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菊与枪炮》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雏菊与枪炮[女穿男] 作者: 潜水的木鱼儿 文案 魂穿并不可怕,毕竟已经遍地开花司空见惯,魂穿到了战乱动荡的三十年代也不可怕,可怕的是穿到了三十年代的异国他乡。 成了一个小日……日本人??? 当场自闭.JPG 阅读指南:本文开放BE及HE两条支线,请根据个人口味,酌情选择。 PS: ①主角女穿男,和平常人一样谈恋爱,不搞基,日常向。 ②时间背景:二十世纪初,兵荒马乱的三十年代。 ③这是一篇反战文。 ④男主他有自己的坚定信念。 内容标签: 性别转换 穿越时空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玖/冲田春政/未来梨佳 ┃ 配角:努力日更中 ┃ 其它:女变男女穿男穿越时空 一句话简介:穿成30年日本男人和女生谈恋爱 立意:反战 第一章 眼前的石子小道弯弯曲曲的隐消在大片大片的绯红里,周围零零散散的坐落几家古朴别致的木质房屋,落英零落,春天温暖如初。不知谁家在弹拨着三味线的声音,一声一声的和着他的走路的步伐。 这是大正八年春。 大正这个词对她而言是极其的陌生,她并不了解日本文化,更不知道这代表的是那一年,只是她很清楚自己魂穿到了大概二十世纪初的民国时期。 那个三层别墅里没有电视机,没有任何一切的现代化家电,只有两台电话和一些照明设施,电话是按一下需要转一圈的那种对她而言只有电视上才能见到的古董玩意。 自己这个世界的父亲喜穿传统的和服,只有到了节日时或者参加重大的聚会时,才会穿起笔挺阔直的西装。 父亲是维新时代兴起的贵族,家中有几个闲钱,只是冲田春政却是家里唯一一个儿子。而冲田春政四岁半时高烧不退,最终死在了黎明将来时,而在那一刻,飞机失事的顾玖成为了冲田春政。 顾玖记得自己来的那一年是大正六年夏,如今竟是已经过了一年半的时间了,时间可以调整一切,包括她抑郁的心情,身处异乡的寞落。 只是那段时间的她差点一度被自己的父亲当成了智力障碍的孩子。都说小孩子高烧很容易损伤智力,可是当这个可能性发生在自己的孩子身上时,身为父亲的高大男人一度借酒浇愁,每天不断地拿着白色手绢给一个照片擦着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顾玖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也不敢轻易开口说中文,不久便成了冲田家族闻名的白痴小傻子。 冲田春政的父亲冲田近有四个兄弟,三个姐妹,庞大的家族里人才辈出人丁兴旺,只是冲田近这一支却是人丁零落,只他一子,如今却又遭此劫难。 祖父冲田一郎多次逼迫冲田近再婚,一再执拗的父亲终是抵不过祖父的压力答应娶一个标准的大和抚子。 这个家庭是一个单亲家庭,偌大的房子里空旷不已,家庭虽然人却不多,因此也只有一个长期佣人。 姆妈叫冲田梨,负责照顾冲田春政同时负责三个人的伙食蒸煮家族扫撒,每天剩余的大部分时间便是抱着她坐在门边看着屋外的风景一句一句的不厌其烦的教她说话,教她发音,奈何自家的小少爷根本就不理睬她。 可是尽管如此她还是一如既往日复一日,终于有一天冲田春政开口说了一句话,还是颇长的一句话。 “姆妈,稻田里的浮萍一生都在顺流而走,从一个稻田流向另一个稻田,它有根吗?它的归宿又在哪里?” 姆妈听到自家小少爷说话了,激动了半天,眼睛瞬间闪烁起来的光芒像是四月的春天,姆妈抱着他转了两个圈圈:“冲田少爷,你说话了!你终于说话了!” 父亲冲田近听到屋外的动静,跑到了门口看自己的独子,语气镇定脸上却是掩盖不了的高兴,嘴角上扬:“你刚刚说话了?再说一遍好不好?” 顾玖没有继续说刚刚的话,一个刚刚五岁的孩子是不应该提出那种问题的,她将一切不符合年龄的东西压在了心底里:“父亲大人,今年的樱花很漂亮,你能给我说说樱花的故事吗?” “好好好,父亲大人来给你说故事。”冲田近难得的笑容终于在脸上毫无掩饰的扬起。 虽然她已经会说完整的话,言语交流没有障碍,甚至旁人经常夸赞聪慧,也早已经不是大家眼里的小傻子了,可是冲田近依旧娶了一个大和抚子,说是男人对于承诺应该尽到的责任,以及他说要给她一个更好的家庭生活。 她没有反对,因为她不敢保证自己在这个时代会安稳的生活下去,更不敢保证会给这个家族一个新的希望。 冲田春政,男,6岁,抚樱小学一年级。他挎着灰蓝细棉布绣竹小背包,踩着石子路的落樱一步一步的走着,开始了自己这一世的学生时代。 虽然他前世是一个已经研究生毕业的女青年,不过非语言专业的他,除了日语课稍微需要注意一下,其它的功课便显得很是无聊。一心只攻日语的他努力的学习着各科书本的每一个繁体汉字,以及这些字的发音和意思。 日子过得乏味,很多课程也不太听,除了语言课听一听其他课整日便是发呆或忙着其他的事情,可是一到考试的时候,却是门门满分,任课的老师也不由得惊讶不已。 小学的五年时光,日子再长,恍恍惚惚的竟也是过去了。 门门满分的冲田春政在父亲的夸赞下开始进入了大园学院初中部就读。 在这五年的时间里,后妈给家庭生了一个女儿,起名冲田纯子,比他小八岁的妹妹,如今也已经开始牙牙学语了,冲田近的偏爱也开始由独子转向了女儿身上。 这不由的让他松了一口气,以前处于父亲的目光焦点之下,生怕自己做了不适当的举动,被看出了什么而整天小心翼翼的,整天尽量和隔壁流鼻涕的小朋友一起玩无聊至极的游戏。生活在过高的注视之下也让他有些压力。 现今他已然十一岁了,处于青春期萌动的时间点,开始有自己的独立思维,对于大多数少年而言叛逆期也往往是从这个时期开始。 初中部的课程比之小学要繁重很多,只是对他而言课本的内容简单且幼稚,抛去这些课业外,三年级能够熟练阅读时的他便开始抱着大量大量的古语书籍。 冲田家族尚武,祖父更是天然理心流的传人,不过冲田近对剑道并不感兴趣,虽然据说有剑道六段的水平,可是冲田春政一次也没有看到自己的父亲去过道馆练习过剑道。 冲田春政以为自己不会接触剑道,不会去接触所谓武士道精神的洗礼,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只因为他对所谓的武士道精神非常反感,那种将有血有肉的人变成无情的刽子手的所谓精神,他从心底里反感。 虽然他知道武士道精神一开始并不畸形,只是战争而使这一思想被利用被扭曲化,可不管如何他还是对它产生不了任何好感。 于是当祖父以家规逼迫他进道馆学习时,他非常激烈的反抗过,十一岁的他硬生生绝食了两天以作对抗,饿的那是一个头晕眼花。 终于冲田近看不下去,亲自拿了一盒饭团给冲田春政劝他吃东西,紧接着跑去他父亲冲田一郎那里将事情原委告知,希望能否破例不让春政学习剑道。 冲田一郎知道自己那个孙子竟然为了不学剑道而绝食了两天,不禁齿咬下唇,面露痛色:“春政虽不愿意学剑道,可是他这番绝食不畏死亡的举动,却是真正的武士道精神!剑道易学,精神难寻,这种好苗子却不愿意学习剑道,实在是我天然理心流的损失!” 冲田近恭敬的跪坐着听着父亲大人的言语,他可以理解自家父亲对人才的渴求,天然理心流传承至今一百多年来,曾诞生过许多威名显赫的武士。只是近年来西洋文化的入侵,冷兵器逐渐被□□炮取代,传统流派的剑道虽然仍被尊重,只是学的人无疑变少了。而真正能够将流派发扬光大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冲田一郎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白的胡须,内心感慨不已,从不言败的精神是他的行事原则,气氛沉默了半响,才终于打破了:“明天我搬去你那里住,就这样决定了吧。” 冲田近浑身一震,迫于父亲威严只得瑟瑟道好。 第二章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冲田春政吃完饭团后喝了半杯温水,嘴里嚼着酸梅,等着父亲大人带回来好消息给他。 只是不知道向来在祖父那里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父亲大人能争取几分,不过自己这个举动祖父知道了应该也会拿他无可奈何吧。 有些事情自己若是不争取,说不定就真的要被人安排好了。 酸梅是自家姆妈做的小零食,本来是给妹妹防积食健胃用的,妹妹说是太酸,只尝了一颗就闲置在橱柜里了,现在拿来消食正好。 冲田春政坐在房间地板上看着昨日在旧书店里淘来的三国志,一边看一边用铅笔做注解,他的房间也可以说是一个书房,两面墙壁全部安放了书架,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籍。 书很杂,从天文、地理、生物、插花、花卉、建筑一直到人情、风俗、鬼怪志、孙子兵法、人物志都有。当然最喜欢的书籍被他放在最触手可及的地方。当然收集这些书籍除了父亲的支持赞助外也有他自己用笔名发表文章所获得的稿费。 冲田正在看著书,门外响起了汽车的声音,这个年代汽车并不常见,虽然马路上偶尔可以看到几辆,可是开到他家门口的无疑让他停下了继续看书的想法。 微微掀开窗帘的一角便可透过绿玻璃窥到楼下的风景。 眼神微探便瞧见冲田近正从一辆黑色汽车上下来,这辆汽车他认得,很快祖父冲田一郎也从车上下来了,看着父亲从车上拎下来两个超大的行李箱,冲田春政有点不好的预感。 祖父很少会来这里,毕竟大多数时间都是晚辈去拜会长辈,而这次不仅来了还带了行李来,是要来这里住下了? 过了一会,姆妈跑到了楼上敲响了房门,春政开了门,便见她呼吸急促郑重其事的说道:“冲田少爷,和我一起下去见族长大人。” 很显然这个族长大人说的是祖父。 祖父冲田一郎不仅仅是冲田家族最具威望的人,也是剑道流派天然理心流的流主,在剑道界享有极高的声誉。 家族中人对他也是极为敬畏与尊敬。 待到冲田春政下来时,便见下巴蓄着浓短白须的祖父已经坐在了矮桌前,而桌上正摆放着平日里被父亲大人束之高阁的茶具,父亲坐在侧面,祖父看见他下楼来,便当即招呼他过去坐。 这……是会审? 只是因为不愿意学习家传剑术?就搞的这样严肃? 不知道祖父想怎样把他套牢,使怎样的手段…… 冲田春政仔细想了一下,只等他们发话了后再随机应变,千万不能自己主动去提这件事情。 当下恭敬的跪坐在祖父的对面,道了问好。 冲田一郎点了点头后便没了下文,他不发话,父亲大人也不动,只跪坐在那里。一个半小时过去了,冲田春政的腿都坐酸了,日本人长不高,这绝对是跪坐的锅! 终于在一个多小时后,冲田一郎才肯让他离开,虽然并没有一句话提到了剑道,可是隐隐的他觉得绝对离不开这件事。 待他重新上了楼后,便隐约听到楼下父子俩的谈话。 “春政是个极为坚韧有意志力的孩子,恐怕让他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太难了。” “这样坚韧不拔的性格正是修习剑道的好苗子,还有不惜命的武士精神!可是这孩子为什么偏偏不愿意学呢?” “春政他有自己的主张和想法。” “对了,他平日里做些什么?”冲田一郎话题一百八十度大转折。 “……春政年纪尚小,除了上学便只是看看书。”冲田近懵了一瞬,随即说道。 见他们话题开始扯远,冲田春政便也无心细听下去,轻轻关上门继续捧起自己的书读了起来。本以为这件事即将告一段落,却没想到有一天散学回家后,书架子上随手抽一本竟是《剑道技击法》,连续抽了好几本《剑道基础》《剑道流派详解》《剑道入门》《叶隐集》…… 冲田春政忍不住嘴角抽搐,还真是让他的祖父废了好多心思,这些书籍估计不好买吧。 冲田春政将书一一塞回去,又从角落里重新翻出三国志。 三周后,他便听到自家祖父经常在庭院里练习剑道,那破空的声音还真是令人下意识想要捂住耳朵。 不多时日祖父便在家里的侧屋整理出了几间空房用以练习剑道,整理装饰过的屋子俨然就是一个小型道馆。 一段日子后,他放学回来刚刚一进门,便见庭院里站着十几号人脚穿木屐,身上装备齐全,面带护具,手拿竹刀正在练习剑术。那十几人有年长的也有像他差不多大的,远远望去身高参差不齐,颇有些喜感。 其中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喊了他一声春政尼桑,仔细一看是堂弟冲田佑仁,想不到这里俨然被祖父当成第二个天然理心流道馆了,这下子冲田春政的视线里再也无法避免的看到听到这些了。 “春政尼桑,我一散学就来练习剑道了,我可飞奔着跑过来的。”冲田佑仁比他小一岁多,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亮光。佑仁一边说一边抬手将面部护具摘下来,粉嫩可爱的面庞让他忍不住伸手揉捏几把,其实冲田春政知道自己脸也差不多粉嫩。 “春政尼桑,我听祖父说,你也会和我们一起练习剑道的对吗?” “……”看着佑仁眨巴着卡姿兰大眼睛的样子,冲田春政感觉自己遭受了正太的精神攻击。 终于他受不住祖父的软硬兼施,他们之间达成了协议,他去学习剑道,条件是祖父则资助他去购买书籍满足阅读的爱好。 于是初中散学回来从嗑瓜子读书变成了和师兄们切磋剑道了,练习三个小时的剑道后才洗漱看书。 当然也有他内心的小打算,毕竟这世是个男孩子,不仅仅要发展知识,武力值也要同步发展,至于可能会被灌输的武士道洗脑理念他想着左耳进右耳出当个屁给放了。 目前良好的视力也给了他很多在体育方面的发展方向,她虽然爱读书不过也经常休息眼睛,不想再和上一世一样戴了厚厚的啤酒瓶底。 上一世研究生毕业过得并不如意,为了房贷车贷而劳碌着,为了上老下小而忙碌着不敢喘一口气,年纪轻轻才二十八岁便因为工作劳累猝死。 这一世他想变得更优秀同时也能够抓住自己的命运,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练习剑道所用的护具一一穿戴齐全后,基本上便将全身上下武装到了。每日剑道的修行也成了他的日常一部分。 剑道除了练习剑术也锻炼心性,比如说耐性,长时间的跪坐几乎快成了每日的必修课。 日本人喜好跪坐,这常常让他双腿发麻,一没有人的时候便立即将跪坐改成盘坐或者伸直了双腿躺在地板上,跑步则成了他最喜欢的一项运动。 十一岁的他看着身高刻度才到一米二,尤其是自家祖父一米七一,父亲一米七三,看起来家族似乎完全没有高个子基因,不由令他忧心忡忡,他可一点不想成为小矮子。毕竟前世里虽然他是一个妹子,可是那也是一个一米七六的长腿美女。 书籍里记载织田信长被称为“巨人”,其身高换算成米也就一米七,最知名的丰臣秀吉才一米四,可见曾经的古代日本人更是矮到了一定程度。 在他心里男人不到一米七就是三级残废,为了追求身高每日除了减少跪坐外更是顿顿早餐嘱咐姆妈给他准备牛奶。所幸家中闲钱可以供给牛奶,便也满足了他的要求。 第三章 日子过得枯燥却也并不乏味,每日的课程学习、家中的剑道修习、以及已经给自己定制的一揽子学习计划,便充分的将他所有发呆的游戏的时间占据了。 时间一晃便在初中部上到了三年级,这一年他十三岁了,身高也开始如雨后春笋般拔高,平日里良好的习惯和饮食规划,让他的身材变得纤长,看起来要比大多数同龄人高上半个头。 这一年是昭和二年,1927年。 1927年正是民国时期,这段时期却是日本经济高速发展时期,看着报纸上的经济发展报告一年比一年红火,冲田春政内心虽然说不上苦闷,可嫉妒之心还是有的。 同样是在19世纪中后期被列强打开国门欺负的乡巴佬,中国仍是积贫积弱,而日本如今已经高速发展成列强之一了,这如何不让人心生羡慕。 这里的普通民众温饱早已解决,甚至电影院也星罗棋布的坐落在城市里,一个普通的家庭每周会去看两次电影,每个月理发一次,逛时装街,虽然汽车并不是每家每户都能买,却也并不罕见,自行车更是倾向平民化。 思来想去还是因为晚清懦弱赔的巨额财款,不然也不会发展这么快。 大园中学校三年级离毕业还有三个月的时候,冲田春政意外的在书包里发现了一封粉色的来信,上面用清丽的笔迹写着:冲田君亲启。 提着心疑惑的在自家书房里拆开了来信,信很简单,从头到尾大多是赞美之词,只是末了在结尾处写了一句话——冲田君有空否,3月22日晚散学后学校天台见,我想请教冲田君几个学习上的疑问。 ……一封委婉的约会情书? 凭着前世身为女人的直觉,她觉得不能见,如果见了面那就等于是同意了约会,平白给了别人幻想和希望,而她又根本不知道写信的人是谁,更有足够的理由不去赴约。 这样想着,冲田春政原封不动的将信塞回了信封里,思来想去最后还是重新拆开,将粉色的信纸展开当做草稿纸打起了草稿,看着密密麻麻的草稿占据了信纸后才将其丢进了垃圾桶。 不能浪费纸张不是吗?冲田春政不由得为自己的节俭操作点了个赞。 火速的将课业做完,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现在他才十三岁,不说年龄,只谈性向他也无法接受女孩子的喜欢。 真正的到了3月22日的时候,课堂上他有些如坐针毡,总觉得有人在偷偷的看着自己,散学时便像逃似的从学校往家里跑,终于在半路拐弯处,他被自行车撞到了。 车轮子咕噜噜的躺在地上转着,石子路硌的他膝盖骨生疼,手臂处也被擦伤了。 抬眼看去,撞到自己的是个女孩子,只见她大大的眸子氤氲着雾气,手臂也被自行车划伤了,而整个车身都压在她的小腿上,书包里的书凌乱的掉了出来。 “对不起!真不好意思!请原谅!”女孩子的哭腔明显,冲田春政被撞到的怒气顿时消了一大半。 “我没事,我看你倒是有点事,你这伤看起来蛮严重的。”春政站起身来将压在她腿上的自行车移开,洁白的小腿上划了一条长口子,溢出鲜血,将细嫩的皮肤衬得各位白皙。 “感觉怎么样?” “我……我没事。” 真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子,春政将她书包里散乱出来的书一一捡起来放进她的背包里。 “小腿上这样长的伤口,怎么会没事,你叫什么名字,我送你去诊所看看吧。” “我叫未来梨佳,那……那就麻烦冲田君了。” “欸?你知道我的名字?”春政记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子。 未来梨佳揉了揉眼睛,将快要溢出来的泪水藏起,笑了笑:“我是初中部二年级的,上个月的学生会,我在底下有听学长演讲呢。” “原来是这样啊。”春政将自行车扶起来,送梨佳去医务室,她坐在后座。春政许久不骑自行车,不过有着前世骑自行车的记忆,虽然不是特别稳当行驶,但是到达目的地却也不成问题。 想到这个车后座没有任何可以扶手的地方,春政体贴开口:“这路石子有点多不太稳,你抱住我的腰吧。” 一双手迟疑了一会后,缓缓却又有力的抱住了他的腰,而她整个人则僵硬的再明显不过。陌生人之间本不该有这番亲密的举动的。 不过将这一切当做理所当然的冲田春政并没有意识到身后人受宠若惊的心情。很显然对他而言,这番举动很自然,尽管以男孩子的身份生活了八年,但是下意识的他还是将自己当成了女孩子。 “冲田君成绩优异,学科名列年级第一,术科也是个中翘楚。很多学弟学妹们都将冲田君当做榜样来学习的,上次学生会的演讲,我们班有个同学全程记录下来然后誊抄在本子上天天看来着……。” “咳咳……”冲田春政差点被一口西北风呛到了。 “冲田君,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继续……” “我也是一直以来都努力的向冲田君学习的。”未来梨佳顿了顿,貌似在心中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这才道,“我问一下,冲田君放学后一般有空吗?” 大园中学校一般每天下午五点散学,课业也布置的不多,基本上按照一般学生的速度四十分钟便能完成。所以便余下了很多的课外时间,大部分的学生在五点散学后都会选择性的留在学校继续学习或者在街道逗留闲逛。 而像冲田春政这样散了学直接跑回家迅速完成作业的乖乖学生,简直少的可怜,除了家规甚严的大家族子弟,剩下的就屈指可数了。 “放学后我要回家做作业,然后练习剑道三小时,所以很抱歉并没有额外的时间。”冲田春政说的很实在,这就是他的每日行程,他坚持了快三年的日常。 “原来冲田君的每日行程如此繁忙,这下子真是麻烦冲田君了。” “不麻烦。” 聊完了这个话题后,接下来未来梨佳坐在后座便开始默不作声了。可是春政觉得后座上飘着一团若有若无的冷气,明明是春天了却还有几分冬天的寒冷。 到了医务室,医生用生理盐水清洗伤口消毒包扎处理后,才又将她送回家去,直到自己临走时,未来梨佳才喊住了他。 “冲田君,非常谢谢你送我回来。话说冲田君也快毕业了吧,我想问一下,冲田君打算上哪一所高等学校。” 在日本,高等学校一般便是指高中。冲田春政目前就读大园学院中学校,如果没有什么其他变化的话,毫无疑问,高中定然是在这里读的。 “应该也是在大园了。”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个问题,就算在大园,可是大园学院中学校与大园学院高等学校又不是一个地址。 第四章 把未来梨佳送回去后,当晚回家晚了的事情,很明显被自家祖父注意到了。不过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练习剑道的时间由原先的三小时又增加了一个小时。 这在他看来并不算什么,总好过深究他为什么迟到,然后再将他送女孩子回家的事情认为是春心萌动什么的来的要好很多。 经过三年的学习,在剑术造诣上冲田已经有些水平了,在学习的一众弟子中也可以排的上号,只是他从来不轻易接受师兄弟的挑战。 主要是受不了被天天拉着要求比试之类的。至于被拉着天天要求比试的情况,是大部分剑道馆里的常态,毕竟习武者总是想着自己可以更上一层楼,超过自己的对手。 目前剑道馆一众师兄弟中水平最高的是三浦严一,三浦师兄便是经常会被一些师弟天天拉着要求比试比试。 其中有一个看不惯三浦严一的师兄在败给了三浦第一百次后竟然拜他为老大,鞍前马后毕恭毕敬。这种态度变化看的春政一头雾水,这就是所谓男人的世界吗? 只要你赢了向你挑战的人,输了的大兄弟就会不停地找你挑战企图打败你,可你若是败给了他,他就会瞧不起你。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不接受挑战或者接受挑战后把他彻底打服。 三浦严一是个刚刚二十出头的男人,外貌硬朗,行事风格在冲田春政看来有些循规蹈矩,甚至有些刻板。 不过乐于助人倒是冲田春政对他的第一个印象。 他记得他是在刚刚练习剑道斩草席项目时第一次与他聊天的。 斩草席是剑道的一项训练,以草席的切割面完整平滑为优。可是第一次斩草席时他便总是把草席给击飞,接下来的两三次依旧如此,草席的横截面只切到了三分之二。 三浦看到他不得要领,便走上前来,抓住他的手,调整了一下角度:“斩草席不仅需要力度,还需要角度。” 经过指点后很快冲田春政便将草席切割了一个完整的平面,后来便渐渐熟络起来,两人也常常聊天。 “三浦师兄平日里除了练习剑道,还会做些什么?”冲田春政看他大概二十多岁,应该是刚上大学的年纪,可是却很少见到他跑学校,只要自己一回家,便会看到他已然装备齐全的在练习剑道了。 “我在三花酒馆里做服务员,每天傍晚九点上班,白天睡醒后便来了你家练习剑道。” “我能问一下三浦师兄为什么学剑道吗?” “也没有什么理由吧,只是学习剑道后感觉会自信一点。” “……还真是没有理由呢。”两人大笑。 忽然三浦严一想了想,看了他一眼:“冲田春政只是因为家规才学的吗?” “是的,确实是因为家规。” “是吗?可是我看的出来冲田君每次学习都很认真,而且剑道水平也很高,不像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因为每次要花三四个小时去学习,如果不认真一点,只是敷衍了事,就真的太荒废时间了。” “这样说来确实是。”三浦严一喝了一杯茶,轻轻道:“如果不介意你的朋友比你大7岁,你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吗?” 冲田春政内心忍不住腹诽自己心理年龄比他大一轮了都,不过交朋友差个六七岁也不算什么,多和年轻人交流交流也很好,起码可以多了解一下现在小孩子在想些什么。 “当然可以了,我一点也不介意。” 自此,他在剑道馆便交了第一个朋友。十二三岁的同龄小朋友太幼稚,那种隔阂堪比东非大峡谷,而二十出头的人或者年龄更大一点的人则完全将他当做小孩子去看待。 不过虽然他们之间名义上是朋友,不过冲田春政知道他是将自己看作弟弟来照顾的。冲田春政喜欢读书却很少买报纸,偶尔几次看到的报纸上除了民生经济便是难以言喻的军国主义的洗脑文章和漫画,直接败坏了他一整天的心情。 这一年是1927年年中,他十三岁,将要中学毕业,这天练习剑道时三浦严一拿了一张报纸给他看。 这是今天早上刚刚销售的,报纸上最为显眼的几个字——#帝国将士义勇登陆支那青岛保护百姓#。 1927年6月1日,日本驻满洲第十师团步兵三十二旅团以保卫日侨安全为由在青岛登陆。保护侨民只是一个借口,实则是派兵进驻山东,为日后侵占东三省做准备。 冲田春政正在喝茶,一口水喷了出来,心中火气一窜十米高,面部带着明显的愤恨,被三浦严一看的一清二楚。 “我知道冲田兄很气愤,可是仅仅气愤又有什么用呢?”三浦严一见他面带怒色,见到日本民众在支那被欺负而心生不悦,可是气愤只会伤了自己身体,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哦,那你说除了气愤还能怎么做?”冲田春政前世学生时代历史课本里最让他难以重读的便是中国近代史,尤其是1931年到1945年这一段抗战时期,仿佛透过课本都可以闻见那种浓烈的血腥味。 因为不忍面对的另一个问题便是,她除了那段时期的基本大事件外,其他的知之甚少。 “每个人都可以为国家出一份力,这样说吧,比如说我虽然是个平民,但是我也打算出一份属于自己的力量,我昨天参加了‘捐刀奉公’活动,将那把跟了我三年的菊花则宗上交给了国家。”三浦严一脸上带着几分骄傲和自豪,不过他看的出来剩下的就全是心痛了。 “我虽然学剑道,不过年龄太小,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刀呢。”冲田春政并不想深究他的言外之意,只简单回到,随即站起来转身便走。 “冲田君,别走,我那个只是举例子。”三浦严一大跨一步便追上了他。 冲田春政没想到军国主义的思想已经深深的毒害了很多日本人,连简单朴实的三浦严一也没能幸免。 “你说像我这样的孩子能做什么为天皇效忠的?”冲田春政的气愤并没有消退,嘴角微扬,带了一抹嘲讽。 三浦严一只当他是气自己的无能为力,气自己年龄太小,不能为国家做点什么,连简单的“捐刀奉公”也做不到。 连忙安慰:“冲田君不是已经中学校毕业了吗?完全可以报考日本陆军士官学校预科,在预科读两年后上陆军士官学校,学习作战知识,保卫国家成为国家的英雄。” “军官学校?” “那是全日本最著名的军官学校,入学即入军籍,还每月发放薪酬,要不是入学条件极其苛刻,当年我说不定就进去了。”显然这个学校在他们心里地位很高,三浦严一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嗯,我知道了,不过,我是不会去陆士的。”冲田春政从来没有想过要去陆军士官学校,去了估计在不久的将来就是炮灰了,且不说生命安全,他更无法想象自己穿上土黄色军服然后站在战场上。 “欸?”三浦严一对与他的态度表示非常惊讶,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想去陆士的人,尤其是这种明明有能力去的。 “我的目标是京都大学,报国不仅仅是军事,科技更是强国之本不是吗?” “……欸?你说的很有道理,科技强国,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像你这么大的孩子会说这样的话。我身边的人不是做生意就是谈论军事,邻里的叔嫂都在想着让自己的孩子读中央幼军。” “当下大环境确实如此。”近些年的甲午战争、库页岛战争、八国联军侵华战争、第一次世界大战分赃,这一桩桩都让曾经弱小的岛国尝到了甜头,军国主义开始逐渐成为立国之本。“就像你说的那样,社会大环境成了这样,你的祖父尚武,估计也会有让你读陆士预科的想法吧。” 第五章 冲田春政正想回他,一句奶声奶气的“尼桑”打断了他的谈话,穿着粉色和服的纯子跑到他身边来了。 “尼桑,你能陪我玩…桥牌吗?”纯子今年刚刚五岁,粉嫩的面颊圆乎乎的,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盯着他。 “正好现在练习剑道的时间差不多结束了,当然可以了!”冲田春政毫不犹豫的抛弃了三浦严一。 啰啰嗦嗦的老男人与天真无邪的小萝莉,当然是小萝莉更可爱呀。 虽然他没有回答严一的问题,不过他清楚,以他祖父的尚武精神,以及日本政府对国民的洗脑力度,极有可能会以保家卫国为理由送他入校。 可是真正到了那时候他该以什么理由说服固执死板的祖父呢? “尼桑,你走神了?”纯子鼓着大大的腮帮子,断断续续的说,“每次让尼桑陪我玩,尼桑都是在练习剑道,不然就是在学习,好不容易现在陪我玩了,就走神了嘛?” “啊,是尼桑不对,尼桑给你补偿?”冲田笑眯眯的打出一张黑桃10的扑克。 “尼桑给什么补偿?”纯子一脸期待。 冲田春政凑近纯子,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成功的将朝天小辫子揉散了。 纯子酱愣了一下:“这是补偿?补偿不是甜甜的糖果吗?” “尼桑告诉你哦,这也是一种补偿哦,有没有觉得被尼桑揉头发会很高兴啊。” “没有。” “真没有?” “……没有,刚刚姆妈给我扎的辫子弄散了,你得给我重新扎一下。” “好嘞,尼桑给你扎一个,保证比姆妈扎的更好看。” 冲田春政在扎冲天小辫时顺便又多摸了几下纯子酱柔软的头发。 虽然每天在各方面的规划下学习任务很重,可是只要看到纯子的笑颜,他便觉得瞬间轻松了很多,这大概就是治愈系萌妹吧。 六月他在学校拍了毕业照,这是一张站在教学楼前的阶梯拍的照片,个子矮的蹲前面,个子高的站后面,于是他站在了最后一排中间。班里学生的年龄普遍在十四十五岁,他十三岁是班里最小的同学,可是身高却是班里最高的。 再加上平日里的行事风格沉稳,看起来便像是十四五岁一般。 除了毕业照,毕业典礼的准备也在进行着,虽然是个简单的仪式,不过仪式期间有一段毕业致词需要演讲。 这段演讲,他写的简单而格式——努力学习以及对未来的展望。不过这次演讲时他下意识的将目光迅速的向台下扫视了一圈,只一眼便看到了围听演讲二年级区域的未来梨佳。 她正坐在板凳上,手在膝盖间拿着笔纸写着什么。 自从上次送未来梨佳回去后,他便经常在校园里看到她,两人只是相视而笑,道个问好。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的扫视了一下二年级区域,将视线重新回落稿纸,铿锵有力的读了起最后一段来。 “——未来不是一个人的未来,是整个民族的未来,也是子孙后代的未来。为了那个未来盛世繁荣昌盛,努力学习是当前学子的首要任务。在学习知识的同时,做一个利于人民的人,更要做一个热爱祖国的人!” 这番话与他前世初中毕业演讲的内容基本一样,现今用在了这里,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仿佛眼前的景象与那日的画面重合一下子回到从前,回到青葱岁月。 演讲完毕,掌如雷鸣,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句“效忠天皇,效忠大日本帝国!”,紧接着很快喊声一声接一声,逐渐的几乎每个人都在喊,直到校长喊了声停才结束了这场声势浩荡的口号。 冲田春政全程看在眼里,内心犹如刀绞,下了台后便将毕业演讲的稿纸撕了个粉碎。他知道演讲稿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问题根本在于立场不同,他不可能抱着平和的心态与众人一起喊话,全程沉默的他面容冷峻。 到了低年级的合唱表演环节,冲田春政一个人偷偷跑了出来,走在六月的绿荫下,感受着习习的微风吹拂,才舒缓了些心情。 努力学习固然是他一直以来遵守的训诫,可是学习为的是什么呢?只是为了良好优越的生活吗?前世里他努力学习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生活,更优越的生活环境,这一世呢? 冲田春政坐在绿荫下的长椅上,内心有些迷茫。 看着不远处几个正在散步嬉笑的女孩子,不由得想到了曾经的自己,曾经的自己也和她们一样,可以穿花花裙子,可以梳漂亮发型。 冲田春政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内心带着几分怨念,后来也能够接受如今的性别,只是看到衣着漂亮打扮俏丽的女孩子还是会多看几眼。 当然他知道其他男孩喜欢看女孩子绝对不是和他一样的想法。 几个女孩子好似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纷纷围在了一起讨论着什么。 冲田春政发觉自己的盯视被人发现,想到自己现在是男孩子可能被误会便不由得红了脸,准备起身溜掉。 女孩子们见他要走,赶忙围了过来。 “?你们有什么事情吗?”冲田春政面色带着还未褪去的红润,幸好阳光透过枝杈散落在面颊上,稍稍遮掩了几分。 “冲田君,我们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我们觉得冲田君说的很有道理,未来不是一个人的未来,只是我们想问一下为什么女人不能考军校?” 为首的女孩子他不认识,不过坚毅的目光倒是让人有些似曾相识。 旁边的女孩子附和道:“是的,为什么军校不收女孩子,就算不能做前线工作,可是情报机构、参谋部门这些也完全可以胜任。” 这个时代的日本女人,能够提出“女人为什么不能考军校”这种问题确实已经是很大的思想进步了。 冲田春政看着她们清丽坚毅的面庞,想着该如何劝慰她们。 “自古有言,男人保家卫国。女人如同美玉,属于被保护的对象,怎么能让本该被保护的女人去战场牺牲呢?何况现在英勇男儿甚多,更没有让美玉碎裂的理由。” 几个女孩子面带疑惑的道别走开了,很显然这些安慰的话并不是她们想要的答案。 前世的抗战神剧里为了收视和噱头经常会出现一些日本女军官,可是事实上二战时期日本根本不存在女性军官,军校也从来不收女学生。 日本女性的地位在他前世里也不是很高,更何况这个时代,而参军入伍作为一种荣誉更是被男人争抢,又哪里轮得到女人呢…… 只是她们还不知道她们想要做出的牺牲其实并没有多大意义。 第六章 在绿荫长椅下坐了半个钟头后冲田春政才回教室整理东西,告别初中校园。 回家后他便埋头苦思花了七八个晚上时间列举了七大不读军校的理由,详细准备了五大躲避计划,以备不时之需。然而整个暑假无论是祖父冲田一郎还是冲田近并没有要求他去读陆军士官学校预科,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很快,九月份到来,冲田春政开始就读大园学院的的高中部,而他的妹妹冲田纯子也开始准备要读小学了。 大园学院虽然有高中部和初中部,可是却并不在同一个地方,俨然可以说是两个学校。于是冲田春政不由得庆幸自己住在这两所学校的中间,无论去哪个学校路程距离也基本差不多。 只不过每天他都会在一个十字路口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当他升到大园高校部就读一年级时,未来梨佳在初中部就读三年级,就这样他们之间经常会在这个十字路口相遇,随即擦肩而过。 京都高楼林立,当然除了老派建筑占据大片住宅区外,在新的规划地也是起了一座又一座七八层的高楼。这样的高度在他看惯了现代高楼大厦的眼里看起来不算什么,可是在将近一百年前,这样的高楼城市是极为稀少的。 置身于这样林立高楼间,恍惚的在某个瞬间,如果忽视掉这周围的电车,便仿佛回到了现代二三线的小城城区。 繁忙的高中生涯开始了,尽管学习过相关知识,可是时间总会遗忘掉很多东西,包括曾经学习过精通过得知识。苛求完美的冲田春政开始努力学习起功课来,力求每一门科目都是优秀,同时家里四小时的剑道训练也不曾落下,只是课外书籍的阅读时间无疑被相对压缩了。 虽然高中生涯辛苦,可是很明显无论从科目上还是难易程度上都不如上一世。上一世的高中时代,可以说是花了她极大的精力,甚至那时候的她拿出了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勇气与决心。 当她日后真正回忆起那段时光才惊觉只有那三年才是过得最为充实且单纯的。 高中的时候学业繁忙的同时,世界局势也逐渐水深火热,让向来不喜欢时报的冲田春政,也开始有了每天买报纸的习惯。 1928年6月04日,皇姑屯车站铁桥炸毁,军阀的末日。 1928年12月29日,张学良下令奉天总部上空升起中华民国国旗,东北易帜。 春来秋往,一年又快过去了,从时报里搜寻着零星的与中国相关的信息成了他如今每天的首要事情。看着如今的世界局势,内心不知道感慨什么,所幸的是北洋军阀的混战割据时期终于结束了。 一想到战争便想到了鲜血,以及创伤的伤痛。突然的冲田春政很想知道青霉素有没有被发现,什么时候开始投入生产,万一日后患了病症或者被子弹打伤发炎可又如何是好。他记得青霉素的英文名叫Penicillin,可是翻遍了很多相关书籍却根本找不到任何记录。 于是,自此冲田春政更加的努力提高免疫力,努力吃蔬菜水果,坚持锻炼身体,尽量早些休息睡眠。他还不想被一些可能性的流行疾病所打倒。 或许是因为他的忙碌,家里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有一天祖父在剑道馆等他练习结束后,祖父冲田一郎把他单独喊来谈话,矮桌上摆着新购的梨花木家具,一边喝茶,一边望着他道:“学习剑道已经四年了,你的剑道水平已经相当不错,虽然六段的评级考试还未开始,但也至少有六段了。看你近期课业繁重,所以我决定明天起你的剑道练习就缩减为两个小时好了。” 缩减练习时间,这无疑让他有了很多的时间去看闲书,何乐而不为,冲田春政开口应是。 于是每日五点散学,五点半归家的冲田春政,八点就结束了每日的剑道练习,而他向来十二点睡觉。于是中间的这三个小时便被他充分利用来作为课业的完成以及开拓其他方面书籍的 不过直到三年级的最后一个学期,他的剑道练习才终于告一段落,只需每周偶尔参加一次祖父组织的教习会,给新弟子指点一二就算基本完成任务了。 这时候他16岁了,正值1929年,也就是昭和四年。 这一年夏,他以优异的成绩从大园高等学校毕业。大学的目标他已经定了下来,以他的分数去京都大学是绰绰有余。 这一年十六岁的他身高到了一米七,可喜可贺,继续长下去,一米八不成问题。冲田春政拿了一件衬衣和领带在全身镜前开始穿戴,镜子里的自己是一个符合标准的东方审美的美男子,星眉剑目,鼻梁挺直,颇有几分玉树临风的意味。如果在现代说不定可以混一混娱乐圈当个男演员,拼搏个几来年堆个好人设就是明日之星了。 “欧尼桑,今天你有空带我一起去逛黑船祭吗?”冲田纯子剪着新下流行的齐肩短发,头发右侧微长的头发用彩绳珊瑚珠扎了一个小髻尽显俏皮可爱。 “今天晚上欧尼桑有点事情要做,让祖父大人陪纯子酱一起吧。”冲田不好当着小妹妹换衣服,只好将其放在一旁,蹲下来抱抱她。 “啊,好吧,欧尼桑又要和父亲大人一起去参加宴会了吗?”冲田纯子很聪明,见前几天因为参加宴会婉拒和自己一起玩桥牌,这次估计也是因为这个。 “嗯,今天晚上的宴会很重要,推辞不掉,所以明年的黑船祭我再陪你一起去看。”说罢,揉了揉一下纯子的脸颊,让她下楼玩去了。 将灰色短打换下,露出白皙的上半身,忍不住对着镜子自恋的欣赏起来,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可是看起来还是有些恍惚,尤其是平坦一片的胸部。 在长期练习剑道以及自己有意无意的锻炼下,春政微微使点劲,很快腹肌胸肌慢慢凸显出来了,很好,这样的胸肌颇有点自己上一世年轻时候刚刚发育的样子。顺手捏了一下腹肌,随即想着改天找机会去海边将苍白的肤色晒成小麦色,毕竟八块腹肌加小麦色才更符合他的审美。 换上白色衬衣系上一条灰色条纹领带穿上西装,颇有些现代感,只是才十六岁的脸上胶原蛋白满满,显得非常稚嫩。 冲田家族从维新时代兴起,家族名下不仅囊括多家企业工厂,在政界也颇有建树,家父冲田近更是属于内阁财务省官员。 至于晚间的那场宴会与其说是宴会,倒不如说是名流之间的交际与合作。 至于他的参与,他清楚父亲大人是抱着何种态度,也是为了让他多开阔眼界结识新贵,而他没有理由推辞,尤其是作为冲田近的唯一一个儿子。 换好衣服后正是五点左右,道馆也陆陆续续来了些学习的弟子,漫步下楼时便被三浦严一看见了,当即朝他走了过来。 “昨天纯子酱告诉我,你可能会陪她一起去逛黑船祭,怎么今天拒绝她了?” “没办法,待会有事要去做,你也看见我穿成这样了。” “既然你不去陪她逛黑船祭,那么我去陪她逛咯?她正愁着没人带她呢!你让流主去陪她逛黑船祭?开玩笑呢?”三浦严一也很喜欢单纯可爱的小孩子,经常喊着纯子酱并且给她带糖果。 “祖父大人带她去逛我才放心不是么。” “……黑船祭是近几十年来才有的,又不是什么大节日,所以你放心啦人不是很多的。”三浦拍了拍他的肩膀,如今才刚满十六岁的冲田春政竟是和他差不多高了。 “黑船祭是近几十年才有的?” “1853年7月,美国舰队司令Matthew?Calbraith?Perry,率领四艘军舰开到江户湾口,以武力威胁开国。这些军舰船身都是涂黑的,所以历史称这次事件为“黑船来航”。” “在不开国就开火的威吓下,于是双方在横滨签定了《日美亲善条约》。”冲田春政补充了一段他似乎想要粉饰的一项。 “看来你也知道这段历史,那我说的你也该理解,正是因为黑船来航,打开了我国封闭的环境,才带来了这番盛世天下,这也正是我们感恩的原由。”三浦严一像是说家常闲话一般顺口。 “美国做的这件事情真的值得感恩吗?” “……?”严一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问,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 “感恩人家侵略日本的国土?炮轰日本的子民?被流氓狠狠打了一巴掌然后还要谢谢他吗?这难道不是耻辱吗?这是因为落后而被侵略的耻辱,要能承受得住耻辱,知耻而后勇,这才是大丈夫。” 冲田春政日本史书看的很多,无论是日本古籍故事还是武士道精神里的剖腹自杀,归根结底皆是因为承受不了耻辱而作出的举动。至于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便是与他们的理念从根本上相违背。 三浦严一听得蒙住了,坐在庭院台阶上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若是配上散落的樱花颇有些壮士末路之感。 “你说的很对,这样一想黑船祭竟是有些滑稽可笑……” 看着他那恍惚样,想必也没心情陪纯子酱去玩黑船祭了,呵。 第七章 京都虽然有不少古香古色的唐风建筑,现代化的西式建筑也落错点缀其间。这次宴会与之前的宴会有所不同,就连招待的地方也有点不一样。 这是一家美国人开办的西式宴会厅。 在西方工业产品输入的同时,西方的文化也一并流入,不仅大众以着洋装烫发为时髦,西式的宴会也在名流场所风行。 留声机里放的是令人懒意顿生的英语慢歌,柔和的钨丝灯光给宴会厅增加了几分暧昧、透明高脚杯里盛放着甘冽的威士忌,冲田春政还没有到该喝酒的年纪,也没有想动酒的想法。 摆放在他面前的是一壶清茶,茶叶喝不出什么特别的味道,过于平淡,没有那种喜欢的浓烈苦味。 宴会人群络绎不绝,大多都是衣着华贵年岁在四十岁上下的成功人士挽着年轻貌美的女伴出席。只是大概冲田近是个例外? 冲田春政喝了一口茶水,坐在宴会厅较为边缘的地方揽视全景。 方才冲田近与名流寒暄时便是听到了不少耳熟的姓氏,板垣、广田、武藤。一个个听下来不由的让他眉头深皱,敢情这是战犯家族聚集宴会…… 上一次宴会他父亲冲田近带他去的目的是向他的朋友们介绍自己的优秀儿子。 那这一次呢?他所听到的这些人名根本与冲田家没有什么深厚往来,更谈不上朋友。 这是一场为土肥原君做寿的宴会,如果他没记错,这又和一个战犯同姓的人。 被父亲大人抛弃在一旁的冲田春政默默的坐在沙发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非常无聊的数着经过他身边的人数,直到一个穿着华丽和服的身影从他身边走过这才吸引了他的目光。 女子面上刷了一层极白极厚的粉,□□从面颊一直蔓延到脖颈直到被衣领遮住。和服的脖领开得很大,并且有意向后倾斜,让脖颈全部外露,这是与普通和服最为明显的穿着不同,显然这是一位艺伎。 在冲田春政看到的书籍中写着大部分日本人的审美中认为这白色的脖颈是艺伎最性感迷人的地方。 不过冲田春政显然并没有太多注意她的脖颈,只是确认了她的艺伎身份后便将视线全部转向了那华丽的艺伎和服,他非常好奇这个女孩子穿着如此沉重的衣服,脚踩高高的木屐倒底是如何安稳走路的。 漂亮优雅的艺伎吸引了宴会厅大部分人的目光,冲田春政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到一个年岁接近半百大腹便便的男人身旁鞠了一躬,不由得觉得视线遭到了污染,真是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 而今天生日宴会的主角也正是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显然这个艺伎是被他邀请来撑场面的。 培养一名艺伎要花费大量金钱和时间,只有那些商贾巨富或达官显贵才是艺伎的主顾。在这个时代拥有一个能够随叫随到的艺伎是个人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他并不很清楚这个时代艺伎的生活如何,只是他知道这个时代的艺伎人数很多,曾在报纸上看到一项统计,艺伎从业人数高达八万之多,且大多分布在京都、大阪、关东等地。 而艺伎发展昌盛也是与社会大环境分不开,日本第一个内阁总理大臣伊藤博文便是一个艺伎游廊拥护者,甚至原配夫人也是一名艺伎。 “土肥原君好福气,今有有佳人作陪,未来更是升官在即啊。” “哪里哪里,若说升官还早了些。” 冲田坐在不远处,一边喝着清茶,一边听着他们寒暄,只是目光有意无意的暼向了那个神秘而美丽的艺伎身上。而艺伎也看了他一眼,眸光清澈,丽瞳深邃,陌生清丽的面庞上带了一抹疑问。 “只是土肥原君要小心了,日共人员名单别弄丢了,早日抓到这些乱党分子,早日安心升职。” “名单在别人那里可能会丢,但是在我这里就绝对丢不了。” “哦?” “这个名单只有我知道藏在哪里了,别人想也想不到。” 冲田近见她盯着自己,不由得转移了目光,默默的又端起一杯茶喝了起来。他的父亲冲田近站在他的身边,揶揄的笑了笑:“我冲田家的孩子看样子确实长大了。” “……”,他只是欣赏漂亮和服好吗,不要瞎感慨! 宴会不紧不慢的进行着,冲田近也与土肥原君喝了一杯酒,寒暄了几句。 众人觥筹交错期间,一个大约十九岁左右的穿和服的女孩子过来给他倒了一杯威士忌,只不过在得知他未成年后默默的走掉了。 这大概真的只是开眼界的宴会,见识大量战犯家族的人? 不过事情的进展显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和谐,很快枪声在宴会厅响了起来,顿时尖叫声、枪战声混作一团。 在枪声响起的那一瞬间,担任父亲责任的冲田近将有点被吓懵的冲田春政拉到桌子底下躲避起来。 酒瓶碗碟碎裂的声音伴随着尖叫和惨叫声此起彼伏,一个身着服务员衣裳面容普通的男人倒在了他的眼前,男人疼痛的全身抽搐,胸口潺潺流出艳红的鲜血,刺目的红从他的口角涌出,男人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只是不断地呕出鲜血,什么都没说出口便双眼上翻,就这样死了。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真真切切的死亡,冲田春政心跳的很快,连呼吸都忘记了。脑海里不断印刻着胸部流出的鲜血的画面。 大约多了近半刻钟,骚动才停止了下来,冲田近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站起来,只是没走动几下,他便发觉自己脚下踩了什么硬硬的物件,低头一看,竟是一把黑色的□□,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冲田春政一脚将其踢开,□□转着圈圈消失在了柜台下的黑暗里。 这等凶器只需看一眼便仿佛能够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血色,好似只有踢开它远离它自己才安全。 宴会的骚乱停息下来,随即伤亡人数也进行了清点,客人受伤六名,安保人员死伤六名,服务人员死伤四名,携带□□的袭击人员五名已经全部被击毙。 袭击人员皆是伪装成服务员动手,而那死去的四名服务员人真是倒了大霉,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只是上个菜端个酒就不明不白死了。 而宴会中唯一死去的人是土肥原宗一郎,没想到这一天是生日也是祭日,与此同时一直待在他身边的艺伎立花泉也受了枪伤,可见行刺人员目标极为明确。 她左手手臂被打中一枪,正流着鲜血,而她也失去了先前优雅的仪态,跪坐在土肥原宗一郎的身边,眸中满是惊恐,眼眶蕴着泪光。 看样子凶手已经全部被击毙了,可整个宴会厅外围依旧被全部封锁了起来。 第八章 透过宴会厅的大门便能清楚的看到外围数量众多的宪兵把守着出入口,三四个穿着宪兵服的男人前后走了进来。 为首的男人他见过,名叫斋藤英助,大概三十岁的模样,是这个地区宪兵队的大队长,职位并不很大,但是鸡毛蒜皮维护治安经常会有宪兵队的出现,所以便也是经常会看到他的身影。 而这次的宴会厅参与的非富即贵,而安全防护问题也是被多层把关,奈何还是被人钻了空子,不过很显然这些刺杀的人员是根本就没有活着离开的打算。 一般来看,任何政府要员,尤其是这个动荡的时期,每一个职位的迁升必然会伴随着其他人的遭殃,又或者可以说是在刀尖上过活,享受多大的富贵承受多大的危险。 是什么样的仇恨引发了这次的刺杀活动? 冲田春政不由的在脑海里开始慢慢回想起方才整个宴会厅里发生的一切。 直到脑海里出现“日共人员名单”这六个字,才猛然惊觉这是一场什么性质的暗杀活动。 以前她在读书时便听闻日共,那个加入了第三国际的组织,如今竟然就真真切切出现在眼前。五个有志青年为了保护名单上重要的人员不被发现,抱着一死的决心来进行刺杀行动。 斋藤英助很快用白色粉笔给土肥原宗一郎的尸体画上了位置线,以标记倒地位置及形态,尸体在经过简单的检查后开始穿着白手套的宪兵们被抬上担架。 “报告队长,现场的重要物品已经清理,袭击人员的佩戴枪支搜集完毕,一共是五把德国产的驳壳枪。” 冲田春政看着报告的宪兵,不由得感慨日共还真是人才多,五个人五把枪就这样来刺杀了,而且关键的是还刺杀成功了。 担架上的土肥原宗一郎死气沉沉的躺在哪里,只简单看了几眼。 尸体致命伤是位于头部右侧眼眶上方的枪伤,只是枪眼周围带着细微的烧灼痕迹。 冲田春政不由的想起前世看的侦探小说以及事情的合理性,得出的结论无疑是——土肥原是被人近距离枪杀而死,以至于枪口的火焰直接使周围的皮肤带有一丝烧灼的痕迹。 可是如果是近距离枪杀那么立花泉有那么大的几率只受了枪伤吗被人开枪射击她会只伤了手臂吗?况且还如此巧的只伤了左手手臂。 忽然的他想到了那把被他踢进柜台角落里的枪,第六把德国产驳壳枪。 “斋藤君,你将整个宴会厅封锁了起来?这里的人你还想要一个个的搜身排查吗?”说话的人是一个五十上下,梳着地中海的油腻老男人,右手挽着洋装的美艳女子,女子看起来有些不耐烦,显然这个人无论是身份还是钱财都远远高于斋藤英助。 “没办法,死的是土肥原家的人,表面工作还是要进行一下的,高桥君也是知道的,还请多包涵。” 冲田春政将视线透过人群投射到了依旧坐在地上,面带泪水不断哭泣的立花泉身上。 在外人看来她的“旦那”死了,便意味着失去稳定的经济来源,她的哭泣似乎是理所当然,只是在他看来太过了。她如此年轻,看起来也不过刚刚二十出头,可以很快找到下一个“旦那”。如果说她是真正的喜欢这个五十多岁相貌丑陋大腹便便的老头?以他来看,这个可能性基本没有。 他不由的重新审视了一番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娇弱的身体被包裹在层层叠叠的和服里,高高的木屐束缚着她的双脚,手部捂着嘴角,眼泪带着白色粉末滑下脸庞,眸中却带了一抹坚韧。 宪兵还在排查可疑人员,从袭击人员全部被击毙,现场依旧被封锁看来,他可不认为那些宪兵都是吃干饭的。只是这里的人员大多非富即贵有头有脸,若是真的排查也只是走个过场。 至于立花泉那就不一样了,这种刺杀任务必然是在极为短暂的时间开展的,与土肥原的关系应该才建立不久。 该如何帮忙摆脱嫌疑? 见她还在哭泣,冲田春政拿出自己的白色手帕递给了她,实在想不出应该怎么安慰这个正在做戏的女孩子:“不要太过于伤心了……再哭你的妆要花了。” 立花泉本来打算哭一会做足了戏后在起身,却没想到有人递给了她一个手帕,似乎在安慰她。 “谢谢你,你是冲田君吧。”立花泉见他一直跟在冲田近身边直觉告诉她,他应该是冲田家的人。 “不用谢。” 正在他们简单的对话间,冲田近便是三步一跨,来到了冲田春政身边:“不好意思,打扰到小姐了。” 当即冲田近把他拉开后退了几步。 “对女人感兴趣很好,只是还是希望你不要与这类女子过多接触。” “……”父亲大人,你真的是想太多了,一直这样真的没意思。 “令郎年幼,自然会被漂亮的事物所吸引,男人嘛,怪不得他的。”前来搭话的是什么都管一点的斋藤英助,神色笑眯眯的带着一点揶揄。 “斋藤君,人员排查的怎么样了?” “人员基本排查差不多了,从目前情况来看,袭击人员都死了。” “既然已经确定下来了,还望你早点结束,我尚且不想继续浪费时间。” “冲田君说的是。” 很快,门口的宪兵便基本撤的差不多了,只是冲田春政没想到斋藤英助会这么听冲田近的话。 待宪兵队的人全部离开了,混乱才算真正结束,宴会厅开始在服务人员的清理下逐渐变得整洁,客人走的差不多,冲田春政也随冲田近离开了。 一路上冲田近话并不是很多,与往常比较显得有些平静,这样的平静在他眼里便是有些过于不寻常了。 直到回了家中,冲田近才把冲田春政喊过来坐在他的对面喝茶谈话。 在冲田近喝了第二杯茶水,充分的将氛围营造的很严肃后,才开始慢慢进入主题。 “当年承欢膝下,让我讲樱花故事的孩子如今竟是长得这么大了。” “……”开始回忆过去,这是什么节奏? “前几年我没有让你读陆士预科,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念及年幼,而且陆士近些年扩大招收高中毕业也可以录取。如今想了想还是认同你祖父的意见,去军校磨炼磨炼也好,过几天我会帮你准备资料寄送到陆士报名。” “!”冲田春政顿时攥紧了手心,“我是不会去陆士的。” “作为冲田家的孩子,我可不希望日后发生类似袭击事件,你仍然是愣愣的站在原地当个靶子。” “……”只是为了在乱世中让他以后有自保能力所以才让他去读军校? 冲田近手里端着的茶杯放下了,双手搭在膝盖上揉捏着。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可目前形势乱党的思想主张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听到这里,冲田春政了悟了冲田近根本的想法,原来他是以为他对红色思想感兴趣,想要让他读军校给他进行教育呢。 如果他以为他只是对其感兴趣那就错了,他前世里可是公司唯一一个党员,每年都交党费的那种稀有人员。 “……,父亲大人,你似乎误会了什么。”冲田春政睁大眼睛,露出人畜无害的表情,“我除了学习就是练剑道看书籍,没有机会接触不良分子。” “那你为什么一脚将那把驳壳枪踢到了柜台底下?”隐藏了第六把枪, 顿时整个客厅的气氛沉默到了冰点,冲田近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家向来乖巧优秀成熟得体的儿子。 第九章 刚才冲田近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他的一举一动难免不会被他注意到。 “那把枪被我不下心踩到了,我有点害怕,当即条件反射的一脚踢开了。”他将自己的反应原原本本的说了,本来那对他而言就是一起突发事件。 因为亲眼见到被枪杀的人从他眼前倒下,对枪支产生的恐惧让他条件反射一脚直接将这等凶器踢开,只是他没想到这一脚把它踢到了柜台底下藏起来了。 冲田春政看见冲田近微不可察的喘了一口气。 “目前世界局势动荡,国内也滋生了一些欺骗蛊惑的乱党分子,我希望你不要受骗。”冲田近顿了顿,继续道,“另外作为我冲田家的孩子,今天的那种状态真的是非常丢人,军校是你应该的去处,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敢问父亲大人,去军校的意义是什么?”冲田春政顿了顿,“父亲大人知道,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喜爱读书,尤其喜欢阅读科学书籍,我的志向是考取京都大学,一直以来的目标是科技强国。虽然当前国家政策是以军立国,可这真正还是建立在科技的水平上,并且国家对科技的发展重视并不亚于军事。所以希望父亲大人能应许我的志向。” “……”,冲田近没想到自己家那个安静乖巧的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虽然平日里顺从于他,可是在他所认定的事情上还是会与他据理力争。 不由得让他想到了十二岁拒绝练习剑道的春政,与其说是最后被冲田一郎软硬皆施逼去学习,倒不如说是他后来想通了什么主动去学。 “如今你也长大了,身高也与为父相差无几,更是家中独子,你行事沉稳还望能自己辨别明路。好了,我也困了,如果你没有什么事情就回去休息吧。”冲田近作为一个文人,其实也并不是很喜欢武力,这也是他不爱去剑道馆的原因。 他很清楚政治形式,虽然目前没有战争,可是战争终究会来,到时候真的舍得家中独子去敌国战场承受危险吗? 冲田春政应是,起身时看了看腕表,没想到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 冲田近见儿子离开了,慢慢的将茶具收拾后,用玻璃高脚杯倒了一杯红葡萄酒。 回了卧室的冲田春政将身上的西装脱得一干二净,穿着睡衣躺在床上,思考着今后的人生,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直到快破晓时分,他才稍微有些睡意,洗了一把清水脸后又是精神抖擞,大概这就是年轻的好处吧。 由于毕业的缘故,暑假的剑道练习也继续照常进行,依旧是四小时,只不过傍晚的时间变成了白天。 挑战他的师兄弟也渐渐变得多了起来,以前可以用年龄拒绝,现在少了一个拒绝的理由。 道场挑战是可以每天向流主提交申请的,在挑战时其他学员顺便围观学习。至于私下挑战冲田春政一次也没有收到过,这群小子还是分的清轻重的。 其中有一个学习居合流后来又学习天然理心流的师兄长野润二,似乎并不待见他,向他下挑战申请最多的也就是他。 他们并不会因为他是流主的孙子而尊敬他,客气只是表面上,这是大多数人的保护色而已。 对于一个才十六岁的人却达到了六段的剑道水平,不说别的,好胜心起来,任谁也想挑战一下吧。 于是对他而言,每天四小时的剑道练习变成了:练习一小时,跪坐半小时,持姿半小时,接受挑战一个半小时,剩下的半小时便成了他无聊的悠闲时间。 就这样发展了近一个月,那些师兄弟个个被打服后,远远的看见了他都喊冲田君,态度十分恭敬有礼,私下里也经常向他讨教学习剑道技术。 夏日炎炎,懒散的让人不由得怀念前世空调冰淇淋等解暑神器,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十二个年头了,时间越久便越是思乡,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梦到前世的生活,然而梦醒后情绪上来后便是忍不住抱着枕头无声哭泣。 在思想上得不到共鸣的人,定是极孤独的。 除了衬衣,他也经常会穿简单的浴袍,汲着木屐,啪嗒啪嗒的来到走廊上坐下乘风,宛如一个乡下老大爷,而往往这个时候纯子便会来找他玩桥牌。 这天和往常一样他摇着蒲扇和纯子酱玩桥牌,三浦严一走了进来,他明明记得今明两天祖父去二叔家谈事情,道馆放了假。 “冲田君,好久不见,啊,纯子酱也好久不见。” “三浦尼桑好久不见。”纯子酱很乖巧懂礼,收了刚刚玩完一局的桥牌。 “三浦君来是有什么事情吗?”冲田春政当即吩咐家里的长工备些茶水给他。 “冲田君,不用客气。我是来邀请你明天和我一起去岛原的。” “!”冲田春政不由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京都岛原那不是花街?他竟然想要带自己是去逛花街……冲田春政不可置信的又看了他一眼。 “我最近事情繁忙,还需要陪伴妹妹,不好意思了。”冲田春政作为新时代五好青年,可是坚决拒绝一切“黄赌毒”的。 “……我邀请你去岛原没有其他意思,你不要想歪了,我要结婚了。” “欸?”冲田春政这次真的被吓到了。 去岛原结婚吗?与艺伎之间的模拟婚姻,那种不受社会认可以及法律保护的婚姻。还真是一个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年轻人。 想不到三浦君是隐藏的有钱人。能够供养艺伎并且结为,这可是有钱人的生活,等同于包二房。不过三浦严一好像也没有结婚。 “既然你说是结婚,婚礼邀请我肯定是要去的。” “就这样决定了,明天早上八点我来找你。” 他原本以为岛原只是一家艺伎馆的名字,却没想到是一整片区域,等于说是一片红灯区,不过若说是红灯区,却也太过于贬低,因为这里大部分是卖艺不卖身的艺伎,在几十年前艺伎的存在才被合法化,自然在大部分人眼中艺伎是不正当且地位地下的职业。 走在这花柳街中,冲田春政想到了那个敢于行刺杀活动的立花泉,作为一个柔弱的艺伎却有这样的胆子去刺杀要员,甚至狠的下心来击伤自己以摆脱嫌疑,这让他不由的心生敬佩。 在进入了岛原大门后又拐了好几条花柳街后,三浦严一才带着他进了一家名叫妄我的艺伎馆。 冲田春政是第一次来这里,在玄关处还未进门,便忍不住深呼吸了几下,缓解缓解那种仿佛干坏事的紧张感,空气带了几分花香闻了几下竟是有些令人舒畅。 脱了鞋,入了馆内,便见了异常整洁干净的会客厅,馆内装饰素洁雅净,艺伎馆的主人见他们来了,便缓步走了过来接待。 艺伎馆的主人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女人,也是一个极有眼力的女人,似乎只一眼便看出了冲田春政是一个未成年,不过十五岁未成年来艺伎馆的也常有之,他也还不至于会被驱赶。 见三浦正和她商谈着,他的目光不由得被四周的装饰所吸引,随即三浦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他一起去厢房。 待酒菜上齐后,门被缓缓打开了,一个衣着华丽妆容美艳的艺伎率先走了进来,踱步来到三浦身旁跪坐下来,轻声喊了句“旦那”。 三浦开始给冲田春政介绍起这位艺伎——井上千夏,二十岁,而三浦正是她的金主。 冲田春政倒了一杯专门给未成年人准备的茶水,正要喝着,瞥见门又被缓缓打开了,紧接着又进来了一个艺伎,冲田春政不由得对三浦竖起了大拇指。 第十章 他还想听到两声“旦那”?冲田春政看着三浦,惊讶中带着点揶揄。 “冲田君不要瞎想,我今天的拟婚对象只有千夏,这位艺伎是来帮忙行仪的。” “哦。”这样便好理解了。 只是待艺伎抬起头来时,冲田君发现艺伎就是立花泉不免张了张嘴,显然立花泉也认出了他,复而对他微微行了一礼。 拟婚只是一个简单的仪式,经历了拟婚后才算是开始模拟婚姻了,这时候艺伎会对他的“旦那”表示真诚,只有他这一个旦那,同样的他会负责她的经济开支和一切消费。 所以冲田君才会说三浦是一个隐形的富豪。 虽然仪式简单,也是进行了足有半个钟头,拟婚仪式结束后,立花泉便以让他们独处的理由带他去了自己的屋子。 “冲田君,谢谢你的手帕。”立花泉从一个精致的匣子里拿出一块洗干净的手帕归还给了他。 冲田春政接了手帕,想了想道:“立花小姐如何看待英国君主立宪?”君主立宪是在保留君主制的前提下,通过立宪、限制君主权力、实现事务上的共和理想但不采共和政体。他突然提起君主立宪,说的并非英国而是日本。 “我不懂英史,无从说起,不过君主立宪制日本也有学习就是了。” “那,立花小姐如何看待日本的君主立宪制?” 日本虽然明治维新时期是君主立宪,可是到了昭和初年在军国教育和皇民洗脑下,昭和实际是大权在握。 立花泉认真看了他一眼,停顿了三秒:“立花只是艺伎,有些事情实在不懂。”如果自己真的回了他的话,表达了自己的马列思想,那自己会有几分几率拉他入伙?尤其是这个冲田家族的人?对此立花泉只是敷衍了事了。 当日她左臂打伤后,疼的她冷汗直下,右手扔枪也扔错了位置,若不是她亲眼见到冲田春政将其一脚踢到了柜台底下,她也不会如此轻易脱身。何况后来他又有意与自己搭讪帮助摆脱嫌疑,只是她不敢,不敢与一个陌生人托出,更不敢将自己的思想透露给冲田家族的人。 冲田春政心中想继续这个话题,可是很显然立花泉并不是不懂他的意思。可既然她并没有选择告知,那么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最近时局动荡,就当我言多了。” “无碍,陪冲田君聊天是我的荣幸。”立花泉想了想,又道:“说来,真的非常感谢那天冲田君递给我手帕,这是雪中送炭般的恩情,如果将来有缘,定当报答。” “一个手帕而已,没有什么恩情,立花小姐这番言论倒是让我有些承受不起了。” “冲田君客气了。” 虽然他之前一直在心里猜测立花泉的身份,不过此番聊天,她的谨慎小心反倒是让他确认了她的身份。 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己偶尔间参与的一场宴会,竟然让他无意间帮助了RG,心中莫名的愉悦了不少,毕竟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同志。 两人又聊了些其他,期间立花泉还用三味线弹奏了一曲小调。 大概到了下午三点时分,三浦才拉了他准备回家。京都交通发达,坐上电车,回家时间也不费多久。 日子照常过着,祖父也没有再提及学校的选择方面,估计冲田近也出了一份力。 在三浦严一结了婚后,他来道馆的次数无疑变少了,以前一周来五次,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周两次,只怕有一天要彻底不来了,这就是有了女人的男人啊…… 不过冲田春政想到结婚,他内心有着几分茫然,他不禁想问自己,到时候该如何与其相处?还是说以后选择孤独一生? 就在他准备去京都大学读书的前三天里,他的父亲突然找他聊天谈话,话题天南地北,于是他也就天南地北的回着。 突然间冲田近说了一句话差点闪断了他的腰。 “春政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咳咳咳……”冲田春政一口水呛住了,狂咳不止,待咳嗽稍缓,他已经想好说辞了,“我今年十六,尚且年幼,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女孩子,父亲说这个早了些。” “春政说的不错,我也觉得十六结婚太早了。” “是的,确实很早。” “所以,我昨日已经……为春政订了一门婚事,只待你大学毕业后就完婚。” “……”风化掉的冲田春政楞楞望着冲田近。 “女孩子家室不错,也是显赫贵族,她的父亲同我一样是内阁官员。而且女孩子的性格也还不错,很是贤良。” “……”。 “春政就不想问问女孩子姓甚名谁?” “……哦,那她叫什么?” “女孩子可是赫赫有名的未来家族的人,名叫未来梨佳。” 冲田春政乍一听这名字只觉得非常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慢慢的思索着,他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女孩子的清丽面容,以及一辆躺在地上的自行车…… “……未来梨佳?” 冲田近见他似乎认识这个未来的儿媳,不由得心生愉悦,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放在了桌子上:“既然你们认识,那就更好办了,我这里有她的地址,虽然订了婚,但也要多多写信聊天增加感情才是。” “……”你不觉得你管的有点宽了吗?冲田春政看了一眼,并没有接过写有地址的纸张。 “其实这不仅是我的意思,也是祖父的意思,况且人家女孩子也认可了,今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吧。” 不容他拒绝,家人便已经为他安排好了一切。 除了婚姻自由的思想,其实他真的不喜欢未来梨佳吗?他自认他并不讨厌她,甚至对这个女孩子有些好感。 只是他有着一份前世作为女性的那份认同感,无法接受另一半是同性而已。 很快,京都大学开学了,他如愿以偿的选择了机械专业,然后开始了整日泡图书馆的日常生活,日子过得相安无事,也没有空去关心其他。 直到一个月后,他收到了一封粉色的信封。 第十一章 信封到手的那一刻,冲田春政的内心有些难以言喻,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跳的贼快,随即顺手将信夹在了英语课本里,然后压了七八本机械类书籍,仿佛在镇压一头洪水猛兽。 冲田家族的宅邸离京都大学并不算远,故而在京都大学读书时一个星期也会回家一次,而不像大部分的学生几乎一个月甚至一学期才回家。 已经开始逐渐独立的他每次回家的意义并不大。回家需要两个小时的电车路程,不过他回家纯粹是为了看看还在读小学的纯子酱。 冲田春政与其他学生一样是外出合租宿舍的,三个室友合租一间屋舍,不过却只有他一个人是京都本地人,其余两个分别是大阪和关西,一个叫我孙子丸,一个叫上原司郎。 从土肥原到我孙子,对于这种奇葩姓氏他已经司空见惯了,三个人都是学机械的倒也是在学业上可以互相探讨。 一开始这两个舍友都很和气,不过半个月处下来后,小毛病便也开始显现出来,比如说我孙子丸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社会愤青,他学机械为的就是研制出新的枪支和弹药,每天抱着功课啃,努力读书的目的倒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而另一个舍友算是一个标准的文人,虽然学的机械,却是致力于设计一些休闲器具,比如说有一次他做出了一个可以戴在头上的电风扇,美名曰随身空气流动器,可以迎着面吹风,却完全阻挡了视线,更由于需要随身携带一个高14.2厘米,宽7厘米,重达1公斤的“高砂式丸型一号电池”,被我孙子君称作无用发明。 两人互相看不上,一个称对方变态一个称对方垃圾,经常冷战。 不过读书的氛围倒是很好,基本上一散了学都会学习到深夜。 至于上原司郎与他关系还算可以,偶尔间的谈话他便了解到他为什么学的机械系。 在高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事学了文科的基本会被要求征兵或者老师会劝说读军校。而他的家人在当下大环境下算是一股清流,并不喜欢战事,所以本该读文科的他在家人的鼓励下读了理科学习机械。 由于两人有过相似的经历,上原对他好感倍增,经常喊他出去吃饭。虽然他们经历相似,不过他也知道冲田春政比他要幸运一些。 或许正由于这种幸运,现在的冲田春政犹如一块海绵,使劲的吸取着每一点知识。在学习机械的同时,他也拿起这里的金融书籍复习了起来,上辈子他学的就是金融,这辈子也不能丢掉,任何知识都是温故而知新的。 在京都大学最为大家注意的便是医学系,因为这次医学系一次来了十三个中国留学生,比任何一个系的都要多。 这种时局下,中国留学生在校园里成了比较特殊的群体,他们团体活动,存在感极高,总是被人议论,如果比较亢奋日本人遇见了他们还会上去和他们打一架。可见他们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由于医学系与机械系不是一个系的,平日里也不大接触的到。虽然他刻意去医学系蹲过,可是大家都穿着一样的校服,又长得差不多的亚洲人面孔,只蹲了一会,他便乖乖放弃了。 他以为遇见中国人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了。 这天他依旧在图书室看书,因为考虑到以后混乱的局势,英语也是他着重复习的科目,正在记单词的时候,听到后面突然来了非常熟悉的一句具有乡土气息的中文——“乖乖,……怎么这么难?”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冲田春政当即朝着声源看去,一个大约十九岁的男孩子坐在离他不远处的桌子上,同样的也正在楞楞的看着他,似乎有点被他吓到。 下午三点的斜阳尤带几分热度从玻璃窗投进,揉撒在课桌上拉了条长长的直线,图书馆人数寥寥,这片语言类书籍区域也只有他们两个。 “你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 那个人短暂的愣了以后听到冲田春政说的这句话,非常兴奋,当即站了起来,伸出手与他握了握。 “你好!我叫祝靳,我来自湖南。”湖南小哥站起来大约身量有一米七八的样子,比冲田春政稍稍高了一些,眉目俊朗,面容带着质朴的笑容。 在异国他乡遇见说中国话的人,总是让人倍觉亲切,很快他便回到:“兄台,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 “我……我来自天津,我叫顾玖。”冲田春政有些恍惚,当他说出顾玖这个名字的时候,内心突然有种束缚已久后被重获自由的幸福感。 “哦,我说呢,怪不得带着北方口音。” “我们交个朋友如何?” “当然可以了。”说罢,祝靳便将自己的书籍挪了过来,与他坐在一起学习。冲田春政瞅到了他桌子上摆放的日语书,似乎正因为日语而苦恼。 “作为朋友我来教你日语怎么样。”冲田春政兴致冲冲,这是他十年间第一次遇见的中国人,也是第一次开口说中国话,虽然在内心里他说了无数次,可是真正开口却是不一样的感受。 “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的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岁,却还熟练日语。” “还好,其实我远比看起来要大一些。”毕竟也是一个活第二世的人,虽然第一世的自己走的很早。 祝靳,湖南人,就读京都大学医学系,家里有四个兄弟姐妹,他是老大,成绩优秀意外的获得了民国公费留学的机会。 两人经常一起学习,冲田春政也渐渐熟知了他的一些信息,包括家里几口人邻居家的狗。 冲田春政与他交友也是抱了极大的真心,他所说的皆是他自己前世的事情。他没有以现世的身份与他交友,这是他内心深处最大的秘密,也是他一直隐藏在内心里的另一个自己,是一个喜欢吃天津麻花喝咸豆脑二十八岁的天津妹子。 至于那封被封印起来的粉色信封一直夹在英语语法书里,于是当他不经意间触碰到这本书的时候,一封信呈现在眼前,而这信离到手已经有块一个月时间了。 秀丽的笔记填写了地址、邮编、以及他的名字。 前世里他有一个习惯,别人给他发短信时,他总是先挑选容易回复的回答,然后将难以回复或者重要的短信先放下来,自己无事时仔细思考着回复。 而这封信他一直以来都没有打开过……可是这是他迟早要面对的事情。 他心跳加速的撕开了信封。 一张照片掉了出来,是一个十六岁长发校服女生,笑容甜美,眸光溢彩。 信的字迹似曾相识,内容大抵讲述了她的生活及后来的进展,信中约定见面的日子是在十天前,很显然因为他的一波操作很晚才看了信,不知不觉的放了一只硕大无比的鸽子。 冲田春政说不上来内心是什么感受,在内心的愧疚里也带了几分自己说不清楚的懊恼…… 第十二章 只要想到十天前,有个女孩子坐在咖啡厅里一直等一个不会出现的人,他就不禁觉得内疚。 也是是因为歉意或者是由于懊恼,总之他拿出一张信笺将钢笔吸满了墨汁,第一次写了回信。 第一次写回信,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只有样学样的也写了自己的发展近况,并且向没有赴约道歉,以及邀请她一同在西餐厅吃个饭。 写了信以后,斟酌再三,重新誊抄了一遍,塞进信封里,从她寄来的信件里找到了地址填写上去。 他写的约定日期是七天后,于是将信寄出去后,他有些度日如年,尤其是寄出去信的第一天,几乎一整天都有点走神。 毕竟第一次约女孩子,肯定会紧张的。 冲田春政这样安慰自己,才稍稍平复些紧张的心情,毕竟日子还是要照常过,书照常读,课照常上,只是那家被设为约定地点的西餐厅在这几天没有去了。 那是一家他经常光顾的西餐厅,离学校并不远,菜式正宗味道不错,装横也颇有格调。餐厅正好位于街道拐角处,视野开阔,他最喜欢的便是坐在靠近落地窗的位置,一边悠闲的吃牛排然后观摩着行走的人群。 时间一转,到了约定的日期时,他挑选了一身灰蓝色的西装,乘坐电车过三站路,来到了这家西餐厅,伸手整理了一下领结后才推门而入。 他一进门,目光轻扫人群,只一眼便看到了一个正坐在靠近落地窗位置的女孩子。女孩没有做其他事情,她很快便发现了他,她坐的位置正好面朝着餐厅的门口,可以清楚的看见每一个进出的人,这无疑等待者的姿态。 未来梨佳衣着粉色樱花和服,长发披肩,嘴角着了淡橙色唇彩,这份清雅的打扮倒是很符合他的审美。 两人点了一些西餐,只吃了一点便离开了,毕竟这里只是这场约会的开始。 至于接下来说是逛街,倒不如说是走聊,为了不觉得尴尬,冲田春政东拉西扯的找话题来和她聊天,不过大多话题都是关于她的事情,什么初中高中兴趣爱好等等。 他很清楚与女孩子拉近距离感的方式就是找的话题最好与她相关,与她多聊聊她自己的事情,倾听她的讲述。 在冲田春政倾听她叙述事情的时候,未来梨佳突然想到了什么。 “听说冲田君家是剑道世家,是什么流派?” 冲田春政下意识回道:“天然理心流。” 未来梨佳似乎很高兴他的回答,双手合十,眸光微闪:“我前两年也有学习剑道,我学的是北辰一刀流,现在估计怕是要生疏不少了,你能指点我一二吗?” 冲田春政没想到她也学习过剑道,有些惊讶:“想不到你也学过剑道,指点说不上,那你知道这附近有剑道馆吗?” “这附近有一家北辰一刀流的分道场,我今年的暑假也经常去哪里,要一起去吗?” 未来梨佳一边走一边抬头看着他,一米六二的个子只达到了他的颈部,大大的眸子在阳光的洒落下波光潋滟。 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冲田春政回了一声——“好。” 分道场离京都大学大概七站路,同样都处于并不繁华的偏向于城乡结合部。 冲田春政第一次来,而未来梨佳来这里便是显得有些轻车熟路了。 她与道馆的人打了一个招呼后便带着他一起进去了,先是与她一起见过一个道场管理员,随后未来梨佳便去取了两套剑道服来。 此时剑道馆里正有两个在互相切磋练习的弟子,其中一人竹刀的破空声听起来格外清晰有力,由于学的不同流派,冲田春政好奇的瞅了瞅他们的剑术切磋。 与自家剑馆一样,切磋的两人四周围观着十几名弟子观摩学习,中间对打的两人则是拼出所学努力战胜对方。 只不过看来看去,全程没有见到馆主。 待剑道服穿好以后,道馆里的切磋已经结束了,当下对于新来的冲田春政他们无疑抱了极大的好奇。 “冲田君,请多多指教。” “也请你多多指教。” 竹刀破空的声音在剑道馆响起,未来梨佳作为主攻者一招一招的攻了过来,看似迅疾的招式在他的闪避格挡下纷纷化解。 二十招下去竟是没有触及到他的护甲分毫,未来梨佳累的呼呼喘气,“冲田君简直百分百闪避率,实在太厉害了,不打了不打了。” 未来梨佳脱下了面罩香汗微露,扎着白色头巾的样子则颇有些东北风,冲田春政嘴角含笑,“多多练习,你也可以的。” “嗯!” 两人正说着,跟前走近了一个人。 “这位学的不是北辰一刀流吧,能邀请你和我切磋一下吗?”说话的是一个身高大约一米七五的男人,男人面罩没有脱下,手中的竹刀竖握着。 他与未来梨佳的切磋,这些弟子们是全程围观的,在惊讶的同时许多人也蠢蠢欲动,只不过又生怕在妹子。 大部分学剑道的都会在互相切磋时提升自己,只怕他似乎并不只是单纯的以提高水平为目的才邀请切磋。 “藤原桑,这位是冲田君,他是我的朋友。”未来梨佳听着他略带冷漠的话语,当下立即出声,是介绍也是护卫。 “原来是梨佳酱的朋友啊,那就更要切磋一下了,这位冲田先生不回答,莫不是不敢吗?” 梨佳酱? 酱? 冲田春政抬了抬眉毛仔细的盯了一眼这个叫藤原的家伙。 “在下学的是天然理心流,很乐意同北辰一刀流的弟子切磋。” 待他接受了挑战后,只听到围观群众顿时欢呼了起来。 “藤原桑,请务必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子!这可是第一个被梨佳酱邀请来道馆的人!” “加上我的份一起好好教训他一下。” “这位冲田桑,你别生气,大家开个玩笑,请务必要小心,藤原桑很厉害的。” “……”冲田君听着耳边纷杂的声音,不禁有种自己仿佛站在了地下拳场打拳的感觉。 怪不得从进来时就没有看到馆长,原来是馆长不在家,各个都放飞自我啊…… 第十三章 冲田春政重新系好面罩,整个场地在他们两同时拿起竹刀时格外静谧,几乎针落可闻。 这场比试他是全力以赴的,没有丝毫保存实力,首先在剑道比试的理念中就是要全力以赴去战胜敌人,尤其是在日本人的观念里,如果你在比试的时候故意放水便等于表示你看不起他,因为看不起他,所以才不屑于使全力去应战。 以至于这一场比试,众人都楞楞的看傻了眼。 刺、劈、戳、削,每个动作都迅疾无比,此时此刻他平时所修炼出来的敏锐观察力、判断力、以及剑术的准狠快通通发挥了出来。而冲田春政剑术的路线也与方才同未来梨佳比试时的格挡躲避截然不同,如果说方才是一味的防守,那么现在就是全然的进攻。 不到三分钟,冲田春政便将竹刀横架在了藤原的脖颈上,输赢已见分晓。 整个场馆极为安静,感觉比方才比试之前还要安静。 一个个都睁大了双眼,嘴角微张,他们都以为藤原赢定了,就算不会赢得太轻松,怎么也会不会输得太惨,谁知道事实的发展竟是如此出乎预料。毕竟藤原直也是他们之间剑术最好的,每个人都很清楚藤原的实力。 就连未来梨佳也被震撼了,不过很快便鼓掌起来。 “承让了。”冲田春政说完后,做了结束礼。 就连藤原直也似乎也没想到输的会这么快,愤愤回了礼后便坐回了原处,看起来有些颇为不甘心的样子。只不过经此一战后,他们便又做回了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了,看起来似乎很和谐。 冲田春政很清楚,在未来的时间里他还会和这个藤原直也切磋比试一番,因为这几乎是一条不变的定律。 不过他从不惧怕挑战就是了。 出了场馆以后,未来梨佳似乎还在惊讶中,只不过很显然的她的心情比方才更欢乐了不少。 “冲田君的剑道有几段了?没想到连藤原桑也输了。”未来梨佳此时显然对他的剑术水平抱有极大的好奇,不过这种被女孩子夸赞的感觉,冲田春政觉得似乎还不错。 “目前为止是六段,比六段高的还是有很多人的,我这个算一般了。” “那可不一样,你胜在年轻,更是大有可为,我想冲田君在不久的将来肯定会成为一代宗师的。” “剑道于我只是强身健体的竞技运动,至于更深层次的发展像成为一代宗师之流的就没有考虑了,我志向并不在此。” 未来梨佳看起来颇有些疑惑:“那……冲田君的志向是什么?” 街道的风徐徐吹过,路上行人并不很多,微斜的暖阳照在他的面颊上,微暖,他停下了走动的步伐,侧过了脸,看向一旁的未来梨佳。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以后你就知道了。” “所以说,这是留给未来的惊喜吗?” “也可以这么理解吧。”留给未来的惊喜吗?是的,这是留给未来日子的惊喜,现在他的志向暂时只能留给他自己知道了。 这条街巷并不开阔,几辆自行车悠悠擦过,三五个孩童嬉嬉闹闹的跑来跑去,街角的杂货铺窗口斜斜挂着四五个风车在微风中悠悠的转着。从剑道馆步行大概十分钟的路程便会到达车站,这段路他当做送行,陪她走走。 “冲田君,你知道几点吗?我的手表不走了,我想现在给它上满发条。” 这个时代没有电动力表,而街市里卖的大多是全自动机械表,只有每天上满发条,指针才能精准的走动。 冲田春政抬手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四点十五分了。” “今天早上忘记上发条了,不过每天上发条确实很麻烦呀。”忽然未来梨佳笑了笑,“你说在未来的世界,手表会不会先进到半个月上一次发条。”“差不多吧,不过到时候会有不用上发条的电动力表。” “冲田君说的好像见到过一样,太有想象力了,我就想不出来还有这种表。”未来梨佳疑惑想着,“如果真的有电动力表,岂不是要一只手拎着一个袋子,袋子里放着将近一公斤的大电池。” 冲田春政脑补了那画面,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笑的很开怀,英俊的笑容带着几分清洁甜美,嘴角上扬,笑声清脆爽朗,使人不由得心生愉悦,同时也颇具感染力。 未来梨佳似乎看的有些愣了,一动不动放空了双眸看着他。 “欸?梨佳酱?”冲田春政见她出神的盯着自己看,难道是自己刚刚笑的猥琐了? “欸,啊,没有什么。” 铃木站牌的电车每天都会在四点三十分左右经过这里,从市郊驶向市中心,只等了一会,大辫子电车便驶了过来。 看着未来梨佳出神的坐上电车走了后,冲田春政不得其解的在街道上走了一会。见到一家成衣店闪亮干净的橱窗,神使鬼差的走了过去,做起了笑的表情,仔细看了看,从他的审美来看,似乎并不觉得猥琐,难道是方才笑的太过了? 带着一丝不解坐上末班电车回到京都大学,落日的余晖将人影拉的又细又长。这个点是食堂开放的时间,错过了时辰便要出来购买昂贵的饭食,所以京都大学校门口人不多,远远望去只零星聚集着三四个人。 只是越走近校门,越觉得这门口聚集的四个人眼熟得很,好像在哪里见过。 通常情况下,认识脸忘记名字的,出于礼貌他一般都会不提及名字的打个招呼。于是,他看向那四个人准备打个招呼的时候,那四个人也朝他看了过来,只是他们之间互相看了看像是商定了什么一般,纷纷走到了他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校霸? 为首的那个男人看起来大约看起来二十岁左右,年轻健壮,只穿了一件黑色体恤,露在外面的胳膊肌肉硕实,其他跟在后面的几个小弟虽然个子比不过为首的老大,但是体型但也还算过得去。 冲田春政考虑了一下自己一打四的可能性,由于赤手空拳,想也没想,转身便走。 “冲田桑,你别急着走!”男人一边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一边将手伸到背后,掏了掏,掏出了一包香烟。 一包香烟? “???”这是搞什么鬼。 男人给了一根香烟给他叼在嘴里,一边掏起火柴一边道:“冲田桑的剑道真的是相当棒,在下忍不住心生佩服!” 冲田春政避开了火柴的火苗,他想起了这个人是谁了。这样的说话腔调,似曾相识的面孔,分明是方才在剑道馆里与他交手的北辰一刀流弟子藤原直也。是了,方才在剑道馆里他们一个个护具穿戴齐全,只看的见大概的眼睛鼻子嘴,连脸部轮廓都看不清,自然没什么印象。 无滤嘴的香烟会吸入更多的杂质和有害物质进入肺部,冲田春政将香烟拿了下来:“藤原桑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们想请冲田桑一起吃个便饭。” “真的只是吃个便饭?”可眼神里想拉他“入伙”的心思昭然若揭啊…… “是这样的,我们非常佩服冲田桑,非常真诚的想与冲田桑交朋友的!”四个人异口同声,非常真诚。 “……” 第十四章 当然他们与他交友,不仅仅是要拉他“入伙”,也有着想要与他切磋练习的意思。冲田春政也不介意多几个可以切磋练手的对象,对于剑道而言,不断地练习与实战还是很有必要的。 于是就这样五个人一起出去吃了一顿饭,在清酒和切磋中建立了友谊。 不过冲田春政并没有太多时间去应付他们闲游的邀请,只在练习剑道方面多切磋一下并给予指导,作为缺席弥补。 学业很重,而他对自己的要求也很高。 从机械书籍中源源不断的获取知识成了他每日日常第一项;从英文书籍及洋人咖啡店中锻炼英语口语成了每日第二项,被他安排在了傍晚时光;经济学书籍也在继续补充的看,所以课外时间,几乎变得很少很少。 除去了这些,他还给予自己制定了一项计划,一份从那天与未来梨佳约会回来后便着手制定的。 这个时代虽然碱性电池已经在1914年就被爱迪生发明了出来,可是庞大的体积并没有在更多的生活领域获得用途。 现代化设备很大一部分归功于移动储能方面的高速发展,得到可移动的具有稳定电压,稳定电流,长时间稳定供电的装置,就意味着摆脱了外界空间的局限性。 所以他有了一个很大的野心,他想制作发明出小型的碱性电池。于是在机械课程掌握的基础上,他开始像从海绵里挤水一般,利用一些课余时间去探索这个时代的可移动储能方面的研究。 虽然在他看来这算不上发明,毕竟在以后的世界会诞生甚至被淘汰。 可是作为一个对于碱性电池方面除了知道原材料之外一概不知的人来说,说是发明创造也不为过。 他太迫切的想要获得一个可行简便的移动储能设备了。 于是,在制定这份额外的计划并且开始实行后,他的生活开始变得更加的紧凑了,简直比前世高中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幸得益于是个糙汉,虽然失去了梳妆打扮的乐趣,却也避免了耗费时间,这个时代一个不修边幅的男孩子显然比不修边幅的女孩子更为人接受。 不过日常的清洁他还是会做的,只不过逛服装店每月修剪发型的习惯渐渐被吞噬了。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匆匆,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新年,这一年是民国19年,昭和5年,公元1930年。 由于时间的敏感度,报纸他也依旧在每天订购,然而往往在刨除掉大量的“垃圾”信息后,所剩的有用信息并不多。 报纸上民族仇恨思想则是一直在渲染着,前不久刊登的《猴子与螃蟹》漫画,更是直接辣了他的眼,甚至新闻版面偶尔会有神国自称出现。 这种信息扭曲的报纸,因为没空阅览,一个柜子里堆积了很多没看的报纸。 这一年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同时这一年他十七岁了,身高一米七四,每天的营养他都稳定的摄入,希望力求能够拥有一米八的标准身高。 虽然他才一米七四可是还是要比很多同龄人甚至是二十出头的人都要高一些,如此对比下来,如果到成年时真的没有达到一米八,也算是另一方面的安慰了吧。 至于碱性电池的研究也陷入了瓶颈。 电池是金属和化学材料的组合体。虽然采用化学材料使电池体积小了,但并不意味着更好。在现代电池的发展主要依赖新材料,从镍电池发展成锂电池,电池续航力得到显著提升。 可是在这个时代条件下各种工艺并不成熟的情况下,研发上也是需要一步一步来,步子跨大了会扯到蛋的。 如何使碱性电池在保留一定的电容量下,缩减体积是至关重要的考虑也是最重要的目标。 所幸机械学帮助他提高了动手及设计能力,平日里储备的化学知识也帮助了他很多,最为关键的是他知道现成的材料选择,避免了一次次选取材料所需要进行的成百上千次实验。 越研究他便越发的佩服爱迪生,在这个爱迪生还活着的年代,他诞生了一个想去拜访他并合影留念且请求签名的念头。 这种念头也不是凭空而来,更不是突发奇想,只是因为他心中清楚爱迪生1931年就会过世,而他确实想去看一看这个经常在杂志报纸上出现的励志人物。 时光荏苒,四月末的樱花已经颓尽,眼瞅着大一也快要结束了,在某日完成了各项功课后,他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了一件很重大的事情…… 他已经与医学系的中国留学生祝靳有近五个月没有会面了,而当冲田春政再次想要与他取得联系时却怎么也联系不上他了。 自从去年最后一次一同出去吃了一顿寿司后,祝靳便开始以一些学业的理由婉拒了他的邀请,对于他的婉拒冲田春政深为理解,因为他的的学业则比他更加繁忙,根本挤不出多余的时间出去聚。 于是在五个月没有见面后,他发现自己已经联系不到他了。 很快他趁着空闲的时间来到医学系,找老师要了花名册试图寻找他的名字时,才发现已经根本没有了他的名字,原来他已经辍学了。 在询问了三四个中国留学生后才知晓,他是被家里人骗回家结婚去了,更是因为被骗回家结婚心中赌气,干脆就辍学了直接在家继承家业了。 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意想不到,却也是可以接受。知道他是被骗回家后,冲田春政对他的不告而别释怀了。 日子继续过着,虽然冲田春政与未来梨佳依旧有信件往来,不过并不频繁,一个月一次,大多还是写现状和所见所闻的趣事。 改进碱性电池的进展依旧在缓慢进行中,直到暑假时期,他才拥有了大把的时间去投入到实验中。 也由于需要进行实验研究,那么所需的一切器材便是需要重新获得和购买,于是他在离他家不远处的一处屋舍专门租了一间屋子,组建了一个简陋的实验工作室。 屋子离他家并不远,只需要步行一公里的距离,这在家中并不是秘密也不是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也因为每天都会出门,且早出晚归,想不被人发现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在某一天的前半夜他回到家的时候,刚一进门,便看到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纯子酱,堵在他的房门口,坐在一个小凳子上。 看见他回来后,一把便是抱住了冲田春政,嘤嘤的抽泣了起来:“欧尼桑,你怎么这么忙,我每天每天都看不到你,纯子酱想找欧尼桑玩都找不到人。” 这些年他确实给了自己很多的压力和要求,而有时候这份压力也在压迫着他,使他没有任何闲心功夫去享受少年人甚至是童年该有悠闲时光,可他的童年早就在上一世就结束了。 他很清楚这一世他要做些什么。 “欧尼桑实在很忙,今晚很晚了,纯子酱还是早点睡觉吧,欧尼桑抱你回去怎么样?”说罢抱起纯子酱回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也在二楼,与他比邻。 纯子酱趴在冲田春政的肩头,继续道:“欧尼桑,我知道你很忙,纯子酱不要尼桑陪玩了,欧尼桑能陪纯子酱学习吗?每隔一天陪一小会就好了。” 开始主动要求学习的纯子酱,不由得让冲田春政开始正视起纯子的年龄了,今年她已经九岁了,小学三年级生,正处于启蒙阶段。 而一个人一生的启蒙阶段则是非常重要的阶段,这一阶段产生的思想,往往会影响其一生,以至于学校会灌输给学生们一些他们想要的思想。只要一想到这一可能,冲田春政便皱紧了眉头。 “那好吧,欧尼桑答应你了。”他觉得他有必要监督检阅一下新一版本的小学教材了。 冲田近忙于工作,冲田一郎忙于剑道武馆,后妈冲田兰便更是只管吃用而不管教育,更是理所当然的将教育托付给了学校。 如果在现代,冲田春政会说“学校真的能教育好除了知识以外的东西吗?”可是在这里这个时期,他想的则是,“学校如果使劲给她灌输不好的东西,该怎么办?” 第十五章 冲田春政将小妹抱回房间后,闻了闻身上化学品的味道,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将浴室的木桶放满了热水,整个人泡了进去,然后开始想着应该如何重新规划一下自己假期的计划。 冲田春政不仅在现世喜欢泡澡,在前世他也同样喜欢。 大概是因为泡澡时能让身体放松,让思维飘逸,灵感也更加的充沛,所以他经常泡澡,习惯在泡澡的时候思考问题获得灵感。 待到水微热未凉,他已经决定好了需要制定的计划,用白毛巾将身体擦干,穿上浴衣,坐到书桌前,将钢笔吸满墨汁,开始着笔。 ——早6点起床,7点辅导纯子酱读书,8点半与之做游戏诱导正确价值观,十点出门做实验,晚间六点前必须回家,晚间总结实验的失败处成功点并改进实验。 与其每天都闷在实验室里寻不到灵感干着急,倒不如慢慢来顺便做些别的,毕竟很多东西还是要兼顾的。 制定好这些后,拿出新的本子,像老师备课一样开始写明天要教导的事情。就这样一写便写了三四页纸,直到快十一点半才合了本子。 翌日清晨,纯子酱偷偷的从他吃饭盯到他吃完,见冲田春政没有像往常一样出门后,蹦蹦跳跳的回房间拿出了需要写的功课。 她对于功课并不算喜爱,但是她清楚自家欧尼桑是个优秀的人,在小学时是各门功课全优的天才,以向欧尼桑看齐的名义让欧尼桑陪伴自己,她知道他应该是会答应的。 于是冲田春政便开始教导纯子酱数学,小学三年级的数学很简单,虽说是辅导,倒不如说是看着她写作业。 隔壁剑道馆练习剑道的弟子经常会在休息喝水的空档,过来找纯子酱玩,这是年轻弟子喜欢做的事情,他们喜欢让可爱的纯子酱骑在背上玩骑大马的游戏,真是行为恶劣! 纯子酱只能骑在自家欧尼桑的背上玩游戏好吗?! 所以这一天到了休息的点,十五岁的小鸟游师弟一进门首先看到的是冲田春政,惊了一下,随即鞠了一躬:“冲田桑,早安。” “小鸟游君,你来这里做什么?”果然又要过来和纯子酱一起玩了吗?然后要骗走自己可爱的纯子酱了?冲田春政仔细的瞅了瞅这个小鸟游君。 “……不,不做什么。”小鸟游看见前辈盯视着自己,当即又鞠了一躬,飞快的跑掉了。 “欧尼桑,小鸟游尼桑人很好的,他经常帮我辅导功课的。” “咳,知道了,你的功课欧尼桑会帮你辅导哦。”冲田春政锐利的视线瞬间变柔,语气也很温和。 “喂喂喂,冲田君,你对纯子酱保护的太过了。”说话的是许久不见的三浦严一,他在道馆里看见小鸟游匆匆忙忙的跑了回来,见他这么反常,心中猜了个大概,过来果然就看到了冲田春政正与纯子在一起。 “三浦君好久不见。”如果他没有记错,自从去年他与艺伎相伴后,他从一周三次来道馆到后来变成了一周一次,以至于他鲜少有机会与他碰面。 “好久不见,你最近是不是太过于繁忙了?快一年没见了吧。”三浦君席地而坐,看清纯子酱在写数学作业后,稍稍后挪了一点位置。 “还好,你近况如何?”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只有繁忙才能确认自己存在的价值。 “目前人生地旅途上有两个进展。” “哪两个?” “第一个是,内子怀孕了。”三浦君言语似乎有些无措,明明才刚满二十三岁的年轻人,估计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做父亲吧。 “这确实是好进展!恭喜你,你要做父亲了。” “可惜了,另一个进展实在是太坏了。”三浦严一自嘲的笑了笑。 “……?”冲田春政有些看不懂他的这个笑。 “今年的征兵,我被体检合格,成为了甲种预备役一员。”当初他是热衷军事的一份子,参与过“捐刀奉公”活动,等到自己被征兵后,才惊觉自己做了叶公的事情,言行举止里充满了自嘲。 日本1927年通过的《昭和2年兵役法》以身高及健康为标准将适龄青年分为五种。 作为一个甲种预备役,只要一有战事爆发,就说明他完全不可避免的要上战场了。 冲田春政听了他的话,瞬间从榻榻米上站了起来,语气颇重:“你为什么不躲避一下?!” “怎么逃避?我既不是学生,又不是女人,我身强体壮正直壮年,如何逃避体检!”三浦严一对于他突然过激的态度有些不甚理解,不理解他为何会如此生气,当下语气也变得高了起来。 冲田春政当即将三浦严一扑倒在地,手攥成拳,狠狠照着脸呼,两人扭打在一起,一旁写作业的纯子酱看傻了眼,随即哭了起来。 “你知道要强制体检征兵了,为什么不能多喝点酱油逃避兵役?”冲田春政骑在三浦严一身上紧紧攥着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喊着。 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离开家乡去当兵,这种逃避兵役的偏方冲田春政也略有耳闻。身体健康的人只要饿几天肚子,并且每天不停喝酱油,最后会因为被检出类似肝炎一类的问题被划为丙等从而逃避兵役。 “我为什么一定要要逃避兵役?成为军人,保卫我的祖国有错吗?” “错大了!你,你让你的孩子一出生就看不到父亲?” 冲田春政下手的拳头又重了几分,三浦严一不知什么时候放弃了抵挡,任由冲田的拳头砸下来:“如果我死在了保护国家的战场上,那么我的孩子会理解的。” “你!”冲田春政停了下来,认真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要看进他的心里,“如果到时候你发现你的国家要你参与的战争并非正义只是侵略呢?” “我爱我的祖国,我相信她。”三浦严一同样认真的盯着冲田春政,一字一顿道,“如果,如果我发现我所参与的战争只是侵略,我会就地解决我自己。” 冲田春政知道他的性格,他言出必行,眼眶瞬间蓄满了雾气。 严一盯着冲田春政,看着他那从愤怒渐渐转为悲伤的眼神。 气氛沉默了许久,就连一直低声哭泣的纯子酱也停了下来。 “喂喂喂,冲田君,你别用这种我要死了的眼神看着我好吗?”三浦避开不去看他微红的眸子,出言安慰道:“如果我真的死了,你给我的坟头带一瓶清酒就好了。” “……” “等等,应该你安慰我才是,啊,不管了,今天你得陪我切磋一下剑道,我想看看读大学的你是不是变成柔弱书生了。” “……”冲田春政硬生生挤了一个笑容,“柔弱书生可从来不是我的代名词。” 说罢两人跑去剑道馆开始比剑术去了,留下一脸懵然的纯子酱可怜巴巴的继续写数学作业。 日程表督促着每天的作休,时间在规划下过得很充实,也让他没有闲心去想其他。 直到三浦严一在八月末的时候给他寄了一封信,告诉他,他已经被召集入伍服兵役了,他才惊觉时间竟是如此的匆匆…… 来时花铺满路,去时已荒芜。 坐在刚来这个世界常坐的走廊上,看着眼前郁郁葱葱的樱花树,百感交集涌上心头。 第十六章 作为朋友,三浦服兵役的时候,他的妻子,冲田春政也会去拜访一二。 经常一到三浦家,他便会写信,在他写给三浦的回信时,他会帮三浦千夏写一些叮嘱的话语合在一封信里,一同寄给他。 三浦千夏只会一点简单的汉字,于是他成了两人之间的专业代笔,吃了不少狗粮。 出于这个时代男女之防的尊重,冲田春政来的次数并不多,有时候一个月来一次,有时候两个月才来一次,虽然拜访,却也只是帮忙做些重活,待一会便走。 在冲田拜访了两三次后,才开始渐渐聊天,说起了家长里短,以及自己曾经的故事。 冲田春政这才开始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大概,而三浦却极少说过自己的爱情相关的事情。这大概是这个时代男人的骄傲,不书儿女情长。 三浦千夏之前虽然与三浦是模拟婚姻,但是到了后来有了孩子,三浦便索性帮她赎了身,三浦无父无母也没有什么来自家族阻力,轻轻松松的将她娶回了家,组建了一个尚算温馨的家庭。只是财产花了大半,为了以后居家过日子,便在祖屋居住,日子虽然不像以前那样富裕,但是一家人平安的生活下去就好。 冲田春政大概算了她的预产期后,在小孩子快满月的时候寻了空去拜访。 在十月份的时候,三浦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据说是千夏按照三浦家祖父留下来的子孙名字列表中选的名字,着实花了一番功夫,将几个字组合来去,取了一个大众却也还算不错的名字——三浦纱织。 这是个很可爱的孩子,鼻子和嘴长得很像她的父亲,眼睛则像他的母亲,长大后应该也会成为一个像她母亲那样美的美人。 十月份除了三浦孩子的诞生,还有一件值得庆祝的事,便是冲田春政在一次实验中成功的制成了可以容纳同等电容且体积和质量都减少一半的储能设备,他给起了一个名字,新型碱性电池。 这个名字起的很硬核,毫无特点。 不过这没有达到他真正期望的目标,他想制成像前世里手指般粗细的电池,这是他的目标,不过有个这个基础,下一步应该只是时间问题了。 当前制成的电池是他纯手工制作,有些粗糙,大概重量为400g,长3.5厘米,宽4厘米,高4.5厘米。他用电解二氧化锰制作环形正极,锌粉和添加剂配置的锌膏作为负极。 有了这个装备,上原司郎的“随身空气流通器”应该可以从旧货仓拿出来了,不过可以安装在手表里的纽扣电池对他而言是个大问题,不知道是不是材料的选材问题还是自己研究的方向误差,总之至今没有做出一个可以支持手表走动12小时的纽扣电池。 大二学业开始逐渐从理论思想入门向更深层次发展,图书馆和往常一样,挤满了很多人,也看到了许多新面孔,只是今年没有新一届的中国留学生来这里,两边局势日益紧张,民国也在深思熟虑中停止了留学生的日本留学计划。 可能是前不久有一个中国留学生因为不堪忍受这边日益紧张的环境和居民的侮辱而愤然回国有关,也有可能是其他原因。 日子在跌宕的局势里惨淡的过着,日本的报纸报道下的经济仍是在高速发展,只是在他眼里穷的地方依旧穷,常常简单的每顿一荤也吃不上,更偏远的农村地区,也只能吃糙米饭和杂粮。 朝日新闻报纸每周都会在第三页面开个专栏探讨民生和经济崛起等相关故事,随即夸赞一下天皇的英明政策等等,粉饰着这个社会的一切。 身处京都繁华地带的冲田春政一度也差点被这些假象所欺骗。 看报纸几乎只看大标题的冲田春政,基本上也是看了标题就知道是什么内容了,毕竟基本尿性在这里,改变不了什么。 日子一直过到十一月底的时候,三浦严一给他寄了第三封信,大意便是劳烦他继续帮忙照顾自己的孩子,并且告诉他这是自己的最后一封信,下个月他会抵达朝鲜,没有机会给他写信了。 以后的几个月他没有收到他的来信了。除了三浦严一寄信,还有未来梨佳。 未来梨佳的这封信写于八月份,十月份才兜兜转转到了他的手里,看信的时间时候,冲田春政真的特别怀恋手机和一切现代设备。 未来梨佳去了法国,就读医学系。大抵是因为去了国外的原因,往往信件会延迟很久才到他的手里。 孩子满了月后,每过两个星期他都会买些水果和婴儿奶粉去看望三浦的妻子并且聊一些近况,顺便帮忙做些比如说是砍柴挑水的活计。 房屋并不很大,住上一家三四口五六口倒是不成问题,只是现在这个房子只剩下了一个女人带着不足一岁的孩子,便显得有些空旷。 冲田和往常一样,没有留下来吃中饭的习惯,不过这天在他忙了半天重体力活后,三浦千夏给他做了一碗拉面。 三浦严一从祖父哪里继承了一些遗产娶了妻子,虽然不能大手大脚的花钱,不过日子还算是过得去,尤其是女人居家过日子,虽然每个月三浦都会寄钱回家,千夏也更是能省便省,勤俭持家。 三浦千夏抱着咯咯笑的小娃娃跪坐在对面,两人一边聊着家常一边寒暄着。 看着餐桌上冒着余热微气的寿司卷,冲田春政想起了未来梨佳。 恍惚间仿佛对面坐的着就是未来梨佳,怀里抱着的便是一个姓冲田的娃娃,脑补了这一画面的冲田春政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明明理智上应该抵触,可是心里却觉得很美好。 吃完饭后,冲田春政便向三浦千夏做了告别。这次告别,隔了三四个月冲田春政才再次决定拜访。 在1931年的新年即将到来之时,冲田春政制作出了拇指粗细的细电池,虽然纯手工,但是外观看来也很是精巧,可能是做的手工做多了,便也熟能生巧了。毕竟这个电池他可是做了好几百个了。 终于完成了自己既定的目标后,兴奋过后他反而并没有那么高兴,沉默着将图纸和资料塞进了一个小盒子用锁锁了起来。 在这个时代出现太过于先进的移动储能不知道会对历史出现怎样的影响,他设想了很多种可能性,心觉每一种可能都不是很好。 盒子被他放在了杂物房,压在重重叠叠的陈年旧物什以下。 第十七章 屋外一排排的八重樱层层叠叠宛如天边的绯云,一阵风拂来,花瓣零散出几片从他眼前滑过,对一般人来说这一年的樱花与往常一样绚烂多彩别无二致,可是对他而言,却是有些红的刺目了。 现在是1931年4月,他18岁,身高一米七八,是一个成年人了,成年人应该做些什么有意义的事情来标志自己独立呢? 他在京都千代田银行开个一个属于自己的账号,没错,经济独立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独立的一种标志呢。 在银行里冲田春政将自己平日里的积蓄准备全部存进去,一个皮包里拿出来的现钞和硬币,数一数总共有一百四十日元之多。 这个时代一日元按照购买力大概和前世的9000日元相等,也算是一笔不小的钱财了。 在日常居家中最常见的货币单位不是日圆,而是钱和厘,一百钱兑一日元,一千厘兑一日元。 至于“钱”的购买力,就举例昨天他在面包店买了一人份的豆沙面包需要四钱,请客吃了一顿鳗鱼饭也只花了六十钱。 这个时期的日元值钱程度连冲田春政自己都惊讶不已,根本无法想象后来日元可以贬值成那样。 这一年开年最不同寻常的一件事便是金本位制度又重新恢复,一日元约等于三百五十毫克黄金,故此,他的家庭未雨绸缪,提前兑换了一些金条作为储蓄,兵荒马乱的年代里一切纸质钞票都是没有保证的,只有黄金作为硬通货在任何国家都可以流通且不会出现较大的贬值波动。 存完钱款后,他开始决心将发明的方向移向民生,围绕自己之前所设计的新型碱性电池来进行创造。 他为自己以前设计的重达400g,长3.5厘米,宽4厘米,高4.5厘米的新型碱性电池,申请了专利。 专利一经授予,便获得了资本的青睐,毕竟其中所蕴藏的价值无可比拟,只要是稍微有点远见的资本家都会明白其中的价值。 在产生的取名上他坚持的“新型碱性电池”被认为没特点,为此和合作的厂商商量一番最后起名七三碱性电池,因为生产日期是昭和七年三月。 不过最后被民众起名寿司电池,矮矮胖胖的像极了切粗的寿司。 由于体积大大缩小而电容量基本维持不变的碱性电池在市场上投入生产,相对应的配套产品也逐渐衍生,其中一项产品更是从一万户人家中见不到一样,逐渐变成了居家日常品。 虽然是非常简单的设计,但是它直迟至19世纪末期才被发明,因为它必须结合电灯与电池才能出现,那就是手电筒。 在早期因为电池的蓄电力不足,因此在英文中它被称为"Flashlight",意思是短暂的灯。有一定用处但是缺点明显的物品,在日本并不多见,普通人甚至闻所未闻,而工厂也不屑于去生产只可以使用两三天的小电池。 现在储能的大大提高,原先“短暂的灯”才开始正式走进百姓家庭。 也正是因为手电筒的畅销带动了冲田春政的电池销量,仅仅一开始的前三个月,其中获取的专利费用,已是一笔八千日元的巨款。 时间继续推进,到了八月份时,手电筒在京都几乎成了家庭用品,更是警务人员人手一把的必需品。 八月份,成了万元户的冲田春政有些恍惚,上一辈子他可从来没有赚到这样多的钱。冲田春政看着银行里多出的近一万四千日元存款,不由得感慨了一句知识就是金钱。 电池属于消耗品,也就意味着在接下来他的账号依旧会源源不断的汇进存款。 冲田春政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天空,湛蓝无比,白云微卷。这是他赚的第一桶金,也是他为了未来所走的路打下基础。 由于产品的畅销,七三碱性电池的影响力逐渐加大,随之而来的他也上了一次报纸。 这一天他窝在宿舍里看书,正看着,突然同舍的上原司郎,砰的一声特别兴奋从屋外奔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朝日新闻和一个纸包,摆到冲田春政面前,那种兴奋程度看的冲田春政差点以为他要把他抱起来转三个圈,忍不住连人带凳退了一步。 “报纸刊登什么了?你要拿来给我看?”冲田春政拿起报纸翻了翻,扫了一下几个版面的大标题,赫然在朝日新闻上的民生专栏看到了几个黑体粗字#新型储能的崛起,发明者系一学生#。 内容没有详细阅读,但是也只扫几眼他便看到了他自己的名字。冲田春政心里咯噔一声,他很想地调,甚至在与厂商商量电池名字的时候,老板说让叫冲田电池,他直接就给否定了。 不过没想到报纸直接去查了专利号。 “想不到啊,平日里只顾着看书不然就是在实验室里捣鼓化学品我还以为你没有发明创造的想法呢,不过这次你可真是帮上我的大忙了。”上原司郎打开了纸包装,正是他刚刚在商店里购买的四节电池。 “不算帮忙,电池的改进是科技发展中迟早的事情。”这是一句大实话,电池的改进和发展真的是日新月异。 “冲田君这次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上原平日里的发明创造,以生活便利类居多,朝着如何让人过得更舒适为宗旨。比如说一开始的那个被称为废物发明的“随身空气流动器”,就是朝这方向思考的,同时也因为移动储能的落后而被废置在杂物房里。 上原夸完后,充分发扬了科研精神,当即跑去了杂物房将那个念念不忘的家伙寻了出来,拎着机械系的基本工具箱开始倒腾起来,顿时隔壁机械房里乒乒乓乓。 由于手工技术等原因,这个时期的机械系学生,也可以说是一个合格的木匠,毕竟用木材去制作所画图纸的基本轮廓无论是塑造难度和素材获取都要比铁器更容易些。 当然在一些重要的地方和零部件还是需要铁器,这就得去学校用更专业的设备进行锻造。 过了好一会,上原才从隔壁的房间里出来了,得意洋洋:“明天再去学校把一点点细节做出来,这个发明就大功告成了。” “恭喜恭喜!” “唉,我说冲田君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在发明这种电池了。” “嗯…,你不是经常看我去学校实验室,就是那个时候。”冲田春政也被他的笑容感染了,忍不住嘴角上扬。 “咳,可以啊,这研发速度。”上原司郎尴尬的轻咳了一下,因为忘记了他经常去实验室的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总之在他印象里这家伙明明每天都去的好吗! 第十八章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日历在一页一页的撕下,15、16、17,直到大写的十八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不禁觉得心脏隐隐作痛。 他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他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时间在他的指尖划过,他处于历史,观望历史,仅凭现在的他,他无法去改变历史。 这一天是星期五,课上的有些心不在焉,尤其是画机械图纸时,才画了一个圆圈就忍不住一把给撕了。 “喂,冲田君,你今天怎么有点似乎不在状态?”坐在邻座的上原司郎发现他桌上堆了三五团废纸,而本子上依旧什么都没画。 “没事,离下课还有几分钟?”这一天竟觉得时间长的可怕,第一次深刻了解了度日如年这个词的意思,以往冲田春政只会觉得白驹过隙一般的时间根本不够用。 “还有25分钟呢,没事离下课还早,你画的完的。”他只当他怕要下课交不了课业。 “……,嗯。”冲田春政重新揉了揉头发,强迫自己回归正轨,重新开始画图。 这一日过得如同三秋,散学了他并没有向往常一样待在宿舍,而是伴着斜阳一个人走进了一家酒馆。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时代进入酒馆,今年十八岁,也是喝得酒了。 他独自坐在了一个靠木墙的位置,视线对着门外,清楚的看着帘子下来往的人群。一个年约十七岁的女孩子走到他的跟前,姣美的面容不施脂粉,和服朴素,举止有礼。 “客人,你需要点什么酒?” “一壶清酒。”这里除了清酒还有什么?冲田春政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自嘲。 “好的,马上就来。” 一壶清酒摆上了桌面,入口清淡,少了甘烈,酒精度只有15°的清酒,好似又被兑了水一般,口感上比他前世喝的酒差了很多。 他此行而来并不是品酒而纯粹是买醉,很快一壶清酒便被他喝完了。 “服务员,再来一壶清酒。”大抵是因为这副躯体第一次喝酒,脸上红晕浮现,可是他自觉自己心中清醒无比。 他还没有醉。 “好的。”女孩子穿着木屐很快又为他上了一壶酒。 咕咚几声,又是几杯下肚,人们总是说借酒可消愁,心脏跳快,血流上涌,脸颊比原先红了,人也越发的清醒了。 他想到了今天正在另一片土地上发生的事情,心中郁结,烧杀劫掠的画面借由前世的电视剧呈现在他的脑海里。 冲田春政忍不住骂了几声,紧接着又是一杯清酒下肚。 正喝着,便听到酒馆里发出了嘈杂的声音。 “今晚你不要走,留下来陪我好不好?啊?”一个年约四十穿着和服的醉醺醺的酒客,一手抓着刚刚端酒的女孩子的手,另一只便是摸起了她的手臂。 “客人,请你放手,你醒一醒。”女孩子挣扎起来,可是力气根本不大,就连反抗起来时的声音也比不过男人的一半。 “我给了你那么多钱,你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跟别人跑了?还生了他的杂种?”酒客忽的怒了起来,一把把女孩子揽在了怀里,嘴里粗俗的骂着。 “你认错人了…,你放开我!…呜。” 酒馆虽然并不安静,却也不算嘈杂,欺辱女孩子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了他的耳朵。 四座依旧在喝着酒,好似不受外界干扰,只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冲田春政摔了一壶清酒,破碎的声音刺耳无比,成功的引起了渣滓酒客的注意,他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到他面前:“你放开她!” 酒客呵呵一笑,将女孩子一下子推倒在地:“小情人来了?还想英雄救美?看我不用我沙包大的拳头打死你!” 女孩子疼痛的眉头紧皱,连连嘶了几声,感激的看了冲田春政一眼,起身跑到后台去了。 “我就要看看你这英雄救美值不值得,你的小情人可是就这样忙不迭的跑了。”酒客满脸通红,仗着自己身材魁梧,并不将他这个瘦高个看在眼里。 “既然你醉了,那就让我把你打醒!”冲田春政当即一脚踹上了他的肚子,男人吃痛捂住了肚子,面部扭曲,当即尖叫着扑了过来。 即便他身材魁梧,可是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行动变得迟缓,比不过他灵活,拳头总是打了空气。 而冲田春政也并不总是闪躲,本就心头不快,当下拳脚也是快很准,打的他怒急,出手更是没了章法,最后只得累的瘫倒在地气喘吁吁。 客人早就在有人打架的时候散了干净,当下打完后场面更是一片狼藉,酒水撒地,杂乱无比。 女孩子见打架结束了,与其他服务员一起走了出来。 “谢谢你!”女孩子朝他鞠了一躬,“真不好意思,给你带来麻烦了。” 日本女人与男人完全不同,过于谦卑,就连被欺负时的呼喊竟也是小声。 “没事。” 其他服务员见架打完了,便开始清扫现场,这种事件竟是应付的游刃有余,很快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走了进来。 “谁人在闹事?” 冲田春政穿着学生制服并没有换,虽然并没有破损也没有弄污的痕迹,不过他的脚边躺着一个鼻青脸肿的大叔。 几个人眸光亮了一下,大概是没见过学生与大叔在打架中完全单方面压制的。 “你们两个和我们去一趟警察局做个笔录吧。” 醉酒的大叔躺在地上的时候酒便已经醒了七分,此时听说要去警察局,剩下的三分醉意更是烟消云散了。瞬间畏畏缩缩的从地上趴了起来,一瘸一瘸的和冲田春政一起去警察局。 酒壮怂人胆,大概就是如此,失了酒意的他气势缩减了三四倍,说起话来与之方才也是截然不同。 “小兄弟,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拳头竟然还挺硬的。”大叔路上一边走着竟是一边与他说了起来。 “刚刚你说要用沙包大的拳头打死我。” “……对不住,对不住。” “闭嘴!去警察局里再聊天。”警察看不过去,直接推了大叔一把,“走的慢腾腾的什么时候到?” 冲田春政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因为与人打架进警察局,也是“多亏了”这个醉酒大叔了。 到了警局,做完笔录,警察了解事情经过后,便放他离开了,醉酒大叔拘留半个月。 正走出警察局门口,便看到了刚才救下的女孩子。 “你……,你怎么来了。”冲田春政没想到她会在警察局门口,又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干巴巴的打了个招呼。 “我是来等你的,谢谢你方才的帮忙,不好意思刚刚我报了警,劳你跑了一趟警察局去做笔录。”警局门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女孩子撑着油纸伞站在门口,递给了他一把,想不到她竟是怕他淋雨,特地在门口等了许久。 “不麻烦,去找警察是很正确的,不然那个酒客不会得到教训的。” “我叫小野惠理子,请问君叫什么名字。” “惠理子是个好名字呢,我叫冲田春政。” 夜色已深,道路漆黑一片,零星几个路灯提供光亮,道路并不平坦,在雨水的积蓄下到处是大大小小的水坑,不一会裤脚鞋子便打湿了。 路上冲田春政便与她聊了起来,得知了她的身世以及酒馆的工作。 她是京都本地人,有一个弟弟,母亲早亡,只父亲抚养他们,平日里便是做工帮家庭维持生计。 冲田春政本以为她会抱怨着这一切,却见她笑道:“其实比我的家庭条件还要差的比比皆是,家人能够平安我已经很满足了。” “能够这样想,确实是一个豁达的女子。” 忽然的,小野惠理子低了头不吭声了,低声道:“担不起豁达,谢谢你送我回家,我家就在前方,那我们就在这里分别了。” “好,再见。”送别惠理子后,回到宿舍时已经十点多了,头开始隐隐作痛,洗漱一番便草草睡去。 日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连续过了两天古井无波的日子。直到第三天一早,打开门时,便见邮箱里塞了一张订阅的报纸,上面赫然写着。 #奉天城内完全占领#、#朝鲜第二十师团出动#、#?第八十联队出动准备#、#?中日冲突的经过#。 我孙子丸买了早点正从外面回来,看到冲田春政拿着一张报纸一脸严肃,当即伸头看了一眼,大笑道:“这个石原莞尔还真是干了‘下克上’的事情。” “你觉得他干的很对?”冲田春政挑眉看他。 第十九章 我孙子丸是宿舍里的头号军迷,立志要努力研发新型机枪,只不过研究之路漫漫修远。 大概是目前所学并不能达到可以研究的地步,所以平日里比之冲田和上原他们努力学习的程度也毫不逊色。当然作为军迷,除了学习对于国家实事,他也颇为关注。 我孙子丸耐心读着报纸,没有看到冲田春政的眼神,毫不犹豫的道:“我佩服成功‘下克上’的人,不过他有些莽撞了,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他虽然不赞同,却也并不认为这是错误的决定,只是觉得不是最好的时机。 大部分人都不会愿意主动参加侵略的战争,拿自己的性命去搏杀去为别人侵占土地,没几个人自愿去做这样的事。他想起了三浦严一的那句话:“?如果我发现我所参与的战争只是侵略,我会就地解决我自己。” “照你这么说,这是侵略了?”冲田春政看着他冷淡出声提醒他这件事情的根本性质。 “……”我孙子丸听见冲田君这样说,终于视线离开报纸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仍旧一脸严肃,想了想随即进了门,伸手把门关严实了。 “冲田君,你可不是愚民,你看懂形势却为何要问我这种问题。日本这些年发展的就是军事力量,走的就是扩张疆土的道路,我从来不否认这是侵略。” “你知道这是侵略,还能那样心安理得的研究新型枪支?”冲田春政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了掌心肉里。 “我知道你和上原都是和平主义者,可是日本对支那的侵占是势在必行,石原莞尔走了一步大家都想走却不敢走的棋。日本自古以来国土狭小,而世界本就弱肉强食,为何不趁此千年难遇的机会扩张领土呢?”我孙子丸从小学到大学皆受军国主义熏陶,所以在他看来出身冲田家族的他,也应该和他一样是信仰军国主义的。 所以他说了一句似乎很符合军国主义价值观的话。 可是这样的三观言论听的冲田春政脊背生寒,那种对战争的喜好毫无掩饰,借达尔文法则对侵占别人领土的行为作强行解释还觉得理所当然,真的是被洗脑的无可救药。 “我认为这是石原莞尔做的最错误的决定,他的下克上‘事变’如果成功了,那么日本当局一定会给予他升职并且作为英雄宣传。日后势必会出现很多类似‘下克上’事件,高层必然会因为频出此类事件出现混乱乃至‘事变’,且不说战事等外因,仅仅是决策问题就足够成为一个很大的失败因素,要知道船身不稳定是航行不了多远的。” “你认为日本会失败?”我孙子丸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明明战事只是刚刚开始,他竟然就说会失败。 “你之前已经说了日本国土狭小,你觉得仅凭这样狭小的国土,不及中国五分之一的人口,哪怕装备再先进,只要中国坚持不投降,那么日本不是会失败,而是必败。”冲田春政将这番话说出来,竟是有些舒爽,长久以来的压抑感也随之发泄了出来。 我孙子丸被他这副说辞惊住了,却找不到任何理由可以反驳他,他知道当年甲午海战赢得侥幸,只想着如果中国还是那副模样而且如今装备更先进那么赢应该不成问题。 “不会的,按照往常的历史来看,只要日本强硬一点,中国不会有那种骨气死不投降的。”这番话他已然全是在自我安慰了,忽然想到了些什么抬起头来,有些生气。 冲田春政见他喊了一句:“石原莞尔你这个陆军马鹿!” “……”所以他说了这么长的话,就得了这么个结果?冲田春政很是无语。 “现在只期待高层能够狠狠地惩罚一下这个胆敢‘下克上’猴急火燎的马鹿!” “……”冲田春政见他生气的样子,不由得小声嗤了一下,作为一个擅长扎刀子的,打击我孙子丸他毫不手软,“你天真了,就像你说的他做的是高层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你觉得高层会惩罚这样一个‘功臣’吗?只怕升官还是连升三级。” 见他闷闷的不吭声了,冲田春政从小火炉上舀了一碗稀饭,就着早点吃了起来,我孙子丸恨恨喝了一口粥,复而又叹了一口气:“唉……” 冲田春政匆匆吃完了早点,拿了一把伞出了门,今天正好休息,是该出门归还前天借的那把伞了,那几日里浑浑噩噩的竟是忘了这件事情。 他可不想继续与浑身写满了丧的我孙子丸待在一起,虽然这个丧是他一手写上去的。 可爱的妹子和变态的战争狂人,任谁也不会选后者的吧。 撩起门帘,冲田春政进了酒馆,白天上午客人并不多,只零星一两个,扫视了几圈,却不见小野惠理子。问了问收账员,才得知原来那日的事件发生后第二天她就自己辞职了。 虽然收账员极力否认,可是他还是觉得与自己那天的打架有关。 当即来到了那天与小野惠理子分开的岔路口,可惜了,那天黑夜又下雨,他根本就没在意她走的哪条岔路口。 他那么就这样没法寻问她并且赔礼道歉,更没法归还雨伞了? 正往回走,在墙角的拐弯处冲田春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端着一盆浆洗干净的衣服迎面走来。 是了,那边有一条可以浆洗衣服的湖,周边的居民都会选择在哪里清洗大物件衣物。 惠理子听见了呼喊她名字的声音,抬头一看正是冲田春政,似乎她没想到会再次碰见他,有些惊讶:“冲田君?你怎么来了?” 冲田春政抬了抬右手:“我是来归还雨伞的,前几天有些忙碌,忘记了,今天正好得了空。” 惠理子了悟,接过了雨伞。 “真是对不住惠理子小姐,那天在下喝多了酒,本可以有更好的方式解决问题,却选择了打架,让你失去了这份工作。”冲田春政很是抱歉,那天他确实是冲动了,一个巴掌拍不响,打架是双方的。 小野惠理子捂嘴轻笑:“冲田君原来是在因为这件事情所以内疚吗?其实我早就打算辞退了。” “?” “因为我很快要结婚了,所以这份工作于情于理都不可能继续做下去的。”小野惠理子谈起结婚一脸幸福的笑容,看起来确实很满意这个婚事。 不过她看似乎也不过就十七八而已。 “结婚这样早吗?” “我今年十六岁,已经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了。” “……”到了结婚的年龄,就要开始迫不及待的准备结婚事宜了吗? “冲田君应该也快要结婚了吧?订婚了吗?”在她看来冲田春政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按照一般人家应该会在这个时间安排婚事,所以她问的很理所当然。 “……咳咳,是的。”冲田春政虽然回了是,但是他心中还是存着侥幸的,虽然这个时代日本人喜欢早早的结婚生育,但是他和家人达成了毕业后才结婚的约定,而且未来梨佳比他还要低一届,也就意味着他还可以继续‘浪’一年。 “冲田君善良有担当,想必那个女孩子会很幸福的。” 第二十章 只折了一小一支金桂,香气便浓郁的弥漫了整个屋子,离上次还伞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桌上的一本厚厚的《材料力学》翻了近四分之三,钢笔的墨水用尽,冲田春政抬手揉了揉额头。 抬眼看向窗外,视线不经意的落向了被放置在高高摞起书本上的粉色信纸。 他将钢笔吸满了墨水,又仔细阅读了一遍未来梨佳的信,琢磨着语句和条理,拿出一张信笺开始写回信,抓着头开始写日常,可是细数下来不过是看书学习做研究,有什么好写呢。 自从冲田春政那次与我孙子丸谈论了一番后,他便常常拉着他一起聊天,谈天说地聊人生感想,冲田春政可不想和他一起谈人生谈理想,只是倾听然后淡淡敷衍过去。 果不其然,一切如他所说,石原莞尔升官了,从中佐晋为大佐军衔,升任参谋本部战争指导课课长。我孙子丸那几日痛心疾首天天嘴里大呼“马鹿”,随后拉着他跑去饮酒。 日子过得很快,手里头的研究也没有放下,自从研究了电池后,他觉得当前还是以发展生产力为主。毕竟生产力得不到提高,居民生活水平提不上去,其他产品也没有闲钱购买。 冲田春政开始着手研究起机械流水线,尤其是牵引件、驱动装置。这些是流水线的关键部分,而仅仅是牵引件就让他费心不少,一时间各种图纸资料堆满一桌。相比之下,平日学校里的课业也不过是小菜而已。 幸好由于之前的专利让他收获颇多,账上余钱除掉购买器材和场地的费用开销,竟然还余下一大笔钱。第一次的,冲田春政觉得自己是个隐藏的有钱人。 就在冲田春政埋头忙碌流水线技术时,1932年的春节悄然来了。 1932年的重大事件与历史一模一样。满洲国建立,殖民地蓬勃发展。贫穷的日本人们纷纷前往满洲国探索机遇,以求改变命运。 当个人利益与国家捆绑在了一起,他们对于国家的所作所为更多的是相信。 流水线的进展工作也因为他的孜孜不倦开始有了突破和进展,不过再取得了重要突破后,冲田春政便不得不将它暂时放下,准备毕业论文和课业。 直到1933年夏,在忙碌了很久以后,冲田春政成功的从京都大学毕业了。 1933年夏,这一年,冲田春政二十岁了,妹妹冲田纯子也已经是十四岁的豆蔻少女,也不在向以前那样天天拽着他的袖子找他打桥牌耍游戏,不再和以前那样依赖他了。 察觉到自己妹妹的变化,冲田春政桑心了好久,成熟起来的纯子让他有些伤感时光。按照这个时代女子出嫁的岁数,还有两年多纯子便也到了可以成婚的年纪了,只要一想到纯子有一天会离开这个家走到另一个家庭去生活,他便不禁觉得心痛。 七月炎炎,某日许久没有找他谈话的父亲冲田近,竟是喊他谈话了,他记得上一次他喊他谈话还是在他16岁的时候,是四年前。 于是冲田春政抿着唇,盯着坐在对面喝茶的父亲,心中猜测着他想要说些什么。 喝了一杯苦茶后,冲田近悠悠的发话了:“春政,你还记得之前我和你说过的话吗?等你毕业了便于未来家族的女儿结婚。” “嗯,记得。”冲田春政并不意外,心中也隐约猜到了这次冲田近喊他谈话的大概内容。 “那就好,我想打算趁着暑假给你们完婚。” “!”冲田春政睁大了好看的眸子,有些难以置信,“父亲,未来梨佳学业还没有结业,这样会不会耽误她学习?” “虽然他们家庭开明,可是未来小姐也十九岁了,早到适婚年龄了。只要结婚后继续回学校,学习也不会耽搁。”冲田近没想到自家儿子看起来似乎有些想拒绝结婚的意思。 “父亲,首先,未来梨佳还未毕业,既然她已经与我定亲了,又何须急这一时,在学业还未结束时就结婚?况且我今年才二十岁,还不想这样早就去结婚,我想先立业后成家。” 这些年冲田春政的努力与成就他都看在心里,也时常为他取得的成绩而骄傲着。知道他天资聪慧,是一个有远见的人。 一个优秀的儿子说自己想要先立业后成家,作为父亲的冲田近,心头一下子便柔软了起来。 确实如他所说,未来家的孩子还在学习,结婚并不适合,只是考虑到未来家的孩子今年已经十九岁,故此才提了起来。 “你说说你想怎么立业?” “我知道家族有会社在中国东北奉天,我想去那里历练一下,到时候梨佳毕业了,我自然会回国与她成婚。” 冲田春政说的合情合理,只不过气氛仍旧沉默了,他清楚冲田近担心的是什么,虽然现在东三省已经在日本人掌控,可是民间的抗日力量依旧不可小觑,在哪里生活对于普通日本人而言毫无疑问是危险的。 良久,当他看着冲田近眉头微皱,随即又松展开来,他便知道他被应许了。 “既然如此就依你,只不过你要当心,那里虽然机遇大,但是并不足够安全。” 听着冲田近的这句话,他不由得心情雀跃,虽然表面不动声色,可是心里却是犹如新年放鞭炮一般,非常开心。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冲田春政开始准备去中国的计划了,办理身份信息以及带足了金条。毕竟出国在外,言语不通,他的父亲不甚放心,安排了一个会说中文的职员与他同行。甚至难得的多嘱咐了几句,遇事一定要找大使馆之类的话。 会中文的职员叫小林英男,是一名技术工程师,本来他也是打算去奉天,如此便也正好和他一道。 对于这份安排冲田春政欣然接受,为了能去奉天,他不介意多一个人陪他一起。 于是在写信告别了朋友后,他开始坐上了去中国的轮船,经历了三天的航行,轮船终于在大连港口靠岸。 脚踏上这块土地上时,他已然不知不觉的流了泪。阔别十五年的故土,再一次踏上时他已然是另一种人生,身处另一个时代。 从大连到奉天需要坐一段铁路,至于多少时间可以到达奉天,来过一次的小林君告诉他需要大概足足八个小时的时间。 奉天也就是现代的沈阳,从大连到沈阳,并不算远,以这个时代的速度却需要八个小时。 刚刚坐上车没多久,向来晕车的冲田春政便被车子震动摇晃的想吐。勉强坚持了一会,考虑到晕车的原理,使劲将视线盯着窗外才稍微缓解了些。 窗外大片大片的都是荒郊野岭,偶尔遇到一些建筑也是低矮的泥土砌起来的茅草房子,将视线再放远一些,便是绿油油的平原与耕地。 原始的农业国家pk工业国家吗?怪不得让别人在此盘踞了十四年。 他与小林是上午八点坐上的火车,也就意味着下午四点才会到达,午餐时间刚刚过去,冲田春政便是已经去了三次厕所。 于是就在第四次出厕所门的时候,一只粗糙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一个冷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一句东北话:“别动,小日本,乖乖配合我,不然一枪毙了你。” 是了,他穿着光鲜,又是从第十辆车厢走过来,而第十辆车厢上坐的都是日本人,难怪会被挟持。 “……”只是,你怎么那么肯定我能听懂?粗糙的手掌捂住嘴巴并不好受,冲田春政怎么也是一个男子,挣扎起来,也不是他能轻易控制的。 一支枪顶住了他的脑袋。 “……”配合,配合,不敢动不敢动。 男人见他乖了,便立即将他向后拖,周围嘈杂的响起了枪击的声音。 如果就在这里死了…… 忽然的冲田春政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心中微震,他可不能就这样轻易的死在了火车上,他还什么都没做啊! 第二十一章 男人将冲田春政从第十一节 车厢一路拖退到第十三节,枪声也越来越近,没看出来他还是有同伙的。 一直以来他的嘴巴便被他死死地捂住,随着枪声的接近,男人终于将捂住他嘴巴的手移到了脖子上,另一只握住枪的手戒备起来,两个人拥挤在狭小的车厢过道垃圾桶处。 嘴巴得了空的冲田春政说了第一句话,是非常地道的天津话:“兄弟,你需要我做什么事情吗?” 冲田春政被他挟持,全程没看到身后的人,此时只听到他非常失望的说了一句:“天津话?他娘的,劫错了人。” 男人并没有因为他是中国人而松开他,显然他对他的身份还是有所怀疑。 “你一个中国人,怎么坐日本人的车厢?” 冲田春政心中咯噔一声,是啊,他不是日本人怎么做的日本人车厢,和日本人坐一个车厢,通常不是卖国贼就是汉奸了,虽然两者称呼不同,但是性质差不多,都可能会被眼前人毫不留情的做掉。 “我只是刚刚从日本京都大学毕业的学生,有暂居证而已。还有第九辆到第十一辆都是日本人的车厢,你不也坐上了。” “……。”身后的男人沉默了一瞬,似乎被他的反问难住了——他说的这样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枪声越来越近,脚步声也越来越嘈杂,不用想也知道,车辆上的安保人员已经全部出动了。 男人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日本人马上要过来了,你就和我一起跳吧,要知道你现在和我待在一起,日本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此话一出,冲田春政便知道他已经将他当做自己人了。 男人松开了禁锢他脖子的手,冲田春政忍不住连咳了好几声,才开始打量起眼前人,一身西装,大约二十五六岁年纪,相貌英俊,眉目舒朗。 男人举止利索的将车门打开,抬眼示意他先跳,冷风呼啸的灌了进来,冲田春政看着快速行驶的火车,后退了一步。 “不,这跳下去会死的吧。谢谢你的好意,我宁愿留在车上被日本人打死,你先跳吧。” “罗里吧嗦。”说罢,男人便是猛地一脚将他踹了下去,对待男人尤其是胆小的男人他可是毫不留情,东北爷们最看不惯这种白白净净的又似乎有些柔弱的男人了,要知道这种小火车他可是跳过n次了。 冲田春政被他一脚踹到了大腿上,身子止不住的倾斜,跌出了火车,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滚了十几滚,在滚得过程中他想了很多。 完了,他的小钱钱还在车上的包里,他可是一分都没有带的!早知道有此突变,上厕所也是要带钱的啊!就当手纸了! 嗝屁,他什么身份信息证明什么都没有啊!要被当成盲流了! 等等,前面有个大石头! 于是几个翻滚后他一头撞上了大石头,头破血流。 也因此他终于停了下来,冲田春政只觉得头疼欲裂,欲起身却终是眼前一暗,晕倒在了原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次醒来睁开眼时,他第一眼见到的便是白色的天花板。 房间是极具现代化的房子,墙体粉刷整洁,地板也是铺了一层地砖,如果不是充满时代气息的家具,以及老式的留声机和电话,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身处于现代了。 冲田春政缓缓起了身,看了眼自己躺着的床铺,下意识的他掀开了被子想看自己的穿着,因为他发觉自己上半身有些凉嗖嗖的。 被子一掀开,白皙劲瘦的上半身红果果的呈现在眼前,冲田春政懵了一瞬,又下意识的摸了摸裤子,还好裤子还在。 只稍微动了动,冲田春政便被腹部传来的疼痛冲击了大脑神经,腰腹部被缠了一圈绷带,原来滚的时候,划伤腹部吗? 当下冲田春政开始检查身上的伤口,除了额头处、腰腹部、手腕部有明显的划伤和碰伤后,剩下的便是些小擦伤了。 火车真的不能瞎跳,很危险的! 冲田春政心中将那个踹他下火车的混蛋骂了十几次后,忽的房门被打开了,走进来的赫然是那个被他在心里骂的倍惨的混蛋。 “你还好吗?”男人进来走了几步,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带着一丝审视的看着他。“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么实诚的人,直接顺着前进的方向就跳了下去,要知道跳火车也是有技巧的。” 冲田春政看着男人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伤口,不由的抿紧了嘴唇。 “我叫王昭,奉天人,祖上是经商的,如今顺应潮流当地办了一个工厂。你叫什么名字?看你的模样应该也是一个大家族出身的小少爷。” “我叫顾玖,天津人,大家族倒谈不上,家道中落了而已。也没有什么才学,只是祖宗荫蔽有幸能够公费留学而已。”顾玖脸不红心不跳的将之前打好的腹稿说了出来,也正好阴差阳错的,他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他的身份信息的东西。 “顾兄谦虚了,能够公费留学的都是人才。顾兄受了伤,就在我这儿先疗养一段时间,等伤好了再回家,毕竟那一天也是因为我顾兄才受了伤,实在对不住了。” 冲田春政死死的看着他,想到自己落在车上的小钱钱和满身的伤痕,忍不住开口道:“你可真是……” 话未说完王昭忽的起了身。 “……一个大好人啊。” 王昭起了身朝着顾玖走去,越走越近,俨然将要跨过陌生人之间的那道距离了。 “王昭君你走这么近干什么?”话一出口,冲田春政见他终于停了下来,忍不住松了口气。 “你说谁王昭君了,我叫王昭,要是学小日本也请说王君。”王昭眉头高高扬起,本来是朝冲田春政走近,忽的又回到了原先的座椅上。 冲田春政见他又回去了,忍不住嘴角上扬,起绰号他可是澜泊万。 王昭见他面带笑意,知道他在开玩笑,翻了个白眼警告道。 “你的腰腹被石片划了个蛮深的口子,医生给你缝合好了,你要注意别遇了水,要是化脓就不好了。” 听到这里顾玖面色变得严肃起来。这是一个没有青霉素的时代。一旦伤口感染化脓发炎,要想重新愈合好,便是非常难了。 第二十二章 于是冲田春政便在这里安心的养伤了,只要一动伤口就疼的厉害,不安心也得安心,不然焦急起来日子也过不下去。 大抵是因为愧疚,王昭全程好酒好菜的供应着,还请了医生来复诊拆线。 这次幸好都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及筋骨,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医生告诉他只一个半月便基本可以愈合了。 只是这一个半月过的并不自在,毕竟住在这里且身份不明,人家也得要仔细的把你打听调查清楚了。 于是在前半个月几乎每天一到点,王昭便会过来与他聊天,说白了就是各种试探与询问。 直到他实在问不出什么来后,便从每天来一次改成了一个星期来一次,毕竟,没有什么重要的,谁想一天天的看着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大老爷们,尤其是还比自己帅一些的那种。 他喜欢看书籍,这里的佣人给他拿了不少,还包括最近几期的报纸。 外间阳光灿烂,闲着没事的他慢腾腾的挪坐在椅子上看这边的报纸,没看不要紧,一看气便不打一处来,不由得对报纸上的胡说八道气得直哼哼。 估计这家报社又被日本人控制住了,瞧瞧说的都是什么猪皮蒙了心的鬼话。 他坐在椅子上,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他的身上,光影交界处像墨滴在宣纸上染出了的毛边。 如果忽略了他额头上显眼的纱布,倒是有几分清居雅士的意味。 门被轻轻打开了,冲田春政以为王昭又来了,没有理睬,继续翻着报纸想看看他们还说些什么。 忽的一双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冲田春政瞬间懵逼了,吓得报纸从手上滑下去了,全身僵硬的一动不动。 王昭?不可能不可能。 待他下一秒回神时,才方觉这双手柔软细嫩且非常纤长,不由得心下松了一口气。 “咳咳,请问你是?”冲田春政忍不住轻咳出声,却没有伸手将那人的手推开。 那显然是女人的手,这个时代的女人会保守一些,只是她似乎是认错了人。 也是,难怪她会认错人,他此时此刻是被对着门坐的,又住在别人的家里。 “你是谁?”女人一下子便将手如同触电一般缩了回去,戒备的问了起来,“怎么在我哥的房间。” 冲田春政有些虚弱的扶着椅背站了起身,嘴角不由得弯了起来。 这个女人真的有趣,一句话便透露了二层意思,一是她与王昭的关系,二是宣告了自己在这里的主权。 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己一直睡得是王昭的房间,本以为是装修精美的客房,既然看他如此诚意满满,之前的一腿之仇就先按下等以后再算。 “我叫顾玖……”冲田春政还没说完,便听到她接着道。 “我知道了,原来你就是我哥在信里说的顾玖,真不好意思。我叫王怜,刚刚回家,如有冒犯的地方,还请见谅。” 如果她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那么她还会将他误认为王昭吗?冲田春政提了提心,重新审视起这个女孩子。 王怜一身时髦的西式洋装,头发也烫了卷,面上画了淡妆,面容姣美,似乎才十九岁,看起来人畜无害。 “王小姐,这些日子倒是我麻烦你们了。”冲田春政本就相貌英俊,虽说这次负了彩,额头也破了口子上了纱布绷带,可是眉目间的俊秀却是掩盖不掉的,反而因着负伤的虚弱,皮肤在阳光下倒有着几分白瓷般的洁净。 王怜看的微楞,点了点头,忙道不麻烦。 接下来的日子王怜倒是比王昭来的勤快,经常给他送些水果和甜品,弄得他有些受之有愧,常常托词婉拒。 毕竟这份情他承之不起。 本来一个半月才能完全愈合,冲田春政倒是提前三个星期就在室外走动了,他向来闲不住,王怜提议出去走走,就也由着她带他在街上逛逛。 路上除了衣着朴素的行人和拉黄包车的车夫外,偶尔还会走过几个和服穿着的日本人,鲜艳的和服引起了他的注意,在中国的街道上穿的这么显眼真的没有问题吗? 王怜适时开口解了他的疑惑。 “顾大哥,这里靠近大连港口,而且这里离日本领事馆很近,所以日本人就稍微多一点了。” “嗯。”是了,日本领事馆就在附近,他们自然是敢穿着这样逛街了。 王怜见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便拉着他一起去看看新上市的手表。 两人一边看表一边聊起天来,虽然陪女孩子逛街会走很多重复的路,不过他也获得了一些重要的消息。 王昭是个商人,祖上经营米粮生意,如今便也经营了面粉厂,还多增了许多其他民生项目,生意做的红火。 他老爹走的早,后来认了一个义父。 他这个义父有些钱势,同样拜他做义父的还有另外两人,王昭便是在这些义兄中排行老小,别人都尊称一声小三爷。 至于王昭是不是一个单纯的商人,为何会在火车上挟持日本人?这些他都并不在意也不想过问,他不想涉入其中,只等伤好了找了机会,他便离开这里去奉天回冲田家族旗下的株式会社。 王家的制衣厂进了一批新机器,一时间找不到人才会使用和修理。 冲田春政正好学的是机械系,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的他成了厂里的技术职员,专门负责指导工人使用和修理损坏的机器。 虽然这份安排对冲田春政而言等同于用高射炮打蚊子,但他二话不说的接了下来,他很清楚这里除了他是真的没人会了。 而且这也算是一份工作,毕竟一个无家可归又无钱财的人,能被收留治伤且管吃管住如今又管工作,敢问能向哪里找这么好的事?严格说来,这王昭可以说是非常善良了。 虽然他伤口只好的七七八八,但也并不妨碍,教学指导并不是重体力活,磨磨嘴皮子而已。不过很快他便发现王昭花大价钱买回来的这批货已经至少淘汰了十几年了,不算先进,生产效率只勉强能有京都那边效率的四分之三。 大学四年有两年他都在研究各式生产机器和流水线作业,以及如何提高产量等为研究方向。 如此,当机器出现损坏时,他便用现有的机器基础上加以改进,在图纸上画满了设计参数和方案。 随后便将这些稿纸交给了王昭,让他找工匠去打制出来。 王昭起初本只想给他点活干干,磨磨他的脾性,毕竟他吃了这么久住了这么久,而且绰号之仇他还记得一清二楚。也没指望他能做出些成就来,只要让厂里目不识丁的工人们会使用机器就好了。 直到他看到顾玖给他送来了一张机器改进图纸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心觉自己这回是捡到宝了!王昭赶忙应允,找了几个有做机械经验的工匠按照图纸打制。 第二十三章 不知是工匠手艺好速度快还是王昭有意叮嘱,总之他所要的零件一个星期便到了手,这些零件数量并不少,给五十台机器全部改装,着实是一番大工程了。 冲田春政找了几个熟悉机器的老员工,帮忙一起组装,历时近两个星期才算全部组装完毕。 时至此,细算下来,他已经在这里待了有两个月多了。 时间越久,他的内心反而越发的不淡定了,脑补了哭泣的纯子酱他就越发想回去了,起码也要给他们报个平安什么的。 思来想去,冲田春政想还是尽早离开这里为好,毕竟这里只是他养伤的地方,养好伤还了恩情,怎么着也得回去。 于是,很快的他便将要走的事情与王昭说明了,可王昭却并没有直接让他离开,而是让他过几天。 也是,好不容易在这个混乱的年头找着了这么个优秀人才得力助手,如此轻易的就让他离开了,也是非常肉痛。 为了庆祝机器流水线的改装完成以及生产效率的大大提高,王昭特地在附近酒馆安排了几桌酒菜,说是作为庆贺,并且邀请他这个功臣前去参加。 顾玖推辞不得,与王昭坐了同一辆老爷车去了酒馆。 席上人并不算多,厂房经理、车间主任、后勤经理,都是能叫上名号的几个职工。 酒席吃菜少喝酒多,虽然他在京都的时候喝过一次酒,酒量并不差,只不过那时候是清酒,这回还是几个人轮番着给他敬酒,一开始还可以应付但是多了他就吃不太消了。 面容泛着酒精渲染的酡红,整个人从脸颊上一直红到了脖子下,眸子微眯好似随时都能睡去。只是他知道他还余着几分清明,既然王昭想让他醉,他可以醉给他看看。 王昭这次请他喝酒的意图,他猜出了一些,冲田春政知晓他不会那样轻易的就让他离开,只是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他有点感兴趣,他还想继续看下去。 几个人见他趴在桌子上醉眼微眯,纷纷笑了起来道:“这小子酒量不错,但是喝不过我们几个就是了。” “嗝,小三爷,可以了,把他抬回去吧,我今晚喝的也有点多。” 王昭和几个人告了辞,一手拉住他的手臂压在肩头。 “喂,顾兄,你还好吧?还能走的动吗?”王昭试探性的喊了一句。 “还好。”冲田春政皱着眉头勉强回了一句。 “呵,我可不觉得还好。” 司机等了许久,见到了浑身酒气的两个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摇下了车窗,冷风灌进来散了散车厢里的酒气,也使冲田春政浑身的酒气散了些许。 他喝的确实有点多,桌面上摆的七八个酒瓶几乎就有一半是被他消耗掉的,冷酒下肚,头脑发热,血管粗涨,此时又躺在车里颠来颠去,说不上的难受。 车子在行驶了近一个小时后才停了下来,冲田春政被王昭扶着摇摇晃晃的走近了房间,躺在了自己平时睡着的床上,门被砰的一声关了起来。 头脑尚且清明的他并没有放松警惕沉沉睡去,直觉告诉他,一定还有后招,至于这后招是什么,他不太清楚。 终于等了十几分钟以后,就在他以为自己多虑了的时候,门被悄悄的打开了,门锁旋开的清脆声清晰的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冲田春政仰面躺在床上,嘴角微抿,这个王昭到底想搞什么鬼? 来人脚步很轻,在他床边停了下来,一双手悄然的摸上了他的衣领,带着几分紧张,有些颤抖的解着第一个扣子,扣子很紧,并不好解。 细细索索的声音在异常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冲田春政一把抓住了正在解他扣子的手,睁开了眼,眼神清明透亮,只是蕴了几分雾气,如果不是浑身的酒气和满脸的醉红,谁会认为此时他醉了。 “啊!”女人吓得叫了一声,又克制的停了下来,“你……你没睡着?” 来人正是王昭的妹妹王怜,只见王怜穿的居家服,长发随意披散,面上未施脂粉,表情上却明显带了几分可惜的意味在里面。 “你怎么来了?”冲田春政起了身,看了看手表,时间已是十点了,这个时间她没睡却来了这里。 想到这里冲田春政忍不住揉了揉额头,虽然意识清明,可是头却疼的厉害。 “我……”王怜一时间面红耳赤,“我听小崔说你醉醺醺的回来了,我哥他向来不会照顾人,所以我就自作主张的来看看你。见你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没盖被子我就想着给你盖一下。” 小崔是公馆的佣人,伤势未好时,便是她一直在照顾冲田春政。 “谢谢王小姐好意了,夜深了,顾玖要睡了。”冲田春政见她这样说,便也没有继续戳穿她,女人总是面子薄些,只是此番大胆无论如何也说不通,应该有人策划,故意设了陷阱等他跳进去。 冲田春政心头有些烦闷。 见她走了,找到暖水瓶倒了些热水在脸盆里,草草洗了把脸,看着镜中的自己,脸颊确实红的不像话,额头的青筋也凸显了出来,左额发际那有一处约四厘米的粉色疤痕,虽然不明显,仔细一看也不难发现。 食指触摸着那道疤痕,心思逐渐飘远。 他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是王昭一手策划还是和王怜商议他不想猜测,可是这无疑更加坚定了他想离开这里的决心。 王怜出了房门,几米远的走廊边上正站着王昭,似乎没想到他会在那里,脸红心跳的看了他一眼,便一同离开了。 “哥,他是个好人。”王怜脸颊绯红,声音很轻,脑海里浮现的全是方才冲田春政近在咫尺的俊眸。 “是啊。”王昭若有所思。 “哥,我看他确实是个好人,而且你也试探了那么久。他要离开回天津,便让他回去吧,毕竟他家在哪里。” “妹妹,你今天怎么这么帮着他说话?莫非是看上他了?” “你说什么呢。”王怜跺了跺脚,轻嗔道。 “哈哈哈。”可惜了,如果他身份更清明一些,行为举止不那么戒备引人嫌疑的话,或许他就真的会考虑撮合自家妹妹嫁给他。 第二十四章 冲田春政喝了几次酒,渐渐地也了解了自己这副身体对酒精的耐受能力。 他会喝也可以说的上能喝,而且容易上脸,不同于一般人一喝酒醉晕晕的,而他却依旧是精神清明,唯一的副作用就是头疼的厉害。 这次喝的有些过多,以至于第二天头依旧疼的厉害,吞了几片阿司匹林才稍觉好过一些,下午时分房门便被咚咚咚敲开了。 门外站着是穿戴整齐的王怜,她面着淡妆,看起来破费心思打扮过:“我想早上你可能没有时间,所以我下午才来找你,顾大哥能陪我去逛街吗?” 她来的还真的是时候,下午头疼减缓的冲田春政刚刚穿戴整齐准备出门。 他已经许久不曾与冲田家族联系了,迟不如早,早不如快,他要去一趟日本大使馆以寻求帮助。 可是她此时却过来要求陪她一同出去逛街,冲田春政深刻怀疑自己刚刚换衣服时被人偷窥了。 他这番打扮就是为了出行,当下也不好拒绝,于是两人就一同搭了车到了街上。 虽然时至下午,大连的市区依旧人流鼎盛,不愧是位处港口的繁华城市。可惜了,这样繁华的地方却受了别人的控制。 小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王怜似乎很享受与冲田春政一行,嘴角微扬,脚步带了几分欢跃轻盈。 冲田春政望着摊位上吱呀转的风车,视线却飘远了,从这条街这个方向只要再走上九百米拐个弯就是日本领事馆。可惜,此时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踏进去,在她的视线下他没有理由踏进去。 “顾大哥,我想要那个风车。” 耳畔纤柔的声音将他的视线拉回,冲田春政买了那个风车,递给王怜。 “其实我更希望你会送给我花。” “……”这就是女人的脑回路吗?冲田春政可不记得自己前世曾经有过这样的思维逻辑。 两人正走着,一个女人的声音叫住了他。 “冲田君?是你吗?”说的语言是日语,声音并不大,却非常清晰的传到了冲田春政的耳朵里。 冲田春政回了头,便看到穿着和服的未来梨佳。 她怎么来了这里,她不是在法国留学读书吗? 未来梨佳神情有些激动,漂亮的双眸蕴藏了泪光,确认了他就是冲田春政后,当即扑进了他的怀里,令路过的几个行人侧目而视。 王怜对此发展有些懵逼,为什么会有一个日本女人扑进了顾大哥的怀里?这个女人怎么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虽然疑惑却是立即转换了目光,看向未来梨佳时带了几分敌意和距离。 “梨佳酱,你怎么来了?”冲田春政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抬起手欲要环住她的腰身,却堪堪止住,只虚虚的拢着。 冲田春政说的是日语,王怜听不懂,可是却从语气中听到了关心。 “我是来找冲田君的……”梨佳的话尚未说完,便被王怜打断了。 “顾玖,这个女人是谁?你不和我介绍一下。”虽然王怜说的是介绍,可是语气中却早已不是介绍,带着几分怒气和嫉妒。 未来梨佳学过一段时间的中文,虽然不甚熟练,却也能听懂王怜的话,当下从冲田春政的怀里抬起头来回道:“我的名字叫未来梨佳,这是我的未婚夫。” 王怜脸色变了一变,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心中已然信了大半,却还是忍不住开口,看向冲田春政,一字一句道:“她真的是你的未婚妻?” 冲田春政点了点头,事实如此,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见他点了头,便似乎等于判了死刑一般,王怜眸中便只剩下了显而易见的怒气。 “顾玖,我家收留了你两个多月,请最好的大夫治好了你的伤,待你伤好以后还给予了你工作,你怎么可以这样回报于我,现在还娶日本女人为妻,你不知道日本人在这里的所作所为吗?”王怜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发这莫名其妙的脾气,会说出这样咄咄逼人的话,可是她仿佛只有这样说了,心里才会觉得舒畅,才会觉得弥补了心头忽然出现的漏洞。 王怜语速迅疾的说了一大通,未来梨佳只听懂了她在质问冲田春政为什么会娶日本人为妻。 未来梨佳有些疑惑不解的笑了笑,用着不甚熟练的中文道:“冲田君是日本男人,为什么不能娶日本女人。” “你说什么?”王怜睁大了眼睛,久久回不过神来。 果然这一天还是会来,冲田春政嘴角微抿,心头仿佛被刀割过,这并不是因为歉疚,而是身份与立场。 “王小姐,当日你哥先使我摔下火车受了重伤,虽然你哥救了我却是因为出于愧疚;你哥给我安排工作,是因为工厂人手不够缺乏人才,我设计图纸改装机器,此举就当是报了你哥的恩情了。而我却从来不欠你什么。” 王怜听着这一番话,眸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头也不回的跑了,她无话可以辩驳,他说的那样诚恳又那样清楚,将他们之间划分的一干二净。 忽然的冲田春政觉得自己做了一回让女人哭泣的坏男人,无奈的苦笑一下,他不知道原来他在这个女人心里还占据了一些分量。 “冲田君喜欢这个女人吗?”未来梨佳在王怜跑了以后便离开了冲田春政的怀抱,语气柔弱,一边走一边问着。 “……她家收留过我,至于喜欢却谈不上。” 听见他这样说,未来梨佳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揉了揉尤带雾气的眸子。 “欸,梨佳酱不是应该还在法国读书吗?”此话不说不要紧,一说未来梨佳便情绪上来了。 未来梨佳双手按住冲田春政的肩头,他比她高些,未来梨佳搭上去并不容易,几乎倾了五十度,她将他推靠在一家咖啡厅的墙边,位置正好是拐角处,是没什么人能够看到的地方。 “冲田君已经有六个月没有给我回信了,我打电话给了伯父,才知晓原来你失踪了,生死不明。我和学校请了三个月的病假,马不停蹄的来到中国找你。我问你,你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联系大使馆,要知道你现在站着的位置,离日本领事馆只有八百米。” 未来梨佳很生气,话说的很快,死死的将他按靠在墙边,等他一个回复。 “对不起,梨佳酱。”他没有解释自己是因为受了伤动弹不得,没有解释自己受制于人,没有解释自己内心的那些立场和身份认同感。 冲田春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的一句对不起,可是他知道她想要的就是一句真诚的对不起而已,而不是长篇累牍的说辞和解释。 未来梨佳近在咫尺的眸子盯着冲田春政,方才好不容易藏起来的雾气又蔓延了出来:“没事,你平安就好。” 说罢,搭着他的肩头踮起脚尖吻了吻冲田春政的脸颊。 冲田春政心神微动,伸出手便环抱住了她的腰,如此简单的动作,他却直到现在才做到。 第二十五章 街上行人繁多,偶尔几个路过此处瞥了一眼,不紧不慢的脚步便是瞬间加快了,好似生怕多瞅了几眼便会惹祸上身一般。 冲田春政注意到行人脸色的变化,双手抱住未来梨佳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了一些,他知道此刻在路人的眼中他只是一个纯粹的日本人而已。 未来梨佳脸颊迅速的红了起来,她对自己的大胆举止有些惊讶,她可从来没有亲吻过任何人的脸颊,即便是在法国这样的国家也从来没有。 感受到他的手臂紧紧的揽住了自己的腰,又是一阵心跳加速。 “冲田君接下来去领事馆吗?”未来梨加打破了有些寂静又略带一丝暧昧的气氛。 “是的,接下来去日本领事馆,毕竟原本今天我就打算要去哪里的。”冲田春政松开了未来梨佳,与她走在街上,朝着前方不远处的目的地走去。 “需要回去和他们说声告别吗?” 现在需要说告别吗? 想必方才王小姐回到家里已然将一切事情都告诉了她的哥哥了,而王昭在知晓了他的身份后还会欢迎他吗?只怕现在正后悔没有在火车上一枪崩了他。 “不必再回去了,他们知道我会走,十几天前就和他们打过招呼了,而且本来也没有任何行李要带。”他确实没有任何重要的东西丢在那里,空手来空手去而已。 坐落于大连港口的领事馆,处于海边的港口,每天业务很多,工作的职员也很多,从进门处便看到十几个职工正在忙上忙下。 大厅办理业务的侨民很多,排了好一会队他才从领事馆那里找到了小林英男留下的联络电话,借着办公室的电话给他拨了过去,两人大大小小的事情聊了有一会,期间冲田春政提及到了未来梨佳,小林英男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他没有想到未来梨佳并没有通知她的家里人,就直接跑了过来。当下感动之余也有些担心后怕,她怎么就敢一个人千里迢迢的从法国跑到中国大连? 小林英男给了他奉天的具体地址,并且让他坐上今晚的火车,这样明天就可以直接抵达奉天。 冲田春政也正好有此打算,早日抵达奉天,他才能早日安心。毕竟他不想让未来梨佳陷入任何可能会到来的危险之中。 未来梨佳坐在大厅里的椅子上等了大概一个小时才看到冲田春政处理好事情走了过来。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嗯,那个奉天?” “今晚坐火车出发去奉天,你可能要辛苦一点了。”冲田春政可算是领教了这个时代的蒸汽火车了,又慢又抖,对于晕车的人来说可以算得上是一种地狱折磨。 “谢谢冲田君关心,不辛苦,我不怎么晕车的。”未来梨佳迅速的说着,小时候在家中总是因为体弱而被哥哥们笑话,也因此养成了坚韧的性子,很少喊苦喊累。 冲田春政在乘车券交付所购买了两张车票,购买的是卧铺,一上一下,花费了伪满洲国圆两块,这算是比较昂贵的价格了。 虽然有更便宜的座位,可是不管如何,只要想到一晚上摇摇晃晃的坐八个多小时,他就头疼。即便未来梨佳表示自己不晕车,他也不想让她也同他一起受这般罪。 值得玩味的是,这个时候的伪满洲国圆与日圆竟然是一比一兑换的,购买力基本上和日元差不多。 蒸汽火车轰隆隆的在三声警铃打响后不紧不慢的行驶起来,在前世坐惯了高铁的冲田春政看着窗外变化的风景,颇有些心生感慨。 大抵是因为卧铺太贵的缘故,这个单独的小包间有四个床位,现在整个包间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坐上火车时已经是七点多了,因着纬度的缘故九月份的天空已然全黑了。 包厢里的床铺是木质的,一整套被褥都是白色的,尚且说的上整洁干净,两人各自坐了一边的下铺。 车子晃着他有些难受,冲田春政试图用聊天来转移注意力。不过显而易见的是未来梨佳自从进了包间便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不管冲田春政说什么她都是小声的嗯。 “你还好吗?”冲田春政见她不发一语的独坐在另一边的床铺上,忍不住开口关心道。 只觉得她是因为不习惯坐火车所以才精神萎靡,不想说话,可说不定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或许会好过一些。 “我很好,谢谢冲田君关心。” 未来梨佳说完后便开始铺床,铺完了自己这边的床铺后,顺带着将冲田春政这边的也铺了起来。 这样勤快的未来梨佳,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道了声谢,也没有继续说些其他,自顾自的开始脱起了上身的西装和领带,不知道是火车的震动还是因为什么,行李袋倒在了地上,紧接着是未来梨佳捡东西的声音。 他总觉得空气中弥漫一种奇怪的气氛,却说不出来这种气氛叫什么。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也总是睡不着,侧过身来便见了未来梨佳面朝着包间墙壁侧卧着睡,这样睡觉会舒服吗? “梨佳酱?”冲田春政轻轻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本以为未来梨佳已经睡着了,便也不抱希望她能应答自己,所以只喊了一句便也停了,他理智上总觉得有些话很有必要说,不过心中却有一丝莫名其妙的不情愿。 “欸?……冲田君,……有事吗?” 未来梨佳并没有睡着,她也没有翻来覆去,只静静地看着车厢墙壁数着纹路,然后想到青年小说里在遇到这种情况时可能会发生的情节,又仔细想着自己应该如何应付等等。 忽然听到冲田春政的轻微的呼喊,迟疑的回了一句,随即心跳加速了起来,寂静的车厢里入耳的便是火车跑动的声音。 “梨佳酱,你回来找我和你父亲说了吗?你的学业怎么办?” “……” “你请了三个月病假,可是我记得你就读医学院,如果被学院发现你并没有生病怎么办?” “……” “要不这样吧,到奉天玩几天后,你就回法国继续读书吧。” “……”未来梨佳瞬间将脑海里那些青年小说情节全部抛了个一干二净。 未来梨佳翻了个身,看向冲田春政,主动的说了第一句话:“我来这里虽然是请的病假,但是也是和导师有说自己到中国来,而且奉天有一家日本医院,我会在那里实习,书本我也带回来了,所以冲田君不用担心我会耽误学业问题。” 虽然未来梨佳说的有些轻声细语,但是他隐隐觉得她的语气里带了一点点失落。 他以为梨佳酱误解了自己的想法,认为他要赶她走,所以才失落了,当下忙道:“既然梨佳酱如此说了,事情也计划好了,那完全可以在奉天多待些时日。” “嗯,好。” 气氛在梨佳酱话说完后又重新回归了沉默,冲田春政犹豫了一下掀开被子起了身,只着了里衣的他在未来梨佳的视线下不禁红了脸。 “……冲……冲田君?”她猛然见他起了身,穿起了拖鞋,不由得紧张起来,心跳也倍加快速,原先被她抛在脑后的小说情节又瞬间回到了脑海里,未来梨佳将被子向上拉了拉,当下只剩下个脑袋露在了被子外面。 第二十六章 冲田春政穿了拖鞋,见梨佳喊他,从上铺栏杆上将西装外套拿下来,这才道:“……我出去一下,内急。梨佳酱喊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未来梨佳愣了一下,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翻了个身,又恢复了原先面朝包间墙壁的侧卧睡姿。 冲田春政总觉得包间里的空气带了几分干燥和炎热,大抵是因为窗户没有开,不太通风的缘故,可不知道为何看到梨佳的笑容他便觉得身上不受控制的涌了一股热气。 当下找了借口出了包间透透气。 这辆车厢外间并无坐在地上的无座乘客,走了几步靠在门上,深呼吸了几下后,他从西装的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了一块硬水果糖,是这个年代比较少见的工业生产的糖果,剥开糖纸,含了一颗。 冲田春政看着手表计算着时间,他出来匆忙,穿的并不多,走道车窗半开,九月份的夜间带了几分凉意,直待了十二分钟,侵染了几分凉气才回了包间。 重新脱了外套躺下,便听得未来梨佳呼吸绵长,想必已在自己出去时入眠了。 火车在夜间停了五个多小时,直到六点天亮时分才到达了奉天火车站。 带他醒来时,便见未来梨佳已经穿戴整齐的坐在床铺上正阅读着一本杂志。 只不过抖动的车厢看书更容易晕,这是他的晕车经验,想要出声提醒,忽的包间门被咚咚咚敲响了。 查票的列车员看见开门的冲田春政衣衫不整,眼睛的余光又瞥见了包间内的未来梨佳,嘴角揶揄的笑了起来:“阁下昨晚真是好福气。” “兄台说笑了。”下意识的回了句,接过查验好的车票,塞回了兜里,复而关紧了包间门。 知道他误会了什么,冲田春政并没有解释,列车员是奉天人,带着口音浓厚的东北话,说的又很委婉含蓄,他想她应该没听明白。 下了车,按照小林英男提供的地址两人走了许久,上了一辆电车,随后坐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冲田家族株式会社所在地。 大抵是因为家族企业靠近市中心,相比火车站附近便要繁华许多。电车在主道上更是车来车往好不热闹,不像方才走了许久的路才等候到一辆。 到了企业门口,向门卫处报了名字,不一会小林英男便下了楼来将他们迎了进去。 冲田家族在奉天从三一年以后就分别开设了四家制衣厂,两家烟草厂以及一家日式料理店。 虽然这些都是冲田家族的企业,但是他只是进来磨炼,不代表这些企业经营方向一下子可以由他指挥。 远在日本京都的冲田近表示让他从普通员工做起以熟悉业务,等业务熟悉后再慢慢升职。 虽然冲田近这样说,可是并不代表这些受聘人员就敢怠慢了自家小少爷。 他们不知冲田春政品性,只知道他是冲田近唯一的儿子,又是刚刚毕业的学生,所以给他的工作职位只是非常清闲的美名曰市场营销方向调查组。 整个组就他一个组员,是一个看起来很忙实则清闲的只需要玩玩就可以应付过去的工作,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工资更是拿到了高等职员的水平。 不过显然冲田春政不是那些个纨绔子弟,当他第二天上班得知自己来了这么个组,了解了每日的业务后。深刻怀疑这是一个临时为他创建的职位,当即跑到总部去言辞深刻的要求换职位。 总部主管名叫松田健一,虽然是受聘人员,但也曾经自己经营过企业,只可惜因为赌博而倾家荡产,所幸遇到了冲田近以高薪聘请才得以维持一家老小生计还掉部分负债。 这样的恩情便也使得他极其尽忠职守,虽然管理四家制衣厂也从不喊累,努力经营使得企业发展蒸蒸日上。 至于给予冲田春政的职位,以闲职安排其实也是不指望担任了一定职位的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能够做出什么成绩来。 于是当他听到冲田春政言辞恳切的希望可以担任普通员工的职位时,忍不住惊讶赞叹了一番。 既然他想担任普通员工那也可以让他做一阵子,毕竟他父亲也是这样要求的。 于是乎,冲田春政又做回了之前在王家就做过的工作,大体的工作内容就是机械维修与指导运用,毕竟这年头招收的底层职工素质太低,很多人连字都不认识,更别提会鼓捣这些机械了。 当然毋庸置疑的是,这里的底层职工都是奉天本地人,为了谋求生计进了工厂打工,每个月努力工作工资便有四块满洲国圆,虽然工资不高,但是足够一家老小省吃俭用了。 至于未来梨佳,她便按照她所说的那般,在当地市区的日营医院学习两个月。 一个星期跑五天医院,于是本来无事可做的未来梨佳也开始忙碌起来,到了下班时间也抱了书在家里看。 他们住在松田健一三个月前就安置好的公馆里,是一座独立的西式三层小楼,一楼是大厅厨房待客室,二层客卧,三楼主卧,两个人一人住一楼,空间也显得极为空旷。 原先松田健一只准备给他一个人的,未来梨佳并不在准备范围,毕竟谁都没有想到她会过来。 他怕她一个女孩子单独住在外面会有危险,便让她与她同住。 冲田春政并没有朝同居的方向想,在他看来,一人住一层楼,算个哪门子同居。 不过这在外人的眼中就不一样了,在一些喜欢嚼舌根的职工嘴里便成了——少爷不愧是少爷做派,来这里磨炼其实就是来旅游,不明原由的跑了三个月,回来就职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女人同居了。 当然这些闲言,冲田春政听不到就是了,毕竟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传到他的耳朵里。 冲田春政不朝同居方向想,但是未来梨佳就不一定了。 从第一天冲田春政以安全为由让她与自己同住一栋别墅时,未来梨佳面红耳赤支支吾吾的答应了,其实她从心底里也早就认定这个未婚夫,如果不然,她是断然不会答应的。 毕竟这是一个从她幼年时就喜欢的人,当年颤抖的写了第一封信件给他时的心情她至今都记得一清二楚,只是她不太清楚冲田君有没有看到。 有时候想起来想问他却又非常不好意思,难以启齿,只觉得这大概是永远都不会知道的谜题了。 第二十七章 冲田家族名下只开了一家日式料理店,平日来往的皆是日本侨民,毕竟当地人对此可以说的上是避而远之。. 来这里吃了几次饭后,冲田春政深深觉得售卖的酒类实在是太少了,料理店除了清酒便难以找到其他酒类了。可惜这类酒在如今工业发达了以后,很多酒厂商人兑加了食用酒精,使得酒的品质变得低劣。 而这里的酒显然也没有他第一次喝的好喝。 前世他喝过不少酒,尤其是热爱鸡尾酒,自己也学习过调配过不少回。 于是冲田春政抱着实验的念头,自掏腰包在市场上买了各种酒类,包括各种水果。 麻烦的是这个时代,没有冰块,没有榨汁机,更是没有那些现成的果汁饮料。 这个时代就连水果摊也是很少见了,他走遍了好几条街才找到了几种季节性的水果,价格更是比之米面要高昂许多。 他挑选了几种颜色较深,口味偏甜的水果比如石榴、葡萄、桃子,梨等,至于比较酸的李子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他的耐酸度不高,喝一点酸也受不了。随后想了想又在瓷器店购买了白瓷研钵,用来充当榨汁机。 一切准备就绪。 家里的佣人小桃,见他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门便连忙接了过来。 “少爷,今天晚上是有客人来嘛?如果有,我这就去买菜准备准备。”小桃正要将东西拿到厨房去。 “今晚没有客人来,我买点酒回来调一调。” 冲田春政跟着她便往厨房去,小桃一脸讶然:“少爷,君子远庖厨,厨房有我就行了,少爷想吃什么水果,小桃洗去。” “没关系,我不拘泥这些。” 冲田春政卷起衣袖与小桃一起洗将起来,:“其实方才你说君子远庖厨,是孟子劝诫齐宣王实行仁术的话,原话是:‘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可惜有些人只曲解其表意,以此为借口,将厨房活计全交于女人。” 小桃是地道的奉天人,家境不是很好,可是也总是听男人们说君子远庖厨,下厨是女人们做的活。 虽然前面的听不懂,但是后面的听明白了,她没想到冲田春政会这样认为,心生了几分好感:“想不到冲田少爷也颇懂中国古典著作,而且了解的如此透彻。.” “没什么,略知一二。” 交谈间水果已经全部清洗干净,购买的数量不算多,不过做调酒实验绰绰有余。 冲田春政将水果放进研钵时,小桃大为不解,却也没有作声,未来梨佳下了楼来没有见到冲田春政,听到厨房的声音,便寻声过来了。 见他在厨房忙碌,心中生起暖意,走了过来,“冲田君在做什么?” 见他将石榴、葡萄、桃子研磨过滤,心生好奇。 “等会,成品出来了你就知道了。” 不过稍微有些麻烦的是,漂亮的颜色只有深红的桃子才有,至于石榴和葡萄研磨出来的只有白白的颜色。 于是冲田春政决定将刚刚剥下来放在碗里的葡萄皮仔细研磨,这才多了一份紫色。 红色和紫色的果汁研磨出来两玻璃杯,随即又榨了一大杯梨子汁。 小桃洗干净了八只高脚杯,然后冲田春政在大厅的茶几上开始调起酒来。 只不过各种材料缺少的鸡尾酒能不能那样好喝,就看运气了。 酒类他之前便是购买了三种中国传统工艺酿造的酒,一种日本清酒,两瓶威士忌。 努力回想着前世的记忆,冲田春政先用最 浓厚的葡萄皮研磨出来的紫色汁液铺上高脚杯作为底色,然后铺上稀薄的甜甜的糖汁,最后加入白酒,这样子由下而上的渐变色紫色鸡尾酒就调成了。 这样的酒他一共做了八杯,各种色调和种类的酒他都尝试的调了调。 未来梨佳坐在一旁,看着五颜六色的鸡尾酒,心下着实喜欢。 “梨佳酱,你若是喜欢可以尝试选一杯喝。”冲田春政喝了其中一杯,见她盯着漂亮的酒看,便也招呼起未来梨佳。 “看起来确实很好喝的样子,可是我从来没有喝过酒。”虽然这样说着,未来梨佳还是挑选了一杯用鲜红的桃子汁调色的日本清酒。 这是很漂亮的颜色,在高脚杯里更是显得尤为好看,澄清透亮,又带着渐变。 未来梨佳抿了一口,随即皱了皱眉,顿了顿又喝了一口:“这就是酒的味道吗,有点怪,不过桃子的果香我喜欢。” 想着她第一次喝酒,肯定不太习惯酒的苦涩,冲田春政便让小桃去拿一盘昨天买回来的点心解解味。 甜甜的点心吃下去应该会好很多。 一个转身便见未来梨佳已经将高脚杯里的酒全部喝光了。 冲田春政抬了抬眉毛,心下微惊,这喝的有点太快了吧,不会醉吗? 心中正这样想着,很快便见未来梨佳已经红了脸颊,一改之前直挺挺的坐姿直接躺在了沙发上。 “……” 这醉酒的速度……,以后绝对不能让她喝了。 “梨佳酱?你还好吗?” “我……感觉……”梨佳酱嘴角微抿,“头晕乎乎的。” “早知道我不应该让你喝酒的,要我送你回去休息吗?” 见未来梨佳迟钝的点了点头,便一手搂着背部,一手从抄过腿弯,用公主抱抱了起来。 未来梨佳很轻,冲田春政抱起来只觉得很轻松,梨佳的手欲要搭在了冲田春政的脖子上揽着,似乎是因为揽着脖子太过于费劲,便改为拉着他的西装扶搭着肩膀了。 小桃端着刚热好的甜点刚从厨房出来,便远远的瞧见了冲田春政抱着未来梨佳上楼,当即眼睛睁得大大的,心脏也跳的飞快。 仿佛窥见了什么大秘密一般,立在原地一声不吭。 怪不得方才冲田少爷让我回去拿甜点,原来就是支开我好办事的意思啊,这样想着,小桃又回了厨房将甜点放回了橱柜。 坐在厨房里的小板凳上,脑海里回想着刚才看到的一幕,便觉得脸颊莫名的烧了起来。 小桃年纪虽然不大,只有十九岁,可是已然成婚,而且做佣人也做了五年了,见过很多老爷太太们,知道他们一般到了这个时候会做些什么事情。 当下一边脸红一边走到了楼梯口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冲田君……” “嗯?” “冲田君……” “……嗯” 原来这就是喝醉了的未来梨佳,喜欢喊他的名字? 未来梨佳在冲田春政的怀里,漂亮的眸子像是一汪秋泓,醉眼微眯,两腮泛着酡红像是刚上了新妆一般,嘴唇微抿带着一丝倔强,嘴里便是有一下没一下的喊着他的名字。 “……我可是把它全部”未来梨佳慢吞吞的说着。 “……全部喝掉了。” “嗯,我知道了,下次就不要再喝了。” 他没有想到她会是这样一个倔强的女人,怕麻烦别人,便直接一口气将一杯酒全部喝掉了。 大抵是冲田春政常年练习剑道的原因 ,抱个女人一下子上个三楼也不见喘的。 用脚踢开虚掩的门,将她放在床上,拉起被子要盖,垂下来的领带便被未来梨佳无意中抓住了,朝下拽了拽,所幸她的力气不大。 盖好铺盖,关门出来后,楼下却是一个人也没有,让小桃热一些甜点也没见她端出来。 喊了一声,才见她从厨房出了来。 小桃似乎很惊讶,脸上带了几分疑问,如果他没看错,似乎还带了几分失望? “少爷?有事吗?” “晚饭你准备给自己就好了,我们的不用准备了。” 他本身并不饿,也没有想吃晚饭的食欲,未来梨佳已经睡着了,也没有做晚饭的必要了。 方才调好的鸡尾酒还剩下五杯没有尝,当下一一尝过,挑了三种颜色好看口感不错的酒,将做法详细记录下来,打算为以后开酒馆做准备。 喝了六七杯鸡尾酒的冲田春政,头有些疼,见天色稍晚,也洗漱后回屋睡去了。 虽然明天周末休息,可是早点睡觉还是很有必要的,尤其是喝了酒以后。. 第二十八章 窗外仍是一片漆黑,冲田君就已经醒了,大概是因为他极少睡的像昨天那样早的缘故吧。. 在他一直以来的观念里九点以前睡觉就等于是浪费生命,所以他睡的比较迟时,通常第二天早上七点才会起来。 他看了看手表,指针却只是走向了四点十几分他就已经醒了,还是睡的很充足的那种,精神也是格外的抖擞。 冲田春政不知道日本人的早上泡澡习惯是不是也从西方学来,总之加上他自己前世的生活习惯,他会在早上和晚上洗两个澡,晚上沐浴掉一天的灰尘,至于早上淋浴只洗个清醒。 拿了一条干毛巾,和一件浴袍便去了浴室,这个别墅虽大,但是有一个地方设计的不够巧妙,浴室只有二楼和楼下两间,为此他有点疑惑设计者为何会犯这样大的错误。 不过所幸的是通常未来梨佳会在七点吃完晚饭后就已经迅速的洗漱完毕,而他往往会忙活很晚才开始去洗漱,这样也正好分开了使用时间,没有带来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屋内有些漆黑,电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幸好这个时代并不是用电来烧水,倒也不用担心没有热水。 冲田春政寻了一个手电筒后才摸去了浴室。 浴室分为淋浴和泡浴两个设施,不过早上他没有泡浴的习惯,将手电筒远远的放着照明,只开了淋浴的花洒。 在以前往往他会一直冲澡冲到浴室内水汽热的他自己待不下去时,才会出来。但是在这时代条件简陋,每次洗澡前都是要用锅炉烧来储备好,期间锅炉是一直燃烧木炭留有余温的。 所以他也尽量快些冲冲就出来了。 身上水泽没有擦干一滴一滴的顺着皮肤滑落,冲田春政借着手电筒的微弱灯光寻了毛巾草草的擦了身体。水汽烘烤的灼热使得白皙的皮肤变得红润,披上白色细蓝纹浴袍简单的系了一下,便急着要出浴室。 果然这个躯体的耐热能力显然比不过上一世,方才见隐隐的冲动崛起便是连连浇了些凉水感受了一番寒冬般的冷冽时才将邪恶压制下去。自从到了成年以后的早间沐浴,基本便是要如此的来上一遭,他是该夸自己身体太健康了吗? 一手拉开木门一手拿着手电,头发上尚未擦干的水泽还在慢慢的滴着水,刚一开门便见了未来梨佳撑着手电提着精致的竹编篮子正走到浴室门口。. 未来梨佳见冲田春政走了出来,瞬间步子变的有些僵硬。 只见他浴袍领子低低的开到腰际,露出了肌理分明尚且滑落着水珠的胸膛,在手电的黄光下便是渲染了几分小麦色的柔美,她没敢看冲田君的脸,过度的害羞使得她低下头只盯着自己停在原处的地板了,就连手里的手电也照向了别处。 “啊,是梨佳酱,你还好吗?下次不要再喝酒了。” 冲田春政见她停在原处没动,便走到了她的跟前,她的声音向来有些低,此刻不知怎么的更是低如耳语,他有些没有听清楚,走近一看才发现她的脸颊泛着一丝绯红。 未来梨佳没想到他会走了过来,这下子眼前人便是看的更加清楚了,微凸的锁骨和那结实健朗的胸膛,她视线并没有朝上,羞于看他的神色,心跳的飞快。 “竟然还醉着吗?那你走路小心点,浴室的地可能有点滑。” “恩,我知道了。”未来梨佳见他这样说话,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紧接着迈着小碎步逃也似的进了浴室。 走廊上的窗户未关,迎面吹来一股清晨的冷风,吹的他瑟瑟发抖才惊觉自己方才的浴袍领子着实开的有些大。 回了卧室换了衣服看了会书后,天色已然大亮了,下了楼来便见了已经准备好的早餐。 今天未来梨佳与他都不用上班,想到她来这里已经有一个月了,却总是因为自己的忙碌而没有怎么和她一起出去过,便是准备在今天和她一起出去逛逛。 未来梨佳并没有穿和服,而是换上了这个年代普遍流行的洋装,她也发现了穿和服在街上走会引人注目的事实了吗?冲田春政心中想着没来由的微痛,这还真是一个令人厌恶的时代。 冲田春政并没有开车,他们住的地方离市中心不算远,基本上走一截路就到了。 路边几个穿着破烂衣不蔽体的盲流蹲守在街边,或坐或躺了无生气,身前放着一个脏兮兮的旧碗表明了他们的身份。 这一路走来乞丐几乎随处可见,不知是他们很守规矩还是被驱赶的守了规矩,只蹲坐在墙角与公众区域远离了那些光鲜亮丽的橱窗。 未来梨佳面有不忍,直到见到两个一老一少躺在地上时终于走不动了,从钱袋里拿出了两块伪满洲国圆放到了破碗里,老人爬了起来痛哭流涕,拉着自己的孙子便是要跪。 未来梨佳也不顾他们身上的脏乱拉着手要扶:“没关系,没关系。” 她的中国语说的并不好,此时脱口而出的却是日本话,当即老者的脸色凝固了,甩开了未来梨佳的手,又重新躺了回去,双眼无神。 这个老者却是有些骨气的,冲田春政手攥了又松,心中气愤他们对待梨佳一片好心的方式,却是无比的明白他们的心境,终是什么也没说,拉着有些沮丧的未来梨佳走了。 或许是附近的盲流乞丐有些多,哪怕胆子再小,但是在饥饿的逼迫下还是有几个年轻的男人跟随上来。 所谓财不外露,或许就是这个道理。 这里并不繁华,或许是因为难民的增多与聚集,人流有些稀少,纷纷避开了这里眼不见为净。 只是碰巧这里是他们的必经之地,而且也是一条很好的捷径。 衣衫褴褛的年轻人身量不高,好似只有一米七的样子,形容有些憔悴,食物与饮水的缺少折磨着他们的身心,可纵使这样,五六个成年男子的拦路并不是一个他以及身边的一个弱女子可以小视的。 “日本人是吧,乖乖的把所有的钱都交出来说不定我就放过你们。” “啰嗦什么?他又听不明白,你放了他,他以后可不会放过我们,男的杀了就地埋了,女的可以过会再杀。” 几个人互相交流着如何犯罪,一改方才颓败的精神面貌兴奋了起来。 “我劝你们打消了这个念头,你们觉得我会出门什么都没有带?今日我的女人在场,尚且还不想杀人见血,给你们一个机会,走生,留死!”冲田春政眸色冷峻,带了显而易见的愤怒,一字一句犹如带了刀子一般。 未来梨佳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冲田君,忍不住全程看向了他。 流利的中国语让他们愣了愣神,见冲田春政将手放到了腰间,心中便是止不住的咯噔了一声。 方才他们也是见这个日本女人被那个老头子嫌弃却什么事情都没有这才起了抢劫的念头,此刻见到他身上可能拥有枪支已然慌了。 他们为了活命,才会去谋财害命,也最为惜命,当下立马做鸟兽散。 过了这条巷子,冲田春政握着她的手这才稍稍松了松。 “冲田君,你带了枪支?”未来梨佳有些不可思议,她从来没有在家中见过这种东西,更没有见他摆弄过。 “没有,我唬他们的。” “噗~”未来梨佳一改刚才得低落,忍不住笑了,“冲田君真的聪慧,若是我一个人大概已经不知道如何办才好了。” 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两人也失了继续游玩逛街的心思,找了一家咖啡厅坐了下去,点了两杯咖啡。 “冲田君,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流落街头的人?” 冲田春政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单纯的女人,未来梨佳被他盯得有些不安,或许是想到什么,连道:“我没有说国家政策的不是。” “与我说话,你不需要避讳什么。”冲田春政面无表情,看向窗外也带了一抹冷意。 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流落街头的人呢,落后的时代,动荡的时代,军阀割据的时代,殖民的入侵,哪一个原因不是长久以来折磨着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冲田君,有办法帮助这些流落街头的难民吗?”未来梨佳如实道,她很想帮助他们,可是却苦于没有办法,她也不可能一个一个的施以钱财。 虽然方才受了难民之吓,可是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以偏概全。 冲田春政见她如此关心穷苦的中国难民,不由得心中稍暖。 “解决大部分的难民我没有办法,不过解决流落到这里的一群人倒是有点小办法。家族企业有一个尚未建成的工厂,到时候可以发出信息,给予难民工作,只要做一天活便会有吃食与工钱可拿,以工作换粮食比嗟来之食要好太多。” “冲田君好计划,可惜了,如果zf能够适时出台这样的援助计划,这样大部分难民应该也能及时得到安置了吧。”. 第二十九章 这确实是好计划,美国罗斯福新政也实施了同样的计划。.只是可惜了,在这个动荡的年代,四分五裂的时代,伪满洲国zf是不可能好心的去施行这样的计划。 回去后冲田春政便开始安排起这项事情的工作了,在与几位管理协商后,工作信息就发布了出去。 冲田春政本以为这项事情还需要和几个管理好好的争取,却没有想到自己提出了这个项目的计划后,竟是得到了大加赞扬,随即很快的实施了起来。 一时间未完成的工厂厂房那边聚集了许多流落街头的年轻人在工作。 街头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少了很多,甚至就连流浪汉聚集的巷子也少有他们的身影。 冲田君也依旧上下班,继续忙碌着自己的工作,他正在现有机械的基础上进行修改,他想让生产的效率得到更大的提升,流水线的配置也在他的图纸上不断的添加各种新的构造。 图纸画了一张又一张,办公桌上的材料文件更是堆得满满当当,就连回到了家里,他也会在别墅里看一会书或者画一会设计图纸后才会去洗漱。 当日冲田春政正在自家书房里画图纸,一通电话打来了。 电话楼下客厅安装了一个,楼上书房一个,他在这边除了企业的事情,很少有人给他打电话,虽然平日里不怎么用的上,但也还是要备着的。 他正坐在电话跟前,疑惑的顺手接了过来。 现在是下午四点了,不知道谁会在这个时间段给他打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声音很有特色,带了几分沙哑和粗旷,不过却有些熟悉,冲田春政脑海里思索了几个人名,想了起来。 这是日本领事馆的领事冈田和彦,之前在领事馆寻找小林君的联系方式便是见过他,还过聊了一会,只不过他们之间这绝对称不上相识。 这个时候正是他进行以工作换粮食的援助计划的时候,虽然开展了不过才刚刚一个月的时间,可是城里的流浪汉已经几乎消失了。. 这样的变化着实显而易见,就连领事馆也注意到了这件事情。 所以他此行是来警告他的吗? 冲田春政尚且还不认为他们敢揪着此事来对付他,毕竟冲田家族也不是某些人可以轻易小觑的。 经过简单的问好后,电话来头才开始了正题:“冲田君却是不愧是冲田家族的孩子,真是年少有为,为我们大东亚共荣的理念出力良多。这次以低廉的价格安置了一批中国难民,一则使得工厂建筑成本降低、二则还能为我们日中亲善做出贡献,实在是好谋略。如果以冲田君的智慧,不从商而从政怕是官位做的比令尊还要高些。” 这一席话深深的刺痛了他。 他知道几个管理给难民劳力的价格只是普通工人的二分之一,这是他们能够给出的最大限额,在他们看来并不熟练建筑技术的劳工,也只能够拥有这样的工资。他也努力去为难民争取了,但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而管理更是不会没有任何利益的去做一件徒劳无功的事情,毕竟这是资本主义。 “冈田领事过奖了,在下并没有从政想法,我想你打电话不单单是来夸奖我的,还有其他事情吗?”冲田春政虽然话语依旧轻缓语气不变,可是他的手紧紧的握着电话柄,好似要将这电话给捏碎一般。 他从不认为一个与他并无什么往来的人会特地在这个时间打一通电话到他的住宅来只是单纯对他一阵恭维。 “冲田君,三天后有一场记者招待会,届时我们会在招待会上宣传东亚共荣理念,作为一个为此贡献良多的你,请一定要参加。”冈田领事语气带着一抹兴奋,好似在为他贺喜。 事实也却是如此,他只是领事馆的领事,因为冲田春政的到来,他受了冲田家族不少荫蔽也希望借此能够走得更远,此番便是也将这上报纸的好事情留给了他。 电话那头在等待着他的回话,好似没有回复便是不准备挂电话一般。 “我会去的。” 未来梨佳在门边见着冲田春政将电话摔了回去,眸中的怒火显而易见再也毫无掩饰。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发火,白皙的面颊变红了,手臂上的青筋随着肌肉而凸起,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发生气。 刚刚那通电话她虽然没有全部听,却也无意间听了一点,她有些疑惑,参加记者会更有可能登在报纸上这不是好事吗? “冲田君?”未来梨佳小声的开口喊了他的名字,他站在原处,双手撑著书桌,衬衫的衣袖被他卷在了手肘,露出了健瘦的前臂。 许是因为未来梨佳的声音,冲田春政的怒火才压制了些许。 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她,走到了沙发上坐下没有回话。 未来梨佳跟随着他坐到了沙发上,带了些疑惑:“对不起,方才得通话我无意间听到了一些,冲田君是不喜欢参加记者会吗?” “你认为宣传大东亚共荣的记者会有必要参加吗?”冲田春政嘴角带了一抹冷笑,什么共荣,不过是一个幌子。 “我……,我感觉……”未来梨佳欲言又止,看了眼冲田春政,见他示意自己继续说下去后,这才道,“我不懂政治,可是我知道在日本这个族群里,如果不逐流便会被排挤,公然反对众人信奉的事情,还是不要做的好。” “嗯,你说的丝毫不错。”冲田春政淡淡笑了笑,她虽然说的简单,可是他清楚她想表达的,他也是明白自己拒绝不了,才开口答应了冈田。 他一想到所谓的大东亚共荣,就心中充满了鄙夷,这就像是资本家之间的合伙创业一样,当某一个企业强盛了以后,势必会吞并收购其他的企业。本来日本就是农业国家圈子里强盛的工业国家,所谓的共荣不过是吞并掠夺与殖民的借口而已。 “参加记者会的话,冲田君就当是去看一出滑稽剧就好了,不发表任何言论,这样也不会登上什么报纸了。”未来梨佳不知道他为何发火,只以为他是因为不想面对记者与报纸。 冲田春政看着她,嘴角微扬,眼角也带了一抹笑意,好似在赞成她的话语。 未来梨佳与他同坐一条沙发上,不远不近的只隔了一张信纸的距离,她喝了一点刚刚冲田春政给他倒的茶水,心情有些紧张。 “冲田君,我来是有事情要与你商量的。”未来梨佳眸光在晚霞的余光下显得倍加透彻像是琉璃一般透亮,柔美的嘴唇微抿出好看的弧度,脸颊带了一抹绯红,也使得白皙的皮肤显得格外娇嫩。 冲田春政看着她的眸子她的神态,心中萌发了暖意,也激起一股热流,情不自禁的将手抚向了她的脸颊。 火热的掌心抚上面颊时,未来梨佳睁大了眸子惊在了原处,呼吸霎时间停顿了下来。只剩下一丝丝理智让她出了声:“冲田君,我是来告诉你……我还有十天就要回法国了。” 冲田春政轻抚她脸颊的手停了下来,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心脏猛然间好似被什么揪了起来,然后悬在了高空。 “你要走了?”他的话语有些急,好似带了一点失落。 “是的,不过……”未来梨佳话未说完,唇角便感受到了一抹清凉与柔软,突如其来的靠近让她的身体下意识的忍不住向后倾斜,随即她的头便被一只大手托住,腰间也被紧紧的禁锢。 未来梨佳看着近在咫尺的俊 眸,那般幽深又带了些欲望的眸子她是第一次见,心猛的跳动了起来,好似要跳出心房,大脑更是一片空白,只愣在了原地。 未来梨佳没有想他会突然吻她,一时间忘记了挣扎,一双手握成了拳,按在了冲田春政的胸前,好似在做着并没有使出任何力气的抵抗。 他的吻带了一些熟练,在她的怔愣下利落的攻城略地,窗外的鸟不适时的叫了几声,未来梨佳才回了些神,努力挣扎起来。. 第三十章 一股从心头而起的热流,?使得下腹更是没来由的变得燥热,这份热流侵染他的意识,使得他忍不住的想要获取更多,?攻城略地的同时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与她同样,他的心也跳的飞快。 未来梨佳的推拒使得他清醒了几分,?当理智占了上风时,?他拥住她腰部的手臂也松了松。 她顺势离开了冲田春政的手臂禁锢,?后移了身子,大口大口的呼吸了起来,方才的亲吻,?她竟是全程屏住了呼吸。 脸颊上的红润一直延伸到了脖颈,?她只看着他一眼,随即低下了头,?心脏的跳动速度有增无减。 他眸中的欲望并未完全褪去,那种燥热依旧萦绕在他的感官之中,可是他知道只能到此为止。 “对不起,?梨佳酱。”冲田春政为自己方才的举动说了道歉之语,可是语气里可是丝毫没有什么歉意,反而带了一抹得意,“梨佳酱方才要和我商量什么事情?” 未来梨佳开始玩起了衣摆,?说话的声音很低,有些如同耳语,不过他还是听清楚了她在说什么。 “父亲大人来信,希望我们能够尽快结婚,?……我想与你商量一下等我毕业以后结婚。” 未来梨佳这才看向了他的眸子,她想知道他的想法,她有些在意他的态度。 她的父亲来了信,一式两份,既给了她一份,也给了冲田春政一份,同时她不仅收到了自己父亲的信也收到了冲田春政父亲的信。 信件在她来这里的第二个月就到了奉天,再经过邮递员的派件后延迟了几天才到了她的手中,看了信件后更是犹犹豫豫了好几天,就连看冲田春政时眼神也带了一点闪躲。 可是几天下来,他却毫无反应,好似根本没有收到来信一般。 直到今天她才说出口,因为她快要走了,还有十天就去法国了。 可是冲田春政还没有提那件事情,她不信他没有看到信件,因为她在邮箱里看到了另外两封给他的信,那是和给自己一模一样的信。 如果他不愿意现在结婚,那她也不强求,她自己学业还未完成,也不觉得自己以后能够可以一边怀着孩子一边上学。 她的专业是医学,未来梨佳很清楚会发生什么以及可能产生的后果。 她在这方面想的很多,甚至在结婚后可能要怀孕都想了。 “……,嗯。”冲田春政确实收到了来信,在他看来求学期间是不适宜结婚的,虽然这个年代有很多人在求学阶段结婚并且认为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他接受不了。 平日里的琐事将他的剩余时间给充分榨干,索性将其放在了脑后,只想着若是没人提,到时候便以时间不够不想仓促结婚为由回复给冲田近。 未来梨佳住在他这里的事情在她入住不久后,消息就传到了长辈耳里,也因此两家人才希望他们尽快结婚。 “呐,梨佳酱打算什么时候才与我成婚?”即便一开始是抱了那种拖延的心思,可当冲田春政听到未来梨佳主动要求先不成婚的话语时,心中还是带了一点失落,眼光略微暗淡了几分。 冲田春政坐在沙发上没有看她,从原先的挺直而坐,变成了微躺双手抱臂,漂亮的眼眸低垂,脸颊尤带着一丝红润,神情看起来很是低落。 未来梨佳见了他这般模样,连忙道:“我……我只是想结婚后可能不方便学业,所以才,所以我……” 冲田春政嘴角微扬,眉眼间带了笑意,目光盯 视着这个慌乱解释的梨佳酱,心中越发觉得可爱。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与我成婚?”冲田春政凑近了她,朝她压低了身子,英俊的面容在她的视线里放大,看着冲田春政幽深如海的眸子,仿佛快要溺死其中。“我……我打算毕业以后。”未来梨佳咽了咽口水,在他的目光如炬下,神使鬼差的回复了她一开始所接受的打算。 冲田春政嘴角忍不住的上扬起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带着一抹得逞的笑意:“那就如你所说,婚事就这样定了。” 他重新坐直了,端起了茶几上的茶,抿了一口,即便已经凉了的苦茶也觉倍加甘甜。 未来梨佳恍恍惚惚的回到了房里,有些疑惑,曾经看过的青年,描写过很多求婚情节,无一不是十分浪漫又温馨。法国的作家们都很会描写,也因此让她也对被求婚带了一些憧憬。 她想她这是被求婚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这到底算不算求婚?! 未来梨佳趴在大床上翻滚了几下,又拿着枕头抱的紧紧的,只觉得羞死人了。 从一开始的开心中回过神后,随即想到他那嘴角的一抹得逞般的笑意,便有些恼羞成怒,对着枕头就好似对着冲田春政一般,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 方才唇瓣的触感那样真实,让她忍不住回想起来,如果按照青年的描绘用语,那就是熟练的吻技。 她不否认当时冲田春政的吻确实让她欣喜,也确实有些不像是第一次亲吻,可是她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有过女朋友。 不过在她的认知中,男人大多数在十六七岁就已经学会了风月之事,就拿她的几个哥哥为例子,十八岁十九岁就已经结婚,没有结婚的也会经常留连花柳场所。.m.. 当下又敲了枕头一下,想着以后再问问他还有没有喜欢过别的女孩子。 自从那天以后,冲田春政对待她的态度便显得自然了许多,就连梨佳酱这个称呼喊起来也不似之前那般僵硬。 感受到这个变化的小桃,心中有些欣喜,果然冲田少爷已经成功的将未来小姐……,当然脑补只是脑补,却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被她遇见,而她也不敢打扰他们的好事。不过脑补什么的大概是她闲着无聊时的不二乐趣了。 时间匆匆,很快冈田领事邀请了各大报社准备的记者招待会已经如期开始了,而他也在受邀请的嘉宾之中。 就像未来梨佳所说的那样,他是完全抱着看滑稽剧的心态去的,场地并不很大,只是一个足以容纳一百人多一点的小会场,中间设置了话筒和讲台。 冈田领事在上面发言说了一大通蛊惑人心虚情假意的话语,宣扬着共荣与亲善,底下的人则静静地听着,只不过将这些话听进去了几分就不知道了。 在场的人当中大多是各地的乡绅和部分政要,与日本人的关系也有些密切,在这的各大报纸以及记者中,中国记者便占了四分之三。 报社也多数是亲日的报社,如果不是也不可能会被邀请到这里,并且给予拍照的权利。 冈田说完了自己的一席长篇大论后,接下来便轮到了记者发言的时间。 在连续几个记者提出了对此的向往和憧憬后,冲田春政越听心里越不舒服。 没有一个记者提出异议吗?即便可能会被拖出去打死,没有任何人反抗吗?懦夫畏死终须死,志士求仁几得仁。 哪怕这种举动可能是鲁莽和愚蠢,但是却是极为难能可贵的,毕竟有些时候警钟是需要被敲响的。 “呸,什么共荣,什么亲善,平顶山屠杀叫亲善,虐待劳工叫共荣?别以为你们近 些日子假惺惺的做了点事,以前的那些恶行都存在了……啊啊啊啊啊啊。”一个急怒的记者,一边喊一边让宪兵敲打着给拖了出去。 这番变故让在场的人骚动不已,冈田重新咳咳了嗓子,试图让现场平静下来。 “接下来还有记者提问吗?” 现场一片寂静,这是什么样的遮羞布大家心理都清楚,经过了方才的事情,却是无人再次举手。 “接下来还有记者提问吗?” “在下有一个问题。”一个温润的声音在一片寂静的会场里显得格外起眼。 “请说。”冈田领事伸手示意他说出自己的提问。 场中众人粉粉的将视线投向了这个“有些不知好歹”的人身上,不知道他会在这个时候提出如何有建设性的问题。 “这次难民的问题多亏了冲田家族的帮扶,我看了今天的在场人员名单,其中就有包括冲田家族的少爷,我想问一下冲田先生一个问题。” 冲田春政坐在椅子上仿佛如坐针毡,眉头因着这熟悉的声音忍不住皱起来,他一直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这个人是谁,可是此时此刻面对这个人的提问,他却是避无可避。 冲田春政站了起来,他身着笔挺的黑西装,短发向后梳着,既然无可避免,那就只有面对了。 向他提问的人是他近三年没有见过的人,也是曾经的好友祝靳。 三年没有见面,可是面容依旧,甚至就连面容上的细微的表情习惯也没有什么改变。他脖子上挂着相机,手里拿着笔记本和一只钢笔。俊朗的面容依旧,一米八的个子,在人群中显得有些突出。 很显然祝靳没有想到站起来转身看向他的人是他,那个曾经说自己叫顾玖的人。 久别重逢的喜悦令他面上带了几分笑容,不过他等的不是他,是冲田春政。 “你好,在下冲田春政,请问你有什么问题想要向我提出?我会尽量的回答你的问题。”冲田春政嘴角的笑容有些别扭,有些僵硬。 祝靳听着熟悉的声音,看着熟悉的面容,却听到了一个陌生的身份,手中捏着的笔记本仿佛要被他绞碎。 “你……,你……”一种显而易见的怒火浮上了他的眸子,仿佛时间过了近一个世纪后,才听他重新开了口:“谢谢冲田先生为难民做的一切,请问冲田先生如何看待日本一边宣扬中日亲善一边占领我们中国人的领土?” 在场的记者又一次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他仿佛很快就要被杀死一般,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方才得杀鸡儆猴他没看到吗? 他怎么敢又一次提出这种问题?不想活了吗? “我记得我的老同学当年学的是医学,怎么如今弃医从文了吗?不过弃医从文也很不错,确实有从文的潜质,提出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问题,我知道在场的众人也对这个问题感到疑惑,甚至质疑起了日中亲善的诚意。” 冲田春政内心犹如钢刀刮心,面容冷峻,眸光紧紧的盯着祝靳,那个曾经和他一起聊家常一起学习的人。 “从汉人的传统观念上来说,安居乐业是其理想,至于政治和军事,只不过是统治阶级的领域。”冲田春政不急不慢的说着,心中一种窒息感占满了胸腔,仿佛占据了一切可供呼吸的地方。 “这个土地上的人民被满人统治了三百多年,这种少数满人奴役多数的汉人而□□的政权,无疑使得人民的国家意识变得淡薄。无论是谁掌握政权,谁掌握军权,谁负责维持治安,对大多数人而言这都无碍大局,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拥有那样多的皇协军。” 冲田春政点到为止,只说到了这里 ,不过在大部分人脑海里已经将他未说出口的话结合当下的主题给补充完整了。 在场的众人无不惊讶于他的话语,因为字字戳中了要害。 冲田春政不忍去看祝靳,将根源血淋淋的讲述出来,而这本来不在他的计划中。 可是为了能够救他,为了回答他提出的刁难问题,也只有这样。 众人鼓起了掌,冈田看向他的眸光带了几分欣赏又多了几分深思,只是这种欣赏在他眼里显得有些刺目。 祝靳跌坐于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在他提问结束后,招待会的人群便是散了。 “祝兄。”冲田春政来到他的身边,试图伸手拉他,被他拒绝了。 场地很静,平日里这个地方是传道士用来讲解经义的地方,此时招待会结束后,便也没有他人停留。 偌大的场地只剩下了他俩,祝靳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嘴角带了一抹鄙夷:“不愧是冲田家族年少有为的继承人,这么年轻就有了如此的成就,不过用化名来刺探我的情报就打错了算盘了,我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 祝靳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在他心里他已经将冲田春政当成了刻意伪装以获得情报的这类人。 他回想起当初与他成为朋友的那段时光,冲田春政总是会要求他说自己的趣事,包括自己家乡的风土人情和人文文化。当初他在疑惑为什么同为中国人的他为什么会对此如此的感兴趣。 如今想来他也只觉得嘲讽,至于心中莫名其妙的疼痛,只当自己曾经的一番情义全付了沟渠,那一年的交情全喂了狗。 尽管他心中清楚,冲田春政方才所说的一席话的确救了他,承担了他所作的鲁莽与冲动,可是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与他为伍,更不可能与他心平气和的聊天,继续往日的交情。 “祝兄,有一天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依旧会将你当成好朋友,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冲田春政看着祝靳的离去的背影,开口说了一个承诺。 虽然他不知道祝靳未来的路会选择如何走,可是他给了他一个承诺,也给了自己一个可以稍微使自己觉得宽慰的理由。 祝靳脚步微顿,依旧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一时间心头复杂的情绪让他有些理不清楚,让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回了家后,冲田春政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大抵是因为冲田春政这一天整个心情都丧到了极点,以至于到了晚饭时间也没有任何胃口,没有下楼吃饭。 冲田春政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出了神。 白天所发生的事情,他便是深刻的理解了什么叫言不由衷,很多时候并不是他所能够任意妄为的,只有忍耐和掩饰才是基本的保护色。 可是一想到自己所说的那般话语,心中便是忍不住的一会会的抽痛起来。 没有人一出生就会有爱国的思想,需要教育才能够产生。只是可惜,这个年代受教育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伪军的数量多到让他心中一度震惊不已,可这与历史的根源无法分开。一个没有国家概念没有方向走在黑暗里没有受过教育的普通人民,难保不会做了随波逐流的选择。 第二天也同样如此,他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只不过不似昨天一样颓废,他正在看著书。 门被敲了几下,冲田春政犹豫了一下,开了门,是未来梨佳。 “冲田君,你没事吧?我见你晚饭没有下来吃,所以准备了一点点蛋糕和咖啡。”未来梨佳知道他喜欢喝咖啡,他经常会在傍晚喝一杯,以便可以为接下来的工作续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未来梨佳在这里待的时间所剩无几了 ,这几天他总是想着能够与她一起出去游玩或者看一些电影。 这个年代也是有电影的,当红的电影明星海报他就见过好些,比如后世闻名的诸如蝴蝶阮玲玉等等。看电影是一件时髦且昂贵的事情,是诸多贵太太们除了打麻将以后的消遣选择。 电影他也陪她看过几部,只不过这个时代在这里看到的大都是无声电影,观看体验并不高,在看了几部电影后也失了兴趣。 不过除了电影还有舞会可供消遣。 “我没事,对了,后天晚上企业有安排一个舞会,你和我一起去吗?”冲田春政端起放在桌子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目光瞥向了在一旁乖巧站着的未来梨佳。 这场舞会是冲田家族企业自己内部举办的,说是他举办的也不无不可,因为他是提出这个舞会的人。 他如同闲话家常一般的开口,未来梨佳还是有些激动,她还是第一次被他邀请去参加舞会。 未来梨佳珍惜每一个与他一起的第一次。比如第一次一起吃饭、第一次一起逛街、第一次一起切磋剑道,等等。当然这些细数的都是三年前的事情,现在她只觉得发展的速度感觉有些快,第一次一起坐火车、第一次亲吻脸颊、第一次……。 “……后天我有空,可以。”想到了某些东西的未来梨佳显然脸颊微红,白皙的脸颊总是容易暴露她的想法和情感,毕竟非酋脸红也看不出来不是。 女儿家的娇羞最是惹人怜爱,这句话真的是真理,冲田春政只觉得这杯温热的咖啡莫名的有些灼热。 舞会从后天的下午四点就已经开始慢慢的在进行布置,这次的舞会在一家日营舞厅举办,在这里能够举办舞会的场所并不多,只有一两家。 冲田春政在大学时代学过舞蹈,也只是因为觉得以后可能会用到才学的。 他平日里事务繁多,只能抽出一点时间来练习一些交际舞蹈,所以他的舞蹈水平有些一般,比较熟悉的也仅限于探戈。 未来梨佳穿着一件漂亮的洋装,冲田春政依旧和往常一样是笔挺的西装。 音乐简单而悠扬,带了几分慵懒的感觉,舞厅里的音乐也大多如此,因为他的要求,今晚的留声机里唱的大多是探戈舞曲。 “先生好,请问是要什么酒类吗?”服务员很有职业素养,态度也极为恭敬。 “嗯,给我一杯红酒。” “这位小姐需要什么?”服务员虽然问的是未来梨佳,目光却是看的冲田春政,等待着他的回话。 “一杯白开水。” “……,好。”服务员愣了一下,随即眼神有些微妙,就好像带了一丝可惜一般。 舞厅灯红酒绿,夜晚已经降临,漂亮的霓虹灯闪烁着,这华贵的装饰与灯光,置身其中便好像自己并非处于上个世纪。 人群已经在他们到来之前就已经来齐的差不多了,台上的舞女熟练的跳着火热的舞蹈,探戈的音乐已经响起,探戈是他会跳的一种舞蹈。 待冲田春政喝了一杯红酒后,脸色微红时分,从沙发上站起来将手伸到了她的面前:“美丽的未来梨佳小姐,愿意与我一起跳一支舞吗?” 未来梨佳将手递给了他,与他交握,一同踏入舞池。 一曲毕,两人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这位美丽的小姐,愿意和我跳一支舞吗?”一个冲田春政并不认识的男人,走到了未来梨佳面前。 既然他来了这里,想必也应该是公司职员,毕竟这里只有职员才能获得邀请。 “很抱歉,先生。”未来梨佳有些局促,毫无犹豫的回到。 “ 原来是名花有主了。”男人看了眼冲田春政,嘴中带了一抹笑意离开了。 像是约定好了一般,男人走后,很快又来了几个打扮时髦妆容精致的女人。 她们一左一右坐在了冲田春政的身边,如此突然的举动让他忍不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女人们又拽住他的手臂,嬉笑着将他拉了下来。 “冲田桑,你怎么不来邀请我跳一支舞呢?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吗?” “冲田桑,这是菜菜子亲自给你倒的酒,你要不要喝一点?” 女人们纤柔的手欲要攀上他的肩膀,冲田春政心中警铃大作,只觉得危机四伏,下意识的看向了对面的未来梨佳,只见她已经别开了视线,双手紧紧的交握在了一起。 冲田春政见此连忙使了些劲,这才拉开了女人们的手。 “不好意思,我想你们认错人了,我今晚已经有女伴了。”冲田春政忍不住捂住额头,让他知道谁敢捉弄他,他一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女人们看向未来梨佳,哼了一声后才离开了。 刚才是危机四处,此时大概就是暗藏汹涌了。 “梨佳酱,我与她们并不相识。” “……。”未来梨佳喝了一口凉了的白开水,没有说话,她当然清楚冲田春政不认识他们。 “梨佳酱,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嗯,我知道。”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你喜欢过别的女孩子吗?”未来梨佳死死的盯着他,眸光中闪烁着雾气。 她可从来不认为有人可以无师自通,接吻什么的,青年可从来没有这样写的。她只要想到冲田君极有可能吻过别的女孩,她就心中有些酸酸的东西。 虽然她想问他有没有同别的女孩子亲吻过,可是由于矜持,她只能委婉的问他有没有喜欢过其他女孩子。 冲田春政被她问的有些懵,心中莫名的开心起来,只觉得女人只有在意你才会对你的情史表示关注,当即道:“你是我上辈子也是这辈子唯一一个喜欢过的女孩子。” 冲田春政回的很真诚,丝毫没有掺杂任何的假话。他想说或许这大概是他有史以来说过的最真诚的话了。 . 第三十一章 她听了他的话,?心中有些开心,未来梨佳原本只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却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来讨自己欢心。. 未来梨佳就要回法国了,?所以他格外的珍惜这段时光,全程除了喝酒便是和她一起跳舞,?不然就是偷偷的看着她。 当然在未来梨佳视线快要发现自己的偷窥行为后,?他又若无其事的迅速将视线瞥向了其他地方。 舞会除了这个插曲便也没有什么其他变故,?两人又跳了几支舞后才离开了这里。 未来梨佳在第二天终于坐上了火车离开了,她需要坐很长一段时间的火车以后,再搭上飞机,?路途算是相当的遥远了。 离去是迟早的事情,?强留不可,他很期待下次再与她相见。 只不过在未来梨佳离开后的几天里他总觉得这个房子着实有些大了,?除了伺候饮食的小桃,就只剩下他自己了。 或许也因为偌大的房子没人没有什么生气,所以他经常会选择加班,?有时候还会在公司睡觉,不选择回去了。 日子在他的加班中过得艰苦了几分,他开始培养机械系方面的人才,甚至于授人以渔,?毕竟他需要让更多的一些人懂得机械了解机械,他提供了很多书摆放在公共图书室里,供他们学习,至于他们愿意学几分,?便是看他们自己的了。 这个时代的人们在工厂上班远比后世要累苦一些,八小时的劳工制度在后世的工厂都比较少见,在这个时代就更不可能了。 普通的上班工人每天要从早上七点开始到达自己的岗位,晚上八点以后才会下班,提供一顿午餐。. 这是大多数的现状,甚至一些企业工厂比之更为苛刻,而民众大多数都很难找到工作,工厂的工人也是属于比较抢手的职业。 冲田春政从管理一个工厂的机械技术到逐渐发展到管理四个工厂的机械技术,于是他在组建了一个技术部门后,便彻底的开始整天坐在桌子上画图纸了。 创新是可持续发展的保证,而最难能可贵的也同样是创新,所以新的设计图纸往往需要多方面的考据和实验才能够投入运行。 他虽然神思泉涌,不过也有灵感缺乏的时候,往往这个时候别说画图纸了,拽下来的头发估计都能拼成一张设计图。 大抵是某日一天拽了十几根头发后,目光不经意的瞥向了一旁圆滚滚光秃秃的地球仪后,冲田春政才惊醒了,赶忙收了手,下了班后跑去药房买了几斤何首乌。 秃头的男性最为致命,颜值也会跟着下降,心中默念着何首乌,一边熬汤,可千万不能朝这种方向发展下去。 自此拽头发变成了咬指尖,仿佛只有疼痛才能稍微给自己消除一些烦躁。 虽然他工作地点变成了总公司的办公室,可是他也经常会去当地的一些工厂逛逛,转一转。毕竟这些机械是他负责,他也需要多了解一下工人实际运营的情况。 往往他新增的设计都会从工人实际操作中获得需要改进的灵感,实践出真知,有时候他也会自己顺手摸两下,毕竟好不好用自己操作一下就知道了。 不过冲田春政去参观操作实况的时候,很少告诉别人,一来他不想打扰麻烦别人,二来只有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时候才能看到真实的情况。 往往上层领导视察的时候都会提前通知,然后让底下的 员工做足准备,让领导们看到他们想看到的样子。有趣的是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这一点没有任何变化。 “你怎么能弄坏这台机器呢?你知道这台机器值多少钱吗?你知道你弄坏的程度在这里只有谁会修理吗?你敢让他给你修理机器?”山谷管理嘴里一大串词噼里啪啦的喊了起来,只不过他喊的是日语。 工人刘一志大概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很年轻,面容稚嫩清秀,剃了个小光头。面对来自领导的批评虽然害怕,但是也听不懂他的意思,只在一旁干看着。 山谷管理见他一脸茫然,当下锤了一下桌子:“你的,赔钱!五圆。” 简洁有力的三个词,让他听起来有些振聋发聩,他才来这里不久,也是因为上过小学堂识得几个字,才被招了进来做机械方面的加工。 不过他才来一个月都没到,连工资都没有发就要赔钱五圆,实在是有些倒霉了。 他还很年轻,才十七八岁,当即眼眶蓄满了泪水:“先生,你看能不能找人修理一下?五圆实在是赔不起啊。” “你,知道谁会修这种吗?只有……冲田家的少爷,你觉得……你能劳……他大驾?”山谷管理正说着,便看见了冲田春政一脚踏进了办公室,这般的举动,只怕是方才已经将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了。 山谷管理见过冲田春政,当下认出了他,只觉得寒毛直竖,忙用日语道:“冲田桑,您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小兄弟弄坏的机械在哪里?我去看看。”冲田春政说的是中国语,刘一志听见了,当即喜笑颜开,便要为他带路。 经过冲田春政简单的检查后,便发现在机器的后侧面上齿轮断了三个,这并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只是这种齿轮需要很高的精密度,光是材料费大概就需要四圆。 山谷管理作这方面的工作,自然也清楚这些机械的器材价格以及零部件价格。 “即便有人修理,你还是需要赔材料费的。”山谷管理开始了追债活动。 “我家道中落,如今就指望着这个月工资糊口,不然一家老小真的要出门要饭了。” 冲田春政一边修理机器,一边被他们弄的有些不耐烦……,还让不让人好好的修理了? “这样吧,山谷管理,他需要赔的钱财你就先记上,每个月还一成。”然后冲田春政想了想,又补充道:“他在这里工作也挺兢兢业业的,利息什么的就不要收了。” 他不认为自己的补充是否多余,高利贷在这个时代司空见惯,商人更是诡计多多,事情总是要多想一些。 “谢谢冲田先生。”刘一志很聪慧,从他进门时说了几句话后就已经大概得猜出了他的身份,只不过他从来没有想到,在别人嘴里的纨绔子弟公子哥会是这个样子。 在他看来这人明明外貌一表人才,工作认认真真,而且心肠又好,还很是聪慧,又会说中国话,更是不可多得的技术人才,就连身高也比大部分他所见过的日本人高多了。 想到这里,刘一志忽然只觉得非常惋惜,这样的人怎么偏偏是日本人。 . 第三十二章 冲田春政一步步按照顺序将机械拆分后重新更换了新的零件,?又过了一会,才将机器修理好。. 末了,他看了看刘一志的操作确认机械正常有序平稳运行后才离开了。 只不过他走了没多远的距离后,?便被刘一志追了上来叫住了。 刘一志极为恭敬的学着方才山谷管理的模样给他鞠了一躬后,诚恳道:“冲田先生,?听说你在组建技术部门,?我能加入学习吗?你说只有肯学不怕吃苦不喊累,?就可以加入,我想我应该满足这些条件,我想加入,?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冲田春政看着他光溜溜的脑袋听着他的那番诚恳之语,?心觉是个可造之材,他那个正在组建的部门虽然不缺光头,?但是缺少了一个想上进想学习的人。 “好,如你所愿,我答应你了。”部门虽然广泛的接受报名,?可目前愿意加入提交名字的大都是一些日本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有什么中国人愿意报名这也是他心觉可惜的地方,这厢有中国人报名他自然是愿意答应的。 得了许可后的刘一志非常兴奋,?当晚就在图书阅览室泡了起来。 公共图书阅览室是在他来以后的一个月左右才建立起来的,冲田春政也格外喜欢到这里来,只不过这里有些清闲就是了。 工人们除了上班,回家还有另一份活计要忙,?就算有书在这里,他们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看。而晚上八点下班以后整个工厂就更是静悄悄的。 这些天的晚上他没有回去睡觉,而是睡在了值班房,去会书后再睡已经是他基本的日常习惯了,图书阅览室也因此成了他经常去的地方。 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他,发现最近这里又多了一个人,那个向他保证要好好学习知识的人。 见刘一志看的认真,便也没有刻意打扰他,只拿了自己想要的书便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也几乎每天如此,不由得让他心生了几分欣慰,就连心情好似也变好了一些。m.. 刘一志发现冲田春政几乎每天都来一趟后,心中也越发的坚定了努力学习的想法。看着那些比你优秀的人也许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比你还要努力,又怎么能不被撼动呢? 刘一志与冲田春政熟络了以后,凡是遇到不明白的问题便也会去请教他。 冲田春政起了培养他的心思,所幸直接待在阅览室看书了,而不是将书拿了带回值班室里去看。 他会刻意的与他待在一处,随时的为他解疑答惑。 在休息期间,除了聊机械上的技术问题,也会聊其他话题,比如说生活中琐碎事情。 生活就是由琐碎的日常构建起来的,生活里若是没有琐碎的日常那又该多么的无趣。 冲田春政向来对这些琐事的日常事情格外的感兴趣。 于是在倾听他所描述的日常故事时,也慢慢的了解了他自己的故事。 穷苦人家往往会很在意衣食住行,对此谈论的也比较多。不管在哪个时代,在他们的视线里物价都是飞涨的,以及城市里可望不可即的高消费水平。 一个月的工资常常只能勉强维持度日,往往家中的人还需要外出再打份工才能够补贴家用。 他有一个母亲,两个妹妹,还有一个很小的弟弟。家计除了他,剩下的便只靠着家 中的女眷给人洗衣服挣些钱。 不过他也没有过多的抱怨,在他眼中他们的生活已经算是很好的了,尚且还不至于在街上饿肚子乞讨,没有被炮火轰炸的四分五裂。 如此一来时间竟是已经过了三五个月有余,将刘一志当做重点培养对象并且能够让他可以独当一面后,他便开始向产品销售方面着手,仅仅做一个技术人员尚且也还达不到他的目的。1934年他21岁了,只不过这是一个可笑的一年,这一年的三月份,傅仪又当上了皇帝,改满洲国为满洲帝国,做着日本人的傀儡,替日本人来压榨着奴役着这块土地上的人们。 虽然该来的历史还未到来,但是他已经仿佛嗅到了一丝恶臭的气息。春天虽然与往常一样,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樱花依旧烂漫,阳光依旧温暖。 四月初,由于产品销售渠道的问题,他跑去了上海。 作为资本家,他们更在乎的是利润,生产效率则是次要考虑的事情。当生产效率达到很高的时候,过多的产品无法销售出去时,选择销毁积存的货物也不会选择降价出售。当然也有比销毁货物更好的办法,就是去打开新的销售市场。 在上海冲田家族企业拥有一家产品销售分公司,只不过从奉天到上海,并不是小距离,更是让他坐了几乎三天三夜的火车,下次估计怕是打死他,他也不想再坐这么久的火车。 下了火车后,他只觉得整个人有些疲惫又有些有气无力,仿佛被送到了无人岛进行了几天的野外生存一般。 将行李在租界安置好后,他就跑出去转悠了一圈,看到了一些报亭书店,进去购买了些书籍和杂志。 这一年是杂志报纸蓬勃发展的时间段,四月正好是沈从文的《边城》发表时期,他在书店仔细转了转,从最底层的一排售架上发现了它,付了一点银钱购买了这本书。 旧时代总是有它自己所属的那份罗曼蒂克,冲田春政手上拿着几本书,眼看着正值夕阳西下的天空,便仿佛催生了几分古道西风之感,从平凡宁静中又难以抹去那份寂寞。 不知道是不是书籍里的情绪太浓,感染了他,冲田春政理了理领带,试图摆脱这样莫名其妙的情绪。 人是非常念旧的,一旦他们适应当下所处的生活环境后,便不会想着去换个新的环境,哪怕工作待遇并不是那样好,但是只要还能说的过去便不会轻易的换工作换环境。 他也同样如此,只不过这次的上海之行,他必须要来,来的理由也不单单是对这个旧时代城市人文感兴趣。 更多的是因为在三十、四十年代里,这里是亚洲最繁华的城市之一,无数的外国人都会来这里做生意,大量的金钱涌入这里。 企业的货物销售公司也在这里,他自然也会来这里,虽然在安排上只有短短的一年时间,不过他觉得这一年时间应该够了。 这里的人们穿着比奉天的人们要时髦很多,街头的女子着洋装或着旗袍,男子着一身长袍或西装,皆是将自己打理的清清爽爽极为整洁,给人一种一丝不苟的感觉。 不过让他更为在意的依旧是身穿旗袍的女人,他们大都烫着发,穿着凸显身材曲线的旗袍,只不过那些旗袍的岔并没有像电视剧里那般开的过高,没有那么惹眼就是了。 路过百货公司、和平饭店、海关大楼他都会忍不住看上几眼,看看这里与前世有什么不同。偶尔遇见几个身穿黑色长袍头戴间谍帽的男子,他也会下意识的看上几眼。 冲田春政刻意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好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的“外地”,他尚且还不想买东西被宰,而这与有钱与否并无关系。 他不记得 曾经是谁告诉他的了,他记得在他小的时候有这么个描述。当你走在街上购物左顾右盼四处张望时,当地的商店老板便已经在心中给你上了外地人的标签,随即在你购买东西的时候,老板会借此额外的多赚点钱。 冲田企业的销售公司位处租界,虽然只一家,却也并不算小,每天的上班生活依旧占据了他的主心。或许是因为这边的房价要贵上一些,他住的房子虽然也是别墅,不过就没有像在奉天时住的那个占地面积大了,房租与水电费加起来统共一年是五百银元,倒也是不便宜了。 本着入乡随俗的想法,在空闲的日子里,他开始在与当地人学习打麻将,偶尔也会出去找个温泉馆泡个汤。一个孤单寂寞的人总是想要做些事情,而使自己变得不那么孤独。 . 第三十三章 羲和驾御日车一刻不停的向前驰走,?转眼间五月份已经过了一半有余。.而他来到这里也不过才刚刚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他见识了这个城市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虽然只有一个月余,?却已经受了七次舞会邀请,三次酒宴。仿佛这是一个太平盛世,?歌舞升平,?人们享乐其中,?无忧无愁。 深红的葡萄酒在高脚杯中流动,随着他手掌的摇动,好似获得了几分生气。 音乐在大厅回荡,?他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去跳舞,?他没有带舞伴,也没有选择邀请其他女人跳舞。 席上的人都去寻找了舞伴跳起舞来,?只剩下他一人坐在原处,坐在沙发上,端着酒杯,?眸色深沉的看着舞台上跳舞的舞女。 一曲探戈音乐响起,他想到了未来梨佳,想到了在奉天时两人一起跳舞,想到自己无意间触碰到她柔软腰肢时的心动加速,?想到自己给她点了一杯白开水的恶作剧。 冲田春政坐在这沙发上已经有好一会了,或许是因为这份孤独的气质格外容易引起女孩子的目光停留。 一个身着洋装,头发烫卷,妆容艳丽而精致的女人走到了他的面前。 “这位先生一人独坐许久,?即是受邀请来了舞会,怎么不找个女孩子跳个舞呢?”女人坐在了冲田春政的对面,与他闻言抬头的目光对上了。 女人有着很漂亮的眸子,在明黄色的灯光下像是琥珀一般,看起来不过二十三四岁的年纪,浓艳的红唇娇柔美丽,整个人像是一朵盛开的红玫瑰。 “我正在脑海里舞蹈,无需舞伴。”冲田春政笑了笑,抿了一口红酒,拒绝了她的委婉邀请。 这里大多是男人邀请女人跳舞,她也没有主动邀请他,而是等待着他的邀请,却不料他不按常理出牌。 “先生说话真有趣,抽支烟吗?”女人已然掏出了香烟,是老刀牌,大多数年轻人都爱这个牌子。 只是可惜了他不抽烟。 “抽烟对身体不好。” “……”美女的手顿了一下,默默的给自己点着了,抽着纸卷烟的艳丽女子,仿佛带了几分天生的慵懒。 “先生,喝酒也对身体不好。”女人不喜欢他的拒绝理由,当下看着冲田春政拿起酒杯喝着酒,见他已经脸色发了红,微笑道。 “葡萄酒喝一点可以保护并维持心脑血管系统的正常生理机能,而且女人饮用葡萄酒会有很好的美容养颜的功效,还可以使皮肤富有弹性,延缓衰老。” “……”,女人原先准备接的话语,瞬间被堵在了嗓子里,尽管如此她却还是没有离开。. 女人再次默默地找了服务员要了一杯葡萄酒,这个人是她这次任务的目标,她还不想就这样放弃。 “先生怎么称呼?”既然他不吃普通人的一套,那么她便打了个直球。 冲田春政看了她一眼,她真的只是简单的想与自己结识?而且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怕普通女子被他方才那般拒绝,早就走人了。 “在下冲田春政,敢问小姐芳名?”冲田春政按着她的话给了她想要的回复。 女人这才满意的嘴角上扬起来:“我叫关霖,先生是否要请我跳支舞呢?” 她开始了主动出击,在她看来有些男人喜欢诱捕,有些男人则喜 欢被女人狩猎。而这个人在她看来显然是需要女人主动的。 “关小姐,你不在意在下是个日本人吗?在得知我的身份后还要主动邀请我跳舞。”冲田春政一开始便丝毫没有隐瞒,而她在得知自己是日本人时面上表情更是毫无变化。 这个舞会不仅有日本人还有中国人,人群复杂,却也都是一张亚洲面孔穿的西装革履,若不接触也辨认不清。关霖微不可察的顿了顿,随即又笑了起来:“我对普通的日本民众没有偏见。” 冲田春政听到她这番话,心中微动,站起了身。 关霖见他起了身,视线落向了他的右手,只等他伸出手臂,自己便可以挽上去了。 “谢谢关小姐这番言语,不好意思,舞会接近尾声了,天色已晚,我该回去了。” “……。” 冲田春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留下了有些风中凌乱的关霖。 关霖看他的眼神带了几分玩味,第一次遇到这样毫不犹豫的拒绝,一口气喝下了高脚杯里的红酒,放酒杯的速度好似要将它摔碎一般,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却越发的坚定了这个目标。 她向来不畏惧挫折,只会越战越勇,尚且还不会被这番小小的挫折打败,对她而言有难度才有成就感。 只是她对自己今天的装扮有些不自信了,是哪里搭配出了问题还是妆容不够精致?她还是第一次遇到男人看她的眼神那般冷淡。 冲田春政离开了灯红酒绿的舞会,独自驱车回了家中,舞会上的插曲并没有被他放在心上,毕竟萍水相逢是不太可能会再次遇到的。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一切照旧,上班、下班、打麻将、泡温泉、看书、偶尔参加几场商业上的宴会。 只是心中那颗名叫寂寞的种子随着时间的渐渐移转,已然不知不觉的长成了参天大树。 纵使他并非一个人独处,纵使他参加各种饭局,与各种人打交道,可心中好似仍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空洞感。 他躺在床上闭眼时,脑海里缓缓的浮现了未来梨佳的身影,只听她柔柔的喊着冲田君。 冲田春政翻了个身,柔软的羽绒蚕丝被让他抱成一团挤压在一起,好似在正抱着一个人一般。他叹了一口气,关了灯,试图进入睡眠。 上海位处海边城市,为了货物的运送,冲田企业在港口处拥有三艘属于自己的货船。除了自家货物的运送外,在闲暇时也会租借出去给别人运货。 这天冲田春政在公司收到了一家公司的货船租借申请单。 这是一家日本中村企业,只是中村企业……是有名的商贸团,出名在他们是日本最大的贩卖烟草公司,同时也在暗地里做的其他的生意,他们做的是什么生意大家都心知肚明。 诚如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所说,一旦有适当的利润,人们就将大胆起来,为了百分之百的利润,就敢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在这个年代为了钱,铤而走险的黑心商人并不在少数。 冲田春政将这张申请单夹在了一本《子不语》中,这个企业明明自己也有货船,却向冲田企业租借货船,更像是寻求一种阴蔽。 只不过这个申请单一式三份,除了这一份,还有两份在其他决策者手里。一般这种申请单会在会议上通过投票表决,届时租借与否还要看会议决定。 门被咚咚敲了几下,冲田春政开口示意她进来,今天是他招聘的新助理来上班报道的日子。 之前的一个助理是个日本汉子,四十多岁,是个标准的日本乡绅,同时信奉武士道,随后在无意间聊天时得知冲田春政练习过剑道,便经常邀 请他一起去剑道馆去切磋,被他找个理由直接换了。 啧,你们的助理都是年轻漂亮的妹子,怎么我的就是汉子?还是四十岁的汉子? 当然他不会说出这种理由,内心吐槽却也是有的。 他正坐在办公椅上,对于新来的助理,他抱了一丝期待,只求不要再是一个喜欢剑道并且纠缠他让他陪练的四十岁老男人,他就心满意足了。 门被打开了,进来的是个画着淡妆的妹子,大约只有二十几岁,普通的员工制服也被穿的增色了几分,可谓是年轻又漂亮身材也好。 他该夸那帮老家伙太有眼力劲了吗? 待助理走近了几步,冲田春政握笔的手顿了顿,他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一个星期前在宴会上刻意搭讪的女人。 萍水相逢也能再次遇见,上海是真的太小了。 在经过简单的问好后,关霖并没有多说什么,跑去给他倒了一杯咖啡。 “你看见那边书架上的文件资料了吗?昨天掉到地上弄散了,麻烦你帮忙整理了。”冲田春政抿了一口咖啡。 那是一叠昨天不小心弄散的文件,里面纸张纷杂无序,也不是重要文件,因为整理麻烦便被他草草的收在收纳盒里了。 是他无意中留给新助理的小任务。 “不麻烦,这是应该的。”关霖跑去整理起文件来,而文件是用日语写就,参杂了一些汉文,没看出来她倒也是能够通读一些,就是有些地方排序还是需要请教冲田春政。 “冲田先生,这份文件里的这段话是什么意思?” 冲田春政拿了过来,这段是日文,写的是内容是:诚然如同夏目所言,今晚月色很美—— “……。”夏目漱石的“今晚月色很美”有想和你一起看月亮的意思,实则是表达对对方的爱慕之情。 冲田春政看了她一眼,见她眸光流转,嘴角含笑,后退了一步:“这段话意思是今晚没有月亮。” 关霖也没有继续反驳,见他这般模样,却是笑了一笑带了点玩味。 如此一来,时间就从上午耗到了下午下班时间,才将这一叠全部整理完。整理文件的活,做的并不容易,她全程却没有半点怨言。 “听说冲田先生经常会留公司加班,今晚也会加班吗?” 晚上一般冲田春政加班的时候,作为助理也会跟着一起加班。 “是的,今晚依旧会加班。” “冲田先生晚上喜欢吃什么,我去买晚点,顺便带一下。” “馄饨就可以了。” “冲田先生竟然喜欢吃馄饨吗?” “……嗯,中国菜很好吃。”馄饨是他前世算不上特别喜欢的食物,这一世反而因为许久不吃的缘故越发的喜欢。冲田春政微顿,大方的承认了这个事实,一个人的口味在四岁时就已经定了下来,哪怕他吃了这么久的寿司,却依旧不喜欢。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他慢慢在心中做起了考量。 她一直以来的表现看似很正常,只不过在他看来,她表现的有些太刻意,太隐忍,目的性太强了,也带了几分急切。 到底是什么让她这样急于靠近他? . 第三十四章 关霖对食物并不讲究,?见冲田春政吃的是馄饨后,索性干脆在同一家馄饨店买了两份。m.. 她将两份热腾腾的馄饨用铝制饭盒装好,放在保温的食盒里拎着步行回去,?这家馄饨店离公司并不远,只需要穿过一条不长的街就到了。 街道拐角处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子左顾右盼,?似乎在这里迷路了,?见着眼前走来一个拎着食盒的女人便走了上前。 “小姐,?你知道极司非尔路75号怎么走吗?” “先生怎么走错走到了这里?这里离极司非尔路得有三公里。”关霖拎着食盒微微的在男子眼前晃了晃。 “谢谢小姐,我知道了。”说罢黑袍男子伸手递了一个东西给她,“这权当问路费,?不成敬意。” 男子说罢转头顺着拐角处离开,?好似又找到了方向。 关霖捏紧了黑袍男子递给的纸包,将它放在了制服口袋里。 冲田春政等了有点久,?从她出门时到现在他已经看完了一份文件,正想着她大概要多久才会回来时,才见着关霖手拎食盒推门进来。 “不好意思冲田先生,?方才有人问路,耽搁了一会。馄饨还是热的,吃着正好。” 关霖一边歉意说着一边将装满了馄饨的铝制饭盒放在了他的跟前。 “无事,倒是辛苦你跑一趟。” “不辛苦,?这是举手之劳。” 大馄饨像饺子一般装在了饭盒里,上面撒了些葱花和醋。 冲田春政拿起筷子,夹起了一个馄饨,正要吃,?透过筷子不经意间看到关霖直直的盯着他看,或者说盯着他正夹起的馄饨看,眼神里带了几分期待。 “你也吃啊,别顾着看我。” “……嗯嗯。” 冲田春政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见关霖打开了自己的一盒馄饨,冲田春政犹豫着轻咬了一口。 冲田春政咀嚼着只觉得味道同往常吃的有点不一样,可是却又不知道哪里不一样,好似有点苦,只尝了一口,冲田春政便放了下来。 “嗯,很好吃,就是今天的味道有点不同,算了,本来并不饿,我不喜欢吃不合口味的馄饨,就这样吧。” 他可不想被人下药,尤其是被这样急于靠近自己的女人下药,他不敢保证会被下什么药。 “啊?”关霖带了几分惊讶,眼神中更是闪过一抹可惜,却不甘心,当即忙劝道,“这些馄饨味道挺好吃的,怎么就不吃了呢?” “关小姐喜欢这口味,就拿去吃了吧。.”冲田春政越发肯定了心中的推测,将馄饨推回给了她。 “……,我。”关霖没想到他会忽然这样做,一时看着馄饨愣住了,下意识站起了身。 “……不,我吃不下太多。”关霖确信那药的味道很淡,只不过她为了效果多放了一些,可是那也只是一些而已。 按照计划,在她成功进入冲田企业成为冲田春政的助理后,她需要快速的获得冲田企业与中村商贸之间的往来信息,同时确认船只租借时间段和相关的靠岸时间。 她必须早些获得信息,好将其传出去,告诉她的同伴,让他们早做准备。 馄饨被他放在一旁并没有吃,继续忙起了手头上的工作。 仿佛为了什么印证那盒馄饨并没有被她下药一般,关霖吃完了自己那份后,端起了冲田春政的那一份,夹起了一个馄饨,皱了眉头正要咬,却被冲田春政按住了。 “你不是说吃不了那么多吗?而且馄饨冷了,也不好吃。” 从她皱着眉头,开口要咬的那一刻,他便确认了这里下了什么程度的药了,不会致命却也会有点痛苦。如果她想要从他这里获得些什么而不被发现,显然轻度泻药一类的药物是最佳选择,到时也可以推托为店家食物不卫生。 关霖微楞,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夹着馄饨的筷子微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 她知道这里面放的什么东西,酚酞,一种可以导致连续好几天腹泻的化学品。酚酞与酸和中性液体呈无色,所以她将其磨成细粉混在了醋中淋在了馄饨上。 她出生贫寒,再多的苦也尝过,吃点酚酞沾的馄饨而已,不算什么。 可是此时别人一句简单的话,却戳中了她。 关霖眨了眨带了几分雾气的眼睛,看着冲田春政将那盒凉了的馄饨倒在了垃圾桶里,心中莫名的带了几分暖意。 吃完晚点后,接下来便一直忙到九点冲田春政才结束了工作,这期间关霖很是乖巧,认真做事也不再多话。 第二天公司开始照常进行着早会,不可避免的在早会上,那份中村商贸租借货船的申请单被提交了投票决议。 中村商贸租借货船,其用意明显,想借冲田家族的荫蔽来顺利的通过海关检查。在企业其他两个决策人眼中看来拒绝租借无论从经济上还是从以后的贸易往来关系上来说,都不是划算的决定。 申请单被三人的小会议以三票通过了,他投的是赞成。 可就算申请单被会议否决了不用他们的货船运,这批货物依旧会用其它货船运送到上海,侵蚀着这里乃至其他省份人们的躯体与精神。 他需要获得这次货船出港靠岸的时间,以便将这些信息透露给在他身边的潜伏者。这也是他投赞成票的原因,他希望自己对其能有几分掌握。 当他发现关霖费尽心思想要靠近自己后,再联系一下目前的情况,便也不难猜出她为的什么而来这里。 既然她做的事情正是他想做的,那么为什么不借她们的手帮忙销毁了这批货呢? 单向日历被他又撕了一页,五月二十九,快六月初了。 日子越靠近未来梨佳毕业的时候,他便越发的觉得日子过得缓慢,好似度日如年一般。 而他脑海里出现她的身影也越发的频繁了。 中村商贸的申请单已经被定了下来,租借了两只货船,租借的时间段是六月十八号至二十八号。 不久,未来梨佳给他拍了一封电报,说是在六月八号便会来上海看他,这封电文大概是近期以来最让他心愉的事了。 关霖依旧如同往常一般很听话的做些助理的活,就连他经常加班也没什么抱怨,不过在他看似无意实则有意的举动下,不露痕迹的将货船租借时间段和靠岸时间告诉了她。 至于他们如何在货船上动手脚,这就不是冲田春政能够考虑和关心的事情了。 就算他们计划将货船炸了,这对他而言仍旧有些无关痛痒,相反正好可以用中村商贸的租借合同上的赔款条约买新船。 六月在他目不转睛的盯视下终于来了,这天是礼拜天,他连续忙了三四天后给自己也给关霖放了两天的假,因为这几天是未来梨佳回来的时间。 报纸依旧是每天必看的,在闲暇时他也看了一些诞生于这个时代的文豪们写的作品。 手上的一份 日报尚未看完,便听到院外有汽车停靠的声音,报纸恍惚的被他放下,来到门口,便见了穿着洋装的未来梨佳从汽车上下来。 “梨佳酱,好久不见。”冲田春政言语有些克制,却是上前将她拥入了怀里,只觉得怀里的人似乎比以前要瘦了些许。 “冲田君。”未来梨佳有些羞涩,并未贪念冲田春政的怀抱,便急急的推开了他。 “冲田君,这位是我的父亲大人。”顺着未来梨佳手伸过去的方向,冲田春政看到正站在一旁别过眼睛似乎不忍看见眼前一幕的未来岳父。未来梨佳的父亲未来新谷,他早有耳闻,却从未见过。 冲田春政抱着未来梨佳的手不由得有些僵硬,松开了未来梨佳,朝着未来的岳父喊了一声伯父后,便开口邀请他们进屋聊。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未来新谷,这位与自家父亲同属于内阁官员的未来岳父。 他与自家父亲有着相同的地中海发型,西装革履的装扮下却是系着一条粉蓝色条纹的领带,带了几分跳脱之感。他的身高并不高,也只比梨佳酱高一点点,一小撮卫生胡在鼻下随着说话的动作而移动,这大概是他不喜欢的一点了。 这个时代的西方男士为了清洁而剃胡子,但是同样的为了彰显男人的气概便不将它全部剃完,只在鼻子下留了一撮。 向西方文明学习的日本,也将这一潮流一并学了过来,在他看来东方国家男人上唇的胡子并不如西方男人丰茂,剃这样的胡子并不算好看。 只不过这种毫无美感的胡子他是断然拒绝的,向来他都是用剃须刀将刚刚长起来尚且有些毛茸茸的胡子剃了个干干净净。 而这些天他忙的有些厉害,无意间忘了便让它稍稍冒出了些。 同样的,在冲田春政打量着未来新谷的时候,这位未来的岳父也在打量着他。 两人在矮茶几面对面的坐着,未来梨佳则与他同坐一边,那种感觉像极了高中早恋的同学被教导主任训话时的情景。 只不过冲田春政比那些个男同学要硬气很多,睁着大眼睛与他面对面互相盯视着打量着。 像是注意到什么一般,未来岳父发话了:“冲田君的胡子要刮了,梨佳她讨厌留胡子的男人。” 未来梨佳闻言抬头,看了自家父亲大人一眼,她可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种话。 “是的,既然梨佳酱不喜欢那就刮了,一点也不留。”冲田春政回答的毫不犹豫,本来他也不喜欢留胡子。 气氛又沉默了一会。 “去年梨佳在奉天与你住了三个月,我与你父亲都寄信给了你们想让你们结婚,你却没有与她结婚,你是如何想的?”未来新谷想让他们结婚,考虑的便比较贴近传统思想,希望他们不要在婚前食了禁果,也希望早些结婚好让事情没有忽然变卦的可能性。 冲田春政听闻了这句话,抿了抿唇。 他既然与未来梨佳同道来了这里,自然也应该先问过了她,那么她的回答他应该也听到了才是。 既然他知晓了,那么此时他又问这种问题,意思显然也明了。 当下冲田春政带了几分果敢与认真。 “未来梨佳是我的未婚妻,成为我的妻子也只是时间问题,我不急于一时,我知道她也只能是我的妻子。况且那时她学业尚未完成,一个人在法国也很辛苦,我不想给她添麻烦。” “麻烦”两个字让对面的未来新谷忍不住咳了一声。 . 第三十五章 未来梨佳听到冲田春政的话,?忍不住面红起来。.眼眸垂的更低了,坐在冲田春政旁边,双手手指害羞又紧张互相捏了起来。 她没明白内涵深厚的“添麻烦”是添的什么“麻烦”,?倒是冲田春政前面的话让她害羞起来,尤其是当着自己父亲大人的面前说。 未来新谷这番是为了自家女儿才抽空来的上海。 他见过冲田春政的照片,?看过他的履历,?也觉得冲田家的孩子不会差到哪里去,?可是在他违背了两位长辈的意愿后,他便觉得不得不来上海一趟,会一会这个女婿,?这样才好放心将女儿交给他。 无疑的是,?冲田春政的这些回答很令他满意。在他看来有责任有担当的人才值得女人托付。 问完了这个问题后,未来新谷也没有继续问这么深刻严肃的问题了,?只是聊了几个日常的话题喝了些茶水后就表示天色不早要休息了。 未来梨佳单独住在三楼,这是一开始冲田春政租房时便为了她特地留下的房间。 未来新谷自己则在二楼挑选了一间离冲田春政最近的客房住了下来,两人的房间只隔了一间书房,?像是为了监督什么一般。 第二天一早,冲田春政起来走下楼时便见了大厅多了一套剑道服,一旁是赫然已经将剑道服穿戴完毕的未来新谷。 见未来的女婿下来了,笑着递给了他一套剑道服:“冲田君早,?与我一起晨练吧。听闻冲田君剑道水平有六段了,小小年纪如此天赋,继任天然理心流流主也是时间问题了。” “不敢当。”说罢,冲田春政接过了这套剑道服。 冲田春政虽然偶尔会去这附近的道场练习一下剑道,?却没有在自家置办这些装备,显然它们是未来新谷带来的。 装备穿戴齐全,两人扬起竹刀切磋起来,未来新谷学的是北辰一刀流,当年也曾和冲田近切磋过,两人不分上下。 现在和他的儿子切磋,他自认为自己还是应该有些胜算的,在他看来年轻人总是会因为鲁莽或者不够沉着而出错的,而剑道切磋时不仅讲究剑术技巧也讲究心态。 两人在客厅会了数十招。未来梨佳从洗漱室出来便看见了这番场景,不由得看的惊了。 大早上的客厅就成了剑道馆? 幸好这客厅足够大,将茶几挪移开后竟也开辟出一块足够切磋的小场地。. 未来梨佳并未打扰他们,下了楼来开始倒起了牛奶。 早餐是吐司面包、煎蛋、牛奶,因为冲田春政喜欢在早上喝点清粥,于是佣人也备上了。 直到未来梨佳将自己那份早餐吃完后便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两人的战况,她惊讶于他们竟然可以切磋这样久。 她不清楚他们什么时候开始切磋的,但是她早餐都吃好了,他们却还没有结束。 直到又过了大约十五分钟后,两人这才停了下来,一场比试竟是未分胜负。 冲田春政已是汗湿了衣襟,本来严严实实的剑道服便有些厚重,此时正是六月,切磋只这么一会就已经出了好些汗,以前他在家练习时可是一练就是四个小时。 未来新谷脱下防护面罩已是满面汗水,呼吸深快,转身穿上了拖鞋啪嗒啪嗒的上了楼梯,去了浴室淋浴。 许是因为见自家父亲 不在,未来梨佳关心道:“你还好吗?我的父亲大人有没有为难你?” 在她看来这已经大概算是一种考验了,大早上的就开始喊他一起切磋剑道,只怕接下来还会有其他的试炼。 “我很好,你不用为我担心。”冲田春政坐在沙发上见未来梨佳额上翘起来的空气刘海,便忍不住伸手压了压。 “好了,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身上都是汗。”虽然他方才起床后淋浴过,但是眼下看样子还是需要再淋个澡将汗冲一下。 洗完澡,吃完早点后,冲田春政便开始忙活起自己的事情了,虽然是周末但也不代表他就喜欢闲着躺在沙发上什么也不做。 尽管当前他有新的工作,新的研究方向,可是一想起未来梨佳,他内心就还是想要制造出纽扣电池。 纽扣电池他在前世接触的并不多,虽然佩戴过电子动力的机械表,可是往往还没等更换电池的时候手表便已经被他弄丢的无影无踪。 而他更是从来没有在意过纽扣电池是由什么材料所制成的。 虽然技术与条件等多重阻碍摆在眼前,但是他没有放弃去寻找材料制作纽扣电池。 现下寻找的可能有用的材料都被他列出了一系列清单:锂、锌、锰、汞、镍、镉等等,其中又有十几项被他划了红叉,这是他经过实验后给排除在外了的。 而剩下的这些材料还需要他进行进一步的实验,由于化学电池的工作原理,往往很多时候这些电极材料用到的大多是含有价态的材料。一种材料一种材料的实验下来,这着实是一番大工程。 当然未来新谷也有自己要忙的事情,作为内阁官员,他的时间很有限,此番正翻看着日历,看着极为认真。 手中的日历被他在那么几页间来来回回的反复翻看着,冲田春政瞅了一眼那日历上的日期,大概明白了他在这里会待多久了,心下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未来梨佳则在一旁安静的看起了医书。 翻看着日历的未来新谷忽然看了冲田春政一眼道:“晚间出去喝点酒吧,冲田君你看如何?” 未来岳父邀请喝酒,这能不答应吗?冲田春政连忙应是,只是喝酒而已,他觉得自己应该和剑道切磋一样尚且还扛得住。 中午两人又切磋了一场剑道后,晚间五点左右,便一同去了酒馆,至于未来梨佳,被未来新谷以好好学习为由留在家里。 冲田春政并未反对,酒馆人员繁杂而她也不善饮酒,既然未来新谷不让她去也自然有他的道理。 只是不知道他邀请他去酒馆喝酒会谈些什么,不由得心中带了几分忐忑。 到了酒馆,两人互相干了一瓶清酒后,才开始聊了起来。 “冲田君,当初我与你父亲切磋剑道,一开心就为你们订了婚事,想想从那时候算起,到现在也有五六年了吧。” “是的。”冲田春政还记得很清楚,那天他的父亲第一次告诉他帮他订好婚事的时候,他才刚刚十六岁。 后来偶然间才得知原来自家父亲是与人切磋剑道打赢了对方,然后和对方商定了这么一桩婚事。 “如今,你们也大了,也成熟了,你也不出所望的成长到我可以放心的将女儿交给你的时候了。”未来新谷面带痛色,却又是很努力的笑着。 冲田春政面颊很是红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清酒太过浓烈。 “我此次来上海只能够待上四五天,我一直有个心愿就是能够亲眼看到女儿出嫁……” 听着尚未说完的话,冲田春政只觉得心脏跳的极快。 “……我想让你们明天就准备婚礼,后 天就把婚结了,这样大后天我也就回日本了,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很好,一切听岳父安排。” 尽管这些话是预料之中的,但还是让冲田春政忍不住心中欣喜起来,右手盖住嘴角,掩饰欣喜的心情。 后续又聊了些其他事宜,提及婚礼的形式,未来新谷打算让他们办西式婚礼在牧师的见证下交换戒指,这也正合他的心意,虽然日本传统礼服的白无垢很好看,可是他还是喜欢婚纱。 酒瓶里的酒没了,未来新谷喊服务员又上了两瓶,一人一瓶喝了起来,直到天色不早酒馆里的客人也渐渐稀少了,两人才一身酒气互相扶着由司机送了回家。 回到家中时,靠墙的摆钟已经走到了十点三十五分,未来梨佳尚未睡觉,扔坐在客厅里,当下见了两人喝点如此烂醉,不由得上前帮忙扶了扶。 未来新谷已经说不上话了,没过一会就已经躺在沙发上直接睡着了。 “冲田君,没事吧?我父亲他有没有为难你?” “没事你不用担忧,我只是与你父亲聊了会天。”冲田春政一想到聊天内容,便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聊了什么吗?看样子你好似乎像很高兴的样子?”未来梨佳见他面上的笑容,带了几分好奇也放下心来,既然笑的这么开心,那么应该没有被过多的为难吧。 “咳咳。”冲田春政脸颊尤带着红润,忍不住轻咳了两声,“你过来一些,我告诉你。” “聊了什么,这么神秘?”未来梨佳坐到了他的身边,稍稍靠近了些,“我父亲他已经睡着了。” “你父亲说……”冲田春政停了下来,见她很认真的听着,长长的睫毛在钨丝灯光下散落着优美的弧度,白皙的面颊也因着灯光变得格外柔和,灯下看人美三分,本来就柔美的面颊此时便显得格外美丽。 压制下想要躁动的心,冲田春政嗓音变得沙哑了几分,“我们后天举办西式婚礼。” . 第三十六章 看着未来梨佳的面颊刷的一下变得绯红,?冲田春政忍不住大笑起来。. 见他笑自己,脸颊红的更厉害了,羞赧的要起身离开,?便被冲田春政拽住了手,轻声道:“我不笑了,?你……别急着走。” 未来梨佳见他躺在沙发上,?俊眸微眯在灯光下闪烁着星星点点,?只看了一眼,便仿佛被他的眸子里的星光给施了魔法一般,神使鬼差的又重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冲田春政拉着她的手,?顺势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身边与自己一同躺在沙发上。 犹豫了一下,?他伸出手来想要揽住她的肩膀。 躺在另一边沙发上的未来新谷适时打起了呼噜,好似发出了抗议。 未来梨佳闻声起了身:“冲田君,?你还好吗?你能帮我将父亲大人送回房间吗?他一直躺在客厅会着凉的。” 冲田春政收回落空的手,点了点头,颇费了些力气才将未来新谷扶上了二楼,?此时酒已然醒了大半,只是头尚且有些疼痛。 “梨佳酱。”冲田春政揉了揉着额头,视线看向了未来梨佳。 “嗯?”忽然的喊话,结合方才在楼下的气氛,?难免让她心中有些紧张。 “晚安。” “......哦。”未来梨佳沉默了三秒,又补充了一句,“晚安,冲田君。” 冲田春政朝她微笑了一下,?毕竟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去供消磨。 与她道了晚安便转身去了洗漱间洗漱,他还不想直接就这样睡觉,浑身的酒气让他有些难受。 打开淋浴喷头,热水顺着花洒冲在身上,淋在头上,热水顺着发梢向下流着,他闭上了眼睛,思绪翻飞。 往往他喜欢在洗澡的时候想事情,而沐浴总能让他很快的静下心,同样的这也是他灵感泉涌的时候。 他想了很多,想到自己真的踏上婚姻这一步了,想到自己真的要结婚,想到自己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还会有孩子。 冲田春政想到这些,内心也在一开始的兴奋与开心过后,多了一些疑惑和情怯。 他前世虽然有过男朋友,但是与男朋友做过最亲密的事情就是亲吻,从未结过婚的她更没有与男人有过深层次的亲密举止。. 虽然前世偶尔在其它女孩子的C盘里看到些岛国教育片,也被邀请过一起观赏,但是她常常只看了个开头就被吓跑了。 他无法想象自己能否做到那种地步。 忽如其来的困惑虽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并未让他困惑许久,心中想着柏拉图,只觉得爱情也并不一定需要那种东西,这样想着他也渐渐觉得获得了几分自我安慰。 只是他不知道有些东西,不需要提前学习,只需要本能。 冲田春政并未在浴室里待多久,洗干掉了酒气便擦干了身体穿好浴袍回屋睡觉。 第二天依旧是休息天,他写了喜帖,来了公司将事情经过告知其他几个前辈后,给公司人发了喜帖,顺便又多安排了一个月的假期过蜜月。 西式婚礼婚庆公司那边他也马不停蹄的跑了一趟,花了大价钱让他们明天就准备好一个婚礼所需的东西。至于婚纱摄影他也跑了一趟,一天下来几乎逛了大半个上海滩。 此时此刻 他觉得他颇有些像即将出征的花木兰,忙的东西南北四处跑。 忙完了这些后,他便拉着未来梨佳跑去挑选婚纱。 婚纱店的婚纱种类繁多,对于选择有些困难的他而言,他只觉得这些婚纱都好看,就好像没有不好看的,这种便只让未来梨佳自己挑选了。 冲田春政在婚纱店的软凳上等了一会,心情带了几分焦灼,眼睛盯着那扇试衣房的门有些恍惚。见未来梨佳身着白色的婚纱推开门步履款款走出来时,只觉得周围的一切事物已不入他眼,周边的所有声音都在刹那间消泯了。 看着她一步一步踏着山河走向自己,仿佛整个世界都随着她的步伐转换着明暗。 愣了一下,冲田春政起身走到她的面前,拿出一个装有钻石戒指的锦盒,递给她:“喜欢吗?这个戒指?” “很喜欢。只是你今天忙了好多事情,累不累啊。”未来梨佳拉住他的手,揉了揉。 “我从小练习剑道,体力向来很好。”冲田春政如实道,却让围观的几个营业员小姐红了脸,忍不住嗤嗤笑了起来。 未来梨佳注意到她们的笑,不由得红了脸颊,声音低如耳语:“是不是我表现太不矜持了,她们笑我了。” “没事,让他们笑,这是幸福的好事,岂有不笑之理。” 从婚纱馆出来时天色已经不早了,看了看手腕上的机械表,已经走到了接近九点钟,婚纱照也只能以后补拍了,这大概是当前最遗憾的事情了。 这个年代尚且没有被研发出即时摄影技术,没有拍立得,就算现在照好了,也需要时间去冲洗照片,若是想要彩色照片,还需要再由摄影师手工上色。 路上的街灯简单而质朴,散发着柔和的光华,濡染着尤带几分雨痕的街道,两人手拉手散着步穿过这条位于租界边缘地带的街巷回家。 路边的行人不多,只几个黄包车夫匆匆忙忙的跑过。 冲田春政回想起自己与未来梨佳之间从相识到相爱的过程,只觉得有些地方似乎空白了很多。 在他的记忆里他更多的时候是在学习知识、看各类书籍、练习剑道、做实验,而与未来梨佳相处的时间与上面的一比便是短暂的可怜,甚至不如它们的十分之一。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花费最短时间所做的事情——谈恋爱,却被放在了他心中最重要的位置。而未来梨佳已经开始占据了他心中的一大块地方。 “我能问梨佳酱一些问题吗?”冲田春政意外的停下了脚步。 “既然是冲田君的问题,我一定会认真回答的。”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欣赏我的呢?”他问她的时候,也是在扪心自问。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呢? “……”未来梨佳睁大了眼睛,一时间没有回答。 “我记得我们以前相处的次数似乎并不多?” “……” “梨佳酱?”见她没有回答,便小心翼翼的开口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不知道冲田君,有没有收到过我第一次给冲田君的信,那是我初中三年级颤抖着写了三遍,可惜冲田君似乎并没有发现它……” “……”冲田春政回想起来,那封信他看过,看完以后打了草稿给扔了垃圾桶。 “后来隔了三年后,在我知晓你是我的未婚夫后,我考虑了很久,给你写了一封信,邀请你一起出来喝咖啡,可惜似乎冲田君也没有收到……” “……”那封信被他压在书本底下一个月,再看时已经错过了约定的时间。 “后来我知道冲田君毕业后,在法 国给冲田君写了一封信,这次却没有得到冲田君的回信,原来冲田君已经在中国失去了联系……” 所以她才请了假跑去了中国奉天,带了几分冲动和鲁莽。所幸上天眷顾,让她找到了他。 冲田春政上前拥住了她,将她抱在了怀里,六月的晚风轻轻吹过,散了燥热带来清凉。 “我以为我们之间发展太快,却不曾想,原来是太过于缓慢了。” “噗嗤,原来冲田君是在考虑这个问题吗?”未来梨佳轻笑出声,伸手拥住了他的腰,他的腰很细,肩膀却又宽阔一些,像是一个倒三角。 “大概因为这是……”冲田君的初恋。 “嗯?” “冲田君是第一次喜欢女孩子吧?” “是的。” “那就是了啊。” 在她看来第一次喜欢女孩子什么的,肯定会对这种爱情感觉到不知所措,自然也会忽然间觉得发展的有些迅速了。 未来梨佳复而收紧了手臂,抱紧了他的腰,过了好一会才松开了手。 第二天的婚礼进行的非常顺利,前来见证这场婚礼的人很多,虽然时间很短,但是在公司众人的帮助下竟也弄得有模有样。 在牧师的指导下说着矢志不渝的誓言,互相交换戒指,抛捧花等等。 他以为西式婚礼简单,一套流程下来却发现也不是那样的容易,从早上七点开始便一直转到了晚上八点钟,他们才肯放冲田春政回去入洞房了。 . 第三十七章 冲田春政被他们劝了些酒,?面颊红润却并未醉,头却微微的发着疼。. 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毛病,他从未听说过,?也未曾从医学书籍找到过一喝酒不醉反而头疼的例子。 难道他是要创出先例,来个冲田春政综合征?脑补到这里,?还是忍不住笑了。 步行上楼,?犹豫了一下,?伸手推开了主卧的门。 房间布置的带了些醒目红火的颜色,红烛、红帐、大红锦被,这些是佣人的手笔,?难免便带了些中式婚礼的风格特色,?而他也喜欢这些,也由着她弄去了。 未来梨佳此时正趴在桌子上,?她仍穿着洁白的婚纱,白皙的面颊带着些许尚未褪去的红晕,双臂被她枕在了脑袋下,?就这样睡着了。 可枕着胳膊睡觉怎么能睡得好呢?且不说胳膊会发麻冻着了也不好。 “梨佳酱?睡着了吗?”冲田春政手指轻轻碰了她一下,见她未醒,微微深呼吸了一口气,右手扶住她的肩背,?左手抄起腿弯,将她抱了起来。 未来梨佳并不重,在他的臂弯里他只觉得好似要比实际重量更轻一些。 将她轻轻的放在chuang上,白色的纱裙一下子便是占据了大chuang的三分之二。 冲田春政看着占据了巨大面积的裙摆,?犹豫了一下,看向了未来梨佳,只见她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背对了他侧卧着。 伸手颤巍巍的伸向了此时睡着的未来梨佳,好似干坏事一般,手触及后背拉链的一刻,心跳的极快,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嗓子眼。 就这样把她衣服脱了吗?不知道她内衣穿的什么,穿了没有?露肩款的婚纱,只怕是没有穿吧? 内心仿佛天人交战,想到这里冲田春政触及拉链的手顿了顿。 算了算了,就让她穿着婚纱睡吧。 正在他准备松手的时候,未来梨佳忽然翻了个身面朝向了他,双目相对间,他只觉得脑子里的思维好似被导弹轰的炸飞了,当下猛的缩回了手,脸颊更红了。 “旦那?”未来梨佳轻声开口,见他俯身微微靠近自己,害羞将目光投向了别处,“旦那,夜有些深了,睡……睡觉吧。” 自从未来梨佳知道自己不善喝酒后,便也注意了些,在方才的时候只喝了一点点,回来后趴在桌子上因为酒意稍稍小憩了一会。 当冲田春政抱起她的时候,她已然醒了,只是因为害羞,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天知道她有多紧张,第一次被他抱起来,贴近他的xiong膛,听着他的心跳声。m.. 未来梨佳自然是知道新婚之夜时丈夫会对妻子做些什么,以前她的母亲与她闲聊提及婚假时告诉过她,后来学习医学时更是明白生育是怎样的。. 可即便之前她做了些心理准备,她还是有些紧张,心中甚至带了些害怕。 柔软的chuang垫并不能给她带来多少放松,反而愈加让她紧张起来。 过了会,发觉他的手触及了背后的拉链,未来梨佳忍不住闪躲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装睡不了时,索性转过了身。 冲田春政听她喊着旦那,那代表着丈夫、主人意思的词语让他的心情带了些难以言喻的感觉,恍惚了几下,好似正在做着一场再真实不过的梦。 “梨佳酱要换身衣服吗?”冲田春政看着她身上的婚纱提议道,“把这身脱了吧。” 纱裙占 了大半个床铺,晚上两个人睡觉会挤的。 “我……,我。”梨佳酱想起他方才的举动,听着这番话语,回答的言语间带了几分磕磕绊绊。 她误解了他的意思,脸颊刷的通红,声如蚊蝇。 “我……冲田君你……”“我……怎么了?”冲田春政听不大清楚,坐在床铺边,稍微靠近了些。 “你怎么能……”让女孩子自己主动? 羞赧的未来梨佳顺手拿了个枕头想丢他,又止住了,将枕头盖住了脸。 见她这般模样,冲田春政知道她误解了什么,只觉得一股暖流不受控制的萦绕着身心,好似要将他整个带入云霄,浑身发热,思绪飘然。 “梨佳酱……” 冲田春政忍不住勾起嘴角,心中笑出了声,拉开她挡在面前的枕头,见她红通通的耳根,心头滑过一丝异样,仿佛神使鬼差一般他低下头亲吻了一下。 只是一触即分,却让她愣住了,未来梨佳睁大的眸子仿佛润着秋水,微微失了神。 嘴角微张露出洁白的一隅之地,让他忍不住轻吻上去,落在唇角,仔细的描绘着唇线,方才逐渐攻城略地撬开牙关索取着她口中的芬芳。 领带束缚的有些过紧,这使得他倍感燥热,伸手使劲扯开,被他丢在了地上。 未来梨佳在他的攻势下不断丢盔弃甲,双眸微眯,脑海里已是什么也无法思考,只双手弱弱的攀附着他的肩膀,随着他的动作而动作。 好似这样并不能减弱灵魂中的燥热,冲田春政脱掉了上身的西装,衬衫的衣扣也脱开直到腰际,露出微微凸显的腹肌,美中不足的是一条长长的疤痕横亘其间。 未来梨佳瞧见了那肌理分明的腹部上的疤痕,眸光闪出了泪光。 这条位置特殊的疤痕让她瞬间联想到了武士道精神里的切腹自杀。 人们认为腹部是人类灵魂的寄宿地,切腹也是将灵魂展示出来的手段,这是武士们在某些必要的时候,展示自己灵魂的方式。 她以前只觉得残忍,却不曾想会在他的身上见到这条疤痕。 她虽然没有真正见过切腹,却也听说过切腹者往往死状凄惨,只要想到曾经可能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她就止不住的流泪。 冲田春政见她眸中带着泪光,停下了动作,以为自己压痛她了,撑开了一些距离,却又被她复而抱住了腰肢。 “梨佳酱?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只是有些心疼你。” “你不用心疼我,我很好。” “你能告诉我,你……”未来梨佳看着他的眸子,“是不是涉及到了危险的区域。” 如果不是涉及了危险的区域,那腹部的疤痕又是从何而来,此刻她格外的庆幸切腹没有成功,不然她就见不到他了。 冲田春政脑海里飘过那几艘被租借出去即将出海的货船,点了点头,那确实是他涉及的比较危险的事情了。 未来梨佳眸子里的泪水越来越多,只以为他已在他的父亲安排下渗入了日本ZF。 见他点了点头,未来梨佳抿了抿嘴角,忧心道:“那你以后不管做任何事情都要好好考量一下,还有这条路会很危险,你要好好的保重自己,不然……” “……我会担心的。” 未来梨佳不知道他的伤口由来,那像极了切腹一般的伤口只是他被某人踹下火车时被利石划伤的结果。 冲田春政看着她的手触摸到了自己的腹部,触摸着自己那日的伤痕,微颤了一下,虽然知道她误会了,却并没有反驳,诚如 她所说的他现在所涉及的事情确实是危险的事情。 她的这份话语给了他十足的暖意。 “我清楚,我明白,你放心。”冲田春政心中激起了一层不可名状的情绪,只觉得好似乌云笼罩的天空明亮了许多。 冲田春政抚摸着她的脸颊,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夜已经很深了,月亮隐藏在了云彩的后面,好似羞于见人一般,迟迟不肯出现。星星点点的路灯兀自照亮着这块孤岛一般的城市,谁人的低喃呓语,谁人的喜乐忧愁,都消散于风中。 醒来时天色已然大亮,迷迷糊糊的伸手摸向了卸在床头柜上的腕表,看了一眼,指针已经转到了八点钟十分。 他从未在八点以后醒过,即便是休息日也是和往常一样六点起床。 未来梨佳已然起了来,坐在了梳妆台那里,着了一身粉色的和服,见他醒了,从衣柜里拿了一套新的西装和领带,又找了一双拖鞋递给了他。 拿了衣服得未来梨佳并没有走,又拿起一件衬衫,解开了扣子,似乎便开始准备给他穿衣服。 面对她的服侍,冲田春政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来吧。” “不,这是妻子应该做的。”未来梨佳拒绝了他的婉拒,坚持要自己给他穿衣服。 日本是深受汉文化圈影响的国家之一,在日本人的观念里同哪个时代的中国人一样,男主外女主内,女人则会对丈夫极为顺从。 女人在婚后会回归家庭,辞去一切工作,只需要服侍好他们的丈夫照顾孩子与家庭就好了。如果在婚后女人仍外出工作,丈夫则会被外人视为无能。 见她帮自己穿衣时,小脸已然红透,冲田春政忍不住心中愉悦,拉着她的手下了楼。 佣人见他们下了楼来,便去沏茶。 未来新谷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见他们手拉手的下了楼来,脸上的表情带了几分欣慰和又多了几分感伤。 大概很多父亲见平日里在自己身边嬉笑撒娇的女儿,有一天走入了另一个家庭投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心情也是在欣慰之余多了些难过。 同岳父打了招呼后,冲田春政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两人喝了杯茶水后,未来新谷不紧不慢的讲述了离开的时间。 “我买了今天下午的船票,日本那边催的紧,以后梨佳她就要请你多多照顾了。” “她是我的妻子,我会好好照顾她,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未来新谷来的匆匆,去的更急,喝完了茶,开始准备起了行李,又交代了几句,才坐上了来时的那辆汽车出发前往港口。 今天是新婚的第一天,是六月中旬的第二天,同时也离货船租借的时间还有六天。 六天时间太过于短暂了,只是不知道关霖与她的组织准备好了没有。 . 第三十八章 下午送走了未来新谷后,?两人便在房间里各忙各的,梨佳酱在整理衣柜做着些简单的家务活。. 向来珍惜时间的冲田春政,拿出了纸笔开始计划这一个月要做些什么,?他请了一个月的蜜月假期,陪她一起度过,?那么这一个月自然是要好好的珍惜。 这年头没有手机没有电视,?唯一与现代接轨的就是电影和留声机。 娱乐场所几乎就剩下了舞厅和酒馆以及旧时代的戏院。而戏院则明显比舞厅影院要更普遍一些,?大大小小的戏院星罗棋布的坐落于繁华的街巷。 同样的戏院多,表演艺术家也多,这个时代就有一个极负盛名的京剧表演艺术家梅兰芳。 冲田春政忽然想起来,?此时梅兰芳似乎正巧也住在上海,?上次报纸的时候便看过他的照片。意识到自己有机会可以看到梅兰芳表演的戏剧时,冲田春政的心情变得有些激动。 “旦那,?你好像很兴奋,是什么事情这样开心?”未来梨佳整理了几件晒好的衣服,看到冲田春政一边写东西一边嘴角上扬,?那掩饰不住的开心溢于言表。 “哦,是这样的,我对这里的戏剧很感兴趣,正好看到一个著名的艺术家就在这边有演出。” “旦那说的是京剧吗?我也喜欢。” “那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看。” “好。” 见她应了,?冲田春政继续开始想着还有什么其他有趣的娱乐方式。 将这些娱乐列了清单后,便开始着手准备起来。 冲田春政首先准备的便是梅兰芳的演出观看计划,找到那天的报纸搜寻到地址,然后查看报纸上登录的近期演出时间。 正好天随人愿,?六月十四日也就是后天的晚上,梅兰芳在上海天蟾戏院有一出京剧演出。 地点离这里不远,坐电车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只要一想想可以见到四大名旦之首还是很激动,那种感觉像极了现代人追星。 将这份安排计划好后,冲田春政再一一准备了清单上其他娱乐项目的计划。 与往常有些不同的是,以前吃完了晚饭后回到房间便只有他一个人,今天却是多了一个人,这让他有些不太自在。 借口去洗了澡,可终究还是会回到房间里。 冲田春政见着已经换上了睡衣乖巧躺在床上的未来梨佳,脑袋有些发热。m.. 冲田春政看了看腕表,他向来没有9点以前就睡觉的习惯,顺手从一旁的书架上拿了一本平日里常看的《材料力学》。 只不过即便坐在书桌上看书,视线却仍是不由自主的瞥向了床上的梨佳,她一直靠坐在床上,仿佛在等着他一般。 大好春宵,美丽的佳人就在视线不远处,你却只想着看书? 这种感觉冲田春政只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大好春光,激情四射的游戏不打,你却只是乖乖的看书? 而且美人比游戏可要好多了吧,真是暴殄天物! 冲田春政内心深处想了杂七杂八的东西,书本里的内容是一个也看不下去了。 好不容易看了快一个小时后,啪的一声,冲田春政关上了书,未来梨佳回过神来,看了看他,复而将被子又拉上来了一些。 “咳,十点了,早些休 息吧,梨佳酱。”说罢,匆匆上了床,关了灯,被子一盖,便是背对着她睡了起来。 冲田春政睁开了眸子,看着漆黑的房间,感受着身旁床垫微微塌陷进去的坡度,复而深呼吸了一口气,重新闭上了眼。虽然他喜欢她,甚至喜欢亲吻她,喜欢她身上的馨香,可是他却无法做出更进一步的举动。 未来梨佳被他的冷淡弄的有些懵,与昨晚的热情呈现出截然相反的态度,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昨晚的亲密举动她有些不好意思,可是那种感觉她还是喜欢的。 只是到了后来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哭泣,他才没有更进一步,本来想着今晚可以继续,却见他迟迟不上床,好不容易上了床,上了床以后他却直接睡觉了。 是因为那天打扰到了他的兴致,所以被他厌恶了吗? 梨佳拿不准他为什么冷淡的原由,情绪有些低落。 直到过了许久,熟睡的冲田春政翻了个身将她抱在了怀里时,她才稍感安慰,在他的怀抱里寻了个位置睡了起来。 冲田春政以前一个人睡觉时常常喜欢把被子或者枕头当成抱枕抱起来睡觉,如今两个人一起睡觉,自然而然的另一个人便被他不知不觉的搂在了怀里。 天亮时候,醒来的他见着了正被他抱在怀里的未来梨佳,只稍微一瞥,便看到了领口处那犹抱琵琶的白嫩,软玉温香在怀,小腹不由得燃起了一抹炙热的温度。 冲田春政感慨了一句身体的诚实,轻轻的把被她抱在怀里的手臂抽出来。尽管动作很轻缓,但是未来梨佳依旧醒了。 她似乎睡得很浅,白玉般的手揉了揉眼睛,见他好似要起身,便着急去给他拿衣服。 冲田春政拉住了她,顺势将她带入了怀里。 “现在才五点多,你再睡会,你看你眼睛下好像都有黑眼圈了,是昨晚没睡好吗?”冲田春政抚摸着她的面颊,言语带了怜惜。 “没……没事。”仿佛昨晚的冷淡只是幻觉一般,确认他此刻的关心不掺假,心情稍慰。 六月的烈阳逼得人只能待在家里,温度在午后便开始持续上升,没有空调的时代着实难受不已。 早上让佣人买了些水果,用篮子装好绑束起来吊进井水里泡着。在炎炎夏日吃些被井水冰过的水果,大概是目前他所能想到最好的解暑方法了。 未来梨佳许是第一次在夏天摸到这么冰凉的桃子,不由得睁大了的眸子满脸惊讶,问了原因后,心情愉悦又吃了几个才停了下来。 到了傍晚等阳光的余热散尽,晚风拂来时,才颇为凉爽不少,这时候才是人们出门的时候,也是摊贩们集体出动的时候。 冲田春政在来到上海不久后便购买了一辆汽车,只是物以稀为贵,这个年代的汽车极为昂贵,一款普通的福特牌汽车,大约花费了2600银元。车速也不高,舒适性更是比不上前世的小轿车。而汽油也颇为昂贵,每个月大约要花费60块银元的油钱。 只是在这个公共交通设施几乎等于没有的年代,一辆汽车便显得极为有用。 带着未来梨佳从虹口区出发去戏院,方便不少,也不需要苦等慢悠悠的电车。 戏院很大,圆桌式座位观众席上摆有茶水,供观众喝茶吃食,舞台设置的不高不矮,倒是很贴合观众的观看视线。 观众席上着洋装的有之,却比较少见,扫视一番在场看戏的众人也不过十几人穿着西服,大多还是着了长袍马褂。 拉着未来梨佳找了处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了下来,跑堂的服务员走了过来,点了些简单的零食后,便静静等着好戏开场。 很快锣鼓敲 响,大红的幕布拉开,剧情演到了金兵侵宋,韩世忠守润州与梁红玉共议抗金的桥段。如果不出所料这应该演的是一出《抗金兵》。 这演的虽然是抗金兵实则是号召抗日,只不过梨佳听不懂这些,从一开始到现在便一直夸赞花旦漂亮的妆容和衣裳,时不时对花旦华美的表演发出几句感叹。 听不懂也好,只怕听懂了便也没了这般欢愉的心思观赏了。 冲田春政听的很起劲,见到这般纯粹的艺术,也忍不住跟随着剧情进入了角色的情绪。 “这演的是反抗侵略吗?”可未来梨佳虽然没有听懂,却看懂了肢体语言。 “是的。” 冲田春政点了点头,看向了这个聪慧的女人。 未来梨佳言语犹豫,她接下来想说的话,是一个极为敏感的话题,可是她考虑了很久,从奉天看到那些难民时她就一直想问了,却由于种种原因没有问出口。 在日本时,媒体与社会给予的教育是受害者理念,认为自己的国家是一个受害者,如今做的事情只不过是想要获得已经辛苦劳动所应得的果实。可是到了中国后,所见所闻与她所了解的却是截然相反。 日本在这里做的事情可以说的上是强盗恶人行径,可是却被媒体全部给掩盖和美化了。在这里看到的事实与国内所看的新闻完全不同。 “旦那是如何看待国家在这里建立满洲帝国的事情?”未来梨佳说的很小声,可却好似如雷贯耳一般传到了他的耳中。 一直以来,他虽然喜欢未来梨佳,却并没有问过她这种话题。他考虑过他们之间的信仰问题,可如果她的信仰与自己截然不同,甚至与自己的信仰千差万别,那么他又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接受她呢? 生活不仅仅是爱情,更多的是菜米油盐以及满足了这些物质条件以后的更深层次的追求。 爱情仅仅是相悦的开始,信仰观念的相同才是长久走下去的关键。 “满洲帝国虽然仍是中国人当皇帝,可这个皇帝并无实权,只不过是一个傀儡。满洲帝国的建立实则仍是一种侵略,让身处其中的百姓被更加严重的剥削和奴役。” 冲田春政说的是日语,期间有几个人朝这边看了几眼,却又不敢直视,纷纷避开了这桌绕路而行。 “原来是这样啊……”在冲田春政这里得到了印证后,未来梨佳情绪显而易见的低落了起来。谁不希望自己的国家是正义的一方呢? “旦那所说的,和我想的一样。”未来梨佳勉强笑了笑,握住了他的手,她还是很感激他能够将真实告诉她,认可自己的想法。 冲田春政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本以为未来梨佳会不再理他,却见她如此言语,心中愉悦之余倍增暖意。 仿佛长久以来的孤独,得到了几分理解。 . 第三十九章 看完一出戏出来时已是晚上九点多,?如此一来,回到家中时已经近十点四十分了,洗漱一番后便是匆匆睡了。. 接下来的几天也都如同前几天一样,?夜间冷淡,白天热情,?每天早上都会被他抱在怀里。 未来梨佳对此不得其解,?想了很久,?最终想了一个稍微可以安慰自己,也可以解释为什么的原因——他现在可能还不想这么快要孩子。 撕下一张六月十六的日历,这一天冲田春政没有安排什么特别的计划,?相比较这满满当当的一个月的日程表而言,?这空出来的一天倒是有些与众不同了。 早饭过后未来梨佳便开始做起日常的事情,虽然家中有佣人,?但是有些简单的力所能及的事情她还是会选择自己做。 她喜欢帮冲田春政做些妻子应该做到的事情,比如说现在,她就正在熨烫着他平日里需要穿的西服。 没过多久,?院子的门铃响了起来,佣人跑去开门。 进来的是一位面容艳丽的女子,一身秀美的旗袍凸显著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精致的妆容为她的五官多了几分修饰之意,?这是她没有见过的人,即使是在婚礼那天她也似乎并没有见过这个人。 佣人告诉她,这是冲田少爷在公司里的助理。 未来梨佳来这里并不久,对于冲田春政工作上的事情了解的并不多,?却也清楚工作对于他的重要性,他常常看书看很久,却并不是什么闲书。 “你好,想必你就是冲田先生的新婚太太,我叫关霖。”女人进了门便看到了大厅里的未来梨佳,礼貌而优雅的率先开口。 “你好,请坐。” 未来梨佳放下了手里的衣服,回答了一句简单的中国语,佣人很快便端来了茶水。 两人寒暄了几句,由于语言不是很通,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关霖直接开门见山表示了来意。 “请问冲田先生在家吗?我找他有点事情。” “我在家,你来的真早。” 关霖话音刚落,冲田春政就已经从楼上走了下来,就好像已经等候好了一般。 “我怕我来的晚了,你就出门陪着新婚妻子出门玩去了。” 两人都在说着她听不懂的中国话,吸了一口气,未来梨佳继续做起了手里熨烫衣服的活。 关霖瞅了眼似乎正在转移注意力的未来梨佳,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看向了他:“按照约定今天你可要回一趟公司了,打扰你们的假期时光了。.” “无事,不打扰。” 今天是六月十八号货船租借的倒数第二天,是他们约定的时间,所以他特地在日程表里给今天留了个位置,不过他没有想到她会特意来他家里一趟,不过因为顺路便也没有什么可疑惑的。 “我说,去公司之前不请我喝杯咖啡吗?” “当然可以。” “还是去老地方吗?” “……老地方。” 老地方指的是公司附近员工经常去喝茶的咖啡厅,但是老地方三个字便在这番情景中显得有些过于刻意了。 冲田春政看了看熨衣服的未来梨佳,很自然的交待起来:“梨佳酱,我要出门去公司一趟,家里的事情辛苦你了,大概晚上才会回来。” “好的,旦那,我等你回来。” 与关霖一起出门,却没有如她所言去咖啡馆,而是先去了公司。 此次去公司便是为了租借货船的事情,他需要签署一份随船技术人员的文件。 随船技术人员由冲田企业分配,每船跟随三个。这份文件原先在十号之前就应该签署好盖上印章,由于婚礼等原因延期了。 用钢笔吸满了墨水,冲田春政开始着笔,这并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关霖也没有必要离开,便在一旁看着,只等待他写完装进文件夹里。 虽然随船技术人员不是什么机密,但是无疑会成为关霖他们混上船的另一个关键选择,所以需要一份完整的名单也是他们所需要的。 “随船技术人员需要做的事情复杂吗?”关霖看着技术人员的技术二字,忍不住问了一句,他们组织的人可不会什么轮船技术,如果到时候若是真的需要用到技术人员的时候,岂不是要露马脚。 冲田春政轻轻一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冲田家的这两艘货船是德国生产,品质优良排水量极佳,说来倒也是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们去做,不过是做个样子。” “原来是这样的闲职。”关霖语气并无什么变化,在他写好名单以后,便装进了文件夹。 今天除了写看似好像无关紧要的技术人员名单外,他还有一些其他事情需要做。 毕竟他这次是请了一个月的休假,他还从来没有在工作以后请这么长的休假。 签署了一些必须要做的一些文件,查看并整理了一些产品的销售走向等等,忙完了需要做的事情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钟了。 下班时间过了一个小时,关霖看他忙完了手里的活,好像还要再看一些不是很重要的文件时,当即伸出拉住了他的胳膊。 “冲田先生今天上午好像说要请我喝咖啡来着?现在可都快七点了?” “好,也是时候下班了。”喝一杯咖啡提提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待会回去他还有一点白天上班时遗留下的问题需要他去思索。 咖啡厅离公司很近,只需要走一小段路便到了,此行便没有坐车,关霖换下了职员的制服,又重新浓妆艳抹了起来,她的面容明明可以更适合化个淡妆,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美。 可除了工作时穿职员制服时化淡妆,却从来没有见她平日里化淡妆。这是她的个人喜好,他虽然不欣赏她的浓妆却没有多加置喙。 喝完咖啡出来时,不知何时已然下起了雨,虽然已是六月,夜晚的雨还是带了几分湿冷,见她穿着单薄的旗袍,犹豫了一下,脱下外套被她披上。 想要开车送她回家,却是被她拒绝了,冲田春政也不勉强。 回到家中时,已是晚上八点,冲洗了一个热水澡除去雨水的湿冷后,吃了晚点,才回到了寝室看起了书。 虽然有书房,可是他还是在寝室里也同样置办了一个小型的书架和书桌,以便工作。 未来梨佳今晚似乎睡得有些早,缩进了被子里,不似往常那般靠坐在床边等他。 这样也好,也免得让她天天这般陪他熬夜。这样想着,冲田春政觉得晚上看书时很有必要去书房了,亮着盏灯她又如何睡得着。 当下非常贴心的冲田春政便是关了灯,跑去了书房想工作上的问题去了。 直到快到十一点时,才回了房间,脱掉外套,上了床时,便被未来梨佳翻过身来给抱住了,原来她竟是还未睡着。 “梨佳酱?”正说着话,便被她亲吻了嘴角,未说出口的话,他吞回了肚子里。 冲 田春政被她的突然举动惊的微楞,在印象中这似乎是她第一次主动的亲吻他的嘴唇。 微楞间由着她生涩的吻着,大概由于羞涩和不熟练,她只吻了几下就不知道如何进行下去了,停了下来,要分开时,却被他抱紧了腰肢,重新吻了上去。 仔细的描绘着她的唇瓣,碾压着、吮吸着,极近温柔,撬开贝齿,感受到了未来梨佳的回应,冲田春政忍不住低叹,小腹处的暖流激的他浑身发热,已是情动之时。 一吻罢,他停了下来,只是抱着她,却不再做其他动作,未来梨佳眼中起了雾气,只是这抹带了些情绪的雾气隐藏在漆黑的夜晚里了,没有被他发现。 “旦那,让我给你生个孩子吧?”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定一般,未来梨佳嘴角微颤的开口说了这番话。 冲田春政抱着她的胳膊僵硬了一下,久久没有回复她的话。 气氛沉默了一会。 “梨佳酱,再给我点时间。”说罢冲田春政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道了晚安,拥着她睡了。 虽然他没有直接拒绝,却与拒绝没有多大区别,情绪不免带了几分低落。虽然心中明白冲田春政对自己的感情,可是大抵是同性相斥,未来梨佳想到白天的那个美艳的助理,她便多了几分抵触和没有由来的危机感。 日子继续过着,这些天除了浏览当地的风景,便是带着她一起去出门去吃日料,虹口区在这个时代属于公共租界,在日本人聚居区,便开有几家日料馆。虽然家中佣人会做一些,可终究口味上不够正宗。 大抵是因为熟悉的口味,未来梨佳比往常多吃了一些,好似心情也好了一些。 冲田春政陪着她吃了一些寿司,数着已经消逝过去的日子,心中想着货船爆炸的时间。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邮箱里塞进来的报纸上便是大幅黑体字印刻着这个消息。 #日本冲田企业货船爆炸# #中村货物损失严重# ——不知是何种组织实施的行动,盯上了中村企业的货物,是仇恨行为还是烟草同行嫉妒,只不过倒是殃及了冲田企业这条池中之鱼了。 租借出去的货船据说是德国产,单机功率可达到20000马力?,更是最先进的柴油机动力装置。此番恐怕要让冲田企业肉痛一阵了。虽然事先签署的货船协议会赔付一些款项,不过再购买一些同等配置的货船也不仅仅是钱的问题了。 冲田春政继续着报纸上的消息,看着他们的分析,心中松了一口气,有些时候要想摘干净,不让别人怀疑自己,付出一些牺牲还是很有必要的。 对他而言,可以销毁掉这批藏在烟草里的“罂粟提取物”,货船全部毁了也是值得。 . 第四十章 冲田春政兀自翻看着今晨的报纸,?吃完了早点,与未来梨佳聊了会天,便拉着她一同出去逛街。 自冲田春政拒绝了她的那一夜后,她的心情时时低沉,却极少在他的面前表露出来,只是暗自忧愁。 时间一久,虽然她没有明面上表露出来,但他也发现了她的情绪变化,?思来想去只觉得定然是自己那日拒绝的缘故。 可即便猜测了原由,他终究没有做出更进一步的举止,同往常一样,白天关爱有加热情呵护,?到了晚上便经常十一点多才上床睡觉。 去日料馆只有初几次能令她开心,?再后来便又恢复如常。 眨眼睛,一个月的假期,?匆匆忙忙的过去了三分之二,?如今日历一撕,已是六月二十二了。 每天报纸准时的在早间被送报人员投进邮箱,?关于货船爆炸的事件媒体依旧在持续跟进。 ——货船爆炸事件持续发酵,?中村企业损失严重,据内部人员透露,?近期频繁召开会议,似乎资金周转困难,只不过以中村企业规模而言赔付两艘货船的钱款应该不成问题,?让人不禁深思,这资金周转困难的漏洞从何而来…… 翻看最新一期的报纸,着上面洋洋洒洒的跟踪报道和解说,喝着一口温热的咖啡。 目前的一切还在他的计划之中,此次他们花重金购得的“罂粟提取物”就是他们本来为了弥补资金周转的。如今损失了这笔钱,这下中村企业未来的路也是岌岌可危了。 “公司方面没什么事情吧?”未来梨佳对于他所关注的事情,也添了几分担忧,“货船购买的话会像报纸上说的那么困难吗?” 冲田春政将报纸递给了她。 “公司倒是无碍,我们尚且还有一条货船运送货物,也可以另外租船。只不过重新购买相同配置的货船确实要困难些。” 诚如报纸上的分析所言,重新购买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更多的是同购买厂商的协商问题,如今德国正值新旧元首交替之时,风波不断,德国重工业制造厂商更是被严格把控。 “那从哪里购买?” “没事,我们会同美利坚商人合作。” 未来梨佳点了点头,美国这时期经济呈现复苏姿态,经济市场一片繁荣,重工业器材更是出口世界各地。 冲田春政喝着咖啡,未来梨佳翻看了一下他写上的今天日程安排,只见上面用黑色墨水写着的一起去看电影。 未来梨佳想到了一部评价不错的中国电影。 “今天晚上影院正好放映一个电影,是胡蝶的《姐妹花》,这个电影好像蛮出名的,去年上映过的。” 喝着咖啡的冲田春政听着姐妹花三个字,只觉得心中催生了一股无法言喻的心虚,握着咖啡杯的手收紧了。 “不了,梨佳酱,今天不去看电影了。” “今天是有什么其他安排吗?”未来梨佳很少见冲田春政没有任何原由的更改了自己制定的日程表。 “今天倒是没有什么安排。”冲田春政顿了顿,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想我下午会去一趟剑道馆了。” “旦那什么时候回来?” “……晚饭前,晚饭前我会回来。” 他已经许久没有去过剑道馆了,不知道自己如今这复杂忧郁的情绪从何而来,整日缭绕不肯散去。 冲田春政想起来自己练习剑道时的冷静,或许此刻只有去剑道馆才能让他平静下来了。 这边的道场寥寥无几,只一家千叶道场离居住的地点较近,当下成了他的选择。 这是一家北辰一刀流为主要流派的道场。由于学习的是不同流派的剑术,虽然进来只是打算交付钱财获得装备,借用道场练习一下基本功,但是很快就变成了北辰一刀流和天然理心流的切磋与交流。 场间学习的弟子休息时见着了冲田君使的剑招,纷纷围观约战,而此时的他也没有和以前那般,对待剑道挑战能避则避,相反有多少人约战他这次就接受了多少。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最后他同十八个人切磋了,直到累的满身大汗,才停了下来。 躺坐在地板上,筋疲力尽之后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只静静地躺坐着,深深地呼吸着,努力的使自己平静下来。 过了许久,冲田春政解开了面部护具,看着远处的红色的残阳。 天色不早了,该回家了,有个可爱的女人还在等着他回去。 自己的前世里,那熟悉的音容笑貌,那历历在目的平淡生活,自己的亲人友人,这些他都不曾忘记。 而今他却已是一个男性,十七年的男人生活将他彻底变了一番模样。做着男性所做的一切事情,甚至思维也变得男性化,倾向于条理与分析,理智的权衡着利弊,谋而后动。他自认为在情感与理智之间,往往理智占了上风。 可他仍有一份对陈旧过往的一份眷恋。他知道只要他捅破了那最后一层窗户纸,消除了那层隔膜,他便是此世里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这也意味着他将与他前世的性别认同感说声彻底的再见了。 残阳如血,染红了几朵云彩,金黄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街巷里的行人匆忙走过,像是一个个模糊的影子。 回到家中冲田春政先去浴室洗了澡,除去了一身的汗渍换了身干净熨帖的衣服,才来了客厅。 未来梨佳仍是在做着家务,这次却是连佣人的活也做了起来。 只见她拿着拖把抹布从他进门到他洗完澡出来时,便一直在拖着地,擦着桌椅,好似一刻也没有停歇。 “怎么今天做起这些活了?佣人呢?”冲田春政走过去将她手里的抹布抢了过来。 “李婶她今天有点事情回家去了,大概要三四天后才能回来。” 未来梨佳在等他将抹布还给她,他却转身自己擦起桌椅来。 “旦那……”,见他擦着椅子,虽然擦的挺干净,可在她看来家务是女人该做的活,而不是男人该做的,“这种活还是我来吧,而且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没有什么本来应该,这次让我帮你吧。”冲田春政擦了椅子开始擦起了桌子,将这些都忙完后,又去厨房开始准备做饭食。 在这一世从未煮过饭的冲田春政,努力想着如何做日料,却发现自己是根本不会做。一回忆做饭的步骤,便只能在记忆里想到中国菜,要做中餐给她吃吗? 未来梨佳见着他看着食材束手无策的样子,轻笑着将他推出去了。 “旦那,待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啦,刚刚你忙了那么久,现在到我了,你就乖乖坐在沙发上休息一会。” “好的,你要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记得喊我。” 过了一会,待冲田春政看了几页文艺类杂志,未来梨佳便从厨房端了一些寿司出来了。 “旦那,看我做的寿司,来尝尝,样子看起来应该还算好看吧?” 寿司做的确实很漂亮,尝了一口,冲田春政就吃出来好几种蔬菜,胡萝卜、黄瓜、萝卜条,其中也包括一些荤菜比如瘦肉、鸡蛋。 “味道不错。” “旦那,除了味道不错,就没有其他的话了吗?” “嗯……,厨房里所有种类的蔬菜都在这里面了吧?” 未来梨佳点了点头。 “这大杂烩寿司还可以。” “那明明叫什锦寿司,大杂烩什么的旦那在取笑我吗?”未来梨佳撅着小嘴,咬了一口寿司,右腮包的鼓鼓的,嘴角上沾了一些番茄酱。 冲田春政宠溺的笑了笑,伸出食指抚向了她的嘴角,摩擦一下,未来梨佳不明所以,心却跳的很快。 “嘴角沾番茄酱了,小花猫。” “哦。” 未来梨佳慢慢的咀嚼着寿司,抬眼看他,却见他将食指沾着的番茄酱送进了自己口中,顿时面红耳赤,微微失神的盯着手里的寿司。 空气中莫名多了一丝燥热,电话铃声响起,适时的打破了这样微妙的气氛。 未来梨佳逃也似的,连忙跑到了电话旁边,接了起来。 “你好,这里是冲田家,请问你是?” 未来梨佳虽然有学一点点中文,但是接电话更多时候说的还是日语,因为公司的人会经常拨打过来。 电话那头顿了一会,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哦……,是冲田太太吧,我是关霖,冲田先生在吗?” “……”未来梨佳勉强听懂了,只不过没想到会是关霖,言语微顿了顿,看向了冲田春政,“他在,你等等。” “关小姐?你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我要辞职了,在辞职前,我能邀请冲田先生参加一下明晚的舞会吗?” 气氛突然沉默了起来,未来梨佳吃寿司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好似为了能够更清楚的听见他的回复。 “舞会吗?……当然可以。” “好,冲田先生,到时候不见不散。” 电话挂上的时候,未来梨佳便起了身要往楼上去,脚步有些匆忙,动作也不似平日里平稳。 “旦那……,我困了,回楼上歇息了。” 冲田春政跟了上去,却发现她锁了门,门内的人刚坐在床上,准备埋头哭泣,忽然的门便被猛的撞开了。 锁完全坏了,门框也烂了一大半,未来梨佳愣愣的看着瘫倒在一旁的木门,她没想到他就这样直接毁了门闯了进来…… 冲田春政上前抱住了她,将她拥在怀里:“梨佳酱,你别生气,我是打算带你一起去参加舞会的,你说好不好?” “她邀请你去,你又邀请我去,你是打算要把她晾在一边吗?” “哈哈……,说对了。”冲田春政笑了起来,抱着她在床上滚了一圈,看着她眸中残存的雾气,忍不住亲吻一下那好看的眸子。 第四十一章 只是因为欢喜,?冲田春政并没有其他想法,?顺着内心的感触与欢喜,自然而然的亲吻了她的眸子。 看着她羞涩的神态,他才发觉自己举动额外多了些其他暧昧色彩。 这份羞涩的神态无疑令他动容,内心怦然。 他此时抱着她,?单手撑开了些距离,另一只手抚上了她的鬓发。将她的长发在手指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好似在转移着注意力。 未来梨佳盯着他压制欲望的眸子,渐渐平复了羞涩,想到他那一直不肯更进一步,想到他还不想要孩子,轻轻抵住他的胸膛要推开他。 “旦那,?去吃晚饭吧,再不吃寿司要凉了。” 见她推开自己,冲田春政顺势起了身来,没有说话,?默认了她的话语和举止。 寿司已凉,却也尚可入口,?倒一杯温白开,?就这样吃了几口。未来梨佳胃口似乎并不好,只吃了一块便没有继续了。 舞会的时间如期而至,?未来梨佳兴趣缺缺,并未多加装扮,只着了白色的洋装,?画了简单的淡妆,简单未加修饰的面容带了一丝苍白。这份无意间散发出的娇柔,却是让她多了几分西子之美。 舞厅里洋溢着优美旋律,冲田春政坐在沙发上与未来梨佳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不管他说什么,她都是认真的仔细思考着回复他。两人聊了些家常,过好了一会,关霖才出现了。 她寻到了他,走到了冲田春政身边时才发现,原来他今晚并不是一个人来,他还带了他新婚的妻子。 手中的一杯红酒被她捏的有些紧。 她眼眸带了些嫉意,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会有男人带老婆出来参加另一个女人的舞会邀请。 关霖打扮的如同初见一般妖娆妩媚,艳丽而精致的红唇像是烈火在燃烧一般。 看见了冲田春政,便坐在了他的对面,轻轻的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未来梨佳,同她微笑打了招呼后,便将视线投向了他。 冲田春政穿了与平时相差无几的西装,并未刻意打扮,只这一丝不苟一尘不染的装束便将整个人的气质增了几分严肃与高冷。 “冲田先生,我没有想到我们会拥有相同的志向,希望我们以后能够多多合作。”关霖盯视着他面部的细微表情,试探着他的话语。 她并不觉得自己能够如此轻易顺风顺水,将这种机密的事情完成的如此轻松。 女人的第六感总是在提醒着她,事情并不是自己所想那般简单,她想了又想,心中大胆假设了一个令自己震惊不已的可能性——与其说这份情报是自己努力获取的,倒不如说是他假装无意间给她看到的。 如果真的如她所想,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这样做的理由在哪里?目的在哪里?好处又在哪里?可是她又好像无法从他的立场获得该有的理由和最够的好处。 当下她想到了商业竞争,此番行动成功对她而言是毁了“罂粟提取物”,于他而言便是成功的少了一个规模与冲田企业相媲美的企业,这与开发新项目和收购都只是有利无害。 冲田春政与她目光对视,听着她的话中话,嘴角嘴角微勾,看似亲切的笑容,实则冷淡而防备。 他很清楚此时的自己不需要获得什么肯定,更不需要去站队,他只需要做好该做的事情就行了。自己尽管与她目标相同,却无需被知晓,也不可以被知晓。 “是啊,只是可惜关小姐很快要离开冲田,即便志向相同,以后的合作也只是希望了。”冲田春政简单的以工作上的话题接了过去,感叹不能继续合作的遗憾。 关霖手中端了一杯红酒,轻轻抿了一下,酒杯中的液体不见少,倒是高脚杯透明的杯壁上染了艳红的唇印。 “冲田先生,我要走了,今天是特地与你辞行的,能为我喝了这杯红酒吗?” 未来梨佳坐在冲田春政身边,看着那酒杯上暧昧而刻意的红唇印,眉头微皱,虽然没怎么听懂他们的话,却也明白了大概意思,当下并未发话,只默默看着他们。 “我杯中有酒,就不用劳关小姐的杯中酒了。”冲田春政拿起自己面前方才服务员端来的一杯红酒喝了起来,一饮而尽,诚意满满。 “冲田先生可真是不解风情呢!”关霖对于这样的拒绝有些惊讶,她从来没有见过会有男人拒绝这样的要求。可是她今天不仅见了,却是见了他展现出了两次与其他男人不一样的地方。 未来梨佳听着她带有情绪的话语,站起了身,在她的愣怔的眼神下,直接将红酒拿了过来,皱着眉头慢慢的全部喝了下去。 “既然关小姐硬要旦那喝,那我帮他喝了,这样行了吗?”未来梨佳虽然说着夹杂着日语的中文,却并不难懂。 关霖见她喝了自己杯中本来准备给冲田春政的酒,心中有些愤懑,嘴角一直以来的笑容也消失了,关霖气愤的眸子朝着冲田春政看了又看,这才转身离开了。 他对于她的离开,有些乐见其成,只是想到未来梨佳不善喝酒,难免多了几分担忧。 “梨佳酱,你还好吗?”他站起身,扶住她坐下。 “我没事的,旦那。”未来梨佳摇了摇头,方才酒杯里的葡萄酒只盛了一点点,她喝的并不多,可即便如此,她的脸颊依旧很快的红了起来。 冲田春政只要一想到那日她第一次喝酒一杯倒的样子,他就无法继续坐下去了,想了想利弊,当下提议道。 “梨佳酱,我们回去吧。” “好。”未来梨佳只觉得头晕晕的,却与第一次醉酒的感觉有些不同,却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同,当下也觉得确实应该回去了,不能就在这里睡着了。 上了汽车,未来梨佳独自坐在后座,街巷的路灯不断的向后移动着,她只觉得腹中喝下的一杯酒,给她带来了一股难以描述的燥热。 未来梨佳靠着车门,将车窗推开了一半,双手抱臂的蜷缩在了一起,发热发烫的面颊感受着急流的晚风,才稍觉好过一些。 冷风吹拂了进来,带来了几分晚间的清凉,冲田春政从后视镜上没有看见未来梨佳,停下了汽车,回头一看见她使劲靠着窗户,虽然是六月却也不至于燥热至此。 当下也不嫌麻烦,将汽车停在了无人的角落边,来到后座,疑心间摸向了她的额头,却是烫的吓人。 “梨佳酱?你发烧了?”冲田春政伸手又在她的额头上摸了摸,确认了她的温度,缩回手时,却被她伸手抱住了。 他这才看清了她的面容,她的面颊红润的可怕,双眸微眯失神的看着他,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臂便是再也没有松手。 “梨佳酱……”手臂压在了那份绵软之上,心中已然明白了她为何忽然会变成了这般。 冲田春政见了她这般模样,心头泛起怜惜又腾腾的冒起了火气,他没有想到关霖竟然会打算给他下这种药。若不是她今日为他喝了这杯酒,此时此刻变成了这般模样的便是他。至于可能会发生的严重后果,他无法去想。 “旦那。”未来梨佳意识随着他的呼喊微微清明几分,却仍是觉得浑身燥热难耐,怀里抱着的手臂也没有松开的意思。 “旦那……,为什么这……酒喝了会……变得这么奇怪。”未来梨佳使劲的克制着自己,双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怕将他抓伤了,只握成了拳,指甲掐进了肉里,这样方才给自己带了几分清醒。 她松开了冲田春政的手臂,又蜷缩了起来,靠近了冰凉的窗户。 “梨佳酱……”冲田春政看着她蕴藏着泪光的眸子,心中痛极,将她扶了过来,让她靠在了自己身上,定了定神,伸手环抱住她,从她的背侧拉下了衣服的拉链。 冲田春政的靠近,让她寻得了凉意,那种比之吹拂的晚风更能让她舒服一些的凉意。她轻嗅着他脖颈间的气息,忍不住将发烫的面颊贴了上去。 这样简单而克制的举动,让他心中越发的柔软起来,看着近在咫尺的洁白颈项,他的双眸染了欲望,亲吻了上去,他将她推到在自己的身下。 他本以为自己无法进行下去,可是此时他才发现,这一切发于心中,进行的如此自然。 夜已经很深了,无人的街巷里停了辆福特车,漆黑不可窥见的后车厢很好的隐藏了一切。 车子原地停了近两个小时,才又被重新驾驶着离开了。 回了公共租界的别墅里,已是凌晨三点了,他抱着她回了卧室里,见着她脖颈的青紫,眸色暗了暗,将灯关了起来,拥着已然累极的她,一夜无眠。 冲田春政看着漆黑空荡的屋子,想了很多,包括即将到来的未来与历史中的事件。 可是其实这些都不是他可以操心可以改变的,他即便来到了历史里,他的身份与责任,注定了他只能是一个历史的旁观者。 至于那些改变历史进程的事情,便只能是那些大气运,天降大任之人所做的事情了。他自认他是无法与那些伟人相提并论的,也不可能做到那种地步。 他所能做的便是过好当下,在这个乱世之中,求得一隅之地能够保护好自己所关心的人。 至于即将到来的未来,至于他的未来。 冲田春政拥着怀里熟睡的人,心下莞尔一笑,他的未来,其实不正在自己的身边吗?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四十二章 冲田春政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脑海里纷杂的思绪被他理清了不少,?直到五点半多,他才起了身,大概是初尝禁果时便如此猛烈,完事后又彻夜未眠。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身体有些虚弱,?心砰砰砰的跳的快了些,像是在网吧连续熬夜两三天一般。 拿了毛巾和手电,到了浴室,仔细洗了个澡,洗去身上的黏腻。 回来时看着仍在床上熟睡的她,冲田春政看了看手表才刚刚六点,回到了床上,?时间尚早,他想陪她再拥一会。 他不想让她拥抱着一个浑身汗渍的自己。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洗完澡的他反倒多了几分睡意,这大概算是回笼觉了吧。 只不过这个回笼觉他睡得并不深,?带他发觉自己怀里的人儿挪动位置想要起来的时候,他便醒了,?睁开了眸子,?与未来梨佳四目相对。 冲田春政穿着浴袍,非常整齐,?浑身是洗完澡后的薄荷香皂味,而她怀里的人儿虽然被他穿了衣服,却因为出了薄汗而浑身不适。 未来梨佳醒来时见自己衣着完整,?只以为自己昨晚喝了些酒便睡了,无事发生。 虽然昨晚她做了一个极为香艳的梦,可是梦只是梦。醒来时的现实摆在眼前,而她也习惯冲田春政的冷淡,对此见怪不怪。 只不过唯一奇怪的事,她感觉自己这一觉出了很多汗,虽然是六月,却也是盖的薄被。 当下想要起身时,冲田春政醒了,只不过未来梨佳发现他盯着自己看的眼神说不出的温柔,好似带了几分羞涩和腼腆。 为什么会腼腆,未来梨佳试图挪动身体,只感觉身体十分酸痛,好像被马车碾压过一般,微微抬起手臂衣袖滑落便见了一片红痕,未来梨佳心惊,连忙坐起了身,她穿着浴袍,微微低头便见了自己领口处的皮肤全是红痕甚至带了几分青紫。 冲田春政见她坐起身看了看衣袖和领口的红痕,忍不住面红耳赤,心中激荡。 “梨佳酱,昨晚……对不起。”这句对不起他说的很有诚意,因为昨晚看起来好像她折腾了他很久,实则女性无论如何都是处于受伤的一方。 因为他的话语,未来梨佳记忆回溯,想到了昨晚,想到了迷迷糊糊的被冲田春政吻了起来,虽然后面的她已然不记得了,可是她心中还是愉悦的。 “无事。”未来梨佳耳尖红的要滴出血来一般,由于身上的黏腻感,她一边起身一边道:“旦那,我去洗个澡。” “嗯。” 未来梨佳坐床边上,准备起身,刚走一步便觉得浑身酸痛,冲田春政见她眉头皱起忍着疼痛,心怀歉意,将她抱了起来。 浴室离卧室并不远,抱着起了她,来到浴缸前,才将她放下,顺手准备放起水来。 冲田春政放下她,想到方才没有给她准备更换的衣物,起身去拿了一件浴衣。 到了雾气缭绕的门前,犹豫了一下敲了敲,得到她的回应后进来时便见了她已然未着一缕的坐在了白色的浴缸里。 白皙洁白的躯体上遍布了自己留下的痕迹,冲田春政眸光闪烁了几分炙热,随即转过了身,放下了浴衣,抬脚便走。 “旦那,洗过澡了吗?”未来梨佳在他背后轻喊道。 脚步微顿,冲田春政手攥了起来,深深呼了一口气,这是要一起洗澡的节奏吗? 正要回头,便见了未来梨佳又道:“我见浴室地面尚未干透,原来旦那洗过澡了。” “是的,我洗过了,你慢慢洗。”冲田春政内心一波三折,如同蹦极,大喜与大悲来的太过突然,内心深处带了几分没来由的懊悔。 冲田春政出了浴室,回到卧室换了正装,便开始来到厨房,烤面包、煮粥、热牛奶。中式与西式混搭的早餐,在他看来尚且还不错,营养搭配齐全。 待早餐端上桌子的时候,未来梨佳正迈着小碎步走到客厅来,待她发现桌子上的早点时,有些惊讶。 在她的印象里这些活一直都是女人做的,他的父亲就从来没有在厨房煮过饭,哪怕母亲不在家佣人出了门,他宁愿饿着肚子也不会去做。 “清晨吃点粥对胃好,梨佳酱,来尝尝。” 冲田春政帮她盛了一碗粥,未来梨佳有些受宠若惊,她本来便觉得自己今天起的迟了,按理说她应该起的比他还要早,早早的为他准备好一切才是。 她从他手中接过这一碗温热的米粥,几勺绵软的粥下肚,仍是有些发愣。她没有想到她的旦那真的会烹饪,愿意为妻子做这些事情。 “旦那……” “无事,偶尔做一下也不碍事?” “谢谢旦那。” “谢什么,那以后我可是要天天说一句谢谢梨佳酱了。” 说到这里,未来梨佳才笑了笑,看着冲田春政内心带了欢喜,幸福是什么?大概这就是幸福吧。 吃完了早点,未来梨佳在沙发上做了好久,身上仍是带了几分酸痛,可是想了很久,只回想到昨晚他的亲吻,其余的便是一概不知了。 冲田春政知晓她身体不便,便也陪着她聊天看报,时不时的同她讲述读诵报纸上的诗篇。 这个时期的诗歌多是后期新月派和现代派为主,涌现了许多传颂后世的华美诗歌。 比如戴望舒的《雨巷》《我的记忆》和《我用残损的手掌》,卞之琳的《圆宝盒》《断章》,这些都是在三十年代被创作出来的优美诗篇。 报纸上刊印的一首正是卞之琳的《三秋草》。 “你留给别人怀想与猜测的理由。 所有的衰败都曾有过声势浩大的出生。 成群的云朵与日子,路过未经爱染的三秋草。 我闭上眼睛,听见来年的春天。 繁花喧嚷,不起眼的野花在草丛里推搡。” 冲田春政用日语翻译着诗篇的意思,未来梨佳静静的听着。 待冲田春政用日语读完了后,未来梨佳开口道:“旦那,这是一首中文诗,你能用中文读一遍吗?虽然我听不太懂,但是中文诗自有他自己的韵律,翻译出来倒是没有原来的韵律美了。” 冲田春政眸子亮了亮,想不到她有如此见解,以前有人试着把李白的《静夜思》翻译出来,却不知晓,外国人固然知晓了意思,可是翻译出来的诗篇便失去了那种语言的韵律美。 当他读到“我闭上眼睛,听见来年的春天。”看着眼前静静聆听的人儿,冲田春政只觉得内心也如同这诗篇一般被揉化了。 第四十三章 她的发丝披散着只着了宽深的浴衣,?不似往日那般被她仔细的扎起。 长长的黑发如瀑,靠着他的肩膀时,长发便垂了几缕下来,?他只需要一伸手便能探摸到。 女孩子的发丝摸起来清凉舒爽,入手如同绸缎一般。他的手穿过她的发丝,?十指在她的发间梳理着,慢慢的帮着她简单的扎了个低低的马尾辫。 她只觉得自己失了魂魄一般,任他动作,?那动作轻柔缓慢,好似带了一股奇特的魔力,让她沉浸其中。 “梨佳酱,有扎头发的缎带吗?”冲田春政见她平日里总是会用各色的缎带来将长发低束。 未来梨佳这才回过神来,?从腰间摸索了一下,?递给他一截粉色条纹的缎带,因为头发濡湿,?她准备了一条放在了腰间,只等着头发干了扎起来。 冲田春政虽然只是用手捋,便将一个漂亮的低马尾完美的扎了起来,?动作极为熟练。 “旦那,?以前也给别的女孩子扎过头发吗?”未来梨佳打趣道,?她知道他有个妹妹,?以前自然是给她妹妹天天扎头发了。 冲田春政闻言微愣,以前他不仅给自己扎头发,也经常给自己的室友扎头发。这个世界里他经常给自己的小妹妹扎头发,?许是因为技术好,纯子她总是会缠着他,让他给她扎。 “是的。”末了,冲田春政自然而然的补充道:“我有个十五岁的妹妹,她的头发和你的一样柔美。”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的那个小妹妹了,想念之情溢于言表。 “旦那,大概什么时候再回日本呢?这样也好回去看看纯子酱了。”未来梨佳看着他的面容,想知道他的想法。 他固然想念纯子酱,可是这边的事情尚未告一段落。最近一些时间尚有许多事物仍是需要他来一同协商。大概是因为他的才能被发现了,渐渐的他也开始在公司的决策中占据了极大的分量。 “梨佳酱,想日本了吗?” “有点。” “那等忙完了这段时间,我陪你回日本住几天。” “可以吗?” “当然可以,忙完了这段时间的工作,回日本住几天还是可以的。” “嗯,虽然我喜欢家乡,不过中国也很好,最重要的是旦那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未来梨佳靠在冲田春政的肩膀上与他一同看着报纸。 日本用的也是汉字,在文字的意思上与文言文比较相同,有时候她也能够看懂一些,但是过于白话深奥双重否定含有双关的她便看不懂了。 她见自家旦那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国语,更是通读中文,由衷生起佩服之心。 从学生时代以来她都是以他为榜样来努力的,既然现在拥有学习中国语的环境,又在婚后闲了下来,为什么不尝试着学习一些中国语呢? “旦那,你的中国语真好,你能教我吗?” 冲田春政听她这样说,心中莫名的激动万分,嘴角高高的扬起,见喜欢的人对中文感兴趣,他又如何不开心。 “当然可以了。” 未来梨佳见她很高兴,自己也跟着开心起来。 中文学习计划即日被冲田春政安排上了日程表,虽然现在离蜜月结束只有三四天了,可是这无关紧要。 前世里外国人学习中文的时候总是会先学字母表和拼音,不过这个时代就没有这些东西了。 虽然拼音是直到五十年代才有的东西,可是它确实是一个有效帮助学习的重要工具。学会了以后在许多书写的地方遇到不会写的字词时,便可以用带音调的拼音代替。 碍于历史,他没有讲述拼音,只把音调说了一遍,然后便开始教学了。 所幸的是她本身学习过一段时间中文,再加上本身聪慧语感强,他教起来也费不了多少劲,无非是不断的记忆再记忆。 平日里她会要求自己尽量开口说中文,也会主动要求冲田春政说中文。 他出去上班时,她便在家中用钢笔练习写中文,练习拼词语造句字,尽量完成冲田春政早上留给她的任务。 晚上冲田春政回家时,吃完晚饭洗好澡,便在卧室里一边看书一边帮她矫正中文句式书写,日子过得平淡也充实。 冲田春政依旧睡得很晚,两人间自从有了六月那次的亲密后,关系更上一层楼,举止也更加的亲密了起来。 就从称呼上梨佳酱以前总是喊他旦那,现在偶尔还会喊几句あなた(阿哪塔),意思是亲爱的。 冲田春政第一次被这样称呼时,总是忍不住面红,心中却是极为欢喜的,因为阿哪塔比之旦那要亲密的多。 时间一转已从六月来到了夏天最炎热的八月。 这个年代要比现世的和谐社会要黑暗很多,尤其是这个时代的上海,更是多方势力盘踞。 而冲田企业的贸易通常会涉及多方势力,打交道时往往需要兼顾多方,炎热的夏季也让他心情有些烦躁。 关霖在他上班前就已经辞职,公司在他的授意下招聘了一个年轻小伙子。 这是一个年轻的上海人,名叫季之洛,高中毕业。 在这个年代高中毕业已经是很不错的学历了。问他为什么不读大学,他表示自自己没有多余的钱去读大学,想先工作以赡养家人,如果以后攒够了钱财有机会会继续进大学校门。 冲田春政点了点头,对于这个才刚刚十九岁的男孩子带了些好感。 不过对于季之洛而言,他绝对没有想到他会遇到这样年轻的公司决策人之一。 明明只比他大上两岁而已,可是他却总是觉得他身上带着几分他无法触及的沉稳与干练。 偶尔悠闲的时候,他还会从他的眼神里发现类似于爷爷看孙子一般的眼神。第一次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当他发现这种眼神真的就是把自己当小孩子的时候,他有些惊讶——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同龄人,他怎么会用这种眼神看我? 但是他没敢吭声,毕竟是直属上司,还是领导。 后来在冲田春政身边做的久了,逐渐的了解后,他才发现他的老板真的很成熟真的很优秀。 年龄才刚刚二十一岁,就已从京都大学机械系毕业,精通中日英三国语言,更是新式碱性电池的发明者,家世背景更不必说,如此年纪轻轻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在商业上更是能够周旋与各方势力之间,而且与之做生意的是多中国人,对于日本人来说与中国人做生意是比较困难的事情,更不必说很多人是敌视日营企业的。 了解他的优秀后,他也明白他为什么这么优秀。 季之洛高中毕业虽然没有多久,但是这是他就职的第三家公司,前几家公司里不论是直属上司还是领导基本上都是处于混吃等死的状态。说是“三等”公民也不为过——等吃饭、等下班、等领工资。 于是他一路跳槽,第三家的时候来到了这家公司,他对日本没有好印象,但是饭还是要恰得,皱着眉头不抱希望去应聘,却没有想到竟然被聘取了。 他听别人说在他之前便是更换了两个助理,都是受不住他的各种加班,纷纷辞职不做了。 后来他真正开始工作后,他发现这传言说的真的很有道理啊! 他是第一个见到这样一个几乎天天加班到近九点才回家的领导,当他知道他家中还有一个刚刚结婚不过一个月的妻子时,他忍不住想说暴殄天物。 于是白天上班空闲下来时,他就和他说些中国话本里的才子佳人的故事,想让他能够早点回家关爱家中娇妻。 第四十四章 比如说中午1点半左右,?是一天之中最为空闲的时间,?因为这是最为炎热的时候,是午睡后刚刚起来还没清醒的时候。虽然职员都已经在工作岗位上,但是多半仍在闭目养神。 这个时候也是最为空闲的时间,?往往这个时候大家都会弄些茶水咖啡喝一点聊会天。 这天季之洛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和冲田春政聊天,?说着自己昨晚在家中想的才子佳人的故事。 “陆游在二十岁左右的时候,?娶了自己表妹唐琬为妻。陆游英才俊貌,才华过人,唐琬也是才貌双全,通晓诗词,?和陆游可谓是情趣相投。夫妻两人琴瑟和鸣,?生活美满。” 冲田春政听过这个故事,?只不过这个故事后来下场很惨就是了。夫妻生活期间,陆游礼部考试未过,?被陆母以使丈夫惰于学为由,?硬生生拆散了这对佳人。 后来偶尔间陆游再次遇到唐婉时,?唐婉已是他人妇,更是因为这番相遇,?唐婉回去后竟是抑郁而终。 “我记得《钗头凤》就是陆游后来写给唐婉的。” “是的。”季之洛也知道后来的故事不太好,咳了一声,换了个故事,继续道:“冲田先生,可知汉代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爱情故事。” “卓文君是汉代富豪卓王孙的掌上明珠,?而司马相如除了一身才气便是身无他物。文君同相如,两人一见钟情,从平乐古镇坐船私奔成都。”末了,冲田春政想了想补充道:“卓文君这个私奔是奔错了,司马相如却并不是如意郎君。” 季之洛微愣,卓文君与司马相如不是标准的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吗? 他却并没有纠结这个,抬头看了看正在喝咖啡的季之洛,思索了一下,心中只觉得他是不是看中了哪一家的姑娘,思了春心,毕竟十九岁的男孩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喜欢这种才子佳人的故事也是常理,只是怎么净挑的悲伤故事。 冲田春政看着他,犹豫道:“你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吗?” “噗”,季之洛一口咖啡喷了出来,“没有,我没有。” “那,你怎么这几天一直与我说些才子佳人的故事?” “我这是在歌颂爱情的美妙,生活中不仅仅只是工作,还是需要爱情的。” 冲田春政点了点头,知道了他在委婉的抱怨工作占据了大半时间,没有空闲功夫去谈恋爱:“所以,你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季之洛听了这个重复性的问题后,想了想,刻意的加了些描述回到:“我确实是看中了一个姑娘,她有着漂亮的脸蛋,眼睛像杏子一样大。他的嘴巴像樱桃一样红,脸颊像鸡蛋一样白嫩,胸膛挺翘,臀部柔软,长腿笔直。” 冲田春政忍不住笑出声,捧腹了一会,揉了揉肚子:“你怎么全用的食物来描述女人的相貌,还有胸膛挺翘,臀部柔软,这种描述完全反了过来啊。” 季之洛眸光微闪,找到了话题里自己想要的契机:“冲田先生对女人的身体构造如此了解吗?” “咳……。”冲田春政轻咳了一下。 “唉,其实这都是我想象出来的,要不冲田先生能简单说说女人的胸膛是怎么个柔软?和豆腐一样软还是和棉被一样软?” 冲田春政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男同事说荤话,但是这般询问难免让他有些尴尬,当下并没有直接回复他的话。 “……” “我还以为冲田先生结婚了就会知道了呢。” “……” 见冲田春政仍是没有回话,壮着胆子继续激他。 “原来冲田先生结婚了以后不碰自己的太太吗?” 冲田春政这才在他的连番追问下,认真的看了他一眼,“今晚加班到十一点吧,今天事情有些多,晚上要晚一点才能结束工作了。” “……”季之洛乖乖闭嘴,心中痛极,没明白自己踩了哪颗雷,把它引爆了。 当晚也真如冲田春政所说的那般,工作加班直到十一点,晚上睡在了值班室,当然当他看到冲田春政一样睡在了值班室时,心头也稍稍安慰了些。 只不过这番才子佳人的故事似乎真的起了些作用,第二天的下班时间明显提前了,也没有继续加班,久违的晚上五点下班令他嘴角微勾,虽然他喜欢一个认真工作的上司,可是工作太认真了,他也是吃不消的。 冲田春政在连续加班了近半个月后,收到新助理的委婉建议后,也觉得该休息一下了。 这天工作不忙,下班时间一到,他便是离开了办公室,时间也差不多刚好五点,难得的准时下班。 许是因为昨晚没有回家休息,这天下午见他早早的回来了,未来梨佳心中极为开心。 面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帮他拿下公文包,脱下西装外套,然后与他一同坐在沙发上一起喝着茶水,聊着天。 自从他上班以后,家中平日里就剩下未来梨佳和女佣两个人了,更因为这里是公共租界,外界又比较乱,冲田春政不在的时候,她也不敢到处乱跑,只每天蜗居在家,偶尔出门串个邻居。 “梨佳酱,每天一个人在家中无聊吗?” “还好,隔壁的王太太、李太太都会过来找我聊天,还说要教我打马吊。” 学会了些中文后,她便经常找住在附近的中国太太们聊天,锻炼口语,交些朋友。 “嗯,多交些朋友那是挺好的。” 冲田春政鼓励她多交一些太太朋友,这样也不至于太过寂寞,他也知道自己将大把的时间花费在了工作上,没空陪伴她。 “你上次说回日本住几天,我想我近些天有些空可以陪你去几天。” 最近他连续工作这么久,其实也是为了接下来的去日本腾出一些时间,他计划了七天假期。 只不过尽管他腾出了七天时间,在这个时代的船速而言来回跑还是不够方便,因为行程占据了太多时间。 可是如果梨佳她想要回日本,他可以陪她回去看看,如果她想在日本住一段时间,那也可以,起码当前日本国内要比这里安全一些。 “旦那,如果工作忙,不用刻意为了我安排休息时间。春节应该会放假的,如果可以,我们春节回去也是可以的。” 日本人也是过春节的,在明治维新以前,日本使用旧历的时候是和中国人一样时间过年的,在以后便用公历来过节了。 “那好,我们春节回去,回去待一段时间。” 她实在是很贴心,总是为他着想成全他而委屈自己,如今才八月初,离过年的时间还有很久很长一段时间。 厨房里正在做饭的女佣,看着一根黄瓜和两个鸡蛋,考虑了一下做法,拿起菜刀将青嫩粗壮的黄瓜一片一片的切了起来。 拿了一片丢进嘴里,体验着微凉爽口的汁液,炒了两个鸡蛋,随即将切好的黄瓜全部放进锅里翻炒。 厨房离客厅尚有一段距离,香味已然淡淡的传了过来。 女佣做的大部分都是中餐,吃了挺久的未来梨佳,也能接受一些。 冲田春政工作忙了一天,只闻着香味,便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梨佳酱,你是学医的,你说说,饿肚子时为什么会肚子会响起来?响起来的时候,是哪里响?” 冲田春政每天待在办公室里工作,为了保持身材,经常吃并不多的食物,休息避掉富含油脂的荤腥,同时适当的摄入蛋白质。 这样的严格要求下,虽然身材如他所想要的那般好,不过就是偶尔会腹中饥饿。 而喝茶便成了他最喜欢做的事情。 虽然喝茶不顶饱,大概只能在胃里停留十几分钟的时间,不过茶叶能够让他振奋精神,为接下来的工作续力。 “饿肚子时咕咕叫这是生理现象,是胃肠蠕动的肠鸣音,就是在肠道响起来的。”未来梨佳盯着他的腹部,补充道:“旦那可以适当多吃一些,同时要规律饮食,不要吃过于辛辣生冷的食物。” 冲田春政见她盯着自己的腹部,嘴角勾起笑容,拉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肌理分明的腹部上。 “我总是找不到胃在哪里?梨佳酱要不要帮我解惑?” “胃位于隔下左季肋区。”未来梨佳手搭在他的肚子上,隔着衣服感受到了他的体温和肌肉,慢慢的缩回了手。 “什么是隔下左季肋区,这种医学术语我听不明白,要不你按一按?你指明了区域,我也就知晓了。” 未来梨佳按照他的话语碰了碰他的左肋下,随即白皙的手便被他按住了。 他轻柔的在她的眉间落下了一吻,随即仔细的吻上了她的眸子脸颊,最后是薄唇,微凉的唇瓣如同春风细雨般进入了他的心里。 沙发绵软宽阔,一人躺下尚有余地,只不过两人平躺便有些挤了,此番冲田春政与她这番姿Ⅰ势,沙发倒能容下。 未来梨佳脸颊早已红透了,思绪不免想到了二十几天前的车厢。 那次后她便是浑身难受了近两天,身上的青紫更是过了近一个星期才完全消掉。此后冲田春政不提她也是不提的,反正她是有些怕了。 她浑身有些僵硬,不敢多做动作,想到这是自己最爱的人,便也没有推拒,只默默地受着。 从脖颈亲吻到锁骨,解开衣服上的几个扣子,见她双手抓着沙发,动作有些僵硬,显而易见的带了几分紧张。 冲田春政急促的动作慢了下来,“梨佳酱,有些害怕吗?” 未来梨佳眸中蓄了秋泓:“旦那想做什么都随旦那,我……我不怕。” 听着她这番言语,冲田春政起了身,左手抄过她的肩胛下,右手抄过腿弯,将她抱了起来。 “我们去换个的地方。”他不喜欢在空旷的客厅做这种亲密的事情,寻个小房间甚至更…隐蔽一点的衣柜……,这样才能让他觉得安全。 第四十五章 未来梨佳躺在他怀里,?眸子盯着他,认真的想着,想着未来,想着要生的孩子,想着孩子起什么名字,想着更久远更久远的以后。 原先的紧张也渐渐被她慢慢平复,?她伸出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将脸颊靠在了她的xiong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他抱着她上了楼,走进了那天被他徒手拆门的那间房,用脚踢开了修好未锁的门,?那是未来梨佳婚前住的房间,?内里置有一个巨大的衣柜。 冲田春政走到衣柜前,才把怀里的她小心翼翼的放了下来。 “旦那?”未来梨佳看着衣柜不知所措,她没明白自家旦那为什么要抱着她来到自己的衣柜前。 这是一个很大的衣柜,?高有两米二,长近三米,宽约六十公分。以前她会把衣服放在这里,?现在结婚以后,这间居室和衣柜基本上都闲置了。 冲田春政打开了柜门,伸手拉着她,在她不解的目光里,把她轻推在了衣柜里,?随后踏了进来吻住了她。 未来梨佳被他的举动惊住了,怎么进了这里来亲吻? 她被他吻的迷迷蒙蒙,直到他关上了柜门,一切归于黑暗后,她才清醒了来,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衣柜制作良好,不露缝隙,一点光亮也寻不见。 她伸手摸了几下,摸到了柔软的肌肤,顺着肌肤摸索了四周,一块、两块、三块,她想起来这个位置的肌肉好似是腹肌。 手感很好,随便摸索一下,便数到了六块,又摸了几下,意识到自己摸到的是什么后,未来梨佳缩回了手。 刚缩回了手,便被他寻着了位置,将她抵在了柜壁上。 “梨佳酱,我记得你以前说想为我生个孩子?”冲田春政的声音因着情Ⅰ欲变得暗哑,呼吸的热流滑过她的脖子,令她身体微微颤抖。 未来梨佳想到了那天晚上的事情,那天晚上她问他要不要生个孩子,他说再给他一点时间。 现在时间到了吗?他终于想要一个孩子了吗? “是。”未来梨佳嘴角微颤,启唇说完了话,便立即被他吻住了。 他吻着她的唇,灵巧的舌探入了她的口中,邀请着她一同嬉戏,衣衫已然在他的大手下变得凌乱。 周围一片漆黑,她只能感受到他粗重的呼吸,他热烈的亲吻,以及他温柔的抚摸。 他的指尖微凉,探入她的衣下,爱抚着那片嫩白的肌肤。 未来梨佳在他的攻势下已然浑身瘫软,攀附着他的肩膀在他的拥抱下,才不至于瘫坐在地上。 他亲吻着她的唇,呼吸着衣柜里已然燥热的空气,伸手推开了衣柜门,出来时天色已经黑全。 他抱起她,将她放在床上,继续亲吻着,随后沉入那片属于自己的领地。 此番境界,无可言说。 窗外夜色撩人,没有等到老爷太太下楼吃饭的女佣,早已经将碗筷收拾了干净,心中自然知晓他们在做些什么。只是她觉得晚上的伙食白白准备了,无奈下,便将它们打包起来,按照以前冲田春政的吩咐,送给蹲守街边的乞丐们。 清晨的曦光投射进来,当时钟的指针准确的指向六点十分的时候,冲田春政准时醒了过来。 看着怀里不着一缕的软玉温香,看着她娇美的脸颊,长卷的睫毛,以及那被他昨晚肆虐的有些微肿的唇瓣,冲田春政伸了手指带了些歉意轻轻揉了揉她的唇。 手指触碰到那份柔软,心头便是忍不住想要继续昨夜的沉沦,这就是“食髓知味”? 冲田春政被自己心头升起的念头惊的微楞,想起身,却见她也醒了,她就躺在他的怀里,手缩在他的胸前,他起身的动作惊醒了她。 未来梨佳微睁着眼睛,见着近在咫尺的俊眸看着他,想到昨晚的事情,便是心中羞涩。 两人互看了一会,未来梨佳便急着挪动身体。 “旦那……,我,让我帮你穿衣服吧。” 她慌忙起身想要尽着妻子的责任。 冲田春政如果多做了属于她的那份事情后,反倒会令她不安,虽然他不需要别人服侍,却也由着她做去了。 见她起了身,拿起了衣服开始套了起来,下意识的回移了视线。 不经意间瞥间了白色被单上沾染一块血渍。 冲田春政知道这是什么,女孩子每个月都会来的生理现象,也是倍为折磨女人。 可是当下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只担心是不是自己昨晚太过于生涩的缘故,这才喊了一声梨佳酱,想问她要不要紧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未来梨佳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那处污渍,红了脸:“旦那,那……别看那个!” 冲田春政听罢又转移了视线,她已经胡乱套好了浴袍,动作迅速去找了一套西装,要帮他穿衣服。 衣服穿好,便去楼下吃了些早餐,早餐如同往常一样没什么变化,只不过他只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今天是休假,冲田春政坐在沙发上看着这几天的报纸,视线偶尔瞥到女佣,便发现她也在看他。 他被女佣的眼神看的有些不知所措,好似自己犯了大罪一样。 忽然的,他觉得自己好似被嫌弃了。 冲田春政默默用报纸遮了脸颊,视线移向了一旁坐躺在沙发上面色微白的未来梨佳。 见她双手轻捂着肚子,想她定然是肚子疼了,关怀道:“梨佳酱,你还好吗?肚子痛吗?” 未来梨佳听到他的关心,脸颊微微发红,声音如耳语:“还好,不是很痛,谢谢旦那关心。” 冲田春政自然理解这份疼痛,不是很痛,可是却是会一整天或者好几天一直持续这种微酸微痛的感觉。 他这世不是女人,不知晓女人是如何处理月事的,而这个时代似乎卫生棉还没有被发明出来,想问却又有碍性别——好奇心极强的某人。 “梨佳酱,你要不要喝一点热蜂蜜水暖肚子,这样可以减轻些疼痛,我以前……见我妹妹就是这样做的。” 未来梨佳点了点头,佣人便立马去准备了。 见佣人去厨房准备蜂蜜水,冲田春政放下了报纸,起身从楼上找了个暖水袋,这个时代暖水袋不常有,他也是因为冬天怕冷才从百货公司买了一个,是橡胶制品,只一个便要80钱。 从刚刚烧好水的暖水瓶里倒了些水进去,大概装了四分之三,然后拧紧盖子,将水珠全部抖掉,擦擦干。 用毛巾裹了盖在她肚子上:“你敷一会,肚子应该会觉得好过一会。” “嗯。”未来梨佳点了点头,她是女人知道用热源敷暖肚子,会明显的减轻疼痛。 女佣端来了一碗蜂蜜水,见冲田春政包着暖水袋捂着她的肚子,目光才少了几分嫌弃。 第四十六章 女佣姓李,?她让他们喊她李婶,?说是中国人的习惯称呼,?年约四十八岁,?是个忠厚善良勤劳能干的妇女。 熟络以后,?便也经常与他们聊天,?也是个活泼开朗的性格。 最令冲田春政欣赏的是,她做的一手好菜,?学习能力很强,?做起日料来也丝毫不马虎,?而且对梨佳很好。 未来梨佳接过了蜂蜜水,小口小口的喝着,李婶便在一旁等着收碗,?好似想起了什么,?李婶好言道。 “冲田少爷下次可要注意克制点,?我听老一辈人说女人在这个时候身体弱,房事会对身体不好,?而且也不会怀孕。” “我……我知道了。” 冲田春政脸刷的红到了耳朵根,?视线从报纸后面飘向了未来梨佳。 看着她同样红到耳根的模样,?一时间忍不住心中发笑,?不知道怎么的,忽然间他竟有些喜欢这种误会。 未来梨佳将蜂蜜水喝完了,李婶便将碗端去了厨房。 她想解释一下,看向冲田春政,便见他一脸笑意,?好似颇为得意的样子。 难道这是一种夸赞吗? “旦那,……不……不解释一下吗?”解释这只是一个误会,你也并没有……并没有……那么。 冲田春政看着她害羞的模样,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很好看,很温暖人心,她从第一次见到他发自内心的笑容时,她便深深喜欢了。 她看着他的时候,他也正看向了她。 他的声音温润好听,语调平缓,带有魔力:“我觉得李婶有一个地方说的没错……,我发现……现在,我对你……是克制不住了。” 未来梨佳懵了一瞬,双手捂脸,第一次见冲田春政与她说这般话。 以往他很少说这种话,好似自从发生了更亲密的举止后,他的话语便越来越……,偶尔说出口的话也倾向于耍流氓了。 害羞之余,看着离他极近的冲田春政,下意识的伸出食指抵住了他的嘴,好似生怕他会说些什么更让她面红耳赤的话。 食指触及到了他柔软的唇瓣,愣了愣神,羞愤的她在冲田春政的笑声中跑去了书房,说是看会书再下来。 下午冲田春政还是去了公司,直到五点多才回来。因为未来梨佳不打算在这个时间回日本,他便也取消了一开始计划的七天休假,最后定位三天休假。 这三天里,他便是与未来梨佳一同度过,关照她的生活,陪伴她,顺便努力的告诉她如何规避虹口区内外的危险。 这个时代每天都会在报纸上见到流血与牺牲,好似如果有一天没有流血见报纸,那便不是一张报纸了。 枪击、暗杀、抢劫、暴力,无时无刻不在发生,混乱的让人害怕。以至于他不得不安排了一些人守在冲田公馆门前作为护卫。 1934年秋天,这个秋天里在历史上发生了很多报纸上看不到的事情,比如说长征,比如说希特勒被任命元首。 九月末,从美利坚合众国购买的两艘货船行驶到达港口,填补了冲田企业货船的损失后,他便也慢慢相应的减少了加班的时间,现在他回来的时间比以前早了些,每天六点左右便会回家。 洗漱后,看了会书,便躺到被窝里上拥抱着自己的梨佳酱睡觉去了。 他睡觉的时间比以前要早的多了,基本上每天十点便会躺下,偶尔的时候早些时候八点刚到他便躺在了床上。 这个时代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早早睡觉才是大部分人的日常作息。若那人昼伏夜出过着夜生活,便是往往给人一种“不良”的潜意识。 古人说“食色性也”,还真的是很有道理的,冲田春政发现自己开始沉迷美色了,而且属于无法自拔的那种,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英雄难过美人关”吧。谁让娇妻如此多娇,让他这个英雄折腰呢? 十月初,因着新货船加入运输航线,公司举办了一个庆祝宴会。 这个年代虽然动荡不安,可那是穷苦人的烽烟,在这尚且还勉强算的上和平的时候,在这纸醉金迷的上海,尤其是上层人士里的生活,照样是歌舞升平灯红酒绿。 他在这里待了不过短短的大半年时间,参加的宴席与舞会却比他前世与今生的总和还要多,这种氛围仿佛让他置身于和平而富有的时代,而不是眼前报纸上刊印的满目疮痍的照片。 这次的舞会他没有带未来梨佳参加,与其说他没有带,但不如说是这个小女人最近迷上织毛衣了,拒绝了他的邀请。自从她前些天与邻居的太太学习了织毛衣后,便整天在家里忙着织毛衣,还学着如何织出各种花纹的毛衣。 她不来也没什么,舞会太多,机会有的是,不缺一场两场。 冲田春政只打算应付一下,喝点小酒,然后好回家睡觉。 是的,看着西装革履艳丽洋装的人群,早早回家睡觉是他当前的第一想法。 一杯红酒被他拿在手里晃了一晃,闻了闻葡萄酒特有的香气,轻抿一口,随即视线透过深红色的液体,发现了一个华丽的身影。 他举杯的动作微楞,在他眼前走过一个衣着华丽的美颜女子,这是极为传统的艺伎和服,视线追了过去,便只见了她的背影,以及脖颈处那如同栅栏般的留白,这是艺伎的标志,也是被认为最性感的地方。 出了国,也想着供养艺伎吗? 冲田春政看着艺伎身旁的那个男人,虽然只是背影不过他认出了他。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藤原千叶,名字看起来很好听很文艺,但长相便不敢恭维了。他是一个日营企业的老板,主要经营油米,目前市里的油米有五分之一由他把控,也算是个大公司了。 那个艺伎的侧脸他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可不过再怎样似曾相识,也与他无关,他的视线投的迅速,收的也快,只轻轻瞥过,便又回了自己面前的事物上。 只不过坐在他身旁的季之洛便是一直远远的盯着,一双眼珠子好似都要掉下来了。 “咳咳。”冲田春政见他这般,轻咳了一下。 注意点形象好吗?如此红果果的眼神盯着别人身边的女子,怕不是想惹事? 季之洛听见这声轻咳,回了回神,嘴角微扬道:“很美丽的女子,冲田先生不看看吗?” 随即又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想起来冲田先生已经结婚了,可是日本人婚后在外供养艺伎好像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认可已婚男人在外包养情人这种行为?”冲田春政避开了他的话题,眉毛微扬,看着他随口问着。 “俗语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我年纪小,什么都没经历过,不过我觉得定然是有道理的,毕竟新鲜刺Ⅰ激才能吸引人的眼球。若是以后我到了那般有钱有势的时候,也不见得比他做的更好,说不定会比他还多几个姨太太,男人嘛,都有这种的想法的。” “……” 他怎么觉得和他聊天,他总有荤话要讲?冲田春政因着他的坦诚幽默笑了笑,便不继续回话了。 季之洛见他不和自己聊,便很快去寻了一个舞女跳舞去了。 冲田春政一直坐在沙发上,等待着舞会的结束,偶尔几个美丽小姐的跳舞邀请也全部被他拒绝了。 不多时,绣着金鱼的和服衣摆在他的视线停留了一会,随即坐在了他的身旁。 冲田春政抬眼看了看坐在他身边的女子,只觉得她格外的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许是她的妆容太浓了了,让他一时间辨认不清想不起来。 “冲田先生,好久不见,自那日一别以后已然过了三年时光了,在异国他乡还能遇见你,真的很难得。”女人很优雅,美丽的面容含着淡淡的笑容。 他仔细回想着三年前见过的艺伎,所幸的是他见过的艺伎并不多,除了立花泉便只剩下三浦千夏了。立花泉便是比她要年轻一些,虽然她也同样年轻美丽。 “三浦太太?”冲田春政回应了她的话语。 女人眸子微亮,却轻轻摇了摇头:“我叫井上千夏。” 冲田春政闻言惊住了,随即想到了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手里的一杯红酒被他捏的发紧,好似快要碎裂。 “你说你叫井上千夏?” 他强忍着内心的痛苦,有些东西他已经意识到了,可是不真真正正的确认了,他便是不愿意相信。 女人面不改色,好似在谈论与她无关的事情:“三浦他在前年就已经死在了满洲国了。我与他之间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冲田春政心中一窒,想到了三浦严一的笑容,喝了点杯中的红酒,稳了稳情绪:“他是……他是如何死的?” “别人说是因为开着一辆满载弹药的卡车,在荒郊野外被当地的反日势力打死了。” 许是因为三浦不是自杀而死,他反倒内心平静了些许。他永远记得他说的那句话——如果,如果我发现我所参与的战争只是侵略,我会就地解决我自己。 而那句话……那句话他认为是他逼迫他做出的承诺。 冲田春政想了起来,她还有一个女儿才对,他还去看过她的。 “纱织呢?你抛弃了他的女儿?” “死了,……因为疾病死了。” 谈及了她的女儿,女人的面容才稍微有些僵硬,雪白的妆容仿佛面具一般盖在了她的面容上,让他看不出悲喜。 “……怎么会?”他记得那是一个极为可爱的女婴,笑起来很好看,他去看望她的时候,她见着他便总是咯咯笑个不停。 “冲田先生后来再也没有来看望过我们母女,自然是不会知道这些事情了。那一天深夜,纱织她发烧了,浑身烫热,找医生,医生说他无能为力,需要去更好的医院去看病。我想找冲田先生帮忙,可是你早已经不在那里了,我失去了你的所有联系方式。我想冲田先生早已经将我们给忘了吧。” 井上千夏的语气渐渐激烈了起来,面容也不再似方才那般平静。 “对不起,那段时间我不在日本。”冲田春政言语诚恳。 她深呼吸了一下,面容逐渐变得平静起来。 “冲田先生,知道此番我来中国是为了什么吗?” 丈夫死了,女儿也走了,一个女人无依无靠孤苦伶仃,只能为了生活重新拾起艺伎的和服另寻他路。因着尚且年轻的面容,还能继续寻找下一个人陪伴她走上一段路。 冲田春政没有回答,他所能想到的就是为了生活重新寻找依靠,正如他刚才看到的那般,与她并行的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她找的下一个依靠。 “暂且不说这个了。” 井上千夏勾了勾嘴唇,从茶几上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玻璃杯上印了红艳的唇印。 她将那本葡萄酒递给了他:“三年不见,当初青涩的少年,也变得这般成熟起来了。” 冲田春政眸子盯视着她,好似要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些什么,可是除了淡漠,什么也没发现。 这杯酒递到了他面前,他没有接。 “冲田先生,聊的怎么样?开心吗?”粗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中年男人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看着眼前的两人,嘴角含着笑容。 “藤原先生,您来了,冲田先生他好像不愿意喝这杯酒呢。”井上千夏并没有因为藤原千叶的到来而慌张,仍是坐在冲田春政的身边,也没有丝毫想要离开的意思。 不过她对藤原千叶的称呼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冲田春政之所以认识这个人,无非是因为他与冲田企业有合作关系,见过几面。 第四十七章 “藤原桑,?好久不见。”冲田春政干巴巴的回着,?视线停留在他的身上,仔细的打量着。 松弛带有皱纹的皮肤,?发黄发褐的肤色,?地中海一般的发型,一身笔直的西装和稀疏的卫生胡将他套了进去,看起来像是个绅士。 只不过冲田春政知道这个人并不是好相与的,?商场如战场,?知己知彼方才百战不殆。此人重利薄情为人狠辣,而且家中有着日本军方的背景。 冲田春政对此是避之不及的,所以至今为止虽然藤原千叶一直有意与他合作,却总是被他找了很好的理由婉拒了。 这样的人他可不认为会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冲田君觉得井上小姐如何?”藤原千叶方才远远的便瞧见两人交谈许久,?看起来甚是亲密的模样。 “优雅美丽,体贴入微,?非常贤惠。”这是他对她的认知,是他三年前所认识的井上千夏。 “哈哈哈哈哈哈哈。”藤原千叶笑了起来,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 听到别人夸赞自己喜欢的人,必然是会高兴的,?冲田春政如是想着。 “既然如此,我便将千夏留在冲田君身边了,?你们继续聊,?我就不打扰你雅兴了。”藤原千叶说完便立即起身离开了,好似生怕打扰了他的好事一般。 “???” 这波操作……实在是太令人窒息了! 他的夸赞真的只是单纯的寒暄而已!商业互吹而已! 冲田春政内心仿佛一万头羊驼呼啸而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端起了一杯红酒一饮而尽,?他努力想使自己平静一下。 随即他发现这杯酒恰恰是方才井上千夏递给他的那杯,酒杯晶莹剔透,残余的一点酒液寂寞的滑过杯壁,那抹艳红的唇印淡了不少,残存了几分。 “咳咳咳……”最后一口酒液尚未咽下,瞧见了此,惊的忍不住呛咳起来,脸颊因为咳嗽呛得通红,井上千夏忙拍服他的背部。 藤原千叶远远的看着他们,嘴角得意的笑容在灯光角落里越放越大,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一切都会顺着他心中所想进行下去。 他没有一直盯视着他们,很快便消失在人群里,不见踪影。 “你还好吗?不要紧吧?”井上千夏眼中的关心丝毫不作假。 “我没事,我没事。”冲田春政不适应她靠近的距离,那已经超过了朋友之间的空间,平复了呼吸,稍稍后退了一下。 “没事就好。”井上千夏眸中关心褪去,又恢复了冷淡。 他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想知道你和藤原千叶的关系。” 井上千夏笑了一下:“冲田先生紧张什么?莫不是想劝我为亡夫守节?藤原先生是一个不错的人,是他带我来了中国。” “你喜欢他?” “冲田先生不觉得自己当了恶人吗?利用权势利益让其他男人乖乖的将自己喜欢的女人让给了你。”她避开了她的问题。 “你说笑了,我有什么权势和利益让他如此讨好我。”冲田春政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可没有这种想法,朋友妻不可欺,他可下不了手。 “最近他不是有一庄生意想要与你合作吗?” “……” 冲田春政没有回复,只重新倒了一杯酒。 “冲田君如今已经二十一岁了,也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了,我想请你帮藤原先生这个忙。” 井上千夏如实的说了她的来意。 “我想知道你同藤原先生达成的交易是什么?”看她的样子她也似乎不认为藤原是她的依靠,那她此番所为又为的什么?是互相利用,以便达成各自的目的?“我同藤原先生的交易是……,”井上千夏顿了顿,好似在琢磨着用语,“他让我负责引诱冲田先生,让冲田先生答应签署合作文件,而他会给我大笔钱财,包括一个自由的虚假身份。” 冲田春政被她的坦诚和话语吓了一跳,视线瞥向了别处,没有看身旁的人。 “你知道那个冲田先生就是我吗?”想了想,他问了一个在他看来很关键的问题。 她看了看他,摇了摇头。 “如果那个人不是我的话,你要怎么做?” 还是听从他的话来取悦另一个男人吗? “……” 见她没有回话沉默起来,心中难免郁闷了几分。 “你是艺伎,又何苦作践自己。”艺伎卖艺不卖身,她明明可以很好的利用这一规则。 “乱世之下,艺伎也只是一个低贱的职业,为求生存而依附于男人,卖艺不卖身不过只是一种漂亮而奢华的遮羞布而已,仪式感再浓厚也掩盖不了真实。”井上千夏一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一手抚摸起他的面颊,形容举止带了几分轻挑。 “你何时变成了这般样子。”冲田春政面对她此刻的举止,心中生起了一股物是人非之感。 曾经的井上千夏可不是这般样子,那般善良贤惠。 他起身避开了她的触碰,看着眼前的灯红酒绿,他只觉得心头泛起几分不安,抬脚欲要离开这里。 “冲田先生不答应与藤原先生之间的合作吗?不答应也并无不可,他会寻找下一个合作者,我与他之间的交易也会继续下去。” 他的脚步因着她的话语停了下来,回了头。 藤原千叶的合作项目,前几天就被季之洛递给他过目了的。 合作内容是由藤原千叶提供油米蔬菜,冲田企业负责罐头的生产和加工,只是这罐头真的会是民用产品吗? 冲田春政将这份文件压了下去,虽然他们企业做食品加工,也拥有制作罐头的技术,力求保存时间长久,可是若是真的用于军事后勤,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答应的。 井上千夏站了起身,迈着小步走到了他的身边。 “恕我无法答应。” “不,你必须答应!”井上千夏美丽而坚毅的眸子看向了他。 冲田春政盯着她的眸子,如果不答应就是要以“非国民”罪将他送入监狱吗?这个时代被抓的日本人不在少数,“非国民”、日共等等,这些都是很好的罪名。 “你有什么必须这么做的理由吗?希望你能说服我。” “我记得你的父亲是内阁财务省的官员,你也应该心是向着日本的吧?为了大和民族做些罐头都不可以吗?况且这项合作也是有很大利润可赚的。”千夏说的很严肃,如果他是一个日本人只怕已经给她说服了。 “工厂那样多,何苦单求我一家?况且企业的罐头制作还处于研发状态。同时也正因为我的父亲大人是内阁财务省官员,你便更没有理由质疑我。” 冲田春政看着她,心越发的冷了起来,一开始的相遇时的喜悦也渐渐消失不见,心中开始为死去的三浦感到惋惜。 忽然的她笑了起来,笑的很高兴,是的,他从她的眸子里发现了一种由内而外的开心。 “冲田先生,我越发的欣赏你了,这是地址,明天见。”井上千夏递给了他一个纸条,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纸条被他收在了口袋里,直到舞会结束后回到房里才打开了这个纸条。 上面用黑色墨水留下秀丽的笔迹: ——霞飞路怡情咖啡馆,明日上午10点。 第四十八章 他回来时已是十点,?窗外一片漆黑,只两三点灯光闪烁着,?像是藏在黑夜中某种神秘生物的眼睛。 未来梨佳已经熟睡了,平缓富有节奏的呼吸声在静谧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他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台灯,?灯光并不很亮,?只照见桌前的一寸天地。 他看着那张写有字迹的纸条,?脑海里思索着一切与井上千夏有关的记忆。 记得他与井上千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正是她与三浦严一结婚的时候。那时候只是匆匆一面而已,相比较井上千夏,?在那个时候立花泉给他的印象要比她深很多。 不过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去看望过很多回井上千夏,?在记忆中,?她是一个美丽贤淑的女人。她总是会让他帮忙写信寄给三浦。 那时候他还只会一点点简单的汉字,大部分写都是平假名片假名,?多时候都是她在带笔。只不过这份简短的信上却只有三五个片假名,?其余算是汉字。如今三年未见,语言书写的水平竟也提高了不少,?汉字书写的也极为工整漂亮。只不过她有可能会在勉强生活的时候兼顾练习汉字吗? 冲田春政看着秀丽的笔迹,?心中只隐隐觉得邀请他去赴约的应该另有其人。 将那张纸条揉了揉丢进垃圾桶里,这才去浴室沐浴,洗完澡后擦干身体,让身上重新变得干干净净舒舒爽爽的,这才拉开热乎舒适的被窝,钻了进去。 近些天未来梨佳睡得有些早,?晚上不似以前那般十点等他上了床才开始睡觉,九点未到的时候,她就已经困了起来,哈欠连天,去了书房,让她关灯好好休息。 女人本来就是要多睡觉的,熬夜最容易让皮肤变得暗沉,让皮肤生出痘痘了,早些睡觉可以帮助身体排出毒素,所谓美容觉也正是如此。 明天的约定他必然是要去的,他也清楚这个约见极有可能不是井上千夏,而是另有其人。 这个年代四处皆是谋杀、死亡、枪击、偷袭、抢劫,黑暗与动乱无处不在,人命好似草芥一般丝毫不值钱。什么才是自己的保护伞?只有权利与势力以及最够的金钱,当然拥有这些还不够,还需要加倍的小心谨慎。 因为享受多大的财富权势,相应的便要承担多高的风险。很多人为了生活都是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行走在刀剑边缘,涉及利益,总是一场又一场的修罗般的争斗。 他也同样非常小心,乱世中他时刻叮嘱自己小心为上,敬小慎微。 他想起了她的笑容,那番笑容令他印象深刻,那是极为开心的笑容,具有很强的感染力,而他也因着那笑容带了几分信任。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她那时是非常欣慰而开心,她约他见面,也是带了几分信任的吧。 抱紧了方才翻身到他怀里的未来梨佳,好似这样心中才得了几分安定。 第二天天微微亮时,他便醒了,吃完了早点后,他便在书房里看书,许是因为今天没有同往常一样去公司上班,未来梨佳有些惊讶,端着一杯奶茶推开了书房的门。 “旦那,今天休假吗?”冲田春政以往休假都会同她说,然后两个人一起会计划好这些时间。今天他没有去公司,只是待在书房里,也没有告诉她自己休息。 “今天有其他事情,我待会要去霞飞路一趟,算不上休假。” “嗯,你晚上回来吃饭吗?我最近在学料理。” 她理解他对工作的上心,她也希望每天待在房子里的时候,能有另一个人陪在身边,而不是每天一个人孤零零的,直到晚上□□点才能见到他。 “晚上应该回来吃,不要太辛苦了,做饭你也不必要做的。”家中还有佣人,繁忙且烟火重的事情也不必要上手。 “我想让你尝尝我做的饭菜。”未来梨佳小声说着,面容带着微微的羞涩。她的母亲便经常给他们一家人做饭,即便家中有佣人。 她母亲说这是家的味道,是不可以少的。 听着她的话语,看着她的面容,冲田春政便忍不住心中柔软起来。 喝了些奶茶,与梨佳聊了会天,待时间快到九点,他便准备好出门去往霞飞路了。 霞飞路是一个以法国将军命名的街道,虽然长短不多四公里,却是极为繁华的商业街,哪怕在二十一世纪名字也不再是霞飞路,却也仍旧是上海繁华的街道之一。 他向来是算好时间,准点到达目的地,打开车门下车进入咖啡厅正正好是十点,好似不会多也不会少。 咖啡厅在这个时间点有些冷清,偌大的店内,只三两个人。 他没有见到井上千夏,却是见到了坐在沙发上朝他微笑的立花泉,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约他见面的应该另有其人。 “冲田君,几年不见变化好大。”立花泉先开了口。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依旧美丽动人。” “冲田君不仅成熟了,有想法了,也会夸赞女人了。” 面对她的盯视,他慢慢转移了视线。 “立花小姐找我有什么事情?” 立花泉喝了一杯咖啡,看了眼四下,随后才开始重新审视他,一双美丽的眼睛泛着锐利的光芒: “冲田君最近几年做了不少好事,在奉天解决难民问题,为宣扬日中亲善做出贡献,甚至还上了报纸,虽然大家都说你完美言论辩的挑事记者压雀无声。可是冲田君一开始真的只是为了宣扬亲善才去帮助难民的吗?” “在上海时,中村企业租借贵公司两艘货船运送鸦骗,可是那两艘船在即将始向港口的时候,被特务分子炸了。中村企业怕是扰破脑袋也想不到问题在哪里?也不敢想。” “如今更是明目张胆的拒绝与藤原先生合作生产军用罐头。” 冲田春政没有想到立花泉会如此了解他的一举一动,内心咯噔一下的同时,却仍是面色不变,只淡然的笑了笑。 他清楚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很隐蔽,也有很好的理由去解释,至今都没有人怀疑过,也少有人知道他内心的想法。 “你说的都是猜测,如此不可靠的事情,没有什么人信的。” “虽然我说的是猜测,却也是有依据的,我也是回忆起了五年前的一件事情,我才敢于这样想的。” 冲田春政看着她,想到了五年前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那场充满枪声与流血的宴会。 “那时候,我亲眼见到冲田君将日共人员使用过的一把驳壳枪踢到了柜台角落藏了起来。再后来冲田君问了我一句话,我至今都记得,冲田君问我如何看待日本的君主立宪制。” “我那时候就想冲田君有些不一样,现下结合起来真的是确实很不一样。” 她将他的事情全部猜想出,然后再血淋淋的揭开,冲田春政不由得抿紧了唇。 “既然立花小姐说了我的事情,我就说说立花小姐的事情了。五年前的宴会上,土匪原掌握了日共人员名单,在逮捕人员前突然被杀,我想是你射杀的吧,那把多余出来的驳壳枪也是你所用的,同时你也为了摆脱责任开枪射击自己左臂,却因为受伤出现失误将枪丢错了方向。” 立花泉猜到自己做的事情应该被他知晓了,他五年前就在试探自己了,只不过那时候她与他接触不深,不敢轻易的信任。 而今在她试探他的时候,其实也将自己暴露给了他。 “冲田君聪慧异常,我甚是欣赏,既然冲田君与我所走的路是一致的,我希望你能够加入我们。” 现在,她充分的了解了他的心中所想,她已经调查了他有些时日了,在心中她其实早已经认可他了。 “……”冲田春政沉默了,他不想涉及政治,更不想加入RG,他固然敬佩他们。 “我虽然爱好和平,反对战争,但是我不想加入任何党派,不过你们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帮。” 立花泉盯视了他许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无所谓,我想你以后一定会加入的。” “不过我现下确实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立花泉继续着自己的话语。 “答应与藤原的项目?你们有什么计划?” “是的,我想让你答应与藤原的那个项目,至于计划……”立花泉看了他一眼,嘴角勾出笑容,“你未加入我们,请恕我不能将机密详细告知了。” “……” 冲田春政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眼睛眨了眨,差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第四十九章 “只是答应藤原的合作吗?可是我觉得这种合作不管从哪个层面上来讲,?都对你们没有什么好处。” 帮助藤原为他背后的军方加工罐头,?对于他们有什么好处?除了助纣为虐好似便没有其他的用处了。 “可以加工罐头的工厂不止是你一家,你不制作也会有其他人做,?你的拒绝对和平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是你这次答应了这个合作,?昼时会有日方的军政人员前去奉天视察商谈,但时候我们会从中取得一份重要文件。” “你们这个计划有几成的成功率,我可不想你们失败了,?反倒是我变成了被怀疑的对象。” 冲田春政慢慢的套出了她的计划,?虽然她没有细说,但是让他大抵的知道一点,他也可以帮忙分析一下利与弊。 立花泉淡然的笑了笑,喝了一口咖啡,掏出了一支香烟递给了他。 “不好意思,?我不吸烟。”他摇了摇头,没有接。 “想不到冲田君竟然不抽烟,真是一个难得的人。”她勾起好看的唇,点燃了那个香烟,?烟雾缭绕中,她眯了眯眼睛。 “我们已经得知了那份文件就在山花健一郎身上,?他是不管去哪里都会将它随身携带。而他这次可能会因为项目前往奉天视察,这成了我们唯一的机会,到时候我们会用照相机将文件拍下来。” 忽然她笑了笑,“到时候他去你们工厂视察的时候,你把卫生做差点,?他就不会与你合作了,此人也是高度洁癖的一个人。” 冲田春政静静听着,听到最后一句话,知道她在开玩笑,却还是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但是很快他便意识到她并没有说成功率,有多少成功的把握呢?计划施行的好便是百分之百的把握了吗?这还是要看很多外在因素的。 像他们这种为革命的人,早已经将命拴在了腰带上了。无论是立花泉还是千夏他们都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至于他…… 他想了很多,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无法摆脱尘世,没法做到截然一身没有任何羁绊的去做这些事情。 “这次的任务你们一定要从长计议,详细的计划,我在必要时会帮助你们的,如果你信得过我,想好了,可以告诉我一声。”他对此还是有些担心的,他希望计划能够完美,不出差错。 “嗯。”立花泉应了下来,看向了窗户,外面来往的人群,熙熙攘攘,可是她的目光有些空泛,不知道盯视着何处。 一些事情的考量也在她的心中慢慢发酵着。 咖啡喝了几口,立花泉继续说起了计划。 “当你答应好合约后,山花键一郎一定会邀请你一起从上海坐火车前往奉天,到时候井上千夏前辈会和你一起上这趟火车。剩下的事情就由前辈完成了,不需要冲田君操心。” 等等,如果是井上千夏执行任务,他以什么身份带井上一起陪他搭乘火车? 忽然她眼神带了揶揄盯着他,让他只觉得背后有些毛嗖嗖的:“到时候千夏会以你的爱人身份同你一起登上火车。” “什么?!”冲田春政睁大了眸子,从位子上站了起来,随即觉得不合适又坐了回去。 爱人在日本是情人的意思,她竟然想让他以情人的身份带井上千夏去搭乘火车! “冲田君,除了这个身份便也没有什么其他关系可以带一个不相关的人去了。”立花泉解释了一下,好让他接受这个事实。 立花泉见他没有回话,也没有应许,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浓了。 “冲田君疼爱妻子,不忍妻子伤心,我非常理解。你只是需要在那一天,以这个借口带井上前辈上一下火车就行了,平时里也不需要太多掩饰。” 冲田春政沉默了一会,才继续道。 “你让她去找那份文件?她能有几成把握?” 他对于她计划的大胆表示担忧,既然山花键一郎是那样小心的人,随身携带文件,那么他会信任井上千夏吗? “我本不应该告诉你这么详细的事情的。”立花泉叹了一口气,“可你已经拉下了水,便等于是我们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所以我告诉你也无妨。” 她说服了自己,继续着方才得话:“井上千夏这次行动唯一的能够成功的点,便是利用山花键一郎对她的好感,虽然利用别人对自己的好感来达成某种目的不是正当手段,但是特殊时期只能这样做了。” 听她说完全部的计划,虽然有些地方差强人意,但是比起什么都不知道却也令他心安不少,大概也可能是目前最有效最可能成功的计划了。 他们的咖啡并没有喝多久,了解了一下情况,交换了意见后,她便匆匆走了。 看了看腕表,时间却还不到十一点,也不过十点三十分零八秒。 他起了身,坐上了福特车,打算回公司一趟。 季之洛和往常一样上班,只不过今天他直到中午时分才见到了自家上司。 他听人说他上午有事,所以才来不了,有事是什么事情? 在他的仔细询问下,他才得知原来好似是去咖啡馆。 忽然的,季之洛想起了昨天晚上宴会的情形。 他和一个舞女跳完舞后,想回去喝点酒坐一会的时候,便见了冲田春政身旁坐着一个之前他盯视了好久的艺伎。 呵!嘴上说不看,还阻止他看,本以为他正人君子不近女色,没想到这会都勾搭上了! 季之洛如是想着,却也没有上前打扰好事,这点道理他还是懂得,默默的重新找了个位置坐了会,不过他的目光还是时不时瞥向那处的。 见那女人递给了冲田春政一个纸条后,他还有些懵然,直到今天在他的再三追问下得知冲田春政是去喝咖啡后,他才恍悟了。 惊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后,他坐了一上午,寻思着要不要将这种事情告诉别人,发现了大秘密实在是忍不住不和别人说啊啊啊啊啊。 不过他知道如果自己说出了秘密后,那么他也会吃不了兜着走的,所以这下子他憋的更难受了。 如果偷偷的把这种事情告诉他老婆呢? 忽然的季之洛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正义的小伙伴! 委屈的可怜巴巴的贤惠妻子,在家中等待丈夫的归来,可是丈夫是个渣男已经在外养了情人了,妻子再贤惠心中有了别人了的丈夫,也不会回心转意了。 季之洛在心中脑补着一场苦情大戏,忍不住泪眼婆娑,着实是把自己感动到了。 所以当他见到自家上司中午才来上班的时候,他可是没有说“早上好”的! 他拒绝和他打招呼。 随后他见他在办公桌上坐了近一个小时,却什么也没有写,只是出了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便也无所事事的看着他,他只是一个助理,除了帮他做事情外,他本身兼管的职责已经被他做好了,所以此时冲田春政没有吩咐,他也闲了下来。 终于在冲田春政出神了一个小时后,出了声,让他把那天藤原千叶的项目文件拿来。 那份文件季之洛是极其不喜欢的,虽然是制作罐头,可是他直觉告诉他并没有那么简单,之前让他搁置起来,他便给放在了杂物房的最底层。 季之洛应声去找,过了一会才找了出来。 见冲田春政在上面签了字,他有些不可置信,前几天他可是很生气的把这份文件给摔在桌子上,让他拿走的……还说不要让他看见…… 今天就变卦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他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劲,见他签了字,便也去将文件传达了。 项目签约以后,井上千夏便经常约他一起出去。 虽然立花泉说平日里不需要什么掩饰,可是做戏还是要做全套……哪怕他们出去随后就分开了各玩各的,各做各的事情。 可是每次同井上千夏出门他内心都带了一抹愧疚感,好像自己真的出轨了,在外保养情人了。 他的心中甚至还带了一些难以言喻的忐忑感。 每晚回了家后,他便是比以往要更加的热情了,嘴里说着甜言蜜语,眸子里满是柔情,晚上到了深夜也是忍不住想要折腾她。 文件签约后,没过几天,日方层面上,山花键一郎便与他有了联系。说是要让他陪同他一起去奉天视察工厂。 果然一切如同计划进行着,该来的人也是如约而至。 山花键一郎声音很年轻,听着声音,大概不会超过三十岁,虽然年纪轻,但他是日军辎重联队的,是大尉级别。 第五十章 虽然他与山花健一郎之间目前只是电话联系,?不过冲田春政还是带了十足的小心与防备。 将事情谈妥后,如同立花泉所想的那般,?山花健一郎邀请他一同前往奉天。 日子定下来了,?是十月二十四号。 日子定了下来后,?他好似也安心了些许。 这些天他过得很平常,?每天按时回家吃饭,睡觉,然后和未来梨佳一起聊聊天。同以前好似也并没有什么变化。 唯一的不同就是,?下班的时间早了很多。 比如说今天他就破天荒的在下午五点就下了班,连季之洛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未来梨佳似乎也有些惊讶于他回来的这样早,不过惊讶之余还是开心更多一点,更何况今天她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同他说。 冲田春政回来后同以前一样开始洗漱,然后换上宽松的居家浴袍,?随后开始休闲的喝咖啡,看报纸,享受回家的感觉。 今天虽然回家早了些,但是往常的习惯让他早早的就洗好了澡,?换上了浴衣。 见着未来梨佳在一旁织毛衣,?注意到她用了极为可爱的粉红色毛线……忍不住上前仔细看了起来,?以往她可都是用灰色或者青色给他织毛衣的。 这粉色他觉得应该是她给自己织的。 只不过—— “梨佳酱,?这个袖子织的太短了吧?”都有些像前世的体恤衫了。而且这开口也不对劲…… “旦那,?这不是袖口,这是领子。”末了,她继续道:“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情?”他伸手摸了摸那个刚刚织了一点点的粉色毛衣,?量了量,真是好小的尺寸。 “旦那,我怀孕了。” 冲田春政手中摸衣服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意识到了这种尺寸的衣服应该是给谁穿的了。 梨佳酱怀孕了…… 他要当爹了…… 真他娘的带感…… 他有些恍然如梦,他现今不仅有了老婆,连孩子都快要出生了。 这一定是在做梦吧?他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的眼泪快流出来了。 他这辈子要当爹了……他不敢相信啊…… 未来梨佳见他又惊又喜,恍恍惚惚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旦那?”未来梨佳开口想要把魂飞天外的人给召唤回来。 冲田春政上前抱住了她,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狠狠地亲吻了她的面颊。 高兴了好一会,才停了下来问道。 “对了,孩子几个月了?” “我今天早上才察觉到的,算算时间差不多两个月了。”她学的是医学,算起月份来并不是难事。 已经两个月了,也就是说还有八个月他就真的可以当爹了。 这样想着,他伸手摸去了梨佳酱的肚子,两个月的腹部并没有什么变化,摸上去依旧是平平的。不过腹部很柔软,想到里面蕴养着一个小生命,他就忍不住有些激动。 “旦那,现在摸不到的,得再过些日子。” “感觉很温暖呢。” 冲田春政抱紧了她,盯着她红润的唇色,便是忍不住想要亲吻上去。 既然忍不住那便不要忍了吧……这样想着,他的唇已经压住了她的唇瓣,如同微风细雨,绵绵柔柔,像是对待一件珍宝一般,仔细又呵护着。 想要继续下去,随即想到怀孕的女人不能做那种事情,便将亲吻停了下来,只缠了一缕发丝在指尖。 “旦那,我感觉你最近几天和往常有些不一样。”未来梨佳窝在他的怀里,轻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 “哪里不一样?” “嗯……,回家早了些,话语更甜蜜了,而且……而且……”未来梨佳没有继续说下去,剩下的话语向来羞涩的她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了。 他最近总是忍不住便想要与她在一起,好似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安心,患得患失的感觉第一次开始萦绕在他的心头。 “梨佳酱喜欢我早些回来陪你吗?” 冲田春政眉眼带笑,这副模样总是最动人心弦,他有着极好看的眸子,笑起来便让人好似如沐春风。 “喜欢。”她说的很小声。 试问一个着力于工作时常忙到十点多才回来的老公,现在肯早些回家多花时间陪自己,会不开心不喜欢吗? “梨佳酱说什么?要再大声一点啦,不然我听不清的。”他自然听见了,却生起了想逗逗她的心思。 “旦那!”这声旦那倒是喊的挺大声的,不过接下来的话语便越说越小了。 “还是很喜欢旦那能够早些回来的。”有时候她窝在书房里看书,可是越看她便越觉得孤独。佣人与她没有共同语言,附近的一些太太们也逐渐不和她交流了,甚至有人搬了家,换了居住的地方。 时局的紧张程度,连居住在租界这个岛屿一般的地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也感觉出来了。 到了二十号的时候,他便将自己这次出差的时间告诉了她,说自己会因为公务回奉天一趟。 未来梨佳倒是没有说什么,只让他事务忙完了就早些回家。 她现在平日里安心养胎,偶尔做些针线活,织些毛衣。 到了二十四号的那天,他早早的便去了井上千夏的住所,开车接了她出来,这次井上意外的没有着艺伎的装扮,只一身简易华美的洋装,手上拎了一个皮箱,看上去文静优雅了不少。 这辆火车算得上是专车了,随车人员除了他和井上千夏,便是藤原千叶了,剩下的基本都是日军方面的人员。 本来山花健一郎和他的几个小队,便是要去奉天会合的。 井上千夏挽着他的手,与他在火车站,当他看到了这么多穿着黄绿色的日军排着队上火车的时候,内心的郁闷和激愤真的是勃然而发。 上海还未沦陷,竟然就有这么多日本人穿着军装在火车站坐专列。 山花健一郎见了穿着西装的冲田春政以及井上千夏,便朝他们走了过来。 “冲田桑,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事情也真如立花泉所说的那般,山花健一郎与井上千夏是相识的,他见井上挽了他的手,视线凝固了一下。 许是因为心中的气愤还未消失,见他盯着千夏,开口介绍道:“这是井上千夏,我的……朋友。” 诚然他想气气他,但是仍是说不出女朋友、爱人这类字眼。不过他也不需要说出这些话,明眼人一眼便知道这朋友二字代表了什么。 山花健一郎笑容有些僵硬,没有多说什么,伸手示意让他们上车。 如今已经是十一月了,头等座是靠近车头的车厢,温度高些,车厢也不是那么冷。 当然即便是坐在头等座,晕车的本质是丝毫没有改变,他看着窗户,面色苍白。 井上千夏也发现了他的异样,提议他去车厢卧铺休息一会。 这大概就是专列的好处了吧,想坐什么位置坐什么位置…… 冲田春政找了间卧铺包间,开门进去了,他前脚刚进来没多久,井上很快也跟着进来了。 他有些讶然,这不是让她与山花健一郎叙叙旧的好机会吗?方才她提议让他去车厢卧铺休息,他以为他在场不合适,这才乖乖离开了的。 “你怎么进来了?”冲田春政躺在狭窄的床上,看着进门的人。“我进来服侍你啊……” “你别开玩笑了。” “我现在是你的‘朋友’,自然应该加倍关心你才是。” “你想引起山花健一郎的嫉妒心?”冲田春政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女人真可怕。 可是这等修罗场为什么要拉他下水?他可不想成为被嫉妒的对象…… 第五十一章 引起山花健一郎的嫉妒心,?从而让他心生不甘心,让他催生对她的执念。 执念往往会将理智减弱些许。 只不过冲田春政可不喜欢成为其间的夹心饼干,不说说实在的,?他估计也早就被她们给当成夹心饼干来安排了。 “啧。”想到这里忍不住啧了一声。 又见井上千夏走近了自己,?便立即从卧铺上坐了起来。 忽然的她看着他嘴角勾了一抹斜斜的弧度,开口说出的话却是让他浑身一激灵。 “啊~,?你别这样……,现在还是大白天的,请你不要这样。” 他懵了一下,大脑当机了一下,瞬间面红耳赤。 “???你在说什么?还说的这么大声?”他站了起来,下意识的想要捂住她的嘴。 “啊……,?别……,?冲田桑,别这样。”她话语更大了些,见他要过来阻拦自己,?便躲闪了起来。 方才他起身匆忙,笔挺的西装外套还未穿上,?衣衫不整的样子若是被旁人瞧见了,怕是在旁人眼里真的就是非常混账了。 卧铺离头等座并不远,?她的声音很尖细,穿透力强,虽然不大,但是片语叫喊还是传到了他们耳朵里。 山花健一郎面颊白了又白,?藤原千叶尴尬的笑了笑。 井上千夏动作敏捷,冲田春政拖鞋都没穿便起身抓她,想让她闭嘴,不过他速度还是比较快的,她见他要接近自己,便连忙推开车厢门,出去了。 冲田春政只穿着衬衫西裤,赤着脚,面色通红的站在门框上,见佳人远去,恨恨的关了门。 他只觉得自己此刻像极了待宰的“董卓”,只不过尚且可以安慰的是,他知道他现在还不会被宰。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复而重新回到了原位躺下,虽然不喜欢她那般做法,却还是希望她能够成功获取文件。毕竟此行,为的就是那个文件,那对她们而言意义重大。她也是付出了很多心血,为此努力了很久。 井上千夏脚步凌乱的出了门来,衣袖衣领也被她自己故意扯出了皱纹。 山花健一郎见她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了靠近窗户的座位上,视线扫及她的位置,停了许久,随即起身走了几步坐在了她身边的座位。 见她眸子红润起来,梨花带雨的模样,他便忍不住心头一窒,心一下便柔软了起来。 山花健一郎犹豫了一下,取出一块白洁的手绢,递给了她。见她接了过去,心头升起了几分愉悦。 “千夏酱,你过得还好吗?”他有些紧张,他已经有许久没有同她见面了,大概有五六年了吧,当年他入了陆士士官学校后,便再也没有机会同她联系了。 他当年是那样喜欢她,甚至说过要娶她的话,可惜了命运并没有眷顾他们,安排他们在一起。如今再见,对他而言思念也是只增不减。 “如你所见……差强人意。”井上千夏声音低缓,视线投向了窗户,漂亮清澈的眸子犹如琥珀一般,仿佛含着一泓秋泉又带了几分淡淡的忧郁。 而这份忧郁成功的击中了他。 “他是不是对你不好?”山花健一郎面色带了一抹急切,眉头皱了起来,结合起方才得事情,他心头便没来由的微痛。 “他对我很好,可是我……我并不喜欢他。一郎,我找了你很久,可是却始终寻不见你。”她确实找了他,也找了些时日,可是她没有找到他,慢慢的时间久了,接触的现实多了,她也就放弃了风花雪月般不切实际的想法。 现在她说的这番话没有一句为假。 “对不起,千夏酱,那些天陆士不准禁止私自外出。我……我没办法赴约去找你。”山花健一郎继续道:“再后来,等我毕业以后,我又去找过你一次,她们说你结婚两年多了,你知道我多难受,也渐渐死了心。” 井上千夏闻及此没有回话,微微的偏了头,不去看他。 “你的丈夫呢?你为什么会合冲田春政在一起?” “早在两年前我的丈夫就死了,是藤原桑带我来的中国。至于冲田君,他是个好人,也是因为我他才答应这个合作的。”是的,因为她,冲田春政才答应了这个合作,她一点也没有说错。 只不过这话在山花健一郎眼中就不一样了。他只当她为了报答藤原千叶的恩情,这才为了合作项目,答应成为冲田春政的“朋友”。 “呸!他这个花花公子纨绔子弟会是个好人?!千夏酱你太善良了,可千万别被他的花言巧语蒙骗了。”山花语气有些冲,说着说着便有些激动起来了。 井上千夏见此转移了话题。 “不说这个了,一郎还有以前我们的合影吗?我想看看。” “当然有了,我可是随身携带的。”山花健一郎见她说起以前一起拍照留下的照片,他便心情非常开心。 那是他和她第一次一起拍的照片,那时候拍照并不容易,是要一起去照相馆预约拍照的,价格昂贵,若是想要彩色的还需要另付一部分人工费,因为彩色照片是由摄影师手工上色的。 他们两个一人一张照片,作为留念。而这个照片他便是一直随身携带,走到哪里带到哪里。 “我的照片后来结婚时便没了,我想看看它,回忆一下以前和一郎在一起的时光了。” “我放在行李箱里了,你和我一起去吧。” “好的。” 窗外的景色有些荒芜,偶尔晃过去几颗高大挺拔的树木,腕表上的指针走到了下午四点,他此刻躺在卧铺上,却无论如何也是睡不着的。 门外听见有人走路交谈的声音,让他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确认是井上千夏和山花健一郎后,他心中难免紧张了几分。 他躺在卧铺上翻了个身,想努力使自己睡起来。可是接下来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他知道她们那样的人为了达到目的往往不择手段,不会畏惧任何牺牲。可是想到可能即将会发生的事情,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大概他没有那种信仰吧,冲田春政如是想着,又翻了个身,视线停留在了窗外。 一颗颗树木从眼前溜走,一栋栋矮屋从视线滑过,时间也在这里悄然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已然全黑了,天上的星星也泛起了微光时,他才睡着了,果然,他没有等到井上千夏回来睡觉——因着她是他的“朋友”,所以她的卧铺位置与他是同一间包厢。 从上海到奉天坐火车起码需要三天的时间,时间还很长。 第二天一早,他便起了来,到了就餐区吃了早饭,然后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不一会,远远的便见了井上千夏同山花健一郎前后走了进来。 山花健一郎见了他面色明显带了几分不善,像是隐忍着什么,做到了离他极远的位置,带了几分排斥,而井上千夏则和之前一样坐在了他的对面。 冲田春政没有同她说话,面无表情的看着报纸,淡淡的喝着茶水。 井上千夏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不过她忍住了,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背。 “你现在看起来还真的挺像一个吃醋的男人。” “成功了吗?” 井上千夏优雅的点了点头,面容含笑,好似如沐春风。 她笑起来很好看,虽然只是比较含蓄且克制微笑,不过却仍是极为好看,拥有那份感染力。冲田春政看着她的笑容,有些难以继续保持那般严肃的表情了。 “你不要笑了,不然我也会忍不住笑起来的。”现在他表现出的是比较难过的样子,毕竟这种情况应该算是被绿了,怎么能够开心的起来呢。 “那要我配合你演戏吗?” “别了吧,我还不想变成“董卓”。”这里都是山花健一郎的人,即便他可能忌惮于他的家族,但是天知道这些陆军马鹿们会干出些什么事情来? “过誉了,我不是貂蝉。”井上千夏也听说过一些三国志,自然知道貂蝉与董卓还有吕布之间的事情。 “你这出美人计倒是使的很漂亮了。” “还是第一次被冲田君夸呢。”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便没有继续聊下去,冲田春政继续面色不愉的看著书喝着茶,装作“头上有点绿”的样子,浑身上下萦绕着苦大仇深的气息。 毕竟这种情况下两个人开心又兴奋的聊着天,才是最让人新生怀疑的。 井上千夏在他对面坐了一会,便换了个位置,同山花健一郎坐在了一起。 两人不知道聊了些什么,远远的他没有听见,却能看见山花向来坚毅的脸上难得柔和了很多,看的出来应该他很开心,至于背对着他的井上千夏他就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了,不过也应该笑的很开心吧。 这不禁让他想起了一首诗——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尤其是最后两句,他只觉得这句话莫名的非常符合当前的情景…… 他好似已经脑补出了千夏的这种阴谋得逞后的笑容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不知道说了什么,井上千夏便离开了位子,出了车厢。 冲田春政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犹豫了一会,出于担心,他想了想也决定跟上去。 不说一定能够保护她,但是能够帮的上忙的时候,有他在身边应该会更好一些。 他出了车厢,前后环顾了一遍,并没有见到她,大抵是因为自己出来的晚了吧。 冲田春政想了想她可能去的地方,朝着卧铺包间走去,开了门,便见到了她。 她手里正拎着自己的行李箱,她的行李箱并不大,甚至说的上有些小了,里面大概能放上几件夏天的洋装和一点化妆品了吧…… 她见冲田春政开了门,面上带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谎张:“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你,就过来了。” “我没事,山花君说他想吃家乡特产,所以我拿点东西去厨房准备做菜。” 冲田春政本来不以为意,直到她说出这句话,他才起了疑心,而他本身也不是那样全然信任她们。 “你箱子里放了什么?要拎着箱子去?”冲田春政带了几分质问的语气,因为直觉告诉他,她一定还有什么在瞒着他。 第五十二章 “冲田君多心了,我只是带条围裙去。”井上千夏面色不改,?拎着箱子绕过他,?前往料理区。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不知道井上小姐做什么菜式,说不定我可以帮帮忙。”他抬脚跟在了她的身后,?同她一起走。 “冲田君也会烹饪吗?” “我可以帮你清洗食材,?打打下手。” 井上千夏推开了厨房的门,?无可奈何:“那就劳烦冲田君了。” 厨房占了半节车厢,并不大,里面做多的食材也大都是面食,?馒头咸菜之类,只有为数不多的新鲜蔬菜肉类和一些当季水果。 于是很快他在千夏的安排下,?手里便拿了三颗卷心菜、一盆虾,?当即卷起白净的袖子,?开始帮起忙来。 他虽然不会做日料,?但是凭着前世的记忆,?很快一盆虾便被他剥了出来,顺便还麻利的将虾线去除了,?卷心菜也洗的干干净净。 “还有什么要帮忙的?要我帮你把围裙拿出来吗?”他好奇心浓厚,很想知道这个箱子里到底放了什么,?在他眼里她表现得实在太过于神秘了。 “不用了,我自己来。”千夏打开了箱子,从中拿出了一件白色的围裙。 正要关上时,冲田春政按住了她的手。 “这就是你们的下一步计划?”虽然箱子很好的做了夹层,?只是这个夹层是布制,其间透露出来的气味,他清楚那是□□的味道。 大学时期,他有个室友一直致力于枪炮,□□很难弄到时,他便自己买来了原料自己动手制作,所以他很确定这是□□的味道。 冲田春政难以置信的盯着她,这是她一个人的主张,还是她们一起计划的? “是的,这是我们下一步的计划。”既然他已经知道了,那她也没有继续隐瞒下去的必要了,“果然还是被冲田君发现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个计划?” 井上千夏笑了笑:“因为我想冲田君可能不会赞同。” 两人互相看着,他仍是没有放手,而她也没有让他打开箱子的意思。 忽然,厨房门被敲了几下,打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勤务兵,勤务兵一脸懵逼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抱歉的鞠了一躬。 “原来冲田桑在这里,山花中队长有事情找你商谈。” 说完了这句话,便是匆忙的跑了,临走前还不忘拉上门。 勤务兵跑的很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时,心脏跳的砰砰砰的,心中只觉得要命,早就觉得这不是好差事了,可是碍于中队长的命令他不得不去。 冲田桑和那个女人一起进了厨房,他看见了,山花中队长也看见了。 但是自家中队长便派他去搅乱,这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操作。 他回想了一下方才一开门时,两人双手交叠放在一起的样子,两人对视的灼热眼神,像极了要那啥的前奏。 随后他瞧见了他们两个人看他的眼神,仿佛要把他吃了一样,让他想想就觉得后怕。 果然不能打搅这种好事情啊! 很快他瞥见了冲田春政从厨房闷闷不乐的出来时,下意识的转过了脸,将视线投向了窗外。 冲田春政没有想到她们竟会做这般危险的事情,上火车的时候,若不是他在一旁,这个皮箱说不定也不会通过安检。大概也正是因为有他在身旁,所以她们才会对危险视若无睹? 虽然勤务兵说是商谈事情,但是山花健一郎确实没有什么事情和他好商谈的,无非就是出于保护千夏的心情,把他喊了过来而已。 “?听说冲田家族是剑道世家,不知道冲田春政剑道学的如何?”山花健一郎在火车站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他就给他打上了一个文质彬彬的标签。在他看来这般白皙略显阴柔的面容,配上这一身黑色笔挺的西装,以及这略显单薄的身体,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文人。 他喜欢与别人谈论自己擅长而别人可能不会的事情,当下他便与他说起剑道来。 “会一点。”他现在心中所想的,并不在他所谈论的无聊的话题上。 “冲田家族的剑道流派我记得是天然理心流,我学的是二天一流,真心想同冲田桑切磋一番呢。” 剑道有很多流派,甚至有的流派流传了三四百年。对于剑道他们是极为尊敬的,在他们的陆士学校学习科目中会有学习基本的剑道技击法。 他的剑道水平在学校里面,向来是力压群雄的,这也得益于他在上陆士之前,便在剑道馆长期浸淫,他学的是二天一流。 至于二天一流的创立人基本算是家喻户晓了——宫本武藏。当时宫本武藏不是他的原名,不过这是大家最为熟知的名字。 听到他说到二天一流的时候,冲田春政的目光才稍微亮了亮。 这个流派他早有耳闻,因为创立人的鼎鼎大名,所以他以前也曾经搜找过相关资料,只不过剑道馆比较少,也离京都太远。 “如果有机会我也会同你切磋一番的。” 山花健一郎盯着他,心中想到千夏,便想着改如何好好教训他一顿。 “下了火车不就有机会了?到了奉天的时候,我们可以找一家道馆,顺便带上千夏酱,见证一下。”比比看,谁强谁弱。 听着他好胜的话语,冲田春政抿了抿嘴唇,点了点头,却是在内心叹了口气,他想到了带着□□上火车的井上千夏。 果然啊,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一心想着如何博得芳心,却不知这个美人她正谋划的计划可是致命的。 冲田春政看着他,心中感慨,可怜的人啊,倒时候被她玩死了,估计还不知道怎么死的。 “冲田桑怎么了,你怎么一脸惋惜的样子?” “我只是觉得路途太遥远了,还要等上一天半的时间才能和山花桑切磋较量一番。” 山花健一郎不禁失笑,只觉得他有些急于求败,当下没有过多在意什么,继续聊起了其他的话题。 过了一会,时至中午,几个勤务兵便从厨房推出了两三辆干净的餐车,餐车上盖着白桌布,布上摆放着一盘盘的精致菜肴。 冲田春政没有见到井上千夏,便起身去寻,直走到第三节 与第四节车厢连接处,他才看见了她正站在车门前,透过车窗看着外面。 她的举止有些神神秘秘,这让他心中有些忐忑:“你怎么跑来了这里?” 她转过身来看着他,僵硬的笑了笑:“我将时间定了五分钟,现在还有四分钟,我正要去找你呢,想不到你自己倒是先出来找我了。” “你已经安好了□□?” “有什么问题吗?” “此次坐火车的,除了我和你,剩下的便是山花和他的中队,我若是还活着便是有最大的嫌疑,极有可能会被审问,到时候更有可能暴露你们。所以你压根就没有打算将这个计划告诉我,也没有打算救我。”他的声音不大,语气却很急切,因为气愤与背叛,伸手将她狠狠地抵在了墙上。 井上千夏看着他的眸子,嘴角扯出一抹弧度,阳光透过车窗散落在她的面容上,光与影勾勒出她的笑容。 她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默认了他的话。 “你!”冲田春政被她的沉默气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他一拳捶在了铁质墙壁上。 “冲田君真是一个好人,只不过好人往往并没有好下场。我知道冲田君热爱和平,可和平是由很多鲜血铺平的道路。”井上千夏看着他,眸子里含了雾气,继续道:“有光就会有影,在光明的未来到达前,我会成为支撑大树生长的根。树要想向往高处的阳光,那么它的根必然会向下,向泥土向黑暗的深处。” 她们已经将他当做了必要的牺牲了,虽然不忍心,却还是要让他去牺牲。 冲田春政听着她说的这番话,心中忍不住问候了尼采爹娘。 “冲田君,你在这里做什么?” 准备就餐的时候,山花健一郎环顾了一下四周,既没有看见井上千夏也没有看到冲田春政,心中微惊,听巡逻士兵说冲田春政跑到了第三节 车厢,便赶忙追了过来。 当下看到他将井上千夏抵在了墙角,而她眸子里更是汪着泪水。 山花健一郎一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将冲田春政推开了。 “想不到冲田近的独子冲田春政,竟是如此马鹿野郎……”山花健一郎挡在井上千夏身前,护着她,一边措辞骂道。 他看着他们,只觉得头疼不已,方才井上千夏说定时还有四分钟,那么现在还能剩下多少时间纠缠?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冲田春政没等他把话说完,伸手打开了火车门。 山花健一郎有些懵逼,停下了要说的话,只见冲田春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踹中了他。 冲田春政的一脚虽然很重,不过他也是在军队里摸爬滚打过的,这一脚还不至于让他跌出去。 山花抬头怒视着冲田春政,咬牙切齿:“你想做……” 话未说完,井上千夏便一脚踹在了他臀部上,当下毫无防备的他,整个人飞出去。 冲田春政同井上千夏紧接着也跳了火车。 时间迫在眉睫,哪里还有功夫和山花继续纠缠下去? 山花健一郎没想到把他踢下去的会是井上千夏,心中顿时凉了一大截……,在草地上滚了几十滚,才堪堪停了下来。 还没坐起身,只听得轰的几声,整个山谷回荡着巨响。 这巨响让他心中如坠冰窟,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坐了起来,视线看向了远处冒着黑烟的地方…… 第五十三章 冲田春政上一次跳火车由于地理位置不对,也由于没有掌握好技巧弄得个遍体鳞伤。这次大概是上天垂怜,?跳的地方正巧是一块麦田。 两人在麦田里滚了十几滚才停了下来。 睁开眼看着蓝天白云,?耳边听着轰然巨响,?大概只有恍然如梦才能表达他此刻内心的震撼了。 他并没有躺多久,很快便坐起了身,?井上千夏发现了他的位置,?朝他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方才跳火车时,?因为角度不对,她的脚崴了,即便是很痛,?她还是立即朝他走了过来。 “冲田君,你还好吗?” “我没事。”这片麦田像个软垫一样给他增加了些落地缓冲,?“只不过眼下还有一个麻烦。” 刚刚时间着实不够,?只得出此下策,?将山花健一郎一起带了下来。 现下他估计心中早已经勃然大怒,?四处寻找他们,?只求杀之而后快了吧。 井上千夏知道他说的是谁,面对即将到来的人与事,?心中难免沉重。 她一拐一拐的走向了冲田春政,她走的有些吃力,?快要跌倒时,他扶住了她。 她的脚很痛,脑海里也来不及思索太多,不经意的抬眼,?便见着了不远处的山花健一郎正在看着她们。 她的瞳孔微缩,猛的靠近了冲田春政将他扑倒在地,只听着两声枪响回荡在空气里。 整个世界安静的好似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色彩,只剩下黑与白。 这两声枪响犹如警钟长鸣,冲田春政心中猛的悬了起来,关切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井上千夏笑了笑,起了身。 拥有手枪的山花健一郎,无疑占据了眼下的主导。 他对于突然发生的变故显然有些激动,他的枪指向了起身的冲田春政,声音克制而压抑:“你可是冲田近的儿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的前途本该光明,为什么要加入乱党炸火车?” 他的父亲是内阁财务省大臣,他更是冲田近唯一的独子,前途光明一片,生活高枕无忧,为什么不守着本分生活,去接触那些对自己不利也看不到未来的东西? 他找不出什么更好的理由来,找不到他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在他看来没有人无缘无故的就会去做一件对自己没有利益的事情,尤其是这样的事情对他充满了危险。 “你们这样做是为的什么?想获得这份文件?”他不理解,只想到了他身上最为宝贵最为重要的一份文件。 说到文件,他心头又是一阵怒火和惋惜,现下它应该早已经和火车一起葬身火海了。 冲田春政没有回答他的话,那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如果说他丝毫不惧却也是不可能的,正要辩解一下,却是井上千夏先发话了。 “山花君,对不起,是我利用了你。”她的话语轻缓,却像是一颗颗炸弹一样投入了他心中的湖面,山花健一郎举枪的手有些颤抖了起来。 “千夏酱?!”是质问却更是肯定。 他找不到一个纨绔子弟加入乱党炸火车的理由,而他也清楚他没有任何机会去获取他身上文件。 “山花君,这里的GD只有我一个人。” “不可能的,千夏酱怎么可能会做GD,你是不是喜欢这个男人,才想为他开脱?只要我杀了他,这样他就是共党了!炸毁火车获取文件这些也都是他做的!”山花健一郎有些激动,他很明确GD会有怎样的下场,不忍心也不愿意将井上千夏当做GD对待,他一边说着一边欲要扣动扳机。 冲田春政看着黑洞洞的枪口,想到了很多,他还没有亲眼看见自己的孩子出世,她的梨佳酱还在家里等着他回去,他还有个可爱的妹妹。就这样死了吗? “砰”,一声枪响。 倒得却是井上千夏,她挡在了他的身前。 “千夏?!”冲田春政没有想到井上千夏会挡在他的面前,替他去死。 他揽住她倒下的身躯,诚然他一度生气至极,可是当她第一次救了他时,他的气也早就消了。 子弹击中了她的左肺,鲜血不断从她的口中咳出,她呼吸急促了几分。 山花健一郎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愣愣的立在原地,眼睛睁得极大,血丝布满了眼球,看起来红彤彤的。 只是他没有靠近他们,看着眼前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再度举起了手枪,扣动了扳机,却是没有听见枪响。 枪竟是没了子弹,何时他的枪也被动过了,只剩下了两颗子弹。 “我只剩下了……最后一个请求,希望冲田君……能够……答应我。”疼痛令她整个人抽搐起来,肺部被击穿,动脉血不断的拥入她的肺,令她呼吸困难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却仍是没有多少空气进去,源源不断的鲜血从口中涌出。 她的话语说的极慢,他的回复极为迅速。 “你说,我一定会答应的。” “我想……我想让你……杀了……山花……健一郎……,只有这样……你……”她的面容因为窒息,涨红了脸,口角的艳红却更加刺目。 冲田春政知道她的意思,只有杀了他,秘密才不会暴露,她们获取的文件才更有价值,而他也不会被卷入党派风波。 山花健一郎在一旁听了此话,身影猛的晃了晃,苦笑了起来。 “千夏,………?”这一句千夏,好像是他最后的挣扎,山花健一郎哑了嗓子,可他此刻已经无言,只余了一个名字,他还可以喊出声。 “对不起,山花君,我很抱歉,但是不得不这样做。”她想起了初次遇见他的时候,他青涩的笑容腼腆的话语,可是现在他已经身上覆盖了一层罪恶的黄绿色,手上也沾满了鲜血。 井上千夏慢慢闭上了眼睛,生机从她的体内流失。 山花健一郎扔掉了没有子弹的枪,拔出了腰间的长刀。 他学的是二天一流,也就是所谓的二刀流,随身携带的是两把。受了陆士统一训练后,他也擅长单刀,二刀流渐渐也成了他用来铭记曾经自己的方式。 他挑衅的笑了一下,当下将其中一把给了冲田春政。 “千夏说要你杀了我,可是谁杀死谁还不一定呢?来进行一场最后的对决吧,我会毫不犹豫的在千夏的面前杀死你的,冲田桑。” 先前他说下了火车后,找一家道馆,带上井上千夏来见证一下谁强谁弱,现在倒是真的如愿以偿了,而且来的这样快。 山花健一郎举刀砍来,动作称的上快、狠、准,眼神更是如同虎狼般锐利,红色的眼睛如同嗜血的怪物一般死死的盯住眼前的猎物。 这锐利的眼神涌现了杀机,这是一种在战场上拼杀后才会拥有的眼神,他是一个上过战场的军人,多少次摸爬滚打,多少次将刺刀刺穿敌方的胸膛。从军曹渐渐升至中队长,从中士最后成为上尉,如今他只差这一步他就是佐官了。 那战场上磨炼出的杀意,让冲田春政握紧了刀柄。 冲田春政熟练的格挡着他的每一刀,他的动作快、狠、准,他便是比他还要快、还要狠、还要准。 一时间两人像是两头敏捷的猎豹,在麦田里拼杀。这不是切磋比试这不是木刀,锋利的刀刃泛着冷光,刀刃相击发出刺耳的声响。 最终,他刺穿了他的腹部,看着山花健一郎的鲜血喷溅在自己脸上,看着他动作缓慢的拿起刀想要继续劈砍,看着他摇摇晃晃的站起了,听着他不甘心就此倒下的低吼。冲田春政屏住了呼吸,世界依旧是黑与白,唯有那血是艳红色的。 他镇定的可怕,呼吸平缓,静静地看着他躺在麦田里,鲜血不断从他的腹部蔓延出来。 他背起井上千夏走了一段路程,寻了个附近的山丘,用武士刀开始在地上刨起坑来。 他努力的挖坑,脑海里不断的回放着方才决斗的场景,鲜血喷溅的画面像梦魇一般开始循环起来,他皱紧了眉头,身上带血的西装已经被风吹干,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萦绕在他的四周,像是一团干而冷的气流,时时刻刻的包裹着他。 过了许久,他挖好了一个足够两个人长睡的坑,视线轻扫四周,一个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是立花泉,她蹲下了身子,抱住了井上千夏。 他看着她眼角不断流下的眼泪,才确认了她是在伤心在哭泣。他回想起自己十六岁的时候,曾经看过她哭,她那时候哭的很大声,好似伤心的不能自已,可是却很假,那只是一种自我保护的伪装。 他看着她的哭泣,她一手将她推向死亡,现下却又抱着她痛哭,他忍不住想去戳她的痛处。 “你布置这个危险计划的时候,知道她会死吗?” 立花泉抬头看她,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知道,但是这无可奈何。” 言下之意就是必须去死,尽管她很痛心,她很不舍,但是她只有这一条路,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去死。 无论是井上千夏对待山花健一郎,还是立花泉对待井上千夏,都是同样如此。 为什么非要如此,不能多一种选择吗? 冲田春政不知道此刻自己内心是该哭泣惋惜还是应该嘲笑讥讽。 立花泉哭泣了一会,隔着衣服从井上千夏胸膛摸索了一下,随后从中拿出了一个微型相机。她们所需要的文件都在这里面了,也是现在唯一的仅存的一份文件了。 所有的备份都消失了。 冲田春政看了一眼躺在一旁的山花健一郎,也只一眼他便移开了视线。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等立花泉哭够了,他才将井上千夏连同山花健一郎一起埋了进去。 第五十四章 埋葬好了井上千夏,?冲田春政开始慢慢的往回走,立花泉跟上了他。 他走了很久,?遇见了一条流淌的湖,他脱下了染血的西装和条纹衬衫,?开始清洗起来,?立花泉待在他的身边,?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见他继续脱起了裤子,?这下她才转过了身背对着他。 冲田春政清洗好衣服后便将他们晾晒在石头上,然后开始清洗起身体来,?他的脸颊被他搓洗的微红,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有鲜血沾染在上面。 立花泉坐在石头上离他并不远。 “你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吧?”立花泉没有看他,?只听到他拨水的动作便停了下来。“我知道纵使他充满罪恶,你也不会开心。” 冲田春政又继续了清洗的动作,虽然天气很冷,可是他还是在湖水里待了好一会。 “虽然你杀了唯一的知情人山花健一郎,但是现在火车上只有你与山花健一郎两方势力,此番火车被炸,却只有你一个人活着,你还是会被怀疑的。”立花泉继续道:“加入我们吧,?组织会给予你保护的。” “你们能够给我什么样的保护?” “我们已经联系到了中国GCD,?现在部分D员已经抵达延安了。” 冲田春政清洗手臂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上了岸,坐在石头上,?他的身材很好,可以算得上是黄金比例,倒三角,腹肌在他的坚持锻炼下微微凸显著。 立花泉听到走路的响声,轻轻瞥了眼,看见他的健实的脊背,脸红了起来,移开了视线。 “你说的很有诱惑力。”冲田春政开始拿起自己半干的衬衫抖了抖,任由明媚的阳光照射着自己的肌肤,“我想我会加入中国GCD。” 立花泉笑了笑:“都是第三国际组织,一家人,欢迎你加入。” “这就是欢迎仪式吗?”冲田春政穿好了微干的裤子和衬衫,只那上身西装较厚,一时半会还有些水分。 他一粒一粒扣着衬衫的纽扣,立花泉愣愣的望着他,那清俊的面容在阳光下好似带着一抹温和的曦光。 “走吧。”冲田春政加入了,便也将她当成了伙伴,见她在原地坐着出神,便开口调侃道:“你想在这里洗澡吗?我可以等你,你放心,我不会偷看的。” 立花泉回了神,很难得的一声不吭跟上了他。 两人走了将近四里路才到了镇子,用腕表在当铺便宜当了三十块大洋后,搭乘了一辆马车,来到了市中心。 这里是天津是他前世的家乡,前世作为一个天津人,他很了解这里。 天津这个名字还与朱元璋的四子朱棣有点关联,他从这里沿河率兵南下,夺取皇位而成为天子,这里便有了一个响亮而高贵的名字———天津,也就是“天子经过的渡口”的意思。 外地人一想到天津便想到了天津麻花和狗不理包子,日本人一想到天津就想到了中华料理自创的天津饭。 不过这个年代日本还没有天津饭,天津也只是一个偏僻的小城市,位置靠海,所以这边的交通主要为海上交通,港口出发的船只多半以大连、烟台为主,另一些则通向朝鲜、日本等地。 他们购买了两张从天津到烟台再到上海的船票,虽然路程看起来要远一些,不过海上运输要比陆运快很多。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再也不想坐火车了,他晕车却不晕船。 这番旅行最让立花泉惊讶的便是冲田春政对于中国的熟悉程度,他能够听懂好几个地方的方言,沈阳、上海、天津,能够很好的和中国人打交道,像是一个中国通。 对于这些,她只能将其归功于他的学习能力,她也只能想到这些。 甲板在夜晚便要凉很多,也比白天要更美上些许,相比较船舱里不够流通的空气,显然甲板上要舒服很多。她见他站在栏杆旁看着星空,也下意识的和他一起看起了星星。 只是她并不懂星星,也对它没有兴趣,只看了几眼便转移了注意力,她的视线移到了身边的冲田春政身上,夜晚的海面被灯光照的波光粼粼,而他的身上脸上也好似染了一些波光。 看着他脸上淡淡的忧郁和若有若无的沧桑感,立花泉出了声:“冲田君是在想念什么人嘛?” 诚然如她所说,他此刻脑海里确实在想念着一个人。 他点了点头,看了她一眼:“甲板风大,回去休息吧。” 她见他承认了自己在想念着一个人,便立即道:“是谁呢?能告诉我吗?” “……,我的妻子还有孩子。”冲田春政目光柔和,视线停留在了远处,他想尽早回去看望未来梨佳,以及还未出世的孩子。 立花泉准备好的段子没有说出口,她抱着手臂,一步一步回了船舱。 见她走了,他笑了笑,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看着那一轮不够圆满的明月。 坐船要比坐火车舒服很多,白天上午时分,甲板上的椅子躺上去便让人心生愉悦,好似在海滩上太阳浴一般。三三两两的客人坐在甲板上喝着茶水,吹着海风,坐船的大都是些文人富人知识分子,从他们的穿着打扮就可以大概区分了。 他与立花泉也喝起了茶水,闲下来无事时便听着周边人的谈话。 女人喊男人方鸿渐,男人喊女人鲍小姐。 听着他们的交谈,这大概也算是一种乐趣了吧。 坐船也只需要两天的时间,便抵达了上海,上海的港口便比天津和连云港要大上很多,来往的人群也穿着的更加光鲜亮丽。 大概唯一的缺点是这里比之要更加的危险,也可以说的上是危机四伏。这里是富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有钱人在这里可以为所欲为,穷人则朝不保夕命不由己。 到了上海立花泉便与冲田春政分了方向,他坐了电车径直的回了虹口区公共租界的冲田公馆。 他到家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了,他敲了门,佣人见来人是冲田春政后,便立即开始呼喊着未来梨佳,说少爷回来了,随后便跑去厨房准备茶水去了。 未来梨佳听见了佣人的呼喊,快速的从楼上下来,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抱紧了她,随即又手臂微松了松,拥着她轻声道:“慢点,怀孕了慢点下楼梯。” “旦那,你回来了。”梨佳的声音有些颤抖,带了明显的哭腔,“你看了报纸吗?我好担心你……。” 冲田春政这几天都在海上,不知道报纸如何说的,但是大概也能够猜到一些。 冲田春政松开了她,看着她水润的眼眸,心中多了几分心疼:“梨佳酱……对不起,让你为我担忧了。” “只是希望冲田君,在做自己想做的时候,也能够多多爱惜自己。” 未来梨佳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眉毛,他的面容,好像在检查什么一样,最后视线停在了薄唇上,她踮起脚尖勾着他的脖子,吻了上去,她的举动浅尝辄止,只如同蜻蜓点水一般便停了下来,大而水润的眸子像星空一般盯视着他。 他只看了一眼,便好似沉沦了进去,她的主动的亲密之举就像□□一般,点燃了他心中积藏已久的想念。 他克制的拥住她,轻抚着她的面颊,仔细的勾勒着樱唇的形状,慢慢的品尝着她的甜美,他的心跳的很快,浑身好似燃起了焰火一般。 端茶的佣人见了相拥的两人,嘴角含笑,悄悄的又回了厨房。 冲田春政将她抱了起来,慢慢的小心的上了楼梯,径直来到了二楼卧室。 她见他抱着自己走向了卧室,她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心中很清楚他接下来想要做些什么。 只不过孕期可以做这种事情吗?她虽然学的是医学,但是她学的是内科,没有专业学习妇科,更没有学习过能不能在这个时期做这种事情…… “旦那,晚上吃了吗?没吃我让佣人去准备?”她的双手缩在他的怀里,轻声问着。 “没事,中午吃的晚了些,我现下不饿。” “哦……,我知道了。”四周很是安静,她的话语低如耳语,她靠在她的xiong膛上,很清楚的听到他心跳的很快,好像他心跳的比她还要快。 卧室并没有几步路,很快他便将她放在了chuang上。 这时他却是起了身,未来梨佳带了些疑惑。 “梨佳酱,我去洗个澡。” 是了,他在睡觉前是一定要洗一次澡的,除非停水或者条件不够,不然哪怕是冬天,他也必然是一天一个澡。 未来梨佳翻了个身,摸了摸肚子,心中纠结的想着待会该如何拒绝的话。 冲田春政拿了浴衣便快速的走进了浴室,因为他的有着这样的洗澡习惯,佣人便会在早晨和晚间将锅炉续上煤炭的,备好热水。 他打开花洒,将水调至了温凉,开始洗了起来,尤其是脸颊,他用浴巾摩擦了很久,直到擦的发了红,才换了个地方。 温凉的水并没有使他减轻身心的热度。这就是久别胜新婚吧,她亲吻自己的时候,他的心便跳的飞快,心情倍加愉悦的同时,那份发自内心深处的情与爱也如同生长抽枝的萌芽一般来的自然。 他清洗擦干了身体的水珠,麻利的穿上了浴衣。 未来梨佳见他来了便往被子里缩了缩,只不过他动作迅速的关了灯和她说了声晚安,便背对着她躺下了。 可躺了不过一会,他便理解了何为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他努力的试图平息自己的内心。 她见他小心翼翼的背对着她,她知道他在努力的克制自己,心中一暖,随后又好似想到了什么,伸手戳了戳他的背。 “旦那,很难受吗?” 第五十五章 “要不,?梨佳酱给我说说你的故事吧。”这样或许转移一下注意力就不难受了。 未来梨佳被他抱在怀里,感受到他灼热的气息,?这种暖暖的感觉在十一月份的夜晚,最是舒服不过了,?好似一个汤婆子一般温暖如斯。 把此刻的他比作汤婆子,?未来梨佳忍不住笑了笑,?稍稍挪动了一下位置,面颊便不经意的蹭了蹭他的下巴。 他的下巴向来光滑,?他从来不留胡子,也不像其他日本人一样留个板寸卫生胡,?一律全剃了,每次都是干干净净。按照他的说法是留胡子显得邋遢,?也不精神。 而她也喜欢他没有胡子的样子,看起来英俊又帅气。 “好,我说几个印象深刻的,我记得我在大学读书的时候,室友喜欢写,每每写完都要给我们评点。不过她写的这些还未发表出版就是了,非常敬业天天晚上熬夜写,被另一个室友戏称为——天天晚上熬夜写别人睡觉故事的作家。” 冲田春政不禁笑出声,?随即想到了这个好似勉强算是个荤段子,?他认真看了看她,看着她人畜无害的眸子,知道她可能口误自己也想多了。 却还是忍不住低声开口道:“梨佳酱,?是在诱惑我吗?” “?”未来梨佳扬了扬眉毛,不甚理解他为什么这么说,这个故事是有什么问题吗? 天天晚上熬夜写别人睡觉故事的人不是很伟大吗?写的作品可以让别人安然入睡,一听便很不错,比如说非常出名的小飞侠彼得潘不就是这样的存在吗? 月光下,她看着他水光潋滟的眸子,慢慢转移视线,继续道:“我说下一个了……” “要不,我来说一个吧,梨佳酱。”冲田春政拥着他,目光慢慢放长,好似透过了百叶窗,看向了远方。 “我记得以前初三的时候,我收到了人生的第一份情书,上面写满了夸奖之词……”冲田春政盯着她的眸子意有所指。 “旦那,你看了那封信?”未来梨佳眸子亮了起来,语速很快的问了起来,带了几分激动。 “是的。”冲田春政看着她笑着点了点头。 “旦那为什么不赴约?” “你怎么知道信纸里面写了约定?”冲田春政明知故问,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未来梨佳懵了一瞬,随即想到他可能是知道这个信是自己写的,所以才故意这么问的。 “旦那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 他爱抚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脸颊红润了起来:“真想知道?” 未来梨佳慢慢点了点头。 “因为……因为有些害怕,毕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收到女孩子的情书。”他有些紧张,月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透露过来,濡染在他的面颊上,绯红的脸色倒是看的真切。 第一次见到冲田春政这般模样,未来梨佳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她笑起来更加好看,他盯着她的如花笑颜,心中忍不住燥热起来,比之方才好似还要浓烈。 他的声音沙哑了起来,勉强着压制着自身的想望,没有继续看她,只怕自己会被她勾进了泥潭,无法自拔。 当下赶紧闭上了眸子,言不由衷道:“睡觉了梨佳酱,晚安。” 她窝在他的怀里,被他抱的有些紧,感受着他身上的热度。 “旦那,你还好吗?”她稍微动了动,视线停留在他微皱的眉头上。 “嗯,还行吧。”嗓音克制而隐忍。 “旦那,那么我们分房睡?”未来梨佳提出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建议。 “不要。”冲田春政断然拒绝,这种事情想都不要想,根本不可能。 “那……” “我没事。”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点算什么?窗外的路灯在不远处闪烁着,一旁的两个维修工人在修理着路灯,灯柱上生了锈迹看起来有些斑驳,工人拿了刷子沾了黑色的油漆刷在又粗又直的灯柱上。待油漆刷好后,路灯彻底灭了。 一个工人拿了手电筒,另一个便拿了梯子攀爬了上去,打开了灯罩。 “啧,断了。” “断了吗?太厉害了。” 这里的一部分电线没有受到灯罩保护,总是会有老鼠咬断,这已经是他们维修的第三十九个被咬断的路灯了,而老鼠也真是什么都破坏。 他关上了这个路灯的电闸门,麻利的递给了他一截电线,很快他们互相配合着将这个路灯维修好了。 “我就喜欢这柱子,竖立的很漂亮。”他摸着电线杆笔直而修长的圆柱,笑眯眯的靠在了上面。 “我也喜欢。”他们闲下来的时候还能够靠着柱子休息一会。 修理了这一个路灯,他们便将工具搬离前往下一个,夜还很深,他们还有很长时间的工作要做。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即便是十一月份天色也依旧早早的带了微光,湛蓝的天空如洗,只是黎明的辉光未至,天色尚且还带了几分灰暗。 冲田春政搂着她,闻着她身上的馨香,脑海里想到昨晚的自己,便觉得有些恍惚,惊讶于自己的改变。 可是他却是心中欢喜的。 又过了一会,他才起了身,他以前并不贪念被窝,而今却是直到快七点了,才肯起来。 未来梨佳微眯了眼看着他,面上的睡意有些明显。 “你继续睡一会,我向来起的早,不用管我。” 听着他的话,她才继续闭了眼,昨晚她睡得有些晚了,微微的青色浮在她的眼睛上,看起来睡眠有些不足。 下了楼他吃些早点喝了点咖啡,找了最近几天的报纸读将起来。 报纸除了说一辆从上海驶向奉天的火车在中途遭遇爆炸毁坏后,便没有更多的相关报道了。大概是因为这里是上海,报纸上更多的也只是与上海相关吧? 更加仔细的消息便从报纸上寻不到了,这种消息没有什么更多的报道,对此他有些疑惑。 他今天没有打算去公司,他在等一个人,上午他在沙发上坐了许久,大概直到快十点的时候,他等到了迟早会来的人。 门被打开了,佣人被吓得躲到了一边,七八个日本宪兵进了来,为首的一人便是驻上海领事馆的冈崎领事。 冈崎领事是一个年约四十岁的男人,留着卫生胡,样貌端正,眸光深邃而锐利,身着笔挺的藏蓝色西服,和大部分日本中年男人一样给人一种严肃严谨的感觉。 冈崎领事不仅仅是一个领事,他还管理着一个特务组织,相比较领事这个职业,或许管理特务组织才是他的主业。 冈崎真实看见坐在沙发上正在喝茶的冲田春政,满意的笑了笑:“冲田君好久不见,上次见面还是樱花灿烂的月份,这次天气却是这般严寒了。” 冲田春政看了眼他身边所带的几个人,知道他的意思,他也清楚这次必然也要去一趟了。 “好久不见,冈崎桑每天奔波倒是辛苦。” 未来梨佳听见楼下的声音,便好奇的走了下来,见了冈崎领事和冲田春政在交谈,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眼前这十多位手持枪械的宪兵,确实实实在在的威胁。 那种危险的气息,她实实在在的就察觉到了,她慢慢的走到了他的身边,不远不近的站着。 “今年春天的碧螺春,我那里还有一些,不知道冲田君是否愿意赏个脸,去我那里喝几杯?” 冲田春政看着冈崎真实脸上严肃的笑容,也带了一抹淡然的笑。 “如此,却之不恭。”一旁的未来梨佳有些紧张,他握紧了她的手,安慰道:“我去喝个茶,很快就会回来,在家等我。” 看着这番架势,很明显不是善意,她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她知道他只是不想让自己担心。 未来梨佳咬了咬唇,尽管如此她还是很担心他,但是她还是保持了应该有的那份优雅和冷静。 “旦那,我会等你回来,你要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梨佳酱,不要担心我。”他摸了摸她的头,捋了捋几缕毛发,笑的很是柔和温暖。 几个宪兵看着两人的互动,心中想到了自己心仪的女孩子正在很远的地方,当下忍不住转移了目光,只觉得看这两人的柔情蜜意,心中会生出些难受又孤独的情绪。 出了门他便被宪兵押送着进了汽车里,车子开了大约有半个多钟头,快要下车时,他被蒙上了眼睛,带到了领事馆内某栋楼的第三层。 他被关进了一个极为简朴的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长条形的办公桌子,两个木制座椅,一个极高的小窗户,窗户用铁杆拦住了,除了这些便只剩下一扇铁质的门。 这里就是即将审讯他的地方了吗? 他抿了抿嘴唇,坐在了其中一个椅子上,心中思绪万千…… 第五十六章 在房间里待了许久也没有人来,?直到日暮时分,才有人打开了铁门,?递过来了一盒饭。 他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吃上“牢饭”,看着碟子里的海鱼寿司,?知道自该是受到了优待。 刚吃了几口便觉得这味道有些似曾相识,?疑惑的吃完了所有的寿司后,?便来了几个卫兵打开了铁门,走进来的是冈崎领事。。 高而狭小的窗户投射进斜斜的余辉,?像金色的绒布,在地面铺盖了一层面积极小的毯子,?一缕余辉投射在他的身上,光与影交织在他的面庞上,?刻画着他俊朗的面容。 他看着走进来的冈崎真实,抿了抿唇,已经是这个时候了,他还来审问吗? “很抱歉,冲田君,白天我比较忙,也不放心将你交于别人,也只能这个时间段来看望你了。”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他看着?那碟被吃完的寿司,?“这是冲田夫人刚刚带来的,本该让她见见你的,不过这里有规矩外人是不能接近审讯室的。” 听到他说起未来梨佳,?心一下子悬了起来,竖起了耳朵,仔细的听着他的话语,怪不得方才的寿司味道似曾相识。 “谢谢冈崎桑了。” “我刚刚让人做了一份冲田君的履历,只能说我是很欣赏冲田君这样的人才的,希望冲田君在接下来的问话中能够诚实一些。” 冈崎真实说完这些,他身边的一个穿着工作装的女子,便坐在了他的对面打开了文件夹,拿起了钢笔。 果然这一段是逃不掉也避免不了的。 “火车出发是哪一天?” “十一月二十四号。” “冲田君是一个人搭乘山花健一郎的专列吗?”冈崎真实一边问一边看向了冲田春政,他的眸子扫视着他的全身上下,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我带了一个人”,看着他专注的表情,坦坦荡荡的直视回去,勾起嘴角邪邪的笑了笑,“一个女人,你知道路途遥远,总是需要一个女人来解乏。” 他笑起来总是很好看,如清风疏竹如波漾湖面,带着温和极强的感染力,正坐在他对面的助理看的有些微愣,直到她听到他接下来说的话语后,这才回了神,冷了面色,继续动起了手里的笔。 冈崎真实随即继续了下一个问题:“她是谁,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 “她叫井上千夏,现在在天津。”他只回答他问的那么多,一点也不会多说。 “山花健一郎与你是什么关系。” “合作关系,这些你应该知道,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 冈崎领事笑了笑,扬眉道:“说不定我能从你口中听到不一样的回答。”说罢,他从助理文件夹里拿出了一张纸条慢慢读了起来。 “冲田君,这次火车遭遇袭击,死亡人数为41人,重伤65人,轻伤8人,失踪3人。现在的数据是,死亡41人,重伤65人,轻伤8人,失踪1人,毫发无损者2人。”他一边读一边看着冲田春政的面部表情。 对于这些数据,他没有任何回复,面容冷静。 “冲田君,不想说些什么吗?比如说你知道山花健一郎去了哪里吗?你们是同时失踪的,现在确定下来的真正被找到的只有你一人。” “无话可说,因为我不知道。”冲田春政看着那缕将尽的辉光,没有继续回复。 砰地一声,门被关了起来。 房间里彻底陷入了黑暗,过了许久,当他以为自己要这样坐在椅子上睡觉的时候,房门被打开了,卫兵带他去了休息的地方。 仍旧是一个狭小的房间,只不过房间里被放了一张大而柔软的床以及一张沙发。 冲田春政有些疑惑,难道梨佳把床都买好了? 夜幕时分,正在他极为无聊的时候,白天做记录的助理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美丽的樱花和服,进来的时候便是径直的坐在了冲田春政的床上。 他有些被吓到,睁大了眸子,伸手拉亮了床头灯。 灯光亮起来的时候,他的眸子眯了眯,“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他说的简单,不过在她眼里便是男人的调笑。 “冲田桑,我是冈崎领事的助理,我叫斋藤禾,今晚让我来服侍你吧。”女人含羞带怯的坐在他的身旁,低下了头,好似等待着他的采撷。 冲田春政看着她,他知道他现在应该做纨绔子弟该做的事情。他一直以来最好的最容易做到的伪装就是纨绔子弟,有时候他不需要努力伪装,也会有大把的人认为他是一个纨绔。 “既然来服侍我,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吗?”他说着令他心生厌恶的话语,希望眼前这个人能够被他激走。 斋藤禾却并没有走,只是面容红了起来,拉了他的手,带着他从自己的和服下摆开叉处伸入。 手尚未触及和服,便停住了,冲田春政微微的皱了眉头。 她没有拉动,面上带了几分疑惑看向了他。 “是冈崎领事让你来的?”他面色带了几分严肃。 “是的。”斋藤禾有些微愣,没想到他会突然停下来,来了这么一遭。 “我不喜欢强迫,你回去吧。”冲田春政缩回了被她握住的手,面无表情的拒绝了她。 斋藤禾此番确实是被冈崎真实派来睡服他的,她对他也并没有任何好感。在她眼里他不过是个长得好看些的纨绔,白天他的夫人给他送点心她也是见过的,那是多么漂亮又贤惠的女子,结果丈夫竟然还瞒着她在外面找小三。 她是来服侍他,可她也是并不情愿的,只是碍于冈崎领事的命令,此番见他嫌弃她不够主动,想要她走时,她当下便是抬脚就走了,毫不犹豫。 见她关了门离开了,过了好一会,他才重新躺下来了,这是先来软的再来硬的? 许是好事来的太快了,他有些忐忑,仔细思索了一下自己透露出去的信息,思考了好一会,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他才躺着睡了。明天还有一场斗智斗勇,他需要足够的睡眠来保持清醒。 只是为什么会提供如此优待的饭食、床铺,甚至还安排了女人?他自立习惯了,差点忘记了自己拥有一个强大的家族。 果不其然,第二天的时候,并没有和往常一样让他等到傍晚时分,只在上午十点冈崎真实就已经来了。 “昨晚我收到了一封电报,你知道是谁的吗?” 冲田春政点了点头。 “冲田君倒是聪慧。”冈崎真实笑了笑,若有所思继续道:“你的父亲在电报中告诉我请务必让你说出所有的真相,如果你不配合的话可以适当用刑。” “……”冲田春政抿了抿唇,这是他的习惯,当他心中情绪波动时,他便会不由自主的做出这个小动作来掩饰一二。他有些确定他的父亲大人是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在他印象里他的父亲是比较开明的,也颇为疼爱他,但是在一些立场上他是比较强硬的,对待一些事物也比较狠得下心来。 冈崎真实看着他变化的面部表情,笑了笑:“当然,用刑我会次要考虑,我更希望你能够自己说出来。” 听完了这些话,他在心中了然的笑了笑,他已经知道他们其实并不在乎事情的真相了。 山花健一郎不过是大尉军衔,带领着大约一百人的中队长。而一个中队在中国腹地遭遇袭击火车爆炸,有很多人可以背锅。山匪、tg、党军、军阀、乱党等等,有什么更深层次的理由能够怀疑到他这样一个根正苗红的内阁官员独子身上呢? “你知道山花健一郎在哪里吗?”问题依旧是昨天的问题,不过冲田春政给了一个回复,毕竟继续僵持下去也没有意义,现在他也不用再继续一言不发了。 “山花健一郎在天津,和井上千夏在一起。”他说的句句属实,毫无掺假,现下山花健一郎确实是和井上千夏在一起。 一旁记录的斋藤禾忍不住笑出了声,意识到自己的笑声在当下的场合里有些不够严肃后,立即止住了。 得到了这样回复的冈崎真实点了点头,待他们走后,直到下午时分,一个卫兵过来给他松了手铐,告诉他可以走了。 他走出领事馆大门,天便下起了大雨,雨水在水泥路面积攒了大片水泽,等待了一会,便见未来梨佳撑着钢骨黑伞穿着和服走到了他的身边。她好似等了很久,伞面很是干燥,像是在下雨前就来了一般。 “旦那,回家吧。”未来梨佳面容有些苍白。 “你什么时候就来了?天色有些冷,应该在家里等我。” “我见天空乌云密布,就想着如果旦那回来时遇到大雨了怎么办,便提前带了伞来等你了。” 他把雨伞接了过来,将她揽在怀里,撑着伞慢慢的离开这里。车停在不远处,走了一段狭窄的水泥路后,两人坐上了车行驶离这里。 只是一路上未来梨佳话语明显比平日里要少了很多,问她什么她也没有多说,只时不时的看着车窗外出神。 冲田春政内心有些苦闷,他不喜欢被她冷淡以对,更不喜欢见到她愁眉苦脸。 终于在他的追问下,她开口说出了原由:“旦那,我今天在领事门口遇见了一个小姐,她说她是领事的助理,还和我说了一些你的事情。” “?!”当下,冲田春政只觉得自己如果是一个卡通人物,肯定头发已经全部爆炸竖起,并且冒着熊熊焰火。 那个女人到底说了什么?! 第五十七章 “她说了什么?”冲田春政心头一紧,?只希望那个女人能够嘴下留情。 未来梨佳看着他脸上的急切,以及几分深色明显的慌张,?眉头皱了几分,却只是淡淡道:“旦那,?她没说什么,?只是和我夸赞你,?她说你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这样啊……”冲田春政得到了她的答案,却仍是有些不安,?他寻着她的手,轻轻握住了。 到了家后,?冲田春政一边吃着茶水看着报纸,只是报纸并没有看进去,?眼神时不时的瞥向了未来梨佳。 未来梨佳并没有在沙发上坐多久,好似在逃避着什么一样,自己一个人走回了卧室。 平日里她都会坐在一旁织毛衣或者同他一起看看报纸。 过了好久,他还是没有见到她下来,几乎快一下午她都只待在了卧室里。想了想,还是决定起身上楼去看看她做些什么,他明明没有做过那种事情,可是此时却怕的要命。 未来梨佳面向窗口坐在椅子上,?手里织着一件尚未成型的毛衣。 “梨佳酱,?怎么不去楼下坐坐呢?”他靠近了她,双手搭住了她的肩膀。 他喜欢与她在一起的时间,习惯自己身边有她的存在。 “我挺喜欢一边看屋外景色一边织毛衣的,?旦那去奉天的那段时间我就是一个人坐在这里。你看院后的那棵树上的鸟巢,孵化花了二十一天,第一只鸟开始离巢又花了二十八天。” 冲田春政除了新婚后的一个月殷勤的陪着她,以后的日子里他更多的时间都是在工作,每天也是很晚很晚才会下班,对于夫妻之间的□□他也只是偶尔才会与她亲密。 一开始她甚至能够感受到他若即若离的态度。 虽然他向来待她很是温和绅士,可未来梨佳也觉得他对其他女人也是同样温和有礼,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差别。 冲田春政听了她的话,心也沉落了几分,他也做过同样的事情,他知道那是怎样的寂寞。 “我以后会尽量多抽些时间陪你的。” “旦那……”未来梨佳停下了手中织毛衣的动作,嘴角微动,眸光微暗,“我不希望旦那只是因为内疚才这样说的。” 他确实内疚了,他内疚于自己没有好好的陪伴她。 冲田春政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摸了摸她的发,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想为自己辩解一下可能存在的误会。 “梨佳酱,我只喜欢你一个人,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这是辩解,也是他的真诚情话。 他弯下腰将坐在椅子上的未来梨佳抱住了,他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脖颈旁,仔细轻嗅着她身上好闻的气息,只是这样他便觉得心情愉悦。 未来梨佳喜欢他的拥抱,他的怀抱总是让她心生温暖和安全感。 这番情话无疑让她非常激动。 可是一想到斋藤禾对她说的那些话,她开心激动的心好似被瞬间浇了一壶冷水。 “谢谢旦那。”未来梨佳轻轻说着,冷落的心也沾染了她的话语,使得说出口的话带了几分疏离。 冲田春政听着这礼貌却划分了一些距离的谢谢,心头犹如一块钢刀在刮着,一片一片的肉从心上剥离,血肉模糊。 “你与我之间,从来不需要说谢谢。”他松了怀抱,楼下的佣人在喊他们下楼吃晚饭。 一顿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的料理,两个人并没有吃多少,整理碗碟的佣人深刻怀疑自己是不是味觉不对劲,明明这样好吃的饭菜。 佣人也不会想到向来恩爱情感深厚的两个人,现在开始闹别扭了。 吃完了晚饭过了一会,待梨佳酱洗完了澡后,他便也去了浴室。今晚他是什么工作文件也看不下去了,所幸早早的洗漱睡觉。大概泡了快三十分钟的澡,将手指的皮肤泡的起了皱,他才决定起身。伸手拿起一旁备好的浴巾将肌肤的水珠擦干后,穿上了浴衣。 系带时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下意识的特意将领子开的大了些,若隐若现的露出了些肌理分明的胸肌和腹肌。紧接着梳理了一下发型,沾了些水将头发向后捋了捋。胡子也多了些,好几天没有刮过了,他不喜欢留卫生胡,向来都是全部剃光的。 他颇为难得的在洗完澡后仔细的打理起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腹肌,手感不错,不过给她看给她摸倒是无所谓的。 他要去好好解释清楚这个本不该有的误会。 只是当他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发现门被反锁了。 门被反锁了?! “梨佳酱,你没事吧,怎么把门锁了?”冲田春政有些慌了,赶忙喊起来。 过了一会,未来梨佳才道:“冲田君,今晚我们分房睡吧。” “梨佳酱?”听到未来梨佳喊他冲田君,他只觉得心头一咯噔,好似被一桶冷水从头淋到脚。 未来梨佳自从结婚以后一直都是喊他旦那,偶尔晚上的时候还会喊他阿娜达,而这句冲田君好似将之前的一切都泯灭了。 没有听到未来梨佳的回复,冲田春政开始撞门,一下两下三下……,门被他撞开了,了无生气的倒在角落里。 冲田春政的浴衣因为撞门,本就松垮的领口开的更大了,他见未来梨佳缩在床上的角落里,心头便涌上了一股酸楚,被误会什么的真的很不好受。 他几步并作一步,大步走到了床前,一下子来到她的梨佳酱跟前,弯下了腰双手撑在她的两侧,盯着她睁得大大的眸子,开始低头亲吻她。 他的吻第一次这样粗鲁,带着十分的急切,像是一团熊熊烈火在不断燃烧着,燃烧着自己也在试图点燃她。 他亲吻着她的眸子她的脸颊她的唇,然后开始熟练的攻城略地,品尝着她的甜美。 未来梨佳被这样的冲田春政惊到了,他以往的亲吻都极为温柔细致,而这次的粗鲁让她有些难受,只觉得自己好似快要被他吻得窒息。 她伸手开始反抗起来,那种急切与粗鲁令她心生了几分恐惧,她现在还不能与他做那种事,她想要一个健康的宝宝,她希望宝宝能够安全。 想到这里,未来梨佳看着这个压在自己身上,发泄着寻求着爱意的男人。 她使了一把力气试图推开他,可是她的力气在此时看起来不过是徒劳而已,他只伸一只手便是握住了她的双手,他将她的双手牢牢的固定在头顶。 他的吻慢慢变得柔和了,从唇角滑向脖颈,慢慢的蹭着,试图想要获得她的情、欲。 “既然已经另寻了新欢,那便去找那个女人解决吧。”她目光带了几分冷漠,说出来的话也扎人的很。 气氛一瞬间沉默了,他停了下来,心头瞬间凉了一半。 “梨佳酱。”冲田春政嗓音暗哑,盯着她躲避的眸子,继续道,“我与井上千夏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那是什么关系?”未来梨佳听到他终于谈起了那个女人,心中隐隐作痛,看向了他,她期待他能够给她一个回复。 井上千夏是我朋友的遗孀,她是日本GCD员,我与她只是合作完成任务。为了任务完成,她假装是我的情人,火车爆炸也是我们做的,我还加入了中国GCD。 这些话他在心里转了几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知道他是不可能告诉她真相的,他可以秘密的去做这样的事情,但是他不能拉着她一起,让她参与。 冲田春政没有回答,只盯着她的眸子看着她。 见她眼眶慢慢的蓄了泪水,他的心头好似被一双手狠狠揪紧了,他伸手慢慢抚摸着她的脸颊,低下头来试图亲吻她的眸子。 未来梨佳侧头避开了他的亲吻。 “冲田君,我们分开睡吧。” 第五十八章 她的母亲大人曾经告诉过她,?维持一段婚姻靠的就是隐忍,她不以为意,?只认为爱情便是全部了。可是现在她想到自己最喜欢的人开始喜欢了别人,她便心痛的难以为继,?慢慢的想起自己母亲的话来。 “我现在在你眼里只是一个混蛋对不对。”他自我贬低的说着,?嘴角勾起了一抹无奈的笑容。 现在在真相被得知之前,?他不就等于是在妻子孕期出轨的渣男了吗? 至少在眼里他已经是这样了。 未来梨佳雾气朦胧的眸子看向了他,微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是没有说出口。 他红了眸子,顿了几秒,?踉跄的起了身,脑海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他唯一确定是某些事情他不能告诉她。 他步履踉跄的下了楼,在藏酒室里找了几瓶清酒,坐在沙发上开始喝了起来,一杯又一杯的喝着,直到面色通红,头重脚轻,这才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选择躺在沙发上睡觉,这也完美的应和了自己的倔强,?他说过他是绝对不会和她分床睡的。 ——雾色朦胧,?冲田春政走在一条看不见头尾的街巷里,一个人朝他迎面走来。 他不懂为何自己为何会行走在看不见的被黑雾笼罩的地方,好似他本身就在此处。 来人穿着一身黄绿色的军装,?身上带有干涸的血迹,他手执一把长刀,赫然是已经死去的山花健一郎。 他手中也出现了一把长刀,他开始与他对打了起来,那人嘴中念念有词却是语无伦次,怨气颇深,只是他没有空闲去听他的话,去回复他的话。 这种没有逻辑的质问令他无暇顾及。 兵器交接间发出的声音极为刺耳,在雾气笼罩的街巷回荡着。 很快山花健一郎再次倒在了他的刀下,不远处一声惊呼使他转移了视线。 那是抱着孩子的未来梨佳,他丢弃了带血的兵刃,一步一步的走近她们,却发现她们慢慢的消失在黑雾里,他开始奔进黑雾里去寻找。 黑雾里看不见一切,更是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见,他终于忍不住喊叫了起来。 他从梦境中醒来,猛的坐起了身,室内一片灰暗,墙上的摆钟有节奏的走着,发出寂寞而古朴的声音。 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摆钟,指针走向了六点,他的生物钟准时的过分。 微微闭上眼,方才梦中的情景仍旧历历在目,他使劲的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内心的心情。 冬季的六点天色还有些暗,身上的被子预示着昨晚有人曾经来过这里,给他盖了被子,茶几上的酒瓶也被清理了干净。 是梨佳给他盖上的被子吗?想到这里,他的心头暖了几分,拥着被子就像在拥抱着未来梨佳一样,他抱着被子在沙发上翻了个身,过了一会才起了身,将被子整理叠好。 未来梨佳和往常一样的时间下楼,面色如同昨天一般带了些苍白,他问的问题她也会回答,看起来如同往常一样别无二致。 新的一天他依旧有些事情要忙,洗漱完毕后,他便同她打了招呼,动身前往公司。 这几天他过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无论是在外还是在家中。 公司里他的助理又换了一个,原先的少年无故辞职了,这次应聘来的是一个纯粹而地道的日本人,说的一口流利的大阪乡音。 只是他偶尔不经意间做出的细微动作和想法观念,让他看在眼里更是惊在心里。 他开始怀疑现在的他已经被人监视了,那些领事馆里搜寻情报的人,显然也将他当成了一个目标。 不过现在的他确实没有什么好情报可以被他们发现,他依旧悠然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大概唯一的情报就是夫妻不和? 他自嘲的笑了笑,端起了一杯红酒喝了起来。 公司舞会酒席的数量总是很多,在舞会上他所遇见的漂亮女人也更多,可无一例外的都被他外放的冷意给吓得退避三舍。 两三个舞女们被他拒绝后,慢慢抱了团,小心翼翼的朝他偷窥着。被吸引住目光的女人不懂为什么这样优秀俊美的男人,却是不近女色,不愿意邀请女士跳舞,也断然拒绝所有的女人搭讪。 看了一会,女人们心觉无趣正要散时,她们看到了一个着了洋裙的女人坐在了他的身边,纷纷猜测起来人。 冲田春政抬头看了她一眼,看清来人是谁后,继续喝起了酒。 “冲田君怎么这样颓废了?”立花泉笑着坐在了他的身边,并不在乎他此刻生人勿近的气场。 “是人应该都有颓废的时候。” “我猜猜冲田君为什么颓废,嗯……为了女人?” 冲田春政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冲田君,你知道我方才是怎么注意到你的吗?我见三四个女人正在偷窥着什么,顺着她们的视线才看到你的,你可是很受女孩子青睐的,还这样颓废?还因为女人而颓废?”立花泉笑意盈盈,带了几分不可置信的语气说着。 “……。”冲田春政抿了抿嘴,继续倒了杯酒。 “你知道如何讨女孩子欢心吗?”冲田春政犹豫了一下,面颊红了起来。 他从来没有想过如何讨女孩子欢心,更没有实践做过。 “你想讨哪个女孩子欢心?” “我的妻子。” “既然是妻子那就好办了,直接吻呗。” “……不行。”他为什么会想到问她这个问题? “你做了什么事情,让她这样不高兴了?” 冲田春政盯着她,叹了一口气。 立花泉见他这般模样,,当即想到了各中原由,嘴角的笑意仍在。 “真是对不住,没想到这件事情让冲田夫人生气了,不过男人在外花天酒地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看中国男人不也是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的?” “我此生只会喜欢她一个人。”说完了这些,他有些后悔与她聊这些话题,她的职业是艺伎,当然是拥护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这次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古语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深信此话。 “冲田君还真是会窥探人心,我这次来这里是想告诉你,特高课警察目前已经盯上你了,而且就在你的身边,还希望你最近不要活跃的太厉害了。”立花泉凑近了他,伸手攀上了他的肩膀,轻声道。 他轻轻推开她,“你说的我已经察觉到了。” “这段时间暂时没有其他任务,你也好好休息韬光养晦。”立花泉给他递了一杯红酒,嘴角上扬,“顺便好好哄一哄你的夫人。” 说完这些,立花泉便起身离开了。 周围的女孩子见冲田春政喝了立花泉递给的红酒,纷纷壮起了胆子,找服务员要了一杯红酒,如法炮制的纷纷跑去给他递酒。 他喝完了每一杯酒,看了一眼这个没有任何暖色的舞厅,随即起身离开了。 舞会结束后,冲田春政大概到晚上十点多钟才回了家。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被公司安排了休假,就好像是专门为此时的他准备的一样,既然是休假那何乐不为。 晚上他回到家中时,家中的灯已经熄灭了,只有仆人还在守着夜。 他缓步上楼,洗漱后见未来梨佳已经熄了灯,犹豫着开了房门,见她已经睡着,便关上了门。自己乖乖的从衣柜里搬出了棉被,倔强的在客卧的沙发上躺下了。 窗户没有关严实,丝丝冷风从窗户处渗透进来,屋子沾染了整个冬天的凉意。 他翻来覆去的在黑暗中抓住了一只纤细柔嫩又温暖的手,这手像极了未来梨佳的手,他握紧了手,没有松开,使了使劲,将那只温暖的手整个拽进了怀里抱了起来,紧接着感受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果然梦境是如此美好的。 第五十九章 这一晚他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不同于前几个晚上使劲拼杀压抑沉郁的噩梦,这个梦很美好。在梦里他怀抱里的人是未来梨佳,?他听见她亲切的喊自己阿娜答。 意识朦胧间他有些不愿意就这样想过来,他想要拼命的回归梦境,?只是越想要回到梦境便越是清醒。 只是睁开眼的时候,?他有些觉得自己美梦成真了,?怀抱里正抱着一个暖玉温香的躯体,未来梨佳就这样呼吸平缓的睡在他的怀里。 他回想起昨晚朦胧中的一点记忆,?想起来好似是将未来梨佳拽进了怀里,不过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盯着近在咫尺的面容,?低下头来轻轻的如同蜻蜓点水一般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未来梨佳过了一会也醒了,她眯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到正对她看着出神的冲田春政,?几乎是一瞬间她便消去了睡意,她慢慢下意识的挪动了一下位置。 “别动。”冲田春政收紧了环抱住她的胳膊,“让我再抱一会,好不好?” 见她乖乖的没有继续动作后,微微松了口气,随后闭上了眼。 “旦那,我昨晚……只是想来看看,……”未来梨佳被他抱在怀里支支吾吾的红着脸,?慢腾腾的解释着自己为什么会出现的理由。 “是想来看看我吗?”他嘴角含笑,?果然她总是那样心软。 “……我。”她明明来之前已经为自己寻好了说辞,可是当下她看着他含着笑意的眸子,她便将那些话忘记的一干二净。 他见她红了脸颊慢慢的将侧脸贴近自己的胸膛,?他便觉得心安,目光越发的柔和。 “梨佳酱,我想说我没有喜欢其他人,我只……”他的话没有说完,便被她伸手指遮住了嘴。 “旦那,是我过分了?,我不应该学习西方的想法,将你占为己有,我开始生了嫉妒心了……。”未来梨佳慢慢说着,带了几分认真,好像是在检讨自己的行为一般。 她虽然接受了西方的思想认可一夫一妻,并且将丈夫娶姨娘称为婚姻上的背叛,可是她清楚传统的思想还是根植于很多人的心里,并且大部分人认为是理所当然的。 而他的想法是什么样的,她是不得而知,也许他也和大部分人一样,认为男人可以三妻四妾,那自己的抗争便是很可笑了。 只是她的话语还未说完,便被冲田春政吻住了,她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的微愣,他的吻十分温柔,就好像是四月份的春风一样温和,她闭上了眸子,开始轻轻的试图回应他。 他慢慢的吻着,带着极致的温柔,仔细的描绘着她的唇线,他听了她的一番话,只觉得内心带了十分的内疚。 她不需要改变自己,她既然嫁给了他,他便不求她继续跟随那旧社会体制里的糟粕,学习这个时代的妻子应该如何迎合着丈夫所做的一切,她不需要如此放低自己的位置。 他看着自己方才画出的草莓,眸光带了认真。 “梨佳酱,我没有喜欢其他女孩子,你是我的妻子,我只会对你奉上我的忠诚和爱情,你也不必改变自己的想法,我同你的想法一样,认可爱情的忠贞不渝。” “旦那,我知道了……”,未来梨佳听着他动人的情话,早已经将一切都想明白了,“我想是我误会了。”未来梨佳慢慢的说着,脑海里回荡着他的话语,闪亮亮的眸子里满是欣喜和愉悦。 诚然,她从斋藤禾那里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听到她有理有据的描述冲田春政喜欢了另一个女人,还带着她一起去奉天的火车。 得知这个事情后,她确实很颓丧,甚至一度丧气到极点。 可是当她静下心来时,想着自家旦那的表现,想起了他的各种委屈眼神,想到那天她见他在客厅喝的酩酊大醉,然后仔细想着斋藤禾的话语,她的气便已经消了大半,她知道其间一定有着什么误会。 她本来也不应该听信她人的话语,只是那天晚上的问题他沉默以对,着实让她伤了心。 现下听着的他的主动解释,她便觉得心中一片暖意。 冲田春政又抱着她在沙发上躺了一会,时间已经快到七点了,他还是闭上了眼睛抱着她俨然是一副要继续睡回笼觉的意味。 “旦那,今天不上班吗?”她趴在他的身上,慢慢的道。 “今天不上班,我想和你再睡一会。”这就是所谓的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两人在沙发上又缠绵了一会,才去洗漱,虽然他想多拥抱她一会,不过早晨的起床时间他还是不想拖到八点。 佣人默默地坐在角落里看着桌子上备好的早餐,经历了十几天的冷战,她已经准备好等早点时间一过,就将早餐收回去。 她不理解小年轻在想什么,不过在她看来床头吵架床尾和,合好也是势在必行的。 再次见到两人一起下楼时,她也没有过多惊讶,毕竟本来就是一对很恩爱的夫妻。 只是偶尔无意间瞥见了未来梨佳脖子上的草莓时,便让她忍不住咋舌。 于是乎在他们看报纸喝茶的时候,佣人事情做完闲下来时便与他提了一句。 “少爷,女人家怀孕的时候是要好好疼惜养护的。” “嗯,我知道。” “这个期间,房事还是少做比较好。” “咳咳咳……”冲田春政没想到她突然说这事,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呛住了,使劲咳嗽着,未来梨佳便在一旁拍着他的背。 “李婶,旦那他是知道的……,你就别打趣他了。”她一边维护着自家旦那,一边忍不住面红。 “哈哈哈。”李婶见这小两口的样子,心中欢喜的很,能看到他们和好如初,她也是跟着开心,“我出门买菜去,你们慢慢聊。” 见李婶出门走后,冲田春政便放下了手里拿着的报纸,起身拥住了她。 日本从明治维新后便将春节设立在了元旦那天,他也开始着手准备回日本的事宜了,他与她约定好春节回去过的。 大雪开始在一个温暖的夜晚洋洋洒洒的下了起来,待天亮时分,便清晰的看到屋顶上的积雪了。 只是上海的雪向来不厚,路面上的雪也很快便化了去,除了屋顶便只剩下铁质栏杆还有树梢上还残留了些许。 院里的几颗低矮的红色梅花,则在这个冬季里装点着整个院落,成为了仅有的一道靓丽的风景。 到了十二月下旬的时候,未来梨佳孕期便有四个月了。 怀孕起先她总会忍不住想吐,对吃食的要求也变得挑剔了,不过她总是会强迫自己多吃一些。 她体态纤瘦,可是为了健康的宝宝,她努力的增肥着,他甚至请了会做日料的营养师来家里给她搭配营养。在大概十四周的时候孕吐才开始慢慢的停了下来。 孕吐停了以后,她便开始喜欢吃些酸的东西,佣人动作迅速的跑去买了各种酸甜蜜饯,颇为开心的说是酸儿辣女,吃酸的好生儿子。 他倒是无所谓,儿子女儿他都喜欢。 已经怀孕四个月的腰部,开始比较清晰的凸显了,有时候未来梨佳一边做着小衣裳,一边忽的停下了动作,拉着冲田春政的手摸她的腹部,一边问他有没有摸到宝宝在动弹。 胎动在四个月的时候就开始有了,而且宝宝经常晚上活动的比白天还要频繁一些。这样也好,到了晚上时分他便无所顾忌的摸着她的腹部。 他将手轻轻的放她的在肚子上,一心一意的等着小宝宝什么时候动弹,然后他很欢乐的数起了胎动的次数。快乐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如同白驹过隙一般,在十二月下旬初的时候他便打理好了手头上的事物,买好了两张后天回日本的船票。 与佣人告别后,冲田春政与未来梨佳坐上了回日本的客船。 第六十章 船票买的是十二月二十二号,?乘务员告诉他大概需要做三天半的客轮就可以抵达日本了。 也就是说在十二月二十六号就可以抵达了,二十六号也正好是新年前的准备日。有时候新年前的准备日过好了,?才会更有过年的氛围。 这艘抵达日本的客轮基本上也都是回去过年的日本人,甲板上可以看到很多穿着和服走来走去的女人和小孩子。男人大部分穿的都是西装大衣,?只有极少部分穿着和服羽织。 不过从他们面上修的卫生胡便可以看出他们是地道的日本人。鼻子下留着等宽的厚厚的一层胡子像极了板刷一样,?所以也有些人叫这种胡子板刷胡。 随着孕期的增加,?梨佳也不再穿洋装了,那些收紧腰部的洋装也大都被她塞进了箱子里叠了起来,?重新穿起了和服,发型也在穿和服的同时被她绾了起来。 绾发的时候她时常自己便会折腾很久,?往常折腾很久后依旧也只是一个最简单的发髻。所以每到她准备梳发的时候,他就会帮她,?他的手熟练的握住一缕头发然后用杨木梳开始梳起来,只是他怕弄疼了她,越发的轻柔。 未来梨佳脸颊微红,感受着他的手触着头皮穿过发丝的微妙。 过了一会,一个符合日本女孩审美的发髻才梳好了。她对着镜子看着梳好的发髻,也从镜子上看到了一脸认真的冲田春政,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旦那梳头的手法很熟练,梳的发髻真好看。” 冲田春政想到自己前世在汉服社里天天给很多妹子梳头的时光了,?妹子们都喜欢她梳的发型,?无论是唐宋还是魏晋的发型都能梳,而且造型不会太过于浮夸。 “以前小妹她很顽皮,总是要我给她梳头,?所以练就了好手艺。” “纯子酱啊,我好久没有见过了,这次回去我应该给她买些什么礼物呢?” 日本人的风俗中如果两个友人长期很多年没有见了,那么再次登门拜访的时候会送上很重的一份礼,以表心意。 “你以前见过她吗?”冲田春政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好像她没有来过冲田家,也没有听纯子酱说过与她见过面。 “嗯,见过,是冲田君读大学的时候,那时候纯子酱好像还不过十三岁吧,她和伯父他一起到我家去过一次。”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未来梨佳转过身来对他道。 “我记得那天山崎家的人也有来我家做客,那时候她和山崎家的孩子倒是玩的挺开心的,长辈们开玩笑说要给他们定亲呢。” 冲田春政点了点头,现在纯子酱也有十六岁了,确实可以定亲了。最近几年政,府一再的将结婚年龄提前, 想着自己的小妹妹在不久的将来就要嫁人了,心中有些难以言表,具体是什么也说不上来。 梳好了头发,他便拉着她去甲板透透气,现在正值傍晚,海边的一轮落日,几近染了半个天空,习习的微风拂面而来,倒是惬意十分。 毕竟现在是冬季,晚上黑的特别快,才下午五点多,天色便自己接近灰暗了。 吃了些船上配给的食物,便回卧舱包间去了。 不过睡这样早他是不习惯的,腕表上的时间才不过晚上六点。虽然客轮上也有舞会,现下未来梨佳去不了,他便也是不去的,他不放心将她一个人丢下的。 于是就这样相拥而眠吗?他实在是没有早睡的习惯啊。 他躺在床上,双手交握放在头下,看着近在咫尺的天花板,脑海里的思维也没有停歇,从机械想到了化学,又从化学想到了商贸,金融等等。很快他想到了自己一直搁置下来没有好头绪的纽扣电池,脑中想到了现代普遍用于手机电池的锂离子,也许他应该从这方面寻求灵感。 大概是他的思绪飞的太远了,一旁的未来梨佳见他盯着天花板出神想心思,便也没有打扰他,只侧着身子偎依在他身畔。 大概她也着实有些无聊了,见他起身倒了些水喝,便提议道。 “旦那,不如我们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打纸牌啊。”梨佳酱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叠扑克牌,“我发现这艘客轮真的人性化,还配有纸牌来解乏。” “有奖惩制度吗?”冲田春政嘴角含笑,光玩纸牌可没意思。 “?” “要不我来设立一个奖惩制度吧,赢了的可以让输了的回答一个问题,或者要求输了的做一件事情。” “哇,听起来很有意思啊。” 随后两个人打起了纸牌,很快第一把冲田春政就赢了,他笑了起来,笑的好似含了七分阴谋。 “旦那,想让我做什么还是要问我什么问题?”她见他只是笑却没有开口,忍不住催促道。 冲田春政止了笑意,伸向她的耳边柔情蜜意道,“我……我…想……。” “想……想什么?”未来梨佳被他呼出来的热气,熏的面颊红了起来。 “那个……就是……”现在的他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看着他脖颈白皙柔嫩的肌肤,下意识滑动了一下喉结。随后他拉开了亲密的距离,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唇。 “我想要梨佳酱吻我一下。” 未来梨佳显然没想到他慢悠悠吊人胃口的话,只是亲他一下,他们之间确实不是第一次亲吻了,只是大部分都是他主动的,这次他是想要感受一下她的主动吗? 她慢慢凑近了他,见他睁着漂亮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便忍不住伸手想要去遮住,只是刚一覆上他的眼睛,他就将她的手拉了下来:“我想看着你亲我。” “旦那……。”她羞赧的轻喊着,随即吻上了他的唇。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拉近了自己,重新加深了这个吻。 他喜欢她唇瓣的弧度,他想要她,但是他并没有继续下去。哪怕李婶告诉他女人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需要注意一下,其他时间只要不过于剧烈还是可以的。但是他还是羞耻于这样做,有时候他被情难自禁时便会跑去冲凉水澡,将浑身的火气将下来才肯出来。 接下来又玩了几轮,梨佳酱赢了几次,只是她不想玩“大冒险”,想了几个“真心话”。 “旦那,你最近有做的是什么事情?总是感觉很危险。”未来梨佳问的隐晦,其实她想问什么他是清楚的,但是他也只能隐晦的回答她了。 “最近是有一些高投资高风险的项目,有时候回来晚,让你久等了。”这番话应该勉勉强强算得上是真心话吧。 “好吧,那下一个问题。”未来梨佳抱住他的胳膊,问起了井上千夏,“井上千夏,她现在在哪里?我好像没有见过她。” “她……”,冲田春政脑海里回放了井上千夏临死前的景象,手中的纸牌被他忍不住捏紧了。 她死了,在奉天死了。 只是突然的他将这些话全部吞进了肚子里,因为他手中的纸牌,他摸到了点、划、点以及划之间的停顿。这种触感一般人不仔细触摸纸牌是根本不会发现的。 这副纸牌上竟然含了摩斯密码! 他改口了,换了一个回答:“井上千夏现在在天津,与一个非常喜欢她的人在一起。” “哦,原来是这样。”她确实想认识一下,这个自己听说过很多次却从来没有见过的女人,甚至还让她差点误会了自家旦那的人,这纯粹是好奇心使然吧。 “梨佳酱,还想玩牌吗?”冲田春政将54张牌全部捏在了手里,微不可察的触摸着纸牌的背面,果不其然,每摸一张,背面几乎都有一段摩斯密码。 “不了,阿娜达,很抱歉了。我最近睡意有点旺盛,我先睡觉了。” 冲田春政见她开始睡觉后,他便将纸牌从大到小按照顺序排列好,然后开始破解密码。 只见全部的字母拼写出来的句子翻译过来便是这样一句话——“室内有窃听器,请务必小心,我与你同在,落花的汤。” 还能用更简单一点的方式吗?当他看到落花的汤时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不得不说她真的太会翻译了。 第六十一章 冲田春政将那组有序的扑克牌打乱重新塞进包装盒里,?放入床头柜里。 他没有想到特高课对自己的调查如此周密,甚至在自己的房间里安装了监听器,?自己所说的一言一语都会被监听到。 监听器会在哪里?按照现在这个年代的科技水平,监听无外乎是依靠电话的原理进行工作。而且它的运作方式离不开电源,?按照他的想法,?卧舱里可能藏有监听器的地方至少有三四个地方。 冲田春政看了一眼已经进入睡眠的梨佳,?并没有打算现在就起身去寻找监听器并且切除。 以不变应万变才是真理,他没有什么秘密会在这里被他们监听到,?也没有必要拆除掉它们打草惊蛇。 只是忽然的他想到了什么,脸微微的红了,?伸手关了灯。 接下来的两天里他乖了很多,晚上看会书便睡觉了,?也不嚷嚷着变着法子给自己寻找“福利”了。 平日里和未来梨佳待在甲板和宴会厅的时间则多了一些,还好路程也不过几天而已,这几天虽然过得让他有些不自在了一些,却也很快就过去了。 在未来梨佳眼中便更是迅速了,对于即将要去的新家她还是有些紧张的,大概是因为越在意便觉得时间过得飞速。 这几天里立花泉从来没有与他联系,也没有与他刻意碰面,却是在下船的时候,?他看到了她,?她单手拎着一个木制行李箱走在不远处的前方,行李箱看起来有些笨重,因为可以看到她使了挺大的力气,?以至于身子微微朝另一边倾斜着。 她没有和往常一样戴着帽子,发型也是很普通,用一根红色绳子绑起来搭在身前,外着了一件普通的褐色女士大衣。若不是她回头刻意朝他看了一眼,他估计是认不出她来的,她面容的妆极淡,像是素颜一般。 出了港口,便已经有人在哪里等着他们了,上了汽车,行驶了大概又是三个小时,才到了家。 虽然冲田春政离家有近两年了,在他看来除了街道多了一些不认识的商店外,其他都差不多没有太大变化。 唯一让他觉得变化明显的地方,大概就是这一路走来,他没看到几个在路上悠闲逛着的年轻人。看到最多的就是小孩老人还有妇女。 他下意识的咬了咬牙,他很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适龄的健壮男人不是被征兵,便是依旧待在工厂里做工。这个年代的工厂是没有强制性节假日概念的,大概待遇好一些的工厂会在那一天早点让他们下班。 未来梨佳显然有些紧张,他握着她的手心时,便发觉她的手上有些汗冷冷的。 “梨佳酱,不用紧张,有我在呢。”他的话语很轻,尽量安慰着她。虽然他的父亲面上很严肃,不过内心里并不是老派古板的,至于他的祖父,虽然也严肃,内心却是和蔼的。而且现在祖父也不同他们住在一起了。 未来梨佳点了点头:“劳旦那担心了。” 大概是因为冲田春政的话起了作用还是什么,总之,现下未来梨佳要好一点了,也慢慢恢复如常,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第一次来他家,她真的很忐忑,但是忐忑过后她还是很快镇定下来,想要表现得大方得体一些,给他的家人留下好印象,她是很清楚第一印象的重要性。 庭院依旧是老样子,翠绿的草坪,宽阔的足够练习剑道的室外场地,只是最近剑道馆没有继续在这里设立了,大概是因为没有他所以也失去了设立的初衷了。 现下整个偌大的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两三个佣人和他们一家四口人。 因为春节的缘故,几乎除了冲田近,所有人都是在家的。 近两年未见,看着已经长大的冲田纯子从楼梯上走下来时,也不由得感慨起了时光。 纯子今年十五岁了,过了新年便是十六岁了,软萌的面容也随着年龄的增长开始变得清晰秀丽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活力,身着白色樱花绣和服,头发简单披散着,只在长长的发尾处用彩绳扎了一圈。如此简单的居家装扮却也是给人带来了几分清风徐来的感觉。 她鞠了一躬,然后抱了抱冲田春政,“欧尼桑,你终于回来了,我很想你。” 很快离开欧尼桑的怀抱后,她便看向了一旁的未来梨佳。她同她问好,打起了招呼,很快两个人便言谈甚欢,就像是相遇恨晚一般。这就是女人之间的交际能力吗? 他则坐在了一旁的被炉里,喝了些绿色的抹茶,看着屋外的冬雪,这大概是他最惬意的时候了。 当他有一年冬天发现了这个好东西后,几乎以后每一年的冬天他就喜欢围坐被炉或看书或吃橘子或喝茶等等。 家里的被炉是传统的火炉箱供暖,不是现代所用的电暖设施。在一个正方形的小矮桌正下方设置一个约数十公分的坑,坑里放有火炉箱,火炉箱里则放着装着火炭、煤球的器皿。火炉箱上铺上木地板,取暖时把脚放在由被子罩着的热乎乎的木地板上,桌子木架上铺一条能笼罩整个桌子的及地被子。 这时候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围坐在被炉旁,便不需要跪坐了。大概也因为这样,被炉也同样获得了纯子的喜爱。 猫儿冬天也喜欢钻进被炉里睡觉,常常将腿伸进去,便会踹出一只猫来,随后猫儿便又大摇大摆的钻进去了。 十二月二十六,春节的气氛便已经很浓了,刚回家不久,便见姆妈冲田梨从外面买了大包小包的食材走进来。 由于春节的三天里是不宜烧火做饭的,所以现在便在准备将食物提前买回来煮好备用。这些冷掉的饭菜也有很好听的名字叫做御节料理。 冲田梨见他回来了,很是高兴,将食材放好后,便同他聊了很多,问他吃的好不好,习不习惯那边的饭菜呀,要多吃家乡菜呀,大多是关心他吃的如何睡得如何等等就像是一个殷切关怀的老母亲一般。而他也确实将她当做了亲人,对于她的话语他倍觉亲切。 冲田近的续弦妻子冲田凉子是最后一个出现在冲田春政的视野里的,他尊敬的喊了她一声母亲大人,她微笑着,回道了他一声。 冲田凉子是一个很典型的大和抚子,虽然家中钱财由她掌管着,却也从来不苛待佣人,将家庭内务打理的井井有条。 带着未来梨佳见过了冲田凉子后,又过了一会,冲田春政才带着未来梨佳到了自己的卧室里,随后拉着她又逛了好几个地方,又介绍了一些佣人给她认识。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不用太拘束。”他是家里的长子,注定在以后会留在这里作为继承人,在享受着权利的同时承担着对这个家族的责任。 未来梨佳点了点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傍晚时分冲田近这才回来了,他比以前要老了一些,也更胖了一些,俨然一个中年男人的形象。只是他给自己浑身上下打理的非常整洁,看起来也相比较其他同龄男人,让人感觉舒服很多。 冲田近对待他显然要比之教育冲田纯子要苛刻很多。 在吃完了晚餐过后,他便将冲田春政一个人喊到了侧屋里。 这里原先是祖父设置剑道馆的地方,一个大大的仁字画幅还没有去掉,依旧挂在那里,只是少了很多陈设的房间,又大又空旷。 冲田近不是平白无故带他来这里的,既然来了这里,他便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他也暗暗的在心中做了准备。 第六十二章 虽然现在这个房间空置下来了,?但是每天也依旧有人打扫,一尘不染相当清洁。 冲田近坐在了平日里祖父坐的位置,?冲田春政便按照以前学习剑道时坐的位置,坐在了他的对面,?这俨然是一个颇为严肃的场景。 两人都是严肃的跪坐着,?和以前一样,?冲田近喜欢在谈论严肃话题前营造一些紧张的氛围。 “春政你能否告诉我你最近在做些什么?”冲田近面容同往常一样严肃,话语平缓却隐含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努力完成公司的业务,?使公司这艘大船平稳行驶。”冲田春政说着这番言论,面上不见一点异色。 这两年来,?他所做的也确实去他所说的一样,兢兢业业的工作着。 “你没有其他的话要同我说吗?”冲田近知道他的性子,?他向来倔强,拥有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事情无论大小他从来只会憋在心里,自己担着,从来不会告诉他。 冲田近知道自己平日里与他缺少沟通,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后,他与他的沟通的时间寥寥无几。大抵是因为从来没有软语沟通过,此番倒是软了语气想要同他好好谈谈。 冲田春政在说这句话已经做好了要被他责骂的心理了,?因为他的话非常的不坦诚。可是他听到的却是冲田近的软言协商,?他不由得愣了愣神,在以前他是很少以这样得语气与他说话的。 冲田春政深吸了一口气。 “我喜欢和平,我的国家侵略别人,?我会感到深深的愧疚。” “你也知道,现在日本的政治是军国主义倾向的,在日本整个社会认为只有军国主义才是正确的,才能带给他们未来美好的生活。”冲田近说着这番话,眉头微微皱起,他将他面上的表情一览无余的收尽眼底。 父亲大人应该并不十分认同这番话,可是却依旧这样说了,并且当做教育告诉他。 而现在整个日本社会,也大多都是被军国主义所裹挟,他明白他父亲的意思,他想让他明哲保身。 “虽然到了日本,我可以让你免于特高课警察的监视,但是如果你去了中国,我也帮不了你了。” 冲田春政止住了呼吸,只听见冲田近顿了顿,继续道:“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的家族,你的和平思想还是先放在一边吧,如今的特高课和疯狗没有两样。” 说完了这些,冲田近拉开了侧屋的纸门,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被朔风裹挟的卷了进来,飘了几片雪花飞到了他的衣服上。 冲田春政没有回话,伸手掸走了衣服上的几片雪花,许是内心过于杂乱,被这寒风迎面吹来也不觉得寒冷,竟只觉得清凉和舒爽。 冲田近站在屋内,视线飘向庭院里的梅花,不知道是专心看着屋外的飞雪,还是只为了等待他的回复,他停留了一会,不过他只待了一会便离开了。 见他走了,冲田春政也起了身,离开了这个空空如也的侧屋。 他跑去储藏室翻出了最近几个月来日本的报纸,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了许多上至内阁下至普通的官员死亡,近一年里特高课全面在日本进行各种渗透与监视,凡是与社会主政见不同的皆会死于各种意外。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是谁的手笔,可是没有人敢出声反抗。 当他翻完这些报纸后,屋外的雪已经停了。 冷冬时节,他身上早已经浸满了寒意,怕冷意惊醒了她,只在床上的一角离她远远的睡着。 只是不过一会,未来梨佳便贴近了他,将被窝的热量传递给了他。 她的翻身贴近,便好似带了四月的暖阳,朝他包裹而来,那样温暖,抚慰人心。 “阿娜塔,这样便不冷了。”她的话语带了几分困意,话语缓慢。“这样你会冷的。” “不,抱着你时,我从来不会觉得冷。” “……。”冲田春政回抱住了她,忽然的这样一刻,他很想就这样永远的抱住她,不想再放手。 未来梨佳困意满满,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睡眼朦胧很快便又闭上了,喃喃道:“晚安,阿娜塔。” “晚安……。” 他摸着她的发,见她已经睡着,嘴角上扬笑了一笑,抱着她,终究还是一夜未眠。 过年的氛围显而易见的在晨起时便越发的浓厚起来。这一天是二十七,冲田近依旧去上班了。 上午十点左右,祖父冲田一郎便是坐了车来了。祖父这几年虽然平日不与他们住,但是过年却是来同他们一起过的。 这次来他好似变得更老了一些,步履也瞒珊了起来。去年他便将流主的位置传给了冲田近,自己一个人在乡下养了一只猫一只狗,过着悠闲的养老生活。 祖父来了以后,侧屋的道场又重新被布置了起来,下午冲田春政便被祖父拉去练习剑道去了,说是想看看可有增益长进。 其实他也明白他这是考察自己,冲田近是家族长子却无心剑道,已经年过四十却仍旧只是剑道六段,继承祖辈的剑术便自然落到了他的头上,况且按照祖父的话来说,他极具天赋,自然要更加努力的发扬这份天赋。 当他练习完所有基本动作后,却见他迟迟没有发话。 冲田春政知道自己平日里疏懒了,更没有刻意勤加练习过,心中明白此番定然要被训话,只抿了抿唇。 “你的剑比以前更快,很准,也更狠了,这确实是一个进步,只是出下一招时心中却多了很多杂念。”冲田一郎叹了一口气,道:“剑道,讲究心无杂念,可是你的心已经乱了,往往乱了的心剑出的再准再快也好似一把钝了刀,不锋利了。” “……我知道了。”冲田春政收了竹刀,将它仔细的放在刀架上。 脱下了头盔,视线扫及冲田一郎,便见他目光似乎一刻也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 他第一次见到祖父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好似带了一丝忧伤和惋惜。 冲田春政继续解着身上的护具,听着祖父的话语。 “春政,你需要好好想想,你为什么心中会有这种杂念,这可能会是你突破的关键。” 为什么心中会有这种杂念吗? 二十八号一大早家中的客厅便被姆妈放上了镜饼,这是一种由米做成的饼,因为形状做成铜镜一样,所以叫做镜饼。 镜饼过了供奉的时间后,便会拿下来敲碎发给小孩子吃,以前小时候冲田春政好奇吃过,味道却不如外表看起来一样好吃,那是极为冷硬的口感,这时候家中的大人们总是会说吃点镜饼便会获得福气,当然这话骗骗小孩子还是可以的,他却是不愿意吃的。 忽然的他看了看放在客厅供奉的镜饼,有些想尝尝它的味道了,许是因为小时候吃的太少了,所以现在才会没什么福气吧。 冲田春政摇了摇头,他在想什么呢,他有这样和睦的家庭,这样美好的妻子,还有即将出世的孩子,这还不是福气吗? 屋外经过一夜的飘雪已是厚厚的累积了一层冰雪,一眼望去真是一片雪白,唯独那颗置放在玄幻处的门松没有浸染风雪,依旧翠绿。 拿了雪铲开始清扫门前的积雪,不多时便清理出了一条小道。 做完这些后,便回了屋与猫儿一起坐在被炉旁取暖了,视线却是飞向了屋外,看着白色寂静的雪景,心中却是杂乱无比。 他的祖父说的很对,他心中的杂念太多了。 杂念阻滞了他出剑的速度,让他心绪纷乱,带给了他难以想象的困扰。 未来梨佳初次来到他的房间时,便喜欢上了他的那满满几个书架的藏书,藏书上千本,几乎各种类型都有涉猎。 此番她看了会书,从楼上下来时,便看见了他双眼失神的坐在被炉边,手上动作僵硬的撸猫。 这是一只橘黄色和白色相间的猫,都说十橘九胖,这只也不例外,硕大而柔软的身子压在他的腿上,倒是很有分量,只是摸起来的手感太好,他一时间舍不得放手。 一开始猫儿也愿意被他摸,不过很快猫儿便被他乱糟糟的动作撸痛了,挣扎出了他的怀抱,跑进了被炉里藏了起来。 “旦那,在想些什么,好像很困扰的样子。”未来梨佳坐在了他的身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我没事。”冲田春政喝了一口茶水,“只是闲下来的时候,脑子里难免会想些有的没的,有时候想到了一些事情,便难免会忍不住想如果换种做法,会不会有截然不同的结果。” “在我看来,旦那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啊。”未来梨佳笑了笑,不懂他最近几日怎么总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在她眼里,以一种批判的视角去看他,也没觉得他那里做的不够好了,为什么他会有那种改变的想法。难道这就是学霸追求完美的内心世界吗? 冲田春政笑了笑,换了个方式:“你觉得是初心重要还是后来获得的经历所总结的经验重要。” 未来梨佳思考了一下,开口道。 “都重要,初心可以使你做事不偏离原本预定的轨道,经验则会使你在那个预定的轨道上更加平稳的走下去。” 听了她的这番话,他点了点头,看向她的目光带了一抹欣赏和惊艳,脸上好似写满了“不愧是我的老婆”这种话。 未来梨佳成功的被他看的红了脸。 “梨佳酱说的很有道理,只是初心是最难保持的,因为很多人在获得了经验后,便开始质疑初心,也开始抛弃初心。” “那么……旦那的初心还在吗?” 第六十三章 他的初心啊…… 冲田春政的记忆向前回溯,?想到了她们一同出去约会的时候,她问他的志向是什么,?他没有告诉她,只说未来的某一天会告诉她。 他的志向与他的初心一样,?从来没有变过。 “我的初心仍在,?从来没有变过,?只是在施行它的时候,出现了很多令我困扰的事情,?这些事情于情于理我都无法放下。”冲田春政将趴在他脚边的猫重新抱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未来梨佳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也无法感同身受,?只能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安慰的话语。 她问他的时候,他总是会含糊其辞的回答他,?她明白他也是为了保护她,可是有时候她还是想要与他并肩而行,而不是在他的庇护之下生活。 大概有时候她唯一不甚喜欢的便是他的这一面了吧,总是将什么都一个人扛着,从来不愿意说出来,真是既让人生气又让人倍加心疼。 雪后的晴天虽然有太阳出来,却只觉得天气越发的冷,走廊上偶尔袭来的东风好似要刺进骨头里,?雪在阳光的照耀下开始融化起来。 屋檐下的雪水一滴一滴的慢慢在夜里攒成了长长的冰锥,?因着化雪的缘故,第二天便是更冷了,这一天是春节,?是最为喜庆的日子。 只不过日本没有放鞭炮的习惯,除夕夜也只是吃些代表着跨过一年的荞麦面,随后一家人便去神社听敲钟了,新年的钟声往往会由僧人敲一百零八响,据说这样会获得神明的祝福。 新年的早晨喝上一杯屠苏药酒,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除夕过后的料理便以杂煮和御节料理为主了,杂煮是年糕制品,也算不上难吃,只是口味很淡,他吃了这么多年,仍是怀念香辣口味的炸年糕。 节日里的短短几天让他一时间忘记了烦恼,不论是春节的放风筝游戏还是打纸牌游戏,他都玩的不错,尤其是打纸牌游戏更是行家里手。 过年后的第三天冲田春政便去了岳父家,因为之前见过岳父,见面时倒也不觉得拘谨,更像是老熟人一般聊起天来。 与岳父住在一起的是未来梨佳的哥哥,是家中的长子未来屿人,他已经是三四个孩子的父亲了。来之前冲田春政便准备了几个御年玉,也就是红包,每个红包里他都放了二十日元。 未来屿人学的和他的父亲是一样的专业,如今是他父亲的助手,基本上可以说是子承父业了。 拜访过岳父后,又接连走了几个亲戚,节日便在欢快中过去了。 立花泉他许久没有见过了,自那日下了船后,他们之间就没有任何联系了,她也不曾来找过他。 他本来还以为在春节时候会有一次新的行动,没想到春节就这样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过去了,当然这样平稳是最好不过了,他还不是抖M,没有受虐倾向,只是隐约的他只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可是却也说不清道不明。 春节过后,便是回中国去的时候了,之前冲田近告诉过他,如果他去中国他就又会被特高课监视。可是那里却是他必须要去的地方,也是他去实现初心的地方。 一月中旬他乘了客轮,回了上海,未来梨佳也同他一起回去了。 岁月如流,又过了数十日,中国人开始过起了新年来,这股欢快的氛围连带着公共租界这边的日本人也跟着热闹了起来,佣人获得了冲田春政的同意便跑去街上买了些红窗纸,红福字。 一九三六年的一月二十四正是春节,这边的春节氛围明显要比日本的春节热闹很多。虽然物质不够丰富,但是各式活动的组织和装点下,倒也是热闹非凡。 一年过两次春节,也是足够的幸运了。 未来梨佳对待新的事物显然也感兴趣很多,甚至写起了春联,还让冲田春政帮忙寻找一些适合做春联的句子。 只不过这边属于日租界的范围,是不被允许门前贴着春联的,写春联纯粹也只能是玩玩了。 想适合春联相关的句子,他脑海里便浮现了王安石的元日。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未来梨佳则一边听一边写,写完了一副春联后,若有所思道:“这里的屠苏是日本屠苏酒的意思吗?” “是的,汉族人以前正月初一会喝屠苏酒来预防瘟疫,只不过现在已经不盛行饮用屠苏酒了。” “有些可惜了,屠苏酒还是可以接受的。”她不喜喝酒,过年的屠苏酒也只是象征性的喝上一口,对于屠苏酒她也是可以尝尝的。 看着她春联上写的上阙《元日》,冲田春政笑笑:“我再想几个。” “上联:雨斟花下一杯酒,下联:风理案前千卷书。” “上联:揉春化入酒,下联:翦雪作新诗。” “上联:十口心思,思国思家思社稷,下联:八目尚赏,赏花赏月赏梨佳。”╰(*︶`*)╯ 她的毛笔字倒是不错,写的非常顺畅又很是大气,听到最后的梨佳二字,她轰的脸红了,知道他在逗她,也不恼,乖乖写了梨佳二字,这个对联很显然最后两个字是个人名。 大门不能贴,她便贴在了室内的小门上,一副给了书房,一副给了厨房,最后一副被冲田春政给贴在了卧室门上。 尤其是贴在卧室门的那副对联,真的是颇有一番意境。 过完了春节后,二月份很快也随之而来,上旬、中旬。 然而下旬的时间才刚刚入半的时候却是从日本传来了一则令他悲恸不已的消息。 他在办公室里工作,消息是通过电报传给了他。 当他的助理小心翼翼的递给他这封电报文时,他的心情真是难以描述。 ——1936年2月26日,内阁财务省官员冲田近在家中遇害。 消息很短,却犹如一颗重磅炸弹直直的砸入他的心脏,令他呼吸困难,思绪杂乱。 为什么父亲会在家中遇害? 那纯子如何了,她还好吗? 二十六日下午,天上正下着雪,冲田春政不管不顾的跑了出去,直直的在风雪中奔跑了许久,瞥见了附近的船劵交付所,失魂落魄的走进去,买了两张回日本的船票。 买好了船票,好似这时候才恢复了些许理智,通红的眸子回了些神采,他将船票用油纸胡乱包了包,放在了口袋里又迎着风雪走了出去。 走在风雪里,他慢慢的回顾起了自己对这段历史记忆,他仔细在脑海里搜索着历史上的这一天发生了什么。 1936年2月26日,以皇道派青年军官率领的近卫步兵第三联队为中心的1500名日本军人,袭击了首相官邸等数处枢要部门,杀害了内大臣、教育总监和财务大臣,重伤天皇侍从长,并徘徊永田町一带达四天之久。 这是1930年代日本法西斯主义发展的重要事件,日本政治开始以统制派主导军部,确定了北守南进的国策,史称二二六兵变。 第六十四章 在街上迎着雪花走了一会,?许是这股冷意让他恢复了些许理智,他裹紧了大衣,?眉头皱的越发的紧了,明明是个尚且不过二十二岁的男人,?却给人一种仿佛已经三四十岁的错觉。 路边的行人很少,?没有人愿意在冬天的风雪里逗留,?拐角处卖着馄饨的摊贩也正收拾着摊位准备回家。 摊位的老板是身着黑棉布衣的百姓,本来想在风雪里多卖些馄饨,?可是这雪越下越大,街巷更是不见几人,?没有生意可做,雪又厚重的厉害,?索性便收了摊回家。 只是抬眼便见着了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男人。身上披着上流人士才会穿的洋人装扮,却独自走在风雪里,脚步缓慢,想必又是一个失意的人吧。 他见那男人朝他看了看,向着他的馄饨铺走了来,便又重新往炭炉子里加了块炭。 “客官,要吃点馄饨吗?” “好的,?给我来一碗馄饨吧。”他木然的走进去寻了个长凳坐下了。 “客官怎么一个人在风雪里走,?也不打个伞乘个车?外面风雪大,你坐这边来,离炉子近一点也暖和些。”老板见过很多他们这种上流人士,?他们大多衣着讲究打包得体,喜欢着洋装。 而他看到他的时候,便也察觉到了他身上如丧考妣班般的悲伤。 人都是好奇心重的,见着谁不开心了,便想要询问一番,可却不一定会理解并且给予安慰。也有人询问一番,也只是纯粹想知道他不如我,以此提高一下自己的优越感。 老板不是这种人,他只是纯粹的想要治愈别人。 当下他便想着如何循循诱导他说出他的故事,想要给他安慰。 “谢谢关心。”冲田春政并没有坐在他指定的位置,他也不在意冷暖。 “客官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好,要不然说与老夫听听,我最擅长的便是解忧愁去苦闷了。” “谢谢,只是我的这番忧愁,没有人会感同身受可以理解的。”冲田春政很少同别人抱怨生活,从前世起便是如此,或许更早的时候当他在鲁迅书中看到祥林嫂时便是同他一样的想法了。 没有人能够一直听你的抱怨,人类对他人的悲伤并不能感同身受,听的多了便只会感到厌烦。 店家叹了一口气,既然他不愿意说,那他也不勉强,便又换了一个话题。 “客官是哪里人,我听这口音有点像北方那边的,我就从东北来,听着你的口音就觉得熟悉又亲切。” “……”,冲田春政脑海里浮现想到了那个照顾他,给他讲故事的男人,那时候冲田近还很年轻,二十七八岁,正值壮年。 “……我的家在日本东京。” 气氛瞬间沉默了,双方都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馄饨铺的老板此番万万没有想到会有一个日本人来自己的铺子里吃馄饨,更没有想到一个日本人却是说的一口北方中国语,随即想到了满洲国后,却又不觉得奇怪了。 见着他那般模样,却不知为何突然间也不觉得可怜了,英俊的面容不知怎么在他眼中倒是有了几分面目可憎的意味。 冲田春政看着冒着热气的馄饨,尽管已经有两顿未吃,却已然不觉得饿了,闻着四溢扑鼻的香气,却是食不知味。 他出了馄饨铺,在街巷里徘徊了几步,最终还是决定先回公司。 他需要一个可以拍发电报的地方,现在只有电报才能够传递信息给远方的东京。他要给家里人拍一封电报,去询问安好。 拍完了电报,又处理了一些事物,这才开了车回了家。 庭院里积雪并不深,走了几步来到了廊前,静静地看着屋内的未来梨佳。 已经有六个多月身孕的她腹部明显隆起,这让她行走变得比以往缓慢了很多。 她起身走了几步拿茶壶时,望见冲田春政不知何时站在了家门口,她离的远了些,看不清他的神色。 见他进了门,将软边毡帽摘下,未来梨佳便去给他倒了一杯方才烧好的热茶,这才离得近了些,他的肩头被风雪洇湿了,浑身上下浸满了凉气,好似在风雪中待了许久一般。 “旦那,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这个年代,每一天都在死人,每一天都在发生动、乱与战争,不论是看得见的眼前还是看不见的远洋海角,皆是如此。 只是这一次她见他如此模样,眼眶通红,神情寂寞。 “梨佳酱,我需要回一趟日本处理一些事情,你现在孕期不方便再继续劳顿就留在这里等我回来。”冲田春政将湿了的大衣脱了去,重新换了一件新的。 温暖的室内稍稍驱逐了些冷意,未来梨佳上前抱住了他,有些犹豫的开了口。 “发生了什么吗?” 冲田春政顿了顿,回抱住了她,眸中血色越发的明显:“日本部分将官发动变革,杀死了我的父亲。” “……怎么会,他们怎么敢?!”未来梨佳眸中满是惊讶,她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是啊,如同未来梨佳所说,他们怎么敢? 可是哪怕冲田近身居高位,拥有权势,可是却抵不过亡命之徒的搏命厮杀。 那些人本就是叛军,他们不在乎后果会怎么样,因为这样的事情本身就是疯狂的,他们只需要杀死他,达到目标完成既定的任务。这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危险无处不在处处相随。 他只松松的抱了抱她,随即松开了手,扶住了她。 “梨佳酱,你好好在上海等我回来,我回东京一趟。”他买了两张票,去一张回来一张,他没有打算带她一起回去,回国的路凶显未知,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带她回去。 才离开日本不过一个月余,他就又重新坐上了回国的客轮,看着碧海蓝天,可心境却变了又变,仅仅一个月竟是如此一番欢悲境地。 冲田春政回到日本家中时,已是袭击后第四天了,家中一片冷寂,只剩下纯子和祖父了,纯子憔悴了不少,眼睛下一片青紫,见着了冲田春政回来了,便是忍不住扑进了哥哥的怀里,哭的一塌糊涂。 哭了好一会,纯子才松开了他坐在榻榻米上,开始一边抽泣着,一边勉强将那日发生的事情经过慢慢讲述着。 只是她的话语不能描述那日所发生的千分之一。 那日在睡梦中她听到枪声惊醒后,担心疑惑的上了楼,来到了父母亲的房间里,那时候还是凌晨五点多几分。 随后她便亲眼见着了那鲜血淋漓的场面,亲眼见着父母相拥而死的模样。 刽子手成功杀死冲田近后,他们却同声泪俱下的纯子说着抱歉并且解释说他们本不想杀这个女人,可是她护冲田近在身下,这才没有办法将她一起杀了。 纯子酱一边抽泣一边面容愤怒:“他们为什么可以用这种礼貌的口稳,来做着这样凶残的事情,是妄想别人在日后饶恕他们吗?!呵呵,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他握住了她的手,轻拍可拍她的背,轻声安慰道,“他们的确不可饶恕,他们的只会被逮捕被镇压,迎接他们的只会是死亡。” 是啊,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反差。 看起来一个谦和有礼的人,却可以随手拿起长刀劈砍着同类。 他无法形容,可是他明白为什么会诞生这种现象。 如今冲田近死了,母亲也死了,这个家就剩下他们兄妹二人了。 丧事在他回来后定下了日期,家中气氛始终如同冬日一般冷冽,没有了父亲母亲的家,便好似没有了生气。冲田春政开始担起了家中的家长之职,家长的责任加身,家中事情他便也格外上心,事无巨细也都经由他手决断,这一时间倒是颇为忙碌了。 冲田纯子才不过十六岁,虽然这个时代的法律里已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可是在他看来仍旧不过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除了家事上的事情需要他,妹妹的心理也需要他去建设,自他回来后,她便感了风寒,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无力又鼻塞流涕,额头摸起来便烫的厉害。 买了几副中药,熬着吃了几天,在冲田春政的看护下才好些了。 报纸上的消息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略有进展。兵变发动者被天皇强制镇压,叛军全部被捕剥夺军阶。 三月,丧葬完毕,冲田纯子还要继续学业,她目前就读的高等学校只差这半个学期便可以结业了。 问她结业后去哪里就读大学,她说她想去美国,冲田春政对此无比赞同,美国多好,在这个时代那里是远离战争的一片不可多得的净土。 家中事务结束以后,他重新坐船回了上海,上海这边的销售公司,奉天那边的工厂,一并也都压在了他的身上,若不是有着长久的积累和足够信任的工作伙伴,他估计也早就累垮了。 有话即长,无话即短。 四月、五月接踵而来,日子渡过最艰难的时期之后,一切都又慢慢的回归正轨了。 五月底的时候,他便放了很多公司的事务,主要在家中陪伴着未来梨佳了。 现在她已有近九个月的身孕了,晚上睡觉也只能侧身睡,平日里便由他扶着,在房子里慢慢走动着,她走的很慢,每每走一圈下来,便要些时间,按照她的说法是多锻炼走动可以提高体质,到时候有力气生娃。 同时也因为怀孕的缘故,她的双腿开始由于增大的腹部压迫下腔静脉变得浮肿起来,往往要休息揉捏好长时间才会消退。 第六十五章 六月中旬,?冲田纯子结束了学业,一个人待在空空如也家里已是无聊至极,?叔伯的家又不想走动,向来活泼的她,?征求了祖父和冲田春政的同意便来了上海。 此番来上海却也不是为了旅游的,?只是单纯的想来看看嫂子和即将出生的宝宝。 冲田春政向来是非常爱护这个小妹妹的,?见她愿意来中国自然是非常欢喜。 纯子乘坐的客轮快要到达的那天下午,他早早的就去码头那里守着了。小妹妹不会中国语,?他也不会放心给个地址就让她一个人找路的。 在纯子来了以后的第八天,也就是六月二十三,?这一天的早晨,冲田春政正在喝茶,?突然听到楼下纯子酱慌里慌张的喊他的名字,便急急忙忙的跑了下去。 见未来梨佳扶着腰部,面色苍白,心中便立即悬了起来,也兴奋激动紧张了起来。 “你怎么了?是要生了吗?”冲田春政还是有些慌的,她虽然知道女人生孩子很疼很危险,可是却也没有生过,只知道理论也没有实践。 可尽管他心跳加速,?有些慌慌的,?但是表面镇定无比,此时他知道他必须要镇定,总不能所有人全慌了。 “我感觉腹部有下坠感,?同时伴有强烈阵痛,应该是快要生了。” 未来梨佳慢慢说着,因为疼痛整个小脸都纠结了起来。 他将未来梨佳抱了起来,向门外走着,一边走一边安慰着。 “别怕别怕,我送你去医院。” 可他内心中紧张万分,只觉得这两个别怕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将未来梨佳放在后座上,带上了纯子酱在后面照顾着她,当即开车驶向了医院。 进了医院,护士便将梨佳酱安排了床位,等待宫门开指,他则去办理手续。 他办理好手续又急急忙忙的跑去了病房,见她疼得满头大汗,双手使劲抓住了白色的床单。 看着了她,冲田春政心中便好似踏实了不少,走到她的床前,握住了她的手。 “梨佳酱,我来了,我在这里,如果疼就喊出来,抓着我的手,咬我的手也成。” 未来梨佳听着她的话,心中升起暖意,鼻子酸了起来,握住了他的手。 腹部的疼痛一阵又一阵的向她袭来,不停地折磨着她,她是医生,她心里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可这持续的阵痛还让她忍不住哼哼起来,不知何时额头已经遍布冷汗。 冲田春政见她这样疼,刚刚来的护士此时又走了,他也变得紧张起来,时刻注意着她的变化,见着护士进来了,便问她是不是能进产房了,大概什么时候能生孩子。 这种迫切紧张又兴奋的感觉他怕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终于折腾了很久,孩子在凌晨2点35分生了下来,是个女孩,6斤半左右,母子平安。 他在医院的走廊坐了3个小时,天便亮了,他不忍心去打扰梨佳,她实在是累极了,只先看了看孩子,看着孩子皱巴巴的小脸,心中除了喜悦还有几分懵然。 这就是他的女儿了,女儿。 抱起来在怀里时,心中更是紧张的不得了,小心翼翼的过分,起什么名字呢?女孩子的名字,冲田春政抱着熟睡的小宝宝,坐在室内的椅子上,开始想名字了。 纵使他博学多才,一时间却有些没有头绪,起什么名字好呢?这真的是难到他了。他可是从小到大没有畏惧过任何一门考试的人啊! 又过了一会,未来梨佳醒了来,见着坐在一旁静静抱着宝宝的冲田春政,微微的笑了笑,想起身却又有些乏力,本来她身体便有些弱,此番生了孩子就更觉得去了半条命一般虚弱。 “旦那,我渴了。” “你等等,我去给你倒水。”说罢,冲田春政便将孩子放在了未来梨佳的身边,屁颠屁颠的拿着热水瓶跑去水房打水去了。 倒了一杯水,水还很烫,便放在了一边等水温下来。 未来梨佳将孩子抱在了怀里,神情却好似有些低落,见冲田春政凑近来看着孩子,迟疑道:“旦那,想好给孩子起什么名字了吗?” “……啊,还没有。孩子的名字是很重要的事情,不可马虎,要仔细的想,毕竟是跟随一生的东西。”冲田春政满脸笑意,感染力十足。 这一天大概是他这大半年里最为开心的时候了吧。 “旦那,你不介意我生的女孩子吗?”未来梨佳有些讶然,她见过很多家庭都想要男孩子,她所见过的女人们也都以生男孩子为荣。 “我不介意,女孩男孩我都一样喜欢,你不用感到内疚或者不开心。”他不在乎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在他看来都是一样的,甚至他更喜欢女孩子的温柔体贴。 见水温了些,便扶着未来梨佳喝了些。她现在有些缺水,水唇干燥,面色苍白,整个人虚弱不已。 顺产的好处是恢复快,这大概是顺产唯一的好处了吧,第二天下午时分,冲田春政便带着未来梨佳和刚出生的小宝贝回了家。 到了家不多时小女儿便哭了起来,大有嗷嗷待哺的意思,未来梨佳抱着孩子便将她往胸部送,冲田春政别过了目光,不过一会,便听到她的呼喊。 “旦那,孩子吸不出来奶水。” 宝贝女儿没有喝到奶水,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这,这可怎么办?”冲田春政听着哭声,心中也急,他也想给孩子奶水喝,可是他也没奶啊:“要不,我去找下人去集市里买头母羊,挤点?” 一旁的李婶准备孩子的尿布,见了便立马催促道:“这也不用去集市,母亲的初乳是最好的,冲田少爷你去吸,使大劲,把奶水吸出来就好了。” “???”冲田春政被她的话惊住了,什么?吸奶? 未来梨佳红了脸,虽然不是妇产科医生,却也清楚李婶说的确实是对的,也是行之有效的办法。 冲田春政咬了咬嘴唇,脸色红到了耳根,想到了前世里的吸奶器,那种东西的作用就是帮助疏通乳腺,让乳、房尽早开奶,让宝宝能及时吃到初乳的用具。 可是这个时代也没有吸奶器可用啊! 李婶见他面色红润心中着急又难为情的样子,心中憋着笑意,抱着哭泣的宝宝道,“冲田少爷,你看孩子都哭成这样了,还不快点。” 一旁还是纯洁少女的冲田纯子被这副情景羞的满脸通红,一声不吭的跑出去了。 见纯子出了门,李婶也相当配合转过身不再看他,他这才凑近了未来梨佳。 诚然他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可是身边多了一个就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待宝贝女儿吃上了奶时,他这才跑去书房,待了整整三个小时才出来。 尴尬了半小时,又在脑海里想了近半个小时那处的柔软,随后坦然了,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嗯。 当然待了三个小时,他也不全是想别的事情,起码得是,孩子的名字他想好了,叫冲田云香。 第六十六章 有了娃的家庭有一件东西是必不可少的,?那就是尿布,在孩子生下来之前,?梨佳便给孩子准备了很多用纯棉的软布条用来当做尿布。 用的尿布虽然清洗有佣人负责,但是上海的六月是梅雨天气,?标准的连日阴雨,?好几天下来,?便能看到室内晾衣杆上挂了好大一片靓丽风景。 家中空房间很多,单独开辟一间通风好的房间,?用来晾烤尿布,也是颇为机智的选择。 孩子的哭闹声也成了冲田公馆的标志性声音了,?声音本就尖锐穿透力强,一哭起来,?隔大老远都能听到。 孩子基本上每日必哭,饿了哭、醒了哭、撒尿哭,好在家里的家务扫撒有佣人帮忙,未来梨佳只需要负责喂奶看护宝宝便好了,可这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一开始母乳分泌的少,孩子根本吃不饱,喂了许久可没过多久小宝宝就又饿了,喂食的次数频繁了好多,?也更累了。冲田春政心疼她,?想着要不要找个乳母来喂养,却是被梨佳给拒绝了,虽然刚刚开始乳汁比较少,?但是那是初乳,富含各种抗体和营养物质,这样孩子会更加健康一些。 冲田春政也不会因为自己老婆有了娃他就不上班了,只是这些天他都没有加班了,每日下了班便按时的回了家,陪伴老婆孩子去了。 自从冲田近走后,一些人便想着如何从这个看起来庞大却似乎没有多大威胁力的集团身上谋取更多的利益。很多挑事者纷纷开始从中作梗,往往简单的事情便被弄得复杂了起来。一些事情手下人可以解决,但是有些事情涉及的权限高了起来,便是要他亲自上阵了。 现在的他可以说是心系两头了,他想多多关照家庭,只是有时候外在原因还是让他时常分不开身,不经常加班大概是他能够做出的最大限度的努力了。 六月唯一的优点大概便是他六点半回家天色也没有黑,只是微微暗淡了些许。 梨佳怀中抱着孩子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院景,等着他回来,这是她每日这个时间段必做的事情。见着他了便将怀里的孩子小心翼翼的放在摇篮里,起身去迎接他,随后和他一起去看躺在摇篮里的宝宝。 如果除去公司里的糟心事的话,这种生活真的是平凡而美好,也是现阶段最好的时光了。 抱起宝宝,逗她笑便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了,虽然经常把她逗哭了,他还是乐此不疲。小心翼翼的抱着怀里的小宝宝,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便好似心头升起暖阳,在他的心田撒下一片阳光。 “来,乖女儿,叫爸爸。”冲田春政坐在床边,要把孩子放进摇篮里。 “孩子还太小了,哪里能叫baba。”未来梨佳坐在床头看着他一脸兴奋,怕孩子又哭了,忙道。 “那什么时候开始会叫爸爸妈妈?”他伸出手指摸了摸小宝宝的手心,宝宝便将他的食指握在了手里。 “应该也要10个月吧。” “有些久,还有10个月呢。”冲田春政慢慢摇晃着摇篮,想要哼歌,忽然又觉得自己唱歌太奇怪了,连忙止住了。 现下他就天天指望着十个月快些过去,这样就能早一日听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喊爸爸了。 就这样,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过了一个月余,时间匆匆而过,日历直直的翻页到七月下旬。 这一天是周末,也是冲田春政的休息日,可实际上也算不得休息日,他只是将公司里的工作,变相的带回了家中。 这是一些资料的考核,对于他而言,寻找某些关键东西的时候,别人也帮不了他太多,因为他自己才知道自己想要些什么,想要寻找些什么。 这时候,冲田春政正在沙发上看着堆积起来的报纸时,家中却是来了客人。 门铃响了几下,佣人便勤快的立即跑去开门。 进来的脚步声带有一定特别的节奏,鞋与地面的摩擦是令他感到熟悉的声响,这种声响他听过不止一两次,熟悉中带着一丝反感。 进来的人身高大约一米七五,是一个看起来大概二十一二岁的年轻男人,相貌端正,生着一双好看的眸子。 见到了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冲田春政,便连忙鞠了一个躬。 “你好,我是高仓永一,请问您是冲田春政先生吗?” 他身上穿着一身黄绿色的军装,肩章上的两条杠三颗星,标志着他的军衔等级。 冲田春政眉毛微不可查的皱了起来。他不喜欢这种身份的客人到达他的家中,不过出于基本的礼貌,他点了点头,回答了他。 “在下正是,阁下是?” “冲田桑你好,我是纯子小姐的朋友,请问纯子小姐在家吗?”高仓永一见到他回应了自己,正是自己要找的人,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当下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他是来找纯子的,他是纯子的朋友。 冲田春政并不是没有见过纯子的朋友,只是她的朋友大部分都与他年龄相仿。而这个人显然比她要大上四五岁的样子。 难道是那种朋友? “哥哥,家里来客人了吗?”此时冲田纯子正在楼上和未来梨佳一起照顾宝宝,下楼拿东西时,便听见了有人在说自己的名字,当下走了过来。 高仓永一见到了冲田纯子,便明显的紧张了起来,他朝她优雅的鞠了一躬,算是打了个招呼,“纯子小姐,你好,听说你来了上海,我这次也正好来上海工作,便急急忙忙的过来了,打扰你了,真不好意思。” 她看到了家里来的客人是他后,小脸悠的红了,可是见到他一身的军装,还是有些顾及到自己哥哥,他知道自己哥哥不喜欢军人,小声道:“你怎么衣服也没换就过来了。” “很抱歉,我有些心急了。”虽然说着抱歉,但是他并没有歉意,在他看来本来这句话就是一句礼貌话。 其实他是特意这样穿过来的,这个时代的大部分日本人对待军人的态度是极度尊崇的,军人是足够高贵的,拥有着足够高的社会地位。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冲田春政先生也是尊敬喜爱军人的。 “没事,你坐,我去给你们泡茶。”纯子罕见的变得寡言了起来,她可向来不是寡言少语的姑娘。 冲田春政见着两人的反应后,当下想起来了些事情。 纯子在前年由冲田近给她定了亲,想必眼前人就是她的未婚夫了。虽然只是猜测,不过这种猜测也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冲田桑剑道超群,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第一次见面,还望以后冲田桑多多指教。” “高仓君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年纪轻轻便是上尉军衔,以后也还请你多多指教。”冲田春政目光如炬,带着可以入木三分的视线,扫视打量着眼前人,好似可以从他的细微举止,穿着打扮便可以看出他的习惯祖籍一般。 两人互相寒暄着,在冲田春政打量的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着他。 “这次来上海待多久?” “这次是军部的命令才来此的,大概要四五个月吧,如果进行的快,三两个月也就可以走了。” 冲田春政想到以后妹妹要嫁给他,他就想把这事搅黄了,可是妹妹喜欢什么才是重要的,他不想做棒打鸳鸯这种事情。 不过他说他要在上海待三四个月,他就有些不太痛快了,这也就意味着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他随时都有可能过来这里。 寒暄了几句后,纯子便已经将抹茶泡好了,一一递给他们。 “纯子酱,待会和我出去逛逛吗?我知道霞飞路有一家日料餐厅,味道很正宗。”高仓永一接过了茶,便兴奋的发起邀约了。 冲田纯子自然是答应的,立马睁着闪亮亮的大眼睛看着冲田春政,征求着他的许可。 “……你若是想去便去吧。”他抿了一口茶,只觉得茶苦涩的有些突兀了。 “谢谢哥哥,哥哥我会早些回来的!”纯子获得了许可,面上带了开怀的笑意。 喝完了茶,很快两人便一同出了门。 看着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他毫无疑问的想把那个走在妹妹身边的臭男人给一脚踹飞了。 同样的很快他便知晓了关于高仓永一的一切信息。 高仓永一,21岁,上尉军衔,父亲高仓冶陆军少将,高仓家族在日本政界占有一席之地,其叔父皆是日本高级军官。 冲田近将纯子许配给高仓永一,想的也是让家族在军政界能有些庇护,毕竟冲田家族虽然也是政界,却大都为财务省官员和地方官员。 他可以理解冲田近的想法,只是他难以接受。 当下一杯茶水也喝不下去,心中颇为烦闷,放下了手里正忙的东西,与未来梨佳打了个招呼,便让司机开车出门兜风去了。 司机叫王名远,他跟了他一年多了,平日里就负责帮他开车,无疑是个闲职,薪水也高,因为这个时代会开车的并不多,上流人士也不是都买得起汽车。 “冲田先生出门去哪里?” “去……霞飞路吧。”连日来的工作压力让他有些不堪重负,寻找一个放松心情的地点,他脑海里第一浮现的便是这里。 毫无疑问,去哪里不仅仅是因为霞飞路地段繁华,娱乐场所众多,更因为方才高仓永一邀请纯子去哪里玩,才让他记在了心上。 到底目的地点下了车,他便让司机回去了,他走了许久,见着街边开设了一家装横简易并不起眼的日式酒馆,走了进去。 第六十七章 这家日式酒馆之所以吸引了他的目光,?完全是因为这间酒馆的装横样式完全保留了日本京都时的样子。 酒馆名叫月下柳,名字倒是文艺的很。 酒馆内部比较狭长,?面积也比外边看起来要更大一些,上下两层却是连通的,?并没有分隔开。 上层与下层是两个老板,?做着两种营生,?下层是酒馆,上层却是……,?到底是什么经常来的人也是心知肚明,只是大家都不说明,?好似根本不存在一般。 他只是来喝酒,见了正对着自己的楼梯口,?视线扫了一眼便忽略了。 点了一壶清酒,慢慢喝着,脑子里想的全然是纯子的事情。从自己的私心来说他是断然不喜欢自己的妹妹以后会嫁给日本军人,可是这只是自己的私心,他没有权力去棒打鸳鸯阻止别人的爱情。 现在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酒馆里开始陆陆续续的来了很多人,一下子整个酒馆里便热闹了许多。 屋内除了酒香便是一些简单的熏香,配合着这屋内暖意的灯光,?便好似真的有些令人感到如坠云雾。虽然熏香不够高级,?却也足够了,足够让室内的酒意不至于那样浓烈。 他在这里并不大打算待很久,醉酒也不是他的目的,?他只是想要浅酌几杯。 他三点五十分来,五点多走,便是差不多了,正要起身时,却是看到了正对着他视线前的楼梯口处站着一对正在拥口勿中的人。 女人一身朴素雅致的和服打扮,男人身着灰暗的西装隐在黑暗里看不清楚样貌神色。 冲田春政很快便转移了视线,却是忽然听到那拥口勿中的男人不知何故骂了起来。 “惠理子,你为什么今晚还要去理那个畜生?这个事情你必须要给我一个解释,你不是说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吗?我一心等你,你缺要与他在一起?他会和我一样好好的待你吗?他那种风流成性的人,根本不会在乎你的。”男人话语激动起来,便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次郎,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不然我可就真的要让酒保轰你走了。”女人没有理他的话语,坚决地要与他断绝联系。 冲田春政不喜围观这种热闹,在他的周围人都将视线看向他们时,他又要了一壶酒,低头继续喝了起来。 即便他不刻意去听,两人的话语不可避免的继续进入了他的耳朵。 “惠理子你真的要如此无情?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走?我可以给你一个好的生活。” “你能给我什么生活?你不过是想继续玩弄女人不给钱罢了。”女人见他继续纠缠下去,终是抛出狠话:“你要是能将这几日的见面金交纳,或许还有继续的可能。” 男人身形晃了晃,面色变了几变,终是在围观众人的嘲弄声中狼狈而走。 惠理子将那纠缠不清的男人赶走后,喝止了朝她观望的围观群众,抽了一根香烟,这才开始走向了方才被她无意间看到的人。 方才处于这个位置的人都在围观,却只有他一个人低头喝酒,表现得毫无兴趣。 毫无疑问她对此是颇感兴趣的,尤其是她见着他一身笔挺名贵的西装便多看了他几眼,看清楚了他俊朗的模样,便起了今晚要与他共欢的心思。 冲田春政眼前的一壶酒还没有喝完,面前便是坐了刚才一出戏的女主角。 “先生,我在这里坐一坐,不介意吧?”女人声音甜美,带着一抹娇俏。 冲田春政轻轻点了点头,却是没有看她,继续喝着自己的小酒。 女人见他不甚理睬自己也不在意,继续盯着眼前人,此时的打量倒不是因为他的相貌了,而是因为她总觉得这个人有些似曾相识。至于在哪里见过她就有些想不起来了,她见过的男人太多了,总不会每一张面孔都会记得那样清楚的。 “先生,我总觉得好像与你见过,不知道先生有没有想起在哪里见过我?” 冲田春政抬眼看了看她的相貌,姣好的面容施了淡淡的一层薄粉?,唇色却是涂的妖娆又艳丽。 他印象中好似并没有见过她,可以却又觉得有些熟悉,脑海里慢慢的浮现了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只是他有些不敢确定。 他无法将那个独立乐观清纯可爱的小野惠理子与眼前的这个人联系起来。 当年虽然只是匆匆一面,但是也由于那是他第一次因为打架进警察局,所以才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咬了咬下唇,终是摇了摇头,“小姐,我不记得曾经在哪里见过你。” 小野惠理子笑了笑,看起来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先生真是不懂风情,女孩子对中意的人喜欢用这句话呀。” “……”他勾起嘴角对于她的刻意幽默,礼貌的笑了笑。 “小姐是哪里人?怎么来了中国。” “我是京都人,至于为什么来中国……”小野惠理子停顿了一下,苦涩的笑了笑:“弟弟得了热病死了,父亲在东京等我寄钱养老。” “很抱歉,我不应该问这个。” “不,你不需要说抱歉,是我多言了。”小野惠理子见他确实无意,也知道纠缠不得,便知趣了离开了。 如今出现在他视野里的惠理子他丝毫找不到当初的痕迹,只是那样貌变得更加成熟妩媚也更加善于笑了。 出人意外却在情理之中吗? 他想到了这句话,想着这个一九三六年,一杯酒下肚,只觉得有些怆然。 喝完杯子里的酒,正要再来一壶时,眼前又来了一个女人,他有些怀疑这个酒馆能不能继续待下去了,微微抬眼看了看,这才发现刚刚在他面前坐下的人是立花泉。 立花泉一身洋装打扮,看起来时髦又带着几分高冷。那几分若有若无的高冷气质,许是因为唇色太过于红艳的缘故。 “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冲田春政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心下微讶。 “冲田先生能来这里,我怎么就不能来了。”立花泉给他倒了一杯酒调笑道:“只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冲田先生有一天也会来这里寻欢吗?” 冲田春政看了看她,知道她喜欢说这些令人难为情的话,没有理睬她的玩笑话。 “这次见面,是有什么事情吗?”她已经有大半年没有找他,也没有与他碰面,此番却是突然在这里遇见了她,他不认为这是巧合。 “冲田先生倒是反应快,这里说话不够方便,你与我到楼上去?”立花泉凑近他的耳边继续说着,好似两人正在亲密一般。 “怎么,这里也有耳目吗?” 立花泉却是笑了笑,没有说话,起身上了楼。 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跟着她上了去,拐了一个弯,她便拉着她进了一个房间,拉上了纸门。 “我想你应该见过高仓永一。” 听到这个名字他精神瞬间紧绷了起来,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尽管他不认可这个妹夫,可是让纯子伤心的事情,他是不愿意去做的。 “我知道他与冲田家族的关系,组织现在也没有格杀他的计划,只是你要小心了,因为他此番来上海的其中一个任务便是调查你的性质,组织希望你能够隐藏自己。期间我不会再联系你,这次的联系也是迫不得已的。”立花泉认真起来的姿态却是与方才截然不同,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清丽,也带了几分严肃。 “你是怎么知道我今天来了这里?”冲田春政见她对此处轻车熟路的样子,心中也只能想到那种可能,只是他还是希望她能够告诉她,她是特意找他的。 “冲田先生是在关心我吗?”立花泉知道他的意思,她睁着大大的眸子看着他,从他的脸上她瞅见了关心,只是似乎也只是单纯的关心,再没有其它,不知道为什么这令她心中有着几分淡淡的失落。 “你是我的同伴,我应该关心你的生活。” “冲田先生真是一个温柔的人啊。”她看着他,轻轻的笑着,“我知道你来这里,是有可靠消息来源的。” 她确实越发的欣赏这个人了,温柔绅士,而且深情。 他这次出门也只有司机知晓,这也就是说明司机是他们这边的人了。 冲田春政盯着她的眸子,试图窥探她的内心,可惜被她□□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本身他在这里待着便是不自在的,当下转移了视线,想要离开。 “冲田先生,你进来这里才不过短短十分钟而已,你确定你现在要出去吗?”立花泉躺在榻榻米上,一头瀑布般的卷发散乱下来,像美丽的海藻一般。 她的视线虚无缥缈的看着天花板,她清楚她的魅力,她知道她的这副姿态没有男人可以轻易的拒绝她。 她的意思他明白,十分钟对于一场欢爱来说,这确实是有些短了。 很快她便开始咿咿呀呀的叫了起来,冲田春政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也不是那么惊讶了,知道她不过是想将戏做的真一些。 他抿了抿嘴唇,速度极快的转身,捂住了她的嘴,姿态强硬,“下次不要在做这样的事情了,我只是个无趣的人。” 许是因为这样的动作过于亲密了,他松开了手。 “生气了吗?”立花泉轻轻说着,“冲田先生真的是个好丈夫。”不知怎么的她有些嫉妒他的妻子了,那个女人为什么可以俘获他的心呢。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他先遇见的应该是她才对。 她想起了最初见到他的时候,那时候他很年轻才看起来不过十六岁的模样,跟在他父亲的身后,却看起来稳重有成熟。 她记得他看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惊艳,那样的目光确实最够令她开心。 只是后来再见时,他便是已婚了。 “现在已经有二十分钟了。”说罢,他起了身。 “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对不起。” 立花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依旧继续躺在榻榻米上看着天花板,至于思维早就魂飞天外了,她想到了他掌心的热度,嘴角慢慢上扬了一个微微的弧度。 他下了楼,周围的人朝他喝彩揶揄着,也有嘲弄的,他没有理会,漫步出了这个乌云瘴气的酒馆,自此这处便被他划入了黑名单。 他身上的酒气有些浓厚,看起来有些醉醺醺的,天色不知不觉的黑了,叫了辆黄包车,过了二十几分钟左右才到了住处。 家门口处,冲田春政便看到两个影人在铁门前拥抱了起来,随后见到那男人念念不舍的与她分别。 他当即便让车夫远远的停了下来。 男人正是高仓永一,他将纯子送回家后,刚出门没走几步,便在门口遇见了一身酒气的冲田春政,当即鞠了一躬,又伸手扶住了他,“冲田桑,你喝了很多酒的样子,要我扶你回去吗?” 扶回去,也就代表他会在家里待,随后纯子酱便会让他住一晚,然后就变成了住下来? 冲田春政想了一些有的没得,一个激灵推开了他,“我很好,夜深了你走路小心点,别跌坑里了。” 未来梨佳见他回了来,便给他倒了一杯茶水醒酒,这些天她还是第一次见他喝成这样回来。 他见客厅没人,便拥抱住了她,他抱的有些紧,好似许久不见一般。 他轻嗅着她身上的香气,轻轻喟叹:“你想不想……” “……”未来梨佳见他这样,便知道他想做些什么了,以前他也说过类似的话,她轻抵着他的月匈膛,“宝宝待会要是哭了怎么办。” “宝宝现在睡得正香,无事。” 借着浑身酒气,他大胆的在客厅吻住了她。 很快便开始攻城略地,舌尖轻扫着她的上颚,只那处的轻触,便使得她只觉得整个人瞬间瘫软了下来,仿佛被他掌控了所有。 他双手紧紧环住了她的腰,让她双手搭在自己的肩头,他继续wen着,倾诉着自己的爱意,同时也在消除着自己的烦恼。 是的,他发现如今似乎只有她才能给他带来安静与宽慰。 客厅并不是个好地方,并不适合两个人做些秘密而有趣的事情。 他抱起了她,一步步朝楼上走去,出来倒水的纯子看到哥哥抱着嫂子回卧室的背影,心中忽然猛的激动起来,杯子差点没拿稳。当即蹑手蹑脚的倒了水,回了房。 想到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情,她有些激动,却也有些疑惑,因为她是真的无法想象自家哥哥做这种事情,虽然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她只觉得将他的哥哥与那种事情一挂钩便觉得是亵渎。 她喜欢一些海报上的电影明星,甚至觉得他们应该是不需要上厕所的。虽然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也依旧觉得他们就是上厕所也是拉棉花糖的。 宝宝静静地躺在卧室的摇篮里,甜甜的睡着,未来梨佳被他推到在chuang上,红了脸颊,双手捂着脸,眼睛从指缝里看着他解领带,脱衬衫,随后视线瞄到他正在解开皮带的手,只是忽然他停住了,他拉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搭在了裤带上。 “你解我的,我解你的。”他弯下腰来,亲口勿着她的脸颊,蛊惑道。 “旦那,羞死了。” 以往都是他主动的,这次他还想玩花样了。 “愿意不愿意,……想不想?”他轻抚着她的发,撩拨着她的神经。 未来梨佳虽然与他生了娃,却并没有与他多做些什么亲密的事情,他向来克制欲望,真正意义上的亲密也不过寥寥一两次。等他真正开解了自己的内心后,梨佳告诉他她怀孕了。 “……旦那,你从我身上下去。”她红了脸,抿了抿嘴唇,轻声道。 冲田春政以为自己撩拨的太过了,目光在她白皙的脖颈处瞄了瞄,止了止欲、望,翻个身躺在了她的身旁。 刚一躺下,未来梨佳便小心的坐在了他的胯上,她的脸红的好似要滴血一般,“旦……旦那……,想要我如何主动,我便如何做。” 她开始从他的腰间摸索起来,冲田春政只觉得一股热流涌上了心头,他好想好想把她…… 正在这时候摇篮里的宝宝哭了起来,声音巨响,好似震彻天地,未来梨佳急急忙忙的起了身,奔到了小宝宝身边,抱了起来,“宝宝别哭,妈妈在,嗯,别哭别哭别哭。” “……梨佳酱。”冲田春政弱弱开口。 “旦那,我在喂孩子呢。” “我想……” “旦那,闭嘴。”现在她可没有心思再去做那种事情了。 冲田春政看着天花板,开始思考这惨淡的人生,哇,简直委屈的不行。 等过了好一会,宝宝不哭了,梨佳这才躺chuang上了,看着一旁试图进入睡眠的旦那,轻柔的笑了笑。 “晚安,达令。” 得了晚安的他,满意的勾起嘴角,抱着她拥眠。 第六十八章 在冲田春政连续上了一个星期的班后,?休息的那天上午家中便来了一个熟悉的客人。 高仓永一来的不巧,纯子出门了,?去拜访同在上海的叔叔了。 他倒也没有特意的去询问纯子为什么不在家,自然的与他谈论了起来,?也邀请了他一同出去走走。 冲田春政答应了他的邀请,?他还是比较想能够好好的了解一下他,?因为在不久的将来纯子会嫁给他,他需要替纯子考量一下他的品行。 他也猜到高仓永一此番邀请他出去走走,?想必也是带着试探他的心思。 路上行人纷纷,上海租界虽然在这个时代像是一座繁荣的孤岛,?富贵的富贵贫穷的贫穷,大抵是因为贫富差距太大,?出了这片孤岛路上便是随处可见随处可见的苦难。 走了不出几里,路边一个烧烤店旁站着一个十来岁小男孩,他在一旁烧着木炭,浑身上下都好似刚刚从煤矿里爬出来一般,衣服穿了几十天都没有洗过,一张脸黑漆漆的,只那眼睛还是明亮的,却也是带着些茫然的。 男孩见客人走了,?十分自然的走了过去将客人残留下来的剩食给吃进了肚。 这样的人他见过不少,?他们都有着大概相似的命运,父母双亡,寄人篱下,?每天做着繁重的活计,赚着永远也攒不起来的钱,在这悲惨世界的熔炉中苦苦挣扎着,过着凄凉没有尽头的生活,直至习惯了这种生活。 “冲田桑喜欢中国料理吗?要进去吗?”高仓永一见他朝着烧烤店的方向望去,若有所思道。 “不了。”冲田春政知道他在一旁看着自己的举动。 高仓永一不明白他为什么看了那孩子几眼,那是一个在他看来极为普通的孩子,在这偌大的中国里随处可见,他找不到什么特殊之处。 “冲田桑,我知道前方不远处便有一处道馆,不知道冲田桑可否赐教一二。”高仓永一以前从未接触过武士道也从未接触过剑道,只是在军校时受过训练,慢慢的开始对此起了兴趣。自从他知道冲田春政是天然理心流的流主之后,便心中跃跃欲试,想要与他切磋一番。 “赐教不敢当,也请你多多指教。”又是一个热爱剑道的人,他该说自己这剑道练的很值吗?使用频率极为频繁。 道场名字叫小千叶,是北辰一刀流流派的道场,这大概是他所见过最为壮大的流派了吧,道馆分布各处,思及此,他便想到一心想壮大家族流派的祖父。 这家小千叶道场除了自家弟子学习外也会特别开设一片场地,这片场地则是专门留给热爱剑道的外来人士练习用。 穿好剑道服,两人互相鞠躬后开始对练起来。 高仓永一后入剑道门,一招一式皆为简单,只是每一招都充满了杀伐的气息,这种气息他看的很清楚,这是只是杀人的兵刃,他的刀是杀人的刀。 只练了一会,冲田春政便停了下来,高仓见他停了下来也跟着一起停了下来。 “冲田桑怎么停了?”高仓面带疑惑。 “你的剑杀了多少人?” “如果不出意外,我明年便要晋升为少佐了,我的剑也必然是染过了鲜血的。至于有多少,我没有数过,十几二十亦或者三十?”高仓永一像是说着家常言语一般自然,“我以血锻剑,真的很想和冲田桑切磋一番。” 冲田春政手拿竹刀已然多了几分微颤,是愤怒更是遗憾。 高仓见他提出这样的问题,必然也知道他在纠结什么。 “冲田桑你没有上过战场,你不理解,战场不是杀人便是被杀,而剑道本就是杀人技,不用来杀人,岂非毫无用处。”他说的理所当然,因为在他看来这就是理所当然。 “正统的剑道不会以血锻剑。”高仓见他重新动作起来,便也执起了刀,只是这一次他的刀却是狠戾非常,招式快狠准,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犹如携卷着摧枯拉朽排山倒海之势。 只是几下,他便被他连连击中了左胸、小腹、脖颈。 高仓看的呆了,他从他的眼光中看到了一抹隐藏的杀意,可这种杀意只有杀过人才会拥有的,心中忍不住笑了一笑,这种笑却是欣慰之笑。 在他看来只有杀过人的剑,才是真正的剑,才是真正的剑道者。 只是他不知道某人不得已做了这种事情却为此生了许久的噩梦。 “我是军人,我的剑是保家卫国,你呢?”他佩服他的剑道,认为他与他一样做过同样的事情,此时竟也生出了几分认同感。 “在我看来剑道是磨练身体与心智,塑造精神力量的道,同时也是保护技是生之技。” “剑是凶器,剑技是杀人的伎俩,无论用多么美丽的语言去掩饰,那始终是事实。”高仓永一对于他的说辞不以为然。 “在我看来,剑只是剑,重要的在心。” 高仓永一听着这句话,忽然笑了笑:“你说的不错,剑只是剑,重要的是心。不知道冲田桑心中如何看待当今日本。” “日本如今是列强,在整个东亚没有他国可以媲美,工业发展迅速,国力强盛,只是资源不足。”如今干的正是掠夺资源与扩张土地之事。 “你可有想过,日本的未来发展?”他的话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窗外的太阳行至正中,烈烈灼炎散发着灼热的光华,炙烤万物。 “未来的日本大概便会是第二个大英帝国,到时候整个东亚都会是日本的国土,如此强大的日本真是想想便让人觉得心动。” 当下的形势人人皆知,一场中日全面战争的到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冲田春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窗外,正午的阳光固然厚重,只是迎接它的只有坠落。 日本一弹丸之国,资源最是缺乏,进入中国后,纵深拉长它能拿什么消耗来打持久战? 等待他们的必然只能是灭亡。 这也是为什么在历史中他们的策略口号是打闪击战闪电战。可纵使他们谋划的很好,战争是人为的。 “你的想法很美好,却不知道实施起来会不会有困难。”也足够野心勃勃,不过自古以来都是少数人顺从多数人,战争也是如此。人多力量大,这可是名人名言。 “冲田桑,你错了,如今科技发达,我国军事实力强大,坦克大炮岂是人力可以阻挡,困难不足为虑。”高仓听着他不自信的话语,心中微微不爽,“为了完成大业,必要时我会用我的生命去奉献给天皇陛下。” 冲田春政听了这番话语,心中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他们已经不觉得生命是可贵的了,他们相信在死后会在神社与众位见面,他们信奉所谓的天皇,愿意为他奉献自己的生命,并当成神一样去崇拜。 他不知道在军队里会遭受怎样的洗脑,只是他知道一个人被洗脑后是很难再去纠正他的思想了。 因为这个世界最难的一件事情就是将自己的想法装进别人脑袋里。如同你与别人辩论时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他改变自己的想法是同一个道理。 冲田春政皱着眉头,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怕克制不住自己,说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他神情微微含了几分严肃,重新戴上了护具面罩。 接下来的过招冲田春政使了全力,两人皆是招招凶狠,直打的气喘吁吁,用尽了大半的力气。 在剑道馆待了许久,出来时日色已暮。 接下来在高仓永一的提议下,两人一同去了酒馆,是他那日见立花泉时待的月下柳酒馆。这一条街全长近两公里,酒馆并不在少数,只是却独独来了这里,他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品味。想来也只有一个可能,试探。 他想在这里继续下一个试探。 冲田春政神色如常,同他一起迈进了酒馆,点了些清酒。 清酒粗劣,是兑了水的劣质产品,入口并不好喝。却是喝了尽一壶之多。 随后高仓永一笑着开了口:“冲田桑看起来好像来过这里,对这里有些熟悉的样子。” “偶尔间来过一次,算不得熟悉。” 高仓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楼上走下来两三打扮艳丽的游女,笑容灿烂的与酒客打着招呼。 高仓永一视线瞥见游女,变得有些闪躲,窘迫之感油然而生,显然他好似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 脸颊变得红润起来,显然意识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楼上经营的什么。 他的话语难得的乱了语调:“冲田桑,你那天怎么能来这种地方,你这样做对得起夫人吗?” “我没有做那种事情,我只是不经意走进来喝了几杯酒就离开了,你不要瞎说。”冲田春政认真严肃的解释起来。 不过这种一本正经在他的眼中就是在胡说八道。 恰巧这时候,下楼的小野惠理子看到了他,朝他打了个招呼,只是接下来的话让他有些目瞪口呆。 “冲田先生您终于又来了,还记得我吗?”小野的声音很甜腻,这句话在她口中便有些另类的意思了。 你怎么出现的这样及时? “记得,惠理子小姐。”冲田春政正要继续说着,高仓目光露出几分了然,随即借口拉着他付了帐出了酒馆。 “对不起,冲田桑,这种地方以后还是不要去了吧。”高仓永一此时已经忘了自己拉着他进酒馆的目的是什么了。 冲田春政怂怂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以后我不会再去了。” 高仓永一方才也喝了些酒,当下有些迷糊,路上便开始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说自己如何被家人逼进了军校,讲自己如何在军校里被当成野兽训练,背自己早已经被灌入脑海里无法根除的军国思想,怨自己如何如何杀了第一个俘虏。 更多的事情,他没有再说了,酒后吐真言,他也只说了他认为可以说给别人听的那部分。 他并不能喝酒,方才在酒馆里不过喝了三杯酒,还是用极小的杯子喝的,便醉成了这样,走路都隐隐有了摇晃的态势。 “高仓君不能喝酒吗?” “可以啊,你看我喝进了肚子的。” “……。”冲田春政扶住了他,内心翻了个白眼,已经到了听不懂人话的地步了吗? “喝一点点没事的,我正在锻炼自己的酒量。” “……。” 在接下来的几十天试探下,冲田春政都伪装的很好,他也调查不出什么,自然也无话可说。 高仓看着手中关于冲田春政的履历,终是放心释怀的笑了笑。 他很优秀,一切相关都表示他是一个合格且前途无限的官宦子弟。 他未来的妻子是冲田纯子,也只能是她,他自然是不希望未来的大舅子会是性质不明的份子。 八月,冲田纯子去了美国求学,高仓也离开了上海被调往了奉天。 高仓永一不理解此番调动意味着什么,冲田春政却是心理清楚为的是什么。 安稳的时间不过短短一年,战争还是到来了。 卢沟桥事变后,一切的安定和谐仿佛顷刻间分崩离析,空气中弥漫着的硝烟味,充斥着整个上海,这里不到三个月很快成了战火纷飞区。 很快,前线传来了消息,高仓永一战死了。日版朝日新闻大副报道他的英雄事迹,表扬他的战功默哀他的死亡。 对于他的死,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哭是笑,或哭或笑,唯一毫无疑问的是纯子的未婚夫死了。 纯子和他说过很多关于高仓的事情,眼中闪过的光芒,让他明白她很喜欢也很满意这个未婚夫。 士官死亡消息开始由军部发回日本,高仓永一生前是上尉,死后追授少佐。 不久,纯子在美国知晓了这个消息,她发来电报表示自己会留在美国继续读书,让他不用担心,可他又如何能不担心。 连续回复了她好几封电报,得知了她的决心这才作罢,让她多多注意安全,如果有事情一定要联系。从白天等到了晚上,直到见到纯子回的电报后,冲田春政这才稍稍放了放心。 上海依旧是个繁荣的孤岛,身处其中便可以将所有的战争忘却,给人产生一种和平的错觉,目前战火纷飞的感觉只存在于报纸上的文字以及学生的抗日救亡□□中。 只是这些□□都被阻拦镇压了,出了虹口区的外围便是平民居住区,颓败的泥墙,斑驳生锈的铁窗,一切的一切都描述了一股破败的景色,随处可见的动乱、爆炸、枪杀充斥着这里。 一个横死街头来不及被处理的人,就那样躺着,路过的人仿佛见惯不怪,直直的从他的身边走过。 死去的人身上穿着简单的学生制服,看起来像是当地的大学生,前胸中弹,血流身下。是□□队伍里被打死的人,他不忍再看,又走了几步,陆续看到了同样制服的学生。 他想到了鲁迅的《记念刘和珍君》,这是他于十年前发表的一篇散文,内容他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句话——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驶,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 在这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给人暂得偷生,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世界。 他只当自己是个庸人,自嘲的笑了笑,踏着步子继续走着,前方是一道封、锁线,再往前便是要靠近历史上淞沪会战的战场了。 他站着这里便好似听到了不远处轰隆隆的炮声。 这样的乱世里,能够保得一家老小平安无事,已是普通人最大的幸运了。 现今云香已经两岁了,可以很流畅的喊爸爸妈妈了,从门前到走廊也不会跌倒了。 云香长得非常好看,眼睛像梨佳,嘴和鼻子像他,平日里倒是乖巧,就是他不在家时便调皮的很。 到了家门口,见着了云香,便见她朝自己跑过来,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亲了亲宝贝的脸颊。 到了家中的他,努力的想让自身的负面情绪收敛起来,他不想将自己的愁闷展现给妻女。 “爸爸,胡子扎。”才两岁多的云香目前只会说些简单的句子和词,意思表达倒是很好,相比同龄孩子来说是相当聪明了。 “好像是有点,那爸爸这就去剃了。”冲田春政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只七五天没有剃而已,便已经长了短短的青胡子,难怪云香说扎手。 “我也觉得应该剃了,感觉剃了更好看更帅气一些。”未来梨佳走过来用手绢给宝宝擦了擦嘴。 小孩子长牙齿时最是喜欢流口水了,她便跟着后面不厌其烦的用白手绢擦着。 冲田春政看着贤惠美丽的妻子:“梨佳酱,你昨晚可没觉得扎,你还说有胡子更性感。” “今晚不剃胡子不给上床。” “我这就去剃。” 小孩子天生好动,见他只站在走廊看院景便有些好动的想要下去,得了空的冲田春政便乖乖的上了楼去将胡子剃了去。 窗户外间种了一颗金桂,时至深秋香味浸满了整个屋子,倒是颇有几分舒适之感。 视线瞥向窗外,便见了在院里跑着的云香以及跟在云香身后的未来梨佳,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起来,想到了自己的小时候,随后微叹了一口气。 唯一可惜的是她生在了战争年代,无论是精神还是生活都会很苦。 都说人的一生有很多阶段,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目标,他觉得一点不假,现在他的目标就是想让自己的妻儿能够好好的生活着。 第六十九章 自从战争开始后,?立花泉便再也没有联系过他,或者说是失去了联系也不无不可。 他身边的特高课警察也随着战争的开始而减少了,?故此他主动去找过她四五次,可是他根本没有发现她。 以往都是她积极主动的联系自己,?现在却完全不见了身影,?他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解释为什么。 冲田春政寻找了一个好时间,?打算出去在以往的约定地点找她。 “旦那,你是要出门吗?现在已经是下午了。”未来梨佳见他披上了大衣,?戴了帽子,这是要出门的举动。 “嗯,?我有事出门一趟,你在家等我。”他打算再找她一次,?如果这次再找不到,他便要放弃了。 “旦那,要注意安全,这次能早些回来吗?” “没什么事情会早点回来的。” 这个年代过于动荡,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她虽坚强,终究还是一个女人。 门边的波斯菊迎风舒展,开的明艳,?下一秒却好似要随风而逝。 酒馆依旧还在那处,?熟悉的牌匾,熟悉的街道,只是周边的商店换了一批又一批。 这里的酒馆与游女屋都还是原来的老板,?但他们都没有听说过立花泉这个名字。 他走了进去,仿佛有些物是人非,就连那楼上的游女也换了一些。 他喝了酒,也待了许久,看着人来人往,终究是等不到他想要等的人。 天黑了,因为酒精,他几乎头疼欲裂,出了酒馆终是靠在江边柳树处吐了。 西风倦吹江边树,细雨流光,几行辉影。 他不禁自嘲的笑了笑,第一次喝的这样狼狈。 有人给他撑起了雨伞,他抬头眯了眯,微微看清了眼前人。 “谢谢你,惠理子小姐。”醉酒的他也依旧保持着清醒和应有的礼貌。 小野惠理子一直在这酒馆里,自然也发现了他经常往这里跑,询问老板后才知道他在找一个人,在找一个女人。 “先生是找奈奈子姑娘吗?” “你知道我要找的是奈奈子?” “先生来酒馆五六次了,却只去过奈奈子的房间,只找过奈奈子服务,我自然第一反应便想到了她。” 他没想到立花泉换了这样的名字。 “她现在在哪里?” 他的头痛的厉害,心也因为担忧而悬了起来,说的话语难免急切了起来。 “她半年前就离开了这里了,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当时有个男人拎着皮箱将她接走了。”小野惠理子目光有些闪烁。 “男人?什么样的男人?你知道那个男人他叫什么名字吗?” “冲田先生,奈奈子你不用担心了,那个男人看起来很喜欢他,会给她一个依靠的。”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半年前就离开了吗?可为什么离开时却一个消息也没有给他留下? “冲田先生,你怎么走了,雨下挺大的,天也很黑,要不要留下来歇息一晚。” “冲田先生,你不要太伤心了,奈奈子她可能早就有意中人了。” 他摇摇晃晃的走着,身边的声音置若罔闻。 小野惠理子见他不理睬自己,只得停了下来,愤愤的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复而又看了他的背影一眼。 半年前正是战争爆发的时候,这个时间段,立花泉她却是放弃了自己的信仰了吗? 他一边走一边笑,他想起了前世自己看到的一项记录,战争前日共人员成千上万,到了战争爆发时便锐减到数百人,说白了他们终究是民族主义者。 她也是民族主义者吗?他不得而知,唯一知道的是现今她已经背弃了自己原先的信仰。 到家时,未来梨佳还在等他,浑身的酒气令她屏住了呼吸。 “旦那,为什么你总是隔三差五的就喝这么多酒,就算是应酬,也不应该喝这样多。”她动作熟练的将他的大衣脱下,给他倒了杯水,他却是没有喝水,直直的抱住了她。 “我只是想发泄一下。” “你常常说酒喝多了头痛,这对你身体不好。” 他近些天喝的酒多了很多,头也更疼,得服用阿司匹林才管点用,可好了伤疤忘了疼,很快他又跑去喝酒了。 “我的老婆大人,我听你的,以后不这样喝了。”他闭上了双眼,坐在沙发上贴着未来梨佳,呼着酒气。 “你现在醉了,说的都是胡话。” “不,虽然我醉了,但是我清醒的很。” “往往你喝醉了的时候,都说自己清醒的很,你怎么证明你没醉。”她拿了一块温热的棉布,给他擦着脸。 “证明没醉很简单的。”说罢他便亲口勿了一下她的额头,随后是脸颊、鼻子和嘴,一边摸索一边说着不可描述的话。 “……,旦那,你停一下。” “嗯?”冲田春政已然情动 ,以往这时候她都会乖乖配合他,今天却打断了他的动作。 “旦那,我要和你说一件事情。” 他摸了摸她的脸,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什么事情?” “旦那,我们去美国吧,继续待在中国我只会感到内疚不安局促,你就当我是在逃避吧。”未来梨佳顿了顿,眸中蓄满了泪水,“只要一想到日本的军人在这里,侵略、烧杀、劫掠,我就充满了罪恶感,觉得自己同他们正做着一样的事情。” “……。”她说的他不是没有想过,他放不下这里。 这里有他的牵挂,他心系这片土地,放不下这里即将发生的事情,以及他家族的产业,如果离开便意味着他要变卖这些,放弃之前努力的一切。 “容我考虑一下,梨佳酱。”他抱住她,尝试给她安慰。 “旦那,我不想给你困扰。” “我知道。” 未来梨佳窝在他的怀里,嗅着他身上的混着烟味的酒气,有些不安,她清楚的记得他身上的味道曾经是那样的清冽。 37年11月12日上海沦陷,除了租界孤岛,上海其余地区已经全部在日本人的掌控之下。 日侨得到优待,甚至举家来到上海,一时间虹口区充斥着数以万计的日本人,临街叫卖的中国摊贩也会几句日语,这里俨然成了一个日本县城。 报纸杂志也因为上海沦陷,态度逐渐变得暧昧起来,报社内部被渗透,公开表示支持东亚共荣理念。 15日,冲田春政应领事的邀请,参加了宣传东亚共荣理念的讲座。 在这里的几年间,他参加了不少类似讲座,心生厌烦的同时却又不得不坐在那里。 冈崎领事的话语,每次都不一样,但是主旨却是从来没有变过,宣传共荣,麻痹中国人的反抗思想。 记者群里他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祝靳,这时候的他脸上褪去了曾经的稚嫩,举手投足间便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 到了记者采访环节,冲田春政看到他举手提问,恍惚间他想到了那日在东北时他向他提问的场景。 只是现在他知道他也不会再像那日说出那种激烈的言辞。 “请问共荣理念的核心思想是什么,终点又是什么。”他看到会场中的冲田春政,遂勾起嘴角朝他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此番招待会,进来的记者全是伪军汉奸日本人,蛇鼠会聚。 祝靳也不例外,如今他已经是辉山杂志社的一名记者,为驻扎虹口区的日本大佐井上仓荣提供情报。 他在报纸上见过他的文章,文采依旧出类拔萃,只是话语里俨然是一副亲日的作风。 招待会结束后,祝靳走到了他的身边,朝他伸手交握。 “你好,顾君,哦不,是冲田君。” “你叫我顾君或者冲田君都可以,祝君好久不见,好似变了很多。” 冲田春政没想到当年的他可以走到这样的地步,是收敛锋芒成为间谍还是真的成为了汉奸? 只是不论前者还是后者在这个时代都没有好结果。 “时间总会改变很多事情,时间也会让世界变得奇妙起来,你看我们在这里相遇,这就是很奇妙的事情。”灯光照在他的眼镜片上,反着光,隐藏了他的心情。 “想不到你们认识,那倒是很好。”井上仓荣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身边。 “祝先生是我大学同学,所以相识。”冲田春政与他握了握手。 “冲田先生,此番我来找你,是想邀请你来参加军官俱乐部的宴会,时间是十二月七日,不知道冲田先生可否愿意赏光?” “荣幸之至。” 井上仓荣见他答应了自己的邀请,又交谈了几句,这才满意的离开了这里。 场间人群随之散去,只剩下他们两人相顾无言,像极了那天的场景,只是物是人非。 忽然的祝靳开口打破了沉默:“冲田君,你可还记得,那年在东北你答应我的承诺。” 此时此刻仿佛彼时彼刻。 “我说有一天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依旧会将你当成好朋友,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冲田春政思绪飘远,想到了他们同窗读书的时候,以及留存于记忆一隅中的金色斜阳。 “我想要你的这份承诺。” “你随时可以过来找我拿。” 祝靳笑了笑,神色有些微妙复杂:“谢谢你。如今我的亲人朋友都骂我是汉奸,实际上他们骂的没错。我为了保全自己,出卖了我的同学,我的朋友。你会看不起我吗?” 冲田春政看着他的脸庞,心中生出了一种被背弃的感觉,嘴角抽了抽,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你为日本人做事,我怎么会看不起你。” “我以为冲田先生也要唾弃我呢。”他自嘲的笑了一下,笑的并不好看,皱巴巴的挤在一起。 他记得以前的他是那样一个积极向上的爱国青年,如今的他却成了走狗。 他想到了立花泉,她抛弃了信仰,与爱情待在了一起。 现在祝靳也背弃了信仰,成了一个帮日本人做事的汉奸。 这就是现实吗?残酷至此? 他难以置信,可是他的眼睛告诉他,他所见到的都是真实的。 第七十章 未来梨佳将他的情绪都看在了心里,?她时常劝说他少喝一些,可是他却是常常喝的烂醉如泥的回来。 包括这一次,?说是出去参加领事馆的讲会,却又弄得浑身酒气。 她明白他心中的那份负罪感,?她所能想的最好办法就是想让他离开这里,?眼不见为净。她想让冲田春政去美国,?可是他却说让他再考虑考虑。 她有些不是很明白,他为何会如此热爱这片土地。 未来梨佳将冲田春政扶到床上去,?很快便听到了他熟睡的声音,他却是第一次喝的这样醉,?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她不太理解他那莫名得心理变化,脱了外衣,?起身将灯关上,便窝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亮时,到了八点多他才醒了过来,醒了时便直乎头痛。 未来梨佳一早便料到会这样,早早的便准备了一颗阿司匹林准备了一壶热水。 “梨佳酱,几点了现在。” “八点十五了,今天休息天,?不碍事你再睡会可是可以的吧。” “不了,?不能在睡了,再睡就成了懒虫了。”冲田春政吞了药喝了水,便起了身。 “旦那,?今天也有事情吗?”未来梨佳看着他扶着头坐在沙发上休息,坐在了他的身旁,轻手给他揉了揉。 “今天倒是没有什么事情,也没有应酬,我想在家里多陪陪你和云香。”冲田春政握住了她的手,捏了捏,放到唇边爱抚的亲口勿了一下。 “旦那,我总觉得你的头痛的有些过了,按理说酒后的头痛不应该需要阿司匹林才能止痛的。”未来梨佳的话语里满是担忧。 “没事,你不要担心,我可能只是对疼痛比较敏感。”他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他虽然安慰未来梨佳,却骗不了自己,他直觉告诉自己,这头痛的缘故与这副躯体四岁时的高烧有些关联。可直觉只是直觉,不是可以被验证的。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他也没有想到距离当初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了近二十年了。想起当初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知晓了时代和身份时的反抗,看着以及现在已经娶妻生子的自己,他忍不住感叹时光的力量。却也抱紧了怀里的善良女人,虽然时光催人成熟,也使人走向苍老,可是若是拒绝了时间,他也遇不到她。 现下与她在一起的时光却也正是他欢喜的,是他在这个动荡的年代里仅仅存有的温情。 普通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也代表了商业的艰难,自战争开始后,因为物资的缺少货源的中断,物价开始飞升,百姓手中的钱财都被变相的压榨了,失去了庞大的基层群众的购买力后,大量商人与军需部合作,以求谋得利益。 这个时候大量敌占区工厂也基本被日军军队强征去制造军需品,在当下的大环境下自然东三省也俨然成为了日军的后勤补给处,只是战争还只是刚刚开始,冲田家族在东三省的工厂仍是制作着民用品。只是他心中也同样清楚,再过几年,迎接他的便是工厂被征用,或许自己也会被征军。 他清楚未来梨佳的建议的可行性与重要性,只是现在就离开还太早了,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下午一家三口外出逛了一会虹口区的街巷后,买了些小孩子喜欢的玩具便回去了,云香喜欢他做的寿司,他便跑去厨房做了起来,简单的生活也颇具乐趣。 他乐在其中,并且乐此不疲。这些时日除了上班,他便在为以后做打算,他将存款分为三部分,一部分转入了瑞士银行,一部分存了花旗银行,一部分依旧放在原先的千代田银行。虽然分为了三部分,但是每一部分的钱款数量依旧庞大,这些年的兢兢业业总是会有回报与收获的。 不过几日,军官俱乐部的邀约也如期而至,虽然井上大佐说这只是普通的舞会,但是冲田春政没有让未来梨佳陪他一起,只一个人去了。 这种军人举办的宴会,哪怕对方说的在通常,他也不想让梨佳参加。 到了军官俱乐部后,环顾四周的冲田春政抿了抿唇,也确实普通井上大佐说的那般普通,起码这个宴会厅就非常普通,装潢简单没有多余华丽的装饰。 以前他去过海军俱乐部,相比较起来,很明显看的出来陆军就比较穷苦了。都说战时海军吃咖喱,陆军吃陆军马鹿,也是很真实了。在上海沦陷区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地区。 高仓曾经一脸光荣犹如圣光加身的和他说过圣战,说军国.主义,只是这些不过是扩张与掠夺的遮羞布而已。 日本人口众多,穷苦人家更多,便把他们全部赶出去打仗,逼迫隔壁农业国和三四十年前一样乖乖签订求和条约,送上真金白银。只是没想到隔壁邻居换了个家主后便拒不投降不求和。 同祝靳喝了两杯红酒后,他便没有继续再喝,自那次被梨佳担忧后他便尽量少喝,他不想自己变成一个酗酒的人。 “几日不见,冲田君怎么不爱喝酒了。”祝靳见他不怎么动杯,方才给他倒的一杯酒,十几分钟他才喝了一口。 “不是不爱酒,是不能继续和以前一样喝了。” “怎么,嫂子拦着你了。” “今晚还要早些回家陪伴妻子。” “……,好好好,我知道了,陪老婆。”祝靳投降,自己喝了一杯。 这时候一个美女走了过来,与祝靳搭话,看到了冲田春政的时候,便给他递了一杯酒水。 冲田春政礼貌的接了过来,抬头感谢时,被来人惊到了:“关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自那日一别后他便是许久没有见到她了,他还以为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了呢。 这个年代,从事这种活动的,便犹如在刀尖跳舞。 “冲田先生,也是许久不见,想不到你还记得我。”关小姐自然大方的坐在了祝靳的身边。 冲田春政看着她的举动,视线凝结了些许,随即便听到了祝靳的解释。 “没想到你们认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关小姐现在是我的恋人。”祝靳轻声开口,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肢,宣告了自己的主权。 显然他方才的视线被误会了什么,不过他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急着辩解。 “原来是这样啊,恭喜祝兄得此佳人。”他看着关霖,随即视线扫向了祝靳。 祝靳如今是个人人喊打的汉奸,这是报纸上刊登的事情,可如此,关霖为什么还会同他在一起?为了利用祝靳?为了接近祝靳就像当初接近他一样获得情报?还是说关霖也叛变了? 这一切都不得而知,只是他目前最清楚的便是关霖曾经靠近他的时候是顶着亲日份子的头衔的,这次他靠近祝靳,想必也同样如此。 第七十一章 祝靳笑了笑,?随即与他聊起了居家日常的,比如说前日吃三文鱼结果发现商家用虹鳟鱼冒充,?又比如前日在街上买衣服时遇见一条冻死的狗等等。 忽然祝靳话锋一转,眼镜下的眸子带了些光芒:“不知道冲田君如何看待当今的国际形式,?比如说日方面与中国方面。” 冲田春政握着怀表的手紧了紧,?打开了表面,?指针慢慢转向了七点四十五分,这样的话题让他有些如坐针毡。 “我只是一个商人,?我只知道合理经商,从来不涉及国事政治。” “可是政治这种东西不是你不碰,?便可以不涉及的,当下每个人都是处于政治中的,?生活中每一处都是政治。” “我知道,所以我才规避它,因为生活中处处都是危险。”冲田春政看着怀表上的相片,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一张三个人的全家福,虽然很小但是却很清楚。 “冲田君这话说的这番话便像是很怕死的样子,我可不觉得冲田君像是个怕死的。”关霖话中带了些笑意,眸子紧紧盯着他。 “我想每个人都是害怕死亡的吧,?因为心头有一份羁绊,?有一份牵挂,正因为这样,才不肯轻易的死去。”关了怀表,?重新端了酒杯,抿了一口。 “冲田君说的没错,可是也有一些人,害怕死亡不是为了别人,只是为了自己,只是想活下去,哪怕单纯的浑浑噩噩的活着,也想活下去,为此甚至出卖别人。”关霖笑着看向了祝靳。 祝靳咬了唇,回瞪了她一眼。 “我没有说你呢,亲爱的。”关霖笑靥如花,拿手推搡了他一下,便被他握在了手里。 “我看你就是今天缺少疼爱了。”两人随即嬉闹起来,冲田春政见状识趣的端着酒杯,离了座。 不远处的井上大佐正朝这边走来,见到了他离了座,便换了方向,跟停在了他的面前。 “冲田君,要不要邀请一些貌美的小姐跳一跳舞?光喝些酒也没有意思。”井上依旧一身黄绿色军服正装,穿戴整齐严谨一丝不苟,肩上的三条杠三颗星象征着他的军衔和权力。 井上说的小姐其实是附近舞厅的舞女,此次俱乐部活动,便将她们邀请了过来,说是助兴。 “谢谢大佐阁下好意。”冲田春政对此避之不及,没有去寻找舞女,只站在吧台处,拿了一杯酒精浓度适中的白兰地。 “听闻冲田君剑道已有七段,更是天然理心流的流主,在下收藏了一些古代太刀、打刀、肋差、短刀等,皆是古制,而我身边带了一把加贺清光,说来倒是与冲田家颇有些渊源。虽是比较普通的刀,但是得名与他的使用者,倒也是把名刀了。不知道冲田君有没有兴趣观赏?” 井上对于这些刀剑颇为痴迷,他是一个剑道高手,同大部分剑道高手一样,热爱刀剑。 “想不到井上大佐还是刀剑收藏爱好者,改日必定前去拜访。”对于他突如其来的讨好,冲田春政小心翼翼的回了,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兴趣。 那加贺清光他自然知晓,因为那是幕末新选组队士冲田总司使用过的刀。 “那冲田君前来拜访时,我也要向冲田君请教一下剑术,到时候还望冲田君不吝赐教。” 冲田春政正欲开口,忽然门口处传来一阵sao乱,倒是没有听见半点枪声。 门口迅速黑压压的围住了一片人。 舞会的曲目也被这番变动搁停了,众人纷纷停了下来,好奇的走向了门口。 经过宪兵队的调停,围观群众逐渐被驱散,只留下了引起sao乱的几个当事人在场。 角落里蹲着一个衣衫破旧却整洁干爽年约三十的成年男人,男人的脸上身上皆是伤口,一条伤痕从右臂划下,拉出十公分的口子,鲜血淋漓了一地,男人自行撕了一块身上的布条,正在进行包扎。 男人身边是一具倒下的尸体,是一个年轻女人,女人背部被刀刃刺中,鲜血淋漓,已然失去了生气,一动不动。 站在两人另一边的是一个穿着灰蓝条纹和服的男子,腰间佩戴着一把胁差一把打刀。 情况一眼明了,这个日本人当街杀害了一名年轻女子,砍伤一名男子。 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很快被调查清楚——日本人名叫中村尤次郎,是一名落魄武士家族的后代,路过这条街道时因与这名中国男人口角矛盾,便拔出打刀砍向他,男人的妻子替他挡下了一刀,第二刀由于围观群众其中干扰,故此只划伤了手臂。 井上大佐一杯葡萄酒喝完,摔碎了杯子,视线一一扫过在场众人,随后将视线停留在了祝靳的身上。 “祝君,你怎么看待这起案件。你说说,这个日本人应该获得怎样的刑罚呢?” 冲田春政视线留在了祝靳的身上,这样的话语毫无疑问,是给予井上的一番考验,考验他是否是一个真正的为虎作伥的汉奸。 井上大佐拍了拍祝靳的肩膀,继续道:“你知道我非常看重你,所以我决定这次将一个审判的机会交给你,他们三个人的命运交给你来决定,祝君要好好考虑。” 那么他的回答呢? 冲田春政视线焦灼的停留在祝靳身上,不过几秒便听到了他的声音。 “这名中国人与日本人发生口角之争,被砍死砍伤,这是他理应获得这样的下场,因为凡是聪明之人都清楚弱者不应该同强者反抗作对,中国自古以来就有一句老话,‘拳头大就是真理’。” 他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阳光照在镜片上,反射着耀眼的光,也隐藏了他眸中的神色,冲田春政没有看清。 他抿了抿嘴唇,耳边听到了那个可怜男人的怒骂,男人不善言语,相貌憨厚,怒急之时骂人也只是词穷的很:“你这个狗汉奸,替日本人做事情的狗汉奸,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两个语言不通的人却能发生口角之争,思及此,冲田春政嘲讽的牵了牵嘴角。 井上仓荣听完了这番话,鹰锐的眸子扫视了一圈:“祝君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这个世界就是强者主宰的世界,弱者总是喜欢用同情一词,来乞求强者得到他们不应该得到的东西时的借口。” 井上仓荣抬手示意宪兵放了那个怒骂的男人,宪兵们架着男人扔了出去,连带着将死去的女人抬了出去。 中村尤次郎抬脚便走,却被侍卫拦了下来,不解井上仓荣为何没有让自己离开,回首恭敬道:“大佐阁下,这是何意?” “见你的装扮应该是一名武士?我这里正好有一名剑道高手,不知道阁下愿意切磋一番吗?赢了便可以离开。” 中村尤次郎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番话,楞在了在当场。 井上仓荣从副官手里拿了一把刀,递给了冲田春政,“此人欺骗长官,行为低劣,实在是丢了我大日本帝国武士的脸,还望冲田君不要手下留情。” 这是一把普通的黄铜尉官刀,想必应该是这名副官的配刀,刀剑触手生寒,冲田春政握住了它。 中村尤次郎见此情景,右手握住了腰间打刀,背脊冷汗直冒,牙关咬紧:“大佐阁下,我是大日本帝国的子民,你不应该为了区区几个低贱的支那人杀我。再说了那个支那人确实是言语嘲讽我,我说的千真万确没有谎言。” 冲田春政听闻此语,握紧了手中的刀,他在这个时代以这个身份待的越久,便越发的心生痛苦。 以前在他的认知里,日本人是一个高素质喜欢追求极致言行充满中二气息的民族,可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这根本是一个野蛮民族,残忍且没有良知。 他们在战争中手刃万千人,却没有丝毫愧疚,仍旧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是得到天神庇佑的子民。 无论是高层领导,亦或者是底层民众,他们轻视生命,对于生命他们缺乏敬畏之心。 受伤的男人并没有离开,他已然失血过多,意识似乎有些模糊,他抱住了死去的女人,只沉默的看着被宪兵守住的门内情景。 他知道日本人不能得罪,却也根本不想得罪,谁知道这个日本人会找他问路,而他又根本听不懂日语,只回了三声“啊?”,却没有想到就此灾难来临。 门内的变动,他看在眼里,虽然不甚理解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他恨日本人,更恨那个为虎作伥为日本人工作的中国人。 中村尤次郎见井上仓荣心意已决,知道言语无救,当下率先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嘶喊着朝冲田春政砍了过来。 井上真的是在为了正义为了那两个中国人才拦下了中村吗? 冲田春政举刀迎战,他没有继续思索,因为他已然知道这位酷爱剑道的军官只是想看一场精彩的战斗,只是想看一场杀戮。 他受过的正统剑道继承,从小苦练,又岂是一个落魄武士家族的后代可比。 不过几分钟,他的刀剑已然穿透了对方的身体。 听着打刀入体的声音,听着那人痛苦的呻、吟,听着潺潺流血的声音,这就是剥夺生命的感觉吗? 冲田春政看着飞溅在自己手上的鲜血,内心没有丝毫开心,尽管他为了那两个中国人报了仇。 “冲田君剑道高超,此番战斗真是精彩,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井上大佐率先鼓起了掌,随即在场的众人纷纷喝彩,冲田春政收了刀,还给了尉官。 宪兵立即上前清理地面,不出多时又是焕然一新,宴会乐曲响起,刚才的事情仿佛没有发生一般,众人又重新说说笑笑。 关霖走了过来,递给了一方白洁的手帕,眸中神色复杂:“冲田君,恭喜你胜了。” “……是刽子手之间的胜利。” “不,这是正义的胜利。”关霖言语忽然重了几分。 “……”冲田春政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复她,她说的不假,他替那两个人报了仇,在她们看来便是正义的。 手帕擦着鲜血的印迹,几滴鲜血已然干涸,怎么也擦不掉,力气逐渐加大,却仍是不见减少,“罢了罢了,谢谢你的手帕,我去洗漱间洗洗。” 洗漱间朴素无华,水泥砌起来的洗手池因为潮湿生了些暗黑色的绿苔,铁质的龙头流出了一段暗红色的水流,像极了鲜血,又放了几秒,这才复而变得清澈。 扶着洗手池,冲田春政看着一旁镜子中的自己,只觉得这熟悉的相貌,带了几分陌生,明明这副样子看了这么多年。 掬了一捧清水,洗去脸上的血滴,嗅到鲜血的铁锈味,终是忍不住吐了。 第七十二章 打开流水冲净寥寥无几的秽物,?继续清洗着双手,脑海里不断回响起方才的惨叫,?方才的画画。 这是正义的胜利,他在脑海里努力的回想着这番话,?试图就这样说服自己。 “冲田君,?我没想到你的剑道那样好,?方才还为你捏着一把汗。”祝靳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此时他靠在门边上,?双手抱臂看着他。 冲田春政关了水龙头:“让你看到了这样残忍的我,很抱歉。” “鲜血见得多了,?便也不怕了,暴行见得多了,?便也习以为常了,习惯真是一件令人恐怖的事情。” “所以你现在看到了这样的我,也不惊讶吗?” “我的确是有些惊讶,因为你与他们是那样的与众不同。”祝靳顿了顿,眸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些晦涩。 “我普通又平凡,祝君不要拿我开玩笑。”说罢便出了门走向宴会厅。 “顾君。”忽然的祝靳这样喊了他一声,冲田春政愣了一下,?回了头。 前世的名字他许久没有听到了。 “你在喊我?” “不,?我喊错了。”祝靳神色有些奇怪,加快了步伐跟上了他,“方才井上大佐问你去了哪里,?估计他是有什么事情要找你商谈。” 井上找他会有什么事情呢,他有些不解,走进舞曲洋溢的宴会厅,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井上仓荣。 井上仓荣脸上含笑,正与一名身着和服的女子谈笑,视线瞥及了进入宴会厅的冲田春政,便同他打起了招呼:“冲田君,你出来了,我有一人要同你介绍。” 冲田春政步伐微微凝滞,随后目不斜视的走到了井上仓荣面前:“大佐阁下,要同我介绍谁呢?” 女子年约二十岁左右,漂亮且优雅,女子自他来后便一直将目光投放在他的身上。 “这是井上凌子,我的妹妹,他总说要认识一个优秀的剑道高手,这次冲田君就在这里,你们可要多聊聊。”井上意思明显,话语也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凌子小姐好。” “冲田桑好。”井上凌子相貌娇美,面容含羞,看起来顺从且乖巧。 当下井上仓荣便默默离开了,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冲田君要去跳支舞吗?”井上凌子笑容嫣然,美丽的脸庞上含了几分羞涩,看起来美丽又令人向往,想必没有男人会拒绝吧。 以往都是其他男人邀请她跳舞的,而这次却是她主动开口邀请他跳舞,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帅气的男人,她也早已经听说了他的优秀,知道自家哥哥有意撮合他们之间,她自然是乐意的。 冲田春政沉默的听着,随后扯出了一抹难看的笑容:“我只会拿刀砍人,不会跳舞,方才十分钟前才杀了一个人。” 冲田春政伸手指了指领口处那已然干涸的血迹。 井上凌子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视线随着他的手指看向了那领口处的白色衬衫,衬衫上的几滴暗红色血迹明显的印在上面。方才她在楼上同友人聊天,也是因为楼下的sao乱才让她心生好奇下了楼来。 难道是因为他杀了人,所以才引起了sao乱吗?井上凌子瑟缩了一下。 “凌子小姐喜欢剑道,那学过剑道吗?” 凌子摇了摇头。 “那凌子小姐为什么喜欢剑道呢?” 她颤抖了嘴角,面对他浑身外放的强势气息,她有些害怕:“我……我是看哥哥练习剑道,觉得很有男子气概才喜欢的。” 其实她哪里喜欢剑道,假装喜欢这种东西也不过是为了讨自己的哥哥欢心罢了。 “那劝凌子小姐,还是不要喜欢剑道了吧,因为那是杀人之道。” 井上凌子努力的转移着话题,试图压制这份令她不自在的氛围:“早就听闻冲田桑英勇之名了,想不到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她的目光中满是崇拜与敬仰,她知道男人们都喜欢美丽的女人如此夸赞他们。 “谢谢凌子夸赞,我妻子也这样认为。” 井上凌子眸子瞬间瞪大了:“你结婚了?” “我孩子喜欢吃我做的寿司。” “……。”井上凌子再也说不出来话,欠了欠身,沉默着转身去服务区拿了一杯白兰地。 冲田春政看着她走了,想必她也不会继续纠缠了,心慢慢放松了下来,这份拉拢他的美人计,他无法接受。 从方才到现在,井上仓荣一直都在做着讨好他的事情,他从来不认为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讨好一个人。 没有相求的事情,又怎么会费这样的心思。 井上仓荣目前是这个上海最大的官,那么他有什么有求于他的呢? 金钱?作为一个商人,确实,他很有钱,可是井上仓荣会缺钱?他们攻占了这里,搜刮民脂民膏绑架上海富商进行勒索又岂会穷困? 宴席很快便开始了,是西式宴会厅,桌子上摆放着精致的西餐,众人纷纷依次落座。 井上仓荣坐在主位,就餐期间与他聊了起来些有的没的。 中国人喜欢在谈正事之前先谈点其他,绕着弯子,谈了些其他话题后再切入正题,这样主客双方便显得熟络些。不知道日本人是否也同样如此,还是他入乡随俗,也慢慢变成了这样。 待井上仓荣聊完了些其他话题后,忽然说起来了战争。 “英国几乎使半个地球都划入自己的领地范围,我们需要学习他们,学习他们以战养战的策略,学习他们如何拥有更加宽广的领土。美国有门罗主义,我们有我们自己的圣战,届时整个东亚都由我们掌控,朝鲜、中国、越南、蒙古、太平洋群岛,都将并入日本,成为天照大神的子民。我们需要更强大的武器与后勤保障来实现这一理想。” “所以我想同冲田桑合作,我们给予冲田家族金钱,而冲田家族负责制造军需品、枪械弹药。”井上仓荣慢悠悠的说着,众人屏息而望。 “在战争年代,这是一项发家致富的合约,冲田桑觉得如何?” 冲田春政握住刀叉的手凝滞了,他没有想到井上会提出这样的合作。 这就是之前讨好他的后续吗? 在场的数十位几乎都是日本军官,当时除了日本军官便是汉奸和伪军头子,当下,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他。 “这场交易应当私下进行,不知道井上大佐摆在台面上又是何意。” 忽然,混乱的枪声轰然响起,场面顿时一片混乱,又是一场特务行动,井上仓荣已然蹲在了桌下:“快!冲田君,祝君,我们从后门撤退!” 冲田春政看了祝靳一眼,两人护着井上仓荣撤出了宴会厅,后门处是一处花园,三人跑了大约近一里路才来了这里。 井上仓荣跑到了这里便没有继续跑下去了:“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当场说出这番交易了吗?宴会厅里的人虽然有一大半都是日本军官,可是却仍有一半是特务,此番便是引出他们的最好时间。” “井上大佐此举过于莽撞了,若是因此受了伤岂不是得不偿失?”祝靳隐藏了思绪,眸光悠悠的看着不远处枪声响起的地方。 “祝君过虑了,此番我获得了准确的信息,他们的目标不是我。” “那是谁?”冲田春政心中隐隐悬了起来,他已然猜到了什么,只是他不敢确定。 井上仓荣将视线停留在了冲田春政的身上:“你是冲田家族企业的继承人,这样一个人物,自然会成为他们的目标,我必然会护你周全,还望冲田君能够与我合作,互利共赢。” 他的话恩威并施,利弊讲明,他知道这个冲田家族的继承人不喜军政,只选择经商,而对付这样商人,他知道总要多些利诱。 冲田春政听着这一番话,知道最识趣的做法就是答应他,可是他皱起了眉间川字,也无法说出那般言语。 “我……。”冲田春政决心拒绝他,只是他的话未出口,便见正站在眼前的井上仓荣脑门前中弹,几乎瞬间的事情,便见他瘫倒于地,了无生气。 但见关霖从花丛后面起了身,她手中举着一把消音□□,枪口对准了冲田春政。 “你来杀我?”他有些难以置信。 “是的,我们这次的主要任务目标就是杀了你。”关霖不卑不亢,话语中用了“我们”,显然连带着包括了一旁的祝靳。 “必须杀我?你知道我或许不会答应他。” 祝靳别过了视线,没有说话。 关霖手中的枪直直的对着他:“我们此次的任务便是杀了冲田家族的继承人冲田春政,阻止你签订合约。我知道你心中向往的是和平,也做过不少好事情。” 关霖顿了顿,眸光闪烁了几下:“可是,很抱歉,我也不想杀你。只因为冲田家族企业的众多工厂在不久的将来必然会成为军需加工厂,以你的机械设计和发明才能,甚至也会成功将其改造成为军工厂。” “虽然你这次拒绝了井上大佐,可是下一次呢,你能够次次拒绝吗?你能在妻儿被要挟的情况下,继续拒绝吗?我们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所以杀掉我一劳永逸?” 关霖没有说话,却是默认了这番行为。 祝靳脸色有些难看,面对昔日救过自己的好友,心中愧疚万分,可即便再觉得如何亏欠,他也明白此举的必要性。 “这是谁的命令?”冲田春政能够猜到他们都是间谍,只是他们到底是那一边的?延安还是重庆? “dai老板。”祝靳没有隐瞒,直接告诉了他,随后继续道:“我知道冲田君心中担忧妻女,我会尽量帮你照顾好他们的,你……安心去吧。” 时间不多,关霖有些害怕任务失败,没有继续犹豫解释下去,直接朝他开了一枪。 枪声乍起,冲田春政伸手捂住了左边胸口,他感觉到皮肤瞬间被□□烧灼的热痛,几乎就不到一秒后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剧痛占据了他的脑海,他双脚发软,身体失去了平衡,慢慢地向后瘫了下去,鲜血顺着伤口流出。 “后悔吗?”关霖开完了枪,看着眸中闪过泪光皱着眉头的祝靳,忍不住脱口而出。 “……不后悔,不过是个日本人。”祝靳别过头去,没有看他,殷红的鲜血着实刺眼。 “是的,一切为了正义。” 死亡不过是件简单的事情,只是却带着极为剧烈的疼痛先前占据了他的脑海,而那强烈的短暂的痛苦令他在失去意识之前无法想到其他了。 任务成功实施,他们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俩人迅速逃离了这里。 第七十三章 【本章接第七十二章 ,?为第七十二章HE主线】 “妈妈,我要爸爸。”云香躺在小床上看着给她压被子的妈妈,?睡眼惺忪。 今晚她想听爸爸说故事,只是从晚饭到现在,?她都等了两三个小时了,?也没见爸爸回来。 未来梨佳亲了亲脸颊:“云酱,?今晚爸爸有点事情,我们先睡觉,?睡一觉,醒了就能看到爸爸了。” 云香看着妈妈,?打了个哈欠,软乎乎的小手揉了揉眼睛。 “嗯,?那好吧。” 云香还太小了,每到晚上来临,很快便躺着睡着了。 未来梨佳看着冷清清的室内,关了灯,起身下了楼,大厅灯光未灭,她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医学类书籍一边等着冲田春政回来。 虽然如今已经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但是她也没有放弃自己喜欢的事情,?寻常时间在家时便在图书馆借些书籍来,?时不时的扩充些家中藏书。 只是今天晚上她这本书已经读了五分之四,摆钟走向十一点,却仍是不见他回来的身影,?等待的时间越久她便越发的看不进去,思绪飘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飘得很远很远,想的很多很多。 以往只要他说晚上会回来,那便必然会等到他,他说的话极有信用,很少失约,更是极少夜不归宿。 茶几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朵几日前买来的百合,花朵鲜艳如初,枝叶饱满,像是初摘一般,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氤氲的光芒。 未来梨佳睡眼惺忪,手撑着头昏昏欲睡。 等待是她做的最简单也是最普遍的事情,不知何时起,她的心中便多了这样一个人,她每天需要看到他回来,她仿佛心中才得到了几分安定。 正在她将睡未睡之时,客厅的电话铃响了起来,将她猛然惊醒。 是旦那的电话吗?这个点打来电话是要说晚上不回来了吗? 不回来也可以,只要互道声晚安就好了,现在这个世道下,她总是难免绷紧了弦事事紧张起来。 未来梨佳接了电话,那头传来了陌生的女人声音,女人说的是日语,带着浓重的京都口音。 “喂,是冲田夫人吗?” “是是。” “这里是仁济医院,冲田先生目前正在我院进行治疗。” “旦那他怎么了?”未来梨佳握着电话的手有些僵硬,话语带着几分颤抖和难以置信。 “冲田夫人,冲田先生左胸中弹,不过幸好没有伤及心脏,现在已经进行过手术,成功将子弹取出……” 未来梨佳满脑子都是胸膛中弹、手术这类词语,如梦初醒的回了几句,便急急忙忙的拿了东西和需要办理相关手续的证件,司机已经快要准备睡觉,见着未来梨佳一脸泪痕,这才猛然惊醒,将车子发动起来,在漆黑的夜风中跑去了仁济医院。 到达医院时,已是半夜十二点,根据夜班护士的指路,最后才寻到了外科病房,看着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冲田春政,泪水便止不住的流淌下来。 “夫人,这位病人刚刚才做了手术,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还望不要过多伤心了。”一旁的护士换了一个玻璃输液瓶,看她面色凄然,善意安慰着。 “谢谢你。”见护士走了后,这才趴在病床上,泪流满面。 白天时,他说自己晚上回来,最迟十点钟就会回来,而现在却是身上中弹,躺在了医院里。 她看着他苍白没有血色的面颊,心如刀搅。 护士换了三次输液瓶后,才从手背血管上拔了针。 修长的手掌是苍白的,只那淡淡的绯红点缀其上,她握住了他的手,守在床前,静静等待他的醒来。 冲田春政做了一个很长的断断续续的梦,梦到山花健一郎站在火车的废墟上形容恐怖面部狞笑着;看到井上千夏抱着死去的孩子四处奔波一家一家的敲着门,可是无人回应;见到立花泉躺在地板上面色死灰,艳丽不再了无生气;梦到冲田近被一群身着黄绿色军装的人围住,一人一弹,夺去生命。 他又梦到了自己打开一封封粉色信封,随后小心翼翼的写着回信。 随后,他梦见了祝靳,在学校的图书馆里,斜斜的夕阳投射在他的身上,笑容暖暖,他说:“顾君,好久不见你来图书馆学习了,怎么这次想到要来了。” “我……”冲田春政话未开口,便听到了他与另个女人的对话。 “后悔吗?” “……不后悔,不过是个日本人。” “是的,一切为了正义。” 正义……,什么是正义? 他看着渐渐消失的两个人影,摸着腹部的伤疤,他是不是需要效仿武士剖腹将自己的灵魂释放展示出来,让灵魂摆脱这副躯体的束缚,他才会好过一些? 可他已然展示过一次了。在奉天,他去奉天的那天他便展示过了自己的灵魂。 一股剧痛袭来,痛的很厉害,这股疼痛让他意识渐渐清明,慢慢的他睁开了眼,没想到还没有死,这是老天厚待,还是继续折磨? 他动了动身子,胸口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随后他便看到了那个趴伏在床前睡着了的未来梨佳。 天色未亮,屋内还有些暗,她就这样一直守在他的床前吗? 未来梨佳一直趴在床边,闭上眼浅浅的眠着,听到了细微的声响,便立即抬起了头,看向了她一直守着的人。 “旦那,你醒了!”她很是激动,睡意全无,看到他还安好,泪水便止不住的大滴大滴的滚落下来。 “旦那,我好怕……好怕,好怕你就这样丢下我,好怕就剩下我自己孤身一个人。”她还是第一次这样不顾形象的哭着,也是第一次这样担心着一个人。 “我……没事,你不要哭了,我不会丢下你的。”冲田春政声音有些暗哑,麻醉刚刚过去,身上的痛意袭来,便是一直强忍着,此番言语说的又缓又慢。 他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大拇指擦去她的泪水。随即手掌便被她握在了手心里。 “旦那,累不累,你要不要再睡会,天还没大亮。”未来梨佳见他面色苍白,想必也是流血过多,这时候便要多多的休息才是。 冲田春政摇了摇头,扯了一抹苍白的笑容:“梨佳酱,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未来梨佳俯身向前,小心翼翼的避开他的左边伤口,抱住了他的腰,将脸颊贴在了他的右边胸膛上。 她左腿膝盖撑着床铺,小心翼翼的隔开了些距离,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压到他,压痛他。 他却是左手揽住了她的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让她埋首在他的右边胸膛处,随即右手慢慢抚摸着她的背脊。 摸得她微微颤栗,面红耳赤。 “你一夜没睡,困不困?” 未来梨佳摇了摇头,坚毅而又倔强:“不困。” 此番被他这样爱抚,她的睡意早已经飞去了十万八千里的高地,也着实不困了。 “可是我困了。” “那就睡吧,早些休息,这样对身体好,旦那。” “可是没有梨佳酱在怀里,我无法入眠。” “……,我已经在你怀里了。”未来梨佳小手在被单上无意识的画着圈圈,脸颊红了一片。 冲田春政听到此番回话,心满意足的拉开了被子,将她盖了进去,轻嗅着她脖颈处的馨香,好似整个躯体的灵魂都变得舒适了几分,胸口处的疼痛也减轻了几分。 病床虽然并不大,却也足够他们这样紧紧拥眠。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然大亮,清晨的阳光将整个屋子变得白亮温暖。 门被敲了几下,随即被推开了,护士每天早上都会进来给病人整理床单位,这次进来却是见到了床上相拥在一起的两人,忍不住红了脸颊,所幸的是,大大的口罩遮住了她的羞涩。 “咳咳,早上好,冲田先生,已经八点了,待会要进行输液了。” “谢谢你了。” “不用谢,看样子你恢复的很好。”护士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随后关了门。 冲田春政抱着未来梨佳,见她将头埋在了自己的怀里,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笑了笑,“梨佳酱一定是位仙女。” “什么?” “拥抱在怀里,便能治愈伤痛。” “旦那!”未来梨佳被他的情话说的羞涩不已,“莫要打趣我,你昨晚一定没睡好吧。” “不,没有你在,我才无法入睡。” 护士走了,未来梨佳下了床开始整理衣物,并去食堂给他买来早餐。由于起的太晚,食堂的早餐便只剩下了一些粥,而附近又是萧条一片,根本买不到任何早点。 不过有粥已经不错了,冲田春政并不嫌弃,一碗温凉的粥吃到一半,他便停了下来,与她聊了起来。 “梨佳酱,待会你回去在书房书架底下最右边的第三个抽屉里拿出四封信,交给我的助理。” 未来梨佳看着他略显严肃的神情,想到了他的伤,担忧问起来:“旦那,是要做什么吗?” “我考虑了很久,却一直没有做出这份决定。”冲田春政顿了顿,叹了一口气。战争只有失败者,没有赢家,无论站在那一边也都无法使我良心安然,而站队……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了。 他思考了良久,才忽然恍悟。 “旦那……” “梨佳酱,上次你说去美国的事情,我想好了,我打算过几天我们就离开这里。”他怕了,他害怕那些疯狂的军国份子会绑架他的妻女,以此逼迫他,当前似乎只有远离这里才能保护她们。 “旦那,那你一直以来为之努力的事业怎么办?”未来梨佳自然希望他们一家人能够远离这样的炮火之地,只是她也清楚他对冲田企业的用心经营。 “这些都可以重头再来。”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露出了一个暖意的笑容。 第七十四章 未来梨佳上午出了医院的门,?急急忙忙的喊了司机,便回了家。 云香早上醒来后,?便在家中哭闹,明明说好了早上起来可以看到爸爸,?可是一睁眼却连妈妈也不见了。她还太小,?不会说这样长串的句子,?内心的想法便也只能用哭来表达。 保姆劝她哄她,也不见她停下来,?直直哭了许久,哭累了这才重新趴在了小床上继续睡了起来。 哄了小云香睡下的保姆长呼了一口气,?也颇为不解,怎么都这个点了夫人还没有回来。 楼下的李婶已经做好了早餐,?招呼保姆吃了些后,才见未来梨佳从门外风尘仆仆的回来。 “夫人回来了,夫人要喝些什么,我去弄。” “不用劳烦了,云香呢?” 保姆恭敬回到:“夫人,云香早上没看到你闹了好久,这才哭累睡着了。” 未来梨佳犹豫了一下:“睡着了好,我待会出去一趟,?你们好好照顾一下云香,?她问去哪里了,就说我去找她爸爸了。” 保姆点了点头,心中隐约感觉到几分紧张,?到底是紧张什么呢?她也不是很懂,夫人也没和她们说。 大概是她第一次遇见夫人焦急的样子,因为她回来后没有去看望云香,而是直奔书房。 未来梨佳上了楼,走到书房里,按着冲田春政说的那般,果然在抽屉里找到了四封信。 随后拿了信,便将电话打给了冲田春政的助理。 这个助理她是认识的,名叫斋藤胜次郎,也来过家中做客几次,看起来聪明而忠诚,想必应该是可以信任的,不然他也不会让她将信封交给他了。 电话拨了过去,却不是斋藤胜次郎接的电话,对方听闻她有东西交给斋藤时,便立即给了她一个地址,让她在那处找他。 她将信封装进手提包里便匆匆出了门,屋外的风有些喧嚣,刮的脸颊生疼,汽车到了那一路后,由于步行街禁止行车,她便下了车,按照地址寻着了一家咖啡厅,独自走了进去。 “小姐,你想要些什么?”服务员殷勤的跟了上去。 “你好,我想要一杯三分糖的卡布奇诺,温度不高不低85摄氏度。” 服务员带着探究看了她几眼,像是确认了什么,随即带着她来到了二楼。 二楼有十几个房间,他走到了其中一个门前,敲了敲门,随后门很快被打开了,两人互相耳语交谈了一下。 便见斋藤胜次郎从中走了出来。 “冲田夫人,你怎么来了?既然你来了这里,那……冲田桑他……。”斋藤胜次郎见着她一个人来了此处,心中电光火石间便想了许多的可能性。 之前他与冲田春政谈话时,他便告诉他,如果有一天冲田夫人来找他,给他四封信,那么他一定要严格按照信的内容去做。 “旦那……,旦那他昨晚身中了一颗子弹,好在已经取出来了,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未来梨佳从手袋里拿出来的四封信,递给了他。 见他接了信,又与他说了几句,便欠了欠身离开,她想尽快的赶到自家旦那的身边去,他现在需要她的照顾。 斋藤胜次郎看着几封信上的内容,不禁红了眼眶。 转手卖人,低价将工厂卖给英国人?他与他一同工作越久便越是清楚,他真的是花了很多心血在这上面。 这四封信,有两封是转卖工厂及店铺转手授权,另外两封是遣散员工说明。 估计谁也想不到一个偌大的公司,就会这样在战争中突然四分五裂,走向了泯灭。 未来梨佳忙好了这些后,在下午重新回到了仁济医院,见着了躺在床上休息的冲田春政。 医院里食堂的伙食过于差劲,只能说是吃饱,却没有多少营养,她来的时候便让李婶炖了鸡汤,装在保温饭盒里,又带了一篮子各色水果一同带了过去。 冲田春政见着了她,心情显然愉悦了许多,原先痛苦的面色,此时绽放了笑容,颇有些灿烂的意味。 吃着她喂过来的鸡汤,心里美滋滋的。 只是稍微动一下,胸口处传来的伤痛,让他真真切切的疼出了冷汗。 未来梨佳一边拿手帕给他擦着额头,一边问他:“你还好吗?要不要喊护士?” “不用,你过来来给我抱抱,止疼。” “……。” 未来梨佳知道他现在行动不了,便喜欢言语上占便宜,给他嘴里塞了个香蕉,这才坐在床边双手环住了他的细腰抱了抱他,随后将头贴在了他的腰边。 “旦那,你要是真的痛,我去让他们开一些止疼药物吧。” “不了,这家医院现在止疼药物也不多了,每天还有很多需要做各种外科手术的病人,还是不要麻烦他们了。” 被日本控制的仁济医院,由于战争封锁等各种原因,本来紧缺的止疼药物此时更是没了来源,况且他已经手术做完了,更没有用止疼药物的必然需要了。 “嗯,我听你的。”她知道他向来心善,总是处处为他人考虑。 傍晚时分未来梨佳便打了些热水,来给他擦身,护士说伤口不宜沾水,她便是擦得极为小心翼翼。 比之方才得滔滔不绝,这下擦洗的时候,他倒是突然哑然起来一声不吭,浑身像是煮熟了虾子,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未来梨佳怀疑是不是水太热了,才刚刚擦到胸腹,忍不住开口问,而此番也是她问一句他才答一句。 “旦那,还好吗?是不是觉得水太热了?” “热。” “那给你弄些凉水兑一下?” “不要。” 她见他不排斥水温,便开始解起了裤子,虽然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不过仔细观察并擦洗什么的,却是第一次,即便做足了心理准备,当下手中的动作还是有些颤抖。 随后她便被他拉进了怀里,轻轻浅浅的吻了起来。 只是胸口处因为他的不经意的举动再次痛了起来,这才乖乖的停了动作。 未来梨佳见他因为疼痛皱了眉头,突然想到了白天护士同她说的话:你家旦那伤口还没拆线,这期间尽量劝他不要剧烈运动。 想到她话里的深层内涵,当下脸色更红了,努力撑开了距离:“旦那,为了伤口愈合,还是乖乖的躺着吧。” 冲田春政点了点头,随即笑了一下,笑容非常开心又期待:“那你继续帮我擦。” “……” 晚上未来梨佳便没有继续待在医院,家中还有云香在等她,白天时分她便闹着要妈妈,这时候她也不忍心不回去看她。 连续过了好几天医院家庭两头跑的日子,终于在一周后冲田春政伤口拆线了,他开着玩笑表示自己可以剧烈运动了。 而这一周里报纸上也没有多少笔墨描绘那次间谍行动,仿佛无声无息根本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般。 井上仓荣死了,很快日本军部便又空投了一个新的宪兵大佐。 至于井上的死亡,似乎并没有引起多少波澜,间谍特务这种摆不上台面的活动,对他们而言死了便是死了,事件的前因后果也早就存写进了冈崎领事开办的信息档案组里,被记录的一清二楚。 只是对于那些特工而言,这便是一个真正凌冽的寒冬了,宪兵四处都在抓人,至于抓的人是不是那次事件相关目标就不得而知了。只是似乎突然间整个上海滩都找不到名叫关霖和祝靳的人了。 而这次冲田家族企业转卖工厂四分五裂即将倒闭的事情也登了报纸,说是战争来临后的牺牲品。 未来梨佳看到了这份报纸,但是没敢买回来给他看,只买了一些时事政治文娱歌赋。 不过这个年代的报纸杂志也确实没有多少轻松的内容,文学作品不是忧郁就是感伤,自鲁迅在36年走后,便少见了笔力如刀的文章。而沦陷后各大报社被日方控制,基本上也都成为了门下走狗,刊表的文章除了中规中矩的时事,其他板块都宛如渣滓。 第七十五章 冲田春政原先想着早早回家办事,?被未来梨佳劝回去了,硬是待了医院整整七天,?拆了伤口的缝线,才让他出了医院。 按照未来梨佳的话说是,?胸腹缝线必需要有七天,?不然伤口没长好不利于愈合。 七天里除了未来梨佳经常跑这边,?冈崎领事也偶尔会来看一看,只不过他来便没有那么好的事情了,?每次来都要旁敲侧击一番,顺便还想着从他身上弄点油水。无论是冈崎领事还是已经死去的井上仓荣,?他们所做的很多事情,说白了都是为了弄钱,?为了达成以战养战的目标,有时候做生意的日桥也不会放过。 未来梨佳虽然心疼他,没有拿冲田企业登报的报纸给他,他心里对此也是一清二楚,知道事情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拆完线的当天便回了家,第二天他便去了公司,公司是中国语的称呼,在日语中叫做株式会社,?只不过他向来喜欢称之为公司。 公司里的原先的几个高层决策者在冲田近死后基本上便划分了属于自己的利益,?与冲田企业貌合神离,现在他说要解散,他们自然是喜闻乐见,?会议谈了大约近一个小时,最后草草结束。 各项合同和条款签好后,将这些利益变现细数下来竟也有近一百五十万的日元。 一百五十万日元在这个年代,算得上一比巨款了,不过这些钱他都有他自己的一番新的规划。 随后他让助理给他买了几张去美国的船票,他选择美国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一片远离战争的净土,也因为纯子在那边求学。 晚间未来梨佳看到他拿回来的几张船票,颇有些担忧:“旦那,你才刚刚从医院出来,这么快就又去坐轮船,一坐就是十几天,身体吃额的消吗?而且轮船上的食物没有那样好,瓜果也不够,不利于伤口愈合。” “身体不碍事,船上的食物缺乏维他命可以去专门的西药店开。”这个时代官即是匪,普通人便是炮灰,有钱的普通人便是一个长得肥肥的炮灰,在战争开始的初期早日脱离才是王道。 “我好像记得你是晕船又晕火车的,只不过晕船轻一点,晕火车重一点。”她脱下他身上的大衣,然后整理整理给放在了衣架上。 “没事,如果晕的时候,看看我的仙女就好了,要是再不成就抱一抱。”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是这德行呢。” 虽然话是这样说,也有着必须要快些走的理由,只不过到了码头,手里捏着船票看着巨大的轮船以及即将到来的长达近十几日的船上生活,冲田春政内心深处忍不住扶额哀痛。 不过这都不是困难,这和枪伤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只不过身上枪伤未好又晕船,似乎就有点困难了。 因为身上有伤的缘故,故此大件的行李都是货船公司帮助运送的,而且他们带的东西也都是一些比较实用有价值的东西,实际上也没有多少,拎个皮箱就基本完事了。 在船上的几天里,换药什么的便由她负责。 未来梨佳学的医学,此番换药倒也是在他身上练得颇为熟练,重新拾起来好几年没有做的专业技能,说实在她的心中还是有点紧张的。 十二月末,他们到达了美国旧金山San?Francisco,在华人口中这个城市又称为三藩市,这里有着著名的唐人街,纯子的大学位于旧金山的西南部,离市中心并不远。 到了港口,便见到了远远等待的纯子。 纯子看起来成熟不少,比之印象中以往得样子颇有些变化,长发披卷,长裙曳地,立在风中,倒是有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看见了冲田春政,她便远远的打起了招呼,看起来她似乎慢慢的摆脱了高仓的影响,没有继续沉溺于悲痛中,放下对她而言也是好事,她才十七八岁,人生才不过刚刚开始。 “欧尼酱,你终于来看我了,这次打算来美国住多久呢?”纯子一边说着一边跑到梨佳的身边鞠了一躬后,逗弄起了可爱的云香。 “纯子酱想让我来美国住多久?”他看着逗弄小孩子的纯子,笑容如和煦春风。 “最好一直住在这里咯,这样就可以经常看到欧尼酱了。”纯子回的自然。 “纯子酱是不打算再回去了吗?”冲田春政敏锐的捕捉到了她话语里隐藏的重点。 冲田纯子顿了顿,随后,看向他认真的点了点头,表示了自己的决心。纯子本以为自己要与自家兄长好生谈论争取一番,却没有想到听到他这样说—— “不回去也好,在这里住着,总归会比战争的地方好过一些。”战争越到后期,日本便也是越发的艰难,实行配给制后,富贵人家连白糖都吃不到,又谈何普通人的生活。到了后来可笑的裕仁天皇竟还要扬言一亿玉碎。 “嗯,你说的很对。”冲田纯子子为他是和她一样不想再回到那个伤心地。 纯子住在进修的大学附近的一个独立公寓里,离学校图书馆很近,倒是非常符合她热爱学习的个性。 冲田春政先在旧金山租了房,暂时安顿下来住了一个月,时不时的便去看看她,等旧伤彻底修养好了,便考虑选个定居的地方。 这日他买了一张大幅的美国地图,将它摊在地上,随后便又拿出了一些地理杂志,像是一个卧佛一样躺在大幅的地图上,看著书,手里拿着马克笔时不时的在地图上写写画画。 未来梨佳拿着几瓶牛奶,见他在看书,画地图,便想起来之前他说定居的事情来。 “想好去哪里住了吗?”在她看来只要有他在,住在哪里都是可以的,不过他说要将事业一起顾及到,于是这才在为定居做计划。 “还没有想好,美国地区是分为工业经济区和农业经济区两大类的。东北部地区是美国的钢铁、机械、汽车、化工等工业集中分布区。南部地区以农业为主,这里地价便宜,劳动力充足,环境污染较东北部要小些。” “所以旦那是纠结在农村住还是城市住的问题吗?” “恩,虽然是这样,不过还是有点区别的。梨佳酱想去哪里住?” “我是跟着你的,你想住哪里,我就住哪里,不过你想要我的意见,我只能说我喜欢自然风景要胜过人文风景。” 这一点他们两倒是不谋而合,都更加的喜欢自然景观。 随后冲田春政将南部用马克笔全部圈了下来,从地图上从南向北一路看下来,最后圈定了密西西比州,这是一块水土丰沃得地方,它位于密西西比河的东岸,南临墨西哥湾,北接田纳西州,首府杰克逊,州名来自印第安语意思是大河。 在这以农场种植经济为基础的地方,冲田春政自然便打算投资农场。 达到了密西西比州后,他便常常去农场交易市场看看,又过了一个月他看中了一片农场,最后花了十七万美金,购买了一片1700亩的农场。 农场内30%是森林,20%是草场,42%是田地,4%是河流小溪。森林里有许多野生动物,鹿、火鸡、野鸭、野兔、山羊等,一年的地税仅2248美元。 当未来梨佳得知他花了十七万美金买了一片农场时被惊呆了,随后开始慢慢计算起来,一美金兑换三日元,十七万美金就是五十一万日元。 未来梨佳看他的眼神都变化了,冲田春政心中忍不住咯噔一声,难道是太贵了? 1700亩场地大概相当于230个标准的足球场那样大,价格应该还可以,这些天他也是反复确认了行情的。 “想不到,你还挺有钱的。” “你现在才知道我有钱啊。”冲田春政噗嗤一声笑了。 “我知道你有钱,不过没想到这么有钱,不过看样子你花钱还挺大手大脚的。”她从小衣食无忧也从来不忧心金钱,家中每每给她的零花钱,不买什么首饰的她,每次都要余下来不少。一下子听说他花了五十多万日元来定居,还是有些被吓到。 “虽然花这些钱是定居,却也是投资,农场无论是种植业还是畜牧业又或者养殖业,都可以很好的开展。密西西比州临海,走海上贸易渠道,这些农产品也不愁销路。”他当了许久的商人,看中这片农场的居住价值得时候,自然也看中了它的商业价值。 “原来你都想的好好的了。” “那是自然了,做事情得有一个良善可行的计划才是。” “只不过农场你会经营吗?而且1700亩地,一百来万平方米,播种的时候收获的时候,那是要花费多少人力……”未来梨佳只觉得一百来万平方米太大了,又算了一下,确实是这样大,1133333平方米。 “这样大的场地都是机械化劳作的,从土地翻耕、播种、收割、灌溉、田间管理、运输等各项作业。买上十几台机器,然后再聘用一些当地的劳动力,简直完美。当然投资有风险,这是商人的觉悟。” 未来梨佳听着有些云里雾里,不过也能接受,确实这样大的农场,纯靠传统手工人力生产,那得劳作多久而且也耗费人力。 农场名被他由原来的TC改为了QQ。 至于什么改为这个名字,未来梨佳也问过他,他只说是一种执念,至于到底执念是什么,他便也不肯再说了。 买了农场后,又花了些时日便在靠近海边及城镇的地方,建了几栋别墅。 就等着再过些时日在美国拿到绿卡,申请持枪证,在他看来骑着白马在森林里打猎倒也是别有一番乐趣。 第七十六章 《HE线—远渡重洋后记+完结HE线感言》 1938年11月农场营业进入正轨,?大豆大米棉花等农作物产量颇丰,一批牛羊也开始长得肥美起来。 1941年11月初,?农场挂牌出售,举家前往巴西,?重新经营种植园。未来梨佳不懂为何农场经营的好好的,?却忽然要出售去往巴西。 1942年2月19日罗斯福总统颁布的第9066号行政命令,?军方命令祖先为日本人的美国居民迅速处理掉房子和生意,去指定地点报到,?成人只准携带150磅重的行李。 1945年8月15日正午,日本天皇向全日本广播,?接受波茨坦公告、实行无条件投降。 第七十七章 【本章接第七十二章 ,?为七十二章BE支线。】 未来梨佳安抚好了云香,哄她睡着了以后,?便来到了客厅,拿著书本一边看一边等着冲田春政回来。 书本是医学书籍,?从呼吸系统翻到循环系统,?随后才停了下来。 时间走到了十二点了,?冲田春政还没有回来。以往每次他都会回来的很早,而这次却迟迟没有归来。她有些紧张起来,?心中慢慢的升起了几丝不安。 以前如果他要是不回来,定会打电话给她告诉她一声为什么不回来。 屋外浓墨般的夜色,?将是一张深渊巨口,吞没着每个进入黑暗中的人。 看着屋外冷漠的夜色,?眼睛也越发的困倦,厚重的书本从她的手中滑落跌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让她猛然惊醒。 墙上的摆钟开始向着一点出发,未来梨佳揉了揉头发,试图清醒一下。 他应该很忙吧,或许等到明天就会回来了。 肯定是这样。 她恋恋不舍的上了楼,一夜浅眠。 第二天她起的很早,?照顾好云香后便开始梳妆,?这时候佣人从楼下跑上来,气喘吁吁:“夫人,刚刚有人打电话来了,?是日本人,我听不懂他说的什么,但是我听到他有说少爷的名字。” 听到她这番言语,未来梨佳放下了手里的裙子,匆匆去了书房接起了分线电话。 “喂,你好,我是冲田春政的夫人,你有什么事情吗?” “很不幸,昨夜宴会遭遇特务袭击,冲田春政被子弹击中,身亡……” “……”,电话从她手中滑落,瘫坐在地,心头仿佛丢失了一大块,脑子里无法思考任何东西,只那泪水从眼眶不断流出。 “还在听吗?请来侯留殡仪馆认领尸体。” 电话那头依旧传来着陌生男人冷漠而机械的声音,未来梨佳没有伸手去接听,目光空洞无神,也没有挂断。 那个骑车载她去诊所的少年。 那个在学校演讲时意气风发的少年。 那个抱着她宁愿睡沙发也不想和她分房睡的人。 那样笑容灿烂的人就这样自此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吗? 明明昨天临走前还好好的,说会回来,可是为什么今天就成了这样了?!云香也才不过三岁,她才这样小!她还要听你说睡前故事呢! 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 她双手攥紧了,圆润的指甲深深切进了肉里,仿佛此时只有□□上的痛才能够减轻心里上的痛。 她擦了擦面颊上大片水泽,深吸了一口气,她不能就这样继续哭下去,她还需要去看他,她要去抱抱他,她知道他最是怕冷了。 寒冬的风凛冽刺骨,从汽车窗户的缝隙里透进来,像一把钢刀刮得人面颊发疼。车子行驶的很快,趁着清晨的静谧一路向前奔驰着。 路边的灯光尚且没有熄灭,一盏一盏像是白夜的星光,通向被雾气弥漫的街道尽头。 停尸间内冷气阴森,没有几个人愿意进去,掀开盖住头上的白布,看着死寂的面容。 未来梨佳手指伸进了嘴里,牙齿紧紧的咬着,直至鲜血直流。 2018年12月10号,西安。 在迷蒙中冲田春政的意识渐渐清明起来,睁开眼时所见的是雪白的天花板,这里是医院吗? 他清楚的记得,他上一秒胸口被子弹所击中。 他试图伸手触摸自己的伤口,可是却无法活动一下是自己的双手,全身上下更是绵软无力。 是胸口做了手术后麻药还没过去吗? 很快一旁监管的护士便上前来查看他的情况。 护士姐姐很是年轻,妆容也非常潮流,韩式平眉,空气刘海,冲田春政看着她的眼妆,心中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怪不得都说流行就是个圈,三十年代人也是这样的空气刘海。 “12床病人,你终于醒了,现在身体还很虚弱,请不要乱动。” 冲田春政脸上带着氧气面罩,看了看左右,却没有看到未来梨佳,她在哪里?她怎样了? “我的妻……”子怎样了?她还好吗?她在哪里? 只是这一句话他没有说完,因为他听见自己开口出来的声音是女人的音色。 他重新看了看四周,白蓝配色的医院,先进的电子设备,以及从自身胸口处延伸而出的错综复杂的线路。 他楞住了,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了一个事实,他回到了现代,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躯体里…… 护士没有听清楚她的话语,只当她在关心医疗费用。 “病人不要担心治疗费用,这些航空保险会报销的。” 听到航空二字,她这才恢复了几分神采,她将视线投向了护士:“空难?” 护士点了点头,标准的微笑敛了些许:“小姐是比较幸运的,只是重伤。” “重伤?” “如果仔细修养也是可以恢复的。”护士眉头微微皱了皱,没有继续说下去。 “是手断了?护士小姐你告诉我真实情况吧,我现在脑子很清楚。” “左手粉碎性骨折,右手胫骨骨折,右下肢肌腱断裂右下肢股骨颈骨折。” “……。”顾玖没有回话,一颗心确实沉入了谷底。 护士掀开被子,手上戴着医用检查手套,开始为她更换床单,检查身体。 “护士小姐,今天是几号了?” “今天是十二月十号,你昏迷了两天一夜。” “两天一夜……” “同事昨晚说看到你眼珠转动,想必是在做梦,一定会很快醒来,没想到她说的还有些道理,你看今天就醒来了。” 做梦吗? 顾玖想到梨佳,想到云香,想到纯子,想到八十年前的一切一切。眼眶一热,内心浓郁的怅然若失让她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样真实的经历,会是梦吗? “病人,你……你怎么哭了?你会好的,好好治疗,痊愈没问题的。” “护士小姐,我……梦到我回到了八十年前,成了一个男人,还娶了一个妻子,生了一个孩子,只是后来战争来了,我被人枪杀了。”顾玖慢慢说着,目光深远,思绪也飘得很远,好似回溯时光到了三十年代。 护士听着只当他是真的做了梦,不以为意:“你这倒是让我想到了唐朝一位太守的故事。” “你是说淳于棼的故事?” “是呢,我觉得你们很类似哦。淳于棼酒醉后梦入槐安国被招为驸马,后任南柯太守,政绩卓著。公主死后,召到宫中,加封左相。他权倾一时,最后被逐。醒来却是一场梦,后被契玄禅师度他出家。” 顾玖默默听着,面颊积蓄了几行清泪。 护士见他如此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想必任谁知道自己如今成了这样也会如此吧。 第七十八章 冲田春政去世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家族株式会社,?高层管理看着风向变了,纷纷谄媚于冲田近的几个弟弟。 因为按照传统,?家产由长子继承,长子去世,?若长子无儿,?便由次子继承。冲田春政没有儿子,?留下来的遗产自然便由三位叔叔们继承。 冲田春政去世后不过两周时间,未来新谷来到了上海,?将她与冲田云香一起接回了日本。 身份证明上的冲田二字重新变成了未来,而她从此又是孤身一人。 以往她不知道什么叫做孤独,?如今才明白了孤独是什么意思。如果可以,她宁愿一生也不接触这个词,?也不想明白这个词的含义。 一边正趴在木地板上在玩着木头小人的云香,忽而抬起头来,朝她断断续续询问道: “妈妈,外公说,爸爸他,在天上,那他什么时候,回来陪我啊?” 未来梨佳坐在走廊,?看着屋外的樱花,?三月末的樱花正初开,绯红一片,像一朵朵云彩,?点缀在户宅之间。 她回来日本已经有快将近一年又三个月了,内心仍旧如同死水一般,没有波澜与愉悦,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她重新快乐起来。 此番听到云香的这番无意识的询问,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了眼眶。 “妈妈,别哭。”云香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过去抱住了母亲的小腿,试图安抚她。 未来梨佳擦了擦泪水,将她抱起:“爸爸他去做很重要的事情去了,过些天才会回来呢。” “那云香等。”云香眨了眨大大的眸子,点了点头。 只是她后来再也没有见到她的爸爸了,再大了一些,她才明白所谓的在天上是什么意思。 “好孩子。”未来梨佳抱着她回了屋子,三月的走廊尚留几分寒意。 四月初,樱花盛开,璀璨夺目,像一团团燃烧的烈焰,尽情释放着自己的生命。在释放生命绽放后,花瓣开始凋零,微风吹拂,落花便是伴随着这和煦而温暖的春风四处飞舞。 暖阳高升,未来梨佳开了窗户,却见窗户外,樱花零落下,站着一个身着黑色和服的男子,长发及肩马尾轻束,手执竹刀挥出一片片急影。 男子的身形渐渐地与记忆中冲田春政的身形重合起来,无波的古潭翻起惊涛骇浪,她连奔带跑的出了房间,走到院落里。 正欲开口却见那男子转过了身来,浅浅的笑着,朝她鞠了一躬:“未来小姐,打扰了。” 不是他…… 未来梨佳一颗心重新跌落谷底,眸子微垂,回了一鞠,慢慢转身回了屋子。 是啊,为什么还会有这样可笑的希望,明明他已经走了,还在期待着什么呢?明明他已经……已经…… 男人看着未来梨佳慢慢的回了屋子,伫立在院落里良久没有动作,无人知晓他在想些什么,他所想的也只有他自己明白。 午宴席间,未来梨佳再次见到那个男人,男人名叫木村海,是来家中拜访的客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的模样。 只是这些都与她无关,她没有同他聊天,也没有将视线放在他的身上,她仔细的喂着云香吃饭,如今所有的身心都放在了云香的身上,这是她现在所有的寄托。 只是不出几日,未来新谷在书房中将未来梨佳喊了来。 她记得第一次父亲大人喊她来书房时,便告诉她为她定下了一门亲事。 而这一回……再次喊她去书房……意思已是不言而喻。 未来梨佳没有动身,任凭佣人一再催促也没有起身。 直到半个钟后,未来新谷第一次来到了她的房间站在了她的面前。 “梨佳,我给你定了一门亲事,年龄比你大两岁,名叫木村海,你也见过他。” “我不想嫁了。” “你为什么不嫁?为了死去的冲田春政?” “是的。” 他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却是别过了视线,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她,因为他实在看不下去她这样每天以泪洗面,他也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告诉他的外孙女,为什么她的爸爸还没有回来。 未来梨佳被打的瘫坐在地,目光带着雾气,重新看向了这个自己非常敬重的父亲大人。 “你必须嫁,你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你不会让云香她就这样一直没有父亲的。她现在不过四岁,小孩子很快就会忘掉旧父亲,接受新的父亲。” 木地板异常冰冷,一如她此刻的心。 未来梨佳没有回话,像一个破布娃娃一般蹲坐在地。 “婚期定在了六月上旬,届时还望你能不要再这样哭丧着脸。”未来新谷看着她的面容,用着父亲惯有的严厉口气通知她。 话语说完,他出了屋子,看着廊外满地的落樱,内心深处凄凉一片:你今年才不过二十四岁,还很年轻,未来的时间还很长,人生路上不过走了四分之一,还有那样漫长的光阴,就这样将全身心交给了一个早逝的男人身上吗?未来的日子你该如何过?父母迟早会老去,会离开,到时候谁能保护你呢? 只是他这柔软的话语,却从来没有从他的口中说出来,一直以来都在他的心里。 2018年12月11号,西安。 这是她醒来的第二天,护士告诉她,她的生命体征一切平稳,可以从重症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了。 下午,她转入了外科病房。 一进房间,便听到了熟悉的京都口音日语,这让她的视线不由自主的看向声音的来源。 病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男人,相貌英俊,看起来颇有些明星的气质,眉目疏朗,棱角分明。 男人的嘴中说着日语,自言自语:“为什么我会遇上空难?真是糟糕啊,还有人比我更不幸了吗?想必没有了吧,伊邪纳岐、伊邪那美、天照、月读、须佐之男、各位大神,要保佑我好好的恢复……” 顾玖看着他,莫名其妙的多了几分亲切,她躺在他隔壁的床位上,听着他这番熟悉的京都口音,不由自主的回了他。 “求神拜佛是没有用的,还是乖乖治疗积极复健等待恢复吧。” 男人睁大了眸子,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探究与惊讶。 “你……是日本京都人吗?” 她笑了笑:“我是中国天津人。” “原来是中国人啊,只是你的日语说的真好,还是京都口音呢,如果你不说你是中国人,我几乎就要将你当成老乡了。”男人笑容灿烂,无忧无虑,“能在异国他乡听到日语,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能再次听到日语,也是令我高兴的一件事情。” 话语说完顾玖沉默了,如果那是梦,那从来没有学过日语的自己,又如何说的了这样熟练的日语。 既然自己回到了二十一世纪,那也就说明30年代的冲田春政已经是死了。 未来梨佳,她怎样了?她…… 男人看着她眸光泛起水汽眼眶渐渐红润,不禁有些慌乱,她最是受不住女孩子哭了:?“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高兴……也不用高兴成这样子吧,那我……这几天,天天说给你听?” 第七十九章 1939年6月,?东京。 从五月开始,木村海便开始每隔几天就去一趟未来家,?为的便是能够多看看她,她希望能够与她在婚前建立一些情谊。 虽然传统观念告诉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接受了西方文化洗礼的他,?还是希望能够先建立情感。 他每次来都会带些礼品,?以及时下女子喜爱的玩意,甚至佣人已经对他尊称都用上了。 可每次来他都极少能够看到未来梨佳,?见到也只是在必须出席的午宴上。传统的女孩子大多羞涩矜持,他并不奇怪,?也不感到受了冷遇。 婚期如约而至,白无垢加身,?未来梨佳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恍惚。 中村海牵着她的手,一同走进神社举行婚礼。她此时此刻多希望站在自己身边的会是冲田春政,只是眼前人相貌微变,又是了另一番模样。 他面带笑容,看起来非常高兴,他说:“我不介意你曾经结过婚,也不介意你有个孩子,孩子我会当做亲生女儿来对待,?只希望你能够接受我。” 她嫁给了他,?一个名叫木村海的男人,家住在京都,祖辈世代经商,?算的上是一个比较富裕的家庭。 未来梨佳看着他的笑容,内心带了几分欠意,因为她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办法接受他。 她忘不掉冲田春政。 他牵着她的手走进了一个新的家庭,自此她改姓木村,名叫木村未来。 脱下白无垢的她换了一身衣服躺着,目光有些空洞的盯视着天花板,不多时闭上了眸子。这一日的奔波实在是让她太累了,她有些过于疲倦了。 她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梦到她躺在樱花树下,身边是冲田春政。他正抚摸着她的秀发,说要替她绾发,她便顺从的窝在他的怀里,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替她梳发。随后他主动吻了她,小心翼翼却又温柔倍至,她回应了他的呵护,相拥在樱花树下。 唇上的湿濡让她猛然惊醒了,睁开眸子视线所及的是另一个人的眉眼。尽管俊朗清秀,却让她浑身发抖了起来。 她猛的推开了他,连连缩退了几下。 他的眸子逐渐变得幽深,失落染上了他的眉间,他伸手试图再次的触摸她,他的手白皙修长,只是在即将接触到她的时候,却见她闪躲了一下。 “对不起。” 听着她的道歉,他内心莫名的抽痛了一下:“不用说对不起,你没有错,我能够理解,是我……是我太心急了。” “……。” “我想他定是一个很好的人,说起来,他同我还是一个学校的学生,我也曾经遇到过他。那时候他便是一个天才般的人物,只是……”只是可惜后来他死了。 木村海看着她逐渐湿润的眼眶,忽然有些懊恼自己为何要提他,可既然提了那就继续说下去吧。 “我想他定然是极心疼你的吧,那么他肯定也会希望你能够重新找到一个新的依靠,好好的活下去。”木村海知道她死去的丈夫叫什么名字,只是他此番着实嫉妒了,不去想也极力避免的提到那个名字。 “……对不起,我现在无法接受你,我需要时间。”在她接受的家庭教育包括社会教育里告诉她,她现在既然嫁了新的丈夫,便要努力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忘记冲田春政,可是她做不到。 “……没关系,我可以等。”木村海犹豫着抚摸了一下搭在她身上的被子,随后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被褥铺在了榻榻米上。 黑夜,屋子里熄了灯火,两个本该同床共枕的人分床而眠。 木村海看着另一边的女人,眸光幽深,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甘之如饴。 那日练习剑道之时,她闯入了他的眼帘,像一个落入凡间的仙子,让他惊艳怔愣。 后来他听说她已经结婚了,并且生了孩子,不禁大失所望的伴着友人跑去酒馆喝的大醉,可是醉后他仍是回想到了她,止不住的想。 再仔细打听下才知道她嫁人后却住家里是因为丈夫去世了,他第一次笑的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他就是一个俗人?,他也不是什么君子,他只知道自已喜欢的女人现在是单身,并且可以嫁给自己,这样就足够了。 2018年12月1号,西安。 “?哎,美丽的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认识一下呗,求深交,难得遇见一个会说这样纯正日语的女孩子。”躺在床上一只腿被牵引束缚起来,活动不便的男人,嘴上却是一刻不停的动着。 “小姐姐你知道吗你刚刚说的一些日语的用法和发音,我也只在爷爷奶奶辈那里听过呢,现在很多年轻人都不这样用了。” “你好烦啊。”顾玖好不留情的对他表示嫌弃。 “嘤嘤嘤,小姐姐不仅仅不告诉我的名字,还嫌弃我,天照大神你来看看啊…...”男人状作流泪,控诉着眼前人的恶行。 “我叫顾玖,你叫什么?”她想她一定是躺在床上没事情做,实在是过于无聊,才会同他聊天的吧。 “我的名字叫斋藤春政,日本京都人。” 听到“春政”时,顾玖的眸子瞬间睁大了,一脸的难以置信。 “喂喂喂,小姐姐你这惊讶的表情有些过头了吧。我的名字很好听,也很帅气是不是?”斋藤春政看着她,笑容灿烂,颇为得意。 “确实好听,确实帅气。”她也叫过春政唉,能不好听? “哎呀,太感动了,同小姐姐聊天,小姐姐还是第一次夸我。” “……,以后我可以经常夸你。”顾玖看着他开始仔细打量起来:不粗不浓的眉毛,看起来应该被修过,差评。眼睛大而圆,是十成的桃花眼,漂亮又清秀,这个倒是可以打个高分…… “喂,顾姐姐,你这样看我,我会害羞的。”虽然他嘴上说着害羞,可是她根本没有从他脸上看到任何害羞的表情。 “你家里几个兄弟姐妹呀?怎么会想到来中国?”顾玖眸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问题问的也很随意,很自然。 “我家里有两个妹妹,至于为什么一个人跑来中国,自然是因为对中国很感兴趣呀。”斋藤春政乖乖的回了。 “你的名字谁起的,很不错很有艺术感。” “我奶奶给我起的,我也觉得不错,我喜欢我奶奶。” “她叫什么名字?几几年出生的?她现在还健在吗?” “……”斋藤怪异的看了她一眼,虽然他想认识这个小姐姐,但是这并不代表他要把自己家里人的信息告诉她。 “你的职业是警察吗?怎么突然查起户口来了?” 只是那一眼却看的他有些怔愣,因为她眼泪汪汪,好似下一秒便能落下来。 第八十章 1939年10月,?京都。 又是一年的秋天,秋意濡染了整个院落的植物,?给予了灿烂金黄的秋天色彩,昨夜的风雨过后,?今晨撑开窗户,?只见那落叶铺满了整个庭院。 佣人正在一旁清扫着,?扫帚的动作一下又一下。 “梨佳酱,多披一件衣裳吧,?窗户处透着冷风,当心着凉。”说着,?木村海从衣架上拿了一件外套,走到窗户处给她披上,?见她没有躲避,当即双手抱住了她的腰。 他抱的很紧,将她拥在了自己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仔细的轻嗅着属于她的气息,感受到她的挣扎,心头微窒:“梨佳酱,结婚已经有四个月了,?你何时能正眼看我一眼呢?” “我……我……对不起你。”未来梨佳眼神有些闪烁,?使劲的想要挣脱他,他的怀抱……令她感到几分不安。 “你是想说,你还是忘不掉那个死去的人吗?”木村海松了手,?正视着她的眸子,眸中的怒火与伤心交融难分。 此番话,他特意强调了死去二字,因为他想让她正视,想让她不要总是沉寂在以前。 他忍耐的……太久了……太久。 “对不起,我实在是……实在是忘不掉……,这样的一段感情,我如何忘掉……”话语未完,她便被男人抱在了怀里,箍的紧紧的,他抱着她仿佛要与她融为一体,欺身吻上,动作粗鲁而急促。 未来梨佳被他的举动惊住了,他竟然吻了她,他竟敢吻她……,在最初的惊楞后她努力的挣扎起来,只是她的挣扎似乎并没有奏效。 他的吻如同疾风骤雨,从唇瓣开始蔓延。 她看着他幽深如海闪烁着不知名火焰的眸子,她有些慌了,努力的挣扎着,目光看着天花板呼救出声:“春政,救我!” 几乎是瞬间,他抱着她,没有继续动作下去了,却仍然没有松手,气氛沉默了起来,她说着抱歉,随即想要起身,却被他死死的箍在怀里。 她感到自己肩膀上滴落了几滴雨水,只是窗外并无风雨,这才发现,他竟然落泪了。 他无声落泪,抱着她好似在抱一块珍宝。 良久,他才松开了她,他说了声对不起,随后他失魂落魄的出去了,当晚彻夜未归,直到第二天中午时分才回来了。 他喝的大醉,浑身酒气,他也没有去沐浴,见到了她,便抱住了她,不容拒绝,他控诉着她的恶行:“我还要多久时间,为了你我愿意等,只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你不愿意正视我呢?结婚四个月了,你却从来没有喊我旦那。” “你知道我多嫉妒吗?没想到我木村海有一天竟也会嫉妒如此一个已逝的人。”他一边说,一边笑,目光有些复杂,眼眶红润起来,他继续着话语:“我真希望我能够比他早一步认识你,比他早一点见到你,这样你便是我的了。” 他的朋友告诉她,若想征服一个女人,便要同她欢好,先征服了她的躯体,那么她的心便也慢慢的自己将自己说服了,慢慢的归向了那个占有了她的人。 面对朋友的歪论,他只是笑了笑,他不是女人,他不知道女人是不是真的这样,只是他知道自己无法做出强迫她的事情。 未来梨佳看着他嘲讽又痛苦的笑容,内心欠意更深,抉择与挣扎开始纠缠着她。 木村海看着她的温柔目光投向了自己,心头微微暖了暖,他固然不明白前一个道理,可是他很清楚女人都是内心柔软的,她们最见不得男人的情深耳语,最见不得男人的泪水了。 为了获得她的心,他可以滴落几滴泪水,以此博得她的欠意。 他想要征服她,慢慢的让她接受自己。 2018年十二月十一号,西安。 “别哭别哭别哭,顾姐姐,可爱的顾姐姐,你想问的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一点。”斋藤春政急忙哄她,“我奶奶叫斋藤云香,至于几几年几月生的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今年八十二岁了,健在哦,身体很硬朗呢。” “你都知道八十二岁了,怎么几几年几月生的还不知道?”顾玖看着他,用一种颇为可惜的眼神,盯着他有些不自在。 “你等等,我仔细算了一下,2018年减去八十二,就是……emmmm,一九三六年,至于几月我就实在不清楚了,警察姐姐,这下可别哭了吧。” 顾玖转了视线,不去看他,她的后代怎么还有这么呆萌的? “你今年多大了?” “小姐姐终于问我的年龄了吗?!我今年二十五,还是个少年人呢。” “……。”特么,我二十五岁的时候,估计孩子都会跑会跳了。 “还单身着?” “嘤嘤嘤,是啊,顾姐姐,人还单着呢,刚刚大学毕业不久,出来玩玩,现在还没有交女朋友呢。”斋藤春政看着她,笑意盈盈,眸光流转,只不过这些美妙的风景全然被她忽视了。 他的话语意思明了,带着几分笑意。 “我有老婆了。”顾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给他来了致命一击。 斋藤一口气没吐出来,呛住了,正准备调侃,随后想到了什么,这才沉默了下来,默默地望向了天花板。 斋藤内心深处哀嚎不已,为什么!这么好看的小姐姐却是个蕾丝,为什么自己看上的小姐姐,会说日语的小姐姐!这样让自己喜欢的美丽的小姐姐不喜欢汉子! 顾玖说完了这句话后,斋藤春政难得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晚餐时分,护理人员前来喂饭时,他这才又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小姐姐,你喜欢吃日料吗?你日语说的这样好,肯定在日本待了些时间吧,等我伤痊愈了,你如果想去日本,记得找我,我带你去逛逛,那里食物好吃,我可是很清楚的。” “那就谢谢你了,我确实在日本待了很多年,日料也吃了许久,也确实有伤病愈合后去日本的打算。说不定到时候真的要喊你劳烦你了。”顾玖看着他,便想到了云香,他着实想去看看她了。 “别客气,说起来我也觉得奇怪,看到顾姐姐,便莫名觉得亲切,你会不会觉得吵了,我其实就喜欢和心里觉得亲切的人多说说话。” “嗯,不是很吵,还可以接受。”自己的后代,就算真的吵,她也不会说的。 “哈哈哈,那就这样定下了,等你我身体好了的时候,去日本,我给你当导游,带你游遍名山。” 顾玖点了点头,然而她不想游什么名山,她不过想去他家看看。 第八十一章 1942年,?4月,京都。 萧瑟的街头零星的点缀着几家商店,?路边匆匆走过的行人也以妇女和儿童居多。 一个约十五六岁的少年站在街头慢的走着,看起来有些矮又有一些釉黑,?除了五官看起来漂亮以外,?找不到其他任何优点。 黑瘦的少年小心翼翼的进了一家杂货店铺。 “左次郎,?又来了?这次需要些什么?”老板见着了少年,笑容亲昵。 老板姓松下,?是这附近里为数不多的几家杂货铺老板,左次郎来的多了便也与他熟稔了。 “松下叔叔,?告诉你哦,我家夫人昨天生了个男孩子,?孩子可好看了,我家主人这下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左次郎翻了翻堆在一起的婴儿兜裆布。 “那是恭喜恭喜,结婚三年多,这才生了娃,也算不容易了。”老板笑眯眯道:“看来我去年5月份给木村准备的壮阳药管用了?” 松下老板刚一说完,左次郎一脸哭意:“松下叔叔,别说了,你不知道,?我去年按照老夫人的吩咐从你这里把药拿回去给主人的时候,?他可生气了,甩手就给扔了,要不是云香小姐在,?差点都要打我。” “哈哈哈哈哈。”松下老板脖子笑出了八层皱纹,调侃起来:“不过你家主人也真是,那样天仙般的妻子,就给放家里空置着,非要别人给他埋汰一顿,才去干活。” 左次郎一脸笑意,凑近松下老板小声道:“这个啊,你不懂。” “……,你倒是懂了哈?” 左次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嘻,我也不懂。” 说罢翻了七八条兜裆布,又买了几件日用品,这才出了铺子。 街头几个着了黄绿色军装的人站在横幅前,手里拿着大标语,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左次郎见得太多了,抱着日用品匆匆的避开了主干道,从小径跑了回去。 回到主人家中,左次郎这才松了一口气,将日用品放好,才开始去准备扫地了。 刚一出门便见自家主人拿着一纸信封,眉头紧皱进了来。 “这是发生了什么?” 木村海轻轻笑了一下:“没事,你家主人要高升了。” “高升?”左次郎面带疑问,眼角瞥向了信封,信封上贴着价值五厘的邮票,心中想到了什么,惊的手中的扫帚掉在了地上。 他的兄长就是因为收到了一封贴着五厘邮票的信封,不久便上了战场。 “夫人呢?” “夫人……夫人在屋内,照顾孩子。”左次郎目光有些空洞,话语明显慢了下来,情绪低落。 木村海将信封藏在了衣服里,这才敲了敲内屋的门,走了进去。 未来梨佳抱着婴儿,不知想些什么,出神的看着,见木村海进了来,这才回了神。 “……旦那,今天有什么事情,怎么回来的这样早?”以往他都是要到五六点才回来,现在才不过上午十点钟。 “梨佳酱,我想你了,我想多看看你和孩子。” “你想好给孩子起名字了吗?” “我想好了,叫木村青鸟。”木村海笑容灿烂,只是带了几分凄凉。 传说有青鸟飞过之地就是希望的乐土,看见青鸟的人会获得幸福。这个孩子就是他的青鸟,这是他们的幸福。 他伸手将她拥在了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未来梨佳瞥到了他怀里的纸张。 “这是什么?”未来梨佳随口问了一句。 “……”木村海没有说话。 她伸手探入了他的衣服,摸到了它,拽了出来。 一封贴着价值五厘邮票的信。 “这是……?”未来梨佳眸子微红,声音有些哽咽。“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的保重身体,这样我才能放心。”木村海开始慢慢的叮嘱她,包括家里的一切琐事。 不久,他便整理了简单的行李,离开了家,自此再也没有消息。 1941年日军偷袭珍珠港,第二年,太平洋战争爆发,瓜达尔卡纳尔岛战役打响,木村海殁于瓜岛,尸骨无存。 2018年12月12号,西安。 顾玖手不能动,腿不能动,若不是身子底下垫着气垫床,恐怕时间一久便会形成压疮破溃。 此时幸运的不仅仅是有气垫床,还有身边的一个话痨。 顾玖承认若没有他一直陪她聊天,这两天肯定会无聊死。 谁理解一个人浑身上下除了脖子什么都不能动的悲苦? “顾姐姐,我和你说我名字的故事吧。”斋藤春政已经了解到这位小姐姐的兴趣了,只要自己说小时候的事情,尤其是涉及自己奶奶那辈的事情,她便会听得非常认真。 “你说吧,我听着。” “我的名字其实是有来源的,我妈妈说是在三十年代的一个先祖叫这个名字,奶奶为了纪念他才起这个名字的。” “……,嗯。”顾玖视线看向了别处,尽力的隐藏着思绪。随后好似想到了什么,问道:“这个是你奶奶的父亲的名字?我猜的对不对?” “唉?你猜的也太准了吧。”斋藤眸光闪着惊讶,点了点头。 “既然是为了纪念……,是说明那个“春政”走的很早吗?我记得那时候应该是二战时期……”顾玖慢慢的说着,带了几分忧伤。 顾玖说到二战这类敏感话题,斋藤有些害怕,怕她误解了什么,急急忙忙辩解道:“你别误会,我外曾祖父不是二战日军。” “那你的外曾祖母呢?他走了,日子应该很难过吧……”她小心翼翼的问着。 “外曾祖母改嫁了,同我的木村外曾祖父结婚了,再后来……。” 再后来是什么,斋藤没有继续说下去了,顾玖也没有听了,她的眼眶蓄满了泪水,遮挡了视线。 她的心揪在了一起,像被一双手狠狠地捏在了一起,她嫉妒那个叫木村的男人,他竟然在可以在那个时代同梨佳在一起。 只要想到梨佳可能会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喊着另一个男人旦那,她的胸口便止不住的疼痛起来。 可是她心中却又明白这是她最好的归宿。 她明白死去的冲田春政不应该捆绑住她剩下大半辈子的生命与幸福。 她内心的悲伤并没有减轻多少,她多希望陪伴在她身边的人是自己。 “顾姐姐,你怎么又流泪了,也是,我不应该说老一辈的悲情故事给你听。”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还有对不起让你也悲伤了。” “没事,我只是说些我想说的,我想说战争是痛苦的,和平是那样的来之不易。”斋藤春政活动着自己目前唯一可以动的右手,抬了抬,给她看了自己的胳膊,“你看这是反战标志,我将它刻在了身上,以此来铭记和提醒。” 顾玖看着他身上的标志,吸了吸鼻子,想说点暖心的话语:“你的曾外祖母改嫁给木村应该很幸福吧,她定然……也是给他生了几个孩子吧。” 顾玖虽然嫉妒那个男人,可是却仍是想确认一下梨佳是否幸福,现在唯一能够让她感到安慰的,大概便是未来梨佳改嫁了,只要她幸福……就好了。 “……孩子倒是生了一个,只不过木村外曾祖父他在42年便走了,他……他死在了太平洋战场上。后来外曾祖母便一个人守着两个孩子……。” 气氛忽然沉寂了许多,斋藤听到她嚎啕大哭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哭的这样厉害,以为自己说的故事过于伤感,而她太过于入戏了,一直在旁劝慰哄着也无济于事。 索性便在一旁看着天花板。 良久,他才听到她止了哭声。 她说。 “我讨厌战争——” 是啊,战争谁不讨厌呢。 第八十二章 窗外晨光熹微,?未来梨佳慢慢睁开了眼,手上的湿意,?让她感到几分疑惑,她窝在冲田春政的怀里,?挪动了一下位置,?这才看到他眉头紧锁,?眼角处竟是带着泪痕。 他尤在睡眠之中,可是她的挪动显然令他有些不满,?复而又重新将她搂在了怀里,比之前更紧了几分。 墙上的钟表走向了七点十分,?未来梨佳忍不住开口:“旦那,七点到了,?该起来了。” 他每天都会早早的在六点多起来,然后进行一天的工作,农场刚刚起步,还有许多事物需要打理。 只是今天却到现在也没有醒,梨佳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为他擦去了泪水,他是做了什么梦?竟然哭的这样厉害。 她继而试图抚平他的眉间时,他睁开了眼,?看到她的时候,?竟是扯了一个很委屈的笑容,随即吻上了她。 未来梨佳有些懵然,没想到他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亲吻自己,?却也没有反抗,只是在看到他眸中那满满的疼惜和雾气后,这才有些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她抱住了他,热情的回吻了他,随后才撑开了距离:“旦那,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梨佳酱,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昨晚做的梦让他记忆深刻,一时半会也没有忘却,以往梦最是容易忘记的。 未来梨佳笑了笑,替他抚平皱起来的眉头。 “没事了没事了,旦那,只是梦而已。” “梨佳酱。” “嗯?” “我……我想再要一个孩子。”昨晚做梦中他便梦见她在他死后,改嫁了,还同别人生了孩子。 他此时幼稚起来也是没什么人能比的,当即抱着她,要同她一起造人儿来。 “旦那,这大早上的,不太好吧……。”未来梨佳一脸羞涩,将头埋得更低了。 “哪里不好了,这屋子又没别人能进的来。”说罢,他便开始吻她。 刚刚说完,屋门便被敲响了:“欧尼桑,起来了吗?你说上午要带我去看无籽西瓜田,再不起来可要过点了。” “是纯子酱啊,你等等,再等等?” “欧尼桑还是不要赖床了啦~” 听门外的脚步声踏踏踏渐远,冲田春政这才放松了些,看着墙上的时钟走向,颇为不舍的开始起床刷牙。 山坡上建着一排两层木制房屋,他们住在地势较高的主屋,农场里务工人员们住的屋子便要离的远一些。 七八间鸡舍和十几间牛羊舍都被规划起来建立在下风处,牧草种在牛舍羊舍不远处,绵延一大片,看起来好似一张碧绿色的毯子铺盖在大地上。 本着提高最大的生态效益,牛羊舍的另一边便开辟出了一大块菜园,种上了当季的各种蔬菜,一部分摘来吃,一部分便进行销售。 豆田麦田便需要驱车走上近1公里才能到达,那一眼几乎望不尽的麦田便是这整个农场的主要经济作物之一。 这一切也都是机械化的劳作,一台大型机械一天的工作量便低得上五十多人,而这也是经营这个农场的关键。 上午带着纯子一起去看无籽西瓜田,无籽西瓜的种植主意也是纯子提出来的,她提供了种植技术和瓜种,随后便将这一公顷的土地种上了无籽西瓜。 西瓜现在还是成长时期,绿油油的叶子看着也是倍加喜人。 中午时分,几人一起吃着香喷喷的烤面包和奶酪,便躺在躺椅上喝着蜂蜜柠檬汁小憩一会。 休息过后下午的计划则是看看近两百头刚刚诞生下来的小羊羔子,小羊羔们也是配有专门的兽医。 到达羊舍时,兽医正在给羊羔做防疫工作,农场里牛羊生了病,也是兽医专门管的,梨佳酱说自己可以试试,披着白大褂便跑来和年轻兽医一起探讨研究。 冲田春政看了,便连忙给她扛起来就走。 “好老婆,你学习什么兽医,又脏又累的,和牛羊待一起,还那么重味道,你给我治病就好了。”他扛着一边走一边说。 “……,你又没病。我学了好久的医学,你说就这样闲置下来没有用武之地,迟早我会把它们通通忘记的。”未来梨佳在他肩头拍着他的背要下来。 冲田春政走了几十米才将她放下来,打开车门,把她塞进了车里,随即他驾驶着这辆越野,车子像子弹一样弹射出去。 他一边开一边说着,话语还颇为严肃:“谁说我没病呢?我病的可深了。” “哪里?别瞎说?”未来梨佳听着他颇为正经的话语,仔细看着他的面色。面色红润有光泽,肌肉也颇为健实。 “你根本不知道我哪里生病了,你又不关心我,你只想和那个兽医一起学习。” “……,旦那,你吃醋了?” 冲田春政在一片金灿灿的麦田边上停了车,从前座换到后座来,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你看,我的病在这里,只要你摸摸就治愈了。” “旦那,你怎么办到的,用这样严肃正经的语气说这么不正经的话。” “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办到。” “……。”未来梨佳没话说了,看着他越发炙热的眼神,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试图转移话题。 “旦那,我们去看小羊羔吧,不然下午又要过去了,今日的计划要落下了。” “小羊羔交给兽医我放心,不用去管它。” “那……我们,去看看……” “不,你看看我的心就好了。”他凑近了她,灼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耳边,“这里应该没人打扰我们了。” …… 冲田纯子摸着羊羔一脸懵逼,说是一起看羊羔,怎么一眨眼这两个人都不见了呢?还一整个下午都看不到人影,这还真是奇了怪了。 纯子被放了一下午的鸽子,气呼呼的骑着放置在牛舍的公用自行车踩回住宅处。 此时正是暮色苍茫黄昏时分,天边被夕阳染了大半个天空,红彤彤的。金黄色的光芒斜照下来,像金灿灿金箔碎片铺散着整个大地,美丽的惊人。 到了住宅区便远远的听到了吉他的乐声以及美妙的歌声。 这歌声不难分辨,是自家尼桑的声音。 她停了下来,悠扬的歌声清晰的传了过了,远远的便听他唱道: And?baby?through?the?years, Even?when?we''re?old?and?gray, I?will?love?you?more?each?day, ''Cause?you?will?always?be?the?dy?In?my?life…… 第八十三章 三浦严一番外 一辆运载货车在一片秋叶铺盖的石子路上行驶着,?路边的霜叶红的似火,仿佛正在燃烧着一切一切。 三浦严一独自一人坐在驾驶室内,?漫无目的的开着,行驶进这一片金黄色的林海深处。 他的眸子有些空洞,?思绪似乎有些恍惚,?脑海里时不时闪过的画面,?让他眉头紧锁画成川字。 鲜血——他并不是没有见过,他手上患有冻疮病,?一到冬天手便会溃难流血,大滴大滴的滴落在地上。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姿态的鲜血,?从头颈喷射而出,从胸膛喷射而出,?从断臂淋漓落下,四处都是血流染红的土壤。他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沐浴在鲜血中。 罂粟——他并不是没有听说过,那种存在于科普中印刻于每个士兵的行为守则上明令禁止的东西。 只是他没有想到伪满洲国的农民会被军队强制逼迫种植罂粟,而罂粟作物被低价回收,随后衍生制品再继续被注射进伪满洲国居民的身体里。 在驻满洲关东军看来炮弹虽然能消灭敌人却非常费钱,而罂粟不仅可以消灭敌人还可以赚钱,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东西。 女人——他是一个男人,?见过女人,?也自然娶了妻子,他恭敬的爱护着她。 在这里女人是物品,朝鲜有日本人建立的以贩卖女人营业的株式会社,?在这里也同样。他亲眼目睹了一辆运载了日本女人的大卡车在街上□□,卡车边上写着女人们的特点与卖点,他们被供给于茶馆、妓院、舞厅、酒楼,她们没有自由、希望、未来。 脑海里的画面一转,仿佛又回到了雏菊花一般纯洁的时候,他记得自己坐在师傅家的走廊上,与自己的小友谈笑。 最后他再次回想了一番井上千夏温柔的笑容,他很想再一次的抚摸着她的脸颊,很想……。 他继续开着车,好似要将油箱里的油烧尽,才肯罢休。运载车很笨重,不过他开的很熟练,作为一名辎重队员,他的驾驶技术很好。 车里面装的是十万发子弹,他要将它们运送到游击队员出入最频繁的区域。 终于柴油烧尽了,车子停了下来,他将最后一根香烟抽尽,拿出一只钢笔在发黄的信纸上简短的写了一段话。 亲爱的中国游击队同志: 我看到你们撒到山沟里的宣传品,知道你们是共,产党的游击队。我很想和你们会面,同去打到共同的敌人;但我被法西斯包围着走投无路。我把我运来的十万发子弹赠送贵军。它藏在了北边的松林里,请你们瞄准日本法西斯军射击。祝神圣的共,产。主义事业早日成功! 山谷里响起了一记枪声,惊飞了两三只乌鸦,山谷里埋伏的游击队员,听到这枪响,慢慢的警备着朝危险越去。 随即他们看到一辆满载弹药的汽车、一个死去的司机、一封没有姓名的信。 他们将他埋葬起来,对于这封没有名字的信颇感遗憾。 他们为他起了一个名字,用以纪念。 第八十四章 BE后续+本书考据书籍文献 2019年8月10号,?日本。 飞机窜入苍茫云海,飞行在一万多米的高空上,?顾玖透过玻璃窗看着高空的景色,内心有些紧张。 很快,?很快就可以看到她了。 她等待了许久许久,?从伤好到复健她等了大半年的时间。 2B铅笔削的粗细适宜,?被她执在手里,沙沙的在纸上画着,?她努力的回想着未来梨佳的面容,她有些害怕自己时间一久了,?便会将她忘记。 这个厚厚的速写本被她画了几十张,每一张都是她,?只是她好似从来画不腻一般,每一次落笔都是她的面容。 她的笑容是那样好看,像是一缕柔和的阳光,像是一掬清澈的泉水,像是四月的樱花,让她沉溺其中沐浴其间。 手机里是前几日斋藤春政发来的消息—— “顾姐姐,晚安,您是这几天来日本吗?请务必让我做你的导游,?到了请打我电话。” “顾姐姐,?你说你十号来,八月十号确实是个不错的时间,临近孟盆兰节,?到时候大家都放假,会很热闹。” “到时候我回去看我的祖母,顾姐姐也陪我一起去吧。” 顾玖翻了又翻,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最后一条信息上,目光柔和了几分。 这是她迫不及待来日本的原因,这也是她目前最重要的羁绊之一。 一副速写已经画好,看着图案上美丽的女子,盯视良久,直到飞机即将抵达机场,她才收起厚厚的速写本,将它小心翼翼的装进了背包里。 下了飞机,走出机场,不远处便是斋藤春政在出口处等她。 他穿着纯白体恤,浅蓝色牛仔裤,朝她挥着手,笑容颇为阳光明媚。 “顾姐姐,你终于来了,先去我家里吃饭吧。”斋藤春政伸手便将她手里的行李箱接过来,随即放进汽车后备箱里。 考虑到中国少年大多数是和父母住在一起,想到在中国有着见父母的说法,随即又摸摸了头,补充了一句。 “我在外租了个房子,虽然不大,不过自由也方便,待会尝尝我的手艺,你可别嫌弃哦。” “你上次还在夸自己的厨艺好,我怎么会嫌弃。” 机场附近比较荒凉,再向前开了大约半个钟后,这才进入了繁华的市区,也进入了堵车的时间。 “顾姐姐,你之前是一直都待在京都吗?这次打算去哪里玩玩?” 京都她待的太久了,只是那时候的京都和现在的京都又是截然不同了,不知道那时候的街道可有在现在保留几分? 她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景色:“京都待了有些年,这次来日本,还是想多看看这里。” “顾姐姐是个长情的人啊。” 长情吗?她不知道,只是她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遵循本心。 京都房价没有东京高,算是比较一般的价格,如果说东京相当于上海,那么京都便被类似于江苏。 斋藤春政租的这间公寓,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加起来算下来大概有六十平米,不大不小的房间。 不过一个人住这样的房子显然大了些。 “这样的房子,一个月房租很贵吧……”顾玖随口问了问,她也打算在这附近租房子,问问行情。 “这里租房费用还行,这个屋子,一个月租金八万円。” 顾玖微微愣了下,想到现在日元货币不值钱,微微耸了耸肩。 “确实有些贵了,你一个人住感觉用不上。” “我一个人住,确实可以租更小一点的,不过考虑到母亲或者妹妹经常来住,这才租了个稍稍大一点的。”其实他是将她考虑了进去。 吃过简单的日料晚餐后,暂时歇息在了隔壁。 来到日本的第一天,第二天,她都待在这个屋子里,没有外出走动,只是不停地画着同一张图。 斋藤春政看见了她笔下的女人,看着看着,他便觉得这女人好似在哪里看过,眼熟的很,只是在哪里见过呢?仔细想想却又觉得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位绝代佳人。 “顾姐姐,这小姐姐是谁啊,好漂亮。”他来喊她吃早饭,便见她正在绘画,便凑过来看了看。 “这是我老婆,好看吗?” “……,好看。”斋藤春政忽的被噎住了,这年头好看的小姐姐都搞姬了? 忽然顾玖抬起头来,好像想起了什么。 “斋藤君,你们的孟盆兰节每年都是怎么过得呢?说实在我很好奇日本的孟盆兰节是怎样的呢?”顾玖眨巴着大眼睛,盯着他,刻意带了些好奇。 “我感觉和你们的清明节有点像,我们会扫墓祭祖,还会有一些其他活动。我记得这一天在中国是叫中元节的。” 顾玖点了点头,继续道:“那明后天,我可以和你一起去过孟盆兰节吗?虽然在日本待过一段时间,却从来没有过这种节日。” “当然可以,不过你要是同我一起过这种节日的话,肯定会见到我的祖母。”斋藤春政微微一笑。 顾玖听见他提及云香,呼快了一拍。 “我不介意的,其实你那天和我说了祖辈的故事后,我便很想去看看他们,见到长辈什么的,我还是乐意的。” “顾姐姐,你入戏很深哦,不过老一辈的故事确实挺让人感动。” 第二天一大早,顾玖便起了来梳洗好做了早餐,随即喊他吃了早餐。在早餐过后,他们便开始前往京都老宅。 斋藤春政奶奶住的地方属于城乡结合部,偏离市区,不过却也得了几分悠然自得。 进入院落,敲了敲门,过了会时间,一个老态龙钟的白发阿婆打开了门,看到斋藤春政时,她的眸子显然亮了很多。 “春政回来了,这位是……?” “奶奶好,这位是我的中国朋友,顾玖。顾玖,这位是我的奶奶,斋藤云香。” 顾玖的眼眶有些泛红,眸光全数都放在了她的云香身上,在他的认知里,她的云香还只是一个可爱的三岁小女孩子,整天被妈妈抱着的,要她讲故事的孩子。 只是现在,她看着她脸上尽是时光的痕迹,心中便忍不住疼痛起来,她抿了抿唇,隐藏起心中复杂的思绪,开口问好。 斋藤云香与她寒暄几句,便拉着他们一同进屋用茶。 用完了午餐后,便是下午时间,按照节日活动顺序来说,这天下午便是去扫墓祭祖了。 不过这是属于家庭性质活动,却见春政也要带着顾玖一起去,当下斋藤云香便以为顾玖与他的孙子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既然是孙子的女朋友,那一起去自然没问题的。 到达墓园后,大概又走了一会才到了目的地,这一路都被顾玖仔细的用手机和定位记了下来。 进了墓园后,跟随着他们又走了一段路,她才见到了未来梨佳的墓碑,墓碑上并无照片,大写的名字旁,刻写着出生及忌日。 未来梨佳的墓碑旁边紧挨着的是冲田春政。看着这个名字,她有些恍惚。 站在一旁的顾玖看着他们的祭祖,终是忍不住掩面无声哭泣。 下一个是木村海的墓碑,只是这块墓碑却是没有同未来梨佳的在一起。祭拜完了后,他们便又继续驱车行驶着,到了斋藤家的墓地。 全部祭拜完后,时间也大概到了五点多。 晚上告别了云香,回到家中时,斋藤春政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顾姐姐,我发现你真的入戏太深了,今天看到你见到外曾祖母墓碑时流的那个泪,我都吓了一跳。” “她是一个值得人同情的人。”顾玖解释着自己的失态,随后她又继续问道:“你说你的外曾祖母嫁给了木村家的人,怎么她旁边的墓碑却是冲田?” “因为冲田是外曾祖母最爱的人,外曾祖母临走前便特意的嘱咐了,说是要和冲田外曾祖父葬在一起。” 斋藤春政知道她对这种故事感兴趣,便继续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据我奶奶说,每到节日的时候,我的外曾祖母都会去看望这位外曾祖父。虽然他在我奶奶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不过我奶奶每每回忆起来还会说他的父亲相貌如何如何英俊,她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哎哎哎,顾姐姐,你又哭了,是不是我说的太悲了?你没事吧?”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窗外的夜空明亮如斯,晚风微扬,顾玖擦了擦眸子,她知道有些人注定不会再见,不会再见了。 这相隔八十年的光阴,仿佛横亘着着前世今生的河流,宽阔无边。 斋藤春政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屋子开着灯光,明明正值八月,可感觉是那样空旷又寒凉,她抱紧了自己,缩在了床上的角落里。 一种名为莫名的情感,深深的占据了她的心房,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她并不觉得孤独,此时她却发现孤独是如此的难耐,仿佛像一只蠕动的小虫,一点一点啃噬着心中的血肉。 后记: 又是一年的孟盆兰节,斋藤春政带着他的新婚妻子,去祭拜祖先,路过外曾祖母的墓地,便见墓碑前放着一捧鲜艳的雏菊花。 “除了我们,还有人祭拜外曾祖母吗?”妻子看着那雏菊花,颇为疑惑,因为木村家的人都已经移居国外了,现在还在国内的也就她们了。 “是一个好友,我知道她每年都来。”斋藤春政将鲜花与其放在一块。 “每一年的孟盆兰节吗?我还真想和她认识认识。” “你会有机会的认识的,她逢年过节都会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