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有特殊见鬼技巧》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生有特殊见鬼技巧》作者:疯狂的虫子 文案:一心坚持社会主义科学道路的贺家书生,入住乱葬岗上的清云观后。 至此艳遇不断,刺激不断!夜夜惊喜(hun)! 怂破胆子的可怜书生,扑向隔壁俊美道长的大长腿,“道长,天黑了!我们一起睡吧!” 虫子客串:从此以后,二位过上了夜夜幸福的美满生活~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故事篇章 (1)鬼王抢亲(完结)(古代)副cp强制爱 ①【鬼胎】(完结)副cp诱受vs霸道攻 (2)现代篇∈②【彩绘乌龟】(完结)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恐怖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贺云轻,燕君义,聂子非,鬼王,成之六,白明礼 ┃ 配角:下本接档文四月开《主角他摘下眼镜是妖艳贱货》 ┃ 其它:下下本《反派》 一句话简介: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一章 日落西山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无际的深蓝夹着一抹瑰丽的红色,就像被有毒又锋利的刀刃划出的一道伤痕。而残晖之下,连绵的远山都如墨泼染般深重。 一支送亲的队伍来到一个镇口上,领头的男子抹掉额头上汗。看了看到一旁石碑露出喜色,开口道,“太好了,我们终于到了离源镇,如果这条近路没错,再翻过一座山就能到风停镇了。” 因赶了一天的路,所有人的脸上呈现一种疲态,听了他的话都不由长吁了一口气。 然后这时,喜轿里传出一个清润好听的声音,“溪儿,等下你去找间客栈,让大家伙在此借住一宿,明日再赶路罢。” “是,公子。”走在轿子侧,那俊俏的陪嫁丫鬟听到主子说道忙应了一声。 “多谢聂公子啊~” “多谢~多谢~” 送亲的人们满脸喜色地纷纷道谢,这东家不需要急着赶路,等下就必定少不得一顿大餐。 只是队伍一入镇中,便只看到街上竟空无一人,微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沙尘,打在陈旧的窗纸上,发出哧啦哧啦的声音。而且街道两边的店铺房门,也都是紧紧关闭着,甚至连个灯笼都未挂出一个,显得萧条诡异。 遇上这种不明所以的状况,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头雾水。 溪儿上前,踮起脚往前面眺望了一会,便撅着嘴一脸郁闷道,“怎么回事,这天色还早,为何这 里的镇民这么早就睡下了。” 就在大家伙觉得奇怪不知怎么办时,议论纷纷起来时,轿子里的聂公子就喊道,“落轿。” 听自家主子这么叫道,溪儿的脸色一变,马上跑了回去,神情紧张地道,“哎哟,公子,你不能出来的!” “无事。”聂公子再次说道,抬轿的轿夫只好一同把轿子放下。 轿子刚落地,帘子就由内掀开,一个穿着一袭喜庆红衣的男子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只见他墨发由红绸带束髻,两道细长的青眉似黛,凤眸勾人,双唇若桃瓣,肤色胜雪,身立如玉树,仿佛从画里走出的谪仙一般。 “哎呀,公子你怎么能自己出了轿子,这可是不祥的。”溪儿见他这么不听劝还出了轿子,急得直跺脚。但聂公子只是不在意地笑笑,左脸颊上还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连天暗之下也掩饰不住的凤姿绝色。 那帮送亲的人们望来,都有些看直了眼,心里感叹:啧啧,这聂家公子的容貌果然不负美名啊。 此番,聂家公子看了看这个小镇前后,亦感觉这里的确安静得出奇,敛着眉沉思了一会,才道,“溪儿,你且去找户人家敲门问问。” “可是,公子...” 溪儿还想劝说,他家公子就又道,“去吧。” “哦,是。”溪儿拗不过他,也知自己一个丫鬟不好再说什么。何况现在最主要的还是找个落脚的地歇着,她先跑到最近的一户人家门前用力地拍了拍门板,大声叫着,“唉,人家,开开门。” 只是连续敲了几家,居然都无人搭理,简直让所有人愈发地觉得怪异。 “聂公子,要不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反正据说这到风停镇不远的,脚程快些一炷香应该能到了。”领头虽也不知原因,但心中总觉得有一股不好的预感,看天色越来越暗,实在不好耗在此地。 “走吧,走吧。”大家也被这情形弄得人心惶惶的,都想着还不如快点到达目的地歇着更好。 “那便有劳各位了。”聂家公子只好道。 待他坐回轿子中,送亲队伍重新上路时,却不知道他们走出镇尾后。一户人家打开了门缝,一个绑着冲天发的孩子,从里头探出了脑袋,睁着黑玉般的大眼,直勾勾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嘿,你这孩子,想死啊你,快点进来。”不过在一瞬间,随着里头的大人低声地骂道,一只手拉着他的后领就把他扯了进去,又迅速地将门再次关上。 当送亲队伍踩着泥土,进入林子里,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如墨泼染的天空连星星都没有一颗。一行人忙点起了灯笼,那忽闪的烛光透过灯笼的外罩照着曲曲折折的小路。 往前行走着,光影透下的树影婆娑。抬头偷偷一看,是头上的树枝宛如鬼爪一般伸出,那无数的乌鸦躲在树叶后露出一双双眼睛,且林子的周围弥漫着一缕缕淡淡的烟雾,时不时还能听到狼的嚎叫从深处传来。因为离源镇的诡异影响下,大多数人精神都紧绷着到一个点上。 此时刮来一股阴风,激得溪儿缩了缩脖子,不由赶忙抱着自己摩擦着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为了打破这玄乎的寂静,她哆哆嗦嗦地将心中的疑问提出来,“公……公子,你说为何王爷不亲自来接亲。” 轿中沉默了半响,那聂家公子才幽幽地回道,“他再如何也是王爷,我又是男儿身,自然不能以寻常人家一般娶亲。” “嘻嘻嘻嘻……” 就在此时,一阵听到心里发麻的嬉笑声,令所有人都吓得退靠到了一起,胆战心惊地环视着黑漆漆的周围。 “是谁?”领头壮起胆来大声叫道。 “嘻嘻嘻嘻……”但回应他的依然是那阵诡异的笑声。 他皱起了眉头,好像看到前方有人过来,便提起灯笼眯眼去看,突然一阵狂风大作,瞬间就将所有灯笼里的烛光吹灭。 那前方一片幽暗的绿光中,所有人都见到有人抬着黑色的轿子迎面而来。 “啊......”领头一看清楚,脑子如当头一棒吓得跌坐在地上,□□下湿润了一大片。他嘴里癫狂地大喊着,“鬼啊,是鬼啊!” “快逃啊,是鬼王抢亲了!”所有人已看得分明,原来这些“人”竟然是脚不着地升在半空中!而且前进的速度极快,从烟雾缭绕中飘了过来,顿时都吓得脊背发凉,惊慌失措下都丢下了手中的东西,如鸟飞兽散般逃命。 “啊,公子!”黑暗里所有人在慌乱中逃窜,丫鬟溪儿也没了方向地跑起来,却被逃窜的人们撞倒,一个重心不稳下,额头直接砸到在轿子上就昏厥了过去。 “溪儿?” 此时大风更盛,被猛然放下的轿里中的聂家公子摔得眼冒金星。感到了外头的异常,但又不知道发生何事,他听到如儿的叫声后,因担心喊了一声却没有听到回应。自己甚至被一股强劲的力量往外拉扯着,如此情急之下,只好能先紧握着两边的轿窗。 “啊!”可是狂风刮得实在太大,聂家公子终于支撑不住,整个身体被一双无形的手,发猛地一拉。由轿子里窜出,从半空中狠狠地跌落在地上,以至于发带随之掉下,长发散落下来显得凄美可怜。 只是未等他反应过来,就看到眼前的可怕。在那片莹莹的绿光下,出现的那些“人”的脸如死去般苍白可怕,两腮涂了坨红,身上穿着寿衣,抖成筛糠般的身体,明明没有张嘴,四面八方却涌来一阵听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新娘子快上轿,新娘子快上轿,嘻嘻嘻嘻......” 聂家公子心中徒然升起一股寒意,赶紧爬起来头也不回地逃命。可是这山路崎岖,绕道奇多,踉踉跄跄地奔了许久,因一个不备被什么东西拌倒在地上,抬头却发现前面变成看不见尽头的缥缈昏暗更加可怕。 他瞳孔颤抖着,抓着胸口处的衣领,无法相信自己会遭遇这样的事。猛地一道光射来,将他的肤色照得异常苍白。 同时间,树林里的乌鸦像被什么惊到了似的,全部“啊啊啊”地叫着,扑哧着翅膀飞了起来。路旁两边的大树扭曲了一下,树枝仿佛有了生命一样,无限伸长地极速地窜了过来,迅速飞出将聂家公子捆绑住。 “啊,放开我!” 被抓住的聂家公子惊恐地大叫着,拼命地挣扎着,但越是挣扎树条就勒得越紧,束缚的疼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待他动弹不得就扔进那个诡异的玄轿中。 “让我出去,啊!”把人摔入轿子里,树枝便慢慢缩了回去。聂家公子忍着痛楚撑了起来,想要逃出去,但布帘却如设了屏障般,一撞上去就被弹了回去。 正不甘心地继续爬起来时,胸口竟似万针穿心痛了起来,而呼吸梗在喉咙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自己。在渐渐没发呼吸下,眼珠子爆瞪出两行血泪,仿佛随时要掉了出来般。 因太过痛苦地乱挥着手,伸向空中努力抓挠着什么,两条腿也在使劲地蹭蹬着,当他眼白向上翻时,一身红衣在顷刻之间迅速褪化成白衣…… “啊!” 一股腥味浓郁的血液,从轿底的缝隙里冉冉流出,随着里面传出一个凄惨的叫声,轿子的晃动安静下来后也就再无动静。 而那外面的小鬼们愈发地兴奋,咧开嘴巴露出森森的白牙,咯咯地打着响,就摇晃着脑袋抖着身体继续上路。 “新娘子上路咯,嘻嘻嘻嘻......” “公子?公子!” 方才昏迷的溪儿此时幽幽转醒过来,捂着疼痛的脑门,看到眼前这一幕时,吓得又要晕了过去。可是周围哪里还见他家公子的影子,只怕被抓到那顶轿子里,心急如焚下也忘了害怕,一边大叫着,“公子” 好不容易从地上爬了起跑了上去,但是对方是鬼,又哪是她能追得上的。 一瞬间,那顶乌黑的轿子就伴随着嬉笑声与幽幽的绿光,消失在黑夜的烟雾中。 一阵阴风呼啸而过,空中飘来一条长长的红色发带…… 第二章 离源镇上有一个出名的酒家,叫做“飘香楼”。不过那里不仅是酒香闻名,还因为楼里有位说书的老头子,每日点上一壶清茶和甜点,绘声绘色地讲一个又一个群神乱魔的故事,引来许许多多来听书的人。 “喂,说书的,我落脚离源镇可有些时日了,怎么天天听你老,讲的是那些全是盘古开天辟地时的神话,太闷没有意思,再讲下去的话,这耳朵都要听得起茧啦!” 说话的是一个肌肉发达撑开布衣的武夫,此时正从门外掏着耳朵,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寻了个空位,将杠在肩膀上的大刀往桌上一搁,屁·股一坐下就敞着粗大得嗓子继续喊道,“……今天赶紧换个别的,不然可对不起你这名头!” “对啊,对啊!”随即就有人甚有同感附和着道。“说书的今天就来点新鲜的嘛。” “或许该不会是把肚子里的墨水都倒光啦,哈哈哈……”一个着装西域打扮,棕色毛发的大胡子,豪迈地灌口酒,发出质疑的大笑。 听了他话的听众,无不起哄来。而那台上穿朴素布衣的说书瘦老头,不急不燥地睁了睁他那双,如一条缝大小的眼睛,精明的光芒从中迸发而出。 他满是皱纹如树皮的老脸上不露声色,只是手里的戒尺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案板,等他们安静了些才拉长声调道,“既然大家伙想听新鲜的,那老夫就来个新鲜的吧。” “嚯,好!”在场听书的人,无不兴奋得热血沸腾地拍起手来。 “既然要说新鲜的,那么就近说一个的吧。”老头抚着羊胡须,用浑浊的眼眸打量了一下周围都倾耳聆听的人继续道,“老夫看着在座的各位不像是本地人,但想必也应该知道这离源镇的人,一到日落就闭门而息,却又都不知道是因何原故?” 西域的汉子摸了下他的大胡子,接道,“是啊,我也纳闷,每次问起当地人,都是脸色惊慌,言语闪烁,好不痛快。” “他们不愿说,自然是有原因的。”老头斜眸子微眯,给店中的小二一个眼神。 那小二会意马上跑去将门窗一一关上,让室内瞬间昏暗了下来,而外头白灿灿的日光从夹缝洒了进来,带出一种虚白朦朦的意境。 这时老人看到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氛围的感染下竖着耳朵,每个神情也异常紧张了起来,便满意地抿嘴一笑,故意把声音压低道,“讲故事前啊,我先来说说,大家应该都知道这离源镇啊,隔壁的邻村叫风停镇,不过这邻里间也只隔着一座山,但是你们当中肯定鲜少知道,那山里的那片林子中有个乱葬岗。” “咦,那里怎会有个乱葬岗呢?”听到此就有人发出疑问。 “这个自然是有原由的。”老头开始慢慢有条不紊地讲述:“那乱葬岗在很久以前啊,本来也是一个村子,但因为一场瘟疫,全村的人全死光了。加上现在世道不好,两个镇上只要有死于非命之人,便都往那儿丢。这不日积月累,就形成了乱葬岗,如今那儿荒草丛生,白骨森森,造成了多年的怨气不散,所以就算是白天都是阴风阵阵。这要到了晚上啊,就更不得了,那些孤魂野鬼无不飞出来作怪。所以啊,太阳落山之前,离源镇上的人们,都会把家门紧闭,早早歇下。” “是了,别说晚上,就是前日我因有急事去了一趟风停镇,而且还选在太阳最盛的时候去的,但经过那个乱葬岗时候啊,就突然感到一股凉风从背后吹过,可是回头一看又什么都没有,当时就吓得屁滚尿流地跑回来的。现在回想起啊,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一个面色青黄的瘦汉子抱住自己的双臂,心有余悸地说道。 “啧,别打断啊。”大胡子气呼呼地嚷着:“老头儿别停,继续讲继续讲!” “好好好……下面呀,老夫就给客官们细细讲来的是,发生在离源镇一个二十年前的一件真实事件。”老头眼皮微阖,似乎像在回忆,接着娓娓道来,“当时离离源镇不远处的一个县城上,有户经商的人家姓聂,而这主人家有个儿子生得非常貌美,肤白如凝脂,瘦腰如柳,一身修长的白衣远远站着,跟仙人下凡,生生把许多女子都比了下去。” “有一天,有位出巡的王爷,遇上了这位在河边弹琴的聂家公子,那位王爷也算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二位都是有文才学识的人,第一个见面就交谈甚欢,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至此以后就更发不可收拾,他们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恋也成了那时当地的一段佳话。” “哈哈,原来那貌美的聂家公子还是只兔子。”有人忍不住嘿嘿笑道。 老头却摇摇头,轻声叹息道,“唉,这位客官倒肤浅了,这人世间的情爱又怎么是性别就能阻止的呢。” “行了,别管他俩兔子不兔子了,老子就好奇下面发生了啥事?”大胡子又不满地叫道。 “哈哈……客官莫急。”老头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喉咙,又继续不紧不慢地道,“后来啊,王爷向聂老爷下了聘,要娶这聂家公子为妃。聂老爷也算是开明之人,何况这乃攀权贵的事,自然是满口应允,只可惜啊……” 老头顿了下,接着道,“毕竟那王爷乃皇家国戚,因执意要娶男妃,当今圣上就为了顾及皇家颜面,派去送亲队伍迎亲,让他们家在风停镇举行婚礼。然而想不到的是,这位聂家公子欢欢喜喜地坐上了花轿,队伍路过离源镇时已近傍晚,也并不知这里闹鬼厉害,见家家户户都关上了门,又因拍门不应就只好连夜赶路。等路过乱葬岗时,天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据说当时就刮来一阵狂风大,飞沙走石中,一片绿幽幽的光中,所有人就看见了几个小鬼抬着黑轿飘出来来抢亲。” 听到此,有人不由惊呼:“这岂不是鬼王抢亲?!” “没错。”老头点头道,“这的确是鬼王抢亲,所以送亲队伍的人当场就吓得都跑了,只留下聂家公子一人在那。” “这聂家公子肯定不想被抓了去,但不管他怎么跑,最后还是被抓进鬼轿里去了……” “然后呢,然后呢。”一群人听到出彩处被他停顿住都急得不得了。 “然后?这个嘛~”老头卖了个关子,“只道后来那位王爷勃然大怒,隔日就派出人去找,可是这次啊,去寻的人都没回来,自此也就再没人敢去。而更是从那时候起啊,就是白日里,从那里经过都能听到聂小公子弹琴的声音……” “你们不要再封建迷信了,这世间上根本就没有鬼怪的!” 这时说书的人正说得起劲,听书的人也正听得起劲,便听到一个清亮的男声打断,都甚是不满地回过头怒视一看。嘿,原来不过是个眉目清秀,身上的青衣都洗得发白的穷弱书生。 大胡子不由嗤笑道,“呵,书生,你怎么知道这世道没有鬼怪?” “就是就是,你可知道那乱葬岗死了多少人嘛你?”有人也一脸不爽着道。 “我也曾经过那儿,虽没见到什么鬼怪,但那传说中的琴声我也是听过的,乐声十分美妙但也诡异得可怕啊。”另一个人跟着附和道。 “呵,瞧瞧你这穷书生还真敢说,我看啊你也不过说说罢了,有本事你就去看看啊。”其中也有人当这穷书生想出风头。 “就是,只怕你也就说说,那里估计不仅有无头鬼,白毛僵·尸,若你真敢去了,到时吃得你骨头都不剩。” “这有何不敢?等下在下便要赶路到风停镇去的。”不过不管他们如何吓唬自己,贺云轻仍傲着他的单薄的身子骨,神情满是不屑地道,“哼,再说我胸中有浩然正气,不管是真鬼还是假鬼都近不得身。” 当他这么说时,在座还在争论不休的人们都停了下来,用不可思议地的目光盯着他,倒是说书的老头开口劝道,“书生,太阳马上快落山了,听老夫一言,你还是等到天明再赶路吧。” “多谢老先生关心,不过贺某不是那胆小如鼠之辈。”说完他站了起来作了个揖,抬眸向上带着鄙夷扫了圈在场的众人。 大胡子被他话里带话呛得不服,吹着胡子瞪大眼睛道,“啧,听说书生是最执拗的,果真不假,到时候可别被妖魔鬼怪吸去了阳气,为乱葬岗又添一副白骨!” 贺云轻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茶银放在桌上,就背起放下地上的书箱,和他们拱了拱手:“那么各位,告辞了。” 等他走出去,就听到那些人继续嚷嚷着道,“算了算了,咱们别管他,老头,故事不是没完嘛,接着说往下说啊……” 而走到门口外的贺云轻,摇摇头叹了口气,就因为这些封建迷信的故事听多了,国家才如此沉没…… 第三章 等出了离源镇,延着一条弯弯的小路往山上走去。这里树木杂生,绿意葱郁,贺云轻深吸了一口林间新鲜的空气,感受凉凉的微风拂面,倒好不快意。 可当进入一个竹林的里,白得晃眼的日光透过缝隙洒落下来,让竹叶都青得有些过分。而且四周的听不到一丝鸟叫虫鸣,变得出奇的安静,连风都丝丝的阴冷起来,仿佛从潮湿的山洞里刮出来一般渗人。 贺云轻到底是个书生,这走了会路就有些累了,便找了块干净平坦的石头坐下歇息。 就在拿出水喝了几口,余光竟瞥见不远处的竹子间,飞快地闪过一个白白的影子。 一时惊得把嘴里的水呛喷了出来,他慌乱中放下水袋,用袖子抹去下巴的水迹,揉了揉眼睛往那里仔细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虽不愿意信世上有神魔鬼怪,但毕竟现下只有自己一个人,若遇上匪徒抢劫什么的,心中还是有些害怕。他不敢多想下去也不敢在停在此处,慌忙地背上书箱继续赶路。 而走了许久,兜兜转转下,贺云轻才终于觉得不十分对劲,明明自己一直是延着前方的小路走,但好几次下来,居然又返回到竹林的入口处。 “难道真的有鬼?”贺云轻看着刚才坐过的石头,又抬头扫视着四周。 这时一阵凉风吹得竹叶子哗啦啦地响,不禁有些心悸地吞咽口水。但马上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正气凛然地傲着身骨对自己说着,“贺云轻啊贺云轻,你乃一个堂堂饱览群书的秀才,怎能与那些无知的市井小人一样迷信了。” 可是现在也找不出法子找出路啊,正当他一筹莫展时,一阵悦耳的琴声夹着轻灵的哼唱声,从竹林的深处飘了出来。 先是隐隐约约,后越来越清晰,贺云轻竖耳倾听着,觉得奇怪,明明是没听过的琴声与曲调,却莫名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只是现在除了琴声,幽深的竹林里,一丝风声都无。听着听着,他清明的眸里渐渐变得茫然,像无意识一般抬起脚,往声源处走去。 “当!”蓦然之间,不知哪里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震得贺云轻一个激灵,从恍惚中回神过来。 立刻发现自己居然已经不在竹林中,而是身在茫茫的芒草草丛里。天边残阳如血,昏黄的霞光绚丽得有些耀眼和诡异,当下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喃喃自语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打斗的声音很近,就顺着拨开那比人还高的芒草,就被霞光折射过来的刀光剑影闪到眼睛。 贺云轻将宽袖举起挡住刺眼的光芒,随即就听到一个清冷的男声不耐烦地说道,“我无意天下第一,你莫要再纠缠于我!” 然后又听到狂躁粗狂一点的男声回道,“哼,你不稀罕我稀罕!老子就不信,你燕君义的剑比我的刀还快!” “九戒,你身为出家人你戾气太重,也太过争强好胜了!” “少废话,自古道佛不两立,看刀!”他们打着打着,就施展轻功一跃,竟跳到贺云轻两侧打了起来。 贺云轻不过一介书生,遇上了这等江湖恩怨,只想转身就跑,可他哪里快得过他们刀剑。 顷刻之间,一个穿着灰白道袍的俊美道士和一个面目狰狞,脖子还挂着串大佛珠的大和尚,各自站到他的身前身后夹攻着,那一刀一剑如雷霆闪电之势地从他身侧穿.插而过。 一下子进退两难的贺云轻,当场吓得闭上眼睛,踮起脚缩起身子,都快恨不得变成一根麻绳。但是那道士与和尚依然熟视无睹地对打着,而强烈的刀剑之气,从他左右上下穿过割开他的衣袍。 贺云轻现下惧的要死,生怕他们一个手脚不稳,刀剑无眼在他的身体里扎出几个洞来。 可忍了许久,见他们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才终于忍不住仰头大喊,“两位大侠好汉,求你们别打了,我好好的衣裳要破了!” 他一个大吼,便乱了那两人的真气,不得不停了下来,只是仍刀剑相对,互相拧眉对视着。 “唉,大家不要动刀动剑嘛,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谈谈。”贺云轻抬起手指,小心翼翼地捻住身前的刀剑往外推了推。 只是这二人谁都不愿移开,不由拉下苦瓜脸来侧头看大和尚,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说你也是的,一个和尚,出家人不该以慈悲为怀吗?怎么能动起刀来,这多危险啊,这要是伤到万物众生岂不是罪孽,乖哈,我们就不要拿这么危险的武器指着人好不好啊?!” 待贺云轻口若悬河地说了一堆,仍见大和尚冷眉横对也不答话,便只好尴尬地侧过头和俊美道士继续道,“你这个道士也太不尊老了,一看人家大和尚年纪就比你大嘛,也不让着他一点。这做人,要有爱心,尊老爱幼一点,世间才会更加美好嘛。” “你这个罗里吧嗦的书生什么时候不来,偏偏这时候来!”那大和尚听着他废话一箩筐,嗤之以鼻地冷哼了一声,随即往向燕君义呵道,“燕君义,你我胜负未分怎么办?” 燕君义冷漠地道,“算你赢了,不必再打。” “什么算我赢了?!”九戒瞪起铜铃大眼,不爽地大叫道,“燕君义你别太自负欺人,这输赢我九戒无需你让,你也休想以为你真能赢的过我!” 眼看大和尚又想开打,贺云轻赶紧劝合不劝打,“大和尚,你看人家明显不想和你打,你干嘛一直还缠着他不放啊。” “嗯?”九戒胸前硕大的肌肉猛然一颤,目光恶狠狠地瞪着他。 贺云轻吓得立刻把话吞了回来,身子也矮下去半截。九戒瞬间觉得吓唬一个文弱书生很没意思,便收起了大刀抗在肩膀上,掉头就走,“算了,燕君义,咱们下回再比试。” 等那大和尚一走,俊美的道士才挽了个剑花,把长插·入鞘里,狭长的眸子冷冷地看了眼贺云轻。 贺云轻突然害怕,吞吞吐吐地道,“干……干嘛?” “嘿嘿,对了。”那大和尚在不远处停下回过头,摸着光头大发慈悲地喊道,“这里可不是你,这种手无寸铁之力的弱书生能来的地方。若想活命,趁着天还未黑,还是赶紧回到镇上去吧。” 贺云轻想起方才的竹林一阵发悚,但还是梗着脖子反驳道,“哈哈,大和尚你别吓我了,虽然说你是和尚,可是想用鬼怪之类的唬我,我贺某人是不怕的。” 听他不信,大和尚也不再废口舌,嗤笑一声,“那你可要抱紧你旁边那个道长的大腿了,这样或许还能有命在。” 说罢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贺云轻因他的话,偷偷地瞄了下身旁的人。 俊美道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沉着声音道,“这乃阴秽之地,你一介书生速速离开吧。” “是……是嘛?”贺云轻看到他的侧颜出了会神,意识对方是男的,忙转身举手齐额掩饰脸红尴尬,眺望远处纳闷地问道,“不过这风停镇怎么还没到啊,我这都走了一个下午了。” “不远,前面就是。” “哦,是么,多谢道长。”贺云轻已知风停镇就在前面,也就放心下来。而回头时不由说出刚才的疑惑,“对了道长,说得奇怪,刚刚我明明还在一片竹林中的,离傍晚也还有一段时间,为何听到你们打斗声后,转眼之间的功夫就来到这里,而且现在太阳都下山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燕君义听他陈述着方才的境遇,剑眉一敛。但打量对方全身上下并没有任何异状,便恢复了淡淡的神态道,“没什么,你不过遇上了鬼物的障眼法罢了。” “额,嘿嘿,道长你就别再吓我了,我从来不信这世上有鬼的。”贺云轻挤着笑容,清俊的脸上露出一丝傻气,但心中也在不知不觉下多了几分恐惧。 “那就别被鬼吃了。”燕君义冷哼一声,懒得再与他解释,就往前走迈开脚步。 “唉。”贺云轻刚踏出一步,伸出手想叫住他,那道士便已经在一丈开外了。 不由惊叹,“哇靠,会轻功果然厉害,唉,道长,等等嘛,你我也算有缘,结个伴同行怎么样?” 只是他跑上去追,就突然被一个长长的东西拌倒在地。 “哎哟,是什么东西啊?”贺云轻抚着痛处爬了起来,摆正身后歪斜书箱,才往地上一看,猛地倒吸了一口气,眼珠子都吓得快瞪了出来。 原来地上是一截掩埋了,却唯独露出来一半白森森的手骨。他忙地移开视线,口里急急念叨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对不起啊朋友,我没看到你,多有得罪你不要怪我啊。” 然而,他目光触及到刚才没注意的周围时,就被眼前大大小小隐在芒草丛里,斜斜歪歪的墓碑吓得差点儿吓破胆子。哪怕他不迷信封建,此时也阻止不了一阵寒意从脚底直窜到脊背,惊恐紧张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 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就是说书老先生说的那个乱葬岗了,一想到此,他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贺云轻握住拳头咬住,深怕自己害怕得牙齿打颤的声音,能把地上长眠的人吵醒。 他咽了咽口水,觉得还是追上道长比较有安全感,便刻不容缓往那人离去的方向飞快奔去,嘴里呼声叫道,“喂,那个道长,等等我啊~” 第四章 天边最后一丝霞光褪去,夜色便如浓稠的墨砚般深沉。山林中,雾霭缥缈的小路上,远远就看到一个昏黄的光影在晃动。 “道长,道长,你在哪里?”此人正是书生贺云轻,他小心翼翼地弓着身,提着破旧的灯灯走在阴森的林子里,胆怯地扫视着四周。 灯笼在他手中一摇一晃,偶尔不忘低声地叫唤寻找着,不过回应他的都是杂草丛里传出来的虫鸣。 “来人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呀!” 贺云轻本就精神紧绷地走着,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呼叫,手心不由紧了紧。 心中告诫自己不要去理会,但那呼救声仍在不停地叫着,他思想斗争了半响,眸子一闭一睁,才下定决心,“如果是人,我就这么走了,岂不是成了见死不救?” “……不管了,若是鬼……其他东西,我便跑就是。” 这么一想,便毫不犹豫地寻着声音找了过去,拨开一处草丛一瞧见,竟是个穿着单薄红纱裙的女子趴在地上,只见她雪白的脚裸.处红肿得厉害,就赶忙跑过去蹲下来,“姑娘你没事吧?” 那女子慢慢地转过头来,这时不知从哪里刮起一阵大风,将她的簪子吹落,长长的青丝飞散,火红的衣纱也飘了起来。 贺白衣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而皱起眉来,用袖子挡住了风。放下来时,就看到那女子容颜艳丽,两道弯眉如烟拢,朱唇似血,前面的衣领还大开着,露出大半白晃晃的□□,娇滴滴地喊道,“公子~” 对方娇滴滴地唤他,让贺云轻险些被口水呛到。而女子如此暴露,更是急忙抬手挡住眼睛,把脸别到另一边去,口里叨叨地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唉,你!”那女子想不到是个书呆子,就更加放荡地拉起裙摆,露出一条雪白的小腿,“公子,奴家脚好痛痛,你扶奴家起来可好。” “……”贺云轻脸上一红,只想快些把她扶了起来,“姑娘恕在下失礼了。” “多谢公子搭救。”红衣女子美眸一转,只是还没站稳,“唉呀”了一声就要再跌了下去,但却更像故意一般。 “哇哇~姑娘。”本来还有些羞涩的贺书生,立刻手忙脚乱地扑了过去将她接住。 谁知那姑娘的身子像水蛇一般缠在他身上,直接偎依在他身上,如小扇子般长翘的睫毛低垂着,双眸含羞地呢喃软语道,“公子,奴家刚才跌倒了崴伤了脚,这夜又如此深黑,叫奴家我好怕怕,你可否好心送我回家?” 软香入怀,那雪白的胸脯就在眼前,让贺云轻顿时觉得血气往脸上冲。可自知礼数不合,便慌忙推开她,眼观鼻,鼻观口,正直地站到一边道,“望姑娘请自重,男女授受不亲。” 而他的措辞让对方的眉头不留痕迹地轻蹙了一下,就直接倒在地上,戚戚凄凄地叫着,“哎呀哎呀,我的脚好疼呀~嘤嘤嘤~” “姑娘,你没事吧?”见她一脸疼痛不已不似有假,贺云轻也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公子,你抱我回家好不好?” 对方抬头仰望着自己,眸光闪闪,愈发地楚楚可怜,贺云轻咬了咬牙道,“那好,不过姑娘等在下将你送回家中,一定要解释一番我俩的清白。” “噗。”听他的话,那女子掩袖忍不住地笑出一声。 而一直以君子为典范的贺云轻呆滞了一下,以为听错了,只是定眼一看,眼前的姑娘还是柔柔弱弱的模样,眨巴着长长的睫毛道,“好,奴家先谢过公子。” 既然人家都道谢了,看来是没办法拒绝了。贺云轻深深吸了三口气,就先把书箱放到一旁,然后蹲了下来用尽力气地把她抱起,可没想到,这看似瘦瘦的姑娘,却重得直接把自己压倒在地上。 “天啊,姑娘你怎么那么重啊。”这么一屁.股摔下来,贺云轻感觉腰都要折断了。 “唉呀,公子救救我吧,奴家好痛痛呢~”只是他越推开她,这女子就更加大胆地贴到面前。 “喂,等一下。”贺云轻实在痛得不行大叫了一声,就猛地用力将她推倒在地。 “啊!” “那个,姑娘,你没事吧。”听到对方凄惨的叫声,贺白衣有些心虚地问道,又发觉不对劲,“姑娘你的身体怎么那么冷。” 甚至隔着这么段距离,也能感受到她传来的丝丝寒气。 话语刚落,对方迅速从地上滚了过来,长手长腿宛如章鱼似的,又扑到他的身上,用胸前的两坨拼命地蹭着他,娇嗔吹气道,“奴家在山里好久了嘛,所以现在好冷,公子你快点抱紧奴家,给奴家一点温暖可好~” “等等……咳咳咳,你勒着我脖子了……”贺云轻差点没她的力道勒得翻白眼,而且背部被地上的尖利的石子磕到,实在痛得眼泪水都要溢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白纱从半空中飞速窜来将他们分开,红衣女子神色微变,一脸戒备地抬头环视了周围,狠狠地道,“聂子非,你又出来坏老娘的好事!” 随即,一个清雅的声音从林子深处传来,“那你就莫要再出来害人了!” “哼,你少多管闲事!” 贺云轻在一旁不知所云,听得一头雾水,就看到红衣女子脸色大变,恨声道,“臭道士也来搅老娘的好事,聂子非你给我记住!” “唉!”那阵声音叹口气,“书生,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吧。” “额,什么?”贺云轻一愣,一时没听清,再问时,红衣女子就已经迅速站了起来,脚底生风地跑了。 “唉唉唉,姑娘你的脚……”只是他话没说完,就见那身影一闪就不见了。 一个转头间,突然看到一个白影的从树上飞过,那张容颜让贺云轻无意瞥见,如定了穴道一般站在原地,只是眨眼的一瞬间,那人就不见了。 “想不到世间还有这么美的人……”贺云轻喃喃自语着,然而林子深处传来一阵乌鸦的叫声让他惊了一下,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夜也越来越深,便急忙拿起书箱,想着还是赶快离开这里为好。 “啊!”谁知道他一转身就撞到什么,又跌坐到地上。摸着撞疼的额头抬眸一看,居然是方才的俊美道士,他手里还拿着出鞘的长剑,锋芒外露,不由有些害怕地缩着脖子,问道,“道长你干嘛吓人啊?” “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燕君义蹲了下来问他,一边谨慎地扫视着四周。 “哪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啊。”贺云轻实在怕他的剑不小心割到自己,不由抱着书箱缩了缩身子。不过也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今天遇见的人怎么都好生奇怪。 燕君义盯着他的脸,仿佛要从他的话里找出破绽,但半响也没看出什么就站了起来。 而贺云轻仰望着他,觉得这人明明面容这般俊美,怎么总是冷冰冰的,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他继续说道,“没看见最好,你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 虽然他语气冷冷的,但贺云轻觉得他还算是好人的,此时见他又要走,就连忙爬起来伸手叫住道,“唉,那个道长,这附近有没有让在下住一宿的地方,现在实在不好再赶路。” “……跟我来吧。”燕君义顿了下,睨了他一眼,就放慢了脚步。 贺白衣没有迟疑马上跟了上去,不消一会两人就到一个的看着外观有些破旧恐怖的道观前。当他们靠近时,隐藏在里面的乌鸦被惊到,而扑哧着翅膀飞出来,发出令人惊悚的“啊啊啊”声。 忽然吓到的贺云轻,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跳了出来,但发现前面的燕君义毫无所动,莫名地安心下来。 不过左右瞧着周围的环境还挺阴森的,把灯笼抬起来,照了照破败积尘的牌匾,眯着眸子去看读出声来,“清云观。” 两人走了进去,贺云轻打量着四周,这里的建筑早已破烂不堪,地上残叶积得很厚,想必这所道观应该是荒废很久了。 “今晚你就随便找个房间住下吧,但记得明日一定要赶紧离开。”燕君义再次提醒到。 “哦哦哦,好的。”贺白衣随口应着,紧跟着他身后。观内果然灰尘布满,到处都是粘上人的蜘蛛网。 待他们穿过一个院子,经过一座石桥,底下还有一个废弃了的荷花池,最后来到后院的房舍。 燕君义带他进了一个房间,当前腿才踏进,又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对着贺云轻,板着俊颜又一次严肃地警告道,“记住,晚上外面不管发生事都不要跑出来。” “保证不出来,一觉睡到天亮。”贺云轻眨巴着眼睛,“那个,还有多谢道长了。” 却听对方冷哼一声,“我叫燕君义,不要叫我道长。” “哦,在下名叫贺霁,字云轻,今晚要多谢燕道长了。”贺云轻想到道谢,就鞠躬拱手道,但想了想又学着江湖中人抱拳以对。 燕君义敛起长眉看着他,总觉得这个书生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第五章 贺云轻睡到半夜,突然感觉手上摸到一个滑溜溜,缓慢移动的圆柱物体。 他迷迷糊糊地抬起铅重的眼皮,借着从破旧的纸窗透进来的月光,看到一条粗长的大黑蛇,正弯下身向他张开血盆大口,或许它也没有想到他会醒来,一人一蛇都同时顿住,彼此默默对视。 大蛇的眼睛闪着幽幽冷冽的金光,对着他的脸吐了吐猩红的杏子。 “啊啊啊啊!”终于反应过来的贺云轻,头皮一阵发麻,吓得直接跌落床底,尽管痛得眼泪崩了出来,但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只知道没命的连滚带爬往门口冲去,而大蛇咧着尖利的獠牙,欲想追上去,却探出身子的刹那,迅速回头顺着墙飞快地往上爬走。 贺云轻惊慌失措地打开门,恰巧撞上听到他惨叫赶过来的燕君义。 “你叫什么?”燕君义猛地抓起他的手腕,冷着脸问道。 贺云轻惊魂未定,指打哆嗦指向床边,一边紧闭着眸子不敢看,“蛇......蛇......那里有好大的蛇!” “蛇?”燕君义放开他走过去,却没有看到别床上有任何东西,他眸光一扫,抬头看到一条粗大的黑蛇爬在梁上,正准备偷偷溜走。那大蛇早觉察到不对劲,用更加飞快的速度向屋顶上的一个破洞钻去。 “畜生,还想跑!”燕君义大呵了一声,提剑飞了上去,将锋利的剑身刺入蛇肚子,一手扯住尾巴,稍微使劲把大蛇甩下地面。 “嘶!”黑蛇痛得嘶吼一声,还来不及挣扎,燕君义举起手上的长剑,毫不留情的用力一绞,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地顺着蛇肚一直破开脑袋,黑红的血浆如岩浆般喷洒了出来。 另一边,贺云轻因太过害怕,抱着头蹲在地上,还不知道对方已收服了黑蛇,担心地道,“那个……燕道长,你小心点啊~” “行了,快睡吧。”燕君义抓起想饱餐一顿不得,反送命的大黑蛇就要走了出去。 “啊?”贺云轻怯怯抬眸,看见那条粗大的黑蛇在他手中已奄奄一息,而瞥见地上的血迹,胃里一阵翻腾,连忙追到对方前面拦住,“燕道长,请等下。” “你又有什么事?”燕君义冷冷地望着他。 贺云轻吞了口口水,又指了指屋顶上的破洞,心惊胆战地道,“万一……你看还有别的大蛇来怎么办?” 燕君义面无表情地道,“你大喊一声,我自会过来。” “不是,这多不好呀,多打扰你。”贺云轻瞄着对方的脸色,一边挤出笑容,“要不然我今晚到你那凑合一下,我不介意的。” “……”燕君义脸色又冷了三分,“我介意!” 为了自己的小命,贺云轻干脆没脸没皮地道,“道长道长,别那么绝情嘛,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咱们也算有缘不是。” 燕君义似乎微微一滞,随即打量他半响,最终“哼”了声,走到自己的房间前推门进去。 贺云轻见他没有再拒绝,面上一喜,继续厚着脸皮跟了进去。 一进来,发现对方的房里也非常简陋,也没什么任何摆设,而且除了床上稍微还算干净,周围极其的脏乱!看着桌子上的三尺灰尘,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打扫过!这和燕君义干干净净的形象完全不符。 “燕道长,你不觉得需要收拾一下吗?”贺云轻的脚几乎没有放处,将倒在地上残旧椅子扶了起来,还吃了一鼻子的灰,连着打几个喷嚏。 ”不觉得。”燕君义一脸轻风云淡。 贺云轻一噎,只好道,“好吧。” 当他坐到床上,燕君义掏出一张黄符贴在了床头。 贺云轻因好奇,不耻下问道,“咦,这是什么?” “辟邪。”简短的说完,燕君义便转身走人。 贺云轻心里一阵紧张,“唰”地站起想追上去,可因太急,没有看到地上凌乱的纱布。 “啊!”随着他一尖叫,全身绊倒在地,来了个狗啃屎。燕君义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低眸看他。 贺云轻眨了眨眼,脸上渐渐发热,虽然有那么点尴尬,但还是没有忘记问,“道长,你去哪里?” 燕君义淡淡说道,“你今夜可以在这里睡,这里不会有蛇进来。” “你怎么知道不会?”贺云轻心中胆怯,哪敢一个呆着。 燕君义俯视着他,寒光微闪,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弧度,“除非它们不要命。” “.......”贺云轻望见他的笑容,莫名打了个冷颤,也或者对方既然这么说,也就相信这个房间应该会安全的。 他快速爬了起来拱手道,“那多谢燕道长了。” “时辰不早了,你快歇息,天一亮赶紧离开。”语罢,燕君义没有回头地走了出去。 贺云轻掩上门,突然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道,“难道道长是特意给我腾出他的房间才出去的?虽说总是一脸冷漠,心肠还是很热的嘛~” …… 第二日。 天微亮时,燕君义披着晨露回来,就见那个贺云轻的书生竟然还没有走,反而在院子里,在半空中接了几条绳子挂起了一张张字稿,好看的眼眉瞬间蹙了起来。 “燕道长早啊。”贺云轻见到他,打了声招呼后,就哼着小调继续手上的事。 但燕君义白皙的俊颜已彻底黑如锅底,十分不客气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哦。”贺云轻回道,“我觉得今日天气不错,便把我呕心沥血创作出来的故事拿出来晒晒,免得生了虫就糟蹋了。” 见他还这么闲情逸致,燕君义几乎是耐着性子接着道,“那你什么时候离开?” “离开?我为什么要离开?”贺云轻睁大眼睛,有点不明白对方为何总是赶自己走,“我发现这家道观挺大的,而且离风停镇不远,已经打算在这里长期住下了。放心,你的房间我已经帮你收拾好了,当然是为了作为昨晚的报答。” “你要住在这里……”燕君义好像没有消化掉他的话一般,有些木然地望着他。 “对啊,以后咱俩就是邻居了,日后燕道长可要多多关照在下啊。”说着贺云轻还不忘拱了拱手礼。 “走,天黑以前,马上!”不过燕君义不吃他这一套,上前拿剑柄抵住他的脖子呵道,“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我干嘛要走?我是不会走的!”贺云轻态度坚决表明立场,两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最后不免有点尴尬地道,“……其实不瞒你说,我实在是囊中羞涩,没地方可去。” “走!”燕君义已经不想再与他废话直接了当地道。 “哼,我才不走。”而贺云轻也果断拒绝着,目光里带着一种向往,“风停镇堪称文风盛行,多少书生奔波那里,只为有朝一日,自己能写出名噪天下的文章。我慕名而来,就是希望今后,我笔下的一个个故事能遇上它的伯乐,但那之前我要躲在这深山老林里先写出来,然后再实现这个伟大的梦想。” “这里没有你的梦想!快走,你再留在此地,只怕没有命等到它的伯乐。”知道说多已无用,燕君义毫不客气地一把扯下他的纸稿扔在地上。 “唉唉唉,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啊?”贺云轻急急弯身捡了起来,深怕被风吹了去。 燕君义却不管他,继续赶人,“那就快走。” “不走!”贺云轻抱着他的宝贝纸稿,一脸心痛,不过还是挺直着腰板执拗道,“而且这个道观也不是你这道士的!有什么权利赶我走,枉我昨夜还当你是好人,原来想要一个人霸占这里。” “你!哼!”见这书生不知好歹还冤枉自己,燕君义气急又说不出反驳的话,一甩衣袍就施展轻功飞了出去。 “啧啧,真小气。”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贺云轻拍掉怀里纸稿上的灰尘,“还好你们没事。” 等重新又晒了回去后,他就在道观的里逛了一圈,在荒废已久的厨房外看到一口井,井中的水居然非常的清澈干净。 他高兴得打出水,把厨房简单收拾了一下,不仅找出锅勺瓢盆,还找到一把锄头和一包蔬菜种子。 想到院子里刚好有片空地,还有个莲池,不禁露出喜色,自言自语地道,“唉,我虽是书生,但不耕耘也没饭吃啊,既然决定要此处长住,就让我体会一下采菊东篱下的妙趣吧。” 说干就干,贺云轻也不含糊,卷起袖子就翻起泥土。因为自小家境不好,农活不在话下,一切弄好后。还惊喜地发现了一些野菜,就把干粮拿了出了熬了一锅菜糊将就着饱餐了一顿。 过了响午,他又把落满灰尘的房间也打扫个遍,将地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最后修好屋顶上的破洞。 等一切做好坐下来,黄昏的晚霞透过镂空的窗子洒落进来。贺云轻伸了伸酸痛的胫骨,看着让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的房间,满意地叹了一声,觉得今天真是充实的一日。 反正现在离睡觉的时辰还早,就在摊开纸墨正要动笔写文章时。脑中却浮现出昨夜那个白衣美人的饱含秋水般的凤眸,如此佳人不知还有没有机会相遇,想到此不免有些落寞地轻声叹道,“唉,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这么想着,他从书箱中翻出一张较长的画纸,闭眸着回想着白衣美人的容貌,舔了舔毛笔尖,认真地在纸上落下了一笔一画。 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后,贺云轻才放下笔。因为作画时太专注,看到外面天色已经快了,忙把油灯点燃。 他将图纸小心翼翼地捧起欣赏着,在跳跃的灯光下,一个美人眸子低垂,含羞带笑地被画得惟妙惟肖站在了纸上。便禁不住低吟着,“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佳人果然妙哉,美哉美哉~” “砰。”就在贺云轻沉浸在其中,消失了一天的燕君义突然撞开门,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把他吓得大惊失色。 “你……你要干嘛?”见到来人虎视眈眈地瞪着自己,贺白衣忙把画藏到身后,生怕这性格与俊美相貌不符的道长,又要发起疯来扔他的东西,催赶他离开。 然而燕君义只是把身上一个荷叶包着的东西,扔到桌子上,再次眯眼警告道,“告诉你,住这里若想活命,晚上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一说完,他就不拖泥带水地潇洒转身,还顺手用力地带上门就走了。 “真是莫名其妙。”贺云轻抓了抓头,对他的行为简直无法理解。看了看他扔来的东西,想着:难道这人扔东西是种习惯? 走过去把画放下,好奇地拿起来闻一闻,觉得还挺香的。不由打开一看,竟然是半只烤鸡,而恰好一天只吃了稀糊的肚子适时叫了起来。 “不行不行,无功不受禄,君子不食嗟来之食。”贺云轻默默地念叨着,忙将烤鸡推开,离得自己远远的,但是那飘来的香味,实在是让唾液泛滥而出。 他眼睛发直地盯着那肥美,烤得金黄油亮的半只鸡咽着口水。思想做着抗拒的斗争,但最终因香味太浓郁,肚子更饿下而败阵下来。 但还是有些不甘心屈服在它淫.威下,而找着说辞道,“古人语,浪费乃可耻。我堂堂一个君子,又怎能做出那般可耻的行为,所以我若吃了就是没浪费,没浪费必定对的。” 一说服自己,他就迫不及待地将烤鸡送进嘴里大啃特啃,等塞进满口时忍不住赞道,“好吃,好香,人间极品也。” 而在院子外的燕君义听到他傻里傻气的话语,不禁失笑地摇了摇头。 只是突然之间,一阵树叶簌簌的声响从外面传来,让他脸色一凝,厉声呵道,“妖孽休想再出来作怪!” 语罢一个跳跃,如大鹏展翅就翻出墙外追了出去。 第六章 等贺云轻吃饱后,随便洗漱了一下,就准备脱去外衣就寝时,一股冷风吹了进来把油灯熄灭。 他刚想着,正好不用自己去吹灭,便隐约中听见,昨日在竹林里听到的琴声,夹着悲哀的唱调从外面传来。 黑暗中,他的瞳孔剧烈一颤,好象着了魔似的转身走到门前,无意识似的打开门,抬起脚踏了出去。院子里,因为明月洒下一地淡淡的银白光,显得格外明亮。 这时,不知从哪里飞出一群成排的绿莹莹的萤火虫,引导着他往前走...... 不一会儿,他就身处在一片竹林里。一个红色凉亭中,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盘坐在那里,修长的手指拨动着琴弦,桃粉色的唇瓣间,微微低吟出轻灵的曲子,银白的月光泻落在他如雪的衣袍上。 贺云轻看到他宛若如梦初醒,没由来的觉得这个琴声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甚至内心化开一股淡淡的伤感。 此时他没有上前去而是站在亭外,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梨形埙,放到嘴边与之伴奏了起来。 徐徐的晚风停止了,连萤火虫都栖息到竹叶上,亮着一闪一闪的绿光,仿佛都生怕会惊扰到这一场美妙的演奏。 亭中的人惊讶地望来一眼,瞬间闪过一抹不明的情绪。待琴声渐了,贺云轻也放下手,把音埙收回怀里,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方拱手作揖道,“姑娘,我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啊。” 只见白衣“女子”蹙起两道英气的长眉,问道,“你为何还留在此地?” “啊?”顷刻间,贺云轻被他惊艳绝色的容貌夺去了心智般,半响才想起回答,“我现在就住在清云观那里。” “清云观?”那白衣“女子”眉头皱得更深,然后抱起琴站起来道,“书生,这里并非居住的地方,你还是早日离开吧。”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贺云轻看到他要走,顾不得君子之礼跑上前去,“那个……姑娘等一下!” 白衣“女子”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你还有何事?” “呃!”贺云轻一阵紧张,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实在不妥,连忙鞠躬道,“是在下唐突了。” 白衣“女子”抬头了看下天色,“夜已深了,你还是回去吧,有那个道长在你才会安全。” “什么才会安全?”贺云轻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可美人在前实在不想错过这次认识的机会,他咽了口口水,壮着胆子道,“请问姑娘芳名?” “哟,聂子非原来你也会耐不住寂寞,出来勾人了么?”这时,一道娇丽的女声穿插了进来。 随即贺云轻就看到一飘逸的红纱裙飘落下来,来人正是昨夜脚受了伤,行为大胆的姑娘。 见到她,聂子非神情咻变,抓起贺云轻的转身就走。 贺云轻突然被他拉住手,先吓了一跳,脸上立刻热了起来,这进展似乎有点快。 “唉!”红衣女子瞬间闪到前面拦住他们,扭着腰姿,挑起柳眉问,“怎么我一来,就要走了?” 聂子非戒备着她,“胡灵儿你想如何?” “我要如何?”胡灵儿吃吃掩嘴笑起来,一边挤眉弄眼道,“当然是让你交出你手里,这白白嫩嫩的书生。” 聂子非露出厌恶的表情,呵道,“别再做恶事了。” “哼!”胡灵儿翻了个白眼,“聂子非,你别以为你一副白莲花的模样,就能把大王迷得迷得七荤八素的。” 而聂子非根本不想多言,拉着贺云轻绕过她。 胡灵儿眼杏眸一转,出手极快地一把扯过贺云轻,直接拽回凉亭里坐下。 “哎~哎~姑娘你放开我!”贺云轻想要挣脱,可不曾想对方看着柔弱,力气却大得惊人。 “公子,这深夜寂寞,你留下陪奴家可好。”胡灵儿眸含秋波,挺着胸脯欺压上去,不相信自己还诱惑不了这个纯情书生。 “呵呵,姑娘,你靠我太近了。”贺云轻避嫌地推着她的手臂,尴尬地笑着,余光中看到聂子非踌躇在原地半会,也走了过来,心里不由一喜。 胡灵儿不满地扳过他的脸,“公子,你看谁呢?难道奴家不漂亮吗?” “呃......漂亮。”贺云轻的眸光左右躲闪着,但闻到从对方身上浓郁过人的香味,只觉得头昏脑涨。 胡灵儿撩着胸前的发丝,瞅了眼聂子非,继续问道,“那你觉得他漂亮,还是奴家漂亮?” “啊?”贺云轻一呆,虽然心中已有答案,却知道万万不能说出来。 但正在犯难该怎么回答好时,聂子非就已来到他们身前,拿琴挡到他们中间,居高临下地对胡灵儿呵斥,“你莫要再这么做了!” 贺云轻见他这般护着自己,心跳顿如打鼓,欢喜得嘴角上翘。 胡灵儿横眉冷竖,“聂子非,你怎么总想和我抢人?” “我只望你不要再造孽。”聂子非低斥道。 一旁的贺云轻听他们说的话,听得迷迷糊糊的,但心向着聂子非,便附和着点头道,“是啊,不好的事就不要做。” “噗,你知道我们说什么嘛?”胡灵儿因他的话被逗笑,“小书生,你是不是住在清云观啊,你和那个爱多管闲事的臭脸道士是什么关系?” “额,相熟说不上,不过算是邻里的关系。”贺白衣没有多想,毫无顾虑地说了出来。 “哎呀,那公子您要小心了。”说着,胡灵儿又挨了上来。“那臭道士可不是什么好人。” “呵呵……”贺云轻尴尬地笑着,身体一边向后仰,道,“对了,姑娘,你的脚怎么样了?” “脚?”胡灵儿一时疑惑,不过马上想起来道,还特意把裤腿出卷起给他看,抛去眉眼道,“你看已经无事了,还要多谢公子惦记。” “好了?哦,没事就好。”贺云轻看她白皙的脚.裸处的,脸上顿觉得火辣辣。心中告诫自己非礼勿视,便忙转过身去,但也经不住纳闷,明明昨天看到那里红肿一片,怎么会好得那么快。 而看见他羞涩的反应,让胡灵儿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这个书生有趣多了,倒想出逗弄一下他,娇嗔道,“原来公子这么担心我,奴家好高兴,高兴得无以为报,不如就以身相许吧。” “胡姑娘,这种玩笑不要再开了,你是个姑娘家,定要自重些。”贺云轻羞得满脸通红,又怕旁边在意的人误会,忙站了起来罢手道。 可马上感觉到一股冷意逼近,那胡灵儿也站起,伸着藕臂搂住他的脖子,直接靠到他的背上,然后在凑到耳边低语道,“贺公子不要那么见外么,叫奴家灵儿便是了。” “额,灵儿姑娘,那你为什么老往我身上凑。”贺云轻十分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觉得这个姑娘有那么点儿粘人。何况子非姑娘就在旁边,他可不想被误会自己是个登徒子。 “奴家冷啊。”胡灵儿撅起嘴道。 “可是这是不对的!”贺云轻试图说服她道,“古人语,男女授受不亲的。灵儿姑娘下次出来一定要记得多穿衣服。” “呵呵,贺公子可真是可爱。”见他如此一本正经地,脸红心跳地说出这个话,胡灵儿点了下他的鼻尖,愈加放肆地贴过来。 “别!”眼看对方的唇就碰到自己脸上,情急之下,贺云轻下意识地使出力道,猛地将她推开。 “哎呀。”胡灵儿一个不备跌坐在地上,眉宇间多了一丝懊恼。这可是第二次被他拒绝了,想来都怪聂子非每次都来坏了她的大事! “那个……那个,灵儿姑娘对不起,可是,万万不能与一个陌生男子靠那么近,这样会坏了你的名节的。”贺云轻一脸歉意,可又怕自己上前扶起,对方又会粘上来,就不免怯步。 “名节?”胡灵儿瞧他清秀的面容羞得绯红,宛如滴血一般,还是不忘教导她,差点要又要笑出声来,这个书生真是太好玩了。 “对……对啊。”贺云轻有些害怕自己的无礼,惹恼了她而结磕巴着,仿佛又思虑良久才憋出话来,“姑娘家,一定要洁身自好。” “好嘛,我就不戏弄你了。”胡灵儿提袖掩嘴吃吃地笑了起来。 聂子非实在看不下去,斥道,“够了,胡灵儿别再作践自己!” “聂子非,你别……”胡灵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突然脸色大变,咬牙切齿道,“该死,那臭道士又来了!我先走了,小书生,下次我再去找你玩。” 贺云轻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便看胡灵儿红影一闪,瞬间消失在黑夜里,不禁感叹,“想不到灵儿姑娘轻功如此了得。” 可一回头,看见聂子非也神情焦虑,急着要走的样子,忙喊道,“子非姑娘你……” 只是还没说完,聂子非也抱着琴一跃飞走了。 等贺云轻反应过来后,亭中除了被惊起飞舞的萤火虫,哪里还有佳人的影子, 一时实在无法理解,为何他们两次都来去匆匆,疑惑之下不由追了上去,“子非姑娘,等等……” 第七章 “子非姑娘,等等……” 不过没跑多远,贺云轻不知被什么拌倒后一个踉跄,抬起头时,周围的景象就咻地变了,刚才的竹林早已不见了踪影,而且自己站在从道观方向来的路上的树林里,连洒落在地上的月光也变得惨白得渗人。 如此诡异恐怖的一幕再次就发生在眼前,贺云轻心中一阵发毛,但随即想到子非一个姑娘家岂不是更危险,便慌忙地喊道,“子非姑娘?子非姑娘……” 寻了半会,他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动静,心中不由一喜,就要过去时就被一只手拉进了草丛中,他还没来得及吓得大叫,另一只冰凉的手就捂住自己嘴巴。 他眼里染上惊慌,一些恐怖的画面从脑子里掠过,正怕得没命的挣扎下,瞥见竟是聂子非,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见他没有再动,聂子非才松开了手。贺云轻忍不住好奇,小声问道,“子非姑娘,我们为什么要躲起来?” “嘘。”聂子非的手指竖在唇上,便警惕地盯着草丛外面。 此时二人靠得很近,贺云轻虽觉得不妥,但想到他躲起来肯定是有原因的,也就没有再说话。 而且这么近的距离,似乎能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冷意,不过味道却甚是好闻,淡淡的,因为如此贴近下,能看到对方面容的肤色更白了,睫毛特别长,宛如黑蝴蝶的羽翼,而且许是会武功之人,眉宇间都带着一股英气。 这会功夫,一个极快的脚步声走了过来,隔着杂草间的缝隙里,便看到燕君义提着剑杀气腾腾,从外面奔来停在原地,敛着眉凝神扫视着四周。 突然,他的目光望了过来定住,略感疑惑地慢慢走过来。贺云轻立刻感觉到聂子非微微一颤,想是他因被发现而害怕,便亦忙屏住呼吸,就在燕君义来到跟前,准备要拨开草丛,后方的大树上发出一阵簌簌的树叶颤动的声响。 燕君义眸光一转,使起轻功提剑刺过去,“妖孽,休想再逃!” “啊!”躲在那里的正是胡灵儿,她惊惶失色的大叫一声,本想趁机逃走,不料先被发现了,急忙躲闪着对方锋芒毕露的长剑。 贺云轻看着他们对打了起来,想不到燕君义剑剑要置人于死地,喃喃问道,“胡姑娘和燕道长莫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但又不可否认,燕君义凌厉矫健的身姿都如此俊美潇洒。 “啊!”没几个回合,只见胡灵儿的肩膀就被刺中一剑,燕君义正要出手抓住她时。胡灵儿为了保命,“唰”地将自己的胸前的衣襟扯开来,露出雪白的一片。 “嘶!”贺云轻倒吸一口气,赶忙撇开视线,但正好迎上身后聂子非同样避开的眼。两人默默无语地对视着,对方倾城容颜离得如此近,让贺云轻心跳加快,一张俊脸烧得不能再烧了。 另一边。 燕君义也没料胡灵儿使出这般下流的一招,迅速把头扭到一边。 “呵,臭道士还挺正人君子的。”胡灵儿得意笑了下,拉好衣裳没有恋战,转身一跃飞速逃离。 燕君义自知中计 ,立刻冷着脸追上去,“妖孽,休想逃!” 过了一会,直到看不到燕君义的身影,聂子非才犹如负重般松了一口气般放开了贺云轻。 二人站了起来,贺白衣等脸上的热度褪去,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子非姑娘,你们到底为何要躲燕道长啊?” 虽然燕君义已经远去,不过聂子非眼底还是留着一丝警惕,左右又看了看,确定没事才垂眉,万般苦涩地道,“他见了我,怕会杀了我。” "啊?"贺云轻惊讶,方才燕君义的确杀意显露,可还是有点难以相信,“不会吧,燕道长为人挺好的,应该不会乱杀无辜的。” 聂子非欲言又止地瞅了他一眼,问道,“你为何跟着我?” “哦。”贺云轻想起来,腆着脸拱手道,“子非姑娘,我能与你谈一下曲子的事吗?我觉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聂子非一怔,欲要问,“你......” “咯咯咯~喔~”此时,传来公鸡的打鸣声,聂子非抖了抖,不敢逗留,头也不回地就要走,“快要天亮了,我要回去了。” “子非姑娘,不如我送你回去吧。”贺云轻不由跟上去。 聂子非回过头,风扬起起他的如墨如瀑布的长发,凤眸亮如黑宝石,倒映出仅两面之缘的书生的模样,唇角下意识地勾起,“你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这佳人一笑简直胜过百花盛开,把贺云轻当场愣住,当回神后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道,“你不要误会,我是怕你又遇上燕道长......” 还没等他说完,聂子非就笑着摇了摇头,直接拒绝了他。 贺云轻不肯放弃的问道,“子非姑娘,那我们什么时候还能见面?” “你早日离开这里吧,我们也最好不要再见了。”眼看就要天亮,聂子非丢下一语,也顾不上太多,掠起来飞快离开。 “啊,为什么啊?”贺云轻正纳闷他老和燕道士一样,为何总叫他离开这儿。 见他飞远的身影,觉得子非姑娘必定是江湖儿女,轻功才这么出色,只转眼间就不见了。 ...... 天微肚白,山里野鸡打鸣的时候。贺云轻裹着一身林中的氤氲之气,回到清云观,却看到那燕君义一手抱剑,一手拿着他昨日画的画轴,神色凝重凛然,身姿挺拔地站在他房门口的台阶上。 贺云轻不知是气还是怕,抖着手指指他,“你……你你怎么可以,没经允许就到我房间里拿我的东西!” “你见过画中的人?”不过燕君义却甩开画轴,指着上面画的聂子非,神情变得极为阴沉,眯着眸子逼问着他。 “没有,没有啊。”想到子非这么躲着他,肯定是二人有什么恩怨,贺云轻马上摇头如捣蒜地否认着。 “劝你不要离他太近。”对不擅长说谎的书生,燕君义一眼便能看破,发出狠狠的警告。 听他言语霸道,贺云轻嘴巴拉长有些不高兴道,“你这个道士怎么管那么多啊?” “实话告诉你,这画里的人根本不是人,是鬼!”燕君义本来不想说出来吓他,但无奈对方真真是个木鱼脑袋!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再怎么样也用不着那么恶毒诅咒他吧。”然而贺云轻根本不信鬼怪之说,仅是当他恶语相向,“亏我还觉得你是好人!” “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好之为之!”见这呆书生如此执迷不悟,燕君义被他气得磨牙,随即把画摔在了地上,跨到他身侧,“哼”的一声走了。 贺云轻哑口无言地盯着他的背影离开,随后捡起了画轴,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久久才吐了一句话来,“好莫名其妙。” 第八章 回到房间里,贺云轻抱着画打了个哈欠,毕竟出去了一夜,便直接爬到床上,打算先补了个眠。 可一躺下,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着,燕君义与子非姑娘她们到底有什么江湖恩怨,然琢磨了一会,实在困得猜不出个所以然来,眼皮也支撑不住慢慢合上…… 不过这一觉却不到响午就饿醒了。 外头的日光从黄白的窗纸透进来,贺云轻捂着额头坐起,等睡意渐褪,拿起枕边的画轴打开些盯了会,随即抬头看到墙上正好有颗钉子,便下了决心下床把画挂了上去。 左右摆正后又观赏了一番,才准备去找点干粮充饥的时候。 突然,外面传来一个声响,贺云轻转身探向窗外,就见一奴仆打扮的老者步伐匆匆地走了进来,而且正在找人的模样,便去打开门,出去问道,“老伯,你找谁?” “你是燕道长?”老者眯起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总觉得和听说的不太一样,眸里不免露出几分疑惑。 “啊?不……”贺云轻刚开口要说不是时。 “我是。”燕君义从房中开门出来,“找我有何事?” “燕道长!”看见完全符合形象的人,老者三步作两步跨了过去,“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啊!” 原来他在家里,怎么现在才出来? 贺云轻偷偷瞄着燕君义,对方依旧一副冷冷的样子,他叫着老者进房中说话的时候,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看过来。 因两人早上发生了争执,贺云轻这会亦不想打招呼,但也不好继续呆在原地。 返回到房里,可还是经不住好奇,便凑着耳朵趴到墙上,不过隔着墙,并没有听清他们说什么,只是断断续续听见那个老仆说到什么小姐。 什么小姐?为什么要找这个臭脸道长?难道是那家小姐喜欢他?燕君义的容貌俊美,好像也没有不可能……就在贺云轻胡思乱想之际,便听到老者告辞离开的声音。 就这么走了? 贺云轻悄悄地打开一点门准备确认,但正好对上出门送走老者的燕君义。 “咳。”为了避免尴尬,贺云轻清了下嗓子,问道,“喂,那老伯找你干嘛?” “你不需要知道。”燕君义斜眸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便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哈,你以为我很想知道吗?”贺云轻气得大呼一声,看着那紧闭的门撇撇嘴,也用力地“嘭”地关上了门。 “这都什么人啊?!”气呼呼地坐到桌子旁,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口气灌入口中。当目光触及墙上的画,方冷静下来,轻叹道,“果然美人就应该像子非姑娘那样的……” “咕噜噜……”这时肚子响了起来,贺云轻摸摸扁平的肚子,然现在着实不想去厨房,便起身去拎来书箱,把里面的东西都掏了出来,终于找到最后一张饼,和全部身家的十几文钱。 “唔……”想到过几天怕要吃西北风了,贺云轻叼着饼,认命地拿出纸墨。 他之前写的故事只剩下结尾,不过因为没有灵感便搁着了,如今不能不挤下脑汁写完。 可是创作不是说写就能写出来的,他咬着笔头发呆了半天,也没落下一个字。 “哎……”贺云叹了口气,就看见燕君义提着长剑走出房间,正以为他要出去,不想竟在庭院舞起剑来。 眸光似寒冰一般冷冽,衣诀飘忽间,每招每式如行云流水,凌厉的剑风卷起满地的枯叶。 呆呆地望着这一幕半响,贺云轻如醍醐灌顶,迅速埋首奋笔疾书,而这一写,一直到晚上。 最终完稿后,把毛笔放下,贺云轻伸了伸懒腰,捧起纸张吹干上面的墨汁,满意地道,“明日就靠你了。” 说着,看了窗已是月上枝头,由于写了一个下午,肩膀已十分酸痛,连打了几个哈欠后,为了明天养足精神,便吹灭灯火上了床,而没有看到外面的屋檐上,站着一个身影。 在月光下,此人一身道袍,低眸看着窗里熄灭的灯火,扫了一眼黑暗的四周,才从上面跳了下来。 …… 一夜无事。 早晨,天边肚白。 贺云轻精神气爽地起床,洗漱完毕,就背上书箱走出清云观,沿着小路往风停镇出发。 到达镇上时,太阳正从东方升起,第一缕阳光洒了下来。贺云轻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看到街道两边都开始摆书画摊子,还有两两结伴的书生。 贺云轻深吸了口扑鼻的墨香,不禁感叹道,“不愧是盛名在外的风停镇。” 因走了一个时辰的路,此时又累又饿,便先寻了简便的面摊坐下,看了看桌上的木牌子上写的面价,挑了最便宜的喊道,“店家,给我来碗素面。” “好嘞,客官您坐着稍等。”店家随口应着,抓了一两面放到沸水中煮,一边拿碗放入调料,一边问,“客官吃辣?” “好,放一些吧。”贺云轻放下书箱道。 “好嘞。”店家弄好调料,把煮熟的面条捞起过水放进去,再舀了一汤勺的炖了一夜的骨头汤,最后撒上嫩绿的葱花,就把面端过去。 “多谢。” 贺云轻拿起筷子吸溜吃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吃得差不多时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店家,我想问下,风停镇哪家的书坊最出名?” “最出名的书坊?”店家想了下,“哦,那应该是红叶书庄了。” “谢谢店家。” “客官客气了。”店家看他眉清目秀,却不曾见过,“客官好面生,可是初到风停镇?” 贺云轻微笑答道,“是啊,我是浅万县人,现在住清云观。” “你住清云观?”店家顿时停下手里的活儿,不可思议地望向他,就连周围吃面的人也望过来。 “是啊,有问题吗?”贺云轻无法理解他们露出的表情。 “没有没有。”店家马上摇摇头。 贺云轻不明所以,只好继续低头吃面,等吃完掏出银子,店家忙罢手,“不用不用。” “……那我就多谢店家了。”不知道为何对方不收,不过对身上只剩下十几文钱的贺云轻来说,自然是欢喜不过的。 询问了下红叶书庄的位置,贺云轻就马上去往那里。 红叶书庄作为风停镇最有名气的书坊,自然是深受无数慕名奔来的书生的欢迎。 也为了满足市场的需求量,红叶书庄整整盖了五层,是风停镇上最高的楼,而每一层的书籍都将书柜塞得满满当当。 当然有畅销的书,会在门口设一个摊子,专门为之摆放,而时下最火的文人屈子的《艳鬼》,门墙上还贴了请人画的画,是一个裸着背的女子披着红色纱巾,坐在黑夜中。 贺云轻来到红叶书庄前,虽然这才早上,可这里已门庭若市,他盯着那幅画一会,痴痴地幻想着某一天,自己的书也摆在这最显眼的位置。 书庄的小二见他站在外头半响,也没有买书,便上前道,“客官,你可是想要什么类型的书?本店应有尽有,绝不会让您失望。” “啊?”贺云轻回神过来,忙道,“我不是来买书的,我是自己有写。” “哦~跟我来吧。”书庄小二明白,领着他来到柜台,对着趴在里头睡觉的人大喊一声,“掌柜的,这书生是来卖的。” 贺云轻,“……” 趴着的男子懒懒地地抬起头,掏了掏耳朵,“徐小二,你下次叫我能不能温柔些,耳朵都给你震聋了。” “掌柜的,总有一天你会睡成猪的!”徐小二对一大早又睡过去的掌柜表示。 掌柜的倒不生气,淡淡地道,“猪不好吗?猪吃饱就睡,比做人好着呢。” “……”徐小二自知说不过他,指了贺云轻,“喏,这个书生交给你了。” 说罢就忙去了。 “来卖的?”掌柜的挑了贺云轻一眼。 “……”贺云轻连忙把书稿从书箱里拿出来,露着笑递过去,“掌柜的,这是我写的文章,望能买个好价钱。” “五文钱。”掌柜用修长的手指随意地翻了翻,狭长的眸里看不出一丝的兴趣,拉开抽屉里扔出五文钱。 “什……么?”贺云轻笑容渐渐消失,本满怀热忱的心瞬间如被泼了一盆冷水,“不是,掌柜,这可是我花了一年时间才写出来的。” “一年又如何?你这种文完全没有一点新意,什么小姐喜欢穷书生,大家都不爱看了,可以说根本过时了,现在大家就爱看那些鬼灵精怪。我见你面生,这五文钱算是对你的鼓励,这书稿你可以拿回去,反正我也不会出书的。”掌柜毫不客气地道。 贺云轻严重被打击到,可仍不甘心,弱弱地反驳道,“就算不出彩,也没有这么不堪啊……” 听了他的话,店家翻了白眼,直接从文稿里抽了一张,指着上面的名字,“什么女主角叫做翠花的,这种名字不仅一点意镜也没有,还俗不可耐,谁家大家闺秀叫这?!” “翠花不行的话,我可以改的!”贺云轻连忙道,“叫莲花怎么样?梅花?” “噗……咳咳……”掌柜刚喝了口旁边的茶水,差点没喷出来,他用帕子擦掉嘴边的水迹,好心地建议道,“你要不看看屈子的《艳鬼》,或许能学习学习,从中得到启发?” “那……多少钱?” “不贵,三十文。”掌柜伸出三根手指头。 “什么?三……”贺云轻胸口被堵住,就算加上对方给的五文钱,他身上加起来连二十文都没有。 “如果想继续,你多加加油吧。”掌柜看出他的窘迫,意味深长地道,随即打了个哈欠,一手撑着脑袋打起瞌睡。 “哎。”贺云轻垂头丧气地走出书庄,他看着自己手里的书稿,回头又看了看售卖火爆的《艳鬼》,再次叹了口气。 想着准备回去整理一下思路,转身时却望见人群里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第九章 跟了几道街,人流渐渐多起来,何况燕君义步子轻快,贺云轻一介弱书生哪里追得上。 就在以为要跟丢的时候,经过一家布坊,里面跑出来一个穿着粉衣的姑娘叫住了燕君义。 为了不被发现,贺云轻赶忙躲到一旁的巷子里,在边上的卖包子的摊主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而贺云轻不自知地拱着身,探出半头窥向燕君义那边,只见他停在原地,俊美的侧颜如常并没有过多的什么表情。 此时的燕君义轻蹙着眉,在他面前的姑娘十分紧张的样子,手里扯着丝帕,脸颊羞红,垂眸微微轻颤道,“燕道长,前些日子我给你做了两件袍子……” “多谢,但我不需要。”燕君义立刻会意,毫不留情面地打断她道。 粉衣姑娘一滞,忙解释道,“……这不值多少银子的,这只是我为了报答你上个月救了我爹的恩情。” “举手之劳不必挂齿,我还有事,告辞!”燕君义不想再多言语,饶过她直接走了。 “燕道长……”粉衣姑娘望着他的修长挺拔的背影,咬着下唇一脸落寞。 “……”瞧她露出失落的神情,分明对燕君义有了小女人的心思,贺云轻心里感叹燕君义真真冷漠无情,好在也没有玩弄小姑娘的意思,倒也不至于太坏。 趁燕君义快要消失在人群中,贺云轻又忙跟追了上去,一个拐弯便看到他跨进一户宅子,门前挂着“李府”的牌匾。 贺云轻突然想起昨天那个找来清云观的老伯,还有无疑意中听到,对方叫燕君义救救他家的小姐。 难道就是这李府家的小姐?而这位小姐因恋慕燕君义至深,思念成疾需要他上门? 当贺云轻胡乱猜测时,李府的大门正慢慢掩上,关门的恰恰是昨日的老仆,他看见了不远处的贺云轻,惊讶地再次把门打开,走出去道,“您不是住在清云观的书生吗?你是和燕道长一起来的吧。” “呵呵……是啊是啊。” 糟糕,被发现了!贺云轻心里暗叫不好,面上尴尬地笑着,可总不能和对方说,是自己跟踪来的吧。 “那快进来吧。”老仆连忙恭敬地请他进去。 “啊……哦……好。”贺云轻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跟进去。 进入大厅,看到坐在椅子上等候的燕君义,生怕自己跟踪的事暴露出来,会更加尴尬得无地自容,便忙上前握住对方的手道,“哎~燕道长,刚刚街上人太多了,我喊了你几声都没有听见。” “你……”燕君义眉头一蹙,不知道他为何出现在这里,却确定方才根本没人喊他。 不过还来不及问,一个八字胡的中年男子和面色憔悴的妇人匆匆赶来。 还没有落座,那妇人就先奔过来,悲痛地呜咽出声,“燕道长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儿,我只有她一个孩子,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 贺云轻眼皮一跳,斜眸偷偷看身侧的燕君义,莫不会真是李家小姐看中了他? “夫人你太失礼了。”中年男子低斥道,不过亦是愁苦着脸,叫身后的丫鬟拉开夫人,坐到主位上,方拱手对燕君义道,“一直听闻燕道长武功了得,道术高明,自从入住清云观后,那乱葬岗上的鬼怪也不敢再出来做怪。所以我与夫人心存期盼,望能救回吾儿一命。” “鬼怪?这世间哪……”贺云轻再次听到这些鬼神之说,忍不住插话道。 “住嘴!”燕君义瞪过去他一眼,大呵一声,吓得贺云轻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随即见他不敢再言语,燕君义才转向主位上的主人家问道,“李员外,不知府上千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哎。”李员外重重叹口气,望了眼哭哭啼啼的夫人,摇了摇头,“家门不幸,本是丑事不外传,可我与夫人年过半百,只有月容一个女儿,实在无法承受那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所以如今割下脸皮求助燕道长……我女儿月容她是……她是……” 只是话说一半,李员外抖动着嘴唇,涨红的脸不知是羞还是愤怒,愣是半天也说不出来。 而李夫人身后的丫鬟神情焦虑,见自家老爷迟迟不说,似乎也再忍不住跪向燕君义磕头,一边流泪不止,“道长,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我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小姐她一向心地善良,孝敬老爷和夫人,待青儿如姐妹,可……半年前开始,她时常白日里一个人发呆,夜里也不准我去守夜,而自从那以后,她的身体慢慢变得越来越虚弱,直到前几天终于支撑不住昏倒了过去。” “唔,李小姐是不是受到什么创伤?”贺云轻说着,有意无意地瞄向燕君义,这怎么看都是待嫁小姐得了相思病…… 而燕君义听完,默默沉思半响,“李员外,可否让我去看下令千金的情况。” “喂……”贺云轻投去不可思议的目光,就算人家爱慕的人是你,可这么与之相见怕是不妥吧?! “好,燕道长你们请。”李员外和李夫人倒没有一丝介意,甚至还有些迫不及待地起身领着他们去。贺云轻见他们如此,只好跟在后头。 出了大厅,拐过几道走廊,一行人来到李家千金的闺房中。 一走进来,贺云轻就忽然打了个冷颤,他望向院子在明媚的阳光,疑惑着这里怎么会带出一股寒意? 走到床前,隔着帐布便看到上面,躺着异常消瘦的李月容,现在紧闭着眸子,似乎还是昏迷状态,娇好的面容十分苍白,眼皮下有些黑黑的淡影。 “那个……”贺云轻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李小姐既然生病了,为何不请大夫?” 却见燕君义眉间皱得更深。 “月容,我苦命的女儿。”李夫人坐到床旁,拉起李月容的手,哭得越发不能自己。 “不满道长您说。”李员外似下定决心般,“我女儿本是从小时就许配给人家,她生性娴静,喜好书画,从来未让我与夫人操心过半分。可是在三月前竟嚷着要退婚,联姻的是我好友之子,婚约又是打小便定下的,我自然不同意,谁料想月容她绝食反抗,我一气之下,就把她关在房中,哪曾想引来那等秽物上门……” 燕君义面无表情地说道,“她这个现象的确是中了妖毒所致……只怕你女儿的清白之身已经没有了。” “喂,这种话……”贺云轻因他的话大惊失色,一个闺阁里待嫁的姑娘,名节简直比命还重要,他居然敢如此轻言妄断! 然李员外并没有发怒,而是心痛地道,“我和夫人已是知晓的,除了退了我好友的婚约,实在也没有脸面求什么,可……月容始终是我们女儿,我们总不能看着她再被妖物迷惑玷污,到最后连命都丢了。” 这时,李夫人扑过去,扯住燕君义的衣袖,哀声道,“道长求求您,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女儿,没有她我也不活不了了。” “夫人。”李员外上去扶过自己的夫人,也禁不住眼泪盈眶。 李夫人抓着他的手,痛哭欲绝,“老爷,一定要求道长,救救我们的女儿,我们只有她一个女儿,她才十八啊,不能就这么离开我啊!” 贺云轻一时也难受的很,可还是无法相信这是妖物所为,但眼下燕君义是唯一可以救命的人,也不由出声道,“燕道长,你就帮帮他们吧。” 燕君义斜了他一眼,道,“如今只怕解铃人还需系领人。” “这……”李员外微微愣住,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燕君义道,“不管对方是何方妖孽,必需引它出来,断了令小姐的相思。” 贺云轻,“……” 李员外马上反应过来,点头道,“好,道长您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尽管吩咐,我马上命下人准备!” “无需准备什么,不过……”燕君义意有所指地看向贺云轻。 “干……干嘛?”贺云轻结巴起来,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燕君义嘴角微勾,“你不好奇妖怪长什么样么?” “啊?”贺云轻面上一懵。 第十章 弯月悬空在空中,几缕白云飘浮,在月色下衬得雪白。 李府的回廊上挂着一盏盏红灯笼,三更天一过,府上已一片安静,没有一个人影。燕君义隐身在柱子后,凝神盯着围墙之外的天空。 随着夜色越来越深,一阵风从远及近呼啸而来…… 而坐在李家小姐闺房里,梳妆台前的贺云轻,铜镜中映照出他头上挽了个女子的发髻,涂抹了胭脂的妆容,还身穿着李家小姐的罗衣裙,心里不停地咒骂着燕君义那个道士。 不管是不是让自己引出无需有的妖怪,但他好歹是堂堂的一介高洁书生,打扮成这副模样成何体统,简直有辱斯文!这若传出来他还有什么脸面? 其实也是可以拒绝的,可见李员外夫妇二人救女心切,经不住他们的一再苦苦恳求,如果不答应,倒显得自己不通人情了。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真信这是妖怪作祟,还有原谅叫他装成李家小姐的臭道长。 就在贺云轻后悔不该一时好奇跟来时,忽然听到本应该关的严实的窗户,“啪嗒”一声打开了,一股阴冷的风卷进来,使烛台上的火苗摇曳了几下。 贺云轻没由来的胸口一紧,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容容,你没事了?”一个男子欢喜的声音贴在他耳边响起,还有一只手环住他的腰身。 此刻,贺云轻全身僵住,连大气都不敢出,他努力眼皮渐渐往下,发现腰上的手竟是一只毛绒绒的爪子! 他胸前起伏变大,稳住心智慢慢回过头,瞳孔咻然收缩。 当看见一个黄鼠狼的脑袋装在一个人的身体上,他浑身一颤,抖了抖唇,还来不及叫出声来,白眼一翻,晕倒过去。 “你不是容容,你是谁?!”那妖怪也看清他的模样,发现并不是李月容,勃然大怒地挥出一掌。 “嘭!”千钧一发中,燕君义提剑破门飞入,剑锋直刺过去。 “是你!”黄鼠狼怪咧着尖利的獠牙,把贺云轻狠狠摔到地上,就露出锋利的爪子扑过去。 “妖孽,休想害人!”燕君义大呵一声,长剑横扫间削去他的尖爪。 “!”黄鼠狼怪急急后退,闪过他下一道致命的一击。自知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迅速抓起地上的贺云轻扔过去,准备趁机跳窗逃跑。 燕君义眸光一冷,瞬间收回长剑,飞快地拦过贺云轻,另一手中从袖中窜出一条金色的绳索,将黄鼠狼怪刚踏出去的双腿束缚住。 “啊!”黄鼠狼怪狼狈地跌落在地,被直接拖了过去,燕君义再次拔出长剑,指向它的颈项。 “发生了什么事……呀!”贺云轻幽幽转醒,看见跪在地上的黄鼠狼怪,吓得大叫跳起,躲到了燕君义身后,哆哆嗦嗦着,“它它它……燕道长,它是……什么东西?” “如你所见。”燕君义移了下身子,甩开他紧抓着自己衣袖的手。 “啊?这世真有妖怪?”贺云轻依然不敢相信,壮着胆子打量着黄鼠狼怪的头,“那个不是假吧?” “要杀要剐随你们便!”一边的黄鼠狼怪无视他别开头,一脸的不屈服。 “原来就是你这个妖怪!?”躲在一旁的房间里的李员外与夫人听到已经收服妖怪,一同急忙忙地跑过来。 见到它半人半妖的样子,李夫人并没有害怕扑过去扯住他的衣襟,哭骂起来,“都是你这个妖怪玷污了我女儿的清白,如今你还想把她的命拿去吗?你把女儿还给我们!” 在那刹那,黄鼠狼怪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却直着脊背嫌恶地道,“你们何必这般假惺惺,总是逼迫她不喜欢的事,容容又何曾开心过!” 一旁的李员外愤怒吼道,“我女儿一向乖巧,若不是你这妖怪用妖术迷惑于她,她怎会做出忤逆父母的事来?” “哼。”黄鼠狼怪讥讽一笑,“容容她虽是你们的女儿,可也是人不是傀儡,她有自己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但你们不过是想要,事事都顺着你们的女儿罢了!” 李员外越发的恼火,“你一个妖怪懂什么,我们是她的生养父母,所做的都是为了她好!” “说得好听。”黄鼠狼怪抬起下巴嗤之以鼻。 “你!” 一旁的贺云轻忍不住劝架道,“哎,你们不要吵嘛,我觉得我们可以坐下来喝杯茶,心平气和地把事说清楚,再想想如何救李姑娘不好么。” “……”在场所有人一致面无表情地望向他。 贺云轻顿时尴尬地抓抓头,挤出笑容,“呵呵,当我没说。” 燕君义冷漠着脸,看着黄鼠狼怪开口,“自古人妖不能相恋,你与她在一起,也只会害了她,难道你这样就是对她好?” 黄鼠狼怪冷冷一笑,毫无惧意,“那又怎样,大不了我陪着她一起到奈何桥。” “你修得妖身,不加以修炼,出来害人性命便已是罪不可赦。”燕君义泼去一道冷水,说出利害关系,“到了阴曹地府,你必定要受到惩戒才得轮回。可李家小姐,你想让她孤零零在奈何桥上一直等你千年百年吗?” 话一出,果然让黄鼠狼怪一怔,眼里流露出复杂神色,许久默默地低下头。 “道长,求你现在把它杀了!没有它,我女儿一定会活过来的。”李员外说什么都无法容忍女儿和这种妖怪一起死。 “等下!”这时,本是昏迷的李月容只着褥衣褥裤,就拖着羸弱的身子一路赶来。 “女儿!”李夫人看她醒来,激动得奔着她。李员外亦欣喜地上前。 “爹,娘。”李月容喘着气偎依在自己娘亲怀里,低低地叫了声。 “容容!”听到她的声音,黄鼠狼怪猛地抬起头,一人一妖目光相对,如有说不尽的话语。 李员外一阵不舒服,扯过女儿,“月容,爹知道你是被妖怪迷惑,等道长杀了他,我们举家离开风停镇,重新开始。” 哪知,李月容推开他们,跨到黄鼠狼怪身旁跪下,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哀求道,“爹,娘,是女儿不孝,女儿和黄郎是真心相爱的,望你们成全。” “容容。”黄鼠狼怪一眼深情地望着她。 “什么?!”王员外气得跺脚,“家门不幸,家门不幸,我怎么生了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 李夫人抹着眼泪,“女儿,你让为娘如何说你是好。” 两道痛苦的泪水,顺着李月容白皙的脸颊流下来,她微张着泛白的唇,抖了半响,才下定决心道,“女儿从小无任何所求,只愿今生能与黄郎相伴,若爹娘不愿成全,便当从没有生过女儿。” “唉!”李员外看着养育十几年的女儿,用力一拍大腿,重重叹了口气,两眼泪花仰头喊道,“老天啊,我到底造了什么孽?!” 李夫人伤心得摇着头,问道,“女儿,你真的为了……它,连爹娘都不要了吗?” “是……是月容对不起爹娘的养育之恩,月容给你叩头了,求您们放了黄郎吧!”李月容俯下身,只是身体太过虚弱,一抬起头就要倒下。 “容容!”黄鼠狼怪见她支撑不住,急急跪到她身前用后背给予依靠,眸里露出一丝悲痛,“没有你我又如何独活?” “黄郎……”李月容靠在他宽阔的背上,泪中带笑,“你为何离开那么久,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没有!”黄鼠狼怪马上道,“我本是到了南极之地,为采来千年的雪莲治好你,可是我寻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哪怕回来却没脸来见你,只敢每日在外面偷偷看你……当今晚发现你闺房亮着灯,本以为你没事了想来确定……哪知……” “黄郎。”李月容伸出手抱住他,泪光闪烁。 见此一幕,李员外夫妇的内心说不出滋味。 身为旁观者的贺云轻又忍不住开口道,“其实,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姻缘,我觉得黄……兄除了不是人,但对李姑娘是真情实意的,不如……” 但瞧见李员外夫妇没动,自知自己的话分量不够,又摇了摇燕君义的衣袖,小声道,“你不说点什么吗?” 燕君义瞥了他一眼,低眸对黄鼠狼怪说道,“南极之地离这里千里之外,可见你倒有几分真心,然而你不知道,就算有了那雪莲,也不过只是做药引子,能缓解她体内一时的妖毒,却不能保住她的命。” “没关系的。”李月容虚弱地笑了笑,“这是我的命,我只希望最后的日子,能和黄郎在一起……咳咳……” 说罢似乎又要随时晕倒,李夫人终于奔溃,冲过去大哭,“女儿你千万不要离开娘,你是娘的心肝,没有你娘可怎么活啊,娘答应你,都答应你,只要你好好的!” “哎!”李员外踌躇了一下,一甩袖子,却没有再说什么。 “既然李员外李夫人同意。”燕君义有意地道,“我倒有一个方法救李姑娘。” 黄鼠狼怪立刻道,“只要你能救容容,就算用我的性命来换,我也在所不惜!” “你的命留着吧。”燕君义道,“只需要放弃所有修为,恢复真身,换一种方式与李姑娘一起也不是不可。” “这……”黄鼠狼怪犹豫了片刻,他没有自信容容会接受真身的自己。 “我愿意!”李月容看出他的心思,坚定地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对你的心意都不会改变!” …… 第十一章 两日后,清晨。 花坛中,晶莹的露水从花草的叶子上滑落下来。 李府中的一间客房,贺云轻背着书箱打开门踏出门槛,伸了伸懒腰,又深吸了一口早上的新鲜空气。 这时,旁边的房门也打开,燕君义握着他那把不离手的长剑走出来。 “道长,早上好啊。”贺云轻热情打着招呼。 燕君义只是斜了他一眼,并没有作回应,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去。 经过几日相处,贺云轻多少了解他的性格,也不甚在意地跟在边上,唠叨道,“燕道长,虽然我一直觉得你性情古怪,不过也不失为一个好人,这件事后,我发现你也没有那么冷漠无情。” “我是何种人,与你有何关。”燕君义冷冷道。 贺云轻噎住,瞄向对方的侧颜,触及到白皙修长的颈项,不知怎么面上突然一热,赶忙转移视线,“燕道长,你说你总是冷冰冰着脸干嘛?高兴点多好看哪,世间有笑才更美好嘛……” 燕君义蓦然停住脚步,挑眉上下打量起他。 “怎……怎么了……”贺云轻顿时心跳如鼓。 “走了。”燕君义没有再言语,继续往前走。 “……”贺云轻一阵莫名,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所以,见对方远去,便忙追了上去,“道长,等等!等等我嘛~” 到了大门口,李夫人与一干下人竟在此等候,望见他二人走来,一同迎了上去。 李夫人道,“知道燕道长今日会离开,我已在大厅吩咐下人摆了膳食,不如用过后再走。” 燕君义客气道,“不用劳烦。” “这又怎会劳烦。”李夫人深感感激道,“小女能平安无事,一切多得燕道长出手相助。” “无需道谢。”燕君义面色不变。 啧,这人真是,好像和别人多讲两句话要命似的。 贺云轻瞅他一个白眼,堆起笑容对李夫人道,“哎呀李夫人,其实用膳就不用了,我与燕道长叨唠这两日,您们餐餐山珍海味招待,就不要再这般客气了。” “可是……”李夫人准备继续挽留他们。 贺云轻看出燕君义脸色有些不耐,急忙道,“对了,怎么不见李员外?” 果然,李夫人被他转移话题,略露出歉意道,“我家老爷还未能想开,如此有失礼节,还望您们能见谅。” “没事没事。”贺云轻罢着手,表示了解,“李员外的确需要时间才能看开些。” 李夫人无奈地笑了笑,“其实我来说,月容从小我都一直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如今她能找到她要的,哪怕世俗难容,为娘的只想为她守得一分地,让她也不至于太辛苦。” 贺云轻感慨万分,“李姑娘以后肯定会很幸福的,因为她有个好娘亲。” “贺先生说笑了。”李夫人回头把管家唤上前,拿过准备好的荷包,打开里面放了两锭元宝,“既然二位不愿意再留下,这点银子是答谢您们的救命之恩,希望不要嫌弃。” “……”贺云轻许久未见过银光闪闪的大元宝,眼珠子咻地瞪大。 “不用……” 燕君义眉头也没有皱下,正要拒绝时,贺云轻反应快速地接过来,“哎~我来拿着就好,多谢李夫人了。” “你干什么?”燕君义蹙起长眉问道。 贺云轻凑近他,压低声量道,“道长,好歹我假扮了李姑娘,也算有一半功劳吧,我如今穷得快揭不开锅了,你就体谅一下?” “你……哼!”燕君义盯了他一会,明明是个清俊的书生,不想如此市侩,甩着袖子跨出大门。 “喂,还没和李夫人道别呢!礼数不可丢也!”贺云轻忙手忙脚地把银子装到怀里大声叫着,一面匆匆和李夫人告辞后跑了上去,“等等我,别走那么快哎~” 王夫人微笑着望着他们消失在人群里,才返身回到庭院中。 此时,一个妙龄少女正坐在红亭里,低眸含情,温柔地抚摸着趴睡在身侧的黄鼠狼。 …… “燕道长你去哪里?”贺云轻紧跟着燕君义身后嚷道,觉察到对方似乎有意无意地避开人群。 “不关你的事。”燕君义头也不回,转弯往小巷里走去。 贺云轻已经习惯他的冷漠孤僻,拽住他的手道,二话不说拉着走向人群,“既然燕道长没事,不如陪我去一趟主街,我想买些生活所需的用品。” “你干什么,放开我。”燕君义皱眉,扯回自己的手,“我为何要陪你?” 贺云轻眨眨眼睛,理所当然地道,“你我好歹也是邻居,前两日还一同共事过,燕道长你就不要那么生分嘛。何况你在清云观住过一些时日,比我更了解风停镇,陪我买下东西,就当尽下地主之谊。” “呵。”燕君义冷笑一声,拒绝的话都不想说转身要走。 “哎~”贺云轻跑到他面前,产生疑惑道,“燕道长你这么拒绝,不会是躲哪个姑娘吧?” “胡言乱语!……那日你为何跟踪我?”燕君义低斥,终于想起这件事来,眯眸质问道。 “哈哈……谁跟踪你了,那是意外……”贺云轻眼神左右飘忽。刚好瞥见街道另一边有人摆上书画摊,突地灵光一闪,再次抓住对方的手臂,一边转移话题道,“你看那里有好多书,咱们去看看。” 这蠢书生明显是在做贼心虚! 燕君义一眼看破,但却被对方直接连拖带拽地拉到书摊位前,拿起一块砚台装模作样地打量着,“嗯嗯,不错。” “客官好眼光,这可是上等的……”摊主抬头看到燕君义,惊叫出来,“燕道长?是燕道长!” 他这么一喊,引来街道上的所有人都望了过来。 静止半响,一群人拿着手里的东西,纷纷跑过来围起,硬生生将贺云轻挤出人群外。 “燕道长,上次的事真要感谢您!要不是,那狐狸精非勾走了我夫君的魂魄。” “是啊,若不是您,我怕早是乱葬岗上的一缕孤魂了。” “要不是你……” “喂喂……这什么情况?”贺云轻目瞪口呆地看着,将燕君义包围在其中,层层叠叠的人群,简直一头雾水。 不过见那一向处事不惊,此时此刻,有些狼狈躲闪的燕道长,忍不住噗嗤一笑。 这道长还是有可爱的时候嘛。 …… 两人回到清云观已是夜晚。 贺云轻把装满一书箱里的萝卜青菜,鸡蛋猪肉,还有两手各自提着一只公鸡一只母鸡,搁置厨房里。 捶捶发酸的肩膀,十分满意地看着得来的赠物,有了这些,往后的日子就不怕挨饿了,而且有了母鸡,不仅能下蛋,往后还会孵小鸡。 正当心里喜滋滋想着,随即感叹,想不到燕君义居然会那么受风停镇上的人欢迎,想来并不像外表那么冷漠无情。 “谁让你都收下这些东西的!”燕君义站在门口,整张俊脸黑得不能再黑了。 贺云轻觉得他为人就是过人死板,不由开导道,“燕道长,你不是帮过他们么?这是你应得的报酬啊,你也看到他们多么热情,如果你不收,他们肯定非常难过!而且再出现妖怪也不好意思找你呀,所以为了长远的发展,你收下是最好不过的。” “……歪言歪语!”听了他一番话语,燕君义眼神一呆,实在找不到反驳的话,甩袖离去。 “对了。”贺云轻毫不在意地跟上去,边说着,“道长,风停镇的人那么喜欢你,说明你是好人,那你与子非姑娘到底有什么仇?” 到了房门口,燕君义微顿住脚步,方道,“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那你为何要追杀他啊?”贺云轻更是不解,“你们真有什么仇,不如坐下来说开,大仇化小仇,小仇化无……” “我说过,”燕君义猛地回头,一字一句地道,“他,不,是,人!是,鬼!” 贺云轻没想到他会突然转过来,两人如此近面对面,蓦地心中剧烈一跳,不敢去看对方的眸子,移向院子里的月光,嗑磕碰碰道,“……你看你又想骗我了,不想说就不说。” “你不是见过成精的黄鼠狼?”燕君义皱眉,并没有发现他的表情变化。 贺云轻慢慢后退几步,才望向他,反驳道,“这世间上就算有妖,但不代表有鬼吧?况且子非姑娘哪里像鬼了?再说人死了不是要到阎王殿报道嘛……” 燕君义盯着他道,“他已死了多年,没有被鬼差收去,也没有消散,证明已是厉鬼,必定是吸收了阳气害过人。” 贺云轻听得半信半疑,但是回想起,聂子非在亭中弹琴的模样,又挺着身子坚定地道,“你虽然说得跟真的似的,但我还是不信。” “……!”燕君义只觉再说下去,也是白费口舌,马上推门踏入房间。 “哎~”贺云轻叫住他,“燕道长,咱们是邻居,本该互相照应。既然我替你收了厨房的那些东西,我每日会做好饭喊你的。对了,还有得来的银子,今后我每一笔开销我都用账本记下……” “够了!”燕君义抓着门框打断他,狠狠地道警告,“我不知道你怀着什么理由留下来,不过最好马上离开这里,这里不是你一个手无寸铁的书生呆的地方!” “对对对,我是书生,手无寸铁,不过不是有道长你嘛。”贺云轻露出笑容,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见过不要脸的人,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书生,燕君义忍无可忍地“嘭”地关上门,“你好之为之!” “呃……”吃了个闭门羹的贺云轻摸摸鼻子,这人果然古怪,不好相与。 “夜都这么深了?”贺云轻抬头望天空上的明月,“那道长晚安啦,我也歇息去了。” 说罢伸了伸胳膊,一面回到隔壁自己的房中,再掩上门。 却不知。 在几丈之外,一个百年大树的枝杆上,立着一人,他眺望着清云观的方向,银白的月光落在他苍白几乎透明,雄雌难辨的容颜上,一阵清风吹来,白衣飘扬。 此人正是聂子非,他来是看那个书生有没有离去,或是被胡灵儿抓了去,见与那道士在一起,暂且可不必担心安全。 不过自知会很快被那道士发现,便不再逗留。一转身要准备离开,就看见前方的半空,迅速飘来四个抬着一顶乌黑的轿子,穿着寿衣的矮“人”。 他们摇晃着大大的脑袋,面白如纸,两腮坨红,明明没有开口,却传来孩童般尖锐的声音,“子非公子,大王说您许久不曾回去了,吩咐我等前来接您。” 聂子非看着那顶黑轿,慢慢垂下眼皮,隐去眸底的情绪,飞了过去掀开帘子坐进去。 待帘子一落下,轿子回了个头,飞向雾气缭绕的树林里,消失在夜色中。 第十二章 夜过三更,圆月躲到乌云之后,怯怯地露着小半脸。 幽暗寂静的林子深处,一只倒挂在枝头,歪着脑袋的猫头鹰,睁大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不远的黑幕中,慢慢扩开一个闪烁着绿光的洞口,一顶乌黑的轿子,以极快的速度“梭”地飞了进去后,洞口又慢慢合拢起来。 轿子飞入的是一片空旷之地,这里似乎隔绝了外界,看不到尽头。半空中漂浮着无数的灯笼,诡异的红光如给此处蒙上一层薄薄的轻纱,而地上冒出白蒙蒙的雾气。 在一座拱形石桥前,几个小鬼晃着脑袋降落到地面,放下轿子,“子非公子请下桥,大王说了,让您自己从这里走过去。” 轿中的聂子非掀起窗帘探了下外头,虽不知道这是何处,不过也没有多想走出来。 待他站定,几个小鬼便重新抬起轿子,留下他一人远去,渐渐隐身离开。 聂子非左右环视着周围,一步一步踩上石桥的台阶,到了桥中央,隐隐约约之中,似乎听见一阵细微的水声,他往桥下看去,但雾霭太大,只望见一片白茫茫。 就在心生疑惑之际,一盏盏莲花花灯闪现,从上游缓缓地飘流下来。 正在聂子非怔住的瞬间,一个身穿宽袖黑袍,披散着长发的邪魅男子,提着桃花灯笼,从桥头慢慢走了上来。 等来到聂子非身前,暗红发黑的唇角扬起一个弧度,“子非,可喜欢?” “这是什么?”聂子非面对着他,清澈的眼底没有任何波动。 黑衣男子的桃花眸子一挑,把灯笼放在他手中,随即挑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聂子非不躲不闪,而是紧闭起双眸,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着…… 一吻完毕。 黑衣男子又啄了几下,声音低沉地说道,“你我成亲已有二十年了,自然值得庆祝一番。” “你再做这些也是无用功!” 聂子非敛起眉头,试图推开他的亲近。 黑衣男子微笑地按住他的手,悠然从容地道,“怎么会是无用功呢,我做过的事,一件一件,你会记住的,总有一日会盖过,你拼命想记住的那些事。” 聂子非神色一变,但立刻故作着坚定,“你做的事我不会记一件,我要记住的事永远都不会忘记!” “是么。”黑衣男子倒不恼怒,细细抚摸着他光滑的手背,“人间岁月匆匆,难得已过了二十年,子非可还有想要的东西,我就是上天入地也能为你找来的。” “放了我。”聂子非忍住抽回手的冲动,回道。 黑衣男子一顿,挑起眉间凑到他的耳边,暧昧地道,“你每年的心愿都一样,看来是夫君我做得还不够呢。” “你为何不愿放我……”聂子非垂下眼睑,手卷成拳头。 “这二十年来,你还不知道吗?”黑衣男子一手包住他的,一手将滑落在他胸前的发丝撩到耳后,慢理斯条地反问着。 聂子非猛然抬眸盯着他,眼底迸出一丝恨意,“你害我性命,需要我知道什么?” “你若不是我害死,如何保持这如花似玉的美貌呢,如何肯留在我身边呢。” 黑衣男子笑意依旧,搂住他的细腰嗅着身上的味道,脸上流露出几分陶醉,低低喃道,“你好一阵子不见我,子非不想吗?” “……放开我!”聂子非面上又羞又恼,奋力想挣开对方的束缚,挣扎中桃花灯笼掉落在地,火苗窜上灯笼纸,瞬间燃烧殆尽。 而黑衣男子长袖一挥,场景咻然一换,转变成一座宽敞的地宫,雕龙黑柱,灰白石墙四面的烛台上,是常年不灭的灯火。 而昏暗冰冷的地宫,两边堆放着数百株红的,黄的,娇艳欲滴的花束,与周围的墨色形成强烈的对比。 中间铺盖着长长的大红地毯,一直延伸到台阶上的一张黑色纱帐的大床,墨色金丝绣鸳鸯的被褥床铺上,撒满了艳红的花瓣。 来到这里,聂子非的瞳孔剧烈一颤,闻着浓郁的花香,那些不堪入目的记忆瞬间涌入脑中,眼中充满了恐惧,脸色更加惨白。 他嚅喏着唇,害怕地抖着身体,“不要……” 黑衣男子则拉着他的手,与之十指交握,让他无法逃脱。 慢慢来到床边,黑衣男子站在面前,让他坐了下来,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取下他的白玉发簪。 墨黑的发丝如瀑布般散落下来,那本俊丽的容颜增添了几分艳丽,连满室的花都失去了色彩。 黑衣男子捻起一片花瓣,花瓣瞬间变成墨色,他将花瓣别在不敢动半分的聂子非的耳后,“子非是不是想起了二十年前,你我的洞房花烛夜。” 聂子非突然愤怒抬头瞪住他,然又控制不住地恐慌,眼眸渐渐染上湿气。 “每次能一直用这种表情对我二十年,也只有子非你了。”黑衣男子唇角一勾,捏住他的下巴,就凑过去。 聂子非终于忍不住别开脸,只是又马上被对方扳正,面对着那张邪魅可怕的面容。 那人笑得可恨,“子非难道想消失吗?” “你害人无数,不怕报应吗?”聂子非痛恨道。 “报应?”黑衣男子笑得更肆意,在他耳边低语,“能与心爱之人在一起,那不过是区区几条贱命罢了。何况子非不是想寻找机会逃走吗?可若不吸食阳气,你连魂魄都无法聚拢,过不了多久就会消散天地间,子非甘愿么?” “……”聂子非紧抿着唇,咬住牙。 他不甘也不愿! “呵呵……”黑衣男子似乎很喜欢他露出这般表情,俯身下来唇齿相贴,吐出一股白烟渡了过去。 聂子非闭上眼眸,全身阵阵发抖,哪怕心中如何不愿背负那些鲜活的人命,却不得接受这样的事实。 当他近乎透明的身体逐渐恢复过来,黑衣男子便轻啃起他的唇瓣。 聂子非不愿与他这般,羞愤地把脸转开,黑衣男子却不介意地吻着他嫩滑的脸颊。 黑色的纱帐垂落下来…… 在对方抓住他的手时候,聂子非拼命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对方的温柔。 对他来说,无疑是莫大的耻辱,他闭上眼睛,两道清泪从眼角流下来。 身上之人却捏住他的下颌,额头相抵,嘴角带着恶劣的笑意,“子非为什么要忍?明明很喜欢呢?” “别说了!”聂子非抖动着身子,他害怕终有一日,自己成为他说的那般不堪。 男子亲了亲着他发红的耳垂,蛊惑着低语,“子非……快些把你的心交给我吧……” 第十三章 早晨。 旭日东升。 金红色的阳光穿透茂盛的树叶,慢慢拨开林中的雾气。听到公鸡在院子外打鸣的声音,吓得贺云轻从梦中惊醒。 他坐起来发蒙了一会,等眼底的睡意渐渐褪去,才突然想起昨日里丢在厨房的鸡,便急急忙忙穿鞋下床,三步作一步跑到窗边往外探去。 只见那羽毛斑斓华丽,雄赳赳的大公鸡,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此时正站在一块石头上,精神抖擞地昂起脖子叫鸣。 “……”贺云轻急急又赶去厨房,刚推开门,那只母鸡就扑哧着翅膀窜了出来。 “咯咯咯……”一边兴奋地叫着,颠着肥硕的屁.股跑到公鸡身边。 “啧啧……”看到两只鸡都还在,让贺云轻松口气之余,感叹道,“光天化日之下啊……” 不过既然已经起来,便从院里的井打上水,洗脸漱口一番。贺云轻摸了摸叫饿的肚子,翻出一小捆面条,和几个鸡蛋,开始刷锅生火把早膳做了。 当把弄好的两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端到简陋的饭桌上,贺云轻摸着下巴,满意点了点头。 随即走出厨房,来到燕君义的房前,抬手敲了敲门,“燕道长,我做了面条,起来吃吧。” 然后一片静默后,里面传出窸窣的声响,不过片刻,门从里头打开,穿戴一丝不苟的燕君义,冷着一张俊美的脸,“我不……” “来吧。”知道他会拒绝,贺云轻不容分说地拉着他往厨房,将其按到凳子上,再坐到对面把筷子递过去,“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这早上若不吃呢,那接下来做什么都没有力气,所以道长你就不要与我客气了。” 燕君义没有动筷,而是听他叨完,直直看着他问道,“你要呆在这里多久?” “暂且住着。”贺云轻吸溜地吃着面条,“这里环境幽美,能对我写作带来不少灵感。” 听他还有长住的意思,燕君义好看的眉头一皱,“你不怕?” “怕什么?”贺云轻眨了下眸子,与他对视,“我说了就算有妖怪,不是有道长你嘛。” 燕君义冷哼一声,别过脸,“谁说我会护你?” “别这么说嘛,你我邻里一场,互相照应也是应该的啊。”贺云轻三五两口将面条吃完,又捧起鸡公碗,咕噜咕噜将汤也喝得精光。 “……”燕君义垂眸盯着身前碗里的面,面条已经有些发了,金黄的鸡蛋丝飘在上头。 “燕道长,你怎么不吃啊?”见他还没有动筷,贺云轻猜测着道,“难道你不喜欢吃面?那你喜欢吃什么?可以告诉我,我从小家境穷苦,父母病逝之后,每日三餐都是自己做,虽说不上多美味,但尚能入口。” 燕君义微微皱眉道,“你大可不必做这些。” “燕道长你莫嫌弃我,其实我也是被迫无奈,才留在此处。”贺云轻苦笑了,站起来举头望向窗外天空上的白云,一脸落寞地道,“我曾想过参加科举,无奈没有足够盘缠,加上知道自己的斤量,也便放弃了……如今只想写些东西换得银子,至少不必风餐露宿……” 可还没说完,就听见燕君义起身的声音。 “哎,燕道长你还没……”贺云轻转头叫住他,内心轻叹,对方果然没那么快愿意接受自己留下来。 而燕君义刚一脚踏出厨房的门槛,突然顿住,侧首,“多谢。” 说罢就走了出去。 “啊?”贺云轻一愣,瞥见那空空的碗……话说他是什么时候吃的?拿起碗翻过来确认了一下。静默半响,忍不住噗嗤一笑。 原来道长这么害羞啊…… 快速收拾洗干净碗筷,就准备回房写新的故事。不过经过的燕君义的房间时,出于好奇偷偷地往窗缝往里面看,却并没有看到人,歪着头疑惑道,“怎么回事?又跑哪里去了?难道又有妖怪?” 一想到世间真有妖怪的存在,贺云轻脊背发凉,缩起脖子环视着周围,感觉观里似乎有么点过分的安静…… “应该不会的!”他慌忙挺起胸膛,告诫自己,“这青天大白天的,怎么可能会有妖怪跑出来!” 摇了摇头把那些妖魔鬼怪甩到脑后,便回到房中坐到桌子旁。 经前几天书坊掌柜的提点,何况亲眼所见黄鼠狼怪,他也下定决定写些妖怪奇谈。因有了头绪,这次落笔轻松了许多,而这一写就到了就中午。 待贺云轻写出开头,刚搁下笔,抬头望见院子中已是烈日炎炎,忽然一拍脑门,“对了,我怎么把给菜浇水的事忘了。” 说着出去一看,就见刚长出一点的菜苗,居然被两只鸡吃了大半。看着被糟蹋的菜地,贺云轻一阵肉痛,赶紧把鸡抓进一个废弃的屋子里关着。 当下坚定地道,“不行,文章明日再写,我得先去砍些竹子回来,给菜地做个围栏!” 随便吃了些东西充饥,他便出去转了一圈,然后竟发现后院居然有条弯弯曲曲的小路通幽处,两边的参天树木茂盛,阳光从缝隙间散下来,使树叶异常的翠绿。 “想不到清云观还有这样的地方。”贺云轻说着,就往前走去。 只是走了一会,越走越深,听着林中传来的鸟叫声,贺云轻心里有些发毛,正犹豫要不要原路返回时,便看见不远处闪着一道明亮的光。 难道那里是出口? 贺云轻下意识地加快脚步,一出来,眼前竟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水,湖上有座木桥,直直通向中央的小木屋。 “咦?”贺云轻一脸好奇地走过去,来到门前敲了敲门,但并没有人开门。 “莫非没人?” 贺云轻试图推了推门,门一下子打开来,让他吓了一跳。深呼口气小心翼翼地探进头,可只见到屋中除了挂着白色的纱帘和一张矮桌,空空荡荡的。 贺云轻拱着身走进去,又左右打量了下,发现地板上并没有灰尘,还挺干净的。 是谁住这里? 贺云轻眼里充满疑惑,走到窗子前,望向外面的风景,湖水清澈见底,连鱼儿都看得一清二楚。 “或许主人家已经搬走了吧。”贺云轻坐到矮桌旁,忽生一计,“若能在这里写文岂不更好?好,明日我就将笔墨纸砚拿来,要是主人家回来,我再与他说明就是了。” 这么决定后,就躺到地上,这里清凉怡人,叫人舒服得叹了口气。随后不由自主地想着文章后续的内容,只是想着想着睡意渐渐爬上来,不知不觉地合上了眼睛。 …… 夕阳刚落入山头,深蓝的天际浮现出月亮的轮廓。 “我怎么睡着了?”贺云轻醒来,扶着额头坐起,许是睡了太久,脑子还有些混昏沉沉的,不过看到昏暗的周围,惊得“唰”地站起。 他吞了吞口水,这都是晚上了,难保不会有妖怪跑出来,必须马上回去! 可才奔过去打开门,便见一个白晃晃的影子从天而降。 “啊啊啊……妖怪!”贺云轻头皮一紧,吓得直接跌坐到地上,捂住头大叫,“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你怎么在这里?” 然听到熟悉的声音,贺云轻一怔,慢慢抬起头,看清了站到身前来者的容貌,脸上大喜,喊出声来,“子非姑娘!” 第十四章 月上树梢。 一望无际的苍穹深蓝如画般,淡淡的月色仿佛给大地披上朦胧虚幻的面纱,晚风拂动着远处的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近听,偶有青蛙不绝于耳的叫鸣,和活泼的鱼儿跳出水面的声音。 “子非姑娘真的是你?!”贺云轻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眼前的人,慌忙欣喜地爬起来。 不过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刚才被吓到尴尬,便发现对方的脸庞比之前白得更甚,一缕青丝落在颈脖间,显得脆弱不堪,加上一身雪衣,几乎要透明淡化而去。 在刹那间,贺云轻心尖微微一颤,手不由自主地伸过去,关切地问道,“你的脸色怎那么苍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但他还没有碰到对方时,聂子非的黑瞳剧烈抖了下,似乎受到惊吓般,挥手拂开他,惊叫起来,“不要碰我!” “啊!”贺云轻在毫无防备下被拍中胸口,整个身躯不稳地向后倒下。 眼见后脑勺就要撞到门框上,聂子非方蓦然惊醒,飞快地拉住他的手臂,可谁知太过用力。 “噗通”一声,双双撞到一起跌落到湖水之中。 沉入冰水里的贺云轻拼命挣扎着,两手在慌乱中张牙舞爪地拍打出水花,哗啦啦地溅到眼睛里什么都看不见。 然此刻明明自身难保,口里却还是大声呼喊,“子非姑娘你别怕,我来救你,我马上就来……救你……你……咕噜噜……我……救命……咕噜噜……” “……”一旁的聂子非狼狈站定,发现湖水不过是只到他们的腰身,便抓起已连喝了几口水的贺云轻,脚下用力一蹬,提回到木桥上。 “咳咳咳……”贺云轻捂着喉咙,难受地跪在地板上咳出水来,等重新找回呼吸后,竟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而这时,在不远的树下躲藏着一个红影,她露出半边妖媚的面容,偷窥着木屋前的两人。 刚想要过去的时候,眸子骨碌一转,朱红似血的嘴唇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将踏出的一脚收回,慢慢隐没在身后的黑暗中…… “你可有事?”聂子非低下头,问着还拽着自己衣裳的贺云轻。 “嗯,没事……还要多谢子非姑娘救命之恩。”贺云轻缓过一口气来,连忙松开抓着对方的手,再迅速退开。而后他一边抬袖抹去脸上的水珠,一边面红耳赤地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怪小生太失礼了。” 只是无意间瞄向对方的身上,那湿透紧贴着身子的白衣下,虽然纤瘦修长,可分明就是一具男子的身体! 此时此景使贺云轻如当头一棒,脑中一片空白。半响,他哆哆哆嗦嗦地举起手指,“你你你……你是男子?” “……我从未曾说过我是姑娘。”聂子非脸色微变,眸里亦冷了几分,再开口却不带一丝情绪,“入夜了,你还是速速回到那个道长身边吧。” 说着不再有过多言语,迅速一个旋转,白衣飘飘地跃起飞快离开。 “哎,子非姑……子非兄……我不是这个意思……”贺云轻猛地回神过来,自知说错了话,急急忙忙地追上去,可是无奈他怎么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前方。 呆呆地望着漆黑一片的林子,贺云轻懊恼得垂着头,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就算子非是男子之身,他也万万不该说出那样伤人的话才是。 要怪也怪自己眼拙,只以为子非是个稍有英气的女儿家,才会制造出这种尴尬的误会惹恼了他。 “啊嚏!”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一阵凉风吹来,冷得贺云轻打了一激灵。方恍惚想起自己身在何处,他抱住身子摩擦着手臂,抬起头望了下明月,唯有期待下次见面再与子非作解释了。 ……不过真是没想到这世间,原来还有男子竟能比女子还好看…… 贺云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感慨,或许是有此心事,按着原路返回,倒也忘记了之前的恐惧。 一回到清云观,便看到燕君义面带严肃的神情,立在他的房门前。还未等贺云轻想到又因何事,对方就上前猛然抓过他的手腕,“你去哪里了?为何一身湿透?” 对于他劈天盖地的质问,贺云轻莫名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之前只是猜测出燕君义与子非定有些恩怨,就躲开对方步步紧逼的视线,结结巴巴地道,“没……没去哪里啊,就随便走走,不小心落在湖里罢了。” “这里根本没有湖……”燕君义眸光一凌,手劲一紧,神情愈加严峻,“你是不是又见到那些鬼怪了?” 哪怕子非不是个姑娘是男子,可若说他是鬼,贺云轻还是万万不信的,“什么鬼怪?哪里有鬼怪啊!其实我就是出去想砍些竹子回来,给菜地弄个围栏,免得小菜刚发芽就被那两只鸡吃了。” 燕君义盯住他,势必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贺云轻胸口咻地提紧,但只能挺起胸脯强装出镇定的模样。 好在对方没过一会就甩掉他的手,厉声呵斥,“夜里不要再随意乱跑!在这乱山冈上数不清的孤魂野鬼,你如果不听我劝告,就是有多少条命都不够!” 燕君义的语气和多管闲事,也不是自己什么人,所以多少令贺云轻有些不愉快,但正要开口说出不满时转念一想,凑过去试探着问道,“道长,莫非你是在担心我?” 燕君义面上一滞,瞬间恶狠狠地瞪向他,手里的长剑抵住他的下颚,“谁担心你,我是见不得那些鬼怪出来害人!” 可见眼前的书生一点不害怕,还一副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燕君义总觉得气打不处来,索性不再解释,直接转身走人。 贺云轻本在烦心误认子非性别,下次见面该如何道歉解释。然而此刻,却忽然感觉到无比愉悦,望着燕君义道袍仙骨的背影,忍不住嘴角向上翘起,“口是心非的道长呐……” …… 第十五章 长长的地宫中通道曲折,冥火幽幽。 胡灵儿回来刚走到拐弯处,便听到另一边上传来的声音,随即慢慢停下脚步探出头望过去。 只见,那一头插着几根鸡毛的黄裙女子,娇滴滴道,“哎呀,人家好生羡慕那位,这都二十年了,大王还如此痴恋着他。” 一穿着孔雀五彩衣的女子,捧着脸犯花痴道,“可不是么,何时大王能我一眼,我就死也足矣了。” 身后扫摆着粗黑蛇尾的女子,翻了翻白眼,“你们俩别做春秋白日梦了,就是没有那位,也还有胡灵儿呢。” “也对。”孔雀精扁着嘴巴,不甘心地道,“但胡灵儿不是跟了大王最久的吗?可见大王对她也不过如此。” 蛇女不由提醒道,“你说话小心些,万一她回来听到,不得剥了你的皮~” “哎呀,佘姐姐你怕什么?”鸡女不屑地道,“她虽说一直跟在大王身边,还不是得不到大王一分宠爱。” 孔雀精认同颔首,“对呀,她不是自傲过人,觉得比我们还美的狐狸精吗?还不是斗不过一个凡人。” 这厢,一字一句不漏听了去的胡灵儿,艳红的嘴角冷冷翘起,兰花指妩媚妖尧地别在耳垂后,扭着腰身,慢悠悠地走出来,“哎呀呀,我说我这耳朵这么热,原来是被三位妹妹被大王忽视,闲得正慌,躲在这里嘲笑我呢。” “灵儿姐姐!”三只妖精大惊,瞬间吓得躲成一团。 胡灵儿冷冷一笑,“你们怎么不说了,我倒还想继续听听,我到底哪里比不过聂子非呢?” 三只妖精脖子一缩,完全没有刚才的悠然自得。彼此惊慌中交换了一下眼神,最后孔雀精和鸡女达成一致,一同看向蛇女。 蛇女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拦起胡灵儿的手臂,拍着马屁道,“姐姐莫气,我们只是道行太浅,才一时间鬼迷心窍嫉妒了姐姐,但实在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还有那个聂子非,不过是一缕有几分姿色的幽魂罢了,大王定然不会喜欢他太久的。” “是啊是啊。”其他两女马上附和点头着,“论资历,灵儿姐姐呆在大王身边是我们姐妹之中最久的,在大王心中的地位必是不言而喻,他聂子非哪里比不得你。再说了,他聂子非若不是靠姐姐吸回来的阳气,他才得以一直不魂飞湮灭。” 听到好话,胡灵儿脸色稍霁,挑起细细的眼角扫了她们一眼,嗤笑道,“好啦,我做姐姐的,一向大度不会与几位妹妹计较。” 见她没有再为难,三女方拍着胸脯松了口气,鸡女谄媚问道,“姐姐这次回来,想必又吸了不少阳气吧?” 因前阵子被那个可恶的臭道士中伤,几日躲起来疗伤,而一无所获的胡灵儿可不想告诉她们,“这个你们不需要知道,你们只要告诉我,大王现在在哪?” 孔雀精连忙回道,“回灵儿姐姐,大王此时正在沐浴。” “昨晚上大王让小鬼们抬回聂子非,宠幸了一夜,谁知他今日傍晚又跑了出去。”蛇女有意无意地道,“大王心情估计十分不好,姐姐现在过去会不会……” “我可是有很重要的事。”胡灵儿打断她,横着她们一个转身,“再说,我与你们可是不同的。” …… 一间石室中,偌大的浴池之上水雾缭绕。深色的雕龙横梁上,挂着黑色的纱帘,隔着黑色的屏风,在幽暗的火光下,隐约可见一个披着长发的男子,闭着眸子靠坐其中。 当石门打开,胡灵儿走进去,单膝跪地,用自己最娇媚的声音叫道,“灵儿参见大王。” “何事。”男子似乎动了下,带起一丝水声。 胡灵儿偷偷抬眼,贪婪痴迷地望着屏风后的男子,一边说道,“大王,灵儿方才猎食时,撞见了聂子非与一个书生在一起。他昨夜才得您的宠爱,现在竟做这般事来,分明是不将大王放在眼里,所以灵儿实在气不过,便迅速回来禀报。” 等她一口气说完,顿时感觉到空气咻地冷了几分。在久久没有得到回应,胡灵儿的背部渐渐紧绷起来,害怕是不是惹怒他。 “书生?”长发男子缓缓睁开细长的眸子,隐隐红光闪烁,低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难得子非允许他人靠近,是怎样的书生?” 见他问起,胡灵儿心中一阵窃喜,急急回道,“据灵儿所知,是个傻傻的书生,现与燕君义那个臭道士住在清云观。” “傻书生?燕君义,清云观,真是有趣。”鬼王嘴角微扬,“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胡灵儿面上一滞,她没有想到鬼王居然这么任由聂子非。 “怎么,还不出去吗?”鬼王冷冽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灵儿就这出去。”胡灵儿虽心有不甘,但脸上不敢显露半分。 待她一出去,鬼王方赤条着身子站了起来,水从他精壮的身躯上哗啦啦而下。 他伸出长臂,屏风上黑色的衣袍飞过来,一瞬间披到身上。 …… 琴声轻灵,翡翠的竹林在月光下如梦如幻。在林子深处的红亭之中,白纱飘扬如云雾般。 正在弹奏的聂子非忽然顿住,对着空荡荡的前方道,“你说过,你不会来这里。” “嗯,我的确说过,不过在那之前。” 下一刻,鬼王衣装松散,懒懒地坐到了身后,一把将他拦在怀里,再探出修长雪白的手指拨动琴弦,发出“铮铮”之声。 他像随意问起,“子非这么喜欢弹琴,是不是又在想着谁呢?” “……”聂子非垂下眼睑,默而不语。 鬼王又道,“难道子非不想回去找他。” “你要说什么?”聂子非眼皮一跳,回头冷漠地看着他邪俊的容颜。 鬼王心不在焉的说道,“我听说你与一个书生走得很近,二十年来,子非原来也会与人亲近的么?” “我没有与任何人亲近。”聂子非冷冷地道,准备离开他的怀抱。 然一站起,纤细的手腕却被对方瞬间拉住。 鬼王轻挑起长眉,“只要你吸了那个书生阳气,我就放了你如何?” 聂子非一顿,面无表情地道,“你休想让我害人。” 鬼王吃吃一笑,“难得一次机会,难道子非不心动吗?还是说如今子非不管是身还是心,都已离不开我,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你莫要自作多情!我永远不会喜欢你!”聂子非受到侮辱,眼里喷出怒火。 鬼王脸上的笑意渐深,“这也不过二十年,或许当年娶你的王爷还在世上,还有机会见上一面,但如果错过了这次,今后我可不会再给你这个机会咯。” “……”聂子非心中轻颤,他垂眸盯住对方的脸良久,问道,“你为何要我这么做?” “嗯?”鬼王似思考了一下,“也许活得太久,世间太过无趣,既然二十年来,子非也不愿心仪我,我只好找个理由放你离开,不然我好歹也算一界鬼王,这样对外也能顾全脸面。” “谁又知你是不是让我害人。” 聂子非无法相信他。 鬼王挑眉,又拨动了一下琴弦,“我若要骗你,为何要给你这个机会呢?” “……”可用他人性命换取自由……聂子非哪怕心动,但依然不想答应,他别过脸,“他住在清云观,与燕君义在一起,我做不到……” 鬼王一把将他扯回怀中,温柔无比地捻着他发丝,“这些你不用担心,我会让灵儿她们引开那个道士。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当然这个期间,你也可以什么不做,但要记住超过这个时限,往后都不会再有这种机会。” “好……”经过良久的思想争斗,聂子非低着头抓住自己的衣摆答应道。随即他似乎已用尽所有力气下定决心,“但愿你说话算话。” “我应你的,又怎会不算数?难得我来这里,子非不如为我弹首曲子如何。” 鬼王顺势躺下,枕在他腿上,十分享受地阖起眸子。 “……”聂子非拒绝不得,只能再次拨动琴弦。 幽幽琴声起,伴随着轻风飘去远方,拂动月光下的竹叶,簌簌声响如诉说什么。 第十六章 连过几日。 贺云轻每天三餐都会做好叫上道长,当时他还认为燕君义自从那日争执,会闹别扭不愿意吃,但没想到对方虽不与他交流,可还是会来一同用膳。 而且,白天里也能经常看到他在院里舞剑,偶尔时,还会出去抓回几只野味加餐。毕竟目前暂时不用为穿吃住行烦心,贺云轻写起小说,下笔也神速了起来。 不过又过了几日,他便发现燕君义出去频繁了起来,问起也未有回答,只是严厉吩咐他夜里不要出去,甚至在他房里贴上了不少道符。 还别说,有了这几张符纸,贺云轻觉得连睡觉都安稳了不少,每次醒来说不出的神清气爽!因为感谢这位面冷心善的道长,做起每日的伙食也更加用心! 今天夜里,刚吃过晚膳,燕君义便又没有了踪影,贺云轻收拾干净,就去把鸡赶回了笼里,然后踩着朦胧的月光回房间。 但一个转身,竟看到多日不见的聂子非居然站在池塘的桥上,明亮的圆月在他身后,仿佛是乘着月光而来,一阵阵风吹来,扬起他的长发与白衣。 贺云轻一阵狂喜,奔跑了过去,“子非,你怎么来了?” “那日……”聂子非动了动唇,似乎欲言又止。 “那日是我不对,都怪我眼拙才把你误认为……我现在与你致歉,望你多多见谅!”贺云轻马上抢过话儿,拱手鞠躬赔礼。 看着他这般,聂子非忍俊不禁地浅浅一笑,“无妨,当时我也太过激了。” 这一笑,就连月光都暗淡了几分,贺云轻简直惊呆了,但就在刹那间,忍不住想到,如果燕君义笑起来会不会更好看。 这么一想,反应过来的贺云轻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聂子非见他如此,“怎么了?” “没没……”贺云轻忙罢了罢手,不过突然想起他上次明明就躲着燕君义,但为何现在却来这里,便好奇问道,“你和燕道长不是……不怕……” “无妨。”聂子非眸光闪烁了下,垂下眼睑,不知在掩饰什么。 贺云轻亦没有看出,只当他们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然而两人就这么一直站在这里,好像 不是太好,便热情地邀请道,“子非,不如到我房间喝杯茶吧。” “不了。”聂子非摇摇头,犹豫了下继续道,“其实……今日我只是过来与你说几句话。” “哦哦哦,你讲。” 聂子非问,“你为何要留在此处?” “这个……实不相瞒,”贺云轻没有满他,一股脑将留下来的原有都说了出来。 聂子非听完,沉默了半会,又问,“为何不到镇上居住?” “若不是囊中羞涩,我又怎会……”因为贫困关系,贺云轻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不过这里环境也不错的,我最近写作起来状态极好。何况有燕道长在,我也不怕的,他虽面上总是冷冰冰,但为人还是极好的……” 可还没说完,又想起不该在聂子非面前夸赞燕君义才对,便忙住了嘴,偷偷看对方的脸色。 然聂子非并没在意,反而有点落寞,“我已许久没看书了,不知道你写的是什么故事……” 贺云轻哪里见得了佳人露出这样的神态,立刻开口道,“若子非不嫌弃,改日我把我写得让你瞧瞧。” “好。”聂子非定好时间道,“那么,明天晚上我们就在那日的木屋见面如何?” “好啊!”想不到可以那么快见面,贺云轻差点激动地跳了起来。 直到对方带笑着离开,他仍站在原地傻笑。 …… 深夜。 当燕君义回来,便隐约感到一些不对,他神情戒备地往贺云轻的房前走去,推开窗子往里面看,便见贺云轻已躺在床上,抱着枕头睡着了,一面还发出轻微的鼻鼾声。 发现人在房里,他下意识地松了口气,然后冷眸又扫了院子一眼,没有发现异样,方回到自己房中。 他把长剑搁在桌子上,用火折子点上油灯,瞬间照亮之前本该凌乱落满灰尘,现已被那书生每日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房间。 对方不仅修好了桌凳,摆好,还弄了不知从哪里找到的花瓶,插了一束不知从哪里采摘回来的野花,作为装饰。 他出生道家,一向到哪都随心所欲,哪像那个书生,不过是要住在这里一些时日,却打扫得似要住上一辈子。 突然,觉得胸口一阵疼痛,他低头一看,身前有几道爪印,血丝从衣袍侵透出来。方想起方才的打斗,是被上次的狐狸精抓伤。 他拿出一瓶药,再从洗漱架上端来一盆水放到桌上,随后打开衣袍,用毛巾打湿擦掉血迹。 不知道为何,最近乱葬岗上的鬼怪们出来频繁,就连白日也跑到镇上吓人,但是他一赶到,它们就急急逃跑。 今夜更是十几只有些修为的妖怪一起围攻着他,就好像故意在拖延他般,可并没有多久又快速分散逃走,他当下觉得不对劲,并没有去追,而是立刻返回观中。 但是它们的目标真是隔壁的那个书生,为何没有出手呢?就算是他在观外作了阵法,但也没有被破坏的迹象。 或许是想得太认真,他把满是血迹的毛巾丢进盆里时,不小心将盆子打落在地上,发出“哐当”的一声响,水也洒到地面。 “……”燕君义一怔,无奈地把盆子捡起来。 正当准备要上药的时候,门从外打开,醒来的贺云轻走了进来,“道长,你回来了啊?” “你……”燕君义不想他竟然过来,而且自己的衣袍还敞开着?忽然十分不自在。 “我刚听到声音,就猜到是你回来了。”贺云轻打着哈欠,看见燕君义胸口上的伤口时,眸子猛地瞪大,跑了过去,“啊,你怎么受伤了?!” “无事!你去睡吧!”燕君义面无表情地把身前的衣袍拉拢起来。 “什么无事?这怎么叫无事!”贺云轻却马上又拉开他的衣服,指着上面的爪伤,语无伦次起来,“怎么办,要不要我到镇上去请大夫,可是必须先上药吧,不然万一加重怎么办!” 燕君义无语地看着他手忙脚乱起来的样子,默默地道,“我有药。” “在哪里?”贺云轻自告奋勇地道,“你一定不方便弄,我帮你!” “不用……”但未等他话还没有说完,贺云轻就发现桌上的药瓶子。 “道长,你就不用客气了。”说着打开瓶塞,倒出一些药粉,就不由分说地为他涂抹上去。 燕君义拒绝不能,只有坐着一动不动地任他去弄。 “啊,你疼不疼?”贺云轻小心翼翼地为他上药,可这样带着轻微瘙痒的碰触,对燕君义来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此刻,贺云轻一脸认真,这伤口一看就像被什么猛兽抓出来,所以不敢有一点大意,可抬头看燕君义,眉头也没皱一下,昏黄的灯火下嘴唇紧抿着,异常的俊美。 贺云轻心中一动,低声道,“道长,你若疼便哼一声。” “……嗯。” 也许难得听到对方的回应,贺云轻嘴巴更加闲不住地问道,“是不是最近妖怪变多了?” “……” “……我知道道长你武功高强,但这几日你天天出去,也没有多休息,难免会疲倦容易失手,所以你更加小心,而且下次受伤一定要记得喊我!” “……”燕君义听着他叨叨絮絮一堆,只希望他快点弄好。 “道长,你看着挺瘦的,想不到还蛮精壮的!”等弄得差不多,再系好上绑带,贺云轻又忍不住一边羡慕的赞叹,一边偷偷摸了一把。 啧啧,还挺结实的! “你干什么!”燕君义猛然站起来,整张脸都阴森森的。 “哇!”贺云轻着实被吓了一跳,没想他会这么激动。 “好了!剩下的不用你了。”燕君义似乎极度地忍耐着,深呼了一口气,抓过贺云轻的手臂,直接拉出房间,随即“嘭”的关上了门。 “哎……怎么了?”贺云轻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吃了一个闭门羹。他呆呆半响,抓了抓脑门,一脸莫名,“不就是碰一下嘛,大家都是男子,干嘛反应这么大?” 里头的燕君义自然听见了他的抱怨,恼怒得想把身上的绑带扯下来,但手刚碰到,最终还是放了下来下,听着书生一边唠唠叨叨地回到房中继续睡觉,他才盘腿坐到床榻上闭上眸子。 第十七章 一大清早,听到公鸡打鸣,贺云轻就爬了起来。洗漱完毕后来到厨房中,围上围裙,先把做早膳的稀饭用砂锅熬上,然后就从橱柜里拿出面粉,白糖和几个前几日母鸡下的鸡蛋。 其实昨夜,他就想好今日起来准备做点小麻花,当做给子非作零嘴的见面礼。毕竟小时候,他曾与娘亲弄过,而做法比较简单,且也不费时…… 当燕君义踏入厨房,就看到桌子的小簸箕里,满满的,金灿灿的,裹着白芝麻的小麻花。 “道长,你醒啦?”贺云轻轻哼着小调,舀出两碗稀饭端到饭桌上,又去把在菜坛子阉上了好几日的酸黄瓜抓出来,放在砧板剁成丁块,最后再加入几滴香油,使得那阵阉香味扑鼻,叫人口里的唾液直流,食指大动。 对于吃食方面,在那之前,燕君义一样是比较随意,只要填饱肚子便可,但贺云轻的到来,吃他做的饭菜数十日,一开始,他心里本想着拒绝的,可每次都被贺云轻拉来,如此次数多了,也就默认了一同用膳的行为。 “今日你心情很好。”听着书生轻快6的小调,燕君义坐到桌子旁,若有所思地道。 贺云轻将黄瓜端过来,嘿嘿一笑,因为在不知道他与聂子非的恩怨了结没有,只是说道,“可能,是最近的文章写得比较顺利吧。” 说着怕对方多问,指了指麻花,“对了道长,那是今日我炸的麻花,你要不尝尝?” “不用了。”燕君义直接了当地拒绝。 “尝尝吧。”贺云轻拿起一根放到他嘴边。 燕君义一怔,贺云轻则转身坐到对面,没有注意到道长渐渐泛红的耳垂,不然一定又会感叹一番。 而麻花在燕君义口中,那黏腻的味道在里头化开,只是轻轻一咬就碎了,十分的香脆,而且太……甜了…… “好不好吃?”贺云轻笑眯眯地望着他。 燕君义等全部咽了下去,才微微颔首,“嗯。” “那我等下拿些到你房间去吧。”贺云轻心情更加愉悦,非常享受别人吃他弄的东西的乐趣。 虽然对于燕君义来说,麻花甜得过分,然并没有再拒绝,不过想起因昨夜没来得及问,加上今日的书生也似乎比往常高涨,不由有意无意地问起,“昨夜有没有来人?” “……”贺云轻微顿了一下,随口道,“没有啊。” “是么。”燕君义喝了口稀饭,隔着碗口,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没有错过那微妙的变化。 “哈哈……”贺云轻深怕被他看出什么,莫名慌张地低下头喝粥,但瞥见对方蹙了下眉头,捂住胸口,一阵紧张地放下碗筷,跨过去伸出手道,“道长,你没事吧!是不是伤口又疼了?要不让我给你再看看。” “不必!”燕君义极快地想挡住他的手,却不想一个不小心,两人的手指与之交握到一起。 燕君义:“……” 贺云轻:“……” 在那瞬间,贺云轻有种一股说不上来感觉,还有不知道为何,心为什么会狂跳得那么厉害。 “……我没事。”燕君义先放开他的手,镇定自若地继续吃粥。 “呃……没事,没事就好。”贺云轻回到座位上默默地刨着粥吃黄瓜,因为方才的举动,让气氛有那么丝丝尴尬。 贺云轻最是受不了这种安静,偷偷拿眸去看对面之人,突然觉得对方连喝稀饭,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似的,道髻梳理得一丝不挂,连那长年握剑的手指也十分的修长好看。 不知处于某种心思,贺云轻鬼使神差地问,“道长,你一直一个人嘛?会不会有寂寞的时候?” “一个人不好吗。”燕君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回道。 “……也不是不好。”贺云轻无意识地怅然若失地道,“但是有个伴侣,遇到好的事可以一起分享喜悦,遇到困难可以一起分担呀,日子不是才能过得有滋有味点么。” “是么。”燕君义依然眼皮也不抬一下。 贺云轻越发好奇,趴到桌子上凑过去,“道长,你可有过心仪的人?” 燕君义顿住,抬眸看对方睁大着清亮的大眼,放下吃净的碗,“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呀。”贺云轻完全不记得食不言的训言,“道长你虽总是不苟言笑,跟块冷冰冰得石头,可好歹心地善良,看风停镇的百姓多爱戴你,就知道你经常帮助他们打跑妖怪。加上你模样俊美,身姿有型,武功又那般厉害,肯定得有很多姑娘喜欢吧!” “……这个和你无关。”燕君义似乎并不想继续说下去,站起来正要走人。 “哎~道长,别总是拒人千里之外嘛!”贺云轻扯住他的衣袖,“嘿嘿,你看我们不是邻居嘛,所谓远亲不如近邻,互相了解,关心也是很应该的呀!” 燕君义低着眸子,映照出对方的嬉皮笑脸,似乎酝酿了一下,方轻声道,“你现在不是住在这里么,我并非一个人。” “咦?”贺云轻呆滞片刻,他眨了眨眼睛。 那个,道长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还没等他问,人家道长就甩开他的手飘然离开。 贺云轻一个人想了许久后,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眼见外头大亮,时辰已经不早了,便赶忙收拾干净碗筷,又把麻花分成了均匀的两堆,再用纸袋包好,拿上一袋去敲燕君义的门。 只是许久没有回应,推开门看,果不其然又不见人影了。 他走了进来把装麻花的袋子放到桌子上,扫视了一圈,看到昨夜那件沾了血,扔在一旁的道袍。不禁想到,怎么这人受伤了都不肯好好休息?竟然不去看下大夫,真不知道要不要紧,昨晚上看着伤口挺严重的!不知道要不要换药,也不知道喊他来帮忙,昨夜要不是他主动,估计这人根本也不会开口! “噗。”不过贺云轻回想起当时的对方被摸的反应,越发觉得逗趣,道长真是个容易害羞的人。 离开燕君义的房间,给菜园子里的菜浇好水,就回房中继续执笔写文。 转眼之间到了响午,去厨房炒了个简单的蛋炒饭吃饱肚子,也没有见燕君义回来。便在收拾今晚去小木屋的东西时,写了一张有事晚归的纸条,贴在对方的房门上,就背上书箱往后院走去。 第十八章 贺云轻一走,在屋顶上打坐的燕君义放睁开眸子,从上面跳下,横了一眼门上的纸,正准备随后跟上。 可刚一个侧身,就听到几个女子的笑声,伴随着簌簌树叶抖动的声音传来,半空中,几片长长的红色纱帘从四面八方急窜而来。 一个女子妖魅的的声音叫着,“呵呵呵……燕道长,快来抓我们呀,你不是想要抓我们的吗?” “大胆妖孽,休想作乱!”燕君义冷眸一凝,长剑迅速出鞘,白光一闪,瞬间划破包围而来的纱帘。 这时,一身红衣的胡灵儿出现在不远前,她的衣装比之前更加暴露,半个□□露在外面,一只纤纤玉手拉高裙摆,一脚微微踮起,露着一截雪白的小腿,此刻向燕君义抛去眉眼,娇嗔道,“道长,你真是好讨厌哦,每次都那么粗鲁,奴家怕得心脏都噗通噗通直跳呢~” 这正是狐狸精惯用来迷惑他人的伎俩,而燕君义不为所动,“哼,不知廉耻的狐妖!” “奴家如何不知廉耻啦~”胡灵儿故作受伤地捂住胸口,咬唇委屈道,“道长好过分,总是追着奴家,喜欢拿那个捅人家,上次捅了奴家这里,到现在都好痛痛哦~” “够了!”听着这些淫词浪语,让为人正派的燕君义额头上青筋突起,提剑奔过去! “哎呀,道长就是心急,奴家还没有准备好呢!”胡灵儿自知敌不过他,赶忙转身飞跃逃离。 “这次我定要收了你这个妖孽!休想再逃跑!”燕君义誓要将她拿下,从袖子里窜出锁妖绳,“去!” 绳索仿佛有灵性一般,如蛇似的缚住胡灵儿的腰身,燕君义扯着另一头,猛地用力一拽。 “啊!”胡灵儿掉落在地,直接被拖了过去,发丝凌乱,好不狼狈,可仍不愿意这么被抓住,刚要起身挣扎,燕君义就把长剑抵在她的颈项边上。 “呵呵……”胡灵儿努力挤出笑容,“道长,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伤害人命了。” 心里却狠狠咒骂着,躲在暗处的那些孔雀妖们,竟不出来救她! “那你就到阎罗王那处忏悔吧!”燕君义语气冷冽,深知狐狸精奸诈,不想再听她言语举起剑来。 “不要啊!”胡灵儿凄厉大叫,不想自己居然要丧命于此。 就在这时,一股黑气飞快扑来,好在燕君义反应过快,迅速松开胡灵儿躲闪到一边。 而半空中豁然破开一个黑口,伸出一只手将胡灵儿拽了进去,又瞬间消失。 “出来!”燕君义虽极快地刺过去,但刺了个空,对着空中大呵一声! 只有胡灵儿的声音再次传来,“呵呵呵呵……道长,下次我再找你玩吧~” …… “呜啊,呜啊!” 贺云轻刚来到小木屋前,就听到身后的乌鸦叫声,吓得回头一看,只见树林的上空一群乌鸦扑哧着翅膀飞了起来。 “……” 贺云轻不明所以,不过也没有深究,而且推开木门走了进去,虽说子非约好的是晚上见面,但是他还是提早来到。 放下书箱,先从里面拿出一束白色可爱的野花,用一个瓷瓶装好摆在桌角,再拿出麻花,倒在一个碟子上,和竹筒做的水壶,两个杯子。随后就把那副画了子非的画轴,打开挂到墙上。 等都好,满意地看着稍微布置的木屋,坐回矮桌前拿出纸稿,打算接下来等人来前继续写文。 ……当窗口落进一地夕阳的余晖,贺云轻才伸了个懒腰,捏捏鼻梁,因为伏案太久,视线看别处都有些模糊。 他站了起来来到窗前,看到湖边翠绿的大树,和水中游来两只嬉戏的野鸭,感受着暖风拂面,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一时风景迷人有种有感而发的念头,他从怀里掏出随身带着的梨形埙,吹起那夜与子非吹奏的乐曲,一开始还有些生疏,后面越发熟练起来,就像原本就存在脑子里一般。 一入夜,聂子非在飞往木屋的路上,便听到一阵熟悉的曲调,瞳孔剧烈一颤,他飞到一棵树上仔细倾耳聆听,因一时激动抓住树干,“王爷……” 他再次飞了起来,更快速飞到木屋前,白衣飘落间,袖子一挥,挥出一道强风扇开木门。 就恍惚看见一个长身玉立,穿着暗红长袍的男子站在那里,聂子非眸光闪烁,蠕动着唇,“王爷……” 本沉浸曲子里的贺云轻听到声响,看到来人,回到扬起笑脸,“子非,你来了?” “……”聂子非蓦然回神,两道清泪瞬间落了下来。 是了,又怎么会是他呢…… “子非,你怎么哭了?”贺云轻点上拿来的油灯,看到他脸上的泪痕,大惊地跑过去。 “没有,不过是沙子飞入眼中。”聂子非抹掉眼泪,装作不在意地问道,“对了,你怎会这首曲子的?” 贺云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哦,就是前阵子,我听子非弹奏,今夜等你来时便试了下。” “是么……”聂子非再次失望地道。 “嗯。”贺云轻眼神突然变得迷茫,握着梨道,“虽说那是第一次听见子非弹奏的时候,但总觉得,我像在很久以前在哪里听过……” “……这首调子是他作的……”聂子非心中一痛,闭上眼睛。 “他?他是谁?”贺云轻一时好奇问道。 聂子非怔了怔,记忆里,那人的容颜竟如此模糊不清了…… 当他睁开眸,看着眼前的书生半响,目光穿过他,触及到墙上的画,认出画中之人是自己,不由走了过去,喃喃问道,“这是你画的?” “是啊。”贺云轻抓了抓头道,“我初见子非时,便忍不住感叹这世间竟然如此天人之貌,所以画了下来,这次与子非见面,便拿来为之前误会你是姑娘之事作赔礼。” “谢谢,那就挂在这里吧。” 聂子非却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只是有这样的样貌,对我来说,说不上好事。” “怎么会呢?” 贺云轻疑惑着,但也看出对方因为容貌,必定是遇过不好的事,所以也不好再问,便忙指着碟里的麻花道,“子非,这是我做的,你要不要试试?” 聂子非摇了摇头,倒又看到一边的纸稿,“这就是你写的文章吗?” 见他没有吃自己特意拿来的零嘴,本有些失落,不过听子非问起自己的文稿,连忙道,“是啊。” 聂子非坐下来,“我可以看看吗?” 贺云轻求之不得,“子非请看,若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还望指出。” 聂子非认真地看了起来,偶尔提起毛笔,在上面稍作了一些修改。 昏黄的灯光映照在他的侧颜,晚风扬起他的青丝。贺云轻坐在身侧,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就在刹那,脑中浮现两个男子,在亭中彼此相依,执笔画画的画面…… 第十九章 矮桌上的油灯轻轻摇曳着,木板之上映出木屋中两人的影子。 “我作了一些修辞,希望你不要介意。”聂子非看完后交给贺云轻道。 贺云轻如梦初醒,他猛地晃了下脑子,他怎么在这种时候如此胡思乱想呢! “我怎会介意呢。”贺云轻赶紧接过捧读。 等阅览完,惊喜地发现,明明是一样的故事,语句却比自己之前顺畅,有意境许多,“子非,你太棒了,居然了了数笔,让我的小说变得那么精彩!” 聂子非浅浅一笑,“是你本就写的不错,这本书中的主角是个妖怪,倒也新颖有趣。” “嘿嘿……”贺云轻打开话匣子,“说起妖怪,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原也不信的,那模样真的是难以形容……不知子非你可有见过?” 聂子非表情一僵,却是摇摇头,“只能说这大千世界,有许多难以解释的东西存在。” “不错!”贺云轻十分认同地道,还把在李府上遇到的黄鼠狼怪讲述了一遍。 最后道,“当时若不是燕道长,真怕李家姑娘与黄鼠狼怪的结局终变得遗憾……” 聂子非颔首道,“的确让人想不到呢。” “是啊。”贺云轻也点着头,“妖怪固然长得可怕,不过也有它至情至性的一面,从李家姑娘对他的感情之深便可以看出,所以也让我有了写它们的念头,让世人也能了解到这一点。” 聂子非柔柔笑道,“你一定能做到的。” “咳。”得到鼓励的贺云轻,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 两人相视而笑,贺云轻偷偷看着对方俊丽无暇的面庞,脸颊渐渐有些发热。 ……当突然想起一事,便问道,“对了子非,我可不可以问下,你与燕道长到底有什么恩怨?” 聂子非顿住,半响才幽幽地道,“难道燕道长没有告诉你吗?” “呃……”想到燕君义提醒自己,子非是鬼怪之事,贺云轻又悄悄打量着眼前的人,怎么看都觉得是无稽之谈,为免惹得子非不开心,他忙摇了摇头,“没有。” 聂子非便问道,“那你可觉得世间有鬼怪吗?” “鬼怪?” 贺云轻想都未想,回道,“这个当然没有!” 聂子非慢慢道,“你既然相信世间有妖怪,为何不相信有鬼?” 贺云轻思考了一会,想到说辞道,“毕竟是鬼魂之说比妖怪更加奇幻飘无,再怎么说,妖怪至少也是有血有肉的。” “如果世间真有鬼怪……”聂子非似有意说道,“还想害你,你该如何?” 在子非面前,贺云轻怎肯露出一丝胆怯,昂起胸膛道,“就算有,我贺云轻一向光明磊落,一身正气,它们也不敢近我的身!” “……呵呵。”聂子非不知他居然这般模样回答,有些意外又不由忍俊不禁。 贺云轻看得目瞪口呆,愣愣地道,“子非,你笑起来好美。” 可话刚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拱手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言语冒犯的,我只是想夸你……” “无事。”聂子非微微笑着,发现自己竟许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贺云轻盯着他,喃喃地道,“子非,你真是太好了,你是第一个愿意看我小说的人,能与你结识,我心中雀跃得不知如何是好。” 今夜的接触,聂子非也越发感受到此书生的单纯正直,他言语虽大胆,却没有一丝亵渎。 聂子非凝视着他,心中微动,突然倾身上前抱着他,但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逐渐消失。 “怎么了?”对于对方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贺云轻全身绷紧起来,两手更无处安放。虽说对方是男子,可闻到子非身上扑入鼻中的冷香,叫人心里有只小小鹿似在乱撞。 “其实你应该听燕道长,不要来找我的。”聂子非轻声地说着,在他身后举了手爪,眸里红光一闪,内心试图催眠着自己,只要自己此刻要了这书生的命,他就能自由了,离开这里离开鬼王,不再受他羞辱…… 贺云轻感觉到他冰凉的身子正在发抖,以为他在害怕,鼓起勇气拍了拍他的背,细声细语地安慰道,“子非,你不要怕,若你是害怕燕道长,我可以去求他不要伤害你,或者我去与他说说,解开你们直接的误会?” “……谢谢你。”聂子非闭上眸子,再睁开举起的手默默放了下来,随即站起来,背对他,“太晚了,我先回去了。” “怎么了?”贺云轻一阵紧张,生怕是自己说错了话。 聂子非将外露的情绪收了下去,方转过去,浅笑道,“没有,我只是有些倦了。” “哦,那好。”贺云轻虽有些不舍,但也不好挽留。 聂子非往前走了两步,回头低眉道,“我也很高兴能认识你,云轻。” …… 一出来,聂子非飞到远处便从空气中消失,转眼之间来到竹林中,就看到亭子中一身黑袍的鬼王,正在一下没一下地着琴。 看到他来到,鬼王抬眸间瞬间化作一阵黑烟,闪到他的身前,伸手撩拨聂子非苍白的脸颊,“我的子非,你现在怎么看起来如此伤心呢?真叫夫君心疼。” “……”聂子非别开脸,挥开了他的手。 却下一刻就被对方抓住手腕,扯进怀中低头嗅着他的颈项,有意无意地道,“子非可不曾主动拥抱我,也不曾对我展露笑容。” “现在才第一日,你为何还来这里。”聂子非眼里带着隐忍。 “可我没说这十五日你就不是我的。”鬼王吃吃一笑,啃咬着他的脸颊,竟比往常疯狂了许多。 聂子非一挣扎,双臂就被对方用劲紧紧束缚住。 “我的好子非,你到底是多想逃离我的身边呢……就让我看看吧,你到底能不能逃走。”鬼王低语着,一边将他抵在竹子上,扯下他的腰带,身下一个用力。 “呃~”聂子非痛苦地扬起脆弱的脖子。 随之长长的竹竿剧烈晃动,无数的翠叶飘洒下来…… 第二十章 贺云轻关上木门,回想起子非约好后天晚上再见,而心中雀跃不已。但眼见夜色渐深,赶忙背着书箱回去。 生怕遇上什么,踩着银白的月光一路轻快,视线却不经意地扫到,下波处的一株田七。 田七有着活血化瘀,止痛等强效,想起燕君义身上的伤口,贺云轻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把它采下来拿回去。 下坡有点陡峭,贺云轻小心翼翼地扯着地上的草根,一点一点地滑下坡,而没有看到,身后的地里松开了一些土,正慢慢伸出一只骷髅手。 当贺云轻拔下田七,放在鼻下闻了闻,确定无误准备返回时。 身后的土壤里已经爬出一具骷髅,贺云轻刚站起来,脚下突然踩到一根木棍,直接打滑滚下去! 就在情急之下 ,贺云轻下意识地飞快地扯住身后的骷髅。骷髅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拉着一起翻滚下来!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惊起了树林中的鸟。 燕君义一直在清云观的后院,他竟不知这里被设了道屏障,根本无法进入。 但是他知道那书生的确从这里走了进去,在屏障上连续几个时辰,贴了九九八十一张爆破符,只是仍然没有办法炸开。 此时深秋,夜里有些凉意,但他的背后早已汗湿,胸口的伤口亦裂开,血渗漏出来染红了衣袍,可也没有去停歇下来。 “哎哟!” 随着“噗咚”一声,贺云轻撑着摔疼的腰身,呲牙咧齿地站起来,看到出现在眼前的燕君义,惊讶道,“燕道长?你怎么在这里?” 然后又马上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回到观中的后院里! 贺云轻的从天而降,让燕君义心中微微吃惊,看到他身后爬起来的骷髅骨架,没有迟疑地将手中的长剑飞了出去! “啊!” 贺云轻以为他生气得要刺自己,吓得闭上眸子,但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他才慢慢张开眼睛。 发现燕君义走到跟前,正从地上拔起剑,而剑下是一副散掉的骷髅! “啊!” 贺云轻再次吓得大叫,躲到燕君义身后,“……怎……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你去哪里了?” 长剑入鞘,燕君义对着他冷着脸。 “呃?” 贺云轻眨眨眼,突然回神过来,抬起手里的田七,发现还在松了口气,“还好没掉。” “你……” “怎么又流血了?快点,这个田七疗伤效果特别好!” 贺云轻看到他胸前的血,不等他再问,急忙拉着他回房中,放下书箱点上灯后,将田七放在一个杯子中用力捣碎。 “你是去找药?” 燕君义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 贺云轻觉得要是把自己去见子非的事说出来,这道长肯定又会与他置气,便随意点头道,“哈哈哈……是啊,你别动,我来帮你脱衣服。” “不用!” 燕君义制止他伸来的手,但看到对对方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脸上发热,“我自己来!” 说着,就慢吞吞地解开腰带。 贺云轻本没有其他心思,不过看着燕君义像入洞房的新娘子似的,他也莫名有了点尴尬,好像两人真要做什么羞耻的事。 “好了。” 燕君义打开衣襟,伤口上果然皮开肉绽,让人见了都觉得疼得打颤。 贺云轻看着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的燕君义,都不知道他是如何忍耐的。 许是被直直盯着自己胸口处太久,燕君义有些懊恼地叫道,“快些!” “啊……”贺云轻回神,忙道,“哦,好。” 说便就立刻把药涂抹上去,忍不住唠叨起来,“燕道长,你最近还是先别出去了,好好在家里休养,你看伤口又裂开了!” “我没事。”明明不是第一被对方接触,燕君义仍然觉得别扭。 “什么没事?”贺云轻声量拔高,“燕君义,你别仗着年轻就不知道爱惜自个的身子,等你老了,就会有各种各样的病痛跑来了!” 燕君义小小地哼了声。 “啧,不听书生言吃亏在眼前。”贺云轻稍微用了点劲道。 燕君义身子一抖,猛地抓住他的手,眸子紧盯住他,“你还不是不听我的,晚上非要出去!” 但说完,两人均是一愣,燕君义更是甩开他,把头别到一边去。 “嘿嘿嘿。”贺云轻反应过来,似乎发现一件得意的事,凑了过去,“原来道长是这么担心我。” “谁……”燕君义更加羞愤地转过头,然而不知贺云轻凑近,两人的唇竟在刹那间碰到了一块! 时间如静止了下来,只听到屋外的虫鸣分外响亮。 “咳……”贺云轻先快速退开,整张清俊的脸红成猪肝,“那个很晚了……道长,你早点休息吧,我也去睡了。” 说着急急地跑了出去,燕君义则瞪大着眸子坐在原处,指尖刚要动一下。 贺云轻又闯了进来,吓得他全身僵直,一动不动着。贺云轻拎起书箱抱着,嘴角抽动,“呵呵,我忘记拿了。” 说着,又飞快地逃了出去,因为跑得太快,还踉跄了崴了一下。 燕君义久久才抬起手,抚摸着自己的唇瓣,低下头露出泛红的耳垂。 而贺云轻跑回房里,把书箱一丢,就跑到床上,将被子一拉盖住了全身。 像煮熟的虾子卷缩着,含住拳头无声地尖叫: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等缓了许久,终于缓了过来,心跳也慢慢恢复正常,他才掀开被子,死尸般躺在床上,手臂挡住眼睛,无比担忧地自言自语着: “他会不会杀了我啊?” “明天他会不会赶我走啊?” “应该不会的,这只是失误!失误!对,明天我一定要解释清楚,这是不小心的!我并不知道他会忽然转过来!” “哎……”贺云轻叹口气翻了个身,指腹下意识地划过下唇,“……明明这么冷的人,嘴唇怎么这么柔软温润呢,不知道他有没有亲过别人……”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贺云轻脸上又火烧了起来,羞得再次拉过被子捂住自己,“哎呀,不管了,睡觉!” 第二十一章 一夜无眠。 贺云轻翻来覆去许久都没有睡着,看到窗外的天空慢慢亮了起来,就干脆爬起床到厨房做了一盆蛋炒饭。 吃完后,燕君义也没像往常一样出现,贺云轻尴尬地想着:会不会与他相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面对? 不过,想到对方也可能因为有伤起不了,便慢吞吞地来到他的房前,红着脸犹豫半响,才抬手敲了敲门。 房中的燕君义睁开眸子,就听到那书生说道,“道长,你醒来了吗?我要去一趟风停镇,早膳已经做好了放在锅里温着,你等下起来的话去吃吧。” 等说完,是一阵急忙离开的脚步声,燕君义亦起身抓起剑出去,飞到屋顶上。 就看见贺云轻刚走出清云观,沿着风停镇的方向走去。他拿出一张符纸,迅速地叠出一只千纸鹤,低低念了个咒语。 “去!” 千纸鹤竟然在他手中煽动了下翅膀,便向贺云轻飞去,然后悄悄钻入他的书箱里,燕君义才放心下来跳回院子里。 只是这时,突然闻到一股花香,脑中下意识地再次闪过,二人双唇贴的画面。 燕君义晃了晃神,拔出长剑挥动起来。 剑气如虹,长腿横扫间,枯叶飘起飞落……但平时能静心的方式,此时根本不起作用,而且越发不可收拾。 顷刻之间,燕君义便满头大汗,脚下一个不稳,急急用长剑撑住身子。 他双眸充血,喉结上下滚动了下,飞快地奔到浴间,拿起水瓢,把一旁水缸里的水勺出来,直接从头顶浇灌下来。 晚秋的早晨还带着一丝丝寒意,当冰寒的水滴往脸上流下来,燕君义方清醒了一些。 “……呵呵,道长~”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响起。 横梁上,一个人身蛇尾的女妖,身上只裹着一件抹胸,顺着柱子滑下来。 燕君义没动,那蛇女嗤嗤笑着贴到身后,双臂拦住他的身体,吐出猩红的长舌,呵着气,“你的身上好热哦~原来道长你也有三情六欲呢~” 这时,燕君义勾起一抹冷笑,眼神冷如寒冰。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时,一个极速的回身,出手掐住蛇女长长的脖子。 “你不是中了□□吗?怎么会?”蛇女大惊,没料想到他会居然没事。本以为这次自己能立下大功,却反而被对方抓住了七寸,根本无法逃脱。 “是你搞的鬼!”燕君义手劲渐渐收紧,冷眸迸出杀意。 “呃……”蛇女惊恐地想着求饶,两手在半空中乱抓。可呼吸越来困难,不想死的她,蛇尾疯狂地左右摆动。不到一会儿,就白眼一翻咽下了气,人身也咻地变回原型,竟是一条眼镜蛇。 燕君义冷漠地甩开它,只是身子一晃,就发现手臂上,被女妖抓破了一个口子,毒液渗了进去。 没有多想,他立刻用剑将那块皮肉割破,瞬间涌出黑色的血。 直到变成了红色,燕君义的神智已经有些恍惚,他顾不上去那条死去的蛇精,踉踉跄跄回到房中便倒在床上。 …… 相安无事的贺云轻来到风停镇上,便发现原本热闹的镇子冷清了许多。 “怎么回事?”贺云轻一脸疑惑地来到上次的红叶书坊中。 “是你啊?”徐小二还记得他,“又来卖?” “呵呵呵……”贺云轻面上笑着,心里不由吐槽,为什么他不能说话委婉些? 不过徐小二听不到他腹诽,领着他到打着哈欠的掌柜前。 “掌柜的。”贺云轻拱手作缉。 “又来啦?”掌柜的一贯懒洋洋的罢罢手,然后摆出手掌,“给我瞧瞧。” “好。”贺云轻马上明白地把纸稿找出来递过去。 掌柜的翻开扫了一下,惺忪的眼神里明亮了一些,多了几分兴趣,最后看完颔首道,“嗯,这次写得不错嘛,看来你也是下了点功夫,我暂时可以给你作连载的形式出书。” “真的么。”贺云轻蓦然一喜,激动地握住对方的手,“谢谢你掌柜!” “啧啧啧。”掌柜的嫌弃地甩开他的手,“别高兴太早,这还要看看反响,而且如果你后面,不能一直维持这种,或者更精彩也是不行的。” “我一定努力的!”对被最大的书坊能收下稿子,于贺云轻来说,已是莫大的鼓舞。 “来吧。”掌柜的放下他的纸稿,拿出两张纸和十两银子,说明道,“这是你与我店的契约书和签订金。第一次出书一般印刷两百本,到时候所挣到的银子你与书坊是五五分成,如果卖的不错,到时候会通知你加量印刷,但要是反应不好,就会停止连载,明白吗?” 贺云轻一脸雀跃的点了点头。 掌柜的指着契约书左下角,“那同意的话,也没有意见就在上面签个名吧。” “好!”贺云轻想都未想,就签下自己的名字。 “嗯,好了。”掌柜的叫来徐小二,把纸稿交给他,吩咐了下去。 “掌柜的,太谢谢您了,”贺云轻捧着自己的那份契约书,简直觉得自己踩在云端上似的! “加油吧!”掌柜的笑了笑。 等贺云轻带着无比的兴奋告辞,掌柜的看他背上书箱准备回去,慢悠悠地提醒道,“哦,最近镇上有许多妖怪都跑出来作乱,你一个人可得小心点。” “我道镇上怎么变得那般冷清许多,原来是妖怪所为。”听到他的话,贺云轻恍然大悟过来。 掌柜的眸子睁了睁,突然问起,“对了,我听说你和那姓燕的道士,住在乱葬岗上的清云观里?” “是啊。”贺云轻没有隐瞒。 掌柜的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了不起,期待你能写出更精彩的东西来。” 说罢连打了几哈欠,又继续躺在摇篮椅上闭上眸子。 听了他话,贺云轻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但是这次能这么顺利出书还挣了这么银子,就没有再多想其他…… 走出书坊来到大街上,他路过一间医馆就走了进去,出来已拿了一袋口服兼外敷的疗伤药。 之后又鬼使神差地去买了一件道袍,还一边说服自己:毕竟道长曾经从大黑蛇口中救过我,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为他买件衣服也是应当的! 就这样,没有了思想包袱后,又跑去买了个七七八八。 在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西下,瑰丽的余晖却显得分外刺眼。想着最近会有妖怪出来作怪,贺云轻虽然相信不是所有的妖怪都是坏妖怪,但以防万一,还是趁着天还没有黑就赶紧回观中。 当在思考的他抬起头,却发现刚才还有些人的街道上,只剩下他一个站在中间,而两边的店铺都紧闭着门。 周围陷入一片寂静,血红的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仿佛会随时跳出来般。贺云轻头皮一阵阵发麻,不敢想下去。 “啊!”刚要转身赶快回去时,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小女孩,吓得他差点跌坐到地上。 小女孩扎着两条马尾,一蹦一跳像只兔子似的跳到跟前,扯住他的衣袖,“大哥哥,大哥哥,你帮帮我~” “怎么了?”贺云轻左右看了看,不知她刚才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见女孩不过七八的年纪,一双眸子天真无邪,不由放松了警惕问道,“你怎么不回家?” “我饿,大哥哥,我好饿~”小女孩答非所问,晃着他的手臂。 “饿?”贺云轻从怀里掏出纸包的馒头,“这个给你,快点拿着回家吧,不然一个人出来很危险的!” 只是小女孩根本没接,而是拉住他的手,连拖带拽地跑起来。 “喂!”贺云轻顿时感到莫名其妙,大叫道,“你带我去哪里?” 但被对方紧紧拉着,贺云轻不得不跟着她跑,却不知想小女孩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无论怎么甩都挣脱不了。 “这里是哪里?”等停在一个小巷子里,看到两旁的围墙上,站着密密麻麻成排站着的乌鸦。 此时此刻,贺云轻有股强烈不好的预感,而且心里惧得要命,望着背对着自己的小女孩,怎么瞧都觉得诡异,“喂,你到底……” “大哥哥,让我吃了你吧!”小女孩蓦地回头,露出一张灰色毛茸茸,咧着三瓣嘴笑的兔子脸。 “啊啊啊!妖怪啊!”贺云轻吓得尖叫,拔腿就跑,甚至都不敢回头看。却不知道,一直躲在书箱里的千纸鹤飞了出来,仰头向天嘶喊一声,就冲向想追上去扑咬书生的兔子精! 一道金光震开的刹那,兔子精就被打飞到几丈开外,一口鲜血奔出来就晕了过去,而天空飘下一张裂开的道符。 ……另一边,贺云轻是卯足劲,不敢有一点停歇地跑了很久,不过还好在夜色降临之前,终于有惊无险地跑回到了清云观。 看到兔子精没有追来,方靠到门板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抹掉头上的汗水,闭上眼睛就想起那张兔子脸,心里又是一阵发悚。 他睁开眸子,赶忙要推门进去时,门突然从里打开! 第二十二章 随着门慢慢打开,发出的“咯吱”声,在寂静的夜里特别刺耳,贺云轻抓着胸口的衣襟吞了吞口水,整颗心脏都揪了起来。 当一道影子投射出来时,吓得他脚下一软,蹲了下去抱住头瑟瑟发抖,一面闭上眼睛大叫,“啊啊啊,妖怪大人您不要吃我~” “你干什么?” 一个熟悉声音从头顶上响起,贺云轻顿住,抬起头来,只看到燕君义立在他身前,冷冷地俯视着他。 “呵呵呵……燕道长是你啊。”原来不是那只兔子精,贺云轻提起的心放下来,但见对方的视线一直盯住自己,想起昨夜的嘴唇碰触,面上不由一红。 “你不知道,我方才遇上什么!一只兔子脸的妖怪!还说要吃我,差点没有吓死我了,好在我跑得快,它才没有追上来!”为了避免尴尬,贺云轻一股脑地说道。也不知道为何,见到燕君义的那一刻,所有的害怕恐惧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借着月光,看着燕君义目光冷冽,带着警惕地扫视了周围一圈,脸色竟比平时苍白许多,而且连平时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有了些凌乱。 贺云轻忙道,“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是不是今日又出去了?导致伤口又裂开了,快进去让我看看。” “……”燕君义皱起眉头,本察觉到这蠢书生遇到了危险,在身体不适下挣扎起来,可现在一出来,听他又开始唠唠叨叨,只觉得脑子里如无数只鸭子在叫般,便直接转身回房。 “喂~道长!”贺云轻追了上去,“你不舒服一定要说啊,千万别忍着!不行,明日你必须到镇上看下大夫才行!不然万一伤口恶化怎么办……” “我没事。”燕君义打断他,揉了揉发疼的脑门。 “你这能叫没事吗?”贺云轻气他不爱惜自个的身子,拉起他的手就往房间走去,却被传来的热度吓到,“哇,怎那么好烫?!” “走开!”燕君义越发地头昏脑涨,想要推开他。 贺云轻明显感觉到他的力气变得软绵无力,更不肯松手,“真是的,都这样了还这么逞强。” 回到房中,就先让燕君义靠在床头,再到桌子旁放下书箱,点上灯后就跑了出去。 此时的燕君义昏昏沉沉,不知他要做什么,毕竟自己中了毒和迷魂药显得十分狼狈,亦没有多少力气与那爱多管闲事的书生多说。 何况似乎不管自己如何赶,对方也会贴上来,就干脆合起双眸,随他去罢…… 过了一会儿,贺云轻就打着一盆温凉的水匆匆进来,然后拿着扭得半湿的手巾,走到床边覆在燕君义滚烫的额头上。 随后坐到一旁的凳子上,刚呼了口气,却在瞥见对方的容貌时,心毫无预兆地狂跳起来。 因是难得有机会这么正面看他,贺云轻装作不在意地偷偷窥视着他的脸,惊奇地发现那低垂的睫毛居然那么长,那么茂密,而高高的鼻梁挺拔得很,还有那微厚泛白的唇瓣…… “咳……”贺云轻脸上一热,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但想到他胸口的伤口,就赶紧稳定心神,伸出去拉开对方的胸襟。 可还没有碰到对方,燕君义就像感应到一般,迅速抓住他的手,同时睁开双目。 也许是发烧的缘故,那一双眸子在灯火下异常的清亮,然后就这么直直地看着眼前的人。 贺云轻突然结巴起来,“……那个……我来给你换下药。” 但抽出手的瞬间,眼尖地看到燕君义的袖口里滑落下来一道血流,大惊失色地撸起他的袖子,便见手腕上挖了一大口子,旁边的血迹早已干泔! “天啊!你是怎么弄的?”贺云轻惊得跳起来。 立刻去从书箱里拿出今日买回来的药,又为之洗去伤口旁的血痂,再上好药抱扎。最后又不容分说地扒开燕君义的衣襟,把药换上去。 全程燕君义没有说话,亦没有挣扎,只是默默地望着他忙里忙外。 等一切弄好,贺云轻抹去头上的汗珠,将换下的纱布收拾起来,一边道,“你肯定一日没有进食了吧,等回我去给你弄些稀饭。” 可一时没听到任何回应,抬头就看到燕君义不知道何时又闭上眼睛,靠在床头睡着了。 贺云轻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将他扶到床上躺下,然后把头上的湿巾又换了一道,便坐到床边,拖着下巴端详着对方的睡颜,下意识地道,“啧,长得这么好看。” 但因也累了一天,渐渐困意上头,阖上眸子睡了过去…… “不要走,不要走……” 半夜,贺云轻迷迷糊糊地醒来,就看到燕君义晃着头,额上的湿巾掉落在一旁,仿佛意识陷入了可怕的梦魇中,表情十分痛苦,手在半空中乱挥。 贺云轻微微一惊,瞬间没有了睡意,忙上前去抓过他的手,“燕道长,怎么了?” 而握住的刹那,对方就紧紧地拽着他,让贺云轻一个踉跄,扑到了身上。 “别走……”床上的人似乎才心安了些,喃喃低语。 “……”贺云轻就着这个姿势撑着,不敢动也不敢压到他的伤口上,凝视对方紧蹙的眉头舒缓许多,才自言自语地道,“哎,道长你是梦到什么了?想你的性子这么……居然会……” 可发觉难得被他这样的人如此依靠,就无意地笑了笑,改口轻声道,“算了,你就这样吧,也挺好的。” …… 天边肚白,院子里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 燕君义幽幽转醒,发现自己竟躺在床上,刚想坐起来时,感觉到被什么东西压住。他低眸一看,就看见一个脑袋正趴在自己的衣服上。 燕君义,“……” “你醒了?”贺云轻也揉着惺忪的眼,因守了一夜,打了个哈欠。 燕君义似乎还未完全清醒过来,呆呆地看着他,凌乱的头发还翘起来,贺云轻嘴角一弯,突然觉得有那么点可爱。 “我昨日……”一说话,燕君义才发现喉咙沙哑得厉害。 “你昨日发烧了,烧得可厉害了。”贺云轻马上起身给他倒来一杯温水,递过去,“那,喝吧。” “……”燕君义没有拒绝,接过一口而尽。 贺云轻又问道,“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些?” “嗯。”燕君义低低应着。 “我看下。”贺云轻说着,就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又摸了自己比较,才确认道,“的确退了。” 因对方突然伸手过来,燕君义没有躲闪过来,整个身子僵住,但见对方眼底的疲倦,眸光微动,“你昨夜一直在这里?” “是啊。”贺云轻忍不住道,“所以说呀,你是凡人非神人,不要总爱逞能,受伤了生病了一定要好好休息!要不是昨天有我在,都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燕君义,“……” 贺云轻也不等他回答,越说越起劲,“还有,你说你都怎么弄的?怎么我出去半日,你就全身是伤?” 燕君义,“……” 贺云轻去掏书箱,把一个东西扔到他手里,“喏,这是给你的!” 燕君义低头,是一件崭新的,蓝白相间的道袍。 “啊~我的小说被红叶书坊收下了,而且很快就能出书了,掌柜的还给我签订金。”贺云轻快速着说着,也不知是要掩饰什么,“我看你的衣袍都破了,就给你买了。” 燕君义,“……” 贺云轻看他怔怔地望向自己,心里莫名一慌,“哈哈哈,饿了吧?我在厨房熬了稀饭,你吃过后再躺一天应该就会好些了。” 说罢就想逃走,燕君义的声音就从身后传过来,“谢谢,祝贺你。” “嘿嘿嘿,谢什么啊?”听到对方真心实意的道谢和道贺,贺云轻的脸上更热了,“那个你再休息一下,我去给你端来。” …… 第二十三章 贺云轻盯着着床上的人把稀饭吃完,又把熬好的药递过去,“这是与外敷的药相配的,快喝了吧,这样你的伤才容易好。” 燕君义接过药碗,低头看着黑乎乎的药顿了下,抬眸又见床前的书生注视着自己,便没有犹豫一鼓作气灌了下去,可是觉得太苦涩,不由敛起了眉头。 然后,那书生又伸手过来,手心是一颗冰糖,说道,“来,大夫说了这药特别苦,所以我特意还买了糖。” “……”燕君义默默地拿过塞入口中含着,果然很甜。 贺云轻终于心满意足地道,“好了,你休息吧,我就在你房中写文章,你有什么事就喊一声。” “……”燕君义表情一僵,“我已没事了。” “不行不行!”贺云轻罢着手道,“什么叫无事?你今日必须躺在床上休息!我就守在房间里,你别想着出去!” “……你无需如此。”燕君义有些许无语。 “道长!”贺云轻扶着他的肩膀,正色地直视着他的眸子,“你知不知不爱惜自个的身体,是要天打雷劈的!” 燕君义一愣,“不知道……” “那现在知道了?所以好好睡一觉!嗯?”贺云轻把床上的枕头摆好,将他扶下去。 燕君义有点无从适应地看他,却见对方又从他的书箱中掏出檀香,点上后放入一个玉色的鼎炉中,随之一股淡淡的清香飘了出来。 然后,那书生轻声细语地道,“道长,你快睡吧。” 也许是檀香催人眠,燕君义的思绪也渐渐飘得很远很远。 看着他再次睡去,贺云轻方满意地笑了笑,转身坐到桌子旁奋笔疾书。 此时外头,阳光灿烂,把屋中照得亮堂,檀香袅袅,而院子里,两只鸡在悠闲地刨土抓着虫…… 一直写到晚上,贺云轻看不清字,方回神已是这个时辰。 鼎炉里的檀香早就燃尽,他回头见床上的人依然在沉睡,而姿势都未曾动过半分,就没有去惊扰。 走出外面看鸡自己回了笼,突然忆起今夜与子非约好了在木屋见面,就返回燕君义的房间,偷偷在他旁边轻轻地道,“道长,我出去一会,很快就回来。” 说罢便悄悄出去掩上门,跑向后院的小路,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木屋前。 此时,聂子非亦一身白衣,站在月光下的木桥上等着自己。 “子非!”贺云轻心中欢喜地奔过去。 “云轻。”聂子非转过身看见他,勾起了唇角。 “子非,实在对不起。”贺云轻抱歉地拱手道,“明明难得与你见面,但是我今夜无法与你相谈甚欢了。” 聂子非问道,“怎么了?” 贺云轻说道,“你有所不知,现在妖怪多了起来,我前日还在风停镇遇上了一只兔子精,若不是我跑得快已被吃了!如今的妖怪真是越发猖狂,连燕道长都受了重伤,发起烧来,真是虚弱得必须有人在旁照顾。” “原来如此。”聂子非明白过来,柔柔地说道,“既然道长需要你照顾,你便回去吧,何况今夜你若不来的话,我也会去找你的。” 贺云轻不好意思地道,“其实……虽然道长让人照顾,但我也想来提醒子非要万万小心一些,莫要遇到了妖怪。” 聂子非心中一动,“难道你是为了告诉我这个跑来,那你不怕路上遇见吗?” “嘿嘿嘿……”贺云轻抓了抓耳朵,“不满子非说,我的确害怕。可也想要来与你见面,更希望提醒下子非,免得遇上吃人的妖怪。” 聂子非凝视他半响,垂下眼帘,“谢谢你。” 贺云轻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只想到燕君义又会做噩梦,若又梦呓不见他在旁怎么办,赶忙说道,“……那我回去,因为我实在不放心道长。” 聂子非颔首,“好。” “那我走了。”贺云轻回去前,再次吩咐,“你一定要多加小心,见到妖怪就跑。” “嗯,你也是。”聂子非浅笑,然后看着他跑回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散去。 “聂子非,你好像又错过一次机会了。”身后传来胡灵儿的声音。 聂子非没有理会她,直接往前走。 胡灵儿一恼,飞了过去挡住他的面前,道,“我看你还是趁早吸了这蠢书生的阳气。” “这无需你关心。”聂子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谁关心你了,少做梦了!”胡灵儿恨声道,“我不过是想你赶快离开大王!” 聂子非没有理会,绕过她继续往前走,“我会自己想办法的,我也一定能离开鬼王。” 见他心意坚决,胡灵儿眼眸一转,又凑上去道,“我帮你怎么样?说来你也是男人,知道最男人喜欢什么的呀。” 聂子非斜眸瞥了她一眼,冷冷地回道,“我不是你。” “呸,装什么冰清玉洁。”胡灵儿不满道。 只是聂子非已不想与她多说,飞跃到空中消失在夜色里。 “切。”胡灵儿翻了个白眼,身形一闪,已是回到地宫中。 宫殿之上,鬼王敞着衣襟,懒洋洋地半躺在塌上,目光却望向一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胡灵儿猜到他必定想的是聂子非那个贱人,心里一阵不爽,面上却露出娇.媚的笑容,“大王,灵儿这两日已经吸得几人的阳气。” 鬼王才转向她,“过来。” 胡灵儿如得了恩宠,马上上前跪在他身前,仰头从丹田中吐出一缕缕白烟渡了过去。 鬼王全部吸入腹腔,幽幽地闭上眸子,而胡灵儿大着胆子,痴迷地仰视他邪俊的面容,心想着只要聂子非赶快离开,大王就能看到她了! 就在这会,孔雀妖与鸡妖畏畏缩缩地走了进来,一脸心惊胆战地跪下,“拜见大王。” 胡灵儿一脸不悦,恼怒她俩打扰到自己难得与大王共存的机会,“你们有何事?” “那个大王。”鸡妖抖着声音禀告,“佘儿她……死在了清云观。” 胡灵儿立刻猜出原由,冷笑道,“谁让她一个人行动,活该丢了性命。” 鬼王却扯了唇,悠哉悠哉地道,“那燕君义还算有些道法,就算你们联合起来,都伤不得他一根毫毛。” 胡灵儿马上建议道,“大王,自从燕君义来了后,闹得乱葬岗上鸡犬不宁,不如由您出马除掉他不是更好吗?” “此次只需牵绊住他便可,不必做多余的事。”鬼王冷声道,“他可不是个普通的道士……” 第二十四章 时光飞逝,三日匆匆而过。 早晨,燕君义从床上起来,被强制躺了两日,他身上的伤早已是好得差不多。 想起以前受过比之更重的伤,也不曾如此。哪怕他多次表示无事,那个爱管闲事的书生都不许他下床,甚至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连膳食都端到床边。 若不是他态度坚决,对方还打算喂自己进食。直到昨夜换药的时候,看到他的伤口结痂,那书生才终于肯回自己的房间睡。 回想至此,燕君义无奈地笑了笑,但反应过来,惊讶自己居然会这般又马上收住笑容。 他急急去用冷水洗了几把脸,等缓了一下,便要去换掉身上几日没换的衣袍,恰巧瞥见折叠在床头那件送的道袍…… 另一厢,起得更早的贺云轻,端着刚做好的几个大白馒头加地瓜稀饭,从厨房出来,准备去燕君义的房间一起用膳。 便被一阵狂风卷来的沙尘迷住了双眼,他慌忙别开头。等眼睛清明了些,抬高手肘挡住风沙往前看,便发现天色阴沉沉的,空中滚滚的乌云袭来,还隐约可听见天际传来沉闷的雷鸣声。 看来就要下雨,贺云轻加快脚步,来到燕君房的房间前,用脚踢开门。 “道长,你起来了没有?” 他一边喊着,一边踏了进来,就看到燕君义穿上了他买的道袍。 燕君义听到他的声音转过身,那蓝白相间的道袍衬出修长的身段,越发的俊美,让贺云轻当场呆呆地愣在原地。燕君义不得已移开对方的视线,不自在地握拳抵着唇咳了一声, 贺云轻才恍然回神过来,脸上阵阵发热,忙将早膳放到桌上,装作若无其事地笑道,“哈哈哈……看来很合适啊,店家问我尺寸的时候,我还怕弄错了。” “谢谢,很合身。”燕君义低声道。 “嘿嘿,合身便好。”贺云轻变得更加不好意思,避免尴尬赶紧转开话题,“道长,快过来用早膳吧。” “嗯。”燕君义慢慢地踱步过去,坐下。 “道长,你真的没事了?”贺云轻怕他身上的伤没有痊愈,又道,“要不再躺几日?” “……”躺得全身酸痛的燕君义一滞,“不用了。” 见他脸上的气血的确好了许多,贺云轻总算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为他勺了一碗粥放到面前,“你没事就好,前两日真的差点要吓死我了。” 燕君义望向他,话在喉咙里仿佛转了几个来回,方说出来,“这几日,多谢。” “道长,你这三日都与我道谢几回了?”贺云轻罢手,拿起馒头啃道,“我说过,你不要与我客气,咱们有缘同住一个屋檐下,不就是等同是一家人吗?家人之间又何需道谢呢?” 家人…… 这个词使燕君义心里微微一颤,见对方并张着嘴吃着馒头,粉嫩的舌头露出一些,莫名一慌地垂下头喝稀饭,只是耳后又悄悄红了。 一时间,二人沉默下来又自然地吃着,倒好似是最过平常的事。 “嘭!” “嘭!” 这时,一阵大风刮进来,把窗子吹得作响。 贺云轻急忙跑过去关上,走回来道,“等会估计要下一场大暴雨了。” 燕君义眯着眸子,从门口看向外面诡异的天色,放下碗筷提醒道,“今日是中元节,天气突变,必是妖怪作妖,你千万莫要出去。” “好,我保证不出去!”对于不喜欢妖怪的贺云轻,重重点了点头。不过看到对方吃完站起,去拿起那把长剑,是要出去的样子,紧张地叫道,“道长,难道你要出去?你伤口还没有好全呢!” “无事,我只是去周围看看,很快便回来。”燕君义说完就要踏出门口。 贺云轻连忙喊住他,“那道长,记得一定不要大意了!看到妖怪能跑就跑呀!万万别又打得又忘了自己身上的伤!” 燕君义轻轻颔了颔首,就走了出去,但又突然停住,回头看着书生正背对自己在收拾,便从袖子里窜出一张道符,飞过去贴到他背上…… 而犹未知的贺云轻收拾好后,又去检查了下笼中的鸡有没有跑出来,便回到房中俯案继续写小说。 果然,不出一会儿,天色已经更暗了,几乎与夜晚无异,天边一道闪电打落下来,大雨便倾盆而下。 缕缕的雨丝飘入窗里,打在纸稿上。 “……”贺云轻立刻起身去关上窗子,但望着哗哗的大雨,不由皱起眉,担心还没有回来的燕君义,自言自语地道,“糟了,忘记让他带伞了,如果伤口沾到水怎么办?会不会又裂开?” 满腹心思地重新坐回桌子旁,再执笔竟毫无头绪,还有了些坐立不安。他扫了眼竖放在角落的油纸伞,当下决定干脆出去找人。 但毕竟没有忘记燕君义的提醒不要出去,所以他只打算到附近转转,若没有找到再回来等。 可刚站起就跌坐下来,身体一晃,一股浓浓的困意倦上心头,重重的眼皮往下掉。 “不行,我得先去找道长!”贺云轻抬手撑着头颅晃了晃,想要自己清醒些,但是却直接倒在桌上睡了过去。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听到一阵熟悉的曲调,伴随着一个轻轻的叫唤声,“云轻……” 贺云轻在昏暗中咻地睁开眸子,瞳孔却失去了焦距般,然后起身像失去意识地走出去。 门口处,凭空出现一个黑洞,贺云轻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地踏了进去。 等他完全进入,黑洞渐渐闭合的瞬间,燕君义踏着轻功飞了回来,不过他身上并没有湿透,那些雨水仿佛避开他一般。 只是此刻,清云观中除了哗啦啦的雨声,安静地过分。突然,他感觉得不对劲,眸光一凛握紧长剑,大喊一声,“贺云轻!贺云轻?” 然而连叫几声,都没有回音,燕君义面上一冷,快速奔向贺云轻的房间,猛地推开门。 然而。 房里已经无人,只有无数的纸稿在半空中飞扬。 第二十五章 “云轻。” “子非,你怎么在这里?”贺云轻猛然回神过来,便看到红亭里抚琴的聂子非。 他吃惊地四处张望了下,发现自己身处在竹林里,露出一脸的茫然。 而刚才还狂风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天空虽是晴朗,却白得有些诡异虚幻,更令人惊讶的是,这里的地上居然是干的! 正当他疑惑时,聂子非来到他身边,“怎么了?” “没……”贺云轻仍纠结着,“但我为何在这里?我明明……” “既然是想不明白的事,又何需再想呢,我已数日不见云轻,甚是想念,不知云轻有没有这种念头。”聂子非拉过他的手,慢慢走向亭中坐下。 贺云轻被他的握住,心狂跳不已,本来还觉得有什么事忘了,听了聂子非一番话,都通通抛到脑后, 所谓既来之则安之,想到自己来到这里几次,都在此处遇见子非,便问道,“对了子非,我还没有问过你呢,你可是住在这里?” “嗯。”聂子非眸光一闪,随便应了声。 没有察觉到的贺云轻看着前面的琴,感叹道,“上次夜里,我也是听到子非的琴声来到这里。” 聂子非忆起他在木屋曾吹奏过,心中一动,“不如我们再一起弹奏一次吧。” “好啊。”贺云轻正好有此想法,掏出了梨形埙,“那我献丑了。” 聂子非微微一笑,低首抬手抚动琴弦,轻扬悦耳的音调飘出,贺云轻感受着他的节奏,也吹了起来。 二人彼此相望,眼神流转的刹那间,贺云轻竟生出一丝他与子非是恋人的错觉。 直到一曲终了,聂子非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如隔着他看另一个人般充满了悲伤。 “子非,你怎么了……”此时,贺云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聂子非垂下眼帘喃喃地着,“我曾告诉你,这首曲子便是他为我作的。” 说着望向远处,清澈如水的凤眸里,染上一丝恍惚,仿佛回忆起愉快的往事,唇角不自觉地翘起。 “那个人是谁?”贺云轻脱口而出,才发觉自己的唐突,忙道,“不是,我的意思是,那个人是不是对你很重要。” 但聂子非的笑又变成无奈地苦笑,眼里如嵌入了无尽的哀伤,“重要又怎么样,如今我俩也已经阴阳两隔。” 贺云轻当下一惊,马上道,“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个人已经……” “没事。”燕君义轻轻摇了摇头,目光颤动,“如今物是人非,我只望有机会再次见他一面。” 贺云轻见他如此失魂落魄,安慰道,“子非,人虽也该时常怀念,却也要往前看。” “可是……我已经无法前行了。”聂子非轻声道。轻风吹过,青丝飞扬间,贺云轻一时失神地伸出手抚上他的脸。 聂子非没有躲闪,微倾着头蹭了蹭,就在这时,贺云轻脑中竟浮现那穿着蓝白相间道袍的人,惊得唰地站了起来,“子非,对不起,对不起,我……” 聂子非不在意地摇摇头,也起身再次执起他的手向前走。 “子非,我们去哪里?”贺云轻跟着他,不明所以地问道。 但聂子非并没有回答,不知走了多久,贺云轻抬头,爆瞪着眸子,他们竟然已经来到小木屋前,而且天空不知何时黑了下来。 “咦?”贺云轻回头看了看,他们什么时候又来到这里?难道竹林到这里是想通的?还有不是白日的吗? 满心疑惑地看向湖面上飘着花灯,贺云轻想了起来,“我差点忘了,今天是中元节!” 燕君义说了,今日有妖怪作乱,难怪天气变得如此怪异。 知道是怎么回事后,贺云轻也没有太大惊小怪,问道,“子非,你住这里想必很熟悉这里吧?” “……我有二十年不曾离开这里了。”聂子非慢慢地说道。 “二十年?”贺云轻觉得不可思议,“那子非你有没有想过去哪里玩,或者有什么梦想?” “梦想?”聂子非笑得苦涩,“我已经没有梦想了。” 贺云轻疑惑,“怎么会?我却还有,便是希望今后,我能写出各种各样精彩的故事来。” “你一定可以的……”聂子非看着他低低地说道,不知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 “子非。”贺云轻突然侧首,“你是不是会武功?每次看到你的轻功,都觉得好厉害!” 聂子非浅笑道,“你想不想也试一下,我带你。” “不用了,不用了。”贺云轻连忙罢手。 不过没理会他的拒绝,聂子非就搂过他的腰就飞了起来。 “啊!”贺云轻吓得大叫。 “抓住我。”聂子非往更高的地方窜上去。 “……”贺云轻哆哆嗦嗦地抱住对方的胳膊,被迎面的风打在脸上,良久才战战兢兢的半睁着眼。 他们掠过树丛,贺云轻终于发觉到其中的乐趣,渐渐放松了下来,侧头看着对方俊丽的容颜。 心中默默地道,子非你是男子女子都无所谓,这一生,我会将你当做挚友一般爱惜的。 当二人站到最高处的树杆上,遥望夜空繁星点点,花灯漂流在波光粼粼的水面的美景,贺云轻惊叹出声,“哇,这真是太美了。” 聂子非笑了笑,也感到万分的愉悦。 蓦然,贺云轻发现树叶丛里长着一簇簇的小白花,指道,“子非,你看,这些花多好看漂亮。” 聂子非点头,“的确漂亮。” “那我去摘给你吧。”贺云轻自告奋勇地撸起袖子。 “不要。”聂子非飞快地拉住他,制止道,“难得它们开得那么漂亮,就这么夺去他们的生命真是太可惜了。” 贺云轻深受触动,激动地反握他冰凉的手,“子非,你真善良!” “我一点不善良……”聂子非一怔,一时竟难以自持,清泪从眼角滚落下来,“云轻……若我会……鎏劐” 贺云轻一阵怜惜,“子非,你怎么落泪了?” 聂子非抖了抖唇,他无法说不出自己要取他性命的话来。痛苦地闭上眸子,晶莹透亮的泪痕挂在脸上,美得有点惊心动魄。 “子非……”贺云轻柔声地叫了一声,情不自禁地俯上前。 第二十六章 月下对影。 清风醉人, 绿叶颤动。 贺云轻慢慢地靠近, 瞳孔中映照出眼前一身白衣如谪仙之人, 神情那么脆弱又凄美。 此时此刻,他的心动得无法自持, 却又不知为何,心情会那般难以言喻。好似悲伤又开心, 仿佛他与子非本就认识,只是分开许久才等来如今的相遇……而现在, 他想拥抱住他,不再放开…… 聂子非长长的睫毛轻颤,没有拒绝地抬起手臂回抱住他。然而下一刻,当指尖触碰到对方背上的道符时,被一股灼热的刺痛。 “啊……”他往后一退, 脚下一空直接从树上跌落。 “子非!”贺云轻吓得立刻去拉他。 “不要……”聂子非叫道,但对方已经抱住了他。 双双从高空坠落的瞬间, 贺云轻更是快速地翻了个身, 不想子非先落地。 聂子非痛苦地流出眼泪。 ……云轻, 为何你为我,能连自己生命都不顾, 这样我该如何夺取你的性命…… 他闭上双眸的时候,暗暗催动法力, 地上的枯叶如有意识般卷到了一起。 就在刹那间,两人掉到了上面。 “哎……哟……哟……”贺云轻本以为该会惨叫,只是背上居然没有想象的痛, 不由放低了声音。但没有多想是怎么回事,马上抬起身子,焦急地问道身上之人,“子非你没事吧!” “我……没事。”聂子非坐了起来,不过对他的身后的符还心生惧意,往后挪了挪。 贺云轻以为是自己方才的行为吓到他,站起来羞恼自责地道,“对不起,是我太过轻浮了!才会做出……都怪我方才魔障了,也不知道怎么……” 看着他如此,聂子非解释道,“没有,我不是为……” “妖孽!” 突然,传来一阵呵斥声,燕君义举着剑,凌厉地从林中飞速窜来。 “快闪开!”聂子非知道是因他而来,推开要扶起自己的贺云轻。 贺云轻还没有反应过来,被猛力一推,就滚落在旁。 “啊?怎么回事?”贺云轻一头雾水地爬起,看了过去,吓得心脏提到了脖子眼。 这时,燕君义正和聂子非对打了起来,而且剑剑锋芒,似乎不要了子非的命就不罢休。 两人都是自己相识的人,贺云轻顿时心急如焚。 “你们别打了!”贺云轻跑过去叫道。 只是他们二人似乎也有意避开他,又飞到另一边对打。 贺云轻只好又跑了过去,扯着嗓子大喊,“求求你们不要打了!你们有什么恩怨不能坐下来解决吗?” “啊!”聂子非终究不敌,被剑气打落在地,白衣被割破一道口子。 “子非!”贺云轻一阵焦急,看着燕君义就要提剑要刺过去,慌得就近扑上前抱住他。 “贺云轻,你快放开我!”燕君义挣扎着厉声呵道,可又怕伤到没有用力。 “不放,除非你放了子非!”贺云轻绝不松手。 燕君义斥道,“他根本不是人,是鬼!如果不除掉,只会害人不浅!” “什么鬼?!”贺云轻抬头怒视,根本不信,“燕道长,子非明明是人,何况子非更不会害人!” 燕君义与他说不明白,只得又挣了两下,“……放开我!” 贺云轻死死抱住他,态度坚决,“不放!你要杀他,就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燕君义放弃了说服,干脆拖着他往一步一步前走。 贺云轻想不到他力气这么大,对聂子非喊道,“子非,你快走,我快拦不住他了!” 但是,燕君义的脚步竟还越来越快。 “云轻!”聂子非担心他被燕君义弄伤,但知自自身难保。 就在他犹豫间,燕君义从怀里掏出一张道符,默念一句咒掷了过去。 “啊!”这次正面的攻击,使子非承受不住,虚弱地昏倒在地上。 “子非!”贺云轻心下大惊,吼道,“臭道士,你为什么一定要置子非于死地?!” “因为他是害人的鬼!”燕君义冷冷地回道。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中伤子非!”贺云轻跑到他身前,张开手挡住去路,打算拼死也不让开。 “嘻嘻嘻……”这时候,树林中传来一阵诡异的嘻笑声。 几个穿着寿衣,面白腮红的小鬼,抬着乌黑的轿子从半空中飘来。 然后落在了聂子非的旁边,轿子里走出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他长发及腰,一张容颜邪魅异常。 贺云轻瞬间感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他吞了吞口水,壮着胆子问道,“你是谁?” 只是男子根本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看过来,而是横抱起聂子非,叹息道,“子非,真是狼狈啊~” “子非!”贺云轻紧张地上前,“你要把子非带去去哪里?” “别过去!”燕君义拉住他,一脸戒备地盯着竟会跑来的鬼王。 鬼王斜来一眼,勾起墨色的唇角,“呵呵呵……燕君义,你可得护好了这个傻书生。” …… 乌黑的轿子在夜色里穿行。 轿中,鬼王抬起怀里脸色白如纸的人的下巴,俯上唇慢慢渡入缕缕白烟。 聂子非方从昏迷中幽幽地睁开眸子。 “子非,你受伤了。”邪魅的男人啃咬了一下他的唇瓣。 “不用你管。”聂子非恢复清明,下意识地猛推开他。 他第一次敢这么推开自己,鬼王阴郁起来,拽过他的手腕,阴测测地道,“看来我最近太由着你了,别忘了,你现在还是我抢来的新娘呵。” 听了他的话,聂子非得脸色更加苍白。 转眼之间,轿子飞进一个黑洞中,来到地宫的石门前。 鬼王不容拒绝地再次横抱起聂子非走出轿子,石门从下到上打开,就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这时,胡灵儿和几个小妖精正走在地道迎面而来。 “大王。”胡灵儿看到鬼王的表情极其阴沉,吓了一跳。 “大王,你回来啦。”其它几个小妖精对这幅画面早就空司见惯,对聂子非只有羡慕的份。 “通通给我滚出来。”鬼王呵了一声,加快了速度。 “是。”其它小妖精撇了撇嘴,拉着发呆的胡灵儿,“姐姐,咱们走吧。” “嗯。”胡灵儿出去的时候,回头往后看了一眼。 …… 来到卧室中,聂子非刚被扔到榻上,鬼王就欺身上身,从他破开的衣袍那处撕扯。 “不……不要……”聂子非心升起一股恐惧,转身想要爬走。 “怎么就这么急迫地想逃离我?嗯?”鬼王一把扯住他的头发,眸中的红光浮动,“但是子非,你想逃哪里去呢?” “鬼王,你放开我!”聂子非吃痛,仰着纤细的脖子,表情却不屈服。 “我才不放,子非……子非……你是我的……”鬼王低头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一掌挥下黑色的帐帘…… 第二十七章 当轿子从眼前快速消失在远方的夜色中, 贺云轻方反应过来, 神色焦急地问, “那人是谁?他要把子非带哪里去?” 说着心中越担心,打算追上去, “我要去救他!” “站住!”见他这般不知死活,燕君义拽着他不放。 “就算你要拦我, 我也要救子非!”贺云轻只当他要阻止自己,倔着身骨更加坚决。 燕君义眯着眸子注视他半响, 似乎才极不情愿地慢慢说道,“聂子非与那人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知道?”听到他的话,贺云轻半信半疑,但细细想想也是,好像那个男子出现, 燕君义也没有再出手,为了确定又问一遍, “你说的是真的?” “哼!”燕君义突然想到, 就算他此刻追去, 也追不上,便甩开他的手转身往回走。 “哼什么哼啊。”贺云轻跟在他身后, 偷偷看了看他的表情,微微抱怨道, “整日板着个脸,道长你有话好好说嘛~老是拿着剑多危险啊……” 既然那男子认识子非,还救走了他, 贺云轻虽还有些疑惑,但总归放心了些,唠唠叨叨起来,“对了,道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嘿嘿嘿,这么担心我呀?但是我与你说,子非真的不是坏人,下次你们遇见能不能别……” 燕君义不想再听下去,回头用剑柄抵在他胸前,恶狠狠地道,“贺云轻!你被那鬼迷了心窍,若不是我及时赶来,你早是一堆白骨!” “……道长,你也真是的,为何总要说子非是鬼?”贺云轻被他叫了名字吓了一跳,不过他相信子非不会伤他,更不会夺他性命! “哼!”燕君义拿出一道符,出手迅速地贴在他额头上。 “……道长,你干嘛?”贺云轻眨了眨眸子,把符纸扯下来,却惊奇地发现,他们本还在林子里走着,何时已经回到观中了?连夜晚也变回了白日,天气虽然还未放晴,但仍飘着缕缕雨丝。 “这是怎么回事?道长,你好厉害,你这是什么道法?给我贴一张符我们就回来啦?!” 正当他觉得神奇时,就听眼前的道长继续道,“你知不知道,不该逗留在世的鬼,要靠吸取多少活人的阳魄?” “不知道啊。”贺云轻还沉迷在的戏法中,低头拿着符纸翻来覆去地看,产生兴趣道,“道长,你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能不能教教我?” 燕君义顿时觉得与他再说下去,也是浪费口舌,便直接回房踏了进去。 “哎~道长!”贺云轻飞快把符纸收进怀里,去拉住他的手臂,问道,“你就不能告诉我,你和子非之间到底是有什么大仇吗,你才追着他不放?” 燕君义直视着他的眸子,一字一句地道,“我再说一遍,他是鬼!” “是是是……”贺云轻无可奈何,“就当子非是鬼,但鬼也有好鬼,你也用不着赶尽杀绝吧,有什么恩怨都可以说开呀……” “出去!”燕君义胸口起伏一震。 “话不投机,也用不着赶人啊。”贺云轻更加认为他不愿意说,慢吞吞地走出去,回头,“燕道长,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嘭。”对方就把门就猛地关上。 “啧,脾气真是暴躁!”贺云轻默默埋怨,走向厨房,一边自言自语着,“不行,他们两个一见面就会打得你死我活,我一定要想办法解开他们的矛盾才行。可是我还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什么恩怨…… 突然灵光一闪,顿住。 一拳捶到掌心上,“好像胡灵儿都认识他俩,下次若能遇见就问问她。” “咕噜咕噜……”这会,肚子适时地响起,就马上钻进厨房弄吃的。 就在煮饭的当儿,燕君义踏了进来,丢了一袋银两到他怀里,呵道,“拿上银子,马上离开这里!” “什么?”贺云轻一怔,托了托钱袋,分量还不轻,猜测着,这只怕是这道长的全部家当了。 不过,他走到他面前,放回对方手里,不知为何看着这张俊美冷冷的脸庞,生不出一丝气儿来,放柔声音道,“燕道长,我不会走的,我已经当这里是我的家。” “你!”燕君义瞪着他。 贺云轻揽过他的肩膀,瞬间感受到对方僵硬着,忍不住笑了笑道,“燕道长,我知你是好人,但我同样也相信子非,所以刚才我认真想过了,就算你们的恩怨无法化解,但我会尽量让你们不碰见,怎么样?” 燕君义握紧拳头,“你别到时怎么死都不知道!” “我哪里舍得死啊,我能与道长在这里多开心啊,若可以,只希望能一直如此。” “……哈哈哈,我赶紧做饭了,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也~”说着,猛然觉察到自己说得有点过于暧昧,便忙松开手,转身蹲下来拿起吹火筒猛吹。 燕君义望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荷包,暗暗地抓紧,随即转身走了出去。 “哎……燕道长,你去哪?马上要吃饭了!”贺云轻喊道,只是对方宛如未闻,头都不回个,不由撇撇嘴,“……不吃就不吃,发什么脾气嘛,我都没有发呢!” 随便弄了些吃的,但对面没有人一起用膳,许久没有一个人用膳的贺云轻,吃得有点食而无味。 还没吃完就轻叹一声收拾好回房了,进屋之前,还偷偷往隔壁房间的窗口望进去,只是里面空空如也,那人还没有回来。 贺云轻心中一闷,气得跑回房里,然而脱下外袍就发现了背后贴着一张符纸。 “这里怎么也有一张?”贺云轻纳闷地掏出怀里的一张,果然是两张。 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子非碰到他身后从树上掉下来,还有燕君义用了一张符把子非打伤的画面。 “难道这些符纸是施了什么道法?”贺云轻拿着符躺到床上来回打量着,但不管怎么想,也想不出所以来,最终放弃道,“只希望子非会没事……” 然后将符纸好放进床头的一本书中,收好。 第二十八章 “不错呀, 你的小说昨日一出版, 销量就不错。”红叶书坊的掌柜, 今日难得没有往常的倦容,穿着一身紫衣长袍, 外套浅色纱衣,倒像个翩翩佳公子。 中元节过后, 连续下了几天暴雨,贺云轻都呆在观中写书。 今日难得雨过天晴, 便想到置些纸墨,顺便到书坊探探自己出书的消息,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好消息,有些大喜过望,“真的吗?太好了!” 掌柜的将五五分的银两交到他手里, 提醒道,“不过你需抓紧时间, 在十天内给我下一部分。” “好, 我到时候一定给你!”贺云轻保证, 随即拱手鞠躬道,“那之后就继续有劳掌柜的了。” “呵。”掌柜的却笑意不明地道, “贺书生,你中元节有没有遇到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没有啊。”贺云轻摇了摇头, 不知他问的是所谓何事,何况那日他也只和子非见了一面,虽然的确遇到了不少诡异的事, 但还不至于要出来。 “是么。”掌柜的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贺云轻一脸莫名,走时徐小二也不忘恭贺他卖得不错。 一走出书坊,就感受到多日未出的阳光有多明媚。不知是否是燕君义最近频频出去,夜不归宿,妖怪们便不敢再猖狂作乱,风停镇也就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贺云轻东张西望着,因如今手头富裕,要买的东西多了起来,很快塞满了身后的书箱,回观时又已是夕阳西落。 匆匆踩着枯叶走在回去的小路上,就听到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呻吟声。 贺云轻疑惑之余,顺着声音走过去,拨开草丛一看,发现是一对男女在做苟且之事,而身下的女子居然是胡灵儿! “噗……”贺云轻急忙挡住眼睛,慌慌张张往后退,就往清云观跑去,口里一边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胡灵儿刚吸去身上男子的阳魄,听见被人发现,便立刻推开尸体,揽好身上大开的红衣,起身飞了出去。 红纱一飘,落在贺云轻身前,见到是他,娇声叫道,“哎呀~原来是贺公子。” “呵呵呵……”贺云轻不想她会追来,为免扑上去急忙刹住脚步。而一时间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忙别开视线。 “难道公子是嫌弃奴家不成。”胡灵儿故露出受伤的表情,提着袖子抹泪状,“若不是……我又怎会作践自己……嘤嘤嘤……” 贺云轻心里一颤,心想,是了,倘若不是有什么苦衷,她一个女子又怎会在这荒山野岭做这样伤风败俗之事! 他怎能在不知道情况下,有了轻视之心呢,实在不该。生怕自己的行为伤害到她,便急着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并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贺公子,你真好。”胡灵儿破涕而笑,身一一软就要倾身上前依靠。 “哈哈哈……”贺云轻干笑着往后退,对她动不动就靠上来的习惯有些不自在,“那个……天黑了,你还是快点回家吧,我也要回去了。” 说着也不好继续逗留,可刚转身,背后就听见胡灵儿幽幽地说道,“难道你不想知道聂子非现在在哪里?” “你说什么?”贺云轻猛地回头,毕竟自从那日,那个黑衣男子带走子非后,就再没见过子非,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因为一时激动,他抓住对方的手臂,一连串地问道,“你知道子非在哪里?他怎么样了?伤好没有?” “他自然好得很。”胡灵儿想起这几天日日夜夜受宠的聂子非,冷冷笑道。 “是吗。”贺云轻突然松了口气,放开了她,“那就太好了,原来那个男子真的是救子非的,我还一直担心……” 但胡灵儿的面上却是更冷了几分。 不过天色昏暗,贺云轻并没有注意到,继续问道,“对了,胡姑娘,那个子非……就是你们和燕君义到底有什么恩怨?为何你们一见面就会打起来?” “恩怨?”胡灵儿挑了挑柳眉,“难道那个臭道士没与你说?” 贺云轻抓了抓头,“呃……说是说了,不过我觉得燕道长可能是在骗我。” 胡灵儿一愣,又忍不住吃吃笑道,“你这个傻书生,来这里也许是命该如此。” “来这里?这里挺好的呀,能认识到燕道长,能认识到子非。”贺云轻说完,怕没有说她会惹得不高兴,忙加上道,“还有认识胡姑娘。” 胡灵儿倒没有介意他最后的顺带自己,只是道,“但聂子非可是做梦都想离开这里。” “……那为何不离开?子非的确曾告诉过我,他二十年没有离开过这里?难道你们一直在这里生活吗?”贺云轻听了她的话,不由好奇地问道。 胡灵儿垂下眼帘,喃喃地道,“我们都离不开这里,除非……” 只是她话到一半停住,听得贺云轻一头雾水,“除非什么?” “拿着吧。”胡灵儿突然掏出一蓝皮的本子丢了过来。 “呀!”贺云轻慌手慌脚地接住,好奇地打开一开,竟是两个衣裳凌乱的男子交缠在一起,惊得直接扔到地上。 “呵呵呵……”看到他这样的反应,胡灵儿掩嘴而笑。 贺云轻满面通红,结巴着,“胡……胡姑娘,你……你莫要拿我玩笑了!” “就你这样还想救聂子非吗?”胡灵儿撩了他一眼。 “……”贺云轻不明她的意思。 “你如果真想救他,就拿回去研究吧,我这可是为了他好。”说完,胡灵儿就转身飞走。 “……”贺云轻一脸无语看着她离开,又看了看地上的春宫本,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去拿。 “这个怎么能帮得了子非……”他满面羞红地晃着脑袋,实在想不出这种本子,和子非能离开这里有何关系。 他准备不予理睬回清云观,可刚走了几步,他又顿住,脸色纠结,“但是,万一真的……” 他慢慢转过身,环视一下四周无人,才深呼一口气,下定决心般跑了过去,迅速将本子捡了起来,又迅速地藏到怀里抱着。 一做完此事,却像做了亏心事般,心跳如打鼓,连额头上都溢出汗珠来。 然后一路小跑回到观中,便看到燕君义难得没有出去,而是在院子里舞剑。若是平时,贺云轻必与他打招呼,可是现在他只觉得那本子在胸前如烫手芋,直奔回房。 他一关上房门的刹那,燕君义停了下来,皱起眉头望去,发觉到贺云轻刚才的表情十分怪异。 回到房间点上油灯,坐到床上的贺云轻,鼓起勇气把蓝本掏出来,然后盯着皮子咽了咽口水,闭起眼睛努力地说服自己,“我是为了救子非才看的!对,我是为了子非!” 随即瞪大双目,抱着必死的决心翻开一页…… “啊……怎么男子之间也能如此……”看完后,贺云轻如一滩水似的瘫在床上,抬起手臂遮住滚烫的脸颊。 却在此时,脑子里竟浮现出……在院子里舞剑扫叶,翩若惊鸿的身姿。 若是……那样正经冷淡之人,做那般的事情……会是什么模样呢?……又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态? “……天啊,我在想什么!”下一刻,贺云轻被自己的所想吓得坐了起来,手里的书掉随之落在地上。 “……”一直在外敲着门,没听到回应的燕君义,不由推开门踏了进来,但没想到贺云轻会有这么大反应,脸上甚至布满可疑的红云。 他低头,看到地上展开的书上,画着一男子将另一人放在窗台上,分着两腿俯了上去。 …… 第二十九章 贺云轻茫然地睁开眸子, 发现自己竟泡在一个温水池中, 升起的雾气让四周白茫茫一片, 叫人看不清是哪里。 他环视了一下周围,纳闷地想着:明明在睡觉的自己, 怎么会在这里? 不会又是什么妖怪所为吧? 这么一想,贺云轻心中一惧。 警惕着眼神左右看了看, 可四下十分安静,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妖怪冒出来, 也没有感觉到这里可怕,反而觉得有些熟悉,只是又想不起到底是哪里。 他站起来,发现自己身无一缕,实在尴尬得很又坐回水里, 自言自语地道,“难道我在梦里?” 也许是水温太过暖和, 泡得通身舒畅, 他不由放松了一些, 靠在池边舒服地坐着叹了口气,就抬脚打起水花玩了起来, “哈哈哈……” 觉得挺好玩的,想到他从小便不会游泳, 这梦里或许能尝试一下,便就伸出两条手臂游了起来。 这一游,竟发现自己真的会游了, 而且无论怎么游都不会溺于水中。 “哈哈哈……想不到我也能有游到如此畅快的一天。” “还真是好玩……” 在他一个人玩得不亦说乎时,就听到有人踏进水中的声音。 “谁?” 贺云轻惊得停下望过去,只是对方的脸,似乎被温水升起的雾气挡住,根本看不清,但是对方也不着一缕,露出精壮的胸膛。 贺云轻莫名地感觉到眼熟,站起咽了咽口水,小声问道,“燕道长是你吗?” 只是那人带起水声慢慢地走过来,并没有回答他。 而且水位刚到他的腰际,当对方越来越近时,贺云轻无意瞥见,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咳咳……咳……” 贺云轻脸上一阵燥热,捂住自己的鼻子,慌慌张张地别开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看的!” 然下一刻,对方就来到了他的身旁。 “啊!”贺云轻后退着吓得直接腿软,坐靠到池边,闭上眼睛又不敢看过去,大喊着,“燕道长?到底是不是是你?” 只是对方依然没有一句言语,甚至俯身下来,两条手臂撑在池边,把贺云轻圈在其中。 贺云轻多少有些感到不对劲,身子往后挪着,扯了个笑容道,“呵呵呵……燕道长,你也是来泡澡吗?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还有你挨得太近了,可以移开下吗?” “……”只是对方并没有回应。 “如果你不想让开,那我走开好了……”虽然二人都是男子,但这种姿势毕竟太过暧昧。 何况自从看了胡灵儿丢给他的春宫本,贺云轻觉得赶紧逃离开比较好! 可当他刚要弯腰从对方的手臂下钻出去,对方突然靠了上前。 感觉到在他耳边呼出,有点不正常的灼热气息,贺云轻拼命告诫自己不要往某方向想,稳定心神后正视对方的眸子问,“道长,你怎么了?” 但是雾气太重,不管他瞪多大眼睛,仍是白茫茫一片,无法看清对方的面容。 “你……你干吗?” 觉察到对方低下头,当看清他的深黑的眼眸时,贺云轻惊得差点要跳了起来。 可是还没等自己推开他,对方就环住了他,贴得更近。 因为泡在温热的水中,所以的感觉都放大一般,贺云轻胸口砰砰砰直跳,他抖着唇,“燕君义……别这样……” …… 不知过了多久,贺云轻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就算迷迷糊糊地醒来,那人竟然还在他身上,而自己宛如失去了所有知觉。 “……我好累……道长……” 他的声音干哑得厉害。 对方则低下头…… 贺云轻却早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意着他,迷迷糊糊中想着: 这真是梦吗? 如果这是梦……为什么会……这么真实? 为何这个人是燕君义呢…… “喔-喔--喔——” 一阵公鸡打鸣声,贺云轻猛地从梦里惊醒过来。 “……”他坐起来怔了怔,望向外面的白晃晃的日光从窗子透进来,过了一会才颤颤巍巍地掀开被子,那里一片湿润。 那果然是做梦! 贺云轻扯着唇,表情却比哭还丧,他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这都怪那个灵儿姑娘,偏偏要给他看那种书! 不过眼下不是怪他人的时候,趁着还早,他慌慌忙忙地换下衣裤,然后开门偷偷往外看了下院子。 很好,燕君义还没有起来练剑! 他拍了拍胸口,便迭手迭脚地抱着褥裤直奔井边,用最快的速度洗掉上面的污渍。 正当他刚洗干净,挂了起来时,燕君义竟从屋檐上跳下来。 贺云轻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回神过来后,声音都颤动起来,“……你……你你刚才一直在上面?” “……”吹了一夜冷风的燕君义,轻轻地点了点头。 “啊啊啊!”贺云轻忍不住大叫,扯着头发,想把昨夜梦里的画面从脑子里赶跑,抖着声音道,“那……你都看到了?” 燕君义一顿,又点了点头。 “……呵呵呵。”贺云轻哭丧着笑脸,已经有种没脸见人的心,因觉得实在太过羞耻,他蹲下身子,把滚烫的脸埋在膝盖里。 燕君义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他怎敢把那种梦说出来!贺云轻红着脸抬起眸子。 看到燕君义正要走过来,忙摇晃着手,出声喝止,“别别别……你你你不要过来!” 燕君义犹豫了下,停在原地,问,“你怎么了?” “我没事,就是有点……”贺云轻满面通红,浑身发烫得厉害,他绞尽脑汁想了个恰当的词,吞吞吐吐地道,“……不舒服。” “如何不舒服?”燕君义微微皱眉,又上前一步。 “不要过来!”贺云轻吼了起来,发觉到自己太大声后,又羞又恼,恨不得有个缝钻进去,他心烦气躁地叫道,“哎呀,你别问了!我不知道啦!怎么跟梦里一样不听人说话的!” 说罢跳起来,再也无法面对眼前的人,抱着头就往房间匆匆地跑去。 “梦里?”燕君义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又下意识地望向院子里,挂在半空中,随风飘扬的白色褥裤。 半响。 抬拳放在唇边,不自然地咳嗽一声。 第三十章 月光如水。 聂子非站在窗口, 脸上无一丝血色, 木屋外的湖面上波光粼粼, 阵阵凉风扬起他的白衣与青丝。若被外人看到,只怕会惊叹, 世间居然会有如此惊尘绝艳之人。 良久。 他回过头,目光触及到挂在墙上的画像。慢慢地走了过去, 伸手拿下,一个白衣旋转间, 坐在矮桌旁,细细地端详着画中的自己。 随之眸光颤动,眼前渐渐模糊,脑子里闪过一幕幕的往事。 二十年前。 那日阳光明媚,春风气爽, 他带着琴踏青到郊外的凉亭中弹奏。丫鬟溪儿一如既往地站在一旁听得昏昏欲睡。 聂子非瞧见她这般,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心里却升起一股淡淡的失落, 父亲对他抚琴之事一向斥为附风弄雅, 只想他快些成亲,继承家业。只是自己却知道, 对生意上的事根本没有任何兴趣。 “啪啪啪。”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暗红色, 窄袖长袍的男子拍着手走了过来,身后还带着几个穿黑衣随从,一身的器宇不凡, 看便似有身份的人物。 聂子非望向他,对不认识的人,眼里多了一丝戒备。 那男子好像看出了他的排斥,向后面的随从摆手道,“你们都退下。” “是!”随从们恭敬地拱手听令,瞬间退到了几丈开外。 那男子方悠然地踏入亭子中,一边道,“在这郊外有幸听到公子的琴声,入耳真是叫人感同如沐春风。” “多些夸赞。”聂子非轻轻颔首,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便吩咐溪儿道,“快为这位公子倒茶。” “是。”溪儿应着,从提来的蓝子中拿出茶具与点心放到桌上,再倒上两杯茶水。 “那在下就不客气了。”那男子唇角微勾,坐了下来,端起茶碗饮了一口,叹道,“嗯,人美,茶美,琴声更美,快哉快哉!” “噗嗤。”溪儿忍不住捂嘴而笑,这陌生公子说的话太逗趣了。 “溪儿。”聂子非板着脸,“不得无礼!” “哦。”溪儿马上收抿住嘴巴,垂着头乖乖站好,惹恼公子可不好。 “哈哈哈……”那男子倒毫不在意,“能让这位溪儿姑娘露出美丽的笑容,是在下的荣幸。” 聂子非依然严厉地道,“可也不能这般纵容她。” 那男子便也不再说,只道,“若我听着没错,刚才公子弹的是道与仙人那首的成名曲《风如梦》?” “的确。”聂子非眸子咻然一亮。 只听那男子继续道,“道与仙人一生作的曲子无数,后期更是以激昂的曲调为主,却唯独再没有这首《风如梦》轻缓瑟瑟,只不过公子弹的时候是不是错了一个音?” “原来你也是同好之人。”聂子非不但没有恼怒对方指出错误,反还有些惊喜,对男子的好感多了几分。 “哈哈哈,不过是玩物丧志罢了。”那男子大笑几声,脸上却多了些无奈,“在下的黄……兄长经常指责我,不该太过沉迷。” 原来还是同命相怜,聂子非如遇到知己,“我们又有什么过错?不过是喜欢,就用了心罢了。” 男子听了他的话语,亦如找出倾诉的对象,激动道,“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聂子非。”聂子非浅浅一笑,嘴边露出一个梨涡。 那男子看呆了过去,下意识地默念两声,“子非子非,果然是人美名字也美。” 聂子非脸上浮起一抹红晕,有些羞涩地垂下头。想着,这人怎么说话如此轻浮,但……既然是喜琴之人,必定不是坏人就是了。 …… 岁月流淌,转眼二人相识了三个月,聂子非也知道了那男子的身份。竟是当今皇上的胞弟,震惊之余发现了自己内心的爱慕,不由觉得酸楚。本想,就这样深深隐藏心思,与王爷如知己般交往下去也好。 但在一次河边相会,王爷居然先向他表露心际。他喜极而泣,又无比担忧,两个男子又如何有结果,何况对方还是个位高权重的王爷。 王爷却拥他入怀,安慰道,“子非无需担心,我会让皇兄同意的。” 就这样,王爷带着承诺离开后,又过了一个月,他几乎要得了相思病,一道圣旨来到,将他赐嫁给王爷。 这是能攀上皇戚的事,父亲自然没有二话马上同意,他本也是欢喜的。 可男子出嫁,加上皇上要顾及皇家的脸面,他只能自己坐上花轿,去往皇上赐给他与王爷的府邸。 怎奈……经过乱葬岗遇上鬼王抢亲,送亲的队伍吓得逃跑,而他自己无论怎么跑,也逃不出去,终被小鬼们抓上了鬼王的轿子……他便自此再没有见过王爷…… 思及此,聂子非幽幽的趴到桌上,喃喃自语着,“王爷……你可还记得我吗?可还思念着我……我好想见你……” 二十年来,他饱受鬼王的欺辱,身子早被……可自己不甘这么消逝人世,只能忍辱吸取对方供给的阳气。 如今鬼王虽口上答应了放过自己,但却是让他自己吸去那书生的阳魄。 这种亲自夺取他人性命的行为,他真能做得到么?可若做不到他就再无机会离开这里…… 他闭上眸子,耳边如听到那傻傻的书生,扬着笑容叫着他“子非”,眼角不由滑出一道泪来。 …… 躺在床上的贺云轻,浮躁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好像只要一合上眼睛,就会马上浮出那道长在自己身上那样这样……不堪入目的画面。 “啊啊啊!”他捂住滚烫的脸颊,疯狂地踩踏着床板。 实在受不了后,坐了起来,看到月光洒在窗台上,当下爬起来决定道,“算了,不如出去吹吹风!” 一出来,就被一股风钻进脖子里,忙抱住打了个哆嗦的自己,“好冷。” 然后又偷偷瞄向隔壁紧闭的房门,因为今日无法正视那人,一直躲在房间都没有出来过。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吃饭…… 一想到此,贺云轻马上觉察到不对,慌张地摇摇头,“我干嘛在意他有没有饭吃!我都没有吃!” 可是,他的伤才好…… 转念一想,立刻又唾弃自己,“呸,他伤好了,还中伤了子非呢!” 但…… “哎呀,这里风好大,过去一点会不会好些……”贺云轻脚下不自觉地走过去,嘴上也一边说着。 来到对方窗口旁,又装作不在意地往里头探去。 床上空无一人! 贺云轻的身子抖了抖,气得呲牙咧嘴,“哼,每天叫我不要出去,自己倒总是不见人影!凭啥?!” 一说完,又涨红了脸,抓住头发叫起来,“啊啊啊……我又再说什么鬼话?我要冷静下来!那只是梦!梦!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也就邻居关系!” 补充最后一句话,贺云轻深深地感到一阵绝望,他抱住走廊上冰冷的柱子,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目光依然扫向屋檐上,或许那人在上面…… “不要想他了……不要想他了……”贺云轻口里念着,试图催眠自己,可是越说越发控制不住…… 贺云轻慢慢蹲下来,哭丧着脸,“臭道长,你去哪里了?……不行不行,我管他干嘛?我要想想别人!” 他紧闭着眼睛拼命地想着,灵光一现。 对了,子非! 子非那日受伤了,而且这么久没有找我,不知道好了没有? 要不,我去木屋那里看看,或许子非就在那里…… 这么想着,贺云轻终于抛开对燕君义的臆想,往后院的小路奔去…… 第三十一章 一双白色短靴踩在枯叶上, 周围的残木早就没有生息, 树杆上的窟窿宛如鬼怪张着黑乎乎的大口, 张牙舞爪的树枝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乌鸦,睁着黑亮的眼看着闯进来的道士。 燕君义拿着罗盘, 进入这里后,上面的指针不停地左右摆动, 当他望见远处的木屋时,嘴角勾起一抹冷寒的笑意。 一个瞬间, 已经来到木屋的门前,猛地用力推开门。 “燕君义!” 聂子非惊得站起,没想到对方会找来,刚想转身破窗而逃,对方就提着剑刺过来! 他迅速躲闪着, 从袖中窜出无数的白布,希望能缠住燕君义。 可是无论多少, 都被对方切得粉碎, 如雪花飘落下来。眼花缭乱中, 燕君义眸光一凛,扯住一块白布, 微微用劲,就把聂子非拽了过来, 提起长剑颈项处。 聂子非不想丧魂于此,叫道,“燕道长, 你放过我吧,我从未伤害过任何人。” 此刻他的墨发凌乱,神色凄美,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燕君义却不为所动,“没有?那死去二十年的你,如何魂魄还留在尘世间?” 聂子非一怔,快速地道,“我是迫不得已的!只求燕道长您能饶了我一命!” “多说无异!” 燕君义不再听他多言,准备将他打得魂飞魄散! 聂子非趁他举剑的刹那,奋力挥出双臂挡开。只见燕君义更快的一个反转,推出一掌打在他的胸口处! “啊!”聂子非被打倒在地,忍着痛楚想起身逃跑,燕君义已跳到身前,长剑刺穿了身下的木板。 聂子非心中一横,抬头瞪着他,“道长,若你就这么收了我,云轻知道了,他不会原谅你的!” “……” 燕君义表情微变,斥道,“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放了你吗?” “若真如此,我亦无话可说。”聂子非任命地阖上眸子,流出绝望的泪水。 王爷……子非今生怕再无法与你相见了…… “哼!” 剑在手中,燕君义却如千金重般提不起来。 过了半响,他面色阴沉地收起长剑,拿出锁妖绳捆绑住聂子非,抓住他的后领子,“走!” 聂子非一喜,连忙道,“多谢道长不杀之恩。” “我不杀你,可不是为了贺云轻!”燕君义眼角抽了抽,特意说了一句。 而这时,躲在草丛中的贺云轻看到这一幕,揪住身前的草,神情紧张,“……怎么办,子非居然被燕道长抓住了,我要想办法救他!” 可是眼下,就算自己出去让燕君义放了子非,估计燕君义也一定不会放的。 “我还是先跟上去,再想办法救出子非!好!就这么办!” 说罢当下决定偷偷地尾随在身后,一直回到观中,望着燕君义他们走进去。 “看来,我要想个法子引开燕君义!”贺云轻脑子转了转,突然眼睛一亮。 飞快地往远处跑去,直到快看不见清云观,他才呼了口气,扯开喉咙大叫,“救命啊!救命!妖怪吃人啦!” 连着大喊几声后,便迅速躲到一旁的草堆里,果然不出一会,就看到燕君义飞奔赶来。 “贺云轻?!” “贺云轻?!”燕君义在原地转着。 贺云轻听着他大声叫自己名字,听出几分焦急,一时间竟有些于心不忍。 “不行不行,不能心软,等救出子非,我再与他道歉。” 他慌忙拍了拍脸告诫自己,便悄悄地返回清云观,冲进燕君义的房间。 “云轻?”被困住的聂子非看到他的出现,有些惊讶。 “子非,你没事吧!”贺云轻奔过去,去解开他身上的绳索。 聂子非仍在惊讶之中,“你刚才不是……” “嘿嘿嘿,我刚才叫得逼真吗?”贺云轻抹掉额上的汗水,解释着,“我是为了引开燕道长,我知道我叫你放了你,他肯定不愿意,才想出这个法子。” 没有了束缚的聂子非,身子虚弱地就要倒下,贺云轻急忙护住他,却被他身上的寒气冻到,忙扶着坐到桌子旁的凳子上,关切地问道,“子非!你身上怎么那么冰?你没事吧?是不是上次的伤没有好?那个男子可是你相识之人?” 聂子非凝视着他,摇了摇头,眸光闪动,“你放了我,该如何和燕道长交代?” 贺云轻一愣,刚才燕君义焦急的神情历历在目,有些不是滋味地说道,“应该没事的,我知他是面冷心善之人,只要我与他说两句软话,他不会与我置气的。” 可是这么说,他心中却明白,只要燕君义和聂子非都留在这乱葬岗上,始终会遇见打得你死我活,他又能阻拦几次? 而两人都已是他看得极为重要的人,他不想他俩总是这般…… 他迟疑了下,开口问道,“子非,我听胡姑娘说,你想离开这里,可为何一直不离开呢?这样你就不用再怕燕君义了啊。” “我无法……离开的。”聂子非的脸似乎白了几分,幽幽地道,“除非……” “除非什么?难道是……”贺云轻突然反应过来,及时闭上嘴巴,把话吞了回去。 难道真如胡灵儿说的……和这本书有关……可是我该怎么做? “啪嗒!”然而外面刮起一阵大风,吹上窗子的声音让贺云轻一惊,想到燕君义可能会觉察到不对回来,便没有再想下去扶起聂子非道,急忙道,“……子非,估计燕君义马上就会回来了,你赶紧离开,以后我们再说。” “嗯。” 只是两人刚踏出房门,就碰到返回的燕君义。 “贺云轻!”燕君义看到他们,便立刻明白了。 贺云轻心虚下来不及多想,扑上去死死抱住他,一边大喊道,“子非,你快走,我帮你拦住他!” “放开我!”燕君义瞪红了眼,此时此刻怒火冲天。 “燕道长,刚才欺骗你,让你担心我可以解释,但你现在放了子非吧!”贺云轻哪里敢松手,抱得更紧。 “贺云轻!”燕君义咬牙切齿着。 “……云轻,你自己要小心些。”而聂子非知道燕君义不会伤害贺云轻,就迅速转身跃起飞离。 …… 第三十二章 贺云轻眼睛多了两个淤青, 委屈地埋怨道, “燕道长, 你下手好狠。” “你不要命了吗?!”燕君义扯住他的衣襟,愤愤难平。这蠢书生屡次放走那个鬼魂, 叫他不仅仅只是恼怒,还有了别的难以言喻的滋味。 看他如此生气, 贺云轻不禁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但嘴里仍辩解道, “就算你与子非有多大的恩怨,但子非不会伤害我的啊!” “哼!”燕君义用力甩开他,呵斥,“你不要自作多情了,他迟早会害了你的!” “……害我就害我, 你紧张什么!”贺云轻扯好衣服,小声嘀咕着。 “……”燕君义胸口起伏加大, 握紧拳头, 但实在无法忍住, 唰地拔出长剑指向他,狠狠地道, “既然你不怕死,我现在就杀了你!” 剑锋如冰映照出他俊美的面容, 和通红的眸子。 这道长是多担心自己? 贺云轻突然倒不怕了,伸出脖子道,“好啊, 你杀呀,你杀!” “你……”对于他这样的无赖,燕君义气极又无法宣泄,把剑一丢,扯过他的手腕,“你跟我来!” “喂喂喂……你你……你拉我做甚?”感受到对方大手传来的温度,使贺云轻脸颊渐渐发热起来,只是那道士却连拖带拉地把他拽了出去,且步伐又大又快。 “燕君义,你能不能慢点!哎哟!”贺云轻一时跟不上,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当刚站稳时就看到燕君义回过身,准备伸出手要扶他时,可能见他没摔倒,又继续转过去往前走,但速度慢了许多。 “咳咳。”贺云轻也莫名有些害羞,忍不住道,“……道长,你说你能不能别那么别扭,真不可爱。” “哼!” 又是哼?! 贺云轻好笑着,语气软下来,“虽然对于刚才放了子非,对你来说非常生气,可我不是道歉解释了吗?而且我会努力劝说子非离开这里,这样你们就不会遇上的了!有什么恩怨也随时间流逝掉,不好吗?” 燕君义这次没有回头,反问,“你以为他能离开?” “为何不能离开?想离开就离开啊……”贺云轻有些疑惑,“你们到底隐瞒了我什么,有时候我怎么都听不懂你们说什么?” 但是说话间,两人又来到了木屋前,心中就更加疑惑,“道长,你带我到这里做什么?” 燕君义就抬手在他额前画着什么符文,放开后道,“你看!” 瞬间,眼前的风景忽变了一个样。 贺云轻眨了眨眼,惨白的月光下,原来别致的木屋小桥竟破败不堪,湖床也已干涸,甚至还有两只鸭子的残骸。 “啊……”贺云轻跌坐在地上,吓得不轻地哆嗦着手指,指着前方,“道长,你……你是不是又用了什么道法?把这里变成这样?” 燕君义蹲下来,盯着他的眸子,“我说过,你是被鬼迷了眼!你之前所见根本不存在!” “我不信!子非不可能骗我的!”贺云轻环视了下四周,但周围的树木成了毫无生气的死木,上面站着一片黑压压的乌鸦,一股惧意涌上心头。他抖了抖唇,还是不愿意相信。 “那他可说过他不是鬼?”燕君义问道。 “什么?”贺云轻想起,他问子非与燕君义的恩怨时,子非说的回答:难道燕道长没有告诉你吗?随后还问自己相不相信世间有鬼怪之事…… “不会的……”贺云轻摇晃着头,但子非的确从没有否认过,加上自己之前总会遇过那些不合常理的事。 他咬住下唇,“子非怎么可能会是鬼!我是不会相信的。” 只听燕君义继续慢慢说道,“我说过,他之所以能留在人世,是靠魅术勾引男子,吸取生气才不会消散。他接近你,也是为了吸去你的阳魄!而他无法离开这里,是因为他的尸身在这里!” “你胡说!子非才不会害我!”贺云轻晃着头捂住耳朵,不想再听下去,但心底痛恨自己竟会相信了这个臭道士的话。 无意间瞥见木屋的矮桌子上,放的正是自己画子非的画像……猛然想起胡灵儿给自己的春宫本……如果说吸取魂魄需要做那般的事…… “啊啊啊!不会的,子非不会那么做的,不然胡灵儿也不会让我主动……”贺云轻不敢想下去,爬起来抱着头逃走。 燕君义吃惊他过激的反应,赶忙追了上去,“贺云轻,你不要乱跑!” …… “嘭!” 飞回竹林的聂子非,虚弱得跌倒在古琴上。一道黑烟飘来,鬼王现身,低头挑眉看着他,“我的子非,你怎么又受伤了?” 聂子非没有理会他,努力坐起来,靠在柱子上闭上眸子。 鬼王眉头一挑,一挥袖子,聂子非就被一股强烈的力道扯了过去。鬼王一手拥住他的腰身,一边抬起手抚摸着苍白他的脸颊,“子非如此的娇弱,真叫我心疼担心啊。” “你何必惺惺作态!”聂子非万分厌恶地道。 “呵呵呵……”鬼王眼底的笑意隐去,低头嗅着他的发香,“这要如何是好呢,我可是很留恋这幅身子的,要是万一子非就魂飞魄散怎么办?” 说着又去扯下聂子非的腰带,聂子非无力地推着他,“不要在这里……” “原来我的子非更想在床上吗?”鬼王细细亲吻着他修长脆弱的颈项,随后贴在耳边轻语,“不过,我更喜欢在外面呢,这样子非会咬得……更紧。” “……”聂子非忍受着屈辱闭上眸子,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而身形因为太过虚弱,正在渐渐淡去。 “张嘴!”下一刻,鬼王不容拒绝地捏住他的下巴,渡去一缕缕白烟,轻声说着,“这可是你最后的口粮,可要珍惜些呢,若你真能离开这里,想和你的王爷双宿双飞……往后就得自己动手了。” 听了他的话,聂子非心中一颤。 “子非……你们在干什么?”无意闯了进来的贺云轻,瞪大眸子看着亭中的他们! 第三十三章 “啧, 你这个书生是如何跑来这里的?”鬼王微微皱起眉头。 “子非……你真的是鬼?”贺云轻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他们。他一直否认的事, 在这顷刻间轰然倒塌。 “云轻……”聂子非咻然大惊, 连忙推开鬼王飞上前,“你别怕, 我不会害你的。” “啊啊啊……你不要过来!”贺云轻晃着头急急后退着,瞳孔剧颤。 聂子非心里一痛, 眸中泪光闪烁。 他竟这么害怕我…… “孽障,住手!”追上来的燕君义, 挥掌打过去。。 “啊!”聂子非一个不备,被击中胸口倒退一丈之外,而鬼王在瞬间闪到他身后护住。 鬼王转向燕君义,阴测测地道,“燕君义, 你几次三番伤了我的子非,这笔账我该怎么与你算?” 燕君义没有带剑, 只怕难以与鬼王对抗, 但依然面色不惧地呵道, “鬼王,你不呆在冥界, 来人间害人,我迟早收了你!” 听罢, 鬼王如听了笑话般仰头大笑,“哈哈哈哈……燕君义,你的口气还是那般狂妄!不过我的子非受伤, 今晚就暂且放过你们。” 说着,一个转身抱起聂子非,化作黑烟消失在夜色里。 本还有一丝期待子非可能不是鬼,但见到如此,贺云轻浑身失去了力气,跌坐到地上。 燕君义奔到他身前,问道,“贺云轻,你可有事?” 贺云轻许久才缓过来,拉着他的手,抬头颤抖着声音道,“燕君义,你告诉我,子非不是鬼,他不会害我的!” 燕君义低着眸子,“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相信吗?” 贺云轻一时接受不了,赫然跳起来,指着他大吼,“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你多管闲事……我就不会……” 但却清楚不过对方本就是道士,斩妖除魔属于正常不过的事,何况也多次告知自己……他便再也说不下去。 回到清云观,贺云轻就把自己关在房中,不吃不眠埋头坐在床上,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着。 子非……你为何要骗我?难道你与我相识,都是因为你要夺取我的性命吗? 倘若被你吸去阳魄的刹那,才发现你接近我的意图,我会不会不像如今这么心痛? ……这场相识中,你又有没有一分的真心呢?还是从未…… 这时,门从外推开,燕君义走进来,丢来一只烤鸡,金黄流油的烤鸡包着油纸,却依然香气四溢。 见贺云轻坐着没动,燕君义不由开口道,“你已两日未进食了……” 贺云轻慢慢抬起眸子,看向他,燕君义背对着门外的日光,一身蓝白的道服更显得一尘不染。 明明不该怨他,但又忍不住会想…… ……如果不是他,自己就不会知道子非是鬼,不会知道子非是为了夺取我的魂魄,才与我结识……才不会像现在这么难以忘怀…… 此时,贺云轻突然不愿见到他,抱起一旁的书箱走了出去。 燕君义怔在原地,垂下眼帘,掩去露出的情绪,过了一会快速跟了上去。 …… 贺云轻来到风停镇,停在红叶书坊外,看到他的书《妖祟》竟与时下销量最好的《艳鬼》并排在门口。 他扯了扯唇,却怎么都笑不出来……想起子非一笔一划,为他修改的画面。 他晃了晃头不愿再想,匆匆进去书坊,把近日的书稿全部交给掌柜手中。 “嗯,不错。”掌柜的略看了一遍,满意地掏出钱两递给他,“想不到你最近状态不错,你的书一直反应不错,上本我打算又加印了两百本。” 贺云轻接过钱袋,却悲从中来,忍不住哭了起来,“呜呜呜……你为什么欺骗我。” 买书的人一致看过来,掌柜的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加上两人还是男人,这么说岂不会造成他人误会? 尴尬得没了往日的从容,马上解释着,“我没有欺骗你啊,这次你挣了这么多!相对其他新手,你已经拿最多了。” “呜呜呜……”贺云轻哭得更大声,上气接不了下气。 “哇,掌柜的,你真不厚道,人家书生写书很辛苦的,如果你真吞了人家的还是还回去吧。”有个大妈看不过去打抱不平道。 “我……”掌柜的顿时有口难言,特别连徐小二都露出一副不信任的样子。 无奈自认倒霉,从抽屉里又拿出一锭银子,“算了算了,怕我怕了你呢,我百草生在凤停镇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你这么一哭,我这名声还要不要啊。” 而贺云轻连看都没看,宛如行尸走肉地走出书坊。 “啧,你这书生怎么回事?”掌柜的蹬着眼看他离去,又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银子,“难道在乱葬岗上遇到了什么?” 贺云轻抱着书箱,坐在一个台阶上,目光呆滞地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而这一坐,转眼就到了晚上。 夜色降临,满空繁星闪耀,街道上的店铺都紧闭着大门,没有了行人。 这时,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子从角落偷偷地探出头来,看见角落台阶上的贺云轻,眼睛一亮。 就赶紧扭着腰走过去。 贺云轻自然也望见她,只觉得这女人比聂子非差太远了,眼角太媚,妆太浓,胸部太大,屁股太大,总之全身都不及子非。 想着想着,当下一惊,自己怎么又想起他了。 “公子,你快来扶一下奴家嘛。”突然,女子身子一软,坐在地上,使出浑身的解数,娇滴滴地抛着眉眼。 贺云轻呆呆地看着她,不动。 女子等了许久,也没等他上前,只好自己爬了起来,走过去坐到一旁挨上去,装作关切地问道,“公子,你有什么伤心事,说给人家听听,人家兴许能为你排忧解愁呢~” 贺云轻侧首低声问道,“你是妖是鬼?” “哎呀,我当然是人啦~”那女子笑容闪过一丝尴尬,忙拉过他的手。 是暖的,但是她的手没有子非的好看。 “男女授受不亲,你走吧。”贺云轻拂开她,站起来往前走。 “哎~”女子没想到居然会招到拒绝,愣了愣马上追上去,“公子,人家听说呀,人若伤心了就做点什么事,就不会伤心了,你想不想和人家做点什么,比如舒舒服服又快乐的事……” 贺云轻却宛若未闻……一转身望向一直知道跟在身后不远处的燕君义。 这时,女子也看见了隐没在黑暗中的燕君义,吓得变成一只老鼠,迅速逃跑。 果然又是想吸他阳魄的妖怪……贺云轻勾起一抹嘲笑。 若不是为了他的阳魄,谁又会接近他呢? 而燕君义不知道他会突然转身,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贺云轻慢慢地走到他面前,轻声道,“燕君义,我现在不想见到你,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 说着,从他的身旁走过去…… 第三十四章 地宫中, 走道上冥火幽幽。 胡灵儿刚吸取了几人的阳魄, 回来正要向鬼王邀功, 就被守在门外的两个妖精拦住,当下脸色一变, 怒斥,“你们是什么东西, 竟敢拦我?” “不是的,灵儿姐姐。”鸡妖忙解释道, “是大王正在宠幸那个子非,现在你进去怕会惹恼了大王。” “什么?贱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灵儿气得咬牙,瞪着紧闭的石门,随即眼眸一转。 那蠢书生居然没有一点动静, 到底是不是男人?看来我得想个办法! 这么一想,转身快速离去…… 卧室里。 床榻上, 透过黑色的帐帘, 隐隐可见趴着一个美人, 长长的青丝散在雪白的背上。 一个男子披着黑袍,胸前慵懒地散开, 慢慢地来到床边撩开帘子,看着睡梦中的人, 眼底露出痴迷,便俯身下来,亲啃他的肩膀。 “嗯……”聂子非感受到丝丝疼痛, 睁开千金重的眼皮,因刚醒来,带着几分迷糊。 “子非。”鬼王的气息重了几分。 子非觉察到他的手扶上他的背,脸色咻然大变,躲闪着,用被褥盖住自己,“不要!” 鬼王挑眉,也清楚他身体无法承受,晒笑伸出手道,“好,我不做,过来。” “……”聂子非把头扭到一边。 鬼王却不容他拒绝,抓过他的手腕,扯入自己的怀里,手中变出一把血红色的桃木梳,为他温柔地梳理长发,悠悠地说道,“还有三日,子非你说,你会选择留下来,还是放了那小书生呢?” 聂子非无法挣脱他,只能任由他,但听他的话,痛苦地阖上眼眸。 如今贺云轻只怕不会再愿与他见面了…… 鬼王扫了一眼他的表情,捏住他的下巴,转向自己,“为何要这么悲伤?你爱上那个蠢书生了吗?你舍不得杀他?嗯?” 聂子非忍住痛意,瞪着他笑了起来,“你真可悲。” “你说什么?!”鬼王眸子一眯,手上微微用劲。 “啊!”聂子非痛出眼泪。 鬼王凝视了半响,才慢慢放开他,吻上他脸上的泪水,“子非,你若永远留在我身边,我会对好的。” 然而,聂子非没有回应,浓密的睫毛轻颤着。 听对方说太多次这样的话,但除了逃脱他,再没有一丝别的想法。 鬼王的指尖滑过他的颈项,凑在耳边吹气,“你想想,子非的这幅身子离了我,回到你那位王爷身边,他就算不在乎,又如何能满足?” “不要说了!”聂子非羞愤难当,想推开他,“你还要我如何?” 但瞬间被抓住手,鬼王气定神闲地与他十指相扣,“要怪就怪你,屡次三番拒绝我,使我求而不得,成了痴念。” 聂子非想扯回,无奈对方根本不放开,苍白的脸颊因恼怒染上粉色,“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我不懂?”鬼王贴了上去,嗅着他身上的冷香,声音带着几分蛊惑,“那你教我呀……子非……嗯?一同与我回冥界,你也不必再吸取活人的阳魄,不好吗?” “你为何不能放了我……”聂子非绝望地抖着身子。 鬼王一个用力,将他推倒在塌上,眼底多了几分阴郁,“为什么我做了那么多?你总想着离开我?你究竟还要我怎么做!” “不要……”帐帘再次晃动起来,聂子非痛苦地承受着,紧紧咬住双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贺云轻一人失神落魄地走在林子小路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伤心,但叫他更难受的是,今生他都无法再见子非了,认识到这点,才让他更…… 他停了下来,狠狠往脸上刮了一掌,想要骂醒自己,“他是鬼,他靠近你只是为了性命,贺云轻啊贺云轻,你竟还痴心妄想!” 可是…… 那日,子非飞到他身前,说从未害过自己…… “贺公子!”突然,一个叫声响起。 贺云轻一怔,心下升起一股惧意,他强装镇定地环视了下四周,却没有看到人。 正当以为是不是听错了,继续向前走时,便看到身前站着一身红衣的胡灵儿。 “啊!”贺云轻顿时吓得一退。 “哎呀,贺公子你没事吧?”胡灵儿就要上去扶他。 “别……别过来!你也是妖怪吧!”贺云轻推着手掌,涨红了脸。 此时,心里不知道多后悔,他真不应该想一个人静静,而支走燕君义的! 胡灵儿眸光一闪,明白过来,“原来你都知道了,难怪。” 贺云轻抱胸护住自己,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是不是也要吸取我的阳气?我告诉你,燕君义就在后面,他会收了你的。” “噗嗤。”胡灵儿看着他胆小的模样,掩嘴笑道,“贺公子请放心,奴家不会吸你的阳气。” “……”贺云轻偷偷看好路线,想着如何逃跑。 胡灵儿看他仍一脸戒备,说道,“真的,奴家来找你,是有事与你说。” “那你要说什么?”贺云轻悄悄后退几步。 胡灵儿道,“你可想知道聂子非为何要吸你阳魄?” “什么?”贺云轻愣住,不明白她的意思。 胡灵儿见他不再想要逃跑,才慢慢说道,“我与你说过,聂子非想离开这里,是真的。他之所以无法离开,是因为鬼王困住了他的尸骨。” “你说什么?”贺云轻大惊,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内幕。 这时,胡灵儿回忆着,“二十年前,聂子非嫁给了你们人间当今的王爷,坐在送亲的轿子经过这里,帘子掀开的刹那,鬼王当时只一眼,就看中了他……” “鬼王抢亲!”贺云轻惊呼,蓦然想起在离源镇的茶楼里,听说书老头讲的故事,原来真有这样的事! “没错。”胡灵儿虽不愿承认,仍旧道,“二十年来,鬼王对聂子非可谓是用尽心思,可是聂子非不曾接受过,因他执意滞留人世,鬼王为了不让他魂飞魄散,吸取活人阳魄渡给他。” “那……子非为何要亲自接近我?”贺云轻垂下眸子,心中不是滋味。 胡灵儿瞅了贺云轻一眼,“他的确不会害你,他葬身在此,也从未主动害人性命。他此次接近你,是鬼王给他的一个机会,只要他夺了你的性命,就会放他离开,但你也见了,聂子非他明明有几次机会,却都没有下手。” “子非他……”此刻,贺云轻心情又变极为复杂。 “时间已经不多了。”胡灵儿继续说道,“你若对聂子非真心实意的话,还想救他,记住只有三天了。到那时,鬼王恐怕会强制带他去往冥界,聂子非也再无法投胎转世。” “什么?”贺云轻一时间无法消耗那么多,半响他抖了抖唇,问道,“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胡灵儿勾起唇角,盯住他的眼睛,“因为现在只有你能救走聂子非。” …… 第三十五章 “道长!道长!” 贺云轻跑回清云观, 一边大喊着, 只是推开燕君义的房门, 却没有见到人。 “哎哟!”刚转身准备出去找人,就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 贺云轻摸着撞疼的鼻梁, 看到燕君义站在门口,忙上去拉过他的手就往外走, “太好了,我们快走!” “你……”燕君义低眸看着二人的手指交握在一起, 抬头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没事了?” “燕道长,这件事你一定要帮我!”踏出清云观,贺云轻便冲冲往林子方向奔去。 “什么事?”燕君义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贺云轻飞快地走着, 说道,“我已经知道子非是被鬼王迫害, 我知道是你的话, 一定能救他!” “什么?”燕君义停住脚步, 眉头拧起,“谁告诉你的?” “胡灵儿!”贺云轻拉不动他, 只好也停了下来。在回来的路上,他曾想过许多, 但最终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如果胡灵儿说的一切是真的,不管子非是人是鬼,他待子非都是知己良友, 那么他一定要救他,但自知自己能力有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燕君义! 而燕君义眉头拧得更紧,“妖人之言,怎能信?” “不,我信子非。”贺云轻不再动摇,认真地道,“道长你看,我现在活着不是证明吗?” 燕君义甩开他的手,瞬间冷下脸,“他是鬼,我不会救他的!” “道长!”贺云轻一急,绕到他前面拦住,努力说服道,“可是子非他从未害过人,你难道不能救救他吗?你这么厉害,肯定能打败鬼王……” “你不要说了。”燕君义打断他,面上又冷了几分,“人鬼殊途,劝你也不要再沉迷下去,再与他有任何牵扯,不然只会害了你自己!” “好,既然你那么无情,算是我看错你了,我自己去救!”贺云轻气恼他的冷血。 本以为自己相求,燕君义定然会出手相救,却不想对方如此坚决地拒绝,便不再拦他,转身要进林子里。 燕君义迅速抓住他的手臂,厉声道,“你不要命了?” “对啊。”贺云轻神情坚定地说道,“我与子非相识,上次我不信他不会害我,已经伤了他一回,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救出他!” 燕君义不明白,“你已相信他是鬼,为什么还去救他?” “因为子非死得太过凄惨,更何况他也没有真正害过我,他一直想离开这里,可是被鬼王困住尸骨……如果你不愿意帮忙,也不要拦我,因为这是我的决定!” 贺云轻动容着道,然后回头扳开对方抓着自己的手。 燕君义一脸沉默,望着他的背影毅然决然地奔向林子。 良久,低下头看方才对方拉着的掌心。 …… 竹林红亭里,一双好看修长的手在琴弦拨弄着,只是琴声凌乱,不成曲调。 却越弹越快,听“铮”的一声,弦断音止。聂子非一怔,手臂无力地垂下,慢慢闭上眼眸,眉宇间显出深深的凄楚。 此刻,晚风吹起他的白衣飞扬,如银的月光洒落下来,似要幻化而去。 “子非!子非!” 隐约之中似乎传来贺云轻的喊声,聂子非心里一颤,嘴唇蠕动了下,“云轻,你为何……” 只见贺云轻继续高喊着,“我已经知道你的事,知你是有苦衷的,你出来好不好,让我帮你。” 聂子非一挥衣袖,看到屏障外的林子里,贺云轻正一边叫喊,一边寻找着自己。 “既然你知道,你一介书生,又如何帮我?”聂子非站了起来,虚弱得一个踉跄,扑到柱子上,表情痛苦地望着他。 然后,便一直看着贺云轻的身影,却不知道心中滋味,等着对方会放弃离开。 “子非,你到底在哪里,你出来好不好?我还没与你道歉……”贺云轻寻了半夜,体力不支地靠在一棵树上。 他只猜测子非可能会在相遇的竹林,但无奈怎么找也找不到。 “云轻……你快回去吧……”聂子非喃喃地道,却见树后,爬出一条粗黑的蟒蛇,它顺着枝干绕在贺云轻的身后,吐出猩红的舌头。 “……”聂子非一慌,当下也再顾不上太多,袖子一挥,屏障解除开来,迅速地飞了过去。 “子非!” 贺云轻刚好抬头看到他,露出欣喜的神态。 “进来!”聂子非趁蟒蛇扑过来的刹那,扯过他的手臂拽了进来。 “……咦?”眼前的场景一换,贺云轻惊奇异常,不过也马上明白过来,开心地叫道,“子非,你终于肯见我了!” 聂子非放开他,眸光轻颤,“你已知道我是……为何还要来找我。” “对不起,子非!”贺云轻立刻道歉道,“我当时应该相信你不会害我!胡灵儿已把你的事情告诉我,所以我现在是来救你的!” 虽不知道胡灵儿会去将自己的事说给他听,但听到贺云轻这番话,聂子非忍住心中的欢喜与酸楚。 转身背对他,轻声道,“云轻,你还是走吧,你是救不了我的,鬼王他法力无边,不是你一个凡人能对抗的。” 贺云轻跑到他身前,“我不会走的,就算与鬼王拼命,我也要帮你!” 聂子非见他神情坚决,既感动又悲伤不已,幽幽地说道,“我二十年来,甘受鬼王欺辱,就为了能再见王爷一面,但如今已经放弃,你还是赶紧离开吧。” “子非,你怎么能放弃?!”贺云轻激动地抓住他的肩膀,“你不是一直也想离开这里的吗?也许王爷现在也一直在等你!” 聂子非泪光闪动,“可是……我无法害你。” “子非,自从与你相识的那天,我便把你待为一生的知己良友。”贺云轻亦是难受至极,咽噎道,“若你此刻要我离开,什么都不做,你叫我活着又如何心安?” “……”聂子非别开头,不知该如何回他,他又如何不是被他的淳善吸引。 贺云轻突然决定道,“好,既然如此,我去帮你找王爷过来!然后一起想办法救你。” 说罢就要去。 “云轻,别去!” 聂子非忙拉着他。 贺云轻回头,深深地凝视着他,坚定地道,“子非,你相信我,我一定让你与王爷再见面的!我也信王爷也一定想救你!” 聂子非身子抖了抖,眼泪滚落下来,终于道,“好。” “子非,你等我!” 第三十六章 天刚灰蒙蒙的亮, 公鸡打鸣声后, 离源镇上的人们方纷纷打开了门, 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当早市热闹起来,看到披着晨露从雾气走出来的贺云轻, 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活儿,用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看向他。 贺云轻感觉到肚子饿了, 便来到一个包子摊前,“老板, 给我两个肉包子。” 包子老板后退了几步,盯着他一动不动。 “老板?”贺云轻看他如此,又喊了一声。 “哦哦哦,给给……给你!””包子老板突然猛地惊起,手忙脚乱地给他包好包子递过去, “谢谢,几文钱?”贺云轻拿过来问道, 心里想着这老板难道有发呆结巴的毛病? “两两……两文……”老板嘴里说着, 竖起三个手指。 “……”既然说是两文, 贺云轻就递去两文,见老板接过也没说什么, 便满意地拿着包子往前走。 他一走远,后面的人都聚拢在一起。有人认出了他, 带着几分颤音地小声说道,“他……他他不是之前那个书生吗?” “什么?”有人一脸惊恐,“你说就是他?那他现在是人还是鬼?” 有人抬头看了下天色, 指着青天白日,咽了咽口水,“这天都亮了,应该是人吧?” 贺云轻就这样并不知道被人们用有好奇的,有害怕的,有观察的……目光尾随着他一直到“飘香楼”门前。 此时,小二正打着哈欠,从里面打开门板,甩下肩膀上的抹布,准备擦拭桌凳。 贺云轻忙走上前,道,“小二。” “谁啊?这大清早的,还没有营业呢。”小二仍半垂着眼皮,意识还在梦中似的没空搭理他。 “我是来找人的。”贺云轻拱起手道,“请问你们茶楼说书的那位老先生在哪里?” “你找他干嘛?”小二微微皱起眉头,看过去一眼。这不看不要紧,认出贺云轻的刹那,眼睛瞪大,瞳孔瞬间一缩,睡意彻底地醒透,转身抱头一边大喊,一边发疯地往里跑,“啊啊啊,是鬼啊鬼啊啊啊啊……” “哎……” 贺云轻伸出手停在半空中,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小二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算了。” 毕竟是一夜没睡,没有停歇地赶来,贺云轻有些疲惫地先给自己寻了个座位,放下书箱坐下,又拿出包子吃了起来。 等他吃完两个包子,老头刚好从后院里慢慢地走出来,走到了身前。 “老先生。”贺云轻忙站起来拱手叫道,却不知道为何小二躲在门后面看着他瑟瑟发抖。 老头睁了睁浑浊的眸子,棕色的瞳孔转了转,“你还活着?” “我自然是活着的。”贺云轻有些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过还是点点头。 老头上下打量着他,好像相信了他的话,坐了下来为自己倒了杯茶水,“你找我有什么事?” 贺云轻问道,“前些时候,小生听您讲过聂家公子的故事,便来打扰问下,您可知王爷现在何处?” “王爷?”老头顿住饮茶的口,抬眸盯住他,“你为何来找他?” 贺云轻继续道,“小生虽知道,当今皇上的确有个胞弟,但是据说这位王爷早年就……不知去了哪去,也没人知道,但我现在有非常重要的事需要找他,若老先生您知道,还望能告知!” “那日的故事,书生你没听完。二十年前,因为没人愿意去乱葬岗寻人,王爷唯有多次亲自一人去找,但依然没找到聂家公子。”老头喝了口茶润润喉,再次娓娓道出,“自此之后,王爷消沉了许久,更是无心朝政,夜夜卖醉以物思人。当今皇上为此龙颜震怒,可仍无法让王爷从哀伤中走出来,甚至不惜想削发入了空门。身为皇亲贵族,当今皇上又怎会任他如此,便马上为他再定了门亲事,王爷自然是百般不愿,成亲当日就逃出了王府。” 贺云轻听他讲完那会余下的故事,震惊之余又感受颇深,怪不得子非也会对王爷念念不忘。他俩彼此痴情忠贞,本该有一段好的姻缘,无奈造化弄人,如今二十年不能相见。 他握紧拳头,眼眶发热喃喃地道,“想不到王爷他……竟用情如此之深。” “可不是么。”老头叹息一声,“不过王爷后来去了哪去,已经无人得知……所以书生你找错人了。” “什么?那该怎么办?”贺云轻焦急起来,他答应了子非,定会带王爷一起去找的。可现在他认为唯一会知道王爷在哪里的人都不知道,在这剩下短短不到三日的时间内,他如何说服子非与他一起逃离鬼王。 老头沉默了下,问道,“书生,你可是遇到聂家公子了?” “是。”贺云轻苦笑,“我原不信世间会有如此匪夷所思之事,但遇见子非后,他与王爷太苦了……我只想帮他……” “罢了。”老头又叹了口气,“你不如去一趟聂家吧,有人见过王爷曾在那里住过一段日子,幸运的话,或许去了那里,你能打听到什么消息也不一定。” 本觉得无望的贺云轻欣喜若狂,马上拱手道,“谢谢老先生!” “书生。”老头提醒道,“你最好去市集上买匹马,快马加鞭,估计傍晚就到了。” “好,多谢!” 贺云轻说着就拎起书箱,奔了出去。 等看不到他的影子,小二才颤颤巍巍地走出来,“老怪,他到底是人是鬼?” 老头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瞧你这点出息,他不是人是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小二松口气拍了拍胸口,然后好奇地问道,“那他找王爷做什么啊?” “谁知道呢。”老头起身,背着手往里头走,随即蓦然止住脚步,回头望向门外虚白的日光,似自言自语地道,“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个傻书生能助那位聂家公子了,希望他真能做到吧……” “啊?”小二听得一头雾水,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出去,抓了抓脑袋。 第三十七章 贺云轻一路趴在马背上, 抱着马脖子狂颠簸了数十公里, 终于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 抵达了鱼安县的城门外。 “呕……” 下了马,贺云轻便吐得稀里哗啦, 眼泪直流。好在买的马比较柔顺,对于他这种从未骑马过的书生, 也能安然无恙到达目的地。 等贺云轻缓过来,用携带的水漱了下口, 呼出的气闻着没有味道时,就牵着马走进城门。 此时的鱼安县依然热闹,街上的人群亦来来往往着,很多夜市的小摊都纷纷摆了出来。 贺云轻左右环顾了一下,虽说这鱼安县是个半大的县城, 可人口少说也有数万,加上线路交错的大街小巷, 恐怕靠自己没头没脑地去找到聂家, 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过想到二十年前, 身为男子的子非出嫁给王爷,想必在本地应该是家喻门户晓的事了。所以贺云轻当机立断, 马上来到一个挂着百字老店前询问了店家。 “你找聂家?”店家颠了颠肥硕的肚子,眯起豆大的眼睛, 在贺云轻身上转了几个来回,方道,“不远, 前面两百米就是了。” “哦,多谢店家。” 贺云轻也没有多想,道了谢就又牵着马往店家说的方向赶去。 两百米的路程很快就到了,可贺云轻看着面前老旧的宅子,微微有些吃惊。 大门挂着的破旧牌匾上,写的确是聂府无疑。可这里明明算是闹市的地段,然而从外边看,偌大的围墙边上,竟是芳草萋萋,苔藓青青,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一时贺云轻也想不出所以然。便把马儿绑在一旁的大树下,再走上前叩了叩生了铁锈的门环。 “快走快走,别沾了晦气!”身后过往的路人见他敲门,踏着步伐冲冲忙忙地离开。 “怎么回事?”贺云轻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难道……” 好在没有一会儿,门就打开了。 原来有人。 贺云轻松了口气,开门的一位穿着朴素的中年妇人,她半张脸挡在门口,一脸的防备,“你找谁?” 贺云轻忙拱手施礼问道,“你好,小生贺霁,龙乡塘人。来此打扰想请问,这里可是聂家?” 妇人上下打量着眼前,眉宇间有些倦意的俊俏书生,清瘦修长的身段裹着一袭发白的青袍,年纪不过二十的样子,才慢慢地道,“曾经是。” “什么?”听到曾经二字,贺云轻的心一下落到谷底,“那……请问聂家人去哪里了?” “都搬走了。”妇人似乎不想多说,就冷漠着脸要关上门。 “哎~等下!”贺云轻急急抓住门,“小生还想打听一下,那王爷是否住在此处?” “王爷?”妇人咻地眯起眸子,声音更冷,“你找王爷作什么?” 贺云轻眼睛一亮,连忙道,“我有事找他,想请大姐引见。” “你跟我进来吧。”妇人沉默了半响,让出了一条道。 “多谢!”贺云轻欣喜地跨进去,想不到王爷真的在这里! 只是一进来,跟随在妇人的身后,看着满院子里杂草从生,黄昏的余晖打在枯木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而四周的走廊上挂着又破又旧的白灯笼。 贺云轻忽然脖子一冷,感觉到这里有些阴森诡异。 “请。”领到一间房门前,妇人把门推开,金黄的霞光洒落进来,更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怖。 贺云轻畏畏缩缩地探头望进去,只觉得里头黑乎乎的,看不清有什么。 “难道王爷在里面?”一股阴风扑面而来,贺云轻咽了咽口水,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冒了出来。 “你进去就知道了。”妇人依旧冷漠着脸,见他害怕,嘴角冷冷一勾,“怎么?害怕了?” “呵呵……没有没有。”贺云轻抓着胸前的衣襟,怯怯地跨开腿,踏入门栏。 只是才进到里面,妇人也走了进来,还随手关上了门。 “啊啊啊……”贺云轻控制着音量,头发一阵阵发麻,牙齿更是上下哆嗦起来,“大……大姐,为何要关门?” 但妇人并没有回答,黑暗中从他身边走过。 “大姐?大姐你在哪里?”贺云轻忍住逃出去的念头,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对方在哪里。 “嗤!”就在这时,一道火光亮了起来,原来是妇人燃起了火折子。 借着火光,贺云轻正好面对台架上,放着一个孤零零的牌位。 牌位上面写着:淳王陆鸣宣之位。 在这一刹那,贺云轻的脑袋里轰隆一声响,不直觉地后退一步,刚才所以的恐惧,亦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王爷他……” “没错,如你所见。”妇人淡漠着道,点上两边的蜡烛,又上了一炷香,对着牌位拜了拜,继续说,“在二十年前,王爷他得了重疾,没过多久便去了。” “怎么会是这样……”贺云轻表情复杂地望着牌位,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既然你也见到了王爷,就走吧。”妇人淡淡说道。 贺云轻却站在原地上,喃喃自语着,“不行,若是子非知道了……他……” 万一让子非知道王爷早不在人世,唯一的念想轰然倒塌,只怕心灰意冷下,更不会同意与自己逃离鬼王了…… “公子?”妇人浑身一震,奔了过去一把揪过他的衣襟,呵道,“说,你是怎么知道公子的名字!?” 毕竟对方比自己矮上几分,贺云轻微曲着膝盖,猜测出她的身份,“难道你就是溪儿?” 妇人却扯得更紧,怒道,“快说,你是如何知道公子的名字的?” “因为我与子非相识。” 贺云轻并没有相瞒她。 “不可能的。”妇人摇着头,瞪着他恶狠狠地道,“你看着不过二十,你是如何认识公子。” 贺云轻轻轻地回,“你应该知道离源镇与风停镇之间的乱葬岗吧。” 听了他的话,妇人的瞳孔剧烈一颤,抖着唇道,“你说什么?公子他还活着?” 贺云轻笑得苦涩,“子非他……是以魂魄存在世间上。” “原来公子真的已经去了……”妇人松开了他,虽然一直早就明白公子凶多吉少,但听到这个消息时,眼眶仍难以自持地红了几分。 她转过身去,跪到在蒲垫上,俯身哭泣起来,“王爷……公子他终于找到了!” 第三十八章 妇人痛哭得不能自己, 回响在灵堂中, 声声悲切, 叫人听得难受。 贺云轻咬着牙望向牌位,不自觉地握紧拳头。 王爷, 你为何不能等子非回来。 如今,子非如此渴望再见你一面, 而你却已长眠黄土……你怎舍得让他伤心难过呢? “贺公子,请您随我来。”妇人哭了许久, 方站起来。 “好。”贺云轻跟在她身后走出去,在他们出去扣上门的刹那,牌位两边的蜡光摇曳了一下。 踏进另一间房内,里面摆设整洁,床上竟摆开两件衣袍, 如两人同榻而眠,而一旁的坐榻上放着一支笛子和古琴。 “这里是……”不知为何, 贺云轻胸口处蓦然一痛。 眼前似乎浮现出, 子非在这里生活的画面, 还有一名男子与他共进共出。 一起起床,一起用膳, 一起弹奏……彼此目光交缠,恩恩爱爱。 “贺公子请坐。”妇人为他倒了一杯茶, 便立在一旁,贺云轻一时也不好坐下。 “奴婢不过是个丫鬟,贺公子无需客气。”妇人毕恭毕敬地说道, 随即幽幽地开口,“这是公子在世时的房间。二十年前公子出事后,世人只当晦气,聂家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老爷便举家搬迁去了别的地方。王爷他对公子却是情深意重,几次违抗皇命也要留在此处,我因当初眼睁睁地看着公子被鬼王抢去,但无能无力,心痛悔恨亦留了下来。” “哎……”贺云轻听得似有什么堵在喉咙,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贺公子,您能否告诉奴婢。”妇人咽噎着,“我家公子他到底怎么样了?为何一直都不肯回来?” 贺云轻眼眶涨痛,努力咽下酸涩,说道,“子非他……不好,很不好。尸首被鬼王一直困在那里,无法逃脱。我来寻找王爷,本想一起想办法救出他的。” “原来公子他……”妇人目光闪烁,急迫地道,“那该怎么办,王爷已经……奴婢要去救公子!” 说着就要奔出去,贺云轻忙拉住她,“你等下!子非如今由鬼王控制着,只怕不是你我能斗得过的。” “我苦命的公子。”妇人眼泪再次落下来,“那可如何是好。” 贺云轻也想不出法子,垂着头低声道,“如今王爷不在了,二日后,我怕子非……会随鬼王去冥界,到时候永世不得超生。” “永,世,不,得,超,生?”妇人不敢相信地踉跄后退几步,嘴唇抖动着,“公子他……” 贺云轻抬眸再次环视房间,突然下定决心,“我不会让子非和鬼王走的!我一定要救他,哪怕王爷不在了,我就是拖着他,也要逃离那里!” “贺公子,你等一等。”妇人猛然想起什么,用衣袖抹点眼泪。跑到书柜前,从抽屉里抱出上百封书信放到桌上。 贺云轻看着上面的笔迹,问道,“这是?” 妇人快速回道,“这是王爷生前每日写给公子的书信,贺公子你看看,或许它们能不能有所帮助。” 偷窥他人隐私总归是不好的行为,不过为了子非……贺云轻内心挣扎了一下,终于决定道,“这……好吧。” 他拿起一封,展开。 子非。 这是你我分离的第十八天,我们本该已拜堂成亲,结成连理。 在你还在我身边时,彼此憧憬着一同伴奏,一同携手看日出日落……可如今你的琴还在,我却再找不到你的影子。 我不止无数,看见你一袭白衣如雪,坐在榻前抚着琴,对我低眉而笑的样。可每次你都不过是一个幻影,当我一靠近,你便如风一样飘走。 明明每日想着你入眠,可为何梦里却总是没有你,醒来除了床边的凉意,便是无尽的黑夜。 我如此思念你,原来相思入骨是如此之苦,不知道今生,我们可能再见一面呢? 第二封。 子非。 今日是七月初七,七夕。 我竟第一次如此羡慕牛郎织女,他们尚且知道对方在星河的彼岸,能在今日相聚,但你到底在哪里? 我们本约好这日一起相伴看花灯,坐游船,可街上人来人往,只有我一人独醉。 我的子非,你快回来,回到我的怀里。 第三封。 子非,你我分离竟整整半年了。 从夏日到冬季,树叶从翡翠,到枯萎,到披上白霜。 一百八十多天,我日日混沌,食不知味。 你还在那里吗?倘若你已经真的……可为何连魂魄都不回来找我?或者托梦予我? 我本想再去找你,可无奈如今的我,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望着窗外,每天思念的是你,是你,还是你。 也许。 我很快就能见到你了。 在奈何桥上,你是否在那等我?到时候我们是否可以见上一面,一起喝了那碗苦涩的孟婆汤,一起赴约来生? …… 子非,今日是冬至,昨夜刚下了一场大雪。 早晨醒来,我便看见院子里的梅花开得非常娇艳。 不知为何,一直沉重的身体轻盈了许多。 我尝试着下床,居然有了些体力,这会不会是回光返照的预兆呢? 想到此,我的心情突然变得好了起来,想到马上见到你了,想到不用再需要喝难喝的酒,来买醉忘记失去你的事实,心中就无比的雀跃着…… 贺云轻双手轻颤,眼前渐渐模糊。 如果这些书信让子非看到,想必该是痛不欲生…… 老天爷为何让本该相爱的两人,结局竟是如此凄惨。 当看完最后一封,银白色的月光洒进窗台上。 贺云轻赫然站起,把书信全放进书箱里,一边说道,“溪儿姐姐,你留在这里等我,我这就如将你家公子带回来。” “我也去!”妇人等了这么久,又怎愿留下来。 贺云轻严厉起来,“不可,那太危险了!” “但你一个人,不是也很危险吗?”妇人担心地道。 “其实……”贺云轻顿住,半响才道,“有一个人可以帮忙,但我需要再求求他……溪儿姐姐,相信我!我会把子非带回来,让他能与王爷埋葬在一起。” 虽觉得不该这么问,但溪儿仍忍不住道,“贺公子,你和我家公子到底是?” 贺云轻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我与子非是知己,他放我一命,我便要救他一命,时间不多了,我不能再呆在这里了,我该走了!” 言罢,便不再逗留,迅速地奔出去。 妇人与他一同出了门,看着他吃力地踏上马背上,然后狠狠地一踢马肚子。马儿吃痛,抬起前蹄仰天长啸,便飞快地往夜色中奔是去。 妇人双手合掌,心中默念,“王爷,倘若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贺公子带公子平安回来。” 第三十九章 夜半三更。 月亮悄悄躲在了云层后。 清云观的屋顶上, 立着一个身姿修长的人影。 不知过了多久, 一只符纸折叠的千纸鹤, 扑哧着翅膀飞了回来,落在他的手心, 仰头叫鸣了两声就一动不动了。 燕君义低头看着它,两道紧蹙的眉头似乎松了松。 随即, 很快看见贺云轻骑着一匹良驹奔来,到观外下了马后, 便狂吐不已。 然后,踉踉跄跄地走进院子中,一脸憔悴疲惫地蹲下来,目光却紧盯着他的房门,眼里带着几分犹豫纠结, 手里还拿着一根树枝,无意识地在地上画着一个个圆圈。 此时的贺云轻, 实在还没有想好, 该如何去与子非说王爷不在人世了, 害怕子非会万念俱灰,再次拒绝他逃离鬼王, 所以他唯一的希望便是燕君义。 可是想到自己昨日赌气,说过不需要对方帮忙, 就懊恼着怎么再次开口。 而燕君义静静地在上面等着。 眼看就要天亮,就看到贺云轻如豁出去般,咬着牙站起来, 大声叫道,“燕君义,昨日与你说的话,我向你道歉,现在算我求求你,你……去救救子非吧……” 说着,又垂丧着脑袋道,“我去找过王爷,可他早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我没法带他来一同,而没有他,子非不会跟我走的……” 然后,语气中带出几分哀求,“我知道,只凭我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救出子非,能对付鬼王的只有你,你真的不能帮我们吗?” 可喊了许久,见房门纹丝不动,贺云轻忍不住激动起来,“你不是道士吗?怎能一点慈悲之心都没有?明明人你都救,为什么不能就救救子非?子非原也是人啊,他是被鬼王活活害死的!二十年来受尽欺辱,生不如死!” “……若子非是害过他人性命,我也绝对不会来求你!” 然依然没有动静。 “好。”贺云轻愤然转身,不想再浪费口舌求他,一股气闷在胸口,“你这个臭道士,妄为我,妄为我……罢了!” 正要离去,一道蓝白的身影从屋顶上跳了下来,站到他身前。 看清对方是谁,贺云轻怔了怔,一股莫名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眼眶发红。 燕君义的表情隐在黑暗中,问道,“你是人,他是鬼,你确定真的要救他?” “是!” 贺云轻一把抹掉眼角的泪水,昂着胸膛视死如归的回道。 “困住他的鬼王,连我都忌惮,你一个手无寸铁之力的书生如何去救?”燕君义一步一步走上前,说着,“恐怕聂子非的尸骨还没有找到,你便已经没命了!” 被对方凌厉的眼神惊吓地后退了几步,贺云轻不自在地把视线移开,但心意不改,“就算如此,我也要这么做!” 燕君义蹙起眉头,“为何?你们不过认识短短数日,你为何不惜性命也要这般?” “燕君义。”贺云轻慢慢回过头,凝视他半响,低低地说道,“如果对方是你,我也会舍命去救你的。” 讲完也不知道,此刻是自己究竟什么心情说出此话,脸上莫名一热,就急冲冲向门外走去。 “等下!”燕君义握紧长剑,“没有我,你连他的尸骨都找不到!” “我说了……” “带我去见聂子非!”还未等贺云轻说完,燕君义就一阵风般掠到他前面。 “道长,你答应了!”贺云轻心中一喜,迅速追上去,并肩而行。 “哼。”燕君义别开他炯炯的眼神,斥道,“别高兴得太早!鬼王可不是你想得那么好对付!” 不过贺云轻沉浸在喜悦中,面露笑容,“我就知道,道长你是刀子嘴豆腐心!” “你昨夜不是说我冷血吗?”燕君义睨了他一眼。 “咳咳咳……”贺云轻没想到他记得,心虚地道,“那些不过气头话,怎么能信呢?道长你人长得好看,心地善良……对了,你们道士能成亲吗?等救出子非,我给你说媒亲事……” 燕君义飞快侧身用剑柄抵住他的胸口,恶狠狠地道,“你再不住口,我就立刻改变主意!” “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贺云轻连忙扯住他的衣袖,“你别生气好不好?” “哼!”燕君义虽不舒服,却没有甩开,继续走着。 然后,又听身旁之人轻声说道,“道长,我说过那些伤你的话,你不要记在心上。” …… “云轻。” 竹林中,整夜坐在亭子里以琴声指引,内心忐忑等待着的聂子非,望见贺云轻出现的刹那,急急站起,但看到一旁的是燕君义,不由大惊,眼里多了几分戒备。 贺云轻忙奔过去,“子非,别怕,是我求道长来救你的!” “救我?”聂子非见燕君义并没有提剑刺来,放安了心。不过向后张望,却并没有看到想看的人,瞳孔轻颤,“王爷呢?他是不是不来,已经忘记我了?” “没有没有……”贺云轻忙摇了摇头,想着救出他再告诉真相,便扯了个谎道,“子非,王爷没有忘了你,但他生了很严重的病,他本来想爬着也要来,无奈身体……” 听言,聂子非眼底的失落转为慌张,“他病了?那严不严重?有没有大碍?” 贺云轻安抚着他,“子非,你别着急,王爷他二十年来一直在你家等你,与我们一起逃离这里吧!只要回去,你和王爷一定可以团聚的!” “王爷,他……真的在等我?”聂子非抖了抖嘴唇,不敢相信滚落下眼泪。 “是啊!不信你问道长?”贺云轻心疼地抹掉他的泪水。 燕君义不想看他俩亲密的样子,把头转到一边,“聂子非,我来助你,只望你回去不要再造罪孽!尽快投胎转世。” “好。”聂子非终于相信,喜极而泣,“我与你们走。云轻,燕道长,谢谢你们!” “子非,你与我何需言谢呢?”贺云轻罢罢手,随即问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燕君义回答,“想逃脱鬼王的掌控并不难,只有找到你的尸骨将其带走。” “子非。”贺云轻便马上又问,“那你可知道你的……尸骨在哪里?” “在乱坟堆旁的小树林里,但鬼王早已派了一只有五百年修为的蜘蛛精,在那把守,我怕……”聂子非说着,眉间隐隐带着一丝不安与担忧。 燕君义淡淡地道,“放心,既然我说过救你,定会救你出去。” “对啊,子非。”贺云轻点着头道,“你不用担心,有道长在,我们肯定能顺利的!” 这时,隐约中传来一阵鸡鸣声。 聂子非神色焦急地说着,“天要亮了,我要马上回去,不然鬼王出来寻我。” “回去?”贺云轻不明,紧张地问,“子非你为什么还要回去?” “无妨,只要找到他的尸骨,他就能跟着我们走了。”燕君义解开他的疑惑,而后面向聂子非说道,“你想先办法牵制住鬼王,争取更多时间。” “嗯,好。”燕君义微微颔首,嘱咐着,“云轻,你们一定要小心些。” 贺云轻也立刻道,“子非,你也要多加小心!” …… 第四十章 回到地宫中。 石门向上打开, 聂子非就看到鬼王在石桌旁, 认真地画着什么。 听到声响, 鬼王抬起头,似若无其事地问道, “整夜又去了哪里?” “我能去哪里?”聂子非冷着脸,对他无法笑脸相迎。 鬼王没有在意将毛笔搁下, 踱步走过去,拉起他的手, 来到桌前,“看,这是我画的?如何?可与你一模一样?” “……”聂子非低眸一看,微微怔住,桌上摆放着的白纸上, 画着各种神态的自己。 “怎么样?”鬼王从身后环住他,像要讨糖果的孩童般说道, “那蠢书生不是给你画过一副?我与他的相比, 你喜欢谁的?” “鬼王……”聂子非转过身, 第一次面对着他,眸光轻颤。 你又何必做这些?我对你…… “感动了?”鬼王有些高兴地勾起唇角, 撩起他额前的发丝到耳后,“若你喜欢, 往后我日日给你画一张,嗯?” “大王,不好了!”就着此时, 头上插着羽毛的鸡妖冲了进来叫道。 难得的好气氛被打破,鬼王露出微微不爽,“何事?” 鸡妖身一一抖,惧怕地跪在地上,禀告道,“大王,那个叫贺云轻的书生,好像……好像在找……聂子非得骸骨。” “你说什么?”鬼王的脸色瞬间阴云密布,回头捏住聂子非的下巴,“说,难道你还想和那个蠢书生私奔,双宿双飞不成?” “放开我!”聂子非吃痛推着对方,没想到会这么快被发现。 “呵呵呵呵……”鬼王突然仰头癫狂大笑,墨发一扫,血红的眼瞪着他,似乎在拼命隐忍,“子非啊子非,我可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你怎么能无时无刻不想着离开我呢?我要怎么做,啊?” “我永远都不会接受你!你为何不能放过我?”聂子非倔强着,不肯屈服。 “放了你?”鬼王嘴角抽动了一下,终于暴怒而起,抓住他的手腕拖到床边,摔了上去。 “啊!”聂子非知道他又要做什么,往角落爬去。 “……”鸡妖头皮阵阵发麻,俯在地上瑟瑟发抖,想着,这聂子非怎么那般讨厌,又惹得大王这么生气。 “滚出去!”鬼王向她怒吼一声。 “是是是。”鸡妖如释负重,急忙爬起来逃了出去。 “呀!”一出来就撞到一个人。 “跑什么跑?”胡灵儿皱起眉头呵斥。 鸡妖看清是她,拍着胸口道,“是灵儿姐姐啊,吓死我了。” “怎么了?”胡灵儿感觉到发生了什么,问道。 鸡妖往后偷看了下,然后凑到胡灵儿耳边,“那个姓贺的书生不是在找子非的尸骨吗,现在大王又发怒了!” “原来这样。”胡灵儿眼眸一转,盯向紧闭的石门,扬起一个笑意。 那个蠢书生动作还挺快的。 另一边。 鬼王抓住聂子非的脚踝,硬生生地拽了过来,撕扯他的白衣,“子非,你太让我失望了,为何一次次想离开我?!” “不要!”聂子非拼命地抵抗着。 鬼王就俯上来,一口猛地咬在他的肩上。 “啊啊啊!”聂子非一时受不了,仰起不脆弱的颈项叫出声来。 “之前是我太温柔了,使不得你受一点点痛苦,如今看来不必要了!”鬼王说着,的身体咻地增大一倍,邪俊的容颜变成狰狞的面孔。 “不要不要。”聂子非摇晃着头,清澈的瞳孔映照出对方的真实模样,眼底流露着深深的恐惧。 “啊!”随着一声惨叫,帐帘剧烈动了起来。 聂子非瘫在床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帐顶,整个脸色苍白得就要幻化而去。 鬼王狰狞的脸上带着嗜血的笑意,“你几次三番拒绝我,还不是每次逃脱不了,这具身体早被我调教成如此,你是想回去做你的王妃,还是想那羸弱书生会满足你?” “不要说了。”聂子非羞愤难当地侧过头,闭上眸子。 鬼王痴迷地舔着他脸颊,“子非,与我一起不好么,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说过什么都会给你!你为何还要离开我!” 但看到他没有理会自己,严重的刺激下伸手掐住他的脖子。 “啊……”聂子非露出痛苦之色,明明不用呼吸,可仍难受无比。 鬼王却没有了往日的柔情,越发的收紧手中的力道,扯动着唇角,“你看,口里说着不要,那里却咬得那么紧,这样的你如何离开我!” …… 再次来到乱坟堆,看这里木碑破烂,蝼蚁满地爬,一些残骸白骨露出地面,哪怕青天大白日。 贺云轻仍旧感觉到一股冷意直窜脊背,便不由自主地抱住身旁之人的手臂,缩着脖子问道,“道长,你说这里死过多少人啊?” 燕君义回头看了他发抖的样子一眼,淡淡地道,“几百人。” “几……几百人?!”贺云轻头皮一紧,自从深刻了解到世间真存在鬼怪,仿佛打开一个新的认知,他咽了咽口水,假装不害怕地干笑着,“呵呵……我们还是快些到林子里找子非的尸骨吧。” “嗯。” 当燕君义刚应了声,贺云轻就恨不得马上离开,扯着他往前面的林子跑去。 而没有看到,数百个坟头上的黄土松动了几下,木碑投下的阴影处,探出大大小小的骷髅头骨。 进入林子后,两人在周围寻了近一柱香,贺云轻靠在树干,累喘吁吁道,“子非明明说过是这里,怎么都找不到?” 燕君义亦停了下来,眉头紧锁,“只怕是鬼王设了屏障。” “那我们该怎么办?”贺云轻心中一急。 燕君义掏出一块八卦布,四方方地扔向天空,散发出闪闪金光。 贺云轻好奇又惊叹他的道法,不过金光在阳光下更加耀眼,不由挡住眼睛,只听燕君义默念着,“乾、坤、震、巽、坎、离、艮、兑、收!” 收字一说完,八卦布就迅速合拢起来咻地回到他的掌心。 贺云轻放下手,被眼前的变了样的场景惊呆了。林子中央原本树木消失不见,只看到荒草丛中,多了一顶破旧的轿子。 在那一刻,贺云轻心中一颤,不自觉地踏开脚步走了过去。 他抖着手掀开帘子,便见里面坐着一具尸骨,而且身上的红布,依稀可以看出是他当时的婚衣。 “子非,我来了。”贺云轻忍住内心的酸楚,轻声说了一句,就小心翼翼地将骸骨抱了出来。 燕君义本站在身后看着,突然神色一凛,抬头望向天空。 突如其来的滚滚乌云遮住了太阳,天地间瞬间陷入一片昏暗。 而后,不远处响起一个窸窸窣窣的声音,以极快的速度越来越近。不到一会儿,一只庞大,长着一张女人脸的黑蜘蛛爬了出来! 第四十一章 “哇!那是什么?”贺云轻吓了一跳, 从未见过这么巨大又诡异的蜘蛛! “恐怕是守在此处的蜘蛛精。”燕君义一脸戒备, 以防它扑过来。 而那蜘蛛精紧盯着他俩, 两条长长的前肢摩擦了几下,就冲着他们吐出无数的白丝。 “哇, 她怎么吐那么多丝啊。”贺白衣大喊起来,抱着聂子非得尸骨逃窜。 “快躲到我身后!”燕君义拔出长剑去砍, 只是越砍越多。 “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啊,蜘蛛精都那么厉害?”贺云轻叫着, 然脚下一个不注意,踩到石头打滑,直接摔倒在地上,连聂子非的尸骨也抛了出去! “子非,你没事吧!”贺云轻一慌, 顾不上躲闪蜘蛛吐来的丝,忍着疼痛爬过去捡起来, “子非, 你没事吧?” “你先走!”燕君义飞快地跳到他身前道, 用剑身挡住窜来的蜘蛛丝。 “可是……”贺云轻将尸骨抱回怀里,神情犹豫着, 此时却不想丢下他一人先逃。 那蜘蛛精似乎明白他们想跑走的意图,后囊抖了抖, 竟然掉出密密麻麻的小蜘蛛,向他们快速包围过来。 “快跑!”聂子非大声喝道,已无暇顾及贺云轻, “回清云观骑上马,就往东方向一直跑,不要回头!” “……那你要小心些!”贺云轻咬了咬牙,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只会使他分心,就将聂子非得尸骨用一块布包好,放入书箱里,再背起往林子外跑。 不过没跑多远,他停住脚步回头一看,燕君义仍在对付着蜘蛛精,和那些让人看得头皮发麻的小蜘蛛,大声喊道,“燕君义,你一定要快点跟来!” …… 天空被厚厚的黑云遮住,天色黑压压一片,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贺云轻顺着清云观的方向一直跑,还没有到,就看见前方有个白影趴在枯叶上。 他心中一惧,慌忙躲到旁边的大树后,偷偷望过去,发现居然是聂子非! “子非,你没事吧?”贺云轻奔上前,便见他白衣破烂不堪,露出的肩膀上有好几个深深的牙印,而且腿间还有白白的污渍。 “不要看……”聂子非晃神过来,看清是他,微颤地缩着身子,用手挡住腿部。 “子非,对不起。”贺云轻反应过来,忙将身上的外跑脱下来,将他包住,心疼又愤怒,“你怎么会遭遇这种……” 聂子非打断他道,“不要再说了,我们快跑,鬼王已经知道你带我离开。” “好。”贺云轻扶起他,看着他这番模样,只恨自己不早些认识子非,“让你受苦了。” “我没事。”聂子非虚弱地笑了笑,摇着头,“只希望我真的能离开这里……” 贺云轻安慰他,“你放心,我会救你出去的!现在燕道长就在身后,他很快就会与我们汇合,我们先回清云观,我骑马能快些。” “嗯。”聂子非依靠着他,泪光闪闪地点了点头。 到了清云观门前,便见那匹马儿竟在悠哉悠哉的吃着草。贺云轻急忙奔过去,爬到马背上,把书箱抱在身前,再腾出一只手向聂子非伸去,“子非,快上来!” 聂子非看着他的手,恍惚间以为,是王爷来接自己。 “子非,你怎么了?”贺云轻见他发愣,叫了一声。 “我没事。”聂子非飞了上来,幽幽地靠在他的背上,轻声地说道,“云轻,谢谢。” “子非,我……”贺云轻想起自己隐瞒着王爷不在的事,若子非知道后…… 却就在此刻不容他多想,一个鸡妖和孔雀妖,扑哧着翅膀从天而降。 “糟了。”聂子非身子一颤,“她们追来了。” “子非,你别怕!”贺云轻虽也害怕,可还是镇定地握住他的手。 “聂子非,你想跑去哪里?”鸡妖上前一步,指着他们道,“大王现在可是十分震怒,劝你还是快点回去,免得受皮肉之苦!” 贺云轻昂着身骨,呵斥,“你们这些妖怪助纣为虐,就不怕报应吗?” “嗤。”鸡妖撇嘴讥笑,“书生,聂子非他早在二十年前嫁给鬼王,他生是鬼王的人,死了也是鬼王的鬼,他想走,没门!” “胡说八道,鬼王他是强抢的,子非根本不愿受他欺辱!”贺云轻反驳着,“他心里只有王爷,我劝鬼王还是什么王的,趁早死了这条心的好!”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孔雀妖张开双臂,准备冲过去。 “等等。”这时,一身红衣的胡灵儿从旁边的树木走出来。 鸡妖见是她,马上道,“灵儿姐姐,你来得正好,我们一同把聂子非抓回去!” “妹妹们。”胡灵儿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睨了眼一脸紧张戒备地盯着她们的书生,说道,“我们何必抓聂子非回去呢,让他离开不是更好?这样大王才会看我们呀。” 听了她的话,孔雀妖皱起眉头,“灵儿姐姐,你竟想放走聂子非?” 胡灵儿挑眉,“放走他不行吗?没有他。在大王面前,你我都有机会。” 鸡妖到底惧她,不敢多说,“但这个我们可做不了主,如果真让聂子非逃走了,你与我们可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没错,你敢这么做,我们可不敢违背大王的命令!”孔雀妖亦大声道。 “既然这样,那你们就打过我再说!”见她们不肯放行,胡灵儿呲牙咧嘴,眸光闪出红光,狐狸耳朵冒了出来,一面说道,“贺云轻你快掉上聂子非离开,鬼王不会放过他的!” 两只妖精没想到她真要如此,呵道,“胡灵儿,你就不怕大王责罚你吗?!” “不过是修炼了几百年的小妖精,还没有资格教训我!”胡灵儿不屑地说着,张牙舞爪地奔了过去! 贺云轻没想她是来帮他们,可再不走,怕再也走不了,拉着缰绳将马儿转个头,感激道,,“灵儿姑娘,谢谢你!” 说完,驰马飞奔离去。 胡灵儿已与两个小妖精打在一起,游仞之余回头望着他们远去,扯了扯唇道,“真是个傻书生,你以为是我是为你,我是为我自己罢了!” …… “两位妹妹,不好意思了。” 不一会儿,胡灵儿把鸡妖和孔雀妖打晕过去,得意地拍了拍手。 可一转身,就看到青光幽幽下,站着一个人影。 “大王。”胡灵儿惊惧,急急跪到地上。 鬼王向她走来,甚至没有看她,从身边走过去。 胡灵儿的元神突然猛地剧颤,身子软了下来俯倒在地,身形一变,变成一只火红的狐狸。 “嗯呜~”狐狸哀鸣两声,乌黑的大眼痴痴地望着鬼王冷漠的背影,最后不甘地慢慢合上。 只是鬼王由始至终没看它一眼,眼神阴郁地看着远处,瞬间幻化成一股黑烟消失在夜色里。 第四十二章 不知狂奔了多久, 夜色越来越暗, 前方几乎只能朦胧看清轮廓。 “吁!” 贺云轻扯住缰绳让马儿停下, 眯起眼看到不远处似乎有个村落,笼罩在白色雾气中, 而且村口还高高挂着一盏灯笼。 “这是哪里?”虽然听燕君义说的一直朝着东方向跑,不过他对附近并不熟悉。 聂子非环视了一下四周, 显然也不清楚地摇了摇头。 “我们应该已经跑出来了,不如我们到那里问问看吧?”贺云轻望向前方, 建议道。 “好。”聂子非微微颔首。 驾着马往前又走了一会,来到村口外,看到边上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槐村。 可能年岁已久,槐的木字旁有些看不太清楚。不过, 倒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村子。 贺云轻确定他们肯定跑出乱葬岗。松了口气之余,回头看身后的路, 眉间染上担忧, “也不知道燕君义怎么样了?” 聂子非拎起袖子擦去他额头上的汗水, 安慰道,“我听过鬼王说过, 燕道长他道法高强,不是普通的道士, 应该不会没事的。” 见村子里最前的房子旁,搭建了一个简陋的茶舍,高挂的灯笼上写着茶字。 他便继续道, “云轻,你为了我的事,三日未曾休息,要不要到那里歇一下,也正好顺便等等燕道长?” “可是……”贺云轻迟疑了下,他本该马上带子非回鱼安县,但此时又忍不住担心燕君义,哪怕知道他很厉害,只是想起那人也会受伤……便无法立刻下决定。 “我不急的。”聂子非浅浅一笑,“我都等了二十年,不急着这一时的,我们不如就等下吧。” “好吧。”贺云轻没有再犹豫。 下了马将其绑在村口,就走进茶舍,只是并没有人,喊了一声,“店家在吗?” 声音刚落。 屋内掀开帘子,走出一个小脚的老太婆,慢腾腾地过来把手里的油灯放到桌子上。 贺云轻看清她皱成树皮的脸上,带着一丝铁青色,浑浊的眼睛也打量着他们,“两位客官是赶夜路?” “是的。”不知为何,贺云轻被她的目光看得十分不舒服,但既然来了,也不好现在离开,“我们路过贵地,有些疲倦饥渴,不知老人家这儿有什么吃的?” “吃的?”老太婆泛白的眼珠子转了几下,阴阳怪气地嘿嘿笑了两声,问道,“你们想吃什么?” “呃……”贺云轻扫了扫四周,看到墙上挂着一块菜牌,只是光线太暗,隐约只看到上面写了什么肉包子,不过这会没什么胃口,便随便点道,“劳烦老人家来一壶茶就好。” “那两位客官请稍等一会。”老太婆说着舔了舔嘴唇,才又慢腾腾地返回屋里。 “子非,我好像感觉这里有点阴森森的。”当一坐下来,贺云轻缩着脖子小声地说道。 聂子非神色凝重了起来,“我也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村子怎么怪怪的,而且连个人影都没有?”贺云轻探出头,看了看外面的天空,依然黑漆漆得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后面的也没有一户人家点了灯火,房屋隐身在黑暗中,也没有听到家畜的声音,寂静得过分。加上白蒙蒙的雾气湿重,空气里还飘来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仿佛是死了老鼠的腐臭味。 “云轻,等会你千万要小心点。”聂子非眉头轻蹙,提醒道。 “难道我们刚出虎口又入狼窝?”不知是不是心理的作用,贺云轻抱着双臂打了个哆嗦,只觉得比来时更冷了。 “客官久等了。”这时,老太婆就提着茶壶走了出来,还为倒上两杯茶水,“请用。” “……谢谢。”贺云轻望着杯中的茶,和平常的并没有两样。 老太婆站在边上,嘴里催促道,“客官,既然渴了就快喝吧,喝了好上路。” 贺云轻认定了,这茶决不能喝!可对方一直死死盯着,他只好硬着头皮捧起茶,扯了个笑容,“呵呵……好,这就喝。” “啊呀~”突然,聂子非捂住肚子叫道。 贺云轻慌忙趁机放下茶杯,“子非,你怎么了?” 而聂子非望向老太婆,低声道,“老人家,我肚子有点不舒服,这里可有茅厕方便下。” 老太婆脸上露出不爽,但看他脸色苍白,神态楚楚可怜,倒不像装的,便道,“有,就在屋后面。” “多谢。”聂子非微微颔首,又对贺云轻道,“云轻,你可否扶我去?” “好!”贺云轻二话不说,忙上前扶起他。 等他们绕到屋后,才避开老太婆紧盯着身后的视线。 “子非,你怎么样了?”贺云轻一脸担心。 “我没事。”聂子非却快速站好,凑他耳边道,“云轻,这里太古怪了,那茶恐怕喝不得?” 贺云轻反应过来,子非原来是为了救自己才出此策,“那我们该怎么办?” 聂子非抬头,观察了下四周,说着,“不如我带你飞出去,尽快离开这儿!” “不行!”贺云轻想都未想立刻拒绝,怕对方误会握住他的手解释道,“子非你的身子还很虚弱,何况我们没有马的话,之后的路肯定不好走。” “的确如此。”聂子非也意识自己欠缺考虑,好歹老马识途。若在这种夜里盲目地走,他尚且还好,可云轻是凡人之躯……遇到其它妖魔鬼怪,以自己现在的状况恐怕无法护他。 “算了。”贺云轻想了想,“我们偷偷溜走,惊动了她反而不好,不如出去后说我们要赶路,上马了就逃。” “嗯,就这么试试吧。”这一会儿,聂子非也想不出别的法子,只能点头应道。 当他们决定好,准备要出去时。 贺云轻的肚子就隐隐抽痛了一下,他弓着腰扯住聂子非的衣袖,“等下,我肚子好像真的不舒服了。” “你喝了那杯茶?”聂子非大惊。 “没有没有。”贺云轻忙罢着手,痛得呲牙咧嘴,“可能就是单纯地想上个茅厕。” “好,那我等你。”聂子非松口气道。 贺云轻憋红着脸,“子非,你能不能走远一些。” “我不介意的。”聂子非眨了眨眸子。 “不是……”贺云轻欲哭无泪地捂住肚子,实在不愿在他面前做出那种污秽的事来。 聂子非见他实在不好意思,笑了笑,“那我走远些,你若有事就喊我。” “好好好。”贺云轻眼看忍不住了,马上冲入茅房中,好在里面也放了一盏油灯,不至于黑漆漆的。 因太过着急,贺云轻迅速解开腰带就站到坑上蹲了下去,而没有看到,一只苍白得手从粪池里,正缓缓地伸了出来。 第四十三章 “啊!” 就在这时, 贺云轻刚要解放的刹那, 听到外面传来聂子非的叫声, 肚子突然不疼了,也没了急意。 “子非?”贺云轻生怕他出事, 顾不上是什么原因,提上裤子就冲了出去, 而无意间踢到边上的一块石头,石头滚落进粪池里, 恰好打到那只手上。 手晃了晃几下,就慢慢沉了下去。 但贺云轻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跑出去后只见那老太婆此时站在子非身前,怀里好像多了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儿,子非似乎是被她的出现吓了一跳。 而对方看到他俩都还在, 桀桀笑道,“我来看看你们怎么了, 没事吧?” “呵呵呵……没事。”借着昏暗看到她铁青色的脸, 贺云轻的头皮一阵阵发麻, 下意识与聂子非对视了一眼。 正想着要不要一出去就立刻上马逃走,就听老太婆继续道, “没事了,就出来喝茶吧, 不然茶要凉了。” 说完,先返身走出去。 “哦哦哦……好。”贺云轻随口应着,来到子非身旁, 低声唤道,“子非,我们……” “嘘。”聂子非无声地竖起手指抵在唇边,另一只手拉着他的手跟在老太婆身后,偷偷在他掌心写上:见机行事。 贺云轻马上紧闭着嘴巴,点了点头。 一出来,他准备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马上时,老太婆就猛地回头,发黑的眼睑下垂,眼神恐怖至极,“看来我家小家伙肚子很饿了,闻到香气等不急呢。” 贺云轻一愣没有明白她的意思,而且明明从刚才就没听到一点婴儿饿得啼哭的声音,也没有闻到什么香气。 “客官,我孙子很可爱的,你要不要抱抱?”老太婆又忽然说道。 “啊?”贺云轻还没有反应过来,老太婆就将她手中的孩子送到他手里。 “咯咯咯……”谁知低头一看,襁褓中竟然是一张长满了蛆虫的脸,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牙齿,咯咯咯地上下牙打颤着。 “哇啊!”贺云轻吓得一个哆嗦,直接扔到地上跳开。 “你竟敢扔掉我的孙子,我要吃了你。”老太婆面目瞬间狰狞起来,饿狼扑食般地扑过去。 “云轻,小心!”聂子非惊呼,飞了过去挡在了贺云轻的面前。 “啊!” 那老太婆一口就咬在了他肩膀,呲牙咧嘴道,“你明明不是人,却和人在一起!你该死!” 言罢,眼里闪着妖异的光芒,又狠狠地咬了一口下来! “啊!”聂子非痛得仰头泪涌,却不肯挪开一步。 “子非!”贺云轻被护在身后也忘了害怕,焦急地扫着周围,顺手抓过一把长凳,便要向老太婆砸去,“老妖怪,你快放开子非!” 但,脚下却好似被扯住了一般动弹不得。低头一看,原来是刚才那个鬼婴爬了过来,扯住他的脚踝,密密麻麻的白蛆从那双空洞洞的眼睛里往外掉出来,那外翻的嘴里流出泛着阵阵,恶臭味的粘稠唾液,一边叫着,“吃饭饭~吃饭饭~吃饭饭~” “啊!”贺云轻惊恐又恶心,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他闭上眼睛,毫不犹豫地举起椅子砸了下去, “啊,你杀了我孙子,我要和你拼命。”听到声响的老太婆望过来,见到鬼婴的头颅“喀嚓”一声断掉,骨碌碌地滚落到一边。仰头哀鸣了一声推开聂子非,就亮出长长,尖利的指甲又扑了过来。 “哇,是他抓着我,我才不小心砸到他的。”贺云轻看着她眼里充满狠厉地扑向自己,慌张之下逃窜到方桌前。 “别跑!”老妖怪锲而不舍地张牙舞爪,围着桌子追他。 “你不要追我了!”贺云轻抱头拼命地跑着。 “云轻!”聂子非被推开后,身子一软跌坐到地上,暂时无法动弹,只能心急如焚地望着他们。 而被咬的部位又刺痛起来,他看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透明化,瞳孔轻轻颤动着。 另一厢,老太婆终于发现转着桌子跑,永远抓不住,就用力抬起桌子向旁边一扔,摔个粉碎。 “哇,你别吃我啊!”贺云轻急忙之下逃到角落,又抓起一个长凳挡在身前。 老妖怪一时靠不近身,就一把抓住他手中的凳子另一头,看着书生露出恐惧的表情,不由奸笑道,“嘿嘿嘿……好久没有闻过这么香的肉了,快让老身吃了你!” “你能不能别吃我?我不好吃的!”贺云轻咬紧牙关,觉得快要撑不住,想不到这老妖怪力气这么大。 眼看,那老妖怪靠了上去张着锋利的牙齿,就要落到贺云轻的脖子上,聂子非没有再思考自己的事,忍着身上的疼痛,奋力飞了过来将其撞开。 “可恶!”到嘴的鸭子竟然这么飞了,老妖怪连连后退几步,狂怒得大叫,摇摆中那一头白发散了下来,幽幽昏黄的灯光下,铁青色的树皮脸显得更是恐怖如斯。 然后,捡起地上鬼婴的尸体,往嘴里大口大口地塞着,“咔嚓”“卡擦”地吃了起来,一边瞪着发红的眸子怒视着他们。 吓得呆在原地的贺云轻看得目瞪口呆,内心早说不出震惊不已,甚至忘记了逃跑。 “云轻,不要再看了,快逃!”聂子非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满面焦急地提起贺云轻飞到马上。 可是当要原路逃出去时,路竟不见,还不知何时长出了一丈多高的灌木丛! “这可怎么办?”贺云轻抱住书箱瑟瑟发抖着,没想到会遇到这种吃人的妖怪。 “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聂子非神色焦虑,望向前方笼罩在浓雾之中的村落。 看来能唯一逃出去的路只有进去了。 他手中的缰绳紧了紧,下了决心般喊道,“云轻,抓稳不要掉下去了。” 随之“驾”的一声,马儿抬蹄长鸣一声,快速往里面奔去。 “你们谁都逃不掉,嘿嘿嘿嘿……”只是老妖怪并没有去立刻去追,紧紧地盯着他们的背影,咧着血盆大口阴测测地笑起来。 第四十四章 进入村子深处, 雾气愈发的浓郁, 远处的路几乎都要看不清。 “子非, 前面是不是好像有东西?”贺云轻隐隐约约望见远处有什么在移动。 果不其然,一双双灰白的手, 从迷雾里伸展着,随后一群“人”, 东倒西歪地走了出来,他们眼珠泛白, 面色铁青透着丝丝死气。 “哇,这是什么妖怪?”贺云轻脊背一阵发凉,“还那么多!” 聂子非亦是大惊,立刻回头一看,那披头散发的老妖怪, 手脚无比扭曲地如螃蟹般趴在地上快速跑来,嘴里笑着, “嘿嘿嘿……你们跑不了的!” 两面夹攻下, 聂子非只好抓住贺云轻的手腕, 飞到旁边的草房顶上,吩咐道, “云轻,你在这里不要下去, 他们全是僵尸,若你被抓伤会被同化的!” “僵尸?”贺云轻抱着书箱吞咽一口口水,因为怕会掉下去, 战战兢兢地坐下来。 而往下一看,便看见马儿受惊地在原地转圈嘶吼着,然后迅速地奔向僵尸群,一个跳跃竟从半空中跳了过去,就飞快地消失在白雾中。 “……”聂子非见僵尸群和老妖怪都快靠近,就准备飞下去时。 贺云轻急忙拉住他,叫道,“子非,你去哪里?!” 聂子非坚决地道,“我去对付他们!” “这怎么行?”贺云轻表情惊慌起来,抓着他的手更紧,“他们也会抓伤你的!” “我不会有事的,你不记得我早已不是人了么。”聂子非像似安慰他,长长的睫毛低垂,带着些凄美。 “子非,我一定会带你回去去看陆王爷,然后将你的尸骨安葬好,让你能重新投胎做人。”贺云轻心中一痛,轻声地许诺道。 “好,你记住你说的话。”聂子非悲伤中露出一丝微笑。 来到屋下的老妖怪,抬头哼笑道,“你不过是区区一只靠阳气存活在世间的鬼魂,还想能带着他离开这里吗?” 听了她的话,贺云轻壮着胆子呵道,“老妖怪,不管你是什么东西!劝你赶快放走我们,不然等燕君义来了,迟早收了你们!” 听到燕君义的名字,老妖怪脸色一变,甚至戒备地看了看周围,发现对方不过是吓唬自己,继续嘿嘿笑道,“就算他会来,你也早被我吃得骨头不剩了。” 说完,便要往上爬。 “哇!”贺云轻吓得差点把怀里的书箱扔下去。而聂子非白衣一扫,跳了过去与她对打起来。 “子非!”贺云轻想再拉住他已是来不及。只能焦急地看着。 那老妖怪动作奇快,每次躲闪开聂子非,且总是出其不意地在身后攻击。 “呃!”聂子非一个不备,被推至蹒跚来到的僵尸群中。 “嗷嗷嗷!”僵尸们发着低吼,张牙舞爪地撕扯他衣裳。 “子非!”贺云轻趴在上头急得团团转,可是又没有任何办法,他发抖着站起来,准备跳下来。 但探到高度,只觉得一阵眩晕。 那老妖怪趁着聂子非被牵绊住,飞快地爬上草房。可此时贺云轻恰巧脚下一个不稳,骨碌骨碌地滚了下来! “哎哟!” 贺云轻捂着摔疼的屁.股爬起,可见子非还在拼命抵抗着僵尸群,也顾不上痛楚,拿过一旁立着的竹竿,大叫地冲了过去,“你们快放开子非!” 聂子非在层层包围下,泪光闪烁着,“云轻,你不要过来,快跑快跑!啊~” 有些僵尸嗅到到贺云轻的人气,转身张着大口扑了过来。 “滚开!滚开!”贺云轻疯狂地甩着竹竿,眼见子非快要支撑不住,恍惚间想起一人,仰天大喊,“燕君义!”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破!”突然,一道金色的剑光划破浓浓的雾气。 一个蓝白的身影凌空几个翻滚,正是燕君义提着长剑从天而降,他站在消散开的白雾处,俊美地宛如天人。 “燕君义……”贺云轻激动地看着他。 他居然真的来了! “燕君义,又是你!”老妖怪则跳下来瞪着燕君义,恨得痒痒地叫着。 因为燕君义的到来,那些僵尸就将聂子非扔到了地上,连连后提了几步,似乎很害怕似的。 “啊~”此时的聂子非身上伤口无数,身体又淡化几分。 “子非!”贺云轻奔了过去,见他神情痛苦,忙要扶起他。 只是碰到的刹那,聂子非迅速滚到了一边去,痛苦地摇了摇头,“现在不要碰我,我身上有尸毒。” “子非。”贺云轻跪在他旁边,简直要急哭,“那怎么办?” 聂子非虚弱一笑,“你不要担心,我等下就没事了。” 燕君义扫了他们一眼,长剑向前一指,对着老妖怪呵斥,“你们这些妖孽,死了还在人间作怪,我要替天行道!” 随即,袖口里跑出无数个黄色的小纸片人,他口里低低地念着咒语,小纸人跳到地上,咻地变成人般大小。 僵尸们转身想逃,却被它们奔上去贴到身上,瞬间化成一堆白骨。老妖怪看形势不对,就近窜到聂子非边上,扯住他的头发。 “啊!”聂子非痛得仰起脖子,可虚弱得无力反抗。 “老妖怪你干什么?快放了子非!”贺云轻又惊又气,恨不得冲上去与它拼命。 聂子非痛得掉出哭腔,但依然叫着,“云轻,你别过来!” 老妖怪嗤嗤地笑起来,“燕君义,你不放了我,我就把他吃了!” “燕君义,求求你快救救子非!”经她提醒,贺云轻忙跑到燕君义身旁,焦急着道。 燕君义拧紧眉头,想着该如何救时。 “喝!”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洒家来也!尔等小鬼还不伏法!” 下一刻,老妖怪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把九环大刀破风而来,须臾之间,就劈断了它的头骨,绿色的液体飞溅出来。 而聂子非被抛出的刹那,燕君义以极快地速度飞过去接住。 “子非,你没事吧!”贺云轻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奔上前去问道。 “我没事。”聂子非摇摇头,然后对放开自己的燕君义感激道,“多谢燕道长。” “呸。”另一边上,九戒对着老妖怪的尸体吐了口口水,向他们走来睨了眼聂子非,摸着大光头叫道,“燕君义,你可真厉害,敢与鬼王抢亲?” “和尚?!”贺云轻认出了他惊呼。 九戒也看到了他,一脸嫌弃,“你不是那个罗里吧嗦的书生吗?燕君义你咋和他们在一起?” 燕君义却开口道,“你们怎么还在此处?” “什么?”贺云轻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可别误会,洒家可不是来救你的。”九戒马上大红着脸解释道,“我是看这里天空天色异常,料想是妖魔作怪,才前来收服!咳,何况你可不能死,咱们还没有分出胜负呢!” 只是燕君义并没有理会他,再次问贺云轻,“你们为何还在这里?” “这里?”贺云轻听得疑惑,但眼前的雾气渐渐散开,方才的槐村竟变成乱葬岗上的乱坟堆。 “怎么会这样?”见此,聂子非抖动着唇,脸色愈发苍白起来。 原来他们跑了那么久,从一开始就没有跑出去,而是在里头兜兜转转。 “看来是鬼王。”燕君义握紧长剑,神色凝重。 “嗤,你以为把鬼王的新娘子拐跑,能这么容易跑掉?”九戒扯下腰间的酒壶,仰头大灌一口,方豪迈冲天地道,“放心吧,我佛慈悲,洒家帮你们!” “嘻嘻嘻嘻嘻……”就在说话间,一阵诡异的嬉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第四十五章 随着嬉笑越来越近, 天地间以疾速铺来的黑幕将他四人包围在其中, 隔离了外界。 “哇, 怎么回事?”突如其来的黑暗中,让贺云轻下意识地扯过燕君义的衣袖。 “嘻嘻嘻嘻……” “嘻嘻嘻嘻哈哈哈哈……” 这时, 空中一群形态透明,咧着的大嘴嬉笑的鬼魂飞来飞去, 吓得贺云轻险些晕了过去。 “何方妖孽,敢在洒家面前卖弄!”九戒大喝一声, 挥起手里的九环大刀,瞬间将它们斩消。 “嘻嘻嘻嘻嘻……”突然,半空窜来一条长长的,如血般浸染的红布。 尽头的幽幽青光下,四个面色雪白, 两腮涂红的小鬼,摇头晃脑地抬着一顶乌黑的轿子, 从红布上飞踏而来, 身后还跟着数十个穿着暴露, 妆容鬼魅的的红衣女子。 “是鬼王……”聂子非蠕动着唇,身子轻轻颤抖, 对他的惧意刻到骨子里。 “什么?”就在贺云轻震惊之余,玄轿飘落在地上。 领头的女子飞快地站到前面, 大声呵道,“燕君义,我家大王说了, 无意与你为敌,劝你也不要多管闲事,识相地快快离开!” 燕君义神情冷峻,“若我要管呢?” “你……” “退下。”轿子里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正要呵斥的红衣女子便低俯下头,恭敬地退到一旁。 帘子由里掀开,一双黑靴踏了出来。 “鬼王!”九戒横着大刀在胸前戒备,贺云轻再次见到他,亦是有种说不出的害怕。 鬼王立在轿子前,一身玄色长袍,平日披散的头发竟难得束起了发髻,那入鬓的长眉显得更加飞长俊邪。 不过他却没有看任何人,视线停在聂子非的身上,伸出手道,“子非,我来接你回去,过来。” 贺云轻顿时压下恐惧,挡到聂子非的身前,“子非不会过去的!我要带他离开!” “哦?”鬼王有意无意地道,“离开?子非离开是要想见谁?” 贺云轻想都没想,“自然是带他回去与王爷相聚。” “哈哈哈……”鬼王抽动着唇角,便仰头大笑起来,随即说道,“陆鸣宣早是一堆黄土,你带子非回去见谁呢?” 贺云轻心中咯噔一下,没想到鬼王已知道王爷的事。 “你说什么。”听了鬼王的话,聂子非眸里露出不相信。 鬼王淡淡地道,“子非,我不曾告诉你,是因为不想你伤心,那陆鸣宣不过是个短命鬼罢了。你心心念着的他,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而且也没有在奈何桥等你。” “不会的不会。”聂子非捂住耳朵,瞪着他,“你骗我!” “子非,你没事吧?”贺云轻一阵紧张地扶着他。 聂子非反过来抓住他的手,如抓住救命稻草,“云轻,你说了,王爷他在等我对不对!” “子非,你冷静些。”贺云轻不好再隐瞒,可他这般,也不敢直接说出来。 聂子非抖着唇,强忍住泪水,“求你告诉我,告诉我!” “淳王死了,不是很早的事吗?”九戒不知所以说了一句,燕君义立刻皱眉睨他。 而聂子非身体一震,贺云轻不忍再隐瞒,“子非,王爷他的确已经……” “你也骗我?”聂子非推开他,嘴角微勾,泪水却滚滚流下。 贺云轻怕他太难过,急忙掏出书箱里的书信,“子非,我没有骗你,王爷临终之前一直在等你,你看这些都是他写给你的!” 聂子非盯着那一封封书信,颤着受接过打开,每看完一封,流泪不止湿了信纸。 贺云轻见他如此,也十分难受地道,“子非,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 “他死了他死了……”聂子非手里的书信掉落在地上,瞳孔失去了焦虑,喃喃着道,“他死了……” “子非,快到我身边来。”鬼王蓦然开口。 聂子非呆呆地望向他,噎咽中带出一丝恨意,“因为你,今生今世,我再也无法再见王爷一面了……” 鬼王脸色一沉,咻地化作一股黑烟,来到他身前,抓起他的手腕,“他若真的爱你,为何奈何桥都不曾停留?” “放开子非!”贺云轻奔上前,鬼王看都未看,袖子一挥就将他打了出去! 下一刻,燕君义迅速地飞了过去接住。 “子非!”贺云轻还想过去,被燕君义马上拉住。 九戒出声喝道,“鬼王,强扭的瓜不甜,你又何必执着他?” “住口!你算什么东西?”鬼王怒瞪了他一眼,便拽着聂子非,“与我走!” “我恨你!”聂子非凄楚地说道。 “你说什么?”鬼王眯起双眸。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说着,聂子非低下头,用尽力气咬住他的手腕。 “好,我让你恨。”鬼王没有一丝震怒,竟还有一丝丝高兴,“子非,这是你第一次主动亲近我。” 贺云轻无法看下去,从燕君义身后跳出来斥道,“鬼王,你快放开子非!你欺辱他还不够吗?” 鬼王撩去一眼,阴沉地道,“燕君义,本王说过,你若不护好他,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我不要跟你走。”一边,聂子非扳开他的手。 “你说什么?”鬼王的手劲又紧了几分。 “啊!”聂子非吃痛,泪光闪烁,“我要回去。” “你说什么?”鬼王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颌。 聂子非不肯屈服地说出来,“就算无法再见,我的尸骨也要和王爷的埋葬在一起。” “呵呵呵呵……”鬼王发出笑声,恨恨地道,“子非,你不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的容忍度!” “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和王爷最后一面都无法再见。”聂子非不再怕他,心意坚定。 鬼王一脸阴霾,阴测测地道,“爱也好,恨也好,你都别想离开我,这不是你的选择吗?” “是你强迫予我。”聂子非一字一句道。 “你不要激我!”鬼王额上青筋凸显。 聂子非倔强地看着他,鬼王心烦气躁下拽着他就往轿子拖去。 “我不要!”聂子非奋力挣扎起来。 眼看子非就要被鬼王抓进轿子里,贺云轻情急之下回头叫道,“燕君义!” 燕君义顿了顿,便掠过去长剑一指,“鬼王,既然强求不来,何必强求。” “让开!”鬼王戾气暴起,浑身散发出黑烟,似要在爆发的边缘。 第四十六章 四面如幕帘封闭的空间里, 看不到尽头, 而青光幽幽下, 空中飞来飞去透明的鬼魂, 让原本害怕的贺云轻却似忘了这些, 满眼都是被鬼王擒住,挣脱不得聂子非, 焦急地叫道,“鬼王, 你快放了子非!” “都给我杀了他们!”鬼王不想再与他们消磨,厉声命令。 “是!”红衣女子们极速飞到了前面。 “哈,磨磨叽叽这么久,终于要开打了吗?”九戒早忍耐不住跳过去,九环大刀向前一扫挡住了她们, “燕君义,这些女鬼我来对付, 你好生对付鬼王!” 说罢, 冲上去与女鬼激烈地对打起来。 “不自量力!”鬼王冷哼一声, 放开聂子非掠向燕君义。 而燕君义飞快地拔出长剑,接住他劈来的一掌。 “子非, 你没事吧?!”贺云轻则忙奔过去扶着聂子非,却发现他的身子淡化了许多, 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回事?” 聂子非软软地依偎在他的身上,越发地虚弱无力, “云轻,让我靠一会,我就没事了。” 鬼王瞥见这般一幕,心火窜起,但受燕君义牵制无法过去拆开他们,怒斥,“燕君义,凭你的道行还奈何不了本王,何必为了一个书生,处处与本王作对?” “鬼王,奉劝你不要一错再错!”燕君义有条不紊地接下对方置自己于死地的攻势。 “本王有何错?!”鬼王冷笑,眸光如浸入寒冰,出手更快。 燕君义堪堪躲闪着,“爱上不该爱之人。” “哈哈哈……燕君义你是说到自己的痛处吗?”鬼王大笑起来,道,“本王可不是你,要想得到就要抢过来!日日活在悔恨里的你,可有无数次想过像王风一般作风?” 或许因为他的话,燕君义竟有了一丝破绽。鬼王趁机一掌拍到他的胸口上,打飞了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喷出一大口血。 “燕君义!”一刹那,贺云轻心里一紧,猛地推开了聂子非,紧张地扑过去跪到身边,焦急地道,“你怎么样了?” “燕君义,拿出你的真本事来!”另一边上,众女鬼实在难缠,九戒一时不得脱身,只能破口大骂,“你怎因对方一句话就被打得落花流水,你还是燕君义吗?!” 贺云轻见燕君义继续呕出血,又不敢碰他,“唰”地站起指着鬼王骂道,“鬼王,你太卑鄙无耻了!” “你说什么?”鬼王眼神一凌凛,咻地飞过去,掐住他的脖子,“不过区区一个书生,本王杀了你!” 见此,聂子非扑上去,用劲扳着他的手,“鬼王,你放开他!” 鬼王怒火更甚,另一只手扯住他的头发,咬牙切齿地道,“子非,我说过,除了我,谁都别想得到你!我给了你机会,是你没有珍惜,既然选择没有杀掉这个书生,那就不要离开我!” “啊!”聂子非仰头痛得流出泪水。 “……放……”贺云轻身体被慢慢提起,脚尖无法着地,呼吸渐渐变得困难,白眼向上翻起。 千钧一发时,燕君义抹下嘴角的血,在掌心飞快画下一个无极,低念着咒语,“道法自然,乾坤无极,敕!” 随之推向着鬼王,一道耀眼的金光迸射了出去。 “呃啊!”聂子非身体似要燃烧起来,发出一个惨叫。 鬼王脸色一变,瞬间挥起长袍,将其遮住,而金光落在他背上,哧哧地冒出一股烧焦的烟气,也不曾松手。 “咳咳咳……子非……”这时,贺云轻跌落在地上,痛苦地跪趴在地上。 “子非!” 待金光消失,鬼王搂过聂子非,此时他的身形几乎要透明化,顿时升起腾腾冲天怒火。 他疯狂地摇着头,墨发披散下来,赤血的戾眸,恶狠狠地瞪向燕君义,似要把他撕碎,“燕君义,本王要你的命!” “噗!”然燕君义强行用了道法,再次喷出一口血。 鬼王小心翼翼地将聂子非抱入轿子里,忍不住狂笑起来,一步一步向燕君义走去,“哈哈哈……燕君义,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鬼王你住手!”贺云轻大惊,顾不上喉咙的痛楚,拼命地爬过去。 九戒凶猛地杀掉一只女鬼,愤怒大吼,“燕君义,你给洒家站起来!” 只是燕君义捂住胸口,眉头紧皱着。 他竟无力到无法起身。 鬼王来到身前,唇角带出一丝轻蔑的笑意,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燕君义,你活了那么久都没有等到,今日却因多管闲事葬身予此,真是可悲。” 燕君义无惧于他,抬头对视他的目光,冷冷地道,“永远都得不到,滋味不好受的你,才更可悲。” “你找死!”鬼王震怒,一掌击来上去时,在那一刻,已经靠近的贺云轻根本想都未不想,用尽全力冲了过去! 而击中的刹那,鬼王就被一股灼热之气弹开几丈之外。 “龙气?!”鬼王眯起眸子,凌厉地瞪了过去,“你一介书生,身上怎么会有龙气?” 贺云轻本以为自己要死了,睁开眼来摸了摸全身,发现自己居然没事。 “因为他前世就是淳王爷。”燕君义终于缓过一些,撑着剑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说道,“二十年前,你强夺人间姻缘,让聂子非与淳王爷本该有的一段姻缘断了。而淳王爷死后,到阎罗王面前,求得今世能来此,就是为了接回聂子非。” “呵呵呵呵……他是陆鸣宣?他是陆鸣宣!”鬼王抽动着嘴角,下意识看到聂子非,目光闪烁地望向贺云轻,握紧拳头,神色越发阴郁。 “你真是王爷?”聂子飞从轿中挣扎起来,奋力飞了过去,双手颤抖地捧起贺云轻的脸庞,泪水不断涌出滑下脸颊,嘴唇颤动着,“王爷,子非等得你好苦。” “子非,我……”贺云轻一时说不出其中的滋味。 他不知燕君义所说的是真是假,他对前世已没有一点记忆。难道他对子非的心意,一切皆因前世的自己是淳王爷吗? 第四十七章 “子非, 你休想离开我!”鬼王无法抑制地狂怒, 两边的袖子发疯地挥动, 瞬间大风骤起。 “王爷!”聂子非表情凄楚,泪光烁烁, 此时如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过去,白衣飘飘扬扬, 也吹乱了他的青丝。 当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远,贺云轻才猛然回神过来, 奔上前想抓住他的手,“子非,不要过去!” 鬼王脸色阴沉,更加迅速的一把扯回聂子非,掐住他纤细白皙的颈项, “子非,你别再惹怒我了!怎么?老情人投胎来找你, 你是不是很感动?嗯?” “鬼王, 你住手!放开子非!”贺云轻大叫着, 鬼王一个凌厉的眼神射来。 一旁的燕君义就扑过去护住了他,在那刹那, 一道无形的光仞破风掠来,割破燕君义的手臂。 “噗。”而一牵扯到内伤, 燕君义又呕出血来,蓝白的道服早已血迹斑斑。 贺云轻大惊,连忙扶着他, “燕君义,你怎么样了?你怎么流了那么多血!” “你快躲起来!”只是燕君义推开来,挡在他身前。 “燕君义……”贺云轻看着他的背影,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此时,鬼王一脸暴戾,磨牙凿齿发出咯咯的声响,“今日我要你们都死这里,给我抓住他们!” 一道命下,玄轿的小鬼立刻嬉笑着奔过去,“嘻嘻嘻嘻~” “躲好!”燕君义又吩咐身后的贺云轻一声,就忍着剧痛提剑刺向它们。 “燕君义你要小心!”贺云轻一边焦急地看着,想帮又帮不了,而和尚那边似乎也是应接不暇,根本无法来帮忙,子非又在鬼王手里挟持着。 头一次,他那么痛恨自己只是个寸无之力的弱书生。 鬼王眸里多了一丝幸灾乐祸,捏起聂子非得下巴望去,在他耳边吹气低语,“子非,你看清楚,你的王爷现在眼里只有谁,他在担心别的男人呢,你还认为他会如我那般对你吗?你觉得他还能像我那样抱你?” “鬼王,你不要伤害王爷!”聂子非眸光颤动,却扯住鬼王的手求情道。 “怎么,还想给老情人求情不成?”鬼王见他如此,身上冒着黑烟,笑得狰狞起来,“好,我就让你看着,我会让他烟消云散!再也投不了胎,断了你所有的念想!” …… 所谓小鬼难缠,燕君义感觉到自己受伤,动作迟缓了许多,他不能与小鬼继续这般纠缠下去,透支体力。 他停了下来立在原地,小鬼们到底惧怕他,没有扑上来,只是围着他转,发出扰人烦乱的嘻嘻嘻嘻地笑声。 “天火雷神,五方降雷。地火雷神,降妖除精。邪精速去,禀吾帝命。急急如律令!(注解①)”燕君义飞快地作着手印,默念咒语,从身体里窜出五个虚幻,威风凛然的神体。 “乖乖,燕君义你可要撑着了。”不远处的九戒见状。最是明白这种最为耗损精神力,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召唤出来。 果然那些小鬼一看吓得要转身逃跑,五个神体眸光如炬,举起手中的法器召出紫蓝色的雷电。 仅仅顷刻间,就将它们打得魂飞湮灭! 鬼王怒视过来,“燕君义,你想死本王成全你!” 下一刻,燕君义面向他,五个神体齐齐对着鬼王发出雷电攻击,躲闪间,聂子非也趁机逃出他的束缚。 “子非,你怎么样了?”贺云轻急忙跑过去扶起他。 “王爷。”聂子非突然紧紧地抱住他。 贺云轻一愣,“怎么了?” “燕君义,洒家来助你!”九戒杀掉最后一个女鬼跳了过来。 “九戒,带他们走!”燕君义大呵一声,此时的他背对着他们,口里呕着血,身姿却依然挺拔。 “你说啥子?”九戒没想他会这么说。 “走!”由五神对付着鬼王,燕君义分出心来,从怀里飞出无数的符纸,在半空中连接在一起,叠成一只巨大的千纸鹤向他们飞去。 “哎!”九戒看出一点状况,重叹一口气,“好,燕君义你自个保重!” 然后大步上前抓过贺云轻,“咱们快上去!” “可是……”贺云轻一脸担忧地望向燕君义,聂子非看着他神情,心里隐隐有些酸楚。 “快走!燕君义会有办法对付他的!”说着,九戒就将他们拽上千纸鹤的背上。 千纸鹤仰头嘶鸣一声,就挥动起翅膀,慢慢飞了起来。 “那燕君义该怎么办?”贺云轻不放心地道。 “你这罗里吧嗦的书生能不能别问洒家了?!”九戒烦躁地叫道。 “王爷。”聂子非低低地叫了贺云轻一声。 “子非。”贺云轻两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清楚地告诉他,“我是贺云轻,已不是王爷。” 聂子非泪水溢出眼眶,靠在他身上,“你若不是王爷,又为何要来救我?” 只是贺云轻的目光一直望向燕君义,看到他被鬼王挥了出去摔到地上,五个神体也咻然消失,便猛地将聂子非推向九戒,“九戒大师,你能不能先带子非离开!” “你这书生要干嘛?”九戒瞪着他。 “我去救燕君义!”贺云轻说罢就要往下跳。 九戒一把扯住他,怒斥,“你是疯了,还是太蠢,凭你这个书生还想救他?” 但贺云轻下定了决心般,“我身上有龙气,鬼王多少会有所忌惮,不会有事的!” “云轻,不要去。”聂子非如今魂魄受创,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自从知道贺云轻就是王爷,他便更不愿他冒险,还有他……不愿他去…… 贺云轻握住他的手,承诺道,“子非,你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然后放开,就闭上眼睛从跳了下去,毅然决然地奔向燕君义! “王爷……” “王爷……” “王爷……”聂子非一声声地叫着,对方也没有回头。 他抓着衣襟心痛不已,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俩这是啥子关系?……”九戒摸着光头,还没有说完,眼前白影一掠,聂子非亦已经飞过去。 “啧,问世间情为何物,叫人个个送死!” 九戒懊恼地低骂,拍了拍千纸鹤的脑袋转个头,追了上去。 第四十八章 “子非, 你给我回来!啊啊啊……”鬼王见聂子非乘鹤飞离, 身形突长, 变成二米多高的狰狞面目,发出崩溃般的怒吼, 再次挥出一掌打到燕君义的胸口上。 “燕君义!”贺云轻卯足劲奔过去。 “你回来干什么!”燕君义回头看到他一怔,勃然大怒, “快点走!” 却因气火攻心喷出血来。 “我来救你。”贺云轻上前扶起他,掏出帕巾给他擦拭着唇角, “他不是怕我身上的龙气吗,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回去!”燕君义用力推开他,只是他现在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脚下一软再次跌到在地,平日一丝不苟的发髻都有了些凌乱。 贺云轻心中不是滋味,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燕君义如此狼狈。 鬼王目呲欲裂地盯着他们发笑,如从地里地狱爬出的恶鬼, “哈哈哈哈……我要你们都死在这里!谁都别想离开!” 贺云轻环视了下周围, 看到从不离燕君义手的长剑躺在一旁, 便把剑捡起,说道, “是不是要用我的血?” “你要干什么?”燕君义大惊,却已经阻止不了。 贺云轻咬着牙, 已经牙割破手腕,鲜红的血液顺着剑身流下来,与长剑竟引发了共鸣, 如渡上金光闪闪发亮。 “王爷……”聂子非呆在不远处无法接近,那一刻瞬间清楚过来。 他与王爷再也不可能了…… “哼!愚蠢,以为这样就能对付本王吗?本王就先杀了你!”鬼王一脸蔑视,正准备使出术法杀了这个书生。 “鬼王,不要!”聂子非一惊,急忙飞过去抱住他。 “你回来吗?”鬼王惊喜若狂,没想到他会居然回到自己身边。 聂子非转过他的身体,背对着燕君义他们,将头靠在他肩膀上,轻声问道,“你要如何才能放了他们?” 鬼王恢复俊邪的样貌,回抱着他,“只要你答应与我回冥界,我就放了他们。” “嗯,好。”聂子非点着头,莹莹目光投向燕君义。 燕君义眉头一皱,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子非你为什么……”贺云轻摇头后退着,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无法理解聂子非的决定。 而就在此时,手中的剑便被燕君义飞快地夺了过来,破风凌厉地刺了过去。 在接近鬼王的刹那,神情却迟疑了一下,然那一瞬间,聂子非伸出手抓过锋利的剑身,毫不犹豫向鬼王背部刺穿过来! “啊,子非你!”鬼王一阵剧痛挥掌拍开燕君义。 不敢相信地低下头,看着刺入自己的身体长剑,而长剑的顶端同时刺入聂子非的体内。 聂子非痛得泪流如梨花落雨,身形渐渐淡化,他努力地抖了抖唇,“鬼王……我不走了,与你回冥界,你满意了吗?” “子非!子非!”鬼王惊慌失色环住他,眸子滚落出泪水,“你不要离开,你不要离开!” “你居然会为我流泪?”聂子非苦笑了一笑,颤颤巍巍地抬起手,“鬼王,我好像……” “不要不要,子非……子非……”贺云轻回神过来,看到这般欲要跑过去。 “不要过去!”拍飞在地的燕君义挣扎起来拉住他。 “啊啊啊。”贺云轻一时承受不了挥开他的手,抓着头痛苦地咆哮,“都是你,你为什么把子非也杀了,为什么!” 燕君义垂着眼帘,站在原地没有说话,神情隐没在阴影下,握着手长剑突然失去了力道,“噹”地掉落在地。 贺云轻听到声响,抬头看向他衣袍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又添上新的,虚弱得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一般,便明白自己不该指责他。 “王爷……王爷……”聂子非低唤着,转头望过去伸出手,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鬼王将他横抱起来,没了往日的从容不迫,焦急地道,“子非你不要说话,我不会让你魂飞魄散的!” “鬼王……我能不能求你……放了他们。”聂子非用尽最后的力气,手慢慢垂了下来。 “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鬼王喃喃地道,“我带你回冥界,你要什么都给你,你不要离开我,你不要离开我……” 他一边走向深处,一边说着,黑暗的空间竟开始裂开几道裂痕。 贺云轻猛地惊起,叫道,“你做什么?子非不会跟你走的!” 然而鬼王已经神智疯魔,听不进任何。 燕君义怕贺云轻会不顾性命追上去,道,“贺云轻,或许聂子非去了冥界会有一线生机。” “你说什么……”贺云轻停住脚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燕君义慢慢地道,“聂子非虽和你前世有情……但如今他的红线是与鬼王牵连……” 这时,空间如镜片一般“嘭”地破碎开来,空中掉下一块块碎石。 “喂,你们不要说了,这里恐怕要崩塌了,我们要赶快找到路出去!”九戒在乘鹤飞来大声喊道。 贺云轻站在的地方四边,地面也迅速地掉落下去,说时迟那时快,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燕君义就抓过他扔向千纸鹤。 背上的九戒就飞快地接住,贺云轻晃了晃神。 望着崩塌的空间,鬼王抱着聂子非已经消失不见,而燕君义孤零零地站在一块碎石上…… “燕君义,你快飞过来!”贺云轻心急如焚地大喊起来,但是只见他撑着剑,连续站起又掉倒,回头叫道,“九戒大师,快飞回去救他!” “不可能的,现在鬼王制造正在坍塌,我们回去的话,只有死路一条!”九戒皱着眉,对此也毫无办法。 贺云轻见他如此,愤然地要往下跳,九戒一惊,连忙拉住他,“你要做甚?” “放开我,你这个大和尚!我要救他!”贺云轻拼命挣扎着,“燕君义!燕君义!” 九戒大手抓着他的四肢,瞪着铜铃大眼,“你这个书生想死吗!” 贺云轻挣脱不得,唯有低头张嘴就咬。 “啊!”九戒吃痛,没控制住力道将他猛地一推。 贺云轻便从高空掉下,刚好掉到一块碎石上,可是他顾不上疼痛爬起,也忘了胆怯,从一块快还没有坠落的碎石跳过去,一边叫着,“燕君义,你撑住!” 等来到燕君义身前,对方单膝跪着撑着身体,仰头用难以言喻的目光望着他,“你为什么回来?” 贺云轻缓了口气,方蹲下来与之对视,“我没能救子非,我不能再丢下你!” “……”燕君义说不出话来,四周仍在迅速地倒塌着,无数的碎石坠入黑暗的深渊中。 贺云轻蓦然一笑,“燕君义,能与你一起死去,其实也并不可怕。” “你……”燕君义正要说什么时,眼看到一块巨大的碎石要掉到他身上,就瞬间扑去护住他。坚硬的石块重重砸在自己身上,忍着痛发出轻哼一声。 “燕君义你是不是对我……”贺云轻被他紧紧护在身下,心里恍惚明白了些什么。 “可真是一对痴男怨男,这世间的情情爱爱果然要命。”九戒望着此景,重重地叹了口气。 刚好空中一处破开,照入刺目的阳光,惊喜地道,“是出口!” 但他回头望向依偎在一起的二人,只怕现在飞过去也是无津于事,飞快地取下脖子上的佛珠掷了过去,大喊着道,“燕君义,这是你欠我的,记得一定要回来还我!” 珠子飘荡在燕君义上头,透射出一道道金灿灿的佛光,将他俩笼罩在其中。 “能不能逃出升天,就看你俩的造化了!”纸千鹤挥动着翅膀,飞出出口的刹那又快速闭合,黑暗中留下九戒的最后一句话…… 第四十九章 “想要了?小妖精!”男人狠狠地低骂一声。 此时, 身下的青年半阖的眼里, 带出一丝丝迷离, 面若春日的桃花,雪白的衬衣扯掉了纽扣大开, 露出纤长的脖子,无时无刻不在勾引着自己。 男人心痒难耐, 真恨不得将他关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用铁链锁起来,每日每夜地疼爱。 男人把修长的手指伸进青年的口里, 命令着,“舔它!” 青年媚眼如丝,微微抬头吐出一截猩红的舌尖…… “铃铃铃……” 画面一转,坐在电脑桌前,露着一头乱糟糟卷发的男子顿了顿, 拿起手机按了拒绝键,准备继续码高朝部分。 “铃铃铃……”然而刚放下手机又响了起来。 “我去, 你最好有什么事啊!”卷发男子叫骂着, 按下接通键, “喂,谁啊?” 手机另一头便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成大师哟,您可终于接电话了!” 卷发男子立刻想起那个地中海, 穿着灰色西装的大肚子男人,莫名心虚地握拳压在唇边低声道,“咳, 什么事啊,我这正在忙呢!” “是是是,成大师您是大忙人。”那边的男人好像已经快要急哭了,“可那件事已经比原先推迟了好半个月了,上头催的紧,您能不能尽快解决,我好有个交代?” 卷发男子突然咬住指甲,如仓鼠似的疯狂地啃了数十下,才直挺着背装作镇定自若地道,“行了行了,我不是说了嘛,最后再给一个月,我保证帮你们把这件事解决了!” 那边的男人听了他的保证,方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一切就拜托成大师了,等事情解决后,我一定登门道谢!” “好了,我要去做法了,挂了。” 卷发男子故意用不耐烦的语气挂了电话,就把手机往桌子上一丢。 待转过椅子,成之六“唰”地站了起来,脸上露出慌张之色,拳头打在手掌上急得原地打转,“啊啊啊,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 这件事——其实就是f市长包养的小三失踪了,说是失踪了,但是出动了整个市的公安局,也没有找到人。 当初调出监控来看,那位娇艳欲滴的小三开着跑车经过一个巷口的时候,突然紧急刹车,后来她下了车,捡起了一样东西,不知道是画面太模糊,还是东西太小,总之没有看清是什么。小三捧着它出往巷子里走进去后,但再没有走出来。 那个巷子是属于民国时期建的,如今作为保护的建筑文物对象,不过里面现在仍住着一些普通的老f市民,那个巷口也是唯一的出口,而本来其他的出口,因四周建起楼房挡住了。 据说第一时间派人搜索了每个角落,可别说小三的人影了,就是她身上的一根毛发都没有找到。如此诡异的事件,自然让人联想到灵异事件。 所以经过中介推荐,对方派出一个代表找上了成之六。 成之六,性别男,二十三岁。 自小跟随师父学道,如今也算是有正经道士证的道士,因为处理过几次大大小小这样的事,在圈子里小有名声。 但成之六却知道,自己不过是半桶水!每每能险险制服了恶鬼,完全是他的运势非常好,才会次次在他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化险为夷! 师父也曾说过,他不适合做道士。更何况他的副业是道士,主业是作家! 之所以活会答应这次,一看就不是简单的灵异事件,是他非常穷,穷到写作挣的钱都交不起房租。当对方拿出够他在f市买下标准三房的订金时,成之六脑子一热,就答应了下来。 待接手后,成之六几次去巷子探究,并没有发现什么,倒觉察到一件不太符合常理的事,那就是一般像这种有些年岁的建筑,其实非常容易招来不干净的鬼魂。 可这里如此干净,小三到底是怎么凭空消失的呢?若是遇害了,不可能连魂魄都找不到。等时间一天天过去,意识到这件事不是自己能解决后,把订金买下现在住的精装房的成之六,只能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也得上了。 “师父去了巴黎学习道法,现在估计和外国妞打得火热,如果打扰到他,肯定会被骂的,还叫我自己找的麻烦自己解决。”成之六自言自语着,突然眸子一定,下定决心般,“看来,只能那样了!” 说着大步跨到一旁的衣柜前,猛地打开。把挂在里头的一件道士黄袍取下披到身上,又把黑帽子戴好,就快速走了出去,进入对面的一间房。 虚白的灯光亮起,照到供奉墙上的一副画,画上画的是一个清秀的书生与一个持剑的俊美道士,前面的桌上还搁着一把长剑。 师父曾与他说过,若真的逼到无计可施的地步,那就求祖师爷上身! 因为画上那个道士,也就是他家这位祖师爷,据说牛逼到一般鬼怪见到他都躲起来,厉害点都绕着走。 所以事到如今,成之六唯有死马当活马医了,请祖师爷上身,尽快解决此事。 而请作古的人上身,是要有他用过的东西作为媒介的,而这把长剑正是祖师爷从不离身的。 成之六恭恭敬敬地上了一炷香,合掌求道,“此次徒孙有难,实在是万不得已才来打扰祖师爷,望祖师爷您能不弃帮帮徒孙!” 然后竖起手印,默念咒语,“麻里麻里哄,麻里麻里哄……求祖师爷现身助徒孙一臂之力,现!” 成之六用三指指向长剑,可是没有任何动静。他转了转眼珠子扫了扫周围,又用力指了指,大声呵道,“求祖师爷现身,现!” 依然一片寂静。 “难道是我道行不够?” 成之六疑惑地说道,回想着师父教他的咒语,确认没有念错。 “难道这剑不是祖师爷的?”成之六拿起长剑,打开的刹那,一道银光射了出来。 “撕!”在挡住眼睛的瞬间,剑身割到他的手指,血珠滴落下来。 “我去,这剑多少年了,还这么锋利?”成之六把剑丢回去,皱起眉头含住手指头止血。 但下一刻,便隐隐约约开始感觉到不对劲,好像整栋楼都微微摇晃了起来。 “哇,不会是地震吧?” 成之六抱住头,可是震感越来越强,他东倒西歪地跑到门口去逃生时。 半空中蓦地打开一个黑洞,两个抱作一团的人“嘭”的一声,从里头掉落下来。 震意咻然停止,成之六张口膛目地望着他们,“……你们是谁?” 第五十章 贺云轻抚着头坐起来, 看到身旁一直护着自己, 昏迷过去也未曾松开手的道长, 颤颤巍巍叫道,“燕君义?!” 而一旁的成之六咽了咽口水, 抬头间瞥见挂在墙上的画,竟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一张白纸, 吓得后退几步,哆嗦着手指他们, “哇啊,你你……你们到底是人是鬼?” “燕君义你坚持住!” 贺云轻却无心理他,咬紧牙关地扶起燕君义,“千万不能死,我马上带你去看大夫!” “燕君义?那不是祖师爷的名讳吗?!” 成之六听到他叫这个名字, 心中微微一惊,而且仔细一看, 发现这古代书生打扮的男子, 与之前画中的书生一模一样, 那浑身是血的人不正是他那俊美的祖师爷么! 虽然师父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过,祖师爷为何与一个书生同画在一副画中, 可作为知名的红江文学网站的签约耽美作者,又怎么猜不出二者的关系呢! 但是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成之六纳闷地想着,灵光一闪。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方才的缘故,无意间将他二位从画中召唤出来了? 偷偷再看过去, 祖师爷好像伤得很重的样子,胸口的起伏说明应该是活的! “那个……要不,我们先把祖师爷抬到床上吧?” 成之六迟疑了一下,上前问道。 贺云轻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一时也不知道身在何处,只觉得这个房子十分古怪,眼前的男子穿扮奇怪,但感觉并不像坏人,眼下燕君义情况危急,只能点了点头。 见他答应,成之六忙过去帮他一起架住自家祖师爷,搬到隔壁房间的床上。 刚一放下躺好,贺云轻就抓过他的手,神情焦虑,“这位兄台,我对此处尚不熟悉,你可否再帮我请一下大夫?” “呃……”感受到他的手是暖的,成之六更确定他们是人无误,那自己更没有不管的道理,道,“好,这个没有问题啦,您也别太担心,先在这里照顾祖师爷,我立刻就去找医……大夫给他看看。” 然后留对方在房内,自己退了出去掏出手机,找出联系本上,标志闷骚男的号码拨通了电话。 “成之六!”不到一会儿,那边的人似乎从睡梦中被吵醒,怒火几乎从手机里冲过来。 成之六缩了缩脖子,深刻体会过对方的起床气是多恐怖,不过现在事态紧急,也顾不上那么多,“哎哎哎~白明礼你可别挂电话,我这里有个伤得非常严重的患者,你可不可以现在过来瞧瞧?” “成之六你又在玩什么把戏?”对方的语气徒然冷了几分。 成之六一呆,立即解释道,“哎哟我去,你能不误会吗?这位可算是我长辈!” “那就送他去医院!”对方仍没好气地回道。 “别这样嘛~”成之六放低声量,“我觉得以他们目前的情况去医院不太合适。” “关我什么事?你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对方的回答依旧一副冷漠。 “好,你过来!”成之六一咬牙,“我答应你,下次做的时候不戴套怎么样?解锁各种姿势?” 回应他的是粗喘一声,对方就挂了电话。不过以自己对此人的了解,成之六百分百确定他会来。 转过身准备回房时,自言自语地道,“祖师爷,你好了后可得帮徒孙把小三失踪的事解决了,不然这次我可要亏大了。” 一推开门进来,就看到那书生坐在床边,盯着他祖师爷的俊美脸蛋掉眼泪! 不由感叹,二位看来果然是情深意切。 贺云轻看他走来,迅速别个头抹去泪水。刚刚不知道怎么的,看到燕君义恐怕是痛极,才昏迷中都眉头紧锁着,心中难受得恨不得代替。 成之六马上安慰他道,“祖师娘您放心,医生……就是大夫很快就会来了。” “多谢兄台相助。”贺云轻连忙站起来,拱手鞠躬道,“但在下贺霁,字云轻,并非叫祖师娘。” 成之六哪敢承受,这不是让他折寿吗!便急急扶他坐下道,“哎,不必如此大礼,这是我应该做的!” 贺云轻多少有些不明白,为何眼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子似乎像长辈一样……敬重自己,明明在此前,既不认识也不曾见过。 “不要走!”这时,床上的燕君义忽然抓过他的手,扯到胸口上紧紧地握住。 成之六一瞧,心中更加确定了两人亲密无间的道侣关系。 见燕君义这般,贺云轻也没有再去多想,生怕他又像之前那样,就回头向成之六问道,“你这里有没有温水,我想在大夫来前给他清理一下。” “哦哦,有有有。”成之六点着头,“我就去端来,您陪着祖师爷就好哈。” 说罢就快速去准备。 一端着水回来,就看到祖师娘正在慢慢解开祖师爷的衣袍。 毕竟是耽美写手,脑力瞬间浮现出限制级的画面……他忙晃了晃头,告诫自己此刻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等来到床边,看见祖师爷胸口上的掌印都发黑了,也不禁抽了口气,“这伤得可真重啊,是谁弄的?” “都是我的错。”贺云轻低低地说道,陷入无比的自责中,倘若不是自己求他救子非,又怎么会被鬼王伤成这样。 “呃……”一时间,成之六就在想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要不要转移话题时,门铃就恰巧“叮咚”地响了起来。 “肯定是大夫来了,我去开门!”成之六放下盆子飞奔出去。 一打开门,外面站一个身材修长,穿着风衣,相貌英俊男人,只不过眼下有些浓重的黑眼圈。 “白明礼,来到挺快的嘛?”成之六忍不住笑着揶揄道。 白明礼眼眸一眯,两条大长腿跨了进来,将他狠狠地抵到门上,沉声道,“你知不知道我做三天三夜的手术,今天早上才回家?” “嘿嘿嘿……”成之六顺手勾住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呼了口气道,“所以我不是说过补偿你吗?” 第五十一章 抵在门前的两个男子, 唇舌疯狂地纠缠在一起。 “唔唔唔……”成之六困难地仰起头躲闪对方的唇, 搂住自己的男人就转移啃舔他的脖子, 成之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当对方贴过来, 成之六知道他要做什么时忙推着他,无可奈何地笑道, “哈哈哈,白明礼你怎么每次见了我跟吃了那种药似的?先给我去看看病人好嘛~” 男人终于想起来这里的目的, 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似乎压下了火气方粗声道,“晚上到我家!” 成之六忍着痛实在无力吐槽,他一个三十岁的老男人怎么比自己体力还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属狗的缘故, 一来劲就咬他,“今天晚上恐怕不行, 前几天你太猛了, 我怎么都得再缓几天吧。” 听到他的回答, 男人立即露出非常不爽的眼神,低头咬住那张拒绝的嘴巴。 “唔!”成之六吃痛飚出眼泪。 “大夫……” 贺云轻一直没有等到他们进来, 就走出来看到这一幕,连忙提起袖子挡住眼睛。 “我去……”成之六下意识地猛推开咬自己的男人。 白明礼没想到他会这样, 一个不备“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成之六!”白明礼恼怒地瞪着他。 “哈哈哈……”成之六干笑着赶紧扶起他,讨好地拍掉他身上的灰尘,低声提醒道, “等下记得注意一下,不要太粘我。” “去拿医药箱给我。”白明礼睨了他一眼,直接走到房间门口,面色自若地向不知玩什么古代书生装扮的男子问道,“病人在哪里?” “哦哦哦,大夫,里面请。”贺云轻尴尬地腆着脸请他进去。 成之六看着在人前装模作样的男子,撇了撇嘴道,“啧,死闷骚男。” …… 当贺云轻望着穿扮奇怪的大夫,娴熟地为燕君义抱扎好伤口后,但依然一直眉头紧锁的样子,立即紧张地问道,“大夫,他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大夫?”白明礼对这种称呼有点陌生和别扭,不清楚是不是对方打扮古装,连说话都学起古代人,不过也没有过多在意地回道,“他的外伤我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只是他这种情况,最好到医院照一下片子比较保险。” “医院?片子是何物?” 贺云轻一愣,听得一头雾水。 “哈哈哈。”一旁的成之六上前安慰道,“祖师娘,我们先不要着急,祖师爷他福大命大,肯定不会有事的。你初来乍到,有些事情一时可能还弄不明白,那个祖师爷的事让我来和大夫说说。” “嗯,好。”贺云轻也知道,他与燕君义因当时鬼王制造的空间崩塌无法逃脱,由大和尚用了他的佛珠将他们送到这里。如今还没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的情况下,除了如此也没有别的办法,就拱手道,“一切麻烦您了。” 未免折寿,成之六慌忙放下他的手道,“不要客气~不要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那你先好好照顾祖师爷哈。” 说完,就拽着白明礼拉到隔壁的书房。 一关上门,白明礼就拍开他的手,低斥道,“成之六,你到底搞的什么鬼?为什么那人会伤成那样,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谁闯祸了?”成之六一阵无语,“我在你眼里难道是闯祸精不成?” “你觉得呢?”白明礼垂眸冷冷地看他。 成之六一噎,想着不能与他计较,便伸出手臂搭在他肩上,正着脸地道,“其实……我和你说,他们是我的祖师爷和祖师娘你信不信?” “知道你离谱,没想到还这么离谱。” 白明礼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虽然对方比自己矮上一些,搭肩膀搭得十分不舒服,却也没有拿开。 而是顺势坐到了沙发上,让他坐到自己的大腿上,不动声色的上.下起手。 成之六觉得这个姿势也没觉得不适,也就随便他了,继续说道,“啧,你不是见过我祖师爷那副画吗?你给他抱扎的时候没有认出来?那模样挺俊的,应该不难认呀。” 白明礼听他夸别人的样貌,冷哼一声,“谁知道是不是你带回来的人。” 成之六感受到一种不信任的侮辱,鼓着腮气呼呼地站起来,“你信不信无所谓,快点滚回去休息吧。” 白明礼眯起眸子,抓住他的手,将其压到桌上,“怎么?利用我完之后就不需要了?” “哎哟我的腰要断了。”成之六整个腰九十度向后弯,看到身上男子的脸色恐怖如斯,结巴起来,“谁……谁谁利用你了?” 此时他的衣角撩起一些,露出雪白平坦的肚皮,白明礼几日没有碰他,又总是被他勾起火来,再也忍不住俯下身去亲他。 “喂,等下等下!”知道他要干什么,成之六马上挡住他的嘴,“你疯了,隔壁还有人呢!” “是你答应我的。”白明礼吮吸着他的手心,这人明明瘦得只剩皮包骨,偏偏手心肉肉的,特别好吸。 “我去……你这个发情兽,是谁说三天三也没睡觉?” 成之六一脸嫌弃,见对方眼神阴沉下来,忙捧住他的脸哄着道,“好啦好啦,最多再过三天,我就去找你,好嘛~” …… 另一厢的房中。 微风轻轻吹起米色的窗帘,飘扬在半空。贺云轻守在床前,床上的人仍在紧闭着眸子。 他垂着眼帘,喃喃地问道,“燕君义,你……疼不疼?” “……只怕是很疼吧。” 看着他身上的绑带,和回忆起他呕血的情形,眼眶莫名一热,“子非的事对不起……其实事到如今,他去了冥界,我也不知道自己做对了还是做错了……只愿鬼王能待他永远永远的好。” “可……你说现在我是作为王爷,才不舍子非,还是作为贺云轻舍不得呢……但不管如何,我都希望子非他能够得到幸福……” “还有你醒来的话……又会不会告诉我,为何为我做到如此份上……” 第五十二章 好不容易送走了白.发情兽.明礼, 成之六方呼了口气。 看见外面天色暗了下来, 已是到晚上的时候, 便想着去问下贺.祖师娘.云轻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就去打开房间的门。 刚开了一道缝,便看到贺云轻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而祖师爷竟已经醒来,坐靠在床头, 低垂着眸子凝视着他的脸庞,那眼神深情似乎要滴出水来。 成之六大惊,准备进去拜见,可才踏进一脚,燕君义就抬头投来一记目光, 仿佛警告他般。 “OK!”成之六无声地打着手势,慢慢退了出去关上门。 回到书房, 因为昨夜熬夜写文, 今天又经历了紧张刺激的一天, 现在放松下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摘了头上的帽子和脱去身上的黄色道袍,倒在一旁的沙发上闭上眼睛, “既然祖师爷没啥事了,我也先去睡个觉好了。” …… “不要了……已经七次了,不要了……”侧着身躺在沙发上, 表情纠结,似乎睡得十分不舒服的青年,一翻个身“咚”的一声从沙发掉了下去。 “哎哟!”成之六扶着摔疼的腰爬起来,埋怨着,“x的白明礼,梦里也弄得老子死去活来!” 当看到窗外的天空微微有些亮了起来,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就天亮了?这么快?” “唔……算了。”他抓了抓乱糟糟的卷发,睡眼惺忪地走出书房,就看到昏暗的大厅坐了个人影,吓得睡意全消,手脚并用又毫无法章地乱叫,“哇,麻里麻里哄,妖魔鬼怪通通给我退下!” “那个兄台,是我。”贺云轻没想到会吓到他,站起来有点抱歉地道。 “……”成之六听到有点熟悉的声音,停下动作打开灯一看,尴尬地笑起来,“哈哈哈……祖师娘,你起得好早啊。” 光线射了下来,贺云轻下意识地挡住,偷偷看向头顶,明明不是蜡烛也不是油灯的发亮物体,当下惊恐不已。 成之六见他好像有些害怕的样子,不由问道,“呃,祖师娘你没事吧?” “那个……可是夜明珠?”贺云轻咽了咽口水。 原来是被电灯吓到了。 成之六急忙解释道,“那叫日光灯,不是夜明珠。” “日光灯?”贺云轻听都不曾听过,“日光灯是何物?” “哈哈……”成之六笑着道,“祖师娘您不用管它啦,我们这里家家户户都用它来照明的,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 “……哦。”贺云轻多少有些明白了,但仍觉得稀奇,又抬眸打量了半响,好像除了发光的确也没有什么,方拱手道,“兄台,你叫我云轻就好。” “啊,这可不行。”成之六忙罢着手,走到他身前,表情严肃地说道,“我成之六性格虽吊儿郎当,但一向尊师重道,这样直呼祖师娘的名讳岂不是大逆不道。” “……”贺云轻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没听懂这怪异的年轻人在说什么。 “咦。”成之六看只有他一人在这儿,便问道,“对了,我祖师爷没醒吗?” “祖师爷?”贺云轻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啊~”成之六恍然大悟,指了指房间的门提醒道,“就是里面那位。” 贺云轻终于理解他为何叫自己祖师娘了,面上一热,但是想到燕君义仍在昏迷中,眼底的失落透着几分担忧地道,“他还没有醒来,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成之六安慰他道,“哦,您别担心,祖师爷昨天醒了,我相信他已经没事了。” “他……昨夜醒了?”贺云轻微微一惊,他竟然不知。 “是啊。”成之六点了点头,“你睡着的时候,祖师爷醒了一会。” 还特别含情脉脉地盯着你呢,成之六在心里默默地补充最后一句。 “既然他醒来了就好。”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什么情绪涌上心头,贺云轻眸子一红,泪水溢出眼眶。 “咳……祖师娘您?”成之六见此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扯了一张纸巾递过去,“祖师爷肯定没事了,你别哭啊。” “……我没事。”贺云轻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多愁善感起来,他忙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转开话题问道,“对了之六兄,请问此处是何地方?可否能告知在下?” “哦哦哦,没问题没问题,你坐下说,我知而不言,言而不尽。”成之六请他坐下,自己也坐下后,便道,“这里,就是此处是称为现代的二十二世纪。” “现代的二十二世纪?”贺云轻皱起眉头,不明白这个是何词。 “呃……”成之六也知道他一时不理解,想着怎么说得简单易懂,“要不祖师娘,你将你的年间年号与我说说。” 贺云轻困惑道,“难道当今不是西裕年间(注解②)?” “原来是西裕年间。”成之六暗暗算了一下,解释道,“不过离如今过去了三百多年,你与祖师爷应该是穿越了时空来到这里,就是二十二世纪的现代。” “什么?这里是三百年后?”贺云轻不可思议地环视了下周围,这里的每一件物品都十分奇怪。他虽以为当时借着大和尚的佛珠来到了什么地方,却不曾想是来到三百年后的世界。 “是啊。”成之六十分确定地道,“而我之所以喊祖师爷,是因为我是他的第三代徒孙,你们的画像就挂在你们掉落的屋子里供奉着呢。昨日我本因有事施法请祖师爷上身,不知是哪里出了错,就把你们召唤了出来。” 贺云轻面露呆滞,一时半会还没有办法消化,喃喃地道,“世间上居然还有如此匪夷所思的事。” “可不是嘛,你们昨天突然出现,我也吓了好大一跳。”成之六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事而感叹不已。 但是想想,脸上不禁有点沾沾自喜。自己能将祖师爷连带祖师娘都召唤过来的事,若被师父知道了,岂不是能吹一辈子?传出去想必还会轰动整个圈子,那他将来的钱财之路岂不是畅通无阻? 第五十三章 “为何这幅画……”贺云轻站在所说的供奉画像前怔怔地望着, 挂在墙上的不过是一副空白的画轴, 但是边上竟盖有自己姓名的印章。 “啊~”带他进来的成之六解释道, “原来你们都画在上头的,你们掉出来后, 这画里的你们就没有。” “实在是太过神乎其神了。”贺云轻再次听他如此说道,依然觉得难以置信。 “可不嘛。”成之六指了指案上搁放着的长剑, “当时我还被祖师爷的剑割破了手呢~” 贺云轻垂下眼帘,抬手抚摸着剑鞘上的雕刻的纹路, 低低地道,“这把剑的确是燕君义的,他从不曾离身过,当时鬼王与子非因此剑中伤,鬼王制造的空间崩裂, 燕君义又身受重伤,我为了……好在是大和尚……九戒大师丢来佛珠, 一片金光中把我们送到了这里。” 成之六一时听不太懂他所说的话, 但是也能猜出他们穿越过来前, 必定是遇上惊险的事,恰巧他这边又以剑作为媒介施法, 或许才造出这般玄乎其乎之事来。 但他俩人一个书生,一个半调子的道士, 好像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成之六便道,“祖师娘,既然你我都无法知道这其中的缘故, 不如还是等祖师爷醒来再问一下吧。” 贺云轻也认同他点头道,“嗯,也好。” 二人一出来,贺云轻虽觉得此次落在人家家中,对方似乎还是燕君义的徒孙,但打扰到总是不好的,就开口道,“之六兄,请问你家厨房在何处?” “厨房?”成之六一呆,有是有,只是他入住这里后就没有开过火,“您肚子饿了?没问题,我立刻给你叫外卖!” 说着赶紧掏出手机去打电话。 “外卖又是何物?”贺云轻满脸疑惑,看着他拿着块小小的黑色板子的东西,在上面按了几下,放在耳边说了什么。 打完电话,成之六向他摇了摇头手,“哈哈哈,您稍等一会,十分钟后就有吃的了。” 贺云轻更加陷入迷惑中…… 当十分钟不到,大厅的桌子上放着别人送来的包子油条,贺云轻呆呆地问道,“你会变戏法?” “哈哈哈。”成之六感觉与古人聊天还挺乐的,说明道,“这不是戏法,我是用了手机,只要我打个电话,他们就会送上来了。” “果然神奇。”贺云轻听的深感新奇又不可思议。 “嘿嘿,这个等以后再说。”成之六递给他一盒小笼包,“祖师娘,您也该饿了,先趁热快吃吧。” “多谢。”贺云轻接过吃了起来,却马上想到燕君义等下若会醒来,万万是吃不得这么油腻的东西,便又问道,“不知这里哪里有鱼卖?” “您想吃鱼?没问题!” 成之六马上又拿出手机。 半个小时后,贺云轻看着一桌的红烧鱼,香辣鱼片,松子鱼,皱起了眉头,“那个……在下是问可否有活鱼。” “活鱼?”成之六愣了愣,回道,“有,不过得去菜市场。” 贺云轻脸上一喜,“那能否请你带我去?我想……给燕君义炖点新鲜的鱼汤,他伤势太重,估计需要吃些清淡有营养些的补补,怕是吃不得这些辛辣油腻的。” “这……”成之六明白他的意思,但有些犯难地道,“可是我家厨房什么都没有啊。” 贺云轻也清楚寄人篱下,还提出要求会有些强人所难,急忙掏出身上的钱袋,“这是我所有的银子,不知可否在你们这儿用?若能用可以置多少东西?” “银子?”成之六两眼放光地打开钱袋,拿出一两银子放嘴里咬了一下,激动得两手发抖,这可是三百年前的白花花银子啊,这搁现在得值多少钱啊! 但见对方一脸急迫地看着自己,立刻收进裤袋里,拍着胸脯保证道,“哈哈哈,没问题没问题,我现在就带你去菜市场!你想买啥都行!” “哦,那就好。”贺云轻松了口气。 成之六拉起他的手正要往外走时,突然想到什么,回头上下扫了他一眼,“不过……” “不过什么”贺云轻一阵紧张,心又提了起来。 成之六肯定地说道,“您穿这样去,估计会引来百分百回头率,给大家当猴子一样观赏。” 贺云轻看了看身上洗得发白的青衣,又看了看他的,多少明白对方的意思,“我穿着是不是与你们不一样?” “是啊,我们这儿的人早不穿你那样上街了。”成之六颔首道,再指着自己身上的白衬衣和七分裤,“得穿我这样儿就没事。” “这……”贺云轻也有些为难了,“那我该如何出去?在下并没有你那样的衣裳。” “你等下。” 成之六大概比了下他的身高,就跑去房间,拿出一件自己的低领t恤衫和九分的破牛仔,“祖师娘,来来来,咱俩的身材看着差不多,你要不将就一下穿我的?” “哦……那就多谢,”贺云轻接过来,可对此完全不知该如何下手,“……这是什么衣裳?” “这是非常现代化的衣服,方便,休闲还时尚!何况这大热天穿着也凉快,所以祖师娘你就别犹豫了,快去换上吧哈。” 成之六一边说服着,一边将他推入卫生间。 贺云轻一转身,对方已经顺手关上了门,只好问道,“那……这要如何穿?” 成之六的声音传进来,“很简单的,衣服往下直接套,裤子往上套就好了。” “好……我去试试。”事到如今,贺云轻只好硬着头皮穿了。 等他进去十分钟,成之六已经把桌子上的香蕉吃了两个。等又吃了两个,终于忍不住丢掉香蕉皮,跑去敲门,“祖师娘,你穿好没有?” “我我我……好像不太会穿,也不知道穿错没有……”贺云轻的声音像没有力气般传了出来。 “啊?”成之六没想到这一茬,“那要不那你出来一下,我教你?” “……好。”一阵沉默后,卫生间的门慢慢打开。 第五十四章 贺云轻扭扭捏捏地走了出来, 两只手简直无处安放, 那白色的上衣比褥衣还要贴身, 不仅是半截的袖子,领子还低到胸口。 还有裤子, 不单紧身的很,还破破烂烂的, 想着是不是人家太穷困潦倒,才至于连条好些的裤子都没有。 而成之六一望过来, 眼睛咻地瞪大。 乖乖隆叮咚,明明差不多的身材,怎么觉得对方穿的凹凸有致,特别是皮肤又白,那胸前白晃晃的, 隐隐约约还能看到粉嫩的两点。 “是……是不是这样穿的?”贺云轻侧了侧身,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 “这不是穿上了嘛。”成之六竖起大拇指, “贼好看!” 可贺云轻愈发觉得羞耻, 护住胸前道, “可这领口为何这般大,这裤子也实在太紧了, 会不会太……” “安啦安啦。”成之六搭过他的肩膀,安慰道, “这是为了突出线条美。放心吧,祖师娘,您这样穿特别帅!要是去gay吧, 肯定能成为焦点!” “gay吧是何物?”贺云轻一脸茫然。 “嘻嘻嘻~有机会我带你去玩玩?”成之六有种欺负小白兔的兴奋,然后小声地凑到他耳边但,“而且最重要的是,祖师爷要看了不得# %&◎♀……” 听到最后的话语,贺云轻猛地推开他,面色羞得通红,“你你你……胡说什么!” “噗嗤。”成之六忍住笑,“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啦,现在我们出去买鱼去吧?!” “可是……”贺云轻对自己身上的穿着仍无法接受。 突然,成之六脸色凝重起来,“祖师娘,我们再不出去的话,就买不到新鲜的活鱼了,没不到活鱼,祖师爷可能就没有吃的,没有吃的可能就得饿肚子,饿着饿着伤势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好吧,我去!”贺云轻听了他的话如受到了惊吓,慌得也顾不上穿成这般出去会不会被人笑话。 成之六表面正经地看着他,其实心里早就狂笑不已。 天啊噜啦,这到底是什么神仙小可爱呀? 甚至想蹂躏他怎么破? 不行!对方是祖师娘,他不能这么做! 成之六深吸几口气,竭力控制住自己的邪恶念头,露出伪善的笑容,“那我们现在就出去吧?” “那个……稍等一下。”贺云轻却急忙叫道,“请问你这里可有笔墨和纸?” “啊?”成之六一愣,问道,“笔纸墨?用来干什么?” 贺云轻脸上一热,别开视线说道,“我想留张纸条给燕君义,万一他醒来不见我……怕会……” “哦,也对。”成之六点点头,找出一支圆珠笔和便签给他。 贺云轻拿着笔,翻过来翻过去地打量着,满脸疑惑,“这……又是何物?” “这是我们现代的笔啊。”成之六把笔盖打开,在纸上画出几条波浪线作为示范,“你看就这样随意在纸上写就好了,很方便的。” “世间竟有如此神奇的笔!”贺云轻惊叹着。 成之六笑道,“哈哈哈……很普通啦,若你喜欢,我就送给你了。” “这怎么行?如此贵重之物。”贺云轻连忙罢手。 “不贵重不贵重,你收着吧,我还有很多!”成之六完全不心疼,心里默默道,何况和你给我的银子比,价值是天壤之别。 “那……就多谢之六兄了。”贺云轻在纸上写下一行字,写时的触感也觉得无比新奇,等写完就回房放到床边的桌子上。 待八点过一刻,两人终于出了门,成之六带着他走到电梯前。 出来左看右看的贺云轻,又好奇地问道,“这又是何物?” “这是电梯,用来下楼的。”成之六庆幸现在无人,指着上面的数字说着,“等下我们进去呢,按下一楼键,很快就到楼下了。” “下楼不是用楼梯吗?”贺云轻再次刷新了见识。 “楼梯的确有,不过在现在用来做消防通道的。”成之六说着,刚好电梯打开了,走进去道,“快进来吧。” 贺云轻心情忐忑地跟进来,看到他按了一个数字,就见门缓缓关上。 随之电梯“啷当”一声动了起来,他头皮一紧,握住旁边的扶手大叫起来,“啊啊啊,这是怎么回事?” 成之六,“……” 等来到一楼,电梯门一打开,成之六在众人的目光下,红着脸拖着他腿脚发软的祖师娘逃出了小区大门。 太丢脸了,他成之六从小到大都没有遇过这样丢脸的事! “太惊险了大惊险了。” 贺云轻无力地扶在一棵树拍着胸口,差点心脏要承受不了。 当他抬头看到马路上,来来往往飞快奔驰的汽车,吓得跌坐在地,抖着手指道,“那那……那是什么怪物?” “呵呵呵……” 成之六捂着额头,莫名觉得去菜市场的路要漫漫其修远兮了。 …… 经过大半日的时间。 成功买到活鱼,和置办厨房物品的成之六瘫在了驾驶座位上休息一会。他要收回祖师娘是小可爱的话,这简直来折磨自己的啊。 一路的解释再解释,一路的惊心动魄。让他觉得,就是和白明礼做三天三夜都没有这么累过! 贺云轻千辛万苦下绑好叫安全带的东西,乖乖地坐在副驾驶上,三百年后的世界让他感到又陌生,又太不可思议了。 就像他此刻坐的车子,不需要马拉,也能自己跑起来,还有外面的一栋栋的房子都建的极高,这里的人穿着都……十分清爽,甚至许多女子穿得竟比胡灵儿还暴露…… “呼呼呼。”这时,一个只穿吊带衫和热裤的女子从马路边上跑过来,看见停在一旁车里坐着两个长得好看的男子,侧头扬手打了声招呼,“嗨。” 贺云轻吞咽一口口水,立刻眼观鼻地坐正身子,哪还敢去看人家明晃晃的大白腿。 “噗。”成之六见状忍不住笑了笑,刚好手机便响了起来,“铃铃铃。” 看到屏幕显示的人名,有气无力地接通道,“喂?” 那边嘿的一声,“成之六,难道昨天晚上又和你家那位白衣天使大干了一场?” “去去去,”成之六没力气与他调侃,说道,“彭一成你说有事就说,有屁给老子快放,不然挂了!” “啧。”对方见他不想玩笑也没有再说,就道,“你让我查的那条巷子,已经有消息了,那里不仅仅是市长那位小三失踪了,还有几个女的在那里不见了。” “你说什么?”成之六正了正身体,来了一些精神。这事他接手时,人家可没和他说这个!看来是有意隐瞒了什么! 只听对方继续说道,“这事你还别说,都不知道我查得多难,这可是封锁的消息不许外露的,而且据悉大多女人都长得特别漂亮那种。” 成之六确认道,“还真有这事?” “是啊。”对方确定道,“我还打听了之前住在那巷子的住户,说那那巷子时间虽说不上多长远,可邪乎着呢,很多人因为住的发毛才搬走的。这次你估计要小心点了。” “好,我知道。”成之六点点头,陷入沉思中。 对方马上道,“那我挂了,事情解决后记得请我吃大餐啊。” “嗯。”成之六挂掉电话,看向贺云轻。 贺云轻望过来,“怎么了?” 成之六想了想,决定道,“祖师娘,回去之前,我们先去个地方!” 说着一踩油门。 “哇……啊啊啊……”伴随着一阵尖叫声,路人停了下来,望着呼啸而去的小车。 第五十五章 一个巷子口前, 一辆QQ停在了街道的一旁。 成之六摇下车窗, 点了一根烟, 拧紧眉头望向幽深的巷子,巷子有些年岁, 两边的高墙上布满了青苔。 “咳咳咳……你那是何物,为何如此呛鼻?咳咳……”贺云轻第一次闻到这样的味道, 忙捂住鼻子。 “哈哈哈,这是烟, 能排忧解愁的好东西,要不要来根?”成之六抽了一口,向他吹去一圈圈白白的烟雾。 “咳咳……多谢,我不用。”贺云轻挥手扇开,身子往后躲闪着, 望向外面的风景问道,“这里又是何处, 我们为何来这里?” 成之六挑了挑眉, 想了个合适的词, “会吃人的地方。” “什么?”贺云轻瞪大眼睛,“难道这里有妖怪?” 成之六勾起唇角, 冷冷一笑,“有没有妖怪我还不知道, 但的确是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吐的地方。” 贺云轻心里微微一颤,下意识瞥到巷子里,就看到一个黑影瞬间跑过去, 大惊失色地叫了起来,“哇……” “怎么了?”成之六也被吓得手一抖,烟上的灰弹下来。 贺云轻指着那里,觉得可能是自己太大惊小怪,“没事,只是……我好像看到一个孩童。” “孩童?”成之六眯起眸子,竟丢掉烟迅速开车门跑下车,直奔入巷子,但是幽深安静的巷子里哪里有什么孩子的影子。 “你怎么了?”贺云轻也吓得跑下车跟上去。 成之六没了平时的吊儿郎当,警惕地环视四周,薄唇慢慢地吐出话来,“这巷子里还住着的住户,可没谁家有小孩子。” “哦。”贺云轻并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只是点了点头。 成之六回头问道,“您看到的那个孩子多大了,身上穿什么样的衣服?” “多大?”贺云轻回想着,手掌向下对着自己的腰量了量,“大概这么高吧,穿的是件黑色的袍子,还戴了小帽子……对了,好像还抱了一个什么东西。” 成之六仰头看了看巷子里的天空,方才还明媚的阳光在他们进来后阴暗了下来,若有所思地说着,“黑色的袍子?民国的巷子?” “怎么了?”贺云轻看他脸色这么严肃,也不禁紧张起来。 “哈哈哈,没事没事。”成之六又恢复了嬉笑,扯着他的手道,“时间不晚了,我们先回家吧。” “哦,好。”贺云轻由他拉着走,却隐隐约约听到一个类似拍蹴鞠的声音,他回过头又什么都没有看过…… “哎哟,可要把我累死了。”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家门口,一边掏出钥匙问道,“祖师娘,等会你煲好了新鲜的鱼汤,我有份不?” 贺云轻颔首道,“这个自然有的。” “嘻嘻~那就行!”一打开门,成之六正要踏进一脚,一道凌厉的剑气破风而来。 “哇……”此时,他想要躲闪来不及,好在手里有东西,成慌乱中举起挡住。 只是一下子被对方的长剑劈开。 身后的贺云轻惊讶中看清持剑的人,竟是醒了的燕君义,便急急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拉住他的袖子,“燕君义你不要打了,他不是坏人!” “你为何穿成这般?”燕君义见他身上的穿着,眉头一皱,长剑一扫将一旁窗前的窗帘割了下来,飞快地裹在贺云轻的身上。 “哇,我的窗帘!”成之六心痛的大叫,但见燕君义又持剑刺过来,飞速地在地上滚了几下,躲到沙发后面。 而长剑依然“咻咻咻”地刺来,瞬间扎出无数窟窿。 “哇……祖师娘救我!”眼看沙发就要四分五裂,成之六忙捂住头爬走。 燕君义身子一跳跃过沙发,长剑就横在他的脖子前,呵斥道,“说,你是谁?” 成之六缩着脖子趴在地上,他闪到左边,剑移到左边,他闪到右边,剑也移到右边。 他唯有抬起头瑟瑟发抖地提醒,“祖师爷,我是你徒孙啊,这刀剑无眼,你可要小心点啊。” “胡言乱语!”燕君义眸光一凛,就要刺过去。 “等等,燕君义!”贺云轻挣脱掉窗帘,扑上去抱住他。 “你……”燕君义回眸,便看见他大开的领口里那粉色两点,一惊之下慌忙别开视线,却牵动了胸口的伤,痛得单膝跪在地上。 “燕君义你怎么了?”贺云轻忙去扶他。 看到燕君义这般,成之六感觉到自己终于解除了危机,站了起来,“祖师爷,你看你还多虚弱,还是先休息一下比较好,暂时别动锋利的刀剑,不然多危险啊。” “你!”燕君义眯起眸子,又要起来。 “燕君义我叫你住手!”贺云轻勃然大怒,拽着他吼,“你为何总是不爱惜自己?!” 见此,燕君义终于没敢再动,只能狠狠地瞪向自称自己徒孙的男子。 “……”成之六偷偷地拍着胸口。 还好还好,祖师爷是被祖师娘吃得死死的类型。 …… 当燕君义躺回床上,把目光转到另一边上,听着为自己重新抱扎的书生唠唠叨叨着,“我不是给你留了纸条我去买些东西,很快就回来的吗?” 燕君义一滞,他醒来没察觉倒屋中有人,就急奔了出去,只是这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没看到?不可能啊。”贺云轻疑惑看了下床头边上的桌子,果然空空如也,又低头一看,纸条竟飞到角落中,他走过去捡起来,“原来是掉在地上了。” “我……没看到。”燕君义不自然地回道。 贺云轻倒没有在意,继续说道,“对了,我与你说,我们被大和尚送到三百年后,外面的之六兄好像真的是你徒孙,因为他也会抓妖怪,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听了他的话,燕君义敛起眉头,“三百年后?” “你为何要总转着头看这边?”贺云轻突然站到他面前,好奇他一直说话为什么不看向自己。 燕君义蓦地一惊,视线像无处安放,最后只好低着头,“你的衣裳呢?” 见他如此贺云轻也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脖子,“……呵呵呵,这是他们这儿的衣裳,我是入乡随俗。” 燕君义眉尖拧紧,低斥,“不成体统!” “……又不是我想不成体统的。”贺云轻脸上一热,下意识地反驳道,“那外边的人穿得更不成体统呢!” 一说完,猛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既羞又恼地转身要跑出去,却因慌乱,脚下一个踉跄。 “小心!”燕君义飞快下了床,一手瞬间拖在他的臀部上。 第五十六章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燕君义用身体支撑住贺云轻倒下, 一手环着他的腰身, 可因那衣裳太短, 直接碰触到腰际上滑嫩的肌肤。 而另一手托着的部位触感浑圆软弹,自己的脸亦离对方露出的颈项后很近, 几缕青丝贴在纤长白皙上。 燕君义的心中一动,眸子转为晦暗, 喃喃地低沉叫道,“云轻。” 此时此刻, 贺云轻一动也不动地保持着这个姿势,对方温热的鼻息吹到他的颈脖后,有点揪心又有点微痒。 当燕君义低低的叫唤他的名字时,环住自己的手紧了紧,使两人的距离贴得更近, 顿时心跳如打鼓般狂跳了起来。 “天气太热,我给您们送水果来了。”这时, 成之六捧着一盆晶莹剔透的葡萄, 推开门进来时, 正好看到眼前的一幕,他愣在原地眨了眨眼睛, 瞬间回神过来腾出一手捂住,“哎呀,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出去不打扰二位!” 暧昧依偎的两人蓦然惊醒,立刻分开站好, 表情尴尬得不敢看彼此。 “那个,等下……”贺云轻整理了下衣裳,忙叫住退出去的成之六。 下一刻,燕君义已在飞快地掠了过去,一掌拍开门,抓过成之六的领子,“说,你是何人?这是何处!” “哇,祖师爷饶命啊!”成之六手里的葡萄掉落在地,没想到对方恢复那么快,手劲还那么大,竟一时挣脱不了,只能求饶着,“现在真的是三百年后的世界,我真的是你徒孙!” “燕君义,你先放开他罢。”贺云轻看着他们,一边担心燕君义的伤,一边担心成之六会喘不过气来,忙说道,“虽然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你徒孙,但是他确实不是坏人,昨日我们来到这儿,就是他请的大夫为你治疗的,而且还带我去买了不少东西回来。” “是啊,祖师爷。”成之六呼吸越发困难,憋红着脸,“我真的真的是好人。” “哼。”燕君义即便无法信他,可并没理由不信贺云轻,便松手放了他却依然道,“可我从未收过徒!又何来的徒孙?” “呃……咳咳。”成之六扯开领口,弯着身子缓过气来,指了指门外道,“站着这儿说话不方便,我们出去外面说吧。” 三人走到客厅里。 “这个呵呵……”待燕君义一坐下来,成之六站在前面,有些胆怯地看了眼自己冷傲俊美的祖师爷,“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贺云轻见燕君义的神情又不太对,便问道,“之六兄,你的师父可还健在?他有没有与你住一起?” “我师父他老人家还在,但他现在巴黎……”成之六怕他们听不懂地方,换着说法道,“就是很远的地方,这一时间我恐怕没法联系到他。” 燕君义握紧拳头,冷峻地道,“我说过,我没收过任何徒弟!” “可能是现在的您还是在三百年前的您,比较年轻也还没有收徒,毕竟我听我师父说过,祖师爷您活了很久的!” 成之六为他推理着道,然后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件事,“对了,我给你们看下我师父的照片!” 说着就跑到书房的书柜里,翻出一张照片拿上又跑了出去,展开来给他们看,“诺,他叫白眉道人,是我的师父。” 照片里是一个白发白眉,穿着花色衬衣,一看就是精神抖擞,搭着几个美女肩膀的老头。 贺云轻探过头来瞧,感叹道,“想不到三百年后的画出来的人这般逼真。” 继而想到燕君义的性格,看向燕君义道,“想不到你会收这样的徒弟。” “……”燕君义一脸面无表情,他不可能收这种徒弟! “还有还有,祖师爷,您可以过来看看。”成之六长腿跨到窗前,“现在的确确是离您们那个年代的三百年世界。” 外面的高楼大厦,还有底下无数来来往往的车子,听着旁边的人滔滔不绝地解说,让燕君义慢慢地接受了事实。 …… 哪怕在教祖师娘怎么开煤气灶等用了些时间,可当看到满满一桌热气腾腾,香喷喷的饭菜,成之六竟一股热泪盈眶的感动。 这才是家的感觉啊! “这是你的。”贺云轻勺了一碗乳白的鱼汤,端放到了燕君义的面前。 “多谢。”燕君义微微颔首,默默地抿了一口。 贺云轻又勺了一碗递给成之六。“这是你的。” “谢谢祖师娘。”成之六连忙接过,吹了吹,喝下一大口,夸张地赞美道,“哇,这鱼汤好鲜美,祖师娘你的手艺堪比五星级啊!” 虽不明白五星级是何意,但因为他在燕君义面前这般叫自己,贺云轻脸上顿时火辣辣地热了起来,“你叫我云轻就行了,” “哦……好。”成之六喜滋滋地喝了口鲜美的鱼汤,也没有太在意的应着,只是刚放下碗,拿起筷子去夹菜时,看到他家祖师爷若有若无地瞟来一眼,马上表明立场道,“这怎么行!我成之六一向尊师重道,祖师娘,在这未来,你与祖师爷的感情,是作为徒孙我非常瞻望羡慕的!所以那样尊称您再不适应,我也是要叫的!” 贺云轻更是连脖子都烧红了,结结巴巴地道,“我与……我我与……燕君义并非是你所说得关系。” 说罢低下头飞快地扒饭。 成之六还没有再说什么,就又得到燕君义投来的一记目光。 场面一度陷入了安静到尴尬,成之六在自祖师爷的视线下倍感到压力,赶紧移开话题,“哈哈……有点无聊,我去看电视哈。” 然后快速拿起旁边的遥控器,按下开关键。 屏幕咻地打开,显示出画面,一个道士正高高举起一个镜子,对着穿着大红色的美艳男子,大声斥道,“狐狸精,在我的照妖镜面前,还不快快显出你的原型!?” 一说完,镜子里果然就现出一条红色狐狸。 “啊……是妖怪!”贺云轻吓得蹲到桌子底下。 “大胆狐妖!”长剑不在手,燕君义抡起了凳子就要砸过去。 “哇啊啊啊……等下,请祖师爷手下留情!”想到家里的沙发和窗帘都报废了,成之六想都未想扑了过去,张开双臂挡到自己花了一万多块钱的电视机前,急忙着说道,“您们千万不要激动!不要紧张,听我解释,他们是假的!假的!他们在电视里出不来的!” “假的?”贺云轻怯怯地伸出半个脑袋,望向电视机里的狐狸精和道士,如火如荼地打了起来。 “对啊对啊。”成之六点头继续解释,“这个是电视,和您们古代的皮影戏差不多,而里面的人都是演员,狐狸精也不是真的狐狸精,他叫李苏,是现在娱乐圈里最火的流量小生,因为长得可能比较妖魅,所以出演这部剧里的狐狸精……” 燕君义冷着脸打断他,“让开,他是真的狐狸精!我要收了它!” “什么?难怪网友都评论说他演啥都像狐狸精”成之六一愣,不可思议地自言自语着,看到他家祖师爷又要砸凳子过来,马上晃着手阻止道,“……等等等等,就算他真的是狐狸精,现在他也不在电视里啊,祖师爷您没法收他的!” 怕他们不信,立刻用手指戳电视屏幕,“真的真的,不信你看,他们这部戏已经杀青了,我们进不去,他们也出不来!!” 燕君义眉头紧蹙,“……” 贺云轻眼睛瞪大,“……” 成之六拍了拍胸口,看他们的表情好像相信了,他的电视终于得救了! 第五十七章 晚上, 饭后。 贺云轻千辛万苦地在卫生间里洗了个澡出来, 虽在此之前由成之六教了使如何用, 可还是费了许多的劲,比如如何调制温水和花洒水量的大小, 再比如如何分辨哪个是沐浴液和洗发水。 洗的时候不由感叹三百年后的世界,生活变得如此便捷之余, 又觉得有些无从适应。 “哈哈哈,您洗好啦?”成之六看到他, 终于解放了一般从沙发上窜起来,毕竟自家祖师爷坐在一旁,像木头一动也不动地闭目养神,弄得他也不敢做什么大动作。 这时,燕君义慢慢睁开眼睛, 也望了过去。 只见贺云轻湿透的墨发披散了下来,修长消瘦的身上换了一套蓝白相间, 竖条纹的宽松衣裳, 只是领口处仍是太低, 但至少是长袖长裤,并没有裸露过多。 “这衣裳是不是这样穿的?”贺云轻略显狼狈地向成之六问道, 不明为何衣裳的扣子都是系在前面,让他穿了许久也不知道穿错没有。 “没错没错。”成之六点着头, 穿在贺云轻身上的纯棉睡衣,是今天出去顺便买的没怎么注意尺寸,“好像是大了点, 不过睡衣就图个宽松舒服。” 然后发现他湿漉漉的头发正滴着水,又道,“哇塞,祖师娘你的长发好长,要不我给你用剪刀喀嚓了?” “这怎么行?”贺云轻大惊,连忙护住自己的头发。 燕君义目光如炬瞪向成之六,厉声呵斥,“身之发肤,受之父母,怎能任你随意妄为?!” “不是……”成之六脖子一缩,“我们现在不兴留长发了,而且多不方便才……” 燕君义打断他,“你是这三百年后的人,我们却还是三百年前的人。” “……是徒孙没有谨言慎行,望祖师爷莫要怪罪。”未免继续被说道,成之六马上露出严肃的表情承认错误! 燕君义依然不满地冷“哼”了一声。 哪怕对方看着与自己也才一般的年纪,成之六还是惧他,这或许就是的所谓辈分压人,为免祖师爷对自己持续不满,赶快转开话题,“哈哈哈,祖师娘,我去给您拿吹风筒。” 说着,就跑去一溜烟地跑回房里找。 贺云轻坐到沙发上,犹豫了一下说道,“燕君义,之六兄他为人挺好的,你莫要总是吓他了。” “我并没吓他。”燕君义冷着脸道, “你看你,整日板着脸他能不害怕吗?”贺云轻靠过去,直视着他的眼睛谆谆教导着,“我俩初来乍到这三百年后的世界,万事都要依靠他,你应该语气温柔一些才是。” 燕君义眉头一皱,又“哼”了一声,但见贺云轻微微倾身上前,从发梢滴落下来的水珠,滑到领口处的白皙的锁骨上,自己甚至闻到一阵幽幽的发香。 他喉咙一紧,迅速伸手将对方的领口抓拢起来。 “……咳。”贺云轻也立刻察觉到一点,连忙退开坐到另一边,脸上滚烫不已,慌忙用手扇起风,“呵呵呵,似乎有些热。” “可找到了……”成之六从房间拿出吹风筒,就看到沙发上那两人的气氛有那么点……微妙。 嘿嘿,难道他进房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你拿的是何物?”贺云轻的视线避开燕君义急急问道,好像生怕被发现什么。 成之六装作不知道地笑了笑走过去,吹风筒插上电打开开关,风就呼呼地吹了出来。 “这到底用来做什么的?”贺云轻又惊又奇,探去手感觉到挺大的暖风。 “是能把头发一下就吹干的机器,这样拿着往头上吹就行了。”成之六举着吹风筒做了个示范,然后放到他手中,“您试试看。” “哇~如此神奇!”贺云轻学着他方才的动作吹头发,还觉得挺舒服的。 成之六有意无意地说道,“对了,祖师爷您要不要也去沐浴更衣?” 贺云轻马上紧张地叫道,“不行,他身上有伤,不能碰水!” 成之六眼珠子转了转,凑到他耳边道,“祖师娘,要不您帮我祖师爷洗洗?不是我说,祖师爷身上的道服都是血迹,已有很重味道了!今日不是也买了他的睡衣吗,我觉得沐浴后换下洗洗比较好。” 听此,燕君义蹙眉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袖。 “这怎么行?”贺云轻面如火烧,眼见的速度烧到脖子上了。 “这有什么不行,咱们都是男的,何必扭扭捏捏的。”成之六心中狂笑,表面正经八百地道,“再说,祖师爷身上可是有伤的,万一太久不沐浴,会导致一种我们这儿叫细菌的滋生,感染了会死的!” “会死?”果不其然,贺云轻被他的话吓得一愣一愣的。 燕君义“唰”地站起,面对成之六开口道,“你教我,我自己来便可。” “教是当然没有问题。”成之六继续夸大其词地说道,“但是祖师爷您要一边顾及伤处,卫生间地板那么滑,没有人搀扶着,如果是万一一个不小心打滑,摔个骨折怎么办?” 贺云轻再也不敢再听下去,亦站了起来,“燕君义,那个……若不嫌弃,我我……我来帮你洗。” 一说完,感觉到一股热气要从脚底窜到头顶冒出来,烧得浑身发烫。 “我会注意,不会摔着的。”燕君义拧眉,横了一眼成之六。 “祖师爷,世事无绝对啊。”成之六一副苦口婆心地道,“真的发生了意外就麻烦了!” “没错!”贺云轻视死如归地决定道,“燕君义,你我皆是男子,也没有什么可害羞的。” 言罢去拿给他换洗的睡衣。 “说,你居心何在?”燕君义眯眸瞪向沙发上的成之六。 成之六一脸无辜,“祖师爷,我冤枉啊,你不觉得你真要洗洗嘛?” “你!” “走,我们进去吧。”燕君义还没有问完,贺云轻就已经出来了,扯着他的衣袖进了卫生间。 当门一关上。 成之六再也忍不住,倒在沙发上疯狂地抖着手脚,抑制住声量爆笑,“噗哈哈哈哈……不行了不行了,他俩真是太好笑了。” 第五十八章 “我先给你洗头发吧?”一进卫生间, 贺云轻把衣裳放好, 不好意思地低着头道。 “嗯。”燕君义颔首, 但保持站立着姿势。 “你怎么……”贺云轻见他未动,一抬头, 才发现原本觉得还挺大的浴室,因进来两人显得狭窄了不少, 甚至连温度也升高了些。 而且此时彼此靠得很近,第一次像如此面对面着, 他又发现,明明这道士看着身形修长清瘦,竟是比自己高大那么多,想到他身前精壮的腹肌,心跳蓦地加速起来。 “啊, 你快坐下吧!”生怕对方听见他犹如打鼓似的的心跳声,贺云轻连忙按下燕君义坐到小板凳上背对自己, 提醒道, “你闭着眼睛, 不然水会流进去。” “嗯。”燕君义将头微微后倾斜,阖上眸子。 贺云轻深呼一口气, 便去解开他的发带,待捋下长发, 就取下花洒,打开水后再调好温度,往他发丝淋了上去, 一边问道,“水烫不烫?” “还好。”当他的手指在自己发间穿行,燕君义稳了稳心神方道。 等头发全弄湿后,贺云轻就挤了一些角落的洗发水抹了上去,两手便尽量用轻柔的力道揉搓着,“据成之六说,这叫洗发水,是不是比皂角香?” “嗯,你头发也是这个味道。”或许是太过舒服,燕君义下意识地说着,却不知引来贺云轻面上一红。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浴室里只剩下沥沥的水声,一股温热的氤氲将他俩笼罩在其中。 等洗了差不多,贺云轻往前探了看,看着燕君义依然闭着眼眸,也没有动一下,便不由小声地唤道,“燕君义,你睡着了吗?” 只是连叫了几次都没有反应,就发觉他低垂的睫毛好长,禁不住俯下身看得更近一些。 而这时,紧闭的眼睛赫然睁开,吓得贺云轻往后退了几步,手中的花洒喷洒过去,将燕君义淋了个透! “哇,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擦擦。”贺云轻反应过来,慌手慌脚地把花洒丢到地上,扯下一块毛巾奔过去给他擦拭。 因为一时太过慌乱,贺云轻见他的裤子也湿了,便要去脱,可还没有碰到,燕君义就迅速抓住了他的手,黑深得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不必,我自己来。” “……”贺云轻的面色瞬间红成煮熟的虾子,一时羞涩难当,转身跑了出去。 正在客厅中靠躺在沙发上,悠哉悠哉吃着薯片的成之六,抬头道,“哟呵,祖师娘你怎么出来了?” “……”贺云轻此刻舌头打结,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唯有一头冲进了房间里。 一奔进来,却猛然惊醒而懊悔不已,“我为何要逃走?燕君义有伤在身该如何沐浴,我这一逃出来,这岂不是……” 可后面的话刚要说出口,马上被他咽了下去。蹲到地上捂着发热的脸颊,已经不知是出去的好还是不出去的好了…… “脸红成那样,他们难道在卫生间里干了啥?”“喀嚓喀嚓”吃着薯片的成之六,贴在门外试图偷听着里头的声音。 不过……祖师娘会羞红着脸跑进去。 他的脑子里立即展开了十八禁的画面,猥琐地嘿嘿笑了起来。 还没过多久,燕君义就换洗了一身睡衣走了出来,冷冷地看着他。 “哈哈哈……祖师爷您洗好了啊。”成之六不得不承认,有颜值就是任性,穿个睡衣都这么飘逸俊美! “你在做什么?”燕君义目光冷冽,对他的行径十分不悦。 “咳……那个……”成之六立刻收住笑容,解释自己的痴汉行为,“我刚刚看见祖师娘他突然跑进房里,有点担心所以才会……” 正好这时,贺云轻打开门看到他们都站在门口,见燕君义换了衣裳方松了口气,问道,“……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啊,这样的,我见很晚了,就想着也该歇息了。”成之六立刻回道,“但毕竟我家里房间不多,就委屈您们两位住这一间房中。” “那个……我睡外面便可。”昨日是因燕君义昏迷才守着,可若要一起同床共枕,贺云轻实在没有那般的勇气,明明之前他并没有这样的心思的…… “我睡这里。”燕君义不由分说地坐到沙发上。 贺云轻焦急起来道,“那怎么行?你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需要多加休息!” “等下等下。”成之六插进话来,提出建议,“我觉得二位完全不必谦让,那个房间的床挺大的,我觉得两个人睡完完全全没有什么问题的!何况祖师爷身上既然有伤,祖师娘您在他旁边也能有所照应不是。” 贺云轻本就已在后悔,刚刚不该不顾燕君义身上的伤跑出浴室,再说他的伤因自己才被鬼王所害,就咬了咬牙道,“那燕君义……我俩一起睡吧。” 燕君义一怔,望着他轻声应道,“嗯。” “哈哈哈,就就对了嘛。”成之六再次成功撮合他们,假装打了个哈欠走向书房开门进去,“那个我困了先去睡了哈,晚安。” 他一带上门,客厅里剩下的两人,目光无意相对时,莫名感到一阵尴尬。 想着自己所不开口,对方必定也不会说,贺云轻只好硬着头皮先打破安静道,“那我们也去睡吧。” “嗯。” 燕君义一站起,贺云轻看见他湿淋淋的长发,便拿起还放在原处的吹风筒道,“等下,你头发还湿着,我来帮你吹干再睡吧!” “好。”燕君义又坐了下来,一副正坐危襟。 “……噗。”贺云轻不由得笑出声来,过去为他吹着湿发,“燕君义,原来你是在紧张?” 燕君义任他的手摆弄自己的头发,背挺得笔直,握拳的手紧握了几下,“没有。” 只是对方就没有再说话,他不免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可还未等他想出来,头发已吹干,贺云轻放下吹风筒,轻轻地道,“……我倒是还挺紧张的。” 说着,毫无自觉地低眉含羞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回房。 燕君义呆了呆,坐在原处半响方起身进去,然后望见贺云轻躺在床的一边上,散发着昏黄光晕的夜灯下,看不清是不是睡着了。 他慢慢地走了过去,似乎酝酿了许久才坐了下来。 一直拽紧被子的贺云轻突然翻了个身,低声问道,“燕君义,你说我俩还能不能回去?” “……”差些又站起来的燕君义定了定神,坐好回道,“不知。” 随即沉默了下,又道,“你可是喜欢这里?” 贺云轻轻叹了口气,身子正躺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喃喃地道,“不知我种的菜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养的那两只鸡跑了没有,你与我都是三百年前的人,总是要回去的罢。” “嗯。”燕君义微微侧首,“我会想办法回去的。” 第五十九章 另一边的书房里。 成之六竖起耳朵, 趴在墙上也没听到隔壁传来一丝动静, 疑惑着道, “难道是隔音效果太好了?” 又努力听了听,还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干脆放弃地倒在沙发上,“算了, 我干嘛要偷听墙角?睡了睡了。” 然后拿出手机滑动屏幕解锁,看到微信里来了几个短信, 点开一看。 首先是白明礼的,几乎每个小时发来一条信息,问了几十多条:在干什么?之后可能是自己一直没有回复,又问了好几条:为什么不回信息?最后一条是:看到信息马上给我打电话! 这家伙这方面太可怕,他才不要打, 不然没完没了了。 成之六皱了皱鼻子,打开另一个人的信息。 是巷子那个地中海委托人, 还是十分钟之前发过的:成大师, 我想问下, 事情进展怎么样了? 成之六心想我不找你,你倒先找我了, 便打字发过去:我问你,那个巷子有没有什么内幕? “成大师, 我保证那巷子没有内幕啊!就是一个民国的老巷子!” 不出十秒,对方已经回复过来。 成之六冷冷一笑,回复的这么快, 心里不是有鬼,他都不信。 只是那个巷子到底有什么呢?消失了那么多的女人?还是漂亮的女人?为何都没人去查明真相? 如今市长小三在那里失踪了,才归为灵异事件找来他这个道士解决,可上面却仍然如此隐瞒。 今日若不是彭一成告诉自己那些事,他几乎认为市长那位小三,肯定是从巷子里哪个隐藏的出口出去了。 成之六思忖着,但突然感觉到一点不对劲……他去了那么多次那个巷子,都没有发现什么,祖师娘和他去第一次,就看到了一个孩子。 穿黑色袍子,还戴帽子的孩子,这种炎热的天气,巷子附近就算有孩子,哪个家长会把孩子打扮成那样?更何况怎么都不像是现代装,所以这个孩子肯定和在巷子里失踪的女人有某种关联。 然祖师娘又为什么能看到了他呢,这是巧合还是…… 成之六“唰”地坐了起来,自己原想让祖师爷上身帮忙处理此时,虽说真人都被召来现世,可那身上的伤还有挺重……他也不好意思开口啊。 加上时间紧迫,不可能一直拖延下去,既然祖师娘看到了,不管出于什么,或许再碰碰运气也未曾不可…… 天刚一亮。 成之六朦朦胧胧中就听见厨房里传来一个切菜的声音,他揉了揉眼睛,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也不过六点半。 正准备继续睡时,猛然想起昨夜想的事情,睡意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手脚快速爬起来。 出了客厅,看到阳台外居然晾起了他的衣服和祖师爷的道袍,上面的污渍已经洗掉,还滴滴答答地流着水。 而贺云轻又换上了他那件泛白的青衫,在厨房切着红萝卜丁,灶上熬着稀饭。 “嘻嘻嘻~祖师娘你起得好早啊。” 成之六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早。” 贺云轻看到锅里的稀饭熬得差不多,就将全部的红萝卜丁倒进去。 成之六闻着粥香,感叹道,“祖师娘你可真贤惠啊,我祖师爷的胃怕要被你紧紧抓住了。” 今早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缩在燕君义怀里睡的贺云轻,吓得爬起跑出房间,也不知道有没有吵醒对方。 而且为了避免自己胡思乱想,他将所有能做的活儿都做了。 现在又被调侃,脸上更是一热,“你莫要再喊我祖师娘了,再者……我也不是女子,与他如何……” “不是女的又怎么样,我倒觉得祖师爷可不在意啊。”成之六继续揶揄着。 “你又不是他。”贺云轻听得脸红耳燥,“还有你若再取笑我,便不要再与我说话。” “好好,我不说了。”成之六窃笑,只是也不能太过,便说道,“对了,我想问下祖师爷要不要去医院照下片子再检查一下,他的伤势似乎不轻。” “这医院照片子到底是?”贺云轻拧起眉,好像大夫来时也曾说过此话。 成之六解释道,“就是现代医疗的一种高科技全身扫描,祖师爷他不是胸口受伤吗,比如怕会胸腔出血,短时间可能不会有什么事,但一直不管将来出事就会非常麻烦了。” “好,那便去照吧。”贺云轻没有一丝犹豫地说道。 “可……”成之六露出为难的神情,“估计怕需要花费很多钱……就是很多银子啊,原本按理来说,我身为徒孙理该拿的,可现在我也是囊中羞涩啊~” “这可怎么办?”贺云轻焦急起来,之前银两全部给了他,如今再拿不出什么来。 成之六心中默默比了个耶,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一点办法,但是祖师娘你可能要帮我一个忙?” 贺云轻一脸茫然,“可……我能帮你什么?” …… 某商城,某时尚女装专卖店中。 成之六敲着更衣间的门,低声道,“祖师娘,你怎么还没有出来?” “你为何要我打扮成女子?”贺云轻简直欲哭无泪,此时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米色的灯笼袖长裙,刚才进来时,发髻的绑带被成之六取走,长发也披散了下来。 他完全没想到,三百年后自己又要装扮成女子。 “我不是说过了嘛,我有事要你帮忙。”这会,店里的售货员全望向自己的成之六,实在没法下只好道,“祖师娘,我们是骗祖师爷出的门,如果你再不快点,晚了回去他怕会着急了。” 果然。 听了此话,贺云轻才慢吞吞地开门走了出去。 成之六一呆,连着看过来的售货员都惊呆了。 没想到他一个长相清清秀秀的男子,穿成女装会生生把当场的女生都比了下去。 “好,就这件了!”成之六回神过来,就拉着他去结完账,往商场外走去。 “我们要去哪里?”一路上,无数的目光投来,甚至有人没看路,直接撞到了柱子上。 贺云轻羞得恨不能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到了你就知道了。”终于到了车里,成之六就转开钥匙,启动发动机。 “那……究竟是何事?”贺云轻觉得裙下空荡荡的,既变扭又不自在。 “等会与你说!”成之六踩下油门。 过了一会儿,等贺云轻看到熟悉的巷口,疑惑道,“怎么又来到这里?” 两人下了车,成之六望着巷子里半响,方道,“祖师娘,昨天你不是说了见了一个孩子吗?” “是的。”贺云轻不明白他为何还说起那个孩童。 “我让你帮的事。”成之六转向他,说着,“就是你等下一个人进去这个巷子里,若再看到那个孩子,就马上告诉我。” “哦……好。”贺云轻虽还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啊,我忘了给你一样东西,你先等会。”成之六想起准备好的东西,立刻回到车上。 贺云轻不知道他要找什么,站在原地等待,只见一个红色的球骨碌碌地滚到了脚边。 他捡了起来,抬头间看到了昨日的那个孩童,站在巷子深处的中央盯着他。 一瞬间。 他瞳孔一颤,捧着球,双腿像失去意识般往巷子里走去。 “找到了。”成之六在车柜里拿出一块手机手表,一边退出车中说着,“因为我怀疑对方有可能是鬼,如果你见他,就立刻用这个打电话给我告知我位置。” 因没有听到回应,皱眉转过头,哪里还有人影在。 他一惊,忙叫道,“祖师娘?祖师娘!” 第六十章 巷子的中央, 站着一个大概七八岁的男童穿着全黑的唐装, 戴着毡帽, 脸蛋苍白得毫无血色,唇红若血, 而目光阴郁地死死盯着无意识走来的贺云轻。 看他快要接近时,男童转身往左边的巷子走进去。 当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前面, 贺云轻方猛然惊醒过来,他表情呆了呆, 回头一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进入这巷子中来,而长长的巷子竟然看不见尽头。 且不知道是不是今日的雾气严重,远处被灰沉沉的烟雾模糊了方向,只觉得巷子很深, 很暗,呼出来的风都是阴冷阴冷的。 贺云轻身体不由地哆嗦了一下, 仰头环视了两边起码有着十米之高的围墙, 砖石是藏青色使视觉上更加的阴郁, 周围还安静得恐怖,好像和外面叫嚣的世界隔离了一般。 “成之六?”贺云轻低低地叫了一声, 但是根本没有任何回应,仿佛这里除了自己, 没有任何人。 这样的情形让他的头皮阵阵发麻,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迅速窜上脊背。 “没事的,成之六定会想办法来救我的。”贺云轻准备拍拍胸口, 试图安慰自己,便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刚刚捡起的球,“对了,那个孩童!” “他不会是住在这里的妖怪吧?”这么一想,贺云轻吓得赶忙把球丢到了地上。 球向前骨碌骨碌地滚动了几下停下来,却蓦地出现一双穿白底黑布鞋的脚。 此刻,贺云轻的心一跳到嗓子眼上,往后后退几步,抖动着手指着凭空出现的男童,“那个……你是什么人?” 然男童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捧起他的球,随之慢慢地向贺云轻走来。 “啊啊啊……你你别过来!”贺云轻恐惧到极点,他退到墙边抬起手臂挡住自己,颤抖着声音叫道,“不要吃我!” 然而,男童来到他身前,只是拉起他的手,就拉着往左边的巷子走去。 “你……你要带我去哪里?”贺云轻明明不想跟着他走,双脚却不由自主地动起来,手也无法甩开对方如死人般惨白,又没有一点温度的小手,就好像除了脑子是清醒的,而身体不受控制。 走了一会,终于停在一个朱红大门的门前,男童似乎瞪了门一眼,门便发出“轰隆”一个沉闷的巨响从内打开自动打开。 “这……这这到底是哪?”贺云轻心里发紧,怎么想都觉得不能进去,但男童又拉着他走了进去。 里面原来是一座不小的府邸,这里黑瓦红柱。院子里除了柳树没有别的植物,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如果说外面的世界阳光明媚,明亮温暖的,里面说是阴冷也不过分,而且眼前的情景,就像蒙上那种阴深深的灰蓝色。 还没让贺云轻多想,正厅的镂空雕花青门打开,从里走出几个同样肤色苍白,红唇似血的妖艳女子。 她们挽着精致的发髻,身穿旗袍,凸显出婀娜多姿的身材,然每个脸上都是面无表情,目光空洞。 等来到他们面前,木然地对男童喊道,“小少爷。” 小少爷指着最前面的两个女子,命令道,“带她去房间。” “是。”女子听令,机械似的各自站到贺云轻的左右两边,架起他的手臂。 “哇,你们要做什么?”贺云轻腾空而起,脚不着地,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只是两个女子就像飞似的架着他,从屋内的后门飘进去。 一进来,是一个长得诡异的走廊,外面金黄的日光从两边窗纸射进来,映照出窗栏的影子。 贺云轻已经无法言喻此时的心情,既害怕又紧张。 当她们来到一个房间门前,一个女的把推开门,就将他推了进去。 贺云轻一个踉跄,发觉自己能动时,马上叫住要转身离去的两个女子,“喂,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为何将我带到这里?!” 一个女子回头过来,日光打在她美丽的脸庞上,显得格外妖冶。 她缓缓地开口,声音冷冽,“你还是别问了,进来了这里,就别想出去了。” “为什么?”贺云轻一惊,一脚踏出房间,“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就在这时,一个女子凄厉的惨叫声从走廊的深处传来。 另一个女子“呲呲呲”地笑着回头,笑容有些扭曲,“既然小少爷看中你,就是你的福分,别想着逃跑哦,不然就像你听到那样,会被关起来,叫破喉咙也没有用的。” “小少爷?”贺云轻精神紧绷起来,“他是人是鬼?他是不是要吃我?” “呲呲呲……”笑着的女子,不怀好意地看向他平坦的腹部,唇角越发弯翘,“当然是为了进你的肚子。” “进我的肚子?什么意思?”贺云轻被她盯着,感觉到一种十分的不自在。 板着脸的女子说道,“多说无益,你只需接受命运,因为就是你的命。” “夜里你千万不要出这个房间,不然遇上什么可不保证哟~呲呲呲……”笑着的女子提醒道。 “……”一瞬间,贺云轻缩回了腿。 “那你就好好休息吧。”说完,两个女子又转过身,一转眼消失在走廊里。 “啊!”贺云轻手一抖吓得大叫,快速扑上前把门关上,只是那个惨叫声依然不绝于耳地,让人听得心惊胆战。 他瑟瑟发抖地抵住门捂住耳朵,借着昏黄的光线环视着房间,中间放置了一张又长又窄的黑木床,简直就像一副棺木。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贺云轻牙齿打着颤地咬住拳头,因为过分的恐慌,眼眶渐渐发热起来。 他不知道那个孩童是妖是鬼,不知道为什么将他抓来,更不知道成之六会不会找到这里救出自己。 在畏缩发抖中,他闭上眸子控制着自己不要再想。 “燕君义……” 蓦然,他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穿蓝白道袍的身影,在无意下喊出对方的名字时,仿佛能驱散掉心头所有的恐惧。 他在心里默默念起那人的名字,好像那人来到身边一样护住自己,得到安全感般慢慢睡了过去…… 第六十一章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惊醒了睡梦中的贺云轻, 他迅速站起来, 透过窗纸看到外面的天色, 似乎已经亮了,只是仍是带着灰蒙蒙的感觉。 这时, 门便被外推开,正是昨日的两个女子, “出来,跟我们出去。” “去哪里?”贺云轻不敢直视她们, 抖着身子退后了几步。 “呲呲呲……出来不就知道了。”笑着的女子回道。 然后,她们就转身向前走。 “……”贺云轻惊惶不安地呆在原地,表情犹豫不决着,但想到或许路上能趁机逃跑,就马上追了上去。 一直走出走廊, 来到外面的院子。又见到了那个男童,他依旧穿着黑唐装, 一人在院子里拍着皮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贺云轻觉得他比昨日高了一些。 “过去吧。”板着脸的女子, 冷冰冰地说道,“从今日起, 你需要每天来伺候小少爷。” “什么?让我伺候他?”贺云轻一愣,好像与想象中的不一样, 难道不是他们为了吃了自己才将他抓来的吗? “呲呲呲~”笑着的女子提醒他道,“对啊,记住千万不要惹怒小少爷了哦。” 一说完, 她们又透明化消失在眼前。 “……”完全没有防备的贺云轻脚下一软,扶住一旁的柱子。 当缓过神来,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他猛地一惊回头,就看到那个小少爷抱着球,站在那里紧紧地盯着自己。 “……”贺云轻吞了吞口水,撩起垂到额前的长发别到耳后,便硬着头皮慢慢地走了过去,努力扯着唇角,“呵呵……小少爷好。” 小少爷没有说话,只是将球捧到他身前。 “……”贺云轻战战兢兢地猜测道,“你是让我陪你玩这个?” 小少爷点了点头。 既然不是为了吃掉自己,贺云轻也算松口气。若仅仅是抓他来陪这个小少爷玩,只要自己顺着他们的意思去做,成之六应该也能很快会找到他的! “好,我陪你玩。”贺云轻接过球,走到另一边上,与他玩起了丢球的游戏。 可还没有玩多久,小少爷揉揉眼睛,一脸疲倦地向他伸出两只手臂。 如果贺云轻没有理解错,对方是让他抱起来,但还是问了下,“你要抱?” 小少爷又是点了点头。 对于抱起不知是妖是鬼的孩童,贺云轻是非常排斥的,可他又实在无法承受如果不顺从对方的话,会发生的后果。 “呵呵呵……”贺云轻无可奈何下,慢吞吞地走过去抱起。 一抱到怀里,小少爷还拿脑袋对着他的胸口蹭了蹭。 “……”贺云轻身子尽量往后倾斜,小少爷的体重虽与一般人无异,可从身上传过来的寒气不禁使他打了个哆嗦,但好在身子软绵绵的,感觉也没有多少力气一样。 顺着小少爷指的路,左拐右拐下,终于来到一间房里。 这里算是主卧,房间很大,白色的床单搭配黑色的帐帘,怎么都像是作丧事的装扮。加上一路上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天色昏昏沉沉的,整个府邸都寂静得可怕。 贺云轻提心吊胆地将小少爷放到床上,忍住逃跑的冲动,挤出一个笑容道,“那个……你累的话就快点睡吧。” 然而小少爷迅速抓住他的手,似乎不让他离开。 “还……还有什么事吗?”贺云轻牙全身僵硬,齿上下打颤着。 而小少爷躺在床上,一如既往地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他。 “哈哈……”贺云轻干笑两声,没有办法只好道,“好了,我不会走的,你睡吧。” 似乎听了他的保证,小少爷才愿意闭上眼睛,贺云轻站在床边,手却始终被对方拉着,唯有看他入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也越来越暗,贺云轻觉得手脚麻掉时候,发现床上的小少爷似乎已经睡沉了过去。 他伸出另一只手在对方眼前比划了下,见没有一丝动静,又小心翼翼地试图动了动手指,仍然没有动,心中不由一喜,慢慢地将自己的手抽出。 待发麻的手解救出来后,贺云轻呼了口气,稍微甩了甩,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睡着的小少爷,苍白得不正常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淤青色,而胸口没有一丝起伏! “不……不会的吧?”贺云轻咽了咽水,颤颤巍巍地伸过手指放到对方的鼻下。 没有呼吸! “啊!”贺云轻惊得缩回了手,哪怕肯定对方根本不是人,可真正确定后,还是惧怕得要命。 贺云轻抖着身子往后退着,撞到身后的门槛时又是一吓。 瞥见外面的走廊上依旧空无一人,瞬间有了要从这里逃走的想法! 他慌慌张张地回头,看到床上的小少爷并没有醒来,没有再多想,迅速提起裙子往外奔去,可因为太快太急,踏出门的刹那还摔了一跤。 他凭借着记忆在走廊上跑着,一心想快点从大门逃到巷子,只要到了外头,他相信一定能跑出去的! 只是跑了许久,他都不没找到进来的大门,好像一直跑一直跑,走廊也像无限伸长了一般,天色也逐渐灰蓝阴沉,只能隐隐地看到前方的轮廓。 贺云轻轻喘着气,虽然他也发觉了这一点,可更不敢此刻停下来。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就在这时,之前听见的惨叫声从走廊的尽头传来。 她不会也是被抓来的? 倘若我去救她出来,或者逃出去的机会更大! 贺云轻这么想着,就往声音的方向跑去。 不出会儿,在尽头的房间见到一个头发凌乱,妆容花成鬼似的,穿着一条吊带的红色真丝睡裙的女子,趴在窗栏上大喊着,“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看到贺云轻,眼里咻地发亮,“快放我出去!” 贺云轻见她衣装单薄,露出雪白的手臂,忙移开目光,“你……是人是鬼?” “鬼?”女子听到那个字眼,像受了刺激一样,疯狂地扯着头发发出凄厉的叫道,“对,这里都是怪物,这里全是怪物,她们全不是人,好可怕好可怕。” “嘘!”贺云轻因她突然大喊大叫,慌忙跑了过去一些制止道,“你不要叫得这般大声,会引他们过来的!” 可刚一靠近,那女子就抓住他的手,猛地用力扯过去,爆瞪着双眼继续叫着,“快,快点救我出去!我是市长的情人!只要你把我救出来,我就给你很多很多钱!” “等一下……你先放开我……啊!”贺云轻被扯痛了胳膊,对方每扯一次,就撞一次在窗子上。他想挣脱开,可对方的力气竟大的惊人。 “你们在做什么?”蓦地,一个冷冰冰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第六十二章 “啊啊啊~妖怪妖怪!” 瞳孔中映照出那个板着脸的旗袍女子, 关在房里的女子发了疯似的往床上冲过去, 拿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瑟瑟发抖着。 贺云轻终于被她放开,而咧嘴捂着疼痛的手臂时无意间瞥见, 女子雪白的两条腿间冉冉地流着血,心里犹然一惊。 还没有多想下去, 一张板着苍白如敷了厚厚面粉的脸的女子出现在他面前,用锐利的眼神紧盯着他, “谁让你到处乱跑的!” “啊……”贺云轻吓得连连后退,不管对方知不知道自己是要逃,但为了不露出端倪,马上装作镇定说道,“所谓人有三急, 小少爷睡着后,我就出来找找茅厕。” 显然对方并不信他, 走上前狠狠地道, “劝你别耍花招!” 贺云轻也不敢直视她的脸, 眸子向上继续装傻充愣,“不敢不敢, 我为人纯善,最不会的就是耍花招了。” 女子退开一些, 冷冷哼了一声,“最好是这样!” 见她没有追究下去,贺云轻在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尽量和颜悦色地指着房里的女子,“她是……” 哪知他还没有问完,对方脸色一变,打断他道,“来到这里,不该问的什么都别问!” “好好好,我不问便是了。”贺云轻思忖这其中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对方显然也不会告诉他,便转开话题道,“那个姑娘,我有些困了,你可否麻烦能带我回房间?” “跟我来吧!”女子横了他一眼,转身带路。 “……哦。”贺云轻一时也顾不上困住的女子,急忙跟上去,“多谢姑娘了!” 在她的带路下,贺云轻惊讶地发现,无限延长的长廊竟变了一个样。 回到房中,不由地问道,“姑娘,这一路为何我刚才走的时候不太一样?” 女子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且是再次警告道,“这里是逃不出去的,你就打什么主意了!” 贺云轻生怕她看出什么,垂下脑袋尴尬地笑道,“呵呵……哪里哪里,姑娘你别误会了,我就是好奇。” “好好呆着罢,或许还能一直……”正说着女子咻然止住话语,皱起眉头似乎觉得自己不该多说,便隐身离开。 “哎……姑娘!”贺云轻却在意着她没说完的话,可对方已经消失不见了。 待关上门,心情紧绷的他捂着眼睛如失去了力气,滑坐到地上。 等缓过劲来,想起那个被关着的女子,自言自语地道,“那个姑娘到底是何人?她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为何伤势那么重?” 然后又想到一件奇怪的事,这明明过了两日,自己竟然没有饥渴感。 难道……我该不会死了吧? 突然蹦出来这个想法,让贺云轻吓得赶紧用力地捏了一下手上的肉,痛得眼泪都飙了出来。 “还好……我应该还活着……”贺云轻身子一松,瘫了似的靠到门板上,只是为何成之六还没有来救自己呢? 如果燕君义知道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随即,贺云轻又立刻摇了摇头,“不行不行,他还伤着,我怎能期待他来救我!” 因坐在地上,感觉到一阵阵寒意,贺云轻又实在不敢去拿床上的被褥,便屈起膝盖抱住自己,又忍不住想着。 可燕君义若知道了,怕一定也会救他的吧…… 又是听到门外的敲门声,贺云轻醒来,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习惯下来,还是知道她们并不会对自己做什么,没了那么害怕。 来带路的换了其他的两名女子,但依然面白唇红,亦没有开口说话,就领着他往院子里走。 今日的小少爷换了一套白衬衣配黑色的背带裤,坐在秋千上荡两条细细的腿,翻阅着一本书。 这一次,贺云轻无比确定,小少爷比昨日又高了一些,看上去竟有十来岁的模样!可是一想对方既然不是人,估计能变化成任何姿态。 来到他的身前后,小少爷没抬头,只是说道,“推。” 贺云轻一愣,没想到他会开口说话了。 但见他还没有动静,小少爷不满地抬眸看他。 “咳,是。”贺云轻赶忙走到他身后,慢慢推着秋千。 一时无言,心里想着要不要与他说下话,看能不能套出什么来,便问道,“小少爷,你看的是什么书?” “简.爱。”小少爷翻了一页,淡淡地回道。 “……”贺云轻倒是没有听过,想来是这后世的书,但侧过头望见那书上密密麻麻的字,不由夸道,“不过你才那么小,认得那么多字真是厉害。” 只是小少爷埋首看书,并没有再有回应,贺云轻轻轻地推着他,也不好再问。 寂静空旷的院子里,唯有秋千发出“嘎吱嘎吱”的晃动声响。 经过沉长无聊的时间,贺云轻觉得手臂快要麻得无知觉了,小少爷才终于合上了书,从秋千上跳了下来。 贺云轻得喘了口气,嘴里仍说道,“呵呵……不坐了吗?” 小少爷则转过身,默默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带黄色小花,花瓣镶了细细小钻的皮筋递给他。 “……”身为三百年前的贺云轻自然认不得这是什么,他拿到手里看了看,“这是送我的?” 小少爷点了点头。 贺云轻扯动着皮筋好奇地道,“可……这是何物?” “……”小少爷指了下他披散的头发。 “啊,我明白了。”贺云轻恍然大悟,此时他身上还穿着来时的女装,他虽不知道成之六让他男扮女装到这儿。 可这里除了小少爷全是女子,既然他没有被发现,也不知道若被发觉是男子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觉得干脆继续隐瞒下去。 不过披散着长发总是难受得很,他便用小少爷给的皮筋,尝试着把头发绑起来,还真比发带绑得紧实许多。 “多谢小少爷。”绑好后,贺云轻下意识地对眼前的少年笑了笑。 但见到小少爷盯着他的脸,还有往下露出纤长的脖子,却不像一个正常孩子的眼神,他俩的情况仿佛是一条蛇盯紧的猎物般。 “哈哈……”贺云轻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干笑着问道,“小少爷,你抓我来此地是为何?” 而小少爷舔了舔殷红的嘴唇,突然倾身上前,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啊!”贺云轻一惊,猛地将他推倒在地,“你干什么!” 坐在地上的小少爷竟也不气恼,阴侧侧地笑了起来。贺云轻顿时觉得一股恐惧涌上心头,然后听到他说道,“很快就要到了……” 第六十三章 夕阳西下, 金红的霞光中夹着一丝诡魅的深蓝。 成之六一脸焦急之色, 不管用了多少方法, 在巷子里寻了多少回,都没有找到突然失踪的贺云轻。 眼看就要到晚上了, 凭他那点道行呆在这里,也根本只能像无头苍蝇似的寻找。 他坐回车里, 两手烦恼地住头上的卷发,“完了完了, 这次的鬼怪怎么会那么厉害?祖师爷他会不会打死我?” 他稍微设想了一下燕君义知道后的表情,绝望地叫着,“啊啊啊~肯定会的,祖师爷绝对绝对会打死我的!” 可现在完全脑子一片浆糊,想不出任何方法, 成之六趴在方向盘上装死了一会,当一股凉风钻进他的颈脖里, 猛地抬头看向黑深的巷子, “不行!都快天黑了……我必须要尽快救出祖师娘!” 说着深呼了一口气, 闭上眼睛拍着胸口告诫自己,“我要冷静, 冷静下来……” 然,忽然之间睁开眸子, 坚定地看着前方,手抓住方向盘,“好吧, 如今之际,只好请祖师爷出手了!” “祖师娘你一定要撑住啊!千万别出事!”言罢,成之六踩下油门,开到最大码往回家的方向飞驰而去。 可快速回到家门口,站在门前的成之六又犹豫着,心情上有种说不出的紧张,但想到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心中一横,“算了,反正早死早超生!” 咬紧牙关打开门,入眼就看到了燕君义已经换回他的蓝白相间的道服,阖眸盘腿在沙发上打坐。 “祖……祖师爷。”成之六脖子一缩,声音小了几分。 对方一听到他的声音,便缓缓睁开眼。 成之六紧绷的身子瞬间抖如晒糠,扑过去跪到地上,鬼哭狼嚎起来,“祖师爷,徒孙我对不起你啊!” 下一秒,燕君义眉头蹙起,却没见贺云轻的身影,“贺云轻呢!?” “祖师娘他……”成之六垂着脑袋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哆哆嗦嗦地说道,“……他……他被我丢了。” 片刻的死静。 此时,成之六一动不动地等待着,大气也不敢喘,心脏也砰砰急跳,他能感受到来自上头的巨大压迫力。 可实在等了太久,这种仿佛凌迟的煎熬让他忐忐忑忑地想抬起头窥视对方的表情。 可刚他才抬起一点,燕君义就瞬间扯住他的领口提起身子,用劲推置身后的墙上。 “啊啊啊!”心里上的惧怕比身体碰撞的疼痛更让成之六恐慌,当他对上祖师爷染上阴鸷冰寒的眸子,连忙为了保命快速叫道,“祖师爷啊,我知道你现在气得想打死我,可现在当务之急,是不是要先去救祖师娘为好?这到了晚上,情况恐怕会更不妙!” 燕君义一听,便知道事情不简单,拽紧的拳头抵住他的胸口,“说,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就是……”成之六憋红着脸,也不敢在他怒火上浇油,大概说道,“有个巷子有问题,专门挑女子下手,徒孙我为了降妖除魔,为民除害,求祖师娘男扮女装帮我……可没想到那个恶鬼太厉害,趁我不注意时把祖师娘被带进巷子困住,我怎么找都找不到。然后徒孙没有办法,就立刻跑回来请祖师爷去收了那恶鬼!” 而燕君义依然怒火中烧,斥道,“学而不精,还敢不自量力!” “是是是,徒孙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成之六哭丧着脸,“但祖师爷,你如果再不抓紧时间去救……我怕祖师娘他会支撑不住了……” “哼!”果然,燕君义先不追究,放开了他。 “咳咳咳……”成之六缓过气来,怯怯地看到祖师爷恐怖的神情,发誓再也不能作死了。 “符!” 燕君义对他仍没好脸色地厉声道。 成之六一愣,没有反应过来,“啊?” “给我!”燕君义眼神一眯,几乎又要在发怒的边缘。 “哦哦哦,等下!” 成之六终于领会,用平生最快的速度飞奔进书房,拿出他平日里的写好的道符。 “这是什么?”只是上面的符字连小儿涂鸦都不如,燕君义接过来一看,直接攥成一团,丢到他脸上。 “哈哈。”成之六缩着身子,尴尬地抓了抓头,“师父也说我没有画画的天赋。” 燕君义胸口一震,似乎忍住般,沉声喝道,“朱砂!笔!” “我马上去拿!” 成之六不敢有一丝迟疑,迅速跑去将东西准备出来。 没过一会,他就有幸看到,他家祖师爷在客厅的矮桌上,简直用肉眼不见的速度,画出一张张堪比印刷的道符。 当燕君义把上百多张画好的符纸升到半空,变化成一张收进袖子里,成之六不由感慨,“我中华道术果然是博大精深。” “在哪?” 燕君义犹如未闻,立刻问道。 “您等下。” 成之六拿出手机,找出百度地图,搜索到民国巷子的路线指着,“祖师爷,您看,我把车开得最快的话,基本一个小时能到。” 但见燕君义剑眉一皱,拿出一张符纸飞快地折出一只千纸鹤,口里默念了一个咒语。 千纸鹤便动了起来,飞到成之六的手机屏幕上,垂着脑袋好像研究了一下上面的路线。 “咦,它居然在动!”成之六大开了眼界,好奇地伸手碰了碰它的头。 千纸鹤便很不爽地在他手上啄了一口。 “哎呀,它还有脾气!”成之六缩回手,抬头对上祖师爷冷冷的目光,便马上严肃起表情,收起了好奇心。 而下一刻,燕君义迅速作着手印,搁在房里的长剑既然自己窜了出来,横在半空中。 “探!”燕君义指向千纸鹤,千纸鹤便煽动起翅膀飞出窗外。 燕君义则也跳上剑身,咻地如箭似的从阳台飞了出去。 “……”成之六眨了眨眼睛,急急忙忙跑去看着对方在高楼间穿行的背影,惊叹,“哇……这年头我居然还能看到传说中的御剑之术!” 等再也看不见,成之六回神过来,“啊,对了,我也要赶过去才行!” 随即,飞快回屋里奔出了门…… 第六十四章 贺云轻发现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每日醒来看到的小少爷就会长大一岁般。 如果这里的时辰按正常的来算, 他进来这里已经有十二日了, 小少爷竟已从一个孩童长成青年的模样,只是不知道为何, 总是柔柔弱弱的感觉,脸色也白得过分。 自从那日被他亲了脸颊, 贺云轻就有点害怕他,而且对方的眼神似乎也愈发的露骨, 期间自己想过逃走,但无奈之后他每次呆到小少爷睡着,就立即会有女子出现带他回房中。 而今日。 贺云轻在院子中,捧着一束雪白的花束,低头保持站立的姿势, 小少爷就在不远处立了一块板,然后在上面的纸上画一种叫油画的东西。 等过了许久, 小少爷才停下笔的时候, 让他过来看。 贺云轻看着画上的人, 居然有些不确认是不是自己。 画中的女子,一袭米黄色的长裙, 低头嗅着手中的花束,虽然面容与自己有几分相像, 但有种说不出的温婉美丽。 “……这是我?”贺云轻没想到女装的自己竟是如此,当感觉到小少爷又用赤.裸裸的目光盯着他时,他尴尬地扯了扯唇角, 努力露出笑道,“多谢。” 小少爷却伸手指沾了点颜料,调皮地抹到他的鼻尖上。 “呀!”贺云轻犹如受到了惊吓,后提几步。 这时,之前的两个女子咻然出现在身后,毕恭毕敬地道,“小少爷,为了明日做准备,您该休息了。” 贺云轻便见小少爷眉眼弯翘下来,仿佛等待着许久的事终于要来临那般高兴,可他心头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随后,板着脸的女子就伺候小少爷回卧室,笑着的女子则领贺云轻,拿着将小少爷给他的画像走在走廊上。 只是对方并没有带他回房中,而是停在一间房门前,她又笑了起来,“呲呲呲~很快就要新的一轮回了。” 贺云轻眉尖一跳,“姑娘,你说的是何意?” “明日你醒来就知道了,呲呲呲~”笑着的女子推开门,“进去吧,把画挂到墙上。” “……呃,好。”贺云轻实在无法琢磨她的意思,便先捧着画走了进去。 里面的视线十分昏暗,窗口都用黑布封住,待他皱眉想着这是什么地方时,就望见房间四面的墙上还挂着很多女子的画像,她们的唯一特征就是美得不可方物。 当贺云轻带着好奇将他的挂到墙上时,又看到了挂在他前面的一副,竟是关在走廊尽头房间里的女子画像,心里更是吃惊。 “……这些都是什么?”不知为何,贺云轻觉得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好像这一刹那,感觉到墙上画中的女子都看着自己。 “欢迎你加入,成为其中的一员,呲呲呲~”门外的女子,血唇带笑也盯着他。 “……”贺云轻头皮一阵发麻,没有敢再问下去。 回房间的路上,他从中猜测出来,那就是:明日,一定会发生什么事!甚至和他有关! 在房中神色紧张地走来走去,一边分析着,被困女子的画像是挂在他前面,证实了对方是在他之前被抓来的。 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那满屋子画像里的女子,唯独她是被关着,还流了那么多的血? 经过这段时日,他听到她声音已越来越小,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想着想着,心中的那种不好的预感愈发的强烈起来,贺云轻猛地下定决心,“不行,我不能等成之六来救,明日我要自己想办法逃出去才行!” …… 因为想着如何逃离此地,贺云轻强撑眼皮几乎没睡,最后想到找个机会再次去问被关着的女子,或许能知道些什么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传来的敲门声。 一打开门,惊讶地看到长长的走廊里居然挂上了一整排的红灯笼,上面还贴了双囍,将晦暗的走廊衬得特别的诡异。 而今日在门口的,还站了两排女子。而她们的模样,让贺云轻认出全是昨日画像里的女子! 且手中捧着的托盘上,是一套大红凤冠霞帔,绣花鞋子,还有金银首饰和胭脂水粉。 贺云轻眉心突突直跳,问道,“呵呵,难不成府上有喜事?” “呲呲呲~”那站前笑着的女子道,“是呀,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 “啊?我的?”贺云轻吓了一跳,努力维持着表情不让自己慌张起来,“各位姑娘是不是弄错了。” 笑着的女子阴阳怪气地反问,“呲呲呲~你认为小少爷是为何带你进来的?” “……什么?”贺云轻听此,如当头一棒,终于明白了成之六叫他装扮女装的用意。 板着脸的女子却不与他废话,“今日你与少爷成亲,快快换上婚衣吧,别耽误了时辰!” 说着,身后捧着东西的女子鱼贯而入。 “等等!”贺云轻阻拦她们不及,觉得如今完全没有隐瞒的必要,大喊出来,“你们一定是弄错了,其实我……根本不是女子,是没有办法与你们的小少爷成亲的!” 笑着的女子上下扫了他修长的身姿一眼,“呲呲呲~,声音的确不够娇娇滴滴,可是你连喉结都没有,竟还敢骗我们说自己是男的?” 板着脸的女则冷冷斜视他,“既然你说你是男子,倒用什么来证据证明你不是女子?” “是真的!我没骗你们!”贺云轻怕她不信,情急之下顾不上礼义廉耻,抓过她的手按到自己的胸口上,“不信,你摸摸,我真是男子!” “胸的确平了些。”板着脸的女子若无其事地挣开他的手,淡淡地道,“那你就在我们面前褪去衣裤,瞧瞧你是不是男的。” 贺云轻听了她的话,瞬间羞得满面通红,“这……这怎么行?你我男女有别……怎可……怎可做出如此……” “行了。”板着脸的女子打断他,不再听他找借口拖延时间,“你如果还不换上婚衣,我们就亲自动手会为你换上!” 见那些白脸红唇的女子围了过来,伸出手去扒他的裙子,贺云轻又惧又臊得急忙大叫,“好好好,我换我换!” 对于她们不信他是男儿之身,自己也不可能在她们面前脱衣,唯有心里一横,咬咬牙道,“不过你们在外面等这着,我自己来换。” “料你也不会做什么来。”板着脸的女子冷冷一笑,转身命令其他女子,“我们出去吧。” 好不容易等她们都出了去,贺云轻一脸纠结地看向桌子上的凤冠霞帔,眼神里露出不知所措,“……我该如何是好?” 第六十五章 “好了没有?”就在贺云轻焦急万分, 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外面开始敲门催促问道。 好, 等下与她们拼命,我也要逃出去! 贺云轻心中突然一定, 去拿起婚衣,一边叫道, “我正在穿,再等一下。” 当大红霞帔穿到了身上, 他竟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而门也正好在此时被推开了,板着脸的女子看见他穿上,对身后的女子道,“时辰要到了,你们快些为他涂上胭脂水粉。” “什么?”贺云轻一惊, 拒绝地罢着手,“这就不要了吧?!” “快些。”板着脸的女子不容他多说, 呵斥一声, 身后的那些女子便迅速围上前去为贺云轻梳妆打扮起来。 “啊!”一个惨叫声中, 贺云轻被迫上妆。不到一会儿,清俊的脸上涂抹白白的一层, 唇红如血,与她们无异的妆容。 贺云轻开始感觉到一阵不舒服, 那些胭脂水粉仿佛在渗进了皮肤般,痒得让人想伸手去挠。 板着脸的女子迅速抓住他忍不住想挠的手,冷声提醒道, “别挠,不然可是连皮带下来。” “什么?”贺云轻听了他的话,心里直发怵。 “呲呲呲~新娘子该上路了。”最后,笑着的女子给他戴上厚重的凤冠,说出更让他毛骨悚然的话来。 但不管他多么不情愿,还是在她们的簇拥下走出长廊。 一路走着,贺云轻左右偷瞄,待寻找着机会逃走。 可直到经过一个园子,就看到前方黑檐青砖的房子,敞开门黑乎乎的大厅里,小少爷换上了黑色的新郎的装束,身佩戴大红花站在那里等候着。 “我……我不要过去!”贺云轻瞳孔颤动起来,一股强烈的惧意窜到心头。 好像只要进去那里,就再也不可能逃出去了,贺云轻恐慌万分之下转身就逃。 “你想去哪里?快点与小少爷拜堂成亲!”板着脸的女子瞬间闪到他面前,眼神更加阴沉。 贺云轻本想从另一个方向逃跑,其他的女子都已经围住了他。 “抓住他!”板着脸的女子命道。 贺云轻一急,也顾不太多,直接抵着脑袋冲过去,想着干脆撞开她们,但对方个个就如泰山似的纹丝不动。 然后下一刻便被那些女子便架住双臂,板着脸的女子喝道,“架他进去!” “我不要!”贺云轻疯狂地挣扎起来,口里喊着,“放开我,我不要拜堂……我不要拜堂成亲!我是男的,快放开我!” 只是对方简直力大无穷,他根本无法挣脱,硬生生地拖了进来,压到蒲座上跪着。 “不要不要……啊啊啊!”贺云轻惊恐万状地大叫,看到前面的两只白蜡摇曳着火光,整个人恐慌到极点。 “小少爷可以开始了。”板着脸的女子恭敬地对小少爷道。 “嗯。”小少爷正准备也跪下来,与贺云轻行拜堂之礼时,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他身体微微一晃,捂住了胸口,雪白的脸上瞬间浮现出几道血色的筋痕。 板着脸的女子忙上前扶住他,“小少爷,你没事吧?” “该死,都是那个贱女子!咳咳咳……”小少爷脸上露出狠戾,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骂道。 此时外面天空上,灰云飞快地穿梭着,使天地间明明暗暗,十分诡异。 板着脸的女子看向门外,凝重地道,“小少爷,时辰马上要到了,不如你们直接洞房吧。” 小少爷沉默了下,点头道,“嗯,也好,拉他进去。” 刚以为因小少爷身体倒下,还有些庆幸的贺云轻,听了直接洞房的话,身子一抖,“你们快放了我!我不要洞房!” 可无论他如何反抗,依旧被迅速架入后面,布置的婚房中。 见他还是如此挣扎,板着脸的女子叫道,“喂他喝下合欢酒!” 合欢酒? 贺云轻一听这个名字头皮发麻,仰头喊着,“我不要喝,我不要喝……” “咕噜噜……”然对方掐住他的下颌,提起桌上的酒壶,对着他的嘴,一点不漏地灌入他口里。 当他喝进合欢酒,架着他的女子才将其放开。 “咳咳……”贺云轻捂着呛住的喉咙,眼角泛着泪光,全身失去了力气似的跪坐了下去,身体也莫名燃起一股燥热。 “你们都出去。”小少爷见药效发作,对女子们道。 “是。”那些女子立刻听命退了出去,顺带关上门。 “你……你不要过来!”贺云轻看小少爷踉踉跄跄地走过来,惧怕地后退着,哪怕对方弱不禁风的模样,他已没有一丝力气抵抗。 小少爷将他抱起放到大红被褥的床上,慢慢地解开他的扣子。 贺云轻头晕目眩地推着他,口里虚弱地说着,“不要……小少爷求求你,我真是男子,没法与你洞房的!” 只是不管他说什么,小少爷都枉然如未闻,俯身将脸颊埋在他怀里,喃喃地说道,“这里好温暖。” “滚开……”贺云轻又惊又恶心,却没有任何力气逃走,颤着声叫,“啊啊啊……不要!不要,你不要靠过来!” “好平……”然而小少爷微微皱起眉头。 贺云轻眼底透出绝望,惧怕得快要哭出声来,闭起眼睛抖动双唇叫着,“燕君义……燕君义……快救我,快来救我!” “啊!啊!啊!” 就在小少爷要褪下贺云轻的裤子时,外面传来一阵女子的惨叫声,小少爷的神色咻然一变。 “嘭!”房门就被外砍成两半破了开来,一道剑影之下,来人正是一袭蓝白道服的燕君义! “燕君义!”贺云轻侧过头,看见是他激动地都要哭了。 “你是什么人!竟然能破我的屏障!”小少爷的双目充血,恶狠狠地瞪着他,而后望向守在外面的女子,额前都贴了一道黄符,一动不动地站定。愤怒之下,他脸上的血筋也浮出越来越多。 “来收了你的人!”说着,燕君义看到卧在床上衣装凌乱,面色潮红的贺云轻,眼神一凛,提剑凌厉地刺了过去! …… 第六十六章 成之六开着他那已绝版的QQ, 一路飚到巷子口外, 熄火后火速地下了车。 当看到上空出现一个拱形透明的屏障笼罩着巷子, 边上还破开了个口子,惊叹着道, “厉害厉害,不愧是我祖师爷, 一出马果然非同凡响!” 说着就奔了进去,发现里头果然别有洞天, 黑瓦青砖的房子,深深的长廊上红灯笼高挂,周围却无一个人影,而所有的景象都蒙上淡淡朦胧的的灰蓝色。 不管怎么瞧,都像电影里为了弄出效果的鬼宅。 “乖乖个隆叮咚, 这里面到底藏了个什么厉害的角色?!”成之六一面走一面暗惊着,然后很快就听到了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他放眼望去, 便见一个偌大的院子里, 直挺挺地站着十个几个, 前额贴着道符动不了的旗袍美人,而祖师爷正和一只, 呃……身穿民国时代那种长袍新郎装的男鬼对打着…… 明明那只鬼脸色看起来病殃殃的,仿佛随时能被风吹走似的, 偏偏那像八百年没剪一样的黑指甲又尖又长,出手迅速狠厉。 而祖师爷一把长剑 但一时之间,祖师爷虽不至于处于下风, 可似乎因为身上带伤的缘故,竟也难以制服。 “祖师爷加油!祖师爷加油!”成之六看得气血沸腾,举着拳头,忍不住出声为他打气。 然后眼尖地看到,对面的房门口处,有个红色的身影吃力地扶着门槛走出来。 “祖师娘?”还以为是什么鬼怪的成之六眯眼分辨出来,立刻欢喜若狂地跑了过来,“太好了,祖师娘你没事!” 看到他穿戴的凤冠霞帔,明白过来说道,“哎哟我去,感情那只鬼是抓你来做老婆的!” “成之六……”贺云轻好不容易走了出来,气喘吁吁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又要倒下去。 “祖师娘你怎么了?”成之六大惊,连忙上去扶住,摘下头上碍事的凤冠,便见到他额上溢满汗水,呼出来的气息灼热又十分不稳。 “我好热。”贺云轻扯了扯领口,此时口里干渴得厉害。 “热?我去,您的脸怎么那么白?”成之六低头看清他好像敷了层粉的面容,嘴唇也跟喝了血似的,便急忙默念咒语,手印按到他额上,“净!” 一刹那,贺云轻的脸恢复了原状。 然此时的他半昏迷着,眼神露着丝丝的迷离,一道道汗水滑下脸颊,流到形状美好的锁骨上,那纤长的颈项在大红的霞帔更是衬得格外白皙,而那身子软软地依偎着自己,成之六顿时也莫名觉得有点口干舌燥,“您怎么像吃了那种药……” “啊!” 院子传来一个凄厉的惨叫,成之六一看,着实吓了一跳。 那只男鬼被祖师爷刺中了胸口,疯狂地晃着头咆哮着。而祖师爷皱起眉头使着劲地刺他,但那只男鬼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呲牙咧嘴地徒手抓住剑身,从自己的体内缓缓地拔了出来。 “哈!”男鬼猛地甩着手臂,挥开祖师爷的剑后,露着凶狠的表情往前走了两步。 燕君义眼神一凝,看中时机提剑再要刺过去,却见对方一个转身,飞快地窜进了一个旗袍美女的体内,随之女子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迅速,慢慢鼓了起来。 “哇靠,它在干什么?”成之六瞪大眼睛看着,吃惊不已。 只见肚子大得不能再大时,像十月怀胎般,女子似乎痛得仰头大叫一声,倒在地上。 接着一个肉球沾满了血液,从下面钻了出来。 “呕……”成之六一阵反胃,干呕起来,“我的妈耶,那是什么恶心的玩意?” “果然是畜生不如的东西!”燕君义神情凛然,竖起长剑默念起口诀。 而后,舞动起长剑在空中比划了几下,一只比老虎大上一倍,渡着金光的饕餮现出身来。 “妈耶!”成之六咽了咽口水,望着它两边长长翘起的须和身上发光的鳞片,简直要惊呆了,这种高级道术到如今几乎已经失传了,连他师父也最多召出稀珍的野兽,所以这是他头一回看到传说中的神兽! “……”那个肉球骨碌碌滚动了一下,瞬间长出胖乎乎的手脚,光着腚慌不择路地想爬走。 “去!”燕君义冷着脸一声令下。 “嗷!”饕餮怒吼了一声,张开血盆大口就跳了过去,一口将肉球吃入腹中! 就在刹那间,伴随着饕餮的消失,顶上透明的屏障也咻然消失,连眼前的场景也逐渐现出原型,灰暗的天空也变回漆黑的夜空。 不到一会儿,成之六就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原来他们呆在一个荒废的宅院中,那十几名旗袍女子在刚才化成十几具女骸骨躺在地上,还有不远处还有一个缩着在角落里,头发蓬乱的女人。 “呀,她不就是……”成之六认出她就是市长那位情人,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 “谁?谁在里面?”外面在巷子路过的一个中年男人,听到里面传出的动静,撞着胆子推开这个荒废许久的宅子破旧的门。 当目光触及地上的森森白骨,和提着剑的燕君义,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往外跑,一边扯着嗓子惊恐大喊,“杀人了杀人了!来……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杀人了!!” 燕君义却并没有去追上解释,而是飞奔到成之六身前,看到贺云轻的情况,下意识地夺了过来搂到怀里,淡漠的眸子难得染上焦急之色,“贺云轻,你怎么样了?” “燕君义……我好难受。”这时,贺云轻脑子已经昏昏沉沉,因体内的燥热越来越炽,整张脸烧得通红。 “……”而突然手里一空的成之六,想到很快就会来人,到时候可能比较麻烦,便道,“祖师爷,祖师娘他可能中了……毒,您先带他回家,我会叫一个医生,就是大夫马上去治疗的。还有这里的事情,我必须留下来打电话让人来处理一下。” “嗯。”一心在贺云轻身上的燕君义,话不多说就横抱起他御剑迅速飞走。 “好了,那就该做事了。”看着他们的背影离开,成之六拍拍手走到骸骨的前面,皱了皱鼻头,“啧啧啧,我的天,这是祸害了多少女人啊?” 然后来到市长的情妇前,蹲了下来看她神智不清地抱着自己,自言自语地道,“你运气真不错,居然还活着。” 此事借祖师爷之手,一下子完美解决,想到那六位数的尾款是铁板钉钉的了,成之六勾起唇角,心情上无比愉悦。 …… “白教授,您刚才让小张送来研究所的血液结果检测出来了,那个药的成分与现在隔的年份有点太久,想要短时间内制造出解药剂恐怕不太可能。” 手机里传来的话,让白明礼表情变得有些凝重,一手插入裤兜里,声音沉着地问道,“最快多久?” “最快大概也要三天吧。”对方回道。 “好,我知道了。”白明礼挂掉了电话。 “怎么样了?你们研究所怎么说?”一旁的成之六马上趴到他身上问道,来人接手处理巷子的事后,赶回来发现祖师娘中的药还挺棘手的。 此刻。 燕君义坐在床边,手拉着床上难受得扭动身子的人,虽未有上前,但从神情中透露出他的紧张焦急。 白明礼推开挨着他的人,走到燕君义面前,扫了眼贺云轻才道,“解药剂需要时间,他目前的状况也等不了,所以唯一的方式,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发泄出来,可以缓解一下药性。” “……”燕君义握拳的紧了紧,“那他会不会有事?” 白明礼突然有点欣赏这个古代道士装扮的男子,看他内在并非是中二青年的设定,“这是后续的问题了,比如药性是否过去,对身体有没有损坏,有没有后遗症等,都要到医院再做个全方面的检查和治疗。” 原来这竟是比想象中还要严重……燕君义看向汗水浸湿了发丝,面色潮红,饱受着折磨中的贺云轻……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在这不熟悉的三百年后的世界,他不该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的,不该那么相信那个自称他徒孙的人! “哇~祖师娘流了好多汗。”已被视为祸端的成之六毫不自知地蹲到床边,捧着脸观察快烧得没有知觉的祖师娘,提出疑问,“让他自己解决的话,估计有点难度吧?” 随即抬头向燕君义道,“祖师爷,要不这事你做?” 燕君义心脏咻然一紧。 成之六又指了指自己,“要不我做?” 身后的白明礼眉头一皱。 “我来吧。”燕君义似乎下了决心,唇抿了下方开口道。 “嘿嘿嘿,祖师爷,要不要我去拿G.V给你?”成之六站起来,凑过去悄悄问道。 其实不是他说,而是他的祖师爷看着是男子,可一脸的禁欲相,怎么瞧都是处男的样子。 当然如果把话说好听点,就是那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一样圣洁。 成之六作为他唯一的长徒孙,觉得献上宝贵的材料供其参考是很有必要滴。 “居微是何物?”燕君义眉头蹙起,不知他说的东西有何作用。 “同我出来。”而白明礼直接抓住成之六的手腕往外走,一边医嘱道,“对了,不管他说多渴,都先别喂水,以防他体内的心火烧得更盛!” “哎哎哎~”成之六被他强行拖着,不满地大叫起来,“白明礼你拉我干嘛,我正在和我祖师爷说话呢。” 燕君义也在瞬间明白,成之六所说的定是不堪的东西。等他们出去关上门,贺云轻扶着他的的手臂坐起,那滚烫的体温隔着衣物传来,使他心尖剧烈一颤。 “贺云轻,你如何?”燕君义尽量面无表情地看向他,语气平稳淡然地问道。 却见贺云轻无力地坐靠到他身上,半敞开的红衣下,一片雪白中露出那点粉色。 燕君义一惊,马上别开了视线正襟危坐地坐好,耳垂却慢慢红了起来。 “燕君义,我好热……”贺云轻眼前已看得不真切,他仿佛沐浴在沸腾的水中,又好像有很多虫子在身体里爬来爬去般。 “……”燕君义听着他难受的声音,回头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脸,“别怕。” 他的手带来一些凉意,对现在贺云轻无疑清爽很多。 他抓住他的手,滚烫的脸颊没有意识地蹭了蹭手背,口里喃喃地说道,“其实在困在巷子里……我有点怕,怕得成之六无法来救我,却是更希望你会不会来救我……可你明明身上有伤……还是来了,我今生欠你的已经还不清了……” 燕君义眼底不自觉染上了柔情,“你不需要还我。” 贺云轻咬住下唇,让自己不受身体的难受控制,“燕君义……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好得总叫我……总……叫我想入菲菲……” 燕君义怔了怔,见他咬出了血红的印子,不由抬起手指扳弄开的唇。 “啊!”当贺云轻碰到他指尖的刹那,身体的悸动来得更加强烈,他弓着身子,难受得眼角溢出泪来,疯狂地求道,“燕君义……我好难受,我口好渴……给我水,给我喝水……” 燕君义正要去倒水,却猛然想起白明礼嘱咐的话。 “水……给我喝一口……我好渴……我真的好渴……”贺云轻哀求起来,声音愈发的沙哑。 燕君义神色纠结着,但最终下了决心,凑到他的耳边,声音低沉温柔,“我帮你,你若不喜欢的话,便闭上眼睛。” 贺云轻身子一颤,整张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但主动抱住他的脖子,抖着唇瓣,“我……不讨厌……” 燕君义拦着他的腰身躺回床上,使其不至于太累。在昏黄的灯光下,两人的影子映在墙上。 “唔……”贺云轻眼里泛出水雾,头微微晃动起来。 不小心中碰触对方的唇,感觉到上面的湿润,杆渴地伸出舌尖舔了上去,“水……” “等下……贺云轻!”燕君义震住,回神过来刚要狼狈躲闪,对方却立即捧住他的脸。 “好渴,我要水……”贺云轻轻阖着眸子,似乎因为得不到更多,带出一点点哭腔。 “……”燕君义幽深的眸底似在隐忍,着,额前的青筋凸显,一道汗水滑了下来。凝视对方在神智不清下,展现出诱人的神态。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便慢慢俯了下去。 …… “哈哈哈,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被拉出客厅,推倒在沙发的成之六仰头看着,身前抱胸俯视自己的男人,试图干笑着岔开话题。 白明礼对他了如指掌,冷眸一凝,“你这阵子到底做了什么?信息不回我,每次一电话就是让我做上门的医生,我很方便?” 这时候,傻子都能听见他非常不爽,成之六可不敢再给他火上浇油,姿势坐好严肃地道,“咳咳,我身为道士,当然是去降妖伏魔,为民除害了。” 瞥见对方的神情越发恐怖,连忙又大声道,“我没有当你是方便大夫,就是知道世上只有你是唯一一个,我向你求救,你会马上来的人。” 听了他的话,白明礼收住了怒火,看得出很满意这个答案。 成之六暗暗拍胸松了口气之余,心里不禁得意,他做作者这些年是白做的?这些甜言蜜语还不是随手就能捻来! 白明礼见他小人得志的模样,眸子一暗,不动声色地道,“那这次的事解决了?” “差不多吧,反正那只恶鬼已经被我祖师爷消灭了,市长的情妇也找了回来,就等着钱入账了。”说完,成之六的眼里发亮。 白明礼弯下身,直直盯着他道,“这么喜欢钱,我给你。” “说什么呢?”成之六顺手搂住他的腰,挤着眉眼道,“我要你的钱,那我成了啥?还是你想包.养我?” “你说呢。”白明礼掐住他的下巴,有种恨不得弄他下不地的想法,而这种想法与日俱增中。 “嘻嘻嘻~我才不猜。”感受对方对自己露出那种吞入腹中的眼神,成之六拽住他的领带拉下来,用上暧昧不清的语气说道,“白明礼,你都不热吗?” 这人就是假正经,这么热的鬼天气,每次出门还穿得那么正式,明明上床爱把他身上的衣服剥得一干二净。 白明礼黑深眸子一眯,嚯地分开他的腿,隔着裤子俯上去,恶狠狠地道,“你这是玩火!” “哈哈哈,这是什么霸道总裁的台词,”成之六忍不住大笑,凑上前在他耳边吹气,“那我们要不要立刻去你家,来履行我上次的承诺嗯?” …… 第六十七章 “学长, 我喜欢你。”成之六攥紧微微出汗的手心, 面上扬出明媚的笑容。 身旁与他走着的学长瞬间跳开, 仿佛他是细菌一样,一脸嫌恶地看着他, “好恶心,原来你是同性恋吗?” 在那一刻, 成之六的心如掉入了冰窖般寒冷刺骨,他努力小笑起来, “哈哈哈,被我骗了吧。” “成之六!”学长佯怒,举起拳头装作要打过去,“差点让你吓了一跳。” “哈哈,我知道错了。”成之六捂着头, 让自己笑得更大声。 “知道你是不靠谱的人,没想到这种玩笑也开!”学长盯住他好看的脸, 轻哼一声放下手, “如果你是女人, 我倒追你都成。” “……”成之六苦笑,巧了, 他不是女的。 “李剑。”这时,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传来。 成之六看着学长望过去, 眼神一亮,“这不是校花吗?找我什么事?” 校花穿着一件雪白的裙子,带着香气走来, 露出俏皮的表情,“我哥下个月就生日了,你下午没课,能不能陪我去选一个礼物。” “当然可以!”李剑毫不犹豫地答应。 成之六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虽然如今二十二世纪,同性婚姻法合法化的时代,但俊男美女在一起依然是一副美好的画面。 此时此刻,他竟再也呆不下去,“学长,我还有事先走了。” “哦,拜拜。”学长挥了挥手,连头都没有回。 成之六控制着表情离开学校,当走到一栋楼前,仰头靠在墙上。 一个透明的白色魂魄从他身后窜出,笑了起来,“keke~看来你告白失败了。” “关你屁事!”成之六没好气地回他,“赶紧给我去投胎。” “谁让我没有遇到真爱前就车祸惨死了。”依稀可以看出魂魄是个男子的模样,“不过还好,死后还能碰到你,你的颜太对我口味了。” 成之六在他的干扰下,简直没空伤心,“对不起啦,你太丑了,而且人鬼殊途,你死心吧!” 鬼魂也不介意,继续笑道,“keke~我也不是为了和你谈恋爱,就是让我看你自卫的样子,我就满足了。” “死变态,死了还有这种心愿。”成之六懒得再理他,走出太阳底下,被暗恋了一年的学长拒绝,他可不想继续被只纠缠自己一阵子的色鬼强坚耳朵。 回到出租屋里,师父又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拿出家中的唯一食物——方便面。 开水泡好吸溜吸溜地吃了起来。 其实会喜欢男生,是从小跟着师父不管去哪个城市生活,家里都会挂着祖师爷和一个书生的画像。 小时候好奇,就问师父他们二人的关系,师父意味深长地回他,“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是超越生与死的关系。” 一开始他还不明白,后来在他成长过程中,已经懵懵懂懂解析出来,除了敬重还多了几分羡慕。 “叮咚。”刚吃完泡面,洗干净手,门铃就响了起来。 “……师父,你是不是忘了掉钥匙?”成之六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门。 竟是快递小哥,递给一个箱子,“你的快递。” “我的?”成之六疑惑地接过来,上面的确是写着自己的名字,可他完全没有印象在x宝上买过什么啊。 关上门后,他用小刀割开贴条,一个粉色棒子的图形映入眼帘! “……”他什么时候买了这种空虚的东西! 想到他那个七老八十还泡妞的师父,无力地吐槽,“居然用我的名字买这种家伙,真的是!” 不过实在是有点好奇,成之六干脆坐到床上打开纸盒,一拿出来一脸惊叹,怎么看起码跟手臂似的,“这不会死人?” 摸了摸,手感还像真的一样,“真是厉害了……” 盯着上面仿真型的纹路,不禁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但马上意识是到什么,赶紧扔到一边躺下去,“哈哈……难道我失恋了,还想自己捅自己的菊花吗?真是糟糕的感觉。” 只是…… 成之六又爬起来,把它拿到手上打开开关,居然真的震动起来,还看到顶端还有个类似挂勾似的东西,吐槽起来,“我去,这是什么?这还是仿真型吗?仿动物型的吧。” “真的会爽?” 鉴于对事,对物保持好奇学习的态度,成之六研究后,决定尝试一下! 事前工作准备好,用了差不多一瓶沐浴露,才艰辛万苦地放了进来。 “啊啊啊!这是什么感觉啊……”成之六哆嗦着,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 就在爽歪歪的时候,一个白色的魂魄飘在上空,“嘿嘿嘿,终于让我看见这样的美景了,真是死而无憾了。” “靠……是你这只色.鬼,啊~”成之六看到它,有些大惊,忙去关掉! 但没有停! “你做了什么!”成之六满面通红的大叫,他弓着身子感觉越发强烈。 “keke~这身子真是~”鬼魂在他上空愉快地飘来飘去。 成之六可没有在它面前弄的癖好,忙去扯出来,可一扯痛得眼睛都飚了出来。 “不会吧?!”他脸色发白,再次试了一下,依然拿不出来! 而鬼魂慢慢淡化,“好吧,我心愿也了了……那么祝你好运~keke~” “……”成之六目送它离去,它倒心满意足走了!那个它还没有弄出来啊啊啊! 经过几个小时后的心理斗争,为了不让自己精尽人亡,成之六全身武装好趁着半夜人少,去了附近的医院挂了急诊。 “你要挂的是什么?”挂号室的护士问道。 哪怕成之六脸皮再厚,也有点难以启齿,“那个菊花……” 好在对方似乎了解,“往左拐尽头的那间。” “好,谢谢哈。”成之六连忙不迭地跑去。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臭豆腐的味道,而值班的医生正在如火如荼地吃得满头大汗。 成之六,“……” “哈哈,我值班饿了,别建议。”见有病人进来,值班医生忙收拾了一下,“坐坐……怎么啦?” 无法坐下来的成之六,“那个……” “哦~”值班医生表示明白,“那你趴到床上去,我给你看看。” “……好。”成之六呼了口气,趴到病床上,正紧张地做好被无情嘲笑的洗礼时。 “等下哈,我去下厕所叫别的医生给你看。”值班医生眉头一皱,捂住肚子道,“等下哈,我去下厕所,叫别的医生给你看。” 说着丢下一句话跑了出去。 成之六,“……” 而值班医生刚跑出来,正好撞上准备下班的白明礼,就忙扯住对方的手,“哎,白教授,我突然肚子疼,里面有个病人挂急诊等着看病呢,你帮我看下。” 还没等白明礼点头,对方就匆匆往厕所跑去。 白明礼,“……” 当他进来急诊室,就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子在病床上颤抖着身体,然后形状不错的臀部微微翘起。 他走了过来,男子的相貌不错,估计还是大学生的年纪,便问,“痔疮?” “……不是。”成之六把埋脑袋在枕头里,闷声地说道。 白明礼按照流程说道,“脱下裤子。” “……好。”成之六颤颤巍巍地脱下。 白明礼,“……” 成之六笑得尴尬,“哈哈,因为我是第一次没有经验……就拿不出来了。” “呵,有胆识。”白明礼勾起唇角,戴上一次性手套,“我需要探进去拿出来,你忍下吧。” “什么?”成之六大惊,“可是……怎么进去。” 白明礼瞥了眼那个部位,“那你是怎么进去的呢?” 成之六惊恐万状,“可……已经不可能再进去了啊!” “你放心,我是专业的。”白明礼凑过去,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啊啊啊啊!”惨叫连续了五分钟,成之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趴在病床,哑着声哭道,“你这个医生,叫什么!我要举报你!” 白明礼看了眼拿出来的东西形状,向他挑了挑眉,“随时奉陪。” “……!”成之六瞪着他! 白明礼还觉得挺可爱的,将脸靠过去,彼此对视,“白明礼,三十一岁,有没有兴趣认识一下?” 第六十八章 早晨的阳光, 穿透玻璃窗淡淡地洒在地板上, 一只鸟儿扑哧着翅膀飞来, 停在窗栏上叽叽喳喳地欢叫着。 叫醒了睡梦中的成之六,他眨巴了下眼睛望着天花板, 没想到会居然梦到与白明礼初认识的时候。 然后一坐起,牵扯到某个隐.私的部位, 刺痛得又趴回沙发上,半死不活地口申口今起来, 一边伸手揉捏酸痛得不得了的腰部。 前两天与白.发情兽.明礼还没有到他家,就等不及把车停在路边,在车里干.柴.烈.火地干了起来。 那么狭窄的空间,解锁各种姿势,当时差不多要了他的看命!还有那是人该有的体力吗?简直是野兽!猛虎出笼!飞龙入洞! 而且那人每次见到他, 就活像一辈子没做过似的,杆他的时候一对眼睛都冒着绿光。弄得他现在腰不仅不是自个儿一样, 连菊花上个厕所都火辣辣的痛得要命。 “叮咚~” 这时, 手机的屏幕亮了起来, 正是害自己这样的罪魁祸首发来微信:今天好些了?记得继续涂药。 成之六看了眼嘴里发出哼哼声,去搜出枕头底下的药膏取掉盖帽, 扒下裤子挤出药膏,往那里抹上药, 抱怨着道,“嘶……也不想想自己什么驴尺寸,欧美国家的都找不出比得过你的。” “咚咚咚。”门外是贺云轻敲门, “成之六你起来了吗?出来吃早膳吧。” “好~等等。”擦好了药把裤子提上,扶着腰慢慢挪步地走去开门。 只见贺云轻站在门口,身穿着他柜子里唯一一件长袖的白衬衣,可能因为天气炎热,绑起高高的发髻,加上最前面的纽扣解开着,露出纤长白皙的颈项。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家祖师娘好像从那夜之后,浑身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但是作为当事人的二人,却略显得窘态。不过说来也是,他俩在心意还没有互相表态的情况下,做了那般亲密的事,的确有点难为情滴。 所以两人这两天一打照面,就急忙别开视线,两张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加上他的房子就这么小,成之六几乎一天都能看到他们的大红脸。 若不是大笑会牵动菊花疼,成之六非得拍桌狂笑。 这是神马纯爱?真不愧是三百年前的活古董,这年头的高中生也没有他们纯了。 “你,好些没有?” 贺云轻看着他表情怪异,不知想着什么,想笑又拼命忍住的痛苦样子,不由地问道。 “啊?”成之六回神过来,马上痛得呲牙咧嘴地靠上去,“哎呀呀~扶我一下。” 贺云轻扶住他慢慢走向饭桌,犹豫了下问道,“你……很痛?” “痛死了。” 成之六毫无顾忌地说道,“不过做的时候还是很爽的。” “谁……谁问你这些了!” 贺云轻的脸唰地红个透顶。 “啧啧啧,你和我说这个,不就是好奇嘛~”成之六忍不住捉弄他,凑到他耳边道,“要不要我有空给你看样好东西观摩观摩,用到祖师爷身上?” “……”听了他的话,贺云轻如受到惊吓般,将他猛地一推。 “嘶~”一屁.股坐到地上的成之六痛得眼角飙出泪来,终于知道什么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啊,你没事吧!”贺云轻反应过来,忙去扶他坐到桌子前,脸上也滚烫着,喏喏地道,“你莫要再拿我与燕君义取笑了!” 成之六捂着臀部,倒吸了一口气缓了下,才道,“你俩也算做过了,怎么还那么害羞?” “……谁与他做了!”贺云轻的脸色更红了,急得辩解道,“他……他那日只是帮了我而已。” “对哦。”成之六两手交叠,托住下巴好奇地问道,“你说祖师爷可真厉害,他怎么忍得住呢?” “……”对于他的调侃,贺云轻又羞又气,一时说不出话,干脆转身就去了厨房。 成之六越说越起劲,大声道,“祖师娘,难不成那日祖师爷没有让你爽到?” “你再说一遍!”一把锋利的长剑从身后抵在他的脖子上,燕君义冷冷的声音传来。 “……”成之六身子一抖,他怎么玩得忘记还有祖师爷在,为了保命马上打自己嘴巴,“叫你嘴贱,叫你嘴贱,祖师爷你就原谅我这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燕君义面上冷峻,不为所动。 想着若不是他,贺云轻又怎会被抓去中了那种毒,便厉声喝道,“你不单思想污浊,学而无术,还不自量力,害人害己,留你在世上何用!” 成之六一惧,心中悔恨地哭饶起来,“别别别,祖师爷您千万别杀我啊~徒孙真的知错了!” “怎么了你们?”贺云轻端着白馒头与稀饭走出来,看到这一幕愣住。 “祖师娘……”成之六如见了救星,哭喊着道,“祖师娘,你快救救我啊!” “你还敢!”燕君义眸光一厉,剑又往上几分。 “等下!”贺云轻看他就要割下去,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跑过去抓住他的手腕,“燕君义你先把剑拿下来再说吧。” 成之六泪眼婆娑,“是啊,祖师爷,刀剑无眼呐!” “若不给你一些教训,迟早会出祸端!”燕君义仍不挪开呵斥。 贺云轻怕他真要伤人,只好说道,“他是你徒孙,他有什么不对,你身为他的祖师爷,就理该以理训他改正才是。” 燕君义盯了成之六一会,方“哼”的一声挪开剑。 成之六终于得救,身体一瘫松了口气。 当贺云轻发现自己还抓住燕君义的手,脸上一热,忙放开,“……那我们吃早膳了。” 三人坐在饭桌前,面对又红着脸埋头苦吃的两人,成之六忍不住开口道,“对了,祖师爷,你可知那日的恶鬼是什么吗?” 燕君义微微抬头,“它鬼气浓重,能进活人腹中成胎重生,若再过几年,只怕必成大患!” “没错没错。”成之六点着头,心里对他万分敬仰,想不到祖师爷仅与恶鬼对招过就能知七八,“我找人查探了,那个宅院在民国原也算是大户,那家小少爷生前是为体弱多病的,终日不见阳光也无人交流,导致性格越来越阴郁。后来死了怨气冲天,为了滞留人世,它每隔三年就借活人女子的腹中重生。这次它先抓去的市长情人,怎知市长情人多次堕胎,子宫已无法令他成型,所以才又将祖师娘抓了去,因为无法等上三年,它还在屏障里头加速时间,好在是祖师爷您及时赶到,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贺云轻听得直发怵,无比庆幸燕君义来救他,而后道,“其实我是男子,它应该不能将我如何才是……” “祖师娘,这可不一定了。”成之六摇摇手,说道,“万一那恶鬼强行进你腹中,吸你阳气做养分也不是不可能的。” “还不是你将他拉去!”再次提及此时,燕君义眯眸一拍桌子,手握成拳头。 若是自己再晚一步…… 而成之六瞬间缩成乌龟,他为什么要找死说起这件事…… “那个……”贺云轻开口圆场道,“成之六估计也是好心的,何况他不过二十有几,你应多鼓励他一下,促使他努力进步。毕竟又不是人人都如你那般厉害。” “……”燕君义一愣,似乎被他夸赞,露出一丝不好意思,但随之脸色一变,立刻面向成之六,“成之六,你既是承我道门,就需要学好道法!在此前不得再任意妄为!” “是,徒孙保证不敢了。”成之六急忙着道。只是为什么他突然有种,他们一家三口的错觉…… 燕君义继续道,“嗯,那从明日起,你先将你的道符练好!” “是是是。”这个时候点头是准没错的,成之六再三保证,“我一定练好,不给祖师爷您丢脸!” “叮铃铃……”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白明礼打来的。 经过那天车里的激烈教训,成之六不敢不接他的电话。刚按下接听键,白明礼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起来了吗?” “在吃早饭呢。”成之六又抓个馒头道。 白明礼就道,“你们等会来医院检查一下,我给你们预定了。” “哦~好~拜。” 成之六三字回应没有再多说,就挂了电话, 贺云轻刚才隐约听到声音,问道,“可是白大夫?” 其实,至今他还难以相信,世间上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哪怕对方离自己多远,只要在上面拨打一段数字,就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不就是他嘛~”成之六道,“祖师娘,您不要对他那么客气,叫他白明礼就行。” 贺云轻一向敬重救死扶伤的大夫,摇了摇头,“那怎么行!” 成之六只好随他,说道,“对了,他给开了后门,让咱们吃了饭后,就去医院检查检查~” 第六十九章 吃过早餐。 成之六用了很大的口舌, 告诉祖师爷在二十二世纪是不能随意拿剑出去, 不然他们会被警察抓走。 还有希望他换身衣裳, 不过祖师爷虽不拿剑,但是他那身道服怎么也不愿意脱下。 三人下了小区, 果然引来无数人的目光。成之六想着快些到车子里时,经过一个小贩在买彩绘小乌龟 , 一群小孩子眼睛亮晶晶地蹲在那里围着看。 贺云轻看了一眼,疑惑地问道, “为何它们的壳是这样的颜色?” “那个是彩绘,印上去的。”成之六说道,“这样比较更容易吸引小孩子。” 一旁的燕君义尽管没有言语,但眉头蹙起不知在想什么。 “这是我要的!” “这是我先拿的!” 这时候,两个半大的双胞胎抓着一只背上印了小车图案的乌龟抢来抢去。 “哈哈, 谁抢到就是谁的啊。”边上的家长似乎看得很高兴。 然后两个孩子如受到鼓舞般,一人抓住头, 一人抓着尾巴互不相让地用力地拉扯, 而那只小乌龟痛苦地挣扎着。 “我去, 也特么太残忍了吧!”成之六正要上去,“喂……” 谁知话还没有说出, 那只小乌龟的头硬生生被扯了下来。 “呕……”贺云轻看得忍不住一个干呕。 “哇哇哇……”小乌龟一死,双胞胎丢掉它的壳, 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只是他们并非因它的死伤心,而是自己没有得到它。 双胞胎的父亲听着他们哭起来, 吼道,“哭啥哭啥呢,是不是男子汉了,不过几块钱的东西,再买就是了!” 而在那一瞬间,燕君义掠了过去,捡起了小乌龟的尸体,抬头间冷冷地望向那个父亲。 对方突然心里一惧,结巴着道,“你……你干嘛?” 成之六凑过去,不由地道,“这位爸爸,你这样教育孩子是不是太残忍了,这乌龟好歹也是条生命吧?” “什么残忍,不就是只乌龟吗?”对方神情表示出不爽,“这是我自己花钱买的,用来怎么样干你们什么事?” “哇,脑袋都扯下来了,挺可怕的。”有人围观上来。 另一个人说道。“啧啧啧,这两小孩长大了怕要不得了。” “爸爸。”双胞胎不知道会引来那么多人围着他们,不由怯怯地抱住爸爸的腿。 “……”被众人指责,双胞胎爸爸面上有些挂不住,拖着两个孩子的手匆匆离开,一边骂骂咧咧着,“都是你们,买什么小乌龟!下次别买了!” “啧,所以说熊孩子的背后都有这种熊家长。”成之六说着,竟见燕君义拿出一张符纸包住乌龟的尸体,在上面低低念起净化咒。 继续在旁看戏的人,指指点点着,“他在干啥呢?” “看着像个道士啊。”有人见燕君义的古装打扮猜测道。 有个大妈羞答答地盯着瞧,“哈哈,这年头道士都长那么俊咧。” “……”成之六扶额,所以说本来就惹人注目的他们为什么要停在这里多管闲事? 避开人群后,赶紧就拉着他家祖师爷和祖师娘买了瓶水,一个给洗了手,一个给漱口上了车。 而贺云轻仍心有余悸,“为何那两孩童做出那般残忍的事来。” “有那种爸,可不长歪了?”成之六想到他家祖师爷方才做的事,回头好奇地问道,“祖师爷,你为何要特地念净化咒?” 燕君义眼皮微抬,看了他一眼道,“怨气。” 成之六不耻下问,“……这乌龟不是还挺小嘛,应该还未开智吧。” 燕君义慢慢说道,“凡是生灵,如此对待,皆会心生怨恨。” “……”成之六只能感慨,“哎呀,所以说现在有的孩子真的不得了。” 说着,手机“叮咚”一响,一看又是白明礼的信息,问什么时候到。 发现为此事耽搁了不少时间,都快要上午了,便马上踩下油门,开往医院去。 …… 到了医院,带着两位三百年前的古人,成之六有种说不出的心累,他们成功用行动证实他们是三百年前的活古董。 比如贺云轻在做血常规时,扎针时候惨叫无比,燕君义瞪着人家护士不敢吓手,还有做尿检说什么太过羞耻,怎么都不愿做,废了他好口水解释。 而燕君义也除了这两样,还被安排去做了CT。 燕君义一进CT房后,贺云轻在外头等候着,焦急得显得坐立不安。 “哈哈,祖师娘,你不要太担心了。”成之六又忍不住拍拍她的肩膀,揶揄着,“我觉得祖师爷不会有事的,你看他那日救你多生龙活虎。” “你……你!”贺云轻的脸瞬间红得娇艳欲滴,“你怎么在此处,还是如此口不遮拦!” “……”成之六一愣,方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在巷子里,祖师爷召出的饕餮事,想必祖师娘却想另一件。 正准备又笑话他时,白明礼穿着大白褂走来。 “白大夫。”贺云轻忙拱手叫道。 “……”白明礼其实仍不是很相信成之六的说辞,毕竟告诉他,眼前之人来自三百年前的事太匪夷所思了。 但每次见到对方,那浑身的书生气和方才检查在医院传开的事,也不禁有些怀疑。不过面上仍不露声色地道,“嗯,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那便好,有劳白大夫了。”贺云轻又行了一个礼。 “白明礼,你不是很忙的吗?结果让小护士来说就行了嘛,干嘛自己过来?”成之六趴在贺云轻的肩膀上,挑着眉头故意说道。 白明礼却没有回他,只是从裤兜里拿出一支乳膏,“拿着,这药膏效果会更好些。” 成之六接过来,打开盖子闻了闻,“啧,还不是为了方便你自己。” “说什么呢。”白明礼弹了下他的额头。 成之六呲牙,“嘶,好疼的!” 看着他像小松鼠似的,白明礼心情愉悦起来,“刚才突然进来很多奇怪的病患,我要去忙了。等下来你们CT照完完,就到我办公室坐着,那里我准备了一些点心,等我忙完再一起去吃午饭。” “好啦好啦。”成之六赶着他,毫无不舍,“快走吧,千万病众在等你呢!” 第七十章 “白大夫对你果然情深意切。”贺云轻在旁望着, 心中竟升起一丝羡慕。从对方的眼神里也可以看出, 对成之六的爱意。 而且昨日到了家中, 二人在他和燕君义面前,也还没有任何掩饰地搂搂抱抱, 亲亲我我,所以难免有些疑问, “你与白大夫为何没有住在一起?” “我干嘛和他住一起。”成之六翻了翻白眼,觉得他这话问可是相当的恐怖, 心里默默吐槽着,如果自己和那种发情兽住,他娇弱的小菊菊岂不是会天天开放。 贺云轻愈发疑惑,“难道你俩不是互相挚爱。” “没有啊。”成之六掏了掏耳朵,说道, “我和他就是炮友关系。” “炮友是……”贺云轻不明。 成之六对他挤弄着眼睛,“嘿嘿嘿, 就是可以上床这样那样, 解决生理需求的道友。” “……”贺云轻成功又再次大红脸, “为何你们三百年后的人如此,如此……” 成之六无所谓地说着, “如此什么?这都什么年代,怎么可能还像你们三百年前那样。” 贺云轻仍认为只是他为人不正经, 但白大夫却不如此,“我怎么觉得白大夫对你并非像你说的。” “我和他谈恋爱是不行的,我与他有代沟。”成之六罢罢手。 “什么是代沟?”贺云轻拧起眉头。 成之六突然诉苦起来, “祖师娘,我和你说,他占有欲太重,那方面需求量又大,没人受得了。” 贺云轻想起昨日还与白大褂用膳,菜中有鱼,对方把鱼刺都挑了出来给成之六,便道,“我觉得白大夫挺好的,他那般……也应该是爱你的表现才是。” “对,他是挺好的。”成之六撇撇嘴,“可是我们还是没有到能一起住的地步。” 说着,眼眸一转,“不说我了,祖师娘,话说您与我祖师爷之间不也是够墨迹的,不是已经都坦诚相见了嘛~所以不如赶紧捅破那层纸,过上恩恩爱爱,每日还能爽歪歪的生活!” “你你你……我不与你说话了!”贺云轻听了他的话,面红耳赤地转过身,打算不再理会他那张说什么都能说到那种事的嘴。 “嘿嘿嘿~”成之六却越说越兴奋,搭上他的肩膀,“祖师娘,不是我说,男人之间干嘛还搞纯情啊。我家里有不少好东西,等晚上回去我给你研究研究,保证让祖师爷天天想与你那个。” “你不要说了,我不会看的!”贺云轻脸上燥热得厉害,偏偏脑子里浮现那夜燕君义隐忍的表情。 “哟哟,小脸都那么红了,是不是想到……”正要再说时,CT间的门打开,燕君义走了出来,成之六吓得立刻放开了贺云轻。 “怎么了?”燕君义见贺云轻脸色通红,不由蹙起眉头。 成之六飞快地摇摇头,“没没没!我们就是无聊,随便说说话而已!” 燕君义却无视他,走到贺云轻面前,“他又欺负你了?” “没……没……”贺云轻垂着眸子不敢看他。 “哈哈哈,我就说嘛~”成之六松了口气,还好祖师娘太害羞。 然就在他庆幸时,燕君义冷冷地看着他,“你明日道符练上一百张。” 成之六哇哇大叫起来,“这么多?祖师爷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两百张!”燕君义面无表情地又增加了一百。 “……”欲哭无泪的成之六终于乖乖闭上嘴巴。 “哎~”照CT的人员走了出来,告知,“等两小时后,你们到大厅的机子拿片子就可以了。” “好的好的,多谢姑娘了。”贺云轻为了转移话题,忙向她拱手道。 “噗嗤~不要客气。”对方捂嘴笑了笑,继续去工作了。 然后,贺云轻瞄了瞄旁边的道长,忍不住问,“燕君义,你刚才怎么样?你进去是做了什么?” 燕君义表情稍柔,“无事,躺着,不知是何物。” “啊?何物是何物?”贺云轻完全想不出来。 燕君义扫了一眼成之六。 “哈哈哈……”成之六立即会意,比划着全身道,“就是将你全身扫描,把体内的器官都能照出来的机器。” 贺云轻听得目瞪口呆,“……好生厉害。” 毕竟三人站在医院的走廊上太惹人眼目,成之六赶紧拉着他们,“好了好了,走吧,我们去白明礼的办公室,他那里肯定放了不少好吃的。” “会不会太打扰白大夫了?”贺云轻担心地道。 成之六回道,“放心吧,他精力旺盛,随便打扰!” 然因为紧张了一个上午,贺云轻忽地腹中一阵绞痛,弯下了腰。 而燕君义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询问着,“怎么?” 贺云轻涨红着脸有些羞于说出口,凑到他耳边小声地道,“我想上茅厕……” 成之六听见回过头,“茅厕?是要厕所?” 然后环视了下周围,看到前方的箭头指着一个拐弯处,“那边有一个。” 三人走到那里,贺云轻就要进去,燕君义也跟在其后。 贺云轻想到自己是要如厕……定然很臭!忙说道,“你不用和我进来,在这里等我就好。” “是啊。”成之六也觉得他家祖师爷有些担心过头,“祖师爷,这是医院,我们在外面等着就是了。” “好,你有事叫我。”燕君义嘱咐道。 “嗯。”贺云轻点点头,就红着脸跑了进去。 “……”莫名吃了狗粮的成之六,上个厕所而已吧! 贺云轻进了厕所,里面竟无一人,而且里面没有窗户,日光灯散发着虚白的光。 他选了一间进去关上门蹲在里面,头上的灯光突然闪了一下,随后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微弱的脚步声,从门缝底下看到一双孩子的脚停在了外面,不过眨眼又不见了。 想着估计是其他人如厕,知道这里有人就离开了吧,贺云轻也就没有在意,等解决后起身去开门。 竟没有扭开! “怎么回事?”贺云轻又用力扭了扭,门似乎被锁住一般! “……”贺云轻心里不由害怕起来,拍着门大叫起来,“燕君义!成之六!” “啪嗒!”的一声响,灯光蓦地一黑,黑暗中传来一阵孩子的笑声,“嘻嘻嘻嘻~” 第七十一章 “快点快点!”走廊上, 护士们推着一架病床上飞驰过来, 上面是一个哇哇大哭的孩子, 他的整个手臂都向后地扭曲,怕是痛得十分厉害。 “哇, 这都怎么弄的?”成之六好奇地看着,却瞥见燕君义神情一变, 闪进了厕所。 “哎~祖师爷怎么了?”成之六心里一紧,跟了进去, 被里头的黑漆漆一片吓了一跳,“我去?这是怎么了?!” 这时。 厕所的角落里,一个十来岁的胖男孩拿着一个电筒往上照着他的脸,颤着下巴的肥肉对着他们发笑,“嘻嘻嘻嘻~” 成之六“……” 燕君义则没有理会, 而是三步作一步跨过去,把用扫把堵住卫生隔间的门拉开。 “啊啊啊!”在里面的贺云轻以为是鬼, 吓得捂住头大叫起来, “不要吃我!” “祖师娘, 别怕,是我们!”成之六立刻摸索到灯的开关打开, 奔到男孩子的面前,往他脑袋上一个爆栗, “死小胖子,嘻嘻你个头啊,小小年纪就装神弄鬼!” “是你们……真是太好了。”听到他的声音, 贺云轻放下手又看到眼前的燕君义,虚脱地靠到墙上,心里松了口气。 “胆小鬼,略略略。”那厢,男孩对着他们吐了吐舌头,就从成之六旁边钻过跑了出去。 “呃喝……别跑!”成之六本还想教训他一顿,哪料对方人胖但跑得挺快的,白眼一翻,“这年头的熊孩子怎么那么多!” 然后往贺云轻那探去,“祖师娘,你没事吧。” “没事。”贺云轻正要走出来,脚下突然一软,燕君义及时伸出手抓住他靠上来,“我扶你。” 贺云轻又羞又尴尬,“多……谢。”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解着裤头走了进来。 看到他们三人,愣了一下,默默地退了出去。 “哈哈哈……”成之六笑起来,建议,“不然我们就出去了?这里味道可不是很好。” “好,出去吧。”贺云轻站稳身子,推开燕君义匆匆往外走,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噗嗤。”成之六看着他的背影忍俊不禁,但很快招来他家祖师爷的冷冷斜视。 “咳咳……祖师娘别跑那么快,等等我~”成之六立刻也装作看没看到的样子,匆匆跑了出去。 而燕君义慢慢向外走时,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回头扫了一眼方走出去。 …… 当白明礼忙到中午,就把呆在他办公室的三人领到附近的一家饭馆。 刚由服务员带到饭桌前坐下来,因燕君义一身古装太过惹人,隔壁桌的人看过来,一个男子站起来指着成之六喊道,“成之六?你不是成之六吗?” 白明礼皱眉,望了过去。 “学长?”成之六认出了他,有些怔住。 对方原本英俊的模样竟变了个模样似的,头发稀少,身材发福得有些惨不忍睹。 “哈哈哈,真是你小子!”李剑跨过来,揽住他的肩膀,“真是太巧了,我们三年没见了吧?” 白明礼微微不爽起来。 只当成之六和熟人见面的贺云轻帮燕君义倒了一杯茶。 成之六挤着笑容,“呵呵呵……是啊,学长毕业后就没有见过了。” “可不是嘛~”李剑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捏了捏他的脸,“你小子现在混的怎么样?怎么还长得灵灵的。” 白明礼已不爽到极点。贺云轻喝了一口茶,提醒燕君义,“茶有些烫。” “对了,他们是你朋友?”李剑往他们看去,笑道,“哈哈哈,你认识的人还是古古怪怪的。” 白明礼站了起来,一把扯过成之六,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我不是说过了么,除了我能碰你,谁都不能碰吗。” “白明礼你说什么呢?”成之六咬着牙,用眼神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而对于眼前比自己高过一头的男人说的话,李剑笑容渐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明礼连个眼神都没有看去,只是淡淡地道,“那种连身材都管理不好的人,就不要再叙旧了。” “……”贺云轻发现有点不对劲,抬头看着他们。 “你说什么?”李剑被说道痛楚,恼火地瞪过去。 “哈哈哈……”成之六看到他发怒,忙挡在他们中间,“别生气别生气!他开玩笑的呢。” “谁说开玩笑。”白明礼眉毛一挑。 “白明礼,你能不能别说了?”成之六真想拿个什么堵住他的嘴。 李剑望着他们,有些不对劲,“靠,成之六你真是同性恋?你当年喜欢我是真的?” “……”成之六身子一震,僵住。 坐着的燕君义与贺云轻抬眸看向他。 “哎哟我去,真特么恶心……”李剑确定了一般脸色大变,疯狂地搓着自己搭在他肩膀的手。 可话还没有说完,白明礼就窜了上前去,扯过他的手臂向后使劲压住,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头“嘭”的一声抵到饭桌上。 “啊!”李剑吃痛大叫,“你干什么?!” 白明礼松开他的头发,倒了一杯茶放到他眼前,“看看你的样子,人要有自知自明。” “你说什么?”李剑勃然大怒,挣扎着,“放开我!你再不放开,我就要报警了!你们这些恶心的同性恋!都该得艾滋病!” “再说一遍!”白明礼稍微用劲,眸子冷了几分。 “啊!”李剑顿时痛得脸变形。 在他的骂声中,成之六终于回神过来,他垂着眸子盯着他半响,怎么也想不起来是怎么喜欢过对方的。 半响,成之六弯下身与他对视,眉眼含笑,“……呵呵呵,学长,我的确喜欢过你,不过我现在认为那是我人生的污点。” “你说什么!”李剑怒红了脸,他转头看向和自己来的同事,粗声地喊道,“帮我一下!” 本就不太喜欢他的同事们,碍于自己是同一桌的,只好说道,“那个对不起,你们这么做似乎不好吧?” 想到这里离医院比较近,白明礼好歹也是教授,不能为了李剑这种人渣有什么负面影响,成之六便道,“放开他吧。” 白明礼眸子一暗,但还是松开了手。 “什么玩意?”李剑愤愤地捂着酸痛的脖子。 一个服务员跑来,道,“对不起先生,我们老板说了,本店不招待对同性恋者有歧视的人,所以请你出去。” “你说什么?什么傻叉的店!”李剑火冒三丈,“好,给我等着!老子让你们关门!” 说着愤然离去,却拉开门时出去,撞到进来捧着用透明小盒子装的彩绘乌龟的小姑娘。 “啊,我的乌龟!”小姑娘手上不稳,叫了一声,盒子就掉到了地,小乌龟也滚到了李剑的腿边。 此时,李剑怒气更甚,又无处发泄,就一脚踩了上去,“什么恶心玩意!” 第七十二章 “你们在这里坐一下等会。”一回医院, 白明礼就让燕君义二人在办公室, 拉过成之六的手往外走。 “哦哦~好。”贺云轻点着头, 目送他们的背影。 而成之六被白叫兽拖着快速地走,腿又没有对方长, 有些跟不上,叫起来道, “干嘛呢,我还要去拿我祖师爷的片子呢。” 白明礼沉着脸没有回话, 等到了一个楼梯口间拐了进去,就将他狠狠地抵在墙上。 因背对着光,表情显得阴郁恐怖,“你喜欢过那种人?” “哈哈,可不是嘛, 那会他长得挺帅的。”成之六故意凑到他耳边说道,“可是当时还被他拒绝了, 还记得我们初见的时候吗?我还挺难过得用那个捅自己的。” 白明礼瞬间眯眼眸, 迸出危险的信号。 成之六搂住他的脖子, 在对方发飙之前踮脚抵住他的额头,“不过发现我那会真是脑子进了水, 怎么?吃醋了?” 白明礼手臂一捞,搂起他的腰身贴向自己。 “……”成之六感受到对方的反应, 对他的体力叹了口气,“人家的小菊菊还痛呢~要不要我用……” “唔……”还没有说完,嘴巴就被对方吞噬…… 呆在办公室里的贺云轻脸色通红, 坐在凳子上手指对戳了戳,偷偷瞄向一旁的燕君义,却见他眉头紧锁,不知想什么。 不由开口问道,“燕君义你怎么了?” 燕君义抬眸扫了眼周围,道,“这里有些奇怪。” “奇怪?”贺云轻疑惑起来,“什么奇怪了?” “还未知。”燕君义摇了摇头。 等到白明礼两人拿着照CT的片子回来,贺云轻便发现成之六的唇艳红了很多。 白明礼坐下来拿起片子,凝眉看了一会,向燕君义道,“从片子来看,你胸腔骨折严重,左胸上肋骨断了五匹,明显断裂有两匹。” 成之六大叫,“哇靠,祖师爷您是怎么忍着痛的?怎么见你没事一般” “这么严重?”贺云轻一听,大惊失色地看向燕君义,“你痛得厉害为何不说?” 成之六也吃惊大叫,“哇靠,祖师爷您是怎么忍着痛的?怎么见你没事一般?!” 燕君义微微敛眉,“我无事。” “住院吧。”白明礼直接了当的道,“这种情况最好是越快治疗越好。” “对,一定需要治疗!”贺云轻点头如捣蒜,抓住燕君义的手臂,急切地道,“千万不可太大意,你也莫要再逞能了!” “……好。”燕君义见他急了的模样,默默地颔首。 “白教授!”就在这时,一个小护士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怎么了?”白明礼皱起眉头。 小护士急急地道,“医生部人手不够,需要您过去帮忙一下。” “怎么回事?”白明礼站起和她走了出去,问了几句话,进来快速地穿上大白褂,回头对成之六嘱咐道,“你先去办个住院手续吧,今日我可能没办法和你们用晚餐了。” “咋啦,火烧屁股似的。”成之六不免有些好奇。 白明礼一边说,一边走出去,“我们医院一下进子很多孩子,他们身上不知道怎么弄了很多彩绘在身上,而那些颜料好像是比较低劣,对人体有害的三无产品,估计清洗起来的话有点麻烦。” “啧啧~”成之六砸嘴着,“今天我们算邪门了,怎么尽遇上熊孩子,国家的未来真是让人堪忧啊。” 待白明礼一离开,他拍了拍手,“好啦,那我们去办住院手续吧!” …… 毕竟因祖师爷赚个满盆,成之六很大方地开了一间单人病房。 “为何要换?”燕君义一脸不悦地看着成之六手中所谓的病号服。 成之六没想到他会对换衣服如此排斥,解释着道,“住院就是要换啊,比如方便医生来检查。” “不换。”燕君义冷冷地拒绝。 “……”成之六一噎,只好寄托在贺云轻身上,“祖师娘,你劝劝我祖师爷吧!” 贺云轻便劝道,“那个燕君义,我觉得之六说得不错,你既然在此处治疗,就应该按此处的去做才是。” 燕君义却直接道,“我已无碍,不住也可。” “这怎么行!”贺云轻一急,“白大夫说你伤得严重!必须在此处治疗!” 成之六见他祖师爷这么不愿换衣,不禁怀疑,“祖师爷,难道这衣服是我祖师娘送给你的不成?” 果然就看到燕君义一顿,把目光别到一边,耳朵悄悄地红了。 贺云轻更是一瞬间,脸就红成煮熟的虾子的似的。 哎哟哟~身为有眼见力的成之六,一边退出门,一边顺带关上,“呀,突然有点渴了,我去喝点水啦。 随之门“嘭”的一关上。贺云轻的胸口微微一颤,手心开始冒汗,两人一人坐在床上,一人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一时无话。 半响,贺云轻强装镇定地问道,“那个,衣裳……你可是喜欢?” “嗯。”燕君义低低地应了声。 “我……给你再买就是了。”贺云轻一说完,又是一个大红脸,“你现在还是把那衣裳换上吧,不然若耽误了疗伤怎么办?” “好。”不知道是不是他说了此话,燕君义竟答应了。 抬手去解衣带时,胸口却是一痛,捂住了那处。 “怎么了?很痛。”贺云轻关切地站了起来,言罢去扯对方的衣带,“不如让我来帮你!” “我没事。”燕君义忙抓住他的手。 “……”贺云轻猛然回神过来自己在做什么,脸上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了,“那……你就自己来吧!” “嗯。”燕君义也立即放开他的手。 “……既然大夫让你歇着,你换了衣裳后先歇会,我……也出去一下!”贺云轻说着,逃似的跑了出去。 在外头护士站,勾搭小护士的成之六,瞥见冲出来的贺云轻,“哎~” 还没来得及叫出口,便看着对方挤在人群里,一下子不见了!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贺云轻停下来轻喘着气,一手撑墙,一手摸着滚烫的脸,眼眶微微发热,自言自语着道,“……为何……我为何如今连面对他……都如此……羞涩?” “难不成我……对他也……” “可是男子与男子又怎能……”说着,他想起了成之六和白大夫他们,“男子也不是不可才是……” 正当贺云轻胡思乱想时,抬眼间蓦然觉察到不对劲,他不知到了什么地方,走廊上明明到处人满为患,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 走廊上的中间只亮着一盏散发着淡蓝暗光的灯,将走廊的尽头衬得更加黑漆漆。 第七十三章 贺云轻咽了咽口水, 经历过那么多次的诡异事情, 这一次他已经完全确定自己又遇上那些鬼怪了。 他站在原地上, 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去找出路。既想大声叫人, 又怕引来更可怕的东西出来。 就在贺云轻不知所措时,看到一个披散着头发, 穿着白衣白裤的身影从一个拐弯处出现在前面。 贺云轻自然是马上认得对方身上的,正是他让燕君义穿的病号服, 想定然是医院里的病人,不由心中一喜,急急喊道,“姑娘!” 那人似乎听到他的声音,停了下来, 只是没有回头。 贺云轻连忙上前几步,拱手问道, “姑娘, 可否请问一下, 这是何处?” 那人仍没有回答。 贺云轻不禁开始有了些害怕,周围安静得出其, 光线暗淡,他正要猜测对方会不会是鬼时。 那人竟转过了身, 而面前居然也是一头乌黑的长发遮住! “……哈哈,如果姑娘不知道的话,我去问其他人好了。”贺云轻一边干笑, 悄悄往后退着。 那人脚下慢慢离地,身子慢慢升空,两手拨开长发,用粗狂的男声幽幽地说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姑~娘~的?” 而露出的那张脸,五官完全变了位置,额头上的嘴巴正在张开,等说完还舔了舔猩红的舌头。 “啊啊啊……鬼……鬼!” 贺云轻的脑子紧绷到极点,突然被这么一吓,立刻转身撒腿就跑! 在慌不择路地往走廊上逃窜,看到前方一间房打开的门,他想也没想跑了进去,然后迅速将门关上抵住! “呼呼……”贺云轻拍着剧烈跳动的胸口,尽量控制住音量喘气,以防那只鬼追来听到。 “呜呜呜呜……”然一阵女童的哭声传来,贺云轻身子一僵,胆战心惊地往前看去,只见一个散着头发的小女孩,坐在病床上埋头哭泣。 她的顶上只亮着一盏灯,除了一束幽蓝的光线打落在她的身上,房内依旧黑漆漆的。 这该不会又是什么可怕的鬼妖吧。 贺云轻欲哭无泪地想着,打算能不惊动她悄悄出去,却透过门的玻璃,看到一个无头的身子从外面的走廊飘过去。 贺云轻,“……” 所以相比之下,留在这里似乎更安全一些?当贺云轻撞起胆子再望向小女孩,对方似乎还没有发现他,哭得很难的样子。 不知是不是她哭得太过伤心了,贺云轻忍不住小声地问道,“你……你你怎么了?” 许是听到他的声音,女孩子抽抽搭搭地抬起头来。 看到她露出的小脸,贺云轻松了口气,除了有点瘦小,还好是正常的模样。 女孩却显得十分惊讶,大眼睛泪汪汪地看着他,“大哥哥,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贺云轻尴尬地笑了笑,“那个……我也不知道为何到了此地。” “嗯?这样吗?”女孩子显得很迷惑,然后身子飘了起来,然后就飞到了眼前,用好奇的目光端详着他的脸庞。 此刻,贺云轻怕得不得了,紧闭起眼睛,牙齿打颤着道,“你……你你别吃我!” “吃你?我又不是妖怪,为什么吃你呢?”小女孩越发的疑惑,但穿过他,看到门窗外飘来一个身前身后留着长发的白影。 她便焦急地抓住贺云轻的手腕,“大哥哥,你快躲起来!” “啊!”贺云轻瞪开眸子,因恐惧瞳孔剧烈颤抖起来,明明不想被她拉着跑,但脚下不自觉地跟着。 待女孩把他拉到床上,用被子盖住全身,还未等他挣脱,女孩就伸进头来吩咐,“小哥哥,记得等下不要说话也不要呼吸,不然会被发现的哦!” “什么?”贺云轻一愣,还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女孩子便将被子压得严严实实。 正好这时候,那长发鬼拨开头发,长在下巴下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从玻璃窗上看进来,“小如,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闯进来的人?” 小女孩放在身后的小手压好被子,摇了摇头,“没有啊。” “真的吗?”长发鬼长在左脸上的鼻子嗅了嗅。 “真的呀~”小女孩眨巴着眼睛,“小如从来不说谎!” 长发鬼的眼睛滚动了下,又在房间扫了一圈,好像确认真的不在后才飘走了。 小女孩伸长脖子,望见他走远不见,就掀开被子一点钻了进去。 “啊!”贺云轻方才听到那个长发鬼的声音,本吓得不敢动也不敢呼吸,这会女孩就这么进来,有点吓到,“你……你要干嘛?” “嘻嘻~”女孩子眯眼一笑,笑容可爱烂漫,“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像我妈妈一样。” “……”贺云轻一时无言,不过对方既然救了自己,想必不坏,便问道,“你是住在这里的吗?” 小女孩顿时垮下脸,扳了下手指算道,“嗯,我都在这里住了326天了,爸爸说了,只要满一年365天,妈妈就会来看我了。” “……你爸爸?爸爸是何人?”贺云轻看着她,发现她的手指上竟有一根发光的线。 “爸爸是何人?爸爸就是爸爸呀!”小女孩托着下巴,“我总是能听见爸爸在我耳边说话,可是我每次都找不到他,不管我怎么叫,他都不回我。” “为何会如此?”贺云轻伸手去碰了碰那根线,只是竟然穿了过去,根本碰不到! “我也不知道,我第一次来这里也很害怕,外面很多怪怪的人,也没人陪我玩。”小女孩说着,眼底流露出失落地道,“今天医院里,倒是进来了好多小朋友,而且他们身上都背着一只好漂亮的小乌龟,不过他们都不陪我玩,也看不到我……我才伤心地哭了……” 听她又伤心地掉眼泪,贺云轻也没有再管手上的线,急忙安慰道,“哎,你别哭啊。他们不陪你玩,我陪你便是。” “真的吗?”女孩子眼睛巴巴地看他。 “……”贺云轻见她小脸上挂着泪痕,还真的挺是可怜,便掀开被子扯扯她凌乱的长发,“自然是真的,我先给你把头发绑起来吧。” “好,谢谢小哥哥。”小女孩开心地笑了。 贺云轻不曾为姑娘家弄过发髻,所有干脆给她弄了个,像燕君义那般干净利落的道髻。 “呀,这是丸子头耶!”绑好之后,女孩子十月雀跃地飘起来,围着贺云轻转,“我妈妈以前也最喜欢给我绑丸子头了!” “是吗,你喜欢就好。”贺云轻没有再怕她,甚至觉得不过只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小哥哥,你能陪我玩石头剪刀布吗?”小女孩大眼睛里露出期盼的目光,“平时我太无聊了,都是一人玩儿,好没有意思的。” “呃……”贺云轻无法抵挡,问道,“那石头剪刀布如何玩?” “嘻嘻嘻~我教你!”小女孩抓起他的手,开始手把手地教了起来。 …… “今天我好高兴啊~”玩得差不多,小女孩一脸心满意足。 贺云轻看她如此,试探地问道,“小如,你知道怎么走出去吗?” 小如似乎愣了愣,低下头闷声说道,“我不知道。” “……是吗。”贺云轻以为她会说,看来自己还是没有办法离开了。 小女孩仿佛看出他的失望,犹豫了下,“小哥哥你出去了,是不是就不会和我玩了吗?” “没……没有啊。”为了不让她伤心,贺云轻只好违心地说道,“陪你玩我也很开心。” “小哥哥,你跟我来。”女孩子盯着他一会,似乎向下定决心,拉起他的手领着往外走。 “你带我去哪里?”贺云轻不明地说道。 而小女孩一直领着他到一个楼梯口的门前,而隔着一道屏障的另一边,竟然就是白天人声鼎沸的医院! 小女孩说道,“小哥哥你是好人,你还是快离开这里吧。” “你说这里可以离开?”贺云轻欣喜若狂,没想到她会愿意说出。 小如点了点头,“嗯,我每次看到很多人都是从这里走过去,就没有再回来的,如果是小哥哥,一定也能回去的!” “好!我试试。”贺云轻正高兴地要踏过去一脚,却马上顿住了,回头对小如伸出手道,“不如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我没有办法走的。”小女孩摇摇头,“但是等妈妈来了,我肯定可以离开的。” 贺云轻好像也能了解到一些这里是哪里,“你妈妈一定会来的!” 就在说话间,长发鬼从拐弯处飘出来,看到了他们,“原来你在这里?嘿嘿嘿……” “小哥哥,你快走!”小女孩一急,忙去推贺云轻。 贺云轻也急了起来,“那你怎么办!” “我不会有事的,你快点走!”小女孩神色焦急,继续推着他。 “别想走!”长发鬼露出狰狞的嘴脸,以最快的速度窜来。 “快走!”小女孩情理之下一用劲,把贺云轻推了过去! 第七十四章 “祖师爷, 不好了!”成之六冲进病房中, 恰巧看到燕君义刚脱下外衣, 露出精壮的胸膛,不由眼睛都看直了。 “你干什么?”燕君义不悦地蹙起眸子, 将病号服套上。 “对了,我是干嘛的?”成之六摸了把口水, 抓了抓头反应过来,马上急急忙忙地道, “哦哦哦,是祖师娘不见了!” “你说什么?”燕君义闪了过去,扯过他的衣襟厉声问道。 “您别拿我置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成之六慌忙指着门外,解释着, “刚才祖师娘不是跑出去嘛,我看到他跑到人群里就消失了。” “哼!”燕君义松了手放开他, 紧握起拳头。 是他太大意了, 他的确感觉到此处有种奇怪的气息, 可并非邪祟,才没有过多探究! 成之六看着他的脸色, 有些畏怯地缩着脖子,“祖……祖师爷……那我们是不是要快点去找人啊?” 燕君义扫去一个凌厉的眼神, 长腿跨了出去。 “咳咳……祖师爷,等等我!”成之六赶紧跟在后头。 刚出来,竟看到贺云轻一个趔趄, 凭空掉了出来跌落在地上。 “他是谁啊?”有人发现后,惊讶地指着道,“他怎么突然蹦出来的?” 没看到的人不信道,“你是不是眼花了,看错了?” 那人说道,“没有看错啊!我两只眼睛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一下子冒了出来!” 这时,贺云轻眼前瞬间一片明亮,耳朵里灌入很多人的吵杂声。 “哇,这是要引起骚动了!”成之六快速奔过去,将他拉起来拽进病房里。 等燕君义也进来后,他飞快就关上门问道,“祖师娘!你去哪里了?!好端端怎么消失了?又怎么突然出现了?” “成之六。”待贺云轻缓过神来看到他们,心中松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到了何处,是一个小姑娘将我推回来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成之六听得一头雾水,好奇地问道。 而燕君义拉开他,面向贺云轻道,“你可有事?” “我没事了。”贺云轻摇摇头,回想那个长发的鬼脸,拍了拍胸口,“就是还有一些心有余悸。” 燕君义发现他并没有受伤,才道,“你将始末说给我听。” “好。”贺云轻点着头,便把方才所遇到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我去,这医院还有那么恐怖的空间不成?”成之六听完,顿时感觉到脖子后冷飕飕的,连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一个个的冒出来。 “这里是医馆,死人无数,难免阴气重。”燕君义说着就拿出一张道符,默念几句咒语,道符居然变成了一枚玉佩,然后递给贺云轻,“你且先带着这个,若你再遇上那些鬼怪,我也能立刻寻到位置。” “……”贺云轻接过玉佩,脸上微微一红,低头轻声道,“多谢。” “哇,我也要!”下一秒,却被成之六夺了过去。玉佩拿在手上,触感温润冰凉,简直与真的无异。他可记得据师父说,以符变物可是很费修为的,他对着眼前的两人挤弄眉眼道,“祖师爷你给祖师娘道符放在身上,效果不是一样吗,干嘛特意变个玉佩来,是不是有什么用意呀?” 果然此话一说,贺云轻燥得耳根发热,燕君义则呵斥,“你如此心思不纯,顽劣不恭,如何做我道家子弟!” 成之六心有不服,但只敢小声地嘀咕着,“切,也不知道谁心思不纯。” “你说什么?”燕君义眯起眸子。 “啊啊啊~祖师娘,这是祖师爷给你的,你拿好拿好。”成之六头皮一紧,马上把玉佩放到贺云轻的手里,随之又打趣地问道,“祖师爷,那能不能给我也弄个?” 燕君义冷哼一声,瞥了他一眼,“你阳气太足,运旺时盛,还不需要。” 成之六喜滋滋地道,“嘿嘿嘿,祖师爷你这是夸我吗?师父也说我运气好得要死,不管遇到多坏的事都能化险为夷,绝路逢生!” “太过依赖运势,不是什么好事,只会滞而不前。”燕君义继续说道,“而你若再不改性情,迟早会惹祸上身!” 虽说三百年后,对方的确是自己的祖师爷,但目前明明看着不过同龄的年纪,整天被说教,成之六听得直如蚊子在耳边嗡嗡地叫,所以忙转移话题,“每次我看到祖师爷运用道法,都好像变魔术似的,祖师爷您能不能也教教徒孙我!” 燕君义又怎猜不出他不愿受训,淡淡地道,“报以玩心,又怎能学好。” “……”成之六闭上嘴巴。好吧,他是自己找骂,他的确就是觉得好玩才想学的。 贺云轻坐在床上,把玉佩用一根红绳挂在脖子上后,却突然沉默了下来。 “怎么了?”燕君义站在他身前,看出他似乎在担心。 贺云轻犹豫了下,抬头道,“我……不知道小如怎么样了。” “小如?你说的是那个女孩子?”成之六拿起桌子上的苹果,啃了一口道,“祖师娘,你就别惦记了,尽管小姑娘挺善良的,但是可惜不是人了,我们也没有办法管他们死人的事啊。” 贺云轻明白他的意思,但心里仍然放心不下,只是燕君义身上有伤,他绝不能让他去救。唯有问道,“燕君义,那个地方究竟是什么地方,如果他们真的死了,为何没有去阴曹地府?” 燕君义说道,“其实你刚才进入的空间并非是阴间,也非阳间,你所见到的鬼魂应该是他们生前有心事未了,而此处正好人来人往,阳气充足,才导致他们能滞留人世。” “所以说医院这地方,真是鬼出没的好地方。”成之六感叹,“哪个生病的阳火低点就容易被带走。” “希望小如姑娘她……不会有事。”贺云轻总觉得自己欠了她,那么小的小姑娘她整日呆在那种地方,应该是很害怕。她救了自己,可他却不能救她。 “啧啧~”成之六凑过去,揶揄道,“祖师娘,你不会消失一会就移情别恋吧。” “你说什么呢?!”贺云轻本忧心忡忡,被他一说,一时不知道如何面对燕君义了!“我只是担心小如她……不希望她出事,她说过还差些日子,她的一个叫妈妈的人便会来看她,那个人相必对她很重要。” “噗。”成之六忍不住笑,解释道,“妈妈当然重要啊,那是她娘。” “娘?原来三百年后娘亲是妈妈……”贺云轻喃喃地道,更不愿小如姑娘出事。 燕君义从话中听出什么来,眉头拧起,“她身上是不是有何特征?” “……”贺云轻一愣,立刻想起来,“我记得她手上有一根发光的线。” 燕君义确定道,“那是与阳间牵连的线,她应该没死,但也许是昏迷之中,魂魄困在那个空间里。” “真的!”贺云轻一喜,没想到小如姑娘竟然活着。 “哦豁~那小如她肯定在这医院哪个地方治疗了?”成之六也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反转,他掏出手机,“事情简单了,我来问下白明礼。” 第七十五章 “怎么了?”电话一接通, 白明礼的声音伴随着孩子的哭闹声传了过来, “我不是说了, 我现在很忙吗?” 贺云轻离成之六不远,一下子就听到他的话, 不由轻声地问道,“现在是不是太打扰白大夫了, 他现在很多病人要医治吧。” “嘘~”成之六竖下手指放嘴边,对着手机继续说道, “怎么,我想你还不让打电话吗?” 贺云轻听得一尬,不知他为何那么顺口说出这种羞人的话来。 “……”而手机另一头的白明礼沉默了几秒,粗声道,“说, 什么事?” 成之六窃喜,随后方道, “我和你打听个人, 你们医院有没有个叫小如的小女孩子?” 刚问完, 对方居然挂掉了他的电话。 “嘿!他挂我电话!”成之六一懵,难以置信地瞪着手机。 “怎么回事?”贺云轻不明他们发生了什么。 还没过一会, 白明礼穿着大白褂风风火火地推开门进来。 “你不是很忙的吗?来这里干嘛?”成之六翻了个白眼,没给他好脸色, 但白明礼却直接抓过他手腕拽入怀里,便赶忙叫道,“你干嘛你干嘛?我祖师爷他们都在呢!” 而贺云轻挡住眼, 正好对上燕君义的目光,两人不免尴尬地移开视线。 那厢,白明礼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小如的?” 见他只是问这件事,成之六又知他对鬼怪之事没有多大兴趣,也没有过多相信,就撇了撇嘴,“这个说出来太玄幻,你恐怕又要质疑了。” “白大夫,是这样的。”因为劳烦到人家,贺云轻拱手出声道,“我与小如姑娘有缘见过一面,得知她在此处,就托之六问您一下。” “你们随我来吧。”白明礼扫了他们一眼,转身走了过去,成之六等人便跟在后面。 一直随他来到手术室外的不远处,一个坐在等候椅上的男子,正抓着头发痛苦地哭喊着,“小如,你千万不要有事啊!爸爸已经失去了你妈妈,不能再失去你了!” 贺云轻心中咯噔一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白明礼说道,“一年前,小如与她妈妈过马路时,一个酒醉驾驶的货车撞到,当时她的妈妈为了护住小如当场死亡,而小如也因为脑补撞击昏了过去。送进我们医院后,尽管竭尽抢救,小如还是陷入了重度昏迷成为植物人。他的爸爸不肯放弃,小如才在我们医院吊着一口气。可就在成之六打电话之前,我得到消息,小如出现了强烈的反应,被推进了手术室由她的主治医生抢救中。” “我去。”成之六听完,叫道,“看来小如姑娘有危险了喂!” 贺云轻无法接受地摇着头,“都怪我,那只鬼一定对小如姑娘做了什么!” 而燕君义一开始就蹙眉盯着手术室的门,他可以看到普通人不能看见的一团团黑气从门缝里冒出来。 他转过身,抬手快速在成之六的额上写了符文。 “呃……祖师爷你这是干嘛?”成之六眨了眨眼睛,就突然被飘来的一个透明形体的女鬼吓到,然后那女鬼来到白明礼身侧撅起嘴要亲上去,迅速将白明礼拉了过来,“靠,老子的人你想亲就亲的吗!?” “成之六你怎么回事?”白明礼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 成之六指着没有得逞,瞪着他的女鬼,“不是,刚才那个女的她要……总之我救了你!” “女的?”白明礼顺着他的手左右看了看,皱眉道,“哪里有人?” “对哦,我为什么可以看到鬼了?”成之六终于反应过来,忙问道,“祖师爷,你为什么给我开眼啊?!” “成之六,给我护住肉身。”燕君义没有回他,就盘坐在地上,打起手印念咒。 “祖师爷,难道您要施法?”成之六看出他的印法,大吃了一惊,“您这是要魂魄出窍?” “燕君义你做什么?”贺云轻隐隐有些不安。 燕君义抬起头道,“或许我能救她。” “不可。” 贺云轻知道他打算救的她是谁,焦急地道,“你的身体还……” “无碍。” 燕君义打断他,闭眸继续念咒。 “燕君义……” 贺云轻还想再叫,成之六就拉住他,说道,“祖师娘,你这时候千万别叫,小心我祖师爷等下弄错就麻烦了!” “……”贺云轻只好不敢再喊。 不到一会儿,成之六就看到他家祖师爷的魂魄从体内飘到上空,他睁大眸子,惊叹道,“乖乖,厉害了。” “怎么了?”贺云轻忍不住问。 “我祖师爷的魂魄飘出来了。”成之六眼睛一眨不眨地关注他家祖师爷,作着实时报道,“现在又穿墙进了手术室。” 然后,又见刚才的女鬼不但没有离开,甚至要冲进他祖师爷的身体,忙喝道,“靠,你还想趁火打劫啊?!” 说着打了过去。 “成之六你们在做什么?”白明礼皱起眉头看他,不知道燕君义为什么坐到地上入定不动,也不明白成之六为什么对着空气打来打去。 而贺云轻多少有点了解,心急如焚地等着燕君义的魂魄能马上回来,也希望小如能平安无事。 …… 燕君义一进来手术室,就看见手术台上的小女孩,大半魂魄正被一个长发鬼使劲地拉扯出体内,那女孩正大声哭喊,“不要,快放开我!爸爸妈妈,小哥哥,救救我!” “嘿嘿。”长发鬼奸笑着,“谁叫你放走那个活人,现在你就用你最后一点阳气给我吸掉吧!” “哼。”燕君义眸光一凛,快速默念道,“六戊六己,邪鬼自止。六庚六辛,邪鬼自分。六壬六癸,邪鬼破灭!”(注解①) 随即一指,一道光射去。 “啊!”长发鬼手上一痛,惨叫一声放开了小如。 当呲牙咧嘴望过去,见是一个道士模样的魂魄,便知是来者不善,急忙转身穿墙逃走! 正在抢救中的一个医生疑惑地小声道,“刚才你们有没有看到一道光?” 一个护士小声地回道,“看到了,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呢。” 这时,主治医生抬眸瞪了他们一眼,“你们在说什么呢?现在是聊天的时候吗?” “哦哦~”护士回神过来,瞥见仪器上叮的一声,波线跳到正常指数,惊喜道,“病人的心跳已经恢复了!” ……鎏劐 当燕君义睁开眸子,贺云轻欣喜若狂地跪在身前,“燕君义,你没事吧?” 但见燕君义若有所思地盯了他一会,勾起唇角,“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什么?……唔!”贺云轻还没有听懂他说的话,就被对方揽住脖子拉过去,堵住了嘴巴! 第七十六章 “……燕君义, 你……快放开我……唔唔!”贺云轻满面通红地推着身上的人, 无奈连整个身子被压倒在地上。 “我去, 这什么情况?”成之六刚把女鬼踹飞,回来看到地上的两人吻得如火如荼, 一旁的白明礼则看戏般背靠墙抱胸看着。 而此刻,他家祖师爷还一边扯开他祖师娘的衣服, 身经百战的他都不禁老脸一红,“祖师爷, 我知道你平日一直忍着,不过现在你们是不是要看看地方?回家再……” 再后面的字还没有说出口,他就瞥见燕君义的魂魄从手术室里穿出来。 “咦?咦咦……”成之六一惊,哆嗦着手指指向地上的人,“那他是谁?” 而望向眼前的一幕的燕君义皱起眉头, 他没想到成之六会如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斥道, “还不快些拉他出来!” “哦哦哦, 好!”成之六马上明白过来, 正打了手印,去把占了祖师爷肉身的魂魄扯出来时。 贺云轻便猛地将“燕君义”一推, 衣冠不整地捂住嘴巴,一张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甚?” “燕君义”舔了舔嘴唇,盯着他艳红的脸庞,“你可真美味。” “你……你你胡说什么?”贺云轻燥得不得了, 这人怎么变得这般孟浪! 成之六看见他家祖师爷的魂魄脸色越来越黑,忙呵道,“你这色胆包天的家伙,居然敢上我祖师爷的身,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罢伸手去抓,用力一扯,扯出一个年轻男子的魂魄抵到墙上。 “哎哎哎~道长饶命啊。”男鬼立刻求饶道。 为了能在祖师爷面前将功补过,成之六装模作样地叫道,“你这孤魂野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你知道你进谁的身吗?还敢侵犯我祖师娘,简直找死!” “道长,我是不小心撞进去的!”男鬼哭丧着脸,指着贺云轻道,“而且一上身,我像不受控制的,就特别想亲他。” “……”成之六眨了眨眼睛。 嗯?他好像知道了什么秘密。 而那男鬼趁他发愣的当,飞快地一甩开他的手,穿墙消失不见。 “喂!”成之六没料到它这么奸诈,说逃走就逃走。 回过头看见回到肉身里的燕君义,头皮发紧地干笑道,“哈哈哈,祖师爷你也看到了,是那只鬼太狡猾了。” 只是燕君义没理会他,望着身前的贺云轻,竟是不知要该怎么解释,“你……方才……我……” “燕君义,你方才为何……为何……”贺云轻羞得唰地站起,慌手慌脚地整理好解开的衣扣,但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他为何吻自己的话来。 “……”燕君义蓦然一顿,耳根也慢慢变红。虽不是“他”所做,但亦是用了他的唇碰触他的。 “……看来他俩进展得不错的样子嘛。”成之六用身子撞了撞白明礼的手臂,有感而叹道,“瞧瞧这跨越三百年的纯爱,你第一见吧?发情兽你学学?” 白明礼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抓起他的手举到唇边挑衅似的一吻。 就在四人温度上升的气氛下,不远处的手术灯门上的灯亮了,几名护士推着病床上的小如出来。 椅子上的男人扑过去,焦急地问道,“医生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 “放心,一切平稳了下来。”主治医生摘掉口罩,笑着道,“而且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就是小如有苏醒的迹象。” “真的?”男子瞪大眼睛,喜极而泣地握住他女儿的小手叫起来,“太好了!太好了!小如,你不要再离开爸爸了!” 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小如这两日就会醒来。快一年了,你不容易,小如也不容易,我们都要继续加油!” “谢谢医生,太谢谢您了!”男子感激得泣不成声。 “这是我应该做的。”主治医生说道,“好了,不要耽搁了小如回病房休息了,你去吧。” “好,谢谢医生!”道完谢,男子便忙与护士们推着小如回病房。 白明礼一向相信能将病人从死神那里抢命的只有他们医生,但这一次他有点诧异,小如的脑部伤势他也看过,其实苏醒的机率非常渺茫,尽管未来医学更加发达后存在希望,但目前来说算是奇迹也不为过。 虽没有亲眼见到发生了什么,可十分确定燕君义的确做了什么。 他挑眉问向燕君义,“你是怎么弄到的?”, 对方还没有回答,成之六就凑上前,得意洋洋地道,“这你不懂了吧,这是我们道法的神秘力量。” “你那点本事就算了。”白明礼嗤笑一声,突然对答案也没有太执着,或许在这个世上,的确有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 “嘿~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成之六不爽他的嘲笑,“你刚才是没有看到我多厉害,三五两下就把那只女鬼打跑了!” 白明礼悠悠地道,“三五两下?我怎么记得不止?” “你!”成之六骄傲的心再一次被他打击,无法反驳下狠狠地扭了下他胸前的肉。 “嘶~”白明礼吃痛。 “知道我厉害了吧?哼哼。”成之六嚣张地挤了挤鼻子。 看着他的小模样,白明礼眼神一暗,俯身在他耳边特意用蛊惑的音调轻声道,“看下次我怎么治你!” “我怕你?”成之六挑起长眉。 白明礼忍了忍,深吸了口气远离他,“既然小如没事了,你们也看到了,我去忙了。” 说着转身离开。 另一边上,贺云轻听到小如能醒来的消息,雀跃不已得一时忘了刚才的羞涩,握住燕君义的手,“燕君义,谢谢你救了小如。” “……没事。”燕君义一说话,胸口处一痛得蹙眉。 “你怎么样了?”贺云轻紧张地问道,立刻扶着他,“是不是那里又疼了?我扶你回房中歇息。” 成之六望着他俩,被迫吃了一大口狗粮,追上白明礼,“哎哎,白明礼我和你一起走,免得去做了电灯泡!” 第七十七章 成之六追着白明礼来到了急诊部, 才发现真的忙, 而且全是一群半大的孩子, 也不知道他们弄倒了什么颜料,浇得满头满脸都是, 而且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 可能因为难受,一个个鬼哭狼嚎的, 整个急诊部跟闹市一样,而护士们正用酒精帮他们做着紧急清洗。 “她太丑了, 我不用她帮擦!”一个粗壮的男孩挣扎地吼叫起来,手脚发疯似的踢着身前的护士。 “啊!”护士直接被他踹到肚子跌坐到地上。 但身后的家长不仅不去扶起,还道,“医生啊,我儿子不愿意她弄, 能不能找个漂亮点的?” 有了一人开头,有个娇滴滴的小女孩也尖叫道, “我也不要她擦, 她弄得我好痛!” “你能不能小心点?你是护士还是杀人凶手啊?”女孩的家长更绝, 凶巴巴的话让小护士眼睛都红了。 “啧啧。”成之六讥笑道,“这一个个熊家长把这些熊孩子养成皇帝似。” “你说什么呢?”女孩的奶奶瞪过来, “你谁啊?!” “说的就是……”成之六还没怕过谁,正要撸袖子和老太婆大吵一架时。 白明礼就挡住他的身前, 冷峻着脸扫了一圈在场的家长,“家长们,这里是医院, 如果你们对医院的护士有什么不满,请另选别的医院。” “我的天,这都什么态度啊?”有家长上前,看了下白明礼胸前的牌号,用嘲讽地语气说着,“还教授呢,我看是叫兽差不多。” 她一说完,立刻有别的家长附和,“就是就是,你们医院态度太差了吧,我们没有交钱吗?” “嘿!你们真的是……”成之六简直气笑了,却让白明礼拉住后领。 随后,白明礼给护士长一个眼神,护士长马上走出来道,“请大家相安勿燥,孩子们出了事,我们知道各位家长很急,但是你们提出的要求,恕我们医生没办法做到。因为来的孩子太多,医院已经调动所有有空的护士来为他们清洗。这些颜料十分恶劣,毒性也非常大,如果执意要按你们的来,耽误了清洗的时间,我们只想说,孩子出了什么事,心疼的可是各位家长。” 有家长起哄,“哇,这医院可真不得了,你刚才的话我可都录下来了,等着曝光吧你们!” 白明礼无视他,对护士长道,“护士长,你安排一下,有意愿留下来的孩子马上帮清洗治疗,想离开的给他们退钱,院长那里我会说明。” “好的,白教授。”护士长点了点头。 然此话一出,家长们禁闭上嘴巴不敢再开口,毕竟这里不仅仅是全国闻名的大医院,还因为自家孩子的事的确不能耽搁了。 看到那些家长都静悄悄地缩着脖子,白明礼就道,“既然大家都相信我们医院肯留下来,就希望叫孩子们好好配合。” 只是这波刚平,一波又起。 “医生,医生快救我孩子!”这时,一个家长抱着自家的孩子飞奔进来,就近的护士迅速跑过去。 “我去,你们医院今天怎么进来那么多小萝卜头?”成之六看到又是个六七岁的男孩,好像情况很危险的样子。 护士长查看了下,回头道,“白教授,麻烦您来一下,这个孩子可能是喝了那种颜料,身体一直在抽搐。” 白明礼走过去,观察了下男孩的情况,两眼微微向上翻起,嘴角处还有颜料的痕迹,而手脚不停地像乌龟一样滑动着。 一旁的成之六凑上去瞧,“喝了?这孩子可真能?怕要上天了。” 白明礼捏住孩子的下颌,看出舌苔上也沾有颜料,当机立断道,“这种颜料危害太大,孩子最好进行洗胃。” “洗胃?”男孩爸爸一脸不置信,扯住他的领口,因矮了一截,抬头怒气冲冲地大吼,“你是不是庸医!我孩子这么小,知不知道洗胃的危害多大!” “先生,这里是医院请你马上放手,不然我叫保安了。”护士长上前制止他的行为道。 “此事我来处理,你给孩子做个催吐,缓解一下。”白明礼吩咐她去做后,便低眸冷对男孩爸爸,“那你说怎么办?孩子是你的,他为何会误食的颜料,你身为家长又是怎么带孩子的?” “你!”男孩爸爸被他怼得哑口无言,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庸医,老子要举报你!” “哎哎哎~等下等下!”成之六插了过来,“这位爸爸你说得对,我也觉得洗胃是特别伤胃的。” “没错,还说是什么大医院,这些医生不都是为了业绩乱搞挣黑钱,哪里还顾那么小的孩子!”男孩爸爸并不认识他,不过既然有人是为自己说话,他也就更加口不择言。 成之六继续附和他,还给予建议道,“对对对,所以你孩子别洗什么胃了,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你就告医生拒治疗,这可是全国闻名的排名前十的医院,赔偿金肯定不少!” “你说什么?!”男孩爸爸反应过来,怒火中烧挥出拳头。 成之六一蹲下来,刚躲闪开,白明礼就扯着他拉到身后,然后握住男孩爸爸的拳头。 感觉到对方的劲道很大,男孩爸爸试图抽回来也没有抽动,不由有些惧意,“你你要干嘛……放开我,不然我真举报了。” 而白明礼看了他一眼,放开了他。 “呵,怕了吧。”男孩爸爸磨着牙冷笑,捂住发疼的手道。 “就你?谁会怕了……” 成之六刚要敞开嗓子,白明礼就回头对他淡淡地道,“这是医院的事,你不要插手。” “切。”成之六翻了翻白眼,撇嘴道,“你以为我要插手,我是看不惯那种人。” 男孩爸爸一样不肯示弱,吐了口口水,“呸,老子告诉你,老子有的是兄弟,你敢得罪老子,老子要你吃不完兜着走!” “这位先生。”白明礼冷冷地望去,“你若是继续争吵下去,我不保证你孩子会不会有事。” 这时护士长跑来,脸色焦急地道,“白教授,孩子我已经催吐了,但是情况还是很不好,家长再不同意去洗胃……我怕……” “你的决定?”白明礼把决定权交给男孩爸爸。 “……”男孩爸爸抖了下脸部肌肉,“好,洗!” 看着男孩放到病床上,由男孩爸爸和护士推去手术室,成之六一手搭在白明礼肩膀上,感叹,“你可真不容易,每天不单单要治那么病人,还要和这些极品家长打交道。” “你先回去吧。”白明礼淡漠地拿下他的手。 “回去?”成之六一头雾水,“我回哪去啊我?” 白明礼神情严肃,“总之你不要呆在这里,医院不是你玩闹的地方。” “……你!”成之六总算明白对方是嫌他在这里碍事,怄气地转身走人,“哼,当我稀罕,走了!” 第七十八章 “混蛋白明礼, 傻叉白明礼, 王八蛋白明礼。”成之六回他家祖师爷的病房的路上低骂着, 刚经过大厅,门外一辆救护车“滴答滴答”地停下。 成之六惊奇地探着头, “我去,今天都发生啥事了?医院生意这么好?” 只见车尾打开, 护工推下病床,上面躺着两个孩子, 一个跟下来的男人焦急地喊着,“啊啊啊,医生医生!快点救救我的孩子。” “快点快点!”护工没有一丝怠慢地推着病床飞快地奔入急诊部。 “怎么回事?又是小孩子出事?” 成之六纳闷地看着。 “疼,好疼!”病床上的两个孩子哇哇地大哭着。 他们从成之六身旁掠过去时,成之六就发现两个孩子的模样有点眼熟, 思忖了下认出来,“啧, 他们俩不是早上那两双胞胎吗?厉害了, 这么快又搞出事了?” 再去看时, 只见到一个孩子手扭曲着,一个脖子扭曲着。想起早晨, 这俩双胞胎不正是拉着一个彩绘乌龟的头和爪子,这也太巧合了! 成之六自言自语地道, “难道这就叫现世报……或者是那只乌龟来报仇的吧!” 可不对啊,祖师爷已经给那只可怜的乌龟念了往生咒,再大的怨恨也不可能会回来报复。 然进而又想到, 急诊部里的那群孩子身上,那些色彩斑斓的颜料和乌龟壳上的颜料差不多,这越想越不对劲下,成之六不由打了个冷颤,“不行,这事我得去告诉祖师爷!” 说着,忙快速地跑向祖师爷的病房。 …… 贺云轻扶着燕君义回到病房中,就看到一个穿着白明礼那样的白大褂的女子等在里头。 还没开口问对方是何人,看到他们回来的女子就一脸不耐地道,“你们去哪里了?不知道要检查吗?” 贺云轻明白了过来,“哦,对不起大夫。” “你俩是谁胸腔骨折?”女医生面无表情地拿出听诊器,指着床道,“坐下来,然后把衣服的扣子解开。” “啊?”贺云轻脸色一变,“为何要解开扣子?” 对于他的大惊小怪,女医生皱起眉头,“啊什么啊,不解开扣子解开,我怎么检查?!” “可……男女有别……”贺云轻脸上一红,偷偷瞥了眼燕君义,好在他也没动,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哈,男女有别?”女医生似乎像听到有趣的话,“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是我是医生,在我眼里,没有男女之分,只有病人!” 三百年前的老古董贺云轻依然无法接受,“可……在女子面前解衣,对姑娘的名声会不会……” “行了,别罗里吧嗦了,我忙着呢。”女医生不耐烦地,一把从贺云轻手里扯过燕君义按到床上坐好,便伸手去解他的扣子,“燕君义,是你吧?” 燕君义也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大胆行径的女子,有些懵了般坐着。 贺云轻见女大夫就要解开他的扣子,情急之下抓住对方的手,“哎哎哎,大夫,那我来吧。” 燕君义,“……” “……”女医生短暂地顿了下,很快就回神挣脱贺云轻让开位置,“行,那你来吧。” 但当面对燕君义,贺云轻莫名觉得脸色燥热起来,“我……给你解开扣子。” “……嗯。”燕君义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呵。”女医生抱胸地瞧着这俩人,不过是解个扣子,一位手抖得厉害,一位耳根发红。 “解……解开了。”终于解开燕君义病号服上的第一个扣子,贺云轻抹了把额上的虚汗。 女医生挑了挑柳眉,“还不行,再解一个。” 燕君义,“……” 贺云轻,“……” 女医生看着他们的表情,忍住笑意,“不过也差不多,让一下。” “哦。”贺云轻逃似的让到一旁。 女医生把听诊器放在燕君义的胸口上,一边问道,“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无。”燕君义面色冷淡下来。 女医生不爽地道,“请你配合我得治疗。” 见燕君义这般,贺云轻忍不住开口道,“燕君义,大夫既然问你有何不适,一定要告之才是。” 燕君义眸子一动,说道,“痛。” 女医生在他俩人身上转了一个来回,继续问诊,“怎么痛法?钝痛?隐隐的痛?还是刺痛?” 燕君义淡漠地道,“刺痛。” “嗯。”女医生放下听诊器,掏出一个本子记下,“好了,剩下你注意好好休息吧,别再乱跑免得加重伤情,而等下会有护士来给你打针输液的。再者,记得在这期间不要做过激的运动。” 说罢准备要出去,贺云轻赶忙拱手鞠躬道,“是,多谢大夫了。” 女医生见他这种古人的道谢法有些好笑,看到他脖子上掉出来的玉佩时,伸手握住,“这个玉不错,在哪里买的?” 当她碰触的刹那,燕君义转过头望过来。 那厢,贺云轻红着脸,“呃……这个不是买的。” “是么~挺好看的。”女医生淡淡地道,放下玉佩就转身出去了。 贺云轻一回头,看见燕君义一直盯着那女大夫离开不知道想着什么,心中竟升起有一种说不上的感觉,闷声道,“大夫已经走了!” “……”燕君义转向他,“你为何生气?” “我……哪里生气了?你不要胡说八道。”贺云轻抓起一个苹果啃着,来掩饰内心的慌张,可又觉得有股气堵在胸口处,背对着他问道,“你是不是觉得那位女大夫好看?” “好看?”燕君义拧眉,不明他为何这么问。 偏偏贺云轻听成了这是他的回答,啃了一口的苹果从手中滚落下来。 贺云轻扯了扯唇角,一时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那女大夫容貌俊俏,身姿高挑,寻常男子见了又如何不动心。若燕君义心仪了人家,为何他的心会隐隐作痛起来? 而燕君义见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正要问他怎么了,成之六就从外面飞奔进来,口里大喊着,“祖师爷,不好啦,出大事了!” 第七十九章 “咦?”成之六一停下来, 就突然感觉到气氛不对, 地上还有一个苹果, 好奇地道,“你们是咋啦?” “你说的大事是什么?”为了不被发现自己心思, 贺云轻连忙去捡起苹果转开话题道。 “哦,对了。”成之六马上想起要说的话, 奔到他家祖师爷身旁道,“祖师爷, 我发现一件不得了的事。” “说来听。”燕君义说着,视线却落在贺云轻身上。 成之六滔滔不绝地讲道,“我刚才不是与白明礼一起吗,到急诊部看到很多满头沾染了颜料的孩子,这个其实没有多奇怪, 奇怪的是,你们知不道我刚才还看到什么了?” “不要卖关子。”燕君义斜视了他一眼。 “咳。”成之六酝酿了下, 继续说道, “我看到了早上那对把小乌龟弄断头脚的双胞胎, 偏偏他们也是手和脖子扭到了,人倒是没死, 可是不是觉得十分巧合?” 听完他的话,燕君义终于回过头看他, 神情严肃起来,“真有此事?” “是啊。”成之六点着头,“还有你们是没有看到, 那些孩子身上的颜料,和彩绘乌龟上涂在壳上的颜料一样,闻起来可刺鼻了。” 贺云轻猜测他的想法道,“你是说,是那些小乌龟所为?” 成之六一手托着下巴,思考道,“我就是不确定啊,还有让我觉得奇怪的是,那对双胞胎弄死的小乌龟,祖师爷不是为念了往生咒吗,真是乌龟们的报复,那对双胞胎不应该那么巧受了同样的伤吧?” 贺云轻神色微变,“你这么一说……我想起小如姑娘与我说过,她今日看到进来许多孩痛,他们背上都背着一只乌龟。” “……难道真的是那些小乌龟搞的鬼?”成之六一惊,但立刻觉得有疑问,“可不可能吧,那些乌龟心智未开,就算惨死在熊孩子手里,心生怨气,也不至于有那么大的能力才是。” “是另有其人。”燕君义抬眸,开口道,“对方不是普通的妖物。” “啊?那是什么?” 成之六没想到还真是妖魔作怪,“虽说那一个个熊孩子就该受点教训,但如果是妖魔故意为之,性质可不一样了,这样下去会不会闹出人命啊?” “还不知道。”燕君义摇摇头,神情越发严峻,“但绝不简单,或许就潜伏在此处。” 成之六又是大惊,“啊?连祖师爷您都没有觉察出来,那岂不是很可怕的大妖怪?祖师爷,我……要不要把你的剑拿来?” 燕君义思忖半刻,方道,“暂时不要草木皆兵,等它现身再说。” 一说完,一个女声在外敲门道,“502号病房的病人要打针了。” 成之六忙去开门,“哦~护士您请进。” 护士捧着药进来,走到燕君义面前,叫道,“把袖子撸起来。” 成之六望着他家祖师爷扎针眉头都不皱一下,而贺云轻一脸担心地盯着,却踌躇不前的样子。 想起来刚进来时,他俩人的气氛怪异,就小声地道,“对啦,我不在的刚才,您俩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贺云轻面上一慌,没想他会问起,看着燕君义又想到那个女医生,顿时觉得呆在这里十分不舒服,便道,“方才没有机会问候小如姑娘的父亲,我现在去看看她。” 说完就匆匆忙忙奔了出去。成之六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撅起了嘴巴。 哇哦,这还说没事,一看就有问题! 但是和祖师爷呆一块,肯定套不出话,他也马上跟出去,一边回头道,“祖师爷,您自己在这儿打针哈,那我去陪祖师娘去,不然医院太大,万一他又迷路怎么办!” 燕君义刚也要起身,护士就推着他坐下,“你干嘛呢,你这伤医生嘱咐了要多休息,别乱跑!” …… 成之六追上他家祖师娘,见到对方闷闷不乐地低头戳着手,一看就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从身后用肩膀碰了下他,揶揄着道,“祖师娘,您这样怎么像相公出轨的表情?” 贺云轻吓了一跳,回头见是他,脸上发热,“你胡说什么呢?!” 想了想,又道,“……还有你还是叫我云轻罢,这般叫总让人误解,人家也许已有心仪的姑娘了。” 啧啧啧,这么酸,两人果然是有古怪了。 成之六眼珠子滚动了一下,他凑过去试探着问道,“那个人是医生还是护士?或者是这里的病人?” “都说不是了!” 贺云轻恼怒地瞪了他一眼,直接快速地往前走。 “呵,别跑嘛~”成之六突然想起刚刚奔进病房时,差点撞到的漂亮女医生,恍然大悟状,“是不是那个女医生啊?!” “……”贺云轻加快了速度。 “嗯~”成之六追着他,与他持平,“长得的确挺周正的,是不是祖师爷看她,你不高兴了?” “……”贺云轻不想再听他说话,跑了起来。 “哎哎哎~”这不是被他猜出来了吧!成之六跟着跑起来,开导道,“遇到美女,我觉得身为男人,看一看属于正常的行为啊。不过我相信祖师爷也不是那种容易被美色变心的人,再说了,祖师娘你长得可比那女医生好看多了!” “……” 贺云轻蓦然停住。 成之六也赶紧停了下来,笑道,“嘿嘿嘿,不跑啦。 ” “你不用再说了。”贺云轻面向他,整张脸不知道是跑出来还是羞,红通通的,“我……又不是女子,他对我怎会有……怎会有……” 成之六心里偷笑,古人吃醋起来,还恁有意思的。面上却还是很严肃地道,“哎呀,祖师娘,你肯定误会我祖师爷了。他那种性格,表面上看一副冷冰冰的,但我敢保证,他对你绝对是一心一意的。” 听了他的话,贺云轻心中不由好受些,只是眼底不自觉露出一丝失落,“你又不是他,如何知道。” “……”成之六摸着下巴有了个念头。 看来要找个机会,提醒一下他家祖师爷才行啊~ 第八十章 “小如, 看看我们是谁?”成之六推开病房的门, 仰着笑脸走进去。 “小哥哥, 你们来啦。” 小如躺在床上,还需要氧气罩呼吸, 今天是她醒来的第二日,她没有想到自己能离开那么黑黑可怕的地方, 不仅看到了爸爸,还看到了小哥哥。 而且每日他都和这个同样好看的小哥哥来自己, 哪怕身体还很虚弱,苍白的小脸依然露出开心的笑容。 “贺先生,你们来了。”小如爸爸站了起来,虽然前两天,当叫贺云轻的男子上门说认识自己女儿来探望, 他以为是骗子的时候,他的女儿竟然苏醒了过来!而且笑着喊人家小哥哥。 之后问起是怎么认识的, 女儿只说记不清楚了, 但是小哥哥陪她玩过。 一开始他也存有戒心, 可接触下来,发现对方并不像什么坏人, 甚至还很疼小如,更惊奇的是, 他发现他居然与自己离世一年的妻子有几分相像! 而贺云轻并不知道他心思所想,正因他叫自己的称呼惶恐地罢手道,“令尊言重了, 小生只是一介小小书生,还当不起先生二字。” “呃……”小如爸爸有点尴尬地笑了笑,不明白这个绑着古代发髻的人,为什么总是蹦出这样的话,让他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噗。”成之六忍不住捂嘴发笑,凑过去低声道,“祖师娘,我们现在称呼的先生不是教书的先生,大概是你们三百年前叫公子的意思。” “啊?”贺云轻脸上一热,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咯咯咯~”小如睁着大眼睛看着大人们,尽管没弄明白是什么,但是觉得他们超级搞笑。 “小如小宝贝,你笑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成之六听到她悦耳的笑声,弯着腰神秘地道,“猜猜六哥哥给你买了什么?” “不知道。”小如乖乖地答道。 “那你要不要猜一猜?”成之六逗着她玩了起来。 “我猜不出来。”小如如实地回答。 “……好吧。”还真是个正正经经的小女生,成之六从身后拿出一个粉色毛绒绒的布偶兔,“噔噔噔,看是什么?” “是小兔叽。”小如扑闪着长长的睫毛,眼睛闪闪发亮,看得出来很喜欢。 “没错,是可爱的小兔叽。”成之六拿着布偶兔在手中摇了摇,然后放到她的床头,“和小如小宝贝一样可爱,送给你了!” “谢谢六哥哥。”小如喜上眉梢地道谢。 “不谢不谢。”看多了熊孩子,成之六还挺喜欢这个难得招人稀罕的小姑娘的,用可爱的声音道,“只要我们的小如小可爱能赶快好起来。” 贺云轻也走上前,轻言细语地问道,“小如姑娘,你今日觉得怎么样了?” “我很好,爸爸说我很快就能蹦蹦跳跳了。”小如显得非常喜欢他,伸出小手拉住他的衣服,“到时候,小哥哥你能不能还陪我玩?” “嗯,好。”贺云轻点了点头。 等两人说了点小话,也许是小如大病初愈,身子一下子还未适应过来,很容易又陷入困乏中睡了过去。 成之六看她睡着了都没有松开手,不免吃味道,“哎嘿~我给了人家小姑娘买了可爱的小兔叽,也没有拉到小手手。” 贺云轻,“……” 小如爸爸轻轻叹了口气,扯着唇角道,“这恐怕是贺先生与我妻子有几分相像。” “啊?真的假的?”成之六不太相信,以为他是说客套话。 而小如爸爸便从手机里翻出一张一年前拍下的一家三口的照片,递给他们看。 成之六将相片中的温婉女子和他家祖师娘打量对比了下,惊讶道,“哇,真的好像,这没有十分像也得有七八分像” 这时,小如爸爸神情有些恍惚,他抖了抖唇,“现在小如她醒来,每次问我她妈妈去哪了,我都一直没有办法说出口,我好怕她知道后……经受不了。” 说着,经受失去妻子的打击后,又近一年日日夜夜照顾植物人的男人,忍不住眼眶一红。 贺云轻安慰他道,“小如姑娘有个很爱她的娘亲,或许等知道她娘亲不在……会很难受。但我相信她会坚强过来的,她如今能醒来,也是因为她有个爱她的爹爹。” …… 等小如完全熟睡过去,贺云轻才得以拿开她抓着自己不放的手,与小如爸爸告辞离开。 慢悠悠地走在回祖师爷病房路上,成之六瞧着他家祖师娘的步子越来越小,不难猜到,“祖师娘,你这两日是不是躲着我祖师爷啊。” “没有。”贺云轻似乎吓到一般,连忙摇头,表面不肯定承认,心中却知道自己,的确有意无意地往小如病房这边跑,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燕君义。 回想自己一开始,明明能好好与燕君义以邻居相处,为何心思不一样后,会变得如此这般。 成之六在一旁看着,将他家祖师娘的苦恼表情看在眼里。 要说他家祖师爷和祖师娘一事,真是让他这个徒孙看得干着急。虽然说他想过用什么“好办法”助攻一下,可无奈这里是医院,实在不好实施出来。 就在两人正各有所思地行路,迎面走来这几日给燕君义检查治伤的女医生。 一碰上,对方先开口道,“你们又是去看小如?” “是的,姜大夫。”贺云轻回道,对方并没有做任何,还为燕君看病治疗,可却不清楚自己为何不太想遇见到她。 “出来要小心点呢。”女医生笑了笑,就从他的身旁走过去。 “嘿。”成之六疑惑道,“真奇怪,她为什么会主动和我们打招呼呢?还提醒我们出来小心点?这是什么意思?” “……”贺云轻也不清楚,所以没有回他。 来到电梯前,成之六习惯性摸了摸口袋,发现空空如也,叫道,“哎呀,我的钥匙呢?” “怎么了?”贺云轻侧过头望来。 “我钥匙不见了,刚才还在的。”成之六一脸地纳闷,一边回想着道,“可能放在小如那里了,祖师娘你先上去吧,我要去小如那里找找。” 说罢转身返回去。 “哦,好。”此时电梯正好打开门,贺云轻已经学会了如何乘坐,便走了进去。可能现在是中午的时间,只有他一人。 他按下上楼的数字,电梯的门就缓缓地合拢起来。 “咦,怎么回事,刚才不是不在的吗?”跑到半路的成之六从口袋里摸出一串,他本以为丢失了的钥匙,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 看着电梯的数字一层一层往上升,贺云轻深吸一口气,做好准备等下见燕君义时,电梯发出一阵“哐当”声顿住。 “怎么回事?”贺云轻急忙扶住把手,抬眸扫了扫,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电梯便以极快的速度迅速地向下降落。 “啊啊啊!”贺云轻发出尖叫,整个身体一个不稳,随着快速的降落东倒西歪着,脑子也撞得头昏脑涨。 这种惊心动魄持续了不知道多久,“砰”的一声后才终于停歇下来。 “……呕。”贺云轻狼狈地趴在地上,难受得干呕吐起来。可还没有缓过神,头顶上的灯忽闪了一下黑了下来。 “啊哈!”贺云轻一时忘记了呕吐,吓得抓住脖子上的玉佩。 然后,电梯的四面又咻地亮起幽幽的血红色暗光。贺云轻头皮一紧,一股寒气窜上脊背,他惊恐地叫道,“是……是谁?” 话刚说出口,眼前闪出了一个人影。 第八十一章 对上对方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贺云轻吓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因为恐惧到极点, 他整个身子缩到角落里, 哆嗦着,“啊啊啊……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我死得好冤啊~”那鬼发出恐怖的声音飘到他面前, 全身的肢体如一块块拼接成,散发着一股血腥的腐臭味。 “呕~”贺云轻不小心吸进一口, 反胃得吐了出来,但是害怕鬼靠自己太近, 仍然一边呕吐一边叫着,“你不要过来……” 那鬼却犹如未闻,继续呻吟道,“我死得好冤啊~快帮帮我,快帮帮我~” 贺云轻吐得虚脱, 抬头又见对方骇人之极的脸,忙紧闭眼睛几乎要哭出声来, “我不认识你, 也没有害你啊, 你别找我。” 那鬼道,“你不是能看到我吗~我要你帮我!” “帮你?”贺云轻以为它是孤魂野鬼, 点头如捣蒜地快速道,“好好好, 你放我出去,我马上去买蜡烛纸钱烧给你。” “嘶~”那鬼抓住他的手腕,扯过来与自己面对面, 整个外翻阴森的牙齿流着血,“谁说我要蜡烛纸钱?!” “呕!”这种近距离下,贺云轻更加忍不住往它身上吐出秽物。 “哈!”那鬼哈出一口浊气,甩手将他推倒在地。 贺云轻后脑勺撞到身后电梯的墙上,痛得眼泪飙了出来,但自知惹怒了对方,捂着嘴巴急急地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鬼又飘了过来,这次扯住他的发髻,凶恶地叫道,“我是让你帮我把变成这个鬼样的人找出来!” “……呃!”贺云轻哭丧着脸,“难道……难道你不是这个样子吗?” “谁说我是这个样子的!”那鬼彻底激怒,手上用劲一拽,贺云轻吃痛被迫仰着头,就听到他磨牙切齿地说道,“我是让一个怪物害成这样的!” 贺云轻脖子往后仰着,疼得眼角溢出眼泪,“可我不认识你啊,为何让我帮找出害死你的那个怪物?” 那鬼厉声道,“你不是认识成之六吗!” “……”贺云轻一怔,胆战心惊地问道,“难道你和成之六相识?” 那鬼怒道,“那天在饭店要不是遇到你们,我又怎么会死,还成了这副鬼样!” “……鬼兄……你是?”贺云轻惊恐万分,隐隐想起一个人来。 那鬼越发暴戾,全身的血浆从拼接的缝隙流出来,“那天出了饭店,在停车场被那怪物压成肉酱后,我就一直跟着你们,而且我知道了你能看到鬼,所以才找到机会在这里堵着你,你必须给我找出那个怪物,不然我怨气难消!” 贺云轻终于确认他是成之六叫的学长,没想到他竟那般死了,现在变成厉鬼还找上自己,不由欲哭无泪地道,“我的确能看到鬼,可……害你的怪物我也不知道它在哪里,你找我也没用啊。” 那鬼环视着周围,阴测测地道,“我感觉得到那怪物就在这个医院里,你帮我找出来,我要把它生吞活剥了!” “好好好,我找。”为了能逃出去,贺云轻假装先答应他,“那……它它长什么样?” “嘿嘿嘿……”那鬼凑近他,用发黑的舌头舔着他的脸,“不过在那之前,你去给我成之六杀了!” “杀……你你说什么?”贺云轻一惊,忍着反胃,“为何要杀成之六!” “哼,你们这些同性恋都该死!”那鬼的凸出布满血丝的眼珠子滚动着,“成之六更该死,如果那天不是他,我不会死的!但是他阳气太盛,我近身不得,所以你去给我杀了!” 贺云轻战战兢兢地道,“鬼……鬼兄……我没杀过人,再说杀人是不对的,我能不能只帮你找出害你的怪物?” “你敢不杀!”那鬼抬起血淋淋的手压住他的头恶狠狠地道,“如果你不杀了成之六,我就吸干你的阳气。” “杀人我真的不行的……” 还没等贺云轻说完,那鬼凸出的双目瞪成铜铃,瞬间掐住了他的颈项,“你不杀他,我现在就要你死!” “……呃额额!”贺云轻被他抵在墙上,死死地扼住脖子,一时挣脱不得,呼吸不了两眼往上翻起。 而这时,挂在上面的玉佩晃动了下,射出一道金光! “哈!”那鬼一手挡住眼睛,但依然没有松开贺云轻,甚至等适应灼热的金光后,竟怨气大增,一把扯下玉佩拽进手心,瞬间攥成灰烬! “哦~mybaby~你一身火辣,用甜美的声音叫哥哥快点~”一只透明的男鬼欢悦地唱着歌,不小心穿了进来,看到他俩吓了一大跳,“哇,你们是在干嘛?” “哈!”突然那鬼回头,凶神恶煞地瞪了他一眼。 靠,遇上怨气冲天的同伴了! 男鬼往后退出,怂着胆笑道,“哈哈哈……你们继续,我就是走错路了。” 一出来疯狂地跑了一段路后,回过头看到那恶鬼没有追来,有惊无险地拍着胸口,“好险好险,还好我聪明跑得快。” 当闪过那个被恶鬼欺压的人的脸时,疑惑地道,“不过怎么会是他?” …… “祖师爷!”当成之六焦急地奔上楼去找他家祖师爷。 燕君义就从楼梯飞快地跳跃下来,一见成之六,凌厉地抓过他的手,喝道,“贺云轻呢!” 成之六快速地回道,“祖师娘他不知道被什么困在电梯里了。” 燕君义没有回他,放开他迅速地奔向电梯处,抬手在门的缝隙上拍了拍。 “祖师爷。”赶上来的成之六,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地,咽了口口水道,“怎么办?这个没办法打开,我们没法进去啊!” 燕君义拧眉凝视着电梯的门,眼底露出一丝焦虑。他刚才感觉到掉在贺云轻身上的玉佩蓦然消失,那必定是遇见了厉鬼无疑!他拳头一握,猛地回头抓过成之六的领口,呵斥,“你为何让他一个人!” “祖师爷你别生气,我……我也是不知道啊。”成之六哭丧着脸,“这只鬼特别厉害,知道先把我支走。” “帮我看着!”事已至此,现在责怪他也没有用。燕君义甩开他,然后盘坐在地上,准备再次灵魂出窍。 成之六大惊失色,“祖师爷!灵魂出窍不是间隔三个月才能再次作法,不然会有损寿命啊!” “那你说如何?”燕君义抬起眸子的刹那,成之六有些吓到,望着他没有再理会自己,快速地打起手印,袖子滑落下来,露出输液的针孔处,那里竟肿了一片,一道血顺着手腕流下来。 第八十二章 当贺云轻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连最后一丝力气也没有时, 他恍恍惚惚地听见燕君义念咒的声音, 然后那鬼惨叫一声,放开他的刹那, 倒在了地上就昏了过去。 “贺云轻!”燕君义想要接住他,眼前的厉鬼就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燕君义眸光一凛, 出手风驰电掣地抓住对方的双臂交叠在他自己的胸前,直抵墙上压制着。 “哈, 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鬼疯狂摇晃着头颅,企图挣脱他的束缚。 “来收你的人!” 燕君义咬住牙微微使劲,没想到厉鬼的力气会如此之大! “就凭你想收我没有那么容易!哈~”那鬼脸上的戾气一增,甩开双手将燕君义推了开来…… 此刻,成之六在电梯外走来走去, 焦急地等待着。过往的人越来越多,看到盘坐在地上的燕君义都好奇地看过来。 “噗!”这时, 成之六见他家祖师爷喷出一口血, 满头溢满了汗水, 不由吓了一跳,“哇, 祖师爷你怎么了?” 但燕君义仍闭着眼睛,魂魄应该还在电梯里面, 只是居然会受到这么严重的伤。何况灵魂出窍时间越久,减去的寿命就会越多,他家祖师爷若不尽快解决掉对方, 那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周围的人也议论纷纷起来,“这人怎么了?” “不知道啊。” “难道这次的鬼真的那么厉害?”成之六默念着,心中不好的感觉愈发的强烈。 “成之六,你在这里做什么?”白明礼听到骚动走来,对方两日没来找他,没想到在这里又惹了什么事。 如今形式所迫下,成之六没有再多想抓过他的手,“你要帮我!” …… 电梯里,一片幽幽诡异的红光下,映照着一张狰狞发笑的鬼脸,“嘿嘿嘿,我还以为是多牛逼的人要来收我,也不过如此!” 燕君义敛眉戒备地盯着他,在这极小的空间里,他现在的形态根本无法使用道符,破邪剑也不在,对付这种怨气冲天的厉鬼,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突然那鬼对着空气嗅了嗅,粘稠发黄的唾液从牙缝里流了出来,“原来还是生灵,既然你自己送上门的,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说着张开血盆大口向燕君义扑去,燕君义为了不让他扑到贺云轻身上,只是稍微侧身却没有躲过,对方就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呃!”燕君义蹙起眉头,迅速出掌击打他的头颅,只是那鬼狠狠地咬着自己,誓不起松口的架势! “咳……”贺云轻缓过气咳醒过来,他睁开眸子,看到燕君义竟被那鬼咬住!踉踉跄跄地爬起了起来,“燕君义!” 只是才一站起,体力不支地又跌倒下来。 那鬼赤目欲裂,“哈~别急啊,等我吃了他,再吃你!” “你快放开!”听了他的话,贺云轻心中一颤,也忘记了害怕,用尽力气扑上去拉他! “不自量力!”那鬼大掌一挥扇开他。 “噗。” 却没有料想,贺云轻撞到身后的墙上,一口血喷到他脸上! “啊啊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贺云轻的血如熔浆一般焦灼了他的双目,燕君义看准时机,念咒施法准备要收服他。 “你们等着瞧!”厉鬼感觉到不对,落下狠话穿墙慌乱逃走! 燕君义没有去追,迅速转身去问身后之人,“贺云轻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看到厉鬼跑了后,贺云轻失了力道靠在墙上,他抹去嘴角的血迹,“早知道我的血这么有用,我该早些拿出来。” 燕君义听他还玩笑,呵道,“你胡说什么!” “……哈哈。”贺云轻笑了笑,不过发现此时此刻只有二人,前两日他都有意避开独处,如今不得不面对,他垂下头喃喃地道,“你为何总是来救我……” “我……” 还未等燕君义说出口,电梯发出一阵“哐当!”一声,向下掉落又蓦然停住。 “怎么回事?!”贺云轻身子晃动了一下,抬起头惶恐地打量着电梯。 燕君义并没有感受到厉鬼返回的气息,便立刻安慰道,“我们可能只是困在这里了。别怕,相信成之六会想办法的。” “燕君义,你……你能不能让我抓一下你的袖子?”贺云轻心有余悸地抖着唇道,这种封闭的环境下,让他总是不自觉地想起厉鬼那张令人恐惧作呕的脸。 只是他话语刚落,伸手去抓对方时只碰到了空气,脸色咻地一变,“……我为何碰不到你?” 燕君义解释道,“我现在是灵魂出窍,你见到的是我的魂魄。” “原来如此……”贺云轻清楚不过,对方是为了救自己才如此,他提着心问道,“那你现在可会有事?” 燕君义目光温柔地看着他,“我不会有事的。” 贺云轻面上一燥,蹲下身子埋头在膝盖上,喏了喏嘴唇,半响才小小声地道,“你何必对我这么好,我又并非女子,又没有姜大夫那般的花容月貌。” “为何……说起姜大夫?”燕君义疑惑不解,却又瞬间明白他最近为何像在与自己置气,也蹲了下来,低声道,“你不需与她比较,在我心中,她不及你。” 听了他的话,贺云轻身子微微一颤,慢慢抬起头来,眸里一片润色,“燕君义……” 燕君义望见他白皙的脖子处,被刚才得厉鬼掐出一个手印的淤青色,眸色一暗,下意识地伸手想要触碰一下,然而指尖穿过对方的身体,方反应自己是魂魄的姿态。 “……”贺云轻顿时感觉到胸口处砰砰直跳,声如打鼓,生怕被对听见,连忙转开话题道,“这里真真可怕,不知道什么我们时候才能出去。” 燕君义轻轻地道,“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贺云轻脸上唰地热了起来,为何这道长说出这般……像情话的话来。 “刷拉!”就在这会,电梯的门从外面撬开,光线从外头投射进来,只是电梯与门口卡在一半处。 “祖师爷祖师娘,你们没事吧!”成之六探进一个头。 第八十三章 窗外的天空漆黑。 在医院的病房里充斥着药水的味道, 在昏黄的灯光下, 贺云轻坐在病床上旁, 低垂着头看躺在床上,紧闭着眸子的人。 那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地滑入他青肿一大片的手臂里。 当时不知道他发什么疯了, 扯了针就往外跑,喊都喊不住! 回想起护士的话, 贺云轻瞳孔微微一颤,低低低道, “你就那般担心我?” “你就不疼吗?应该一定很疼吧……” 他不知道燕君义的魂魄回到体内,竟会陷入昏迷不醒中。 成之六告诉他,灵魂出窍本就是减寿的道法,燕君义不仅短短几日施法两次,这一次还这么久才回肉身, 对身体的伤害是肯定的。 若不是他害怕,燕君义又怎么会留在那里陪自己。 他扯了扯唇, 不知是笑还是哭, “你看看你, 每次都因我才伤置如此。” “等你醒来,我会告诉你……”他握住他的手, 下定决心般道,“我对你……” …… 医院走廊的尽头, 成之六倚在窗前抽着一根烟,望着外面的夜景。 他没想到李剑学长那日会离开人世。 大学时期喜欢了将近一年的人,再次遇见用了那种方式决裂, 对方在当天还死于非命,甚至恨自己入骨的地步,现在真不知道该用心情。 他垂下眼睑,又要抽一口烟时,烟被一只伸来的手夺了过去。 白明礼吸了口,“想什么?” 成之六侧眸勾了勾嘴角,歪头抱起胸看着他道,“没想什么,想我真是蓝颜祸水呗。” “为了那种人伤心?”白明礼冷冷地斜了他一眼,呼出一口烟。 成之六挑了挑眉,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什么这种人那种人,白教授怎么就吃醋啦?” “……”白明礼眼色一沉,把烟往后的垃圾桶上的烟灰缸里按灭,然后霸道吻住前面之人的唇。 激吻过后。 “啧,真是的,占有欲那么强。”成之六喘着气,扯住他的领口,“你就不怕被人看到了,你白教授的名声要完啦?哎呀呀……” 还未等他说完,白明礼就倾斜上前,直接将他压下去。成之六整个人的向后仰,半个身子挂到窗外,大惊失色地抓住对方的手臂大叫,“哇,要会掉下去了!” “我要不要这样试试看?”看到他慌乱的样子,白明礼愉悦地靠过去在他耳边低语。 啧,这人! “好啦好啦!”成之六翻个白眼,算怕了他,“我不说了我不说!” 等他终于投降,白明礼才拉他起来,不过不由觉得有点小可惜。 “呼,怕了你了。”成之六用手肘撞了下他,想起一事问道,“哎,对了,不是说今天入院治疗的孩子太多,已经怀疑是人为的,警察不是介入调查了吗?结果怎么样?” 白明礼靠在墙上,回道,“嗯,好像是说这些孩子在受伤之前,都养过一两只彩绘小乌龟,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警察问起这些孩子,都说不清是怎么沾染了颜料,目前调查只是说说孩子玩时候不小心弄到的。” 听了他的话,成之六两手撑在窗栏上,思考道,“看来正如祖师爷所说,一定是什么难对付的妖,或者是怪,在为那些可怜的小乌龟出头了。” …… 凌晨十一点五十八分,医院的顶楼上蹲着一个个,在地上画着什么的黑色人影。 而此人正是成之六,夜里的风吹他的卷发。这时,他站起满意地看着,好不容易在水泥板上画出一个圆形阵,然后从怀里掏出从祖师爷那里偷来的符纸。 “这次全靠你们啦!”他小声地说着,便又拿出一个招魂铃一边摇着,一手捧着符纸,口里默念,“天清清地灵灵,拜请五鬼阴兵子时变化去叫人……三魂七魄消散……吾奉阴山老祖敕,急急如律令(注解①)。” 待他一念完,符纸飘了起来,迅速围在阵法的上空,发出诡异而幽幽的蓝光。 随之他手里的铃自动疯狂地作响,他心里一喜。一张血肉模糊的头颅从阵法中慢慢地冒了出来!等对方四分五裂拼接的半身冒出来。 成之六收住铃铛,低眸说道,“学长,你果然还在医院。” “你居然能把我召唤出来?”李剑卡在那里,凸出的双目恶狠狠地瞪着他。 “可不是嘛。”这次招魂术,成之六也是第一回 成功,但还是有自知之明地道,“这大概功归于我祖师爷的道符好使。” “你把我招出来干什么?”李剑面色阴沉地看着他,加上已经变形的脸,在幽蓝的光下显得更加阴森恐怖。 成之六心想到底是什么东西把他压成这样,又免不了感叹,大学时代的那张盛世美颜竟就那样一去不复返。 他无奈地笑了笑,问道,“学长,你的死我也很遗憾,但没有想到,你会恨我恨得想杀了我。” “没错!那天要不是遇见你!我怎么会死!”李剑怒目而视,磨着牙道。 成之六蹲了下来,在他前面商量道,“学长,那要不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害死你的?我为你报仇怎么样,这样消了你怨气,你就能投胎转世了。” “哼,就凭你?”李剑嗤之以鼻地看着他。 “呃……”成之六一噎,没有想到自己的几斤几两被对方看穿。 李剑盯住他俊秀的脸庞,哧哧哧地笑道,“不过,你想办法让我近身上一次,或许也能平复我的怨气!” 这是什么鬼要求? 成之六嘴角抖了抖,“学长,你不是讨厌同性恋的吗,这么做不恶心?” 李剑阴测测地道,“我的确是恶心,想到怎么做我都要吐了。” “哎~”成之六叹了口气,“那你干嘛还要做呢?” 李剑突然暴怒起来,血从脸上的裂缝中流了出来,“因为你说过喜欢我!我就想上你!” 看他恼羞成怒的样子,成之六抓了抓头发,“学长……你不会也是同性恋吧。” “你说什么” 李剑的模样变得愈发狰狞。 “好啊。”成之六凑过去,语气暧昧地道,“我让你上。” 第八十四章 “你答应?”李剑一愣, 完全没想到成之六会答应。 “答应呀。”成之六笑眯眯地道, “为什么不答应, 我以前也是非常喜欢学长的啊。” 李剑倒有点不适应他的从容,粗声粗气地问道, “你为什么要答应!你不是有恋人了吗?” 成之六解开胸前的扣子,然后舔了舔手指, 向他抛去媚眼,“谁说我有恋人了, 那也不过是炮友,所以学长想怎么做呢?” …… 成之六用了灵魂出窍术,魂魄爬进阵法中用两条长腿勾住对方的脖子,“学长,这样的状态你可以接近我了哦。” 李剑抓住他的脚腕, 嘴角抖了抖,阴森森地笑起来, “哈哈哈, 你就不怕我把你杀了?” “学长可能不了解这个阵, 我既然敢应你,当然不怕。”成之六毫不畏惧地用脚趾头往他的胸口滑下来。 “……”李剑脸色微微一变, 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不过他的半个身卡在这里, 的确不受自己控制似的。 而成之六似乎看穿他的想法,手指勾了勾,他的身体就全部升了上来, 感觉到自己能动以后,他望向躺在地上敞开衣襟的成之六,喉结滚动了一下。 身形一变,将恐怖的模样变回自己大学时候最惹人瞩目的面貌。 “?”成之六怔住,不想他居然会用这副样子。 李剑很满意他的表情,跪趴到他身前,挑起他的下巴,“怎么?你不是喜欢我这个样子吗?” 成之六恍惚想起两人的初遇,喃喃地道,“喜欢……是啊,当年我对学长可是一见钟情。” 这句话成功触发李剑的兴奋点,手飞快地拉扯着他的裤子。 “哈哈,看来学长很急呢。”成之六笑了起来,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少废话,你不是一直想着被我上吗!”李剑愈发的心急,准备要提剑上阵。 “没有哦,以前我是想上学长而已,能上我得只有一个人……”成之六在他耳边低声说着,随之默念起了弑鬼咒。 “啊啊啊,你!” 李剑没料到他竟阴险耍计!整个头痛欲裂开来滚到一边,模样再次变回拼接的肉块,黑血冉冉流出,发出阵阵的恶臭。 成之六没有一丝犹豫,手印一迅速指向他,“圣火去,魂飞惧灭!” 一道火光就在李剑身上瞬间燃烧了起来。 “啊啊啊,成之六!” 李剑的魂魄在火中痛苦地翻滚,发出凄厉的叫声!但他不甘地抓着地面向他爬过来,眼神里的怨恨炽烈,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但伸手在接触对方的刹那,一瞬间消散在天地之间。 “学长,再见了。” 成之六返回肉身里,阵法消失,符纸化成了灰烬,他累得瘫在地上,手臂挡住眼睛,疲惫地笑起来,“哈哈哈……我运气果然是真是好,想不到这次居然成功了。” 过了半响,他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便从顶楼走了下去。 晚上的医院很安静,他来到走廊上,拐进一间办公室里。 值夜班的白明礼正在伏案研究着什么,也许是听到声响,抬头看到了有些衣裳不整的成之六。 “怎么了?” 白明礼拧起眉,“你去哪里了?” 成之六勾起唇角,挤到他的身前坐下,低下身子,声音暧昧地在他耳边道,“白明礼,快c我。” …… “靠,下手就不能轻点的吗?以为自己是火箭炮吗?每次当我弄不坏的?哎哟哟,老子的菊花……嘶~” 成之六扶着腰醒来,看了时间已经是响午,他环视一圈办公室,昨夜差点要了他老命的人已经不见。 他慢腾腾地一爬起,腰身和菊花都疼得他呲牙咧嘴,瞄了眼身下乱七八糟的床单,老脸一红,昨夜两人居然在医院里又解锁了不少姿势…… “叮咚。” 手机发来一个信息,他拿起来一看,就是那位不知道什么叫节制的白叫兽:醒来了来找我,我在急诊部。 “嗤,我找你再干三百回?” 成之六打算置之不理,到卫生间洗漱了下,就往祖师爷的病房走去。 一打开门,就看到他家祖师娘正喂他家祖师爷喝稀饭。 “……呃,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成之六停在门口,考虑是不是要出去。 “还是我来吧。” 燕君义接过贺云轻手中的碗。 “不可!” 贺云轻满面通红,但是一想到此人身体,坚决不放手,“你都如此了,如何自己来?” “咳咳……祖师娘,我祖师爷还没有到残废的地步吧……吧……”成之六还没有说完,贺云轻就瞪过来,他马上识相改口道,“哈哈哈,祖师爷,我觉得祖师娘说得特别对,你就不要逞强了,身体要紧,就让祖师娘喂你多好!我都不知道多羡慕!” “你昨晚去做了什么?” 燕君义淡淡地问道。 成之六一噎,他好像瞒不住祖师爷。 “挡在这里干嘛呢?”这时,负责的燕君义的女医院推了推他,从旁边走了进来。 “姜大夫。”贺云轻连忙让开位置。 女医生来到床边,问道,“今天怎么样了?” 燕君义冷冷地道,“无事。” “呵,每次问你,都说无事。” 女医生笑了笑,竟俯下身来,“那么……既然这样了,就好好歇息,不要再多管闲事。” 然后面带着笑容走到门口,又睨了眼成之六,若有所思地道,“你很厉害嘛。” “姜大夫说的是什么?” 成之六微笑回她。 “你说呢?”女医生耸了耸肩,走了出去。 成之六盯着她的背影,一边摸着下巴肯定地说道,“祖师爷,你觉不觉得这个姜医生非常有古怪。” 燕君义没有隐瞒道,“她身上隐藏了一股气息。” “什么?”成之六一惊,“难道她就是……” “不是邪魔之气。”而燕君义神情凝重,但有意对贺云轻解释道,“我最近比较注意她,是觉得她比较可疑。” 贺云轻脸上一热,“我又没说什么。” 燕君义皱眉道,“你前两日不正是因为她躲我么?” “谁……谁躲你了!”贺云轻羞得结巴起来,“休得胡说,你徒孙还在这里呢!” 燕君义不悦地看向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成之六,“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成之六,“……” 感情他被当电灯泡了!!! 第八十五章 午后, 烈日炎炎。 成之六戴着一顶红色的鸭舌帽, 在一个小区的门口外已经蹲守了大半日, 回想起早上祖师爷对他说的话。 “你是如何消灭那个怨灵的?” “呃……”成之六没敢有所隐瞒,就硬着头皮把事情始末都说了。 燕君义沉默半响, 方道,“你资质不错, 只是玩心太重,既然你们三百年后的世间出现了已经危害人性命的妖魔, 那么你身为我三百年后的道家子弟,此事就该由你来解决。” 成之六吓了一跳,惊恐地道,“你不是说对方很厉害嘛,我之所以能干掉成了怨灵的学长, 也是因为我对他知根知底啊,祖师爷你不会是让我送死吧?!” “对方应该不会随意害人。”燕君义掏出一张符给他, “你拿着它, 若真的对付不了, 到时便烧了它我会赶去救你的。” …… 回忆到此,成之六拿出那张道符, 苦瓜着脸,“祖师爷啊祖师爷, 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万一我打不过她,你赶过来是帮我收尸吗?” 就在自言自语着, 小区门口处出现一个靓丽的身影,此人正是她家祖师爷在医院治疗时的那个女医生。 毕竟她的嫌疑最大,他还专门找黑.客基友彭一成做了个调查。 姜珊珊,二十八岁,未婚。父母已亡故,有个双胞胎哥哥。 不过资料上并没有看出什么奇怪的来,所以趁着她今日休息,便打算来跟踪,看看到底是不是她搞的鬼。 此时,姜珊珊往他的方向走过来,成之六怕她认出来,忙压低帽子转过身去。 等以为她差不多走过去了,再回过身来,却被一张放大的脸吓得急急后退几步。 “你找我有事?”姜珊珊眯着眸子,没有一丝友善地盯着他。 “没……”成之六本想否认,但立刻觉得只会引起对方的疑心,便马上道,“对啊,有事,我祖……朋友不是前两日出院了吗,但是他说胸口还有疼,我就来问问您。” “燕君义?”姜珊珊柳眉微微一挑,抱起胸来。 成之六连忙点头道,“是啊是啊,就是他。” 姜珊珊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道,“如果还有问题,为什么不去医院?” “医院?”成之六一愣,好在脑子转得快,“医院……的确是可以,但是您不是当过他的主治医生,更了解他的伤情吗,所以我才来觉得找您更合适!” 姜珊珊微微一笑,似乎打量起他,“你不是因为他的事来找我的吧。” “哈哈……”成之六扯着笑,知道对方果然没有那么容易被骗,只好认道,“被你猜中了,那么姜医生,我能否请你喝杯咖啡?” 姜珊珊耸了耸肩,“不能,我不喝咖啡。” “啊……那……” 就在成之六以为得再寻找机会跟踪她时,姜珊珊凑了过来,在他耳边道,“但是我喝茶。” …… 贺云轻在厨房中煮好一锅味浓色鲜的鸡汤,端着走出来大厅,就看到燕君义拿着他的长剑在慢慢地比划。 见他刚好却不肯歇着,不禁有点恼怒,“你在干什么?” 听到他声音,燕君义如吓到一般,忙将长剑收到身后,但也没有弄清自己怕什么,就已经开口解释道,“我不过躺了几日,所以就想活动下筋骨。” 贺云轻脸色有些不悦,“万一又扭到哪里该如何?” “怎么会。”燕君义觉得简直是天方夜谭,可又不自觉地说道,“我会小心的。” “好,既然不会。”贺云轻也觉得自己不该小看他,只是忍不住找一个理由道,“你的剑那么长,如果又弄坏东西怎么办?成之六虽是你徒孙,但你身为祖师爷就可以任意弄坏吗?” 燕君义顿时觉得他言之有理,“那我到外面……” “你说什么?”贺云轻把锅用力地放在桌上,溅出来一些。 “……”燕君义闭上嘴巴,他突然不敢说什么。 贺云轻亦瞬间反应过来,他……他为何要如此生气? 一时间,房中安静,两人莫名陷入尴尬中。 “那个……” “那个……” 两人同时开口,气氛感觉到更加尴尬。 “你先说……” “你先说……” 过了一会,两人再次同时开口,贺云轻实在受不了了,快速地道,“我要说的就是……你过来趁热喝点鸡汤吧。” “哦,好。”燕君义松了口气般,走了过去坐到饭桌前坐下。 贺云轻为他勺了一碗鸡汤,又扯了个鸡腿放进去,便递过去。 而看到自己桌上多拿了一个碗,想起了成之六,不由担心道,“你说成之六他能不能收服那个妖怪。” 燕君义安慰道,“不会有事的,何况此事对修道之人也算一种历练。” 听了他的话语,贺云轻稍稍放心一些。 等看到燕君义喝完了汤,又盛了一碗出来,“这是我昨日熬了一夜的,你多喝点。” “……嗯,好。”燕君义又埋头苦喝。 贺云轻见他又喝完一碗,继续又去盛。 燕君义,“……” 当一锅鸡汤差不多喝下肚,燕君义从未觉得像现在这般饱腹过,喝下最后一口,他有些犯恶地吐了出来。 贺云轻慌忙拿出帕巾坐到旁边为他擦拭,焦急地问道,“燕君义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这炎炎夏日,燕君义刚喝完鸡汤,整个身子就像在烧起来,对于对方的碰触只觉得一阵悸动,便迅速抓住他的手,“不是,伤口不疼了。” “真的?”贺云轻怕他又忍着。 燕君义微微颔首,“嗯,真的没有大碍了。” 想到他的伤都是因他而起,贺云轻低低地道,“……如果不是我,你便不会受伤的。” 燕君义见他如此,声音不自觉地温柔道,“你无需自责和紧张,那些事就算不是为了你,我也会做的。” 贺云轻心中一颤,他深呼吸了口气,抬头鼓起勇气道,“燕君义,我有话与你说。” “嗯。”燕君义对视着他认真的眼神。 “我……我……对……你……”哪怕是下定了决心,可要说想说的话时,贺云轻便觉得话全堵在喉咙里,什么都说不出来,而他的一张脸红成煮熟的虾子。 他焦躁地望见眼前的人,何现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怎么……” 燕君义刚要问,贺云轻就握紧拳头,猛地倾身上前,迅速在对方的唇上蜻蜓点水似的一吻,退开后面红耳赤地道,“这样,你可懂得了我的心意。”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吻,燕君义一怔,整个人呆呆地坐在位置上。 贺云轻没有听到他的回复,以为他无法接受,心里一下子空了似的,眼眶渐渐发热,“我知你我皆是男子,有为侼理,你若觉得恶心,便当我今日什么都没有说……” 可他还没有说完,燕君义就回神过来,看他目光闪烁,露出凄苦的神态,因一时不知说什么,唯有扯过他的手,拉进怀里吻住他了的唇。 第八十六章 “这家茶馆不错吧。”刚落坐, 成之六就问道对面的人。 姜珊珊环视了店面, 这家茶馆的中间放着一个玻璃水缸, 里面不仅仅养了不少金鱼,矗立的小型假山上还趴着几只金钱龟。 而墙上也帖了不少小小的乌龟壳, 中间更是有一个巨大的乌龟壳。 成之六默默地观察着她渐渐发冷的眼神,笑眯眯地开口道, “怎么样,是不是很壮观?” “你是怎么知道这样的店了。”姜珊珊收回视线, 恢复神情道。 “只要有心,当然能找得到。”成之六别有用意地说道。 “你好,请问两位需要喝什么茶?”服务生拿着茶单过来点茶问道。 成之六随意地翻来点了个,“啊,我来杯普洱, 谢谢。” “好的。” 姜珊珊没看茶单就点道,“我来一杯黑茶。” “好的, 请两位客人稍等一下。”服务生用甜美的声音推荐道, “还有我店这几天还做活动, 只要在本店消费满188元,就会送一个精美的乌龟标本哦, 客人还要不要再点些什么吗?” “乌龟标本?”成之六瞥见姜珊珊的脸色都变了,来了兴趣问道, “是死了的乌龟做成的标本吗?” “呃……当然是死的了。”服务生似乎顿了下,才尴尬地回道。 成之六对她露出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道,“这样啊, 可是我比较喜欢活的乌龟耶,所以就不用啦。” “哦,好的。”服务生脸上一红,加上他比明星好看,羞得连忙跑掉。 姜珊珊面无表情地道,“你勾引小姑娘的还挺得心应手的。” “别这么说嘛,我要勾引也是勾引姜医生呀。”成之六手肘顶着桌面,托着下巴笑眼眯眯,“姜医生的魅力四射,我相信有不少男人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你的朋友可没有你这么油嘴滑舌。”姜珊珊意有所指地道。 “当然。”成之六骄傲地坦然接受,“他们毕竟是古董嘛~” 姜珊珊,“……”此人的脸皮真是厚如铜墙铁壁! “对了。”成之六故意说道,“这里的老板好像非常喜欢乌龟呢,你看墙上的乌龟壳,特别是中间那个,这么大的壳寿命估计也很长了吧。” “喜欢?呵。”姜珊珊冷冷一笑。 成之六眨了眨眸子,道,“姜医生好像不太认可。” 姜珊珊淡淡地道,“如果你说你喜欢我,我是不是可以把你的心掏出来?” “哈哈哈,对哦。这种方式的确有点残忍。”成之六点了点头,半调侃道,“不过像姜医生这样的大美女,我能为您掏心掏肺也是心甘情愿的。” 姜珊珊脸上毫无起伏地道,“你总是说这些话,就不怕白教授听到吗?” 成之六,“……” 他和白明礼的事,难不成他们医院都知道了? “打扰一下,这是您们的茶。”这时,服务生 正好端来茶水。 “谢谢~” 不过成之六也不是真来喝茶,看了下手表假装叫起来,“哎呀,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姜医生对不起,我可能要走了,我会顺便把单买了,希望下次再约。” “好。”姜珊珊没有显露过多表情,捧起茶慢慢咀饮。 而成之六走出了茶馆,并没有真的离开,只是走到了马路对面的一家奶茶店里,要一杯奶茶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观察街上的车来车往到太阳西落,成之六屁股都要坐麻了,都还没有看到姜珊珊从茶馆中走出来。 “啧啧,一杯茶难道要喝那么久吗?”成之六伸了个腰,正想着要不要去上个厕所时候,就看到茶馆从里关上了门,还把所有的窗帘也拉了下来。 便急忙招手叫来一个服务生小哥,“帅哥,我问你一下,对面的茶馆一向那么早关门的吗?” “没有啊。”服务生小哥摇了摇头,看过去一脸纳闷,“怎么回事?他们平时一般都开门到夜里十点的呀。” “哦,这样啊,谢谢。”听了他的话,成之六瞬间了解过来,目光紧紧盯住对面。 果然是忍不住出手吗? 等街道两边的路灯亮了起来,成之六出了奶茶店快速地来到茶馆门前,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他本没有抱希望地推了推门,想着等下要怎么进去,不料门竟然真的打开了! “……”成之六一愣,然后毫不犹豫地闪了进去。 一进来,里面黑灯瞎火的,只有一盏紧急绿灯亮着,发出幽幽的绿光,将墙上的乌龟壳照得让人觉得诡异阴森,还有传来水缸里的鱼儿游动的声,此刻听着更添了几分恐怖。 成之六戒备地向前走着,脚下却提到什么东西,他借着光线低头一看,地上躺着七横八竖的服务生和来喝茶的客人,忍不住小声地叫出声来,“哇,她还真的动手了。” 蹲下身探了鼻息,倒还活着。他松了口气抬头看到前面的一扇门后似乎有条走廊。便飞快起身走去,这里头更是幽深可怕,走廊两边各有几间包厢。 “我去,这都什么味道啊?”成之六闻着空气中飘来的一阵海水夹血腥的恶臭味,不由忙捂住鼻子。 他慢慢地向里走着,只看到一间包厢的门微开着,里面还亮着灯光。 不会就在那里吧? 一边心想着一边迭手迭脚地走过去,探出半个头往里瞧,但并没有发现有人,只看到墙上挂着,和地上堆放了不少做好的乌龟标本。 “……这里得有多少乌龟啊?”成之六进来,拿起一副裱好的标本,心中感叹,小乌龟做的还挺栩栩如生,可惜都是死了的。 “啊!”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惨叫声,成之六吓得瞬间丢掉标本。他拍了拍胸口,缓过气来,就壮着胆子走出来。 他望向走廊的尽头,那里刚才还关着的门敞开了,也亮起了灯。 “啊啊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就在成之六考虑要不要过去时,刚刚的声音带着无比的恐慌又从那里传了出来。 第八十七章 成之六紧张地挪步靠近, 闻到的恶臭愈发的浓郁, 当他感觉到踩到什么时, 低头一看,地上竟然流淌着血水。 “啊啊啊……妖怪啊妖怪……”惊恐声不断从尽头的房间里传出来。 成之六听到妖怪二字, 心头一震,加快了脚步, 奔到门口看了进去,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里面似乎是一种制作乌龟标本的简易作坊, 墙上挂着被去了壳,挖去内脏的乌龟皮囊,桌子上放着摆得整整齐齐的壳,另一边还有一些半成品。 那灶上热水沸腾的锅里煮着的几只乌龟,一旁的塑料框里趴着数百只奄奄一息的小乌龟, 睁着黑溜溜的小眼睛等待死亡,而地上丢弃了不少混合着血水的乌龟内脏。 “想不到居然还用活的乌龟做成标本, 可真是够残忍的。”成之六看得头皮发麻。 而在不远处姜珊珊竟化为人头蛇身, 拖着一条巨大的尾巴, 露着尖利的牙齿,正把鼻青脸肿的茶馆老板逼在角落里。 “大仙, 求求您别杀我!”茶馆的老板一脸恐慌地跪在地上叩头,“我上有老下有小, 求求您放过我吧!” 姜珊珊怒气冲冲地向他吐着长舌,“做梦!今日我就让你也尝尝剥皮去骨的痛苦。” 茶馆老板顿时吓得尿了出来,缩到角落里恨不得把自己躲起来, 痛哭流涕地大喊,“大仙,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这我这也是为了生计啊。” “哼,为了钱就可以这么做吗?”姜珊珊甩出身后的尾巴,将他整个人卷了起来。 “大仙饶命啊,大仙。”茶馆老板大惊失色地叫着,“我没事杀人啊,我不过就是杀点乌龟而已啊……” “你说什么!”姜珊珊怒目更炽,愈发收紧了尾巴。 “啊啊啊……”茶馆老板痛得惨叫。 成之六暗暗一惊,完球,肯定是对方的话刺激到姜珊珊了,为了不让她杀人害命,只好冲了进去叫道,“那个……姜医生!” “是你?”听到他的声音,姜珊珊回过头,一双蛇眼闪烁着冷光,“你居然能闯进我的结界!” “哈哈,我只是不小心地进来的。”成之六干笑着,“不知道姜医生你这是在?” “你说我在干什么?”姜珊珊吐了吐舌头,晃了晃尾巴上禁锢住,已经吐着白沫的人,“你们这些人类,以为自己站在食物链的顶端了吗?就能肆意杀害吗,现在我要让他偿命!” “确实,你说得对。”成之六点了点头,但还是试图说服她,“这些乌龟挺惨的,可你杀了杀死他们的人,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不要将他们与我比!是他们都该死!”姜珊珊怒视着他,“你不想死就当没有看到过赶紧离开!” “呃~”成之六抓了抓头发,“既然我看到了,我身为道家弟子,只好想方设法……让你住手了。” “哼,就凭你?!”姜珊珊一扫尾巴,将茶馆老板甩到墙上,迅速地滑过来弯下身呲牙咧嘴,“哈!” “哇~等等!”成之六吓得后退几步,想不到这么接近还挺骇人的,“觉得我和你打,我能打得赢吗?” 姜珊珊眯起蛇眸,“你想说什么?” 成之六继续说着,“答案是当然不能!那个你能不能等一下,我找个人和你打?” “你是想拖延时间?”姜珊珊用长长的蛇尾卷住他的腰身。 那种滑溜溜的碰触让成之六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他用尽扳开粗壮的蛇尾,“哈哈……就是那位你也认识的,他是我的祖师爷。” “祖师爷?”姜珊珊一脸疑惑。 “是啊,他来了你就知道了,等我一下哈。”成之六慌手慌脚地拿出打火机,和他家祖师爷给他的符纸,点燃烧尽。 姜珊珊望着他不动,倒想看看他要玩什么把戏。 …… “你说现在都是夜晚了,成之六会不会有事。”晚饭之后,贺云轻洗过了澡,脸红红地坐到沙发上。 两人互相表明心意,此时面对面莫名地感觉到一丝尴尬,而当贺云轻偷偷瞄向对面之人,看到对方粉色的唇时,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不会的。”燕君义亦坐得笔直,耳垂亦悄悄红了起来。 “我们不如看下电视吧。”贺云轻简直有种坐毡如麻的感觉,忙找点事来打破这种气氛。 “好。”燕君义颔首。 贺云轻就拿起遥控器按开,在三百年后的世界生活了这十几日,他几乎已经慢慢接受和学会使用这些东西。 哪只他一打开电视,屏幕上播放着一对男女在雨中接吻,甚至还是特别近的镜头。 贺云轻,“……” 燕君义,“……” 贺云轻反应过来,忙又关上了电视,“哈哈,好像电视也没什么好看的。” “……的确如此。”燕君义正坐危襟地坐着。 “啊,对了。”贺云轻实在羞得无法呆在这里,猛地站起,“你该吃药了,我去喂你拿药。” 说着一站起,因太过焦急,两脚踩到一起,倾身上前要看就要摔倒,“啊!” 但说时迟那时快,燕君义飞快地抓住他的手腕,就扯了过去,但因着惯性太大,贺云轻整个人扑在他身上,两人双双倒在了沙发上。 燕君义抱着身上的人,对方沐浴后的香味钻进他的鼻子里,加上那睡衣的领口微大,露出白皙的一片,眸色渐渐转暗。 “对……对不起。”贺云轻慌慌张张地坐起,却发现自己十分不雅地坐在对方的腿上,姿势实在是令人羞耻,羞得他赶紧要起身。 谁知身下的人竟一个用力,把他拽到沙发上躺下,那人呼出灼热的气息叫着他的名字,“贺云轻……” 贺云轻心跳加速,可是想到两人就这么发生肌肤之亲,会不会太快了?便忙捂住对方亲来的嘴,“燕君义,等等等一下!” “……”燕君义神智恢复了一些急忙退开,有些吃惊自己方才的意乱。 “那个……你的剑是不是在动。”贺云轻尴尬地转开视线,就瞥见桌子上的长剑微微颤抖着。 燕君义拎过剑,“是成之六发了信号与我。” 贺云轻一惊,“这么说他岂不是遇到了?” “嗯。” 燕君义点头,准备出发时,贺云轻赶忙叫住他,“我也去,我先换身衣裳先。” 燕君义说道,“我一人去就可,你留在家中。” “可是……”贺云轻记得他与成之六说过,那妖怪厉害的紧,不免担心的很。 “放心,不会有事的,我们会很快就回来。”燕君义安慰着他,然后道,“我已在家中周围布下了结界,不会有鬼怪来扰你。” “……好吧。”贺云轻也清楚自己一个弱书生去了也帮不上什么,何况去了只怕分了他们的心,便嘱咐道,“你要多加小心些,千万不要再受伤了。” “嗯。”燕君义走到窗前,正要长剑出鞘,突然回头道,“等我回来。” 第八十八章 就在听着茶馆老板口申口今声, 时间一点点过去, 成之六还担心着他家祖师爷会不会真的来时, 燕君义就一袭蓝白的道袍出现了。 “祖师爷,祖师爷!”成之六欣喜地奔过去, 却发现只有他一人,便道, “咦?我祖师娘呢?” 燕君义耳垂咻地一红,“他在家中。” “哦哦哦。”成之六理解地点头。 “你们说完没有?”凉在一边的姜珊珊不耐烦地扫动着尾巴, 没想到成之六口中的人竟然是燕君义。 “祖师爷,这店里的情况你进来也看到了,就是她做的。”成之六马上指着周围的状况,说道,“我……我可不敢和她打。” “你是神兽。”燕君义面色冷峻地望过去, 一眼看穿对方的真身。 姜珊珊一愣,随之仰头大笑, “哈哈哈, 你居然能识破我的身份, 看来有点本事。” “神兽?她?”成之六觉得不可思议,立刻凑到他祖师爷耳边问道, “不过她不是条蛇嘛,为什么要给乌龟出头?” “少说废话。”姜珊珊首先动手, 目光凌厉地甩着尾巴卷起一个铁桶丢了过来。 “哇哦!”成之六连忙躲闪开来,而燕君义眸光一凛,就长剑一拔, 飞快地打开对方掷来的东西。 “好身手!”成之六趴在一个桌子后,仰着脖子紧张地探着眼前激烈的打斗。 或许是姜珊珊没有占到什么便宜,怒吼一声,上半身一摇,居然全身化作一条十几米长的巨蛇,黑色的鳞片在灯光闪闪发亮,张着大口迅如闪电般窜了过来,似乎要将他们吞食掉。 “哎哟我去。”成之六赶紧一边逃命,一边叫道,“祖师爷,她这是算什么神兽啊?确定不是条蛇妖嘛?” 燕君义用长剑挡住在巨蛇压下来的獠牙,呵道,“身为神兽,为何要如此自甘堕落!” “吼!”巨蛇怒吼一声,吐着舌杏疯狂地撞击着他,可每次都被他接住,最后用整个脑袋抵住对方,想逼退到角落! “乒零乓啷!”燕君义急急后退着,碰倒了身后的东西。 “祖师爷您要小心点啊!”成之六看得一脸焦急,兽蛇巨大,在体力上根本无法赢得了。 燕君义最终逼到角落里,使劲支撑住大蛇的压下来的重力。 “祖师爷,我来救你!”成之六清急之下,拿起一把菜刀,就冲了过去,“哈!” 可还没有靠近,大蛇便挥起尾巴将他甩到墙上。 “噗!”成之六滚到地上,一口血本喷了出来! 但他那一瞬间,正好分了大蛇的心,让燕君义得以趁机松开一手,从袖子中飞出锁妖绳,“去!” 那绳就如得命一样,加长了几倍迅速捆绑住大蛇! “嗷~”大蛇露出狰狞的神态,疯狂地扭动着身体,绳索经受不不住她的神力,“砰”的一声断裂开。 就在这段时间内,燕君义咬破手指,极速地在地上画出一个困妖阵,大蛇刚脱去束缚,正愤怒地失去了理智般窜了进去! 在大蛇扑进困妖阵中,圆形的阵圈就闪现出一道光墙围住了它。 成之六目瞪口呆地望着,忘记了疼痛爬起兴奋大叫,“哈哈哈,祖师爷您太牛了吧!” “啊啊啊!”这时,大蛇发出一个女声的叫声,瞬间恢复了人头蛇身的姜珊珊,隔着光墙怒瞪着外面的燕君义,“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把我困住!” “哎,你都被我祖师爷……”成之六正要上前时,燕君义神情一变,伸手挡住了他。 便看见一个大乌龟驮着一个玄衣男子从墙外穿了进来。 成之六有种不好的预感,“靠,不会吧,她还有帮手?” “燕君义,果然是你。”大龟身上的男子俯视着他们。 燕君义没有回话,只是仰头防备地看着他。 成之六一惊,“哎?难道你是祖师爷的帮手?” “我自然不是。”玄衣男子微微一笑,袖子一挥,困妖阵的光墙顷刻间消失不见。 姜珊珊表情微微一动,飞到了大龟上。 “珊儿。”玄衣男子温柔地叫着他,“那种事不要做了。” 姜珊珊目光闪动地盯着他,“兄长,你为何来了。” “与我回去吧。”玄衣男子继续说道。 “他们说话怎么我听不懂呢?”成之六不由默默吐槽着,却引来他家祖师爷一记冷眼,只好乖乖闭上嘴巴。 那厢,姜珊珊别过头,“不要,我要让他们凡人为自己的事做出代价!” “乖,珊儿。”玄衣男子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凡人所做的事,自然会受到惩罚,但绝对不是我们来做。” “我偏要做!”姜珊珊恼怒地道。 底下的成之六看着,虽然嘴上不能说,但心里倒觉得出奇,这姜珊珊在那男人面前就跟个小丫头在闹变扭似的。 “难道你想与我分离吗?”玄衣男子说了一句,姜珊珊身子一震,没有再说话。 玄衣男子似乎已经明白他的决定,低眸看向燕君义,道,“燕君义,今日一事就此作罢,这里的人醒来之后会什么都不记得,舍妹我带走了。” 一说完,大龟慢腾腾地转过身,带着他们穿墙离开。 他们消失的刹那,房子里的一切竟一瞬间恢复了原貌,连昏倒在一边茶馆老板,伤口也以肉眼能见的速度好了。 “喂!” 成之六一脸懵逼,抓了抓头发,他还以为会大干一架呢,他回头问道,“祖师爷,就这样放走他们了啊?” 燕君义收回长剑,扫了他一眼,“你觉得你打得过他们?” 成之六一噎,然后猛地摇了摇头,就他这等凡人之躯,对付人家什么神兽,那无疑是鸡蛋碰石头。 “回去吧!”燕君义一个潇洒的转身。 “哦。”成之六跟在他身后?正要走的时候,前面的祖师爷蓦然顿住,让他一个不备撞了上去,“怎么了?祖师爷?” …… 贺云轻一人呆在家中,因实在担心燕君义他们而坐立不安,便拿着扫把打扫。 不过想到自己与燕君义是两情相悦,脸上还有些羞怯,就仿佛像在梦中似的。 等外面打扫完后,进了成之六的睡觉的房中,就看到有个巨大的书柜靠在墙上。 “原来成之六家中还有如此多书。”贺云轻眼神发亮地走过去,还没有伸手去拿下一本,书柜的顶端,无端地掉落下一本砸到他的脑门。 “哎哟,是什么东西?”贺云轻摸着疼痛处,望向地上封面画着一只猛兽的书,不禁好奇地弯腰捡了起来,一字一字地念着上面的书名,“山,海,经?” 他神情恍惚下,下意识地打开书。 一刹那,一些混杂的声音在脑中响了起来。 “哈哈哈哈~燕君义,快来陪我玩……” “燕君义,你为何要躲我?” “燕君义,你愿不愿与我走?” “青龙!你乃神兽,竟为了个凡人藐视天规!” “燕君义我不会让你死的。” “那是什么?”贺云轻惊恐万状后退几步,无法理解脑海中闪过一些片段。 雷鸣闪电。 乌云密布下。 波涛滚滚的海水中一条青龙腾空而起! “啊啊啊。”突然,贺云轻直觉一阵天旋地转,跪到地上捂住疼痛欲裂的头颅。 然后瞳孔剧烈一颤,身子晃了晃晕倒在地上,而下一刻,整个身体化作一道白光瞬间飞落进书里。 …… 当燕君义御剑赶回来,在不远处看到屋外的结界轰然破碎,他心中一惊,加快了速度奔进窗口,可是房中已没有一个人影! 第八十九章 冥界。 天地之间一片黑暗, 由骷髅堆积成的宫城之中, 冥火幽幽的走廊上, 数十个身穿黑色纱裙的骷髅侍女捧着纱布等医物,匆匆来到鬼王的卧房。 此时, 鬼王一袭黑袍大开,胸口处的伤口冉冉流着血, 面容雪色地半躺在躺椅上,骷髅侍女们马上围过去蹲下来, 低着头恭恭敬敬地为其包扎。 然鬼王的视线一直放在躺在床榻上,几乎透明化的人儿身上,边上的披着褂子的骷髅大夫正一个一个上去把脉,却一个一个摇头下来。 待鬼王身上的伤口绑好绑带,骷髅侍女们站到了身后, 而几个骷髅大夫彼此讨论了下就走了过到鬼王面前。 “如何?”鬼王盯着他们。 “这……” 一个骷髅大夫犹豫了下。 鬼王眯眸呵道,“说!” 那个骷髅大夫的骨架一颤, 忙拱手回道, “回大王, 公子他伤势太重,恐怕我等都无回天乏术啊。” “回天乏术?”鬼王眸光逐渐冰冷, 嘴角抽动了下,瞬间就闪到他面前, 一手掐住他的颈骨,稍微用力便捏得粉碎,“那本王留着你何用!” 随之放开粉碎的骨架, 赤目森森地望向几个瑟瑟发抖的大夫,“如何?有方法了吗?” 一个骷髅大夫哭丧着,“大王,公子他魂魄已碎,以我等医术真的束手无策……” 只是他还没有说完,鬼王又闪了过去捏得粉碎,面色阴郁恐怖,“还没有想到方法了吗?” “……” 剩下的骷髅大夫你看我,我看你,终于有个硬着头皮走了出来,拱手道,“回大王,的确有一法救公子,可是……” 听到他欲言又止,鬼王没了耐心,一挥衣袖,“说!” 那大夫生怕惹怒了他,急忙道,“那便是以魂养魂。” “以魂养魂?” 鬼王转身向他,“什么意思?” 那大夫战战兢兢地回道,“是,以魂养魂就是,由一魂分享,此法虽能护住公子原本要消散的魂魄,但那施魂者若不够强大,就得忍受极大撕裂的痛苦,最终导致……一起元神破灭。” 鬼王听了他的话沉默半响,突然眉眼弯翘笑了起来,“这个不错,若用本王的魂魄来护他的魂魄,本王与他岂不是能共生共死?。” 几个骷髅大夫大惊,不知床上的那人竟让大王有如此惊骇的念头,纷纷跪下道,“请大王三思!大王的伤乃被龙血所置,如果没有养个百年,冒险实在太大……” “够了!”鬼王不想听他们箴言,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你们通通下去!” “……是。” 大夫无法劝服,只好与侍女们退了出来。 等他们关上门,鬼王方闪到床边,目光柔情地看着床上之人,伸出修长的手指抚摸着他苍白的脸颊,“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挥下帐帘慢慢俯下身,喃喃地说着,“我的子非,从此我便与你共享魂魄,我生你生,我死你死,这样生生世世你再也离不开我了。” …… 第九十章 床榻之上。 聂子非缓缓睁开眸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睡梦中依旧邪魅俊美的容颜, 他面上微微一怔, 推开对方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坐了起来。 将一旁的白衣披到了身上,抬头环视了一圈卧房, 完全是陌生的地方。他垂下眼眸,发现身旁之人并没有醒来, 便光着脚下了地。 踩在地板上,走到门前深呼了口气, 一把打开了门。 一股强烈阴冷的风吹了进来,他下意识地提起袖子遮住眼睛,等慢慢适应方放下来。然后看到一片黑里透着红霞的天空上,一轮红月悬挂。 在血红色的月光下,只见开阔的前方堆积着若干巨大的妖兽骷髅。 “……”聂子非如受到惊吓般扶着墙, 但却被什么扎到手,定眼一看, 城墙居然都是由无数的骷髅头堆砌。 聂子非一骇, 顺着向上的回廊奔去, 回廊一圈一圈地往上,形成一个塔状。 他跑到最高处, 遥望无际的远方,满地尽是白骨残骸, 没有一个活物。 “这是哪儿?” 聂子非自言自语地说着,瞳孔轻轻地颤动起来,他本该是要魂飞魄散的, 为什么还活着? 他捂住头,脑子里回想起昏迷过去前的画面。 “……这里是冥界?” “醒了,嗯?” 一路化作黑烟而来的鬼王,出现在他身后,贴了上去搂住他的腰身,埋在他颈项嗅着的冷香,“在想什么?” 聂子非不喜他的粘腻,推开他向前走了几步,但忍不住问道,“王爷他是否还活着?” “子非如今你还想着他么?”鬼王面带冷色,“他不管是死是活,一生也不过数十载,经历一次又一次的轮回转世,又如何待你一心一意,世间又还有谁如我待你?” “……”聂子非心中一痛,眼睑低垂,“可就算他不记得我,我却记得他。” 鬼王眸子一沉,抓过他的手腕拽入怀中,“他活着,而如今你的命是我的,我不会让你再离去了,我不会再给你机会,让你离开我。” 随之紧紧抱住,“子非,留在我的身边,你说我不懂爱,那你来教我,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 “……”聂子非被他禁锢在怀中只觉得难受至极,他应该推开他的,可此刻竟动不了半分。 “……喵。” 就在这时,一个猫声响起。 聂子非低头看去,便见一只骷髅猫儿蹭着他的脚踝。 “这是哪来的畜生?” 鬼王也看到,十分不爽它的出现打破气氛,正要一脚踢开。 “等下。” 聂子非忙叫道。 “喵~喵~喵~” 骷髅猫儿仰头对着他叫得欢快,小尾骨摇啊摇。 聂子非见它逗趣可爱,蹲下来把它抱了起来抚摸头骨,嘴角不自觉地翘起。 “想不到这只畜生还有点用处。” 鬼王心里百般滋味,一挥袖,聂子非怀里的骷髅猫儿,恢复了生前毛绒绒的橘黄色猫儿。 “喵~”橘猫则舒服地用小脑袋顶着聂子非的掌心寻求抚摸。 “喵!”鬼王刚要伸手也摸一摸,橘猫却似乎感应到似的,马上对着他炸毛,呲牙挥去爪子。 鬼王一缩回手,“啧,我给你皮毛,你竟然这么对我?” “喵~”橘猫继续挥动小爪子,誓死不让他靠近。 “你……”鬼王已经恨不得要将它捏得粉碎。 聂子非看着不对,立刻把猫护在怀里,“你身为鬼王怎么和一只小猫置气?” “……”鬼王一顿,上前连猫带人都搂住,“我不是与它置气,我只不过是吃了它的醋罢了。” 聂子非,“……” 橘猫挣扎着,“喵!喵!喵!” 鬼王微微一笑,大手一挥,前方百里白骨瞬间化成茵茵绿林,小桥流水,壮观之极。 聂子非的耳边听着他继续说道,“子非,我说过,在这里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第九十一章 红月如盘。 将城塔上的二人身影对照在其中。 半响, 聂子非回过头, 轻风扬起他的青丝, 看向身后之人的眸子,抑或是对他执念太深, 里面掺不进一丝虚情假意。 聂子非缓缓垂眸,“我不知该如何回应你。” 鬼王伸手抚摸他的脸庞, “我愿意等,无论多久, 一年两年十年,哪怕是万年。” “你为何……”聂子非瞳孔轻颤,实在不明为何偏偏是自己。 鬼王知他要说什么,搂紧了他,“如你曾经所说, 我知该如何去爱,也许是死去太久, 在见到你那一刻, 我的心仿佛如活了一般跳动起来。” 聂子非一怔, 推开他的臂膀,摇着头道, “……我脑子好乱,你不要逼我。” “好, 我不逼你。”鬼王克制住再次将他搂入怀里,慢慢地说道,“我会等你, 直到总有一日你愿意接受我。” …… 一间卧房中。 聂子非抱着猫儿坐在窗前发呆,一下一下撸着它的脑袋,使橘猫舒服得眯着眼,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许久。 他低下头,喃喃地问道,“你说,本该坚决的心为何也会动摇?” “喵~”橘猫儿听他说话的声音,睁开琥珀色的大眼歪着脑袋看他。 “……”聂子非忍不住轻笑道,“你如此可爱天真,又怎会懂呢……” 这时,门从外推开,十几个骷髅侍女捧着衣物,古琴,和书籍进来。 为首的骷髅侍女向他行礼道,“公子,这些是大王吩咐奴婢们为您送来的。” 捧着白衣的骷髅侍女上前,“大王说公子喜白衣,便命鬼将军去人间最好的作坊买来的。” 跟着捧着古琴的骷髅侍女上前,“大王说公子喜弹奏,便命制琴师打造出的焦尾琴,” 最后捧着书籍的骷髅侍女上前,“大王说公子喜读书,便命侍卫收罗了各种书籍。” “……”聂子非站起来,怔怔地看着她们手中的东西,半响方道,“你们放下吧。” 待侍女们放下退了出去,聂子非将猫儿放在地上走了过去,抬手抚上着那一件一件物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喵~” 橘猫儿在他脚下蹭着脑门。 聂子非见它又在求抱,微微一笑,只是笑容中带了几分落寂,“猫儿,他如此步步紧逼,叫我又如何拒绝得了……” “喵~”猫儿又叫了一声,突然感觉到什么,对着窗口呲牙咧嘴,甚至拱着身子竖起尾巴,“喵!” “怎么了?”聂子非疑惑地望去,便见一阵黑烟咻地变成鬼王,而被发现的鬼王一脸尴尬。 “你……”聂子非犹豫了下,问到,“为何从这里进来。” “咳。”鬼王握拳放嘴边咳嗽了下,“本王不过是出来巡查,刚好经过你房间,就进来看看罢了。” 聂子非无奈地笑了笑,“你应我给我一人时间先想想,还未过一日。” “……”鬼王面上一滞,但似乎也不愿隐瞒,直直地看着他的,“可你就在我眼前,你叫我如何忍住。” 这句话里带着几分暧昧加上那炽热的目光,让聂子非不自觉别开脸,又羞又恼,“你为何总想强迫于我。” “好好好,我不说便是。”鬼王也不想他俩难得缓和下来的关系,因他的行为再次破裂,就马上道, “我走,你好好休息。” 说罢,化回黑烟从窗口飘了出去。 聂子非望着他离去,走到床边失去了力气般趴到上面。 “喵~”猫儿也跟着跳了上来,用小舌头舔了舔他的手。 “王爷……我该怎么办?”聂子非慢慢闭上了眸子。 第九十二章 冥界无岁月。 可宫城之中的骷髅侍女知道, 自从鬼王带回一位俊美倾城的公子, 冥界便有了白日黑夜。 甚至将方圆几百里化作绿林庭院, 下令妖兽不得出没,而且下令见那位公子如见他, 众侍奉了鬼王百年的骷髅虽是吃惊不已,但也只能小心着伺候。 今日。 聂子非一袭雪衣, 抱着琴走在庭院中的小桥上,看着桥下的河水潺潺流过。 他呆冥界多日, 鬼王的确没有再像以前那般强迫他,可在献殷勤上却是越发地频繁。 “子非。”这时,一只小船顺流而下,鬼王竟穿了一身紧袖白袍站在船头,平日里披散的长发束了起来, 倒像极了一个少年郎。 “……”聂子非心中一动,面上却不自然地很, “你现在又是在巡查?” 只是鬼王伸出了手, “跳下来, 我带你去游河。” “……”聂子非脸上发热,无论如何是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见他有所迟疑, 鬼王瞬间飞了上来抓住他的手,往桥上跳到船上。 “啊!”因动作较大, 小船摇晃了下,聂子非脚下一个不稳,连琴带人扑到鬼王的怀里。 “这可是子非投怀送抱, 我可什么都没做。”鬼王张开双手,撇开得一干二净。 “……”聂子非满面通红,抱着琴一个转身坐下。 不想鬼王也随之坐到一边,倾身上前,在他耳畔轻声吐出暧昧的话语,“这焦尾琴可喜欢?搂得那般紧,我又要吃醋了。” “琴……多谢。”聂子非眼睑垂下,只当听了前半句低低说道。 鬼王长眉微挑,穷追不舍,“只有多谢二字是不是不够诚意?” 聂子非面上一怔,神色窘迫,“你想要什么?” “自然是……”当鬼王见他不安的模样,改口道,“子非就为我弹首曲子如何?” “……好。”聂子非有些惊讶,颔首着抬手要抚弄琴弦。 “等下,我先带你去个弹琴的好地方。”鬼王微微一笑,拿起船桨滑动起来。 不一会儿,便见前方田田荷叶茂盛,大朵大朵清白的荷花盛开,几只蜻蜓立在上面。 等划入荷叶间,映入眼中满是绿意盎然,微风吹过,摇曳着亭亭玉立的荷花,扑来阵阵的清香。 “如何?”鬼王放下船桨望去。 只见聂子非闭眸嗅着荷香,情不自禁地伸手碰触他的脸庞,“子非……” 在他刚碰到的刹那,聂子非咻地睁开了眼,紧张得下意识地挪了下位置,似乎怕他要做什么事。 鬼王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子非开始罢。” “……好。”聂子非说不出此刻什么心思,只是匆匆垂眸抚琴,掩饰刚刚的惊慌。 琴声瑟瑟与河水下鱼儿游动带起的水声,在荷田之间清音绕耳,流韵不绝。 一曲完毕,鬼王赞叹,“我虽不懂韵律,但子非的琴声叫人回味,身心惬意。” “……谢谢夸赞。”在此前聂子非不曾想过,他与鬼王竟也能如此相处。 “这怎么是夸?”鬼王看着他,“我的子非自然是最好的,当得起最好的赞美。” 聂子非,“……” 他实在是不知如何回答,对方近日的改变似乎总让自己有点措手不及。 这时。 鬼王站起,摘下一朵花苞。 聂子非不知他要做什么,鬼王就将花施了法术往他身上一掷,淡粉的荷花居然如刺绣般在聂子非的衣摆上绽放开来。 更是奇特的是,聂子非轻轻一动,荷花也如荡漾在水中摇摆。 聂子非抬起疑惑的眸子 ,“……” “铮!”鬼王弯腰拨弄了几下琴弦,方缓缓说道,“今夜我在殿前设了晚宴,子非可愿前往?” 第九十三章 冥界。 并不属阴间管辖, 而是独出的一界, 这里不受三界约束, 只要有能力的妖魔鬼兽,都在这里有一片土地。 但在这里崇拜追求的是力量上的强大, 它们会互相侵占,互相吞噬壮大自己, 甚至可以挑战鬼王,便可代替坐上最高之位。 所以这次鬼王在冥城举办晚宴, 自然是整个冥界有名有权的妖兽都会来参加。 只不过有一点令它们觉得惊奇,这届鬼王在冥界统治了千年,除了打败上任鬼王,举办了加冕的典礼,便未曾再举办过任何宴会。 一向不与妖兽有所交汇的鬼王, 又在人间呆了二十多年,为何突然会回来, 回来后还没有多久又为何举办晚宴? 好在少数知道的众妖鬼魔兽放出了一些风声。 那便是, 鬼王带回了一个男子, 而此人深得鬼王爱惜,所以一定是趁此机会公告整个冥界。 今夜, 冥城向上的回廊挂着一圈圈的灯笼,从高空上看下去, 宛如盘旋的巨龙。 而百里内的庭院内,亦挂起一串串的灯笼,灯火之下仿佛白昼。 三个穿着盔甲的妖兽带着一群骷髅侍卫走进冥城的范围。 看到这里变化如此之大, 中间的牛魔王不屑的道,“想不到鬼王去人间呆了个二十年,还想把冥界弄成人间吗?” 左边的羊魔王转了下眼珠子,向他道,“大哥,估计鬼王这次带回的人不简单。” 牛魔王摸着下巴,一脸猥琐,“据说是个美人,我倒要看看是个怎么个美法。” 另一旁的鸡魔王疑惑道,“大哥,鬼王这次是不是要立王妃啊?” “管他是不是要立王妃。”牛魔王两个硕大的牛鼻喷出气来,眼底露出贪婪的目光,“他坐鬼王这么久了,现在带回个弱点,咱们的机会到了!到时候他的美人王妃我也来尝尝。” “嘿嘿,大哥神威,必定马到成功。”羊魔王马上拍马屁道。 鸡魔王却有些胆怯,“可是千年前那场大战,大家都知道上任鬼王可是被他活吞了的,我们会不会……” “哎,三弟,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羊魔王打断他道,“大哥的本领你我都见识过的,加上前阵子不是得了一枚神珠,服用后可是能将修为提升数倍,鬼王他到时候再厉害也得被大哥踩在蹄下!” “对了,我竟忘记此事。”鸡魔王经他提醒,也连忙道,“看来冥界这次江山易主非大哥身莫属!” 牛魔王听得身心愉悦,攀上他们的肩膀大笑道,“哈哈哈,到时候咱们三兄弟平起平坐,一统冥界!” “多谢大哥!”鸡羊魔王欣喜若狂,三人大笑着走着,好似冥界已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等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一顶黑色的轿子凭空出现,里头坐着一名红衣男人,方才那三只妖兽的话已一字不漏地落入他的耳朵。 此时,他嘴角泛起一阵笑意,一边说道,“看来鬼王这次引来不少不自量力的,接下来有一场好戏了。只是……” 他停顿了下,仿佛思考了一会方继续说着,“究竟是不是故意的呢,真让我拭目以待。” “起。” 他最后一声落下,轿子自行飘了起来,往冥城飞去。 第九十四章 金碧辉煌的大厅中, 前来的妖魔鬼兽刚刚落坐, 晚宴就开始了。 待奏乐声一响, 一群美丽的骷髅妖姬披着轻纱奔跑出来,随着音律舞动起来。 聂子非在鬼王的牵手下进入, 妖兽们都瞪直了眼。 一张艳美堪比仙子的容貌,从外带进的轻风吹起的几缕青丝更添几分魅惑, 那雪白的衣袍上还有一朵会随着步伐流动的荷花。 当他们在主位坐下,鬼王转向身旁的人, 手指勾勾他的掌心,“子非不必紧张。” “……我未紧张。”聂子非被他看穿心思,脸上一热,但是看到眼前都是牛头马面的妖兽,生前为人的他还是有几分惧意不敢望去。 鬼王轻轻一笑, 一个挥袖子间,在场的妖兽们瞬间化为人形, 连跳舞的骷髅妖也化为美丽的少女模样。 “这……”所有的妖兽都安静下来, 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最后摸着自己变成人的脸纷纷莫名不已。 “那, 这样便不必害怕。”鬼王面向聂子非道。 “……”聂子非却已是怔住,不想他做到如此份上。 众妖兽亦见鬼王这般, 心里暗暗一惊,此人到底什么来历,竟受鬼王如此讨好。 就在他们不知该如何开口时。 一名身穿红袍的男子从外跨进来, “鬼王,您我五百年不见,据说你喜得佳人,今日来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鬼王直视过去认出了他,淡淡地说道,“阴律司,你不呆在你阴曹地府,到我冥界做甚?” 鬼王话语一出,再次引起众妖兽骚动,离得红袍男子近的妖兽赶忙后退一些。 随之议论起来,“阴律司不是那位掌生死簿的崔判官吗?他怎么也来了?” “谁知道?不过咱们这是冥界,他来了我们也不必怕他。” “呵呵,大家不用惊慌。”崔判官微微一笑,“我自不是来定夺在场各位的生死,只是听说鬼王难得设宴,便带着几分好奇不请自来罢了。” 然后向鬼王道,“鬼王,你我也算有一些交情,不会就这么赶我离开吧。” 鬼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开口道,“赐坐。” “多谢。”崔判官毫不客气地来到一个空出的位置上坐下。 “继续舞乐。”鬼王命道,奏乐声一起,舞姬便连忙跳舞。 一旁的聂子非可以感觉到,鬼王对那阴律司似乎有所戒备。而他一望过去,那阴律司别有用意地一笑,便对他举起了酒杯敬了敬,然后一饮而尽。 …… 待午夜宴会一散。 牛羊鸡三妖兽喝得酩酊大醉,手搭着肩膀,摇摇晃晃地走在回府的路上。 “大哥啊。”羊魔王摇着手指,醉意熏熏地开口道,“不是我说,这鬼王那里的酒都比咱们府上的都香醇!” “嘿嘿嘿,没错!”牛魔王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抬着头露出一脸陶醉,“还有那个美人,真是太美了,他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都闻到他身上的香气!” “嗝~”鸡魔王打了个酒嗝,“大哥,等你什么时候将鬼王打败,他的酒他的美人不都是你的嘛~” “对,言之有理!言之有理!”牛魔王认同他的话,抓着两结拜兄弟的后领,迫不及待地道,“走,咱们快回去制定一个万全之策。” 只是还没走几步,便看到前方的白雾缭绕中站着一个人影。 牛魔王探过头,不爽地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拦住我牛魔王的去路?!” “……谁啊?”羊魔王揉了揉眼睛也瞧去,看清那人的模样后,顿住吓得酒醒了八分,“崔判官!” “崔判官是谁啊?”鸡魔王还醉晕晕中,被牛魔王猛地拍了下他的头,方回神过来,“啊,是掌管生死的阴律司!” 崔判官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道,“三位兽王似乎很有野心。” “嘿嘿,哪里哪里。”牛魔王对他多少有几分忌惮,回笑道,“我们三个不过是酒后胡话,作不得真。” 羊魔王附和着道,“是啊是啊,崔判官您就当咱们三兄弟是在放屁。” 鸡魔王也道,“是啊,我们哪里敢那样做。” 崔判官也不在意他们极力掩饰,“不管是真是假,如果我说我来帮你们怎么样?” 对方话语一出,牛魔王笑容瞬间僵住,“崔判官,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崔判官慢慢走上前,凑到他的耳侧,“我的意思是,你们想怎么做,我都协助你们。” “此话当真?”牛魔王心中一动。 羊魔王却觉得怪异,忙将他拉到一旁,小声地道,“大哥小心有诈,此人在阴间位高权重,不可能无缘无故来帮我们。” “我的确不会无缘无故帮你们。”还是听到的崔判官道,“你们也知道,这届鬼王已经在位千年,力量达到恐怖如斯的地步,若再任意下去,对三界都是一种威胁的存在,所以此次阎罗王派我来,便是来想分化他的力量。” 鸡魔王听懂了他的意思,“你想利用我们?” “这怎么说的得上利用呢。”崔判官不置可否,“这只能说是相互合作的关系,难道你们不想抓住这次机会吗?” 羊魔王对他扔来的诱饵抱着怀疑,劝道,“大哥,我觉得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只是牛魔王却没有说话,像在思考着什么。 “大哥……”鸡魔王叫了他一声。 崔判官倒是不急,慢理斯条地说道,“你们可要想清楚了,若你们不愿,我想今日晚宴上,相信其他妖鬼魔兽会抓住这个机会的,相必对于那位美人也都想得到手。” 牛魔王牛鼻子喷出气来,恶狠狠地瞪着他,“你真的愿帮我?” “大哥!”鸡羊魔王大惊,没想到他会答应。 “自然。”崔判官看到鱼儿上钩了,嘴角向上扬起,“不然我何必花功夫来这里。” 牛魔王下定决心,“好!那你说什么时候?” “今晚。”崔判官马上给出时间。 “你说什么?”三妖兽只觉得不可思议,若不是他们的生死不在他生死薄上,以为他是来索命的! 却只听崔判官继续慢慢地道,“我得到一个消息,鬼王从人间回来好像受了重伤,今晚是最好的下手机会。” …… 第九十五章 夜过三更, 阴气渐浓。 天空之上, 漂浮的红云半遮住了血月, 撒下清冷鬼魅的月光。 鬼王刚送聂子非回到房门前,挡住他要关上的门, 低声道,“今夜不知我可有幸留下来呢?” “……”聂子非脸上微微一变。 “好吧, 是我太急了。”鬼王放开手,可又觉得什么都不做有些可惜, 便凑到他耳边吹了口气,“不过不让我等太久了,我怕我忍不住。” “……嗯。”聂子非有些不自然地别开头。 却在这时,一名侍卫就跑来,单膝跪地, 抱拳道,“大王, 卑职有事禀告!” “什么事?”鬼王面上一冷, 但见侍卫欲言又止, 眸里的寒意更深,“说!” 侍卫一惧, 马上说道,“是!有三位兽王说要挑战大王, 若大王不前去,就在宫前大开杀戒!” 聂子非,“……” 鬼王自然不放那什么三妖兽王在眼里, 只是未免惊扰到子非,便对他道,“你先回房休息,我去一下。” 然后与侍卫一起前去。 聂子非走进房里,便马上发觉到似乎安静,那只爱粘他的橘猫,竟不在房中。他在房间找了一遍,但依然未见到猫儿的影子。 “喵~喵~”这时,只听一阵喵声从窗外的远处传了进来。 聂子非推开窗子,低头看着城楼下的林子里,好像喵声从那里发出的。便没有多想飞了下去。 一下来,聂子非就看到一个人影背对着他,不由问道,“你是谁?” 那人抱着猫儿慢慢转了过来,对他微微一笑,“聂公子可还认得我?” “你是……崔判官?”聂子非看清他的模样,不明他为何在这里。 “喵~”橘猫看到聂子非,从崔判官怀里跳了下来,走了过去用脑子蹭了蹭他的脚。 聂子非抱起它,并不想知道崔判官出现在此地为了什么,可就要回房的时候,对方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聂公子,你曾在我生死薄上寿命为八十有五,最后正终寿寝。” 聂子非顿了一下,没有回头,“那又如何?如今我不过只是一缕魂魄罢了。” “的确。”对方认可他的说法,道,“你死于鬼王手中,如今也不在生死薄上,自然也无法投胎转世。” 聂子非心中一颤,微微侧首,“崔判官来找我,可是有何事情?” 崔判官也不打算隐瞒,微笑道,“聂公子是聪明人,我亦知道鬼王是强迫于你,如今我来带你回阴间,重新转世为人如何。” “……”听了他的话,聂子非终于回过头盯着他,“你说什么?” 崔判官自然知道他已经听明白,便继续说道,“而且我可以保证,鬼王绝对不会找到你。” “你为何要帮我?”聂子非不信他,对方的笑容哪怕带着和善。 崔判官道,“这并非是帮你,让鬼王从我手中将你在我的生死薄上抹去,对我是极大的侮辱,而现在我只是来弥补我的过失。” “……”聂子非一呆,缓缓垂下眼睑,如果真如他所说,他的确趁此机会离开冥界才是,可为何内心深处竟升出一丝犹豫。 “喵~”橘猫仰头好奇地看着他。 …… 第九十六章 冥城大殿中。 三只妖兽正在紧张地等待着, 见鬼王出现的刹那。 牛魔王大笑状胆, “哈哈, 鬼王你终于来了,我们三兄弟今日就要取了命!坐下鬼王之位!” “就凭你们三个?”鬼王嘴角一勾, 露出讥讽的笑意。 “没错!”牛魔王如受到刺激一般,从怀里掏出一枚神珠, 直接扔进口里吞了下去,便顿时感觉到一股力量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 随之他的身形咻地一变, 化成一头巨大的水牛。 “哇,大哥的力量变强了!”鸡羊魔王兴奋地退开几步。 鬼王冷冷斜视他们,全然不放眼里,“哼,不过是一头畜生罢了。” “哞!”牛魔王瞳孔里闪出红光, 硕大的牛鼻奔出浊气,前蹄划着地板, 就疯狂地向他匆了过去! 鬼王站在原地上不动, 就在牛魔王就要撞过来的刹那, 他突然张开大口,一阵狂风大起。 “大哥!”一时间风太大, 鸡羊魔王慌忙挡住了眼前,可不到一会儿就风慢慢停下来, 也没有听到任何打斗的声音,他们疑惑地放下手去看。 只是眼前除了鬼王,哪里还有他们大哥的身影, 瞬间恐惧了起来。 鬼王伸出舌头扫着下唇,似乎刚吃完美味的食物般,“到谁了?” “啊啊啊!”鸡羊魔王惊恐到极点,一同跪倒在地,“鬼王饶命啊!” 鬼王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说道,“说吧,是谁给了你们胆子?” 鸡魔王为了保命,急忙道,“是崔判官,他说他会帮我们的!他现在去掳走聂公子,说他是唯一能打败您的弱点!” “崔判官?”鬼王脸色一变,再次张开大口,顷刻之间殿前只剩下他一人。 此刻,他的表情变得十分阴郁,下一刻化作一股黑烟离开…… …… 阴间。 奈何桥上,聂子非走在上面,却在瞬间感觉到什么似得回过了头。 一旁的崔判官道,“走罢,过了这奈何桥,喝了孟婆汤,重新投胎做人后,你再不会受鬼王欺辱。” “……”聂子非瞳孔轻颤转过身,继续往前走着。 他的确不该有留恋…… “嗷!”这时,一个震动地府的虎啸声吼了起来。 “哇,怎么回事?”准备投胎的魂魄望去,不由大惊失色,只见一只橘黄色的大猫跳跃过来,便慌忙逃窜到一边。 大猫体型上虽变大很多,聂子非却一下子认出它是谁。 “……想不到这只畜生居然找来了。”崔判官微微皱眉,正要施法困住它时,就被聂子非挡在身前,眉头蹙得更深,问道,“你该不会后悔了?” “不要伤害它,我来让它回去。”聂子非淡淡地道,便走了上去。 “嗷~”大橘猫看清了他,蹲下身子用脑袋蹭着他。 聂子非轻轻一笑,抚摸着他的皮毛,“你怎么来了?” “嗷~”大橘猫无法人语,就伸出舌头舔着他的脸庞。 “……”聂子非被他舔得一脸口水,无奈地捂住他的嘴巴,“你快回去罢,好么?” “嗷~”大橘猫摇了摇头。 聂子非,“……” 已经感觉到鬼王快速赶来的气息,崔判官在身后叫道,“投胎紧迫,聂子非你不要耽误了时辰。” “回去罢。”聂子非嘱咐大猫一句,就要过去。 “嗷~”而大橘猫马上用爪子抓住他的衣裳,布帛裂开的声音让聂子非低下头来。 一瞬间,那人所做过的事全部涌入了脑中。 他微微怔住。 “怎么了?”崔判官跳过来,“不要再多想了,你只有这次机会了,若鬼王来了,你便是永世不得超生。” “嗷~”大橘猫似乎能感觉到他要带走聂子非,冲他呲牙咧嘴地吼叫。 “啧,你这个畜生!” 崔判官正要击退它,聂子非再次挡下他的掌,“不要伤它!” “那我们快去罢。”崔判官也不想拖延下去,反手抓住他的手腕飞过奈何桥,来到孟婆前。 “喝我孟婆汤,忘掉前生旧事。”孟婆叨叨念着,倒了一碗汤递过去,“来吧,公子喝了罢。” “……”聂子非接过,碗中的汤竟是清澈见底,倒影出自己的模样。 “嗷~”大橘猫也锲而不舍地跳了过来。 孟婆问道,“怎么,你也想喝?” “喵~”大橘猫身形一缩,变回小猫的样子,跳到桌子上围着汤壶扫着尾巴。 “看来,这只畜生想与你一起投胎转世。”崔判官知道了它的意思,便抬头对孟婆道,“既然它想走,就让它走吧。” “喝我孟婆汤,忘掉前生旧事。”孟婆再倒了一碗,放下小猫的面前,“小家伙,喝吧。” “喵~”橘猫对着发愣的聂子非叫唤了一声。 聂子非回神过来,抚摸它的脸颊,“……你我虽只相识不久,你无需和我一同前去的。” “喵~喵~”橘猫又叫了两声,先行将孟婆汤舔着喝进肚子了。 “好吧。”聂子非笑了笑,明白它的决心,也终于举起孟婆汤一口儿尽。 “好了,那就上路吧。”崔判官大手一挥,前方打开一个混沌的洞口,“你们跳进去,就能重新转世为人。” “我们走吧。”聂子非带着橘猫往前走,只是到了洞口处停了下来,他没有回头,而是轻轻地问道,“此次我一去,鬼王他会如何?” 崔判官面上一滞,方笑道,“不如何,只不过一切恢复到原来的那样。” “……”聂子非低下眼睑,抬手捂住胸口处,不知为何这里像空了一般…… 崔判官见他有了一些迟疑,催道,“去罢,留下来总归能忘却,对你来说,这样才是最好的。” “喵~”橘猫在聂子非脚边饶来饶去,仿佛在安慰他似的。 “……”聂子非柔柔一笑,将它抱了起来,最后纵身一跃! “子非!”鬼王刚刚来到,只见他白影跳入了轮回道,瞳孔一阵紧缩。 “鬼王!你竟然还不死心?”崔判官手一扬起,一群阴兵迅速奔了出去将他围住,“这里可是阴曹地府,不是你想来就……”茻果 可他话还没有说完,鬼王已化作黑烟,没有一丝犹豫极速地飞入轮回道里! “……”崔判官嘴角微微一抽,似乎想破口大骂,可究竟什么都没有说,他从怀里掏出生死薄,翻开一看,两个名字咻地浮现在上头。 …… 第九十七章 “子非!”在聂子非要穿过一道白光时, 一只手迅速把他拉了回来! 聂子非转过身, 就被对方紧紧抱住, “你为何一定要离开我!我不准,不许!” “喵~”橘猫从中挤了出来, 跳到地上甩了甩头。 “你为何要来?”聂子非靠在他肩膀上喃喃地道。 “回去!”鬼王拉起他的手,“我说过, 你要什么我会都给你,我愿意等!” 聂子非目光颤动, 低低地说,“鬼王,若等我忘了那一切后,我或许……才能接受你。” “你真要如此?”鬼王盯着他的眸子。 聂子非轻轻颔首,“嗯。” “好, 我陪你。”鬼王突然与他并排而站在,十指相扣。 聂子非心中一颤, 他对自己竟是这般深的执念, “你为何要这么做?” 鬼王握着他的手, 抬起放到唇边一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我不会放开你的,你的命是我的, 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这句话,聂子非听过太多次,可第一次敞开了心扉接受, 他没有过多的话语,只是也握住了对方的手。 在鬼王惊讶中,他拉着他走向那道白光。 …… 明贞二十三年。 丞相府的夫人产下一名嫡长子,而在同一时辰,当朝皇后也诞下太子。 明贞二十六年。 京城大街小巷流传,丞相长子,虽年仅三岁,一张小脸却已是倾国倾城,一双眸子跟天上的星星似的,小嘴粉嫩粉嫩的叫人都想亲一口。 同年,让人惊奇的是。 同为三岁的当朝太子亲自上门提亲。当然结果是当朝皇上龙颜震怒,命人抓回来禁闭三天。 只是过了三日,这位太子殿下居然依然不愿进食,小小的年纪竟说出,若今生娶不到丞相之子,宁可活活饿死。 当今太后哪里见得了自己的宝贝太子孙受此委屈,当日叫丞相之子进宫见驾。 一见到那才三岁的娃娃,竟长得比女娃娃还要粉雕玉琢,而且聪明伶俐得叫人无法心生喜欢。 只是太子殿下乃将来的皇帝,如何能娶一名男皇后,可丞相之子实在生得水灵灵的,皇上都恨不得下旨让丞相把他送进皇宫收为养子。 所以当皇上皇后皇太后关上门讨论后,得出解决的法子,那便是将太子殿下贬回大皇子,由二皇子继承太子之位。 而大皇子及冠之年,分了领土府邸,丞相之子若不反对下,才能将他娶回家中。 然后此事方告了一段落。 明贞三十八年。 丞相府。 一名白衣少年执着书坐在一棵桃花树下,面前则放着一把古琴,而古琴上趴睡着一只橘色的小猫。 此刻,阳光透过盛开满枝头的桃花,落下少年的白衣上,他长发垂地,低眸认真的翻阅着书,从远处看仿佛一副画般。 “子非,子非!”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喊声。 古琴上的橘猫睁开一只眼看了过去,随之又闭上了眼睛。白衣少年也抬头望过去,只见从围墙之上跳下来的黑袍少年,此人正是当朝大皇子。 白衣少年无奈地站起来道,“大皇子,你今日为何又从这里进来?” 黑袍少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了过去,“我才不管,这样我想来见你就能来见你,不然若被父皇知道了,铁定又限制我来找你。” “你啊。”白衣少年听了他的话,好笑地掏出手帕递过去,“你额头上都出汗了。” “子非帮我擦!”黑袍少年厚着脸皮凑过脸去。 白衣少年见怪了他无赖的样子,如果他不帮,对方铁定没完没了,便只能帮他轻轻擦拭。 一开始对方还很正正经经地站好,可还没有过一会儿,那人的手不安分地抱着他的腰身,埋头嗅着他的颈项,轻叹着道,“子非,你身上可真香。” “说什么呢!”白衣少年脸上一热,慌张地半推着他,“快放开,让下手看到了告诉我爹,我爹再告诉你父皇,你就……” 只是越说越不对劲,好似每日都盼着他来看自己似的。 “嘿嘿嘿,原来子非都在等我?”黑袍少年眼神一亮。 白衣少年就更后悔不该说出那话的,“谁等你了,不要脸儿!” “我不要脸儿,我要媳妇儿。”黑袍少年搂着他蹦哒到桃树下,一撞上去,树上的桃花纷纷飘落下来。 听了他的话,白衣少年整张脸红得厉害,“你……不知廉耻!” “子非……”看着桃花落在他发梢,黑袍少年低低地叫着他的名字。 想起自己三岁时,第一次见到同丞相进宫的子非,他就有了非对方不娶的念头。 两个少年靠在树杆,嘴唇慢慢靠近,随之懵懵懂懂地亲吻在一起。 “子非,子非。”待一吻完毕,黑袍少年搂着他,不停地叫着。 白衣少年忍不住噗嗤一笑,“你怎总是叫我的名字。” “因为这么叫着,你就会一直呆在我的身旁。”黑袍少年凑到他耳边说道,“我好希望快点娶子非过门,这样就能日日与你在一起了。” 白衣少年道,“你现在口里这么说,谁知时间长了,你会不会这么想。” “子非,你要信我!”黑袍少年突然焦急道,“我已经等太久了,我只希望子非对我,也有一样的想法。” “……”白衣少年见他难得有如此可爱一面,拍了拍他的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黑袍少年,“……” 明贞四十年。 大皇子及冠,当今皇上赐封为闲王,分配到江南一带。 临去领地前,顺便把京城第一美人的丞相之子娶走了,也成为了当时的轰动一时的佳话。 皇家娶亲,自不是普通百姓比得上,一路上鲜花铺地,一路奏乐来到了如诗如画的江南。 闲王的府邸自然早已装扮得一片喜庆,鞭炮声起,闲王满心欢喜地拉着他的王妃跨入了门栏,拜过天地后便真正成为了夫夫。 这时,外围着看热闹的百姓中,一个背着书箱的书生踮起脚,目光越过颤动的人群望里头瞧,口里叫道,“道长,你快看看,听说今日可是闲王娶亲的日子!” 而走在前面穿蓝白相间的道士,头也没回地往前走着。 “……哎,你怎么走了?!”书生见他不愿停留,只好追了上去,“道长,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