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是我暗恋对象》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房东是我暗恋对象 作者: 月玉 简介: ??卑微田螺在线求住?? ? 标签:花季雨季??甜文??现代架空??校园 ? 主角:余珧(yo二声)、陈瑜清 ? 配角:曹端 ? 其它:专栏预收《妖怪主播》 ? 视角:主攻 ? 评分:暂无评分 ? 收藏:75 ◎ 立意:磨炼意志,敢于独立 ————————?———————— 全文完结 陈瑜清和家里吵了一架后无家可归,经过不靠谱表哥介绍住进了土豪家。 陈瑜清本着有恩必报的态度却发现土豪啥也不缺,凡是和钱打上关系的他都能自己解决,没办法了,小陈决定牺牲自己...... 那就变成田螺少女...不!田螺少年!哪成想土豪抬手就要拒绝。 小陈:你要我怎样嘛 土豪:= = 小陈:哭给你看啊 土豪:= = 土豪内心OS:人都是你的了,还要怎样? 攻留过级,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已经十五了! 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田螺少女攻x要啥有啥啥都不在乎佛系大爷受 攻前期又矮又怂,后期是巨人(身高上)大可爱 受前期是大爷,后期还是大爷 1v1年下he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甜文 现代架空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余珧(yo二声),陈瑜清 ┃ 配角:曹端 ┃ 其它:专栏预收《妖怪主播》 一句话简介:卑微田螺在线求住 立意:磨炼意志,敢于独立 第一章 ◎收留◎ 余珧站在路灯下,没理会只知道直线扑向灯光的飞虫,自顾自地搓搓手。 今天晚上还挺冷,他想。然后抬头看看天,黑漆漆的,没有星星,只有淡淡的云悠闲地飘着。 他等得有些无聊了。 曹端去了便利店半个多小时只为买包烟,余珧是不信的,至于他撇下自己到底去做了什么事,他也不会管。 余珧这么想着,手却自觉地去掏了裤袋里的手机。 白天气温挺高,闷热的空气骗他脱下外套就出了门,谁知道晚上突然起风,吹得人猝不及防。 太冷了。 何况他在风中已经站了那么久,带着点温度的夏风从地上卷起,肆无忌惮地卷入他的衣领,撞上人时那仅剩的最后一丝温度也没有了,只剩下从皮肤表面掠夺而过的凉意。鸡皮疙瘩起了一波又一波,全被他给搓了下去。 怎么就不先回家呢。他懊恼地想。 曹端那边估计很忙,铃响了好几声才接起来。 电话那头没有人说话,传到余珧耳朵里的只有几声刻意压制了的喘气声。 余珧坏心眼地没出声,正好曹端也没想。 曹端的呼吸声逐渐平缓,余珧听出了些不对劲——对面呼吸声交错,明显不止一人。 他这是在人家打架中途插了通电话。 那么问题来了,打架打到一半电话响起,一般人肯定是不会管他的,但是曹端就管了。说明和他打架的是熟人,而且不是一般的熟,这架打得也不是一般的不正式。 这时地面上卷起一阵风,余珧身后的绿植沙沙作响,他转了个身避开了冲向他面孔的灰尘。 “阿嚏!” 余珧顿了顿,声音清脆,好像不是曹端在打喷嚏。 “阿秋!” 似乎为了印证他的想法,那喷嚏声再一次响起,只是对方有意克制,比第一声小了很多。 余珧突然觉得有点好笑,那么娇,还敢和曹端打架? “哈...”这个喷嚏打了一半,后面只剩下一串闷音,以闷音和接踵而来的被人捂着嘴巴“呜呜呜”的反抗声为背景,只听曹端不耐烦道:“别打了,丢不丢人。” 对面的另外一人大概是还被捂着嘴巴,叽里咕噜说一通余珧都没听清楚。 “呵......”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曹端被余珧的笑声打乱了思绪,松开了拽着表弟的衣领的手,小心地给他抚平了,“算了,也不是不同意给你住,祖宗在电话那头呢,你自己说。” 余珧有些摸不着头脑,愣怔间,只听电话里响出一声诺诺的“哥”,余珧没回话,等着这个新小弟解释清楚。 陈瑜清等了一会没收着预备借宿对象的回音,一口气提在嗓子眼不敢松下,要是这个房东不同意自己借宿,那么他只能铤而走险,和表哥再干一架…… 可是表哥的拳头毕竟不是棉花糖做的,加上表哥从小就是幼儿园一霸,自己跟家里闹翻了偷跑出来,表哥肯定不会放水。 自己再怎么能打,完全没发育好的身板跟表哥的健美身材完全是不能比的。 毕竟,表哥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 想着想着,陈瑜清觉得此刻表哥的拳头已经落在了他的肚皮上,胃里一片翻滚。至于为什么不是落在脸上,是因为他潜意识里认为表哥是个仁慈的表哥,不会把他的脸蛋打成熊猫。 可是他看错了表哥,这个表哥又凶又暴躁,抬起膝盖一脚怼上表弟的屁股,双眼含刀示意表弟快点,老子快冷死了。 陈瑜清咽下口水,把冻出来的鼻涕吸回去,默默把这个暴躁表哥记在小本本上,并发誓有朝一日叫他好看,然后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唯唯诺诺:“哥,我表哥说你家里还有房间可以住,我可以去你那借住一晚嘛?一晚就行。” 陈瑜清本来以为对方至少会问问他为什么这么晚有家不回,要住别人家,在心里打了至少两个版本的假话草稿,甚至已经开始准备和表哥打架,没想到对很干脆地答应了。他一时诧异地问:“真的?” 兴许是刚刚他真的有逗笑余珧,余珧好心情地回:“真的。” 陈瑜清的心从嗓子眼收回了肚子,又因为有家可住开心得砰砰直跳:“…哦,谢谢哥。” 他说得小心翼翼的,生怕这个新认的、还热乎着的、看上去比原来那个便宜表哥好上不知道几百倍的哥反悔。 只不过这个哥好像不太喜欢说话的样子,他刚想问他怎么去,电话就挂断了。 陈瑜清张了张嘴,把想说的话吞进肚子,感叹这个人隔着手机屏幕就能闻见的酷味,然后抬脚踹上表哥小腿:“带路。” 这个地方刚刚被表哥踹过,踹回来很合理。 曹端忍住揍人的冲动,留给这个欠揍的表弟一个特别欠揍的背影。 他早就料到了发小会留人,所以才会将手机接通,并且给了表弟。 他了解发小,这人从小什么都不缺,想要的东西想干的事只要不是太离谱的,他都能解决,因此什么都不在乎。 同时这人也是个任性到骨子里的,心情好了就理理你,不好了别说睬人,但凡有人招惹他就别想完好无损地回去。 他叹了口气,一想到表弟家里的情况,就无比的头疼。 听着身后表弟哒哒哒的脚步声,曹端现在只希望自己能早点成年,这样就有能力在表弟需要的时候帮帮他,或者是让表弟家的几个活宝消停点…… 这显然不太可能,他一个小辈不好在长辈面前说话,家里人也没有掺一脚的意思,只可惜了表弟,品学兼优,那么小就流落街头。 十几岁的痛苦,曹端可算是明白了。 —— 余珧还等在路灯下,挂完电话没多久就等到了曹端,以及他身后默默跟着的小跟屁虫。 “这是我表弟,陈瑜清。”曹端介绍道,“家里出了点事,去你家借住几天。”然后一把扯过身后的陈瑜清,叫他彻底暴露在了路灯下。 陈瑜清猝不及防,诺诺地叫了声哥。 余珧没应,刚才陈瑜清站在暗处,没有看清他的全貌,此时走进了才发现他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比自己矮上半个头。一头微卷的头发在灯下直发亮,发顶有一个可爱的漩涡,一看就是个乖乖牌。 他品了品曹端的话,眯起眼睛,迟疑道:“几天?” “不是的不是的,”陈瑜清直摇头,几天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能住一天就够幸运的了,“我表哥嘴瓢了,我就住一天。” 余珧摸了摸下巴,沉默间回味起嘴巴里熟悉的快餐味,舌尖抵着上颚说不出话来。 他忽然想到,家里缺个做饭的。 于是他问:“会做饭?” 余珧虽然这么问,实际是不抱太大希望的。那少年,看着实在是太小了,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 但他就是这么随便问问,不能再随便找了理由让人安心住下得了。 别人欠他和他欠别人,在余珧这里的性质是一样的,他都不喜欢。 没想到的是陈瑜清头点得干脆,不带一点犹豫。 “真的会?” “真的,比珍珠还真,会的还不少。” 余珧将信将疑,抬头对上陈瑜清身后的曹端,只见曹端确幸地朝他点头。 “我最后说一点,”余珧眯着眼睛,“田螺姑娘能当吗?” 他见对面的矮个子终于愣住了,心情上升了个层次,补充道:“我是说,有些家务活能做吗?” 陈瑜清涨红了脸点头:“可以,没问题的。”声音细小如蚊,要不是此时的风不太猛树也不太摇,这句话很可能会随着沙尘飘散在空中,听也听不见。 “吓死了,”陈瑜清心想,“余哥知不知道田螺姑娘的故事啊?”在他的印象中,田螺姑娘除了为人做饭洗衣,最后跟家里主人成了婚。 但,余哥所说的田螺姑娘一定没有这层意思吧。 明明知道这样,陈瑜清脸颊的温度却缓缓上升,迎面吹来夜晚带着凉意的风,反而越吹越热,连带着耳根也充血燥起来。 他知道这个症状,以前冬天时生冻疮就是这样的,可是此时,冬天分明还没来呀? “呵…逗你玩儿的。”余珧笑意盈盈,大手撸了一把陈瑜清毛茸茸的头顶,“我叫余珧,欢迎住到我家。” 作者有话说: 对点进来的姐妹们比心~ 小陈是攻 第二章 ◎尴尬◎ 陈瑜清走到余珧家楼下的时候,人还是懵着的。 有些人表面看着沉稳内敛,实则内心奇黑无比,皱着眉头的时候不知道他是在坑你还是真不满意。 初见余珧就被他骗了一回,余珧迟疑的时候,陈瑜清真的以为今晚自己只能流落街头了。 楼道里昏昏暗暗,电梯“叮”地一声响起,忽悠悠地打开了门。 余珧先走了进去,转身发现陈瑜清在发呆,好心地扯了一把他的袖子,把他带进了电梯。 电梯缓缓上升,密闭的空间阻挡了外面的风,两人的体温也跟着慢慢升高。余珧捏了捏渐渐回暖的手指,余光中瞥见陈瑜清仍目光呆滞神游天外,以为他在紧张,便安抚道:“不用紧张,我一个人住。” 陈瑜清更紧张了。一个人住,那可还了得! 曹端早就在半路和他们分道扬镳了,陈瑜清本来以为表哥至少会把他送到余珧的家门口,那毕竟是送表弟住别人家,客气点总归是好的。 谁知道这个人不晓得“客气”两个字是怎么写的,才到第一个红绿灯就走了,借口说家里不让晚归。陈瑜清敢怒不敢言,屁的不让晚归,舅妈巴不得你个顽皮几不回家,就不能再送一条马路吗? 陈瑜清找不到话题,只好把曹端拿出来当挡箭牌:“余哥,你和我表哥是怎么认识的啊?” 余珧脚步没停,“初一的时候在一个班上,就认识了。” 陈瑜清又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到了现在,你表哥要打架一般都要拉我一起,”余珧看了他一眼,“这次没有。” 顿了会,余珧又说:“你表哥还抽烟。” 陈瑜清一面惊讶表哥居然会抽烟,另一面默默记下,准备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舅妈。最令他诧异的是余珧居然也会打架,明明看着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你几岁了?”走在前面的余珧忽然问。 “十五了,”陈瑜清回神,旋即反问,“余哥呢?” “比你大一岁。”余珧回过头打量了陈瑜清一番,目光仿佛在说他不像是十五,又瘦又矮的。 陈瑜清摸着头笑了声,“看不出来吧,我这身高在班里都算是矮的,我正上初三呢。” 余珧皱了眉头:“初三?小月生的吗,难怪这么瘦。” “不是,三月生的,留了一级。” 余珧眨了下眼睛,“有机会给你过生日。” 两人一前一后走得不紧不慢,此时他们已经迫近南城郊区,突然降低的温度将本该在路上行色匆匆的人逼在了屋内,四周除了风的呜呜声,树的沙沙声以及两人的脚步声,再也没有第四种声音了。 借着时隐时现的月光,陈瑜清端详着余珧在前面看着十分淡然从容的背影,隐约觉得这个人虽然好心收留他,可本质上却不是这么好心的人。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这是谁都懂得的道理。 又一声“叮”响起,陈瑜清回了神,跟上前面的余珧,没一会就到了扇门前。 余珧按下指纹锁,打开大门,就着楼道还没暗下的感应灯给自己和陈瑜清摸了两双拖鞋换上,“这是你表哥穿过的。”然后往里走了些把灯开了。 陈瑜清顺手关了门,接过拖鞋换上,有点大,不太合脚。 灯亮起时习惯性地眯起了眼睛,再睁开时入目的就是一个宽敞的客厅:灰色沙发灰色地毯,原木桌椅、原木地板的日系装修风格很适合再养一只猫咪,慵懒地趴在地摊上摇着尾巴;一整面墙的落地窗被深灰色的厚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暖黄色的光让环境变得肉眼可见的温暖起来。 仅从客厅的装修上来看,就能看出余珧是个不会在生活上亏待自己的人。 来的时候陈瑜清虽一路走神,但也知道这个小区位于南城的郊外,绿化多污染少,而且离南中只隔了一条街的距离,骑车上学绝不超过十分钟。这样的高档小区,余珧居然是一个人住。 陈瑜清有些羡慕,不是羡慕余珧住高档小区,而是羡慕他家人给他的自由。要是自己的家人能像他的家人一样对自己宽容一些,他不至于落到今天这般借住的地步。 苦笑在陈瑜清的脸上转瞬即逝,然后自然地张口赞美余珧的房子。 余珧置若罔闻,招呼他进来坐下,给他倒了杯水开了电视,自己去收拾客房。 电视机正放着某综艺节目,欢笑声不止,然而欢乐的气氛并没有从电视机的屏幕中向外蔓延,带动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人。 陈瑜清无聊地抓着脚趾,拖鞋太大了,动不动就滑脚,走路的时候还得抓着脚趾,不然走着走着鞋就没了。他扒拉了一会遥控器,转了两遍台,数清了一共多少个电视台之后,发现实在没啥好看了,就按下了电视机的关机键。 客厅一下子安静,肚子里的叫声就显得很突兀了。 “余哥,你家厨房在哪啊?”陈瑜清扯了一嗓子,“你饿不饿啊我会做饭。” 余珧饿不饿他不知道,反正他饿了。中午闹脾气没吃多少,晚上没等吃完饭就跑了出来,刚刚只喝点水,现在临近八点,腹中空空,饿得快不行了。 余珧估计是没听见,陈瑜清又嚎了一声。 隔了一会儿,陈瑜清才听见余珧拖着长音道:“可以——” 陈瑜清往余珧的反方向找厨房,还真被他给找到了。这厨房锅碗瓢盆齐全,还配有各种现代化设备,陈瑜清感叹不愧是高档小区,一个学生的厨房比自己家里一大家子用的厨房还高级。 不过这些器具看着很新,怎么看都不像是经常用的样子。 也许是只吃外卖的缘故? 他把目光放到那诱人的大冰箱上,据他的推测,不会有人买高级冰箱当装饰用。 信誓旦旦地拉开冰箱门,入眼即见五颜六色、自由堆放的罐头,陈瑜清觉得自己正奔跑在希望的田野上。 那些罐头几乎将整个保鲜区塞得满满当当,每个罐身印着一种花里胡哨的文字,奇怪的是这些罐头上毫无例外有只卖萌的猫。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陈瑜清迟疑地挑出罐简约风罐头,缓缓转过身,“ct...food!?” 敢情不是给人吃的啊! 那猫呢?从进门开始就没见着猫啊。 陈瑜清不信邪,契而不舍地把猫罐头拔到最里面一层,终于找到一根被困在马甲袋里的黄瓜。他如获至宝,拨开层层包裹的塑料袋,惊喜地发现这根黄瓜居然还能挺住,不至于蔫到无法补救。 他安慰自己,炒个黄瓜还是可以的。 比起保鲜区,冷藏区的情况让陈瑜清眉目稍缓,虽然空荡荡的,但起码还有两包速冻水饺。 这水饺皮上带了许多冰渣,应该是时间比较长了。这时候陈瑜清也顾不上挑剔了,动作利索地洗了锅烧了水,拆开包装下了一整包。 他靠在灶台上,听着油烟机嗡嗡的声音,觉得自己饱了不少。 陈瑜清掏出手机记下了时间,转身准备去余珧那帮忙。他虽然个子矮力气小,可胜在手巧,论生活自理能力他在同龄人里面说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陈瑜清摸到了客房,房门没关,且有诡异的音乐从门里传出。他定了神,放下心中的猜测,自然地转身进门。 时间静止在了他想敲门的那一刻,此时的他正僵着身子和余珧“激情对视”。 余珧大概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嘴角刚扯开,就听见了脚步声。抬头时脸上的表情还没收住,嘴就这么一直勾着,大有抽搐的趋势。 场面比较诡异,时间似乎是静止了,余珧的手机不解风情地“嘎嘎嘎”叫着。 余珧从套了一半的被子上直起身,秒速按下锁屏键,掩着嘴咳了声:“我去找吃的。” 陈瑜清默契地:“我去套被子。” 然后两人擦肩而过。 余珧一路拽紧手机,眉宇锁紧强装震静,平时一个人住随心所欲惯了,干活干一半刷小视频是常有的事。只是今天没想到被人抓包了,包袱都掉了大半。 有些尴尬,尴尬的同时又想到陈瑜清可能是没有找到吃的,饿得不行才找上他,那确实是他考虑不周了。 等他到厨房时才发陈瑜清先他一步,已经在煮东西了。余珧吃惊地掀开锅盖,看见了滚滚热水里翻滚的水饺。 还煮上水饺了? 其实刚才套被子的时候余珧只听清楚了“厨房”和“饿不饿”两个词,他猜测陈瑜清饿了要去厨房找吃的。余珧边刷视频边想厨房的柜子里还有泡面,陈瑜清随便翻一翻就能找到,所以没太在意地说了声“可以”。找不到的话大不了待会套完被子自己去找给他。 不过他高估了自己,不仅没有套完被子,而且还给家里新来的住客抓了包;同时低估了陈瑜清,没想到他还能找到饺子。 这是什么时候的水饺了…… 不重要了,有的吃就行,不能吃点外卖吧。 油烟机轰隆隆响着,余珧站了会发现没啥事情做,干脆回客房套被子。 而陈瑜清不仅套完了被子,并且已经把被子规规矩矩地叠好了。 陈瑜清满意地看着方方正正的被子,抚平压皱的床单,愉悦值在一片规整中飞快上升。他望向靠着门框抱着手臂,无聊立着的余珧,问:“余哥,电磁炉关了没啊。” “没关。”关什么,熟了吗? “......”要糟。 陈瑜清急匆匆跑向厨房,果不其然,锅中泡沫顶着锅盖,已经开始向外滋水了。他赶忙调了小火,然后掀开锅盖拿起锅铲将饺子翻了一遍。 还是有几个黏底了。 陈瑜清心痒痒,忍着不适感抄起了水饺,端上餐桌,余珧在后面拿了碗筷和醋跟了上来。 饭桌上的气氛有点古怪。 余珧安安静静坐着,看着面前这碗在他看来卖相不错的水饺,在心里默默将陈瑜清带入田螺姑娘的角色。 他也不是没有做过饭,上次用这口锅的时候心血来潮,想炒个番茄鸡蛋,没想到这口打着不粘锅名号的锅居然炒糊了鸡蛋,洗碗机刷不干净,他刷了好久才把锅底粘着的焦黑物质刷掉,一次为代价那锅锅底斑驳一片,看着更不像是口好锅了。 对面的陈瑜清此时心不在焉,满脑子塞满了各种各样不完整的饺子,挠地他坐立难安。 强迫症啊真难办,这皮都破了现在点外卖还来得及吗? 余珧可没管陈瑜清,蘸了醋一口一个饺子吃得飞快。 嚯,能吃。他朝着陈瑜清竖起大拇指:“干得不错,好吃。” 陈瑜清心说哪有,皮都破了。 “慢点吃,还有。” 陈瑜清挑了一个没破皮的饺子,口感软烂,没有肉类的新鲜感,但他实在是饿坏了,暂时顾不上口感了。 余珧吃完了还没忘赞美陈瑜清本事大居然真会做饭,一看他碗里还剩下几个破了皮的饺子,问他:“你不吃了?” 陈瑜清呵呵:“我吃。” 说罢笑着往嘴里连塞两个。 作者有话说: 第三章 ◎内裤◎ 两半大少年干完一包水饺不过十几分钟的事,本来陈瑜清习惯性收拾起碗筷,但是被余珧阻止了。 为了弥补刚刚偷懒被撞破的过失,余珧准备勤奋一回,系上围裙,在弟弟面前重新树立一下形象。 不过他十分谦虚地把这个展现勤奋的机会让给了洗碗机。 陈瑜清无语,放在平时这洗这点东西不用超过五分钟,开洗碗机属实小题大做了。 他抱胸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余珧把灶台擦干净,等他擦完准备脱围裙的时候提醒他没洗锅。 余珧:“……” 陈瑜清笑着看着余珧沉默地把发了一半的蝴蝶结系回去,默默倒水刷锅。 “我怎么没看见你家的猫?”陈瑜清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口。 “猫?”余珧刷锅的手顿了顿,想起来冰箱里堆了许久的猫罐头,垂下眼皮接着刷锅,“没养猫。” “没养?”陈瑜清吃惊,难不成这有钱人有特殊的收集爱好? “给流浪猫吃的。”余珧没回头,本来不想多说,怕小住客想歪了又补充道:“我住的三楼,经常听见楼下有猫叫声,顺手买了猫罐头。” “……”那也用不着买这么多啊! 刷锅的人身量倾长,垂下眼帘时长翘的睫毛也跟着一起垂下,虽然面无表情,但从侧面看就是一幅美男图了。只是这美男刷一个锅放一池子水,倒一掌心洗洁精,要不是带着围裙衣服都要湿一半。 刷锅从不掩饰自己的心情——他真的很不爽,锅都要给刷穿了。 余珧觉得差不多了,开始擦锅放水,他问:“冰箱里应该还有根黄瓜,你吃了?” 您还记得那根快蔫了的黄瓜啊。陈瑜清这么想着,嘴上说:“没,放冰箱里了,明天炒了他。” 说完他就开始紧张:什么明天,他还有明天嘛? 余珧神色如常:“可以。” 陈瑜清暗暗松了口气,故作放松地回客厅看无聊的电视。 余珧刷完锅去了自己房间,找了身干净的睡衣,顺带一条崭新的内裤给陈瑜清送了过去。 他见陈瑜清看着内裤一脸古怪,解释道:“新的,牌还没拆呢。”说罢还把内裤的吊牌翻出来给陈瑜清看,然后顿了顿,“应该穿得下。” 陈瑜清起身夺过睡衣和内裤,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然后红着脸走进了客房。客房有独立的卫浴,陈瑜清闪进去,搓搓脸颊。 失策了,来之前应该在便利店买好日用品的。 他站在淋浴间,打开花洒,喷出来的水冻得他一激灵,过了一段时间水开始热了起来。陈瑜清思绪翻涌。 都说人在感到舒适的时候喜欢胡思乱想,陈瑜清也不例外。 他回忆着这两天的种种,苦涩在心间盘旋不去。 陈瑜清有个妹妹叫陈瑾溪,是父母的掌上明珠,陈瑜清没少因为她在父母那儿吃过亏。 这次离家出走就是因为这个妹妹。 他今年十五岁,平常小孩这个年纪都在上高一了,可他仍然停留在初三。 小时候陈瑾溪贪玩差点出车祸,陈瑜清眼尖手快推了她一把,妹妹没有出什么事,他却被车撞了。 好在司机脚快刹车踩的早,陈瑜清没有受到生命危险。饶是如此,他还是不得已办理休学,然后重读初一。 初二的时候父母的事业突然腾飞,各种项目应酬接连不断,根本没有时间去管小孩。陈父陈母不放心让外人照看女儿,不愿意请保姆,就要求陈瑜清这个做哥哥的负责妹妹的三餐和起居。 陈瑜清起初没有答应,再怎么说自己已经比别人少学一年,不能再浪费不必要的时间了。而且南附中隶属于南城最好的高中——南中,竞争力和升学压力本来就比一般的初中大,更何况他在尖子班,必须确保自己能上南中。 尖子班的进度比普通班至少快上一倍,初二下半学期就得开始中考复习,夜自习乃至大课间和午休时间都被各个老师瓜分干净。 在这个节骨眼上,陈瑜清分心去照看妹妹,想跟上同班的进度十分的吃力。 陈家父母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们不在乎,并且强制要求陈瑜清停止住宿办理走读,来负责妹妹的生活。 只不过他们见陈瑜清态度坚决,便象征性地做出了退让:只要求他负责陈瑾溪的放学以及晚饭,反正他也要吃饭的。 陈瑜清心软妥协,但是他要求只负责带陈瑾溪带到自己初二结束。 陈家父母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没过几天就为他办理好了走读证。 他没想到的是,陈父陈母对他的约定就犹如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时间一长就融化成一滩拢不住的水,到最后化为水汽,抓不着也看不见。 陈瑜清在初二快结束的时候填写了住宿申请,陈家父母先他一步,给班主任送了钱疏通关系,请求给陈瑜清办理初三的走读证。 班主任只当陈父陈母溺爱孩子,况且收了钱,左右不过一张纸的事。至于陈瑜清的成绩,初三的尖子班不是他带了,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结果就是,陈瑜清上了初三才发现自己被骗,争吵未果,离家出走。 想到这里,陈瑜清懊恼地锤向浴室墙壁,疼痛感从指节蔓延至整个手臂:他早该发现父母偏爱妹妹的。 浴室的水汽氤氲,陈瑜清关掉淋浴推开玻璃门从雾气中走出,卷起浴巾擦干身体,碰到衣篓子里的纯白内裤时脸颊开始发烫。 他吐出口气,告诉自己这只条牌还没拆的新内裤,又告诉自己人家余哥是个直男。 然后举起内裤崩了崩,不知道合不合身…… 嗯,还行。 睡衣是深蓝色的,袖子和裤脚都很长,但是有股好闻的树木气息,闻着就让人静心。 —— 此时,陈瑜清房间的对面一间屋子里,余珧正埋头写作业。 余珧收拾完客厅回到房间时刚到九点,洗完澡后也不过过了十几分钟,离他平常睡觉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能干掉两套卷子。 他按照惯例挑选适合自己的辅导资料做题,然后对照详解找出自己的不足之处。 正如曹端所想的那样,陈瑜清的到来对余姚来说并不是那么的重要。他能给流浪猫买各种各样的罐头,也自然能给有家不能回的陈瑜清住两晚,区别在于买不买菜和做不做饭。平常他都是吃外卖的,很少自己下厨。 况且…… 自己厨艺怎么样,他还是有点逼数的。 “有人做饭的感觉还挺不错。”他想。 过了一会余珧刷完一套综合题,正准备对答案,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草包:余兄弟,我表弟在你家过的可还好? 余珧解开锁屏,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得飞快。 一元:挺不错的,还煮了水饺吃。 草包:哟,这么厉害啊,我表弟居然吃你煮的水饺了 草包:他可是有一点强迫症的啊,破了相的他从来不吃,说明你弄得还不赖 余珧删掉输入栏里躺着的“你表弟煮的”这五个字,转手高冷回复:嗯 没毛病,水饺是他买的,碗筷是他拿的,锅也是他刷的,四舍五入就是他弄的了。 曹端应该是无比的闲,企鹅消息一条一条的来。 草包:你准备让我表弟住几天啊 草包:他家里情况比较复杂 草包:我真挺不希望他回去的 草包:可以的话我想让他在你那多住两天 草包:大不了我替他付住宿费 曹端的手指在手机上哒哒哒戳个没完,对话框里的话打到一半,对面的余姚十分冷酷的把他一肚子到了喉咙口的话塞了回去: 亿元:随便住。没关系。不用付。烦了勿扰在写作业。 曹端噎得慌,心情复杂地退出了聊天界面。 “亿元”是他顺着余珧的网名给他的一个备注,寓意着这人有钱且猖狂,是个惹不起的对象,现在看来现实确实如此。 余珧对完答案发现曹端没有再发来消息,顿时松了口气。耳根子终于清静了,可以放心刷题了。 余珧欣慰地笑了。 第四章 ◎粉色自行车◎ 第二天早晨五点半,余珧照例被闹钟吵醒,照例掐掉了闹钟,沉沉睡去。 五分钟后,闹钟第二次响起,还没响完就被无情地掐断了。 余珧在温暖的被窝拱了拱,伸手到枕头边摸了袜子,迷迷瞪瞪在被窝把袜子套上了脚,然后不情愿地翻身下床。 早上还是有点冷,余珧的手刚伸出被窝,手臂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抖着腿嗒啦着拖鞋快步打开衣柜找到今天要穿的各种衣物,然后飞快地套上。 余珧迷迷糊糊地把被子整平,刷完牙之后照例蹲马桶。此时他人稍微清醒了点,至少发现自己袜子穿反了。 十来分钟后,余珧从洗手间出来经过客房门口,趴门上听了会发现里面没动静,正想开门来个反抓包,大门门铃响了。 余珧遗憾地叹气,心想小子挺走运,今天暂时放过你。 但等他打开门就愣住了。 余珧:“……” 陈瑜清:“……?” 陈瑜清被余珧盯得有些莫名其妙,提了提手里的豆浆油条,示意余珧自己刚刚出去买早饭了。 余珧回过神来,侧过身让他先进来。 等陈瑜清把早点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刚想换鞋,余珧招呼他过来,“把指纹录了呗,”语气半是责怪半是不好意思,“没钥匙就出门,就不怕被关在门外面?” 陈瑜清笑了两下,快步走过去录指纹,“我运气好啊,正好你起床,油条还暖着呢。” 说是这么说的,其实他都是前一天晚上算好了的,为此他还专门问了表哥高二的作息时间。 他的脸走得有点红,两片不大的红晕贴在脸颊两侧,额角因为走得过快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一双眼眸恰巧穿过一束从走廊的窗户里偷跑进来的晨光,成了剔透的茶色,很像余珧小时候收藏的玻璃球,还是很罕见的那种。 余珧没说话,提了早点沉默转身。 陈瑜清还穿着昨天晚上的衣服,大约是衣服厚了,早上天气回暖了,他的脖颈里也出了层亮晶晶的汗。他搓了搓出了手汗的湿漉漉的手指,按上了指纹锁,等确认没问题后,才进了门。 一瞬间他得到了进入这个房子的钥匙,这让他有一种以后就要在这个房子里长久住下来的错觉。 陈瑜清关了门快速换完鞋,拖着不合脚的拖鞋朝餐桌走去。本来他还想着去洗手间洗把脸降降温,恰好余珧这时候好热完豆浆出来,迎面碰上他给他递了杯温热的豆浆,陈瑜清接下到了声谢,干脆又坐下嘬豆浆喝。 没一会儿,陈瑜清又拿到了余珧热完的油条,他咬下一口热腾腾的油条,一张嘴巴立马油光闪闪,一边咀嚼一边还不忘含糊不清地拍马屁:“余哥你真贤惠,”他顿了顿,继续含糊不清,“余哥有女朋友不,这么会照顾人你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余珧吃的斯斯文文,闻言眼皮也没抬一下。“没有。高压线啊这是,碰了铁定死。”他咽下油条,嘬了一口豆浆继续说道,“怎么,你有啊?” 陈瑜清有些不好意思:“怎么可能啊,我这样谁看得上。” 余珧闻言掀了下眼皮子,点头赞同:“也是,高度上差那么一点儿。” 高度? 陈瑜清愣住,忽然反应过来余珧在嘲笑他的身高。 陈瑜清目前身高勉强接近一六五,放在班里确实挺不起眼。 不过,撇开身高,陈瑜清自认为自己的颜值比班里那群整天只知道抓女生马尾玩的青春痘男孩顺眼多了。 再看余珧…… 确实,比不过。他比自己高上那么十几厘米,脸颊处也没有婴儿肥,眉宇明朗,眼神慵懒,长腿蜷在椅子上像只巨型猫咪,一边咬油条一边看手机。 陈瑜清将身高的遗憾以及对余珧不能说的愤恨化作脑补,默默嚼着油条,转念心想:好男不跟男斗,更不用比,何况我是寄人篱下的好男。 吃完饭余珧叫陈瑜清收拾完跟他一起走,然后把他带到了楼下车库。 余珧推出两辆自行车,一旧一新。 旧的那辆明显是余珧上下学经常骑的,上头挂着半旧不新的车锁,通体漆黑的车身有一点经摩擦而掉漆的痕迹,车杠上还印着自行车品牌的荧绿色大logo,虽然有点旧但是看着很酷。 另一辆新的甚至还没有剥下车杠的保护膜,车轮胎干干净净,透明的保护膜上落了一层肉眼可见的灰尘。车身也比旧的那辆纤细,通体银白,同一牌子的logo,只不过是粉色的。 陈瑜清见余珧麻利的剥下保护膜,然后把车头塞进他手里。 “…余哥,这车好少女啊。” “适合你。” 陈瑜清不好意思说不要,催眠自己这车无敌好看。 余珧关上车库的门,跨上自行车,示意陈瑜清跟上。 陈瑜清终于放弃了还自行车的希望,认命地跨上粉色小自行车,跟着余珧上学去。 一路上心情有些新奇。 从小到大他从没有过这种被人带着上学的感觉。 妹妹的学校在他的反方向,父母送妹妹比较多,自己则是叫周阿姨连着他的儿子一起送进学校的。长大以后,基本就是自己去上学。除非家长会,不然父母绝不会去他的学校。 陈瑜清正想着,前面带路的余珧忽然停了。 “跟我去高中部看看?” 陈瑜清愣了一会,反应过来初中部进的南门,高中部走的西门和东门,几个门都隔了一段距离。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余珧把他送校门口了。 “不了吧,谢谢余哥。” 余珧点头,一蹬自行车走了。 陈瑜清在原地看了一会余珧的背影,才慢吞吞地跨下自行车,推着车走进校门。 此时时间还早着,寄宿生大部分还在宿舍困难地起床,门卫处橙黄色的灯照亮了暗蓝色的环境,门卫叔叔在里面撑着头昏昏欲睡,校园里十分安静。 他把车推进车棚,找到初三一班的位置,却发现他不是最早到的。 一辆深灰色自行车先他一步,静静地立在昏暗的车库里。 款式比他的那辆粉色的大一点,估计是哪个哥们的。 作者有话说: 作者:连夜背字典ing... 第五章 ◎校花◎ 陈瑜清本以为教室里有人,结果教室里空开着灯,却不见人影。 他拿出抽屉里的书摊平在桌上,思绪飘向远方。 昨天吵完架一气之下夺门而出,身上除了手机什么也没带,昨天晚上充电还是借的余珧的充电器,还好刚开学,一些必要的书本都在被他留在了桌肚里,缺少的纸笔问同桌借就是了。 至于落在家里的书包以及没来得及打包带走的衣物...... 陈瑜清猜测父母中午不会回家,妹妹应该也是给了钱在学校吃,所以中午家里大概率是没有人的。备用钥匙应该也还在老地方。 他翻过一页课本,心下决定中午趁着午休回家试探试探,不行只能花钱买些衣物了。 再不行找表哥啊! 陈瑜清豁然开朗,顿时觉得这课本看着也轻快起来。 此时教室里走进了第二位同学,是个没有背书包的女生。 那女生一头勉强齐肩的短发,穿着宽大的深灰色短袖卫衣,下身一条紧身的黑色长裤勾勒出女孩修长的小腿,而一截大腿则隐在卫衣之下,同样的线条流畅,紧实而有力量感,脚上一双女款球鞋,浑身上下散发出不亚于男生的炫酷气质。 陈瑜清小小的羡慕了一下女孩的身高,他目测那女孩的身高只比余哥少了一点点。他记下了女孩的座位,打算找个机会问问她的名字。 初三一班的同学陆陆续续的到来,等教室里来了差不多一半的同学时,班主任也也来了。 陈瑜清有些小惊讶,虽然以前他待的也是实验班,但是班主任可没那么早来过,通常都是早自习下了临近晨训才姗姗来迟,有时早一不是他的课他甚至连晨训也不来了。 南附中有个小传统,早自习下了有个十五分钟的晨训,用于班主任或者班干对前一天的总结反思,以及班主任对班级以后班级生活和学习生活的提议,年级主任深知总结反思的重要性,抓这个抓的特别严。 不过以前他们班班干代替班主任总结的次数可不算少。 其实陈瑜清心里明白,上一个班主任多多少少在背后联合他的父母搞了一些小操作。 他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上个学期交了住宿申请的,结果现在差点无家可归。 上学期因为妹妹的缘故,陈瑜清在学习上不太顺利,哪怕平时努力认真,但大家的时间都是一样多的,少了多少时间学习就少了多少竞争力,期末考试勉勉强强游到了中游,够上了如今的实验班的尾巴。 陈瑜清抬头扫视了一圈,同学们已经来齐了,但班主任只坐在讲台上拿出本书在看,始终没开口说过话。 他收回思绪,投入到背诵中。 不知不觉中,下早自习的钟响了。 陈瑜清抬头,发现班主任已经合上手里的书,正站着背着手环视着整个教室。 “好了,大家停一下,晨训开始了,我有几句话要说。” 他声音不大,但大概所有班主任都有种让学生乖乖听话的气质,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 张诚忠可能是很满意这效果,笑着说:“不错啊,不愧是实验班,叫停就停了,今天早自习也蛮认真的。” “今天的晨训主要是想和大家说一说接下来一周的计划以及在我班上的一些小规矩。在此之前,我先跟大家自我介绍一下,虽然昨天我也说了,但说的匆忙,我自己都不记得我叫什么。” 他见同学笑了起来,就顿了顿,然后清了嗓子:“我姓张,你们英语老师的那个张,就是那个弓长张,名诚忠,诚实,忠厚。说来也是有缘,咱们老张家在这个班级里边儿人丁还是挺兴旺的,我看好几个同学都姓张啊。” 他说话风趣,喜欢拿自己开玩笑,惹得班级里笑了小半个晨训。 下课钟一响,张老师走路生风,夹着书本就走。 陈瑜清确认了,这是个明事理的老师,和之前那个很不一样。 教室里闹哄哄的,陈瑜清听了,大多是关于张老师的,都觉得这个老师很不一样,有的甚至已经直接上口叫老张了。 “诶小陈,这个张老师很不一般啊,你们实验班老师都是这样的啊?” 陈瑜清转头,是他的同桌徐卓。徐卓是从普通班升上来的,性格外向,刚来第一天就和周围人混熟了,陈瑜清也不例外。他摇头道:“哪能啊,张老师独树一帜,我也没见过呢。还有啊,什么叫你们实验班啊,你不在我们班的嘛。” “哎呀我这不是刚从普通班升上来嘛,没见过世面。”说完故作矫情的撇着眼戳着陈瑜清的手臂,“哪像你们这些天之骄子,实验班呆惯了。” 陈瑜清轻轻锤了徐卓一拳,笑着骂他“乡巴佬”,余光瞥见那个酷酷的女生出了教室门。于是他拍过徐卓的脑袋,迫使他正对着门口,问道:“卓玛,那个女生是谁啊,蛮酷的。” 卓玛拍开小陈的咸猪手,矜持地整理了一下发型,他也看见了走出去的酷女孩,语气十分笃定,“她叫段颖,校花呢。” “校花?” 徐卓十分鄙夷地看了陈瑜清一眼,“是啊,你们实验班整天学习不知道也正常,段颖除了长得比较高调以外,其他都挺低调的,一点也不招蜂引蝶。” 陈瑜清了解了个大概,也没想深入问下,徐卓倒是一副“快来问我我什么都知道”的样子,等了一会见陈瑜清不开口并且还打算翻书预习,一张娃娃脸皱出了数十道褶子。 陈瑜清看褶子看的难受,勉为其难问他还有呢。 徐卓立马笑了,“段校花虽然低调,但校花的身份摆在那里,那是说低调就能真低调的嘛!”,他说,“我听人说,有人看到段颖和高中部的学长一起走过,还牵手了呢!重要的是那学长看着不像是好学生,气质十分流氓。” 陈瑜清皱眉,“会不会看错了?” “没可能,我那同学裸眼5.0,绝没可能看错。” 惋惜感油然而生。 鲜花插在牛粪上啊!陈瑜清叹道。 第六章 ◎余珧触景生情,回忆起当初被大妈挤着踩脚的日子。◎ 陈瑜清到底是没找到和段颖搭话的机会。 段颖作为一个在外人眼中十分不做作的校花,不仅男生对她赞美倾慕,她在女生中的口碑也是出奇的好。在陈瑜清看来,下课后反倒是班里的女生想尽办法接近段颖,和她搭话。 这个时候陈瑜清作为一个男生,当然不好意思挤进女生堆里和校花搭话了。 话说的好校花也许会赏脸给个微笑,然后和他交换联系方式;说的不好,先别说校花,陈瑜清很可能会被班里女生讨厌一整年。 陈瑜清初二的时候见班里女生搬书到教室,途中不小心碰到了女孩的手。那时候他神经大条,尚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被班里男生以一种难以言说的语气和眼神打趣的时候,陈瑜清才得知那个女生十分敏感,回去后就和同学吐槽陈瑜清为了占她便宜假借搬书趁机摸她的手,然后人传人,传到了陈瑜清耳朵里。 班里的男同学理解的看了一眼陈瑜清,然后嗤笑了一声,“你放心,你的为人我们了解,我们知道她是瞎说的,这不是第一次了。” 不得不说,有时候班里总会有那么一两个脑回路不太正常的同学,哪怕她外表好看打扮得体,哪怕他学习一流讨老师喜欢,但就是没人缘。 陈瑜清不想没人缘,识相的没有打扰校花交朋友。 中午一到,哪怕是实验班的同学,也抵不住磨人的饥饿感,打完铃不到半分钟教室里已经没了人。 陈瑜清随着人流跑到楼下车库,推着自行车头也不回的往外跑。 学校里有规定,上下学人流多的时候必须下车推行,各个校门口还有值班老师查。 时间紧迫,考虑到学校周围挤满的接送车辆,陈瑜清决定直接从西门出去,节省时间。 陈瑜清推着车快步穿过小路,挤过西门口等着接孩子的家长群,跨上粉色小自行车疾驰而去。 有了上个学期的经验,陈瑜清明白休息时间可不长。 *** 余珧靠在阳台边上,嚼着包子饶有兴趣地看着校门外推着自行车成功在一群大妈中突出重围的少年。 亏的上节课体育课下课早,余珧不用和学校里的人在食堂抢饭吃,也亏的曹端良心大发意识到自己昨天晚上带了一晚上小孩,主动跑去食堂买了包子给他送过来,他才能碰巧看见这一幕。 高二的教学楼就在西门旁边,西门作为偏门,大小比南门和东门小的多,但人流量一点也不比那两个门少,出了西门就是两个邻近的小区,小区里住着不少租户。 余珧刚来南中的时候体会过这种人挤人我却挤不过人的感觉,那时候初来乍到初出茅庐,年少轻狂不懂退让,半大小子和一群武力值极强的大妈们挤来挤去,余珧罕见的承认自己败下阵了。那天他新买的白色球鞋多了几个黑漆漆的擦也擦不掉的鞋底印,曹端更惨,被哪个不知名的大妈怼了一肘子,胳膊上青了好几天。 后来学校出面安排了值班老师维持秩序,情况稍稍转好。 但想从西门人流量高峰期脱颖而出,仍然需要一些技术含量。 至于少年出校门想干啥,余珧动动脚指头就能想到。 余珧一口吞下手里剩下的小半个包子,回头走到教室敲了敲曹端的桌子。 曹端正在低头看手机,闻声抬头看见了某人顶着一张拽脸俯视他,“咋了大爷?” 南中不禁带手机,不过查的比较严,一旦被发现上课玩或者在宿舍通宵玩,就会吃处分并且没收手机。 “那小屁孩,”余珧顿了顿,“我是说你表弟,刚刚骑车出去了。” “骑车?他哪来的车?” 余珧没说话,脸上写满了“你说呢”三个字。 曹端回味过来,谄媚道:“奥您给借的呗。” “等你表弟回来大概是赶不上吃饭了,你不管管你表弟死活?” 曹端一拍大腿:“你说的对啊!你等着,我叫段颖给我表弟带两个包子。” “段颖?” “你忘了?就是之前我跟你说跟我表白的那个女孩。” 余珧看曹端笑的一脸甜蜜蜜,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他:“你疯了,人小姑娘才初三。” 曹端鄙夷:“你懂啥,颖颖留过级,而且我俩从小就认识。” 余珧还是不能接受,觉得曹端实在是坨牛粪,专门糟蹋小姑娘。偏偏曹端还沉浸在粉粉的恋爱中,嘴巴里边嘟囔个不停:“哎呀你这种榆木疙瘩天生缺少感情的书呆……学神是不会体会我们这种普通老百姓的感情啦,你不知道呢,颖颖专门为了我来的这个学校呢……” 余珧受不了曹端这种黏黏腻腻的感觉,即使那女孩不在他身边,余珧都能感觉得到曹端周身不断冒出来的粉色泡泡,他干脆转身去办公室拿作业本发。 余珧走到办公室,没想到大中午的老师还在。 “赵老师好,吃饭了吗?我来拿作业本。” 赵老师赵万丽,是余姚的班主任,负责教高二七班数学,余珧高一的数学老师也是她。 赵万丽正在电脑上看文件,闻言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见是余珧,便低下头继续看文件,“没呢,作业本在门口那桌上。” 余珧应了声儿,拿了作业本正打算往外走,赵万丽突然叫住他:“余珧,我待会发给你一个文件,是一个数学竞赛,你有空看一下。” 赵万丽没问余珧要不要参加,仿佛是默认了余珧一定会参加一样。 “知道了赵老师。” 余珧回到教室时曹端已经出去了,他把作业本分发给了各组组长,不在的都放在了他们桌上,等他们来的时候再发下去。然后他回到座位上,打开了赵老师刚刚发给他的数学竞赛文件。 一目十行后,余珧了解了个大概,决定今晚回去的时候去图书馆挑一套竞赛题做做,正在找赵老师要一份更专项的竞赛题题库。 哦对了还有个陈瑜清…… 余珧想起来初中部晚上八点半就放学了,而他们高二的要上到九点。 有些难办,只能叫他一个人先回去了。 没一会儿曹端回来了,余珧问他要了陈瑜清的企鹅号,但是陈瑜清没回。余姚估摸着陈瑜清还在忙,就干脆放一边,安心刷题了。 第七章 ◎妹妹登场◎ 陈瑜清确实有被校门口的人群挤到,他以前都是直接走的南门,实在是没想到平常看上去还算宽敞的西门在饭点竟窄的过不去人。 托门口送饭阿姨的福,陈瑜清成功获得了一双时尚的脏脏鞋。 他没空再管,把车推到了稍微空一点的地方跨上就走了。 中午天开始热起来,他骑了一路的车,加上昨天那身衣服有点厚,此时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浑身都湿透了。 陈瑜清喘着气,轻手轻脚地跨下自行车,舌头不自觉地舔着两颗门牙。 小区的一切都如往常般静谧而令人熟悉,天空依旧像他离开的那日一样碧蓝如海,楼前的喷泉仍然肆意的喷涌着,丝毫没有被夏天的暑气吓到;邻居家的老人依旧是早早的吃完午饭,不怕热似的早早的在楼下凉亭等着老伙计的到来;像陈瑜清一样从学校赶回家吃饭的学生也不在少数,他们行色匆匆,都是一副急着回家吃饭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陈瑜清觉得这些他早就看习惯甚至看腻的景色此时越看越厌恶。 焦躁,忐忑。 他怕等他走上楼打开门,看见的是自己的曾经朝夕相对的母亲,他怕母亲揪住骂他胆子肥,怕她扯住他的臂膀将他往房间里拖,然后干脆利落的锁上房门。他家住六层,他可没有飞檐走壁的本领。 陈瑜清越想越离谱,甚至想到了母亲直接拎着他的领子到校长办公室办理退学申请,然后拿着鸡毛掸子抽他质问他以后还敢不敢再离家出走。 当然敢! 脑袋里的小陈瑜清一边承受着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痛,一边壮了这个年纪普通小孩绝对没有的胆,恶狠狠的凶回去。 然而现实比较残酷,陈瑜清颤着手去墙角的瓷砖缝里巴拉备用钥匙,站在家门口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心快跳出来,那么热的天硬是出了身冷汗。 陈瑜清咽了口口水,平复了下心情,滑腻腻的手摸上冰冷的门把手,冻得他一个激灵。 人到崖前不得不怂,更何况是陈瑜清这个小怂蛋。 门把手轻轻旋开,陈瑜清故作心理安慰的轻轻推门,探头仔细的环顾这个熟悉的家。 很好,视线范围内没有人。 但他不敢松懈,轻手轻脚的进门,复又轻手轻脚的关上了。 他记下了鞋柜里他的拖鞋摆放的位置,小心翼翼的不碰歪其他鞋子。 他拿的太过专注,没注意到拐角处走出来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某知名童装品牌的淡蓝色的小裙子,俩羊角辫翘在后脑勺,小脸嫩白,乍一看像是缩小版的陈瑜清。 “哥哥。” 这一声哥哥叫的陈瑜清心肝一颤一颤的,抬头结结实实撞上了鞋柜。 “哥哥!”陈瑾溪也被哥哥吓到了,一张小脸皱起来,蹬着一双小皮鞋吨吨吨小跑到哥哥身边,摸摸哥哥刚刚撞头的地方,抽泣着:“哥哥...没事吧,小溪不是故意的...” 陈瑜清疼的差点掉眼泪,勉强伸出一只手安慰妹妹:“哥哥没事,小溪别哭,哥哥一会儿就不疼了。” 陈瑾溪眼睛湿漉漉的,眼泪积在眼角要掉不掉的。陈瑜清轻轻拂去她眼角的泪滴,问她:“小溪怎么在家啊,妈妈来接你了吗?” 陈瑾溪摇摇头:“不是,是谢露露的妈妈来接我和谢露露一起走的。” 陈瑜清松了一口气,摸摸小女孩的头:“吃饭了吗小溪?” 陈瑾溪点头,从羽绒服口袋里抽出一小袋鸡蛋仔,“哥哥你吃,小溪已经吃饱了。” 她见陈瑜清摇头拒绝,眉头一皱又要哭出来:“哥哥是不是觉得小溪麻烦啊,妈妈说哥哥不住在家里是因为哥哥怕麻烦,哥哥不要我了吗?” 陈瑜清皱起眉头,愤恨,不甘,愧疚,心疼... 各种情绪在心头交织回旋,堵的他喉咙发疼,疲惫感从心底传至四肢百骸,最终他只是摸了摸陈瑾溪的头,笑着说:“不是哦,哥哥昨天去同学家学习了。小溪怎么会麻烦,小溪是家里的小宝贝啊。” 陈瑾溪笑了起来,往陈瑜清嘴里塞了颗温热的鸡蛋仔。甜味在舌尖炸开,食物的香气缓解了饥饿带来的焦躁感,他渐渐冷静下来。 陈瑜清让陈瑾溪自己待在客厅看电视,他去房间收拾衣物。 小十分钟过后,陈瑜清背上背包,临走前抱了抱陈瑾溪,陈瑾溪虽然人小但也明白哥哥又要走了,乖巧的跟哥哥说了再见。 陈瑜清带上围巾,一双原本清澈的眼睛晦暗不明。 对于妹妹,陈瑜清从来没有过任何怨恨的想法。妹妹乖巧懂事,年纪那么小就懂得看父母脸色,陈瑜清有时觉得陈瑾溪比父母更懂得照顾他的感受。 —— 待陈瑜清关了门,陈瑾溪才收起笑脸,面无表情的看着电视机。 她远比家里人想象中的更懂事。 父母偏心她,陈瑾溪是知道的,所以每次有什么新鲜玩意都会到哥哥面前献宝。 陈瑾溪记得哥哥那时候朝她的奋力一扑,也记得哥哥倒在车头前抱着腿痛苦的呻啊吟,那时候年纪小不懂得心里堵住的感觉是什么,但随着年纪的增长,她渐渐明白了,她在害怕,害怕哥哥不见了。 特别是哥哥在医院的时候,明明是她自己贪玩酿成的后果,父母却在责怪哥哥,陈瑾溪看着哥哥吊着脚在病床上说着父母更本不会理会的说辞,只觉得心比刚刚更堵了。 幼小的陈瑾溪忽然明白,母亲和父亲也不是一直都是好人。 这个想法在心里早早的播了种子,到现在她懂得事情越来越多,种子也慢慢的吸收了养分,发了芽生了根,尤其是在昨晚母亲在餐桌上骂哥哥“白眼狼”的时候,陈瑾溪彻底相信了父母是真的毫无原则的偏心。 但哪怕父母偏心她,哪怕是她拖累了哥哥,哥哥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对她好。 陈瑾溪定定的看着电视机里闪过的花花绿绿的动画片,往嘴里塞了个鸡蛋仔。 她可不想再拖累哥哥了。 第八章 ◎绝望了(改了错别字,以及作话)◎ 陈瑜清回到教室时张诚忠已经坐到讲台上了,教室里静悄悄的,陈瑜清背着包打了声报告,快步坐到了自己位置上。 徐卓也在低头刷题,陈瑜清偏头看了中午作业,拿出书本默默做了起来。 他回学校偏晚,午自习下课时勉强做完中午作业。 南附中的午自习结束后有一段午休前的准备时间,张诚忠收完作业就走了,余下时间都留给了同学们自行安排。 陈瑜清从包里拿出小枕头,抬头发现校花正朝他走来。 段颖给陈瑜清递了盒巧克力饼干,说道:“食堂里的包子卖完了,平平说你喜欢吃这个牌子的饼干,我就给你带了这个。” 陈瑜清惊得忘记思考,机械的接过饼干盒,低头一看确实是自己喜欢吃的。 “谢谢。” 校花一笑:“不客气,自己人。” 然后潇洒转身,留下陈瑜清和徐卓两人两脸懵逼。 徐卓看着校花潇洒的背影,后知后觉便宜同桌和校花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愤恨的一拳锤在陈瑜清的手臂上,怒道:“说!你和校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少说咱么都快当了快两天的同桌,还不是兄弟吗!有情况居然瞒着兄弟!” 这一拳锤醒了陈瑜清,反应过来“平平”是他表哥的小名。 他反过来一掌拍开徐卓欲将行来的第二拳,呵斥他:“不是,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好啊还不说,看拳!” 陈瑜清怒了,报之以拳脚,定要把他打的满地爪牙。 “那两个同学干嘛呢,睡不着来我办公室吃茶啊!” 一地中海在窗口怒吼,班上霎时一片寂静。 陈瑜清和徐卓也不例外,掀开毯子光速趴下。 徐卓不解气,埋着头握紧拳头,不安分的脚试图越过三八线踹上某人的小腿,他发誓定就地捉拿这黄口小儿,叫他说明真相。 陈瑜清倒是松下了气,闭着眼睛很快睡着了。 午休结束的音乐响起的时候,陈瑜清勉强睁开眼睛,疲惫感如潮水灌满全身,他还没来得及动一动酸胀的胳膊,正眼对上盯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的徐卓。 瞌睡虫被吓了个半死,陈瑜清顿时觉得这可比学校午休后放的醒脑歌有用多了。他精神了,坐直了然后若无其事的开始折毯子。 徐卓侧头趴在桌上,一双已经冒了点红血丝的眼睛盯着陈瑜清,连上写满了“快告诉”三个字,然而,陈瑜清此时装了瞎子,直当看不见一般。徐卓开口道:“好哥哥,快告诉我吧,你和校花到底怎么回事啊?” 这语气好比林妹妹拿着绢子抹眼泪时那样哀伤,陈瑜清甚至还听出了几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渣男”的哀怨。他烦躁的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啊!不过,”他顿了顿,“你说的那个很富有流氓气质的男的,我想,应该是我表哥。” 此言一出,不仅徐卓愣住了,周围从醒了开始就一直在听墙角的同学们也愣住了。 只听他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闭上眼在睁开眼... 陈瑜清看见他们眼睛里泛出来的涟涟精光,身鸡皮疙瘩一个劲儿的冒出来,他搓了搓胳膊,识相的小跑出了教室门。 “小舅子,您干嘛去呀,咱们打个商量好佛啦!”徐卓试图挽留陈瑜清,却只收到了对方焦急忙慌的背影。他摇摇头,旋即又满怀自信的点点头,再睁开眼时眼睛里充满了美好的希望。 问小舅子要校花的联系方式,不过分吧。 陈瑜清跑去了阳台圆弧处,任由风迎面吹来,卷走他脸上因为睡觉而上升的温度,也卷走他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倦意,他彻底清醒了。 楼下的同学三两成群,因着初睡醒的倦意,说话声音温声温气的,也不知道讲了什么话,忽然嗤嗤笑了起来。 楼前的树上住了不知名的鸟儿,隐在茂密的深绿色宽大树叶中啼鸣,啼叫声此起彼伏,好似在相互应和。远处的红绿灯按时交替颜色,灯下却只有稀数几辆车在等待。一切都在眼前发生着,一切又好像那么的遥不可及。 接下来该怎么办?继续住在余哥家里?还是趁早回去,跟母亲再试一试交谈?我还能在余哥家里住几天?小溪呢,她才那么小,谁来照顾她呢? 思绪搅成一团黑漆漆的线,在他脑海里横冲直撞。 陈瑜清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掏出手机习惯性的想刷空间。 点开企鹅,却发现了两条好友申请。 他一看,两条都来自【一元】,他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鲨鱼翻身:? 鲨鱼翻身:谁啊 鲨鱼翻身:啥事啊 他等了几秒钟,没等到消息,又开始在手机上戳。 鲨鱼翻身:不说删了啊 说是这么说,手上却退出去开始刷起了空间,等他想起来还有消息要看时,已经临近上课了。 一元:小哥哥几点下课呀 一元:下课一起走呀 一元:? 一元:小哥哥在吗 一元:[猫猫观望.gif] 陈瑜清卡在上课铃响之前,拉黑删除一气呵成。 回到教室又觉得少了点什么,于是他翻出手机找到刚刚的聊天记录截了个图,卡在老师进教室之前发给了曹端,并小小的内涵了一下。 鲨鱼翻身:[图片] 鲨鱼翻身:不近美色 鲨鱼翻身:[鲨鱼带墨镜·酷.gif] 世界第一表哥:... 曹端看着手机,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曹端:贱卖表弟,新鲜的表弟,便宜的表弟,只要两块两毛二 余珧:敢删我□□,你家没了 鱼:QQ (咋改了错别字,作话就消失了呢= =) 第九章 ◎表哥=背锅侠◎ 此时,高二七班。 赵万丽正在黑板上板书,冷不丁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哼笑。 她转过头,找到声音的来源:“有什么好笑的吗,余珧?” 余珧摇摇头:“没有赵老师,刚刚做噩梦了,没缓过来。” “睡得时候多盖几条毯子,争取下节课别笑出声儿了,”赵万丽说的一本正经,惹得班上几个定力差的笑出了声,“好了同学们,我们继续来看这道题...” 曹端也听见了,他在那几声笑声中瑟瑟发抖,生怕祖宗在他身上撒气。 敢删掉余珧企鹅号的男人女人屈指可数,好巧不巧倒霉表弟竟然成了其中之一,现在好了,祖宗生气了,今晚表弟就要睡大街了。 曹端现在的心情犹如在撒哈拉中散步,累的他只想扔下包袱,最好能找片绿洲,在水里、在烈日下尽情撒泼。 自由!他需要自由! 什么便宜表弟,什么祖宗大爷,都去她妈的,老子要自由! 老子要带着小女朋友环游世界,远离这两个麻烦精,呜呜呜呜我才刚谈恋爱呢,给表弟操的心比谈恋爱还多…… “曹端,曹端!” 曹端从伤感中抽离,惊觉赵老师正在喊他,他犹犹豫豫的站起来,瞧了一眼黑板上尚未解开的题,开口道:“老师,我不会写。” 同学们笑了,曹端的同桌边笑边把课本塞进他的手里:“什么不会写啊!老师叫你念概念呢。” 曹端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接过课本。他刚刚看见祖宗笑了,笑里没有刀,豪赌百分之五十祖宗没有在生表弟的气,然后磕磕绊绊念起了概念。 还真给曹端赌对了,余珧其实没有生气,他只是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新奇。 本来想着借此机会逗一逗小朋友,没想到那么不经逗。陈瑜清表面看着那么一个能屈能伸的小孩,没想到那么天真,经不起玩笑话。 算了,待会重新申请一下就好了。 然而,聪明如余珧,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静静地躺在对方的黑名单里了。 第一节课下课他发了一遍申请,上课前看一看居然没有通过。没关系,下课不看手机,常有的事。 下了课他又申了一次,十分钟过后看还没有,趁着眼保健操又申了一遍。 又一节课后,他的列表里仍然没有出现新的消息。 余珧疑惑,这小孩真的没看着吗?还是说把他当骚扰企鹅号然后把他加入了黑名单? 如果真是这样...... 余珧叹了口气,觉得现在的小孩真是不禁逗又没胆量。换做是他,早就把那个骚扰企鹅耍的团团转了。什么叫反向骚扰?遇到这种事情反向骚扰才是最有趣的解决方法。 没办法,只能找到曹端,叫曹端带话了。 见余珧找他,曹端惴惴不安,面上强装镇静:“什么事啊大爷?” “是这样的,你的表弟,把我当骚扰号删掉我了,好像还加了黑名单,”说罢摇了摇头面露难色,“就挺后悔的,没想到他那么不经逗,现在我加不到他了,你叫他晚上吃饭的时候去东门等我吧。” 曹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不露声色道:“你也有今天?知道了帮你就是了。” 余珧点过头转身去了办公室,留下曹端在座位上细细品味。 骚扰号?那确实是。但从陈瑜清发过来的消息看来,明显不是这个意思。 “不近美色” 曹端摸摸下巴,不怀好意的眯起眼睛:就让这个美丽的误会继续存在下去吧。 然后点开段颖的企鹅,发了一段甜腻腻的语音:“颖颖,晚上一起吃饭呗。东门等我啊记得,顺便把我表弟带上吧,东门哦东门。” 颖颖宝贝:[心形OK.gif] 曹端笑的没了眼睛,手一挥发射出个超级大爱心发了过去。 人生圆满了吧。 —— 余珧去了赵万丽的办公室要了套题,赵万丽叫他先做着,改天再来找她要另一套。 回来途中遇到了八班的体委谢博隽,谢博隽见到余珧十分的亲切,勾着他的脖子往自己那边带:“打球去啊老余。” 余珧挣扎了下,谢博隽反倒圈的更紧了。 谢博隽身为八班体委,体能和身材方面绝对对得起这个职位。他估计是刚运动完,穿的极少,身上的体温高的离谱,无形的热气从身后渐渐将它蹭蹭包围,熏得余珧直皱眉。 余珧忽然后脚跟向下猛的一蹬。 “嗷!” 谢博隽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提着脚蹦开老远,一张俊脸皱成了巴哥,一身无处发泄的荷尔蒙瞬间消散:“干啥啊不去就不去,踩那么狠。” 余珧那一脚用了九成劲儿,他估摸着谢博隽未来两天是别想去打球了。 “断绝后患,”余珧转身,“周末再来找我,晚上没空。” 谢博隽缓了缓,一瘸一拐的跟上余珧:“明天晚上来嘛,高三的搞了个活动,明天晚上有场篮球赛,随便哪个年级都能上场的,”他忽然正色,“就差你一个了。” 余珧头也没回,冷酷道:“找曹端,我没空。” “曹端?他太菜了,你不也知道吗。” “我们对面差不多都是高三的,曹端这样的上场我们铁定赢不了。” “我知道你懒不想上,但这不是你厉害嘛,你要是上场,等我们赢了,我就向体育老师申请免你体育考试。” 谢博隽见余珧神色平静丝毫没有心动的样子,一时口不择言:“我知道你是担心你太矮了气势上比不过高三的,但是我跟你说啊,高三这次队里也有个小矮子呢,还没你高......诶怎么停了...嗷!” 余珧黑着脸来了个横踢,踢完理了理手里差点散掉的卷子:“闭嘴,我去。” 谢博隽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听了这句话开心的忘记了疼痛,拍着余珧的肩膀直叫好:“别忘了啊,明天晚上吃完饭去体育馆集合就好了,还是那几个人一起打球,”他笑着转身,边走边回头,“明天晚上我找你一起吃饭,记得等我!” 余珧没给他个回应,平静的转身,思考着今晚要不要熬个夜把题写完。 运动?除非必要,他才不想动呢。 矮?矮是不可能矮的,男高中生一米七六够够的了,哪像那几头牲口,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余珧嗤笑了声,心里隐隐有了些想法。 正和小女朋友在网络上甜蜜聊天的曹端后颈一凉,手臂上莫名其妙炸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怎么回事,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摸摸鼻子,对面的段颖又发来几条消息,约他周末出去玩。曹端嘿嘿一笑,什么呀,原来是好事。 作者有话说: 曹端:不懂就问,为什么受伤总是我 余珧:谢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表弟,你接着背。 陈瑜清:来了! 第十章 ◎这是他能管的嘛!◎ 初夏,夜还是来的很快,六点时分学校已经灯火通明。 暗紫色的天空下,路灯一盏接着一盏照亮宽敞的街道,时经饭点,南中和南附中的学生一批一批的涌出校门,三大校门人潮拥挤,家长与学生混杂,嘈杂的人声比万千灯火更有穿透力,叫这寂静寒冷的傍晚多了些生气。 只是这人潮来去如风,没一会儿街道上只剩下熙熙攘攘的行人。 此时,陈瑜清和曹端麻木的端坐在东门附近的馄饨店里,四只眼睛失去了光彩,任由大碗中升起的层层水汽遮挡住他们的视线。 只是他们两个的样子实在是可怜,用余珧的话来说,他们就像是两只刚做完绝育的巴哥,拉拢着耳朵褶着脸皮,感觉狗生已经没有梦想了。 那种绝望的乌压压的氛围,惹得隔壁桌的小姑娘不自觉的挪开了凳子,试图离他们远一点,莫要沾了这股丧气以免考试遭殃。 中年老板娘观察他俩好一会儿了。这两同学从一进门开始就怂着背,脚步虚浮,眼神无光,瞧着怪可怜。 老板娘想到自己已经上了大学的儿子,摇着头叹了口气,夹了一碟酱五花给他们桌送了过去,和蔼道:“没事的孩子,考试没考好下次继续努力啊,机会多着呢,没必要垂头丧气啊。想当年我儿子上高中的时候,也那么低沉过呢……哎,吃吧,这酱五花就当大娘送你了,吃了就开心点啊,不够再问大娘要啊。” 余珧估计那俩还得再缓一会儿,便代替他们接受了:“谢谢大娘。” 老板娘应下,离开时担忧的目光还停留在这对表兄弟身上。 段颖咽下一口馄饨,撩开从耳朵上滑落到脸颊的头发,贴心的给曹端夹了一块酱五花:“吃吧,再不吃凉了。” 曹端看着那块肥亮的酱五花,感觉狗生再也不会再快乐了,他抽了抽鼻子,抬起手臂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坚定地道:“为了好兄弟,拼了!”然后一口塞下那块酱五花,大口大口的咀嚼起来。 余珧见陈瑜清仍然没有动作,干脆学着段颖,贴心的夹了块酱五花给他:“吃吧,已经凉了。” 陈瑜清抖了抖肩膀,气愤的一脚踢上对面表哥的小腿,恶狠狠的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那是余哥啊!” 曹端嘴里的肉还没嚼完,被他这么一踢冷不丁一口嚼到嘴巴,疼的直抽气:“告诉你有用吗,晚了!” 段颖倒了杯水给他:“平平慢慢吃。” 曹端立马忘了疼,笑着给她夹了块酱五花:“嗯嗯,你也吃。” 陈瑜清见表哥谈了恋爱连他的气也不生了,失落感、委屈感连带着对可能大概也许会睡大街的无助与恐惧像没来由的龙卷风在心底呼啸,腮帮子渐渐发苦生疼,太阳穴的皮肉绷紧,眼眶里不知不觉已溢满了眼泪。 说到底,他只有十五岁。 十五岁,别人的十五岁在干嘛呢? 普通人家的孩子忙着念书、忙着在学校和补习班时间来回跑;忙着一边接受家长“不好好读书就考不上好的大学,考不上好的大学就没有好的饭碗”的洗脑,一边应付学校里大大小小源源不断的联系和考试;忙着一边叫苦叫累,一边拼了命的念书。 而他呢? 十五岁幡然醒悟父母为人,十五岁毅然决然离家出走,十五岁开始考虑如何才能不流落街头。 离开家已经超过二十四个小时,可父母还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短信。 杳无音讯。 对他如此,对父母也如此。 在这之前,难道他没有一次察觉到父母的不对劲吗? 不,不是的。 他不敢说,不敢不相信父母,不敢相信自己。 他尚且没有能力脱离父母照顾自己,这次的冲动没有给他带来巨大的后果,也是他运气好,遇到了余哥,遇到了肯收留他的人。如果没有余哥呢?表哥能帮他到几时?他就只能回到家中,接受父母的批评,然后重走旧路嘛? 眼泪砸在桌上,陈瑜清狠狠的把他抹去,像是想同样抹去现在这个不堪的自己。他抽了抽已经完全堵住的鼻子,没抽动,改换嘴巴呼吸,然后低头狼吞虎咽。 余珧瞪了一眼曹端,后者收敛起玩笑的神色,同段颖对视了一眼,看见了对方眼里不加掩饰的担忧。 这些事情,余珧也能猜个大概,只是生活总会有缺口,他不能随便插手别人生活。 他摸摸下巴,正经道:“这样吧,我随便你住到什么时候,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我一个人住,多一个人也热闹些,”余珧见陈瑜清很明显的顿了顿,接着道,“你不是说你很能干嘛,以后我就不找家政了,家里的事都你来干怎么样?” 陈瑜清抬头,接过段颖递来的纸,边擦鼻涕边说道:“我不能……” “不能什么?”余珧笑了,“还想着我给你道歉?我就逗了逗你,你把我删了还不够,居然拉黑了,别得寸进尺啊小鲨鱼。” 陈瑜清张了张嘴巴,最终只是闷闷的说了句谢谢。 他心里明白,余珧这是在帮他。 只是这份恩情他暂时无法回报,说是让他打理家务,但两人都是在学校的时间居多,陈瑜清敢保证这些事情每天回去花的时间不超过半小时。什么大扫除,完全可以放在周末时间多的时候干。 来日方长,总有他有能力报答余哥的那一天。 陈瑜清的变化余珧看在眼里,他勾了勾唇,转而道:“明天晚上你表哥还有场比赛呢。” “比赛?”陈瑜清问道,“什么比赛?”论体能表哥能吊打五个陈瑜清。 “篮球。” 陈瑜清抿了抿嘴,只憋出来一句加油。 曹端此人,天生和“球”无缘。 别看他四肢均长,肌肉匀称,但是,打乒乓不是飞球拍就是拍不中球,打羽毛球不是被球打就是在被球打的路上,篮球也不例外。说他菜那都是在赞美他…… 陈瑜清咽下馄饨,同情的看向表哥。 曹端也挺难受,那就是在教室里聊和段颖聊了个天,谁知道余珧居然给他接了一个篮球比赛。 是的,余珧答应了谢博隽以后,反手把曹端卖了出去。 曹端本人不知情,傻乎乎的以为谢博隽真找他打球。要知道谢博隽身为体育方面的高手,能被他邀请打球,绝对是件光荣的事。 他痛并快乐着,欲拒还迎,十分矛盾。 “能不去嘛,平平不是很会打球。”段颖也知道曹端球技很差,担心他被球追着打。 “是啊,表哥去了就是拖后腿。” 曹端又是幸福有是觉得很没面子,故作坚持:“我能去的。” 他说得十分壮烈,余珧有些不忍心。 偏偏曹端还在喋喋不休:“没事的真的没事的,反正颖颖你也没时间来看,就是被打的惨了一点而已,丢了点脸皮。” “明天是课外活动日,我有时间的哦。”段颖说道。 陈瑜清想起来了:“是哦,差点忘了,明天晚上都有空的。” 南附中主张学习为主,但是绝对不会忽略学生的课外活动,因此就有了这么一个每周放一晚上时间给同学们课外活动的习惯,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去课外活动,只要能拿出没有虚度光阴的证明就可以了。 曹端差点给人送走了:颖颖居然会来! 他低下头,再抬起头时眼眶已经红了:“余哥,你不能这么绝情啊!” 余珧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头疼道:“我不想去。” “我想去,可是,我想去也不能啊!谢博隽打下来的江山,就要被我一个人败光了啊。” 他那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里闪着楚楚可怜的光,陈瑜清看着都可怜表哥来:“余哥你就替我表哥打一场吧,表哥真的不行。” 段颖附喝:“是啊余哥,平平是真不行。” 余珧抱着手臂,视线在三个人身上徘徊,最终停在陈瑜清身上,开口问道:“真想我替他?” 陈瑜清点头。 余珧故作沉吟,“好吧,”他顿了顿,“不过你要请我吃饭,我不想吃外卖也不想出门,你懂我意思吧?” 陈瑜清没太懂,对面的曹端摸了把眼睛就开口道:“当然懂,今天晚上就让我表弟给您搓一顿完美夜宵,”说罢转头问段颖,“你们晚上几点放学,一起来啊。” 段颖回道:“我们班和你们高中部放学时间是一样的,延迟了半小时。我就不去了,晚上得先回家。” 曹端遗憾的点头,然后拍拍表弟的肩膀:“好好准备啊表弟,晚上在还是在东门等我们吧,带你去超市,表哥请客!” 陈瑜清现在懂了,只好笑着点点头,权当答应了。 —— 陈瑜清在四人分开前当面加了余珧的企鹅号,回到教室后老老实实给余珧发了个表情包问好。 之前的聊天记录往上一划就能看见,陈瑜清现在想来,还是觉得他猜不到这个就是余珧。 余珧的头像是一只体型肥硕的胖橘,正蜷缩在浅灰色的猫窝上睡觉。胖橘占据了头像的大半部分,右下角是熟悉的剪刀手,陈瑜清认得,那是余珧的手。 余珧的左手食指的指关节处有颗浅痣,在白皙修长的指节上十分亮眼,因此陈瑜清一眼就认出来。但根据华丽的背景判断,这并不像是余珧现在居住的地方。 陈瑜清关掉了手机拍拍脸,这是他能管的嘛! 作者有话说: 曹端(输了球):呜呜呜呜呜老婆我真没用 段颖(摸了摸平平的头,反手拍开正朝曹端飞来的篮球):没事没事摸摸头 余珧(羡慕的转头):老…… 鱼:啊啊啊啊啊啊啊老婆好帅我好想嫁!!!!! 余珧:= = 第十一章 ◎余珧假装没看到陈瑜清身后的皎月:“燥,燥死了。”◎ 九点一到,陈瑜清收拾收拾书包准备冲出教室,奈何同学们回家心切,门总共就那么两小个,前五个非人类冲出教室以后,前后门就堵了。好巧不巧,段颖就是那五个非人类之一。 段颖和进教室时的一身装备差不多,两手空空十分潇洒的从后门走出来,她身旁本来准备着急忙慌挤后门的两个男同学见了她忽然转了个身,屁颠屁颠跑去前门挤了。 陈瑜清收获挤前门的敌人两枚,有些无语:这就是校花的特权嘛? 偏偏段颖从后门出来时还跟正卡在门里陈瑜清打了个招呼:“小鱼,待会一起走啊。” “小鱼?”周围男同学疑惑地瞪着陈瑜清,陈瑜清如临大敌,顿时觉得前门更挤了。 徐卓长得瘦瘦小小,从后门钻了个空子率先跑出来,到前门狠狠的嘲讽了陈瑜清一波:“哥哥我先走咯!” 陈瑜清没理他,等着前面的同学先挤出去,使了些巧劲顺利逃出生天。 等他到楼下车库时,他那辆粉色自行车旁边的深灰色自行车上已经坐了个人。陈瑜清定睛一看,原来是段颖。 校花就是校花,那双腿往那辆偏中性风的自行车上一跨,低头玩手机的样子的不要不要的。 “久等了,这是你的车啊,蛮酷的。”陈瑜清小心翼翼地掩饰这话语里快溢出来的羡慕,双手不情愿的搭在他那辆粉色小自行车上。 段颖也看到他了,见他骑上那辆粉色的小自行车,还有些惊讶:“你的车……挺特别。” 陈瑜清握紧拳头:“是的,很特别。” 段颖笑了起来:“是真的,挺适合你的。” 陈瑜清不想再听了,顺势转移话题:“你和我表哥是怎么回事啊?” “嗯……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我留过级呢,不然现在应该在高一。” “是嘛,我也留过级,好巧啊。不过我表哥这个人吧,就是比较二,”陈瑜清好像想起来什么,皱着眉头吐槽,“你知道吗,这个人小时候玩沙子,把沙子搅和搅和就往人家脸上拍,还好我跑得快,不然下一个遭殃的就是我。” “……” 南附中此时放学的也就只有初三的两个实验班了,因此校园里空落落的,三三两两的同学打打闹闹,没一会就都走光了。 两人并排慢悠悠的骑着车,一起聊着曹端出过的大大小小的丑事,竟也不觉得从初中部到东门的那段路有多长,到了东门看见早就等在那的余珧和曹端时还有些意犹未尽。 曹端挥挥手:“这里!” 陈瑜清自打刚刚知道曹端在幼儿园的时候掀过同班女孩子的裙子、扒过同班男孩子的裤子之后,看曹端的眼神多了那么一丝不带掩饰的鄙夷。 这丝鄙夷成功惹恼了曹端,段颖看的真切,时机把握的很准,在曹端发难之前推着自行车快步走到曹端身边:“平平,我们一起走啊。” 明明是燥热的夏天,且此时风平浪静,月上枝头,是个难得的好夜晚,曹端愣是感觉到了春风化雨,仿佛春天又降临了一次,一团本就不大的火瞬间就熄灭了。他推着车,跟上段颖,恨不得把段颖的车和他的车锁在一起走。 余珧眯了眯眼睛,仿佛看见了曹端身后摇晃着的大尾巴。 陈瑜清推着车走到余珧身侧,见他盯着曹端他俩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催他:“走啊。” 余珧回过神,有些新奇,居然被陈瑜清抓到走神了。 “今晚吃些什么?”余珧问。 “你想吃啥,我就做啥。” 余珧想了想:“吃面,拌面。” “成,挺简单,吃葱蒜吗?” “偶尔吃。” 曹端听了回过头:“小鱼,你不会要做葱拌了吧?” 陈瑜清回:“是啊,正好余哥说想吃面。” “葱拌?”余珧问。 “就是葱油拌面,你不知道,小鱼做的葱油拌面可香了,可以开摊子那种。” 陈瑜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那么夸张,就是照着网上的菜谱学了,小溪爱吃。” “小溪?”余珧又问。 陈瑜清神色忽然暗淡:“是我妹妹。” 余珧没再多问,他俩走的近,陈瑜清的脸色他能看的一清二楚。他猜测,这个妹妹也是陈瑜清离家出走的原因里的重要一环。 段颖在第一个路口处就和他们分开了,走之前主动抱了曹端一下,陈瑜清和余珧在后面看的一清二楚。 余珧还好,定力比较强,一脸无所谓的推着车,陈瑜清就不行了,纯情少年之前这种恋爱环节接触的少,电视机小说之类的也没看过多少,前面俩人还没羞自己就羞的别开了脸。 余珧看着好笑,打趣道:“那么容易害羞,以后谈了恋爱该怎么办啊。” 陈瑜清支支吾吾地回他:“反正不是这样的,光天化日,燥不燥啊。” 余珧假装没看到陈瑜清身后的皎月:“燥,燥死了。” 前边的一对小情侣已经亲热完了,曹端送走了段颖后,嘴角还咧着:“快点啊,超市快关门了!” 三人赶在超市关门前火急火燎的买完了食材,余珧还给陈瑜清挑了双拖鞋。一开始是粉色的小鲨鱼,在被陈瑜清一再拒绝之后,余珧终于松下口,改买了双蓝色的。 陈瑜清心里感激余珧,居然还记得他还没有拖鞋。但是一码归一码,小陈并不等于粉色,小陈坚决不同意自己成为粉色的代言人。 要是是淡粉色就算了,居然还是明艳的玫红色。 “直男审美。”陈瑜清在心里吐槽道。 曹端本着请客的心,自觉地在推车里添上了满满一车的零食,结账时买了两个大袋子才勉强装下。 三人勉勉强强赶在十点之前到了余珧家。 上了楼开了门,陈瑜清马不停蹄的奔向厨房,迫不及待地露一手。 曹端换上熟悉的拖鞋,拆了包薯片坐在沙发上刷手机,一个电话突然打来,他看了,是他妈妈。 曹端接起电话,差点忘了和妈说晚上不回家了。 “喂,平平,咋还不回家?” “妈,忘记跟你说了,我今晚不回去了,住在余珧家,问他几个题。” 王桂萍听自家孩子又去麻烦人家好学生了,忍不住嗔怪道:“怎么又去了,有什么问题学校里问不好吗,还要跑去人家家里,人小余不要休息的啊……等一下。” 曹端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接着他就听见他妈妈说道:“嫂嫂,你们家孩子真不在我这。”那女的似乎还不信,说她惯小孩儿。 王桂萍听这话心里就不高兴了:“什么惯小孩儿啊?你们家孩子走丢了来找我,说我惯小孩儿?”她把话筒凑近,“我们家小孩儿就在这电话里头呢,你问问,到底有没有见过你家宝贝儿子?平平你说!” 曹端明白了,对面那女的多半是表弟的妈妈,他的姑妈曹雪梅:“姑好,怎么今天有空到我们家做客来了。” 曹雪梅接过手机好声好气地道:“平平啊,你有没有见过我家小孩儿,就是你表弟啊,你们以前经常一起玩的。” “表弟?没有啊,怎么了,表弟来找我玩了?” 曹雪梅支支吾吾:“啊,是呀,这孩子中午说要来找你玩的,没来你这啊,那我再去他同学家找找。” “姑你怎么不打我表弟电话啊?” “这不是打不通嘛,不麻烦你们了,我再去找找。”说完就把电话还给了王桂萍。 王桂萍送完人,见曹端还没挂电话,问他:“平平,鱼儿那孩子真不在你那?” 曹端点头,“在我这儿,”他顿了顿,“早就在了。” “怎么回事?”王桂萍皱眉。 “昨天晚上我和余珧在外面吃完饭回去,小鱼发了条消息叫我去找他。我找到他时,他身上只有只手机,我猜姑会找到我们家,我就把他放余珧这了。” “鱼儿和家里吵架了?” “他没说,估计是。” 王桂萍在电话里哎呦的叹了声,接着道:“没给小余添麻烦吧,要不明儿我来看看鱼儿?把他接我们家来住?” 曹端拒绝道:“别了吧,人家都说好了,余珧也挺乐意小鱼住下的,去我们家也不安全啊。” “那行,你跟鱼儿说一声,明天中午我给你俩送饭去,”王桂萍顿了顿,“把小余也喊上,妈给你们做顿好的。” 接着曹端开始哭诉王桂萍偏心,被王桂萍骂着挂断了电话。他抬起头,发现余珧抱着手臂靠在墙上,不知道听了多久。 余珧问道:“你妈?” 曹端:“是,还有小鱼的妈妈。” 余珧眯起眼睛:“说什么了?” 曹端神色凝重:“她说,小鱼今天中午和她说晚上来找我玩。” 余珧没再说什么,转身去了厨房看陈瑜清做饭。 锅里面条正在煮,陈瑜清正在另一个平底锅里炒蒜泥,他熟练的翻炒几下,利落地倒下刚刚调好的料子。蒜和葱香瞬间溢满厨房,还没走到门口余珧就闻到了。 他咽下口水,还没在这个厨房里面闻到过这么香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曹端:恋爱真是太美好了 尚未谈恋爱的余珧和小鱼:呵呵 第十二章 ◎一条爱学习的咸鱼(抓虫)◎ 余珧现在的心情有些奇怪。 他确实是被陈瑜清惊艳到了。眼前的面裹着均匀的酱汁,葱香蒜香不受控制地钻入他的鼻腔,余珧有想过闭气不闻这勾人的香味,但是嘴巴不争气地分泌出了口水。他悄悄咽下口水,看着陈瑜清将切成丝的黄瓜点缀在拌面上。 黄瓜是昨天那根,并且他还撒了花生碎。 余珧淡定转身,再看就要掉包袱了。 他去了客厅坐在餐桌上等,曹端帮着陈瑜清端了面过来,香味从厨房一路飘向客厅。 余珧接了碗,假装淡定的闻了闻,夸赞道:“还不错。” 曹端笑了,作为余珧的铁哥们,他还能不清楚余珧的小动作嘛?余珧心情好的时候脸可不是向平常那样拉着的,起码他嘴角会上扬,虽然扬的不多,但放在余珧那张脸上,足够明显了。 有的人哪怕做一个微表情,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气质变化翻天覆地。 余珧就是的。 平常这个人总是面无表情,学校里除了学习也没什么他感兴趣的东西,常常会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所以能成为余珧朋友的,除了特别热情的和特别不会看人脸色的以外基本就止步于打招呼这一步了。 好巧不巧,谢博隽属于前者,曹端就当然属于后者了。 曹端摸摸鼻子,虽然他不太想承认,但是初中的他就是不太会看人脸色。那时的他误以为总是一个人待在座位上看书的余珧受人排挤,节节课下课坐人家旁边跟他说话,拉他出去玩。 现在想来当时余珧脸上的表情透露着的应该是满满的不耐烦,而不是他以为的不好意思。 不过,好在他不会看人脸色,好在余珧也不是真的不耐烦,表弟总算是有了后路。 余珧可不知道曹端正突发奇想的回忆过去,那时候曹端怎样死皮赖脸他是有个印象,不过那都不重要了,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回忆杀,也不是没刷完的题,而是眼前的香得不得了的拌面。 他吃了一口,细细咀嚼,开口道:“我看你不适合上学,初中毕业就去做厨子吧,我出资你出力。” 陈瑜清反驳:“读书才是出人头地的唯一出路!” 曹端也赞口不绝,他粗犷地扒了两下,嚼了几下就咽下。陈瑜清怕他吃噎着,去厨房倒水给他喝。 曹端趁机向余珧推销表弟:“怎么样,我表弟够厉害吧?” 余珧点头:“厉害,留对了,他还会做啥好吃的?” “挺多的,你慢慢挖掘吧。” 三人吃完后曹端主动把碗洗了,陈瑜清先去洗澡了,余珧则大爷似的躺沙发上玩手机。 “xxx明星妻子与继子关系不融洽:不是亲母子” “xxx明星母子关系破冰?祝母亲节快乐结果母亲认错儿子微博账号” “关于解决母子关系问题的二三事” “……” 余珧关掉微博,无语望天。 曹端洗完碗委婉的向余珧表示自己想睡床不想睡沙发,余珧以为他想和自己挤一张床,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我和我表弟睡,关你什么事!”曹端愤恨道。 余珧想了想,确实没什么事,但还是摇头拒绝了:“床太小了,还没睡沙发舒服。” “我乐意!” “爱睡不睡,不睡去睡楼道。”余珧冷酷的转身,任曹端再怎么反驳,也没管直接去房间刷题了。 曹端伤心欲绝,作为这三个人里面最会操心的那一个,居然连床都睡不到,天道实在是太不公了! 于是他顺理成章的去扒了表弟的房门。 陈瑜清听见动静以为余珧找他有事,放下手中的题起身去开门,开了一小半一条毛腿豪横地侵略进来。 那双拖鞋,他认得。 正因为认得,所以才那么迅速果断决绝地关门。 曹端在门外被卡着脚,疼得嗷嗷直叫。 也许是他嚎得太过痛苦太过真实,陈瑜清好心的把他一直在很努力往里面挤的脚叉出去了。 “表哥晚安。” 然后曹端吃了个门响,关门时的余风扫过他的脸颊,每一根躁动的头发丝都写满了愤怒。 然而,寄人篱下本就有太多条件约束,更何况他住的是余珧家。 夜深了,客厅里安静极了。曹端裹着被子,在黑暗中,在客厅里,在沙发上。 窗外的灯线透过厚实的窗帘只留下一丝半丝缥缈在黑暗的空间里,曹端看不清眼前有些什么,只听见了空调微弱的呜呜声。 门里门外是两个世界。 他寂寞地想。 —— 曹端寂寞的后果就是,陈瑜清第二天中午快走到食堂了才收到表哥的信息。 世界第一表哥:[图片] 世界第一表哥:好吃,就差你一个了[爱心] 世界第一表哥:快点,你舅妈在等你 陈瑜清反应过来,舅妈来了! 他匆匆抛下正在他耳边侃侃而谈的徐卓,头也不回的奔向高二七班。 徐卓讲的“南附中七大奇闻”正要进入高啊潮部分,陈瑜清一句“不好意思”直接把他的妙语连珠击碎在了肚子里,饭都不用吃就噎饱了。 等陈瑜清跑到高二七班教室门口的时候,舅妈已经到了。余珧坐在里面靠着墙,百无聊赖刷手机,曹端端端正正的坐着,听妈妈训话。 王桂萍嗓门不大,但胜在声音尖锐,足够把曹端训得狗血喷头了。 “早就叫你喊鱼儿了,你喊了吗!?” “没喊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表面一套内里一套的,昨天上人小余家抄作业去了?”此时教室里人少,王桂萍丝毫没有顾虑曹端的脸面的意思,嘴巴皮子一张一合,就差指着手指头戳他脑门了。曹端想说他没有,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从小被训到大,经验告诉他,千万不能在家长训话的时候顶嘴或者试图讲道理。 “瞅?你还瞅啥,瞪我?”王桂萍没接收到曹端壮着胆子的眼神传递,正要骂他,却听到陈瑜清喘着气道:“舅妈,我来啦。” 王桂萍转头,收了声,笑到:“鱼儿来啦,累了吧,快,快来吃饭了,”她把陈瑜清招过来,热情地拉他坐下,“好久没吃舅妈做的焖茄子了吧,今天舅妈做了,快来。” 陈瑜清擦了擦脖子上闷出来的汗,笑着接过舅妈递的筷子,顺便帮舅妈一起摆保温盒。 曹端松了口气,默默拿筷子默默吃饭。 余珧见陈瑜清来也收了手机,接过筷子吃了口焖茄子:“阿姨这里放了啥?怎么又变好吃了。” “哎呦呦,瞧这小嘴,”王桂萍乐得眼角笑出了褶子,“加了老家带来的大酱,好吃就多吃点。” 王桂萍老家偏北,大学时跟曹端的爸爸相恋才嫁到南方来,很多生活习惯至今都没改过来。余珧以前去过几次曹端家,身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南方人,却被王桂萍的偏北方风味的菜吸引了。王桂萍也乐得有这么一个小食客,加上余珧学习好模样周正,不喜欢才怪哩! 经过食堂大锅饭的屠戮之后,三人久违的尝到了可口的饭餐,狼吞虎咽地吃着。王桂萍看着这三个埋头干饭的半大小子,目光在陈瑜清身上停留了片刻。 曹雪梅这女人……性格过于强势,脾气又很倔。 刚嫁到曹家时,她就这么觉得了。这个小姑子在家里说一不二的,一有什么不顺心连家里老人都要看她脸色。只是现在,苦了鱼儿这个孩子了。 王桂萍心理其实挺希望陈瑜清尽早脱离家庭独立出来,只不过这个希望太过渺茫,鱼儿现在还太小,自己也帮不到什么忙。 一来陈瑜清家里那女人确实是个麻烦,犟起来几头牛都拉不住她,自己贸然插手人家家庭的事,指不定会被她告到家里老人那儿去,家里老人偏爱女儿,自己还不知道要被说成个什么样;二来他家里确实分不出人手来多照顾个小孩,虽然陈瑜清自小就独立,但放在自家那个二货儿子身边,指不定被带偏了。 她心里急得很,担心曹雪梅哪天突然袭击,把鱼儿硬拉着回家了,但却实在没什么办法。 王桂萍看三人吃完饭,收了碗筷,走之前道:“以后中午都在这吃啊,我这假还有段时间,还能给你们送几餐,改善一下伙食。” 余珧应下,嘴十分甜地道:“谢谢阿姨。” 陈瑜清也不甘落后,脆生生地说了句谢谢舅妈。 曹端没法,生生憋了句:“谢谢妈。” 王桂萍好笑的看着这仨孩子:“得了,好好学习啊,我走了。” 陈瑜清本来也打算走了,忽然想到余珧今晚有场篮球赛,于是转身问他:“余哥今晚篮球在哪打啊?” 余珧从抽屉里拿了包薯片扔给他:“体育馆,快走吧你,不来看都行。” 陈瑜清笑着接了薯片,低头一看,原味的,他乐道:“怎么能不来啊,我还没看过余哥打篮球呢。” 曹端在妈妈走后就开始生龙活虎了:“不用来了,就比我好那么一点点。” 陈瑜清不信,偏要来看个究竟。 余珧也不管他,随他来看不看,总之,打完这场篮球赛就把谢博隽给拉黑。 他只想当条热爱学习的普通咸鱼,可别再让他“出人头地”了。 作者有话说: 小曹真的很惨,虽然靠谱且武力值mx,但是老是被各方不可抗人士欺负。 并且,小曹以后要删戏份:p 曹端:…… 第十三章 ◎被打了!(改错别字)◎ 余珧早早的就收到了谢博隽发来的企鹅消息,告诉他早点吃完饭早点去体育馆集合,并且后面附带一大串注意事项:不要吃撑了哦、穿球鞋了嘛、不用带水哦我带了好多、早点来做准备运动哦…… 余珧只简单的回了一句好的,就没有再理会烦人的谢博隽了。 然而,作为一名合格的高中生,余珧掐表技术一流,成功赶在篮球队全部到场之前成为倒数第二个走进体育馆的勇士。 谢博隽敢怒不敢言,仍然带着笑脸帮他拿包拿毛巾,生怕惹恼了这位大爷,大爷拍拍屁股就走人。 其实也不是没有替补,只是余珧之前体育课和他们几个队里的打过几次篮球,技术和意识都好的一批,不用刻意组团训练都能轻松crry全场。 用谢博隽的话来说,跟余珧打篮球就俩个字:舒服! 不用担心他会不会失误,会不会犯规,也不用担心他打着打着就游离了,通常遇到传球困境时,余珧总能即使出现在队友身边,为正陷入僵局的篮球赛带来生机。 最重要的是,余珧打的后卫,对身高没有太大的要求。 余珧带上头带和护腕,套上篮球背心,跟在队伍后面做起准备工作。 此时体育馆里已经星星点点坐了些人,一些女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指着余珧有说有笑。 队伍末尾的男生体格匀称,虽然没有前面几个那样的虎背熊腰,却不难在他的体态上感觉到一股少年独有的青春力量感。 他的篮球服里面还有件白色的短袖T恤,尽数露出修长白皙的小臂,仔细一看,小臂内侧还有颗红痣;下身是条宽大的蓝灰色篮球裤,小腿修长有力,脚筋突出,怪不得能吸引人家小姑娘。 余珧的头发随着运动而起起伏伏,露出他带了头带的额头,颜色对比分明,中庭饱满,浓密的眉毛下嵌着一对闪着光的眼睛,瞳仁偏上,是一双非常标准的三白眼。 余珧呼了口气,看见了刚从门口转进来的陈瑜清。 陈瑜清当然也看到他了,朝他招了招手。余珧给他指了自己的队伍的板凳,陈瑜清点点头,跑去坐了他们背后的第一排,顺便给段颖和曹端留了两个位。 没过多久,体育馆里差不多都坐满了人,曹端和段颖也已经携手而来了。 而此刻,余珧已经进入场地,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了。 比赛即将开始,陈瑜清清清楚楚的看见,裁判哨声一吹,余珧平时那副懒洋洋的面孔就变了:他的眼神锐利,气质尖锐的像蓝天下翱翔的鹰。 对方抖没抖陈瑜清不知道,反正他是挺身临其境地抖了抖。 哨声一响,球场紧张的氛围一触即发。 余珧那一队开场失利,抢球没有抢过对面,高三那边的中锋弹跳力和爆发力惊人,高二这边的还是在体格上吃了点亏,有几个人经验也明显不如对方。 尽管如此,陈瑜清还是觉得余珧此刻仍然十分的淡定从容。 只见他神色集中,时刻关注着赛场的一举一动,无时无刻都在跟着球跑,运球、传球、投篮他都尽力而为,奈何高二队的的整体实力不如高三,仅上半场球赛就打得十分吃力。 上半场结束时,高三以微弱的差距暂时领先,但陈瑜清看高二队那一副汗流浃背的样子,觉得这场比赛的胜利多半是属于高三那边的了。 正如陈瑜清所猜测的那样,高二队的成员确实是觉得这场比赛比较吃力,包括余珧,他也明显的感觉到,这场比赛不是像平常那样那么好打的。 他一屁股坐在板凳上,仰着头猛灌一口水,余光看见陈瑜清正担忧地看着自己。 他放下手里的饮料,仰着头喘着气,一边掀起卫衣扇风透气,一边笑着无声张口说了两个字。 陈瑜清看明白了,余珧说的是“放心”。 这两个字拥有神奇的魔力,陈瑜清竟感受到了余珧的心情:此时他还游刃有余,内心丝毫不紧张。 那他此时还能做什么呢? 信任。 他平静下来,仿佛结果已经了然于心。 哨声响了,下半场开始。 谢博隽一边注意着赛场的动静,一边回味这着余珧上场前跟他说的话。 余珧叫他盯着对方的三号,说那三号有些小动作。此时他正对上那个三号,心理不免有些忐忑。 具体是什么小动作,余珧没来得及说,但他多多少少猜到一点。 那三号身材高大,宽大的右手运着球,左手看似很自然的往外一扬,正好一肘子的怼上了谢博隽的胸口,突破进内部。 谢博隽明白了,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 这种黑手早八百年前爷爷就玩腻了,高二组打的菜还真当我谢博隽也是菜鸡啊? 谢博隽猛的转身追上三号,余光里瞥见余珧已经在他身旁就位了。 那三号自信的运球绕过高二队队员,左手很巧妙的避开了裁判的视野,挡开了靠近的对手。 有人在帮他! 余珧发现以裁判的视角来看,高三组的一号再给三号打掩护,他正好出现在了那个三号的左侧,右侧则被他们队的挡了。 这样下去不行。 虽然这三号的小动作不足以对他们队员造成伤害,但是就像是挠痒痒一样,挠多了就会破皮,刺得人心头烦躁,再打下去不是比赛先崩了而是队员的心态先崩了。 余珧被高三组的四号卡了位过不去,还好己方守篮板的队员比较给力,将这球成功的拦下来,并迅速传给了谢博隽。 谢博隽作为小冲锋,速度与力量绝对在线,只见几个假动作一连冲出几层包围,对面三号贴在他的身侧,看似防守的其实欲将伸手去扯他的衣服。 那三号没想到的是,谢博隽传球了! 余珧一直在那三号的视线盲区等待传球时机,眼下时机已到,他头也不回的直接起跳投篮。 对面三号急了,一时间手脚乱了分寸,猛地转身间忘记了他与谢博隽之间的距离,右手一甩,谢博隽重重的跌坐在地上。 “咻——” 哨声响起,与此同时,篮球穿过篮筐,几乎同谢博隽一起重重的砸在地上,又扑腾腾的弹起,直至静止不动。 属于高二队的计分器数字增长加三,分数判定有效,同时,谢博隽获得了一次罚球投球机会,连得四分,分数差一下子减小了不少! 对面三号涨红了脸,那一下本来不足以将人推倒,是他被暗算了! “马跃阳!”那三号转头,是他们高三组的队长吴桓在叫他。 吴桓知道马跃阳喜欢搞小动作,上场前特地叮嘱过他,没想到到了比赛时又忍不住犯瘾了:“别再被我发现你搞小动作了。”他警告道。 马跃阳点头,待吴桓转身后立刻不屑地撇嘴,一号陆蒙经过马跃阳身边,和他交换了个眼神,两人不约而谋。 比赛继续进行,第三节安然无恙的过去了,期间高二组了解了马跃阳的为人,大都对他有所提防,遇到与他对峙的地方最优先的选择就是传球。他们拿了不少分,但高三毕竟是高三,球员再怎么被针对他们实力还是在的,因此双方比分僵持不下。 马跃阳终于还是被换下了。 他很不甘心,走之前瞪了赛场好几眼,也不知道在瞪谁,最终,他将目光停在了陆蒙身上,陆蒙朝他点头。 余珧一直在关注着这个一号,他见一号向三号点头,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第四节开始时谢博隽一直在被一号针对。 那一号作为控球后卫对球场的局势把握十分准确,盯紧了谢博隽,以一种异常刁钻的角度阻断谢博隽的运球、传球。 谢博隽苦不堪言,这人实在是贱!稍有不慎他就会被判犯规,提防过头了又会有疏忽其他对手的情况出现,手里的球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被截掉了。 此时离比赛结束仅剩短短三十秒。 他抬头望向余珧,发现余珧给他比了个手势,叫他往人群中跑。 那不是更难脱身了? 谢博隽刚发出疑问,就见其他队员也迅速朝这边聚拢,而余珧趁乱退到一边去了,他忽然明白余珧要干什么了。 攻击力强的小前锋无意是有资格成为全场的焦点的,更何况谢博隽此刻周围有队友掩护。谢博隽披荆斩棘,顶着压力冲到了对方篮球架前,正想向前一步,那一号居然在他腿边摔倒了。 “?”战术性摔倒? 谢博隽笑了,退一步弹跳起,做了个假投,转而球的轨道一转,传向了在球场边上静候多时的余珧。 陆蒙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竟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爬都来不及爬起来,余珧就已经后退几步,投了个三分。 哨声吹响,比赛结束,高二组险胜了。 观众席上传来一阵阵的欢呼,陈瑜清提在胸口的一口气终于送了下去,他微微喘着气,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闭气了。 他和曹端对视了一眼,还没笑到底,下一刻,异变徒生—— “嘭——” 余珧被陆蒙一拳揍倒在地。 “!!!” 陈瑜清瞳孔骤缩。 作者有话说: 有关篮球的知识是百度和咨询朋友的,若有啥原则性问题请各位小天使在文下敲我啦~ 第十四章 ◎ 小鱼想当一拳超人 ◎ 现场观众一片哗然。 曹端第一时间傻眼:完了完了完了那小子完了! 旁边的谢博隽看傻了:完了完了完了怎么被打的是余珧? 裁判同学和队友也傻了:完了完了完了待会准备拉谁? 陈瑜清惊得嘴巴能塞下一个拳头,他见对方一号迅速站起来,左腿弯曲欲将踢中余珧,立马抄起手边只剩一点水的矿泉水瓶子,鼓足了劲儿朝那一号扔去。 也不知是不是急中生智,那矿泉水瓶子不偏不倚“砰”的一声砸在了那一号的右腿上, 砸的他踉跄之下,不仅没踢中余珧,反而将要向后仰去。 这个矿泉水瓶子不仅砸倒了陆蒙,也砸醒了旁边正处于懵逼之中的众人,他们推推攘攘的向前,却谁都不敢靠近余珧,反而争着去压住跌倒在地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陆蒙,并且借着“看住他以免再惹是生非”的理由,拖着他一同走出好远。 陈瑜清心急如焚:余哥还没起来呢管那个一号干嘛啊! 曹端忽然吼道:“小鱼!下去扶你余哥!” 陈瑜清应了声,头也不回地跑下观众席。 余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被长长的刘海遮住,从陈瑜清的角度来看,只能看见余珧微张的嘴唇,嘴角已经开始泛红范肿,在那张白皙的脸上十分显眼。 完蛋,余哥不会是被打晕了吧…… 陈瑜清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蹲下来试图扶起余珧。 扶不动,或者说,余珧根本不想起来。 如果说刚刚陈瑜清认为余珧被打晕的概率是三成的话,现在他已经可以把他提高到八成了,还有两成压余珧怕社死,干脆装晕。 然而事实是他只压对了一成:余珧确实是在装晕,只不过不是因为社死,而是在思考怎样挥拳打人才会打出看上去不严重其实会很严重的伤,以及,上次被人打是在什么时候了? 他思考了片刻,心里有了数,抓着陈瑜清的手臂借力站起来。 “余哥?”陈瑜清疑惑道。 余珧擦了擦嘴角,一双天生冷淡的眼睛晦暗不明:“谢谢,等我一下。” 最好的打人办法就是——一击命中,毫不留情。 只见他一边头也不回的一步步走向被众人压住肩膀却仍在叫嚣着的陆蒙,一边活动了一下过度劳累而发酸的骨关节。 谢博隽看明白了,示意队友紧紧压住不停挣扎的陆蒙,好让余珧施展拳脚。 陆蒙不是傻子,但他眼下正被好几个大块头压着,动弹不得,只能逞嘴皮子的快感,骂道:“狗杂种,就你也配跟爷…!” 话还没说完,余珧疾如闪电的一拳已经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仅凭那拳肉相撞的声音就能判断出余珧这一拳打得有多重,紧接着又下意识想到:不愧是余珧! 众人没有第一时间关心陆蒙的情况,等余珧转身才反应过来陆蒙的头已经歪在一边,脸颊红肿,眼睛里似有泪花。 陆蒙舔了舔智齿内侧,疼痛之余还舔出了不止一点的血腥味,舌尖一用力就听见智齿“咯吱”一声,腥甜的血味瞬间充斥口腔。 “……”草,牙松了。 —— 另一边,余珧转身后就被陈瑜清拉着去找了校医,无奈校医这个点已经下了班,两人只好提前离校,趁着校外的诊所关门之前去处理一下伤口。 大概这几天气温变化有些大,这个点的诊所里还是有不少挂水、打针的病人,所里为数不多的大夫和护士忙的不行。 陈瑜清把余珧按在大夫桌前,叫他配合大夫仔细检查。那大夫似乎是有点忙,掐着余珧的下巴叫他张嘴,打了个灯照了照:“不碍事,没伤到牙齿。”说完就起身准备去给病人配药。 陈瑜清欲言又止,那大夫瞟了他一眼:“咋了,怕破相?拿点药膏涂一涂就好了。” 他没给陈瑜清说话的机会,撕下一张纸写了支药膏的名字,又写了使用方法,最后潦草签下名字:“拿着这个去换药,回家自己涂,一日两到三次。”说罢转身离开,只留下一阵消毒水的味道。 陈瑜清没法,只能拿着单子去换了药,然后和余珧一起回家。 他们出来的时候没骑车,书包也没带,只匆匆用手机给双方老师留了言,报备了一下提前离校的原因,因此此刻回家时只有陈瑜清手里拎了药袋子,余珧则两手插袋慢悠悠的走着,完全不像个当事人。 反倒是陈瑜清,皱着眉头看着前方没心没肺跟个遛狗大爷似的的余珧,觉得仿佛刚才被打人是他自己一样。 余珧好笑的转头:“这点小伤还把我拉去诊所了,你就是想早点放学吧。” “胡说,我喜欢学习。”陈瑜清反驳,继而又反应过来,“小伤?你受过多大的这算小伤?” 陈瑜清见余珧是真的有在考虑一会儿,然后耸耸肩笑到:“现在不方便,以后有机会告诉你。” 路灯下,那双厌世眼微微弯起,收起了平日里不自觉散发出来的疏离,让陈瑜清想起了天上只能看不能摸的月牙,抬头一看却发现今晚的云一层叠着一层,月亮隐在云迹中不见身影。 他忽然笑了,找什么月亮啊,月亮不就在眼前嘛? 前方的余珧忽然加快了脚步,催促着陈瑜清,说他万年老慢拖,总是喜欢走路开小差。 陈瑜清也不急,仍是慢悠悠的跟在余珧后面。 虽然他们只认识了不到两天,但是陈瑜清能够感觉到余珧对于自己的不同。 他不同于表哥,不同于自己的家人,也不同于原先他交过任何一个朋友。 说老实话,刚刚余珧干脆利落一拳下去时,陈瑜清感受到了他这前十五年间从未有感受到的快感,尽管挥拳的不是他,尽管整件事的经过和他毫无关系,尽管他只是站在余珧身后观望了整个过程。 他不得不承认,他羡慕余珧身上那股没来由的自由。 并且,这种自由感可能只有他能感受得到。 于他而言,余珧在家时没有他人约束干涉自己的生活,这就足够让他羡慕了的,然而,哪怕在规矩繁多的学校里,他也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大胆的、毫无顾虑的重重挥出一拳。 设身处地的想,倘若被打的人是他,那么他第一时间想到并不是反击,而是愤怒,紧接着最多只会和对方打嘴皮子架,能动口的他绝不会动手。 陈瑜清长那么大从来都是乖乖少年,没有过和人打架的经历,就算曾经动过和人打架的念头,劝退他的永远是学校的规矩,以及他能想到的当他的家人知道他打架后的反应:母亲会打骂他质问他为什么要打架,妹妹会害怕他,而父亲则永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决定了,”小陈瑜清在心里默默握紧拳头,“下一个目标:像余哥一样干脆利落地挥一拳!” 想起母亲,陈瑜清神色暗了暗。 离家两天了,今天也是没有收到母亲电话的一天。 余珧见陈瑜清没跟上来,回头发现他神色暗淡,问道:“想什么呢?” 陈瑜清回过神:“你不觉得我很奇怪吗,怎么会想要收留我?” “奇怪?”余珧回味了一下,“确实。收留你,是因为我恰好有房间给你住而已。” 陈瑜清眨了下眼睛:“可是我的妈妈到现在还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你不怕我赖在你家里不走吗?而且如果有一天我妈妈找上门来,找你麻烦怎么办?” “你不是要给我当田螺姑娘嘛?我有什么亏的,不过是给间屋子住而已,”余珧顿了顿,“至于你妈妈,我觉得你能自己解决。哪一天在家里待不下去了,来我这继续做田螺姑娘也行。” 陈瑜清笑了:“我可谢谢您咧,就这还想让我做你家保姆啊?”他感到释怀了些,就算他陷入困境,余珧还是愿意帮他。 回到家余珧借口洗澡早早溜进了房间,陈瑜清看出来他不想抹药膏,干脆先放任他一会儿,自己也先去把澡给洗了。 他匆匆洗完澡,跑去厨房拿了昨天晚上剩下来的面条下了两碗面,撒上葱花油,敲响了余珧的房门。 余珧隔着房门闻到了葱花的香味,一时没忍住把陈瑜清放了进去。等他俩都吃完面,就见陈瑜清起身走近他,十分自然的抽了张纸给他擦了擦嘴,然后趁余珧不注意从裤兜里掏出一条崭新的药膏。 余珧明白了,当即反抗:“我不涂!这涂不涂都没关系的。” 陈瑜清压住他的肩膀:“涂!小心发炎!”他使出的全身的力气压在他肩膀上,觉得压不住一条腿还横上了余珧的大腿,彻底限制了他的行动。 然而余珧就算是被限制了身体上的自由,那颗脑袋还是十分不安分的扭来扭去:“谁要涂着玩意啊!?” 陈瑜清见他不吃硬的,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软声道:“求求你了余哥,涂一涂吧,不然明天吃饭就没味儿了。”他感觉到余珧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放松了下来,顺水推舟继续软声道:“放心啦我就涂一点点,没什么影响的。” 余珧有些不自在:“快点,涂完就滚。” 陈瑜清笑了,默默记下余珧的反应,迅速给他涂完,然后迅速的收拾完滚蛋,并决定明天中午还是这么干! 然而,第二天中午,对他不闻不问整整两天的曹女士突然出现在了他的教室门口。 陈瑜清停下脚步,怯怯地望向曹雪梅:“妈。” 曹雪梅没应,冷淡开口道:“我们谈谈。” 第十五章 ◎余珧又踹了出去:“傻逼,别多想。”◎ 陈瑜清面前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牛肉面,面条吸收了汤汁开始发胀,裸露在空气里的青菜已经变成了墨绿色,对面的曹雪梅面前空荡荡的,只放着一只手机,屏幕一闪一闪,消息弹框一条接着一条。 桌上的气压极低,陈瑜清只吃了几口面就吃不下了。 沉默。 陈瑜清不敢贸然开口,他怕被母亲绕进话里,最后被说服回家,巧的是,曹女士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大抵是因为儿子随母长的缘故,母子俩此刻坐在一张饭桌上,一个端庄的坐着,一个低头玩手机,但就是能让过路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一对母子。 曹雪梅近四十岁的年纪,眼角已经开始有了皱纹,但那副端庄平和的面容,以及精心搭配过的服装,一看就知道这个女人有多么注重保养,只是最近琐事过多,压力过大,保养不过来,变得憔悴了些。 陈瑜清坐立难安,一方面希望母亲早点开口,好结束这折磨人的气氛;另一方面又希望母亲什么也不说,然后他找个理由快点溜掉;当然,最好的结果是,母亲开口道歉,并且跟他说她已经找好了保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然后两人一起吃完这顿饭,愉快的结束谈话。 然而,这显然不可能。 曹雪梅面前的电话忽然震动起来,陈瑜清见屏幕上写着“张秘书”三个字,就知道这顿饭离结束不远了。 果然,曹雪梅起身去外面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接电话去了。 陈瑜清扒了两口发胀的面,打开企鹅准备跟余珧说明情况,却发现余珧和曹端在十分钟前给他发了两条消息,他回了消息告诉他们今天不去吃了,余珧很快发来消息叫他给定位。 手指在定位键上犹豫着,陈瑜清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发。 潜意识里想找余哥过来帮帮他,但理智告诉他不能把余哥拖下水了。想着想着,曹雪梅挂了电话匆匆回来了。 她似乎是有点急,坐下来时手里还攥着手机不放,语速极快:“你还要在外面待多久?” 陈瑜清愣了一下:“啊?” “我今天抽空出来,不是跟你讲大道理的,”曹雪梅有些不耐烦,眉头紧锁,“按你这个年纪,虽然少上一年学,也该明白这个时候我有多忙了吧?” “叫你去带你妹妹,是因为我和你爸都没空,有什么不对?值得你离家出走?” “你比人家长一岁,就因为抽空带了个妹妹就学不过人家,考不上南中了?” 陈瑜清脸色苍白,无力辩解道:“不是的……” “什么不是的,”曹雪梅语气伶俐,根本不给陈瑜清辩解的时间,“考不上就别考了,我们家不缺那么一个没用的高学历。爸妈这段时间天天加班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把公司弄好一点,好让你们将来接手的时候轻松一点?” “可是我不想管公司!”陈瑜清吼道。 “不想?那你想干嘛?还想着去乡下教书?那赚得了几个钱!”曹雪梅气得直摇头,觉得小孩子简直无可救药,“你要是将来当了老师,我绝不会接济你一分钱!” 陈瑜清涨红着脸还想辩解,面馆外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停下,按了两声喇叭,打断了他的思绪。 曹雪梅深呼吸了几口平复了下心情,再次恢复了一开始那副端庄平和的面容,临走之前疲惫地说道:“你已经十五了,也该懂事了,你回来,妈就当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 陈瑜清呆坐在桌前不知所措,面前的面条已经彻底吸满了汤汁,变得饱满欲滴,只是一触即裂。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陈瑜清拼命咬紧嘴唇,逼自己不要哭出来,不断告诉自己不是他的错,本来就是母亲错了。 但母亲的话语不受控制的在他脑海里来回播放,怎么停都停不了。 什么公司啊,什么接手啊,他根本不想要。 为什么不找保姆?害怕家里出事多装几个摄像头不就好了?赚了那么多钱,多花一点又怎么了? 陈瑜清抹掉眼眶里要掉不掉的泪珠,麻木的起身走回教室。 他走的很慢,身侧的同学有的形色匆匆准备回去干手头重要的事,有的三五成群有说有笑,也有和他一样慢吞吞一个人在校园里走着的。 但他就是觉得,一下子全世界都抛弃了他。 “可能是中二期了。”陈瑜清抽了抽堵住的鼻子。 上了楼梯刚拐角,就在他们班教室门前看见了趴在阳台上玩手机的余珧。 陈瑜清有些惊讶:“余哥?” 余珧闻声转头:“回来了?”他等陈瑜清走进,看清了他的脸,皱眉道:“哭了?” “没,眼睛里进了...” 余珧打断他:“坦克?” “...是沙子。”他看了看没看见曹端,就问他:“我表哥呢?” “被老师叫去忙了。”余珧没再说话,走近他拉着他的胳膊就往楼梯走。 陈瑜清挣扎了一下没成功:“干啥余哥,要上课了。” “带你去个地方,”余珧神秘一笑,“俗称,旷课。” “啊?”陈瑜清闻言挣扎得更厉害了,“不能的,旷课三次...” “拿不到奖状?”余珧笑了,“奖状有什么用吗?” “!”陈瑜清豁然开朗,他要奖状干嘛啊,又不能加分。 想通了以后他就不再挣扎了,去推了各自的车,然后穿过逆行的人流,朝着校门外的一方开阔天地疾驰而去。 陈瑜清从来没有这么体会过那样的的心情,迎着扑面而来的风,仿佛内心有一头凶猛的困兽正在不懈地冲撞着束缚他许久的枷锁,同时又有一股神秘的阻力不断削弱困兽的力量:他还在害怕着,老张会不会告诉他家长?母亲会不会骂他? 但快感远胜于违反规矩的背德感,暖风刮过脸颊,他只觉得全身毛孔都肆意地舒张开来,尽情释放着这两天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如意。 余珧在他前面,额前的头发被吹起,陈瑜清追上他,看见了他饱满的额头以及尖锐的眉峰。是什么样的家庭能让余珧这样无所顾虑地想干嘛就干嘛呢? 两辆自行车驶入狭窄的走廊,穿过花花绿绿的街坊店面,最终在巷子深处停了下来。 陈瑜清再次确认余珧没走错后,彻底震惊了:居然是间酒吧! “余哥我还是回去吧,中午作业挺多的。”陈瑜清觉得现在走还来得及。 然而,余珧没给他挣扎的机会,直接拉着他进了店:“我叔叔的店,不用担心。” “可是......” “没有可是。”余珧冷酷回道。 这间酒吧名叫“Freezing Point(冰点)”,门外头的牌子以巨大的彩虹为底,闪烁着的字母错落排布在彩虹上。进入正门先是一段通向底下的长廊,墙壁上绘满了色彩斑斓的涂鸦,十分狂放不羁。 终于,余珧在一扇木门前停下,“叮”的一声,被他推开了。 酒吧里虽然开着暖黄色的灯,但还是有些昏暗,兴许是中午的缘故,此时只有为数不多的人坐在吧里喝酒。 吧台的酒保正优雅地擦着杯子,余珧轻车熟路地走向吧台,指节曲起敲了两下:“Eddy,我叔在不在?” Eddy带了耳钉,兴许是头发有些长,在后面扎了个小揪,面色平和,气质清丽,陈瑜清看着他想起了港剧里的男主角。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手里动作不停,“YY啊,你叔在办公室待着呢,”他顿了顿,“带了个小男孩儿。” 余珧:“知道了。”说罢直接拉着陈瑜清就走。 两人饶了一圈走入酒吧深处,在一扇破旧的门前停下,那门上有不少划痕,唯有那把锁新得格格不入。 余珧呼了口气,门被他一脚踹开。 “!”陈瑜清吓了一跳,咋那么暴力! “啊!”门里传来声尖叫,陈瑜清闻声望去,扫了一眼立马僵住,慌得转身撒腿就跑。 余珧淡定地拽住陈瑜清的领子,拖着他进了门,大爷似的往里面沙发上一坐,丝毫不顾旁边沙发上正震惊着的两人:一个少年正坐在一个帅大叔的身上,衣衫不整。 那大叔扫下腿上的少年,给他理了理衣服,怒道:“怎么又踢门,没看见门把手吗!?” 余珧:“你锁了,我打不开。”说罢瞥了一眼坐在他叔叔旁边正在理衣服的少年。 那少年被他看得坐立难安,对他露出一个惶恐的笑。 陈瑜清也正坐立难安着,他坐的笔直,面色绷紧,只觉得的人生所有的冲击都在今天到来了,给他来了个措手不及。 “这是我叔叔。”余珧平静地介绍道。 陈瑜清有些紧张:“叔...叔叔好!” 于雁鸿又被吓了一跳,“好好...”旋即转头问余珧,“未成年人来什么酒吧?现在还在上课吧。” 余珧没回他,眼神直接指向那怯怯的少年,余雁鸿连忙道:“我不是那么禽兽的人,想什么呢你!” 他忽然看了一眼余珧身旁端端正正坐着的陈瑜清,玩味道:“倒是你......” 余珧又踹了出去:“傻逼,别多想。” 作者有话说: 陈瑜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余珧:= = 陈瑜清:涨知识了////~//// 余珧:... = = 前面虫有点多,我找个时间修一修~ 第十六章 ◎陈瑜清懂了,就是没信:“没事,没关系,我理解。”◎ 陈瑜清呆滞地坐在越野中凌乱,身旁坐着斜靠在车窗上玩手机的余珧。 十几分钟前,他还在温暖的酒吧办公室里当透明人,中间发生了什么他好像突然忘记了一般,只记得余珧把他拉到了停车场,粗鲁地把他塞进了车里。 车在高速上行驶着,车窗外的景物流水般划过,陈瑜清的眼睛忽然聚了焦,看见了坐在副驾驶的万安。 万安就是刚刚那个和余珧叔叔余雁鸿搞在一起的男孩,并且听他自己说,他已经上大学了。 陈瑜清完全看不出来,换两件衣服把他丢到他们学校都没人怀疑他的年龄。 万安羞怯怯的,倒是让陈瑜清这个被迫参与破门行动的倒霉蛋感到不好意思了,只不过那一幕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击溃了他那时候仅存的理智,没来得及给他道歉。 然而余珧此人脸皮厚得可以砌一面墙,坏了人家的好事还能理直气壮地提要求,然后十分自然地上车,请人家当司机。 余叔叔居然也没生气,搂着万安二话不说开出了新座驾,好不得意地朝余珧炫耀了一番,完全不像个三十多岁的稳重大人。 “我们这是去哪里?”陈瑜清有些不安,周遭环境都是他没见过的,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南城还有这种地方:人烟稀少,绿植遍布。 “南城西郊,别墅,”余珧百无聊赖地滑着手机,“挺远的。” “上课前能赶回去吗?”陈瑜清担忧地问。 余珧终于抬眼看了他,然后斩钉截铁:“不能。” “!”陈瑜清震惊了,“你,你不是说就旷一个中午嘛?” 余珧冷哼了一声,到嘴边的话却被余雁鸿抢了:“哟,好学生啊,珧珧真会玩。” 陈瑜清涨红了脸,他是觉得不好意思,但也不是完全不懂,连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不…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 “那是哪样的,啊?”见他说的语无伦次,余雁鸿更想笑了,“你知道那是什么酒吧吗?他带你来那儿不是这样是哪样啊?你说是吧,安安。” 万安冷不防被提到,比陈瑜清更加语无伦次:“额…是…是的……” “真可爱。”余雁鸿眯起眼睛,摸了把万安的膝盖。 余珧不重不响地“啧”了声:“别理他们,我们玩我们的。” 一时间陈瑜清不知该信谁,只好实相的闭了嘴,至于心里想问的一百个问题,也只好暂时压在了肚子里。 想是这么想的,陈瑜清撅了嘴,不会真是吧? 车子渐渐驶下高架,周遭的树开始多起来,再经过一段小路,陈瑜清看见了一处别墅区。 这里还有别墅区? 别墅区内十分宽敞,正中坐落着一座正在朝天喷着水的丘比特喷泉,复式简欧风格的别墅被周遭大片大片浓密的绿林掩盖,倘若不来这,根本不知道此处还隐蔽着一处别墅区。 车子驶入深处,在一棵茂盛的桂花树前停下了。 陈瑜清觉得这棵树在周围一圈名贵树木中格格不入,颇有一种脱俗的感觉。 余珧下车十分自然地扯下一片桂花树叶子,在进门前扯碎了撒在了院子里,他做的十分虔诚,好像在纪念某人。 余雁鸿停完车也进来了,看见草坪上零零星星的碎叶子,不明显地叹了口气:“珧珧这个寒假回去看看吗?” “不知道,看情况吧。”余珧回答得随意,至少陈瑜清没有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倒是余雁鸿听完意味不明地耸耸肩。 别墅内部装修不是很富丽堂皇,但是很有现代风格。余雁鸿带着万安上了深灰色的复式楼梯,回头看陈瑜清他们,“我们去二楼玩,”他故意当着他们的面捏了一下万安的屁股,叫他们看明白,然后食指在唇前一竖,“不要打扰我们哦~实在有事,钥匙在楼梯下的柜子里,自己找钥匙开门,可千万别再踢门了。” 余珧摆摆手叫他快滚,谁知道这人不识好歹地在楼梯的拐角处探出头来:“你们还没成年,别瞎搞。” 陈瑜清的额角下了一排黑线,心说我们不是这种关系,余珧就更直接了,抄起手边的抱枕就朝他扔去。 余雁鸿一副做坏事得逞的表情,头一偏躲过了直冲他面门抱枕,转身潇洒上楼。 他一走,硕大的客厅瞬间安静下来。 陈瑜清愣在原地,手指无意识搓了搓衣角,跟着余珧从别墅的后门出去了。 别墅后门还有一间小屋子,余珧掏出钥匙开了门,叫陈瑜清跟进去拿东西。 屋子里有些暗,余珧没开灯,摸索着搬出个陈旧的箱子,踢了踢脚边的小马扎叫陈瑜清拿上。 他扛着箱子拐到小屋后面,屋后居然是一条通向林中的小路。 陈瑜清拎着小马扎啧啧称奇。他没来过这种树那么多的地方,周遭绿林落下片片绿茵,干裂的泥路上缀着点点金灿灿的阳光,林中的风吹到皮肤上是凉的,奇异的昆虫叫声时不时在耳畔响起,他内心的焦躁奇迹般的平静下来。 小路不长,没一会儿就可以看见尽头的一片湖泊,视野一下子开阔了。 陈瑜清放下小马扎坐下,伸了个懒腰,清新的空气钻入鼻腔,卷走了肺腑里的负面情绪。 他见余珧蹲下打开了箱子,取出箱子里的杆子拉长了:原来是根钓鱼竿。 只见他娴熟的专配完鱼竿,随意调了碗鱼食撒了两处地方,然后甩下鱼竿,钩子精准降落。 余珧一连弄了两根鱼竿,弄完环顾了下四周,最终目光锁定在正坐在小马扎上闭眼仰头享受阳光的陈瑜清身上:“我的小马扎呢?” “啥?”陈瑜清疑惑地对上他的眼睛,反应过来,“嗯......没拿,坐我腿上?” 余珧翻了个白眼,索性拿脚扫开脚下的石子,就地坐了下来,背对着陈瑜清朝他招手:“坐过来。” 陈瑜清搬过去,手里被余珧塞了根鱼竿。 他没钓过鱼,只能看着余珧依葫芦画瓢。 余珧感觉到了他的视线,以为陈瑜清还在在意余雁鸿刚刚的玩笑话:“我不是。” “啥?” 余珧挠挠头:“我说,我不是那个,就是,我和我叔叔不一样。” 陈瑜清懂了,就是没信:“没事,没关系,我理解。” “你理解啥了?”余珧觉得有些不对劲,“我不是。” “我听见那个Eddy叫你YY了,”陈瑜清转头直视他,“这没啥奇怪的,我觉得。” 余珧无可奈何,忽然懂了刚刚车内陈瑜清百口莫辩的感觉,笑道:“不是,我真不是,我之前在叔叔的酒吧里兼过职,在那边唱歌的,和他们不一样。” 从余光中他能感觉到陈瑜清一直在看他,一股不服气的劲儿冲上脑门,扭头直接撞上他的视线:“别想那么多,你才初三,这些还早。” 陈瑜清后知后觉自己已经很不礼貌地看了人家很久,眨了下眼睛撇过头,没敢对上余珧直白的视线,改看湖中处在涟漪中心的鱼钩子:“知道了知道了,我已经十五了,没那么小。” 余珧没理他,拿出手机一阵倒腾,一声尖锐的叫声刺破耳膜,陈瑜清还没来得及捂住耳朵,“嘭噔嘭噔”的摇滚乐直击脑仁。 陈瑜清:“……” 偏偏余珧从箱子里掏出个随身音响,连了蓝牙,声音调到最大然后扔远了,自己带上墨镜和太阳帽,叉着腿悠哉握着鱼竿。 陈瑜清没有这些装备,但是那一听就让他的心跟着一起“嘭噔嘭噔”的摇滚乐比炽热的太阳更恼人,于是他吼道:“余哥!鱼听了这些不会被吓跑嘛!?” 余珧看了他一眼:“你放心!鱼跑不掉的!” 陈瑜清:“……” 跑不掉才怪。 陈瑜清信了他的邪,陪着余珧晒了一下午的太阳,感受着一首接一首不同风格的摇滚乐,感受着夏天的风从暖变凉,感受着他们的影子由短拉长,感受着,空无一物的水桶的重量。 来的时候怎么样,回去的时候还是那个样,只不过陈瑜清中间抵不住刺人的阳光,抢了余珧的太阳帽带着了。 余珧也没恼,反手从箱子里取出另一个带上,还顺手涂了防晒霜。 陈瑜清:“不早拿出来?” 余珧:“忘了。” 陈瑜清:“……” 两人回到别墅时,已经临近傍晚,陈瑜清找余珧要了充电器给手机充了电,一看居然快五点半了。 完了完了。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他已经旷了一个下午的课了!他惊恐转头,焦虑化作实物打在余珧的脸上,余珧正洗脸的手一顿。 他淡定地抽出毛巾擦脸,在陈瑜清快憋不住准备冲出去打车的时候开口了:“其实吧,我早就跟你班主任请过假了。” “?” 见他不信,余珧打开手机凑近了给他看微信的聊天记录。 “你怎么会有老张的微信?”陈瑜清第一反应是不信,第二反应还是不信,尤其是在看到这个微信截图的时候,他还没有老张微信呢。 “人脉。”余珧神秘一笑。 在余珧点开这人的朋友圈时,陈瑜清才彻底相信了。 老张朋友圈最新的一条是条图文消息:一只微胖的手比了个剪刀手,背景是他们班教室,陈瑜清看到班里的同学正埋头写作业。 老张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拿剪刀手完成了和他们初三一班的第一张合照,并配文:重新启程[努力][拳头] 第十七章 ◎“真·田螺姑娘”◎ 别墅区大门口的保安室打来电话,跟余雁鸿确认了外卖信息,送进来整整一箱子的海鲜。 陈瑜清总算明白余珧那句“鱼跑不掉”是什么意思了,敢情这家伙一开始就是准备晚上吃海鲜,那他们呆在湖边晒了一下午的太阳,意义何在! 那箱海鲜被余雁鸿嫌弃地扔在了院子里,他拧着鼻子扇开看不见的腥味,皱着眉头躲进了屋子里。 而余珧,早在保安室打电话来的时候就躲到楼上去了。 陈瑜清捂着鼻子,觉得余珧真是眼力十足,把处理海鲜的任务交给了他,还有时间发消息给他告诉他什么东西在哪在哪。 成,住在别人家就要付出代价。 他这么想着,身体却自觉地去了别墅后的小屋拿了烧烤架摆起来,然后就是准备处理这箱海鲜了。 好在万安此时下了楼,并主动提出帮他一起处理海鲜。 余雁鸿估计定的是处理过的海鲜,陈瑜清和万安打开箱子时看到那些海鲜模样完好,在灯下泛着光泽,因此他们俩简单清洗了一下就喊那两个金贵人下来吃海鲜了。 万安往烧烤架里加了碳,拿了打火机点上,又马不停蹄地去拿调味汁。 陈瑜清正好从厨房里做了蒜蓉汁端出来,迎面和他撞上,万安朝他点头并笑了笑。 陈瑜清本以为万安也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因为他看着比余珧还养尊处优,从他的感觉上来说,他甚至觉得万安身上有种贵气,像是天生的有钱人家大少爷,富贵感与生俱来。 但没想到他那么接地气,剁鱼头、撬生蚝的功夫毫不亚于陈瑜清。 还比那两个金贵人和气,简直和蔼可亲。 这么想着,陈瑜清觉得颇有道理,往万安的盘子里多添了几只虾。 万安朝他笑笑,说了声谢谢,然后去掉虾壳和虾线喂到余雁鸿的嘴里去。 陈瑜清:“……” 好,可以,不给了你自己拿吧。 陈瑜清面无表情地往自己嘴里塞了只虾,瞥见余珧正和一只虾较真。 他剥得十分笨拙,好好的一条完整的虾线被他弄碎成好几段断在虾肉的槽里,陈瑜清看着都难受,三两下除了虾壳和虾线放到他的盘子里。 余珧放下手中被他摧残得不成样子的虾肉,淡定的吃掉了那颗完整的,然后理直气壮地把盘子往陈瑜清那里挪了挪,从烤架上取了只剥了壳的蟹放在盘子里。 兴许是想起来曹端以前还说过他表弟有强迫症,又去拿了只带蟹膏的蟹壳给那只可怜的螃蟹盖上了,手气蛮好,它俩简直完美契合。 陈瑜清嘴角抽了抽,认命地给他剥蟹肉,边剥边吃,剥完盘子里只剩一半肉了。 他没想到余珧拿了另一个盘子,上面放了两只大钳子。 余珧:“一起吃。” 陈瑜清:“……好。” 四个人在院子里说说笑笑,就着缓缓升起的月亮和愈间明亮的月光,一直吃到了八点多。 余雁鸿挥挥手,叫陈瑜清和余珧都上楼休息,满院残骸明天留给家政处理,陈瑜清松了口气,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余珧带着他上了三楼,遗憾的是,这栋别墅平常只有余珧和余雁鸿两个人在用,因此能用的房间只有两个,二楼余雁鸿的一个以及三楼余珧的一个,其他的都落着灰,也没让人打扫过。 且,陈瑜清再次不得不穿余珧的衣服了。 不过余珧从衣柜深处找出了一套他以前的衣服,还算比较新,穿在陈瑜清身上只大了那么一点点。 两人洗去一身海鲜的腥味,早早坐在阳台上乘凉,万安上来送了半只西瓜,和两个勺子,叫他俩挖着吃。 余珧跟个大爷似的瘫坐在椅子上,等着陈瑜清给他一勺一勺挖下来,他只负责吃。 懒的巅峰是什么?陈瑜清认为那就是余珧。 陈瑜清吃了小半就吃不下了,剩下的全进了余珧的肚子里,此时月亮正好,从暗色的云层中露出脸来,夜一下子亮了。 “我妈妈,”陈瑜清垂着眼皮,似是在呢喃,“叫我回去。” 余珧顿了顿,往嘴里送了块西瓜:“你想回去吗?” 陈瑜清没说话,只是划着手机,也不知道刷到了什么,看得津津有味。 余珧递了块西瓜给他:“看在你挺会照顾人的份上,我这随便你住。” 陈瑜清抬眼,沉默地接过勺子。 这一夜相安无事,就是半夜陈瑜清一脚把余珧踹醒了,作为报复余珧也踹了一脚把他踹到床边边上了,第二天早上陈瑜清被闹钟吵醒后不小心滚下了床,好不清醒。 闹钟响了第二下,余珧不耐烦地掐掉了。等陈瑜清洗漱完回来发现余珧还在床上缩成一团睡着,走近了些喊他起床。 余珧更不耐烦了,迷迷糊糊间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梦里有只超大号闹钟在他耳边嗡嗡地叫,叫他起床、告诉他要迟到了,但被他一掌拍开了,手感奇异,像有温度的毛绒玩具。 然后他就被摇醒了。 眼睛慢慢聚焦,对上了陈瑜清那双带着怒意的眼睛,目光向上移,他的头发乱得像去原始森林走了一遭。 陈瑜清跟个复读机似的在他耳边叫起床,余珧一把推开他,揉了揉眼睛,似是梦还没有醒。 这种有人催着起床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恍然间他仿佛还处在那个寂静昏暗的大宅子里,老人粗粝的手抚上他的发顶,擦过他的额头,温声叫他起床。 彼时的他尚且年幼,还没有现在那么大的脾气,高兴地牵着老人的手,往那蝉鸣深处走去。 他呼出口气,也呼出了那令人沉醉的回忆,爬起来去洗漱。 由于学校太远,两人没吃早饭就叫余雁鸿送去了学校,万安因为早上有课早就打车走了。 他们在车里补了一觉,又匆匆去校门口买了早点赶到教室。余珧还好,早课没有老师值班,陈瑜清就不太好了,老张果不其然还坐在教室里。 教室里充斥着嘈杂的背书声,他估摸着打报告老张应该听不见,正想壮着胆子若无其事地走到座位上去,谁知道刚进门就和讲台上的老张来了个眼对眼。 陈瑜清:“……” 张诚忠朝他招招手:“过来。” 很不情愿,但不得不去。 “张老师。”陈瑜清叫了声。 张诚忠点了点头,打量了他一翻,看得陈瑜清愈发忐忑。 谁料他忽然温声说道:“身体怎么样了?今天来晚了是不是还不舒服着呢,别勉强自己。” 陈瑜清愣了愣,“啊?”他心想哪里有啥不舒服,嘴巴倒是很诚实,“嗯……好多了张老师,谢谢张老师关心。” “没事就好了,昨天小余发我微信给你请假,我还以为有啥大事了呢,”张诚忠笑了笑,“小年轻要注意锻炼啊,别老坐着不动,死读书最要不得了。” “哦对了,你还没有我微信吧,赶紧把我加了,以后有啥事直接告诉我,人小余忙着呢。”说罢掏出手机打开了微信。 陈瑜清被迫加了老张微信,回到座位上人还是懵着的。 晨读课时老张建了个微信群叫大家当场加进去当场清点人数,等人到齐了发了张“欢迎”的卡通表情包,惹得班里同学齐齐来了波表情包大潮,最后还是班长出面叫大家静一静,群里才安静下来。 中午陈瑜清还是去了余珧的教室吃了舅妈带的饭,本来他还怕母亲会在此找上他,强制性要求他回家,但他似乎高估了母亲。 至少这一天母亲并没有出现。 周五晚放学早,陈瑜清等余珧一起放学,然后去超市采购了大量食材屯在空荡荡的冰箱里,余珧家那只高级冰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晚上陈瑜清简简单单炒了两个菜,开了瓶可乐和余珧在客厅边看电影边吃饭,洗完澡还一起打了两盘游戏,十分惬意。 但与此同时他心里的焦躁仍然侵蚀着他的神经,有时候摸着手机并不是为了查资料,也不是为了玩,而是在等那么一通电话,一条短信。 陈瑜清的心渐渐沉下去,他甚至想着如果以后父母都不在管他就好了,那样小溪能收获百分百的关照,而他也能照顾好自己,如果余珧愿意帮助他的话。 他也想着,如果父母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主动来找他,他就勉为其难的跟他们回去。 但期待落空,家里没有任何联系他的意思,哪怕只是一条简短的微信。 刚开学一周,两人的周末过得十分悠闲。 陈瑜清在两天之内摸清楚了余珧家所有电器的使用方法与技巧,并顺利地完成了一次堪比家政的大扫除活动,惹得余珧连连称赞,夸他是“真·田螺姑娘”转世。 余珧:“我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让你来我家报恩来着了?” 陈瑜清:“……” 期间他们还处理掉了冰箱里大部分的猫罐头,捐给了南城的猫咪援助站,并且成功拿到了援助站颁发的手写奖状一张。 援助站的站长是个和蔼的胖老头子,非要拉着余珧握着奖状来一张合照,并扬言要把它洗出来贴在援助站的公告栏里,来传递正能量。 陈瑜清笑得欢快,实在是忍不住了,拿起手机给拿着奖状面无表情的余珧来了张特写照,发给了表哥。 一个礼拜前的他以为父母就是他生命中的整片天空,但现在看来,似乎是他错了。 他才十五岁,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途中遇到谁都还不知道,何必非要把自己禁锢在一方小天地里呢? 倘若家庭是棵树,父母是树上肥嫩的枝干,那么陈瑜清愿意当那颗率先落地的果子,远离冷漠的父母,让他们把自己仅有的爱都献给他们偏爱的妹妹。 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想。 没了父母天又不会塌下来,大不了另寻土地生根发芽,总会有片屋檐能他为遮风挡雨。 作者有话说: 小鱼:勿扰,网易云中。 过渡,接下来开始时间就要飞速前进了。 想不到吧,时间线才过了一个礼拜= = 不过小鱼花了一个礼拜时间开窍,应该还算是聪明孩子吧…… 若干年后的小鱼:幸亏我开窍得早,不然就不能和老婆同居了 余珧:= = 第十八章 ◎致命打击◎ 是夜,半残的月亮半隐在厚重的云层中,稀疏的星点在片片暗云之间夹缝求生,只有仰着头才能勉强看到那微弱的星光。 不同于天上,大道旁的路灯将陆地的黑夜照得如同白昼,同时近来骤然升高的气温使得越来越多的昆虫从昏睡中苏醒,昼伏夜起,朝着黑夜中最明亮、最炽热的地方冲撞。 然而,满腔热血泼洒干净之后,只留给它们无比凄凉的结果:一双双大手看似很随意地拍下横冲直撞的飞虫,在它反应过来之前放在脚下无情地碾压。 “叮铃铃——” 蛰伏在南中和南附中三大校门口的猛兽们默契地噤了声,校门开启的那一刻,齐刷刷朝着围栏内侧冲去。 “宝啊妈在这里!” “诶傻孩子怎么往那跑!” “诶!在这儿...哎呦,谁踩我脚!?” 妈妈们推推嚷嚷,同来接送孩子的男同志们识相地停在了马路对面,淡定地负手等待着孩子们自己找来。 而陈瑜清,在南附中呆到了第三年,加之以初二被迫天天晚饭时间挤校门的经历,居然比离东门更近些的余珧出来得还要早。 他朝着校门口观望了一会儿,没见着余珧的身影,把车停靠在了树底下,去小卖部买两个冰的糯米团子,付钱的时候被前面一个男同学插了队,他朝后退了些翻了个白眼。 不急,余哥还没出来。 他这么想着,那男同学突然后退,汗津津的后背快要撞到他的脸上,陈瑜清躲闪不及,被那男同学狠狠地踩了一脚。 “嘶——” 他叫出声,可那男同学只转头看了他一眼,丝毫没有诚意地勾着嘴:“不好意思了啊,兄弟。”他的脸上有一小块淤青,脸颊处微微肿起,不知道的以为他嘴里抵了块糖。 陈瑜清把他打量了一番,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好笑笑:“没事。” 回头见余珧正从校门口的人群里慢慢挤出来,陈瑜清抢在他前面匆匆付了钱走人,没看见那男同学如火如炬的目光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久。 小卖部的老板娘等急了:“同学,你还要不要啊,不要让其他人先来啊!” 那男同学瞪了老板娘一眼,扔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就走,留下傻了眼的老板娘和纷纷侧目的其他同学。 “什么人啊这是......”老板娘嘟囔着,旋即很快反应过来,“后面的同学来,这儿还空着......” 陈瑜清推着车在稍远的地方等着,嘴里吃着刚买的糯米团子,脚指头在地上撵了一圈又一圈,疼痛慢慢消退,随之而来的是麻麻的肿胀感。 他皱了皱眉头,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此时余珧推着车过来,一脸的不愉快。他接陈瑜清递过来的糯米团子,道了声谢,走的时候发现陈瑜清一瘸一拐的,问:“脚怎么了,摔了?” “没,刚刚被人踩了,”他顿了顿,“余哥,最近有什么人找茬吗?” 余珧拆开包装袋咬了口,含糊道:“没,风调雨顺的。” “刚刚踩我那个人看着有些眼熟,可能就是被你揍了一拳的那个。”他很识相地换了种说法,没提当时余珧被揍的事情。 余珧摸着下巴回忆起来:“陆蒙?” “应该是他吧。” 余珧思索了会儿,心里有了想法:“躲着点他,这个人挺下作的。” 陈瑜清点头,这种纷争向来不适合他,就他那点小身板,简直是提着筷子过去送人头的:“好的,你脸上还疼吗?” 余珧嚼着粘牙的糯米皮,感受了下:“不疼了。”言下之意是那药膏可以不涂了。 陈瑜清装傻子:“那还是要涂一涂的,万一没好透发了炎,真破相了就不好了。” 余珧没听,吞下最后一口糯米团子,把包装揉成一团投入垃圾箱,跨上自行车疾驰而去,叫陈瑜清追也追不着。 晚上陈瑜清还是没得逞,余珧在连续吃了几次亏之后,终于决定拒绝美食的诱惑,吃完饭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刷题。 第二天早上,陈瑜清看着余珧嚼着包子时鼓起来的脸,见那淤青确实是消得差不多了,才彻底放了心。 住在余珧家之后,陈瑜清的作息渐渐向着高中靠拢,每天早上都是班里第一第二个到教室的,搞得徐卓天天想去摸他的课桌板,去四处摸一摸有没有刻着那个“早”字。 而跟陈瑜清不相上下的到学校的,几乎就只有段颖一个了。 段颖也不知为什么天天来那么早,见陈瑜清来了还主动走过去跟他讨论题目。然而这天,段颖奇迹般的来晚了。 说晚其实也不太晚,就是恰巧压着点过来,陈瑜清能理解,以前他早上做饭来不及就是这么压点到的,对早读没有多大影响。 但段颖一连几天都是压着点,有几次差点迟到了。不止陈瑜清,连徐卓都觉得校花不对劲起来。 “诶小鱼,”徐卓跟陈瑜清混熟了,称呼从“小陈”变为了“小鱼”,“你有没有觉得校花最近有些不对劲啊?” 陈瑜清点头:“你也这么觉得?” “可不是,”徐卓说,“校花的黑眼圈都快赶上国宝了。” 陈瑜清觉得这么说有点夸张:“不至于吧,我看她也就是早上晚来了一点,应该是晚上没睡好。” “这你就不知道了,”徐卓啧啧摇头,“校花谈了恋爱,谈恋爱要干嘛你知道吗?” 脑海里闪过段颖和表哥抱在一起的画面,陈瑜清重重点头:“知道。” 徐卓一副“那不就好了”的样子,接着说:“你快去劝劝你表哥,叫他照顾一下校花的作息,天天聊天聊那么晚可不行。” 说完他又扭捏地看着陈瑜清:“最好就是告诉他‘不合适’,你懂吧?” 小鱼表示他不懂,并给了他一巴掌。 然而第二天,段颖直接错过了一个早读课,晨读课下课了一会才姗姗来迟。 她一来就被老张叫到了办公室面谈,第一课上了大半才回到教室。 陈瑜清下课给她发了消息问她怎么了,段颖几句话搪塞过去,叫他不要告诉曹端。 晚上九点多一点,陈瑜清照例挤出校门等在人少的地方,等了一会儿,校门口的人渐渐疏散,只剩下少数几个家长还在校门口聊着天等着孩子。 “有点晚了。”陈瑜清想。 他打开手机,屏幕上方正好弹出来企鹅的消息框: 余哥:不好意思久等了,班里有点事得拖到十点才下课,你先回去吧。 陈瑜清回了个“OK”的表情包,收了手机推着车慢慢地走。 脑袋里有很多事情在来回翻转,一会儿是刚刚夜自习上还没来得及昨晚的数学题,一会儿是白天课上英语老师循环讲了几遍的语法知识,一会儿又变成了陈瑾溪抓着他的手喊他哥哥的画面。 他顿了顿,说实话,家里没啥想的,最想的和唯一想的只有小溪一个。 推着车穿过一盏盏明亮的路灯,陈瑜清发了会儿呆,在脑海里回忆着小溪的点点滴滴,回神时发现前面的那盏路灯下,站着两个眼熟的不良少年。 陈瑜清定睛一看,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 竟然是两个“老朋友”:一个是余珧叮嘱他要小心的陆蒙,另一个是上次篮球赛里使黑手的三号。 他们靠在路灯杆子上抽着烟,直勾勾地看着陈瑜清,一副等了你很久的样子。 陈瑜清目测他和那两人之间隔了大概七八米,现在立马骑着车往回走应该是跑的掉的。 但是他不确定这两人到底是有意站在这儿等他,还是真的是偶然相逢。 陆蒙抽出嘴里的烟,娴熟地吐出朦胧的烟气,故作惊讶地笑了声:“哟,这不是余珧身边的小跟屁虫吗,怎么一个人走着呢。” 马跃阳也笑了:“余珧又换小弟了?” 看来是有意的了。 一句“关你屁事”到了嘴边拐了个弯,硬生生被陈瑜清憋成一个假笑——不是他好脾气,而是他实在打不起。 作为战五渣,陈瑜清识相地没有废话,蹬上小自行车往回奔去。 谁知身后的那两个混混根本没有追上来,反而看好戏似的眯起眼睛,两张不正经脸瞬间变得贼里贼气,陈瑜清顿感不妙。 果不其然,他的前方七八米出又出现一个大高个,大高个从暗处走到路灯地下,陈瑜清看着那张盘子脸有点印象:这个人也在那场篮球赛里。 他一个急刹车停下来,险些没握住车把手,冷汗瞬间打湿了手掌。 怎么办?余哥和表哥此时还在教室里,就算下课了,这儿离学校还是有段距离,根本来不及赶到这儿,周遭没什么人,夜里黑漆漆的离路灯远了就什么也看不见了,而他自己…… 要完了。 这点逼数他还是有的。 转念又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转动着,他说:“各位找我什么事?” 三个不良步步逼近,大高个掰着手指沉声说:“揍你一顿。” 陈瑜清:“……”那么直接? 陆蒙吸完最后一口烟,把还烧着的烟头朝陈瑜清扔去,惋惜地摇着头:“别说的那么直接嘛,孙昊,我们只是顺手照顾照顾后辈。” 陈瑜清堪堪避过那节烟头,汗毛炸立,心说照顾个头,并准备待会直接扔下车往路边上花坛里跑。 跑不跑得掉没关系,先跑了再说。 谁料下一刻,只听“砰”的一声,肉.体撞击的闷音从陈瑜清身后传来,与此同时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了大高个孙昊的惨叫。 陈瑜清连同身后的不良一起,齐齐呆滞地看着滚在地上捂着裤.裆痛苦呻.吟的大高个,以及他身后渐渐从暗处显现出来的,神色紧张的女孩——原来是段颖! 段颖踢出去的腿还没放下,直接吼道:“跑!” 陈瑜清回过神来,在身后那俩混混反应过来之前蹬起自行车到段颖身边,手一挥叫她赶紧上来,使足了劲儿朝学校奔去。 陆蒙见追不上他们了,咬紧牙关,最终只憋出来个优美的“草”字。 而三号篮球手马跃阳沉默地看着还在地上捂着裤.裆、带着痛苦面具的孙昊,脑袋里的天线忽然接收到了他的痛苦信号,不存在的疼痛感渐渐涌了上来:后悔了,不想干了,怎么办? 第十九章 ◎“闭嘴,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南中东门口稀疏地站着几个家长,有的在低头看手机,有的三五成群有说有笑,有的正在发呆数着天上的星星。 下一刻,处在各自世界中的家长们齐齐一惊:只见一辆粉色的小型自行车正以一种冲刺的速度冲向大开的校门。 众人纷纷避闪,识相地远离校门口,生怕被那火急火燎的孩子撞到。 保安室的俩大叔刚察觉到不对劲,一句叫喊卡在了喉咙口还没出去,那车已经匆匆进了校门。 胖的那个透过玻璃仔细一看:过校门不下车,居然还骑车带人! 正要吼出来,却被另一个瘦的按着胳膊制止了,“诶,那孩子没准急得很呢,”那瘦大叔慢悠悠喝了口茶,“算了吧,这不也没造成多大后果嘛,马上就下班了消停点呗。” 胖大叔一想有道理,却仍是翘着胡子呼出口热气:“别让我看到第二次!” 再说陈瑜清,他蹬着自行车直接去了高二教学楼,远远看见余珧所在的高二七班教室的灯还亮着,停下车就跑上楼找余珧。 段颖陪着他一路奔上三楼,她比陈瑜清跑的快一点,那间教室还挺好认,整个三层唯有那一间还开得亮亮堂堂的。 到了教室门口段颖猝不及防一个急刹车,陈瑜清差点撞上了她的后背。 只见段颖立马站正了,僵硬地说:“赵老师好。” 陈瑜清不明情况,喘着气跟风:“赵…赵老师好。”他往教室里看了一眼,原来教室里只剩下余珧和那个赵老师在讲台上说着什么,他们俩被倏地打断,正不明所以地看着门口。 赵万丽看了眼余珧,问:“这是……” 余珧十分淡定,“弟弟妹妹,”他看着赵万丽,“赵老师好晚了,不如先下班吧?” 陈瑜清听见身旁的段颖深吸了口气,以为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结果赵万丽只是点点头:“行,这两天把这些题做完就行了,有什么不会的来问我,全部搞完了再来拿最后一套综合卷。” 余珧应了声,跟她道了声再见,赵万丽边收拾边叮嘱他们注意安全,没一会儿拎着包走了。 教室里没了外人,陈瑜清和段颖都松了口气,靠在墙上喘着气休息。余珧慢吞吞地收拾书包,关了灯赶他们俩出去:“怎么了,跑那么急?” 陈瑜清还没缓过来,想想刚刚危急的场景,冷汗又要下来:“被堵了,就是那个陆蒙,还有其他两个篮球队的。” “嘭——”教室门被余珧重重地关上,陈瑜清和段颖跟着那摔门声齐齐震了震,就听余珧皱着眉头说:“他们来堵你们了?” 段颖纠正道:“堵了小鱼,我本来是去找他的,见情况不对劲帮了他一把。” “谢谢,”余珧说,然后转头看陈瑜清,“他们没碰着你哪里吧?” 陈瑜清跟上余珧,摇摇头:“没有,段颖来的及时,把我救了,不然我今天就要交代在那儿了。” 余珧意味不明地冷笑了声,听着怪吓人:“走哇,报仇去。” 陈瑜清心说你上哪报仇去?人家指不定已经走了,再说了就你一个人,带着我这个拖油瓶和一个女生,怎么打得过人家大高个? 他跟着余珧又走了那一条路,也许是因为后怕,走的时候往旁边的岔路上多看了几眼,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正想松口气,又看见了那俩老朋友。 熟悉的地点熟悉的人,那俩人居然还在那儿等着。 陆蒙抽着不知道第几根烟,终于等到了要等的人,乐得直接把嘴里还剩半截的烟朝地上一吐:“就知道你会来。”那喜上眉梢的表情让人觉得他不是来约架的,而是在等一个多年不见却突然有了联系的故人。 余珧没说话,把车扔给陈瑜清管,叫他和段颖在一旁等着别插手,自己活动了下脖子和手腕,浑身散发出凌人的气势。 又出现了,余珧想。 他觉得余珧的身体里仿佛住了两个人,平时以一副什么也提不起劲儿来的拽样示人,而另一副则像是沉睡着的猛兽,苏醒后叫嚣着要撕烂眼前猎物的皮。 就像是只巨型的猫科动物,慵懒,矜持,犯难起来利爪难收,盯上谁了谁就遭殃。 马跃阳没陆蒙那样的粗神经,他以前只听说过余珧的大名,没在现场真正看到过,一度认为这是谣传,打架便是打架,还真当是动画片里的情节,光靠气势就能把人吓破胆? 但他这会儿已经开始后悔起来了。 这人看上去是真不好惹,那起架的姿势看着就是练家子,加之以刚刚他像是体会到孙昊的裆.下之痛,又看见不远处站着观望的罪魁祸首,整个人开始不好起来。 那女孩是真没留情,他估摸着孙昊现在还疼得站不起身,日后有没有问题还说不准了,反正未来两天是别想来学校上课了。 “但,她只是个女孩,不是吗?”他安慰自己。 谁料下一刻一个重击冲上他的肚子,搅得他胃里一片翻滚,隔夜饭都到了喉咙口。马跃阳痛苦地捂着肚子跪在地上。 怎么了? 余光看见陆蒙正蜷缩在地上,不省人事。 “???” 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事? 余珧吹吹拳头,似是遗憾地叹气:“我们回去吧。” 陈瑜清从他那口气里听出了对那两个不良的巨大恶意:太弱了,还不够我塞牙缝。 “这就结束了?”他诧异道。 余珧也纳罕:“是,我也没想到,你再来补两下?” “这不太好吧。”陈瑜清说罢屁颠屁颠地凑近了些,装模作样往陆蒙头上敲了两拳。 段颖看得眼角抽搐,忽地看到什么东西,叫道:“呀,血!” 血迹从陆蒙嘴角流下,陈瑜清也看到了,后怕道:“这没事吧!” 余珧走进了些看了看情况,掰开陆蒙的嘴看了看:“掉了颗牙,没事。” 陆蒙没晕,只是被他打的直不起身,还故作坚强:“你等着,我叫人……” 他还没说完,余珧补了一脚:“闭嘴,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很奇妙的感觉,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了。陈瑜清也感觉到了遗憾,早知道那俩不良那么战五渣,他就不跑了,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他那辆小粉车没准就成粉色法拉利了。 最终,他还是善良了一回,从包里掏出余珧没机会用上的药膏,放到陆蒙疼得青筋暴露的额角前:“涂了不留疤的,下次别再被余哥打了。” 陆蒙目眦欲裂。 既然风波已平,那就没什么好留恋的了,陈瑜清看见还在那站着的段颖,推起车说:“段颖,我送你回去吧。” 段颖愣了愣,笑得不可捉摸:“余哥没和你说嘛?” “说什么?”陈瑜清是真的被问住了。 见他是真的不知道,段颖才说道:“今晚,我,住余哥家。” 陈瑜清:“……?” 什么,他没听错? 余珧重重地点头。 那我住哪? 陈瑜清在风中凌乱。 第二十章 ◎老婆跑了,好不起来了◎ 空荡荡的客厅里,宽敞的沙发干干净净,抱枕被摆放得整整齐齐,早上他出门前小小收拾了一下,陈瑜清品味一番,确实有家政的味道了。 但一想到今晚这张沙发可能就是他的归属之地,整个人小囧了一下。 说起来表哥之前也睡过这沙发,不知道睡起来会怎么样,第二天起来会不会腰酸背疼。 应该不会?看表哥睡了第二天生龙活虎的。 没等余珧出声提醒,陈瑜清自觉地跑去房间抱了床被子到沙发上,还拿了个枕头,充电器都准备好了。 这么一动静反倒弄得段颖不好意思了,本来她就是临时来住一晚,都做好睡沙发的心理准备了:“不用不用,我睡沙发就好了,不麻烦你了。” 陈瑜清挠挠头:“我都拿出来了,你睡房间呗,有新被子。” 段颖还想拒绝,余珧直接走过来把沙发上的被子抱走了:“他跟我睡,你睡客房吧,客厅空调太凉了。” 段颖松了口气,应了声:“好,谢谢余哥和小鱼了。” 余珧房间他不是第一次进了,却是第一次睡在这,他开口:“我打地铺?” “怎么,我床上有刺?”余珧一边挪被子一边说,“我地上还埋地雷呢。” “不是,”陈瑜清抿了抿嘴唇,想到上一次他从床上滚落的情形,“我就是怕被刺到了然后被地雷炸了。” “炸了?你怕滚下床,睡相好一点不就好了。” “不是你踢我的嘛!?”陈瑜清叫道,“你不踢我就不会掉下去。” “呵,”余珧冷笑了声,“你要不要试试今晚睡地上看看,明天早上你能游到哪里去?” “睡就睡,”他把被子一把扔地上,“多自由,没人踢我。” 确实自由,第二天早上头都搁到余珧拖鞋上了。 陈瑜清擦擦口水,发现自己已经从地铺上偏离,半个身子倒在地毯上,余珧的拖鞋被他当枕头枕了一夜,已经变了形。 他抬头一看,床上的余珧闷着头还在睡。 呼,没事,没被发现。 等他蹑手蹑脚地去了卫生间,床上的人才慢吞吞掀开被子,拿出手机点了两下,又睡了过去。 陈瑜清洗漱完去煮了几个鸡蛋,把牛奶提前从冰箱拿了出来,拿出手机看看有没有新消息。 最新的一条消息是数十分钟前发来的,他点开: 余哥:[图片] 陈瑜清:“……” 图片背景是他熟悉的地铺和地毯,今天早上刚刚看过,正中人物是他自己,抱着余珧的拖鞋睡得正香,两条腿叉大了,一只脚已经伸到了床底下。 由于是半夜偷拍,余珧只开了盏床头灯,光线不是很足,但仍然能看到他嘴角可疑的亮晶晶。他的睡衣掀起,露出光滑扁平的肚皮,被子盖了个寂寞,全被他压在了身底下。 姿势十分放荡不羁,很难看不出这人不自由。 陈瑜清瞪着胸口那个举着手机的阴影,脸皮抽搐。 鲨鱼翻身:幼稚,居然半夜偷拍 余珧大概是已经醒了,消息很快回过来: 余哥:别误会,是有人先踩了地雷,把我炸醒了 鲨鱼翻身:?什么意思 余哥:意思是,你脚趾头痛不痛,昨晚踹床的声音蛮大的 陈瑜清:“……”他手一抖,往锅里倒了一整勺盐。 余哥:[图片] 余哥:这是证据 陈瑜清不用看图片就知道余珧发的是什么,果不其然,是那双变了形的拖鞋。 鲨鱼翻身:[红包消息] 鲨鱼翻身:吃饭了少爷 心累地关上手机屏幕,陈瑜清取了个漏勺捞鸡蛋,觉得人生的路真是坎坷不堪。 他隐约觉得,这大概是要被记一辈子的。 去敲客房门的时候迎面碰上了刚从房间出来的余珧,陈瑜清朝他假笑,余珧眼睛还没开全,举着手机挑衅:“就值九毛九?” 陈瑜清回:“惭愧,还没成名,九毛九都嫌多。” 三人在南门口分了别,陈瑜清和段颖两人进了南门,沿着花坛往教室方向走。 至今他还不知道段颖住余珧家的原因,说不好奇是假的,联想到段颖前几天早上的反常,脑袋里有个想法在盘旋,但不好说出来,人家的事他也不好管。 段颖和他聊题目,聊课堂,聊老师,唯独不说她自己,她还说周末约了曹端出去玩,南城新建了个游乐场,设施齐全,还有鬼屋和大逃杀,问陈瑜清和余珧要不要一起来。 陈瑜清说余珧大概是要准备竞赛,应该是没空的,刚要说他自己,就被段颖拉到了角落,竖起食指叫他噤声。 顺着段颖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立在他们班教室门口,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陈瑜清和段颖对视,段颖点了点头,小声道:“来找我的。” 那男人穿着得体的黑西装,身材高大,头发抹了发胶,梳得一丝不苟。不同于余珧的叔叔余雁鸿,虽然两人都是穿着西装的,但余雁鸿让人想到的是慵懒狡猾的狐狸,而眼前的男人气场十足,像是头冷漠的公狼。 他的眉眼和段颖有几分相像,但看久了又觉得不是很像,陈瑜清猜测他们应该是有血缘关系的,果不其然,段颖告诉他,这是她哥哥。 “怎么回事?他来抓你回去吗?”陈瑜清小声问她。 段颖摇摇头:“不清楚,可能是。”说罢又皱着眉头补充:“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听他这么一说陈瑜清开始紧张:“那怎么办,先去别的地方待着?他怎么会来这么早。” “因为要上班,没时间,没事他很快就会走了,我们先去别的地方避一避。” 说着两人偷偷摸摸跑上了四楼,果然,等进教学楼的同学多起来,那男人就走了。 等那男人出了校门,段颖才像是彻底松了口气,“我哥哥,”她顿了顿,“同父异母,可能是爸爸来叫他喊我回家的。” 陈瑜清没出声,静静听她说完:“家里厂子出了点事,妈妈和爸爸因为这点事一直在吵,吵得我睡不着,所以早上来得晚了一点。” 陈瑜清问:“昨天早上也是?” “不是,”段颖转身下楼梯,背对着陈瑜清,“自行车轮胎坏了,我走过来的。” 不对劲,陈瑜清想,然后又问她:“我表哥知道这事吗,怎么昨天晚上没看见他和你一起走?” “当然不知道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过几天就好了。” 陈瑜清暂时相信了她的话,回到教室后放不下心,企鹅敲了余珧,问他事情原委。 余珧直接甩来段颖和他的聊天记录: DY:余哥,有件事拜托你,能不能不告诉平平? 一元:可以,说 DY:我能不能去你那睡一晚?睡沙发就行了 一元:理由 DY:家里没人,我没带钥匙 一元:晚上跟小鱼一起走 DY:[十分感谢.gif] 家里没人?怎么回事? 他发消息过去:她跟我说家里人在吵架,她睡不着 余珧可能是有事,隔了一会才回他:少管 古怪盘旋在心头,陈瑜清关掉手机,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件事。 没准过了几天就好了呢? 然而没等几天,第二天就出了事。 段颖一整天都没来上学,他去办公室问了老张,老张停下改卷子的手,叹了口气:“段颖转学了,她怕同学伤心,没叫我说。” 办公室里的老师听了也惋惜:“那孩子挺不错的,好学,作业也认真。” 一个女老师回:“对啊,是个不错的好学生,看着顺眼。”那老师皱眉:“就是初三了,她家长怎么想的,这个节骨眼还转学。” 老张也想不明白,那对粗眉毛紧紧皱起,眉心的褶皱能夹死好几只蚊子:“不知道啊,我劝了好几遍,人家家长一个劲儿说没关系,没关系,怎么劝都不听……” 陈瑜清退出办公室,找到个无人的圆弧阳台,拨打曹端的电话。 电话铃响了好久才被接起来,曹端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有什么事不能发消息啊,要打电话?” 陈瑜清罕见地没计较他欠揍的口气,直入主题:“段颖今天没来上学你知道吗?” 曹端:“知道啊,她说今天不舒服,叫我自己走,怎么了,到底有啥事?” 他大概是真的有点忙,电话里还有别人说话的声音:“……这个x和上面那个是不同的……对……” 见他是真的不知道,陈瑜清心里倏地涌上来同情感,挂了电话:“没事。” 那头的曹端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刚骂了句“神经病”,就被旁边的班长叫回了神:“平平,你有没有在听啊,这题下次月考必考,很重要的。” 曹端推开班长的大饼脸:“知道知道,已经会了。” 手里的手机震动,曹端打开手机,陈瑜清给他发了条消息: 段颖转学了。 大饼脸班长还在诉苦:“为什么赵老师不让我去参加竞赛啊,我明明数学也考过年级前十的。”他看向曹端:“你说说啊平平,你说……你怎么了平平,小脸煞白的,吃坏肚子了吗?” 曹端捏紧了手机:“肚子没事,脑袋和心脏要炸了。” 大饼脸班长以为他开玩笑,从后桌顺了瓶牛奶给他:“一条数学题而已,干了这瓶奶又是一条好汉了。” 曹端嗤笑了声,老婆跑了,好不起来了。 第二十一章 ◎网恋◎ 第一下上课铃响完,余珧正好从办公室回来坐回座位上。 坐在他身后的大饼脸班长找准时机拍拍他的肩膀,余珧转头对上他副大概有啤酒瓶底那么厚的眼镜,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他问:“怎么了大饼,快上课了。” 大饼听见这个称呼竖直了眉毛,颇有志怪小说里绿皮紫毛的小喽啰妖精的神韵,而那小喽啰妖精不负众望,叫道:“大王,请叫我大名,我叫庄秉!” 余珧笑骂他:“有屁快放!” 庄秉才正了脸色:“平平还在厕所呆着呢,看上去不太好,您要不去看看?” 余珧摸着下巴,结合刚刚陈瑜清给他发的消息,他推测八成是和段颖有关的。于是点了点头,没做犹豫起身往外跑。 迎面碰上赵万丽,赵万丽正捧着教材卷子准备进教室,看见余珧走出去皱了眉:“你有什么事?快上课了。” 余珧十分从容:“上厕所。”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厕所走。 赵万丽呼喊不及,只当他真的去上厕所。等她到了教室叫人发卷子,趁着发卷子之余把教室扫视了一圈,才发现还少了个人,她蹙着眉头问:“曹端人呢?” 庄秉推了推厚重的眼镜,颇有责任感:“赵老师,他去上厕所了。” 过了一会儿卷子已经发完,赵万丽见人还没回来,又问:“什么厕所要两个人一起上啊?” “额……”庄秉眼镜片后面的小眼珠子疯狂转动,匆匆憋出来一句:“余珧给他送纸去了。”说罢他就感觉赵万丽朝他瞥过来一记眼刀,他壮着胆子抬眼,果不其然,赵万丽正在看他,把他看得通通透透的。 不过赵万丽没再管,抽出卷子开始讲题。庄秉呼出口气,心说不愧是学神,上课迟到老师也不管,同时又小小地悲叹自己,这个班长真是当得憋屈极了。 余珧到厕所的时候,曹端正把自己锁在厕所的小隔间里,暗自神伤。 几分钟前他给段颖打了最后一通电话,然而回应他的不是熟悉的声音,而是那冷冰冰的、一遍又一遍重复的“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心还没死透,既而又给她发了消息,希望过一会儿开了机以后她能看见,能回答他的问题。 一连发了好几条,没有一条得到回应。新编辑的一条消息还在下方输入栏内静静地躺着,眼泪已经在眼角积蓄,曹端抽了抽鼻子,强忍着泪水叫他别掉下来:这样就掉眼泪,未免太弱了些。 然而老天做对,曹端正仰着头憋眼泪,隔间外有脚步声慢慢逼近,倏地一声突兀地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一个不经意间掉了下来。曹端暗骂门外那个没眼力的汉子,嘴上也骂:“有人呢,没长眼!?” 余珧挑了挑眉,继续敲门:“是我,上课了。” 松垮垮的门板年久失修,余珧每敲击一下就会传来两种不同的声音,这两种声音结合就成了恼人的噪音。曹端此时心力交瘁,听了这声音愈发失了理智,隔着门板怒吼:“够了吗,别敲了!” 等听到门外清晰地传来一声冷笑,曹端才意识到他吼的是谁:“老余…不是的……” 没等他说完,一声巨响在他面前炸开,厕所隔间的木板因沉受不住巨大的冲击力而猛烈摇晃着,曹端瞬间觉得这年迈的老家伙随时可能会倒下来,要是真倒下来了他指不定就要被压在这里,继而第二天成为校园头条。 而他眼前的那扇老门歪着身子,只留一个生了锈的门轴倔强地拉扯着欲坠不坠的木板,木板中间空空荡荡——那是余珧踹门的罪证。 老门板终于抵不过命运捉弄,“吱呀”一声像是风烛残年里破风箱般的咳嗽,渐渐旋开,露出门里吓呆了的曹端。 隔间木板苟住了,可是曹端快苟不住了。 余珧面无表情:“上课了,你要呆到什么时候?”语气不容置辩,听得曹端心里突突的。 曹端支支吾吾,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余珧看不惯他这副犹犹豫豫的样子,心说你们俩表兄弟怎么都是一副德行,长腿一跨,伸手把还赖在隔间不出来的曹端拽了出来。 曹端脸上的眼泪还没擦干净,措手不及间喷出一道鼻涕。 曹端:“……” 曹端:“哈哈,鼻子通了。” “……”余珧把他按到洗手台,给他开了水龙头,“……洗洗。” —— 初三一班的同学也给段颖发了消息,特别是徐卓,作为女神的头号小迷弟,段颖的突然退学显然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心累程度甚至不亚于被甩的曹端。只不过他不敢旷课躲厕所,只暗戳戳地给段颖多发了十几条消息。 晚上放学,结束了一天的疲惫,徐卓面条一样摊倒在课桌上,罕见地没有冲出教室,周身蕴满了悲伤的气息:“啊啊啊啊女神为什么转学了啊,本来我也只要远远地看着她幸福就好了,好了嘛,现在看也看不到了啊!” 陈瑜清心说舔狗当到你这份儿上也算是合格了,刚想出声安慰他两下,谁知那小个子忽地直起身子,三两下收拾好书包,冲出教室门。 陈瑜清:“……”算了,傻人有傻福。 他刚低下头收拾书包,就听冲出去没多久的徐卓“哎呀”一声,紧接着是肉.体碰撞的声音。 陈瑜清速即放下书本,冲出去看他情况:“怎么了,没事吧!?” 旋即映入眼帘的画面有些不可思议:只见徐卓正小鸟依人地被一双大手圈在怀里,来人穿着西装,徐卓的身高只到他的肩膀。 陈瑜清松了口气,拍了拍徐卓的肩膀,把他拉了出来。 西装男目测有一米九,那双为稳住身形而曲起的长腿看得陈瑜清心痒痒,要是自己也有这么高就好了。裁剪完美的黑西装十分贴合男人的身材,只是看着有些眼熟。 西装男站定后抬头,陈瑜清终于看清了他的脸:这不是段颖的哥哥嘛! 他不露声色的打量还是被对方发现了,西装男朝他笑了笑,朝徐卓伸手:“不好意思了同学,撞到你了。” 徐卓握了下:“啊,没事,没事。” 男人问他们:“这儿是初三一班吧?” 陈瑜清点头,问他:“你是?” 男人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两张名片递给他们:“段唐,来接我妹妹段颖。” 段唐的身高太具压迫感,陈瑜清本想拉着徐卓后退一步,谁知道徐卓跟脚底长根了一样,根本拉不动。他只好作罢,抬头道:“段颖今天没来。” 段唐倒是后退了一步,惊讶地呢喃:“怎么会……”他又问:“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陈瑜清皱眉,作为哥哥怎么会没有妹妹的联系方式?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徐卓抢在他前面先说了:“有的,加我微信给你?”说罢举了举手机,亮出准备许久的二维码。 陈瑜清:“……”什么时候准备的? 段唐没拒绝,干脆地掏出手机,加了徐卓,问他:“你是?” 徐卓回:“徐卓,双人徐,卓玛的卓。” 段唐应了声,回他:“段颖的段,唐宋的唐。”他拿到了段颖的联系方式,对这个娃娃脸还蛮有好感:“一起走?” 娃娃脸徐卓笑嘻嘻:“好呀,段哥。” 陈瑜清两人很快达成共识,忽然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外,连忙道:“等等我!” 三人说了一路,陈瑜清对段唐的感观有所好转,本来以为这人和外表一样不近人情,没想到那么健谈,徐卓说什么他都能接得上话。 主要还是徐卓跟段唐说得比较多,陈瑜清被晾在一旁,要是没有段唐的刻意引导,徐卓可能就彻底遗忘他了。 陈瑜清直抽嘴角,默默给徐卓打了个见色忘友的标签,出了校门看见了等在老地方的余珧,以及难得等在那的曹端,暗道终于解放了,转头对那两个气场出奇匹配的两人说道:“我先走了,朋友在那里等了。” 徐卓和段唐纷纷朝他道了声再见,等陈瑜清走远了,段唐的视线才从远处收回,摸着下巴问徐卓:“那两个是高中生?” 徐卓天真地点头:“是呀,这个门是高中上下学的门,我平常走的南门。” 段唐勾着唇:“这样啊,那我送你回去?东门离南门还挺远。” “这怎么好意思啊……” 陈瑜清走进了才发现表哥的眼睛通红,抿着唇一言不发,反常得很。 想想也是,毕竟被甩了。陈瑜清叹了口气。 “那个男的是谁?”余珧抬了抬下巴,陈瑜清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知道他指的是那个穿西装的,回道:“段唐。”他顿了顿,看了眼表哥,发现表哥果不其然僵硬片刻,他继续说:“是段颖的哥哥。” 曹端绷紧了脸皮,没绷住,作势要冲过去。 余珧踢了他一脚,骂他:“猪脑子,段颖都没来上学,他来学校干嘛?” 曹端冷静下来,冲表弟发脾气:“他来干嘛!?” 还是熟悉的味道。 陈瑜清在心里把表哥揍了一万遍,面无表情:“不知道,活该你跑老婆。” 裤袋里的手机“嗡”的一声打断曹端的怒火,他揣起手机,迫不及待想看看是哪个孙子不识相地给他打电话。可待他看清屏幕上写了什么之后,怒火一下被冲散,手开始抖起来。 段颖一向那么及时,总有办法把他的怒火浇灭。 陈瑜清见表哥颤着手点了接听键,但电话一接就断了。曹端涨红了脸,主动播了第二通、第三通过去,都是接通的瞬间就被掐断了。 余珧见他急的又快哭出来,出声提醒叫他看消息。 曹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点开消息一看,而后狠狠地跺了两脚:“耶丝!” 陈瑜清傻眼,估计是好事。他问:“怎么了?” 曹端的嘴角快咧到耳朵根,他说:“颖颖没跑,她叫我周天在游乐场门口等她。” 余珧忽然出声:“你们不是认识了好久了,怎么不上门她去?” 陈瑜清听了看到表哥忸怩起来,心说不合适吧,谁知道表哥说:“我,我们网上认识好久了,我不知道她家在哪。” 余珧:“……” 陈瑜清:“???” 作者有话说: 儿童节快乐~ 第二十二章 ◎怀抱美人◎ “那你说什么认识好久了,段颖还跟我讲你幼儿园的事,”陈瑜清诧异极了,“这你也讲?” 曹端理所当然:“有什么不能讲的,你没谈过恋爱不懂,两个人要坦诚!” “那你也不能说你掀过人家女孩子裙子啊!” 余珧都诧异地转头:“这你也说?” 曹端讪笑:“我这不是那时候没想到我们会在一起嘛,哎呀,不跟你们说了,我走了。” 兴许是段颖的消息镇定剂成分超标过头,曹端走的时候人都是飘着的。 可这不是还没解决根本问题吗,怎么就开心起来了? 陈瑜清摸不着头脑,转头对上余珧同样疑惑的眼神,余珧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到了家,余珧因为竞赛在即,进了门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陈瑜清热了两个团子给他送过去,送完没事干也缩进房间找了本作文书看。 书是余珧以前看的,陈瑜清借来参考一下。 刚看了两篇,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上面显示有一个新的微信好友申请。 陈瑜清点开,该人头像是一辆深灰色自行车,看着十分眼熟:好像和段颖那辆差不多? 再看验证消息:我是段唐。 果然。 他虽有疑虑,还是同意了申请,并主动发了个问号过去。 段唐立马发来:你好,我是段唐 陈瑜清回他:你好,我是陈瑜清 D:我听说你表哥是段颖的男朋友,有这回事吗? 陈瑜清手指停在键盘上:“……” 徐卓那个大嘴巴!这叫他怎么说?此时尚且不知道段颖这个哥哥是站在哪一边的,贸然说了说不定只能帮倒忙。 兴许是感受到了陈瑜清的犹豫,段唐补充道:别担心,我没有要拆散他们的意思。我就是想问一下你们知不知道段颖在哪里?家里出了事,我来接她和我一起住。 他又说: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再打听打听。谢谢你了! 陈瑜清皱紧眉头,信还是不信他? 最终他选择截图发给余珧。余珧回了串字母,叫他加他微信,加完对方立马就发消息过来: YY:来我房间 “……一开始说不就好了。”陈瑜清虽然有些无语,还是乖乖去敲了门。 余珧让他坐在床沿上,分了个团子给他。团子温热,口感黏糯,甜度适中,很适合回购。他暗暗记下这个牌子,打算下次再买一包回来。 余珧从题海中抬了头,暂作休息,一边嚼团子一边看聊天记录,他说:“告诉他段颖周天去游乐场,曹端也去。” “啊?就这么说了?”陈瑜清忽然觉得自己到这间房间来的意义不大,就这么个草率的决定还不如不来。 余珧又说:“他要是想跟过去看看,我们也去。”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们跟他一起去。” 陈瑜清照他的话告诉段唐段颖的去向,并且询问他会不会过去。段唐出人意料的坦诚,说他会过去,不过他时间不多,很可能只去半个下午。 接着段唐又询问他去不去,若是他们不去的话他只能在游乐场外等着段颖出来,若是去,则希望他们帮他报备一下段颖的位置,好让他早点找到段颖。 陈瑜清不太愿意,他还是觉得这个段唐不是什么好人:“余哥,之前我跟段颖一起走过,看见这个段唐等在我们班门口,段颖拉着我躲他。”他顿了顿,犹豫地接着说:“段颖说他不是好人,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了吧。” 余珧正好咽下最后一口团子,意犹未尽:“这团子不错。”陈瑜清眼里的担忧他得一清二楚,他思索了会,仿佛在权衡利弊,最终还是拿了手机打开企鹅,叫陈瑜清看他和段颖的聊天记录。 陈瑜清讶异,那么长的聊天记录? 他滑动着屏幕一条条读得仔细,读到最后没有松口气,反倒将眉头蹙成一团:“这也太……”他找了个合适的词:“…太玄幻了吧。” 余珧耸耸肩:“总之,她本人是知情的,不用担心了吧。” 陈瑜清点点头,低头和段唐确认见面的时间地点,确认完他才想起来,段唐没有问徐卓要段颖的联系方式吗? 余珧替他答了:“他们不是在冷战嘛?加不到也正常。” 余珧房间里开着空调,舒适的风吹过皮肤,陈瑜清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赖着不走了。虽然他的那间里也有空调,但感觉是不一样的。 那是冷的,而这虽然也冷,但却不是那种刺骨的冷。 “余哥,你装修的时候是不是偏心了啊,怎么客房的空调那么冷。”他问。 余珧此时已经转过头去看竞赛题,闻言头也没抬回他:“应该没,不是我装修的。” “那怎么会不同啊,明明是统一个牌子……”陈瑜清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两个字掐在喉咙里变成了低喃,听得余珧脑瓜子嗡嗡的,好像有一百只蚊子在他房间里打架。 于是他说:“这么舒服不如睡这?” 本意是想赶人快走的,谁知道陈瑜清厚脸皮地回了声“好的”。 这样他也不好赶人走了:“你晚上老实点,不然睡地板。” 陈瑜清“嗯”了声,却又好像没听进去,自顾自地刷手机。 余珧没再管他,没一会就沉静在题海中了。 等他再一次抬起头时,时间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此时已经快十二点,他估摸着可以洗洗睡了。 他起身拿了睡衣准备去洗澡,转身发现陈瑜清仰躺在床上,双腿悬空,已经睡着了。身侧的手里松松垮垮地握着手机,手机屏幕还亮着,余珧看了一眼,是某女明星的花边新闻。 什么带球跑……什么嫁入豪门…… 余珧笑了笑出门进了卫生间,心道不愧是初三,还有空看这些没营养的新闻。 看没营养新闻的陈瑜清在睡梦中挠了挠肚皮,没一会儿隐约听见恼人的“嗡嗡”声,以为哪里来了只大蚊子,皱紧了眉头,随后那嗡嗡声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清脆的“咔嚓”,随后就有一个温热的东西贴近他的腰侧。 “嚯哟,”陈瑜清在梦里挑眉,“这大蚊子可真勇,还敢咬你爸爸。”手跟着混沌的脑子一起动起来,“啪”一下结结实实拍上了余珧的胸膛。 余珧正准备挪开这个烦人精,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要不是他躲得快,这一巴掌就要打到他脸上,偏偏这烦人精一脸得意洋洋,一副做了什么好事的样子。 “……”他怎么睡,睡地板? 客房还空着,睡客房吧。 床上的陈瑜清开始翻身,嘴巴里嘟嘟囔囔,含糊不清。余珧以为他快醒了,凑近了些听他在说什么。 他侧着头弯下腰,还没等听清,一双手环上了他的脖子,压着他往下倒。余珧心下一突,连忙伸手在他身侧撑住了身体。 少年的脸在眼前放大,尽管只是一瞬间的愣神,余珧还是清清楚楚地望尽了这张脸:睫毛很密,皮肤很嫩,床头灯打下来能看见脸颊侧绒绒的毛,婴儿肥还未退去,看着忍不住想要掐一掐。 余珧回神,正想一巴掌拍醒他,面前的人嘴巴微动,余珧听清了,他在说:“妈……” 余珧住了手,挽起他的双腿横抱起他,再将他轻轻放下。 床头灯熄灭,空调的亮光被他一并关掉,此时屋外明亮的月光成了这方小天地间唯一的光亮,照亮黑漆漆的房间,落下一地霜寒,飞舞的细尘就在那月光下、在黑暗里尽情跃动。 收留陈瑜清一开始是无意之举,随着时间的慢慢推进,少年的家庭渐渐显露出冰山一角,不得不说,余珧从他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不同的家庭,不同的母亲,但余珧能感受到陈瑜清身上的挣扎:既想逃脱家庭的束缚,又贪恋目前这段人生里少有的感情。可向前一步,他就不得不在不适合的年岁里面对残酷的生活;向后一步,则不得不向不合理的家庭关系做出妥协。 幸运的是,他走出了家庭,他的小叔叔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而陈瑜清,遇见了他的不靠谱表哥,经表哥之手,遇上了同病相怜的自己。 兴许就是那么一星半点的同病相怜,让余珧渐渐地接纳包容了陈瑜清,接受他毫无预兆地闯入他的生活,自愿划出一块地盘,让他在那里尽情撒野。 月光隐入云层,房间暗了下去。 一片静谧中,余珧进入了梦乡。 不过现实残酷极了,小陈半夜睡熟了根本没有体会到身旁人肚子里的千千结,醒之前照例毫无顾虑地踹出了惊天一脚,成功把上帝踹醒了。 上帝余珧黑着脸狠狠回他一脚,陈瑜清迷迷糊糊地醒过来问:“怎么了?” 冷不丁被打断梦境,余珧的怒意席卷了每一根头发丝,理智尚留在梦里会周公,指着门口叫他滚出去睡沙发。 等陈瑜清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站在了余珧的房间门外,身后的房门关的震天响。 兴许是真的睡蒙了,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担心会不会吵到楼上楼下的邻居,而不是思考自己的处境。 他搓了搓脸上还没消掉的睡痕,转身去厕所放水。 洗手的时候对上镜子里的鸟窝头,想起了昨晚的梦:嘿嘿,抱到男神了。 男神身上的味道有点熟悉,像是他最近一直在用的沐浴露的味道,靠近的时候尚且有凉凉的湿意…… 莫不成是男神刚洗完澡? 至于男神是谁…… 他蹙了眉,奇怪,是谁啊? 第二十三章 ◎哥哥快跑!◎ 清晨,太阳才刚把大地照亮,苍翠盛郁的树叶丛中就有鸟儿啼鸣,数不清的鸟叫声接连不断,大有把小区里大部分还熟睡着的人叫醒的趋势。 大概是忙碌了一整周难得有的放假时间,任这鸟叫声如何清脆婉转,郊区的小区里还是静悄悄的。 里面的人不想出去,外面的人却急着进来。 小区的林荫道上,只孤零零走着一个人。 来人很高,身形健阔,手里提着两袋早点,步履不停,急匆匆地朝目标建筑物走去。兴许是走得太急,又或者是粗重的呼吸声惊扰了枝头的鸟,鸟儿扑棱棱飞走了一群。 周围就如死水般静了。 曹端来到扇门前,抹去额角的汗,换了只手提早餐,站定。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深地吸气,呼出去时,右手已经按上了门铃。 突兀的门铃一连响了好几下,响完周围还是静悄悄的,无事发生。 曹端不死心,按门铃如打地鼠。 终于,门开了。 不过开的是他身后的那扇,门里出来个穿着粉色草莓印花图案睡裙,穿着同款粉色拖鞋,头发银灰的老奶奶。那奶奶估计是刚醒,凹陷的眼睛眯着,老花镜悬在细窄的鼻梁上欲掉不掉。 奶奶勾着背,上半身探出大门,先是朝四周张望,随后目光锁定了这走廊里除她以外的唯一活物,就这么无言盯着。 曹端被看的头皮发麻,后知后觉自己是打扰到人家休息了。 奶奶微微勾起嘴角:“宝,这才几点呐,对面那小子还没醒呢,别按门铃啦,有什么急事打通电话不就好啦?” 曹端挠头道歉,接着说:“知道了奶奶,我给他打电话试试,您去睡吧。” 奶奶笑得慈祥,慈祥到曹端站立难安,于是他手一抖按错了联系人,等他反应过来时电话已经播了出去。 过程并不是很顺利,等了好久电话才被接起来。 曹端咽下口水,小心翼翼道:“Hi?” 电话里静默了一会,紧接着传来无尽的恶意:“死?” “……”他没敢说话,思索着是直接掐断还是硬着头皮接着打,亦或者打给陈瑜清。 此时咔嚓一声,大门旋开了——里面站着的正是他的救世星表弟。 这救世星也是一幅刚醒的样子,头毛七横八竖,睡衣凌乱,像一只刚打完架的鸡,没睁全的眼睛里溢满了不耐烦。只听救世星嘟囔道:“……你有病?” 曹端掐了电话,挤进门换了拖鞋,把早点塞到陈瑜清手里,越过表弟一屁股做到沙发上,特别有底气:“你有病,几点了还没起?” 陈瑜清勉强捡起理智看了眼茶几上的电子钟:“才七点。” “七点怎么了,平常几点起来的现在就几点起来,快起床了,别睡了,”曹端顿了顿,“顺便把你余哥也喊起来。” 没底气的嚣张陈瑜清向来是不理的,他伸手捋平过于自由的头发,转身说:“有本事你自己去。” 本来是打算再回房间去睡的,谁知道刚走到房门前曹端从后面搞偷袭,一把抱住他往左手边余珧的房门上撞去。 “!!!”陈瑜清曲着腿反抗,一身睡虫驱了个干净,脑袋清醒得不要不要的,“有病去治啊来这干嘛!” 奈何体型差和力气成正比,曹端不止比陈瑜清高还比他壮,等他撞到房门上时才意识到要完了。 曹端的目的已经达成,意识有片刻松弛,陈瑜清钻了空子后脑勺撞上表哥下巴,一股脑冲进对面自己房间锁了门。 陈瑜清爬上床默默祈祷:希望出去的时候表哥还是完整的表哥。 三人到游乐场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段颖坐在游乐场门口的凉亭下玩着手机,曹端见了飞奔过去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 天气太热,段颖穿了碎花短裙,带了顶太阳帽,抬头时曹端和她的太阳镜眼对眼,巧的是曹端也戴了太阳镜。 从余珧家顺来的。 “你们来啦。”段颖说。 余珧和陈瑜清点点头,曹端自以为很帅气地摘下太阳镜:“是的,久等了吧。” 段颖也摘下眼镜学他说话:“没,我也刚到。”末了她又说:“余哥竞赛搞完了?今天出来玩没关系吧。” 余珧不在意地摆摆手,回她:“没事,一样的。” 段颖起身挽上曹端的胳膊,低头发现曹端裸.露的毛腿上有块很明显的淤青,她说:“怎么那么不小心,都磕到了。” “不是……”曹端住了嘴,改口道:“问题不大,照样玩。” 总不能说这不是磕的是人家踢的吧。 四个人进了游乐场后走了两条不同的路,陈瑜清估摸着曹端有很多话要问段颖,而段颖也是做好坦白的准备来的。 昨晚陈瑜清把段唐要来的事说给段颖听,段颖反应平淡,只发了个“ok”的表情包过来,估计是已经加到段唐的联系方式,兄妹俩已经说开了。 段颖没来的那天,余珧收到了很多条来自段颖的消息。段颖说,家里出了变故,她有很大几率会转学,并且她希望周天的游乐场余珧可以一起去,帮助她和她的哥哥见面,让她能够跟着哥哥一起走。 至于为什么找余珧,是因为她觉得余珧是她见过的人里面最靠谱的一个了。 玄幻就玄幻在这里,段颖之前因为母亲的挑拨离间一直误会哥哥,听妈妈的劝拒绝和哥哥来往。那天晚上无意间听墙角才发现哥哥是真的想带她另外生活,父亲也是同意的,只是母亲竭力拦截,阻止段唐得逞。 陈瑜清现在也觉得自己很玄幻。 十几分钟前余珧带着他穿过人山人海,来到了游乐园里为数不多的静谧之地——一家咖啡馆。 游乐场是新开的,又逢周天,客流量多,两人等了一会才找到处角坐下。 起先陈瑜清以为余珧带他到这里来是吃甜品的,心说余哥真是心细。 游乐场开张之前宣传做得挺多,有不少都是在赞美这家咖啡店的甜品,说这家咖啡店的蛋糕不同于平常咖啡店,都是现做现卖的。陈瑜清对甜的东西没有抵抗力,一开始买的夜宵超一半都是甜的,要不是余珧反对,他恨不得买一车回来塞冰箱里。 等牛奶上桌,陈瑜清愈发确信余珧要请客,只是这家店太慢,喝完大半杯牛奶后他心心念念的小蛋糕还没上来。陈瑜清忍了忍:可以理解,现在人太多了。 没一会牛奶真见了底,才忍不住嘀咕了句:“怎么还没上来?” 恰逢身后那桌的人大笑,余珧没听清,抬头问:“什么?” “我说,这家店服务不到位,太慢了!” “什么太慢了,”余珧品了品,明白了,“没东西了,你要吃自己点。” “?”陈瑜清傻眼,“不是你要请我吃东西?” “我什么时候说过?”余珧见他是真误会了,手指在手机上划了几下扫了二维码,把手机递给陈瑜清,“自己点吧。” 懵逼地接过手机,陈瑜清觉得自己此刻只有半颗脑袋,另外半颗厌倦了南城燥热的天气,没打声招呼就跑到南半球避暑去了。 手指不小心碰到手机的主屏键,陈瑜清看清了余珧手机上的历史界面。 “全国数学竞赛模拟卷(七)” “往期竞赛详解(五)” “听嵩浩老师解析竞赛重要知识应用方法(全)” “……” 原来是自己一厢情愿。 陈瑜清面无表情地勾了个最贵的巧克力蛋糕,把手机还给了余珧。 难怪,余珧面前的咖啡只喝了一半,原来是根本没想在这吃东西。 蛋糕上的远比陈瑜清想象中的快,且名副其实,确实新鲜又好吃。 陈瑜清给抱着手机苦读的余珧留了小半蛋糕,掏出手机把各个软件点了个遍。 最终,他选中了幸运的小徐。 鲨鱼翻身:卓玛,来游乐园玩吗,新开的那个 徐卓回得很快,干脆利落拒绝了陈瑜清的邀请。 陈瑜清斟酌了片刻,委婉表示段颖也在。 徐卓玛:不去,我已经换仰慕对象了 徐卓玛:[想不到吧.gif] 陈瑜清学着对面摸着下巴看手机的余珧,蹙着眉头在脑袋里演算了一大堆,斟酌片刻后自信抬手: 鲨鱼翻身:段哥也来的 对面安静了一会,随后徐卓玛叫他发定位。 陈瑜清摸摸下巴,应该不算骗人吧? 半个小时后徐卓气冲冲地冲出了咖啡店,怒骂身后追着他不让他走的陈瑜清是大骗子。 “我没骗你啊,段哥真的要来,就是人家太忙了,得晚点来。” 徐卓停下脚步,思索着他这句话的可信性:“真的?” “真的,”陈瑜清点头,“骗人绝后,够狠了吧。” 徐卓斜眼:“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陈瑜清上前勾着他的脖子:“我这不是想找你出来玩嘛,认识那么久了还没出来约过。” 徐卓态度软下来,任由陈瑜清带着他四处走。 两个小矮子勾肩搭背走遍了大半个游乐场,边走边吃直接玩到下午,也不觉得饿。 下午太阳烧的正烈,徐卓走不动了,拉着陈瑜清到休息区买鸡蛋仔冰激凌吃。周围小孩很多,扎着辫子的穿小裙子的,陈瑜清看着一个个活泼的小巧身影,想起了同样小小的陈瑾溪。 几个月没见,不知道妹妹过得怎么样。 “您的冰激凌。”车上的店员笑道。 陈瑜清接过纸盒,还没来得及道歉,就被一团温热撞了个踉跄。他堪堪稳住身体,往下看去:两条羊角辫翘在脑袋两侧,头顶头发稀疏且浅,身上穿着蓝色连衣裙,一个眼熟地不能再眼熟的小女孩。 那女孩抬头,小脸皱在一起,大眼睛里写满了焦虑,不知道的以为她遇上了抢劫犯。 两双颇为相像的眼上下对视,片刻后只听那女孩应景地喊道:“跑,快跑哥哥!” 第二十四章 ◎我们是不正经◎ 陈瑜清被这小姑娘吓了一跳,鸡蛋仔被他掐出几个指印,旋即反应过来蹲下身抱住了陈瑾溪,他将手里的冰激凌鸡蛋仔递给她,安抚道:“没事的小溪,吃这个。” 头顶传来酥麻的抚摸感,安抚了这个神经紧绷的小女孩,陈瑾溪安静下来,小口小口舔冰激凌吃。 周围人流量太多,陈瑜清一时搞不清楚陈瑾溪是从哪里来的。他拉着陈瑾溪进了周围的休息厅,将她抱上椅子,问她:“小溪是和妈妈一起来的?” 陈瑾溪点头,羊角辫晃啊晃,又好像想到什么,大眼睛里写满了担忧:“哥哥,你快走吧,妈妈一定在找我,看见你就麻烦了。” “没事,不急,哥哥再陪你一会,好久没和小溪说话了。”陈瑜清嘴上这么说着,手上还是发了消息把徐卓叫了过来。 担忧是有的,只不过难得见了妹妹一回,现在不好好跟她说说话,下次见面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了。 徐卓收到消息后匆匆赶来,手里的冰激凌鸡蛋仔吃了小半,化了小半:“快点快点,给我两张纸,滴衣服上了。” 陈瑜清哪来的纸,朝四周环了一圈锁定刚刚那辆冰激凌车,说:“等一会啊你,在这看着我妹妹,我去给你找纸。” “哟,”徐卓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打量着陈瑾溪,看得陈瑾溪缩了脖子,“这是你妹妹啊,要不是你站在这我还以为你吃了还童药呢。” 陈瑜清不理会他的玩笑话,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看好了啊,人不见了唯你是问。” 见徐卓再三保证,陈瑜清才放心地转身原路返回。本想着拿了纸就这么匆匆回去,问问小溪近况再跟她讲两句话,变故发生了。 几乎是在同样的位置,陈瑜清遇上了最不想遇见的人——他的妈妈,曹雪梅女士。 曹雪梅挽着精致的皮包,穿着跟陈瑾溪一样蓝色的连衣裙,妆容精致,优雅气质,站在人群里总会有人向她投去欣赏的目光。 只是这个优雅精致的女人目前没有心情理会周围的目光,她的眉间写满了焦虑,褐色的眉毛在看到陈瑜清的那一刻起彻底皱起来,活像看见了扫把星。 陈瑜清无意识间拽紧了手里的纸巾,斜着眼睛假装没看见曹女士,曹女士先开口了:“你怎么在这里?” 陈瑜清张了张口,心想说不清,最后干脆没说话,迈步准备找个地方躲一躲。 曹雪梅又说:“放任你那么久了,银行卡也没禁掉你,就怕你在外面吃的不好。现在好了,有钱来游乐场玩了?” “是又怎样,卡里的钱不是你给我的,是我奶奶给我的压岁钱,我还要经过你同意才能用了?”陈瑜清停了脚步,没忍住嘴,罕见地反驳了母亲。 “我先不管你这个,”曹雪梅顺了口气,“小溪呢,她刚刚在这一片等着我,看见她了没?她和你亲,是不是看见你来找你了?” 陈瑜清心说不知道,但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鬼使神差地,他说:“是,跟我来。” 曹雪梅见他配合,难得软下态度:“正好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谈了。” 这片休闲区开着各式的零食摊子,几乎是清一色的甜品。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糖果气息,在炎炎夏日里发酵。陈瑜清听着身后规律的高跟鞋声,罕见地对甜品产生了反应。 他去贩卖机买了瓶矿泉水,咕嘟咕嘟灌了几口,驱散胸腔里的闷意。冰水顺着肠道直流而下,一直到达胃底,陈瑜清想明白了什么,顿时释然。 身后的曹雪梅还在催他,问他是不是诓人,陈瑜清转身,“您还怕您儿子诓你?” 曹雪梅呛得说不出话:“……快带路!” 休息厅靠近游乐场里唯一的湖泊,湖泊上的游船开得正欢,岸上的人们都能听见船上时不时传来的欢声笑语。 曹雪梅从进了休息厅开始就在四处张望,寻找那一抹蓝色,没等陈瑜清走过去,她就找了女儿。 她跃过陈瑜清,径直走向陈瑾溪:“小溪!” 此时陈瑾溪已经舔完了冰激凌,正小口小口吃周围的鸡蛋仔,闻言“嘶”了声,咬到了舌头。她大着舌头,惊讶道:“妈妈?”旋即她看见了妈妈身后沉着脸色的陈瑜清,陈瑜清收了脸色朝她安抚似地笑笑。 “妈妈不是跟你说了待在原地不要乱跑吗?”曹雪梅抱着女儿反复确认女儿的周全,她看了眼一旁因为手上沾了冰激凌而悬空着手臂的徐卓,“怎么还跟陌生人坐一起了?” 徐卓收到了曹女士不怀好意的打量,撇着嘴反过来打量她。同桌的家庭情况他也是有所了解的,先前他和这小姑娘聊得挺欢,就差交换联系方式了,这阿姨一来小姑娘咬到了嘴不说,自己的好心情也坏了个干净,于是他说:“您就是陈瑾溪的妈妈?您去哪了,知不知道游乐园人多眼杂,把一小姑娘放原地很不安全?” 没等曹雪梅反驳,徐卓接着说:“您要是个大老爷们也就算了,有些地方小溪不能去,可您……”曹端上下扫视了曹雪梅一翻,嗤笑道:“我看阿姨您也没什么不方便啊。” 徐卓这么说长辈其实是很不礼貌的,尤其是这样说自己的妈妈,但陈瑜清在一旁听着暗爽,很久没有人这样数落过曹女士了。 以前住奶奶家的时候曹雪梅经常被奶奶数落,她受不了才劝着陈父搬出来住,到现在做了老板,更加没有人敢数落她。 一时间曹雪梅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确实是她的疏忽,当时公司来了一通电话,曹雪梅嫌吵就去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打,小孩被他放在了原地。也庆幸陈瑜清当时就在旁边,不然女儿被谁领了都不知道。 她掩饰着咳了声:“是我的不是,小鱼,你坐下,我们正好谈一谈。” 徐卓识趣地起身,要了陈瑜清手里的纸,“来得这么慢,都黏在衣服上了。”只听他小声说:“我去找余哥来。” 陈瑜清顿了顿,点头同意了。 曹雪梅见外人走了,坐定下来,伸手叫了两杯果汁,她问:“你还是觉得妈妈是错的吗?” “错什么,您没错。”陈瑜清说。 曹雪梅叹气,温声说:“妈妈知道你在闹脾气,其实妈妈这些日子里也有想过自己的不是。初三了叫你去照顾妹妹确实是我考虑不周,现在妈妈已经找保姆了,你快回来吧。” 陈瑜清哑然,怎么就找好保姆了,之前不是死活不愿意吗? 曹雪梅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果汁,放一杯在陈瑜清面前:“妈妈那天说学历不重要是气话,你姑姑前几天打电话过来报喜,说他儿子保送研究生,未来怎么怎么好。” “妈妈觉得你可以,现在无条件支持你。” “……” 她说了什么陈瑜清没太听清,大抵是一些劝他回去的话。不久前他满是期待地希望母亲能亲口说出这些话,不久后的现在,等真的听到后内心竟毫无波澜。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质问自己,这不是曾经最期望看到的结果吗? “…喜欢…可不可以……” 陈瑜清回过神,那些浪漫话语奇迹般的刺破母亲毫无意义的劝导,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侧头望去,目光锁定在走道另一侧桌上的一大束鲜红的玫瑰,玫瑰里面藏着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 原来是在求婚。 “你在不在听?”曹雪梅见陈瑜清走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冷哼了声,“不正经。” 丝绒盒子被双大手小心翼翼拿起,打开来,里面是一对戒指,款式简单,说是指环也不为过。 大手的主人说:“你愿意和我过一辈子吗,无问流言,不听蜚语,从此刻到永远。” 对面的人伸出同样修长的手捂着嘴巴哽咽:“……当然,我的荣幸。” 陈瑜清顺着那双手看去:短发,喉结……居然也是个男的! “不正经,”曹雪梅又说,“小鱼,别看他们,他们不正常,妈妈在和你说正事呢……” 陈瑜清灵光一闪,打断了曹雪梅:“妈妈,我不想回去了。” “你在外面呆傻了?” 陈瑜清没看曹雪梅,仍然侧着头看着那对互换戒指的恋人,喃喃道:“妈妈,我和他们是一样的。” “什么?” 陈瑜清直勾勾望进曹雪梅震惊的眼睛里,正色道:“我和他们是一样的,不正经。” 桌上安静了一瞬,幼小如陈瑾溪都感觉到了紧张的氛围,停下嘴没再吃鸡蛋仔。 “一定是我听错了,”良久,曹母安慰自己,“是我听错了。” “跟我回去,我就当这句话你没说过。”曹母站起身要去拉陈瑜清的胳膊。 陈瑾溪见情况不对,拉住曹雪梅的衣摆:“妈妈!” 曹雪梅拂开女儿的手,继而去拉正挣扎着的少年:“你这样,我的脸往哪搁?” “你的脸重要还是我重要?”陈瑜清冷着脸,一边挣扎一边反问。 曹雪梅的脸有一瞬空白,愣怔间,没注意陈瑜清身后走过来个高挑少年,那少年使了劲儿拉住陈瑜清,一把带进怀里。 曹雪梅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是…你们……?” 隔着薄薄的衣料,陈瑜清清晰地感受到了身后灼热的温度以及来人起伏的胸膛,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想起,还是如往日那样平静:“不正经,我们是不正经。” 第二十五章 ◎我变穷光蛋了◎ 前面的人背脊并不算宽阔,顶多是个少年人的身形,头发修剪适中,没有染过色的痕迹,不至于被学校归类为“不正常发型”。他的步子迈得挺大,看上去比刚刚那场争吵的当事人陈瑜清更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手腕处被余珧的大手圈住,温热的感觉让陈瑜清有片刻的失神。 本来他的打算也是挣脱母亲的桎梏,一走了之,只不过手段相对温和,无非就是嘴上劝,劝不了就吵罢了。谁知道面前这人比他更干脆,长腿一伸相当自然地踢上休息区的小桌子,那桌子摇摇晃晃,桌上果汁倾倒,溅了曹雪梅一裙子,成功把她拖在原地不能行动。 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夸一夸他,计算着那一脚的力度,没把陈瑾溪的小裙子给弄脏了。 当时背部贴着余珧的胸膛,陈瑜清将余珧的心跳听得一清二楚,就像此时自己的心跳一样,扑通扑通的,有力极了。 穿过喧闹的游乐区,周围人流渐渐减少,眼看着就要到下一片休息区,两人还在沉默着。 陈瑜清见余珧闷着不说话,眯着眼对上头顶烧得正烈的太阳,莫名想到了在同样炽烈的太阳下,两人在湖泊旁一起钓鱼的光景。 记忆里的身影重合,只是在此时转换了角色,陈瑜清说:“我不是。” 前面的人脚步没停,“什么不是?” “就是,”陈瑜清想了会措辞,抿抿嘴,“我不是不正经。” “你很正经?” 陈瑜清见余珧停下脚步转身看他,莫名有些心虚。 到底正不正经他自己都不知道。刚刚的灵光一闪有一半成分是想借此来摆脱母亲的控制,另一半却是因为他看着那对同性恋人确实有过片刻的动心。 如果将来有一天有人会对他说,他会让他下半生乃至下辈子都能像鹰一般在广阔的天下翱翔,那么他大概率会跟在这个人身边,这无关性别。 “没事。”陈瑜清回过神,余珧已经拉着他走起来了,他听见余珧接着说:“没关系,我理解。” 那日他对余珧说的话渐渐与之重叠,就像拨云见日,陈瑜清的眼前一下明朗起来,尽管此时天气本就晴朗。 他挣开余珧的手,快走两步到他身侧,右手化拳捶上他的手臂,“谁要你理解啊。” 两人到达另一片休息,朝里望了望,见徐卓在里面占了一小桌,正朝着他们招手。 陈瑜清走进去,顺手搬了两张椅子过去。 “还有谁啊,不就再来个段哥吗?”徐卓问,旋即他想来已经被他抛弃的前任仰慕对象,“哦,还有校花。那够坐了呀,五个人个人。” “还有校花的男朋友,你的前任情敌。”陈瑜清面无表情,“是吧,移情别恋的卓玛,人家兄妹都被你给仰慕了个遍。” 余珧摸着下巴,看向陈瑜清,“男女不忌?” 见陈瑜清点头,徐卓歪着嘴反驳:“审美不分性别,太封建了你们!” 被批评封建的二人组成员陈瑜清特别封建地指示徐卓去前台点饮料喝:“我要可乐。” 余珧也跟着封建:“我苏打水就可以了。” 双拳头难敌众手,徐卓思及自己没比陈瑜清壮多少的身量,生平第一次恨起自己的小身板来,认命给那俩土地主去点饮料。 陈瑜清拉开椅子坐下,打开手机发现段唐三分钟前给他发过消息,告诉他自己到游乐场了,目前正在停车,并叫他发定位。 他把定位发过去,同时也给曹端甩了一个,怕他在玩没看见还打了微信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挂了。 几秒后,曹端发了条语音过来:煞笔,我在摩天轮上。 那声音差点震碎手机屏,陈瑜清没怕,定神打字回他:禽兽,等着制裁吧。 最终还是段唐来的比他们早一些,徐卓坐的正对休息区门口,正百无聊赖咬着吸管,照理说在人员走动较大的休息区找人是不太容易的,奈何段唐的深色西装在一众露胳膊露大腿的游客中过于显眼,叫他一眼就看到了。 徐卓招招手,幅度极大,嗓门极高:“段哥,在这里!” 他的招手显然是有用的,陈瑜清转头见段唐朝这笑了笑,然后去前台说了两句,没一会他就过来了。 段唐点了几款小点心,咸甜都有,叫这三个少年边等边吃。 陈瑜清和余珧礼貌地道谢,徐卓照例捧场,狗腿子属性显露得一清二楚。 再过了会,段颖和曹端也来了。 曹端脸上笑着,手里提了两袋奶茶,走过来给众人分,分到最后才轮到陈瑜清。 陈瑜清看了眼标签:加了爆爆珠的无糖青稞奶茶。 他挑眉,把奶茶放到一边,吸可乐喝。 正准备去看手机,余光里忽然看见一双手,拿了杯奶茶放他桌前。手指白净,指节处有颗显眼的红痣。陈瑜清认出来,是余珧的手。 “我不喝奶茶。”余珧说。 “那杯没糖的,”陈瑜清脸颊微烫,“就是有些不好喝。” 余珧没回,倒是曹端看不过“啧”了声:“别惯小孩,要不是他,我早就……”他闭了嘴,因为段颖在扯他的衣角,后知后觉在场还有个重量级嘉宾。 那重量级嘉宾是个人精,面前这群小孩子在他眼里还是嫩了些,他笑道:“你早就什么?” “咳,没什么。”曹端学着大人正经,伸手说:“你好,我是曹端,段颖的男朋友。” 真大人段唐不动声色回握,“你好,段唐。” 被他这么看着曹端属实顶不住,冷汗差点出来,得亏段颖出声提醒,段唐才留了手,没给曹端脸色看。 “我要接我妹妹走了,这事你知道吗?”段唐放缓声音问。 “我知道的,颖颖都跟我说了。” “她是要转学的。” “这我也知道的,没关系,大不了就是网恋而已。” 段唐嗤笑了声,“你高二?什么情情爱爱懂了多少,就谈恋爱了?” 见情况不对,段颖出了声:“是我先说的,我先表白的。” “那他就答应了?”段唐言辞犀利,“不考虑后果就答应,是最不负责的行为。更何况你们还小。” 曹端没说话,段唐说得很对,真正谈了恋爱以后才知道这时候的他们有多么无助,或许是生活中的不可抗力太多,又或者是这时候的他们真的太过弱小,目前的他们只能仍由生活差遣。 “我不反对你们谈恋爱,”段唐又说,“不过不是现在。” “我可以等的,我等得起。” 段唐弯起嘴角,神色渐渐缓下来,“这是你的事了,我只负责管我妹妹到成年,”他朝曹端举起那杯奶茶,“我可没说不让你们联系,奶茶很好喝,谢谢。” 他一笑,桌上的氛围肉眼可见的缓下来,陈瑜清放松不自觉挺直的背脊,出于怜悯给表哥递了块巧克力。 曹端接过巧克力,背手摸了把后背,短短几句话时间,后背就湿了。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突然在人前变成了块透明的板,别人只一眼就望穿了自己。 差不多到了饭点,段唐开口邀请大家一起去吃火锅,包厢他已经提早叫人准备好了。 步行至游乐场附近的老街,未至深处便能看见这条街上唯一的火锅店。 宽阔的门面上方只简单立着鲜红色为底的牌子,牌子上整齐地排列着五个方正的黄色大字——“霍大脚火锅”。 店里人很多,三伏天里吃火锅吃得热火朝天。 段唐进了门直奔前台,见前台的姑娘正低着头记账,他曲起手指,直接敲击木桌,“巧巧,霍大脚在不在?” 巧巧姑娘抬头见了熟悉的帅哥和帅哥身后一溜的青少年,大眼睛眯起来:“段哥来啦,老板在办公室呢,等一下。” 巧巧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串钥匙,“给,老地方留着呢,我给你去叫老板。” 段唐道了声谢,接了钥匙叫大家跟着他走。 包厢在走廊最深处,段唐开了门开了灯,熟练地找到遥控器开空调,“这家店我经常来,老板是我朋友,以后吃火锅来这里报我名字,这间包厢随你们用。” 他拉开窗帘,窗外是条大河,河对岸隔着破旧的城墙,视线往上可以看见南城最高的建筑物——中央大厦。 段唐终于脱下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西装,挽起衬衫袖子,招呼众人坐下。 陈瑜清接过段唐递过来的菜单,勾了几个肉类,转头递给余珧。 包厢门倏地推开,门外进来个穿拖鞋的花衬衫,陈瑜清把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最终目光聚在他那条无与伦比的毛腿上。 腿毛之密,曹端都比不上。 陈瑜清在心里小声惊呼,那毛腿花衬衫开口了:“老段,今儿个怎么来了!”只见那花衬衫将这包厢一眼看到底:“哟,怎么那么多小朋友,你上哪拐的?” “少贫嘴,”段唐抽出坐垫扔给他,“我来吃顿饭,你请客。” “半价,你买单,没话说。”花衬衫接下坐垫放一旁,“大老板啊,这么点钱都不肯花,弟弟妹妹可要好好把他宰一顿咯。” 段唐笑骂他不要脸,花衬衫从袋里抽出包香烟扔给他就走了,等他关了门,段唐才介绍道:“刚刚那位就是霍大脚,本名霍角,角色的角,大学同学。” 徐卓问:“怎么叫霍大脚了,我看他腿比脚显眼呐……” “他不让叫,加上大学老师经常喊错名字,叫他霍脚,我们都这么叫了,”段唐解释,“这不重要,接着点菜。” 火锅味道不差,加上段唐什么话都能接,徐卓话又多,这一顿吃下来氛围还算好,没有特别尴尬的时候。 此时华灯初上,窗外的中央大厦在昏夜里亮得像墨布堆里的琉璃,叫天上为数不多的星星都黯然失色了。破旧的城墙阻隔了都市的喧嚣,让这方简陋的包厢里氲起难以察觉的宁和。 吃完乐完,众人分别,曹端终于忍不住当着段唐的面抱住了段颖。 段唐回头点了根烟,招招手叫众人跟上他,给那对小情侣留点空间。 最终段颖还是坐上了段唐的车走了,顺便还带了个顺路的徐卓。留下来的三人叫了两辆车,各回各家,临走前陈瑜清见曹端状况不对,发了首余珧经常听的摇滚乐给他。 这一天不仅表哥的黑色星期天,亦是他陈瑜清的黑色星期天。 坐上出租,陈瑜清的眼皮一直没停住打架。一旁的余珧正靠着窗看手机,车里没开灯,手机屏幕的光打到他的脸上颇有几分恐怖片的味道,陈瑜清临时决定看这张脸提神。 正看着,手里手机震动,他收到一条来自银行的短信。 “余哥,”陈瑜清开口,“我变成穷光蛋了。” 第二十六章 ◎阿飘老太太◎ 继银行卡被封的通知后,陈瑜清在余珧家的大门口收到了第二条信息——一条来自曹雪梅的微信。 说来讽刺,他离家近两个月,收到的第一条来自母亲的信息,内容居然是用那银行卡威胁他回家。曹雪梅大概是老板做习惯了,三言两语表达了他对陈瑜清的失望,余下一大段都是在跟他科普没钱的后果。 没钱的后果不用曹雪梅说,陈瑜清都知道。从离家出走开始他就告诉自己,他只是个没有收入的初中生,卡里的钱用一点少一点,每天都过得紧巴巴的。要不是每次上超市的钱都是余珧付的,他恨不得天天吃大白菜。 他点开微信和支付宝查看余额,旋即又想起那张许久不用的饭卡,渐渐苦笑起来。 从没想到母亲会那么绝情,也恨自己考虑不够全面,没有留后手。 余珧侧着头看完这条微信,嗤笑了声进了门。 当晚,陈瑜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点开母亲的微信,定定地看着那段文字。 手指悬在键盘上,犹豫不决。 片刻后他闭上了眼睛,退出微信去刷空间,既然不甘心,那就眼不见为净吧。 他加了挺多动漫营销号,一边刷一边笑,没一会儿就刷完了,按理说这个点他应该闭眼睡觉了,加上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属实给他带来了不小的身心负担,眼皮子也没少打过架。 但心理上,他还不想睡觉。 大脑亢奋之下,他又去加了几个专门转载搞笑段子的营销号,一条微信消息突兀地浮现在手机屏幕上方。 陈瑜清猛地坐起,没顾上穿拖鞋,一股脑冲进余珧房间。 “余哥!?” 余珧正抱着被子侧身躺床上玩手机,闻声艰难地撑起上半身扭头看门口:“动静那么大,至于吗?” 陈瑜清似是没听到他语气里的不耐烦,冲到他面前,差点把微信怼到面前人的脸上,“这也,太多了吧!” “嫌多还给我,”余珧把他的脸推远了,“别想多,这是要还的。” “可是我拿什么还啊,我这个年纪打童工都不要我的。” 余珧坐起身来,正眼看他,“有的,我初三的时候就打过工。” “……你不是很有钱?” 余珧又躺了下去,手指继续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我也不是一直有钱,小叔叔帮了我很多,就是那家酒吧,我以前在那里唱歌,”他停顿了会,“你会唱歌吗,或者会什么乐器?” “乐器不太会,小学里学过口琴,大概还过得去,”陈瑜清思索,“唱歌应该还行吧,以前跟同学去过几次KTV。” “唱几句听听。” 陈瑜清有些不太好意思,他没说自己去KTV基本上是去捧场的,这种表现自我的场面他都不太行。 等他唱完几句,见余珧只是平淡地点头,心里不免忐忑:“怎么样?” “没怎么样,还行,只是上午去唱一唱而已,人不多。”余珧回。 听到这句话陈瑜清彻底松了口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余珧又帮了他一个大忙。 说完事余珧见他仍跪坐在床上不走,问他还有什么事。 陈瑜清说了声谢谢,下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好一会儿才出来:“我可以……睡在这吗?” 余珧抬头,意味不明地看他。 “额……”陈瑜清反应过来今天刚出完柜,余珧还在现场,一时卡壳,“不行也可以。” 说是这么说的,身体十分诚实地一动不动,低头嘀咕:“你说没关系的。” 余珧气笑了:“我不怕你这个,你有本事今晚不踢我。”见陈瑜清犹犹豫豫,余珧提前把他踹下了床,“去你房间抱被子。” 到底是累了,又或者是陈瑜清真的把余珧的话放在心上,余珧奇迹般地没被骚扰,睡了一整晚好觉。 其实不是陈瑜清睡相变好了,而是他踢错了方向,闹钟响之前一脚踢向了床沿外,滚了下去物理清醒了下而已。他摸摸头发,干脆去洗漱准备早餐。 一周后余珧去参加竞赛,需要离开一个下午,晚上叫陈瑜清一个人回去。 陈瑜清抓了徐卓一起走,徐卓倒是无所谓,又拿校园七大奇闻跟他讲。 徐卓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颗垂柳,绘声绘色:“看见那颗树没,那棵树绞死过人!”他掐着自己的脖子做了个窒息的表情,“就像这样,死了。” “然后呢?”陈瑜清掏掏耳朵,上次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然后,然后那个人跳湖了,就是南中里的那条校湖。”说罢没等陈瑜清找漏洞,补又补充:“行尸走肉,僵尸啊你知不知道,就这么一跳一跳跳过去的。” “……”陈瑜清看着欲将翻白眼学僵尸跳的徐卓,“我看你像僵尸。” 徐卓翻白眼:“我祝你走路遇幽灵,你别不信。” 不知道是不是徐卓的鬼话起了作用,陈瑜清觉得回家的路阴嗖嗖的。 偏生这时候路上人不多,周围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蝉鸣,更渗人了。 楼梯间阴恻恻的,陈瑜清咽下口水,抬脚走进面前正好开了门电梯,还没等松口气,后颈出卷来一阵阴风,幽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宝……” “!!!” 陈瑜清跳起来狂按三层号码。 “哎呀……”身后出了声,陈瑜清觉察出不对劲,停下动作仔细听,“这孩子,咋一惊一乍的。” 声音苍老,陈瑜清僵硬着转头,入眼的第一印象是白花花,心说不会运气那么好遇见女鬼了吧。 目光下移,很好,有脚的,不是阿飘;最后看她白裙子下,呼,有影子的。 陈瑜清呼出口气,抬头见一小老太太正疑惑地看着她,她说,“怎么了宝,不舒服?” “不是,”陈瑜清发觉自己误会了老人,歉意地朝她笑笑,“奶奶也是三层的?” 老太太笑道:“是呀,你不会是我对门那小子吧?” 陈瑜清惊讶地报了串门牌号。 老太太又说:“哟,还真是,我就说,天天早上那么早就出去的不是学生就是上班族,没想到年纪那么小,模样也周正,咦……”奶奶眯起了眼睛,凹陷的眼眶里只剩下一道缝,她呢喃:“这眉眼,怎么长得跟那老太婆似的。” 电梯升到三层开了门,陈瑜清侧身让老太太先过,老太太笑着点点头:“性格倒是和她不像,善良,品性不错。” 陈瑜清鲜少有被人当面夸的经历,不由红了脸:“你说什么呀奶奶。” “没什么,夸你呢,”老太太开了门,“有空来奶奶家做客。” 陈瑜清笑着点头,等老太太进了门才开门进去。 照例是先先准备了小点心给余珧送去,余珧的房间门没锁,敲了两下他就直接进去了。 余珧正躺床上刷手机,见陈瑜清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 “今天竞赛怎么样。”陈瑜清走过去问。 余珧起身拿筷子夹了颗小笼包,“马马虎虎。” “我刚刚遇见对门的老太太了。” “王老太?”余珧问。 “是吧,瘦瘦矮矮的,头发蛮白,穿的白裙子,”陈瑜清咽下小笼包接着说,“站电梯里差点吓死我。” 余珧嗤笑了声:“出息。”末了他又说:“你下个礼拜期中考试?” “是啊,考完还有运动会,又逢周末,这五天比较闲。”陈瑜清敏锐抬头,“你不会是想……” 余珧打了个响指:“是,你多练练,我待会发你个歌单。” 陈瑜清应了声,生平第一次打工,隐隐有些期待。 —— 期中考试用陈瑜清的话来说,也是马马虎虎。这两个月过得甚至没有之前初二来的有紧张感,当然他指的是生活上,起码他不用天天晚上来回跑。虽然学校吃得不怎好,最近手里也开始紧巴巴的,但陈瑜清有预感这次起码能比自己学号多进那么几名。 考试途中没遇上特别不会的题目,拉分项主要在数学,且这次数学最后一条大题也有些眉目,就是来不及写了。 考完试时刚过中午,南附中正好把同学们放了,连着周末和运动会叫同学们好好玩,然后迎接不久后的期末考试。 初三放得晚了些,下午的课上完才给走。 正好陈瑜清要等余珧一起走,他也不急,就是走之前被老张叫住了。 张诚忠把他招到办公室,取了个纸杯倒了杯热茶叫他坐下,大有长谈的趋势,“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啊?” 陈瑜清愣了,“没有啊,怎么了张老师?” “哎,”张诚忠犹豫着叹气,最终还是摇手叫他走,“没啥事儿,你快些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手里茶还没喝一口,陈瑜清懵着握着纸杯起身,“好的张老师,老师再见。” 老张应了声,末了又把他叫住,“小陈,你是个好孩子,学习好,人品也好,同学们和老师们都挺喜欢你的。” 陈瑜清短期内接连被人夸,还真有些不好意思,谁知道老张摇着头又说道:“有些事情,虽然老师很看不过去,很想帮你,但毕竟是你家长,我们不好替你做决定。你坚定决心,努力学习。” “老师祝你早日成鹰,自由翱翔!” 第二十七章 ◎酒吧◎ 清晨的空气有些闷人,尽管太阳还没完全烧起来,地面上的温度已经快接近三十度了。 在这样的高温下,叫车出行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此时坐在车里的陈瑜清无比庆幸和他同行的是余珧这个能懒则懒、绝不亏待自己的超级大土豪,不惜花大价钱叫了辆专车,空调开得绝对足。 身体向后仰,陈瑜清靠在柔软舒适的皮质座椅上,感受着隔绝夏天的清凉,脑海里回想起昨天放学前老张跟他说的话。 老张告诉他,曹雪梅打电话过来,先是了解了他的学习情况,然后问了他的人际交往关系,最后才委婉地提出转学要求。 转学是不可能真转学的,威胁的成分却是实实在在有的。曹雪梅现在那么忙,加上陈瑜清有家里老人护着,轻举妄动显然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 这只是个警告,陈瑜清想。 要是真的有一天他转学了,他就去找奶奶。 想起奶奶,陈瑜清叹了口气,往年寒假他都是要去看望奶奶的,今年情况特殊,不知道还能不能去了。 车停了,陈瑜清回过神,未来发生什么尚且未知,现在他需要面对的是车外闷热的空气以及待会余雁鸿的考核。 余珧发给他的歌单相对舒缓,难度比较小,本来以为余珧的歌单里只有狂吼乱叫的重金属摇滚,看来是他误会了。令他惊讶的是,余珧从自己房间里拿出把吉他,今天也带来了。 第二次来到冰点,陈瑜清还是有些不适应。 这次因为是早上的缘故,酒吧里人不是很多,吧里安安静静的,还有人干脆趴桌上睡觉。这时候也没什么人点酒,Endy照例在吧台擦着擦不完的杯子。 余珧问他:“我舅舅呢?” Endy看了眼他身后的吉他:“怪不得老板今天来那么早,原来是少爷要上班了。”他轻轻放下杯子,垂下眼皮去拿另一个,“在办公室呢,今天没人。” 余珧应了声,从裤袋里掏出张明信片,“机会自己把握。” Endy杯子擦了一半停下来,沉默了一会,才接过卡片,“谢谢,我会报答你的。” 走廊里的灯线较暗,此时没了往日的喧嚣,从吧台到余雁鸿办公室的路都觉得长了许多。 陈瑜清实在没忍住:“你怎么叫你小叔叔的员工跳槽?” 身旁的人走路平缓,吉他包上的金属链子敲击着拉链,乒里乓啷地在幽静的走道里响着。余珧手插口袋,满脸不在意:“大人的事呢,小孩子少管。” 办公室的门上照旧刻着一道道深褐色痕迹,门把手换了个新的,款式不同于陈瑜清上次看到的那个圆形的。 余珧这次没有用暴力踢法,而是改为礼貌地敲门,他敲了三下,门里传来一声咳嗽,接着听余雁鸿说:“请进。” 余雁鸿受宠若惊,没想到余珧学乖了没踢门。这门他当初找了设计师专门设计,结果余珧上班第一天就把他的门给踢烂了。现在这扇伤横累累的门已经是他找人做的第二版的加固版本,估计再给他踢个两三回也得嗝屁了。 办公室里开了空调,沙发干净整洁,余珧一进门原形毕露,大爷似的坐下,看向办公桌前坐的笔直地余雁鸿,活像个要命的甲方:“我今天来上班,顺便带个人。”他抬了抬下巴,叫余雁鸿看在沙发上坐得比余雁鸿还直的陈瑜清:“就是这个人,他唱我伴奏,算是我带他,不用另找人。” “我知道的,你已经说过了。”余雁鸿故作深沉,收起平日眼睛里的风情万种,顺着余珧的指引看向陈瑜清,“我这里也不是那么好塞人的,你先唱给我听听?” 见余珧朝他点头,陈瑜清喉咙滑动,机械地开嗓。 片刻后,余雁鸿摸着下巴,“怎么说,这小帅哥也太紧张了吧,在我面前嗓子眼都那么紧,上台了能行吗?” “我……应该能行的。”陈瑜清支支吾吾,能不能行看运气了,他也不知道。 “能行,我伴奏他就不紧张。” 陈瑜清闻言转头看余珧,并没有收到他意料之中的目光,也许这只是个安慰? 倒是余雁鸿,在两人身上往返的眼神毒辣至极,颇有神秘感地笑笑:“行吧,我相信你。”他拿起桌上的座机打了个电话,片刻后一个穿着西装的眼镜男敲门进来。 陈瑜清看见眼睛男胸前的牌子上写着“杜松平”,是冰点经理。 余雁鸿吩咐:“小杜,带这孩子去准备室去,给他收拾一翻,这几天上午的驻唱换他了。” 杜松平应了声,对陈瑜清点头,叫他跟上。 余雁鸿又叫住准备起身的余珧,“你留下,我有些话要说。” “行,”余珧朝余雁鸿点点头,又对陈瑜清说,“你先去,我一会来。” 出了门,杜松平问:“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陈瑜清,十……十八。” 陈瑜清有些没底,这年龄是他自己加上去的,保险起见还是把年龄抬到了成年。酒吧是个是非之地,这一点他是知道的。更何况这间酒吧性质特殊,就算是再怎么熟悉的人开的,提高点警惕总归是好的。 “看着不像,”杜松平边走边说,“需要修饰一下。” 从试衣间出来,陈瑜清才明白这个“修饰一下”是什么意思。 杜松平给他挑了件锁骨处带破洞的白T恤,又让他换上了宽大的黑色破洞裤,裤脚太长,黑色短靴完美藏匿在裤腿下。 陈瑜清坐在化妆镜前,脚趾蜷缩,鞋子踩在地上没有实感。 为了弥补身高缺陷,杜松平在他的鞋底里加了两层增高垫,加上近期陈瑜清长了个子,现在他的身高已经一米七出头了。 刘海被杜松平撩起来喷了摩丝,镜子里的少年露出光滑饱满的额头,眉毛浓密,眼眸带星,是个不错的小帅哥苗子。只是脸颊处尚有婴儿肥,加上眼睛大皮肤嫩,整个人显得有些幼态,与酒吧里昏暗的氛围格不相入。 “你真有十八岁?”杜松平蹙着眉问。 见陈瑜清抿着唇答不出来,杜松平当下就明白了。他找个化妆包准备在陈瑜清脸上涂涂抹抹,“没事,你是少爷朋友吧,没满十八也正常,你记得别理台下的起哄鬼就行了,有人来搭讪也别理,这儿是个什么地方你应该清楚的。” 刷子在脸上涂涂画画,陈瑜清就着镜子看着在他脸上涂涂抹抹的酒吧经理,感激地点头,“知道了,谢谢杜经理。” 过了一会,杜松平接了通电话,叮嘱陈瑜清不要乱跑后,匆匆离开了。 脸上的妆大致已经完毕,陈瑜清站起身适应了下增高鞋垫,看着落地镜里的自己,竟觉得有些陌生。 他笑了两声,学着一旁的海报摆了个做作的姿势,将帅照发给了曹端和徐卓。 等了一会,那两人还没回消息,他犹豫着要不要转发给余珧。 想曹操曹操到,余珧相当自然地没敲门就进来了。 陈瑜清还在镜子前蹲着个不尴不尬的姿势,僵硬地举手打招呼:“Hi?” 余珧挑眉,“小杜帮你选的?”他见陈瑜清站起来,“还有增高垫?” “……是。”陈瑜清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迫不得已,“这里怎么会还有鞋垫这东西。” 余珧耸耸肩,“谁知道啊。”他轻轻放下吉他,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个方正的盒子。 陈瑜清凑上去看看,里面躺着一堆金属链子。大概是放得时候有些随意,一把链子抖开他才发现里面不止一根。 接着,他见余珧从那几根十分相像的链子里挑出了根在他看来跟其他几根没什么两样的链子,交给他,颇为庄严地说:“交给你了,带上,保管好。” 陈瑜清仔细比对那几跟链条,仅凭他的□□凡胎,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但他还是配合着庄严,面容肃穆,把链子扣上了手。 余珧又去化妆镜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个带锁的木箱,拨了密码在里面挑挑拣拣。陈瑜清站在他后面没看清箱子里是什么,只听见有金属撞击的声音。 等余珧转身,陈瑜清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顿时有些无语。 “带上,每只手带两个,”余珧把四个款式不同的戒指递给陈瑜清,又拿出条银色细链子,“这个戴脖子。” 陈瑜清乖乖带上,觉得自己可以不用唱歌,台下人光听自己走路就能听见好多声音。 余珧自己也戴了,还照着镜子喷了摩丝,手法娴熟,抓的发型很潮很时尚,不知道的以为他以前是T台模特。 酒吧里仍是昏昏暗暗的,台下人也不见多,该睡觉的还在睡觉。陈瑜清坐上舞台正中的升降椅,担心自己唱歌会不会把人家吵醒。 余珧抱着吉他上来,坐到陈瑜清的左后方,低头试了两个音。 那睡觉的大哥迷迷糊糊抬头,看清了坐在台上的俩少年,“YY来唱歌了?另外个小子是……” “你管那么多,”Endy拿了两杯啤酒过来坐下,“那是YY的朋友,名字,嗯……”Endy卡了壳,那少年来过两次,他还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那大哥揉了眼睛,接过Endy递来的啤酒灌了一大口,举手间充满了豪爽,“他们是好朋友吧,就像你我一样。”见对方只是静默着喝酒,大哥朝他意味不明地碰杯。 Endy将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净,摘了手套撩起额前的头发,眉眼精致凌厉,耳钉折射出酒吧里昏黄的光,不见在吧台时的沉默。他笑了声,收了眼前人没喝完的啤酒杯,起身离开。 过了一会,他才说道:“你明天不用来了,我辞职了。” 他说的跟那大哥被炒鱿鱼一样,那大哥反倒笑了,“可以啊,明天上哪去吃饭?我们庆祝一下。” 悠扬舒缓的音符从古典吉他上倾斜而出,少年清丽的声音在这片昏暗的空间里盘旋,恍然间,大哥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时代,那时的他尚且腼腆,不敢表达自己的情感,而现在—— 他看见那个穿着酒保衣服的漂亮年轻人无声说道:“都可以。”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 最近考试周,更新评率会保持在隔日更,有时写得快也会双天更 并且最近会不定时把前面的文改一改 对点进来的小天使们比心啦~ 第二十八章 ◎开窍◎ 一曲毕,陈瑜清听着渐息的吉他声,才发现距离舞台最近的几张桌子上坐了几个酒客,还有人呼着要安可。 本来陈瑜清以为上台会紧张,特别是这种被人围着看着唱的场景,手抖嗓子抖也不是不可能发生,人再多一点严重点就该闭嗓了,可是他没有。 正如余珧所言,吉他声一出来,他就什么也想不到了。 心里空空的,忘掉了此时身处的幽静的环境,忘掉上台前对自己一遍遍“观众都是大白菜”的叮嘱,甚至忘记了身边给他伴奏的是谁。 恍然间他置身于熟悉的房间里,书桌上打开的电脑里放着悠扬舒缓的纯音乐,他敲着手指跟着节点打节拍,房间里的空调依旧是宜人得恰到好处。 平和的空间里,陈瑜清暂时忘却先前的种种不愉快,仍由自己陷入柔软的床铺里,昏昏欲睡。 音乐进入高.潮,禁闭的房间门就是在这个时候打开了。 是余珧闯了进来。 说他闯其实不太恰当,这本来就是他的房间,甚至整间房子都是余珧的,真正闯进门的明明是他陈瑜清。 身后的人指尖不停,嘴里哼出温暖动人的旋律。两股截然不同的声线撞在一起,奇迹般地交织、融合。 像是在接纳,像是在摸着他的头说“没事的”、“住下吧”、“欢迎你”。 鼻子有点酸,陈瑜清伸手捏了捏鼻子,安可唱完不顾台下酒客的挽留,浅浅鞠躬以示道别。 余珧以为他哪里不舒服,但没下去追他。早场一节需要唱三首,剩下的一首估计是要他自己完成了。 另一边陈瑜清下了台就往休息室走去。他没哪里不舒服,就是鼻子堵外加心血管堵塞,需要冷静一下。 休息室里没人,陈瑜清放宽了心开了外放,视屏里各种奇异的背景音乐一条接着一条地放,他莫名想起了刚到余珧家时,他不小心抓到余珧干活摸鱼的场景。 那时候的背景音乐也是像这样怪异。 倏地,陈瑜清摇摇头,换了个PP改换看文艺视频。 他找了个文艺片子,视频以巨大的白色石像为开头,镜头渐渐从石像的底座转移至线条流畅的像身,陈瑜清越看越不对劲。 紧接着,视屏里响起旁白:“维纳斯是罗马神话中爱与美女神,也是......” “......” 陈瑜清干脆关了手机,去洗手间洗把脸清醒清醒。 冰凉的水扑在脸上,脑海里的想法仍是挥之不去。一路上走来脑子里想的全是关于余珧事,饶是陈瑜清这个感情白痴都察觉出来自己有些不对劲。 虽然他早就知道自己性向模糊,但真正到了觉醒的那一刻,反而迷茫了。 不会是真的吧。 陈瑜清借助洗手间的大镜子和明亮的光,仔仔细细把现在的自己看了一遍。 由于化过妆,脸看着成熟了不少,他觉得抓了发型加了身高后更帅了。 陈瑜清盲目自信:没人能拒绝这张脸。 他出了洗手间,在隔着点距离听见了台上余珧忽然摇滚起来的歌声。 “......”这些“人”里面应该不包括余珧。 早场结束后两人回了家,余珧进了门直奔房间,等陈瑜清去看的时候,他已经倒在床上睡着了。 呼吸声匀缓,如果不是没换睡衣,差点以为他睡了一上午。 陈瑜清轻手轻脚关了门,靠在墙壁上思考人生。今天早上不小心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趁现在它还是棵小苗苗的时候掐断它还来得及。 他是没有经验,但不代表不谙世事。那天看到的同性恋人表白求婚是特例,面对非议和压力时的叹气与徘徊才是他们背后最真实的样子。 也许有人是真的幸福,但不代表他陈瑜清就会。因为他没有任何资本,换句话说,他不敢。 况且现在还太小了,撇开年纪不说,十五岁能干什么呀。 陈瑜清嘲讽似的笑笑,转身去客厅倒了盘瓜子边数边吃。 奇数代表掐了,偶数代表不掐。 脑袋里的两个小陈瑜清又开始打起架来,一边凶狠至极,骂他是负心汉白眼狼,得了余哥的好居然抛弃余哥;另一边也不甘示弱,踢着腿说他丧心病狂,居然对纯洁的友谊动了不改动的心思。 他们一个人站奇数,另一个人则咬死了偶数,吵得不可开交。 门铃响了,陈瑜清扫开那俩小人,发现瓜子还剩下一小把,小心翼翼地垒好这一堆关系到他命运的瓜子,决定待会再来看结果。 门外站着的是隔壁的王老太,这是陈瑜清没想到的。 王老太依旧是一身白花花的裙子,袖口和裙边圈着一圈精致的白色蕾丝,脖颈上还带着条珍珠项链。 陈瑜清把门开大了,“王奶奶,你怎么来了?” 王忆香仍像个少女似的敛了头发,弯起抹了口红的嘴唇:“小帅哥,陪我去趟超市怎么样?” 陈瑜清愣了愣,“好啊,您等我一下啊。” 推着小推车,陈瑜清默默跟在白裙子老太太的身后,给她当苦力。 王忆香蹬着小高跟,提着个袖珍包在保鲜区挑挑拣拣,她选了块红彤彤的牛肉:“小鱼,来看看这块肉,怎么样?” 陈瑜清捏了捏,弹性不错,“是块好肉。” 王忆香点头,又拿了块鸡胸肉,“这个呢?” 陈瑜清:“这个也不错。” 王忆香摇摇头,放了回去,“今晚吃水煮牛肉。” “...…” 陈瑜清果然是给老太太拎东西用的。她买了不少东西,等到了老太太的家时陈瑜清的手臂已经开始发酸了。 王忆香开了门,叫陈瑜清跟她进去。 陈瑜清在玄关处放下购物袋,正准备走,就见王忆香给他找了双拖鞋,她说,“进来坐坐,陪奶奶说说话。” 王忆香把他按在沙发上,开了电视机并给他开了包瓜子。 陈瑜清看了,奶香的。 王忆香也坐下了,“吃呀,奶奶特意买的,味道不错的。” 她问了陈瑜清好几个问题,问他几岁了在哪上学,陈瑜清一一回答,接着又听她笑着问:“你跟隔壁那小子是什么关系呀?” “咳咳,”陈瑜清卡了口水,“没...没啥关系啊。” “哦呦慢点吃,有的是有的是,”王忆香朝他推了瓜子盆,“我以为你们俩小子关系好的很,天天上下学一起,明明是初高中。” “不是,我们是好朋友。” 王忆香又说:“那你把他喊过来,今天上奶奶家吃饭。”她见陈瑜清犹豫,接着补充:“小余...哎呦你俩这名字,那我叫他珧珧吧,以前也常上我这吃饭,前个月我去看女儿了,他那么久没吃,应该蛮想念奶奶的手艺吧。” 陈瑜清杵着不动,余珧起床气太严重了,这会儿不知道有没有醒。 再加上…… 睡着的余哥睡着的余哥睡着的余哥。 呼。 以前是他不懂得珍惜机会,居然还有胆子踢余哥,现在他不会了,甚至可以采取保密且实用度较高的措施——比如说拍照。 陈瑜清做好了心理防设,起身态度决绝:“奶奶,我去了。” 王忆香虽然不知道这孩子做了什么思想斗争,仍是笑着点头。 谁知余珧一改往常地懒散,早早地起床,把他垒的一小堆命运瓜子磕完了。 看着茶几上凌乱的瓜子壳,陈瑜清的心脏抽痛了下,脑袋里的两个跋扈嚣张的小人罕见地闭紧了嘴,显然不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判定了。 余珧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此时他在面对陈瑜清时已经没有了尴尬,颇为自然地开着小视频软件外放。就着音乐声,他抬眼睛:“你去哪了,瓜子再拿点来。” 陈瑜清拿了个垃圾桶过去,“去王奶奶家嗑瓜子了,她叫你一起去。” 余珧没犹豫:“走啊,这么好的机会。” “珧珧来啦,”王忆香早早地在玄关等着,“快进来。” “王奶奶好。”余珧说得乖巧,往日的一身大爷气收得分毫不露。 “今天奶奶做水煮牛肉,喜欢吗?” “喜欢的王奶奶,”余珧笑得温柔,“王奶奶做什么我都喜欢吃。” 王忆香像个被校草夸了的十八岁少女,优雅地捧起保养得体的脸蛋,“哎呦哎呦”直叫。 “别杵门口了,快进来,奶奶买了奶油味瓜子,边看电视边磕,奶奶这就去做饭。” 等王忆香走远了,陈瑜清撇嘴,拉住余珧的T恤,小声嘟囔:“你怎么人前一副人后一副的,在家里你可不是这样的。” 余珧转头时嘴角已经拉平了,“你有那么老我也这样对你。” “这可是你说的。” 余珧没理他,扯了把衣服往里走,忽地喊得特大声:“奶奶,小鱼说他要来帮忙,他做饭做得特别棒!” 王忆香探出了头,“小鱼会做饭?快来,奶奶忙不过来了。” “……来了奶奶!” 进了厨房,经过一遍遍确认过后,王忆香才放手叫他腌牛肉片。 “呲啦”一声,王忆香将佐料倒进热油里炸,香料的香味激发出来,瞬间弥漫整间厨房。 王忆香的灶台高矮正合现陈瑜清的心意,他不用弯腰不用垫脚,舒服得不要不要的。 见他抓牛肉抓出了歌声,王忆香忽然问他:“你这身厨艺跟谁学的?” 奶奶问的随意,陈瑜清也随意地答:“我奶奶,应该跟您差不多年纪吧。” 王忆香炒香料的动作不变,“我有个老朋友,他有个跟你一般年纪大的孙子,巧了,”她忽然笑了,“也有这么一手出色的厨艺。” 第二十九章 ◎信封◎ 王忆香只是浅浅地提了一嘴,没有再多说她这个神秘的“老朋友”。 陈瑜清新奇的同时觉得过于巧合了,变着法子夸自己:“那他做饭一定很不错。” 王忆香关掉煤气,厨房一下子安静了,她又问:“你是不是还有个妹妹?” “是。” “哦,”王忆香转头朝陈瑜清眨眨眼睛,“她也有一个孙女,你说巧不巧?” 巧,太巧了。陈瑜清面色古怪,心说那“老朋友”不会就是他奶奶吧。 王忆香忽地把陈瑜清从头扫到脚,语气一转,“不过我听她说他的孙子长得又高又俊,你这样……” 王忆香啧啧两声:“我看着不太像。” 陈瑜清脚底扎针,恨不得现在蹿个几厘米,要求不高,到一米七就行了。 “我虽然不高,但俊啊,奶奶你等着我以后长高了,肯定比那个孙子好看!” “得了吧你,”王忆香咯咯笑起来,“再怎么俊,也俊不过人家珧珧,这孩子,简直是照着人家小姑娘的理想模板长的。” 不仅人家小姑娘,小男孩也是这么想的。陈瑜清放下玻璃碗,深藏功与名。 余珧大概是天生的别人家小孩系列,成绩好模样正,好巧不巧情商点满,见了长辈一口一个马屁,把王忆香夸得脸颊红彤彤的,年轻了好几十岁。 这个周末连带着三天运动会,陈瑜清安排好时间,上午去冰点唱歌,下午回学校学习或者参加运动会,晚上给余珧做夜宵。 运动会的最后一天晚上,冰点的工资如约转到了陈瑜清的手机上。 他看着这笔够他吃四个多月的工资,陷入了沉思。 他准备去找余珧确认一下。 “余哥,发工资了你知道吗?” 余珧正靠在沙发上拿着本精装书在看,闻言翻过一页纸张,抬眼无声扫了他一眼。 陈瑜清看懂了,余珧在嘲笑他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 “不是啊,这也太多了,是不是杜经理按错数字了?” “嫌多给我,我帮你花。” “那倒不是,”陈瑜清捂住手机,“就是觉得多收了不太好,我要不去问问杜经理?” 余珧没说话,摸出身底下的手机,截了张图发给了陈瑜清。 “……”陈瑜清看了,比他的多了整整一倍。 余珧说:“小叔叔说你反响不错,等你唱的时间长一点了再加薪。” “那我把钱还你。” “别了,等你存多点再还也不迟。” 陈瑜清觉得有道理,应了声坐下来玩手机。为了压下赚人生第一桶金的激动心情,陈瑜清决定今晚不做夜宵了,改换请客。 半小时后,余珧合上了书本,看着茶几上的全家桶定定出神。 陈瑜清给他塞了杯可乐,“趁热吃。” “我的夜宵呢?”余珧问。 陈瑜清头顶了个大问号:“这不是吗?”怕他不吃主动拿了只鸡腿给他。 余珧手上油腻腻的,实在是没想到时隔多日又吃上了外卖。他啃下块鸡肉,眉头紧紧皱起。 油,太油了,怎么会有人喜欢吃这种东西。 他那副如同干了杯金龙鱼的嫌弃样,俨然是忘记了自己以前点外卖点得有多么的勤。 运动会过后,南中跟南附中恢复了往常的作息,甚至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与此同时,陈瑜清拿到了期中考试的成绩,名次出乎他的意料,已经爬到了班级的中游。 不过有人欢喜有人忧愁,徐卓趴在课桌上,脸下面是一张红彤彤的数学卷子,嘴里面吟唱着陈瑜清不知道的歌曲,听着蛮凄凉的。 “无处话凄凉啊,”徐卓转过头来,眼睛里的光幽怨至极,“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加油。” “加什么油,本来以为我们已经是好兄弟了,你居然偷偷背着我学习,是人吗!”徐卓哇哇一顿大叫,最后想明白了:“是不是你找余哥补习了?” “没,怎么可能,余哥很忙的。” 这话他如实说,余珧待的班级也是年级里数一数二的,学业压力大不说,加上前些日子忙竞赛,有时候晚上回家只能说上寥寥几句,大多数时间都是待在各自房间忙自己的事。 徐卓的脚指头都不信这话,他忽然扑上来作势要掐陈瑜清的脖子:“你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没背完吗,这都不肯说实话?” “我真没有!”陈瑜清堪堪躲开,伸长了手臂推开凑近的娃娃脸,另一只手去抓他的两只想上位的手,“余哥很忙的,倒是你,跟段哥玩熟了不能去找段哥嘛?” 提到段唐,徐卓收起脸上的狰狞,又当了回林黛玉,“你不知道,段哥最近公司里忙的不得了。”他着重强调了“公司”两个字,生怕陈瑜清抓不住重点,又说了一遍:“公司啊你知不知道,公司。” “我看起来很傻嘛。”陈瑜清觉得徐卓脑子里长了个包,把他当傻子看。不过他原先以为段唐只是社畜,没想到是个管动物园的园长,脑海里段唐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来。 徐卓说起段唐就像打了鸡血,什么期中倒数第十、什么数学倒数第一他都忘记了,脑袋里想的和嘴巴里说的甚至手上比划的,都是有关段唐的。 也许是前两天刚开窍的缘故,陈瑜清觉得不太对劲,他打断徐卓:“你怎么对段哥这么关注,朋友圈刷那么多遍?” 徐卓卡了壳,支支吾吾:“就是,男神啊你懂不懂。” “段颖还女神呢,你怎么不刷她空间?”陈瑜清咄咄逼人,“有情况啊卓玛。” 徐卓忍无可忍,终于暴起敲到了梦寐以求的头颅,“欣赏美丽不分性别,你这封建主义的残留分子!”他忍了忍没忍住,把历史书搬上来又骂:“土地主,科学之风怎么没把你按死在改革的沙滩上。” “等一下,”陈瑜清也受不了这恼人玩意儿了,干脆转移话题,“你这卷子,我帮你好好分析分析……” 自上周去王忆香家吃了顿饭后,两人每周六中午都会去王忆香家蹭饭,有时中午剩的菜太多,晚上也会留下来。陈瑜清虽自认做饭这方面的王,但那也是在同龄人的衬托下,在真正的做饭老手王奶奶面前厨艺还是差点火候。 一来二去之下,干脆一去就钻到王忆香的厨房里偷师学艺,陪王忆香去超市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连带着手臂的劲儿也大了不少。 亏得这偷师学艺,陈瑜清的厨艺日渐精湛,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他们家的米缸变空的速度变快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饭煮的好吃,菜做的香啊。 不仅余珧吃得变多了,他自己的胃口也有明显增大。 还有一点喜事就是,他最近开始长高了,体重也在不断增长中。到了放寒假的时候,他去冰点兼职已经可以不用垫增高鞋垫了。 随着身体的增长,陈瑜清脸上的婴儿肥正慢慢消退,因为最近窜个子窜得太快,虽然体重长了,整个人看着反而瘦了起来。 王忆香看着脸颊快凹下去的陈瑜清,心疼地连煮了两个礼拜排骨汤,等陈瑜清委婉地提醒她他不想喝了,她又改换炖鸡汤,天天晚上给那俩小子送两蛊,连带着余珧的体重也在不断地上升中。 余珧坦言,前十七年中从没有像这样如此地担心体重。 时间过得很快,从短袖到长袖,从外套到棉衣,看似几个月的时间,实则在琐碎且平凡的一天天中悄然划过去了。天由热转凉,又由凉转到刺骨的寒风,吹黄了夏天的郁郁葱葱,吹醒了仍躺在仲夏的摇篮里昏昏欲睡的少年人们。冬天就么来了。 陈瑜清裹紧了有些薄的羽绒服,垂着脸照例在校门口等余珧放学。 背后的书包里只有只笔袋和张成绩单,寒假作业早在期末考试考完的当天就发了下来,他又不像班里住宿的同学,还要忙里忙外收拾宿舍搬家当。 熬了一个学期终于等来了假期,加上成绩单上喜人的成绩,陈瑜清的背彻底松下来,歪歪扭扭靠在树上玩手机。 离高二放学还得有一会,不如玩把游戏。 只是游戏还没点开,他的视线里就出现一双熟悉的球鞋,恍惚间他以为段颖回来了。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球鞋是段颖同款,但人不是。 那女生跟比陈瑜清矮上些,淡粉色羽绒服没拉拉链,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下半身穿了条灰色的呢绒短裙,一双细腿被加绒打底裤紧紧包住,竟也看不出有多粗。 女生长得不赖,挺会打扮,趁着学期最后一天的机会打扮起来,脸上涂了粉又摸了口红。 她同陈瑜清说了声“Hi”,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平整光滑的粉色纸片。 陈瑜清看清了,是一封粉色的信件,封口上画了个很俗套的红色爱心。 就算是傻子也懂了,何况陈瑜清这个开了窍的。 正想抬手拒绝,那女孩先开了口:“诶,等一下。”陈瑜清顿了顿,只听女孩继续说道:“不是我的,你先看看再说。” 女孩见陈瑜清还是没有收下的意思,干脆把信拍到他的胸口,转身光速离开,“我只是帮人而已啦,你就收着吧,答不答应是你的事情啦,拜拜了先!” “……”陈瑜清猝不及防地收了信,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把信胡乱塞进口袋,干脆继续打游戏。 作者有话说: 小鱼:谢天谢地,我终于不是全书最矮的人了。 第三十章 ◎给你看个东西◎ 哪怕天上闪着太阳,冬日里的气温还是低得吓人。 一阵风剜过陈瑜清的脸颊,他打了寒颤,定定地看着手机。 一分钟前,他花光了号里面所有的欢乐豆。所有能领的奖励,加上他之前号里本来有的欢乐豆都输光了,前前后后大概有十几万的样子。 充钱是不可能充钱的,心疼也不至于,就是无语的同时加上点可惜。 这号从零起步,近十万的豆子都是余珧带他赢的。 余珧那手气,把把带俩炸弹,加上他一身不赖的牌技,想输都难。当然如果输了,那就是陈瑜清的牌臭到了极点,神仙如他都救不回来。 而今天一个人连输几把,完全是因为陈瑜清手贱,趁着豆子多下了高级场,哗啦啦几下身价为负。 绝不是因为他牌技差! 眼不见为净,陈瑜清干脆关上手机,干等在寒风中。没等多久,余珧就出来了。 他们高二还要再多上一个礼拜,今天恰好是周五,两人才能一起回去。 风实在是太冷,余珧见了陈瑜清没有说话,直接拉上围巾骑车就走。 一大一小的两辆自行车前后行驶着,骑车的两个少年带着同款的围巾,踩脚踏板的频率相差无几。 那同款的围巾是陈瑜清在淘宝买的买一赠一,正好能够送给余珧带。 命运瓜子被余珧一把磕完,陈瑜清下的赌注结果再也没机会知道了。 于是他干脆取了中间值——顺从心意,却藏着不说,俗称“暗恋”。 行动配合思想,陈瑜清偷偷摸摸干了不少夹带私货的事情:煮面的时候给余珧那份多加个蛋,夜宵专门买余珧的口味,家里用的沐浴露都是他买的同款味道。 偷偷干一点不让他知道自己却很满足的事情,那就不是暗恋吗? 陈瑜清跟在余珧身后笑得甜蜜,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就图个开心。 中途两人拐进超市给王忆香买了个暖水袋,顺便买了些菜准备煮火锅吃。陈瑜清在前头挑挑拣拣,模样十分老练,尚为买菜新手的余珧在后头推着推车,等得无聊了就撑在推车上玩手机。 四周吵吵闹闹,陈瑜清的身高竟在一众衣着鲜艳的买菜大妈中隐隐有脱颖而出的趋势,余珧盯了一会,回想起初见对方时对方脑袋上的那个旋涡,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错觉。 他举起手机拍了张照,发了朋友圈: 喜当爹[图片] 照片中的陈瑜清正在挑土豆,格外认真。 过了一会,陈瑜清准备去挑香菇,余珧又举起手机,却意外地在镜头里看见了个女孩。 那女孩站在对面的水果区,手上挑着苹果,眼睛直勾勾盯着这边看。 也许是和余珧对上了眼,她惊慌地低下头假装继续挑苹果。 余珧不爽地眯了眯眼睛,把镜头拉近了拍下那个已经低下头的女孩,再对着陈瑜清喊:“我不要吃香菇。” 陈瑜清转头,“你上次不是还说要多放点香菇的?” 余珧撑在推车上没个正形,他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显然是在说:别再让我说第二次。 陈瑜清无奈叹气,抖落袋子里已经挑好的香菇,转身去后面买藕节。 他身旁来了个大妈,那大妈挑了节藕,眼睛瞥向正入神看手机的余珧,问陈瑜清:“小伙子,那是你哥?”见陈瑜清点头,那大妈赞赏地竖起大拇指,又小声说:“好孩子够懂事,我家小子也像你这么懂事就好了。” 回去后两人把王忆香叫到了家里吃火锅,顺便借了她家的鸳鸯锅,余珧吃辣,王忆香跟陈瑜清不太行。 这次余珧没有偷懒,他把蠢蠢欲动的王忆香按在沙发上,给她搜了部大火的青春偶像剧看。自己去厨房帮着陈瑜清一起洗菜切菜。 他试着切了颗土豆,切完后就被陈瑜清拂开了。 陈瑜清夺过菜刀,说:“余哥去洗菜吧,这个比较适合你。” “……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损我。” 水流顺着蔬菜的叶脉流下,余珧挥去脑海里奇形怪状的土豆,忽然想起了超市里那个偷看的女生。他问:“你最近有什么桃花吗?” 陈瑜清切土豆的手一歪,“没有啊,”他手肘掩了掩羽绒服口袋,“怎么了?” “没什么,问问。” 余珧说得不在意,陈瑜清反倒不安起来。 他是看到了有人给他送情书了? 那怎么办,跟他摊牌吗? 陈瑜清决绝摇头:摊什么牌你个小糊涂,他俩现在又没什么关系,摊牌了反倒奇怪。 王忆香还是忍不住进了厨房,“小鱼,让奶奶来帮帮忙?奶奶太无聊了。” “奶奶?”余珧洗菜的手不停,“偶像剧不好看吗?” 提到偶像剧,王忆香就忍不住吐槽:“哎呦何止是不好看,就是离谱,谁家女孩子那么不检点,天天搞跟踪。”说罢她正好扫描到了目标,快走两步抢下腌好的肉条,笑呵呵道:“奶奶给你们俩整个酥肉吃。” 陈瑜清只好由着她了,“谢谢奶奶。” “下周我那个老朋友要来做客了。”王忆香说。 “是那个孙子很会做饭的那个吗?”陈瑜清问。 王忆香搅着面糊点头,“对,就是那个。本来我是想叫她把她那宝贝孙子一起带过来,她说她孙子没空,可惜了。” 陈瑜清莫名起了胜负欲,“是可惜了。” 王忆香应着他的话说:“我们小鱼现在也是又高又帅。”她笑得骄傲,俨然是已经把陈瑜清当自己的孙子来看了。 让这两个没成年的孩子住一起,显然是个不理智的决定。 一年多前的夏天,余珧刚搬过来的时候,王忆香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她观察了几天,发现对门的小住户确实是一个人住。 怎么会有人舍得让正在上学的孩子一个人住?买得起这个小区的房子说明他的家长是有点经济实力的,再不济找一个靠谱点的保姆,也不是不可以。但王忆香数日的观察下来,对门除了一开始来过一个成年男人和一队的装修工人,再没有其他成年人来过了。 自始至终,只有小余珧一个人走进走出。 起先王忆香以为余珧是犯了什么事被家长罚一个人住反省,然而过了一段时间后,她觉得自己猜错了。对门那孩子特别讲礼貌,见了她会笑着问好,也很有善心,她不止一次看见余珧在楼下喂流浪猫了。 时间一长,王忆香的怜悯情日益增长,她也是有子女,有孙子的人,看这么小的孩子天天听门铃声吃外卖,心里实在不好受。 一次她试着烤了饼干给余珧送过去,见余珧推攘着不好意思要,干脆把保鲜盒塞给他,“你就收下吧小鱼,奶奶做了太多了吃不完,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有空就多来奶奶这玩一玩。”她见余珧收下,才放心回去。 当晚,王忆香的门铃被按响,余珧站在她家门口,一手握着保鲜盒,一手提了个瓜。王忆香听见那孩子提着瓜说:“饼干很好吃奶奶,一起吃甜瓜吗?” 王忆香看着在同龄人中算是小豆芽的余珧,心里酥得像吃了块酥皮蛋糕,当即留下他吃了顿晚饭。之后,她也会常逮着余珧去自己家里吃饭,一来二去之下,渐渐形成了“每逢周六就上奶奶家吃饭”的习惯。 到现在陈瑜清的到来,王忆香一下就在这个孩子身上找到了小余珧的影子。习惯使然,她顺手帮了一把。 也难怪这俩孩子能凑到一起,他们的相似之处实在是太多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 此时的王忆香忽然想到这句话,她笑着摇摇头,往锅里倒了油。 太过沧桑了,不适合这两个蓬勃的少年人。 八点过一些,两人给王忆香切了小半个哈密瓜,把她送了回去。陈瑜清难得懒一回,只简单的冲洗一下碗,其他工作留给了勤劳的洗碗机。 放假给人加的buff太强,陈瑜清擦完灶台没走几步,就瘫倒在沙发上不想动了。客厅开了暖气,他也不怕冷,直接脱了鞋仰躺着刷手机。 空间和朋友圈他都刷了个遍,余珧那条认儿子的朋友圈他自然看到了,曹端还在下面评论,大意是损照片里的人又矮又丑,看面相是当人儿子的命。 陈瑜清讥讽一笑,手指头在屏幕上动得飞快: 鲨鱼 回复表哥 :儿子在说话 曹端很快回了个“是的”。 “……”好像把自己骂进去了。 接着他收到余珧发的微信,叫他去他房间里吃哈蜜瓜。 余珧招他过去,指了把桌前的瓜,问:“那张照片上你看出什么了吗?” 陈瑜清挠头,“我很帅?”他见余珧的眼刀快要砍来,改了口,“拍照技术不错。” “也不是这个,”余珧郁闷极了,“你看看面前,看看旁边的人。” 陈瑜清掏出手机,推测余珧是叫他看他周围的一圈大妈,“这里面有你的亲戚,或者你的熟人?” “这里,这个女的。” 陈瑜清看清了,这个女孩面朝着余珧,看着像朝这边看了好久的样子,于是他问:“这是谁?” “我还想问你,”余珧把拉进了的照片给陈瑜清看,“你再看看,认识吗?”见陈瑜清摇头,余珧蹙紧了眉头又说:“你当心一点,别是又有人找茬了,这次可没有段颖了。” 陈瑜清沉默了会,手伸向羽绒服口袋,“我给你看个东西。” 作者有话说: 今天打完疫苗,头晕 草果然晕傻了,只贴了一半... 第三十一章 ◎东西◎ 见陈瑜清说得神神秘秘的,余珧以为他要给他看什么跟那个女孩有关的惊天大秘密,于是把头凑近了些,本着好奇的心态低头探向陈瑜清黑漆漆的口袋。 热气顺着头发丝袭来,陈瑜清的脸有点发热,干脆壮了胆子推开他,“让开些,不好拿了。” 余珧愈发信了几分,难得听话地缩了头,脚尖踢了把陈瑜清身后的椅子,叫他坐下慢慢谈。 手指在口袋里蜷缩,纸张被他揉在一起,陈瑜清还是不想拿出来给余珧看,尤其是在看见余珧满脸吃瓜的表情后,更不想拿出来了。 挣扎着,陈瑜清终于做了决定,踢开碍脚的椅子,抽出手放到余珧面前,握紧了拳头。 余珧凑近了,猜测这是个小物件,能完全握在手里。 见陈瑜清迟迟不松手,余珧等不及拍了把面前的拳头,“别墨迹。” 头顶传来一声叹息,握紧的拳头有了松开的趋势,余珧的好奇心达到了顶峰。 没有再被吊胃口,手指很快被放开,余珧收到了意料之外的惊喜。 笔直修长的中指竖在他面前,彰显着面前人的友好。 余珧愣了愣,下一秒陈瑜清开了瞬移般闪到了门口,房门开合之间不见了踪影。 砰一声,对面的门狠狠摔上。 房间里静悄悄地只剩闹钟的滴答声,余珧反应过来,他这是被那小子耍了。 余珧失笑,骂道:“胆儿肥了啊,你余哥都敢骗了。” 明明几个月之前还是个唯唯诺诺的矮冬瓜,现在人是长高了,胆儿也肉眼可见地涨了不少。 怂还是怂,这点毋庸置疑。 最终余珧还是给陈瑜清发了消息,叫他小心一点,最近不要乱出门。 鲨鱼翻身:[鲨鱼点头.jpg] 另一边,陈瑜清瘫在床上,一连深呼吸好几次,心情才慢慢平复。 这么明目张胆地耍余珧还是第一次,难免要激动。本来都做好被打的准备了,没想到余珧没追也没骂,善良得不可思议。 事出反常必有妖,陈瑜清留了心眼,开了手机哒哒哒打字。 鲨鱼翻身:明天我睡晚一点,你别喊我 鲨鱼翻身:冰箱里有速食包子,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了 余珧明天还得上课,高中调休了,他下周三才能正式放假。 等了一会余珧还没回他,陈瑜清默认他已经看到了,扔了手机掏出口袋里的一团皱巴巴信纸,打算仔细研究一下内容。 撕开粉色信封,陈瑜清抽出里面朴素的信纸,抚平了后展开,纸上的内容令他有片刻的惊讶。 那皱纸张没有任何花纹修饰,文字也少得可怜,只中央留了块黑色笔记:是个联系方式,数字下面为数不多的汉字简单粗暴,竖了三个感叹号叫陈瑜清加她。 陈瑜清算是开了眼界,收到的第一封情书居然是封懒人情书,怪稀奇的。 稀奇也没用,那几个感叹号留不住他,陈瑜清没有要加联系方式的意思。 白月光就在眼前,哪还有想法去搞别的桃花。 陈瑜清把纸重新揉作一团,十分精准地投了个三分,理所当然地夸了自己一把。 睡前美美洗了个澡,躺到床上是发尾还有点湿,陈瑜清干脆靠坐在床背上刷手机玩。视频刷得正来劲儿,一条微信消息突兀地浮现在屏幕上方。 来信人是数月没有联系的曹雪梅。 陈瑜清没有特别诧异,毕竟现在邻近春节,也该是她主动联系的时候了。 妈妈:下周五回老家,你自己看着办 陈瑜清滑走消息,不耐烦地接着滑小视频。 过了会,曹雪梅又发来:这是你奶奶要求的,你不回来我不好交代 陈瑜清彻底没了兴致,点开微信发了个句号,表示自己知道了。 曹雪梅不愧是做老板的,一点废话都不说,陈瑜清等了一会没等到消息,知道他妈妈是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心头莫名烦躁,他是一点都不愿意再见到自己的爸爸妈妈的。除开陈锦溪和奶奶,家里的其他人他都不喜欢。 陈瑜清没有爷爷,外公外婆完全围绕着妈妈转,不跟着数落他已经是极大的善待了。这么一想来,曹雪梅原本生活的家庭就有点问题,她有好几个兄弟姐妹,可陈瑜清长那么大没见过几次他的舅舅舅妈,听说他们都是在外面定居了不肯回去。曹雪梅也是,从小到大陈瑜清跟着她去看望外公外婆的次数屈指可数。 曹雪梅虽然平时在家里豪横,但遇上陈瑜清的奶奶段位还是低了点,这也是她劝陈父搬出来住的原因。陈奶奶哪能不知道,但儿子同意了,她也不好阻拦,干脆定下规矩叫他们每逢佳节回来看看,特别是要带着孩子一起回来。 老人喜欢孩子,对这个牵着自己儿子鼻子走的女人一点儿好感都没有。 陈瑜清还蛮想见一见奶奶的。离家那么久,说不寂寞是假的。血缘关系到底是一脉相承的,哪怕家里人再离谱,那一丝半缕的亲情总有办法让人沦陷。 除了陈锦溪,他最想见的就是奶奶。小老太婆平时不苟言笑,该宠小孩的时候一刻都不会放过。 所以为了奶奶,他妥协了。 左右曹雪梅也不能拿他怎么办,不让他回余珧那儿他就把银行卡这件事告诉奶奶。拿他一个人的委屈换他见奶奶和小溪的机会,不亏。等哪天他又能力自己买票了,他就不用担心这些问题了。 带着余哥走南闯北,顺便去老家看奶奶。 ………… 第二天陈瑜清难得睡过了九点,家里空荡荡静悄悄的,他感觉不太习惯。 这种一个人呆在家里的空旷感,他不是第一体会到了,每体会一次就会不开心一次。他想了想,洗了碗龙眼,按响了王忆香家里的门铃。 王忆香身上套着红大衣,耳环项链整整齐齐,不像是准备呆在家里的样子。 陈瑜清问:“奶奶要准备出门吗?” 王忆香拉他进来坐了下,“是呀,昨天不是说我那老朋友要过来吗,结果她说等不及了,今天就要过来 。” “这么突然。” “就是说呀,她说来早一点准备多看看她孙子,你说巧不巧,她孙子也住南城,还是你们南附中的呢。她问了问知道南附中放寒假了,临时买票来的。” “知道了,那奶奶我走了啊,这龙眼你吃了吧。”陈瑜清起身要走。 王忆香赶忙拉住他,“诶,别,那老家伙晚上才到呢,奶奶这准备上超市买东西,跟奶奶一起去?” “行啊,”陈瑜清笑了笑,“那奶奶先等我一会,我去准备准备。” 晚上八点左右,陈瑜清跟着王忆香等在南城西火车站,王奶奶口中的老朋友坐的火车还有不到五分钟就要进站了。 冬夜的风吹的人脸颊生疼,陈瑜清拉上围巾,提了提肩上王忆香的包。 包里不知道有些什么东西,有点重,王忆香则在一边抱着暖宝宝等人。她脸上过了带了口罩裹了围巾了,眼睛也不放过,一副墨镜遮得死死的。 陈瑜清都怀疑她那老朋友能不能认出来了。 一小会后,行李箱的滚轮声由远及近,出口处陆陆续续有人出来了。 王忆香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嘀咕着:“这老婆子怎么还不出来,腿脚忒慢了些。” 陈瑜清干笑了声,他没有向外探,只是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防着他人挤来挤去挤到王忆香。 “诶!”王忆香突然喊道,她招招手,“在这里!” 陈瑜清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一偻背小老太拖着个小箱子一颠一颠快步走来。那小老太同样从头裹到脚,眼睛耳朵一处空隙都不给风留。陈瑜清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竟然觉得有点眼熟,他看了眼王忆香,见她点头,跑上前去给那小老太拿行李。 他跑上前,叫了声:“奶奶,我给您拿箱子。” 小老太停下抬起头,愣愣地盯着陈瑜清。 陈瑜清拿着箱子不知所措,别了头说:“我们过去吧奶奶。” 那小老太伸出戴了手套的手,一把扯下了陈瑜清的围巾。 “小鱼?”小老太试探着问道。 冷风猛的灌进嘴巴,陈瑜清咳了声,震惊道:“奶奶!?” “你怎么在这?” “我……”嘴巴开开合合,陈瑜清没找到合适的理由。他属实没想到,王忆香的老朋友竟然真的是他奶奶。 这时王忆香赶来,她见这两个人交接了行李箱后忽然双双停下,走上前问:“出什么事了啊桂芳?” 陈桂芳利落地摘下眼镜,一双茶色的眼睛瞪得老圆:“我孙子怎么在你那?” “什么你孙子?”这下换王忆香愣了,旋即她反应过来,“小鱼真是你那宝贝孙子?” “不然呢,电话里跟你说得那么清楚,你都没认出来,老糊涂了!” “我这不是怕认错吗,你又没给我看过你孙子长什么样,我哪晓得。” 陈瑜清在俩老太太身后充当工具人,实相地闭紧了嘴,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俩老太太边走边拌嘴,他奶奶他是知道的,脾气暴嘴皮子利索,没想到平日里温温柔柔,总是笑嘻嘻的王奶奶也这么能说。 吵到半路,王忆香回头问陈瑜清要了包,从包里掏出个一次性暖手宝,撕了包装袋塞到陈桂芳手里,“拿着吧你,看在你孙子的份上给你带了个暖手宝,这年头小鱼这样的好小孩不多了,算你有福气。” 陈桂芳果然停下了,大方接过暖手宝,骄傲地抬头,“你也不看看是谁的孙子。” “老不羞,”王忆香小声骂了句,“你放心,你孙子我养的好好的呢,倒是你,什么也不知道,也不知道管一管。” 陈桂芳熄了声,转身重新戴上墨镜,一声叹息飘散在冷风中。 夜色如墨,老人的声音沧桑却有力:“……是该好好解决解决了。” 作者有话说: 失踪人口回来了 诶真的是不能休,一休就要拖,泪目了 感谢好室友,拉我一起码字,嘤 第三十二章 ◎搭讪◎ 火车站离小区有点远,王忆香叫了辆车,跟老闺蜜坐后排,陈瑜清则被两位奶奶赶到前排坐了。她从包里掏出个保温盒,盖子掀开还有热气冒出,葱香瞬间在车内弥散。 司机师傅咽了口口水,没忍住问出了声:“老姐姐,吃的挺香啊,这是什么啊?” 王忆香笑了笑:“密制葱饼,给,垫垫肚子。”说罢取了块饼子给司机。 陈桂芳也不客气,一拿两块,一块递给孙子,一块自己吃。吃完也不说啥,就这么默默地一块一块吃着。 到现在为止,陈桂芳还没有问过陈瑜清什么,只是平静地上车,平静地吃着夜宵。越平静陈瑜清越不踏实,他不想把这事儿告诉奶奶,纯粹是怕奶奶担心。 加上他现在跟喜欢的人住在一起,日子过得远比在自己家里时开心多了。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了,陈瑜清下车去后备箱拿行李,两个老人一边慢悠悠地下车,一边谈论着家长里短。大部分是王忆香再说,陈桂芳只是默默听着,偶尔回两句。 陈瑜清拉箱子的手出了手汗,前面俩老太太的话题跨度太大,一会是女儿家儿子家什么什么的,一会儿又聊到哪哪哪开了什么店,连小区里的阿猫阿狗都聊到了。陈瑜清生怕下一秒就要聊到他,手汗越出越多。 他把两人送到王忆香家里,正准备悄悄开溜,却被陈桂芳叫住了。 “等等!” 陈瑜清僵硬转身,“怎么啦,奶奶?” “你住哪?”陈桂芳面无表情地问。 “就在对面,我在那里住下了。” 王忆香见情况不对,插嘴道:“对门也是个小伙子,品性很好的,明天带你去看看。” 陈桂芳又问:“放假了?” “是呀,昨天放的。” “挺好。”陈桂芳点完头沉默了,过了会,她才挥一挥手,示意陈瑜清可以走了。 陈瑜清摸着胸口进了家门,心情尚未平复,走进了看见躺在沙发上刷着手机的余珧。 余珧抬眼问他:“干嘛去了?跟被打了似的。” “陪王奶奶接人去了,”陈瑜清走过去一屁股坐下,摊在沙发上,“比被打了还难受。” 见余珧没说话,陈瑜清自顾自地说起来:“你不知道啊 ,王奶奶去接的人居然是我奶奶,我亲奶奶。” “你亲奶奶?”余珧也有点诧异,“挺巧的。” “可不是嘛,我也吓了一跳,要是我奶奶知道我的事……”陈瑜清想了想,“我不会要回家吧!” 余珧反问:“那你现在还能在这?” “也是……” 第二天一早,陈瑜清没赖床,早起给余珧弄早饭。加上今天上午有个冰点的兼职,他得起早一点。 快放假了,余珧不用摸黑去上学了,学校把迟到时间推迟到了七点半,够他再睡个回笼觉了。 七点十五的时候余珧急匆匆摔门跑出去,身后跟着个帮他拿围巾的陈瑜清,两个人一前一后飞一般地下楼,迎面撞上晨练完正准备上楼的王桂香和陈桂芳。 余珧急刹车停住,没做思考跟俩老太太打了声招呼直接走了。 陈瑜清感觉不太妙,本想蒙混过关,下楼的时候陈桂芳果然叫住他了。 “你干什么去?一大早的。”陈桂芳背着手问。 陈瑜清硬着头皮笑哈哈,边走便说道:“去超市啊,早上鸡蛋打折。” 过了会,等陈瑜清跨上车了,陈桂芳才朝他喊道:“早点回来,中午上我这儿来吃饭。” 陈瑜清应了声,他总觉得奶奶已经知道些什么,并且哪怕他坦白,奶奶还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冬日的早晨逼退了太多人,酒吧里除了新来的酒保,就不见几个人了。 这酒保也叫Endy,上一个Endy辞职后这个新的火速上位,因着他既会调酒又会调情,还挺受客人欢迎的。 酒吧毕竟是酒吧,哪怕环境再好,也总有未成年不得观看的内容。陈瑜清来过几次,虽然早上人少,见的人不多,多多少少还是了解到一点。 上次他在台上唱的时候,还见过一个人被摸屁股,另一个不怒反喜,并且回应激烈,没一会两人就不见了。酒吧上头还有几个房间,他听别人说,那两个人是去哪里了。 干什么去了大家心知肚明。 他这个情窦初开的,初涉成年人这块地方还是挺不好意思的,反正他记得那台是他红着脸唱完,红着脸下台的。 余珧倒是无所谓,照常唱完走人,走起路来身上的铁链子乒里乓啷的,好不潇洒。 这次他是一个人来的,跟他搭档的是另外一个兼职的,听杜经理说是个男大学生,叫他不用担心。 陈瑜清进了准备室,换了件外套,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后坐镜子前等人。没让他多久,门被敲响了。 走进来一个高挑男生,一头杀马特白毛,还有点长,扎了一半锤在脑后,刘海没遮住浓密的眉毛,耳朵上带了好几个铁环,双手插袋,气质拽拽的。 他只套了件卫衣,下身是一条妈见打的破洞裤,冻得红彤彤的膝盖裸露在外头,一看就是块得风湿的好料。 男生见陈瑜清回头看他,先笑着打了招呼:“嗨,吴英俊,应该是你的搭档吧。” “陈瑜清,你确实很英俊。” 吴英俊哈哈笑了声,又说:“叫你小鱼可以吧,我看杜经理就是这么叫你的,你叫我英俊就可以了。” 陈瑜清叫了声俊哥,吴英俊也应了。 吴英俊走近了掏出口袋里的打印纸,跟陈瑜清商量歌单的问题。他很高,看近一米七的陈瑜清需要低着头,更别说是坐着的陈瑜清了。 因此为了减少身高上的压迫感,陈瑜清礼貌地拉了张椅子叫他坐下谈。 歌单是杜经理提前准备好的,且都要求练习过,上台只需要照着自己的部分唱就可以了。 陈瑜清跟余珧学过两首吉他,今天趁余珧不在耍了两把吉,热度还算可以,起码在场的观众能鼓掌的都鼓了,剩下的要么在睡觉,要么在干别的事情。 台下还有些老观众,嚷嚷着要安可,陈瑜清没歌了,正想拒绝,手里的吉他被吴英俊抢过去。 吴英俊朝他眨眼睛,自己给自己报幕:“接下来,有请英俊帅气的英俊来给大家献上一首《英俊男人》。” 台下观众呼声不断,陈瑜清也被他逗笑了,识相地把舞台留给他让他自由发挥。 吴英俊把剩下的两首歌的时间都唱完了,陈瑜清摸了把鱼,好不开心,主动去吧台点了罐旺仔犒劳吴英俊。 吴英俊抱着吉他下台,大约是意犹未尽,下来时脸上仍带着笑,一把抱住陈瑜清。 “噫!有话好好说。”陈瑜跳开了,把旺仔塞到他手里。 “这有啥,加个微信吗?”吴英俊笑得没心没肺,边走边掏手机。 陈瑜清叹了声,手机还没掏出来,吴英俊的二维码已经伸到他胸前了。 “你几岁了,看着不太像成年的样子。”吴英俊问。 “不好说,我成年了。” “说说呗,哥又不是什么坏人。” 陈瑜清不想说,这人刚认识没多久,不得不留点心眼。奈何吴英俊不问到答案不罢休,走一路问一路,陈瑜清被问烦了,骗他他上高二了。 吴英俊得了答案还挺高兴,开了旺仔灌了两口,说:“高二啊,学业很忙吧,来这兼职会不会很累啊?” “不会啊,”陈瑜清脱下外套,“我就放假来唱一场,不会很累。” “行,你这寒假还有哪几个班,我跟你排一起呗。” 陈瑜清想也不想就拒绝:“别,不好意思了俊哥,我有搭档了,你找别人吧。” 吴英俊闻言“啊”了声,似是遗憾地摇摇头,又抬头灌旺仔,两三口灌完就扔了瓶子。他说:“可不可以三人同台啊,我感觉我跟你挺有默契的,你看我们唱歌都不抢拍,以前别人跟我唱总要出点什么错的。” “别了吧,我搭档会不开心的。” 开玩笑,想跟余哥同台你还早了点,唱歌不抢拍是因为杜哥给的谱子够清楚,这都唱错就是弱智了。 陈瑜清套上羽绒服,仔仔细细地把脸上的妆卸了,才站起身准备离开。他打了声招呼:“我走了啊,俊哥。” 吴英俊摸着下巴意味深长,“这样顺眼多了。快到饭点了,要不我们一起吃个饭?” “不了吧,我奶奶还在等我回去吃饭。”这话他没骗人,奶奶早上确实叫他回去吃饭了。 “行啊,”吴英俊举着手机,“我们微信联系啊。” 陈瑜清应了声往外走,刚刚吴英俊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这是什么吧两人心知肚明,这搭讪未免太明目张胆了些。况且他自始至终只对余哥一个人心动过,说他是同他也不认为自己是,毕竟他对余哥以外的男的都不感兴趣。 杜经理效率很高,陈瑜清的自行车刚在超市门口停下,钱就转过来了。 数量喜人,陈瑜清美滋滋的进超市,打算多买一点余哥喜欢吃地东西囤起来。这吃的穿的用的住的,都是余哥的,不喜欢余哥喜欢谁呀。 半个多小时后,陈瑜清拎着大购物袋出来,收到了个以外之喜。 奶奶的猫叫声从他自行车前的车篮里传来,陈瑜清掀开车篮的盖子,发现里面正蜷缩着一只手掌大的奶猫,通体橙黄,尾巴尖颜色偏深,能看见一点点的深橙色纹路。 他的车篮里面垫着雨衣和毛巾,小猫就蜷缩在毛巾上,圆圆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安。 陈瑜清朝四处望了望,他周围的人都不像是知道这猫的样子。 他这是成了幸运路人,被抽中当铲屎官了。 作者有话说: 改了一下小猫的外貌。 第三十三章 ◎飞机◎ 猫咪先是被带去了王忆香家,陈瑜清回余珧家放东西。 王忆香还挺喜欢小动物,见陈瑜清抱来只小猫,眼睛都眯到了一起,也不管脏不脏,伸手就抱在臂弯里。 倒是陈桂芳,嫌弃地走远了,说:“脏不脏啊。” “不脏,”王忆香边说边撸猫,“待会奶奶带你洗香香。” “你待会别进厨房,小鱼过来帮忙。”陈桂芳皱着眉头说。 “知道了……”陈瑜清还是有点怕跟奶奶独处,大约是有事瞒着她,有些心虚。 倒是陈桂芳坦荡荡,像是把孙子住这里的事当成了理所当然。 陈桂芳切了肉片叫陈瑜清腌制,自己开了水龙头洗菜。 陈瑜清想起了往年在老家的时候,他必定进奶奶的厨房,帮奶奶打下手。今年时间地点虽然不同,但人还是一样未变。 没来由的,陈瑜清竟觉得奶奶会站在他这一边,甚至有了坦白的冲动。 如果此时陈桂芳突然问些什么,他大概率会选择全盘托出,但仍是有些风险。 他现在的目的已经不全是脱离家庭了,更大的目标应该是安全且永久的和余哥住在一起,这可比跟母亲和解然后回家里住开心多了。 但奶奶不一定会这么帮他,放任自己孙子住别人家,对老人家来说可能不是一件那么容易接受的事。 “发什么呆呢,肉片都快抓散了,”陈桂芳朝孙子的脸上弹了水珠子,另一只手关了水龙头,“闲着没事剥几个蒜头去。” 陈瑜清闻言洗了手,转身开了冰箱,翻找他王奶奶家的大蒜,只可惜没找着。他估摸着王奶奶家的蒜头用完了,正准备回余珧家取一点大蒜,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陈瑜清觉得奇怪,平常除了舅妈会打电话过来问候,其他认识的人基本只用社交软件联系。等他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后就不想接了。 居然是曹雪梅。 陈瑜清把电话塞回口袋里,若无其事地出了厨房。 据他所知,以曹雪梅这个大老板脾气,电话超过三声不接就是罪过,何况今天她已经宽容到了四声。等第五声之后再接,陈瑜清敢保证他收到的问候一定是破口大骂。 无非就是问他什么时候回去,警告他别不识好歹什么的了,接了也没意义,不如不接。 只不过他这次料错了,他还没进余珧家门,曹雪梅的电话打来了第二通。 陈瑜清曲起眉毛,接通电话:“什么事?” 出乎意料的,曹雪梅没有一上来就发脾气,反而温和地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陈瑜清惊讶之余又觉得好笑,敷衍地回了两句。 曹雪梅效率很高,问了两句陈瑜清的现况后,话题迅速扯到正题,只听她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马上就要买票去你奶奶家了。” 陈瑜清愣了愣,试探着问:“奶奶有没有给你打过电话啊?” “她打我电话干什么,怎么,她给你打了嘛?” “没,我问问。”陈瑜清笑出了声,奶奶居然是偷偷来南城的。 曹雪梅没明白这声笑的意思,只猜她儿子应该心情挺好,趁机劝道:“正好趁这次机会,你回来吧,回去看你奶奶去,你也不希望奶奶失望吧?况且你现在住哪啊?住同学家有你住自己家开心吗?” “妈妈之前说保姆找好了,这不是假的,今天妈妈还叫保姆阿姨把你的房间打扫了一下。” “明天回来吧,你说个地方妈妈派人去那接你,我们订完票早点回老家看你奶奶去。” 陈瑜清又笑了声,觉得跟曹雪梅讲话堪比做语文阅读理解,曹雪梅说的每句话都让他觉得别有用心。他倒是希望自己是过度理解,这显然不可能了。 早就发现她妈妈格外地怕他奶奶了,只是不知道原因。 “不了吧,”陈瑜清说,“我自己回老家好了,你们不用等我了。” “你自己去,你有钱吗?” 陈瑜清想起那张被禁掉的银行卡,胸腔里憋的一口气忽然上来,现在只想快点结束对话。 “没有,”陈瑜清喊道,“要你管。” 话音一落,悬在红色按钮上方的拇指同时落下,没给曹雪梅留一点说话的机会,又顺手设置了免打扰,任她怎么打都不理会了。 亲生的还比不上半路遇到的,他前十几年里可从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 回王忆香家的时候陈瑜清顺手带了罐猫罐头。上次清理冰箱的时候还留了两个,本意是担心小区里再出现流浪猫,没想到流浪猫没喂着,倒是被塞了只奶猫养。 陈桂芳的手艺不减当初,做的菜一如既往的好吃。她见孙子吃得多,老闺蜜吃得欢,嘴上不说开心,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见到孙子是意外,看见孙子在外面过得挺好是以外之喜。 家里媳妇儿什么德行她知道得七七八八,只恨她防得不够彻底,居然到现在才知道孙子有家不能住。昨晚从老闺蜜那里了解了大致情况,气得差点踢坏老闺蜜家床板。 他老陈家的孩子怎么受得了这般委屈! 陈桂芳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心里有了数。 ...... 午饭吃完陈瑜清包揽了清洗工作,两位老太太也没闲着,窝在浴室间给小猫洗澡。 小猫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怕两位老太太,陈桂芳尚且不谈,王忆香对着小猫一直和蔼可亲,也被小猫嫌弃的推爪子。 陈瑜清收拾完厨房去浴室打探情况,发现小猫已经在吹毛了。 陈桂芳负责抓着小猫不让它逃走,王忆香负责拿着吹风机吹风。怕吓着小猫,吹风机特意调到最小档,王忆香怕吹不干,提议把小猫抱到暖气下面慢慢吹。 小猫在两位老人爱的压迫下瑟瑟发抖,见陈瑜清过来宛如见了生母,喵喵喵叫个不停。 莫约是陈桂芳开了会小差,小猫居然从她的手中蹿了出去,好巧不巧,肉垫踩上洗脸台的水,整只猫滚落在洗脸台上,差点掉出去。 陈瑜清眼疾手快,稳稳接住了小猫。 小猫吓得不轻,半干的脑袋窝在陈瑜清的臂弯里好半天都没抬起来。 王忆香心疼地“哎呦”了声,把这两个小孩赶去自己卧室,自己带上吹风机和老闺蜜紧随其上。 卧室里暖气开得足,小猫趴在陈瑜清怀里动也不动。 王忆香收了吹风机,跟老闺蜜坐在床沿上看着小猫,跟看孙女似的。王忆香说:“哎呦,给这猫取名了没啊?” “没呢,”陈瑜清从地毯上站起来,他准备回余珧家了,“等余哥回来再取吧。” 王忆香却叹道:“可惜了。” “你那余哥,是个什么样的人?”陈桂芳忽然问。 门把手正旋了一半,陈瑜清闻言停住了动作,脑袋里一瞬间冒出来的全是赞美余哥的词。 余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给他吃给他住,为他打架为他找兼职,心情好的时候开开玩笑,心情不好的时候…… 陈瑜清不知道。 余珧虽然脾气臭,但陈瑜清住那么久以来从来没见过他发怒的样子。 忽然很想见余哥生气,怎么办? 最终陈瑜清只是很官方地回答了他奶奶,简单来说就是好,具体怎么好看他身高就可以了。在家里老不长高,一住到余珧家跟吃了激素似的,寥寥数月蹿到近一米七,说不好都没人信了。 王忆香在一旁捂着嘴笑:“我作证啊老姐妹,我刚见小鱼的时候他还是个豆芽菜呢。” 余珧晚上按时回来,进了门在玄关正低头换着鞋,眼前出现双熟悉的拖鞋。 “怎么……”余珧顿住,改口问,“哪来猫?” “不知道,飞来的吧。”陈瑜清笑道。 这话显然不可信,余珧没再追究,换鞋的速度加快了些,看样子是挺喜欢这猫。他把书包甩到鞋柜上,朝陈瑜清伸手:“过来让我抱。” 陈瑜清愣了愣,差点会错意,连忙把小猫递给他。脸颊正准备要烧起来,他听余珧问小猫名字。 “还没取,王奶奶说叫你来。”话音刚落他就收到了余珧不可置信的眼神,陈瑜清有些心虚,干脆硬着头皮补充:“是真的。” 余珧点头,没再客气,直接上口:“小黄吧。” “不行。”说完陈瑜清脱口而出,接着改口道:“像小狗的名字,换一个。” 余珧于是一手托着猫,一手摸下巴沉思。 小猫此时迷迷糊糊的,刚从睡梦中醒来,余珧的手太稳,它竟不吵也不闹。 过了会,余珧坐上沙发再次开口:“飞机怎么样?” “啊?” “就是天上飞的飞机,以后要是养狗就叫坦克。” 见余珧一本正经地解释,陈瑜清也不好反驳了:“……你开心就好。” 小猫昏昏欲睡,翻着肚皮倒在余珧温热的大腿上,任凭余珧怎么叫它都不回。 余珧也没闲着,一手挠着飞机的肚子一手刷手机,等陈瑜清洗完澡收了手机告诉他:“你明天去宠物店买些奶粉回来,还有猫粮猫罐头什么的也别缺。我刚刚上网查了下小猫直接吃猫罐头对身体不好,你多做做功课。” 余珧仍说个不停,陈瑜清擦着头发耐心地听他说,失笑着答应。 就当再养一只猫好了,也没啥难度。 第三十四章 ◎霸气◎ 陈瑜清回了房间也没闲着,听了余珧的话搜索各类养猫知识,PP下了两三个来回切换,比平常准备考试还认真。 飞机被余珧带到房间里去了,说是要自己来照顾。 但他很快就后悔了,小猫后半夜醒了在他耳边叫个不停,余珧挣扎着起来把它送去厕所,出来后小猫还在叫。 余珧又抱着猫去厨房弄了点吃的,小猫边吃边叫,吃完了也不带停的。 没办法了,余珧只好进了陈瑜清房间,把猫妈妈叫醒。 “醒醒,飞机叫了,你管管。” 陈瑜清眯着眼,不情愿地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脑袋,“饿了吧,喂点什么就行。” “喂过了,它还是叫。” 陈瑜清翻了个身,没理会。 余珧脾气上来了,他将猫放脚边放好,双手用力掀了陈瑜清被窝,“起来!” “……知道了。” 陈瑜清翻身起来,坐床沿上一个哈欠还没打完,手里就被塞了团毛茸茸。 飞机舔着他的手掌,颤着身子微微叫着。 床垫忽然凹下去,身边的热源慢慢贴近,余珧竟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飞机是不是害怕了?”余珧问。 “!”陈瑜清吓了个激灵,睡意全无,结结巴巴点头赞同。 飞机大概是怕了,陈瑜清也怕了,你凑那么近干嘛? 偏偏余珧尚未发觉,凑近了要摸小猫,没等摸到陈瑜清就把猫举高了赶他走。 “他怕你,”陈瑜清咽了口口水,“先别摸,等他睡着了再说。” 余珧叫了声扫兴,向后仰躺在陈瑜清床上乖乖等飞机睡着。 厚棉被已经被他掀起来堆到了床脚,毛毯上还残留着主人的余温,余珧顺着毛毯的毛撸了一把,觉得舒服极了。 房间里的空调还在开着,嗡嗡的声响竟有些催眠,余珧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余珧的呼吸很浅,但耐不住房间里安静,陈瑜清很快就发现身侧的人睡着了。 手里的小猫也睡了,脊背有规律地起起伏伏,倒是没有鼾声,跟余珧睡相差不多,安安静静的。 大猫小猫都睡着了,陈瑜清却一时间没了睡意。 他把小猫轻轻放到枕边,轻轻挪动余珧的双腿,叫他舒舒服服地睡上床。 余珧中途醒了一次,眯着眼睛,不知道有没有意识。 陈瑜清怕他走了,在他耳边哄骗道:“睡我这怎么样,省的回去了。” 余珧似乎是同意了,歪着脑袋好半天没动静,陈瑜清才安心地躺倒床上,替两人盖上被子。 单人床睡两个人有点挤,虽然没挤到肉贴肉的地步,但只要躺下就能感受到余珧的温度 ,以及他有规律的呼吸声。 跟余珧睡觉不是第一次了,睡那么近却是第一次。 陈瑜清闭上眼睛,眼皮子跟嗑了跳跳糖一样,实在是睡不着。 静静躺了半天,他还是决定掏出手机偷拍。 令他感到有些奇怪的是,吴英俊在两点左右给他发了两张图片。陈瑜清点开看了,照片比较昏暗,依稀看清楚是几个啤酒瓶子,瓶身上反射着五颜六色的光。 陈瑜清敢肯定,吴英俊不在冰点。 冰点主打复古风格,这种彩色的灯光出现的极少,即使是出现了也不会像这般密集。 陈瑜清回了个吃惊的表情包以表礼貌,接着退出去打开了相机。 为了增加拍摄效果,陈瑜清打开了两侧的床头灯,根据光影效果关上一盏,找了绝佳的拍摄角度和时间按下快门。 成片有点糊,但能看清余珧在灯光中暴露的那半张脸,陈瑜清关了灯,躺下来仔细观察。 余珧的睫毛从照片上看虽然只能看见整片的,但睫毛垂下的阴影十分清晰,那双平日里冷冷的眼睛就藏在睫毛后面,浓密的眉毛舒展,嘴巴微微张开,半个人陷入柔软的被子里,另外半面现在暖黄的灯光里,散发着平日里展露不出来的温柔。 陈瑜清勾着嘴把照片存入了私密相册,打算日后慢慢欣赏。 十六岁的余珧马上就要走了,得好好珍惜才行。 第二天,陈瑜清被飞机舔醒了。他摸了摸身侧已经冷掉的被窝,猜测余珧已经走了。 陈瑜清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打开手机看时间,已经快八点了。 吴英俊在六点的时候回了微信,说他那时候才和朋友喝完酒回去,并且约陈瑜清有空出来一起吃饭。 陈瑜清没这个意思,干脆回绝了。 消息刚发出去不到一分钟,吴英俊就回了消息,是一张表达伤心的表情包。 陈瑜清不太好意思,也发了张表情包以表歉意。 根据小鱼第六感,这个吴英俊就是典型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还是小心远离为妙,他小陈只对余哥一心一意。 陈瑜清起床草草地把自己收拾一翻,给飞机喂了点猫罐头垫垫肚子,穿戴好出了门。 他先去按响了王忆香的门铃,按了半天没人回应,陈瑜清猜那俩老太太应该是出去玩了 ,于是转身下楼。 他把小猫用小毛毯裹好了放在自行车车篮里,跨上车向宠物店进发。 就他昨天上网了解到而言,养猫这种大事还是当面向宠物店咨询比较好。 余珧昨天晚上怕他钱不够一下转了好几千给他,叫他放起来专门养猫用,不够了再问他要。 进了宠物店,陈瑜清先是让他们给飞机做全身检查。怕它没长到两个月,决定缓一个月再带他过来打疫苗。医生还给配了杀虫喷雾和杀虫药,叫他定时给猫使用。 接着由经店员的推荐买了猫粮、羊奶粉和宠物浴用品,猫砂盆他怕拿不下,昨晚就已经网购好了。看到橱窗里可爱的宠物衣服,陈瑜清母爱大发,挑了两件放到购物篮里,最后一并结账。 陈瑜清手上一下子少了不少钱,心疼之余,他越发确定等自己长大点的时候再找份稳定的兼职的决定,光靠冰点的工作显然是不行的。 不是说冰点给的不多,恰恰相反,陈瑜清靠着余珧的关系在冰点做最少的活拿最多的钱,拿得时间长了他自己反倒觉得不好意思。 早在之前他就在想了,等成年之后减少去冰点的次数,然后另找一份兼职。 高中和大学还有学费和生活费的预算,这些花销是绝对不能麻烦余哥的。 虽然这些费用理应是父母承担的,但陈瑜清不觉得曹雪梅会在他离家出走那么久的情况下接受他的请求。 如果他去求助他的父亲…… 陈瑜清说不清,这是个未知数。 他的父亲每天忙于工作,在家里的时间很少。以前公司还没成立的时候,陈瑜清跟父亲说话的时间就寥寥无几,更不用说之后公司壮大起来了。 更多的时候,父亲只是静静地抱着报纸,默默地在沙发上听母亲数落孩子。 陈瑜清骑着自行车,在围巾里呼出口热气。 前路未卜,很难不担心。 王忆香和陈桂芳不知道去干了什么,中午也没回家吃饭。陈瑜清下了碗馄饨草草吃两口,不过花了半个小时,倒是在飞机身上花了不少时间。 冲奶喂奶,看着猫咪吃猫粮,到最后收拾残骸,前前后后花了近一个小时。 飞机吃饱喝饱又去了趟厕所,躺在沙发上翻着肚皮任由陈瑜清摸,没一会就睡着了。 陈瑜清调小电视机声音,学习养猫知识,顺便网购买买买。 客厅里暖气开得足,陈瑜清刷晚手机,就在沙发上睡了会。 睡到一半手机铃声想起,陈瑜清皱着眉头按下通话键,没仔细看是谁。 “喂?” “小鱼,是我。” 曹雪梅的声音在耳边想起,陈瑜清的脑子醒了一半,另一半在睡梦中抗拒,他说:“我不回去,挂了啊。” “等一下!”曹雪叫道,像是有什么急事,她拦住陈瑜清接着说道,“我不是来找你回去的。你也真是的,奶奶到南城了怎么不告诉妈妈,住你王奶奶家也不说,妈妈以为你跟不良学生住一起了呢。” 陈瑜清皱眉:“什么不良学生,你想说什么?” 曹雪梅干笑了声,说:“妈妈之前错怪你了,还把你卡禁了,是我的不对。今天你奶奶来找我了,跟我说明了原因。” “妈妈马上把你的卡解禁了,以后每个月给你打钱。这样吧,以后你想回来就回来,妈妈不拦着你。” 陈瑜清直起身,比起清醒,他脑袋里现在盘旋着更多的是一个个问号,奶奶去找曹雪梅了? “你奶奶说大年初一来我们家过年,”曹雪梅咬牙说,“除夕记得带着你奶奶回家,来看看小溪,小溪挺想你们的。” 她话音刚落,电话里传来声清晰的咳嗽声,曹雪梅又干笑了几声,叮嘱陈瑜清一定要回去。 陈瑜清听出来了,是他奶奶的声音。 电话很快就挂断了,不久后陈瑜清手机上果然收到了银行卡解禁的消息,随之而来的是一条打款信息。 曹雪梅没有食言,起码她说的其中两点已经做到了。 她真的有这么怕奶奶吗? 陈瑜清皱着眉头,想不出个所以然。 过了一小时左右,陈桂芳回来了。 陈瑜清打开门准备扶她奶奶进来。 陈桂芳拂开孙子的手,甩手扔给他一个透明的封口袋,“保管好了,你妈妈发难的时候把这个拿出来给她看,别再让她拿捏了。” 陈奶奶背着手搂着背,眯着眼睛,霸气侧漏。 第三十五章 ◎离开◎ 周三下午,余珧正式放假,陈瑜清没听余珧的劝,早早等在南中门口。 余珧的东西算不上多,大部分书放在学校没带回去,背的包都没放满。 倒是曹端,大包小包背上一个手里两个,全都便宜了表弟。 陈瑜清有苦说不出,被表哥拉去见了舅妈,舅妈拉着他聊了好一会,校门口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放人走。 陈瑜清看了眼时间,匆匆朝余珧那儿跑,远远瞧见余珧正低头跟一个女生说话。 余珧大概是察觉他的靠近,朝陈瑜清这边望了一眼。那个女生跟着余珧的目光转头,直直望向陈瑜清。 陈瑜清被她看得不舒服,不知不觉放慢脚步。 没过多久,那女孩跟余珧道了再见,背着包走了。 陈瑜清心里堵堵的,问:“她是谁啊?” 余珧倒是不在意,先推着车走了,“闲人。” 自行车行走在熟悉的路上,尽管风依旧很冷,但陈瑜清骑得很尽兴。 曹雪梅的事陈桂芳帮他解决了一半,还剩个尾巴需要他自己解决。 陈瑜清手里有他奶奶塞给他的对付曹雪梅的□□,但他不得不留着心眼,经验告诉他大人不是这么好相信的。 那天陈桂芳塞给他的,竟然是一份写有曹雪梅公司股份的合同书。陈桂芳跟陈瑜清解释了半天,陈瑜清才明白他奶奶在家里的权利有多大。 曹雪梅当初的创业资金一大半都是陈桂芳拿出来的,陈桂芳留了个心眼,直接以股东的身份入驻曹雪梅的公司。 合同上写得明明白白,只要陈桂芳愿意,曹雪梅总裁的位置就坐不稳。 事实如她所料,这种方式对曹雪梅的制约性最大,必要的时候拿出来震慑一下她,效果十分显著。 只是她原本以为这个文件袋只会在她们之间的婆媳关系上派用处,没想到会先用在孙子身上。 至于他奶奶为什么能成为曹雪梅公司的大boss…… 陈瑜清那天晚上才知道他爷爷是个有钱的地主,人走得早,留下的财产全划在他奶奶名下了。 陈瑜清拉下围巾透透气,默默接受自己是地主孙子的事实。 ...... 以往回到家,余珧不是躺沙发就是把自己所在房间里,现在回家多了一个活动——撸猫。 飞机已经跟余珧玩熟了,出了偶尔会爬沙发底下不出来,其他时间都在家里瞎转悠。 它尤其喜欢在大腿上玩,猫爪子不钩沙发倒是喜欢钩裤子,余珧已经被钩坏过一条裤子了。 沙发上的一人一猫玩得和谐,陈瑜清却皱起眉头来。他问:“你春节回去吗?” 余珧举猫的手顿了顿,若无其事回答:“应该是要回去的。” 陈瑜清默了会,说:“我也要回去几天。” 从陈瑜清的角度来看,他只能看见余珧微微垂下的脑袋和半截若隐若现的脖颈,颈椎骨微微突出,竟有些可爱。 余珧的表情他看不清,陈瑜清不免忐忑。 他在等余珧的话,虽然知道无论这句话说不说他都能继续在这住下去,但他还是希望听到余珧亲口说出这句话。 飞机像是感受到了两个人类之间不可言说的紧张气氛,识相跳下余珧的大腿,钻到沙发底下找它的小球玩。 大腿上没了重量,余珧回过神,不在意地问:“你几号回来?我看能不能早点回来,我们去别的城市旅个游。” 压在心头的石头瞬间被击了个粉碎,旋即心脏剧烈跳动,一来一去弄得陈瑜清刺激极了。 “好呀,我应该能早些回来的。”声音轻快,很难听不出他的好心情。 余珧也笑了:“那我也早点回来,飞机就暂时放在王老太家吧,她春节应该是一直在家的。” “好!” 除夕前几天两人除了必要的出行,其他时间则在王忆香家和余珧家来回穿梭。 期间余珧认识了陈桂芳,老人把余珧从头看到脚,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快把余珧看毛了,才意味深长地点头,给他添了碗高高的饭。 除夕前一天中午,陈瑜清在厨房煮面条,一个高大的身影悄悄站在厨房门口,不知道看他忙了多久。 “!”陈瑜清转身见着个人影,吓得撒了半碗面条汤。 余雁鸿抱着手臂轻笑道:“倒是挺贤惠,胆子小了点。” “……你怎么进来的?” “从门进来的,”余雁鸿看陈瑜清像是看傻子,他接着说:“珧珧在家吗,我来接他回去了。” 陈瑜清皱眉:“今天就走吗?没听他说啊。” “家里老人突然要求的,我也没办法。”余雁鸿挑着眉毛耸肩,似乎真的是没有办法。 陈瑜清知道擦了手去喊余珧。 余珧闻言表情没有太大的波澜,让陈瑜清出去告诉余雁鸿,叫他等一小会。 成年人余雁鸿根本不用陈瑜清多说,甚至等陈瑜清出去的时候他已经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嗦面条吃了。 陈瑜清:“……余哥说叫你等一会。” 余雁鸿草草咽下面条,点头,手里筷子点了点面条,随后比了个大拇指。 余珧走的时候只手里拿了个手机,换了鞋就在玄关等余雁鸿。 他神色淡漠,仿佛对回家过年这件事早已看淡,没有一点期待。 至少陈瑜清是期待回去见陈瑾溪的,而余珧,陈瑜清觉得回家过年这件事对余珧来说可能还不比宅家打游戏有激情。 余珧没有留恋,走得干脆利落,屋里很快只剩下陈瑜清一个人。飞机在他脚边绕圈,仿佛在询问另一个主人的去处。 墙上的钟滴答转着,陈瑜清吃完面躺在沙发上发呆。 吃撑了。 陈瑜清揉着肚子,脑袋放空。脸颊处贴来一处毛茸茸的温热,飞机在他耳边的沙发上踩了一圈又一圈,蜷着身体睡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猫咪的呼吸声清晰的传入人耳,陈瑜清有了动作。 他打开手机,把私密相册里唯一的一张照片设了屏保,大胆地决定随时欣赏。 反正余珧不在家,奶奶那儿遮着点就好了。 第三十六章 ◎除夕◎ 除夕,南城的夜晚灯火通明。 坐在原本熟悉的环境里,陈瑜清感觉到迎面而来的陌生。 陈父依旧抱着报纸坐在沙发上,只露出一个快要谢顶的头颅;陈曹雪梅一如既往的忙碌,系着围裙在客厅和厨房间游走。 陈瑜清无措地坐在沙发上,电视剧他只觉得寡淡无味。 频道是以前家里常看的那一个,电视剧却换过一部了。 离家的时候上一部剧才刚刚接档,这次回来新剧都已经放了半个档期了。 原来他已经离家那么久了。 陈瑾溪见哥哥叹息,抓了把瓜子倒在陈瑜清手心里,说:“哥哥吃,这是小溪选的味道。” 陈瑜清尝了,也是奶油味的,但没余哥买的好吃。 回去前陈瑜清特地买了红围巾和手提灯带回去给陈瑾溪当新年礼物,小姑娘收到礼物后化作小母鸡,围着陈瑜清咯咯咯叫个不停。 曹雪梅没有为难他,但也没有太过热情,迎进门后只倒过杯水,其他母子俩就再无交集了。 说不失望是假的,如果可以,他希望他们母子之间不只是表面上的和解。 “小溪!”陈桂芳在厨房喊道,“进来,奶奶做了酥肉你来尝尝。” 这下客厅里只剩下父子两人了。 电视剧正放到高潮,女主角喊得撕心裂肺,陈瑜清甚至幻听到了回声。 然而陈父巍然不动,拿报纸的手稳稳的。 陈瑜清坐不住,尴尬道:“我去厨房打下手。” 这时陈父终于动了,他掀了一页报纸,说:“坐下。” 陈瑜清诧异的同时乖乖坐下,打算听听他这个平时总是沉默寡言的父亲这时候要对他说些什么。 他等了一会,客厅依旧只有电视机在肆无忌惮地说话。 等人说话比较煎熬,陈瑜清的屁股上像沾了蚂蚁,丝绒沙发坐得不舒服,换了好几个姿势,最终脱了鞋盘腿往后坐了些,靠在沙发上假装刷手机。 手机也没什么好耍的,朋友圈和空间清一色在贺新年,除了恭喜发财就是红包拿来。 还有人在空间发红包,陈瑜清白嫖了几天黄钻,在人家说说底下评论“谢谢老板”。 余珧空间万年长草,朋友圈倒是更新得勤,最新的一条也是刚刚发的,简简单单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内容也是十分的简单粗暴:一只手里捏了五只未开封的红包。陈瑜清鉴定了一翻,确定这是余珧的手。 余珧应该是有不少人评论的,光是他俩的共同好友就全都点赞了。 陈瑜清跟风点赞,刚点开评论,陈父忽然咳了一声。 陈瑜清抬头,见茶几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一只扁扁的红包。 “爸?” 陈父抖了抖,又咳了声,压低了声音:“拿着,别让你妈知道了。” 他这副样子像极了陈瑜清小时候看的谍战片,以至于他也跟着紧张起来。 陈瑜清望了望四周没看见曹雪梅的身影,伸手快速将红包带进怀里,捏了捏,又硬又薄。 他特地找了个背对厨房门口的角度,弯下腰准备打开红包。 他猜得没错,是一张卡。 “爸,这是……” 陈父挪开报纸,露出的脸上带着惊慌,他说:“嘘,私房钱。”他见陈瑜清点头,又迅速地把报纸拉上。 陈瑜清:“……” 从没见过这样的父亲,看来还是他对家人了解太浅了。 卡收了后,父子俩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曹雪梅从厨房出来也没看出什么异样,反而数落陈父怎么不好好跟儿子说说话。 陈瑜清笑得尴尬,解围说他们两个已经聊上一轮了。 八点左右,众人坐上餐桌,开了电视机准备吃饭。 春晚准时开播,几个人边吃边看春晚,没聊家长里短,也没提陈瑜清,只就着春晚节目偶尔聊了几句,一顿年夜饭没花多少时间就吃完了。 倒不是菜不好吃,这桌菜都是陈桂芳亲自掌厨的,陈瑜清吃着挺好,空盘率也喜人。 大概就是因为菜太好吃了,家里人才不怎么说话。 春晚放到一半,陈瑾溪趴在窗户的铁栅栏上惊呼,陈瑜清瞬间明白:南城郊区的烟花大会开始了。 这是南城一直保留的传统,城区里不给放的烟花可以移到郊区,在固定的地方固定的时间段内放个痛快,每年差不多都是在春晚放一半的时候开始。 首先出场的是官方组织的烟花阵,造型整齐但花样不多,十几分钟过后,个人烟花陆陆续续升上夜空,那才叫一个百花齐放。 陈瑜清带陈瑾溪上天台看了个够,陈瑾溪边看边拍手,烟花停了嚷嚷着要自己放。陈瑜清把她抱起来,蹲下来神秘地说:“不行的,在这里放烟花会被抓的。” 陈瑾溪素来对哥哥的哄骗没有办法,尤其此时陈瑜清说得一本正经,虽说没完全信,但也知道放烟花是不可能的了,嘟着嘴没再闹腾。 然而陈瑜清又说:“这里放不行,哥哥带你去别的地方。” 片刻后,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陈瑜清带着妹妹坐上了出租车,背着大人溜了出去。 倒不是陈瑜清勇,而是刚刚他在天台跟余珧分享烟花的时候,余珧问他要不要去放烟花。 陈瑜清不是很想,虽然陈瑾溪想放烟花,但是大晚上的两个未成年跑出去放烟花太不安全,而叫家里大人陪着去也不现实,叫奶奶怕奶奶累着,叫爸爸他首先不敢,叫曹雪梅那更不可能了。 可是余珧发的视频太诱人了。 不是视频里的烟花诱人,而是余珧在视频里说:“来我家放烟花嘛?管够的那种。” 恰巧陈瑾溪想放,陈瑜清没经住诱惑,失手发了个“好”过去。 余珧甩手发来定位,陈瑜清愈发坚定想去的想法。 于是他带着妹妹溜下楼,等车开远了才给陈桂芳打电话报备。 陈桂芳也不是没原则宠小孩的,她先是把陈瑜清骂了一通,接着问他:“你去谁家?” 陈瑜清回:“余哥家,离这不远。” 陈奶奶沉默了会,吼道:“别回来了,睡那吧!”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没留给陈瑜清一点说话的时间。 陈瑜清暗喜,还是他奶奶高明,当着曹雪梅的面骂他,曹雪梅就无话可说了。 事实确实如此,一直到车到达目的地,曹雪梅都没给他打过电话。 陈瑜清乐得清静,带着妹妹走了一小段距离,果然看见了在路灯下等着的余珧。 他在电话里其实骗了他奶奶,余珧家里他家有不短的距离,出租车整整开了四十分钟才停下。 此时已经接近九点,路上没有行人没有车辆,鞭炮声也很少听见了。 余珧等在路灯下面哈着手,白气一团团升空,在寂静的夜里归为虚无,陈瑜清恍恍惚惚。 初见余珧时,余珧也是这般,搓着手等在路灯下,整个人浸泡在明亮的灯光里,像是专门来解救他的一样。 一点冰凉落在脸颊,陈瑜清伸出手,掌心里落了一小团雪花,触手即化。 “喂,陈瑜清,你还要站多久?”余珧突然问道。 陈瑜清把围巾拉上了些,又给陈瑾溪整理好帽子,跑快些到余珧那儿,跟着余珧走。 “雪下大了。”陈瑜清说。 余珧跟他并排走着,双手插袋,说:“是,你来得真巧。” 两兄妹跟余珧进了处别墅区,这处别墅区比上次余珧带他去的那处高档了不少,也更有烟火气,只有少数几栋是暗着的,其他的包括小路,都点上了亮堂堂的灯。 余珧进的那栋虽然开了不少灯,却不见人影,只有少数几个佣人在忙里往外。 他们被带到别墅后院的小花园坐下,余珧给兄妹俩倒了热腾腾的茶,接着喊人拿来了各种适合小朋友放的烟花。 其中仙女棒居多,乐得陈瑾溪笑出了声,忍耐住冲出去的冲动,回头用眼神询问哥哥可不可以去放烟花。 陈瑜清看了眼余珧,陈瑾溪机灵地跟着哥哥看那个刚认识不久的帅哥哥,见他点头,立马开心地飞奔到女佣的脚边。 那女佣也是个受过训练的,贴心地帮陈瑾溪拆了仙女棒的包装,点好火塞到她手中。 看着院子里到处跑的小女孩,余珧哼笑出声,说:“你妹妹跟你挺像的。” 陈瑜清还没来得及不好意思,余珧又说:“跟你一样的傻。” “……” 一旁的女佣闻言捂着嘴说:“这不是傻,这是可爱。” 傻子陈瑜清后来的确跟着妹妹一起玩仙女棒了,中间还混入一个看起来不怎么傻的余珧,三个人在后院里挥舞着仙女棒转圈跑,场面好不壮观。 后来陈瑾溪玩累了,余珧就带他们进屋休息,屋里空调开得热乎,没过一会陈瑾溪就把羽绒服拉链拉下了。 陈瑜清也觉得热,他怕陈瑾溪着凉,帮她把拉链拉上了些,再喂她水果,陈瑾溪果然安静了。 余珧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调笑道:“你这哥哥当得不错啊。” “一般吧,”被喜欢的人夸当然会不好意思,陈瑜清于是岔开话题,说,“就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话一出口陈瑜清就后悔了,后知后觉这不是个好问题。他跟余珧还没有熟悉到互相干涉家庭问题的地步,虽然他无所谓,但余珧不一定了,毕竟他从来没在自己面前提起过家庭。 哪怕余珧浑身上下处处散发着“家庭有问题”的信号。 但余珧神色如常,往嘴里塞了颗龙眼,要头说:“我和我奶奶,老太太去隔壁打牌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倒是你,”余珧吐了核接着说,“跟你妹妹住下来怎么样,现在回去也不安全。” 陈瑜清星星眼:求之不得。 第三十七章 ◎春天◎ 陈瑜清原先没有守岁的习惯,无论外面有多吵,班级群里有多热闹,他照样是关了手机倒头睡觉。 今年不太一样,在余珧老家住下的第一天,从熬夜开始。 小姑娘陈瑾溪长那么大以来也是第一次熬夜,被女佣带去洗完澡回来哈欠先打够七八个,看见女佣找来的娃娃后吞了半没来得及打出来的哈欠,整个人精神许多。 一直到现在临近十二点,小姑娘还没做完娃娃的衣服。 十二点还没到,陈瑜清已经收到好几条群发的消息了,他一一回复,最后嫌麻烦干脆整了群发,不管有没有发的都祝您新年快乐。 相比之下余珧简单粗暴多了,不是手动发的不回消息,手动的回了消息也是简单的客套:谢谢,你也是。 屋外陆陆续续传来远近的鞭炮声,新年的脚步踩着十二点的钟声准时到来。 窗外有落雪,窗台上已经积起雪白的一层,远处烟花绽放宛若夜幕中绚烂的星星,一点一滴映入窗边余珧的眼眸,他的唇角无意识地勾起。 屋里的灯全部开启,地毯上坐着的两兄妹在讨论怎样才能给娃娃做出适合新年穿的衣服,游戏机被大的那个扔在一旁,小的那个叫哥哥给娃娃扎辫子。 余珧也有弟弟,不过在数小时之前跟着母亲一起走了,兄弟两个只匆匆问过好,其他话题再没机会聊上。 余珧哼笑了声:“反正不熟。” “什么?”陈瑜清没听清楚余珧说些什么,他正和妹妹争论哪个发带颜色好看,抽空分神望余珧那里一瞥,就见这个大帅哥忧郁地站在窗边。要不是窗户关的死死地,他觉得下一秒余珧就要跳楼。 “没什么。”余珧回头,蹲到陈瑾溪面前,指着娃娃光溜溜的脚问她,“她的鞋子呢?” 行家陈瑾溪回答:“还没做,你要做吗哥哥?” 这声哥哥喊到余珧心头上去了,下一秒陈瑾溪腿下压着的布条少了一卷。 “不是用这个!”陈瑾溪皱着眉头夺下余珧手里酱红色的布条,找了一圈扔给他两根粉色的绸带,又扔给他一双芭比的凉鞋,叮嘱他:“我们要给芭比做绑带鞋,就是把这个线绑在她的腿上,你需要让线和鞋子结合起来,就像这样。”她比划了几番,绸带差不多绕上了塑料小鞋,拎给余珧看。 “……”余珧颠了颠小鞋,有那么几分样子。 怎么说他曾经也做过很多模型,虽然对时装了解不多,区区绑带鞋是难不倒他的。 看余珧跟绑带鞋较真,陈瑜清嗤嗤笑出声,继续研究他的辫子。 半个小时过后,陈瑾溪实在是撑不住了,小脑袋一歪靠在床沿上睡着了。 陈瑜清抱住妹妹,假装不在意地问:“我们去睡客房?” 余珧扭着脖子,打着哈欠说:“别去了,挤挤就行,可以?” 陈瑜清笑嘻嘻,当然可以啦。 结果与他预料的大相径庭,余珧以他睡姿不好为由,把他赶去睡一旁的小床。 说是小床,实质就是垫了垫子的窗台,铺上毛毯,盖上被子,跟陈瑜清以前在学校看见的通铺差不多。 陈瑜清:“……” 我憋屈,但我不能说。 陈瑾溪则舒舒服服地抓着被子,在床上翻了个身。 年初一一大早,陈瑜清没能如意睡上懒觉,余珧家的女佣充当人形闹钟,没把余珧叫醒倒先把他吵醒了。 陈瑜清揉着眼睛,听女佣说:“少爷起床了,老太太在楼下等你们吃早饭呢。” 陈瑜清有些懵,花了几秒让自己清醒,想起来那是余珧家里的女佣,而他现在正呆在余珧老家,睡余珧的卧室,的窗台。 陈瑜清:“……”好了清醒了。 女佣见陈瑜清醒了,识相地退出房间,叫陈瑜清喊醒余珧。 真是好活,知道少爷起床气重,把叫醒少爷这种要命的任务交给小喽啰。 陈瑜清喊醒妹妹,趁妹妹迷糊忽悠她叫醒身旁的大哥哥。 陈瑾溪昨天没睡够,大眼睛半睁着,挣扎着直起身,爬近余珧,一巴掌呼上余珧的侧脸。 “……!” “……?” 陈瑾溪这掌不算太轻,余珧撑起身摸摸脸,麻麻的。 趁余珧没反应过来,陈瑜清套上裤子和毛衣,丢下妹妹跑出门外,第一时间抢了洗手间。 世纪大战的爆发只需要一根导火线,而导火线的点燃只需要一点点的火星。 陈瑜清相信余珧是个有良知的新世纪好少年,不会对年幼的妹妹发火。 事实证明,大人对人类幼崽的宽容度超乎想象,余珧不仅没发火,还好心地牵着陈瑾溪到洗手间,帮她刷牙洗脸。 余珧嫌陈瑜清碍事,扔给他一把梳子,叫他回房间给陈瑾溪扎小辫子。 房间有昨天没用完的绸带,陈瑜清根据昨天的灵感给妹妹编辫子,粉色的绸带嵌在小姑娘又细又亮的头发里,整个人看起来淑女极了。 手艺不错。 陈瑜清夸赞自己一翻,正好余珧收拾完回房间拿外套穿,通知两人下去吃饭。 余珧的奶奶有新年吃早饭的习惯,不管有没有人回家,不管前一天晚上睡得多晚,也不管是不是自己家的人,只要是前一天晚上在这栋宅子里住下的,第二天早上必须按时下楼吃早饭。 虽然余珧昨晚强调了他奶奶的和蔼可亲,陈瑜清难免还是有些紧张。 见陌生人这件事在他不擅长的领域里绝对算得上前排。 陈瑜清跟在余珧后面,喉结滑动。 陈瑾溪初生牛犊不怕虎,被她余珧哥哥牵着手走到沙发上半眯着眼睛的小老太面前,甜甜地叫了声“奶奶”。 陈瑜清紧张兮兮地跟上。 余奶奶闻言慢慢睁开眼睛,应了声。她先是瞧了陈瑜清一眼,没留恋多久再看陈瑾溪。老太太挺喜欢小姑娘,把她拉近了拉她小辫子玩。 “谁帮你编的辫子呀?”老太太问。 “我哥哥。”陈瑾溪望向陈瑜清,回答她。 老太太仔仔细细把陈瑜清看了一遍,笑着问他:“你是珧珧的朋友?” “……恩。”陈瑜清还是很紧张,嗓子都闭上了。 老太太笑着叫他别紧张,随口夸了他几句,接着喊来女佣上早餐。 余家的餐桌很大,加上陈瑜清和几个佣人吃饭绰绰有余。 早餐是满满一碗的加了红枣的白米饭,配上大鱼大肉,再加一个清淡的汤水。 这些菜虽然看着油腻,实际是厨房的人调控过的,不带多少油水,早上吃也健康。 南城大年初一的早晨是有这个习俗的,老一辈的人对传统念念不忘,在年轻人大都忘记传统的年代里仍然保留着老祖宗的习惯。 大年初一的早上吃丰盛些,寓意着新的一年有个好开头。 碗里的饭吃不完也没事,寓意着年年有余。 餐桌上安安静静的,偶尔有碗筷的碰撞声。 这样安静的环境里,餐桌上的某些人素未谋面,但没来由的,这顿饭吃得安和踏实,陈瑜清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尴尬。 吃完饭,余奶奶带着陈瑾溪去后院玩雪。 昨晚下了半宿的大雪,终于成功将万物厚厚地包裹起来。 院子里有一颗上了年纪的桂花树,墨绿的枝叶被大雪层层掩埋,笔直地立在雪海中。 余奶奶走近了扯下片叶子,抖落叶片上的冰渣,捏碎了洒在桂花树底下。 “今年风调雨顺,合家安康。”老太太喃喃道。 院子里静下来,陈瑜清看看余奶奶又看看余珧,似懂非懂地静默。 下午陈瑜清带着陈瑾溪回去,果不其然又遭到了陈桂芳的一顿骂。曹雪梅本来打算借此机会把孩子数落一通,刚开口就被陈桂芳抢了话,尴尬在一边站着,走也不是骂也不是。 骂完不仅陈桂芳舒服了,陈瑜清也舒服了,开开心心把自己锁房间里打游戏。 没过一会儿,陈瑾溪敲门进来,悄悄从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小声说:“哥哥拿着,这是小溪的私房钱,别让妈妈知道了。” “你哪来的钱啊?”陈瑜清诧异道。 “爸爸偷偷给我的,妈妈不知道。”陈瑾溪怕暴露,又叮嘱他:“也别让爸爸知道了。”见哥哥不收,陈瑾溪利落地把红包塞到哥哥的被子底下,一溜烟儿跑出去。 陈瑜清无奈,摸出红包打开一看:里面有三百块钱。 之后陈桂芳进来,甩手给他一个厚厚的红包。 陈瑜清:“……”这是怎么了,都急着给我塞红包。 年初二陈瑜清跟家里人说了声,独自回余珧哪儿,陈桂芳想多陪陪孙女儿,没跟他一起走。 他回去的时候余珧还没回来,陈瑜清去王忆香家里拜了年,见到了王忆香的几个女儿以及看着胖了些的飞机。王忆香拿出准备了许久的红包塞到他怀里,仍陈瑜清怎么拒绝都不管用。而飞机,这两天王奶奶投喂得太好,赖在这儿不想回去。 陈瑜清在王忆香家里蹭了顿午饭,吃完跟王忆香一家人到了别,回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睡觉。 睡到晚上门铃响了,陈瑜清以为是余珧回来了,没想到一起跟来的还有曹端。 原来下午曹端跟着王桂萍一起去陈瑜清家里拜年,见他不在找个理由溜了,然后给余珧打了电话,才跟着余珧一起回来。 曹端买了火锅食材,使唤表弟搞火锅吃。 曹端在这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被王桂萍的夺命连环cll阔回了家,陈瑜清则跟余珧商量着旅游的事情。 两个未成年走不了太远的地方,于是两人定了当天下午的火车票,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去隔壁的海城玩。 去的时候赶得巧,离酒店不远的地方开了夜市,两个大男孩敞开了肚皮吃,吃完玩,逛着逛着逛到了海边,吹了半晚上的海风,聊了半晚上的天,大半夜回到酒店倒头就睡。 睡醒了叫上一两个外卖,躺够了出去攻略景区,走累了又回来睡觉。 陈瑜清新年收了不少钱,光陈父给他的银行卡里面就有小一万的样子,加上陈桂芳的一沓、陈瑾溪的一点,奶奶塞的和自己平时存起来的,他身上有不少的一笔钱,够他在这个新年玩个痛快。 这个寒假他体验了过去绝对不会有机会体验的玩法,跟余珧在陌生的城市到处走,在无人的沙滩上听余珧讲鬼故事,在酒店里和余珧通宵打游戏…… 都是余珧带给他的未知的体验。 假期转瞬即逝,快乐永不停息。 陈瑜清将这份快乐拍成照片藏在私密相册里,觉得不够偷偷写下了日记,存在备忘录里打上了锁。 同时心底的声音呼之欲出,陈瑜清怕抑制不住,干脆写下来,连同这个寒假的欢乐一起锁在手机里,化作自己少年时代最为独特,最为留恋的一份记忆。 南城的凛冬即将过去,春天到来了。 作者有话说: 科普一下: 王桂萍:曹端妈妈,小陈舅妈 王忆香:隔壁王奶奶 陈桂芳:小陈奶奶 (其实是我取名的时候忘了有谁了……) 下一阶段 strt! 第三十八章 ◎闹事◎ 假期的午后,冰点里昏昏沉沉。 舒缓的音乐从吧里隐形的音响中流出,鼻尖萦绕的酒香很容易把人带入梦想。 冰点主打的是复古情调,加上余雁鸿从世界各地进来的好酒,来的客人大都具有小资情调。 点上一杯两杯美酒,与对上眼的朋友喝酒聊天,听听舒缓的音乐,聊着聊着聊上楼也不是没有可能。 下午一点,演艺台的聚光灯准时亮起,上台的两位表演者正是陈瑜清和余珧。 本来他们一直是早上的班,杜松平昨天临时通知两人换班,他们才会在此时出现在冰点的演艺台上。 表演照旧,仍旧是余珧弹吉他,陈瑜清唱歌,到最后一首歌两人互换角色,余珧唱,陈瑜清弹奏。 借着假期,陈瑜清借了余珧的吉他从网上自学弹唱,现在他已经能独立上台了。唱得虽然都是大众唱烂的流行歌,但总归是拿得出手的,往后余珧没空的时候他也能独自应付。 和不熟的人搭档是有一定风险的,容易招烂桃花。 比如说陈瑜清的第一个陌生人搭档——吴英俊。 天天发微信骚扰不说,时间长了发消息三句话离不开约人,哪怕陈瑜清强调数遍自己是未成年并且拒绝他,吴某仍是锲而不舍的想约他出来喝酒,并扬言可以等到他成年了再下手。 照顾到陈瑜清未成年,还特意把地点从别的不知名酒吧约到他熟悉的冰点。 怕日后遇上了尴尬,陈瑜清没狠下心来把人拉黑。前几天正在厨房做饭,手机暂时放茶几上,那货发来消息好巧不巧给余珧看见了。 吴英俊:放假了没?今天能出来吧,哥教你喝酒啊? 余珧把人叫来,问他:“你才多大,跟人聊这些?” 陈瑜清委屈地低头:“……我没想要聊的,他一直骚扰我,你看聊天记录。” 上了高中后陈瑜清正式到了发育期,每天都在长身高,已经隐隐有要超过余珧的趋势了。余珧也不是没有长,高三体检时他的身高已经超过了一米八。 此时余珧坐沙发上,陈瑜清既长身高又长肉的身体哪怕低着头,仍是有种说不清的压迫感。 余珧朝沙发里头缩了缩,皱着眉头看他俩的聊天记录,发现确实和陈瑜清说的一样。他又问:“怎么不删了?” “上次跟他同过台,删了怕尴尬。” “我没去的那次?”余珧问,见陈瑜清点头,干脆道:“兼职的还当同事了,删了,以后没机会见了。” 这个家余珧的话最有权威,陈瑜清不敢反驳,乖乖任他删。 余珧说得对,以后肯定没机会见了。 现实却喜欢啪啪打脸。 歌曲唱到最后一首,陈瑜清跟余珧换了位置,坐后面弹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弹了半首歌的时间,手指不烫脸倒是先烫起来,总觉得有道炽烈的目光盯着他。 忍着不适感表演完,陈瑜清跟着余珧站起身鞠躬,台下稀稀疏疏响起掌声。 “小鱼!” 一声突兀的叫喊刺破静谧的环境,台下的掌声已经停了。 陈瑜清算得上是冰点的老驻唱了,知道他的都喊他“小鱼”,这会儿他公然被喊名字,醒的和没醒的酒客都抬起了头,一副吃瓜的样子。 酒吧里唱歌的被追不是什么罕见的事,罕见的是这个被追的是个有背景的真小孩儿,老顾客多少有点心知肚明,毕竟是看着这孩子窜高的。 因此有有道德没胆儿的没想过碰他。虽然那孩子真的是从小帅到大,还没成年呢那体格,吊打众路货色,可上可下。 有胆儿没道德的人猜测这小孩有背景,打算观察了在动手,只是今晚怕是要失望了。 余珧察觉出不对劲,但是来不及了。 那个男的穿了西装,手里捧着束鲜红的玫瑰,在众人的注视下几个健步冲到台前,趁人不注意单膝下跪,举着玫瑰说:“小鱼,我是真的喜欢你,你能考虑一下我吗?” 正是吴英俊。 陈瑜清:“……” 不是,前几天还在讲约出去玩呢,还没约上喜欢了? 台下起哄声不断,不知道是谁开的头,陈瑜清听见数声“答应他”。 “不好意思,”陈瑜清婉拒道,“我们只见过一面,不至于吧?” “你不相信一见钟情吗?我是相信的!”吴英俊情绪饱满,上一秒慷慨激昂,下一秒肉眼可见的沮丧。他说:“怪我,拖了这么久才敢表明心意。” 陈瑜清脸尴尬红了:“……别说了,我不答应。” 吴英俊没听到,一意孤行表明心意,发表了一番演讲。 陈词慷慨,闻者落泪。 表达了单相思的痛苦以及内心难以抑制的躁动,哪怕知道陈瑜清还有几个月才能成年,因为压制不住渴望,在他成年前表明了心意。 他有多么的罪恶感,就有多么的爱他。 在场众人一片哗然。 余珧吃瓜吃得挺开心,听到不明白的地方小声问当事人:“还有几个月成年,怎么回事?” “……”陈瑜清想了想,说:“我之前骗他我高二,现在应该高三了。”说完他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胸口,已经麻了。 余珧一脸恍然大悟,继续吃瓜。 “我也知道,你不回我消息是因为你太忙了,我都不在乎!”吴英俊说到结尾,眼眶红了,“只要你能答应我,我都不在乎。” 吴英俊的声音一停下,周围瞬间静得可怕。全酒吧的视线聚到表演台,连跟陈瑜清熟悉的酒保新Endy都在憋笑着等瓜吃。 陈瑜清麻木了,偏偏吴英俊十分有眼色的上前递了玫瑰花,挤了好几分钟的眼泪还差陈瑜清的一句话,就能如约落下。 正当尴尬之际,身旁的余珧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一时间他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余珧边笑边擦眼泪,笑完似乎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场景,抱歉道:“不好意思,唐突了。” 话是这么说,语气里可听不出他的“不好意思”,反而有些不怀好意。 果然,下一秒余珧抬了下巴,说:“早知道前几天删掉的人这么好玩,就不拉黑了,留着还能多玩一会儿呢。” “你什么意思?”吴英俊扭曲了脸,问。 余珧淡淡道:“没什么意思,下班了,别挡道。”说罢拉起陈瑜清的手腕,当着众人的面转身。 陈瑜清避开吴英俊如火如炬的目光,低头把注意力集中在手腕处的温热。余珧拉着他走,他反倒激动起来。 吴英俊人跑了,顾不上形象,破口大骂道:“你算哪根葱啊,跟我抢人?” 余珧顿住脚步,转过身静静看他。 周围传来阵阵唏嘘,不祥的预感像蚂蚁一样在他胸腔里乱爬,吴英俊头皮发麻。 只听余珧冷笑道:“我什么人,你猜猜?” 吴英俊见人真要跑了,解开西装扣子把腿追上去。 周围的老酒客见状不约而同地把人拉住,骂他“愣头青不懂规矩”,看他挣扎死死地把人按在酒桌上,杯子里的啤酒都泼了大半。 一光膀子大哥拷紧了吴英俊的手臂,啐了声,揶揄道:“钓鱼钓到太子爷这儿了,闹事闹到皇帝头上,兄弟,格局小了啊?” 旁边有人附和:“就是,这儿没来过几回吧?” 吴英俊没挣扎开,身上压了个练家子,胸口闷得不行。他艰难地扭过头,闷声道:“什么意思?” 光膀子大哥又啐了口,把人放了,好心劝道:“兄弟,这儿不适合你,去别的地方钓鱼吧。”大哥说完点了只烟,转身去吧台点酒喝去了。 西装上沾了酒水,衬衣慌忙之中崩掉颗扣子,吴英俊狼狈地拢了拢西装,仍是没搞明白怎么回事。 周围人渐渐散去,吴英俊靠坐在椅子上,呼吸粗重,显然是气坏了。 他左手边有杯喝了一半的啤酒,顾不上平时的讲究,拿起人家的啤酒杯一饮而尽。 “诶诶诶,你干什么,没钱喝酒来这儿干嘛?”啤酒的主人刚上完厕所回来,恰巧看见酒被人喝了。 吴英俊不爽到极点,见人就怼:“喝不得?” 那男人走过来拉了凳子坐下,没有生气,目光在面前这个人身上打了个转,笑道:“失恋了,气那么大?”见他不说话,挑又着眉意味深长地说:“你来对了,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吗?”他指了指天花板。 这个手势冰点的老顾客都懂,被询问的人点个头就能一起愉快走人了。 但不代表吴英俊会懂。他显然是误会了,以为这个人也是来气他的,怒道:“什么地方?天子脚下我也敢闹!” 另一边陈瑜清早就把吴英俊忘光了,虽然刚刚场面一度尴尬,但此时余珧拉着他走了一路,说是肌肤之亲也不为过。 手腕处热热的,是余珧掌心的温度。 陈瑜清飘飘欲仙,感谢吴英俊。 余珧走路带风,背景音乐依旧是乒里乓啷地链子声。他没说话,陈瑜清更不敢说话了。 半路中遇上了匆匆从办公赶出来的杜松平杜经理,他急匆匆说道:“Endy刚刚打电话告诉我有人闹事,没事吧?” 余珧朝他点头不客气道:“出了点小事,人还在,你看着办。” 杜松平弯了腰道歉道:“抱歉,是我的疏忽,我这就去解决。”他见余珧点了头,才敢快步离开。 杜松平握紧了拳头:瓜皮子闹事的,看爷不把你给做了。 到了休息室,余珧松开手把人仍在一边,若无其事地卸装备,他要赶回去写作业,还有几道题没写完。 陈瑜清想这想那,等余珧收拾完还没换下衣服,抱着吉他笑眯眯地靠着墙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头顶忽然挨了一巴掌,陈瑜清回神:哦,头顶也留下了余哥的温度。 第三十九章 ◎未知◎ 两个多月前,陈瑜清以南附中前二十名的成绩顺利升上南中,进入了南中特色的强化班。余珧则毫无疑问继续呆在理科实验班学习。 初中升学没有举办谢师宴,为了表达对张诚忠的感谢,陈瑜清趁回学校拿成绩的功夫,带了些茶叶去办公室单独见了张诚忠一面。 以老张的性格,是不会接受送礼的。陈瑜清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没有买特别贵的茶。怕老张不收下,陈瑜清就拿余珧出来挡枪,说这茶是余珧托他送来的,顺带带上了余珧的祝福。 张诚忠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握着茶罐无奈道:“你们这两个孩子!” 陈瑜清顺利考上南中,老张功不可没。 奶奶没找上曹雪梅之前,老张暗地里挡了好几次曹雪梅的电话,这件事直到中考完老张才告诉他。 再加上老张独特的教育方式,比前班主任不知道敬业几倍的职业道德,陈瑜清很有必要好好感谢老张。 中考后的暑假没有作业,但余珧作为高三预备生,学校只给了他们两个礼拜的休息时间,这段时间选得非常的好——七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和八月的第一个星期。 因为太热,陈瑜清放下了跟余珧出去旅游的想法。 率先提出旅游的是余珧,这个人完全没有即将成为高三生的紧张感,每天吃饭睡觉学习,抽空打两把游戏,学校布置的任务完成了就摊在床上。 出去不是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而是想换个环境接着躺,住酒店体验生活。 一个礼拜后,余珧提前开学,陈瑜清的生活也变得规律起来。 每天带着飞机去王忆香家里打卡,每两三天上一次超市,有时赶得巧了,拎着王奶奶的菜篮子跟着她一起买菜。接到杜经理通知了就去冰点兼职,没任务就躺家里撸猫。 飞机长势不错,抱起来已经有些重量了,一身黄白相间的毛发顺滑无比,很经摸。 曹雪梅每月头向陈瑜清打款两千,称得上守信了。陈父有时候也会给他打钱,每次几百,次数不固定,看样子打来的仍是省下的私房钱。 经过一夜除夕,一切似乎都好了起来。 然而,目前并不称得上好。 兼职结束后他跟着余珧回到家,气氛莫名凝固。 陈瑜清:“待会儿去超市吗?” 余珧:“没空。” 陈瑜清:“飞机的猫砂快用完了,我们去一趟宠物店?” 余珧:“不去。” 陈瑜清:“……” 陈瑜清抱起脚边绕圈的飞机,倒在沙发上无意识撸猫。 杜松平发来消息,表明是自己的疏忽,请他谅解。 陈瑜清回了张表情包,叫他别在意。 这事儿不怪他,谁都料不到傻叉的下一步。陈瑜清不在意这个,当下最为在意的是他心心念念的余哥。 这是怎么了?当事人还没生气呢,余哥怎么就气上了?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陈瑜清抄起飞机,揪她的毛玩。 猫毛不是很长,但胜在细和多,昨天他没给飞机梳毛,今天要揪多少有多少。 “揪一撮毛,如果是单数,那么……”陈瑜清闭上眼睛,虔诚地揪下飞机脑门上亮眼的黄毛。 “……七根!”陈瑜清欢呼,“余哥吃醋了!”说罢起身抱着飞机转圈,嘴巴里叨念着“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半小时后,陈瑜清端着拿手的葱拌面敲响余珧的房门。 余珧正在算题,手头一条大题解了一半,还有一半空着。陈瑜清见状放下面条,静静坐在一旁等着。 飞机也跟进来了,闻着香味喵喵叫了两声,被陈瑜清抱在怀里掐了嘴巴,乖乖闭了嘴。 十分钟后,余珧解完题,顺手拿了碗扒面条吃,余光看见旁边一人一毛坐得和谐,竟没发出一点声音。 “有事?”他问。 陈瑜清乖乖摇头:“没事。” “……你在等我吃完?” 陈瑜清继续乖乖摇头:“不是啊,你慢慢吃。” 余珧放下筷子,转身面向他坐正了,严肃地问:“到底什么事?” 陈瑜清挠挠脸,飞机忽然跳下去,大腿一时间凉飕飕的。他说:“就是,今天那件事,给你惹麻烦了,对不起。我应该跟他说清楚,早点删了他的。”陈瑜清看了眼余珧的脸色,小心翼翼问:“你生气了?” 余珧沉默了会,叹了口气说:“不是你的错,我也没生气。我把你当弟弟看,帮你是应该的。”他像是真的不在意,说完就当个没事人,转身吃面一口接着一口,留下陈瑜清原地裂开。 弟…弟弟? 我猜错了? 见陈瑜清愣着不走,余珧以为他是真的在等他吃完收碗筷,便加快了吃面的速度。干面凉得快,吃得也快,碗很快就空了。 余珧擦擦嘴巴,将碗筷塞到陈瑜清手里,说:“喏,走吧。” 一直到进厨房,陈瑜清的脑袋仍在宕机。 他机械地放水,机械地挤洗洁精,机械地刷碗,等他回过神来,池子里已经放了近四分之三的水。 罪过。 陈瑜清这么想着,打算留着这些水冲马桶。 我真的想太多了嘛? 这个问题陈瑜清想到了晚上,越想越不对劲。 过去一年里,余哥是他待一起时间最多的人,同理,他也应该是余哥接触最多的人;那么,喜欢余哥这件事,为什么不能同理? 自作多情、胡思乱想? 小陈想不明白,半夜呼叫情感顾问徐卓玛,问他:如果我喜欢一个人,我觉得他也喜欢我,然而事实是他好像并不喜欢我,为什么呢? 徐卓还没睡,消息框显示了好一会儿“对方正在输入消息”,欲说还休。 最终,陈瑜清收到了徐卓转发的一篇文章,标题:《人生的三大错觉》 卓玛:懂? 鲨鱼翻身:……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自作多情,陈瑜清决定主动出击,试探一下余珧的真实感情。 晚上放学,陈瑜清故意放慢自行车的速度,企图引起余珧的注意。到最后余珧进了小区,而他从还在后面等着最后一个红绿灯,余珧都没发现。 好在余珧停车的时候还是发现人没了。他问:“车胎爆了嘛?” 陈瑜清:“……不是,我饿了,蹬不动。” 余珧:“多吃点。” 桌肚里被人塞了封表白信,陈瑜清带回家,脱衣服的时候假装信笺掉落,并正好让余珧看到。余珧捡起来,拆开看了,眉头皱紧。 余珧:“空白的?谁搞得恶作剧?” 陈瑜清:“哈哈,我同学吧。” 陈瑜清气得第二天追着徐卓打。 徐卓抱着脑袋乱窜:“冤枉,不是我做的!” “除了你还有谁那么无聊啊!” “真不是我,我昨天一下课就去物理老师那儿补作业了,补了一天才补完呢。”徐卓被人逼到角落里,声泪俱下。他是真的被冤枉了,昨天补作业就已经够苦逼了,今天还要被傻逼追,狗生都不会再快乐了。 “真不是你?”陈瑜清将信将疑,想不通除了徐卓还有谁。 开学近两周,班上除了徐卓没有特别熟悉的人,带那封信回去纯粹是为了试探余珧,没有别的意思。 当然了结果很明显,他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盲目自信。 “陈瑜清!”一小个子女生边跑边喊,看方向是从办公室里跑出来的。 陈瑜清转头,回道:“什么事啊,班长?”这女生名叫柳莹莹,是班里的班长,陈瑜清有点儿印象。 柳莹莹跑急了,占了半张脸的眼镜快从鼻子上滑下来,她喘着气扶了把眼镜,说:“杨老师叫你去办公室拿作业本,她说已经改完了。” “知道了,下次别跑那么急,小心摔跤。” 柳莹莹红着脸点头,“知道了,谢谢你。” 待她离开,徐卓从角落走出来,抱着手臂啧啧摇头:“小陈啊小陈,请你对自己的外貌有点认识,不要成为全班男人的公敌。” “?”陈瑜清迷惑,“我很帅吗?人生的三大错觉?” 徐卓叹气,趁他不注意一个闪身加上一条腿给给陈瑜清送去一下重击,拔腿潇洒离开。 那封空白的表白信成为一个解不开的谜,被陈瑜清压在桌肚杂乱的书堆里,忘了个干净。 纯粹是忘了,这封信对他来说还没余珧的一个笑容来的印象深。 说到余珧,陈瑜清从二手市场淘到一本菜谱,打算等有空的时候钻研钻研,提前为余珧准备高考套餐。 怪就怪在七天后他又收到了同样的信,同样空白的纸张,同样查不到人。教室里有监控,但这种事情不好告诉老师,闹起来就是个大事。 陈瑜清翻出第一封信,把两张纸放一起对比,确实没什么两样。 接下来的几天里,陈瑜清陆陆续续收到五封表白信,只有最后一封是有字的。 但有的字不多,只正中央两个用黑色签字笔描黑了的大字:加我 陈瑜清皱了眉头,这场景似曾相识。 他把这七封信的信纸抽出来放在一起,一股若有若无的奶香钻入鼻腔。 是信纸上传来的味道。 第四十章 ◎班长◎ 余珧的卧室里,正中一盏圆灯开得正亮。 陈瑜清和余珧并肩仰躺在床上,皱着同款扭曲的眉毛,眯着眼睛看灯光下的白纸。 光线透过纸张,勾勒出隐藏在纸张上文字的轮廓,陈瑜清跟余珧的眉毛皱的更紧了—— 数十分钟前,陈瑜清带着疑惑,将信纸按照次序一把交给余珧,叫他体会其中的奥妙。 “泔水晒的纸嘛,那么臭?”余珧捏着鼻子将信纸拉远,仿佛手上拿的真是沾了泔水的纸,一刻都不想靠近。 “……不是,就是上次我给你看得表白信,这是一系列。”陈瑜清无奈解释道。说泔水其实严重了,其实就是变质牛奶的酸味和新鲜牛奶的奶味混杂在一起,比较难闻罢了。 当然对于少爷来说,难闻就是难闻。 “一系列?”余珧挑着眉,“你这追求者品味不一般。” 他这句话半是嫌弃半是调笑,总之没有一点酸味,陈瑜清气不过,怼道:“你怕是没遇到过吧。” 余珧不明白好好的这人怎么带气了:“确实,我遇到的都是正常的。” 陈瑜清愈发生气:“谁稀罕。” 时间不早了,余珧第二天还有课,为了早点上床睡觉,他放弃了斗嘴,正了脸色问陈瑜清有什么发现。 陈瑜清如实回答:“前面六张是有味道的,最后一张带纸的没有味道。” “还有吗?” 陈瑜清仔细想了想:“这味道,像过期的牛奶,还有这几封信都不是一次性送的,隔了几天才送到。” 余珧抽了第一张和第六张纸在鼻尖闻了闻,皱着眉头点头:“确实是过期的牛奶。”他又看到第七张纸上的黑字,问陈瑜清:“最近有没有收到什么联系方式的小纸条?” 陈瑜清果断摇头,想了想又不太确定:“我不知道,找是没有找到,但也许放在我桌上被风吹走了或者纯粹是我找不到,也不是没有可能。” 余珧陷入了沉思,他将纸张仔仔细细观察几遍,也顾不上臭不臭的问题,直接凑近了摸,终于看到些异常:有两张纸上有不太能看清楚的褶皱,像是写信人不小心滴上了水珠,然后自然风干了一样。 一种猜测在余珧心间盘旋,他将纸张举起,对准了白炽灯。 纸上有斑点! 余珧换了盏更亮的灯开,不做犹豫仰躺到床上,并对陈瑜清说:“来这边躺着。” 陈瑜清不太好意思,虽然知道现在正在干正事,但躺倒刚洗完澡的余哥身边,在他看来是很不正经的一件事。 他默默躺下,没敢靠太近,饶是这样,余珧身上的沐浴露清香还是不受控制地钻入鼻腔,好闻极了。 余珧的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纸上,没注意到陈瑜清的异样。他见那呆瓜躺得远,怕他看不见纸上的字,主动挪近了,手臂举在两人正中的上空,确保纸上的字两人都能看清。 “!”陈瑜清倒吸一口热气,浑身燥意得了命令肆意翻涌,右手臂贴紧的那部分尤为燥热。 受不住受不住,太刺激了。 耳边传来余珧的一声哼笑,这一声笑自带震动,从鼓膜一直震到头皮,心脏都震麻了半边。陈瑜清品了品,这声笑三分得意七分胜券在握,满分十分他打一百分。 “你看见了没?”余珧碰了碰陈瑜清,示意他看灯下的纸,“这是第一张。” 陈瑜清尚未回神,飘飘然中眯着眼睛勉强看清纸上透明的字:“……L?” 这个“L”写的粗细不一,像是墨水晕开了一般,纸张左下角有编号,正对应了信纸到手的顺序。 其余的纸与第一张纸类似,六张纸连起来看,陈瑜清陷入了沉思。 “Lry112,”余珧眯着眼睛,“你们班有人叫lry?” 陈瑜清摇头:“没有,lyy倒是有一个。” “你加加看,应该是个微信号。” 陈瑜清沉默着搜索,申请发完呆呆地举着手机,对着手机屏幕发呆。 “怎么了?”余珧问。 “我想起来一个东西,你还记得这个嘛?”陈瑜清在余珧面前竖中指,眼神天真,不带任何玩笑。 余珧:“……记得,跟这个有关吗?” “不是,”陈瑜清不好意思笑笑,“其实本来那天要给你看的东西不是这个,而是一封表白信。”他抬了抬下巴,继续道:“跟这个差不多,就写了串企鹅号,叫我加。” “你加了?” “没,扔了。”说罢陈瑜清做了个投三分的姿势。 余珧:“……够直男。” 陈瑜清:“哈哈,一般啦。” 过了一会儿,余珧打了个哈欠,陈瑜清提议睡觉,明天再看结果。 然后他理所当然赖着不走了。 害羞归害羞,机会是靠自己争取的。 余珧不太乐意,吃过的亏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这人灾难性的睡相实在是无法忽视,“床太小了,你回去睡吧。” “好困,”陈瑜清翻了个身,假装不在意地挪动身体,挨着床边缘闭上眼睛,呼吸均匀,“走不动了。” 枕头很软,是他上个礼拜晒的新枕头。本来余珧的床上只有一个枕头,陈瑜清每次想赖着不走都得去自己房间拿枕头,这次他趁余珧不在家偷偷二换一,以“枕头是一套的拆开不吉利”为由,成功让两个枕头天长地久。 现在想来,真是明智之举。 余珧赶不走人,又担心晚上睡不好觉,燥得不行,下床翻出不用的枕头,放在两人中间当隔板,恶狠狠道:“越界以后别进这个门。” 陈瑜清乖乖点头,安详睡去。 随着身体的发育,陈瑜清的体重和身高与日俱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变得笨重的原因,晚上睡觉的多动症情况有所好转。 虽然该蹬的腿照样蹬,该露的肚皮照样露,但起码不睡横着了。 比如说昨天晚上,他很克制地没有伤到余珧,只左腿在余珧的腿上压了一小会儿,绝不超过半宿。 陈瑜清不舍地收腿,留恋着摸了把左腿:和余哥接触的地方,摸起来是不一样的。 傻笑了会儿,余珧忽然翻了个身,眉毛皱紧,嘟囔着:“见鬼了……”复又沉沉睡去。 中午陈瑜清约了余珧在食堂吃饭,陈瑜清拿出手机,给余珧看他和那个女生的聊天记录。 余珧大略划了几下,边看边问:“你们什么时候聊的?” “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 “没聊出些什么啊?”余珧又问。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陈瑜清叹了口气。这个女生话术一流,不想答的问题要么扯开话题,要么干脆沉默,过了几分钟又开新的话题。 两人聊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上节课讲的问题、老师的穿着、昨天的小测验……都在话题范围内。 陈瑜清能确定女生就是班里的一位同学,但具体是哪位还得靠猜。 女生的姓名、座位、学号等等,他都问过,但没有结果。 陈瑜清问她为什么要这样放信纸,女生只说喜欢,也没有别的什么有用的信息。 遇到这种情况,聪明如余珧都没了办法。 进了同一所高中后,陈瑜清每天晚上都是和余珧一起走的。这学期南中落实了分流的策略,每个年级放学间隔的时间延长到二十分钟,并且每个门多派了两个老师维持秩序。除非下雨天,人踩人的现象已经不多见了。 同时,学校为了鼓励寄宿生学习,在每栋楼的阶梯教室开启二十四小时自习教室的活动。 这便宜了陈瑜清每天晚上一放学就去阶梯教室吹空调、等余珧,顺带完成一下夜自习留的作业,好不开心。 自习室没有老师看管,在这儿玩手机都行。 平常作业少的时候,陈瑜清会借机放松,看看新闻刷刷视频,但今天不行。 今天有作业,晚上还得腾出空隙研究菜谱,买的同城快递几天已经到家门口了。 陈瑜清将手机调至免打扰,找了个位置抽出张数学卷子,静静做题。 莫约写了两道题,陈瑜清的后背被人戳了几下,他转过头发现班长柳莹莹正坐在他后面,神色慌张。 “怎么了?”陈瑜清小声问。自习室开了之后,陈瑜清几乎每天晚上都来这儿打卡,班里人见得不少,在这儿见到柳莹莹还是第一次。 柳莹莹憋红了脸,抿着唇朝下指了指,“橡皮。” 陈瑜清秒懂,低头找橡皮。她的橡皮掉在陈瑜清旁边的空座位底下,以柳莹莹的角度来讲,确实很难捡,他这个角度都得找上一会儿。 捡橡皮的时间有点长,陈瑜清起身还了橡皮,道了声不好意思,柳莹莹的脸红的像充血。 照理来说,以柳莹莹这种内向且容易害羞的性格,是不适合做班长的,而且就算她有颗做班长的心,班里的同学都不是眼瞎,没几个人会投个说话结巴的小姑娘当班长。 偏偏柳莹莹跳过票选,直接内定。 班里不是没人反对,甚至有人叫她“班主任的亲闺女”。后来班里同学发现柳莹莹虽然内向,但好说话,经常为班里同学向班主任要福利,加上本身工作效率还行,“亲闺女”一说才渐渐变为褒义词。 陈瑜清回过神,关心道:“……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没事,谢谢你!”柳莹莹摇头如拨浪鼓,道完谢莫名咳了声,低头攥紧水笔不说话了。 陈瑜清不明所以,转过身时发现了不对劲:他邻座的空座位上飘了张纸条。 从撕口看,纸条撕得很匆忙,且上面的字写得也挺匆忙的。 陈瑜清看了看,眉头皱起。 只见纸条上写着:她在看你! 第四十一章 ◎女生◎ 这话说得玄乎,陈瑜清信了一半,没敢回头四处张望,前面的人总不能一直看着他吧? “数学卷子写了吗,”陈瑜清转头自然道,“借我看看?” 柳莹莹眼睛眨啊眨,咬着嘴唇不知所措。 她数学卷子早在夜自习就做完了,手头没有啊! “等,等一下!”柳莹莹的声音打着颤,边说边慌乱地在抽屉的书包里翻找,找了一会儿翻出一张纸递给陈瑜清,“是,这张吗?” 陈瑜清睁着眼睛说瞎话:“是,就是这张,待会还你啊。”这其实是张化学卷子,索性远看看不出端倪。 他拿了卷子假装研究,抄了会儿答案,然后开始整理书包,走之前把卷子还了:“谢谢,我走了啊,白白。” 陈瑜清走出自习室,外面闷得很,夏蝉叫破了喉咙,不知道在哪儿躲着的蛙也不要命地叫着。 这会儿还没到余珧下课的时间,陈瑜清索性独自到高三的自习教室坐着,也没打开书包,靠坐着拿手机聊天。 聊天对象正是班长柳莹莹。 企鹅号是刚加的,他借柳莹莹卷子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柳莹莹和他都是属于平常在班群里潜水的一类人,加不到对方实属正常。说起来陈瑜清的高中好友除了徐卓和原先同一个初中的人,再加上现在的柳莹莹,其他都是别人发的好友申请。 这他学的余珧,因为他发现帅哥从不主动加好友,他家那位就是。 不过还是有不少人加他就是了,别的班的不知道为什么也发来了好友申请,开学不到一个月陈瑜清的高中好友数量快超过初中三年半的好友了。 陈瑜清问了声好,开门见山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聊天框上显示了很久“对方正在输入中”,陈瑜清等了一会,柳莹莹只玄乎地说:我不能说 柳莹莹:注意一下身边的女生,我不能说 柳莹莹:我不能说的 陈瑜清陷入了沉默,柳莹莹连说三个不能说,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女生间不成文的规定?什么秘密都不能往外说吗? 总觉得柳莹莹的每一句话里都透露着不安,这股不安若有若无,一下一下扰得陈瑜清摸不着头脑,没有一点思路。 不会是卷入某个神秘组织了,组织看上我了!? 陈瑜清烦躁地按下锁屏键,深呼吸间看了眼墙上的点钟。 “啧。”余哥还有一会儿才下课,好想见余哥啊。 鲨鱼翻身:我在高三自习哦 鲨鱼翻身:[鲨鱼观望].jpg 陈瑜清的烦躁余珧能直接感受到,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他网上的话变多了,放学后见面的话变少了。 平时两人回家路上的话虽然也不多,但不至于像今天这般,“嗯”了声跨上车就走。 余珧于是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瑜清皱着眉头想了会,开口间一只飞虫撞进他的嘴巴,陈瑜清吓了一跳,自行车不稳要向路边的绿化带倒去。 余珧也吓着了,停下车见人已经倒下,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瞧你那倒霉样。” 陈瑜清一屁股坐塌了一片花,白色的校服上沾了泥印子和绿色的汁液,眉头皱成一团,郁闷极了。 尤其是同伴不帮忙拉他起来,只顾自己乐呵。 他无奈地叹了声,算了,谁让他是余哥呢。 余珧笑够了,终于想起来人还坐在绿化带里,于是忍着笑伸出了手,“起来。” 陈瑜清握紧了余珧干燥的手掌,借力起身,站起来的时候没站稳,心思一动扑向余珧,把人紧紧抱住了。 突然被人抱个满怀,余珧一时间也愣住了,等他想起来要把人推开时,只听这小孩闷闷地说道:“我害怕……” 余珧的手悬在空中,闻言神使鬼差地轻轻拍着陈瑜清的后背,问他怎么了。 肩膀处传来阵阵酥麻,陈瑜清的下巴磨着他颈窝,声音在耳畔想起。陈瑜清委屈道:“有人偷窥我。” 余珧:“???”他把人推开,实在是受不住了。 对面的人看上去恹恹的,被推开后呆呆地站在那儿,余珧有片刻的不忍心,但又不好意思动作。耳朵热热的,不用看就知道已经红了。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让他慌了手脚,失手把人推开。 可这不过是一个拥抱罢了,兄弟间又不是没有抱过,更何况陈瑜清这个样子像是真的受到了惊吓。 他又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瑜清默默扶起自行车,那背影落寞极了,余珧越看越不忍心。 两人推着车在经过一盏盏路灯,陈瑜清三言两语讲完后续,剩下的时间全留给余珧思考。 两人把重点放在柳莹莹身上,余珧叫陈瑜清回忆柳莹莹的关系网,从她的关系网里找可疑人物。 陈瑜清早就回忆过一遍了,但柳莹莹作为班长,对班里同学可谓是公私分明,雨露均沾,没有玩得特别要好的同学。加上他平时也不怎么关注柳莹莹,对她的了解也仅限于班长,硬是要回忆起来只能想起她的同桌,周围同学缺三少四,能回忆起一两个就算不错了。 这不能怪他,柳莹莹坐最前面,而他坐倒数几排,两人的直线距离可以说是班上最远的距离了。 事情变得一筹莫展起来。 由于后半程没骑车,今天晚上回去得稍晚了些,陈瑜清想起来自己还有作业要写,就没给余珧弄夜宵,回到家就往房间里钻。 余珧没啥意见,回房间写完作业就去洗澡了,洗完澡回来发现床上坐了个人。 “有什么事?”余珧问。 陈瑜清收起手机,盘腿坐正了,“我害怕。” “要睡在这里?” 陈瑜清坚定地:“是。” “……她不会跟到这里。” “我怕做噩梦,刚刚睡了一觉,梦见她了。”陈瑜清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她没有脸,周围黑漆漆的,她一下子就消失了,但我知道她还在看着我!” 余珧无奈叹气,拿它没办法,瞥了一眼发现昨天晚上用来当挡板的枕头还没收拾走,最终妥协了。 “跟昨天晚上一样,吵醒我以后就别来这儿睡了。” 陈瑜清矜持点头,内心小人儿疯狂奔跑,有预感前半夜睡不着了,兴奋的。 床头灯熄了之后,房间里真正陷入了黑暗,身侧的人躺着不动,呼吸渐渐平缓,余珧在黑暗里思索。 柳莹莹知道小鱼收到的信这回事吗?如果知道,这件事和她是什么关系呢? 睡到半夜,余珧从睡梦中惊醒,他梦到他被人掐着脖子,喘不过气。 醒来一看确实,胸口压着个枕头,陈瑜清的手臂横在上方,把他压得结实,晚几分钟醒来可能就要窒息了。 满腔睡意突然被冲散,余珧掀开枕头来不及发怒,脑海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等等。”余珧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点开微信,进入自己的朋友圈,手指往下滑,滑到去年冬天放寒假那段时间。 照片上的陈瑜清正专注买菜,比现在矮,比现在的……可爱。 余珧咳了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点开这张照片,是因为他想起来这照片背景里的女孩,至今为止仍是个谜。 “醒醒。”他把陈瑜清推醒,叫他看照片里的女孩。 陈瑜清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眯了会适应了手机的光亮,看一眼照片,挺熟悉。他疑惑道:“看我照片干什么?” 余珧打开床头灯,转过身来把照片放大了,指着背景里的女孩说:“看这个,我之前给你看过的,现在觉得熟悉吗?” 照片放大后有些糊,陈瑜清仍是眯着眼睛,渐渐地他看出了不对劲,直起身拿稳了余珧的手机,拿在手里仔细看。 虽然糊,但没来由的她就是觉得这女孩挺熟悉。 “眼镜……”陈瑜清呢喃道,脑袋里闪过一张脸,“这不是柳莹莹吗!?” “你确定吗?”余珧诧异的问。 “是,她不带眼镜大概就是这个样。”陈瑜清的睡意被惊吓冲散,大脑目前仍处于震惊中,直觉直觉告诉他没有错。 余珧拿了枕头垫在背后,靠坐着思考,他问:“你这个班长,有姐姐妹妹吗?” “不清楚,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想想那个微信号,是什么字母开头的,你班长的名字什么字母开头的。” 陈瑜清恍然大悟:“这也,太巧了吧。” “不止,”余珧思路清晰,接着说道,“你记得她微信号后面的数字吗,我猜那八成是谁的生日。” 陈瑜清也不是没脑子的,马上反应过来:“我去问问班长的生日?” 余珧点点头:“可以,最好别让她知道。如果不是,那至少可以确定幕后人不在你班里,你可以放心活动了;如果是……” 他的话停在这里,陈瑜清自然知道余珧要说些什么。 “如果是,”陈瑜清面色沉重,“那就代表她在忽悠我。” 余珧再次点头,片刻后无奈道:“你们小孩也太能搞了,告个白跟谍战片一样。” “……谁想啊这样啊。” 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两点,两人聊完躺下默了会儿,睡意重又用上眉梢。余珧的眼皮跟压了铁似的,又酸又重。 闭上眼睛快要见到周公了,身旁的陈瑜清忽然“啊”了声。 余珧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初中的时候,那封信,”陈瑜清断断续续回忆,“那个女生说是别人叫她送的。” “她长什么样?”余珧勉强捡回理智。 好一会儿,等到余珧的眼皮又开始打架了,陈瑜清才幽幽地说:“……忘了。” 余珧:“……” 作者有话说: 没修,可能有错别字。晚安啦~ 24号白天还有 第四十二章 ◎碰头◎ 最初送信的女孩陈瑜清确实是忘了,但又没忘个干净。脸他不记得,但他记得这女孩会穿着会打扮,应该是挺漂亮的。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有些人的气质看一眼可以记住很久。 第二天,陈瑜清开始着手调查柳莹莹的生日。巧的是,班主任发下来一张表格,让大家互相传阅,用来确认身份信息。 这张表格上写有每个人的住址、身份证号、联系电话,传到陈瑜清这儿差不多是倒数几个,因此柳莹莹的身份信息到手的时候是已经经过本人确认的。 陈瑜清核对完自己的身份,悄悄看了一眼柳莹莹的身份证号。 “十一月一号。”陈瑜清摇摇头,把表格传给下一位同学。 差了一天,应该不是柳莹莹。 第一条路查到这里断了线索,只能剩下二条路了——从那个记不起脸的女生查起。 陈瑜清对她的唯一印象就是“漂亮”,调查也正是从这一方面开始。 这个年纪的女生因家庭、学校等种种因素的制约,能自由支配自己外貌形体变化的只有少数,因此筛选也比较简单。 陈瑜清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交际花徐卓,叫他尽可能的收集本年级长得好看的女生的照片,然后传给他辨认。 至于为什么是本年级,陈瑜清有自己的理解。 收到最原始信笺的时间在初三,陈瑜清不认为自己有把高中部的学姐迷倒的魅力。倘若同年级里找不到,那就退而求其次,往低一个年级里找。 徐卓收到这个任务先是小小地震惊了会,随后露出“我都懂”的表情,揶揄道:“你也到了这个年纪呢,不过,啧,帅哥的青春期和普通人真是不一样,女朋友非要漂亮不可。”说完觉得不解气,又“啧”了声。 陈瑜清懒得理他:“泡到分你一个。” “别,可别了。”徐卓摆双手拒绝,就差脸上写两个“嫌弃”字了,“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和你不同。” 这项任务费时间,交际花卓玛花了半天只搜集来了四个女生的照片。陈瑜清把照片对着脑海里的印象对比,失望地摇了摇头。 这几个女生很漂亮,但不是这种漂亮的感觉。 他要找的人,应该是那种张扬的漂亮。 “张扬是吧,”徐卓摸着下巴,撇着嘴更不屑了,“等着,爷去给你找。” 第二天晚上,徐卓把新搜集来的照片一一发来,陈瑜清盘腿坐在沙发上,仍是失望地摇头。 鲨鱼翻身:不满意,还有吗? 卓玛:你要求有多高啊,这都不满意 卓玛:单身的都在这里了,再有就是犯罪,小陈 陈瑜清幡然醒悟,深刻认识到自己的不对之处,并夸赞徐卓玛的正直善良、天真可爱。 至今为止徐卓仍旧以找漂亮女友的标准帮他找人,因此筛选掉了一部分女生。 卓玛:…… 卓玛:你有病? 鲨鱼翻身:你有病,谁说我要找女朋友了? 鲨鱼翻身:我也有喜欢的人了 “喜欢谁?” 熟悉的声音冷不防从背后想起,陈瑜清吓一跳的同时捂住手机,后知后觉已经晚了。 “啊,我瞎说的。” 余珧刚洗完澡,发梢还在滴水,手里拿了瓶喝了一半的鲜牛奶——刚从冰箱拿的。他走路悄无声息,陈瑜清一点儿没发觉。 “别客气,”余珧喝了口奶,“说吧,不是外人。” 陈瑜清干笑两声,“没客气,真的没有,我瞎说的。” 这余珧哪信,俯下身在他手机屏幕上划了两下,对着屏幕吹了声口哨:“喜欢这种辣的啊。” 徐卓任务完成的不错,找来的单身美女光从照片上看就能看出她的张扬,火辣至极。 陈瑜清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不是,你又不是没看到记录。” 身边的沙发凹陷,余珧笑了几声坐下来,说:“逗你玩的,查的怎么样了?” 正好那边徐卓发消息来了,陈瑜清凑近了让两人都能看清屏幕。 卓玛:你早说,还有几个,明天帮你问问 余珧点点头,一口闷了瓶底的奶,起身回房间睡觉。走到一半他停住了,转身问陈瑜清:“今天晚上睡哪?” 陈瑜清愣了下,试探性指向余珧房间的方向,内心半是期待半是焦灼。 余珧点头了。 陈瑜清淡定地道声“晚安”,实则正在余珧看不见的房庆祝自己的又一次胜利:没记错的话昨天晚上他是把余珧吵醒了的。 “这说明什么?”陈瑜清暗喜,“说明以后都可以睡在余哥的房间啦!” 然而现实比较残酷,当晚陈瑜清就被余珧踢下了床,并赶回了自己房间。原因是他刚刚以同样的力度踹醒了余哥。 以后都没机会了。 第二天下午,徐卓将剩下为的为数不多的照片发到陈瑜清的手机上,正式宣告自己工期的结束,并理所当然地朝陈瑜清索要报酬。 一笔奶茶钱入账,徐卓笑没了眼睛,追着陈瑜清喊老板。 陈瑜清失笑片刻,将照片一张张划过,仍是没有从中找到熟悉感。 见他皱眉头,徐卓意识到陈老板的不满意,“还是没有吗?”他已经知道陈瑜清为什么急着找人了。 并且他还对好友抱有深深地同情,换做是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无缘无故被监视,知道后第一件事就是感到害怕,别说冷静地处理问题了。所以他只要了一杯奶茶的价钱。 徐卓玛越想越得意:“还要找吗,第二杯半价。” 陈瑜清意识到盲目找人的不可取,果断地摇头。 首先人的审美就不同,虽然他认同徐卓的审美,但他认为好看的别人就不一定会觉得好看。 而且不确定因素过多,如果这个女的高中没在南中上呢? 想到点子上了。陈瑜清顿悟,彻底放弃了找人的想法。 几番思考下,最终他决定当面询问柳莹莹,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只是自从上次阶梯教室一遇之后,柳莹莹就像是故意躲着陈瑜清一样,能没有交集尽量不交集。陈瑜清更是没有办法接近了,他从徐卓那儿听说班里流传着“班长对陈瑜清有意思”的说法,主动去对人家女孩子影响不好。 网上聊天他也主动找过人家,包括这次,陈瑜清发了消息跟柳莹莹说放学慢点走,有点事情要说,结果柳莹莹不但没回消息,还是班里走得最早的一个。 陈瑜清靠在树上,整个人没入阴影中,面无表情。街上人流来来去去,到高三放学的点时已经没多少人了。 周五放学南中也采用了分流放学的方法,并且不开阶梯教室,陈瑜清不得不在校门外等着余珧。 他和余珧碰面有固定的地点,这棵树就是其中一个。 而这儿也是梦开始的地方,当初陈瑜清就是在这儿收到了那封莫名其妙的表白信。 夏天夜来的晚,五点多的时间周围的温度丝毫不见得收敛,到处都是露胳膊露腿的大叔大妈。 陈瑜清羡慕极了,因为他们学校虽然发了短袖校服,但不允许穿膝盖以上的短裙短裤,凉鞋也不能穿。 辣妹的照片,多半是放假的时候在学校外面拍的。 陈瑜清叹了口气,辣妹啊……余哥辣得起来吗? 等等,辣妹。 陈瑜清站直了身体,面目严肃地望向校门口:他要找的女生出现了。 大概是没有南中规矩的约束,那女孩穿的尤为暴露,短裙短上衣加上一双带着点儿跟的凉鞋,头发染了色扎成高马尾,形象跟之前比翻天覆地地变。 陈瑜清还是一眼认出来了,这股张扬的气质,没有认错的可能。 高三生陆陆续续放学,那女生收了手机到校门口站定,抱着手臂做出一副等人的姿态。 有不少人往她身上瞥,女生熟视无睹,仿佛早已习惯了他人的视线。 陈瑜清想了一会儿,掏出手机对准女生,按下快门。 他忽然皱了眉头:柳莹莹竟然出现在了照片里。 作者有话说: 撑不住了,好晕,先睡为敬(抱拳) 话说校园写成悬疑,可真够我的! 第四十三章 ◎问题◎ 那女孩朝柳莹莹招手,等她过来了一把圈住柳莹莹的脖子,把人圈在怀里往前带。 这两个女孩极具反差,像是校外恶霸缠上学校里的安安静静读书的好学生,周围人频频侧目。 但这并不妨碍她们有说有笑。 柳莹莹从一开始就没反抗过,乖乖地被人圈在怀里,跟着女孩离开。这两人气氛和谐,走路的步调一致,不像是关系不好的样子。 内向如柳莹莹都能在路人的目光下跟她谈笑自如,可见这两人的关系有多密切了。 陈瑜清的眉宇蹙紧,柳莹莹和这个女孩竟然是认识的?而且看起来关系很不错。 仔细想来,每次周五放学,柳莹莹都是班里走得最快的一批人。 因为要早些出校门占个显眼的位置,陈瑜清出教室的速度不算晚,而柳莹莹每次都走在他前面。 今天也是,柳莹莹早就出教室了,出校门却比陈瑜清晚得多。 或许是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了?那也太巧了吧。 陈瑜清回过神,发现那两个女孩停在了校门旁的蛋饼摊子前,仍在说说笑笑。 “得像个办法要到联系方式。” 此时余珧放学出来,在老地方找到了陈瑜清,难得没有收到陈瑜清主动打的招呼。 余珧顺着陈瑜清的视线望去,一眼望见了人群中出挑的漂亮女孩。 “想要联系方式吗?”他出声问道。 陈瑜清愣愣地点头,呆愣间觉得声音熟悉,转头一看居然是余珧到了,不做犹豫摇头如疾风,语无伦次:“不想要不想要……” 可惜余珧听不见,他吹了声口哨后把自行车头往陈瑜清怀里塞,转身潇洒道:“别害羞,我去要。” 过程很顺利,女孩大大方方给了微信的二维码。余珧扫上后跟她们道别,女孩挥挥手,笑着说“常联系”。 余珧的心情多少有点儿复杂。他看着陈瑜清长大,自诩是陈瑜清半个爸爸,现在儿子动了谈恋爱的心思,说没有感触是骗人的。 是吾家有儿初长成?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 余珧想不明白,胸口闷闷的,跟早上起床似的,想搞破坏。 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比起乖乖女,陈瑜清居然对狂野派有感觉。按照他的想法,旁边那款可爱型的女孩更适合陈瑜清,毕竟他这个儿子性格软,不适合跟强势张扬的人在一起。 那个矮个子的女孩..… 余珧眯起眼睛,直觉不太对。 从陈瑜清的视角看,余珧转身回来时不知道为什么冷了脸色,一张本就难以亲近的脸面无表情,手里的手机差半分力道可能就会报废。 走到一半,余珧拐了个弯,生生绕开了陈瑜清。 陈瑜清:“???” 鲨鱼翻身:你干什么??? 余珧边走边回消息:我有点想法,你先等着,我待会来找你。 陈瑜清虽莫名其妙,仍听了余珧的话在原地等着,同时也没有闲着,看着柳莹莹两人一直到她们离去。 余珧就是在她们离开后回来的。 看看柳莹莹两人离开的方向,又看看余珧走过来时面无表情的脸,陈瑜清明白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她们认识我?” “我不是瞎子,”余珧撇撇嘴,“你们班长跟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陈瑜清嘿嘿笑了两声,心说不愧是余哥。 两人暂时将调查放一边,趁着难得的放假吃了顿好的,吃完带着飞机下楼遛猫。 因为房价和地段的缘故,这小区里的住户不多,又因为离市中心远,环境好,住这儿养老的人远多于小年轻。 因此晚上出来活动的大爷大妈偏多,遛狗遛猫逗鹦鹉的,打太极的舞扇子的下象棋的,业余活动比陈瑜清他们两个高中生多上数倍。 一大爷见飞机油光水亮的,动了心思,抱着自家的公猫走近了说:“小伙子,猫不错啊,配种吗?” “……不好意思,”陈瑜清汗颜,“我家猫已经绝育了。”其实飞机还没到绝育的年龄,陈瑜清为了拒绝对着大爷瞎说。 那大爷听了惋惜着摇头,“啧”个不停,就差直说这俩小伙子没有眼力了。大爷忍了忍,没忍住问了句:“哪儿买的猫啊?” 陈瑜清随口说:“捡的。” “!”大爷抱着自家胖乎乎的英短抽气,怀里的猫被勒疼了喵喵直叫。大爷反应过来,顺了把猫毛,等把主子伺候舒服了后,说道:“你们走运了啊,这猫看着像金渐层窜的,品相不错,要买得花好几千。” 大爷又“啧”了声,“运气属实不错。” “您确定?”陈瑜清惊讶道。 “不然呢,我这双眼还能看错吗?”大爷歪着下巴,不可一世。 “小伙子,这老头虽然不中用,看猫还是准的。”一大妈抱着只圆滚滚的猫探头,陈瑜清认得,是只加菲。 大爷听了不乐意了:“什么意思,我哪不中用了,退休金还不够是吗?” 大妈不甘落后,朝那大爷毫不留情地啐了口,不屑道:“你那点退休金还不够塞牙缝的,要不是我早年存了点,咱家咪咪和喵喵能养得那么水润吗!” “呸,把猫当猪养,真够你的!” “……” 这俩大爷大妈的架已经上升到了家庭层面,为了避免被他俩拉着问“你说对不对”,陈瑜清抱着飞机默默转身,朝正看大爷们下棋的余珧走去。 陈瑜清走近了,碰了碰余珧的手机,说:“咱们飞机,据说是金渐层的窜儿,挺贵的。”说完爱惜地撸了把飞机的猫头。 飞机没脾气,配合着仰起头,眯起圆溜溜的眼睛。 余珧小小地惊讶了会,抱着手臂淡定夸道:“运气不错。”他找了处人少的花坛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下,有点事说说。” “什么事?”陈瑜清乖乖坐下,飞机乖巧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眼睛眯起咕噜咕噜。 余珧没说废话,解锁手机打开微信,给陈瑜清看他和那个女孩的聊天记录。 那女孩名叫冯莎,没上高中。 “她比我大。”余珧又说。 陈瑜清有些小吃惊,“看不出来,我以为她和我同岁。” 余珧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没想到。他又说:“你开门见山地问吧,这样闲聊也聊不出什么结果。” 陈瑜清点点头,接过手机直入主题。 一元:你认识柳莹莹吗? 冯莎回消息很快,她说自己认识,并发了个问号询问怎么了。 陈瑜清接着问:你认识陈瑜清吗? 冯莎沉默了,过了几分钟才回消息:你是谁。 陈瑜清正琢磨着如何解释这复杂的缘由,一旁默默撸猫的余珧忽然抢过手机,播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陈瑜清慌了神,“你好直接,她把你拉黑怎么办,那不就联系不到了。” 余珧朝他高冷地看了眼,转头默默等待,把握十足。 铃声只响了一小会儿,冯莎果然接了电话。 视屏里没有人,只能看见白白的天花板。陈瑜清忐忑地打了声招呼,打破双方都没人说话的僵局。 冯莎见人出声了,不客气道:“你们是什么人,加我微信有什么目的?” 对方咄咄逼人,陈瑜清不擅长吵架,一时间支支吾吾说不清,身旁的余珧坐直了身体,口齿伶俐:“这话应该是我们问的吧,送莫名其妙的信给我弟弟这件事先不说,偷窥是几个意思?”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冯莎露了脸,她脸上的妆已经卸去,眉目清淡秀丽,气质翻天覆地地变。她的秀眉皱起,像是真的不知道余珧在说什么。 “那我直接问,”余珧说,“七八月以前,初中放寒假的时候,在南中校门口给我弟弟陈瑜清递情书的是不是你?” 冯莎想了会,“是。” “是谁叫你递的?” “你没加吗?”冯莎诧异道,“上面不是写了联系方式了,为什么不加?” 余珧冷笑:“没兴趣为什么要加,反倒是你们,死缠烂打,搞小花招?” 陈瑜清从没见过这样的余珧。虽然平时这人常常因为懒耍大爷性子,不想拿这个不想丢这个,起床气上来时周身气压低,但不会如现在这般盛气凌人。 冯莎拿余珧没办法,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最终无奈说出了当初送信人的名字。 “我可以说,但是你们得保证不去骚扰她。”等到对面的两人都答应了,冯莎接着说道:“她叫柳如云,是我的朋友,你们认识柳莹莹?她是柳莹莹的姐姐,目前在你们学校的高二。她对你弟弟有意思,叫我给送情书。” “为什么叫你送?”余珧问。 “她……”冯莎犹指着自己的脑袋,犹豫道,“这里有点问题,不帮的话会闹。” 听到这儿,余珧跟陈瑜清对视了一眼,互相看到对方眼里的恍然。 “当初我想着左右不过是一个联系方式的问题,帮忙送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就送了。你们已经答应我了啊,不可以去骚扰她!要是被我知道……” “我们不会的,”余珧不客气地打断,“她不来骚我弟弟已经谢天谢地了。她是怎么看上我弟弟的?” 话被人打断,冯莎没发脾气,闻言笑道:“谁叫你弟弟天天站校门口,柳如云天天看着,看着看着就看上了。” 陈瑜清:“……”不是我的锅啊。 “总之,你们现在出的什么事我一点儿都不知道,自从那次给你弟弟递完情书后柳如云就再没联系过我,”冯莎语气不善,听着咬牙切齿,“这个女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这里是真的有问题,我劝你们别跟她走太近。”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二章改了一下飞机的外貌。 立个flg,明天把这小副本搞完。 第四十四章 ◎疯子◎ 陈瑜清将他目前的情况三言两语说给冯莎听,冯莎边听边骂,可见她对柳如云有多么厌恶了。随后余珧询问柳莹莹和柳如云的关系,冯莎毫不犹豫拒绝了。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信不信是你们的事。”冯莎无奈地扶着额头,她没想到过时隔八个月居然还能跟柳如云扯上关系,“总之,柳如云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搞偷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余珧嘴巴毒极了,“你不说我们自己能打听。” 冯莎在两人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心说那你问这么多会儿是几个意思?松了口气道:“要跟我没关系就可以了。” 余珧“嗯”了声,过了会儿陈瑜清见两人不再说话,凑过去对冯莎说:“那我们挂了,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么多。” 挂之前冯莎匆忙叮嘱他们一定要保护好柳莹莹的安危,“柳如云随便你们怎么搞,柳莹莹是无辜的,别把她卷进去了。” 余珧掐断电话,与他身边沉默着的陈瑜清对视一眼,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你觉得柳莹莹是无辜的?”他见陈瑜清点头,撇开脸望向黑漆漆的天,一轮皎月缀在宽阔的黑幕上,稀疏地星星眨得没有力气。 在他看来,每一件事情里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哪怕在他的印象里,这个人平时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 “我相信你。”余珧摸了摸陈瑜清腿上的飞机,垂下眼皮轻声说。 在本学校查人不是什么难事,徐卓查人更不是了。徐卓玛动动手指头,充分利用社交软件,趁着下课向高二的学长学姐问出了柳如云的信息。 “你摊上的人怎么这么奇葩,”徐卓表情复杂,“活了这么久没见过她这样的。” 陈瑜清不明所以,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她是我们班长的姐姐,这你知道?”徐卓见陈瑜清点头,继续说下去,“其实不是,据她本人所说,她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填错了,填早了一年。”徐卓的娃娃脸忽然抽成一团,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难以启齿,“我问的那个学姐跟她同班,学姐说她……很恶心,想要什么就一定要拿到,不然会吵。” 陈瑜清眉毛蹙起,“还有呢?” “另外一个学长说她心情好的时候跟正常人差不多,上学期有段时间挺正常的,大家以为她疯病好了,结果开学来更疯了。”徐卓摸着下巴,猜测道:“她是不是脑子有点儿问题,应该去医院治的那种。” “不好说,”陈瑜清靠在墙上闭目思考,“她跟班长的关系如何?” 徐卓摇头遗憾道:“没有,知道他们是姐妹的人很少,至少我问的人里是这样的。” 陈瑜清有了一点猜测,打开微信给徐卓转了十块,摆摆手示意卓玛可以退朝了。 “怎么只有十块!”徐卓拍着桌子表达不满。 回答他的只有一个的背影,陈瑜清趴在桌子上,淡定回道:“半价。” 陈瑜清整理了一下目前得到的信息,可以确认柳如云就是柳莹莹口中所说的那个搞监视的人,现在需要思考的是如何才能委婉地拒绝她并且保证她以后不会做出相同的举动。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柳如云是那种劝了就听的人,那么现在的陈瑜清和柳如云应该是两个没有任何瓜葛的个体。 总觉得班长和柳如云之间也有矛盾,不然为什么两姐妹的性格相差那么远? “112,111……”陈瑜清嘟囔着,忽然直起身,“她们不会是双胞胎吧!” —— “有这可能。”余珧夹了块肉,淡淡说道,“这么说你班长还是姐姐呢。” 这会儿已经到了晚上,陈瑜清用剩饭熬了周,热了红烧肉跟余珧吃第四顿。他把打听到的事和自己的想法说给余珧听,余珧默默听着。 “直接去问你班长不就好了,那个柳如云总不能无时无刻看你吧。” 陈瑜清悟了:“我明天去试试。” “这两天她有没有找你聊天?” “有,”陈瑜清咬着筷子点头,“每天早安晚安,从不缺席。” 余珧笑了声,“不错,挺有毅力,如果是个正常女孩儿可以考虑接受。” 陈瑜清沉默着,正常女孩也不行。 —— 柳莹莹作为班长,帮老师跑腿的事比较多,适逢最近需要核查班级资料,一下课就需要往老师办公室里钻,座位上总是空荡荡的。 中午陈瑜清刻意吃快了些,撇下徐卓快步走到教室,边刷题边等柳莹莹。 听柳莹莹的同桌说,柳莹莹写题慢,需要提前开始写,不然来不及。 等了大概五分钟左右,柳莹莹果然独自走进了教室。 “班长!”陈瑜清朝她招手,“过来一下,我有条题不会。” 柳莹莹顿了顿,小步走来,“哪道题啊?” 陈瑜清拿笔指着一行手写字,神色自如,“这题。”只见草稿纸上写着:柳如云是你妹妹吗? 这几个潦草的大字似乎是把柳莹莹吓坏了,她缩着脖子,小声道:“不知道……” 陈瑜清见状把笔塞到她手机,拿出另一只笔边写边说:“我是这么想的,你看对吗?”她不在这里,你放心吧。 根据陈瑜清的推测,柳莹莹比他更怕柳如云的监视,不然不会连企鹅消息都不回复。 过了一会儿,柳莹莹握紧了笔,颤着手下笔,“我是这样写的……”是。 陈瑜清故做沉思,“这样写可不可以?”方面企鹅聊吗? “……可以。” “太好了,”陈瑜清抬头对柳莹莹笑道,“谢谢班长。” 柳莹莹红着脸走开了。 片刻后陈瑜清受到了柳莹莹发来的一个句号,她问:你想知道什么? 鲨鱼翻身:她是怎么看我的 柳莹莹:亲自过来,或者通过我 陈瑜清心头一震,接着问:你为什么帮她? 过了一会,柳莹莹才回:我欠她的 直觉告诉他这两姐妹之间的关系比他想象中的复杂。陈瑜清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直接问柳莹莹她们两姐妹的关系如何,发生了什么事,以柳莹莹的性格不一定会说,陈瑜清可还记得柳莹莹连发三句的“我不能说”。 正所谓治标不治本,如果不能从根本上拒绝柳如云,她多半会卷土重来,甚至连累了柳莹莹。 柳莹莹受制于柳如云,陈瑜清不能轻举妄动。 晚上他把这事儿说给余珧听,余珧二话不说拨打了冯莎的微信电话。 前两天被掐断了,最后一通接起来听到的第一句话是一句纯粹的国骂,字正腔圆且情绪饱满,余珧听着乐了,说:“晚上好。”并怂恿陈瑜清跟上,陈瑜清无奈之下跟了一句,对冯莎起了同情心。 “你们有病?”冯莎声音沙哑,带着怒意的声音从嗓子眼儿挤出来,恶意十足,“那么晚了不睡觉要升天?” 余珧看了眼手机屏幕:10:23,他刚想开口损人,陈瑜清出声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陈瑜清放缓了声调,温声道:“不好意思姐姐,我们不知道你在睡觉,我们有点事想问你。” “什么事?” 陈瑜清开门见山:“柳莹莹说她欠了柳如云,这是怎么回事?”对面一时没了声音,陈瑜清怕冯莎挂电话,继续说道:“彻底了结这桩事,对我,对班长都很重要。” 电话里一时间安静极了,冯莎连连叹气,陈瑜清能感受得到她的纠结。 “这是别人的隐私,我不能说。”冯莎说。 这会换陈瑜清沉默了,他知道这属于过度干涉了,像一个扒人八卦的八婆一般,难为人家。 可不问事情就不会解决,所以陈瑜清坚持道:“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柳如云的监视不也是窥探我隐私了吗?况且,班长和柳如云之间的事你不想解决吗?” 这句话触碰到了冯莎暴怒的开关,她喊道:“她们之间的事关系到家庭,旁人插手不了的!你一个外人,多管什么闲事!?” 陈瑜清愣在那儿,冯莎说到他心坎儿上了,作为一个外人,他确实没有资格了解柳莹莹的家里事。 这时余珧忽然夺走了手机,放在嘴边大声喊道:“柳如云偷窥我弟弟就不算事了?” “这……”冯莎噎了一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一说就得把她们俩的关系全抖出来,我不想这样做……” 余珧冷着脸没说话,冯莎越等越心虚。 其实是她不想做这个中间人,万一双方出了点什么事,她就要被牵扯进去,这俩兄弟虽然不好说话,但比起疯婆娘来说还是有说话的余地的。 最终冯莎重重地叹了口气,妥协道:“我告诉你们,你们别把柳莹莹扯进去,还是那句话,莹莹永远是无辜的。” 在得到余珧和陈瑜清的肯定后,冯莎清了清嗓子。此时她已经完全清醒了,脑海里有关柳莹莹和柳如烟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这段回忆里充斥着心疼、绝望与不甘,冯莎胸口麻麻地,她低声说道:“柳如云有遗传病,疯是真的疯。” 作者有话说: 没写完 第四十五章 ◎出柜◎ “加上柳如云出生的时候不顺利,身体比一般小孩子弱,莹莹处处让着她,”冯莎不甘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莹莹已经很懂事了,知道柳如云身体不好一直让着她,可总是有人说风凉话。 “叔叔阿姨本来是不怎么在意的,周围人说多了,就在意起来,平常本该平分的东西都要偏向柳如云,莹莹拿东西吃还要受气!”冯莎说着说着气上头,重重向枕头挥出一拳,恶狠狠道,“凭什么大的一定要让着小的啊,同一个妈同一个产房生的,待遇差别怎么那么大!” “冯姐消消气,消消气。”陈瑜清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冯莎滔天的怒意。 “怎么消气,这样惯出来的孩子怎么能让人消气!这还不是重点,”冯莎停顿了片刻,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过激的情绪,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小了很多,“重点是,莹莹上小学的时候柳如云诊断出了遗传病,而她妈妈……不久后出车祸走了。” 冯莎叹了口气,疲惫道:“那之后叔叔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对柳如云偏爱到了极致,对莹莹就像个透明人,只在乎死活。柳如云发病也不带她去治,仍由她发疯乱叫,欺负莹莹。” “所以我恨死她了!” 冯莎说完后,房间里一时十分寂静。陈瑜清和余珧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相同的情绪。 本来他们就觉得柳莹莹的家庭会离谱,但没想到会这么离谱。 在陈瑜清的印象里,柳莹莹为班级服务的画面远多于他对柳莹莹的了解。虽然这女孩容易害羞,不敢主动跟人说话,但她工作学习认真,为人友善。 陈瑜清整理了一下情绪,问道:“那你呢,你为什么要帮柳如云?” 冯莎“呸”了声,反驳道:“谁帮她了,我帮的是莹莹!那天本来去送信的是莹莹,她害羞不敢送,要不是那天我正好过去接莹莹放学,指不定柳如云会闹成啥样。你们还得谢我,我当着柳如云的面送信的,不然信要是没送到,她估计得亲自去找你。” 说完她搓了搓鸡皮疙瘩,“想想就恶心。” 陈瑜清没敢想画面,庆幸有个冯莎,“谢谢你了。” “柳莹莹还跟他爸住一起吗,上次怎么是你去接的她?”没出声的余珧忽然问。 “当然不是了,”冯莎骄傲地回道,“莹莹现在和我住一起,她爸瞧着也疯疯癫癫的,家里老人不放心小孩,亲戚也劝着,老人就把小孩带出来了。还好叔叔不肯放柳如云,不然换地方了莹莹一样遭罪。” “我是莹莹表姐,看不出来吧。” 陈瑜清捧场,“看不出来,确实看不出来。” 有人捧场,冯莎更愿意说了,她继续得意道:“总之呢,现在跟以前相比莹莹的生活已经好多了。”冯莎话锋一转,接着说:“就是最近这疯子又缠上了莹莹,拿姐妹情谊威胁莹莹,幸亏没要求什么过分的事。” “你没阻止?”余珧声音冷淡,话里有话。 “没对莹莹造成不利,我不会主动找她,”冯莎忽然明白余珧的另一层意思,“我不知道她让莹莹偷窥别人,这与我无关。” 余珧冷笑一声,把这个女人看得透彻,不再言语。 陈瑜清看出了余珧的不悦,莫名有些小开心。他跟冯莎道了谢说了再见,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电话结束后,余珧既没对刚刚冯莎的话做出评价,也没询问陈瑜清有什么想法,只是闷闷地抱着手臂坐在原地,闷闷地在手机上一划一划。 陈瑜清心情还算不错,去了趟厨房,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盘切成块的犁,另一只手拿着个梨核在啃。 盘子伸到余珧面前,陈瑜清举了举,“吃。” 气氛稍缓,两人和谐地吃犁,余珧仍然没开口。 陈瑜清将梨核投进垃圾桶,平和道:“不用担心,我明天就去解决这件事。” “你想怎么解决?”余珧问。 “既然柳莹莹是安全的,”陈瑜清笑了笑,“那我就上高二找她去,当面跟她说清楚,我有喜欢的人了。” 喜欢的人?余珧低头叉了块梨,淡淡说道:“不能保证她会放手吧,那么固执的人。” “她明明知道身份证日期错了,还提前上学,并且考上了南中,我赌她自尊心很强。”陈瑜清有些小小地失望,余珧的反应平淡,没问一下他喜欢的是谁。“至于柳莹莹,冯莎能保全她的吧,我尽量撇开她的关系。” 余珧微微颔首,于情于理说得过去,毕竟冯莎和柳莹莹一定程度上是帮凶。 再等一会儿,陈瑜清还是没等到余珧的询问。 今晚大概是没有了。陈瑜清一边整理果盘,一边想道。 今晚也没有借口跟余哥一起睡了。陈瑜清获得打击+1。 然而老天可怜他,让他获得一晚上成为天之子的buff,陈瑜清房间的空调幸运地坏了。 “这个空调它一直出霜,坏了。”陈瑜清站在余珧房间门口,抑制住颤抖的手。 “热着。” “它出霜。”陈瑜清不依不饶。 “……”余珧侧着身看不清表情,从背影来看他正在做思想斗争。 “它……” “睡睡睡!” —— 陈瑜清没有食言,从徐卓那里问出了柳如云的班级后,趁大课间全校出操,找到了正在班级里坐着的柳如云。 徐卓的消息无误,柳如云因为身体原因,课间操不用出去,这间教室里还有其他零星几个同学。 其中一个人称“好人缘”,身体健康只是最近感冒发热,不适合运动,才待在教室里。 确认情况后,陈瑜清径直走到柳如云的座位旁,敲了敲她的桌子。 柳如云神色慌乱,不敢看正走来的人。 她跟柳莹莹长得很像,陈瑜清仔细看了看,几乎就是没带眼镜的柳莹莹。说得通了,余珧拍的照片里的女孩就是柳如云了。 一切的一切都对上了号,陈瑜清放松极了,好心情地打了声招呼:“你好。”声音轻快,如雨后清新的空气。 果然,柳如云神色微松,大胆回道:“你好,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告诉学姐,”陈瑜清坏笑道,“我有喜欢的人了哦,学姐不要在关注我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人少的教室里听能听得清楚,其他埋头写作业的同学都抬起了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平常看不惯柳如云的男生甚至吹了口哨。 柳如云慌了神:“你,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她怕陈瑜清将她做的事说出来,更怕身后的几个大嘴巴传得满班都是。柳如云整理了一下情绪,温声道:“我是喜欢你,你答应吗?” 陈瑜清眯起眼睛,知道她刻意撇开了“关注”一词。 “我喜欢男的,你死心吧。” 柳如云处于震惊中久久不能回神,不仅如此,在场的其他人都愣住了。 头一回见到出柜出得那么大方的! 直到有个男的重又吹了口哨,朝陈瑜清竖着大拇指,半是赞赏半是幸灾乐祸地说:“兄弟,够勇!” “闭嘴!”尖锐的叫喊从柳如云口中发出,跟刚才判若两人,“我说我喜欢你你听不到吗?” 她跟发疯了一般,见陈瑜清不说话,脏话不要钱似的蹦出来,骂累了喘两口气缓一缓,稍微捡起一点理智,质问道:“是那个贱.人说的?是她叫你这么说的?你其实是想和她好吧,找借口?” “哪个贱.人,”陈瑜清皱起眉头,这人果真疯了,什么样的脑子能问出这三个问题?他忍着不适感,接着说,“我找人查了你的微信号,还有我是真的喜欢男的。” “你不怕我说出去?” “呵,”陈瑜清学余珧冷笑,指了指头顶的摄像头,“你看我说不说?” 这句话旁人听不懂,可柳如云不可能听不懂。她想起班里的大嘴巴们,咬紧牙关,目眦欲裂。 有个看热闹的女生以为陈瑜清指的是钟,坏心眼儿道:“哎呀,他们快回来了吧。” 陈瑜清顺着这句话跟柳如云道别,也不管她的脸是怎样地扭曲,潇洒地出了教室门。 事已至此,陈瑜清可算是确定了,柳如云没有底气让大众知道她偷偷摸摸干的事,甚至小小的擦边都要刻意引开话题,自尊心强到令人发指。 因此只要她搞偷窥的事没有公之于众,她就是受制于人的。 校广播里播放着跑步神曲,陈瑜清的身旁经过一排一排跑步的同学,脚步声整齐而有规律。 他呼出一口长气,这么多天以来憋着的烦闷与不爽随风飘散,取而代之的是头顶炽烈的阳光。柳如云怕是不会再搞动作了吧。 至于那七封奇葩的信,陈瑜清只能认为是柳如云想引起他的注意,毕竟正儿八经的第一封被他扔进了垃圾桶,自尊心使然,柳如云使出了这种方法。 真正原因是什么,陈瑜清不会再追究了,这对他没有多大的用处。 现在他要想的是,如何让余哥开窍,看到他处处藏不住的心意。今天算是一次小小的出柜,陈瑜清没有感觉到他以为的紧张,反倒坦然直白,说出来就说出来了,他人的眼光关他什么事? 只是余哥…… 陈瑜清抬头望天,余哥的眼神是真的差啊。 作者有话说: 结束了 第四十六章 ◎误会◎ 自那之后柳如云似乎安分了,至少陈瑜清没有再听说过关于她的什么事。柳莹莹的日常照旧,每天在教室和办公室之间两头跑,她和陈瑜清之间似乎是没有什么交集了。 陈瑜清刻意留意了几天,发现柳莹莹几乎都是混在高三生里放学的,有时候冯莎来接,冯莎不来的时候有个小老太太来接,没有遭到柳如云的打击报复。 倒是余珧,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电话出奇的多。余珧烦不胜烦,又不能不接,就算把电话号码拉黑了对方还能换着号码打过来。 余珧接电话比平时还大爷,隔着四五米还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煞气。 他接电话极其敷衍,很少有句子超过三个字。 对面锲而不舍,完全不把他敷衍的态度放在心上。 陈瑜清最近过得舒适,高一学业不算多,每天学校家里两点一线,晚上回家没作业的时候可以抽出点时间研究菜谱,累了就撸猫,偶尔听余珧夸两句菜好吃,滋润得很。 目前他没有经济困难,冰点少去了很多次。 主要因为上次陈瑜清被当众表白,杜经理有愧,因为自己的疏忽让未成年人小陈受到了心灵的伤害,所以决定减少陈瑜清的排班,并且稍微提一下工资。 陈瑜清看着高到离谱的打款,木着脸问余珧:“余叔叔不会破产吗?” 余珧摆摆手,丝毫不在意,“放心,谁都可能破产就他不可能。” 陈瑜清将信将疑,问了之后才知道余雁鸿眼光独到,早年搞投资看中了几家公司,现在有好几家都是业内龙头。 所谓坐享其成,余雁鸿将其做到了极致。 “其实冰点一直是亏着的,”余珧翻过一页书,“所以不差你那点钱。” 陈瑜清:“……”格局小了。 期中考试过后余珧肉眼可见地忙起来。 首先是日程,上学时间不变,晚上的放学时间生生延后了二十分钟,一天两段的吃饭时间也被砍掉近十分钟。 曹端率先表达不满,臭脾气无处宣泄,隔三差五轰炸陈瑜清的社交软件。他倒不是来吵架的,而是分享搞笑视频,叫表弟评价一下好不好笑。 表弟觉得不好笑,差一步就要把表哥拉黑了。 余珧对学校的安排没有想法,这种生活对他来说游刃有余,甚至能腾出点时间做课外资料。 其次就是,成绩出来的那几天,余珧的电话又遭到了轰炸,大有不把他的话费花光不罢休的趋势。 还是老样子,一句话不超过三个字,能挂就挂,绝不浪费一秒钟。 今年的国庆端午连着一起放,陈瑜清收到徐卓的通知,叫他周六出来玩,班里有同学生日。 彼时余珧刚挂完电话,心情不怎么美妙,闻言眼皮子没抬一下,问道:“去哪?” “声迈ktv,”陈瑜清不怎么在意,将杰作端到余珧面前,期待道,“尝尝?” 这是他跟菜谱学做的可可饼干,假期闲着没事干,一天失败了两回,第三回才像点样子。 大概甜食真的能改善人的心情,余珧挑了块尝尝,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不错。” “多吃点。”陈瑜清甜蜜蜜。 之前他有试验过几个菜,余珧都说不错。因此陈瑜清琢磨等会的菜多一点,就给余珧做便当这样既省下了去食堂的时间,也不用挤队伍抢饭了。 重点是从他手里出来的食品,余珧吃得放心,陈瑜清看得舒心。 “你周六出去?”余珧忽然问。 陈瑜清点头,“是啊,和徐卓一起。” “我周六也要出去,得去一个中午,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午吧,应该不会拖到晚上,”陈瑜清抱起脚边打转的飞机,“飞机放奶奶家吧,不着急。” 时间定在周六十一点,生日会主角是班里的一个名叫姜伊曼的女生。 姜伊曼家里人财气大粗,为了弥补工作忙不能陪女儿过生日的过失,包下一间某知名饭店的包间,叫女儿喊几个玩得好的朋友一起庆祝生日。 “我跟她不熟啊,卓玛。”陈瑜清来得稍微早了点,他的旁边坐着徐卓,另一边空着,正对面则是姜伊曼。 徐卓朝他挤眉弄眼,“不重要,我也不熟。”随后开始和另一边的同学谈笑风生。 陈瑜清:“……”我看你混得挺溜的。 “我旁边坐的谁啊?”他又问。 卓玛朝他眨眼睛,“待会儿就知道了。” 这时包厢的门开了,柳莹莹走了进来。 不同于在学校,柳莹莹今天打扮了一下,变了发型,穿了裙子,涂了粉抹了口红,没见得成熟,反而羞答答的。 她关了门站在门口,见包厢里的人都往这边看,局促地握紧了手提包,微声说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没事没事,”姜伊曼起身将她带进来,热情地给她找位子,“来得正好,菜还没上呢。”姜伊曼拉着人在陈瑜清身边停下,拉开椅子,把柳莹莹按了下去,“做帅哥旁边吧,方便。” 柳莹莹瞧了眼身旁的陈瑜清,低下头,“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姜伊曼给她倒了饮料,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陈瑜清有些尴尬,自柳如云一事后,他和柳莹莹之间除了必要的谈话,其他再无交集。 一来是柳莹莹在那件事里算是参与者,陈瑜清作为受害者实在是提不起兴趣跟她往来;二来两人在事情发生前本来就不熟,除了同学就没有第二层关系,硬要说同学也是不怎么熟的同学,除开班级公事,两人就没有共同话题。 不知道柳莹莹本人怎么想的,反正陈瑜清觉得两人之间有隔阂,注定熟不起来。 就像现在,饭局已经进行到一半,柳莹莹坐在他傍边,两人除了一开始的打招呼再没说过话。 饭桌上热热闹闹,徐卓到处吹牛皮,姜伊曼作为东道主不停地劝人喝饮料。 陈瑜清跟着他们笑笑,只觉得喧嚣。 姜伊曼劝饮料劝得不尽兴,亲自拿着饮料瓶围着圆桌转,谁的杯子空就往谁的杯子里倒,倒完了劝喝,喝到一半又倒。 就这样走了半圈,终于走到陈瑜清这儿。 姜伊曼没说废话,直接往陈瑜清杯子里倒饮料,“看在你全班最帅的份上,给你倒满了。” 陈瑜清没推脱,因为推脱没用,在座各位都得挨上一杯。 此刻他无比庆幸这是一次未成年人的聚会,换做是成年人,饮料变成酒,那可太可怕了。 照理来说一杯喝完再满上一杯,姜伊曼就该换下一个人灌了,到了陈瑜清这儿,陈瑜清第三杯喝了快一半,杯子刚放下姜伊曼又给满上。 “福利?”陈瑜清问道。 姜伊曼笑了笑,继续劝喝:“是啊,快喝。”他盯着陈瑜清看,仿佛他不喝下这一杯不罢休。 周围同学见状起哄,一同学酸溜溜说道:“班花的饮料只能让班草多喝,我们就只有这两杯。” 陈瑜清见起哄的不是徐卓,忽感奇怪。换做平常,这种损他的事徐卓通常走在第一位,怎么到现在突然熄火了? 奇怪间,陈瑜清举起杯子喝了半杯,推辞道:“就喝这么多,再喝吃不下菜了。” 姜伊曼置若罔闻,倾倒饮料瓶作势要往陈瑜清的杯子里倒去,同时在陈瑜清看不到的地方朝他旁边看了一眼。 “诶诶诶!”徐卓忽然站出来拦住姜伊曼,陈瑜清以为他是出来解围的,谁知道这崽种下一句说道:“班长杯子里也空了,两个都倒满了一起喝!” 他这话说完,周围人又跟着一起起哄,仿佛看出了些什么,视线在陈瑜清和柳莹莹之间来回转。 怪不得进门后他身边的位置一直空着,直到柳莹莹来才让她坐下,原来是想撮合他和柳莹莹。 陈瑜清僵着笑,对徐卓咬牙切齿:“说什么呢,班长喝不下了,你来陪我喝?” 徐卓缩了脖子,在陈瑜清发飙的边缘徘徊,壮着胆子向前迈了一步,他说:“不打扰你们了……”话还没说完,山崖下的风刃已经把他剜了千万遍,徐卓受不住脸疼,跨出去的脚慢慢收回,改口道:“那是不行的,我帮班长喝。” 不是他徐卓怂,而是他看出来兄弟是真不愿意,要是兄弟愿意那他当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兄弟不愿意那就没办法了。 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徐卓边喝边松了口气,还好收手了,不然他怀疑自己能不能活着进ktv。 姜伊曼也不是傻的,陈瑜清和徐卓一来一去之间她就已经明白陈瑜清的心意,只好笑着打圆场,改换灌徐卓。 他们私下联系过,姜伊曼负责调位置,确保陈瑜清傍边坐着的是柳莹莹,而徐卓负责叫人,两人在必要的时候出手联合撮合,完成最终目标。 当初联系的时候徐卓可是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的,没想到见了当事人就怂了。 姜伊曼叹徐卓的没用,趁着开饮料的功夫轻轻拍了拍柳莹莹的肩,示意她没事。 今天这局不仅是为了庆祝她的生日,也是为了帮柳莹莹把握梦中情郎。 她和柳莹莹玩得不错,算是多年闺蜜,高中分到一个班级实属惊喜,自然处处互相帮助。 姜伊曼早就看出闺蜜对班草有意思,只是碍于性格,这两人的关系一直没有进展,愁的她掉头发。 前一阵子好不容易走近了些,姜伊曼看柳莹莹每次跟陈瑜清说完话都是笑着回座位,差点儿以为两人快成了,老母亲的心终于有了点儿慰藉。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男一女又回到了公事公办的状态,问柳莹莹她又不说,急得姜伊曼上火嘴边起泡。 以她的想法来看,两人之前既然搞过暧昧,撮合一下就成了也不是没可能。 因此接着此次生日会的机会,姜伊曼决定撮合两人。 眼下第一次撮合失败了,但没关系,还有下一场。 姜伊曼暗暗握紧拳头,对未来充满希望。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柳莹莹低下了头,默默握紧了裙子。 说不失望是假的,她怎么会听不出陈瑜清话里的拒绝。 来之前姜伊曼就和她说过,要在生日会上给她个惊喜,等到在陈瑜清身边坐下时,柳莹莹就明白这个惊喜是什么了。 他没想过姜伊曼能把陈瑜清请来,明明两人一点都不熟悉。 那他是为了我而来的吗? 柳莹莹摇摇头,自己都觉得荒谬。 怎么可能,徐卓在这里,他是为了徐卓才来的吧。 柳莹莹委屈极了,但又无可奈何,柳如云说得没错,她跟陈瑜清之间没有可能。 那…… 柳莹莹偷偷看了眼正被姜伊曼罚喝饮料的徐卓。 那个人是徐卓吗? 第四十七章 ◎心意◎ 一点半过后,一行人跟着姜伊曼去声迈看ktv,有几个人因为有事,吃完饭就走了。 陈瑜清本想提前溜,奈何姜伊曼死死盯住他,明里暗里请他不要走。陈瑜清不好拒绝寿星的要求,只好默默跟在大部队后面,跟着一行人有说有笑。 期间姜伊曼有意将话题往陈瑜清和柳莹莹的身上扯,陈瑜清暂且不说,本来就不是很愿意,柳莹莹居然也是爱答不理的,不好意地笑笑了事。 姜伊曼恨铁不成钢,以为柳莹莹不好意思,而自己作为主角不好当着大家的面明说,贴了几次冷屁股后干脆不管了,打算之后再找机会。 不管怎样,今天这媒婆她是当定了,也算了了自己生日的一个愿望。 避开了姜伊曼的话题后,陈瑜清拉着徐卓默默落在队伍后面,对其进行思想教育。 徐卓没长多少,比陈瑜清矮上一点,因此陈瑜清轻而易举地勾着他的脖子,弯下腰,皮笑肉不笑道:“你什么意思,带我过来跳坑里吗?” “哪敢,”徐卓见情况不对,谄媚道,“我是看您单身久了,不太好,想帮帮您来着。”这一点他没说谎,柳莹莹作为班长性格好得不用说,长得也不赖,两人成了说不定能留下一段佳话。 事实看来是他想错了,兄弟专攻学习没有一点谈恋爱的意思。 徐卓忽然想起来之前聊天时陈瑜清说过的一句话,抬头惊讶地问:“你真有喜欢的人了?” 陈瑜清点头,神色自然,“是啊,不是跟你说了的吗。” “不是随口说的吗?”徐卓挣开陈瑜清的束缚,三两步跑到安全距离,尴尬道:“我以为你骗我的,才答应了姜伊曼的要求,对不住了啊。她要撮合你跟班长,你看出来了吧?” 臂弯里的人头忽然溜走,陈瑜清不爽地捏着拳头,一步步朝前迈开脚步,“我知道,没关系,你过来补补。” 事情已然发生,既然避免不了,就拿兄弟的人头弥补不足吧。 徐卓察觉到陈瑜清周身的煞气,第六感疯狂闪红灯,他不动声色地往人群中退,暗叫糟糕。 “冷静,小鱼,马路上禁止嬉笑打闹。”冷汗直冒,徐卓连连退步。 陈瑜清没听,健步冲上前拽住卓玛的衣领,把人拖到树下按着锤。 两人的打闹惹得前面的同学回头看,有的起哄叫陈瑜清打重一点,有的干脆站一边看热闹。姜伊曼对陈瑜清了解不多,本来以为长得好看的人都是高岭之花一朵,没想到男神那么接地气,不由得“嗤嗤”笑出声,叫陈瑜清往死里打。 柳莹莹的暗了神色,笑不出来。 本就没有多少的信心一点一滴在耗尽,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别人的欢笑是噪音,一下下锤击鼓膜,头顶焦热的太阳,燥得腿软。 柳莹莹悄悄拉了拉姜伊曼的衣摆,微声道:“我们快走吧,好热。” 声迈在南城开的连锁店,虽然不如本店华丽,但作为业内一流,无论是服务还是环境都称得上良心,当然价格也很美丽,学生党一般不考虑在这里消费。 这家声迈开在市中心,周遭商城、□□、饭店等店面齐全,人流大,生意红火,来这里唱歌得提前预定。 姜伊曼的父母已经提前定下大包,因此他们知道出示证明就可以进去了。 因为人数多,姜伊曼怕有人抢不到麦无聊,特意叫服务生送来零食瓜果,开启新一轮劝喝。 包间里游戏道具齐全,一群人唱累了就聚在一起玩桌游,输了的人罚上去唱歌。 姜伊曼有意针对陈瑜清,隔空朝徐卓使眼色。徐卓被揍过一顿后老实了许多,假装没看见姜伊曼的示意,跟周围人胡扯。 姜伊曼气急了,一连摸了几副牌手气都不怎么样,加上陈瑜清在她上家,硬要针对得指名道姓。 吃饭的时候她已经针对过一回了,这样闹下去说不定柳莹莹没帮到,自己反被人误会,说他跟班草忧愁了。 偏偏柳莹莹坐在她旁边一声不吭,中规中矩玩牌。 姜伊曼正在气头上,这时电话突然响了,是母亲打来的。 “我去外面接个电话,你们先玩着。”姜伊曼招呼道。 没什么大事,姜母在空闲之余打电话过来问一下女儿的情况,问她缺不缺钱,跟同学玩得开不开心。 姜伊曼敷衍两句,挂了电话后转身摸上门把手,忽然心生一计。 她推门而入,此时徐卓正要上麦,众人围着点歌机给他挑歌。 姜伊曼找到人群外围的陈瑜清,把他拉远了,不好意思道:“你能不能帮我去门口等一下外卖啊,那个外卖他送错了,送到隔壁咖啡馆了,我,我要去上厕所。” 陈瑜清爽快答应:“可以啊,只要等在门口就可以吗,是什么东西啊?” “是,”姜伊曼顿了顿,“是炸鸡,我点了三盒,挺好认的。” 陈瑜清点头,不做犹豫开门出去。 他走后姜伊曼迅速找上在角落安安静静坐着玩手机的柳莹莹,以同样的理由把她赶了出去,然后拿出手机一顿狂点。 “曼曼,你在干什么啊?”一女生问。 姜伊曼按下确认,付完钱以后彻底松了口气。她擦了把额角的汗,笑道:“点了炸鸡,待会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另一边,陈瑜清下楼后找了处阴凉地等着,外卖没等到,等来了同样下楼拿外卖的柳莹莹。 他见柳莹莹无措地站着,瞬间明白了姜伊曼的用意。 陈瑜清叹了口气,朝柳莹莹招手,叫她到阴凉地站着。柳莹莹低着头走过来,在离陈瑜清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站定。 这两人一个抬头望天,一个低头看地,明明隔得不远,路人硬是在两人间看出了条银河,以为这是对吵了架的小情侣。 陈瑜清耐不住尴尬,率先开口道:“所以姜伊曼真的点外卖了吗?” 柳莹莹摇摇头,“不知道。” 天就这么聊死了,陈瑜清没法,应了声低头看手机。 他点开了条娱乐新闻,看到反转时柳莹莹忽然开了口,她说:“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陈瑜清没打算隐瞒,“嗯。” “那个人,”柳莹莹顿了顿,似乎难以启齿,“是男的吗?” 陈瑜清默了会儿,点头说:“是,柳如云跟你说的?” 回答他的是柳莹莹的沉默。 陈瑜清关了手机,双手插袋靠在墙上,放空自己。 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同性恋,这是不争的事实。虽然自己早就已经做好准备,柳莹莹也没说什么刺耳的话,只是单纯的沉默,但他仍是觉得不舒服,就像是血管里爬着成千上百只蚂蚁,知道原因却无法解决。 在冰点上过几次班,看惯了同志之间的互动,渐渐把自己的喜欢看成了理所当然。 那余哥呢?他是否习惯了那样的光景? 陈瑜清闭上眼睛,他不敢想。 余珧从来没有表达过这方面的想法,且无论在什么事面前他都能处事不惊。 哪怕那天在余雁鸿的办公室撞见了那档子事,他仍能淡定地坐下来谈条件。 街头的人们形色匆匆,道路的车辆来来往往,天上闪着太阳飘着云,地上的植被向上生长,一切都是正常的。 陈瑜清从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孤独。 “那你们现在怎么样了?”柳莹莹忽然平静地问。 陈瑜清愣了会,想了想后如实回答:“没怎么样。” 默了会儿,柳莹莹捂着嘴说:“那你就不能考虑一下女的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些哭腔,哽咽过后眼泪决堤,咬破嘴皮都没能阻止自己流泪。 从小她就没体会过一件顺心的事。父母告诉她让着妹妹,她让;母亲死后妹妹查出遗传病,父亲告诉她不能让妹妹不开心,她尽力做到了;前段时间跟喜欢的人走近了些,正当他以为她能如愿的时候,妹妹告诉她不可能。 顺着自己的心意真的有那么难吗? “你就不能……”柳莹莹蹲下身埋入膝盖,“看一看我吗?” 第四十八章 ◎表白◎ 有时候人生就是充满巧合,前一秒余珧刚在咖啡店遇上约完会准备走人的曹端,下一秒就在窗外看见了自家那条傻鱼。 傻鱼从对面ktv下楼,找了处阴凉地靠着墙,没一会儿下来个女孩。 余珧看得清楚,傻鱼把女孩搞哭了。 外卖小哥来得巧,女孩夺了小哥手里的外卖盒子,抹了两下眼泪匆匆上楼,留下小哥和傻鱼面面相觑。 余珧看乐了,之前脑袋边嗡嗡的声响散个一干二净,什么母亲什么学校,不记得了。 曹端作为唯二的观众,毫不留情地嘲讽:“怎么不追上去,还把人家女孩搞哭了。” 余珧抿了口咖啡,“跟你有的一拼。”他望向窗外,外卖小哥已经不见了人影,陈瑜清靠在墙上望天,手里要是再夹一根烟就是幅非主流四十五度角望天的经典画了。 外面太阳烧得热,马路上腾起扭曲的透明烟,鸟儿也懒得叫了。 陈瑜清靠在墙壁上放空,不想回包厢。 闹都闹了,回去怕是要更闹。 一个女的两个女的,加上大嘴巴徐卓玛,周围一群看热闹的…… 前有母亲后有柳莹莹,陈瑜清这辈子都不想跟女孩接触了。 陈瑾溪除外,妹妹在哥哥心里永远是妹妹。 云层遮住太阳,地上阴了会儿,一样的闷热。周围寂静极了,大热天的市中心车辆不少,陈瑜清瞧着路过的一辆辆五颜六色的车,担心他们的轮胎跟马路黏上,买一送一添一个全日浴sp,车膜烤得起皮。 糟心。 这么想着,手机震动了,陈瑜清低头看去。 世界第一表哥:抬头,往对面看 对面,两个男生叉着口袋等红灯,再过几秒就可以过斑马线了。 陈瑜清愣中带惊,没想过会遇到熟人。 余珧穿得凉快,露胳膊露腿,宽大的裤管里支着两条细长的腿,阳光一照白得泛光。他没带墨镜,也不怕晒的,面对骄阳一样面无表情。 他跟曹端肩并肩走着,明明曹端那么大个块头,陈瑜清愣是一点儿余光没给他留。 远处一声车鸣,尖锐的声响刺破魔怔的人,宛若泼一盆冷水在炽热的柏油路上,呲呲冒烟。陈瑜清冷静下来,没来由的失落。 待两人走近了,陈瑜清木然打招呼:“嗨。” “嗨个头,”曹端嘴炮打得响,“愣头青不会追女孩吗,还把她弄哭了?” 陈瑜清瞧了眼表哥身后的余珧,没什么反应。“我什么也没干,赖我什么事。” 曹端三两步走近了拿胳肢窝加紧表弟的脑袋,骂他直男,“不喜欢也得迁就,人家是女孩子……” “就你最守男德!” 余珧站远了,看了会儿表兄弟之间掐架,津津有味的。 过了会儿,见曹端没有放手的想法,陈瑜清怕路人看笑话,求饶道:“我好热。”确实热,这个天在外面光站着就冒汗,更别说像这样直晃晃在太阳底下闹了。 “回家?”余珧问。 陈瑜清想了想,点头。纸糊的窗被柳莹莹挑破,寿星的蛋糕也吃了,没必要留下了。 曹端因为母亲大人的传唤,打车独自回家。一会儿后余珧叫的车来了,两人沉默地坐上车。 司机师傅喜静,乐得乘客不说话,好心情地把人送到小区门口,钱到账后美滋滋地接下一单。 “有心事?”余珧问。 陈瑜清睁眼说瞎话:“没有。” 余珧以为他在为那女孩烦心,随口劝道:“喜欢呢是一个人的事,她喜欢你跟你没关系,没必要放心上。”话已经说出口,余珧却愣住了。没想过这种喜不喜欢的话会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 陈瑜清明白了,仔细想了想,陷入了迷茫。 两人一个别扭,一个迷茫,默契地给双方留足了思考的空间,直到上电梯时遇上准备下电梯的王忆香。 “哟,回来了。”王忆香抱着猫,遮阳帽口罩袖套,浑身遮得瓷实,走近了能闻到淡淡的果香。 陈瑜清猜测她抹了防晒霜,别问他怎么敢猜的,因为出门的时候他抹了同款,一模一样的味道。 “奶奶,要出门?”余珧问。他也闻出来了,一老一小心有灵犀,这都能撞。 王忆香点点头,摸了摸怀里的猫头,担忧道:“飞机不知道怎么了,中午没吃多少,活猫蔫得跟根菜似的,我带它去看看。” 两人这才注意到那毛团子垂着猫尾,见爸爸回来了都不鸟人。 陈瑜清抱过飞机,飞机用粉嫩的鼻子蹭了蹭主人湿热的手掌,微弱地喵了声。 “您上去吧,我们带它去看医生。”余珧将王忆香推上电梯,不由她拒绝,接着说道:“天太热了,您上去煮个饭,今晚我们带着飞机上您家蹭饭去。” 王忆香拗不过,电梯合上前叮嘱他们早去早回。 两人跑回小区门口,抱着猫再次打车。 宠物医院里开着空调,做完登记后飞机被护士带去检查,陈瑜清放不下心,跟着护士走,飞机检查的时候隔着玻璃看。 “别担心。”余珧抱着手臂靠在墙上,他不像陈瑜清贴着玻璃看,但一双眼睛没离开过隔离间里的猫,说不担心是假的。 一套检查下来过去近一个小时,护士抱着猫出来,叫陈瑜清跟着她走。 “护士姐姐,猫没事吧?”陈瑜清问。护士带着口罩,染了发,看不出多少年纪,叫姐姐总归是合适的。 护士爱看帅哥,宠物医院里来往人多,养猫的帅哥偶尔有那么几个,这次一来两个,开心到起飞。她拉了拉翘起的嘴角,庆幸自己带了口罩,说:“没事,免疫力低了,吃点宠物益生菌就可以了。” 陈瑜清松了口气,护士朝他们眨眨眼睛又说:“给猫洗个澡吗,我给你们打折。” 陈瑜清心说不用了,余珧抢在他前面答应,给飞机叫了套完整的宠物美容,跟着护士去前台付钱。 “没那么麻烦,回家可以自己洗。”陈瑜清说。 余珧收了票据往口袋里随便一塞,一副我不差钱我随便花的拽样,“打折,不要白不要。” 得,你付钱你说了算。陈瑜清想了想,专业的宠物医院手法肯定比自己的好,不亏。 “你们什么关系啊?”护士抱着猫走,抱着闲着也是闲着的态度,跟人闲聊。 “兄弟。”“朋友。”两人异口同声。 余珧皱了眉,关系不到位,算不上兄弟说朋友? 陈瑜清默然,什么兄弟,他最烦余珧把他当兄弟。 护士笑了声,“朋友之上,兄弟未满。” 隔间外零星坐着几个人,低头看手机的有,无聊四处望的有,打瞌睡的也有。 走廊里安静极了,以至于陈瑜清觉得自己的呼吸声这么粗。 手机没啥好玩的,余珧按下锁屏键,跟着身边的人一起心烦意乱。 “你到底怎么了?跑老婆都没你这么气的。” 一听跑老婆,陈瑜清气上加气,可不是吗,老婆还没到手幻象就破灭了。 “我就是跑老婆,给气的。” 余珧愣了愣,“你看上那女孩了?” “怎么可能,”陈瑜清回,“那是柳莹莹。” 余珧噤声,咖啡店窗外看到的女孩跟印象里的柳莹莹不太一样,没认出来。 陈瑜清干脆破罐破摔,坦白道:“我有喜欢的人了,但是那个人没一点自觉。” “啊。”余珧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不知道该会什么好。 “柳莹莹这么内向的一个女孩,都知道把握机会表白,我是不是太怂了点,”没等余珧回答,陈瑜清自己承认,“是,怂到家了!” “……冷静。” “我好想说啊,但是说了,就没了。”陈瑜清的脸埋入手掌,手背上的青筋凸起一个个结口,脸颊周围掐出一圈红痕。 走廊里隐隐有回音,玩手机的起身往厕所走,无聊望四处望的坐远了好正大光明观望,睡觉的砸吧砸吧嘴接着睡。从来没有人跟余珧聊过情感方面的事,哪怕是热恋期的曹端,见了余珧绝不会想到聊感情。 情情爱爱跟余珧不搭边,此人不论男女,不论物种,统统一视同仁。 余珧本人也是这么想的,因此现在冷不防涉及这方面,头一次感受到“这题我不会”的无力感。 良久,余珧试探道:“这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说完就后悔了,都喜欢上了能不重要吗,你今天没带脑子出门? “直接跟他说,别怂。”余珧没辙,想起以前语文阅读不会就抄原文,什么弯弯绕绕都比不上直球来得有用。 重点是这么做起码会让人犹豫,要是那个人有那么一点喜欢的意思,犹豫犹豫就有机会成了,要是没意思,那就真没了。余珧忽然想通了,没了就没了呗,那说明是真无缘,没必要纠结,真正有缘的还没遇到,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那自己松了一口气是什么意思? 陈瑜清透过手指缝悄悄观察,看着余珧从纠结转为豁然,又不知为何转入死胡同,一对浓眉弯弯绕绕,能绕死几个曹端。 一口气重重吸入又吐出,陈瑜清撸了把汗津津的脸,听他的话打直球:“是你。” “我喜欢的人,是你。”他重复一遍。 作者有话说: 我靠怎么回事...作话怎么也粘上正文了... 预计八月份完结 第四十九章 ◎啊◎ 自己想的没错,冷不防被直球打中,不会拒绝也会愣。 陈瑜清重复一遍,余珧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没啥特别的感觉,就是惊讶,惊悚,不敢相信。脑袋当机了,此时要是在面前放一张数学卷子他能考出这辈子最低的分数。 白瞎了你拿竞赛奖牌。 余珧摸摸胸口,麻麻的,还在跳,不像脑子,已经不动了。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人,睡觉的那个大概是梦游到了厕所,隔壁门板哐哐响。 这崽子什么意思,是……真的? “我没骗你,”余珧听见这崽子说,“你说让我说,我就说了。” 崽子陈瑜清不敢看人,单凭过了五分钟仍没收到回话,他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打成了。 “……你,不接受也行,”陈瑜清抽了抽鼻子,“我已经想好了,你要是不接受我就回去,回曹雪梅那儿,我们家已经没关系了,顶多受两天气,等我上了大学他们就管不了我了。” “我发现我爸其实挺好的,过年把他私房钱都给我了,”陈瑜清顿了顿,接着说,“小溪和奶奶对我也挺好,再不行我就转学,转到老家上。” “就是见不到你,我会伤心一阵子。” “你要是恶心我,我就离得远远的。” “……你说得没错。”陈瑜清的头重新埋入手掌,肘部撑着大腿,蝴蝶骨透过T恤隐约能看见轮廓。他闷闷地说:“我喜欢你跟你没关系。” 原本陈瑜清有意装可怜,直线发球不等于一杆入洞,何况是吃软不吃硬的余珧,可话说得多了,说着说着自己先掉入了陷阱,双脚陷入泥潭,任他怎么挣扎都爬不上岸。 外面好像要下雨了。 陈瑜清抽抽鼻子,隐约有感觉。 “……别哭。”余珧见过因为考试不好哭的,见过摔了一跤哭的,也见过表白被拒绝哭的,就是没见过这种表白时说着说着就哭的。 余珧横惯了,没有安慰过人,此时弟弟哭了一筹莫展,笨拙地叫他别哭。 “没哭,”鼻涕眼泪糊在一起,陈瑜清不好意思抬头,趁着余珧慌乱时步步逼近,“你说,你怎么回答我?”这样的余珧不多见,机会能抓住一点是一点。 他这话带着浓浓的鼻音,嗓子眼里像塞了棉花,是余珧从没听过的沙哑,乍一听很容易听成撒娇。 虽然这条鱼不是没撒过娇。 余珧定神,勉强转动大脑思考。 这鱼视死如归,不答应我就离开,我哭我痛我过得不开心,我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想你。 很难不让人心疼。 护士来得巧,察觉到走廊上令人窒息的沉默感,手上一时加重了力道,掐得飞机叫着抗议。 两人寻声望去,护士赶忙松了手,结巴道:“呃,你们的猫。”见高个的那个点头接过猫咪,多年的行业经验总算派上了点用处,“不用担心,我们这儿是正规的宠物医院,每一项都符合国家标准,我们医院去年还被评为‘全国十大杰出宠物医院’……” 余珧沉默地听完,颠了颠蓬松了不少的猫团子,表明很满意这儿的服务。待护士走后,余珧一把扯过陈瑜清的手腕,趁他没反应过来时将飞机扔到他的大腿上,拉着人起身,“走,回家。” 这人不容拒绝,陈瑜清堪堪抱住飞机,就被拽着往前走,脸上花花绿绿没来得及擦,出门怕是要被路人笑话。 前面的人握得很紧,紧到陈瑜清不想挣开,肌肤相亲之处留下对方的温度,此刻他无比渴求。 花就花吧,这没准是最后一次在余哥面前出丑了。 陈瑜清咧开嘴角,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舌尖掠过之处是咸咸的眼泪,干脆自暴自弃多舔几回,企图记住此刻的忐忑不安。 仅此一回,能记一辈子。 还没走出空无一人的走廊,余珧忽然停下在身上一通乱摸,终于在口袋里摸出一张手掌长的纸,转身塞到陈瑜清手里,“擦擦。” 那纸皱巴巴的,带着颜色,陈瑜清接过手摸了摸,还很硬。飞机被余珧抱走,陈瑜清得空展开纸张瞧个清楚——好家伙,是张支票,1后面跟着一串0。 陈瑜清险些吹出个鼻涕泡,将这烫手玩意儿原物奉还,震惊道:“还,还给你,我拿衣服擦就行。”说完掀起T恤下摆往脸上猛糊,脸擦红了,脸上脏东西自然没有了,就是衣服皱巴巴的,沾着水渍,不好看。 见人不哭了,余珧转身插着口袋接着走,支票揉吧揉吧团入手心,一并塞进口袋里。 沉默,仿佛旧景重演,蔓延在回家的路上。 飞机被伺候得舒服了,躺在余珧的大腿上打呼噜,似乎有意忽视两位主人间不同寻常的气氛。 窗外的雨来得急,快被晒裂的大地升起刺鼻的腥味,逼得人不得已紧闭门窗。 陈瑜清无措地掐手指,王忆香按响门铃喊两人过去吃饭,期间问起他红肿的眼睛,陈瑜清只说是进了沙子,流了点泪。 晚上两人躺在各自的房间,早上上着各自的学,在熟悉的树下平淡地碰头,又在熟悉的门口擦肩而过。 “你怎么回答我?” 余珧不知道,因此选择沉默。 余珧有弟弟,但疏于交流,不知道亲兄弟之间的感情应该是什么样的滋味。他把陈瑜清当成亲弟弟,便把自己对他的感情理所当然当做了缺失的兄弟情,“喜欢”这个词不能成为两人的关系,至少他们两人间不应当这样。 但他希望醒来时陈瑜清已经准备好每天的早餐,在飞机的猫窝旁边叫猫起来吃饭;他希望入夏时吃到陈瑜清自创的果泥,冬日里接过陈瑜清递来的围巾;他也希望假期能多一点时间和陈瑜清一起去别的地方看看,跨出南城的边,走出南城的界,远离喧嚣是非,无忧无虑地行走在天地之间。 余珧从梦中惊醒,梦里是广阔无垠地黑,眼前一双亮紫色的高跟鞋,一如前两天咖啡店见到的那双一样——是母亲的鞋。 吧嗒、吧嗒。 无论他怎么逃,那双鞋总是如影随形。 逃到天快亮了,他看见陈瑜清抱着猫,沐浴在初晨的金辉中,问他:“怎么了,饿了吗?” 食物的香,猫的叫,屋子里亮堂堂。 鱼儿笑着说:“早安。”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章 ◎了悟◎ 手捧晒干的衣服,陈瑜清走入房间,反手轻轻关上门。 闹了几天矛盾衣服就囤了几天,今天早上总算提起劲儿解决洗衣问题。 家里唯一一台洗衣机安在余珧惯用的浴室里,余珧晚上洗完澡顺便能衣服洗了,陈瑜清则等到第二天早上早起时用。 今天起得还算早,他抱着脏衣篓,一步一步接近走廊深处的浴室,发现玻璃门里亮着灯,走近了能听见哗哗的水声。 刚过五点的早晨,余珧居然已经起了。 玻璃门拉开,陈瑜清猝不及防间对上一双红肿的眼。那双眼平时喜欢冷冷地看人,这会儿周边眼白冒着红血丝,像是雪地里爬着荆棘,一圈一圈绕着陈瑜清的心脏扎。 嘴巴长在自己脸上,却不受控制,直到余珧闪身走过,陈瑜清仍没提起勇气询问。 “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再平常不过的话语重若千金,压得他喘不过气。 随手将衣服扔到床上,陈瑜清从窒息的沉重感中跳出,爬上床慢慢叠衣服。 衣服从一堆到一叠只需要一个放空的时间,陈瑜清抱起衣服走向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帆布衣柜。 这间屋子里原本没有衣柜,这是他从二手市场淘的,买的时候手头资金紧缺,因为便宜,没和余珧商量,直接顺丰到付。 衣柜质量不错,帆布厚且没异味,小巧不占地儿,就是比较矮,柜顶到陈瑜清胸口,拿放衣服得屈膝。衣柜的前任主人嫌弃衣柜瘸腿,买来不到一个礼拜就挂上咸鱼,因此这衣柜实打实的九成新。 陈瑜清不嫌弃它腿瘸,说是腿瘸,其实是有个脚做断了,垫上纸板就能解决。 一切在他人眼里看起来是缺点的地方陈瑜清想办法解决了,并且相安无事地用了近一年,没见得衣柜突然坍塌。 可能是今天走神严重,陈瑜清屈腿时没站稳,一脚踹上衣柜的伤腿,这位病患“哗啦”吐出一大堆衣物,除了挂着的其他无所幸免。 “……得,白干。”陈瑜清踢起脚边的衣物,懊恼地叉腰叹气。 好在他的衣服不算多,叠起来不会花太多时间。 独处一室时,房间变得格外安静。陈瑜清叠衣服叠上头,没在意门把手转动的咔嚓声,门真正关上时才陡然回神——余珧走了进来。 陈瑜清的手抖了抖,手里的衣服散了。 余珧单手端着盘桃子肉,去了皮的,白里透红,是陈瑜清爱吃的脆桃;另一只手插裤袋,是陈瑜清熟悉的酷。 他板着脸,径直走到床沿边,也不管盘子底湿不湿,啪嗒一声放上竹席。 床上衣服散着,近三分之一没叠完。 余珧扫视一圈,瞧见了空荡荡的小衣柜,没见着行李箱一类的东西,一口气没松完突然想起来这小子来的时候就没带行李箱,只有一只书包。 当时这只包里既塞书又塞衣服的,差点没撑破。 “你要走?”余珧问。他的视线落书桌旁的书包上,包太小了,装不下这么多衣服,走不了。明明已经这么想了,身体很诚实地往外跑,企图拿什么东西留住人。 早上噩梦之后,余珧浑浑噩噩了一整天,赵万丽眼尖觉察出不对劲,趁着体育课拉着他进办公室谈心。 谈的都是平常高三学生容易遇上的事儿:不舒服?家里出事儿了?还是谈恋爱了? 余珧默了会儿,没有谈恋爱,却是为情所困。 他当然不敢跟赵万丽直说,瞎说自己开空调着凉了,害的班上的同学们吹了一晚上热腾腾的自然风。 再比如说晚上,没来由地切好水果送上门,进门前一阵忐忑:他会不会不吃这盘桃子? 不会,我特意去王老太那儿要的脆桃,尝过了,可甜可脆。 又比如说刚刚,哪来的理由猜测人家要走?鱼儿整理一下衣柜罢了。 最后,现在,余珧回神了,手里拽着团皱巴巴的纸,已经开了门。 余珧机械地迈开腿,在陈瑜清的注视下走近,伸出手,掌心里躺着陈瑜清熟悉的支票。 “除了房子,这是这间屋子里最贵的东西了,”余珧别过头,不敢跟仰着头的陈瑜清对视,“拿着,不许走。” 这张纸偏蓝,在余珧白皙的掌心里很好认,偏偏陈瑜清第一眼看到的不纸,而是余珧指节上细小的刀口。 刀口不多,有的只浅浅划破了层皮,最深的那道堪堪划过食指指关节处的浅痣,看得出来流过血。 没过脑子,陈瑜清一把抓住余珧的手,握紧了看他的伤口,“你的手怎么了?” 余珧察觉自己伸错手,手腕处握得紧,抽了两下没抽出来,瞎说:“摔的。” 陈瑜清看了眼没来得及吃的桃子,桃肉坑坑洼洼,带着一点点皮,也瞎说:“摔得真好看。” 一处温热便可蔓延至全身,余珧脸颊发烫,试图拉回跑偏的话题:“我叫你别走你听到没?” 陈瑜清反问:“我要的回答你想好了没?” 对面一时噤声,陈瑜清抬起头,头顶的灯晃眼,亮得他昏了头。 心头冲上一股喜劲儿,余珧的答案陈瑜清隐约知道了。 双手捧住余珧的手,见他没挣扎,陈瑜清变本加厉,将脸颊凑上去,感受余珧掌心的温度。 “我喜欢你,还叫我留下吗?” 脸部敏感,陈瑜清能感受到脸颊贴合处的颤抖,但紧要关头怎么能心软? 陈瑜清偏过头,在余珧湿漉漉的手掌心轻轻啄下一口,呢喃道:“我喜欢你。” 余珧忍不住了,手心烫的要命,心脏快炸开。 “……我知道了。”喜欢就喜欢,说那么多遍担心我耳朵聋? “知道什么?”陈瑜清眯着眼睛问。 余珧说不出口,可这人抓着他的手不放,低声问了好几遍。 他的手劲有那么大吗?余珧愣神。 “你快说,”陈瑜清拉长尾音,他的变声期来得晚,最近刚刚有进入的趋势,“快说啊……” “闭嘴!”余珧终于想起来除了手其他地方还是自由的,拔不出手腕干脆连着床上的人一起拔,“再说今晚睡门外。” 有个词叫“借力”,陈瑜清以前在徐卓的闲书上看到过,现在派上用处,跟着感觉拉住余珧。余珧中心不稳,整个人往陈瑜清身上倒去。 喜欢的人投送怀抱,陈瑜清干脆抱紧了向后仰,动作太大打翻了盛桃子的碗,碗听着比脆桃脆,掉在地板上咯嘣响。 陈瑜清把人压在身下,圈紧了埋入余珧的颈间,在他的脖子处亲了亲。 嘴唇落下的地方感觉得到余珧急速跳动的心跳,一如自己胸腔里的那颗一样。 “起开……” 此话无用,该压的还得压,就这么静静地压着,什么也不做。像是调皮的弟弟为了留住不恋家的哥哥,趴在哥哥身上撒娇,求哥哥不要走。 “呵。”余珧叹了口气,飙升的肾上腺素带起额角的一层细汗,空调的风降不了体表飙升的温度,胸腹处更是火热。 他摊开手臂,放弃无谓的挣扎。 “我想了许多,之前把你当弟弟,一起吃饭,一起上下学,一起旅游,我以为亲兄弟之间就是这样的。”余珧说。 “可我分不清我们之间的感情属于什么。” 陈瑜清趴在他上面,“嗯”了声。 “我跟曹端也这样,但是我不会担心他被阿姨骂,不会带他回家过年,不会……害怕他走。”余珧闭上眼睛,灯太亮了,心想着找个时间砸了这盏破灯。 “我害怕你走,但我不确定这是不是喜欢。” 从初中起,他离开家,一个人上下学,一个人住着空旷的房子,一个人呆久了便麻木了,“亲情”、“友情”、“爱情”,杂糅在一起变成生活中的感动,一点一滴他都觉得无比珍贵。 遇上曹端,他收获了友情;碰上王老太,他知道那是亲情。那收留陈瑜清呢,是“爱情”吗? “不是。”陈瑜清说。 余珧茫然,陈瑜清又说:“离不开的叫爱,不是喜欢。” 作者有话说: 肉麻死了 第五十一章 ◎弟弟◎ 周六,六点。 陈瑜清醒来后没顾上酸胀的眼睛,侧过身,伸手轻轻摸上余珧的侧脸。 丝滑。 陈瑜清笑裂了嘴,彻底清醒。 昨晚他半拉半留,不要脸似的撒娇,余珧才同意留下来一起睡。 虽然费脸皮,但结果是好的,余珧肯留下来,说明他已经没有了困惑。至此,两人算是成功在一起了。 陈瑜清进浴室洗了把脸,回头轻手轻脚收拾走地上的残渣,出进厨房捣鼓菜谱。 具有纪念意义的日子里,不搞出些新花样对不起他余家大厨的身份。 这个点超市还没开门,陈瑜清骑车转去稍远一些的菜市场,挑挑选选花费一个多小时,回来的时候快八点了。 陈瑜清打开门,客厅里传来电视机的声音,余珧居然醒了。 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昨夜的心动化为现在的激动,陈瑜清光速换完鞋,一把捞起大包小包的菜,冲进客厅,兴奋道:“醒了?” 电视机开着正在放动画片,这个频道平常两人绝对不会去看。正感到疑惑,下一秒沙发上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是个小男孩儿。 “你是谁?”男孩趴在沙发的扶手上,眨着眼睛。 陈瑜清没回答,扔下手提袋走到男孩面前,忍不住掐他肉乎乎的脸蛋儿。 不怪他,要怪就怪他长得跟余珧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男孩儿跟陈瑾溪差不多高,年纪小小穿得成熟,黑T加牛仔短裤,安安静静趴在沙发上,回头时板着张跟余珧一样的脸。因为脸上肉比较多,效果没到位,这小孩儿板起张面孔时看着怪萌的。 陈瑜清想起余珧还有个弟弟,猜测就是这位了。 弟弟见人不回答,面无表情地又问了次。 “我叫陈瑜清,你可以叫我哥哥。”陈瑜清从手提袋里翻出袋瓜子,递给男孩,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瓜子是陈瑜清一贯买的奶油味,甜甜的小孩子爱吃,男孩嗑高兴了,把自己的名字赏给他:“余乐福。” 余乐福拽拽的,跟余珧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小小年纪看着不像有钱人家的少爷,倒像是道上催债的。 “你怎么来的?”陈瑜清看着好笑,问他。 “小叔叔送我来的。” 陈瑜清懂了,提起手提袋进厨房,走之前留了瓜子和核桃给余乐福。这两样东西够多,不怕待会儿用着不够。 余珧这会儿没醒,余乐福不敢去叫他,陈瑜清敢去但不想去,难得的双休日上高三的肯定累了,可不得好好休息。 昨天晚上光顾着闹,浪费了一盘桃子,作为弥补陈瑜清买了新鲜的脆桃,准备做桃子撞奶。做法结合二手菜谱和网络,加上小鱼亲手剥的新鲜核桃和瓜子仁,提神又补脑。 攻略余珧是陈瑜清长那么大以来的唯二大目标,本来计划到明年,借着高考结束的东风表白。这样即使余珧拒绝了,陈瑜清也有理由搬出去住,措辞都想好了。 “上大学得去别的城市吧,你走了,那我也走吧。” 看来用不到了。 陈瑜清笑嘻嘻,没想到这么快成了,有点不适应。 等余哥醒了,我该怎么称呼他?男朋友? 那不行,肉麻,余哥听了准打他。 叫珧珧? 不行,没大没小的,叫了还得挨打。 想来想去就一个“打”字,陈瑜清平常除了睡相以外没挨过打,但潜意识认为余珧非暴力不可,有什么不称心的,君子动手不动口,够果断,够雷厉风行。 可他小鱼就喜欢这一点,来去如风,潇洒自由。 桃子皮的颜色的融入水中,玻璃杯倒入大半杯透明的粉,桃子的清香钻入鼻腔,陈瑜清从没觉得桃子有这么好吃。 笑着把杯子送入冰箱,陈瑜清转身发现余乐福站在厨房门口,木着小脸一脸严肃。 “你在下毒吗,为什么要往里面加药粉?”余乐福问。 陈瑜清猜他指的是白凉粉,好心情地回:“那不是药粉,加了这个可以做果冻吃。” “妈妈说果冻不是小孩吃的,里面有添加剂。” “我做的里面没有。” “嗤,怎么可能。” 陈瑜清额角冒青筋,含笑把人赶出厨房,“你待会儿别吃,我做给你哥吃的。” 余乐福犟着不走,扒着门框死也不动,“我不要去客厅!不要去!” “乖啊,”陈瑜清皮笑肉不笑,“去看动画片,这里危险。” 这是一场拉锯战,陈瑜清不敢来硬的,怕伤到小孩,余乐福知道他不敢来硬的,理直气壮扒门框。 “为什么不去,看动画有什么不好?” “我不去,哥哥会吃人!” “胡说,我不吃人。”陈瑜清被他闹得头疼,正想着要不要找余珧,余乐福忽然僵直,眼神躲闪。陈瑜清向后望去,余珧睡眼惺忪,翘着头发出来了。 这时候哪还管得着小孩,陈瑜清扑上去,“早啊,余哥。” “……早。”余珧眼睛没睁全,幻视一只大狗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摇着尾巴吐着舌头,向他问早。他顺势揉了揉眼睛,发现大狗后面跟着只小的。 “乐福?”余珧问,“你怎么来了?” 余乐福在后面探出脑袋,低着头不敢看哥哥,“小叔叔带我来的,他说给你发消息了。” 兄弟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无话。 余珧天生气质冷,眯着眼时看着不好惹,一般小孩儿不敢靠近实属正常,陈瑜清就不一般,笑着把人推到浴室洗漱,余珧脸上压出的睡痕他都觉得可爱。 以前不觉得,今天突然觉得了。 回厨房时余乐福正站在原地拍胸口,看见陈瑜清完好无损,像是发现了什么惊为天人的大事,学着电视机一惊一乍:“阿麦金!你是活的吗?!” “阿麦金!”陈瑜清乐呵呵学他说话,觉得这小孩比刚才有趣多了,“是活的,你摸摸?” 余乐福的可爱只有一秒寿命,下一秒拍掉陈瑜清伸出的手,留给他一个孤傲的背影。 陈瑜清失笑着回厨房,余珧醒了,没有功夫再搞新花样了,不让他饿着肚子最为要紧。 他在厨房欢乐地忙碌时,余珧洗完脸出来,坐上沙发,身旁坐着看电视看得出神的余乐福,他拿手机看余雁鸿一个多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小叔叔:你妈把你弟弟放我这儿一个周末,你替我看一个晚上,我这里有人不方便 小叔叔:[爱你哟.gif] 爱个屁。 余珧跟余乐福眼对眼,默契地别开脸。 他跟弟弟接触得不多,余乐福被母亲带着不离身,他偶尔能见上那么两回。 以前在本宅吃饭的时候,见弟弟多喝了几杯苹果汁,回家时路过超市给他带了苹果干,再见这些零食的时候它们已经在宅子外面的垃圾桶里躺着了。 原封不动的,没有拆过。 保姆告诉他是母亲扔的,他反而生不出气了。 保姆犹犹豫豫地劝他:“夫人不让乐福吃这些的,少爷以后少买一点……” 余珧闭上眼,点点头。 不是“少买”,是“不买”才对。 他跟余乐福的关系,归功于母亲对余乐福的过度保护,对他的过度疏远。 余珧回过神,撇过脸看现在的余乐福。这段时间当哥哥当出经验了,他觉得僵着身子盯着电视机不敢看他的余乐福像个二傻子,跟厨房里的那条鱼有的一拼。 “喂。”余珧喊。 余乐福抖了抖上半身,忍住没回头,“咋,咋了。” “没咋,喊喊你。” “切。”余乐福小声撇嘴,继续盯着电视机看。 余珧进厨房找些吃的,陈瑜清塞给他一盘桃肉,叫他跟余乐福一起吃。 “将就吃,家里没有苹果。”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苹果,”余乐福惊恐转头,抱胸,“你是不是偷窥我?!” “……吃不吃?”余珧无语,见他吃了,无奈道:“跟谁学的,也不怕妈妈说你。” 余乐福笑得狡黠,说:“跟同学,妈妈不让我上网,我当然也不会告诉她啦。” 余珧愣了愣,第一次摸上弟弟的头,温声道:“吃吧。” 第五十二章 ◎讨要◎ 余乐福再怎么拽,本质上不过是个十岁小孩儿,陈瑜清拿点心一哄,小孩儿就开心得晕头转向。 其实一开始给瓜子核桃的时候,余乐福已经觉得这个哥哥不错了,不然不会主动跑到厨房。平常在妈妈那儿别说瓜子核桃了,就是牛奶也要定时定量地喝,且只能喝不带甜味的鲜奶。 偶尔能从同学那里要一点吃,小孩儿有自尊心,要一点就不愿意再多要了。因此零食对于余乐福来说等于奢侈品,吃上一点能开心好几天。 今天一下吃了过去一个月都不可能吃到的量,余乐福简直开心得要原地起飞,妈妈同意的话他真想住在这里。 “太好吃了,我还可以吃吗?”他拿着半只奶黄包,看着余珧盘子里的那只完好无损的,眼巴巴。 余珧了然,把盘子推给他:“吃吧。”他吃了一只,奶黄味对他来说偏甜,让给这崽子正好。 过了会儿,陈瑜清端上来两盘子厚蛋烧,偏甜的那份卷了梅子干,另一盘偏咸的撒了海苔,有模有样的。 他系着围裙出来,除去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像极了家庭主夫。 “尝尝,”陈瑜清背着手笑眯眯,“小鱼新品。” 无一例外是好评。 陈瑜清想动歪脑筋,当着余乐福的面不要意思说,于是对着余珧招手:“余哥,过来帮一下忙。” 余珧能察觉到陈瑜清笑里有诈,转念又觉得自己多想,就算就诈,在他自己家里能闹出个什么水花?他跟上前,后知后觉自己在别扭,坦白之后说没有不好意思是假的,在感情这方面他是妥妥的小白,甚至比不上傻帽曹端。 起码他能主动出击,而自己依旧不敢面对。 手肘处忽然被人握住,余珧被猛地拉进厨房里,身后的门应声关上。 陈瑜清把他抵在门板上,低声笑道:“我想要奖励。”他比余珧矮上一点点,对上余珧眼睛时需要微微抬头,这个动作不至于累,但自尊心作怂,踮脚尖可是项累活。 加上余珧此时有意装傻,撇过脸充耳不闻。 陈瑜清蛮有耐心,手撑在余珧脑侧的门上,一遍一遍向他讨要奖励。 心不累,脚先累了,陈瑜清踮着的脚颤抖,两人离得近,他的偷偷咬牙余珧看得一清二楚。 余珧轻笑一声,卡在陈瑜清撑不住前伸手圈住他,往怀里带。陈瑜清被摸了腰,羞得一下卸下全身力气,顺势倒在余珧怀里,他的头卡在余珧的肩窝,脑子发懵。 青桔的味道,跟昨晚的一样。 “够了没?”余珧问。 怎么可能够。十六七岁的年纪,火气正上头,好不容易得到手的人,得拿出百分百的黏腻感。 陈瑜清多蹭了两下,委屈道:“我不要这个,你给个别的,也许就够了。” 余珧的耳朵烧起来,伸手推他:“你要什么,起来说。” 他推得虚,没使劲儿,陈瑜清默认他欲拒还迎,于是壮着胆子道:“我在网上看到别人家的情侣都是早安吻晚安吻的,昨天晚上没赶上要,今天早上的也快过期了,我能不能讨一个上午吻?”他见余珧欲将张嘴,赶忙接着说:“好不好?” 余珧觉得自己吃了块甜滋滋的软糖,不仅糖分超标,还喜欢到处粘人。每次自己有拒绝的意思,这块烦人的糖就找准了自己粘,甩也甩不掉。 算了,都说开了,有什么好拒绝的。 陈瑜清还在喋喋不休:“你快成年了,还没体会过爱情的滋味,太可怜了,现在有我啦,不用担心了。你不会……不要妄想柏拉图!” 真烦。 余珧低下头的时候想。 温热,柔软,光滑,除此之外大脑空白,心脏不受控制仿佛要炸裂,还有些窒息…… 下一秒,唇部的温度骤然下降,刚刚趴在他身上索吻的人跳出去老远,捂着嘴巴小脸通红,一副刚被非礼的样子。 “你、你怎么……” “?”余珧搞不太明白,不是你要亲的吗? 陈瑜清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羞愤之下也不怕被打,扯开余珧,一把把人推出厨房。 “嘭” 木门结结实实关上,余风吹起余珧额前的碎发,是真的在风中凌乱了。 仔细一想,刚刚他没干什么,陈瑜清让亲就亲,甚至这还不算亲,就只是贴在一起,唇瓣从一开始就没有湿过。 余珧呆愣在原地,跟闻声赶来的余乐福大眼对小眼,交换了个疑惑的眼神。 余乐福:发生什么事了? 余珧:不知道。 余乐福掏出把偷偷藏起来的瓜子:吃? 余珧沉默片刻,拉着弟弟去客厅看动画片。 另一扇门后面,陈瑜清靠在灶台边尚未回神。 他妈的,简直是刺激他妈去刺激的朋友家找刺激,刺激上门了。 他的本意是亲额头、亲脸颊什么的,亲嘴这种奢侈的事他曾经短暂地肖想过,但从未觉得会实现! 怎么回事啊,我的额头那么大靠的那么前,余哥怎么偏偏低下头去亲嘴唇?! 陈瑜清趁厨房没人,红着脸伸出舌头舔嘴唇。 嘶,舌头好麻,嘴巴也好麻。 门外,余珧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余乐福玩开了跟着动画片里的角色扭来扭去。 这个红配绿的角色掐着嗓子说:“小朋友,跟着我一起扭屁股。” 余乐福“嗷”了一嗓子,脱了鞋爬上沙发,卖力地扭。飞机冷艳地掀起眼皮,见人伤不到它,蜷着身子又睡过去。 红配绿忽然去摸前面个角色的屁股,做作道:“哎呀。” 余乐福蹲下来去摸飞机的腚,“哎呀。” 红配绿又说:“小朋友,这是不可以的哦。” 余珧:“……”什么弱智节目。 看动画片也降不了脸上的燥。余珧郁闷极了,他像是掉入了陈瑜清精心准备陷阱里,鱼儿用完就走,留下他一个在坑里自顾自地不好意思。 身后传来脚步声,余珧生着闷气不想回头,余乐福无所顾忌,回头惊呼:“哇~” 陈瑜清将撞奶送到余珧手里,趁余珧不注意弯腰在他脸上啵了下,迅速闪人。 “你这个……”余珧又羞又怒,忽然想到旁边还坐着个余乐福。 “哇,”余乐福果然看呆了,指着电视机里的红配绿学以致用,“这不可以。” 余珧睁眼说瞎话,“可以,只有你不可以。”没理会余乐福的反驳,余珧抿了口撞奶,够香够甜。 谈恋爱扰乱心智,导致学习成绩下降,这句话不假,并且余珧现在深有体会。 下午为了躲避家里两只崽子的骚扰,余珧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刷题,刚坐下没一会儿脑袋里就跳出张烦人精的脸,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更要命的是脸红的鱼儿,总让他想起昨天晚上王老太给的脆桃。 想着想着一天过去,他堪堪刷完两套卷子,轻松达成有史以来效率最低的成就。 偏偏这条鱼没有自知之明,晚上吵着要一起睡,扬言“为了余乐福睡得舒服,让他一个人睡客房”。 余珧答应了,当天晚上陈瑜清在客厅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第二天陈瑜清收拾房间的时候,在床底下找到那张快揉烂的支票,小心地捋平了还给余珧。他八婆道:“放好了,别乱扔,一大笔钱呢。” 余珧随手塞到抽屉里,不在意地回:“不重要,散伙钱。” 陈瑜清愣了愣,“什么意思?”莫不是余珧的家里人以为我们俩走得太近,企图用支票让我换个城市生活? 那余哥为什么不跟我说?难道是……那个时候就已经离不开我了? 余珧笔头不停,有些不耐烦:“我妈给我的生活费,叫我自己解决大学生活问题。没事就出去,我要刷题。” 陈瑜清讪笑着退出门,自己多想了。 晚上菜上齐后,三个人正准备坐下来吃饭,门铃响了。 陈瑜清板凳没做热,起身说:“我去开门。” 门外站着个短发女人,穿着合身的西装套裙,手腕处带着块镶钻的女士腕表,看着是刚下班。脚上一双刷得锃亮的紫色高跟鞋,反着屋内的光,比高跟鞋更瞩目的是她手里的大红色手包——陈瑜清认得,曹雪梅有个同款的,合伙人送的,听说是限量款。 她气质干练,眼里闪过一瞬的惊讶,细眉皱起,看着不太好惹。 “阿姨,进来坐坐?”陈瑜清问。女人的眉眼跟余珧和余乐福有七分相像,因此不难猜出来她是谁。 “不了,我来接余乐福,叫他出来就行。”女人拒绝道。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她仿佛已经接受了儿子家里住着陌生人的事实。 “乐福还没吃饭,您吃了没,要不留下来一起吃?” 女人没说话,只是眉头皱的更紧,看得出有一万个不赞同。她身上的威压比陈瑜清往常在余珧身上体会到的更甚,他忽然明白这女人恐怕是个常居高位的狠角色,不喜欢重复说话。 好在这时余珧牵着余乐福出来了。 “母亲。”余珧站在玄关口,牵着跟他一样面无表情的余乐福。余珧把余乐福推上前,低头温声说:“去吧。” 余乐福到女人身边站定,朝里面的两人道别:“再见,哥哥。” 第五十三章 ◎惊喜◎ 女人走后,陈瑜清跟在余珧后面会客厅吃饭。客厅里开着空调,桌上的菜半冷不热的,能凑合吃。 余珧低头安静扒饭,一连吃了两碗后,放下碗筷,起身道:“我去做题了。” 陈瑜清“嗯”了声,说:“晚上有夜宵。”待余珧的房门关上后,陈瑜清停下吃饭的手,皱着眉头思考。 女人走后,余珧闭口不谈女人的事,但陈瑜清有种感觉:余珧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虽然没有在面上表露,但陈瑜清隐约有种感觉,余珧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或是失望,或是落寞,可能还有一点点的无所谓。 别问陈瑜清是从哪看出来的。余珧吃的比平时多,单看这一点看不出些什么,但他刚刚吃的比平时快上一倍,平时都是陈瑜清先干完三碗饭,余珧第二碗还剩一半。 而今天...… 陈瑜清扒完最后一口饭,又喝了一大碗鸡汤,思索今晚夜宵做些什么新花样。 锅里有些剩饭,陈瑜清跟着教程煎米锅巴,正好能煎一盘子。他把一开始煎焦的几块吃了,挑出好看的、糖色均匀的单独放一个盘子,给余珧送过去。 余珧没骗他,陈瑜清进去的时候他正低头卖力刷题。 米锅巴香气浓,余珧适时停笔,那一块塞进嘴里,嘎嘣脆。 “挺好吃,新品吗?” “嗯。”陈瑜清默默观察余珧的表情,试探道:“那个阿姨跟你好像啊。” 余珧抬眼,嘴里没停,含糊道:“是我妈,我跟她不亲。” 他说得直白,恰好堵得陈瑜清无话可说。陈瑜清看出来余珧不欲多说,实相地闭了嘴,改换下一个话题。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们老陈家母子关系和婆媳关系紧张,余珧家里未必没有。敢放任未成年的儿子在外独自生活,敢放心他去酒吧工作,敢当着陌生人的面给儿子冷脸,这位母亲未必不如曹雪梅。 好在余珧有个小叔叔,余雁鸿看着不靠谱,实则既给住又给钱的,已经尽可能的提供了帮助。 和曹端一样,说是陈瑜清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如果没有曹端,陈瑜清就不会结识余珧;同理,如果没有余雁鸿,余珧就不会认识曹端。 那么他们一个两个在家受气,过着一如从前的生活。 只能说缘分妙不可言,也许是命中注定,他们相遇在一起。 两人边吃边聊,一盘米锅巴很快空盘。陈瑜清不欲打扰余珧复习,便准备起身离开。余珧忽然叫住他:“今晚睡我这儿?” 陈瑜清讶异回头,但他除了余珧的背影外什么也看不到。“可以吗?”他问。 余珧默了会儿,像是难以启齿,一个“嗯”字说得像迟疑。 “真的可以?”陈瑜清难以置信,又问了遍。 余珧不耐烦了,“不想睡就滚。” 陈瑜清乐开了花,嘿嘿笑道:“我就不。” 门关上后,余珧绷紧的背脊一下子松下来,刚刚提着的一口气呼出,舒服了不少。 他在尝试,尝试做陈瑜清喜欢的事。 手机上说,恋爱关系里最重要的是让恋人开心,他这样做,应该效果不错?起码人笑了。 回想陈瑜清的狡黠样,余珧失笑着骂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一晚不仅余珧睡的不踏实,陈瑜清睡得也局促。 自己的睡相有多差,前十五年不知道的近一年来余珧都给他补上了,以前被揍得有多疼,骂得有多厉害,陈瑜清现在就有多紧张。 以前没这顾虑,单纯想和余珧靠近些,最好是挨着睡,踢不踢人的无所谓,睡到就是赚到。现在目的达成,余珧主动出击,陈瑜清反倒担心自己半夜无意识踢人。 不是怕被骂,而是怕余珧不骂了。 他们现在是对方的男朋友,初出茅庐时必定相互迁就,万一余珧迁就着不舍得骂自己……陈瑜清想想就愧疚。 于是他不敢睡,又僵着不敢翻身,怕吵着余珧睡觉,心烦得眼皮子都闭不拢,干脆盯着余珧的背影看。 他睡不着没关系,但余珧不行。高三不像高一,强度非一般的高,因此他小鱼牺牲自我成就大我,将自己的青春贡献给了余珧的学习大业,并把自己感动得泪流满面。 床的另一侧,余珧侧着身,抱着被角不敢动。 心跳很快,像干了七八杯浓咖啡,精神得睡不着。大脑一会儿背乘法表,一会儿想睡觉,尽量忽视身后那条存在感强到不行的鱼。 余珧:“……”怎么回事背后好烫。 第二天两人顶着黑眼圈相顾无言,成功交换了脑电波,明白互相的难处。 陈瑜清笑笑:“太挤了,今晚睡我自己的。” 余珧点头,沉默。 假期算是放完后,全校的期中考试成绩如约发放。 早上陈瑜清路过高三教学楼,特意拉着余珧去看一看底层的公告栏。 不出意外,余珧呆在百名榜的前部,第十四位。 陈瑜清摸摸下巴,“不错,考了个我的学号。” 余珧看了他一眼,跨上自行车往里面骑。 “你干什么去?”陈瑜清赶忙跟着往前。 远处余珧在高一的百名榜前面停下,抬头大致浏览一遍,在第三十六的位置上发现了陈瑜清的名字。他仔仔细细瞧了眼陈瑜清的各科分数,学他摸下巴,“不错,数学差一点,周末来我房间补习。”说完不等陈瑜清反应,掉头回高三。 事与愿违,晨训时班主任发下来几张表格,宣布本周六周日举办运动会,全体都得到场,陈瑜清的补习计划算是泡汤了。 他没太在意,转头问徐卓:“卓玛,高三会参加吗?” 徐卓正对着表格紧锁眉头,闻言头都没抬一下,回道:“会吧,高三开幕式来的,其他的话只有运动员能出来,不参加要求在教室自习。”他们班男生多,拿奖的重任基本由男生承担了。过了会儿他补充道:“我一学姐告诉我的,你参加什么我帮你报了?” “跳长绳。”陈瑜清随口说了个。 “扯淡吧你,一千米挺好的,你上一定行。” “随便吧,”陈瑜清顿了顿,又问:“自习没老师管吧?” 徐卓抬头,感觉到八卦在召唤,“一般没有,怎的,背着我偷情?” 本来以为这小子被戳了心事至少会害羞一下,然后顺势套两句把他的偷情对象套出来,谁知道陈瑜清脸皮愈见厚实,听完淡定点头,“是,”甚至还能听出他并不想听的炫耀,“这叫约会,你不懂。” 徐卓:“……得,你约会去吧,再给你报一个四乘一百。”觉得不解气,徐卓又偷偷帮他填了个跳高,顺便把陈瑜清心心念念的跳长绳也报了。 体委收到表格感动极了,因为班里同学不积极,他都做好一人挑担的准备了,谁知道小鱼这么给力,差点儿跑人家跟前跪下来叫爸爸。 还好徐卓即使拦下他,顺便帮陈瑜清分担重任:“不用去找他了,他一定参加。” 哥俩勾肩搭背,体委夸他和陈瑜清一样“人帅心善”,徐卓虚心接受:“哪里哪里。” 自柳如云一事后,陈瑜清每天晚上都会去高三的自习室一个人坐着,自习室原先是阶梯教室,一个人坐着是空旷无比,大声说话能听见回音,因此再也不用怕“她正在看着你”这种荒唐话了。陈瑜清图方便把自行车停在自习室外面,偶尔年级主任经过,挨一顿不轻不重的批评。陈瑜清对此喜闻乐见,因为这样回去能跟余珧小小抱怨一下,讨个福利。 不过余珧有着不符合他年纪的保守。一般高中生谈了恋爱,一腔热火无处宣泄,恨不得跟对象分分秒秒黏在一起。他倒好,该吃吃,该喝喝,跟摊派前没两样,唯一的区别是,陈瑜清解锁了讨彩头的技能。 具体体现在,当陈瑜清提到运动会约会的时候,余珧沉默不语,为表抗议把自己的房门锁了。 一直到周五,无论陈瑜清提多少次,余珧总是一副“我考虑考虑”的表情。 “考虑什么啊考虑,又不是卖保险!”陈瑜清有了小脾气,“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气得他忘记跟余珧说周六早上他要先走,只能一早留了字条又留饭,并叮嘱他一定一定要先吃包子再喝奶,空腹喝奶容易长结石,还有就是不要忘记带饭盒了,就在保温箱里,跟早餐一并放着。 作为好几个项目的运动员,陈瑜清成为了班里的重点关注对象,巧克力和运动饮料随便吃,徐卓为了赎罪亲自拿着毛巾提着水,跟着陈瑜清满操场跑。 其实陈瑜清就是想玩儿,他上午就一个跳高,没个个把小时就比完了,进了决赛拿了高二组第二名,第一名是体育生没法儿比。他这儿看看那儿看看,看见人赢了喝彩,输了叫惋惜,偶尔去高三组比赛看看,找一找有没有余珧的身影。 周末学校食堂不开放,班里出了班费买了全班的饭,陈瑜清讲究着吃,开始担心起余珧来。 有没有忘记带盒饭啊?饭菜滋味怎么样,咸淡如何,够吃吗? 手机拿出来准备发信息了,陈瑜清又收了回去。 切,你不来看我我就不管你。 午觉过后,下午的运动会如期开始。 男子一千米排在下半场临近结束的时候,这个时间点太阳不会很大,操场上的人聚在一起,也方便后续退场。 陈瑜清快上场了,找半天不见徐卓的身影,骂了一声后,转身去老师那儿检录。 跑一千米十几个男生一场上完,枪声一响一堆人齐齐冲出去,难免会有推推嚷嚷。 陈瑜清堪堪站稳,今天一整天没见到余珧,脾气莫名暴躁。他定了定神,调整好呼吸和脚步的节奏,凝神向前跑。 跑了大半圈的样子,陈瑜清的余光撇见拐角处的人群中有一抹熟悉的黑色。 茫茫人海中,他随意一瞥,余珧就站在那儿,靠着栏杆,没个正形儿,欲笑不笑的。 陈瑜清心跳加速,舔舔干涩的嘴唇 ——是爱情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曹端:可恶,当时我也在场,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我的镜头 第五十四章 ◎伤口◎ 陈瑜清跑得时候脑子木得很,除了余珧之外只想着往前冲,不知不觉已经跑完两圈整,只剩下最后的半圈了。 这时余珧和曹端已经转移阵地,穿过操场从角落去往一千米的终点。陈瑜清瞧着余珧的背影行远了,隐约看见他手里拿着瓶水。 是拿给我的吗?陈瑜清走神想着。 身后有人想通过弯道超车,陈瑜清回过神,提着一口气准备最后的冲刺。 他作为第二名,离第一名有五六米远,加上第一仍在加速,追上的可能性很小。 拿个第二也不错,他这么想想着,耳边响起余珧的呼喊:“加油啊,拿第一。”跑道两侧熙熙攘攘,不安分的同学们挤着往前探,为班里的同学,或是喜欢的人加油。余珧的声音透过人声鼎沸,像是一颗子弹,不差分毫地射入陈瑜清的耳朵,叫他捕捉的清楚,明白。 这只有两个特别熟悉的人才能办到,无论周遭多么嘈杂,总能一耳听见你的声音。 陈瑜清像是被喂了颗余珧牌水果糖,明明现在嘴里应该是干涩的灼烧感,大脑却告诉他这是甜,并且甜的发腻。 不就是想让我拿个第一名吗?拿啊,给你拿! 一口气提到极致,陈瑜清拖着酸胀的大腿继续加速。第一名回头看看吓了一跳,大概是没想到第二名的哥们儿会这么拼,脸都给憋红了。 陈瑜清可谓是拼了命,提速带来的体能消耗更大,他感觉牙齿不是自己的,喉咙口快炸了。 快到终点时,第一名那哥们儿见陈瑜清只在他后面不到半臂的距离,不知道是惊了还是傻了,落脚时没站稳踉跄了一下,而此时,他身后的人已经过了终点。 陈瑜清撑着腰朝前跑了几步,估摸了下自己的情况,还行,能站稳。 原先的第一名撑着同款的腰,见陈瑜清额角暴筋,比自己还不好过,却抬着头到处找着什么,竖着大拇指喘道:“牛批,兄弟,拿给女朋友看的吧?” 陈瑜清没客气,回他一个大拇指,点头回道:“你也牛批。”他是在找余珧。 终点处围着别的班的陌生人,没有余珧。 陈瑜清弯下腰,喉咙口的血腥味后劲儿足,辣的他直咳嗽。 忽然一处冰凉贴近脸颊,陈瑜清伸手摸上去,是一瓶葡萄汁。还没等他抬头,另一只手的手腕被人圈住,陈瑜清转过身跟着这个人朝人群中走去。 是余珧。 南中的操场挨着南附中,只一道铁栅栏就能翻进初中部。余珧拉着人上楼,找了间没人的空教室,让陈瑜清坐下来休息。 进了教室,余珧刚准备松手,陈瑜清反手把他拉到怀里,抵在墙上抱着。 热气隔着衣料传至皮肤,鼻腔充盈着陈瑜清的汗腥味,余珧把人推远,皱着眉说:“坐好了,有点臭。” 陈瑜清乖乖坐上课桌,看余珧后退以为他要走,伸出腿圈住他,“别走,陪我一会儿。” “你松开,”余珧挣扎着,陈瑜清圈得更紧了,“我不走。” “我不,就这么呆一会吧,我好累。” 余珧没法,见他撑在桌子上发愣,帮他拧开开盖子,“喝吧。” 两口甜滋滋的葡萄汁下肚,陈瑜清彻底活过来,有力气把余珧拉进怀里,再一次紧紧抱住。察觉到余珧的挣扎,陈瑜清的下巴在他的头顶蹭了蹭,温声道:“别动,让我抱一抱,累。” 余珧哪能不动,但是这人双手双脚全拷着他,等于是长在自己身上了。于是他卸了力,和陈瑜清面对面靠着。 不知道是谁先动手,呼吸交融之间,一个抬头,一个低头,唇齿相贴。 窗外是夕阳的红火。亮色与暖色的云交织,织成暖橘调的绸缎遮掩通红的太阳,活像是个破了戒的少年人。空气中是葡萄汁的清甜,不亚于书里的春/药。 不似厨房里的简单相贴,这个吻趁着运动后的兴奋劲儿,又因为算得上是第一次,因此陈瑜清横冲直撞,搞得余珧连连后退。陈瑜清不放人,嘬不到舌头就去咬他的嘴唇,非要咬破了算数。 “草。”余珧一巴掌拍开陈瑜清,捂着嘴后退。嘴唇破了,破在下嘴唇的内侧,不知道怎么咬的。“属狗的?”他骂道。 “呃……”见余珧骂脏话,陈瑜清后知后觉自己做过分了,赶忙跳下来哄人:“我错了我错了,我就是,忍不住。”想了想又为自己找借口,他说:“你知道的,我没有经验,第一次有点痛正常。” 余珧默了默,舔去血痕,“你坐着吧,我先走了。”他没给陈瑜清挽留的机会,补充道:“待会有个班会。” 陈瑜清闻言乖乖坐正了,“我在家煮好饭等你。” —— 有的时候余珧真觉得陈瑜清是个小麻烦,就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一看到喜欢的东西就走不动路,得到了才肯罢休,简直是小麻烦中的大麻烦。 操场上的人已经走了,只有三三两两的清洁队在四处游走,曹端靠在门口的单杠上,背对着夕阳百无聊赖。余珧喊了一声:“走了。” 曹端收了手机,脸上的笑没收住:“走啊,嘿嘿。” “笑得有点蠢。”余珧说不上来什么心情,总之怼曹端就对了。 曹端本来是想怼的,回头一看余珧的脸,疑惑占据了大半,他问:“你笑什么,不也很蠢?” 余珧收住嘴角:“……”原来真的在笑。 “怎么这么慢,丽丽都微信我了。”曹端边走边抱怨。丽丽是他们班里给赵万丽起的小名,就私下里敢这么叫。 “你说什么了?”余珧问。 “我说你拉屎去了。”曹端瞧了眼余珧的脸色,该口道:“说错了,是我去的。” 余珧“嗯”了声,到教室的时候没想到赵万丽会等在门口。 赵万丽示意曹端先进去,叫余珧跟她去办公室。曹端传递了个“兄弟你好自为之”得眼神,当着余珧的面走得潇洒。 他们走的是数学组办公室的方向,进门余珧才发现语文和英语老师都在。 赵万丽叫他搬张椅子坐下,又给他到了杯热水,关心道:“有什么不舒服吗?曹端说你刚刚拉肚子了,高三了要注意身体。” 余珧:“……没有,已经好了。” 英语老师向来宝贝聪明孩子,眼尖看见余珧嘴巴上的血痕,心疼道:“高三学习累吧,嘴巴都上火起泡了。” 余珧:“……没事,不累。” “没事就行,”赵万丽顿了顿,跟任课老师交换个眼神,“这次把你叫过来是想跟你谈一谈你的期中考试,看见那么多个老师在这儿,想必你已经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吧?” 见余珧点头,赵万丽接着说:“这次期中考试你的名次已经掉到年级前十之外了,以前再怎么波动也不会超过前五的范围,这次怎么了?想玩个大的?再狠一点怎么不掉出十五之外?” 她这话说得有些重,语文老师出声道:“偶尔一次没事,重要的是找到原因所在,是自己的问题,还是别人的问题,要搞清楚的。” “家里原因?”赵万丽忽然问。 余珧抿了口热水,伤口受烫,有点疼。他没什么表情,回道:“是。” 赵万丽叹了口气,“我看了,你这次主要是语文和英语方面差了点,跟两位老师好好聊聊有那方面欠缺,我去看班了。”她朝里摆摆手,走了出去。 期中没发挥好在余珧的预料之中,考前家里来过一通电话,能考好才怪。 他在办公室里跟两位老师分析了半天,发现他犯的都是平常不会犯的小错误,没什么大漏洞要补。两位老师只能叮嘱他考试要集中精神,要细心,其他没什么问题了,就把余珧放了回去。 余珧挺感谢老师的,也挺感谢学校。要不是学校要求高三周六日自习,他这会儿应该还在罗秋英的办公室里喝茶。 罗秋英是他的母亲,不知道从哪拿的成绩单,要求余珧周六早上去她办公室报到,母子俩聊一聊未来的发展。 余珧冷笑了声,给支票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得当面再深入聊一聊。 支票是八位数的支票,寻常大学生根本用不了这么多。罗秋英的意思是,叫余珧放弃国内高考,直接去国外读书。 这就意味着,最快的话,余珧可能期中考试后就要申请退学。 但罗秋英有要求,她要余珧这次期中校排名前三,不然没机会得到她的帮助,一切得余珧自己来。在罗秋英眼里,她给的机会百里挑一,谁拒绝谁傻。 余珧愿意当一回傻子,因为他想留在国内,陪一陪需要他的人和他应该陪伴的人。 比如说老宅里的奶奶和年少时陪伴着的保姆,比如说时而靠谱的小叔叔和千年难逢一傻的曹端,比如说邻居的王老太和天降的飞机,又比如说,家里的一桌香喷喷的菜和桌前坐着的帅哥儿。 他的计划里没有罗秋英,罗秋英的计划里应该是有他的,但很遗憾,不是“家人”这一栏。 第五十五章 ◎锁门◎ 吃了第一天的亏,运动会的第二天,余珧两耳不闻窗外事,安安静静自习了一天。 陈瑜清昨天得了彩头,这阵子暂时不会烦余珧,老老实实比完赛,给班里拿了不少分。最终高一一班以微弱的劣势拍在第三位,第一第二的班级里体育生较多,不好比。 他们班算是拿出了实验班该有的成绩,班主任趁着班会课,带着几个班干部去校门外订奶茶,乐得全班嗷嗷叫,年级主任都压不了这帮猩猩。 清心寡欲一周后,陈瑜清蠢蠢欲动,四处占余珧便宜。 跟余珧住了一年,陈瑜清早就摸清楚了余珧的作息,因此他能精准做到在不影响余珧学习的情况下,占据余珧的大半时间。 某天早上,余珧刷牙时猛然发现自己管用的浴室里多出了一套洗漱用品,整整齐齐挨在他那套的旁边。 早上他起的晚没抓着人,晚上让他看到了,但陈瑜清洗的坦荡,搞得余珧这个抓人的反倒不好意思。 第二天早上余珧进洗手间时,发现原先的杯子换成情侣杯,两只杯子嵌在一起,合成一颗鲜红的爱心。 余珧:“……”他有个大胆的猜测。 果不其然,第三天早上洗脸用的毛巾也换了——一条粉一条蓝,余珧拿了蓝色那条,因为上面绣有自己名字的缩写。 恰巧陈瑜清进来取洗完的衣服,余珧吐掉牙膏沫,含糊道:“有心了。” 陈瑜清以为余珧在夸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套好看,下次挑更好看的。” 余珧:“……” 他能感觉到,自从那个吻后,这条鱼正试图将两人生活一点一滴的融合。尽管从很久以前开始,他们就住在一起了,但仅仅只是住在一起。比如说余珧的房间里绝不可能出现陈瑜清的东西,而余珧的东西也绝没可能放到陈瑜清那屋里一样,你是你,我是我。 陈瑜清不想止步于此,他和余珧间绝不可能仅仅是简单的“客”和“主”的关系。 他在试探,一开始是小小的入侵,然后壮着胆子去改变,最后便能将“一起”变为理所应当。 一开始的时候余珧告诉他:把这儿当你家;现在陈瑜清用行动告诉余珧:这儿是我家了。 显然,陈瑜清成功了,现在他的下一个目标是让自己原先用的那个浴室发霉。 周六中午去王忆香家里蹭完饭,陈瑜清劝余珧睡个午觉,余珧点头说:“可以,下午想吃点甜的。” “好啊,”陈瑜清挺开心的,这是余珧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吃甜食,“吃我做的还是外面卖的?” 余珧旋门把手的手顿了顿,低头说:“你做的。” 门轻轻关上,陈瑜清偷偷狂乐,本就有点破的二手书又掉了几页纸张。 他看中了甜甜圈,面团子刚揉完准备发酵,余珧就醒了,一看时间,才刚过不到一个小时。 “睡不着?”陈瑜清转头看厨房门口的余珧,不解地问道。 余珧摇摇头,回:“出去一趟,有事。”他睡眼惺忪,脸上睡痕没消,因为没睡饱,气压低说话也闷。 陈瑜清的心一揪一揪的,但不好阻止,余珧肯忍着起床气出去,肯定是事比较急。于是他说:“回来吃饭不,饭后甜点有甜甜圈。” “回,”余珧边转身边说,“多撒一点花生碎,我很快就能回来。” “收到!” 只能说生活中有很多事无法预料,陈瑜清当晚九点吃的晚饭,余珧第二天早上六点回的家。 六点陈瑜清仍在睡梦中,昨晚他躺床上等余珧回来,八点多时余珧发消息说他赶不上家里的晚饭,陈瑜清想着等他晚上回来搞夜宵,谁知道到等到凌晨余珧还没回来。 他拨了余珧的电话,并没有想象中要等的时间长,电话很快接通,“喂。”声音听着沙哑,疲惫,像是长时间没喝过水。 “怎么了,不舒服?”满腔焦急被这一声冲了个稀烂,陈瑜清现在只担心余珧的安危。但他不知道从何关心起,余珧去了哪里,和谁见了面,吃了什么,任何他能想到的琐事对他来说都是未知。陈瑜清咂咂嘴,没听见余珧的声音,急得又问:“吃饭了没?” 余珧笑了声,“吃了。” 陈瑜清感觉自己是个弱智,有条件的人第五顿都干完了,余珧又不是去野外求生,担心什么也轮不到担心吃的问题。但他又问:“吃了啥?” 余珧照着记忆列举:“松鼠桂鱼、锅包肉、南瓜粥……”桌上菜很多,他只记得几个。 “都是甜的,吃得惯?” “还行,能吃饱。” 那就是吃不惯了。陈瑜清难受,憋屈,有点怨恨那帮喊余珧出去的人。他承认自己小心眼,但是那帮人请余珧出去连个他喜欢的菜式都没有,着实是不尊重人了。 陈瑜清压下怨气,跟余珧有的没的聊,说说飞机的新睡姿,讲讲做甜甜圈的过程。 余珧听得耐心,直到他听见陈瑜清打了个哈欠。跟初次见面时的喷嚏一样,有意压着不让他听见。 余珧心里轻了许多,对着电话低声喊道:“鱼儿。” “嗯?”这声喊得陈瑜清酥酥麻麻,余珧以前只喊过他的大名跟小名,这么亲密的没喊过。“什么事?” “先睡,”余珧说,“我马上回来。” 陈瑜清听话,马上睡着,就是不知道余珧说的那个“马上”要等到六点。 这会儿天亮了,昨晚睡觉没拉窗帘,阳光铺进来,他身上压着个活人。 是余珧,他闭着眼睛,是昨天那套衣服。 陈瑜清很快清醒,他动了动身子,企图矫正余珧别扭的睡姿。 但大爷说:“别动。” 陈瑜清不动了,手掌附上胸前的后脑勺,摸了摸,跟他一起睡了过去。 第二次醒是热醒的,陈瑜清的脸颊两侧毛茸茸,一时分不清楚哪边是余珧。他仔细地感受了下,推开那滩更软更热的,挨近另外一边的柔软。 那滩更热的立马闹脾气,掉个头冲着主人的耳朵喵喵叫。 “喵。”起床啦,再不起猫快饿死啦! 陈瑜清不听,脸颊蹭了蹭余珧柔软的头发,摸出手机看时间。 十点过,算一算时间,飞机确实该饿了。 “饿了?”陈瑜清懒洋洋问。 “喵。”“饿了。”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个右耳,一个左耳,显然左耳那个中听。 “等着,”陈瑜清横扫睡意,生龙活虎,“我做饭去。” 他走后,余珧翻了个身,回笼觉睡到十一点,坐起来时脑子发胀。刷牙时摸到洗漱台边上的小盒子,确信这个昨天早上没有,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到家了。 飞机正在客厅吃猫粮,吃了半盆子,扭到一边闪着余珧,怕他扰了自己吃饭的兴致。 餐桌上没什么东西,余珧拉开椅子坐下,就这么呆呆的坐着。他望向厨房,等待属于自己的温暖,果然,没过多久 ,陈瑜清端着个汤盆小心翼翼地走。 骨头汤上桌,陈瑜清朝余珧看了眼,转身回厨房,“等着啊。”他拿来一副碗筷和一大一小的勺子,交给余珧,说:“先喝这个,暖胃。” 香气扑鼻,骨头炖烂了,抽一下就骨肉分离,不像是只炖了一会儿的样子。余珧想起来,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没吃什么东西,此刻虽想立即食指大动,但又期待着后续的吃食,因此只克制地喝汤。 其他热菜冷菜陆陆续续上来,陈瑜清最后端来锅米饭,可以正式开吃了。 没有山珍海味,没有花里胡哨,没有太过清淡也没有过于重口的,符合自己一贯的口味,是这个家的味道。 有盘子菜炒的杂七杂八的,余珧叫不出什么名字,觉得好吃多吃了几口,陈瑜清犹豫着,委婉劝阻:“吃别的,这个不好吃。” “挺好吃的,”余珧纳闷,“以前没吃过,叫什么名字?” “……百老菜。” “挺好听,这些个都是啥啊?”余珧又问。 陈瑜清不太敢说:“……昨天晚上的剩菜。” 余珧顿了顿,继而开始大笑。 他这个人表情不是很多,像这样大笑的时候少见,陈瑜清看呆了会儿,也跟着他笑。飞机不明所以,又因为被下了死命令不许爬餐桌,只能绕着桌腿走,感受一下两位主人的氛围。 这是种什么感觉呢?余珧想。 像是前天晚上淋了场大雨,他找不着伞,奔跑着回家,今天醒来,天晴了,而伞呢,在他头顶撑了一宿。 不仅仅是遮风挡雨,更是代表着:有我在,别怕。 余珧笑够了,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说:“我要出国了。” “……哈?”陈瑜清僵着嘴角,笑不出来,“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家里要我出国,昨天商量了一个晚上。”余珧咬开颗肉丸,品尝着汁水的鲜,说着劲爆的话,“早上我跑出来的,不然你现在见不到我。” 信息量有点大,陈瑜清第一时间想冲出去。 “你干什么去?”余珧吃惊道。 陈瑜清态度决绝,“锁门!” 作者有话说: 从前有一头戴着破旧钢盔的野马,这匹马跑了几个月,跑丢了她的钢盔,这叫什么?这叫脱纲的野马:》 话说七夕了,祝小天使们七夕打游戏遇不到情侣!祝你们八方来财吉祥如意长生不死! 第五十六章 ◎挺好◎ 陈瑜清是真的害怕,怕门外又来个女的敲门,摆着张臭脸质问他:“余珧呢?!”他当然知道余珧不可能听话,不然就不会凌晨逃跑了。 “别担心,”余珧明白陈瑜清的想法,但他更清楚罗秋英的性格,故一边安抚,一边淡定地吃饭,“她不会来找我的。”别人来不来就不一定了。 罗秋英把自己看得高,除开几个必要的人,不然绝不会主动退让。对她来说,儿子离家出走已经有损脸面,她叫人主动联系,足够证明她的退让了。 “必要的人”里,没有余珧的位置。 所以罗秋英不会在他身上浪费她本来就不多的“让步”。 “坐下来吃,”余珧敲了敲菜盘子,“吃完它,别浪费。”他不想出国是肯定,那么不出国就该是必定。 饭后陈瑜清仍是不安,洗洁精挤了满手,搓碗巾忘了拿直接上手,洗碗时心神不宁,加上忘记系围裙,水珠子溅了一身。 飞机看了直摇头,喵道这主人没救了。 这猫叫得陈瑜清心烦,朝着飞机嘣水花,威胁道:“再叫送你绝育套餐。”飞机不知道听没听懂,呲着牙优雅转身,撞上身后站着的另一位主人。 余珧抱着手臂,看着陈瑜清衣服上深浅不一的色块,神情莫测,“待会儿换身衣服,来我房间。” 国庆过后,秋的气息越发浓厚,空调不用开了,热的时候开一扇窗户,凉风经过纱窗细网的筛滤,吹到身上只剩清爽。天高了,叶子黄了,烦人的蝉鸣消失殆尽,犄角旮旯里躲着的蛙闭了嘴,这样的午后,无疑是适合睡觉的。 更不用说昨天为了找机会出逃而一宿没睡的余珧了。 睡了一上午,觉没补全,精神反倒恍惚。 熬过的夜泼出去的水,干掉一卡车巴黎水也无法弥补。余珧明白了,想提前制定高考后的养生计划。 等不到鱼儿进房间,他沾上枕头后眼皮子就像上了胶水,一旦闭上就分不开了。 直到腰间勒紧,脸颊发痒。 余珧睁开眼睛,入眼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扎脸,怪刺挠。推了推,推不开,余珧哼道:“走开些,刺。” 陈瑜清偏不,双臂圈紧了,怕这人先走,“不走,你叫我来的。”听上去余珧的错,哄人家过来,骗了一遭后叫人出去。“你叫我过来干嘛?”陈瑜清又问。 低下头,余珧撞入一双灵动的眼,一如初遇时那般,不安,不解,不知所措。 “跟我一起睡午觉。”余珧叹了口气,侧过身附上自己的手臂,圈住陈瑜清的背脊。他所能做的除了尽快解决罗秋英的事外,就是给鱼儿带去尽可能多的安全感,叫他明白这儿永远是家。 这间房子对陈瑜清有多么重要,余珧多多少少明白。 收留陈瑜清,兴许是出于同情,出于一时的好心,又或许是自己当时绝对不会发现的一点私心:他不希望这个孩子像他一样,不知道家的感觉。 于是他说:“来我家吧。”虽然彼时的他并不承认这间房子是“家”。 即使是余珧,年少独居,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即使一天绝大多数时间和几十个人呆在一间教室,茫然无助绝对多于脱离痛苦的快感。出来以后他才发现,他需要的不是离开罗秋英,而是她的认可,哪怕希望渺茫。 颈侧的人呼吸逐渐平稳,余珧没了睡意,喃喃自语:“如果我真走了,你会来找我吗?”说完,他意识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他不像鱼儿,一旦决定离开家,那就抵抗到底,永绝后患。他会底气不足,会害怕,会担心罗秋英手段强制,叫他无从抵抗。 忽然,余珧的颈侧扑上湿气腾腾的呼吸,一处湿软印在脖子上,一触即分。他听见陈瑜清说:“不会,我不会让你走的。” 你用什么办法不让我走?余珧想问。 陈瑜清接着说:“以后每次门铃响了,你就别出去,让我去开门。最近我一直在长高,发育得好,他们打不过我的,要是他们想破门而入,我就报警,警察来之前叫飞机吓一吓他们。你不在家不知道,昨天飞机逮蟑螂的时候,迅猛极了,就差额头上写个王字。” 余珧听了笑骂道:“幼稚,睡觉吧你。” 之后陈瑜清一连提防几天,发现除了外卖小哥和快递小哥以外,再没第三种可疑人群造访。 最近他对门口盯的少了,因为要钻研菜谱,变着花样给余珧准备午餐,以便余珧每天精力充沛,备战高考。 放寒假前一个月,高三二模结束,余珧的成绩再创新低——第四十五名,堪堪稳住百名榜前一半的位置。 陈瑜清担心余珧心态不稳,想拉着人去附近的公园转一转,散散心,回头一看余珧正盘腿靠坐在沙发上,拆开新买的逗猫棒,腿边躺着虎视眈眈的飞机。 这只猫又大了一圈,屁股蹲儿像张大饼,贴在余珧的大腿上。 察觉到视线,余珧转过头,不解地问:“啥事?” 他这样稳如老狗,陈瑜清不知道说啥了,于是朝他比了个心:“没事,爱你。” 余珧:“……”猝不及防挨一下,余珧愣了一瞬,飞机找准机会多走逗猫棒,叼远到一边玩儿。手中空空,余珧回神,还他一颗现学现卖的心。 “哎呀!”陈瑜清小脸通红,抱着脸闪人。 余珧:“……” 过了两天,家里来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门铃响的时候陈瑜清在厨房揉面团,余珧先他一步,开了门。 “张老师?”余珧诧异道。 张诚忠应了声,摘下帽子,露出颗正在谢顶的脑袋,“小余,张老师来蹭饭。” 陈瑜清闻声赶来,没想到会是张诚忠。长那么大,第一次经历家访,难免紧张。他在围裙上擦了把手,给张诚忠倒上杯麦茶,“张老师请喝茶。” “诶诶,好。”张诚忠嘬了口,放下杯子跟余珧干瞪眼。 “你们聊着,”陈瑜清瞧着张老师不是来找自己的,那就是跟余珧有话说,于是给两人让出空间,“我去做好吃的,张老师留下来吃个饭再走吧。” 他走后,客厅静得像没人,余珧找个位置坐下,顺势开了电视机,气氛才不至于尴尬。 飞机跳到余珧的腿上蹲下,余珧换个姿势撸猫,没瞧见张诚忠的欲说还休。 一大杯麦茶喝了大半,张诚忠才犹豫着开口:“有什么学习上的困难,我可以帮帮你。” 余珧没抬头,仍是缓缓撸猫,掌下猫咪眯着眼呼噜呼噜,人也跟着慵懒。他一语道破:“我妈这么说的?” 张诚忠卡了壳,说不出好话,坦白道:“你知道你妈要求什么的,我不好拒绝。” “我知道。” 这孩子滴水不进,张诚忠早就知道。 他早年受过罗秋英的惠,前两年偶然知道教到她的儿子,便处处照顾着,生活、学习一个不落。 一开始落秋英叫他留意余珧,定时跟她讲讲余珧的近况,张诚忠以为余珧是个叛逆孩子,离家出走了母亲放心不下盯着也正常。相处久了,他发现余珧一天到晚除了学习,就是闷在位置上,继续学习,偶尔见他发发呆,周围同学考上来,聊上几句,没一点问题小孩的样子。 哪怕后来跟班上的问题儿童曹端玩上了,也没出过特别违反纪律的事,起码在学校里没听说过。 转机出现在余珧发烧那天,张诚忠打了余珧预留的电话,来接孩子的是个小老太。张诚忠和往常一样,顺带和家长聊了几句:“余珧奶奶是吧,快接他回家好好休息吧,应该是累了,最近复习强度比较大。” 小老太瞪圆了眼睛:“我不是呀,我是她邻居,小孩儿一个人住着呢!”吓得张诚忠当晚来了个家访。 开门的时候小孩儿脸颊坨红,讲话鼻音忒重,搞得张诚忠想起了自家的宝贝,从父母的角度出发,愈发心疼了。“吃药了没?”他问。 余珧点头,“吃了,王奶奶给的药。” “王奶奶就是来接你那个?”见他点头,张诚忠接着问,“她住哪一户啊?老师去看看她。” 和老太太聊到深夜,张诚忠了解了余珧的真实情况,才彻底相信自己的怀疑:罗秋英的意思更像是叫自己监视,而不是关照。 到家将近十二点,张诚忠被老婆逮着耳朵质问,解释了半天才放着去洗澡。 换做是大半年前,他的老婆根本没有精力质问他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如今的一切都得归功于罗秋英。 当时的他绝望地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埋头思考钱这个不可能解决的问题,等他抬头时,发现身旁坐了个西装革履的女人——正是罗秋英。 她的头发有些乱,耳垂上吊着的耳环闪着光,衬得眼神麻木,像一尊不动的雕像,不知道在这儿坐了多久。 她可能是失去谁了,张诚忠想,便开口安慰她:“妹子,向前看啊。”他不同,只要有钱就行,没这妹子这么严重。 罗秋英动了,挽上垂落的头发,“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两个陌生人,特别是在这生离死别的医院里,一见面就问对方发生过何事,也不怕戳到别人的痛处。 张诚忠犹豫着,心想多个同病相怜的人,想必能轻松许多,“我老婆生病了,正筹钱治病呢。”他尽量说得轻松,告诉她是难关总能挺过去的。 “钱的问题?”罗秋英动了动眼睛,转头淡淡地问。 张诚忠点点头,心说妹子你重点关注错了,口上接着装积极:“不是什么大事,过几天就会有的。” 那诚想着女人从包里掏出张卡片,递给他,说:“拿着,联系我,我能帮你解决。” 张诚忠看了,是张名片,上面烫着“余氏慈善”四个金色大字,下面是一行电话号码。他愣得彻底,没想过会是这种发展,“您这……”但又舍不得拒绝,这么好的机会,妻子的病没准儿有望治好了。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他一个普通的人民教师,不搞补习班不收礼,每月工资供老人供小孩供房贷,存不了多少,此时有慈善机构愿意伸出手,无疑是雪中送炭。 “做一点好事,”罗秋英垂下眼睫,像是在怀念,“我跟你差不多,但又差很多,用钱就能解决的问题,还是不要犹豫了吧。” 回忆至此,张诚忠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麦茶,复杂道:“你妈妈,不是个绝情的人。” “何以见得?”余珧反问,“昨天晚上她将我关在房间里,如果我不跑出来,今天您可能见不到我。” 张诚忠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叹了口气,“总之,我帮你劝一劝她,出国留学不一定好,国内名牌大学还是挺能打的。就是你这模考成绩,心里有点数吧?”见余珧点头,张诚忠放心了,起身又说:“我走了,家里煮了饭叫我回家吃呢,下次来老师家吃饭啊。” 他没给余珧留人的机会,戴上帽子就走。陈瑜清端着菜出来没见着人,问道:“张老师走了?不是来蹭饭的吗?” “家里有事。”余珧敷衍一句。 兴许是张诚忠真的有劝住罗秋英,一直到期末,余珧没收到过罗秋英的电话。 期末分数不出两天全出了,余珧这次控制了一下分数,排名相比上次二模上升到三十二,但相比高三刚开学那会儿的成绩,仍是差了不少。 为此他收到了各科老师的关心,分析过后得出的结论如出一辙,放寒假时余珧收到一本老师送的基础题大全,集合各科的基础题,意在叫他假期好好补一补基础。不是怕他不会,而是怕难得写多了便化简为难。 余珧虚心收下,寒假第二天带着陈瑜清走南闯北,转眼到了第二个城市。 基础题什么的,动动手指的事情,先不管它。眼下最重要的事情除了放松,就是躲避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他决定跟陈瑜清过一个旅行春节。 放假就该好好玩,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呢。 余珧看着对面冲着服务生端上来的黑暗料理发愣的陈瑜清,笑得安逸。 挺好的。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了,欧耶 弱弱地说一句:下一本开那本妖怪主播的 雪豹攻x燕子受 第五十七章 ◎香香◎ 去外省玩了一周,玩去余珧半个寒假,两人终于在年初五回到南城。 回来后即刻分道扬镳,陈瑜清接到奶奶的死命令,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跑,余珧不理会余雁鸿的电话,打车回小区住。 “你到了?”余珧一手举手机,一手提购物袋,快走到自己住的那栋楼了。楼前草地上躺着一大一小两只野猫,今儿太阳不错,晒着还算舒服。 陈瑜清可没那么舒服,大年初一在外耍,大年初五回去被奶奶钓着耳朵骂,问他以后敢不敢。 “敢,怎么不敢了!”趁奶奶不在,陈瑜清朝着空气愤愤挥拳,不知道为什么又怂了,“要不下次在南城里边转?” 余珧拆了包猫粮,蹲下身等着小猫的靠近,闻言轻笑了声,对方此时的怂样不难想象,“下次去小叔的别墅玩儿。”小猫靠近了,余珧补充道:“飞机也带上,它还没住过大别墅。” “说起住别墅……”陈瑜清顿住,忽然想起来余珧企鹅号的头像,也是一只住别墅的猫。 橘色,很胖,比飞机还胖。 陈瑜清能肯定头像上的背景不是余珧上个新年呆过的别墅,因为他上次没见着有猫。 “什么?”迟迟等不到下一句,余珧追问。 陈瑜清斟酌了会儿,生怕戳到余珧痛处,“就是,你头像上不是有只猫吗,看着跟飞机挺像的啊。” “猫?”余珧反应过来,“你说橘子?它在小叔家呆着,就是一只橘猫。” “嗷,它还在啊。” “当然,”余珧起身,想起来飞机跟着王老太去她女儿家了,便说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去我小叔家玩一玩。” 陈瑜清一拍大腿,“今天就成。” 结果是陈瑜清被奶奶强拉着留下来吃完晚饭,晚上九点多才回的余珧哪儿。 飞机不在家,余珧又早早地洗完澡上了床,没人出来迎接,陈瑜清有些失落,关上门直奔余珧房间。 “干什么你。”余珧推开压在自己腿上的人,鼻子嗅到这人身上带进来的寒气,心一软停了手,摸着陈瑜清的脑袋说:“去洗澡吧,洗完睡觉。” 陈瑜清没动,脸朝下埋在被子里,暖融融的,带着股清香。过了会儿,他闷闷地说:“今天可以睡在这里吗?” 余珧没什么表情,“嗯。” “真的?” “假的。” 陈瑜清才不管,战斗澡洗完不过十几分钟,爬上床的时候脚上湿漉漉的,伸进被窝凉得余珧一激灵,一脚把人踹远了。 “冷。”余珧说。 陈瑜清不动了,乖乖躺下玩手机。余珧在他旁边坐着,他就挨近了,非要贴紧了才安心。 房间里很安静,因此另一个人的存在感很强,更别说是贴在一起了。 余珧没什么动作,陈瑜清率先忍不住翻了身,扔下手机,一把圈住余珧的腰,把脸埋在对方腰间,贴着鼻子闻。 “别乱动。”余珧躲了躲,不得已关了手机,想把人推开。 谁料这鱼儿滑得很,伸手钳住他的双臂,脸朝前拱试图拱开他的睡衣。 终于,挣扎了一会儿,睡衣挑开一角,陈瑜清得逞亲了口,没忘记同时闻味道。“好香,”他卖乖道,“和我身上的味道一样。” 余珧被亲出了层鸡皮疙瘩,挣不开干脆靠着不动了,腰后还别着一颗大脑袋。 前两天旅游的时候这鱼天天晚上来这一出,偷摸着摸一把,亲一口,一点小便宜就能喂饱。 这人天生怂样,不敢更进一步,余珧自以为拿捏得准,任由他小动作。 今晚也是,本来以为过一会儿就消停了,谁知道这鱼胆不知不觉变肥,另一只手伸进睡衣里,在他后背乱摸。 “行了吧……” “不行。”陈瑜清拒绝得干脆,翻身起来把人压住。 这是两人间不知道第几个吻,轻车熟路的,上手极快。 过完年,大的十八小的十七,正是冲动的年纪,一旦开始了谁也不让着谁。不想退,不能退,你敢动手我就敢让你动手,暗暗较真着,谁先受不了谁就输了。 空调嗡嗡作怪,房间里热得紧,睡衣掀开半边只觉得热,全身燥热,捂一会儿准出汗。 陈瑜清把人拖住,双手掐了把,余珧默契地抖了抖身子。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半晌不动,余珧埋着头,耳朵已经充血红了。 陈瑜清挠挠脸,“要不……” “闭嘴。”余珧羞愤极了,出了点岔子,这时候跨在这人身上,走也不是,坐着也不是。 “我帮你。” 不好意思说要,余珧咬紧下唇,被触碰上的一刹那揪住陈瑜清后背的睡衣,供着背,几欲站起。 刚才不躲,现在被人按着肩膀,加上腿软躲不开,余珧不甘败下风,把人衣领扯开咬他的脖子。 脖子脆弱,他不敢真咬,只得一点一点用牙齿磨,鼻底贴着滚烫的皮肤,鼻腔里充盈着沐浴露的香气。 月上枝头,寒夜总是让人昏昏欲睡,屋外没有风声,没有鸟鸣,楼底下的猫躲在避风处,睡得呼噜呼噜。遇上好心人,难得饱腹的一天,夜晚睡得格外得香。 猫儿伸个懒腰,天边渐渐亮出条线,天亮了,虽然冷,但看着是个晴天。 陈瑜清轻手轻脚爬出去,昨夜空调开了一宿,加上残留的亢奋,尽不曾感受到冬日的冷,赤脚踩在地板上,捡起散落的纸团,扔进垃圾桶。 脚跟不小心撞到床角,余珧翻了个身,陈瑜清才想起来没穿拖鞋。 出去之前没忘了顺走垃圾袋,顺便套了个新的上去。 总算是毁尸灭迹了。 火辣辣的夜留下热乎乎的触感,刻在皮肤上像是暂时性烧伤,留下的后遗症就是每当想起来的时候,手脚发烫,全身血液百米冲刺,输送的氧气集中到大脑,将画面循环播放。 陈瑜清受不了了,好不容易养好的冻疮,耳朵没了烦人的痒,却多了恼人的烫,再这样下去没准复发,干脆把自己扔外面降降温,顺带买个早饭。 天够冷,他围着廉价围巾,插着口袋往前走,嘴里哼起小调儿。 昨晚余珧礼尚往来,让他好不快活。 回来的时候看见两只猫翻垃圾桶,陈瑜清掏出个温热的包子,掰开放地上,等着它们吃。 无意间包子掰成一大一小,大的那只先来叼走了小的那半,小的那只没法选,叼走剩下的一半,跟大猫蹲着一起吃。 陈瑜清看高兴了,噔噔跑上楼,没一会儿又下来,手里多了袋猫粮。 在长椅上坐了会儿,陈瑜清的视线从野猫身上转移,瞧见了远处熟悉的小老太。 “奶奶?” 王忆香朝他招招手,脚步加快,“快过来快过来。”她手里提着猫笼,飞机天天养膘,还真有些提不动。 飞机见了主人,在笼子里乱跳,老太太提不动了干脆放下笼子,原地叉腰喘气。 陈瑜清提起笼子,另一只手搀着王忆香往前走,“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多早?不早了,看看表都快九点了吧,”王忆香嗔怪道,“飞机顽皮,环境陌生呆不惯,天天叫刻刻叫,小孩儿嫌闹就带回来了。” 陈瑜清作势打上猫笼,“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王忆香看笑了,“得了,快扶你奶上楼,外面冻。” 今天陈瑜清跟余珧计划着去余雁鸿家里蹭饭,十点多的时候余珧打了通电话通知了声,打车过去近四十多分钟,终于到了。 陈瑜清以为又是那处别墅,结果车停在处小区门口,跟余珧平时住的地方差不多,没那么夸张。 余珧按下门铃,出门迎接的是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万哥?”陈瑜清惊讶道。 万安应了声,瞧了眼他手里的猫笼,笑着说:“进来吧。”他像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安排两人坐下,倒了饮料取出点心,还给飞机倒了猫粮。 客厅开了电视机,万安跑去厨房跟余雁鸿交接,余雁鸿出来的时候一身油味,“红绕肉还没颠。” 万安点点头,“知道了。” 余雁鸿一挨上沙发就没个正形,忽略他那身沾上油味的毛衣,气质实打实的痞。他说:“怎么想起来要给小叔拜年了。” 余珧眼皮没掀一下,“闲的。” 陈瑜清叫了声“叔叔好”,余光瞥见电视机旁的走廊里缓缓走出一只绝世胖橘,胖到什么程度?剃了毛能指猫为猪。 “橘子。”陈瑜清叫了声,见猫不来,接着呼,“咪咪咪咪……” 猫上了年纪等于成了精,橘子尾巴一甩,谁也不爱,自顾自地跳上沙发舔毛。 飞机探出脑袋,它还没开始发腮,瞅着橘子像小弟膜拜大哥,喵道我也要长这么壮!它试探着,朝偶像挠一挠猫爪,偶像懒得动它就接着挠。 陈瑜清看猫看得松口气,旁边两人已经聊了起来。 余珧:“决定了?” 余雁鸿:“没,试试。” 余珧:“你不小了。” 余雁鸿:“轮得到你说。倒是你,不怕英姐来我这儿窜门吗?” 前面的陈瑜清没听懂,这句他听懂了,想想有些后怕,想拉着余珧往外走,他听余珧回道:“怕什么。” 陈瑜清脱口而出:“我怕的。”四只眼睛看过来,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傻话,他低下头,“没什么没什么当我放屁。” “你怕什么……”余雁鸿笑出了声,嘴裂了一半僵住了,因为他侄子当着他的面,跟男孩子香香。 香完还冲他挑衅,“懂了没?” “哈、哈哈。” 第五十八章 ◎刺激◎ 客厅大概安静了一两秒,随后余雁鸿不顾形象朝前扑,掰开这俩黏腻的人,揪住陈瑜清的领子朝沙发外扔。 余珧没想过小叔会这么激动,情急之下一脚踹上余雁鸿的膝盖窝,把人踹翻下沙发。 而陈瑜清—— 他已经傻眼了。 刺激,太刺激了。从今往后,小叔余雁鸿就是刺激的代名词,遇见他,他陈瑜清的生活丰富多彩。 余雁鸿滚下沙发的那一刻,陈瑜清立马翻身起来,企图挽救一下自己在余雁鸿心里的形象,“小叔!我扶您起来。” 小叔身体硬朗,爬起来后还有余力扫开陈瑜清伸过来的手。这种小伤对他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真正受伤的地方在心灵,他没法接受侄子变成跟他一样的人。 “有什么不好接受的。”余珧翘着二郎腿喝着茶,与一旁的喧闹格格不入,“不过是家里多了个同性恋而已。” 余雁鸿默声,起身拍去灰尘,去橘子边上坐着。 飞机被吓跑了,跳到陈瑜清的怀里,朝橘子眼巴巴望着。 “你妈妈不会接受的。”余雁鸿叹气道。作为过来人,这么多年在外面不回家,足以说明这句话的真实性了。 “你怎么知道,”余珧反驳道,“奶奶不接受你,不代表我妈就不接受我。况且,我不需要她的接受。” 余雁鸿耻笑了声,“挺有骨气。” 吵闹过后气氛凝结,陈瑜清算半个罪魁祸首,这两人之间的话题他插不进去,因此坐立难安,手心里已经出了一手冷汗。 半晌后,余雁鸿重又抬起头,“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去冰点唱歌的。”声音沙哑,像是在自责,在忏悔。 经过亲身经历,余雁鸿不希望侄子步入后尘。这条路太窄太曲折,他人的谩骂与蔑视只是途中不起眼的荆棘,最大的路障来自家人的不理解。 明明从小亲到大的人,却不支持他追求自己的幸福,最终迫使他离开家,成为城市里游荡的孤魂。 一直到如今他快到不惑之年,至今没有勇气回老宅。 偶尔节日里回一次,都要纠结个半天。 余珧叹了声,“你怎么会这么自信,冰点里有些什么油腻男,你不知道吗?”他挪了下位置,贴近陈瑜清,顺带勾着他的脖子,头挨着头亲密地说:“我喜欢这一款爱害羞的,怂出天际的,你酒吧里没有。” 余雁鸿转头一看,这孩子果然脸红了。 “发生什么事了?”万安从厨房出来,见客厅气氛不对,便擦手边问道。他习惯性拐到余雁鸿身边坐下,没料到这人当着两个孩子的面把自己拉到腿上抱着。 “受了点打击,抱一会儿。” 万安顷刻间红了脸,在外人面前怪不好意思的。他跟余雁鸿一开始只是炮友关系,如期分开以后,意外重逢,莫名其妙成了伴侣。家里没人的时候卿卿我我随便上手,今天不同了,更何况对面的是两个未成年。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跟余雁鸿约的时候,就被这两个孩子撞见了。 “多大了人了。”余珧不屑道,眼不见为净,缩一旁看手机。 陈瑜清木木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摸飞机的头,度秒如年。 午饭吃得不尴不尬,陈瑜清等不及想要回家,谁知道阻拦他的不是余雁鸿,而是对橘子好感倍增的飞机。 飞机趴在橘子背后,死活不肯进笼子,谁靠近就给谁吃爪子。 万安笑了笑说:“要不,放这儿养一些日子吧。”话音刚落,飞机就走过来蹭他的裤腿。 陈瑜清骂了句白眼狼,既是无奈,又是不舍,余珧劝了才答应让飞机留下。 第二天,飞机就被送回来了。 余雁鸿一手拎笼子,一手插进风衣袋里,身后跟着羞怯怯的万安以及另一个老熟人——前任Endy。 Endy本名柯文远,辞去酒保之后混得不错,进门时满面春风,“好久不见,蹭饭来了。” 五个男的坐一桌,竟找不出一个直的来。 柯文远边吃边夸陈瑜清的手艺,没了酒吧光线的加持,脸蛋虽然没以前精致,但多了几分俊朗,看着更像个普通的小伙。 不像做酒保那段时期,此时的柯文远能说会道,一桌的氛围全靠他撑着。托他的福,余雁鸿干了四大杯饮料,一下午跑了好几趟厕所。 吃饭接近尾声,柯文远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我跳了几级,现在是罗女士的私人秘书。” 余珧没什么表情,“恭喜。” “罗女士经常提起你,她为你操碎了心,让你出国留学是真心想为你好。” “然后呢?” 柯文远收起严肃脸,学前任老板贱兮兮地笑,“没然后了,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你妈妈对于你不想出国这件事,已经有松口的迹象了。” 余珧嗯了声,给陈瑜清夹了盘子里最后一只炸鸡腿,漫不经心,“多谢,不过还有些事情。” “什么?”柯文远好奇地问。 他看着余珧放下筷子,站起身的动作堪称优雅,随后俯下身,揪着一旁正打算啃鸡腿的陈瑜清的衣领,低头附了上去。 梅开二度。 余雁鸿惊了一秒无语扶额,万安虽经事理但仍是羞得想躲到余雁鸿的背后。至于当事人陈瑜清,人在现场,灵魂已经在北极上空跟北极熊sy hello了。 余珧只是简单的贴了贴,没更进一步,很快结束这个吻。 柯文远算是跟着罗秋英见过世面的人,张着嘴“你你你”、“他他他”一顿卡壳后,很快找回自我,“……你当初电话里可没这么说。” “现在说了,你能办到的。” 这副理所当然的嘴脸柯文远在上司的脸上看到过,深知无法反驳,妥协道:“知道了,我试试看。” 饭后柯文远含泪带着任务回去上班,边走边思考着怎样在不会被炒鱿鱼的情况下跟上司聊同性恋。余雁鸿留下来跟余珧谈天说地,万安则跟着陈瑜清一起收拾残骸。 主要是余雁鸿以自己为前车之鉴,很难对侄子放心,但他侄子对自己放心极了,吃饭喝水玩手机,全身上下散发着胜券在握的气质。 余雁鸿:“真不怕我嫂子抡你吗?” 余珧:“不怕。” 余雁鸿:“我还是接受不了。” 余珧:“别接受了。” 一时寂静,余雁鸿没话说了。 一通电话打来,按住余珧准备进房间的脚步,余雁鸿眼尖看见了手机屏幕,问:“嫂子打的?” 余珧点头,按下接听键,“什么事?” 罗秋英直入主题,“给我一个你不想去国外读书的理由。不用跟我说国内读读也不错这种借口,以你的性格,一定会择优选用的。” “我已经看上国内的大学了。” “哪一所?” “申大。” 申大在国内排名第六,跟京城的几所大学比起来差底子略薄,罗秋英不是很满意,“不比国外的好。” “我没想过考好大学,申大里有我想学的专业,够强就行了。”余珧解释道。 余雁鸿插一嘴:“嫂子,申大里我有认识的人,可以关照珧珧。” “你怎么也在?”罗秋英难得差异。 余雁鸿嘿嘿一笑:“来蹭饭的。”他跟罗秋英一个大学毕业,以前在同一个部门呆过,算是学姐与学弟的关系,能成为亲属也是因为他的介绍。 两人顺势聊了会儿,余雁鸿跟她坦白自己找到了下半辈子的归属,聊了聊万安,罗秋英对此没什么感觉,道一声普通的祝贺。余雁鸿看了眼余珧,对着电话试探:“你觉得我这种人怎么样?” 罗秋英明白小叔子是问她对于这个群体的想法,“没怎么样,活的时候一样的吃喝拉斯,死了以后一样的一个坛子。” 余雁鸿:“……死了以后的事都考虑到了,不愧是我嫂子。” 罗秋英笑了两声,以为他还烦恼性取向,安慰道:“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做自己就成。” 电话挂断后,客厅再次陷入寂静。 过了会儿,余雁鸿吐出口浊气,“就是这样了,嫂子说得对,我不会再拦你了。” 余珧沉默着,以睡午觉为由躲进房间里。 在他的印象里,母亲强势,蛮狠,该罚的地方绝不落下。钢琴、书法、绘画……余珧如今的满身技能都是罗秋英一鞭子一鞭子抽出来的,小时候的痛苦绝望,让罗秋英的形象在他的脑海里无限恶化。 或许他没意识到,自己早就进入了叛逆期,以至于母亲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错的。 仔细想想,如果没有张老师,王老太和小叔的关照,现在的他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曾经以为自己够冷静够独立,如今看来,自己没准比外面那条鱼还幼稚。 房门打开,背后淅淅索索一阵声响,余珧的后背贴上一处热源,不用看就知道是陈瑜清。 “小叔他们走了?” 陈瑜清嗯了声,安安静静侧着身闭上眼。 余珧等半天没等到陈瑜清惯例的小动作,当即奇怪地问:“今天不搞点什么吗?” “啊?”陈瑜清愣了愣,“不搞了,午睡会儿,今天的已经刺激完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余珧躺下去等了会儿,这鱼儿果然开口了:“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在别人面前亲我啊……” 余珧心脏直突突,这时候来张心电图,上面画的一定是他的怒火。可下一秒又正常了,因为他听见陈瑜清说:“太刺激了,搞得我都没胆儿弄你了。” 第五十九章 ◎见家长了◎ 南中秉承“快、少、短”的概念,将高三假期压缩到极致,春节也不例外。 随着余珧开学,陈瑜清觉得时间变得肉眼可见得快起来。 先是在他放寒假的日子里,每天打扫、喂猫、做菜雷打不动,额外附加给余珧的午餐、晚餐的配送服务,给辛苦念书的他尽可能提供便利。每天家和学校两点一线,生活充实规律,一天看着比平常过得快。 寒假正式结束后,时间过得更快了。 加上余珧愈发紧张地生活,两人见面的时间大大减少。为了不打搅余珧复习,陈瑜清忍住冲动,除开必要的亲亲绝不碰余珧一根汗毛。 距离高考不到一百天,这种阶段里,无论是老师、同学还是家长,都容不得一点差错。 一个月后,高三三模宣告结束,余珧没隐藏实力,时隔多月再次荣登榜首。 于此同时,柯文远仍在找机会跟上司谈论同性恋的问题。 不幸的是,除开正儿八经的工作问题,罗女士几乎不会跟别人聊天,更别说聊家常了。 午休时司机会把小少爷接来,柯文远不好问这种大人的问题;下班时罗女士走得比谁都晚,柯文远感叹其不愧是南城榜上有名的劳模铁娘子。 “文远。”远处的男人招手喊道。 柯文远闻声望去,没精打采的脸瞬间光彩照人,“逸春。”他快步上前,眼睛黏在男人身上,跑一路看一路。 公司门口人多眼杂,柯文远怕闹流言,不敢公然抱人。男人朝四周望了圈,找准时机圈住爱人,提前吃了波红利。 柯文远连忙推开,“干什么你。” 男人名叫何逸春,是柯文远的高中同学,如今的爱人。当初他天天守在冰点,从重逢、相认到相识,从辞职、入职到升职,一直陪伴在柯文远左右,去年夏天终于将初恋追到手,目前正处于如胶似漆的阶段。 何逸春是名摄影师,作为自由职业空闲时间较多,三餐以及家务基本包在他身上,给爱人送午餐是常事了。 偶尔会像今天这样,趁路人不注意偷吃一口甜头。 今天出了点差错——两人的小动作被爱人的上司看见了。 罗秋英坐在床边的公共坐吃午餐,着实没想道自己的新秘书居然也是个弯的。 那两人在大马路旁举止亲密,有说有笑超餐厅走,没进门便与店内的自己来了个眼对眼。小秘书愣在原地,很快回神走进来,带男朋友坐到自己身旁,打招呼道:“……hi,罗总。” 罗秋英淡定吃饭,闻言在他们身上扫了一眼,“你们好,坐。”素质不错,作为秘书合格了。 “小少爷呢?” “被他姥姥接走了。” “哦。” 柯文远还想着聊工作,又纠结午休时跟老板聊工作会不会被炒鱿鱼,干脆闭了嘴。三个人一起坐,左边坐着爱人,右边坐着上司,不说话比说话还磨人。他看了一眼盒饭:哦,原来今天吃腊肠,怪不得像吃蜡。 罗秋英吃得少,先吃完了坐那儿歇息。柯文远正寻思上司怎么还不走,罗秋英说道:“你男朋友?” 柯文远呛住,“咳咳,是的。” “挺好。” 上司撑着下巴看窗外,柯文远一时搞不清楚她的想法,沉默时思考要不要趁现在聊一聊。 罗秋英先开口了:“我家有个跟你差不多的,现在独居在外,家里住了个小朋友。” 柯文远:“……” 仔细想想,不正是余珧吗。敢情自己提心吊胆一个多月,人家少爷等不及勇得直接告诉妈妈了。 柯文远心里叹一声“少爷出柜雷厉风行”,放松了许多,“害,原来您都知道,我以为您不知道呢。” “我一直都知道啊。”罗秋英莫名其妙。 “不不不,您不知道啊,”柯文远觉得腊肠美味起来,“YY怕您不知道叫我来跟你说的,没想到他敢自己说了。” “YY?” “就是余珧啊,您儿子。” 柯文远没想到有一天那他能在铁娘子脸上看到类似于吃惊、震惊的表情,当即察觉出不对劲:“……罗总?” “……你在说什么?”罗秋英回神,“我说的是余雁鸿。” “呃,我说的,也是余老板。”柯文远扛不住老板的死亡射线,从了,“好吧,我说的余珧。” “怎么回事,”罗秋英叹了口气,努力拿出自己多年做总裁的涵养,镇静道,“关于YY,关于余珧,跟我仔细聊一聊。” …… 罗秋英走了,柯文远人没了。 “我要不要给YY打个电话,”手机已经切到余珧号码那页了,柯文远想了想还是摇头,“他会不会削我。” “不会吧,”何逸春是乐观主义化身,他抢了爱人的手机,“我帮你打。” 通了,随后传来轰隆刺耳的摇滚,柯文远的心脏跟着鼓点跳动,“你好勇啊!” “早死晚死都得死。” 余珧没接,柯文远想起来今天周三,松了口气。 “这不太好吧,”何逸春摸着下巴,“还是说一声比较好。” …… Endy:我对我做过的一切致歉,也为你不幸的遭遇感到由衷地同情。首先你要相信母爱,相信爱是无价的…… 这篇小作文长至一个屏幕装不下,需要余珧手动翻阅。 一元:说人话 此刻天色已晚,柯文远下班了,消息回得出奇的快。 Endy:安息 Endy:余老板家里有别人住吗 余珧不知道他前面句话什么意思,因此只回答了第二句话:有,那天小叔带了一个人,叫万安 Endy:我悟了,怪余老板,他没告诉我 余珧不明白,正要问,罗秋英掐点打电话来了。 “喂,成绩怎么样?” 她说话声音有点紧,没平常中气足,余珧回道:“还行,第一。” “不错。”罗秋英卡壳,这结果她早在刚放榜前就知道了。 “还有事?”余珧问。 “没事。” “那我挂了。” “等一下!” 罗秋英喊得急,余珧喊愣住一秒,又问她:“什么事?” “这个星期天出来吃顿午饭,我们说说话,”罗秋英斟酌用词,“带着你的小男友一起,在黛西餐厅。”趁热打铁,罗秋英接着说:“还有你去你小叔那儿打工的事。” 电话挂了,余珧花了毕生最长的时间思考罗秋英的意思,一刻钟后木着脸动笔。 还是写题吧。 周日,天气晴朗,风和日丽,是个适合约会的好日子。 陈瑜清听说余珧要带他去吃西餐,特意挑了最新的衣服穿,鞋也是新的,余珧送的生日礼物,限量版球鞋。 虽然他反对高考前的放纵,但偶尔去西餐厅吃一顿那不叫放纵,那叫放松。 为什么选西餐厅?那自然是西餐厅环境好,吃饭得配乐;食材好,不会吃坏肚子;服务好,心情容易舒畅,总结下来对高三考生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总之余珧做什么都是对的,带上他一起就对上加对了。 戒荤吃斋那么多天,来一场突如其来约会,陈瑜清觉得这辈子值了,这顿饭毕定是他买单。 陈瑜清跟着余珧进了黛西,经服务生引路只至包间,打开门,他僵硬了。 “妈妈。”余珧说。 罗秋英难得拘谨,“坐。” 服务生礼貌挪凳子,礼貌上菜单,最后礼貌关门:“祝您用餐愉快。” 他关上门的那一刻,墙外传来悠扬的小提琴,琴音透过包间的墙试图继续流淌,只不过被室内尴尬的气氛冲了个七分烂,五条线歪歪扭扭,陈瑜清实在听不出这是个什么东西。 他想回去听余珧列表里的摇滚。 呆在这儿生怕墙里蹦出七八个黑衣人,架着余珧,用不知道哪儿的口音说:“走,跟我出国!” “咳,”罗秋英战术性咳嗽,“什么时候开始的。” 陈瑜清:“?” 余珧:“去年夏天。” “还有谁知道?” 陈瑜清:“??” 余珧:“小叔,还有不多。” “……发展到哪一步了?” 陈瑜清:“???” 余珧:“干了一点。” 罗秋英扶额,她知道作为妈妈她很不合格,但没想过不合格到这个份上,儿子跟人谈恋爱跟人办了她都不知道。当总裁的这么多年,鲜少有人把她说到脑内一片空白。而现在,她承认了,她摊牌了,她就她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我喜欢呗。” 罗秋英抿了口红酒压压惊,“这就是你去你小叔那儿打工的原因?” 包厢里安静下来,外面拉琴的挺会看气氛,接一首《天空之城》。 “不是,遇到他之前我没想过会这样。打工纯粹是为了……”余珧撇开脸,“为了靠自己生活。” 说出来怪羞耻的,年少中二觉得自己法力无边,可以自力更生,打工什么不在话下。实则又懒又怕累,要不是余雁鸿给的钱多,他早就饿死了。 “那你呢,”罗秋英转头,“你有没有想过,在这个节点上谈恋爱会对他的学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有没有想过你的未来和他的未来?有没有想过你们还太小了?” 她问得犀利,余珧忍不住皱眉,“你别为难他。” 说没压力是假的,陈瑜清几分钟前才明白来这一趟的目的,和着就是见家长,当面确认一下“我出柜了”、“你儿子跟着我一起出柜了”。 罗秋英问的问题他何尝没想到过,老师当初反对班里同学谈恋爱的时候就是这套说辞,耳朵里都听出茧子了。 他知道这些大人担心什么,但他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 这还需要回答吗?因为未来是未来的事,因为喜欢不分年龄,因为余珧是爱因斯坦人间分坦,闭着眼睛都能拿捏年级第一。 于是他说:“没想过,你想的都没可能。” 第六十章 ◎我天◎ 一曲《天空之城》以钢琴和小提琴的合奏结尾,宛转悠扬的音乐停下那刻,包厢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随后服务生卡点敲响厢门,打破磨人的沉默。 菜色一次性上齐,三个人代表三种不同口味的牛排,小到熟度都有参差。 罗秋英叹了口气,认命般率先拿起刀叉,“吃吧。” 牛肉嫩,切开内里略带血水,放到口中鲜嫩多汁,是完美的五分熟度。 但罗秋英无心享受,西餐吃得像平时的工作餐,顾不上细嚼慢咽。 在她看来,没有计划的感情纯粹是浪费时间。生活有多么不可思议,她作为过来人早已明白透彻。 丈夫意外离世,公司高层借机内斗,家族人心不齐……种种压力如大山般瞬间压在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的身上,叫她猝不及防。 当初她和余珧他爸许的也是海誓山盟,奈何世事难测,一方先走,留下她担当重任,现在回想起来罗秋英觉得自己真当得起“铁娘子”这个称号。 大人尚且如此,何况是仍在读书的学生?更何况还是一对同性。 但她知道,老余家的人天生倔脾气,事业、学业、家业一旦认定了就再无回改的余地。 她对大儿子最自信的就是这方面,完美继承她和丈夫的固执、冷硬、倔强,她放弃继续劝余珧出国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这。 距余珧半夜离家出走已经过去半年,罗秋英仍记得老宅二楼阳台系着的那根随风飘荡的窗帘布。 “珧珧。”罗秋英叫了声。 余珧疑惑抬头,“什么事?” 还能怎么办?相信儿子的眼光,相信他有能力识别和处理爱情的骗子,再不行,老娘出马亲自替天行道。 罗秋英想明白了,她作为余氏老总,不能说一手遮天,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的能力还是有的。只要她想,一百个陈瑜清都不可能在南城呆下去。 这个叫陈瑜清的孩子,没夸下海口,不算自大,样貌上看着挺乖,勉强看得过去。 只是眼下还有个问题她比较好奇。 “你们谁上谁下?” “咳。”“咳咳咳咳。” …… “我们谁上谁下?”陈瑜清仰躺在沙发上,似是无意地问。 余珧沉默,打算回房间呆着。 中午陈瑜清给他留足了面子,告诉罗秋英他小鱼一直都是下面那个。 这条鱼长势喜人,个头已经超过他两三厘米,余珧有种打不过他的感觉。 算了,真到那时再说吧。 罗秋英这关彻底解决,余珧没了顾虑,一股劲儿冲刺高考。 最后的两个月过得比之前上学的日子都苦,起早贪黑是小事,身体上的极限才是高考前的一大难事。 饶是余珧,也不得不患上熬夜必备的黑眼圈,有时眼睛酸了头痛了,就拿出陈瑜清特地备的医药包,内里眼药水风油精样样俱全,曹端看见了笑他娘们,被余珧一顿胖揍。 两个月转瞬即逝,真到了高考那一天,余珧反而平静了。倒是作为局外人的陈瑜清,吃不好睡不好,第二天一早顶着俩大黑眼圈给余珧送行。 徐卓也来了,“哇,你通宵打游戏了吗?” 陈瑜清打了个哈欠,“没,纯属没睡好。” 南城高考共两个考点,一个南边的南中,主文科考场,一个北边的北中,主理科考场。余珧作为理科生,需要乘坐学校租的大巴,去北中参加考试。 南中车队从最大的西门走,此时离考生出发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校门口已经围满了人。陈瑜清挤不过经验丰富的妈妈们,只得借着身高优势跟徐卓站外围。 高考设在火辣辣的夏天,校门口等着的家长朋友们不怕热似的,扇着小扇子聊天。 陈瑜清也怕热,但嚷嚷着躲棚子里的是更怕热的徐卓。 徐卓顺了瓶一旁志愿者机构提供的盐汽水,拧开喝了口,“复活,这也太热了。”本来这会儿他应该还在空调间呼呼大睡,这条鱼一大早打十几个电话,叫他一起给高三生送行。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亏:“我来干什么啊,睡觉它不香吗?” 陈瑜清只关注校门有没有开,卓玛的抱怨无关痛痒,敷衍道:“请你吃饭。” “那敢情好啊,”徐卓高兴了,“叫我说余哥坐的大巴一定是个吉利数,一飞冲天啊六六大顺啊九九登科啊十全十美啊……” 确实。 昨晚睡前陈瑜清得知余珧坐六号车。本来按照班级顺序他应该坐七号,但实验班被年级主任安排到六号去了。同时物化实验班在第一辆,整个车队共十一辆车,去掉第四的编号,一共排到十二号。 一旁的志愿者小姐姐给两人一人一把扇子,“热不,扇扇。” 两人道了谢,徐卓接着跟小姐姐瞎聊,“小姐姐,你每年都来吗?” “不是,我上了大学后才来的,今年第一年。你高几了,有机会我还能在你们那届来。” 徐卓想了想,笑着说:“有机会,我们才要升高二呢。” 小姐姐闻言瞧了眼另一位没说话的帅哥,“看着不像啊。” “像,怎么不像,”徐卓作为资深明白人,一把圈住陈瑜清的脖子,“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人目前单身……” 陈瑜清打断他:“等一下,谁跟你说的,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 徐卓品了品,瞪圆了眼睛:“什么时候的事?!” “运动会那会儿。” 好兄弟竟背着自己弯道超车,徐卓惊地话都说不出来:“难怪…难怪那天那么晚回教室,原来是泡妹去了!” 陈瑜清欲言又止,心说是泡哥,但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说,只得打谜语:“回去跟你说。” 志愿者小姐姐本意就看帅哥图个开心,见这两人这么有趣也跟着笑了,她瞧了家长群那块地方,“开门了!” 陈瑜清火速冲出去抢位置。 “我天,”徐卓又明白了,“还是个学姐。” 挤左边挤右边,功夫不负有心人,陈瑜清抢的地方视野开阔,够他近距离寻找余珧。 运气不错,余珧坐在他那一侧,还没拉窗帘。 余珧本来撑着脑袋百无聊赖,一时兴起看看窗外有没有鱼的身影,毕竟这鱼儿在某些方面十分不听劝,他答应不来,不代表他不会来。 就这么随意一看,果真看见了。 余珧脸红,秒拉窗帘强装镇静。 这鱼不知羞耻,居然当众抛飞吻。 “你看到没,”前面一个女同学说,“刚刚有个帅哥朝你飞吻诶。” “诶不是吧,我不认识他啊,是朝你的吧,”另一个同座的女生说,“不过他好帅啊,这会儿飞吻,好浪漫,他女朋友真幸福。” 余珧坐在她们后面,心虚地摸了摸耳朵。 是男朋友,是很幸福。 高考持续三天,期间高一高二腾出场地放假,高三取消演唱的晚自习,午休也完全放掉给同学们休息。 余珧的书陆陆续续带回家,终于到第三天上午,最后一批书装在箱子里,抬到了南中西门口。 高三的教学楼空了。 走之前高三七班的同学抱着赵万丽哭得像个泪人,赵万丽也哭了,师生众人全然忘记数天后还有个更流泪的谢师宴。 余珧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情绪基本稳定,只剩下眼眶有点红。 到了分别的日子,该告白的借着兴奋劲儿告白,余珧一路收到三四个女生的好感,有的见他不收情书往他箱子上放了就走。 陈瑜清在一旁像个透明人,要不是天还亮着他就是下一个狼人。 余珧拿的箱子有点大,放自行车上只能慢慢推着走。正愁着,陈瑜清远远听到一个欠揍的声音:“hi,要我帮你吗?” 他回过头,身后走来的正是他多日不见的表哥,还有一个段唐,他吃惊道:“段大哥,你怎么在这?” 曹端不爽:“怎么不叫我?” 段唐作为在场唯一的靠谱大人,沉稳笑道:“来帮他拿东西,顺便接你们去吃饭。” 段唐帮他们把箱子送回小区,陈瑜清跟余珧骑自行车回去,上楼放个箱子,顺便给飞机倒猫粮。 “飞机该绝育了?”余珧撸了把飞机的头。 陈瑜清想了想,“是该了吧。” 喂完猫两人跟着段唐回车那边,见副驾驶冒出个人头,段颖笑着打招呼:“嗨~” “你在啊。”陈瑜清有点吃惊。 “我一直在啊。”段颖头发留长了,扎了高马尾,一如既往的酷。 段唐把他们带到霍大脚火锅店,进了熟悉的包间,徐卓已经在里面等着了。陈瑜清回家之前给徐卓打过一个电话,请吃饭加上段唐也在,徐卓自行车也不蹬了,大方打车。霍大脚听说在场有两个刚高考完的,豪爽地给他们免单。 陈瑜清碰碰曹端的手臂,悄咪咪问:“你是怎么想要未来大舅哥拿东西的,人家不忙吗?” “这个嘛……”曹端不好意思挠头,“我考前跟颖颖说考完那天爸妈有事来不了,颖颖说段哥有空。”说着说着得意上了:“主要这就是爱情,推脱不了的你不懂。” “切,说得跟我没谈一样。” “跟谁?” 陈瑜清犹犹豫豫,看了眼余珧。余珧听了一耳,没啥表情,“跟我。” 曹端愣了一秒,“哈哈,真爱开玩笑。” 余珧挑眉,挪一挪位置。这次比较收敛,只亲了脸,陈瑜清还算淡定,只掩饰地咳了声。 在场有眼睛的都看到了。 段唐吹了声口哨。 段颖不知道该说什么,“哇嗷。” 徐卓也懵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曹端:“……哈?!” 作者有话说: 罗秋英:(喝咖啡)我们总裁向来争强好胜。 第六十一章 ◎毕业快乐◎ 曹端不懂基佬的心,但大为震撼。他喝了不少酒,醉醺醺地也不怕余珧,抡起拳头非说余珧拐了自己的表弟。 这人发酒疯,没人想管,段颖也不太想,跟陈瑜清边聊边吃。 徐卓看了眼段唐,别有用心,“我觉得没啥,我鱼儿还是我鱼。” “是,我也觉得。”段唐点头。 “还有么,”曹端倒了倒空的啤酒罐子,“来,上!爷满十八了今儿个喝个高兴!” 段颖看不下去,虽说大伙儿都是熟人,但仍是觉得丢不起这个脸,扯着曹端的臂膀叫他消停些,“靠一会儿,该不舒服了。” 曹端眨眼,好像还真有点,听话地趴下了。 饭后曹端因为父母出差家里没人,被段唐送去跟陈瑜清他们一块住。进了门曹端清醒些,靠在门背上抬头望天,奈何玄关的灯太刺眼,他只得抬起胳膊遮住眼睛。 “我还是不能接受……我的好表弟怎么会成为基佬?” 陈瑜清搓了搓鸡皮疙瘩,“谁他妈是你的好表弟。” 曹端趴在马桶上吐了一回,陈瑜清看他可怜,难得好心把自己房间让给表哥住,委屈自己跟余珧挤挤。曹端一听这两人都睡一起了,不乐意,洗完澡靠蛮力进了余珧的房间,一头往余珧床上扎。 余珧不是吃素的,这么一闹干脆把表兄弟俩都赶了出去,气得陈瑜清把表哥踹回客厅,枕头都没给他留一个。 客厅开着空调,沙发又软又舒服,半夜起床还可以撸一把猫,曹端挺开心。 第二天陈瑜清正常上课,错过了余雁鸿带着万安来余珧家开趴体。说是趴体,其实就是带了个蛋糕和瓶香槟,万安拉彩条,余雁鸿开香槟。余珧请来王忆香,五个人瓜分完蛋糕,飞机分到一小块蛋糕坯,吃完舔舔嘴还想吃。 高考完没什么事做,陈瑜清又去上学了,余珧一个人呆家里开音响放摇滚。 怕打扰左邻右舍,他没敢调大声音。 咚咚咚的鼓点一下轻一下重地砸着,余珧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时间仿佛回到了陈瑜清还没来的时候。 那时候的自己也是这样子听歌的,一个人欣赏音乐,听累了就睡一觉,饿醒了叫一顿外卖,此时大概率天已经黑了,过一天是眨眼的事。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四分钟的歌听着像四十分钟,一觉醒来才过了半个小时,飞机睡得正香。 外卖也不想吃了,厨房的保温柜里有陈瑜清准备好的三餐,根本不用自己操心。 像是得了相思病,一天不见浑身刺挠。 余珧叹了口气,闲得没事进陈瑜清房间找到他不用的练习册,根据错题为他量身定制错题本。 过了两天七班开谢师宴,余珧喂了飞机后锁上门,骑车在红绿灯那边等曹端。 几天过去曹端的别扭劲儿已经过去,横看竖看发小还是发小,表弟还是表弟。他释然了,就这样吧,没什么不好的。 谢师宴包在南城市中心的一家酒店,由班里同学的家长一手操办,他们去得早,场内的工作人员正在布置场地。 过了会儿同学来得差不多了,场地也布置好了,老师们像是说好了一般姗姗来迟。 这种时候顾不上规矩,会说话的男生女生上去迎接,不会说的和不想说的在后面鼓掌起哄。 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大家一个接一个的跟上,叫赵万丽上台唱歌。班长连了蓝牙,赵万丽见音乐声响了,豁出去给同学们唱一首。 她会的歌不多,勉强唱得全的就一首《童年》,大概是之前在办公室哼过被同学听去了,大家点名要听这首歌。 赵万丽唱完情绪上涌,说同学说工作,情至深处,泪不知不觉流下来。 任课老师一一上台,煽情过后便是狂欢:求拍照的、劝喝酒的、感叹高考题目的...... 众人笑着进场,行进时有哭有笑,拍完大合照后笑着离场。不管有没有遗憾,他们的高中时代算是真正结束了。 未来有什么他们暂时不敢想象,但梦想总归是好的。 用赵万丽的话来说,这只是开端,外面辽阔极了,你们该去看看了。 六月下旬高考出分,陈瑜清蹲点查分,刷新了近半小时后网页终于有点起色。 出来了。 陈瑜清边跑边喊:“猜猜你多少分!” 余珧把自己关房间里,大概在玩游戏,见陈瑜清进来把手机往身后藏了藏,“我怎么知道。” “你猜一下,跟预估的分差不多。” “不猜。” 陈瑜清拉长音:“猜一下嘛。” 目的达成,余珧忍着笑报了个数字:“428。” “我靠,”陈瑜清惊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玩我?” 余珧挑眉,“也不是,刚知道的。” 这个分数放往年上京城的那两所没问题。事实上余珧今天已经接到过两个电话了,京城一个海市一个,但他都回绝了。 “上定申大了是吧?”陈瑜清趴在他身上问。 余珧看胸前的饱满额头顺眼,低下头亲了口,“是,就上这个。” 出分的第三天,学校发通知要高三回去半天进行最后的散学典礼。余珧放得早,去高二教学楼的空教室等陈瑜清放午休,请他去食堂吃饭,陈瑜清挑贵的点,一顿午饭奢侈得吃了二十八。 填志愿时陈瑜清已经放假了,当天下午两人带着飞机去了上次去的宠物医院做绝育,号是之前预约好的,按点去就行。 飞机以为是去洗香香,结果到了先给一只麻醉剂,醒来发现有什么不一样了。 我不完整了。 我、不、完、整、了! 它瘫在医院的软垫上,四肢不能动弹,舌头不受控制耷拉着,只有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勉强能动。 铲屎官不在笑但胜似笑,它好想上去抡一爪子! 很多人选择高考完之后先疯狂玩一阵子,玩够了心静了,开始觉得假期好长好无聊,不如去找个兼职做做。 余珧不一样,除了吃饭那会儿,刚放假的他已经开始喊无聊了。 于是趁着陈瑜清放假,拉着他去余雁鸿的酒吧打工骗钱。 因为想睡懒觉,两人选择去唱下午的下半场,此时巴里还算热闹,不无聊。 余雁鸿听说侄子要来玩,吓得提前在占了个台前的位置坐着。上次罗秋英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在电话里训他不够,老宅吃饭的时候当着妈的面说这事儿,害他左耳进右耳也进,一想起来脑仁子就疼。 这回他亲自看好,看着他的宝贝侄子。 他搂了把身旁的万安:还好有老婆陪。 再说余珧跟陈瑜清。两人好久不上台,唱得都是老早之前准备过的歌,已经在巴里循环了几遍,众人提不起劲,没什么反响。 余珧无所谓,他过来就是图个好玩,起码不无聊了。于是他鞠了躬头也不回的下台,走了一会儿发现台下人还没散,正常情况下主场走了周围的人也该散了。 好奇之下他回头看,发现这条鱼不仅没走,看见他回头反而笑了。 这时台下有人问了:“什么个情况啊?” 余珧也想知道。 陈瑜清站到舞台中间,调整了下话筒的位置,说:“接下来是安可时间,献给我刚毕业的哥哥。” 他唱了首《同桌的你》,边弹边唱,没词儿的时候朝余珧这儿看一眼,有词儿的时候唱得正儿八经,不知道的以为在唱情歌。 他唱完了,台下随即响起掌声,余珧愣在原地不动。 台上的少年又正了正麦,像是在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明明话筒从头到尾没歪过。 他说:“毕业快乐,我的哥哥。” 作者有话说: 应该还有一章就完结了 高考设定参考江苏老高考,480满分的那个 第六十二章 完结 ◎后面还有什么?当然是倾盆大雨啦。◎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有点像小学时的家长会,以为母亲忙于工作不会来,回教室的时候发现,罗秋英在教室门口等他,问他的座位在哪里。 是意想不到的喜悦,像吃到嘴里意外爆浆的糖果,甜蜜与惊喜并存。 从陈瑜清望向余珧的那一刻开始,吧里的客人陆陆续续跟随他的目光看去,找到了位于阴暗处的余珧。 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一众人整齐划一,将余珧推上了台。 “亲一个!”有人喊。 《同桌的你》都唱了,有眼有脑的人都看出来这俩年轻人有什么猫腻,还不趁此机会推波助澜?反正看热闹不要钱。 何况台下不少老顾客,跟台上的年轻们可以说是单方面的老熟人了。 有人发现,小鱼来了之后,YY再也没有跟别人合作过。 这大概就是年轻的人爱情吧。 “亲一个!亲一个!” 起哄的人越来越多,余珧被推上台后一直站着不动,陈瑜清怕他不高兴自己突然来这么一出,为了少挨骂,便及时止损:“打住打住,就这样啊。”虽然经过他多个月的实践证明,余珧并不能狠下心来打他骂他。 幸福来的就是这么突然。 余珧叹了口气,朝前跨入陈瑜清的亲密领域,压着他的脑袋,微微抬头。 陈瑜清惊讶了一秒,他着实没想到余珧应了要求,肯在这么多人面前亲他。 周围很闹,放在平常这帮人对看见别人亲吻这桩事见怪不怪,毕竟这是gy吧,今天像是打了鸡血,台上的人亲得越久,他们吵得越凶。 先受不了的是陈瑜清,撇过头喘着气,擦去余珧嘴唇上的水渍,拉着他穿过拥挤的人群,一路冲进休息室,关上门将人抵在门板上。 “接着来?”余珧调整了下姿势,靠在门背上圈住陈瑜清的脖子。 今天的余珧太主动,陈瑜清有些不适应,“要吗?有摄像头。” 被压着的人轻声说:“要。” …… 趁着暑假有空,余珧整理完陈瑜清高一下学年的易错题型,买了辅导书给他钩了近半本题目。 陈瑜清痛并快乐着,含泪写完附加作业。 两个月的暑假说短不短,只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无论有多长都会觉得短,转眼间,陈瑜清开学了。 八月三十一号下午,高二年级要求全体报道,余珧骑车把陈瑜清送到校门口,回去时进超市采购大学开学需要带的物品。 超市对面开了家黄金店,橱窗里的黄金在日光下金光闪闪,余珧竟然觉得有一点点洋气。 大半小时后,余珧从黄金店里出来,手里握着个长条形的红丝绒盒子——里面装着他刚买的黄金手链。 其实是个编织绳串的一个手链,绳子中间系着一个圆形的千足金平安扣,日常款,去学校也能带着。 本来他看中柜台里的大金链子,但想到这种东西不够日常,就放弃了。 送给谁的这不言而喻。 余珧走的时候只有余雁鸿跟万安来送他,陈瑜清要上课,罗秋英一如既往的忙。 飞机起飞前余珧给陈瑜清发了条短信,告诉他飞机即将起飞了,回复消息不及时别担心。 南城距申城一千多公里,飞机全程需近三个小时,余珧戴上眼罩闭目养神。 醒来时飞机仍在飞着,窗外云层千篇一律,云层后的天也蓝得没有新意。机舱里安静极了,跟余珧同座的阿姨戴着眼罩歪着头,显然在熟睡。 此时航程行进一半,余珧不知道此刻飞机正经过那片土地,但他知道,他现在离南城很远很远,远到他不能抱一抱飞机,不能吃到冰箱里剩下的甜点,不能接那条鱼放学。 到此刻他才意识到,原来上飞机时的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是寂寞,是不舍。 他真的没有自己想象中这么坚强。 三小时后,余珧坐的出租车正在往申大行进。 车窗外除了在南城随处可见的陌生人,多了更加陌生的街道和水泥柱子,余珧撑着脑袋,无聊地数着一路上遇到的红灯。 司机师傅将他送至校内,余珧在宿舍区前下车,一下车就有学长相迎。 学长将他带至宿舍门口,作为回报余珧从包里掏了瓶罐装的可乐给他。 室友陆陆续续报道,晚上人员到齐,四个人相约去学校食堂吃饭,做一个简单的认识。 第二天有学长带着熟悉校园,第三天正式进行军训。 日子一天一天,重复却有新意,在大学的每一天都充满了未知。 但他确定的是,在遥远的南城,有个人还在上高中,有个人目前跟一只猫借宿在自己家里。 国庆的时候余珧回了趟家,他国庆放满七天,苦了陈瑜清,南中高二的国庆向来只有三天。 一号中午陈瑜清打车去机场接到余珧,见面时不顾四周人群,看见余珧就是一个温暖的抱抱。一个多月没见,他都快憋坏了。 陈瑜清皱了眉,“你瘦了。” 余珧笑了笑,“你长高了。” 回家时久违地吃上顿家的味道,余珧连干两碗饭,干完又喝了杯鲜榨的橙汁。值得一提的是,飞机已经是一只合格的胖猫了! 余珧回来的一周里,陈瑜清一有空就粘着他,主动给他捶背揉肩挠痒痒,有次甚至外卖了一盒拔罐器,准备给他拔一次罐。 余珧极力制止,陈瑜清才罢休。 “可是,”陈瑜清摸了摸手上的手链,“你对我这么好,我该对你怎么样?”余珧不在的这一个月里,陈瑜清无时无刻不在想他。尽管他们时常视频通话,不方便的时候发发消息,但见不到真人,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条手链是他在余珧去申城的那天发现的,晚上睡觉时抖开空调被,一个盒子掉落在床上,正是余珧送的手链。 此时已经快十二点,陈瑜清抖着手想打余珧电话,又怕扰着他休息,只给他发了消息,附带一张照片。第二天一早,陈瑜清醒在闹钟前头,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消息。 余哥:好看 这句“好看”承包了他一天的好心情。 余珧走后,他一个人上下学,一个人去王忆香家吃饭,一个人躺在沙发上撸飞机。好几个夜晚,每当他忍不住想飞去找余珧的时候,他就打开余珧的房门,在他的房间里睡上一晚,睡得时间长了,差点忘记他是个有自己房间的人。 哦,他忘了,那只是间客房。 于是心安理得地继续睡余珧的房间。 陈瑜清期待时间过得快一点,最好快进到他大学毕业,到那时候,他已经找了份不会跟余珧分开的工作,两人定居在某一个城市,住着同一所房子,数年后他们买了房,房产证写得是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那怎么可能呢? 后面想的肯定会实现,但时间永远不会如他所愿。 国庆过去,余珧又走了,陈瑜清摸了摸他睡过的枕头,叹了口气进入梦乡。 高考那几天,余珧忙于期末没法回家,只能算着时间给他打电话,聊一些轻松的话题,并告诉他考完给他一个大惊喜。 陈瑜清有没有被惊喜到余珧不知道,但他确确实实惊喜了。 高考结束的下午,余珧不知道陈瑜清的毕业班会要开多少时间,干脆被动地等着陈瑜清打电话报喜。一直等到下午两点过了,电话还没来。 余珧急了,奇怪的是他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说对方的手机关机。 可能是手机没电了吧,余珧想。 五点时那条鱼终于给他打电话了,余珧本想质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那鱼儿开口第一句话就把他说愣了。 他说:“你出来下?我在申大的南校门口。” 余珧抓着手机往外跑:“在哪???” 申大,南校门口。 余珧刷了卡出校门,一眼就知道他等在哪儿。 这人正低头玩看手机,一八七的大个子,靠着辆出租跟靠着超跑似的,很难不显眼。 陈瑜清也看见了他,朝他招手:“这边!” 余珧走进了问:“你怎么……”他没问完,因为陈瑜清已经开了车门,把他塞了进去。 陈瑜清关上车门:“师傅,出发。” 余珧:“去哪???” 陈瑜清:“维也纳大酒店。” 一路走到0411室,陈瑜清开了门带余珧进去,开了瓶矿泉水,让他在沙发上坐着。陈瑜清说:“等我一会儿,马上回来。” 过了大概一刻钟,陈瑜清回来了。他一屁股倒在余珧身边,神神秘秘从口袋里掏东西。 “给你看个东西……” 这一幕似曾相识,余珧怕被骗了习惯性向后仰,导致他看得更清楚了。 一盒冈本。 余珧:“草。” 他躲远了,陈瑜清穷追不舍:“我想要个惊喜,可以吗?” 余珧被逼至沙发尽头,整个人被陈瑜清圈着困在沙发上,不得动弹。他涨红了脸,不知作何评论。 此鱼非彼鱼了,着两年像背着他偷偷吃了激素,个头一窜再窜,体型也跟着变壮。余珧目前一八零刚过,按道理不至于没一点反抗的能力,但学校的伙食比家里差了不是一星半点,这哪比得过? 陈瑜清朝余珧的颈窝拱了拱,又问了遍:“可以吗?” “你……”余珧稳了稳声音,“你大老远跑来就为了这个?” 陈瑜清抬头,那双眼睛天真极了,“是啊,你说的要给我惊喜的,我真是一刻都等不了了,我想你,想你想得要死。” 余珧默了默,撑着的手臂陡然放松,“行吧。” 这是什么? 这是翻云覆雨。 以后还有什么? 当然是倾盆大雨啦。 ——完—— 作者有话说: 欧耶完结了 自己给自己撒花花~ 下一本专栏《妖怪主播》再见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