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桌鬼见愁》来自www.aqb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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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我的同桌鬼见愁
    作者：吞日月
    文案
    温茵之于鬼，就如同薄荷之于猫。无论什么来历的鬼，只要对着她吸上一口，立马就会目眩神迷、飘飘欲仙。
    然而有一天，这株“鬼薄荷”身边却忽然多了个大煞星。
    大煞星叫应扬，长得帅，成绩好，是整个年级公认的学神。不过他有个毛病，无论生人、熟人，全部勿近。
    然而有一天，这座高冷冰山却主动将温茵搂入了自己怀中。
    “我的世界原本只有不幸和痛苦，是你改变了这一切。”
    被鬼吓大的娇软怂女主vs行走的人形杀器男主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近水楼台 悬疑推理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茵 ┃ 配角：应扬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鬼薄荷与鬼见愁的校园日常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捡笔
    又来了。
    温茵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然后支起右手，让自己大半个身子都背对着墙壁。而她手里那根细长的笔管，则不时轻点着太阳穴，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在为试卷上的题目发愁。
    似乎谁也没看到，有一名全身呈半透明状的女生，正无视玻璃的阻拦，从窗外爬进教室。
    她显然是奔着温茵来的。
    因为进入教室的下一秒，她便迫不及待地扑到了温茵的背上，并且撩开自己湿漉漉的长发，将那张肿胀得看不出原本样貌的脸庞，紧紧地贴到温茵颈侧，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太美味了。
    女生神情迷醉地抬起头，唇角含着满足而梦幻的笑意。可令人惊讶的是，在这片刻间的工夫里，她的五官居然变得清晰立体了起来。
    不过，女生对温茵的索取并未就此结束。她紧跟着又伸出舌头，对着温茵的侧脸用力地舔了一口。
    脸颊上冰冷潮湿的触感，让温茵忍不住当场打了个寒战。但她很快就继续做出一副毫无所觉的模样，以免给自己惹来更大的麻烦。
    正当女生打算从温茵身上吸取更多精气的时候，后排却突然响起了桌椅与地面的摩擦声。
    “啪！”
    一支黑色中性笔打着转儿摔下课桌，骨碌碌地竟一路滚到了温茵的凳子底下。
    笔主人揉着脑袋打了个哈欠，在发现自己尚未在试卷上署名，而且还只有这么一支笔能用后，他只得开口请前排的同学帮忙。
    “温茵。”应扬清了清嗓子，刚睡醒的他，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我笔掉你那儿了，帮我捡一下。”
    “哦，好。”冷不丁听到应扬跟自己说话，温茵愣是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匆匆应了一声，然后带着背上的女生一起弯下身去，将凳子底下的那支黑笔捡了起来。
    “给。”温茵没有转身，只反手把笔往后递去。
    温茵的手很漂亮，白皙细腻，骨肉匀称。指甲也没有蓄长，而是修剪得圆润整齐，粉嫩嫩的叫人看了十分舒服。
    然而面对这样一只手，应扬却露出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舔了舔嘴唇，特意找了一个刁钻的，丝毫不会触碰到对方的角度，然后飞快地伸出两根手指，把笔给夹了回来。
    不过，应扬虽然的确如己所愿，避开了温茵那温软的肌肤。可匍匐在温茵背上的那名女生，却在挨蹭到应扬手指的一刹那，连一声惨叫都没能来得及发出，就瞬间化作一道青烟，消失在了静谧的空气中。
    “呼——”感受到背部压力的骤减，温茵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她没看到女生灰飞烟灭的景象，还以为对方是吃饱离开了，心里不由得暗自庆幸今天的好运。
    毕竟以往遇到的鬼，哪怕不想着霸占她的肉身，也要在她身上赖满个把钟头，害她每隔两三天，就要以气血两虚为理由，在校医务室躺上一遭。
    “卷子从最后一排传上来。”
    女生消失后没多久，晚自习结束的铃声便响了起来。幸好温茵早早就做完了试卷，才没因为鬼怪的打搅而搞砸这场考试。
    温茵的位置在第一组倒数第二排，接过从后排传来的卷子后，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见应扬的答案与自己有好几处不同，心里不由得一惊。
    但试卷很快就继续往前传去，温茵只能拿出课本和笔记来回翻找，试图找到相似的题型，以此确认自己的答案是否有误。
    可她心里其实已经差不多有数了，毕竟应扬是班上公认的学神，闭着眼睛都能考全科目第一的那种。既然现在他俩的答案出现了分歧，那出错的就只能是她了。
    “值日生留下，其他人放学。”
    班主任一声令下，众人纷纷收拾起书包，而后三两成群地往教室外走。温茵虽然是本周的值日生，但她只需要扫完第三、四组的垃圾就能回家了。因此在慢其他人一拍后，她也开始清理桌面，将习题册和文具往书包里塞。
    “亲爱的！”正前方的孙薇忽然回过头来，双手合十，眼巴巴地看着温茵。“我今天有事想早点走，可不可以跟你换一下。”
    孙薇和温茵同组值日，职责是倒垃圾还有锁门。倒垃圾就不必说了，又臭又脏，许多女生都不爱干这个。而锁门则意味着要最晚离开教室，这同样没几个人乐意做。
    不过温茵倒是很好说话，只稍稍犹豫了片刻，便在孙薇灼灼的目光中败退了下去。面对比她强势的人，温茵素来很难鼓起勇气去拒绝。
    “就知道你最好了！”孙薇笑着给了她一个飞吻，“明天给你带巧克力。”
    “不用啦……”温茵小声说道，但想到孙薇平日里带到学校里来的那些零食，她还是忍不住偷偷咽了口唾沫。
    “亲爱的，其实啊——”孙薇压低声音向温茵凑了过来，“你要是不喜欢倒垃圾，可以把活推给‘肥猪蕾’去做，她习惯了！”
    温茵抬眼，见孙薇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态，便明白朱蕾并非如她所说是习惯了，而是被她勒令着不得不这么做。
    温茵对欺凌同学并不感兴趣，便不置可否地抿嘴一笑。不过这在孙薇看来，便是听从了她的建议。于是她满意地捏了捏温茵的脸颊，然后背起书包，步履轻快地奔向了卫生角，打算等扫完地后，就立马逃离教室。
    垃圾通常要等其他组员做完清洁后才能倒，所以温茵也不忙着收拾东西了，而是托着腮，扭头往窗外看去。
    这层楼的班级陆陆续续都下课了，不断有学生笑闹着从走廊上跑过。他们留着类似的发型，穿着同样款式的校服，一个个像是被复制粘贴出来似的。若非外形拔尖，便很难在其中脱颖而出。
    温茵还没看到脱颖而出的那个人，大概隔壁班的老师又拖堂了吧？
    “温……温茵。”后桌的朱蕾忽然喏喏地唤了她一声，“我可以帮你倒垃圾，还有锁门，你可以先回家。”
    闻言，温茵疑惑地转过身去。此时，应扬刚从座位上起来，把自己的椅子倒放在桌上。他没有看温茵，也没有招呼班上的其他男生，就那么一个人拎着书包从后门出去了。
    “不用了。”温茵毫不犹豫地道。她自忖与朱蕾没什么交情，虽然不曾跟着霸凌过对方，但当其他同学欺负朱蕾的时候，她也只是独善其身，作壁上观罢了。
    可看着朱蕾失望地低下了脑袋，温茵内心突然升起了一股罪恶感。或许对方是想借此和她改善关系，交到班上第一个朋友呢？
    “谢谢，不过真的不用。”温茵说了这么一句话后，便重新回过身去。
    朱蕾怔怔地捏着粉色的信封，目光从温茵雪白修长的脖颈滑落到盈盈一握的腰肢，最后又回到自己身上。
    她悄悄掏出一面巴掌大小的化妆镜，用手掌遮着，趁没人注意到自己，缩着脖子，飞快地往上头扫了两眼。
    镜子里是一张她每天都会看到的脸，黝黑扁平。其中肥肉占了半数面积，两只眼睛被挤得又细又小。同时她的嘴巴却很大，双唇丰厚饱满。
    听说国外很流行这种长相的，自己只要能瘦下来，肯定会有人喜欢。朱蕾摸着镜子，心里暗暗给自己鼓劲。
    她最后看了眼手中的信封，并确认周围人不会发现她的动作后，立马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鼓足勇气将信封扔进了应扬的课桌抽屉里。
    做完这一切后，朱蕾顿时脱力般地瘫在椅子上，但脸上却不禁浮现出一抹期待又羞涩的笑意。
    “肥猪蕾！”负责第一组卫生的同学走了过来，把手中的拖把往朱蕾身上重重一摔，气道：“我要拖地你没看到啊？赶紧滚开！还有，窗户和黑板你擦了吗？别就知道坐在位置上发春！”
    还没离开教室的男生们听了，立刻哄笑道：“谁是肥猪蕾的发春对象啊？我们去给那哥们儿买个平安符，免得他夜里做噩梦，哈哈哈！”
    “会不会是咱们的学神啊？你们看，应扬他长得帅，学习好，又正好是肥猪蕾的同桌。肯定是他！”
    自己的心思就这么被同学给轻易猜中，朱蕾顿时涨红了脸。她连忙垂下脑袋，谁的脸都不敢看，拿起拖把就急匆匆地往厕所跑，想摆脱这个尴尬的境地。
    见状，众人不禁一阵面面相觑。
    “不是吧？肥猪蕾真的喜欢应扬啊？”
    “学神这也太倒霉了吧？幸好我不是肥猪蕾的同桌。”
    “嘁，你好意思跟应扬比？”
    “我是不好意思跟应扬比，但配肥猪蕾总绰绰有余了吧？”不过说这话的男生话音刚落，就对着旁边便连“呸”了两声。“不配不配，可千万别把肥猪蕾配给我。”
    大伙儿笑闹了一番后，终于有人把目光转到了温茵身上，觉得坐在应扬和朱蕾前排的她，肯定掌握了一些旁人所不知道八卦消息。
    “温茵，肥猪蕾是不是真的喜欢应扬啊？”陈峰嬉皮笑脸地坐到了温茵同桌的位置上。
    他是一名实打实的不良少年，每天除了逃课、打架、顶撞老师，以及同女生约会之外，就是以捉弄朱蕾为乐。
    明明很讨厌朱蕾，还非要成天招惹人家。对此，温茵只能用“贱”来形容陈峰。
    不过温茵自然不会把这个字说出口。见陈峰挡住她的去路，温茵只得起身坐上课桌，绕道前排走了出去。
    陈峰连忙往后一仰，避过温茵那双长腿，可他的眼珠子却牢牢地黏在了对方的裙摆上。“现在的女生怎么都穿打底裤啊？”他颇为失望地砸吧了一下嘴。
    “温茵平时都不怎么说话，八卦消息她也没兴趣听。”同组值日的女同学说道，“而且我也没见过她跟应扬，还有肥猪蕾有来往。可能真的不知道吧？”
    陈峰支着下巴，看着温茵提起垃圾袋离开教室，嘴里忍不住感慨：“所以说，你们得学学人家温茵。长得漂亮，学习好，人又乖，还不爱聊八卦，简直是理想女友啊！”
    作者有话要说：　　应扬：弹指间，野鬼灰飞烟灭。
    温茵：目瞪口呆.jpg
    第2章 情书
    温茵扔完垃圾回来的时候，隔壁班正好放学。这个班的任课老师都喜欢拖堂，尤其是班主任，简直是争分夺秒地利用学生们的在校时间。为此，温茵不止一次听到隔壁班的学生在背地里痛骂他们的老师。
    首先从教室里冲出来的，是几名个头不一的男生。他们往楼梯口这边跑了两步，又回头去喊落在后面的同伴。
    “卓群，别理那些花痴了，快走！”
    卓群？听到这个不知在心里默念过多少遍的名字，温茵当即脚下一顿，整个人定在了楼梯边上。没过多久，那个名叫“卓群”的男生就赶了上来，搭着同伴的肩膀笑着赔礼。
    他的模样很帅气，走廊昏暗的灯光更为他增添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而这层面纱，使得对方在温茵看来，就如此时悬挂在夜空中的那轮圆月，可望而不可即。
    不过，这名可望而不可即的男生，眼下正准备从她身旁经过。温茵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装出一副在发短信的样子。
    男孩子们吵吵闹闹，很快来到了温茵跟前，并且还因为三人一排的队形，差点把体型纤弱的温茵给撞下台阶。幸而卓群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感受到手臂处传来的热度，温茵顿时呼吸一滞。好在这会儿光线昏暗，没人能注意到她脸上那抹淡淡的红晕。
    “你……”卓群定睛看了温茵两眼，有些恍然道：“你是……”
    “卓群，干嘛呢？赶紧走啊！”同行的男生撞了温茵而不自知，见卓群又掉队了，便回头催促道。
    “你撞到人了不知道啊？”卓群没好气道，“我这不是要替你跟人家女孩子道歉吗？”
    “哟哟哟，不愧是咱们的级草，对女生就是温柔！体贴！我们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几个男生互相对视一眼，纷纷大笑起来。
    卓群被他们闹得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低声笑骂了一句后，便松开了握在温茵胳膊上的手，跟同伴们一起你追我赶地下了楼梯。大概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把偶遇温茵一事，给彻底抛到脑后。
    温茵抓着扶手，倾身看着卓群一层层下到一楼。然后，她又转身跑到走廊的窗户边，探着脑袋朝外望去。直到卓群的身影没入夜色，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她才收回目光，捂着心脏扑通乱跳的胸口，慢慢地往教室走去。
    教室里这会儿已经没人了。温茵从后门进去的时候，只看到朱蕾的座位变得一片狼藉，课本和杂物散落一地。就连旁边应扬的抽屉，都有被人翻过的痕迹。
    遭贼了。
    这是温茵的第一反应。但她随即就发现前方黑板上，有一张信纸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该不会是哪个鬼魂在恶作剧吧？温茵迟疑地走上讲台，伸手捏住信纸瞧了两眼。这张信纸有着精美的花纹和馥郁的芳香，所属者显然是一名女生。
    女生的字迹算不上漂亮，但可以看出她写得非常用心。因此那表露着少女心事的话语，也变得格外的单纯可爱起来。
    不过温茵很快就尴尬地移开了视线，因为这张信纸分明就是朱蕾写给应扬的情书。她不知道这种私密的东西，怎么会被人堂而皇之地张贴在黑板上。可她能想象到，如果任凭情书留在原处，朱蕾明天将会陷入怎样窘迫的境地。
    温茵有些踟蹰。她不愿意多管闲事，只是看着朱蕾的心意被这么糟践，她难免有种物伤其类的感觉。
    “嗡——”口袋里的手机在这时忽然振动了一下，是母亲苏云珍给她发了短信，询问她是否已经离校回家。
    温茵咬着嘴唇，到底还是撕下了这张粘在黑板上的情书。然后又将其整齐叠好，小心翼翼地夹到应扬的课本里。
    做完这一切，温茵正打算把书合上，结果却眼尖地看到书页背面似乎画了什么东西。她好奇地翻了翻，诧异地发现竟然每隔两三页，都会有一幅以班上师生为主角的Q版漫画。
    目光锐利，戴着眼镜的猫头鹰班主任；搔首弄姿，一脸滑稽样的猴子陈峰；缩头缩脑，被人追着打的老鼠朱蕾……
    尽管是Q版画风，但不得不说，每个人的神态都惟妙惟肖，并且与自身形象十分贴合。温茵忍不住又多翻了两页，想看看自己在应扬笔下会是什么模样。
    她的篇幅很靠前，而且与其他人不同，应扬特地标注了她的名字。这可能是因为，她是这些漫画里面唯一一个没有露脸的角色。
    不，不止是脸，她甚至连四肢和躯干都没有。因为她只是一只全身都缩在壳里的乌龟。
    但为什么会是乌龟呢？直到踏进家门，温茵仍然在纠结这个问题。尤其在其他同学都被画得很可爱的情况下，她那个空荡荡的龟壳就显得格外寒碜。
    听到开门声，母亲苏云珍穿着睡衣从主卧出来，并在温茵回房间之后，给她端去了一碗甜点——红枣枸杞银耳汤。
    温茵十几年来动不动就会脸色苍白，甚至昏迷休克，可偏偏医院又查不出什么问题，这让苏云珍很是困扰，只能平日里多炖点补品给女儿食用。
    “你明天是不是会提前放学？”苏云珍一边打开衣柜，一边问道。
    “嗯。”温茵点了点头。他们班周末的时候要被作为考场征用，所以周五下午便会将放学时间提前。
    苏云珍拿出一件新买的裙子，平铺到床上，然后抬手招呼温茵道：“来看看这件衣服怎么样，喜不喜欢？喜欢的话我明天早上就不拿去商场退了。”
    温茵刚刚摊开作业本，听到这话便回过头看了一眼，发现裙子果然一如既往符合母亲的审美，是件嫩绿色且带有蕾丝的高腰连衣裙。
    “我还给你买了双鞋子。”苏云珍再次转身，从衣柜里抱出一个鞋盒，“没敢让老章知道我今天买了这么多东西，不然他又要唠叨个没完。”
    老章就是温茵的继父，全名章祥伟。他的年纪并不比苏云珍大很多，可日子却过得像老人一样节俭。
    他见不得苏云珍出门购物，总觉得那是奢侈浪费。哪怕苏云珍只是每个季节去买一两趟应季衣物，回来后也得面对他的数落责难。
    苏云珍这次给温茵买的是一双小皮鞋。“运动鞋平时在学校里穿穿就行了，裙子还是要搭配这种鞋子才好看。”
    “这两天有什么活动吗？”温茵忍不住问道。
    苏云珍这才想起来，说：“明天晚上，咱们要跟你卓叔叔吃顿饭。”
    温茵的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她眨了眨眼睛，嘴里确认似的重复道：“卓叔叔？”
    “对啊！”苏云珍还以为女儿忘了，提醒道：“就是之前跟你章叔叔合作过的那个老乡，他儿子还跟你读一个学校呢！我记得你俩也见过。”
    “哦……”温茵假装自己刚刚记起对方这号人物，“卓叔叔的儿子，明天晚上也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应该会吧？你卓叔叔说，他明天会开车过去把卓群接上。”苏云珍转头看了女儿一眼，“干脆让他把你一块儿带上好了，免得我跟老章多跑一趟。”
    “随便你们。”温茵佯装镇定地回身坐好，又伸手调试了一下台灯的角度。
    “那我到时候发消息通知你。”苏云珍把衣服和鞋子重新装回袋子里，“你明天去学校的时候把衣服都带着，等放学了换上。”
    “知道了。”温茵应道。
    苏云珍交代完事情，正打算离开，可却又忽然拍了下脑门，指着卧室一角的大笼子说道：“对了，大仙这几天都不怎么吃东西，你上网查一下，看它是不是生病了。”
    大仙是温茵养的一只花栗鼠，半个月前一时不慎被它从笼子里跑掉。大家都以为它会死在外面，然而没想到的是，它在这周居然好端端地回来了。
    温茵瞥了眼墙角那只浑身被黑气所笼罩的花栗鼠，不是很有诚意地答应了下来。
    大仙不吃东西是正常的。温茵心想，因为它已经不是原来那只花栗鼠了。
    见苏云珍终于从温茵房间里离开，花栗鼠伸出爪子，灵活地打开了笼子上的锁，然后身形敏捷地窜到了温茵肩膀上。
    它凑到温茵脸边闻了闻，不解道：“你今天的气色怎么这么好？身上明明一股水鬼的味道。”
    说到这儿，它不禁吐槽了一句：“你整天家里、学校两点一线，究竟是怎么被水鬼缠上的？”
    “新校区的教学楼旁边有个水池。”他们学校的新校区，本是附近一所专科院校的老校区。校方在收购后也没怎么重新装修，便让高二的学生们搬了进去。
    “唔，不过我可得警告你，你最近跟‘水’的缘分还没尽。”
    温茵忍不住皱起眉头：“我不喜欢水鬼，每次都把我的衣服打湿。”
    花栗鼠闻言扫了校服外套一眼：“衣服干得挺快啊？今天这只水鬼是白天找的你？”
    “咦？”温茵总算觉察到不对，她摸了摸被扔在椅背上的校服，诧异道：“怎么是干的？她明明是在晚自习快结束的时候缠上我的。”
    花栗鼠挠了挠腮帮子，“你不是让我预测过，自己什么才能摆脱这个体质带给你的麻烦吗？”
    温茵点了点头。
    附在花栗鼠身上的这只鬼，自称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并想以此作为交换，长期跟在温茵身边生活。于是温茵就将这个困扰了自己十几年的问题，抛给了对方。
    “我当时给你的答案是‘很快’。”花栗鼠毛绒绒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类似于微笑的表情，“现在看来，时机果然已经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应扬：“我才是男主吧？您这样捧别的男生，是不是不太合适？”
    作者：“那你把我女儿画成乌龟，你就有理了？”
    应扬：“……”
    第3章 认识
    清晨的凉风不时擦过面颊，使得原本温热柔软的肌肤变得冰冷而僵硬。温茵拍了拍脸，一边在口袋里掏着交通卡，一边朝迎面而来的公交车跑去。
    她有些担心，这样的温差，晚上穿七分袖的连衣裙真的不会冷吗？好歹她的校服半裙下，还有一双齐膝长袜能够保暖。
    车厢里随处可见身着校服的中学生，此外便是要穿越大半个城市的上班族。一群年轻人中间偶尔会夹杂着两三名中老年人，他们通常是刚买完菜，或是刚结束晨练，这会儿就乐呵呵地坐在专属座位上拉着家常。
    温茵讨厌拥挤，被迫与陌生人进行身体接触，会让她觉得十分不适。毕竟每天光是应付那些黏人鬼，就已经够她受的了。
    因此，为了能在公交车上捞着一个座位，温茵每天都早早地起床出门。眼下，她也是径直走向车厢后排，挑了个边上没有乘客的双人座，把书包放在身侧，自己则坐在了靠过道的位置上。
    然后她又将英语课本从书包里拿出，翻到了昨天老师要求背诵的那篇文章，开始闭上眼睛默念起来。这种情况下，只要车上乘客不是太多，便没人会特地开口，请温茵帮忙腾个位置。
    尤其是嫌麻烦的年轻人。
    公交车一路横冲直撞，很快就经过了两三个个站台。由于这辆车的到站播报并不精准，温茵每背一段，就要睁眼看看窗外，确保自己不会因此而坐过站。
    五分钟后，公交再一次靠站。温茵扭过头，恰好瞧见一名男生骑着单车在边上飞驰而过。等她反应过来这个男生正是同班同学应扬的时候，对方却已经淹没在了茫茫车海中。
    那是山地车吧？太帅了！温茵攥着课本，双眼晶亮地回忆着方才看到的红黑色车身，心里忍不住惊叹道。
    “同学……同学？”卓群看着面前这个望着窗外发呆的女孩子，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里面那个位置，我可以坐吗？”
    熟悉的嗓音钻入耳中，温茵当即回神，圆睁着眼睛转过身来。“不好意思！”她垂着脑袋，手忙脚乱地抱起课本和书包，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没关系。”卓群翘起嘴角笑了笑，他一手抱着篮球，一手同温茵一样拎了个袋子。因为车厢后排空间较小，身高近一米八的他不得不弯下腰，才能顺利坐进靠窗的位置上。
    “今天有球赛。”见温茵偷偷打量着自己这身行头，卓群放下装着球衣的袋子，把篮球抵在指尖转了几圈。“你有看过学校的篮球赛吗？”
    温茵没想到卓群会跟她聊天，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只能用英语书半遮着自己的脸，小声回答道：“看过，你是校篮球队的。”
    然而话刚出口，温茵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闻言，卓群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语气肯定道：“你认识我。”
    “你是隔壁班的，我……经常会看到你。”温茵支支吾吾地解释。
    “也是。”卓群抬手摸了摸脖子，“不过你忘了吗，我们之前一起吃过饭的。你是……章叔叔的女儿吧？我记得你。”
    温茵惊讶地看了卓群一眼。这话实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毕竟他们每次在学校擦肩而过的时候，对方都不曾跟她打过招呼，她还以为……
    “你看上去像是不认识我一样。”卓群低头笑了笑，“我当然也不好意思主动跑过去跟你说，‘嗨，记得我吗？我们见过的，我叫卓群’。”
    温茵稍稍放下课本，小声说道：“我也是。”
    也是以为卓群不认识她，还是不好意思主动打招呼？
    卓群探寻般的目光在温茵脸上扫过，然后他拿出手机，说道：“来加好友吧，放学的时候我们一起走，我爸他来接我们。”
    “就是到时候，要麻烦你等我一会儿。”卓群眨了眨眼睛，“我那会儿可能还在比赛。”
    他的睫毛又长又密，像一把柔软的刷子，刷得温茵心里又痒又麻，差点要从座位上跳起来。
    “我今天也要做值日，所以……没关系。”温茵通过了卓群的好友申请，然后忍着当场给对方改备注的冲动，把手机重新塞回了口袋。
    “那就好。”卓群转头看了看窗外熟悉的景象，“到站了，我们下车吧！”
    两人一直结伴走到教室门口才分开。不过说是结伴同行，可温茵却始终与卓群错开半步。因为她觉得，自己和卓群既不是同班同学，也不是多熟识的朋友，在学校这种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走在一起，很是难为情。
    自己这样子，真的很矫情吧？温茵稍稍停住脚步，侧过头看着卓群跟同学们说笑着消失在门后，这才扯了扯书包带子，走进教室。
    班上的人这会儿到了的还不足半数，换作往常，他们肯定都正在默不作声地赶着前一天的作业。可今天温茵才一踏进教室，就被喧嚣的人声震得捂住了耳朵。
    “老子明明把东西贴到黑板上了，谁摘的？给老子站出来！”说话的人是陈峰，平日他总是踩着铃声赶到学校，为此没少给班上扣分，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会来得这么早。
    “会不会是肥猪蕾昨天又跑回来了，看到咱们把她的情书贴出来，就偷偷撕掉了？”
    “有可能。那再把她位置翻一遍？”
    “峰哥你自己上吧，肥猪蕾的桌子太恶心了，我不想碰……”
    陈峰一脚踹向自个儿小弟的屁股，骂道：“你不想，难道我想啊？”
    温茵的位置就在朱蕾前面，如今也被看戏的同学团团围住。她抿着嘴，挤过人群到座位上坐好，又把椅子尽量往前挪了挪，免得遭池鱼之殃。
    孙薇原本正兴致勃勃地嗑着瓜子，想看陈峰这是闹的哪一出。见温茵来了，她便把昨天许诺过的巧克力拿出来拍到桌子上，然后挑了挑眉，说道：“陈峰他们好像找到了肥猪蕾写的情书，不过他们也不说清楚情书是肥猪蕾写给谁的。亲爱的，你猜那个人会是谁啊？”
    温茵刚刚撕开巧克力的包装纸，嚼了两口正准备咽下，听到孙薇的问话，她猛地咳了一声，捂着嘴摇了摇头。
    孙薇早习惯了温茵这木讷性子，于是便也不强拉着对方八卦，而是继续旁观事态的发展。
    陈峰下定了决心，撩起袖子就要再去翻朱蕾的课桌。然而边上一直默不作声的应扬，这会儿却忽然伸手挡在他跟前，脸色沉沉。
    “你昨天也碰了我的抽屉？”
    陈峰闻言一愣，他没想到，素来只知道看书睡觉，且高冷得基本不会搭理同学的应扬，现在居然会拿这件事质问他。
    “那怎么能呢？肯定是雷飞他们翻肥猪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把你的桌子给碰倒了。”陈峰自然不会承认，相反，还把一直跟他混的雷飞等人推出来背锅。
    应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移开目光，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教材摊开。像是看穿了陈峰的谎言，却又懒得跟对方计较。
    只不过好巧不巧，他拿的正是夹着情书的那本书。随着他打开书本的动作，一张粉色的信纸便飘飘然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就是这个！”陈峰定睛一瞧，发现这就是他苦寻了半天的情书，立马出声大喊道。
    众人一听，顿时一哄而上，你争我抢地想要看清楚信纸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内容。坐在前排的温茵登时遭了秧，被挤得只能紧贴墙壁站好。
    她蹙着眉头别过脸去，想要呼吸一下窗外的新鲜空气，结果却发现身为当事人之一的朱蕾，此时正悄悄地躲在门外，暗自窥探着教室里的动静。
    得知情书被同学们发现，惊恐的神情当即浮上朱蕾的脸庞。她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想进教室阻止大家传阅情书，可到底还是勇气不足，只能焦躁地抓着头发，在走廊上不停地走来走去。
    “是写给应扬的，肥猪蕾真的喜欢咱们的学神！”这时，情书已经在众人手上传了一圈，而朱蕾暗恋应扬的事也就因此变得人尽皆知。
    后面才进教室的同学闻言，立马说道：“什么？肥猪蕾喜欢谁？对了，她人就在外面！”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一秒，然后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把肥猪蕾抓进来表白”，接着陈峰等人便像见了血的苍蝇一样，急吼吼地打开教室后门就往外冲，直接抓住了尚未来得及逃跑的朱蕾。
    “女主角来了，大家快让开！”陈峰扯着朱蕾的衣领，粗鲁地将对方拖到座位上，随后用力把她往应扬那儿一推。
    看到同学即将摔倒，一般人都会选择去扶一把。可应扬却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并迅速后退了两步，任由朱蕾带着椅子一起，重重地砸到地上。
    应扬的反应，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毕竟，班上本来就没有男生愿意触碰朱蕾，更别提是应扬这种向来不跟人亲近的高冷男神了。
    应扬眉眼微动，似乎也认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可他到底还是没有去将朱蕾扶起来，而是双手插兜，同在场所有同学都保持着一定距离。
    这样冷漠的表现深深刺痛了朱蕾，她抹了把眼泪，哽咽着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不顾大伙儿的取笑，扭头就要往教室外跑。
    “你们围在一起干什么呢！”
    一声厉喝拦住了朱蕾的脚步，众人战战兢兢地回头望去，果然看到班主任正一脸阴沉地站在前门处，目光像刀子似的一下下地往他们身上刮。
    作者有话要说：　　应扬：“所以我未来媳妇儿第一次夸我，夸的其实也不是我，而是自行车？”
    作者：“这饭要一口口地吃，人也要一步步地夸。”
    应扬：“……行，您说了算。”
    第4章 同桌
    “在楼下就能听到你们的声音！”班主任将手里的一沓试卷往讲台上用力一拍，“陈峰，又是你在捣鬼，给我滚过来！”
    陈峰有些怨念地瞪了瞪左右两边的同学，不满这种大家都有份的事情，为什么班主任却偏偏把他一个人单拎出来。可他到底对班主任抱有畏惧之情，闻言只能垂头含胸，蔫蔫儿地向讲台处蹭了过去。
    其余人见状，为了避免像陈峰那样被班主任抓去教训，也都灰溜溜地四下散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老老实实坐好，贴墙站着的温茵也总算能借机喘上一口气来。
    陈峰似乎正向班主任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而坐在应扬和朱蕾前排的温茵，估计也是由于这个缘故，不时被班主任扫向两人的视线所波及。
    因此，温茵虽然自觉同这件事关系不大，可仍是如坐针毡，只能将脸埋在堆得高高的参考书后面，极力降低自己在老师眼里的存在感。
    “温茵。”可班主任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这条池鱼。“上来一下。”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班主任嘴里吐出，温茵当即一阵心惊肉跳，而后惶惑不安地抬起了头。好在班主任的表情，比起在面对陈峰的时候，要和善许多，温茵这才勉强放下心，攥着衣角从座位上出去。
    “你是高二才分到班上来的，到现在已经大半年了，应该已经适应好了吧？”班主任看着一脸拘束地走到自己跟前的温茵，稍稍放柔了语气。
    “嗯……”温茵喏喏地应了一声，目光却不自觉飘向班主任手边的试卷。
    “你这次考得不太理想。”注意到温茵的视线，班主任便将属于她的那份卷子从中抽了出来。“你其他科目都还好，就是数学差了点。如果能把数学成绩提高，到时候一本不是问题。”
    “我上课有用心听！”温茵连忙说道，“可是等到做题的时候……还是有很多不会。”
    班主任点点头，语气转而变得严肃：“但你遇到问题的时候，也没想到要来问老师，是不是？”
    温茵绞着手指，偷觑了一眼班主任的神情，然后又飞快地再次低下了头。
    “我打算把你的位置换到应扬旁边。”由于温茵一个劲儿地埋着脑袋，因此班主任目光所及处，便只有她那光洁饱满的额头，以及扎成一束的乌黑浓密的马尾辫。
    “我是相信你的，你和孙薇那些女孩子不一样，不会整天搞一些乌烟瘴气的东西。应扬的学习能力众所周知，我让他当你的新同桌，也是想让他帮助你，提高你的数学成绩。”
    班主任没有征询温茵意见的意思，说完这一长串话后，就把卷子递给温茵，挥了挥手让她直接回去把座位换了。
    要和应扬当同桌？
    温茵拿着试卷，一步三挪地往回走。而坐在讲台边听到第一手资料的同学，却已经趁班主任不注意，兴奋地跟其他人咬起了耳朵。
    “怎么样？老师找你说什么了？”见教室前排的同学一个个都像看好戏似的望着温茵，孙薇连忙出声问道，她简直好奇得要抓心挠肺了。
    温茵轻轻地叹了口气：“老师让我和朱蕾换个位置。”
    “什么！”温茵的现任同桌于喆当场从座位上跳起来，大喊道：“要肥猪蕾当我同桌？”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窃笑声，班主任更是拿起三角板往黑板上拍了两下，眼神中带着警告的意味。于喆只得缩了缩脖子，重新回到座位上坐好。
    孙薇噘着嘴说道：“直接让于喆和应扬换位置吧，我可不要肥猪蕾坐我后面。”
    于喆不悦地瞪着她：“你这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毫无疑问，于喆就是那个“道友”，而孙薇则是“贫道”。孙薇耸了耸肩，欣然接受了这个说法。
    温茵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后排神情不一的两个人，想知道他们之中谁愿意不嫌麻烦地挪这个窝。
    这场情书风波对应扬似乎并没造成什么影响，他转着手里的笔，抬眼对温茵说道:“你和朱蕾换。我个子高，坐前面会挡住于喆。”
    应扬的确是班里个头最高的那个，为此，他还从一开始便向班主任申请，长期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这也就意味着，温茵在这以后就要陪他一起驻扎在这个小角落，直到重新分配座位。
    朱蕾的眼泪已经止住了，只是眼睛仍然又红又肿，模样瞧着十分狼狈。这会儿听到应扬的话，她立刻收拾起东西，准备换到前排去。
    可她心里显然是有气的，因此手上的动作便很是粗鲁，一会儿乒铃乓啷地摔砸着书本文具，一会儿又大力地挪动屁股底下的座椅，使其发出刺耳的声响。
    温茵本想说两人把桌子换一下就好，不需要收拾东西这么麻烦。但看到朱蕾竟然难得发起了脾气，她也只能默默闭上嘴巴，在孙薇和于喆不舍的目光中背起书包，带着自己的东西去到朱蕾原本的位置上。
    朱蕾的抽屉里残留了许多垃圾，比如用过的纸巾、零食的包装袋、不及格的试卷等等。
    温茵蹙着眉，把试卷单独挑出，放到一旁。然后又去卫生角把垃圾桶拿来，将其余黏糊糊的，毫无用处的垃圾全部从抽屉倒到垃圾桶里。
    将一切都收拾妥帖后，她伸手拍了拍朱蕾的后背，把试卷给对方递了过去。“你落在抽屉里了。”
    此时，于喆已经将自己的桌椅朝过道那边移了两公分，而孙薇也毫不客气地把朱蕾的桌子用力往后推了一段距离。两人都试图让朱蕾离自己远一些，再远一些。
    见状，温茵便在朱蕾回头的时候，抿了抿嘴，露出一个短暂而腼腆的微笑，想借此安慰对方。尽管这个笑容，因为她自身不常对人笑的缘故，看起来颇有些僵硬。
    可朱蕾并不领情。这些试卷是她的耻辱，她不敢乱扔，所以一直以来都藏在抽屉深处。如今温茵把它们翻了出来，并当着应扬的面递交给她，这简直像是扇了她一巴掌，让她觉得羞愤难当。
    “我不要了！”朱蕾狠狠地瞪了温茵一眼，重新转过身去。
    温茵莫名其妙被吼了一通，整个人不禁有些发懵。她怔怔地看着试卷上那鲜红刺目的分数，似乎理解了朱蕾那难堪的心情。
    “唉……”她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把试卷揉成一团，再度塞回抽屉里去。
    上午的头两节课都是数学，由班主任来上。因此众人的八卦之魂从早自习起，足足憋了数个钟头，终于在班主任离开后，彻底爆发了出来。
    他们由陈峰带领，一窝蜂地拥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询问于喆和温茵，对新同桌有什么看法及感想。
    “从天堂掉到地狱，你们说我有什么感想？”于喆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陈峰假惺惺地安慰了他两句，又转过头，挤眉弄眼地问应扬：“学神，你不仅成功摆脱了肥猪蕾，现在还有温茵给你当同桌，心里是不是很爽啊？”
    见陈峰凑过来想搭他的肩膀，应扬立刻抄起手中的笔记本，往对方胳膊上一打。然后他把椅子稍稍朝温茵的方向挪了挪，说道：“没什么区别。”
    “没什么区别？”陈峰表情夸张地将应扬的话重复了一遍，咋舌道：“不愧是学‘神’，这都已经达到视红颜为枯骨的境界了。高，真高！”
    应扬没再搭理陈峰，而是收回手，把刚完成的笔记交给了温茵。
    先前课间的时候，班主任找他谈了会儿话，除了嘱咐他继续专心学习外，便是让他帮助新同桌把数学成绩提起来。
    在温茵后排坐了那么长时间，应扬对她也算有些了解，知道这是一个话少，事更少的女孩子。有这样一个同桌，对应扬而言其实相当省事。所以，班主任的交代，他也就放在了心上。
    于是，上一节课他难得没有睡觉，而是将这回考试的重难点都整理出来。接着又编了几个相似的题型，一并写到笔记本上。
    温茵这会儿正咬着笔盖修改错题，没想到手臂却冷不防被应扬递来的本子给拍了一下。“给我？”
    应扬没有回答，直接把笔记扔到了温茵的课桌上。
    见对方不说话，温茵只能拿起本子翻看起来。她起初还有些茫然，但很快就睁大了眼睛，将笔记同试卷比对了一番。
    这份笔记明显是用了心的。温茵忍不住侧过脸，冲着抿嘴一笑：“谢谢。”
    “哇，学神给温茵开小灶了！”旁观了整个经过的陈峰立马大呼小叫起来，“咱们班除了温茵，还有谁能有这待遇啊！”
    “什么？什么小灶？”
    “我的天，学神亲自辅导功课吗？”
    “应扬的笔记？妈耶，我也想要！温茵，你借我拿去复印好不好？”
    一时间，所有吃瓜群众都激动地朝温茵围了过去。而应扬则早在见势不妙之际，就当机立断地从后门冲出教室，转瞬间没了人影。
    “所以说这就是个看脸的世界啊！”成功抢到笔记的同学感叹道，“你们瞧瞧，肥猪蕾跟学神当了有半年同桌了吧？可学神有辅导过她功课吗？还不依然是咱们班上的吊车尾！”
    这话说的在理，大伙儿不由得纷纷附和。可温茵却觉得十分尴尬，甚至鬼使神差地扭头看了一眼前排的朱蕾。
    朱蕾此时也同其他人一样，目光在温茵及笔记本上来回打转。她的表情很奇怪，嫉妒、不甘、怨恨等负面情绪交织着在她脸上浮现，但最终却都尽数转化成了自我否定的木然。
    作者有话要说：　　温茵[笑]：“谢谢应扬的笔记。”
    应扬[笑]：“谢谢老师的助攻。”
    作者[笑]：“谢谢大家的点击和收藏。”
    第5章 厕鬼
    收到母亲的短信时，温茵正在同孙薇一起吃午饭。虽然早上卓群已经说过，放学要和她一块儿离开。但这会儿能从母亲那儿得到确认，温茵的一颗心总算落到实处，紧接着又扑通扑通地乱跳个不停。
    “看什么呢？这么高兴？”见温茵乐得抿嘴直笑，孙薇忍不住也凑过去瞄了一眼对方的手机。“卓……群？哎，你不是暗恋人家吗？你妈妈怎么认得他？”
    脑海里想到一个可能性，孙薇当即把筷子一摔，喊道：“哇塞，你该不会已经把他搞到手了吧？还见家长了？”
    “怎么可能。”温茵连忙放下手机，红着脸解释道：“我们两家人认识，晚上要一起吃饭而已。”
    “啧，两家人认识，还要一起吃饭。亲爱的，你真够可以的啊！不声不响就级草给泡了，不错！”
    “都说了不是……”
    “哎，下午有校篮球赛。卓群不是校队的吗？你要不要去看？”
    “下午有课啊，而且放学后咱们还要布置考场。”
    “推给肥猪蕾做就好啦！”孙薇往嘴里夹了一口菜，不以为然道。
    温茵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我也不是很想看，篮球我根本不懂。”
    孙薇咬着筷子笑了：“你是因为霸占了肥猪蕾的梦中情人，心里不好意思吧？”
    “什么叫霸占啊……”温茵小声嘟哝，“老师是怕朱蕾影响应扬的学习，所以把我调过去的。”
    “你是可以让老师放心。”孙薇捏着温茵的脸颊肉，往两边一扯。“一看就是个乖乖女，而且也的确不会影响到应扬，因为你喜欢的是隔壁班的卓群！”
    “嘘！”温茵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们俩是把午餐带回教室来吃的，所以在谈论一些比较私密的事情的时候，完全不能大声，否则就容易被其他人听去，而且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风风雨雨。
    “我吃完了，先回座位上去了。”温茵将一次性碗筷收拾好，又拿湿纸巾把不小心沾到桌子上的油渍擦去，这才从孙薇同桌的位置上起来。
    “等等！”孙薇连忙叫住她，“帮我也扔一下啦，爱你哟！”
    教室里的垃圾桶已经满了，但身为值日生的孙薇并不打算将其处理掉。因此温茵只能抱着两人的废弃餐盒往厕所走去，那里有一个大号的垃圾桶。
    班长林茜这会儿刚从女厕所里冲出来，见到温茵，她立马脚下一转，急切地上前比划着：“温茵，你有没有那个？”
    温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个是哪个？”
    “就是那个啊！”林茜跺着脚，又比划了一下。
    “哦……”温茵拍了拍额头，终于意识到对方说的是卫生巾。“不好意思，我没有带。你去问问孙薇吧，她这两天来例假了。”
    “孙薇？好的，谢谢啊！”林茜朝她抛了个飞吻，然后便再次风风火火地冲向教室。
    午间的休息时间很长，所以厕所并不会像小课间那样，出现人满为患的景象。温茵在扔完垃圾后，顺便也就趁着这个时间点，准备解决一下生理问题。
    她不是仙女，她是要上厕所的。
    他们学校的厕所，谈不上有多干净整洁。尤其这还是老校舍的厕所，因此看上去就更为寒碜。
    温茵捂着鼻子，略过里头有人的隔间，然后一扇扇地将门推开，想要找到一个不那么糟心的位置。
    等她推开最后一道门的时候，心里其实差不多已经放弃了。她敢保证，保洁阿姨中午压根就没有工作，而是和学生们一样午休去了。
    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窝在隔间角落的两个身影不约而同地转过头，黑洞洞的眼睛直直地望向温茵。
    这是两个男性鬼魂，身量中等，死前的年纪约在四五十岁左右。他们当中一个趴在地上，透过门板底下的缝隙向隔壁窥探着。另一个则手持一条使用过的卫生巾，正准备对着上面的血迹舔过去。
    只不过温茵的突然出现，让他们两个瞬间停住了手头的动作，并且迈开步子就要朝她扑过来。
    温茵完全不想被这种恶心的鬼魂缠上，因此在下一秒，她就重重甩上了隔间门，掉头往厕所外跑去。
    她并不是在做无用功。这会儿恰好是正午，阳光充沛。只要她能顺利逃到走廊上，那这两个鬼魂便奈何她不得了。
    “啊！”
    然而温茵前脚才刚踏出女厕没两步，后脚就跟人撞了个满怀，差点摔在满是污水的瓷砖地上。她连忙抓住来人的衣襟，稳住身形，而后惊慌地回头望向身后的女厕。
    这意外的冲撞让两个鬼魂眨眼间便追了上来。可就在他们即将贴到温茵身上时，应扬却因为不想触碰到温茵而抬高了胳膊，顺便低头说道：“你要是站稳了，就麻烦松一下手。”
    但温茵却好像并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依旧呆呆地望着女厕门口。于是他只能重复道：“你要是站稳了……”
    不过这句话尚未说完，温茵就猛地扭过头来，而她那犹自带着惊慌的目光，也直愣愣地钉在了应扬的脸上。她看得明明白白，那两个面目狰狞的鬼魂，竟然在被应扬碰到的刹那，齐齐化作青烟，消散不见了。
    “那什么……”一个略显尴尬的声音忽然响起，并打断了两人的对视。林茜揣着刚借来的卫生巾，斟酌着措辞提醒道：“厕所并不是很隐蔽，你们如果想……嗯，最好换个地方。”
    “没有，是我刚不小心撞到应扬。”温茵吓得立马从应扬身边跳开，然后一边鞠躬朝他道歉，一边往走廊退。
    应扬的神色有些复杂，可最终只是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你这两天最好小心点”，便转身进了男厕。
    “哇，学神脾气好大。”林茜拉着温茵，凑在她耳边小声吐槽：“你不过就是撞了他，他居然诅咒你耶！”
    “诅咒？”温茵侧了侧头，不明白林茜怎么会这么说。“他那不是在提醒我吗？”
    “提醒你什么？小心点不要再撞到人？肯定是诅咒加威胁啦！”林茜扬了扬手，然后忽然眉毛一皱，弯腰捂住小腹，说道：“哎呀，不行，姨妈要出来了，我先去厕所，一会儿再聊啊！”
    温茵没有一会儿再聊的打算，见他们俩都走了，立马一溜烟跑回教室，掏出抱枕就将脸往上面一埋，装作自己正在午睡的样子，试图以此拒绝任何人的交谈。
    之后，一直到上课，中间都的确没有人再找她说话。可温茵却并没有真的睡着，应扬的异常让她耿耿于怀，甚至于连课也听不进去了，满脑子都是那两个鬼魂消散的情景。
    应扬到底有什么秘密？
    也像她一样有着特殊的体质吗？
    对方之所以抗拒和同学们来往，是否又与这个秘密有关呢？
    漫长的上课时间变得转瞬即逝，等温茵在小组长那儿背完英语课文，放学铃便震天动地地响了起来。除了需要留下来布置考场的值日生，其余人都兴冲冲地抓起书包往教室外跑。
    “本学期到现在，数学的全部重难点，都在这儿。”见走廊上的人流量减少，应扬将整理好的笔记往温茵桌上一扔，然后长腿一迈，也离开了教室。
    “谢……谢。”应扬走得实在太快，温茵这厢谢还没道完，他就已经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温茵的视线中。
    “肥猪蕾，你不做值日要去哪儿啊？喂，我跟你说话呢！”听到孙薇的喊声，温茵不由得转头看去，却发现本该负责拖地的朱蕾同样背上了书包，谁也不理，追着应扬的步伐就跑掉了。
    “她这是干嘛呀？”孙薇忍不住踹了一脚朱蕾的课桌，“难不成她又要跟应扬表白一次？”
    凑过来找孙薇聊天的陈峰眼前一亮，说道：“没准就是这样，哎，我们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孙薇皱了皱眉；“可我还要做值日啊？”
    “叫温茵帮你嘛！你们俩关系不是很好吗？对吧，温茵？”陈峰说着，扭头冲后排的温茵挑了挑眉。
    见温茵抿着嘴不说话，孙薇灵光一闪，想到了两人中午的聊天内容。于是她用力一捶陈峰的肩膀，说道：“温茵今天有事，你帮我找其他人顶工。”
    “温茵能有什么事啊？不就是回家写作业吗……好好好！”陈峰在孙薇威胁的目光中败下阵来，随意指了自己的一名小弟，让对方帮忙把孙薇的活给干了。
    孙薇得意一笑，然后冲温茵说道：“亲爱的，我去看戏了，明天……不，明天是周末。你等我晚上给你发短信，汇报肥猪蕾的最新战况！”
    陈峰推着她往教室外走，嘴里嚷道：“还能有啥战况？肯定是被应扬明明白白地再拒绝一次！”
    难道朱蕾真的又去找应扬表白了？
    温茵默默地叹了口气，只觉得朱蕾实在太有勇气。可另一方面，就如陈峰所说，以应扬的作风，除了拒绝，他不会给出其他回复。
    那么到时候，朱蕾会怎么应对呢？
    不过温茵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因为布置考场的任务终于完成了。接下来，便是换上母亲给她买的新裙子，去篮球场找卓群，两人一起离校。
    第6章 放学
    篮球赛已接近尾声，观赛者那沸反盈天的鼓劲欢呼声，几乎要震聋温茵的耳朵。她望着眼前堵得密不透风的人墙，努力地踮了踮脚，可仍是什么都瞧不见。
    要不，还是到外面等他吧？
    温茵低头看了看自己雪白崭新的鞋子，以及长至脚踝的裙摆，当即迈开步子远离人群，往体育馆外走去。
    提前离场的观赛者并不在少数，毕竟这会儿双方队伍的比分差距较大，比赛结果已经毫无悬念。温茵背靠着冰凉的石柱，看着他们一个个陆续离开体育馆，忽然在其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说熟悉，其实也不过是多见过几面。因为对方和卓群在一个班级，温茵每天偷偷朝隔壁班张望的时候，都会注意到这个女生。
    “佩杉，你不等卓群把比赛打完呀？”隔壁班的另一名女生，急匆匆地追着冯佩杉从馆内出来，神情还有些恋恋不舍。
    冯佩杉转过身，理所应当道：“我只是尽班长的职责，来帮他加油而已。现在比赛都要结束了，我当然也要回家啦！”
    “可是卓群他们赢了耶，我们不是应该留下来给他庆祝一下吗？”
    “无聊。”冯佩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不过因为她长得实在太过标致，所以哪怕做出这样一个不雅的表情，也只是让人觉得她美得格外生动。“你想留下就留下吧，反正我要回家看书了。”
    “明天就周末了，不用这么急吧？”女生微微带着酸意说道：“而且你成绩都那么好了，每次考试都是班上前三名。”
    “你也说了，不过是班上的前三名而已。”冯佩杉咬了咬唇，“我的目标是像隔壁班的应扬一样，在整个年级段都名列前茅。只有这样，我一年后才能考上自己理想的学校。”
    “你的要求好高啊……”女生小声嘟哝着，“而且应扬可是够格保送清北的学神级人物，一般人能比得上吗？”
    冯佩杉斜睨了她一眼，神态中颇有股“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意味。“不给自己树立一个足够远大的目标去奋斗，又怎么知道自己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好啦！”女生挽着她的胳膊继续往外走，“班长大人说什么都是对的。您的话语，就是我等咸鱼前进的方向！所以，周末的作业……”
    温茵目送两人远去，心里突然惭愧起来。冯佩杉无论是长相还是成绩，都比她更出众。可尽管如此，人家仍是一门心思放在学业上。
    哪像她，踩了狗屎运成为应扬的同桌，却不但不想着向学神请教功课，还不务正业，满脑子都是些风花雪月的事……
    “温茵！”卓群不知何时已经从体育馆里出来，他那爽朗的声音如同拨云散雾的清风，顿时将温茵从自怨自艾的情绪中拉了出来。
    他一边扯着球衣擦拭脸上的汗水，一边笑道：“等久了吧？”
    温茵摇摇头，问他：“你不去把衣服换了吗？”
    “不用了，一身的汗，这样穿着也凉快。”卓群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反正挺帅的，对不对？”
    温茵当即双颊一热，低下头支吾着应了一声。
    几名来为卓群助阵的男生，以及篮球队的成员这会儿也在旁边，见状不由得起哄道：“我说你小子怎么不答应去庆功呢，原来是佳人有约啊！”
    “这妹子我看着有点眼熟，是不是隔壁班的？”
    “我也这么觉得。哎，卓群，你怎么不给咱们介绍一下，光在那儿杵着？”
    “行了。”卓群抬手将篮球往其中一名男生脸上砸去，“瞎扯什么呢？就不许我们是纯洁的异性朋友关系啊？”
    男生努了努嘴：“男女间的关系，长得越丑越纯洁。可你俩这颜值，怎么看都污得不行。除非……”
    “除非你俩都是弯的！”另一个男生立马补充道。众人听了，顿时弯腰大笑起来。
    卓群叹了口气，对温茵说道：“我们走吧，别理这群傻子。”
    “噢哟！”见两人背对着他们离开，男生忍不住掐着嗓子，鹦鹉学舌般拍了拍同伴的肩膀，说道：“我们走吧，别理这群傻子。”
    “哈哈哈哈哈！”
    直到走出校门，温茵的脸上仍有薄薄的一层红晕，将平日稍显寡淡的面容衬得格外娇艳。
    卓群看了她一眼，夸赞道：“裙子很漂亮。”
    温茵惊讶地回望着他。
    “很衬你。”卓群扬起唇角笑了笑，然后上前一步，帮温茵将后排的车门拉开。
    卓群的父母早早就到了，这会儿正在车内聊天。看到两个孩子终于放学出来，他们连忙停下话头，回过头同两人打招呼。
    卓群的父亲跟他很像，总是笑吟吟的，看上去很是热情和善。眼下刚一见到温茵，便将人从模样到成绩给好生夸了一遍。
    相比起来，卓群的母亲则内敛很多，娟秀的鹅蛋脸上挂着浅淡客套的笑容，一双眼睛大多数时候都在望着自己的儿子。
    用餐的地方与学校之间有一段距离，期间车辆还需要经过二环线上的跨江大桥。只是这个时间点的桥面路况很是糟糕，一行人愣是被堵在上桥的位置，好半天都没能前进半步。
    孙薇发消息过来时，温茵正悄悄调整着摄像头的角度，想要把卓群的睡颜偷拍下来。可震个不停的手机却让她不得不暂时切到社交软件，去回复那一连串未读信息。
    “亲爱的，我到家了！陈峰那煞笔，差点害我被应扬发现。”
    “哎，我是真没想到啊，肥猪蕾居然真的是追去表白了！你说她哪来的勇气啊？”
    “我跟你说，肥猪蕾这回还想直接上去扑倒应扬呢！幸好啊，被应扬躲开了。”
    “那反应速度，可真绝了，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学了传说中的凌波微步。”
    “可惜我当时没想到要拍视频，不然就可以把肥猪蕾的丑相上传到群里了。”
    还好没想到……温茵默默地吐槽了一句，然后又记起自己方才的偷拍行径，连忙点进相册，把之前偷拍的几张失败品给统统删除掉。
    太痴女了。温茵捂着脸倚向车门，眼睛则往车窗外望去，试图借此避开卓群散发出来的荷尔蒙气息，免得自己再被诱惑得做出什么羞耻的事情。
    从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江滩的一角。而像这种晴好的天气，通常会有很多人在江边散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眼下这些人却聚到了一处，对着江面不住地指指点点。
    就像有人跳江了一样。
    “怎么了？”假寐中的卓群同样收到了同学发来的信息，是喊他上线一块儿打游戏的。见温茵盯着窗外看得出神，他忍不住出声问道。
    温茵摇了摇头，把车窗摁下：“有点闷。”
    驾驶座上的卓父听到了，立马把其他三面车窗也给打开，并吩咐卓群：“阿群，把后面的饮料拿给茵茵喝，看会不会好一点。这会儿是挺闷的，估计晚上要下雨了。”
    “你要可乐还是矿泉水？矿泉水？给。”卓群顺手帮忙拧开了瓶盖。
    “谢谢。”前方的道路总算得到疏通，卓父也用力一踩油门，车子顿时飞驰出去。温茵连忙稳住瓶身，不让水洒出去。
    “没事。”见温茵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卓群不由得一笑。“反正是矿泉水，把衣服打湿了也没关系。”
    “胡说什么呢？”副驾驶位上的卓母闻言不禁嗔道，“茵茵是女孩子，衣服要是打湿了，多尴尬。”
    卓群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还会引来母亲的教训，忍不住就扭头在后视镜的死角做了个鬼脸，正好被温茵瞧了个正着。
    “咳，这个游戏你玩过吗？”卓群赶紧岔开话题，把自己刚才打开的手游递到温茵面前。
    “没有。”温茵咬了咬嘴唇。母亲和继父在这方面看得很严，唯恐她玩物丧志，因此她对于游戏几乎是一窍不通。
    卓群往温茵的方向凑了凑，压低音量说道：“想不想玩？我教你。”
    温茵对未知的东西总抱有一种畏惧之情，像游戏这种东西，她从没接触过，便免不了担心自己会出丑。但感受到卓群近在咫尺的呼吸，她情不自禁想要更加拉近两人间的距离，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款游戏说不上有多难，温茵本身的智商和反应能力都不差，再加上有卓群的指导，很快就上手了。甚至在下车后，她都有些意犹未尽。
    “不如你把它下到自己手机里？”卓群带着温茵，与两位家长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温茵连忙摆了摆手：“不了，我自制力差，会被它勾跑的。”
    “勾跑？”卓群不禁笑了一声，停止了自己引诱好学生的行为。
    章祥伟和苏云珍半小时前就已经抵达了包房，并点好了菜。这会儿见人总算到齐，便让服务员赶紧上菜。
    其实这种饭局，不过就是长辈们谈谈最近的生意，聊聊亲朋间的八卦，互夸一下对方的孩子，再贬低自家的孩子。
    不过最后一项话题，因为卓群和温茵的性别不同，只是草草带过。似乎在老一派眼里，男生和女生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可比性。
    第7章 落水
    和暗恋对象同桌吃饭，这大概是件既甜蜜又痛苦的事。温茵素来嘴馋，但她此刻偏偏就坐在卓群对面，便只能克制着自己的吃相。一些不方便撕咬的食物，更是连碰都不敢碰。
    而吃饱后，按惯例，温茵向来是早早退场的，毕竟干坐着听长辈们闲聊实在是很无趣。只是如今又因为卓群在场，使她恨不得在饭桌边上坐到天荒地老。
    不过卓群显然也不太想受家长的荼毒，放下筷子后没一会儿，就提出要先行离开。
    “行，你和茵茵都先回家。”卓父倒是很爽快地同意了，并询问儿子身上是否有钱打车。
    苏云珍则拉着女儿叮嘱道：“回去后就写作业，不准看电视，也不许玩手机，听到没有？”
    温茵默默地点着头，见卓群朝她招手，连忙背起书包冲母亲说了一句“我走了”，然后便跟在卓群身后离开了包房。
    一直等走出了好一段距离后，卓群才转头对温茵说道：“你家里管得好严，平时是不是还有门禁？”
    “门禁？”温茵圆睁着眼睛，“我放学就回家了，为什么要有门禁”
    卓群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他可是经常在放学后跟同学一起在外头厮混的。“我记得你们班的孙薇还挺爱玩的，你和她关系不错吧？她平时带着你玩吗？”
    温茵没想到他还认得孙薇，便回答道：“她喜欢的东西，我不是很感兴趣。其实……我跟她之所以能成为朋友，只是因为她之前坐在我前面。”
    不过温茵很快就发现这么说不太恰当，仿佛自己并不拿这段友情当一回事似的，于是补充道：“她对我挺好的，我也不想失去她这个朋友。就是有时候，我们的观点会有一些分歧。”
    “但尽管有分歧，你却不敢说出来，对不对？”卓群迎着温茵诧异的目光，勾起唇角得意地笑了笑。“你不知道自己其实很容易被看透吗？”
    他转着手里的篮球，劝道：“你们女生的心思是很细腻敏感，不过有时候，可能还是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比较好。”
    温茵揪着裙子上的花边，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干嘛这么一副严肃的样子？”卓群一边掏出手机预约附近的出租车，一边笑着说道，“我只是提出一个小小的建议。”
    温茵小声嘟囔：“可是你的建议很有道理，我觉得我应该采纳。”
    “It''s my pleasure。”两人此时已经走出饭店，卓群四下张望一番，指着前方的江滩说道：“我们去那边等车吧？”
    饭店所在的位置并不好叫车，只是等他们走到江边，并且还没来得及预约到车辆时，忽如其来的雨珠就拍到了他们脸上。
    这会儿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矗立在江边的建筑物逐一亮起了灯光，点缀在黑漆漆的江面上，为其增添了几分动人的神采。
    若在平日，这样旖旎的氛围肯定能叫温茵一阵心猿意马。可这场骤雨，却转眼间像被人将开关推向了最大档位似的，顿时织就成一张密不通风的雨幕，牢牢地罩在了她和卓群的身上，砸得他们几乎要睁不开眼。
    “雨太大了，我们先到旁边避雨！”卓群说道。
    周围的店铺其实很多，两人不出片刻工夫就能找到一处避雨的屋檐。然而就在他们准备逃离江边的时候，一阵微弱的猫叫声却闯入了卓群的耳中。
    他回过头，目光在水面上快速搜寻着，很快锁定住一个破麻布袋。眼下，正有两三只毛茸茸的小奶猫，从袋子里探出脑袋，时断时续地发出求救的哀鸣声。
    “你……不会要去救它们吧？”温茵远远地站着，将书包举过头顶挡雨。“这个天气，就算会游泳，下去也很危险的。”
    卓群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只深深地看了眼那三只在水上漂浮着的小猫，便再度转身离开。可是他才走了没两步，就察觉到脚下传来了一股明显的阻力，似乎有人正紧紧地抓住他的脚踝，想把他扯进江中。
    “温……”
    温茵始终谨记着花栗鼠的忠告，绝不过分靠近水面，免得遭到水鬼的纠缠。然而她刚往前跑了数米远，便听到卓群在后头喊她。
    “卓群？”温茵回过头去，可视野里却只有空荡荡的堤岸。
    “卓群！”她飞快地跑回江边，果真看到对方被卷入了翻腾的江水里，正努力划动着手臂想要游回岸上。
    一时间，温茵也顾不得忌讳水中是否有什么“脏东西”，连忙拿出书包里装着的校服外套，然后趴在堤岸边缘，探出大半个身子，将校服的另外一端朝卓群扔去。
    好在卓群并没被江水冲出去太远，因此很快游了过来，并且抓住了温茵扔出去的校服外套。可温茵的神情却没有放松下来，反而隐隐透着惊恐。
    因为顺着校服过来的除了卓群，还有一名浑身肿胀的男性水鬼。他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温茵，似乎下一秒就要将温茵吞食下肚。
    放手，还是不放？
    就在温茵犹豫的时候，水鬼已经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不但试图阻拦她将卓群拉出水面，甚至还想要把她也一起拽进江里。
    “温茵你快放手，我自己能爬上去！”见温茵神色不对，卓群立马出声劝道。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怎么好像负有千钧重担似的，令他每做出一个动作都十分吃力。
    “可是……”温茵的眼圈已经红了，也不知道是担心卓群的安全，还是害怕自己也被水鬼扯下去。但她总算想起向附近的路人求助，于是便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救命！来人啊，这里有人落水了！”
    滂沱大雨盖住了她带着哭腔的喊声，似乎没人能穿透厚重的雨幕，看到处于困境的他们。
    温茵的身体一寸寸向水面滑去，眼看着她的胳膊即将被江水吞没，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掌却倏地从雨中探出，稳稳地按住了她的肩膀，把她扣在怀里。
    “都说这两天要小心点了。”温茵似乎听到来人颇有些不耐烦地呢喃了这么一句话，紧跟着另一只手便扯住了校服，将其用力往回一拉。
    伴随着水鬼的惨叫声，那股桎梏着卓群的压力顿时一松。他总算摆脱了江水的纠缠，被应扬拉着爬上了堤岸。
    “你是……”卓群咳嗽了两声，将呛进气管里的江水全吐出来，然后诧异地问道：“隔壁班的应扬？”
    跪坐在地上的温茵也抬起头，怔怔地望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同桌。“你怎么会在这儿？”
    “刚打完零工。”应扬把身上的雨衣脱下来，递给温茵。他已经不想着与对方拉开距离了，毕竟温茵一天内被他碰过了两次，哪怕现在不穿他的雨衣，也同样要倒霉。
    “谢谢。”温茵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裙子早就湿透了，底下的春光一览无遗。她连忙红着脸套上雨衣，把自己严严实实地遮好。
    应扬似乎并没有跟他们多聊的意思，见温茵穿好雨衣，他就重新跨上自行车，准备回家。只是离开之前，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对卓群说道：“你这两天最好也给我小心点，”
    又是这两天小心点？温茵望着应扬倏忽间远去的背影，不禁疑惑地挠了挠额头，不明白对方究竟想让他们小心什么。
    “话说，你和学神是什么关系？”
    温茵转过头，发现卓群脸上的表情有点微妙。“他是我的同桌，怎么了？”
    “同桌……”卓群顿时恍然道：“难道他以为我们在约会，吃醋了，所以才这样威胁我？”
    温茵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反问道：“吃醋？威胁？”
    “对啊，‘最好给我小心点’，这不是威胁吗？”
    “这应该只是出于担心的警告吧……”
    “他为什么要担心我？”
    温茵捂了捂脸，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说道：“我们先打车吧？”
    “对了！”卓群突然再次转向江面，然后俯身拎起了一个大袋子。原来那个装着小猫的麻布袋，不知何时已经飘到了岸边。“相逢即是有缘，那我就把你们一起带回家好了。”
    温茵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袋子里的小猫尽然足足有五只那么多，而且都不过巴掌大小，看起来应该刚出生没多久。
    见温茵仿佛对它们感兴趣的样子，卓群便往她怀里塞了一只，说道：“我可能照顾不过来那么多，这只麻烦你暂时看管两天，周一再带到学校给我，可以吗？”
    温茵猝不及防地抱住那只湿漉漉的“小毛球”，磕巴地应道：“应该……可以吧……”
    卓群抬起胳膊，蹭了蹭脸上的雨水。“要是麻烦的话，也不用顾忌。随时联系我，我去你家把它们带走。现在……我们先叫车！”
    在卓群的坚持下，出租车先将温茵送回了家，然后才转头往卓群家开去。温茵目送车辆驶出小区，在打了个寒战后，想起母亲同继父可能已经回来了，连忙抱着小猫跑进单元楼。
    她家住在顶层，这会儿一楼已经有人在等电梯了。听到单元门开关的声音，年轻女人回过头来，笑着冲温茵打了个招呼。
    是以前住在温茵家楼下的小姐姐，似乎是叫严妍，不过早在年初就搬出去了。今天大概是回来探望父母的，温茵心想。她没怎么和严妍聊天，只在对方出电梯时再次点头示意了一番。
    家里静悄悄的，两位家长显然还没回来。温茵顾不上换衣服洗澡，踢掉鞋子就急匆匆地跑回房间，打算先把小猫安置好。
    花栗鼠一如既往地在角落的笼子里呼呼大睡，听到动静，它迷迷糊糊地拨开笼子门上的锁，跳到床上围观温茵带回来的“新房客”。
    “不得不说一句。”花栗鼠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猫是会吃松鼠的，特别是我这么娇小可爱的松鼠。”
    温茵找了一块干毛巾，把小猫裹好，又拿来吹风机，调到最小风速给小猫吹干毛发。“你不把它的牙齿崩断，我就谢谢你了。”
    花栗鼠撇了撇嘴，绕着温茵丢下的雨衣走了两圈，又低头嗅了嗅，然后搓着脸，不高兴地说道：“我闻到了一股让我恶心的味道。”
    温茵回头看了一眼：“外面雨下这么大，你还能闻到什么味道？”
    “唉，说来话长，就不说了，我继续睡觉去。”花栗鼠凑到温茵的脸边，用力吸了一口，那点儿因为雨衣味道而升起的不快立刻烟消云散。
    接着，它便哼着小曲，无视那只瑟瑟发抖的小奶猫，迈着轻快的步伐，重新钻回了自己的小窝，继续做春秋大梦去了。
    下雨天，可是最适合睡觉的天气。
    作者有话要说：　　林茜&卓群：“威胁，绝对是威胁。”
    应扬：“呵！”
    第8章 跳江
    温茵这一觉睡得很沉，沉得根本无法从噩梦中自主醒来。她甚至怀疑，如果不是花栗鼠给了她一爪子，她也许就要溺死在“江水”里了。
    大概就如俗话说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昨天晚上才和卓群在江边遇险，结果睡觉的时候就梦到自己为了救人而沉入江中，再也没能回到岸上。
    不过她救的人是谁呢？好像并不是卓群。
    “蠢货，你连自己被鬼附身了，都不知道吗？”花栗鼠抓着温茵的头发用力扯了扯，疼得她一张小脸顿时皱成一团。
    “我没感觉到。”温茵连忙把自己的头发夺回来，“而且你昨天不也没发现吗？”
    花栗鼠哼了两声：“那是因为他没有恶意，我才会一时失察。八成是你从江边惹回来的脏东西。”
    “不会吧……”温茵蹙起眉头，毕竟她是亲眼看着那只水鬼，在应扬的手里灰飞烟灭的。
    “但事实却是，现在的确有只鬼在你身体里。”花栗鼠说着，伸出爪子敲了敲温茵的额头。“兄弟，你要是在里面呆够了，就赶紧给我出来。否则我就把附近几个街区的朋友都叫来，说你霸占了他们的‘唐僧肉’。”
    它的威胁似乎起了作用，很快，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便从温茵体内钻了出来。他的年纪不大，目光清明，方方正正的脸上满是正气，一点儿也不像个孤魂野鬼。
    男人先是诧异地看了花栗鼠一眼，像是没反应过来，一只动物怎么会开口说话。然后他又望向温茵，解释道：“我当时只是觉得你身上的气息很舒服，就托着那几只被人遗弃的小猫游过去找你了。不过没想到，我会一不小心跑到你身体里。真对不起。”
    温茵摇摇头：“没事，我都习惯了。你能这么清醒客气地跟我说话，已经让我很意外了。”
    男人还想再说点什么，阳台上却传来了小猫奶声奶气的呼唤声。昨天苏云珍和章祥伟回来后，见到家里多了只小猫，倒也没发火，只是叫温茵把猫移到阳台上，并且到时候必须交还给卓群。
    幸好阳台是密封式的，不至于让小猫夜里受凉。温茵一边想着，一边起床去拉开窗帘。
    暴雨在凌晨的时候就止住了，只是这会儿的天空依然阴沉沉的，没有丝毫放晴的意思。而阳台上除了小猫，还有五六个老面孔，都是“住”在附近的鬼魂。
    他们原本规规矩矩地站在阳台上，不吵也不闹。这会儿见温茵终于睡醒露面，一个个都忍不住露出笑脸，你推我搡地朝她凑了过去。
    “我今天是第一个到的，我先来！”
    “哎哟，女士优先，你懂不懂啊？”
    “我不知道什么‘女士优先’，我年纪最大，你们得尊老爱幼。”
    “你年纪最大？我可比你早死几十年，我年纪才是最大的。”
    花栗鼠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地争夺着优先权，不禁张嘴发出一声怒吼。这吼声浑厚、嘹亮，绝不是一只小小的松鼠所能发出的，反而更像是一声虎啸。
    它冷冷地扫视了一遍阳台上这群野鬼，不耐烦道：“全部给我按先后顺序排好队！”
    众鬼闻言，顿时噤声，莫敢不从。
    “我不妨碍你们吸食温茵的精气，毕竟她这体质，就是咱们鬼怪的‘自动提款机’。但你们得守规矩，规矩，懂吗？”花栗鼠重重地敲了敲玻璃门。
    “明白，明白。”野鬼们当即点头如蒜。
    身为“自动提款机”的温茵暗自撇了撇嘴，等“街坊们”都乖乖地排队站好，这才伸出一只胳膊，让他们挨个贴到手腕上“进食”。
    她对这些鬼魂并没有太大的怨恨，尽管他们给她带来了许多麻烦。可就如花栗鼠所说，以她的体质，根本摆脱不了鬼魂的纠缠。与其终日惶惑不安，倒不如给鬼魂们立个规矩。
    反正明白“可持续发展观”的鬼魂，都是舍不得她死的，也不会允许任何一个同类霸占她。
    那个被温茵从江里带回来的男人，此时正一脸惊奇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他虽然也因为温茵身上的味道而蠢蠢欲动，但仍然努力克制着自己。为此，他还特意蹲到猫窝旁边，想要借小奶猫转移注意力。
    应付完这些“街坊”，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了。期间，温茵甚至都背完了一篇英语课文。
    她一边去拿桌上不断振动的手机，一边四下张望，问道：“那个水鬼怎么不见了？”
    然而话音刚落，两只软乎乎的猫爪便搂住了温茵的脚踝。她低头看去，却听见男人的声音从小猫身体里传了出来。
    “抱歉，我好像又给你添麻烦了。”
    周末的早晨，通常都被温茵用来赖床。但她今天显然没法再睡回笼觉，只能坐在床上抱着手机聊天。至于花栗鼠和小猫，一个翘着腿窝在温茵肩上，另一个则老老实实地趴在床脚。
    班级群这会儿闹哄哄的，似乎在讨论一则在社交平台上迅速传播的头条新闻。这倒是稀奇事，毕竟温茵班上的同学没有几个会关心时政。
    那可能就是什么爆炸性的社会新闻了。
    温茵将身体往被窝里滑了滑，免得母亲过会儿来查岗的时候，会发现她在偷偷玩手机。然后又伸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两下，打开群里分享的那条新闻链接。
    她先浏览了一遍文字，发现该新闻竟然就发生在本市。原来昨天傍晚，有一名路人为救跳江自杀的少女，结果自己却被卷入江水中而丧命。
    温茵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打开了由围观者提供的视频。视频是在少女落水后拍摄的，只见行人们先是喧哗了一阵，紧跟着一名身形伟岸的年轻男人便从人群中冲了出去，一个猛子扎入江里，飞快地向少女游去。
    男人的水性很好，没过多久就成功把少女送到了围观群众的手里。然而他自己却好像腿部忽然抽筋了一般，在准备上岸的途中，动作一顿，重新摔回了水中。
    等专业人员闻讯赶来，将男人从江里打捞出来时，他已经停止了呼吸。至于那名跳江自杀的女孩子，早在被救上来后就跑掉了，也不知道她是否知晓救命恩人丧生的消息。
    不过一些情绪偏激的网友，抱着“想死就在家里，别出来祸害别人”的想法，愤怒地人肉出了女孩子的身份信息——与温茵同校、同年级、同班、同组的朱蕾。
    “哇，我看到最新评论了！跳江的那个人真的是肥猪蕾吗？可她没事干嘛要自杀啊？”
    “谁知道呢，丑人多作怪吧！”
    “我知道，你们快来问我！”说这话的是孙薇。
    “我也知道。”陈峰抢过话头，“八成是因为昨天跟应扬表白失败，受不了打击，所以才跳江去了。”
    “陈峰！你又抢我台词，你死定了！”
    “什么？她怎么又跟学神表白了啊？谁给她的勇气？”
    “就是说啊！以前就算了，现在学神旁边还有温茵作对比，怎么可能会看上她这头肥猪啊？”
    见战火居然莫名其妙烧到了她身上，温茵当即关闭群聊，把手机扔到一边，然后拉起被子，将自己整张脸都盖住。
    太过分了。温茵心想，明明朱蕾才被打击到要自杀的地步，大家却还对这场舆论推波助澜，届时朱蕾的情绪肯定会再度崩溃。
    但她又能怎么做呢？温茵翻了个身，趴在床上，不住地用脑袋捶着松软的枕头。
    “新闻里的男人不就是他吗？”花栗鼠突然出声说道，顺便指了指床脚那只眯着眼打瞌睡的小猫。
    “什么？”温茵登时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她回忆着男鬼的容貌，试图把他和新闻里那个见义勇为的男人联系起来。“好像真的是……”
    “喵？”男人是新生的鬼魂，力量尚且虚弱，才片刻工夫，就差点被小猫同化了。
    想到可能就是眼前这个鬼魂救了她的同学，温茵连忙贡献出一根手指，塞到小猫嘴里，让对方滋补魂力，并确认道：“你昨天是不是在江边救了一名女生？”
    小猫叼住手指，歪着脑袋磨了磨乳牙，而后猛地反应过来在做什么，立马蹬蹬地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到了软绵绵的被子上。
    “不知道。”男人揉了揉脸，开口回答，“我的记忆有点混乱，尤其是死前的事情，完全想不起来。”
    温茵闻言便看了花栗鼠一眼。
    “很正常，暂时性的失忆，新生鬼魂都这样。”花栗鼠甩了甩尾巴，“说不定让他见到亲人就好了。”
    温茵沉默了一阵，问道：“孤魂野鬼之所以滞留在人间，都是有心愿未了。你说，他是不是也有什么心愿没有实现？”
    花栗鼠像是觉察到什么，抬起头望着她：“你想做什么？”
    “我……”温茵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想去拜访他的家人。如果他能恢复记忆，说不定就可以完成愿望去投胎了。”
    她点了点小猫的脑袋：“总比这样待在动物的身体里好。”
    花栗鼠斜睨着她，凉凉道：“我觉得还行，没什么不好的。”
    “有你一个就够……”烦的了。
    总之，温茵下定了决心要超度男人的亡魂。她难得这样对一件事情上心，而且还要付诸行动。
    其实她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为了给一个见义勇为的英雄，其应得的归宿。还是作为朱蕾的同学，报答他对朱蕾的救命之恩。
    前者出于本心，后者出于歉疚。一直以来，因为害怕成为班级“异类”，所以对朱蕾的遭遇冷眼旁观的歉疚。
    她之后或许仍然不能在朱蕾遭受霸凌的时候挺身而出，可帮助这个男人，对她而言却不是难事。
    好在男人对自己的家庭住址倒还有些模糊的记忆，于是温茵便调出本市的地图，让其进行准确定位。自己则坐到了书桌前，准备把周末的作业给解决掉。
    作者有话要说：　　应扬[冷漠]：“我是只能在聊天记录里出场吗？”
    作者[赔笑]：“下章，下章绝对让你出来！”
    第9章 偶遇
    尽管天色阴沉，可温茵仍然不放心在正午时分带着男人出去。因此，一直拖到晚饭结束后，温茵才找了个买文具的理由，背着装有小猫的斜挎包，匆匆忙忙地跑出了家门。
    男人提供的位置距离温茵的家有五六公里远，但由于宠物过不了地铁安检的缘故，温茵只能选择搭乘公交，然后在一处颇为繁华的街区下车，朝男人指引的方向找去。
    正值周末，街道上人声鼎沸。温茵一边躲着那些四面八方朝她递来的传单，一边闻着路边小吃摊散发出来的香味直咽口水。
    她倒是很想停下脚步去买份奶茶或者冰淇淋，但苏云珍每天都会计算好她的花销，给她的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正够她的三餐。至于交通卡和话费的充值，则是需要单独报备。
    前方的便利店貌似在做试吃活动，一名大半个身子都背对着她的男生，这会儿正端着托盘招揽顾客。而捧场的路人大多数是女孩子，一个个手挽手，笑嘻嘻地凑到男生面前要求品尝甜点。
    男生看起来不太上道，既没有帮忙递食物，也没向女孩子们讲解推销，只把托盘往前送了送，示意她们自取。
    温茵一直觉得，品尝了试吃活动的食物，明明觉得好吃，可之后却舍不得花钱去消费，这样似乎是有些丢人。但眼下看到不止一名女生这么做，于是她便也就壮着胆子，埋着头，一鼓作气冲到了男生跟前。
    托盘上是温茵最钟情的甜品——雪媚娘，即一种用冰皮包裹着奶油和水果粒的日式点心。她从中挑了一块鹅黄色的，明显是芒果馅的团子，张嘴轻轻地咬了一口。
    好吃！
    温茵顿时被那种冰冰凉凉，又Q滑甜糯的口感征服了，一双杏眼不自觉地眯成了一对月牙。她紧跟着把手里剩下的半块雪媚娘塞进嘴里，然后抬起头准备礼节性地对店员道谢。
    “谢谢，它很……应扬？”温茵连忙捂住嘴，等把粘在唇齿上的粉末都舔掉后，这才惊讶地问道：“你在这儿打工？”
    “嗯。”应扬的视线在周围那些蠢蠢欲动的女生身上扫过，而后抓起托盘上其他几块雪媚娘就往温茵嘴里塞。“都给你了，赶紧吃。”
    “不……唔！”温茵的脸颊当场就被塞得鼓鼓囊囊，她想拒绝，却差点咬下应扬戴着的一次性手套。
    接着，应扬又命令她将手掌举到跟前，把剩余的几块点心统统倒了上去。“好了，收工。”他长舒一口气，然后便扔下温茵，快步回到便利店去交差。
    好丢人……
    注意到那些投向自己的诧异又好奇的目光，温茵顿时觉得脸上一阵火烧火燎。就连之前心心念念的甜点，此时也变得扎手起来。
    正当她犹豫着是否要把手心里的雪媚娘丢掉时，小猫却从挎包中探出脑袋，兴冲冲地说道：“我记得他！这个男生就住在我家对门！”
    “你是说应扬？”
    “好像是这么个名字。我记得他是高中生，成绩特别好。”
    “可你居然能记得他？”温茵有些诧异，“应扬好像不太跟别人来往吧？”
    “因为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倒了个大霉。而且他一个未成年人，却独自在外面租房子住，很奇怪。这几点加在一起，没办法让人不对他印象深刻。”
    温茵点点头，虽然对男人提供的有关应扬的信息感到惊奇，但也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既然如此，只要跟着应扬，就能准确找到男人的家了吧？想到这儿，温茵当即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打算等应扬下班后悄悄跟上去。
    幸运的是，应扬今天的工作似乎到这里就结束了。而且由于住处离便利店不算远，他便没有像上学那样骑着单车，而是选择步行来回。
    谨慎起见，温茵是在他走出二三十米远后才跟上去的。好在应扬的外形足够惹眼，温茵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会跟丢。
    只不过应扬偏爱走一些人流量少的小路，尤其是在穿过僻静的巷子时，温茵甚至会不自觉屏住呼吸，生怕下一秒对方就要回过头来，发现她的踪迹。
    那将会是一幅十分尴尬的景象。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走了约十来分钟，最后抵达了一处颇为老旧的楼房。这栋居民楼看上去有数十年的历史了，在经济快速发展的大城市里，至今却没有拆迁，倒很稀奇。
    应扬那辆酷炫的山地车就停在一楼的小院子里，与居民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着车身上那单薄的一把锁，温茵忍不住担忧，会不会有哪天来了一个心生贪念的路人，撬了锁就把车给偷走了。
    不过除了单车之外，一楼眼下还放着两排素净的花圈，上头挂着白底黑字的挽联。
    是这儿了，男人的家肯定在这里。
    居民楼一共有六层，正当温茵准备跟着应扬上楼的时候，一群扛着摄像机的年轻人却风风火火地从楼梯间冲了出来。其中一名高高壮壮的男生还脚底一滑，在即将迈过门槛摔了个狗吃屎。
    “我的镜头！”男生来不及管渗血的伤口，起身想要去捡滚落到马路上的单反相机。
    然而就在这时，一辆速度快到让叫人看不清车牌号的摩托车突然疾驰而来，硬生生地从相机上碾了过去。
    “这下好了。”同行的一名女生开口说道，“你刚才差点把别人撞下楼梯，也不知道道歉。结果现世报来了吧？不但摔了一跤，连相机都毁了。”
    男生捡起自个儿那面目全非的相机，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我相机被车碾坏了，你作为同事不安慰我，还冷嘲热讽，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另一名男同事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见了帅气的小男生就六亲不认。下班后我陪你去报修。”
    “这还怎么修啊，我这两个月的工资都要打水漂了。”男生哭丧着脸道。
    “管你怎么修！”女生举步走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反正采访结束了，我要回公司打卡下班。”
    一行人吵吵闹闹的，分批坐上了两辆出租车离开。温茵这才找到机会，带着挎包里的小猫，蹭蹭蹭地踩着木质楼梯往六楼跑去。
    只不过她每爬一层楼，就要暂时歇息一会儿。这也没办法，虽然早上那批鬼魂在花栗鼠的监督下，都不敢过量吸食温茵的精气，可这还是让她的身体虚弱了下来。
    哪怕是睡了个午觉补充精力也没用，相反人还更乏力了些。
    温茵叹了口气，最后总算还是攀着楼梯扶手爬到了六楼。她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其中一户人家大门紧闭，而另一户则半敞着防盗门，露出里头布置完毕的灵堂。
    怎么办，要敲门进去吗？可进去后要怎么说呢？
    就在温茵踟蹰不前的时候，男人却已经操控着小猫的身体跑了进去。不多时，便有惊呼声从屋里传了出来。
    “哪里来的野猫？不会是刚才那群记者带来的吧？”
    “赶紧把它丢出去，灵堂上出现黑猫，多不吉利啊！”
    “行了，你们坐着，我把它带出去。”
    听到脚步声向门口靠近，莫名有些心虚的温茵忍不住连连后退了两步，正巧撞上了另一户人家的大门。
    “吱呀——”而在她的撞击下，原本紧闭的防盗门竟然应声而开，毫无防备的温茵立刻就重心不稳，向后倒了过去。
    应扬原本是打算下楼扔垃圾的，没想到刚一打开门，就见到自己的同桌摔进屋来。他下意识往旁边避去，可惊慌失措的温茵却立刻抓住了他的领口，扯得他当即被迫低下了脑袋，并且不得不抬手将对方给接住。
    所以，他先前为什么会产生“温茵可能是个省事省心的同桌”的错觉。
    “对不起！”温茵尴尬地捂住了脸，又透过指缝偷觑了应扬一眼，却发现对方的目光很奇怪，似乎在打量着一个……死人。
    “我不得不声明一点。”应扬松开手，掏出放在口袋里的钥匙，戳着温茵的后背往门外走。“和我有身体接触的人，通常都会倒霉。你数数这两天，碰到我多少次了？”
    “多少次？”温茵茫然地抓了抓额头上的碎发，“好多次了吧……”
    “所以，希望你这两天多注意自己的生命安全。”
    “可……”光凭身体接触就能让别人倒霉，这也太玄乎了吧？然而想到那几个在应扬手下灰飞烟灭的鬼魂，温茵又不得不相信对方所说的话。
    况且，玄乎的什么的，她自己不就是个怪胎吗？
    “小扬，家里来客人啦？”就在这时，从对门走出来一名中年女人。她双鬓斑白，神态看起来很是沧桑。不过见到应扬两人，她的脸上还是挤出一抹和善的笑意。
    应扬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没有要同女人闲聊的意思。反倒是温茵捏着手指走上前，指了指被对方抓在手里的小猫，说道：“不好意思，这是我家的猫，不小心跑您那儿去了。”
    “没事，这只猫看着还挺可爱的。只是我们家现在……”女人顿了顿，再张口时语气变得有些哽咽，“暂时不太方便招待它。”
    温茵已经猜测到，这个女人或许就是男鬼的母亲。因此她局促地抿了抿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对方。
    作者有话要说：　　应扬[面无表情地往对方嘴里塞满甜食]：“吃，好吃就多吃点。”
    温茵[泪眼汪汪]：“唔唔唔……次不下……”
    第10章 护送
    “见笑了。”女人收拾好情绪，准备将手里的猫递还给温茵。可小猫对她却恋恋不舍，死命地蹬着四肢，不想离开。
    “不好意思，它可能觉得您很亲切，就……”温茵连忙上前安抚附身在小猫体内的男鬼，顺便对女人解释道。
    女人笑着摇摇头，也伸手揉了揉小猫的脑袋。然后，她忽然“咦”了一声，握住温茵的手，说道：“小姑娘，你的手怎么这么烫？”
    不等温茵反应过来，女人又探了探她的额头，皱眉道：“你发烧了？”
    发烧？温茵也跟着摸了下自己的额头，只是眼下她全身的体温都偏高，并不能摸出什么所以然来。“可能是昨天淋了雨……”
    “哎，那就别待在外面玩了，赶紧回家休息。”女人好意劝道。
    “我……”温茵还想找理由多待会儿，可屋里的人却在奇怪女人怎么半天没有回去，就高声喊了她两句。
    于是女人便把小猫塞回温茵怀里，转身进了屋，顺便把门也给带上了，留小猫在温茵怀中一个劲地叫唤。
    温茵低低地叹了口气，轻声呢喃道：“她真的是你母亲啊？她看起来……”
    尽管中年女人方才一直保持着温和有礼的态度，但作为一名不久前才痛失爱子的母亲，她身上那股疲惫忧郁却是都掩藏不住的。
    “你家住哪儿？”应扬全程都站在门口旁观，此时忽然出声问道。
    “我家？”温茵眨了眨眼。她虽然不明白应扬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听着温茵详细到把自家门牌号都报了出来，应扬连忙喊停。“行了，我现在送你回去。”
    “为什么要送我？”温茵抱着猫，小声嘟哝着：“我不是路痴，记得怎么回家。”
    应扬瞥了她一眼，提起门口的垃圾袋，径自往楼下走。“要听真话？”
    “啊？嗯！”温茵愣愣地点了点头，然后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怕你横死街头。”
    “可我为什么会横死街头？飞来横祸不是小概率事件吗？”
    “在你碰到我之后，它就是大概率事件了。”
    应扬本来打算直接送温茵去车站，但想到对方正在发烧，他便脚下一转，拐去了附近的药店。
    他似乎常来这家药店，轻车熟路地就找到了摆放着退烧药的货架，然后示意温茵拿药去收银台结算。
    温茵自进店后就一直小心翼翼地护着背包，生怕里面的小猫被店员发现。她左右望了望，凑到应扬身旁小声说道：“不买行不行啊，我没钱……”
    应扬诧异地低头看她，不明白家境貌似还不错的温茵，为什么会连买退烧药的钱都没有。“那我来买。”
    “不行！”温茵当即拒绝道，“你不是在打工吗？应该很缺……钱吧？”说到最后，温茵的声音已不自觉变得细如蚊蚋。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打算把买药的钱还我了？”
    “诶？”温茵瞪大了眼睛。
    应扬叹了口气，只觉得病毒已经严重影响到了自己这位同桌的智商。“打算还的话，就赶紧把药拿上。这都几点了？”
    的确，因为还没回家，温茵十分钟前就收到了苏云珍发来的询问短信。所以她只能拿了药，亦步亦趋地跟在应扬身后，然后探着脑袋看对方帮她垫付药钱。
    收银员看样子也是认得应扬的，扫完码后便揶揄道：“好久没看到你了，刚见你进店来，还以为你又哪里受伤，要来买药。没想到，是给女朋友买退烧药啊！”
    闻言，温茵立马摆手解释两人只不过是同学关系，然后又忍不住偷觑了应扬一眼，心想对方莫非经常受伤不成？
    “各种各样的伤。”像是明白温茵在想什么，收银员耸了耸肩，说道：“几年前主要是打架留下的伤口，后来估计在学做饭，就是一些刀伤和烫伤了。”
    “走了。”不想让自己的私人情况，过多暴露给身为同学的温茵知道。应扬便把装着退烧药的袋子往温茵那边一推，自己则直接转身走出了药店。
    药店旁边有一个自动贩卖机，应扬从上头买了一瓶矿泉水，然后扔给温茵，叫她现在就把药服下。
    “其实，如果真的有飞来横祸，我也是躲不过去的吧？”温茵皱着脸吞下两颗没有糖衣包裹的药丸，“而且就算今天躲过去了，也还有明天、后天、大后天……”
    “碰到我的人，通常很快就会倒霉，拖不过二十四小时。”应扬说着，不禁有些奇怪地打量了温茵两眼。“不过你倒是……”
    “咦，那个是不是朱蕾？”温茵突然抬手，朝应扬所住的那栋居民楼指了指。而包里的小猫也探出脑袋，他听温茵说了，他救下的那个女孩子就叫“朱蕾”。
    应扬也跟着回头看去，却只远远地瞧见一个身着黑色T恤的臃肿身影。至于对方是不是跟他同桌了半年的朱蕾，说实话，他其实并不能认出来。
    “管那么多做什么？赶紧回家。”
    温茵瘪了瘪嘴，趁应扬不注意，偷偷在他身后做了个鬼脸。可朱蕾在这个地方出现，很难不让温茵联想到，对方此行的目的，是否也是来拜访男鬼的家人。
    只不过，不知道朱蕾是从哪里得来的地址信息。
    应扬将温茵一路护送到了单元楼门口，并提醒对方不要坐电梯，最好爬楼梯上去。他倒是想盯着温茵走进家门再离开，可温茵却怕被家人看到自己和男同学在一起，到时候没处分辩，于是不由分说便把应扬关在了单元楼门外，然后低声下气地请对方先行离开。
    “希望学神下周还能把笔记借我吧……”温茵心虚地揉了揉小猫的脑袋。
    不过她还是很听话的，没有违背应扬的意思跑去坐电梯，而是气喘吁吁地顺着一个个台阶往十一楼爬。
    “对了，你有想起来吧？临死……前的心愿？”温茵问道。
    “嗯，我就想告诉我家人，好好过日子，不要为了我伤心难过。”男鬼语气低落。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他叹了口气，“如果能让他们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就好了，让他们知道我没有彻底消失，而是以另一种形式活在世界上。告诉他们我不后悔去救人，我……还能感受到他们对我的爱。”
    “可一般人好像都看不到鬼魂。”温茵也跟着蹙起眉头，“要不我问问大仙……哦，就是我卧室里的那只松鼠，它好像什么都知道。”说到这儿，温茵顿时打起劲来，加快了速度朝楼上跑去。
    然而就在她即将抵达家门口的时候，继父章祥伟那熟悉的怒吼声却突然在门后响了起来，吓得她来不及多想，就转身躲回了十楼。
    “你怎么那么怕你爸？”男鬼有些不解。
    “不是我爸，是我继父。”温茵先纠正了他的称呼，然后解释道：“他太凶了，虽然打骂的对象不是我，但我还是觉得害怕。”
    “什么？”男人问道，“他经常打人、骂人吗？”
    温茵点点头：“如果有人把他脾气引爆的话。”
    显然这会儿就有人把章祥伟的暴脾气给点燃了。
    大门很快被人打开，先是有一名青年从屋里窜出来，并且马不停蹄地逃向天台。紧接着，章祥伟就举着菜刀追了出来，苏云珍则一个劲地在后头拉着他，不让他追上去伤到青年。
    “你家进小偷了？”男鬼抖了抖耳朵。
    温茵靠着楼梯扶手向上头望去，嘴里回答道：“不是小偷，是我继父的儿子。不知道他又怎么惹到我继父了。”
    男鬼听了更是诧异：“亲爹拿着刀要砍亲儿子？多大的仇啊？”
    “可能章旭这回惹的事比较大吧？”见继父和母亲也都往天台去了，温茵连忙跑进家门，换了鞋子，然后冲到自己房间里把屋门反锁，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可她还是有些担心，万一母亲被继父手里的菜刀误伤该怎么办？或者母亲在拉扯中，不小心从天台上摔下去了，又该怎么办？
    见温茵坐立不安，男鬼便自告奋勇，要帮她去天台上查探情况。再看作为“老房客”的花栗鼠，反而在笼子里抠着脚呼呼大睡。
    温茵刚要答应，却听到阳台门被人用力地敲了两下。她扭头看去，发现方才被继父撵上天台的章旭，这会儿正一身狼狈地站在阳台上冲她打着手势。
    “茵茵，快给我开门！”他喊道。
    章旭的五官，组合起来其实挺好看。因此他从读书到工作的这些年，女朋友从没有断过。只是温茵不怎么喜欢他，觉得他身上的气质太过轻浮了。
    而且他们两个，由于性别和年龄的差异，也没什么共同话题。所以，尽管章旭经常邀请温茵一起出门玩乐，但都被温茵以要在家学习为理由拒绝了。
    温茵没想到，为了避开气势汹汹的继父，章旭竟然敢徒手从楼顶的天台，翻到她卧室的阳台上。她连忙把门上的锁打开，让对方进屋来。
    “谢谢啊！”章旭的气息有些不稳，“下次请你吃饭。”他咽了咽口水，打开卧室门，探头看了看外面的动静。见章祥伟还没从天台下来，急忙抓住这个机会冲了出去。
    他甚至连电梯也不敢坐，直接三步并作两步，顺着楼梯往下冲。很快，温茵便听不到他的脚步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温茵：“既然注定要倒霉，你送我回家又有什么意义呢？”
    应扬：“起码路上能帮你打个120。”
    温茵：“……”
    第11章 意外
    温茵后来才知道，章旭是在外面给朋友当了担保人。结果临了朋友跑路了，债主就找上了身为担保人的章旭。而他这次回家，也是为了向父亲章祥伟借钱救急。
    不过章旭到底还是跑掉了，而且这事同自己的关系不大，温茵便没把它放在心上，而是同花栗鼠谈起男鬼的问题。
    “托梦吧！”花栗鼠正在研究被它无视了一个星期的松塔，头也不抬道：“新生的亡魂托梦成功率是最高的。”
    男鬼当即眼前一亮：“这样我就能把想说的话，在梦里同他们说了。”
    温茵打了个哈欠，吃过退烧药的她这会儿已经困得不行。“托梦要怎么进行？”
    “这就是鬼魂的专属天赋了，讲了你也听不懂。”花栗鼠一脸不屑地嚼着嘴里的松子，然后问道：“不过你这两天到底碰上了什么东西，身上一直带着那股我讨厌的味道。”
    温茵合着眼，双唇微微翕动：“除了人和鬼，我还能碰上什么？而且你讨厌的味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花栗鼠“哼”了一声，愤愤道：“你以为我怎么会沦落到附身在一只死去的松鼠身上？还不是因为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奇怪的人类，差点被他打得魂飞魄散。”
    温茵翻了个身，把脸埋到被子里，有些不高兴地嘟哝道：“我都说了，不要再提大仙被野猫咬死的事情了。”
    “好吧！”花栗鼠耸耸肩，“雌性就是多愁善感。”
    “宠物意外身亡，当主人的多多少少都会难过的。”男鬼忍不住说道，“就算是寿终正寝，心里也难免会惆怅。毕竟它们已经是相当于家人的存在了。”
    “就你话多。”花栗鼠从笼子里跳出来，一脚踹上猫脸。“还想不想知道怎么托梦了？”
    “想。”男鬼咕哝着，“但我还是要说。而且你明明是寄住在这里，可对主人家却一点也不尊重。”
    花栗鼠眯了眯眼，而后一记头槌，居然将体积比它大上一倍的小奶猫，从床中央给顶到了枕头边上。
    紧接着，它又摁着小猫的脑袋，不顾对方的挣扎，把对方压向了温茵的脖颈，说道：“托梦第一步，吸收足够的精气，做到能在这个身体里来去自如。”
    “喵——”
    尘世间的亡魂，通常都是执念和怨念的集合体。至于那些心态好的，则早早地投胎去了。而男鬼之所以还留在这儿，纯粹是挂念着自己的亲人。
    不过男鬼灵台清明，对自己的死亡也不存在丝毫怨念，所以魂力比起一般的孤魂野鬼就要弱上许多。别说离开小猫的身体前去托梦了，恐怕走到半路就要被其他鬼魂给吞食掉。
    为此，花栗鼠便要求男鬼，这两天老老实实地吸取温茵身上的精气，为托梦做准备。
    由于生病的缘故，温茵难得度过一个清闲的周末。不用被母亲盯着看书、做习题，也不需要掩饰自己被鬼魂吸取精气后的疲惫，而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躺在床上酣睡。
    等到了周一，温茵的体温已经成功降下去了，只是扁桃体仍有些发炎，时不时就要咳嗽两声。于是苏云珍就买了瓶止咳用的枇杷膏，让温茵带到学校去服用。
    想要在公交车上偶遇卓群，其实并不容易。因为实际上共有三条路线的公交车，可以从他们家驶到学校。所以哪怕掐好了卓群出门候车的时间点，温茵也不一定能和对方搭上同一辆车。
    就像今天。
    温茵叹了口气，抱着盖了一层彩纸作为掩饰的布袋往学校里走。纸袋里装着的，自然是今天要交还给卓群的小猫。但温茵害怕小猫会因为胡乱叫唤而被老师发现，所以就请男鬼暂时仍附身在上头。等放学了，再从小猫身上离开。
    “嘿，早上好！”就在温茵即将通过校门口值日生检查的时候，卓群却正好从自家车里下来。看到温茵走在前面，他立刻追了两步，笑着拍了下对方的肩膀。
    “早。”被卓群的笑容所感染，温茵不由得也抿起嘴角，浅浅一笑。可这抹笑意很快就消散了，因为她注意到了卓群的右手正被纱布层层包裹着，像是受了不轻的伤。
    “这个啊？意外。”见温茵的视线黏在自己的右手上，卓群立刻扬了扬胳膊，满不在乎道：“本来还想着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才从出租车上下去，就被一辆闯红灯的私家车给带倒了。好巧不巧，在我准备爬起来的时候，又有一辆电动车从我手上碾了过去。”
    听到这，温茵顿时咬着嘴唇，皱起了眉头，似乎能对卓群当时的情况感同身受。
    “不过伤得不算重，还让我避过了这周要举行的期中考。”卓群抬起左手摸了摸下巴，“这大概就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可是期中考而已，哪里有身体重要。”温茵不赞同地嘟哝道。
    卓群当即摇了摇头：“你这一听就是好学生说的话，考试当然比受伤要可怕了。对了，你这袋子……”
    他左右张望了一番，见没有老师在附近，这才伸手拈起彩纸瞧了一眼。“噗，你怎么把它带学校来了？”
    “你不是说周一带来给你吗……”
    “我是说……”卓群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我还真这么说过。不过还是麻烦你放学再给我吧，我一个伤残人士，也不能保证能藏好它。”
    温茵又看了眼对方受伤的右手，说道：“没事，我可以照顾好它的。”
    “瞧得出来。”卓群揉了揉小猫的脑袋，“怎么这么听话，不吵不闹的。”
    小猫颇为嫌弃地斜睨了卓群一眼，然后将脑袋一缩，把整个身子蜷成一团。他可是堂堂七尺大汉，怎么能被一个未成年的小男生这样子摸头。
    “看来它有性别歧视，估计是只公猫。”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教室门口。卓群便挥了挥手，说道：“放学见。”
    才不会是放学见呢！温茵一边走进教室，一边心想道，明明课间就可以再见到了。
    应扬显然也是刚到教室，这会儿正将作业本从书包里往外拿。看到温茵，他特意把对方周身都打量了一遍，确认没有伤处，就重新收回了目光。
    然而温茵却想起了应扬之前所说的，跟他有身体接触的人都会倒霉。而眼下右手受伤的卓群，不正是在周五的时候被应扬从江里拉上来过吗？
    温茵把应扬之前借她的雨衣还有药钱递了过去，然后犹豫着开口道：“卓群……就是星期五那天，跟我一起在江边的那个男生。你当时提醒他注意点，结果他当天真的就受伤了。”
    闻言，应扬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而是把作业整理好，挨个放到小组长桌上。
    “现在你相信了？”回到座位上后，他沉声说道：“所以平时注意和我保持距离，免得出什么意外。”
    可是这个周末，自己并没有出意外啊……温茵抿着嘴，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直到下午第一节 课的时候，朱蕾才姗姗来迟。然而旷课一上午的她却并没有被老师训斥，大概是任课老师们都已经得知朱蕾跳江被救的新闻，明白她这会儿的心理状态不好。因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对她多加指责。
    不过同学们对待朱蕾可没这么温柔体贴，尤其是以陈峰为首的一群人，更是直接称她为“杀人凶手”。
    “要死的话，从教学楼楼顶跳下去不就行了？还能帮咱们减减负，让咱们放个假之类的。”
    “就是说啊！”前排的孙薇一边对着镜子贴双眼皮贴，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非要哗众取宠，跑去江边自杀。结果好了，自己没死成，还搭上别人一条命。”
    “要不然我们帮她一把？”陈峰说着，示意小弟们去把朱蕾架起来。“把她带去楼顶，看她是真的想自杀，还是为了博眼球！”
    “陈峰，你们别闹得太过火了。”班长林茜注意到教室后头的动静，连忙赶过来制止道。她和老师一样，生怕朱蕾的精神状况再次出现问题，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孙薇闻言扫了林茜一眼，阴阳怪气道：“班长，之前也是你跟老师打小报告，说咱们欺负肥猪蕾的吧？”
    林茜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以为老师瞎吗？”
    陈峰笑了一声：“咱们都听班长的，班长说不许带肥猪蕾去天台，咱们就不去。”
    旁边围观的同学顿时发出一阵嘘声。
    “不过呢……”陈峰拉长了语调，“肥猪蕾好像很想有人陪她上厕所，对吧？”他冲孙薇挤了挤眼睛。
    孙薇立马领会了他的意思，嫌弃地伸手将朱蕾从座位上扯起来。视线在温茵堆得高高的课本上头扫过后，又转向其他几名关系不错的女同学，让她们帮忙把朱蕾带到厕所去。
    “走，上厕所去！班长，你要来吗？”
    林茜皱着眉头不吭声，等孙薇她们将朱蕾拽出教室后，她往教室后门走了两步，举止间有些踟蹰。
    “温茵，你和我一起过去看看吧？”发现温茵没有掺和到这场闹剧里，而是默默地在座位摘抄着应扬给她的笔记，林茜当即眼前一亮，想让对方作为她的盟友，一起去阻止孙薇等人。
    温茵始终埋着脸，就是不想让别人注意到自己，没想到最后还是被林茜抓了壮丁。她垂着头，手里的笔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素净的脸上满是犹豫不决。
    桌底下的布袋此时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一只毛茸茸的猫脑袋便闯进了温茵的视野中。它定定地注视着温茵，黑亮的瞳仁后头，是男鬼在鼓励她前去帮助朱蕾。
    “好。”温茵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应道。她侧过脸，却诧异地发现应扬正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见她抬起头来，对方立刻收回视线，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继续研读着那些温茵根本就看不懂的专业书籍。
    作者有话要说：　　温茵[指]：“他是不是在看我？”
    应扬[扭头]：“我没有。”
    作者[肯定]：“对的，他就是在偷看你，”
    第12章 绝交
    由于朱蕾的挣扎反抗，孙薇她们没能成功将对方带到厕所，而是在楼梯口僵持了起来。
    等温茵和林茜赶过去的时候，朱蕾正死死抱着楼梯，边上则不停有人试图掰开她的手，或者直接动脚往她身上踹。
    温茵不知道她们的胆子怎么这么大，居然敢在校园里这样堂而皇之地对同学使用暴力。见众人没有停手的意思，她和林茜对视一眼，躲在人群后头齐声喊了一声“老师来了”。
    老师来了？
    看戏的学生顿时一哄而散，只有孙薇这几个带头的人狐疑地四下看了看，在发现周围并没有老师的身影后，就又重新教训起朱蕾来。
    “孙薇！”温茵连忙上前拉住她，“马上就要上课了，赶紧回教室吧！”
    “温茵。”孙薇难得冷下脸，连名带姓地叫温茵的名字。“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胆小才不敢对肥猪蕾做什么。其实，你是想维持自己在老师面前‘乖乖女’的形象吧？”
    “什么？”温茵松开手，怔怔地望着对方，不明白孙薇怎么会忽然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不是吗？”孙薇反问道，“先是和应扬成了同桌，现在又和班长一起阻止我。你是觉得成绩差的我不配和你当朋友了，要加入好学生的阵营了不是吗？”
    “我没有！”温茵立刻摇头否认。
    “那好。”孙薇抬手指着朱蕾，“你过来扇她一巴掌，我就相信你。”
    这种事，温茵自然不会去做。
    “为什么一定要欺负她？”想到卓群曾要她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温茵终于鼓起勇气，对孙薇说道：“她有做过伤害我们的事吗？正相反，前些天她之所以跑去跳江，很大一部分原因却是我们身为同学在背后推动的。如果非要说‘杀人凶手’的话，那么这凶手不是朱蕾，而是我们！”
    “够了！”孙薇不耐烦地瞪着她，“现在会跳出来指责我了？以前你干嘛去了？虚伪！”她似是气到了极点，可又不想对温茵动手，于是转过身就往朱蕾胸口踹去。
    只是这一脚力道之大，竟然直接把朱蕾踹下了楼梯。林茜当即惊呼了一声，跑下去查看朱蕾的状况。“温茵，她脚好像扭伤了，你帮我扶她去医务室吧！”
    “去献殷勤吧，马屁精！”孙薇最后啐了温茵一口，然后便昂着头，大步离开了。
    不是这样的，明明就不是这样的……温茵鼻子一酸，眼里瞬间落下泪来。
    “温茵？”见温茵半天不动弹，林茜忍不住出声唤道。
    “对不起……”温茵背过身，抬手抹了抹眼泪。她的声音闷闷的，还带着些许鼻音。“你找别人帮忙吧，我走不动了。”
    走不动，这不过是温茵随便扯的理由。但林茜也发现了对方是在偷哭，当下便不再勉强，而是拉着路过的一名同学，一起扶着朱蕾往医务室走了。
    直到铃声再度响起，温茵才低着头，半遮着眼睛回到座位上。她将课本立起放好，希望借此挡住自己狼狈的脸。察觉到不对劲的应扬转头看了她一眼，但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这节课又是数学。班主任在黑板上写下两道例题，打算点学生上讲台来解答。她的目光在教室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到角落里似乎在开小差的温茵身上。
    “温茵，上来写第一题。”
    温茵当即放下擦眼泪的手，然后慌乱地看了眼黑板上的例题。只是那些数字以及符号，在此刻心乱如麻的她看来，根本就是无解的天书。因此她只能飞快地翻起笔记，想要在上面找出解题思路。
    “别磨蹭，赶紧上来。”班主任没发现温茵那通红的眼眶，只一个劲地催促道。
    “老师。”平日里这时候都在打瞌睡的应扬，眼下却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迎着班主任诧异的目光说道：“这两道题，我都有多种解题方法。可以让我上去写吗？”
    得意门生难得愿意捧场，班主任自是一百个答应，也没注意到应扬这是变相地在替温茵解围。
    不用上去做题，温茵便重新将脸埋进了臂弯中，只露出一双带着水光的眼睛，看着应扬一笔一划将大半个黑板都写得满满当当。
    “这是学神第一次主动答题吧？”底下开始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话说这两道题好像也不是很难，完全不配让学神出手嘛！”
    “是啊，有种‘杀鸡焉用牛刀’的感觉。”
    “嘁！不是很难？你们刚才怎么不举手？”
    “我……老师刚不是点了温茵了嘛！”
    “就是！哎，看温茵刚才那样，好像是不会解第一道题。”
    “她不会不要紧，学神会啊！”
    “唉，不说了，再说下去我又要酸了。老师怎么就不把我安排成学神的同桌呢？我一个直男，也不会像肥猪蕾那样向学神表白啊！”
    “直男？你最好是。”
    “哎哟我去！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啊……”
    应扬虽然答了题，可却并没有为同学们讲解的意思，很快就从台上下来，回到了座位上。不过他还没坐稳，就听到温茵向他说了句“谢谢”。
    “你没发现吗？”应扬拿起笔，将方才那几种解题思路写到笔记本上。“你这些天一直在跟我道谢。”
    温茵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因为她发现事情好像的确就如应扬所说的那样。这不免让她感到有些尴尬。
    “希望以后不用再从你嘴里听到这两个字。”应扬的语调一顿，又接着说道：“除了学习上的事，我不想再帮你其他方面的忙。”
    他的语气和往常相比，没有多大区别，也谈不上冰冷严厉。可温茵却莫名地被一股名为委屈的情绪所笼罩住，甚至有再度落泪的冲动。
    “对不起，是我的问题……以后不会了。”温茵连忙揪了一下自己手臂内侧的软肉，把那两滴摇摇欲坠的眼泪给逼了回去。
    矫情什么啊，温茵。她想道，应扬说的没错，而且他们两个只是交情泛泛的普通同学而已，于情于理自己都该注意一些，不要再给对方添麻烦了。
    一整个下午，温茵都恹恹地趴在课桌上。平日里会在课间跑来找她聊天的孙薇，似乎下定了决心要跟她绝交，并且身边已经围绕了好几名同学在说笑。
    期间，陈峰一边指着温茵的方向，一边同孙薇说着什么。温茵只看到孙薇摇了摇头，然后陈峰便状似无奈地耸了下肩膀。最后在上课铃的催促下，离开了温茵同桌的位置。
    低落的情绪一直伴随着温茵，直到晚自习结束。就在温茵打起精神，站在走廊上翘首以盼隔壁班放学的时候，林茜却扶着行动不便的朱蕾走了过来，同温茵说了班主任的嘱托。
    “让我们送朱蕾回家？”
    “对啊，老师说你家离朱蕾家比较近，就让你帮我一起送她回去了。”
    这么巧？温茵望了望隔壁班的窗户，又看了眼神色莫辨的朱蕾，心里不是很想接下这个任务。但她显然无法选择，只能一边跟着林茜她们离开，一边给卓群发了条信息说明情况。
    朱蕾的住处距离温茵家的确不远，只隔了三站路。大概因为两人每天出门的时间不同，所以从来没撞上过。
    不过朱蕾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让林茜和温茵扶她去了一条较为繁华的街道上。
    “我爸妈这个时间点都不在家。”朱蕾说道，“我放学回来后要帮我妈摆摊。”
    林茜闻言说道：“可是你的脚扭了呀，还能帮忙摆摊吗？”
    “我只用站着给我妈递东西就行了。”
    朱蕾的母亲做的是烧烤生意，没有固定摊位，每天都要推着烧烤炉到处躲避城管的追查。一行人从街头走到巷尾，这才终于看到朱蕾母亲的身影。
    可对方此时却遇到了麻烦，正一边高声叫喊，一边追着前头推着烧烤炉狂奔的两名青年。
    “王八蛋！居然敢偷老娘吃饭的家伙，给我停下！”
    “妈！”见状，朱蕾立刻挣脱了温茵她们的搀扶，单腿跳着就要去把两名青年给拦下来。
    然而青年们看到朱蕾出现，不但不另外抄道逃跑，反而推着烧烤炉直直地朝朱蕾撞了过去，嘴里还喊着：“跳江自杀的肥婆来啦，大家快看呐！”
    眼看着朱蕾就要被他们撞倒在地，一个身形佝偻的男人却从边上冲了出来，带着朱蕾及时避开了烧烤炉的撞击。而温茵和林茜也急忙跑上前，去搀扶摔倒在地的两人。
    温茵原本打算握着男人的胳膊，把对方给拉起来，可她伸出手后却抓了个空。原来男人的整条右臂都缺失了，只剩下空荡荡的衣袖。
    不等温茵惊讶，男人就自己爬了起来，然后捡起自己方才扔下的拾捡废品的铁钳，挥舞着朝两名青年打了过去。
    “我让你们撞我女儿！让你们抢我老婆东西！我他妈打死你们！”
    男人身有残疾，按理来说应该打不过年轻力壮的两名青年。不过寄居在小猫体内的男鬼到底看不过眼，当场就飘了出来，依葫芦画瓢地推着旁边的烧烤炉去顶那两个年轻人。
    “那个烧烤炉怎么动了？”看不到男鬼的路人纷纷惊呼道。
    “应该是刚才没停好吧？现在底下的轮子自己转了。”
    “这打得挺凶，要不要报警啊？”
    “报什么警？自己的老婆、女儿被人欺负了，还不准他出出气啊？”
    “也对，那……咱们给他喊个加油？”
    “你们可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多，赶紧拉架吧，要是打出什么意外来，有理的也变成没理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一首凉凉送给咱们的男主。”
    应扬:“？？？？”
    第13章 怒斥
    朱蕾的父亲很快就被路人给拉开，而那两名青年则趁机脚底抹油，跑了个没影。只是出了这种事，再加上朱蕾的脚伤，朱蕾的父母也就没了继续摆摊的心思。
    “蕾蕾，你的脚是怎么回事？”朱蕾的母亲蹲下身去检查女儿的伤势，脸上满是心疼。
    朱蕾抿着嘴没有出声，身为同学的温茵和林茜也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情况。不过朱蕾的母亲倒是认得林茜，毕竟林茜作为班长，经常会在家长会上露面，讲一讲自己的学习心得。
    “林茜啊，阿姨其实早就想问了，我们蕾蕾在学校是不是有被同学欺负？”朱蕾的母亲说这话的时候，双眼紧盯着林茜，似乎怕林茜用谎话搪塞她。
    “朱蕾……”林茜努力组织着话语，“她在班上的人缘的确不太好。不过老师也有试图帮助她，比如安排年级第一的应扬，给朱蕾当了半年的同桌。”
    “应扬”这个名字仿佛触动了朱蕾的母亲，她回忆道：“对，这孩子成绩好，我家蕾蕾也经常提到他。他现在还是蕾蕾的同桌吗？”
    这个问题瞬间将林茜从尴尬的境地里解脱出来，并转而把温茵给丢了进去。
    “阿姨……应扬的现任同桌是我。”她小声说道。
    “你？”朱蕾的母亲将温茵上下打了一遍，发现自己对她并没有印象后，便不客气地问道：“老师为什么把你和我家蕾蕾换了位置？”
    温茵自然不能当着人家父母的面，说出朱蕾告白被拒的事情，只能解释道：“我的数学成绩不太好，所以老师想让应扬帮助我。”
    “我家蕾蕾的数学也不好。”朱蕾的母亲立刻说道，“而且她各科成绩都不好，比你更需要年级第一的帮助。”
    “行了。”朱蕾的父亲终于出声制止道，“座位都是老师安排的，你问人家小姑娘有什么用？”
    温茵舒了口气，以为事情可以就此翻篇，可对方却接着说道：“但我女儿不可能无缘无故跑去跳江自杀，肯定是在学校里遇到了什么事。”
    “就是说啊！”朱蕾的母亲搂住女儿，不满道：“虽然我家蕾蕾被人救了起来，可这几天却一直有记者跑来采访，问蕾蕾对自己‘害死好心路人’有什么想说的。呸，她们就不该关心一下，我家蕾蕾为什么要自杀吗？结果还害得蕾蕾一出门就要被邻居指指点点，王八蛋！”
    朱蕾低着头，任由母亲抱着，一声不吭。
    “阿姨，这种事情您还是问朱蕾自己吧，我们也不是很清楚。”林茜说着，冲温茵使了个眼色。“我们先走了，老师叮嘱我们把人送到后，就要立刻回家的。”
    温茵正要接话，却见朱蕾猛地抬起脸，大声说道：“又不是我要他下来救我的，明明只要让我死掉就好了啊！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同情我，那些欺负过我的人也会一辈子摆脱不了这个阴影！可为什么偏偏有人跳出来救我……”
    “啪！”一记响亮的巴掌当即落在了朱蕾脸上，她不可置信地望着父亲，不明白这个素来疼爱自己的男人，怎么会舍得打她。
    “你这么说，想过我和你妈没有？想过救你的那个好心人没有？”中年男人颤声道，“你要是死了，让我和你妈怎么办？你妈白天给人家当保姆，晚上又要摆摊子忙到凌晨。我一个残疾人，找不到工作，但也起早摸黑去路边捡垃圾。我们这么辛苦，不就为了供你读书成才吗？结果你就舍得叫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朱蕾抿着嘴别过脸去，但眼泪却已经顺着双颊滑落下去。
    “那个好心人为了救你，年纪轻轻就丧了命，他的家人怎么想？你前天不是还去看过他们了吗？现在你说出这番话，觉得自己对得起他们吗？你要是再不珍惜自己，那就不但是侮辱你自己，也是在侮辱那个救你的人！”说完，中年男人便扛起自己装着废品的编织袋，不再看妻女一眼，步履蹒跚地向街道的另一端走去。
    林茜也拉着温茵的胳膊后退了两步，小声说道：“咱们走吧？”
    温茵望着男人佝偻的背影出了会儿神，然后才反应过来，对着林茜点了点头。
    两人一路携手走到公交站台，候车的时候，林茜忍不住感叹道：“没想到朱蕾的家庭条件这么差，难怪她平时……不怎么打扮自己。”
    这算是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了，事实上，用“邋遢”一词来形容朱蕾，都不会显得过分。
    “不过，朱蕾被大家排挤的问题，总要解决的吧？”温茵抚摸着小猫柔软的毛发，低声说道。
    “很难啊，大家排斥朱蕾，不就是因为她的长相、身材、性格都不讨喜吗？除此之外，成绩又长年吊车尾，还不讲个人卫生，简直找不到闪光点。”
    “但每个人都会有她的优点吧？”
    “非要这么说的话……”林茜皱着眉头，努力思考着朱蕾身上有什么优点。“我还真想不出来。”
    “可能是因为我们不够了解她。”
    “也对。咦，你袋子里怎么有只猫？天啊，好可爱！”林茜顿时被憨态可掬的小奶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伸出手就要去揉搓一番。
    “这个……啊，车来了，我先走了，明天见！”温茵连忙将袋子往回一收，飞快地转过身朝公交车跑去。
    跟她同批上车的还有一名老人，在刷完免费乘车卡后，老人就将手中拿着的那沓类似于传单的东西，一一分发给车上的乘客。
    看起来软和好说话的温茵自然也被塞了一张，并且在拿到手后，温茵才发现这并不是什么广告传单，而是一则寻人启事。
    原来老人的妻子患有阿尔茨海默病，即俗话说的老年痴呆，在一年前就走失了。家人虽然报了警，但老太太却一直没有被找到。于是老人便打印了寻人启事，走街串巷寻找自己的妻子。
    一个生活无法自理的老人，这么长时间都没找到，多半已经遭遇不测了吧？温茵转头看着向乘客们描述妻子外貌的老人，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不过温茵也没惆怅多久，因为就在她即将下车的时候，卓群给她打来了电话。
    “温茵，你猜我在哪儿？”对方清朗且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听得温茵的耳朵当即一阵酥麻。
    温茵不由得屏住呼吸：“总不会是在我家楼下吧？”
    “Bingo！哎，我真是迫不及待要接我儿子回家，和它的兄弟姐妹们团聚了。”
    儿子？温茵低头看了眼若有所觉的小猫，紧跟着趁对方炸毛前，语速飞快地对卓群说道：“我马上到，你等我五分钟，拜拜！”
    语毕，她便挂了电话，然后一边跳下公交车往小区的方向跑，一边吩咐男鬼离开小猫的身体。
    “我有个问题想不通。”男鬼从小猫的身体里飘出，“那个……卓群是吧？你怎么就喜欢他，不喜欢你的同桌啊？”
    “应扬？”温茵被男鬼这番话惊得瞬间放缓了脚步。“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那你为什么喜欢卓群？”
    “我……”温茵挠了挠脸颊，“因为他长得好看……”
    “应扬也挺帅的。”
    “我还没说完呢！因为卓群笑起来的样子很耀眼，让人看了，心情就会不由自主地变好。”温茵抬起头，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就像我现在只要一提到他，一想到他在不远处等着我，我就开心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甚至想要在安静的街道上疯跑欢叫，把一直被压抑着的自己释放出来。”
    “恋爱中的女生，真是难以理解。”男鬼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所以应扬就是输在他是个面瘫吗？”
    温茵转过头，正色道：“我跟卓群还不是恋爱关系……而且这和应扬有关吗？我和他只是同学而已。”
    “我这不是难得看到应扬和异性有交集嘛……”男鬼小声咕哝了一句，然后又疑惑道：“话说有件事我挺在意的，想了两天也没想明白。”
    “什么事？”
    “就是当你和应扬距离极近的时候，你身上那股吸引力……对身为鬼魂状态的我的吸引力就大大减少了。”
    “减少了？”温茵蹙着眉头，沉吟道，“难道因为你从他身上察觉到了危险性？”
    “什么危险性？”
    “咦，你忘了吗？之前在江边，那只想要把我和卓群拖进江里的水鬼，可是一碰到应扬就灰飞烟灭了。”
    “有这种事？我当时因为害怕被那只水鬼吃掉，就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男鬼感叹道，“应扬那小子这么厉害啊？”
    “这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吧……”
    说话间，一人一鬼已经走进了小区门口，而卓群果然就坐在单元楼门口的台阶上，正单边戴着耳机，望着深沉的夜色发呆。
    看到路灯投射下的温茵的影子，他立刻从台阶上站起来，侧过身笑着挥了挥手。
    笑起来果然比灯光还耀眼。性向笔直的男鬼忍不住发出和温茵一样的感慨。
    第14章 回忆
    卓群的确只是单纯来接小猫的，因此没说上几句话便离开了。不过尽管如此，温茵还是觉得很开心，甚至在走进家门的时候，嘴里都还轻声地哼着歌。
    章祥伟和苏云珍都在客厅坐着，一个翻阅着电脑上的文件，一个则看着电视上的综艺节目。
    见温茵回来了，章祥伟招招手，说道：“茵茵，你过来一下。”
    “什么事啊？”温茵磨磨蹭蹭地不想过去，只想立刻回房间躺着。
    “喊你你就过来，还问什么？”章祥伟尚未发话，苏云珍就已经抢先教训了女儿一通。
    温茵抿了抿嘴，手里扯着书包带子，不情不愿地走到章祥伟身边坐下。其实章祥伟每发一次火，温茵就要经历一次适应期，把对这个继父的印象，从暴躁可怖重新转换到和善可亲。
    这会儿章祥伟喊温茵过去，是想让她把电脑上那份文件翻译成英文。毕竟在许多家长眼里，英语翻译这种事，对任何一个读过书的学生而言都是轻而易举的。
    温茵将文件草草浏览了一番，说道：“都是专业词汇，我不会。”
    “网上不是有什么翻译软件吗？”章祥伟比划道，“你用那个翻译一下。”
    “那个翻译出来的结果不准确。”温茵嘟哝道，“你就不能找专业人士翻译吗？”
    苏云珍注意到章祥伟沉下来的脸色，当即用力拍了下女儿的胳膊：“章叔叔叫你翻译，你就先翻着，哪来这么多话？”
    “可我作业还没做完……”温茵揉了揉被母亲打红的手臂，小声说道。
    “行了，先让茵茵做作业吧！”章祥伟扬了扬手，示意温茵先回房间，自己则皱着眉头点燃了一根香烟，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闻言，温茵立刻踩着拖鞋往房间跑。只是还不等她将房门关上，苏云珍便跟着挤进屋来，然后打开衣柜，在里面搜寻着什么。
    温茵以为母亲又要向往常那样对自己口头教育一番，就抱着书包坐到了书桌前，取出今天的作业，打算来个左耳进右耳出。
    “站起来！”苏云珍呵斥道。
    温茵回过头，却发现母亲手里竟拿了一只衣架，这会儿正直直地指着她。
    “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啊你，温茵？”苏云珍将女儿从椅子上拽起来，“平时嘴不甜，像个闷葫芦就算了。现在你章叔叔让你做点事，你也推三阻四。你以为自己住的是谁的房子？你以为自己上学的钱是谁掏的？是你那个废物老爸吗？”
    她每说一句，手里的衣架就要往温茵身上抽上一记。男鬼想冲上来阻止，却被温茵的眼神给拦住了。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不容易？每次你只要顶嘴，老章就要骂我，问我是怎么教女儿的。你这样难道是我教的吗？”看着女儿咬着牙，一脸倔强地站在那儿任自己打，苏云珍的眼泪便忍不住落了下来。“你这样子简直跟你爸一模一样！”
    “你的监护人不是我啊，温茵！当初我和你爸离婚的时候，你是被判给他的，我根本没义务要养你！”苏云珍扔下衣架，跌坐到床上，抹着眼泪说道：“我干嘛要把你从乡下带上来？就让你跟着你爸还有你奶奶，看他们能不能供你上大学！”
    衣架抽打在身上的疼痛，对温茵而言其实不值一提。毕竟苏云珍到底还是爱她的，虽然嘴里说着狠话，可下手根本不重。但看着母亲哭着指责她的样子，温茵也忍不住扭过头去，悄悄落泪。
    凭什么要怪她呢？投生成他们的孩子难道是她可以选择的吗？两个从相爱走向离婚难道也是她能够促成的吗？况且，她当年压根就不想随母亲到继父家生活。。
    直到苏云珍离开卧室，温茵仍然沉浸在委屈而悲伤的情绪中。最后还是男鬼上前安慰她，她才揉了揉眼睛，坐回书桌前继续完成她的家庭作业。
    只是儿时的记忆，终究还是被苏云珍的哭诉所勾起。以至于在入睡后，温茵难得梦见了父亲温骐，以及继母吴映莲。
    和继母吴映莲的初次见面，是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那天，温骐难得着家，于是便提出带温茵出门踏青。
    那会儿镇上的娱乐设施不多，甚至连电影院和商场都没有。因此在晴好天气，爬山就成了镇上居民最欢迎的一种户外活动。
    东南沿海地区的山并不算高，或者准确点说，应该称呼它们为“丘陵”，所以登顶也算不得是件多难的事情。比如温茵，小时候由于嘴馋却吃不起零食，便时常往山上跑，就为摘那些野生的覆盆子来吃。
    不过温茵没有想到，此行除了他们父女两个，竟然还有一名带着自己外甥女的离异女人。
    天气很热，温茵被女人的外甥女拉着躲在凉亭里，遥望着远处并肩而行的男女。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因此心里不免有些焦躁。
    “我阿姨和你爸爸般配吧？”小女孩显然很满意温茵的父亲，并且希望温茵也能欣然接受她的阿姨。
    “一点也不般配！”温茵瞪着女人的背影，恶狠狠道：“你阿姨简直丑死了！”
    在她眼里，这个举止粗俗、肥胖丑陋的女人完全无法和她母亲相提并论，更别提和她父亲凑做一对了。哪怕苏云珍已经再婚多年，哪怕温骐除了一张好皮囊外便别无长处。
    不过小女孩也是会护短的，听到温茵说了这么一句话，她立刻将手拢在嘴前，扯着嗓子大喊道：“阿姨，温茵说你长得丑！”
    漫步中的两个大人当即吃惊地回过头。女人自然是尴尬万分，而温骐则是连声向她道了歉，然后大步走向凉亭，决定好好教育一下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女儿。
    “我没说她丑。”看到父亲脸色阴沉，温茵下意识狡辩道。“我就是说她眼睛小，鼻子塌，嗓门大，又胖又老……”
    见女儿害怕地低下脑袋，生怕自己教训她，温骐不免叹了口气。“茵茵，爸爸很需要这个阿姨的帮助。”
    他握着女儿细骨伶仃的手臂，循循善诱道：“阿姨很有钱的，爸爸跟她在一起后，就能给你买新衣服了。”
    “我不想要新衣服。”温茵抬起头，明亮的双眼倒映着温骐英俊的面容。“我想要妈妈，想要晶晶。”
    晶晶是温茵年前养的一条小土狗，十分机灵可爱，以至于温茵每天都要抱着它好一顿亲热。然而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温骐就趁着女儿上学的时候，把狗给送走了。
    至于原因，无非是他又要离开小镇去找工作，而家里的老人讨厌麻烦，不会在接收温茵之余，还去养一只烦人的小狗。
    温骐冷下脸说道：“不许提你妈，她都再婚多久了。”
    “妈妈她没有结婚，她只是和章叔叔住在一起。”温茵不服气地反驳道，“妈妈说了，只要我乖乖听话，她就不会和章叔叔结婚的！”
    温骐冷笑一声，但也没打破女儿这幼稚可笑的希望。“行了，跟你吴阿姨道个歉，一会儿我们还要去她家吃饭。”
    当着温骐的面，吴映莲就算再不高兴，也不会对一个小孩子发火。只是她对温茵的态度，难免不如一开始那样热络。
    但是温茵不在乎，毕竟吴映莲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个外人罢了。她不需要一个想当她母亲的外人，来向她献殷勤。
    吴映莲在离婚后一直跟母亲住在一块儿，因此温茵她们进门后，便看到沙发上坐着一名老太太，一个年纪跟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以及……
    “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老太太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厨房走去。“菜都还没烧呢！”
    “没事，现在烧也来得及。”吴映莲说道。
    “乖，看电视去。”温骐也准备进厨房帮忙，于是便让女儿和吴映莲的外甥女一起去客厅坐着。
    电视上原本放着一部婆媳苦情剧，见老太太总算从客厅离开，男孩子立刻拿起遥控调到少儿频道，兴致勃勃地看起动画片来。
    温茵独自坐在单人沙发上，双眼紧盯着茶几上摆放着的零嘴，尽量无视那只紧贴着她的鬼魂。
    男孩子倒是一直分神注意着温茵的动静，见状便拈起一颗奶糖说道：“这个糖很好吃的，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就给你吃。”
    温茵紧张地捏着手指，没有说话，而吴映莲的外甥女则嚷嚷道：“她说阿姨的坏话，你干嘛还给她糖吃？”
    男孩子歪了歪头，问温茵：“你说我姑姑的坏话？”
    温茵仍旧没有理睬他。
    “你干嘛不说话？”男孩子显然不高兴了，拿起手边的遥控器就向温茵砸去。
    温茵挨了一下，吃痛地转头瞪向男孩。可比男孩更快迎上她目光的，却是一张痴笑着的枯槁鬼脸。
    “我知道了，你肯定是不会说话的怪物！”见温茵欲言又止，男孩子忽然笑了起来，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怪物！怪物！怪物！怪……呀，奶奶，姑姑，她打我！”
    “不许打我弟弟，你这个坏蛋！”
    “天啊，你们怎么打起来了，松手，快松手！”
    “茵茵！”
    你这孩子，明明什么都没有，乱叫什么呢？
    爸爸妈妈有事，没时间听你讲故事，自己到旁边玩去。
    你妈妈走了，她不要你这个怪胎了。
    这个小孩，奇奇怪怪又不懂礼貌，谁会喜欢她啊？
    真是搞不懂温茵，宁愿看着空气发呆，都不跟别人聊天，像个哑巴一样。
    不，她不是哑巴，也不是怪物，她……
    温茵猛地睁开眼睛，喘着气从床上坐了起来。她这才发现，枕巾居然被她的眼泪打湿了一块。伸手摸上去，甚至还能感受到一丝余温。
    天亮了啊。温茵转头看着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日光，轻轻地舒了口气。真好，不用强迫自己回到那个糟糕的梦境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算是解释女主性格由来的补丁。
    第15章 改造
    男鬼一直没有回来。花栗鼠表示，对方肯定是托梦成功，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对此，温茵不免有些惆怅，毕竟她难得遇到一个不将她当做储备粮的鬼魂。
    “大学我想读宗教学。”温茵背上书包，对花栗鼠说道：“等到毕业了，我就可以去某个寺庙或道馆工作。这样，我就不用再被你们纠缠骚扰了。”
    温茵说这话不是没有理由的。当她还在乡下的时候，由于奶奶长年礼佛，她便也经常跑到庙里去蹭斋饭。
    大概真有神明庇佑吧，那些鬼魂完全不敢追进寺庙。就连奶奶平日里在家诵经，都能让一些道行尚浅的鬼魂退避三舍。
    因为这个缘故，温茵有一段时间也似模似样地抱着佛经背诵。可她虽然深受鬼怪所扰，但却不是一个虔诚的信徒，所以到头来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得了吧，就你这样六根不净的家伙，还想去出家？”花栗鼠躺在吊床上，掏了掏耳朵说道：“而且我不是说过了吗？你这体质，不出两年就能被破。”
    “你明明说的明明是‘很快’。”温茵嘟哝道。
    “你活了十七年，如果不出意外，还能再活个六七十年。不过是两年而已，对你来说难道不算很快吗？”
    “……我去上学了。”
    出门前，苏云珍还特意叮嘱温茵，晚上回家的时候要小心一些。毕竟早上新闻才报道说，附近街区有犯罪分子专门抢劫落单女性。虽然温茵身上没有什么钱，可架不住她的模样好看，要是歹徒见色起意那就糟糕了。
    “算了，我到时候去公交车站接你。”
    期中考迫在眉睫，负责早自习的老师早早就抵达教室，板着脸坐在讲台上，监督学生们朗诵课文。
    应扬依旧是枕着胳膊在打瞌睡，他似乎每天都很困。但温茵却觉得，他更像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劲一样，只能借睡觉打发来时间。
    其实，温茵从没在早自习上听过对方开口过。可只要应扬清醒着，英语老师就必定会抓住机会，点他起来诵读文章。
    因为也不知道应扬是怎么学的，竟然能有一口纯正的伦敦腔。英语老师曾让他跟全班同学分享自己的学习经验，可他只说了一句“多听BBC广播”，然后就又倒头睡了过去。
    这副拽样，难得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打死……温茵转头看了眼应扬那头似乎有些扎手的短发，以及轮廓日益硬朗的侧脸，不由地在心里吐槽道。
    朱蕾今天没来上学，估计是借着脚伤的由头躲在家里休息。但到了中午大课间的时候，教室里又响起了对朱蕾的议论声。
    林茜拿着手机来到最后一排，指着上头的一则视频对温茵说道：“你看，救朱蕾的那个男人的母亲。这视频是她早上发的。”
    想到男鬼昨晚刚回家托过梦，温茵便不禁猜测起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着什么关联。于是她连忙接过手机，想看看视频里头都说了什么。
    女人的气色仍然不佳，但目光中却重新带上了对生活的希望。而她发这个视频的目的，只是为了告知公众，他们一家人并不怨恨朱蕾，所以也希望大家不要再打着“正义”的旗号，去谴责这个可怜的女孩子。
    “我的儿子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救回这个女孩子，可你们却要用舆论压力逼得她再次无路可走。这种事，我决不允许。”
    视频下面的留言已经有近万条，大多数人都在检讨自己先前的过激言论。就算还有一小部分人骂女人不知好歹，也很快被其他网友反击到无话可说，只能灰溜溜地回到个人主页抱怨两句。
    “这样子，朱蕾应该就可以安心出门上学了。”温茵把手机重新递回给林茜。
    林茜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我们班这群幼稚鬼才不会那么听话呢！”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而且老师还让我盯着大家，让他们不要再欺负朱蕾。我哪有这么厉害，能让陈峰那几个混世魔王听我的话？”
    温茵捏着手指，目光无意识地在几名揽镜自照的女生身上扫过。“要不然我们改造一下朱蕾？”
    林茜忍不住笑道：“怎么改？带她去整容抽脂吗？”
    “减肥是势在必行的，毕竟太胖了对身体也不好。她的体育成绩好像经常不及格吧？高考前咱们可还要跑八百米呢！”温茵撕下一张草稿纸，在上面写下“减肥”两字。
    见温茵不是在说笑，而是真的思考起改造朱蕾的可行性。林茜便也收了笑，从其他同学的位置上搬来椅子，在温茵旁边坐下。
    应扬已经醒了，看到林茜挤到他和温茵中间，便默默地往过道挪了挪，但一双耳朵却不自觉地竖起，仔细聆听着温茵的计划。
    “我们每天都盯着她跑上一千米，然后监督她不许吃高热量的食物。”温茵说完，又在第二行写上“改掉恶习”。
    “不爱卫生！”林茜立马说道，“这点必须改掉。你有注意到吧？她经常把垃圾存个把星期才扔。其他东西就算了，食物可是会发霉的！真的，这点太恶心了。”
    “含胸驼背这点也要改。”温茵用笔抵了抵下巴，“这种姿势不但难看，而且保持久了，容易越来越自卑。”
    “咦，我才发现。”林茜转头看着温茵，“你平时似乎就算低着脑袋，但腰背还是笔直的。”
    “最后就是辅导她的功课。”温茵抿了抿嘴，又写下第三行。“这对你来说，应该不在话下吧？”
    “如果她是榆木脑袋，那可说不准。”
    “她能考上咱们学校，智商肯定没问题的。”
    “嗯……”林茜看着草稿纸，忽然叹了口气。“好麻烦，平时学习任务就够多了，没想到现在还要接手朱蕾这个包袱。”
    “当然是在余力的情况下帮她做出改变。”
    “那也很累。”林茜抱着温茵的胳膊晃了两下，“你会帮忙吧？我看你好像对她挺上心的。”
    “上心？”温茵摇了摇头，“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哪里算上心了。”
    “跟其他人比起来，你可不就是个人美心善的小仙女了？”林茜笑着搂住温茵的脖子，“来，小仙女，让大爷我亲一口！”
    两人闹了一阵，直到孙薇冷着脸从后门经过，用力撞了下温茵的椅子，她们才停下动作。
    “你真的和孙薇绝交啦？”林茜小声问道。
    “是她和我绝交了。”温茵垂着眼，神情有些落寞。
    林茜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这不还有我吗？我跟你说，班上好多人想跟你交朋友呢，只是你之前总跟在孙薇后头，好像对其他人都不感兴趣一样。”
    闻言，温茵不禁诧异地瞪圆了眼睛。
    “你可真是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林茜戳了戳她的脸颊，“下次有机会就约你出来看电影，你可不要拒绝哦！”
    温茵抿着嘴笑道：“是你约我的话，我家里肯定会放我出去玩的。”
    “那说定了啊，就约期中考之后吧！”
    然而期中考后的电影院之约到底还是搁浅了，因为当天放学的时候，班主任便宣布，从这周末起，高二年级所有学生都要进行为期一周的学农活动。
    而且，学农基地位于三环线外的郊区。这意味着考试结束后，他们来不及多加休息，就要收拾好行李出发。
    隔壁班今天难得准时下课，看着卓群从窗外走过，温茵忍不住在心里催促班主任赶紧把话说完。或许这样，她还赶得及和卓群撘同一班车回去。
    “快考试了，收收心。”听见班主任宣布放学，应扬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随意从抽屉里拿了两本书。
    “咦？”温茵回过头，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脸。“我……”
    “上次随堂测验的成绩，你还记得吧？这两天把笔记多看两遍。”说完，应扬便背起书包，大步离开了教室去，期间连一个眼神也没赏给温茵。
    他说得对……温茵叹了口气，将笔记单独拿在手里，准备过会儿坐车的时候看上两眼。
    只是她看得实在太过专注，以至于都没发现自己坐过了站。好在下车的位置距离她家只有一站路，她只需要走上十分钟就能到家了。
    温茵站在红绿灯下给苏云珍发了条信息，告知对方自己坐过站的事情。见示意通行的绿灯亮了，这才注意着左右两边的车辆，往马路对面跑去。
    这里有条小路直达小区后门，但温茵基本不抄这条近道。倒不是怕遇到歹徒，而是……
    “哎呀，小温，好久不见。上周末抽签没轮到我，我还以为要下周才能吃上饭呢！”一名顶着老者外貌的鬼魂从夜色中飘出，欣喜地凑到了温茵身边。
    至于吃什么饭？可不就是指的温茵的精气吗？
    温茵叹着气，脚下一拐，往巷子里走去。“老爷爷，你别趴我背上了，很重的。”
    “哦，不好意思啊！”老头讪讪地从温茵背上下来，然后抓过温茵的一缕头发放在鼻子前用力嗅着。“哎呀，我忘记说了。你可别继续往里头走了，里面有人抢劫咧！”
    “抢劫？”就在温茵停下脚步的时候，巷子深处却突然传来了一声痛呼。
    第16章 女友
    报警。
    这是温茵的第一个念头。但她转而想到，要是在警察抵达之前，里面的人就出了意外该怎么办，毕竟歹徒是带着凶器的。
    温茵捏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紧接着便扯开嗓子大喊了一句“有人抢劫”。她先是在原地喊了两声，确认声音能被歹徒听到。然后她就一边喊，一边拔腿往巷子外头跑，带得老头也跟着飘了起来。
    当温茵冲出巷子时，正好和来找她的苏云珍撞了个满怀。苏云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拉着晚归的女儿就要回家。
    “妈，那个抢劫犯在里面！”温茵急忙指着巷子说道。
    苏云珍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头，她警惕地望了巷子一眼，然后继续拽着女儿往前走，说道：“那你还在这儿杵着？赶紧回家！”
    “可是除了抢劫犯，还有别人在里面。”温茵迟疑着不想走，“我刚才出声把人吓了一下，不知道他跑了没。我们先报警吧？”
    苏云珍虽然生气女儿之前冒失的举动，但这会儿还是依言拿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她们眼下就站在车辆川流不息的马路旁。温茵一边听着母亲打电话，一边注视着巷子口的动静。直到鬼魂指着一名匆匆忙忙从里头跑出来的男人，示意这就是抢劫犯的时候，她这才再次往巷子里走。
    走了大约有二三百米的距离，温茵终于看到了卧在地上的人影，以及四处散落的装有各种礼品的袋子。
    这是一名打扮得十分中性的年轻人，夜色中温茵也不能看清对方的状况，只能问道：“你身上有受伤吗？要不要我帮忙打急救电话？”
    “嗯……麻烦你了……”年轻人捂着腹部，低低地喘了口气。
    在温茵同急救中心通话的时候，苏云珍也赶了过来。看到躺在地上的年轻人，她把温茵往身后扯了扯，自己则一脸防备地站在两人中间，似乎生怕年轻人会对温茵做什么似的。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见年轻人不会再出意外，苏云珍立马拉着温茵往回走。
    “你刚才没和她多说什么吧？”像是想到了什么，苏云珍忽然出声确认道。
    “没有啊。”温茵有些奇怪母亲为什么要这么问。
    苏云珍看着女儿单纯不知世事的目光，低声说道：“住咱们楼下的那个严妍，你记不记得？”
    温茵点了点头，她当然记得。因为严妍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各方面都十分优异——名牌大学硕士生毕业，在名企工作，月薪上万。所以，苏云珍经常拿严妍当作正面例子来激励温茵。
    “刚才那个人，是严妍的女朋友。”苏云珍皱着眉，神情有些嫌恶。“她今天跟着严妍回家，被赶出来了。你可别学这个，不然到时候我也不认你这个女儿。”
    “这个也学不来啊……”温茵小声嘟哝，“而且喜欢同性怎么了，又没杀人放火……”
    苏云珍立刻转头瞪着她：“怎么了？同性恋都是精神病，不正常的！”
    “你这是歧视。”温茵鼓着脸反驳道，“连台湾都允许同性注册结婚了，你怎么还说同性恋是病啊？”
    苏云珍“哼”了一声，说道：“反正内地不许同性恋结婚，那他们就是有问题的。人这一辈子哪能不结婚生孩子。”
    “你结婚了，也生了孩子，还不是天天抱怨这个，又抱怨那个的……”温茵撇了撇嘴。
    “我看你是欠揍。”苏云珍有些恼羞成怒，“这次期中考你要是退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温茵没再顶嘴，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觉得自己说错了，而是明白自己无法说服顽固的家长。毕竟如果能那么容易就说服彼此，世界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矛盾争执了。
    朱蕾直到考试当天才重新在学校出现。想到和温茵约定的要帮助朱蕾的计划，林茜便在第一场考试结束后，找到朱蕾，并将自己的笔记借给了她。希望多多少少能起一点作用，让朱蕾这次的考试成绩不要太难看。
    至于温茵，虽然还没有把这学期的数学重难点全部吃透，但她却发现应扬编写的题型竟然有都和试卷上的题目重合了，简直就是押题小王子，乐得温茵差点在考场上笑出声来。
    可以说，温茵的弱点基本就只有数学。因此期中考结束后，她难得神清气爽了一回。与林茜交流完学农需要带的东西后，便回家去了。
    “难得可以买这么多零食，不过感觉根本不够吃……”温茵瞄了眼购物袋，到底还是没忍住从里头拿了包果脯，准备拆开过过嘴瘾。
    “请等一下！”就在温茵即将走进小区的时候，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喊住了她。
    “你是……”温茵打量着眼前这名颇为帅气的短发女生，迟疑道：“严妍姐的女朋友？”
    “是我！”女生看了眼门口值班室的保安，拉着温茵往旁边走了两步。“严妍这两天电话不接，信息不回，连班都没去上。我去了她的公司问过，听说是她家里人给她请了假。所以我早上就跑去她家找她……”
    说到这儿，女生的神色忽然黯淡下去。“可是她家里人根本不给我开门，说不知道严妍去哪儿了，还叮嘱保安不让我进小区。我知道你就住在严妍楼上，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她到底是不是被关在家里了。”
    然后她又掏出手机，说道：“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你有她的消息，麻烦联系我。”
    温茵望着女生憔悴而焦急的神色，鬼使神差地就点了点头。虽然她并不想接这种麻烦的差事，但看到女生露出充满希冀的笑容，她心里到底还是有种满足的感觉。
    助人为快乐之本嘛！
    不过话虽如此，温茵却不可能直接上门询问。正巧，在温茵回家之后，跟她住同一栋楼的老太太就从窗口飘进来，请温茵打电话通知她的儿子。
    “我的宝贝孙孙被阳台的栅栏卡住了，那脑袋哟，拔不出来！茵茵，你帮帮忙，我儿子的手机号是……”老太太一边蹭着温茵的肩膀，一边报上自己儿子的联系方式。
    把小孩的状况告知对方后，温茵挂了电话，转而问老太太：“您认不认识十楼的住户？”
    闻言，老太太立刻瞪了她一眼，嗔道：“这小区里的人，哪一个老婆子我不认得？”
    温茵讪笑道：“那您能不能帮我看看，十楼的严妍是不是在家。”
    “不用看了。”老太太摆摆手，“那女娃子被她爸妈关着，连房间都不让出咧！今天早上还想爬窗户逃出去，差点就摔死咯~”
    温茵皱着眉说道：“这不是非法囚禁吗？”
    “哎哟，一家人的事，能叫非法吗？警察都不会管的。”
    温茵正要同她理论，结果脚下的地板却猛地一震，与此同时一阵巨响也从十楼传来。温茵被吓了一跳，连忙从卧室出去查看情况。
    其实不止是温茵，高层的住户们都听到了动静，并且一个个走出家门，互相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最先发现问题所在的是十楼的住户。看到邻居家那有些变形的防盗门，以及从门缝中涌出的黑烟，他立刻意识到里面正在起火。
    “老严家里有没有人啊？”就在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一对神情仓皇的中年夫妻便踉跄地从电梯里冲出来，然后掏出钥匙就要打开屋门。
    “可不能开啊！”邻居连忙拦住他们，“刚才那动静听着像是爆炸，不能随便把门打开，咱们还是先打119吧！”
    “可是……可是我家妍妍还在里头啊！”
    夫妻俩方才还在楼下的时候，就听到了响声，而且还被从天而降的玻璃碎片砸了个正着。他们抬头看去，却发现自家厨房的位置正往外冒着浓烟。窗户后头，甚至隐隐有火光闪现。
    为了安全起见，该栋单元楼的住户纷纷收拾好东西，跑到户外的空地上等候消防员的到来。就连严氏夫妻，也被大伙儿半拉半拽地带了出去。
    “我们就不该出门喝这个喜酒，留妍妍一个人在家……”严妍的母亲瘫坐在地上，痛哭出声。
    邻居们安慰道：“别这样想，说不定严妍也出门去了呢？”
    “不可能的。”严妍的父亲抹了把脸，语气低沉道：“我们把门反锁了，妍妍也没有钥匙，根本不可能出来。”
    闻言，邻居们不禁满腹疑惑地面面相觑起来。毕竟把已经成年工作的女儿反锁在家这事，怎么想怎么奇怪。
    消防员和救护车几乎是同时抵达。严妍被救出来的时候，几乎只剩一口气了，全身大面积烧伤，已经找不到一处好肉。她的父母当场就崩溃了，最后还是医护人员扶着他们上了救护车。
    温茵听着救护车远去的声音，忽然想起了严妍的女朋友。这对情侣也是倒霉，一个前两天才被送进医院，现在另一个又生死难料，不知道能不能被救回来……
    想到这儿，温茵立刻拉着身边的人问道：“严妍姐是要被送去哪个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歪，妖妖灵吗？”
    “歪，妖饿灵吗？”
    “歪，妖妖久吗？”
    第17章 学农
    这场事故是由煤气罐爆炸引起的。只是至于煤气罐是如何爆炸的，以及严妍是否抢救成功了，温茵不得而知，因为第二天一早她就带着行李去了学校。
    校门口停了十来辆大巴车，是专门载高二学生以及他们的班主任去学农基地的。温茵他们列队下楼的时候，隔壁班正排着队准备上车。
    卓群右手上的伤似乎还没好全，但他对这次的学农活动却颇感兴趣，看到温茵，他还笑着冲对方挥了挥手。
    “咦，温茵，你认得他啊？”林茜这会儿就站在温茵旁边，见状便忍不住问道。
    “啊？嗯……”温茵眼巴巴地看着卓群上了旁边那辆车，忍不住惆怅地叹了口气。
    “听说他不太好追哦！”林茜八卦地挤了挤眼睛，“我跟他们班的学习委员关系不错。听说这两年跟他表白的女生少说也有几十个了，但他一个都没有接受。最重要的是……”
    说到这儿，林茜压低了声音：“他好像喜欢他们班的班长——冯佩杉。”
    冯佩杉？温茵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是情理之中的事。
    “所以你要是喜欢卓群的话，竞争压力会很大哦！”林茜抱住温茵的脖子，笑道：“不过也不用担心，我觉得你比冯佩杉要可爱多了！哎，一会儿上车，咱们俩坐一块儿吧？”
    温茵闻言，转头看了眼独自一人站在队伍外的朱蕾，然后轻声问道：“我们是不是要带朱蕾一起啊？”
    “带上她的话，我们就要坐最后一排了。”因为除了最后一排，其他位置都是双人座。
    不过还没等林茜想好怎么安排座位，前方刚跟班主任交谈完的应扬就越过众人走了过来，对林茜说道：“班长，老师让大家按教室里的座位入座。”
    “什么？”林茜不情不愿道，“那我岂不是不能和温茵坐在一块儿了吗？”
    应扬看了她一眼，“到基地后，你们可以住一个宿舍。”
    “对哦！”林茜又重新高兴起来。
    这个安排该不会就是他向老师建议的吧？温茵忍不住怀疑道。
    毕竟应扬那让别人倒霉的体质，班上知道的人可能就只有温茵而已。说不定应扬就是为了安全起见，才想出要把她这个唯一的知情人放到身边。
    “你坐里面。”应扬原本打算坐靠窗的位置，但思考片刻后还是选择让温茵进去。
    “没事，你要是想坐里面……”温茵客气地礼让道。
    “如果你想睡觉。”应扬打断了她的话，“就麻烦你就靠着窗户，不要倒到我身上来。”
    “……哦。”
    说实话，坐在这种有着轻微摇晃感的车辆上头，温茵的确很容易睡着。只是她牢记着应扬的警告，全程都将身体往反方向倾去，以至于额头都被坚硬的玻璃窗磕得有些发疼。
    一个半小时后，大巴车上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先前喧闹的男生女生们一个个都打起了瞌睡。就算是没睡着的，也戴上耳机看起了视频。
    反而是睡神转世的应扬仍然清醒着，这会儿正一边撑着脑袋，一边翻阅着放在腿上的书籍。
    要是不用参加这种无聊的团队活动就好了。他想道。
    车辆驶上有些坎坷不平的土路，开始变得颠簸起来。紧跟着一个急转弯，没有系安全带的学生们顿时被甩得东倒西歪，七嘴八舌地抱怨起来。
    温茵一时不查，同样也抱着零食袋子倒在了应扬身上。几包薯片立马就从她怀里滚出，接二连三摔到应扬脚底下。
    “对不起，我……我自己来。”温茵连忙离开座椅，蹲下去将零食一包包捡起，塞回塑料袋里。
    她没敢直视应扬此时的表情，因为她知道，自己在对方眼里估计又是个死人了。
    这条路上的弯道很多，温茵刚站起身，司机就又来了个急转弯。要不是应扬及时支起一条腿把她拦下，温茵就得扑到走道上丢人了。
    “你看我脸上是不是写了几个字？”等温茵重新在位置上坐好后，应扬忽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温茵偷觑了对方一眼，试探地问道：“生无可恋？”
    “是破罐子破摔。”
    “我……破罐子？”
    应扬转头看着她，“还是个怎么摔都摔不烂的破罐子。”
    “应扬，有句话我觉得我必须要说……”温茵咽了咽唾沫，视死如归道：“你这样跟女孩子说话真的很没有礼貌，会注孤生的！”
    “注孤生？”
    “就是注定单身一辈子……”
    “我知道它的意思，我只是奇怪你会这么直白地当着我的面说出来。”应扬看了看车外的景色，把书收回书包里。“而且，我也早就有……注孤生的觉悟了。”
    温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应扬的话是什么意思。对方这种碰谁谁倒霉的体质，的确很难和人亲近，更别提谈恋爱了。
    大巴车依次驶入基地。众人先是看到大门上悬挂的，印有欢迎字样的横幅。紧接着，便是一栋栋刷着白漆的朴素建筑物。
    前方已经成功抵达，并且从车上下来的学生们，都分批跟在穿着迷彩服的教官们后头离开了，估计是去宿舍安置。
    见状，车上登时就有人叫道：“不是学农吗？为什么还有教官啊？”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也是。”
    “害怕地抱紧我的零食。”
    “害怕地抱紧我的防晒霜。”
    “害怕地抱紧我的手机和平板。”
    “抱什么抱？”班主任在前头站起来，招呼大伙儿下车。“手机、平板这些东西，到时候都要放在宿舍，不准随身携带。”
    负责接手他们的教官姓郑，年纪不大，模样有些稚气，甚至还会因为女生们的调笑而不好意思。
    宿舍状况比她们想象的要简陋，房间里除了床别无他物。而这些床又分为上下铺，每个铺位上都能睡三个人，正好能将一个班的女生全部容纳。
    于是大家那抱团的本性又显露出来，急急忙忙拉着要好的同学去占心仪的床位。一时间，除了朱蕾，其余人都受到了来自他人的邀请。
    教官也注意到了，他高声问道：“谁那儿还有空位的？”
    没人回答。
    教官于是就沉着声又问了一遍：“谁那儿还有位置？”他虽是个娃娃脸，但严肃起来仍有几分气势。
    林茜和温茵对视了一眼，然后举起手说道：“教官，她跟我们一组。”
    “你就是班长吧？不错，很有团队精神。”教官满意地点点头。“给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整顿行李，半小时后换上衣服，全体列队到广场上集合！”
    见没人响应，他又吼道：“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众人齐刷刷应道。
    “好，接下来，男生，跟上！”
    等到郑教官走远了，女生才纷纷躺倒在硬邦邦的床铺上。当然也有一些担心被褥不干净的，竟然从家里带了床单，这会儿正往床板上铺。
    温茵她们得到的床位是下铺，正对着宿舍门，倒是很方便。只不过林茜到底不想晚上和朱蕾挨着睡，因此便拜托温茵睡在中间，而她和朱蕾则睡在温茵两侧。
    “齐人之福嘛！”林茜笑道。
    温茵本身就不喜欢和别人胳膊挨着胳膊，腿贴着腿的感觉。更何况朱蕾不仅身材肥胖，而且个人卫生又堪忧。这些都叫温茵觉得心累。
    不过考虑到朱蕾的心情，她不好当场说出什么不情愿的话来，只偷偷朝林茜做了个鬼脸，然后指了指对方手上的辣条，示意以此作为补偿。
    “你就把她当成卓群嘛！这样一想，是不是心里就美滋滋的了？”林茜凑到温茵耳边说道。
    “我怀疑……”
    “嗯？”
    “这是卓群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其实床铺上除了被褥，还放有均码的迷彩服。所谓均码，也就是胖的人穿了太紧，瘦的人穿了太宽，高的人穿了太短，矮的人穿了太长。
    温茵趁林茜低头套衣服的时候，自己也飞快地把衣服换上，让对方找不到闹她的机会。然后套上长裤，将皮带扣到最里面的那个孔。
    尽管裤腰仍然有些松，但裤子好歹是固定住了。温茵舒了口气，正准备爬回床上拆零食吃，结果就被林茜拉住了。
    “别偷懒，擦防晒霜！”林茜说道。
    温茵还真的就是懒。她挤了一坨防晒霜在手心，来回搓了两下，接着便交差似的往脸上、脖子上、胳膊上抹了一遍。
    最后，她看了看默默坐在床头的朱蕾，问道：“你要不要也擦一点？”
    朱蕾的目光先是落在装着防晒霜的瓶子上，然后又转向温茵。“给我用，浪费。”
    “你以为皮肤黑的人就不能变白吗？”说这话的是林茜，“只有行动了，才会出现改变。”
    朱蕾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迟疑地向温茵摊开手掌。“一点点就可以了。”
    孙薇和她们床位相邻，见状忍不住嗤笑道：“没想到肥猪蕾也知道爱漂亮了，可惜丑八怪就是丑八怪！”
    见朱蕾因为孙薇的话而有所退却，温茵连忙抓住了她的手，小声说道：“不用管她。”
    不过孙薇显然听到了温茵的低语，当即不怒反笑道：“肥猪蕾，你可要小心点。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表面上对你好的人，背地里是不是抱着拿你当绿叶的心思呢？”
    “你别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林茜立刻当仁不让地呛声道。
    “对，是我说错了。”孙薇耸耸肩，“毕竟温茵已经够漂亮了，不需要你来衬托。反倒是你，可能会被她衬得更吓人呢！”
    话音刚落，温茵就觉得手心一空，竟是朱蕾将手抽了回去。
    “不用了。”朱蕾别过脸，低声说道。
    最后，还是教官吹起的哨声，打破了她们之间那尴尬的氛围。众人依依不舍地放下手机和零食，在班长林茜的指挥下，闹闹哄哄走地到宿舍外头，开始列队。
    第18章 晕倒
    果然，学农就是变相的军训。
    立夏已过，气温逐渐稳定下来，不再忽冷忽热，而是向着夏天应有的样子进军。
    教官还算体贴，特意将女生们带到阴凉有遮蔽的地方。至于男生，则全被扔在大太阳底下暴晒。而且他们要做的不仅仅是站军姿，还要踢正步、蛙跳、仰卧起坐等等。
    “这怎么还有伤员啊？”附近的一名教官说道，“你就到一边去站军姿吧！”
    “教官，我这好得差不多了，没问题的。”
    温茵偷偷回头看去，发现说话的人果然是卓群。
    “哟，还挺有自信的？行，先做十组蛙跳瞧瞧。”
    闻言，和卓群同班的男生顿时哄笑起来，引得周围其他训练的学生纷纷向他们望去。
    “看什么看，很有意思吗？”郑教官沉着脸说道，“再多站半小时军姿。”
    女生们立马哀嚎起来，郑教官又说道：“喊一声就多加十分钟，现在是四十分钟了。”
    这话真是比什么威胁都管用，众人登时就变得鸦雀无声，闭着嘴活像一只只鹌鹑。郑教官的目光从她们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温茵身上。
    “第三排第六名女生，没错，就是你，出列！”
    温茵左右张望了一下，却发现教官说的人的确就是自己。她抿了抿嘴，忐忑不安地从队伍里出去，走到教官跟前。
    “男生那边很好看吗？要不要把你也调过去，看够了再回来？”郑教官不客气地问道。
    温茵低着头，脸上火辣辣的。被教官当众质问这种问题，让她感到十分羞耻，以至于眼眶都有些微发红。
    “教官，你如果真把她调过去，那她就要开心死了。”孙薇忽然说道。
    郑教官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孙薇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温茵是知道的，她立刻就回过头去，果然看到孙薇一脸得意洋洋的神情。
    那模样就好像在说，只要温茵惹她不高兴了，她就能马上将温茵暗恋卓群的事宣扬得人尽皆知。
    “你们女生哪来那么多话……”郑教官低声吐槽了一句，然后对温茵说道：“做五组蛙跳，然后归队。”
    蛙跳的姿势并不好看，不过温茵明白，她要是忸怩起来，模样只会更加难看。因此，倒不如大大方方，动作标准地将这十组蛙跳做完。
    孙薇原本是打算看温茵笑话的，毕竟她印象里的温茵，胆小又害羞。在众人面前被教官单独罚做蛙跳这种事，肯定会让温茵羞愤交加。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温茵竟然就这么落落大方地照着教官的指示做了，除了因体力不支而面红气喘外，没有一点狼狈的样子。
    “这位同学做得不错。”教官赞赏地鼓了鼓掌。他本身就对温茵没什么意见，只是想借对方给这群不服管教的女孩子们一个下马威而已。
    “行了，回队伍里去吧……哎哟我去，怎么晕了？”看着温茵起身后原地晃了两下，紧接着一个跟头就要往地上栽，教官连忙抢步上前，把她给接住。
    “教官，温茵她身体不太好的。”林茜出声解释道，“她在学校经常会晕倒，不过具体是什么毛病我们也不知道。”
    “啧，你们怎么不早说？你们老师也没交代，要不我能这么训她吗？”教官颇为心累地叹了口气。
    就在他犹豫着是否要暂时扔下其他学生，把温茵先行送去医务室的时候，另一名教官便喊着口号，带着一队男生从远处跑来。
    “这咋回事啊？”看到郑教官扶着一名晕倒的女生，他当即命令男生们原地立定，然后走上前询问道。
    “我就让她做了五组蛙跳，哪想到就晕了……”
    闻言，那名教官顿时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哎，咱俩带的好像是一个班的学生。正好，我叫个男生过来，背她去医务室。”
    男生们早就在那边探头探脑了，见状立马有人举手自荐：“教官，我来！”
    “来个屁！”教官转头就呸了对方一声，“就你这身板，别半路上就把人家女孩子给摔咯！”
    他的视线在人群里转了一圈，然后指着身材看上去最结实硬朗的应扬说道：“你过来，把这女生背到医务室去。哎哟，还愣着干嘛？有没有一点友爱互助的同学情了？”
    其他男生还在试图挣扎：“教官，应扬他就是长得高点，力气不一定有我大呀！”
    “你瞎啊？”教官指了指应扬的胳膊，“肱二头肌，多结实，看到没？你再瞅瞅你自己。哎哟，真是，我都不想多说！”
    女生们也纷纷伸长了脖子去看。要说应扬也是个怪人，哪怕天气再热，热到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一眼，他也依然穿着长袖长裤。所以身为同学的她们真没想到，对方竟是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
    “赶紧的，让你背可爱的女孩子，又不是让你吃屎，磨蹭什么呢？”教官催促道。
    应扬叹了口气，举步走到郑教官面前。
    因为担心郑教官在将温茵放到他背上的过程中，会与他发生肢体接触。他便先伸出右手从温茵的膝盖下方穿过，然后让郑教官直接松手，自己则飞快地抬起左手，将温茵的上半身也成功接住，最后竟是把对方给横抱起来了。
    “不错不错，力气够大。”教官满意地点点头，“去吧，准许你等到女同学醒了再回来训练。”
    孙薇看着应扬两人离开，忍不住扭头对后排的朱蕾嘲讽道：“被应扬公主抱耶，你是不是做梦都不敢想？可惜温茵做到了哦！”
    “第二排第四名女生，有那么多话要讲吗？”郑教官皱着眉问道，“要不要请你上来说两句？”
    “请什么请？”另一名教官说道，“直接让她跟着我的队伍跑两圈，保管让她没力气讲话！”
    郑教官看了同伴一眼，犹豫道：“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不就是跑步吗？正好我看她也有点胖，就当减肥了。”
    “有点胖”的孙薇立刻就被教官提溜到男生堆里，开始了她的千米长跑。而其他女生见状，也愈发循规蹈矩，甚至连眼睛都不敢随意往旁边乱瞄。
    真的，好嫉妒。
    朱蕾垂着眼，脑海里不断回忆着方才应扬抱着温茵画面。一时间，双手竟不自觉地紧握成拳，许久没有修剪过的指甲扎得手心生疼。
    医务室里很凉爽，虽然没开空调，但天花板和墙壁上都有悬挂着的风扇在工作着。应扬靠在椅背上，捏着纸杯将里面的纯净水一饮而尽，然后扭头看向病床上的温茵。
    值班的医师并没有从温茵身上检测出什么问题，便推测她只是身体素质太差罢了。为此，医师还特地写了个证明，表示温茵不适合剧烈运动，要求教官减少对她的训练量。
    她真的很奇怪。
    应扬端详着温茵那张苍白得几乎看不到血色的脸，心里不禁有些疑惑。他想不通，接二连三与他有肢体接触的温茵，为什么不会像其他人一样遭遇意外。
    毕竟温茵的昏倒、发烧以及差点落水，都很难将原因归结到他带来的霉运上。不，准确来说，并不是霉运。
    照小时候给他算卦的道士所说，他只是八字太硬，且阳气过盛，寻常人压制不住，以至于克父克母，克亲朋克好友，克一切跟他有亲密往来的人。而演变到后来，这种体质更是发展到不能与别人有身体接触的地步。
    所以，温茵究竟是有什么地方和常人不同？
    应扬转头看了眼办公桌后，神情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的值班医师。见对方根本没有要注意他俩的意思，便踟蹰地抬起左手，以极轻的力道，将掌心覆上了温茵的手背。
    “班长，不好意思啊，还麻烦你陪我来上药。”卓群笑吟吟地同冯佩杉走进医务室，丝毫没看出他哪里“不好意思”了。
    冯佩杉的态度倒是很冷淡：“关爱每一位同学，是班长的义务。”
    卓群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冯佩杉却看到了病床边上坐着的应扬，于是立刻扔下卓群，上前和应扬打起招呼。
    “应扬，你也是陪同学来的吗？”冯佩杉走到应扬身侧，瞄了眼躺在病床上的温茵。
    “嗯。”应扬的耳根微微有些泛红，他转头拿过床头柜上的纸杯，掩饰性地用杯口碰了碰嘴唇。
    “听老师说，月底的物理竞赛你也不打算了？”
    应扬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谁，他同冯佩杉算是点头之交，毕竟两人都是学校重点培养的学生，除了办公室，还经常能在各种学术比赛上碰面。
    “需要的奖项已经拿够了。”他说道。
    “啊，也是。”冯佩杉注意到那空空如也的纸杯，问道：“要我帮你倒杯水吗？”
    然而还不等应扬拒绝，医务室那头的卓群就提高了音量说道：“班长，我需要你帮忙倒水。”他的右手还被医生抓着，因此只能扬了扬左手。
    几个人的说话声终于将温茵从昏睡中惊醒，她迷迷糊糊地望着应扬的下巴发了会儿呆，然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越过应扬的肩头朝卓群看去。
    “咦，温茵，原来你也在医务室啊？”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温茵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第19章 用餐
    “正好中午了, 不如我们一起去吃饭吧？”卓群笑着提议道。
    只是冯佩杉对此并不感兴趣：“教官可说过不能单独行动。既然你药已经上好了，我就先回去了。”
    “哎，班长！班……”见冯佩杉还真的把自己这个伤患给扔下了, 卓群不由得叹了口气。
    “小帅哥, 这儿可是要统一去食堂吃饭的。”值班医生提醒他, “不然就只能去小超市买面包和泡面吃。”
    卓群“啊”了一声：“面包和泡面？大热天吃这种东西，有点倒胃口吧？”
    温茵见状便出声问道：“这儿外卖能送到吗？”
    闻言, 卓群当即眼前一亮，医生也忍不住笑道：“还是小姑娘机灵嘛！没错, 这里是可以叫外卖, 只是不能被你们的教官发现。”
    卓群说道：“但我们现在是在医务室。”他看向医生，眼神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好吧！”医生敲了敲桌子, “你们可以让外卖送到这里, 不过必须另外找地方吃饭。我可不想整个医务室里都飘着饭菜味。”
    卓群立刻转身冲温茵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并且问她：“你想吃什么？我帮你点。”
    “不用了。”温茵看了看旁边的应扬, “我和同学这就归队了，一会儿直接吃食堂。”
    “食堂有什么好吃的？还要人挤人地排队吃饭。”
    这话倒是触动了不想和别人有肢体接触的应扬，他凑到温茵耳边说道：“你不是喜欢他？难得有机会，还是留下跟他一起比较好吧？”
    “温茵可能有些低血糖。”应扬转而对卓群说道, “点些补血的食物好了。”
    “还是你细心。”卓群暧昧地笑笑, 然后浏览起了手机上显示的菜单。“鸭血粉丝？红糖鸡蛋？枸杞炖乌鸡？哟, 这家店里还有甲鱼！”
    “这小姑娘就算了，你们两个男生可仔细些，别回头补出鼻血来。”医生推了推眼镜, 视线又含蓄地往他们腰下扫了一圈。
    “那就再来两杯凉茶。”说到这儿，卓群忽然乐道：“广东人是不是就一边喝汤，一边喝凉茶，在上火和降火的边缘反复横跳？”
    “广东人是不是这样我不知道，反倒是你，像是在少女杀手和地主家的傻儿子之间反复横跳一样。”医生扬了扬手，“赶快下单，等拿到外卖了，就给我麻溜地滚出医务室。”
    “啧，你只是嫌我们打扰你看小电影了吧？”卓群瞄了眼电脑屏幕，耸着肩往病床那边走去。“店家刚接单，预计一小时后送达，我先补个觉……医生大哥，您这儿的床是不是也太小了？而且总共就两张床？”
    “你当这儿是什么地方？能有个头疼脑热的病人就不错了，还需要用上病床？那两张床还是我平时午休的时候拼起来睡午觉的。”医生没好气道。
    “拼起来？”卓群来回看了两眼，然后便将另一张病床推到温茵身边，自己翻身躺了上去。“没事，你不用挪窝。你长得瘦，挤不到我。”
    这不是挤不挤的问题啊。
    温茵侧过头觑了卓群一眼，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又开始高负荷工作了。之前不是没有和卓群近距离接触过，只是眼下两个人就这么并排躺在床上……
    不行，她根本躺不下去！温茵将脸埋进膝窝，只觉得整个人躁得慌。
    应扬完全理解不了温茵为什么会这么害羞，甚至害羞到坐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毕竟能和喜欢的人躺在一起，不该是梦想成真，激动得无以复加吗？
    当然，这种想法只是他在看过一些文学影视作品后得出的结论。
    外卖送来的时候，卓群已经睡沉了，温茵喊了他足足有半分钟，最后还是伸手推了两下，才将对方彻底弄醒。
    “你那么小声，当然喊不醒一个真正睡着的人。”应扬斜睨了她一眼。
    温茵鼓了鼓脸，到底无法反驳。
    就在这个时候，孙薇扶着一瘸一拐的陈峰来到了医务室。也不知道陈峰怎么那么倒霉，好端端竟然跌断了腿。
    “教官早上让我们结对训练。”应扬对温茵解释道。言下之意，便是陈峰时运不济，碰着了应扬这个大煞星。
    孙薇是眼看着应扬送温茵过来的，看到他们自然不意外。只是她没想到，卓群竟然也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和温茵躺在一起。
    “不错啊，温茵，居然不声不响地在这儿享受齐人之福！”孙薇拉长着语调说道。
    值班医生暗暗啧了一声，只觉得现在的女孩子真是了不得，说个话都能这么夹枪带棒的。
    “我要是真能让温茵享受到齐人之福，那还真是我的荣幸。”卓群笑着替温茵回了这么一句，然后拎起外卖袋子，对另外两个人使了个眼色，示意赶紧撤退。“走了走了，这里的空气一点都不清新。”
    “喂，你……”孙薇还想说些什么，可卓群却已经大跨步走出了医务室。就连温茵，也是紧跟在应扬旁边，垂着脑袋溜了出去。
    一行三人直接躲去了隔壁班的男生宿舍。虽说有些男生不太讲个人卫生，但好在男生们初来乍到，没来得及祸害这间屋子，从而也就没弄出什么异味来。
    应扬单独点了一份盖饭，没用同温茵和卓群共用饭菜。在进食完后，也早早离席，没有跟他们多加交谈。
    对此，卓群倒是觉得很稀奇，并且还问温茵，对方是不是一直都是这么个性子，无论对待男女，都这么不假辞色。
    “他……”温茵当然不能将应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真实原因说出来，只能含糊道：“他人还不错，虽然有点毒舌……可能他就是闷骚吧！”
    “毒舌？闷骚？”卓群有些意味深长道，“那他要是追女孩子，岂不如同火葬场？”
    听到这句话，温茵吹了吹手里那杯冒着热气的桂圆红枣茶，然后迟疑地问道：“你……你有追过女孩子吗？”
    “嗯？”卓群转头看着温茵，似乎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问。“没有，因为我没什么把握。”
    “怎么会没把握？”温茵放下杯子，“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很难被拒绝吧？”
    卓群沉吟道：“你们女生如果喜欢一个男孩子，会有什么表现？”
    “表……表现吗？”温茵不自觉就移开了自己的目光，不敢直视卓群。“无论男女，只要喜欢一个人，应该都会发自内心想要和对方亲近吧？看不到对方的时候，会思念。见到对方的时候，视线会舍不得挪开。靠近对方的时候，会想要距离近一点，再近一点。”
    卓群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笑道：“那我可能没戏了。”
    温茵立刻抬起头来，诧异道：“不可能吧？”
    “毕竟我也不是一个完美的人，能让所有人都喜欢我。我也是有很多缺点的啊……”卓群感慨道，“教官在吹哨子了，咱们赶快把饭盒收拾掉。”
    “啊，好的。不过我之前都没注意到，你竟然是左撇子。”
    “居然被你发现了。因为小时候我爸一直强迫我用右手吃饭写字，所以我不管是左手还是右手，都用得很习惯。”
    “没想到卓叔叔看上去那么好说话，背地里对你却那么严格……”
    “要不怎么说，同一个世界，同样的爸妈呢？”
    温茵回到宿舍的时候，其他学生都还在食堂用餐。于是她当即扑到床铺上，然后从书包里翻出手机，打开社交软件开始发今天的状态。
    当然，她发的状态基本都设置为仅自己可见。也就是说，这实质上相当于她的日记和树洞。
    “他好像真的喜欢冯佩杉。要说理由，大概是女孩子面对这种事情，总是比较敏感。而且，我是不是表现地太明显了？过于害羞的态度，经常被他抓包的目光，还有孙薇偶尔起哄的态度。”
    “如果他知道我的心意，会感到尴尬吗？或者厌恶？我害怕会出现这种情形。就算告白失败，他对待我的态度仍然不变，我也会窘迫得不知道该如何跟他相处了吧？”
    “所以，我才不要主动告白。其实只是像现在这样，几乎能够每天看到他，我就觉得很开心了。毕竟喜欢一个人，是可以收获到幸福的心情的，不一定要得到对方，对不对？”
    当温茵打完这段话的时候，正好有动作快的同学开门进来。她连忙点击发送，然后将手机界面切换出去，装作在浏览新闻。
    林茜也在第一批回来的人里，她像是没有吃饱的样子，刚一坐下就从行李里掏出零食来填肚子。
    “食堂的饭菜，真是太——难——吃——了！”她哀嚎道，其余人也纷纷应和。
    还有人说道：“好热啊，我身上都是汗，不想躺到床上，有没有人跟我一起去洗澡的？”
    “现在洗了，下午不还是要出一身汗吗？”
    “就是说啊，而且教官也说了，现在没有热水。”
    “那就洗冷水澡呗，反正温度这么高！”
    “女生最好不要洗冷水澡啦，对身体不好的。”
    “哪儿那么多讲究呀？我每次生理期都喝冰饮料，还不是好好的？”
    “那你去吧，我没力气了，不想动……”
    林茜倚在床头，半合着眼往嘴里塞着薯片，看来也是累得不轻，不过她还记得将最新的消息传达给温茵：“教官说晚上要拉歌，我身为班长估计又要起带头作用了。温茵，你歌唱得怎么样啊？”
    温茵连忙摇了摇头：“我五音不全。”
    “唉，看来我要另寻援兵了。”林茜幽幽地叹了口气。
    温茵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但心里却有些出神。
    拉歌？会是和隔壁班一起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卓群：秘技——反复横跳！
    应扬：秘技——我绿我自己。
    第20章 洗澡
    似乎是知道学生们上午都累惨了, 因此到了下午，教官便没怎么派发训练任务，而是带着她们在基地里拔草。
    听说, 这是为了让她们先认清野草的样子, 免得改天下地的时候, 把农户的庄稼都给拔了。
    “你说你们怎么这么娇气？”教官怒其不争道，“看看隔壁班, 大家都是女孩子，怎么人家就比你们吃苦耐劳些？”
    众人便转头看向草坪另一端的女生, 然后说道：“那是隔壁班的班长, 要以身作则的。其他人不也在偷懒吗？”
    发现教官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林茜连忙加快手上的动作, 表示自己这个班长其实也是很勤奋的。
    教官见状果然没再多说什么, 而是去和隔壁班的教官商量起什么事来。不多时，隔壁班的教官便点了点头, 似乎是同意了郑教官的建议。
    “行了。”郑教官拍了拍手，“咱们不拔草了，再拔就该秃了。”
    “那咱们干嘛去？”这边刚有人问出声，就听到隔壁班传来一阵欢呼。
    “你们中间有没有怕狗的？”郑教官问, “怕狗的站一队, 不怕狗的站一队。”
    几名怕狗的女生从队伍里出来, 不过人数并不多。
    郑教官点点头：“我们现在去基地附近的流浪狗救助站帮忙。救助站是一个孤寡老太太开的，平时我们要是没任务就会去做义工。既然你们不想干活，那就去陪流浪狗玩玩。”
    不用训练, 不用拔草，还可以跟小动物一起玩。温茵班上的女生顿时也像隔壁班的女生一样，高兴地大喊大叫起来。不过教官倒难得没有制止她们，而是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
    流浪狗救助站距离学农基地只有十分钟路程，等一众女生跟随教官抵达救助站门口时，恰好听到一阵疯狂的犬吠声。而四五名拿着锄头的中年男人正气势汹汹地从里头出来，可是一见到人高马大的两位教官，他们立刻就缩了缩脖子，灰溜溜地往边上跑掉了。
    女孩子们初时还觉得纳闷，甚至对救助站里的狗产生了畏惧之情。然而一看到院子里狼藉景象，她们立刻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阿婆，他们又过来捣乱了？”郑教官当即走上前去，帮蹲在地上的老人收拾东西。
    另一名教官则对女孩子们解释道：“这附近有很多居民都不喜欢狗，尽管这些狗平时都被关在救助站里，也不爱叫唤。但他们还是经常跑过来，威胁阿婆把救助站关掉。”
    “怎么这样啊……”女孩子们愤愤不平道。
    “行了。”教官帮老人把东西收拾完，便开始将女孩子们分组。“你们，跟着阿婆去准备狗粮。你们，跟着张教官打扫笼子。剩下的人，全部跟着我给狗洗澡。行动！”
    说来也巧，温茵这回竟然和朱蕾以及冯佩杉同组，而分配给她们的是一只因为皮肤病而掉了大半身毛发的土狗。
    “长得可真丑。”在她们旁边的孙薇撇着嘴嫌恶道。“果然是什么样的人配什么样的狗。”
    “那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冯佩杉也是个直率性子，闻言便毫不客气地对孙薇说道：“是不是觉得自己配不上教官分给你的狗，想要跟我们换换？”
    “嘁，说得好像谁想靠近你们一样！”孙薇翻了个白眼，然后抱着自己负责的那只憨态可掬的小白狗，说道：“来，跟姐姐到那边去，别被这里的丑八怪传染了。”
    而那只掉毛的土狗似乎听懂了孙薇的嫌弃，它怏怏地趴回到了地上，没有了一开始的欢快劲。
    温茵这会儿正好拎着水桶回来，见状便摸了摸土狗的脑袋，安慰道：“没事，你一点也不难看，我们都很喜欢你。”
    “汪！”土狗伸出舌头，舔了舔温茵的手心。
    “你先休息会儿吧！”冯佩杉对温茵说道，然后舀了一瓢水，往土狗身上浇去。“朱蕾，你把沐浴露给它涂上。”
    流浪狗们都很乖巧，十分配合帮它们洗澡的女孩子。所以尽管有些累，女生们都还是兴致盎然地完成了这项任务。
    反倒是打扫狗笼的活计，脏臭又无趣，若非教官盯着，那边的女孩子恐怕都要罢工偷懒了。
    听说这家救助站全靠老太太的退休金，以及社会人士的爱心捐款维持下去，所以流浪狗们的生活条件算不上好。就连平日里的伙食，也是狗粮拌着米饭，能吃饱肚子就行。
    看到所有流浪狗都吃过了饭，教官便又让女生们带着狗，开始在院子里来回遛弯。
    “消消食，铲铲屎，然后把它们送回笼子。”教官说道。
    果然，教官怎么会那么好心，只让她们跟狗狗玩就可以。玩是顺带的，主要就是让她们来打扫卫生，以及帮狗洗澡而已。
    女生们虽然总算明白了这个道理，但为时已晚，只能痛并快乐着地做着义务劳动。等她们与老太太，以及流浪狗们挥手道别时，天边已然出现了连绵不绝的火烧云。
    在品尝过同学们说的“极其难吃”的食堂饭菜后，温茵偷偷打了个饱嗝，然后拿着换洗的衣物跟林茜一起去了公共澡堂。
    其实她还从没跟同龄的女孩子一起洗过澡，因此就显得颇为害羞。于是林茜便拉着她去了澡堂最里面的角落，这样落在身上的视线也能少一些。
    看着温茵脱去迷彩服，露出白皙柔软的腰肢，林茜忍不住就上手摸了两下，感叹道：“你真的好瘦哦，肚子上一点赘肉都没有。”
    温茵浑身都是痒痒肉，被林茜这样摸了一下，她顿时笑着往边上闪去：“可能因为我食量比较小，吃得少，当然就不会胖了。”
    “骗人。”林茜指控道，“食堂的菜那么难吃，你都吃得一干二净，连没有蛋花的蛋花汤都喝光了。”
    温茵红着脸说道：“因为今天太累了，体力消耗得多，就容易饿。”
    林茜嘟了嘟嘴，然后一边继续往身上打着肥皂，一边哼着最近才学会的流行歌曲，看来是准备在晚上的拉歌活动上一展歌喉了。
    “教官不会让我们唱军歌吧？”温茵冲去身上的泡沫，取过干毛巾开始擦拭水珠。
    “那也太逊了吧？这才第一天，应该能让我们唱点自己喜欢的。”林茜回过头，却发现温茵竟然已经开始穿衣服了。“我的天，你洗得也太快了吧？等等我！”
    “我们不是还要洗衣服吗？得抓紧时间才行。”
    “对哦，我还想去买瓶快乐肥宅水。”
    “大晚上喝碳酸饮料？”
    “你不要那样看我，我知道容易长胖啦……”
    两个人洗完澡，将换下来的衣服放在塑料脸盆里。当然，是内衣在下，迷彩服盖在上头。然后穿过一片白花花的肉体，往澡堂外头走。
    只是她们才出门，就撞上了鬼鬼祟祟扒在女澡堂门外的陈峰。见温茵和林茜携手出来，他立马凑上前用力嗅了嗅，而后仰着脸，装模作样地感叹道：“香，真香！你们用的什么沐浴露，推荐一下呗？”
    “我用的肥皂，滑不留手的那种。”林茜皮笑肉不笑道，“如果你打算去男澡堂捡肥皂，我可以直接送你用。”
    “瞧你说的，我能是捡的那个吗？”陈峰打着哈哈，打着石膏的脚却开始偷偷往后挪。
    “你小子想往哪儿走呢？”就在此时，教官那森冷的声音忽然在陈峰背后响起。“刚有人跟我打报告的时候，我还不信。没想啊，你小子腿都折了，居然还能跑来偷看女生洗澡？”
    说到最后，教官直接抓住陈峰的衣领，把他给提溜起来。“我看还是得催催你的家长，都大半天了，怎么还没来把你接回去。”
    看着陈峰被教官拖走，温茵和林茜对视了一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能说些什么。陈峰这家伙，真的是太浑了，幸好有人跟教官告状，抓了他一个现行。
    “晚上得多喷点花露水，免得被蚊子咬。”林茜叮嘱道。
    夏季的衣服洗起来倒是很方便，没过多久女生宿舍外便陆陆续续晾起了花花绿绿的衣物。
    “希望没有猥琐的男生跑来围观咱们的衣服。”温茵叹了口气。
    “那就直接抓住，扭送到教官那里咯！”林茜举了举胳膊，试图展露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
    “别秀啦，根本就没有。”
    “哪儿没有啦！虽然比不上应扬，但还是有一点点的好不好。”林茜眼珠一转，“说到应扬，哇，你那时候晕倒了没感觉。但是他一把把你抱起来的样子真的超man耶！”
    温茵已经知道自己当时是被应扬公主抱去的医务室，因此有些脸红道：“别说了，怪害羞的。”
    “我说真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咱们的学神？”林茜撞了撞温茵的肩膀，“学习成绩就不用谈了。最重要的是，他不但长得帅，而且还有肌肉！天啊，跟其他那些排骨精和野猪精比起来，他简直男神到爆！”
    林茜吸溜了一下口水，“奇怪，我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学神的魅力呢？肯定因为他太面瘫了。哎，温茵，咱们要不要也去男澡堂看看？说不定能看到应扬的……嗯嗯……怎么样？去吧去吧！”
    “男澡堂？不，你冷静点……喂，我真的不去！”
    第21章 拉歌
    温茵到底还是在角力赛上胜过了林茜, 没让自己被对方拖到男澡堂门口去，而是喷了花露水，兜里揣着两三颗糖果, 说说笑笑地抵达了晚间集合的场地。
    不过让她们意外的是, 白日里空旷的广场, 这会儿却密密麻麻摆上了小马扎。主席台上，还挂起了播放露天电影用的巨幕。
    “不是说拉歌吗？又改成看电影了？”林茜疑惑道。
    “不过这些椅子的数量好像少了吧？”温茵指出, “根本容纳不了那么多人。”
    “嗯……”林茜摸了摸下巴，然后指着不远处的郑教官说道：“教官在那儿, 我们过去问问！”
    然而不只是郑教官在那里, 负责训练他们班男生的贺教官也在，就是之前把陈峰从女澡堂门口提溜走的那位。
    “晚上咱们要搞个拉歌比赛。”教官解释道, “每个班级为一个团体, 赢得比赛的五个班级可以留在这儿看电影，输的就要回宿舍去写一千字的学农心得。”
    说完, 郑教官朝隔壁班的队伍努了努嘴：“看，你们的对手。”
    温茵望过去的时候，正好对上了卓群的目光。看对方的口型，这会儿好像正在练歌。见温茵在看他, 他立刻就做了个必胜的手势。
    “他们班好像很有干劲啊！”林茜忍不住感慨道, “咱们班行不行啊？”
    “怎么不行了？”贺教官接话道, “我看你们这些小男生小女生，没事儿就在那儿哼哼唧唧的，现在遇着正事儿了, 就怂了？”
    “哎，你！班上的学霸是吧？”他又转向了应扬，“学习好，身体素质也不错。怎么样，会唱歌吗？”
    应扬正独自坐在一旁，用手指划着地上的尘土，写了串模糊不清的数学公式。听到教官提到自己的名字，他抬起头，回答道：“不太会……《喀秋莎》这样的算吗？”
    只是不等教官说话，班上的男生们就已经率先大笑起来，就连一些女生也捂着嘴偷乐。
    “不是吧，学神？这歌也太……老土了吧？”
    “土个屁！”贺教官立马就站起来踹了说话的男生一脚，“自己不会欣赏，还说别人老土。一会儿我就让你上场，看你能唱出什么来？”
    男生委屈地揉了揉自己的屁股，瘪着嘴坐回了原位。
    集合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各个班的学生和教官都拉开了阵势，准备和对手决一雌雄。
    “对面的，来一个！来一个，对面的！”隔壁班的学生在教官的带领下，首先发动了攻势。
    于是郑教官也带着班上的学生反击道：“要我唱，我就唱，我的面子往哪儿放？”
    “叫你唱，你就唱，扭扭捏捏不像样！像什么？像个大姑娘！”
    “说不唱，就不唱，你能把我怎么样？不唱不唱就不唱，你能把我怎么样？”
    “好，既然对面的不敢唱，咱们就先给他们露一手！谁来？”隔壁班的教官问道。
    上场的是一名平时经常和卓群玩在一起的男生，因此温茵对他也有点眼熟。他像是被损友给推上来的，唱功谈不上多惊艳，但好在也没有跑调。唱完一曲后，就急匆匆地跑回了队伍。
    既然对面都已经开场了，温茵班上自然也得派人上去。只是他们班的学生算不上主动，所以只能让林茜先起个带头作用。
    林茜的声音甜美，唱了一首最近正流行的，某部爆红电视剧的主题曲，当即博得了满堂彩，然后便笑眯眯地回到了温茵身边坐下。
    就这样你来我往地比了数场，温茵总算看到卓群排开众人，走到了两个班级的中间位置。她立刻往前倾了倾身，想要看清楚卓群的模样。
    可是卓群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温茵当场愣住，然后黯然地低下了头。
    “我想让我们的班长，跟我一起合唱。”随着歌名从卓群嘴中吐出，他们班的男生顿时“鬼哭狼嚎”起来。因为卓群准备献唱的，正是一首十分暧昧的情歌。
    “这首歌你一个人也可以唱吧？”冯佩杉说道。
    “可是让我一个人唱的话，我怕唱不好，让我们班输了比赛。”卓群笑眯眯地回答。
    “班长，上啊！”
    “为了咱们班的荣誉！”
    “就答应卓群吧！”
    “班长，看电影还是写心得，就全看你的了！”
    隔壁班的学生一个个都在起哄，他们的教官也让冯佩杉赶紧起来参赛，不要扭捏。
    卓群的歌声一如温茵想象中的清朗动听，只是再搭配上冯佩杉柔婉的对唱，就让温茵恨不得捂上耳朵，立刻从现场逃离。
    林茜转头看了看温茵，然后低声说道：“没事，等会儿我们就派应扬上场，高唱社会主义歌曲，一举歼灭他们这对资本主义选手！”
    温茵靠着她的肩膀，小声嘟哝道：“这笑话好冷。”
    然而等卓群他们唱完后，林茜还果真就跟教官提议，接下来让应扬上场。
    “他不会真的要唱《喀秋莎》吧？”见应扬揉着鼻梁从位置上站起来，温茵不由得有些紧张。
    和温茵有同样想法的同学不在少数，他们都以为应扬只是开了个玩笑，结果没想到眼下应扬清了清嗓子，竟然真的哼起了《喀秋莎》的调子。
    “卧槽，厉害了啊，居然还是俄语版的，学神还有什么不会的？”
    “讲道理，还……挺好听的。”
    “我也这么觉得……”
    教官们虽然不会俄语，但对这首歌的曲调却很熟，很快就给应扬打起了拍子，甚至在歌曲结束后，还要求应扬再来一曲。
    “教官，你们开后门！”隔壁班的学生不满道，“明明该轮到我们了！”
    应扬也没有继续唱的意思，转头就准备下去。
    “再来一把！”教官说道，“一局定胜负，怎么样？我们这边还是应扬，你们那边再出一个人。我们喊其他教官来投票。”
    “既然如此……”隔壁班的学生喊道，“我们这边派卓群上场！”
    应扬看着走到跟前的卓群，抬了抬手，示意对方先来，自己则退到一旁站定，望着远方的夜色发呆。
    “学神好像一点战意也没有……”林茜凑到温茵耳边，小声吐槽道。
    “他本来就不是那种热血的性格吧？”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明明是卓群在唱歌，可温茵的注意力却莫名地集中到了应扬身上。“话说，你有没有发现，应扬周围好像没有蚊子。”
    尽管涂了花露水和清凉油，但林茜还是被蚊子给咬了好几个包。听到温茵的话，她立刻眯起眼睛看了过去，然后惊呼道：“好像是真的！赶快，赶快，我们挪到应扬旁边坐着去。”
    只是还不等她们从后排过去，教官就已经把应扬叫了过去。应扬这回倒是没再开口唱歌，而是神奇地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只口琴，将那首《喀秋莎》重新吹了一遍。
    也不知道是哪位教官起了头，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就跟着哼唱了起来。歌声随着晚风，与悠扬的口琴声一道，缓缓地顺着无边夜色荡漾开去。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
    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
    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
    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虽然隔壁班最后嚷嚷这是作弊，因为应扬根本没有开口唱歌，但教官们还是判定温茵所在的班级赢得了拉歌比赛。
    不过为了平息“民愤”，隔壁班得以免去了他们一千字心得的任务。可教官是放过他们了，但他们的班主任却抓住了这个机会，要他们利用睡前的时间背诵英语课文。
    “人家应扬连俄语都会说，可你们呢？英语都能给我考个高分！”
    温茵她们也趁机回了趟宿舍，把行李里的零食都翻了出来，打算在看电影的时候吃两口。
    “基地里能给咱们看什么啊，肯定是些主旋律电影。我们就吃吃零食，玩玩手机，喂喂蚊子……”林茜说道，“哎呀，不行，我们要赶紧占据应扬身边的位置，免得遭受蚊子的毒嘴。”
    应扬倒是没乱跑，而且直接挑了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然后打起了瞌睡。温茵和林茜对视了一眼，决定分别在应扬两边坐下。至于怎么聊天？那不还有手机吗？
    只是温茵在落座后，才察觉到朱蕾竟然就坐在应扬的正前方。发现温茵和林茜风风火火地跑到了应扬身边坐下，朱蕾还回过头，定定地看了温茵一会儿，接着又不发一言地转回了头。
    “朱蕾，你……要不要吃杏脯？”温茵低头瞄了眼手中的零食袋子，然后咽了咽口水，有些不舍地询问道。
    朱蕾没有回答，而且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亮起的巨幕。
    怕温茵觉得尴尬，林茜也抛出了橄榄枝，邀请朱蕾一起享用零食。见朱蕾同样没有搭理自己，她耸了耸肩，示意温茵算了。
    十分钟后，电影准时开始。不出意料，也的确是弘扬正能量的主旋律影片。可惜剧情平淡，完全提不起学生们的兴趣。
    再加上教官不但禁止观看电影的学生们玩手机，还时不时在边上走动巡逻，以至于场上一时间除了电影音效，就只有不停的咀嚼声了。
    好困啊……
    温茵眯了眯眼睛，终于受不住影片的催眠，含着嘴里的果脯，就倒在了邻座身上。
    第22章 失火
    就知道……
    应扬一边抽出温茵手里的零食袋子, 接住从对方嘴里掉落的杏脯，一边庆幸另一旁的林茜没有像温茵这样，睡着睡着就往他身上倒。
    巡视到最后一排的教官, 看到他俩依偎在一起的模样, 忍不住吹了个轻快的口哨, 并且对着应扬促狭地挑了挑眉头。
    前排的朱蕾也若有所感地回过头，视线不住地在应扬和温茵直接来回游移。
    “悠着点儿。”教官打趣道, “别跟你的喀秋莎发展出什么革命友谊之外的关系了，咱们不支持早恋！”
    这担心未免太多余了。应扬抬起手, 拍了拍温茵的脸, 见对方还是迷迷糊糊的，便又顺手掐了一把, 然后飞快地收回手指, 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谁……掐我……”没有鬼魂，也没有蚊子的骚扰, 这让温茵睡得很是香甜。她挣扎着撑开了一只眼睛，却发现自己正靠在应扬肩头，吓得立刻坐直了身体。
    “吃……吃零食吗？”温茵擦了擦疑似残留着口水的嘴角，一时间无地自容, 只能尴尬地找了个话题。
    可应扬却颇为嫌弃地看了眼她的果脯袋子, 没有说话。因此温茵也就没敢再开口, 而是默默地缩成一团，拿出手机给隔了一个座位的林茜发信息哭诉自己的丢人行径。
    好在电影很快就结束了，在将小马扎物归原位后, 温茵立马拉着林茜跑了个没影。
    “应扬的肩膀，是不是特别的~宽厚？”换过睡衣的林茜忍不住凑到温茵枕边，十分八卦地问道。
    “不知道。”见林茜一脸不信任地看着自己，温茵无奈道：“我是真睡又不是假睡，怎么会注意他的肩膀宽不宽？”
    “那你下次好好感受一下！”
    “哪来的下次……”
    “知道近水楼台为什么能先得月吗？说真的，我觉得你和应扬……”林茜压低了声音说道，“特别配，绝配，配死了！”
    “配你个大头鬼！”温茵笑着打了一下对方的肩膀，“睡觉啦，明天还得训练呢！”
    “天啊，你为什么要提醒我这个残酷的事实，我自闭了！”
    等宿舍彻底安静下来后，温茵终于又重新进入了梦乡。只是这一觉她却睡得不好，甚至还在凌晨时分惊醒了过来。
    因为黑暗中，有一只鬼正匍匐在她胸口。
    由于惊吓，加上鬼魂重量的缘故，温茵忍不住重重地喘了两口气，然后才动作轻缓地从床上坐起来。
    黑暗中，她的视线模糊不清，只能伸出手试探地摸了摸这个不请自来的鬼魂。
    ……为什么摸着毛茸茸的？
    温茵拿过枕边的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朝前方照去，结果竟然看到了白天那只，由她和冯佩杉、朱蕾一起照顾过的大土狗！
    “怎么回事？”温茵再度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抚上大狗冰冷的肌肤。“你是说，有人放火烧救助站！”
    过度吃惊使温茵的音量不自觉提高，好在屋里的同学没有被她吵醒，仍旧沉浸在梦乡里。
    “你要我找人去救火？可是没有老师和教官的批准，我出不去呀？而且我好端端待在基地里，他们怎么会相信我说的，救助站起火的事？”
    话虽如此，但温茵还是咬了咬唇，蹑手蹑脚地从床上下来，然后打开宿舍门走了出去。她当然不是要冒然去找老师求助，而是打算先拨打消防电话，让消防队员前来灭火。
    挂了电话后，温茵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忍不住朝救助站所在的方向走了两步。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因素，她总觉得在那个方向的夜空中，正有浓烟在冉冉升起。
    “温茵？”
    身后冷不丁响起的男声，让温茵蓦地吓出一身汗来。她惊惶地回过头去，却发现是起夜的应扬。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靠近了男生宿舍。也幸亏看到她的是应扬，假如换成了其他什么人，那就糟糕了。
    “你在外面晃悠什么？”应扬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我……”温茵原本准备习惯性地扯个谎，将应扬糊弄过去，可话到嘴边，却又忽然变成了“我可以看见鬼”。
    “我可以看见鬼，你……”温茵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你信不信？”
    应扬静静地回视着她，神情莫测，好半天后才说道：“你想说什么？你不会无缘无故跟别人说这种话吧？这种容易被人当做是玩笑和恶作剧的话。”
    他一针见血道：“你看到什么了？”
    见应扬似乎真的相信了自己说的话，温茵顿时胆量激增，一口气说了下去：“今天下午，教官带我们到附近的流浪狗救助站做义工。刚才有一只流浪狗的鬼魂跑来找我，说救助站被人放火烧了！”
    应扬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已经给消防队打了电话，但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赶到。我不放心，可我又不能跑去找教官，他们不会相信我的……”
    “救助站在哪儿？”
    “什……什么？”
    “救助站在哪儿？”应扬又问了一遍，“我们一起过去，看看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可是我们要怎么出去？”
    大概身手利落的男生，都点亮了翻墙的技能。应扬先是蹲下身，让温茵踩在他的肩膀上，将对方托上墙头。
    接着自己又一个助跑，轻轻松松地翻到基地外面，伸手将从墙上跳下的温茵给接住。然后两人一起趁着月色，朝救助站所在的位置跑去。
    “啊！”泥路坎坷不平，再加上没有路灯照明的缘故，温茵很快就摔了个跟头。
    “对不起，我没事，继续走吧……”温茵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掌心和膝盖处的尘土，对应扬说道。
    “我背你。”应扬弯下腰，催促迟疑的温茵：“你不是说救助站很近吗？那就累不到我，我背着你，很快就能赶到。”
    温茵也知道这会儿不是矫情的时候，当即忍着羞意趴到了应扬的背上。
    应扬的肩膀宽厚吗？应该是宽厚的，不然也不能让她踩着爬上墙头。可应扬的后背却更加温暖可靠，暖得让她的心口都不禁熨帖起来。
    正如应扬所说，他似乎完全觉察不到背上的重量，依旧脚步如风，没一会儿便带着温茵赶到了流浪狗救助站。
    此时的救助站已经火光冲天，十来条流浪狗的亡魂围在救助站外，不停地狂吠着。嗅到温茵身上的气味，它们不约而同回过身，在犹豫片刻后，终是抵抗不了诱惑，齐齐冲着温茵扑了过去。
    “别过来！”温茵当即大声喊道。可她不是对十来只鬼魂围攻自己的景象感到害怕，而是她此时还在应扬身上，这些狗只要扑到她跟前，立马就会灰飞烟灭。
    “汪！”那只报信的大狗这会儿也赶了上来，见状立刻嗥叫了一声。而听到叫声的那些流浪狗竟然纷纷止住了去势，在距离温茵一两米远的位置停了下来。
    “怎么了？”温茵奇怪的举止让应扬有些疑惑，“这里还有其他鬼吗？”
    “嗯……”温茵的眼眶有些发红，甚至两串泪水已经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滚落了下来。“一大半流浪狗都已经被烧死了，而且……而且它们说，阿婆刚才冲进去救它们，到现在都没出来。”
    “你不能进去。”应扬冷着脸说道，并且看他那蓄势待发的模样，似乎时刻准备把温茵打晕带回去。
    “我没那么傻。”温茵抹了抹眼泪，哽咽道：“我又没有灭火和防身的工具，进去……进去不就是找死吗……”
    应扬望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焰，沉声说道：“会没事的，放心，会没事的。”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终于传来了消防车的鸣笛声。温茵垫着脚尖，看着那片象征着希望的红色逐渐从天边驶到近前，心中那口气顿时一散，整个人脱力地跌坐在了地上。
    消防员们整齐有序地从车上跳下来，看到火灾现场有两个年纪轻轻的学生，也来不及多问，便抄起灭火的设备冲向了流浪狗救助站。
    救援的时光似乎格外漫长，但同时又好像很是缓慢。当老太太被消防官兵们抬出救助站时，伤情竟没有危及生命。
    消防队长一边联系急救中心，一边向温茵解释，救助站里逃出笼子的那些流浪狗，自发地在老太太身边围成了一堵肉墙，这才为老太太争取到了宝贵的救援时间。
    明明是要进去救狗，却被狗给救了，不知道老太太苏醒后，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等温茵和应扬回到学农基地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不过他们没有受到处罚，因为消防员特意致电了基地负责人，交代了温茵报警救火的事。
    “温茵，你怎么知道救助站失火了呀？”同学们一边对失火事件感到唏嘘，一边围到温茵身边问道。
    “我听到了狗叫。”由于睡眠不足，温茵的气色并不是很好。“有一只狗从救助站跑过来，向我求助。”
    “咦，有狗叫声吗，我怎么没有听到？”
    “我也没有，难道我真的睡得那么死？”
    “不过恶意纵火的那些人真可恶，希望法庭能狠狠地判处他们！”
    “对，没错！”
    耳边听着女孩子们对纵火犯的声讨，温茵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了人群外独自站着的应扬。
    好奇妙的心情。温茵想道，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人会相信，相信她可以见鬼这件事。这是不是因为，他们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怪胎”呢？
    第23章 水蛇
    纵火的人很快就被揪出来了, 不出所料，就是那些经常跑去救助站闹事的农户。据他们交代，他们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阿婆, 谁想到老人家会冲进去救狗, 还差点死在里头。
    至于警察和法官会不会相信他们这番供词, 温茵就不知道了。为了安抚学生们的情绪，学农基地第二天还特意安排学生下地, 体验一下所谓的“农趣”。当然，涉事农户的田地都不属于活动区域。
    只不过让大伙儿没想到的是, 体验项目中居然还有挖藕。换上了连体下水衣的学生们, 看着眼前那一大片泥水，心底忍不住打起鼓来。
    “所以为什么其他班可以在温棚里采草莓, 咱们就得蹚着泥水挖藕啊……”林茜小心翼翼地将一条腿伸进泥塘里, 语气颇为悲愤。
    “我……我总觉得自己要摔……”温茵的声音也有些飘忽。
    “那咱们互相搀着走。”林茜费劲地将脚往上一拔，然后又用力往前踏了一步。
    “行, 反正教官说了重在参与，我们悠着点。”
    “我估计一大半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林茜说得没错，几乎所有女生都驻足在泥塘边缘，等教官过来巡视了, 她们才弯弯腰, 假装自己在摸索水里的藕。而教官一旦离开, 她们便重新站直了身体，嫌弃地甩着手套上的泥点。
    反倒是男生们，一个个都像打了兴奋剂似的直往深处跑, 并且每隔十来分钟就有人将藕连根拔出，手舞足蹈地向后方的女生炫耀着。
    “你们女生啊，别偷懒！好歹每个人都给我挖一个两个的吧？”郑教官总算是看不下去女孩们的悠哉样了，忍不住下了最后通牒。“没完成任务的，回去都要跑一千米，听到没有？”
    “听到了……”
    “听到没有，大声点！”
    “听到了！”
    “那就开挖！”
    林茜和温茵互相搀扶着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然后对视了一眼，开始慢慢将手伸入水中。
    “这泥塘里应该没有蛇吧？”温茵问道。
    “应该不会，不过泥鳅倒是有可能。”林茜说道，“而且我们穿得这么严实，就算有蛇也不怕啦！”
    温茵点点头，心里算是有了底。没过一会儿，她便轻呼道：“我找到一个！”
    林茜连忙凑了过来：“哪儿呢，哪儿呢？”
    “就这儿。”温茵抓着林茜的手，按在了方才发现的莲藕上。“不过个头有点大，好像不太好拔。”
    “那我们小心点，别用力过猛，一屁股坐到水里去了。”林茜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数三二一，然后我们一起使力。”
    “好。”
    “三二一，拔——”
    “再来。”
    “三二一，拔——”
    温茵和林茜试了好几遍，总算掰了半截下来，另外半截则因为受力点不对，仍留在泥里。不过好歹这也算个收获，是以两个人都还挺满意。
    只是不等她们再接再厉，把剩下半截也给挖出来，身后就忽然传来了惊呼声。温茵回过头去，却发现又是孙薇带头在欺负朱蕾。
    “糟糕，我们刚才应该把朱蕾也叫来一起的。”温茵蹙着眉头，有些懊恼地说道。
    “我们不是叫过了吗？是她自己不想和我们一起的。”林茜撇了撇嘴，“而且你注意到没有，她看着你的眼神，好阴森呐！”
    “什么阴森呀？”温茵往林茜的下水服上拍了一下，“她看人一直是那样子的啊，结果被你说得这么吓人……”
    “我是说真的！”林茜撞了撞温茵的肩膀，“嫉妒的眼神，我可是见多了。”
    “不说这些了，我们先把朱蕾拉过来吧。”
    等她们过去的时候，孙薇正让别人架住朱蕾，而她自己则一脸嫌弃地捏着一根不知名的条状物，恐吓似的往朱蕾脸上甩。
    “孙薇你别作妖啊！”林茜警告道，“不然我就喊教官过来整你了。”
    “班长你好烦啊——”孙薇翻了个白眼，“每次我要搞她，你都跳出来。她该不会是私底下给你送礼，走后门了吧？”
    “你胡说什么呢！”
    “我哪里胡说了？她要不是没给你好处，你干嘛这样护着她？”
    见林茜委屈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温茵忍不住说道：“孙薇，这话不能随便乱说的，要是被老师误会了，林茜影响不好。再说了，林茜她只是尽一个班长的职责而已。”
    “那她以前怎么没管？”孙薇扫了她们两眼，“对了，你们现在是联合起来了，觉得自己有战友了，底气就足了对吧？”
    “你想多了……”
    “我才没有想多。既然你也要护着肥猪蕾，那这条‘蛇’就赏你了！”说罢，不等温茵反应过来，孙薇便将手里的东西向对方用力甩了过去。
    “啊！”蛇是温茵最害怕的动物，因此她来不及细看，就立刻抬起手挡在面前，脚下也仓皇地连退了两步，最后甚至狼狈地摔进了泥水里。
    “温茵！”林茜连忙伸手去拉她，“别怕，那不是蛇，只是条泥鳅而已，孙薇只是在吓你，没事的啊！”
    温茵将脸埋在林茜肩头，好半天才敢睁开眼睛。在确认过孙薇扔的确实是泥鳅而不是水蛇后，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扶着林茜的手从泥塘里爬起来。
    “怎么了？”见温茵表情不对，林茜立刻问道。
    “我的胶鞋陷到泥里去了，现在脚是光的。”温茵苦着脸说道。
    “啊？没事没事，我帮你把鞋子拽出来。朱蕾，你扶一下温茵，别让她又摔了。”
    闻言，一旁干站着的朱蕾像是才回过神似的，垂着脑袋走去挽住了温茵的胳膊。
    “这衣服这么丑，你穿着都还那么好看……”朱蕾低声喃喃道。
    “嗯？你说什么？”温茵扭头看她。
    “沾了一身的泥，你不觉得很难堪吗？”朱蕾抬起头，定定地望着温茵。
    “还好啦，这附近都是同学，那些男生身上也不比我干净。而且……”温茵抿了抿嘴，而且卓群又不在这里，自己就算出糗也不会太过难堪。
    “换成是我的话，我一定会受不了。”朱蕾的双手不自觉开始用力，“可是我却忍受了这么久。”
    “朱蕾……”温茵吃痛地皱了皱眉头，犹豫之下，还是没有叫对方松手。
    “我要怎么样才能像你一样受欢迎，让大家都喜欢我。”
    “努力学习，讲究卫生！对吧，林茜？”
    “啊？”林茜费了好一番功夫，这才把胶鞋给挖出来。“对，没错！我和温茵之前都商量好了，要监督你减肥、讲卫生，而且还要辅导你的功课。”
    朱蕾狐疑地看着她们：“可是温茵之所以受别人喜欢，主要还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吧？”
    “这……”林茜顿了顿，“外貌只是其中一个因素，难道长得不漂亮的女孩子，就没人愿意跟她们朋友了吗？朱蕾，你要对自己有一个清楚的认知，你现在的处境，绝不单单是你的外貌造成的……”
    “也许你自己是有一些问题。”温茵打断了林茜的话，“但更大一部分原因在于那些排挤你的人。就算你有缺点，可这却不是他们可以肆意欺负你的理由。”
    朱蕾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林茜看了看朱蕾，决定先让对方自我消化一下。然后她举起灌满了泥水的胶鞋，对温茵说道：“这鞋子也不好再穿了，要不你跟教官打个报告，先回去吧？”
    “嗯，好吧……嘶！”温茵突然脸色一白，颤声道：“有什么东西缠到我脚上了，好像是蛇。”
    这话一出，朱蕾立刻松开手，退到距离温茵一两米外的位置。而林茜则是僵立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我也怕蛇，我不敢去抓。”林茜咽了咽口水，紧张道。
    “你别抓！”温茵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只是可能而已，说不定是绳子之类的东西。它还缠在我脚上，你先慢慢退后，帮我喊教官过来。”
    “可是……”林茜急得声音直抖，“可是教官这会儿不在这里，万一你先被蛇咬了怎么办？”
    然而林茜话音刚落，温茵就觉察到自己的脚踝被不明生物给狠狠咬了一口。
    “不是吧？”看到温茵的神情，林茜立马就明白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她连忙顺着泥塘找了一圈，最后大声喊道：“应扬，应扬，快过来！出事了！”
    应扬这会儿正抱着三四条手臂粗的莲藕往岸边走，听到林茜叫他，他不禁疑惑地看了过去。
    “温茵好像被蛇咬了，你来帮帮忙！”
    被蛇咬了？应扬当即扔掉怀里的莲藕，大步往温茵的方向蹚去。“蛇还在脚上吗？班长你离远点。”
    “还在……哎，你干什么！”见应扬竟然直接伸手往水下抓去，温茵连忙按住他的肩膀。
    “已经抓住了。”应扬抬起头，语气凉凉道。
    “你……没被咬到吧？”
    应扬举起右手，“哗”地一声将那条被他掐住七寸的水蛇带出水面。“想咬我？除非它不要命了。”
    他打量了水蛇两眼，说道：“有毒，不过毒性不强，赶快上岸，我帮你处理一下。”
    温茵愣愣道：“怎么处理？”
    “当然是先帮你把毒吸出来，然后送你去医务室。”见温茵行动磨蹭，应扬有些不耐烦，于是干脆一把将温茵扛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岸上走去。
    第24章 回程
    应扬方才在上岸的时候顺手折了片荷叶, 这会儿正用它来擦拭温茵伤口附近的淤泥。等到温茵白皙的肌肤重新暴露在空气里，他这才低下头，将嘴唇贴上伤口, 为对方吸出水蛇注射进去的毒液。
    好烫……
    温茵不知道, 应扬身上的温度竟然也可以这么高。那薄唇上的热度烫得她不自觉就缩了缩腿, 结果却被应扬一把按住脚踝，不让她随意乱动。温茵只得别过脸去, 蜷着脚趾不去看这有些羞窘的画面。
    泥塘里的同学也想过来围观，不过应扬没叫他们如愿。在快速吸出毒血后, 他便再度扛起温茵, 大步往学农基地的方向跑去。
    温茵的肚子被颠得有些难受，于是忍不住跟应扬商量道：“你方不方便……把姿势换成背的？”
    怕自己的提议会被应扬毫不留情地给拒绝掉, 她又连忙补充了一句：“这样子我有点想吐……”
    应扬闻言侧了侧脸, “你要是敢吐我身上，我立马就把你丢到路边。”
    温茵小声嘟哝道：“所以才让你换个姿势嘛……”
    “你真是该庆幸, 咬你的蛇不是什么剧毒品种，不然你还能有命在这里吐槽我？”话虽如此，但应扬到底还是抬手把温茵上半身一搂，改成了横抱的姿势。
    值班医生不得不感叹, 现在的学生真是会折腾, 愣是把他这个平日里门可罗雀的医务室, 变成了每日必刷的副本。而且这些学生一个个还真都是实打实的病患，并非他最初以为的为了逃避训练而谎报病情。
    “你说你这小姑娘怎么就这么倒霉？”医生摇头晃脑地感叹道，“我还从没听说过这附近有人被蛇咬了的, 血清也只是以防万一——亿万分之一的概率，而囤着发霉的。嘿，没想到今天倒真的用上了！”
    温茵蹙着眉头，看着针头缓慢扎进自己的血管，嘴里说道：“你们基地里的人说话都这么……有意思吗？”
    “没事儿，直接说‘逗比’也行，我们对美女向来是优待的。”医生问道，“你们班的教官是哪位，我打电话通知他一声。”
    温茵报了郑教官的名字，又听医生自嘲道：“这年头啊，长得寒碜就已经输在起跑线上了。而工资呢，又不够高。当然只能说话幽默一点，才能讨着对象。”
    “不用露出这种傻了吧唧的表情。”医生挥了挥手，“你俩又不会有这种烦恼，俊男靓女的，恐怕一进入大学校园，屁股后面就要有一堆人跟着你们跑了。”
    温茵扭头看了看倚在窗边发呆的应扬，低声说道：“他可不是靠脸吃饭的。”
    “看出来了，抱着你跑了那么远，气都不喘一下，体力显然也不错。”医生揶揄地挑了挑眉毛。
    “我是说他的学习成绩……他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名，老师说等我们高考的时候，他很有可能成为咱们省的理科状元。”
    “卧槽，这么牛批！”医生当即咋舌，“简直就是人生赢家，气运之子啊！”
    “那倒也不是……”温茵再次转头看向应扬，却发现对方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聊天内容，这会儿正双手插兜，朝她凉凉一笑。
    温茵顿时将脑袋重新转了回去，然后颤巍巍地抬手摸了摸后颈竖起来的汗毛，只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死神的微笑。
    郑教官很快就赶了回来，了解完两人情况后，便给他们放了半天假，不用再去体验所谓的“农趣”了。不过衣服倒是要先换下来，让他带走还给农户。
    “可以顺便去洗个澡，瞧我这医务室，被你们弄得都是泥点子。”医生抱怨了一句，又叮嘱温茵：“你的伤口注意点，不要碰水。啊，当然，碰水也没啥大不了的。”
    “啧，人家小姑娘能跟咱们大老爷们儿一样吗？”郑教官说道。
    “诶唷，咋地，怜香惜玉是不是？信不信我跟老贺告状？”
    “滚犊子！”
    郑教官和值班医生的嘴仗一时半会儿估计是打不完了，温茵于是便打算先回寝室，把身上这件连体下水装给换下来，好让教官回去交差。
    “往哪儿走呢？”应扬从窗边过来，指了指温茵光溜溜的右脚。“跳回去？”
    温茵这才想起来自己下水穿的胶鞋还留在泥塘那边，她尴尬地动了动脚趾，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这小子，嘴怎么这么欠？”郑教官一巴掌拍到应扬背上，“想帮人家就直接帮，非得怼这么一句。”
    “教……教官……”
    “嗯？”见温茵张嘴结舌地指着他的右手，郑教官不禁疑惑道：“我的手怎么了吗？”
    “没……没有。”温茵偷瞄了眼应扬僵直的后背，然后语气略显担忧地对郑教官说道：“教官你平时辛苦了，要多注意自己的安全……”
    郑教官忍俊不禁道：“我哪用你这个小姑娘担心。行了，应扬，你赶紧把温茵背回寝室，然后把你们换下来的下水装带过来给我。”
    “是。”应扬也同样神色复杂地看了看郑教官，不知道对方会被自己的煞气影响到什么地步。
    接下来的日子，教官们没再安排什么有趣的活动，而是中规中矩地带着学生进行站军姿、走方步、打军体拳等项目的训练。晚上也不再有电影可以观看，而是改成了练习军歌。因为最后一天，每个班级都要集体演唱一首军歌，才能算是结束了这次学农活动。
    “哎，你们加了教官好友没有？”
    “早就加啦！”
    “哟，之前是谁说讨厌教官，居然不声不响就跑去要了教官的联系方式。”
    “谁讨厌教官，你是说你自己吧？昨天你被教官单拎出来走方步的时候，还骂他像基佬呢！”
    “说他像gay，这哪里是骂他啦？而且他跟贺教官只见，真的gay里gay气的。”
    “明明是你腐眼看人基。”
    温茵她们班刚结束军歌的演唱，这会儿大伙正拖着提前收拾好的行李，杵在太阳底下等待大巴车。听到女同学们谈论到两位教官的事，温茵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住在自家楼下的严妍，以及对方的女朋友。
    在煤气爆炸当天，严妍被救护车抬走之后，温茵就把医院信息告知了对方的女朋友，只是一直没有得到回复。而苏云珍昨晚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却顺嘴透露了严妍的状况，说对方已经从重症病房里出来了，只是至今仍然昏迷不醒。医生表示，严妍很有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那天，会不会是严妍自己引燃了煤气呢？温茵忽然想到这个可能性。由于性向问题被父母软禁在家，并且被迫同外界断绝了联系，所以绝望之下就选择了自杀？
    要不然等回到市里之后，去医院探望一下严妍姐吧？温茵叹了口气。
    “前面那辆大巴有空位，谁要上去坐？”温茵她们的班主任忽然走过来说道。
    前面那辆大巴车？温茵迟疑地转过头。那岂不就是隔壁班的车？
    换做之前，温茵肯定毫不犹豫就上去了。可如今，得知卓群可能心仪冯佩杉，她瞬间就失去了接近对方的勇气。
    毕竟，如果卓群真的喜欢冯佩杉的话，她再自作多情地凑上去，岂不是很没有眼力劲，并且讨人嫌吗？
    只是温茵的班主任却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她的视线在人群里转悠了一圈，最后挑中了几名让她省心的，不至于在其他班面前丢脸的好学生，其中就包括温茵和应扬。只是身为班长的林茜被班主任留下了，只能眼巴巴地跟温茵挥手道别。
    温茵跟在同学后头登上隔壁班的大巴车，然后四下将车厢环顾了一遍。在发现卓群跟冯佩杉坐在一起后，她也不知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最后跟应扬一起，坐在了空出来的双人座上。
    “温茵。”然而出乎意料的，在大巴车启程不久后，冯佩杉忽然离开座位，抱着书包走到了温茵身旁，并且询问她：“我可以跟你换个位置？”
    “跟我换位置？”温茵诧异地望着对方，不明白冯佩杉为什么会提出这个要求。
    “因为我想和应扬交流一下题目。”冯佩杉的表情倒是很严肃，而且手上还的确拿着笔和习题册。
    “好……好吧。”温茵看了看似乎在假寐的应扬，又回头去瞧坐在后方的卓群。起身前，她特意小声交代道：“应扬不是很喜欢别人碰到他，你最好注意一下，免得他脾气上来，不跟你讲题了。”
    担心冯佩杉不相信自己的话，温茵又强调了一句：“真的，我是他同桌，十分了解他这个怪癖。”
    “好的，谢谢。”冯佩杉客气地冲她笑笑。
    高岭之花，莫非卓群就喜欢这个类型？温茵扶着过道两旁的座椅，一边思量，一边往车厢后排走。
    “别神游了，小心摔跤。”
    温茵抬起头，发现卓群正笑着提醒他。从神情上看，好像并没有因为冯佩杉换座位的事情而失落恼怒。
    “知道了，谢谢。”温茵深吸一口气，尽量将自己关于对方的杂念统统摒除，然后这才落座。
    第25章 尴尬
    “温茵, 你的成绩是不是很好？”卓群撑着脸发了会儿呆，然后转头问温茵。
    “还可以吧……”温茵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对方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那……”卓群有些尴尬地低咳了一声, “你会看不起成绩差的学生吗？”
    “要说实话吗？”
    “……可以不用说了, 我已经意会了。”
    “其实也不是看不起。”温茵斟酌着措辞, “因为自身的某个方面比其他人优秀，这不可避免会产生一种优越感。只是有的人优越感比较强, 觉得交朋友就是要势均力敌。而有些人在这个问题上看的就比较淡，毕竟……”
    她冲卓群腼腆一笑：“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 或许我在学习方面胜过了你, 但其他方面你却比我要优秀。”
    卓群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后幽幽地叹了口气, 说道：“温茵, 你其实是天使吧？怎么会有你这么善解人意的女孩子？”
    被喜欢的男生这样夸赞，应该是件很幸福的事情才对, 但温茵发现自己竟然难得的心如止水。
    “你说，我有没有成为学霸的资质？”
    “能付出百分之九十九汗水的人，都有可能成为学霸。”
    “但只有拥有那百分之一的灵感的人，才有可能成为学神对吧？”
    温茵低头往嘴里塞了颗糖, “道理你都懂嘛……”
    “可就是很气。”卓群看着温茵时不时鼓起的脸颊, 眼巴巴道：“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给我也来一颗吧，治愈我受伤的心灵。”
    “喏。”
    “谢……嘶，这怎么是榴莲味的？”他颇为震惊地瞪着温茵, “你居然在喜……你居然在男孩子旁边吃榴莲糖，这也太不讲究了吧？”
    “因为口味清新点的已经吃完了。”温茵在书包里摸索了一阵，问他：“啊，还有麦芽糖。我最近牙疼，所以还留了两块。”
    “牙疼还吃糖？”卓群皱起眉头，“你这周末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说不定是长了龋齿。”
    “那岂不是要拔牙？”温茵下意识地捂住腮帮子。
    “补牙就可以了，不疼的。啊，还有，有个不可明说的东西从你书包里掉出来了。”
    嗯？温茵侧了侧腿，结果发现自己装在书包底部的卫生巾，这会儿竟然大喇喇地躺在卓群脚下。她登时连脖子也羞红了，猛地俯下身去把这“不可明说之物”给捡了起来。
    “温茵。”就在温茵窘迫得坐立难安的时候，前排的应扬却忽然开口叫她过去。“老师让我在下车前把那几道题给你讲了，你赶紧过来。”
    老师什么时候要应扬给她讲题了？温茵犹在发愣，那头的应扬就又催促道：“快点，别磨蹭。”语气竟是跟这些日子以来，教官训她们的时候一模一样。以至于温茵当即条件反射地从座位上起来，走了过去。
    “不愧是应扬啊，不仅自己学习成绩好，对同学也这么负责。”听到动静的隔壁班班主任忍不住夸赞了一句，然后对舍不得离开位置的冯佩杉说道：“佩杉，不要再占用别人的时间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知道了。”冯佩杉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但应扬方才提供给她的几种解题思路，也够她回去进行推敲辩证的了。因此她也没多说什么，便回到卓群身旁坐下了。
    倒是嚼着麦芽糖的卓群，在看到冯佩杉笔记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式后，颇为头疼地揉起了太阳穴。只觉得成为学霸的道路，恐怕比登蜀道还难。
    老师自然没有要求应扬给温茵讲题，他不过是觉得，应付冯佩杉这么一个对学习充满狂热的女生，实在太过麻烦。尤其对方有好几次都差点碰到他，亏他习惯了对女孩子不假辞色，这才得以和冯佩杉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做戏也好歹做全套吧？”温茵无奈地拿出一本习题册，小声说道：“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扯谎啊？”
    “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应扬接过习题册，顺手圈出了一个错误答案。“我是不是应该从一开始，就立个学渣人设，这样麻烦事也能少很多。”
    温茵深吸了一口气，“你不觉得这话有点拉仇恨吗？”
    “知道，不过没关系，反正只有你听见了。”
    “……哦。”
    接下来的时间，本当是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拥抱代数，亲吻函数。可一阵熟悉的疼痛感却突然袭击了温茵的腹部，等她反应过来时，那股奔涌而出的热流已然打湿了她的裤子。
    不会这么巧吧？温茵咬着嘴唇，悄悄将左手探向臀部下方的座椅。发现上面尚未沾染到血迹后，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眼下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行程，她显然不能就这样什么防护措施都不做，否则到时候大巴座椅肯定会被弄脏。
    草稿本……草稿本……书包里怎么会没有草稿本？课本肯定不能拿来垫，习题册也不行，作业本也不可以，难道直接坐在书包上？目标会不会太明显？
    “你在干嘛？”见温茵神不守舍，完全不像在听他讲题的样子，应扬忍不住问道。
    “等等。”他神色一肃，慢慢向温茵凑过去。“你身上好像有一股……血腥味，你受伤了？”
    “应扬……”温茵磨着牙，压低声音质问道：“你初中难道没上过生理课吗？”
    闻言，应扬的目光不自觉往下一飘，而后又及时打住。“你们女生不是会提前准备好卫生……”
    “不许说那三个字！”温茵当即伸出右手，将最后那一个字堵回了应扬嘴里。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应扬抓住温茵的手腕，“弄脏了？”
    温茵崩溃地垂下脑袋，然后用力地点了两下。“椅子暂时还没有，不过也快了。”
    “那你还等什么？”应扬不解道，“拿本书垫着，这都没想到吗？”
    “我想到了，可那是书啊，上课会用到的。”
    应扬面无表情地思考了一会儿，转身从自己的书包里抽出一本书来，递给温茵。“我上课不用。”
    第26章 躲债
    以前的温茵从没想过, 有朝一日，她居然会把应扬的课本垫在屁股底下。而且，还是在经期突然造访的时候。
    怎么办, 这本书要不要扔掉？
    单元楼的大门就在身后, 可温茵却仍然在楼底下的垃圾桶前踟蹰。那原本归属于应扬, 可此时却沾染了点点血迹的课本，则时而被她伸手举到垃圾桶上方, 时而又被她反手收回怀中。
    “好歹是学神的书啊……”温茵喃喃自语道，“先前惨遭臀下之辱就算了, 现在还要被我扔到这腌臜地方, 跟蚊蝇垃圾为伴，是不是太惨了点？”
    “可还是不可能还的, 除非我活得不耐烦了。”想到应扬平日看她的眼神, 温茵不由得叹了口气。“算了，暂且带回家供着吧！”
    一周前还鼓鼓囊囊的书包, 如今已经瘪了下去。并且在温茵调节完肩带长度后，晃晃悠悠地垂到了温茵的腰臀处，为她打了一路的掩护。
    眼看马上就要到家门口了，温茵便将书包捞回到跟前, 一边检查上头是否也沾染了血印子, 一边在里头摸索着开门的钥匙。
    钥匙很快就从书包的角落里被翻了出来, 可紧接着，它又在温茵踏出电梯的一刹那，叮的一声, 自半空狠狠地坠落到地上。
    而罪魁祸首，是那扇被油漆涂抹得面目全非的防盗门，是那一排贴着“黑白遗照”的花圈，是已经被简单清洗过，却仍散发着浓重粪水味的楼道。
    怎么回事？
    温茵捂着鼻子，俯身将钥匙拾起。随后，她缓步走到花圈跟前，仔仔细细地将黑白照片上的人物确认了一遍，发现的确就是继父的儿子章旭。
    至于边上挽联所书的内容，则和血红色油漆涂抹出的大字如出一辙。除了威逼章旭尽快还债外，便是一些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起码温茵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皱着眉头别过了脸。
    “茵茵？”听到电梯上升及开启的声音，苏云珍心里顿时一紧。她小心翼翼地透过猫眼向外查探，见并非是催债的打手去而复返，而是女儿拖着行李从学校归来。她当即松了一口气，然后一把将呆愣在屋外的温茵给扯了进来。
    “妈，这是怎么了？”温茵还有些缓不过神，“章旭他……”
    “还不是给他那些狐朋狗友当担保人闹的！”苏云珍飞快地将门重新反锁，嘴里没好气地说道。
    “那章旭人呢？怎么会追债追到我们家？”温茵跟着母亲走到客厅坐下，提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不知道，联系不上。”苏云珍端起马克杯，将里头冰凉酸甜的柠檬水一饮而尽。等心里那股既惶恐又烦闷的情绪勉强被压下去了，她这才面无表情道：“为什么追到我们家？老章是章旭他爸，他们找不到章旭，当然就找上我们了。”
    听到这里，温茵四下张望了一番，又问道：“章叔叔呢？”
    “去找章旭的那些朋友了，看有没有人知道章旭现在在哪里。”苏云珍低着头，眼眶有些发红。她握住温茵的手，颤声道：“茵茵，妈妈害怕。”
    其实不止苏云珍，从没见过这种阵仗的温茵，心里也好像揣了只兔子似的。从进门到现在，都过了好几分钟了，她的心跳都没能平缓下来。
    “那就回老家待一段时间吧？”温茵提议道，“他们总不可能追到老家去吧？而且他们也不知道我们在老家的住址。”
    这番话说得有理，苏云珍忍不住点了点头。但她随即又坐直了身子，说道：“可你还要上学啊！高中学业那么紧张，少上一堂课，你都可能被人家甩下一大段距离。”
    见母亲到这时候还在关心学习的事，温茵不禁有些无奈。“那我就不跟你回去，继续留在这里上学。”
    苏云珍依旧不赞同：“留下来？要是被那些人缠上怎么办？”
    “那您说怎么办吧！”温茵挣开母亲的手，往边上坐了坐。“我们自己的亲戚，都不在本地，没法借宿。要不然您找家宾馆，让我住个十天半个月的？”
    苏云珍皱起眉头：“在宾馆住那么久，多贵啊！而且宾馆也不安全，尤其是你这种单身一人的年轻女孩子，特别受犯罪分子欢迎。”
    温茵搂着抱枕，歪坐在沙发上没说话。
    “除了老章的亲戚，我们在本地还有什么熟人呢……”苏云珍站起身，绕着客厅来回转悠着，嘴里念念有词。
    “还能有什么熟人，不就是那些有生意往来的老乡吗？”温茵扔开抱枕，准备带着行李回房间去。
    “老乡？”苏云珍登时眼前一亮，“对啊，老乡！我这就给你卓叔叔打电话！”
    闻言，温茵立即瞪大了眼睛，回头质问母亲：“你给卓叔叔打电话做什么？”
    “当然是拜托他收留你几天。”苏云珍理所当然道，“你不是还挺喜欢这个叔叔的吗？而且他儿子卓群，跟你还是同校同级呢！这样子，你上学也方便。”
    “哪里方便了！”温茵急道，“卓叔叔家又没有女孩子，我住进去多不方便啊！”
    见女儿似乎真的不想住过去，苏云珍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我之前还以为你喜欢他们家卓群。既然不喜欢，那正好。我就担心这孩子长得太俊，把你迷得没心思学习了。”
    “我……”温茵顿时语塞，她总不能跟母亲说，她的确喜欢过卓群吧？而现在这心思虽然淡了，可让她就这么住到卓群家，跟对方日夜相对……
    她会疯，绝对会疯的。
    “哎，老卓，我云珍啊！”这厢苏云珍已经拨通了电话，正用方言和卓群的父亲解释家里的难处。“对，就想让茵茵暂时在你家住一段时间。”
    “哎哟，你家卓群哪里调皮了？不会，我家茵茵听话得很，不会被卓群带跑的。说不定啊，还能帮你监督卓群学习呢！”讲到这儿，苏云珍转身朝温茵招了招手。“快过来，卓叔叔要跟你说两句。”
    温茵咬着唇，不愿意过去。
    “哎，茵茵她害羞了，不好意思来接电话。”苏云珍瞪了女儿一眼，但语气依然温柔又热忱。“那说好了，我晚上就送她过去。”
    晚上？今天晚上就过去？
    等苏云珍挂了电话，温茵忍不住脱口说道：“看你这么急，不知道的人，还当你是卖女儿呢！”
    “怎么说话的？”苏云珍立马走上前去，在温茵身上用力拍了一记。“我这是为了谁啊？那帮追债的黑社会，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过来了，早走早安心。”
    温茵紧盯着母亲：“你没跟卓叔叔说实话。”
    “什么实话？说有人上门讨债？茵茵，做人不能太实诚。尤其是请别人帮忙的时候，更要说一半留一半。”见女儿还是抿着嘴，一副不赞同的模样，苏云珍也懒得再多说。“行了，你这行李箱也不用再放回去了，晚上直接拎你卓叔叔家去。”
    长辈的决定，温茵素来是反对无效的，所以这会儿她只能选择回到房间，再度收拾起她的行李。
    一周没见的花栗鼠仍然活得很滋润，而且看上去也习惯了啃啃松塔，嗑嗑瓜子的生活。不过温茵对它来说，依旧是食物排行榜上的第一位。因此眼下见到了人，它立马从笼子里窜出来，跳上温茵的肩头。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花栗鼠使劲蹭着温茵的脖子，“人类的话果然富含哲理。我都觉得我有……三七二十一，二十一年没见过你了。啊，这味道真是令鬼怀念……”
    “抓紧时间怀念吧，从明天起你就又要饿肚子了。”
    花栗鼠这才注意到地上摊开的行李箱，顿时炸毛道：“你不是回来了吗？为什么还在往里面装东西？”
    “我的确回来了，但我马上又要走了。”温茵头也不抬地回答。
    “去哪儿？”花栗鼠顺势一跳，正好落在行李箱中被叠好的睡裙上面。“不行，这回你得把我带上。”
    温茵伸手把它拨到一边：“哪有去别人家借住，还带着宠物的？”
    “为什么要去别人家借住？”花栗鼠甩了甩尾巴，“跟今天在门口闹事的人有关？”
    见温茵点头，花栗鼠登时长叹了一口气：“早知道这样，我当时就不睡觉了，直接跑出去把他们的精气都吸光。”
    “不要仗着自己是有道行的鬼，就为所欲为。”
    “不好意思，有道行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那你能找出章旭在哪儿吗？”
    “谁？”
    “章旭。”
    “哦……我不知道他在哪儿，只知道他能长命百岁，估计这事对他影响不大。”
    温茵不由得咕哝了一句：“那可真是祸害遗千年。”
    “你还没说要住去哪儿呢！”花栗鼠往前一扑，抱住了温茵的手指。
    “我发现你变粘人了。”温茵再一次嫌弃地把它扒拉开，“你自己预测吧！”
    “都说我没那么神了，不是什么大事小事都能预测出来的。”花栗鼠挠挠耳朵，“不过你最近红鸾星动，桃花旺盛。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带上我，帮你压一压桃花运？”
    温茵莫名其妙地看了它一眼：“有桃花运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压？”
    “不压的话，你就要谈恋爱了！”花栗鼠跳脚道。
    “你又不是我爸妈，还不准我早恋啊？”
    “这不是早恋的问题，我是怕你的恋爱对象阳气太重，影响到你的体质。”
    “影响到我的体质？”
    “对啊，到时候你的味道就没这么香了。”花栗鼠急得在行李箱里直打滚，把温茵的衣服都给打乱了。
    “……那我真是迫不及待，想交个男朋友了。”
    第27章 借住
    当然, 交男朋友的话，温茵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毕竟就算是先前，在尚且不知道卓群喜欢冯佩杉的时候, 她也没幻想过成为卓群的女朋友。
    因为她只是像所有普通人一样, 会对自己觉得美好的事物, 产生一种欣赏，迷恋, 甚至想要追逐的感觉。
    况且，谈恋爱肯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吧？
    晚饭后, 章祥伟仍未归家。不过苏云珍已经电话告知过他, 要让温茵暂时寄住在卓群家的事。于是在六点多钟，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的时候, 苏云珍便带着温茵小心翼翼地出门去了。
    当人自觉处在危险的状态中时, 拥挤喧嚣的环境便似乎能给予他们莫名的安全感。起码在登上公交车后，苏云珍的情绪就立马放松了下来, 顺带还提醒温茵帮她购买回老家的车票。
    “明天早上七点多那班，你看看还有没有票？”苏云珍把手机递过来。她虽然下载了相关软件，但其实一直不太会用，都需要温茵帮她操作。
    “嗯……有。”
    “那就买七点多的, 二等座, 靠过道。”
    “输密码。”温茵将手机递回给母亲, 然后自己则转过头扫视着车厢里的乘客。
    今天虽然不是工作日，但这个时间点却依旧是出行的高峰。司机等最后一名乘客上车后，便再度关上车门, 然后猛地一踩油门，加大马力往下一站驶去。
    最后上来的乘客是一名老人。他并没有急着往后方挤，而是不停地向周围人递送他手里的传单。温茵远远地看着他，忽然觉得对方有些眼熟。
    “怎么又是你？”一名接到传单的乘客显然认得老人，于是极不耐烦地说道：“一年前就在找了，到现在还没找到，你这老头该不是骗子吧？”
    老人没想到乘客会这样问他，因此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我爱人的确一直没找到，不是骗人……”
    见状，便有热心乘客给老人帮腔：“这种事有什么好骗的？老大爷只是想让我们帮忙留意一下，看有没有见过他爱人的踪迹。又不是向你推销东西，要你掏钱。”
    那名口出不逊的乘客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谁知道他是不是博关注呢？”
    不过他这话立刻就受到了众人的指责，以至于当公交车再次靠站时，他也不管是否到了目的地，便拎着包匆匆下了车。
    尽管如此，仍有乘客对着他的背影啐道：“嘁，看着人模狗样的，没想到内心那么阴暗。”
    “就是！大爷你放心，我们要是有看到您的爱人，肯定会联系您的。”
    “没错，人肯定能找着的。”
    “谢谢，谢谢……”
    看到这儿，温茵总算想起来，她之前的确见过这位老人。她还记得，老人的妻子是因为患了老年痴呆症才不慎走失。
    原来还是没有找到啊……温茵默默地叹了口气。
    等传单——或者说是寻人启事，发到车厢后排来的时候，苏云珍也接过来看了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她侧过脸问温茵：“你爸最近有没有联系你？”
    有没有联系？温茵回忆了一下，然后给出一个否定的回答。说实话，上次跟父亲互通消息，还是在春节假期的时候。
    至于聊了什么？无非是温骐通知她，该在哪天去老家吃年饭。
    “那你奶奶的病应该还熬得住。”
    “嗯……”
    “总之，最好是不要在未来一年里出事，免得影响你高考。”苏云珍转头看了看窗外的景色，起身道：“到站了，下车吧。”
    卓群这会儿已经在小区门口等着了，见到温茵她们，他立刻收了手机，笑容爽朗地跑上前向苏云珍问了声好。然后他又将温茵的行李接到自己手中，并悄悄冲温茵眨了眨眼睛。
    不好，心跳得有点快。等卓群重新转过身，一脸乖巧懂事地陪着苏云珍闲聊的时候，温茵忍不住抬手抚了抚胸口，顺便暗自吐槽对方那无处安放的魅力。
    卓群真的是一个很会聊天，且毫不吝啬赞美之词的人。这一点，从他一路上把苏云珍逗得眉开眼笑就能看出来。临了，苏云珍竟然还让温茵多跟卓群学学，别整天就知道闷头读书，却不知道怎么做人。
    卓群回头看了眼温茵的表情，笑着打圆场道：“阿姨，那您可要跟我爸妈好好商量商量，让我和温茵掉个儿。他们一直都巴不得把我扔掉，然后换一个像温茵这样学习成绩优异的孩子。”
    “你爸妈哪里真舍得把你扔掉啊！”苏云珍说着，又叮嘱温茵：“卓群要是在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别偷懒，多帮助人家，听到没有？”
    温茵胡乱地应了两声，而卓群则在一旁偷笑。“茵茵老师，请多指教啊！”
    “……”
    虽然时间比较紧促，但卓群的母亲却已经将客房收拾妥帖。不但床单被褥全部换新，而且床头摆上了好几只毛绒公仔作为装饰。
    此外，由于客房内只有衣柜和床这种必备的家具，因此卓群的父亲还特意订了一张书桌，以便温茵看书、写作业。
    “你们真是太客气了，本来让茵茵住你们家，就够麻烦你们的了，结果你们还这么周到。”苏云珍站在客房门口，往屋里扫视了一圈，然后忍不住夸赞道。
    卓群的父亲连连摆手：“茵茵难得来做客，当然要让她住得舒服才行。”
    “是啊。”卓群的母亲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和老卓没有女儿，现在正好趁这几天，体验一下养女儿是什么样的感觉。”
    见三位家长一边说，一边往客厅方向走。卓群便朝温茵招了招手，示意温茵跟他到次卧去。
    卓群的房间有些杂乱，倒不是说不干净，而是所有东西都被随意摆放着。比如刚进门就差点把温茵绊倒的篮球，书桌上七歪八斜的参考书，随手扔在床上的头戴式耳机，以及夹杂在众海报间的一个黑色飞镖盘。
    卓群先是清理掉堆放在椅子上的衣物，请温茵坐下。然后又扭开瓶盖递给对方一瓶饮料，自己则捏着两只飞镖坐到床头，跟温茵叙话。
    “给，玩过飞镖吗？很简单的，瞄准红心，直接丢出去。”
    温茵当即摇头拒绝：“让我扔的话，你那些海报就完了。”
    卓群看了看飞镖盘的大小，不禁失笑道：“那你的准头也太差了。”
    “所以我就不试了。”温茵咬着饮料瓶的瓶嘴，小声说道。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温茵拒绝，卓群自然也不会勉强。他熟练地扔出一支飞镖，而后打趣道：“听到我爸说，你要搬到我家里暂住，还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给你们添麻烦了。”温茵低下头，有些羞赧。
    “不会！”卓群抓了抓头发，“虽然你是女孩子这点比较麻烦，不过回到家后还能有人跟我一起玩，想想还是挺开心的。”
    “可是回家以后，不都要写作业吗？”温茵抬眼看着对方，“等作业写完，也就大半夜了。”
    闻言，卓群猛地一拍额头。“啧，我忘了，你跟我不一样，是个好学生。”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通常都是第二天早上去抄别人的作业。”
    难怪成绩总是上不去啊……想要平时不做习题，但成绩还依旧可以居高不下，这也只有应扬那样的学神才能做到吧？
    “想什么呢？”卓群忽然凑到温茵跟前，“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
    温茵顿时抬手捂住了脸：“奇……奇怪吗？”
    “是啊！”卓群眯了眯眼，神情暧昧。“刚刚是不是在想什么人？”
    “……你好八卦。”
    卓群噗嗤一笑：“糟糕，被你发现了，你可别告诉其他女生，免得我的男神形象受损。”
    他挑着眉说道：“我可是很有男神包袱的。所以，‘卓八卦’这个外号，也就只有跟我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哥们儿知道。”
    “深感荣幸，我不会多嘴的。”
    “嗯？”卓群盯着温茵看了一会儿，直看得温茵忍不住红着脸撇过头去，他这才乐道：“温茵，其实你真的很有意思。要不是你的性格太内向害羞了一些，肯定会有更多人被你吸引的。”
    温茵眨了眨眼，低声说道：“我没你说的那么好吧？”
    “有，当然有。”卓群毫不迟疑地回答，“每个人生来都是带着宝藏的，只不过有些人的宝藏埋得比较深，也许还没等展露出来，就已经被腐蚀掉了。而还有一些人，只需要铲走宝藏上浅浅的一层土，就能闪瞎吃瓜群众的狗眼。像你，就很有闪瞎别人的资本。”
    说到这儿，卓群突然反身去拿他的书包。“不过，本宝藏男孩，如今想多积累点精神财富。所以……”他朝温茵摊开习题册，“能不能请你帮我补习功课？”
    原来经过回程时的谈话后，卓群便下定决心好好学习，争取达到哪怕是眼高于顶的学霸，都能够欣赏他的境界。虽然就温茵看来，这个目标实在有点宏远，远到没个一年半载根本完成不了。
    不过卓群有心读书，温茵肯定举双手支持。所以她还特地贡献出了应扬整理出来的笔记，令卓群一看之下，顿时惊为天人。
    “我想要和应天人交个朋友，茵茵老师，您觉得我有戏吗？”
    “没有。”
    第28章 车祸
    虽然第二天是周末, 不用去学校上课。但由于所处环境太过陌生的缘故，温茵仍旧早早地醒了过来。
    六点四十。
    温茵将手机重新放回枕边，收回手, 默默地望着天花板上的玉兰花状吊灯发呆。
    外头很安静。她想, 叔叔和阿姨这会儿应该都没起床, 卓群估计也还赖在床上。那么，她现在是该睡个回笼觉吗？
    对了, 她原本是打算今天去医院看望严妍的。温茵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边穿戴衣物, 一边用导航查找前往医院的最佳路线。
    只不过出门前, 她还得告知叔叔阿姨才行。温茵含着牙刷，湿润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来回滑动数下, 成功给卓群发去一条消息。
    嗯, 能发信息解决的事，就绝不当面去说。
    “你要出门？”卓群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洗手间外响起, 吓得温茵差点吞了口泡沫。
    “咳咳……你起得好早。”
    “因为我一直在苦恼，要找什么借口才能成功溜出去打球。”卓群忍不住感慨道，“这可真是刚想打瞌睡，你就递来了枕头。”
    “是吗……”温茵漱了漱口, 正想接水把脸也洗了, 结果手机却忽地振动了一下。她探头一看, 发现是卓群给她发了个红包。
    “茵茵老师，委屈你中午在外面用餐了。”卓群双手合十，冲温茵鞠了一躬。“我们估计要到下午四五点才结束, 所以……”
    “我会在那个时候联系你的。”温茵十分上道地答应了下来，只是那个红包却叫她有些为难道：“不过，你也用不着给我发一百块钱啊……”
    “嗯？没事，我不差钱。”
    “这不是重点吧……”
    所谓做戏做全套，为了不叫父母生疑，卓群也飞快地换好衣服，然后跟温茵一起出了门。哪怕这时候离他跟朋友约好碰面的时间，还差了几个小时。
    温茵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起床那会儿也以为是因为时间太早，所以天色才显得比较灰蒙。结果没想到等下了公交车，太阳却已经全然被浓厚的云层遮掩住了，显然不久后就会有一场倾盆大雨降临。
    怎么办？温茵站在斑马线的一端，有些犹豫要不要先去附近的店铺看看有没有伞卖。毕竟她还要在外头待上差不多一个白天，万一真下雨了，没有伞可不行。
    想到这儿，温茵当即转过身，准备穿过等候红绿灯的人群离开。可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扯住了她的胳膊。
    不，不对，这冰冷的触感……温茵抿着嘴，尽量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然后暗地里憋足了力气，使劲拖着这个过路鬼往边上人少的地方挪去。
    “小姑娘，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鬼魂，不过她倒不是纯粹被温茵的体质吸引来的，因此她一边汲取着温茵身上的精气，一边还问道：“小姑娘，你有没有看到我儿子呀？”
    儿子？温茵低下脑袋，嘴唇飞快地翕动了两下：“你儿子是谁？”
    听到温茵提出的问题，老太太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骄傲的表情：“我儿子是警察，平时都在这条街上执行任务。”
    原来是一名交警。温茵四下张望了一下，冲远处街口的方向稍稍扬了扬下巴：“婆婆，您看那是不是您儿子？”
    “不是，不是……”老太太摇着头，“我好久没看到我儿子啦！”说到这儿，她忽然神情一变：“不，我儿子今早才出的门，可是一直到晚上都没回来。”
    温茵眨了眨眼，试探着问：“婆婆，现在才早上八点多呢！”
    “怎么可能！”老太太猛的一跺脚，“这天都黑了，怎么会是早上呢？”她急得掐紧了温茵的手臂，“我儿子究竟到哪里去了？”
    “婆婆，您冷静点。”温茵被老太太掐得直皱眉头，而且那股属于鬼魂的刺骨寒气也一直不停地往她身体里钻，让她十分不适。
    “对了，对了……”老太太的目光倏地转向马路中央，“血啊，好多的血啊！”
    哪里有血？温茵跟着转过头去，可却只看到川流不息的车辆，以及被环卫工人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路面。
    “血，是我儿子的血……”老太太仍不停地碎碎念着，并且手下发力，试图将温茵推出人行道。“撞出去，撞出去……”
    温茵努力稳住身形，但还是抵不过老太太的力气，脚步止不住地后退着。而周围路过的行人也被她的异状吸引去了注意力，纷纷把视线投在温茵身上。
    可尽管如此，这些看热闹的行人却没有一个肯走上前去帮忙。甚至还有几名围观群众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打算把温茵奇怪的样子拍下来传到网上。估计标题和配文他们也已经想好了，比如说将温茵描述成一个当街发病的精神病患者。
    就在温茵即将被鬼魂推进滚滚不绝的车流里时，人群中蓦地冲出来一名少年，并且一把揽住温茵的腰身，将对方带回了自己怀里。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该不会……猜测到来人的身份，温茵搭在少年胸口处的手指忍不住微微一颤。
    “又被脏东西缠上了？”应扬在温茵耳边问完这句话，便松手后退了两步，顺便又用带着警告意味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拿着手机拍摄的路人。
    “你……你站过来点。”见应扬险些就要挨到老太太，温茵急忙将他往回拽了拽。
    “她不是故意的。”等行人渐渐散去后，温茵立刻压低了声音解释道：“这位老太太的儿子可能是遇到车祸殉职了，所以一时激动……”
    “老太太？”应扬语气复杂，“你居然连老太太的力气都比不过？”
    “她又不是正常的老太太！”温茵鼓起勇气瞪了应扬一眼，“而且我只要被鬼魂缠住，身体就会很虚弱的。”
    闻言，应扬意味不明地轻嗤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信了温茵这番说辞。蓄谋已久的大雨悄悄拉开了序幕，应扬抹去落在额头处的雨点，说道：“别干站着了，赶紧搭车回家。”
    温茵立马摆了摆手：“我才从……出来呢，正要到对面的医院去。”伞一时半会儿也不用急着买了，反正雨都已经下下来了。
    “医院？你怎么了？”
    “不是我，我去探望邻居家的姐姐。”
    “医院里是不是有很多那种东西？”
    “还好……吧？”想到医院里到处游荡的鬼魂，温茵不由得暗自搓了搓胳膊。“就是比其他地方稍微多一点，再多一点。”
    “我跟你一起去。”
    “……诶？”
    “快点，别浪费时间，我难得大发善心。”
    温茵虽然诧异，但看到老太太因为应扬的离开，而想再度扑上前来，于是赶紧一路小跑追上应扬，跟着应扬过了马路。
    不过，总觉得这只鬼看着很眼熟啊！温茵回过头最后看了老太太一眼，却发现对方愣愣地在马路中央停下了脚步。然后这位老人慢慢蹲下身，专注地摩挲起已经看不出车祸痕迹的路面，任来往车辆不停地穿过她透明的身躯。
    可能以前真的在哪儿见过吧？
    “温茵，你真的是属乌龟的吧？”应扬催促道，“要是你因为淋雨生病，我不会背锅的。”
    “你以前不是背得挺开心的吗……”
    “什么？”
    “没……没有，我们快进去吧！”
    第29章 出窍
    周末, 医院里无论是病人还是病人家属，都比工作日要多上数倍。放眼望去，咨询台、自助挂号机、领药窗口, 到处都是攒动的人头, 看得应扬下意识就想退回门口。
    不过好在这里只是门诊部, 温茵在问过工作人员住院部的位置后，便立马带着应扬离开, 然后沿着不停有车辆往来的林荫小路走了近十分钟，这才抵达那栋笼罩着浓郁阴气的建筑物。
    见温茵迟疑着不敢踏进住院部, 应扬忍不住嗤笑一声, 而这随即便引来了温茵的怒视。
    “你刚刚在笑我？”
    “嗯。”
    温茵没想到应扬居然就这么毫不犹豫地承认了，于是顿时憋了一口气没提上来。“就你刚刚在门诊部那怂……那个样子, 跟我无非是半斤对八两。”
    “但半斤到底还是比八两要重。”
    果然, 不提学习成绩单论嘴炮，她还是比不过应扬这个魔鬼。
    不过跟应扬拌了会儿嘴, 温茵心里的恐惧感倒是散得差不多了。于是她当即伸出食指与大拇指，往应扬的衣角处一捏，然后目不斜视地拽着对方一起走进了住院部。
    严妍的病房在五楼，温茵正准备去搭乘电梯, 结果却发现在墙角的自动贩卖机旁, 有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是严妍的女朋友。
    温茵停住脚步, 既想上前和对方说话，但又因为对方身边还有其他人陪同，而显得有些踟蹰。
    “你朋友？”应扬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也跟着朝自动贩卖机的方向看了一眼。“想不到你交友还挺广泛。”
    “嗯？”
    原来严妍的女朋友不但看着比温茵成熟许多，而且在衣着打扮上也偏向休闲朋克风，实在不像是会和温茵有交集往来的人。
    “她……”温茵抿了抿嘴，不知道该不该擅自将对方的性向告诉别人。“我去跟她打个招呼！”
    说罢，她也不管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鬼魂了，直接松手往墙角跑去。甚至半路上，还差点撞倒一个正在蹒跚学步的鬼娃娃。
    “你好！”
    池瑜这边刚刚弯腰从贩卖机底部取出饮料，便听到身旁有人在跟她打招呼。她直起身，发现原来是住在严妍家楼上的那个女孩子。
    “你好，你是来……”她犹疑地问道。
    “我来看严妍姐。”温茵说道，“你也是来看她的吗？”
    “小瑜倒是想看啊！”然而不等池瑜回答，她身旁的好友就抢着抱怨道：“可是人家非但不让我进病房，而且还动手打了小瑜一巴掌。”
    好友愤愤不平道：“他们凭什么把问题都推到小瑜身上啊！要不是他们做父母的对同性恋带有偏见，硬生生把女儿囚禁在家里，严妍至于引爆煤气罐自杀吗？”
    “别说了！”池瑜好不容易才将心情平复下去，结果好友的一番话又让她重新心烦意乱起来。
    “我这不是替你觉得委屈嘛……”
    闻言，温茵不禁仔细地看了看池瑜的脸颊，然后果真在上面找到一个浅浅的巴掌印。
    “你现在是要去病房探望妍妍，对吗？”池瑜抹了把脸，对温茵请求道：“我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麻烦你到时候能跟我说说妍妍的情况。”
    “没问题。”温茵立刻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谢谢了。”池瑜勉强笑笑，又转头看向不远处一直注视着温茵的应扬，目光中透露着些许羡慕的意味。
    “要是我们……要是我和妍妍也可以……”她的声音越来越来低，温茵甚至听不清她后半句在说什么。
    “温茵！”应扬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于是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声。
    “那我先上去了。”温茵只得暂时和池瑜道别，然后再度跑回电梯口，恰好赶上了下行至一口的电梯。
    搭乘电梯的人挺多，应扬皱着眉退到角落处，而温茵则十分自觉地挡他跟前，把他同其他人隔离开来。
    “对不起啊，耽误你时间了。”温茵这会儿差不多是紧贴着应扬的状态，稍一偏头，几乎就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知道就好。”应扬倒也不客气，直接顺杆子往上爬。“老师昨天才追加了作业，我不觉得你已经做完了。”
    温茵沉默片刻，然后在电梯抵达五楼的时候回答道：“是，不过我觉得你肯定已经做完了。”
    等其他人都出了电梯，应扬这才和温茵一起并肩往外走。他语气淡淡地说道：“写什么作业？打工，没空。”
    温茵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因此神情怔愣道：“可是你每次都有交作业。”
    “嗯，基本都是空的。”
    ……好嚣张。
    温茵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绝不可能像应扬这样，理直气壮交空白作业还不会被老师责罚。于是她只能默默地叹口气，径直向严妍所在的病房走去。
    病房的房门虚掩着，温茵轻轻叩了两下，很快便听到严父不耐烦的问话声。
    说实话，严父和严母平时展现在邻居面前的形象，都是平易近人，极好相处的。温茵有时候放学回来，在居民楼下或者电梯中遇到他们，还经常会被拉着问一些学习上的事情。
    所以现在听到严父犹带火气的声音，温茵忍不住一愣，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对方估计是因为池瑜前来探病而感到不快。
    “严叔叔，是我，温茵。”她示意应扬在门外等候，自己则推门走入病房，向严氏夫妇问了声好。
    见来人不是池瑜和她的同伴，这对夫妻顿时缓和了脸色，并且还将座位让了出来，招呼温茵坐下。
    “想不到你学习那么紧张，还能记得来看妍妍，哪像……唉！”严母说着，又想到一周来寥寥无几的探病者，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
    温茵没有落座，而是蹙着眉往病床边上凑了凑。像是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那半具从严妍躯体里挣出的透明魂体瞬间激动起来，挥舞着胳膊就想要朝温茵扑去。
    只不过，魂体自腰部以下的位置，仍然留在那副沉重的肉身里，所以温茵只是稍稍后退了一步，便轻而易举避开了魂体的袭击。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严母显然是个很情绪化的人，因此看着昏迷的女儿，很快又流下泪来。
    “这些天医生还跟我们说，说同性恋不是病，说我们家妍妍是正常的。但她要是正常，怎么会那样顶撞我们，明明她从小到大都那么乖……”
    “怎么不是病！”严父冷着脸怒斥了一声，“女人本来就是要和男人结婚生孩子的，不然还叫什么女人？这医院里都是一群庸医，庸医你的话你也信？”
    似乎是听懂了父母的话，病床上的魂体忽然停止了挣扎的动作，怔怔地发起呆来。
    温茵眼尖地注意到，对方的身体越来越实质化，看样子用不了几天，这个魂体就可以彻底摆脱肉身的束缚，去寻求她所渴望的自由了。
    “叔叔阿姨，如果严妍姐能醒过来……”温茵忽然开口问道，“你们还是要把她锁在家里吗？”
    闻言，严父和严母不约而同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他们没想到温茵会提出这么个问题。
    “这……”严母显然是比较心疼女儿的，但他们家做主的人向来都是严父，所以此时她也是下意识地看向丈夫，询问对方的意见。
    “如果她不再跟那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在一起，我们当然不会锁着她了。”严父脸色沉沉地坐在一边，“但她必须要在一年内找个男人谈婚论嫁。”
    不知为何，这明明是严妍的私事，可眼下听到严父这一番话，温茵却不由得觉得一阵心冷和悲哀。
    如果她像严妍姐一样，也喜欢上同样性别的女生，她的父母又会做出什么反应呢？应该也会和严妍姐的父母一样，觉得她是“精神病”，并且以她为耻吧？
    温茵不再说话，而是直接伸手碰了碰魂体。花栗鼠说过，她不但对孤魂野鬼而言是绝佳的补药，就连濒死的伤患或者病人，如果幸运的话，也能在她的影响下保住性命。
    只不过人的命数都是天定的，逆天改命总会遭到反噬。所以花栗鼠特意嘱咐温茵，绝不可以心软去帮助那些将死之人，否则别人还没怎么样呢，她恐怕就要先被阎王爷收走了。
    “可是，严妍姐现在只是魂魄不稳罢了。”温茵暗自思量，“仅仅是帮她巩固魂魄，应该没什么大碍。”
    想到这里，温茵顿时深吸一口气，然后朝着严妍的魂魄伸出了右手。
    第30章 通话
    这场大雨已经持续有十来分钟, 但雨势却没有丝毫的减弱，反而越下越急，越下越凶。甚至就连天色, 也黑压压得好像到了入夜时分一样。
    凉风裹挟着雨点不断从窗外涌入, 很快便将应扬额前的碎发打湿。不过他却并不在意, 只是垂眸思量，过会儿该如何不那么狼狈地跟温茵一起离开医院。
    “小帅哥, 麻烦让一让。雨太大了，这窗户要关上。”一位年轻护士此时恰好推着推车从走廊经过, 看到窗边伫立着一名高挑俊秀的少年, 她顿时脚步一转，朝对方走了过去。
    应扬已经从窗户上看到了护士的身影, 于是他当即向旁边让了让, 任其将窗户拉上。
    “你是有亲人在这边住院吗？”护士没话找话道。
    她手头正巧没有紧要的事情要做，因此这会儿在关了窗户之后, 还有些恋恋不舍地不愿意离开。
    “没有。”
    “那就是朋友了？”
    “不是。”
    护士想了想，正打算说出第三个猜测，谁知身后那间病房里却忽然传出了一阵惊呼声。
    好像，还有人在喊什么……茵茵？
    然而就在护士准备过去查看情况的时候, 那个神色冷漠, 一直跟她保持着一定距离的少年却抢先一步冲入了病房。
    严氏夫妇也没想到, 温茵好端端的居然会突然晕倒。好在温茵的同学及时冲了进来，并且把人抱着放到了另一张闲置的病床上。
    之后，又有护士将医生喊来, 给温茵做了个简单的检查。得知温茵只是普通的昏迷后，夫妻俩这才松了口气。
    由于温茵周围的位置几乎已经被瓜分完毕，所以护士便没有凑热闹，而是待在严妍的病床边，打量着这名年纪轻轻就变成植物人的女性。
    “咦，这位严妍女士，她……”
    “不要在病房里大声喧哗。”医生转过身去，语气严肃地警告小护士。
    “不，不是……”护士伸手指着严妍，神色震惊道：“这个病人……这个病人刚才皱了下眉毛！”
    “怎么可能？”
    医生显然不信，但严父和严母却立刻围了过去，握着女儿的手一声声唤着对方的名字。然而严妍并没有给予他们任何反应，就好像“皱了下眉毛”只是护士信口胡说的。
    “医生，我没撒谎，这位病人刚才真的有反应！”护士急得跺了跺脚。
    “好了好了。”医生见小护士眼圈都红了，便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等会儿我让张主任过来看看。”
    小护士噘着嘴，跟在医生身后离开了，也忘了最后看一眼她心心念念的小帅哥。
    至于严父和严母，他们两个乍喜乍悲，很快失了力气，只能重新找了位置坐下休息。
    此时，他们忽然又想到温茵之前提出的问题——如果严妍可以恢复健康，他们还要再继续剥夺女儿的自由吗？
    “白痴。”
    应扬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想到温茵特殊的体质。他几乎立刻就意识到，温茵恐怕是对这个叫严妍的女人做了些什么，这才导致对方的病情发生变化，同时自己也晕了过去。
    只不过，温茵打算昏迷到什么时候？他下午可还有一份兼职要做。
    然而事实证明，陷入中的温茵比猪还能睡。这厢严氏夫妇都已经吃过了午饭，可她却依然没有要转醒的迹象。
    “应同学，你去吃饭吧！”严母从果篮里拿了个苹果，一边削皮一边对应扬说道：“茵茵由我们来看着就好。”
    闻言，应扬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然后他摇了摇头，回答：“我不饿。”
    “那这个苹果你拿去吃吧！”严母把削好的苹果往应扬跟前递了递。
    “……谢谢。”应扬这回没有再拒绝对方的好意，而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苹果接了过来。
    只不过就在应扬准备开吃的时候，一道悠扬的音乐声却倏地响了起来。他回头看了看，发现声源竟是被温茵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
    “怎么，是茵茵的手机响了吗？”见铃声一直没有停下来，旁边闭眼假寐的严父忍不住问道。
    应扬点了点头。
    “那你帮她接一下吧！”
    帮温茵接电话？应扬的视线再次滑向手机所在的位置，神情一时间有些纠结。
    原因无他，这牛仔裤的口袋本身就是紧贴着大腿肌肤的，倘若应扬要伸手进去拿东西，肯定会摸到温茵的敏/感部位——尽管隔了一层布料。
    除此之外，大抵是由于最近气温较高的缘故，温茵今天穿的这件牛仔裤便尤其短，使得她大腿的三分之二都暴露在了空气中。白花花的一片，简直晃得应扬眼睛疼。
    “应同学？”严父见应扬没有动作，只能站起身来，准备由自己替温茵接电话。
    “叔叔你坐，我来就好。”应扬顿时反应过来，连忙抬手将手机从温茵裤兜里抽出。
    “怎么样，是茵茵爸妈打来的吗？”严父重新回到座位上，问道。
    温茵的爸妈？应扬看着手机屏幕上硕大的“卓群”两字，心情无端有些沉郁。
    “是老师。”应扬握着手机从病床边站起，“可能是有事情吩咐，我去外面接一下。”
    严父不疑有他，继续闭起眼睛打瞌睡去了。而严母则是重新削了个苹果，慢慢地咀嚼着。
    .
    因为天气太过糟糕，先前约好的几个球友便没有全数到齐——哪怕他们约好打球的地点是室内篮球场。
    人不齐，卓群只能随意找了两个没有队伍的陌生人加入。可篮球毕竟是一项团队运动，临时换了没有配合和默契度的队友，这球打起来也就显得格外不顺手。
    “阿群，one on one怎么样？”
    卓群回头看了说话的男生一眼，笑道：“跟我 one on one？你是不是忘了，上一次你可是把裤衩都输没了，最后只能真空回家，还被你妈质问内裤到底去了哪里。”
    “靠！这种事就别在外面提了行不行？”
    “这不能怪我，是你起的头。”
    “那现在怎么办，你这就回家了？”
    卓群凝视着落地窗外如瀑的雨幕，忽然皱起眉头，问道：“这附近有卖伞的吗？”
    “伞？阿群，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讲究了，还怕淋雨？”
    卓群没好气道：“少哔哔，直接告诉我有没有就行。”
    “这我哪知道啊？”男生颇有些委屈，“要不你上外卖平台看一下，我记得里面有跑腿服务，说不定能给你送把伞来。”
    男生只是随口给了个建议，没想到卓群居然当真打开app下了单，目的就是为了买一把伞。
    他正打算接着吐槽，谁曾想对方居然又切换到通讯簿界面，给一个名字叫温什么的人打起了电话。
    肯定有问题。
    男生眯了眯眼睛，鬼鬼祟祟地绕到卓群身后，然后伸长了脖子，努力将自己的耳朵向对方的手机贴去。
    等待通话的提示音持续了很久，久到卓群都忍不住要挂断电话，重新拨号时，电话的另一头才总算被人接通。
    “喂，温茵，你现在……”
    “温茵不在。”略显低沉的男声很快打断了卓群的话，“你最好晚一点再打电话过来，或者直接给她发消息，她醒来后会看的。”
    “醒？”卓群立马抓住了这个关键字眼，“喂，你到底是谁？我警告你，不许对手机的主人……”
    “我是应扬。”
    “……哦，是你啊！”卓群瞬间将未尽之语吞了回去，“温茵是出什么事了吗？”
    “她晕倒了。”应扬说道，“不过没事，她经常这样。”
    “嗯……略有耳闻。”卓群一记肘击，成功击退偷听的同学，然后又带着手机往角落走去。“你们现在在哪儿，我过去接温茵。”
    “接？”应扬同样敏锐地注意到了关键字。
    “啊，那个……”卓群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该不该把两人目前住在一起的事情告知应扬。“我和温茵……”
    “你们住一起？”
    “你怎么知道？”
    “……”
    “……”
    卓群觉得这个话题应该还能再抢救一下，于是他补充道：“我跟温茵就是那小葱拌豆腐——清清白白，绝对没有什么暧昧龌龊的关系存在。”
    另一头的应扬还是没有说话。
    “应学神，应大佬，你看……咱们还有成为朋友的可能吗？”想到那本惊为天人的笔记，卓群的语气一时间都卑微了起来。
    “嘀——嘀——嘀——”
    很好，对方把电话挂了。
    就在卓群头疼要如何获取温茵的地理位置时，一个定位消息便从温茵的社交账号上发了过来。
    “应扬这家伙，还真是口嫌体正啊！”卓群笑着按上面的地址叫了车，然后忽地疑惑道：“不过温茵的手机，竟然没有锁屏密码吗？”
    温茵的手机，自然设置了密码。只是智能机还有一种解锁方式，叫指纹解锁。
    应扬将温茵的右手放回到床上，但那只手机却仍然被他攥在掌心里，半晌没有松开。
    他们两个……居然真的住一起？
    第31章 苏醒
    “那个叫‘温茵’的女生怎么还没下来？她该不会把咱们忘了吧？”
    池瑜抬了抬手, 将空饮料瓶扔进对面的垃圾桶内，然后起身说道：“你先回学校吧，下午有老孟的课, 不能逃。”
    “我不能逃, 难道你就能逃了？”
    “我再去上去看一眼, 过会儿也就回去了。”
    “干嘛，你还想上去挨巴掌？你不是有那个女孩子的手机号吗, 到时候直接打电话问她不就好了？”
    池瑜有些不耐烦：“让你回去就回去，废话那么多？”
    “喂, 我可是怕你被为难, 好心陪你过来的，你现在这口气是什么意思？”
    池瑜转身看着好友, 尽量压下烦躁的情绪, 说道：“作为朋友，你能陪我来医院, 给我出头，我很感激。但关于我和妍妍之间的事，却希望你不要再多说什么了。”
    说到这里，她也不去管对方脸上难看的神色, 直接迈步朝电梯所在的方向走去。
    电梯中此时正准备上行, 看到外头有人想进来, 其中一名拿着伞的高个子男生连忙伸手将按钮给按住，以免对方被电梯门夹到。
    “谢谢。”
    池瑜先朝男生道了谢，然后又向楼层键看了一眼, 结果发现电梯中也有其他人要前往五楼。于是她便重新将手收回裤兜里，静静地等待电梯把她送至严妍病房所在的楼层。
    叮——
    池瑜和男生一前一后走出了电梯，她起初一心记挂着严妍，便没有注意到男生就跟在她身后。而直到再次被严妍的父母拦在了病房外面，她这才发现男生的目的地居然与她完全一致。
    “你又来干什么？我说过了，这里不欢迎你！”
    严父沉着脸，魁梧的身形将房门堵得结结实实，池瑜就算想探头看病房里的情景，也完全做不到。
    “叔叔，你就让我看看妍妍吧，看一眼我就走！”
    “看一眼就走？”严父瞪着她，“我可以让你进去看一眼，但你看完之后，就不许再来骚扰我女儿！”
    池瑜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顿时双眼一亮。然而对方紧随其后的另外半句话，又立刻叫她面如死灰，嗫嚅了半晌也没能做出回答。
    “那啥……”站在门边等了好一会儿的男生忍不住出声道，“你们能挪个位置，让我进去吗？”
    严父视线一转：“你又是谁？”
    男生笑了笑：“我觉得我是谁，跟您应该没关系，毕竟我不是来看您女儿的。”
    那你来看谁？
    严父正要再问，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严叔叔，这是我和温茵的朋友。”应扬在距离严父几步外的位置处站定，解释道。
    他的个子比严父要高，因此目光很容易就和病房外的池瑜对上了。他冲池瑜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对方不要再和严父呛声，然后又做了个手势，表示严妍目前的状态尚可，无需担心。
    卓群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心里不禁疑惑这一堆人之间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原来是你和茵茵的朋友。”严父的脸色稍稍缓和，“进来吧！”
    不过他虽然给卓群让了位置，但却仍然将池瑜堵在外头。好在应扬刚才已经给她打了一针定心剂，所以她也不再坚持进病房，而是转身倚墙蹲下，似乎打算就这样在病房外守着。
    温茵仍然在病床上躺着，卓群低头打量了她一番，问应扬：“这得昏迷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
    得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卓群忍不住烦恼地抓了抓头发：“我总不能把她就这样带回家吧？到时候我爸妈得怎么看我啊？好端端一个人，只不过跟我出来一趟就歇菜了？”
    “她……”应扬本来想问卓群，温茵怎么会和他住在一起。但话临出口，又被吞了回去。
    “想知道我和温茵为什么住一块儿？”卓群多机灵一人，立刻就猜到应扬想说什么。
    “……为什么？”
    “你猜？”
    “……”
    卓群倒不是故意耍应扬，只是他忽然想起来，温茵借宿在他家的原因有些难以启齿。甚至苏阿姨一开始托他爸妈照顾温茵的时候，都没有将全部事实说出来。
    最后还是昨晚临睡前，温茵隔着一面墙壁给他发了条信息，清清楚楚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他这才知道，是追债的人逼得温茵一家不得不暂时躲起来避难。
    “话说，我要是用力掐她人中，她会不会醒？”卓群伸手比划了两下。
    应扬不冷不热道：“这里是医院，建议你不要班门弄斧。”
    “也是。”卓群回头看了看围在另一张病床旁边的严氏夫妇，小声道：“那我试着吻醒她，你觉得怎么样？”
    应扬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卓群本来就是开玩笑，见应扬神情不善，便识趣地退后一步，问道：“要不，你来试？”
    应扬正要回答，结果先前被护士喊来的那名年轻医生，这会儿又领了另一位看上去颇有些资历的医生进来。
    这位张主任原是不相信护士以及年轻医生的话的，毕竟他昨天才给严妍做过一次检查。而从检查结果里也压根看不出，严妍有丝毫苏醒的可能和迹象。
    然而眼下，就在他准备上前查看严妍的情况时，对方却突然闭着眼睛呓语了一声，让围在病床边的严父严母顿时吃了一惊。
    “妍妍，你醒了！妍妍！”严氏夫妻惊喜地当场就想扑上去，还是两位医生及时把他们拉住，这才没让仍未转醒的严妍受到惊扰。
    至于病房外听到动静的池瑜也立刻冲了进来，只是顾忌到严妍的父母，所以只敢站在几步外焦灼地看着。
    “……这真的是植物人啊？怎么分分钟就对外界产生反应了？”卓群低声说着，还顺便回头看了温茵一眼。“醒得可比咱们的茵茵老师快多了。”
    茵茵老师？
    应扬自然不知道温茵要给卓群补习的事情，只不过他没来及多问，那边病床上的严妍就已经含糊不清地吐出了一个人名。
    “池瑜……”
    闻言，众人不禁神色各异。有激动的，有诧异的，也有惊喜中夹杂不些许不悦的。总之大伙儿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凑向严妍，想要看清楚她是否当中苏醒了。
    “唔——”
    一阵轻微的呻/吟声引起了应扬的注意，他回过头去，却发现温茵正支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右手还时不时地敲打着自己的太阳穴。看起来，似乎头疼得厉害。
    见状，应扬迟疑地上前一步，然后在温茵惊讶的目光中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问道：“这样有没有好一些？”
    当然是有的。
    温茵感受到一股暖流从手腕处向四肢百骸蔓延开去，不多时，身体便变得轻快起来。
    “谢谢。”她抬头望着应扬，认真道谢。
    “我也没做什么。”应扬撇过脸，朝严妍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反倒是严妍的病情突然好转，是跟你有关吧？”
    温茵正想回答，却发现卓群不知何时竟然也来了医院，于是立刻闭口不言，顺便还将手腕轻轻往回拽了拽。
    “我先走了。”应扬倒也没有抓着她不放的意思，很快就表明了去意。
    闻言，温茵立刻转头看了看窗外的雨势。见雨还没停，她便说道：“不再等等吗？”
    应扬摇了摇头，然后又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提醒道：“同居归同居，记得回去把作业写了，茵茵老师。”
    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他似乎特意加重了语调。然后便不再管病床上一脸讶异的温茵，转身离开这间热闹的病房。
    第32章 误会
    严妍之后的确是清醒了过来, 只是身体依旧很虚弱，情绪也不适合出现剧烈波动。
    因此，在医生的建议下, 严氏夫妇只得按捺下满心的不情愿, 暂时同意了池瑜的探病请求。
    不过这些和温茵已经没有关系了。看到应扬不告而别, 卓群自觉也不好再待在边上瞧别人家的私事。
    所以在确认过温茵的身体情况没有大碍后，他便拿过放在一旁的雨伞, 向严妍一家以及池瑜道了别，然后同温茵一起离开医院, 打车回家去了。
    “我觉得你说的没错。”
    过了约半小时的时间, 出租车成功抵达小区门口。卓群抢先一步扫完付款码，接着这才打开车门, 撑起伞让温茵下来。
    “什么没错？”温茵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我昨天问你, 我要是想和应学神交朋友，会不会有没有戏, 而你却毫不犹豫地给了我一个否定的回答。”
    卓群状似惆怅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原本我觉得，以学农基地那‘一饭之恩’，或许还能有一搏之力。可照今天的情况来看, 果真是没戏的了。”
    “今天……”温茵突然想到应扬对她说的那句话, 心里忍不住又是一激灵。“对了, 你怎么知道……怎么知道我在那间病房？”
    “因为我给你打了电话啊！”
    “你给我打了电话？”
    “没错，还是应扬接的。怎么样，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所以你就把我们……我们现在住一起的事告诉他了？”
    “咳！”卓群顿时心虚地别过脸, “没办法，对手智商碾压，我实在有心无力。”
    温茵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因为这个话题着实过于尴尬，这才收回目光。并且她决定，等明天去了学校，也要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地面对应扬。
    ……真是很羞耻。
    家里这会儿只有卓群的母亲在，见两个孩子冒雨回来，她连忙倒了两杯热水递过去。
    其中一杯放了玫瑰红糖，是给温茵的。另一杯掺了细碎的姜丝，则由卓群负责喝下。
    “妈，就我这体质，你还怕我淋个雨就能感冒？而且，我这回还特意在外面买了伞。”卓群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但仍是毫不含糊地把吹凉了的姜水给一饮而尽。
    卓妈妈不以为然道：“你也知道买伞遮雨？恐怕是茵茵要你去买的才对。”
    卓群登时卡壳，他既不能说自己是跑篮球馆玩去了，也不能说温茵忽然昏迷在医院。于是只能挠挠头发，拉着温茵往房间走。
    “是是是，您说的极是。啊，我和温茵先去写作业了，不打扰仙女准备晚饭。”
    卓妈妈被逗得忍俊不禁，只得问道：“那你晚上想吃些什么？”
    “仙女做的我都爱吃！”
    温茵将作业本都抱来放到卓群的书桌上，然后又像记起什么似的，四下打量起来。
    卓群这会儿已经叼着笔盖，准备开始同习题进行殊死搏斗，见温茵左顾右盼，便问她怎么回事。
    “没什么，我只是……”温茵在书桌前坐下，摊开作业本。“只是记得，我们之前在江边救过几只流浪猫。它们现在……不在你家吗？”
    听温茵提起这件事，卓群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低落。他说道：“我把它们带回家养了几天后才知道，我妈竟然会对猫毛过敏，所以只能把它们送给别人收养了。”
    “不过，”他很快又高兴起来，“只要有时间，我就会去回访的。这周是没办法了，但是下个星期你可以和我一起去。”
    “那就好。”温茵也不禁跟着笑了笑。
    “对了。”卓群挠着头发凑过去，“你们班的英语作业是什么，借我看看。”
    “……自己写。”
    “那地理作业？”
    “自己写。”
    “语文阅读总可以……咦，你这怎么还夹着一张传单？”
    温茵正挡着卓群的手，防止他“偷”作业成功。闻言，便低头看了眼摞在一起的试卷和习题册，然后果真在夹缝中看到了一张眼熟的传单，或者说寻人启事。
    “昨天在来的路上拿到的，是一位老爷爷想找到他失踪的老伴，请大伙儿帮忙留意留意。”
    “失踪？”卓群好奇地看了两眼详情，“老年痴呆，又失踪了那么久，出事的可能性应该很大吧，你说呢？”
    然而温茵并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寻人启事怔怔地发起了呆。因为这张纸上所印着的人像，和她上午在医院外头看到的那个鬼魂有七八分相似。如无意外，二者应当就是同一个人。
    想到这里，温茵的目光又落到了寻人启事下方的联系电话上。
    要不要给那位老爷爷打电话？
    可打了之后又要说些什么呢？
    难道还能直说她见鬼了不成？
    “不过无论是生是死，身为家人，应该还是会希望能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吧？”卓群说道。
    闻言，温茵又将联系电话来回看了几眼。在确定自己已经将号码记住后，她就匆匆找了个理由，躲到房间外头打电话去了。
    电话另一头过了许久才有人接通。因此，当老人的声音响起时，温茵尽管忍不住有些紧张，可却也因为已经在等待过程中打好了腹稿，所以清晰明了地便将自己要说的话传递给了对方。
    “……是的，我之前在那条路上见过您的妻子。只是时间有点久，记不清具体是哪天看到了。不过那附近有很多监控，或许可以给您提供一些帮助。”
    “谢谢，谢谢！”老人在电话那头不住地感谢温茵，并且还表示要转账给她，作为酬金。
    “不用了……”温茵正努力拒绝着，结果却忽然听到电话那端响起了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
    紧接着，这名女生似乎将电话从老人手里夺了过去，并且态度十分恶劣地对温茵喊道：“你他妈是哪个粪坑爬出来的孤儿，这种钱也要骗？我警告你，不许再打电话骚扰我爷爷，不然我就报警处理了！”
    说罢，对方也不给温茵解释的机会，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
    卓群这时恰好从卧室出来，准备去厨房的冰箱里拿瓶汽水解解渴。见温茵一脸茫然夹杂着委屈站在过道上，他不由得笑出了声。
    “你怎么一副刚刚遭受过社会毒打的样子？难道期中考的分数出来了？你有哪门科目没考满分吗？”
    温茵虽然因为无端被人骂了一通，从而心情抑郁。但听到卓群的话，她还是忍不住反驳道：“你说的是应扬吧？我可从没考过满分……”
    “哦？”卓群闻言假作思索状，然后又忽然一拍额头，恍然道：“那莫非是应扬跟你表白，把你吓到了？”
    “你说什么啊！”温茵的脸瞬间就红了，“应扬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对对对，看破不说破，是我错了。”卓群立刻态度良好地道了歉，但是在看到温茵羞窘得手足无措的样子后，他还是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咳，我去拿可乐喝，顺便也帮你带一罐……噗！”见温茵即将恼羞成怒，卓群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茵茵老师啊，我有一道题想不出来，你就先进去帮我看看。”
    温茵尽管羞得只差头顶冒烟了，但由于性格使然，到底还是不会像外向开朗的女孩子一样，顺着心里的想法就上前对着卓群一顿胖揍。
    她一边慢慢地往卧室走去，一边蹙着眉回忆方才听到的女声。她总觉得那个声音听着很是耳熟，无论是音色还是说话的语气，简直就跟孙薇一模一样！
    第33章 缺席
    温茵已经盯着孙薇的背影看了一整天了, 甚至就连老师公布期中考分数的时候，都没能将她的注意力彻底从孙薇身上拉回来。
    昨天在电话那头的人，真的是孙薇吗？
    如果是的话, 孙薇会告诉她寻人的进展吗？
    想到自己同孙薇之间的矛盾龃龉, 温茵忍不住立刻否定了后一种可能性, 然后叹着气收拾起书包。
    其实要烦心的事还很多。
    比如她这回的数学成绩虽然进步了，可其他科目却有些许退步。好比捡了西瓜, 丢了一大袋芝麻。
    又比如班主任通知，周五放学的时候要召开家长会, 但苏云珍却才回了老家没两天。起码温茵白天将这件事告诉苏云珍时, 对方表示直接让章祥伟代她出席家长会就好。
    “我才不要……”温茵嘟哝着，心里对于叫章祥伟前来参加家长会一事, 感到十分不情愿。
    更何况, 章祥伟近日来都在处理章骏惹出的烂摊子，有没有空还是个问题。是以, 温茵一直纠结到晚自习结束，也没能拿起手机联系继父。
    林茜的动作比较快，这会儿已经走到教室最后一排，催温茵跟她一起回家了。
    “茜茜, ”温茵坐在座位上, 反身拉住林茜的手, 小声询问对方：“你知不知道，什么情况下，家长可以不来参加家长会啊？”
    “怎么啦？”林茜有些惊讶, “你家里人周五有事，不能来学校吗？”
    温茵迟疑地点点头：“算是吧……”
    “那得让家长跟老师说清楚理由。”林茜一边说，一边悄悄扭头看了应扬一眼。
    只是应扬好像并没有注意到林茜的目光，等走廊上的人变少之后，他便背上书包走了。
    “我跟你说哦！”直到确认应扬已经下楼梯了，林茜这才低声告诉温茵：“我和学神同班两年了，就没见过他的家长。”
    温茵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你是说，应扬的家长从来都没有出席过家长会？”
    “是啊！”林茜重新站直了身子，“我从高一起，每回都会被老师抓去向家长们分享学习心得。可是学神的座位，每次都是空的。”
    温茵的思维倒是忽然有点跑偏：“应扬作为年级第一，居然没被要求演讲？”
    “我们老班那么宠学神啊，自然是学神说啥就是啥了。”林茜颇不是滋味地说道。
    温茵忍不住笑了：“你好酸哦！”
    “没办法，在学神面前，大家都是柠檬精。”林茜说着，忽然又看了眼朱蕾的座位，抱怨道：“下午的时候我还跟朱蕾说，放学一起走的呢！算了，她自己不想合群，我也懒得管她了。”
    “她可能只是不想和我一路吧？”
    “嗯？”
    温茵叹了口气：“你不觉得，朱蕾有些讨厌我吗？”
    “不是讨厌。”林茜也反应了过来，“她是嫉妒你。”
    见温茵垂着脑袋，一副郁闷得不行的模样。林茜便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惆怅什么？优秀的人总是会遭人嫉妒的。朱蕾既然钻进了死胡同，那我们也不要热脸贴冷屁股了。大不了在其他人欺负她的时候，上前帮忙就是了。”
    “你是不是忘了咱们之前的计划？改造朱蕾的那个。”
    “……靠！”林茜憋了半天，到底还是爆了句粗口。“带她运动减肥，督促她的卫生状况……好吧，这些事就全交给我，你只用好好学习，接受学神给你开的小灶就行了。反正你就算要帮朱蕾，她也会疑神疑鬼，觉得你不安好心。”
    “辛苦班长大人了，改天等我存下小钱钱，请你吃炸鸡。”
    “配一杯冰奶茶，不加珍珠！”
    “珍珠多好吃啊……”
    “不，珍珠是异类！”
    为了避免“同居”一事被其他同学发现，温茵便没有等卓群一起回家，而是和林茜说笑着走到校门口，然后分开前往不同方向的公交车站。
    独自一人的时候，总是很容易神游天外。就像此时默默等车的温茵，一会儿想着老太太的死讯是否已经被家人得知，一会儿又在想应扬到底是生活在怎样一个家庭里，以致于不但要孤身一人在外面租房，而且连家长会都没人来参加。
    难道，应扬其实是个孤儿？
    温茵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合理，以致于当应扬推着单车从她跟前经过的时候，她都没能成功管理好自己面部表情。
    “应扬，你的车出问题了吗？” 见应扬停下脚步，没有继续往前走的意思，温茵不得不主动出声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车胎爆了。”应扬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他们两个眼下正好站在公交车站的背面，因此一时间便没有被其他人注意到。
    “你要一直推着车走回家吗？”
    “还好，不远。”
    “明明就很远。”
    温茵下意识的反驳，让她和应扬顿时陷入到一阵尴尬的沉默中。
    “不，这或许不能叫尴尬。”温茵心想，“我只是觉得有些难为情而已。”
    “那你陪我一起走回去？”见温茵被自己这句话吓得差点跳起来，应扬便低头摆弄了一下车把手，然后转而问道：“你怎么没等隔壁班放学？”
    温茵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应扬的上一个问题，结果另一个要命的问题就紧跟着被抛了出来。
    她知道，应扬想问的绝不会是表面上的“隔壁班”，而是身在隔壁班，而且目前正和她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卓群。
    “因为……影响可能不太好，这种事和老师还有同学解释起来，很麻烦。”
    温茵正解释着，后颈处却忽地感受到一股凉意，就像有人偷偷站在她身后，朝她的衣领里吹气似的。
    “怎么？”
    看到温茵说完话后，就一直盯着地上的影子发呆，应扬立刻反应过来，恐怕是又有什么脏东西缠上她了。
    “没事，只是一个喜欢恶作剧的……”温茵摆了摆手，没有将“鬼”这个字说出口。
    毕竟知道自己被人类发现的鬼，总是会恶向胆边生，做出一些比平时更过分的事。
    “但你会不舒服吧？”应扬以一种近乎肯定的语气反问道，“经常无故地晕倒昏迷，难道不就是和那些东西过度接近所造成的后果？”
    温茵抿了抿嘴，到底没能否定应扬的说法。
    只不过就在这个时候，那只喜欢恶作剧的鬼魂却趁机扯住温茵的头发，狠狠地往下拽了一把。
    “嘶——”从发根处传来的疼痛，让温茵瞬间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低呼。
    野鬼大概被她的狼狈样给娱乐到了，不但没有见好就收，反而还笑嘻嘻地贴上了温茵的脖子，试图吸取隐藏在血肉中的充沛精气。
    “过来！”
    应扬很快便通过温茵的异状，判断出了鬼魂所在的大致方位。于是他当即扔开单车，踏上台阶向温茵走了过去。
    “我……”温茵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结果就已经被应扬按住脖子，扑进了对方怀里。
    “快放开！”温茵抬手捶了捶应扬的肩膀，低声说道：“要是被同学看到，我们就完了。”
    “纯洁的同桌关系，一没恋爱，二没同居，有什么可完的？”应扬一边说，一边在温茵颈后摸了一把，然后问道：“那东西还在吗？”
    “不在了。”温茵顿了顿，又补充道：“它一被你碰到，就尖叫着化成灰了。”
    既然如此，那只要一直跟他待在一起，不就再也不会受到鬼魂的侵扰了吗？
    应扬下意识紧了紧拥着温茵的手，但片刻后他却忽然又撤了力气，任由对方从他怀里逃出。
    “我走了。”应扬转过身，重新扶好被自己扔在一旁的单车。“你早点回家。”
    他走得很快，身影在路灯的照耀下忽隐忽现。就好像是天边的启明星，虽然不时被乌云遮挡，但当温茵抬头遥望它时，却好像总能看到对方所散发的光芒。
    起码在卓群赶到公交站的时候，温茵还怔怔地望着应扬离开的方向发呆，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因此错了好几趟公交车。
    “哇，你是在等我吗？”
    温茵循声转过身去，却发现笑吟吟的卓群，看上去似乎有些奇怪。就是脸上分明在笑，但眼神中又完全感觉不到开心的情绪。
    这大概可以称之为——假笑？强颜欢笑？皮笑肉不笑？
    “你考砸了？”温茵试探着问道。
    卓群神色一肃：“不要戳我痛脚。”
    温茵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还以为你不会特别关心分数的。”
    “以前的确不是很关心。”卓群叹了口气，“可我现在不是要发愤图强了吗？”
    “没事。”温茵安慰道，“这只是期中考的成绩。你才刚开始努力，起码也得等到下次月考，才能看到成果吧？”
    “其实也不单单是这个原因……车来了，先上车再说。”
    原来卓群在放学的时候，竟然带着满是红叉的试卷，跑去向冯佩杉告白了。他表示，自己期末考试的时候绝对可以冲进班级前十名，希望冯佩杉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然而别说冯佩杉了，就连温茵听了，都想抱着卓群的脑袋晃一晃，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的全都是水。
    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让他觉得自己只需要用半个学期的时间，就做到成绩的大飞跃的？
    “难道不是你给的吗？”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茵茵老师~”
    “再说了，”温茵瞥了卖萌的卓群一眼，“你凭什么认为，冯佩杉会看得上班级前十？”
    “……”
    这问题真的很绝。
    第34章 和解
    在温茵近一周的努力下, 苏云珍最后还是松口同意，不叫章祥伟代替她去参加家长会。
    而且，这事也在班主任那里报备过了。所以今天放学后的家长会上, 班级里便又要多出一个空位。
    只不过相连的两个座位都没能迎来家长, 届时就算不想惹人关注都难。
    “不过这和我也没有关系呀。”温茵托着腮, 同坐在于喆座位上的林茜聊天。
    “是啊，我们爸妈怎么看你, 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有关系的那对家长，又不会来参加这次家长会。”林茜一边打趣温茵, 一边还不忘纠正朱蕾的错误：“不对, 这道题的辅助线应该是这样画的。”
    朱蕾没有吭声，直接拿起橡皮擦, 擦去了自己想了半个大课间才画下来的辅助线。
    “说什么呢！”温茵下意识看了眼身旁的应扬, 见对方仍在睡觉，这才暗暗舒了口气。
    “你这是明知故问。”林茜做了个鬼脸, 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我昨晚陪朱蕾在操场上跑步的时候……”
    她趴到温茵的课桌上，用手掩住嘴，小声说道：“……看见孙薇在和陈峰接吻。”
    “什么？”温茵也连忙压低了声音, “你的意思是, 他们两个在谈朋友？”
    “不然呢？”林茜放下手, “不是情侣的话，谁会抱在一起接吻啊！而且他们可不是简单地‘啾啾’两下，朱蕾跑八百米花了多长时间, 他们就站在树后面亲了多久。”
    温茵抿了抿嘴，神情中带着窥破别人秘密的尴尬：“……好激烈。”
    “那可不！”林茜仰着脸，目光专注而认真地打量着温茵，一直看得温茵忍不住别过头去，她这才促狭一笑：“茵茵，你的初吻该不会还在吧？”
    温茵双颊泛红，反击道：“说得好像你的初吻已经不在了似的。”
    林茜撇撇嘴。
    “不会吧，你……”
    “哎呀，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纯情啊？”林茜转了转眼睛，“不对，你那不叫纯情，叫长情。”
    温茵立刻伸出手去挠她痒痒。
    “好好好，不长情行了吧？咱们的茵茵，在这学期过了一半的时候，总算换了个喜欢的对象。”林茜双手托腮，“可惜我根本无法想象，你和应……某人接起吻来，会是怎样一个画面。”
    “你还说！”
    温茵的耳垂简直红得可以能够滴血，于是她当即从座位上站起来，倾过半个身子就要跟林茜“决一死战”。
    “哎哟，我可要还击啦，我真的要还手啦！好，看我的‘黑虎掏心’！”
    温茵和林茜闹得投入，完全没发现应扬此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默默盯着她腰间那一抹白皙细腻的肌肤发怔。
    就在应扬犹豫着，是否要帮温茵把校服上衣往下扯一扯的时候，后门却忽然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
    “温茵，我找你有事！”推门进来的人，正是刚才的绯闻主角孙薇。
    只不过，温茵既来不及对背后议论他人一事而感到心虚，也没能够立刻予以孙薇一个肯定的答复。
    因为孙薇方才推门的举动，直接就让教室后门“哐”的一下撞上了温茵的椅子。这同时也导致温茵重心不稳，身形一晃，便向旁边歪去。
    “小心。”
    应扬在听到孙薇声音的时候，就已经坐直了身子。此刻见温茵踉跄两步向他倒来，便顺势伸出手，将人稳稳地接到了自己腿上。
    等等，腿上？
    明明两人之间还隔着几层布料，可温茵却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应扬传递过来的体温。
    这个认知让她几乎是立刻就从应扬身上跳了起来，然后又很快的，被应扬横亘在她腰间的手给压了回去。
    【做什么？】
    温茵侧过脸，一双泛着水光的杏眼直直地瞪着应扬。
    【手忘记拿开了。】
    应扬面无表情地回视她，仿佛刚才一瞬间绷紧的腿部肌肉，只是心跳频率过快而产生的幻觉。
    “温茵，我有事跟你说，出来一下。”孙薇的视线在两人紧贴的位置一扫而过，然后又挪回到温茵脸上。
    反倒是跟她形影不离的陈峰，仍然像往常那样唯恐天下不乱，吹着口哨就想招呼其他同学来看热闹，结果却被孙薇照着后脑勺呼了一巴掌。
    “薇薇，你打我。”陈峰一脸委屈地控诉。
    “别哼唧，我要和温茵说几句话。你老老实实在教室待着，不要跟过来。”孙薇指着陈峰的鼻子警告了一通，然后便拽过温茵的手腕，风风火火地拉着人往教室外走。
    她们顺着楼梯拾级而上，一直走到天台才停了下来。
    温茵看了眼时间，轻声说道：“快上课了，你有什么话要说，就赶紧说吧！”
    “怎么？”孙薇的语气还是那么咄咄逼人，“跟林茜就有聊不完的天，遇上我就只想马上走人，是吧？”
    温茵不想就这个无意义的问题，同对方过多纠缠下去。她蹙着眉头，不冷不热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孙薇自始至终都注意着她的神情变化，见状虽有不甘，但也只能咬了咬嘴唇，低头从衣兜里取出一张折叠过的，类似于传单的东西，抬手递给了温茵。
    她示意温茵将其摊开，问道：“上周末给我爷爷打电话的人，是你吧？”
    是那张收到过不止一次的寻人启事。
    “嗯，是我。”温茵点点头，抬眼看着孙薇：“你……你们找到人了吗？”
    闻言，孙薇的脸色却是更差了，起码温茵从没看过她露出这副神情。
    “找到了。”孙薇的嘴唇有些颤抖，温茵等了半天也没能听到她把详情说出来。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温茵之前能看到老太太的鬼魂，便说明孙薇的奶奶已经遭遇不测了。而以孙薇那骄傲的性格来说，又偏偏是很难同他人提及这种事的。
    预备铃响了。
    温茵把寻人启事递回给孙薇，说道：“找到就好，要上课了，回教室吧！”
    “谢谢。”
    温茵此时已经重新拉开天台的铁门，听到孙薇的道谢声，她便转过身去看了一眼。
    “看在你帮忙提供线索的份上，我以后不会带人欺负肥猪蕾了。”
    “是朱蕾。”温茵纠正道。
    “别得寸进尺。”孙薇哼了一声，快步越过温茵，先行踏进了楼梯间。
    “到底是谁得寸进尺啊……”
    ·
    有老太太的事作为调和剂，温茵原以为哪怕不能修复和孙薇之间的关系，但两个人最少也是可以和平共处的。
    可惜，这个想法在当天下午就被打破了。
    当时，温茵正坐在应扬的座位上，陪过会儿准备在家长会上演讲的林茜聊天。
    温茵其实打算一放学就离开学校的，只不过卓群却提前一步发来了信息，说晚上家里没人，他要趁这个机会，溜去商业街给冯佩杉购买生日礼物。
    至于温茵，自然就是他的参/谋了。
    “温茵，go go go！”隔壁班的老师总算宣布放学，卓群难得摆脱掉损友们，立马就背上书包，飞奔过来招呼温茵。
    “点头yes，摇头no；来是come，去是go！”林茜笑嘻嘻地接了一个老梗，然后对温茵说道：“那就下周见啦！”
    “下周见。”温茵笑了笑，正要跟等在教室外的卓群一起离开，结果却突然听到有人大喊了一声林茜的名字。
    “孙薇？”见孙薇气势汹汹，像是要来找茬的模样，温茵立刻往林茜跟前挡了挡。“你干嘛呢？”
    “我干嘛？”孙薇显然是气坏了，直接伸手把温茵推到一边。“你怎么不问问你家林茜做了什么？她居然跑去跟班主任打小报告，说我和陈峰在谈恋爱！”
    “你本来就跟陈峰在谈恋爱！”林茜反唇相讥道。
    “你——”
    “孙薇！”温茵连忙将人拉住，“林茜她不是会打小报告的人，你是不是误会了？”
    “怎么可能误会，我昨天都看到她在操场上了。”孙薇任温茵拉住自己的胳膊，但一双充满怒火的眼睛仍恨恨地瞪视着林茜。“我当时就不该相信她不会告密！”
    林茜虽然不喜欢孙薇，但也讨厌被人冤枉的滋味，于是起身反驳道：“我的确是把你和陈峰的事说了，可我只告诉了温茵。老师那边，我一个字都没提！”
    孙薇根本不信，冷笑道：“老师的贴心小棉袄，会那么好心帮我隐瞒？”
    林茜示意温茵让开，然后上前一步质问道：“你是觉得这世界上有不透风的墙吗？你是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吗？你是觉得班级里只有我知道你的破事吗？你要是真的不想被老师抓到，又为什么不能在学校里低调一点？”
    前来参加家长会的家长们，此刻已经陆陆续续抵达了。孙薇和林茜之间的争执，自然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林茜，总之你给我等着！”孙薇看了眼教室后墙上的挂钟，知道现在是不能找林茜的麻烦了，于是只能放了句狠话，不甘心地掉头离开了。
    “茜茜……”温茵蹙着眉，担心地握住了林茜的手。
    “没事，她就算要教训我，那又怎么样？我可不是朱蕾，会傻不愣登地不知道反抗。”林茜反握了一下温茵，安慰她：“走啦，卓群都等你半天了。”
    卓群刚才一直趴在走廊的栏杆上，假装四处看风景。见孙薇离开了，这才又重新跑到教室后门来。
    “不不不，能等温茵一起回家，是我的荣幸。”
    这话虽然说得好听，但林茜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可少说些甜言蜜语，茵茵单身是我们班的人，脱单也是我们班的人，你这隔壁班的注意点儿啊！”
    卓群对着亲近的人，向来能言善道，倒不是故意要撩温茵的。不过林茜的教训，他还是乖乖听了，顺便朝温茵发出求救信号。
    “那我们走了，孙薇要是为难你，你一定要告诉我。”
    “知道了，我的茵茵宝贝儿~”
    尽管得到了林茜的承诺，而且孙薇眼下也没能对林茜做些什么，但温茵心里还是惴惴不安。
    所以，在帮卓群挑选礼物的时候，她便显得极为敷衍，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第35章 报复
    由于特意找来的“顾问”不给力, 卓群最后还是按自己的喜好，预定了一个哆啦A梦主题的生日蛋糕，打算等周一午休的时候再到店里去拿。
    除此之外, 他还买了一串手链。只是因为怕被母亲发现, 所以特意放到温茵那里, 请对方暂时代为保管。
    至于什么时候交给他……
    “等我中午从蛋糕店回来了，就来找你拿手链。”卓群一边说, 一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可叔叔阿姨现在又不在，你直接把手链拿走不就好了吗？”温茵侧身避开一名端着米线往楼上跑的男生, 问道。
    “别提了, 我那几个哥们儿，昨晚没能套出我的话, 今天准要冲上来搜我书包。”卓群说道, “但是礼物要是提前暴露了，那还有什么惊喜？所以, 就拜托你再保管半天了。”
    “话说回来，”温茵摸着口袋里那个小小的首饰盒，“我还以为阿姨完全不担心你会早恋。”
    “……是什么让你产生这样的错觉？”卓群眉头一挑，“看着我的脸, 大声回答, 我难道不是一个合格的少女杀手吗？”
    温茵默默地撇过头去, 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我妈可是从我上初中起就在担心，生怕我会被外面的坏女孩给勾走。对于我调皮捣蛋和成绩差的事情，反而不怎么关心。”
    卓群叹了口气, “而且，前些天我一时不慎，在她跟前夸了两句冯佩杉，没想到就被她看出苗头了。你不知道，她周五开完家长会回来，还特意跑我房间，说‘哎呀，你们班的班长的确挺漂亮，平时追她的人多不多啊’，差点没把我吓死。”
    温茵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那你要是成功追到了冯佩杉，岂不是天天都像打地道游/击/战一样，躲着阿姨？”
    “那不是挺刺激的吗？”卓群也跟着笑了笑，同时状似不经意地回头向身后看了一眼。
    “我们稍微走快点！”他忽然压低声音，凑到温茵耳边飞快地说道：“你们班那个朱蕾，好像从我们进校门起，就开始尾随偷听了。”
    “别回头，她刚才已经退开一段距离了。”见温茵想转身查看，卓群连忙制止。“还不知道她干嘛要偷听呢，别打草惊蛇。”
    教室眼看着就快到了，温茵抓紧时间朝卓群靠近两步，问道：“你确定她是偷听吗？毕竟她跟我们顺路，说不定只是不想打招呼，也不想‘超车’呢？”
    “你是没看到，她之前贴咱俩贴得有多近。”卓群悄声说道，“那距离，估计都能摸到你屁股了。”
    “呸！”温茵啐了他一口，“要是能摸着我，那你……你的屁股也别想保住。”
    说罢，她直接甩下哈哈大笑的卓群，快步跑进了教室。
    班上同学这两天茶余饭后的谈资仍然是朱蕾，不过谈论的内容却不再围绕朱蕾本身的缺陷，而是转向了朱蕾的父亲——一个打扮穷酸的残疾男人。
    起码当温茵拿出作业本，准备将它们一一放到小组长的课桌上时，不远处难得没有迟到的陈峰，就仍在大声嘲笑着朱蕾父亲的残疾。
    “之前咱们不还觉得奇怪吗？”他倾着身子，对前排的同学说道：“肥猪蕾她妈长成那副猪样，怎么会有男人愿意娶她，而且还生下一个比更丑更胖的小母猪的。”
    同学嬉皮笑脸道：“当然是因为这个男人是个残废，只配娶一只老母猪！”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起来，就好像压根没有注意到他们口中的“小母猪”这会儿已经来到了教室。
    孙薇这回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而是在一旁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早餐。见温茵和朱蕾都出现了，她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前两天才答应过，不会再带头欺负朱蕾。
    于是她立刻出声说道：“行了，笑得跟傻子似的，吵得我头疼。”
    “好好好，不笑了。”陈峰对她言听计从，当即帮着教训其他人：“说你们呢，还傻笑，都给老子闭嘴！”
    “嘁，拽什么拽，还不是你先起的头？”同学们不满道。
    “怎么，不服气，想打架啊？”陈峰扬着下巴，冲他们挥了挥拳头。
    同学们虽然不是书呆子，但一个个也都手无缚鸡之力，自然不敢和陈峰斗起来，所以只能撇着嘴回到自个儿的座位上去坐好，顺便拿出课本准备早读。
    “哎，温茵！”陈峰的目光绕着教室无趣地看了一圈，最后落到正在诵读英语课文的温茵身上。“你妈周五的时候怎么没来开家长会啊？”
    我妈来不来开家长会，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吗？
    温茵假装没有听到陈峰的问话，继续顺着课文念了下去。
    “你妈长得漂亮。”虽然温茵没搭理他，可陈峰还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要是她来了，我们这些被勾起了不堪回忆的可怜人，好歹也能洗洗眼睛！”
    然后，他又意有所指地叹了一口气：“难怪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看你和学神就是那龙和凤，至于某人……那就是赤/裸/裸的老鼠了。”
    “是啊！”温茵知道陈峰这是在借她嘲讽朱蕾，正想要开口反驳，就听见林茜大声说道：“你可不就是那只老鼠吗？”
    “噗！”温茵顿时失笑，转头对着刚从教室后门进来的林茜招呼道：“早安！”
    “早安~”林茜笑嘻嘻地揉了揉温茵的脸，显然让陈峰吃瘪这事，让她很是高兴。
    不过吃瘪的陈峰却并没有生气，反而在和孙薇对视一眼之后，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得意神情。
    “我先回座位了，等早自习结束再来找你聊天。”林茜说道。
    温茵笑着推了推她：“哪儿有那么多好聊的，赶紧走。”
    林茜慢吞吞地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又猛地回过头来，向一直默不吭声的朱蕾问道：“对了，朱蕾，你周末两天的作业都做完了吗？”
    朱蕾没想到她会忽然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而自己也的确没有将作业做完，因此顿时一阵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看来是没有了。”见朱蕾半天都没能把作业本掏出来，林茜忍不住摇了摇头。“那我上周给你归纳总结的知识点，你周末在家有复习吗？”
    朱蕾埋着脑袋，还是没有说话。
    “好啦！”为了不叫林茜当场气成一只河豚，温茵连忙打圆场道：“今天我跟你一起辅导朱蕾，让她该补的补，该看的看。老师马上就要来了，你这个领读课文的班长兼课代表，可得赶紧上讲台去。”
    林茜故意撅起嘴，说道：“那好吧，今天就让你这个小可爱也出出力，好知道我有多么的辛苦和不容易。”
    温茵抬了抬手：“Yes，madam！”
    见林茜终于背着书包回到座位上，温茵也重新摊开了课本，打算复习一下今天要听写的单词。只是还没等她翻到单词表，教室前方的林茜却忽然间尖叫起来。
    一时间，班上同学无论是老老实实在早读的，还是趁着老师没来而抓紧玩闹的，都统统调转了视线向林茜看去。
    “我说怎么有一股腥味呢！”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林茜的同桌，只见她忙不迭地把自己的桌椅往过道拖了拖，然后这才对其他人解释道：“不知道谁那么缺德，居然把用过的卫生巾塞到了林茜的课桌抽屉里！”
    “太恶心了吧！”教室里顿时炸开了锅，“谁跟班长这么大仇啊，竟然想出这种办法整人？”
    可不是嘛，若非有深仇大恨，哪能往人家课桌里塞六七张血淋淋的卫生巾啊！
    不过话说回来，也不知道“作案人”是打哪儿弄来的这么多“道具”，该不会是特意去翻了女厕所吧？
    眼看林茜气得都快哭出来了，温茵扔下课本，转身拿过卫生角放着的扫帚和垃圾桶，就要去帮林茜收拾狼藉不堪的座位。
    “又要向班长献殷勤了？”孙薇从边上伸出手，一把将人拉住。
    “什么叫‘献殷勤’？”温茵试着挣了挣，“林茜遇到麻烦，我去帮她，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孙薇瞪着她：“林茜座位上那么恶心，别人躲都来不及躲，就你还要巴巴地凑上去？”
    闻言，不等温茵回答，边上的陈峰就已经笑了起来：“别说温茵了，你自己不也不觉得恶心吗？”
    孙薇嗤道：“我要是不觉得恶心，还会让你找人帮忙？”
    陈峰立刻“哎哟哟”地叫起来：“薇薇，你叫我一个男生去干这种事，你的良心都不会痛的吗？”
    孙薇明白他又想趁机讨要“好处”，于是当即剜了他一眼，说道：“你是脑子长jb上了，还是jb长脑子上了，整天就知道想这种事？”
    陈峰“嘿嘿”笑道：“这儿还有一个乖宝宝站着呢，你说得这么直白，小心人家脸红。”
    孙薇听了，便再度转头向被她拉住的温茵看去，想要瞧瞧对方是不是真的像陈峰说的那样，因为她刚才那两句话就脸红了。
    温茵的脸的确有点红，不过不是因为害羞，而是气愤孙薇怎么可以这样整蛊林茜。
    “你不针对别人，就不开心是吗？”温茵难得这样大声地质问一个人，声音甚至还因此显得有些颤抖。
    “我针对她？”孙薇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并且翻开衣领，让温茵看她脖子后面的伤。“要不是林茜跟老师打小报告，我家里人就不会知道我早恋，我也不用挨我爸这一顿打！”
    guigui整理
    第36章 无关
    温茵蹙着眉头往孙薇衣领下方扫了一眼, 果真如对方所说看见几道尚未愈合的伤痕。衬着孙薇雪白的皮肤，也的确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只是，她并没有因为这样就站到孙薇的阵营中去。毕竟在她看来, 这根本不能成为孙薇报复林茜的理由。
    “且不说林茜是不是真的向老师告密了, 就单论你被打的这件事, 最应该负责的难道不是你那动用暴力的父亲吗！”温茵说着，再次挣了挣胳膊, 这回总算是成功摆脱了孙薇的桎梏。
    孙薇没有想到，温茵在看到她的伤之后, 竟然还偏帮着林茜, 于是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还不都是林茜害的！”她尖声喊道，“如果不是她告密, 我会挨打吗？”
    温茵毫不退让：“纸是包不住火的, 你既然敢做，就别怕被人知道。而且, 你以为自己这恋爱谈得很隐蔽吗？反正除了林茜之外，我和朱……”
    想到孙薇有可能会将矛头再度转向朱蕾，她便临时将朱蕾的名字咽了回去，改口道：“反正……我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你是想说你也有告密的可能？”孙薇冷笑道, “别想替林茜背锅, 我能不知道你？你的嘴没有那么碎, 也根本没胆子去打小报告。”
    “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总之，我希望你到此为止, 不要再找林茜的麻烦了。”温茵顿了顿，又道：“还有，我们马上就高三了，你的成绩……你基础本来就不扎实，别再让其他事情分了心。”
    孙薇家境好，也不觉得成绩的好坏会影响到自己以后的生活，因此对温茵的劝说完全不屑一顾。
    “我这口气还没出完，不会就这样算了的。林茜要是受不了，就尽管去向老师告状吧！”孙薇冷哼道。
    温茵自认为该说的都说了，只是孙薇不听，她也没办法。于是抿了抿嘴，就转身去帮林茜收拾课桌了。
    由于两个人刚才争执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降低音量，所以不少同学都得知了恶作剧一事的来龙去脉。
    不过，他们虽然觉得孙薇的做法过分，可同时也认为林茜活该被整。毕竟打小报告这种事，无论放在哪里都会让人鄙视不齿。
    因此，明明林茜平时人缘还算不错，可这会儿却只有温茵一个人不嫌恶心，愿意帮她清理座位。
    “茵茵……”林茜的眼圈还有些发红，她拉着温茵的手，哽咽道：“我自己收拾就可以了。”
    闻言，温茵捏了捏她的手指，说道：“我不帮忙，等老师一会儿来了看到，那多尴尬？”
    “那就让老师看到吧！”林茜咬了咬嘴唇，“反正英语老师不是男的，正好还能让她教训教训孙薇。”
    “孙薇还怕被老师批评教育吗？”温茵拿了张干净的纸巾覆在手上，然后蹲下/身去撕抽屉里的那些卫生巾。“反倒是你，要小心她接下来使的手段。”
    “她还想做什么？”林茜也跟着一起清理抽屉，“我根本就没有打小报告，她这不是疯狗咬人吗？”
    温茵说道：“她不相信，就因为你那天刚好撞见她和陈峰接吻了。”
    “可朱蕾当时也在场啊……不，朱蕾只看了一眼就马上跑开了，估计是怕被孙薇看见以后，没有好果子吃。只有我傻，为了确认是不是他们两个，还待在原地看了半天。”
    林茜懊恼地拍了下桌子，“那现在怎么办？孙薇和陈峰这俩人，一个比一个混。他们要是真想整我，我根本躲不过去。”
    “没事，课间休息的时候，你跟我待在一起。等放学了，咱们也一起走。”抽屉里的卫生巾都已经被清除干净了，温茵站起身，准备把这些垃圾拿去倒掉。
    林茜忍不住又拉着她道了声谢：“茵茵，真的谢谢你啦！”
    温茵抿嘴笑了笑：“我们是朋友嘛，说什么谢谢。”
    林茜感叹道：“不如你当我女朋友吧，我一定会超宠你的！”
    温·宇宙直女·茵：“啊，我去倒垃圾了。”
    说罢，她拎起垃圾袋就外跑。只是没想到，却在门口撞见了正低头准备往教室里面走的应扬。
    看到温茵手里提着的那堆垃圾，应扬常年不变的淡漠神情竟忽然间生动了起来，甚至温茵都可以从中猜测出对方此时的想法。
    于是她当即把垃圾往身后一藏，正色道：“与我无关。”
    应扬闻言，立刻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温茵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居然还真的以为这些……这些……”
    应扬默默地撇过脸去，过了一会儿，才言简意赅地替自己辩解道：“没有。”
    温茵轻哼一声，追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松气？”
    应扬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便将书包丢给温茵，然后又趁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把垃圾袋勾了过来，说道：“不想早读，帮你倒一回垃圾。”
    温茵懵了，没想到应扬还能有这种操作。可人已经跑掉了，她想追也追不上，只能抱着不属于自己的书包，气鼓鼓地坐回到座位上。
    “温茵，你和学神发展到哪一步了？”前排的于喆也听到了他俩在门口的对话，这会儿便回过头来问道：“谈朋友了没有？”
    “什么谈朋友啊！”温茵脸一红，“不知道未成年人不能早恋的吗？”
    “那就是还喜欢隔壁的那位喽？”因为孙薇以前没少打趣温茵，所以当时身为温茵同桌的于喆，也就得以知晓她暗恋卓群的事情。
    “别胡说。”温茵如今虽然对卓群已经没有了那种暧昧的情愫，但到底脸皮薄，不想跟交情泛泛的同学讨论这种私密话题。
    “我哪里胡说了？”于喆挤了挤眼睛，“你之前偷偷在手机上记录跟卓群有关的事，我都看到了……哎，别急，我就只瞄到一两句话。而且你不是都设置成仅自己可见了吗？还怕什么！”
    温茵立起课本，挡住于喆那张八卦的脸，然后小声抱怨道：“当然是怕你到处乱说。”
    “放心啦！”于喆摆了摆手，“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
    说到这里，他扭头朝朱蕾看了一眼，补充道：“肥猪蕾应该也听到了，不过没关系，她能跟谁说去？除非是找老师打你的小报告！”
    闻言，温茵心里不由得一动。而她望向朱蕾的目光里，也忍不住带上了怀疑的色彩。
    难不成孙薇和陈峰早恋的事，其实是被朱蕾捅到班主任那儿去的？
    ·
    接下来一整个上午的时间，孙薇都在不遗余力地试图作弄林茜。不过好在有温茵从旁帮忙化解，所以林茜并没有显得太过狼狈。
    “茵茵，我去洗饭盒，你汉堡吃完了吗？”林茜起身问道。
    这会儿是首都时间12:35，班上的同学要么是在座位上进餐，要么就是去校外觅食还未回来。比如说孙薇和陈峰，眼下就不在教室里。
    “不吃啦！”温茵将剩下那几口汉堡放回到包装盒里，让林茜替她扔到垃圾桶去。
    “你是猫儿胃吧？居然连一个汉堡都吃不完。”林茜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温茵的肚子，发现的确被食物撑得鼓鼓的之后，这才放弃让温茵再多吃一点的打算。“真是的，难怪这么瘦。”
    温茵浑身都是痒痒肉，被林茜这么一摸，顿时坐在座位上哈哈地笑起来。
    “哎，别往我这儿倒，小心让油沾到你衣服上了。”林茜连忙抱着饭盒后退了两步，使得温茵直接就笑倒在了打着哈欠，正准备睡觉的应扬身上。
    哈欠打到一半的应扬：“……”
    笑声戛然而止的温茵：“……”
    溜了溜了！
    林茜当即闭紧嘴巴，迈着小碎步平移出了教室。然后，她又悄悄绕回到窗户边上蹲下，抬手招呼同样吃完午饭的朱蕾，一道去厕所洗饭盒。
    “你自己去吧。”朱蕾收回落在后排两人身上的目光，语气冷淡地对林茜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萧玖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蛋糕
    “温茵！温茵！”好在尴尬的氛围没有持续太久, 去商场取蛋糕的卓群很快就赶回来了。
    “怎么了？”温茵转了个身，看着站在后门处两手空空的卓群，问道：“你的蛋糕呢？”
    “别说了, 个头太大, 目标太明显, 直接被门卫拦下来了。”卓群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所以这才过来找你, 想让你帮忙打个掩护。”
    温茵颇感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等会儿，你先把手链拿走。”说罢, 便弯下腰, 去翻找放在书包里的首饰盒。
    “Ok，no problem！”卓群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然后转头看向应扬。“学神, 中午好啊！”
    应扬原本不想搭理他，但见他一副热情模样, 加上温茵也在一旁看着，便只得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guigui zhengli
    “学神，你放心。”卓群伸手去搭应扬的肩膀，“我就是借温茵帮个忙, 马上就能把她还回来。”
    “什么放心？”温茵生怕他会因为碰到应扬, 而再次折了手, 于是连忙抓住他的胳膊，将人往教室外推。“手链在这儿，咱们赶紧去拿蛋糕。”
    “哎, 好歹让我和学神说声再见啊！”卓群试图做着最后的挣扎。
    温茵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你难道没发现，应扬看你的目光有多嫌弃吗？”
    卓群：“？？？”
    就在他放弃挣扎，准备跟温茵一道离开的时候，朱蕾却忽然回头喊了温茵一声。
    “温茵……”朱蕾垂着脑袋，看上去有些局促地问道：“你的手机可以借我用会儿吗？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温茵愣了一下，然后很快掏出自己的手机，给她递了过去，说道：“你用吧，我要出去一下，等回来的时候你再还我。”
    “谢谢……”朱蕾将手机紧紧地握在手里，低声向温茵道了谢。
    ·
    因为先前被门卫给拦了下来，所以卓群无奈之下，只能将蛋糕暂时存放到了校门口的超市里，并且请店员代为保管。
    只是当他眼下赶回来取蛋糕的时候，那名受到委托的店员却神情尴尬，磨蹭了好半天才弯下腰去，把装着蛋糕的盒子从自己脚边捧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见原本干净漂亮的蛋糕盒，这会儿竟被人踩了好几个黑脚印，变得塌塌扁扁，卓群顿时就皱紧了眉头。
    店员急忙解释道：“我本来是把蛋糕放在柜台上的，但是没想到来了几个毛手毛脚的学生，一下子就把蛋糕撞掉了，还踩了两脚，所以……”
    这也太倒霉了吧？
    温茵忍不住就转过头去，想要看看卓群的反应。
    “算了！”然而卓群沉默了一阵之后，却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要计较的意思。
    毕竟，这个蛋糕说到底也不是从超市买来的，超市店员根本没有义务对此负责。
    温茵小声说道：“可你临走前拜托她了呀！”
    “口头委托罢了，我也没付她酬劳。”卓群无奈地摊了摊手，“更何况，主要责任人应该是那几个踩了蛋糕的学生才对。”
    “那现在怎么办？”温茵咬了咬嘴唇，“蛋糕都成这样了，不可能再拿到班上去了吧？”
    卓群的心情原本还有些烦躁，可是这会儿见温茵居然比他这个当事人还愁，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事，我不是还准备了另一个礼物吗？”他指了指放在口袋里的手链。
    店员虽然早在卓群表示不予追究的时候，就暗暗松了口气，但她心里却仍旧想补救一二。
    因此，在听到温茵的话之后，她立刻动手拆开包装盒，并且把变了形的蛋糕往两人跟前一推，说道：“虽然丑了点，可是也没弄脏。要不我给你们弄个干净的袋子装起来带走吧，不要浪费了！”
    意思是将就将就，带回去吃掉？
    卓群目光复杂地看了眼“脑浆四溅”的叮当猫，然后抬起胳膊拱了拱温茵，问道：“你……吃得下去吗？”
    温茵斟酌道：“应该可以吧，反正没脏嘛……”
    “我就随便问问，你还真觉得可以吃啊？”卓群连忙上前一步，挡在温茵和蛋糕中间。“虽然我原本的确是打算，在冯佩杉分蛋糕的时候，给你留一块下来。但那也是1.0版本的蛋糕，这个2.0版本绝对不行！”
    温茵伸手抵住他的肩膀，将他往边上推了推：“我也只是说可以吃，没说一定要吃。”
    “所以这个蛋糕，你们不要了？”店员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要了。”卓群把蛋糕重新打包起来，“我们直接提出去，扔垃圾桶里。”
    只是不等他将蛋糕盒从柜台上提起来，一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男孩，就已经像颗炮·弹一样，一头朝他撞了过来。
    这颗炮·弹的冲击力显然很大，竟直接将毫无防备的卓群撞得踉跄了一下。而对方在撞完人之后，却也没有道歉，只一个劲地伸长了手去够柜台上的蛋糕。
    “妈！”只听这名小男孩大声喊道，“他说他不要了，你就把蛋糕给我吃嘛！”
    妈？
    鬼鬼整理　　卓群捂着自己刚刚被撞到的腰，转头和温茵对视了一眼。
    然而很明显，无论是他还是温茵，这会儿都没能弄明白这是怎么一个情况。
    似乎看出了他俩的疑惑，超市里另外一名店员此时终于出声道：“同学，你们别被她骗了。哪里有什么毛手毛脚的学生啊！你们放在这里的蛋糕，根本就是被她儿子给踩坏的！”
    “周曼，你别胡说！”
    “我胡说什么了？难道不是因为你儿子想吃蛋糕吃不着，所以就发火把别人的蛋糕踩了吗？”
    “你……我看你是嫉妒！”
    名叫周曼的店员不屑地笑了笑：“嫉妒？嫉妒你吗？汤倩，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嫉妒的？”
    汤倩早就看不惯她平时一脸清高傲慢的模样，于是当下便口不择言道：“你嫉妒我有儿子，而你儿子却早就死了！”
    周曼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一双眼睛更是愤怒得好似能喷出火来。
    毫无疑问，如果怒火当真可以具现化的话，那么汤倩此刻早就该被烧成一块焦炭了。
    “儿子死了，老公也受不了你，离婚跟别的女人跑了。”汤倩嘲讽道，“混成这样，是个人都比你强，你会不嫉妒？”
    两名店员之间剑拔弩张，随时都有可能厮打起来。卓群悄悄拽了拽温茵的衣服，用眼神示意是否要像其他顾客一样，趁机撤离。
    要走吗？
    温茵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站在货架后面的周曼，背上竟然匍匐着一只鬼婴。
    奇怪的是，这只鬼婴分明也看到了温茵，可却并没有像寻常鬼魂那样被她吸引，反而紧紧地扒着一无所觉的周曼。
    就好像周曼身上，有什么东西比温茵更加吸引身为鬼魂的它。
    第38章 暗恋
    “你该不会想上去拉架吧？”见温茵非但不走, 反而还盯着厮打中的两名店员发起了呆，卓群忍不住便问了一句。
    “……拉架？”闻言，温茵总算将目光从鬼婴身上挪开, 转而去看披头散发, 脸上满是抓痕的周曼和汤倩。“读作‘拉架’, 写作‘送人头’吗？”
    “你也知道啊！”卓群伸手捏住她软乎乎的脸，让她看向超市外头那些围观的行人和学生。“你看看, 那么多看戏的，就是没一个敢进来拉架。”
    “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人？”发现自己被那么多双眼睛顺带围观着, 温茵顿时吓了一跳, 整个人也不由得有些局促。
    卓群见状，便帮她挡了挡, 说道：“反正我们就不要掺和了, 这两人看上去积怨已久，打一架爆发出来, 说不定还是件好事。”
    温茵犹豫道：“可她们的架势这么吓人，不会打出问题来吗？”
    卓群安慰道：“不过是两个并不强壮的女人在菜鸡互啄，不会出问题的。而且……”
    他冲正在为汤倩摇旗助威的那个小男孩努了努嘴，“人家这当儿子的都在看热闹, 我们急个什么劲？”
    可不是吗, 这亲妈都跟人打起来了, 熊孩子竟然还不忘继续往自个儿嘴里塞蛋糕。
    “妈，扯她衣服，扯她衣服！”小男孩一边往外喷蛋糕渣, 一边还腾出手在空气中不停虚抓着，就像是模拟扯衣服的动作一般。
    温茵生怕被他弄脏校服，于是连忙侧了侧身子，避过那只沾满奶油的小手。
    “那我们就回学校吧？”温茵忍不住又看了看周曼背上那个似乎毫无异动的鬼婴，语气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卓群推着她往超市外走：“请把你的问号，直接改成感叹号。还有，不要再回头了，否则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在棒打鸳鸯一样。”
    “……那我也请你务必正确使用成语，免得挨语文老师的教鞭。”温茵说着，脚下不禁快走了几步，好摆脱掉肩膀上搭着的卓群的手。“不要推我啦，我自己走。”
    “怎么，害羞啊？”卓群笑了两声，“你是真的脸皮薄，我好像从没在公共场合见你和异性有什么亲密举动。”
    温茵小声嘀咕道：“非公共场合也没有。”
    卓群挑了挑眉：“和应扬也没有？”
    温茵刚要下意识否认，结果却发现自己和应扬之间，好像的确时不时就会有一些亲密接触发生。
    尽管，那都是因为种种巧合而造成的意外。
    “啧啧啧！”见温茵如预料中那样羞红了脸，卓群忍不住揶揄道：“这回耽搁了这么久才把你送回去，学神对我的好感度肯定要跌破下限了。茵茵老师，你可一定要替我说好话。”
    “瞎说什么呢！”温茵从围观的人群中钻了出去，然后转过身，瞪着眼睛对卓群说道：“应扬才不会管我回去得迟不迟，他现在绝对已经睡着了。”
    ·
    所以，应扬真的睡着了吗？
    不，他没有。
    在对上应扬那清醒的，丝毫看不出睡意的目光之后，温茵不得不含恨接受自己惨遭打脸的事实。
    她一把带上教室的后门，将偷笑的卓群关在门外，然后便四下看了一圈，想找朱蕾把自己的手机拿回来。
    “朱蕾去了班主任的办公室。”应扬语气平淡地说道，甚至因为太平淡了，温茵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对方在同她说话。
    见温茵没有听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应扬又补充道：“她带着你的手机去的，她没有打电话。”
    温茵诧异道：“她不打电话，为什么还要借我的手机？”
    应扬叹了口气，更为直白地问道：“你手机里有没有不能让老师看到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朱蕾去打小报告了？”温茵总算领会了应扬的潜台词，“可我手机里好像没有什么不能让老师看到的东西。”
    她掰着手指头数起来，“照片……聊天信息……浏览记录……”
    “温茵，你忘啦！”听到动静的于喆转过身来，“你以前写的暗恋日记啊！”
    “暗恋日记？”略显茫然的温茵。
    “暗恋日记？”若有所思的应扬。
    于喆提醒道：“就是你以前暗恋卓群的时候，写的那些……”
    啪！
    厚重的习题册被碰落到地上，发出一道沉闷的响声。温茵连忙俯身去捡，却正好触碰到应扬同时伸出的手。
    “我自己捡……”她小声说道，“谢谢。”
    于是应扬便收回了手，重新在座位上坐好。
    “要是肥猪蕾真的把那些东西给老师看了，”于喆摇摇头，“温茵，那你就绝对死定了。”
    应扬也低声补充道：“而且你这段时间跟卓群走得太近，两个班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你很难解释。”
    温茵偷偷看了他一眼，然后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话说回来，”于喆好奇地问道，“学神怎么知道肥猪蕾去老师办公室了？”
    应扬被问住了。
    于喆当即想到一个可能性，忍不住便惊呼道：“学神你……难道跟踪肥猪蕾！”
    学神跟踪肥猪蕾？
    周围听到这句话的同学，顿时齐刷刷地向应扬看了过来。
    于喆被应扬的眼刀子刮得一哆嗦，赶忙递给对方一个台阶，试图补救道：“我当时就觉得肥猪蕾怪怪的，捧着个手机拨弄半天也没见打电话，最后甚至还直接拿着手机出去了。学神你肯定也觉察出不对劲了，这才尾随肥猪蕾，想看看对方到底想做什么吧？”
    不过应扬既没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对温茵说道：“如果朱蕾真的那样做了，那么老师应该很快就会过来找你谈话。所以，你最好现在就想好应对的说辞。”
    温茵低着头，有些自暴自弃地回答：“说辞？自然是实话实说。反正我和卓群本来就没有在谈恋爱。”
    应扬凝视着她的侧脸，不自觉放缓了语气：“老师不会因为你这么说，就不追究的。”
    “没错，”于喆插嘴道，“总之家长是肯定会通知的。”
    通知家长？
    想到苏云珍知道这件事后，可能会有的种种反应，温茵顿时紧张地捏住了衣角。
    “卓群作为当事人之一，隔壁班的老师可能也会找他谈话。”应扬问道，“想好怎么面对他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卡得，就像难产了三天三夜……
    第39章 坦白
    温茵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面对卓群, 她只知道今天放学后，她恐怕宁愿露宿街头，也没勇气再踏进卓群的家门了。
    就在这时, 从老师办公室拿作业回来的学习委员, 刚一进教室就大声喊道：“温茵！温茵在吗？班主任让你过去一趟！”
    来了！
    温茵顿时呼吸一滞, 双手更是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课桌。而她那修剪得干净整齐的指甲，也因此在书本上留下数道转瞬即逝的划痕。
    “温茵, ”学习委员已经发现温茵就坐在座位上，于是催促道, “别坐着了, 老师让你赶快过去呢！”
    “老师找温茵做什么？”因为位置距离温茵等人较远，林茜也就没能听见他们先前关于朱蕾的一番猜测。这会儿见班主任要把温茵叫到办公室去, 她免不了有些好奇。
    “不知道。”学习委员耸了耸肩, “不过老班那张脸，严肃得就好像我们又考了年级最后一名一样, 等着温茵的准不会是什么好事就对了。”
    闻言，林茜顿时担心起来，并且要求和温茵一起到办公室去。
    “我在办公室外面等你。”她这样对温茵说道，而不远处的孙薇则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哎, 我也去！”于喆忙不迭地从座位上跳起来, 长满青春痘的脸上难掩八卦之色。
    孙薇和林茜一样, 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便莫名其妙地转头看向于喆，问道：“温茵惹你了？她被班主任喊去谈话, 你这么兴奋干嘛？”
    于喆朝她凑过去，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不知道，肥猪蕾把温……”
    “咳咳！”应扬忽然用力咳嗽了两下，然后又在于喆回头的时候，给了对方一个警告的眼神。
    “肥猪蕾？这里面还有她的事？”孙薇皱起了眉头。
    “没没没，我什么都不知道。”于喆连忙摆手，任孙薇怎么问也不敢再多嘴说这件事了。
    自己的隐私暂时得以在班级中保密，温茵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只是她心里虽然暗暗感激应扬的解围，可此时却是不好意思抬头朝对方看上一眼。
    因此，她干脆撑着桌子站起来，然后顶着几十道带有探究意味的目光，直接转身在林茜的陪同下离开了教室，向班主任的办公室走去。
    “茵茵，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跟朱蕾有关吗？”林茜一边走，一边担忧地询问着温茵。
    “应该跟她有关……”在经过隔壁班的时候，温茵忍不住扭头朝里面看了看，正好瞧见卓群笑着将手里的首饰盒递给冯佩杉。
    看来他还不知道。
    温茵勉强感觉到一丝庆幸，然后继续对林茜说道：“应扬看到她拿着我的手机去找班主任了，我手机里没别的东西，只是我曾经发了一些仅自己可见的状态，上面写了……写了我以前喜欢卓群的事情。”
    “什么！”林茜先是惊呼一声，继而又皱着眉头问道：“如果她真的把这事捅班主任那儿去了……我是说，之前孙薇早恋的事，该不会也是她告的密，结果却让我背了黑锅吧？”
    温茵叹了口气，看着走廊尽头的办公室说道：“谁知道呢，总之我现在要去接受三堂会审了，希望最后别落得个秋后处决的下场。”
    “放心。”林茜捏了捏她的手，“谁青春期没有过喜欢的对象啊？这一点，老师肯定是明白的。更何况，你不像孙薇是真的早恋了，跟老师解释清楚就好。”
    温茵低低地应了一声：“那我进去了。”
    朱蕾果真就在办公室里，温茵刚推门进去便看到了她。只是对方的神情很有些局促，就好像试图逃离失败后，不得不被人强行留在原地的一样。
    接着，温茵的目光又转向了班主任的办公桌，她的手机此刻正静静地躺在桌面上。而手机屏幕显示出来的画面，则正是所属于她社交账号的空间。
    “温茵，搬张椅子过来坐。”班主任朝她招了招手，脸色倒是不像学习委员说的那样可怕。
    于是温茵便暗暗做了个深呼吸，好让自己镇定下来，免得因为窘迫羞赧而露出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虚模样。
    然后她又四下环顾了一圈，想要看看哪位老师的座位旁边有空出来的椅子，可以让她像朱蕾一样暂时借坐。
    只不过在这个时间点里，值班老师几乎都已经回到了办公室。因此，空余的椅子竟然只剩隔壁班班主任边上的那张。
    然而隔壁班的这位班主任，瞧上去却比温茵的班主任要不近人情得多。起码他现在看着温茵的眼神，严厉得活像温茵拱了他班上的小白菜似的。
    当然，这个办公室里，也就只有他会这么认为。毕竟在成绩方面，温茵是有望考上211重点大学的。而卓群充其量就上个普通本科，甚至还有可能是专科。
    所以，哪怕温茵暗恋卓群的证据如今正明晃晃地摆在他们面前，可其他老师却仍旧觉得，在这个早恋事件里，卓群应当负主要责任。至于温茵，不过是被差生引入歧途的单纯少女罢了。
    “据同学反映，你最近和隔壁班那个叫卓群的男生走得很近。”等温茵搬来椅子坐下了，班主任这才开始询问。
    温茵抿了抿嘴，用和往常一样的腼腆姿态回答道：“是……其实我和卓群都是邻省y市人，因为是老乡的关系，所以家里长辈的交情很好。”
    一旁的朱蕾闻言已经瞪大了眼睛，显然是没想到温茵和卓群之间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而我最近之所以和卓群走得比以前要近，也是由于我家前段时间刚好出了点事，我妈安排我暂时寄住在卓群家里的缘故。”
    “住在他家？”班主任忍不住追问道，“他家里面还有大人在吧？”
    温茵点了点头，轻声回答道：“叔叔阿姨每天晚上都在家。”
    班主任松了口气：“这件事，我会给你家长打电话确认。”
    听到班主任最后果然还是要联系家长，温茵不由得就攥紧了衣角。毕竟想也知道，班主任不会单单只向苏云珍确认寄住的事情，而对温茵喜欢卓群一事只字不提。
    “李老师，”班主任转过头对同事说道，“接下来就叫你们班的卓群过来问话吧？”
    隔壁班的班主任沉着脸点了点头。
    “好了，温茵、朱蕾，你们两个就先回班上午休。下午还有一场课堂测验，到时候别打瞌睡了。”班主任将手机还给温茵，忍不住又叮嘱一句：“心思多放在学习上，别的东西可以等到上大学再说。你成绩好，长得也漂亮，还怕以后会没有男朋友吗？”
    “我知道了，老师。”温茵虽然想要反驳，说自己已经不喜欢卓群了，可这种话在老师听来恐怕只是单薄无力的辩解，因此只得乖乖应下，然后和朱蕾一起离开办公室。
    第40章 脏水
    “怎么样, 老师说什么了？”看到温茵从办公室出来，林茜连忙迎上去问道。
    “没什么，”温茵冲她笑笑, “就是让我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然后可能还会打电话联系家长吧？”
    林茜忍不住叫道：“都要联系家长了, 这还没什么？爸妈可比老师难沟通多了，他们不会管你是不是真的早恋, 也不会觉得这是青春期的正常现象。他们只会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然后不由分说把你教训一顿！”
    温茵知道林茜这话基本上说中了大部分家长的心态, 于是也不反驳，只拉着对方的手, 慢慢往教室走去。
    只不过林茜仍然记得这事是朱蕾闹出来的, 因此走了没几步就转身质问朱蕾：“温茵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整她？是, 以前孙薇带头欺负你的时候，这家伙怂得甚至都不敢为你说话。可班上那么多欺负过你的人，你为什么就单单挑她这个什么坏事也没做的胆小鬼下手？”
    朱蕾低着头没说话，而林茜也不指望能从她嘴里听到什么解释, 是以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推断：“我知道, 你是嫉妒温茵！事实上, 你和欺负你的那些人没什么不同，本质上都欺软怕硬。之前打孙薇小报告的时候，你不但不敢留把柄, 而且还将黑锅甩我身上。结果现在呢？你仗着温茵不会对你怎么样，所以连掩饰都不掩饰了，直接光明正大地拿着所谓的证据去找老师，给温茵添堵！”
    这番话对朱蕾而言，仿佛是极为刺耳的。只见她立刻就抬起头来，发狠似的瞪了林茜和温茵一眼，然后又不发一语地越过她们，拔腿就往教室跑去。
    “站住！”林茜可不会任她逃走，拉着温茵就追了上去。“你敢做就别不敢认，要是心虚的话，就向温茵道歉！”
    朱蕾很快就跑进了教室，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回到座位上，而是在讲台边就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啊？肥猪蕾又作妖了？”见林茜追着朱蕾进来，有人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她向班主任打小报告！”林茜顿了顿，补充道：“她污蔑温茵在跟其他班的男生谈恋爱。”
    然而，同学们的关注点却都跑偏了，纷纷开玩笑道：“有学神当同桌，温茵居然还能看上其他班的男生吗？”
    “你们搞清楚重点好不好？”林茜气道，“早上孙薇诬赖我打小报告的时候，你们一个个不都义愤填膺地指责我是班主任的马屁精吗？现在朱蕾打小报告被抓个正着，你们就不说她了？”
    “丑人多作怪嘛！”
    “没错，肥猪蕾做什么恶心事，我们都不奇怪~”
    “所以跟温茵闹绯闻的男生究竟是谁啊？”
    “林茜，你凭什么说我诬赖你？我和陈峰的事不是你举报的，难道还是肥猪蕾吗？”
    林茜正要回答孙薇的质疑，结果却听朱蕾忽然大声喊了一句：“我打温茵的小报告又怎么了？我就是看不惯她脚踩两条船！”
    教室里先是静默了一瞬，紧接着便是一阵哗然。
    “肥猪蕾你赶紧说，温茵到底踏了哪两条船啊？”
    “真是看不出来啊，温茵还挺会玩的！”
    “怎么看不出来，像她这种小白莲长相的‘乖乖女’，不是最会钓男人了吗？”
    “你们别打岔呀，我要听肥猪蕾公布答案！”
    同学们的反应显然让朱蕾很是得意，甚至在看向温茵还有林茜的时候，她还不自觉地挺起了胸膛，直起了腰背。
    “其中一条船是隔壁班那个叫卓群的男生，温茵正在和他同居。”
    同居！
    这个充满暧·昧色彩的词汇，让班上同学立刻就激动地拍着课桌，大喊大叫起来。
    “你还瞎说！”林茜试图用自己的声音，将其他人的起哄声压下去。“温茵只是暂时借住在相熟的长辈家里，根本不是什么同居！”
    朱蕾说道：“难道他们两个现在不是住在一起吗？”
    林茜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要怎么反驳，只能转头问温茵：“茵茵，你快跟大家解释，不能任凭朱蕾给你泼脏水！”
    难道她解释了，大家就会听进去吗？还不如直接置之不理，这样过一段时间，大伙儿也就会自行消停下来了。
    想到这儿，温茵便冲林茜摇了摇头，然后又伸手拨开几名挡路的同学，直接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肥猪蕾，那另一个男生又是谁啊？”不得不说，温茵难得一见的冷脸还是挺能唬人的，因此同学们也没有再拦她，而是争相围着朱蕾问道。
    朱蕾转头朝教室后方看了一眼，阴阳怪气道：“另一个男生，不就是应扬吗？”
    听到这个答案，同学们倒是并不觉得意外。毕竟在校园里，异性同桌本就是最容易传绯闻的存在。
    再加上应扬面对温茵时，那有别于他人的亲密态度，同学们便毫不犹豫地认定，这两个人之间绝对有猫腻！
    “温茵，你这就不对了。都有了学神了，怎么还去招惹别人啊？”
    “学神，我们挺你。只要你一句话，我们这就去隔壁班讨说法！”
    “隔壁班的那个冯佩杉长得也挺女神的，而且成绩比温茵更好。学神，干脆你把温茵甩了，去泡她吧！”
    “我举双手赞成。”
    “我举双脚赞成。”
    “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冯佩杉？这个女生好像的确对应扬很有好感。
    温茵突然间很想知道应扬此刻的想法，于是忍不住咬了咬嘴唇，偷偷侧过脸向对方看去。
    “我还以为，你们只是在学习方面智商不够。”应扬从温茵她们走进教室时，就已经开始关注起事情的发展动向。这会儿听到同学们竟然轻易相信了朱蕾的说辞，他当即就开口嘲讽了一句。
    “应扬，你什么意思，拐着弯骂我们蠢啊？”同学愤愤道，“亏我们还替你打抱不平。”
    应扬说道：“那还真是对不起，我居然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不平事需要你们帮我声讨。”
    “温茵她一边吊着你，一边又和隔壁班……”
    “她是怎么吊着我的？”应扬打断了这名同学的话，“不如你说清楚点，好让温茵现场演示一下，也让我知道被人故意吊着是什么感觉？”
    第41章 强大
    同学顿时就哑火了, 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才是。毕竟温茵脚踏两条船这件事，他们根本没有亲眼看到过，自然也就没办法举例。
    “人蠢就多读书, 不要人云亦云, 偏听偏信。”应扬似乎没有注意到同学那青红交错的脸色, 又转头对温茵说道：“下午不是有随堂测验吗？趁这群人八卦的工夫，你就抓紧时间午睡, 养精蓄锐。这样的话，也好在测验中碾压他们, 拿个全班第二。”
    第二名？
    温茵小声说道：“这个……好像有点困难。”
    “笔记都看了吗？”
    “什么？”
    “知识点我都归纳总结出来了, 相关例题我也解了一遍给你看。别说第二名，满分你都应该拿到才对。毕竟, 这只是一个没什么难度的小测验。”
    “……知道了, 我会努力的。”
    见同学因为始终插不上话，而悻悻然从他们座位旁边离开。温茵总算松了口气, 并低声对应扬说道：“想不到你怼起人来，也挺有一套的。”
    应扬倒不承认自己是在刻意怼人：“实话总是刺耳的，他只是听不得实话而已。”
    “好吧，实话。”温茵望着教室前方, 仍在讨论着莫须有的三角恋八卦的同学, 感叹道：“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如果连你也因为朱蕾刚才说的那番话，而……”
    “没有如果。”应扬毫不犹豫地打断道，“我自己有眼睛, 有判断力，不需要别人来告诉我，我交往的对象是怎样一个人。”
    温茵张了张嘴：“……交往对象？”
    难道是她以为的那个“交往”吗？
    应扬将脸转向一旁的过道，用后脑勺对着温茵解释：“普通的人际交往对象。”
    果然不是。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温茵看了眼对方书本角落里画着的Q版人物，不由得就想起了自己当初看到的那只小乌龟。“用动物来比喻的话，就像一只乌龟吗？”
    应扬不知道温茵曾经在帮朱蕾放情书的时候，偷偷翻阅过他随手涂鸦的漫画，所以眼下听到这句话，不免既吃惊又有些心虚。
    毕竟，缩头乌龟就算被画得再可爱，也不可能凭空多出什么好的寓意。
    “是兔子。”应扬思索片刻，然后两三笔画出一个头顶着兔耳朵的Q版温茵。“胆小无害，但是急起来也会咬人。”
    温茵惊讶地凑过去看，发现书页右下角果然眨眼间就多了一个兔耳少女。
    “好可爱！”她情不自禁地感叹了一句，见应扬转头看着自己，又立刻红着脸改口道：“我是说你画得可爱，不是说自己……”
    呸，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
    “其实，流言蜚语和旁人的排挤之所以显得可怕，就是因为遭受者太过弱小，从而无力保护自己。”应扬说道，“反之，只要你自身足够强大，那它们也就根本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说起来是很简单，可做起来又哪有这么容易呢？”温茵先是下意识地以为，应扬这番话指代的是她和朱蕾。但是想到对方那完全不能触碰别人的特殊体质，她便又觉得好像没这么简单。
    “应扬，”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以前也经历过这种事吗？就是被人排挤……”
    “虽然对我而言，这已经算不上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应扬伏在课桌上，摆出一副要午睡的模样。“但如果要将它讲出来，却还是有博取同情的嫌疑。所以，我就不满足你的好奇心了。”
    “那你现在应该已经足够厉害了。”温茵说道，“毕竟你一直都表现得很不合群，甚至还给人一种高傲的错觉。可尽管如此，却仍然没有同学会来挑衅招惹你。是因为你的成绩实在太好的缘故吗？”
    应扬不以为然：“别忘了，在学校里，书呆子也是一个容易遭到针对的存在。”
    “那……”
    “打一顿就好了。”
    “什么？”
    “我在进这个班的时候，就和陈峰打过一架。”
    温茵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你赢了吗？”
    应扬似乎是笑了一下：“当然。”
    “难怪他看上去有点怕你，原来不是我的错觉。”温茵问道，“还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以你的成绩，怎么会被分来这个班？”
    “睡着了。”
    “睡着了？”
    “分班考试上睡着了，直接交了白卷。虽然校长让我重新考一遍，但我觉得无论在哪个班级读书，对我的影响都不大。”
    说到这里，应扬转过脸，枕着胳膊看向温茵，说道：“问题都问完了吗？我现在是真的想睡觉了。”
    “啊……对不起，我问完了。”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提出了那么多的问题，温茵顿时尴尬地垂下脑袋，道了句歉。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应扬的声音低不可闻，“笨蛋。”
    “嗯？”
    “如果你不困，那就再把笔记复习一遍。”应扬说罢，便闭上眼睛，不在再开口了。
    温茵抿了抿嘴，依言翻开放在课桌上的笔记，乖乖地看了起来。
    只是在确定应扬不会突然睁开眼睛之后，她还是没忍住分了心，扭头向对方的睡颜看去。
    “他的处境，真的有他表现出来那么轻松吗？”温茵默默地思索着，“或许在学校里的确是这样，可是走出校门之后呢？”
    “明明只是一个没有成年的高中生而已，结果不但独自一人在外面租房子住，而且课余时间还总在打工挣钱。”温茵蹙起眉头，“他真的有家人吗？那些从不到学校参加家长会的家人，在他的生活中，又扮演怎样的角色呢？”
    因为心头一直被这些问题萦绕着，所以温茵到最后也没看进多少内容。不过好在她也不是什么临时抱佛脚的角色，一个小小的课堂测验，她完全可以正常，或者说超常发挥。
    就是要拿到第二名的成绩，仍然有些难为她。
    只是叫温茵没想到的是，在下午第一堂课结束后，有关她脚踏两条船的八卦，便被同学们彻底抛之脑后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有人对这则八卦进行了强有力的辟谣。事情上，它也只是暂时的，被另一个半路杀出的重量级新闻强压下去了。
    至于这个重量级新闻究竟是什么……
    “这也太夸张了吧，怎么还能有人吃蛋糕的时候被噎死啊？”前排的于喆向其他同学打听道，“你确定在校门口超市里被蛋糕噎死的，是一个小学生，而不是小婴儿吗？”
    第42章 鬼婴
    闻言, 温茵立刻就想到了中午在超市遇见的，故意踩坏卓群蛋糕的那个熊孩子。
    难不成，被噎死的小孩就是他？
    只是如果当真是他的话, 那么这起事件就有一半的可能性不属于意外了。毕竟当时在场的除了普通人, 还有一只不明身份的鬼婴。
    加上那鬼婴与周曼形状亲密, 而身为小孩母亲的汤倩，偏偏又在那时候同周曼发生口角, 甚至厮打起来。
    因此，温茵不得不怀疑, 小孩的死是不是鬼婴为了给周曼出气, 从而捣鼓出来的“杰作”。
    “应扬！”放学铃响的时候，坐立不安了一下午的温茵终于忍不住向应扬请求道, “你可不可以跟我一起, 到校门口的超市去一趟？”
    应扬停下收拾书包的动作，转头看她：“超市？”
    “嗯, 那里面有‘脏东西’，我一个人不敢进去查看。”温茵小声说道。
    应扬问道：“既然知道不安全，为什么还要过去？你有非买不可的东西？”
    “不，”温茵踟蹰道, “今天中午的时候, 超市里死了一个小孩, 你也听说了吧？”
    应扬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小孩的死……”
    “这只是我的猜测。”温茵连忙解释，“所以我才想去验证一番, 毕竟如果真的是那种东西在作祟，那么其他人说不定也会遇到危险。”
    “那就走吧！”应扬也知道以自己的体质，根本不用害怕会受到那些阴物的伤害，于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
    ·
    温茵原本还担心，周曼会在出事后就离开超市，从而让她失去鬼婴的踪迹。
    不过，好在当她和应扬赶过去的时候，痛失爱子的汤倩虽然已经不在，可周曼却是才刚刚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
    中午有事外出的超市店长，这会儿也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只是店内发生的意外，显然让她焦头烂额，以致于话里话外都在数落周曼和汤倩。
    “我不过就是去分店调个货，你们就能给我整出这么大的事！上班时间打架，而且还是当着那么多顾客的面，到底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我告诉你，别以为扣工资就没事了。等上面派了新员工下来，你和汤倩都要立马滚蛋！”
    周曼低着头，似乎对店长的话充耳不闻，直接拎着包就快步走出了超市。
    “哎呀！”温茵找机会撞了上去，“好疼……”
    “对不起，你没事吧？”周曼以为当真是自己不小心撞到了人，于是连忙伸手去拉摔倒在地的温茵。
    “我……我站不起来。”温茵咬着唇，一副要哭的样子。
    “可能是脚扭到了，我看看……”周曼蹲了下来“咦，是你！”
    温茵眨了眨眼睛，茫然地回望着她。
    “中午的时候，你和一个男生一起来超市拿过蛋糕。”周曼提醒道。
    “啊，是的。”温茵朝站在不远处的应扬看了一眼，然后又飞快地收回视线，“对了，我听说超市里有小孩在吃蛋糕的时候出意外死了，是真的吗？”
    周曼动作一顿，低声说道：“没错，那个小孩你中午见过的，而且他死前吃的蛋糕也是你同学不要了，留在超市的。”
    “我知道，我记得我离开的时候，他还在吃蛋糕。”温茵问道，“可好端端的，怎么会……怎么会噎死呢？”
    周曼顿时攥紧了温茵的小腿，颤声说道：“他是见了鬼了。”
    大概是注意到了她们的对话，那只趴在周曼背上的鬼婴，这会儿突然睁开了它黑洞洞的双眼。
    “见鬼？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汤倩的儿子，其实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强行将脑袋压到蛋糕里，然后窒息而死的。一个正常人，又怎么会做这种类似于自杀的事情？”周曼苍白着脸，“超市外的路人站得远，只当他是吃得太急的缘故。而汤倩虽然注意到了这点，可她没有和我一样的经历，又哪能猜到事情的真相。”
    过于靠近的距离，终于让鬼婴被温茵的气息所吸引。它依依不舍地离开周曼的身体，手脚并用地向温茵爬了过来。
    “和你一样的经历是指……”温茵一边暗暗忍受鬼婴的侵扰，一边继续向周曼询问详情。
    周曼被恐惧的情绪所笼罩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温茵神态上的变化。同样的，也没有发现几步外应扬的靠近。
    “是当年那个被我打掉的孩子，他恨我剥夺了他来到这世上的权利，所以一直缠着我不放。”这些话在周曼心里大约埋藏了很久，所以此时面对看起来文静乖巧，又同她没有任何人际交集的温茵，她忍不住就一股脑地全部宣泄了出来。
    周曼哽咽道：“我不是故意不要他，只不过家里那时候真的没有条件养孩子。我对不起他，他怎么报复我都可以。把房子弄得一团糟，跑梦里吓唬我，还有害我差点几次出意外死掉……这些我都无所谓了，可他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弟弟下手呢！”
    温茵迟疑道：“你的意思是……你的第一个孩子杀死了你第二个孩子？而中午那个小孩的死，也是他造成的？”
    “没错！”周曼的语气又悔又恨，“当初，他就是用枕头活活闷死他弟弟的。因为这个缘故，警方还曾怀疑过是医护人员谋杀了我的孩子。可监控表明，我孩子的死，不过是一场特殊的‘意外’罢了。”
    温茵问道：“既然知道是鬼……你第一个孩子的鬼魂作祟，那你有找过和尚或者道士做法事吗？”
    “我当然想过这么做，”周曼红着眼圈，“但是他威胁我，说我只要敢找人送他走，他就会把他弟弟的魂魄吃掉，让弟弟再也不能转世投胎。”
    恐怕……早就吃掉了。
    由于两个人一直一坐一蹲地待在原地说话，所以已经有不少路人向她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温茵扶着周曼的手站起身，说道：“我的脚不痛了，谢谢。”
    “是我撞到了你，你怎么还和我说谢谢。”周曼抹了把眼泪，“而且，我还要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一大串话，也没有嘲笑我。我知道的，你们学生根本不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
    “不，我相信。”温茵猛地按住肩膀，不叫鬼婴回到周曼身上，“啊，我看到我同学了。应扬，过来一下！”
    周曼还没来得及转头，便看到一个长相帅气的男孩子走了过来，代替她将温茵扶住。
    “那……周小姐，再见。”温茵看了眼周曼还未摘下的工作铭牌，说道。
    “再见。”周曼点了点头，率先转身离开。
    只不过，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在跟温茵聊天聊到一半的时候，她的身子就忽然间变得轻快了起来。就好像她这两年一直背在背上的一个包袱，被人给硬生生挪开了一般。
    “在哪儿？”等周曼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应扬这才低声询问温茵。
    然而，温茵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涨红了脸，低头盯着自己的胸口。
    于是应扬的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他问道：“在……那个位置？”
    温茵这回是真的快要哭出来了。
    “没事，”应扬连忙说道，“也不一定非要用手碰它，才能让它消失，对吧？”
    温茵抬起头，一脸“不用手碰，还能用哪里碰”的神情回望应扬。
    “我的意思是……”应扬忽然觉得，自己的脸似乎也逐渐滚烫了起来，因此不再多说，直接上前一步抱住了温茵。
    “啊！”温茵没想到应扬会有这个举动，登时惊呼了一声。
    “它还在吗？”应扬问完，又解释道，“上一回在车站，也是这样解决一只野鬼，不是吗？”
    “是……”
    “所以这回也成功解决掉了吗？”
    温茵总算反应过来，并且一把推开了应扬，磕磕巴巴地回答道：“解……解决了。”
    不过尽管如此，还是有几个路过的男生，挤眉弄眼地冲他们吹了两声口哨。
    “那我先走了。”应扬说道，“你也早点回家。”
    回家？
    鬼婴的事情得到解决，再加上应扬无意间的提醒，温茵不免又想起了今天那趟教师办公室之行。
    “我不想回去……”
    “什么？”
    温茵深吸一口气：“应扬，我可以去你家做客吗？”
    第43章 做客
    其实话一出口, 温茵就后悔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勇气，竟然敢向应扬提出那样的请求, 简直……
    简直羞死人了。
    应扬肯定不会答应的吧？温茵想道, 毕竟应扬的脾气, 本来就是不喜欢别人过多触及他的私人领域的，再加上自己的请求又这样贸然……
    “好啊！”
    果然……诶, 等一下？
    “不是要去我家做客吗？”应扬走了几步，见温茵没有跟上来, 就回头催促道, “还愣着做什么？”
    温茵不自觉地用脚尖蹭了蹭地面，问道：“你今天不打工吗？”
    应扬抬头看了眼漆黑一片的夜空, 反问：“你觉得这个时间点, 我还能去哪里打工？”
    “酒……酒吧？”
    “那里不招未成年。”
    “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应扬直接上手拉她，说道：“总之, 我今天没有打工，不用问了。”
    “还……还有，”温茵指着学校的方向，“你不是都骑自行车上下学吗？那现在……”
    应扬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们学校的安保工作算好的, 不用担心被偷。”
    “我觉得……”
    “再说废话, 我就送你回卓群家。”
    温茵赶紧摇了摇头：“我不说了。”
    应扬确认道：“真的没话要说了？”
    温茵垂着脑袋, 眼睛往应扬握着她的那只手上瞄了又瞄，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应扬勾了下嘴角，继续拉着人向公交车站走去, 说道：“给你打个预防针，我家寒酸得很。要是待不下去，就立刻告诉我。”
    ·
    应扬没有谦虚，他本身也不是会说谦虚话的人。所以，他的住处真的就是非常寒酸。甚至总面积加起来，可能也就比卓群家的客厅稍微大一点。
    不过，温茵倒是适应良好。毕竟，她小时候一直在乡下居住，生活条件比起如今的应扬，也好不到哪里去。至于这种木质结构的老旧的民房，她更是看过不知道多少。
    再说了……
    “我之前来过一次，”温茵朝大门的方向指了指，“虽然那次是来找对面那户人家的。”
    应扬停下收拾杂物的动作，回头看她：“我记得你当时说的是上来找猫。”
    “……啊。”
    “啊什么？”
    温茵小声说道：“你记性挺好的，都那么久了，竟然还记得。”
    “……嗯。”
    “嗯什么？”
    应扬将作业放到桌上，拍了拍：“记性不好，能当年级第一吗？过来，我辅导你写作业。”
    温茵愣住了：“写作业？”
    应扬眉头一挑：“难道你都写完了？”
    温茵耷拉着脑袋：“不……一题都没有写。”
    “那就过来坐下，”应扬替她拉开椅子，“把你最头疼的数学卷子拿出来，先将它做了。”
    说实话，如果要将数学题比作刑场上即将受刑的死囚，那应扬毫无疑问就是负责行刑的，手段最为干净利落的刽子手。
    所以，温茵甚至都不敢有片刻的开小差，生怕跟不上对方的思路，会被无情地嘲讽一番。
    “我没那么刻薄。”应扬皱了皱眉头，“你是怎么产生这种误解的？”
    “才不是误解。”温茵咬着笔杆，“你平时要么冷淡，要么毒舌，就没有温柔的时候。”
    应扬做题的速度不变，但嘴里却问道：“你是嫌弃我对你的态度冷淡、毒舌、不温柔？”
    温茵瞪大了眼睛：“我没这么说。”
    “你这么想了。”应扬将卷子翻了个面。
    “哪有……”温茵嘀咕道，“而且跟对其他人的态度比起来，你对我已经友善到极点了。”
    “那就珍惜我的……友善。”应扬转过头，“你掏手机做什么？”
    温茵编辑着短讯内容，说道：“跟卓群的妈妈报备一下，说我放学后去了同学家写作业，让她不用担心。”
    应扬看了眼现在的时间，问道：“打算写到几点？”
    “什么？”
    “你只说到同学家写作业，那么，等作业写完，你不就该回去了？”
    温茵划着手机屏幕，没有回答。
    “还是说，”应扬顿了顿，“你打算在我家过夜？”
    “没……”温茵忙不迭地否认，“才没有！”
    应扬侧过身子，直直地注视着她：“很没有说服力。”
    温茵愣愣地回望他。
    应扬说道：“你脸都红了。”
    哐当！
    温茵顿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顺带还撞倒了自己坐的椅子。
    “反应这么大？”
    “我……我刚才看到有只蟑螂，从我脚边爬过去了！”
    “……”
    等温茵扶好椅子，重新坐下了，应扬又继续说道：“要是你没地方去，的确可以在我这里呆一晚上。卧室让给你，我睡外面。”
    温茵埋着脑袋，声如蚊呐：“都说没这个打算了……”
    “实话？”
    “……家里真的就只有你一个人吗？”
    这话题转移得实在生硬，而且还触及了应扬的隐私。温茵问完才反应过来，于是连忙摆了摆手，表示应扬不必回答这个问题。
    “这间屋子里，平时只有我一个人。”应扬摩挲着卷面，慢慢说道，“其实班上的同学都很好奇吧，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参加我的家长会？”
    “嗯……”
    “放心，我不是孤儿，你不用害怕提到这个话题。”
    “那你怎么会一个人住，而且家长从来都不出现？”
    “你忘记我的体质了？碰到谁，谁就要倒霉的体质。”
    “你是说，就连你的家人，也会……”
    “对，除了你，所有和我有接触的人都会倒霉，包括我的家人。”应扬似笑非笑，“为了不致于被我害得家破人亡，他们从我还没记事的时候起，就开始将我单独隔离起来，锁在一个小房间里，甚至连饭菜都是从窗口递进来的。”
    他微微仰起脸，望着头顶散发着刺眼光芒的白炽灯管，回忆道：“好在进食是生物的本能，所以我到底没有饿死。只是身上实在脏得很，因为没人敢帮我洗漱。”
    温茵眨了眨有些发酸的眼睛，喃喃道：“怎么可以这样……”
    “你想说他们做得不对吗？如果有办法，他们也不会这样做。”应扬随手拿起一本参考书，翻了两页，“而且，他们总归是让我活下来了，还让我在自学几年之后，能够和普通人一样去学校读书。”
    温茵问道：“那你现在是被他们从家里赶出来，独自一人在外面租房子住？”
    “房租和学费他们还是给了的。”应扬说道，“只不过物价涨得越来越快，我又不想主动向他们提到这个问题，所以平时就趁着课余时间，打些零工补贴家用。”
    温茵咬着嘴唇，迟疑道：“老师难道不会在家访的时候，替你指责他们吗？”
    应扬摇了摇头：“他们都在邻省L市，没有老师会特意跨省去家访的。”
    L市？
    “怎么了？”见温茵忽然发起呆来，应扬便问了一句。
    “没有，我老家也在邻省。”温茵回答，“还挺近的。”
    “说了这么多，”应扬按着圆珠笔，让它在桌面上来回滚了两圈，“作为交换，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住卓群家吗？”
    第44章 来电
    因为应扬已经对她交了底, 所以温茵也不好有所保留。
    “我家有人惹了麻烦，为了不被他连累，我妈就让我暂时借住到卓群家里, 然后自己也回邻省老家避难了。”
    “麻烦还没有解决吗？”
    “好像还没有, ”温茵顿了顿, “不过今天这事发生之后，不管麻烦有没有解决, 我妈应该都会让我搬出卓群家了。”
    说完，她的手机忽然振了起来。而来电显示, 恰好就是母亲苏云珍。
    见温茵迟迟不动, 应扬问道：“不敢接？”
    温茵绞着手指，紧张道：“我都知道她打这个电话是准备说些什么了, 当然不敢接。”
    应扬说道：“反正伸头是一刀, 缩头也是一刀，不如早死早超生。”
    温茵憋屈地瞪了他一眼：“难道我就非死不可吗？”
    “要听实话？”
    “……算了, 不是很想听。”
    手机已经响了很久，如果再不接，就该自动挂断了。温茵闭了闭眼睛，终于鼓起勇气伸手划向接听选项。
    “怎么才接电话？”苏云珍的声音还是很轻柔, 就好像压根没有收到班主任的通知, 对温茵暗恋卓群一事毫不知情。
    “我把手机静音了。”温茵低声回答, “刚刚在写作业，就没有注意到。”
    “嗯。”苏云珍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 “班主任今天给我打了电话。”
    温茵默默地等她说出下文。
    “你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苏云珍问道。
    温茵低头揪着衣角，仍是没有吭声。
    苏云珍说道：“我明天就坐飞机回去，你今天晚上把衣服收拾一下，准备从卓叔叔家里搬出来。”
    “嗯。”温茵极轻地应了一声。
    “听到没有？”苏云珍有些不满，“说句话！”
    “听到了。”温茵不得不提高音量，重新答复了一遍。
    “收拾东西的时候，顺便想好明天要怎么向我解释。”苏云珍絮絮叨叨地说着，“我说你有时候怎么心不在焉的，学习成绩也总是提不上去。原来，心思是全放到谈恋爱上面去了。”
    “我没有！”温茵忍不住反驳道，“而且，我最近……我最近数学成绩不是进步得挺快的吗？”
    数学成绩？
    应扬停下转笔的动作，转头看了温茵一眼。
    “但你其他科目的成绩退步了。”苏云珍说道。
    “那是因为我没有分配好时间，过多注重数学。”注意到应扬的视线，温茵忽然觉得有些心虚，于是便带着椅子转了个方向，背对着对方。
    “好了，解释的话等我明天下了飞机再说。”苏云珍似是看了眼时间，“不早了，要是作业做完了，就马上去睡觉。”
    “嗯……知道了。”
    苏云珍那边率先挂断了电话。
    温茵握着手机发了会儿呆，好半天才重新开口对应扬说道：“没死成，等着秋后处决。”
    应扬说道：“那今年的秋天来得挺早的。”
    温茵语气颇有些委屈地问道：“你不能说点好的吗？”
    应扬想了想：“那从明天起，其他科目的重点我也帮你划出来。”
    “……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
    温茵开始把作业往书包里收，“我先回去收拾行李了，不然在我妈那里，我又要被记上一笔。”
    应扬也跟着站起身，“我送你，太晚了，不安全。”
    温茵没有拒绝，毕竟黑夜对她来说的确很危险。而这危险，不止来自人类，还来自对她虎视眈眈的鬼魂们。
    “其实，”她说道，“我倒不是很害怕不法之徒。”
    应扬配合地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调。
    “他们就算再凶狠，也是活生生的人。难道，还能斗得过看不见又摸不着的鬼魂吗？”温茵抿嘴笑了笑，“想要欺负我，结果却惹恼了把我视为盘中餐的野鬼，从而得到教训的人，并不在少数。”
    “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被它们纠缠，你还是会很不舒服。”这一点，应扬毫不怀疑。
    “所以……”温茵站在一旁，等他将门反锁，“毕业之前，还要请你多加关照。”
    “放心。”在楼道昏黄光线的笼罩下，应扬那平日里略显冷傲的五官，此时竟变得颇有几分温柔的意味，“难得我的体质不会害人，并且还可以帮人，我会尽心的。”
    “其实也不用太上心……”温茵伸出手指比了比，“稍微帮一下下就好。”
    应扬诧异地看着她：“我那只是客套话而已。”
    “……”
    应扬更诧异了：“上一句也只是玩笑罢了，你没听出来？”
    温茵鼓起脸，对着应扬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就转过身，踩着有些陡峭的台阶蹬蹬蹬地跑下了楼。
    “小心别摔了。”应扬掏出一个小型手电筒，倚着楼梯扶手往下面的楼层照去。
    “没事！”温茵刚说完，就差点脚滑摔了一跤。
    “什么声音？”应扬狐疑道。
    “手……手机摔了。”温茵飞快地揉了揉脚踝，接着又原地跳了两下。在确定自己没有扭伤，不会因此丢人之后，她这才默默松了口气。
    应扬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一语双关地问道：“没摔坏吧？”
    温茵还当自己瞒过去了，回答道：“有惊无险，没摔坏。”
    应扬摇摇头，也加快脚步跑下了楼。
    不过，当他跑到一楼的时候，却发现温茵在这期间又接了一个电话。而且这一回，电话那头的人显然不是苏云珍。
    “我已经准备回去了，你不用来接我的。”可对方似乎坚持要来接，温茵扭头看了看应扬，神情犹豫。
    卓群？
    应扬做了个口型，问道。
    温茵点了点头。
    不过，她到底没有把应扬会送她回去的事情说出来，反而将离这里最近的车站名称报给了卓群。
    “我陪你到公交车站。”等温茵挂了电话，应扬这才出声说道。
    “我……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他。”温茵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我以前喜欢他的事，他肯定从老师那里知道了。我想开诚布公地跟他谈一谈，作为了结。”
    “为什么要解释？”应扬沉默片刻，问道。
    “我怕你误会。”温茵不想让应扬有机会插话，于是语速飞快地说道，“别问我为什么怕，怕就是怕。你要是问了，就……就不要送我去车站了。”
    应扬叹了口气。
    “走吧！”他当先一步往公交车站走去，“反正这个问题问了也没意义。”
    为什么会没意义？
    温茵想知道，但又不好开口问，所以只能低着头，跟在应扬身后慢慢走着。
    第45章 可惜
    最后一班公交车从两人身侧飞驰而过, 街道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只不过，这种安静却仅限于普通人肉眼所见，双耳所闻。起码, 鬼魂们在灰飞烟灭前所发出的惨叫声, 就只有温茵一人可以听到。
    “好在总有些是怕死的。”她看着远处因为被同类惨状吓到, 而迟疑着不敢靠近的野鬼，感慨道。
    “鬼还会怕死？”应扬有些诧异。
    温茵说道：“正是因为死过一次, 所以才更加恐惧消亡。而它们之所以渴求我，也是为了能够更长久地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可我却彻底送它们上路了。”话虽如此, 但应扬的语气里却并没有多少抱歉的意思。
    温茵抿了抿嘴：“它们自己往你身上撞的。”
    “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介意？”
    “嗯……”
    “我没有介意。害人之心不可有, 它们既然不肯老老实实当鬼，那我送它们一程也没什么不对。”
    “嗯……”
    “卓群还有多久到？”
    “嗯……诶？”温茵连忙抬起头, 左右张望了一下, 然后又看看手机上的时间，“他应该就要到了。”
    应扬正要再说些什么, 结果一辆打着灯的出租车却忽然从街道拐角处驶了出来。之后又不到片刻工夫，便在他们跟前稳稳停了下来。
    “师傅，谢了啊！”卓群从车上跳下，“您真的不接返程啊？”
    “不接不接, ”的士司机摆了摆手, “赶着交班回家呢！”
    “那好吧……”卓群将搭在车窗上的手收回, 遗憾地咕哝道，“又要重新叫车了。”
    不过他倒是没忘记身后还站着温茵和应扬，于是没一会儿就转身跟两个人都打了声招呼。
    “早知道有你陪着, 我也就不急吼吼地跑来接人了。”卓群揶揄地朝应扬挤了挤眼睛。
    应扬神色不变，只拿出自己的手机，说道：“……交换个联系方式。”
    卓群愣了一下，然后又很快反应过来：“懂懂懂，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先联系你。”
    温茵喊道：“卓群！”
    “哎，我错了！”卓群立刻低头认错，“不过我下次还敢，嘿嘿！”
    手机号很快就交换完了，应扬最后看了温茵一眼，说道：“我先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你也注意安全。”温茵小声说道。
    直到应扬走远，听不到他们的交谈声了，卓群这才带着一丝吃柠檬的酸味儿，感慨道：“我怎么觉得，你们忽然发展神速起来了？”
    “别胡说。”温茵当即反驳道，不过语气同往日比起来，却生疏了很多，就像回到了两人刚认识那会儿。
    不，要是真的比较起来，其实还不如那时候。起码那个时候，温茵对他……
    “今天中午的时候，”卓群忽然说道，“班主任让我去了趟办公室。”
    温茵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及这件事，因此吓了一跳：“你……你过来找我，其实就是想谈这件事吧？”
    “一半的原因而已，”卓群挠了挠头，“这么晚了，我肯定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
    见卓群说话间神情自若，温茵也就稍稍放松了情绪，不再那么紧张窘迫了。
    “卓群，我……”她深吸了口气，“我以前喜欢过你。”
    “我知道。”卓群毫不意外道。
    “你当然知道，”温茵低声说道，“老师都跟你说过了。”
    “我的意思是……”卓群顿了顿，“在这之前，我就知道了。”
    温茵惊讶地抬头望着他。
    卓群无奈道：“我并没有迟钝到，会辨别不出身边的女孩子是不是对我抱有好感。”
    温茵只觉得脑袋里嗡嗡直响，不知道该怎么对卓群的话做出回应。
    半晌，她总算憋出一句：“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
    卓群笑了起来：“嗯，这个我当然也知道，你现在喜欢应扬嘛！”
    温茵抿着嘴，双颊发烫地瞪了他一眼。
    “不过真是可惜啊！毕竟能让茵茵老师喜欢，实在是件值得让人骄傲开心的事。”
    “喂……”
    “但是我也不后悔，因为我知道世上不卖后悔药，也知道我一直想要的是什么。”
    “是冯佩杉，我也知道。”温茵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而且关于你喜欢冯佩杉这件事，你一开始就是故意透露给我的吧？算是……婉拒我。”
    卓群说道：“我们是朋友，你总会知情的。”
    温茵有些自嘲道：“我那时候还以为，只要自己不表白，就不会给你拒绝我的机会呢……”
    “话虽如此，”卓群抬手揉了揉温茵的头发，“可你这家伙，心意也不是很坚定的样子啊！茵茵老师，你是不是压根没想过，要跟我谈恋爱？”
    “是啊，”温茵没好气道，“幸好我没想过。”
    卓群揶揄道：“那应扬呢，你想过吗？或者说，你们究竟捅破窗户纸没有？”
    “没有……”想到应扬先前的话，温茵又补充道，“他好像觉得，说开了也没意义。”
    “没意义？”卓群诧异地挑高了眉头，“学神该不会是打算高中毕业以后，再考虑谈恋爱的事吧？”
    温茵抿了抿嘴，目光往边上飘去：“其实，我是这么打算的。”
    “……原来我之所以成绩差，是因为觉悟不够高。”卓群开了个玩笑，转而又正色道，“不过应扬要是真的那么说了，我倒觉得不只是因为学习的缘故。”
    温茵一怔：“那还有什么原因？”
    “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学神防我就跟防贼似的，哪里还能同我说交心话。”卓群一边说，一边在手机上叫了个顺风车，“不过你和他关系最亲密，要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应该也只有你会知道了。”
    “只有我会知道？”温茵蹙着眉头，思索起来。
    “好了，大晚上的就不要想这种伤神的事情了。”卓群轻轻扯了下她的马尾辫，“大不了明天上学的时候，你直接开门见山问他。”
    明天……
    “啊！”温茵蓦地惊呼一声。
    “怎么，想到了？”卓群的眼睛顿时八卦地亮了起来。
    “我想到了……”温茵慢吞吞地说道，“我明天就要从你家搬出去了。”
    卓群：“？？？”
    第46章 爷爷
    虽然两人之间的绯闻闹得近百号人都知道了, 但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卓群仍旧是像往常那样，和温茵一起踏进了校门。
    “我们之前都是一起走的, 这突然错开出门, 我妈肯定觉得奇怪。”见温茵抿着嘴, 一副又是紧张又是不高兴的表情，卓群只得细细解释道。
    这倒也是。
    温茵叹了口气：“还好叔叔阿姨没接到老师的电话, 不然我真是一晚上都没脸待下去了。”
    “放心好了！”卓群拍拍她的肩膀，“就算我爸妈真的知道了, 也只会觉得问题出在了我身上, 不会怪你这个乖宝宝的。”
    “叔叔可能不会怪我，但阿姨却说不准了。”温茵提醒道, “你忘了？你自己说过的, 阿姨从你上初中起就在担心，生怕你会被外面的坏女孩给勾走。”
    卓群问道：“你是坏女孩吗？”
    温茵反问：“阿姨也怕你喜欢冯佩杉, 那冯佩杉是坏女孩吗？”
    “哎呀，茵茵老师，你近来可是越来越能言善道了。说说看，是不是被学神潜移默化的结果？”
    “是啊, 近朱者赤, 近墨者黑, 我就是被身边的人给影响了。不过，你倒是猜猜，自己究竟是朱还是墨呢？”
    “我当然是……呸！”卓群笑骂了一声, “差点被你带进去了，你才是猪，小猪佩奇！”
    温茵用手指抵住鼻子做了个鬼脸，然后往前跑了两步，指着前方一边走路一边看书的冯佩杉说道：“小猪佩奇此时不想理你，并向你推荐了同村的小猪佩杉，你去吧！”
    说罢，自个儿就一溜烟地钻进了教室后门，顺便把门也带上了。
    应扬已经在座位上了，听到动静，便转头朝温茵看了一眼。只不过，他的表情并不好看，眉头也微微皱着，似乎遇到了什么让他很是烦闷的事。
    “早上好。”温茵说道。
    应扬点了下头：“早上好。”
    “你……”温茵拉开椅子坐下，“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应扬正要回答，结果前排的于喆却突然转过身来，抢话道：“这种八卦的事情，问学神哪能问出什么！”
    “……啊？”温茵一脸茫然，跟应扬有关的事，她不问应扬还能问谁？
    “肥猪蕾昨晚放学后，又被孙薇带人打了一顿。”于喆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好像是替你出气！”
    在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温茵就已经很讶异了。而后半句话，更是让她惊疑万分。
    “谁要她给我出气了？”温茵头疼道，“而且她这叫给我出气吗？给我树敌还差不多。朱蕾本身就对我不满，现在恐怕更怨恨我了。”
    “肥猪蕾恨你做什么？”于喆不以为然，“你又没欺负她，对她的态度也一直挺好的。她吃饱了撑的，先后跑去向老师打孙薇还有你的小报告。孙薇带人揍了她，正好一下子出了两口气。”
    “你怎么不懂呢？”温茵无奈道，“孙薇这样做，根本就不能解决问题，只会把矛盾进一步激化。”
    “激化了又怎么样？”于喆安慰道，“肥猪蕾最多也就是打打小报告，难道还能翻出天不成？”
    温茵放弃了：“算了，跟你说不清楚。”
    “跟我说不清楚，那就跟学神说嘛！”于喆挤了挤眼睛，“放心，我是不会像肥猪蕾那样，把事情捅到老师那里去的。”
    温茵没想到于喆会突然把话题抛到应扬身上，因此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能让对方笑嘻嘻地转回了身。
    “你不是跟他说不清楚，而是这班上的人，你大多都说不清楚。”应扬倒没有温茵那样害羞，所以神情仍然和方才差不了多少。
    温茵迟疑道：“你的意思……”
    “在这个班级里，很大一部分人都是中二期还没结束的幼稚鬼。”应扬将书翻过一页，“而剩下的一小部分，则和你之前一样，选择明哲保身。”
    温茵抿了抿嘴，赌气道：“什么叫和我一样，你不也是什么都没做吗？”
    “明哲保身，重点在于保证自己的利益。”应扬的语气带了一丝自嘲，“而我冷眼旁观，却是为了保证他们不致于发生什么要命的意外。当然，我这并不是替自己辩解什么。朱蕾遭受霸凌，我身为旁观者，仍旧是有责任的。”
    “我也有责任。”温茵摊开课本，轻声说道，“所以我之前才想和林茜一起，做些可以弥补朱蕾的事情。可是，最后还是搞砸了。或许，我真的就是自以为是吧！自以为是在帮助朱蕾，其实不过是想让自己安心，简直虚伪透顶。”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应扬转头看她，“有多少罪，赎多少罪。你不欠朱蕾什么，真正该弥补朱蕾的，是平时那些动手欺负她，或者在口头上恶意侮辱她的人。”
    温茵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基本上被应扬说服了。
    “改天，”应扬又说道，“我也会找机会，为以前的冷眼旁观向朱蕾道歉。”
    “应扬……”
    “嗯？”
    “所以，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话题又回到了起点，“你看上去有些烦恼。”
    应扬静默片刻，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说道：“是有点事。我爷爷住院了，情况不太好。他偷偷给我打了电话，想见我一面。”
    温茵小声问道：“你爷爷不介意你的体质？”
    “他想对我好，”应扬说道，“但他的亲人不只有我一个，为了其他人的安全，他也只能妥协。”
    温茵咬了咬嘴唇：“你爷爷是偷偷打电话给你的，这是不是说明，你父母他们不想你回去看他？”
    “这是自然的。”应扬神情沉郁，“毕竟要是一个弄不好，老人家的病情可能会直接加重。”
    “但你还是打算回去？”
    “嗯，大不了就站在病房门口，远远地看一眼，然后就走。”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这周末。”
    早自习的时间到了，同学们读书的声音零零碎碎地响了起来。
    “代我向爷爷问好，”温茵将脸埋在课本后面，语速飞快地说道，“祝他早日康复。”
    应扬微微笑了起来：“谢谢。”
    第47章 用功
    温茵原本还在烦恼, 要怎么同朱蕾解释，自己并没有要孙薇代为教训她的意思。结果朱蕾却直接选择了旷课，一整天都没有在学校出现。
    为此, 班主任还在上课的时候抱怨了两句。而内容也无非是说朱蕾不求上进, 给全班成绩拖后腿。
    “老师都不从自己身上找一下问题吗？”温茵收拾好书包, 同应扬道了别，然后便跟林茜一起往教室外走去, “朱蕾被大家欺负了那么长时间，她身为班主任却一点作为都没有, 还要怪朱蕾无心学习。”
    “话是这么说没错, ”林茜摇了摇头，“不过朱蕾的心思真的不在学习上, 再这样下去, 她恐怕只能混个高中毕业的学历了。”
    温茵叹了口气。
    “好了，别想她了。”林茜问道, “你今天是不是就要从卓群家里搬出来了？”
    温茵更惆怅了：“是啊，而且我妈刚刚还发信息给我，说她这会儿就在校门口，准备跟我一起过去拿行李。”
    林茜安慰道：“阿姨看起来挺温柔, 挺通情达理的。你好好解释一下, 说不定可以轻轻揭过呢？”
    温柔又通情达理的苏云珍, 眼下果然正站在校门口等着温茵。只是她虽然在等人，可注意力却几乎都在手机上。
    甚至当温茵走到她跟前的时候，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仍然笑着和手机屏幕对面的人发着语音。
    “妈！”温茵开口喊了苏云珍一声，然后又伸手在手机上方挡了挡，这才成功将对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见林茜也在，苏云珍也就没有再和聊天对象多说，而是连忙把手机收起来，热情道：“上了一天的课，辛苦了吧？林茜，阿姨这儿有几块巧克力，你拿去吃。”
    “谢谢阿姨，不用了。”林茜连忙摆手。
    “客气什么？”苏云珍虽然声音温柔，但把巧克力塞到林茜手中的动作却不容拒绝。
    于是，林茜只得又道了声谢，并且把巧克力收到自己的校服口袋里。
    见状，苏云珍满意地笑笑，然后顺势问道：“我家茵茵最近学习用功吗？心思有没有放到不该放的地方？”
    温茵人就站在这儿，可苏云珍却丝毫不给面子地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这不禁让身为温茵好友的林茜感到一阵尴尬。
    不过，尴尬归尴尬，好话她还是必须要帮温茵说的：“茵茵最近特别用功，就算下了课也都待在座位上看书做题，老师都表扬她好几遍了呢！”
    “真的？”苏云珍确认道，“你该不会是因为和茵茵关系好，所以故意帮她骗阿姨吧？”
    “怎么会？”林茜刚想让自己的表情显得真挚一点，结果就看到应扬正好推着单车往这边走过来，于是赶紧叫住了他，“应扬，过来一下！”
    应扬其实在还没出校门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她们了。只是林茜这突如其来的招呼声，却不在他的意料之中，甚至还吓了他一大跳。
    毕竟，他压根就没做好跟温茵母亲见面说话的准备……
    “这是？”苏云珍看着被林茜喊过来的这个男生，有些茫然。
    “他是应扬，我们年级的第一名！”林茜介绍道。
    “原来是应扬同学。”苏云珍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听茵茵说，她数学成绩之所以能进步那么多，全是靠你平时给她解疑答惑。真是太给你添麻烦了！”
    应扬下意识朝温茵看了一眼，耳根微微有些发红：“同学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林茜捂着嘴在旁边偷笑。
    不过应扬并没有把她给忘了，于是问道：“班长，你叫我过来是做什么？”
    “哦，是温茵的妈妈问我，温茵最近学习有没有用功。”林茜一边说，一边转过身背对苏云珍，冲应扬眨了眨眼睛。
    “没错，应扬同学，我家茵茵最近上课专心吗？有没有被其他事情分走注意力？”想要应扬既是年级第一，又是温茵的同学，对于这个问题应该很有话语权，所以苏云珍免不了又向他询问了一遍。
    “温茵学习态度很认真，”应扬自然是立刻就明白了眼下的状况，“而且也很聪明，想要考上国内一流大学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真的？”如果说之前向林茜确认的那一句“真的”是带有怀疑情绪的，那么现在这一句就完全是喜出望外了。
    “当然是真的。而且，如果阿姨平时能够给温茵营造一个宽松舒适的学习环境。那么哪怕是首都最高学府，她也是可以试试的。”不顾温茵震惊的目光，应扬以一种肯定的口吻对苏云珍说道，“毕竟，有张有弛、劳逸结合才是正确的学习方式。”
    “是啊！”林茜也连连点头，“学校里的学习氛围已经很紧张了，要是回到家之后还要面对家长给的压力，就很容易产生反效果。”
    年级第一说的话，或许不可信。班长说的话，或许也不可信。可是如果两者说了一样的话，那么身为家长的苏云珍，就不得不信了。
    “好，阿姨知道了。”苏云珍点点头，“以后，还要麻烦你们在学习上继续帮助茵茵了。”
    “放心吧，阿姨！”林茜响亮地应了一声，然后又抬起胳膊，想要拱一拱应扬，让他也答应一句。
    不过应扬怎么会让她碰到，于是连忙侧身避了一下。
    林茜：……看在茵茵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
    应扬：哦。
    “那阿姨和茵茵先走了，你们也早点回家。”苏云珍说道。
    “阿姨再见，茵茵再见！”
    “阿姨再见，茵……温茵再见。”
    “啧！”
    “……”
    ·
    刚才在校门口的时候，应扬是不是也差点开口叫她“茵茵”了？
    想到这里，温茵忍不住抬手捂了捂脸，甚至心里对于和苏云珍独处的恐慌都因此消散了一大半。
    至于苏云珍，原本是想就卓群一事，好好敲打敲打温茵，好让温茵能把心思全部收回到学习上头。可偏偏应扬和林茜又说了那番话，这就叫苏云珍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了。
    “我们今天不搬回家里去住，”苏云珍犹豫半晌，最后还是决定先说另一件事，“我定了宾馆，我们先在宾馆住两天。”
    “章骏的事情还没解决吗？”温茵也是松了口气，问道。
    “差不多，不过快了。”苏云珍蹙起眉头，神情略有些厌烦，“你章伯伯找人借了钱，打算暂时替章骏还上。”
    温茵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她知道，章祥伟这两年炒股亏了不少钱，苏云珍为此没少唠叨。而如今家里又因为章骏欠了一屁股债，苏云珍心里只怕是更加不满了。
    不过她同时也知道，苏云珍是什么都做不了的。因为同章祥伟结婚之后，苏云珍就一直当着家庭主妇，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再加上还带着她这个大包袱，所以在章家，苏云珍不但没有丝毫话语权，而且还经常要忍气吞声。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大概，要等到她大学毕业找到工作，能够做到经济独立吧。
    温茵默默地叹了口气，但是心里却也对苏云珍有了些理解。毕竟婚姻不幸，苏云珍只能依靠她这个女儿了。
    “妈，我会努力学习，不让你操心的。”她挽住母亲的手臂，轻声呢喃了一句。
    苏云珍愣了一下，然后用另一只手敲了敲温茵的脑袋，故作生气道：“知道就好，有两个成绩那么好的同学帮助你，你一定要争气。”
    “嗯！”
    “对了，那个应扬长得还挺帅的，你跟他讨论学习就好了，千万别又像喜欢卓群那样喜欢上他了。”
    “……嗯，不会像喜欢卓群那样喜欢他的。”
    第48章 噩耗
    眼看着就要转钟了, 可是温茵的作业却仍然没有完成。原因无他，只因为同住一个房间的苏云珍整个晚上都在和一名陌生男人进行语音通话。
    那个男人会是谁？和苏云珍又是什么关系？
    温茵毫无头绪，只能从口音中判断对方或许也是邻省N市人, 甚至有可能就是苏云珍这次回老家的时候认识的。
    “晚安, 明天再聊。”零点过一刻的时候, 苏云珍终于以一句语调温柔甜蜜的道别，结束了这场漫长的聊天。
    然后, 她又看向奋笔疾书的温茵，蹙起眉头问道：“作业还没写完吗？”
    “没有。”温茵埋着脑袋, 低声回答。
    “那你赶快写, 免得明天上课打瞌睡。”苏云珍一边说，一边将床头灯按灭, “我先睡了。”
    “知道了……”温茵握着笔在草稿纸上胡乱划了两道, 踟蹰着想要向苏云珍询问那个陌生男人的身份。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 她的手机就先一步收到了一条未读信息，而发信人正是许久没有联系的亲生父亲温骐。
    【奶奶估计快不行了……】
    锁屏上显示的文字让温茵的心脏猛地一跳，她连忙扔下笔，将这条信息全部点开。
    【奶奶估计快不行了, 你这两天要不要请假回来一趟, 见她最后一面？】
    ·
    温茵奶奶的身子骨一直算不上健朗, 这两年更是患上重疾，一度到达病危的地步。
    并且，因为温家人的经济状况都算不上富裕, 所以从半年前起，老人家就不再住院接受治疗，而是回家等候生命最后一天的到来。
    只是温茵却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快到她不知所措，也不愿意相信。
    “快不行了？”
    苏云珍是在第二天睡醒后，听温茵说这件事的。虽说她一直不喜欢自己的前任婆婆，但遇到这种生死大事，她也不会故意拦着温茵，不让女儿去见老人家最后一面。
    “今天就去跟班主任请假，正好周末也马上要到了，你有三天空暇时间，等下周一再赶回来继续上课。”
    “可是，如果奶奶真的……”温茵背起书包，迟疑道，“我肯定要在老家参加完葬礼才能回来。”
    苏云珍皱了皱眉头：“那到时候再看吧，尽量别耽误你学习。”
    这时，苏云珍的手机嘀嘀地响了起来。她拿起来看了一眼，脸上顿时露出笑容。
    “好了，”她对温茵催促道，“别磨蹭，赶紧上学去。”
    ·
    宾馆所在的地段人流量很大，加上温茵今天起得也比平日要晚，因此直接就撞上了恐怖的早高峰，连公交车的前后门都挤不上去。
    要不还是搭顺风车吧？
    温茵看着人满为患的公交车车厢，以及全部都显示载客中的出租车，犹豫半晌，还是默默点开了手机上的叫车软件。
    正好由于苏云珍提前返回的缘故，她手里还有一些没花完的生活费，用来打车去学校是绰绰有余了。
    接单的是一辆白色suv车主，不多时就驾车停到了温茵跟前，按下车窗示意温茵上车。
    “小妹妹读的重点高中啊！”车主显然很健谈，温茵不过刚刚坐上副驾驶，他就已经开口拉起了家常，“成绩肯定很不错吧？高几了？以后准备上哪所大学呀？”
    温茵确实是个不喜欢和陌生人攀谈的内向性子，但是倘若有人像这样热情地向她提问，她也总是不好意思不回答。
    于是一来二去的，温茵的基本信息竟然就被车主了解得差不多了。
    “这条路太堵了，不如我们抄近道吧？”眼看前方道路堵得水泄不通，车主忍不住拍了下方向盘，朝温茵建议道。
    抄近道？
    温茵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发现的确已经不早了，于是便小声答应下来。毕竟作为一名好学生，她可从来没有上学迟到过。
    【别答应呀……】
    然而就在司机关闭导航，将车驶向另一条街道的时候，一股凉意却从后车座攀上了温茵的肩膀。
    这辆车里竟然有鬼？
    温茵顿时僵直了身子，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在车主面前和野鬼纠缠起来，会被对方当作是精神病。
    或许被当做是精神病还算是好的，如果车主因此分散了注意力，从而导致车祸，那可真真是倒霉到家了。
    【快点下车，这是个坏蛋呀……】
    这名女鬼显然很年轻，说话语调都还带着少女的娇俏。只不过她也和其他鬼魂一样，深受温茵体质的吸引。所以两句话说完之后，她就不再开口，而是一下子埋到温茵颈边，吸食起精气来。
    “小妹妹，你长得这么漂亮，真的没有男朋友吗？”离开拥挤的车流后，车主又重新开始打探温茵的私人信息。
    可是，温茵这回并没有再好声好气地回答了。
    活人和鬼，究竟该相信谁呢？
    这个问题似乎不好回答，但对于温茵而言却是道送分题。
    “小妹妹，怎么不说话了？害羞了？”
    温茵抿了抿嘴，借着书包的遮挡，点开手机通讯录，给应扬拨了个电话。
    “不好意思，”她一边戴上耳机，一边对车主说道，“老师给我打电话了，我接一下。”
    “哦哦，没事。”车主愣了一下，然后连忙表示不在意，并且让温茵赶紧接听电话。
    【喂？】
    “喂，老师，我是温茵，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温茵？】
    “对，我戴上耳机了，听得清楚。您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就好了。”
    【……】
    “哦，是让我帮您搬学习资料？我本来的确是顺路的，但是……”温茵说到这里，转头看了车主一眼，“但是顺风车的司机带我抄了近道，也不知道能不能到您住的小区去。”
    【你现在在哪里？】
    “司机师傅，请问我现在是在什么位置啊？”见车主没有立刻回答，温茵又追问了一声，“司机师傅？”
    “……是在景阳路上。”
    “好的，谢谢司机师傅。老师，我现在正在景阳路。”
    【我记得景阳路上有个天华广场，你让司机在那里停车。】
    “知道了，是天华广场对吧？司机师傅，您可以在天华广场把我放下来吗？我老师说在那里等我过去。”
    车主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老师已经到了？”
    “应该正在往那边赶。”温茵没给车主接话的机会，目光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扫了一遍之后，就立马把这辆顺风车的信息报给了“老师”，包括车型和车牌号。
    “小妹妹，想不到你和老师的关系这么好。”车主语气复杂，也听不出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温茵腼腆地笑了笑：“老师，您听到了吗？司机师傅夸我们‘师生’关系融洽呢！”
    【……是挺融洽。】
    “您快到了？嗯，我这边好像也要到广场了。司机师傅，我还有几分钟能到？”
    车主扯了扯嘴角，笑意看上去不太真切：“马上。”
    天华广场很快出现在温茵的视野中，她强忍住被鬼魂吸食精气所带来的无力感，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我看到老师了，司机师傅，您在这里将我放下来就好。”
    车主紧盯着广场上的人群，问道：“是哪一个？”
    温茵回答：“就是那个戴眼镜，穿白色短袖的。”
    天华广场上的行人并不少，其中戴眼镜且身着白色短袖的行人更是比比皆是。
    “司机师傅，您认不出来就算了，赶紧让我下车吧。这都好晚了，会赶不上早自习的。”
    车主放慢车速，几乎是依依不舍地将车子停靠在了路边。最后，甚至还要热情地帮温茵解安全带。
    “谢谢，我解开了。”温茵连忙用书包隔开他，“麻烦把车门解一下锁好吗？”
    可车主还是有些不死心：“小妹妹，要不要加一个联系方式……”
    “啊，后面有人按喇叭了，交警好像也过来了。司机师傅，这里是不是不能停车？”
    温茵似乎听到车主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车门便可以打开了。
    于是，她赶紧抱着书包跳下车去，甚至都来不及回头看看刚才提醒她，又吸她精气的那只女鬼，直接三步并做两步朝人群中挤去。
    只不过，在跑出两三百米远的时候，温茵还是回头了。因为，她听到了一阵巨响，以及周围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原来，那辆白色suv不知怎的竟然以极快的速度撞上了路边一根电线杆。车头几乎当场就凹了进去，而车身也侧翻着滚出数米远的距离，差点殃及附近的其他车辆和行人。
    这是……怎么回事？
    【温茵？喂，温茵，你还在吗？发生什么事了？】
    应扬焦急的声音瞬间就让温茵回过神来，她这才发现无论是自己还是应扬，方才都没有挂断电话。
    “我没事，”她抚着胸口，尽量用平淡冷静的语气回答应扬，“是刚才载我的那辆顺风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撞上了电线杆。”
    【车主怎么样了？】
    “不知道……”
    【好了，别怕。这场车祸与你无关，你先到学校来。】
    “应扬，我是不是该报警？”
    【既然出车祸了，不需要你报警，就会有警察赶过来的。而且，你身边不是还有很多围观群众吗？不管是报警电话还是急救电话，都会有人打。现在，立刻出发前往学校，我要看到一个完好无损的你。】
    “我……”温茵正要答应，结果双脚却软得有些站不住，“我刚才在车上遇到了一只鬼，现在没力气了……应扬，你帮我向老师说一声吧。说我路上遇到交通事故，要晚一点到学校。”
    应扬好像沉默了很久，但又好像是立刻回复了温茵的话。
    【找个地方坐下，我这就过去接你。】
    第49章 同行
    车主最后还是死了, 伤重不治。
    警察也并没有来打扰温茵，因为他们都觉得这不过是场普通的车祸。
    “可我觉得这是场复仇。”温茵想要上网搜索最近的失踪人口，看看其中有没有那名女鬼, 但是又想起自己当时由于害怕, 根本没去看女鬼的相貌。
    “如果是的话, 迟早会在网络上曝光。”应扬从教师办公室回来，拉开椅子坐下, “你周五请假了？”
    温茵愣了一下：“老师告诉你的？”
    应扬点头：“我们两个请假请一块儿去了，老师觉得挺巧的, 就感叹了一句。”
    “一块儿？”温茵眨眨眼睛, “我记得你是周末才回去。”
    “改变主意了，跟你一样, 周五就走。”应扬顿了顿, “而且，反正顺路, 不如我们结伴回去，免得发生什么意外。”
    “你是说像今天早上那样的意外吗？”见应扬不置可否，温茵忍不住小声说道，“哪能那么倒霉, 到哪里都遇到坏人？”
    应扬凉凉道：“那你捂着良心再说一遍自己不倒霉。”
    温·倒霉蛋·茵：“……对不起, 我无话可说。”
    应扬低头翻着课本：“也不光是为了你, 工作日出行的人没周末多，我不用太胆战心惊。”
    “抱歉，看不出‘胆战心惊’这个成语和你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谢谢, 和什么事情都表现在脸上的你相比，我的确内敛很多。”
    “……我哪有什么事情都表现在脸上？”
    “很多，比如害怕、不悦、担忧、喜欢……”
    “那你脸上也明晃晃写了一句话。”
    “什么话？”
    “离我远一点。”
    “？？？”
    “那句话就是‘离我远一点’。”
    “……”
    ·
    应扬的行动力向来很高，因此当天课间就拉着温茵把车票买了，买了两个相邻的座位。
    只不过发车时间有点早，是周五早上七点多。得亏温茵是习惯早起的高中生，否则估计要踩着点才能赶到火车站。
    候车大厅的乘客并不少，温茵一时间找不到应扬的影子，因此便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然后才打开背包，准备拿出手机联系应扬。
    咚！
    惊吓之中，温茵的手肘猛地撞上椅背，引得周围的乘客纷纷转头朝她看去。
    好丢人……不对，重点是大仙为什么会待在她的背包里？
    “小姑娘，你没事吧？”边上候车的一位老大爷问道。
    “没……没事。”温茵勉强冲他笑笑，然后抱起背包就逃离了座位和众人的视线。
    因为只是回老家待三天的时间，所以温茵此行就只带了个容量颇大的背包，将换洗衣物和作业统统塞了进去。
    同时，也正因如此，温茵才会想不明白，大仙到底是怎么跑进去藏起来的。
    “你还好意思问？”仗着周围没人，花栗鼠直接就窜到了温茵胸口，两只爪子也死命搂住温茵的脖子不肯放开，“你和你母亲搬出去住就算了，怎么也不知道提醒你继父给我喂吃的？我可是饿了整整半个月啊！”
    “……没这么久吧？”温茵小声嘀咕，“而且你也不是真正的活物，不吃东西也不会死。”
    花栗鼠闻言，立刻瞪起那双圆溜溜的黑眼睛：“你继父又不知道我不是活物，等他想起来自己压根没给我喂吃的，而我却又还好端端地活着，那要怎么办？”
    温茵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任它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吸取/精气。
    “可你现在也不能跟着我坐高铁回老家啊……”好一会儿后，温茵才想到这个问题，“你过不了安检的。”
    花栗鼠不以为然道：“我只是一具尸体，为什么过不了安检？”
    温茵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恶心，你赶紧从我身上下去。”
    “呵，女人！”
    “……都让你不要看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最终，还是应扬的来电解救了温茵。
    她扶着墙壁，慢吞吞地从洗手间出来，肩头还蹲着一只花栗鼠。
    用花栗鼠的话说就是——
    “我为什么要躲起来？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还怕他举报你不成？我不管，我就要在外面透气。还有，你的内裤被我勾破了一个洞，该换……吱！”
    伴随着一个圆润的抛物线，花栗鼠“噌”地炸开了尾巴，试图在附近找到一个落脚点，好让自己摔得不那么狼狈。
    然后，它就看了一个人，一个浑身散发着煞气的人。
    于是，它也不想着找落脚点了，直接啪叽一声砸到地上，并且趁对方惊讶地停住脚步的时候，掉头就冲回到温茵身边。
    “是他是他就是他！”花栗鼠吱吱叫着，这回全身的毛都炸开了。
    “我们的朋友小哪吒？”温茵顺口接了一句歌词。
    “什么哪吒！”花栗鼠愤愤道，“我当初就是差点被他打散了魂体，所以才会落得个寄居在松鼠体内的下场。”
    闻言，温茵便又朝花栗鼠指的那个人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个复杂的神色。
    “天啊，他过来了，他过来了！”花栗鼠激动地拽住温茵的头发，“快跑，我还不想再死一次！”
    “不能跑。”温茵却是一动不动。
    “为什么？”
    “因为他就是应扬，我们这回要一起坐车回邻省的，怎么跑？”
    ·
    如花栗鼠所说，安检并不能检测出它的存在。这让温茵松了口气，因为她总是很害怕遇到尴尬的情景。
    不过，一直到上了高铁，并且成功入座之后，花栗鼠都仍在碎碎念着。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你有机缘可以摆脱现在这个体质的困扰，却不知道这个机缘就是害我差点魂飞魄散的大煞星。温茵，现在是做出抉择的时候了，你究竟是选他还是选……吱！”
    前排座位上的乘客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却被后排那对依偎在一起的学生情侣塞了一嘴狗粮，于是便也不再探寻刚才那道奇怪的声响是怎么回事，重新将头转了回去。
    “好险……”温茵将手从背包里收回，嘟哝道。
    只是不等她将拉链拉上，花栗鼠就又跟着跳了出来，顺着温茵的衣摆就钻了进去。
    “出来！”应扬当即脸色一变，伸手就要去抓这只耍流氓的松鼠。
    “别！”花栗鼠动作灵敏，须臾间就在温茵上半身窜了个来回，“你……你抓不住的。”
    不但抓不住，而且还可能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应扬也意识到这点，所以耳根一下子就红了。但是他的眉头却仍然皱着，并且问道：“难道就让它这样躲在你衣服里？”
    更重要的是——
    “它是男鬼还是女鬼？”
    第50章 到站
    男鬼还是女鬼？
    “准确的说, 是公鬼。”
    “……”
    “公母的公。”
    “……所以，它生前也是动物？”
    温茵点了点头。
    于是应扬不说话了，大概是觉得自己刚才非要将花栗鼠抓出来的举动太过愚蠢。
    其实温茵也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便转而同花栗鼠说话：“既然应扬是我的……机缘, 那我们要怎么做, 才可以改变现在的体质？”
    花栗鼠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毛发，不情不愿地回答道：“谈恋爱呗！我早就跟你说过了, 跟阳气重的男人谈恋爱，能够影响到你的体质。而这臭小子的阳气和煞气, 恐怕是这世界上最重的了。只要你们多亲近亲近, 不管是至阴之体还是至阳之体，到最后都会变成普通人的体质。”
    谈恋爱？
    温茵立刻转头看了应扬一眼, 却正好对上对方探寻似的目光。
    “那要有多亲近？”温茵往座位边缘挪了挪, 小声询问道。
    “多亲近？动物之间最亲近的事情不就是交……吱！”
    “它说什么了？”见温茵又一次把花栗鼠摁进背包，应扬忍不住问了一声。
    “它……”温茵的视线四下乱飞, “它刚刚在跟我探讨未成年人是否应该早恋。”
    应扬：“一只动物跟你探讨未成年人类是否应该早恋？”
    温茵胡乱点了点头。
    “探讨出结果了吗？”
    “结果……结果是只要不影响学习和身心健康，就……就可以考虑早恋。”
    看一个不太会撒谎的人努力扯谎，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因此应扬也不去拆穿，只问道：“那和我早恋, 会不会影响学习和身心健康？”
    这算间接表白吗？
    温茵愣愣地看着他, 好半天才回答道：“如果对象是你的话, 就是……就是先富带动后富，最后实现共同富裕……”
    “……”
    ·
    之后的行程里，温茵一直在睡觉, 从假睡到真睡，从真睡到睡死。
    最后，还是先一步下车的应扬把她从怀里摇醒，这才避免了她坐过站的危险。
    “我也会在这边待三天时间，”应扬说道，“有事的话直接联系我。”
    温茵迷迷糊糊的，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自己之前竟然睡歪到应扬怀里去了。
    “嗯……再见。”她揉了揉眼睛。
    “再见。”应扬撑着椅背，稍稍弯下腰，似乎是想对温茵做些亲密的举动，但最后还是放弃了，拎着背包转身下车。
    高铁继续向下一个站点进发。温茵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于是当即捧着泛红的脸颊歪倒在座位上，傻乎乎地发起了呆。
    只不过，她一边发呆，一边还抿着嘴角偷偷地笑。这让花栗鼠忍不住看得一阵牙酸，恨不得直接举起火把烧掉他们。
    “你为什么不把我的话告诉那个臭小子？”
    “什么话？”
    “谈恋爱啊！谈恋爱可以改变你们体质的话啊！”
    “可是，如果为了这个目的而去谈恋爱，不就变味了吗？”
    花栗鼠努力翻了个“黑眼”：“是你不喜欢他，还是他不喜欢你？”
    “我……”温茵捂着良心，“都不是。”
    花栗鼠：“既然如此，那就不叫变味，叫顺势而为！”
    温茵：“……你还挺会用成语的。”
    花栗鼠：“那当然了，我活着的时候可是百兽之王，哪里是没文化的寻常畜生能够相提并论的？”
    温茵：“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胖？我哪里胖了！”花栗鼠叉腰，“你看，多么纤细，多么苗条！”
    “行了，小心别被其他乘客发现。”温茵把它拢进手掌中，“我觉得，我和应扬还是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这个成语和顺势而为有区别吗？”
    “……”
    ·
    直到下车，温茵都没有再搭理花栗鼠，反倒是用时灵时不灵的手机信号，同林茜发起了消息。
    【茵茵，有两个关于朱蕾的消息，一好一坏，你要先听哪个？】
    【朱蕾又出事了？先听好的吧。】
    【她终于学会拾掇自己了！大夏天的，知道每天把汗湿的衣服换下来了，也知道把抽屉里的垃圾清理干净了。】
    【……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拾掇过头了，居然化了浓妆来学校上学。】
    【朱蕾会化妆？】
    【哎哟，你这问题可问出了全班人的心声。话说回来，你是不是把班级群设置成免打扰了？大家今天可都在里面讨论这件事呢！】
    【我的关注点可能有些不同——朱蕾用的化妆品是哪里来的？】
    【大概是……用的她妈妈的化妆品？】
    【可我们见过她妈妈，对方根本不是一个会化妆的人。而是她爸爸妈妈似乎也很讲规矩，不会放任女儿浓妆艳抹地跑去学校上课吧？】
    【有道理，那我这两天观察观察。对了，你现在下高铁了吗？】
    【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
    【那你平安到家之后，记得给我发信息哦！】
    【好，我知道了。】
    【嘿嘿，别忘了给应扬也发一个。他有没有叮嘱你报平安？】
    有吗？
    温茵回忆了一下应扬下车前的情景，结果却只记得对方微微倾身的动作，其他的全部都忘光了。
    【咦，害羞了吗？好啦，要上课了，回聊，么么哒(*''ε`*)】
    【啾 (*≧з)(ε≦*)】
    两人的时间卡得刚刚好，这厢温茵刚刚关闭聊天界面，另一边高铁乘务员就开始播报到站提醒。
    不过，N市并不是温茵此行的终点。等出了火车站，她还要搭车前往客运中心，然后乘坐大巴车到N市下面的一个小县城去。那里，才是温茵真正的故乡。
    然而，让温茵没想到的是，就在她买完车票上车的时候，温骐却打了电话过来。
    温茵挑了个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这才接通电话：“喂，爸？”
    “到哪里了？”温骐的嗓音听上去有些沙哑，就像不久前才哭过一场。
    温茵意识到了什么，心猛地一沉：“我刚上大巴。”
    果然，只听温骐说道：“奶奶两分钟之前走了，你赶紧回来，趁她还没有入殓，给她磕个头吧。”
    第51章 父亲
    温茵的奶奶总共有三个孩子——大女儿温惠, 二儿子温骐，小儿子温骥，彼此间年纪相差不大, 如今都已经四十开外。
    看到温茵, 性格最严肃的小叔温骥只不冷不淡地点了下头, 就走开了。而姑姑温惠则拉着温茵聊了会儿学习情况，然后这才红着眼睛继续去操办老太太的身后事。
    “茵茵, 过来。”温骐对许久未见的女儿招招手，“给奶奶磕头。”
    老太太的尸身原本已经被布盖上了, 只是如今为了能让亲孙女瞻仰遗容, 就又重新掀开了一部分。
    温茵跪在床边，老老实实嗑了两个头。只是目光却望向了遗体上方的虚空, 似乎在那里看到了什么似的。
    “奶奶在下边, 你往上面看什么？难道，你还看到了她老人家的鬼魂不成？”
    高亢的声音将屋里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温茵勉强挣脱束缚，回头看去，发现说话的人果然是继母吴映莲。
    温骐显然也不满她这副没事找事的做派，于是当即就扯了扯对方的袖子, 示意她不要再多话。
    “拉我干嘛, 我说错了吗？”吴映莲却是不罢休, “你女儿小时候就是个怪胎，整天神神叨叨的。现在都长大了，怎么还是这样？”
    “闭嘴！”温骐这些年虽说压根就没有尽到身为父亲的责任, 但要他眼睁睁看着亲生女儿被欺负，他也是绝不答应的。
    可吴映莲仍继续说道：“怪胎就是怪胎，看到奶奶去世了，连一滴眼泪都没有，这算什么人……啊！”
    伴随着一道响亮的巴掌声，以及吴映莲的尖叫，众人顿时愣在了原地。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挨耳光的吴映莲本人，她不是吃闷亏的主，呆了片刻后就立刻反扑过去，同温骐扭打在一起，嘴里还不住地骂些什么。
    比如指责温骐到现在心里还念叨着前妻，干脆同她离婚，和苏云珍复合算了。这样女儿也可以接回到自己身边，不用喊别的男人“爸爸”。
    又比如怪温骐没本事，亏空了她的全部积蓄不说，还整天像个大爷似的支使她干家务，自己却什么都不干。甚至有时候脾气上来了，还会直接动手打她。
    “别打了！”温骥怒吼一声，然后与姐姐温惠一起将两人拉开，“妈还躺在这里，你们在她面前闹什么！”
    堂弟也趁着大人们不注意，悄悄拉着温茵到二楼去安置，并且安慰道：“姐，你别管伯母，她口没遮拦惯了，没脑子的。”
    温茵将背包放下，正想隔着布料安抚一下花栗鼠，结果又想起来自己在下车的时候，就已经把对方放出去透气了。
    “没事，”温茵朝堂弟笑笑，“我小时候得罪过她，她挤兑我两句也没什么。而且，我爸……我爸对她好像也不好。”
    “大伯……”堂弟也知道温骐是什么样的人，除了年轻时候有一副好皮囊，几乎没什么优点，于是也不帮温骐说好话了，只问道，“姐，你想不想你爸妈复婚？”
    “复婚？”
    “对啊，反正大伯和大伯母处得不好，每天不是吵架就是打架的。而且，你也不喜欢你那继父吧？这么多年了，也没改口喊爸爸。”
    温茵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你以为换成我爸妈在一起，就不会吵架打架了吗？”
    这些年来，温茵不止一次听苏云珍讲述，温骐当初是如何对她实施家暴的，甚至在她怀孕的时候，温骐也同样照打不误。
    也正因如此，长大后的温茵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希望父母可以有复合的一天。
    堂弟没想到会听见这样一个回答，顿时就说不出话了，只能在一边尴尬地挠墙。
    “对了，”温茵主动缓和氛围，“表哥呢？”
    表哥是姑姑温惠的儿子，品学兼优，如今正在首都上大学。
    “他前不久刚到国外交换去了，短时间内回不来。”
    温茵点点头。
    “姐，你还是趁这会儿休息一下吧，晚上还要守夜呢！”堂弟长年待在乡下，对红白喜事风俗的了解要比温茵强得多，此时眼看着找不出别的话题，于是便体贴地提醒温茵稍作休息。
    “守夜？”
    “对啊，幸亏现在天气热，要是冬天，我们可就要冻死了。不过夏天蚊子多，姐你到时候别忘了抹花露水。”
    “知道了，谢谢你啊。”
    “一家人，说什么谢？”
    ·
    白天的时候，温茵的确看到了飘在遗体上方的鬼魂。只是对方看起来迷迷糊糊的，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身亡的事实，因此仍然滞留在遗体周围。
    不过温茵知道这种情况不会维持太久，只要亡者临死前没有太大的执念，再加上法事的超度，鬼魂很快就会从阳间消失。
    也幸而县城里至今都保留着办丧事必定举行法事的习俗，这便使得就算入夜，跑出来游荡的鬼魂数量也不会太多。
    “明天就请人过来把法事办了，后天直接火化出殡。”温惠手里折着纸钱，“孩子还要上学，事情能早点办完就早点。”
    温骥说道：“要不是不办法事会被那群人戳着脊梁骨骂，明天一早我们就能送妈去殡仪馆。”
    那群人指的自然是关系稍远的亲戚和街坊四邻，毕竟小地方的居民，大多喜欢揪着这种事情大嚼舌根。
    温骐咬着烟嘴过烟瘾：“妈活着的时候都没过过好日子，现在人走了，总得把丧事给她办得好看点吧？”
    温骥向来都看不惯他，觉得自己有这样一个一事无成的哥哥很是丢脸，于是当即冷笑道：“妈活着的时候，没见你怎么孝顺她。现在她不在了，你倒知道装孝子了？”
    温骐的脾气也上来了，把香烟往桌上一扔，就起身质问道：“怎么跟你哥说话呢？”
    温惠皱眉道：“你们两个别吵。”
    她的丈夫和温骥的妻子也跟着劝了两句，至于吴映莲则因为心里还有事，所以只在旁边嗑着瓜子不说话。
    “你也知道自己是我哥？”温骥也跟着站起身，拂开妻子的手，高声反问温骐，“你比我早出生三年，今年已经四十三岁了。结果谈工作，工作稳定不下来；谈房子，房子是租的；甚至连亲生女儿这些年的生活费，你都一分钱拿不出来。你说你活着还有什么用？干脆跟妈一起走了算了！”
    第52章 奶奶
    “快拦住, 别让他们打起来了！”见温骐恼羞成怒，一把掀翻了桌子，温惠忍不住喊道, “阿骐, 你闹够了没有？白天的时候打老婆, 现在还要当着妈的面打弟弟吗！”
    “是啊，”温茵原本一直在埋头写作业, 这会儿也忽然轻飘飘地开口说道，“奶奶正看着你和叔叔呢。”
    闻言, 温惠不由得转头看了她一眼, 心里纳闷这个锯嘴葫芦似的外甥女，这时候怎么会有胆子出声说话。
    但温骐却神奇地安静了下来, 作为父亲, 他自然知道温茵从小就能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虽然他对此素来是将信将疑。
    所以，当他听到温茵说老人家这会儿正注视着他的时候, 他不免就吓出了一身冷汗，情绪也冷静下来了。
    “我……我去给妈上柱香。”温骐搓了搓手心，拿起一根线香点燃，就在老太太牌位前跪了下去。
    “阿骥, 你也去给妈磕个头。”温惠虽然对温骐这回竟然这么快就偃旗息鼓感到惊讶, 但心想没闹到动手毕竟就是好事, 所以也不多探究，“阿骐毕竟是你哥，有话私下说就行了, 在妈面前闹什么？”
    温骥冷哼一声，显然不以为然。
    “茵茵，”于是温惠叹了口气，又转而对温茵说道，“你带弟弟上楼睡觉去，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守到这个点就可以了。”
    温茵没做声，只看了看堂弟，打算听他怎么说。
    “让姐去睡觉就行了，我还不困。”堂弟摆摆手，“而且楼上就一张床，我都这么大了，哪还能和姐姐睡一起啊！”
    温惠也不强求：“那就茵茵上去睡吧，今天还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别硬撑着。”
    “嗯。”温茵这回没再推拒，直接抱着课本和文具就上楼了。
    楼上房间的窗帘不知何时已经拉上，正好挡住电视机的光亮。而一只成人手掌大的花栗鼠，此时正端坐在屏幕前，津津有味地看着午夜档电视剧，并且尾巴还随着剧情的发展时不时甩动着。
    因为九点多钟的时候就洗漱过了，所以温茵在打开电扇后，就直接躺到了床上，准备合眼睡觉。
    “这就睡了？跟我一起看电视啊！”花栗鼠活跃得很，“一只鬼看电视很无聊的。”
    温茵闭着眼睛，语气毫无起伏地回答道：“那就抓一只鬼过来，让它陪你一起看。”
    “哟，你当我不想啊？”花栗鼠哼哼唧唧地抱怨着，“你们这儿野鬼不多，就算有，长得也寒碜得紧，我哪好意思带到你房间里来？”
    “你知道这是我的房间？”
    “当然知道，虽然这个房间很多年没人住过了，但是你的味道还是留了一点下来。”
    温茵翻了个身，面朝光秃秃的墙壁，整个人忽然变得惆怅起来。
    “我要睡了，”她对花栗鼠说道，“别吵我。”
    “嘁，以为我稀罕和你说话吗？”花栗鼠先是傲娇地哼了一声，结果等了两分钟后，却发现温茵还真的就不理它了，“说睡就睡，人类果然就是两条腿的猪！”
    ·
    温茵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没办法忽视身后正在追赶她的那两只野鬼，只能一个劲埋头往前跑着，直到看见一座庙宇出现在她面前。
    庙宇的大门正敞开着，似乎在欢迎信徒的到来。而僧侣的诵经声也源源不绝地从里面飘出，一字不漏地送入一人二鬼耳中。
    温茵这个人类自然没什么不适的感觉，甚至脚步还变得轻快了许多。只是野鬼的身形却明显慢了下来，并且畏畏缩缩的，有些不敢再继续上前追赶。
    于是，温茵赶紧抓住这个机会冲进庙宇，然后又飞快地反手将门合上，这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不过……
    她四下看了看，总觉得这个地方看着十分熟悉，好像就是小时候奶奶常去礼佛的那座寺庙。
    “茵茵啊！”就在温茵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庙中的诵经声却忽地一停，紧跟着一群身穿法衣的老太太从大殿鱼贯而出，直直朝她走了过来。
    老太太们的相貌也并不陌生，都是当年和温茵奶奶一起礼佛的街坊四邻，对温茵这个时不时跑到庙里蹭斋饭的孩子很是关爱。
    “茵茵，你终于回来了。”其中一名老太太牵起温茵的手，和蔼地问道，“见过你奶奶没有？”
    温茵点点头。
    “可怜的丫头。”老太太叹了口气，“奶奶走了，心里是不是很难过？”
    “难过，但没有很难过。”温茵咬着嘴唇，迎上老太太的目光，“虽然以后看不到她了，可我知道，她还会在其他地方继续活着。”
    老太太望着眼前这个一脸认真的女孩子，忽然一笑，然后转身喊道：“阿梅啊，不来见你孙女最后一面吗？”
    温茵蓦地瞪大了眼睛。
    “不见了，”熟悉的声音远远地从大殿中传来，“告诉茵茵，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奶奶走了。”
    老太太应下，正要帮忙转述，就听到温茵带着哭腔大喊了一声：“奶奶！”
    ·
    “茵茵回来啦，见过奶奶没有？”前来参与法事的老太太们围着圆桌坐下，语气慈爱地询问温茵，“可怜的丫头，奶奶走了，心里是不是很难过啊？”
    温茵怔怔地看着问话的老太太，一时间没有出声回答。
    “难过什么？”不远处的吴映莲见缝插针道，“奶奶死了，哭都没有哭！”
    “胡说！”不等温茵自个儿开口反驳，老太太就冷下脸驳斥了一句，“奶奶走了，做孙女的怎么可能不难过？”
    吴映莲撇了撇嘴：“反正我没看到她掉一滴眼泪。”
    老太太懒得再搭理她，只轻声安慰温茵：“这些年在外地上学，你妈妈和继父对你好不好啊？哎，好就行。昨天晚上我还梦到你奶奶了，她让我告诉你，以后要自己照顾好自己。你爸是个靠不住的，继父毕竟也跟你隔了一层，你最后还是只能靠自己努力……”
    老人的话总是说也说不完，温茵静静地听着，偶尔扭头朝灵堂上的遗像看上一眼。
    奶奶的魂体已经不在屋内，花栗鼠告诉她，对方给她托完梦就离开了。那时候，天还未破晓。
    “对了，”花栗鼠说，“在你刚睡着那会儿，还有两个不知死活的野鬼想跑来吸你的精气呢！只是没等我出手，它们就被你奶奶赶跑了。讲真的，常年吃斋念佛的人就是不一样，魂力比普通人要强得多。”
    “……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再睁大眼睛嫁个好男人。”老太太抬手摸了摸温茵的头顶，“这样，你奶奶就放心了。”
    第53章 L市
    出殡、火化、下葬, 这些程序温家人用了整整一个早上才走完。等他们离开墓园回到老房子，时针已经转向了中午十一点。
    “茵茵，过来跟我们一桌。”昨天参与法事的老太太们, 今天也过来吃酒席了, 看到温茵, 她们连忙抬手招呼道。
    温骐早已经拎着酒瓶子，去招待自己的狐朋狗友了。而吴映莲也同自己娘家亲戚坐在一处, 东家长西家短地聊着。
    温茵原本打算和姑姑温惠坐在一起，这会儿看到老太太们朝她招手, 略一犹豫, 便脚下一转，向她们走了过去。
    “茵茵这次准备在老家待多久？”老太太热情地给温茵夹了一筷子菜, 问道。
    “吃完饭就要回去了, ”温茵道了声谢，“明天还要上课。”
    “茵茵下学期就高三了吧？那的确不能耽误学习。”老太太又问, “票买了吗？是坐飞机回去，还是坐火车啊？”
    温茵回答：“票买了，下午五点的飞机。”
    老太太说道：“那还早，到时候让你爸送你。”
    温茵摇摇头：“只是坐大巴去市里的飞机场, 不用他送。”
    老太太叹口气, 又叮嘱道：“女孩子一个人出门, 一定要注意安全。”
    “没事的，”温茵忽然露出一个笑容，浅浅的, 但很甜，“我有个同学这次也有事回老家了，他会跟我一起搭飞机回邻省的。”
    “是吗？那就好。”老太太不再多问，只一个劲让温茵多吃菜。
    ·
    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温茵才刚刚离席，并且正准备回楼上房间清点行李，免得到时候有东西忘在老家没带回去。
    见电话是应扬打过来的，她还以为对方是要提醒她别误了登机时间，于是随手就接了起来。
    “我知道，要提前两小时到机场。再加上路上可能用掉的时间，所以两点钟以前最好就带上东西出发。”
    然而，应扬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口说道：“温茵，你一个人先回去吧，我今天还走不了。”
    闻言，温茵立刻握紧了手机，小心翼翼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似乎是猜到了温茵此时的想法，应扬安慰道：“没什么事，我爷爷的情况应该还好。只是……”
    “只是什么？”温茵轻声问道。
    应扬语气低沉：“只是，我到现在都没能得到允许，进病房探病。”
    “你家里人发现你回去了？”
    “对，爷爷他太高兴了，所以一不小心就把我的行踪说漏了嘴。”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上课？”
    “最多再坚持两天，”应扬像是苦笑了一下，“毕竟我这两天一直住在宾馆里，开销不能支持我撑太久。”
    “应扬，”温茵忽然叫了他一声，“我过去找你吧。”
    “……什么？”应扬愣住了。
    “我去L市找你。”温茵认真道，“我去给你打掩护，让你有机会见到爷爷。”
    “可你不是已经跟家里报备过，说今天就回去吗？”
    “我可以骗我妈，说我没赶上飞机，然后等明天再回去。反正她不会跟我爸联络，确认这件事的。”
    应扬显然动摇了，在经历了亲人的冷漠之后，他开始愈发渴求来自他人的温暖。而不受他体质伤害的温茵，便是他唯一的救赎。
    见他踟蹰半天都没答应下来，一直蹲在温茵耳边旁听的花栗鼠终于感到不耐烦了：“婆婆妈妈的干什么呢！温茵这个胆小鬼都敢撒谎骗她妈妈了，你还矫情个什么劲？我看至阳之体是白长你身上了，这样一个和温茵天生一对的体质，还不如给了那个名叫卓群的小子，起码他比你爽快得多！”
    所谓打蛇打七寸，花栗鼠这番话就正好一举戳中应扬的死穴，让他瞬间松口答应了温茵的提议。
    “你们过来吧，我去车站接你们。”
    ·
    温茵坐车抵达L市的时候，天空正下着蒙蒙细雨。
    只是这雨势虽小，可由于风力较强的缘故，周遭的温度难免下降了不少。于是，像温茵这样穿着短裙又不耐冻的女孩子，很快就在下车后冷得搓起了胳膊。
    “真是见鬼，N市和L市就隔了那么点距离，怎么天气情况差别这么大？”走在温茵边上的女生忍不住吐槽起来，最后还顺便邀请温茵一起拼车。
    “不了，我有朋友来接。”温茵说着，抬手指了指出口处正远远看着她们的应扬。
    “哎哟喂，”女生在瞧清楚应扬的长相后，立刻咋舌道，“你男朋友可真帅啊！”
    “不，还不是男朋友……”温茵小声反驳。
    女生哈哈一笑，顿时抓住了她言语中的漏洞：“现在还不是，意思是将来就有可能是喽？”
    温茵脸红了，于是在低声向女生说了一句“再见”之后，就埋着脑袋朝应扬一路小跑过去。
    大概是提前看过天气预报，所以应扬这趟过来还带了一把雨伞。伞算不上大，不过罩住温茵和温茵的背包，倒是绰绰有余。
    “我不用撑，”见温茵踮起脚，想要把他也一道遮进伞下，应扬立刻拒绝道，“你自己拿来挡风就好。”
    然而，花栗鼠却跳出来拆台道：“一把伞能挡什么风？说不定到时候连伞带人一起吹跑了！”
    应扬没说话，直接上手去抓它。
    花栗鼠自然也不敢被它碰到，于是当即一溜烟钻回到背包里，避开应扬的“攻击”。
    其实，它倒是想故技重施，再次借着温茵的衣服和应扬打游/击/战。只是上一回它这么干了之后，温茵一整天都没允许它吸食精气。
    唉，百兽之王的威名，在它这里算是彻底堕没影了。
    “要不，还是等雨大了再撑伞吧？”温茵帮忙打圆场，“风刮得太厉害了，我的确有些拿不住。”
    但应扬只是默默地盯着她，半晌，问道：“真的会被吹走？”
    “……伞会，我不会。”温茵露出一副“你怎么连鬼话都信”的表情。
    应扬神情不变，似乎并不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他把伞接过来收好，说道：“那就不撑了，我先带你去宾馆放置行李。”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医院？”温茵问道。
    “晚上。”应扬回答，“他们不会守一整天的，尤其明天就是周一，他们最多请护工帮忙看护。”
    “啊？”温茵张了张嘴，有些难为情道：“这么说，我就算不过来，你也可以找到机会探望爷爷？”
    “只是可能有机会罢了，而且……”
    “而且？”
    应扬停下脚步，转身将还没反应过来的温茵一把搂进怀里：“而且，你能过来，我真的很高兴。”
    第54章 打气
    从客运中心到宾馆的路上, 花栗鼠一直在叹气。不是唏嘘自家白菜被猪拱了，就是抱怨温茵身上的味道被应扬熏“臭”了。
    “我就是那可怜的被踢到一边的武大郎，”花栗鼠控诉道, “而你们两个就是西门庆和潘金莲！”
    温茵：“……别稍微看两集水浒传, 就开始拿里面的角色乱打比方。”
    然而花栗鼠却是演上瘾了, 只见它跌坐在温茵肩上，一只爪子颤颤巍巍地举起来指着应扬, 嘴里悲愤道：“苍天呐，既生瑜, 何生亮！噗——”
    “你的口水喷我头发上了！”温茵忍无可忍, 捏住它就往背包里塞。
    “是血！”花栗鼠用力挣扎，“那是我的血！”
    温茵无情道：“就算是血, 那也是我家大仙的血, 不是你的。”
    花栗鼠放狠话道：“妖精，你等着, 俺老孙一定会……吱！”
    应扬拉好背包拉链，朝前方50米处的那家快捷酒店抬了抬下巴：“就是那儿了。”
    快捷酒店的特点，就是环境条件一般，服务态度一般, 安全系数也一般。不过与之相对应的是费用平价, 所以哪怕是学生党也能勉强支付得起。
    “帅哥, 不跟女朋友住一起啊？”听到应扬说要额外再开一间房，前台忍不住打趣道。
    “国家不支持早恋。”应扬看了眼脸颊泛红的温茵，回答前台。
    “……噗！”前台努力把笑憋回去, 维持自己“严肃”的工作态度，“那我帮妹子把房间订在你隔壁吧？”
    应扬点了点头。
    “好了，漂亮妹妹，你的房卡。”前台把房卡和身份证一起交还给温茵。
    是312号房。
    “我在313号。”应扬领着温茵朝电梯走去，“你先休息，出发去医院前，我会来叫你。”
    “那你呢？”温茵问道，“中间这段时间，你要做什么？”
    “我？”电梯门叮的一声在三楼打开，“我在隔壁房间守着你。”
    温茵小声道：“这有什么好守的？”
    “这种平价的宾馆里什么住客都有，”应扬顿了顿，“说不定还有些‘脏东西’。总之，你一个女孩子，还是小心点好。”
    “怕什么？”花栗鼠的声音从背包里传出，“有我在，谁能伤得了温茵！”
    “你？”应扬不客气道，“你一只‘老鼠’能做什么？”
    “老鼠？”花栗鼠跳脚，“亏你还是什么年级第一，竟然连松鼠和老鼠也分不清吗！”
    应扬不紧不慢道：“老虎加松鼠，可不就是老鼠？”
    花栗鼠气道：“照你这么说，老虎加猫头鹰，不就是老鹰了？”
    “没错，你将来可以找一具猫头鹰的尸体试验一下。”应扬把背包打开一个口子，“不过现在就先帮温茵检查一下，看看房间里面是不是藏有针孔摄像头。”
    温茵惊讶道：“你在房间里发现了针孔摄像头吗？”
    “要是发现了，我也就不会让你在这家宾馆住了。”应扬解释道，“只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检查一遍比较好。”
    温茵点点头，对花栗鼠说道：“拜托你啦，一些边边角角的位置还是你来比较方便。”
    “看看，看看！”花栗鼠叉着腰，朝应扬翘了翘胡子，“这才是求鬼的态度，学着点！”
    应扬动了动手指，作为回应。
    “别说啦，”温茵摸了摸花栗鼠的脑袋，“快去吧！”
    “唉！”花栗鼠摇着头，一路蹿上了天花板，嘴里哼道，“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应扬忍不住问道：“它还真博学，连红楼梦都看过？”
    温茵捂了捂脸：“也就看了电视剧，书是不肯看的。”
    应扬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它是不是不识字？”
    温茵看了看天花板上的花栗鼠，小声回答：“只认得几个，不多。”
    “什么‘只认得几个’，我明明认识好多个！”花栗鼠尖叫，“温茵，不许偷偷说我坏话。”
    “别叫了，这宾馆隔音效果不好。”应扬问它，“有发现摄像头吗？”
    “没有！”
    “哦，那继续检查别的地方吧。”
    于是，花栗鼠又委屈巴巴地钻到桌子底下，扭着屁股，哼哼唧唧道：“威武可以屈，富贵随便淫。”
    应扬语气复杂：“……这话也是它看电视学来的？”
    温茵不好意思道：“我平时上网的时候，它会叫我把消息和热门评论念给它听。”
    应扬倒也没让花栗鼠独自干活，他一边检查着插座、床头柜等容易安装针孔摄像头的地方，一边说道：“既然它这么好学，一会儿就让它跟我回房间去。”
    温茵好奇道：“你要做什么？”
    应扬笑了笑：“教它数学。”
    ·
    L市的雨越下越大，而且看样子还要持续一整晚。
    应扬收了伞，又戴上口罩，确保自己就算撞上父母，也不会被立刻认出来后，这才带着温茵往病房走去。
    “一会儿我先过去看看吧？”温茵说道，“要是你家里人不在里面，我再喊你。”
    应扬沉闷的声音从面罩后头传出：“我这样，好像做贼。”
    “那也是因为你家里人不答应让你来医院看爷爷，”温茵反驳道，“更别说，还压根就一点也不像。”
    应扬低头看她：“不像吗？”
    “如果像的话，那么这一路上看你的人，应该是男性居多。”温茵说到这里，忍不住咬了下嘴唇，“可事实上，却都是一些女孩子在偷偷打量你。无论是年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学生，还是更为年长成熟的小姐姐。”
    “是吗？”应扬忽然抬手勾住了温茵的手指。
    “怎……怎么了？”温茵吓了一跳，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瞪圆了眼睛望向应扬。
    “紧张，”应扬别过脸，继续牵着这只“小兔子”往前走，“想让你给我打打气。”
    “那……”温茵迟疑了一会儿，小声道，“加油？”
    应扬没有立刻给予回复，而是肩膀微微颤动了两下，这才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笑意回答道：“嗯，谢谢。”
    第55章 探望
    应爷爷住的病房就在前面, 温茵朝应扬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让他留在原地等候，自己则小跑上前, 透过半开的门缝往病房里面看去。
    这显然是一个双人间, 只不过目前只能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躺在里头小憩。而老人周围没有医生、护士, 也没有家属或护工，瞧上去颇为冷清, 但同样也很是安全——对应扬而言的安全。
    于是，温茵当即松了口气, 并且扭头就要喊应扬过来。
    “……谁？”假寐中的老人蓦地察觉到了病房门口的动静, 睁开眼睛望向温茵，“小姑娘, 你有什么事吗？”
    “我没……我没什么事, ”温茵连忙摆了摆手，“我是陪别人过来的。”
    老人问道：“别人？”
    “对, ”温茵把房门完全打开，然后转头去看走廊另一边的应扬，“我是应扬的同学，今天陪他来……”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 原本站在楼梯口的应扬就忽然快步走了过来, 并且拉着她就要往走廊另一端跑。
    “我爸妈上楼来了, 他们还没离开医院。”应扬飞快地解释道。
    “那我们赶紧躲躲。”温茵也立刻紧张起来。
    “阿扬！”可老人紧随而至的呼喊声却绊住了他们，“阿扬，是不是你？你让爷爷看你一眼再走。”
    “你去躲着, 我留下来安抚爷爷，让他别把你的行踪又暴露了，反正你家里人也不认识我。”温茵反应过来，推了推应扬。
    应氏夫妇很快就要过来了，应扬皱了皱眉头，最后还是没有放开温茵的手。
    “不躲了。”他说道，“我去看爷爷一眼，然后我们就离开。”
    温茵不解道：“可是避开他们的话，你明明就有机会可以多留一会儿了。”
    “留下来也没什么话好说。”应扬原路折返，“毕竟我这趟回来，只是为了确认爷爷的身体状况。”
    应爷爷此时已经从病床上半坐起来，看到应扬真的折了回来，他更是激动不已，不停地招手要应扬坐下，而且还拿了床头柜上的一颗苹果想要递给应扬。
    “我就站在这里，”应扬没有踏进病房的意思，“免得把你害进重症病房。”
    “我没什么大病，”应爷爷连忙说道，“爷爷就是好久没有看到你了，想见见你。”
    应扬说道：“你现在见到了，我走了。”
    “阿扬，等等！”应爷爷想方设法挽留道，“你同学大老远陪你过来，你总该让她坐下来休息休息吧？”
    “我？谢谢爷爷，我不用了。”温茵一边拒绝，一边扭头朝正往病房方向靠近的一对夫妻看去，“过来了过来了，是不是他们……”
    “嗯，”应扬在对上父母疑惑又有些惊讶的目光后，又冷淡地撇过脸，就好像那不过是两名陌生人似的，“我们走吧。”
    “阿扬，别走，你再陪爷爷聊会儿天。”应爷爷急得要从病床上爬起来，“爷爷会教训你爸妈的，你不用怕他们。”
    “应扬……”温茵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既想要上去扶住老人，又怕应扬直接掉头就走。
    不过她也没纠结太久，因为应父应母在认出应扬的身份后，就立刻冲了上来，大声诘问自己的儿子：“你怎么又过来了？你是不是非要害死你爷爷不可啊！”
    应扬没有说话。
    “我看是你们要气死我才对！”应爷爷愤怒道，“阿扬是我孙子，我生病了，他来看看我，这又怎么了？”
    “他哪里是你的孙子？”应母的语气中满是厌恶，想来作为应扬早年最亲近的人，她没少受应扬体质的折磨，“他就是个灾星，害人精！”
    应爷爷骂道：“他是你生的，他要是害人精，那你也就是害人精的妈！”
    “爸，我知道您年纪大了，想要一个孙子陪在你身边。”应父劝道，“只是应扬真的不可以，您要是想长命百岁，就得离他远远的。”
    应爷爷用力拍着床头柜：“那你再到哪里给我找个孙子来！”
    应父脸上露出一个笑容，驱散了原先紧张晦气的神情：“爸，您儿媳妇又怀上了！”
    温茵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应扬情绪上的变化，她看了看喜气洋洋的应父应母，默默伸出双手拢住应扬紧紧攥起的拳头，想要给予对方一些安慰。
    “怀上了？”应爷爷狐疑道，“这十几年都没能怀上第二胎，现在就突然有了？”
    应母回答：“爸，没骗您，我们刚刚才去确认过了。以前之所以怀不上，是因为我生应扬的时候坏了身子。现在养好了，自然就又有了。”
    应父则趁机说道：“爸，您看，小孙子如今也有了，只等明年春天，就能从您儿媳妇的肚皮跑出来，喊您爷爷了。那应扬这个大孙子，就让他先回去吧！”
    “就是啊！”应母一手扶着腰，一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儿一老一小的，可禁不起他克！”
    应爷爷犹豫地看向应扬，只觉得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你们这算什么？”温茵简直气坏了，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质问道，“哪有你们这样当父母的？你们只觉得自己是可怜的受害者，难道就没替应扬想过吗？”
    “你是谁？”应父应母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温茵身上，“我劝你离应扬远一点，否则小小年纪就遇到什么要命的意外，那可不好。”
    应爷爷反驳道：“阿扬是会让人倒霉，但还没严重到害死人的地步。”
    应母脸色青白，想要拿自己当年生产时，差点死在手术台上的事说道说道，可是却被提前预料到的应爷爷一眼瞪了回去。
    “我知道应扬的体质，”温茵想到花栗鼠之前说过的话，“他现在已经好多了，以后也只会越来越好。”
    应父应母显然不相信她的话。
    “我是应扬的同桌，是他现在最亲近的人。”温茵上前一步，问他们，“你们说他是害人精，会让身边的人受伤。可你们看看，我是缺胳膊断腿了，还是得了什么重病了？”
    应父应母对视一眼，彼此的目光都有些难以置信，而应爷爷则满是激动喜悦。
    “阿扬真的好了？”应爷爷颤声问道。
    “我会帮他，让他变得和普通人一样……”温茵回头看着身后的应扬，“而我自己也同样如此。”
    第56章 绿茶
    L市此时已是电闪雷鸣, 暴雨倾盆。温茵捂着耳朵快步跑进宾馆，然后转身等正在收伞的应扬一起回房间去。
    “这么大的雨，还怎么出去玩啊？”
    一道抱怨声蓦地在温茵身旁响起, 她扭头看去, 发现说话的是一名年纪在二三十岁之间的男人。
    “咦, 小妹妹，你一个人啊？”男人似乎也才注意到温茵, 目光上上下下地在温茵身上扫视了几个来回，“要不要一起去喝杯酒？”
    “她不是一个人。”不过没等温茵开口, 随后进来的应扬就已经代为拒绝道, “而且她是未成年，你看不出来吗？”
    “对不住, 对不住, ”男人当即讪笑，“我看她周日晚上还待在宾馆不回家, 还以为是大学生呢！”
    温茵顺势往应扬身后躲了躲，小声说道：“就算我是大学生，你那样也很不礼貌。”
    “不礼貌？”男人愣了一下，“我好像没做什么。”
    温茵认真道：“现在已经很晚了, 这里也不是酒吧, 而你却邀请一个完全不认识你的陌生女孩子去喝酒, 这难道还不足以让一个女孩子感到被冒犯吗？”
    男人忍不住挠了挠头：“未成年人真是纯情又较真啊……”
    “好了，”应扬见男人似乎也的确没什么恶意，便低声对温茵说道, “你身上都打湿了，还是赶紧回房间换衣服吧。”
    温茵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冒雨从外面回来，于是下意识就抱着胳膊打了个寒战。
    “对不起，我忘了……”她看着模样比自己更加狼狈的应扬，赧然道，“那我们赶紧回去吧，你路上一直把伞往我这边斜，你自己才是淋坏了呢！”
    应扬不以为意地笑笑，然后一手拎伞，一手牵着温茵往电梯去了。
    “我刚才是不是说她纯情了？”男人站在原地搓了搓下巴，“这种天气都要跑出来和男朋友开房，好像也算不上纯情。”
    “唉，成年男人的思想真是龌龊啊~”前台在一边围观了整个小剧场，此时凉凉地开口道，“人家小情侣可是特意开了两间房的。”
    秒被打脸的男人：“……”
    ·
    花栗鼠还在应扬房间里，听到开门声，立刻“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地背起了九九乘法表，以此证明自己的勤奋。
    当然，前提是温茵和应扬没有闻到房间里那股浓郁的泡面味。
    “你都会自己烧热水了啊？”这是一脸感叹的温茵，“吃了多少，没撑着吧？”
    “你能用叉子吃面？”这是一脸怀疑的应扬，“垃圾扔哪儿了？分类了吗？”
    花栗鼠尾巴一僵，然后忽然从桌上跳起来，恼羞成怒地叫道：“应扬，你还是不是人？让我一只动物学数学就算了，还要我垃圾分类！”
    应扬诧异道：“数学不比垃圾分类难吗？”
    花栗鼠愤愤道：“温茵以前可跟我说过，判断一个东西是什么垃圾，要看猪吃不吃，吃了之后又会不会死。那我又不是猪，我怎么知道要扔的都是些什么垃圾？”
    “……应扬跟你开玩笑，不是真的要你给垃圾分类。”温茵让它跳到自己手上，然后对应扬说道，“那我带它回房间了。”
    “嗯。”应扬点点头，接着又在温茵离开之前提醒道，“洗澡的时候，记得把它放远一点。”
    花栗鼠：“我——”
    “好的，”温茵眼疾手快，一把按住炸毛的花栗鼠，“晚安。”
    “晚安。”
    温茵匆匆带上应扬房间的房门，然后这才将炸成一团的花栗鼠放开，任对方吱吱叫着发泄不满。
    不过温茵知道，这种时候不理睬它才是最好的应对方法。于是在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便自顾自拿上换洗的衣服去洗澡了。
    嗯，顺便带上充斥着多则未读消息的手机。
    未读消息是林茜发来的，温茵一边脱衣服，一边将它们点开，发现对方除了感叹她周一也要请假翘课之外，就是让她赶紧去看班级群。
    【朱蕾拍了孙薇和陈峰去宾馆开房的高清无码照片和视频，一式三份，直接发班级群、学校论坛和社交平台去了！】
    【所有人都炸了，没想到朱蕾会这么疯。毕竟她这么做，不管是孙薇、陈峰，还是学校，都要受到很大的影响。】
    【还有人问陈峰，怎么会让朱蕾把照片和视频拍下来的。他说朱蕾当时带了一群混混过去，直接踹开门，压着他俩把证据拍了下来。他想反抗，结果被打得鼻青脸肿。】
    【对了对了，朱蕾还表示自己以后就不来学校上学了，说她在学校里不仅学不到知识，还要遭受同学的冷眼和霸凌。】
    【只是她也警告我们小心点，因为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欺负过她的人！】
    【茵茵，你说朱蕾是不是真的和社会上的混混搅和在一起了？唉，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看到这里，温茵忽然觉得有些发冷。她搓搓手臂，发现自己原来虽然已经把衣服脱完了，但是却一直没有将热水打开。
    “阿嚏！”
    温茵吸吸鼻子，暂时把手机放到一边，决定先洗完澡再说。
    其实，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她并不觉得十分惊讶。毕竟在此之前，朱蕾已经表现出了报复的倾向。
    只不过，休学的决定……希望朱蕾以后不要后悔才好。
    等温茵洗完澡，换上睡裙，林茜又发来了最新一条消息——
    【茵茵，大事不好了！朱蕾那个混蛋不仅把我们全班的名字都挂到了网上，而且还污蔑你是白莲花绿茶女表，你已经快被网友骂死了！】
    “什么白白花花绿绿？”花栗鼠最喜欢刚出浴的温茵，香香软软，让鬼食指大动，于是立刻就从床头蹦跶了过来，顺带着看了一眼温茵的手机。
    “我怀疑你平时看电视都不看字幕，否则文字储备量也不会少到这种地步了。”温茵一边点开林茜发给她的链接，一边没好气地回答道。
    花栗鼠哼了一声：“女人，我不允许你用这样的态度跟我说话。快，把这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段话都念给我听。”
    温茵说道：“前面都是我们班的人名，没什么好念的。”
    花栗鼠问：“人名？这是花名册吗？那后面呢？”
    “后面……”温茵一目十行地扫下去，“后面罗列了以孙薇为首的一群同学的罪状。”
    “什么罪状？”
    “霸凌她的罪状。”
    “这和你有关吗？”
    “嗯，她也提到我了，说我是孙薇的帮凶。”
    花栗鼠震惊了：“你竟然是这种人？女人，你骗得我好苦！”
    温茵继续说道：“她还提到，我勾引走了她喜欢的男生，可是却不跟对方确定恋爱关系，反而和另一名男生出双入对，大玩暧/昧。”
    花栗鼠抱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这说的是……应扬和卓群？”
    “而且我这个人很虚伪，假惺惺地说要帮助她，结果到头来除了摆出一副施舍的态度，什么实质性的忙也没有帮上。”
    “啧啧啧！”
    “她不幸成了我的脚踏板，我踩着她，成功和她喜欢的男生越走越近，而她却越来越受人厌恶。”
    “恶毒，恶毒！”
    “表面上看起来单纯又乖巧的我，背地里还很有可能被人包养了。因为她曾经看到我从一个中年男人的车上下来，她问我那个男人是谁，我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花栗鼠顿时叫了起来：“包养？我怎么不知道你被包养了！”
    温茵反问：“你以为那个中年男人是谁？”
    花栗鼠呆了一下：“是你继父？那你为什么不说清楚？”
    温茵低下头，继续浏览网页上的内容：“没什么好说的，我跟朱蕾又不熟，干嘛跟她说这个？”
    花栗鼠气道：“就是因为你不说，所以她现在就满口造谣了啊！”
    “哦，”温茵把它从肩膀上拍下去，“刚才说我‘恶毒’的鬼难道不是你吗？”
    花栗鼠在被子上打了个滚：“哎呀，我开玩笑的！”
    温茵没理它，只深吸一口气，然后拇指下滑，点开评论区。
    毫无意外，评论清一色都是在同情朱蕾，怒骂霸凌者的。其中，又数孙薇和温茵的骂声最高，一个是贝戋人，一个是女表子。
    而且，由于朱蕾直接曝光了学校和班级，所以很多本地网友都说要聚集起来，给这群没妈的霸凌者一个教训。
    “真是不想回去了……”温茵喃喃道。
    “不回妈妈家，难道回爸爸家？恐怕你哪个家都不想回吧？”花栗鼠爬起来蹲好，“而且，你难不成要任由这个朱蕾污蔑你？”
    温茵揉了揉眼睛，低声说道：“我当然不想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被人那样污言秽语地骂着。可是，我即便解释了，这些人也不一定会信呀……”
    “人多力量大！”花栗鼠抬起爪子，安慰地拍拍温茵，“去找林茜，找应扬，找卓群，他们肯定会帮你的。你们好好商量商量，看要怎么打朱蕾的脸！”
    第57章 证明
    “不是打脸, 是自证清白。朱蕾这篇长文真假掺半，我们最好把跟温茵有关的事，一条一条列举出来, 有理有据地对其进行反驳。”
    应扬同样第一时间收到了林茜发来的信息, 所以不等温茵去找他, 就主动过来叩响了房门。
    而卓群也很快在和同学的聊天中得知这件事，于是当即给温茵打来电话, 最后还与林茜一起，被拉进了温茵新建的群聊。
    “就这样办。”四人正在进行语音实时通话, 听到应扬的建议, 林茜首先表示了赞同，“笔和本子我都准备好了, 一会儿我来做笔记, 等整理好之后就帮茵茵发到网上去。”
    卓群紧跟着点头：“那你发完记得艾特我，我要去点赞评论转发一条龙。”
    林茜说道：“放心, 你和应扬一个都跑不了，到时候全部拉出来给茵茵作证。”
    应扬提醒他们不要打岔：“第一条，对朱蕾的霸凌问题。朱蕾说温茵是孙薇的帮凶，那么关于‘帮凶’一词, 我们就要重新定义它。狭义上, 它指那些直接帮助孙薇霸凌朱蕾的人, 无论霸凌的方式是言语还是行动。”
    林茜接道：“班上大部分同学都属于这个范畴，他们甚至可以说是和孙薇一样的正凶了。”
    应扬说道：“广义上的帮凶，则指看到孙薇霸凌朱蕾, 却沉默着没有上前制止的人。从这方面来讲，不止温茵，我和班长都是帮凶。”
    闻言，温茵不禁转头向应扬看去。
    “没错，”林茜低低地叹了口气，“我们都不无辜，是这场校园霸凌中的胆小鬼。这一点，我会写在开头的。”
    “第二条，关于朱蕾暗恋的男生。”说到这里，应扬的语气有些复杂，如果他当时知道后面会发生这么多事，或许就会用友善一些的态度同朱蕾把话讲清楚了。
    林茜说道：“这更好解释了。感情的事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朱蕾只是暗恋你，又不是你的女朋友，加上你也拒绝过她了，那你之后和谁在一起，根本与她无关。”
    卓群提议道：“既然如此，不如就让应扬写一封给温茵的情书吧！说说他是怎么一步步喜欢上温茵的，让那些网友都看清楚。”
    “哇，你这建议不错诶！”林茜先是激动，转而又迟疑道，“可是这样一来，老师他们不也看到了吗？板上钉钉的早恋，茵茵又该被叫去办公室谈话了。”
    “如果只是我单方面的喜欢，那就够不成早恋。”应扬忽然说道。
    林茜疑惑了：“只是你单方面吗？茵茵她……”
    “不是单方面！”话一出口，温茵就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上升了一大截，但她还是坚持说道，“不是应扬单方面喜欢我，我也……我也……所以，不可以让他为了帮我作证，就一个人接受老师的斥责。”
    应扬定定地看着她，林茜和卓群也因为她难得的直白大胆，而一时没有说话。
    “噗！”最后还是卓群的笑声打破了沉默，“你怎么这么老实？你喜欢应扬这一点，我们当然早就知道了。只是挨批评这种事，没必要一起去扛。应扬刚才之所以那么说，也是因为想要保护你。”
    “可是……可是不公平。”温茵揪着睡裙上的花边，闷闷道，“我现在已经明白，缩在别人背后当一只乌龟，是一件不好的事。”
    应扬终于开口了，他握住温茵的手，轻声问道：“我是别人吗？”
    “你……你……”温茵的脑袋越埋越低，“就是因为喜欢……喜欢你，所以更不想躲在你后面。”
    应扬笑了起来，笑声虽低，却仍然被手机另一端的两人给捕捉到了。
    “大半夜这一碗狗粮下去，明天我都用不着吃早餐了。”卓群说道。
    “不打扰他俩谈情说爱了，卓群，咱俩来聊聊跟你有关的第三条。”林茜说道。
    “跟我有关？”
    “对啊，朱蕾不是说茵茵一边吊着应扬，一边又跟你暧昧吗？那第三条就由你澄清自己和茵茵的关系。”
    “简单，我就说我和温茵只是普通朋友，然后也写一封表白信，写给我们班班长。这样一来，就可以证明我和温茵之间没有暧/昧/关系了。”
    “……我怀疑你假公济私，趁这个机会泡你们班的冯佩杉。”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我就纳了闷了，我们家茵茵有哪里比不上你们班的冯佩杉吗？你怎么就放着以前对你有意思的茵茵不去喜欢，反而对对你爱答不理的冯佩杉矢志不渝？”
    “咳，他俩还听着呢，说这个可不合适啊！”
    “哎哟，我忘了。”
    “好了，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早点把事情解决掉，免得第二天都爬不起来。”应扬勉强将目光从温茵身上剥离，然后做着最终总结，“第四条，包养疑云，这一点温茵之前解释过了，那个男人是她的继父；第五条，假惺惺的帮助，这个问题班长你是清楚的。”
    林茜说道：“对，一开始老师要我帮助朱蕾。我怕我一个人搞不定，所以拉上了茵茵。结果看到朱蕾对茵茵怀有敌意，我就让茵茵不要管了，我自己解决就好。”
    “嗯，你记得举例说清楚朱蕾怀有敌意的表现。”应扬顿了顿，“针对这五点做出的回应，差不多已经可以证明温茵不是朱蕾说的那种人了。如果网友还是一味地辱骂温茵，那我们只能投诉举报，顺便约他们法庭上见了。”
    林茜愤愤道：“没错，告他们诽谤，告他们人身攻击！”
    “对了，”应扬提醒道，“一会儿除了卓群，我们三个各自都录一段对朱蕾的道歉声明。”
    温茵点头：“朱蕾既然不打算回学校上课，那我们和她估计也没有机会再进行和平的谈话。不如直接把道歉录音放到网上，她说不定还会点开来听一听。”
    “没问题！”林茜应道，“只不过我掐指算了算工作量，感觉我今晚是别想睡觉了。”
    “先放放，你明天还要上课呢。”温茵连忙劝她去休息，“让网友多骂会儿，我也不会少块肉。难道他们还能顺着网线爬过来，替朱蕾教训我呀？”
    “不行！”林茜忽然精神一振，“谁说他们不能顺着网线爬过来教训你？朱蕾可是把你的学校、班级、名字全都曝光了，网友只要随便一人肉，你的照片、家庭地址、手机号码等私人信息也就会跟着被挖出来，到时候你可危险了呢！所以，我一定要在上学前把稿子写好发上去，为你洗清污名！”
    “茜茜……”温茵忍不住有些哽咽，“谢谢你。”
    “好姐妹之间就不要说谢了。”林茜笑道，“那我先挂了，你和应扬……咳咳，都懂的啊！”
    “对对对，我也挂了。”卓群紧随其后，“月黑风高夜，最适合谈恋爱了。过会儿我发几部恐怖片的资源给你们，你们记得一边看，一边培养感情啊，拜拜！”
    什么“月黑风高夜，最适合谈恋爱”啊……
    温茵红着脸想要反驳，可是林茜和卓群却都痛快地结束了群通话，只剩她和应扬坐在不甚明亮的宾馆里，听着窗外哗啦啦的雨声，相顾无言。
    第58章 救赎
    “我先回房间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应扬终于从这暧/昧到显得有些旖旎的氛围中醒过神，并且主动告辞道, “网上那些言论不要记在心里, 早点休息, 晚安。”
    温茵乖乖地点了点头，跟着应扬走到门边, 送他出去。
    至于花栗鼠，早在他们刚开始语音的时候, 就钻进床头柜睡觉去了——尽管温茵觉得它根本不需要睡觉。
    不过房门打开的时候, 一对热吻中的男女却正好跌跌撞撞地从外头经过，并且还差点撞上了一只脚即将迈出去的应扬。
    见状, 温茵赶紧伸手把应扬拉回来, 同时自己也往门后躲了躲，一直等两个人走远了, 这才舒了口气。
    “那个男人……”应扬说道，“是几个小时前，在楼下跟你搭讪的那位。”
    温茵嗅着空气中残余的酒味，嘟哝道：“我就知道他说的喝酒, 肯定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喝酒。”
    应扬倒是习惯了：“成年男人出入声色场合, 除了原本就有伴的, 很少不猎艳。”
    温茵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应扬笑了笑：“我打工的范围很广的。”
    温茵睁大了眼睛：“可是，那种地方不是不让未成年人进入吗？”
    应扬纠正道：“是不许未成年顾客进入。而且，总有些管得不严的场子, 允许我这种高中生去打零工。”
    “那……”温茵咬着嘴唇，迟疑着问道，“你没被占便宜吧？”
    应扬原本还以为，温茵会问他有没有在打工的时候乱来。结果没想到，对方在意的竟然是他有没有被占便宜。
    “放心，”应扬闷笑两声，“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更何况，我的体质也不会允许我在除你以外的人那里吃亏。”
    温茵红着脸瞪他：“我……我又没有让你吃亏。”
    “是吗？”应扬伸出手指数了数，“学农的时候，背着你一路赶往失火的救助站，为你吸走小腿上的蛇毒就不用说了。但是，帮你辅导功课、赶跑野鬼却几乎已经成了日常任务。而现在，我更要单方面写一封表白信给你。你说，我有没有吃亏？”
    温茵跺跺脚，一把将他的手按了下去：“那些事……那些事，我都有跟你道过谢的。还有表白，我刚才也……我也说我喜欢……喜欢……”
    “喜欢”两个字重复了好几遍，愣是没能说出接下来的“你”字。
    见温茵害羞得全身肌肤都微微泛起了粉色，应扬决定不再逗她：“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很高兴能够遇到这样幸运的事。”
    “说幸运，有点夸张了吧……”温茵嘟哝道。
    “不夸张。”应扬的神情却很认真，他望着温茵，低声说道，“在这之前，我只经历过不幸和痛苦，是你改变了这一切，让我可以重新感受同类的温度，让我可以体会一个人所应该拥有的全部正面情绪。温茵，你照亮了我。”
    “我照亮了你？”温茵怔怔地重复了一遍，“可我怎么觉得，被照亮的人好像是我。”
    “那我们就彼此照耀，彼此救赎。”应扬说到这里，又看了眼时间，“真的很晚了，不过作为救赎者，我可以在临走前讨要一个特权吗？”
    “什么特权？”
    “给予你晚安吻的特权。”
    ·
    林茜的办事效率很高。
    当温茵第二天被花栗鼠从睡梦中拍醒时，那篇就朱蕾污蔑温茵问题提出驳斥的文章，便已经成功发布到社交平台上，并被网友评论转载。
    “我的文笔怎么样？”尽管温茵飞快地切换了手机界面，但应扬还是眼尖地发现，对方刚才看的正是他凌晨时分写出来的情书。
    “什么你的文笔呀……”温茵却不承认，只接过应扬递来的温水，小小地喝了一口，“我只知道林茜的文笔很好，条理清晰，情感到位，很多网友看完文章后，都对自己昨天的不当发言道歉了。”
    然而应扬却不太能看得惯这些网友，当即轻嗤一声：“实质上，不过就是容易被舆论操控的墙头草。”
    温茵反驳他：“他们不知道全部真相，加上校园暴力又是一个很严重的社会问题，那么朱蕾的话会激起他们愤慨的情绪，也就很正常了。”
    “笨蛋，他们之前骂你骂得那么难听，你不生气？”应扬把手机从温茵手里抽走，“虽说不知者不罪，可张嘴就‘问候’别人父母的家伙，我实在很难不产生恶感。”
    温茵抿嘴笑笑：“就当那些骂声，是我为以前不敢替朱蕾出头的自己承受的吧。”
    应扬挑了挑眉：“那你最好不要把这个想法发表在网上，否则可能又有一批骂你‘圣母’的家伙跳出来。”
    “可是，亏欠别人的感觉真的很不舒服嘛……”温茵转过头，看着又一辆飞机从蓝天上缓缓降落，“天气也真是奇怪，昨天还可怕得像要上演恐怖片似的，今天就又风和日丽了。”
    应扬说道：“可惜天气预报显示，我们回去之后估计又会遇上一场雨。”
    温茵偷偷看他一眼：“唔……我没带伞，要是真的下雨了怎么办？”
    应扬想也不想地回答：“地铁站应该有人卖伞。”
    温茵的脸颊鼓了起来。
    “……我先送你回家，然后再自己回去。”应扬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温茵低头摆弄着形状可爱的手机防尘塞，嘴里嘟哝道：“其实我不想回去，要是我也可以独自在外面租房子住就好了。”
    应扬知道温茵为什么这样说，因为章旭惹的麻烦已经完全解决了，所以温茵又要和苏云珍从宾馆搬回去住了。
    “我妈昨天就回去了，说是那么久不在家，家里脏乱得不行，她花了足足三个小时的时间打扫卫生呢！”温茵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她还跟我抱怨，说我继父就像个大爷似的，全程一点忙都不帮，只知道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我国中老年男性的普遍现象。虽说也有因为体贴妻子，主动承担、分担家务的，但毕竟占比不多。”应扬十分客观地评价道，“好在近些年由于教育的普及和深入，一些刻板观念也逐渐被打破了。起码在很多年轻男性看来，承担家务已经不再是女性专属的义务。”
    温茵眨眨眼睛：“你的家务活肯定做得很好，之前去你家做客的时候，我就发现你家里收拾得很整洁。”
    “厨艺也还过得去，”应扬转头看她，“有机会做给你尝尝。”
    “真的呀？”温茵顿时眼前一亮，郁闷的心情也跟着一扫而空。
    “如果你能找到机会出门吃饭，而我那天又没有打工。”
    “……那没戏了，”一旦出门就必须要跟家里报备的乖宝宝叹了口气，“这两点都难得很。”
    应扬闻言笑了笑，然后问道：“不过，我怎么觉得你先前那番话有暗示的嫌疑？”
    “暗示？”温茵埋着脑袋，颇有些心虚地反问，“哪番话？什么暗示？暗示谁？”
    应扬跟着低头：“1、没错，暗示；2、做家务的那番话；3、话里暗示男性应该多关心体贴伴侣；4、暗示的对象是我。”
    温茵的脑袋越埋越低，最后干脆双手抱着膝盖不起来了。
    “……广播不是通知乘客登机了吗？”不知过了多久，花栗鼠从背包里探出半个身子，鄙视道，“你们这两个愚蠢的人类怎么还在这里干坐着？”
    “……”温茵一把将它重新摁了回去。
    “走吧。”应扬站起身，朝温茵伸出一只手，“趁着还没回去，我想再光明正大地感受一会儿来自我的同类，我的光，我的救赎者的温度。”
    温茵别过脸，直接背着背包绕过应扬：“你的同类，你的光，你的救赎者表示——来日方长。”
    第59章 危机
    “我上去了, ”温茵输入单元楼的门禁密码，然后转头跟应扬告别，“你也回去吧。”
    天气预报的准确性, 在这两年的确是越来越高了。
    起码从二人下飞机起就已经下的雨, 这会儿已经如应扬候机时说的那样越来越大, 甚至还有变白天为黑夜的架势。
    “不，”应扬却撑着伞重新退入雨幕中, 然后抬起头，开始一层层数起单元楼的楼数, “我等你站在阳台上跟我打完招呼再走。”
    温茵飞快地摇了摇头：“我才不敢让我妈知道, 我是被男生一路送回家的。”
    应扬揶揄道：“那你还敢让我送你回来，不怕正好撞见你家里人？”
    温茵不知道怎么回答, 只能噘着嘴轻哼了一声。
    “好了, 快上去吧，别着凉了。”应扬说道。
    “笨蛋才会在夏天感冒发烧呢！”温茵低着头, 一边小声嘟哝，一边用脚尖蹭着地面。
    应扬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顿悟道：“你……是想让这个道别变得更有仪式感吗？”
    “仪式感？”这回换成温茵发傻了，“什么仪式感？”
    应扬没有做声, 只垂下伞柄, 快步走回到温茵跟前, 然后托起对方的下巴，在唇角轻轻印下一个吻。
    “可以上去了吗？”
    滚烫的气息喷洒在温茵耳边，让她瞬间从这个一触即分, 甚至算不上是一个吻的离别吻中回过神来。
    “我……我……再见！”
    单元楼的大门砰的一声被重新关上，应扬望着温茵落荒而逃的身影，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笑。
    ·
    亲了？
    真的亲了？
    怎么就真的亲了？
    温茵捂着脸在电梯里用力蹦跶了好几下，直到有鬼邻居飘进来，才惊觉自己竟然忘了按楼层键。
    “差不多得了，不过亲个嘴角而已，就激动成这样，丢不丢人？”花栗鼠趴在背包上，没好气道。
    温茵懒得搭理它，于是便扭头对刚刚跟她打招呼的鬼老太太说道：“是呀，我刚从老家回来。”
    “难怪哟！”老太太一边抱着温茵的胳膊一顿狂吸，一边嫌弃道，“出了趟远门，身上都臭喽！”
    “……”温茵默默收回胳膊。
    “哎哎哎，”老太太连忙又扒了上来，并且笑眯眯地改口道，“香，真香！”
    温茵决定大度地原谅老太太：“问您一件事，最近我家门口真的没人来捣乱了吗？”
    “没有，没有啦！”老太太说道，“得亏他们只来了一趟呢，不然我和其他几位街坊，非要好好整整他们不可。”
    温茵诧异道：“他们得罪您啦？”
    “哪里只得罪我呀？”老太太撇撇嘴，“他们那么一闹，闹得你好久都没回来，我们几位街坊都快饿得投胎去了。”
    “……那也挺好的。”
    说话间，电梯已经在十楼停下。温茵把花栗鼠重新往背包里塞了塞，然后便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对啦，茵茵！”老太太忽然一拍脑门，“我刚才路过的时候，看到你爸爸妈妈在屋里头打架哩，打得好凶哟！”
    打架？
    温茵手上的动作一停，而耳朵则悄悄贴上了防盗门，试图去探听门里面的声音。
    老太太絮絮叨叨着：“你爸爸的力气好大，你妈妈根本打不过他。不仅眼睛被打肿了，鼻子也都被打出血了！”
    此时，屋内也传出了章祥伟愤怒的咆哮声，以及苏云珍毫不讨饶的呻/吟声。
    “苏云珍，你这个臭biao子！老子辛辛苦苦赚钱养你和你女儿，你居然还敢在外面给老子戴绿帽子！别以为把手机砸了就没事了，说，那个男人是谁？不说老子就打死你！”
    “章祥伟，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孬种，抠门精，只会打老婆！你打跑一个老婆还不够，是不是想打跑第二个啊？”
    “你他妈在外面偷男人，老子打你怎么了！”
    “我就算偷人又怎么样？你自己这些年难道就没有出轨过吗！”
    “这些年是老子花钱养你！”
    “养个屁！老娘这些年每天累死累活干家务伺候你，就算是保姆，每个月也有几千块钱了！别人的老公节日和生日到了，都知道给老婆买花买礼物。只有你，屁都不知道放一个！平时衣服不洗地不拖，吃饭都还要敲桌子让我给你添饭。章祥伟，你他妈是不是以为你自己是皇帝啊！”
    “贱/人，老子打死你！”
    又一阵重物倒地声从屋内传出，温茵再也听不去，当即拧动钥匙，开门冲了进去。
    客厅里狼藉一片，茶几、花瓶、遥控、烟灰缸摔了一地，有些碎片甚至飞溅到距离玄关不远的位置，让温茵没跑几步就一脚踩了上去。
    “茵茵，茵茵！”看到女儿回来，鼻青脸肿的苏云珍立刻伸出手求救道，“这个王八蛋要杀了我，你快救救妈妈！”
    章祥伟此时正拽着苏云珍往阳台拖去，闻言立马回头冲温茵怒吼了一声：“不许过来！”
    “你要做什么！”见章祥伟似乎打算把苏云珍拖到阳台扔下去，温茵连忙一把抱住苏云珍的双腿往回拉，“你放开我妈妈！”
    “滚开！”章祥伟威胁道，“再拦着，老子连你一起杀了！”
    温茵吓得浑身颤抖了一下，但双手仍是紧紧抱着苏云珍不肯放开。
    “好，好啊，我章祥伟这些年就养了个臭biao子和白眼狼出来！”两个女人加在一起的重量显然没那么容易拖动，章祥伟喘着气，四下扫视了一遍，然后忽然将苏云珍一扔，大步往厨房奔去。
    “妈，我们快走！”温茵赶紧去搀苏云珍，“他肯定拿菜刀去了，我们快离开！”
    然而，苏云珍虽然从刚才起就一个劲地喊着“救命”，但这会儿却是半天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妈，你喝酒了？你和章伯伯都喝酒了？”温茵这才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酒臭味，心中顿感不妙。
    毕竟，清醒状态下的章祥伟就已经是个极其暴躁难控制的性子。如今被酒精一刺激，对方或许真的就会干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
    “妈，你赶紧起来啊！”眼看章祥伟手持菜刀从厨房里冲出，而自己却拉不动苏云珍，温茵顿时急得哭了出来。
    “温茵，我拖住他，你赶快跑！”就在此时，花栗鼠突然从背包里窜了出来，并且朝着章祥伟就扑了过去，然后一口咬住对方的脖子，不让对方继续向温茵靠近。
    “可是你……”
    “我就是一只鬼，你还怕我出什么事？快跑！”
    只是话音刚落，花栗鼠的身体就被章祥伟一把捏住，紧跟着重重地掷到了地上。
    “会说话的松鼠？”章祥伟晃了晃脑袋，“我肯定是听错了。”
    被扔到地上的花栗鼠没有再继续动弹，似乎已经就此死去。只有温茵看到，一缕不成型的黑雾正从花栗鼠的身体溢出，然后凭着本能缓缓向她聚拢而来。
    “两个贱/货！”解决掉突然跳出来碍事的花栗鼠，章祥伟又将视线重新挪回到苏云珍母女身上，“我要把你们都杀了！”
    第60章 逃离
    “救命啊！”
    温茵手边根本没有任何可以用来防身的东西, 因此只能一边大声求救，一边将自己的背包掷出，挡下章祥伟砍下的第一刀。
    然后, 她又猛地推开苏云珍, 而自己则朝另一边滚去, 避过章祥伟紧随其后的第二刀。
    “章伯伯，你难道想坐牢吗！”见章祥伟迟疑片刻后, 就身子一转，打算先去对付行动迟缓的苏云珍, 温茵连忙出声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杀人是要偿命的，你难道真的要为了我妈这样的女人, 把自己的下半辈子给毁了吗！”
    温茵原本并没对这番话抱有什么希望, 可没想到章祥伟竟然真的停下了脚步，喃喃道：“你妈这样的女人……”
    于是温茵眼前一亮, 赶紧再接再厉地劝说道：“是啊，根本不值得的……你看，你也打累了，又喝了酒, 干脆先躺下来睡个午觉。等睡醒了, 再继续教训我妈。”
    章祥伟沉默着没有动作, 只有一双眼睛仍死死地瞪着苏云珍。
    然而，就在温茵以为自己成功将章祥伟说服了的时候，那头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苏云珍却忽然大喊道：“凭什么教训我？我出轨了又怎么样！温茵你这个死丫头, 帮着外人骂你妈，白眼狼！”
    这一下无疑重新点燃了章祥伟的怒火，他再也听不进任何劝告，赤红着眼睛就挥刀向苏云珍砍去。
    “妈！”
    眼看着苏云珍就要被菜刀砍中，从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巨响，就像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击碎了一样。
    这响声显然也影响到了章祥伟，让他登时手腕一抖，砍偏了方向，只将苏云珍的胳膊划开了一道口子。
    但是章祥伟并没有因此去管屋外的动静，反而乘胜追击，一手拽住想要逃跑的苏云珍，一手继续挥动了他的第四刀。
    不过，制造响声的人却在这时候冲了进来，并且举起手里的重物就朝章祥伟的后背砸了过去。
    那是楼道里的灭火器？
    温茵终于明白刚才的响声从何而来，只是当下的情况却容不得她多想。因为章祥伟好不容易被制住，这会儿正是她带着苏云珍逃跑的最好机会。
    “我已经报警了！”待章祥伟挥舞着菜刀转过身的时候，应扬又一把扳动灭火器的开关，朝对方一通喷射，“你先把阿姨带下楼，然后喊保安过来！”
    “我知道了！”温茵先前已经浪费过花栗鼠的好意，所以此时虽然担心应扬的安全，可却也不敢多加磨蹭，直接搀着苏云珍就往外跑。
    由于楼道里的消防箱平日都被物业锁着——这操作显然并不规范，所以应扬先前便不得不强行将其砸开。而这之间的动静也总算惊动了邻居，叫对方小心翼翼地透过猫眼打量起外头的情况。
    “这是怎么回事啊？”看到温茵扶着一身伤的苏云珍从屋里跑出来，邻居忍不住就将防盗门打开了一道缝隙，小声询问道。
    电梯此时正好升到十一楼，原来住在楼下的严妍的父母也听到了打斗叫骂的声响，他们想到自己一家往日跟温茵的几分交情，便想着上来查看一下情况，以免出什么挽救不了的大事。
    “怎么这么严重，还动刀子了？”严母吓得捂住了嘴，连忙侧身让苏云珍母女进电梯。
    “严叔叔，我继父现在被我同学制住了，但我怕他坚持不了多久，你能不能……能不能去帮帮他？”温茵一边按下楼层键，一边向严父求助道。
    “你同学在里面？”严父当即点点头，“没问题！”
    温茵这才松了口气，让电梯从十一楼降了下去。
    严母正在打急救电话。虽说苏云珍身上的伤瞧着并不致命，可保不齐有什么内伤。加上万一感染了破伤风，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茵茵，报警了没有？”打完急救电话之后，严母犹豫了一会儿，又问温茵是否报警。
    “报了，我同学报的警。”温茵抿了抿嘴，“阿姨，不好意思，我让叔叔涉险了。”
    “说的什么话？我家老严不进去，难道让你同学一个人对付老章啊？”严母拍拍温茵的肩膀，“还是孩子，可不能出什么意外。”
    想到月前险些丧命的严妍，温茵大概理解了严母此时的心态。只可惜这会儿不方便询问严妍和池喻的消息，否则她真想知道二人如今的状况的。
    保安很快就赶了过来，而警车和急救车也接踵而至，开始处理这场家暴事件。
    只是不出意料，在苏云珍的伤情鉴定出来之前，警方仅能对章祥伟做个笔录，然后就不了了之了。
    甚至，主动打人和破坏公共设备的应扬算是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法，如果不是因为顶着未成年的身份，恐怕受到的处罚要比章祥伟严重得多。
    ·
    “好在我也不是无故寻衅滋事，加上有你那几位邻居作证，所以警方只口头教育一顿，就把我放了。”
    由于酒精和药物的作用，苏云珍在一个钟头前便躺在病床上睡着了，直到应扬赶来医院探望，都还没有转醒。
    “是我连累你了。”温茵低声说道，“幸亏你没有受伤，否则……”
    “别胡说。”应扬打断她的话，“感到庆幸的人应该是我，幸亏我当时没有立刻离开，要不然也不会觉察到不对劲，然后在紧要关头冲上去救你和阿姨。”
    温茵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向病床上的苏云珍：“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
    应扬说道：“你继父有暴力倾向，如果可以，还是劝阿姨和他离婚为好。”
    “可能不太容易。”温茵咬了咬嘴唇，“我妈是家庭主妇，没有经济来源，她有可能会考虑到这一点而不愿意离婚。除此之外，老家那边的亲戚思想保守，也不会赞同我妈一把年纪闹二次离婚。”
    应扬问道：“那你继父呢，他会同意离婚吗？”
    温茵愣了一下：“他……应该会吧？毕竟这次家暴的源头，就是他发现……发现我妈出轨。只要是个男人，恐怕都不会允许自己戴绿帽子的。”
    “出轨？”应扬皱了皱眉头，没有就道德层面对此事发表议论，只说道，“如果你继父手上有阿姨出轨的证据，那么等到时候打起离婚官司，阿姨只怕要吃亏。”
    温茵垂着脑袋：“听说我继父也出过轨，只是我妈应该没有保留证据。”
    “好了，在法律方面，我们都是门外汉，多想无益。只不过阿姨如果有离婚意愿，那你们就得尽快联系律师寻求帮助。无论如何，也要打有准备的仗。”应扬看了眼时间，“今天晚上，你要一直在医院陪着阿姨吗？”
    温茵苦涩地笑笑：“亲戚都在N市，除了我，没有人能守在我妈旁边了。而且不留在医院又能怎么办呢？那个家我反正是不敢再回去了。”
    “给阿姨留个字条，然后去我家休息一晚上吧。”应扬抬手抚平她的唇角，“明天我帮你向老师请假。”
    “去你家？”换做是其他任何时间听到这句话，温茵恐怕都会害羞到想要找条缝钻进去，但现在她却只觉得心上压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将她一直压在烦闷低落的情绪里，挣脱不得。
    “我知道你放心不下阿姨，不过她已经是个四十岁的成年人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而且，24小时都在岗的医生和护士也可以在她醒后提供帮助。”应扬弯下腰，凑近温茵，“反倒是你，生活在破碎的象牙塔中的小兔子，更需要得到旁人的关怀和照顾。”
    “什么小兔子……”温茵的心跳终于又逐渐开始加快，她低下头嘟哝道，“明年我就十八岁了，也是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年纪了。”
    应扬继续游说道：“你早上不是还说，想要吃我亲手做的饭吗？现在机会来了，并且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你答不答应？”
    温茵小声抗议：“为什么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根本就没有诚意嘛……”
    应扬笑了笑：“饭是我做的，最终解释权当然在我这里。所以，你要来吗？”
    “……要。”
    第61章 接吻
    这是温茵第三次到应扬家里来, 而且在进门之前，她还撞见了住在应扬对面的，那位痛失爱子的中年女人。
    女人仍然记得她, 也记得她“养”的那只奇怪的小猫, 于是顺口就询问起小猫的现状。
    “可你显然并不知道那只猫现在过得怎么样, 甚至连小猫叫什么名字，你都不清楚。”应扬一边处理食材, 一边揶揄温茵，“结果还一本正经地骗别人, 说小猫过得很好, 好到胖成了一只球。”
    温茵正坐在小板凳上择菜，这是她唯一能帮得上忙的厨房工作。而且, 说实话, 她现在看到菜刀还有些发怵。
    “你也骗人了。”温茵轻哼一声，怼了回去, “那位阿姨问我们是不是在交往，你直接默认了。”
    应扬不紧不慢道：“沉默并不代表就是承认，我只是沉默着否认了。”
    “强词夺理！”
    “理直气壮。”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比起良心，我的手可能更痛。”
    “你的手怎么会……咦？”温茵话说到一半, 就看到应扬举起手转过身来, “你把手指切到了？”
    “嗯, 跟你说话的时候分心了。”应扬问道，“可以帮我拿一下创可贴吗？”
    “当然。”温茵立刻放下手里择到一半的青菜，起身就往厨房外走, “你把创可贴放在哪儿了？”
    “卧室的书桌下面，那里有一个医药箱。”应扬回答。
    应扬的卧室，温茵之前并没有进来过。不过就跟她预想中的一样，这个日常生活痕迹最重的地方，同样被应扬收拾得很干净。
    甚至就连床上那张薄薄的毯子，都被叠成了规则的四边形方块，整整齐齐地跟枕头放在了一起。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也太大了吧？跟应扬一比，我简直就是个小邋遢。”温茵一边感叹，一边在书桌前蹲下，伸手去拖医药箱，“创可贴，创可贴……啊，找到了！”
    医药箱里配备的药品十分齐全，而创可贴却正好被压在箱底，所以温茵翻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成功将创可贴抽出来。
    由于记挂着手指正在流血的应扬，拿到创可贴的温茵也不耽搁，随手合上医药箱就匆匆忙忙地站了起来。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蹲的时间太久了，加上没吃晚饭所以低血糖的缘故，以致于她在起身的刹那忽然一阵头晕，直接撞掉了摆在桌边缘的那一摞参考书。
    “糟糕！”看着摔作一堆的书本，和四下飞散的书签，温茵忍不住扶了扶额头。
    “抱歉啊，”花栗鼠不是很有诚意的声音从温茵头顶传来，“一不小心‘吃’太饱了，你还好吧？”
    温茵将书本捡起来放回桌上，又弯下腰去捡那一张张绘制着可爱图案的书签。
    “你就不知道循序渐进吗？”她一边研究着那些图案，一边小声吐槽花栗鼠。
    “谁让你马上就要和应扬做些不可描述的事了，我得抓紧时间吃饱，然后从你身上离开啊！”
    “什么不可描述的事，你可别胡说。”
    “你都要在他家过夜了！电视剧里每次播到这种剧情时候，男女主都会拥抱、亲吻、□□的！”
    温茵沉默片刻，然后拉开卧室的窗帘，将头顶那团逐渐凝聚成实体的黑雾给一把扔了出去。
    “在外面待着，”她警告道，“不然我就让应扬教你一元二次方程。”
    闻言，黑雾成功僵在了半空中，也不试图冲回房间里来了。
    于是，温茵又继续去捡地上剩下的书签。这时候，她终于确认应扬所有的书签上，都画着不同状态下的同一只Q版兔子——
    看书中的兔子、喝水中的兔子、发呆中的兔子、害羞中的兔子、作势要咬人的兔子、开心得露出两颗牙齿的兔子……
    等等，这些兔子……该不会都是她吧？
    “温茵？”见温茵半天都没有带着创可贴回去，应扬便自己找了过来。
    “啊！”温茵立刻揣着书签跳了起来，“我……我不小心把桌上的书碰掉了，对……对不起！”
    应扬从门口走进来：“你看到了？”
    温茵飞快地把书签往参考书里塞：“看……看到什么？”
    应扬提示道：“兔子。”
    温茵望着天花板装傻：“兔子？”
    应扬伸手取过参考书，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照着你画的兔子，像不像？”
    温茵装不下去了，红着脸瞪他：“你是痴汉吗？”
    应扬低下头，轻笑了一声：“原来这就算痴汉了吗？”
    温茵撇过头不予回答，只把创可贴拍到他手上：“我饿了。”
    然而，应扬却又把创可贴递了回去：“手疼，不想做饭，除非你帮我把创可贴贴上。”
    温茵捏着创可贴想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拿手机：“既然手疼，那就不做了，我叫份外卖。”
    应扬叹着气，捉住了她的手：“难道真的要用胡萝卜引诱才行吗？”
    “胡萝卜？引诱？”温茵睁大了眼睛，“我可不是真的兔子，而且真兔子也并不喜欢胡萝卜。”
    “……现在可不是科普的时候。”应扬凑近她，低声说道。
    温茵顿时像只嗅到危险的小动物，下意识后退半步，抵住了书桌。
    应扬将已经止血的手指伸到温茵面前，哄道：“既然不愿意帮忙贴创可贴，那就亲一下伤口作为代替吧。”
    手指离温茵的嘴唇很近，近到温茵只要开口说话，两者就很可能触碰到一起。
    现在答应帮忙贴创可贴，还来得及吗？温茵咬着嘴唇，想道。
    “来不及了。”应扬轻而易举地猜中了温茵的想法，“我倒数三个数，如果数完之后你都没有任何行动，那么接下来就不是亲手指这么简单了。”
    温茵怔怔地眨了一下眼睛。
    “三——”
    温茵犹豫地张了张嘴。
    “一。”
    滚烫的双唇就那样压了下来，温茵想躲，却被受伤的手指直接扣住下巴，只能被动地承受应扬的索取。
    好热……
    唇瓣被吮得微微发麻，口腔中也充斥着应扬强势的气息。温茵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完全软了下去，若非有横亘在腰间的手臂和身后宽大的书桌，只怕这会儿就要软倒在地了。
    这就是真正的亲吻吗？感觉和白天印在唇角的那个吻完全不同。
    那个吻，像是带着珍惜的轻柔触碰。而这个吻，却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吞入腹中。
    “怎么哭了？”应扬抬手拭去温茵眼角的泪水，嗓音喑哑，“我吓到你了？”
    温茵摇了摇头，将脸埋进应扬怀里：“没有，我没有要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流眼泪。”
    “那就是不自觉流出的生理性眼泪了？”应扬抱着她，揶揄道，“你竟然硬生生被我亲哭了，我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道歉。”
    温茵埋着脑袋，握拳在他肩上捶了一下。
    “我去继续做饭了。”应扬取过创可贴贴好，“谢谢你的款待，我会同样用美味招待回去的。”
    温茵眼圈泛红，微微肿起的双唇一张一合，软软地吐出一句：“……滚蛋。”
    第62章 落幕
    应扬并没有自吹自擂, 他做的饭菜的确完全能够用“美味”二字进行评价。
    所以在晚餐结束后，味蕾被彻底征服的温茵便主动揽过了洗碗的工作，让手指上有伤口的应扬先回房间休息。
    “你洗碗的动作实在很笨拙, 看来阿姨平时没怎么让你做家务。”
    背后突然冒出的说话声将温茵吓了一跳, 于是她干脆直接转过身, 气呼呼地将手上的水珠和泡沫全部往应扬身上甩去。
    “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我还以为有鬼吃饱了撑着，竟然跑你家里来了。”
    “谁说没有？是水声太大, 盖过了脚步声而已。”
    温茵嘟了嘟嘴，转回身去继续洗碗：“那你不待在房间, 突然过来做什么？”
    应扬把手里正在振动的手机递出去：“没办法, 因为有人打电话给你。”
    “咦？”温茵不得不再次把脑袋转过来，“你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吗……是我妈打来的？”
    应扬耸了耸肩, 表示下次绝不再犯：“是林茜。”
    “林茜？”温茵低头看着自己湿漉漉的手, “那你帮我接吧。”
    应扬点点头，一边接通电话往厨房外走, 一边还不忘提醒温茵：“对了，你手边那个盘子，上面的酱汁没洗干净。”
    温茵：“！！！”
    这通电话持续的时间显然有些长，一直到温茵确认过所有碗筷都已经干净到反光, 并且将它们统统收入碗柜后, 应扬才皱着眉头, 重新把手机递还给她。
    这副神情……难道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温茵握紧手机，下意识将它贴在了胸口的位置。
    “孙薇割腕了。”
    ·
    由于跟陈峰开房的视频在网上被曝光和广泛传播，为了避免出门后被人指指点点, 孙薇这天便一直待在家里，没有去学校上课。
    只是尽管如此，花了一晚上时间查到她家庭地址的网友，仍是花样百出地对她进行恐吓和侮辱。
    再加上孙父也因为觉得女儿丢了自己的脸，在下班回家后把她给狠狠毒打了一顿。
    所以孙薇最后终于承受不住打击，选择了割腕自杀。
    “孙薇这一刀割下去，偏激的网友怕是不敢再继续后面的伸张正义环节了。”
    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一声“巧”，孙薇和苏云珍竟然在同一天内被救护车送进了同一家医院进行救治。
    于是温茵便先去了一趟苏云珍的病房，把需要交代的事情——为什么会在医院、严妍父母帮忙垫了医药费、自己晚上会在林茜家住、孙薇割腕自杀未遂，同刚刚转醒的苏云珍简单说了一下，然后才循着林茜给的位置信息找了过去。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林茜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低头喝了一口甜甜的汽水，借此缓和紧张压抑的情绪，“你不知道，我们今天上学差点被网友堵住。虽然保安把人驱散了，但是到了放学的时间点，他们还是卷土重来。而且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桶泔水，照着我们班的人就泼。”
    温茵握了握她的手：“你没被波及到吧？”
    林茜摇摇头：“我要是被泼到了，这会儿也不会在这里了。不过我是代表班上同学来的，等老师从病房出来，我也就回家了。”
    温茵说道：“你和孙薇没什么交情，能够第一时间过来探望她，已经够了。”
    “唉，我就是觉得后怕。毕竟是一条人命啊，差点就没了，就好像当初跳江的朱蕾。”林茜叹了口气，“对了，你怎么也过来了？大晚上的，我只是觉得你不会看群消息，加上想找人倾诉，所以才打电话告诉你孙薇的事情。只是没想到，接电话的会是应扬。”
    温茵抿了抿嘴，轻声说道：“我妈也在这里。”
    林茜吓了一跳：“阿姨怎么了？”
    “算是家丑吧，不好说。”想到苏云珍先前透露的口风，温茵稍稍露出一个轻松的神情，“不过我妈和我继父很可能要离婚了。”
    “离婚？”林茜想了想，提出一个她觉得影响最大的问题，“我记得你跟我提过，你老家是在邻省。要是阿姨真的离婚了，你会离开这里，转学到邻省去吗？”
    温茵愣了一下，然后很快给出答复：“不会的，虽然我妈没有提这一点，但是我已经高三了，这时候转学显然会影响到我的学习情况。只是……”
    林茜先是松了一口气，闻言又紧张起来：“只是？”
    “只是我大概要住校了。”
    ·
    “为什么要住校？”
    在拉着林茜向苏云珍做完证之后，温茵便跟着守在医院外头的应扬回了家。
    只能说，说谎这种事真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直接脸不红气不喘，就连亲妈也难辨话中真伪。
    “如果离婚，按法律来判，房子肯定是我继父的。我和我妈到时候只能出来租房子住，这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应扬有些明白了：“那你住校，就意味着阿姨她……”
    温茵淡淡道：“她去投奔奸夫。”
    应扬转头看她：“你说得倒是真不客气。”
    温茵摇摇头：“你以为我在讽刺我妈吗？其实我挺替她庆幸的，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真的愿意和她在一起。”
    应扬说道：“阿姨肯离婚，或许也有这个因素在里面。”
    “不是或许，是绝对。”温茵在这方面看得很清楚，“放弃旧饭票的原因，只会是因为获得了一张新的非临时性的饭票。”
    “总之，”应扬松了口气，“你还能留下来就好。毕竟，我根本没想过会在考上大学前就跟你分开。”
    可温茵却蓦地停下脚步：“那考上大学以后，我们就要分开了吗？”
    “嗯？”
    “你……你打算考哪个学校？”温茵抬起脸看 他，“虽然以我的成绩，几乎不可能和你考上同一所大学，但跟你考到一个城市去，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应扬的神情有些奇怪，起初像是对温茵的话感到了几分诧异，可随后就变得仿佛是在忍笑。
    “你以为我说的分开是指什么？”他用拳头抵着嘴唇，轻咳了两声，“跟你不同班、不同专业、不同系、不同院，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分开，因为再也不能每天十几个小时和你朝夕相处了。”
    温茵愣住了，只能站在原地，傻傻地看着他。
    “我会让你跟我考上同一所大学的。”应扬笑了笑，“京大，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
    等等，这不是“怎么样”的问题吧？
    京大可是国内最好的大学之一，她真的能够考上吗？
    “先富带动后富，最终实现共同富裕。”应扬看出了温茵的不自信，于是打趣道，“有我带你，你还怕‘富’不起来吗？”
    “不……不怕，”温茵捏着手指，小声说道，“大不了我到时候把志愿都填成首都的学校，这样就算没考上，我们也不至于离得太远。”
    应扬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你这已经不是不自信的问题了。”
    “咦？”
    “你是不信任我。”
    “没……没有这回事！”
    “那拉钩吧，约定一起考上京大，考不上的那个人最后要吃一千根胡萝卜。”
    “……不是吞一千根针吗？”
    “看不出来，你对自己还真狠。”
    “我当然不是真的想要吞一千根针！只是……只是这个约定，怎么看都只有我会受罚吧？还有，一千根胡萝卜是怎么回事？”
    “因为，兔子还是吃胡萝卜比较可爱。”
    “我不是兔子……”
    “考不上的话就是了，所以，还请努力完成这个约定。”
    “应扬，你真讨厌。”
    “谢谢，尽管如此，今晚我仍要行使自己的特权，不允许你说不。”
    “什么……什么特权？”
    “等回到家，躺到床上，闭上眼睛，你就会想起来这个特权的。”
    给予你晚安吻的特权。
    作者有话要说：　　鬼见愁到这里就完结了，当然，其实还有很多事情可以继续交代下去，但是——
    这篇文的数据真的太惨淡了！写到这一章（十七万字）结束，都只有七十多个收藏。所以，我还是早完结早超生好了。
    同时，也十分感谢能看到完结的小伙伴。这篇文由于没有大纲，又经历过断更，因此在设定方面存在很多漏洞，不是一开始就没设定好，就是写着写着就忘了。能圆的已经尽量圆上了，至于没圆上的……咦，有没圆上的吗？！
    第63章 番外
    “茵茵老师——”
    高考最后一场科目的考试终于落下帷幕, 走出考场的学生无论发挥得好坏，脸上都不约而同露出了解脱的神情。
    卓群因为和温茵分在了一个考点，所以这两天每次交卷后, 都会直奔温茵所在的教室, 去同她吐槽两句试题难度, 然后一起离开考点。
    当然，只是他每次都会比另一个人晚一步就对了。
    啪！
    透明文件袋毫不留情地拍上卓群的脑袋, 温茵看着弯下腰配合挨打的对方，没好气道：“不是说了吗？大庭广众下的, 不要那么大声喊我‘茵茵老师’。别人还以为我真的是老师呢, 超丢人的。”
    卓群摸了摸头：“你长得这么嫩，怎么可能有人以为你是老师啊？”
    “当然有, 尤其是一些摘了眼镜的近视眼。”一旁的林茜凉凉道。
    本学年忽然视力告急, 于是不得不佩戴框架眼镜的卓群：“……”
    “对了，”温茵看着被卓群装进文件袋的眼镜, 问道，“你为什么一离开教室就把眼镜摘了，戴着它真的很不舒服吗？”
    卓群摆摆手：“不是舒不舒服的问题……”
    林茜再次补刀：“是看上去很蠢的问题。”
    “喂，我说你——”
    “怎么, 难道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吗？”
    “嘁, 不跟你这个杠精说话。”卓群别过脸, 抬手搭住温茵的肩膀，“还是茵茵老师好，温柔体贴。”
    林茜嘟哝道：“茵茵刚才的那个暴击, 你忘了？”
    卓群做出一个夸张的诧异表情：“那也能叫暴击？连我的头皮屑都打不下来。”
    “……”温茵坚定地将他的手臂从肩膀上推下去，“好恶心。”
    卓群顿时瞪大眼睛：“诶？”
    温茵加快脚步往前走：“头皮屑什么的，这个文件袋我都不想要了。”
    卓群赶紧追上去：“不，等等，我开玩笑的！我天天洗头，头皮简直干净得不得了，茵茵老师你看看啊！”
    温茵变走为跑：“谢谢，不想看！”
    然而，因为此时校园中还有许多考生没有离开，所以温茵还没跑上两步，就不小心在拐角处撞到了一个男生。
    好在是熟人。
    但是，这个熟人的腿脚却不灵便。
    “于喆，对不起啊……”温茵连忙把这位前任同桌从地上扶起来。
    曾几何时最喜欢唠唠叨叨说着八卦的于喆，这次却没有给予温茵回应，只自顾自转过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或者说，这已经是他一年来的常态，瘸腿后的常态。
    “茵茵老师，你最近是不是变胖了？居然都能把一个分量不轻的男生直接撞倒在地。”卓群一本正经地询问道。
    温茵回头白了他一眼：“我刚才可是有‘急刹车’的，是你突然从背后撞上来，所以我才会把于喆撞倒。”
    卓群当即为自己辩护：“没办法，我也不知道前面会忽然有人冒出来。而且，多亏我在紧要关头拉住你，才没让你也一起摔倒。”
    “……那也是你害的。”温茵将视线转回到于喆的背影上，呢喃道，“每次看到于喆的腿，还有其他同学身上遗留下来的伤口，我都会忍不住想到朱蕾。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后悔过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方式进行复仇。”
    林茜脸上的神情也有些复杂：“她今年就十八岁了，等过了生日，应该就从少管所出来了。”
    “她在少管所里没待多久吧？”卓群问道，“年纪到了之后，会转送到监狱去吗？”
    “可能吧，毕竟当初的事情闹得那么大，有两名女生直接被她用硫酸泼得毁容。”说到这里，此刻身处夏日骄阳照耀下的温茵，竟不禁生生地打了个寒战。
    卓群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幸好你当时已经寄宿了，没事基本不往学校外面跑，算是逃过一劫。”
    “我也是多亏遇到了路过的应扬，在他的帮助下跑了。否则，朱蕾同样不会放过我的。”林茜呼出一口气，“对了，茵茵，你考得怎么样？京大，有把握吗？”
    温茵向来不会把话说得太满，于是回答道：“算是正常发挥吧。”
    “那就够了。”林茜高兴道，“毕竟你最近模拟考的分数都高出京大往届录取分数线十几分呢！”
    温茵抿起嘴笑了笑。
    林茜感叹道：“还是应扬好，直接保送京大了。可怜我们却要在试卷的海洋中沉浮到现在，并且还要担心成绩够不上心仪的大学。”
    卓群也叹气：“你们在意的是能不能考上心仪的那所学校，我就不一样了，只在意能不能考上首都的任何一所大学。”
    温茵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冯佩杉立志考京大这一点，你应该早就猜到才对。不过你这一年多的辛苦也不算白费，高考分数能高一些就尽量高一些。”
    “所以，未来的四年，我们还是会待在同一座城市，对吧？”林茜拍了拍手，“那说好了，就算没能考上一所学校，我们到时候也要经常见面聚餐！”
    “其实跟茵茵老师见一见就好了，并不是很想见你……”
    “哦，那我就通知应扬，让他紧紧看住茵茵，不给你挖墙脚的机会。”
    “喂，什么叫挖墙脚？我和茵茵老师之间，那可是纯洁的男女朋友关系！”
    “男女朋友？”
    “男性朋友和女性朋友。”
    “啧！”
    “我看到应扬了。”对两人之间时不时发生的斗嘴，温茵已经习以为常，“我先过去了，拜拜！”
    “拜拜，要好好享受约会哦！”林茜笑眯眯地挥手。
    “怎么是应扬过来了，苏阿姨呢？”卓群东张西望，却没有在家长堆里看到苏云珍的影子。
    林茜说道：“茵茵已经把自己和应扬谈恋爱的事情告诉阿姨了，也说考完试后就要和应扬一起毕业旅行。所以阿姨今早把茵茵送进考场后，就先回老家了。”
    “……我怎么不知道？”
    “你为什么会知道？”
    “那你怎么会知道？”
    “我是茵茵的闺蜜，你是吗？”
    “我……”卓群顿了顿，忽然一笑，“其实，我等会儿也要和佩杉一起去看电影。嘿嘿，想不到吧？”
    “什么？”
    “再见了，单身狗~”
    “喂——”
    考场外人山人海，温茵颇花了一番功夫，才挤到应扬身边去。
    看着从高处跳下来的应扬，温茵笑道：“你怎么想到爬那么高？”
    应扬帮她撑开遮阳伞，说道：“谁让我不能挤到人群里去，那就只能站得高一点，好让你可以一眼看到。”
    温茵抬头看他：“你现在的体质不是已经改善很多了吗？就像我，十天半个月的也只会遇到一两只缠上来的鬼。”
    应扬意有所指道：“可到底还是差了最后一步。”
    “……”温茵立刻往遮阳伞的边缘挪了挪，“我距离十八周岁还差三个月二十天，你……你不许动歪脑筋。”
    “嗯？我动什么歪脑筋了？”
    “我看到了，你订的大床房！”
    “哦……”
    “哦什么呀，你倒是赶紧联系酒店，把它改成标间呀！”
    “不。”
    “你——”
    “我保证不会做坏事，我只是想抱着你睡觉而已。”
    “我才不会信你，痴汉……啊，你不要突然就亲过来！”
    “既然顶了痴汉的名头，那就要做一些痴汉该做的事情。而且，只是接吻罢了。”
    “那……那也不好在公共场合就亲起来啊……”
“是吗？我明白了，我们这就回家去。”
    回家。
    我们两个人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