《她不好追》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题名:她不好追 作者:不知面包 本文文案: 文案一 与错误的相亲对象做了邻居,钟弥除了磨牙,连梦都变得奇怪了。 白渽明明很少在家,偶尔的相处却让钟弥很不自在。 他目光总是追随她,多情的、不怀好意的,甚至借各种理由一点点越界。 终于有一天钟弥觉察出不对劲儿,用电脑检索起:‘男生喜欢女生的表现有哪些。’ 白渽站在她身后,垂眸于她刚刚搜索的网页。 “直接问我不就好了。” “!” 在那之后,钟弥只想发一个求助帖: 如何狠心摆脱错误的相亲对象? (PS. 警察,侦查能力极强;年下,痞坏,偶有卖萌技能。) 文案二 初见钟弥,白渽承认自己是见色起意。 再见钟弥,确实是不可言说的缘分。 更甚,做了邻居。 可惜,她身边多是优质小帅哥,哥哥又是妹控狂魔...... 不 好 追 。 【男追女】 痞帅小爱神vs高冷傲娇鬼 新人警察x练习生班导 人生圆满大赢家x童年缺失磨牙怪 又名《我才不带练习生》 【带一群孩子,谈一场恋爱。】 排雷: 1.事业型女主,要强的工作狂。也是成长剧情向吧~慢热。 2.年龄差不大(3岁),似是而非的姐弟恋。 3.不会和练习生谈恋爱! 4.作者菜鸡,切勿深究。如有错误,烦请纠正,会及时改过来的。 内容标签: 年下?都市情缘?情有独钟?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钟弥;白渽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急,如何摆脱错误的相亲对象 立意:带一群孩子,谈一场恋爱。 第1章 她不好追 中天国际大厦A座,19层,人资管理办公室。 部门经理杨芳坐在最‘尊贵’的位置,在比别人大了两倍不止的办公桌上审阅文件。 ——《关于中天娱乐股份有限公司偶像练习生初选的工作通知》。 杨芳看完上面发下来的新文件,扶了下鼻间的黑框板材眼睛。近40岁的面庞稍显年轻,鹰钩鼻与涂满玫紫色的薄唇却看起来十分刻薄。 “杨姐,最近公司要出半年报,我这边可能忙不过来,您看这练习生海选的工作……” 杨芳很快会意,刻意大声道:“就留钟弥的邮箱吧。” 办公室内其他四个部员抬头,互相交换眼色,最终将视线集中过去。 一颗小小的脑袋慢悠悠抬起。 钟弥抬手,将自己一头厚密乌黑的长发拢起,顺势扎了个高高的马尾,露出张素净面庞。 微挑的细眉、盈盈的桃花眼、精巧的鼻和樱桃小口,五官在白净的鹅蛋脸上十分和谐。 是张自然又美丽的精致面庞,说赏心悦目毫不夸张。 但与之相反的是那一如既往的冷清神情。 她直视着不怀好意的部长和幸灾乐祸的同事,问道:“什么?” 文丽娜接过杨芳手中的文件,递给钟弥,耐心解释。 “咱们中天最近要招偶像练习生呢,所以要进行初选,第一轮是筛选各位参加者的简历。这个投简历的邮箱,杨姐说留你的。” 钟弥扫了眼文件,点点头:“既然都决定了,就留我的吧。” 说完,她继续埋头于手上的工作。 杨芳跟文丽娜对视一眼,都翻了个不屑的白眼。 这个丫头都入职两年了,还是这么桀骜。 讨人厌。 钟弥听见手机响起提示音,正是中天官方发布的招募练习生公告。紧接着,不到一小时,自己的邮箱便有一个个消息弹出。 中天娱乐是国内娱乐公司的龙头老大,影响力非凡,投简历的人数可观。看这目前涌进自己邮箱的简历数量,半个月内差不多要整理至少三四千份…… 一个参加者一个独立的文件夹,内里存着对方的电子版简历和视频自我介绍、才艺展示。最终交到艺人部要是编好顺序的纸质简历和文件夹,工作量不小。 万事开头难,钟弥一向都习惯于先苦后甜,今天的简历都整理好,明天才会更熟稔。 所以别人下班的时间,她选择留下加班。 面对邮箱内一长串的未读邮件,钟弥不免被屏幕上细小的字乱了眼睛。疲惫的她走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看着镜中双目通红的自己默然。 都说职场似战场,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钟弥不以为然。 追名逐利不假,却更像个动物园。 被磨了爪子的老虎嚎叫两声,表演生吞活鸡,便能够被周遭圈养的动物们称为百兽之王。 杨芳正是那只毫不自知的老虎。 当然她也是有资本的,毕竟老公是中天的小股东之一,所以依仗着身份和资历总爱欺负比自己年轻的职员。 钟弥甩甩手,发觉擦纸盒空了,便转身去隔间找纸巾。但刚进入隔间,身后好巧不巧传来杨芳和文丽娜的声音。 “杨姐你怎么这么好呢,下了班还请我吃饭。” “老公和孩子都不在家,我一个人反正也是吃,就一起呗。” “你这口红真好看,是刚出的色号吧?粉嫩粉嫩的呢。” “是吗?”杨芳语气有点得意,“我老公送的,我也不清楚。” “真是恩爱,羡慕。” 粉嫩?钟弥在隔间里听着,嘴角不由漫上抹极轻蔑的笑意。 杨芳蜡黄的脸色配粉色口红……她都能想象到那违和的画面。 “女人啊,还是得打扮自己。美美的,别人看着也心情好。” “可不嘛。咱办公室就钟弥一个素面朝天的。我看她是仗着有几分姿色,非要突出自己。” 杨芳瞥笑一声。 “一个部员能赚多少钱,说不定还要接济家里,哪来的闲钱打扮自己。我真是看见她那小家子气的样子就心烦。聚餐不参加,还总装出一副清高样子,什么玩意儿。” 文丽娜顿了顿,又说道:“不过小庄总好像是在追她?我看他们经常单独一起说话。虽然没什么亲密动作,但万一背后关系暧昧……杨姐你说她会不会去小庄总那里挑拨?” 听到‘小庄总’三个字,隔间中的钟弥不由神色一凝。 “告状?我欺负她了吗?那不都是该做的工作吗?领导指派的工作还可以挑的?” 杨芳不屑,声音小,嗓音倒颇尖刻。 “庄哲胤不过是庄总不成器的儿子罢了,手里没有实权。大家都是看在他爸的面子上才叫一声小庄总。那种纨绔子弟不做正事,公司里有几个服气的。再说,说不定过两天.朝九晚五的工作厌倦了,他就转头做别的去了,还能一直扒在中天?” “哎呀,可不是么。您真是美丽又英明。” 听见两个人说笑离开的声音,钟弥由静止恢复,扯了截纸巾擦擦手。 素白纤细的指节沾了些纸屑,轻轻拍掉,然后走出隔间,重新站于镜前审视自己。 女人之间的话题永远都由他人的是非和对美丽的探讨构成。 这让钟弥觉得万分无聊,也丝毫不在意那些议论。 因为她知道自己绝非活在他人口中。 所以对她们背后的唇枪舌剑,她不觉得受伤。 但想着刚刚两人提到了庄哲胤……便不得不为这个刚回国的家伙头疼。 他到底是如何表现的,才让人觉得他是个纨绔子弟? 钟弥深叹口气,口袋中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看着久违的来电显示,犹豫片刻,还是在对方挂下前接了。 “爸。” - 站在气势恢宏的半山别墅前,钟弥双手在胸前交叠,直直望向亮着明亮灯光的三层别墅。 深蓝色天空的映衬下,这栋巍峨肃然的庄园美得犹如一副贵重的油彩,令人赞叹。 修剪整齐的绿植一丛一簇,划分了四片对称的花圃。中间盛开的各色繁花在射灯的照耀下绚烂绮丽,又被朦胧月光披了层薄纱,别有风味。 钟弥目光落回闸门前的视频门铃,迟迟没有去按。 她不想进去。 初秋的风还存有微热的温度,拂着面颊、发丝,让钟弥心神稍稍安定。 良久,才抬手去按门铃。 “小弥回来了。” 进入正门,先迎来的是汤姐。她算是这里的管家,多年前便一直在做。 钟弥从小独立懂事,甚少麻烦汤姐,对她也十分尊重。 汤姐喜滋滋打量她。 “我们小弥还是这么漂亮。” 钟弥微微愣住,很快笑开。 “汤姐的嘴里永远含着块糖,说什么都是甜的。” 汤姐拉着她的手往客厅去:“听说你今晚回来,给我高兴坏了。让人准备了你爱吃的菜,房间也收拾过了,今天住下来吧。” 钟弥听到这样的话有些为难,余光已经瞥见坐在宽大沙发中的人影,便笑道:“我明天要上班,住在这里通勤不方便。” 汤姐没办法,失望地看了她,转身去厨房忙碌了。 偌大宽阔的客厅一时安静,空气流转了片刻的尴尬,终是钟弥先开口,恭恭敬敬道:“爸。” 庄伯豪放下手里看着的书,顺手摘了金边老花镜放好。精明的眸子与钟弥对上,含了些许欣慰、慈祥,随后示意她坐。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了。” 钟弥忽然觉得他眉梢眼角的凌厉都褪去不少,轻展微笑:“您忙,我也忙。” “你有时间可以回家来。” “会的。” 庄伯豪今年已近六十,或许是平日注重保养的缘故,看起来不过五十上下。对于钟弥这副谦默顺从的模样他早已习惯,索性换了话题。 “听说你哥风评不怎么好。” 钟弥眼皮一跳,微愕,想想道:“大哥披着爸的光环当然招人妒忌。” 其实她也没怎么跟庄哲胤联系,只是偶尔在公司碰见,说几句话罢了。 “况且他不是那种人,有分寸的。” 庄伯豪嗯了声,又关心道:“那你呢?怎么样?” “我一切都好。” 这样的关怀钟弥始终不习惯。 ——来自于他的养父,亦或该叫继父。 她妈妈嫁给了这个男人,又骗了他的钱消失。 然后抛弃了她。 ------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想要六月发的,太寂寞了没忍住。 希望各位宝宝能够喜欢。 新文《英年形婚》求预收~ 谢谢各位可爱可亲的小天使~ 第2章 她不好追 钟弥很小的时候亲生爸爸就不在了,妈妈说他出意外死掉了。 所以自打她记事起,便只有母亲这个概念。 妈妈是个极美丽的女人,很会打扮自己。 钟弥喜欢她梳妆的样子,那时候,她可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是她的全部。 不久,钟弥被带到了一个有钱的叔叔家,那是她的新爸爸。 为了让妈妈安心,钟弥尝试着接受新的家人,装出一副乖顺懂事的模样。 她觉得,只要妈妈幸福就足够了。 直到……被叫做妈妈的人突然消失的那天。 她什么都没有留下,除了小小的钟弥。 所幸庄伯豪并没有为难她,哥哥也待她如初,甚至更好。他们从此再也不在钟弥面前提起那女人的名字、她的事。 但是钟弥知道…… 她带着一大笔钱走了。 像个欺诈犯,以她的美貌骗走了继父的钱,抛弃了自己。 这么多年来,有时候钟弥会想……或许庄伯豪骂自己也好,将他的怨气都发泄到自己身上也好。 最起码她能够无力地还击几句,呐喊出憋在心里的难过与愤怒。 可是他们没有。 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听哲胤说你住的小区前两天发生了女孩子被尾随的事情,不如回家来住安全些。” 庄伯豪是了解自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的,她一直想要独立,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回报他。甚至有那么点高傲,不想与自己攀扯过多利益关系。但他对这个女儿是真心疼爱。 “如果你怕别人发现你我的关系就自己开车上班。” 对于庄伯豪多年的养育之恩,钟弥一直都是歉疚更多,她想了想,委婉摇头。 “刚刚也跟汤姐说过,这里离公司太远了,通勤不方便。现在大哥回来了,我也会常回来吃饭的。”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庄伯豪只笑着点头答应,然后忽的想起另一件事。 “小弥啊,你知道我一直对你没有要求的。但你现在也不小了,该找个男朋友了。” 钟弥错愕,好奇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还没遇见合适的。” “天天把自己闷在家里,连人都不见,再合适的人也没机会接触。” 对此,她无言可驳。 庄伯豪见她神色正常,便继续说道:“我有个朋友姓林,家里大儿子一表人才,还没成家。她想安排你们……” 他怕她多想,没有说透。 “见一面。年轻人认识下,不合适的话也能多个朋友。” 相亲。 钟弥很清楚他的意思,一时之间难免失笑。 她一直觉得陌生男女坐在一起互相自我介绍是件诡异又俗气的事情,不成想竟也落在自己身上。 可考虑到庄伯豪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她终是没有忤逆他。 - 几天后。 钟弥按约来到见面的高级餐厅。 她踏着5cm的黑色细高跟鞋站定在大门前,回想昨晚庄伯豪发来的对方没有照片的基本资料,心一下便沉了下去。 对方名叫白浅,33岁,是荣发娱乐董事长林瑜女士的长子,也是现任荣发娱乐的总经理,职位等同于庄哲胤在中天,但手上有实权,更显事业有成。 荣发娱乐在国内娱乐公司中大约能排上Top 5,近年来靠着培养偶像练习生、大型电视偶像选秀节目一点点攀扯上来。 论艺人质素和资源,荣发跟中天完全是两个档次、不同类别的。 但在现今这个青少年追星狂潮里,荣发绝对是优质偶像基地。 所以,联想到最近中天也要搞偶像练习生的项目,钟弥大抵了解庄伯豪促成这次相亲的意图。 如果成了,这便是变相的商业联姻。 她更不能反抗了。 这一路,钟弥都在劝说自己别想太多。 这年头婚姻都讲究门当户对,她已经28岁了,被安排相亲无可厚非,不能偏执的认为这其中就充斥着利益目的。 况且现在中天需要偶像练习生方面的经验,庄哲胤刚回国手上又没有实权,暗中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 所以,如果对方不错的话,她会考虑。 定一定心神,钟弥进入店中,找了个角落坐下。 她点了杯美式咖啡,掏出笔记本电脑边工作边等待。 将目前的所有简历处理完毕,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 钟弥低头看眼表,十分厌恶迟到的人。可想来白浅或许太忙,还是放下这分偏见。 她抬头打量四周,有同样抱着电脑工作的年轻人,有前来约会的情侣、关系亲昵的闺蜜,更有西装笔挺高谈阔论的商务人士。 唯独少她这种一个人占一张桌的。 偶然目光被一道正门进入的身影吸引,却是个穿着白色短袖衬衫、牛仔裤、运动鞋,背着个斜挎包的年轻男生。 仍旧不是她要等的人。 钟弥单手杵在椅子扶手,不耐烦地撑着下巴。 没有时间观念的人只会浪费别人的时间,她根本不愿意等。 然而思来想去,还是将心底的愠气压了下去。 “天呀,十二点钟方向的那个男生好帅啊!” “哪个哪个?我靠我看见了!太带劲儿了也!” “别说了别说了,我的眼泪都要从嘴角流出来了。” “救命,他看过来了!” 听见旁边桌两个女生的对话,钟弥分心,再抬头,那个年轻的男生正站在不远处直直盯着她。 目光往来之时,她也不由多看一眼。 男生一头黑色短发,浓眉大眼,细长脸。 落地窗外的日光经过深灰色理石地板的折射,映在他五官优越的面上,是论谁都会惊叹的清俊帅气。 许是这样的颜值现实生活中少见,一时让人说不出特质。 动人心扉倒是真的。 钟弥端详他,脑海中蓦地冒出个奇怪的想法:如果这家伙面试练习生的话,大概凭借这张脸便能够直接出道了。 但这想法转瞬即逝,她听见来邮件的提示音,继续手上的工作。 “妈呀,过来了过来了。” “你别掐我的手啊喂!” 身边的一对好闺蜜再次叽叽喳喳,分了钟弥的注意力。意外在她抬头,对方已经站在她桌前了。 “钟弥?” 男生试探问她,满眼不确信,又含了几分晶亮的期待。 钟弥不由皱了下眉,默认地点头。 身边那对小姑娘虽然没了泡小帅哥的希望,但看着钟弥漂亮的容颜也是服气。两个人闭紧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般暗中观察,实则耳朵竖得老高。 男生意味深长的扬扬那对好看的眉毛,顺势坐到她对面。 “你好,我是庄叔叔介绍来的。” 钟弥上下打量他,难以置信:“白浅?” 他看起来可不像33岁。 “哦不,我是他弟弟,我叫白渽。” 她沉默,有片刻的不悦。 看来这世界讨厌相亲的不止她一个,白浅也是派了个小家伙来搪塞。 虽然有点不爽,但钟弥还是莫名松了口气。她恢复心绪,脸上是淡得辨别不出的笑。 “你好。” 服务员这时走来,将餐单递给白渽,他看也没看,对服务员说道:“一杯美式,不加水。” “不加水?” “对的,浓缩加满。” 服务员似是没有理解,又重复道:“浓缩加满?不好意思,再跟您确认下,一整杯是8份浓缩哦。” “是的,没问题。”白渽做了个OK的手势,绽开个清朗的笑。 服务员难以置信地咧咧嘴,瞅了对面的钟弥一眼,还是应声去了。 钟弥冷眼看着,也没说话。 八个浓缩,那得多苦啊。 白渽转回来,见钟弥收起笔记本电脑,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哥已经有了女朋友,但我妈不同意,想棒打鸳鸯。所以……” 他顿了下,又道。 “他并不是对你不尊重,否则也不会派我来。” 钟弥悻悻点头:“我理解。” 她对这场相亲原本就不期待,况且对方已经有了合适的人,就更不必委屈自己了。 省了桩苦差。 在目光相遇沉默的空当,白渽抿唇绽开一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微笑。 钟弥皮笑肉不笑,出于多年面试实习生的职业习惯,悄声观察。 白渽看起来年龄不大,像刚毕业的大学生。 行事动作都很洒脱随性,但身姿笔直端正。并且,有种难以言说的神秘感。 特别是那对浓黑的野生眉,根根分明,自然、不张扬,却为整张俊俏青涩的脸增添几分锐不可当的英气。 这让钟弥觉得……不自在。 不过她一向精明,即便对方不是白浅,客气话也不可少。 “最近中天也要培养偶像,还琢磨向白浅请教一番。” 白渽耸肩:“我哥那人也未必懂。” 见钟弥不解,他本想说什么,却被端来咖啡的服务生打断。 钟弥看着那比普通美式颜色要深的液体,在想这种东西该怎么入口,然而没等她发问,白渽已经咬着吸管嘬了一大口。 那模样像喝白开水,还很享受。 “你一直都这么喝咖啡?”她不禁发问。 “嗯,浓缩才尽兴。” 白渽习以为常的喝着,咕咚咕咚大半杯进去,看样子是真的渴了。发觉她一直盯着自己,似笑非笑道。 “你觉得很奇怪?” 钟弥摇头:“没什么,个人爱好,只是你的身体能承受吗?” “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下次我也尝试下。” 钟弥是很有教养的人,相处起来不会让人觉得不适。这样性格的代价就是脑筋要活,寻找不同的话题。 但她的灵活,在这场尴尬的相亲中发挥的并不好。 见他喝得急,而自己实在不知道说什么,钟弥又委婉道:“其实如果你赶时间……可以先走。” 白渽纳闷看她。 “我是说,不用觉得我被你哥爽约而不好意思。我不介意,你不必陪着我。” 白渽微侧头,恍然明白什么,弯了眉梢眼角笑开。 纤长浓密的睫毛遮掩些许不知就里的眸光,再抬起已是星光点点。 “我并不是代替他来道歉的。” “嗯?” “我确实是来相亲的。” “……” 钟弥哑然,身边的两个小姑娘却都噗嗤笑出了声。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天先更两章,好歹得让我们男主出场。 第3章 她不好追 他相亲? 钟弥长久地打量白渽,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她观望四周,企图揪出这场恶作剧的同伙,然而……并没有可疑人物。 唯独奇怪的是身旁耳朵竖起的两个小姑娘,但她们看了眼电影票,似乎是到了时间,无可奈何的拎起东西离开了。 走之前还不忘笑嘻嘻地瞅了他们一眼。 “你在找人?”白渽问。 钟弥重新看他,不由多了分疏远的神色。 “你……看起来还没毕业。” “今年25,已经毕业两年了。” “那你知道我多大吗?”她又问。 “听说不到30。” “……”钟弥殷红的唇紧闭,忽然觉得这小家伙有点直男作风。“我28岁。” 白渽歪头细细审视她,不以为然:“是么,还真的没看出来。” 钟弥哽住,左右不是。 这话像在称赞她年轻,又属实有点轻浮的意味。 一时相顾无言,终是白渽开口玩笑。 “你不会在歧视我的年龄吧?” 歧视?倒没有。 只是跟一个明眸皓齿的年轻小伙子在这种地方相亲……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违和。 念在他也是迫于家人的安排才‘替哥上阵’,钟弥便不多想了。 “没有,意外而已。毕竟你还年轻,相亲貌似有点早。” 白渽撇撇嘴:“工作的缘故,平时没机会认识女孩子。” “你是从事……?” “警察。” “警察?” “是的,刑警。” 钟弥瞳孔微张,后知后觉那诡异的不自在为何。 难怪呢,当警察的都会给人压迫感,即便他看起来尚算青涩。 她忽然想起林瑜的老公白书铭是辖区警长,对于儿子的人身安全应该是能够保证的,帮他规避些危险的任务简直小菜一碟。 话说让她跟白浅相亲,除了荣发娱乐的关系,还有白书铭的一层关系吧。毕竟‘上面’有人好办事。 “你见过我哥?” 钟弥被他突然的发问打断,摇摇头。 白渽则是反之点头,嘴角蓄了抹笑意。 “他们那种成功人士都很忙,不像我只是个小警员。” 听他话里有自嘲的意味,钟弥道:“我也只是中天人资部的普通职员。” “你爸可是庄伯豪。” “我是她的养女,没有血缘关系。”怕他误会,她又补充了句。“但是他对我很好。” 白渽在这突然收获的信息中有片刻的意外,看着淡定自若的她,心里不免更多了分欣赏。 诚实坦荡,不虚荣。 最重要是漂亮。 不妖冶、不世俗,直击人心的漂亮。 从一番心理活动走出,白渽撑手拨了拨自己的短发,露出俊朗的额眉。 “所以,接下来的流程是什么?” 钟弥错愕。 “相亲的流程。毕竟我是第一次。” 说得像她相亲无数似的。 她稍有不悦地皱眉:“我也是。” 作为入行两年的刑警,白渽很轻易便捕捉到她面上的情绪,想着此刻解释未免殷勤,还是拿出手机。 “那加个微信吧。” 钟弥憋下不耐烦,出示了自己的二维码。 一阵最基本的手机铃音响起,打断这片刻的尴尬。 只见白渽从斜肩包里掏出另一个手机,眼中闪过一抹肃色,然后沉声接听。 “嗯,好,那我现在回局里。” 看着他严肃认真的侧脸,钟弥才觉得他有点刑警的影子。 然后他挂下电话,背包起身:“有个案子,队长让我回局里。” 原本警察就是这样的,只要上级需要,随时待命。 钟弥压下窃喜,善解人意道:“没关系的。正事要紧。” 他示意不好意思,风一阵似的走了。 钟弥放松下来,转头迎着窗外的日光深吁口气。 她自认为是个见过世面的人,没想到一场短暂的相亲便消耗了自己所有的精力与能耐。 或许对方若真是白浅也不会这样吧,毕竟知晓他有了女友,态度会更明确自在点。 偏偏是个不大点的直男小警察,招架无力。 正要收拾东西离开,一道白色的身影迅速闪了过来。 看着面前骤然出现的白渽的脸,钟弥下意识愣住。 他怎么又回来了? “哦对。” 白渽俯身看她,撑一只手在桌上。距离并不是很近,却让人有种兜头而来的压迫感。 他双目炯然,唇角如被注入了美好的魔法。 “我们还会见面的吧?” 钟弥顿住,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即便是初次相亲,话中的潜意思很明确的。 这话无非就是问她的态度。 觉得他怎么样?可以的话就继续见面,不可以的话以后便再也不联系了。 她对这个小警察确实不算有个好印象,古古怪怪,还有点直男。 但也不是太坏。 而且考虑到庄伯豪和以后……第一次就把别人否决掉是不是太武断了点。 最终,钟弥还是点点头。 “可以。” “那下次见。” 白渽又风一阵似的消失了。 这回钟弥一直盯着餐厅的门,久到确定他不会再折返回来,才头疼扶额。 偶的手机界面传来提示,正是白渽的好友申请。 她看着那纯黑色的头像,点击通过,然后改了备注:八个浓缩。 - 那次相亲之后‘八个浓缩’再没有任何消息,钟弥因为整理着近3000份练习生简历而忙得焦头烂额,久而久之都忘记了这号人物。 这天,钟弥悻悻走进中天大厦,揉了揉脸颊。 昨晚磨牙磨得腮帮子疼。 等待电梯的同事不少,钟弥低着头,跟随大家熙熙攘攘走进电梯。 此时一身深灰色西装的人走进来,欣长的身影带着凌厉的气势,面貌虽俊朗,却让人不敢亲近。 大家面面相觑,又纷纷退出电梯。 钟弥正疑惑,抬头便看见庄哲胤。 呵,还人模狗样的。 她要侧身出去,却被他一把抓住包带。 电梯门缓缓关上,从缝隙里挤进来的交头接耳逐渐填满空荡荡的电梯…… 钟弥憋气,转头瞪庄哲胤。 庄哲胤被她盯得发毛,素来严肃的面上略带慌张。 “干嘛?” 干嘛?平日高管级别的领导都是单独搭乘电梯的。 本来钟弥跟庄哲胤的关系就足够别人茶余饭后八卦了,现在他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揪着她不放! 她因他过度的照顾而觉得负担。 尽管他们的兄妹关系真的很单纯。 “咳。”庄哲胤清了清嗓子,斜钟弥一眼。“最近还好?” “嗯。” “没人欺负你吧?” “没有。” “新公寓住的还好?” 说起新公寓,钟弥少不得来气,哪有强制帮她搬家的!然而念在庄伯豪和他都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她还是没多抱怨。 但她想起另一件事。 “你最近在干嘛?” “什么?” “听说你跟一些不三不四的公子哥一起玩儿。” 庄哲胤噗嗤一笑,眉眼弯起,这样温和的笑容是在钟弥面前独一份的,很少见。 “小姐,你要知道我刚回国,要发展人脉的呀。” 钟弥不以为意,“外面人都说小庄总玩世不恭。别给爸丢人。” “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见她非常认真的瞅着自己,庄哲胤觉得离谱,只能耸肩。 “人啊,要有长远的眼光。我跟你一样不在意他们怎么看我,反正最终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钟弥瞪他一眼,不知道这套自信是哪里学来的。想着他从小到大一直都做些出其不意的事,也便算了。 一周后,因着钟弥前几日加班整理了初审剩下的332名练习生的简历,庄哲胤‘特准’她作为评委参加最终海选。 钟弥是真的很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公司选拔练习生都跟她这个人资部门的小渣渣有关了? 那不是艺人部和企划部的事吗? 更过分的是他直接越过了杨芳…… 还嫌她不够忙不够烦? 还嫌八卦传不完?! “钟弥。” 被公关部年轻貌美的职员Cindy唤回神,钟弥随她往会场走去。 会场被设在了多功能厅。 工作人员清了一半的桌椅堆在后面,空出的位置给等会儿来面试的孩子们才艺展示。 虽说第三轮选拔只剩下50人,但每人两分钟的自我介绍加才艺表演的时间累积起来,这一上午估计什么都别做了。 她跟在Cindy身后从多功能厅的后门走进,抬头见乌压压的练习生看过来,不由顿住脚步。 “发什么呆。” 肩膀被人从后面轻撞一下,钟弥回神,看着由自己身边经过的庄哲胤似找回了支点,穿过人群走向评委座。 庄哲胤睨一眼坐下的她,拿过秘书手中的笔本铺平在她面前。 钟弥厌烦他还像对待小孩子般照顾自己,抬眼见Cindy和秘书交换着颇具深意的目光更是无奈。 她真的很想说一句:这是我哥...... 庄哲胤坐在最中间,两旁是钟弥和艺人部部长魏广楠,再往两边是声乐和舞蹈老师。 这次选拔是公司内部的,并非选秀节目,所以前来面试的孩子们心情相对轻松。 50选14,然后正式成为中天娱乐某秘密男团的练习生,最终表现好的七人可以先出道。 然而钟弥却觉得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算好事。 这些个年轻的小伙子她大都是有印象的,毕竟整理简历花了她两周的时间。 选拔结果是当场出来的。 选中的人给公司门禁卡,没选中的人给安慰纪念册。 庄哲胤有事所以先离场了,钟弥坐在座位上看着孩子们悲喜交加的神情,忽然觉得这画面像足了皇上选妃。 想来也都差不多,不啻是梦想的起航,还是你死我活。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使命召唤。 会华丽归来的!【握拳】 第4章 她不好追 一上午的选拔过去,钟弥只觉自己审美和听力出了问题,走去九楼的空中花园吸了新鲜空气,才唤回对这世界的热爱。 庄哲胤那家伙真是折磨死人了…… 庆幸在茶水间遇见了乔蕾。 乔蕾是隔壁财务部的出纳,平日工作上经常来往,久而久之便成了好朋友。 “哎呀,小庄总让你当评委啊?这么给你面子的哦。”乔蕾手肘推了推她的肩,笑眼弯弯的甚是可爱。“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钟弥苦笑,知道解释不清楚,干脆不解释了。 乔蕾又羡慕道:“你现在这差事不错啊,天天有小帅哥看。我刚刚扫了眼,青春的荷尔蒙扑面而来。可太香了。” 钟弥摇头,正要跟她吐槽两句,忽听走廊尽头传来喧闹声。 随之是一句刺耳凌厉的怒吼。 “不要以为你们入选了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两人探头,见楼梯间那边站满了人。 中年的男人一只手插着腰,另一只手指着练习生们的鼻子逼骂。大多是带着脏字的难听话,引得她眉头发紧。 乔蕾好奇,“发生什么了啊?” “我去看看。” 钟弥径直走了过去,途中听他骂骂咧咧,也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 练习室在六层,孩子们人多,就从楼梯跑了下去。因为有些吵闹,所以被那人教训了。 “电梯坐不下,我们也是着急看看练习室什么样……” 那个男孩子话还没说完,便被男人狠狠拍了后脑勺。 被打的孩子年龄小,缩了下,往旁边人的身后躲去,他眼圈微红,再不敢多言。 “小崽子还顶嘴!” 钟弥原本是打算劝慰他两句的,毕竟这还在公司,管教也要分场合。但当她看见他竟出手打人,一个上步便挡在一众练习生身前,以鄙夷的目光注视那人。 “你干什么。”她沉声问道。 男人自是认识钟弥的,细想她刚刚坐在庄哲胤身边也不敢招惹,表情中闪过几分慌张。 “他们在走廊里吵闹所以我……” “你叫什么。” “……张仁学。” 她记得这个名字。负责练习生的经纪人。 “那麻烦你等下安排完他们的午饭后来趟人资办公室吧,我有些事宜要交给你。” “啊好。” 此时到了午休时间,从办公室走出的职员们纷纷投去好奇的目光。 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钟弥对皆是不知所措的年轻男孩子们淡淡道:“去练习室吧。别再吵闹,也别大声喧哗。” 人群散去,平静如初。 钟弥瞥着张仁学走远的背影,隐匿涌上胸口的愠怒,挽着乔蕾的胳膊去吃午饭。 - 每次因为磨牙而醒,钟弥都要经历几秒钟不能够控制自己身体的诡异。 刚开始听着那吱嘎吱嘎的声音,感受来自腮帮子的酸痛,她还是会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上下颚。如果是自己的话,明明意识清醒了,又为什么控制不了呢? 现在,已经屡见不鲜。 反正神经缓过来后她就能冲破“封印”了。 钟弥倏地睁开眼,揉了揉酸胀的腮帮子。 瞥了眼手边的闹钟,显示是3:25。 起身喝了早就准备好的淡盐水,套了件衣服打开了卧室阳台的推门。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徐徐微风扑面,若不是远处立交桥上偶尔有车驶过,都会令她怀疑是静态画面。 后脑传来隐约的刺痛,让她揉捏着脖颈蹲下。 又开始磨牙了…… 于别人来说这似乎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于钟弥却像是一个精神健康的危险信号。 她磨牙的严重程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之前几乎每晚都会发生,早上起来脸部肌肉和牙齿疼。更严重的时候会因为磨牙的声音过大或者肌肉的酸疼而醒来。 去年钟弥的心理医生建议她把自己磨牙的声音录下来,白天的时候播放来听。她说这是没办法根治的病,只能帮她尽可能减少磨牙的次数。 原本这症状好了些的,或许是近来经历的事情太多,才又犯了老毛病。 她今天当着杨芳的面开除了张仁学。 杨芳是几近抓狂的。 “钟弥你都说的算了!我是你领导,我怎么不知道小庄总签字批准你开除他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经过我了吗?况且你算个什么东西!有资格吗!” “要打电话给小庄总确认么?” “……” “小庄总说了,中天第一次做练习生项目,不能有这种随便动手的经纪人。这不是管教。是体罚,是暴力。” 杨芳说不过她,也有些畏惧她真的跟庄哲胤有着什么瓜葛,最终只好指了下她的鼻尖作罢。 钟弥回想起她那副自视甚高的嘴脸,喉间酝酿出一声低沉的嘲笑。 达成目的的那一瞬间她是痛快的,如同出了口恶气。 但她知道,以后在人资部是待不下去了。并非是她逃跑,而是杨芳肯定会用尽手段将她弄走。 想着这件事如果闹大,最终还会需要庄伯豪帮自己收拾烂摊子,钟弥便不觉头疼。 她对着月亮深呼吸,试图驱赶这些混乱的情绪。 正转身往回走,发觉隔壁的阳台还亮着微弱的光。搬进来这么久,才发现隔壁还住着人。 可能是新住户吧。 - 次日。 钟弥一边做着手中的工作,一边用蓝牙耳机听昨晚自己睡觉时的磨牙声。 “钟弥,”庄哲胤的秘书苏雪敲门,笑道。“庄总让我叫你去小会议室开会。” 开会? 钟弥下意识看了眼杨芳,大抵猜到是她去告状了,便随苏雪去了。 远远听见开着门的会议室里传来两个熟悉的男音,步伐不由停下。 她不想进去。 其实钟弥是畏惧庄伯豪的。 或者说她心虚。 看见庄伯豪便会想到曾经犹如蛀虫般生活过的自己,甚至现在,她也是靠他给的一碗饭生存。 这样停在门口的片刻,带着钟弥回到上学时期。 每每成绩不理想,她都会拿着卷子低垂着头不敢进他的书房。硕大的书包压着她,似要将她生吞才罢休。 但她不想倒下,那样硬挺着站在给自己吃穿的继父面前,再艰难也比被压倒后自认平凡强。 尽管他一向让汤姐对她细心照顾,但总归让钟弥觉得缺少什么。 或许真的是那层血缘吧。 又或许是不想让他们觉得自己像妈妈。 “钟弥?” 苏雪的甜美声音如警铃,刺得钟弥清醒。 她步入会议室,关门,照旧对着庄伯豪点头行礼,然后坐于庄哲胤身边不言语。 庄伯豪直入主题。 “听说你昨天炒了一个临时经纪人?” 钟弥按捺下心中的慌乱,瞄眼正担忧看着自己的庄哲胤,垂下目光思忖如何回答。 倒是庄哲胤笑着打马虎眼。 “钟弥之前给我打电话了,但是我在开会没接,或许是来不及……” “我不能忍受那种人。” 钟弥打断替自己开脱的庄哲胤,目光直视庄伯豪道。 “因为太生气所以没有通知大哥,是我擅作主张。” 庄哲胤凝着甚少叫自己哥哥的她,表情中微有惊异。 而庄伯豪则是认真听钟弥说完,莫名没有责备。可能是觉得事情已经发生,责备也无用了吧。 他又沉默一会儿,缓缓开口,“那现在,有合适的人去填补这个空缺吗?” “我昨天已经通知下去招聘事宜了,相信不久……” “今天练习生就已经开始进公司培训了,这段空白期又怎……” “我去。” “……” “是我冲动辞退了那人,在没有找到合适的人之前,他的位置由我来填补。” 钟弥不知道自己说出这话时到底有没有底气,可她很清楚对面父子二人是吃惊了的。 毕竟她的优点一直是沉默顺从,这次却打破常规,主动将话题结束。 换做谁都会觉得这只羊疯了吧。 - 卧蚕比眼大,差不多说的就是庄哲胤这种单眼皮生物。 好在他五官拼起来还算可以,身材又高挑,否则钟弥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盼到他结婚。 哦不,有钱人怎么会愁结婚的事呢? “噗。” 看着对面忽然笑出声的庄哲胤,钟弥撇嘴。 庄伯豪走后,他便硬拖着她来到楼下咖啡厅。现在这样幸灾乐祸,想必是捕捉到她的悔意了。 钟弥是真的懊悔。 她怎么就傻到跟庄伯豪杠上了呢…… “真是没料到,”庄哲胤撑着下巴看她,眉眼是平日在公司看不到的柔和。“昨晚爸就跟我说对你此次的行为刮目相看,没想到刚刚更是大胆了。” 钟弥头疼,“我只是觉得张仁学那人不行,现在就对练习生动手,以后可怎么办。你能不能帮我找个人赶紧顶上来?” “不是你自己说正招聘呢吗?” “我那是……”看他故意气自己的样子,钟弥也懒得跟他说了。“你是想看我为工作累死是吧?我手里那么多事情要做,哪有时间去管那些练习生。” “杨芳还欺负你?” 发觉庄哲胤目光变得犀利,钟弥摆手。 “毕竟我还经验不足,多做多学。”她嗔他,抱怨道。“说到底都怪你,总照顾我,傻子都觉得咱们两个有问题。现在外面风言风语难听死了。” 庄哲胤表情缓和些,眉毛一抬问道:“什么样的风言风语?说来我听听。” “不就是那些八卦话。私底下有着不可见人的秘密关系,钟弥是个会哄人的小妖精等等。” “不可见人的秘密关系倒是有……”庄哲胤瞥她一眼,玩笑道。“只是你要是真的会哄人的话,我也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我哪里需要你操心了?” “哪里都 。” 要不是餐厅安静,钟弥真想冲过去掐他脖子。 这个没良心的!小时候是谁给他背了那么多黑锅的!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练习生那边怎么办?” “公关部王楚在那里,我交代过了,你等会儿直接去就行。” “来真的?” “刚刚可是你自己把话说出去的。” “我以为你能帮我搞定的啊。” “你不是最不喜欢依靠我了吗?”庄哲胤歪着头,语气很讨厌。“不过你这次就算抱着我的腿求我,我也不会帮你的。总得让你尝尝逞强带来的恶果。” 被他说得无言以对,钟弥只能苦笑点头。 行,庄哲胤你行。 很好,非常好。 “呐,其实爸也不是在怪你,只是这次你解决问题的方式太冲动了。就算出于正义,亦或为公司考虑,也该走正确流程。” 庄哲胤见她眉间舒缓了些,循循善诱。 “杨芳跟他老公闹,他老公又找咱爸喝茶,怎么都得给人家个交代吧?” 钟弥不服,“我做错了吗?我只是不像别人那样捧着她哄着她罢了,人资部的工作我做的是最多的。她说让我走就走?凭什么!” “凭你我都不够气候。” 庄哲胤这句话瞬间就浇灭了钟弥的怒火。 她看着神情凝重的他,知道他是认真的。 第5章 她不好追 庄哲胤双臂在胸前交叉,上身前倾,顺势将两肘杵在珠光白的厚质桌布上。 他目光炯炯,就连藏蓝色西服上的水晶袖扣都绽放着奇异的光芒。 “中天是咱爸的,不是你我的。并且除了咱爸,大大小小的股东多着呢。想要个职位,简单。但想牵制住别人、要他们心服口服,就必须得做出成绩来。在你我有这个能力之前——只能忍。” “我已经忍了杨芳够久了。” “我知道。”庄哲胤安抚似的点头,“但现在绝不是时候。” 钟弥沉静下来,觉得有道理。 “中天现在最需要什么?是把偶像练习生这个新项目做好。你一直都想报答咱爸,想让他对你刮目相看,这是最好的机会。况且,将你调离人资部……也是保护。” 钟弥靠在椅子上看庄哲胤,恍觉他变了不少。 跟庄伯豪生活了那么多年,她知道养父的严苛自持。他一向对庄哲胤要求都很高,在金钱上的管顾也不多。希望他能够像自己一样白手起家,凭实力与努力赢得一切。 穷养儿富养女这句话在他俩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小时候钟弥经常被庄哲胤骗零花钱,长大也少不得用爸爸给的钱‘接济’这个闯祸无数的哥哥。 可庄哲胤确实是有哥哥的样子的。 例如他知道钟弥的敏感、对这个家还有所排斥。所以总扮演了调节者的角色,经常哄钟弥开心,给她作为哥哥能够给的一切。 或许之前吵架太多,钟弥眼里庄哲胤只是个对外玩世不恭,对内嬉皮笑脸,对她又经常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傻大个儿。 现在看他倒觉得成熟不少。 特别是方才的那番话,没一句不在道理之上。 她叹了口气,端起他面前的一整杯红酒咕咚咕咚喝了。 庄哲胤吓了一跳,忙上前去夺。 “喂,你等会儿还要上班!” “我要请假。” “那帮练习生都在等着你。” “你想都别想,我才不带练习生。” “是你擅作主张开除练习生班导的,自己捅的篓子自己收拾。” “我不要!” “你咬我?!” - “小白,你不是睡着了吧?” 白渽坐在公园喷泉边的长椅上,下意识扶了扶蓝牙耳机。 “没有。” 盯梢一整天,嫌犯没看到,倒是见到不少温馨的画面。 老夫妇、一家三口、小情侣…… 队长张大伟的话将他思绪拽回。 “还有十分钟就交班了。小白,你连着两周没休息,等会儿不用回局里了,放你半天假。” 白渽想着自己最近实在很累,嗯了声,打起精神执今天最后一班勤。 他入职D区第三刑侦小队两年,虽说不算个新鲜热乎的菜鸟,但也是整个队内最年轻的。 至于为什么当警察,一是出于喜欢,觉得足够酷帅。二是自己爸爸是D区总警长,从小对他十分崇拜。三是性格使然。 他一向是桀骜叛逆的。 林瑜让他学文,他非要学理。让他往东偏要往西。 也正是见过哥哥常年被妈妈安排得人生没了希冀,才更要自己掌控。 高考后,白渽偷偷改了原本的志愿,报了自己爸爸毕业的警校。 林瑜拿到录取通知气得双手抽搐,狠狠捶了他两拳。并且警告他毕业后也不许步他爸的老路,然而他还是充耳不闻的做了刑警。 之后干脆搬出家自己住,听不见妈妈的唠叨,自由自在。 在知道自己妈妈给优柔寡断的哥哥安排了相亲后,他不屑,也欣然帮他来赴约。 “都什么年代了还相亲,咱妈是不是真觉得自己家大业大,只有同等级或者更好的家庭才不会觊觎她那点家底。” 白渽原本是替他哥去应付的。甚至连说辞都想好了。 念在两家日后的关系,既要讲清楚说明白,还要留余地。 毕竟一个将近30岁还未婚的老姑娘……他可不保证她会不会单身久了心理变态。 光看她的名字就很奇葩。 钟弥。 多拗口。 奇怪在视线落到她面上那一瞬间,白渽决心要顶替白浅,将这场荒唐、俗气又老土的相亲进行到底。 想想也挺微妙。 他最近忙于抓“割发变态”,她竟也不跟自己联系,这是怎么个意思呢? - 钟弥下午回到办公室,将手里的工作全部交接出去,然后抱着一盒私人物品离开了人资办公室。 杨芳对着她的背影嘲弄的翻了个白眼,对大家说道:“看见了吗?这就叫罪有应得,没有真本事,攀上谁都没用。” 众部员互相看着,唯有文丽娜一人回应她。 练习生属于新项目,暂时是几个部门协调管理,没有专门的办公室。 钟弥不想去别的部门求收留让人看笑话,干脆求了庄哲胤,暂且借用六层的小会议室办公。 中午跟庄哲胤吃饭的时候喝了两杯红酒,度数不高,但后劲儿大,现在脑袋昏昏沉沉只想睡觉。 她撑了会儿手,将最终入选的14位练习生简历铺开,逐个研究他们初选和终选时的才艺展示视频。要想管好一批平均年龄17岁的青少年……就必须知己知彼。 最后一位练习生的视频看完,钟弥揉了揉太阳穴,身后蓦地传来乔蕾的声音。 “你在这里呀。” 见她背着包,俨然一副下班模样,钟弥转头看了眼表,恍觉时间过得好快。 乔蕾趴在钟弥肩上,看着铺满桌面的一份份她标写无数字迹的简历,惊讶道:“你真的被调去管理练习生了啊?” 钟弥点头,以示无奈。 外面的人都说钟弥做错了事,惹杨芳不快被她排挤走的。如今管理练习生等同降职,难免不好看。 乔蕾见她面有倦色,笑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请你吃好吃的去。” 钟弥知晓她的好意,欣然应允。毕竟这个“动物园”里唯有乔蕾一人待她真心,没有落井下石。 “等会儿去吃烤肉怎么样?” 乔蕾挽着钟弥的胳膊,扬起圆圆的脸蛋儿看她,一头乌黑光亮的长发披肩,更显甜美可爱。 钟弥一直都拿会撒娇的女孩子没办法,宠溺的微笑点头。 忽的一阵风吹过,乱了两人的长发。 白日积累的烦躁劲儿涌上,钟弥干脆从手腕上撸下只皮筋儿,站在地铁站入口外的广告牌前卷了个蓬松的丸子头。 “呼……”她不由松了口气。 这样看着利落多了。 地铁站不远处有个公交站,约有四条路线的车会在这里停留。南面有个小广场,对面则是城市中心的商业区。 此时正赶上下班高峰期,来往的行人众多,若不是乔蕾及时发现她停了下来,说不定再走两步就找不到人了。 钟弥转向叫自己的乔蕾,猛地太阳穴刺痛。想着或许是中午那两杯红酒的副作用,她掺住乔蕾缓了会儿。 “你没事儿吧?”乔蕾嘟着小嘴儿,满脸担忧。“你要是不舒服就改天再约吧。” “我没事儿,就是忽然有点头疼。” 见乔蕾还是不放心的样子,钟弥想继续劝说,却见一个个子不高,戴着棒球帽的男子在川流般的人群中静止不动。 那压得极低的帽檐犹如一张面具盖住男子大半张脸,使她看不清他的面貌。但他就那样将脸对着她们,嘴角平稳,如同一个机器人。 这画面很是诡异。 钟弥盯着屹立不动的神秘男子,甚至觉得那遮挡着的帽檐之下,一双空洞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她们。 细思极恐。 乔蕾唤她:“小弥?” 钟弥回过神,觉得可能是自己太多虑了。天还没黑,况且这么多人,他能做什么。 她知道乔蕾胆子小,便没有告诉她,牵着她的手说笑。 “我忘记告诉你我搬了新家,阳台很大,你要是想吃烤肉可以在我家安排下,喝点小酒。玩儿晚了还可以直接住下来。” “真的?那我想想什么时候哦。” 钟弥笑着看她认真翻手机日历,余光中如同鬼魅的一道黑影正缓缓动作。 先是很慢的脚步,然后骤然加快。 刚刚的那个男子迅速出现在乔蕾身后,仰着头,露出尖锐的目光。 他盯着乔蕾的背,手上一个明晃晃的金属物令钟弥霎时背脊生凉。 是刀。 剃刀。 钟弥眼疾手快的扯过乔蕾的胳膊,但不小心撞到身后路人身上,高跟鞋不稳,两个人双双摔倒。 就在她即将呼救的时候,一道白影冲出,与其扭打在一起。 白衣人手肘照着对方下巴猛击,绊脚,用力,一手按住对方手筋,另一手掐住对方脖颈,全部体重压上去。动作雷厉迅速,没等周围人反应便已经将其轻松制服。 紧接着,人群里自四面八方冲出几个大汉,将那男子团团围住,然后用手铐拷上,像拽赖皮狗一样将他拎了起来。 这场警方的抓捕发生在眨眼间,四周围观的人都后知后觉,很快掌声雷动。 钟弥定定看着,缓过神,转向身旁惊魂未定的乔蕾,确认她没有受伤才彻底放心。 “没事了没事了。”她安抚她。 一个便衣警察赶过来搀扶乔蕾。钟弥手肘也被人拽住,稳稳的从地上拉起来。 她站定,正要对身后的人道谢,转头却遇上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白渽掸了掸自己白色卫衣沾染的尘土,双眸漫不经心抬起。明亮的目光落在她微启的红唇,随即眉宇紧绷。 “你喝酒了?” 钟弥怔住,下意识嗅了嗅自己身上。 这都能闻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警犬上身【望天】 第6章 她不好追 乔蕾在刚刚的混乱里还是被那个变态男子割掉缕头发,所以不得不配合警方去局里做笔录和取证。 此时她跟钟弥两人坐在闪着红蓝.灯光的警车后座,双双沉默。 这还是钟弥人生中第一次坐警车……明明没有做坏事却担心等会儿下车时会被熟人看到…… 到底在搞什么! 乔蕾一直惴惴不安,小心问道:“去做笔录没有问题,但我们会留下案底吗?” 前排白渽开着车,透过后视镜瞅了钟弥眼没吱声,倒是副驾驶那位姓江的警察大哥开了口。 “放心吧小姑娘,咱们是警民合作,我们是不会坑你们的。” 乔蕾这才点点头,又问道:“其实只是个爱收集女孩子头发的变态而已,你们为了抓他阵仗挺大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不介意我抽根烟吧?” 江警官打开车窗,点上一颗烟,吸了口,缓缓道。 “美国之前就有这样的案例:三个月内12名女性报警,说自己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剪去一大截。刚开始警方不以为意啊,以为只是恶作剧。直到最后那位去警局报警的年轻女子死在家里,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他又吐了口烟,“当时那女孩子被捅了数十刀,嘴里还含着那截自己被割掉的头发。你说吓不吓人。” 乔蕾咬唇,后怕的往钟弥身边靠。钟弥抚了抚她的肩,因着前座被风吹来的二手烟而眉头锁紧。 白渽突然开了口。 “江哥,别抽了。” 钟弥抬眸看他,两个人目光再次通过后视镜相遇。 江警官发懵,还是掐掉烟头。 “所以说啊,如果心理扭曲或者有特殊爱好的人不加控制,那么某天就很可能变成杀人犯,酿成惨剧。” 乔蕾哼哈答应,在钟弥怀里不敢多想了。 车子又开了没一会儿,突然在路边停住。 白渽解开安全带下车,弄得江警官十分纳闷。他见他朝药房走去,嘟囔道:“这小子去药房干什么。” 没多久,白渽手上拿了个小药盒回来。 回想刚刚是他第一时间制服了割发变态,钟弥以为他受了点小伤去买药,便没在意。 只见白渽打开后备箱取出什么,然后来到钟弥的位置拉开她的后车门。 钟弥惊讶的看他,却见他塞了两颗小胶囊到自己手里。 “什么?” “解酒药。” 其实中午的红酒早就消耗掉了,钟弥也并没有喝多。头疼不过是最近没休息好,而这酒气也只是跟庄哲胤抢杯子的时候不小心洒到裤子上弄来的。 但白渽这种作为仿佛不满她是个酒鬼一样。 钟弥瞥他,将手中的胶囊送回给他,以表自己不需要这种东西。 白渽强行让她将胶囊送进嘴里,然后利落的扭开瓶矿泉水递给她。 钟弥握紧五指气得不行,最终只能在他逼迫的目光下接过水吞下药丸。 之后白渽徜若无事的继续坐进驾驶座开车。而乔蕾和江警官看着这一切,在接下来的路程里没再说话。 不久抵达D区刑侦总局,钟弥和乔蕾被安排到一间干净的办公室做笔录。 进来的又是江警官和白渽。 白渽:“姓名?” “乔蕾。” “哪个蕾?” “花蕾的蕾。” 他书写完毕,又转头向钟弥,“姓名?” 钟弥的火气冲头直上,真想问他是不是针对自己。强行给她塞解酒药不说,还要装不认识她是吧? 然而考虑到生气就输了,她稳住情绪,一字一句说道:“钟弥。” 白渽点头,毫不犹豫的写完。 一场简单又漫长的笔录过后,两个人终于从那间小房间走了出来。 乔蕾长长舒了口气。 “呼——今天咱们的约会是泡汤了。” 钟弥劝她,“没关系,来日方长。你的头发没事儿吧?” “没事儿,就割掉一小缕,等会儿有人叫我的时候去让他们拍照取证就好了。” “嗯。” “哦对了,”乔蕾想起什么,疑惑问道。“你认识那个小警察吗?” “怎么这么说?” “他竟然还会给你买解酒药,挺细心。” “不过是觉得我喝了酒,不清不醒的来录口供不行而已。职责所在。” “那你的名字那么难猜,他都没问你怎么写。我看还写对了。” 她随便编了个理由。 “啊,之前确实见过一面。玩儿剧本杀的时候,拼过桌。” 乔蕾正不解,恰时有人叫她去拍照,便走了。 钟弥垂头揉揉脖颈,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微信提示音。 她划开页面。 个浓缩:剧本杀?】 这条来自白渽的微信惊得钟弥汗毛乍起。 转头,正见白渽闲散的坐在走廊椅子上。 他笑着对她摇摆手机,慵懒中透着几分痞气,倒跟刚刚严肃的模样判若两人。 钟弥不由冷笑一声。 “好久不见。” 白渽轻飘飘说完,目光指了下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 钟弥觉得自己要是真动气就可笑了,便走过去坐下,隔着与他约一米的安全距离,环胸冷脸。 白渽观察着她的表情,知道她不高兴,可还是凑上前打趣,“原来上次我们是玩儿了把剧本杀啊。” 她转头,冷冷睨他。 “不过......剧本杀是不需要交换真实姓名的。” 听他这般说,钟弥顿时觉得有些丢脸。其实她从没玩儿过剧本杀,只是之前听同事说起过。 白渽细想想,双手撑膝,俯身瞅她。 “放心,会替你保守秘密的。毕竟相亲不好听。” 钟弥懒得理他,干脆扭过头。 白渽见她这般,还是收起玩笑。 “上次就接到这个任务,直到今天才算结案。我两周没休息了。” 她根本不感兴趣,“所以呢?” “所以……”他歪头,灿然笑开,弯弯的嘴角像猫,话锋一转道。“你应该不会因为我办案时端正的工作态度而觉得冒犯,从此拒绝我的邀约吧?” 钟弥愕住,目光重落回他身上。在分辨出他这话并非玩笑后竟莫名生出几分心慌,继而错开他认真的眼神。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点不点头都仿佛不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白渽在她缓和的神态中有了答案,便起身要走。 “那下次见。” 钟弥还是不搭理他,余光见他走远才放松警惕。 “对了。” 白渽又不知什么时候折返回来,刚好停在她面前。 钟弥很讨厌这种一惊一乍的事情,眉头紧蹙。 “刚刚让你吃解酒药不是因为要录口供希望你清醒。而是我今晚肯定要加班写案件报告,没法送你回家。” “……” “毕竟保持清醒才会更警觉。温馨提示:社会很乱,注意安全。” 看着白渽优哉游哉的对自己摆手离开,钟弥咀嚼他方才的话更哭笑不是。 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讨厌他。 送走两位配合警方取证的良好市民,江初回到刑侦办公室。他看了眼在电脑前打着报告的白渽,想想还是好奇道:“哎,小白,你是不是认识那个姓钟的小姑娘啊。” 白渽苦笑抬头。小姑娘? 江初四十岁了,叫人家小姑娘也无可厚非。 “嗯,”他目光转回,继续敲着报告,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是啊,玩儿过一次......剧本杀。” 江初纳闷的瞪眼看他,还是披着外套走了。 哪有做警察的去玩剧本杀的。 - 钟弥昨晚做了个十分奇葩的梦:白渽开着警车,说要带她阿富汗录口供…… 这样不着边际的梦让她半夜就醒了,又是一夜没睡好。 昨天自我挣扎了一下午,钟弥都没有去练习室见她以后要管理的练习生。 此刻她徘徊在练习室外面不想进去。光是想象着等会儿一屋子小男生都会盯着自己看就已经很不自在。 她深吸口气去按门把,不巧里面的人也打开门,让她摸了个空。上身因作用力前倾,要不是被人扶了一把就直接跪着进门了。 “谢谢。” 抬头道谢时遇上一双清澈的杏眼,认出对方是余知睿,钟弥与他皆是莫名愣住。 余知睿是本次练习生中实力中上的孩子,20岁,身高185。然而钟弥记住他并不是因为他过人的长相或其他外在因素,而是听说他哥哥是著名音乐制作人,家底雄厚。 余知睿先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钟弥回过神松开他扶着自己的手,站得笔直。 要有威严。 “钟部。”王楚连忙打招呼,殷勤的笑脸缓慢靠近,叫人烦腻。“你来啦。” 钟弥点点头,发觉一屋子人都投来目光不由局促,还是面不改色地忍住了。 “大家集合一下。” 王楚引了钟弥,来到练习室最中央,介绍道。 “这位原是我们人资部的大美女钟弥,被小庄总调过来带你们。今天起就是你们的班导了。她会负责你们的日常生活还有课程等。以后有什么需求或者问题就及时跟她沟通。” 班…… 班导?! “等一下。” 似乎是被钟弥突然的打断吓到,王楚瞪着眼珠顿住。 钟弥在练习生们同样诧异的目光中扯了他去角落。 “我是临时管理他们的,不是什么……班导。” “但是小庄总跟我说你以后就是练习生的班导。” “那新经纪人来了怎么办?” “小庄总说有你就不需要经纪人了。” “可我这方面什么都不懂……” “小庄总吩咐过了,练习生的一切课程安排都不需要你操心。你就像带孩子一样多照看着点就好。” 带孩子?…… 钟弥斜了眼不远处的一团岁数、身高都参差不齐的男孩子,咧咧嘴笑得难看。 庄哲胤你这个混蛋! 崩溃中回神发觉人数不对,她问王楚道:“怎么才13个人?不应该是14个吗?” “啊,有个叫毕杰的孩子没有来。”他翻着本子,碎碎念道。“这种第一天就无故旷课的孩子就直接换掉吧,反正有的是人争着来中天当练习生。” 钟弥没理会他的话,翻了翻手中的名册,看着照片中俊秀的少年默然。她想了想,转而问道:“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 作者有话要说: 钟弥:我的孩子,一个都不能少! 第7章 她不好追 傍晚。 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钟弥双臂交叠,看着街角咖啡厅里的少年暗暗唏嘘。 下午给毕杰打电话时是他打工的咖啡厅同事接的,听说他要应酬外面的客人们而忙碌,她也便偷偷要了咖啡厅的地址。 此时毕杰身着干净的白色衬衫,甜笑着为两位年轻女性端上咖啡后乖巧退下。棕色围裙衬得他益发清纯爽朗,但钟弥却免不了失望。 最终选拔时见到的毕杰是个长相俊秀的男孩子,拥有一对灵动的招风耳。他的舞蹈利落,说唱也不错,听老师们的指导时十分认真。 然而现在见他……像徘徊迷失的小鹿。 仅仅是因为客人们的追捧而不来参加练习的吗? 那她也没必要出现了。 “担心他?” 身后忽然传来男生的声音,钟弥顺之看去,见到余知睿不免疑惑,“你怎么在这里?” “跟你一样。” 余知睿一身宽松的休闲服,看起来挺有韩系idol的感觉,引得来往行人纷纷注视。他双手插着口袋,语气不冷不热。 “我只是想知道这人无病无灾的为什么不来练习。毕竟他真的很有实力,可惜了。那你怎么又在这里?” 钟弥并不想跟他说太多,“来看看。” 两人径直走进咖啡厅,特意嘱咐要毕杰来点单。 不久毕杰含笑过来,看清两个人后渐渐没了笑意。他大概猜到他们前来的因由,垂头不言。 “为什么第一天就缺席。” 钟弥直接了当,见他不开口,再次严肃道。 “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在盯着你空出的位置。” 毕杰目光转了两转,迟疑片刻,再抬起头,道:“那我放弃。” 钟弥没料到他能够轻易说出这种话,心里失望,面上却一如既往的冷静,“理由呢?” “算是败给现实?”毕杰眼眸中的笑意嘲弄,悻悻道。“我需要钱。” “梦想呢?”余知睿问。 “梦想……梦想与弟弟妹妹的未来,我选择后者。” 片刻的沉默过后,钟弥点头,脸上的表情不算难看,但也不明朗。 “你的生活如何平衡我不想干预,也不想为难你。如果你要放弃做练习生,就按照程序去公司签个字。” 余知睿震惊看向她,想说什么,又被钟弥打断。 “你必须彻底退出才能让另一个孩子顶上来。即便你不想对自己负责,也请对别人负责。” 她说完起身,平视这个满面迷茫的男孩。 “最晚周五,否则我会按合同问你索要违约金。” 钟弥拎起包,走去前台结账,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仿佛真是个无情之人。 然而又能怎么办呢,对于自己帮不上忙这件事,她也多少是有些自责的。脑海中猛地浮现毕杰个人介绍写的那句话,更是觉得痛心。 ‘舞台是个能够让我感受到自我存在的地方,放弃的话也没了存在的意义。’ 可惜,现实和梦想,只能二选其一。 - “钟弥,庄总女朋友在里面,现在不方便进去。” 钟弥不顾苏雪的阻拦,象征性的敲了两下门后大力推开。 办公桌后,庄哲胤腿上坐着还在撒娇的新任女友嫩模Jane,两人看见推门而入的钟弥皆吓了一跳。 钟弥不想场面如此暧昧,下意识垂头。 但她现在不高兴。 她不好过,庄哲胤也别想好过。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有事跟庄总谈。” 这番大胆又理直气壮的作为是Jane绝没想到的,她斜着如猫般魅惑的眼瞳瞪她,想开口问她是谁。但嘴唇还没张开,庄哲胤便拍拍Jane的背示意她起来。 “你先回去吧,改天我再找你。” 他竟敢这么对她? Jane小姐明显生气了:“庄哲胤……” “出去吧。” Jane气鼓鼓从庄哲胤腿上起来,整理了身上的紧身裙,拎起沙发上的包,经过钟弥身边不忘恶狠狠的剜她一眼。 而庄哲胤毫不在意她的愤怒还有无礼,对秘书指示道:“任何人来我都不见。” 听见身后关门的声音,钟弥坐到庄哲胤对面,也不想嘲讽他换女友的速度,将手中的文件一甩。 “我不干。” 庄哲胤盯着那本薄薄的练习生名册,眼眸一转,笑道:“这才第一天你就打退堂鼓了?” 钟弥歪头看他,一字一句强调,“我不干 。” “为什么?” 没有办法帮助一个很有才志的青年,这种圣母的心情算什么理由。钟弥自己都嫌弃,更说不出口。 她只是看着他,以坚决的态度等他将自己从这闹剧中解脱出来。 庄哲胤诙笑,对她骤然的转变毫不意外。 钟弥就是这样的人。 从小到大,无论什么,只要能够让庄伯豪认可的事情她都可以出色完成。 但这份坚持的同时,她是挣扎的。 为什么要学奥数?为什么要考前三名?为什么不能穿短裙? 大都是些正常家庭父母对孩子的要求。 可那时候的钟弥不能理解。 她纠结,内心反叛又不得不懂事听从。最终这份不平衡的情绪需要宣泄,都落在了倒霉蛋庄哲胤身上。 他是她的补习老师、哥哥、朋友,同时兼顾着出气筒的角色。 “如果是因为毕杰的话,那么大可不必。”庄哲胤靠在宽大的皮质转椅中,撑一只手在面颊。“他的家事是他自己的事情,公司是不会在一个还没商业价值的练习生上投钱的。” “你怎么知道他的事?” “听说。” “你找人监视我?” “我总要知道你的进度。” 钟弥气恼的瞪他,劝自己冷静。 其实他刚刚说的她都明白。公司是赚钱的,不是搞慈善。也正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才更觉得无能为力。 在翻毕杰简历的时候,他有提到在外打工的父母。作为家中的长子,毕杰只能一边打工一边照顾还在上小学的弟弟妹妹。 练习和打工在时间上不能兼顾,钟弥不希望毕杰放弃梦想,也不希望他失了作为哥哥的责任。 奇怪的是,钟弥很理智的告诫自己不能感情用事,又违背不了内心善良的一面。 所以想逃。 庄哲胤观察她的表情变化,了然的轻笑一声,又将名册推给钟弥。 “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但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情多了,桩桩件件都要伸以援手的话……上帝都做不到。” 他知道,她最大的弱点,就是——同理心。 “爸有句话说得很对:人有时候该活得麻木一点,这样才不会让他人的不幸影响了自己。”庄哲胤看着十分不耐的钟弥,刻意道。“况且大话是你自己说出去的,不做给爸看……就是你输了。” 钟弥眼眸一抬,厌恶地拿起桌上的名册转身离开。 所谓企业家的麻木她现在还不能理解。 也不想理解。 庄哲胤看着她愤然离开的背影,对这番无理取闹照单全收。 钟弥脸上永远都贴着理智自持的面具,仿佛一切对她来说都不甚在意。然而,她的内心永远都不够平静。 她总是逃避一些会令她苦恼的事,正如她一直逃避回家。 现在,她也在逃避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庄哲胤之所以欣慰,是因为这个隐藏的小作精最起码有了宣泄的地方。 他知道的,挣扎呼喊过后……她还是会将事情完成的很好。 事实上他还有一重心思:与那些单纯的孩子一起成长,总要比做一座孤岛强很多。 - 一颗方糖能解的,或许是咖啡的苦涩,也或许衬得它更加苦涩。 钟弥坐在自家阳台上的摇椅中,端着醇香的咖啡盯着夜幕出神。 跟庄哲胤闹过,现在心里稍稍平和下来。 今天周四了,毕杰还是没有来。 那天余知睿也在,如果她不走正规途径问他要违约金的话……以后在那帮小孩中就很难树立威信了。 原本只是想让毕杰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并给他点时间好好考虑,不成想最后饱受精神折磨的却是自己。 她忽然想知道那帮练习生是怎么想的。难道就单纯的觉得这是成名、赚钱的一种职业吗? 那么他们简历中所描述的、有关舞台与梦想的话只有她一个人为之动容吗? 想来可笑,她连自己的工作都没有安排明白,何况管别人的事情。 正想着,隔壁的阳台忽然射出一道光。 钟弥知道是邻居回来了,看着自己身上穿着单薄的睡衣,还是起身回了客厅。 她坐进沙发中,连接蓝牙音箱。 这个兔子耳朵装饰的软萌音箱还是周迩去日本出差给她买的礼物,以为用不到的,没想到却派上了这个用场。 说来也奇怪,自从用了这个音箱,钟弥再也不磨牙了。 至少她没再听见过。 最近刚刚接手练习生,没头绪又忙碌,按道理磨牙的症状未必缓解的…… 钟弥沉沉想了会儿,品了口手上的咖啡,垂眸停留在那深褐色液体的同时,思绪如一条线顺了出去。 咖啡——浓缩——白渽——白浅——练习生…… 对哦!放着荣发娱乐的关系不去利用多可惜。 这个想法刚冒头,钟弥便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界面,寻找‘八个浓缩’。 【钟弥:忙吗?】 她盯着自己发过去的简短文字,便见对话框正上方显示起【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 看见白渽在线,钟弥直接了当。 【钟弥:我想见你哥。】 对话框中正在输入的提示突然没了。 钟弥等了会儿,但半天都没有回复。 正当她准备再发条文字给他的时候,白渽回了条语音。 点开,对面吱嘎吱嘎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问题,钟弥觉得那像磨牙声。随即,传来了白渽慵懒低沉的声音。 “你找他干嘛?” 【钟弥:急事,工作上的。】 又过了半晌,白渽回复了文字。 个浓缩:你选地方吧。】 - 钟弥新换的公寓位于城市中央的一个高级小区内,完全封闭,安保严密。 原本是想约在附近咖啡厅见面的,但考虑到不好停车,她还是将见面的地方设置为两个街区外的商场里。 走进星巴克,钟弥点了两杯伯爵红茶,然后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她掏出本子,忽然想起自己还没跟白浅见过面……这个时间店内的顾客这么多,也不乏几个独自坐着的女子,总不能让白浅挨个去搭话吧? 【钟弥:帮我告诉你哥,我穿了身黑。】 个浓缩:我看见了。】 钟弥看完抬头,白渽已经悠悠闲闲的坐在对面了。 他上下打量她,满目不明的情绪。 “还穿了裙子。” 第8章 她不好追 钟弥看着对面的白渽,讶异,又有点预料之中。想想白浅有女朋友,尽管她很坦荡但避险还是有必要的。 如此看来……白渽在场也不错。 白渽今天穿了件灰色卫衣外套,内里白T,下身一条黑色工装裤,发梢还有点湿,外加隐隐约约透着股柑橘沐浴露的味道,应该刚洗过澡。 看起来更像个清爽干净的大学生了。 见他目光落在面前马克杯中的红茶,钟弥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好意思,便客气道:“要喝什么吗?给你点杯浓缩?” 白渽抬眸审视她良久,弯起唇角笑了,“我喝这个就好。” 他清隽的眉眼永远都透露着股游刃有余,让钟弥莫名不自在。想起正事重要,她开口问道:“你哥大约什么时候到?” “他不会来的。”白渽放下马克杯,纤长的食指点着杯壁。“他出差了。” “出差?那你不早说?” “你不是有急事跟他谈吗?没有我你怎么谈。” “把他手机号发给我就可以了啊。” “他不接陌生人的电话。” “……” 白渽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白浅的联系人界面,“就这么谈。” 钟弥愣住,本来这些天就烦躁,此刻见他这样更觉得不可理喻,“你在开我玩笑?” 白渽侧头,指尖摩挲杯沿,十分认真的思考着她的问题,继而更加认真的摇头:“没有。”他举起手机,“你要是觉得电话里说不方便的话就等他下周出差回来好了。” “……” “所以,要不要我帮你打?” 钟弥瞪着他,忽然觉得无论是练习室的那些小屁孩或者面前这个家伙,只要比她小的男生真的都很麻烦! 脑回路比钢丝球都奇怪! 白渽知道她已经没有选择,干脆拨了白浅的电话。 电话接通,白浅上来就是有屁快放的‘豪言壮语’。 白渽浓眉蹙紧,警告道:“有个圈中同行遇到了点小问题想请教你。你最好好好说话。” 说完,他丢下电话那边一头雾水的白浅,将手机递给了钟弥。 钟弥看着通话界面,心里想真有你的。然后清清嗓子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钟弥。” “哦,”对面的白浅顿了顿,语气变得温柔和缓。“你好。” 白渽受不住,不耐的别过脸去。 钟弥收拾好心情,娓娓道来:“是这样的,我想问下荣发对于家庭条件不好的练习生有什么帮扶政策吗?” “这个嘛……” “没关系,如果觉得是商业机密可以不必回答。” “哈,那倒不至于。只是我们荣发的练习生很多,中途退出的人也不少,所以对他们的私事我们是不过问的。” “啊,这样……” “他们只是每天按时参加训练,定期考核,也会在一定周期内淘汰一批,换上新的。没有冒犯的意思,我觉得练习生质素很重要,否则没有实力出道也不会红的。你觉得呢?” 白浅态度随和,一番谨慎的语重心长后,钟弥并没豁然开朗,也没有觉得被贬低了。她只是长久的沉默,满脑子都是自己在简历中看到的一张张稚气面庞。 然后,发现了自己的纠结所在。 “谢谢。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钟弥将手机还给白渽。而白渽毫不留情的挂下了电话。他看着对面还心事重重的她,沉声道:“我说过你问他也未必有用。” 她扯着杯中的茶包,勉强笑笑:“也不算。问题出在我身上罢了。” 没人像她那么天真。 许是看出钟弥潜藏的不甘心,白渽从口袋掏出个一元硬币,捏着给她看。 “玩儿个最简单的游戏好了。正面,帮他。反面,不管。” 钟弥无奈瞥他,认为这根本毫无作用。 只见白渽将硬币放在拇指上,轻轻一弹,银白的金属色在空中划出道笔直的线。它翻转,到达顶点,坠落,刚好掉在他手背。 白渽移开盖着的那只手。 硬币是反面。 钟弥的神色跟着一沉,连眸光都暗淡不少。 白渽将硬币放在深棕色的木质桌面,推到钟弥杯子旁。 “去帮他吧。” 钟弥盯着那硬币的背面,觉得刺眼,“这是反面。” “正反面有意义吗?你的表情告诉我你想帮他。” 白渽耸肩,端起红茶举到嘴边,双眸晶亮而专注,似将她看个透彻。 “别人的经验、想法,甚至连天意都没能打动你,那就听你自己的。” 听他这么说,钟弥第一反应是这家伙竟然像审犯人似的观察她。紧接着细想他的话……虽然听着轻飘飘的,但挺有分量。 不过即便她确定要帮毕杰,也不知道如何做。非亲非故,总不至于拿出积蓄给一个还不熟的练习生。 况且,这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我饿了。”白渽突然转移话题。 钟弥怀疑自己听错:“什么?”她看了眼时间,“这都八点多了。” “刚执勤一整夜回到家,简单洗了个澡你就来微信了。又风风火火跑过来,没来得及吃。” 钟弥听完有些心软:“你想吃什么?” “你请?” 她点头。 “那我得吃点好的。” - 白渽所谓的“好的”不过是一顿火锅。 他询问钟弥吃不吃辣,她点头,然后就点了个鸳鸯锅。 一半正常辣,一半超辣。 钟弥有幸吃了口超辣锅中的贡菜,被辣的喉咙生疼。反观极其享受、毫无反应的白渽……她更觉得这个人好奇怪。 苦便要最苦,辣就要最辣。 “你是不是吃甜的还要放糖?”她不禁发问。 白渽扬扬眉,清朗的眼中有几分惊喜:“你怎么知道?” “……”当她没说好了。 见钟弥还是闷闷的样子,白渽夹了块毛肚放进热腾腾的红汤里,“你有没有听说过酝酿效应?” 她不解。 “当我们对一个难题束手无策,不知从何入手,这时思维就进入了‘酝酿阶段’。但当我们抛开面前的问题去做其他的事情时,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却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钟弥悻悻听着,倒看这家伙还能怎么高谈阔论。 “就像我们办案遇到瓶颈一样。然后呢……就需要另一个案子或者一顿美食来转移注意力。” 他夹出那块已经烫熟了的毛肚放进碗中,眉眼弯弯,却带了丝告诫。 “所以,好好吃饭。” 钟弥瞪他一眼,忽然觉得听了个寂寞。但莫名的,闻着面前鲜辣的火锅香,她有了点食欲。 “你不是在人资部吗?怎么还管练习生?” 面对白渽的发问,钟弥只一笔带过:“哪里需要去哪里。” “多少个人?” “14 。” “都是男生?” “嗯,13岁-20岁不等。” 白渽嘴里咀嚼的速度稍稍慢下来,“那你今天说家庭条件不好的那个是什么情况?” “父母在外地打工,他本人大专在读,还要照顾一对弟弟妹妹。”钟弥吃了口肥牛,鼓着脸颊道。“白天要上课,晚上到咖啡厅兼职。如果他参加练习的话……工作日的练习要到晚上十点,弟弟妹妹没人照顾,并且也没法赚钱贴补家里。” 白渽了解了问题所在,“你觉得他有潜力?” “面试的时候各方面都不错,个子高、长得还挺帅。” 品位她口中那句‘很帅’,白渽忽然好奇对方到底长什么样。 一时各有所思,气氛有片刻的凝滞。 钟弥想着他刚刚所谓的“酝酿效应”,干脆不想了。 夹菜的同时看见白渽同样在锅中搅动的筷子,脑中某根连接器连上,才骤然记起他们是曾相亲的关系。 上次因为割发变态巧遇还是一周前,他当时要写报告便不了了之。 之后也是各忙各的没有联系。 那今天他如果要送她回家怎么办? 钟弥后知后觉,再看旁边桌也是坐着对小情侣……不由低下头去发愁。 要不说清楚好了,当做朋友一样相处。反正上次庄伯豪问她相亲如何的时候她已经搪塞过去了。 “嗯……” 钟弥刚开口便意识到不对。 白渽根本没主动约过她也没说对她有意思,莫名其妙说做朋友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点。还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白渽见她顿住,好奇道:“什么?” 钟弥微笑摇头。 姑且当朋友相处吧,先熬过今天再说。 白渽倒没在意,继续醉心火锅。 他脱下了灰色卫衣外套,此刻只穿了件宽松的白色V领T恤。露出的小臂几根青筋蜿蜒到手腕,描摹着男人硬朗的骨骼。 钟弥想起那日他制服割发变态时迅猛利落的动作,不由心中赞叹,果然人不可貌相。 更令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么瘦却这么能吃。他一个人已经干掉四盘肥牛了…… 热腾腾的超辣锅红彤彤的,呛人的味道并没有影响白渽的进食速度,依旧面不改色津津有味。 钟弥盯着他变得橘红色的饱满嘴唇,忽然觉得这家伙长得挺好看,也才稍微意识到对面坐着的并不是个怪物。 她正杵着下巴出神,白渽头一抬,目光刚好撞上。 他看着她,唇边漫过一抹淡而蔫坏的笑。 “你偷看我?” 他要是不问还好,这一问,钟弥满脑子都是相亲两个字,然后多年来波澜不惊的一颗心就虚到骨子里。 但她还是将自己诡谲的小心思按捺下去了。 “在想你为什么这么能吃。” 白渽似信非信的觑她,并没继续追问。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钟弥筷子停住,觉得胸口仿佛中了一刀。 这家伙是在内涵她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不要怀疑,是。 第9章 她不好追 钟弥嗔他一眼,连分辨都懒得分辨。 OK,今天请他吃完饭后就两清了。 视线转开,不远处一位女学生拿着手机,询问店员是否可以合影。年轻的店员怔了下,害羞的点头。他转过身,刚巧让钟弥看清长相。 确实是个很好看的男生,笑起来还有可爱的小虎牙,难怪会惹人青睐。 这样的场景让钟弥灵光一闪,眉眼间不由漫上惊喜之色。 看来白渽口中的‘酝酿效应’蛮管用,当真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正想着,手旁的手机突然响起。 看着庄哲胤打来的电话,钟弥好奇他怎么这个时间打来,犹豫后还是接了。 “喂?” “在哪?”电话对面庄哲胤的语气十分严肃,像在压制什么极端情绪。 “外面吃饭。” “跟谁?” 钟弥瞟了眼对面的白渽,淡淡道:“朋友。” 白渽筷子一停,扬眉轻笑。 “哪个?” 面对庄哲胤的连环审问,钟弥不耐烦了,“有事就说。” “回家。就现在。”庄哲胤口中的“家”指的是他们所住的半山别墅。 “你有病啊,这都九点多了。” “九点多还在外面吃饭?” 钟弥不想跟这个间歇性脑瘫的哥哥对话,干脆挂掉了。 白渽觑着她的脸色,“这么晚了还有人找你?” “我哥。” 她话音刚落,庄哲胤又打了过来。 “你今晚要是不回来,我就去你家楼底下抓你。” “……” 钟弥握着手机,恨得牙痒痒,想着或许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还是妥协了,“我吃完饭就回去。” “十点前我要看见你。” “你是不是有毛病……” 话没说完,对面已经挂掉了。钟弥气鼓鼓的盯着手机,心里将骂人话重复千百遍。 她看了眼时间,转向白渽的目光不由带了些歉疚。 白渽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低头笑了,“你家教很严嘛。” “可能家里临时有事。” “你先走吧,我不介意。” 钟弥看着他,犹豫片刻,“那我先走了。” 她拿起结账单,手腕蓦地被他抓住。 男生的五指轻柔而温热,给予一种莫名的安定感。 白渽放开她纤细的腕,食指与中指抽出她手中的账单。 “我已经结过了。” “不是说好我请的么?” “那就下次好了。” 他看着略有迟疑的她,灿然一笑。 “你不是有门禁吗?快走吧,辛德瑞拉。” 钟弥听他玩笑,不免有点不好意思。她再次看了眼时间,还是拎着包走了。 赶回家的时候,庄哲胤正环胸站在三楼卧室阳台等她。 钟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个时间庄伯豪是肯定会睡的。想来他也只是些小问题。 不知道又抽什么疯。 来到三楼,庄哲胤已经从卧室出来,对她勾勾手指,示意过去。 她跟着走进最角落的家庭影院。 家庭影院的设施堪比小型私人影院,隔音效果十分好。钟弥转身关上门,好奇他到底干什么这般神秘。 “什么事。” 庄哲胤身穿一身浅灰色丝质睡衣,转过身的时候力度带着那顺滑的衣料将身影勾勒得一览无余,显然是常年锻炼的成果。 他的瞳孔在不算明亮的灯光中愈发黑,将钟弥看个透彻。良久,他抓准她不耐烦的顶点开了口。 “你相亲去了?” “……” 钟弥愕住,尽量不做任何反应。 庄哲胤平时还好,一旦涉及到她身边出现了男孩子,那肯定上来就是一串否定三连。 ‘他不好。’‘不可以。’‘我不同意。’ …… 即使钟弥跟对方只是很纯洁的同学关系,最终在庄哲胤的各种威逼利诱下,对方见到她都是绕着走。 庄伯豪知道他看钟弥看得紧,所以这次跟白浅见面的事情嘱咐她不要跟庄哲胤说。也不知道这家伙哪来的消息,此刻像训斥小兵的军官一样背手在她面前踱步。 钟弥不以为惧,但也是无奈的,“只是见个面而已。咱爸说交个朋友。” “所以你就去了?”庄哲胤冷笑,伸手戳她脑瓜子。“你有没有主见!” 他这一下蛮疼,惹得钟弥也没好气,“我又不是小孩了,你总看着我干什么!再说不是你让我多交朋友的吗?” “我让你认识的是女朋友!” “男的女的不都一样吗?” “男女之间哪有纯洁的友情!”庄哲胤两排牙齿都在打颤,“就是因为你想法过于单纯我才担心。你知道吗?那些男人啊,口口声声说是朋友,心里都在想怎么吃掉你呢。” “那是因为你就是龌龊的男人,你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以为男人都这样吧。” “什么?” “不是吗?换女朋友的速度跟坐云霄飞车一样。”她昂头,迎着他愤慨的表情更是不屑。“有时间管管你自己吧,让咱爸操心的是你。” 庄哲胤被她噎得彻底哽住,良久才将这口气吐出来。 “来,你告诉我。白浅他有女朋友还跟你相亲,你说他是不是好人!” “谁告诉你我是跟白浅见面的!” 钟弥想着这事儿的来龙去脉不由觉得不大对劲儿,声音小了下去。 “我是跟他弟弟相亲。” 对哦。 怎么演变成这样的? “他弟弟?” “对,白渽。” 庄哲胤呸了声:“听着就不像正经人。” “人家是警察好吗?” 他盯着她,若有所思,“所以你今晚是跟他约会去了?” “脑子不好吧你。”钟弥骂了一半觉得解释起来困难,言简意赅。“就有点事,顺便一起吃个饭而已。” 庄哲胤又连连摇头,像个革命老干部。 “我跟你说,不要觉得他是警察就没有坏心思了。这么说这世上还没有黑警了?我认识的那些个警察朋友换女朋友比我还勤!” “……” 钟弥战术性沉默。 “警察,仗着小女生都有‘崇拜情结’,所以更喜欢骗人家感情。你知道个屁你!” “……” “我跟你说,我觉得这个人不好,你不可以跟他继续交往,我不同意。” 钟弥才不要跟他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深入探讨,搞得像她怎么了似的。她看着跟自己吹胡子瞪眼的庄哲胤,不以为然,“说完了?那我走了。” “你给我回来!” “还有什么,一起说了。” “你以后不跟他们姓白的见面。” 钟弥哭笑不得:“哥。你真是没救了。” 她缓缓心绪,问他。 “咱爸给我安排的见面,你觉得我能够拒绝吗?拒绝得了一次,能拒绝得了第二次吗?” 庄哲胤听完她的话,神情沉下。 是啊。在钟弥彻底安稳下来前……还是要经历这些的。 庄伯豪对她有作为父亲的责任在,要尽到义务才可以。 其实这件事情要解决也有办法,那便是庄哲胤尽快寻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成家。 他有了足够优秀的岳丈家族,能够互相扶持、强强联手,就也不需要钟弥承受这些了。 正是知道这点,他才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快活够。 钟弥又何尝不知道。 所以她听庄伯豪的话也有为自己哥哥打算的成分在。 两个人都是在默默替对方考虑。 良久,庄哲胤叹了口气,看向钟弥,“以后有这样的事情跟我说,我帮你解决。” 他看着她长大已经够心疼了……今后的日子该幸福才好。 钟弥对这种事一向持有保留态度,没给他准话,反倒想起另一件事儿。 “给我点钱。” 提起钱,庄哲胤迟疑了下。有了工作后她几乎没问家里要过钱,此时想必是为了那个叫做毕杰的练习生。 “干什么?搞慈善?” 钟弥不耐烦,“搞投资。你到底给不给?” “……” “不给?行,我去告诉咱爸十几年前的那个古董花瓶是你在家踢球打碎的。” “钟弥你幼不幼稚!” 那个古董花瓶价值百万,要不是钟弥第一时间倒在地上,装作眩晕不小心碰倒,庄哲胤定然被扒下一层皮。 “你给不给吧。” 庄哲胤拿她没办法,舔了下嘴唇,妥协道:“你要多少。” 她比了个拳头。 “十万?这可不是笔小数目。” “哦。”钟弥悻悻玩着自己的手指甲,“这么多年我也接济你不少了,本金加利息……不止这些吧?小庄总混得真惨,十万块这点小钱都掏不出来。啧啧……” 庄哲胤最见不得她挑衅自己,掏出手机,“我现在就给你转账,你把嘴闭上。” 资金到手,钟弥也没白回来一趟。她笑眯眯盯着入账的消息,决定今晚留下来住。 刚走两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 “哦对。”她不禁长长吁了口气,“你挑女人的眼光能不能长进点?” 庄哲胤叉腰无语,“我喜欢,你管得着吗?” “也没什么。” 钟弥耸耸肩,将他的老干部模样学了七八分。 “我跟你说,今天我看见那女的不好,你不可以跟她继续交往,我不同意。” 庄哲胤咬紧牙,若不是钟弥跑得快,他就伸手掐她脖子了。 然而看见她有了心情玩笑……他也轻松不少。 第10章 她不好追 周五清晨。 人行匆忙的实验小学门口。 送孩子来上学的父母见到这些稚童步入校门,才放心离开。 他们中有开着豪车的成功人士,也有住在附近,身着一身家居服来送孩子全职妈妈。 唯有一个人有着明显的区别。 毕杰左手牵着弟弟,右手牵着妹妹,听他们的童言稚语,几分无奈又几分宠溺的应着。 走到校门口,他蹲下,双手落在一对可爱的弟妹脑瓜上。 他们差不多高,模样也相似。是双胞胎。 “哥哥,妈妈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呀?”弟弟问道。 妹妹也附和:“我看别的小朋友都是父母来送……想爸爸妈妈了。” 毕杰内心有一瞬的辛酸,很快扬起俊美的面庞笑了,“爸爸妈妈是为了养我们才不得不出外出赚钱,所以要怎么做呢?” 这样的答案他似乎说过无数遍,小小的兄妹对视一眼,默契笑了,异口同声道:“好好学习~” 毕杰伸手与他们做拉勾的样子,很快两个小家伙的手指就缠了上去。 “默写100分是……” “彩虹糖!” 他欣慰笑笑,又抚了下兄妹俩的小脑瓜,然后起身目送他们并肩进入校门。见到弟弟妹妹彻底在视线中消失,转身时已是满面愁绪。 今天周五……他要是不回中天给个答案,面对的将是巨额的违约金。 其实毕杰对是否要继续参加练习纠结了很久。 他本心追着梦想,是想要证明自己的。然而考虑到当下的情况,如果自己每天都参加练习便没人照顾弟弟妹妹,更没时间兼职为父母减少经济负担…… 不行还是去签个字吧。 想来头疼,毕杰干脆甩头不想了,他下了决心,抬头撞见一辆白色轿车上依着的身影顿时停下。 女子穿了件深色条纹的廓形衬衫,衣摆扎进紧身牛仔裤中,脚上踩着细高跟鞋,看起来休闲又干练。 她今天化了全妆,比之前面试见到的更有气势,也更美丽。 钟弥环胸倚在自己的车门,将刚刚那幕温馨都看进眼中。她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不像找茬,也不算友善。 毕杰不明白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自觉理亏,想想走了过去。要说什么,却被钟弥抬手打断。 “刚刚给你的导员打电话请了天的假,我想跟你谈谈。” 毕杰怔住,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又有何意图。看着她示意自己上车,犹豫后还是坐进副驾驶。 全程,钟弥只是认真开车,一句话都没有。 毕杰有点怯懦的攥着安全带,不知道她要带自己去哪里。 不久,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下车。” 毕杰见她进入一家叫做The Earth的咖啡厅,纳闷的跟了上去。 钟弥去吧台前跟一个年轻男子打了招呼,然后找了窗边的位置落座。她对毕杰招手,示意他过来坐。 毕杰坐下:“有什么就说吧。” “你有一整天的假,不会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吧?” 被她怼到,他再不言语。 又过了几分钟,钟弥刚刚打招呼的男子端了个托盘,笑着走来。 他皮肤是健康的麦色,很有运动型阳光大男孩的感觉,看起来年岁也是不大的样子。 男子落座在钟弥身旁,将托盘里的咖啡挨个放于各自面前,然后随手将托盘放到身后的桌上不管。 “谢谢。” 毕杰还是很有礼貌的。 男子与钟弥对视一眼,进入正题,“你好,我叫布凡,是这家店的店长。” 毕杰点头打招呼,要自我介绍,却被布凡打断。 “我之前看过你的资料,知道你也在咖啡厅打工。我觉得你很合适来我店里,怎么样?” 毕杰不明所以,转眸看钟弥。她只是沉迷于手中的咖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嗯……我不太明白。” 布凡一笑,解释道:“我需要一个像你这么俊美的员工来帮我招揽客人。” “啊?” “这附近是大学城,很多年轻人会来这边玩。我想如果你愿意来我店里兼职的话,客人会更多。”见毕杰愣着,布凡干脆道。“我这边不需要你每天都来,只周末早上九点到晚上五点,时薪给你现在的三倍,当天销售额好的话还会给你提成。考虑下?” 三倍? 这相当于毕杰打工一整个星期的工资,外加提成肯定比现在还要多。问题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落在他头上? “我……好像没有这个本事吧?” “那就是我说的算了。” 钟弥终于开了口,她一只手撑着面颊,神情精明。 “不然你觉得这笔钱白赚的么?你要配合店长和我的各种要求。我们不会为难你做很奇怪的事情,但在宣传上面,必须要做到才可以。” “宣传?” “没错。”她饮了口咖啡。“我要把你打造成平民偶像。至少目前是。” 毕杰彻底蒙了。 “你想赚钱不是嘛,这份兼职能保证你无论红不红都有最基本的收入保障。而后续的宣传能保证你在做练习生时赚到外快。” “我还是不明白。” “不需要你明白。我说过你只需要配合。” 钟弥坐正,此刻庄重严谨的表情像极了一个生意人。 “在你正式从中天出道前,你就是我手里唯一的艺人。这期间任何的通告费用,无论多少,我要收取一半。” “……” “要知道你现在是稳赚不赔的哦。” 毕杰愣愣的,思前想后。 倒是布凡点了点钟弥的肩膀,嘿嘿笑了,“那个钟小姐,你看我这形象,能出道不?” 钟弥倏然被逗笑,“你缺钱?” 布凡自讨没趣的做了个鬼脸。 毕杰目光游走在两人中间,想想还是插口,“那……需要我怎么做?” 钟弥耐心解释:“首先,要想出圈,获得大众注意……得有个好机会,还得有个好感度高的艺人带你出镜才行。不过她还没有到。” 刚说完,店门口便传来开门的身影。 一道靓丽的身影步入,红色长卫衣配牛仔短裤,纤长笔直的双腿惹人注目。 毕杰转头看过去,见到那人的刹那不由慌张。 是周迩——最近超火的新生代模特。 周迩今年25岁,大学刚毕业。最近几年因为发表了些正面的女权言论出圈,那之后又因为良好的业务能力在时尚圈众多模特中脱颖而出。 她只有170,这个身高在模特中相对矮小。可凭借着身材比例的优势和姣好甜美的容颜获得不少客户爸爸的青睐。 庄伯豪投资的一个国产高端时尚品牌Mcline便选了她作为代言人。 其实她能红,背后还有个极其关键的伯乐。那便是她男友——时尚领军人周时枫。 当然这都是题外话。 周迩见到钟弥第一反应是挤开布凡,占了他的位置。 “真没想到你会找我帮忙。” 她笑着看钟弥,眉眼中颇有妹妹向小姐姐撒娇的意味在。 钟弥有点不习惯,只沉声不说话。 其实她跟周迩不算太熟,在一次聚会中偶然遇见的。随后她便莫名其妙的粘着她。 刚开始,钟弥觉得这个丫头可能是看中了自己跟庄伯豪的关系,想要通过人际关系获得好处。 直到后来发现她男朋友是周时枫,毫无这个必要。 本以为不联系这段‘孽缘’便过去了,没想到周迩从日本拍了杂志回来给她买了个萌萌的蓝牙音箱作为礼物,又送了鲜花和蛋糕到公司…… 钟弥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还周迩的人情,这次求她帮忙……孽缘只会更深。但她没办法,除了她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想了想,钟弥还是说起正事,对毕杰道:“等会儿周迩会在店里跟你拍一组相对不做作、自然的生活照,你只需要配合就好。至于之后的事情,你不需要管。按时来参加练习。” 毕杰看着周迩,脸上漫上一抹红晕。 这种小男生最正常的害羞反应让人很喜欢,更让钟弥觉得自己这次干了件大事。 不久,钟弥看着周迩发的微博微笑。 【@周小迩:老鬼店里来了个新人小哥,帅得鼻涕冒泡泡。】 并附有三张照片: 第一张是偷拍毕杰在吧台后面操作咖啡机的模样;第二张是他发现自己被偷拍时羞涩的笑容;第三张则是二人一起合拍的样子。 布凡与周迩的发小关系人尽皆知,来他店里与朋友叙旧简直再正常不过。所以通过她的社会影响力发毕杰的‘出道照’也很自然。 等两三个星期后,来现场求合照的人多了,钟弥再找人放出毕杰是中天偶像练习生的消息,这把就连中天整个偶练的项目都能够上热搜了。 何乐不为。 她需要做的只是花点钱帮他好好营销,等毕杰红了自然会有各种客户爸爸求合作。 也是稳赚不赔的。 钟弥最后看了眼周迩与毕杰的亲密合影,长长松了口气。 呼……暂时是维持住14个人的状态了吧。 话说回来,还是多亏了白渽的“酝酿效应”,否则她想不到这么多。 - 白渽从审讯室走出,活动了下肩颈。 下午他抓逃犯的时候稍微扭到了,并不严重,就是有点酸疼。 刚走回办公室贴上膏药,桌上的电话便响了起来。 “你好,侦查三队。” “白渽在吗?楼下大厅有人找你。” 白渽应了一声,坐电梯下楼。 警局是不会让人随便进出的,大楼内管理严密,能够进入这里的除了警察就是嫌犯,无一例外。 他走出电梯,好奇是谁会找自己。 远远看着转门外一道板正的男人身影,更是不解。 他不认识他。 “请问是你找我?” 男人转过身,单眼皮的眼睛像是在审视他。 “白渽?” “是我。” 他煞有介事的点头,又有那么些不屑。 “以后不要跟钟弥见面了。” 提到钟弥,白渽是意外的:“什么?” “以后不要来往也不要见面。” “你是?” “我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说完,男人径直坐上自己停在门口的黑色轿车,驾车离开。 白渽浓眉蹙紧,默默记下他的车牌号。 等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队长张大伟正好在跟江初聊天。 “小白,你上次不是说要搬家吗?我这边有个合适的公寓,帮你联系下?” 白渽心思不在他的话上,只应了声。他打开内网,五指敲打键盘,查询那人的车牌号。 ——车主名叫庄哲胤,家人的界面里只有一个父亲:庄伯豪。 哦,是钟弥那个设置门禁的哥哥。 白渽冷笑一声,本要关闭界面,却在他近期的个人活动中看见了他的租赁信息: 于上个月1日租了御龙湾的一套高级公寓。A栋三单元1712。 1712? 这不是他隔壁吗? 上个月确实有新住户搬了进来,不过他偶尔去阳台晒衣服的时候旁边分明都是女孩子的用品。 那么不是他的情人就是…… 脑中灵光一闪,白渽忙叫住了要打电话的张大伟。 “张队,不用麻烦了。” 他看着那串地址,眉眼飞起一抹洋洋笑意。 “我暂时不搬了。” 张大伟跟江初对视一眼,双双做了个无解的表情。 不是说那房子‘不干净’吗?怎么说不搬就不搬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庄总:我真霸气! 小白:谢谢。 请假一天:明天有事停更一天哦。 顺便卖萌求收藏求评论哦~会有红包掉落哦~ 第11章 她不好追 周迩的微博一发,果不其然评论中许多少女为之流泪。 毕杰的照片被人多次转发,甚至上了热搜。 网友:这是哪里来的#咖啡小哥哥#嘤嘤嘤。 网友:刚刚杀到店里去,店长竟然说#咖啡小哥哥#今天只是面试。因为上学还有私事只有周末才营业。 网友:哪家店?!锁定! 网友:原来小姐姐也是颜狗哈哈哈。 网友:多么养眼的合照,神仙CP既视感。 钟弥坐在小会议室看到最后一条评论,不禁为周迩捏了把汗。周时枫会……收拾她的吧。 对不住了。 “嗯……” 坐在她对面的毕杰看着评论,小声开口。 “我好像连学校都被扒出来了……” 钟弥不觉得哪里有问题:“不然呢?你出道的话也会被扒出来的。做艺人就是这样,活在很多视线之中。提早习惯不是坏事。” 她转过头。 “明天你正式去做兼职,场面如何我预知不到,但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我想人会很多。并且,无论别人要求再怎么奇怪,能满足的都要满足。我想刷好感这件事……你擅长的哦?” 毕杰羞涩的挠挠头,看了眼时间,又面露愁色:“平时工作日我的兼职时间是5点到8点,接了弟弟妹妹放学可以放在托管那里……” 因为要迁就一些上学的孩子,公司规定的练习时间是工作日晚18点-22点。周末是下午13点-17点,和晚上18点-22点。 钟弥知道他的纠结所在,时间跟弟弟妹妹结束托管的工作重叠,很难周全。 她想了下,以手中黑色水性笔的笔头点着桌面,问道:“你确保能够听我的话,是么?” 毕杰在她冰冷的逼问下有片刻的踟蹰:“嗯。” 钟弥不动声色的咬紧嘴唇,将一份合同推到他面前,说道:“这张是你我私下的协议,把它签了。” 毕杰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挥笔签了字。 “中天的偶练项目是有时限的,明年的这个时候必须有一组练习生出道。你要争取到第一批。” 钟弥收回协议,目光淡淡扫过他的签名。 “在那之前……你的弟弟妹妹带到公司来吧。” 毕杰瞪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 “我帮你看着。” 钟弥抬手示意他出去,再次冷冷道。 “反正你们这群小孩……一个也是带,两个三个也是带。” 在确认钟弥不是玩笑后,毕杰欣喜地站起来,对着她恭恭敬敬鞠了个躬。 “谢谢!我会好好做的!” - 毕杰#咖啡小哥哥#的事情经过一下午的酝酿已经不受控制,这是钟弥始料未及的。 好在大多是正面评价,涉及到他之前打工的地方的新闻都被钟弥撤掉了,也没什么可以诟病的。 庄哲胤在获知这件事情的时候整个人愁得不行。 他知道她是刻意串通周迩这么做的,当真为这次的事情捏了把汗。 人家都把练习生们保护得很好,要做腾空而出的偶像。 她倒好! 为此,艺人部和公关部各派出代表,与钟弥进行了‘亲切’的会谈。 在几方的责问后,钟弥目光转向正中坐着的庄哲胤。 他其实是想要帮她说话的,却插不上嘴。 短暂的沉默后,庄哲胤还是抬手示意:“各位……” 他一出马,钟弥不爽的情绪瞬间就有了缓解,随即如同解冻一般站了起来。 “之前小庄总让我负责这个项目的时候,我说过我不了解练习生,无法管理。现在我按照我的方式来……你们又觉得我言行欠妥。责任……在谁?” 见众人将目光下意识转向庄哲胤,钟弥噗嗤笑了出来。 真爽。 “既然我接手这份差事,也请大家相信我。我想现在已经不流行那种贵公子般的偶像了吧。横空出世,因为一首歌骤然爆火……很落后了。 “偶像,面朝的群体是什么?年轻女性,少女。吸引她们的特质是精致的帅脸和优秀的唱跳实力。这些东西,任何偶像身上都能找到。是可以转移、替代的。 “为什么最近国内选秀走出的偶像都是实力与人气成反比?因为通过选秀这个过程,展示了孩子们平日努力练习的一面,拉近了粉丝与他们的距离。 “我知道中天这次选秀为什么不公开。肯定是长老们觉得一个有着优质底蕴和丰厚艺人资源的公司搞公开选秀很low。他们想培养一支黑马般的偶像组合。可我还是那句话……过时了。” 钟弥一番长篇大论说完,在座都是意外的。她甚少话这么多,更别说如此有道理。 “我想要的,不是完成型偶像。也不是参加选秀后爆火,昙花一现的练习生。” 见大家都在思考自己的话,她又说道。 “我想要的,是成长型的练习生。无论他们出道与否,都是同样的。都是最努力的追梦少年,要有着同样的对待。所以……” 她话锋一转,扫视众人,盈盈微笑。 “我需要大家的帮忙。” 艺人部部长魏广楠是有点动心了的,但考虑半天,与对面公关部部长常坤交换了眼色,还是开口问道:“如果出了问题,也是你负责吗?” “我负责。”庄哲胤截过她的话,点头认可。“我觉得钟弥的想法不错。” 常坤和魏广楠平日在公司里听到的闲言闲语不少,原本对钟弥管理练习生这事儿就有保留,奈何最初是大庄总批准的,所以不敢诟病。 如今小庄总这么护着她,也开口说会负责……再有异议怕是不识时务了。 况且,庄哲胤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有了中天15.8%的股份,也是个小股东。 庄哲胤乘胜追击,直接问钟弥。 “你需要什么跟我们说,会全力配合的。” 钟弥也没客气:“我需要两位部长各派出一位大将给我,还要招一名女助理。并且,要成立独立的部门,任何有关练习生的事宜都要走正规流程。” 她说完歪头,颇有点卖乖的嫌疑。 毕竟庄哲胤在,他们不同意......也得同意。 而庄哲胤坐在主位以微小的幅度转着椅子,收敛起面上的赞赏。 不错。 开窍了。 - 解了桩心事; 在练习生面前立了威; 更是达成了将练习生项目独立化的目的。 钟弥这次一箭三雕,除了让别人刮目相看,自己也是畅快的。 晚上九点多到了家,她洗过澡,换上了最喜欢的卡通睡裙,打开一瓶香槟。 她是经常会小酌一杯的类型。解乏,偶尔也可以助眠。 玻璃杯中的酒精卷着气泡滑过舌尖,满口清新久久不散。 钟弥将这口酒饮下,感受后调里十分明显的柑橘蜂蜜清香,更是喜欢得抖了抖肩膀。 呼——真好! 然而她斜倒在沙发中望着天花板,淡淡的愁绪不自控的涌了上来。 这还是刚开始,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又有着什么样的麻烦…… 钟弥咕咚咕咚喝了半杯酒,闭目养神。 偶的想起这次多亏了周迩,目光很自然的落到了她送的蓝牙音箱上。 还没有说谢谢…… 对她来说与别人建立新的友谊是很麻烦的事,一来一往的,深厚起来就更麻烦了。 可是怎么办呢,她不讨厌周迩那种正义又大方爽朗的女孩子。 何况她确实帮了自己,甚至没有在意自身形象…… 犹豫半天,钟弥顺手连接蓝牙,播放起昨晚自己睡觉时的录音,之后编写起微信。 【钟弥:这次谢谢你。我会还你人情的。】 这是她目前能够说的、最温和的话了。 【周迩:你怎么跟周时枫一样把人情挂在嘴边的哦。下次请吃饭吧!】 看着周迩那前半句抱怨后半句撒娇的话,钟弥不由笑了出来。 正要再回复句好,却听见有人敲门。她看了眼墙上的表,纳闷这么晚了会是谁。 透过可视门铃看去,外面站着一位身着浅色套装的男子,有点熟悉。 或许是酒精上头的副作用,钟弥大胆打开了门。 男子抬头,依然漫不经心,朗目若星。 白渽? 钟弥愕住:“你怎么在这?” 白渽视线由上至下,对她这副居家打扮甚是……纳罕。 丸子头,黑色大框眼镜,睡裙是毛茸茸的粉色公主裙,俨然一副宅女装扮。 与她平时利落商务的风格出入不少。 但,中和了些许生分与距离感。 钟弥在他玩味的目光里怔住,瞬间有种被看个通透的不安。 她伸手去拿玄关的风衣套上,严严实实将自己裹住,粉嫩可爱的裙角却还是溜了出来。 白渽垂眸嗤笑,也没说让她难堪的话,只歪头看她:“原来你近视的。” 钟弥扶了下眼镜:“犯法吗?” “没有。” 她看着他,再次问道:“你怎么在这?” “哦,对。” 白渽手一抬,举起一个物件给她。 是个蓝牙音箱,跟钟弥那个算是同款,只是钟弥的那个多了对兔耳朵,是限量款。 “怎么了?” 钟弥困惑,见他调高蓝牙音箱的音量,紧接着便听到了让人极其难堪的磨牙声。 她身子一颤,恍然了解...... 就说怎么一直没有听到磨牙声! 白渽觑着她的反应,似见到什么有趣的事物。 “这些天,你一直连的都是我的蓝牙。” “……” “话说这个是……磨牙声?” 听见音箱中那诡异又滑稽的磨牙声,钟弥夺过他手中的音箱,迅速关机。 “不好意思。我……” 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以后不用蓝牙音箱了。” “没关系,我等会儿改下蓝牙的名称,你应该就不会弄错了。” 钟弥抿唇,笑得极为勉强,而后晃过神来,第三次问他:“不是……你怎么在这儿?” “啊,我住你隔壁。” “……嗯?” 白渽高大笔直的身影立在走廊与她家玄关灯光的交汇处,瞳仁儿乌黑,表情不算明朗,甚至有几分深邃叵测。 “当然,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不是向左走向右走咯~ 第12章 她不好追 钟弥怀里抱着蓝牙音箱,镜框后一双桃花眼定定看向门外的白渽。 他刚刚说什么? 住隔壁? “我住1713,去年就搬过来了。” 白渽话中有话,意思是这一切真的是巧合。 钟弥探头看了眼隔壁的门牌号,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这个小区是距离两人上班地的折中区域,再综合其他因素住这里不意外。 但也太巧了吧…… 上次抓割发变态偶遇,这次更是做了邻居……合着她搬进来的这个月跟他是向左走向右走的关系咯? D区这么小的吗? 许久,钟弥眼波转回,对他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笑,一个多余的字都吐不出。 能说什么,连冤家都不算。 白渽将她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拿回她手中的蓝牙音箱:“看来我们之前的时间一直对不上,都没有碰见过。” 她无心地应了声。 “那,来日方长。” 见他走了,钟弥懊恼地搓搓头发。 怎么就没发现蓝牙连错了呢……难怪一直都没听见磨牙声。 “哦对。” 白渽又两三步退回到她面前。 “你哥今天来找过我。” 钟弥心下一惊,发现他脖颈处贴的膏药,更加觉得丢人。 庄哲胤简直是个疯子啊疯子! “这是他打的吗?” 白渽摸了下她指的地方,瞥笑摇头:“这是我抓逃犯时不小心弄伤的。跟他没关系。” 见她着实松了口气,他又道。 “看来你哥在你眼里脾气不怎么好。” “他神经病。”钟弥脱口而出,“不过他找你干什么?说了……很过分的话吗?” 白渽眼眸轻横,似又回想了遍庄哲胤说的话:“我不觉得。只是警告我不许再跟你来往罢了。” ……果然。 钟弥原本今天挺开心的,被这两件事一搞彻底没了心情。 怎么就这么丢人! 她打起精神,还是准备道个歉。 “其实我哥没有恶意。他从小对我就……怕我被骗被欺负什么的。不好意思。” “可以理解。我要是有个这么漂亮的妹妹……也会盯得很紧。” “……” 钟弥瞳孔猛地一滞,看着对面坦坦荡荡的白渽,继而整个人僵住。 他这是在夸她么?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白渽模棱两可的目光在她清丽的面颊上游走,俶尔展笑,然后转身走了。 “不过很遗憾。” 嗯? 听到隔壁关上门,钟弥才晕乎乎地走回房间。 不该喝酒的,脑子里更混沌了。 她躺倒在沙发中,想起庄哲胤不免一股火气涌了上来。果然不能只看对方善良的一面,这种臭毛病要骂他一顿才会改过来。 刚要拨电话给庄哲胤,微信忽然弹出了提示。 个浓缩:饮酒需适量。】 钟弥看着白渽发来的‘温馨提示’,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他微笑时又坏又痞的样子…… 他刚刚是不是嘲笑她了? 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 周六清晨,钟弥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 公关部调给她的下属叫王凯,电话报到,并且问他毕杰上热搜的新闻怎么办。 “我看下,等会儿给你回话。” 钟弥迷迷糊糊看了眼微博,在#咖啡小哥哥#的话题中看见很多慕名而去的粉丝给他拍的照片或合影。 见都是些很圈粉的内容,便给王凯发了微信嘱咐暂时不需要管,随时查看动态。 原本想蒙着被子继续睡的,但想起白渽住在隔壁的事情,顷刻间睡意全无。 昨晚她就这么翻来覆去的,总觉得一双眼睛正隔着道墙壁盯着自己,诡异得不行。 凌晨起来咕嘟咕嘟灌了两杯红酒才昏沉睡了,现在被吵醒,那感觉又来了…… 好不容易抽空把新公寓的东西安置好,不会又要她搬家吧……后知后觉腮帮子酸痛,看来昨晚肯定没轻磨牙。 钟弥想了想,边揉腮颊,边掏出手机打开蓝牙界面。 一个仿佛在叫嚣的蓝牙名称映入眼帘,激得她又一肚子火。 【牙还好吗?】 …… - 时间在忙碌中总是过得很快。 一周过去,毕杰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虽然有人爆料毕杰是某公司的练习生,但迟迟没有官方消息,便也不了了之。 钟弥一直让王凯控制着舆论走向,生怕在正式公开前节外生枝。 庄伯豪听了钟弥的偶练理念,被一番游说,还是选择放手随她去做。 在召开全体会议正式组建偶练部门的时候,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这个横空出现的新部长。 原本以为让她去管练习生是降职,不料一转身人家成功上位,当了部门领导,跟杨芳等人平起平坐。 大小庄总更是给足了面子,赋予她随时要求各部门的日后协助配合的权利。 既然已经风头正盛,钟弥也不像以前在人资部时低调,除了开始画淡妆,装扮也愈发精致起来。 毕竟所有人都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也随时准备着看她笑话,再不保持个良好的状态……怕是得觉得她撑不起整个偶练部,甚至轻瞧了手下的员工和孩子们。 事实上,她的身体已经有点吃不消了。 工作日除了早上跟着大家一起9点上班,还要等练习生晚上10点结束练习后才走。 周末更是无休,吃过午饭便要去公司,直到全部练习生走光她才会离开。 钟弥很少去练习室,一般都在办公室或者小会议室跟任教老师商讨课程安排。要么就是与同部门的伙伴商量创建专门给练习生使用的官博账号及后续活动。 “听说已经有经纪公司在联系毕杰了,我们要不要提前公开?” 钟弥倚在办公桌前若有所思,斩钉截铁,“不用管他。” 艺人部下拨的关琴忧虑:“可是对方万一开的价高,甚至肯为毕杰出违约金怎么办……” “他要走迟早会走,谁都留不住。而且他不会的。”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不明白她为何这般自信。 汇报结束,钟弥看着大家疲惫的面庞,想起今天周五,便拍手道:“好了,提前下班吧,该休息的休息,该谈恋爱的去谈恋爱。” 众人面面相觑,惊喜不已。 王凯笑道:“钟部,咱们偶练部今天正式成立,不去庆功啊?” “庆功?做出什么成绩了吗?” 她的这句话明显是扫兴的。 “聚餐倒是可以。只是练习生等会儿来,我走不开。你们要聚就去吧,多少钱我请。” 众人呢喃两声散了,面上却都没有不满的情绪。 偶练部除了钟弥外一共四个人。各司其职各管其事。 翟宁宁是新入职的助理,工作时间与练习生同步。钟弥见她没走,摆摆手示意她今天可以提前下班,然后坐回办公桌前不搭理。 直到翟宁宁小心翼翼离开,她才抬起头。 空荡荡的办公室顿时只剩下钟弥一个人。 偶的听见吵闹的声音,差不多是几个练习生提前到了。 一般行政办公室都在15层之上,钟弥图方便,也不想看见那些小人的嘴脸,干脆求了庄哲胤直接搬到练习室所在的6层。 这样做的弊端就是…… 每天都能感受到‘恐龙们’在走廊奔跑的震颤。 钟弥对此很不耐烦,但一群年轻男孩爱打爱闹,只要不出事儿就行。 许是今天没有翟宁宁的‘温馨提示’,恐龙们玩儿的格外欢快,惹得她还是走出办公室。 刚探出个身子,毕杰与他一对弟妹已经站在了面前。 钟弥目光落在那对长相神似的可爱小脸儿,表情和缓些许。 “钟导,今天就麻烦你了。” 毕杰话音刚落,一对小孩儿就从左右各拽住钟弥的袖子,撒娇依偎。 平时这俩小孩儿都是翟宁宁负责看顾,偶尔辅导下作业什么的。今天翟宁宁放假…… 钟弥忽然不知道怎么是好。 毕杰嘱咐过一对弟妹要乖,然后对她道谢,转身去了练习室。 而钟弥垂头看着两个乖乖的小人儿,无可奈何地牵着他们进了办公室。 将两个人安顿到小桌前,钟弥坐在他们对面,问道:“你们吃饭了吗?” 小男孩从书包里掏出面包:“我们自己带了。” 小女孩附和:“哥哥给买的。” 这样可爱的一面让钟弥发笑:“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 “我叫毕澄。” “我叫毕瑶。” 她点点头:“你们还在长身体,光吃面包可不行。” “哥哥今天被好多姐姐围着,接了我们就赶紧过来了,所以才没有吃饭。” 钟弥听完有点不忍,看着时间还早,不如订几份外卖。想着,她便牵起两个小孩往练习室走去。 提前到达练习室的人差不多只有一半,正三三两两的说笑玩闹。 钟弥站在门口,对他们喊道:“有没吃饭的吗?” 孩子们怔住,慌张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还是钟弥接手后第一次主动与他们说话。 钟弥见他们没动静,又说道:“时间还来得及,今天我请。” 毕杰与弟弟妹妹对视,笑着举起了手。随即便见大家都慢慢举起手来。 点过人数,她又带着两个小孩回了办公室。 五点半外卖准时到来,人也差不多齐了。钟弥一个人拿不下,只好叫上几个男生一起下去。 她点了17份套餐。14个练习生、毕澄和毕瑶,还有自己。 任教的老师可以到员工食堂进餐,所以不需要顾及。但想到这里,钟弥的心思变得阴郁起来。 她收起情绪,抬头,撞见镜像里余知睿的目光。 电梯门打开,两人偶然的眼神交汇便断了。 一行人来到前台取餐,刚好转门外来了人。 殷楚源一向自来熟,干脆就把那人揪了过去。 “喂,柯云飞,刚好你来了,来,帮我一把。” 柯云飞18岁,白白净净,身着打扮有着同龄人少有的书卷气质。但他不高傲,卷起袖子准备帮忙。 原本是快乐温馨的同期友谊,却被外面突然闯进的人打断。 几位身穿黑色衣服的人冲进来,气势不善。他们从左右架住柯云飞的胳膊,前后掩护,将他往外拖拽。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柯云飞大叫。 钟弥在眼前这幕突变下讶然,很快追了上去。 光天化日的,怎么还敢绑架! 第13章 她不好追 钟弥脑中有短暂的嗡鸣,看着柯云飞极力挣脱几名大汉的束缚,率先在这突发的状况中回过神来。 她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余知睿和毕杰,追上去,在对方将柯云飞塞进车前扯住车门。 “你们干什么!” 几个大哥不顾她的话,将她无情的拨到一边。 毕杰见势抓住其中一人之手,余知睿也跟着阻拦,这片刻的对峙令大家都倒吸口气。 钟弥企图掰开那只拽着柯云飞的大手,由于力气薄弱也没什么效果,她看着后面傻站着的殷楚源,大喊道:“还看什么,报警啊!” 见有人掏出手机报警,几位黑衣大哥顿时慌了。 钟弥趁机将柯云飞拖出,与余知睿、毕杰两人将他护在身后。 “报什么警!这是我的家事!” 一个粗犷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众人纷纷转头。 最前面的那辆车里走下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他的粗眉紧紧皱在一起,凌厉的目光扫视过钟弥等人,对柯云飞道:“云飞,跟我回去。” 家事? 钟弥正揣测其中关系,却听身后的柯云飞坚定道:“我不回去,我要参加练习。” “胡闹!”男人声音似在耳边炸开,口气夹带了烟臭味。“好好的大学不上,当什么破练习生!我今天要不带你回去就不是你老子!” 顿时又是一遭混乱,拉扯中,柯云飞还是被他们塞进车里。 后来也不知道谁推了钟弥一把,要不是余知睿眼疾手快及时扶住她,干脆就一脑袋撞路灯上了。 混乱在车门关上的瞬间戛然而止。 钟弥站稳,不甘心的望着渐行渐远的两辆车,还是拿起手机报警。 坐在派出所的走廊里,钟弥回想方才民警的话有点力不从心。 她报了自己记下的车牌号,经民警确认,车主确实是柯云飞的父亲柯峰。他们说这是家庭纠纷,无法介入。至于其他信息也声称不可泄露。 钟弥一时没了办法,思前想后,还是给白渽发了微信。 【钟弥:帮我查个人行吗?】 然而白渽一直没有回复她的微信,敲门去找也并不在家。 在那之后柯云飞连着两天没有参加练习,终于在第三天,钟弥坐不住了。 柯峰是开生产型工厂的,主营建筑材料。不是什么非常大的富豪,但确实有点资产。可谓是白手起家,卖汗水打拼来的家业。 钟弥来到他工厂的门口,声称想寻求合作,然后直奔办公楼来到最高层。 商人是不会拒绝任何赚钱的机会的,在秘书小姐的转报后,钟弥顺利进入柯峰的办公室。 室内空间很大,装潢以深棕色为主,墙角摆了两株顶到天棚的发财树。 进门的位置放着棕色的皮质沙发与实木茶几,其上有个霸气的根雕茶台。古风古韵的屏风里面便是一张硕大、看起来很敦实的办公桌。 柯峰一身黑色西装坐在转椅中,整个身后的柜子里都摆满了值钱的摆件。 他看见钟弥,脸上的喜气瞬间消散了,又十分厌烦的皱皱眉,对秘书小姐摆手,“送她出去。” “我觉得您该跟我谈谈。” 秘书看着这一幕,难免有点踟蹰。 柯峰面对她坚定的神情顿时觉得难缠,还是先让秘书出去了。 “你到底是谁?” “我是柯云飞的练习生班导。” “班导?哈,管闲事管的倒很宽。”他目光落在她身上,眼角皆是轻蔑。“老子教儿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钟弥按耐住,沉静道:“我想知道为什么。就算您不准他继续参加练习,也要给我个合理的理由。” “云飞保送了重点大学。他虽然不用去学校,但是要参加强化班,没时间参加你们这个破练习!” 听见这样的话,钟弥意外,又暗自松了口气。 她忽的想起那日躲在自己身后昂首反抗的柯云飞,又问道:“您有没有问过他的想法。” 男人明显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惹怒,眉间的川字纹更深了。 “我家大业大,总要有人接手。做个破练习生有什么前途!” “但这或许是柯云飞的梦想。” “梦想?没了我他拿什么追寻梦想!何况当个歌手算个狗屁梦想!” 钟弥看着他顽固的样子,想必这番话已经对柯云飞说过无数次了。觉得这个人无法沟通,话也断了。 就在她沉默的空当,柯峰忽然按了保安的电话,紧接着,外面进来两个高大的男人。 柯峰指着她的鼻子,“看你是个女的,我客气的请你出去。下次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想跟你多废话!” 钟弥不卑不亢的觑他,咽下胸口的憋闷,还是转身走了。 - 回到公司的时候还没到练习生上课的时间。 钟弥有点丧气,路过练习室时,差点被追闹的男孩子们撞到。 或许是前两日她的请客让他们觉得自己‘不足为惧’,十五六岁的少年只对她吐了舌头以表歉意。 再看练习室内,大家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她忽然有点心寒。 随后,她走进练习室,以淡漠而不可拒绝的语气命令他们罚站。 13个练习生面对镜子站成一排……谁都不知道原因。 年轻漂亮的班导依在门口,盯着地面一言不发。 真的很莫名其妙。 钟弥看了眼时间,直到感觉大家已经不再认为这是个玩笑了,才问道:“有没有觉得练习室今天有什么不一样?” “更干净了。” “变得明亮了。” “有美女钟导坐镇了。” “老师来了也不上课了。” 几个年龄偏小的顽皮家伙将答案越带越偏,使钟弥面上的肃色又深了一分,连身旁声乐老师的不耐烦都忽视掉。 “就没发现少了个人?柯云飞两天没来了,你们没感觉?” 这回发话的是年纪稍长的孩子。 “练习生来来去去,很常见啊。” “因为各种原因直接退出的也不少。” “少了他又没什么,我们还省了个对手。” 钟弥不作声,目光依然落于自己的鞋尖,似有了什么想法,转头对翟宁宁道:“将所有的课都取消。” “钟部……”翟宁宁面露难色。 “上面要是责怪下来都推我身上。” 这句话是说给声乐老师听的。 翟宁宁明白她的意思,犹豫下,陪笑着将声乐老师送出门去。 钟弥来到镜子前,借着镜子的反射依次看向或嘻皮笑脸、或忿忿不平的练习生们,然后在他们面前踱步。 “今天咱什么也别干,就罚站。这有监控,等会儿翟助导也会来看着。” 她的语气让人辨别不出分毫的情绪,像在说游戏规则一般平实。甚至,眉梢眼角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 “以后这样面对自己的日子不多,大家好好珍惜。顺便让我看看……你们想要坚持下去的决心。” 钟弥环胸在练习室游逛,孩子们也一直在罚站。 翟宁宁坐在角落里一头雾水,不敢吱声。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孩子们站着,她也穿着高跟鞋陪站。 眼瞅已经快到了练习结束的时间,她来到他们面前。 “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我又没做错,惩罚我干什么’、‘柯云飞他爸不让他参加练习,跟我有什么关系’,‘柯云飞不能参加练习,我们还不能练习吗’……” 钟弥一番话说完,几个孩子脸上的不耐烦稍稍褪去。 “无论你们怎么想,我无所谓。但你们要知道,如果在这种时候幸灾乐祸,有少了个竞争者的想法……那真的很卑鄙。 “毕杰和余知睿这种已经成年了的还好,人生观已经养成。但你们这帮还未成年的……好好反思自己。 “既然你们是同一期的练习生,那么无论年龄大小,都是一个集体。能够在最单纯、最无忧无虑陪伴你们的长大的伙伴……是最珍贵的。 “同样都是有着一样梦想的人,为什么不能够理解对方的处境呢?” 钟弥环胸,也不看谁,目光依然垂于脚尖。 “我很失望。” 余知睿与身旁的毕杰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明白她的心思的。 这个经验尚浅的班导有着与他人不一样的执着。 对待练习生,她没有把他们当做赚钱的机器。 “也觉得很对不起。” 长久的沉默过后,钟弥的话让所有人都颇为意外。 “强行让你们感受到这种被束缚的不公待遇……是我的过失。” 其实她只是很惋惜。 或许柯云飞连这样与大家一起罚站的机会都没有了。 “今天就这样,散了吧。” 直到钟弥与翟宁宁消失在视线里,一行练习生才各自背上包离开。 - 钟弥打发走翟宁宁,自己一个人又在办公室待了会儿。 外面下起了雨。 想着没有带伞,再晚走可能连车都约不到,她还是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 钟弥跟保安说了上面已经没人了,然后推开门。 她在扑面而来的潮湿空气中站定,望着淅淅沥沥的雨深呼吸。 深秋的雨凄凉,经由气管到肺里更是让人清醒。 事实上钟弥很不喜欢雨天。 它仿佛有着魔力,瞬间就能抽走她的所有活力,变得敏感悲思。 但今天的雨恰到好处。 檐下滑落的雨珠大大小小的串连,如同一道透明的屏障,给予她独处的宁静。 她默默蹲下,身心放松中感到了饥饿,然后很幼稚的在想:如果真的有那种喝了就不会饿的水该多好,就不必承受饥寒交迫了。 当然她此刻更多的是疲惫。 回想与柯峰的纠葛,还有方才对一众不谙世事的孩子们的惩罚,她觉得很无力。 一双白色休闲鞋忽然出现在眼前,钟弥看着那熟悉的商标愣了愣,随即抬头。 白渽肩上扛着把黑色的大伞,垂头看她,随后单膝蹲下,用伞将她遮了遮。 他的面庞在水洼反射的光线中温柔和煦,连眼瞳都被染得水润晶亮。 “果然还没走。” 钟弥讷讷看他,莫名觉得一股暖意兜头而来。 “你怎么在这儿?” “接你。” “……” 白渽转头望了眼渐渐下大的雨,侧脸被朦胧的雨光勾勒,映出一道精致的暗影。 他又转向她,温柔笑了。 “走吧,我们回家。” 第14章 她不好追 白渽集训过后去局里报了到,回到家里的时候见钟弥的车停在停车场,没想到敲门她却不在。 透过阳台去看,家里一片昏暗,明显是外出了。 注意到角落静静立着的一把雨伞,白渽转念还是出了门。 开车停在中天大厦前,不远处的钟弥是一如既往干净利落的打扮,小西服、牛仔裤配高跟鞋。 但她整个人看起来纤弱而疲惫,仿佛风一吹便会倒下。 他望着她的影子静默片刻,内心某种情绪涌动,还是撑伞出去。 此刻钟弥坐在白渽副驾驶上撑手不言,好像已经睡过去了。 趁着红灯,白渽踩下刹车,转头凝眸而视。 “你怎么知道我在公司?” 她并没睡。 白渽笑着回答:“我是警察,这点逻辑推理的能力都没有就不用干了。” 其实他也只是碰运气罢了。 钟弥昏昏沉沉嗯了声,打起精神坐正。 白渽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给我发微信的时候我在集训,不能带手机,所以看见的时候晚了点。” “没事。” “所以要我帮你查什么?” “没必要了……” 他好奇瞥她,见她无力便也没再问。 车窗外的雨打在玻璃上,蜿蜿蜒蜒滑落,加之雨刷缓慢的节奏很是催眠。 钟弥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等她再次睁开的时候,对着车窗外的景物呆了许久。 是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钟弥清醒过来,目光落在身上披着的夹克,转头白渽也躺在放倒的椅子上睡着。 他脑袋枕在自己的手臂,身上是一件单薄的黑色T恤。45度的侧颜线条硬朗,鼻梁直而高挺。 然而令钟弥意外的是他又浓又长的睫毛,规矩的成扇铺下,洒尽多情。 她之前只觉得白渽的眉毛很好看,不料睫毛也是这般优越。 钟弥看了眼车上的时钟,竟然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车中的暖风开着,加之这件厚厚的夹克让钟弥有了些许的汗意。她轻轻起来想将风调小一点,却听白渽沉稳的呼吸也滞了下。 他惺忪的眸瞥了钟弥一眼,起身甩了甩乌黑的短发,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 “你醒了。” 钟弥调正椅子,生出分不好意思:“嗯。” “那上去吧。” 回到家洗过澡,钟弥的困意在刚刚那幕的回放下变得淡了。翻来覆去,心思又多,干脆又爬起来。 她从酒柜中拿出上次没喝完的香槟,倒了满满一杯。 -“老子教儿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云飞保送了重点大学,没时间参加你们这个破练习!” -“我家大业大,总要有人接手。做个破练习生有什么前途!” -“梦想?没了我他拿什么追寻梦想!何况当个歌手算个狗屁梦想!” 白天柯峰的字字句句清晰的在耳旁回响,让钟弥忽然想起幼时不敢反抗的自己,继而将杯中的酒一口干掉。 气泡在喉中破裂,爆开酒香。 她理解那种被支配的感觉。并厌烦不已。 但她又觉得矫情。 认真的是她,把梦想的力量夸大的也是她。 之前毕杰的事情,不也如此么? 抉择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换句话说,难道毕杰不养弟弟妹妹,柯云飞放弃或许会更适合他的学业之路,她就真的开心了吗? 不是的。 脑中交杂的画面与声音让钟弥皱了皱眉,她又倒了杯酒,刚送到嘴边却听门铃响。通过可视门铃看见白渽,惊异且尴尬。 “是我。”他仿佛知道她正在门后,再次以指节轻轻敲门。 钟弥打开门,纳闷这家伙又干什么。 白渽明显是洗漱过的。他头发半干,深蓝色棉质的领口尚有水痕。 钟弥目光落在只系了三粒扣子的上衣,眉头愈发紧了。 “你干嘛?” 这样深的夜,衣着不整的异性来敲门……难免让人想入非非。 白渽看着她戒备的目光,举起另一只手。 “我背上有伤。” 她看着他手上的药水和药膏,将信将疑:“所以呢?” 白渽有点哭笑不得,干脆转过身,将右肩的睡衣扯下,露出宽大光洁的臂膀。 这样唐突大胆的行为差点让钟弥叫出来,可看清他背部的那道长长的擦伤,不由噤声。 白渽重新将衣服穿好,转回身问她:“可以吗?邻居。” 见她还持有疑虑,他又道。 “如果觉得在你家不方便,就去我家好了。” 钟弥狠狠剜了他一眼。 谁家不都一样! 念在他今晚好心去接了自己,钟弥还是侧身让他进来了。 然而她很快就后悔了。 白渽很自在地进了客厅,坐在沙发上盯着她那杯刚倒的酒。 “你很有雅兴嘛。” “犯法吗?” “当然不,”他煞有介事,“看着很寂寞罢了。” “……你到底要不要上药?不要就走。” “OK。”白渽妥协的点头,转过身背对她。“麻烦您轻点。” 钟弥拿起他带来了棉棒沾了消毒药水,咬牙道:“衣服往下点。”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正经呢? 白渽像方才一样将衣服褪至臂间,刚好露出那道擦伤。 这道伤不至于严重到皮肉绽开,但看着微微渗血,钟弥也觉得自己身上跟着一痛。 她小心擦拭,不敢太用力,与他确认:“疼吗?” 白渽登时笑了:“我习惯了。” 钟弥瞥他一眼,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在逞强。又大略看了下,长15厘米,宽约2厘米……什么东西弄的呢? 想了想,还是耐不住好奇:“怎么弄的?” “拉练的时候绳子蹭了下。” 他的语气仿佛像在叙述无关痛痒的事情。 “绳子?” “我说过我去参加集训了。” “什么集训?” “体能训练。” “你们还要训练体能的?” “不然呢?你以为随随便便就能做警察了?” 钟弥撇了撇嘴。 “不过这次的集训不是常规的。见到是个好机会,就报名了。” 她惊讶地盯着他后脑勺:“你自己去找罪受?” “为了肩膀多两颗花。要不怎么去专案组。” 钟弥不曾想他还挺上进,随意道:“你爸不是D区总警长吗?还能不安排你?” “你不也不想靠你爸吗?看你最近带练习生跟养孩子似的。不少操心啊。” 她咬紧唇,不再理他。 白渽见她吃心,转而又将话圆了回去。 “我原本最初是可以去专案组的,但我妈死活不同意。我爸便说让我再熬两年,等警阶上去了再说。” 她哦了声,将最后的药膏均匀涂在伤口处,吹了两下。 “你先别穿上衣服,也别转过来,让药膏吸收吸收,免得都蹭到衣服上。” 感受自己背上凉凉痒痒的温柔,白渽暗笑。 “谢了。” 钟弥觑眼他精壮的背影,后知后觉脸红。 白渽平日穿着都挺宽松休闲,看起来又瘦又单薄。不成想脱了衣服……倒蛮精壮。 身上还香香的,依旧是甜爽的柑橘味道。 她缓了缓心绪,想起今晚的事,小声道:“也谢谢你……去接我。” “微信里说的那件事真的不用我帮忙了吗?” 他这么一问,钟弥又难免头疼。 “不用了吧,是人家自己的家事。” “怎么说?” “练习生的爸爸强制将他带回了家,不让他参加了。” “还有这种事。” “嗯。”钟弥长长叹口气,“白天也见过面了,连我都觉得沟通不了。可见多霸道专制了。” 气氛有片刻的静默,两个人都各有所思。 “喂,”白渽突然叫她,“你有没有听说过……以暴制暴。” “什么?” “讲道理不好用,那就威吓。” 钟弥觉得可笑:“你以为审犯人呢。况且,万一那个孩子真的更适合好好学习怎么办?听说是重点大学的保送生,很优秀的。” “既然能力这么强,做什么也是深思熟虑的吧。我记得我哥说他们的练习生要经过好几轮选拔,你们呢?” 钟弥想了想,莫名觉得有道理。 若不是很坚定的信念,又怎么能够走到最后呢。她不由抿紧了唇,思考他刚刚那句‘以暴制暴’。 难不成还能让她也带着人去将柯云飞抢回来? “头疼。”她嘟囔着。 “制衡,首先要看对方最畏惧什么,然后再看自己有什么。” 钟弥摇头,斜白渽一眼,这人年纪轻轻,总说些深奥难懂的话。 柯峰那种白手起家的暴发户缺什么?都狂傲到眼睛长在天灵盖上了!也没什么可畏惧的。 等等。 -“我家大业大,总要有人接手。” -“梦想?没了我他拿什么追寻梦想!” …… 钟弥脑中仿佛有了点头绪。 她兴奋地抬手想拍他肩膀,让他再说两句。 可手刚要落下,手腕却被准确抓住了。 白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穿好衣服转了过来。 他看了看她的手,又垂头看了眼自己差点被摸的胸口,对她使了个‘你自己意会’的眼神。 钟弥目光落在他半敞开衣领,经由喉结、锁骨再至隐隐约约的胸肌,霎时觉得刚刚喝下去的酒都翻涌上来。 酒精在血液里发酵,让人脸热。 她在他意味深长的目光中抽出手,扭过头去。 白渽不紧不慢的系好睡衣扣子,匿笑,一只手搭在沙发背上睨她。 钟弥余光见他在注视自己,有种被看透的不自在。她沉沉心,转头瞪他。 “你看我干什么!” 白渽嘴角的笑容这才溜了出来,微微靠近,目光更是追着她绯红的脸。 “你很凶啊。” “……” 这样不着边际的答案更让钟弥局促,她暗恨自己喝了酒,否则不能脸红被他看笑话。 “天都要亮了,该回去了你。” “我又不是灰姑娘,没有门禁。” 她终是恼羞成怒,将他拽了起来:“赶紧出去!” 在半推半就赶走这个家伙后,钟弥倒头钻进被窝。 怎么每次喝酒都被“警察弟弟”抓个正着! 第15章 她不好追 因着周六,钟弥下午才去公司,索性多睡了会儿。 她收拾过已经10点多,站在空荡荡的冰箱前沉默。 自从接手练习生的工作,别说去超市,连在家好好做顿饭给自己的时间都没了。 叮咚—— 听到门铃声,钟弥下意识心慌。 不会又是隔壁那家伙吧? 然而来到玄关却愣住了。 门口乌压压站了几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填满了可视门铃的整个画面。 虽然没有凶神恶煞,但这场面还是令她有点害怕的。 这都是谁? “小白,开门呀。” 小白? 看来是找白渽的。 钟弥盯着画面皱了皱眉,还是在对方按下第二次门铃后开了门。 三四个男人抱怨着要挤进来,但看清钟弥的脸后都愣住了。 他们手上拎着大包小卷的东西和食材,齐步后退。 两秒的静默后,最前面的男人嘿嘿笑了。 “这是弟妹吧?” “哎呀,弟妹还真漂亮。” “难怪小白让我们来吃火锅,原来是有重大事情宣布啊。” 几个中年男人在钟弥面前叽叽喳喳,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她头疼。 她抬起手示意,要说什么,刚好看见最末站着的江警官。 他似乎也很意外。 “哎?是你啊。” 江初拍拍前面人的肩。 “这是上次抓割发变态的那个目击者。去局里录过口供的。” “啊~小白下手真快啊,这么就把人家骗到手了。” “我就说怎么连楼上财务部的小美都拒绝了,原来名草有主。” “……” 钟弥定定看着这群八卦的人,指了指隔壁。 “白渽住在1713。” 几颗大脑袋定住,看了看钟弥的门牌号,又扭头看了看隔壁的门牌号,脸上的玩笑都僵住,忙灰溜溜致歉。 “不好意思敲错门了。打扰了。” 钟弥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关上了门。 呼……果真不是个安生的上午。 她刚转身,门铃声又响了起来。 这回却是白渽。 钟弥环胸想了想,还是开了门。 “怎么?” “没什么。”白渽插着裤袋,灿然一笑。“要不要来吃火锅?” 她原以为他是来道歉的,却被说得一愣:“你们吃吧。” “都是上次录口供见过的人。一起吧,人多热闹点。” “不用了,我下午上班。” 白渽似乎料到她会婉拒,不无深意的说道:“我觉得你去认识下比较好。” “为什么?” “就像你上次找我帮忙,如果你们混熟点……我不在的时候也不耽误事儿。是吧?” 钟弥沉声,确实是被他这句话说动了的。 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上次毕杰的事情要不是周迩帮忙也不会顺利进行到今天…… 但她是有点怕生的,特别还是一大屋子的人。 白渽精明的眸光在她面上游走,恰时,转身离开。 “那等你。” “哎……” 钟弥想叫住他,不成想他已经关上了门。 她回到家,看着落地窗外照射进的日光犹豫。见时间尚早,还是从小酒柜里掏了瓶红酒。 总不能空手去。 当来到1713号房门前时,门锁忽的响了。 白渽推开门,仿佛正在等她般了然。 “欢迎。” 钟弥以轻微的幅度扬起嘴角,将手中的红酒递给他。 “家里没菜,添个酒给你们吧。” 白渽单手接过那瓶酒,脸上苦笑,嘴上倒很体贴。 “刚好呢。” 对于这人的想法钟弥一直拿不准,索性站在门外瞅他。 两个人目光遇上,白渽侧身让出位置。 没等钟弥进去,身后几个大哥便齐齐冲到了过来,堵住整个玄关。 “不好意思啊美女,刚刚走错了。” “快进来一起吃火锅吧,热热闹闹多好。” 最末尾又是另一个世界。 江初盯着手机上白渽发给他的微信,不服气地举起来给张大伟看。 “张队,你看,是1712没错。这不怪我啊!” 张大伟一个擒拿手将他押回屋内,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嘘!” “……”江初挠头。 钟弥平日哪经历过这种被一群身高体壮的男人围着的事情,下意识便往后退了步。 白渽挡在她身前,对看热闹的队友们无奈道:“菜都洗完了吗各位大哥。” 几个人这才散去,笑嘻嘻走到厨房继续准备火锅食材。 白渽家的格局与钟弥是一样的,但装修偏复古,色系深,有点林中小屋的感觉。 最吸引人的是他半开式厨房边摆着的一张长桌。 实木制,除了台面四边并不规整。像一颗年头深远的树木被人从中劈开,截取一部分做成了餐桌。 配套的椅子也不是独个的,而是同样长度,供人挤在一起坐着的长椅。 说来奇怪,白渽的家有种温暖的氛围。 颜色、装饰、摆件,就连客厅同样的落地窗、同样的角度望出去,也显得没那么寂寥。 可能是人多的缘故吧。 她回过神,与张大伟对上目光,客气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张大伟忙摆手。 “怎么这屋子里男人都死光了啊,还需要你一个女孩子动手,传出去笑不笑话。” “反正我闲着也没事。” “把酒开了吧。” 白渽将她带来的酒和起酒器递给她,环胸倚在桌上,浅紫色卫衣衬得眉目清秀。 “你应该很熟练的。” 钟弥瞪他一眼,将螺旋起子转入木塞中,听到厨房内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 四个中年男人推搡,如看热闹般瞅着她。 钟弥不解,再着手瓶塞的时候忽然意识到白渽靠自己很近。 他闲适地坐在桌面,一条细长的腿撑地,另一条腿随意耷拉着,身高依然高她半头。此刻眼睑微垂,密长的睫毛铺下,半掩眸光里几分看笑的意味。 迎着他满目诡密,钟弥脸颊不由泛热。她尝试无视他,却还是在那长久的注视中停下手质问。 “你总看我干什么。” 白渽一对浓眉挑起,视线自然下移,定在她带来的那瓶酒上,不紧不慢道。 “酒不错。” 钟弥愣了下,才不信他的鬼话,干脆将东西都塞给他。 “你来。” 白渽拿稳酒瓶,轻松一拔,‘啵’了声,软木塞便听话的离开了瓶口。 他起身带着酒走去厨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钟弥斜他一眼,转身走去阳台边晒太阳。直到淡黄色的日光照在面颊,才觉得方才的热合理些许。 这是他第二次答非所问—— 奇怪的是每次都让她坐立不是。 钟弥转头看着墙上的一副相框,借着玻璃的反光观察自己的脸。 很干净啊。 “可以吃饭了。” 队长张大伟的话将她的思绪拽回,继而随着大家来到桌前。 一共六人,三对三坐好。 白渽家的这套桌椅让人觉得很适合聚餐,节日气氛浓厚。桌面宽大,椅子坐起来又舒服,人挨着人,自然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钟弥被安排到最左边,右边是白渽和江初。 她看着对面笑眯眯的几个人,瞥了眼身旁的白渽,在想他们是不是乱想了什么,无奈中有点后悔自己前来。 几人端着她带来的红酒,一起举杯。 惯例是队长张大伟发言:“首先,恭喜我们小白获得这次集训唯一的一枚精英勋章。” “我靠,可太长脸了。上次还是几年前隔壁组的队长拿的吧?” “不是组,是隔壁区。” 精英勋章? 钟弥默默将目光转向身旁的白渽。 他指节干净的手撑在太阳穴附近,对一番夸张的称赞不甚在意,还有些不耐烦,希望立马结束这段对话。 “吃饭吧。” 江初拍他后背一把,笑他臭屁。 发觉白渽眼角闪过不易察觉的痛苦,钟弥想起他背上的伤。 她担忧地瞥了眼他的背,幸而江初并没继续拍他。 张大伟又说下去。 “其次,对小白的邻居、我们的新朋友钟小姐道个歉,刚刚一群男人来敲门吓到你了吧?” 钟弥微笑摇头。 “最后,感激我们难得的周末假期!啥也别说了,干杯!” 见大家碰杯后喝了一大半,钟弥想着下午还要去公司,只抿了口。 品味到那酸酸甜甜的口感,她微有纳闷地看向杯中。 不是酒,是葡萄果汁。 她转眸于身旁的白渽,却见他嘴角有得逞的笑,后知后觉。 这家伙给她换了酒? 那还挺细心。 也可能只是觉得她是个酒鬼...... 一圈人在沸腾的鸳鸯锅中涮着各自喜欢的食材,你一句我一句的胡侃。 钟弥安静坐着,边吃边听他们聊天。 从隔壁组刚破获的杀人案到前阵子刚刚结束的迷.奸案,无一不峰回路转,精彩绝伦。 说真的,她觉得很有趣。果然艺术源于生活。但生活更为真实残酷。 “其实办了这么多的案子,最危险的还是抢劫案。” 张大伟一口肉塞进嘴里,津津有味。 “小白他爸当年不就是去了专案组,抓抢劫案逃犯的时候中了一枪。” 江初附和:“听说白局肚子里那颗子弹但凡射偏一点儿,命就没了。” 白渽筷子撑在下巴,听自己爸爸当年的英伟事迹,满脸听腻味了的苦笑。 此时江初拍拍他:“加油啊小白,进了专案组你就出息了。” 钟弥看着这氛围,轻声插口:“专案组很难么?那你们刑侦队算什么?” 众人顿了顿,才明白了她的意思,都哈哈笑了。 白渽解释。 “我们口中的专案组可不是港剧中的那种。其实它也隶属刑侦科,只是办的案子多为重大案件或者紧急案件,更危险,对警员的要求也很高。换个说法:专案小组。可以随时成立、解散的。” 钟弥听了他的解释,怏怏点头。 听起来很威风,又很危险。 张大伟看看她,又看看白渽,笑了:“我们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钟小姐是做什么的呢。” “叫我钟弥就好。”她想了想,“目前……在带孩子。” “啊,老师是吧?” “算是吧。” “老师好呀,工作稳定。” 她觑眼专心于火锅的白渽,看来他并没有跟他们多说有关自己的事。然后转而又大方道:“我的学生们比较皮,可能会闯祸。如果以后有麻烦的话……在不让各位为难且不浪费警力的情况下,还请各位能照顾照顾。” “哎呀,这点小事儿,没问题。” 看着张队长拍胸脯,钟弥觉得这顿饭没白吃。 她低头继续吃饭,手旁白渽的手机顿时响了起来。 见到【财务小美】这个来电显示,她想起了之前几个大哥说的话。 江初也看到了,坏笑着捅了他一下。 “小美又约你呢吧?” “我就喜欢小美这种主动型的女孩!” “你喜欢的是她送来的那些零食吧?” 几人的调侃中,白渽很痛快地划了挂断键。 江初还是不长眼色:“哎?你怎么挂了啊。人家该伤心了。” “为什么要接?” 白渽不以为然,表情疏离冷漠。 “况且我不喜欢她。给她希望才是卑鄙。” 张大伟对江初使眼色让他别再劝了,对方根本没看见。 “小美那么好的条件你都看不上,那你喜欢啥样的?” 白渽杵着下巴想了想,神情更为认真。 随后轻飘飘吐出两个字。 “酒鬼。” 啪嗒—— 钟弥手心一抖,筷子掉到了地上。 ------ 作者有话要说: 钟弥:???(仿佛又中了一刀) 新文《英年形婚》求预收,先婚后爱小甜饼~ 第16章 她不好追 钟弥手上一空,随之筷子啪嗒掉地。 她怔住,见大家都将视线固定在自己身上,犹如被解开穴道般去捡筷子。 俯身发现够不到,干脆钻进桌底。 “小白,去拿双新的啊。” 白渽置若未闻,默默看着桌底的她。 钟弥将筷子捡起,才觉得桌下空间是有点狭窄的。 她转了个身要起来,也不知道是方才的心虚延续还是此时的局促不便,转了一半头顶就撞到桌板了。 但并不疼。 再抬头,白渽俊秀面庞已经在眼前。 他右手依然端着筷子,左手贴在桌下,刚好护在她头顶的位置,以一副模棱两可的表情看她。 钟弥瞥他一眼,拨开他的手起来。 她拿着筷子去厨房,扭开水龙头,让冰凉的水柱冲着它们与自己的肌肤,然后一直盯着指尖,心底涌上股悔意。 不该来的。 “所以各位酒鬼大哥,” 身后的白渽端着酒杯,无奈叹道。 “我的事情自己会看着办的。” 张大伟跟着碰杯,打圆场:“好好好,吃饭吃饭。” 此时裤袋中的手机振动,钟弥看了眼是公司大厅的保安电话,预感不好。 “喂?” “你好,钟小姐,我们这边有个小男生说自己是练习生,要上去找你。但是他没有带通行卡,我也不确定他的身份。” 钟弥看了眼时间,距离下午的练习还早,便问道:“请问他叫什么?” 电话那边有着轻微的对话声,又听保安回了话。 “他说他叫柯云飞。” 柯云飞? 怎么会是他? 这是说服他爸能够继续参加练习了么? 钟弥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觉得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麻烦你让他在大厅等我。” 挂下电话,她陷入沉思。 其实对于柯云飞的事情,钟弥心里早就有了个解决的雏形。 但她不想干涉过多,毕竟这是他们自己的生活与抉择,如今柯云飞忽然回来……不免让她意外。 柯峰看起来不像能够与自己儿子共情的样子,怎么会就这么简简单单让他来练习。 “节约用水。” 白渽低低的嗓音将钟弥的思绪拖回,她看见还流着细小水柱的水龙头,恍觉自己刚刚没将它完全压下。 他将水龙头关好:“有事就先走吧。” 钟弥瞟了眼围坐着的人,在想自己是否会扫兴。 想说什么,却被白渽的两声响指吸引回视线。 “你走吧没关系。” 他拿过她手中的筷子放进洗碗机,转身抽了张纸递给她擦手,习以为常道。 “又不是第一次放我鸽子。” 听他这么说,钟弥仅存的一丢丢歉疚瞬间就没了。 她嗔他一眼,对大家说有点要紧事要先走,然后在众人热情的目送中走去玄关穿鞋。 白渽环胸倚在玄关的墙上看她系好平底鞋的鞋带,蝴蝶结规整而干净。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穿平底鞋。 确实也更合适。 正如她现在站直只到他胸口一样。 刚好。 钟弥仰头瞥他一眼,转身去扭门把。刚推开门,却又被他叫住。 白渽递过去瓶喝了一半的冷榨葡萄汁。 “拿走吧。”见她不耐烦,他又说道。“我不喝果汁。” “不喝你买什么。” “派上用场了不是么。” “……” 白渽见她哽住,坏笑道:“祝你今天……工作顺利。” 钟弥最后剜他一眼,按开自己家的门锁。 这什么人啊! - 11月的深秋,钟弥将车停到公司外面的停车场,被灌入的凉风激得缩了下脖子。 她裹紧大衣,踏进公司正门的时候,柯云飞正坐在角落的板凳上,双肘杵在膝盖低头深思。 在钟弥短暂的印象中,柯云飞就是个端正的三好学生模样。 寸头、戴着副黑框眼镜,皮肤是常年没有户外运动般的白皙细嫩。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看起来气质很文雅的男孩子此刻多了些许不可察觉的狼狈与沧桑。 钟弥走到他面前停下:“你怎么来了。” 柯云飞似见到救星一般,忙站起来:“请问咱们有宿舍吗?” “什么?” “我离家出走了,现在没有地方住。” 离家出走这个词不算正面,它大多时候都代表着一个青少年的任性与叛逆,自私与逃避。 但钟弥看着柯云飞疲惫的面颊,认为他此时此刻无比的清醒。 她带他去了办公室,倒了杯水给他。 “什么时候出来的。”她问。 “早上。” “为什么离家出走。”她又换了个问法,“真的要走到这步吗?” 柯云飞叹了口气:“没办法沟通。” “换下立场呢?” “你是不是认为我像个叛逆的小孩……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包括站在爸爸的角度思考。” 柯云飞颓坐在椅子上,如同被抽空了力气般苦笑。 “我知道他年轻的时候因为读书少而走了很多弯路,所以对我的管教一直很严格。可当我试着理解他的时候,反而发觉他的世界里并没有把我当做一个独立的人去对待。我就像他的一个附属品,一个学习好的、翻版的他自己。他想知道我会不会比他更成功,来证明自己如今打拼来的一切都来之不易……多有成就感呢。” 钟弥撑手在小会议桌上静静听着,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那么点认同。 柯峰的自负与专制之下,一定是骨子内的自卑在作祟。 这是种很矛盾的情绪,很难被自身捕捉到。 柯云飞喝了口纸杯中的热水,将杯子捧在手心,又平静道:“我知道的,离婚是我爸的痛处。他觉得我妈看不上他才离开,对我更是有歉疚感。但这怪谁呢,即便我妈抛弃了我们……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吧。” 听到‘抛弃’二字,钟弥眼瞳中的阴翳浮现,很快散去了。 她看着对面坦然诉说的少年,心生钦佩。 然而即便经历相似,境地却是不同的。 “感情这种东西很难说的,没有爱了或者三观不合,分开也很自然。况且离婚算什么呢,不多了去了。” 柯云飞扁扁嘴,一副少年老成模样。 “在做练习生之前我跟我爸从来没有吵过架。因为他替我所做出的那些决定很正确,我认同。可这次不是。我想做歌手的这件事……跟他的想法有着巨大的冲突。我不高兴的是自己无数次站在他的角度考量,却什么都没有换来。” 钟弥默默听完,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成绩好不代表一切,可成绩好的孩子自然有与众不同之处。 她一只手落在桌面,食指指尖缓慢的点着节奏,一下一下,整理着思绪。 最终,她坐正,问对面的柯云飞:“你想再跟你爸谈一次吗?” 柯云飞咬着嘴唇上的死皮,黑框眼镜后的大眼睛眨了眨,很不确定的犹豫着。 钟弥大概看出他的意向,干脆站起。 “走吧,回家。” - 柯云飞家的跃层别墅坐落于某高级小区的最中心区域,很气派。 钟弥从容按下门铃,不久便看见亮起的屏幕中出现一个中年女人。 “请问找谁?” “您好,我找柯总。” 女人开了门,打量下年轻貌美的钟弥,对屋中喊道:“老爷,有人找。” 柯峰穿了身深色家居服走过去,看清来人后顿时脸色一沉。 “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 “找您谈谈。” 钟弥不顾他的目光,往右边侧了步,刚好将身后的柯云飞让出来。 “顺便把您儿子送回来。” 柯峰看见柯云飞安然无恙先是松了口气,随即不屈的转身走开。 “哼,我没有这样的儿子。” 钟弥不在意,很自然的换上拖鞋,先他一步走去客厅,坐到沙发上。 “你们父子的家长里短我不想管。我本次来……是跟您谈生意的。” 柯峰冷笑一声,觉得荒唐无比,他走过去坐进单人沙发中,显示着自己房屋主人的地位。 “我跟你有什么生意可谈!” “贵公司主营建筑材料不是吗?” 钟弥微微扬眉,目光十分坦荡。 “我手里有两个国内最新的影视拍摄基地建设企划,现在正在找供货商,您觉得怎样?” 他皱眉,更为不屑:“你就想用这么点利益来换我儿子去当那个什么破练习生是吧?做梦,我们柯家丢不起那人!周姨,送客!” 就在佣人阿姨踌躇如何是好的时候,钟弥瞥了眼立在身旁的柯云飞,随即眼神一转,从包里拿出份文件放到茶几上。 “既然如此,那么请您支付违约金吧。” 柯峰疑惑:“什么违约金?” 钟弥双腿交叠,倚在真皮沙发上,表情十分悠闲。 “柯云飞海选结束的时候签了一份练习生协议,里面注明:乙方如没有正当理由单方面违约者,应赔付甲方三倍预估盈利金,总计三千万。” “什么!” 柯峰气得跳了起来。 钟弥丝毫不在意,继续解释。 “所谓预估盈利金,是指乙方在练习生期间公司的潜在投入及正式签署出道合约后的年赚利润额。中天娱乐是大公司,前期练习生的投入不下几百万。七人组合出道后的年目标是净赚一千万。” 她顿了下,怏怏点头。 “所以三千万是最少的了。” 柯峰震惊听完,夺过那份协议查看,额上青筋暴现。 “柯先生,不必看了。柯云飞已经年满18岁,他的签字是有法律效益的。要我说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您尊重柯云飞的意愿,让他安心当练习生,您也可以获得两个影视基地的供货商许可,两全其美。” “你在威胁我!” 面对暴跳如雷的柯峰,钟弥异常冷静。 “等价交换而已。” “好,我就给你三千万,拿了滚蛋!” “爸!我是真的想唱歌!” 柯云飞忽然跳出来,钟弥却拦住他,以一副不可侵犯的神情盯着柯峰。 “你应该知道中天娱乐跟东联地产之间的关系吧?” 这句她骤然冷下且刻意没有用尊称的话令柯峰怔住。 “中天娱乐的董事长庄伯豪作为东联地产的第二大股东,很容易便能取消与贵公司的供货商合作关系。您一个靠东联地产吃饭的人,真的要与中天对立吗?” 柯峰嘴角抽了抽,指着她鼻尖狠狠道:“你一个小小的练习生班导,凭什么左右中天的选择!” 钟弥慢悠悠起身,目光一直追着他。 就这样僵持几秒,她蓦地笑了。 “凭庄伯豪是我爸爸。” ------ 作者有话要说: 钟弥:【扶额】只能拼爹了....... 第17章 她不好追 “凭庄伯豪是我爸爸。” 此话一出,柯峰与柯云飞皆震惊。 “公司是我的全部,你不能这么卑鄙!” 柯峰愤恨,钟弥依旧淡淡。 “为了守护全部所以牺牲自己儿子的理想,您就不卑鄙吗?” “当一个唱歌的算什么理想!” 柯云飞站了出来,他面对着自己固执的父亲,质问道:“为什么当医生是理想、当警察是理想、当大老板是理想,而当个歌手就不算理想了呢?你有了解过我的内心吗?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我是一个有思想的独立的人,不是延续你梦想的机器。” 一番叛逆但真挚的话说出,钟弥看着对峙的父子俩,转身走出了柯家。 事已至此,且看结果吧。 其实那份协议是假的,她也不会因为这一个练习生跟庄伯豪吵闹。 一切都是唬人的罢了。 不过是按照白渽教她的:以暴制暴。 想想也有道理,毕竟只有被剥夺了理想……才知道那是多么残忍的事。 - 周六晚上八点,练习室的孩子们还在上舞蹈课,而钟弥斜倚在自己办公桌前将柯云飞面试时唱歌的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 视频中戴着黑色镜框眼镜的男孩手执麦克,唱着R&B教父Brain McKnight的《Back at one》。 “One,you''re like a dream come true Two,just wanna be with you Three,girl it''s plain to see that you''re the only one for me And Four,repeat steps one through three Five,make you fall in love with me If ever I believe my work is done Then I''ll start back at one.” 柯云飞音色清润透彻,将黑人独有的低沉浑厚嗓音代替,赋予了这首歌不一样的感觉。 原版温柔成熟,如同即将迎娶自己美丽新娘的男人在宣誓。 他的翻唱则有种青涩懵懂的少年遇见初恋的女孩的进退有度。 钟弥在面试的那天就很喜欢他唱的这首歌,虽然细听会觉得技巧欠妥,但音准与音色确实是优秀出众的。 她将视频关闭,盯着文件想了想,还是将它拖拽到邮箱的界面,发送给了柯峰。 翟宁宁忽然唤她:“钟部。” 又示意个眼色向门口。 钟弥坐直,看见庄哲胤后有点纳闷,他竟然这么晚都没走。还是休息日。 庄哲胤穿了件白色针织衫、西裤,外面套了件驼色的长款呢大衣,将手上的黑色围巾搭在肩头,对她头一甩,让她出来说话。 钟弥瞥了眼满面好奇的翟宁宁,烦闷地走出去。 “干嘛?” “吃饭了么?” “嗯。” “吃什么了?” “面包。” 庄哲胤向她桌上探头,咖啡和吃了一半的面包正放在角落里。他担忧地看着她:“走吧,去吃宵夜。” “练习生还在,走不开。” 他浓眉紧蹙,明显不耐烦,也没有与她迂回的打算,命令道:“赶紧,收拾东西。” 钟弥是了解他的。 千万不能在庄哲胤严肃的时候与他唱反调。 否则要什么没什么不说,还会收获意外的“折磨”。 想着还有事情求他,钟弥跟翟宁宁打招呼先下了班。 坐进庄哲胤价值千万的豪车里,钟弥低着头,忽然怕被公司内的其他熟人看见。 说不定第二天有关他们的花边新闻就满天飞。 “喂。” 庄哲胤将安全带系好,扭头瞪她。 “你这样不好好吃饭怎么行,这都瘦成什么样了。” 又来了。 钟弥扁扁嘴:“不知道吃什么,就对付了口。况且我没掉秤,别这么夸张。” 他瞪她一眼,妥协道:“想吃什么?今天就让你宰一顿吧。” “……”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想好了。” 钟弥噗嗤一笑,这招他从小到大都在用,腻歪死了。 但是想起吃东西……她确实有个东西惦念了很久。 深夜与庄哲胤去上学时经常光顾的成记茶餐厅吃了份干炒牛河,两个人拎着招牌豆花回了家。 时间不到九点,庄伯豪应该还没有睡。 钟弥将两份豆花放进冰箱留着给汤姐明天吃,然后将剩下的三份豆花在茶几上摆好。 很快,庄哲胤带着庄伯豪下来了。 “爸。” 庄伯豪步下楼梯,打量看起来心情很好的钟弥,也跟着有了喜气。 “难得你们两个一起回来啊。” “小弥说要吃干炒牛河,记得爸喜欢豆花,我们就赶着回来了。” 钟弥看了眼庄伯豪,有点不好意思:“爸你刷过牙了吗?” “刷过了。” 庄伯豪点点头,还是坐进沙发,端起豆花舀了勺。 “但你买给我的,再刷一遍也无妨。” 庄哲胤用眼神对她比了个赞。 她默默接受了。 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吃着甜甜的豆花,各怀心事。 庄伯豪发觉兄妹二人互相递着眼色,笑了:“豆花这么甜……看来是有事儿求我吧。” 庄哲胤嘿嘿应着,“哪有。” “别绕圈子了,说吧。” 钟弥顿住,在想真是做什么都逃不过他精明的目光,可见他心情好,还是开门见山。 “爸,我刚刚问大哥可不可以让食堂给练习生提供晚饭,他说做不了主。” 庄伯豪听完,转眸盯住庄哲胤。 他的目光平淡,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但仅是这样,也让庄哲胤坐直了身子。 两三秒后,他继续手中舀豆花的动作。 “这么点小事儿都做不了主,总经理怎么当的。” “这好歹是笔费用,长久下来不少钱呢,您不发话谁敢啊。” 庄哲胤抓皮卖乖,巧妙的将事情圆了过去。 其实他知道爸爸肯定不会拒绝,就只是想给钟弥自己开口的机会罢了。 “谢谢爸。” 钟弥面带喜色,偷偷瞥了眼身旁大哥的表情,又抿嘴道。 “还有一件事……您看能不能为练习生们准备宿舍呢?” 庄哲胤扭头看她,眉宇间有些吃惊。 这个决定她刚刚可没有跟他说! 宿舍的费用可不比餐费,哪有那么简单。 他转回头观察爸爸的脸色,不料他却笑着点头。 “Ok呀。” 钟弥对此也是意外的。她以为他至少会犹豫的。 庄伯豪放下手中吃剩的豆花,笑容十分和蔼温煦。 “你只要能保证在他们出道后把这些钱都赚回来,我不介意再投资一些。” 她想了想,还是点头,“我尽量。” “是必须的哦。” 养父少有的玩笑态度令她陌生,钟弥想着措辞,又被他打断。 “上次你所说的平民偶像路线我觉得不错,坚持下去试试。” 庄伯豪这番话稳重平静,让钟弥有种被鼓舞的感觉。 “谢谢爸。” 他起身:“吃了你的豆花有点牙疼,我要去刷个牙了。” 目送庄伯豪走上楼梯,却又见他顿住,转回来。 “对了,还没问你上次跟白浅的后续。” 上次他问的时候钟弥刚刚与白渽见面,那时候没告诉他太详细,只搪塞说会再了解下。但如今…… 她嘴巴刚张开,却被庄哲胤截了话。 “交往得很好呢。” 钟弥射过去一道‘胡说个鬼’的眼神,正要解释,却见庄哲胤站起身挡住自己。 “我前两天还看见白浅来公司楼下接小弥呢。” “哥……” “哎呀,约个会害羞什么。” 庄哲胤看似玩笑的拍了她的后背,那力道却像在打排球。 钟弥揉着热辣辣的背,再抬头庄伯豪已经上楼去了。 她狠狠踹了他一脚,瞪着倒在沙发上哀嚎的庄哲胤。 “你胡说什么呀!我都说了我没见过白浅了!” 他怕她多说,也顾不上疼,忙捂住她的嘴。 “嘘!” “难道你让咱爸再给你介绍别的人啊!” 庄哲胤见钟弥恍然明白了什么,继续苦口婆心。 “反正你跟白浅互不相识,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损失,为了不让咱爸给你安排别的相亲,就说跟他在一起呢好了。”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等到实在瞒不过的时候再说性格不合分开了。目前能拖多久是多久。” 钟弥觉得有点道理,解了桩心事般又轻松端起豆花吃起来。 品位嘴里顺滑爽口的清甜味道,她莫名想起了白渽。 有点抱歉是怎么回事…… - 一晃几天过去,柯云飞还是没有来参加练习。 其实钟弥对柯峰并不抱有期待,之所以那么做仅是希望给柯云飞一个可以跟自己爸爸讨价还价的机会。而她那天也算是对柯峰早前的无礼还击一下罢了。 这些天除了练习生的管理工作顺风顺水没有阻碍,连隔壁的白渽也因为出差让她觉得安静不少。 至于为什么知道白渽又出差了,是昨晚打开蓝牙寻找设备的时候看他换了设备名称。 【出差中】 …… 钟弥怀疑他在戏耍自己。 眼瞅还有一个小时下班,钟弥在想今晚要不要偷懒约上乔蕾出去吃顿好的。 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 她看着来自楼下保安台的电话,接起:“喂您好。” “您好钟部长,楼下有位先生找您。” 钟弥脑中过了很多,摸不到头绪:“找我?” “是的,对方说姓白。” 听见‘白’这个姓氏,钟弥不觉打了个寒颤。 她轻声应了句,忙搭乘下楼的电梯。 这种时候白渽来做什么,被庄哲胤看见…… 关键他来干什么! 钟弥急匆匆赶到一楼大厅,转了一圈都没见到白渽的影子。 她掏出手机想发微信问他在哪,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转过去,竟是张陌生的面庞。 男子约180,身穿一身深灰色长风衣,内搭一件白色高领衫。他戴了副银边眼镜,长相端正,气质稳重斯文。 “请问是钟弥吧?” “……” 他的眸中有着意味深长的了然,细品眉眼,似乎有点谁的影子。 就在对方再次开口之前,钟弥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不会是…… “白浅?” 白浅扬起嘴角,伸手向她。 “是的,很高兴见到你。” ------ 作者有话要说: 相亲正主来了。 小白:人干事? 【顺便,新文《英年形婚》求收藏。先婚后爱小甜饼~】 第18章 她不好追 钟弥收回被白浅握过的手,脑中混乱,更多的是心虚。 然而在这非正式的初次见面中,她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请问找我……” 白浅面上尴尬,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知道忽然来找你有点唐突,可我需要你帮个忙。” “什么?” “之前的相亲……我告诉我妈进展得很顺利。” 钟弥有点想笑,原来不止她一个人用这招。但看着对面白浅难堪的脸色,一股不安慢慢蔓延开来。 “你今晚方便……跟我回家交个差吗?” “嗯?” “放心,就只是吃个饭。装一下。” 白浅抬手,试图安抚她溢出眼眶的惊愕。 “况且,你爸也跟我妈这么说的……” 钟弥听他如是说,顿时羞愧得想挖个地洞钻了。 在心中将庄哲胤千刀万剐后,她抬起头,干笑着答应。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 白渽与江初从接机口走出,双双对着迎面的夕阳伸了个懒腰。 北方的冬日袭人,这般零下的温度更比之前冷了许多。 江初粗糙的手抹了把脸,试图驱赶自己的困意:“小白,等会儿我就不回局里了。” 白渽拍拍自己斜肩包中的文件,示意没关系。 “快回去吧。老婆儿子热炕头。” 江初笑他机灵。 “加油小伙子。” 说完,他抬手打了个出租车走了。 白渽也打了车,坐在后排犯困。 这次去B城拿目前案子嫌犯的一些旧资料,要及时送回局里的情报科,便于以后联网共享。 连轴转的工作让他疲累,只想赶紧回去好好睡一觉。 嗡嗡—— 看着自己妈妈的来电,白渽怕她担心,还是接了。 “怎么了林女士。” “你个死孩子!”电话那边的林瑜狠狠啐了口。“今晚回来吃饭。” “不行,我还有事情要回局里。” “你哥今晚带女朋友回来,连你爸都答应了。赶紧的。” 白渽听她说完觉得有意思:“您这王母娘娘不当了?这么会儿又准许人家进门吃饭了。” “说什么胡话呢你。”林瑜顿了顿,反应过来什么。“不是之前那个丫头,是上次相亲的那个。” 他是知道自己哥哥的感情状况的,跟麦芽糖似的。 想来这其中必有原因,白渽反倒揶揄起来。 “林女士效率真高,又给哥安排相亲了。” “别跟我扯皮!今晚给我回来!人家虽然不是亲生的孩子,但庄家好歹是大户,咱家人都到不齐,也太不尊重人了吧。” 白渽哼哈敷衍两声,霎时眼眸一抬。 “你说什么?” ‘不是亲生’,‘庄家’这两个词让他联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钟弥?” “哎呀,连你都认识了,看来你哥平日也没少跟你提起啊。” 电话那边的林瑜美滋滋,连语调都是飞扬的。 “我要去监督他们做饭,不跟你扯了。你今晚要是不回来妈妈就真的生气了哦。” 听到自己妈妈半威胁半得意的挂上电话,白渽的困意顿时就消散了。 他眼眸一转,拨通了白浅的电话。 电话接通,他想也不想。 “搞什么你。” - 白浅跟电话对面的白渽简单解释完,在他挂掉的电话中感受到了隐隐的煞气。 对于自己弟弟这“以小犯大”的态度他并不生气,甚至觉得有丢丢兴奋。 在见到钟弥的第一眼,白浅就明白那小子为什么过后还会与她见面。 是真的漂亮。 胜于骨相的美丽。 原以为钟弥是难缠的女人,不料真正难缠的另有其人。 远远见到钟弥从转门内走出,白浅向她示意,先坐进车内。 今天的天气很冷,钟弥小跑钻进车,对着手心哈了口气。 她似乎才想起身边还坐着陌生人,将手收进上衣兜里,大方坐好。 “等会儿去前面车站旁的酒庄停一下吧。”她淡淡说道。“无论怎么样也是第一次上门,不能空手过去。” 白浅原本是帮她准备好果篮和礼物了的,但见她有心,看在白渽的面子上还是同意了。 两个人很快买完东西往家走,一路无言。 白浅见钟弥穿得不多,贴心地为她打开座椅的加热功能。 钟弥对他笑笑,道了谢。 “阿姨……为什么不同意你和现在的女朋友交往?” 白浅被她突然的发问弄得一怔,想着也是打发时间,便笑了:“白渽没告诉你吗?” “他几乎没有提起你过。” 这小子。 白浅匿笑片刻,回答道:“我妈喜欢端庄温柔的女孩子,而我女朋友……年龄又小又叛逆,也不是她口中的门当户对。” “啊。学生吗?” “马上毕业了,不过目前已经开始赚钱工作了。” “可以问下是从事什么的么?” “DJ.” “DJ?” “是的,在夜店。” 白浅透过后视镜观察的钟弥的神色,不料她竟点头称赞起来。 “那很酷啊。听起来是拥有自由灵魂的女孩子。”她转头看他,玩笑道。“不过你会放心?” “当然不放心了,夜店那么乱,下班又那么晚。奈何她喜欢,管不了。” 见他溢满宠爱的侧脸,钟弥撇嘴:“所以就只能辛苦你了,做男朋友该有容人之量的。” 白浅温柔应允,再次透过后视镜观察她。 该怎么说呢……是个相处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的人,很亲切,言语大方又会开玩笑。 但他总觉得与钟弥之间是有着距离感的。 这种距离感与相识的长久无关,是她本身的气质。 她的身上有层厚厚的壳,即便笑着,也让人读不懂真心。 刚刚那番对话若是换个人,白浅会觉得对方是个段位很高的绿茶女。 但根据他多年的鉴婊经验,钟弥只不过是客气,顺便找点话题消解尴尬罢了。 “我弟弟平时有跟你提起我家的事么?”白浅侧面发问。 提到白渽,钟弥脸上终于有了真实些的表情。 “只说过阿姨不让他加入专案组的事情。” “你跟他很熟嘛。” 她回想了下,抿唇道:“不算吧。白渽很忙,几乎都在办案。” “这你都清楚,还说不熟。” “住我隔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白浅惊讶转头:“你们是邻居?” 钟弥不想他反应这么大,坦然道:“嗯。不过我是后搬过去的。那个地角你也知道的,离我的公司和他的警局都不远,周围交通很便利。” 他悻悻一笑,扶了下眼镜,继续开车。没多会儿,又说道:“白渽最近出差还没回来,不然今晚可以一起。” 听他说白渽今晚不在,钟弥默默松了口气。 “等会儿见了我妈不用紧张,我也不会太刻意,你放心。” “嗯,我知道的。” 两个人达成共识,转眼已经来到了家门前。 白浅家住在市中心价值最高的顶楼,相较于庄伯豪家显得更商业、前卫一些。 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段能够买下顶层的房子,看来这两年荣发娱乐靠着偶像选秀赚了不少钱。 大门打开,相迎的正是林瑜与白书铭。 林瑜画了淡妆,细看脸上皱纹也不多,身材与皮肤皆保养的很好。 她模样很温和,并不像白家兄弟俩口中那般强势。 身着一条黑色针织连衣长裙,戴着对饱满圆润的珍珠耳钉,更衬气质高华。 白书铭则是身着黑色休闲西裤,浅蓝色的衬衫松开两粒扣子,仿佛刚刚被林瑜硬套上的。 他梳着乌黑的寸头,身板笔直,言行自带威势。但比印象中的警察局长多了分随和。 钟弥大方打招呼。 “叔叔阿姨好。第一次见面没带什么,选了两瓶红酒,还请别介意。” 林瑜两口子细细打量钟弥,对视一眼,嘴角都要欢喜得咧到脑后去了。 “哎呦,来就来,带什么礼物呢。” 白浅若无其事跟在身后换鞋,噗嗤笑了。 这算什么呢…… 可太有意思了。 见自己妈妈亲热的拉着钟弥的手落座在沙发上,白浅拎着两个人换下的大衣去楼上挂起。 路过白渽的房门口,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钟弥一直被身旁的林瑜嘘寒问暖,在这番和蔼热情的氛围中有点不习惯。 她看着坐在单人沙发中的白书铭,忽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 兄弟二人,哥哥长得像妈妈,神态温柔。 而弟弟长得像爸爸,即便是嘴角扬起的笑脸,依然让她觉得冷峻、端正更多些。也是职业使然吧。 “之前我问白浅钟小姐爱吃什么,他说都可以,也不知道今晚的菜会不会合你胃口。” 钟弥迎着林瑜弯起的眉眼,回以端庄的微笑:“阿姨您叫我小弥就好。” “老庄一直都跟我吹自己女儿漂亮,没成想是真话呢。” “您跟我爸爸是……” “他是我学长,当年我做会展策划,没成想现在倒跟他变成同行了。”林瑜想起什么,问道。“听白浅说你现在在中天带练习生是吧?没关系,不懂的大可以问他。” “他确实教了我很多。” “一段好的关系,不就该相辅相成嘛。” 钟弥垂眸,掩饰住表情中的不适,忽然在想白浅去哪里了。回来的时候可没有计划说要让她一个人来应付长辈的。 心力交瘁之时,白浅刚好换了身轻便的衣服走出来。 他卷起袖子,坐在距离钟弥约一米远的位置。 “妈,你放过钟弥吧,问这问那的。” 白书铭目光游走在白浅与钟弥之间,眸光了然,转而开口:“人都齐了,咱们边吃边聊吧。” 林瑜看了眼腕上的表,嘴里念叨。 “这都几点了,死孩子真是的……”她注意到钟弥在看着自己,忙又换上笑脸,“我们去吃饭吧。” 四个人先后起身,往餐厅走的路上忽然听见玄关处传来开关门的声音。 钟弥见林瑜停下来,也跟着望过去。 在看清那人的刹那,她转头瞅了眼身后的白浅。 不是说白渽出差回不来的么! ------ 作者有话要说: 白浅:【偷笑】 钟弥:【慌张】 白渽:【微笑】 第19章 她不好追 钟弥莫名其妙开始不安,退了两步,往白浅身后躲去。 而白浅只是笑笑,示意不要慌。 是的呢,慌什么呢。 白渽换鞋的功夫瞥见那双白色短靴,明知故问道:“家里来客人了。” 可能是距离尚远的关系,今天白渽的嗓音落入耳中格外低沉。 钟弥稳住精神,从白浅背后微微侧身,目光恰好触到。 她分辨不清他表情中的意味,又怕他说漏嘴,忙笑着打招呼。 “你好。” “……”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有一瞬的凝滞。 白渽将身上的夹克脱下,随手理了理卫衣的帽子。 他不紧不慢地来到他们面前,站定,目光越过自己哥哥的肩膀,雷达般扫了钟弥一眼。 “ 你好 。” “……” 是第二次问候了。 - 清蒸鲈鱼、油焖大虾、鲜炒时蔬、秋葵黑椒嫩牛肉、鲍鱼红烧肉和冬瓜排骨汤。 五菜一汤,日常又精致的菜肴让人十指大动。 男主人白书铭坐在正中的主位,两手旁是自己的妻子和小儿子白渽,其次是大儿子白浅和客人钟弥。 林瑜将钟弥带来的酒打开,为大家稍稍倒了些,轮到白渽的时候,他伸手将杯口捂住。 “我不喝了。”他目光落在对面的钟弥脸上。“没那个习惯。” 钟弥桌下的手捏紧,怀疑他在影射自己。 不,他就是! 然后她也婉拒了林瑜递来的酒。 白书铭机敏的眼神在几人面上一过,端杯笑了:“欢迎钟弥了。” 几个人碰杯走了过场,执起筷子吃饭。 钟弥夹了块距离自己最近的秋葵,心里怎么琢磨怎么别扭。 她不该来的,早知道托词有事了。 林瑜见钟弥垂着头,以为她不好意思,忙对她身旁的白浅使眼色。 “给人家夹菜啊。” 白浅哦了声,舀了碗汤递给她,又夹了两块鱼肉和牛肉放进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钟弥垂眸于那两块白嫩的鱼肉,思忖如何缓慢的将它们吃下去。 正要下筷,白浅突然救场。 “哈哈,我突然想起你不吃鱼的是吧。” 钟弥愕住,莞尔笑了。 林瑜尴尬,问道:“原来你不吃鱼的啊,你看我。不过白浅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我突然想起来的。” 钟弥不好意思道:“小时候被鱼刺扎到过,又太笨,一直学不会吐刺,所以就渐渐不吃了。” 她回答得圆滑,将这件事情顺了过去,让林瑜和白书铭都更喜欢了一分。 钟弥睨了眼身旁的白浅,在想他怎么会知道自己不吃鱼的。 再看他手旁亮着的手机界面,注意到白渽的对话框。 她抬头看他,回想起第一次吃火锅的时候白渽点了盘斑鱼片,自己一口没动…… 果然做警察的,观察力很敏锐。 吃饭间林瑜又问了些关于钟弥工作的事,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他们的个人生活。 “白浅,今年都33岁了,早前觉得自己还年轻,不懂事儿。以后怎么打算的啊?” 白浅喝着汤,根本没仔细听自己妈妈说什么:“打算什么?” “结婚啊。” “……” 白浅勺子一扬,差点没整个碗翻过去。 而钟弥淡淡瞥他一眼,抽出纸巾帮他将面前的洒到桌上的汤水擦掉。 “妈,你是不是疯了,人家还在这儿呢你就逼婚啊。” 白浅抱怨了句,不由自主看对面自己弟弟的脸色,苦口婆心道。 “我的事情自己会看着办的,你就别操心了,OK?” 林瑜是有点不好意思的,但嘴上依然嗔怪:“怎么问还不让问了。” “操心白渽吧。” 他这么一说,林瑜还真的把视线放到了白渽身上。 她盯了他一会儿,嘴皮动了动,刻意严肃道:“听你爸说你受伤了?” 白渽扒了口饭:“好久之前了。” “严重吗?” “小事。” 说起伤,白渽不知想起了什么,他暗自扬起嘴角,似乎口中的食物都更好吃了。 钟弥慢悠悠咀嚼着白浅夹给自己的红烧肉,以筷子无心拨了拨碗里晶莹的白米饭。恍然气氛太过寂静,抬头,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第一反应是看向对面的白渽求助,意识到不对,又转头看白浅。 “怎么了吗?” 白浅摇头。 其实只是偶然间的沉默罢了。 林瑜欣慰看着二人,用手肘怼了怼白书铭:“还真般配呢。” 白书铭笑而不语,专心吃饭。 林瑜又要说什么,身旁今晚一直寡言的白渽打断她。 “我是不是见过你。” 钟弥被他突然的发问弄得不知所措,反应倒也快。 “好像……在警局里见过。” 白渽眉梢眼角划过抹促狭的意味:“抓割发变态那次吧。就说眼熟呢。” 林瑜惊讶,白浅偷笑,白书铭淡然。 钟弥扫了眼神态各异的大家,平静笑笑。 但用力扬起的薄唇内,牙关已然绷紧。 甚至,她真想抬腿在桌下狠狠踹白渽一脚。 这家伙故意的吧? 既然一开始装作不认识就别说见过面行吗! 耍她是不是! 胸腔内燃起长久被他捉弄的无名火,钟弥抬手从裤兜里翻找手机,才想起在大衣口袋里…… 念着饭没吃完就离场不礼貌,她还是咬唇按耐下去。 否则绝对要用最恶毒的表情包发他一屏幕! 那之后林瑜的“刁难”都被白浅搪塞过去,晚饭在看似温馨实则暗潮汹汹的氛围下结束。 钟弥起身,松了口气。 她转头,白书铭一直在用探究的眼神观察她,朴实却犀利,仿佛要从她的眼睛中参透什么般。 然后她问自己的大衣在哪,白浅为她指路楼上右拐倒数第二间房,就着理由便离场了。 钟弥顺利找到,礼貌性敲敲门,打开。 这是间约20平米的卧室,内里简单摆着深色系的家具,干净整洁。 她拎起放在床上的大衣,掏出手机,转身要离开时瞥见了门旁的书柜。密密麻麻的,都是侦探小说与刑侦刊目。 注意到旁边柜子里奖杯上白渽的名字,才恍然这是他的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她打量着这两个柜子,对白渽平日有点轻佻的作风忽然就不气了。 这些是他足够优秀的证据,也是他认真对待“警察”这个职业的表现。 最起码,她觉得他是个好警察。 咔嚓—— 钟弥被打开的房门吸引,见到是白渽进来,方才的欣赏又迅速散去了。 她不禁走上前质问他:“耍我很好玩儿是吧?” 白渽垂头看着身前气势汹汹的她,平静绕过,抽出自己床旁书桌内的椅子,跨坐上去。 他双手交叠搭在椅背,见她还站着,似笑非笑地拍了拍松软的床。 “坐。” 钟弥被他丝毫不觉的态度气得冷笑一声,走过去坐下。 她环起胸,怀着一点点心虚和傲娇,再次质问他:“耍我很好玩是不是。” 他将椅子往前移动些许,再次撑手在椅背,目光刚好与她齐平,懒懒道:“我要不转移话题……你得接我妈多少招儿。” “你那是转移话题?说点别的不好吗?非要给我难堪?” “有吗?你反应很快啊。” “我要是没反应过来呢?” 他俶尔展笑:“就只能露馅儿了。” 钟弥略有怨念瞪他一眼,心里不痛快,反而学他无赖的样子。 “好啊,那等会儿我也要跟叔叔阿姨说一下关于‘小美’的事情。” 见他不吱声,她乘胜追击。 “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对你死心塌地的还不领情。” 他轻哼:“说得跟你见过似的。” “那天他们不是提起过吗?都说她长得漂亮,很看好她。” 白渽侧头,抬手支在太阳穴,仔细端详她两秒,施施然道:“你吃醋啊。” 钟弥满心以为自己能扳回一局,不料被他说得脸热:“你不要脸。” 他也不狡辩,默认般笑着睨她。 钟弥此刻是真想跳起来走人,但白渽椅子横在书桌和床边,刚好形成一个等边直角三角形,将她困在里面。 眼瞧自己左右不是,她只能气急败坏地环起胸。 “你让开。” 他不回答,也不动作,只是定定瞅她。 面对白渽的凝视,钟弥怀疑他在酝酿什么阴谋。 最可气的是:世间那么多人,那么多种饱含不同情绪的目光,只有他会让她想躲避。 太讨厌了。 就在她即将忍受不住要爬出去的时候,白渽开了口。 “我妈很喜欢你。” 她不知道他突然说这个干什么,但确实是因为这件事沉静下来。 对于林瑜的热情与真心……她是觉得歉疚的。 为了让自己和白浅都好过点,似乎浪费的是双方老人的感情。 她忽然在想,如果庄伯豪要自己带白浅回家吃饭该怎么做。还演一出烂戏? 白浅是碍于自己妈妈的强势才幼稚的这么做。 那她呢? 或许是像她的名字一样…… 弥补。 替抛下自己的妈妈而进行弥补。 所以不敢违抗。也不能违抗。 白渽见她眸光暗淡下来,站起身将椅子摆回原位。 “走吧,出去。” 钟弥默默跟他回到大厅,茶几上已经放好了几盅甜品。 她面上含笑,接过林瑜亲热递来的白瓷盅盏。 “谢谢阿姨。” 林瑜喜欢她的温婉有礼和大方得体,更是因为没生个女儿觉得遗憾,不由多了分亲切。 “这是我亲手炖的。” 钟弥打开盅盏,看清内里清亮透彻的液体,面颊失色。 一缕缥缈的甜香钻入鼻子,嗅觉挑动着掌管记忆的那根神经,让她全身都僵住了。 银耳雪梨羹。 妈妈以前经常做给她。 “秋冬吃点银耳雪梨,润燥养颜的。” 甚至连说词都一模一样。 钟弥强力控制着颤抖的掌心,回想起那年冬天在妈妈消失了三个月后,汤姐端给她的那碗银耳雪梨。 她摔了碗,在被窝里哭嚎了整整一夜。 小小的她无助又绝望,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中面对了自己被抛弃的事实。 自此,她再也没见到过这道甜品。 无论在家里或是外面。 “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耳旁林瑜的催促将钟弥出走的思绪揪回。 她捏着盅盏,眼前炫色一片,只是想吐。 最痛苦的是她理智尚在。它告诫自己不能失礼,又实在下不去手。 就在她连解释的理由都想不出的时候,一只大手忽的握住她颤抖的细腕。 白渽担忧地觑着她骤然惨白的脸,皱了皱眉。 “要回家吗?” 第20章 她不好追 钟弥看着白渽攥住自己手腕的手,瞬间觉得心思清明许多。转眸见大家都看向她们,想了个借口,却被人截先。 白渽松开手,起身对她道。 “局里临时有点事,我得回去。你要是想回家我就顺便送你。” 他的说辞合理且顺理成章,凝滞的气氛蓦地散开。 林瑜听他这么说,认为自己误解了,笑了笑:“这孩子,着什么急。要送也得让你哥送啊。” “他喝了酒,能送么?” “……可是钟弥甜品还没有吃呢。” 钟弥将盅盏的盖子盖上:“不好意思阿姨,我银耳过敏……” 林瑜闻言甚是惊讶,随即是自责:“哎呀我也不知道,过敏可别吃了。很危险的。” “没关系,连白浅都不知道。”她拍拍她的手,似是轻柔的安抚。“倒是我太挑食,浪费阿姨的心意了。” “一回生二回熟。” 白渽插话,又转头看她。 “所以你要不要一起走。” 钟弥目光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主位的白书铭身上——他什么都不说,面上也没有除了释然外多余的表情。 怕自己若是再多待一会儿就露陷了,她还是跟着起身。 “既然这样,叔叔阿姨我先回去了。” 一番客套过后,钟弥与白渽终于从家门走出。 站在电梯前,长长吁气。 呼……心累。 “哪有银耳过敏的。” 白渽立在她身边,满目揶揄。 “欺负谁没常识呢。” 钟弥瞥他一眼,懒得回答。 两个人刚踏入电梯,身后便传来林瑜的声音。 白渽抬手拦住电梯门。 “这个是送给你的,差点忘记了。” 林瑜手中拿了个深蓝色的绒布首饰盒,简单却精致。她将盒子递给钟弥,笑容和蔼可亲。 “小礼物,希望你能够喜欢。” 钟弥纳闷地打开盒子,看清里面的东西还是伸手将盒子递了回去。 “阿姨,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那是对耳链。 一颗约50分的钻石下面坠着颗直径1厘米左右的圆润珍珠,看成色和光泽便觉得价值不菲。 “这点小钱。” 林瑜拨起自己黑亮的长卷发,露出耳朵上同质不同款的珍珠耳钉,笑眯眯的。 “看,我也有呢。不过年轻人还是戴耳链会更洋气些。” “阿姨的心意我领了,东西真的不能收。” “赶紧拿着。” 林瑜将东西塞到她大衣的口袋里,抚平褶皱。 “冲着我跟你爸的关系也得收了呀。不然庄老头该说我小气了。” 钟弥为难,没等想好说词,林瑜已经小步后退开。 她看着电梯中的二人,心情愉悦地挥手。 “那下次见哦。白渽,大半夜的,将人家送到家门口再走。然后......你自己也注意安全。” 白渽皮笑,意味深长:“放心。” 他松开手,电梯门缓缓关上。 钟弥拿出口袋里的首饰盒沉默,更加觉得愧对。 她转头看了眼置身事外的白渽,说道:“不然你帮我送回去吧。” 白渽接过,打开盒子拎出耳链在她耳旁比量下,然后又放回去,塞给她。 “留着吧。” 见他都不帮着自己,钟弥只能收下。 这个人情她要告诉庄伯豪的,至于怎么还回去……就是他的事了。 坐进车里,钟弥心里依然很不是滋味。 有让人想起旧事的银耳雪梨,还有口袋中让人内疚的一对耳链。 她觉得自己像个骗子。 自欺欺人,逃避着长久来对妈妈的怨怼。还有林阿姨的真情以待。 如果自己姓庄,说不定能够用利益为理由来讨好。 但林瑜似乎是知道她并非亲生,所以无论多么好奇,从不触碰与她身世有关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感受到对方的迁就,钟弥才更觉得歉疚。 望着车窗外的茫茫夜路,她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白渽透过后视镜瞥了眼她凝重的表情,回想方才她的反常,心里大概有个模糊的判断。 第一次见到钟弥,白渽便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平和自持的言行下,掩藏着不可轻易亲近的内心。 令他觉得奇怪的是,大部分隐藏自己多为逃避,她却十分坦然。 “我是他的养女,没有血缘关系。” 不以此为耻,亦不以此为荣。 但,因为在意,才会强调。 白渽脑中闪过很多种套话的方法,最终还是选择转移话题。 “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钟弥不解,“什么?” “之前不是说有个练习生的爸爸不让他参加练习吗。” 她这才理解,从负面的情绪中脱离出来,给他讲了事情的后续。 白渽听完噗嗤一笑:“很意外啊。” “是啊……” 她悻悻吐了口气,也觉得讽刺。 “前面再多的道理都是废话,不如一句庄伯豪好用。” “那他回来了吗?” “还没有。不过我出口恶气的目的是达成了。” “所以,还是亏了我的提点。” 白渽得意自夸,忽然想起一件事。 “话说你是不是还欠我一顿饭?” 钟弥也才想起是有这么回事,有些不好意思:“你又没提……” “欠别人的东西难道不该主动还的么?” 说不过他,钟弥干脆不拐弯抹角了:“那你挑地方吧。” 话音刚落,白渽一个打轮,将车停到了马路边。 他转头瞅她,表情十分认真:“先帮我个忙。” 一切发生的突然,钟弥免不得发蒙:“什么?” “剩下的路程你来开吧。” “嗯?” “我已经三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了。” 钟弥意外看他,借着微弱的路灯光仔细观察。 白渽还是那张俊逸的面庞,笑起来的时候带着抹少年的恣意,而不苟言笑的时候又让人有种肃冷的感觉。 许是车内光线昏暗的缘故,他的眼底有着难以辨别的青色。 想着他刚出差回来,钟弥心软,然后解开安全带下车。 两个人换了位置,钟弥跟着导航将余下的路程进行完毕。 她将车在地下停车场停好,转头却见白渽脑袋侧向驾驶位,斜靠在椅背上熟睡。 这样平和的睡颜让她舍不得吵醒他,想起上次这家伙也陪自己在车上睡了觉…… 算了,反正时间还早,再让他睡会儿吧。 20:09 钟弥看着这个时间,有点担心练习室那边怎么样,但既然翟宁宁没有打电话来,应该就是没问题吧。 这两个月来,除了声乐和舞蹈课外,钟弥没有让王凯给练习生排其他课程。并且,学习的全部是基本功。甚至,一支完整的舞蹈都没有学。 她在等一个时机,预计在十二月初期可以启动。 如果柯云飞不回来,就只能以13人的队伍出现在公众面前。到时候多一人或者少一人都会引起媒体关注……所以最好不要变动。 想到这,违约金的事情也得嘱咐王凯去处理。虽然不多,但一码归一码,她至少要跟公司有个交代。 后续……也还有很多麻烦事。 - 白渽是被一股浅淡的香味唤醒的。 他缓缓醒来,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睁开眼见到还在车里,转头正是也睡着了的钟弥的侧脸。 她撑一只手在中央扶手上,手背杵于面颊安详睡着。 白渽扫了眼时间,22:23。 最后有意识的时候还是七点多,算下来……她竟然一直陪他在车里待了两三个小时。 他定定欣赏了会儿钟弥漂亮的侧颜,在不吵醒她的前提下略微凑近一点点。 鼻尖嗅到缥缈的香气,不像香水那么浓烈华丽,只是淡淡的,很清净的香味。 他的嗅觉一向灵敏,相比于刻意,更喜欢这种自然清幽的味道。 话说,这个人从长相到衣着打扮,亦或品行作风,似乎每一点都能牵动自己。 并非轰轰烈烈。 轻飘飘的来,却留下长久的余韵。 正如他此刻凝视她,除了内心奇怪的波动……还很想知道她的每一天。 白渽正想着,却听钟弥手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着庄哲胤的来电显示,躺回去装睡。 钟弥很快清醒过来,转头见白渽还睡着,挂下庄哲胤的来电。 这都十点半了,他打电话干什么。 想了想,她回复了微信。 【钟弥:睡了,明天说。】 很快的,对方回复了。 【庄哲胤:你去白浅家了?】 钟弥咬咬牙,想着这一切都拜他所赐,内心平添了抹烦躁。 【钟弥:明天再说】 回复完,她怕庄哲胤不依不饶,关了机。 依在座位迷糊了会儿,钟弥睁开眼,才发现已经很晚了。 她想叫醒白渽,转头却遇上他清润的眸子。 他盯着她,似乎早就醒了的样子,然后扬眉一笑。 “你哥……看你看得很紧嘛。” 钟弥坐直,与他保持距离,不由皱了皱眉:“你偷看我微信?” 白渽解开安全带,舒展下身体:“屏幕就在眼皮底下,不是故意的。” 他理了理衣服,又道:“走吧,回家。” 钟弥斜他一眼,拎上包下车。 空荡荡的电梯里,白渽看着上升的数字,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 哥哥,没有血缘…… 他回想起那天庄哲胤来找自己时的傲慢模样……说那是敌意并非不可。 眼见楼层到达,电梯门打开,白渽忽然挡住电梯出口。 若不是钟弥反应快,肯定一头撞他身上。 “你干什么。” 他垂视面前不耐烦的她,若有所思。 没有血缘的哥哥? 钟弥被他瞅得不自在,搞不懂这家伙怎么回事,再次问道:“你干嘛?” 白渽笑笑,像回过神般让出位置,直到走到各自的家门口,才悠悠问她:“你哥不会又要去我哥那里警告一次吧?” 钟弥顿了下。 “我明天会跟他解释的。” “是不是……所有接近你的人他都要去刷一下存在感?” “只是不放心我而已,所以总把别人当坏人。其实我能应付。” 见白渽似乎心有余悸,钟弥保证道。 “我会跟他说,要他不再去找你们麻烦。你放心好了。” 白渽无所谓地耸耸肩,开门前留下句意味深长的话。 “很可惜,我跟他说不定会是一辈子的敌人。” 钟弥看着他关上门,在想男人真麻烦。 小气起来比女孩子都要麻烦。 第21章 她不好追 一大早来到公司,钟弥便觉得头疼不已。 想着可能是昨晚在车上睡觉后着了凉,她吞了几颗上班路上买的感冒药,按时参加偶练部的会议。 今天的会议有点特殊,庄哲胤要参加。 除此之外还有艺人部和公关部的两位大佬。 所以更不能游离在状态之外。 庄伯豪之前赞同她‘平民偶像’的概念,钟弥便以此为准备,与部门的其他人员商量了许久。 此刻王凯将接下来的计划整理并以PPT的形式介绍给几位部门领导,虽然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懂,但面上都很认真。 这个企划的名字暂定为《星尘计划》。 星尘英语为‘Stardust’,直译感觉起来像‘星星的尘土’,实际上指的是像尘土一样多的星星所形成的星云或者星团。 钟弥选择这个词,寓意每个看似平凡的孩子都是一颗独立的小星星,他们很优秀,只是被浩瀚的宇宙吸纳了光芒。但当他们聚到一起,互相协作、反射,便会能够让大家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以此强调‘团结就是力量’算老生常谈了,奈何通俗易懂。 计划的第一步:是给所有的练习生拍宣传照片,逐个官宣其是中天练习生的身份。 至于第一个官宣的,当然就是之前掀起小小波澜的毕杰了。 只是仅靠官博的影响力很没趣,所以钟弥上个月就抽空又去拜托了周迩。 ——她要的是国内最具影响力的青少年时尚杂志《PeachIE》的封面。纸刊与电子刊双行版。 这个封面她等了一整个月。 本以为泡汤了的,毕竟总编周时枫不是个轻易徇私的性格。这次点头,除了看在小女友周迩的面子,估计也觉得毕杰有那么点潜力吧。 首先,毕杰外形很好。其次,他有话题性也有粉丝基础。最后,中天的艺人偶尔是要配合品牌方拍照登杂志的。 不然周时枫那么精明的人,若不是觉得能够双赢,让他点头简直比登天还难。 长期努力工作换来的是一个不够尽善尽美,但细节处都有考虑到的计划。 王凯一番汇报进行完毕,在座的领导互相对视,琢磨着如何提出疑问和改进意见。 大公司有个通病,那便是你的工作不能完美。 否则高层的价值体现在哪里? 他们的头脑与智慧都在那些别人看不到的缝隙里。 魏广楠想了半天,还是开口。 “计划不错,从头至尾都很周祥,只是偶练部加上你一共才4个人……光官宣有关的工作就忙不过来吧?公关部那边要处理所有艺人的事情,怕也忙不过来。” 他话中有话:你们偶练部再忙,也不能牵扯我们艺人部和公关部的精力与人员。 对此钟弥差不多料到,正中下怀。 她纤细的手指漫不经心转着水性笔,勾唇微笑。 “所以,我们要再招人。” “什么?一个小小的偶练部,连个名堂都没搞出来,要比其他部门人都多吗?” 钟弥转向言辞颇为犀利的常坤,坚定点头,“没错。” 眼瞅常坤就要拿出前辈的姿态来压制她,庄哲胤轻轻以指节叩了两下桌面,将大家的视线吸引过去。 他瞅着自己那胸有成竹的妹妹,问道:“你确定?” 钟弥放下手中的笔,拇指与食指相触,比了十分清楚的‘3’。 “至少三个。” 两位部长明显坐不住,转头准备听庄哲胤怎么回答。但他只是注目于PPT,没有任何多余的后话。 “钟弥,”魏广楠还是讲道理的,“你缺人,我理解。谁都有人手短缺的时候。但是一个就罢了,三个会不会有点太多了?” 常坤紧接着插嘴:“自从你从人资部调出来,人资部四个人忙得团团转。就算要招聘,也得可着人资部来吧?” 常坤平日与杨芳老公私交甚好。这句疑问难听,如鞭子般抽在庄哲胤心上,抬眸相视的时候不由带了抹愠气。 钟弥的独立是偶然造成的,不给人资部招人也确实是因为没必要。 但经他这么一说,倒像坐实了庄哲胤与钟弥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公开偏袒,甚至……挑衅味很浓。 庄哲胤细长的眸子眯了眯,在想该如何对付这个年资在自己之上的老部长。 话说重了会失身份与气度,但说浅了,日后得寸进尺更不好控制。 他要立威,也要服众。 就在他想好如何接话的时候,钟弥蓦地笑了。 “那是人资部的能力问题吧?” 常坤稀疏的眉毛皱起来,更加显老:“什么?” 钟弥歪坐在椅子上,姿态慵懒,目光中的戏谑分毫不减。 “我在人资部的时候一个人做了三个人的工作,剩下的人在干嘛?” 见常坤哽住,她又道:“既想保持自己之前微少的工作量,又想出成绩,最终互相推脱发现不奏效,当然要招一个更有能力……哦不,是任人欺负的实习生。” 常坤与魏广楠对视一眼,双双沉默。 “庄总说过,公司是赚钱的,不是养闲人的。人资部平日都要做些什么我最清楚了,如果这样都要加人……新人的工资从她们身上扣吗?” 常坤被她傲慢的态度激得站起来。 “工资是你开的吗?你想怎么就怎么?” 钟弥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冷笑,重新坐正,勾住水性笔在指尖旋转。 “既然常部长知道……以后说话也知道分寸了,吼?” 她在提点他们: 中天娱乐的主人是庄伯豪,他的儿子庄哲胤现在位坐总经理,并且手握15.8%的股份。 他才是在场说话最有分量的人。 魏广楠与常坤愕住,不曾想她这般犀利。 之前认识的钟弥,是人资部的低调冷美人。 现在的她,是底气十足、健谈又狡猾的狐狸。 眼睁睁看着自己妹妹与两位‘长辈’斗智斗勇,还暗自帮他摆正二人‘打工人’的位置,庄哲胤心里别提多痛快。 他暗笑片刻,端正神情道:“既然钟弥说过不会麻烦二位,那么也都专注自身吧。自己部门的事情自己操心,杨芳若是真有需要会来找我的。” 说罢,庄哲胤起身,他最后睨了眼钟弥,扔下个结果走了。 “1个,否则免谈。” 钟弥目送大家走出会议室,双手合十,杵在下巴细想。 一个人……总比没有强。 - 职位:偶像练习生助理 工作内容:管理偶像练习生日常课程、生活。 要求:男性。有耐心、责任感。5年以上经纪人就职经验者优先。 …… 钟弥看着自己拟定的招工简章,发了邮件给一直以来合作的猎头公司。 傍晚五点半,王凯他们已经走光,而助理翟宁宁的工作时间与练习生一致,此刻还没到场。 她觉得口干,端起杯子饮了口,才恍觉已经没水了。 起身来到茶水室,她将马克杯放在出水口下方,边接水边细想之后的工作。 不知道是不是吃了感冒药的缘故,钟弥很迷糊。有些想法分明是确定的,可依然觉得不够清晰。 突然手背被溢出的开水灼到,应激反应使她将杯子扔了出去。 钟弥看着满地杯子的碎片,头疼不已。正当她要转身去拿扫把,一个欣长的人影悠悠走了进来。 余知睿身着一身灰色连帽卫衣,外套一件黑色棒球棉服,好奇地看向她。 他巴掌大的脸上有着瞬间的表情转变,幼圆的瞳孔含了一丝无奈,随后将左肩的书包放在一旁柜台上,拎起笤帚准备收拾。 钟弥有点不好意思,忙要去拦,让练习生帮自己收拾算什么,像欺负他似的。 “我自己来就好。” 余知睿身子微侧,躲开她,冷冷道:“今天我值日。” 他的语气笃定,理由也正当,倒让钟弥觉得自己碍事。 想了想,还是让出位置给他打扫。 带练习生近三个月,钟弥真正与他们相处的时间却很短。 余知睿平日甚少在她面前出现,偶尔留下的印象也蛮不错。 这个颜值清爽的小伙子有着少年的青涩,又有着成熟男人的稳重。 可能哥哥是知名制作人的缘故,相比别人开窍早,是全能型选手。 之前翟宁宁建议她在练习生中选一个类似班长的孩子,当时钟弥便觉得余知睿很合适。 他与毕杰的年龄都是最长,但毕杰要照顾弟弟妹妹,精力未必比得上他。 后来碍于忙碌,这件事便搁置了。 此刻钟弥倚在茶水间门口见他认真打扫的模样,心下安慰,本想问他是否有当班长的意愿,一个熟悉的人影迅速从眼前晃过。 柯云飞? 柯云飞大步流星地往办公室跑,后知后觉定住脚步,连忙退回去。 他看清钟弥的面庞,既热情又激动的握住她的手。 “钟导!” 钟弥还处于感冒药的副作用里,对这突然的事件搞不清楚。 “你怎么……又离家出走了?” 柯云飞扑哧一笑:“我爸同意了!” 她意外顿住,又听他解释道。 “不过我爸只给我一年时间,不参加练习的时候也得上补习班。如果明年的这个时候我还不能出道的话……就只能出国上学。” 钟弥这才恍然,脸上有了笑意:“也算得上是个折中的方法。” “还得多亏你去见了我爸。” “我没做什么。是你配合的好。” “至少因为你,我爸他肯听我说了。”柯云飞高兴地呲着一排小牙,想起什么,试探道。“那我……还能参加练习吗?” 钟弥欣然笑了。 “你辛辛苦苦争取了一年的时间,要是在我这里枉费多可惜呢。” 读懂她话中的意味,柯云飞无比激动,再次握紧她的手:“谢谢,真的谢谢你。” 就在钟弥双臂被他甩得不受控制且哭笑不得之时,余知睿忽然走过去抓住柯云飞的胳膊。 他觑着他,五指用力,眼里不知是什么情绪,语气倒蛮和善。 “恭喜回来。” 然后,余知睿将他的手从钟弥腕上扯开。 柯云飞僵了下,倒也没在意,转而反握住他的双手,拖着他便往练习室跑。 “快告诉我最近老师都教什么了。” 钟弥环起胸,看着他那兴奋愉悦的背影,心中长久的空落感逐渐缓和了。 14个人。 官宣前终于尘埃落定了。 从此,练习室最末的一块闲置的白板上多了两行字。 一,不轻言放弃。 二,自己的人生自己把握。 ------ 作者有话要说: 钟弥:【环胸欣慰】 第22章 她不好追 “不好意思让一下!” 踏着六厘米的高跟鞋冲出电梯,钟弥差点与人撞个趔趄。 “对不起。” 她胡乱道了歉,也不看对方便直冲练习室。 余知睿望着她慌忙的背影,诧异跟了上去。 他从未见过她这么失态。 “柯云飞!” 钟弥哐的将玻璃推门撞开,胳膊肘生疼但也顾不上。 柯云飞正跟其他人聊着天,猛地被吼了一声,瞪大了眼睛:“钟导?你找我?” 钟弥喘着粗气,冲他摆手:“出来!” 他莫名其妙出去:“怎么了啊?” 钟弥发觉毕杰等人趴在门口偷偷张望,拽了柯云飞的衣角来到茶水间。 柯云飞不懂她神神秘秘做什么,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她觉得好笑。 “你找我有事啊?” 钟弥调整好呼吸,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问道:“恩……那个……你有没有跟他们提过我的事情?” “什么?” “就是……”她忽然有点说不出口。 昨晚钟弥大半夜因为磨牙醒来,吃感冒药的时候猛然想起那天自己跟柯峰说的那句话。 -“凭庄伯豪是我爸爸。” 当时柯云飞在场…… 他虽然18岁了,但毕竟还小,分不清事情的轻重。 万一这话他无心说给别人,一传十,十传百,最终被公司里的人知道…… 她暂时还没有坦然面对这件事的准备。 柯云飞见她皱眉思忖,回想了下,眼眸顿时一亮。 “庄伯豪是你爸爸?” “嘘!” 钟弥大力捂住他的嘴,将他按到墙上,像制服了一个小喽啰。 “你小点声!” 柯云飞后背撞到坚硬的墙壁疼得不行,但被她死死捂住嘴又叫不出来,只得手舞足蹈。 钟弥见他痛苦,忙松了手:“不好意思。” 他龇牙咧嘴的揉揉后背,解释道:“当然没说。” “真的?” “我是那种人嘛。” 钟弥这才松了口气。 凌晨想起这件事后便心惊胆战的,生怕这事儿传出去,都没睡好。 “那……”她横了眼龇牙咧嘴的柯云飞,声音低下去。“你要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柯云飞一愣,不明白这点小事还要保密。 但见她如此紧张,想必也有难言之隐。他脑筋一转,问道:“你以后会一直带我们吗?” 她打量他,不知道忽然问这种事做什么:“怎么?有事求我?” “不是,只是偶然间……看到你发布的招聘信息。” “所以呢?” “让我替你保守秘密很简单。” 柯云飞眼波一横,笑容有点诡异。 “你带到我们出道就行。” “……” “这世上没什么是公平的,一物换一物那是最互不相欠的方法——我爸教我的。” 忽然被这小子威胁,钟弥只恨自己当初多管闲事。 尽管在管理练习生的过程中困难重重,也因为烦躁跟庄哲胤作过闹过,但要她真的放弃……别说面对庄伯豪,她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无能。 柯云飞见她沉默,循循善诱道:“我爸也是个有钱的,以为自己是大老板,想给我安排一切,但我不想活在他的光环之下。‘某某某的孩子’,这种标签可不好听。你也这么想的吧?怎么样?考虑下?” 钟弥笑他还是青涩。她跟庄伯豪可不止这么简单。 犹豫片刻,还是松口:“好。但如果这件事情泄露出去,我肯定把你从练习生中除名。” 他伸手与她握手:“交易达成,合作愉快。” 看着柯云飞大步离开,钟弥低声念了句麻烦,没想到他竟又折回来了。 “我一直以为你跟我爸说的那些话都是吹牛……原来是真的啊?” 钟弥瞪大眼睛,此刻更多是责备自己失算。一对薄唇动了动,要说话,却见柯云飞又风一样的跑走了。 她懊恼地叹了口气,怨自己每次涉及到家里的事都免不得冲动,转身要去茶水间冲杯咖啡找回状态,差点又与里面的人撞个满怀。 余知睿高大的身影如一堵墙,居高临下地打量情绪尚不稳定的钟弥,后退一步。 而钟弥则是心虚,担心自己刚刚与柯云飞的话他听到多少。 “你……一直在这里吗?” 余知睿将一边耳机摘下,疑惑歪头:“什么?” 她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目光毫无动摇,松了口气。 “没事。” 余知睿绕过她走了出去,恍若不经意般想起什么,走回茶水间。 “喂。” 钟弥看他从背包中掏出个白色小盒子递过来,纳闷接过。 余知睿冷淡睨她,转身走了。 “楼下超市抽奖送的。” 钟弥望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再次将目光放在手中的小盒子上。 这个小盒子手掌大小,六面皆是白色,掂量着有分量,光靠猜还真不知道是什么。 不会是……什么恶作剧吧。 想起平日余知睿稳重的作风,钟弥还是拆开了。 竟然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粉色马克杯,把手的右侧印了行小字“Not for sale(非卖品)”。 她噗嗤笑了出来,然后用热水烫了杯子备用。 刚好,都不需要再去买新的了。 - 自从柯云飞归队,星尘计划逐一展开。 钟弥每天九点正常上班,与王凯等人碰练习生的行程和课程。等到五点王凯他们下了班,又要跟翟宁宁确认每个人最近的状态与表现,直到凌晨才回到家休息。 忙碌中又一周过去,12月10日《PeachIE》发刊,毕杰作为首发人员终于以中天娱乐偶像练习生的身份登上杂志封面。 随之是官方为练习生独立创建的微博账号:@我们是中天的练习生,粉丝瞬间破十万。 之前的全部推测被推翻,中天娱乐的官博也转发认领了毕杰。 【@中天娱乐:是我们的孩纸之一。@我们是中天的练习生】 这样卖萌的可爱语气一反常态,完全凸显出了公司对孩子们独有的宠爱。 紧接着,钟弥让人上传了毕杰进入中天练习后的一小段混剪。 杂志上精致帅气的他与私下练习时挥洒汗水的模样几乎无差,再次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偶练部也趁机炒了个话题#帅哥卸妆后还是帅哥吗#,直接让官博粉丝数暴涨。 经历几天的人气酝酿,寻找毕杰合作的客户爸爸多了起来。 钟弥为了不影响他的生活与形象,推了全部的合作邀请。因此还被公司的人诟病,说白给的钱都不赚,不是装清高就是傻子。 然而她有着自己的规划,完全不介意。 毕杰官宣后拿到给《PeachIE》拍摄封面和内页的佣金,辞掉了咖啡厅的工作。他之前攒了不少钱,够他和弟弟妹妹用一段时间了。 钟弥对他这种把握尺度的能力很欣赏,也私下跟他说急着用钱可以预支,出道后或者有了通告费后归还。 随后,一切又像之前一样很快回归平静。 这天周三,所有的千头万绪暂时清算完毕,晚上十点,钟弥一个人趴在桌子上迷糊。 她的感冒一直没有好,之前心里有星尘计划的压力吊着,吃点药便也欺骗了身体。 接着是长久的睡眠不足和饮食不规律…… 此刻大脑知道忙碌告一段落,那根紧绷的弦毫无预兆的断掉,让钟弥瞬间连爬起来回家的力气都没了。 她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头昏脑涨。 恍惚中听见练习生们如常下课离开,还有翟宁宁的小声道别…… 她似乎以为她睡着了,没敢多叨扰。 四肢百骸蔓延开的酸痛与涨热的脑袋告诉钟弥自己发了烧,抬手去找药的空档,不小心弄掉了一沓文件。 祸不单行…… 她不去理会,此刻只想睡觉。 不久,有人捡起了地上的文件,轻轻推她。 “喂。” 钟弥费力抬头,看清是余知睿,扶额问他:“你还没走。” 余知睿打量她:“你不也没走。” 她嗯了声,这才觉得不能在办公室,要回家睡。 摇摇晃晃起身,两步便被对方扶住。 余知睿并非刻意碰到了她的手,被那异常的体温惊到:“你发烧了?” 钟弥重新站稳,精神好了些许。 “嗯,回家睡一觉就好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他沉声看着她:“你觉得自己现在还能开车吗?” 他又叹了口气:“我送你吧。” 钟弥知道这种状态下开车肯定会出事,这么晚叫代驾又不安全……还是随他去了。 似乎在车上昏昏沉沉睡了一觉的缘故,再醒来后,身上的疼痛与体温愈发不受控制。 钟弥斜依在电梯中,浑身发软,碰一下都难受。 到达17楼,她想让余知睿回去,走了两步还是不自主的蹲下喘气。 她的脑海一直回荡着对自己的告诫:‘不行了,撑不住了。’ 余知睿担忧地看着她,还是揪起她的袖子,将她扶到房门前。 “密码。” 钟弥强撑着按完,却提示密码错误,她迷糊地眨眨眼,抬头才发现按的是白渽家的门锁…… 她此刻还不忘在心里暗暗骂了句,忙往自己门前挪步。 好巧不巧,1713的房门打开了…… 白渽先是见到一个陌生的男孩子,随即注意到他身旁以奇怪姿势佝偻着按门锁的钟弥……见她与以往不同,怀疑她喝了酒。 正要说什么,钟弥已经按开门锁,着急中眼前一黑,顺势扶住了余知睿的胳膊。 白渽走上前,却见那男生带着钟弥戒备地退了一步。 “我来就好。” 余知睿冷冷睨他,目光往来之时,还是揽住了钟弥的肩。 白渽似乎接收到了非比寻常的讯号,眉心一震,利落干脆的拍开他的手,然后忙去查看钟弥的情况。 当他的手触碰到她的刹那,钟弥已经整个人昏了过去。 她自然依到他的肩窝,额头的温度灼人。 白渽这才意识到不对,探手去她额前,抬眸时已是凌厉的责备。 “为什么不带她去医院?” 余知睿看了眼倒在他怀里的钟弥,顿时无话可说。 白渽夺过他手中的车钥匙,将钟弥打横抱起。 “让开!” 第23章 她不好追 稍稍有意识的时候,钟弥最先是嗅到股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 她睁开眼,待画面中的浅白色四方格子图样的天花板清晰……才恍惚地从迷蒙的梦境中走出。 有时候不明白,脆弱的时候总会梦见妈妈。 那张美丽的面庞,温柔的笑容…… 仿佛还在昨日。 钟弥知道的,自己对她是爱恨交织的感情。 毕竟支撑她整个童年的是她,给予最初温暖与关怀的也是她。 她的心理医生孙老师说过: 每当你觉得难过或愤怒,甚至陷入其中的时候,不要畏惧,让它过去。 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但不要纠结这种情绪的来源。 平静地接受它,然后让它走远。 此刻钟弥望着亮白的天花板,失焦的画面再次清晰。 一根不锈钢架子上方吊着个透明的塑料吊瓶,其中还剩一半的液体。 微微转头,扎着针的手边坐着白渽。 他垂头看着手机,一只手翻阅,另一只手握着钟弥吊针上最细的导液管。 药液的温度都是低于人体体温的,输入血管难免会觉得不适。而经过人手的时候多少会将药液温热,再进入身体时便少些刺激。 这也是小时候生病打针时妈妈告诉她的…… 感受到眼角的微凉,钟弥注视着白渽低垂的面颊,心中触动温暖。 晕倒前她不停告诉自己要坚持住……可能时机恰好,余光注意到他走出来顿时便没了意识。 是不想麻烦他的,最终还是他将自己送来了医院。 白渽看完队长在群里发的新文件,抬头正见钟弥已经醒了。 他将手机揣回口袋,换了只相对温暖的手去握导液管。回想今晚,悠悠道:“这么久不见,还真是给我了个大惊喜。” 钟弥没懂他的意思,要说什么,却见他伸手到自己额前试探体温。 “好多了。” 白渽似乎并不因为深夜陪她在医院而觉得烦闷,脸上依然是浅淡莫测的笑意。 她应了声,在他的帮助下慢慢坐起身,目光再遇上,因为尴尬,转而说起轻松的话题。 “平时我身强体壮的,没想到被感冒打倒了。咳咳……” 钟弥干笑,紧接着便是没能控制住的咳嗽声。 白渽无奈,“别说话了。” 钟弥看了眼他腕上的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 输液室内每张床位都被占满,就连座位也只剩零星几个。目光落在自己扎着针的右手,她伸手将输液的速率调高。 刚松开,白渽又将速率调整回去。 “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意识到自己不是铁人。” 他表示不理解,碍于旁边病床的人在睡觉,略往她面前靠近,小声道。 “生病不丢人,这很正常。” “我只是想早点回去。” “在能够休息的时候休息,难道不好吗?” “那你……” “不要在意我。” 钟弥听他坚持,还是默认。她想了想,问道:“这两天忙吗?好久都没看见你了。” “忙的是你吧。”白渽调整下坐姿,“练习生什么的,搞得挺热闹。” “工作嘛。” “刚刚送你回来的那个……” “啊,也是练习生。” “是之前提起过的?” “不是。”钟弥不合时宜地认真道。“余知睿家庭条件不错,本人也努力。” 白渽回想他方才的作为……低低嗯了声。 “医生说你疲劳过度,这样下去不行。” “近期太忙而已。” 他抬眸看她凹陷些许的面颊,目光如炬,像在逼供:“没好好吃吧?” “每天都有正常吃饭……” 听到白渽冷笑,钟弥后半句话干脆不说了。 感受着此时身体的强烈不适,她有点后悔,其实是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奈何事情多,又生性要强。 沉沉思索中,输液室忽然进来个抱着孩子的母亲。她一只手举着吊瓶,一只手抱着刚刚哭过的女儿。 小女孩约五六岁,额头上贴着个退热贴,鼻尖通红。她盯着自己手背上的胶布满面委屈,然而还是把眼泪憋了回去。 钟弥见母女俩在寻找床位,莫名联想到了幼时躲在妈妈怀中的自己。 感慨过后,她拍拍白渽,对她们招手。 “来这里吧,我很快就走了。” 白渽后知后觉,见到母女俩感激前来,对钟弥不由多了分欣赏。 他扶着她起来,让出位置给她们。 年轻的母亲安置好女儿,嘱咐道:“快谢谢叔叔阿姨。” 小女孩害羞的往自己妈妈身后躲,声音甜糯的道了谢。 钟弥微笑回应,转身跟白渽找了个双人的座位坐。 他将吊瓶挂好,不忘逗她:“被叫阿姨还这么高兴。” “我比她大二十多岁,不叫阿姨叫什么。” “也是。” 白渽见她下意识缩手,想起自己穿的是她的羽绒服,脱下披到她身上。 钟弥要推却,发觉这竟是自己的衣服,再看白渽只穿了件白色长袖T恤配米色棉麻布阔腿裤,疑惑道:“你的外套呢?” 说起这个白渽就哭笑不得:“着急带你来急诊,忘了穿。” “……” A城地处北方,四季分明,今早听闹钟的天气预报说有零下□□度,钟弥才掏出长羽绒服。 医院是有暖气的,输液室也不算冷。即便如此,白渽这身衣服在外面还是太单薄了。 想来自己有责任,钟弥心软。 她坐近他,将羽绒服平展开,勉强罩住他的肩。 白渽对她的靠近甚是意外,愣愣地瞅着。 此刻他们肩并肩,分享同一件衣服的温暖。 确实是异常亲昵的。 钟弥意识到了,也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转过去淡淡道:“毕竟是因为我。” “……” “再把你冻感冒了……张队长就缺个帮手。” 白渽目光落在她逐渐泛红的耳朵,笑了:“反正我明天请了假。” “请假?你们不忙吗?” “没案子,天下太平。” 他趁她不注意,调低了吊针的流量。 “困吗?”白渽拍拍自己的肩,刻意玩笑。“非常宽厚。” 钟弥斜他一眼:“瘦得跟猴似的。” “哈?” 这还是白渽第一次听别人这么评价自己,当然是不服气的。 “我只是看着瘦而已。” 她应付了两声,再不多言。 异性间过多的肢体接触会让双方产生美好的错觉,钟弥从不信那瞬时的心动,所以与人相处习惯性的保持着安全距离。 可是白渽对于她来说……本来就是一个在界限边缘试探她底线的人。 她不能确认他偶尔的越界是否刻意,甚至有时候反应过来事情已经过去了。 今天若不是没办法才不会跟他肩靠肩。 白白惹人误会。 白渽见她表情阴沉,脸色却红润,暗自偷笑。然后也不再逗她,只默默抓住输液管,以掌心的温度温热流过的药液。 是个特别的夜晚呢。 - 打过针从医院出来,外面已经下起大雪。 漫天飘摇的雪密密麻麻,在昏黄的路灯下反着光,映得夜空开阔而明亮。 钟弥定定瞅了会儿,吸了口雪夜甜爽的空气,觉得治愈。 白渽见她神情里带着欢喜:“你喜欢雪?” 钟弥撇撇嘴,看着如同盖了层银白色薄被的世界。 “至少现在是。” 他点头,想起件有趣的事。 “上大学的时候赶上下雪,负责体能的老师都会让我们脱了上衣在雪中拉练。” “脱了上衣?” “嗯,要光着身子在冰雪中又滚又爬的。”白渽似乎很怀念的样子,“拉练结束后就直接在操场上打雪仗。” “……” 看着钟弥难以置信的样子,他舒展个得意的笑容:“可壮观了。” “那……学校的女孩子怎么办?” “她们就在宿舍或者操场边看着啊。一具具鲜活美好的肉.体,不看白不看。” 她嗔他一眼:“赶紧取车吧你。” 白渽接过她的车钥匙,很快取车来到门口接她。 钟弥坐上车,撑手于车窗望向天空。 这样大片轻盈的雪让她觉得内心平静,就连轮胎碾过积雪的咯吱声都如教堂的钟声般带给她治愈。 真好,病了场,也恢复了健康。 凌晨的马路上车辆极少,见钟弥还恋恋不舍的望着窗外,白渽稍稍放慢车速,既注意安全驾驶,又给足她沉浸在雪景中的时间。 “这是今年第一场雪吧。”她问。 “嗯,来得晚了点。” “再晚点也好,赶上圣诞节更有节日气氛。” “你还过圣诞节啊。” “没有,”她依在车窗,“只是觉得花花绿绿和白雪叠加在一起很热闹。戴着红色的围巾,穿着浅色的大衣,手上再握着杯热热的咖啡。哈……多好呢。” 白渽想象了下她描述的画面,意外笑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感性的一面。否则真觉得你是块……” 他寻找着形容她的词。 “金属。不像石头那么顽固不化,但太分明了,很无趣。” 钟弥扭头瞪他一眼,又转回去继续看雪。 她可不想因为他而扰了自己平静的心情。 没多会儿,白渽又道:“你听没听说过……初雪时许愿很灵?” 钟弥无语,觉得可笑:“身为警察难道不该信科学主义吗?封建迷信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在初雪当天被人表白才知道有这么回事儿的。” “哦?所以你接受她们了么?” “没有。” “你看,一点都不准。” 听她取笑,白渽此刻真的无奈到了顶点。 “说你是块金属还真没错,你能不能用浪漫的目光来看待这件事?” 浪漫的眼光? 钟弥望着车窗外飞舞的鹅毛大雪,想想在这样美好的意境中告白,无论结果如何……确实是很好的经历。 但后知后觉他又嘲讽自己,她也没客气。 “我是金属你是什么,吃东西口味那么极端,没味觉是吧?” 恰逢红灯,白渽踩下刹车,稍微急了点。 他转身凝视副驾驶上的钟弥,直到她瞅向自己,才沉沉开了口。 “来了解下?” “……” 第24章 她不好追 车厢外纷飞的大雪洁白莹然,恍惚映着路灯微弱的光,将白渽的面庞衬得更加真挚。 钟弥在他的凝视下愕住,如同被什么东西牵扯着移不开目光。 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生得很周正。 除了上次抓‘割发变态’见过他办案时冷峻严谨的模样,大多都是瞳孔澈亮的,眼睛总是弯月形,似乎看什么都饱含深情。 特别是在他注视自己的时候,这样的感觉就翻倍增长。 积雪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两道平行的轮胎印在路口前戛然而止。 信号灯由红转绿…… 夜深静谧,落雪却有声。 片刻,钟弥回过神,转头将视线移开,只留小半张侧脸给他。 白渽默不作声,眸底闪过一抹失落,很快散去了。 他瞥了眼已然绿了的信号灯,继续沉默地开车。 钟弥在这转变了的氛围中有点窘迫,胸腔内荡涤着诡异的微波,比药物的副作用还令人心悸。 记忆逐渐浮现,往日细小的细节汇聚、拼凑、合并……紧接着一个荒唐的想法冒出,让她不由攥紧了五指。 他是不是…… 不会的。 白渽对她不一直都是这幅轻浮的样子么。 话中有话,自带嘲讽,还动不动就捉弄她。 可…… 办案的时候很严谨,有上进心。 偶尔也绅士体贴,温柔细心……蛮会照顾人。 庄哲胤也这样啊,欺负与疼爱并行,那都是出于做哥哥的责任。 白渽……按辈分看,他是白浅弟弟,也就是她的弟弟。 姐弟间吵闹友爱,不很正常。 钟弥想着头疼,以为是感冒作怪,最终只得出一个答案:赶紧回家。 直到车子抵达停车场,两个人也没说过一句话。 站在上升的电梯中,余光里白渽的身影格外突兀,刺眼得想让她背过身。但越心虚,越让人误会,钟弥还是强忍住胡乱的猜忌进了家门。 她关好门,蹲在玄关松了口气。 头顶的射灯灯光柔和,偶的看见自己手背贴的医用胶布,脑海都是今晚白渽守在自己病床前的画面…… 他的侧脸坚毅认真,细长的睫毛勾着温柔,注视她的时候向来懒散,又蕴含分辨不出的情绪。 叮咚—— 突然的门铃声打断她的思绪,起身去看,视频里竟站着白渽。 他怎么还在这儿? “是我。” 白渽直视镜头,仿佛笃定她正站在门后。 钟弥顿时起了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后退,回应道:“啊,什么事?我刚洗完澡,不太方便。” 她甚至蠢得做了个护胸的动作。 镜头内的白渽促狭地眯眯眼,随即垂头浅笑,将两盒药举到脸前。 “你的药在我这里。” 钟弥松了口气:“啊,你放门口吧,等会儿我换好衣服就拿。” 白渽蹲下,将药放在门口,又在门前停留两秒,走了。 钟弥听见隔壁房门开关的声音,等了几分钟,才悄咪咪打开门。 明亮的走廊空荡,灌入深夜寒凉的风。她伸手,迅速将两盒药拿了进去。 洗过澡,吃了药,钟弥换上舒适的睡衣,掀开被子躺下。 今晚她没有拉窗帘,安静欣赏窗外盈盈的飘雪。 这样干净洁白的雪只限今晚,明天早上城市苏醒……便会将它弄得泥泞。 她忽然想起白渽从医院出来时说的话,每年第一场大雪,他们都会光着身子在雪中拉练。 那样的画面在她的想象中变得生动丰富,想来也挺有趣的。 钟弥翻身躺平,刚闭上眼睛,手机短暂的震动了下。 个浓缩:难受喊我。】 …… 她盯着白渽的微信界面,心下是温暖踏实的,但……不知道怎么回复。 本想装作没看见,他又发了一条。 个浓缩:不用回了。】 - 凌晨一点半,一墙之隔的1713。 白渽坐在长长的餐桌前杵着下巴,回想钟弥今晚的反应…… 这还是他第一次觉得没有信心。 思忖片刻,他拨通了白浅的电话。 - 第二天清晨,钟弥是被外面明亮的日光唤醒的。 外面的雪果然停了,银装素裹,衬得世界干净清亮、碧空如洗。 昨晚她睡得香甜,没有做梦,腮帮子也没有如常酸痛。想是针剂效用好,连磨牙的毛病都治愈了。 钟弥收拾过准备出门,找了半天车钥匙,才想起应该是在白渽那里。 她咬咬牙,为了不去打扰他还是决定打车上班。 刚走至门口,密码门锁蓦地响起,紧接着门便被打开了。 钟弥惊愕,眼睁睁看着白渽开门进来,更加难以置信。 “你……你怎么知道……” 白渽悠悠打断她的话。 “我敢保证你所有的六位密码都是这个。” 她生日。 “要是不放心等会儿换掉就好。” 从不可思议中回神,钟弥觉得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你这是做什么?” 白渽随手关好门,另一只手里拎着个焖烧壶,十分自然地换上拖鞋进屋。 “?” 做警察的都这么霸道的? 她家又不是案发现场! 钟弥冷哼一声,不满地双手环胸。 “喂,白渽,谁让你随便……” 话未说完,白渽刚好走至她面前。手一抬,温热的指尖落在她纤细的脖颈,轻轻勾扯。 他俯身,以额贴上她的额,确认了体温,又很自然地松开手。 “退烧了。” “……” 钟弥在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中愣住,即便脑子已经转回来,眼前依然是他密长睫毛铺下的阴影。 她的鼻尖还缥缈着他薄荷牙膏的气息,清亮的,迷幻又刺激。 随后她捂着自己的脑门,涨红了脸,羞也不是气也不是。 他疯了? 白渽来到半开放式厨房,扭头见她傻站着,默默打量她的衣着。 “要去上班?” “当然。” “请假吧。” “为什么。” “不能去。” “?” 钟弥原本就有起床气,加上没吃早饭,再被他忽然闯进家里,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就要报警。 ……报什么警。 她要说话,却见白渽将一小张纸拍到厨房餐桌上。 诊断书:建议休息一周。 “休息一周对你来说是困难,一天总可以吧?” 白渽从橱柜中拿出两个小碗,冲干净,将焖烧壶中的东西倒入碗里,然后抽出个不锈钢勺子,端到餐桌前。 “坐。” 钟弥环起胸,怒瞪过去。 他以为这里是自己家吗? 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钟弥还是决定坐下与他好好谈谈。 她的事情自己是会看着办的,不需要他过问。 “谢谢你的关心,但我已经没事了。” 白渽递过勺子,以绝不妥协的目光示意她吃东西。 仿佛她是个诡诈的罪犯,无需多言,只沉默逼视。 钟弥咬紧牙关,看了眼碗中白亮的米糊,皱了皱眉:“我没胃口。” “吃不下东西还觉得自己没事了?” 激将法对于钟弥这种自尊心强的人很有效。 她气得抄起勺子吃了两口,竟然觉得这带了点淡淡奶香味的甘甜米糊蛮有滋味。 顺滑中还有清脆的细碎。 像是马蹄,或是山药。 这种不常见的食材……是他一大早去买的么? 白渽撑着面颊欣赏她变化的神情,想笑她还有孩子气的一面,但怕她抵触,便跟着吃饭不言。 钟弥吃了大半碗,实在是觉得饱了。 许是血糖回升,她瞥了眼白渽,想起自己方才的表现……恍觉似乎有那么点过分。 不过擅闯民居的不也是他吗? 想了想,钟弥准备来一场曲线救国。 “这是你做的?” 白渽嗯了声,也不知道什么情绪,看不出喜忧。 “不知道你会做饭呢。” “很简单,破壁机一打就行。” 面对忽然变成话题终结者的他,钟弥只能苦笑。 “谢谢你,但我真的要去上班。” 白渽终于抬起头。 “有什么非去不可的事么?” “明天周五,要官宣新的练习生。要开会跟大家确定一些细节。” “必须你本人到场吗?电话会议或视频会议也能够解决。” “……” “还是说,你对自己的部下和练习生都不放心?” “这倒不是……” “喘口气吧。即便是机器都要定期保养,何况是人。” 白渽放下勺子,淡淡道。 “你若是没有一个好的工作状态,是会影响到别人的。” 发觉她有所犹豫,他又补充道:“休息一天而已,就当你欠我的那顿饭抵消掉了。” 想着他的话有道理,钟弥还是走去卧室打了电话。她跟王凯和翟宁宁打过招呼,敲定了等会视频会议的时间。 等从卧室出来,白渽已经将餐桌收拾好,坐在沙发上闲散地翻着杂志。 “……你,不回去吗?” 白渽煞有介事地摇头。 “我觉得我该留下来观察你的病情,万一严重了,好及时送去医院。” “……我好像不至于到那种程度吧?感冒而已。” “那么我浪费了一顿饭的机会让你休息,你的时间不就应该属于我么?” 钟弥怔怔看他,连反驳的力气都没了。 她正想说随他便吧,忽听自己的手机响。 见到庄哲胤的来电,她头疼地吸了口气。 内心土拨鼠尖叫:这都什么跟什么! 第25章 她不好追 看着庄哲胤的来电,钟弥对白渽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走到距离他最远的角落,从容接起。 “喂?” “你今天没来?” “哦,刚想跟你请个假。” “你怎么了?病了?” “嗯,不太舒服。” “那你等我,我带你去医院。” 钟弥怕的就是这个。 “不用了,不是生病,是……肚子疼,女人嘛。” 庄哲胤沉沉哦了声,似乎不太相信。 平日钟弥若是生理期,是提前吃止痛药也要上班的。突然一反常态…… “今天起来晚了,也不想吃止疼药,就跟大家商量好开视频会议了。” 听她这么说,庄哲胤便也不追问了。 “那你休息吧,偶练部我帮你盯着。” 钟弥挂下电话,看着坐在沙发上翻看杂志的白渽,不由抿唇。 妹控狂魔若是看到自己家里坐了个男人…… Boom! - “钟部……” 视频会议进行到末尾,对面的王凯欲言又止,琢磨半晌,与身旁的关琴对视。 钟弥眼眸一抬:“说。” “我们这周分析了下,觉得余知睿的官宣应该往后排一点。” 这个说法倒让她意外:“为什么?” “既然咱们是以毕杰打响第一炮,余知睿相比起来或许稍微差了点。我不是说他的能力与水准,而是人气。毕竟有着断崖式的差距……怕是粉丝很难再对中天剩下的练习生有所期待。” 这个道理钟弥不是不明白,所以也有安排人私下帮大家接洽些相对稳妥的通告,例如广告、电视剧配角、甚至杂志等等。 可惜她跟公关部和艺人部的关系一般,指望他们给通告的可能性不大。只能对内吩咐偶练部几个有经纪人经验的先去寻找机会,对外还没有头绪。 这种状况下,钟弥终于明白了庄哲胤回国后为何一直在发展人脉。 真的很重要。 话说回来,官宣的练习生没有知名度这件事在之后是无法避免的,可他们的顾虑她也理解。 其实这帮孩子中确实有个人能充当第二位作为过渡…… 钟弥想了想,问道:“你们想选徐子谦?” 王凯和关琴都是会心一笑。 但说起这个孩子……大家都是头疼的。 徐子谦今年16岁,童星出身,演了几部很好的影视作品,合作的前辈均为著名演员,所以有国民度。 近几年因为学业稍停了影视剧的邀约,本以为考上影视大学才会复出的,没想到竟然在中考完跑来面试练习生。 怎么说呢……徐子谦长相不错,巴掌脸、五官深邃,天生一张演员脸,很上镜。个子又高,已经180cm,看年纪是还能够继续长的。 但也正是因为个子高,手脚稍微僵硬些,不够灵活。唱歌……也就那样。 当时面试时是庄哲胤看中他童星的身份,认为其他可以后天调教,才给了通过。 如今再看,以中天暂定的季度淘汰制……她不确定他能够走多远。 “先到这里吧,”钟弥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又道。“你们休息一会儿,我去看下昨晚上课的视频,半个小时后见。” 对面挂断视频通话。 钟弥连上监控系统,播放起昨晚上课时的画面。 这个月中天官宣偶练项目的时候,孩子们已经不再学习基本功了。舞蹈老师开始教他们成舞,声乐老师也会以难度不同的歌曲给大家做例,然后讲解、分析、学习。 昨天是学习成舞的第二周,看整体情况,大家掌握的都不错,第一排是老师选出的优秀生,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手脚略笨拙的徐子谦格外显眼。 钟弥发现他很内向,几乎不与其他人说话。 即便是休息也一个人站在不起眼的位置练习舞蹈动作,有时候更拿着小笔记本记录些什么。 “你怎么还监视他们?” 身后白渽悠然一声打断她的思绪。 他仔细看着视频里的一众练习生,噗嗤笑了。 “还挺热闹。” 钟弥瞪他一眼,也不搭理。 这个人赖在她家整个上午,原本安安静静便算了,现在竟然还打扰她工作。 看出她的烦闷,白渽干脆扯过个凳子坐在她身旁。 “怎么?愁眉苦脸的。” “说了你也不明白。” 白渽点头承认,又道:“我只是问问,你有权沉默。” 钟弥按下空格键暂停,本想去倒杯水喝,端起杯却见杯子是满的。 她转头看着身旁的白渽,心软下来,终是咬住他名为‘以退为进’的鱼钩。 “倒不是大事儿,但……” 她饮了口水,终于找到了个合适的词。 “你经历过劝退吗?” 劝退? 白渽撑手沉思,怏怏摇头。 他可不能教她。 “怎么?你要劝退练习生?” “只是觉得他或许更适合去做演员。” “有冲突吗?”白渽不明白。 “当然。中天目前在练习生的管理上是淘汰制,每个季度都要淘汰两人。” 钟弥看着视频里角落站着的徐子谦,头疼道。 “我哥当时留他就是看中他童星的身份,如果因为这个偶像出道,那对其他被挤下去的孩子多不公平。” 凭徐子谦目前的实力,在季度淘汰前能够有巨大进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如劝他主动放弃……这样还免得其他孩子因为他而失去资格。 可是这又与她在白板上写的第一条相悖。 钟弥知道的,现实残酷,物竞天择不只适应动物世界,人类社会亦如是。 但人类社会是可以作弊的。 人脉、金钱、利益,都是作弊的筹码。 哪有绝对的公平可言。 况且,如果徐子谦被中天官宣,那么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万一他最终还是被除名练习生的话,除非中天签他做演员,否则换了经纪公司……那就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钟弥盯着暂停的监控视频,咬着指甲越想越深,紧接着便想到了中天目前不够完善的练习生制度。 这个季度淘汰制还是练习生创立初期艺人部不知道从哪个小公司照搬过来的,不一定适用于中天。 可是要她改……她没有底气,也没把握。 咕噜—— 一声咕噜响起,钟弥转过头,见白渽趴在桌子上,十分无力地捂着胃口。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半了。 “你饿了?”她问他。 白渽目光落在她身上,极无奈地点头,仿佛等她注意自己很久了。 钟弥此时不饿,而且还没有给王凯他们个明确的回答,顾不上想午饭的事。 但白渽那道影子就在身旁一动不动,幽怨的很。 她没办法,想着自己也该休息休息,给王凯发了条微信说下午回复,看向他。 “要吃什么。” 白渽今天穿了件姜黄色卫衣,下身一条浅色牛仔裤,看起来比往日多了分清爽朝气。 他依旧趴在桌上不动,轻声道:“我不挑。” “外卖行吗?” “不吃外卖。” “……你说你不挑的。” “反正你要在家里办公,就随便做口好了。” 她斜他一眼,怀疑这是在故意为难自己。 可能也是考验,要知道她的厨艺如何。 钟弥起身走去冰箱前,见只剩一个西蓝花,再打开冷冻室,还有之前在超市买的切块五花肉。 “红烧肉吃吗?” 白渽望向窗外的目光收回,再看她,眉目中带了些讥诮意味。 “你会做?” “不会做买它干嘛。” “我以为你只吃快餐和……露水。” 钟弥狠狠瞪他一眼,挽起袖子着手准备。 红烧肉听起来是道很难的菜,但步骤真的很简单。 之前她也会在忙碌的工作之余奖励自己,所以冰箱里便囤了些肉。只是接手偶练部后忙到脚不沾地,回家更没时间做饭了。 她将肉块用水焯过,油锅里放入葱姜爆香,又加入白糖炒出糖色。之后放入肉块煸炒至金黄,加了红烧酱油和盐继续翻了两下。最后加水,没过食材,小火炖煮就行。 见她动作娴熟,白渽略有惊喜地扬扬眉,然后再次回到沙发上坐等吃饭。 钟弥环胸倚在柜台上,盯着珐琅锅底的蓝色火苗,脑子里依然是徐子谦的事情。 考核还剩一个多月,可以放放。如今要先了解他本人的想法再做定论。 不行,晚上要去公司。 想到这里,钟弥第一个想到的是还‘盘踞’在自己家里的白渽。 她偷偷瞥了眼在看电视的他,回想早上他竟然用额头贴额头的方式试探自己的体温,心下如雷鸣般颤栗。 用手就算了,额头就过分了吧。 况且,他为什么要赖在她家? 而她为什么要给他做饭? 他们的关系何时变得这么……说不清的? 钟弥咬着嘴唇内侧的皮肉,越发觉得蹊跷。 尽管是被动的母胎单身,但这么多年追她的人也不少,除了庄哲胤搞定那些,余下都被她无情拒绝了。 他们追求她的方式无非就是送花送礼物,发微信打电话嘘寒问暖的。 白渽没有。 但他…… 又确实在一点点越界。 想着,她再次偷瞄他一眼,坐回到电脑前,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框内输入:‘男生喜欢女生的表现有哪些?’ 要确定后才能思考对策不是么。 钟弥看着加载出来的网页,随便点进去一个相关标题。 【1.要看他是否主动联系你。】 这个……白渽平日几乎是不跟她联系的。Pass! 【2.看他朋友对你的态度。出于雄性的领地意识,男生会在与朋友交流之中无形宣布主权,确认你的优秀。】 朋友?这家伙的朋友无非就是那些警察同事了……上次见面都不知道她是做什么职业的,白渽肯定提都没提过。 安全pass! 【3.看他对你的慷慨度。一个男人舍得给你花钱不一定是喜欢你,但是他要是不舍得给你花钱,他一定不喜欢你。】 这个……白渽给她送过东西么?除了今早的米糊之外……好像真的没有。 也pass! 【4.只要你提要求,男生一般都会答应并满足。即使这些要求很不合情理很荒唐。】 她从不求他什么,更没事情需要他帮助…… 钟弥摸着下巴,在想什么样的要求算是荒唐。偶的目光落在落地窗外的雪后寒风…… “白渽,开下窗户行吗?” 白渽转头瞥她一眼,表情中似有惊异。 钟弥也感觉到了,这么冷的天还开窗……怕别是个傻子。 但让她心中一抖的是,他竟然照做了! …… 她忙定定心神,看下一条。 【5.会一直看这个女生,注意力都放在这个女生身上。】 没有吧…… 【6.相信自己的感觉,如果一个人真的喜欢你,就算他捂住嘴巴,他的喜欢也会从眼睛里溢出来。】 …… 钟弥回想认识以来的种种,不由扶额。 这最后一条,足够将之前的全都推翻。 因为她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他看自己的目光有点古怪…… 可是网上这些小作文能信吗? 可信度又有多高? 正想要再看看其他链接里的答案,却忽然听见手边的手机振动。 钟弥吓了一跳,看见庄哲胤的来电,平复下,走去卧室接起。 “哦,哥。” “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庄哲胤的语气严肃,钟弥也跟着沉着下来。 “怎么了?” “公司有部古装戏的试镜机会,你让徐子谦准备下。” “徐子谦……” 钟弥是没有料到愁什么来什么的,思忖片刻,问道。 “什么时候?” “下月初,还有半个月时间准备。” “那差不多是第一次考核前后咯?” “嗯,机会难得,他必须去。” 钟弥哦了声,又听庄哲胤问道:“有什么困难吗?” “暂时没有。” “那就先这么定了。” 听见庄哲胤挂了电话,钟弥更加坚定了今晚要去公司与徐子谦谈谈的决心。 她走出门,被面前的一幕惊到。 白渽站在她电脑旁,微微垂眸于她刚刚搜索的网页。 转过身,眼神与她对上。 两个人目光相向,各有心思。 钟弥原地怔了下,第一反应是故作冷静,走过去将笔记本电脑合上。 “我有个朋友,让我帮她搜索。” 然后转移话题:“去看看菜怎么样。” 刚要转身,臂上一紧。 她倏地被他抓住,连呼吸的动作都凝滞。 “……” 白渽垂眸于面前极力压制惊愕与无措的钟弥,眼底一团复杂。 思来想去,抓住她的手微微用力,还是将她拉回面前,认真注视。 “直接问我不就好了。” “……”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文案处惹~ 哭哭,都木有回馈嘤嘤。 哪怕写不好也请指出来哦~ 【撒娇打滚】 第26章 可太难了 钟弥闪避开白渽的目光,落在他姜黄色卫衣上的行星卡通图案。 身穿白色航空服的小人动作飞跃,犹像逃离这星球。 那一刻她感同身受,也想要套这样可以隔绝外界的衣服。 听不见,感知不到。 白渽抓住她胳膊的五指微微收紧,轻,柔,却很有胁迫力。 钟弥被他拖回现实,瞬间心绪犹如炸开般混乱,薄唇轻启却张不开口。 焦灼流转,让她觉得身前的白渽无比陌生。 连他说话的语气、看她的目光都不似之前。 她怕他冲动,说无法收回的话。 但他很好,她不能像对别人一样无情的对待他。 做不到。 也有点不忍心。 熟悉的浅色家居中,一双人影对立,无视着锅中热腾腾的烟火与窗外灌入的冷风。 他们只是默默站着,目光没有交集,心思各异。 就在两人双双呆立的时候,门铃突然响起。 钟弥如获大赦般轻轻抽出被他抓住的手臂,松口气之余已经恢复自若走去玄关开门。 而白渽瞥着她的神情,心下失落,却是玩味一笑。 天公不作美,果真还不是时候。 “钟弥,你在家吗?” “……” 钟弥听着门外传来的温柔女声,看见可视门铃中林瑜的面庞长久愕然。 她怎么会来? 等门铃响起第二遍的时候,钟弥迅速跑回客厅。 白渽也听见了自己妈妈熟悉的嗓音,但似是而非,直到钟弥急冲冲回来,才跟着震惊。 “你妈来了!” 白渽第一反应是林瑜来抓自己回家了! 不过很快想起为了完全的自由,他根本没告诉她住在哪里。 况且她叫的是钟弥,按的也是她的门铃。 想到这,他不由纳闷:“她来干嘛?” “我怎么知道!” 钟弥不由分说的将他推进洗手间,想了想怕林瑜等会要用,便又将他拽到卧室塞进去。 “我不叫你别出来。” 意外来的突然,白渽至今还是恍惚的。 他看着钟弥慌张走远的背影,不由噗嗤笑了。 搞什么,跟偷情似的。 “钟弥?” “稍等哦。” 钟弥站在玄关前整理下仪容,目光瞥见白渽放在踏垫上的那双休闲鞋,忙将它收进鞋柜中,然后镇定地打开门。 “阿姨好,您怎么……” 她是真的惊讶到了。 林瑜一只手挎着自己贵重的定制手袋,另一只手拎了个大牛皮纸袋。 她打量下钟弥,和蔼一笑,“听白浅说你病了,所以来看看。哎呀,小脸儿都瘦没了呢。” 白浅? 白浅怎么会知道她生病的事情呢? 大概是白渽跟他提起过。 与此同时,卧室内的白渽在门边席地而坐,偷偷将门打开一道缝隙,听见白浅的名字心中也是暗骂一句。 谁让他废话的。 然而转念一想……妈妈若是没来,他倒不知事情会如何发展。 不愧是可亲可敬、相爱相杀,救人于水火的妈妈呢。 钟弥将林瑜迎进客厅,起身去冲了杯红茶。 “上次看阿姨很喜欢红茶的样子,刚好家里有。” 她坐在她对面,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我家只有茶包,没那么名贵。” 林瑜接过她蓝底描金的英式茶杯,优雅的嗅了嗅味道,“很香呢。” 听见抽油烟机运作的声音,她好奇的看向开放式厨房,见灶台上炖着东西,欣慰笑了。 “看见你还有胃口吃东西就放心了。” 钟弥一愣,想着走去关了火和抽烟机,阻绝了噪音。 “只是闲着没事,而且也要照顾好自己。” 林瑜点头,将不便的大衣脱下。 钟弥很长眼色,接过大衣挂到衣架上,抚平褶皱,摆放得尤其规整。 林瑜见她妥帖,心中的喜欢又多了分。 想着,林瑜掏出牛皮纸袋里的两个保温瓶。 “这些是给你的。” “这是……” “这瓶是米糊,里面加了些牛奶和马蹄,甜甜脆脆的,白浅他们小时候生病都喜欢吃。” “……” “这瓶是山楂水,感冒了嘴里没味道,酸甜开胃。”林瑜将保温瓶推给她,神情中有些许的心疼。“生了场病瘦了很多,要多吃饭才健康啊。” 钟弥看着两罐密封严实的心意,满腔满肺都是感动。良久,小声回应。 “谢谢阿姨……我会好好吃的。” 林瑜摆摆手,想了想,说道:“听说你病了,我本以为你跟老庄住一起,还向他打听住址……没想到他竟然都不知道这件事呢。” “……” “后来你哥哥发给他这里的地址,老庄还嘱咐我替他多关心。” 提到养父,钟弥垂下眼帘,嘴角的笑释然而勉强。 他并非对她不好,是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奢求更多罢了。 “不是我向着他说话,要知道……他毕竟是个男人,如何懂得体贴你呢。让他表达,想必只会责备两句吧。” “爸爸他……很少责备我,对我很好。” “他确实很担心你。让我劝你回去住。” 看着钟弥脸色僵住,林瑜转头打量室内,玩笑起来:“但再好哪有一个人住方便呢,是吧?” 她给她台阶下,她接受了。 不久,林瑜默然叹气。 “我那两个儿子啊……白浅看着顺从懂事,事实上心野的很。白渽那小子更不必说,从出生起就有自己的主意,我也跟他对立惯了。现在跟他爸一样当了警察,怕我唠叨干脆搬走了。怪我命苦,生了两个倒霉儿子。” 她抱怨的言语中充斥着作为母亲的关心与疼爱,倒让钟弥有些羡慕。 “还是老庄有福气,儿女双全,你又这么漂亮懂事。” 钟弥被她慈爱的目光看得害羞,抿唇一笑:“阿姨太夸奖我了。” 林瑜拎出茶包,将它放在小碟中,端起杯子优雅啜饮,继而惊喜。 “很好喝,这是什么红茶?” “伯爵红茶。” 钟弥见她喜欢,自己也欢喜。 “是一种英式的调和茶,以印度和锡兰的发酵红茶为茶基,用香柠檬油调味制成。” 林瑜又饮了口:“喝惯了中式茶,英式茶也别有味道呢。” “阿姨要是喜欢……”她顿了顿,“我下次送一些到阿姨的公司去。” 林瑜倒不见外:“好呀,有空多找我见见面也好。最近看中天的练习生搞得有声有色,就知道是你的功劳。辛苦你了。” “其实我什么都不懂,是新手,但接手了这份工作就要好好做。” “果然呢。” “什么?” “你爸说你很要强。” 钟弥再一次沉默。 细想‘要强’两个字,偶尔也不算是褒义。这背后的艰难与心酸,只有她自己明白。 “我一直都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听。” 聊了许久有关工作的事情后,林瑜忽的换了话题。 “出生的时候是满月吧?” “……” 从小,身边的人都觉得钟弥的名字拗口、故作高深。别说好听,更没人理解它背后的意思。 ……连庄哲胤都不知道。 林瑜见她眸光闪亮,便晓得自己猜对了。 “‘弥月’就是满月的意思不是嘛,听着很有意境。她……” 意识到不该提起,她还是轻声略过。 “当真是个好名字,我很喜欢。” 林瑜略去的字眼钟弥听清了,心下一片凄然。 出生那天是满月,妈妈笑称她是月亮婆婆送给自己的礼物。 ‘一个人活着太寂寞,赐你个宝贝吧。’ 妈妈这样玩笑过。 钟弥从不敢想起。 礼物……也是可以抛弃的。 无意被触碰到记忆,钟弥不觉呼吸沉重起来。 她强忍着胸腔内凄楚的阵痛,任它们钻过自己的脑子,渐渐淡去。 林瑜见她笑着应了,暗自钦佩,随即起身:“看见你没事我就可以跟庄老头交代了。” “阿姨不多坐会儿吗?” “公司里还有事,趁着午休煮了东西过来的。我跟你一样,也是拼命三娘。” 林瑜玩笑着穿好大衣,抬手轻轻拍钟弥的肩,然后犹豫的望着她。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又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就算你跟白浅分开了,我们依然保持联系吧。” “……” “别误会哦,我可不是为了周全白浅才这么说的。我觉得你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很可爱。所以不管你跟他的结果如何,我都希望能偶尔跟你见见面、逛逛街。” 想着今日与她一番对话,再品位她此刻的要求,钟弥整颗心都柔软的一塌糊涂。 但相比于感动和自己何德何能的卑微,更多的是愧疚。 林瑜一个长辈这么夸赞她、疼爱她,甚至说出了荒唐的要求,必定是真诚以待。 反之她却与白浅、白渽欺瞒着她…… 林瑜见她面有愧色,以为是女孩子家扭捏,连忙走去玄关换好鞋。 她大方打开门,走之前不甚欢喜,带了抹少女的顽皮,提醒道:“记得我的伯爵红茶哦。” 钟弥轻笑出声,目送她消失在走廊拐角。 等重新关上门,脑海里紧绷的那根弦震颤不已。 一个小人儿坐在上面摇摇欲坠,叠合着妈妈昔日的音容笑貌……烦躁的想让她呐喊。 走回客厅,白渽也已经从卧室中出来了。 他站在餐桌前,看着自己妈妈带来的两瓶东西……喜忧参半。 钟弥眉间锁紧,垂下脑袋,也不看他。 她保持着最后的镇静,轻声对他说道。 “你回去吧。” 白渽见她难受,很识趣地离开了。 第27章 可太难了 身着套装的秘书小姐敲了敲办公室的门,等了片刻,听见里面的总经理回复,才谨慎打开门。 “白总,这是艺人部交上来的一份支付申请,请您审批。” 白浅一身藏蓝色西服,从电脑前抬头,扫了眼秘书递过来的文件,正要签字,却听一声闷响。 两个人都顺着那声音的来源看去。 白渽闲散地躺在会客沙发中,一只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很有节律地摔着弹力球。 掌心二分之一大小的蓝色弹力球经由地面弹到落地窗厚实的钢化玻璃上,每次都准确的回到他手中。 砰—— 刚刚那下尤为大力,像他骤然的心烦。 白浅斜他一眼,签了字,示意秘书赶快出去,然后走到沙发前插着裤袋,俯视赖在自己办公室一下午的弟弟。 “你到底要干什么。” 白渽悻悻瞥他一眼,手上摔弄弹力球的动作不停,娴熟得不用目光都能够轻松抓住。 “怪你。” 白浅已经被他说烦了。 “咱妈早上问我为什么昨晚没回家,我就顺嘴说钟弥病了。我哪知道咱妈会去看她?” 他歪歪头,觉得不对劲儿。 “所以你这一下午都在折磨我?” 亲兄弟啊亲兄弟。 白渽烦闷地闭上眼,弹力球也如被磁铁吸住般回到他掌心。 他应该预料到的。 毕竟计划之外总有意外。 白渽凌晨给白浅打电话,是希望他能够约她出来,以练习生相关工作的名义多开解她,继而打听她以往的感情生活。 白渽最开始以为钟弥是个阅人无数的主儿,毕竟美丽又有魅力。 相处久了发觉她也有温婉可爱的一面,多番暗示下又认为她无比迟钝。 谁想到突然就开窍了! 最让他失算的是,她觉察后会那么排斥自己。 本能一般,戒备又疏远…… 这让他很没信心。 白浅见他如此,窃笑着抬腿,用膝盖顶了顶他的肩。 “喂,怎么了这是,魂不守舍的。” 白渽无视他的逗弄,面前虽然是漆黑的,脑海却都是钟弥的面庞。 都说爱笑的女孩运气不会太差,可她不是个爱笑的人。 但撇去那些正式又官方的“礼仪微笑”……偶尔真情流露确实颇具吸引力。 “别烦了,哥再给你介绍两个姐姐型的。” 白渽被他扰火了,一把捏住他的膝盖骨,冷眼睨他。 “小心我捏碎你的骨头。” 这跟什么年龄与什么类型无关,白浅这句玩笑话被当真,彻底撞枪口上了。 白浅吃痛,抱着膝盖栽歪到单人沙发中,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 “丧心病狂啊你!玩笑都开不起!” 被比自己小8岁的弟弟欺负简直是耻辱中的耻辱,果然父母的精华都遗传给了第二代! 等疼痛散去,白浅也恢复了哥哥的模样,他掸了掸西裤上的褶皱,端庄坐好。 “所以我还要不要巧立名目地约她出来?” 白渽双目盯着浅灰色的天花板,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计划取消。” 这种时候再约她出来必然招惹怀疑,后果说不定愈发疏远。 “那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装作无事发生,走一步算一步呗。 白渽心事重重,捡起茶几上的巧克力剥开塞进嘴里。 丝滑香甜的巧克力在嘴中化开…… 没味道。 一点也不甜。 见弟弟这样,白浅是有点自责的。名义上霸占着弟弟钟意的女人,还制造了小小的插曲…… 换个人早被他折磨的零七八碎了。 “喂,晚上陪你喝酒?” “不喝。” “那你想要什么,我尽量满足你。” 白渽闲闲转头,目光直视:“一顿大餐。” “你来的时候刚吃了两份食堂的盒饭,然后吃了客户送我的整大袋牦牛干,期间又吃了我给圆圆买的圣诞礼物……” 白浅难以置信地看他,指着茶几上的巧克力外皮。 “这可是两大盒进口巧克力……还能吃得下去?你最近在局里吃不上饭?” 白渽又剥了颗巧克力:“增肥。” “哈?” 白浅正纳闷,办公桌上的手机忽然响起。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跑回白渽面前给他看。 竟是钟弥。 她怎么...... 白渽坐正,双肘杵在膝头,犹如处理绑架案时监听绑匪的电话一般严肃。 “不要开公放,将听筒音量调到最大。” 然后打了个响指,示意白浅接起。 白浅照做。 “你好。” “你好。我是钟弥。” “啊……你好。” 旁听的白渽握紧拳头,真想一把捅在自己哥哥肚子上。 能不能自然点! 幸好电话那边的钟弥并未在意。 “请问晚上有时间吗?想约你见个面。” 兄弟俩默契地对视一眼。 白渽点头,白浅回复,“可以,我有时间。” “那就七点半吧,在The Earth咖啡厅。” “好的。到时候见。” 听钟弥挂下电话,两个人都有点傻眼。 白浅摸不到头绪,看着同样诧异的白渽,问道:“那原本取消的计划……” “执行。” 许是觉得终于能弥补些许,白浅松了口气,拍拍白渽的肩。 “走吧,等会儿去打两场台球。” 白渽咬着嘴唇上的死皮,冷冷道:“我要吃大餐。” “你要撑死吗!” “增肥。” - 钟弥将林瑜带来的米糊吃了一半,坐在空荡家中,想起清晨种种,难免心绪烦闷。 随即出了家门,去医院打了吊针做巩固,之后去了公司。 或许换了个环境的原因,钟弥对工作的集中度高起来,又开始思索明天官宣的人选。 眼见就要下班,她都没有给个明确话。 幸好王凯他们知道做两手准备,否则再临时更改定是来不及。 几个人最后商量了下,大局为重,还是选了徐子谦。 等到六点多,吃过饭的练习生陆陆续续来到练习室。 钟弥端着水杯和药去茶水间,刚好碰见前来的余知睿。 他一向冷漠,对她不如其他孩子热情,只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擦过她的肩离开。 钟弥想了想,还是叫住他,见他转身,才微有歉疚的走过去。 她只到他的肩膀,更显纤弱,扬起的面庞比平日柔和些许。 “原本明天定的是你的官宣,但可能会往后拖一点。” 余知睿戴着毛线帽,额前的碎发稍挡住那对好看的杏眼,看不清具体的目光,面上倒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只是看着她默不作声。 钟弥不知道他什么态度,在这表情中错愕。 “余知睿?” “这种事情还需要告诉我么?” 他终于开了口,擦了唇膏的丰润双唇缓慢动作。 “我是练习生,你才是boss。” “我总要知会你一声。” “没关系,” 余知睿最后瞅了她手中的粉色水杯一眼,转身走远。 “你做决定就好。” 看着他走进练习室,钟弥暗暗想他也是个……有个性的人。 等到将药吃完,已经到了上课的时间。 钟弥让翟宁宁去叫徐子谦来,没成想半天过后,翟宁宁一脸难色的独自回来了。 钟弥第一反应是徐子谦没有来联系,没成想却听她诺诺道:“徐子谦……在被Benny老师训话。” 训话? 原本钟弥就对前优后劣的排位不满,这回听见Benny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他训话,更是一股愠气涌上来。 她悄声走去练习室门口,借着透明的玻璃门往内看。 徐子谦和另外两个孩子并排站在Benny面前,垂头听他呵斥。 “我真是搞不懂,中天怎么会要你们几个笨蛋!就你们这样能出道吗?光记动作跟不上又有什么用!怎么教都是这副死样子,腿脚怎么长的!” Benny嗓音本就细,声音再大点更是尖锐刺耳,言语又犀利,弄得练习室内的气氛犹如冰窖。 钟弥观察孩子们的表情,刚好与毕杰对上目光。他是无奈的,隐隐又有些烦躁的情绪。 而他身旁的余知睿淡定自若,恍如未闻。 其实作为老师呵斥学生不算异常,毕竟谁都有情绪,教学方法也是各有各的色彩。 但Benny的言语已经超出了就事论事,更多的是人身攻击。 之前是行为暴力,现在是言语暴力。 一股戾气翻涌,钟弥还是克制住了。 她不能在练习生面前给Benny难堪,免得他们搞不清她的意思,日后猖狂淘气。 想了想,她推开练习室的门。 “不好意思打扰下。”钟弥望着吓了一跳的Benny,盈盈笑开。“我有点事情找徐子谦。” 以Benny全国前十的舞蹈资历,他对人都是鼻孔朝天的。但听说钟弥极刺毛又有小庄总撑腰……他不得不谨慎。 他对愣住的徐子谦摆了摆脸,示意他去吧。 徐子谦瞅了眼钟弥,似是预感不妙,眉间锁紧,还有点不情愿。 但钟弥没注意他,对Benny道:“已经到了上课的时间,辛苦了。” Benny这才没了兴趣,让另两个孩子归队,重新上课。 钟弥隐忍住,转头看见徐子谦面色阴沉,带他往电梯走去。他刚刚被训过,所以要换个相对轻松的环境交谈。 中天的一楼大厅角落里有间便利店,平日开到晚上八点半,方便加班的员工购买东西。 钟弥站在冰柜前挑了支脆皮香草冰淇淋,询问他吃什么。见徐子谦默默摇头,选了支一模一样的去结账。 两个人在便利店外面的桌椅落座,一人一口冰淇淋不说话。 徐子谦浓眉大眼,脸小肩宽,即便只穿了身普普通通的黑色运动服,依然很夺人目光。 但相比于他耀眼的外貌,内向的性格更令钟弥感兴趣。 因为无论是做演员或者偶像,太内向是不行的。 她咬了口香甜的冰淇淋,不由轻声感叹,“好吃。” 徐子谦看看她,觉得好没乐趣。 “有什么就说吧。” 第28章 可太难了 “有什么就说吧。” 钟弥听着熟悉的开场白,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的徐子谦。 “我记得你是童星出身?” “所以呢?” “有个古装试镜的机会给你。” “什么时候?” “下个月。” 徐子谦想起下个月会进行第一次季度考核,难免有所顾忌。他抬头,以犹疑的目光瞅她。 “你是在变相地劝退我吗?” 能说出这句话倒是令钟弥意外,“小小年纪就这么敏感呀。怎么会这么想?” 他扭过头去。 “因为我实力很差……唱歌跑调,练舞的时候站在最后排。” 钟弥听他有自知之明,心里倒是叹服:“你尽力了吗?” “当然。” “那就够了。人是会成长的,只要不是原地踏步,就没什么可耻的。” 徐子谦表情缓和,放下些许戒心。 一般浓眉大眼的人看起来都神清气爽的,但他此刻有心事,也不自信,格外像个蔫了的树苗。 “我是不是会被淘汰……” 钟弥咬了口雪糕。 “为什么想做偶像?要知道你的长处是演技,当演员或许更适合你。” 他乌亮的眸中转过淡淡的忧伤,坦白道:“做演员是一个人,做偶像……却是一群人。同一个组合,每个人互相取长补短,我想成为其中的一员。我从小没什么朋友……况且我觉得通过长久的练习后在舞台上接受掌声的感觉很好。” 听他这般说,钟弥有些理解他的执着了。思前想后,委婉道:“这次试镜是公司安排的,你必须去。但不代表我会逼着你去。” “……” “只是丑话说在前头,公司既然派人陪你试镜,那便会有个角色属于你。但你不去……考核的时候实力不够,该淘汰还是淘汰。是双失的结果。这点你明白吗?” “知道的。最坏的打算都已经想好了。” 听徐子谦有所考量并心情坚定,钟弥知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 反正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干脆慢慢来。 办法总会有的。 她亦如是。 - 驾车来到The Earth的时候,白浅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 他坐在窗边,食指在手机屏幕缓慢划弄,耳朵上还戴着耳机,全神贯注。 想他或许是有公务处理,钟弥走过去,安静落座。 她对服务员点了杯美式,却听白浅阻拦。 “你刚好点就喝咖啡?麻烦换成鲜榨果汁,维生素越多越好。” 她纳闷瞅他,想想罢了。然后从包里掏出个藏蓝色绒布首饰盒,放到他面前。 “麻烦帮我还给阿姨。” 盒子里面装着林瑜送的珍珠耳链,他是知道的。 “怎么……” “本就是不属于我的东西。” 钟弥垂眸,密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目光却坚定。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够跟阿姨坦白。” 白浅整个人都愣住,不确信地侧了下头,“什么意思?” “我不能再跟你一起欺骗阿姨了,这样幼稚的行为早该停止。她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无论什么原因不接受你的小女友,我希望你开诚布公的跟她谈谈。” “可是……” “等你坦白过后,我会登门致歉的。” 见钟弥已经有了主意,白浅自知没有义务去要求她,只能点头应允。 似乎是没了道屏障,他看起来很头疼,长长叹了口气。 “好吧,这段时间给你造成麻烦了。” “并非麻烦,我也是为了应付我爸才说了谎。但……现在双方父母当真,到头来受伤害的只会是他们。” “我理解。” 事情已成定局,白浅不好再说什么。 两个人面对面沉默,直到钟弥喝了半杯果汁,他才又开口道:“你的恋情经历过家人的反对吗?” 钟弥抬眸,顿了下才回答,“没有。没经历过,所以不能感同身受。” “我不是在怪你,”白浅微笑,“只是缺一个朋友陪我谈谈心。” 听到‘朋友’二字,她不由心软:“我愿意做倾听者。” 白浅欣慰点头,转向窗外的夜路。 “像我之前说的,圆圆比我小很多,是个性格很酷又很需要人照顾的小女孩。我妈不同意……大概是觉得她看起来浓妆艳抹,不似你这般温婉清雅吧。” 偶的被他夸奖,钟弥有些不好意思,转而说道:“我觉得阿姨是个很好的妈妈。外表这种可修饰的东西她未必在意,不如你去多了解下,也好对症下药。” 她想了想,又道。 “如果阿姨之后愿意原谅我,我想我也可以帮你侧面打听下。” 白浅轻笑,心里是觉得没那么简单,嘴上还是周全。 “谢谢你。” 他眼眸一转。 “话说你这么优秀……真的没人追吗?” 这话让钟弥脑海蹦出个人影,蓦地心虚。她挥去让人混乱的想法,恍觉他指的是自己以往的经历。 “我?并不优秀。28岁一事无成。”她自嘲地笑笑,“从小内向不爱说话,是同学们眼里最清高孤傲的怪胎。” “哦?完全不像。我觉得你情商高、沉静理智。偶尔言语幽默,相处起来蛮舒服的。” 她竟不知道自己这么多优点:“工作后才渐渐变成现在这样的。” “也是好的改变。” “是的,我很感激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所以除了希望把偶练项目做好、帮爸爸和哥哥分担一点,没什么欲求了。” 白浅一只手平放在桌面,另一只手端起咖啡饮了口。 “我很好奇你对另一半的标准是什么。”见她表情已有戒备,他忙道。“哦,我身边优秀的单身男人不少,可以帮你介绍。” 钟弥直直盯着他,觉得这人似乎在遮掩,依在椅中,淡淡道:“跑题了吧。” 白浅见她不想聊,又换上副过来人的面孔:“那练习生方面呢?工作如何?我看前阵子中天的练习生话题度很高。” 说至此,钟弥还真有事情要问他。 “你们荣发的练习生有季度考核吗?” “有月度考核。” “会淘汰练习生吗?” “淘汰?” 白浅认为这个词很可笑。 “又不是搞公开的选秀,为什么要淘汰?对我们来说源源输入人才最重要,正如普遍撒网,关键时刻总会选出几个优秀的出道。至于其他没能出道的练习生,只要不过分,到期就能够恢复自由身。所以没有淘汰这种事。” 钟弥点点头,心中踏实不少。 有荣发珠玉在前,事情就好办了。 看来要改制度。 她又想起一件事:“哦,顺便,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个好的舞蹈老师?” “我记得……Benny在教你们的练习生不是吗?他能力很够啊。” “我对所有的老师只有一个要求:会做人。” 听钟弥这么说,白浅大概猜到事情的原委。他们一直在偶练生的培养理念上有着分歧:一个看重结果,一个看重过程。 虽然不苟同,但也不轻视。 “舞蹈老师……我这边还真的没有合适的。但我建议你去多了解下私人街舞协会,那里说不定有你想要的老师。” 钟弥听完很满意地笑了。 确实呢。 都是怀揣梦想和热忱的人,自然能够互相体谅。 “谢谢你。” 她站起身,与他道别。 “我是抽空出来的,所以要先回去。有时间的话带上你的圆圆一起吃个饭。” 白浅笑着对她挥手,目送她由出门一直到开车离去,然后仰起头,望着天花板出神。 良久,才对着蓝牙耳机说道:“还真不是一般人呢。” 紧接着,耳机中一声通话结束的提示音响起,让人生笑。 死小子。 - 钟弥回到练习室的时候,舞蹈课已接近尾声。 她站在门口向内看了眼,一众孩子无不认真努力。 毕澄和毕瑶两个小家伙在翟宁宁的看顾下已经写完了作业,坐在桌前乖乖的画画,嘴里各含一只棒棒糖。 毕瑶见钟弥回来,忙热切底拉过她,塞一只樱桃味的棒棒糖给她。 “我们都等你好久了,再不回来,这糖就掉我哥嘴里了呢。” 毕澄也笑眯眯过去,帮她拆开糖纸,递到嘴边,不忘回头看门口:“快,等会儿我哥来了就不好了。” 钟弥失笑,咬过棒棒糖,垂首问他们。 “一根糖而已,毕杰怎么会。” 两个小家伙得逞般的相视一笑,发出清脆的笑声。 “要是有人跟我们一起吃糖,哥哥就不会说我们了。” “特别还是你,他更不敢咯。” 恍然自己变成了“共犯”,钟弥也只能笑他们机灵。转头,毕杰和余知睿刚好站在门口。 毕杰走进来,见两个人嘴里叼着糖,果不其然面带肃色。 “说没说过8点之后不能吃糖?” 毕澄怯生生转头,指了指钟弥,“钟姐姐也吃呢。” “她是大人,牙齿没那么脆弱。你们是想牙都掉光吗?” 毕杰说完伸手,两个小家伙只能委屈巴巴地将吃剩下的糖上交。 钟弥目光遇上两对晶亮的眼珠,无奈耸肩,然后挥着自己手中的糖,甜甜一笑。 “大人是有特权的哦。” 众人哄笑。 毕杰将衣服替弟弟妹妹穿好,一手拉过一个:“钟导,我们先回去了。” “嗯。” “你不走吗?”他身后的余知睿蓦然开口。“很晚了。” “我收拾完就走。” “那我们等你一起。” 他话音刚落,两个小孩儿也蹦蹦跳跳的:“一起走一起走~” 一时没了办法,钟弥只好关掉电脑,随他们一起下班。 冰雪融化,寒风更为凌冽。 钟弥开车回家时路过车站,看见在等车的余知睿和毕杰兄妹,又看了眼时间,终是停到他们面前。 “上车吧,我送你们。” “不用了,我们再等会儿……” “你能等,俩小孩儿呢?” 毕杰转眼看着冻得哆嗦的弟妹,还是钻上了车。 一行人坐在车上欢欢喜喜,等绿灯的空当,毕澄忽然钻到前面,照着钟弥的脸颊啵了口。 意外来得太快,三个大人都是一愣。毕杰更是无奈:“你干什么。” “钟姐姐人太好了。我忍不住奖励她。” 毕澄说得认真,毕瑶也跃跃欲试地往前钻,最终得逞,在她面颊同一个地方亲了口。 钟弥捂着脸颊笑:“那谢谢你们的奖励。” 热闹送走三兄妹,车中终于安静下来。 钟弥问余知睿的地址,没想到竟跟白渽家住在同一小区。 看来家境是真的殷实了。偶然想起昨晚是他送自己回家,她还是道了谢。 “谢谢你昨晚送我回去。” 余知睿面上任何变化都没有,望着车窗外淡淡道:“小事而已。” 酷哥说话果然不需要谦虚或者长篇大论。 “哦对了,你之前在哪里学的街舞。” “干嘛?” “看了大家的面试视频,觉得你跳得最好。想问问师从哪家。” 听她话里带着玩笑,余知睿这才转过头看她。 “我在一家私人舞社学的。” “有地址吗?我想去看看。” “下周一我没课,可以带你去。”他想了想,“那一带有点乱,但有一位地下舞者确实很厉害。” 她弯起眉眼,嫣然一笑,“那真的太好了。” 余知睿不可察觉地皱皱眉。 “不过你男朋友会介意吧?” “男朋友?” “昨晚带你去医院那个。” “啊,”钟弥这才恍然,心中有微微的波动,“那是我的邻居。做警察的……乐于助人。” 他盯着她掠过慌张的侧脸,转头将视线再次落于窗外。 地上的雪化了,冰晶卷着尘土,泥泞不堪。 “是么。” 余知睿冷冷回应一声,再不言语。 第29章 可太难了 与余知睿约好周一在一处商厦面前见面,钟弥回到家已经很晚了。 收拾过后躺在床上,手边柜台上的表刚好显示00:00。 她心里有惦记,想起隔壁的白渽……打开手机的蓝牙。 设备列表里,【我在家】改成了【使命召唤】。 看样子是去出勤了……那她也不必担心他会来敲门了。 今天可以睡个安稳觉吧。 那以后呢? 搬走会不会好点? 可他什么都没有说……自己做得太夸张反而不大对劲儿。 胡思乱想中长久积压的疲惫感涌上,还是赐予钟弥一个宁静的夜晚。 - 第二天一早,钟弥来到公司,直接去见了庄哲胤。 “我想调整下我的工作时间。” “什么?” “以后我上午不来了,下午14:00到22:00是我的工作时间。” 庄哲胤听完似乎觉得惊喜,“哦?你终于扛不住了?” 见钟弥诧异,他解释道:“一直都没有人要求你的工作时间必须固定,是你自己要强,自讨苦吃。病倒了吧?还让咱爸担心。” 钟弥斜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风凉话?” “不然呢?”他耸耸肩,幸灾乐祸。“你现在是部门老大,直属上司是我,怕什么呢?早该无法无天了。” 钟弥瞪他,想说他有毛病。即便有他撑腰,总不能丝毫不顾及别人。转念,他既然这么说…… “是不是偶练部的一切都由我做主?” “当然。随你搞,只要赚钱就行。” 这话说的,跟赌博一样。 她停了下,一字一句强调道:“我要重新修订合同与规定。” “你搞笑呢你!”庄哲胤拍了下桌子,“你知道全部重弄风险多大吗?所有练习生合同重签不说,平白无故怎么跟咱爸交代!” “给我个法务。” “……你是没听见我刚刚的话吗?” “可以的话让他下周来见我。” “喂,钟弥,你是故意无视我的话吗?” “不是你跟我说随便搞的吗?不是你说给我撑腰的吗?” 庄哲胤像在看一个疯子一般看她。 “这种事情你自己跟咱爸去协商,要么就做点东西来服众。你偶练部来来回回折腾够多的了,还想怎么样?” “是我愿意折腾的?是你非要给我安排……” “你别!分明是你自己吹牛的,别往我身上赖!” 钟弥十分怨念,盯了他几秒,耍赖不行,干脆换套路。 “哥,偶练部现在只是一个实验项目,当然要多番考量、磨合。爱因斯坦是做了一次实验就成功的吗?” 庄哲胤冷笑一声,早就吃够了这套。他按下电话,对秘书苏雪道:“苏雪,进来送我们钟部长出去。” 钟弥气得咬紧了牙,怀疑这人是在试探她的忍耐性。 她最后瞪了眼庄哲胤,转身走了。 几天过去,工作上的事情没有进展,蓝牙列表里的名称也一直是【使命召唤】。 钟弥早就将林瑜的两个保温瓶洗好晾干,装进袋子里准备送回给她。她不确定白浅什么时候能够跟她谈妥,想着还是再等两天。 柜台一旁,白渽之前忘记带走的那个焖烧瓶还赫赫杵在那里…… 她叹了口气,坐到餐桌上发呆。 嘴里莫名又有了那米糊的香甜味道。 白渽做的跟林瑜没什么太大差别,只是因为手生,口感稍稀薄些。原本想回报一顿红烧肉扯平…… 看来也扯不平了。 回想此前种种,钟弥只觉得苦恼。 其实白渽一直都挺细心,平时也好,去他家里也好,甚至她病了……那些作为都是让她感动的。 奈何感动之余,钟弥总有种挥散不去的疚责感。 她无法与人建立亲密关系。 无论是朋友,或是恋人。 这是件困扰的事情。 拥有必然会失去。 得失就像守恒定律,让人无力挣扎。 就像妈妈。 再美好的感情,终有溃散的一天。 由怆然中回神,钟弥盯着那个焖烧瓶,起身将它放回白渽家门口。 所幸话未挑明,她会演戏也会逃。 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吧。 - 周一下午,到了与余知睿约定的时间。 刚刚开过会,针对偶练项目的漏洞和制度再三商讨。钟弥站在一楼大厅,脑海里都是接下来怎么办。 庄哲胤不松口,总不能真的去找爸爸。况且偶练部这边的合同都在艺人部手里,她跟魏广楠关系又一般…… 难不成还要去拉拢魏广楠? 想来烦躁,刚好余知睿走过来,事情便这么放下了。 他们来到一片居民与商务工作室混杂的小区。 一座约20层的大厦立在其中,外部琳琅满目的各式广告花花绿绿,足以证明它广阔的经营范围。 钟弥原以为舞社在大厦里的某一层,没想到余知睿带她左拐右拐来到一处隐蔽的地下。 这里很像老港剧里阴沉的地下停车场,有点破旧,空气中弥漫着霉腐的潮湿。停放的车辆不多,松散又整齐的停在两侧。 刚停好车,余知睿忽然按住她安全带的卡扣,模样有些犹豫。 “你确定要去?” “来都来了,为什么不去?” 他看了眼周围,想了想,还是不放心。 “这里挺乱的,之前我一个人来不觉得……你还是坐在车里吧,锁好门。” 见他一个人下车,钟弥也跟着走下去。 “我要是不去,怎么看舞蹈老师的实力。” “我让他录段视频给你,然后去公司面试。” 钟弥主要是想看他与学生在一起的样子。但打量周围阴沉的氛围,听他这么说不免迟疑。 偶然见一年轻女孩脚步轻快地从电梯走出,思虑便消了。 “哪有那么夸张。” 她不顾他的话,示意他带路。 这栋大厦鱼龙混杂,因为租金便宜,生活的都是些底层人士。 早前余知睿之所以在这里学舞,是因为看中大华老师发的一段群舞视频才慕名找来的。那时候就很多小混混在此混迹,经常打架斗殴。 余知睿不带她往里走倒不是担心其他,只是怕万一发生点什么吓到她。 想来应该不会那么倒霉碰上,还是带路。 停车场内灯光昏暗,远远可见【华舞社】的霓虹灯牌。 钟弥跟在余知睿身后,听到一声电梯到达的声音。 叮—— 那一刻,一个身穿深灰色运动服、黑色棉夹克,戴着鸭舌帽,背着个书包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随之,三四个差不多风格着装的人也跟出。他们将他围住,像在护送尊贵的客人。 擦肩而过的时候,钟弥与那人的目光有极短暂的交汇,不由觉得身子一凛。 回想方才余知睿说这里乱,奇怪的人确实不少。 这时整齐急促的脚步声破开寂静的气氛,身旁忽然冲出一群人。他们迅速追上电梯中下来的那帮人,紧接着便是混乱的拼打。 甩棍、刀、匕首。 他们挥动着手上凶冷的武器,伴随着扭打与脏话,洒了满地猩红。 靠。担心什么来什么。 余知睿嘴上骂了句,忙拉上钟弥往远跑。 但事情发生的太快,没跑两步,钟弥一个不稳,干脆摔在地上。 掌心与膝盖传来灼痛,沉静如她,回头瞥了眼地上的鲜血,也不禁吓到花容失色。 余知睿正伸手扶她,又一批人从两旁的面包车冲了出来。 钟弥定下心神,拉住他的手起身。 身后一道不善的身影转过,面上溅到的几滴鲜血顺着脸颊滑落,目光可怖。那人似乎是杀红了眼,已经失去理智般朝他们举起甩棍。 来不及躲了。 余知睿将她拖进怀中,以背影护住。 冰冷尖锐的甩棍即将落在他臂膀的时候,一只脚踹开那人的手,干脆连甩棍一同飞了出去。 “警察!不许动!” 陆陆续续属于警方的威吓声响起,使混乱的场面稍微得到控制。 刚刚被踢掉武器的男子缓过神,看清来人,觉得这个小警察面庞青涩,看起来好欺负,正爬起来,却又被他一脚踹到地上,身子滑出半米多远。 白渽冷冽的眉眼迅疾扫了这群跃跃欲试的家伙,抽出腰间枪套里的手.枪,抬手朝天开了一枪。 砰—— 这声巨响将所有逃犯都震慑住,不得不放下武.器,按照命令抱头跪下。 白渽重新拉开手.枪的保险,直指方才要偷袭自己的家伙,低沉警告。 “刚刚是空包弹,这次不是。” 钟弥听见熟悉的嗓音,抬头去寻白渽的面庞。 他动作利落的替对方戴上手铐,扯过那人,押上早就埋伏好的警车。然后与队长张大伟说了两句,双双将头转了过来。 他们看着她,神情严肃。 紧接着,白渽走了过去。 他拨开余知睿要扶钟弥的手,眉宇紧紧绷住,仿佛下一秒就是骂人话。 然而伸手向她,心中惊怒一闪,又收了回去。 钟弥从未料到他们会在这种场合再见。 只是此刻惶恐,大脑空空如也。 她默默起身,刚站定,便听白渽凛然。 “请二位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 作者有话要说: 想快点将这段剧情度过,所以今儿双更。 TAT 我太菜了,都木有人看。 无论怎样,谢谢还在追更的宝宝。 第30章 可太难了 接到之前逃往越南的逃犯最近有了动静,侦查三队连夜开会,将从线人那里获得的消息分析了一遍。 与此同时,缉毒大队最近盯上了个通过网络途径贩卖软性毒.品的小团体。 原本缉毒大队上周差点抓到了毒.贩,却不小心走漏了消息,计划失败。 刚好侦查三队抓到逃犯之一,提到最近有单软性毒.品的大买卖,但双方分赃不均,有所分歧。 加之两队都是近期从情报科查过同样关键字的,所以有了交集。 然后决定联手合作,争取一窝端。 毒.贩背包里是黑吃黑得来的15kg精纯海.洛因,而逃犯想要回自己之前连夜帮忙运.毒那份钱。 许是没想到会有警察埋伏,之后便扭打在一起,没有钱也得分一半货。 白渽与同僚们坐在车内观察情况,分辨出监控视频里钟弥的脸,霎时凑上前。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他看了眼张大伟,还是按耐下去。 执行任务时,如果现场无法封闭,埋伏在周围的警察看见有路人经过都是会避忌伤及无辜的。 越是这种时候越该保持冷静,不到时候就出手只会让事态不受控制。 何况,整组人为了抓捕逃犯都双目熬得通红,于情于理,白渽都不能扰乱计划。 眼瞅双方扭打在一起,外面又递来现场已经即时封锁的消息,张大伟才发号行动指令。 白渽是焦灼的,第一次有了因担忧而心慌的感觉。 身为刑警,他知道人心险恶,这样凶残的场面和无辜的受害者都见得多了。 忧极且怕,他是真的怕她受到丁点的伤害…… 后怕的感觉糟透了。 即使回到局里,站在审讯室的门口,白渽迟迟不敢进去。 “小白,”张大伟走至他身旁,安抚似的拍拍他的肩。“缉毒那边先把嫌犯带走了,等他们审讯完再把逃犯送回来。” 白渽点头,“那大家今晚可以好好休息了。” “嗯,我让他们都回去休息了。”张大伟瞥了眼面前的审讯室,十分理解他的心情。“走吧,我陪你。” 白渽感激笑笑,还是按下门把手。 审讯室内,钟弥与余知睿并排而坐,双双沉默。 她看见白渽与张大伟,庆幸他们终于来了。 余知睿与落座的白渽对上目光,冷冷道:“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不可以。要录口供。” “我们不是嫌犯,你们没权要求我们。” 听这臭小子不服,白渽也没客气。 “警民合作不是应该的吗?既然没做错事怕什么。” 钟弥见余知睿又要反驳,捏住他的胳膊示意了眼色,这才罢了。 白渽目光落在她放在对方臂间的手,默默横了眼。而后抄起笔,指向钟弥,语气冷清。 “姓名。” 钟弥顿了顿,知道这是常规流程,还是配合,“钟弥。” “怎么写?” “……” 余知睿回答:“钟表的钟,弥补的弥。” 白渽瞥他:“我问你了吗?” 钟弥手肘碰了下余知睿,示意他好好说话。 她不知道白渽今天是怎么了,可能是这阵子没休息好,脸色和目光格外不善。 将自己的基本信息叙述完毕,钟弥听他转向余知睿,怕两个人又呛起来,帮着回答。 “余知睿。富余的余,知识的知,睿智的睿。” 白渽停下笔狠狠瞅她一眼,瞥见她掌心摔倒时的擦伤,还是勉强控制住。 “年龄。” “20。” “出生年月。” “00年6月4日。” “……” 他握笔的手指紧了又紧,咬牙继续问。 “家庭住址 。” “帝国大厦C座。” 白渽浓眉锁紧,终是停下手。 “他成年了,不需要监护人,你让他自己回话。” 钟弥微愕,不成想余知睿也来了脾气。 “喂,你这么什么态度。再说一遍,我们是协助调查!” “你闭嘴!” 就在两个人僵持的时候,张大伟私下扯了扯白渽的衣角。 “小白,监控开着。” 白渽瞥了眼头上的监控,稳住情绪,才勉强将接下来的口供录完。 钟弥述说完毕,迎着白渽沉肃的表情,心虚地移开目光。 “原本是想拜访舞蹈老师的,碰见这样的事情谁都没想到。” 白渽不理会她的叙述,转眸盯着她身旁的余知睿,质问道:“那地方鱼龙混杂的,你就随便带她去?” “我之前在大华老师的舞室学舞,都还好。” “还好?”白渽冷笑,再次质问。“你知道那地方犯罪率多高吗?要我给你去辖区派出所调档案看吗?” 钟弥看余知睿哑口无言,心里多少有些愧疚,毕竟是她非要去的。 再想第一次见白渽这么咄咄逼人,不免觉得荒唐。 “你疯了吗?我说过是我自己执意要去的,怪他干什么。” 白渽迎着她责备的目光,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干脆把笔给了张大伟。 “张队你来吧。” 一场口供漫长。 钟弥与余知睿从审讯室出来,来到证物室取自己的包。 她探头,看向办公桌前神情紧绷的白渽,心里有短暂的失落。想着还是不要打招呼了,转身走出去。 余知睿迎上来,圆润的杏眼中满是关切与自责。 “你没事吧?” 钟弥笑笑:“没什么,也是个新奇的体验呢。” “都这时候了还开什么玩笑。” “我真的没事儿,你不需要在意他的话,不怪你的。” 余知睿沉声,因她的善解人意感动,想起她刚刚摔倒,问道:“手呢?” 钟弥这才想起,翻开掌心,看着破皮渗血的伤口已经干涸,顿时觉得隐隐作痛。 本想说回去会处理的,不料已经被人抓过手腕。 白渽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旁,将她轻轻扯到近前。 他垂眸看她,乌黑的瞳仁儿在她面颊晃了一轮,眼波中愠怒退散些许。复盯着她的伤口,对余知睿冷言:“你走吧,没你事儿了。” 没等余知睿开口,钟弥已经被他拽走了。 还依然不忘嘱咐余知睿。 “你先回去吧。晚上还有练习。” 钟弥是被白渽按坐到休息室沙发上的。 刚坐好,又见他走开。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想来可能还有事情,也便老实不动。 警察局的休息室大约二十平米,四五张双人黑沙发贴墙,另一面是摆放被子和枕头的柜子。 看样子平时不能回家或者值班的时候,大家可以轮流在此小憩。 不出一分钟,白渽拿了个小药箱回来。 他不言不语,到她身旁落座,熟稔地拿出几样东西。 见他板起脸用生理盐水替自己冲洗掌心的伤口,钟弥觑着他,回想之前在停车场的经历,触动不已。 摔倒时是又疼又怕的。 生死攸关,脑海中刹那闪过许多画面。 有妈妈、养父、哥哥、汤姐……甚至那些怀揣热忱与梦想,等待出道的孩子。 然而,没有一个比初见白渽时的场景更为清晰。 干净清爽的他犹如夏天烈阳下挂晾的白色衬衫,铺晒了她由彼及此的一段路程。 不久前的混乱中,钟弥的手一直是颤抖的,直到分辨出是白渽的威吓声才觉得有了力量。 尽管他此刻严峻的表情让人搞不懂发生了什么,可她依然想说谢谢。 但是“谢谢”,似乎说再多遍都无用。 钟弥抿紧唇,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白渽认真将她的伤口冲干净,等沙砾与尘土都冲刷掉,才又拿起双氧水。 “忍忍。” 他停了下,几不可闻地深吸口气,还是继续。 钟弥没有回应,在双氧水接触到皮肉的瞬间感受到不凡的刺痛。仿佛手中握着的鞭炮炸裂,灼痛伴随着刺痒钻入伤口,蔓延至手臂。 可她依然一声不吭,只是双唇抿得更紧。 倒是白渽,盯着伤口源源不断的白色细泡皱眉。 等到两只手的伤口都清理完,他剪了两块人工皮,规整地贴在她伤口处。 随后四目相对,两人皆不言语。 许是钟弥下唇被咬出个浅浅的牙印儿,白渽心软。 “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钟弥愣住:“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那是他的说词,我要听你的。” “去找舞蹈老师。”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你竟然还去?” “余知睿……” “余知睿?他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你不是聪明人吗?就这么轻易被他迷惑了?” 钟弥搞不懂这人到底什么意思,原本满心感激,现在倒觉得自己被说得像个心术不正的傻子。 她站起身:“说完了吗?” “没有。” 白渽也跟着站起,垂视的目光充斥着强烈的不解。 “你竟然连他生日和家庭住址都知道?” “他是我的练习生,我知道很奇怪吗?” “既然钟老师这么负责,把其他练习生的生日和住址背一下?” 钟弥瞪大眼睛,已然哽住。 “……你为什么要揪着一个孩子不放?” “孩子?” 白渽冷笑一声,眸中肃色又深了几分。 “他的身高外貌长相还有看你的眼神,哪一点像孩子?” “......” 迎着他布满血丝的瞳孔,钟弥有片刻的心软。觉得他是因为没睡好而太敏感,想想还是算了。 她绕过他要离开,却再次被挡住。 瞪着白渽此刻绝不善罢甘休的表情,钟弥是真生气了。 “你疯了吗?” “没错。”他凝视身前的她,懈于遮掩。“因为担心和嫉妒所以脑子不清醒。” “……” “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钟弥愣了愣,脑中清明的心思闪过,莫名不安。 拨开他要走,却再次被他抓住手腕。 白渽目光灼灼,将她拉近:“听明白了吗?” “......” 钟弥睨着他刚毅的面庞,心底蓦地翻涌。似乎是身体下意识的防御,她抽出手,退后一步,指着他的鼻尖警告。 “你,以后要是再跟我说这种让人误解的话,我就真的生气了。” 说完,她斜他一眼,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逃的很快,转眼已经站在了电梯前。瞅着不断上升的数字,钟弥真恨不得自己拥有瞬移的能力。 然而电梯门打开,已经被白渽攫住手臂。 白渽大力推开旁边楼梯间的门,将她拖了进去。 钟弥之前摔了膝盖,又被门槛绊脚,差点没崴到。 她甩开他的手,想扶墙站稳,不料正撞进他宽大温暖的怀中。 “……” 警局寂静整洁的楼梯间内,斜阳的余辉透过窗子,映出二人交叠的身影。 怀中温婉的香气萦绕,促使白渽贪恋地紧了紧双臂。 “我喜欢你。” “……” “够明确么?” “……” ------ 作者有话要说: 可太难了。TAT 第31章 可太难了 钟弥的世界,一直像面平静的湖。扔块石头,都不会引起分毫波澜。 甚至连湖边的树和草都是统一高度,标准生长,不容一点参差。 然而在这个柠檬色阳光洒落的冬日,似乎将这辈子的起伏与惊险、意外与迷惘都经历了。 质感温柔的毛呢大衣被另一层体温裹挟,内外均是慌乱热烈。这感觉十分陌生,让她无措。 钟弥在白渽怀中错愕怔住,直至感到他双臂珍惜而小心的收紧,耳边才延迟般传来:“我喜欢你。” 说的什么胡话! 钟弥垂在两侧的五指攥紧,抬手去推他。 然而指尖刚触到他的胸膛,非常戏剧性的“电”了下。 那是干冷冬季最常见的静电反应,偏偏发生在暧昧的此刻。 钟弥吓了一跳,还是按住他的胸,尝试过推不开,沉下心来。 “我知道了。” 她的语气淡薄如空气,像诉说着无关紧要的事。 白渽听她如此,心中不大舒服。 甚至觉得一根刺扎了进去,一半在里面,一半在外面,每心跳一次,都会随着起伏疼痛一次。 半晌,在她轻轻的推拒中,他放开了手。 钟弥面上还留有手足无措的潮红,正逐渐被她召唤的镇定与理智安抚下去。等到完全恢复,才抬眸看他。 “谢谢你。” 这三个字义正言辞,平静又冰冷。 白渽垂首看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沉眸观察,捕捉她眼神中的情感变化。 钟弥再次被他盯得脸热,扭头错开目光。脑筋运转飞快,却想不出任何能够打破这氛围的话。 刚好的是,白渽裤袋内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这才彻底挣脱出来。 “我回去了。你忙吧。” 钟弥迅速转身,却被他抓住手腕。脚步停下,腕上传来的温度让人心悸得厉害。 她很担心他继续说下去,不敢动,生怕自己这面平静的湖掀起波澜,供人看笑。 然而白渽只是盯着她的侧脸,无视口袋中铃铃作响的手机。 “注意安全。” 说完,他松开了手,成全她姗姗离开。 白渽叹了口气,掏出手机看着自己妈妈的来电,挂掉了。 随后他双手插着裤袋倚在楼梯间的墙上,心绪千回百转。 突然一声打火机的声音响起,白渽顺势抬头。 八层和七层中间的楼梯上,队长张大伟正悠闲点燃一颗烟,目光遇上,对他竖起大拇指。 白渽略皱眉,很快又不好意思的噗嗤笑了。 警局,当真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 - 清早五点钟睁开眼,钟弥觉得腮帮子酸得要爆开了。 她揉着两腮,又困又心烦。 昨晚她几乎都没怎么睡,满脑子都是白渽的告白。 他喜欢自己? 他变态的!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试问自己无数次,想过无数个处理的方案,最终都被否决了。 总之就是不可以。 他们不可能! 这与一切的既往都无关,就是打死也不可以! 钟弥撑手起来,决定去工作。 忙起来就不会想这些了! 对,要忙起来! - 今天是12月24日,平安夜。 也是周五。 所有人都期待着假期,想到马上就能够放假,与亲人、好友、恋人一起度过圣诞节,连上班路都变得轻松起来。 庄哲胤也是。 因为自己亲爱的妹妹小钟弥一定会回家跟他们一起过节。 想想都觉得开心。 中午与客户吃过饭,经过钟弥喜欢的面包店时带了份午饭和咖啡给她。 本想准备个惊喜,没想到来到偶练部的办公室,她已经端着杯咖啡立在电脑前细细沉思了。 庄哲胤看了眼表,好奇地走过去。 “这才十二点半,怎么来这么早。” 钟弥见是他,掩饰起潜在的心绪,示意他随便坐。 “早上就来了。” “你不是改成下午上班了吗?” 她顿了顿,“生物钟还没调整过来。” 庄哲胤打量她,发觉她眼底两团乌青。 “昨晚熬夜了?” 钟弥没回答。回想昨晚,握着杯子的手不由攥紧。 “你对星尘计划还真挺上心啊。” 看着庄哲胤目光落在自己电脑界面上的文件,她就势下了这个台阶。 “既然知道,小庄总帮忙想想办法吧。我问过白浅,荣发的练习生可不是这么管理的,必须要改。” 庄哲胤无奈,单眼皮的细长眸子满是嘲弄。 又是这套。 “钟弥,即便偶练部现在你说的算,我也能保你。但你要知道,想推翻之前的规条重新制定就得与艺人部和公关部协作。他们负责的是你偶练部的合同和后续公关。原本你这边半独立就挺扎眼的,他们正愁没机会整你……” 他在椅子中翘起腿,目光灼灼。 “劝你不要自己送上去。” 这重顾虑钟弥不是没有,所以一切的行动只是在偶练部内部进行,也吩咐他们要保密,免得泄露出去找麻烦。 现在再听他强调……更加觉得心烦。 庄哲胤睨她片刻,敲敲她的桌子。 “你是不是都不看娱乐新闻的?” “什么?” “热搜。” 她不知道他说这做什么:“哪有时间。” “家里是开娱乐公司的,怎么能错过一手信息呢?” 发现庄哲胤目光闪烁,仿佛在引导自己,钟弥掏出手机打开微博。 热搜大都是社会新闻与当下热门话题,但凭借直觉,她的目光锁定在一个标题。 #二线女演员耍大牌惹众怒# 最初,爆料人是时尚圈的一位造型师,声称某大型娱乐公司的女演员H在拍摄某品牌内页广告时言语侮辱造型师和摄影师,甚至将热咖啡泼在助理身上。 之后,许多圈内人士转发并相继爆料恶行。 尽管一直没有明确说该女星的名字,但不少网友已经猜测到会是谁。 几个候选中,钟弥看见何芮的名字。 何芮是近两年中天签约的新人演员,外形甜美可爱,笑起来的样子很惹人喜欢。 她刚开始是靠一部网络甜剧火起来的。之后作品不断,可再没什么代表作。不过凭借清纯甜美的风格在某流量平台上收获了一大批粉丝,所以曝光还算挺高的。 如果爆料中的那位二线女星真的是何芮……在事情恶化前不收住的话,轻则手里工作全部暂停,影视剧该换人的换人,雪藏几年。 重则,她所代言的品牌反过来起诉,索求赔偿金。甚至,中天的股价也会受到不小的波动。 钟弥杵手沉思,抬眸看他。 “不会真的是何芮吧?” “跟经纪人核实过了,是她。” 她的心里有那么点幸灾乐祸,这回艺人部和公关部有的忙了。 “公关部决定怎么处理?”她问。 “只能找人私下联系对方,看用钱能不能搞定。” 她觉得不可行。 “都是些跟高端艺术挂钩的人,不缺钱,也不会为五斗米折腰。既然曝光出来又不点名,很明显就是想对她进行精神折磨。而且,招惹了那么多人,一个人的口能封住,其他人呢?” “所以,这是目前最难解决的事情了。” 迎着庄哲胤的笑眼,钟弥微微歪头,恍然大悟。 “你想让我解决它?” 他点头。 “不可能。”她十分干脆地回绝。“不说别的,我根本没有人脉能接触到时尚圈。” 话音刚落,钟弥脑海忽的亮起个名字——周迩。 正中庄哲胤下怀。 “我不能再去找周迩了,已经够麻烦她的了。” 庄哲胤环起胸,很为难的样子:“放着现成的人脉不用真是可惜。” “她不是人脉。” “哦?那是朋友?” 钟弥瞪他一眼,不想回答。 “没办法啊,她男朋友是周时枫,那可是国内时尚圈的第一权威。只要他放话,相信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庄哲胤目光辗转,似陷入到回忆里,继而幽幽笑了。 “我跟他不熟,他又不近女色,所以周迩开口是最好的。” “你想都别想。” “不然你去会会他?” “……” “解决了何芮这件大事,艺人部和公关部再不好好配合你们偶练部整改……于情于理都不对。你有了筹码,自然可以参与游戏。” 钟弥盯着站起来的庄哲胤,不免疑惑。 “你在教我做事?” “别这么说,我只是给你指了条路,帮你权衡利弊而已。况且,我觉得你会在周时枫身上学到很多。” 他对她摆手,笑着走到门口,又转身。 “今天不要忘记回家,爸很期待跟你一起吃饭。” 她本想朝他扔个纸球,但听到最后还是心软,点头应允。 - 久违回到家吃了晚饭,钟弥盯着客厅里的圣诞树发怔。 其实庄伯豪并没有过外国节日的习惯,但每年圣诞的节日氛围浓厚,看别人家的孩子有热闹又有礼物,他也绝不亏待钟弥。 所以,每一年他都会为她准备礼物。 钟弥是知道的,也很感激。 饭后她拍了张今年的圣诞树,忽然想起一件事。 【钟弥:练习室那边的圣诞树怎么样了?】 不久,翟宁宁回复了一小段视频。 【翟宁宁:孩子们在布置呢。】 她笑笑,想起自己准备的小礼物,希望大家能喜欢。 【翟宁宁:礼物已经包装好了,等会儿下课我就送过去。】 【钟弥:麻烦了。】 刚放下手机,庄哲胤和庄伯豪一人拿了份包装精美的礼物走过来。 “圣诞快乐。” 钟弥笑着接过,掂量手中沉甸甸的东西,有点无奈。 “我都不是小孩子了,以后不要准备礼物了吧。” 庄哲胤坐在庄伯豪身边,连忙摆手:“那不行,我要让所有人都羡慕你有我这个哥哥。” 钟弥才不搭理他,拆开礼物。 第一份是张联名信用卡,简单粗暴。 她斜他一眼,心中讪讪:如今这家伙不走心,连哄小女生那套都用她身上了。 钟弥将卡片扔回庄哲胤怀里,给了个嫌弃的表情,之后去开另一份。 庄伯豪送的是一只签字笔。 是她喜欢的藏蓝色。笔身很有质感,光洁闪亮,银色帽头上还嵌着颗小小的红宝石。 这么多年来,庄伯豪送钟弥的礼物都不贵重。许是怕她有负担,多送些小女孩的玩具或者名家的畅销书。 最贵重的便是去年送她的车了。很普通的日系,十几万,让她代步用的。 但是今年的这管签字笔,意义非凡。 “以后你的签名是有分量的了。钟部长。” 庄伯豪这样玩笑道。 钟弥将礼物收好,十分小心。 “谢谢爸。” 她望了眼窗外,在哥哥赞赏的眼神里默默出神。 今年的圣诞没有雪。 虽然世界看起来光秃秃的,不厚重。 但终是温暖的。 ------ 作者有话要说: 笔芯 第32章 可太难了 难得的家庭聚会,庄伯豪询问了钟弥的近况,脸上一直都是笑眯眯的。 汤姐端上一盅红豆莲子汤,几分心疼地打量她。 “看你瘦了不少,前阵子的病都好了吗?” “嗯,没问题了。”钟弥甜甜应着,将话题转移。“好久没喝汤姐的红豆莲子汤了,真好。” “你要是喜欢就经常回来哦。” “好。” “林瑜说她去看过你。”庄伯豪突然说道。“还说你请她喝了好喝的红茶。” “只是普通的伯爵红茶罢了。” 提起林瑜,钟弥先想到自己还没有送上承诺的红茶礼盒,紧接着,又想起白浅和白渽…… 她因磨牙而酸疼的腮帮子,竟莫名热了起来。而后机械般地饮了两口红豆莲子汤,才压了下去。 “爸……”钟弥犹豫片刻,开了口。“我跟白浅分开了。” 庄哲胤一口红豆莲子汤递到嘴边顿住,偷偷观察爸爸的表情。 汤姐则是觉得自己在不方便,转头又去忙了。 庄伯豪面上没有过多的惊讶,只略扬眉:“哦?因为什么?” “觉得不太合适。” “没关系,年轻人很正常,总不至于委屈自己。”他表示理解,很快又似乎觉得为难。“可是……” 庄哲胤被他这一转折吓到,忙接过话。 “怎么了爸?” “下周住在C城的老裴金婚,邀请我去参加宴会。但是我没时间,想让你跟哲胤替我去。说不定到时候会在聚会上见到白浅……” 钟弥松了口气。想他也是顾虑自己的心情,不由觉得更温暖了些。 “无妨的,我们都不是小孩,和平分手,再见也是朋友。” 庄伯豪点点头,端起紫砂茶杯饮了口。 “那就好。”他打量着二人,慈祥笑了。“抽空多去认识认识新的人,你们成家,我才能安心。” 钟弥与庄哲胤互视一眼,双双回以微笑。 深夜,钟弥躺在床上看翟宁宁发来的小视频。 视频里的孩子们拆开礼物的样子都很欢喜,情商高的干脆拜托翟宁宁传达感谢。 其实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某品牌的蓝牙耳机,最新款。钟弥用着挺舒服,便一人送了一套。 当然偶练部的每个部员都会有礼物。他们跟着自己辛苦,礼物自然更丰厚些。她安排好了快递,明天一大早直接寄到各自的家里。 除了部门的部员和练习生,还有好友乔蕾。她自从接手练习生起忙到爆炸,希望她别介意。 另外,就是周迩那份了。 其实没什么理由,只是觉得想送。 钟弥翻了个身,明明昨晚没怎么睡,却没有分毫困意。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手心处贴着的人工皮,再次想起白渽。 当意识到此前都是自欺欺人,钟弥开始正式思索。 她总是习惯性地站在最客观的角度处理事情,又每次都做不到理智。 何况是感情这种,永远无法用天平衡量的事情。 看着地毯上渗透进来的冷白月光,钟弥忽然觉得今天在家里住也好,免得回去碰见…… 她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回应,所以才会说谢谢。 谢谢他的心意,给了不该给的自己。 咚咚—— 听到轻轻的敲门声,钟弥眼眸一转,大概猜到是谁。 她走过去开门,果不其然门外立着庄哲胤。 他手中端了个托盘,上面放了半瓶红酒、两个杯子,还有一盘薯片与鱿鱼丝。 ——兄妹俩半夜偷偷喝酒的标配。 钟弥迎他进来,打开自己房间落地窗前的射灯,与他坐在小圆桌前,熟稔地倒了两杯酒。 刚好她心烦,需要酒精安慰。 两个人一如往常的碰杯、喝掉,重新斟满,开始聊天流程。 庄哲胤见她似有心事,捏了片薯片。 “怎么突然跟咱爸坦白?” 钟弥撇嘴,摇了摇手中的圆口杯。 “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嘛,我去了白浅家。林阿姨对我很好……不想让她也失望。” 他点头,觉得无可厚非,却又听她道。 “况且,再让咱爸误解下去,他也会邀请白浅过来一起吃饭,到时候再说我们分开了,恐怕他不会像今天这么痛快的接受吧。说出来好多了,免得心累。” 庄哲胤细细观察她,并没觉得她的精神是轻松的。目光一转,落在她贴着什么东西的手上。 一块淡黄色的透明防水胶布样的东西在她手心,微微透露出破皮后的血色。 “手怎么了?” 钟弥看了看,心中温软:“哦,不小心摔了下。” “那不是该贴创可贴吗?贴块胶布干什么?” “这是人工皮……” “人工皮是什么?” 她无奈,笑自己哥哥是个常识白痴,懒得解释。 “别说了,干杯吧。” 又一杯酒下去,庄哲胤见她喝得凶,减少了给她倒酒的量。 “好好照顾自己啊。” 钟弥嫌他唠叨,指了指外面。 “再像个老头一样的碎碎念,您就端着东西出去吧。” 庄哲胤舔舔嘴唇,将关心都咽了下去。 妹控是不会有春天的。 庄哲胤洗过澡才来的,往日精心梳理的头发自然顺下,看着减龄不少。外加睡衣的印花是他最喜欢的动漫图案,更像个大男孩。 钟弥犹豫再三,问道:“听见咱爸今天说的了吗?赶紧去认识认识正了八经的女孩子。成家吧,哲胤啊。” 他瞪着她,做了个揪她耳朵的手势。 “跟谁说话呢你!没大没小的!” 见她看笑,莫名心软。 “我要等你先安定下来啊。” 这句话很普通,钟弥却明白他的意思。 庄伯豪从未要求过他们定向择偶,但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事情。 能够遇见真心相爱的人最好,遇不见的话,不如就找个家世足够雄厚的。 钟弥一直都觉得为了填补妈妈所犯下的错,该承担的人是自己。 反正她的心一直都如一汪死水,假设结婚生子是既定的人生流程,那么谁都一样。 当初与白浅的相亲,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去的。 回想起来…… 竟成就了一段孽缘。 不知为何,她没法这么卑鄙的接受白渽。 这对他不公平。 “哥,这么多年,你就没遇见让你心动的人吗?” 庄哲胤翘起腿,颇有疑惑的看她:“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的感情生活了?” “看你三十多岁还沉迷于各色不入流的女人中间,有点瞧不起。” “我看你是欠揍。” 钟弥收起玩笑。 “真的,遇见真心喜欢的人就结婚吧。女人是用来珍惜的。”她垂眸于杯中的暗红色液体,认真到。“不要考虑我。我不是小孩子。” 庄哲胤细长的眸子抬起,显然是明白她的意思的。可他装作没听懂,转而笑了。 “我不担心你,下周要去裴伯伯的金婚聚会,说不定能够认识很多男人。” 她嗔他一眼,还是碰杯喝酒。 想那么多干什么呢,走一步算一步吧。 - 第二天。 周迩一早给钟弥打了电话,很小声,神神秘秘的。 “我们等会儿要去The Earth,你要是想见周总编最好及时到哦。” 钟弥道了谢,迅速装扮好,出门。 来到The Earth,果不其然周迩跟周时枫已经在角落里点好了咖啡。 她走过去,开展两个人商量好的‘巧遇’剧本。 “你好。” 周迩闻声转头,惊喜的模样中透露着心虚与不安,刻意装作不知的模样更是滑稽可爱。 “哎呀,好巧啊。” 她对面的周时枫身着长款的呢子大衣,内里一件白色衬衣,搭配黑色高领打底衫,整个人看起来高贵非凡。 他只是瞥钟弥一眼,看在自己女朋友的面子上微笑问候。 这还是钟弥第一次见到周时枫真人。 人如其名,虽然模样温文有礼,目光里却有摄人的气魄。 “您好,周总编,我叫钟弥。” 话音刚落,周时枫一对乌黑明亮的眸骤然转向周迩,表情耐人寻味。 “难怪你今天非要抓着我出来。” 他语气清淡,透露出无奈的宠爱。 周迩咬唇,知道露馅了,讨好地咧嘴笑笑。 想骗大魔王果然不容易。 周时枫向来拿她没办法,自己挑的女朋友骂不得也凶不得,只能宠着。 他转向钟弥,以目光示意她坐。 “为了何芮吧?” 钟弥对他的开门见山很是欣赏,干脆也痛痛快快。 “没错,希望您帮个忙,给她个机会。” “我凭什么?”周时枫冷笑一声,“你觉得我是能够为了周迩徇私?还是冲着我学妹唐然跟你爸的亲戚关系会放过何芮?” 周迩听他言语犀利,难免觉得不太好,但她不敢劝,只能转移话题,“钟弥你喝什么呀?” 钟弥很感激她的解围,笑着拍拍她的手。 “不用了,我等会儿就走。” 她再次看向周时枫。 “首先,谢谢您上次给了我的练习生一张封面,效果很好。其次,就事论事,何芮知道错了,就算道歉,也需要一个良好的沟通途径。最后,我认为您会帮我。作为时尚圈最权威的您,也要为那些设计师、造型师、摄影师和编辑们说句话,讨个公道,出口气,是吧?” 看着周时枫模棱两可的神情,钟弥知道他是有想法了的。 “周总编一向明人不说暗话,您觉得怎么解决好,我听您的。” 周时枫觑着目光坚定的她,默默打量她的穿着。 米色廓形大衣,黑色高领针织衫,牛仔裤配米白色粗跟短靴。这一套商务干练,很衬她端丽的气质。 “20万买《Juicy-G》的两页广告公开道歉信,电子刊同步道歉视频。” 钟弥想都不想,一口答应。 “好。” “我还有事,不打扰二位约会了。过后我会让人主动联系您。合作愉快。” 她拍拍周迩的肩,言语歉疚。 “等解决手上的事情会约你见面的。谢谢。” 看着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的钟弥,周时枫垂眸于杯中的拿铁咖啡。 庄哲胤说得没错,他妹妹确实聪明又美丽。 关键,一点就透。 “你生气了吗?”周迩小心翼翼问道。 周时枫笑着摇头。 “五分钟内赚了钱又赚了名声,有什么不开心的。”他想了想,抬头看她。“你从哪认识的她?” 周迩捕捉到他眉眼中的惊喜,傲娇地昂首。 “我辛辛苦苦泡来的呢!” 第33章 可太难了 浓烈的圣诞节氛围也遮不住会议室内的烟火。 庄哲胤坐在最中,左手边依次坐着魏广楠、何芮。右手边是公关部部长常坤。其余在会议桌外靠墙的椅子里坐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秘书、部员、经纪人还有明星助理。 众人已经讨论一早上了,依然没个解决方案。 庄哲胤听累了,翘着二郎腿倚在座位中撑手,然后目光落在魏广楠身旁玩儿手机的何芮。 她妆容精致,身着一套高调的名牌,上半身是毛茸茸的外套,下半身短裤、长筒靴,露腿。 打从一进门,何芮就要求助理赶紧把空调打开,也不顾在场的人都穿着整套的冬季西服。 之后就一直坐在魏广楠身旁打手机游戏,不时摆弄她新做的指甲,偶尔用水灵灵的大眼睛瞅向庄哲胤……暗送秋波。 “实在不行……”在否决过无数个办法后,常坤叹了口气。“找HF的总编周时枫试试吧。” “试什么?” “让他在圈内帮何芮说说情,争取不要把她供出来。” 魏广楠思忖,“平时我们中天的艺人想上HF旗下杂志的封面都要一再商量,他觉得水准不够的直接让编辑将方案打回来……不好沟通啊。” “大不了多花点钱。谁会跟钱过不去。” 庄哲胤抬眸,冷笑一声。 这跟骂人有什么区别,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 但他就不发话,倒看这几个废物还能商量出什么更可笑的方案。 “这事儿得你们公关部去沟通吧?” “难道不是你们艺人部管理不善招惹的是非吗?” 还狗咬狗了。 庄哲胤悻悻听着,更觉得会议室内太过闷热。他脱掉西装外套,瞥了眼犹如置身事外的何芮,走去开窗。 感受到一股冷风窜进,何芮不耐烦地扭头。 她怒瞪着眼珠,本想骂两句,但看见是庄哲胤还是收起不满,吩咐助理将衣服脱下来给自己盖腿。 庄哲胤实在没见过这么娇纵的人,正要说话,会议室的门忽然打开了。 钟弥探头,扫了眼气氛。然后一身轻松的走进去,坐到门边的角落里。 魏广楠跟常坤看到她都觉得心里不舒服,原本就焦躁的心情变得更糟糕了。 终是常坤沉不住气:“不好意思钟部长,我们在开会。” 钟弥随和:“我就听听。” 庄哲胤见她素净沉着的面上有几分自信,猜到这是搞定了,便坐直身子看热闹。 常坤被钟弥的话哽到,也不顾她跟小庄总的‘亲密传闻’,语气严肃。 “公关部和艺人部在开会,跟你偶练部有什么关系。” “哦。” 钟弥点头,想来也有道理,抿唇笑笑。然后站起身,走到庄哲胤对面,稳稳落座。 原本她是想旁听一会儿的,奈何人家并不欢迎自己。 “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说不定能够帮你们解燃眉之急,两位部长......想先听哪个?” 常坤与魏广楠对视一眼,眉间的褶皱愈深。 “要说就说。” 钟弥玩儿够了,不卖关子了。 “我刚刚去见了HF的总编周时枫,他答应帮忙解决这次……” 她目光落在还在玩儿手机的何芮身上,吐字冷了下来。 “何芮小姐闯的祸。” 魏广楠难以置信:“你说服了周时枫?” 想起上次偶练部正式官宣时毕杰的那个封面,他怀疑他们是不是本就有私交。 常坤默默松了口气,但刻意不表现出来,免得丢人。 “坏消息是,20万买下《Juicy-G》的两页广告,公开我们何芮小姐亲手写的道歉信,并且在当期电子刊上同步道歉视频。” “什么?!” 何芮震惊地瞅向钟弥,连声音都变得尖刻。 “道歉?” 常坤也拍桌而起。 “你是不是有病!” 庄哲胤眼眸一横,语气凌厉。 “好好说话!” 他的吼声将所有人的质疑与嘲弄都震慑下去,纷纷噤声。 常坤知道自己言语失当,解释道:“庄总,我们这边极力的压制这件事,就是希望不要曝出何芮的名字,影响到公司。她倒好,上赶着承认。” 钟弥冷冷。 “与其将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埋于地底,不如亲手爆破它来得痛快。主动承认,大家只会觉得何芮深刻地意识到错误,也觉得中天的处理很大方。这才是大公司的所为。” “可是……” “别忘了对方手里有锤,而且她得罪的不止一个人。即便用钱搞定一个,还会有下一个。这些炸弹……你能保证都能拆除吗?” 魏广楠插话。 “钟弥,我觉得你可以好好利用跟周时枫的私交。你跟他商量,要他对大家说不要将事情闹大。” “我跟他没有私交。” “……总之我不同意,不能曝出何芮。” 常坤还在坚持。 钟弥瞥了眼二人,环胸静默片刻,道:“你们要知道HF旗下的杂志在时尚圈的影响力。能够在《Juicy-G》公开道歉,是对所有涉事人员的最佳尊重。况且,主动站出来承认错误,总比被人锤了强。这是两种性质。” 见他们有所动摇,她又换上轻松的语气。 “何芮还年轻,主动承认错误,诚恳点,总会有人欣赏她是个有担当的人。再找点水军多曝光她往日好的一面,带带话题,之后的只要多做善事,谦卑一点……不出半年,这事就会被淡忘的。” 常坤与魏广楠交换着眼色,显然觉得这翻说辞天衣无缝。 相比于日后可能会发生的突发事件,早点解脱也不是坏事。 “还有,20万买两页广告,应该算省钱的吧?现在将这件事情处理好,中天的股价不会跌太多,很快就能回春。” 钟弥这话轻飘飘的,却是最重要的。 两个人一时没了更好的办法,只能沉默以对。 事态已经很明显。 她起身,拿了两张A4纸和一支笔,走到何芮面前摆放好。 “写吧。” 何芮一对大眼睛游走在所有人面上,发现没人替自己说话,明知故问道:“写什么?” “道歉信。” “我凭什么。” 钟弥见她不驯,心里的鄙弃也憋不住。她俯身,精美潋滟的面庞逼近,迂缓的口气犹如带了冰霜。 “做错事就要站直了挨打,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何芮嘴角的肌肉不自主的抽动,像个赌气的小孩,站起身撒泼。 “我没错,我不写!” 所有人都拿她这副样子没办法,却是钟弥呵呵笑了。 “不写?那好。一拍两散。” “你说什么?” “你是中天的艺人,负面形象曝光是对公司有影响的。我们可以跟你提出解约,并通过法律途径索求赔偿。小姑娘,合同是有效用的,拿钱做事简单,也要承担风险。” 何芮是彻底被激怒了。 她攥紧拳头,咬紧牙关,因为觉得羞辱而涨红的面颊像一只鼓起来的气球。 屏住自己那最后一丝的理智,她大声对她吼道:“你是谁!凭什么命令我!” 眼瞅何芮就要像个疯子般扑向钟弥,一直坐在身后的助理上前拉架。 何芮觉得钟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自己下不来台,脸面过不去,气只能撒到助理身上,张牙舞爪之时,在助理面颊上留下一道血色的抓痕。 这一下来得迅速,助理捂着脸,整个人都是懵的。 庄哲胤见事态不对,下意识想要保护自己妹妹。刚走了一半,没想到钟弥眼明手快,打了何芮个响亮的巴掌。 所有人都倒抽了口凉气,屏息注视。 钟弥垂眸盯着跌坐在椅子中的何芮,俯身质问。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她揪住她的领口,迫使她站稳。 “当个小明星,连人都不做了吗?” 越想越气,钟弥将她扔到椅子上,抄起桌上的咖啡全部泼到她脸上。 一整杯黑咖啡,淋淋漓漓,弄得何芮满头满身。 何芮尖叫着,然而看向目光极其镇静阴冷的钟弥,顿时气势弱了下去,甚至整个人被她吓到不住打颤,最终只能委屈地嚎啕起来。 而钟弥根本不吃这一套。 “怎么样?爽吗?感到开心还是屈辱?桩桩件件都是你对别人做过的,该受得起。” 魏广楠惊了半晌,没想到钟弥竟还有这样的一面。 他吞下口水,想想也是第一次见何芮遭受这样的磋磨,觉得够了,走上前劝解。 “算了吧钟弥,何芮还小,不懂事,你别跟她一样的。” 钟弥眼锋斜他,不甚在意。 还小跟不懂事有直接关系吗? 分明就是他的失职。 都是他一再宽纵,经纪人也不管,才养出这种臭毛病。 然而,钟弥还有求于魏广楠,不会损他面子。 她最后瞥了眼坐在椅子上嘤嘤哭泣的何芮,冷冷道:“所以我在教她做人。不应该吗?” 大家看着她,谁都不敢再多说一句。 平日温柔和善的美人,厉害起来还真叫人有所背脊生凉。 庄哲胤见钟弥是真的生气了,扫视不敢妄动的众人,肃然道:“就按钟弥所说的办吧。” 他知道她是给了何芮机会与退路了的,否则一开始就会说解约。 正是何芮不知好歹、傲慢猖狂,才让她如此动怒。 魏广楠与常坤互相看了眼,权衡利弊,确实是她的建议更顾全大局。 两个人叹气,心服口服。刚开始还是跟何芮商量,后来干脆也变成了思想教育。 钟弥懒得看这混乱的场面,转身走了。 打开门的瞬间,走廊中混合香氛清洁剂的味道扑面而来,让她觉得万分痛快。 说起来最该感谢的是周时枫。 果然呢,能从他身上学到许多。 大概就是二十万教做人,钱不能白花。 她在立威,亦能服众。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剧情走完了,小白下章来咯。 第34章 可太难了 《Juicy-G》的12月刊里破格加了两页广告。 何芮公开道歉信,说辞诚恳真挚,活生生一个深刻认识到错误的小女孩。 视频里她也称自己年少成名,被花花世界蒙了眼,过于狂妄自大,会好好反思,今后改正。 钟弥跟庄哲胤坐在前往C市的飞机上,不知道这是真情还是假意,但最起码,网上的反应还算平和。 不出三天,这个瓜就会从热搜上掉下去。 而钟弥,也如愿获得了魏广楠的帮助,将重新制定的练习生合同与规条择期施行。 庄哲胤见钟弥挂下叮嘱王凯的电话,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得意。 他甚至有那么点想笑。 因为钟弥的名声在公司里变得传奇而恶劣。 ‘她不止升迁的快,脾气还不好。’ ‘好凶好凶的,何芮都被她打哭了。’ ‘还不是因为有小庄总撑腰,以后更没人敢惹她了。’ 细想想是好事,总比任人欺凌强。 两个人今天要代表庄伯豪出席好友裴勇的金婚聚会,所以要赶在中午前到C市。 好在今天是12月31日,住一晚也还来得及明天回家过元旦。 钟弥眼见快起飞,将手机关了机。她看着身旁面上带笑的庄哲胤,疑惑道:“笑什么?” “恭喜啊,求仁得仁。” “我应得的。” “是啊,拿何芮立威,还做得让人心服口服。” 庄哲胤赞叹拍手,模样十分夸张。 “咱爸知道这事儿后止不住的夸你,说等过两年给你升个职。” 斜了眼恶趣味的哥哥,钟弥转向窗外。 “不感兴趣。”她想了想,“再说,就这么升职了,更得有人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 庄哲胤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说起来都怪你,太明显了。” “我要不是明显点,公司里那些色眯眯的老头不得对你下手啊?不如就让他们误会好了,现在谁也不敢碰你。” 钟弥不想他有着这方面的考量,记起乔蕾曾在某个聚会上被财务部门的领导揩油,想想罢了。 抵达C市已是中午,两个人简单在酒店吃了口饭,各自回房间办公。 C市是个热带滨海城市。全年平均温度大约25度,也是个很好的旅游去处。 裴勇早已退休,一直跟妻子留在这里居住。 本次金婚聚会他们设立在一家七星酒店里,对于外地来的宾客提供酒店的住宿,可谓多金又有诚意。 钟弥长时间对着电脑有点累了,望向落地窗外碧蓝的大海,心情舒缓不少。 果然大海是能够吸纳负能量的。 眼见时间差不多要到聚会时间,她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化好妆,约上庄哲胤一起前往楼下场地。 见到自己装扮精致的妹妹,庄哲胤不由‘哇’了一声。 那是条深蓝色真丝缎面吊带短裙,领口与裙边自由垂荡,极细的闪光肩带衬得肩颈线条流畅优雅。 高端的衣料勾勒她曼妙的身姿,有着流水般的顺滑质感,更显她双腿纤细笔直。 钟弥梳着乌黑如墨的披肩卷发,刚好以此遮住上半身的肌肤,少了分性感,多了分温柔端庄。 她的妆一向清淡,今日也不过是口红浓了些,足够给人惊艳。 庄哲胤几乎没见过她这般盛装打扮,心里连连赞叹。 但是与此同时,他看着钟弥美丽温婉的面庞,莫名想起了她的妈妈。 她确实是长得很像她的。 美得很像她。 钟弥斜着若有所思的庄哲胤,用手肘怼了他一下。 “喂,笑够了没。” 庄哲胤回神,脸上已是肃色。 “你这太招摇了吧,等会儿我忙起来有人骚扰你怎么办?” “都是裴叔叔的客人,素质没那么低吧?” 想想也是,两个人走向会场。 会场设立在酒店外的高尔夫球场边的草坪上,不远处是海,一眼望去蓝绿相接,搭配夕阳昏黄的日光意境绝美。 钟弥挽着庄哲胤的胳膊,大方与裴叔叔和他的爱人打招呼。 他们很小的时候见过,问候起来不算生疏。 “哎呀钟弥真是太漂亮了,”裴叔叔赞叹的打量她,“小时候你付阿姨就说你是个美人胚子,当真如此。等会儿可别走,我去抓一把青年才俊介绍给你。” “裴叔叔别玩笑了,倒是给我哥介绍两个漂亮的小姐姐吧。他要再不成婚,我爸就要唠叨死了。” 庄哲胤没在意钟弥的揶揄,大方玩笑。 “我爸他太忙了,没办法过来,所以我们两个小辈带了礼物前来祝贺,也顺便学学二位是如何相濡以沫的。” 他言语俏皮,让二老分外欢喜。 一番热热闹闹的说笑过后,两个人举起手中的香槟,正式祝贺二位金婚。 那是五十年的相知相伴,见证着爱情的历久弥新。 目送二老去招待其他宾客,钟弥看着庄哲胤,扁扁嘴道:“你今年33,想要过金婚纪念日……至少得83岁。”她拍拍他的肩,嘲笑道。“争取活到那时候啊哥。” 庄哲胤翻了个白眼,刚张嘴说她,一个男人忽然过来打招呼。 听交谈像是小时候的玩伴,还说那边也有旧相识,便叫走了庄哲胤。 钟弥一个人站在圆桌边,掏出包里的手机看工作群里有没有新消息。 “你好。” 听到有人打招呼,却是个不认识的男人。 他约有178左右的身高,30几岁,国字脸很端正。 钟弥在抬头的瞬间打量了他的穿着。 皮鞋、定制西服,鼓囊囊的裤兜里应该是车钥匙,端着酒杯的腕上是价值四十多万的手表,胸前还有奢侈品胸针。 刻板、张扬、自负。 综合起来就是:印象不好。 但出于社交礼仪,她还是微笑回答:“你好。” “没想到裴叔叔的金婚聚会上能够遇见你这么年轻的女孩子。” “我?30岁了,不年轻了。” 钟弥刻意说得夸张了些,奈何对方并不在意。走流程般的简单自我介绍过,他又问:“请问钟小姐是做什么的呢?” “老师,带孩子。” “哦?倒很让人惊喜呢。” 钟弥敷衍且不失礼貌的笑笑,又闲聊了几句,见有人唤他,心想这是该走了,没想到对方却掏出手机。 “方便加个微信吗?” 她脑筋一转,“我扫你吧。” “还是我加你吧。我已经点开了。” 原本想扫码之后不申请添加,不成想对方似乎是个老手,没给她作弊的机会。 钟弥磨磨唧唧找出自己的二维码,想着加完了不通过不就好了,反正明天她就要回A市。 如果这个人再缠着她,就找庄哲胤顶包。 但刚伸出手,掌心手机的屏幕忽的被一只指节分明的大手挡住,继而夺去了。 “......” 钟弥诧异,转头,看清那张许久未见的清朗面庞,如石化般僵住。 白渽一身浅蓝色条纹廓形衬衫,黑色西裤,搭配白色休闲鞋看起来十分干净清爽。 他一双英眉朗目诡谲阴险地弯起,分辨不出那俊逸的面颊上是笑或是嘲弄。 “不好意思,她有伴了。” 男人尴尬愣住,随即道歉,转身离开。 钟弥注视男人匆匆走远的狼狈样子,身旁另一股压迫感默默攀爬游走...... 上头。 能够在这样的场合见到白渽是她始料未及的,正琢磨说些什么缓解尴尬,却见他戏谑歪头,目光逐渐落在自己身上。 “原来要你微信这么简单。” “……” 那语气极轻蔑,沉得像没入海中的一块巨石。 钟弥停了半刻,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 “受了点伤,心情不好。” 白渽耐人寻味地垂下眼睑,插着裤袋懒懒道。 “刚好我哥要来参加聚会,就顺便来散散心。” “......没案子吗?” “最近不忙。况且,再忙的警察也是有年假的。” 钟弥小心又谨慎地看向他,有那么点疑虑。 白渽:“你不会觉得我是刻意跟踪你过来的吧?” “......” 想起上周回家时爸爸提到或许会看见白浅,那么他带白渽过来也合情合理。钟弥瞟他一眼,很快扭过头。 “……你以为我脑子有问题吗?” 白渽不答话,只沉沉注视她。 他们很久没见了,再见还是让她觉得不舒服。 之前的拥抱与告白仿佛历历在目,更让她想寻个机会溜走。 偏偏庄哲胤不在…… 钟弥面上风平浪静,心里却咚咚打鼓。 脑海中不断重复着‘怎么办’三个字,发现想不出结果,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般去拿他手中自己的手机。 白渽长臂一抬,逗她般闪开了。 但他的表情很认真。目光也如涂了蜜似的玩味。 仿佛就要这么坚持着将她看穿看透。 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钟弥在他的注视下变得不知所措,心也跟着不远处传来的海浪声失防,慌乱起来。 她雪白的肌肤漾起含羞带怯的粉红色,多番忍耐下,还是转头质问:“你总看我干什么!” “好看。” “......” 白渽不假思索,语气中竟然还有点理直气壮。 反正她都知道自己的心思了,隐瞒也没意义。 钟弥攥紧了手,被他的恬不知耻气得连耳根和指尖都红透了。 她甚至都做出了手机也不要的打算转身离开,却见他迎面靠近自己。 白渽微微俯身,与她保持着一个不算安全又极礼仪周全的距离。 海风撩起他额前的碎发,一直荡漾到那温煦的目光中。 钟弥被这张英俊非凡的脸牵扯住,只盯着他轻启的薄唇怔忡。 “你,是对所有人都脸红?还是只对我。” 第35章 可太难了 钟弥像个精美的雕塑般立着,良久,耳边才传来白渽方才的问话。 “你,是对所有人都脸红?还是只对我。” 脸红。 她一向沉静,怎么会脸红! 然而迎着白渽乌黑真挚的瞳仁,钟弥的嘴巴像被蜡黏住了,一个字都吐不出。 她后退一步。觉得不够,又退了步。 “钟弥?” 身后响起庄哲胤的声音,钟弥这才解封般转身,下意识用手背摸了脸颊。 “啊,哥。” 庄哲胤见她面颊通红,担忧地皱皱眉。 这是被谁气的? 转头,却见白渽插着裤袋看热闹。 “哦,是你啊。” 庄哲胤将他上下扫了眼,打扮的人模狗样的,差点没认出来。刚刚他跟白浅在那边聊了两句,不成想白渽也来了。 白渽恍若未闻,目光一直落在钟弥面上。 庄哲胤觉得他的眼神……不怀好意,想起之前两个人相过亲,脸色更难看了。 “喂,看够了吗?” 白渽这才慢悠悠转向他,轻扯唇角,将手机递过去。 “刚刚掉在地上了。”他错过他的身子瞟她一眼,“穿着裙子弯腰不方便,所以帮忙捡起来。” 庄哲胤夺过手机,依然满心戒备,他真想再给他几句,但念在钟弥在场便也算了。 钟弥半个身子躲在庄哲胤身后,用手肘怼了怼他的背,刚要说走吧,却见白浅也从不远处走来。 “转了一圈又遇见你了啊。”白浅热络的跟庄哲胤打招呼,顺势对钟弥招手。“Hi,今天很漂亮。” 钟弥抿唇而笑:还真是冤家路窄…… 其实庄哲胤跟白浅是君子之交,往日没什么接触,但见到必会喝两杯,打发时间,也觉得是个人脉。 只是在那次相亲过后他的心里就有了隔阂。 好在他知道白浅有着稳定的感情生活,也不会喜欢自己妹妹这种‘不解风情’的类型。 倒是那个臭屁的警察小子……一肚子黑水的感觉。 当然也不能说他对白渽有偏见。那是一种很原始的敌意。 无论是谁,但凡对他妹妹有一点鬼心思……都要杜绝! 钟弥心绪平复下来,脑子也会转了。 “哥,我要去回个电话,你们先聊。” 庄哲胤递回她的手机,“我跟你走吧。” 他给了白浅一个眼色,最终瞥眼白渽,随她走开了。 白浅看着二人走远的背影,饮了口手中的香槟。 “看见了吗?”他问自己弟弟,“这是一座大~山。愚公你打算怎么办?” 白渽目光还落在钟弥纤细曼妙的背影,倒没觉得庄哲胤难缠。 “打蛇打七寸,伤人伤命门。” “什么意思?” 见自己哥哥一脸迷茫,白渽拍拍他的肩,走开了。 - 许是换了床,钟弥一直都睡不安稳。昏睡中再次被两腮的酸痛唤醒,她看了眼时间,竟然还不到十二点。 今夜跨年,外面沙滩边的草坪许多人围着篝火等待0点。 她站在阳台看着空荡荡的天和迷蒙的海,套上衣服,决定出去走走。 路过了热闹的露天酒吧和篝火,钟弥听着众人欢声笑语,默默穿过。来到沙滩边的栈道,走下去,找了个高阶坐稳。 她转头回望那烟火人间,渺远的,犹如一出默剧,和美,亦不喧闹。 但比起一群人,她更想在这里独处。 今夜没有月亮,幸而栈道有路灯,沙滩才有了明亮的氛围。 深夜的海风没有白日的轻柔,毫无章法的拂面,吹乱了她的长发。 没带皮筋,钟弥只能将卫衣的帽子戴上,坐在高阶上荡悠着双腿,享受这份治愈的海浪声。 下面是细软的沙滩,偶尔有小螃蟹悄声跑走,阴影中难以捕捉它可爱的影子。 新年。 新的一年要做些什么呢? 修改了偶练的条规,练习生们不必急着在一年内出道,她也不必跟着焦躁了。 经历过何芮的事情,钟弥觉得教他们尊重和做人更为重要。自己还要更圆滑些,冲着哥哥和爸爸,在中天将偶练部搞好。 工作工作…… 不能总想着工作。 钟弥叹了口气,又在想自己的生活该有着什么样的改变。 希望哥哥找到心爱的另一半,在公司的地位更稳。 养父也身体健康,偶尔可以放松下来,去享受生活。 妈妈…… 今天钟弥看着自己镜中的脸,十分想她。 她现在在哪里呢? 穿着什么样的衣服,又站在谁的身边。 幸福或哀伤? 微笑还是流泪…… 想来心痛,她的脑海只有一个声音:让它过去。不要陷入其中…… 良久,从让人震痛的情绪中走出,钟弥觉得好多了。是啊,不要回首,向前看。还有几十年的人生,不能辜负。 想到此,钟弥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见是周迩的来电,接起。 “喂?” “你在干嘛呢?” 听她关心,钟弥心中一暖,她望着夜光中的深蓝如墨的海,笑了,“我在C市看海。” “怎么跑那么远?” “刚好有事,就过来了。” 电话那边的周迩顿了顿,说道:“大海好啊,可以吸收负面情绪呢。” “是啊。怎么这么晚打电话?” “哦对,我是想谢谢你。” “谢我什么?” “之前你寄给我的圣诞礼物……因为换了住址,今天才收到。” 钟弥一直以为她在圣诞节当天就收到了的,所以之后拜托周迩帮忙的时候她才很痛快。现在看来…… 不是她想的那样。 “谢谢你,我超~喜欢。” 听到周迩语气欢喜,钟弥第一次感受到快乐是能够传染的。 回想这个26岁的小姑娘一直追着她、温暖她,心里更为触动。 “是我谢谢你。” “我们这边下雪,你在那边看海,啧,时机不对。” 钟弥噗嗤一笑,“什么时候你不忙告诉我,要请你吃顿大餐。” “好啊,那我……”电话那边周迩的话顿住,隐隐约约听见周时枫说话的声音,又听她尴尬道。“我有点事,先挂了。新年快乐哦。” “好。” 钟弥盯着挂断的电话,记起周时枫看她的目光,痴痴笑了。 可爱的女孩子是值得被偏爱的。 跟周迩简单聊了两句,她的心情也变得好多了。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就是新的一年,想想还是决定留下多坐一会儿。 这个时候要是有杯调酒就更好了。 正放空思绪沉浸于咸湿的海风中,手机又蓦地响了。 白渽…… 钟弥盯着来电界面,犹豫半天,还是没接。 很快,他的微信过来了。 个浓缩:?】 她默默盯了会儿,划掉界面。 不能理他。 这个人是会得寸进尺的。 “原来我的备注是这个。” 背后传来白渽低沉的嗓音,在海浪声中更显飘忽。 钟弥扭过头,他果不其然就蹲在身后。 这人走路都没有声音的?! 白渽单膝蹲着,拿着手机的手肘杵在膝上。歪头观察她愕然的表情,牵扯嘴角。 “你跟踪我?” “这世界上半夜出来散心的不是只有你一个。” 他扬扬眉,似乎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 “可能真的是……有缘吧。” 钟弥才不相信:“那你打电话干什么?” 白渽撑手坐到她身旁,中间刻意隔了些距离。 “想看看我的备注,”他兀自念叨着,“‘白渽’、‘八个浓缩’……真生疏。” 钟弥扭过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挤眉弄眼。怎么每次都能被抓到……做警察的是不是都有职业病? 她不能跟他单独相处的…… 啊,好烦! 两三秒后她冷静下来,尽量不做出任何反应,只后脑勺对着他,心中千回百转,将所有可能发生的对话都预演一遍。 钟弥的双手落在身体两侧,慢慢攥紧五指。 要狠心。 拖泥带水没有好处。 “你讨厌我么?” “……” 钟弥的背影在他的发问里一顿,脑子嗡的宕机。 她的预想中,竟然没有这道问题。 看不见的身旁,白渽的嗓音愈发深沉,带着浅浅的落寞,随扑在沙滩上的浪花逐渐散开。 “如果你说讨厌我,我回去就搬走。” 微凉的海风拂面,也没将钟弥的心思理清,反而更加混乱。 讨厌……倒不至于,但就是…… 她苦恼地思索,片刻,转回头:“我们,不可能。”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没结果。” 白渽身子前倾,审视她宽大帽檐中的小半张侧脸。 他乌黑的眸子在夜色与路灯的映照下变得深邃而闪耀,认真得慑人。 钟弥心虚,咬唇避开。 沉默了约有一分钟,白渽似乎从她的反应中想明白了什么。 “如果你需要时间……我等你。” 钟弥惊奇地抬头看他,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听不懂自己的话,但遇到他微光中诚挚的瞳孔,再次迅速移开。 怎么回事。 “多久都等。” 他补充了时限。 “……” 钟弥彻底丧失了与人周旋的能力,平日的伶牙俐齿也不起作用,只能任凭胸口一起一伏,慌张得厉害。 这副优柔寡断的样子,很不像她。 倒不如说讨厌他来的痛快……为什么就张不开口! 看着钟弥再次害羞不言语,白渽得意洋洋的撑一只手在身后,盯着她的背影道:“在那之前我们就做朋友或者好邻居吧。” “……” “要是重新作为相亲的男女互相了解,我也不介意。” “你做梦。” 说出心中最真实的夙愿,白渽觉得舒服多了。 此刻刚好临近0点,远处的人们齐齐喊着倒计时。 等到喊完数字一,一支支烟火冲上天空,爆开绚丽璀璨的火花。 钟弥被爆炸声吓了一跳,趁机捂着耳朵不听他说话。 她安静坐着不看烟花,倒是他悠闲转头欣赏。 烟火燃起又消逝的光亮映着二人并排而坐的影子,如同依偎在一起。 尽管知道这只是错位带来的视觉效果,钟弥还是往边上挪动了些。 繁星点点的夜空被染亮,映得海面与氛围同样美好。 几分钟后烟火燃尽,钟弥放开捂着耳朵的手。没等开口,白渽用手肘轻轻碰了下她的胳膊。 “商量点事儿。” “……说。” 他凝视她,苦恼而认真:“以后能不能……不要躲我。” “……” “我也是人,会伤心的。” 白渽难得像个孩子般撇嘴,小模样委屈极了。 “即便要宣判我无期徒刑……也要先了解下案情吧?” “……” 钟弥已经心软得一塌糊涂,再见他这般干脆失防。 她撑手站起来,趁机躲开。 “我回去了。” 白渽追上去。 “答应我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白?不会卖萌?真?有感而发?渽 第36章 可太难了 白渽唠唠叨叨跟了钟弥一路,无论自己说什么她都不理会。 但他知道她是心软了的。 走出电梯,看着她先走出去的背影,视线缓缓下移。 往日见到的钟弥多是简洁高级的通勤穿搭,各式衬衫、西服裤装,尽管不失柔美,但总归是干练刻板的。 现在她穿着浅粉色的连帽卫衣,下身是牛仔短裤,小白鞋,白色中筒袜的脚踝位置上还绣了只软萌的小猫。 白渽多番打量她,忽然觉得……也是个可爱的人。 正如他之前见到的那条公主睡裙,在她身上真是意外且合适的存在。 钟弥停在自己房门前,扭头见他还跟着,怒瞪过去。 “有完没完?” 白渽缓过神,目光收敛。发觉她戒备地盯着自己也不开门,垂头笑了。 “那我当你答应了。” “白渽,你清醒……” “新年快乐。” 说完,他步伐轻松的离开了。 钟弥站在门口顿了会儿,回想这一整天发生的事,头疼地搓揉头发。 她真想去网上发个帖子求问: 如何狠心摆脱错误的相亲对象? (PS. 警察,侦查能力极强;年下,痞坏,偶有卖萌技能。) - 元旦小长假的最后一天,钟弥十点多爬起来,迷迷糊糊站在镜子前刷牙。 因为是公休假期,练习生们也是放假的,所以一时之间没事情做。 昨天从庄家回来就蒙起被子昏天暗地的睡了一觉,算是把之前的疲累都抵消掉了。 口中薄荷味道的泡沫刺激着味蕾,让她觉得清醒许多。 只是刷着刷着,她不自觉地看向了隔壁。 那家伙在家吗? 钟弥拿起手机打开蓝牙列表,扫了一圈没找到他的设备,倒是看见一个极其奇怪的名字。 【Hi】 ...... 叮咚—— 突然响起的门铃吓了钟弥一跳,赶紧吐了牙膏漱口去玄关。 “来……” 看见视频中白渽的身影,她迅速闭上了嘴。 这家伙又要干什么! 钟弥在想自己刚刚不幸脱口而出的话他听见没有,然后一动不动地呆愣着,装作家里没人。 可视门铃中,白渽等了十秒,忽然抬头。 “你还没改密码吧?” “!” “那我自己按开了。” 就在他下手的一瞬间,钟弥暗骂着将门打开一条缝。 “你什么事?” 白渽得逞,笑了:“今天有事吗?” “有。” “什么事?” “私事。” “不然你跟我还有公事?” 钟弥说不过他,问道:“你干嘛?” “哦,想约你出去。” 想起刚才那个蓝牙设备名称,钟弥暗暗吐了口气。 她不能去,去了他铁定会误会! “我没时间。有文件要写。” “不会耽误你太久。” “……” 她是真的没了耐心,这个人怎么就听不懂自己话里的意思呢。 她不想去! 也不可能去! 去了她就是小狗! “白渽。” “今天我生日……” 钟弥准备了严词拒绝的话,却见白渽鼓起腮帮子,十分失望地耷拉着脑袋。 喉咙里的话突然卡住了。 生日? “爸妈去国外玩儿了,我哥满脑子又只有女朋友。” “……那你,警局的同事呢?” “连着年假一起休的,大家都忙,怎么找他们……” 见平日意气风发的白渽像颗让霜打了的小白菜,钟弥又不忍心了。 想起自己每年生日至少都有哥哥和养父陪着……对比起来,这人也怪可怜的。 “算了,我自己过吧。” “......好了好了。” 钟弥受不了他这副反常的样子,但也不是完全没戒心。 她环胸打量他,话得说清楚。 “我不去人少的地方,也不去昏暗的地方,什么KTV、酒吧,彻底别想。” 白渽没忍住,噗的笑了:“放心。再说……我是警察,不会知法犯法吧?” 发觉钟弥面带疑虑,他又凄然叹了口气。 “不过你要是实在忙……没事儿,我也不是什么小孩子,生日嘛,一个人过也无所谓。” 那你发射这种可怜巴巴的目光干嘛! 钟弥想了想,终是让他进来了。 “等我一会儿,我收拾收拾。” - 坐在白渽车上,钟弥默默观察他,见他嘴角一直蓄着阴谋得逞的笑意,后知后觉有点不对劲儿。 这家伙会不会骗她? “喂,身份证我看一下。” “我们很少用身份证,只有警官证。不过被我放在了警局的更衣柜里。”白渽转头看她,默默展笑。“怎么?不相信我?” “有点。” “你可以发信息问我妈,她总不会骗你的。” 听他这么说,钟弥想想算了。量他也不敢。 “先说好,我天黑前要回家。” “怎么,天黑后你会变身?” “……少跟我贫嘴。” 白渽点头应允:“好,我知道了。” 事已至此,钟弥只能不作他想:“所以,这是去哪?” “先吃个午饭,你想吃什么?” “随便,”她声音一滞,恍若想起什么。“不过……不该先去买个蛋糕吗?” 白渽瞳中闪过意外,随即泛起柔和的光,轻声应了好。 不久,两个人来到蛋糕店,站在小展柜前目视各式各样的小蛋糕。 钟弥选了一会儿,觉得眼花,再看身后插着裤袋置身事外的白渽,突然怀疑这是在买谁的生日蛋糕。 想着男生都对甜食不怎么感兴趣,她也不怨他了。 “大的吃不了,不然买个四寸的吧。或者买两块小的。” “都可以。” “......” 见他没主意,钟弥指了指第三层中间的草莓奶油蛋糕:“这个四寸的?” 白渽目光一凉,盯着那蛋糕,嘴角迟缓:“换一个吧。” “这个草莓芝士的?” “……” 他看着她,见她认真,为难地张张嘴,还是坦白。 “其实我……不吃草莓味的东西。” “嗯?” “所有包含草莓香精的东西都……讨厌。” 钟弥纳罕地仰头瞅他,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不喜欢草莓。 “为什么?草莓味道很清爽啊。” “可能没有喜欢草莓的基因吧,再加上牛奶的味道……” 白渽嘟囔着,像在形容噩梦。 “那你还能吃蛋糕吗?” “巧克力没有问题。” “啊……” 钟弥十分困惑,重新扫视柜子中的蛋糕,忽然产生了个坏坏的想法。 “那要两块小的吧。” 她对服务员指了指:“你好,要一块提拉米苏,还要一块草莓奶油蛋糕。打包谢谢。” 说完,她转头,笑眯眯望着白渽。 “你过生日,我请你吧。” 白渽面无表情,见她难得这般愉悦,更多是不解。 “好。” “哦对,请再给我一个草莓牛奶。”她又问他。“你不介意吧?” “……不会。” 心满意足拎着蛋糕抱着牛奶,钟弥坐进副驾驶,偷瞄白渽的脸色。 他依然是那副干净爽朗的模样,虽没表现出厌恶,但从眉梢眼角的弧度分辨......确实是有点无可奈何的。 钟弥又转回去,心里漫上几分小得意。 原来戳中别人的软肋是这种感觉。 像能较量较量似的。 之后两个人还是选择去吃火锅。 钟弥不介意衣服会被染上油烟味,也确实不知道白渽的喜好,火锅是最保险的。 等到红彤彤的锅子沸腾,菜也差不多上齐了。 白渽调整了下菜品的位置,将她平时喜欢的东西摆好,抬头却见她举着草莓牛奶。 “生日……快乐。” “……” 白渽微愕,怀疑她是故意的。 那笑容里像在酝酿什么阴谋,但他不讨厌。 毕竟除去那么点坏,倒是个很少见的甜美微笑。 他端起手旁的可乐,与她碰杯:“谢了。” “等会儿你想去哪里吗?” 吃了半晌,白渽突然问。 钟弥拨开肩上垂下的头发,从甜甜的草莓牛奶中回神:“哦,看你。” 白渽正要说建议,却听她的手机响了。 钟弥看着王凯的来电,神色一凛。 “怎么了。” “钟部……上次你给我的那个新规条……”王凯吞吞吐吐,干脆心一横。“还能再发我一份吗?” “什么?” “嗯……我电脑进水了,都没了。” “你是脑子进水了吧?明天开会要用的。” “我也不是故意的,猫跳上来……打翻了我的杯子。” “哪那么多理由,你早干嘛了?放了三天假,最后一天给我搞事情。” “……”电话那边的王凯彻底蔫了。 钟弥想了想,觉得再责备他也没用:“你等我看看手机里有没有,没有我去公司发给你。” “那太谢谢了,我一定给您做牛做……” 钟弥再次颇心烦地拢了拢头发,听白渽问怎么了。 “临时有点事。” 她在手机里翻找一遍,之前的文件都失效了。 “……得回趟公司。” 想起白渽今天生日,钟弥严肃的表情慢慢转换为抱歉。 “应该……没有多久,很快就结束。” 白渽拉起袖子,不紧不慢地从腕上扯下一根很普通的皮筋。 米白色的毛衣温柔,伸向她的指尖也温柔。 “没关系,我说了等你。” “……” 钟弥怔怔接过那根皮筋,品味他的话,后知后觉脸热。 她握紧手中的皮筋,呆了片刻,还是将头发扎了起来。 第37章 可太难了 与白渽吃完火锅,钟弥本想让他去隔壁咖啡厅等自己的,但他坚持要看看她工作的地方,去前台保安处领取了临时出入证,随她坐上电梯。 今天虽然尚在放假,但因为是自然年的一月,个别部门还在加班。 钟弥走出电梯,吩咐他不要乱走,远远看见练习室内的灯竟然亮着。隐约听见音乐声和说话声,来到玻璃门前向内看去。 偌大的练习室内,几个熟悉的身影聚在一起。 余知睿、毕杰、柯云飞、徐子谦还有殷楚源。 几个大男孩对之前老师教授过的内容进行复盘,互相交流心得,十分认真。 这当中最让人意外的是徐子谦,钟弥没想到他也会在。平时一个人坐角落的家伙……也渐渐融入新的群体了。 钟弥推开练习室的门,打断几个人。 “你们都不休息的呀?” 大家转过头,见是她,虽然意外但也欢喜。 毕杰:“柯云飞怕之前的课程落下,徐子谦又怕月初考核被淘汰,我们反正也没事情做,就一起来了。” “哦,”她刻意隐瞒新规条要废除淘汰制的事情,“那你们继续。” “钟导,”柯云飞叫住她,“等会儿要一起吃饭吗?” 钟弥顿了顿,目光从众人诚恳的面上略过,最终看向面貌泰然的余知睿。 只是没等她婉拒,白渽已经挤进半个身子。 “她今天约了我。” 练习室内顿时响起了小男生起哄的声音,唯独余知睿没参与其中。 他与白渽持续对视,直到钟弥将他拽走。 殷楚源:“钟导男朋友不错啊。” 柯云飞:“可不,个子高,长得还帅。” 余知睿:“邻居而已。” 大家听往日寡言的余知睿这么说,闻到股八卦的味道。 殷楚源:“喂,你知道什么是不是?” 余知睿:“不知道。” 柯云飞:“那你怎么知道他是钟导邻居?” 余知睿眼神飘忽,“偶然见到过。” “那……” “还练不练了?”他打断柯云飞的胡搅蛮缠,“不练我回去了。” “别呀别呀。” 毕杰跟徐子谦站在一旁笑柯云飞八卦,再见余知睿阴沉的表情,默默不语。 白渽跟着钟弥回到办公室,脑子里都是那小子桀骜的目光。 “随便坐。” 她打开电脑,换上往日工作时的认真模样。 “大概半个小时就能走了。” 白渽应了声,扫视一眼偶练部的办公室,走到门边,观察走廊,出于职业习惯,确认了各个房间还有监控的位置,又踱步回来,打量钟弥的办公桌。 她的桌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摆件,除了一些日常办公用品就是放文件夹的架子,简洁干净。 唯独…… 白渽拿起她桌上粉红色的马克杯,见到上面写着非卖品,更觉得不像她的风格。 “你很节俭嘛。” 钟弥着急将手头的工作弄完,随便瞅了眼。 “哦,余知睿送的。”她继续操作着电脑,调出文件,“我的杯子碎了,刚好楼下超市抽奖,他就给我用了。” 话音刚落,陶瓷破碎的尖锐声划开办公室的寂静。 钟弥吓了一跳,盯着地上碎了的杯子,瞪向白渽。 “你怎么不小心点!” 白渽眸光微敛,促狭地扫过可怜的杯子碎片,吐出一句毫不走心的:“Oops……” 抬头已是笑眯眯的。 “等我再买一个赔给你。” 钟弥觉得不可思议,弄坏别人的东西竟然能够这么轻飘飘的。 “隔壁是茶水间,赶紧收拾了。” 她不想跟他计较,继续着手工作。 钟弥将文件添加为附件,为了让王凯更快的完成工作特意将重点都挑出来标记,并注明注意事项、开会时如何解释等内容。 等彻底结束,已经过去40分钟了。 想起白渽还在等自己,她站起身,发觉他在安静翻阅东西。 钟弥走过去,看见是练习生的名册与个人资料,忙从他手上抽出来。 “你怎么随便拿我东西。” 白渽扬扬眉,并没在意她的责备。反正他想知道的信息已经记到脑子里了。 “所以,现在可以走了吗?冬天天黑的很快的。” 听他这么说,钟弥有点不好意思,但也默默庆幸,因为距离五点只有两个小时,也做不了什么事。 今天算是混过去了。 两个人没跟练习室的孩子们打招呼,直接去乘坐电梯。 等电梯门打开,里面竟然站着个熟悉的人影。 钟弥看清乔蕾的脸,一时好奇:“你怎么……” 乔蕾原是疲惫的垂着脑袋,听见她的声音抬头,见到真的是钟弥,孩子般地抱了过去。 “小弥~我要累死了。” 钟弥对她亲昵的动作有所触动,抬手安抚。 幸好,乔蕾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忽略而疏离自己。 “怎么了呀?” “加班……我们部门就没放过假。” “元旦也是?” “从31号一直在公司熬夜做报表,1号晚上回家睡了觉,2号也如常上班,今天可算弄完了。”乔蕾喃喃说着,倚在钟弥肩头一动不动。“救命,我要累死了。” 钟弥被她可爱到,只静静抱着她。 乔蕾乖巧依偎在她肩头,直到回过劲儿从她怀里起来:“见到你太好了。” “我前阵子太忙了,都没约你。” “哎~” 乔蕾摆摆手。 “我们是塑料关系么?你忙我还能不知道?听说你前两天把何芮打了?怎么回事儿啊,快跟我说说。” 钟弥被她撒了娇,又无奈又喜欢,只是想起白渽还在,说道:“过后说给你听好吗?” 乔蕾顿住,这才发觉身旁还站着人。 “白警官?你怎么……” 她将钟弥往身旁拉了下。 “不会是钟弥又卷入什么案子了吧?” 白渽嗤笑:“没有。” 钟弥觑眼他,尽量将事情简单化、合理化。 “他现在搬到我隔壁住了,刚好顺路,送我过来办事。” “哦,这样啊。”乔蕾点点头,摇着她的手,遗憾道。“我今天太累了,不然真想约你吃个饭。” “没关系,身体重要,明天还得上班吧?” 乔蕾向天吐了口气,作出抹泪的样子:“我这个可怜的打工人,上班狗儿。” “所以回去好好休息吧,咱俩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来日方长。” 白渽看着二人一来一往说话,对乔蕾道:“我送你回去吧。” 乔蕾意外地眨眼:“啊不用的。” “没关系。” “我家住的不远,一趟地铁就到了。” 许是怕麻烦二人,乔蕾慌不迭跑掉了。 “小弥,我过后再找你。” 钟弥目送走远的乔蕾,心里是无限温柔。 她并没有因为忙碌和职位的变化而疏远自己,真的太好了。 余光中白渽的注视明显,令她回过神。想起他方才要送乔蕾的举动,也是个贴心的人。 “谢谢你,还知道送女孩子回家。” 他觑着她,语气轻柔,又带了理所应当。 “因为是你朋友。” “......” 钟弥盯着他去取车的背影,再次觉得胸前慌乱。 惹不起。 真心惹不起。 - 坐上车,白渽也不问钟弥去哪,径自开出去。 钟弥原是不安的,但见是回家的路,便松了口气。 她攥着胸前的安全带,又开始头脑风暴。 才半天而已,这家伙蛊惑人心的能力便展现得淋漓尽致。明明周到体贴、止乎于礼,却总能打乱她平静的心绪。 或者说,正是挑不出错处,才更让人觉得异常。 钟弥在窗外掠过的风景中沉下心,不作他想。 不久,白渽开到附近的大型超市便停下了。 他停好车,直视前方,犹如自言自语。 “还有一个半小时天黑。逛个超市,买点家里的吃用好了。” “……” 钟弥回神,斜他一眼,不禁透过后视镜扫了眼空荡荡的后座。 “你在跟我说话?” 白渽幽幽转头,以笃定的目光睨她:“你挺幽默的。” “……” Fine. 两个人进入到超市。 钟弥推着车,转向身旁步态闲闲的白渽,大方说道:“你想吃什么就随便拿好了。” 她今天穿着平底鞋,个子只到他肩膀,仰头看他的时候难免脖子难受。 “中午的火锅是你请的,等会儿我结。” 白渽对她两不相欠的作风已经习惯,漫不经心地答应,伸出一只手帮她推车。 之后倒也没客气,大到牛排,小到巧克力、薯片,买了不少东西。连可乐都是一箱一箱的搬…… 钟弥看着推车内堆满的东西,质疑道:“你能吃完吗?” “没问题。” “……你,长身体啊?” “增肌。” “但可乐跟巧克力……不是增肌的吧?” “体质特殊。怎么?买的太多了吗?” “啊不是,你买吧。继续。” 钟弥认真点头,忽然觉得他买得越多越好。 让别人欠她的总比欠别人的强。 刚好路过水果区,她看着一整盒色泽殷红亮丽的大草莓......趁他不注意装进了购物车。 - 各自拎了东西回到家,钟弥站在玄关,因着身旁没有白渽,彻底松了口气。 太好了,今天算是熬过去了! 不过她刚站起来,身后的门锁忽然被打开了。 看着走进来的白渽,钟弥气急败坏。 “谁让你进来的!” 白渽目光指向外面尚算明亮的天,振振有词。 “天还没黑,你的时间还是我的。” “……” 钟弥咬紧牙关,看在他过生日的份上,还是将反驳的话都咽进肚子里。 好啊,互相伤害啊。 钟弥换完轻便的衣服出来,看见白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那副心安理得的样子让人憋气。 这家伙太过越界了! 她挽起袖子,悲壮地抄起购物袋里的草莓拿到水池中冲洗。 一颗颗鲜红饱满的草莓被她摘掉了蒂,洗得十分小心,仅是这样便能够嗅到那股草莓独有的清甜果香。 真想把它们都塞进白渽嘴里…… 钟弥刻意洗得慢了点,拖延时间。 直到外面的天逐渐暗下,才捧着一玻璃碗的草莓在他身旁坐下。 白渽原本看着动漫挺开心,见到她手中的草莓,顿时表情就僵住了。 如此,钟弥更来劲了。 考虑到这个距离好像有点远,便一屁股坐到他身旁沙发下的地毯上,装作一起看电视。 味道是往上面漂的,要恶心恶心他。 钟弥离奇想着,惊叹自己也可以做个恶魔。 然后,捡了个最大最红的草莓,很缓慢地咬了口。 说实话,草莓真的很好吃。清甜酸爽,满口莹润的果香。同时又富含多种维生素,‘水果皇后’可不是白叫的。 搞不懂,为什么有人不爱草莓。 人生不圆满。 钟弥刻意放慢速度吃了两颗,第三颗咬了一半,装作伸展双臂的晃了晃手。 身后的白渽一直都没有动静,仿佛正捏着鼻子躲得远远的。 但是她回过头,他竟然还坚持着坐在那里,只是皱眉的样子有几分严肃。 钟弥决定给他最后一击。 她将咬了一半的草莓递到他面前,狡黠一笑。 “很甜的,尝尝?” 白渽盯着她盈盈的双瞳,经由鼻尖,游走至那奸诈的嘴角。 许是气极了,冷笑一声。 钟弥得意,正准备收回手大加揶揄,手腕俶尔被他抓住。 白渽俯身瞅她,无奈又痛心地撇嘴,不紧不慢强调:“我是不吃任何添加草莓香精的草莓味 ——‘制品’。” “?” “鲜草莓我是吃的。并且……” 他拉着钟弥的手,将那颗吃了一半的草莓送进嘴里,温润的唇不经意滑过她的指尖。 待到津津有味的咽下肚子,悠然补充。 “很喜欢。” “!” 第38章 可太难了 钟弥指尖还留有他嘴唇的触感,似一道细小但强力的电流直窜心脏。她盯着他扬起的唇角,仿佛那殷红的草莓掉了色,将他的唇染得粉红晶亮,十分诱人。 下意识抬眸,她看着那家伙,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白渽面上漾着鬼贼又蔫坏的笑,目光落在钟弥因震惊而颤动的薄唇,心底隐隐翻腾。 凭他两年半来做警察的直觉,这要是亲下去……得来的必定是结结实实一大巴掌。 想完,他按耐下,重新坐直。 钟弥在这突然拉远的距离中回神,噌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吃了她咬了一半的草莓…… 太过分了! “出去!” 对于这样的结果白渽并不意外,转头望了眼暗下的天色,痛快起身。 他幽深的眸子睨她两秒,迈步靠近,最终在她连连的后退中定下脚步,从晶莹的玻璃碗中挑了个最漂亮的草莓。 “明天起我们就要忙了。” 钟弥觑他,也不答话。 他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年初岁末本就是职能部门忙碌的时候,这很正常。 “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我可不想再在医院看见你。” “……” “如果有事情需要我帮忙,尽量不要用电话联系我。可以直接去局里,办公室每天都至少会有一个人值班,你都认识的,有什么找他们就好。” “……好。” “那我走了。” 白渽静静凝视她,话虽然说完,眉眼中却都是暗藏的留恋。目光一遍遍逡巡,似要将她脸颊上细小的痣和唇角的弧度都刻进脑子里。 继而思绪不受控制的,想起那天下午抓捕逃犯时见到她的心惊肉跳…… 再坚强的人都是血肉之躯,承受不了身体上的伤害。 包括自己,从事这份危险的职业,受伤是家常便饭,意外与福祸永远不确定哪个先到。 之前他无所畏惧,然而现在…… “喂,”钟弥不知道他为何这么看着自己,好不别扭。她清了清嗓子,催促道。“赶紧走。” 白渽回过神,撇笑点头。 任重而道远呢。 - 第二天早晨。 昨晚钟弥半夜收到王凯的PPT,帮忙修改了部分内容。因着要开会,她一大早便起来了。 她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整个家都是草莓。 从装饰到墙纸,家具到摆设,全部都是艳红的草莓图案。 甚至她上班到了公司,所有职员都穿着套逼真的草莓衣服跳来跳去。让人眼花缭乱! ...... 睡眠不足让人昏沉,精神污染又让人心有余悸。 钟弥打开冰箱准备早饭,看见那碗草莓,不由心下乱成一团。 寻思半天,干脆也不做早饭了。打开手机的蓝牙列表。 【使命召唤】 看样子是出勤去了。 更好,不用照面了。 二十分钟后,钟弥收拾好上班。 打开家门,见到门口摆着一个小小的透明塑料盒,里面花花绿绿,看不清是什么。 她俯下身捡起,注意到便签纸上的字:‘赔给你的。’ 白渽的字像他的人一般,遒劲有力。 然而看清里面草莓图案的杯子,钟弥咬紧了牙关,差点没摔烂它。 这家伙真是…… 给点阳光就灿烂! 不过女人都是奇怪又可爱的生物,尽管嫌弃,钟弥还是将这个与她风格不符的杯子放在了桌面上。 甚至很安然的陪伴她度过了一个多星期。 这些天偶练部的新规条一直都在跟法务、魏广楠的商榷下重新修订,大部分都是于公司与练习生双方有着同等利益的,进行得很顺利。 因为规条的修改,偶练部决定加快官宣练习生名单,一周下来将余知睿和柯云飞的资料正式公开,官博的粉丝数持续飙升,热度久久不衰。 “那么钟弥,上午先到这里?” “OK。” “要一起去吃饭吗?” “你们先去吧。” 许是钟弥上次解决了危机并当众收拾了何芮,如今魏广楠和常坤对她都客气不少,有时也会刻意示好。 只是钟弥不喜欢那套‘小学生抱团式’的工作关系,一边婉拒,一边又将关系处理的很平稳。 如是,公司里的人对她的猜度便又多了分。 ‘大概是狐狸转世吧,可不简单。’ 狐狸? 当做夸赞好了。 钟弥回到办公室,收拾了桌上的东西,舒展臂膀。果然是年纪见长,坐久了就腰背酸疼。 嗡—— 手机振动的声音响起,她打开微信界面。 个浓缩:1】 自从上次之后钟弥再也没见到过白渽,蓝牙列表中的名称也一直都是‘使命召唤’。 然而白渽几乎每12个小时都会给她发一个意义不明的数字‘1’。 他的微信没有固定时间,偶尔是早上,偶尔是凌晨,亦或在她开会时,这样奇怪的微信都会猛地冒出来。 最初她是不打算回复的,但想起那次他委屈的声称自己也会伤心,钟弥便不忍,然后在看见他的消息时回复一个一模一样的‘1’。 反正是没有实质意义的对话,免得下次见面遭他控诉。 “小弥~” 钟弥刚回复完微信,门口便传来乔蕾甜美的嗓音。 “要一起吃饭吗?” 她点头,欣然应允。 两个人来到公司食堂,到窗口选择了各自爱吃的东西,找了个溢满阳光的角落坐好。 即便没有‘名声’的加持,钟弥依旧是耀眼的存在。 红白条纹的V领衬衫,一条宽松度刚好的直筒高腰牛仔裤,看起来随性自在。 挽起的低髻温婉,两颊与散落在雪白颈间的发丝垂顺妥帖,更显她面庞清丽可人。 她坐在乔蕾对面,对那些或好或坏的注视都不在意,十分享受与她聊天的时光。 “小弥,帮我要一张余知睿的签名照呗。” 钟弥纳闷看着乔蕾:“哈?” “我表妹可喜欢他了,是他的粉丝。为了激励她,我答应她考上重点大学后带她来拍张合照。不过她总说我在吹牛,非要我先兑现点什么。” “你就是在吹牛。”钟弥刻意沉下脸,“你自己去搞定啊,我可不帮你。” “哎呀小弥~” 乔蕾咬着筷子,眨巴大眼睛瞅她。 “你看我从来没求过你,你就帮个忙嘛。就当做拯救一个在高考中失去动力的孩子了。好吗?啊?好不好?” 钟弥撑手嗔了她几秒,终是点头:“下不为例。” “绝对!” 乔蕾欢欢喜喜的做了个发誓的手势,继续吃着手里的发糕。 钟弥很喜欢看她吃东西时的样子,两腮圆圆鼓鼓,像只软萌的小仓鼠。 “我这周五晚上有时间,可以跟你约饭。” “哇,真的!” 乔蕾将嘴里的食物胡乱吞下,因着太急差点没噎到。 钟弥忙递上自己手边的饮料。 “太高兴了嘿嘿。咱们很久没约饭了,得好好想想吃什么。” “随你。” “周五,我想想,我们部门是周六晚上聚餐,周五没问题。” 说到部门聚餐,钟弥免不得想到财务总监汪广志的咸猪手。 这个四十几岁的油腻中年男人在公司里是出了名的好色,只是碍于财务总监的职位没人敢得罪。 之前跟他搞外遇的女同事被告发开除了,原以为他会收敛点的,没想到还是会对年轻貌美的职员不安分。 乔蕾在他手下,长得娇小可爱,性子又乖巧,简直是最完美的猎物。 平日不碍事,躲远点他也不敢。 但是部门聚会免不得喝酒,无论是借着酒劲儿上下其手,还是有着灌醉乔蕾的歪心思,都挺恶心的。 “汪广志还对你动手动脚吗?” 乔蕾撇撇嘴,表情中蒙上层愁绪:“躲得很辛苦。” “要学会说不。特别是在公共场合,要大声的说不,一两次后他就不敢了。” “可他是我的顶头上司……有权有势的,我又不像你,没有小庄总罩着我……” 想来打工人也不容易,钟弥给她支了一招。 “你把他平时发给你的带有骚扰性的微信都截图,无论是电话还是不巧遇见的对话,统统都录音。去买个那种特别小巧的、可以挂在脖子上的录音笔,不行就走正常途径去告他。” 见乔蕾软绵绵的,她握紧她的手。 “要学会保护自己,千万不能受到侵害,OK?” “嗯。” “再不行就随时联系我,周六你们聚会完我去接你。” 乔蕾听她说完感动得一塌糊涂,扁着小嘴儿道:“你怎么这么好呀,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了。” 钟弥松开握住她的手,嘲笑道:“任何人我都会这么做,更何况你是我朋友。” 乔蕾欣慰笑着,随后眼珠一转,面颊上漾起淡淡的红晕:“小弥,我……谈恋爱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昨天。” 她害羞垂头,一颦一笑均是幸福模样。 “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下班路上遇见的……是个弟弟,才18岁。” 钟弥惊讶地看着她,噗嗤笑了:“行啊你,简直是从娃娃抓起。” “你别笑我了,也是偶然的缘分……不过我们很纯洁!” “我还不知道你。” “他要准备高考,所以每次我下班刚好遇见他去上补习班。虽然见面的时间很短暂,但我觉得他很好……是个风趣可爱的男孩子。我们约定好了,不强求长久,随遇而安。” 钟弥觉得她害羞的模样十分可爱,看样子是真心喜欢了。 “很好啊,各自都有各自的事情。构成人生的又不仅仅是爱情,我喜欢这样理智的关系。” “你不笑我吗?” “笑你什么?笑你不声不响的摘了祖国的花朵?” “哎呀……” “好了好了,18岁都成年了,又不犯法。别想那么多,享受当下。” 见她松了口气,钟弥又问道。 “叫什么名字?我以后也好有个称呼。” 乔蕾刚扭扭捏捏张开口,钟弥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看着林瑜的来电,她不由自主地坐直,恭敬接起。 “阿姨您好。” “有时间吗?等会儿见一面吧,我想找你说说话。” 记起之前跟白浅说的话,钟弥差不多预料她会说什么,轻声应允。 第39章 可太难了 自从上次生病过后,尽管私下有寄过一套红茶礼盒到林瑜公司,钟弥一直都没有见过她。 想起自己之前要求白浅对她坦白,看来大概是因为这件事。 钟弥已经做好了接受长辈责怪的准备,也自认活该,觉得没什么可辩解的。然而当她见到林瑜一身高雅的裙装出现在视线中,还是不由起身迎接。 “阿姨好。” 林瑜看着她,嘴角牵扯出个勉强的笑容。 “坐吧。” 她饮了口钟弥为她点好的果汁,嗓音严肃。 “白浅都跟我说了。” “对不起阿姨,我们……” “这个混蛋怎么能这么做,太过分了!” 见她生气,钟弥也没敢继续搭话,只默默听她接着说下去。 “你为什么不早点找我说这件事?” “我觉得白浅先说比较合适,他又一直没有回复我,就以为这件事他还拖着。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林瑜瞅了眼钟弥:“你有什么可对不起的,错的人是他!” “毕竟我跟他……” “这个臭小子,要不是被我抓到他还跟那个丫头藕断丝连,竟然都没发现他有脚踏两条船的能力呢。” 脚踏两条船? 钟弥疑惑地抬起了头:“阿姨……” “不要再替他开脱了,无论如何就是他不对!” 林瑜愤恨地攥着手。 “也不知道那小丫头有什么魅力,把白浅迷得神魂颠倒,连你这么好的女孩子都不知道珍惜!臭混蛋!” “……” 钟弥分析着林瑜的话,朦胧中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难道是白浅跟圆圆约会被林瑜抓到了?她误会他们两个旧情复燃,辜负了自己? 钟弥思忖片刻,尝试着解释。 “阿姨,其实是这样的,我跟白浅本身没感情,都是为了……” “小弥,”林瑜抬手打断她的话,表情真挚而心疼。“做女人不能委屈自己。” “……” “你放心,无论作为你的朋友,还是白浅的妈妈,我都会给你个交代。” 她看着她,义正言辞。 “天下可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 “哎,真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我儿子身上。当大哥的其身不正,白渽原本就不听我的话,再学他,更无法无天了。” 提到白渽,钟弥下意识身子一凛,随即面颊红白交错。 如果林瑜知道白渽现在跟自己做了邻居还穷追不舍…… 这什么跑偏的剧情! 想来她已经误会,也不听自己解释,再多说反而累赘。钟弥思虑了下,问道:“阿姨,您为什么那么讨厌圆圆?” “没为什么,看着就烦。” “我觉得阿姨或许可以尝试去了解她,放下您的偏见……去了解她。” 林瑜觉得不可思议。 “了解她?那孩子连问候这种基本的礼貌都做不好,为什么要我主动去了解她?” “白浅喜欢她不是嘛,看在他的面子上……” “那她有没有看在白浅的面子上好好的对待我?” 她的话让钟弥无从反驳,只能继续听下去。 “明知道男朋友的妈妈不喜欢自己,但又不愿意为了他主动讨好,这真的是爱吗?” 林瑜说着,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钟弥,你觉得她爱我儿子吗?” 钟弥想了想:“爱不爱的……只有白浅自己知道。” “我并不是咄咄逼人的人,但凡那女孩稍微示好,我都可以看在白浅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她连这一丁点自我都不肯为白浅放下,我当然为自己儿子觉得不公平。” 林瑜的话多多少少是有道理的,但钟弥不知道她们的初见是什么样的场面,更无法判断是林瑜太以自己儿子为中心,或是圆圆确实太自私。 她只知道婆媳关系自古就不清不楚,也讲不出道理。 意识到当务之急是灭了林瑜胸口的那把火,钟弥左思右想,微笑道:“我跟白浅之间真的没事,不存在怨恨与责怪。阿姨您也别觉得他对不起我,他真的没有。” “你啊,”林瑜长长叹了口气,“你就是太懂事了,不会为自己争取。” 钟弥心里苦笑连连,还是憋住了。 “阿姨您也别生气了。都是成年人,随他们吧。您要保持一个好的心情,每天乐乐呵呵的才会越来越年轻。” 林瑜嗔她一眼,难掩喜爱:“就你嘴甜,跟抹了蜜似的。” “阿姨还要听吗?我可多俏皮话了呢。” 发觉她心情变好,钟弥知道是时候转移话题了。但她跟林瑜接触不多,一时想不起别的,倒想起白渽。 “阿姨,我跟白浅的关系还是好朋友,就像他之前问我,白渽生日该送些什么。” 林瑜对白浅的态度颇为不屑,嘟囔道:“白渽生日还有大半年呢,想这么早干什么。” 他果然在撒谎…… 钟弥因被骗的迟来怒火而面颊僵硬,却还是决定给他一次机会。 “大半年?不是最近吗?” “白渽生日在7月。他怎么当哥哥的。” “……哦,这样啊,怕是记错了吧。” 钟弥桌下的手攥紧,骨节已绷得发白。 白渽这个大骗子! - 连着四五天,钟弥对白渽每日发来的微信都不加理会,就那么放任对话框里的数字‘1’单向输送。 时间一晃至周五,要继续官宣练习生。 钟弥与部员们检查了遍晚上官宣的文案和视频、照片内容,最终敲定,让所有人准时下班了。 五点半左右翟宁宁到达,她嘱咐了两句。 “我今晚约了人吃饭,练习生那边就麻烦你多费心了。” “好的,没问题。” “早上带了两个豆奶放进冰箱里了,等毕澄和毕瑶写完作业热给他们喝吧。” 翟宁宁笑她温柔,点头应允。 走廊里传来热热闹闹的人声,翟宁宁望出去,戏谑道:“哎哟,别人就算了,殷楚源今天来得真早。” 钟弥也是讶异:“难得没有卡点来。” 她话音刚落,殷楚源半个身子侧进办公室。 “钟部,跟您确认下,今儿是我的官宣吧?” 钟弥收拾了一半的办公桌,抬头看他:“你昨天不是已经问了一遍了吗?” 殷楚源倚在门边,嘿嘿笑着摸头。 “人家没有实感嘛,多确认两遍。哎呀,紧张。” 与身旁的翟宁宁对视一眼,钟弥只能苦笑。 对于殷楚源的调皮与自来熟,她早就习惯了。 殷楚源今年高三,18岁。个子不高,约175。他皮肤有点黑,五官也不精致,笑起来呲着洁白的两排牙齿,倒很阳光可爱。 他是典型的调皮鬼。 就像每个班级都会有一个成绩平平、相貌一般,没什么闪光点但就靠一张讨巧的嘴征服班主任的学生。 在大家眼里钟弥是偶练部的头儿,平日工作起来严肃认真,不敢上前叨扰玩笑。 殷楚源不管那个,偶尔煞有介事的摸着下巴跟她搭话,顺带控诉食堂的饭菜和住宿条件,趁机帮大家从偶练部收获一批意外的零食。 钟弥不讨厌他,觉得有个人能够活跃下练习室的气氛也不错。 “钟导,我这要是一年之后没有出道,您看能不能收了我当部员?” 殷楚源三两步走到她面前,十分真挚的坦白。 “我觉得偶练部在您的带领下氛围太~棒了。” 钟弥斜他,“偶练部职员月薪最多2万,可没有做偶像赚得多。” “哎呀我不挑,多少钱算多呀,千金难买我喜欢。” “OK。那等你考上大学再说吧。” 殷楚源心满意足的捋了捋自己的后脑勺,潜台词仿佛很得意:不愧是我,连后路都铺好了。 钟弥见他还不走,穿上大衣。 “保持一个平和的心态,官宣之后不要飘。我约了朋友,先走了。” “钟导您慢走~” 钟弥从公司出来,六点半前赶到了跟乔蕾约定的地点。 两个人说好今晚一起去心仪已久的网红店打卡,顺便喝点小酒,分享各自的日常。 许是最近恋爱的缘故,乔蕾满面红光,看着比往日都要讨人喜欢。 “不好意思,回家换了个衣服。”她在她对面落座,笑眯眯的从包里掏出个小盒子。“送给你的。” 钟弥好奇接过,打开见是一条纤细精巧的手链。链子上坠着几颗圆润饱满的粉色晶石,不同角度下折射不同的光芒。 “怎么突然送我东西?” 乔蕾撸起袖子,展示自己手腕上的同款,然后神神秘秘靠近她,小声道:“招桃花的。” “……嗯?” “我戴上没多久就遇见现在的小男友啦,就赶紧给你买了条。” 钟弥看着盒子里的手链,哭笑不得,“我不信这个。” “哎呀,”乔蕾不由分说,将链子取出来为她戴上。“管它呢,真命天子能出现最好,不行就当个装饰嘛。” 想着小女生的心思都精巧,钟弥点头应了。 饭桌上乔蕾软绵绵求了钟弥讲述之前掌掴何芮的事情,听完后不由比了个赞。 “小弥你真是太厉害了。”她用纸巾擦了嘴,惊异地瞪着眼睛。“那可是何芮!女明星啊。” “想要当公众人物当然要先学会做人。” “不过也是,你有小庄总撑腰,怕什么呢,她也不敢讨说法。”乔蕾说完顿住,犹豫了下还是问道。“话说你跟小庄总……到底什么关系?” 见钟弥苦笑扬眉,她忙解释。 “不是,我就是觉得……你们不像传闻中说的情侣。但他确实又太照顾你了。不过你不回答也没事儿,又不影响我们的友谊。” 钟弥笑她可爱,想想还是坦白,“他是我哥哥。” “亲戚啊,那难怪呢。”乔蕾嘟囔着,有点心疼。“不过这也不是见不得人的关系,让大家知道也好免了误会,那些议论真的很难听。” 钟弥摇头,没多解释。 “你会替我保密的吧?” “当然了,你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我怎么会说。” “我相信你。” 两个人又聊了会儿对付色魔汪广志的招数,忽听乔蕾手机响起微博提示音。 钟弥也拿起手机,看着官博里发出的殷楚源的照片与基本资料,刷了会儿底下的评论,见反应还不错,也松了口气。 然而等她抬起头,对面乔蕾的脸色铁青,犹如撞见鬼一般。 “乔蕾,乔蕾?” 钟弥唤了几声,直至用手在她面前划过才见她缓过神。 “啊?” “你怎么了?” 乔蕾双眸闪烁,充斥着不明的惊忧。她踟蹰几秒,似下定什么决心,忙套上衣服。 “不好意思小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先走了。” “喂,你没关系吧?” 看着她不回应地兀自跑走,钟弥疑惑愣住。 她从没见过她这样。 第40章 可太难了 昨晚乔蕾一直没有回复微信,考虑着或许有重要的事情,钟弥没有再找她。 周六中午来到公司,比平日早了点。 钟弥去茶水间冲了杯咖啡,路过空荡荡的练习室,走进去巡视一圈。 练习室约100平米,最里面摆放了架钢琴,上声乐课的老师偶尔会用。 镜子墙的对面是落地窗,卷帘落下一半,照进和煦的日光,更显空间明亮宽阔。 钟弥见投影仪的灯亮着,伸手将它关掉。转身时注意到角落里之前她写过字的白板,发现上面多了两行字。 一、不轻言放弃。 二、自己的人生自己把握。 三、不要无知,好好学习。 四、坦然面对自己的不足,扬长避短。 除了第一、二条是她写的,剩下两条都是新的,并且字迹不一样。 她静默地立在白板前,在想是谁补上的这些内容,正转身要走,一对欣长的身影步入了练习室。 是毕杰和余知睿。 毕杰见到她有些意外,余知睿则是瞥她手中的杯子一眼,对她徜若未见。 “你怎么来这么早?” “闲着没事儿就过来了。”钟弥一向不愿意对他们说太多有关工作的事情,转而指着白板问道。“这两条是谁写的。” 毕杰:“哦,好好学习那个是柯云飞写的。有几个人连指数和对数都不会算,他经常辅导大家。变成口头禅了。” 想来这是柯云飞的学霸作风,她笑笑,“那第四条呢?” “前几天徐子谦写的。” “哦……” 钟弥盯着徐子谦写的那行字,琢磨半晌,心中安慰。他下周一就要去试镜了,可能想通了什么吧。 她收起精神走开,来到两人身边。 “官宣之后有遇见什么麻烦吗?” 毕杰将书包放在一旁,脱下羽绒服。 “偶尔学校有人会偷拍,但也没什么。习惯了。” 钟弥点点头,转向余知睿,“你呢?” 余知睿一向寡言少语,最近更是沉默。他看着对自己微笑的她,只摇摇头。 见余知睿似乎心情不好,钟弥转向毕杰,除了一脸尴尬并没收获到什么。想来自己也不介意,她柔声道别,走出了练习室。 毕杰看着钟弥走出去的背影,静悄悄转向落在镜子中神情不忍的余知睿,悻悻叹气。 - 缺乏睡眠是件令人疲惫的事情,钟弥耳边放着自己昨晚磨牙的录音,还是决定今天早点回家。 简单吃过从便利店买回的便当,看了眼时间七点多。 想起乔蕾今天会参加部门聚餐,钟弥担心她被占便宜,犹豫要不要给她发个微信。 然而乔蕾自昨天一直都没有回复她,或许家里的事情没解决,也未必能够去聚餐。 钟弥将垃圾整理好,拎着袋子走去楼下扔掉。 等到重新坐电梯回到17层,对面的电梯门也刚好打开。 看见电梯内垂头思索着什么的白渽,钟弥无视地先走出去。 “喂。” 白渽唤她。 钟弥想起上次他骗自己过生日的事情就生气,但也不愿意跟一个骗子掰扯,懒得搭理。 直到听见他一声惨叫,才停下脚步转身。 白渽倚在走廊的墙壁上,一只手落在左腿膝盖,痛苦地从齿间挤出‘嘶’的一声。 他缓慢站直身子,行动有些费力。 钟弥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走姿,疑虑地打量,等靠近了看清他面颊与嘴角的细小擦伤,不免惊到,然后上前搀扶。 “你怎么了?” “受伤……” 白渽拖着左腿缓慢走动,顺势抬手搭在钟弥肩膀借力,将她当做拐杖。 而钟弥也顾不上在意这骤然的亲密:“怎么弄的?” “出任务时不小心。” 钟弥嗔他一眼,将他带到他家门前,不由嘟囔。 “又不是第一次,就不能注意点。” 白渽按开自己家的门锁,理直气壮。 “谁让某人突然不回复。” 钟弥品位他的话,想问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但见他受伤,觉得也不是跟他计较这些的时候。 她打开灯,将他扶到沙发上坐好,观察他的伤势。 能看见的一共两处。 左边面颊有个拇指大小的擦伤,血痂未完全干。 另一处在嘴角,像被人打了一拳,有淤青,嘴唇因磕到牙齿上而出了血,也不算太严重,都是皮外伤。 倒是他的腿,隔着衣物不确定什么状况。 不过要是骨折的话应该就直接去医院了,想来也没事儿。 钟弥默默松了口气,还是跟他确认道:“不用我送你去医院吧。” “铜皮铁骨的,没那么严重。但是得处理下伤口。” 白渽指了指电视柜下的抽屉。 “里面有药箱,麻烦帮我拿一下。” 她照做的将药箱抱到他椭圆形的茶几上,起身要走。 “哎,”白渽拽住她的袖子。“你去哪?” “回家,你又没事儿。” “你不给我处理伤口?” “你自己不是会么?” 白渽不可思议地扬起那对好看的浓眉:“但是我看不见啊。” “去洗手间。” “我腿受了伤,走路都费尽,你让我去镜子前站着?” “不然呢?给你个小镜子?” “你觉得我家会有那种女生用的东西吗?” “……” 钟弥被他说得烦了,干脆问道。 “你到底想干嘛?” 他将药箱打开,挑出碘酒、双氧水、棉棒和创可贴。 “你帮我。” 钟弥咬紧牙,怨念他之前欺骗自己的事情。但见他受了伤,模样也疲惫憔悴,想想罢了。 她抽出棉棒,沾了些深棕色的碘酒,然后捏住他的面颊,掰过去,只让擦伤对着自己。 白渽被她紧紧捏着脸,下意识心惊,但感受到脸颊上轻柔的擦拭,嘴角憋住暗喜的弧度。 刀子嘴豆腐心。 “为什么突然不回复我微信了?” 钟弥从纸巾盒里抽出张纸巾,将用过的棉棒放好,又换了一只沾上双氧水。 她不想跟他在这种时候计较,但想着又憋闷,直接道:“你骗我。” 这个答案是白渽绝没想到的。 “我骗你什么?” “我上周见过你妈,她说你生日在七月。” “我……” “别解释,不想听。” “等等,”白渽按住她要往自己脸上贴创可贴的手,十分认真道。“我没骗你。” 说完,他从自己口袋里掏出警员证,展开给她看。 一张身着警察制服的俊逸照片下,出生日期那里写的确实是1995年1月3日。 钟弥盯了半晌,还是不信:“你妈告诉我在七月。” “哦。” 他将警员证重新放回口袋,耐心解释。 “我确实是在七月出生,但当时给我登记户口的办事员看错数字输入错了。所以我就有了两个生日。” “......不要跟我耍小聪明!” 见钟弥不买账,白渽扯了下她的袖子。 “那,对我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当然希望有人陪我过。” 一番话成功戳中钟弥柔软的心,最终想想也罢了。 她在他身上吃了不少亏,战线拖得越长越不利。 她将一枚创可贴在他面颊上贴好,只想迅速处理完伤口走人。 等再次扳过白渽的脸,注视他嘴角伤口的时候发现自己挡了头顶的灯光,还是坐到他身旁。 白渽注意到她缓和的情绪,觉得有趣,随即疑惑道:“你跟我妈见面干什么?” 说起这个钟弥就更烦闷。 “别提了。” “啊?” 她定定心,娓娓道来。 “好像是你哥跟圆圆在一起的时候被阿姨撞见了,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阿姨就觉得是白浅跟圆圆背着我藕断丝连,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还说什么你哥脚踏两条船……” “噗。” “还笑?我都不知道你哥是怎么跟阿姨说的。现在绕来绕去,阿姨就觉得是我在委曲求全,连解释都越描越黑。” 白渽默默笑了会儿,眉眼清俊。 “这么一对比,我妈更喜欢你了。” “你够了……” “看来她是真心想娶你回家当儿媳妇。” “白渽……” 钟弥担心他说让自己窘迫的话,决定先下手为强,捏着棉棒狠狠戳到他嘴角的伤口处。 白渽惨痛,龇牙咧嘴:“啊疼!” “清醒点!” 钟弥告诫完,重新继续刚刚的消毒顺序,发觉这家伙还在用诡异的目光看着自己,别扭地瞥他一眼。 “‘1’是什么意思?”她转移话题,“是你们警方的暗号还是术语什么的?” 白渽回过神,不由撇笑。 “没什么意思,就是数字罢了。” 他睨着她素净的脸,柔声道。 “如果非要说出个意义……大概就是报平安吧。” “……” “所幸你也给我回了个没有意义的1,免了许多心思。” 钟弥听他口中的那句‘报平安’,心里不由一颤。 回忆起上次在地下停车场的危险遭遇,牙齿默默咬紧嘴唇内的皮肉。 她所见所闻不过是其中一二,已经够后怕心惊的了,如今再见他带了伤回来…… 她想对他说什么,却莫名张不开口。 更奇怪的是想起以后他出勤不在的日子,这样的担忧便翻倍涌现。 因着出神,钟弥手中的动作顿住。她怔怔的,余光中一道影子缓缓靠近。 白渽俯身低头,视线恰好与她齐平。随之觑着她沉吟几秒,才幽幽开口。 “所以这次我受伤,要记到你头上。” “?” 第41章 可太难了 钟弥睨着白渽近在咫尺的面庞,不由惊叹他即便贴了创可贴也依然优越的颜值。 细嫩肌肤之下的青紫色愈发衬得他丰神俊朗,但她的心却牵挂着日后他或许不在的日子。 ...... 又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翻涌而上,钟弥强行将自己从臆想中拽回,恍觉他们间的距离太近,忙身子后撤,差点没掉到沙发下面。 白渽反应迅速,抓住她的手腕,见她找到平衡,又很自觉地放开。 钟弥收回手,腕上还留有温热安定的感觉。她站起身,环胸立在与他距离至少一米五的地方。 白渽若无其事:“所以,你得回复。” “” 钟弥觉得可笑。 “你这是道德绑架。” 他撇撇嘴,倒没狡辩:“你不是很有同理心嘛,换位思考下?” 相视无言,钟弥先错开目光。 氛围稍有尴尬。 她的指尖敲着交叠的手臂,未免这气氛延续,习惯性地转移话题。 “你们一般都什么任务?” “我们组一般就是抓抓逃犯,或者地区内的中小型刑事案件,其余都是哪里需要去哪里。都没什么太大的危险。”白渽指了指自己脸颊上的伤,“这点小伤?只是没注意,被逃犯挥拳打了下而已。” 钟弥打量他,抿唇道:“难怪你妈不想让你当警察。” “她那是被我爸吓的。我又没什么功绩,暂时接触不到大案子。” “你不是想去专案组吗?” “想啊,当然想。做我们这行的无非就两种想法:一,捧着铁饭碗,碌碌无为一辈子。二,冲去前线,做无名英雄。” “无名英雄?” “平平安安,自然无名。” 白渽耸肩,慢悠悠道。 “只有在大案中牺牲的……才会让人记住。我还没达到那种豁出性命的高度,只想接触几个大案子,立立功,做好身为警察分内的事,不辜负国家与人民就好。” 钟弥品位他的话,目光落在他唇角的伤,一颗心蓦然揪紧。 她一直觉得他很无赖很烦,但如果哪天这个人真的消失了……光是想想便觉得难过。 人都是感情动物,换个人她也会这样吧。 白渽斜倚在沙发中观察钟弥的神态,心下不解。 她不讨厌自己。 奇怪的是她的身边并不拥挤,自己却花了许多力气靠近。 白渽正要说话,钟弥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看着乔蕾的来电,下意识看了眼时间,忙接了。 “喂?” “小弥!” 电话那边的乔蕾焦急地唤了一声,却戛然而止。 钟弥听着对面嘈杂的人声与车声,更为担心。 “乔蕾,你怎么了?” “小弥,你有没有警察朋友?或者白警官也好,问问他能不能帮忙好吗?” “发生什么了?汪广志骚扰你了?” “不是不是,我……”乔蕾犹豫半天,“我现在在派出所。你能不能来接我?” “哪个派出所?” 钟弥听完乔蕾的报位,沉沉说了声‘等我’,然后立马起身。 没等白渽询问,她又转了回去。 “你在D区派出所有熟人吗?” 白渽见她焦心,也跟着浓眉拧起:“怎么?” “乔蕾说让我去接她。” 一般犯了严重的错误,进了派出所是无法用自己的手机打电话的,可见事情并无大碍。 白渽站起身,随手拿了件衣架上的衣服。 “我陪你去。” - 两个人匆忙赶到辖区派出所的时候,乔蕾一个人坐在走廊里,手里攥着手机,满面惊慌不安。 “乔蕾!” 钟弥跑过去,查看她有无受伤。 “你没事儿吧?” 乔蕾见到她如见到救星般松了口气,但很快又沉下脸来。 “我实在不知道该找谁……我……” “别说那些了,发生了什么?” 乔蕾正要说话,一个身穿警察制服的男人刚好从房间中走出。 “乔蕾,过来下。” 乔蕾起身,紧张地抓住钟弥的胳膊,然后在她的陪同下进了一个小房间。 看清桌前坐着的人,钟弥不由纳罕。 汪广志? 汪广志见到钟弥也是极惊讶,但面颊上的青紫伤痕不能让他做出过多的表情。 他愤恨瞥了乔蕾一眼,心里琢磨她找谁也没用。 老警察打量钟弥:“你是家属?” “是的。” 他又看了眼身后的白渽:“那这……” 白渽温和笑笑,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客气道:“师兄你好。这是我朋友,来了解下情况。” 见到白渽D区总局刑侦科的,老警察紧绷的表情也缓和了些。 “啊,你好。是这样的……这位汪姓男子要告你朋友恶意伤人,现在不愿意和解。” 钟弥瞥了眼鼻青脸肿的汪广志,气道:“乔蕾一个女孩子,怎么能把他打成这样?他都不还手的?” 汪广志一点亏也不吃:“谁说是她打的?是一个年轻男生帮她打我的!” 钟弥看向怯懦的乔蕾:“年轻男子?” “就……” 汪广志狠狠拍了下桌子。 “我可以不跟乔蕾计较,只要她把那个打伤我的人带来,拘留几天,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乔蕾紧紧抓住钟弥的袖子,极不情愿地摇头。 钟弥见她这般委屈,愤怒多于心疼,倒质问起来。 “好好的那男生为什么打你?” 发觉汪广志眼神有一瞬的闪躲,她上前逼问。 “你是不是对乔蕾动手动脚了?” “你有病你!”汪广志狡辩,“我就是作为上司关心下属而已!” “是么?”钟弥又问乔蕾,“他是关心你吗?” “他……” 乔蕾咬紧嘴唇,尽管难以启齿,还是大方说出了口。 “今天的聚餐我没参加,结束后他就叫我回公司做报表。然后……做完报表我们出来,他借口送我,就在停车场抱我,还说要带我去酒店……” 听到果不其然是乔蕾吃亏,钟弥攥紧想打人的手,逼问汪广志:“是这样吗?” “怎么?男欢女爱很正常!说我强迫她?有证据吗?” “你……” 就在钟弥即将控制不住自己要揪他领子的时候,旁观的白渽终于开了口。 “停车场都有监控的吧?” 他环着胸,转向老警察,模样沉稳而干练。 “既然这位当事人不愿意和解,而乔蕾又声称自己遭受了性骚扰,事情就只能按照正常流程调查下去了。烦请师兄等会儿联系下相关部门,查下监控就有分晓了。” 看着汪广志突变的神色,钟弥心里别提多痛快,她瞪他,跟着帮腔。 “调查调查也好。如果需要,公司走廊和电梯里的监控我愿意一同找人调取出来。” “吓唬我啊!我也认识警察,我也懂法!乔蕾可以指控我性骚扰,能不能定案两说,但那小子打我是事实,我绝不能这么算了!” 汪广志此番话大有鱼死网破之意,霎时让人没了办法。 白渽噗嗤笑了,言语轻蔑而嘲弄:“可以。我们听你的。” 老警察会意,接着说道:“既然你要追究下去,我劝你现在立马联系律师。你要知道,但凡对簿公堂都是要留下记录的。如果这位女士对你的指控成立,除了留下案底,我们也会依法对你进行罚款,并处以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 汪广志见几个人不怕硬碰硬,脸上的戾气褪去些许,但显然还是不服输的。 “乔蕾,”白渽乘胜追击,对她柔和开口。“上次我让你留的截图都留了吗?” “留了,手机里存了很多。” “很好。” 他转向他,神情颇阴翳。 “再问你一遍,确定不和解吗?” 汪广志听乔蕾说留了微信聊天记录的截图,彻底败下阵,愤懑地捶下桌子。 “算了!” 老警察对白渽狡黠一笑,举起桌上的执法记录仪。 “来,看这里。请问你确定要进行私下和解,不需要我们警方介入了吗?” “……我确定。” - 钟弥搂着乔蕾纤细的肩,带她走到派出所门口,见她心不在焉,只抚了抚她的背。 “没事儿了,不要怕。” 乔蕾转向她,泛红的眼底有着不安与歉疚。 “小弥,我……”她看见她身后的白渽,还是将话咽下去了。 “放心,汪广志我来想办法。” “不是……” 见乔蕾欲言又止,钟弥大概猜到她担心什么。 方才汪广志那般咄咄逼人,她都没有供出打人的是谁,很明显是在袒护对方。 “是你男朋友动手打他的吗?”她柔声问。 乔蕾点头,又很快摇了摇头,嘴唇抿紧,犹有难言之隐。 白渽看出来她的纠结,提醒道:“我们先送她回去吧。” - 两个人将乔蕾送上楼,然后一直守在她家楼下。 乔蕾的脸色着实难看,推拒了要留下陪自己的钟弥,坚持说自己睡一觉就好。 之后钟弥没有打扰,却与白渽待在她家楼下迟迟不走。 她担心汪广志会登门报复…… 沉闷的车厢内,白渽瞅着目光直视公寓门不错过任何可疑人物的钟弥兀自叹笑。 “放心吧,她不会有危险的。” 钟弥扭头瞥他一眼,给了个‘你懂什么’的眼神,又转回去盯着门口。 “封闭小区,管控严密,最重要的是:她不是独居。” “什么?” “刚刚虽然没能进她家,但是门口的矮架子上放着两双在外面穿的拖鞋。一双女款,一双男款,看起来用了很久。男友是新的,拖鞋款式却是旧的……一个独居女孩子没必要备一双对外穿的男款拖鞋,那肯定就是她爸穿的。所以她不是独居,你放心吧。” 钟弥分析他的话,回想方才……她只顾着安抚她,根本没注意门口还有什么矮架,更别提放着什么东西。 白渽觑着她动摇的神色,玩笑道:“你竟然都不知道她跟父母一起住。” “乔蕾没提过……” “不信你就打电话确认下。” “……” 钟弥迎着他坚定的目光,心绪缓解些许。 她撑手于车窗,低声叹了口气。 等彻底冷静下来,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汪广志这人不能留了。 第42章 可太难了 汪广志,汪广志…… 性骚扰这点丑闻根本不够打倒他。他既然敢这么嚣张的对待乔蕾,肯定也这般对待过别人,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 说不准迎风而上的大有人在。 况且他是上市公司的财务总监,闹大了制造舆论压力,即便最终找到了漏洞辞退了汪广志,对中天也百害无一利…… 钟弥咬着青葱似的指甲,郁郁沉思。而驾驶位的白渽觑着她凝重的神色,伸手到她面前晃了晃。 见她回神,他笑道:“在想什么?” “没有。”钟弥长长叹了口气,“回去吧。” 白渽启动车子,一只手落在方向盘。他望了眼夜晚暗沉的天色,轻轻吐出几个字。 “要约会吗?” “……”钟弥转眸睨他温和的笑颜,怀疑自己听错。“什么?” 他又一字一顿的强调,“ 约 会 。” 钟弥不可思议,说道:“白渽,我今晚叫你陪我只是为了乔蕾。我希望你不要误……” “搞不清楚的是你吧?” 白渽无可奈何的叹气,嘴角扬起明朗的弧度,然后借着路灯昏黄微弱的光凝望钟弥。 “我现在是在追你。” “……” “你当是闹着玩儿呢?” 钟弥错开他玩味表情,胸膛又不自觉乱了。他的话与目光仿佛是有形状和温度,很轻易便钻到心里去。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最终憋得脸红,只能转过去。 白渽很喜欢看她害羞的样子。 不仅素来冷淡镇静的神情有了波动,就连肌肤都变得粉红,兀自按捺的样子挺有意思。 不过也该见好就收了。 “有想去的地方吗?” “没心情。” “越是没心情,越该散散心不是吗?” 钟弥沉口气,想想随他吧。 车厢内气氛沉闷,因着夜深,马路上显得萧索寂寥。 钟弥单手撑在车窗,回想今晚发生的事情。 乔蕾平时软萌怯懦,面对汪广志一向都不知道如何应付。现在她宁愿麻烦钟弥也不透露动手打汪广志的人是谁,想必关系特殊。 可能性最大的便是她新交的小男友……小男生才18岁,血气方刚冲动不为过。 只是钟弥更担心乔蕾跟他能走多久,会不会付出太多真情,又会不会收不回来。 在她眼里,所有的年龄差在爱情面前都微不足道,困难在长久的接触、了解后,两个人的三观是否有太多的出入。 毕竟人生先是一个人的修行,之后才有同行者。 钟弥试着站在乔蕾的角度去想这件事,恍然自己不是个称职的朋友。她不够了解她,无法感同身受。 想着跑题了,钟弥拿起手机,犹豫后还是给乔蕾发了微信。 【钟弥:随时找我。】 发完,她盯着迟迟没有回复的界面长久沉默。 “到了。” 被白渽的一句话唤回神,钟弥看向外面,竟是自家楼下的停车场。 “不是要……” 她话说了一半便停住了,想着回家更好,解开安全带下车。 停在家门口按密码锁的时候,钟弥被白渽制止住。她本就因为汪广志的事情心烦,转眸时不由有些不耐烦。 “又怎么?” 白渽将她拽到自家门口,按了密码开门。 “进来坐坐。” 钟弥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强制换了拖鞋进屋。 “白渽,”她抽出手肘,“你觉得大半夜的让我进来合适吗?” 白渽不以为然,“难道我要担心你对我有企图?” 说完,他走进开放式厨房,烧了壶水。又从橱柜里掏出盒茶叶。 “喝点茶再回去吧,估计你也睡不着。” 钟弥没反驳,想来自己确实回去也只会翻来覆去,还是走过去坐在料理台旁。 白渽准备了一套很漂亮的英式茶具,不是那种雕花走纹的,仅仅是简单的金边白底。 他将一套茶具洗净擦干,放到木质托盘上等待备用,随后,转身拿过那盒茶叶。 “听我妈说这是你送的,所以拿回来尝尝。” 钟弥目光落在之前送给林瑜的伯爵红茶,淡淡道:“论名贵比不上大红袍或正山小种,阿姨不嫌弃罢了。” 白渽捏了一些茶叶放进茶壶中,过了遍热水,倒掉,又重新斟满,端起托盘道:“走吧。” “去哪里?” “去个好地方。” 钟弥将信将疑地看着白渽打开一间屋子的灯,皱了皱眉。 他们两家的格局是完全一样的,不过以一道墙为对称。对应现在白渽站着的位置,那是她的卧室。 白渽似乎看出她的疑虑,无可奈何地笑了。 “我的卧室在隔壁,这间是我的书房。” 钟弥想他也不至于,跳下高脚椅走过去。 进入到房间的时候,她的心随柔和的微黄灯光而安定。 两面实木书架占满了整个墙壁,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籍。其余一面是整张落地窗,窗边的墙上摆着三层实木花架还有一个同款置物架。 再看室内其他摆设装饰,全都是简约干净的实木色,搭配地面上三两个小型落地灯的暖黄,衬得温静治愈。 白渽将托盘放在矮桌上,示意钟弥过去坐。 她走到窗边的榻榻米,坐进懒人沙发,扭头望着外面璀璨的夜。 一样的空间,一样的窗,在她那里只是个落脚的地方。 但在白渽这里,似乎变成了温暖的驿站。 钟弥转回头,见他去架子上点燃几只香薰烛,莫名对这个人又多了分认识。 “还以为做警察的都是糙汉,你活得倒很精致。” 白渽将手中的火柴摇熄,走到她对面盘腿坐好。 “正是因为当警察压力大,平时见惯了世界的阴暗面,才更要学会自愈。” 他斟了杯清亮的茶水到她杯中,越发玩笑。 “我这该叫做‘享受生活’才对。” 钟弥怏怏将杯子递到嘴边,见他举着杯子做势碰杯,想想还是顺了他的意。 杯中红茶的甘香填满身体,混了香薰烛袅袅而来的果香。 茶是暖的,就连这间屋子中的一草一木,一书一本都是暖的。 心情放松些许的钟弥望着窗外的夜景,被这幅闪烁着霓虹的画作吸引,也才恍觉自己所住的地方是块宝地—— 能够望见远处的跨江大桥,也能将城市的繁华收进眼底。 当她从深思中回神,白渽亦是撑着手看外面,神态清淡自然。他俊逸的侧脸被落地灯光描画着流畅优美的线条,连睫毛都牵动起温柔的心绪。 到底是美满家庭家庭长大的孩子,有着贵气的底蕴、强大的精神世界,和对这世界毫不遮掩的热爱。 白渽转眸,目光刚好与她相遇。 还有对她从不收敛的喜欢。 钟弥迅速移开视线,落在杯中平静的茶水,心中却扩散开异样的涟漪。 氛围太好了吧。 “要听音乐吗?”白渽从身后拿出那个与她同款的蓝牙音响,“想听可以随便连,你知道我蓝牙是哪个的。” 钟弥免不得抬眸嗔他一眼,端起杯子喝茶。正当她想着借口要离开,又听他开了口。 “现在还磨牙吗?” 磨牙……似乎一直都在磨。 每每腮帮子疼到爆炸,除了用热毛巾敷一会儿,她甚至做出过在两腮贴膏药的荒唐事。 见白渽还在等自己回答,她道:“嗯,还磨。” “为什么?” “不清楚,有可能是太累了,脑神经有问题。” 还有可能是心理问题,但她没诚实作答。 白渽看出她不愿意进行这个话题,转而抻了个懒腰。 “商量个事儿。” “什么?” “等我会儿行吗?几天没回家,想去洗个澡。” 钟弥意外,想站起来说自己不打扰,却被他按住。 “茶刚沏的,别浪费。” 又趁着她动摇,白渽皮笑的走出去。 “差不多15分钟搞定,你慢慢喝。” 看着白渽消失在自己视线,钟弥无奈。 15分钟?这洗澡速度确实像个糙汉呢。 她最终还是决定坐在这里望风景,顺便等等他。 浴室里传来冲水的声音,远远的像在下雨,钟弥看着立交桥上来往的车辆,一颗心愈发沉静,随着身下舒适的懒人沙发,如同陷入棉花糖中似的惬意。 等到第三杯茶喝完,壶中也倒不出太多了。 想起白渽方才烧了水,钟弥走去厨房,刚好见洗手间的打开了。 白渽光着上半身,用肩头的毛巾扑着湿发。抬头撞见钟弥,他是惊了下的,然而见她坦坦荡荡看着自己,索性大方走了出去。 尽管光着上身,但有宽大的浴巾遮身,并不暴露。况且深陷的锁骨、隐约的腹肌和胸肌也不算狼狈。 钟弥拿起水壶,见白渽侧身走去卧室,视若无睹般回了书房。 不久他穿好衣服回来,身上带了潮湿的温热与沐浴露的柑橘香气。 白渽挽起袖子,凝视对面认真倒茶的钟弥,免不得玩笑。 “果真是块金属呢。” 平时他说多一句她都会害羞,见到这么“香艳”的场面却无动于衷? 钟弥撑手于膝头。 “不然呢?我要捂着眼睛躲开吗?” 白渽扬扬眉,笑了。这个人让他摸不透,不过真的有意思。 “早知道刚刚就不带着浴巾出来了,说不定我美好的body能在你那里加几分。” “……” 钟弥手上一抖,茶水洒出些许。 哦,原来是装镇定。 第43章 她动摇了 白渽怕钟弥气急败坏的走了,转移话题道:“乔蕾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钟弥自问一句,见他感兴趣,将问题抛给他。 “有什么建议吗?” “我们平日多是杀人、抢劫、入室盗窃或者抓逃犯,很少涉及这类基础的性骚扰案件,所以我无法给出专业建议。” 发觉钟弥眼底有着郁郁的情绪,白渽话锋一转。 “不过我要提醒你:有初步犯罪倾向的人,如果不加以制止是很容易变成真正的罪犯的。就像我们之前为什么要抓那个割发变态?防患于未然。” 钟弥懂白渽的意思,也一直担心汪广志对乔蕾做些什么小动作。问题是如何给他教训,同时还不影响中天。 “如果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起诉汪广志,期间的一切流程可以请求警方保密吗?” “当然,我们是有义务配合的。” 她点头,又听他道:“但是,无论乔蕾还是汪广志都要出庭。这中间如果被中天的对手发现,还是会拿它大做文章的,中天的形象和股价……照跌不误。” 钟弥意外白渽会一语中的,琢磨也有道理,只看着窗外沉思。 “其实,你大可以拿你大小姐的身份压他。” 大小姐? 恍觉这是指自己庄伯豪女儿的身份,钟弥摇头。她做不到,也觉得没必要。 “或者,”白渽端着茶杯递到嘴边,目光炯炯。“把这事儿交给你哥。我觉得内部开除是最好的。” 内部开除没有负面影响,等汪广志离职后再去想办法收拾他。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可是汪广志没犯过大错,直接要庄哲胤辞退他未免冒险,不公不正的,闹大了谁都不好看。 最保险的——就是她去求爸爸。庄伯豪是董事长,手里握着中天30%的股份,只要他决定的事情,谁都不能也不足以反驳。 白渽看着钟弥苦恼的神情,转而笑了。 “想不明白就不想喽,何必。” 钟弥使自己从烦恼中挣脱出来,然后看着对面悠闲窝在沙发中的他沉默。 这家伙还挺聪明的。 也是,做刑警的哪能不机敏。 想完,钟弥端着手中的茶杯饮了口,待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落进肚子里才觉得舒服些。 馨香暖和的室内寂静,偶有窗外的风剐蹭着玻璃,她望着两面书架的书,转头想要白渽推介一本。 没想到转回头,他正以温吞的目光盯着自己。 钟弥差一点又问他为什么总看自己,想起此前种种,觉得再问必然是不讨喜的‘明知故问’,干脆连书的事情全部咽下去。 她不自觉打量他,发现他脸上的创可贴被拿下去了。 脸颊与嘴角的伤口已经结痂,紫红色的血痂映在面上倒挺好看。搭配那对英气又浓密的野生眉,为他的清秀多添了抹男子气概。 钟弥是承认白渽的帅的。介于少年与成熟男人中间,自成一派的洒脱帅气。 四目相对多少尴尬,她转移话题。 “年关将至,你们很忙吧。” 白渽撑着手斜依在沙发中,对她的关心有点意外。 “是啊,都是大案子。公司要求业绩,我们也要求破案率。” “哦。看来做刑警真的很辛苦。” “连续半个月无休,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 似乎是终于回到自己家里,白渽面上的疲惫渐渐浮现。 “我已经连续37个小时没睡觉了。” “什么?” “还是多亏抓到这个入室盗窃的团伙,我们才有幸能回家。” 想起今晚自己还麻烦他陪自己去警局找乔蕾,钟弥不由歉疚。但她是真的没想过白渽会忙成这样,拼脑力又拼体力。 她将杯中剩下的茶都饮尽,说道:“你好好休息吧。” 未等起身,袖口已经被白渽抓住了。 “再坐会儿。” 看着他眼皮沉重的样子,钟弥好奇:“你不困吗?” “快要困死了呢……” 白渽捏了捏太阳穴,强作精神的牵扯唇角,对着她意味深长道。 “但好不容易见到你,机会难得。” 钟弥怔了下,随即抽回手横他一眼。 “最近你在做什么?”白渽关心道。 “就那些,没什么特别。” 他点点头,又道:“那明天呢?有安排吗?”见她盯着自己,他补充。“别担心,我只是问问。” 细想明天,钟弥答道:“可能会回家。” 白渽沉沉嗯了声,忽的想起件事。 “你哥……没女朋友吗?” 提起这个,钟弥免不得头疼,“有,不过不固定。” “听起来比看起来厉害。”见她并未因自己的嘲弄而不悦,他又问道。“看样子是没有结婚的打算?” “暂时没有吧。他的私生活我很少过问。” “那……” “够了吧。”钟弥打断白渽,“警察查户口吗?” “好奇而已。” 借着没有热水的机会,钟弥拎着保温壶去厨房烧水。 她环胸倚在柜台上等水烧开,后知后觉在白渽家里待很久了,看眼时间已经不早,决定告辞。 不成想当她拎着保温壶回去的时候,白渽已经在懒人沙发中半倚半躺的睡着了。 钟弥定在门口,重新回到厨房将水壶归位。 原本不愿意吵醒他,想悄声走人的,但怕白渽感冒,还是走去他的卧室抱了床被子。 她轻轻将被子替他盖好,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之后默然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 白渽枕着自己背在脑后的手臂熟睡,呼吸稳而沉,看样子是真的累了。 是呢,这样的工作强度,不就是在熬身体么。 钟弥一直觉得是白渽照顾自己更多,如今能为他添个被子……当做还点给他吧。 她最后透过他房间的落地窗望眼窗外,小心翼翼地关灯离开。 - 坐在凯宾国际酒店29层的云端餐厅内,钟弥侧头望着落地窗外一览无余的城市。 周日的城市刚刚苏醒,因阴云的堆聚显得灰沉沉的。 钟弥原本想回家,但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在庄哲胤这里探探口风。之后一大早便给他打了电话,约了见面。 想起早上通话时还听到了清甜的女声,大抵也猜到了自己哥哥昨夜春宵,所以见到庄哲胤走过来的时候,钟弥满面揶揄。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庄哲胤今天穿了件灰色格子的大衣,里面套了件黑色高领针织衫。他整理下大衣落座,斜她一眼。 “别装。” 他打了个哈欠,对服务员点了杯冰美式,看向对面的钟弥。 “什么事啊,让你都追到酒店来找我。” 钟弥撑手于舒适的椅子扶手,淡淡道:“我想动汪广志。” 她语气轻飘飘的,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庄哲胤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汪广志?想起平时公司内部对汪广志生活作风的一些流言,他坐正看她,一对单眼皮的眼睛透露出抹凌厉的杀气。 “他碰你了?” 钟弥顿了下,答道:“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算是?怎么个意思。” 见庄哲胤目露凶光,钟弥还是坦白。 “他骚扰乔蕾,昨晚都闹到派出所去了。” 庄哲胤攥紧的手松开,重新靠回椅背上。 汪广志的这种臭毛病他是见过的,之前在某个聚会上他对乔蕾咸猪手,还是周迩去解围才帮她脱困。本以为他收敛了些,没成想还这么不像话。 麻烦在他是财务总监,高管级别一般变动都不大好弄。 钟弥知道他的顾虑。 “我知道对付汪广志不容易,所以先找你商量。我并非针对他,只是这种人不会安分,再惹点事情,闹大了影响中天的名誉。” “我懂你的意思。”庄哲胤饮了口杯中的冰咖啡,眉眼更清明些。“如果有足够的证据,我想在董事会上投票辞退汪广志不算困难。” “那就好。”钟弥松了口气。 现在庄伯豪手里有中天30%的股份,庄哲胤手里有之前爸爸转给他的10%,外加他自己获得的那5.8%,一共45.8%。到时候只要不是所有股东都站汪广志,赢面不小。 至于证据,去安保公司导一份昨晚的监控录像还有派出所的执法记录即可。 见到钟弥表情轻松不少,庄哲胤冷笑一声。 “就这点事儿?” “性骚扰是小事儿么?”她瞥他,义正言辞。“我这是在维护公司女性职员的基本权益。” “既然你这么有正义感,工会的妇女主席该你来当。” “那我最该收拾的就是你吧?玩弄女人感情,在中天你当属第一名。” 庄哲胤立刻摆手。 “别这么说,我从不对公司的员工下手。况且,你情我愿。” 钟弥回了个假笑,确实没什么可辩驳的。 正当她要说等会儿一起回家陪爸爸吃饭的时候,庄哲胤手机响起来。他看了眼来电,眉心积了抹不耐烦的意味。 “喂?” 庄哲胤在对方的叙说下沉下脸,目光落在对面尚未知晓的钟弥面上。 “好,我现在去公司。” 钟弥意外他竟能够在休息日去公司,看来也不算小事。 “怎么了?” 庄哲胤盯着她,片刻后指向她的手机,随即便听见手机振动。 钟弥原是纳闷,看见常坤的来电显示后顿时会意,预感不好的皱了皱眉。 ------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九点还有一更,谢谢 第44章 她动摇了 中天国际大厦。 上升的电梯中,钟弥与庄哲胤并排而立。他们透过反光的镜像互换眼神,双双沉默。 电话中常坤只是说出了点事情,需要跟钟弥商量过后再决定公关工作。但从庄哲胤眉宇间的那团阴沉看来……似乎没那么简单。 肯定是与她偶练部有关的,不知道是哪个小子,又闯了什么样的祸。 进入到会议室的时候,先映入眼帘的是常坤。他见到庄哲胤,与其他人一齐起身以示对上级的尊重,然后对钟弥点点头。 钟弥回以一个客气的微笑,目光扫视在场的其他重要人物。 艺人部的魏广楠在,再看过去汪广志竟然也在。 庄哲胤绕了半个会议室落座主位,众人才跟着坐下。 钟弥看见主位对面站立的两个熟悉人影,路过时不由多看了眼。当视线足以分辨二人模样,眼皮猛然一跳。 ——乔蕾和殷楚源。 乔蕾遇见钟弥惊诧的目光,羞愧低头躲闪。 而殷楚源则是一副不服气的神情,脸上还带着淤青。 从门口走到常坤对面的座位不过十几步路,但这短暂的时间内,钟弥按捺住惊讶与不安,蓦然想通很多事情。 -“我谈恋爱了。他才十八岁。” 殷楚源刚好十八。 钟弥瞬间头皮发麻,感受着手臂上汗毛竖起的阴凉感,再次瞥了他们一眼。 难怪殷楚源官宣那天乔蕾饭吃了一半便走了,又难怪她死活也不肯供出是谁替她出头教训了汪广志。 …… “钟部,殷楚源是你的练习生,所以叫你过来一起商议。” 常坤用手中的签字笔指了指乔蕾跟殷楚源,颇有兴师问罪的态度。 “他们两个在谈恋爱,你知道吗?” 虽然心里有大略的准备,但听到真相揭晓,钟弥的脑中还是咯噔一声。 她垂眸于面前秘书端来的咖啡,几不可闻的深吸口气,抬头已是浅淡的笑。 “现在就连学校都不主张体罚,让他们站在这里算什么?” 常坤不料她会说其他,转头向庄哲胤,却见他对两个人摆手势。 乔蕾看了钟弥一眼,终是坐下。 殷楚源也随之坐到她身旁,中间隔了些距离。 钟弥再次扫视会议桌前的众人,目光遇上汪广志不免阴沉,对常坤道:“是谁说他们两个在谈恋爱的?这其中会不会有误会?” 常坤摇头。 “有记者在殷楚源官宣之后拍到他们两个在一起。” 他将手中的平板电脑推至钟弥面前,给她看收到的照片。 照片中的两人刚开始是对峙的样子,似乎因为什么而不愉快,然后便是殷楚源拥抱乔蕾的画面。 钟弥心下是失了分寸的。 原本以为是汪广志搞事情,不料竟然是被记者拍到。 这些照片要想不被公开就得花钱买下来,无论价值多少都要经过财务,所以汪广志也在。 庄哲胤见钟弥还没想好对策,开口问道:“多少钱?” “不多,十万。” 听到如此,钟弥松了口气,接着很快又觉得难办。 十万对中天来说确实是不多,但这笔费用会被记账,年末部门财务账要拿给董事会成员看的。 偶练部日常支出根本没有超过5万以上的费用,这笔金额到时肯定会被注意。想瞒也瞒不了多久。 这钱无论怎样都是要花的,常坤他们早就想好了公关方案。如今要钟弥前来,无非就是给个说法。 但是她能怎么办。一个是她珍惜的好友,另一个是相处了快半年的练习生…… 偶像恋爱本就是大忌,现在没出道就搞出恋爱新闻,殷楚源面临的可能是中天提出的解约还有赔偿。 而乔蕾,估计也是开除处理。 钟弥思忖良久,装傻道:“这笔费用花是肯定要花的,麻烦常部长跟记者沟通,不要将事情闹大才好。至于殷楚源,我会带回去好好教导的。” “就这么算了?” 坐在钟弥对面的汪广志不依不饶,满脸轻蔑。 “都知道乔蕾是你的好朋友,你向着她我可以理解。但殷楚源刚官宣就被人拍到恋爱的照片,还是练习生就失格……能出道当偶像?” 听他话里话外针对殷楚源,钟弥要反驳,却听魏广楠也出了声。 魏广楠:“虽说感情这种事情很难控制,但殷楚源好歹是要出道做偶像的,出了这档子事,艺人的风险把控就要更高一些。至于乔蕾……” “魏部长也说感情很难掌控,是吧?”钟弥截断他的话,“你我都是人,知道‘存天理,灭人欲’有多么不合理。既然花十万块钱能够解决,何必赶尽杀绝?庄总现在也在这里,我保证,如果以后董事会的成员追究下来,我来承担这个责任。” 汪广志嘲弄,油腻的脸颊上青紫色的伤痕更加明显。 “钟部长还真是硬气啊。公司是你意气用事的地方吗?说是这么说,但到时候问责起来,我们哪个涉事的部长能够躲过去?” 他目光瞥了眼庄哲胤,意味深长。 “即便上面有人罩着,也要多顾虑别人吧?” 庄哲胤射过一道极恼的眼神,要开口,却觉得这种时候反倒该冷静。 紧接着,钟弥坐直,身子前倾,面上浮现一抹少见的阴鸷。 “汪部长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汪广志不成想自己遭受到威胁,慌张回复。 “钟部长,我们要就事论事,其他无关紧要……” “就是论事!” 钟弥抢过他的话,语气如覆了层冷霜。 “这事是你能掺和的吗!有你说话的地方吗!作为财务总监你听吩咐拨款就行!” 她最后剜他一眼,执起咖啡杯,警告道:“不要,引火烧身。” 汪广志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得吃瘪。 钟弥强压下升腾起的恼火,知道当务之急要大事化小。 其实之前重新拟定练习生合同的时候她有因为‘是否该恋爱’的话题与魏广楠和常坤探讨过,当时她就抱着一副开明的态度,认为这不是严重的事情。 现在殷楚源被抓个正着,还需要公司花钱摆平,很难说算就算。 思忖半天,钟弥稳稳道:“虽然合同中有明确说禁止练习生恋爱,但他们都是正常人,无谓对错。况且这是第一次,我希望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如果非要个明面上的惩戒,殷楚源暂停练习一个月,怎么样?” 魏广楠与常坤对视一眼。 “钟弥,这件事情于我们来说,卖你个人情完全可以。不过这里是公司,无规矩不成方圆。别说你我,就连庄总都要对董事会成员有个合理的解释。偶练部本身就是中天的试行项目,他们不会做风险投资的。” 钟弥知道,钟弥当然清楚其中利弊。但她实在做不出抉择。 他们逼着她给个说法,无非是想将两个人强行拆散,最终结果会是乔蕾被开除而殷楚源离开……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死心,肯定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可以降低痛苦,不必两败俱伤。 乔蕾的双手一直在桌下握紧,此时见钟弥被逼问愧疚又不忍,她看了眼撑手不言的庄哲胤,知道事情已无转圜的余地,便站起身。 “我辞职。” 殷楚源震惊她突然的作为,忙跟着站起。 “不!我退……” 啪—— 钟弥再也忍不住,拍桌而起。她怒其不争地瞪向二人,狠狠喊了句:“闭嘴!” 她这么努力地想要保住他们,这两个人要蠢到什么程度! 会议室猛然寂静,余下众人连呼吸都不自觉变得谨慎。 庄哲胤知道钟弥这是真怒了,想想道:“给你一天时间,明天来我办公室给个答案,散会。” 他相信她会想清楚。 会议室内的其他人见庄哲胤潇洒离开,互相交换眼色,也觉得不差这一天,便纷纷起身走了。 汪广志路过乔蕾和殷楚源身边,从喉咙里哧了声冷笑。 殷楚源气得不行,但瞥见钟弥的脸色,还是忍了下去。 随后,会议室内只剩他们三个。 乔蕾歉疚咬唇,垂眸不言。殷楚源则是几分心疼地觑她,想要安慰又不知道说什么。 钟弥此刻脑子里很乱,仿佛有个功能退化的发动机在低频嗡鸣,平添焦躁。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明知道自己是练习生,为什么还要谈恋爱? 为什么不小心点? 为什么为什么,太多的为什么。 然而一切的出发点都是人性,她不能责备也无权训示。 沉默良久,乔蕾开了口:“小弥,我……” 钟弥抬手,“别说了。” 她不想听,怕自己心软动摇,甚至做出冲动的事。 “都早点回去吧,今天还是休息日。” 说完,她起身离开。 - 从安保公司拿到昨晚汪广志骚扰乔蕾的视频影像,钟弥难得给白渽打了电话,得知他今天休息,第一时间回了家。 深冬的天很短,四点多便暗了下去。 钟弥出来的时候寻思着跟庄哲胤回家,就没开车。等出租车停到小区门口,司机唤她才回过神。 她付过钱下车,站在马路边长长叹息。 干冷的风吹过,卷走带了她体温的白色哈气,消失在空阔的世界里。 刚刚钟弥在车上想了很多,甚至想私下掏钱了事。然而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钱的问题。 何况,她能这样摆平多少事?又能兜多久呢? 身在现在的职位,她必须给个服众的说法。 否则,替她做出决定的人说不定会更狠。 “为什么不上去?” 钟弥应声转头,看见白渽的瞬间是惊诧的。 “你怎么在这里?” 白渽将手里的购物袋举起。 “去前面超市买了些东西,顺便等你。” 想着自己今天没开车只能从正门进,钟弥暗赞他的细心,感受到股温暖。她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却见白渽默默打量自己。 “视频拿到了?” “嗯。想让你帮我参谋一下够不够起诉汪广志。” “但你好像不止这点心事吧?” 白渽认真瞅她,目光在她惆怅的眼神中探索,最终笑着歪头。 “走吧,回家。” 第45章 她动摇了 乔蕾和殷楚源刚认识的那天,积云压下,仿佛即刻就要落雪。 她走在去往地铁站的人行道上,心里因为在公司碰到了好友钟弥而觉得愉悦。 别人眼里钟弥是生人勿近的玫瑰,美丽却带刺。但在乔蕾眼里钟弥刀子嘴豆腐心,是最贴心、最温柔的人。 自从钟弥坐上偶练部部长的位置就忙得不可开交,每次乔蕾路过偶练部,她不是在开会就是垂首沉思。 有时候她也替钟弥觉得累,太过要强总是伤人心力的。但她又很喜欢看她认真工作的样子,沉稳大气。 想着过两天要约钟弥吃个饭,乔蕾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对于她来说,加班带来的精神负累只需要一顿美食便可抵消。偶的看见车站旁的甜品店,乔蕾碎步跑了进去。 一对晶亮的眼珠扫视食谱,最终落在收银台旁的甜点柜。 “你好,一份芝士焗番薯。” 乔蕾端着刚从烤箱出来的热气腾腾的芝士焗番薯来到落地窗边的吧台坐好,美滋滋地吸了口丝袜奶茶,继而拿起不锈钢勺子对着甜品下了手。 入口是芝士的奶香,还有番薯又糯又滑的口感。顷刻间,乔蕾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容易满足的人。 上司的骚扰不算事儿,加班也不过是锻炼能力,所有让她纠扰过的事情都变得美好起来。 这便是美食的力量。 正当她又将一勺番薯放进嘴里的时候,目光忽的遇上窗外站定的一个男生,木然呆住。 俊秀的男生背着双肩包,身子半侧,似乎是刚巧路过。 他看着隔着一层落地玻璃的乔蕾,被这戏剧性的对视逗笑了。 小男生长得并非惊艳帅气,小麦色的皮肤配上整齐的白牙却显得阳光蓬勃。他抬头看了眼店名,推门走去吧台点单。 乔蕾细细嚼着口中的食物,不清楚方才那个俏皮的笑容意味着什么,后知后觉的害羞起来。 接着,身后传来男生的好听嗓音。 “这个好吃吗?” 乔蕾几分慌张的转头,正见那男生站在身旁,目光刚好平视。她眨眨幼圆的眼睛不敢看他,小声回答:“嗯,挺好吃的。” 男生苦恼地扁嘴。 “可惜今天卖没了。”他笑笑,又自言自语。“那我明天再来吧。” 乔蕾觉得他澄澈的目光带电,所以低头干笑。等她回过神,男生已经走远了。 之后她每天下班都会在这里见到他,在持续不断的心动中开始了不计较年龄的恋爱。 男生幽默爱笑,叫殷楚源。 她们只有在工作日的下午五点到六点才能短暂见面,一起吃个饭,分享喜悦。 偶尔乔蕾会提起自己被上司骚扰的事情,也会告诉他自己在公司有个最好的朋友叫做钟弥,每每如此,殷楚源只是或怒或笑,撑手倾听。 乔蕾一直都以为殷楚源只是在附近上补习班,甚至将学霸妹妹的学习资料分享给他。 直到中天官宣练习生那天,她看着手机中殷楚源的简历照无比震惊。 她讨厌他的欺骗,也觉得对不起钟弥。 当她提出分手的时候,他坚决挽回的态度又让她心软的一塌糊涂。 如果这种甜蜜的恋爱是错误,那么她想侥幸一次。 乔蕾从未意识到,他们的相遇确实是缘分,而未来的分开,是不可逃离的宿命。 - 24小时不到,钟弥再次来到了白渽的家。 不过现在坐的是客厅的木质餐桌,两个人面对面谈话的样子有些正式。 钟弥将乔蕾跟殷楚源的事情说完,纤纤玉指撑额,满面忧愁。 其实她心里有着大概的答案,但正是因为有,才更加混乱。 她记得乔蕾对自己摊牌时幸福的模样,圆圆的笑眼晶亮,泛起羞涩且期待的光芒。 这是乔蕾这么久来第一次跟她分享自己的恋情。 是真的喜欢吧,才会不介意巨大的年龄差。 再想殷楚源……钟弥不知道他们如何认识的。 看乔蕾官宣那晚的表现是很意外,肯定也为此争吵过,奈何侥幸胜过一切,还是没能放手。 目光偶的落在手腕上乔蕾送的粉色水晶手链,钟弥忽然思索一个问题。 话说什么是爱情呢……可以让人丢了理智,贪恋美好。 然而想着头痛,完全不能理解。她现在只想知道如何能够保住两人。 乔蕾如果被辞退的话,在这个城市不会找到更好的工作。一个财务,被中天辞退,这等同在为她的职业生涯划句号。 至于殷楚源,刚官宣就退出,先不提别的公司是否敢收下他与中天对着干,只说他自己的发展,努力了这么久却因为走错一步全然放弃……无论如何都是不值的。 该怎么做。 白渽翘起腿坐在对面看她纠结的样子,递上一杯热饮。 “既然所有人都在逼你,你自己就放过自己吧。” 钟弥接过,不走心地道谢,被杯中醇香味道分了神。 “这是什么?” “热可可,不加糖。” 她尝了口。 口感很稀薄,却饱含浓郁的巧克力香气,苦涩在舌尖漫开,不惧咖啡那么成熟的侵略性,味暖回甘。 钟弥再次饮了口,焦躁的感觉淡去些许,然后咕咚咕咚将一整杯喝掉了。 白渽见她这般,将自己的那杯也推到她面前。 “我没碰过。” 钟弥是想喝的,但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酒,无法麻痹自己,犹豫中摇头拒绝。 白渽睨眼她拧眉的样子,表情也阴沉下来,思索再三,还是开口。 “知道你为难,一个是你好朋友,一个是你练习生。但……你最多只能保一个。” 当这个残忍的最佳答案被白渽宣之于口的时候,钟弥心里的某处顿时一痛,仿佛什么东西崩裂开,碎片扎得她想打滚想呐喊,最终只能咬牙隐忍。 为什么要她做这种决定呢? 她不想当坏人。也不忍心。 然而她没办法。 这是公事,身在其位,必须给个痛快。 直到外面的天色全然暗下,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白渽长久注视钟弥,留意她的心情变化,默默陪伴。 又过了会儿,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 钟弥盯着乔蕾的来电显示,在她挂断前还是接了。 “喂?” 她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沉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电话那边的乔蕾应了声,沉默,半晌才说道:“对不起小弥……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钟弥想问她早点告诉自己的意义是什么,又为什么会觉得歉疚,思忖后还是将话都咽了下去。 “官宣那天我是想断了的,但最终还是狠不下心……今天看见你被逼问的时候,真的觉得很对不起。如果……” “别说了。”钟弥打断她诚心的道歉,“人之常情,不能怪你。只是这次被人抓个正着,我确实为难。” 又是短暂的沉默,才听乔蕾又说道:“小弥,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件事。” “你说。” “能不能留下殷楚源?” “……我不能保证。” “求你了,好吗?如果他被解约,是要掏一笔巨额的违约金的。况且他还年轻,因为我荒废太可惜了。” 钟弥皱了皱眉,一向平稳的语气终于有了波动,她走到客厅落地窗边,环胸矗立。 “那你呢?你的人生你的未来呢!” “我可以重新再来嘛,换份工作很容易呀。” 乔蕾声音甜美清婉,故作轻松,遮住了其中的哽咽。 “谁也不会一直做一份工作嘛。刚好汪广志总骚扰我,我也烦了。如果开除我可以保住他练习生的身份的话,我没问题的。” “乔蕾,”钟弥咬紧牙,两腮传来熟悉的酸痛。“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要是这么不公不正的从中天出去,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 “小弥……我从没有求你过什么,这次就答应我吧。好吗?” 钟弥握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怒其不争的同时,更多的是心疼。 她替她觉得委屈。 忍了这么久,兢兢业业的工作了这么久……往日生怕别人觉得自己不够努力向上的乔蕾,甘愿为一个人放弃。 为什么呢?殷楚源到底哪里值得呢? 不过是一个幽默爱笑的小男生,怎么就让她委屈求全呢? “这次……我会很彻底的……跟他……断绝来往。真的。” 想是说到伤心处,乔蕾的哽咽再也憋不住,一句话断断续续,很久才说尽。最终她停顿片刻,轻声笑了。 “知道你是大好人,才不会为难他的……那不说了,早点休息哦。” 听见乔蕾徜若无事地挂上电话,钟弥呆立在窗前许久。 眼前的世界闪烁着灿烂的霓虹,大厦林立,夜空璀璨。 偶然一架飞机缓缓飞过,划出条笔直的界限。 这样平静美好之下,谁在奔波,谁在无奈;谁得意,花天酒地放声大笑;谁又失意,缩在角落里一个人独自抹泪。 回顾方才与乔蕾的对话,钟弥的心疼翻倍增长,最终眼酸。 她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喜欢他。 从此他就是她努力抹去的一段过往,一个爱而不得的存在。 愚蠢。 乔蕾以为自己承担下来就能保住殷楚源,就能让钟弥从为难中挣脱…… 愚蠢! 落地窗前钟弥纤细的背影决然哀伤,结合城市繁华喧嚣的夜景显得孤独而无助。 她强作无事,吞下喉头的酸涩,想凭着眨眼消散眸底聚集的泪,可泪水还是从她眼角坠了下去。 接着一颗两颗,如落珠坠到理石地板上。 是真的想要饮泣吞声的,但脑海中乔蕾幸福的面颊和请求的话语交相出现,让钟弥连呼吸都觉得难过。 余光中白渽的身影出现,站定在她身旁。 钟弥垂下头,企图遮掩流泪的自己,然而新鲜的眼泪还是在他的注视下不断掉落。 白渽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扳过她紧绷的肩,轻轻拥她。 钟弥怔了一秒,顿时觉得被温暖破开心防,伏在他肩头啜泣。 先是小声的,而后平日紧绷的理智渐渐失去控制。 此刻她只想宣泄一下,无论是替乔蕾,还是自己。 第46章 她动摇了 白渽任钟弥伏在自己肩头哭,感受那逐渐潮湿的衣服,心疼又安慰。 他是见过她心烦意乱的样子的。 这样优柔寡断,还是第一次。 不知道哭了多久,钟弥恢复神智的时候,白渽的白色卫衣肩膀处已经是污渍一片。 她的眼泪,粉底,睫毛膏,眼影混合成一团,污糟糟的明显。 她盯着那弄脏的地方,后知后觉周身都是他怀抱的温暖,忙撤了出来。 白渽没想到她好得这么快,只笑眯眯看她用指尖擦着眼周晕了的妆,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给她。 “这里。” 他指了指她眼角掉落的睫毛膏,贴心提醒。 钟弥局促地瞥他一眼,侧过身去。 “谢谢,我没事了。” 她又穿上了坚硬的伪装,恢复冷静自持的模样。 “很晚了,不打扰了。” 白渽抓住她的手腕,眼神游走在她面上,确认她真的缓和过来才松开。他插着裤袋,抿唇展笑。 “接下来我们要办个大案子,或许年后才能回来。” 年后?那得一个多月…… 钟弥收住关心的心情,轻轻嗯了声回应。 他对此早已习惯。 “我把你的电话给了一个学长,他转行做了律师,可以帮你对付汪广志。” 钟弥意外他的细心,想想觉得是自己最近心烦意乱过了头,病急乱投医。 “谢谢,其实这些我自己也可以解决的。只是……” “我想帮你。”白渽止了她的客气,认真道。“能够帮到你,我不觉得麻烦。” 钟弥望着他,心中多是暖的。她目光落在他被自己弄脏的衣服,犹豫要不要帮他洗干净,正要说话,却又被他打断。 “宣泄好了就早点回去吧,明天周一,还有很多事情去解决。” 她转身走去玄关换鞋,抬头看见白渽脸上的伤,扭开门的时候还是留下一句:“万事小心。” 白渽后知后觉,盯着被关上的家门,脑中反复咀嚼她的话。 随后他脱了身上的白色卫衣,展开看着肩膀处钟弥留下的泪痕,满心欢喜。 - 原本一早就该去公司的,出于心绪不稳,钟弥还是无视了一上午的电话轰炸,依例中午才去上班。 刚进入中天大楼,一层的保安和前台立马打电话汇报,随之钟弥便在走出电梯的那刻被庄哲胤的秘书截住。 她深吸口气,走进总经理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恢复如常。 常坤坐在庄哲胤对面,满脸不耐烦的样子。 今日魏广楠不在,看来大家也都默认要将此事悄声平息。 钟弥落座在常坤身旁的皮椅,抱歉道:“不好意思,早上习惯了晚起,所以现在才到。” 常坤直奔主题,“钟部长想好怎么处理了么?” 钟弥坐正,瞥了眼对面想要个答案的庄哲胤。 “乔蕾离开,殷楚源停练一个月。” 常坤似乎有些不满意,稀薄的眉毛聚到一起。 “就这种处罚能够让其他练习生引以为戒吗?” “停练一个月回来正赶上年初考核,如果殷楚源综合分数偏低,我会踢掉他的。这对他来说是有点不公平,但也是他自己造成的。做了错事就要承担风险与后果,我希望所有练习生都看在眼里。并且,我会好好强调‘禁止恋爱’这件事的。” “所以只要他考核成绩不错你就会留着他?” “当然。毕竟中天培养这批练习生就是要出道赚钱的。所谓商业价值,将实力排在第一位不应该么?” 钟弥观察着他的神色,淡淡补充。 “乔蕾离开,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常部长也清楚‘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给他个机会证明自己,如果真的出道了,也不会记恨公司,是吧?” 常坤被说得哑口无言,细想也觉得有道理,便只能点头应允。 庄哲胤目光落回钟弥面上,心里不免慨叹。即便她化了妆,但眼睛还是有些肿。 昨晚哭过了。 庄哲胤:“就这么办吧。如果年末董事会的成员问起这件事,钟弥自己承担。现在常部长就帮忙处理下公关工作吧。” 常坤得了个答案,起身便走。 钟弥却坐着不动。 庄哲胤知道她有话要说,等到办公室内只剩他们兄妹二人,才关心。 “没事儿吧?” 钟弥轻微摇头,垂眸看着自己指尖,喃喃对他说道:“求你个事儿。” “说。” “不要走开除程序,就按照‘双方协商一致’让乔蕾离职吧。我想让她走的体面点,下一份工作也好找。” 人员的解约和聘用都要经过人资部,杨芳一向与钟弥不睦,而她又知道乔蕾与她是好朋友,保不准会趁机为难。 钟弥无法开这个口,只能让庄哲胤来。 庄哲胤知道她已经在这件事上足够无奈,点头应允。 “爸他知道这个事情吗?” “暂时还没告诉他。” “好,我今晚回家亲自跟他说吧。” 今晚回家?庄哲胤靠在皮椅中觑她,蓦地觉得钟弥变了许多。 他以为她会对自己撒泼撒痴,无论如何都要同时保住两个人的。 想着是好的改变,庄哲胤笑了。 “晚上一起回去?” “好。” 回到自己办公室,钟弥无视其他员工的注目,径自走向位置。 王凯和翟宁宁他们都是知道殷楚源与乔蕾谈恋爱被抓的事情的,但都是小道消息,没人敢上前询问。 开部门会议的时候钟弥不自觉抬头,看有没有开灯。又瞥了眼外面阴沉的天,默不作声转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今天的房间很暗。 游走在周身,多少灯光都无法照亮的暗。 之后她将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会议中,确认过近期的工作,手旁的手机忽然亮了。 是乔蕾的微信。 【乔蕾:谢谢你啊小弥,因为小庄总开口,我没有被开除呢。】 【乔蕾:我收拾好东西了,现在就离开了。】 【乔蕾:尽管想当面向你道别,但我实在没有脸面,一直愧于见你。】 【乔蕾:对不起呐,真的。等我安定下来,再约你出来当面道谢和道歉。】 【乔蕾:谢谢你。真的谢谢。要好好吃饭哦。】 钟弥看着不断涌入的微信,眼底再次发涩。 心疼、庆幸、不舍,惋惜。 乔蕾没有怪她,依然很感激。 更让钟弥觉得难过的,是从此再也没人愿意在休息时间与她站在空中花园谈天说地,也没人会准时在办公室门口出现催她吃午饭了…… 窗外飞起白色的雪,如积压许久,大片大片,迫不及待地坠沉。 钟弥独自站在小会议室内的落地窗前,向下望着公司外直通车站的一条大马路,目光落在抱着个人物品站在公交站等车的乔蕾。 她穿着蓝灰色的薄羽绒服,一直盯着手机的界面,然后以手背擦干脸上的泪,跳上了公交车。 看着渐行渐远的公交车,钟弥劝慰自己这并不是离别。等乔蕾从这段苦恋里走出她们还会见面,还是朋友。 一切都会过去,都会好起来。 - 不知不觉到了下班的时间,钟弥收拾好东西,决定去地下停车场找庄哲胤一起回家。 怕有员工看见他们在一起,她走的比别人晚了半个多小时。 刚走出偶练部办公室的门,迎面殷楚源风风火火冲到钟弥面前。 “我联系不上乔蕾了。” 钟弥看着他发红的眼,想来昨晚他也没睡好,便示意他走去练习室说话。 距离练习时间还早,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她没开灯,荧荧的雪光映在面上。 殷楚源见她难言,更急了。 “其实这件事情都怪我,我不该喜欢她,不该挽留她……钟部,这件事情让我来承担好吗?是我执拗着不放手的,真的。” 钟弥见他诚挚,心中多是不忍,又很欣慰。 殷楚源是个冲动的小孩性子,但也是不可多得的有担当。他们的感情并非单向,只是在不该相遇的时间遇上了而已。 “殷楚源,”钟弥语气淡漠而缓慢,尽量不带任何情绪。“乔蕾她辞职了。已经离开了。” 殷楚源难以置信,摇了摇头。 “她没跟我说过。我给她发微信也不回复……” 他兀自混乱的思考片刻,骤然抬头瞪她,平日阳光爽朗的面上饱含乖戾之气。 “你们逼她走的是不是?逼她不理我,要跟我彻底断绝是吗?” 钟弥看着他发红的眼,并没因为他的误解而生气,亦不想辩解。 “我对你的处罚是停练一个月,明天起你就不用来了。如果明年的年初考核没通过,那么也是会被解约的。”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只针对我!为什么非要乔蕾走?她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殷楚源逼近一步,钟弥下意识后退。 她理解他的心情,所以不计较他的无礼。 但就在他又要逼近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从她身旁窜出,重重给了殷楚源一拳。 眼见殷楚源摔到地上,钟弥想上前关心,却被人拉住。 余知睿拽着钟弥的胳膊,将她护在身后,垂头冷视的侧脸裹住哀其不幸的怒意。 “她是为了成全你的前途才离开的,该反思的人是你自己。” 殷楚源原是想起身还击的,但听完余知睿的话便站定不动了。 是啊,造成今天结果的人是他。 可他不懂心动有什么错,喜欢又是什么罪恶。 最终,他撞了下余知睿的肩离开了。 钟弥担忧地看着他走远的背影,转回时遇上余知睿皱眉严肃的样子,叹道:“你听说了?” 余知睿的神情缓和些许,“我见到过他们两个在一起。” 她意外,想问他为什么不早说,很快苦笑。就算余知睿‘打小报告’,她又能够怎么做呢。 恋爱本身是没有错的。 钟弥回过神,看了眼时间。 “我今天有点事要先走,你们晚上好好练习。” 他点头,目送她的身影走远,转回看着镜中的自己莫名落寞。 ‘只有我不行的恋爱。’ ------ 作者有话要说: 余知睿是隐藏的男二,不过只是单恋,没有感情纠葛,不会给钟弥造成困扰。 之后还会有些隐藏的小细节,会出一个单独的番外给他的。 第47章 她动摇了 庄伯豪与好友打过高尔夫球回来,坐在客厅里用毛巾精心擦拭着定制球杆。 听汤姐说钟弥与庄哲胤一起回来了,他只看了眼外面停好的车,继续低头于手上的事情。 他知道偶练部最近发生的事。 准确来说,他一直都关心着偶练部的动态。从最初到现在,庄伯豪持续了解着钟弥的处世和处事。 欣慰她长大的同时,也心疼她的煎熬。但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得到必然会失去,一比一交换。 再倔强再分明,都必须学会妥协。 “爸。” 庄哲胤和钟弥依次进来问候,两人帮他将擦好的球杆收进袋子,闲话家常。 汤姐做了几道平日大家都喜欢的菜,看一家人很有氛围,也跟着高兴。 席间钟弥瞅着机会将最近偶练部的事情说了,庄伯豪只点头听着,没有发表意见。 她与庄哲胤对视一眼,还是问道:“爸你不怪我吗?” “什么?” “做了很多碍眼的事。” 庄伯豪一向只吃八分饱,今日也是差不多了,舀勺汤结尾。 “我不是送过你一支签字笔吗?你的事情,可以自己做主。”他放下骨瓷汤勺,“况且,没有违背原则。” 钟弥还是觉得不放心,“但是艺人部和公关部那边……” “部门之间的协作是应该的。” 钟弥这才彻底松口气,看向庄哲胤的目光也柔和下来。 “汪广志的事情哲胤跟我说过了。”庄伯豪倚在椅子里看她,语气颇有责怪之意。“怎么不早告诉我?” “这种小事情不想麻烦爸。” 听她还是这么说,庄伯豪不由有些恼。 “我们是一家人,他是外人,无论如何我都会向着你。” 一家人。是啊,只有她小心翼翼的生活在这个家,哥哥和养父就算与她没有血缘关系,但对她都是百般照顾疼爱的。 钟弥知道关心则乱,胸中蓦地泛暖,笑道:“我知道了,下次会跟您说的。” 庄哲胤觑着她难得的嬉皮笑脸,忙跟着打圆场。 “小弥要强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小主意就正着呢,谁能管得了她。” 话不好听,但是是玩笑话,庄伯豪果不其然面色和缓,发现钟弥今天心情似乎也不错,想想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把户口迁进来?” 钟弥愣了愣,有片刻的犹豫。 当初妈妈跟庄伯豪结婚的时候并没有领证,也没将二人户口合并,而是跟钟弥一直落在外婆名下。 如今外婆早已过世,而妈妈又失踪多年…… 其实钟弥早就该将户口迁移至庄伯豪名下的,可在她心里总有个小小的希冀:妈妈会回来的。 所以,她一直没有改姓庄,户口也没有迁进来。 到底不算圆满的一家人。 庄哲胤也期待她的回答,握着筷子的手停下,聚精会神。 钟弥抬眸见两个人都看着自己,抿唇笑了。 “等偶练项目稳定下来的吧,那时我会清闲些。” 知道这只是个借口,但都没戳破。她的意愿,他们都尊重且接受。 庄伯豪从不觉得血缘是不可割舍的,也不认同‘别人的孩子养不熟’。 他喜欢钟弥不是因为爱她妈妈而爱屋及乌,只是这个懂事的小女孩太让他心疼,想要给她足够的安全与温暖。 可惜父爱大多深沉,不声不响罢了。 因为第二天要上班,钟弥还是选择回自己家睡。 庄哲胤送她回来本想上去坐坐,不成想一个电话便被叫走了。 钟弥从电梯里走出,脑中还是庄伯豪那个迁户口的建议。 他是希望自己跟着他姓庄的吧。名正言顺的做他的女儿。 想至此,钟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死心。 妈妈当初抛下她离开,她还要等什么呢。 越想越烦,钟弥预感今晚又得磨牙,但走到家门口,看着眼前的东西顿时怔住。 她的门边立着一个巨大的黑色磨砂边相框,边上还有个小箱子,上面写着‘To:磨牙怪’。 虽然不是快递,但钟弥确信这是给自己的东西,并且绝对是白渽放的。 她叹口气,好奇这个家伙又搞什么,然后将东西带进家里。 钟弥觉得很累,没心情跟他闹,等洗过澡出来,见到客厅里放着的东西才无可奈何地去拆。 小箱子里只有一包拼图,其余都是空气。 “幼不幼稚。” 她嘟囔了句,目光落在一旁的相框,还是将它们倒出来数了下,正正好好50块,根本不够……看这相框跟拼图的尺寸,怎么都要1000多块才拼得完。 “他到底想干嘛。” 尽管不耐烦,钟弥还是将拼图一一拼好。 50块拼图,刚好够贴一个边。她看着面前可笑的作品长长叹息,然后将它放到阳台上。 转身的时候瞥见隔壁阳台,钟弥被那件挂着的白色卫衣吸引了目光。 是白渽昨晚穿的那件,肩头还有她留下的狼狈痕迹。 钟弥细细打量他的衣服,在想这是没洗干净还是没有洗。 恰巧手机响。 个浓缩:1】 想起白渽说过的话,钟弥琢磨着回复了个‘1’。 免得他受伤了又要怪到她头上。 - 乔蕾跟殷楚源的事情过去,钟弥只是让翟宁宁跟大家重申了下练习生合约的内容,之后便不再提起。 殷楚源停练有目共睹,乔蕾的离职对外也称是被开除,所以大家谁也不想惹事情,近来都乖乖练习。 汪广志在那不久后便被辞退,私下里有人传他招惹了大庄总,不少人对此拍手称快。 转眼两个星期过去,已经是阴历腊月二十七。 即将迎来新年假期,公司所有部门都进行着年前的收尾工作。 钟弥暂时恢复了平静的生活,一切井然有序,进行得很顺利。年前只剩下拍摄各个练习生的拜年素材,准备在过年期间用官博刷一波流量好感。 对殷楚源的处罚是内部的,所以也要把他叫回来拍摄。 好在他平日人缘好,大家见到他并没有疏离,都很关心他的近况。 钟弥倚在练习室门口看大家配合着营销策划部的工作人员拍摄拜年小视频,心中讪讪。 今天的孩子们都在化妆师手下精心装扮过,虽不华丽,但多少摆脱了土气。加上统一的着装,看起来朝气蓬勃,有点艺人相了。 她让翟宁宁在旁拍摄了点花絮留作以后用,正转身回去却被人叫住。 “钟导。” 看着出现的殷楚源,钟弥停下脚步。 殷楚源:“之前我太冲动了……对不起。” 她环胸倚在墙上,淡淡道:“以后别这样了。” “不会了。”殷楚源低下头,眉眼伤感,踟蹰几秒,还是问她道。“她……还好吗?” 乔蕾在疗伤,没有音信。 钟弥也一直没去联系她,想想自己好歹是殷楚源的练习生班导,睹物思人。何况她又愧对她,总需要时间慢慢恢复。 听殷楚源这么问,看来乔蕾是真的断得很干脆。 钟弥不忍心,想想道:“她很好。” “嗯,那就好……”殷楚源听到了如愿的答案,安心的笑容还是苦涩,再次重复道。“那就好。” 两个人相对站着,各有所思。钟弥心里感慨,却没表露出来,转而说道:“再提醒你一次,年后回来的考核,成绩不好是会被解约的。” “我知道,在好好练习着呢。”他见她不明,笑着解释。“余知睿他们私下一直在帮我,每天导师上课都会给我拨视频电话。” 钟弥意外,向练习室内望了眼。 余知睿站在角落里拿着拜年稿子认真背诵,垂下的碎发挡了半张脸,周身被窗外射进的阳光勾勒着优越的身姿。 他今日的妆发是精致的,蓬松的偏分栗色短发,无需太多坠饰便足够耀眼的面庞,单单站在人群里,浑然是个老天爷赏饭的存在。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注视自己,他一抬头,刚好对上她的目光。 钟弥想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也感激他平日帮助,对他宛然微笑。 不知是不是化了上镜的妆,余知睿的脸红红的,随即冷冷垂下眼眸,侧过身子继续背稿。 钟弥没有在意,转回瞥了眼殷楚源,留下句‘加油’便走了。 - “钟小姐,您的快递。” 下班路过公司大堂的时候,保安如常叫住了钟弥。她接过一个小小的盒子说了谢谢,对里面是什么早已了然。 自从白渽外出办案,每天她都会收到一个快递,里面是50块拼图。 尽管觉得麻烦又奇怪,但她还是接受,并且每晚睡前会将当天的拼图拼好。 她至今分辨不出整副拼图的内容,只拼出个大框架,底色是深色,根本看不清。 回到家洗漱过,钟弥盘腿坐在地上将今日份的拼图拼好。 50块拼图,花费不到10分钟便完成了。有时候顺利得仿佛是排好顺序般,一块接一块,很快便结束。 还有一点奇怪的是,随着拼图的增多,钟弥发觉它们透着股淡淡的香味。 她捏起今天最后一块拼图细细端详,猛然意识到它似乎比正常的拼图要厚许多,侧过来看截面,竟发现纸层中间有层深深的灰紫色。 恍觉那香气有些熟悉,钟弥脑海顿时一亮。 ——是薰衣草。 难怪她每天拼完拼图上床后入睡快了些…… 钟弥看着完成度不足50%的拼图,眼前却浮现了白渽的脸。想起他略带腹黑的嘴角、追随的目光、若有似无的贴心照顾,和那日让她放心哭泣的怀抱。 继而心底触动,翻起波澜。 明明是个冷静机敏的人,凝视她的时候又总是温柔多情。甚至一撇嘴就耍赖,仗着她容易心软就伺机靠近。 钟弥将拼图放回阳台立好,转头又看见白渽那件卫衣。 她忽然在想他现在在做些什么。跟的是什么案子,周围是什么样的景物,每每给她发微信的时候又是处于何种状况…… 话说这都快十点了,他今天的平安还没报。 ------ 作者有话要说: 她动摇了! 第48章 她动摇了 “钟部,钟部?” 王凯盯着神游在外的钟弥,与办公室内的其他同事互视,纳闷不已。然后清清嗓子,大声唤她。 “钟部!” 钟弥原本杵着签字笔在脸颊发怔,被他这么一喊差点整个人打激灵。她岿然不动,只斜过目光瞅他。 “嗯?” 她这一声疑问弄得王凯更糊涂,合着刚刚他说的话她都没听? “我说值班表,发你邮箱了。” “啊。”钟弥这才有所动作,打开邮箱查看。 “除夕到初三全体休息,有需要你就联系我跟关琴,我们可以居家办公。剩下的假期我们轮流来值班。” 她扫了眼值班表,点头道:“OK。” 关琴扶了扶面上的黑框眼镜,关切地瞅着钟弥:“钟部你不舒服?” 调入偶练部快半年,她从没见过她这么心不在焉。 钟弥发觉大家都看向自己,笑着摇头:“没事。都看看自己手里的工作有没有没清掉的,没有的话早点回家吧。” “这才中午……” “明天除夕,好好回家过年。” 想着近来劳碌,也知道她不计较表面功夫,大家笑嘻嘻收拾东西走了。 钟弥一一回复他们口中的新年快乐,向人资部发了封邮件报备假期值班表,突然没了事做。 她撑手坐在桌前,目光落在显示器旁的水杯。 这个草莓图案的马克杯崭新依旧,让她再次想起白渽。 他从前天开始就没了消息。 诡异的是,没有规律送达的“1”,钟弥的心思也变得难以捉摸。 尽管拼图依旧,但一颗心七上八下,连续两天都没睡安稳。 她努力回想白渽走之前说的话,思量他口中的大案子是什么,然后关注着网上的案件通报,看是否有警员受伤的消息。 “就剩你一个了啊?” 钟弥隐隐的担忧被打断,抬头见是毕杰等人,牵起嘴角。 “嗯,没工作就让他们早点回去了。你们怎么来了?” 徐子谦手里牵着毕瑶走进去:“宣传那边说想拍几张毕杰跟弟妹在一起的照片,刚好我要去艺人部签合同。” 想起徐子谦上次面试通过,钟弥玩笑道:“没想到偶练部的第一桶金是你赚的,进组拍戏好好表现,毕竟你身后还有整个偶练部的同僚需要你。” 徐子谦嘿嘿笑,挠头的样子憨厚害羞。 钟弥又看见领着毕澄近来的余知睿,好奇道:“你也来了?” “闲着没事。” “哦,殷楚源那边谢谢你。” 余知睿点头,极风轻云淡的样子。 一时沉默,倒是两个小家伙问钟弥。 “钟姐姐去哪里过年?” 她顿了顿,笑道:“我回老家。” “老家是哪里呀?” “有点偏远呢。” “是不是跟我们一样要回农村哇。” “是的啊。” “农村老家有好多好吃的呢。” “还可以捏糖人儿,放鞭炮。” “大烟花!” 钟弥宠溺地看着他们:“那你们多帮我看看烟花呀。” “为什么呢?钟姐姐老家不让放吗?” “是不是怕柴火垛被点着了呀?” “好了,”毕杰蹲下,将两个弟妹拢进怀里。“别乱说了。” 见两个人纳闷眨眼,钟弥还是解释道:“我只是怕响而已。” “哈哈,钟姐姐可比我妹还胆儿小呢。” 一番童言无忌令人哭笑不得,毕杰怕他们扰了钟弥工作,忙不迭带人走了。 余知睿领着毕澄的手最后一个出门,差点与人撞个满怀。 庄哲胤一路风风火火过来,抬头看见面前立着个比自己还高的男生不由惊了下,又看了眼他手上牵着的小男孩,傲慢地进了偶练部办公室。 “毕杰怎么变样了?” 钟弥听到动静,见是庄哲胤,“什么?” “刚刚出去那个不是毕杰吗?” “那是余知睿……” 钟弥嫌弃地白他一眼,对自己哥哥脸盲的毛病已经习惯了。 倒也不是,他对美女可一点都不脸盲。 “找我有事?”她问。 庄哲胤笑眯眯的,看起来心情不错。 “好不容易有点时间,来看看你。”他看了眼四周,“其他人呢?” “放假了。” 庄哲胤冷哼一声:“难怪杨芳最讨厌你,每个月都要为你偶练部改考勤。” “我们连续加班的时候她怎么不跟你汇报。” “晚上的聚餐……” “我不去。” 她精妙的眼眸抬起,截断他的话。 今晚有中天娱乐中高层领导的年末聚餐——在每年春节假的最后一个工作日晚上,算是惯例了。 之前钟弥只是人资的部员,幸得不需参加,如今她是偶练部的部长,按理说是要出席的。 庄哲胤其实大概猜到她会拒绝,却没想到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他长吁口气,想想不去就不去吧,美人带刺儿,免得又招惹了谁。 或者谁招惹了她。 “那我先送你回家再去。” 钟弥有点心不在焉,却还是答应了。 - 大年三十,除夕。 钟弥吃过简单的早饭,如常跟汤姐一起坐在桌前剪窗花。 庄家每年的福字和对联都是庄伯豪搞书法的朋友送的,而窗花则一直是汤姐带着钟弥剪好,然后一起贴上。 新年的喜气与热闹从家中红彤彤的装饰便能够看出,加之换上新衣服,为节日增添了些许仪式和期待。 钟弥今天穿了件红色开衫毛衣,搭配黑色牛仔裤与挽起的马尾辫更像个闺阁小姐。 庄哲胤换了件米白色的圆领毛衣下来,因着昨晚喝了不少酒,脑袋有些昏沉,路过时却不忘嘲讽。 “这么多年,窗花怎么还剪得跟狗啃的似的。” 钟弥斜他一眼,看着他惨白的脸色也不生气。 “哥哥是个海王,操心得不够精力剪窗花了。” 庄哲胤本要还嘴,却听汤姐问道:“海王是什么?” 钟弥以手遮面,神神秘秘道:“就是渣男。” “说谁呢你,没大没小的!” 汤姐被兄妹二人的拌嘴逗得哈哈大笑,恍然他们还是当初的孩童模样,一点儿没变。 “汤姐给你准备了蜂蜜水,快喝点吧。”钟弥纤巧的手细致的剪着红纸,“免得咱爸看见你这不成器的样子,大过年动手打你。” 庄哲胤蜂蜜水喝了一半,听见她的话又气得呛了口。不成器?呵,除了她就没人说过他不成器。 再说他哪里不成器了,出门在外都是精英般的存在,连周时枫都要敬三分的。 可惜,妹控是不会跟自己妹妹较真儿的。 正说着话,庄伯豪也换好新衣下来。他走到钟弥身后,笑眯眯看了会儿,对庄哲胤抬手。 “走吧,该买菜去了。” 庄家原本就没财大气粗压死人的劲儿,所以除夕到初三家里的佣人和司机都会放假。汤姐也是做完饭便可以回去与家人团聚。 庄伯豪习惯春节一大早去集市凑热闹,会带着自己儿子采购。 钟弥见庄哲胤脸色难看,有点担心他没醒酒不能开车。 “爸,我跟你去吧。” 庄伯豪纳闷,看着强作精神的儿子,一眼便捕捉到:“你昨晚喝多了?” 庄哲胤咧嘴笑了笑:“第一年上任,总要应付应付。” 庄伯豪并没生气,眉眼中甚至带了抹对他的嘲弄。 “我开车,你当苦力就行。” 透过餐厅的落地窗见父子二人驾车离开,钟弥心里暖暖的。 其实最开始他们是去酒店吃年夜饭的,后来念着钟弥不喜欢热闹,每年的除夕便让汤姐准备好饭菜,只吃下午一顿,晚上的饺子也是提前包好,晚上再煮。 庄伯豪很迁就钟弥,暗中宠这个女儿。 但她依然觉得血缘是道坎儿,对他只有感恩与敬重,甚至愧疚。所以收敛了许多想法,从不忤逆。 有时候钟弥也想与哥哥和养父像真正的一家人般无所不谈,然而……越是这样阖家团圆的节日,她便越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那是妈妈的位置。 “哎哟,这福字剪错了。” 听见汤姐笑自己,钟弥回过神,展开手中的红纸才发现剪了个四不像。 剪纸就是这样,错不得一步。 “太久了,都不记得怎么剪了。” 汤姐有些不买账,细细打量她。 “你昨晚回来就一直盯着手机,在等电话啊?谈恋爱了?” 钟弥愕住:“没有。” “那你这心绪不宁的样子……很少见哦。” “怕公司里有人找我而已。” “公司的来电还用躲着哲胤?分明是男孩子。” 被汤姐这么一说,钟弥不由心虚。 “汤姐,你太敏感了吧。” “我是了解你。”汤姐将自己剪好的福字展开,提醒道。“你也不小了,有合适的人就带回家见见吧。你爸也想你有人照顾呀。” “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的。” “女人呐,终究要有归宿的。找不到可心的当然不能勉强过一辈子,但是如果遇见各方面都合适的,那就得好好把握了。” 钟弥应付了两句,直到见汤姐去准备浆糊贴窗花,才收起笑容。 她目光落在桌上的手机,不由出神。 白渽已经好几天没有消息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想着,她近来悬着的心又往下坠了一分。 第49章 她动摇了 下午汤姐收拾收拾回家过年了。 庄家依时只剩下他们三人。 庄家位于半山,周围只有四户人家,邻近的两家已经移民,很少回来。而剩余两家虽然人多热闹,但碍于森林防火的规条,是不准燃放烟火的。 所以相比于远处的城市中心,这里少了份年味,多了份祥静。 平凡的年夜饭结束,钟弥与庄哲胤收拾好餐桌,坐在客厅内吃水果。 春节的人情往来不会少,庄家父子拜年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唯有钟弥无事一身轻,坐在一旁看电视。 庄哲胤听着好友打来的电话,目光落在一旁钟弥亮起的手机,然后惊讶于她划开屏幕的速度,皱了皱眉。 钟弥是座孤岛,往年春节手机都会扔到一边,任那些拜年微信或者短信随便涌入,等初一彻底安静下来,才会挑几个不是群发的回复。 今年…… 庄哲胤挂下电话,打量钟弥微有沮丧的神情,问道:“你在等电话?” 钟弥划着屏幕的指尖一颤,转头见庄哲胤盯着自己的手机,摇头。 “没有。” “那就是偶练部有工作?” 听他敏锐,她点头应付,“嗯,练习生们在官博上拜年,看看有没有出错。” “下午的时候不就发完了吗?” “看评论。” 庄哲胤将信将疑地觑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而钟弥丝毫不介意,在春节联欢晚会开场的前奏中点开了偶练部的一个群。 这是翟宁宁建的群,里面只有她和练习生,平时会往里面发一些通知,很少有人说话。 许是新年的缘故,今天的群里还挺活跃。多是年轻男孩们简单粗暴的拜年。 未免身旁的庄哲胤不依不饶,钟弥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钟部:新年快乐,好好练习。】 这一向是她说话的风格,大家早已习惯,纷纷回复。 然而众多的表情包和消息中,余知睿突然发了条视频,随后跟了条消息。 【余知睿:新年快乐。】 钟弥好奇地点开视频。 刚开始是满屏幕的黑,背景音似乎是人群声。 随即一个小小的星点逐渐上升,一级一级,最终爆破,绽开一朵金黄色的烟花。那朵硕大的烟花每一枝每一瓣的末尾又再爆开星星点点,铺满了整个夜空。 随后便是各色各样的烟花。 绚烂的光斑映在眼中如有星河流淌,让人心生向往。 钟弥听着迟来的炮声,不由随在场的人一起慨叹烟花的美丽。等关掉这短暂的视频,群里早有一串回复。 【柯云飞:你去江北看烟火大会了?怎么不带我一个!】 【殷楚源:[抠鼻]你爸让你出门吗?】 【柯云飞:闭嘴!】 【徐子谦:这么晚都不跟家人过年的?我饺子都吃上了。】 【柯云飞:@余知睿你跟毕杰一起呢?】 【毕杰:[擦汗]我得照顾弟弟妹妹啊……】 【柯云飞:那他跟谁去的![疑问]】 【徐子谦:家里人吧,难不成还能一个人。】 【毕杰:……】 【曹清文:哇,好漂亮。[流口水]】 …… 钟弥看着群里的大家已经聊了起来,干脆没有回复。又看了会儿无聊多于热闹的春晚,借口小憩回了房间。 钟弥环胸站在自己卧室的落地窗前,透过窗子看着院内高挂的灯笼与彩灯,张开薄唇长叹。 手机响起,无关紧要的拜年微信中有了让她感受到真情的。 【王凯:钟部新年快乐,过去一年辛苦了,感激你的担待。】 【关琴:新年快乐,祝越来越美,阖家幸福。明年我们帮您一起搞好偶练部。】 【翟宁宁:新年快乐啊钟部,第一份工作遇到你是我的幸运,看着你凡事亲力亲为,我也觉得很有干劲儿。新的一年愿钟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除了她往日关照的下属,还有知交。 【周迩:小姐姐新年快乐,说好了要多见面的,约我!我有时间!随叫随到!】 【乔蕾:新年快乐哦小弥,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好好吃饭。我已经好多了,明年安定下来会找你约饭的~】 看完这些颇真诚的言语,钟弥回首过去的一年,原来认识了这么多人,发生了这么多事。 她忽然有种人生被逐渐充实、填满的感觉。大多是温暖的,润物细无声…… 还有白渽。 当她回想起那些相处的点滴,荒唐也好,微妙也罢,都踏踏实实的渗透到了她的生活中。 这是一种习惯,所以当他没了音讯……才不习惯。 最可怕的是钟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脑海里总是他受伤归来的模样和他说过的话。 -“没什么意思,只是数字罢了。” -“如果非要说出个意义……大概就是报平安吧。” 报平安…… 已经很久没收到他的“1”了,是不是就不平安了? 忧心里带着气,让钟弥不由蹙紧双眉。 正琢磨间,她手里的手机忽的亮了。 看见“白渽”的来电,她先是迟疑,随后下意识接听。但开口前,更多的是害怕。 如果对面不是他而是他的队友……那么带来的或许是噩耗…… 这个念头冒出的瞬间,钟弥的指尖凉得犹如川水。 “接得这么快。” 又是瞬间的,在确认对方确实是白渽本人的时候,她连骂人的话都准备好了。 这个龟蛋混蛋王八蛋! “新年快乐啊,”除了嗓子有些沙哑外,白渽的语气尚算不错。“可惜今年春节没下雪。” 他还记得她喜欢雪。 钟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攥紧手机,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良久,才将复杂的情绪压了下去。 “还有时间拜年呢?” “问候而已。” 听他还有心情咬文嚼字,钟弥额上的青筋都绷紧了。 “拼图拼的怎么样?” “睡得好吗?” “还磨牙吗?” 面对白渽一连串的询问,她生生回了句“幼稚”。 “那可是我订做的。” “所以呢?都看不出是什么图案。” “急什么,拼完不就看出来了。” 钟弥没心思跟他闲扯,犹豫中还是问道:“这两天你去哪里了?” “办案啊。” “为什么没动静。” 电话对面的白渽顿了两秒,噗嗤笑了:“你担心了?” “闭嘴。” 其实刚才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可惜已经收不回来了。 两个人沉默了半晌,终是白渽开口。 “告诉你个好消息。” “说……” “我进了专案组。” “……” “人手不够,临时调配我过来。因为不想拖后腿,也怕大家觉得我不专业,所以忙着跟进案情,就……没联系你。” 听他解释完,钟弥的气消退几分,却转变成了隐忧。 “才几天而已。” “四天。” “……”许是惊讶于钟弥算得清楚,白渽又重新回复。“会按时报平安的。” 这算什么呢…… 又是短暂的沉默,钟弥问道:“这回什么案子?” “警方机密。” 行,天儿是聊死了。 原以为就这么尬住了,不成想白渽蓦地吭哧一声。 “好饿。” “你们没吃饭吗?” “哪有时间。” “现在不就……” “看着是除夕,所以才每人给了十分钟时间打电话回家。” “……” 钟弥看了眼通话时间,也快五分钟了。 回想他方才说的话,心里更多是不可言说的触动。想着,她说道:“那你快抓紧时间给你妈打个电话吧。” 白渽不由轻声一笑:“不怪我妈喜欢你。” 意识到他又要说过分的话,钟弥止住了。 然而白渽只是顿了半晌。 “回去请我吃饭吧。” “……你想吃什么。” “双份的汉堡套餐。” “……你要撑死吗?” “增肥。” “……” “真不说了,不给我妈打个电话,回去很难交代。” 钟弥非常小声的说了句注意安全,然后主动挂下了电话。 她望着外面深蓝色的夜,被这一通电话稳了心绪,却又陷入了更深的担忧。 专案组,一般都是针对危险的重大案件的…… 按理说白渽实现了自己的目标,她该替他开心才是。可为什么就这么不安呢。 今年大概是钟弥过得最不安稳的新年了。 又在房间待了几分钟,念着跨年,钟弥还是决定去楼下跟庄伯豪一起看电视。 刚走出去,房门旁立着的一道熟悉身影便映入眼帘。 庄哲胤环胸倚在走廊浅灰色的墙壁,听她出来微微侧目,仿佛是等了有一会儿的样子。 钟弥打量他严肃的侧脸,不免疑问了声。 等他转过身立在自己面前垂头相视的时候,才意识到有点问题。 “你有话说?”她问。 他不做声,只是以深不可测的眸光瞧着她。 庄哲胤是单眼皮,不笑的时候自带威仪,严肃时则更让人生畏。 钟弥本是不怕他的,可能是多年相处下来的默契,感觉到了他不平凡的情绪。 “哥?” 这一声熟悉的唤将他神情中的冷霜劈破,随即向后退了步,牵扯嘴角笑了。 “爸说要准备几瓶酒明天送客人,陪我去酒窖拿吧。” 看着他转身的背影,钟弥觉出不对,但还是跟着去了地下。 第50章 她动摇了 庄家一共五层,地上三层,地下两层。 一楼是一个非常大的会客大厅,厨房、餐厅还有两间客房。 二楼只有两间大卧室,内嵌洗手间和衣帽间,一间是钟弥的,一间是庄伯豪自己的。其他区域虽说装点精致,但使用率并不高。 三楼则是庄哲胤的大卧室、一间私人影院,还有一间闲置的大卧室准备做儿童房。房间推出去的落地窗直通三楼的大天台,有个露天吧台可以招待客人。 地下一层是三人各自的备用衣帽间,还有一片开阔的办公区域,平日庄哲胤会在那里办公。 特别在地下一层延伸了一片广于一层的区域,弄了一个头顶透明天花板的露天吧台和下沉式的会客厅。夏天招待客人去顶楼吧台,冬天则在这里会客。 地下二层的空间就不是太大了,多用于储存。有一个定制的酒窖和几个储物间,还有佣人的睡房。 钟弥从小就不在家里乱逛,自己的东西能精简都精简,所以她的生活范围仅在卧室便足够。 除了偶尔跟着汤姐学习操持家务的能力,她很少去其他的地方。 庄伯豪希望她做个见识开阔的女孩子,叫庄哲胤教她一些社交礼仪和鉴酒知识,所以这个地下酒窖便成为了兄妹二人的小基地。 每年庄伯豪以酒作为来拜年的客人的回礼,都是钟弥选的,算是小考题了。 两个人从酒柜里挑出差不多档次的酒,拎去楼上吧台,放进酒柜里存好,留待明日直接交给客人。 钟弥转身要回客厅,发觉庄哲胤一直用诡异的目光观察自己,疑惑笑了。 “怎么?” 庄哲胤坐到吧台的高脚椅上,指节叩了叩实木桌面,示意她坐。 “有点事问你。” 钟弥见他严肃,立在吧台后撑手,“问。” “你有心事。” 他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从昨天起就一直在等某个人的消息。” 钟弥迎着他确信的目光顿了下,刻意轻声笑了。她没想到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行为会这么明显,索性也不隐瞒了。 “一个朋友,最近出了点事情。” “女的?”见她迟疑,庄哲胤的吐息带了不可觉察的失落。“男的。” 他这样的态度倒是让钟弥迷惑,一直都不理解。 她从冰箱里拿出橙汁,又从酒柜里拿出瓶剩了一半的龙舌兰和红石榴糖浆。 先在不锈钢酒壶里装满冰块,倒入少量的龙舌兰和橙汁,摇匀,倒入酒杯。又将长把勺插入酒杯底部,让红石榴糖浆缓缓流入底部形成渐变。 然后将这杯低酒精版的‘龙舌兰落日’推给吧台坐着的庄哲胤面前,笑道:“尝尝。” 念在她亲手做的调酒,庄哲胤很给面子的喝了两口。 “为什么?” 钟弥突然问他。 “如果是以前,我承认自己还青涩,现在我都快三十岁了,为什么你还是要看着我?” 庄哲胤放下酒杯的手在半空停了一秒,随即换上老成的表情。 “看见乔蕾有多痛苦了吗?” “……” “不合适的感情只能以悲剧收尾。我不是要看管你,而是需要知道你身边是什么人。” 他盯着她,以目光强调自己的立场。 “男人,有几个臭钱就狗眼看人低,女人遍地,凭什么为了你放弃整片森林?没钱的希望走捷径少奋斗几年,舔狗也做,但有几个心甘情愿的?我在这个圈子里,我太清楚了。所以咱爸介绍给你的人不靠谱,你私下认识的说不定更不靠谱。我是男人,自然知道男人的心思。那我帮你把把关不是很正常。” 钟弥听他将事情说的太过严重,苦笑摇头。 “你想太多了,朋友而已。” “你什么时候有过异性朋友。”庄哲胤面色依旧慎重,“再说不是你问我的吗?为什么看着你?因为我要看你找到可靠的归宿才能投入我的感情生活。” “庄哲胤,我说过不要因为我……” “钟弥,你就伟大到为了报恩可以委曲求全一辈子,是吗?” 钟弥从未想过他们心照不宣的事情被摆到明面上来说会有浓浓的□□味。刚开始是好心不是么?庄哲胤怕她遇人不淑,说要作为哥哥把关的。 怎么就上升到这种程度了呢。 看着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钟弥恍然他也是有压力的。工作、生活,四面八方,只是从不表现出来。 “我是你哥哥,是你的家人你的朋友,而不是同一屋檐下十几年的陌生人。你信任信任我,需要需要我好么?” 钟弥听着他的话,最终像个受伤的孩子垂下了头。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耳畔迟迟回荡着‘报恩’二字,逐渐钻心。 她当他是家人,是可以信赖和依靠的亲人。可她归根究底是承载着妈妈留下的耻辱长大的。 她怎么就能够狠心的扔下她骗钱逃走?像件不再需要的衣服一双不再喜欢的鞋子,没有分毫的留恋轻易的就离开了。 每每这样团圆的日子钟弥心里都有妈妈的影子却不敢想起,因为那美丽姣好的容颜背后是对比强烈的狠心,得来的必然是场绵久的怅恸。 报恩……当然! 妈妈可以绝情,钟弥不可以! 她要还一份恩情给庄伯豪,还要承担她所留下的过错。 这对一个毫无血缘却受了优待的孩子来说,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庄哲胤见到钟弥委屈怆然的神情,瞬间就从愠恼中醒了过来般。 “对不起小弥,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手忙脚乱的站起来,生怕她哭。 “我只是希望你多跟我分享,你别……” 钟弥熟稔地从挣扎的情绪中走出,也不看他,转身走去楼上。 庄哲胤是真慌了,这大过年的给她惹哭了庄伯豪会拿皮带抽死他的! 他怎么说话就没过脑子呢?一点秘密都没挖出来不说,还戳她伤口、勾起她的伤心事了。 该死! 钟弥重新回到一楼,看着时间差不多,来到厨房打开冰箱,深吸几口气稳住情绪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拿出汤姐走之前她们包好的饺子。 是菌菇三鲜馅儿的,大家都喜欢吃。 刚端着锅去接水,庄哲胤忙夺下来。 “我来我来,这种粗重活当然我来。” 他殷勤地卷起袖子,目光瞟向钟弥,见她又要扒蒜,也抢了过去。 “我来我来,女孩子家弄一手蒜味就不好了。” 钟弥还是不理他。 探头瞅了眼客厅中还打着电话没发现异常的爸爸,庄哲胤凑着凑着来到摆碗筷的钟弥身旁。 “我刚刚只是……嗯……就是生气来着,我就是想让你有什么都跟我说,别一个人承担,都是一家人,该怎么怎么,对吧?” 他以手肘触她的手臂,她躲开了。 “你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 钟弥被他唠叨烦了,狠狠斜他一眼。 “你这么大声干什么?想让咱爸听见?” 大声?庄哲胤无比委屈,干脆用吐息拼凑语言。 “只要你消气,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 “哄无知女孩那套别用在我身上。” “不是,我挺诚恳的。” 钟弥扒开挡路的他,走去餐桌对面将最后一副餐具摆好。 庄哲胤着急哄她,被她推了把脚下不稳,膝盖哐当一声撞到了桌腿上。他捂着膝盖疯狂搓揉,模样可笑而滑稽。 她瞅着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的哥哥,不由叹了口气。 有谁能知道,平日在公司里叱咤的霸道总裁小庄总…… 私下如此智障。 - 日子在春节小长假中过得很快,庄哲胤连着几天不出门,终于在正式上班前彻底哄好了钟弥。 -“在以不违背公司利益和个人原则的情况下,未来的一年无条件为偶练部行方便。” 这是钟弥最终收获的赔礼。 其实她早就不气了,跟庄哲胤兄妹那么多年,他什么人她还能不知道? 况且她也在思考他那晚的话,觉得是近几个月忙碌,作为家人沟通太少导致的一次“意外争吵”。 所以,大年初七,正式开工的第一天,钟弥主动约了庄哲胤吃午饭。 刚从电梯里出来,钟弥的手机便响了起来。她看着白浅的来电,纳闷接了。 “过年好。” 白浅听到她的问候似乎很高兴。 “有时间吗?我在你们公司楼下。” 钟弥愣住,走出公司的转门,看见阶梯下白浅的白色帕拉梅拉,更加诧异,然后挂了电话走下去。 “你怎么来了?” 白浅下车,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欲言又止的样子。 “方便吗?去喝杯东西?” 钟弥观察着他的表情,觉得有些不对。他素来跟自己是不联系的,现在突然找来,别是又有事情需要她配合。 “我……” 正想着措辞,身后庄哲胤的声音冒了出来。 “白浅?你来干什么?” 他的语气不算友好,连私下见面时的五分之一都没有。 白浅歪头,透过钟弥的肩看见庄哲胤,心中苦笑。 “我有点事儿要跟钟弥说。” 庄哲胤插着大衣口袋,瞥了眼同样不解的钟弥,傲慢道:“她约了我吃饭,你有话就这么说吧。” 白浅轻笑一声,还是礼貌征询女士意见:“那我就这么说了?” 钟弥更是一头雾水,应了句:“嗯,说吧。” “白渽受伤了。” “……” “锁骨骨折,打了四颗钢钉,已经住院十多天了。” “什么?” 第51章 她动摇了 听见白渽受伤住院的消息,钟弥无比震惊。 怎么会呢? 他不是去专案组了吗? 除夕之后也照样每12个小时给她发条微信,怎么就受伤了呢? 庄哲胤看着她突变的神情,跟着皱了皱眉。 “他受伤关钟弥什么事?” 钟弥思绪混乱,听到他这么一问,将感情收了收。 而白浅给了庄哲胤一个极具意味的眼神,再次对她道:“年前就受伤了,到现在只有我知道。他一个人做了手术,在医院过了年……挺厉害,也挺傻。有时间去看看他吧。估计能好得快点。” 他瞥了眼脸色难看的庄哲胤。 “我公司还有事,不打扰你们吃饭了。” 白浅坐上车,拿起手机将医院和病房号发给钟弥,开车离开了。 钟弥没有目送他,眼神居无定所的飘着,如她慌乱的心不知该落在哪里。 白渽受伤了,一个人在医院过的年…… 难怪他失联了四天…… 那他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电话里的语气也好,对话的内容也好,丝毫没有令人察觉。 “钟弥?” 遇上庄哲胤复杂的表情,钟弥淡淡回了声。 他看着强烈掩饰的那双瞳孔,莫名左边胸膛收紧一分。 “他为什么要跟你说白渽的事情?” 钟弥闪开他的目光。 “说来话长,我跟白渽……现在是邻居,也是朋友。所以告知我一下很正常吧。” “邻居?” 庄哲胤觉得自己仿佛错过很多,但发现她满心焦灼,再深究便不讨喜了。他眼睛一转,勉强牵扯嘴角。 “那我……带你去看看他?” 心事被说中的瞬间,钟弥是想点头的。 然而分辨出他在小心翼翼的试探,她的手默然握紧。 她答应过以家人之名无所不说的,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们算什么关系?邻居,朋友? 无论如何带着庄哲胤去看望白渽都不合适。 只能等下班再去。 想着,她答道:“不用了,一点不是还有开年会议么?先去吃饭吧。” - 钟弥不记得这顿午饭吃了什么,味同嚼蜡,没心情也没胃口。 庄哲胤似乎总在找话题与她,她也不记得如何应付过去的。 今天的会议是每年的开年大会,每个部门出两个人,部长必须参加。 要听高层领导对去年的回顾和对未来一年的规划,再结合各个部门的实际情况分配相应的工作任务。 是年度最重要的会议之一。 钟弥带着王凯前去开会,身子坐在那里,却什么都没听进去。 她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机屏幕,打开了与白渽的聊天界面,一直上翻一直上翻,满屏的数字‘1’单调而规整。 -“锁骨骨折,打了四颗钢钉,已经住院十多天了。” -“年前就受伤了,到现在只有我知道。他一个人做了手术,在医院过了年……挺厉害,也挺傻。” 耳旁回荡着白浅方才的话,钟弥默默咬紧唇内的皮肉。 骨折……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钢钉已经打上了,慢慢静养就可以了。至多一年,复合的好的话不会影响白渽的正常生活的。 然而以再多的理智去克制,钟弥的担忧还是潮水般漫过了胸膛,现在它直冲大脑,几欲淹没那毫无作用的理论。 主位坐着三位高层,除了总经理庄哲胤和副总张宁外,还有一位董事会派出的代表。他们认真聆听营销策划部的报告,而其他人则是各自抱着平板电脑做着最后的汇报准备。 今天会议重要,本是钟弥上台解说的,但她还是将平板塞进了王凯手中。 “你来。” 说完,她不顾所有人的目光,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会议室。 庄哲胤盯着她迅速消失的身影,将手中的笔紧紧攥住,留给众人一张屏息慎行的凌厉侧脸。 - 开着车一路飞奔,钟弥已经顾不上导航里的限速提醒。 当她踏着高跟鞋颠颠的跑到病房前扭开门进去的时候,却被乌压压的一圈人吓到了。 脑海中白渽一个人虚弱又孤零零躺在病床上的景象并不存在,倒是被四五个大汉围着说说笑笑的。 此刻白渽身穿一件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左臂悬吊坐在病床上,看见风尘仆仆闯进来的钟弥,面上的笑僵住,吃惊不已。 江初:“钟小姐?” 钟弥目光从白渽身上转移开,才发觉围着他的是他同一组的队员。他们整齐划一地瞅向她,十分惊诧。 “你怎么来了?” 张大伟回头瞅了眼同样吃惊的白渽,再转回来已经笑眯眯的。 “来看小白的吧?” 看见白渽除了脸色苍白点并没什么大碍,钟弥的担忧放下些许,轻声回复:“哦。你们也在。” 江初见她迟迟站在病房中间不动,走过去将她推至白渽病床前。 “哎呀,都是朋友,别客气,咱又不是第一次见。” 钟弥礼貌性的笑笑,发觉白渽唇角有明快的笑意,反而阴沉道:“怎么受的伤?” 江初接话,“跳车救人的时候摔的。” 跳车?这是拍电影吗? 钟弥不由瞪大了眼睛,随后意识到反应过激,忙收敛回去。 “哦,挺厉害的。” “是啊。这次案子破了,也救了人,小白可立了大功。” “不是刚进的专案组吗?这么快就结束了?” “不快了。上个月就被调去了。” “上个月?”钟弥皱了皱眉。 这么说他上次走的时候已经去了专案组…… 她看着他,想起除夕的那通电话和之后的微信,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张大伟觑着当场的氛围,对钟弥笑道:“哦,我们也待了有一阵子了,局里还有事情,就先回去了。” “对对对我们先走了。” “麻烦你多照顾照顾我们小白啊。” 见一行人灰溜溜走了,钟弥自然明白他们的“好意”。她兀自叹了口气,转回正对白渽的目光。 白渽:“我哥告诉你的?” 她点头。 白渽悻悻撇嘴,以五指梳理了一头浓密的黑发,露出俊美的额眉,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受了伤的人。 “坐。” 钟弥坐到他床边的椅子上,难掩责怪。 “既然早就受伤了,为什么不说?” “大过年的,告诉你这个干嘛。再说,当时案子还没定数,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她看见他左边锁骨贴着的厚厚的纱布,又看了看他悬吊的手臂,再次想起白浅的那番话。 “你一直一个人?” “我哥来看过我两次。”见她面色沉静,他又道。“这不一整组的人也来看我了么。骨折而已,不是大事儿。” 钟弥疲惫地点点头。 “是不严重,但我以后还要不要相信你所谓的‘报平安’?” 白渽在她的发问里怔了一秒,接着垂眸轻笑。 他没想过自己会受伤,本意也不希望钟弥见到自己躺在病床上的狼狈模样。 可即便她的话冷冰冰的,语气也有责怪的意味,他心里还是高兴的。 她在乎自己,强烈担忧后发觉相安无事的那种庆幸……一览无余。 “你真是没一句话是真的。”钟弥叹气,却没真的抱怨他‘善意的谎言’。 白渽摇头:“倒也不是,想吃汉堡是真的。” 看到白渽确实没什么大碍,钟弥心里的大石放下,听了他的玩笑话不免笑了。 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小子。 她又瞥了眼他受伤的左肩,问道:“一个人做的手术?” “嗯。” “疼吗?” 白渽抬手摸了摸自己骨折的锁骨:“刚开始确实挺疼的,这两天好多了。” 他又仔细端详她的脸,歪头的模样很是玩味。 “但你这么关切地看着我……好像又有点疼了。” 钟弥这才意识到自己表现过剩,环起胸翘起腿,又恢复了那般傲娇的样子。 可是听到白渽说口渴,她还是乖乖去给他倒水。看见杯子旁的果篮,顺便选了个水晶梨,走去盥洗室清洗。 等她带着洗好的梨回来时,一个身着制服的高大背影正立在白渽病床前。 钟弥停下脚步,却见那人转身——竟然是白书铭。 她下意识站直,打招呼的声音难掩慌张。 “......白叔叔好。” 白书铭一身精干的警服没有一丝褶皱,内里是白色衬衫配黑领带,肩头是两颗花和橄榄枝。 他看着钟弥,眼底的意外转瞬即逝,然后微笑回应。 “哦,你也来了。” 他的语气清淡,仿佛她出现在这里合情合理。 钟弥顿了顿,与病床上的白渽对视一眼琢磨该说什么。好在白书铭没在意,他转头,问自己儿子道:“怎么样?” 白渽笑着拍拍自己肩头:“没什么大事。死不了。” 白书铭冷哼一声,颇有看笑话的意味。 “还是年轻,这种小案子何必拼命。不过救了个人,也值得。” 他看着他,脸上有了赞许的神态,又很快嘲笑。 “这次受伤这么严重,怕了没?” 白渽嗤的一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作为父亲白书铭自是懂他的,这小子从小淘气的跟哪吒似的,作天作地,要是害怕怎么会一门心思进专案组立功。 然而此刻看着略有保留的白渽,他免不得揶揄。 “有惦记的人了,所以知道什么叫害怕了?” 钟弥握着梨子手一僵,见白渽瞟了眼自己后低头不言,莫名跟着脸红。 白书铭平日严肃的眉眼含了作弄的笑,又问道:“什么时候出院?” “下周一。” “哦。”他转过头。“钟小姐。” 钟弥被他点名,忙走过去。 “怎么了?” “这是白渽第一次住院,暂时不能让他妈知道,免得她担心。” 他瞥眼同样好奇自己要说什么的儿子,意正言辞。 “我跟白浅都挺忙,如果可以的话,下周一能麻烦你接白渽出院吗?” 钟弥愕住,看看白渽,又看看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好……” “那我就放心了。提前谢谢你。” “没事,我跟白渽……反正也是邻居。” “哦?”白书铭意味深长地看向偷笑的白渽,“那真是……刚好。之后也麻烦你多照顾他了。” 钟弥咧嘴应了声,像个被审问的犯人不敢再多说。 “好好休息吧小子,等过两周康复些了再告诉你妈,不然你挨骂,我也得挨骂。” 说完,白书铭冲他使了个眼色,笑眯眯离开了。 第52章 她动摇了 从医院出来,钟弥第一时间回了公司。 下午开会时离场的冲动让她觉得后悔,刚进到办公室,王凯便走了过去。 “钟部你没事儿吧?” 钟弥不成想他关心自己,再看其他人也是同样的表情,摇头笑了笑:“没什么,就是临时有点事情必须去处理。”她想想,还是问道。“下午的会没问题吧?” “没有。应付过去了,领导也没说什么。” “那就好。” 王凯犹豫了下,最终小声对她道:“小庄总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你这边……要不要补救下?” 提到庄哲胤,钟弥心虚。 下午的会全体部长是必须在场的,她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跑了出去,定是让他丢面子的。 如果他不给个说法,估计其他人背地里也会嘟囔他徇私护短。 她琢磨了会儿,对王凯说了句知道了,然后转身去了最顶层庄哲胤的办公室。 办公室外坐着的秘书苏雪见到钟弥顿时站了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提醒道:“庄总好像心情不怎么好,要不你等会儿来找他?” 钟弥瞥了眼办公室紧闭的大门,抿唇笑笑:“没事,我汇报两句就走。” 而后,她忽视了立在一旁咬指甲的苏雪,抬手敲两下门,推开进去。 办公室内,庄哲胤撑手坐在办公桌前,听见有人进来眉头一皱,烦躁几欲从头顶炸开,但看清是钟弥,面上的躁闷散去些许。 他靠在宽大的皮质转椅中,黑色的衬衫与其融入一起,端正得让人生畏。 钟弥自知理亏,也不怪他生气。 “对不起。” 听她干脆认错,庄哲胤更是不解。他盯着她,压下胸腔内的火,良久才开口。 “什么时候开始的?” 钟弥知道他所指白渽,沉声回答:“我说了,是邻居,也是朋友。” “然后为了他,扔下这么重要的会议?” 见她哑口无言,庄哲胤忽然不知道该不该气了。 偶练部第一年成立,钟弥凡事亲力亲为,就算熬着身体暴瘦或者生病进医院,她都从不敷衍。 一场会议能有多久?一个小时?顶多两个小时。 她为了他,连两个小时的耐心都没有。 “那么过年期间,你在等他的消息?” 钟弥再次沉默。 庄哲胤看着她的反应,心底的愤怒渐渐转为失望,来到嘴边只落得一声冷笑。 “你喜欢他。” “我没有。” 钟弥目光低垂,居无定所,再次说道。 “我不知道。” 庄哲胤此时内心是混乱的。他没见过她这样,也有些不值,甚至,嫉妒。 自己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妹妹,骤然有了跟她有羁绊的人…… 不甘与失落来得猝不及防,庄哲胤指尖点着办公桌的皮面,企图理清这莫名复杂的心情。 最终,他侧过脸:“出去吧。” 钟弥意外地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直到下班,钟弥也没想明白庄哲胤为什么生气。 或许是像老父亲担心白菜被猪啃了,又或许是气自己对他不够坦白。 再或许,如果她真的安定下来,那么他离结婚也不远了。关键在于那个人他是否心仪…… 脑子里很乱,钟弥忽然想找个事外的人打发时间。 可惜乔蕾自己都在疗伤,她不想打扰。而其他朋友…… 想着,她翻找了通讯录,拨通了周迩的电话。 - 周迩最近跟国际大牌Cooii的宣传大使合约结束,立马跟Mcline签了全球代言人协约,之后关于她的新闻便铺天盖地压了下来。 有说她的经纪公司不会规划的,怎么就没努努力保住Cooii宣传大使的位置。 也有说她咖位不够被Cooii嫌弃,所以退而求其次做了新晋国产时装品牌Mcline的代言人。 可再多的猜测与质疑,都阻止不了Mcline在欧美一家做成衣的大佬集团帮忙下打入国际市场。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钟弥坐在餐厅的落地窗边,转头看见周迩摘下渔夫帽,十分喜欢她只涂了口红的素净面庞。 “没关系,我也刚到。” 这还是她第一次跟周迩正式的私下约会,尽管认识了很久,但多少有些紧张。 周迩也很意外:“难得你能找我。” “看你行程挺忙的,我也确实倒不出时间。”钟弥牵起嘴角笑笑,神态有些疲惫。“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所以想找个人打发时间。” 周迩细细端详她的面庞,关心道:“你怎么了?” “都不是大事儿,加在一起就很麻烦了。” 见她不想细说,周迩很贴心地没有问。 Mcline的设计总监叫唐然,是庄伯豪的远亲。早年庄伯豪生意有困难,唐然的爸爸帮助过他。 尽管钱财早已还清,可人情庄伯豪一直记得。所以当唐然决心创立属于自己的服装品牌,庄伯豪毫不犹豫的投资,做了第一大股东。 如今Mcline创建两年左右,全国已经设立百家实体成衣店铺,高定的礼服系列也在亚洲区小有名气,被不少名媛、艺人等频繁力荐。 唐然喜欢周迩的灵气,顺便借自己学长周时枫的时尚圈地位,一直重用她。 所以这个颇具才情的设计师便成了两个人共同的交集。 其实钟弥只在去年春节的时候见过唐然一面,但是印象不错,所以周迩提起的时候也愿意听有关她的事。 “唐然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当然要在她需要的时候陪着她。” 听周迩这么说,钟弥对她的欣赏又多了分。 都说时尚圈混乱,模特圈浮躁,面前这个小丫头大学刚毕业却正义凛然的,所言所行更是带着无畏的勇气。 看来之前确实是自己太小心翼翼了。 钟弥想着不由面目含笑。难怪周时枫喜欢她,这样又甜又率性的小姑娘谁会拒绝。 连她都被折服了。 周迩切了块牛排津津有味地嚼着,发觉钟弥瞅自己暗笑,忙擦了擦嘴:“怎么了?你笑什么?” “没有。” 小丫头眼睛眨巴眨巴,莫名其妙也跟着笑了:“你看起来心情好多了。” “是啊,多亏了你。” 周迩心满意足,偶的想起一个人,问道:“庄总最近怎么样?我好久没见到他了,要结婚了没?” “结婚?”钟弥讪讪,“倒希望他快点结婚。” “哎?周时枫前两天说看见他跟女孩子在一起过。这么快就分手了?” 钟弥没解释,也懒得说他坏话:“该遇见的总会遇见。” 周迩咀嚼食物的动作一顿,灿然笑开:“你这句话周时枫也说过。” 钟弥见她爱说爱笑的,想来恋爱谈的很不错。 是呢,周时枫那种老谋深算的家伙,不正需要她的恪纯心思去互补么? “小姐姐,”周迩神神秘秘,俯身靠近钟弥,小声问道。“那你有男朋友么?” 钟弥摇头,不由让她有些失望。 “小姐姐这么好为什么还没有?那追你的总会有的吧?” 钟弥沉声,脑海晃过一道影子,脸上泛起迟来的红晕。 周迩很机灵,兴奋道:“我就说嘛。那你近来的苦恼,是因为他吗?” 苦恼? 白渽对她来说是苦恼吗? 苦恼的应该是看不清自己吧。 钟弥用叉子卷着手中的意面,任它们在勺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然后抬头认真道:“你为什么喜欢周时枫?” 周迩在她突然的发问中有片刻的意外,接着也很认真的思考,回答:“就……觉得他很好。细心、温柔。我其实是个有些敏感悲秋的人,刚开始对男人的攻击性也强。但遇见他……慢慢就改变了。” “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周迩望着对面的钟弥,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但知道她是真的困惑,还是笑道:“想见他。” “……” “时时刻刻都想见到他,脑子里都是他,想到他会觉得幸福开心。” “就这样?” 周迩杵着下巴笑眯眯看她,脑袋一歪:“不如问问你自己,现在脑子里是谁。” 见钟弥漂亮的眼瞳中闪过一轮光芒,她笃定:“就是他。就是这种感觉。” 钟弥呆了几秒,再看贼溜溜的周迩,回以一个无奈的苦笑。 - 昨夜周迩的话迟迟徘徊在耳边,让钟弥难以置信。 她坐在客厅中将春节期间落下的拼图拼好,看着那副空洞的油彩出神。 怎么会呢。她怎么会喜欢白渽呢? 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除了住在隔壁也是没有交集的。何况互相都忙,聚少离多…… 好奇怪。 吃着早午饭,稀里糊涂的钟弥手机响了。 个浓缩:如果方便的话,麻烦从我的衣柜里带两件开衫给我。出院没衣服。门锁的密码是6个“1”。】 她琢磨了两秒,还是收拾了东西出门。 当钟弥拎着白渽的衣服和来时路上买的汉堡从电梯里出来,医院走廊路过的两个小护士小声八卦着。 “你说邵医生能成功吗?” “不然呢?她学长刚好认识那帅哥警察,介绍一下,一来二去不就成了嘛。” 钟弥跟在二人身后悻悻听着,不由放轻了脚步。 “别看邵医生现在还在实习,但负责一个骨折了的病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再说人家家里有钱,长得又漂亮,拿下一个小警察还不容易。” “也是,女追男隔层纱,女孩子要是主动起来……还有男的啥事儿哦。” “哈哈哈哈。” 两个小护士渐渐走远,钟弥不知不觉来到白渽病房门前。 她琢磨着她们的话,觉得这好像说的是白渽,又仿佛不是。 等她推开门进去,正见一高一矮两道洁白的身影立在白渽病床前。 高个子那边传来声音。 “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学妹。” 矮个子女孩扬起笑脸,做势握手,声音甜美而轻快。 “你好,我叫邵凌,现在起你就是我的病人了。” 第53章 她动摇了 钟弥站在病房最后,歪头看着面前令人叹笑的一幕。 白渽,邵凌……这两个名字倒挺般配。 坐在病床上的白渽瞅了眼高个子医生,又瞅了瞅邵凌半空中的手,还是轻轻握了下。 高个子医生又介绍道:“别看我们邵凌还是实习医生,但她已经跟我师傅两年了,对于骨折这种小伤还是很有经验的。” 白渽斜眼他,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邵凌:“放心吧,白警官年轻有为,我会尽快让你恢复的。” 白渽礼貌性笑笑,忽然透过两人白大褂的缝隙看见了立在门旁的钟弥。 “你来了怎么不出声?” 高个子医生跟邵凌应声回头,也都吓了一跳。 钟弥借此机会看清了邵凌的面庞。 她看起来年纪跟白渽相仿,扎着高马尾,戴了深棕色的美瞳,妆容倒是不浓,拥有素颜般的自然感。 整体来说除了个子稍微矮了些,是个清甜知性的小女生。 但娇小的女孩更容易让人怜惜疼爱不是么? 发觉邵凌看着自己的目光带了分疑虑与戒备,钟弥清淡笑了:“我刚来,看见你们在说话,怕打扰你们。” 高个子医生注视着走过去的钟弥,目光不曾从她身上移开,直到她看自己,才晃过神般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柳继泽,是白渽他哥的大学校友。” 柳继泽戴着黑框眼镜,皮肤细腻,长得白白净净的。 钟弥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温柔回握:“我叫钟弥,也是白浅的朋友。” “这么巧?”柳继泽收回被她纤细指尖握过的手,再次细细打量她。“我怎么没听白浅说过呢。” “毕竟我们刚认识不久。” 邵凌盯着面容嫣然的钟弥,出于女人的第六感,眉间有了猜疑的褶皱。低头见她手中的纸袋里装着两件衣服,道:“你是来给白渽送衣服的?” 她这一说,柳继泽也愣住。 衣服都是贴身物件,能够来医院探望他,又不避嫌的带着衣物前来……怕是关系匪浅。 “哦对,你是来看白渽的?”他尴尬试探。 “嗯。”钟弥知道他们的顾虑,瞥眼白渽,解释道。“白浅说他没时间,刚好我路过这里,便托我把衣服带来给他。” 话音落下,邵凌跟柳继泽都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而白渽惊异地瞪眼看她,有那么点怀疑自己听错。 怎么回事儿? 合着她跟白浅才是朋友,而自己只是朋友的弟弟,路过才顺便探望? 越想越觉得别扭,发现钟弥今天打扮的格外温柔好看,白渽更是沉着脸。 “这个是?”邵凌又盯着她手中另一个袋子。 “哦,看着快到午饭时间了,所以买了汉堡给他。” 听到钟弥还记得自己想吃汉堡,白渽的气顺下去些许。 “汉堡?” 邵凌夸张的摇头,那模样像暗讽钟弥没常识。 “他现在骨折,正缺营养,你怎么能给他吃垃圾食品呢?” 钟弥看着她:“哦,那……吃什么?” “骨折的患者前1-2周只能吃些清淡的东西,3-4周后需要吃补充蛋白质和钙质等营养元素的食物。总之无论如何,垃圾食品高油高盐,是不行的。” 钟弥点点头,只垂眸浅笑。 柳继泽见邵凌关心则乱,怕两个人闹不愉快,忙走到钟弥身旁:“不介意的话我还没吃饭,等会儿一起去食堂吃了吧。” 钟弥扭头看他,又看了眼迫不及待希望自己离场的邵凌,点头应允:“好。” 好? 好个屁好! 白渽掀起被子就跳下了床,情急之中忘记自己受了伤,动作太大牵动了左肩,不由疼得叫了一声。 钟弥本想看看他,却被近旁的邵凌抢先。 “你干什么啊。” 她半嗔半怪地扶住他,将他带回床前坐好。 “别乱动,我看看伤口怎么样。” 钟弥扫他们一眼,顿时觉得自己多余,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尽管心里不舒服,但想着邵凌是医生,能够照顾白渽也很好。况且这种时候日久生情又不是不可能,就当做摆脱他的机会了。 然而,钟弥还是感受到了心里翻涌着的酸涩。 正当她要走,跟着出来的柳继泽叫住了她。 “不是说一起吃个饭吗?” 钟弥诧异看他,后知后觉,尴尬笑了:“哦,我突然想起公司里还有事情,得赶回去。” 她将手中的汉堡套餐递到他面前。 “既然白渽吃不了,就麻烦你消灭掉了。不会介意吧?” 柳继泽就没见过这么温柔的笑容,点头如捣蒜:“当然不介意。那你这两天还来看他吗?” 她瞅了眼安静的病房:“有邵医生陪着他就够了吧。她比较专业。” “嘿嘿,也是。两个人挺般配的,说不定白渽康复的时候已经成了情侣。” 即便预想过这件事,钟弥还是觉得心里抽抽巴巴的。她勉强一笑,道别走掉了。 - 连续几天,钟弥都没有去医院探望白渽,甚至他的电话、微信统统刻意无视。 个浓缩:你人呢?】 个浓缩:接电话。】 个浓缩:就忙成这样?】 个浓缩:柳继泽加你微信了?】 个浓缩:别搭理他。】 个浓缩:接电话!】 个浓缩:要不是听我哥说你跟柳继泽聊得很好,我都怀疑你升仙了呢。】 个浓缩:我明天出院,你必须来接我。】 个浓缩:你答应过我爸的!他都提前跟你说谢谢了!】 个浓缩:喂!】 个浓缩:中午十二点,别忘来接我。】 钟弥看着白渽最后两天的微信,环胸杵在办公室的落地窗边皱眉。 她哪跟柳继泽聊得好了,不过是随便应付两句罢了。 想着自己之前确实答应过白书铭,还是拎起车钥匙出了门。 病房里的白渽看了眼依然没有回复的微信界面和实时时间,气恼地皱眉。烦闷抬眸的一瞬间,正遇上前两天住进来的新病友。 新病友是个大学生,因为打篮球摔断了腿,此刻吊着打了石膏的腿笑嘻嘻看他。 “哥,你咋还不走呢?这都快一点了。等人啊?哦,是不是在等邵医生?” 白渽皮笑肉不笑,懒得搭理他。 正要拨个电话,病房的门打开,钟弥和柳继泽说笑的走了进来。 他冷冷盯着他们两个,眉宇充斥着强烈的不满。 柳继泽见他面色不善,纳闷道:“你怎么了?” 新病友插嘴:“看见不是邵医生,失望了呗。” 白渽射过去一道‘把嘴闭上’的目光,新病友果然乖乖听话。 钟弥看见病房里有了新的病人,再分析他的话,意识到这些天他差不多见到许多次两人的腻歪,心里蒙了层浆糊般憋闷。 柳继泽还添油加醋。 “哦,邵凌临时有事被主任叫去了,你要是不着急可以再等等。” 正好他跟钟弥还可以近乎近乎。 “等什么等。” 白渽从椅子上站起,调整下肩头吊臂的带子,拎过自己的随行物品,刻意从两个人中间狭窄的缝隙穿过。 转头见两个人还在暗戳戳交换眼神,更是语气强硬。 “还不走?你本来就迟到了。” 钟弥不懂他凭什么发脾气,碍于其他人在场想想罢了。 柳继泽送两个人上了车,见白渽坐在副驾驶,帮忙系好了安全带,嘱咐钟弥小心驾驶,转身回去上班了。 虽然心里有气,但怕一个急刹车安全带勒到白渽的胳膊,所以钟弥车开得比较谨慎。 等红灯的间隙,白渽瞥到她亮起的手机,偷偷看了眼。 又是柳继泽! 钟弥本要回复,手机却被白渽一把抽走了。 “你干嘛?” “开车时候就专心开车,玩儿什么手机。” “柳继泽说让你一周后去复诊。” “他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 “你方便用手机吗?” “我又不是残疾了。再说我右手好着呢!” 听白渽不讲道理,钟弥干脆继续开车不理他。 好巧不巧,他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白渽看着【医生邵凌】发来的语音,点开,紧接着便传来她甜美的嗓音。 “一周后记得来拍片子复诊哦。” 钟弥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早知道我晚点来了,好让邵医生能够当面嘱咐你。” 白渽扭头瞅她:“医者父母心。” “那柳继泽不也是?” “他……” 不待白渽说完,钟弥一个打轮并道,顺便阻断他的话。 “哦,也是。柳继泽哪有邵医生那么温言软语的。” 余光中的白渽身子一滞,转头撑手在车窗,不说话也不反驳。 像是默认。 钟弥一路带气,要不是看白渽是个病号,定然将他赶下车。 好不容易忍到抵达自家地下停车场,钟弥刚停好车,就听白渽自言自语。 “不过邵医生确实不错。仔细又贴心,笑起来也挺灿烂的。” 钟弥捏紧方向盘,太阳穴狂跳。 她故作没听见的转过去,对他冷冷道:“我看你行动自如,下车,自己回去。” 白渽乌黑的眸子在她面上逡巡,似确定了什么般一亮。 他觑着她忍气的脸,直至钟弥的不耐烦达到顶点,坏坏的笑才从嘴角溜了出来。 “可惜,我这个人挺死脑筋的。” “……” 第54章 她动摇了 很奇怪,白渽明明说着自己的事情,钟弥却觉得心慌。 她横了眼副驾驶还在说笑的白渽,将他的安全带扣按开。 “下车。” “恼羞成怒了?” 钟弥听他无赖,嘴唇崩成一个‘一’字。 “我还是个病人,温柔点不行吗?” 她不想跟他胡扯,扭过头去。 两个人坐在车中沉默,足足两分多钟。 白渽面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再看她已是认真……想来自己现在堪比独臂大侠杨过,也做不了什么,干脆下了车。 他没有关车门,停了一秒,对她说道:“晚上你会早点回来的吧?” “我现在十点跟练习生一起下班。” “那我的晚饭怎么办?” “你外卖吧。” 说完,钟弥拉上车门,踩油门走了。 - 下午四点,偶练部最祥和安静的时段。 没有会议也没有来电,坐等下班。 最近刚开年回来,未来一年的计划也已经跟上层汇报完毕,如今只剩下下周的练习生年度考核,所以暂时清闲一些。 今晚是偶练部成立近半年来首次正式部门聚餐,大家都十分期待。 尽管平时钟弥总在群里发红包让他们私下聚餐,也在福利待遇上从不亏待,但有她亲自参加的聚餐……这还是第一次。 钟弥听大家商讨着晚上聚餐吃什么,目光落在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出神。 “日料怎么样?” “别吃那个了,上次都坏肚子了,凯哥不还进医院吊水了么?” “我可不吃了,怕了。咱们换点熟的东西,火锅?” “火锅?吃完又一身味道,我早上刚洗的头……” “女孩子家家洗个头怎么就那么费劲!” 众人商议了半天没结果,最终瞅向发呆的钟弥。 “钟部,”王凯见她心情不错,嘿嘿笑了。“你看你喜欢吃什么。毕竟咱们第一次部门聚餐,听领导的!” 钟弥目光在众人面上扫了一圈,仿佛才明白过来。吃什么…… “滋补一类的料理有什么?” 关琴以为她是觉得大家最近辛苦要补一补身子,忙笑了:“那就是韩餐了。牛骨汤、参鸡汤,还可以顺便吃个烤肉,喝点小酒。” 翟宁宁忙举手:“烤肉行!” 王凯嫌弃:“你这又不嫌有味道了?” “没有女孩子会对肉say no。” 钟弥见大家都赞同,看了眼时间,起身收拾东西。 “走吧,提前下班。” “钟部万岁!” - 王凯选了家正宗的韩式料理店,没有包间,大家就坐窗边的散台。因着时间还早,店里的人并不算多。 翟宁宁不会喝酒,晚上也要回去看着练习生,所以跟不喝酒的钟弥喝大麦茶。 “凯哥,你那女朋友还处着呢么?” “处什么处,工作重要!” “哎哟,被人家甩了吧?” “是她太粘人了,没个安生。”王凯拿起生菜,夹了块肉,沾了小料,卷吧卷吧塞进嘴里,嘟囔道。“你们女人可太麻烦了。” 他身旁同为男性的张峻豪连连点头应和,见钟弥笑眯眯看他们,忙一拳打在王凯胳膊上。 “别瞎说,咱钟部在这儿呢!” 张峻豪是偶练部成立后才通过招聘进来的,算是拥有偶练部纯正血统的‘自己人’。他刚入社会2年,早前在传媒公司做小职员。虽然没有丰富的社会经验,学历也一般,但钟弥就喜欢这种白纸一样的人,见他老老实实便将他选了进来。 这小子国字脸,脸上有斑驳的痘印,戴个小眼镜,平时坐在办公室最前面的桌前负责练习生的官宣等工作,顺便给王凯打个下手。 如今见他敢跟王凯打闹说笑,看样子关系还不错。 最主要的是挺机灵,喝了酒,眼色却也挺快。 王凯被他这么一说,看向钟弥的眼神自然而然的就殷勤起来。 “我们钟部是美丽与智慧的化身,能跟这种凡人相比吗?” 他指着关琴等人,又挨了一顿胖揍。 钟弥眼睁睁看着关琴和翟宁宁揍他,也不拦着,倒难得笑得灿烂。 她目光扫了圈欢声笑语的众人,平时工作的时候一个个都严谨认真的,私下喝起酒竟然这般可爱有趣。 “钟部,”王凯被人折磨完,恢复严肃脸。“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你看咱也不是外人了是吧?” “问吧。” 他眼神与在场的人交换几次,鼓足了勇气一口到底:“你跟小庄总吵架了?” 钟弥瞳孔一滞,发觉大家投来好奇的目光,知道这其中关心胜于八卦,况且一个部门,问一嘴也不算越距。 不过她跟庄哲胤……算吵架吗? 他最近忙着影视基地的事情,她也一向不主动去找他。差别在往日会发发微信了解近况或互损几句,这次真的一点联系都没了。 从没这样过。 钟弥琢磨着如何回答,身旁的翟宁宁眼色快,举起大麦茶打破即将就要尬住的局面:“干杯~” 一桌人解开穴道般共同举杯,纷纷向王凯投去‘就你话多’的目光。 钟弥不做声,而后笑了:“我跟小庄总真的不是恋人关系。私交是有,不过顶多算青梅竹马。” 一圈人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嘴边。 “他没有给我过多的特权。偶练部现在的一切都是靠你们努力工作得来的,说到底,我该对大家说声谢谢。” 她说着拿过手旁空着的酒杯,斟了满满一杯清酒。 “谢谢你们。” 她今晚本打算不喝酒的,为表诚意还是一饮而尽。 钟弥性子痛快大家是知道的,不成想酒量也这么棒。众人忙乐呵呵跟着干杯,接着倒满。 “钟部也辛苦了。” 又欢欢喜喜聊了会儿,钟弥见时间不早,知道‘会做人’的领导都会提前离场的道理,便嘱咐了翟宁宁用自己的信用卡结账,借词有事先走。 原本已经走出了饭店,犹豫中她还是折了回去。 - 回到家已经快六点半了。 钟弥提着手中打包的牛骨汤,在想白渽是否已经吃了晚饭。 来到1713的房门前,要按密码却突然停住,然后抬手按了门铃。 门打开,出来的人却是张大伟。 两个人都互相愣了下。 张大伟见她手上拎着吃的,笑容可掬道:“给小白送吃的啊。” 钟弥不想他家里有别人,谎话都没来及编,“啊,以为他晚上没饭吃,所以……” “那快进来吧,我们火锅呢,一起。” 张大伟蹲下,从门口鞋柜中找拖鞋,竟翻出一双红色波点的女式布艺拖鞋。 嘁,这小子。连拖鞋都买好了。 他瞥笑一声,将拖鞋摆好。 “请进吧。” 钟弥本想让他把汤交给白渽就行,但手上一松,拎包就这么被张大伟拎进了屋。 “……” 她长长吸了口气,还是换上拖鞋。 玄关出去,左拐就是开放式厨房和餐厅。 钟弥跟在张大伟身后,莫名其妙觉得丢人。仿佛她的关心就这么被摆在了明面上,还要供几人看笑。 “小白,加餐了。” 白渽吊着左臂,右手转着手中的筷子玩儿,然后边玩儿边坐在桌前等厨房里的江初洗完菜开饭。 他原以为是哪位师兄有空过来,见张大伟笑容古怪,仰身看去。 看清是钟弥的那刻,他是有些错愕的,再见她手中拎着打包的外卖,难掩喜意的与张大伟交换了眼神。之后十分大方的对她伸出手,“拿来。” 那得意的模样像他早就料到,也像她理所应当。 钟弥飞他一眼,看见水池前低声嘟囔的张大伟和江初,更是想找个地洞钻了。 白渽:“不是说不管我么。” “……部门聚餐,看见有卖骨汤的,顺便而已。” “哦。”白渽三五下拆开外卖的包装,抄起勺子对厨房洗菜的张大伟和江初说道。“那我先吃了?” 张大伟和江初双双回头看他,又看了看钟弥,窃笑。 钟弥觉得好不自在,脱下大衣,撸起袖子去厨房帮忙。没等沾手又被张大伟按了回去。 “都说了不需要你了,就坐这儿吧。马上好了。” 话刚说完,江初便端了火锅出来。 她又站起:“我从外面聚餐回来的,你们吃吧,我得回……” 这回轮到江初按住她。 “别走啊,人多热闹。我们还嫌三个老爷们儿没意思呢。”他扯下围裙,落座时偶然瞥见她的拖鞋,又瞟了眼专心喝汤的白渽。“咱都是朋友,又不是外人。” 两个人或许是看在白渽的面子,除了目光不由自主的诡异了些,言语还是让她觉得很轻松的。 随后四个人便开始了一场‘意外’的火锅。 “上个案子收了,我跟江初刚好没事儿。小白说自己可怜没人管,所以我们就拎着吃的来了。没想到啊,钟小姐很讲义气。” 钟弥弱声,“顺便而已……” 因为白渽受伤吃不了辛辣刺激的东西,今天的鸳鸯锅格外清淡。 一边是江初熬的昆布鸡骨架汤,一边是张大伟熬的菌菇汤,都清淡营养。 江初憋笑,往汤里下了点青菜:“小白,你还在养伤,多吃点啊。” 白渽哼哈应着,却一直着手面前的牛骨汤,直到喝尽最后一滴,才将外卖盒妥帖放好——好像它根本没被拆开过。 钟弥瞅着他意犹未尽的样子,不知道是好是坏。 张大伟和江初相视一笑:“好喝吗小白?” 白渽点点头,又摇头:“还行,就是味精的味道有些重。” “饭店的东西当然要放添加剂,你以为是家庭靓汤啊?” “钟小姐,等会儿我教你熬骨汤,特别简单,还好喝。” “……” 钟弥看着对面煞有介事的两人,鬼使神差地应了。 第55章 她动摇了 窗外是呼啸的夜风,屋内温暖,氤氲在落地窗上,模糊如一层薄纱。 长桌前四人绕着一锅热腾腾的清汤火锅,互相说着近来的事情。 钟弥吃过了不饿,安静拨着手中的筷子,听他们说话。 她才知道年前那个‘连环入室抢劫凶杀案’是白渽所在的专案组破获的。 当时新闻上还称这是团伙作案,手法十分凶残。若是家里没人还好,有人的话定然被一刀抹脖。 众多受害案例中,最惨的是一家四口。某大型企业的副经理回家时发现老婆与一双儿女倒在血泊里,随后也被潜在家里的凶犯残忍杀害。 钟弥在看见这桩新闻的时候就觉得毛骨悚然。明明老婆儿女的尸体已经冷透了,男人已经经历过失去至亲的绝望了,躲在黑暗处的凶手还是没有放过他。 他们好像就享受着他人的痛苦、无助、悲伤和绝望,以满足自己那畸形的变态心理。 即便如今面前是冒着热气的火锅,钟弥回忆起来还是觉得背后一凉。 “凶犯们乔装成搬家公司,也提前踩过点,所以顺利进入小区。等到夜深人静或者家中没人时下手。抓到他们的时候,身上还携带了少量的煤油和火药……” 张大伟长叹口气,眉头紧蹙。 “如果再抓不到他们,说不定下一步就是放火。那受害的会是更多人。” “小白也是。”江初似乎十分气恼,瞪了白渽一眼,举起酒杯将整杯啤酒都喝掉。然后擦擦嘴,恨道。“你说你救那傻逼干什么?好歹跟他们是一伙的!手上是沾了血的!你让他直接去死好了!” 见钟弥纳闷,张大伟耐心解释:“当时小白和另一个便衣藏在货车厢的家具后,上车的时候没发现他们。之后警方围剿,追车的时候两方人扭打起来,有个傻逼小子可能也觉得自己逃不掉了,便决心跳车一死。” 他同样斜了眼若无其事的白渽,无奈道。 “小白扑出去抱住他,才算救了他。不过两个人都摔下了车,喏,就这么骨折了。” 平日里只有在电视剧中出现的桥段发生在现实生活,让钟弥很难消化。她因震惊而捂住嘴,转头问他:“你救他干什么?” 白渽夹过一片冬瓜放进碗里,丝毫不觉的样子:“我爸说过:生命平等。”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 “况且,死最痛快,哪有在监狱里面对四壁度过余生折磨。” 之后张大伟与江初的埋怨钟弥听得并不清楚。她盯着锅中翻滚的花花绿绿,脑海都是刚才对话的回放。 以为上次在停车场已经算是人生接触到的最危险的事情了,不想白渽他们每天都活在危险之中。 “你就说你后不后悔!” 许是酒劲儿上来,江初有些恼他冲动。张大伟瞅他一眼,倒没阻止。 “小白,咱是警察,为人民服务不错,但你能不能长点心啊?真想红布一披做英雄啊!” 白渽对此一点也不气,甚至觉得有人关心很好。他看着对面坐着的两位前辈,坦白回答:“说实话……不后悔。但,害怕。” 钟弥安静坐在那里,默默转眸瞅他。 白渽知道的,不论他人,如果自己出了事,林瑜就算当着所有前来祭奠的人的面,也要刨了他的坟头将他拉起来。 见大家神情凝重,他抿唇笑开。 “好在我没事儿,这点小伤不是问题。” 江初见他拍自己肩膀,嘁了声:“你要是恢复的好没关系,但你打了四颗钢钉,即便半年内愈合,一年后还要去医院做手术拆钢板。那时候才是真的考验。骨折确实不是大事儿,整个警局几乎每个人都骨折过。轻微的怎么都好。” 张大伟琢磨了下,怕江初太激进,接过他的话:“小白,你考警校前应该知道体检项目标准吧?‘对行动(剧烈运动)没有影响,无明显疤痕,夏天穿短裤看的非常不明显’才可以报考。何况,骨折是可以评伤残等级的,就算只是小手指骨折,那也是十级。如果你这次修养回去后影响到正常刑侦工作……我只能将你调离刑侦队。” 白渽面色平静,却是钟弥揪紧了心。 “什么?” 白渽转头看她,了然道:“很正常。刑侦队都是集体行动,如果差在我一个人身上……会连累到其他人。” 他又转回去,坦诚点头。 “张队,我明白的。到时候你就公事公办,不必觉得为难。” 张大伟叹口气,因着钟弥与白渽不喝酒,苦闷的与江初碰杯。 他们的关怀都在苦涩的酒里,带着对后辈的惋惜统统下肚,温热同样身为警察的赤诚。 钟弥打量这氛围,整颗心像被五花大绑,连搏动都小心翼翼。她想起白渽家中的奖状和奖杯、琳琅满目的犯罪或推理书籍…… 想起白渽参加拉练集训后背上的伤; 想起他那日归来时脸颊带伤; 想起他坐在病床上与大家说笑,嘴角却因伤口的疼痛而牵动的样子……心顿时又收紧了分。 他救人的原则很简单,生命平等。 那是最纯粹的对生命的尊重。 危机时刻能够记得清楚,想来白书铭对他的影响深远…… 胸腔内扩散开绵长的后怕,重重叠叠的攀上,全部堵在喉头,呵不出,也咽不下。 她人生中第一次意识到‘恐惧’是种摧毁人心的力量……难怪林瑜死也不愿意白渽当警察。 提心吊胆的感觉太折磨了。 然而,当警察是他的梦。 这是最无奈又最美好的事情。 - 张大伟见江初喝多了,赶紧扶着他离开,免得将白渽家吐得满哪都是,还得让个病号收拾。 白渽送两人到楼下打了车,回来时钟弥还在厨房收拾碗筷。 他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不知为何觉得无力。 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放那里吧,我明天找阿姨来收。” 钟弥刷着碗,也不看他:“我来吧。” 白渽没继续阻止,倚在柜台上看她。 今天的她看起来格外温柔。 米白色半高领针织衫扎进烟灰色直筒裤中,长发别到耳后,垂落在肩头露出小半张精巧的侧脸。 他就那么怔怔望着她,心下讪笑,可还是欣慰更多。 “如果因为无法行动自如而被调走的话……你会被调到哪里去?” 白渽回神,见她转过来看向自己,才确定刚刚确实是她在发问。 他想耸肩,却觉得肩上一痛,然后一边笑自己笨一边回答:“差不多是文职吧,录入个文件,或者专门看监控录像。总不至于让我捧个铁饭碗,什么都不干。” 见他还有心情玩笑,钟弥狠狠白他一眼,之后继续用泡沫海绵擦盘子。 可恶的家伙。 “甘心吗?”她问。 他思忖两秒:“不甘心。但我现在无能为力。” 人体是有极限的。 钟弥将手上的盘子冲干净,直到它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变得光洁,才悠悠道:“听说过‘尽人事听天命’吧?我不信那个。” 她放好最后一个盘子,抽了张纸巾擦手,来到他面前,难得仰头直视。 “你是个又蠢又笨、正直无私的好警察,所以,必须好起来。” 收到她言语中的赞赏与鼓舞,白渽从橱柜上起身站直,眼底几许温情。 空气中凝滞着淡淡的泡沫香,伴着她有如良药的话语,洗涤了对未来的愁绪。他乌墨似的瞳孔妥帖的收着她的影子,与烙在自己脑海的模样相差无几。 其实他攒了一肚子的话要对她说,想说对不起,也想说感谢。 但最多的,是想告知自己的真心。 锁骨骨折,即便打了钢板和钢钉,最终或许会影响正常活动,也不至失去性命。 可是白渽在新年红火热闹的氛围里,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洁白的病房中,回想躺在救护车担架上的感觉……忽然变得很怕死。 那种怕不是基于自己生命的消逝。 是遗憾。 家人因他哀伤,同僚因他痛心。 最深刻的,他还没等到她。 所以才怕死。 白渽忽然想起自己爸爸的那句话。 -“有了惦记的人了,所以知道什么叫害怕了。” 他也同样经历过的,才懂得在乎会让人有了弱点和软肋。 这种感觉很糟糕,仿佛自己不再是无敌的了。 长久四目相对,两个人皆默不作声。 钟弥第一次见到白渽这般阴沉的神情,不由心跟着沉了一分。她担心他一蹶不振,再次重复。 “这种小伤,一定会好起来的。” 白渽由不着边际的乱想中回神,因她的话觉得安慰,之后如常低头浅笑。 “Yes,sir. ” 目送钟弥离开,白渽再次依到柜台,看着自己被她整理干净的厨房,暗自下定决心。 是要尽快好起来,才能不遗余力的紧紧拥抱她。 第56章 追到了呢 清早。 白渽站在洗手间镜子前刷牙,平时出勤日夜颠倒,如今恢复作息还有点不习惯。 他睡眼惺忪,洗了把脸,隐约听见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不由停下手上的动作。 知道他家密码的无非是同一组的组员和白浅。组员都是有分寸的人,不可能不打招呼直接进来,难道是白浅? 白渽扯过毛巾擦脸,搭在肩上走出去,看见对方纤瘦的背影惊讶不已。 钟弥将做好的三明治和一个纸袋放好在他餐桌上,轻手轻脚地转身要走。 刚转了一半,余光中伫立的一道白影吓得她差点叫出声。 迎着白渽诧异的目光,她扶了下胸口,说道:“以为你还睡着,所以就……按了密码进来。” 他摇头,示意没关系,甚至,荣幸之至。 “我做了三明治,既然你醒了,现在就吃吧。” 看着那碟被保鲜膜包裹的精致食物,白渽转身回洗手间挂好毛巾,来到餐桌前坐下。 钟弥将保鲜膜掀开,推盘子给他,坐下道:“这是牛油果滑蛋三明治,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惯。”她想想,说道。“你应该不挑食的吧。” 盘中是一块块麻将大小的四方三明治,刚好方便入口。表面烤过,看着焦脆,搭配淡绿色的内陷让人蛮有食欲。 只是令白渽意外的不是它的精致度,却是钟弥难得的用心。 她竟然主动来照看他。 真不知道这次骨折是福是祸了。 见白渽只是盯着盘中的食物发笑,钟弥将叉子塞到他手中。 “我自己的饭也是做,不差你一个病人的。” 她隐晦解释,希望他别误会。 可越装作坦然,白渽越觉得触动。 他什么都没说,默默塞了块三明治吃了,赞叹扬眉。 没有好吃到惊艳的程度,但确实是美味的。 钟弥见他满意,松了口气,“因为你要吃清淡点的东西,所以没放太多盐。” 说着,又从桌上的纸袋里拿出几个药瓶。 “这个是复合维生素,每天早饭后两颗。这个是液体钙,早晚各一瓶。这个是膳食纤维,早饭前冲一包喝掉。这个……” 白渽见她像个哆啦A梦一样掏出一个又一个的罐子,哭笑不得。他慢悠悠吃着三明治,然后将这份严谨的关怀照单全收。 “哦对。” 钟弥说完消失在他视线范围,拎了一小箱东西回来。 白渽看清箱子上的图文,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牛奶是必须要喝的。” “......” 他抬眸看她,咀嚼食物的动作迟缓,想想道:“我不吃奶制品。” “你乳糖不耐受?” “不喜欢。”他诧异,“你不是知道的么?” “但是你做的米糊里就有奶味啊。” “那个很淡......” 钟弥嘁了声,默念他挑食。不吃草莓味的制品,也不吃奶制品,挑食怪。 她兀自打开箱子,拿出一盒牛奶,插上吸管推到他面前。 “喝了。” “......”白渽以沉默抗拒。 “高钙牛奶,多喝才能好得快。” “不是有液体钙吗?” “那怎么一样,一个是药,另一个是食物,食补才是最有效。” 白渽噤声,塞了三明治的腮帮子鼓鼓的,目光落在那牛奶上,闪过几分厌恶。 他犹豫半天,等盘中的东西都吃完,还是摇头。 “不行,我做不到。” 钟弥环胸坐在他对面,脑筋一转,哄小孩子般笑了。 “再难喝还能有药难喝吗?来,捏着鼻子喝了。我去给你倒杯水漱口用。” 白渽视线一直追着忙碌的她,再见她满脸期待的端了杯白水回来,头疼叹息。 在钟弥的无声‘逼迫’中,他还是执起牛奶喝了。 钟弥见他咕咚咕咚吸着牛奶,有了满足的笑意,可又见他眉宇紧绷出一个川字,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有丢丢过分。 她在他放下牛奶的瞬间递上白开水给他漱口,喏喏瞅他:“你不会吐出来吧?” 白渽没有接她递来的水,擦擦嘴,强忍住对牛奶味道的厌恶,摇头。 “不必了。” 漫漫养伤路,以后几乎每天都会在她的监视下喝牛奶。 既然不忍心拒绝她的好意,而自己又躲不掉,不如想想怎么习惯它。 钟弥看着白渽痛快的模样,隐隐感受到他骨子里生来的男子气概,心中又对他多了分欣赏。 可她不知道,他是因为自己要求,才全力配合的。 见钟弥眼角有丝丝笑意,白渽歪头觑她。 “你没上班?” 在她回应前,他闲闲扬唇。 “不会是为了照顾我请假了吧?” 钟弥瞥他一眼,端正坐好。 “我每天下午一点才上班,十点回家。” 她看着他依然不方便的手臂,犹豫半天,想想道。 “但从今天开始,我会五点准时下班回来,给你做饭吃。” 这个决定钟弥想了一整晚,在床上翻来覆去,更是盯着白渽的微信对话框,将之前的对话都翻看一遍。 其实他们之间并没有太多的聊天记录,除了近两天白渽难得的微信轰炸,早先都是规规整整的数字1。 唯一的文字,是初雪深夜,钟弥因发烧从医院打针回来的那次。 个浓缩:难受喊我。】 她盯着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莫名觉得自己欠白渽许多。 原来他的关心与照顾很早就有显现,只是她迟缓,没发现。 …… 此刻钟弥沉默,遇上白渽意外的神情,恍觉自己说多,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我答应过你爸照顾你的,要言而有信。何况你要尽快好起来才行……” 白渽心头一颤,继而垂眸撇笑。 方才硬喝下去的牛奶在腹腔内酝酿,发生神奇的化学反应,只让他觉得连牙齿都是甜的。 他忽然想将这份不可言喻的心情传递给她。 心动的,幸福的,美妙的; 感激的,庆幸的,复杂的; 还有更多正在生根发芽,还让他意识不到的心情,全部分享给她…… 许是说了模棱两可的话,钟弥觑着白渽的反应,忙拿了大大小小的药瓶走去客厅,趁机转移心事。 太尴尬了。 她跪坐在茶几下的羊毛地毯上,依服用次序将它们摆好。因为担心白渽会漏服,在旁边放了个小小的定时器,并贴了张写有服用方法和用量的标签。 “这个定时器每天会响两次,早上八点和晚上六点,你听见了要按时……” 话说了一半,忽然听见身后沙发有人落座,钟弥转过去,白渽正默默凝视她。 她顿了下,趁机拿过那小定时器给他展示。 “按这个按钮就是暂停,千万别按后面那个黑色的,要是重置就不提示了。” 白渽默不作声,只眸光深沉的看着她掌心的定时器。 钟弥觉得好不自在:“听懂了吗?” “嗯。” 见到他欲言又止,她问:“怎么?” 白渽浅淡的目光从茶几上的药瓶一一掠过,最终定在她面上,笑了。 “没,想分享些东西给你。” 钟弥盯着他空荡荡的手,好奇抬眸:“什……” 话未说完,一只指节干净的手擦过她的面颊,精准落在后颈。 瞳孔中的白渽靠近,轻轻扶住她的头,微一用力,只俯身将她拉近,接着柔软的唇便印了上去。 这就是他想要分享的。 他唯一的心动,他痴诚的爱慕,他热烈的喜欢。 钟弥在这突然的动作中缓过神,感受他尚知收敛的轻柔,渐渐阖上双眸。 悸动里她彻底认清自己的心,也认证了白渽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她在这深情的亲吻中记起那个烦心的雨夜,撑着伞,说‘我们回家’的白渽; 记起那个时刻留意自己的情绪,再忙再累也愿意抽时间耍赖靠近的白渽; 还有,在她所不知的阴暗世界里拥有美好人性、勇敢正直的警察白渽…… 一路穿越风雨,披星戴月也要归来的白渽。 所以,对于这份真挚的心意,钟弥感受得无比明晰。 她决心坦然接受。 厮磨的唇瓣分开,两个人皆是脸红到耳根。 白渽扶着她的面颊,滚烫的呼吸扑到指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痴痴凝视她润亮的眸,轻笑声。 “完了。” “……什么?” 他以额贴着她的额,无可奈何地动了动喉结。 “本想等伤好了再拥抱你的……没忍住。” 钟弥忍俊不禁,目光落在他锁骨包着的纱布,给了他这么久以来最真实的甜笑。 “那白警官加油。” 白渽扬唇,抬手将她揽进怀里,认真回复。 “Yes, madam. ” 第57章 追到了呢 站在中天国际大厦的电梯内,钟弥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忽然觉得就连发梢都卷着幸福的弧度。 她恋爱了。 这种持续亢奋的心动很新鲜,甚至给人一种所向披靡的错觉。 眼见到达办公室所在的楼层,钟弥收收心,缓步踏出去。 “钟部,”王凯自茶水间接了壶水回去,在走廊里遇见钟弥,难以置信地看了眼表。“今儿……迟到了?” 钟弥深呼吸,点头:“哦,家里有点事。上午顺利吗?” 最近偶练部都在准备周六的初次考核,所以对外工作不多。然而王凯忽的啧了声,让她好奇。 “怎么?” “倒不是大事儿。” 两个人一路谈着,刚好进入办公室。大家难得见钟弥迟到,却也没说什么。 翟宁宁上前,询问王凯有没有跟她交代。听他说还没来的及,翟宁宁叹气道:“池淮请假了。” 练习生都是青少年,偶尔学校活动多,请假是很平常的事。但钟弥发觉翟宁宁眉间揪成一团,意识到不大对:“怎么了?” “他妈妈打电话说他被诊断为滑膜炎,可能要请长假。” “滑膜炎?” “是的。他膝盖一直不怎么好。” 钟弥柳眉一簇,走去办公桌前,抽出池淮的简历。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今年才15岁。 翻阅了池淮的简历,她更是头疼。 池淮学民族舞出身,今年刚刚考上A市顶级的艺术高中。家里条件一般,父母都是普通员工。 因为年龄还小,池淮长得很可爱,单眼皮,嘟嘟脸,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十分讨人喜欢。性格也可以,跟同期练习生中的哥哥弟弟关系都不错。 其实让他休息一段时间并没什么,糟糕的是正赶上初次考核。 上次乔蕾和殷楚源的事情被钟弥一语带过,公司里的某些人正愁没机会拿偶练部开刀,所以这次考核绝对正式又严肃。 参加的成绩不好就罢了,钟弥有办法应付。但不能参加的…… 她依在座位上想了想,冲关琴打了个响指。 “给我剩下的官宣顺序名单。” - “宁宁,辛苦了。” 钟弥拍拍翟宁宁的肩,拎包下班。 偶练部办公室的所有人都惊诧地目送她出门,面面相觑。 王凯见大家最终将目光投向自己,耸肩:“我不知道,只听钟部说她最近家里有事儿……” 关琴扶了扶眼镜:“难得钟部走得比咱们早,怪不习惯的。” “不过我觉得让她趁机休息休息也好。” “哎?我看她包里塞着文件走的。” 几个人互相看着,自讨没趣,继续投入工作。 钟弥从超市买了一堆食材回去,等红灯的间隙看了食谱,心中有个大概。 海带排骨汤、时蔬炒肉,外加一锅红豆粥应该足够了。 回到家,钟弥估算下时间,先炖上汤,之后卷起袖子洗菜。 白渽倚在她身旁的柜台上,目不转睛盯着她专注的模样,抿唇浅笑。 余光里那道影子突兀,钟弥哭笑不得,“你干嘛?” 将她眉眼中的柔和尽收,白渽回了句没事。 他只是觉得有点不真实而已。 此时此刻,白渽脑子里只有两个极端且对立的想法: 一、慢慢恢复,尽情享受这份温柔; 二、迅疾、立刻、马上好起来,然后…… 他不由自主地往她身边靠近,刚好钟弥拿起了刀,轻轻以手肘推他,“你最好离我远点。” “袭警?” “我提醒过你了,顶多算误伤。” “这位当事人很懂嘛。”白渽故作严肃,“但就算是误伤,我也有权向你究责。不过……” 钟弥大抵知道这家伙要说什么,飞他一眼:“别闹了。” 她转过身,专心切菜。 “我还带了工作回来,要快点做完饭。” 白渽怏怏,明显觉得扫兴。 “钟部长还真是尽职尽责。” 钟弥递给他一个坚持的目光,到底是将他送走了。 晚饭过后,钟弥收拾好碗筷,跟白渽打了招呼,拎包要走。 白渽反应迅速,抓住她的手臂:“去哪?” “回家。” “……在这办公不行吗?” 钟弥看着光洁的餐厅桌面,恍觉他早就准备好了。她打量面前挽留自己的家伙,有几分犹豫。 白渽举起三根手指,认真发誓:“我肯定不打扰你。” 实木餐桌的椅子太硬,钟弥最终选择坐在茶几下的地毯上办公。 白渽递给她一个抱枕垫着,从书房拿了本阿婆的《东方快车谋杀案》,安静坐在沙发上翻阅。 这本书他看过无数遍了,书页已经有了折痕,因着身前坐着钟弥,更是心思不净,干脆合上书页,悄声观察她工作。 钟弥电脑上播放着练习室的实时监控,手中拿着剩下练习生的官宣顺序,又比对了周六考核的表演顺序,更加头疼。 池淮请了10天假,是肯定不能来参加考核了。 要想他不被刷掉,目前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他的官宣提前。 凭借池淮全国青少年舞蹈比赛的金奖和之前拍的视频素材,应该能够圈一波粉,只要人气上来,他就算休息一个月也好交代。 然而……这对其他孩子似乎不怎么公平。 钟弥脸颊杵着按动水性笔,扫视名单,最终落在曹清文身上。 他们两个是练习生中唯一的同龄,平时玩儿得也不错,可以说清利弊,跟他商量商量。 她放大监控视频,盯着曹清文跳舞时瘦小的身影观察了会儿。 正拿出平日各个老师打分的成绩单,耳边一颗脑袋凑了过去。 “小男生就这么好看?” 白渽视线与她齐平,看着屏幕中的曹清文,喉结因刚散去的话音动了动。 而后又转向她,眸光微妙。 钟弥被白渽吓了一跳,遇上他浓黑的眉眼,用笔末抵住他没受伤的肩。 “不是说好不打扰我的么。” 白渽眯了眯眼,似乎很头疼的样子。 “谁能受得了自己女朋友一直盯着别人。” 钟弥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尽管已经确定自己属意于面前这个丰神俊朗的小警察,但她单身多年,终究对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关系不太适应。 她向后侧了身子,隔开约十厘米的距离。 “都是小男孩儿而已。” 白渽重新坐直,目光依旧不离她。 “还有成年了的呢。” 她无可奈何:“那顶多算得上是弟弟。” “我也算是弟弟,你也来关注关注我?” 说完,白渽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钟弥顺势就被他牵扯至身边坐稳。想来当做中场休息,她默认。 “要吃水果吗?” 白渽紧紧牵住她。 “我想你老实坐这儿。” 钟弥目光落在两个人相牵的手,随之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暖。说实话,他的手并不柔软,许是经常拿枪,几处地方布着薄茧。 她忽然记起那次在停车场他朝天开了空枪的样子,即便平日里瞧着不怎么正经,但关键时刻还挺靠谱的。 “笑什么?” 钟弥摇头。 可不能再夸他了,免得得意忘形。 白渽:“所以又遇到什么能够让你日思夜想的难题了?说来听听。” 难题倒不至于,但跟他分享下自己的苦恼也没关系。 钟弥简单将事情说了,却见白渽皱眉。 “15岁就得了滑膜炎?” “是啊,经常跳舞磨损太多吧。我还想着周日陪你复诊的时候顺便问问柳继泽。” 提到柳继泽,白渽冷笑。 “他的心思你不是看不出吧?” “我只是跟他聊病情,很正常。” 钟弥坦荡,抬手帮他理了下肩上的吊带,嘲弄道。 “你跟邵医生到时候也少不了热络,所以最好谁都别管谁。” 白渽浓眉一扬,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脑中某个想法闪过,继而释然了。 那行,走着瞧。 “哦对,”钟弥又忽的想起件事,犹豫了下。“我们的事,暂时对家里人保密行吗?” 白渽迎着她有所保留的表情,问了为什么。 “暂时不想让他们知道。” “因为你哥?” 他的提问很犀利。 “并不全是因为他,主要是因为你妈。” “我妈?”白渽觉得这个借口不成立。“她都巴不得你立马进门。” 钟弥不好意思,嗔他:“瞎说什么。在你妈眼里我之前是白浅女朋友,后来分开弄的她挺难受的。这么会儿再告诉她我跟你一起……闹着玩儿呢?” 想着也有几分道理,白渽点头应允。为了钟弥在林瑜心中的美好形象,这事儿也得缓缓。 他垂着眉眼瞅她,五指轻展,与之十指紧扣。 钟弥在这轻柔的动作中木然,抬头遇上白渽漾着爱慕的目光,这才意识到彼此间的距离很近。 近到能看清他脸上细小的绒毛,软软的,暖暖的。 她后知后觉,靠近他的那侧身子噼里啪啦的发麻,随即往外移动。 白渽看出她不好意思,心下更是觉得有趣。 昔日生人勿近的高岭之花……竟然也有少女娇羞的一面。 感受她逐渐潮湿的掌心,他唇角勾起看笑的意味。 “你紧张?” 钟弥不承认:“没有。” “那你躲什么?” ‘第一次谈恋爱总得适应适应。’ 钟弥觉得这种话说出来有些丢人,强憋了下去。 “想慢慢来。” 见她连脖子都红了,白渽心满意足,想想不闹了。 “我又没说要对你做什么。” 何况逗她也没什么好处,自己也动情。 还是个伤患,连犯法都做不到。 滴滴滴——滴滴滴—— 听见定时器响起的声音,白渽看了眼时间:八点半。 不是说只有早上八点和晚上六点才响的吗? 见钟弥迅速跑向厨房,他顿时体会到一丝不好的预感。 钟弥将牛奶吸管插好,笑着递到他嘴边。 “Milk time.” “……” 救命。 她的笑太好看了。 第58章 追到了呢 家、公司和超市三点一线的奔波,让钟弥觉得无比疲惫。 原来照顾病号真的很伤元气。 不过看着白渽日渐清朗的面色,钟弥还是认为自己辛苦点也值得。 除此之外令她欣慰的,是曹清文的懂事。 钟弥找了曹清文的父母和他本人商量,一家人很愿意跟池淮交换官宣顺序。 其实感动他们的除了两个小家伙的友情,更多是钟弥的尊重。 一般娱乐公司里,练习生只算商品,是未知数。 曹清文跟池淮的官宣中间差了几个人,时间越距不过一个月。而钟弥开诚布公的与他们说清其中可能会造成的人气落差,委婉商量,让人觉得她是真心在把孩子们当做一个完整的人去看待。 尊重是相互的,所以曹清文的父母更加放心把孩子交给她。 转眼来到周六,孩子们在初次考核中的表现都非常好。 只是导师们和前来打分的几个部长鸡蛋里挑骨头,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每个孩子都批评一通。 钟弥环胸坐在多功能厅导师位的最中间,对此十分鄙弃。 池淮果然因为要休养而没来参加考核,但上面念着他已经官宣并且反响不错,这件事儿便作罢了。 考核结束还有个形式上的会议,众人围坐一圈,对孩子们刚刚的演出进行复盘,以各种硬性指标指点江山,让钟弥很不愿意听。 她撑手扶额,打断魏广楠的话:“不好意思魏部长,我实在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 说完,她对在场的关琴使了个眼色。 关琴会意,“钟部,我会好好记录给您的。” 魏广楠是能够看出钟弥心思的,可对她莫名有些潜在的敬畏,笑着回复说没关系。 钟弥乘坐电梯下楼,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脖颈,心中对方才会议桌前的人都厌恶不已。 练习生们进公司到现在不足一年,如今已经算不错了。何况,她更在意的是他们有没有进步,而不是达没达到高度。 失重的瞬间是真的头疼的,想着最近劳碌,钟弥还是打起精神。 她来到练习室,见到一个个散坐着的孩子们满面愁容,似乎都被考核时那些人的冷言冷语吓到了。 就连毕杰跟余知睿,面上看着平淡,眼神里依然带着紧张。 大家发现环胸倚在门口的钟弥,面面相觑,都一脸凝重,担心她宣布什么不好的事情。 平日喧闹的练习室,此刻氛围十分压抑。 钟弥目光扫过一众人,低头瞅了眼表,似笑非笑,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 “我饿了。” 练习室内鸦雀无声。 她叫来翟宁宁,又问他们。 “想吃些垃圾食品,有一起的吗?” 见大家还是没有反应,她伸出手指细数。 “炸鸡、汉堡、pizza、奶茶……难得我请客,都不感兴趣?” 小伙子们还是愣着。 “那我做主了。” 钟弥转头对翟宁宁将以上提到的快餐都点个遍,之后一直陪大家坐在练习室。 她透过镜子观察兴致不高的大家,良久,问道:“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干嘛?” 曹清文嘟噜着稚气未脱的脸,喃喃道:“没表现好……给钟导丢人了……” 其他几个孩子也跟着低下头去。 “谁说的?”钟弥轻笑,见大家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指了指门口。“因为那帮人的评价啊?” 众人交换目光,皆是挫败样子。 她双腿叠起,撇到右侧,又停了会儿,道:“那你们觉得自己发挥到最好了吗?” 刚开始没人回复,直到柯云飞点头,才有人跟着点头。 “这就可以了。对得起自己就可以了。” 钟弥点头,深以为然。 “中肯的意见当然要听,但那些过于苛刻的批评没必要放在心上。我觉得你们表现的都很好。全部。” 见大家还有犹疑,她又笑了。 “可能我很少来练习室,你们觉得我的话没分量。那我等会儿去把你们海选时的表演视频挨个播放一下?你们自己比对。” 面对可能被重新扒出的黑历史,大家恨不能用身上的每一块肌肉摇摆抗拒,练习室内终于又有了欢笑声。 见孩子们心情舒缓些许,钟弥再次重复:“你们很棒。真的。不过,如果抱着不让父母和我失望的心态……就没必要了。” 她盈盈扫视每个人,与他们交换目光,无比认真。 “人生是你们自己的,要对得起自己。” “梦想也好,兴趣也罢,如果这份热情不是来自你的心,那么很容易便失去了前进的力量。” “我希望你们可以出道。拥有成功与光荣,金钱和名气。但我更多的,是希望你们过好自己的人生。无论出道与否。” “别人的评价都在他们口中,无法定义你。所以只要觉得尽力了,学着规避错误,下一次才会更好。” 钟弥一番话说完,大家或垂头深思,或备受鼓舞。 就这样静静的没多久,翟宁宁与关琴等人拎了一大堆吃的回来了。 练习室内因着有了美食而活跃起来。众人围着吃的坐成一圈,想吃什么便自己去拿。然后你尝尝我的炸鸡,我喝口你的奶茶,顿时又乱成了一团。 钟弥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心想小男孩真好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她刚接过翟宁宁递给自己的美式咖啡,却忽然被人拿走了。 余知睿用自己的柠檬绿茶跟她交换了咖啡。 “说教别人的时候先想想自己。” “……” 钟弥望着他错愕。 “身体是本钱。喝那么多咖啡干什么。” 说完,他转身离开。 而钟弥反应过来,目光落在手中的饮料,噗嗤笑了。 是啊,她做的也不够好,哪有资格说教别人。 - 自从受了伤,白渽每天洗澡就变成了一个十分费时的难题。他左臂不方便,活动的时候要小心翼翼。 好在钟弥这两天跟着,贴心照顾,加速了他的恢复。 白渽用浴巾将头发擦个半干,探头出去的时候发现钟弥趴在茶几上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靠近,单膝蹲下,望着她平静的睡颜,眉目含情。 再看她桌上铺满的一些练习生的考核成绩单,多了分心疼。 她本就忙,这周不巧赶上有练习生受伤,又要考核,费心劳神不说,还要照顾他…… 白渽心下感动,正想叫醒她回去好好睡,却听钟弥紧闭的唇内传出了吱嘎吱嘎的声音。 他愣了愣,确认她是在磨牙,回想最初不由笑了。 他轻轻在她身旁落坐,拿起沙发上的卫衣,将袖子搭在肩头垫好,然后扶起她的脑袋,借个肩膀给她依偎。 肩上的钟弥似乎被打断了,睡梦里轻轻皱眉。 白渽看着她低垂的侧脸,调整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这样静谧和美的时光难得,他也不忍弄醒她。 心动是件很奇妙的事情,或许始于优越的外表,正如钟弥此刻精巧姣好的睡颜,赏心悦目。 然而真正让她跌进心里的,是她那孤高背后的温柔。 朋友不多,喜欢独处、安静、高冷。 但是有主见,有坡度,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那是经历过不为人知的苦楚和孤寂之后,沉淀下来的独立又强大的人格。 咯吱、咯吱…… 在钟弥陷入第二轮磨牙的时候,白渽苦笑,掏出手机搜索起之前搜索过的问题。 【磨牙特别严重怎么回事?】 之前他查询这个问题的时候,获得的答案除了生理上牙齿的咬合原因,还有睡眠和精神方面的因素。 所以他特别订做了一副夹了薰衣草的大拼图。 都说睡前做点小手工会舒缓这一天积累的压力,而薰衣草助眠,自然会睡得安稳些。 其实整副拼图没有图案,仅仅是带了些珠光的蓝黑色。 ——那是在裴叔叔金婚聚会上,钟弥所穿的礼裙的颜色。 白渽收到拼图后自己拼了一遍,又一点点拆开,五十块五十块的包好,在包装袋上编号,交给白浅,让他每天替自己寄给钟弥。 这样少量且有规律的碎片很容易拼好,不至于让她失了耐心。 话说他还留了一份…… 正想着,肩上的钟弥忽的醒了。 仿佛是感受到了两腮的酸痛,自然而然就睁开了眼。 她抬手揉了下脸,又闭眼迷糊。 “醒了?” 白渽低沉的嗓音自头顶传来,让钟弥稍稍清醒。抬头遇上他澄澈的瞳孔,发觉自己正靠在他肩膀。 她从他怀里起来,看着他微湿的短发,眨了眨眼:“嗯,要吹干吗?” 自从白渽受伤,便借着活动不便的理由赖皮。偶尔要她帮忙穿外套,偶尔要她帮忙吹头发,甚至会捂着伤口装可怜,占据了钟弥很多个人时间。想着她近来劳碌,也不忍心再戏弄她了。 白渽抓住要起身的钟弥,手落下,按在她腰旁的长绒地毯上,将人半拢进怀中。而后懒懒的眼神游晃至朱唇贝齿,柔声道:“你刚刚磨牙了。” 钟弥局促掩嘴,觉得丢人。 “啊……是么。” “最近压力很大吗?”他并非嫌弃,只是关心。“还是说一直都这样?” 觉得白渽现在也不算外人,钟弥定定心,坦白道:“一直……都磨。从小就……磨。” 发觉她眼底漫过一层阴翳,他小心追问:“知道为什么吗?” 钟弥试图将脑子里那些支离破碎的语言组合,终究只回了句毫无关系的“无法根治”。 白渽觑着她混乱飘忽的眼神,没有继续,倒是将她的头按回到自己肩头。 “再睡会儿吧。” 温暖馨香的室内,两个人在茶几前席地而坐。 钟弥轻笑,靠在他肩膀不动。嗅到他身上柑橘沐浴露的味道,偷偷深吸一口,呼出时已经觉得白日的烦恼消逝大半。 确定关系到现在已经一周,在照顾白渽的日常中,稍稍对简单的身体接触习惯了些。 朝夕相处,说不心动是假的。 有时趴在桌子上工作累了,看见默默陪同自己的白渽,素来孤寂空荡的一颗心,倏地就被填满了。 他总是一身宽松轻便的家居服,模样清明。要么坐在对面用iPad看动漫,要么拿着一两本喜欢的推理小说翻阅,还会时时关注社会新闻,仿佛在观察这个世界的变化,窥探罪恶。 有时候钟弥抬头,见他眉头紧锁,会问怎么了。然后两个人便会对着同一条社会新闻叹息。 钟弥偶尔会问他的看法,还好奇他在办案的时候会不会打人。 白渽只是笑笑,说基本不会。但面对实在邪恶且变态的罪犯,在抓捕的时候会多给他几拳。 然而玩笑过后,钟弥忽的想起之前白渽的一句话。 -“正是因为当警察压力大,平时见惯了世界的阴暗面,才更要学会自愈。” 是的呢,他终日与罪恶为伍,所见所闻必然是负面的。 能够在灰色的世界里保有美好心性,也是个内心强大的人。 钟弥依在白渽肩头,想了许多不着边际的事,而后听他突然开口。 “明天复诊后,我想回家休养一段时间。” 钟弥一顿,从他肩头起来:“为什么?” 白渽扑了扑自己的短发,玩笑道:“回家就没人逼我喝牛奶了。” “你是嫌弃我做的饭不好吃吧。” “没有,”白渽打断她的话,认真道。“心疼你。” “……” “为了照顾我跑来跑去,分心又劳累。所以,心疼你而已。” 钟弥讷讷:“可我并不觉得麻烦。” 听她这么说,白渽心里别提多高兴,然而主意已定,还是没松口。 他看着略有失落的钟弥,调笑扬眉。 “舍不得我?” 她撇过头,才不回复这种没意义的话。 “别忘了每周你要陪我复诊的。” 白渽抬手,扶住她的脑袋微一用力,再次让她靠着自己。 “直到我好了为止。” 第59章 追到了呢 第二天,阳光正好。 白渽晨起如常吃了维生素和液体钙,路过厨房的时候瞥见餐桌上的牛奶,咬咬牙,还是拿了起来。 他象征性地敲下门,按开钟弥家的门锁,正见她对着玄关的镜子戴耳环。 经典的C家logo,嵌钻,搭配她身上那条碎花连衣长裙,温婉好看。 钟弥戴好耳环,整理了肩上的长发,“走吧。” 白渽挡在她面前,垂眸瞅她,不阴不晴的。 “打扮这么漂亮干什么。” 钟弥知道他在意等会儿见到柳继泽,尽管有些无奈,但对这称赞还是开心的。 她拿过他手上的牛奶,为他插好吸管,递到嘴边。 “我怎么能输给邵医生呢。” 白渽差不多已经习惯了牛奶的味道,边喝边大方牵过她的手去搭电梯。 心中喃喃:根本没有可比性。 两个人拿着拍好的X光片回到邵凌的诊室时,柳继泽刚好也在。他手上端了杯热热的红茶,见到钟弥瞬间挂上殷勤的微笑,递了过去。 “好久不见了。” 钟弥无视白渽戏谑的目光,大方接过。 “是呀,有一周了。” 恰时邵凌咳了一声,谈话便这么被打断。 邵凌拿着白渽的片子看了眼,说恢复得还行,之后又开了些促进愈合的药。 其实白渽是没必要的每周都来复诊的,毕竟骨骼生长慢,时间跨度太短是看不出明显的恢复情况的。 她只是想趁机多见他几面,却没料到来了个这么碍事的人。 钟弥心思清明,也没在意对方给自己脸色,转而问道:“请教两位医生一件事,滑膜炎……是什么样的病?好治吗?” 听见学术问题,柳继泽严肃了些:“膝部的吗?” “是的。” “那得看患者的轻重程度了。” “诊断书上写的是轻度,建议休息十天。” “那还好,轻度的话只要好好休息,少走动就行。再配合一些药物和物理治疗,治愈不难。只是千万千万要好好休息,别让老人家操劳。” 钟弥尴尬:“其实是个15岁的孩子。” “15岁?”柳继泽难以置信,“他是什么运动员吗?很少有人年纪轻轻得这种病。” “算是吧,学民族舞。” “很难想象……” 说起这个,钟弥想到池淮平日刻苦练习的样子,心中触动。 确实是个努力的孩子。 邵凌明显有些不耐烦了,她看了眼时间,对白渽道:“你现在拆线挺久了,可以进行一些功能锻炼,这样恢复快些,不会影响你以后的生活。” 白渽闻言倒是挺高兴:“要做些什么样的功能锻炼?” “前期只能在医院做,我带你去吧。” 邵凌说完起身,绕过碍事的钟弥。 白渽兀自站起,出门前眼神有意无意瞟过柳继泽,抬手在钟弥腰际拍了下。 “等我。” 他拍得轻,但位置有那么点暧昧。 钟弥愕住,见柳继泽和邵凌都是同样的表情,顿时觉得脸热。 这家伙真是的。 - 回程的路上,白渽嘴角一直攀着得意的笑。 他撑手于车窗,顿觉了了份心事。他们的关系虽然没有明说,但心照不宣。 挺好。 下次钟弥要是又因为某个练习生找柳继泽,他至少会收敛点。 钟弥将车停到白渽家小区外,递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下车。 白渽见她认真,侧脸划过几分愁苦,长长叹气,“你还真是块金属……” “不然呢?” “OK。” 白渽下车,拎起小行李袋,走了两步还是转身回去。他站定在驾驶位的窗口,没受伤侧的手肘撑着车窗,俯身注视她,“我真走了。” 钟弥憋笑:“走吧。” 他啧了声,沉重而严肃:“未来你可是一周、七天、一百六十八个小时见不到我。” “所以?” 白渽看着面前钟弥姣好的容颜,感叹她的美丽。 然而,漂亮的女人都没有心。 其实钟弥是明白他什么意思的,但她一向不善表达。 多年来她的所有情绪都藏在心里,即便会拿庄哲胤当出气筒,也很少触及真心。更别提谈恋爱时对男朋友的态度。 钟弥觉得,这家伙能够被她坦然接受已经够不可思议了…… 琢磨半天,她只挤出一句“好好休养”。 白渽冷笑一声,当真是服气的。 如若不是受了伤手不方便,真想鼓掌以示敬佩。 她别是国家委派下来、拿怀柔政策鼓励他赶快好起来,之后继续报效祖国的卧底吧? 想想罢了,白渽后退一步,笑眯眯目送她开车离去。 他站在初春微暖的街边,抬头正见面前这颗大树已经披上一层嫩绿的新芽。 OK。 等他好起来的。 - 林瑜看见受了伤的白渽回家,当晚将父子三人一顿臭骂。 这么大的事情竟然都不告诉她,还有没有当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之后她每天都紧盯白渽的动向,时时跟随,除了去医院之外也不让他出门,逼得白渽要疯了。 他跟钟弥的关系暂时不能说出来,妈妈看得又紧,这段地下恋莫名奇妙转变为异地恋,见个面都困难。 每天也只有寥寥几句的微信和晚上的电话能够寄托思念,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转眼月初,中天发工资的日子。 钟弥收到进账的短信,没在意,继续着手手边的工作。 她最近看了挺多偶像选秀节目,国内外的都有。除去那些恶意剪辑与作秀的成分,钟弥发现作为偶像临场应变能力和表达能力同样重要。 孩子们平时可以在唱跳上努力,口才和应变还真没机会。 她不想将他们直接推到综艺节目上,也不希望他们接触太多虚伪的东西,所以在思忖一个好的方式。 正想着,突然听见王凯疑问了声。 “哎?要改的考勤我明明报给人资部了啊,怎么还显示上个月有几天缺勤呢?” “别是他们人资部弄错了吧?你们都这样吗?” 见到余下的人纷纷点头,钟弥问道:“怎么了?” “钟部,上个月的考勤人资部没改,我们早走的那几天他们算我们早退,外出算缺勤,所以这个月大家都没有全勤奖金,可能那边弄错了吧。” 钟弥打开自己的电子工资条和考勤,发现也是一样的状态,直接拨了电话去人资部。 电话很久才接通,对面的人并不是杨芳,是她的狗腿子文丽娜。 “你好,人资部。” “你好,我是钟弥。我想问下我们上个月改的考勤是没有收到吗?这边显示的还是缺勤。” 文丽娜顿了一下,笑道:“是这样的,我们邮箱里是收到了的,但是拿给小庄总之后他那边一直没有回复,最近他很少在公司,我们又不能催领导,所以就……” 提起庄哲胤,钟弥免不得头疼。 他一直在气上次的事情。 中天投资的影视基地在建,最近他确实很少回公司,偶尔在公司见到也是冷冷的。 所以所有人都在传他们已经分手了。 钟弥想他或许是没来得及审批,也不愿意去找他,便没跟人资部继续争辩。 挂下电话,她直接在群里发了几个红包。每人500元,自掏腰包给大家补上了全勤奖金。 大家其实也不差这几百块,本不想收,但王凯刚刚听见电话里提到了庄哲胤,再看钟弥脸色奇差,便对大家使眼色,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 又两个月,所有练习生官宣完毕。 看网上粉丝们的反馈,对未来中天推出的偶像团体抱有很大的期待。 大家很喜欢看练习生们的日常,所以官博经常更新内容,即便没有出道,倒也挺有热度。 奇怪在钟弥跟庄哲胤到现在没有和解。 钟弥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又为什么气了这么久。然后更加理直气壮的不去搭理。 恶性循环,兄妹二人闹得很不愉快。 人情冷暖就像花开花谢,偶练部因为钟弥跟庄哲胤的疏离关系,变成了公司内部的‘团欺’。 可视直播电台——运营部不批,理由是艺人部那边没跟网站商量好佣金。 练习生的日常Vlog——宣传部不剪视频,说辞公关部对这种宣传方式持有保留态度。 最可笑的——是偶练部申请的办公用品迟迟没有送到。OA系统里,审批流程一直停留在:人资部部长杨芳。 日期是上周。 念在有正当理由,而偶练部办公用品还够挺一段时间,钟弥见大家最近在努力为练习生寻找更多的锻炼机会,忍了。 手机响起微信的提示音,‘八个浓缩 ’发来了今日的空牛奶盒子。 记起白渽喝牛奶时浓眉紧锁的样子,钟弥心下柔软,默默笑了。 他们已经一个月没见面了。 上次还是白浅陪白渽复诊,钟弥借机跟着才有机会见了面。 可惜后来林瑜赶过去,两个人只能面上装着不熟,背地里暗戳戳发微信。 昨晚打电话的时候白渽说自己已经不需要用吊臂了,现在左手能够抬平,恢复得很好。 “再异地两个月,我就搬回去了。” 钟弥当时刚回到家,拖着疲惫的身体趴在沙发上休息。听到这个消息她挺高兴的,毕竟也是想要见他的。只是话到嘴边,又无趣起来。 “那恭喜白警官了。” 听她这般,白渽低沉的嗓音里带了抹王者归来的焰气,字句清晰,“等着。” 品味他暧昧的语气,钟弥在那一瞬间怀疑白渽就在自己身边,随即坐了起来。然而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她只能握着电话感受胸腔内的心跳强力搏动。 这诡异的感觉持续至今,光是想起都觉得脸热。 “钟部,”关琴的话打断她的思绪,“刚刚收到人资部的邮件,说要派一个实习生给咱们部门。” “实习生?” “是的,说等会儿就来报道。” 钟弥倚在座位中思量,难免觉得事情蹊跷。 每年五六月份确实会招一批实习生进公司,但实习生是抢手货,打几个月的杂便会被甩掉,能够坚持下来并且签正式合同的少之又少。 每个部门都想要这种廉价且无需后顾的劳动力,怎么会平白让偶练部占这个便宜? 关琴也觉得有问题:“不知道杨芳这是要搞什么幺蛾子。” 钟弥正揉着太阳穴琢磨,却听王凯骂骂咧咧进来。他进门撞见钟弥的目光,忙遮掩了面上的怒意。 但钟弥捕捉到了:“发生什么了?” 王凯摇头,笑眯眯的,倒是他身边的张峻豪年轻,没忍住,骂道:“茶水间没水了,打电话给人资的后勤让他们配送,说没时间。我跟王哥想着自己去拿,到了门口又被赶了回来,说储备间钥匙找不到了。艹,就是欺负人!” 王凯没拦得住他,怕钟弥上火,忙解释:“也是没商量好时间,等会儿给杨部打个电话,再去一趟。” 钟弥看着愤慨的张峻豪,又看了眼想息事宁人的王凯,倏地站起。 她知道的,尽管平日大家不说,但一个个私下里因为她跟庄哲胤破裂的‘感情’在其他部门吃了不少闭门羹。 之前她只想着算了,没必要闹得太僵,毕竟日后好相见。况且闹起来还要惊动庄哲胤。 但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那些欺负随着时间的酝酿变本加厉,似乎都断定庄哲胤不会再跟她有瓜葛般,肆无忌惮。 她现在一定要找个人开刀,人资部就是第一个。 第60章 追到了呢 钟弥走在最前,身后是或暗中叫好,或心有余悸的部员。 她推开人资部办公室的双扇玻璃门,虽不大力,脸上也没有表情,却让人觉得气势汹汹。 办公室里的所有人抬头,都想看热闹。 杨芳正与文丽娜商量事情,看着表情模棱两可的钟弥,再看看方才被打发走的两个部员,虚伪笑开。 “哎呀,钟部怎么来了?” 钟弥今天穿了件灰色短款七分袖西服,搭配一条黑色紧身牛仔裤,走近时高跟鞋的声音还是挺有压迫感的。 她瞅眼杨芳,鄙弃她潜藏的得意。 “来拿我们偶练部的东西。” 杨芳:“何苦还得劳烦你走一趟呢,我不是跟他们说了嘛,等找到了仓储室的钥匙就给你们送过去。怎么还急了呢。” 办公室斗争,急进的一方,定是输家。 杨芳的揶揄钟弥不是听不出,但懒得回应。 “还有,办公用品的审批,流程上周就停在你那里了。” “哦,是吗?”杨芳故作姿态的打开OA,悔道。“哎呀,这些天太忙了,才看见。” 她当着她的面点击了通过,又话锋一转。 “不过小庄总现在忙得很,你们偶练部的申请什么时候批……或者批不批,那就不知道了。” 钟弥不想听她阴阳怪气,直接了当:“饮用水和办公用品,我现在就要。” “那不行,”杨芳摆手,“不是我为难你,凡事都有个流程。这里是公司,没规矩怎么行。” 钟弥直直盯了杨芳片刻,心下愈发生气,觉得胸内的火都要冲出来了。 她不轻不重的说了个‘好’字,掏出手机准备拨打庄哲胤的电话大吵一架,却听身后传来幽幽男声。 “我们自己拿不就好了。” 钟弥在这熟悉的声音中有所错愕,继而下意识僵住。 其他人也纷纷投去目光。 只见一个身着浅蓝牛仔裤白衬衫的男子从桌上拿起一管按动笔,干净的五指转着笔,任它以绚烂的姿势在手上翻越。 几个年轻的女部员不由掩嘴,小声嘟囔着真帅,惊叹这就是偶练部练习生的质量。 “既然你现在不能给我们,那我们只能自己动手了,等偶练部的东西批下来……我们再还给你。” 他抬起头,模样清俊明朗,嘴角却漫过一抹痞坏。 “是吧?钟部。” 钟弥不可思议地转头,看见白渽的脸怀疑自己眼花。 他怎么在这儿? 杨芳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噎到,气得起身:“你是谁呀你,轮得到你说话!” 白渽冷峻的目光瞥她一眼,落回钟弥面上已是柔和。他从衬衣口袋中掏出一张员工证,歪头灿然。 “我叫白渽,偶练部新来的——实习生。” 实习生? 钟弥回过神,还是难以置信,想问个清楚,却被周围的惊叹分了心。 知道现在首要问题是解决偶练部的事,回想方才白渽的话,她对王凯等人指了指饮水机旁边两桶未开封的饮用水。 “搬走。” 杨芳两道细眉竖起,气得嗓音尖刻无比。 “你们敢!” 钟弥双臂交叠,缓缓站直,居高临下看她。 “为什么不敢。我告诉你,以后偶练部没有的东西,你若是不及时给我送过来,我就会像现在一样,少什么就从你人资部拿什么。” “钟弥!” 听她又要大喊,钟弥嘲弄敌以手指掩了下耳朵,烦躁皱眉。 “别跟我讲道理章法,我不讲道理。” “我要去告诉小庄总!” “好呀,你去告。最好让他知道知道,整个公司最没价值的人资部是如何欺软怕硬的。” 说完,她妙目轻横,瞪她一眼走了。 - 回偶练部的路上,王凯和张峻豪一人抱着一桶水,满面得意。 “看见那老妖婆的脸色没?气得嘴唇都紫了,真解恨啊!” “我们钟部可太牛了。不过这位新来的实习生……”张峻豪瞅了瞅白渽的员工证,“哦白渽。你小子挺有主意啊,刚来第一天表现不错。放心吧,我们钟部人特别好,不会亏待你的。” 钟弥跟在三个人身后,打量身前白渽高大的背影,高兴又矛盾。 他看起来很好,完全不像个在养伤的人。可是怎么就来做了实习生? 王凯手机响起,看着自己没手接,转身就要把大桶水递给白渽。 钟弥眼快,及时喝止住:“哎!” 他还不能拿重物! 见王凯诧异瞅自己,她抿抿嘴。 “你们先回去,我带他……去小会议室了解下。” 白渽在转身的间隙里偷笑,随钟弥走去了小会议室。 会议室内的景象是对外可见的,这样路过的人知道里面在开会,没有特殊情况不会打扰。 钟弥落座主位,见白渽坐在自己右手边,心里翻滚,想气又气不起来。 她看着许久未见的他,憋住嘴角的笑意,还是问道:“你怎么来了?” 白渽再次拿起自己的员工证,放在桌上,推给她:“实习生。” 实习生属于非正式雇用的劳工,通常以日薪计酬,他们聘用的流程简单,反正也没成本,不需要经过庄哲胤。 不过白渽能进偶练部……肯定是花了关系的。 钟弥看着他得意的样子:“你哥安排你进来的?” 白渽点头:“我妈也知道。” “嗯?” “我现在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不能拿重物而已。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来学习一下。说不定以后不当警察了……还可以跟我哥一起接手家族事业。” 她瞥他,知道这是玩笑话,“那你怎么不去荣发实习?” 白渽凝视钟弥,面上拂过一抹促狭的意味。 “荣发没有我想见的人。” 见她神情和缓,他又补充,“跟我妈说我哥不正经,所以就来了。何况她巴不得我跟你学习学习稳重,等过阵子近水楼台……再跟她说我们在一起的事情,也好交代,是吧?” 说完,白渽伸手,在隐秘的桌下勾住她的小指,宣誓着爱恋,亲昵又暧昧。 钟弥微怔,终是在他的攻势下装不住,笑逐颜开。 她嗔他一眼,见外面没人,想想道:“先说好,公私要分清楚,这里是公司,不是闹着玩儿的地方。” “当然。” “还有,你只负责打打杂,不许窥探我们偶练部的机密。” “OK。” “再就是,你我的关系依然要保密。在外人来看要是非常单纯的上下级关系。” 白渽笑着应允,地下情总比异地恋强。 “没问题。” 约法三章后,钟弥仔细打量他的脸,恍觉他脸颊饱满了。想是家中日子太舒服,长肉了。 头发也长了些,一头乌黑的顺毛垂在眼前,微微有些挡脸。但挺好的,剑眉被遮住,看起来也少了点刑警的威仪冷峻,更像年轻男孩,跟那些练习生差不多。 可受了伤不好好在家休养,来偶练部做实习生......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好了,”钟弥定定心,抽出被他牵着的手,“走面试流程吧。” 白渽歪头:“?” “姓名。” “白渽……” “怎么写。” “……” 哦吼,风水轮流转。 - 白渽第一天上班,公司里几乎没人认识他。 想着今天没带牛奶,便乘电梯去一层的便利店买,却意外听见了有关钟弥的八卦。 “喂,听说钟弥今天去人资部闹了一通。” “什么?她不是都跟小庄总分手了吗?” 他探头,正见两个下了班的男职员站在货架前小声戚戚。 “小庄总跟她分手可能也是因为脾气太火爆了吧。长得漂亮有什么用,小庄总都不缺女人的。” “主要是这都没靠山了,还去招惹杨芳?她老公可是有公司股份的。” “谁知道呢,可真够刚的,带人直接把人资部东西都拿走了。” 白渽听两人渐行渐远,最终选了个盒装牛奶,结账离开。然后心里大抵也清楚钟弥在公司里是何形象了。 八卦这种东西,经过言语的传播和酝酿总会变得夸张。 不过让他在意的是庄哲胤。 为什么大家都以为他们……分手? 回到办公室,除了翟宁宁,其他人都按时下班了。 他默默喝完牛奶,去茶水间漱过口,回来时翟宁宁已经去了练习室,只剩钟弥一个人坐在桌前。 白渽走过去,插着裤袋依到她桌上,胸前工作牌上的照片清秀俊逸,正如他此刻的面庞,让人看了极为舒服。 钟弥抬头,见办公室没别人,笑道:“干嘛?” 他闲散侧头,若有所思:“原来钟部长在公司里……处于这么尴尬的位置。” 想起白天还是他提议把东西搬走,钟弥小声道:“谢谢你,替我解围。” “如果我没有帮腔,你会怎么做?” “打电话骂庄哲胤一顿吧,都是他害的。” 看着面前的白渽,钟弥这才想起他的气与他有关,继而心下不确定起来。 如果庄哲胤发现白渽来偶练部当了实习生…… “怎么?你们吵架了?” “……” “去买东西的时候听别人议论了。”他认真凝视她,试探道。“因为我?” 钟弥怕他多想,回了句不是。 “最近他忙,可能心里烦躁。偶练部又一直做不出成绩,无法服众。” 白渽似信非信地哦了声,见她不愿提,转而换了话题。 “等会儿约会去?” 钟弥没跟上他的思维,疑问了声,“大晚上的能去哪里。” “去哪里倒是无所谓。” 他看了看外面落幕的城市,转回已是真挚。 “最重要是跟你一起。” 第61章 追到了呢 突然的真挚令钟弥措手不及。 她看着立在自己桌边眸中含笑的白渽,顿觉如沐春风。 观察他一天,也没见他哪里异常,完全像个正常人,看不出受了伤的样子。继而她一边庆幸,一边又暗自担忧。 等到完全康复那天……白渽回到刑侦队,是会让人日夜牵挂的吧。 正要开口,却听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翟宁宁走进来,打断了二人难得的相处,“小白,能不能帮我个忙?” 白渽立马起身。 钟弥跟着嘱咐:“不要让他干力气活。” 翟宁宁摇头:“没有,就简单整理下东西。”然后困惑地转了过去,嘟囔道,“钟部今天格外唠叨哎……” 白渽跟在她身后,默默笑了。 - 几个小时过去,练习室那边结束练习,传来了一群男孩子大喊‘老师再见’的雀跃声音。 白渽原本在翻阅中天的公司简章,听见这声看了眼表,庆幸终于可以下班约会了。 他合上书页,刚起身,门口进来俩小孩儿。 毕澄和毕瑶欢欢喜喜跑进来,见到白渽的陌生面孔,顿时停下脚步。 他们互相交换眼色,瞅见钟弥还是笑着过去。 “钟姐姐~” 只要俩小孩儿在,走之前是一定会来跟钟弥聊两句道个别的。 毕瑶今天默写100分,毕杰给她买了盒彩虹糖,然后就来分享给钟弥。 钟弥笑着接过,却见毕澄扭头瞅向白渽,小声问道:“这是新来的吗?” “是的。去问个好吧。” 毕澄是小男孩儿,多少不见外,他对白渽伸出拳头:“喂,我叫毕澄。” 白渽哭笑不得,但没介意,与他碰拳,“我叫......警察叔叔。” 毕澄以为他在哄小孩儿,倒觉得这人有点意思:“这是我妹妹,双胞胎的。” 对待小女孩儿,白渽自然是温柔的。他单膝蹲下,手杵在膝盖,弯起眉眼打招呼。 毕瑶见到他帅气的面庞害羞,红着脸,倒了颗糖给白渽:“多多指教。” 白渽与钟弥相视一笑,怀疑这种话是谁教的。跟小大人儿似的。 正热闹着,门口倏倏走进几个人影。 毕杰无奈,两个小家伙果然在这儿。随即看清白渽的脸顿时一怔,下意识回头寻余知睿。 白渽觉得口渴,拿起钟弥的杯子喝水。等他感受到背后有几束目光射过来,才悠悠转身。 余知睿立在门边,表情阴沉。看见白渽手中拿着钟弥的杯子,说不清什么情绪般横了眼,然后对两个小家伙伸手,“走吧。” 觉察出办公室内微妙的氛围,钟弥这才发现白渽手里拿着自己的杯子,忙夺了过去。 这家伙能不能注意点! 再抬头,几个人已经走了。 翟宁宁也赶紧道别,办公室顿时只剩下两个人。 钟弥看着丝毫不觉的白渽无奈,想想算了。 “等会儿去哪?” 白渽还在回味方才余知睿的神情,抿唇道:“随便。” “OK,等我下。” 钟弥习惯在离开办公室前把杯子刷干净,然后放在茶水间。这样第二天她冲咖啡的时候就不用多跑一趟了。 冰凉的水柱将杯子冲洗干净,由指尖滴落都是清凌凌的。 转身,白渽正从陶瓷罐里掏出块方糖丢进嘴里。 尽管知道他口味极端,钟弥还是惊讶。 “不甜吗?” 这跟吃砂糖没区别。 白渽若有所思地瞅她,嘴里嘎嘣嘎嘣嚼着糖,听起来清脆,仿佛真的很好吃的样子。 “试试?” 钟弥抬手,“你自己享受吧。” 她轻轻甩干水,抽了张纸巾擦手,又听身后白渽悠悠说道。 “不够甜。” “苦便最苦,辣也最辣。甜……” 钟弥吐槽他极端的食性,身子仅转了一半,下巴便被他轻轻端住。 目光遇上的瞬间,吻痛快落了下去。 几个月前沙发下,是钟弥的初吻。 当时发生得突然,她脑袋中除了长久的嗡鸣再无其他。甚至迎着白渽热烈里搀了喜悦的目光,还装出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 此刻钟弥被白渽圈进宽大温柔的怀抱,理智让她做出的第一反应是推开。 毕竟还在公司,万一被人看到,第二天传出去的绯闻可能就是她潜规则新人实习生。 但当她的手钻进两人胸膛间的缝隙,摸到他同样杂乱无章的心跳,倏地有了某种共感。 随后,她就莫名其妙变成了被引诱的那方。 白渽的唇薄而软,小心含着她的唇瓣,一下比一下认真。大概是知道她担心什么,带着她缓步后退,直至抵到角落的墙壁。 等到感受她没那么抗拒了,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掌心罩住她的后脑,更大胆的直进,不给任何躲闪的余地。 从轻柔的含过度到重重的吮,钟弥被他逐渐强势的唇齿吻得发昏,连落在他胸前的拳头都软绵绵的,原本还毫无章法的回应,最终干脆败下阵来。 她低头,错开他的唇。分开不过几厘米,加深的呼吸都扑到他蓝白色衬衫内的肩窝。 缓了会儿,抬眸迎着他意犹未尽的目光,且羞且嗔,“差不多行了……” 白渽眼睑微垂,欣赏她脸红的样子,落在腰上的手轻轻掐了下,“差太多了。” 他的嗓音经过暧昧的发酵,低得喑哑,撩人无比。 钟弥咬唇瞪他一眼,推了好几次才从他怀里退出。 看着白渽得逞的样子,她忽然觉得这家伙像是解除封印般。没了吊臂的束缚,血气方刚的…… 不知道为什么,腰间仿若还留有他掌心的温度,攀上密密麻麻的灼热。 而看着她强力掩饰着羞赧,白渽忽然想起了老舍先生的一句话: ‘这世上真话本就不多,一位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对白。’ 特别,还是个对外孤高冷清,却只在他面前脸红的女子。 当真是充满了让人情不自禁去触碰的诱惑。 “那……钟部长等会儿想去哪里?” 约会。 这还是第一次正经的约会。 钟弥压下方才温存带来的悸动,想了想,掏出手机:“看电影?” 白渽看了眼手表:“已经十点多了。” “白警官今天有门禁?” “我是怕你明早起不来。” 想起明早有部门会议,钟弥随即暗赞他的细心。然而……还是约会重要。 - 两个人选了场时间地点最近的电影,比开场来的早了点。 白渽打电话给林瑜说晚点回去,在对方的追问下打死也没承认谈恋爱的事情。 身旁的钟弥抱了桶爆米花,将一粒爆米花递到嘴边停住,许是怕他冲动说漏嘴,眼睛瞪得老大。 “嗯……嗯……” 白渽应付完林瑜,无奈挂了电话,然后抓住她的手腕,将那颗一直没来得及吃的爆米花送进嘴里。 “不够甜。” “……” 钟弥战术性沉默。 因为是周三,来看电影的人并不多。加之两人选的这部欧美动作大片上映已久,上座率更是寥寥。 钟弥之前很少去电影院,除了跟庄哲胤就是乔蕾,所以座位是白渽选的。 倒数第二排的中间视野不错,巨大的高清屏和环绕立体声分外震撼,让人身临其境,跟着主角的行动而肾腺素飙升。 这是部好莱坞的商业动作片,剧情就是中规中矩的英雄主义,讲述两个特工为牺牲的队友复仇的。 比起那些矫情的爱情电影,钟弥更喜欢这种特效酷炫的动作大片。 只是看着那些拳拳到肉的打戏,又总觉得像打在自己身上,所以偶尔遇见血腥场面,她都低头避开了。 荧幕里一个小喽啰的骨头被主角打断,咯嘣的声音让钟弥起了层鸡皮疙瘩。她有点怕,干脆连掏爆米花的手都停下了。 白渽的手被她挡在纸桶里,发觉她低着头,噗嗤笑了:“你害怕啊?” 他原就是嗓音低沉富有磁性的,在昏暗的影厅里,更显得撩人。 钟弥怕影响后排刚刚入场的人观影,趴到他耳边小声,“倒不是怕,就有点残忍。肉疼。” 白渽不想她还有这样可爱的一面,悠悠道:“你让我先把手拿出来呗。” 她回过神,这才发觉他的手被自己按在爆米花桶里,不好意思的全都给了他。 白渽只笑眯眯觑她一眼,继续看电影。 倚在宽大舒适的椅子中看了会儿,看到追车的动作戏,钟弥脑海中莫名回放起之前张大伟和江初的那些话。 而后她借着厅内影影绰绰的闪光观察白渽的侧脸,后怕的感觉逐渐漫上胸口,如积石憋闷,难受得很。 想着,她不自觉伸手揽住他的手臂。甚至,怕弄疼他而小心翼翼。 白渽身子一顿,在她意外的亲近中转头。看着3D眼镜后那双晶亮的眸子闪烁,柔声道:“实在害怕的话我们就换一场。” “哪就这么胆儿小了……”钟弥犹豫片刻,小声道。“现实不是电影,以后你恢复好了出任务……能不能别太拼命?” 见他不回答,她的手紧了紧,“答应我,好么?” 钟弥看着愣住的白渽,也不分辨不出他到底什么表情。 良久,才见他唇角弯起。 “好。” 尽管不确定以后怎么样,但钟弥此刻是松了口气的。她获得了满意的答案,索性揽着他的手臂,继续看电影。 刚刚投入些,却听白渽叹气:“真会煽动人呢。” “……” 身旁的影子靠近,钟弥怕他又在外面得寸进尺,微微往后撤了下。可白渽只是贴心地将她的手挪到自己手臂侧边,免得压到她。 他俯身靠近,给了个“我知道分寸”的讨好眼神。 正要说话,一只大手突然从两人中间伸出,紧紧捂住了白渽的嘴,顺便拉开两人的距离。 “臭小子想死吗?!” 白渽反应迅速,掰开对方的手。 钟弥则在那熟悉的声音中惊讶转头。 庄哲胤坐在他们身后,双腿岔开,如火的眼神落在两人面上,像要烧穿他们。 他身边还坐了个乖巧的小妹妹。 四个人在黑暗的影厅里交换不同情绪的眼神,画面…… 诡异又滑稽。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0 12:59:52~2021-07-05 18:5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多加一点可爱、啦啦噜、黑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黑黑 10瓶;45943977 3瓶;啦啦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追到了呢 突然碰见跟小女友约会的庄哲胤,钟弥始料未及。 见这尴尬的局面,想来电影也看不成,四个人便乘坐电梯去停车场。 庄哲胤如刀一般的锋利目光直直捅到白渽身上,能有几百个来回。对方却是满眼只有钟弥,对他这个局外人毫不介意。 这让庄哲胤更生气。 刚走出电梯,他便叫住白渽,“喂,小子,谈谈。” 钟弥伸手扯住要过去的白渽,顺势挡在他身前,“你干嘛。” 见她护着他,庄哲胤的牙都要咬碎了,嘴都没张开便被钟弥打断。 “这么晚了难道不该先送女孩子回家吗?” 钟弥目光所指他身后傻站着的女孩子,庄哲胤才意识到不好办。 他忍了忍,抬手指着她的鼻尖警告:“我今晚要在家里看见你。” “明天开会。回家不方便。” 白渽知道庄哲胤担心什么,喉中蕴了抹冷笑,“放心,我今晚回父母家。” “别跟他解释。” 说完,钟弥扯住白渽的手肘离开。 这是她第一次遇见这种状况,也不清楚庄哲胤会做出什么反应,所以在事情变糟之前……走为上计。 庄哲胤瞪着二人走远的背影,发觉白渽脚步轻快,更是气得冷笑出来。 “嗯……”他身边的女孩知道不该问,可还是怯生生开了口。“这是你......家里那位?” 庄哲胤机械地转过头,叉腰,气沉丹田。 “是我妹妹!” - 第一次约会遭遇滑铁卢,让钟弥十分心烦。 幸好走得快……庄哲胤霸道,白渽执拗,两个人要是呛起来还指不定发展成什么局面。 想来烦躁,速度表上的指针也稳健右摆。 “喂,安全驾驶。”白渽看着她踩油门的高跟鞋,玩笑道。“你不会想让我的锁骨再次被安全带勒断吧?” 听他这么说,钟弥才意识到车速过快,脚上力道松了分。 “对不起,好不容易的约会搞糟了。” “没什么。” 白渽望着车窗外匆匆而过的风景,脑海浮现电影院里庄哲胤似要扑上来杀了自己的眼神,蓦然转头。 “你哥……不会是喜欢你吧?” “什么?” “脱离兄妹关系的喜欢。” 钟弥皱眉,发觉他并不像玩笑,自己心里也慌了方寸,但回想这么多年…… “他不可能。” “为什么?你们不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吗?朝夕相处,不是不可能啊。” 骂人话已经到了嘴边,钟弥还是咽了下去,“只是为人兄长的责任而已。” “但他也是男人。” “所以身边女人才会不断。今天那个,估计从认识到现在都没有24小时。” 没有固定的交往对象……不是更该让人多想么? 白渽见她坦坦荡荡,重新望向窗外。 希望如此。 - 中高层管理会议,钟弥在9:30准时迈入会议室。 在座的部长纷纷侧目,直至她纤细曼妙的身影落座。 庄哲胤一分钟后进来,会议正式开始。 投资影视的赚钱,签约新人去参加真人秀的赚钱,就连中天唯一一位过气的中年男演员都通过直播带货赚了一个亿,每个部门的半年报都漂漂亮亮。 唯独偶练部。 所有人看着偶练部营收的折线图直线下跌,内心幸灾乐祸。加之之前她跟庄哲胤闹掰的传闻,都在等着看笑话。 副总张宁怕庄哲胤不好开口,委婉道:“偶练部虽然是新部门,但这成绩确实……唯一的一笔收入还是徐子谦的片酬,艺人部让给你们的。钟弥啊,要加油了。” 钟弥盯着投影上的折线图,还是站了起来。 “张总,不是我不想。” 她抬起手,将所有欺负过她偶练部的部门一一点名,不用敬语,也不客气。 “我所有可以赚钱的项目都跟他们协商过,没有一个配合的。甚至,连文具和饮用水这种日常必备品人资部都一拖再拖。” 钟弥愠怒的眸光从各位部长面上扫过,直至稍微平复下来,才将手中的笔往桌上随意一撇,环胸冷言:“我的练习生和部员连口水都喝不上,让我拿什么出成绩?” 被点名的部长心虚,不成想钟弥敢在大会上与一众人对着干,纷纷低下头。杨芳更是五指攥紧,仿佛这样就能够坚定住自己的立场。 就在大家不知道如何回怼钟弥时,座上的庄哲胤开了口,“谁能给我一个解释。” 许是某种情绪憋了太久,他眉宇间蓄满乖戾之气,一掌拍到桌上。 “说话!” 钟弥看着庄哲胤难得暴怒的样子,又看了看小人们惧怕的嘴脸,悻悻甩头走了。 她就是要让别人知道:她钟弥只要没做错,即便敢当众折庄哲胤面子,他也依然会向着自己。 那些欺负现在攒着,以后定要一一奉还。 - 回到办公室,大家看着钟弥凝重的面色,上前询问。 她摇摇头,道:“放心,没有因为半年报的事情为难我。咱们之前申请的项目差不多能够批下来,之后肯定会忙,在想要不要招人。” “招人?怕是人资部那边……” “人资部现在不成问题,只是咱们确实没营收,不好再开口。” “没关系的钟部,我们能忙得过来。” “对啊,大不了一个人掰成两瓣儿用呗。” 听见大家这么说,钟弥触动,遇上角落里与自己相视的白渽,更是觉得有了支撑,满心欣慰。 “OK,把所有之前申报的企划都找出来,重新过一遍。”钟弥看了眼腕上的表,笑道。“不过午饭时间到了,等下午再说吧。” 众人欢呼着去食堂吃饭,转头见白渽一动不动,问道:“小白,一起啊?” 白渽哦了声,“你们先去吧,我给女朋友打个电话。” 目送大家说笑走远,他走至钟弥面前,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你不去吃饭?” 钟弥被他逗笑:“乔蕾走了之后我很少去,人太多了,心烦。” “难怪钟部长身材这么好。” “你够了。” “那……出去吃?” “还在上班呀。” 碰了一鼻子灰,白渽习惯了。 钟弥想他最近也帮了不少忙,妥协道:“这样吧。今晚大家差不多得加班,等会儿麻烦实习生订点奶茶蛋糕犒劳大家,顺便给我带个面包就行。” 话音刚落,一道黑色的身影步入偶练部大门。 庄哲胤抬头,目光遇上白渽,霎时眉头锁紧。 他刚刚在大会上发了通火,想着钟弥受了委屈,找她聊聊,不成想又见到了这个小子。 “你怎么在这。” 白渽无视他不善的语气,抽出工作证:“实习生。” 那模样真的很欠揍。 “什么?”庄哲胤瞪他,随即将目光落在钟弥身上。“你给整进来的?” 钟弥瞥眼白渽,觉得没法解释,干脆转移话题:“你找我?” 庄哲胤走过去,双手不由自主叉腰。余光里都是白渽突兀讨厌的身影,可想着还是定定心,对她道:“之前让你受委屈了。” 钟弥侧头:“习惯了。” 她其实很想问他为什么气这么久,可碍于白渽,并没多说。 庄哲胤是知道她没消气的,但有‘第三者’在场,不好说话,便两步走到白渽面前,冷冷凝视。 两个人身高差不多,庄哲胤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成熟大气。 白渽也丝毫不逊,白色休闲衬衫看着干练笔挺,身高略高他一点。 目光往来,庄哲胤舔了舔后槽牙,先开口:“你不是受伤了。” “休养期,找我哥托了关系进来的。” “因为钟弥?” “是。” 迎着白渽桀骜又不甚在意表情,庄哲胤不由冷哼出来:“小子,你很得意嘛。” “没有。” “你要记住她是我妹妹,好不容易养大的。” 白渽似乎觉得这句话无聊得可笑,“也是我女朋友,好不容易追来的。” “?” 钟弥愣在原地,听两人这番幼稚的对谈,一时脑子都不会转了。 他们在干嘛? 她想上前拉开,正巧庄哲胤气极转头,“你认真的?” 他的目光中有那么些不可思议和嘲弄,反手指向白渽,仿佛就差一句:‘就这?’ 钟弥顿时有种被夹击、牵扯的感觉。目光与白渽对上,心中的坚定慢慢浮出。然后点头,清楚嗯了声。 白渽浅笑,心下高兴。 而庄哲胤眉眼失落,有点莫名的不甘心。 两秒后,他骤然抬手,拽住白渽的领子。 “哥!” 庄哲胤阴寒冷傲的眼神摄人,似要将白渽扒层皮。然后再次揪着他的领子往自己脸前拉扯,咬牙切齿:“小子,要是敢让我妹妹伤心,断的可就不止一根锁骨了。” 白渽原是来了脾气,抬手抓住他的手腕准备反击,但听完他的话,眼风中的凌厉散去,继而迎着他告诫的眼神,一字一顿:“放心。你没那个能力,也没这个机会。” 钟弥现在哪顾得上白渽说了什么,怕他们真动起手,忙钻进两人中间。 庄哲胤被推开,故作姿态地插着裤袋,眼神游走在面前的一对小情侣,心里骂骂咧咧。 他妈的,怎么有种输了的感觉。 疼爱这么多年的妹妹突然就被人拐走了…… 还是个臭屁的死小子! 妈的! 憋闷半天,庄哲胤还是克制住挫败的感觉,严肃道:“我约了爸吃饭,你去吗?” 见钟弥顾及着白渽,他更烦躁。 “算了吧!” 走了两步,庄哲胤又折了回去:“还有件事。” 他顿了顿,似有难言之隐。 “偶练部再这样下去的话,会被解散的。” 钟弥眉心一跳。 “一年了,偶练部没有成绩,很难交代。” “哥,我们不是没有成绩,而是没办法。况且一个个还不具备出道的能力,我总不能随便推出一个组合吧?” “我知道。”庄哲胤安抚她,还是道出实情。“但董事会不看这些。如果年末再交不出个赚钱的组合……爸也保不了你。” “哥……” “偶练部解散,你们何去何从两说。那些练习生就真的荒废了。他们跟中天有五年死约,不交巨额的违约金,就什么都干不了。五年,他们有多少个青春?” 庄哲胤看着混乱的钟弥,又投了个颇具深意的目光给白渽,留下句冷冷的话走了。 “你好好想想吧。” 第63章 追到了呢 一整天,钟弥都在想练习生的事情。 艺人部投来橄榄枝,说最近某著名电视台制作的偶像选秀节目正在招募,可以帮她送一个孩子去参选。 随后大家便围着这件事情商议起来。 张峻豪:“钟部,这是个好机会啊。你把咱最优秀的孩子送过去,再走走后门,肯定能出道。” 王凯:“不是出不出道的问题,而是他能走多长远的问题。况且派谁去参加合适?让余知睿或者毕杰这种Ace去,咱们自己的团谁带?派弱一点的孩子去,年龄太小,实力不足,肯定是陪跑,让人看笑话。” 张峻豪:“可是偶练部现在缺的是收入不是嘛,无论这个孩子能不能出道,都能小赚一笔。” 关琴:“我也觉得还不是时候。” 王凯跟关琴持有保留态度,张峻豪却十分支持。 白渽懒懒地斜坐在椅子中,听几人争论,觉得好没意思,之后目光转到钟弥身上。 她杵着手深思,似乎在这氛围之外。 “钟部,你怎么看?”关琴问道。 钟弥回神,将手里之前大家做好的项目放到桌上。 “先把可视电台做了吧。” 这个项目类似广播电台,除了可以通过调频收听,也可以通过官方微博观看演播室里的实时直播。 内容就是听歌、聊天,分享生活。 主持人选了柯云飞和殷楚源,一个学霸,一个话痨,化学反应满分。 至于收益,除了直播平台里粉丝的打赏,更多的是各类软性广告的植入。 只要有收入,偶练部就有底气,也能够支撑下去。 想来生气,若不是被其他部门恶意限制,这个项目几个月前就施行了。 钟弥恼恨低咬紧牙,莫名怨自己没能力。 不然也不能落到这么紧张的地步,害得原本可以缓慢推进的企划都必须加紧。 - 转眼又一周,综合多方参考,偶练部终于拟定了预备出道的名单: 余知睿——00年生,20岁,领舞; 毕杰——00年生,20岁,rapper; 柯云飞——02年生,18岁,主唱; 徐子谦——04年生,16岁,副主唱; 殷楚源——02年生,18岁,副领舞; 曹清文——05年生,15岁,副rapper。 一共6人,大方向和定位差不多了,现在只看公司给多久时间了。 钟弥好不容易安抚了暂时不能出道的练习生,不成想这6个人磨合得烂透了。 舞跳不齐,歌唱不好。 所有导师都摇头,说这种水平出道困难。 然而最令人费解的是:单独来看,每个人分明都很有实力,考核成绩也都挺高。 找不到原因,钟弥想着未来孩子们的出路,头都要炸了。 本就焦头烂额,公司又给了她新的难题。 ——空降一名练习生,直接进了出道组。 这位练习生叫李贤,01年生,19岁,爷爷是中天娱乐的第三大股东,家境殷实,当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公子。 李贤早前是准备在韩国出道的,但后来因为那边的练习生制度过于严苛,对待中国成员在佣金分成上有些不公,他爷爷便将他从韩国的娱乐公司赎身出来。 之后就硬塞到中天。 钟弥在会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原是想拒绝的,碍于自己爸爸的关系不得不听从。 所以说,这世界上没有不能走的后门。 如果有,那肯定是关系不够硬。 报道那天,所有人看见李贤都忿忿不平。 他梳着一头白亮的银毛,单眼皮,说不上帅到让人过目不忘,但还挺有韩国男团那股子劲儿的。 待人接物的样子有点傲慢,又有点理直气壮。 仿佛那是生来的优越,也是他去韩国积累后的资历。 钟弥知道大家不喜欢他,但偶练部最近忙得天地不着,便也没顾得上。 好在学霸x学渣的可视电台《叮叮当当》收视率不错,也签了几个软广,不然钟弥真的牙都得磨成小铲子。 开过大会回来,钟弥暂时卸下重担,杵在茶水间发呆。 近来的疲累让她大脑空白,像过载的机器,已经失去了运作能力。 茶水间内残留着咖啡醇香,缥缈的,淡远的。紧接着一声轻唤响起,扯回了钟弥出走的思绪。 “喂。” 白渽环胸倚在茶水间门框,一身少见的黑色装扮显得他清明不已。 “钟……部长?” 钟弥条件反射地应了声,很快意识到这人在与自己玩笑。见周围没人,问道:“怎么了?” 白渽怏怏吐息,再看她的目光竟带了分感动,“你终于看我一眼了。” “……哪那么夸张。” 钟弥无奈苦笑,随即便见他走来,退了没有三两步,就被他堵在柜台与饮水机间的缝隙里。 “白渽。” 她视线望向门口,还是被他俊逸的面庞扯回,最终抬手,温柔的掌心落在他胸前,轻轻一推,以手臂的距离明确界线。 “在公司。”她小声口语。 只见白渽身子转了180度,后撤一步,插着裤袋依到墙上,中间与她隔了台饮水机。 随后悻悻抬眸,给了个‘这回可以了?’的眼神。 钟弥觑着他略显憋闷的侧脸,想起他方才的话,后知后觉好像冷落了他也觉得理亏。她向外探头,确认没人,小声说道:“晚上一起去吃个饭呀?” 见白渽毫无反应,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肩。 白渽斜眼瞥她,羽睫铺下,有那么些散漫。 其实他挺不高兴的,原以为近水楼台,恋爱能更顺利些。 却是他天真了。 谁想到横在他们中间的不是距离或第三者,是钟弥要强好胜的性子。 但他又理解她的心情。 与其说是想证明自己,不如说是怕辜负了那些孩子的青春。 他喜欢她温柔的内心。 即便不善表达,看着难以亲近,但确实是个细腻体贴的人。 特别是此刻趴在饮水机上用示好的眼神注视自己的钟弥,白渽如何气得起来。 他在心里冷哼一声,笑自己好哄。 “吃什么。” 钟弥松了口气,抿唇展笑:“听你的。” 白渽转过身,手肘杵在饮水机上。他看着她,眉眼拂过轻微的无奈,要说话,突然手机响。 瞟了眼白浅的来电显示,烦闷地皱了皱眉。 恰好关琴来茶水间换茶叶,钟弥忙拿过柜台上的杯子,装作接水。 难得温昧的气氛就这么乍然散去,惹得白渽语气恶劣。 关琴不由瞅他一眼。 “不去。” 白渽跟白浅打电话的时候一向是不耐烦且简短的。 钟弥看着冷淡回复的白渽,不知道白浅又跟他磨叽些什么。 白渽一只手杵在饮水机,另一只手举着电话,偶的抬眸,刚好落在钟弥面上。他微眯眼,似想到有趣的事,清楚的哦了声。 “带女朋友去行不行?” “?” “晚上见。” 钟弥正好奇白浅怎么回事儿,忽的听关琴八卦,“小白,下班有约会呀?” “嗯,女朋友今天……应该不加班。” 白渽最后几个字格外重,落进钟弥耳朵里清晰无比,分明是在施压。 “哎呀,一看就是热恋。” “希望如此。” “咦?怎么这么说?” “因为……”白渽拖长声音,兴趣盎然地转向一旁的钟弥。“跟我们钟部长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 关琴回头瞅了眼愣住的钟弥,嗔笑道:“你这胆子挺大啊,连我们钟部都敢调侃,没大没小的。我们钟部多好啊,刀子嘴豆腐心,可爱着呢。” 钟弥牵扯嘴角,被平时朝夕相处的下属第一次这么夸赞,莫名害羞。 关琴似乎也觉得自己说多了,忙走开了。 茶水间顿时又只剩下她跟白渽两个人。 钟弥见他意气洋洋的,好奇道:“等会儿是要去哪?” “见个家长。” 迎着钟弥惊讶的表情,他又谈谈补充。 “长兄为父。” 原来指的是白浅。 钟弥点头,笑着允了。想来跟白浅也是很久没见了,这次顺便可以多请教他些事情。 白渽:“不过,你穿这身可不行。” 钟弥扫了眼自己身上的蓝白条纹的连衣长裙,疑惑问他:“为什么?” “太温柔了。” 白渽转身离开,路过她身旁的时候刻意低声在她耳旁。 “不够坏。” 钟弥愕然,随即端了杯子,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办公室。 她刚坐下,手机蓦地响了。 ‘八个浓缩’先生发来了一个定位。 PT Night Club. 【钟弥:?】 钟弥满目不解,又收到一条颇具嘲笑意味的文字。 个浓缩:没去过吧,乖乖女。】 - 为了安抚白渽的小情绪,钟弥决定今晚不管不顾的放肆一把。 她站在衣柜前扫了眼,掏出两件衣服换上。 因为去的是夜店,喝酒是肯定的,所以钟弥没有开车。 抵达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 刚下出租车,钟弥便被面前这家夜店的外装吸引了目光。 不同于沿路看见的那些霓虹闪烁的夸张的装修,这家店的招牌只是单纯的冷蓝色。单色的灯光落下,结合刚硬的英文字体显得充满了未来科技感。 仅如此,便觉得是家有格局的店。 门口熙熙攘攘,着装各异的人穿过,或华丽或夸张,唯一道欣长的白色影子吸睛。 白渽穿了一件白色牛仔外套,内搭一件白T,下身是白色的直筒牛仔裤,裤腿折了两道,再是经典款的白色休闲鞋。 甚少有人会将简单至极的白色穿得这般耀眼。 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映在面上,从分明的眉眼、英挺的鼻,再至自然扬起的唇角,无一不让过往的女性侧目。 有女生上去搭讪,白渽也只是抬手拒绝,礼貌又不失疏离的牵扯嘴角。 说实在的,钟弥反而觉得那副样子很勾人。 两分痞,三分坏,五分迷惑。 啧,就是没一点刑警的样子。 见两个女生抱憾离去,钟弥走上台阶,玩笑靠近。 “你好,认识下?” 第64章 追到了呢 白渽应声抬头,见是钟弥,冷哼一声。 这人还真是不会搭讪,连句万能的‘小哥哥’都没有。 不过钟弥这种漂亮女生还需要搭讪别人?别让狼盯上了就好。 他缓过神,而后打量她今晚的装扮。 钟弥穿了件七分袖V领衬衫,内衬白色抹胸,下身一条高腰豹纹短裙。 让人意外的是她没有穿高跟鞋,只是简单的小白鞋。 这确实摆脱了她平日在公司里温柔商务的风格,结合稍明艳的妆容,显得率性中带了性感。 “够坏了吗?” 但这副试探的小表情,傲娇得让人想笑。 白渽扬眉,不予评价,牵过她的手,大方走进店内。 穿过一道细细的走廊,尽头是一身黑色西装的服务生。他们帮忙推开双扇大门,迎面便扑来鼎沸的音浪与人声。 钟弥有点不适应,稍稍侧头。 夜店这种地方她是知道的。尽管第一次来,但之前也曾在庄哲胤的电话里感受过那澎湃喧杂的氛围。 此时看着四周欢跳的人群觉得神奇,难免多驻留了目光。人们随着音乐摇摆身体,恍若置身忘我之界。 白渽牵着钟弥穿过人群,期间小心翼翼,生怕她被人磕到碰到。直至看见不远处VIP卡座里翘着二郎腿的白浅,才对她示意。 钟弥看过去。 白浅今日身穿一件黑色花衬衫,领口敞开几粒扣子,牛仔裤。 相比白渽一头打理随意的偏分,白浅将全部头发都顺到脑后,偶有几撮头发撇下,显得利落霸气。 他今天没有戴眼镜,远远看着,眉宇间真的和白渽有几分相似。 论谁都看得出是对神仙兄弟。 “喂。” 白渽如常打招呼。 白浅转头,看见他身旁的钟弥哇了声,然后盯着他们紧牵的手,随即笑开。 “好久不见了。” 觉察到他的笑容里带了些诡秘,钟弥回想之前种种,难免有点不好意思。她随白渽落座,也玩笑,“差点没认出来。” 四周嘈杂,白浅没听清,俯身过去,“啊?” 白渽坐在两人中间,插口,“说你不正经。” 白浅似信非信地切了声,端起酒杯饮一口。 此时高高的舞台上DJ喊麦,制造一浪又一浪的鼎沸。 钟弥被吸引了目光,看着DJ台后面戴着耳麦沉浸在节奏中的女生,问白渽:“圆圆?” 白渽点头,她又看回去。 圆圆一头浅色长发,在绚烂的灯光下分不清具体颜色。 她瘦瘦小小的,身穿一件长袖卫衣,下半身只是一条牛仔短裤,马丁靴,看起来又甜又酷,随性不羁。 再看白浅满目憋不住的爱意,钟弥讪笑。 立在一旁的服务生为两人兑好酒水,放在面前。 钟弥见白渽看自己,会意,端起来品了口。 只是很简单的洋酒兑柠檬茶,不烈也不涩,不难喝,但在她多年的品酒经验里......不算好喝。 见她不尽兴,白渽嘲笑:“怎么?酒鬼小姐。” 钟弥睨他一眼,却见他单手开了罐雪碧,“你不尝尝?” 白浅这回听清了:“他不喝酒。” 钟弥顿住,回想认识这么久,好像......确实没见过白渽喝酒。 “当警察的职业病吗?” “不是。”白浅端起酒与她碰杯,揶揄道。“酒品不好。” 钟弥来了兴趣:“怎么个不好法?” “会变得……”白浅似乎在回想,笑得愈发嘲弄。“特别可爱。” 白渽抬手在他肩上捶了拳,疼得白浅龇牙咧嘴。 可爱? 钟弥打量白渽阴沉的脸色,默默思忖。 她见过他挺多样子,然而‘可爱’这个八竿子远的词……真想象不出白渽会怎么诠释。 她刻意拿起原是他的酒递过去,笑眯眯哄骗:“尝一口?挺好喝的。” 白渽盯着脸前的酒,又慢悠悠抬眼瞅她。而后瞥笑,拿过酒放下,转头到她耳边吐出两个字。 “做梦。” 诱骗计划不成功,钟弥心里嘟囔扫兴。 三个人在嘈杂的环境中闲聊了几句,圆圆介绍接下来的表演节目,然后将舞台交给了别人。 她跑过来,扑进白浅怀里,捧着他的脸亲了几口。像一只旁若无人的啄木鸟...... 钟弥见到这幕,瞥眼白渽,而他只是习以为常的样子。 兄弟两个果然是有些温差的。 圆圆放开白浅,这才发现沙发的另一边有人。她下巴微扬,笑着与白渽打了招呼,随即看向钟弥,“那个磨牙的小姐姐?” 钟弥愣了下,反应过来这是在说自己,哭笑不得:“你好,圆圆。” “你可真漂亮。” 闪烁的灯光中,圆圆的小脸儿清晰起来。许是要登台的缘故,她的妆有点浓,韩系小烟熏。但那之下,五官是清秀且纯美的。 性格也挺大方,不装假不做作,还会一直坐在白浅腿上撒娇。 钟弥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孩。 更加令她意外的是白浅,完全一副被吃定了的样子,也难怪林瑜会不放心。 她轻轻晃着杯中的冰块与调酒暗笑,抬头发现白渽在观察自己,“干嘛?” “你在笑话他。” “没有。你别乱说。” 白渽显然不相信的扬了扬眉。 钟弥忙换了话题:“他们在一起多久了?” “两年吧。” 两年? 白浅今年33岁,算圆圆跟周迩一样大,年龄差可是八岁。而且两年前圆圆不过是二十三四的小姑娘,合着白浅那个时候就下手了? 许是看出了钟弥的心思,白渽与她相视:“是不是忽然对我哥有了新的认识?” “有点……但,恋爱自由嘛。” 闪烁的光影里,白渽意味深长地嗯了声。他垂眸于手中的铝罐雪碧,睫毛铺下一层隐秘的心思。 恋爱自由?她竟然还知道。 - 这场‘家长’见得钟弥有些尴尬。 她不会玩儿酒桌游戏,话也不多,似乎是因为年龄的原因,连圆圆抛的梗都接不住。 钟弥坐在一旁赔笑,忽然觉得自己与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仿佛是刺激、有趣、新鲜的反义词。 难怪之前白渽吐槽她像块金属。 好在白浅与圆圆并不介意,甚至觉得她正经得可爱。 酒过三巡,圆圆兴奋起来,拉着白浅去舞池跳舞了。 宽大的卡座里,就只剩白渽跟钟弥。 舞台上一个以黑色方巾蒙面的舞团跳着热血齐舞,踏着浓重的鼓点将气氛推至鼎沸。 一曲舞罢,台下观众或欢呼或雀跃,十分留恋。 钟弥撑手看完表演,不由也献上掌声,然后在想自己即将要出道的男团什么时候能有这种水准。 又两个节目结束,音乐转换为舒缓的R&B,给了众人温存的氛围。 钟弥往日的酒量还行,两杯调酒下肚,意识很清醒,只是微微昏沉。 店内的空调开得很低,对于舞池中的人来说是舒适惬意的,但对安静坐角落的客人就显得有些失调。 她下意识抱着手臂,没等靠后,便觉得身上一重。 白渽将自己的外套罩在她身上,顺手帮她掖下裙边,凉凉的指尖不经意滑过她的肌肤,而后一顿,移开了。 钟弥怔了秒,感受外套内余留的体温,抬眸看他。 也不知是不是眼花,白渽看似刚正的侧脸拂过一抹难得的害羞。 细想与白渽认识这么久,在一起也快三个月了。 自从白渽进入偶练部当实习生,之前滞后的工作全部提上日程,几乎每天下班都很晚。 加之他现在回家住,林瑜看得紧,除了白天能够暗戳戳地聊几句......几乎没什么接触。 感叹时光匆匆,钟弥也反思过。她对白渽……确实有些忽视了。 桌上的手机亮起,钟弥见是翟宁宁的微信,手伸出半路又收了回去。 白渽纳闷瞅她:“不回吗?” 钟弥双手插进外套袖子,还长出一大截,小手抖了抖,“好不容易出来放松放松,不谈工作。” 白渽对此甚是惊异。 片刻,他看着缩在自己外套中的她,心下无限温软,“要回去吗?” “没事,别扫兴了。” “人家两个也根本不在意咱们。我看你有点累了,回去休息吧。” 听他体贴,钟弥更是觉得歉疚。她想了想,撑手笑了:“去别处溜达溜达怎么样?” 其实她想说的是“我想跟你单独相处一会儿”,可惜话到了嘴边又变了味道。 不过白渽似乎对这提议已经很满意,牵起她的手,给了个‘走吧’的眼神。 钟弥的手隔着外套袖子被他握住,还是感受到那暖暖的掌心。她瞄着身旁白渽俊逸标致的侧颜,手上也紧了一分。 灯光昏暗暧昧的氛围中,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忽然想拥抱他。但见四下人多,理智胜于感性,还是作罢。 踏下卡座的第二阶阶梯,偶的目光扫过人潮,脑海中传来延迟画面。 钟弥下意识停住脚步,重新看过去。 忽明忽暗的彩灯之下,余知睿扯下罩住半张脸的方巾,侧脸逐渐清晰。 第65章 追到了呢 钟弥长久盯着对方,直至确认他就是余知睿,心底涌上股怒意。 看余知睿这身打扮,定是方才群舞之中的一个。可无论他什么原因出现在夜店,对于一个即将出道的偶像来说绝对是负面新闻。 钟弥神情紧绷,脑中瞬间过了许多,还是朝着他的方向走过去。 然而店内昏暗,脚下一滑,若不是白渽反应快将她扶住,整个人就跌到地上了。 钟弥勉强站直,尽管脚腕生疼,还是惦记着余知睿。只是再看过去,他已经消失在芸芸人群中。 “小心点。” 耳边传来白渽的提醒,钟弥这才俯身揉了两下自己的脚腕。 崴得不轻,动一下都疼。 白渽重新扶她回到卡座坐好,单膝蹲下,查看她的情况,“扭到了?” 他的嗓音在舒缓柔和的音乐中显得格外厚重,如果不是没有理由,钟弥甚至怀疑他在生气。 她轻轻回应,被他摸到脚踝的时候不禁嘶了声。 白渽这才抬眸看她,面上担忧且无奈,更奇怪的是恍若压抑着愠气,十分冷峻严肃。 还是觉得她扫兴了吧...... 毕竟现在哪也去不成了。 钟弥也觉得祸不单行,苦笑迎他,之后不自觉在人群中搜寻,再没找到余知睿。 她琢磨着,想给翟宁宁发微信让她解决,正拿出手机,又想起自己说过将工作放下的事。 犹豫片刻,还是收了回去。 白渽将她一系列小动作看在眼里,眸光微敛:“回家吧。” - 两个人搭乘出租车回家,路上全程沉默。 白渽自刚才钟弥崴了脚便不怎么开心,耷拉着眼睑一直冷视。 钟弥搞不清楚原因,任由他默然将自己送到家门口,觑着他:“要......进来坐坐吗?” 白渽转身走了。 钟弥觉得莫名其妙的,很快定定心,想来罢了。 她认为白渽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跟自己生气,何况崴到脚的是她,也不是故意破坏约会的。 但想起余知睿,钟弥忙给翟宁宁打了电话,要她喊他赶紧回家。 直到翟宁宁回复了个OK,她才松了口气。 希望不要在出道前搞出任何负面新闻。 钟弥卸了妆,简单冲个澡,然后借着洗手间的灯光观察自己的脚。脚背侧面靠近脚踝的地方有点肿,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疼。 她咬牙慢慢移动出去,竟然还在庆幸自己没有穿高跟鞋,否则伤得更严重。 没走两步,钟弥看着客厅沙发上端坐的白渽愣住。 “......你不是回家了吗?” “我今天就搬回来了,跟你说过。” 白渽换了身轻便衣服,微微侧目,像在控诉她不关注自己。想想算了,他拿起茶几上新买的药油,对她摆手。 “我帮你揉揉。” 钟弥打量他的神情,走过去坐下。 白渽握住她的脚腕,让她踩在自己腿上,然后倒了两三滴棕色的药油,以拇指在她脚踝处肿起的地方轻轻拨弄。 钟弥原有些不好意思,但见他揉得认真,咬唇忍住疼,继而心里感动。 白渽总是在以自己的方式照顾她。即便此刻看着有几分情绪,但待她依然温柔。 钟弥觑了会儿白渽低垂的面颊,想想还是问道:“你在生气吗?” 白渽手上一顿,再按下去的力量蓦地重了些。 “哎。”钟弥没忍住疼,抽回腿。“你轻点儿。” 她难得娇嗔,白渽心中的憋闷退散些许。 钟弥歪头,见他还是兴致不高,“到底怎么啦?” “我对你来说是什么?” 她顿住,诧异他的发问,也认真琢磨如何回答。 不久,她小声道:“很重要的人。” “有多重要?” 钟弥羞于说直白的话,转而比喻。 “如果我的心是一颗苹果,其中有一半要留给我自己,思考、生活、成长。还有四分之一留给了形形色色人,亲友也罢,过客也好,拥挤又复杂。而最后剩下的四分之一......想留给白警官。” 她知道他控诉什么。 “可是你一个人占据这四分之一,显得有些空荡。不巧在我还是个无趣的人......所以需要时间慢慢填满。我知道最近忙着工作忽略了你,但我也有心跟你出来玩儿了不是么?” 白渽沉声,看着面前温声软语的她,反倒显得自己太小气。他专心于她细嫩的脚,继续拨揉,“知道了。” 知道了? 钟弥不免疑惑。这是什么意思?她的回答太隐晦了么? 脚踝处的药油随着轻柔的按摩渗入肌理,天然的草植功效显著,疏散开疼痛。 白渽手法娴熟,想是经常受伤,久病成医。此时额前碎发垂下,遮住些许心思,而后脑海不由自主闪过零散的片段。 其实刚刚在夜店,白渽顺着钟弥的视线看见了余知睿。 她在茫茫人群里捕捉到了那个人,让他觉得嫉妒。 本能一般的,生气又嫉妒。 余知睿...... 在白渽眼里,那家伙居心昭然若揭。 可钟弥太专注于工作本身,分明,又迟钝。 做什么都很聪明,唯有对待感情无比迟钝! 白渽忽然觉得,他这辈子的不自信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了。 揉得差不多,他盖好药油的盖子,扶起钟弥:“感觉怎么样?” 钟弥试着活动下脚腕,确实觉得没那么疼了。 “好多了。谢谢。” 听她客气,白渽更是心气不顺。他若有所思地瞅她两秒,转身就走,“你好好休息。” 钟弥见他面色依然阴沉,怕他还在因自己的冷落而生气,不知所措中拽住他的手臂。 “再......陪我一会儿。” 一块金属的自我反省,大概就是用最生硬的方式、最模棱两可的语气,说哄人的话。 白渽身子一僵,慢慢转头瞅她。 深夜静谧,屋内浅黄色灯光散开,将事物摆设都罩上一层薄薄的柔光。 一对身影相顾,看似亲近,却各有所思。 钟弥晚上喝的酒也消耗得差不多,此刻更多的是不解。 原本今晚挺开心的不是么,她除了有点不合群之外......也没说错什么话啊。 正当她觉得谈恋爱好难的时候,身旁的白渽终于有了动作。 他俯身拥她,下巴抵在她肩头,贪恋中双臂用了分力。 “那你说句喜欢我吧。” “......” 钟弥在他怀里一滞,知道这人故意给自己出难题。但嘴里鼓捣鼓捣,就是说不出口。 她轻手环住他的腰,贴到他肩窝装蒜。恍惚中发觉这样难得的亲密……由始至终,屈指可数。 偶的鼻尖碰到白渽左边锁骨,钟弥看过去,发现锁骨处凸起一块,有些平整。她抬手,抚过他的锁骨上的那道刀口。薄薄的皮肉内,钢板的硬度很清楚。 “疼吗?” 她抬头问他。 白渽垂眸看了眼,听她避重就轻,也罢了。他摸了下自己的锁骨,讪讪道:“希望拆钢板的时候,医生能反着给我来一刀。” “为什么?” “这样我就有一道X形的疤了。挺酷的。” 钟弥怨他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想起白渽如今恢复得不错,高兴,也不高兴。 高兴的是他能够恢复健康。 不高兴的是,他回到刑侦队,自己会无比担心。 她趴在他肩头细思,享受亲密关系带给自己的富足感,忽然觉得站久了脚腕疼。 “白渽......我有点疼。” 白渽听她说疼,真的放开手瞅了眼,见脚踝还是有些红肿,“谁让你专注在别人身上,不看脚下。” “余知睿出现在夜店,万一被人发现大做文章......” 话说了一半,钟弥终于觉查出不对,看向他的目光带了试探:“你......也看到了?” 白渽:“嗯。” “......” “挺伤自尊的。” “嗯?” “平日对我就像个普通职员,看见那些练习生就眼睛发光。”他垂眸瞅她,嘴角不满的撇到一边。“不知道还以为你喜欢他。” 钟弥听完这串连续的控诉,回想之前跟余知睿在警局录口供的事,恍然明白为什么白渽忽的就变了脸色。 她咬唇偷笑,心里轻松不少,然后抬手去搂他的脖子,“白警官这是吃醋了?” “对。”白渽大方承认,甚至连她要说什么都一清二楚。“不要跟我说他是你的练习生。这不是理由。” 原本糊涂的心事被解开,钟弥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她瞅着孩子气的白渽,落在他脖颈的手顺了下他的头发。 “你看看你,就这么点小事儿,直说不就好了。” “小事儿?” 白渽无可奈何,被她摸头哄弄,所有气都消散了。 “OK,我小气。” “谁又没说你什么。你也知道那是我的工作,我把他们当做孩子看。” “那我呢?” 钟弥才不上当,“我之前回复过你了,好话不说第二遍。” 白渽是彻底气笑了。 他看着眼前抱着自己脖颈哄小孩似的钟弥,喜欢得毫无招架之力。而后幽深的视线在她面上游走,双臂勾住她的纤腰,往自己怀里一揽。低头,清明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两人鼻尖不过分寸。 钟弥撞进他怀中,上半身被紧紧箍住。他的胸膛坚实温暖,就这样将她降服了。 相恋的默契大概是‘你靠近,我闭上眼睛’。 但......他没继续。 钟弥疑惑地睁开眼,正撞见他坏笑着瞅自己,随后便听他不疾不徐地开口,“姐姐,我哪里不可爱?” “?” 钟弥凝视他,疑惑多于害羞。如若不是偶尔想起,她还真的忘记这人比自己小三岁。 至少从心智或者身高体型,他都不像。 哪里都不可爱! 回想他方才那句姐姐,钟弥莫名觉得身子都麻了。这种叫法倒是新奇,可无论怎么看,白渽这副迷蒙的表情也不像撒娇。 倒像有所企图。 “姐姐,怎么不说话?” 白渽再次在她耳旁缓慢低唤,口息扑在耳廓更是酥痒。这次两个字撞进心里,暧昧发酵,让钟弥慌张不已。 他他他.....是不是有毛病! 她抿紧唇,想从他怀里出来,“你干嘛?” 白渽双臂用力,也不让她躲,像是‘执刑’般的固定住,好整以暇地垂视:“刚刚在PT不还调戏我呢么?” “我哪有?” “想哄我喝酒。” “......” 钟弥理亏,竟然忘记了警察都拥有强大的记忆力。 她斜他一眼:这家伙肯定对‘可爱’有着什么误解! 钟弥的手落在腰间他绕着的手臂,本要挣开,但对上他乌黑的眸子又不自觉收敛了。 两个人在寂静的客厅内相拥,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白渽凝视怀里的钟弥,玩笑褪去,目光愈发深沉。某个想法晃过,盯着她红润的唇,柔声询问:“我今晚可以留下吗?” ------ 作者有话要说: 余知睿的事情不会在正文里写得太详细,有机会会考虑给他个番外的~ 谢谢等更。 第66章 追到了呢 “我今晚可以留下吗?” “......” 钟弥在他低哑的发问中彻底僵住。 不合适吧?太快了吧?有点...... 然而,即便她脑中无措的胡思乱想再多,终是抵不住一个小警察的正直。 他真的只是留下,再无其他。 钟弥此刻盘腿坐在卧室床上,看着床下打铺盖的白渽,满脸困惑。 “你......确定要睡这儿?” 白渽整理着被子,头也不抬,“不然呢?” “......其实,睡隔壁跟睡这里没区别吧?” “想听你磨牙。” “哈?” 钟弥发懵,恰巧白渽转头。他观察她的表情,悻悻一笑。 “哦,你失望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钟弥捏紧怀中松软的抱枕,看着同样盘腿坐在地上的白渽,一声不吱。 说多错多。 白渽双手撑在膝头,宽大的领口在脖颈垂荡,隐隐约约露出深陷的锁骨,“你要是准备好了,我随时奉陪。” 钟弥斜了眼他坏笑的嘴角,抬手关掉床头的台灯。 十几平米的卧室内,霎时安静下来。 床边的地板上,白渽铺了两层被子,然而地板坚硬,躺下的时候还是传来翻动的声音。 钟弥定定心,从不久前的亲昵中抽离,盯着昏暗的天花板发呆。想了想,她问他:“万一我后半夜磨牙,把你吵醒了怎么办?” “没关系。” “可是真的挺吵的。” “就当提前习惯好了。” 提前习惯? 钟弥在黑暗中失语,干脆盖好被子,看了眼窗帘缝隙透入的冷白月光,又坐了起来。 “要不你去客厅睡吧。” 白渽枕着单臂,无奈看向她的暗影:“别操心了。” “地上凉,你的锁骨刚好点。” 听他不回话,钟弥又默默躺了回去。 这感觉怪怪的。 两个人身处同一空间,各自望着天花板发呆。 思索中,她昏昏沉沉睡去,再睁眼已经是第二天。 钟弥迷糊地眨眨眼,想起床下的白渽,翻身却发现被子已经叠好了。 走出卧室,家里空荡荡的,也不见他的身影。 打电话,对面一直是忙音。 她扶着门框,呆呆看着寂静的客厅,意识里某种深远的感觉翻涌,霎时间难受得要命。 那是被遗弃的感觉。 这让钟弥想起妈妈。 她离开的前一天也毫无预兆。醒来却人已不在。 瞎想什么。 钟弥收起情绪,走去洗漱。 等她再出来,看见餐桌前端坐的白渽,顿时觉得庆幸。 一颗心犹如荡秋千,此刻归于平静,倒显得刚才的失落矫情。 白渽搭一只手在旁边的椅背,懒散撑额,另一只手握着超大杯的冰美式,看那深黑的颜色,必然是整杯的浓缩。 他慢悠悠吸了口,示意钟弥过去坐,“出去一趟,买了早饭回来。” 钟弥默默走过去,尽管脚腕还有些疼,但行动自如。她看着白渽拿出的三明治和咖啡,面上尴尬。 “我磨牙......吵得你没睡好吧?” 白渽笑而不语,依然模棱两可的样子,睨了她一会儿,“腮帮子疼吗?” “......” 钟弥还真的抬手揉了揉。 白渽撇笑一声,将三明治递给她,“还没学会做饭,所以就先吃买来的吧。” 钟弥细嚼慢咽:“我会做啊。” 她指了指冰箱。 “家里有食材。” 他哦了声,没继续说下去。 笨死了。 谁要你做。 - 吃过早饭,差不多到了上班的时间。 近来偶练部忙碌,所以钟弥又调整回上午上班。 她习惯出门前将垃圾都收拾好扔掉,走去厨房,偶的发现垃圾桶里躺着几个破碎的煎蛋和零散的蛋壳。 它们或半熟或焦糊,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约五六个。有的蛋白里,甚至搀着蛋壳碎。 细想最近自己没有下厨,钟弥转头看了眼立在客厅等自己的白渽。 看来这些个失败品,是他早上的成果了。 她拎着垃圾,来到电梯前才偷偷看他。 “你早上煎蛋了?” 白渽身子微僵,侧脸拂过一抹心虚,但他憋住了。 “嗯。”他想了想,“做饭好难。” 钟弥笑他:“那你想吃跟我说呀。” 他侧头,转移话题:“今天我开车吧。” “你的肩膀能行吗?” “没问题了。” “那你等会儿要是不舒服了就换我。” 白渽无奈嗯了两声。 那表情像在应付林瑜,又多了分心甘情愿的迁就。 - 来到公司,两个人前后脚下车。 等再到偶练部办公室遇见,装作不熟的重新打招呼。 钟弥兀自叹笑,觉得他们两个还真像从事地下工作的特务。 人前生疏,人后温溺。 白渽一向不管偶练部的琐事,都是叫他才会帮忙。偶尔打打杂,送个文件去别的部门,收获无数女性职员的青睐。 神奇的是,他只要出去晃一圈,回来时必定满怀零食,让王凯和张峻豪一边艳羡一边嫉妒。 关琴和翟宁宁也经常被人锁定,或直接或侧面的打听白渽的事。 偶练部顿时因为一个帅哥实习生而变成了全公司的瞩目。 钟弥瞅着小会议室桌上日渐堆高的各色零食,心情微妙。想来当做练习生们的意外福利,便也没多说什么。 这家伙这几天都在她床下打地铺,规规矩矩地听她半夜的磨牙声,偶尔还吐槽她说梦话。 忙碌的日子过得飞快,白渽煎蛋的手艺却一点没有进步。 钟弥不明白他为什么没天赋还浪费食物,逼着白渽将那些煎蛋都吃掉了。 这天下雨,办公室落地窗外阴沉,厚重的乌云将城市染成了浅灰色。 偶练部所处六层,比中天那些20层以上的行政办公室矮好几截。 所以,当别人俯瞰世界的时候,钟弥要抬起头。 但视线低也有视线低的好处。 所谓高处不胜寒,她在偶练部,让人无所顾忌。 在旁人眼里,钟弥此刻不过是个有脾气、有能力、有靠山,但无论如何都不会威胁到他们的人。 所以面子工程只要做好,应付就行。 钟弥也不在意别人的眼光,目前只琢磨如何先将一组送出道。 但是太难。 一组除了磨合得不好,更是经常吵架,气得导师们都无能为力。 刚开始矛头都指向空降的太子爷李贤,后来干脆各方压力爆发,吵得谁都拦不住。 舞蹈老师Benny宣布中场休息,不忘责备刚结束电视剧拍摄行程的徐子谦,“舞蹈分解视频不是发到群里了吗?你没练?” 徐子谦气喘吁吁地叉腰,要开口,却被殷楚源截先。 “哎不是,徐子谦,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记不住动作啊?” 李贤坐在一旁,听这话觉出有点欺负人的意思,顺了下自己的银发,嘲笑道:“人家有戏拍,像你似的?” 殷楚源当然不服气:“说谁呢你,我跟云飞也忙着做电台,像他了?” 李贤讪讪:“小小的电台算什么。不过也是,你们努努力,接多点广告,给偶练部多带点营收。这样偶练部就不用被人群嘲了。” 柯云飞原本坐在长凳上喝水,听李贤这般阴阳怪气,扔了水瓶冲过去:“说什么呢!会不会说话!” 殷楚源:“怎么太子爷了不起啊!还是你觉得你在韩国当过两年练习生特牛逼?” 李贤:“太子爷别人封的,我没觉得了不起。但你们,确实跟我在韩国的同期练习生没法比。” 眼瞅几个人就要吵起来,毕杰忙上步阻拦:“别吵了!” 他转向李贤,也不由带了抹愠气。 “我不管你从哪里回来的,也不管你是谁安排进来的。现在你就是我们中天偶练部的一员,并且大家都是要一起出道的。希望你安分点。” 李贤冷笑,十分欠揍地耸耸肩:“无所谓,反正早晚会解散。” 这话里的意思,明显是把大家当做跳板。 毕杰此时听了也气恼,念在自己年长,攥紧了五指才没与他见识。 他回头瞅了眼恍若置身事外的余知睿,想想也罢了 殷楚源最见不得他那副得意样子。 这人根本没跟大家一起训练过,原就没感情基础,现在还高高在上。 想来也是,一个没有危机感的富家子,怎么懂大家梦想至上的急迫心情。 他最后指了他的鼻尖,警告道:“不要以为我们愿意搭理你,看在以后还要相处,你最好夹好尾巴做人!” 李贤一向不吃硬,听他威胁,觉得可笑。 “夹尾巴?凭什么?我除了是靠关系进来的,还做错什么了?余知睿家里不也有权有势,柯云飞他爸还是个暴发户呢。再次,我也没做出什么跟职员姐姐谈恋爱,毁人家名声的蠢事儿。” 提到乔蕾,殷楚源再也忍不住,要不是柯云飞一把抱住他的腰,定狠狠踹李贤一脚。 “你再说一遍!” “怎么了!我说的不都是事实?”李贤也是个有脾气的,不但不退后,竟然凭打凭上的追过去。“钟弥心软,偶练部藏污纳垢,就养出你们这种水平的?” 柯云飞一边抱着殷楚源,一边厉声:“李贤,别给你脸你不要!说别人都可以,说钟导你简直是找死!” “哼,不也是个三无的小兵,被排挤过来带你们的。优柔寡断的性子能成什么气候!” “你知道什么!你爷爷顶多是中天的股东之一而已,钟导她爸......” “喂!” 一直冷眼旁观的余知睿吼了柯云飞一声。 他本不愿意参与这幼稚的吵嚷中,想想还是几步走到李贤面前,居高临下。 “说话放尊重点。自己没有能力,就培养能力。优越感不是靠家族,也不是靠贬低自己的同期而来。要么做到最好,要么把嘴闭上。” 余知睿杏眼冷清,垂视的时候显得格外摄人,看着扭过头去的李贤,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再次逼视。 “还有,说谁都可以。钟导,不行。” 第67章 追到了呢 钟弥从电梯里出来,远远看见插着裤袋倚在练习室门口喝牛奶的白渽,脚步顿了下,还是走过去。 未等问他神神秘秘的做什么,刚好听见练习室内的吵嚷。 仿佛是Benny喊了声。 “你们都当我不存在吗?吵什么!” 钟弥听着觉出不对劲儿,忙走进练习室。 余知睿拽扯着李贤的领子,而李贤反抓住他的手腕,两人对峙,互不相让,仿佛下一秒就要动手打起来。 毕杰劝架,柯云飞和殷楚源分别站在两旁,跟着帮腔,不嫌事儿大。 徐子谦则是环胸立在一旁,与身后椅子上乖乖坐着的曹清文对视,不置一词。 Benny看见钟弥进来,指着她,转身背起自己的包,“这帮小子天天吵架,不认真练舞,我没法教!” 说完,他也不顾尴尬的钟弥,错过她的肩走了。 一时惊愕,钟弥回过神来已经气得面色发青。 她是不喜欢Benny,但不能以这种方式将他气走,传出去偶练部的名声就更加恶劣! 咬牙忍了一会儿,钟弥什么都不想说,指着镜子,命令他们罚站。 ——她只会这招。 回到办公室,大家见钟弥气冲冲的。 “怎么了钟部?” 翟宁宁大概猜到了:“又吵起来了吧?” 又? 就是不止一次了? 这样还怎么出道! 钟弥环胸坐回自己桌前,骤然头疼得不行。 上面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按期将一组的练习生推出道是可以,但凭这种塑料关系,走不长远,也赚不到多少钱。 况且,最多三五年解散,简直是浪费青春。 可是怎么办。 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个性,临近出道压力也大,现在根本听不进劝! “钟导......” 一声小男孩的声音响起,钟弥看过去,正见办公室门口站着池淮。 他小心地探头看她,一对眼瞳晶亮,明显是有话要说。 尽管好奇他怎么会大中午过来,钟弥还是带他去了小会议室。 “怎么了?” 自从出道一组定下来,余下的练习生就有些泄气,偶尔跟大班练习的时候,满眼都是羡慕。 钟弥大概知道池淮什么事,温柔看他。 “有什么就说吧。” 池淮嘟囔着嘴,垂下脑袋道:“钟导,是不是因为我的腿伤,你们才没选我进一组?” “怎么会。” “那我觉得......我也不差。”他小心翼翼抬眸瞅她,“别人我比不了,曹清文虽然跟我关系不错,但......客观来说,我比他强,对吗?” 钟弥听他这么说,表示理解,耐心解释。 “我们选曹清文却没选你,不是因为能力的问题。一组肯定要在16岁的孩子中挑一个,他各方面合适,风格也与哥哥们合拍。最重要的,是曹清文的内心够强大。” 其实她没必要跟他解释这么多的,但怕他从此一蹶不振,还是开诚布公。 “你呢。更厉害,也更犀利些。二组剩下七个人,都是很好的孩子,总有一天也会出道。你很优秀,我是看好你的。以后二组出道了,得有个Ace带,我觉得你很合适。年纪轻轻却实力出众,这样的定位很圈粉。” 见池淮面上的忧虑散去些许,钟弥欣慰。 “刚好你的膝盖需要养伤,这段时间好好调整,不然日后出道行程多,怕只会更严重。所以,你就趁此机会韬光养晦,可以吗?” 池淮抿唇,眨巴小眼睛瞅她,模样似懂非懂。他很快站起来,对钟弥鞠了一躬,“那么谢谢钟导。我走了。” 目送池淮消失在走廊尽头,钟弥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感受。 烦闷是真的。 尽管一番说词是缓兵之计,但她真心在为池淮的腿伤着想。 如果出道后再复发,那么影响到别的孩子不说,他自己也会有段空白期,不利于人气发展。 钟弥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好像个老师。 ——幼儿园大班的老师。 得哄着,讲道理。 还要时不时板起面孔,做个坏人。 呼,真累。 “钟部长。” 白渽环胸倚在茶水间门口,对着钟弥笑得意味深长。 “我要饿死了。” 钟弥错愕:“去吃饭啊。”她看了眼表。“这时候食堂刚好是午饭时间,你现在去,还能跟王凯他们一起。”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天都会发生,但白渽今天格外坚持,眸中浮上抹无奈:“你又不吃饭。OK,那我也不去了。” “你不是饿了么?” “跟钟部长共同进退。” 听出这家伙在跟自己打迂回,钟弥迎着他认真的表情,还是妥协。 两个人刚迈入食堂正门,往来的职员们纷纷投去目光。 男才女貌,若不是知道钟弥跟庄哲胤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定然以为这帅帅的男生是她的新宠。 钟弥皱眉,与白渽走去取餐的窗口排队,瞅他一眼,悻悻道:“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来食堂了吧?” 白渽轻笑一声,倒觉得也挺好。 当约会了。 中天的食堂一向不错,员工餐菜色很多,除了家常小炒可供选择,还有各地特色小吃。 钟弥难得来食堂,打饭的阿姨见到她亲切得不行,“哎哟,好久没见到你跟那个七分熟的小姑娘了。” 因为乔蕾一直喜欢食堂七分熟的煎蛋,便有了这个可爱的称号。 钟弥微笑回应,跟白渽解释了一句,目光落在一旁的汤水区,“阿姨,今天都是什么汤呀?” “紫菜蛋花和素菌汤。” “有没有骨汤呀?” 阿姨疑惑,想想道:“隔壁窗口的面汤倒是鸡架跟猪骨熬的。” “那......能麻烦您单独给我盛一小碗面汤吗?” 白渽对她还惦记着自己在养伤这件事有点满意,只注视她,笑而不语。 员工食堂有两个出口,左右各一,所以即便是最末的角落位置,也都是有人经过的。 钟弥端着餐盘,见白渽选了中间的位置,跟着坐下。 不远处的翟宁宁他们看见钟弥皆是意外,再看她对面坐着的实习生白渽,几个人小声嘁嘁。 王凯:“白渽这小子行啊,能让钟部来吃午饭。” 张峻豪撇嘴:“看来帅哥都有特权,除了收获零食,还能讨好领导。” 关琴:“别瞎说,咱钟部可不是那样的人。她对白渽......只是多关心了一点。” “噗。” 几人看着突然笑出来的翟宁宁,不解问她:“你笑什么?” 翟宁宁将嘴里的饭咽下,笑道:“你们就没发现?” “什么?” “他俩谈恋爱呢。” 王凯瞪大眼睛,见大家都同样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再次确认道:“真的假的?” 翟宁宁点头:“凭我的观察是这样的。你们想,从白渽来到咱们偶练部,钟部多向着他啊,所有粗活累活都不让干。最主要的,是我早上在停车场看见钟部坐小白车来的。” 关琴嘴巴大张,连手里的筷子都停了:“那也不能说明他们谈恋爱呢呀,万一是顺路......” “不可能。你们平时看见钟部搭理哪个异性了?连绯闻对象小庄总的车都没上过。” 几个人面面相觑,突然王凯拍了下大腿。 “我靠,那这么说......小白行啊!把我们中天一枝花摘到手了!” “嘘!都悠着点儿,别说出去,也别让钟部尴尬。” “不能不能,绝对封口!” 四个人围成一圈小声八卦,欢欢喜喜的样子,更惹得周围投去目光。然而偶练部对外名声一向不好,便没人凑上前。 钟弥远远看着偶练部的几个人说笑,不知道都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还欣慰大家关系和睦。 她转回来,目光落在对面一席白色衣衫的白渽,心下讷讷。 或许是职业的缘故,往日他多穿宽松舒适的衣服,连衬衫这种都是比别人松泛的廓形,从不像庄哲胤那般板正修身。此刻领口敞开几粒扣子,内里搭一件白色的棉质T恤,让钟弥不得不感叹:果然是做警察的,还挺保险。 柠檬色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模糊地勾着白渽宽阔的直角肩。一头乌黑的顺毛,看起来清俊不已。甚至有那么分少见的......乖巧。 这样看来,确实有几分年下的样子了。 尽管是在公司的食堂,但能够一起吃个饭也是难得。正想着好好吃饭,却听到一些或远或近的议论。 “天呐,太帅了!” “偶练部的练习生,果然质量上乘。” “听说是实习生,不是练习生。” “我靠,实习生也这个水平?偶练部还真是帅哥聚集地!” “怎么?想调去偶练部了?” “冲着小帅哥们,我是想的,可是......部长太狠,又是九尾狐,我不敢。” 钟弥手中的筷子下意识停住,很快若无其事地继续夹了口米饭。 倒是白渽,默然抬头,直直看向议论的来源。他的目光并不凶恶,却让那桌女职员都闭上嘴悄声吃饭。 听见议论戛然而止,钟弥才发觉白渽看着那边。转过头,一桌女职员端着餐盘灰溜溜走了。 她是习惯了的,也觉得无所谓。可见白渽维护自己,顿时觉得开心又歉疚。 白渽做刑警本就辛苦忙碌,好不容易有大段的时间可以休养,却来偶练部做着朝九晚五的打杂工作。 尽管有私心,但钟弥忙起来根本谁都顾不上,更别提白渽。甚至有时候她回过神来,一上午过去,两个人连话都说不上一句。 每天也只有睡前能够跟白渽聊上一会儿,还是他心甘情愿打地铺换来的。 钟弥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解风情,也难怪之前白渽吐槽她像块金属。 这状态完全不像谈恋爱。 她琢磨片刻,小声问他道:“我最近还磨牙吗?” 白渽略扬眉,又爱又恨的样子:“磨。不过好多了。” “嗯,我也觉得早上起来两腮没那么酸了。” “但你昨晚说梦话了。” “我说了什么?” “两个字,没听清。”他抬头看她,痞笑道。“就当你喊我名字好了。” 钟弥嗔他一眼,念着场合不对,没多反驳。但说起名字,她确实想起一件事,“你有小名吗?” “小名?” “就类似......爸爸妈妈喊你的那种,亲昵一点的称谓。” 白渽诧异瞅她,回了句没有。 听他干脆,钟弥尴尬哦了声。 原本还琢磨以后换个称呼,毕竟直接叫名字太生疏,可细想想,‘白渽’这个名字还真的挺难起小名的。 钟弥咬着筷子,准备换下一话题,没等开口,目光遇上的瞬间,白渽倏地歪头。 “你今天话很多。” “......” 她抿唇,还是不拐弯抹角了。 “对不起。” 这话倒让白渽十分意外。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1 19:03:49~2021-07-27 19:0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愛多便宜卖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追到了呢 面对白渽的不解,钟弥只是笑笑,并没将话说清楚。 对于她来说,行动远比说词重要。 “今天想早点下班,要不要出去走走?” 白渽咀嚼的动作缓慢,更是觉得诧异,然而细想这或许是一块金属的自我修养,便欣然接受了,“好。” “去哪里?” “听钟部长的。” “但我选的地方可能挺无趣的。” 他低头浅笑:“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 钟弥抿抿嘴,倒不介意。想着还有一下午的时间可以计划,便专心吃饭。 没吃几口,周围又传来隐隐的躁动。 钟弥抬头,对面的白渽正望向她身后,满目从容,又带了几分躁闷。 转头,一道黑黢黢的影子刚好落座在她身旁。 庄哲胤手中端了杯冰美式,哐一声放在桌上,目光直勾勾盯住白渽。 白渽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两个人眼神往来,没明着开火,却暗潮汹涌。 仿佛是商量好的,周围几桌职员都呆滞地瞅了几秒,非常默契地端着餐盘走掉了。 钟弥看着庄哲胤,注意到四面八方的动静,低声问他:“你怎么来了?” “刚开过会,买杯咖啡。” 钟弥拨弄着碗中的白米饭,视线在二人面上游走。 庄哲胤一身黑,下颚角锋利,侧面看他凝重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掏出烟翘起腿。 而白渽只默默回视,眸光里透出股‘管你是谁’的漫不经心,再仔细分辨,又着实有股嚣张气焰。 钟弥抿唇,被拉扯的感觉又上来了。发觉不远处同一部门的同事和周围的人都瞪着眼珠看热闹,清了清嗓子。 “这么多人看着呢。” 白渽怕钟弥为难,还是率先转开目光,懒得搭理般继续吃饭。 倒是庄哲胤,不依不饶地盯着他。 “你好久没回家了。” 这话是对钟弥说的,眼神却还是落在白渽身上。 钟弥暗自叹了口气:“偶练部最近忙得要死。” “是么?” “不然呢?你不都知道的吗?” 庄哲胤:“喂,小子。” 白渽懒懒抬眸。 “赶紧回你的刑侦队。” “你说的算?” “我现在就可以让人资部解雇你。” “哦。厉害。” “臭小子!” 眼瞅庄哲胤就差拍桌子了,钟弥用高跟鞋踩他一脚,咬牙警告:“再说一遍,这里是公司!” 庄哲胤吃痛,脸上肌肉紧绷,好不容易才憋住。他盯着白渽,似乎用眼神将他扒皮抽筋:“别怪我没警告你,安分点,明白吗?” “什么?” “就......”庄哲胤欲言又止,面上意外的浮起一抹暧昧。“让你安分一点!” 白渽听明白他的潜台词了,觉得可笑,没再搭理。 钟弥一直扶额,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诡异目光,胸腔内的小火苗蹭蹭往上窜。只是没等她想好怎么送走庄哲胤,突然听见他手机响了。 看着【爸】这个来电显示,她松了口气。 庄哲胤许是没办法,碍于等会儿还要陪庄伯豪出去,只能接起。 他最后用警告的目光瞪了白渽一眼,起身走了。 食堂内霎时没了热闹看。 听白渽低沉的嘲弄,钟弥放下筷子,彻底没了胃口。 他们两个不会每次一见面就这样吧...... - 难得钟弥准时下班,与白渽去一家周迩介绍的西式私房菜吃晚餐。 原是说好她安排,但白渽还是默默结了账。 ——跟第一次吃火锅的时候一样。 钟弥被他牵手出去,看着他的侧脸忽然在想:如果白渽没有做刑警,那他现在会在做什么? 或许会像白浅一样在荣发工作,当个小领导。 那么说不定,他们也不会遇见了。 从白天碰见庄哲胤的丧气中抽离,钟弥想着该回趟家,又难平衡时间,干脆算了,随遇而安。 饭后两个人商量着去哪,最终没想法,在车里坐了会儿。倒是白渽灵光一现,开车去了江边。 这条平日可以透过家中落地窗观望的江近处看满是烟火气息,有人在这里骑自行车、玩儿滑板、散步,甚至不少美女在拍小视频。 白渽选了个相对人少的地方停好车,与钟弥参与进热闹又平凡的人群。 今天的钟弥心情很好,揪着白渽聊了很多琐事与过往。 她正直平淡的学生时代,人生除了学习之外空白得犹如白纸。唯一有趣的,大概就是庄哲胤了。 背着她威胁同班的男学委;开着豪车去学校高调接她;甚至发现暗恋她的小男生用相机偷拍,直接报警...... 虽然神经质了点,但庄哲胤说得对,钟弥是他小心翼翼才养大的。 被妈妈抛弃,生活在一个富裕家庭,长得又无比漂亮,换个人的话,说不定会走上两种极端——叛逆或卑微。 钟弥没有。 青春期在庄哲胤的引导下,过得无比平静。每每对养父的教育方式有所不满,也都拿他撒气了。并且懂事乖巧,知道感恩。 “对于我来说,他是哥哥、朋友、老师,还有出气筒。” 尽管嘴上这么玩笑,钟弥心里更多是感激。她说这么多小时候的事给白渽,也是希望他能够理解庄哲胤如此夸张的作为。 白渽当然懂她的周全,再想庄哲胤此刻的立场,或许更多是不甘心吧。 从此钟弥不会第一时间与他分享心事,困难的时候、伤心的时候,都不再需要他了。 这样想来,庄哲胤的心情,他忽然能理解了。 确实挺复杂的。 钟弥好声好气,终于说到了重点。 “可能这是我第一次谈恋爱,他难免紧张些吧。等我找他谈谈。” 白渽噗嗤一笑,也愿意下次让着他点。毕竟是未来大舅哥。况且,他就算看自己再不顺眼,又不关钟弥的事,让她在中间为难算什么。 然而细想她方才的话,他牵着她的五指紧了紧,玩笑道:“我也是第一次恋爱,也没见我哥多紧张。” 钟弥错愕看他,莫名有点难以置信。 其实她并不在意前女友的存在,只是觉得奇怪。 白渽这样看起来像个多情种的男孩子,即便学校女生再少,也不可能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吧。 “怎么?不相信?” 钟弥打量他:“看起来不像。” 白渽:“你也不像。” “我?为什么?” 白渽黑亮的眸光自她面上一转:“太漂亮了。” “......” 听见这样的夸赞,钟弥想起最初他总是用古怪的眼神看自己,不由脸红。她是不喜欢别人这么说自己的,但白渽例外。 “所以,只是因为我的长相......” “不是。” 他截然打断,后话没说,她已经会意。 两人牵手在来往的人群里散步,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天气预报称今夜有雨,此刻夜空积云,在城市繁华的霓虹里像一张被子压下。 原是想走个往返的,但白渽担心这雨落得急,还是带着她往回走。 两个人再次回到车前,像回到了起点。 钟弥见白渽从后车座拿出一把折叠整齐的雨伞,笑他细心。 “笑什么?” “没有。” 她不想告诉他自己对他的初印象。 ——难搞的直男小警察。 白渽闲散地依到车上,长腿勾着,身子也微微躬起,缩短了两人的身高差。他默默看她,眉眼柔和,“如果我能够帮你解决当下最苦恼的事情......” 钟弥顿了顿。当下最苦恼的事情? “你说出道一组不合的问题?” 见白渽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她眼瞳晶亮:“你有办法?” “嗯。” “什么办法?” “秘密。” 钟弥撇嘴,“别闹了,这是很严肃的事情。” “试试咯。”他笑笑,胸有成竹。“你又不吃亏。” 白渽拉过她的手,扯到自己面前,意味深长,“来,先商量下我的好处。” “什么好处?” “我总不能白帮你解决这么大个问题。” 钟弥这才反应过来,甜笑问他:“那白警官想要什么?” 白渽凝视她片刻,从裤袋掏出一样东西。 钟弥视线落在那个熟悉的深蓝色绒布首饰盒,记起这是第一次去白渽家,林瑜送的见面礼。 那时候还是以白浅假女友的身份去的,演了出大乌龙。 “怎么在你这里?我记得我让白浅还给阿姨了的。” 白渽讪笑:“我哥没那个胆子,不如便宜我。” 他垂眸看着那对精致的珍珠耳链。 “况且,它本就属于你。” “......” “所以,这次我解决了你的烦恼,你就要戴着它跟我回去见家长了。” 正式的。躲不掉了。 钟弥心下一片柔软,感叹缘分其妙。 话说回来,她还是兜兜转转跟这个初次相亲的家伙走到一起了。 然而想起最初不算单纯的心思,她抬头,跟他坦白。 “虽然爸没有明确地跟我们说,但我跟大哥都清楚......注定要找门当户对的家庭结合。至少其中之一要放弃自我。” 钟弥娓娓道来,心底升腾起浅淡的落寞。 “当他跟我提议相亲的时候,我在想:‘只要对方不讨厌,我愿意做被舍弃的一方。’所以,一开始答应你还会见面的目的,就不单纯。之后......虽然早就忘了这码事,但我无法面对你。太过真诚反而显得我阴险,觉得接受你的心很卑鄙,逃避了一阵子。” 见她垂着脑袋,白渽轻轻扯了她的指尖,“难怪,总有种被玩弄的感觉。” 钟弥被他逗笑,这才抬眼嗔他:“认真点。” “那你现在还担心吗?” “......多少会有点吧。” “为什么?无论是我哥还是我,不都一样吗?” 她担心的不是这个。 如果走不长久......一切又要重新开始。 她的感情、人生,都要归位,然后摆正,重新出发。 这对钟弥来说很困难。 仿佛要从15岁妈妈离开那年......重新开始。 凉凉的雨滴毫无预兆的落在额头,她回过神,慨叹这雨还是下起来了。 白渽抽开雨伞的锁扣,按下按钮,一张大伞嘭——的张开。 他顺势将她又拉近一分,伞身向她倾斜。 细小的雨点敲打在伞面,纤细绵软。 钟弥看着眼前的白渽,忽然想起许久之前的雨夜,那个去公司等自己的他。温柔多情,眸光潋滟,一下就撞进她芜杂冷寂的世界。 或许,彼时已经心动。 时间倒回至更久远,妈妈也是这样为她撑伞的。 小心翼翼,怕她淋雨。 说她是弥足珍贵的宝贝。 ...... 钟弥由旧忆里走出,看着白渽心情微妙。她难得亲昵地靠近,抱住他的胳膊,苦笑道:“白渽,你是除了我妈妈之外......唯一为我撑伞的人。” 但是那个人,离她而去了。 触碰到长埋心底的痛处,钟弥喉头吞咽,望着头顶的大伞,将多年来的委屈与酸楚都咽了下去。 白渽如墨似的眸中浮起意外,随即欣慰。 这是他第一次听她说起妈妈,那无疑是她最难敲开的心扉。现在肯主动与他分享,当真是件幸福的事情。 他垂眸看她,见她失落委屈,见她挣扎难过,随后心疼地抬起手,拇指在她蓄泪的眼角轻轻擦拭。 “但我跟她不一样。” 他俯身,诚挚凝视。 “我舍不得扔下你。” 第69章 追到了呢 “我舍不得扔下你。” 这句话无疑击破了钟弥长久来的心防。 这次她很快便从被抛弃的情绪中走出,心里更多的是感动。 感动于白渽一番话和他一直以来给予的温暖。 钟弥接过他递来的纸巾,默默擦泪,想起上次在他怀中哭泣时弄脏了他的卫衣,不好意思来得有些迟。 她擦干眼泪,转移话题:“上次被我弄脏的那件卫衣......我看还挂在阳台上。是没洗干净还是没有洗?” 白渽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一只手撑伞,另一只手落在她腰际轻搂,“那么珍贵的眼泪,怎么能破坏。”他歪头看她,“这么快就哭完了?” 钟弥羞赧,重新伏到他宽厚的肩头,听伞内外不同的雨声,紧了紧双臂。 有那么一瞬间,钟弥觉得完蛋了。 因为白渽占据的不再是她规定的那四分之一位置,仿佛更多。 比她意识到的,要多的多。 原以为某天缘分散尽,自己可以潇洒放手的......但她舍不得了。 这个人在她心里生根发芽,茁壮生长,如何舍得。 “白渽。” “嗯?” “谢谢你。” 钟弥认真,却听他撇笑。 她疑惑,从他怀里抬头。 白渽垂眸看她,眉眼无奈:“以后,这样生疏的话,能不能省了?” “......” “我不是很爱听。” 钟弥觑着雨光中他朦胧的脸,琢磨半晌,笑着答应:“好,不说了。” 他清朗的面庞因有了喜色而变得知足,四目相对,心下均是温暖幸福的。 细雨绵软,溅起潮湿的空气。 似乎是心动抹杀了理性,钟弥望着白渽,踮起脚尖,在他唇角轻吻。 这个吻极其短暂,只有一秒。她没过脑子,下意识的行为。 等反应过来,脚尖还未落下,白渽已然勾住她的腰,目光遇上,俯身回吻。 钟弥方才的主动,无疑是白渽得意忘形的证.据。 他鼻息滚烫,带着贪婪,像吮吸一颗甜美的糖果,认真吻她。 硕大的伞下,一对心灵渐渐靠近彼此的情侣温腻。 他们品尝着迟来的初恋,旁若无人,忽视这片绵软的细雨。 - 第二天醒来,钟弥看着蒙蒙亮的天,扫了眼床头柜的时钟。 6:05 A.M 与往日被腮帮子的酸痛唤醒不同,她难得自然醒。仿佛是心里有着小小的惦记,很早就醒了。 钟弥眼珠一转,轻轻翻身,看向床下依然睡在铺盖中的白渽。 他规矩的平躺,双手放在被子外面,落在肚子上,此刻陷入熟睡,清俊的样子看着格外顺眼。 原是想悄悄出去准备早饭的,但钟弥趴着,打量他的睡颜,心里甜丝丝的。 大概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吧。 前几天对他在自己卧室打地铺这件事还有些不适应,昨天将内心的脆弱和秘密都交出去后,仿佛他们的关系又进了一步,反而觉得能够在这样美好的清晨见到他很好。 话说回来,这家伙真帅呐。 眼睫像把小扇子,鼻梁英挺,嘴唇粉嘟嘟的。加上那对浓黑的野生眉......怎么就跟化了妆似的。 钟弥视线落在他似有似无翘起的唇角,忽然有点怀疑这人睡没睡着。他总是出其不意,再猛一睁眼,又要笑话自己偷看他。 想着,钟弥更加出其不意,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坚实的手臂。 见到白渽在睡梦中不耐地皱了皱眉,才放下心,爬起来洗漱。 恋爱中的女人,多少有那么点大病。 钟弥洗漱后出来,白渽也醒了。 他睡眼惺忪地瞥她一眼,回隔壁洗漱,不久又迷糊回来了。 钟弥将杯子从咖啡机前移开,往整杯的浓缩中加满冰块,递给白渽。 “醒这么早。” 白渽侧头,哭笑不得。 “不是你把我弄起来的么?” 钟弥哑然,转回身忙着做早饭去了。 她准备了香菇鸡肉粥,从锅里盛出两碗,而后拿着鸡蛋问他:“今天白警官还要尝试煎蛋吗?” 白渽放下咖啡,二话不说地过去。 说实在的,他现在单手打蛋的姿势还挺酷的。只是每到最后都煎得不伦不类......也是种技能。 钟弥看着今天没那么糊的两个煎蛋,觉得勉强能吃,便端着一起放到餐桌前。 “你为什么要执着于煎蛋?” 白渽打了个哈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钟弥来了兴趣:“假话。” “特殊爱好。” “......那真话呢?” 他端起勺子,吹凉了碗中的粥,也不看她,“哪天你生病或者犯懒,我总不至于让你连煎蛋都吃不上。” “......” 钟弥觑着他真挚的表情,噗嗤笑了。还以为这家伙在酝酿什么技能,却是此等小事。 “你不是会做米糊嘛,那个挺好吃的呀。” “总会吃腻的。” “那煎蛋也会吃腻啊。” “到时候再学别的。” 光是联想到他浪费食材的画面,钟弥就不由心疼,“嗯......以后还是我来吧。” 白渽抬眸睨她,叹了口气,“金属小姐,你还没明白吗?” “什么?” “我想照顾你。” 钟弥望着白渽怔忡,虽然满腔满肺的感动,但还是反驳,“那白警官应该知道,我......” “知道你不需要,但我想这么做。” 心下柔软,她默认,又听他道:“四分之一的位置太少了。” 想起自己之前的“苹果比喻”,钟弥瞅了会儿对面的白渽,开起玩笑:“所以白警官要搞霸权侵占?” “试试。” 瞪了眼白渽势在必得的样子,钟弥垂头吃饭,才不搭理他。 - 早饭后,白渽主动承担了刷碗的工作。 尽管态度不错,却打碎了一只碟子。 钟弥看他收拾碎片,才发现这家伙在家务方面有点......缺根筋。 然而念着他早上说想照顾自己的话,她还是没责怪。 此刻白渽拎起垃圾,完全一副没做过坏事的样子,伸手向她:“走吗?” 钟弥看了眼手表:“不早吗?” 未等她说完,已经被白渽拽到近前,乌亮的眸子盯住她的眼,弥漫开几分无奈。 “我说过,四分之一太少了。既然你放不下工作,就只能充分利用时间了。” 钟弥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从鞋柜里掏出双小白鞋,难得一身休闲服装扮。 正要俯身系鞋带,却见白渽单膝蹲下。他认真为她系好鞋带,见它足够牢固,抬头确认:“紧吗?” 钟弥望着他,愈发觉得触动温暖,用手拨了拨他的短发:“谢谢。” 白渽皱眉,“再说一遍。” “谢......” 话说了一半,钟弥终于反应过来。这种下意识的礼仪,她习惯了。 白渽缓缓起身,由仰视变为俯视,唇角多了抹坏笑,“我生气了。” 这是生气的表情? 钟弥迎着面前他高大的身影,退了一步,背后刚好是门板。可她还没意识到对方酝酿着什么阴谋,“我又不是故意的。” “做错了事就要站直了挨打。这可是你说的话。” 比起白渽的俯身靠近,钟弥脑中更多是疑惑,“我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白渽盯着她的鼻尖,“乔蕾告诉我的。钟部长教训女演员的光辉事迹。” “乔蕾?你见过她?什么时候?” 他摇头,完全不想谈这件事的样子。然后趁其不备,抓过钟弥的手腕,照着小臂内侧咬了下去。 “哎!你属狗的?” 这一口没多疼,但也留了个浅浅的牙印儿。 白渽心满意足地盯着自己留下的印记,扬眉笑了:“要长记性。” 钟弥吃痛,但理亏。她撅着小嘴儿,委屈的模样实属少见。又嘟囔两句,想想算了,抬头撞见白渽意味深长的目光,难免好奇。 “咬都咬了,又干嘛。” “你昨晚没磨牙。” 听他这么说,钟弥下意识摸了摸腮帮子,今早确实没觉得酸疼。再看白渽,她道:“看来你昨晚睡得挺好。” “没有。还有点不习惯。” 回想这家伙在自己家里打地铺也有段日子了,钟弥不解:“你为什么好好的床不睡,要在我家打地铺?” “我说了,听你磨牙。” “听我磨牙你又睡不好。” 白渽点头,煞有介事,“那我今天睡床。” “可太好了。” 话音刚落,钟弥便觉出有点歧义,小声补充:“你自己的床。” 白渽讷讷抬眸,撇笑一声。 她也没那么无趣。 第70章 追到了呢 清晨的氛围因钟弥这句话变得暧昧。 白渽会意,也没继续说羞人的话。 他牵住她的手,十指紧扣,随之两人相顾一笑,推门出去。 工作日的早晨,昨夜积压的雨水已经被高温蒸腾,空气湿腻,好在温度合适。 钟弥看着驾驶位的白渽,偶的想起他之前的话,问道:“你见过乔蕾?” 白渽单手打轮,“嗯,偶然遇到过。” 听如此,钟弥更为疑惑:“在哪里?” “荣发。”他转头,瞅她一眼。“给我哥帮忙。” “她去荣发做了财务?” “不是,行政助理。” 钟弥难以置信,再看白渽,问道:“你帮忙的?” “我哪有那么大权利。”他撇笑,说否认,倒也有点默认的意思。“之前那个脑子不太灵光,恰好而已。” 她打量他,才不相信。 凭自己对乔蕾的了解,她那性子应该不会再去娱乐公司应聘,何况不是财务,是行政助理的职位。 猜这又是白渽的暗中周全,钟弥心里多是柔软。 想说谢谢的话止住,她只对他赞赏笑了。 心照不宣,白渽也不遮掩,“当然,我也收获了点好处。” “什么?” 他长臂一抬,刚好落在钟弥肩头,食指自然而然地在她皙白的面上拨了两下,颇有种玩世不恭的调戏意味。 “钟部长的小秘密。” 钟弥被他偶然撩拨,脸红地拨开他的手,警告他安全驾驶,而后试探问道:“我什么小秘密?” 白渽笑而不语。 她转过头,回忆自己跟乔蕾之间的一些过往。 小秘密? 记忆中,唯有跟庄哲胤的关系算得上秘密。其他...... 正琢磨着,恰好前方红灯。 白渽停在左拐道,转头看向她:“如果你愿意逃一天班,我立刻带你去动物园。” “......” 动物园。 那是钟弥渺小简单,却一直没能实现的愿望。 她一向懂事,青春期更为敏感,从不向庄哲胤和养父要求什么。 高中春游倒是有一次赶上学校组织去动物园来着,可惜她出了水痘,又高烧不退,只能作罢。 那时的她生着病,看着同学们在QQ空间中上传的照片,不由有些羡慕。 毕竟那些或软萌或高大的动物平时很少见,对她来说,充满了神秘的向往。 后来一次在跟乔蕾规划的约会中也有动物园,可惜又因为当天大暴雨,行程一直搁置...... “去吗?” 白渽低沉的嗓音唤回她的思绪,神情真挚。 “今天你没有会议,其他事情王凯和关琴都能解决。” 钟弥看着诚心游说自己的白渽,觉得像被施了魔法,自然而然就动摇了。 她怔怔的,要开口,恰好绿灯亮起。 “那我做决定了。” 白渽一个打轮,调头,错开了往日上班必经的路。 他的侧脸被熹微的太阳镀上一层金光,连发丝与睫毛都被照出少见的浅褐色。 钟弥痴痴看他,忽然产生了个荒唐、又十分笃定的感觉:即便她想要天上的月亮,这个人都会不遗余力地为自己实现。 回过神,她看着这条通往自己心中乐园的路,垂眸浅笑。然后掏出手机,在工作群里发了条消息。 【钟弥:今天家里有事,不去上班了,辛苦大家。】 放下手机,钟弥觉得自己难得像个稚气未脱的孩童,向往着动物园内的各个场景。 她兴奋咬唇,睨了眼身边的白渽,想说谢谢,又硬生生憋住了。 如果感谢是生疏的话,那么什么算亲昵呢? 她觉得‘谢谢’并不算生疏的词,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情。 然而换个角度想,如果白渽对自己说‘谢谢’的话,也多少有那么点别扭。 钟弥琢磨了会儿,还是问他:“有没有什么......不用说谢谢,依然能够表达感激、赞赏或认可的话。” “动脑想。” “?” 疑惑中白渽在下一个路口的红灯前踩下刹车。 他解开安全带,身子前倾,非常轻巧地在她唇上盖章似的吻了口。 看着钟弥猝不及防的愣住,勾唇坏笑,“这个方法就很不错。” 钟弥在他再次的亲近中注意到旁边停着的车子探过一颗大脑袋,随即按住他的肩,羞急地指了指他身后:“有人看着呢。” 白渽回头,遇上一个黑胖的大哥,他嘻嘻笑着,对白渽竖起了大拇指,随后绿灯切换,两个人均转头认真开车。 人间处处是惊喜。 - 工作日的动物园人不多。 白渽停好车,看着满天灿阳,从后备箱拿出顶白色棒球帽递给钟弥。 女孩子,多是怕晒的。 钟弥笑眯眯接过,对着车窗的反光整理仪容。幸好,她今天穿得休闲,还挺搭的。 转头看见立在一旁等自己的白渽,她迟疑一秒,伸手挽住他的胳膊,随他去售票处验电子票。 通过入口的闸门,走了没几步,迎面三两只散养的羊驼。白色的,深棕色的,欢快地靠近钟弥,观察她手上是否有吃食。 白渽原是担心她害怕,不想她还能够主动伸手去摸羊驼的脑袋。 他走去不远的凉亭,买了些饲料回来。然后递给她,看着她站在一群毛绒绒的羊驼中开心喂食。 忽的意识到面前这幅画面难得,便掏出手机,趁机抓拍几张。 看着照片里钟弥灿烂的笑容,白渽也不由跟着微笑。 此刻是她真实的样子吧。 卸下一切,内心非常纯粹的存在。 对待喜欢的事物双眼放光,充满好奇与期待。 不畏缩,不逼近。 不傲慢,不招摇。 站在最合理的位置,以温柔的心,善待一切。 这样美好的人,如何不让他动心呢。 许是白渽太久没动静,钟弥转头,遇上他深邃的眸,但她无暇顾及,只递过去一根切条的胡萝卜。 “要不要来试试?” 他接过,参与进她的愉悦。 - 钟弥是不自拍的,觉得年纪到了,没力气欣赏自己。 学生时期大都是合照,要么就是出现在某个暗恋者的抓拍中,几乎没什么值得留念的照片。 工作后,除了偶尔跟乔蕾出去会陪她拍几张外,再无其他。 仿佛没有生活痕迹。 但她今天很开心,主动拿出手机,让白渽拍了很多跟动物们的合影。 高挺英伟的白马; 看似憨厚的狗熊招手讨食; 根本不是粉红色的火烈鸟; 两只袋鼠为了抢吃的大打出手; 踮起脚去喂高大的长颈鹿,差点没被揪走。 ...... 太多有趣的动物,太多美好的回忆。 此刻她坐在树荫下翻看手机中白渽给自己拍的照片,忽然觉得人生中似乎留下段真实的经历。 也才明白了摄影的意义。 ——用相机记录瞬间,轻易便勾起了回忆。 钟弥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等白渽买水回来。 刚刚手中的矿泉水被猴子抢去了,之后就一直沉迷于游逛,此刻大上午过去,缓回神,还挺累的。 转头,看见不远处长椅上耷拉着双腿的小男孩。 小男孩儿约八九岁,手上拎了只蓝色的双层氢气球。气球外层是透明的,内层是蓝白波点,中间还有细闪,在阳光底下更显璀璨吸睛。 这个气球确实很好看,方才路过售货亭的时候钟弥不由多看了眼。 她默默看那气球,目光偶然与小男孩遇上,竟生出分不好意思。 ......这么大年纪来动物园,还盯着人家气球的,可能也就她了吧。 此刻小男孩的妈妈叫他,递过去一只云朵形状的棉花糖,看他吃得小脸儿上都是,用纸巾为他轻轻擦拭。 她看着发愣的钟弥,回以一个友好的笑容。 许是想到了妈妈,钟弥牵扯的嘴角有些勉强,而后转回,盯着自己的掌心。 发了会儿呆,钟弥抬头,在想白渽为何还不回来。 目光在来往的人流中搜寻,很快便捕捉到一道欣长笔直的身影。 白渽迎面走来。 一只手钳住两瓶矿泉水,另一只手牵了三只不同颜色的双层氢气球。 柠檬黄、樱花粉和湖水蓝—— 那是钟弥最喜欢的三种颜色。 其实距离不过十几步,但钟弥眼前的画面却像慢放,记住了每个细节每个动作。 水瓶壁凝聚的水珠,气球摇摆的角度,连他发丝被微风掠起的弧度都记得清楚。 这一刻,他就像破开川流人群的浪,毫不避忌地携卷偏爱而来。 ...... 直至白渽将矿泉水递到面前,钟弥才悠悠回神。 她接过水,抬头看他,又很困惑地看了眼那三只气球。 未等开口,白渽已然将一只粉白色的兔耳头箍戴到她的脑袋上。俯身,调整下兔耳朵的位置,打量她迷茫的表情笑了,“Hi,兔子。” 钟弥后知后觉,借手机的反光才看清棒球帽外面的软萌头箍。 “当我小孩儿么?” 语气是无奈的,心情却是欢喜的。 四目相对,白渽扬眉轻笑,随即拉起钟弥的手,将三只气球系到她左手手腕。 钟弥望着头顶飘着的气球,在想自己之前路过售货亭的时候是不是表现得太明显了。 “这几个颜色也是乔蕾告诉你的?” “我猜的。” 第71章 追到了呢 细绳轻便,但浮力牵扯,多少有些勒手。 白渽将三股绳捏成一股,四周垫了纸巾,这才放心地绕过钟弥手腕,系了个漂亮又结实的蝴蝶结。 随后他站直,看着被自己打扮得十分“华丽”的钟弥,嗤的一笑。 钟弥被他打量得不好意思,此刻头上带着软萌的兔儿头箍,手上还拴了三只气球,羞耻大于高兴,只抿紧唇,看周围人的眼色。 可能是太多这样装扮的了,没人在意。唯有旁边椅子上那个小男孩,直愣愣地瞅着她的气球,有种输了的沮丧。 白渽在她面前单膝蹲下,以此仔细欣赏她腼腆的样子。发觉她是真心喜欢,抬手去掰她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 “想说谢谢么?” 他清明的眸子微敛,闪过调戏的做坏。 钟弥回想来时路上的轻吻,脸又红了。 “你够了。”她嗔他一眼,小声道。“旁边小孩儿看着呢。” 白渽顺着她的指示看去,小男孩正偷偷瞄他们,想是脑补出了什么,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他撇嘴,戏谑的语气里多有自怜的意味,“也是,不能让他觉得女孩子这么好追。” 钟弥听出来了,回想一路认识到现在,也觉得自己没少让白渽吃苦,便默笑不语。 她目光落在自己手腕上的细绳,顺之抬头,看头顶上方随微风飘摇的三只漂亮气球,偶的冒出个想法。 她起身,礼貌地拜托那个小男孩的妈妈,帮自己和白渽拍一张照片。 年轻妈妈欣然应允。 钟弥道谢,拉着还愣住的白渽按坐到长椅上。 她想靠在他肩头,却感觉到兔耳发箍不太方便,就将它摘下,妥帖地戴在了白渽的头上。 然后甜笑地挽住他的胳膊,歪头依到他肩膀,亲亲蜜蜜地看向镜头。 年轻妈妈似乎对他们这对小情侣很喜欢,从头到尾,连续拍了好多张。 “看看怎么样,不行再给你们拍两张。” 钟弥接过手机,看着他们的合影高兴不已,忙道谢说可以了。 等目送年轻妈妈离开,再次看着他们的合影。 记忆中的自己从未有过如此笑容,即便轻轻牵扯嘴角,眉眼中的确幸还是溢了出来。 再看白渽,只是望着她,毫不遮掩自己的爱慕。 钟弥抬头,白渽还是用那目光瞅她。 他凝视她轻松愉悦的神情,额前的碎发和头顶的兔耳朵随风微动,而后掏出手机。 “发给我吧。” 钟弥将照片发给他,看着微信界面里的这张照片默然,笑渐渐散去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合照。” 在钟弥的理解中,过分美好的事物都会消逝。 所以,她不愿意亲近依赖,更不敢相信或沉浸于某种感情。 亲情,友情,爱情。 平静对她来说是最保险的,那是从小至今的防御机制。 感慨中,白渽牵过钟弥的手,直到她抬头相视,才坚定开口。 “以后,还会有更多。” 他愿意做她世界中唯一热烈且偏执的存在。 要像太阳般给予她失去的那些温暖,也要像一颗可靠粗壮的大树,给她宁静的栖息地。 因为她值得。 看似冷冰冰,却以最真诚温柔的方式待人,本身以美好存在的钟弥,无比值得。 - 从动物园出来,钟弥将手腕上的气球解开,塞进后备箱,坐在副驾驶犹豫。 逃班还是人生第一次,时间才三点半,等会儿要不要回公司? 思忖半天,看着今日尤为安静的工作群,还是罢了。既然已经逃了,那就彻底点。 整理好心情,透过后视镜看那几只气球,钟弥莫名觉得自己变坏了。她暗笑,再看坐进驾驶位的白渽,忽然好奇起昨晚他所说的事情。 “你不是说可以帮我解决出道一组不合的问题么?要怎么做?”发觉白渽侧脸漫上抹无奈,她忙解释。“只是好奇而已,顺便给我点心里准备。” 白渽启动车子,右手杵在中央扶手,左手单手打轮倒车。 “军训。” 钟弥煞有介事地哦了声,点头。 等等! 她身子前倾,尽量将白渽全部表情都装进眼里:“你说什么?” 军训? 搞笑呢?! “白渽......” 他瞅她一眼,悻悻道:“那换个说法——集训。” “开什么玩笑!”钟弥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你以为我偶练部是警队?” 白渽在车子驶出停车位后睨了钟弥一眼,“我一直只觉得你这个人严谨、正经,又无趣。” “......” “现在看看,还有点保守。” 听到副驾驶没系安全带的警报,他皱了皱眉。 “安全带先系好。” 钟弥回过神系了安全带,还是不放心,“你别闹了。我说过,公司不是......” “你有其他办法吗?”他打断她,见她哽住,才悠然继续。“你觉得国家为什么呼吁青少年参加军训?” “......哪有什么为什么。” “军训的目的是通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提高学生的政治觉悟,激发爱国热情,发扬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培养艰苦奋斗......” 钟弥抿唇,对这一连串慷慨陈词将信将疑,直至用手机检索过,才发现竟然一字不差。 要说话,又被白渽截先。 “以上说辞是官方说法。简而言之,极端严苛的环境下,会提高一个团体的协作能力。会让他们快速熟悉,凝聚到一起。” “怎么可能......”光是想起出道一组平日在练习室吵架的样子,钟弥就觉得难办。“天天吵得不可开交,哪能说变就变。” “吵架,也是交流。有交流就不算坏。” 觑着白渽胸有成竹的侧脸,钟弥恍觉有些道理。 正如恋爱和婚姻,两个人总会在那过程中有所磨合。通过吵架说出双方想法,才会坦诚相见、变得愈发亲密。 但因为吵架而分手或离婚的也不少...... 钟弥捏着胸前的安全带,一颗心忐忑,总担心这家伙玩儿脱了。 “靠谱吗?” 白渽轻笑,看过去已是认真,“我总不至于拿你开玩笑。” 想起他解决了这个难题就正式见家长的交易,钟弥顿住,才觉得或许该相信他。 要说什么,又听他不正经,“断了根锁骨,浪费时间在你偶练部打杂,还要顶着被你哥看得死死的压力......我也挺辛苦的。” 她扭头怏怏:“白警官后悔了?现在撤退还来得及。” 白渽嗤笑,抓住钟弥的手,十指紧扣,“你知道吗?我妈从小就非常讨厌我一点。” “什么?” 他将她的手牵到唇边,轻吻手背,而后意味深长。 “死脑筋。” 钟弥斜他一眼,扭过头不搭理。 这家伙真是的。 - 一整天风平浪静,钟弥盯着偶练部的微信群,难免觉得不习惯。 别说工作,就连往常的帮忙带奶茶或拌嘴都没有...... 觉得或许是平时精神太过紧绷,她还是沉下心。 白天在动物园逛得累了,钟弥回到家简单冲了个澡,趴在沙发上翻看相册里的照片,然后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到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钟弥望着自家昏暗的客厅,不怎么清醒地眨眨眼,正想翻身继续睡,忽的想起件事。 拿起手机,竟然已经八点了。 回来的时候答应过白渽一起去找白浅吃晚饭的! 钟弥急匆匆爬起来,发觉自己身上多了条毯子,也没多想,忙戴上框架眼镜去隔壁。 当她进入白渽家里的时候,他正杵着手坐在餐桌前看电脑。 白渽目光从电脑上移开,锁紧的眉还来不及舒展,两秒后才笑她:“醒了?” 钟弥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过去,坐到他对面,“你怎么不叫我。” “难得你休息,该睡就睡。” “那不是放了白浅鸽子......” “我推掉了。”白渽靠在椅子上,环胸道。“刚刚见你还睡着,估计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 他看了眼表,又道:“不过你一觉睡到现在......晚上还睡得着吗?” 钟弥不确信地摇摇头,想问他饿不饿,却见白渽落在电脑屏幕的眼神有些严肃。 “在看什么?” 他看着她,拉住她桌上的手,将她牵到身旁坐好,然后将电脑转向她。 钟弥不明所以,看见屏幕上微信界面的对话框,是【刑侦三队】的群。 【张大伟:[文件]近期结案报告】 【张大伟:小白看下,回来业务别生疏】 【江初:没有小白我们也依然效率,耶!】 【方唐仁:小白快回来吧!跟江哥搭档真尼玛烦死了!】 【江初:[疑问]】 【霍凯:烟抽得跟不要钱似的】 【江初:我他妈困!】 【张大伟:可闭嘴吧,聊工作呢】 钟弥大略扫了眼群内大家的聊天记录,被男人们间简单粗暴的对话逗笑。 她看着那往日少见的脏字,转头看他:“白警官平时骂人吗?” 白渽不想她会这么问,倒也挺诚实,“逼急了也会。” 钟弥意味深长地哦了声,指着张大伟发的案件报告文档,“我可以看看吗?” 白渽手肘杵在桌上,笑着摇头,“不好意思,警方机密。” 经这么一说,她更好奇了。但知晓这也是他身为警察的本分,便没继续要求。 “通报过的案件倒是可以给你看一点,只是报告中有案发照片,血腥又恶心,你肯定害怕。” 想他细心,钟弥问道:“那你们就没有害怕的时候吗?” “刚开始都害怕,第一天配枪出勤的时候就赶上碎尸案了,吐得胃疼。然后连续三个月没吃肉。” “那么严重?” “张队说我这算好的,江哥第一次案子是‘海中浮尸’,直接进医院了。” 回想江初那副老练样子,钟弥免不得惊愕,听他已经对那些可怖的事情习以为常,心里多是钦佩。 白渽想着昔日在刑侦队的生活,不自觉摸向锁骨,坚硬平整的钢板很清楚。 他的嘴角渐渐扯平,语气逐渐沉重。 “说真的,我有点想念冲锋陷阵的日子。” 第72章 追到了呢 钟弥觑着身旁凝思的白渽,回想他方才的话。 冲锋陷阵的日子...... 许是养伤的时间有点久,钟弥在他们的朝夕相处中差点忘了他的本职。 刑警。 认识白渽前,她觉得这是个很有距离感的职业,甚至连看书或看电影都不会涉及。 她是个分明的人,黑是黑,白即白。 可现在,随着阅历的增长,钟弥接受了所谓的灰色地带。 曾在一个晚上,钟弥与白渽讨论过这个问题。他说那也是他身为警察的无奈,但世界就是这样,有些事情存在,必然合理。 就像以暴制暴,法律上不倡议甚至不接受。 但,换个角度想,以受害者本人的角度出发,那或许会是个最痛快直接的解决办法。 “你不能说它是对的,也不能说它是错的。” 白渽他们所能做的,是竭尽所能地去追踪侦破,将余下的事都交由法律。 至于结果,变数很大。 伸张正义的过程或崎岖或危险,可极其有意义。 如果说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归属。那么白渽的归属必定是当警察。 这个决心,在他十五岁看见从爸爸肚子里取出的那颗子弹起,已经不可撼动了。 他也想当个英雄。 不必伟大到拯救世界,无论出名与否,只要做着利于这个社会的事就足够了。 思来想去,白渽目光由电脑屏幕移开,看向身旁的钟弥:“下月初,我要去拆钢板。” 迎着她惊讶的神情,他摸了摸自己的锁骨。 “我问过柳继泽,他说已经没大碍了。” 钟弥怏怏听完,接收到他眉眼中的坚定,勉强一笑。 其实她的心里满是不安,仅仅想着某天白渽或许又会带伤回来,就已经提前担忧慌乱了。 但那是他的职责,她无法干涉。 钟弥按捺住翻涌而上的情绪,开始以最客观的事实劝慰自己。 刑警,没有特警危险,不用奔赴战场,甚至不忙的时候有假期。 相比起来已经很好了。是的,挺好的了。 她习惯性地咬紧唇内的皮肉,让轻微的疼痛提醒自己理智。 距离下月初还有半个月,做完手术又要休养至少一个月。白渽顶多在恢复期归队,帮忙看看监控,给点侦查思路,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然而以再多的说辞游说自己,钟弥还是心慌得不行。 她沉默坐着,看了眼温度并不算低的空调,环住双臂。 白渽觑着一直不说话的钟弥,见她这几个小动作以为她冷,便关掉了空调。 听到滴的一声提示,钟弥缓过神,对他玩笑:“终于不用在我偶练部打杂了。” 观察她不自然的神色,白渽知道她口不对心,但没拆穿。他将短袖T恤的袖子堆到肩头,露出精壮的手臂,伸手向她,“来。” 钟弥看着他五指展开,后知后觉,“干嘛?” “掰手腕。” “......我为什么要跟你掰手腕?” 白渽拉过钟弥的手,顺势杵在桌面,摆正姿势,“你不是担心我嘛,自己来验证下不就好了。” 她担心的可不是他的伤势。 “别闹了。” 钟弥想抽出手,却被白渽紧紧握住。迎着他坚持的样子,无奈道:“你明知道我力气没你大。” “我让你两只手。”白渽见她貌似有点心动,加了筹码。“如果你赢了,我就再也不喝碳酸饮料。” “我输了呢?” “让我喝一瓶。” 看着白渽恳求的模样,钟弥噗嗤笑了。 自从他受伤,她就禁止他喝碳酸饮料,毕竟不利于骨头的愈合。估计回家休养那段时间林瑜也是看得紧,把他憋坏了。 她目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权衡了下。其实用双手的话未必不能赢,即便自己输了,顶多给他瓶碳酸饮料解解馋,不吃亏,也没坏处。 钟弥眼眸抬起,也学白渽撸袖子的模样,但臂如藕节,小细胳膊连他的一半都没有。 她歪头看他手臂纳闷:休养了这么久也没见他健身,怎么还硬得跟石头似的。 白渽眼中收尽钟弥的小表情,讪笑问她:“准备好了?” 钟弥双肘杵在桌上,两只小手将他的手裹住,发觉有点不得劲儿,又站起身来。调整了半天,才点头,“好了。” “那开始了?” “等等,”她打断他,十分谨慎。“我喊开始。开始!” 话音刚落,钟弥猝不及防用力。 白渽早就猜到她能来这套,但难得‘Miss金属’来了兴致,耍赖也任她。 许是平日养尊处优,钟弥这点小力气跟挠痒似的,即便企图用上上半身的重力,白渽的小臂还是呈垂直状立在桌面。颤都不颤。 他饶有兴趣地看了会儿她因使劲而涨红的脸,轻松开口,“还能撑会儿?” “......”钟弥咬紧牙,怕自己泄力,才不回答。 白渽终是心疼她,手腕一带,游戏结束。 钟弥看着自己倒下的手,莫名来了气性。虽然只是一瓶碳酸饮料,但做了输家,多少有点不甘心。 她撇嘴,在想还好自己没跟他赌家当,否则真的啥都不剩。 白渽得意地觑她:“去吧。” “......你要什么味道的?” “随便。” 钟弥点点头,愿赌服输。 回到1712的自己家,她站在冰箱前,打量之前从白渽那里没收的各种口味的碳酸饮料。仿佛是被某种神秘力量吸引,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柜台旁的小酒柜,随即产生了个坏坏的想法。 钟弥盯着自己之前没喝完的香槟,咬了会儿指甲,还是将它拿了出来。 她很聪明地挑了个卡曼橘口味的气泡饮料,倒出四分之一,然后将香槟小心翼翼地兑了进去。 卡曼橘这种香气浓烈且不常见的味道可以盖住香槟的酒气。 完美。 等到两种液体混合完毕,她擦干净瓶子,若无其事地回到白渽家。 “卡曼橘口味的好喝吗?” 钟弥装作好奇,扭开瓶盖自己尝了口,以此掩盖早就开封的事实。 也还好,甜滋滋的,不仔细喝不出有酒精的味道。 白渽接过她喝了的饮料,也没在意,痛快咕咚大半瓶,看起来对这久违的碳酸饮料十分怀念的样子。 钟弥立在一旁憋笑,在想等会儿酒劲儿上来......这家伙会耍什么样的酒疯。 目光对上,她忙摆手,指着他桌上的电脑:“你忙你的,我坐会儿就走。” 白渽清明的眼微微眯起,睨她片刻,开口道:“我没什么事了,看个电影?” 这个提议突然,钟弥疑问了声,又听他说道:“之前买了个投影仪,一直没用,拿出来试试效果。” 说完,他牵着她去了书房。 钟弥见他翻出个没拆封的家庭投影仪,这才知道那面空着的墙是干嘛的。 两个人坐在地毯上鼓捣鼓捣,将投影仪连接好。 刚开始白渽还搭手,后来见钟弥一个人照着说明书就能搞定,干脆默默看她。 他惊讶于她的动手能力,许是多年来独立惯了,很少主动寻求帮助。 工作上也是,明明办公室很多人,身为部长忙不过来的时候完全可以下派给别人。但她就不。 要强。 应该换个词:倔。 不过有韧性的人都很有魅力。 白渽窝进懒人沙发,看着黑色镜框后钟弥素净的脸,心潮翻涌。 其实她的心还是很天真柔软的,喜欢粉红色,看见可爱、漂亮的事物会眼瞳晶亮。就连对毕澄毕瑶这俩小孩儿也百般照顾。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遇见了这么好的她。 正出神,钟弥转头看他:“装好了,你选个电影吧。” 白渽拉过她的手,将她牵至身旁坐好,而后关了灯,只留投影屏幕亮着微光。 他知道她不喜欢看爱情片,动作片残忍,喜剧片估计也不是Miss金属的菜,科幻片又不符合这难得的氛围...... 思索片刻,白渽脑中闪过个合适的电影,随即播放起来。 钟弥依在沙发中,目光落在那瓶被喝光的饮料,不时观察白渽的侧脸。没什么变化,仿佛那点酒没有发挥效用。 想来也是,大约只有一杯的量,又被饮料稀释了,聊胜于无。 然后她便放弃了看热闹,转头认真看电影。 白渽选了部1978年版的《尼罗河上的惨案》,译制片,配乐、配音还有画面都很怀旧。没什么血腥内容,老一辈演员的演技精湛,滑稽有趣。 他看着身旁津津有味的钟弥,笑她还真是个活在过去的人。 “凶手是这个女仆是不是?” “不是。” “那就是那个律师,他有枪。” “也不是。” 钟弥杵着下巴深思,表情在影片的映衬下更为阴沉:“莫非是那个老太太?她眼馋那串珍珠项链很久了......” 白渽扭头看了眼身旁小声嘟囔的她,哭笑不得。 电影才放到一半,刚发生命案,怎么可能有线索直指凶手。 何况,直接猜到了结局,还算什么悬疑电影。 但恍觉她现在话比之前多了些,也觉得是件好事。 最起码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不再是沉默以对了。 而且,钟弥在慢慢表达真正的自己。多时安静柔婉,又偶尔嘟嘟囔囔的她。 无趣,但正经得可爱。 平日的温馨的书房变成了私人影厅,黑暗的氛围似有魔力,拉近两人的距离。 这部电影白渽之前看过,熟知剧情,自然而然便将注意力集中到钟弥身上。 此刻她头顶蓬松的马尾,戴了黑框眼镜的侧脸精致,抱腿乖乖坐着。 宽松家居服的衬托下,钟弥两条小腿显得格外纤细,特别是骨相漂亮的脚踝,恍若一只手就能够握住。 白色中筒袜侧边的小熊憨厚地瞪着眼珠,眼神有那么点怪异,仿佛在问他:瞅什么瞅,小子。 白渽眉心微动,很不合时宜地想起庄哲胤。 ...... 然而这般扫兴,还是没能让他不安分的心思消解。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2 21:33:29~2021-07-31 20:43: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愛多便宜卖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愛多便宜卖 2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追到了呢 感受到一只手落在自己肩头,钟弥愣住,瞅了瞅,又转头看白渽。 他的面庞在雀跃的光线里并不清晰,但模模糊糊更显英俊。 然而让人哭笑不得的是,钟弥还惦记着谁是凶手。女主角死得太惨了,好好一个白富美,就这么被谋杀了。 “是不是那个医生下的手?” ...... 见钟弥这副样子,白渽对着空气长长呵了声。 马尾辫、大框眼镜......学生时代的书呆子大抵如此吧,比起情书、追星和八卦,还是学习最重要。 话说他上学的时候都干嘛来着? 哦。 打球。打架。 钟弥觑着白渽脸色,又觉得自己肩头的五指攥紧,疑问了声。 白渽:“你这眼镜多少度?” “两百多点儿。” “借我戴下。” 钟弥犹疑瞅他。 她平时都是隐形眼镜,在家如果不办公一般也不戴框架眼镜。想来或许白渽觉得新鲜好玩儿,还是摘下递过去。 眼镜脱手,却被白渽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 钟弥一头雾水,在想这人是不是缺根筋,没有眼镜她怎么看电影! 正要问他,刚好白渽转回来。 鼻尖相触的瞬间,钟弥突然就明白他所有行为的意图。即便已经在一起有段时间了,但每每亲昵,她还是免不得羞赧,正往后瑟缩,却又被挽了回去。 白渽默默瞅她,瞳孔妥帖收着她的影子,轻柔的鼻息携裹卡曼橘与香槟交织的气味,良久也没吻下去。 他的头发相比早前长了许多,此刻低头时垂顺而下,遮住大半表情,唯有微扬的唇角透出抹真挚的坏。 “怎么还害羞?” 钟弥借着忽明忽暗的光影才勉强看清那双犹如夤夜的眸,一颗心毫无章法地撞着胸膛,故作镇静道:“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四下无人就本性暴露。” 白渽扬眉,竟没否认,“嗯,面对喜欢的人意志力格外薄弱。” “白渽,你能不能要点脸......” 一个轻吻阻了钟弥的话。 先是小心翼翼触碰,分开。再温柔贴近,唇齿厮磨。 这个吻与以往都不一样,格外持久缠绵。钟弥也想学他大胆一点,可每每碰到都败下阵来,直至最后觉得满腔满肺的氧气都被抽空,脑袋昏沉得要命。 她的呼吸被他带乱,在逐渐变了味的亲吻中发出唔的一声。 白渽只觉得骨头都要酥了。从头皮到尾椎骨,一连串的邪恶想法都被唤醒。 他想拥有她。 这个念头强烈,连箍在她腰间的掌心都像燃起把火,急需降噪。 钟弥的小手攀上他的肩,推了半天才喘口气。 “白渽......” 她盈盈抬眸,捕捉到他眉宇间暧昧不明的情绪,心里比呼吸还乱。 白渽看着自己怀中刻意压制情绪的钟弥,黄白的光影也遮不住她面上的嫣红,像副质感极妙的中世纪油画,内敛静谧,让人专心欣赏。 他按耐住喉头翻滚的贪欲,静了两秒,道:“你要是没给我喝那点酒,说不定还能忍忍。” “......” 见她被揭穿小伎俩时惊愕的表情,他只嘲弄地哼了声,“怎么跟小孩儿似的。” 钟弥在他肩头捶了一把:“你才是小孩儿!” “那,来检查下?” 落在钟弥后背的那只手缓缓上移,最终定在她的后颈,没了一层布料的隔离,灼得钟弥发麻。 白渽眼角微垂,眼神玩味且贪婪地在她面上一遍遍逡巡,许是被什么想法克制,并未继续。 倒是钟弥视线下移,经由他突兀的喉结、颈间的青筋、凹陷的锁骨......最终落在他半遮半掩的胸肌。 她方才慌乱时不小心摸了把,手感......挺好的。 在想什么! “钟弥......” 钟弥在他低哑的轻唤中怔住,再看他时已觉被某种力量蛊惑般移不开目光。 记忆里,白渽很少叫她名字。 他口中的她有着各种各样的昵称。“喂”、“钟部长”、“工作狂”、“金属小姐”、“Miss金属”,还有“姐姐”。 这样正式真挚地唤她名字,少之又少。 “干嘛......”她明知故问。 白渽抵着她的额,仔细端详。 许久之前,林瑜登门的那个下午,得知钟弥名字的意义时,他坐在钟弥卧室的门边,第一次心疼她。 原来从“弥月”跌到“弥补”只需要一个转变。 自那以后,白渽就刻意不叫她名字了。 有时他会想荒唐的事情。如果有时光机,他愿意回到她的青春,陪她成长,给她温暖,让她快乐。 但这都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他想尽可能地对她好、照顾她。 至少未来的人生,不再让她做有所缺失的那方。 看着怀里方寸大乱也咬牙憋住的钟弥,白渽回过神,露出排洁白的牙齿揶揄,“你还真有定力。” “......” 钟弥算是被这句话浇醒了,她直了直身子想推开他起来,却再次被白渽压进沙发。 “不过很遗憾,我没有。” 话音收尽滚烫的气息中。她抵在他胸膛的手矜持了下,还是摸了进去。 - 滴滴——滴滴—— 清晨的闹钟响起,钟弥一下就醒了。 她坐起来,五指揉了揉两腮,想是昨晚磨牙严重,酸得不行。脑海某个香艳的画面闪过,忙看向身旁。 白渽侧身躺着,撑一只手在太阳穴,仿佛早就醒了的样子。他讪笑觑她,喃喃道:“昨晚磨牙那么严重,不会是梦里担心我不负责任吧?” 钟弥拿起枕头打他一下,温柔得跟挠痒痒似的。她抿紧唇,气也不是羞也不是。 昨晚电影的后半段,什么都没发生。 又什么都发生了。 白渽没准备,所以没进行到最后。 可是,那样迷蒙暧昧的氛围下,确实也突破了亲密关系的界限。 钟弥想起便觉得身体内翻滚着异样,羞耻得耳朵都要滴血。她定定心,回敬他:“都什么时代了。” 白渽翻身起来:“也对。应该是我要求你对我负责。” “......” “怎么?想不认账?”他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坏笑道。“那就得走司法程序了,毕竟趁醉作案......手段挺恶劣的。” 钟弥又一枕头挥过去:“你不要脸!” 她现在肠子都要悔青了。谁想到这家伙颠倒是非能到这种程度! 他哪里醉了!清醒得很!而且分明是他先引诱她的! “OKOK,不闹了。”白渽安抚好欲哭无泪的钟弥,牵她起来。“上班了,工作狂。” 钟弥回到家里洗漱过,站在厨房里准备早饭。 她简单握了几个杂粮饭团,转过身白渽正从冰箱里掏出瓶碳酸饮料—— 还故意选了卡曼橘口味的。 迎着他游刃有余的眼神,想起昨晚,她的脸火速飙红。 钟弥咬牙忍了忍,挥走所有羞人的画面,走到桌前一屁股坐下。 如果这家伙再敢调戏她,她就踹他出去! 然而再多的心思,也玩儿不过一个惯会捕捉人心的小警察。他只是全程笑眯眯的,什么都没说。 - 逃了天班,又彻彻底底地放肆一把,钟弥来到办公室,不自觉看大家眼色。 她清了清嗓子,看着晚一分钟进来的白渽,心虚地侧过头去。 王凯等人互相交换目光,彼此偷笑。昨天他们两个一起请假,谁都知道怎么回事,心照不宣罢了。 关琴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恢复认真工作的模样,来到钟弥桌前:“钟部,张峻豪昨天离职了。” 钟弥错愕,再次确认:“什么?离职?” “是的,说是家里突然发生了变故,这半个月工资都没要,走了。” 正常的离职流程是要先提交离职申请给部门领导的。就算有十万火急的事儿,钟弥昨天人没来,人资部也应该跟她打声招呼的。 可比起杨芳的不尊重,钟弥更担心张峻豪家里的情况。电话打不通,问大家怎么回事儿,才发现根本没人知道。 想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也没多叨扰。 王凯见钟弥皱眉,怕她跟杨芳置气,转移话题道:“哎呀还好,张峻豪走了也没啥,这不新来了个小白嘛。挺机灵的,嗯,对。” 关琴见他口无遮拦,狠狠白了眼:“别在这儿废话,小白也实习不了多久,赶紧跟人资部说招人的事情!” 王凯笑嘻嘻应付,正要去楼上,却见翟宁宁冲进来,两个人差点撞个满怀。 翟宁宁嫌弃地瞅他一眼,没像往日开口吐槽,直奔钟弥办公桌:“钟部,迟淮腿伤复发,他妈妈打电话又请了一个月的假。” 钟弥环胸靠进转椅,身上无力。只是任性地逃了天班,竟然就发生这么多事儿...... 不过还好,张峻豪入职没有一年,手上的工作不算关键,换个人移交出去简单。而迟淮目前还是待出道的状态,有充足的时间养伤。 就今为止,最大的难题还是出道一组不和的问题。 目光落在桌上出道一组的考核成绩单,钟弥记起那天在练习室差点动手打起来的事,更觉得头疼。 撑额思索片刻,还是将视线转向闲闲立在打印机旁的白渽。 这家伙或许是她目前唯一的希望了。 想完,钟弥瞅了眼腕上的手表。 “准备准备,十点开会。”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31 20:43:13~2021-08-03 08:56: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愛多便宜卖 3瓶;UUKLL_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追到了呢 小会议室内,钟弥环胸坐在正中,酝酿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当务之急,得让他们关系缓和起来。” 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怎么做’的疑问表情。 钟弥本身也有点拿不准,瞅了眼白渽,鹦鹉学舌:“集训......试试?” “集训?” “怎么集训?” “去哪里集训?” 一串问题将钟弥彻底击倒,白渽见她局促,解围道:“也可以说是团建。” 翟宁宁第一个明白过来:“啊~就是说让他们参加集体活动。” “差不多。” “可是大家都是一起练习过快一年的孩子,彼此挺熟悉的了。问题出现在敲定出道之后的心态转变,哦,还有李贤的加入。” 王凯也跟着啧了声:“李贤这个太子爷谁都招惹不得,不然把他放到下一组,说不定情况能好点。” 关琴摇头:“问题是根本不可能。钟部也顶着上面的压力。” “但我们辛辛苦苦准备了这么久,总不能让一个太子爷毁了整个组合吧?” 钟弥听大家抱怨,并没插话。她细细思忖,觉得哪里不大对,又说不上来。 正要开口,白渽走到白板前,执起笔写上出道一组的人名。 他最后写了李贤的名字,画个星号重点标记,转头问大家:“你们真的觉得问题在李贤身上?” 见众人不解,他环胸,懒散地半坐在桌上。 “李贤,19岁,爷爷是中天的股东,人称太子爷。父母不怎么管他,所以早早选择了去韩国做练习生,后来发现那边制度不公,又找了爷爷赎身回国,进了中天。这是我们目前所掌握的表面证据。” “......” 钟弥见白渽语气架势,下意识扶额。他是不是以为这里是警局?怎么跟分析嫌疑人似的。 好在大家没在意,继续认真听他说下去。 “你们细想下,李贤小小年纪奔赴韩国去做练习生的动机是什么?要知道他的家庭条件不错,休学前的成绩也很好。当偶像并不是他唯一的出路。” 翟宁宁看他眼色,不确定道:“那就只能说是热爱了吧......” 白渽点头:“所以,你们不能质疑他想当偶像的决心。要知道凭他的实力,回国大可以直接去选秀节目出道。但他没有。那就证明他的眼光很长远。总结来说,李贤进入中天并非偶然,是深思熟虑过的。” “那他还这么嚣张?难道不该跟大家和平共处吗?” 白渽以笔尖点了点李贤的名字:“那就要剖析他的行为心理了。” 大家纷纷陷入沉思,唯有钟弥哭笑不得。 这家伙真是的...... “据我平时的观察,李贤跟徐子谦关系还算好,对待最小的曹清文也挺照顾。他最大的问题其实是.......” 白渽转身,在李贤名字旁边画了个箭头,指向另一个人。 “殷楚源。” 翟宁宁醍醐灌顶:“哦!好像是!殷楚源不止一次地跟我吐槽他!两个人关系格外恶劣!” 白渽煞有介事地继续道:“殷楚源你们也知道,反应快但集中力低、话痨、实力一般,综合起来就有那么点散漫。而李贤在韩国接触的练习生可不这样,人家都是为了出道争得你死我活。再听说殷楚源跟职员姐姐谈恋爱的过往,对他就更鄙弃些。甚至对我们钟部长,也留下了一个‘优柔寡断、藏污纳垢’的印象。” 钟弥忽的被点名,猝不及防:“我?” “误会而已。”他对她一笑,又转向大家。“我还查到一件事。李贤之前签约的那家韩国娱乐公司,练习生内部存在很严重的歧视和霸凌行为——李贤深受其害。” 听到这样劲爆的消息,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望向白渽的眼神也不由掺了崇拜。 他在偶练部这么久,一向闷声寡言、不顾世事的打杂,背地里竟然这么能耐,连李贤在韩国的事儿都能查到。 “李贤初来乍到,与其藏着锋芒,不如一开始就当个难相处的人。这样就不担心会重演在韩国被欺负的事情。他对徐子谦很友好,也善待曹清文,这便更加印证了他曾遭受到霸凌的事实。因为他同情弱者。” 钟弥震惊看他,满头问号。 这些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他竟然每个孩子都分析了一遍? 怎么弄的她偶练部跟少管所似的! 发觉几人都用崇敬又呆滞的表情看白渽,钟弥清了清嗓子。 王凯歪头,考虑刚才白渽的话,摸着下巴整理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李贤不是看起来的那么不好相处。他只是故意摆出犀利样子,以避再次免遭受别人的欺负?” 白渽终于觉得之前的唇舌没有白费,点头:“可以这么理解。不过,他挑战错人了。” “什么意思?” “李贤以为殷楚源是整个团队的核心,所以看他格外不顺眼,总想挑战挑战。事实上,殷楚源在这个团队里只是个大大咧咧的小丑角色。Alpha——” 白渽拔开笔帽,圈住一个名字。 “是余知睿。” “他才是核心人物。” 关琴叹气,有点头疼:“可是余知睿前几天也跟李贤吵起来了,钟部还让他们罚站呢。” 回想上次站在练习室外听见二人争吵的内容,白渽愁苦地拨了拨短发,重新整理道:“让他们集训的目的是多些相处,彼此更熟知一点。但这个拉近彼此距离的过程,必须有人妥协、引导。而这个人选,也必须是这个团队的Alpha。” 关琴:“那让余知睿当队长好了。” “不行,我之前跟他谈过,失败了。”翟宁宁打断她,十分苦闷的样子。“余知睿特别不好说话,仿佛对什么都淡淡的,跟别的孩子完全不一样,没有弱点。呼——艺人部昨天还说有部网剧想邀请他去试镜男一号,我都没敢跟他说。” 王凯悻悻点头:“那小子确实让人......敬而远之。” 会议室内顿时安静下来。 钟弥见大家都是一副拿余知睿没办法的样子,跟着沉默。 没几秒,耳旁突然传来白渽的一声轻笑。 “你们说话当然不好用。” 他抛着手中的白板笔玩儿,见它在空中转了一圈又一圈,而后倏地抬眸,看向钟弥。 “他只听钟弥的。” 钟弥:“?” - 会议结束,几人开门离去。 钟弥后知后觉方才的谈话内容,叫住白渽。等确信大家都走远,不免责怪他:“翟宁宁几乎每天都陪他们练习,她说话余知睿都不听,我怎么跟他谈?” 白渽叹了口气,转身去擦白板。他忽然不知道......有些话没有挑明到底是好是坏了。 怎么就这么迟钝。 “他跟你关系挺好的不是么,上次还一起去找舞蹈老师。”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余知睿现在......” 回想余知睿平日对自己冷冷淡淡的样子,钟弥就觉得沟通的桥梁被冻住了。不过即便如此,他对她倒尊重。 “我可以去找他聊聊,但你说,万一谈话无效,以后出道一组怎么办?就没救了?” 白渽点头,认真道:“那差不多也就这样了。” 钟弥难以置信地看他:“馊主意不是你出的嘛!没有效果不就是浪费时间?” “钟部长,”他停顿,以严肃的神情端详她,似乎在等她冷静点。“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道理她知道,可想到万一自己劝余知睿失败......就仿佛没有翻身仗打了一样。 “我哥听说你在练习生面前这么卑微,还嘲笑了一通。” “我这叫尊重。实在协商无效再来硬的。先礼后兵你懂吗。” 白渽哦了声:“你知道就好。” “......” 钟弥细想这段对话,也觉得自己心态有点急了,便深吸几口气,慢慢缓回来。 其实之前她会找练习生私聊,询问他们有没有苦恼,近况如何。 但跟余知睿,一次都没有过。 因为在钟弥眼里他稳重懂事,家境好、实力强,就连挑剔刻薄的Benny老师都对他称赞不已,所以她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去找他私聊...... 前两个月翟宁宁被他拒绝当队长的时候,钟弥是挺纳闷的,可考虑到时间还早,加上忙得不可开交,也没找他了解情况。 如今临秋末了再找他......多少有点强迫的意味。 “喂。” 白渽盯着若有所思的钟弥,即使知道不应该,心里依然不是滋味。 “谈话时注意分寸。” 钟弥回了句当然,琢磨过来,笑了,“你不是又酸了吧?” 白渽觉得她口中那个‘又’字充满了灵性,索性玩笑,“你这么保守的人,还是让我挺放心的。” “我哪里保守了。” 他意味深长地嗯了声,再看她,眉眼中已经多了抹暧昧,“也是。” “......” 钟弥瞬间就读懂了,想抬手推他,又见白渽优哉游哉转身走了。 “钟部长,监控开着。” 第75章 追到了呢 林瑜临时叫白渽回家吃饭,钟弥也怕他碍事,给他放了半天假。 自从出道的人确定下来,他们就跟待定的练习生分开练习,毕竟练习内容的侧重点有些不同,这样更方便些。 傍晚五点半,钟弥手中握了瓶电解质饮料,在小练习室门口踱步。 一般余知睿和毕杰会来得比较早,所以她也早到些,想在练习开始前将私聊结束。 果不其然没多久,一对高大养眼的身影从电梯步出,两人看见久违的钟弥均顿了秒。 毕杰对钟弥一向热情,毕竟没有她之前的帮助,自己或许不会有实现梦想的机会。他单手挽了下肩头的背包带,笑了:“钟导,有事儿啊?” “嗯,想找余知睿聊聊。” 余知睿原是置身事外的态度,听她提到自己才看过去,面上依然淡淡的。 反倒毕杰有些慌张,斜眼观察他的表情。 见毕杰还傻站着,钟弥补充道:“单独聊。” “啊,哦,那我回去了钟导。” 视线重新落回余知睿身上,她仰头看他,心里莫名有些微妙,随即将手中的电解质饮料递给他,“留着等会儿练习喝吧。” 余知睿的手在半空中滞了秒,还是接过,“什么事?” “换个地方说吧。” - 夕阳谢幕,残余的柔光照着碧蓝的天,染出一片过渡的橘黄。 钟弥坐在休息区的大伞下,望着天空怀念地吸了口气。 这还是乔蕾离开后她第一次来。 心绪转回,她看向站在一旁的余知睿。 他今天穿了件宽松的白色T恤,外搭一件墨绿色的工装马甲,下身是同色的工装裤、经典款的空军一号。 钟弥一直觉得他衣品很好,无论什么风格都能消化,加之外在条件,去当模特完全可以。 不同于毕杰的俊美,余知睿的长相偏清爽一挂,老师们都说他是小鹿脸,看起来清澈灵动,却很奇怪的没有开阔明朗的笑容。 他很少笑,话也少,大多时候冷眼一切,所以柯云飞和殷楚源格外爱逗他。 他们觉得能把这酷哥逗乐挺有成就感的。 一阵微风拂面,吹起钟弥肩头的长发。蓬松的发丝散开,微卷的发尾勾了抹温柔。 余知睿向下侧头,两人目光刚好遇上。 打量他神色尚好,钟弥决定先从轻松的话题入手,“你还在PT跳舞吗?” 余知睿摇头。 上次翟宁宁已经跟他说过利弊,未免日后麻烦,他退出了舞团。 其实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培养舞台感,不露脸也不逗留,按理说是不会被人认出的。 可考虑到钟弥......他还是不再去了。 “宁宁跟我说你只是想体验一下,我们后续也安排了类似的课程,应该......” “我没什么。”他打断她,“不需要解释。” 钟弥默默觑他,想他平日行事都这种风格,难怪大家都对他敬让几分。又顿了会儿,她干脆直说:“出道一组需要一个队长,你来当好不好。” 余知睿微垂着脸,盯着手中那瓶电解质饮料,长久不做声。直到听她再唤自己,才正式看她:“你觉得我合适?” “嗯。” 他盯了她真诚的表情几秒,饮下叹息,“好。” 钟弥静默看他,随后惊讶他答应得痛快。 之前翟宁宁说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的...... 余知睿若无其事,又问她:“没事了?” “......还有。” 钟弥简单将李贤的事情说了,希望他能够帮忙排解大家的怨气、互相谦让。 “李贤其实没那么难相处,他只是......” “我知道了。放心。” 又一次嘱托被轻易接受,让钟弥错愕不已。她仰头看着身旁的余知睿,忽的想起白渽上午在会议上的那句话。 -“他只听钟弥的。” 许是她的意外表现得太过明显,余知睿转过去,望向远远的城市边缘。 “我也希望能够顺利出道。这种时候总有人要站出来。” 钟弥应声,满足地笑笑,随后又看他脸色:“其实还有件事......” “还有?”他皱了皱眉,语气听起来有点不耐烦。“一起说了吧。” “艺人部说公司投资了部网剧,让你去试镜男主角。只要演技不太烂,应该就内定了。” 余知睿杏眼微张,明显不情愿:“什么网剧?” “我还没了解。”钟弥想着给翟宁宁发了微信。“我问问宁宁具体内容。” 他看着她将编写好的微信发出去,移步,顺势坐到她对面。 目光相触的瞬间,握着饮料的五指紧了紧。 “要谈恋爱吗?” 钟弥微微一愣,从他眉眼中品出不可言说的认真。 余知睿眸底翻涌,在她看不见的桌下将饮料握得更紧,垂下目光道:“我说剧里。” 她原是愣着,恰好收到微信提示的声音。 【翟宁宁:听说是部轻松愉快的小甜剧,姐弟恋题材。】 钟弥想要回复余知睿的问题,却见他已经看到了。 “你希望我去吗?”他问。 “我觉得,如果这部剧能够赶在你们出道前后播出,对人气有着很大的......” “知道了。” 余知睿再一次打断她,站起身,作势要走,“我说过,我是练习生,你才是boss,你做决定就好。” 目送余知睿推门离开空中花园,钟弥重新抬头,望着逐渐暗下的天色思索。 他答应得太痛快,倒让她觉得自己提出了过分的要求。 - 余知睿只身回到练习室门口,蓦然停下。看着手中她给的电解质饮料,想了想,将它塞进背包。 刚进入练习室,柯云飞就扑了上去。 “喂,听说被钟导私聊了?” 余知睿拨开他,将背包放好。转头,柯云飞正扭开饮料笑眯眯看他,“有新资源了吧?” 他没答他,看着他手中同款的电解质饮料,“从哪弄的?” 柯云飞以为他口渴,将喝了一半的饮料递过去:“钟导刚刚送过来的,喝吗?还有一整箱呢。” “......” 余知睿看见门口摆放的一箱饮料,隐隐失落。 原来大家都有。 他不是最特殊的那个。 - 解决了件大事,钟弥却莫名没什么情绪。 她看了眼时间,决定早点回家。 刚走出办公室,手机便响了起来。 是白渽。 “怎么了?”她问。 “在公司吗?” “准备往回走了。” “林女士逼我留宿,今晚就不回去了。” 听白渽玩笑,钟弥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嗯,好好陪陪叔叔阿姨。” 电话对面的他噗嗤一笑,“不怪我妈喜欢你。” “你够了。” 两个人隔着电话停顿了会儿,又听白渽说道:“哦对,虽然今晚不能一起吃饭,但我派了个人陪你。” “谁?” “她应该到了,你去停车场找吧。” 钟弥切了声,笑白渽故弄玄虚。 正要问他,突然听见了林瑜的声音。 林瑜:“你小子给谁打电话呢,鬼鬼祟祟的。” 白渽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自己妈妈纳闷走来,本不准备回答,却听白浅嘲笑:“妈,您觉得这小子给谁打电话会满面桃花的?” 林瑜困惑地眨眨眼,捏了枚桌上的杨梅,陡然反应过来:“你交女朋友了?” 白渽斜了眼卖队友的白浅,在妈妈好奇且期待的目光里有点无奈,随后很诚实地嗯了声。 而电话这面的钟弥则是握紧了手机,仿佛身临其境般紧张。 “你真交女朋友了?”林瑜笑逐颜开,“快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啊。” 白渽回了句“很快”,然后对着电话这边的钟弥柔声道:“先挂了。” 钟弥听着对面混乱一阵,像逃离现场一样挂掉了。 如今出道一组的问题差不多解决......她的诺言也要择期兑现了。 她忽然很担心自己以白渽女友的身份出现,林瑜会是什么反应。 想着现在考虑这些为时尚早,便搭乘电梯下楼。 等到达地下一的停车场,她的车边站了个娇小熟悉的身影。 钟弥脚步放慢,看清对方的脸又加快,“乔蕾?” 乔蕾转头,欢喜地跑过去,给了钟弥结结实实一大拥抱。 “小弥~” 她们很久没见了。 最近听到她的近况也是通过白渽。还想着有空联系下,不成想她先找了过来。 钟弥看着放开自己的乔蕾,笑道:“你怎么来了?” “接到白警官的委托,来陪你吃饭。”她笑眯眯的,显然对他们的关系有所掌握。“小伙子担心你一个人又不好好吃饭,就给我打了电话。别看是个警察,挺细心的。” 钟弥摇摇头,再看乔蕾,两个人面上的欢喜均停了一秒。 “现在好多了?” 想起之前的狼狈,乔蕾真诚点头,“嗯,已经没事了。忙碌着,就渐渐缓过来了。” 即便听见电台里他的声音还是会心动,但有些人注定只能远远观望。 钟弥欣慰,仔细打量乔蕾。 她现在看起来很不错,相比之前的天真烂漫,多了分职场女性的干练精致。 挺好的。 因为不想触碰已经逝去的过往,钟弥只拉着她的手走向车子,“等会儿去吃什么?或者,喝点酒也行。” “好好好,我知道有一家烤肉店,那里的芝士焗番薯做的特别好吃!” 钟弥宠溺看着乔蕾,忽然觉得,原来她也没变。 第76章 追到了呢 分开的日子里发生了许多事,钟弥和乔蕾自然积压了很多话说。 三瓶烧酒下肚,两位身着职业装的漂亮女孩脸颊红扑扑的,在烟火缭绕的烤肉店里格外吸睛。 从汪广志的下场说到目前的工作,乔蕾喋喋不休地爆料自己老板。 “白总真的,看起来斯斯文文,给女朋友打电话的时候简直就像哄小孩。‘宝宝乖’,‘想你了宝宝’......” 钟弥光是想起那晚在PT看见白浅和圆圆腻歪,就已经打哆嗦了,再听乔蕾吐槽,更是一身鸡皮疙瘩。 她忽然庆幸起来:还好白渽不这样。 “喂,你跟白警官多久了?” 钟弥顿了顿,回想道:“快三个多月了吧。” “?”乔蕾歪头,“你竟然都不记日子?” “记什么日子......” “纪念日啊!” 说到这,钟弥就更不理解了,“记那个干什么。” 乔蕾瞪着圆滚的眼珠,觉得不可思议。她撸起袖子,拿过手机,“来,我今天就帮你整理整理。” 钟弥无奈,觉得没必要,又被她训了两句不走心,还是配合。 她想了半天,最终只能通过群聊记录里的聚餐日期才确定在一起的时间:4月10日。 “啊,才80几天,还好没错过百天。” 乔蕾似是松了口大气,忙逼着钟弥在手机备忘里记好未来的100天纪念日——7月18日。 “这才对嘛,惊喜又不是只能让男生准备,你也得想想。” 钟弥讷讷应了两声,看着日历,忽然想起下周7月3日白渽生日...... 她忽然有点感激乔蕾,否则说不定真能忘脑后去。 再想想......白渽似乎有那么点惨。 许是酒精上头,两个人都突破了各自的枷锁,甚至连拿过往的糗事玩笑也不甚在意。 又嘻嘻哈哈一阵,两人碰杯。 乔蕾饮尽,觉得爽快,然后看着对面的钟弥,道:“你也很厉害啊,庄总的女儿。憋了这么久。” 钟弥苦笑:“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不是亲生的了。” “嗯。” “所以,他们父子再有钱、权势再大,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不属于我的东西,没必要太在意。” 钟弥又倒了杯烧酒,回想这么多年却也觉得温暖。 “我能做的就是好好对待他们,回报恩情。你不知道,这个练习生的工作......麻烦事太多了。就你那个小前男友,鬼主意多了,惹了不少事儿。” “没有啊,我觉得很好,古灵精怪的。” 说着说着,再次端起酒杯的时候,乔蕾盯着面前酒杯里的透明液体,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钟弥喝完酒,见到她毫无预兆地哭了,忙拿纸巾给她,“你怎么了?突然间的。” 乔蕾抿紧唇克制了两秒,还是咧嘴大哭,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小弥.......我想他.......” 说出了伤心事,她再也忍不住,在这热闹的氛围中嚎啕大哭。 “怎么办......每次想起他还是好心痛......” 钟弥默默看她,抬手为她擦擦眼泪,故意玩笑:“小点声儿啊,这么多人看着呢,丢不丢人。” “丢什么人,老娘的青春有什么丢人的......” 这种话平日乔蕾是绝对不会说的,许是被酒精麻痹了理智,亦或真的学会在这段日子里变得接纳自己,钟弥忽然觉得这副放肆的样子很酷。 乔蕾哭了有一阵,缓过神发现真的有其他桌的顾客投来异样的眼神,才收了几分。 她拿着皱皱巴巴的纸巾擦泪,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我现在就特别后悔......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有很勇敢......甚至他说想去看球赛,我都因为不敢请假没有去......特别后悔,他拥抱我的时候没多拥一会儿......特别后悔,狠着心拉黑他离开......特别后悔......” 钟弥原以为能够摆在话面上说出来的便是坦然接受了,不成想也许这份坦然的背后藏着更深的情感。 是不甘、是悔恨、是无能为力。 见她哭得委屈,钟弥也跟着心疼。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好的女孩要遇见这样不圆满的事。为什么分明是美好的回忆,却可以变为一根刺,时时折磨。 尽管不理解,但她的心疼是真的。 从此乔蕾只能站在电视机后看他。 最近的距离......那也仅是在舞台下面。 她忽然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乔蕾,殷楚源也曾疯了一般地找过她。 可想着这只会让她更加难过,还是咽了下去。 或许这世间总会有一种故事,不圆满,但牵动人心。 - 将喝醉的乔蕾送回家,钟弥坐在车子的后座吹风。 代驾司机很专业,询问了地址后再没跟她搭话,给予了很充足的个人时间。 然而这份孤独的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钟弥洗过澡从洗手间出来,望着空荡荡的家,莫名觉得孤独感愈发强烈。 似乎哪里都有白渽的影子。 站在厨房里煎蛋,又偷偷扔掉失败品的他。 客厅里喝着牛奶,嘲笑她再也不敢用蓝牙音箱的他。 还有卧室里,在她床旁夜夜陪伴,次日再睡眼惺忪地吐槽她磨牙的他。 ...... 之前钟弥一直都觉得,喝过酒后会让心情舒缓,入睡容易些。 可是这次,回忆起乔蕾那翻毫无顾忌的哭泣,她忽然意识到......原来孤独并不是只身一人,而是拥有后再失去的感觉。 -“特别后悔,他拥抱我的时候没多拥一会儿......特别后悔,狠着心拉黑他离开......特别后悔......” 乔蕾的悔恨在脑海清晰的重播,害得钟弥心里也慌乱几分。 她甚至都分不清是酒精作用还是真的想念,只是很单纯的相见白渽。 见时间已经零点,她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 脑袋晕乎乎的,思绪混乱成一团。 下个月白渽拆了钢板,在公司就见不到他了。 等到彻底恢复好了出任务......可能一整个月都杳无音信,只有个报平安的数字1。 光是想着,钟弥就担心得不行。 她忽然觉这个人填满、丰富了自己的世界,害怕失去的心情强烈。 她怕自己的迟钝和木讷毁掉这段感情,某天像乔蕾一样,借着酒精才敢放声痛哭。 然而那时候太晚了。 一切都来不及了。 窗外轰隆一声,深夜的雷雨猝不及防掉落。 啪嗒啪嗒的雨点像是乔蕾今晚的眼泪,珍贵而难过。 钟弥静静看着雨点扑到玻璃上又蜿蜒滑落,想起了有白渽陪伴的两场雨。 第一次她没有开窍。第二次她开窍了,却还是觉得不够。 没有倾诉的心事太多......包括她喜欢他。 回想一路都是白渽付出更多,她便更歉疚。 任面前的画面再晃荡模糊,钟弥还是强撑着拿起手机。 【钟弥:谢谢你白渽,抱歉我一直都对你不够好......】 【钟弥:因为总想着离别时不难堪,所以没有珍惜当下。】 ...... 【钟弥:有些话说出来矫情,也觉得丢人。但我怕再不说,某天会来不及。】 【钟弥:我喜欢你。】 ...... 【钟弥:想见你。】 ...... - 第二天醒来,脑袋依然昏昏沉沉的。 钟弥忍着恶心,暗骂韩国烧酒垃圾。她就没喝过宿醉后能让人这么受折磨的酒! 等到洗漱出来,还是觉得头晕眼花,太阳穴似有钢针在扎。 正想确认下时间,却被沙发上的一道人影吓了一跳。 看清是白渽,钟弥松了一口长气:“大早上干嘛啊!” 白渽翘着二郎腿,眸光在她面上一转,闲闲道:“我早就来了。” “什么时候。” “昨晚。” 钟弥惊愕看他:“你有病啊。” “......” 白渽被气得冷笑一声,招手示意她过来坐:“你昨晚喝了多少酒?” 想起这个钟弥就头疼:“两瓶吧,韩国烧酒。” 她揉了揉后脑勺,十分痛苦地皱皱眉。 “再也不喝了。难受死了。” 白渽哦了声,悻悻看她。原来是喝多了。 那这酒疯耍得挺特别的。 钟弥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回想刚才的对话,再一次确认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 “......不是说在家留宿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不是你说想见我么?” 见他笑得诡异,钟弥顿住:“我?没有啊......” 白渽是彻底败了。 他拿起手机,打开微信,递给她看。 钟弥原是不耐烦,可看着满屏幕自己发出去的那些肉麻的文字登时瞪大眼睛。 ...... 她昨晚干了什么!!! 忍住瞳孔里的震惊,她又挣扎地取过自己的手机,直至确认确实是自己发过去的,羞耻感这才慢慢浮上来...... 救命...... 昨晚那些韩国烧酒怕不是假的吧! 白渽杵着手在膝头,看钟弥这幅恨不得变个任意门逃走的样子,铁定这人是断片了,什么都没记住。 他点了点头,忽然觉得这酒喝得挺讨人喜欢的。 钟弥心里正千军万马狂奔,又听白渽刻意取笑,“才一晚,就这么想我?” “......” 想着丢人已经丢到喜马拉雅,钟弥干脆也不挣扎了。做出去的事儿,泼出去的水,只要脸皮够厚,就没人能够嘲笑她! 当这些歪理邪说补丁打上,她抬起头,甚至有点理直气壮:“我喝多了。就当酒后吐真言吧。” 白渽浓眉微抬,也没料到她竟然是这种反应,“这么硬气?” 他往她身旁坐近,以指尖点了点自己的手机屏幕。 “那这些话,敢不敢当面说。” “......” 第77章 追到了呢 钟弥瞪着白渽,才不要跟他掰扯。想抬腿跑人,却又被紧紧牵住。 白渽拉她回来,笑眯眯觑她,如猫一样的唇角带着得意,“怎么?刚才不还很硬气吗?” “......” 看了眼屏幕上的微信,钟弥回想昨晚,好像确实被乔蕾的眼泪影响到了,所以后来回家就给他发了这些。 但太肉麻了,她不想承认。 她以前喝了酒不这样啊! 白渽大概猜到她的心思,叹了口气,“明天起我可能一周不在,你怎么办?” “你去哪?” “带你的练习生去集训啊,酒鬼小姐。” 提到集训,钟弥趁机转移话题:“你去?” “不然呢?时间地点都选好了。但我不当教官,没那个水平。” “那谁当?” “昨晚跟我爸磨叽了阵,他有个刚从军队转来当科长的旧相识。听说还有两周才正式入职,便求他过来帮忙。” 钟弥不想竟然还动用了白书铭的人际关系,有点受宠若惊,“那......地点呢?” “五百里外有个小村庄。” “?” 她还第一次听说集训要去村里的,“这......是下乡吧?” 白渽耸肩,“那里有所希望小学,学生不多。训练就借用学校的操场,其他......让那帮小子帮留守儿童的家里干点农活也不错。” 钟弥难以置信地呆了会儿,脑海自然而然浮现出往日光鲜亮丽的小帅哥们排成一排,身穿统一的军训服蹲在田里挖野菜的画面...... 挺新鲜的。 原是觉得不太靠谱,但想着能够体验不同的生活,帮助有需要的人...... Not bad. 是不是可以趁机去拍个出道前的团综? 猛的一阵头疼传来,钟弥感觉脑袋晕涨得不行,她揉了会儿太阳穴,余光里白渽的视线一直固定在她面上。 他看起来有点无奈,但大部分是幸灾乐祸。 “看够了吗?” 白渽果不其然张嘴就嘲笑她,“你知道多少女性在醉酒后被人‘捡尸’吗?” “......”钟弥咬咬牙,“我没喝多,昨天还是我把乔蕾送回去的。” “然后回家就闹这么一出?” 想着自己确实在最后关头断了片,她也不狡辩了。 “我知道自己酒量多少,只是没怎么喝过烧酒......下次不会了。” 听钟弥难得服软,白渽知晓她是个精明又有分寸的人,也不想再给她普法讲案例。 “我收到你微信连夜冒雨跑回来的,开门见到你睡得跟小猪似的。” “......磨牙了吗?” “不止,还打呼噜。” “......” 钟弥闭上眼,完全不想面对。 太丢人了....... 白渽:“以后真应该把睡相作为择偶的标准之一。” 钟弥站起来,拽住他的胳膊往外推,“你走,现在就走。” 白渽嗤笑一声,转身躲开,看着气鼓鼓的钟弥道:“你们女人是不是都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 “你还见过哪个女人?” “我妈啊。说着想我了,想见我,见到了一小时都没有就让我滚蛋。” “因为你讨厌。” “啊......”白渽拖长了尾音,见她抬头,才又拿起手机调笑。“那你还给我发微信表白?” ...... 兜兜转转又说了回来,钟弥已经羞耻到攥紧五指。她气急败坏地将他推到玄关,却听他幽幽道:“我有密码。” “......” 白渽看着哽住的钟弥,想想还是不逗她了。他将手搭在她肩上,拐着她的脖子重新回到客厅。 “收拾收拾上班吧,钟部长。” 目送她颓丧地走去洗漱,白渽双手插进裤袋,倚在墙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漂亮姐姐真是傲娇得很。” 钟弥倏地回头瞪他。 哦,傲娇鬼听见了。 - 钟弥喝了杯白渽冲的蜂蜜水,因为没有胃口,两个人直接去了公司。 行程紧迫,钟弥让翟宁宁听从白渽的安排,订好班车,通知出道一组的孩子明天要参加集训的事。 另一头,钟弥威逼利诱、撒泼撒痴地让庄哲胤审批了一个编导团队给她,为出道一组此次的集训拍摄纪录片。 一切安排妥当,第二天风风火火前往大兴村的希望小学。 由于钟弥手里很多事情离不开,便只能让翟宁宁带着新入职的林永嘉先跟着去。 看白渽给的行程表,孩子们早上听见公鸡打鸣便起床,绕着整个村庄跑两圈。 等回到教室,将各自睡觉的铺盖收拾好,给即将来上学的学生们让地方。 然后跟着孩子们一起升国旗,之后便一直留在操场上进行基本的军训练习。 中午的话要自己去村里各个人家讨饭吃,饭后要帮忙收拾碗筷,作为感激还要帮忙干两个小时农活。 钟弥听到这里已经觉得够吃惊的了,不成想更绝的是晚饭。 要让他们自己去村长家的后院摘菜,自己做。 ...... 集训的第一天晚上,翟宁宁便被村里的大蜘蛛吓哭了,最后没办法,去了村长家住。 林永嘉就比较惨,刚入职就跟孩子们一起军训,睡在学校教室里。 每天看着翟宁宁在群里哭诉村里的商店连面包都没有,钟弥就有点于心不忍。 这也太狠了点。 可想着这样的日子也没剩几天,她便咬牙忍住了。 转眼五天,军训的日子过了一半。 钟弥手头的工作忙得差不多,想着白渽明天生日,买好了礼物和蛋糕,决定一个人前往大兴村,顺便带了一大堆吃食去探望大家。 她几乎每天都会跟白渽通话,刻意没有提他生日的事情。白渽也完全不提,仿佛没有这么回事儿般。 钟弥苦苦思索了几天,最终去买了块手表送他。 乔蕾听说后还揶揄她,“小姐,没有人生日送手表的......” “为什么?” “这不就跟送钟没区别?” 钟弥只是挠挠头,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 顺着翟宁宁发的定位,钟弥抵达大兴村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令她始料不及的是大兴村极其偏僻,来回就这么一条山路,夜晚十分不好开车。 开到一半因为路太窄了,她还是给白渽打了电话求助。 白渽骑着自行车赶到的时候,钟弥正惊嘘嘘地缩在驾驶位不敢动。 这样漆黑的天十分惊悚,有点‘月黑风高杀人夜’那味儿了。 白渽将自行车塞进后备箱,跟钟弥换了位置,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你怎么来了?” 钟弥握着安全带,眼神还在勉强照亮的石子路上,生怕什么东西窜出来,“来探望下大家......” 见到远处终于有了亮光,她这才松了口气。 “真没想到条件这么艰苦......” “不艰苦来干嘛?就高中大学那点军训强度,毫无意义。” 想来也是,钟弥弯身,仔细打量月色中白渽的脸,也没怎么狼狈。 白渽瞅她一眼,“你不是想我才来的吧?” “别做梦,我只是听说村里连方便面都没有,所以来送点吃的。” “不行。”白渽斩钉截铁。 “什么?” “我在这扮坏人,这才几天,你就来当老好人?再说这样的话,军训的意义又是什么?” 听他严肃,钟弥点点头,想来也对。她眼珠一转,问道:“你晚上睡哪?” “跟他们一起,睡教室。” “打地铺?” “嗯。” 没有多久,车子终于开进了村里。 白渽将钟弥的车停在村长家外面,紧接着翟宁宁便像见到亲人般扑了上来。 “钟部!您是给我送吃的了吗?” 钟弥哭笑不得,将后车座的几大包东西都给了她。 “别都吃了,小包那个是你的。剩下都是给村里的孩子们的。” 白渽意外看她,眉眼满含欣赏。 钟弥转回来,见他盯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干嘛?本来就带了孩子们一份。” “没有。” 白渽摇摇头。 不过是爱对了人而已。 村长家的大铁门外,一个褪了色的大红灯笼亮着朦胧的光。 两个人默默站了会儿,终是钟弥对他提议:“带我去走走吧。” “这么晚?” 钟弥顿了顿:“你不愿意?” 听这语气像要生气,白渽只随她。他从翟宁宁那里要来了驱蚊水,给钟弥从上到下喷得满满当当的,才带着她游逛夜晚的村子。 距离零点还有两个多小时,村子本就不大,一会儿就走到了尽头。 钟弥心里暗骂时间过得太慢,却被白渽看出了几分心思。 “你有事儿?” 钟弥挺直身子,转头见池塘边有个小凉亭,一屁股坐了下去,“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觉得神奇而已。” 是真的。 这里的一切都让钟弥觉得陌生而神奇。 青蛙与蟋蟀此起彼伏的声响,晚风吹拂芦苇的轻柔,还有偶尔的两声狗叫,都给这村子静谧的夜添了抹人间气息。 甚至,这里的星空都格外干净,月色清明,星光繁烁。 没有城市的喧嚣,一切都归于最纯粹的自然。 白渽在她身旁落座,年久的木质长椅发出咯吱一声。 两个人望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池塘,享受着难得的惬意。 钟弥吸了口草植混合泥土芬芳的空气,不由偷偷看向白渽。 他还是那副干净利落的样子,坚毅的下颚角和卷起袖子后露出的精壮手臂又透出股生来的不羁。 想他这些天都跟大家一起吃苦,心中的钦佩蓦地多了分。 “辛苦了。” 白渽默默转头,“合着你半夜跑来,就为了跟我说这句话?” “......” 钟弥抿唇,看了眼时间还是不卡点给他庆生了。她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胡乱塞到他怀里。 “送你的。” “生日快乐。” 第78章 追到了呢 白渽拿稳她胡乱递过来的东西,听见那句生日快乐愣住。 原来她拐弯抹角的半夜前来......只是想给他过生日。 他倏地一笑,对她还记得自己生日这件事无比满意,随即打开盒子看送的什么礼物。 当白渽看清是块手表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乔蕾口中的‘送钟’,而是太贵重了。 简单低调的白金色表带,表盘是深蓝色的。 都说穷玩儿车富玩儿表,钟弥送的这块机械表没到比一辆车贵的程度,可确实是算得上性价比很高的品牌手表了。 钟弥装作不在意,却小心翼翼观察白渽,想看他喜不喜欢。 不料白渽转过来,只说了句:“我不能收。” “哈?” “我们有规定,收礼不能收超过200块的。” 钟弥瞪大眼睛,“这是......女朋友送的也不行?” 见白渽没憋住笑,她这才发现这家伙又戏耍她。 “钟部长这么大手笔,别是想包养我吧?” 她轻轻掐了他一把:“你正经点。我只是......不知道送你什么。” 白渽点点头,收起玩笑,“心意我领了,不过确实太贵重了,平时没法戴。等回去退了吧,买块电子表给我就好。” 钟弥免不得有点扫兴,任性劲儿上来,“我不管,你得收着,总有场合需要戴的。要是想要电子表我再去给你买。” “你这还真是要包养我的节奏啊。” 白渽懒散抬手,揽住她的肩,侧脸在冷白的月光下漾起一抹标志性的痞坏。 “那我回去得提升下自己的业务能力了。” 钟弥听出他话里暧昧的意思,照着他大腿捶了下。 白渽抓住她的细腕,就势往自己身后一扯,人就扑进怀里了。他下巴抵在她肩头,低声道:“这可是我长这么大印象最深刻的生日了。” 听白渽还挺高兴的,钟弥也觉得高兴。她默默伏在他肩头,感受这久违的温暖怀抱,紧了紧双臂。 耳边的蛙声和风声都像在为他们的小幸福而庆祝,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悦耳。 不一会儿,钟弥忽然想起件事,趴到他耳边小声:“我还买了块小蛋糕给你。” 听他柔声应着,她又补充,“草莓味儿的。” “......” 白渽闻言松开钟弥,大手扣住她的下巴,亲了下去。 “嗯,感谢你。” - 两个人待到零点,去车上吹了蜡烛。 钟弥问他许了什么愿望,白渽说不信那个,简单的生日便算好好过完了。 许是觉得新奇,钟弥不顾白渽的反对,坚持要去学校跟大家一起体验生活。 白渽跟在她身后,长长叹了口气:“你确定?” “当然。” “都是男的,就你一个女的。” “这有什么。” “你又不怕磨牙了?” 钟弥脚步定下,转头看他:“他们打呼噜吗?” “特别响。” “那正好,能淹没我磨牙的声音。” OK,随她吧。 站在漆黑的小平房前,钟弥不由感慨当地的生活环境落后。教学楼就一层,中间的大门进去,左右各一间小教室,也就一百多平米的样子。 地板就是深灰色的水泥地,墙也仅是刮了层大白,由于年久的原因甚至有些掉皮。 钟弥看着教室外挂着的本地孩子们的画作,觉得用色温暖而用心。 最让她欣赏的是那副向阳开放的向日葵,热烈灿烂,看得出是个心怀希冀和热忱的孩子。 教室里亮着微光,各自的铺盖围城一圈,枕头挨着枕头。 可细看,却发现有人还没睡,坐在那里小声说着什么。 柯云飞裹着毛巾被,只露出张架着镜框的脸,在台灯的微光中看起来格外诡异。 “叫做阿梅的女孩因为生前有口怨气,就选择在阴年阴月阴时,身穿一条大红色的裙子在教室里割腕了。带头欺负她的孩子第一个遭到了报应,车祸断了条腿,又莫名其妙跳楼了。之后......” 钟弥在窗户外悄悄探头,发现殷楚源、徐子谦、曹清文还有毕杰在坐着认真听他将鬼故事,而李贤和余知睿则安静躺着,似听非听的样子。 白渽目光对上她,看了眼时间,扬眉悻悻,仿佛在说:‘看见了吗?这帮臭小子有的是精神头。’ 钟弥憋笑,脑中恶作剧的念头一闪,将马尾解开,把所有头发都拨在脸前。然后对白渽比了个嘘的手势,悄无声息地移动到窗子正中。 大家都集中于故事,灯光也抵消了月光透进来的人影,等了半天也没人发现她。 教室内,柯云飞的故事还在继续。 “阿强因为心虚,就一直躲在家里不敢上学。有天夜里停电,伸手不见五指,天上的毛月亮朦朦胧胧,照不清家里的任何东西。然后......” 李贤听了半天,许是觉得无聊,爬起来抱怨:“你他妈这鬼故事讲得跟老太太的裹脚布似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话音刚落,看见窗外正中猛然多出来一颗披散着长发的人头,惊吓中大喊起来。 他这一声惊吼划破了长夜的寂静,几人回头,看见脑袋也是吓得魂飞魄散,齐齐冲向教室角落,乱做一团,又抱在一起仰天大喊。 “啊啊啊啊啊啊——” 余知睿原是躺得安稳,被这阵喊声弄得烦心不已,他摘掉眼罩起来,看清窗外的脑袋也是身子一颤,但很快就听见了钟弥的笑声。 “锵锵锵锵~” 钟弥难得淘气,见恶作剧成功,忙甩甩头发重新扎好。 “大半夜不睡觉讲什么鬼故事。” 白渽倚在墙边,悻悻扬眉。 还真是幼稚。 众人看清她熟悉的脸,异口同声地松了口气。那模样像在演小品,怪搞笑的。 毕杰不确信地眨眨眼:“钟导?” 徐子谦小脸抽巴成一团,欲哭地抓住身旁的曹清文:“吓死人了......” 曹清文缩在他怀里乖巧地点点头。 柯云飞抚着胸口:“你干啥啊!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殷楚源咬紧牙关,低声骂道:“艹,没让柯云飞故事吓着,让你吓得心脏都要蹦出来了。” “吓死老子了。” 李贤也跟着骂了句,慌乱中胡乱抱住两只胳膊,抬头发现自己被殷楚源和柯云飞护在怀里,忙撤了出去。 “还好老子胆子大!” 唯有余知睿还坐在床铺里,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钟弥捂着肚子走进教室,见一个个已经收拾好心情回到了各自床位,还是笑得停不下来。 “叫什么叫!” 忽然一声厉吼响起,隔壁教室的门哐当一下。 钟弥愣住,回头正见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冲了过来,行动之迅速,像只大怪物。 她连连后退,借着微光才看清那张脸。 男人梳着利落的寸头,因为是被吵醒的,所有怒气都展现在脸上,额头的青筋暴起。 即便看见出现的是一位长相漂亮的女人,他的眉心依然紧绷。 “你谁?” “啊......”钟弥惊魂未定,此刻也像个干坏事被抓包的小孩儿,只能转向白渽求助。“我......” 白渽憋住笑,上前道:“卞科长,这位就是偶练部的部长钟小姐。” 卞博啊了声,上下打量钟弥,这才问道:“大半夜的怎么在这儿?” “我来看看大家的情况......” 她转头,围坐的七个人正捂嘴笑她。 天道好轮回。 “那你也不能来这儿啊,还大半晚上的。” 钟弥应了声,再次仔细打量卞博。他看起来三十七八岁,身材高大强壮,光是手臂都有她的腰粗。 记忆里大学军训时的教官......可没这么可怕。 再转头看孩子们灰头土脸并十分敬畏的站直,想必这些日子也没少遭受折磨。 卞博微微歪头,看着钟弥身后偷笑的几人,厉声道:“是不是都不困!出去站军姿!” 眼见大家齐刷刷翻窗出去站军姿,钟弥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仿佛是自己导致他们受罚的一样。 “我......” 她话说了一半,便听卞博打断。 “白渽,送她回村长家。” “卞教官,我今晚想留在这里睡。” 见卞博双眉再次扭紧,钟弥忙解释。 “太晚了,我再回去......怕打扰他们休息。” 卞博瞅她两眼,对白渽摆摆头:“让她睡那屋去,里面有个折叠床。” 铁汉柔情......大抵如此吧。 钟弥知道再多说就过分了,便乖乖跟着白渽去了隔壁教室。 白渽将折叠床铺好,还很贴心的给她架了床蚊帐又点了蚊香,而后无奈看她。 “惹祸了吧?” “都给我排好!每人100个俯卧撑,做完睡觉!一——二——” 钟弥看着小操场上受罚的大家,蓦地歉疚,她看着守在自己床前的白渽,喃喃道:“来真的啊?” 白渽冷笑一声,“你觉得呢?” “我怎么知道这么严格,你又没提醒我。” “这种事情不必提醒,闯了祸,自然要承受后果。” “可是因为我......” 他耸肩,看向外面整齐的俯卧撑,意味深长。 “军训的意义不就是如此。” 第79章 追到了呢 后半夜孩子们做了一百个俯卧撑,一个个累到趴下,起身面对卞教官都毫无脾气,钻进了被窝。 凌晨不到五点,山上的大公鸡便早起打鸣,孩子们收拾收拾又重新回到操场上报数。 钟弥担忧地瞅着满面疲态的大家,不由心疼。转头遇上卞教官不耐烦的目光,想是自己昨晚磨牙,害得他也没睡好。 她看了看匿笑的白渽,也没多说,只目送他跟卞教官带着大家去跑圈。 而后钟弥走回村长家,简单洗漱后跟翟宁宁拎着给孩子们的牛奶和面包去了学校。 早上七点,村子里高年级的学生们每人带了个低年级的学生来上学。 一行人手拉手,仅有十几个人。 孩子们进入操场,看见陌生的钟弥疑惑,又见她面前的桌上摆好了面包和牛奶新奇且兴奋,但都不敢上前。 钟弥看着停下脚步的大家,莞尔一笑,“早上好呀。” 孩子们再次互相探视,对这份友好有些不适应的模样,直到发现她身边站着稍熟悉点的翟宁宁,才慢悠悠过去。 刚将面包和牛奶发放完,跑圈的大家也回来了。一个个饿得不行,解散后瞬间就冲了过去,惹得树荫下围观的孩子们嘲笑。 见数量还够,钟弥很客气地送了卞教官一份,又有意无意将白渽那份放在一旁,之后就让大家将余下的吃食都平均分给孩子们。 看着大灰头土脸带着小灰头土脸说说笑笑,她的心里很是安慰。 此行当真收获不少。 偶的注意到殷楚源和李贤等人面上有青紫色的伤痕,钟弥转头问翟宁宁:“怎么弄的?” 翟宁宁环胸笑了:“还能怎么,打架呗。” “卞教官在也敢打架?” “卞教官没拦着,就默默看他们。” “什么?”钟弥吃惊不已,“为什么?” 翟宁宁扁扁嘴,也是不理解:“小白说,这是男人的世界。” 钟弥瞅了眼教室内换衣服时露出精壮背影的白渽,无话可说。 毕竟遇见他之后,她的世界颠覆挺多的。 - 钟弥待了没多久,念着自己在不方便,还是回了公司。 路途遥远,赶到公司已经快下班了。 刚坐下,却见苏雪敲门。 “钟部,庄总喊您上去开个会。” 钟弥疑惑,还是跟着去了。 来到会议室的时候只有庄哲胤跟魏广楠,两个人似乎在商讨事情,见到她后中段话题。 钟弥观察二人的神色,轻轻落座,“怎么临时开会?” 魏广楠瞅了眼庄哲胤,想想开口:“钟部长,这两天麻烦你收拾一下出道一组的资料,移交给我们艺人部吧。” 钟弥迎着他认真的表情缓了下,眉头蹙紧:“为什么?” “公司决定让出道一组在10月左右正式出道,剩下的三个月,由我们艺人部来主理。” 听他如是说,钟弥瞥眼庄哲胤,见他默不作声地点头示意,重新倚回座位。 既然有这个决定,定是上面压下来的指令。 出道一组正式出道,确实也不能再算偶练部的人,移交给艺人部管理很正常。 钟弥对此早有预想,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匆忙。 她沉思一会儿,还是配合。 “好。” 接下来的几天,偶练部忙着移交工作,对外一直保密,所以还在军训当中的孩子并不知晓。 钟弥说不清什么心情,一直闷闷的,直到白渽跟翟宁宁回来,才正式开了个部门会议。 电台《叮叮当当》会继续做,军训期间摄制组所拍影片、还有平时偶练部所拍摄的资料、一切大小文件都要移交出去。 众人或愤恨或惋惜,都有种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感觉。 见大家丧气,钟弥只是笑笑:“别这样,早晚要交出去的。” 王凯哼了声:“艺人部还真会,之前什么都不管,现在又捡咱们现成的东西。真便宜他们了。” “好不容易在卞教头手里有点团队精神,没等培养就交出去。像养大的孩子被人抢了。” 钟弥自然懂这种感觉,只是转着笔,什么都没说。如果不甘心的情绪在她这里放大,只会让偶练部的大家更烦闷。 正要劝慰,却忽然听见有人敲会议室的门。 看着出道一组的七个人涌进来,所有人都诧异愣住。 “钟导,”柯云飞率先开口,看眼大家,还是将焦躁的心情按捺下去。“听说你不带我们了?” 钟弥严肃:“谁说的?” 翟宁宁弱弱举手。 她没责怪,平稳心态,沉静道:“这不是好事儿吗?你们都要出道了,算是艺人,当然归艺人部管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既来之则安之。” 钟弥环胸倚在座位里,微微皱眉,语气重了分。 “这点小事儿就乱成这样,丢不丢人。” 听她难得严厉,大家都垂头丧气,蛮不情愿的样子。 “无论如何,你们是从我偶练部出去的。表现得好就是在给我留脸面,表现得不好挨骂的只有我一个人,还非要我摆到明面上告诉你们吗?你们的事情现在起我管不了,艺人部没人会顾虑你们,遇见工作就得接,有委屈就得受。这是你们的职责。余下都得靠你们自己。”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连呼吸都变得慎重。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最舍不得的是钟弥,最担心大家未来的也是钟弥。 可她并不能表现出来。 该放手的时候就痛快放手,不回望,才能前进得更加坚定。 良久,钟弥转头,给了余知睿一个耐人寻味的目光。 “你们是一个集体,以后怎么办自己去商讨。出去。” 七个人默默退出,就连李贤都没有因她冷漠的态度而觉得受伤。 因为他听说的钟弥,表面一向如此。 - 钟弥没什么心情,站在地下停车场的车子前发呆,对着空阔的场地吁了口气。 中天第一次搞偶练项目,她参考了很多实例才大致定下军训后回来的工作,然而艺人部将出道一组带走......不知以后会什么样。 翟宁宁说得对,这感觉就像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被人抱走......自认没人比自己更用心,担忧前途尽毁。 又思索会儿,想来凭中天的水平应该不至于,她沉沉心,掏出车钥匙。 刚要开车门,一道影子正环胸倚了上去。 看清白渽的脸,钟弥紧绷的情绪才有所缓和,“你没走?” 她今晚说好要回庄家,本以为他刚军训完太累,早就离开了呢。 白渽听她有气无力,观察她的表情,了然道:“担心他们?” 钟弥愁苦地嗯了声,也不遮掩:“担心自己抓的一手好牌......被乱打出去。” 赌徒们都是只看眼前利益的。 “前阵子艺人部说有选秀,让我找人参加。又要给好不容易建立起粉丝好感的电台植入硬广......如今我说的不算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她看着他,愈发无奈。 “论影视资源和对演员的管理,我是服气的。毕竟没两把刷子,中天不会在众多娱乐公司里站这么稳。但论说偶像......我这么久的心血也并非白熬。只是,没机会了。” 钟弥的努力和用心白渽全程见证,见她失落,也感慨万千,“所以你今天回家是想跟你爸争取争取?” “没用的,哥早就给我打过预防针。看他那天的眼神,也确实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钟弥做了个深呼吸,勉强笑了。 “不管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又看着他,想起之前军训白渽没开车,对他道:“走吧,先送你回家。” 白渽取过她手中的车钥匙,“还是我送你吧,心事重重的怎么开车。” “不用,这些天跟他们一起军训辛苦你了。早点回去休息。” “我没关系,”白渽不由分说地将钟弥塞进副驾驶,顺手为她系好安全带。“送金属小姐回家比较重要。” 钟弥心里温暖,想着也几天没见,便欣然答应了。 路上白渽讲了些军训期间有趣的事,听得钟弥惊讶不已。原来在她没看见的地方,孩子们受了卞教官那么多磋磨。 “话说卞教官......要去哪里上任?” “D区刑侦科。” 回想之前白渽很敬重的称他为‘卞科长’,钟弥有些糊涂:“那岂不是你顶头上司?” “没错。所以在未来上司面前表现一下,我不吃亏。” “那他......没问你为什么带这些孩子军训吗?” “我爸应该跟他说过了,所以没问。” 她有点被绕进去了:“那叔叔怎么跟他说的?” “不清楚,”白渽摇头,借着后视镜瞥她一眼。“可能说是未来儿媳需要帮助吧,所以卞哥带他们格外认真。” 钟弥哦了声,紧接着便觉得不对,瞪他道:“你爸知道了?” 白渽将车子停在钟弥家半山下的路边,熄了火。 “我爸那么敏锐的人,第一次你来我家就发现了。” “......那你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白渽觉得可笑。“告诉你一个当了三十多年警察的人一眼就把你拙劣的演技看透了?还是告诉你......他早就看出我对你心思不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钟弥就没见过能将这么可怕的洞察力形容得这么不正经的。 她细想他的话,后知后觉笑了。 “也不知道你警察怎么当的,说话没个正经。” “我又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白渽单手撑着方向盘,微微转身面对她。 “话说我这劳心劳力的......钟部长没点表示?” 钟弥自然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顾左右而言他,“不是给你过生日了嘛。买块表还花了我好几个月的工资。” “那你这包养......包素的?” “白渽你够了。” 这人现在耍流氓怎么信手拈来的? 见他脸颊凑近自己,钟弥没办法,还是捧着他的脸,轻吻了口。 “车子你开走吧,我明天坐哥的车去上班,这里半夜不好打车。” 白渽应付了声,觉得不够,又要吻她,却被紧紧按住胸口。 钟弥正想拿他玩笑,见一辆锃亮的黑色轿车忽然停在旁边。她看着那熟悉的车型错愕,随即见到后车窗缓缓放下。 庄伯豪微微探头,对二人不失风度地笑了。 “!” 第80章 追到了呢 庄伯豪晚上与友人简单小聚,回家时发现钟弥的车停在山下。 他的第一反应是她遇见了什么麻烦,毕竟听哲胤说她最近因为工作的交接有点不高兴。 然而叫司机靠近了,却发现驾驶位上坐的并不是自己女儿。 钟弥看清庄伯豪的脸后第一时间收回落在白渽胸前的手,郑重的语气里难掩惊慌。 “爸......” 白渽不想第一次见家长会是这种场合,虽然尴尬,但脑子机敏,大方又礼貌地说了句叔叔好。 庄伯豪在短暂的目光交汇里观察他,除了商人本身具有的客气,看不出多余情绪。他转向钟弥,问道:“你朋友啊?” 钟弥攥紧了手,也不知方才的亲密他看见多少,默默点头。 庄伯豪淡远笑了:“那上去坐坐吧。” 说完,他让司机带路,重新摇上了车窗。 白渽也启动车子,踩油门前对钟弥耸耸肩。 “现在你爸也知道了。” “......” - 钟弥像早恋被抓的高中生一样忐忑地跟在庄伯豪身后,拿捏不准他的态度。 转眸看白渽,这家伙倒还挺有底气的样子。 可能身为警察,见过不少大世面。 时间不早,汤姐早已经收拾好回家了,所以此刻家里格外寂静。 钟弥打开玄关处的灯,顿时家里灯火通明,华丽璀璨的欧式装修风格更显得气派奢华。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有些丢脸。 庄伯豪带两人来到客厅,落座进单人沙发。他只是穿了件浅蓝色的Polo衫,下身一条米白色休闲西裤,但坐姿巍峨,看着还挺有压力的。 这让钟弥想起了学生时代家长会后的谈话。 两个人刚坐稳,忽听楼上传来脚步声。 “回来了。” 庄哲胤一身丝质家居服,手里拿着iPad悠闲下楼。他正想说什么,看见沙发上的白渽顿时双眉拧紧。 这小子怎么在这儿? 然后他加快脚步,在自己爸爸身旁迅速落座,“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 庄伯豪看他并不惊讶,心里大概知道他们私下见过,便道:“在山脚下遇见了,就邀请他上来坐客。” 钟弥觑着他们父子二人,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她捏紧裙角,担心白渽怎么应对。 正琢磨间,身旁的白渽忽然站了起来。 他两步上前,弯腰的同时恭敬伸出手,“叔叔您好,我叫白渽。” 白渽重新站直,面带微笑,再次郑重:“我是钟弥的男朋友,不想第一次见面这么失礼。” 庄哲胤狠狠瞪他,牙齿磨得咯吱发响。现在当着他爸的面儿倒是乖觉,之前是谁跟他嚣张的! “坐吧,”庄伯豪回握他的手,觉得小伙子还不错。“白渽?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哦对,我妈妈林瑜跟您是校友。我是她的小儿子。” 庄伯豪甚是惊讶,转向不知所措的钟弥。 钟弥顿了顿,有些头疼:“爸,其实......” “其实我哥一直都有女朋友,我妈性子强势您也知道的,就想分开他们。从一开始,跟钟弥相亲的就是我。” 论白渽的解释再有条理,钟弥都觉得完蛋了,毕竟她之前跟庄哲胤一起骗过爸爸,这事儿可说不通。 但幸好,庄伯豪没有责怪,只是低头失笑。 钟弥拿捏不准这什么意思,看向庄哲胤求解。然而庄哲胤只顾着盯紧白渽,四个人的眼神交流...... 闭环了。 沉默了约有半分钟,庄伯豪扬头,对钟弥道:“汤姐不在,你去切点水果吧。” 钟弥迟疑,还是起身去了。 她从冰箱里取出提子跟火龙果,准备的时候总向客厅探头,见他们聊着更觉得不安。然后忙胡乱切了两下,端回去。 几人似乎不想钟弥动作这么快,再看那盘胡乱摆放的水果...... 这哪里是她往日细心周到的风格? 发现所有人都盯着自己,钟弥完全不觉:“吃水果。吃。” 白渽噗嗤笑了。 紧接着庄伯豪也笑了。甚至一旁的庄哲胤都没忍住。 这帮人怎么了?有什么可笑的! 白渽忽然起身:“今天很晚了,叔叔我先告辞了。” 庄伯豪点点头,“小弥,去送一下吧。” 钟弥松了口气,忙推着白渽走出家门。 她送他上车,转头见没人透过窗子偷看他们,凑过去小声问他:“刚刚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白渽左手撑在车窗框上,无所谓的样子:“没说什么。” 见她明显不信,也不逗她了。 “你爸问我明天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认真点,别开玩笑。” “哦。那明天见。” 眼瞅白渽开车离开,钟弥糊里糊涂走回家里。 客厅中只剩庄哲胤一个。 他半依在沙发中,拿着手上的iPad扒拉扒拉,活像一只在玩儿切水果的暴躁大猩猩。 钟弥想探口风,慢悠悠过去,正巧他抬头。 “听说刚刚在山下被爸抓包了?” “......” 庄哲胤冷笑,越想越气,干脆站起来戳她脑瓜子,“你现在、可真是、长能耐了啊!” 钟弥吃痛,但理亏,揉揉额头小声道:“我以为这么晚了咱爸在家,谁寻思他刚回来。” “咱爸在家你们就心安理得的在车上卿卿我我了?” “说话别这么难听,”她瞅他一眼,顶嘴道。“你肯定在车里做过更过分的事......管好你自己吧。” 庄哲胤真想再给她一下,见她躲开还是收回手。 钟弥默默看他,想来这么久都没怎么好好说过话,有些歉疚。 “哥,你还生我气吗?” 这一声哥瞬间便浇息了庄哲胤的火,但他就不给她台阶,环胸扭了过去。 钟弥忽然觉得.....前两天军训应该带着他。卞教官包治百病,说不定能把妹控治好。 “差不多行了,我还没气你呢。” 两人目光遇上,之前的事就默契的一笔勾销了。 又沉默了会儿,庄哲胤索性翘起二郎腿:“人都带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做?” “什么?” “要结婚吗?” 钟弥斜他一眼,“你有毛病啊?” “那行。我暂时只同意你们交往,不同意你们结婚。” 她才懒得跟他掰扯。 且不说自己跟白渽一起还没多久,就算要结婚,也用不着他指手画脚的。 更何况她根本没考虑过这件事...... 钟弥对他摆摆手,往楼上卧室走。 “你继续,玩儿切水果吧。” - 第二天,钟弥下楼吃早饭的时候,白渽已经坐在院子里的大伞下跟庄伯豪聊天了。 他今天穿了件浅粉色的宽松T恤,下身一条深灰色工装休闲裤。正倚在藤椅中,跟庄伯豪宏论些什么,比比划划的。 钟弥站在落地窗内惊愕看他,再看门口堆叠着的四五层大大小小的礼物盒,更是脑筋都不会转了。 他怎么来这么早? 汤姐刚巧经过,笑着觑她:“哎哟,你可醒了。” 她看了眼表,八点半。 “我起来的......很晚吗?” “不早了,人家白渽凌晨就陪你爸去钓鱼了,刚回来。” 见钟弥愣着,汤姐疑惑,“你不知道啊?” 钟弥抿唇,走去厨房喝水。 她咕咚咕咚灌了半杯凉开水,再看向白渽时忽的想明白什么。 难怪这家伙昨天到家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早早睡了,计划着陪爸爸去钓鱼....... “小弥啊。”汤姐也来到厨房,笑眯眯看她。“这小伙子不错,看把你爸哄的。我很久没看见他这么高兴了。” 钟弥微笑回应,不免又看了白渽一眼。 他在阳光下的侧影永远那么恣意耀眼,让人觉得心安而温暖。 白渽昨天刚结束十天高强度的军训回来,没等好好休息又凌晨来陪庄伯豪钓鱼...... 即便有私心,她还是感动的。 楼梯传来脚步声,庄哲胤打着哈欠下来。 他拨了拨短发,看清庭院里的人影,见白渽正陪庄伯豪说话,登时眉头皱紧、咬牙切齿。 “这死小子怎么来这么早?” 他自言自语骂着,低头见到门口的大铁桶里游着几条活蹦乱跳的鱼,问汤姐道:“他陪爸去钓鱼了?” 听见汤姐确认,又嘟囔:“这个人精啊人精!” 钟弥觉得他这反应挺有趣的。像个被夺了宠爱的孩子。 许是注意到室内的动静,庄伯豪带着白渽回到客厅。 钟弥观察白渽尚算清明的脸色,有些不好意思,便倒了杯果汁给他。 白渽自然懂她委婉的好意,接过喝了。 “喂,”庄哲胤忽然叫他,刻意收了几分语气里的厌恶,装出副笑脸。“好歹是客人,我带你去逛逛家里,顺便认识认识地方。” 钟弥就觉得他酝酿了什么坏招!没等开口,白渽已经跟他去了。 她想跟上去,可遇见庄伯豪慈爱的目光,害羞地低下头。 “爸......”钟弥犹豫了会儿,又一杯水喝完,才问他。“您觉得还行?” 庄伯豪似乎对她的询问有些意外,似笑非笑的,“你们年轻人的事不需要问我吧?” “......就了解下。” “小白人是挺好的。雷厉风行,不装假。对钓鱼和打高尔夫都略有心得。” 钟弥困惑,也不知道这番话什么意思。 其实她从昨天被庄伯豪抓包起就一直脑子混沌,反射弧格外长,连他一个动作一句话都要琢磨好久。 可能是近来遭受到了太多的冲击,需要补补脑。 钟弥勉强牵唇角,拿起汤姐递过来的切片面包递到嘴边,又发现庄伯豪模棱两可地注视自己,这一口到底没咬下去。 “怎么了爸。” 庄伯豪好久没见到她这样轻松舒缓的样子了,莫名欣慰。他与身旁同样表情的汤姐对视一眼,抬手摸了下钟弥的头顶。 “珍惜啊。” “别玩弄人家。” “小心被抓。” 钟弥愕然愣住,对这几句话没什么感触,倒是头顶那下温暖而宠溺的揉抚...... 还是第一次。 第81章 追到了呢 钟弥惦念白渽这几天没休息好,吃过午饭后找了借口说回公司有事,便带着他告辞了。 此刻她坐在车里,观察专心开车的白渽,想了很多事情。 方才他跟庄哲胤参观完家里就神色沉重,没有到严肃的程度,但带笑的面庞总有些不自然。 倒是庄哲胤没那股子暴躁劲儿了,走之前还破天荒的跟他说了句再见。 许是钟弥的暗中观察有些明显,白渽轻飘飘瞅她一眼。 “来了趟你家,才发现你还真是富家小姐。” 钟弥撇嘴:“又不是我的钱。” “那也是我高攀了。” 她瞪他:“你干嘛?” 白渽笑笑,知道她误会了。 “我想说的是,凭你爸这阶级,让你跟我哥相亲可没有拿你联姻的目的。毕竟我家跟你们一比,还差好多。” 他望着沉默的钟弥,抓住她的手,认真道:“他对你很好。” 钟弥自然是知道,庄伯豪从不亏待她。再想起今天爸爸在自己头顶抚弄的那下,来自父亲的关怀明显,让她觉得心里一直都是暖的。 她面带微笑,想起他刚刚跟庄哲胤消失了好久,又问道:“我哥......没欺负你吧?” 白渽觉得‘欺负’这个词有点好笑,耐心回应:“没有,只是带我参观了下你们的豪宅。” “再没说别的?”她怎么都不相信,“没打你没骂你没警告你?” “没有。” 见他侧脸平静,钟弥干脆也不问了。 沉默了约有十几秒,白渽兀自笑了:“倒是祝福我来着。” “祝福你?” 他点点头,意味深长,“祝我命硬,活得久一点。 这是哪门子的祝福...... - 下午钟弥回到家,刚将几件换下的衣服塞进洗衣机,魏广楠便来了电话。 他客客气气的,询问钟弥对出道一组接下来的打算。 钟弥有些意外,还是简单讲了自己的计划,最后说周一让王凯跟他具体商量。 魏广楠不是带刺带尖的为人,能够周旋在各个部门间,叫一声老狐狸算是贬低了。可他往日对待钟弥只是淡淡的,怕惹不起所以很少主动联系。 如今出道一组交接出去,他竟然能够来询问她的意见......不像他的作风。 至少前几天,他不是这样的态度。 想着也算好事,钟弥继续做家务。 白渽此刻应该累得不行,在补觉呢。 今天温度不高,钟弥将家里窗户打开,并没有开空调。 她收拾过后拿了瓶从白渽那里没收的碳酸饮料,盘腿坐在沙发上望着明亮的天色,脑海中不断回顾这些年的经历。 微热的空气扑在肌肤上,合着一层阳光,似被子般温暖她的心。 然而在这份静谧安详中,另一种熟悉又深远的空落感渐渐浮起。 钟弥想起了妈妈。 就像硬币有两面,利剑有双刃。 每每最幸福的时刻,最痛苦的记忆都要钻出来鞭挞她一次。 很奇怪的,她现在无法任那些事情过去。 钟弥清楚的知道逃避只会让自己更脆弱,才想去追寻。 其实她只想要一个理由。 或者一个结果。 - 也不知发了多久的呆,钟弥回过神已经快四点了。 看眼除了碳酸饮料外空荡荡的冰箱,她抽空去了趟超市。 说真的,如今出道一组移交出去,她的工作忽然清闲不少。 想来周末,心情也好,干脆买了充足的食材,晚上做点简单东西犒劳自己。 还有白渽,她记得自己欠他一顿红烧肉,不知道晚上还能不能吃得下。 等一系列准备工作做完,温热的室内让钟弥出了身薄汗,看着时间还够,便去简单冲了个澡。 盛夏最舒服的事情,大概是换上轻便的睡裙躺在沙发里吹空调。 钟弥抻了个懒腰,忽然有些困了,刚迷糊了十几分钟,手机突然响了。 个浓缩:你把我switch放哪了?】 “......” 钟弥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这家伙还真不长记性。 或者说,他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记得清楚。 她翻身起来,象征性地敲了敲隔壁的门,按了密码打开。 洗手间传来淋浴的声音,钟弥想他是睡醒热了,便没在意。 她来到电视旁的天橱下,打开柜门摸了把,不小心将游戏机推得更远,踮起脚也够不到。 “你什么时候出来?我......” 话未说完,白渽已经推门从洗手间出来了。 他顶着吹得半干的短发,抬头看她。 钟弥瞅了白渽几秒,待他走近,才发现他剪头发了。 原本超过耳垂的鬓角被剃个干净,连额前脑后的头发都缩短了5厘米左右。 此刻俊逸的五官没了遮挡,恢复了早前没受伤时的利落模样。 “怎么?”他问。 “你什么时候去剪头发的?” “刚刚。” 白渽扑了扑微微打缕的碎发,以五指向后梳理,宽额浓眉展露几分冷峻。 “弄了一脖子头发渣,所以洗了个澡。” 钟弥细细看他,蓦地想起初识的画面。 少了分乖,多了分冷,直男小警察。 他抬头看了眼打开的柜子,叹道:“本想在拆钢板前好好打两把游戏,没想到被你藏得这么深。” 钟弥不服气:“我跟你说过的呀,是你自己不记得。再说,怎么跟高中生放暑假似的,非要在开学前放纵够才开心。” 见他默认,钟弥重新往柜子里探手,“我够不到。” 白渽刻意逗她,“你可以的。” 钟弥嗔他一眼,像受到鼓舞般再次踮起脚,一只手扒着下面的架子,另一只手费力地向上摸索。 因着双肩有了高度差,低的这一侧睡裙吊带滑落。 白渽原是环胸看热闹,等她求自己再插手。然而余光被她滑落的肩带吸引,下意识想帮她扶正,却停下了。 钟弥的家居服一向宽松舒适,这条花边吊带的红色卡通睡裙还是去年买的,因为凉快轻便,就变成了她的夏日最爱。 这样的裙子一个人在家穿是无所谓的。 但映在他人眼里就由纯转欲,变了味道。 白渽目光不由自主下移,顺着她线条优美的颈滑至锁骨,胸前风光半遮半掩。 尽管宽松的款式描摹不了她盈盈一握的细腰,但因抬手而向上的裙摆缩至腿根,两条笔直的美腿一览无余。 分明个子不高,比例却是刚好。 本就动心,恰好她转头,柔而不娇地怨他。 “帮个忙呀,还想不想玩儿了。” 白渽乌黑的瞳仁儿不可捉摸地敛起,又散开。 “不了。” 钟弥鼓着脸颊,没等气他戏耍自己,已经被白渽轻巧的打横抱起。 最先是失去平衡的惊吓,手臂兜住他的脖子,又想起他的伤。 “锁骨锁骨,别伤到锁骨。” 白渽笑她谨慎,“轻得像张纸一样,有什么可怕的。” “哪就那么夸张了。”她挣扎着想让他放开,遇上他真挚的眸,赧然小声。“......怎么了?” 白渽笑而不语,将她抱进卧室。 钟弥全程呆滞,等到被放进松软的床才后知后觉,开始慌张。 “白......” 说了一半名字的主人欺身,将她严严实实封在怀里。 白渽眸光玩味且暧昧,一只手落在她腰际,另一只手掌心刚好附到她的后颈,拇指轻轻于耳后的皮肉撩拨。 “那天没做完的事,今天可以继续了。” “......” 钟弥顾不得脸热,只觉紧贴他身体的每处都攀上密密麻麻的酥痒,跟那晚一样,所有感知都被聚集到心脏开小会。 她的小手在胸前握成拳,紧张得都不知道落在哪里合适,凭借尚存的理智问他:“准备......了么?” “嗯。” 她还不忘在此温昧的氛围里责备他。 “你......你怎么这样......” “男人不都这样。” 白渽撇笑,见她睫毛轻颤,喜欢得在她面颊亲了口。 “怎么这么紧张。” “......” 钟弥握住他落在自己脖颈的手腕,纤细的手指钻进去,摸了下他微微潮湿的掌心。 “你不也紧张。” “毕竟要克制克制,免得弄疼你。” “......” 她躲开他坠在耳廓的滚烫呼吸,又见他重新从自己肩窝抬头。 白渽温柔凝悌身下的钟弥,喉头滚了滚,强压下汹涌的情.欲,郑重问道:“这位当事人,再跟你确认最后一遍。你现在还有机会拒绝。” 四目相对,两人胸内都叫嚷着异常,交织的呼吸乱中有序,保留着最后的底线。 钟弥心思清明。 她确信如果自己喊停,白渽一定会翻身起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不会给她丁点难堪。 但,那太挫败了。 所以她抓住他的衣领,以轻柔的亲吻回应。 白渽在她突然的主动中错愕怔住,随之眸底收敛的渴望散开,急切又青涩地触碰。 大抵男人在情.事上有着无师自通的能力,钟弥最终还是做了被动的一方。 在他们交错的呼吸中,她忽然发觉身体上的触碰尽管甜蜜美好,却不及心意相同的万分之一。 她喜欢他。 强烈的喜欢已经冲破了羞耻,任他恣意作坏。 ——面对自己的欲.望和真心。 这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勇敢的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钟弥:【开窍ing】 第82章 追到了呢 天色全然暗下,远处的火烧云燃着最后的红光,很快淹没入平静的深蓝。 钟弥伏在松软的床上,薄被遮掩身子中段,只留纤细的四肢无力地暴露在甜腻的空气里。 胸腔内的悸动未完全散去,喘息也仅是刚刚平复。一个奖励性的轻吻落在她耳后,随之床垫陷入,产生的坡度使她翻过半个身子。 眼瞅白渽精壮修长的身影走出卧室,她闭上眼睛,松了口气。 如果说第一次他尚知收敛,还会抱着她轻哄。 大概之后那两次便是兽性发作...... 钟弥现在只觉得身子里有无数只鸽子在扑腾,欢爱的愉悦迟迟不退。 腰疼,胳膊疼,腿疼。 再看白渽端了杯水进来...... 头疼。 白渽此刻光着上身,套了条长裤,规规矩矩地在她身边落座。 “喝点水?” 钟弥真想继续趴着装死,可惜眼神对上,只得抓住身前的被子坐起来。 她接过他递来的水,喝了两口,尝到甜味,咕咚咕咚都喝了。 白渽觑着她粉红的脸,眉目含笑,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钟弥瞥眼他赤.裸的上身,不好意思,之后四下寻了会儿,问他:“我裙子呢?” 白渽身子微微后仰,撑一只手在身后,指尖恰好触到她大腿滑嫩的肌肤:“我藏起来了。” 其实是掉在地上了,但他就喜欢看她又羞又气的样子。 钟弥果不其然踹他一脚:“你有毛病啊。” 迎着他暧昧不已的目光,想起方才吃亏,声音还是弱了下去。 “给我找件衣服。” 白渽笑她,从衣柜里拿了件黑色T恤。 她接过,咬紧了牙:“裤子呢!” “你还穿啊,”白渽将T恤替她套好,凝眸瞅她。“你以为自己多高。” 钟弥掀开被子下床,见衣服勉强能遮到大腿,想想算了。 迈了一步,像踩到棉花上,双腿酸软得要命。 她扶着白渽的手臂,随他出去。 洗了个澡,钟弥依然浑身无力。慢悠悠趴到沙发上,又觉得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转头,白渽果然凑了过去。 他坐稳,借个腿给她枕,“饿吗?” 钟弥点点头:“我买了菜来着......” 白渽嗤的一笑:“还做吗?” “做,等会儿的吧。” “你说的。” “......我说做菜!!!” 她今天,绝对,不要,再跟他,说话! - 王凯帮白渽去人资部说辞去实习生的工作,连工资都没要。 他本就是靠关系进来的,所有正式手续都没走,目的只是为了多跟钟弥相处而已。 如今伤好得差不多,也该归队了。 清晨,钟弥做了简单的三明治,默默观察对面的白渽。 “有事?”他一下便捕捉到她的心思。 “你什么时候去拆钢板?” “后天。” “我陪你去。” 白渽意外侧头,“后天是工作日。” “请假啊。我偶练部反正现在也没事。”想了想,钟弥又补充。“之前你做手术的时候我不在,拆钢板的时候好歹能陪你......” 白渽浓眉微扬,咀嚼的动作放慢,撑着下巴看她。他密长的睫毛晨曦的微光里铺下一层阴影,顿时分辨不清何种神情。 钟弥一直都觉得,白渽的长相是暖调的。微垂的眼尾,猫似的唇角,凝视她的时候总是温柔多情。 而他不笑的时候眼中三分白,更显得瞳仁凌厉,加之那对浓黑英气的眉,确实也冷得挺有压迫感的。 所以每每他模棱两可的看着自己,钟弥只想挠头。 被他不温不冷的目光盯了足有十几秒,钟弥终于放下面包:“你看什么?”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那你不要说了。” “OK。” 她不按套路出牌,他也不慌。 紧接着钟弥又嘟囔了句‘幼稚’。 白渽哂笑一声,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你把衣服还给我吧。” “......放心,等我回去换下来就还给你。”气不打一出来,钟弥索性也耍赖。“我的裙子呢?赔给我。” “好。” 白渽倏地起身,拽住钟弥的手腕,半搂半抱的将人拐进了卧室。 “现在还给你。” “!” - 伊甸园里,亚当和夏娃偷吃禁果的时候是否真的被蛇给蛊惑了钟弥不确定。 但她确定,如果一个血气方刚的小警察尝了鲜......那便会没完没了。 甚至做手术拆钢板的前一夜也死活不放过她。 钟弥打了个哈欠,给白渽办完住院手续,坐在医院走廊里等他做手术。 很快,白渽一身病号服走进手术室。路过的时候,钟弥还不忘拍了张照片,留待以后嘲笑。 拆钢板的手术简单,大约一个多小时就能结束,因着局麻,等会儿钟弥还可以言语‘虐待’他。 她现在在他面前,只能以此扳回一局了。 等了约有四十多分钟,钟弥正想着晚上要做些什么给小病号吃,手机蓦地响了。 看见庄哲胤的来电,她走到楼梯间接起。 没等说话,对面庄哲胤沉肃道:“看微信。” 说完他便挂断了。 钟弥微蹙眉,点开他发来的照片和截图,霎时惊住。 那是D市电台策划的第二期偶像选秀节目的练习生官宣图。 照片上的少年身着统一制服,笑容清朗可爱。 ——是因为受伤而请假许久的池淮。 钟弥看着他照片身侧写着的所属公司,更是不解。 G-One?他怎么可能是G-One的练习生? 再次振动的电话打断了钟弥的震惊,忙接起:“怎么回事儿?” “你觉得呢?” 庄哲胤的反问给了钟弥思考的时间。 池淮是中天早就官宣过的练习生,之前也听说过艺人部可以送一个孩子去参加选秀的事,如今他代表G-One出战,无非是换了娱乐公司。 可是,钟弥并没听说。 在她这里,池淮一直是因伤休息的状态。 庄哲胤:“我告诉你,这件事情肯定要究责到底的。池淮这是违约,就算G-One愿意付给中天违约金,也绝不能让他这么好过。” 钟弥很清楚,这不是违约金的问题。 G-One不是所大娱乐公司,背后肯定有推手,也有资本帮助。中天若是此次就任由池淮轻松解约,以后在权威就动摇了。 可是池淮怎么会毫无预兆地就背叛了呢?她不相信一个15岁的孩子为了出道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 钟弥原是想现在就回公司,但想着白渽还在做手术,还是说回了句:“知道了,及时联系。” 挂下电话,她看着微博节目组官博官宣的照片下,已经有池淮的粉丝在争论了。 其中有一条评论,最让钟弥觉得蹊跷。 【网友:心疼宝宝的腿伤,加油呀,你值得更好的。】 池淮没有私人微博账号,中天官方也根本没说过他有腿伤。甚至,池淮对外一向是健康且活蹦乱跳的,怎么就能出现这种评论...... 钟弥留了个心眼,截图,然后将这个网友的ID推给了王凯。 白渽做完手术出来的时候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病号,怎么走进去的,怎么走出来了。 局麻还没有失效,钟弥见他肩头厚厚的纱布不免心疼,却听他玩笑:“柳继泽说反向来一刀不好拆螺丝,所以我失去了一道X型的疤。” 原想着皮开肉绽的就心惊,听他还这么说,钟弥斜他一眼,然后两个人搭乘电梯,走去病房。 按理说要住10天的院,但柳继泽说白渽这恢复得好,注意用手的话两天就可以先出院。所以为了方便,钟弥还是给他办了单人病房。 白渽坐进病床,斜倚在她递来的靠垫,发现她脸上有着隐约的愁绪,跟着皱了皱眉:“怎么了?” 钟弥坐在他身边,想了想,“出了点事儿。” “说来听听?” 她原是不想在他刚做完手术的时候聊工作,但也不想他怨自己心不在焉,还是坦诚将事情说了。 白渽听完也觉得没那么简单,问她:“你怎么办?” “这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的。听我哥那意思......定不能让他顺利参加这次选秀。中天绝不可以让人当做软柿子捏一把。就算足够强势,老鹰嘴边掉下来的碎肉,也不是他们随便能吃的。” 白渽觑着钟弥凝重的表情,知道她心烦,“回公司看一眼吧。” 钟弥抬眸,目光遇上后稍有缓和,“不用,说好了陪你的。在这里不影响我工作。” “好歹你也回去带个电脑再过来,”他拉过她的手,“你又不是不回来了。我能照顾自己。” “......” “回去开个会,仔细了解过后才好应对。” 钟弥听他的话有道理,心下动摇,又觉得歉疚,“那我......很快就回来。” “去吧,”白渽抬手,在她下巴轻轻刮了下。“工作狂小姐。” 她温柔笑笑,“那你等我。我一定回来。” - 钟弥出了医院便给汤姐打了电话,摆脱她熬点汤和清淡的饮食送给白渽。然后径直回了公司。 刚进偶练部,几个职员面上均是慌张无措。 “钟部,”王凯欲言又止,“你知道了?” “嗯。” “原是寻思你今天请假,不想打扰你的。” 钟弥坐回位置,打开电脑:“没关系,庄哲胤联系过我了。” 她看向王凯,换上工作时投入认真的模样。 “我让你查的账号怎么样了。” “90%是水军,还在留意他的动态。” 钟弥应了声,扫了眼微博上的话题,庆幸还没有相关的,可以让公关部先下手。 她正带着手账起身,却发现几个人鬼祟地交换眼色,互相推脱的样子。 “怎么?” 见钟弥敏锐,关琴还是把王凯推了出去。 王凯站稳,为难地想了想,还是对她道:“我们还查到了池淮的经纪人。” “......” 他下巴微微抬起,迎着钟弥疑惑的目光,表情闪过几分怒恨。 “是张峻豪。”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1 20:41:15~2021-08-12 20:5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左余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追到了呢 张峻豪...... 钟弥扫了眼众人,见大家都是同样的表情,尽管难以置信,但还是默默接受了。 回想最近发生的事,她陷入更深的沉思。 前脚张峻豪辞职,接着池淮妈妈就因为腿伤为他请假...... 这样的背叛也太明显了点。 大抵是真的把她当傻瓜了。 想来讽刺,张峻豪是她从众多应聘人员里挑出来的。那时只想着培养个自己人,即便他履历空空,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白,钟弥依然愿意给他机会。 不成想却换来这么个结果。 池淮也一样。 那么费心费力地保住,提前了官宣,甚至向柳继泽打听治疗滑膜炎好用的药物...... 他们还是背叛她了。 这无疑是双重打击。 钟弥忍着胸前内强烈震颤的背叛感,命令自己冷静。 一切都是后话,要把目前的问题解决才行。 - 会议室里,庄哲胤环胸靠在宽椅中,神情森冷。 这还是他接手中天后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 尽管做过会被挑战的准备,或许是制片方,或许是投资方,最远的或许是影视基地建设的使用许可,但从未预料过对手竟是间小小的娱乐公司。 所以这次,他还真的要好好思忖如何解决。 给‘老朋友’发了个微信,他重新坐正。 【@我们都是中天的练习生】官博下,池淮官宣的那条微博被人多次转载,一小时超出了30万次。 这惊人的数据让几个跟池淮相关的话题都渐渐浮出水面,以常坤多年的公关经验,他断定背后有操手。 公关部跟法务商量着写公告,准备给池淮发律师函,让他赔付违约金,并且强制退出选秀。 就在大家遣词造句的时候,钟弥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她扫眼众人,落座到庄哲胤身旁,转向他,“有想法吗?” 听她语气并不像跟一个位高权重的领导说话,众人侧目,随即继续手上的工作。 庄哲胤撑手在桌面,拇指按着太阳穴,无名指自然而然在泛酸的眉心抚了两下,“先发个声明,肯定要追究到底。” 钟弥点点头,将张峻豪的事情说了。然后见他严肃,“偶练部的事情他知道多少?” “全部。” 也不知道是自己心烦太敏感还是如何,听到不远处的常坤唉声叹气,钟弥有些不爽。 但她装作没听见,继续对庄哲胤说道:“池淮我不清楚,但张峻豪绝对是有预谋的。” 庄哲胤明白,说不定池淮敢参加选秀,正是张峻豪蛊惑的。 “那么......”他看着她,摸索道。“从张峻豪查起更容易点。” 钟弥以轻微的幅度点头,更确信自己直觉没错。 “要报警,”她坚定看他,“他违反了商业保密协议,已经属于犯罪了。所以先拿下他,后面才更好弄。” 庄哲胤仔细瞅她,恍觉她的处事作风有些改变。他以为凭钟弥之前容易心软的性子,至少还会给张峻豪一次机会。 “被人摆了一道,不好受吧?”他问。 “不好受归不好受,但他已经长大了,做过的事就该承担责任。” 他赞赏地笑了,而后又重回旧题,“张峻豪既然敢这么做,背后一定有人怂恿,并跟他保证会保住他。” “保不保的,谁都说不准。张峻豪无牵无挂,父母都在外地。有人保他最好,一下就能锁定。没人保他......他自己也会招供的。” 说到这里,钟弥不由笑了。 “这就是人心啊。” 庄哲胤会意,抬手向桌子不远处的法务助理打了个响指,“报警。”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如同彼此有了依撑。 刚刚放松些许,两人手机忽的亮了,响起微博提示。 一位号称是【@池淮妈妈】的女人发了微博。 会议室内,所有人都整齐划一地点开了这条视频。 钟弥见她确实是池淮妈妈,不由蹙眉。 刚开始她还是很正常的自我介绍,接着便声泪俱下,说池淮年纪轻轻得了膝部的滑膜炎,而这伤,则是在中天偶练部练习时受的。 “中天的练习时间非常严苛,舞蹈老师也很过分,经常不热身就要求孩子们做高强度的舞蹈动作。我儿子池淮原本未来一片光明,正因为中天偶练部的管理者失察,才导致他现在饱受疾病折磨。在此,我要为我15岁且未成年的儿子讨个公道,并向中天娱乐股份有限公司追求赔偿。” 视频中的年轻妈妈打扮得光鲜亮丽,连睫毛都刷成精致的扇形。她哭得梨花带雨,再拿出池淮的诊断书,更惹人怜悯。 视频结束,会议室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钟弥。 而她只是稳稳坐着,感受身上的汗毛一根根竖起。 原来人心之恶,竟能达到如此地步。 她从未强迫孩子们进行高强度的练习,更没做过池淮妈妈所指控的每一条。 然而再冤枉,大众已经开始相信弱者,并要求中天给个说法。 甚至,要中天交出练习生的负责人,现身请罪。 两个小时后,舆论开始不受控制,中天的公关部毫无还手之力,现在只能重新编写声明,要求池淮方给予名誉赔偿。 可是网民依然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非要以他们心中所谓的‘真相’来惩治‘恶人’。 看见池淮妈妈又上传了一张钟弥指着墙壁让孩子们罚站的照片,偶练部所有人都炸了。 王凯气急败坏,要拿着监控视频去还原真相,“艹。还能让她摆一道了!” 关琴看着评论下那些对钟弥的人身攻击与谩骂,大声附议,“照片里分明都没有池淮!再说,是因为出道一组吵架才罚他们的,怎么就能颠倒是非!” 王凯:“钟部,你别怕!平时行的端做得正,就算张峻豪那小子把咱偶练部所有事情都说出去,也绝说不出你一个不字!” 翟宁宁:“对!你看他最多只能拿出这一张照片,再没实锤!” 王凯:“妈的养了这么个白眼狼!亏你对他那么好!” 翟宁宁:“也没想到池淮能这样,他妈妈也真是的,为了儿子能火,竟然做出这么违背良心的事情!平时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可没听出来这女人这么丧良心!” 钟弥坐在偶练部办公室里,听大家愤慨,愈发觉得手脚冰凉。 怎么会这样...... 即便关了手机,她的脑中依然是毫无根据的谩骂与指责。 然而让她最心寒的不是其他,却是强烈的背叛感。哪怕她对张峻豪和池淮有丁点的轻视和欺侮也好......她都不会这么难受。 钟弥不是没有翻身的能力。 说她体罚练习生、致使池淮腿伤,她可以拿出课表、练习室的监控。 还可以找柳继泽做证,鉴定滑膜炎的确诊时间早在练习之前,甚至能够拿出自己好心给池淮买药的单据。 ...... 所有的指控都没有铁证,很轻易便能够被推翻,不费任何力气。 可是,在两方对立,必须较个高下的时候,让钟弥犹豫的是池淮。 他还小,才15岁,被不称职的妈妈和张峻豪就那么利用消耗......已经够惨的了。 要她毁掉一个并不懂世间险恶的孩子...... 她真的下不去手。 不足为惧的网络暴力她可以承受,可迟淮呢? 要他为大人们的欲望买单吗? 心魔浮现,钟弥看着电脑屏幕上池淮妈妈的那张照片,由彼及此,忽然觉得自己跟池淮一样可怜。 都是被忽视被抛弃,可以交换利益的牺牲品...... 太难受了。 钟弥闭上眼睛,进行了几次腹式呼吸。直到感觉平复了些,才缓缓睁开。 为了中天的名声和偶练部不被抹黑,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毕竟还有更多的孩子需要她。 刚想对王凯他们说自己的反击计划,翟宁宁蓦地惊呼一声。 “余知睿怎么发微博了?” 钟弥不解。 公司之前为了统一管理,未免练习生乱发微博引起争议,在大家的同意下,早就将他们的微博账号注销了。 而官宣后公司也根本没给孩子们注册个人微博,余知睿这是怎么回事儿? 她拿过翟宁宁的手机细看,见名字和头像确实是余知睿,但账号名称是灰色的,没V,背景也是初始默认,显然刚注册不久。 新账号下,他只有一条刚刚发布的微博。 那是一张照片。 是迟淮第一次请假归队的那天,他坐在练习室旁的长椅上休息,钟弥蹲在他面前,温柔地微笑平视,手上正递过买给他的药。而迟淮也是腼腆笑着。 【@余知睿:那天我们做错了事,本就该受罚。况且站了半小时而已,算什么体罚。如果凭那张模糊的照片就给她定罪的话,那么看了这张你们会道歉吗?这就是你们口中穷凶极恶的人?用点脑子。】 第84章 追到了呢 钟弥看着余知睿发的微博,内心触动不已。 紧接着,孩子们新注册的账号纷纷冒了出来。 毕杰: 【带节奏的键盘侠你们在现实生活里见过真正善良的人吗? 我见过。 为了让我安心出道给我介绍赚钱的兼职,后来才知道是她凭关系资助的。 为了周全我的练习时间帮我照顾弟弟妹妹,每天都给他们带牛奶、辅导他们写作业。 教你待人接物,教你为人处世,告诉你人生并不只有出道一条路。 这就是我们刀子嘴豆腐心,又最善良可爱的导师。】 (附:钟弥与两个小家伙坐在一起写作业的背影照片。) 柯云飞: 【她把我们当做一个独立完整的人看待,不是公司的商品,也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 如果说我这辈子最感谢的人,那么便是她了。 教会我面对困难不要逃避,勇敢面对。教会我尊重平等。这些立人之本,远比唱歌、跳舞、表演还有学习更重要。】 (附:教室最后那块白板上所书写的几条偶练部规则。) 殷楚源: 【做错了事就要站直了挨打。即将出道,我们还把精力放在吵闹上,当然要受罚。 在所有人打击我们、否定我们的时候,只有她对我们竖起大拇指。 做再多错事,惹再多祸,只要初心不改,原则没错,她都会支持你护着你。 这是坏人?】 徐子谦: 【她会像朋友一样请我吃雪糕,坐在便利店外面聊未来。用最平淡的语气,给我最客观的建议。 视频里是年终考核后,在丧气的大家面前,她所说的一番话。 这种人生鸡汤,我想所有人都需要。】 (附:钟弥宽慰受挫的大家的语音视频。) 曹清文: 【第一天被选中练习生的时候,我们太兴奋了,电梯坐不下,就从楼梯跑了上去。我还因为太吵闹而被经纪人大哥打了后脑勺,就在他又要动手打我的时候,当时还在别的部门就职的她帮我们解了围。 后来听说也正因为这件事,她被部门赶出来带我们了。尽管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但真的没有比她更称职的导师了。经常请我们吃好吃的,帮我们解决晚饭和住宿的问题,来的最早走的最晚,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附:无数张钟弥买过的好吃的照片,还有圣诞节送的小礼物。) 李贤: 【我刚来,之前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 但她确实是个挺好的人,也没架子。 说真的,有时候挺幼稚的,跟小孩似的。】 (附:表情包[嫌弃.jpg]) 看见大家所发的微博一个个冲上热搜,钟弥惊讶却也感动。 别说照片视频他们什么时候拍的,仅是他们从不表述的心里话,已经足够温暖她了。 在这种连公司官方都不会轻易出面对峙的时候,守护她的竟然是她的练习生。 钟弥觉得很欣慰,因震惊而冰冷的手脚终于缓释解冻,仿佛自己所付出的一切都值得。 翟宁宁和关琴眼窝浅,站在一边抹眼泪。 她们也是替她委屈的。 原本好好的,一切顺利,怎么就冒出张峻豪和池淮妈妈这种害群之马。 短短六个小时,钟弥经历了一场心灵上的大起大落。 震惊、失望、委屈、纠结、难过。 然而此刻她环胸站在小会议室的落地窗前,从六层往外望,看着近在咫尺的清晰的城市,内心平静,且充满了力量。 仿佛一瞬间的,她抬起头,蓦然想明白很多事情。 其实不需要向别人证明,也不必非要跟池淮方拼个你死我活。 如今有人帮她说话,看这转发速度和热搜上具有引导性的话题,中天已经做出了最温和的反击。 孩子们的微博或许是一时冲动,但庄哲胤背后肯定将计就计让人公关了。 作为哥哥,他还是了解她的。 知道她不忍心下手,发现了更好的方式即刻执行。 - 20层的会议室内,所有人都围在圆桌前屏息。 法务部跟公关部商量着措辞,其他人则实时观察动态,发现不好的消息便撤掉,以其他话题顶上。 庄哲胤在落地窗前环胸而立,手里握着手机,望向即将落幕的城市,眼底蒙上一层薄薄的寒光。 张峻豪已经被警察抓走问话,听‘老朋友’说幕后主使也浮出水面。 他们针对的并不是钟弥,而是中天。 或者说是他。 庄哲胤早前刚回国的时候没有股权,与人合作,将东澳集团的阮东父子送进了监狱,趁机收购了他们手中5.8%的中天股份。 许是对方查出了庄哲胤最初不单纯的用心,有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意思。 中天刚开始在影视基地的建设上就有些困难重重,奈何他一点点搞定,最后关系也足够硬,所以后期逐渐转好。 如今影视基地建设进入尾段,中天如果在此刻曝出负面消息股价下跌......投入巨额资金的项目会被暂时搁置,也会有人趁此抛售原始股。 背后推手定然是东澳集团,目的也昭然若揭。 如果让他们收购了部分中天的股份,那么以后董事会说不定还要见面。 想想也够恶心的。 庄哲胤觉得一切已经摆在明面上了,没什么可畏惧的。之后出门见了眼‘老朋友’,商量好对策,刚回到会议室却发生了让他极为恼怒的事情—— 自己的妹妹钟弥被当成了这场资本复仇战的靶子。 在看见池淮妈妈曝出钟弥模糊的脸部照片时,庄哲胤霎时攥紧了拳头。 自钟弥十几岁进入庄家那一刻,他便发誓绝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目的伤害她。 这是他作为哥哥的责任和承诺。 正与人商量接下来的路数,刚好看见出道一组的孩子发了微博替钟弥说话,随后脑筋一转,便将计就计,把大家一一送上热搜,霸占了几乎三分之一的话题资源。 给‘老朋友’发完微信,会议室的门忽然被打开,来人是钟弥。 庄哲胤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她,神情自然而然就柔和下去。他坐下,等她开口。 钟弥轻轻落座在他身边,小声问他:“孩子们的微博,你帮忙了吧?” “嗯。” “有什么需要我的吗?” 庄哲胤瞥她这副腼腆的笑脸,蓦然想起她小时候拿自己撒完气也后是这样的表情,有点愧疚,还有点傲娇。 庄哲胤:“接下来你就不要管了。” 看着他沉肃的样子,钟弥觉出有些不对,没等发问,便见他讪讪瞥自己,“你小男友不是在医院嘛,去陪他吧。” 她顿了顿,“你怎么知道的?” 想起不久前接到的电话,庄哲胤手肘杵在桌上,多少无奈,“你关机了,他联系不上你。刚刚打我这里来了。” “啊...... ” 钟弥意外他们竟然交换了联系方式,想起白渽还在医院,也觉得该回去了。 庄哲胤不由叹气,“人家担心你,赶紧去报道吧。” 她不好意思地瞪他一眼,觉得自己也解决不了什么困难,便站起来看了眼四周,又重新对他小声说道:“哥,谢谢你。” 这样的话难免矫情,但对于妹控来说无疑被戳中了软肋。 庄哲胤方才一颗泛狠的心柔软下来,觉得自己作为哥哥又被她需要了,扫了眼办公室还在忙碌的众人,故作嫌弃,“快走吧,碍事儿。” 钟弥是想马上就走人的,可考虑到今晚大家定会留下加班,便重新开机,准备订一些好吃好喝的慰劳大家。 尽管出道一组已经移交出去,但这次池淮的事情多少是因为她偶练部,总不能一点也没表示。 刚打开外卖软件,不断涌入屏幕的微信便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 个浓缩:你没事儿吧?】 个浓缩:打你手机关机,看到回复。】 个浓缩:喂,你要急死人?】 个浓缩:钟部长,好歹回个话吧。】 个浓缩:三个小时了。】 个浓缩:四个小时了。】 个浓缩:六个小时了......】 ...... 钟弥看着不断涌入的白渽的微信,心里感动而温暖。原本只是想给自己时间安静思考,不想竟然让他担心了。 她面颊含着甜甜的微笑,回复了个数字‘1’。 个浓缩:?】 个浓缩:你搞笑呢】 想到白渽在电话那边咬牙切齿的样子,钟弥更觉得暖心。 【钟弥:我没事儿,白警官放心,现在准备回去了。】 回复完,她确认了在场工作人员的人数,点好了寿司和奶茶,又跟庄哲胤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庄哲胤目送她的背影,觉得她心情还好,也跟着松了口气。 然而刚转回来,身边几个职员向常坤汇报了句什么,随即将目光落在庄哲胤面上。 看着他们为难的样子,他皱了皱眉,“怎么?” 常坤再次确认了电脑上的文字,将它转向庄哲胤,递过去,诺诺道:“网上现在出现了谣言,说钟弥......哦不钟部长,是大庄总的私生女。” 庄哲胤瞬间抬眸,再看大家已然满目凌厉。他眉宇绷紧,看见停在会议室门口的钟弥,愈发愠恼。 钟弥在指尖触到门把前听见了这个消息,顿时觉得双腿灌铅般沉重。她静默了几秒,幽幽转身。 所有人都在看她,震惊且讶异。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结局虽然早就计划好了,但是觉得之前的写的不咋好,就改了又改。 内容是没什么变化的,就是叙述的方法改了一下。 谢谢小天使们等更。 下章正式完结。然后我们甜甜的番外见吧~ 不甜不要钱~!感谢在2021-08-14 18:53:09~2021-08-16 20:31: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Ich dich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大结局(上) 钟弥顿时在这会议室里变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大家看着表情尚不明朗的她,仿佛瞬间就明白了她为什么跟庄哲胤总是若即若离的关系。 因为不是情侣,是兄妹。 再看庄哲胤冷下的脸,众人也只交换眼色,不敢多言。 常坤是有些畏惧的,可碍于自己的工作职责,还是小声问道:“庄总,这条谣言......你看怎么处理。” 庄哲胤眼眸轻横,觉得有点可笑,反问道:“你觉得谣言该怎么处理?” 常坤哽住,只转身吩咐自己的部员去了。 钟弥打量着会议室内的氛围,遇上庄哲胤的目光,若无其事离开。 站在电梯内,她回想着方才的那幕,觉得也确实算得上是谣言了。 毕竟她不是私生女。这对养父或者自己来说都不是事实。 然而,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可能网友的力量真的太大了,凭一张面目并不清晰的照片就这么锁定了她。 钟弥默默思忖,忽然有点后怕。 会不会有更深的秘密、更难过的事情被挖出来...... 无力感逐渐控制身躯,钟弥倚在电梯内的扶手,觉得很累了。 她想回家,想要昏天暗地、不管不顾地睡一觉。 时间分秒的过,很快便到达了偶练部的楼层。 高跟鞋踏在质感极好的理石地面,哒啦哒啦的,逐渐将飘忽的思绪唤回。 钟弥深吸口气,重新抬头,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白渽倚在走廊茶水间的门边,欣长的身影从容,在窗外余晖和灯板的光线里显得有几分不真实。 钟弥定住,确认是他,默默上前,“你怎么来了?” 他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甚至苍白,这让她语气带了责怪。 “不好好在医院待着,出来干什么?” 白渽细细打量她复杂的神情,“担心你。” 他牵过她,语气严肃,又恍若松了口气。 钟弥紧绷的心似断了弦,逐渐疏散开,然而看见白渽面上难得的病色,又因心疼而无比难受。 她靠近抱他,避开他做手术的那侧,鼻尖抵在他胸前的棉质T恤,轻轻依了进去。 嗅到他身上还残有消毒水的味道,更觉得难过。 是愧疚的,又很纠结。 因为清理思绪而关机,害的白渽担心,刚做完手术没多久就跑来。 可她又觉得,这种时候他在也很好。 原以为自己一天之内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已经看淡了,但见到突然出现、给自己关心和支撑的白渽...... 她很想哭。 无关是非,也不委屈。 只是觉得在这样的时候,抬起头便能够见到他就很好。 白渽微微愕住,抬手落在钟弥肩头,想着方才王凯等人叙说目前的处境,清楚她肯定很难受。 也是有点生气的,联系不上是真的让人焦心。 然而她能够主动拥抱自己寻求安慰,当真是一块金属的巨大进步。 钟弥倚在白渽怀里,良久才抬头怨他,“傻不傻呀。” 他抿唇,极无奈地叹了口气,“忙归忙,不需要你一定回来,但你好歹能够让人联系上吧?我坐在病房里,看见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已经脑补出一部狗血的谍战剧了。” 钟弥被他怨念的模样逗笑,心情轻松不少。她松开他,看了眼他的伤口,“疼吗?” “吃了止疼药来的。而且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想来还是身体重要,钟弥忙拉过他,“走吧,送出逃的病人回医院。” “不回去了。”白渽拍了拍自己的肩,示意已经没事儿了。“还是我陪你吧。” 看着她郁郁的样子,他又问:“要回家吗?” 回家。 钟弥忽然在想,要回哪个家。 被抛弃被背叛被无数目光洗礼,这让钟弥总是不由自主地在这次事件里代号入座,想起妈妈。 她就像是心魔一样折磨她、掣肘她,让她犹豫分心,无法坚定。 即便此次事件是不可控的意外,但它仿佛是个契机,不断提点钟弥不能再逃避了。 已经十多年了,不去面对的话,就永远是个纠缠的梦魇。 思量中,钟弥回握白渽的手,微微用力。 “那你陪我回家吧。我爸爸的家。” - 挂下儿子的来电,庄伯豪坐在书房的沙发中继续翻看手中的书。 《事实》,这是一本以数据说话的书。它能够推翻人们对世界的直觉、偏见,以最客观的数字来陈述事实。 庄伯豪合上书页,对最后一段的某句话印象最深—— “实事求是的世界观可以使我们活得更自在,它不会给我们制造太多焦虑和绝望。通过它,我们能够认识到这个世界并没有像它看起来的那么糟糕,也会认识到,我们需要做些什么来使这个世界更美好。” 不知道为什么,他蓦地想起了钟弥。 那个十几岁便住进这所房子,自天真的笑容消失后,迟迟不愿接受被抛弃的事实的钟弥。 咚咚—— 庄伯豪转身,看见书房门边站着的钟弥有些诧异,见她情绪不高,让她进来。 钟弥坐进他身边的沙发,看着面庞熟悉的养父,心中百感交集。 一切倒退回那个她哭嚎最惨的夜晚,庄伯豪找她谈话,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姓庄,从此以后都会毫无保留地照顾她、爱护她。 十三岁的钟弥咬紧牙关,圆目决眦,含着泪,倔强地不让它流下。 她说她没有抛弃自己,要等她回来。 庄伯豪只是认真凝视,回了句好。 十多年过去,她坐在这间书房的沙发里,安静的模样从未改变。只是更让人怜悯了。 “哲胤跟我说过了,”庄伯豪率先开口,温声道。“他能够解决的,你不用参与了。其他的就.......” “爸。”钟弥抬眸,眼睛如被雾打湿,坚定地望着他。“您能告诉我......她离开的原因吗?” 哪怕他说她只是个又坏又贪心的女人,钟弥都接受。她只想要个答案,并且面对它。 庄伯豪意外她会主动提起,沉默半晌,从抽屉了掏出一颗细雪茄。 他平日是没有抽烟的习惯的,除非应酬需要,从不碰它。 然而今天,他也要打开一段尘封的记忆,重新面对。 火柴燃起的声音划过寂寂长夜,火药和烟草的味道带着思绪追溯,回到从前。 “你妈妈认识我之前,有个很相爱的人。我想那是你爸爸。” “......” “可惜,爱情这种东西总是考验年历的。在不懂爱的年纪里遇见了他,钟灵那时觉得幸运。不顾一切地投入进去,却又只能在心碎时梦醒。然后生下了你。” “我与钟灵的遇见是偶然。我很爱她,喜欢她的温柔,轻轻细语,总是一副无忧无虑,抱着你在人群里幸福微笑的样子。” “说句实话,你真的是她的全世界。” 话已至此,钟弥听着那被尘封的名字,汹涌的记忆冲出,想起妈妈的音容笑貌,眼泪瞬时就断开了。 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那么爱自己的人说变就变,说走就走。 “在跟钟灵求婚的时候,她很诚实地对我说:‘你不是我的爱情。我只能给你机会,却不能保证给你同等的爱。’我也是完全接受的。” “之后你们搬进来,即便没有跟她正式结婚,但看着哲胤跟你坐在院子里种树的时候,我的心里是幸福的。有儿有女、事业小成,并且,我坚信自己一定会以诚心打动她。” “然而好景不长......你妈妈去追寻她的真爱了。” “每个人都有执念,可惜在她的执念不在我,也不在你。而是她心目中最宝贵的爱情。听说他在美国出了车祸,就奋不顾身地去了。再也没回来。” 钟弥默默流泪,眼前模糊,却难以相信自己听见的任何话。 她想过很多她会抛弃自己的理由。 为了钱、为了自由,甚至单纯的自私、不负责。 却唯独没想到会因为‘爱情’这两个轻飘飘的字。 她长久喟叹,哽咽问他:“你相信那愚蠢的爱情吗?” 庄伯豪吸了口烟,仿佛早就不习惯它的味道般,将剩下大半的烟捻灭了。 令钟弥惊讶的是他接下来的话。 “我相信,所以不怪她,也成全她。” 钟弥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泪崩,捂着欲裂的脑袋,只觉得他们都疯了。 爱情。 什么狗屁爱情! 爱情根本不是这世界的全部!怎么就能因为这个愚蠢的理由抛弃她! 钟弥不甘心。愤怒又悲怆。 她颤抖着瘦削的肩膀,埋在双臂中痛哭。 恨其狠心,怒其不争。然后脑海中不断重复那可笑的两个字,哭得更凶。 也不知哭了多久,钟弥的头都在嗡嗡的响,似有无数个电钻,刺得她愈发清醒。 忍住悲怆后长久的麻木感,眼泪就那么静静干在脸上,除了凝重的表情,一点残余都没留。 平静后,她开始思索这两个字。对自己妈妈这爱情至上的生活态度,觉得可笑又可悲。 “小弥,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是有思维差异的。你可以不理解她,怪她、恨她、甚至嘲笑她怨她,但你不能因为她的抛弃而否定自己。” 钟弥冷笑一声,蓦然觉得自己连怨她都多余。 她静默片刻,认真问他:“您知道她的地址吗?我想亲眼看看她所谓的爱情。” “......” ------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对于小弥妈妈这个恋爱脑的女人,大家轻点吐槽。 生活中太多这样的人了,我也确实见过这样的妈妈,所以就一直想写一个这样的人物。 第86章 大结局(中) 半个月后。 白渽手术后恢复得很快,第一天归队,便被大家热烈欢迎。 张大伟:“大家掌声欢迎,我们组最小最勇最傻的小白回来了。” 白渽:“?” 江初:“小白啊,我可想死你了。” 方唐仁拍拍白渽的肩,只差流眼泪了,“你再不回来,我在车里能让江哥二手烟熏死。” 白渽噗嗤一笑,再见江初吹胡子瞪眼的,像以前一般怼他,“江哥,你这烟抽成这样小心得病。还不如去挨个枪子儿,红布一批,拿个勋章,我们还能穿制服去坟头看你。” “哎你小子!我他妈有儿有女还有媳妇儿,能跟你们单身狗比呐!我死了他们怎么办!” “哦,你既然知道,还跟吃烟似的。” 江初哽住,干脆摆摆手拉倒。他跟白渽说话,永远都是被压制的那个。 “好了。”张大伟见江初难得吃瘪,笑了会儿,转头对白渽道。“你刚归队,就不让你出外勤了,前几天有几个案子,你翻翻案卷,去监控组或者科技罪案组那边,看看有没有线索什么的。” 白渽点头。 江初瞪眼,“哎?凭啥?我之前骨折的时候归队怎么就要出外勤?” 方唐仁:“你那是脚指头,人家是锁骨,还打过钢钉的。” “搞骨折歧视啊你们。” 张大伟推他,让他别玩笑了,“赶紧的吧,收拾好出任务。再说小白还得休养,万一又严重了,钟小姐来找你算账怎么办。” 江初听完嘿嘿道:“哦对,是啊,小白不是单身狗了,我都忘了。” 白渽被一群人唠叨的头疼,恰好时间紧,便将大家送走了。 坐在久违的办公桌前,看着那些案卷,他想起的却是钟弥。 她走了。 不告而别。 联系不上,仿佛蒸发了一般。 听庄哲胤调侃,说她像小蝌蚪一样去找妈妈了。 至于回不回来,又何时回来,没人知晓。 白渽是恼怒的。 哪怕她跟自己说声也好,他都愿意等她。就这样不辞而别,连个理由都没给,让他觉得很受伤。 如同不需要他,也不在意他。 那天庄哲胤说起的时候,对此并不意外的样子,他甚至觉得,在这种混乱的时候她离开一段时间也好。 并且也不算完全的不辞而别,至少她在临走前对庄伯豪鞠了一躬。 “爸。这是我第一次,也最后一次任性。” - 钟弥坐在回程的飞机上,半个月以来第一次查看有关中天的新闻。 张峻豪涉及商业泄密被拘留,池淮妈妈被扒出是个吃儿子人血馒头的自私母亲。 而池淮也发了微博,委婉地表示:中天偶练部的负责人是个好人。 最终结果就是池淮退出选秀节目,而选秀又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无限期延后。 期待的观众空欢喜一场,说电视台节目组管理不利,恶意营销却反造指控的。 倒是中天即将出道的七人组,因为力挺自己的导师而让网友充满了好感,人气直线攀升。 然而让人惋惜的是,中天的股价还是出现了波动,并且有人趁机兜售原始股,约有6%的股份落到神秘人手里。 钟弥对此甚是担忧,此刻一身轻松地归来,只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正值凌晨,机舱内关着灯,唯有外面蒙蒙亮的天色让钟弥有了归途的实感。 小小的圆窗外,深蓝色的云层像铺着的厚重棉被,遮挡高空之下的城市与海。天边一条金黄色的线逐渐明亮,最终发散出耀眼的日光。 机舱内响起即将抵达的提示,乘客们慢慢苏醒,重新调整座椅,期待这此行的目的地。 而钟弥望着窗外,看着穿透云层逐渐降低的飞机,在这熟悉的城市光景中陷入回忆。 她拿着庄伯豪给的地址,毫不犹豫地飞去了西雅图。 这座翡翠之城确实很美,气候温和,清新又干净。 钟弥是不想直接登门的,所以在她居所的附近租了间短租公寓,然后经常去社区公园闲逛,偶尔也会刻意路过,却一直没有见到她。 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晒太阳,看着跟妈妈们一起玩儿秋千的外国孩子,犹豫要不直接去找她。 可她不知道说什么。 惦念了十多年,并且已经转为她心底执念的妈妈......让她觉得无话可说。 又等了几天,终于在第六天看见了她。 钟灵还是那么美丽,所谓美人迟暮,不过是书中的说辞。 尽管肌肤流失了青春的弹性,看起来黝黑些许,但她的面庞依旧闪耀。乌黑的长发挽成低髻,妆容精致,身材纤细健美。 钟弥一直以为自己见到她会泪流满面,上前质问,做出这辈子最偏激最癫狂的事。 然而真的见到妈妈,她说不清这种感觉。 像世仇见面,对方已老,连复仇都下不去手。 又像亲人重聚,觉得人生完整,不再有任何缺陷了。 都说没见过大海的人在见到海前,脑中预想过大海的颜色。 深绿的,幽蓝的,银灰的,浅墨的...... 然而真正见到的时候,却永远不是自己预想的颜色。 大抵是这种感觉,恍如隔世,释怀更多。 接下来的几天,钟弥都来这个公园。 钟灵也每天都会推着一个坐轮椅的男人来晒太阳、散步。 那个男人头发有点灰,皱纹不少,看起来瘦瘦的,脸色不太好。但他每每抬头望着钟灵,模糊的眼中又满是幸福的爱意。 钟灵也是,与他说笑,不厌其烦地照顾他,俯下身亲吻。 钟弥戴着棒球帽和墨镜坐在遥远的树下注视,觉得又近又远。 她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只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这就是她妈妈的爱情。 她见到了。 相互扶持,不离不弃,落在当场其他人的眼里,确实是让人感动的。 离开的前一天,钟灵依旧推着他在公园里遛弯,经过钟弥所坐的树下,目光多驻留了几秒。 然而钟弥戴着棒球帽和墨镜,武装得很好。 在短暂至极的目光交汇里,钟弥想问她爱情是什么,能够让她看起来这么幸福——毫不惭愧的幸福。 但她最终什么都没说,若无其事地目送他们走远。 换个角度,她抛下自己,却是拯救了她的爱情。或许对于那个男人来讲,她亦是治愈终生的存在。 在意识到这或许是余生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钟弥觉得足够了。 她已经见到幻想中的大海,不再会执着于它的颜色了。 飞机着陆,钟弥走出机场,重新踩到这片熟悉的土地。 她只身前去,如今回来亦孑然一身。 朝着清晨微微阴沉的天空吐息,满腔满肺都是轻松的。仿佛执念与包袱被留在了西雅图的那个社区公园,随着再也不会见面的妈妈和她的所谓爱情,永远留在了那里。 钟弥打开自己之前的手机,已经做好被各种消息轰炸的心里准备。 其实她最对不起的......还是白渽。 但是在迷失自己的时候,别人的声音,无论如何,都是让她更加混乱的。说不定也会因为舍不得他而放弃...... 所以她做了很过分的事。 愧疚与冲动的代价,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请求他的谅解。 在他刚做完手术最需要陪伴的时候......自己竟然没能陪在身边,确实是太自私了。 尽管钟弥此刻真的很想告诉他自己见到了妈妈,也想跟他分享此行全部所见所闻...... 果不其然,开机后,无数条消息急冲冲涌了进来。感受着掌心不断传来的振动,钟弥打开微信,看着对话框里白渽每天都发来的数字‘1’,更加觉得歉疚。 原来他也担心会影响到自己,可她却没能回复一个同样意义的数字。 盯着屏幕许久,钟弥在输入框里写了句‘对不起’,觉得没诚意,还是拨了白渽的电话。 对面迟迟没人接听。 钟弥重新拨打,还是同样的状态。 她忽然在这情况下明白了焦心的感觉,继而更加内疚...... 等再拨打第三次的时候,远远传来一句熟悉又懒散的“喂”。 钟弥顺着那声音愕然抬头,正见机场停车场的马路对面,白渽倚在栏杆上对她轻轻摇摆手机。 她分辨不清他的表情是恼怒更多或是庆幸更多,只觉得他清瘦不少。 迟来的歉疚与自责汹涌而上,让钟弥在这久违的见面里湿了眼眶。 原来无论她的大海到底是什么颜色,总有一个人会在背后默默等她。 何谓爱情她不懂,也无法定义。 她只知道,此刻自己只想奔过去紧紧拥抱他。 - 白渽是彻头彻尾的生气了。 尽管刚才钟弥在机场的停车场抱着他哭着说了无数遍对不起,他也耐心给她擦眼泪,但回到家,他立马就后悔了。 做错了事就要站着了挨打呀! 钟弥安置好去隔壁找他,不想白渽却换了密码锁的密码。 她愣了愣,还有些肿的眼睛不确信地看着液晶屏上显示的‘密码错误’,伸手敲门,“白渽,你在家吗?” “不在。”他抱着手,站在可视门铃后面怏怏瞅她。 “......” 钟弥挠了挠下巴,这是......怎么个意思呢? “开个门。” “......” “白渽?” “......” “你怎么了呀?快开个门嘛。” 许是心虚,钟弥此刻格外温柔、有耐心。在说过无数好话后,白渽终是心软,打开了门。 钟弥扒着门缝,生怕他又关上,盯了几秒,忙钻了进去。 “你还在生气呢?” 白渽也在怨自己,刚才怎么就轻易原谅了?这气性来得也太晚了些。 他什么都不说,只立在玄关,以肃冷的目光瞅她。 钟弥乖觉,像只小狗窜进白渽怀里,然后在他开口前又在他肩头蹭了蹭,“别生气了,我真知道错了。这样任性的事情绝对是最后一次。绝对!” 白渽心里对这块金属突然的转变是有些惊异的,但还是觉得生气,冷冷撇过头,甚至拿开她的手,走回客厅。 钟弥咬唇,自知理亏,跟上去哄他。可惜白渽只是翘腿倚在沙发里,对她的各种柔声细语都毫无反应。 其实她是知道他只是想要宣泄不满的情绪,静默半天,以退为进,道:“既然你还生气,看见我肯定也不高兴......那我先回去了。” 见她耷拉着脑袋起身,白渽拽住她的手腕,皱了皱眉,“你这跟谁学的?” 钟弥奸计得逞,笑眯眯扑进他怀里,“谁坏跟谁学的。” 白渽屏息,只觉得她好像去国外修行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本事,竟然都会套路人心了。 他忍了半天,无视在自己怀里哄弄的钟弥,望向外面明亮的天转移注意力。 钟弥简直是用上了所有自尊心去哄他,见他不看自己,干脆双手捧住他的脸,与他对视。 看着她柔媚的小脸儿,白渽瞬间就破防的笑了,“你别是鬼怪上身了吧?” 钟弥没在意他的调侃,默默凝视,再次郑重道:“对不起白渽。真的真的真的对不起。我以后肯定不会了,你别生气了,好么?” 感受到她表情中的诚意,白渽无奈点头。 随后,钟弥环住他的脖子,给了个能解百忧的香吻,见他没反应,又亲了口。 直到白渽最终经不住诱惑,才将她按进沙发中惩戒。 太可恶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想一下子发出来的,但是最后的结局实在是太长了,所以还是把它分开啦~ 谢谢小天使们。 明天真的真的正式完结啦~~~ 感谢在2021-08-17 20:59:41~2021-08-18 20:4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Ich dich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大结局(下) 大概白渽是真的生气了。 钟弥被折腾了大半晚,每每求饶,收获的都是炽热的唇齿,余下的话便都被堵回肚子,不给任何诡辩的机会。 就连最后去洗澡,也半推半就地被欺负了一通。 钟弥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空了。她缩在温软的被子里,只觉得全身都要散架了。 听见外面传来的走动声,放下心,望着熟悉的卧室顶棚出神。 尽管在西雅图的短租公寓里也是同样的米白色,却没这里半点温暖。 眼珠一转,钟弥套了件白渽的衣服走出去。 她光着脚,像只猫一样轻轻靠近在半开放式厨房中背对自己的白渽,未等拍他肩膀,反倒被他突然的转头吓到。 白渽上下扫她一眼,戏谑调侃,“精神不错啊。” “......”钟弥觉得接下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转移话题。“等会儿去局里吗?” “去。” 白渽端了两盘食物走到餐桌前,示意她坐。 钟弥盯着盘子里两个尚算漂亮的三明治,惊讶不已,“你做的?” 他扯过她的手,在身旁落座,漫不经心嗯了声,见她还是难以置信,说道:“我妈教的。” 或许是回忆起什么不堪的事情,他叹了口气,“学了好久,还挨打。” 钟弥笑他可怜,捏着三明治咬了口,觉得还不错,便鼓着两腮,专心填饱肚子。 白渽侧目看她,恍觉她回来后看起来轻松许多。原以为会锥心难过来着...... 犹豫了会儿,他还是问道:“怎么样?” 钟弥想夸夸他的手艺,趁机鼓励一下。但见这严肃的表情,明白他所指为何,便将此行的一切都说了。 当叙述完所有,三明治也吃完了。她用桌上的湿巾擦了擦手,倚在他肩头,喃喃道:“我曾经想过无数个被抛弃的理由,却从未预料过是因为阻碍她追寻爱情了。但是看到她很幸福,我又忽然想起了爸爸曾说过的一句话:‘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有思维差异。’或许对于我妈妈来说,爱情就是她人生的全部,而不是我。当理解了她的执念,我的执念也好像放下了。” 白渽垂眸看着肩上的钟弥,留意她的表情,而后伸手牵她,安慰似的紧了紧五指。 钟弥感受到他的意图,觉得舒心。脑海中闪过某种想法,想想还是从他肩头起来。 她望着他,无比认真诚挚。 “白渽,世界很大,人生很长,对于我来说......爱情不是我人生的全部。但我愿意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并且,好好爱你。” 白渽撑手,看着与自己并肩的钟弥蓦地怔住,眼波又很快柔和下去,回了句最实在的心里话。 “我也是。” 两人相顾微笑,重新拥抱到一起。 钟弥下巴靠在白渽肩头,觉得富足而美好,想起时间不早了,正要从他怀里起来,却听耳旁白渽低声,“你刚刚说什么?” “嗯?” “什么珍惜,什么好好......” 看着白渽唇角漾起狡黠的弧度,钟弥环胸摇头,“好话不说第二遍。” 他哦了声,转而问她:“吃饱了吗?” “嗯。” “我还没。” 说完,他抱起钟弥,将她放到桌上坐好。 钟弥下意识觉得不妙,纤细的手臂抵着他不让他靠近,“白警官该去为人民服务了!” “嗯。” “你可不能玩忽职......唔!” 太造孽了。 - 重新回到公司,钟弥径直去了庄哲胤办公室。 推开门,他正站在落地窗前望风景。 “心情不错?”她笑着问。 庄哲胤转身,倒想把这句话送还给她,“好多了?” 钟弥觉得腻歪,怎么每个人见到她都这么说。她坐到会客沙发中,轻声回了句,又问他:“公司现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庄哲胤落座,长腿一叠,“不需要。” “那池淮......” “解约是肯定的。其他你不用沾手了,休息一阵吧。放心,不会太过分。” 听他这么说,钟弥抿唇点头,想来自己确实需要时间缓缓,还是默认。 两个人商量着让王凯临时负责偶练部,艺人部那边偶尔会找钟弥做顾问,工作的话题就这么告一段落了。 庄哲胤看眼腕上的表,恰好外面传来敲门声,秘书将庄伯豪迎进来。 钟弥笑着打招呼,让出单人沙发给他,“爸。” 庄哲胤则抬手给自己爸爸斟茶,转向她,“什么事情还非要约上爸。” 钟弥叠腿坐下,靠近庄伯豪身边,“想先聊聊公事,然后中午一起去吃个饭。” 庄伯豪打量她淡然自若的神色,道:“见到她了?” “见到了。”她扬扬眉,十分轻松的模样。“就那样,没什么特别。” 钟弥发现他们好奇,却并不想多说,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看似有些年头的红色信封,恭敬递给庄伯豪。 看着他诧异的目光,她笑笑,“其实早就该给您了。” 庄伯豪闻言打开信封,却是一张洒了金粉,画着一棵树的手工贺卡。 不难认出,那是早年院子角落里的那棵小橘子树。 钟弥小时候最喜欢那棵橘子树,是庄伯豪亲手种下的。之后又与妈妈一手将它灌溉大。 她总是在那里堆土包,等橘子成熟,看蚂蚁搬家。 甚至某个中午,被庄哲胤抓住的蚯蚓吓哭过,然后又看见他被庄伯豪追着打破涕为笑。 或许是暗示,妈妈走后的第一年,连续降大暴雨,三岁的小树就那么枯萎了。 庄伯豪怕钟弥伤感,所以那个位置一直空着,没再种过任何东西。 他感慨了声,翻开卡片,却是钟弥青涩又稚嫩的字迹。 ‘父亲节快乐。感谢爸爸和哥哥对我的爱护。但对不起......我不是个合格的女儿。’ 这张卡片是钟弥初中手工课上做的父亲节礼物,但那时总是悲悲戚戚的,而这样的文字又算不上令人愉悦,便将它一直收到放满旧物的箱子。 从庄家搬出来的时候,她刻意带走了它。 她在等自己的心彻底摆脱那道隔着血缘的屏障,然后将它好好奉上。 钟弥忽然觉得,没有比此刻更合适的机会了。 “对不起,爸。希望还不算太迟。” 庄伯豪目光不离这张卡片,指尖稍有颤动,语气依然沉稳坚定,“不迟。” “那......”钟弥忍着多年对他们的歉疚,哽咽道。“我们再种一棵橘子树吧。” “好。” 她憋住喉中的酸涩,与双目泛红的庄哲胤对视,再次平静道:“爸,我还有件事儿想问您。” “什么?” “单字的名字......叫什么比较好听?”看着错愕的二人,她释怀笑了。“姓庄。” 庄哲胤出乎意料地瞪大眼睛。却是庄伯豪老成,欣慰拍拍她的头,“只要你喜欢,叫什么都行。” 她不好意思地笑开,面颊滑落愧疚的眼泪,但很漂亮。 - 转眼三个月过去,中天的一切恢复如常。 除了即将出道的偶像组合最博人眼球外,钟弥这个传说中的私生女更是让人瞩目。 尽管她还没有改名字,跟庄伯豪的关系也无从考证,但大家都默认了她‘庄总女儿’的身份,一直恭恭敬敬。 就连早前总是针对她的杨芳都殷勤,笑脸相迎。 钟弥最近一直都在休息,不怎么管公司的事情。唯有魏广楠偶尔会来找她商量出道一组的事宜。 出道一组最终定名为‘SEVEN’,非常简单粗暴,又十分好记。 目前还在筹备出道曲,每个人都十分努力。 然而还未出道,组合已经人气很高了。 因为官方定期会上传一些大家练习或者生活视频,每个人都个性分明且毫无偶像包袱。 点击率最高的,是李贤和殷楚源因为一块云腿月饼小学生式吵架,最终所有人都参与进去,被队长余知睿喊成一圈,绕着练习室蛙跳。 钟弥看见这段视频的时候也笑得不行,然后问白渽,听说那是卞教头留下的“团队文化”。 最近白渽忙,即使没有外出的任务,但一直在局里值班办案,所以两个人也挺久没见了。 钟弥在他不在的时候都回庄家住,顺便浇养那棵新的橘子树苗。 昨天白渽休息,回家睡了觉,然后一大早就通知她说已经约好了林瑜吃饭。 钟弥慌忙收拾好,却不想庄伯豪也要出门。 “爸,你去哪?方便送我一下吗?” 庄伯豪眯眼,打量她的样子,笑道:“去见未来亲家。” “?” 两个人到达约定好的高级餐厅,刚好与等电梯的庄哲胤碰上。 钟弥握着手机,想怨白渽都不跟她提前说一声,完全没心理准备。 不过幸好,她戴了林瑜送的那对珍珠耳链。 电梯里,庄哲胤一身藏蓝色西服板正,面色却不怎么清明。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见爸爸盯着他,不好意思道:“昨晚熬夜来着。” 钟弥瞅他眼底的乌青,揶揄道:“哲胤呀,有合适的女朋友就带回来见见吧。” 庄哲胤被她气得咬牙。这丫头,有了稳定的恋爱关系后还开始挑衅他了。 “我是那样人吗?我日日夜夜操心的都是公司的事!像你似的天天潇洒?” 钟弥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趁机挽住庄伯豪的胳膊,“我是寻思多陪陪爸,等SEVEN这边正式出道了,再回去帮你的忙。” 说起即将出道的偶像组合,庄伯豪对钟弥很是赞赏。 现在孩子们业务能力行,艺德也不错,所有合作过的商业伙伴和工作人员对孩子们都是竖大拇指的。 钟弥闻言还是有点小得意,“看来我应该去做个老师呢。” 庄哲胤冷笑一声,想起什么,对庄伯豪道:“爸,看这情况,SEVEN应该能挺赚钱的。要不咱们再搞个女子团体?” “也不是不可以。” “对呀,再弄个选秀,找他十五六个年轻女孩做练习生。” 庄伯豪想来也觉得能商榷,只是有个疑问,“那......这些新练习生,谁来带?” 庄哲胤就等他这句话,脖子一扬,看向他身边的钟弥,“谁会教做人谁来呗。” “......” “是不是?该当老师的那个。” 钟弥惊愕瞪他,见父子二人均投来赞赏的目光,慌张地张张嘴,然后在电梯到达的瞬间开口。 “看我干什么?” “你别想,彻底别想。” “我才不带练习生!” - 正文完结 -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我终于又写完一本菜文~~~ 谢谢收藏和追更的宝宝们。 新文《英年形婚》,先婚后爱小甜饼求预收。 第88章 番外(一) 二十几平米的小会议室内,投影的幕布上播放着刑侦三队最近接手的入室杀人案的犯罪现场照片。 张大伟将所有资料带领大家复盘完毕,提出问题,几人讨论。 一圈人各自抒发意见,唯独白渽坐在最侧,肃然盯着屏幕上的照片。 张大伟觉得奇怪,毕竟平时他脑筋灵活,面对此类案件并不会觉得一筹莫展,至少会提出新的角度,大家一起思考。 然而今天他太安静了。 江初:“咋的小白,不舒服啊,还溜号呢。” 白渽轻扯唇角,摇摇头。 平日在不出差的情况下,除了每三天在局里值班的同事外,其余的人都正常休息。 前阵子比较忙,目前手上只有两三桩不那么棘手案子。考虑到大家的状态,张大伟还是让他们都回去了。 眼见众人欢快离去,张大伟叫住了白渽。 “喂,小白。” 话没说下去,却包含了关心。 白渽明白,垂眸于他电脑上的受害者照片,一股锥心又难受的感觉不自控的翻涌而上。 她长得很像钟弥。 说不清哪里,但就是有她的感觉。 这让白渽一下就代入了痛失的错觉,总是不由自主地多想了。 跟张大伟简单说了两句,他想可能是自己很久没从各式案件中好好抽离开,便转身告辞。 中秋已过,又下了场薄雨,夜晚的空气潮凉,直通心肺。 白渽开了车窗,仿佛就想来个清醒般任风吹着自己。然后在红灯前给钟弥发了微信。 个浓缩:我等会儿到家。】 【钟弥:OK。】 他跟钟弥在微信的对话永远都是这样,除了许久前钟弥醉酒后的矫情告白,一直都是简单规整的数字1,偶尔休息会提前通知对方,再无其他。 可是透过她简短的回复,他觉得安心不少。 然后思绪随风越吹越远,想起了学生时代的自己,桀骜、淘气,不能说成绩好得不行,但也不差,是每个班里脑筋最灵活最会变通的一个。 老师们喜欢他,被强行安排上物理课代表的职务,经常从教师办公室抱着卷子到教室,双向来回。 他在这条路上收到过情书,听见路过女孩们的窃窃私语,也见过无数豆蔻女孩青涩的红脸蛋儿。 课余打球归来时见到桌上放着冰凉的汽水、零食、手工蛋糕、三明治等等,白渽抬头都会遇见教室窗外某个女生期待的目光,然后想也不想地将东西都分给了周围的男生。 青葱岁月的校园里,他因着清俊的外表、阳光蓬勃的朝气和聪敏机灵的脑瓜,出现在无数女孩的梦中。 无论她们大胆靠近,或嗫嚅着跟在自己身后,白渽最终都是懒懒瞅向对方,无情而冷漠。 “喂,别缠着我。过好你自己人生去吧。” 于他来说,小女生是很无聊的生物。 谈恋爱多么无聊啊。 大不如篮球,侦探小说还有物理题。 直至大学,白渽也没有觉得哪个女生算得上真正的漂亮,落尽眼里都是木偶一样的存在,没什么灵魂可言。 白浅有时会为这个恋爱履历空空的弟弟发愁,每次想要介绍也都被无情揶揄,最后干脆也不提了。 那天白渽难得休息半天,睡了个懒觉,不想却被哥哥一个电话吵醒。 他迷糊着接起,连骂人话都口齿不清,“什么破事儿,我这刚梦见破了案......” 电话对面的白浅愣了一下,“小子,明天中午有时间吗?” “没。”其实他有,但不想在自己哥哥身上浪费。 “说真的,我有个事儿求你帮忙。” 在电话对面急切的语气里,白渽睁开了眼,然后听哥哥诉苦,说妈妈又给安排了相亲。 前几次都好言好语的拒绝了,许是发现他还在跟圆圆联系,而相亲对象条件不错,林瑜这次是真的怒了。 白渽听完吐槽,“都什么年代了还相亲,咱妈是不是真觉得自己家大业大,只有同等级或者更好的家庭才不会觊觎她那点家底。” “呼......你哥我要头疼死了。我后天还约了圆圆,你去帮我顶一下吧。不用太在意,但是得客客气气的啊。好歹人家是庄伯豪的女儿,闹僵了小心咱妈追杀你。” “追杀我做什么?我是以你的名字去的。” “......喂,臭小子你别闹啊,严肃一点。” “好了好了,我有分寸。基本资料?” “听说叫......钟弥?应该是这个名字,28岁。” “OK。” 白渽挂下电话,继续睡觉。 隔天他刚好休息,换上了最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因着惦记等会儿相亲结束去买点东西,难得出门背了斜挎包。 踏入约定好的店内,白渽打量这个咖啡铺的装潢设计,觉得对方也根本没有用心。 这里人流量挺大,细看形形色色,论说相亲......实在不是个合适的地点。 想想也是奇怪,对方神秘得竟然只有个名字,让人觉得更加纳闷。不过就这样了,一面之缘,之后老死不相往来的。 白渽视线在店内的客人们身上晃过,倏地定在角落里的身影,不免多看了眼。 那是张极清净的面庞,不多修饰的五官和谐好看,垂眸看表时拂过的那抹肃色尤为亮眼—— 像是什么不耐烦的事情降临,又强力秉持着素来的沉静。 矛盾。却和谐。 在对方偶然抬头,目光遇上的那刻,白渽深邃的瞳孔微微扩开,接纳了对方的影子。 他人生中第一次觉得,原来不是所有女生都是没有灵魂的木偶般的存在。 至少她不是。 不妖冶、不世俗,直击人心。 等目光错开,白渽去寻找自己的相亲对象,余光里却一直都是她的影子。 直至发觉在场的女性唯有她一人是单独前来,心中微妙不已。 难以置信,颇为期待。 之后的相亲,他顶着自己的名字,比所预想的更为认真。 不过几句话,便决定将这场荒唐的相亲继续下去。 说不上来原因,就是不能错过。 之后交换了微信,两个人各奔东西。 尽管没有时间去刻意经营,但天公作美,他们是有缘分的。这让白渽对世界的看法又多了一重。 好在对方也给了他无限惊喜。 是个实打实的,金属做的木偶。 ——奈何有个温柔的灵魂。 这种温柔并不在动作语气。 而是拥有强大独立的人格,不怠于独处,以善意的心去对待他人的温柔。 他欣赏这个看似冷冰冰的女人。 并不知不觉深陷其中。 暗戳戳追求她的时候亲眼看着她装傻充愣。等下定决心明着追了,又是被推得远远的。 白渽困惑,也不明白。 他的世界,喜欢就是喜欢,不遮不掩地去喜欢。然而,最让他苦恼的是,她的身边并不拥挤,他却要花上许多心思去靠近。 女人麻烦的共性,大抵如此了。 白浅曾经在他表白失败后说过一句话:“能把钟弥那种难搞的女人追到手,你下半辈子再追别人就不成问题咯。” 当时白渽只斜眼他,懒得搭理。 尽管受伤,他从未想过别人。 其实最让白渽受伤的不是钟弥推开他,而是那句“谢谢你”。 那句淡得毫无情绪的话,远比‘对不起’更伤人。 翻译过来就是:谢谢你,可我不喜欢你。 被礼貌又体面的拒绝,人生中是第一次。 单薄无力。 白渽在那段空白的时间里思考过该怎么做。 放弃,他没想过。但又怕逼急了,钟弥会厌恶自己。 这种不确定的感觉太难受了。 然而不久后在裴叔叔金婚聚会上的重逢,给了他答案。 无论对谁,钟弥永远都是礼貌周全落落大方的。 甚至对待印象不好的男人来要微信,她都一脸‘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的泰然。 但面对白渽,她只会脸红。连身上的肌肤也都漾着含羞带怯的粉红色。 这样不可遮掩的生理反应让白渽意识到自己于她的不同。 她的心里是有自己的,只是需要时间。 之后他便改了套路。 奏效,非常非常奏效。 即便如今他们感情稳定,白渽有时看着身旁的钟弥,恍惚中总觉得不真实。 这块金属怎么突然就想开了呢? 哦,因为他受伤了。 她傻得怕自己一蹶不振。 太瞧不起人了。 想到这,此刻的白渽面上才有了些轻快的表情。 停好车,他自然而然看了眼钟弥的车位。 钟弥自SEVEN出道之后就不管练习生了,在偶练部只是挂名,但她依然很忙。 他不知道她在忙什么,她也尽量不把工作带回家,偶尔接到公司的电话都很从容。 白渽出差的日子她就回庄家,瞅了眼时间,再摸了下车子的引擎,看样子也是刚回来不久。 走出没几步,看见电梯口抱着一捧鲜花对自己摆手的钟弥,白渽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感觉。 花是美好的,人更加赏心悦目。 可他再次想起了入室杀人案的女受害者...... 那么青春灿烂的生命,消逝了。 最主要的是太像她了。 “感觉差不多一起到家,就顺便去买了束花,你家里有个玻璃的花瓶立在玄关......” 看着面前笑靥温柔的钟弥,白渽顿觉五味陈杂,俯身抱住了她。 她手里举着花,在他怀里滞了一秒,觉察出不对,问道:“白渽?” 白渽低低嗯了声,心口还是莫名的害怕。可他什么都没说,只安静抱她。 直到电梯门打开,里面出来的年轻人不好意思地点头说了句“打扰了”,两个人才分开,相视一笑。 回到家,白渽直接去洗了个澡,想清醒清醒从那些案卷中走出来。 等走出来,钟弥正将插好的花瓶放在桌上摆好。 她笑着掏出手机,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将落地窗外的夜景跟美丽的花朵都一同入画。 白渽看着她富足的模样,几步靠近,由后揽住她,下巴枕在她的肩头,半干的碎发遮挡些许视线,继而双臂更紧。 “钟弥。” “嗯?” “没有事。” 尽管知道不应该,但他还是害怕失去她。 ------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是个半长不短的小白番外。感谢在2021-08-19 19:45:05~2021-08-23 19:31: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Ich dich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番外(二) 钟弥纤瘦的身体在白渽怀中微微僵住,似乎是感觉出他今日的反常,抬手在他头侧顺了下。 “怎么了呀?” 白渽偶尔会在出勤回家后看起来情绪不高,会跟她分享近来所办的案子。 钟弥听他聊起那些让人窒息的案件,觉得他好难。如果是自己的话,差不多会陷进去好久走不出来。 然而白渽每次跟她说完很快就恢复了。 钟弥觉得这是好事儿。宣泄过便能够走出情绪,是很大的本事了。 但今天的白渽有那么点不同。 他依恋地用下巴蹭她肩窝,将她抱得很紧,像要收进身体里一样。 钟弥看不清身后白渽的表情,只感受到耳边他微湿的头发有些凉。她摸着他柔软的脑袋,又语气轻松的问了遍怎么了。 白渽继续沉默。 借着落地窗映出的影子,钟弥发觉他神情中带了些许忧伤,像个在外受委屈的孩子。随后握住腰间他的手腕,轻轻挣开,转了个身,正式看他。 钟弥没见过如此无力的白渽,微垂着面颊,连眼尾都坠了心事。 “到底怎么了呀?” 白渽看着她沉默好久,见她坚持着等自己回答,才淡淡道:“刚接了个案子,女死者......长得很像你。” 钟弥在他的答案中愣住,很快明白过来。原想开句玩笑,但意识到对死者或许会不尊重,便双手捧住白渽的脸,像托着朵小花一样。 “我这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呢嘛。” 见他神情和缓些许,她又道:“我每天就三点一线的,也不去什么危险的地方,有什么可担心的呀。再说,我不是有你么?” “白警官在外守护着人民的安危,当然也包括我。”钟弥说完在他面颊上轻轻掐了一把,笑了。“所以只要你注意安全,我肯定也安全。” 白渽被她淘气地扯着唇角,被迫有了笑模样,再听她安慰的话语,觉得心情好多了。 他抓住她的腕,指尖划过,认真牵她。 道理都懂,但他就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又不由自主地难过,特别是看见面前笑意盈盈的钟弥,便更加觉得舍不得。 他们的心境好像反过来了。 她是因为失去过而害怕拥有,他则是因为拥有而害怕失去。 想着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白渽牵着她的手指紧了紧,再抬头的时候回了个明了的笑容,“钟部长还真是会灌心灵鸡汤。” “不会灌鸡汤怎么带练习生?打击教育不符合我的理念。” 白渽冷笑了声,“对我可没少打击。” “......” 知道这是雨过天晴了,钟弥问道:“明天上班吗?” 他摇头,“暂时待命。” “那要不要一起回家?” 白渽笑了笑,“哪个家?” “阿姨说她总是联系不上你,让我看见你后第一时间把你抓回家。” 钟弥有些站累了,干脆将他按坐到沙发,自己也跟着坐下,“你呀,哪怕给她回个1也行啊。她很担心你的。” “那她肯定会给我回一条:‘臭小子你不会好好说话吗?’然后噼里啪啦又没完没了。” 说完,白渽往她面前凑了凑,“好在有你,她能从我身上分散些精力。” 钟弥斜他一眼,想想还是嘱咐,“反正无论如何,你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安全。” 对于别人担心自己,白渽是无奈的,可就算她再唠叨,他都爱听。 想着话题沉重,钟弥看时间还早,便问他要不要去书房选个电影看看。 白渽摇头。 “那你要不要吃宵夜?” 他又摇头。 “出去散散心呢?” 他还是摇头。 原是想像以往做些事情打发时间,顺便帮白渽彻底排解下负面情绪的,但这一连串的拒绝弄得钟弥没了办法。 窗外夜色正浓,深蓝如墨的天空鲜有星光,几分熟悉的颜色让钟弥忽然想起那副白渽送的巨大拼图。 那副拼图至今还残缺了中间一块,看样子正是最后那一份没有收到。 她靠在沙发里默默看他T恤下精壮的背影,因着回想了过往,一颗心无限温柔。 “白渽,那副拼图还没有拼完呢。” 白渽微微抬眼,顿了秒才转头看她,“那就不要拼了。” “为什么?” 其实最开始,白渽是想亲自将最后一份送给她的。 然而经历了这么多,他忽然觉得,给自己留个信念也好。就当欠她的,为了有朝一日能还上,无论如何都会回来见她。 可钟弥哪知道这背后的深意。 见她不解,白渽耸耸肩,“我弄丢了。况且,你现在不怎么磨牙了。” 想着也是,钟弥便没再说什么。 她现在确实很少磨牙了。 大抵是与自己和解了,远比之前洒脱乐观。 说回来,都该感谢他。 钟弥靠在沙发里,看着斜前方的白渽,眼珠一转,搂住他的手臂,然后鼻尖抵到他肩头,狠狠吸了口。 她一直很喜欢白渽沐浴露的味道,甚至早就买好了整套,准备以后用。这样清爽的橘子果香淡淡的,让人闻起来觉得治愈安心。 说实话,挺符合白渽的个性的。 干净、直接,还有一丢丢潜在的烈。 白渽扭头看着肩头的钟弥,双眉微微蹙起,却带着笑,“你在干嘛?” “吸警察。”钟弥从他肩头起来,笑眯眯的。“犯法吗?” “倒不。” 他望着她的眼睛,视线缓缓下移,喉头滚了滚。正低头去吻,钟弥侧过身子躲开了。 白渽知道这是故意的,便又追了过去,直至她被逼得无处可躲,才彻底将她揽进怀里轻吻。 他现在需要一场热烈的治愈。 - 一晌贪欢,次日起床时已经很晚了。 钟弥揪过睡眼惺忪的白渽,推他去洗漱。 今天要跟白渽回家,所以钟弥打扮了下。在衣柜里给白渽准备衣服的时候,看见蓝色的警察制服,不由将它拿出来细细打量。 回想这么久,她还从没见过白渽穿制服。一次都没有。 “你在干嘛?”白渽套上件打底的白T,见钟弥举着自己的制服,更为疑惑。“怎么?” “我从没见你穿过制服。”她笑嘻嘻地比量,似乎是在想象。应该会很帅气吧。 白渽轻轻斜她一眼,“我们经常出外勤,当然不需要穿制服。”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钟弥还是疑惑,“那你们在局里也不穿啊。”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那件制服,想想还是说道:“我们只有在三种情况下或许会穿制服。一,授勋。二,殉职。三,参加葬礼。你想什么时候看见?” 钟弥听完立马变了脸色,狠狠瞪他一眼,“什么时候都不!乌鸦嘴。” 见她生气了,白渽扯过她的腕,搂过去,“你要是想看,我私下穿给你看。” 钟弥躲开他不安分的手,“我不想看,这辈子都不想!” “我可是要升官的。” 看着白渽的笑脸,钟弥却笑不出,她满脑子都是他用来玩笑的‘殉职’二字,严肃道:“如果这份荣誉里有一半的风险,我宁愿你什么都没有。像你说的,碌碌无名一生。” 发觉她真的用心了,白渽难免内疚,“我开玩笑的。” “以后不许用这种事情来玩笑。” “好,知道了。” 四目相对,白渽蓦地冒出个想法,“要不我们留个......爱情的结晶?” 钟弥瞪他,“别做梦,我跟你之间没有爱情。” 白渽似乎是习惯了,也没生气,倒是噗嗤一笑,“承认你爱我就那么难吗?” “等你一百岁了,再来我这里认领。” 白渽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之前庄哲胤对自己的祝福。 -庄哲胤:“以后你还打算当警察?” -白渽:“当然。这是我的人生志愿。” -庄哲胤:“如果钟弥不希望你当警察呢?” -白渽:“她不会。” -庄哲胤:“那我祝你命硬一点,活得久一点。” 是的呢,为了一百岁时听到这个傲娇的小老太太说爱自己,也要命硬一点。 他愿意做她人生中唯一的一把伞,为她遮风挡雨,弥补前半生的遗憾与缺失的温暖,无论她是否需要。 继而,有朝一日,他们会从好邻居变为好室友,然后,一直一直幸福下去,再无哀伤。 ------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想了两个番外,但是写起来总是觉得累赘,觉得不如就这样吧,留个念想。 这本暂时不结算,宝宝们如果有想看的番外可以告诉我。 谢谢各位。 顺便,新文《英年形婚》求个预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