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不想走剧情》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x)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题名:女配不想走剧情(穿书) 作者:月亮看我老去 文案: 知名撒狗血专业户浮华度我的新文《美人如玉》写崩了,随后停更大修,某日夜里匆匆贴上二十万字肥章,点了完结。 好好的一篇狗血言情玛丽苏被改成了男主开挂平步青云的杰克苏。 读者:我这是看了篇假文吧??? 这通操作秀的甄春花头皮发麻,直接气的心肌梗塞晕了过去。 然而,她一睁眼就是修罗场,恶霸女配逼婚男主。 谁来救救她? 排雷: 1、架空种田文,日常向,有系统。 2、回来填的两年前的坑,请多包涵。 3、男主原先人设有解释过是原作写崩坏了,穿来之后男主不会黑化,是个小可爱! 内容标签: 种田文?女配?穿书?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甄春花 ┃ 配角:沈秋和 ┃ 其它:下一本《病弱师尊保护指南》 一句话简介:赚钱使我快乐 立意:人间烟火,生活可爱。 第1章 红色。 入目即是满眼的红色,周遭吵吵嚷嚷的,热闹极了。 甄春花三魂七魄尚未归体,意识还有些模糊,只听到耳旁炸起一位大汉的声音,粗犷激愤。 “沈公子,你莫要不识好歹!” “大当家看得上你是你的福分,拜完堂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被唤作沈公子的男子站在堂屋中间,不卑不亢,面色平静,仿佛被呵斥的对象不是他。 大汉一拳打在棉花上,没有回应,越发愤怒,说道:“沈秋和!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这天地你拜定了!” 沈……沈秋和? 这不是她刚看完的那本小说里男主角的名字吗? 果然是被气昏了头,都梦见了小说里的剧情。 《美人如玉》是某江著名作者浮华渡我的新作,她早期曾经说过,就是专注狗血一百年,无虐不欢,虐完男主虐女主,最后夫妻携手把家还,恩爱两不疑。 甄春花偏好这一口,剧情越狗血看得越带劲,按她的话来讲,一个劲儿甜宠有什么意思,人生可比小说狗血多了。 所以她是浮华渡我的大粉头,本本打赏榜排行第一。 如今甜宠当道,狗血文的产粮太太越发稀少,得好好保护起来。 但是,《美人如玉》这本小说,实在让人一言难尽。 文案简单粗暴的只有一句话,大家闺秀盛意欢对寒门子弟沈秋和一见钟情,两人历经磨难,终成眷属。 短短一行,集诸多槽点于一身,鬼才啊。 尤其是看到配角栏首位和她同名,向来只看完结文的甄春花当即拍板决定,追连载! 竟然有如此沙雕的名字出现在言情小说里,不愧是不走寻常路的浮华渡我! 现实生活活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这下能在虚拟里为非作歹了,岂不美哉! 前半部分的故事,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狗血又苏爽的味道,盛意欢于花灯会偶然识得沈秋和一面,从此便芳心暗许,想尽办法制造机缘与情郎独处,单箭头变为双箭头后,两人眉目含情幽会时被发现,随即各路反派大显神通,开始无情地棒打鸳鸯。 沈秋和满腹才华,朗眉星目,自然也受不得盛家如此羞辱,决意进京赶考,求取功名,光明正大地迎娶小娘子。 后续本该是沈秋和衣锦还乡,扬眉吐气一番,谁知浮华渡我直接将盛意欢写死了,沈秋和伤心欲绝,专注事业线,接着作者又写死了疑似新女主的角色,越往后越崩,人设和剧情像是脱了僵的野马,朝着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发展,评论区铺天遍地全是骂声。 甄春花看的十分窝火,却也心疼作者码字不易,留言道:浮浮,最近状态不好的话就先停更吧。 浮华渡我应声停更,说是修文。 一等就是小半年,在坑底躺平的甄春花总算等来了结局。 然后,她直接气的心肌梗塞晕了过去。 浮华渡我全文大修,好好的一篇狗血言情文,被她改成了寒门子弟考取功名走上人生巅峰的升级流官斗,匆匆贴出二十章万字肥章,点了完结。 …… 什么沙比? 甄春花看到结局两眼一黑,像是被人活生生喂了一口翔。 不行,她得赶紧醒过来,置身《美人如玉》,仿佛周身都在被翔环绕。 甄春花揉了揉眼睛,睁开还是红色。 她晃了晃脑袋,这感觉,是不是上帝在她眼前遮住了帘,忘了掀开? 上帝老人家记性不好,那她自己掀。 甄春花拽着眼前的红布,用力一扯,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光明。 她先是定睛端详手中的物什,发现是块绣着金色花纹的红绸盖头,针脚平整,做工精细,两只鸳鸯交颈而眠,栩栩如生。 ??? 这么真实的吗?都出现幻觉了? 甄春花掐了自己一把,以期赶紧从梦境中脱离出来。 她还没骂浮华渡我呢!垃圾作者! 嘶,好疼,怎么回事?这梦还醒不了了? 甄春花心里思忖,可能是下手不够狠,正准备对着胳膊再来一下的时候,袖子被扯住了。 “大当家,你怎么了?”崔不翠一直伺候在她身旁,见甄春花举动反常,忍不住出声,小声提醒。 屋内其他人的注意力瞬间集中到甄春花身上。 新娘子略施粉黛,肤如凝脂,身披大红色的喜袍,映的眉目含春。 寨子里的弟兄鲜少见到如此精心装扮后的大当家,一时间楞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大汉率先反应过来,大当家这怕是被冥顽不灵的沈秋和给气极了。 “大当家,别动气,我甄二保证,沈秋和插翅也飞不出清风寨。”自称甄二的大汉掏出把刀架在沈秋和脖子上,恶狠狠地威胁,“这个压寨夫人,他当定了!” 话音落地,弟兄们一呼百应,纷纷道: “二当家威武!” “这姓沈的还真是不识好歹!” “就是,大当家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武功高强,长得也甚是好看……” 沈秋和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风度,眼睛都没眨。 甄春花:…… 胳膊上的痛感还没完全消失,她抬起手来打量了一番,发现手腕处的淡红色胎记不见了。 越发清晰的真实感使她格外烦躁,又被叽叽喳喳的叫嚷声吵的头疼,挥手打断道:“安静!” 此话一出,众人皆老实地闭上了嘴。 甄春花脑子还是乱糟糟的,缓缓的扭头,看向四周,细细打量—— 正中间的红木雕花长桌上摆放着两只红烛,梁上挂满了红绸和灯笼,中堂上还贴了个大大的囍字,两侧还有副对联。 上联:“百年佳偶今朝合” 下联:“一世良缘此世成” 横批:“百年好合” 甄春花就是在迟钝,也明白当下的处境了。 她确定自己是在被浮华渡我的迷之操作气死后,穿到了《美人如玉》这本书里,还特么穿到了与她同名的反派女配身上。 俗话说得好,狗血有三宝:虐恋、女配、带球跑。 作为集狗血之大成的《美人如玉》,当然也少不了反派女配来烘托男女主的情比金坚。 这个女配就是清风寨第十八代寨主,女山贼甄春花。 原主对沈秋和也是一见倾心,可惜沈秋和眼中只有盛意欢一人,再也容不下别人,她气的抓心挠肝,苦于没有机会接近意中人。 终于等到沈秋和进京赶考,清风寨是必经之路,原主直接把人掳来按头成婚,□□和蒙汗药轮番上阵,总算是破了沈秋和的处子身。 后来的剧情,不提也罢,从这里就已经脱离了原先的设定,朝着鬼畜的方向疾驰而去。 反派女配出场时就被读者疯狂吐槽,这名字在言情文里还能成为举足轻重的角色?还强了男主? 这……这么牛比的吗? 现在想想,当时就应该果断弃坑,也不至于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 穿书就算了,还穿到了反派女配身上,睁眼就是逼婚…… 她是造了什么孽? 甄春花心生悲怆,怎么说生前也是个吃穿不愁的小富婆,刚活了二十年,她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人生,就被气死了。 算了,反正也没人会替她伤心,许家业估计能开心的捧着鼻子笑。 私生女死了,人生污点消失了。 甄春花的表情变幻莫测,甄二怕她是被沈秋和拂了面子,脸上挂不住,试探道:“大当家?” 甄春花暗自消化着“我是甄春花,美人如玉里的甄春花”这个事实,语气平和地应道:“什么事?” 弟兄们心中大惊,不好了,大当家是真的动怒了,这反应,典型的风雨欲来之势。 上次这么说话的时候,大当家放火烧了村里李胜的茅草屋;上上次,大当家捅了集市摆摊的算命先生一刀,在家里硬是躺了半年;上上上…… 那么,沈秋和会是什么死法呢? 甄二是清风寨的二当家,未婚娶,和甄春花的父亲甄铁头情同手足,对甄春花视如己出,教她习武。 在甄铁头过世后,帮甄春花分担寨子里的大大小小的琐碎事务,手握清风寨的实权,说话很有分量。 众人都不敢开腔,他却直爽道:“大当家,再拖下去就误了吉时,不如将他捆住,赶紧行了礼就入洞房罢!” 甄春花看向说话的大汉,身材魁梧,长相老实,四十左右的年纪,左额有块月牙似的疤痕,心里大概对他的身份有所了解。 这就是清风寨的核心人物,甄二,从头到尾真心实意的对甄春花好,不惜替她挡刀,死无全尸。 甄春花虽然对甄春花厌恶至极,但甄二的如山父爱让她有些许动容,那是她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反过来又厌恶甄春花,这么垃圾的角色也配?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强哔——男主,对,男主呢? 甄春花终于望向一身婚服的新郎官,对方真是祸国殃民之姿,笑眼如春,剑眉星目,顾盼生辉,怪不得甄春花鬼迷心窍,非要得到他不可。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沈秋和看着她,道:“甄女侠,强扭的瓜不甜。”青年声音清朗,嘴角弯了弯,笑意未达眼底,面色微红,像是强撑着誓死抵抗。 甄春花还未开口,甄二将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又挪近了几分,堪堪要划破沈秋和白皙的脖颈。 甄二怒喝:“轮得到你说话?” 甄春花眼皮一跳,好好的成亲拜堂,再这么下去非得变凶杀现场,忙阻止道:“二叔,你先把刀放下,弄伤沈公子就不好了。” 甄二愣了,前几日,小侄女还千叮咛万嘱咐,务必保证今日成亲之事万无一失。 弟兄们傻了,大当家的何时在意他人死活了?不是放话说,要让沈秋和生是清风寨的人,就算是死,也必须是清风寨的死鬼吗? 就连沈秋和也大吃一惊,难道甄春花良心发现了? 甄春花顾不上他人异样的目光,催促道:“二叔,你快放下刀,吉时已过,成亲这事,我们改日再议,大家伙吃完饭就散了吧,早些休息。” 再议是不可能再议的,原书中的清风寨被衣锦还乡的沈秋和当作封侯拜相的跳板,整窝端掉,全寨一百五十二人,无一活口,包括甄春花为他生下的孩子。 甄春花一脚迈进了修罗场,不得不接受现实,当务之急是赶紧送走这尊大佛,不求日后飞黄腾达拉一把,只求不要赶尽杀绝。 甄二认定甄春花伤了心,不太情愿地收了刀,吩咐道:“狗毛,把沈公子带下去好生看着。” 一个十五六岁的娃娃脸少年站了出来,脆生生的应声:“好嘞。” 狗毛又喊了几个人,名字分别是狗蛋、铁根、鸡毛…… 甄春花越听越不对劲,虽说清风寨只是沈秋和成功路上微不足道的小副本,也不至于名字这么敷衍吧? 清樽对酒,风泉客留。 寨名倒是附庸风雅,人名一个赛一个的不正常,还不如随机生成的。 该死的作者! 第2章 狗毛得了吩咐,走到沈秋和面前,客客气气的喊上了一句沈公子,并请他随着回房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沈秋和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方才的抗婚也是认定甄春花不会杀他。但也仅能确保生命无虞,其他只得任人摆布。 沈秋和转身离开之前淡淡的扫了甄春花一眼,似是有些诧异对方竟如此轻易就放了他,不由得心生感激。 看来这女恶霸的称号也并不全然正确。 甄春花没空理会沈秋和心里的弯弯绕绕,现在要命的是,她还不知道自己是穿进了修文前的《美人如玉》还是修文后的《美人如玉之平步青云》。 这意味着沈秋和的属性是纯情还是鬼畜? 除此以外,最恐怖的是,她只看了修文前的上半本和修文后的大结局。 穿书都没有金手指,上帝视角也是错的,怎一个惨字了得? 先是被气死,然后穿进修罗场成为恶毒女配,现在告诉她小抄没有用,甄春花身心俱疲,只想找个角落静静。 甄春花草草打发了堂屋内的弟兄们,一个人往外走去。 这场逼婚闹剧折腾了许久,天色暗了不少,甄春花往凉亭走去,原主的意识还未完全消散,对沈秋和的执念依旧在作祟,甄春花似乎可以听到原主歇斯底里的呐喊声,哭诉着她的不甘心。 甄春花:“我知道你听得到,放弃他,对你对清风寨都是件好事。” 按理说来,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莫名其妙被卷进来,说不定哪天就小命不保,再死一回。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现在应该还来得及,甄春花不想死,也不想清风寨最后血流成河,一百多人尸首分离。 她无法想象那副惨境。 原主没有回应,挣扎的痕迹小了些,甄春花心中的压抑感散了许多。 甄春花再接再厉,继续劝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如你所见,我没办法还给你,而且你作恶多端,是断然配不上沈公子的。” “二叔和弟兄们都宠着你,爱着你,纵容你胡作非为,可你继续这样下去,只会害了他们。再者说,强扭的瓜不甜,就算你对沈公子死心塌地也没有用,他心里不是有人了吗?盛家千金,他们二人郎才女貌,更不会愿意与你一介女山贼为伍。” 原主的情绪剧烈波动,似乎在消化,她呜呜的哭了起来,小声啜泣。 甄春花原本不用说这些,但受原主身体的影响,对她的悲伤也深有体会,情绪被感染,不吐不快,却彻底打碎了原主的幻想。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甄春花能感觉到原主的求生意识并不强,执念一点点抽离,最后归为虚无。 临走前还隐约给她留了句话——替我活下去,照顾好清风寨,是我对不起他们。 甄春花:“……” 什么叫替她活下去,重名没人权吗? 不可以,她拒绝! 甄春花突然后悔没有听从许家业的安排,认祖归宗,改名许瑜,往常恨透了这两个字,像是耻辱柱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只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如果,她不是甄春花,而是许瑜,那她是不是就不会被牵扯进来? 无从考证,无处查询。 甄春花不敢拿生命冒险,尽管命运如此不公,但她依旧想活下去。 甄二将甄春花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她前脚出门,他就不放心的跟了出来,生怕小侄女想不开。 甄二正要走上去宽慰一番,两条腿的□□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还缺吗?大不了下个月就挑个黄道吉日,摆擂台比武招亲,说不定比那白脸书生还要强上万分。 结果看到甄春花在凉亭里自言自语,连连摆手,甄二望了又望,发现并无他人,仔细一听内容,心里暗惊:果然还是放不下!小侄女都会自欺欺人了,这还得了? 甄二转身往回走,安排几个吃饭快的弟兄去暗中观察甄春花,以防万一,跳湖了还能及时捞上来,他则拎了坛好酒独自去向沈秋和在的客房。 七月底,已经入秋,山上的夜间更是凉意袭人。 甄春花被风吹得清醒不少,她裹了裹前襟,抬脚往房间走去。 既来之,则安之。 想再多也没有用,好吃的好喝的供着沈秋和,走一步看一步吧。 在原主意识消散的同时,甄春花接收了她的全部记忆,自然是知道房间方位的。 她习惯性的推了下门,门没开,视线往下一看,发现挂了把刻花牛尾锁,没有扣住,外人随手一取便能进去。 甄春花觉得好生奇怪,这种防内不防外的锁门方法也真是罕见。 她一边纳闷,一边取下门锁推门入室,而后合上门,上了门栓,毕竟人生地不熟,混在贼窝里,没办法放下戒心。 空气中有些若有似无的酒气,甄春花吸了吸鼻子,准备找寻气味来源。 突然,背后贴上一具滚烫的身躯,对方双手紧紧地箍住她。 …… 这特么采花采到土匪头子身上了?胆子够肥啊! 繁杂的婚服少了腰带的限制,凌乱极了,要掉不掉的挂在甄春花身上,她奋力挣脱,只着白色单衣站在一旁,才发现色胆包天的采花贼是沈秋和。 沈秋和显然是中了催·情·药,眼神迷离,脸色潮红,大写的意乱情迷。 甄春花倍感绝望,堂都没拜完,已经改变了既定剧情线,怎么圆房还是没能跳过? 没记错的话,修文前的逼婚下药都是甄春花一人所为,沈秋和誓死不从,睡个觉搞得像打仗,作为读者她提心吊胆了好几日,最终还是被春花姐姐得手,一口老血卡在喉咙管,差点噎死。 评论区一片骂声,吓得甄春花几天没睡好,总觉得那些诚挚的问候是冲着她来的。 太魔幻了吧?到底该如何是好? 沈秋和身体里仿佛有把火在放肆地燃烧,并不断地蔓延。 甄春花带着满身寒意回来,身上凉丝丝的,抱着甚是舒服,沈秋和不自觉地就往她身上靠。 甄春花浑身僵硬,严重怀疑沈秋和现在都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 世间难得柳下惠。 甄春花不想莫名其妙失了身,更不想背这口霸王硬上弓的黑锅,沈秋和怕是会把过错怪罪到她不择手段下药上。 天地良心,她真的没有! 眼看着沈秋和的动作越发过火,甄春花抓过被扔在一旁桌子上的腰带,化被动为主动地抱住了沈秋和,干净利落的将他捆住,用尽全身力气打了结,左看看右看看,不太美观,又加了个蝴蝶结。 果然是长年习武,身体素质就是不一样,放倒个书生还是轻而易举。 沈秋和还是不甚老实,喃喃:“热……”声音低沉又具有磁性,勾得人面红心跳。 甄春花在心里默念:色字头上一把刀。 她强装镇定地把人扔上了床,又从床前的地上找到了沈秋和的腰带,将他绑在床上,又打了个蝴蝶结。 非常满意,打结技术突飞猛进。 沈秋和生的极好,五官精致,笑或不笑,均是顾盼生辉,虽说是个读书人,身上却半分迂腐酸臭之意都没有沾染,更像是落入凡尘的高雅谪仙。 如此美男子,甄春花竟然都忍得住,想当初她也是在小鲜肉微博下喊着“哥哥睡我”的小花痴。 美色当前,投怀送抱,花前月下…… 她把对方捆吧捆吧扔床上硬挨,这对两个人无疑都是一种折磨。 沈秋和像是被抛进一片汪洋,随着波浪起起伏伏,眼尾熬的酡红,妖艳动人,他微微抬起视线看着身边的人,怎么也看不清。 甄春花见他盯向自己,把脸扭到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你可别怪我,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清醒了会感谢我的,多亏了我是当代陈世,啊呸,柳下惠,坐怀不乱才能保全你的处子身。” “以后可千万别来找清风寨寻仇,我们清清白白,半分关系也没有,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两清了。” 甄春花估摸着自己是进了修文后的书,沈秋和成了口是心非的小妖精,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最后还是寡义薄情地屠了她满门。 没有比他更鬼畜更人渣的男主了! 玉皇大帝如来佛,观世音菩萨显显灵,千万别再强行走剧情了,受不住了! 第3章 翌日清晨,甄春花正在梦中幽会周公之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大当家,不好了,沈公子不见了!” 崔不翠醒来便去客房晃了一圈,并未找到沈秋和的踪迹,马上慌了神。 虽说堂未拜完,但置办的酒席不能浪费,弟兄们半是愤慨半是发泄地喝到半夜,大意就是沈秋和这个小白脸有眼不识泰山,不能发现大当家的过人之处。 说到动情处,个别性格鲁莽的大汉甚至想冲去暴打沈秋和一顿,以解心头之恨。 崔不翠忙拦住,沈秋和可是大当家的掌中宝,心中肉,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怕是受不住这群粗人的一拳半脚。 大当家曾经嘱咐过她,要好生服侍沈秋和,更重要的是,盯紧了,别让人有可趁之机逃走了。 沈秋和少了根头发,大当家都会心疼半晌,要是伤了一分半点,岂不是肝肠寸断? 眼下倒好,沈秋和直接凭空消失了。 大当家若是知道了,非得剥了她的皮不可! 崔不翠到处也没寻到沈秋和的身影,慌不择路地敲着门,想着早死早托生,瘫坐在门口,哭诉道: “大当家,你快些醒醒,沈公子跑了呀,我来来回回把寨子翻了好几遍,硬是一根毛都没看见,你说是不是沈公子被逼婚觉得羞愧难当自尽了?那也不该毫无踪迹啊……” 她似乎累了,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道:“莫不是沈公子跳湖了?可后山的矮水泉连小翠的膝盖高都没有,不应该啊,都是小翠的错,小翠没有看好沈公子,大当家你理理我。” 甄春花就是死人,也能被哭的还了魂,她挣扎着起身,突然“咚”的一声摔了下去。 …… 坐在床角睡了一夜,腿麻了。 崔不翠听到这声巨响,心里更是焦急,大当家竟如此难过?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她口不择言地胡说道:“大当家,你莫着急,说不定沈公子是化成蝴蝶飞走了?或者是随便逛逛,没有走远,是小翠眼拙,看岔眼也说不准,你当心身子。”说着又拍了拍门,“大当家,你先开开门,小翠服侍着,有个照应,省得再摔跤,摔坏了可怎么办啊?” 甄春花皱着眉揉了揉屁股,正欲开口,听到外面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 “小翠,你坐在大当家门口干什么?” 崔不翠不知该从何说起,张了张嘴,“我……” 甄二不悦道:“你什么你?还不快些起来!”继而压低声音,“他们二人想必还没起床,有什么要紧事也暂且放放。” 崔不翠一头雾水:“二人?哪二人?” 这不是大当家的闺房吗? 甄二一脸恨铁不成钢,道:“除了沈公子还能有谁?” 崔不翠惊讶:“可、可……” 可是,大当家和沈公子不是没有拜堂吗?直接就洞房?沈公子堂前一副誓死不从的贞烈模样,人后竟是如此不拘小节? 甄二自是了然崔不翠的疑问,解释道:“我们清风寨的人,向来不拘泥于礼节,没拜堂又怎样?有了夫妻之实还怕他沈秋和反悔不成?他不认账,也得问问我手里的刀答不答应!” …… 原来是甄二这个护犊子的愣头青下的药! 甄春花根本插不进这番对话,也为甄二的迷之强盗逻辑折服,开放至此,有理有据,她竟然无力反驳。 门外,得知沈公子安然无恙,毫发无损,正躺在大当家床上的崔不翠欢欢喜喜的一抹眼泪,跟着甄二走远了。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听不清内容。 甄春花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映出的精致眉眼,脸上却愁云惨淡,她该如何向沈秋和证明,种种闹剧,并非出自她的意愿。 鬼都不信! 沈秋和天生聪慧,心思敏捷,又有着极为深沉的城府,虚情假意地陪着甄春花演着甜蜜戏码,只是为了骗取信任,早日脱身。 忍辱负重,绝地反击,堪称一绝。 甄春花也曾为沈秋和的心狠手辣鼓掌叫好,现在她一点都笑不出来。 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总是不一样的体验。 甄春花忍不住摸了摸后颈,凉意逼人,像是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她一般,很是渗人,她谨慎地回了头,正对上一双澄净清明的眸子。 沈秋和醒了。 事实上,在甄春花醒后没多久,沈秋和也被门口的动静给吵醒了。 只不过甄春花沉浸在自我情绪里,并没有注意到他。 沈秋和清晰地记着昨夜发生了些什么,先是成功躲过拜堂成亲,回到客房准备歇息时,甄二拎着两坛好酒登门道歉,说是爱女心切,举止出格,多有唐突,请多包涵,还说不喝酒就是没有原谅他,苦口婆心,连推带攘的灌酒。 然后他就意识到不对劲了,可惜为时已晚,药劲已经开始发作,情·欲渐渐占据上风。 沈秋和一方面恼怒他人不择手段,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竟然沦为□□的奴隶,不由得羞愧难当,清醒良久也未曾说话。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你……” “你……”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甄春花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不是我干的?又或者我没睡你?此情此景,实在不怎么有说服力。 作为反派女配,她很有自知之明地闭了嘴,秉承着夹紧尾巴做人的原则,直视沈秋和,诚恳殷切,谦让道:“沈公子,你先说吧。” 沈秋和硬生生挨过了药劲,浑身绵软无力,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披头散发,他避开了甄春花的视线,极为艰难的开了口,道:“甄……甄女侠,能否先……先将我身上的绳子解开?” 声音喑哑低沉,甄春花偏是从中听出了一丝难为情。 不是?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衣服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她可半分便宜都没占。 这位男主入戏太快了,且不说她没有毁人清白,就是按照剧情线,她真的丧心病狂,□□熏心糟蹋了良家妇男,沈秋和也该是先震怒再接受现实,最后欲拒还迎,假意妥协。 怎么突然跳过那么多步骤,直接试图以美人计打入敌人内部? 沈秋和见甄春花久久没有动静,又出声提醒道:“甄女侠?” 甄春花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决意不为美色所动,保全小命要紧。 她神游九天之外,尽情畅想送走沈秋和这尊大佛后的幸福生活,喝酒吃茶听小曲,岂不快哉,被连喊几声才回了神,忙应道:“这就来。” 捆的时候没在意,怎么结实怎么来,这会儿正眼一看才发现,捆绑普雷,格外有情趣。 真是你情我愿的话,这种姿势也未尝不可。 甄春花越想越离谱,连忙收回了目光,不敢多看,生怕龌·龊心思流露出来,惹恼了沈秋和,一言不合跳剧情。 她低着头,跪坐在沈秋和身侧,神情认真的解着绳子,蝴蝶结好解,一抽就散了,可底下的结一环扣一环,难舍难分。 甄春花有些着急,额上隐隐渗出汗珠来,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到了沈秋和眼角处,他眨了眨眼,睫毛长而密,似蒲扇状扑闪出精致的弧度。 他宽慰道:“甄女侠不必着急。” 甄春花完全听不进去,越解越乱,干脆下了床,边在房间内找些什么,边说道:“你一口一个甄女侠我听着好生别扭,能不能换个称呼?” 沈秋和抿着嘴唇笑了笑,问:“那该如何称呼?春花小姐?” …… 和春花过不去了是吧! 甄春花在梳妆台的首饰盒里找到了把剪刀,她拿在手上试了试,还不错,挺锋利,心满意足地准备还沈秋和自由身时就听到了这句称呼,停了脚步。 “我不喜欢。” 甄春花干脆利落的把死结剪去,扯开了沈秋和身上所有的禁锢,说道:“和别人一样,喊我大当家就好。” 沈秋和以为触了她的霉头,又被刀锋晃了眼,噤若寒蝉,没有多言。 他坐起了身子,揉着手腕,白嫩的胳膊被绳子勒出一道道青紫斑痕,看着触目惊心,尤为可怖,甄春花心虚地想遁地,全是她的杰作。 早知道下手轻点了。 沈秋和见甄春花盯着他的手腕出了神,“昨夜,我……” 甄春花马上从床上跳了起来,站的老远,颠三倒四的说道:“昨晚的事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在我房里,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中了□□,而且我也没有染指你的清白,虽然我对你下手是狠了点,但这是万不得已,你要体谅我,千万不要记恨我,冤有头债有主……” 沈秋和:“……” 他被甄春花堵得话都说不出来,一句多谢在嘴边绕了个弯又咽回肚子里。 甄春花怕他不信,竖起食指中指对天发誓,郑重道:“沈公子,你若不信我可以发誓。我许,呸,甄春花,以清风寨第十八代寨主的名义起誓,以上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甄春花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生怕哪点不对就被眼前这睚眦必报的小心眼男主给记上一笔,她就是有八条命也不够死的。 沈秋和不知道甄春花心里那些弯弯绕绕,嘴角弯了弯,眉眼温柔,顺毛道:“嗯,我信的。” 他知道,药是甄二下的,他也愿意相信,甄春花不知情。 甄春花毛更炸了! 沈秋和是典型的笑里藏刀啊! 阳春二月天,甄春花仿佛置身于寒冬腊月,她不由得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赶紧远离才是真理,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 甄春花随便点了下头,翻箱倒柜的扒拉衣服,从一堆花红柳绿的破布中翻了件鹅黄色的外衫,看成色有九分新,应该没怎么穿过。 她顺手把床帘放了下去,说道:“沈公子,不是我不相信你的为人,怎么说我也是个女儿家,委屈你在里面多待片刻,我换个衣服。” 甄春花刚脱掉身上皱皱巴巴还满是酒气的里衣,门又被敲响了,还是崔不翠。 崔不翠去而复返,约摸着到了起床的点,备了热水送过来。 按照常识推断,大当家和沈公子酣战一夜,不洗澡谁能受得了? 她小心翼翼地敲着门,语气轻快,说道:“大当家,沈公子,起床没?小翠准备了一大桶洗澡水要泡个热水澡解解乏吗?” 甄春花被硬床板硌的浑身疼,一听有热水澡,两眼放光,把脱掉的里衣又裹到身上,嚷嚷道:“要要要!” 泡个澡再换干净衣服,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崔不翠:“那大当家给我开个门?我把热水给你们送进去?” 甄春花慌不迭地开了门,看着小翠忙前忙后地兑好一桶热水就要走,才反应过来,拉住她的衣袖,问道:“就这些?” 崔不翠:“不够吗?” 她刻意烧了两大锅水,费了不少功夫。 甄春花点头,指着浴桶道:“这是给我的,那沈公子的呢?他比我更需要洗个热水澡。” 沈秋和出了不少虚汗,想必身上肯定黏腻不堪,极不舒服。 崔不翠满脸问号,“沈公子难道不是和大当家一起吗?放心吧,这浴桶够大,足够两个人一起的。” 甄春花:“……” 她为什么要和沈秋和鸳鸯浴?都是黄花大闺女,瞧不起谁啊? 甄春花严词拒绝崔不翠的好意,并且语重心长的吩咐道:“沈公子与我是清白的,你不要妄自揣测,再去给沈公子准备桶热水,他昨天累坏了。” 崔不翠笑的眼睛都没了,“大当家的,我懂的!” 说完就溜了。 界限划得一清二楚,结果还是心疼沈公子,这就是欲盖弥彰。 甄春花真不知道崔不翠这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懂,还笑的一脸不怀好意,只不过她没功夫深究,床上还有个烫手山芋等着她处理。 “沈公子。”甄春花喊道。 沈秋和应声,“嗯,大当家换好衣服了吗?” 甄春花抱着婚服站在床边,掀开帘子,说道:“没换,这是你昨天的衣服,你凑合穿下,要是不想穿也行,我等会喊小翠帮你拿套干净衣服过来。” 沈秋和伸手接过了甄春花手里的大红色婚服,没有一点排斥,这让甄春花有点惊讶。 但她依旧絮絮叨叨的安排着,“小翠帮你烧水去了,一会儿回房泡个热水澡,折腾了一夜,辛苦你了。” 沈秋和闻言又低了头,一言不发的往身上套衣服。 甄春花不再念叨,怕哪句话又勾起了沈秋和的伤心事,被下药就足够糟心了,还被别人目睹了失态全程,放甄春花自己身上,她怕是也想杀人灭口。 她悻悻地说道:“沈公子,昨日之事,我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的!” 沈秋和无语凝噎。 “沈公子,你说过信我的。” “沈公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不理我,是不是反悔了?” “沈公子,你为什么不理我?” …… 沈秋和打断道:“大当家,我只是腰带找不到了?” 他抬头望向甄春花,温润谦和,一双眼睛勾人心魄,薄唇轻启,说道:“我说过信你,自然作数,你能帮我找找腰带吗?” 甄春花被迷得晕头转向,整个人飘忽不定,鬼使神差的点了头,“好,我帮你找。” 两个人把房间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那条镶了金线的红腰带。 甄春花喘着粗气,视线落在了床角的一坨碎布上,觉得越发眼熟,和她的腰带极其相似,拿起来端详一番。 “沈公子,那个,就是,” 甄春花吞吞吐吐半天,没说出完整的句子,沈秋和让她但说无妨。 “腰带昨天用来绑你,今早被我剪了,不能用了。” 甄春花把碎成几节的布条摊给沈秋和看,沈秋和叹了口气,说:“罢了,反正客房近,我用手拢住衣襟,先回房去,你去洗澡吧,再等水就要凉了。” 沈秋和整理了下发冠,确认仪容不失风度后就出了门,神色匆匆的离开了甄春花的房间。 进房时恰巧赶上崔不翠提着热水往浴桶里倒,侧身躲进阴影处随意抽了根腰带系上了。 崔不翠准备妥当后就要离开,喊道:“沈公子,热水准备好了,小翠先走了。” 沈秋和走到门前送她,客气道:“辛苦了。” 崔不翠瞥见沈秋和一身大红的婚服上束着条突兀的白色腰带,嘴角一弯,笑道:“不辛苦不辛苦,沈公子才是辛苦了。” 激烈到腰带都扯坏了,能不辛苦吗? 第4章 甄春花被折腾了一夜,这会儿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穿戴整齐,便向着厨房觅食去了。 一路上碰见不少弟兄,大多都是恭恭敬敬地问完好后便窃窃私语,笑容着实有些猥琐。 甄春花一头雾水,来不及细想,当务之急是填饱肚子,原主为了保持成亲之时的最佳状态,一整天都没有进食,她撑不住了。 甄春花加紧了步子,没留意前方,和行色匆匆的甄二撞了满怀。 甄春花揉揉被撞疼的脑门,还未开口,便听到一声斥责。 “谁竟如此鲁……”莽字硬生生被甄二咽回了肚子里,变脸技术令人叹为观止,他如沐春风道,“春花起的这么早?怎么不多歇会?” 甄春花无语望天,又望了望甄二,日上竿头,照的人都睁不开眼,心想你也真敢说? 偏偏甄二一脸坦荡,不觉得自己的措辞有何不妥,关切万分。 “是不是姓沈的那小子又惹你生气了?” 甄春花摇了摇头,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落入甄二的眼里就定是小侄女受了委屈,顿时火冒三丈。 “这小子竟然还不老实?还是我下手轻了,明日我再去镇上寻李神医……”甄二压低了声音,附在甄春花耳旁,说道:“听闻,李神医手里有个稀奇玩意,能让人死心塌地,低眉顺眼,唯你是从,从一而……” 甄春花一个头两个大,她就不明白了,甄二为什么脑补功力如此之强? 下一次药就把她折腾的半死不活,再来一次怕是不用挣扎,以死谢罪为上策。 沈秋和作为这本书中的大男主,那能是好惹的吗? 眼看着甄二的成语接龙越发离谱,她连忙开口打断道:“二叔,我只是饿了。” 甄二狐疑地打量着她,“春花,受了委屈一定要和二叔说,二叔给你出气。” 末了还补充道:“这是我们的山头,不许受那些莫须有的窝囊气!” 言下之意就是,我的地盘我做主,我想干啥就干啥。 虽然甄二对清风寨上上下下绝无二心,但如此愚忠,溺爱甄春花,无疑是最后寨破人亡结局的□□。 强抢妇男,逼良为娼,本就是她们有错在先,这才是因。 因果报应,屡试不爽。 因已经无法挽回,该如何扭转既定的恶果? 甄春花不想死,也不想无辜的人因“她”而死。从她成为甄春花的那一刻起,她便逃不脱清风寨的束缚。 “二叔,不要再给沈公子下药了。” 甄春花面对甄二没有绕圈子,开门见山,直奔主题,甄二嘴唇蠕动,似是想反驳,最终屈服在甄春花笃定的目光下,默认了。 “我这不是,这不是,是沈秋和太过不识好歹!” 甄春花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一些,说道:“沈公子不喜欢我,他并没有任何错,反倒是他,赶考途中被我们半路掳走,耽误了大好前程,才更应该恼怒,甚至对我们怀恨在心。” 甄二没有说话,他一生都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肆意而为,从未在意过那些无辜被牵连的人。 “沈公子这种人,表面上看着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昨日对他又使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甄春花半真半假地吓唬甄二,演戏演全套地长叹了口气。 甄二疑惑道:“那春花可否还喜欢沈公子?” 甄春花以为甄二这是开了窍,反应极快,答道:“不喜欢!” 最好能与沈秋和就此别过,山水不相逢,各过各的。 只听见甄二爽朗的笑声,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那杀了便是,以绝后患。” 甄春花被这句话激的毛骨悚然,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和甄二拉开距离,细细打量他的表情,许久未曾开口。 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甄二见甄春花呆立半晌,伸手想揉揉她的头发,告诉她这只是句玩笑话。 清风寨的规矩是绝不滥杀无辜。 甄春花往旁边挪了挪,躲开了甄二的安抚,喃喃自语,“不是,我喜欢的!” 甄二一脸莫名其妙。 甄春花生长在和平法治的二十一世纪,任何不法行为都要受到制裁。 她不理解也不能接受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世界,如此直接的冲击让她瞬间慌了神。 如果她过于急切的摆脱沈秋和,被甄二会错了意,一怒之下了结了沈秋和,那这个世界还会存在吗? 最重要的是,沈秋和到现在还是受害者,哪怕他以后血洗清风寨,那也并未发生。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甄春花满脑子浆糊,千思万绪中抓住最重要的一点,甄二最疼甄春花,对,只要她说还喜欢就没事了。 肯定会没事的。 想到此处,她又加大了音量,差不多是喊出来的,“我喜欢沈公子!心悦与他,二叔你不要插手便是!” “春花……” 甄二出言提醒,却又被甄春花打断,“二叔你先听我说,强扭的瓜不甜,我对沈公子一见钟情,沈公子心有所属,我断然不能做那毁姻缘的恶人,就让我暗中欢喜,独自美丽。” 甄春花边说还边做泫然欲泣的模样,抽抽搭搭地说道:“沈公子哪怕少了一根头发,我都要心疼死的。” “甄女侠是从哪里得知在下心有所属的?” 沈秋和的声音从甄春花背后传了过来,带有几分羞赧,“在下也想知道是哪家姑娘,姓甚名谁。” …… 要死了。 这么狗血的剧情都能发生在她身上? 甄春花整个背都僵住了,她抬头望了一眼甄二,真是不争气,该插话的时候不插话,不该脑补的时候瞎特么放飞。 什么猪队友? 甄春花硬着头皮,迎着沈秋和探究的目光,慢吞吞的开了口,“我猜的。” 总不能说话本上就是那么写的吧,沈秋和若是追根究底找她要,她难不成把《美人如玉》默写一遍? 就她那狗爬字,用毛笔岂不是更加埋汰? 沈秋和挑了挑眉,笑的温和:“哦?既然如此,那大当家可否将心中所想告知一二。” 这个语气分明是不信!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甄春花记得清清楚楚,按照修文前的剧情,沈秋和在这时已经和原主势不两立,是男人就都不能忍,被女人给强·迫了,说出去成何体统。 原主也尽职尽责的发挥着反派女配的职责,胸大无脑的肆意践踏沈秋和作为男人的尊严,甚至拿出盛意欢说事,对沈秋和的黑化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所以,此时此刻,甄春花完全不敢提及盛意欢三字,生怕被身旁的大魔王记在小本本上。 她摆了摆手,说道:“子虚乌有的事情,我瞎说的,你就当没听到。” 甄春花越解释越离谱,尴尬的咳了两声,怕沈秋和还穷追不舍,直接搬出了杀手锏。 “沈公子再问,我就当你的心上人是我了。” 沈秋和可能是被这理直气壮的气势镇住了,耳根也发起烧来。 “大当家说笑了。” 甄二这个大老粗没看出气氛微妙,拍着沈秋和的肩膀,说道:“我觉得不错,沈公子可以考虑考虑。” …… 还不如直接装死拔腿就跑,甄二真是名不虚传,坑队友好手! 沈秋和许久未曾开口说话,颇不自然的干咳了几声。 甄春花偷偷抬眼望了他一眼,发现红晕都染上了脸,心里一惊,怎么回事?大魔王变身前是易燃易害羞的小白兔吗? 反正已经作死了一回,不差第二回 。 于是甄春花一不做二不休的试图再次调戏沈秋和,问道:“沈公子,你知道我命中缺什么吗?” 甄二抢答:“缺心眼。” 他是看着甄春花长大的,对她再了解不过,从小到大干的蠢事,数不胜数。 甄春花:…… 就你有嘴整天叭叭的! 沈秋和摇摇头,表示不知。 甄春花假装没被拆台,小声快速的说了句:“命中缺你。” 这还是甄春花二十年来,头一回当面对异性说土味情话,羞耻又刺激,看着反应呆萌的沈秋和,心情更好了。 什么刀山火海,都抵不过美人一笑。 她好像有些理解原主为什么执念如此之深了,说到底,都是颜控惹的祸。 而她,也是个不折不扣的颜狗。 甄春花甚至不怕死的又来几回,在死亡的边缘反复横跳。 “沈公子你要去哪里?” “厨房。” “不对,是我心里。” …… 甄二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甄春花,莫名其妙说些什么听不懂的话,偏偏这两人还一唱一和,不亦乐乎。 “二当家!”狗毛从远处呼哧呼哧跑过来,双手撑着膝盖,喘道:“二当家你在这站着做什么?莫师爷在议事堂等了许久,让我来喊你。” 甄二方才想起来约了莫宥乾商量事情,被甄春花一通打岔,早抛去了九霄云外,匆匆告别,往议事堂的方向去了。 甄春花用土味情话套路沈秋和,一套一个准,可惜脑容量不够,能想起来的说了个遍,才作罢。 秀色可餐是真的,肚子饿也是真的。 甄春花:“沈公子,我去厨房,你去哪里?” 沈秋和条件反射道:“你心里。” 甄春花:? 沈秋和眨了眨眼,满脸无辜地说:“不对,我心里……哪个是对的?” 甄春花心头一颤,无数个小人在脑海里拿着萤火棒怒号,太可爱了!日·他! “都对。” 美人说什么都对。 第5章 甄春花饿昏了头,此刻就是端上来一盆珍珠翡翠白玉汤,她都能喝的一干二净,顺带把盘子也舔了。 吃饱喝足不想家,甄春花安分了几日,琢磨着如何不损双方颜面的将沈秋和送下山,开启自己的追星之旅。 但凡浮华渡我稍微有点良心,不把繁华盛世,美人如云的设定改掉,那么多纯天然的小哥哥,光是想想就够心神荡漾了。 然而,还没等甄春花思索出个两全的法子,连日的全素宴让她坐不住了。 敢情清风寨这个强·盗聚集地还吃斋念佛? 原书中并未提及,况且瓦罐里的油膏色泽黄白,饶是生活经验匮乏的甄春花也能认出这是猪油,信佛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是穷吗? 好歹是个山寨,连肉都吃不起,说出去恐怕要笑掉人的大牙。 甄春花无肉不欢,一顿两顿尚能凑合,日子久了,说不定还没被黑化的沈秋和给千刀万剐,就先馋死在异地他乡了。 那怎么得了? 甄春花私下旁敲侧击套崔不翠的话,小姑娘没什么城府,对骤然变差的伙食颇有微词,抱怨了半天,自沈秋和到山寨后,全寨上下就都跟着吃素,末了还问了句,大当家,我们是不是又没银子了? 又? 看来这种状况不是一次两次了。 甄春花没说话,仔细回忆原书中的相关细节,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一脸懊恼。 崔不翠安抚道:“大当家也不必心急,咱们这个地界,走镖的商队多,拦下讨个过路费就好了。” “其实,上次那个镖队孝敬的足够吃三月了,赶上大当家成亲,置办了不少新物什,这才穷的叮当响。” …… 典型的坐吃山空,立地吃陷,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全寨一百多号人,竟然都没有长远眼光,根本不懂得可持续发展。 看来,近日甄二神龙见首不见尾,整天和莫师爷待在议事堂里,估摸着也是在商量财政危机的事情了。 日落西山,眼看着又快到吃饭的点了,甄春花心里犯了急,再这么吃下去肚子里的油水都没了。 她叹了口气,回屋内换了身粗布麻衣,简单干练,喊着崔不翠背上鱼篓就往后山去了。 原主脑子纵然不好使,但有一点无可厚非,那就是身手敏捷,抓鱼一抓一个准,不多会儿就满载而归。 甄春花心满意足,暗道总算能吃肉了。 回到厨房,甄春花把鱼都倒进了大盆里,刚从河里抓上来的,几乎都是活鱼,一直摆着尾巴,试图挣脱,溅了她俩一身水。 甄春花右手拿着菜刀,左手抓起一条鱼,手起刀落,干脆利落的从侧面剖开,清理内脏和鱼鳃,然后把鱼鳞刮干净,扔在一旁的瓷盆里。 崔不翠看的目瞪口呆,大当家什么时候学会的? 甄春花见她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笑道:“看清楚了吗?看清楚就一起做,不然这么多鱼我到天黑也弄不完。” 崔不翠没有经验,手忙脚乱的清理,有条垂死挣扎的鱼一跃而起,甩了她一脸血,吓得立马退老远。 甄春花见状笑的前俯后仰,道:“你怕一条鱼做甚,它又不会吃了你。” 崔不翠疯狂摇头:“怎么没死?” 甄春花手里动作没停,头也没抬,说道:“还没死透,实在怕的紧就去烧火,清理好的鱼拿去洗洗,待会煮锅鱼汤大家分。” 崔不翠贴着墙根进了厨房,开始烧火,把甄春花要的配料也都挑了出来,按照吩咐,在水开之后,将鱼放了进去,加了几片生姜,随后换成小火慢慢炖。 甄春花则在剩下的两条鱼肚子里各塞上几片生姜,抹上少许盐,沿着鱼身淋了一匙上好的女儿红,腌制几分钟后,将调好的配料倒进去,在另一个锅里蒸,约摸一刻钟,出锅,将热油浇了上去,顿时香气逼人。 崔不翠馋的眼睛都直了,看起来非同一般的美味! 甄春花拿着葱丝香菜做最后的点缀,分成两个盘装,一个端去她房间,邀请甄二和莫师爷品尝,另一个则是给沈秋和,刷波好感度。 鱼汤熬的也很成功,颜色奶白奶白的,最后才撒了些盐,打开锅盖时扑面而来的鲜香,甄春花盛了几碗走,剩下的一大锅就留给寨里的其他人尝尝鲜。 甄二和莫师爷心里也在犯嘀咕,不知怎么回事,别说是过路的镖队了,连个人影也没见到,眼看着全寨的弟兄就要喝西北风了,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寝食难安。 甄春花差崔不翠去议事堂请甄二和莫师爷,开封的女儿红搁在一边,准备将二人灌的差不多,套取点有用情报。 不论做什么生意,都需要本金,她得了解清楚,才能对症下药。 原主只会吃喝玩乐,那些记忆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甄二和莫师爷推开门时就闻到了香味,对视一眼,入座后,甄二先开口道:“这是大当家的手艺?” 甄春花点点头,说:“你们尝尝。” 寨里的伙食虽然分开做,但是一视同仁,当家的都见不到荤腥,底下的弟兄更是跟着吃糠咽菜。 甄二和莫师爷也馋坏了,尤其是清蒸鱼没有破坏鱼肉的软嫩可口,沾上鲜咸的蘸料,令人唇齿留香。 甄春花笑眯眯的给他们的酒杯满上,说道:“二叔,莫师爷,这鱼好吃吗?” 甄二和莫师爷头都没抬过,活像是饿死鬼投胎,含糊不清的回应道。 “好吃!小侄女你何时学会的这手艺?” “大当家果然是高人不露相!” 因为母亲身体不好,甄春花很小就开始学做饭,这么多年,厨艺好歹能拿得出手,基本的家常菜都会做,但她不能实话实话,三言两语糊弄了过去。 “之前下山赶集的时候,偷溜进醉仙楼的后厨看到的。” 甄二和莫师爷没有深究,只是埋头苦吃,甄春花趁热打铁的追问:“二叔,明天做白切鸡给你们吃?” “白切鸡做法简单,将农家鸡放入锅里,加入少量水和调料,小火浸透鸡肉,然后关火,稍等片刻就能出锅了。” 一遇到吃,甄春花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继续谆谆诱导:“农家鸡要选嫩点的,小火煮的过程中,换次凉水,鸡肉会更加紧实好吃。” 甄二听的直咽口水,愣头愣脑的道:“可是寨里没有鸡。” 甄春花心头一喜,就是这样,上钩了。 她赶紧趁热打铁道:“没有就买,明日正好逢集,我去挑些合适的回来,母鸡养着,还能下不少鸡蛋呢!” 莫师爷笑了,寨里一穷二白的,白米粥都要喝不上了,哪还有银子去买鸡。 “可是没有钱。” 总算是说到了重点,甄春花呼了口气,顺藤摸瓜的问下去。 原来,清风寨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打劫过路的商队,山上丰富的自然资源一点都没有利用起来,不是不想,而是不会,一群粗人除了打架,别的一概不通,又放不下身段去向村里的农户讨教。 开源暂且搁置,节流被提上了日程,莫师爷精打细算过日子的计划,被甄春花的婚事搅了个稀碎。 甄春花有些头疼,看了账单后头更疼了,账目不清不楚,漏洞百出,真不知清风寨是如何撑到今日的。 “置办婚事后也剩余不少银两,怎么没有个明细就突然亏空了?” 甄二支支吾吾不肯说,在甄春花的逼问下才坦白,蒙汗药和催·情·药可是不便宜,足足坑了他一两银子。 甄春花听着心都在滴血,甄二这种冤大头还真是少见,就那两包白.粉末,竟然这么贵! 最恐怖的是,百里挑一的冤大头,在清风寨里开起了大会,不只是甄二,零零散散有十几人预支了月银,赶趟儿似的被李神医宰。 吃完饭,甄春花无力的躺在床上,别人穿书金手指戳破天穹,队友智商堪比福尔摩斯,到她这里反是惨不忍睹,一堆烂摊子等着她去解决。 浮华渡我当初写文的时候,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设定一个比一个魔幻? 辣·鸡作者去死吧! 就在她愤怒辱骂作者时,脑海中突然响起了提示声: 【宿主达到隐藏条件,自动绑定系统——浮华渡我!】 ??? 等等,绑定谁? 第6章 【007号客服很开心为您服务,尝试唤醒系统浮华渡我中。】 【系统浮华渡我唤醒失败,重新连接第一次。】 【重新连接第二次。】 …… 【重新连接第三十八次。】 冰冷的机器音不断地重复着,甄春花脸都木了,按照现有的套路推测,这个系统来者不善。 甄春花无语:“能不能不要系统?我一个人可以的。” 【系统浮华渡我正在加载中,请宿主耐心等候。】 甄春花:“……” 【亲亲,这边建议您再等一下呢。】 ??? 现在客服的态度这么差的吗?强行绑定有点过分吧。 【系统浮华渡我唤醒成功,恭喜宿主再添一名猛将,祝您一帆风顺,生活美满。如果系统给您带来不好的消费体验,可以呼叫007号客服进行投诉,请求合理的话,将对系统做出处罚。】 短暂的停顿之后,声音再次响起。 【如果没有别的问题的话,麻烦在稍后的评价中给个好评哦,亲亲。】 甄春花喊道:“等等!没有说明书吗?怎么呼叫啊?” 客服并没有理会他,只有断开链接的忙音。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甄春花心累到无以复加,很想当个缩头乌龟躲在壳里静一静。 她到底是触发了什么隐藏条件才被强行绑定了系统,真是奇怪! 更奇怪的是,她的系统不说话!也太不主动了! 甄春花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知不知道隐藏条件是什么?” 系统沉默不语,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她自然是知道的,因为隐藏条件就是她设置的—— 辱骂浮华渡我三次即可启动系统绑定程序。 此浮华渡我即彼浮华渡我,《美人如玉》写崩之后,她承受着来自各方面的谩骂,慌不择路的改文,最后猝死在电脑桌前。 醒后发现自己成为了意识体,客服007让她选择是成为系统还是玩家,背景正是她写崩的《美人如玉》。 系统绑定玩家,而玩家则是随机生成除男主外的其他任何角色,浮华渡我仔细想了想文中的剧情,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 修文后的《美人如玉》,沈秋和作为大男主,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衣,基本文中的雌性生物都拜倒在他的衣襟下,最后没有一个好下场。 如果抽中任意一个女配,那她就是冒着生命危险去撩自己的亲儿子。 妈妈不允许! 浮华渡我一直没有开口,甄春花感到一阵窒息,道:“系统还有哑巴吗?” 浮华渡我:【我不是哑巴。】 甄春花:“那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隐藏条件是什么?” 浮华渡我憋了半天,机械的回答道:【问题超纲,超出系统能力范围。】 她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系统,需要被玩家唤醒才能绑定,然后开始任务。 刚醒来的时候,浮华渡我依旧疲惫不堪,甚至有些逃避情绪,于是设置了这个隐藏条件。 据007号客服介绍,另一个倒霉蛋是她的忠实粉丝,总不会没事就喷她吧,没想到的是,《美人如玉》带给她的阴影这么大。 三天!她就被唤醒了! 觉还没补完! 甄春花:“那你为什么叫浮华渡我?” 浮华渡我:【出厂设置。】 甄春花:“说明书呢?” 浮华渡我:【问题超纲,超出系统能力范围。】 甄春花:“你会什么?” 浮华渡我:【问题超纲,超出系统能力范围。】 神特么一问三不知的废材系统! 甄春花捂住眼睛,有气无力的说道:“井水不犯河水,我们各自安好吧。” 浮华渡我迷瞪一会儿才清醒,装模作样的发布任务。 【宿主目标:攻略沈秋和,拯救清风寨。 终极奖励:返回现世。 系统功能:百科全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 甄春花:“没有完成任务会有处罚吗?” 浮华渡我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编处罚,甄春花心里差不多有数,无所谓的说道:“既然没有就不完成了,反正我不想回家,谁想回家谁攻略。” 浮华渡我:【请宿主正视目标并为之努力。】 甄春花笑了笑,说:“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沈秋和是个什么人物,薄情寡义负心汉,我去攻略他,怕是任务还没成功命先没了!” “不是我说,你可能不知道,就你现在用的名字,浮华渡我,曾经是我特别喜欢的作者,然后她不知道抽了什么疯放飞自我,估计脑子进水了,把沈秋和写的崩穿地心,一开始多可爱啊,纯情书生,还会害羞,后来那么奸诈刻薄,心狠手辣……” 浮华渡我:【……】 这种被人指着鼻子骂还不能反驳的感觉,心情复杂。 “算了,你就是个系统,我和你说也没用。” 甄春花碰上个一无是处的闷葫芦系统,发泄半天得不到回应,识趣的闭了嘴。 目前,她最关心的事情,是做生意的本金从哪里来。 原主长年习武,首饰都没几样,可能也就成亲时置办的金簪子能值点钱,但还远远不够,想要养活一大寨子人,至少要能盘下间铺子,做点小生意。 这家徒四壁的,别说铺子了,材料钱都写在瓢底儿上了,仅剩的粮食不能瞎折腾,那是弟兄们的口粮,只能从别处想法子。 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又不会点石成金,甄春花一个头两个大。 翌日,天还没亮,甄春花就早早的起了床,准备下山时恰巧碰到打着哈欠从茅房出来的崔不翠。 崔不翠看着面前穿戴整齐的大当家,使劲揉了揉眼睛,发现不是幻觉,一嗓子嚷嚷了出来,甄春花都没来得及捂住她的嘴。 “大当家,你这是要去哪里?” 偷偷摸摸的,也不是去往客房的方向。 甄春花示意她小声点,独自下山就是为了避开甄二那群大老粗,当个东西还带一群人,不知道的可能会以为她是去砸场子的。 崔不翠眨眨眼,说道:“那让小翠跟大当家一起吧,山路崎岖,岔道众多,如果回来时天色已晚,恐怕大当家难以分辨。” 甄春花:“……” 原主还是个路痴?连自己家都找不到的主儿? 浮华渡我睡眼稀松,拖着虚空的下巴浏览着百科全书,第一页就是甄春花的人物介绍,她闲的无聊,又不能入睡,一字一句的念了出来,完美复制客服的机械音。 【系统贴心小提示: 姓名:甄春花 身份:清风寨第十八代寨主 特长:蛮横无理,强取豪夺 结局:死无全尸】 念着念着,浮华渡我发现不太对劲,连忙补救道: 【非常遗憾,系统未发现有用信息,请宿主调整心态,努力生存。】 甄春花:“……” 突然不想努力了,碰上这样一个坑爹系统。 善阳县今日逢集,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甄春花向着当铺便去了,门面不大,安静的格格不入,崔不翠见她要典当金簪子,拉扯半天不愿意让她进去,怎么说也是成亲时的贵重物品,意义非同一般。 甄春花想得开,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安抚了崔不翠后,和伙计讨价还价半天,换了三两银钱。 走出当铺后,二人又去集市上转了转,不为买,就是大致瞧瞧有何商机,最好是没人做过的小成本生意,把市场抢占了才是上策。 小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伴着行人的说笑声,整个县城显得格外蓬勃。 某个角落处,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好些人,甄春花有些奇怪,不知是做什么生意,堵得水泄不通。 她伸手轻轻拍了下前面的人,客气道:“这位兄弟,请问里面卖的是什么?” 那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头也没回,敷衍道:“李神医今日出了种新药,妇道人家凑什么热闹。” …… 李神医?怎么这么耳熟? 崔不翠小声提醒道:“二当家他们不就是找李神医买的药吗?” 她误以为沈秋和消失的那天清晨,甄二把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饶是在土匪窝里长大,听到下药那点,还是忍不住红了耳根。 甄春花不太了解这里的物价和消费水平,但是隐约知道一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心里纳闷,大多数人吃穿度日都要精打细算,还能有闲钱来买这种东西? 她一边赔礼道歉一边往前挤,想要看看所谓的李神医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系统突然没头没脑的出声: 【系统温馨小提示: 姓名:李神医 身份:江湖骗子 特长:弄虚作假,坑蒙拐骗 结局:未知】 …… 甄春花:“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能不能给点有用的信息?” 浮华渡我:【问题超纲,超出系统能力范围。】 不是系统不努力,实在能力很有限。 除了一本需要手动翻页的百科全书以后,她什么也没有。 甄春花僵着脸,假装没听到。 坐在摊后的李神医唾沫横飞的吹嘘新药功效,甄春花进去的晚,只看到他慢慢捋着发白的山羊胡,笑的一脸猥琐,说道:“新品上市,便宜五成,只需一两银子,祖传秘药带回去嘞,各位客官,走过路过莫错过。” 浮华渡我被甄春花怼了之后默默翻着百科全书,里面果然什么都有,诗词歌赋,志怪传奇,还有奇人趣事,比如李神医的药有一百个名字,罗列的整整齐齐。 废柴系统秉持着越努力越幸运的理念,尽职尽责地开口提醒。 【系统温馨小提示:李神医所谓的新品与之前的催·情·药没有差别。】 甄春花心里感叹,换汤不换药的手段果然通用,反正买卖这档子事情,全靠卖家一张嘴。 浮华渡我见甄春花没有反应,匆忙又加一句: 【请宿主理智消费,避免不必要的开销。】 ------ 作者有话要说: 浮华渡我:【系统不知道】 甄春花:…… 第7章 甄春花严重怀疑这个系统是敌军派来的卧底,什么忙没帮不说,还总会乱提示。 这药对于她来说毫无用处,甚至是颗定时·炸·弹,带回去若是被沈秋和发现,不知道剧情线又会怎么崩坏,百害而无一利。 她只是想等人散尽试试运气罢了,能够把二叔他们没用的药退掉就再好不过了。 事实上,大多数人也仅仅是图个乐子,凑凑热闹,真正买的没几个,也有些动心的,听完价钱又却步了,没过多久,李神医摊前聚集起来的人如鸟兽状散,只余甄春花和崔不翠二人。 李神医药瓶一收,都没打眼看她们,语气下流又轻慢。 “哟,二位小娘子想买回去给郎君试试?” 甄春花靠近了摊位,说道:“李神医,这药真有你说的那么神?” 如果她猜的没错,李神医所谓的神药,不过是浓度更高的催·情·药,若真是那方面不行,大可以在饮食上稍作调理,壮阳补肾,又健康又可持续发展。 而舍得重金购买神药的,无非是与原主心思差不多的单相思之人,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着实令人不齿。 李神医眼睛一瞪,溜圆溜圆的,质疑他可以,质疑他的药不行,道:“自然是那么神,祖传秘方,我李神医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甄春花还欲再说,崔不翠扯了扯她的袖子,李神医名声属实不小,远近闻名的房事先生,谁家生活不和谐了,来此处求上一味药,保证笙箫和鸣。 两位妙龄女子在此处逗留太久,总归是异常惹眼的,旁边已经有不少人在小声议论,指指点点。 甄春花反手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慌张,弯下腰小声说道:“那用不完能退吗?” 李神医一听这话不愿意了,挥手道:“去去去,别碍着我做生意。” 钱都装进了他的口袋里,哪里还有往外掏的道理。 甄春花自然知道这话甚是无理取闹,就是搁在现代,也没有使用退货这一说,肯定会被拒绝。 她粲然一笑,说道:“李神医不给退便不给退吧。” 李神医这种铁公鸡中的战斗机,只要不让他往外吐黑心银子,做什么都无所谓,敷衍了事的打发了甄春花。 二人奔波一路回到山上时已是傍晚,途中崔不翠揣了一肚子疑惑,又羞又怯的问甄春花为何在李神医摊前驻足如此久。 甄春花没有细说,糊弄了两句。 她想着,从此处入手也未尝不可,男人对持久的追求亘古不变,如果李神医定价没那么高昂,生意恐怕也是不错的,但折了他的身价。 有些东西适合高高在上,才越发显得珍贵,这就让低廉的替代品有机可乘。 滋阴补阳的药膳是个不错的选择。 原书中这个时代的背景是大梁盛世,百姓安居乐业。系统则终于派上了点用场,给她进行了详细的介绍,物质方面的富裕使得人民群众更加注重衣食住行的质量,尤其是吃食方面,故而集市上才涌现出各式各样的小吃摊,甄春花尝了一些,口味很是一般。 而且林林总总的小摊中没有卖粥的,想必是受制于现有的物质条件,家家户户烧柴火,锅又大又沉,难以移动,稍不留意便洒了出来,租铺子的话,像米粥这样简单普遍的吃食,成本太高划不来。 这就提醒了甄春花,只要没人做,那她就是独一份,垄断市场的利润是非常可观的。 当务之急是凑够本金,钱才能生钱。 *** 回到房间后,甄二来了一趟,责备她偷溜下山太危险,甄春花觉得应该担心的不是她,毕竟一身武艺,撂倒三五大汉不在话下。 甄春花又问沈秋和一天都做了些什么,甄二一脸看穿的老父亲微笑,说道:“除了吃饭,沈公子整日都在房内学习,我一个大老粗也不识字,让狗毛和狗蛋陪在他左右伺候着。” …… 伺候是假,软禁是真。 甄二这是怕沈秋和动了逃跑的念头,原主可能会很满意,但她巴不得沈秋和跑到天涯海角去,跑得远远的,省得她整天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 甄春花真情实意地嘱咐甄二:“二叔,不用派人伺候沈公子,恐怕他也会不自在,再者说,大家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像狗毛狗蛋正处在长身体的阶段,多练练功夫,没坏处。” 甄二大手一挥,道:“大家没什么事,都闲。” 接连几日都未见过路的商队,全寨人窝在山上长草发霉,无所事事。 甄春花再次受到暴击,她不是没想过招呼弟兄们下山干活,习武之人卖卖苦力总是在行的,但是他们自由自在惯了,十之八九不服管教,再闹出人命就得不偿失了。 得想个法子让他们有事可做,不然沈秋和根本没机会逃跑。 除了种田种菜还能干点什么? 甄春花病急投医,使唤系统让她帮忙,据浮华渡我的介绍,百科全书里包罗万象,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应有尽有,就是没有目录也没有搜索引擎,只能靠系统人工翻阅查找。 甄春花等的快要睡着了,浮华渡我才从百科全书里解脱出来,足足翻了两个时辰,心累。 【大梁十三年,梁安帝颁发“扶养令”,鼓励各地养殖大户,尤其是养猪专业户,实行减免税收的政策扶持,以保障国家肉食品的安全供应。】 …… 所以是让她去养猪吗? 别人穿书金手指大开,逆袭打脸爽歪歪,她却要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研究猪是怎么养成的,母猪的产后护理计划,这像话吗? 甄春花浑身上下写着抗拒。 浮华渡我面无表情的继续念:【其中最佳养猪户,赏宅院一套,纹银五百两,以示嘉奖。】 甄春花:别说了,我养! 不就是养猪吗?保证把它们喂得白白胖胖,肥美可口。 浮华渡我默默把底下那行小字咽回了肚子里。 【注:每年至少出圈一百斤以上的大猪五百只。】 甄春花仔细琢磨了生态放养的可行性,水源饲料都不用担心,清风寨依山傍水,寨子后面就是矮水泉,源清流洁,清澈见底,山上绿植茂密,减轻了喂养负担。 空气清新,天然无污染的食物,再加上运动量足够,猪崽成长的必然优越于圈养猪群,猪粪也能循环利用,灌溉农田菜地,就是猪舍得建在矮水泉靠下游的位置,并且要保持一定的距离,避免污染水源。 这么一看,真是划算的买卖,成本低周转快利润高,还能发挥弟兄们的积极性,给他们懒惰的灵魂找个出口,免得闲出一身病。 话是这么说,甄春花算了算寨子里的银钱,买完种子之后,至多够五只猪崽,钱到用时方恨少。 但也不急于一时,总归能使弟兄们各安其职,甄春花找甄二和莫师爷盘算了一整天,晚饭时候,召集全寨人,认真的介绍了自己的计划。 “最近山寨的经济状况不好,我不说大家伙心里也清楚,今天把弟兄们喊来,就是想说,总不能一直这么坐吃山空,靠收过路费实在是朝不保夕,如今朝廷没有严打,我们还能在夹缝中求生存,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我的想法是,要致富,就踏实肯干,周边废弃的耕田都利用起来,山后空地可以养猪,既能养家糊口,还能强身健体……” 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底下都安安静静,没什么反应,心里直打鼓,说道:“大家有什么看法和意见,都可以提出来的。” 一个面相宽厚的大汉站了起来,说道:“大当家,我没意见,就是寨里有些老弱病残,干不了力气活。” 这人姓冯名安,看着五大三粗,却心细如发,一语中的,直戳要害。 甄春花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回答道:“这个不必担心,我与二叔、莫师爷已经商量过,自然会好好安置,清风寨最不缺的就是人,除此之外,年幼者也不必参与劳作,跟着莫师爷读书认字,不求你们考取功名,多读些书总归是没坏处的。” 冯安点了点头,坐了下去,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甄春花环视一圈,见没人说话,又问道:“大伙还有什么意见吗?没有的话莫师爷会把详细分工安排下去,从明天起,各司其职,挣钱养家。” 说这话时,甄春花神经一直紧绷着,她觉得原主在寨里没有什么威信,生怕弟兄们不服管教。 万幸的是,没听到反对的声音,甄春花舒了一口气。 清风寨致富之路,正式开启。 第8章 清风寨整修忙活了几日,甄春花把沈秋和忘在了脑后,直到准备下山采买的时候,才再次遇见。 浮华渡我不止一次提出抗议,让她正视任务,扭转崩坏的剧情。 甄春花一点也不想攻略沈秋和,她巴不得沈秋和趁着大伙都忙于耕作,偷溜下山。她好好赚钱养家,沈秋和平步青云,井水不犯河水,美得很。 今日,看着准备工作完成的差不多了,甄春花寻思着赶着集市把东西置办置办。 令人发愁的是,问了一圈,寨子里也没个会挑猪崽的人。 甄春花把主意打到了系统的那本百科全书上,浮华渡我内心悲愤的翻着书,这可找到猴年马月去! 考虑到她一人弄不动猪崽,甄春花特意喊上了狗毛和狗蛋,这二人不用干重活,成日跟在沈秋和身后问东问西。 甄春花看到捏了一把冷汗,祈祷这两个毛头小子没有无意间得罪沈秋和。 狗毛性格较为活泼,跑在最前面,狗蛋和沈秋和在后面,不急不躁地走着。 “大当家,秋和哥想随我们一同下山去,可以吗?” 甄春花喜上眉梢,终于开窍准备溜了? 她笑着说:“那自然好。” 狗毛也甚是开心,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笑容,转头朝身后喊道:“太好了!秋和哥,大当家允了!” 沈秋和着一身青衣,发冠高束,俊朗不凡,笑容温和有礼,说道:“多谢大当家。” 甄春花默默移开了目光,本就是原主的罪过,将如此卓尔不群的人困在一方小小的山寨之中,使他被折辱,蒙了尘。 “应该的。” 最好下了山就别回来。 狗蛋性子温吞,话不多,看甄春花身侧没人方才问了句:“大当家不再带几个人吗?不是要买猪崽吗?” 甄春花:“不急,先去看看,寨里没有会挑猪崽的,得小心提防着,免得被坑。” 越急越容易猪油蒙心,上了当吃大亏,反正也不急于一时,甄春花打算货比三家,多走两户多看看,实践出真知。 她出于礼貌问道:“不知沈公子下山何事?” 说完就想打自己的嘴,沈秋和这明摆着想跑路,多嘴做什么! 沈秋和还没开口,狗毛先抢答了,嚷道:“秋和哥想去买些纸墨!” 秋和……哥? 这才几日,关系就已经如此亲近了吗? 甄春花看向沈秋和,心里无限感叹,果然是男一号,笼络人心的能力不可小觑。 沈秋和在甄春花的注视中开了口,解释道:“我看两位小兄弟对四书五经颇有兴趣,闲暇时就教与他们一些。” 狗毛接道:“大当家,秋和哥真的厉害,什么都知道,讲的也比莫师爷有趣!还说这次买了纸墨,回来就将课本内容默出来,我们温书也方便。” 甄春花点了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然后猛的反应过来,回来?这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能不能不回来? …… 这到底是个什么剧情走向? 甄春花假笑道:“你们不要麻烦沈公子,莫师爷也读过几年圣贤书,教你们绰绰有余了。” 沈秋和:“不麻烦。” 甄春花坚决推辞,狗毛只能瘪了瘪嘴,不太情愿的说道:“是。” 狗蛋轻声提醒,问道:“大当家,寨子里没书本,这次顺带买些吗?” 甄春花答应的爽快:“买!” 再穷不能穷教育,这群小朋友是山寨的明天! 再说了,书能值几个钱? 等到了书肆外,甄春花才意识到,这个时代,读书是少数人的特权,别说是四书五经了,她浑身上下所有银子也不够买上一本。 打脸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甄春花默默走远了些,思索着怎么开口才显得不那么尴尬,就听到了沈秋和的声音。 他说道:“不必浪费钱,我可以默下来。” 绕来绕去,还是逃不过。 甄春花屈服于穷的叮当响的现实,含泪道:“那就麻烦沈公子了。” 这边甄春花内心泪如雨下,那边狗毛狗蛋心花怒放,拍手称道:“太好了!那我们可以跟着秋和哥读书识字吗?” 甄春花:“沈公子答应就可以。” 沈秋和颔首微笑,算是应允了下来。 大好的逃跑机会!为什么不溜! 原书中,沈秋和是在次年七月逃出清风寨,而后参加乡试,顺利通过,在之后就是会试,殿试,最终取得探花的好成绩。 然后他向皇上请命回善阳县任父母官,美名其曰守护一方百姓,此举出乎所有人意料,却得到了皇上的另眼相看。 沈秋和仅仅花费两年时间,就使得善阳县一改往前,励志图新,将为非作歹的地头蛇悉数铲尽,最后歼灭清风寨,如此漂亮的履历,让他在晋升的路上越发顺畅,成为大梁史上最年轻的宰相。 全特么是套路! 沈秋和这个小妖精,心机深沉,定不会干赔本买卖。 正所谓最美的美人,下最狠的毒手! 甄春花沿路打听了下,猪崽要到县城外的田师傅家买。 大梁盛世,风调雨顺,粮食产量一直不低,各家各户有些闲钱,都会养着家禽,大多是喂些鸡鸭,养猪的少,专门养猪的也就仅田师傅一家了。 狗毛,狗蛋二人甚少下山,兴致勃勃地探头探脑,看什么都觉得很是稀奇。 甄春花无暇顾及,问道:“系统,你那本百科全书里有剧情的详细走向吗?沈秋和这是中了什么邪?” 浮华渡我心里愤怒,我儿子天下第一好! 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机械的回道:【非常遗憾,书中只记载了时间线,具体框架需要宿主通过自己的努力进行改写。】 …… 这是什么流氓规定? 【系统温馨小提示:NPC自我意识开始觉醒。】 甄春花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说,宿主可以将他们看做有血有肉的人了,虽然仍然会受制于人物设定,但宿主通过自己的努力能使他们走向与原书中不同的结局。】 甄春花:“……” 她何德何能去拯救所有NPC,目前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科技还没有发展,天空碧蓝,空气格外清新,连带着让人心情好了许多。 几人刚走出城门,沿路就看到一位手执羽扇,身披锦衣的男子跟在一名女子旁,身后还跟着一位梳着发髻的小丫头,一脸焦急。 狗毛忍不住嘀咕道:“这怕是哪家的姑娘被纨绔子弟缠上了。” 狗蛋眼神好,仔细看了看,说道:“像是钱家小少爷,上回跟着二当家出来置办东西时,恰巧有过一面之缘。” 说到钱家,甄春花倒是有些印象,原书中盛意欢被强行许配给了钱家小少爷,钱富贵,可惜所托非人,被妾室欺压,郁郁不得终日,没能等到如意郎君救她脱离苦海。 甄春花看的时候气的牙疼,恨不得冲进来暴打钱富贵一通,霸占着如花似玉的小甜心盛意欢,还要出去沾花惹草,任由妾室对她下手。 有人正金榜题名,有人江水中冰冷。[1] 自然而然,钱家这个地头蛇成了沈秋和的眼中钉,肉中刺,下场也甚是凄惨。 那女子侧着身,模样看不真切,似乎被逼急了,提高了音量,说道:“钱公子,你这是何意?” 钱富贵嘻嘻一笑,手不干不净的想往她肩上搭,一脸无赖:“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自然是心悦你,想与你共度良宵。” 女子往后退了两步,美目圆睁,被这番泼皮话语气到发抖,拉着丫鬟就要走,又被钱富贵拦住了去路。 甄春花本不是正义感爆棚的人,但眼前这人不一般,钱富贵何许人也?盛意欢的死源自于他,间接导致了沈秋和的黑化,不打他打谁? 甄春花快步走上前去,冲女子使了个眼色,情真意切道:“小姐,你可让我们一通好找,出去这么久都没回来,老爷急坏了。” 女子悟性很高,说道:“是我让爹爹担心了,这就回去。” “慢着,我说你能回去了吗?” 三人越过钱富贵就要往城门处走,甄春花被钱富贵扣住了肩,停住了脚步。 甄春花没有回头,望着女子问道:“这位公子是?” 女子小声道:“素不相逢。” 甄春花笑着说:“既然不是小姐的朋友,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反手扣住了钱富贵搭在她肩上的手指,用力一拽,来了个漂亮的过肩摔,隐约间,还听到了关节脱臼的声音。 狗毛先跟上来,脱口而出:“大……” 当家二字被甄春花瞪回了肚子里。 沈秋和与狗蛋在后面,目睹了过程,关切道:“没事吧?” 甄春花嫌弃的拍了拍手,像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说道:“小姐没事,我也没事,就是不知道地上这位公子有没有事了,但我想着应该没事,毕竟皮厚,如此轻轻一摔想必是不碍事的。” 沈秋和直接无视了地上躺着的那位,说道:“没事就好。” 狗毛:…… 狗蛋:…… 这还叫轻轻一摔? ------ 作者有话要说: [1]化用自南康白起的《我等你到三十五岁》 顺带求收藏评论么么啾 第9章 钱富贵打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里宠大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善阳县作威作福,好不痛快,哪里受过这等屈辱。 他缓了缓,跳起来指着甄春花的后脑勺,恶狠狠地威胁道:“好你个黄毛丫头,今天钱小爷教你怎么做人!” 甄春花转身逼近钱富贵,活动了下筋骨,笑眯眯地说道:“好啊,我恰好也想见识见识钱少爷的本事。” 钱富贵说到底也是欺软怕硬的东西,不仅如此,还格外爱惜脸面,被一弱女子摔到地上着实丢人。 如此嚣张不过是虚张声势,更何况他孤身一人,敌不过甄春花人多势众,磕磕巴巴地撂下了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便慌里慌张的跑了,还差点摔一个大跟斗。 甄春花被他这幅蠢样逗笑了。 女子忍不住捂着嘴轻笑,肩头止不住的颤抖,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眼角泛红,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柔声道:“多谢恩人出手相助,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甄春花看了她半晌,心说钱富贵人品不怎么样,眼光还不赖,这姑娘眉清目秀,颊边一对梨涡更显甜美,手若柔夷,肤若凝脂,声音还如此动人,真是位妙人! “不必客气,我叫甄春花,举手之劳罢了。” 女子行了礼,说道:“奴家盛意欢,不知诸位可有空闲,到府上坐上一坐?” 丫鬟脸上泪痕尚未干透,边抹眼泪边跟着道:“甄女侠,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小钰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 她路见不平救了原女主? 然后被原女主的贴身丫鬟发了张好人卡? 这种感觉还真是微妙。 但是沈秋和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浮华渡我及时上线解惑答疑:【系统贴心小提示,宿主所处背景属《美人如玉之平步青云》,沈秋和与盛意欢无感情线。】 …… 那就难怪了,她没看修文后的前半本,对剧情一无所知。 甄春花最终还是谢绝了盛意欢的好意,往着田师傅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都心不在焉。 如果说,沈秋和与盛意欢之前素不相识,然后今日一见,天雷勾动地火,暗地里情意相通,会不会改变二人既定的结局? 往好的说,她没犯错逼迫沈秋和,故事说到最后,男女主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往坏的想,有情就会有软肋,万一盛意欢又成为他黑化的根源该如何是好? 真让人头疼! 甄春花没注意城外的路不太平坦,一脚轻一脚重的,不留神闪了个趔趄,幸亏沈秋和反应及时,一只胳膊拦住了她的腰,待她站稳后,立马松开了手。 “大当家,注意脚下。” 甄春花道了谢,转而盯着他,耳根红透了,心里直呼不妙,难不成真是对盛意欢动了心? 与其猜来猜去,不如一发直球,甄春花开门见山道:“沈公子,你觉得盛小姐如何?” 沈秋和被问的有些懵,愣了一下说道:“挺好。” 甄春花警铃大作,硬着头皮继续问:“那她是沈公子的意中人吗?” 沈秋和没说话。 狗毛先嚷嚷了起来,道:“秋和哥你不要中了大当家的圈套,她这是吃醋了!” 甄春花:“……?” 让她先把狗毛给胖揍一顿!脑回路清奇还偏要心直口快! 沈秋和的耳朵以肉眼可见速度红透了,有些尴尬的说道:“不是。” 狗毛不依不饶,继续拆台道:“话本里说了,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 甄春花很僵硬,凉凉道:“四书五经会背了吗?就知道话本,整日里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回去让莫师爷检查你功课!” 狗毛立马耷拉下了脸,不敢多言。 不管怎么说,甄春花觉得,她接触的沈秋和与原书中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无情郎君差了十万八千里,明明是个会害羞的小可爱?怎么最后黑化成那副德行? 她把这个疑问抛给了系统。 浮华渡我试图装死,被一句投诉扼住了命运的喉咙,不情不愿的开了口:【NPC意识已觉醒,开始偏离人物设定。】 甄春花:“具体点,他们一开始没有自我意识吗?” 浮华渡我:【《美人如玉》具有特殊性,剧情人设无法保证,从宿主强行扭转剧情后npc意识才开始觉醒。】 一切不合理的地方都能解释通了,包括沈秋和的负隅反抗,甄二的强行智商下线,都不是出于他们本意。 既然如此,那她呢? 甄春花轻声问道:“我也是NPC吗?和他们一样?” 浮华渡我:【理论上来说,是的。】 说完又心虚地补充了一句:【但宿主如果完成任务,即可返回现实世界。】 甄春花陷入了沉默,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 现在的她同样有血有肉,会哭会笑,身边的人也开始具象化,他们努力挣脱,不被束缚在人设的条条框框中,显示出最真实的本我。 她宁愿相信,这是真实,而非虚幻。 沈秋和可以不用黑化,盛意欢不会死,清风寨也可以和乐美满。 趁故事没开始,还能为结局画上圆满的句号。 她突然想试一试。 反正剧情线已经崩坏了,想必不会介意她继续瞎搞乱造的。 幸福生活第一步,养猪养猪养猪! 出师未捷身先死,万里长征倒在了第一步,没人会挑猪崽! 四个人站在猪圈外面面相觑。 田师傅口若悬河的推销,道:“我们家的猪崽,方圆几十里,出了名的能长膘,随便挑哪个都是一顶一的划算,出栏以后稳赚不赔。” “还有些人家,专门买了猪崽回家自己喂养,留到过年杀了吃,过个富贵年!” 甄春花相中了两只白白嫩嫩的小猪崽,躲在角落里直哼唧,看起来有些怕人,和田师傅说定价格以后,让狗毛和狗蛋一人抱着一只,准备回去。 出门的时候,碰到从后院出来的小厮,推着一辆小货车,上面装了几只偏大的猪崽,往偏僻的郊外走去。 甄春花心里犯嘀咕,田师傅家的后院就是养猪棚,这是要拉去哪里?于是凑上前去,想看看究竟,顺便能问问养猪的小技巧。 “小哥,您这是去哪?” 小厮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瞧到狗毛狗蛋怀里抱着的猪崽,才开口说道:“东郊那里有片树林,我去把这些猪崽扔了。” “扔了?”甄春花很是震惊。 车上的猪崽除了模样不太周正,其他看起来与寻常无异,甚至更加健壮一些。 兴许是甄春花这幅没见过世面的表现引起了小厮的注意,原本兴致缺缺的他说道:“是,扔了,你没听错。” 还贴心的解释了一番:“听说过‘尖嘴石鞍头,吃潲如牛,要它长,磕响头’吗?就这个,尖嘴猴腮的,能吃还不长,谁家也不做这赔本买卖啊!” 甄春花名字接地气,但却是个生活常识基本没有的大小姐,更别提民间俗语,养猪的忌讳了。 “那个,猪毛倒着长的,养了可是要走霉运的,还有那个白猪,头上一撮黑毛的,活不长,也不吉利,都没人买,田师傅也不肯养,犯忌讳,哪儿能因为这几头猪崽坏了财运。” 小厮说道:“田师傅就让给扔了去,自生自灭去,可真是个菩萨心肠……” 狗毛打小在山寨长大,自然也没听说过这些个讲究,愣头愣脑的问道:“那为什么不吃呢?话本里说,烤乳猪口感齐佳,这猪大小也合适……” 小厮忙打断道:“可不能吃!养都不吉利,吃到肚子里那岂不是更晦气!” …… 甄春花看着小厮郑重其事的连呸了三下,意图掩盖狗毛的错话,心情百感交集,封建迷信害死猪。 “小哥,你看这样行不行,反正这猪你也是要扔了,不如卖给我,我没有那些忌讳,没人愿意养我来养。” 甄春花盘算了下银钱,除去买猪崽和种子的花销,还剩下点,足够买这几头猪崽了。 小厮有些惊讶,问道:“你可确定?这里面可都是不祥之物?” 甄春花确定的不能更确定了:“我给你一钱银子,麻烦帮我们把猪崽送到山脚下,你既完成了任务,又能赚银子,小哥意下如何?” 小厮乐意至极,一钱银子抵得上他半个月的月钱了,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狗毛和狗蛋二人走在前方带路,他们与小厮年纪又相仿,一来二去聊了起来,很是欢乐。 沈秋和跟在甄春花身旁,思考再三,问了句:“真的没事吗?” 受所生存的时代背景驱使,多少会顾虑这些流传甚广的谣言。 他有些担心,清风寨经济状况本就拮据,再养几头衰猪,怕是要揭不开锅了。 甄春花摇摇头,说道:“没事的,它们就是长得丑了些,细看还是挺可爱的。” 沈秋和欲言又止,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甄春花看出他的担忧,安抚道:“清风寨都穷到这种地步了,还怕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再说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定就物极必反,成了咱山寨的吉祥物。” 到山脚下时,小厮帮忙把猪崽从车上抱下来后就拉着空车回去了,临走时还和狗毛挥手道别,说是修月假的话来山上找他玩。 狗毛眼巴巴的望着小厮的背景不肯回神,这是他第一个山寨兄弟外的朋友。 小厮为了将猪崽固定在小推车上,用麻绳把它们的腿都绕了几圈绑了起来系在栏杆上,这会儿绳子一头被甄春花攥在了手里。 但是这群猪崽模样不怎么俊俏,性格却非常调皮,不肯老老实实的跟着甄春花上山,偏往反方向奔跑,甄春花吭哧吭哧使了半天力气,还是在原地打转。 甄春花无语极了,眼看着天就黑了,山路只会更加难走。 她身边的三人,两个怀里各抱着一只金贵的小猪崽,还有一个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不对,修文后的沈秋和是有武功的,至少后期有,她试探性的问道:“沈公子,你能拉动它们吗?” 沈秋和看了下瘫在地上的这群赖皮猪,沉默半晌说道:“我试试。” 事实证明,不管沈秋和后期金手指如何之大,这会儿的他就是个废材。 甄春花把绳子交到沈秋和手里的时候,猪崽们像是知道这个人没什么能耐似的,撒开了欢儿的跑,拽的沈秋和一个趔趄,甄春花赶紧握了上去,抓住了绳子,避免男主被猪拉的脸朝地的摔了个大马趴这种戏剧化的一幕出现。 好险! 但是手里的绳子好像不太对劲,没有粗糙的摩擦感,取而代之的是柔软细滑的触感。 甄春花低头一看,情急之下抓住了沈秋和的手,使劲拉的时候没注意,这会儿,沈秋和的手背上红了一大片,触目惊心的,很是打眼。 “疼吗?”甄春花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疼。” “真的不疼吗?”甄春花看着都觉得疼,青红交错的瘢痕,原主到底是什么怪力女超人啊? “是我太用力了,我下次轻点。” …… “不对,没有下次了。” 沈秋和把手背在了身后,开始思考习武的可行性。 甄春花让狗毛和狗蛋先上山去,喊几个弟兄下来搭把手,在等人的时间里,她郁闷的数落了猪崽一百遍。 不知好歹的东西,你们这群小畜生也敢在男主面前造次?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的收藏~ 关于买猪崽的忌讳是百度的! ## 第10章 也不知道狗毛是怎么传的话,甄二领着浩浩荡荡一大群兄弟下了山,基本是倾巢出动。 甄春花默默地看了甄二一眼,又把视线投向地上的几只猪崽。 黑压压的一群大汉将几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猪崽包围起来,诡异又滑稽。 兴许是被这人多势众的大场面给糊弄住了,猪崽异常的听话,乖乖的跟着往山上走,周围一群护猪使者。 甄春花在后面笑的直不起腰。 天色已晚,山路不好走,沈秋和只得虚扶着甄春花,避免她摔倒。 *** 这几日,山寨里的弟兄都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除草耕作,细心如冯安还在山后圈出一块地做菜园子,种了些蔬菜。 甄二带了些人搭了个猪棚,地上铺了层厚厚的麦草,以防潮湿,整体上弄得有模有样的。 甄春花也安心许多,尽管依旧两手空空,但总算不是带着一堆无业游民混日子了,种菜的种菜,养猪的养猪,学习的学习,悬着的一颗小心脏也落了下来。 狗毛识得了几个字,硬是觉得自己肚子里有些墨水,非要改名,认死也不愿意顶着狗毛这个称呼了。 甄春花忙着在厨房里翻箱倒柜,琢磨着今日吃些什么,周福全做饭她吃不惯,口味太重,便让他休息去了,跟着甄二喂喂猪,拔拔草。 周福全号称是山寨里最出色的厨子,手艺一绝,相当于是全桥头最靓的仔,油盐酱醋外加调料,倒就完事了。 甄春花这才发现,所谓的大梁盛世,烹饪技术真是非同一般的落后。 吃食生意铁定是个好出路。 狗毛拿着纸笔就冲了进来,墨水差点甩到了甄春花身上,嚷嚷道:"大当家,你说我是叫甄安还是叫甄玉好?" 甄春花往后退了两步,躲开了狗毛,疑惑道:“真暗和真愚?” “对,安字取自‘貌比潘安’,玉字取自‘颜如宋玉’,我问秋和哥,他没说哪个更好,狗蛋说哪个都不好,大当家你觉得呢?” 甄春花思忖片刻,认真道:“狗毛,我觉得,这两个名字太过秀气,配不上清风寨狂放不羁的气质。” 狗毛崩溃道:“那甄狗毛就配得上了吗?” 甄春花用勺子搅了搅锅里的粥,盛了一点送到嘴边吹了吹热气,尝尝味道,不甚走心的应声:“必然是配得上的,甄,狗,毛,威风堂堂,朗朗上口,我喊狗毛肯定没别的人回头,要是喊小安小玉,十个吭声的里有九个姑娘家。” 狗毛挠了挠头,好像还挺有道理,不过他还是不死心的问了句:“剩下的那个呢?” “是你啊!” …… 狗毛有些自闭,垂头丧气的准备离开,被甄春花喊住了,留下来当了苦力,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崔不翠去洗衣服了,没人给她搭把手。 狗毛蔫不拉几的,耷拉着眼皮,坐在风箱前有气无力的调节火候,他这么迫切的想改名是因为小厮说姓名是父母满含着对子女最大的期望。 而这种期望,源自于爱。 狗毛和狗蛋是甄二在某天收完过路费回来的路上捡到的,两个大胖小子挤在一个小小的筐子里,被褥上还压了几钱碎银子,其他什么也没留下。 甄二大字不识,认为贱名好养活,随口说道,就叫狗毛狗蛋吧,这一叫,就是十五年,没人想着给他换个名。 甄二则是发现了新天地,在起名这方面,他认第二,没人敢自称是第一,只有更鬼畜,没有最鬼畜。 “今天吃什么啊?” “吃菜喝粥。” 甄春花把洗干净的菜拿到案板上,准备好要用的葱姜蒜,拎起锅,往里面倒了些水,盖上锅盖开始煮。 甄二他们在山上干活时发现了不少野菜,甄春花就寻思着做个白灼野菜,熬个蔬菜粥,既能保护肠胃,还能补充营养。 等到水滚了,甄春花把菜放进锅里,同时放进少许食盐,和狗毛聊天。 “你哥呢?” “秋和哥在教他写字。” “那你怎么不写字?” “我这不是来帮你干活吗?” 狗毛当然不说是因为他学不会,笔画歪七扭八的,和狗蛋比,相形见绌,他面子上挂不住,就跑走了,想着换个附庸风雅的名儿,说不准在学习上就开了窍。 甄春花很明显不信他的话,这么多天相处下来,身边的人脾气秉性都摸得一清二楚,狗蛋喜静,耐得住寂寞,好几次路过凉亭都能看到他在写字,狗毛就活泼许多了,抓耳挠腮的,提起笔就想去河里抓鱼。 但她也没戳穿,顺着夸了句:“咱们狗毛真懂事,还学会心疼人了。” 狗毛被她这么一夸,高兴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拉起风箱来更是起劲。 甄春花见野菜煮的差不多了,就捞了出来,将调好的调料浇了上去,又趁着锅底还热,烧了些油,淋在上面,热油遇冷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将调料的味道全部激发出来,香味扑鼻。 狗毛吸了吸鼻子,感叹道:“这么香!” 以往周福全都是把野菜随便炒炒就好了,火候还有些过猛,吃起来像是在嚼稻草。 甄春花洗了洗手,让狗毛去喊人吃饭。 清风寨人数众多,分内外院,以前内院都是把饭菜端去堂屋,距离不近,自从甄春花取代周福全成为掌勺大厨之后,她就让甄二在厨房里清出一片空地,放了个长桌子,省的干了一天活还得费力气在端菜端碗上。 沈秋和也在内院与他们一起吃饭,看起来没有半分想离开这个强盗窝的意思,甚至越来越如鱼得水,狗毛和狗蛋与他的关系越发亲近,吃饭都挨着他坐,秋和哥长秋和哥短的。 甄二一门心思扑在那群猪崽身上,像是操心的老父亲,每天早上把它们带出去释放天性,晚上又累个半死撵回来,尽管如此,他也不亦乐乎,坐在树下休息的时候还琢磨着给猪崽们都起个名字,吃饭都念念不忘。 “小侄女,你这手艺越发精湛了!沈秋和这小子好福气!” ??? 怎么一言不合就拉郎配?吃饭都堵不住甄二的这张嘴? 甄春花看了沈秋和一眼,刚好四目相对,心虚地挪开了眼睛,转向甄二,佯装伸手抢他的碗,说道:“那你别吃了,让沈公子一人吃就好了。” 甄二用手把碗护的严严实实,笑着说:“我们这不是跟着沾了光吗,对了,小侄女,你觉得那个身上毛倒着长的,叫毛刺怎么样?” “那个头上一撮黑毛的,就叫小黑,还有个尖嘴猴腮的,一开始想叫它长嘴的,念念发现不太通顺,干脆叫大嘴好了,反正也没什么差别……” 甄春花:…… 她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你们能看到这里 ## 第11章 说到底,甄二还是在饭桌上给大家科普了一堆他的取名心得,包括狗蛋和狗毛的名字来历。 他这个人,没读过书,自然想不出什么清新脱俗的高雅名字,秉持着贱名好养活的宗旨,随口起了两个,就一直喊到现在了。 甄春花瞬间想到了自己的名字由来,她妈说,苦尽甘来,迎春方开,希望春花以后能顺顺当当一辈子,不要像她一样识人不清,遇人不淑。 狗毛不甘心的问了句:“二当家,这寨子里有谁的名字不是你给起的吗?” 甄二笑道:“当然有,只有你们这些小辈是我给起的名字,他们都嫌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我就一一代劳了。” 甚至还一副颇为自豪的样子,补充道:“大当家名字也是我起的,出自春花秋月何时了。” 甄春花奇道:“二叔,你还知道这个?” 甄二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就知道这一句,早些年听书记住的,怎么写的我都不会,就觉得朗朗上口,姑娘家,名字总该秀气些。” 一直默默不语的沈秋和赞同的点了点头,说:“二当家所言极是,春花秋月,缠绵悱恻,寓意美好。” 甄二的起名艺术得了文人的肯定,越发自信膨胀,滔滔不绝的又要开始分享心得,被狗毛连忙打断了。 “二当家,狗毛狗蛋有什么寓意啊?” …… 甄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狗毛就是狗毛,狗蛋就是狗蛋,还能有什么深层含义? 甄春花刚喝了口粥,恰巧赶上如此尴尬的打脸现场,偏偏狗毛还一副天真无邪的求解脸,差点笑的喷饭,被呛的疯狂咳嗽。 沈秋和坐在甄春花身侧,忙伸手虚拍着她的背,让她慢点。 狗毛追着甄二絮叨,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叽叽歪歪个不停。 “这狗毛能有什么珍贵的?” “我就不能换个名字?狗毛狗蛋也太难听了。” “狗毛一抓一大把,咱们寨里那条老黄狗,每年换毛就换不少呢!” …… 甄二被问急了眼,驴唇不对马嘴的回了句:“还不够珍贵?你看老黄,要是没了毛,那不就是条秃狗,丑不丑?要是没了蛋,” 甄二没说完,想起桌上还有姑娘家,到嘴边的粗话没说出口,让狗毛自己意会,狗毛还真认真的思考了下,觉得是这个道理,又秃又哔的老黄,实在是太惨了。 沈秋和右手攥紧,放在嘴边轻轻咳了两声。 甄春花倒没觉得不自在,毕竟她说过的垃圾话比这多多了,见到这种听到都不自在的反应,稀奇的紧,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 作者有话要说: 女生节快乐呀! ## 第12章 甄春花被狗毛磨的耳朵起了茧,实在烦的不行,就让沈秋和随便帮他取一个,堵住这个小话唠的嘴。 没想到沈秋和还把这个放在心上了,认认真真的征求狗毛和甄春花的意见,最后定了“澈”字,取自“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可把狗毛给美坏了。 狗毛最终如愿以偿的换了名,在山寨里成日逢人就说我叫甄澈,以后可别喊错了,语气相当美滋滋,仿佛下一秒就会飘上天。 然而寨里的人“狗毛狗毛”喊了十几年,改口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每天都能看到狗毛因为名称气到跳脚的画面。 *** 甄春花闲来无事,坐在树下托着下巴看沈秋和教一群少年读书认字,突然习惯了这种悠闲的慢节奏生活,刚来的那几天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眼前全是网络游戏膨化食品的幻影。 崔不翠晾完衣服坐在甄春花身边,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白衣的沈秋和,正弯着腰教狗毛写字,左手背在身后,温和儒雅。 这都不必情人眼里出西施了,沈公子如此风采,搁在哪里都是极出众的,也难怪大当家着了迷,挪不开眼。 秋高气爽,细碎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洒下来,照的人有些睁不开眼睛,甄春花迷迷糊糊的,脑袋一点一点,胳膊一歪,惊醒了。 她歪过头,看到崔不翠热切的目光,活像是当代追星狂热粉的写照,瑟瑟缩缩的开口。 “小翠?” 崔不翠满脸花痴的点头,回应道:“小翠在。” 太恐怖了吧! 甄春花刚睡醒本来还有些迷糊,瞬间被吓清醒了,她默默坐远了一些,抹了把脸,问道:“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崔不翠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她只是觉得眼前二人珠联璧合,养眼的很,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心情愉快,忍不住嘴角上扬。 “大当家,沈公子好像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是吗?” 甄春花感触不是很明显,但沈秋和的确和她原本的认知不符。 “是,”崔不翠还记得刚把人掳回来的那阵子,简直是油盐不进,冥顽不灵。 “大当家你都不知道,你不让我们亏待了沈公子,可他一点都不配合,不吃饭也不肯开口说话,我们心里那个着急,也不敢跟您说。” 看来宁折不屈这点还是没改变,甄春花问道:“然后呢?” “我们就问二当家该怎么办,他直接把人捆了起来硬灌,还让我们别和你说,怕你生气。” 甄二一人唱黑脸,将反派本色发挥的淋漓尽致。 甄春花实在不敢想象那副画面,这特么的死定了,她再怎么刷好感度也没办法挽救吧,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留个全尸。 人生真的是无比艰辛。 “……” 这不还是说了出来。 崔不翠愣了一会儿,然后才发现自己搞了个大事情,捂紧嘴巴,佯装自己什么也没做。 相对无言半晌后,崔不翠开始生硬的转换话题,她提议道:“大当家,七夕快到了,咱们到时候下山去看花灯吧。” 甄春花提不起兴致,在她的认知里,现代的节假日都是商家大肆营销的好时机,各种打折活动层出不穷,盯准了她钱包里的钞票,发誓喝干消费者的最后一滴血。 “听说可热闹了,恰巧今年得了闲,咱们去看看吧?” 其实往年也不忙,但没有这等闲情雅致,总觉得大婚之日后整个山寨的氛围都变了,多了些烟火气息。 “李英说,程先生会在那边摆摊呢!” 李英是上次那个卖猪崽的小厮,至于程子清程先生,甄春花略有耳闻,系统闲着无聊喜欢给用电子音给她念坊间八卦。 据说程先生是善阳县第一美男子,方圆百里内无出其右者。年少有为,却心系百姓,自愿留在善阳县教书育人,分文不取,每逢花灯节还会在河边为有情人赠字祈福。 这是典型的祖上有坟,才能如此挥霍。 今年元宵灯节,程先生摊前挤得水泄不通,多数都是女子,或面含羞怯,或热情外放,更有甚者一把抓住了程先生的手,大声吐露自己的心意。 程先生反应倒是冷静,旁边的女子群起而攻之,场面好生混乱,把官差都引来维护秩序了。 甄春花当时还纳闷,按理说,《美人如玉之平步青云》是沈秋和一个人的舞台,绝对不会允许存在程子清这等抢风头的人物。 浮华渡我没说话,她也崩溃,突然冒出来个比儿子还要风华绝代的角色,能不能尊重下原作者? 崔不翠胆子越发大,晃着甄春花的胳膊撒娇道:“大当家,去不去?还可以和沈公子一起放花灯祈愿的,特别灵验!” 甄春花拗不过,只好点头答应了,顺便看看程子清是否真的如他人所说,艳压群芳。 “不是,你怎么沈公子长沈公子短的?” 总是强行捆绑她与沈秋和是什么意思? 崔不翠拽了片叶子放在嘴边,吹出短促又清脆的声音,笑着说:“因为只要提到沈公子,大当家就会答应的。” …… 大意了! 甄春花还真不是因为沈秋和才应允的,谁知被小翠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钻了漏洞,明着暗着按头成亲。 小翠要是生在现代,那必然是抠糖小能手,一句话就能上升到锁死了! 甄春花正想和崔不翠促膝长谈,让她少八卦多读书,就见铁根慌里慌张的从后山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 “大……大当家,不……不……好了,咱们……” 甄春花的心跟着他的话起起落落,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她站起来对铁根说道:“你喘口气再说。” 铁根捋顺了呼吸,急道:“咱们的菜园子!被那群猪崽子给拱了!” ??? 甄春花心一个劲儿的往下落,这特么的算是什么事儿? 最近半个月,风调雨顺的,甄二他们在后山开垦了块菜园子,说是种点时令蔬菜,洒了些种子,最近长势正旺,看着青葱翠绿的,非常喜人。 一夜回到解放前? 甄春花听到这消息就急了,岁月静好云卷云舒全都不作数。 “拱了?那些小猪崽子呢?” 铁根回答道:“跑了,二当家带弟兄们进山里去找了。” “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它们拱完菜园子就往树林深处四处逃窜,扑棱的欢着呢。” 甄春花顾不上刨根问底,当务之急是把猪崽子们给抓回来,总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急冲冲地往事发地跑,谁料手无缚鸡之力的沈秋和也跟了上来,带着一群学生,总体战斗力可能还不如她一人。 甄春花撵不回他们,只能让他们收拾下残败不堪的菜园子,能抢救的抓紧抢救一下。 “狗毛,狗蛋,这里属你们二人年长,我去找猪,要照顾好弟弟们,别让他们乱跑,知道吗?” 狗蛋点了点头,狗毛下意识的应了声,反应过来又冲着甄春花远去的背景喊道:“都说了我不叫狗毛!我是甄澈!!!” 自然没有得到回应,狗毛懊恼的挠了挠头顶。 甄春花心系那几只花了她全部身家买的镇寨之宝,致富之光,一股脑的往树林里冲,冲完才发现,她不认路。 凉了。 不用等到沈秋和动手,她怕是就没了。 “大当家?” 说曹操曹操到,甄春花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难不成出现了幻听,她不太敢转身。 穿书以后,无神论者甄春花的世界观不止一次面临着挑战,此刻已经崩塌的不成样子了。 “大当家?”沈秋和绕到她面前,额前的碎发因为跑动有些凌乱,还渗出细密的汗珠。 太真实了。 这些细节都构造的如此到位。 沈秋和见甄春花迟迟没有开口,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提高音量:“大当家,你速度太快了,慢一点我跟你一起找。” …… 原来不是幻觉。 甄春花收起一堆乱七八糟的脑补,假装无事发生,淡定道:“很累的,这山还这么大。” 沈秋和擦了擦额角的汗,说:“我虽不会武功,但耐力还不错。” “你还穿的白衣服。” “我自己洗。” 甄春花还想说什么,被沈秋和一句话打断了。 “我已经来了。” 你还要我回去吗? 甄春花在心底补全了这句话,虽然对于精于算计的沈秋和而言,这仅仅是源于最优选择,但是莫名精准的命中了甄春花的那颗少女心。 甄春花别过头,不再说话,默许了沈秋和的行为。 说到底,她一个人在林子里,心里是有些发怵的。 孤男寡女小树林,时间地点全要素。 气氛刚刚好。 浮华渡我不清楚状况,阔别多日,又不合时宜的开了口。 【系统温馨小提示:野树林里存在大量珍稀草药,请宿主把握时机,挖掘属于您的第一桶……金。】 浮华渡我哈欠打到一半,看到甄春花万年难得的红了脸,说话都磕绊了一下。 怎么回事? 是没睡醒吗? 儿子反过来把宿主给攻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明天考试,开始日更了 ## 第13章 浮华渡我老泪纵横,儿子出息了。 这样看来,她距离完成任务指日可待了,不由得感叹道:【儿子呜呜呜,妈妈爱你,果真是亲生的!】 甄春花停住了脚步,听到脑海中陌生的声音,以及前言不搭后语的内容。 儿子? 亲生的? 这深山老林里的,地处偏僻,只有沈秋和一位男子,所以系统口中的亲儿子是他? 还有这声音怎么回事? 甄春花大致有些思路,又被自己的脑洞吓到,干脆开门见山,直接逼问系统:“你到底是谁?” …… 浮华渡我噤了声,才发觉自己刚才过于得意忘形,在掉马的边缘反复试探。 她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解释,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是原作者这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越拖越难坦白,两眼一闭,正准备全盘托出时,只听到甄春花大喊了一句。 “小猪崽子!哪里跑!” 甄春花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小黑和大嘴躺在树下,肚皮朝上,吃的圆滚滚的,兴许是跑累了,在这里休息休息。 甄春花见它们一动也不动,放开了胆子靠近,谁知这两只小猪听觉极佳,反应迅速,没等甄春花拽住后蹄,撒开丫子跑的那叫一个欢。 就像是煮熟的鸭子飞了,甄春花心里又气又急,顾不上与系统的恩怨,边追边吼。 沈秋和被这一系列变动搞得有些懵,反应过来后已经看不到甄春花的身影了。 他只好循着大致的方向找过去。 没走几步,发现两头狂奔的猪崽冲着他在的方向疾驰,身后跟着张牙舞爪的甄春花。 小黑和大嘴见前方也有人,一个急刹车停住了。 甄春花见状也停下来歇一歇,弯着腰,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 “太……太能跑了。” 沈秋和想要扶一扶甄春花,抬起脚就往她在的位置走去。 山间林里,又恰逢是在秋季,地上铺满了树叶,踩上去簌簌作响。 她连忙挥手道:“沈……沈公子,你站着别动,别把它们吓走了,等……等我缓一缓再抓。” 然而为时已晚,小黑和大嘴被这动静给吓了一跳,慌不择路的转头狂奔,再一次踏上逃亡之旅。 它们没有改变路线,沿着过来的方向往回跑,头也没抬,笔直的往甄春花身上撞了去。 “大……” 甄春花低着头,什么也没看到,沈秋和想要提醒却为时已晚,两股巨大的冲击力一前一后的撞上了她的两条小腿,她重心不稳,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咚”的一声巨响,万籁俱寂。 小黑和大嘴还在她衣服上留了几个可爱的小脚印,站在不远处往回望,不敢靠近也没离开。 甄春花很想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翻个身逃避现实。 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别人穿书貌美如花,她穿书只能挣钱养家,还被猪拱了,在男主面前! 生无可恋。 沈秋和快步走了过来,在甄春花身边蹲下,关切道:“没事吧?” 甄春花目光幽幽的看着他,说:“有事。” 你被猪拱了会没事? 沈秋和想要扶她起来,手又僵在了空中,刚才摔得那下子惊天动地的,不知道磕着碰着哪里没有。 甄春花伸出胳膊,搭在沈秋和手上,想要坐起来,发现浑身上下都疼痛难忍,腰像断了一样,杀猪一般嚎叫:“疼疼疼。” 沈秋和被这一嗓子嚎的忙用另一只手扶住了甄春花的肩,使她半靠在自己怀里。 他不是大夫,也没翻阅过相关书籍,眼下真真是束手无策了。 “哪里疼?” 甄春花闭着眼睛,不是很想开口说话,如果可以,留她一人冷静冷静。 “都疼。” 甄春花挣扎着坐了起来,扭头看着罪魁祸首,咬牙切齿道:“我要把它俩做成烤乳猪!” 说完又开始哎呦哎呦的叫唤,丢人丢到家了,她双手无脸,低着头,闷声闷气地说道:“沈公子,你别看我。” 沈秋和哑然,知道她是失了颜面,不愿见人,便不再开口,轻轻拍去她衣服上的灰尘,将发间粘上的枯叶也收拾干净,静静坐在她身旁,等她心情平复。 甄春花摔倒的那瞬间疼的直冒眼泪,睫毛上还有些潮湿,眼睛里雾气蒙蒙的,眼尾微红,看着格外惹人怜惜,任谁也没办法将她与为非作歹的恶霸联系在一起。 就是个大大咧咧,肆意潇洒的性情中人罢了! 沈秋和对她改观不少,仔细想想,从头到尾,甄春花并未强迫与他。 事实上,羞耻是有时间效力的,过了最初的万念俱灰那个阶段后,就觉得被猪拱了也算不上什么事。 眼看着天快黑了,山路只会更加难走,沈秋和出声提醒道:“大当家,咱们先回寨里?” 甄春花点点头,扶着沈秋和的手腕处开始使力,尝试站起来,左脚传来撕心裂肺的一阵刺痛感,又跌了回去。 不动的时候只有钝痛感,甄春花没放在心上,以为是摔的,这会儿缓过劲来才意识到,左脚可能是扭伤了。 甄春花撩起衣摆,褪去鞋袜,借着微弱的天光盯了一会儿,看的并不真切,但也能发现脚踝处肿的老高,她伸手轻轻地按了一下,疼的龇牙咧嘴。 …… 还真扭伤了。 堂堂土匪头子,竟然如此战五渣,被猪摆了一道,出师未捷身先死,好特么憋屈。 沈秋和没顾得上避嫌,看的一清二楚,帮甄春花穿戴整齐后就蹲在了她面前。 他将整个背留给了甄春花,没有防备也没有戒心,只说了一句话,掷地有声。 “大当家,我背你。”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第一更,第二更会晚些,因为要坐车orz ## 第14章 甄春花活了两辈子,头一回被异性背,感觉别扭又新奇。 尤其是还趴在沈秋和背上,更加不自在了。 她不敢直接放松地紧贴着沈秋和,努力用胳膊撑着,本来就浑身疼,又暗自使力,能够保持君子距离完完全全是靠惊人的意志力。 沈秋和心如明镜,察觉到她的僵硬和刻意保持距离却也没明说。 他将人往上拖了拖,问道:“大当家,身上还疼的紧吗?” 甄春花心想这不是废话吗?她摔得那下实在得不能更实在了。 吐槽归吐槽,嘴上还是乖乖答道:“疼。” 没等沈秋和说话,她又忍不住抱怨,说:“小黑和大嘴太没有规矩了,明天再找人把它俩抓回来,得饿个三天三夜,看老实不老实!” 语气里不自觉软了下来,带着些意味不明的撒娇,这也是她头一回在陌生的大梁示软,对着沈秋和。 沈秋和顺毛道:“嗯,是太没规矩了,该罚。” 甄春花心情瞬间就畅快许多,浑身的刺也不翼而飞,在委屈难过的时候有人拍拍背感觉真的妙不可言。 就像是,不再是独自一人。 前世她被妈妈撵着快些长大,做个刀枪不入的独立女性,穿越以后又被迫担起了清风寨这个重担。 她没有机会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甄春花陷在思绪里无法自拔,沈秋和突然一个脚步不稳,把甄春花给闪了个趔趄,慌忙搂住了他的脖子,死不撒手,生怕再摔一下,那估计就真得交代在这里了。 感受到身上玲珑有致的曲线,沈秋和僵了片刻,好在天黑,看不出什么异样。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说道:“大当家你抓紧了,山路难走。” 甄春花顾不上自在不自在了,抱着沈秋和的脖子不肯放,说道:“好。” 她偏着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沈秋和耳边,状似无意地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沈秋和内心咯噔一下,被发现了吗? “趁我病要我命,沈公子你不能谋杀我!”甄春花自行脑补了一出大戏,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声情并茂,道:“我上有老下有小,我待你也不薄,你不能恩将仇报!” ……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沈秋和有些无奈的说道:“不是,踩到块小石头而已。” 甄春花再三确认:“真的不是谋杀我对吗?”背回去 沈秋和就差指天为誓了。 “真的不是,要是对你不利的话,我为何不一开始就直接将你扔在这深山老林里自生自灭?” 哪儿还用费半天劲儿背? 甄春花一听是这个理儿,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依旧不肯松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快到内院时,狗毛守在门口,翘首以盼,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远远看到沈秋和的身影,连忙迎了上来。 “秋和哥,大当家,你们怎么才回来啊?天都黑透了,可把人急坏了!” “二当家抓完猪回来以后发现你不见了,又带人进山找去了,没有遇见吗?” 甄春花听到“猪”这个字就浑身疼,灰头土脸的趴在沈秋和背上,脸埋在他的肩侧不愿抬头见人,也不吭声,狗毛诧异道:“大当家这是怎么了?” 甄春花紧张的不行,狗毛是个咋咋呼呼的性格,又管不住嘴巴,倘若让他知道自己被猪拱了,那么不用到明日,整个清风寨都会知道大当家被猪拱了。 她紧张的收紧了胳膊,怕沈秋和一个嘴快说出了实情。 沈秋和笑了笑,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道:“没事,是我没跟紧大当家,让她不小心扭到脚了。” 这么体贴不可能是沈秋和! 可是该死的心动是怎么回事?!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尽力了,车上好累1551,留着点电下车联系家人 ## 第15章 沈秋和与狗毛一同将甄春花扶回了房间,崔不翠拿了块毛巾给她冷敷片刻后,抹了些药酒,服侍着她睡下了。 甄二风尘仆仆的从山里出来,碰到人就拉住问大当家回来了没,确认甄春花安然无恙后,才回了房间。 他们没碰到甄春花,却意外撞到了落单的小黑和大嘴,跑了大半日,一点儿反抗的欲望都没有,被乖乖的绑了回去。 自从甄春花脚伤了,行动不便,没办法钻进厨房忙东忙西,整日就搬个小板凳坐在树下发呆。 关于系统就是浮华渡我,《美人如玉》的原作者这个事实,她足足消化了三天。 浮华渡我承认的时候,甄春花竟然没有过激反应。 像是早就已经知道了一样,只是再次确认。 哪有那么多的巧合,系统取名的就很少见,正好撞名原作者的更是寥寥无几。 她的心情很复杂。 所有情绪瞬间涌上心头,又立刻如烟般消散。 反正既定事实也无法改变,还不如随遇而安。 浮华渡我自知理亏,夹着尾巴做人,恨不得能遁地隐形,沉寂许久才战战兢兢地开口,提醒道:【宿主,后山野树林里的珍稀草药……】 生气归生气,发家致富的契机不能不要。 甄春花应了句:“嗯,我找人去采。” 浮华渡我便不再说话,完美诠释了沉默是金。 甄春花闲的无聊,就差掰手指头数数了,随口问道:“对了,你怎么不用伪声了?” 她听习惯了机械女声,这会儿突然出现个甜美少女音,浑身不自在。 …… 【你喜欢这种声音吗?那我改。】 “算了,也挺难为你的,好歹我曾经是你粉丝,买卖不成仁义在。” 甄春花觉得浮华渡我的真实声音还挺好听,清脆婉转。 浮华渡我一副小媳妇姿态,委屈巴巴道:“好。” “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你手里的百科全书真的包罗万象,什么都有吗?” 浮华渡我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应该是的。” 当初客服是这样和她说的。 甄春花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问:“应该?” “007说的,不过什么破百科全书,也没搜索引擎,纯靠我手动翻,一遍都还没看完……” 浮华渡我真是无力吐槽这个脑.残设定,损人不利己,堂堂一代大神写手,沦落到蹲在角落里翻百科全书的下场。 “那你怎么知道野树林里有珍稀草药?” “我刚好翻到那一页,想着你正好缺资金,没想到你就在附近。” 浮华渡我除了睡觉就是翻书,时不时有些小段子还是能够解闷的。 …… 甄春花连话都不想说了,系统绑定的是原作者这个罪魁祸首就算了,谁能想到她连个金手指都是假冒伪劣的? 查到什么全靠运气。 “我觉得你很对不起我。” 甄春花细数浮华渡我的种种骚操作,说道:“首先,你很废材,有你这样的系统吗?其次,你那波魔鬼改文实在是太秀了,直接把我气的一口气没上来……” 浮华渡我无言以对,只能沉默。 “最重要的是!你为什么把《美人如玉》写崩了!为什么!上次我这么气不过还是著名公公写手挖坑不填坑太监了,留了个万年大坑,我哭着在坑底躺平。” 甄春花字字泣血,爱上一个不填坑的人,等待一篇不结局的文。 浮华渡我更不敢说话了,挖坑不填坑是她早年马甲,密码早忘到了九霄云外,尝试多次都没找回来,心安理得的坑了。 她和甄春花的恩怨看来是上辈子结下的,如今才纠缠不休。 “你能不能重写?说不定能按新剧本走?” 甄春花认为,再怎么说浮华渡我也是原作者,多少也该有些排面。 浮华渡我有心无力,答道:“我要是能重写,我就不至于窝在这里当个咸鱼了,除了翻书我一无是处。” 甄春花回了句什么来着,大意就是,那你翻去吧,不能倒背如流就不许停止学习。 于是,浮华渡我消停了这么久。 山里的草药,甄二带着几个略懂药理的弟兄去采了些,大多是瓜子草,药用价值很高,市价却一般,与浮华渡我口中的珍稀沾不上半分钱关系。 幸运的是,冯安在挖草药的时候发现了一颗人参,掂量着分量不轻,兴许还真能值几个钱,扔在背篓里一同带了回去。 甄春花想着有多少是多少,总比没有强,原本她对浮华渡我也没抱太大希望,毕竟辣.鸡写手,伤透她心。 ## 第16章 盼星星盼月亮的,崔不翠总算是盼到了乞巧灯会,一大早就跟着甄二下了山,内院只剩甄春花与沈秋和二人。 甄春花醒来时,内院空空荡荡,既没有狗毛的咋呼声,也没有郎朗的读书声,比起往日来格外的安静。 她有些纳闷,穿戴整齐后拄着拐杖出了房间。 拐杖是冯安给做的,磨的光滑平整,甄二看到后夸了许久,说冯安真是考虑周到,手艺也巧。 甄春花也是这么想的,冯安是个心思缜密的手艺人,心肠也好,以后若是有条件可以给他找间铺子自己打点,总不能把有能力的人困在山寨一辈子。 没走几步就看到凉亭里有人,沈秋和正坐着看书。 甄春花步子停顿了下,正想掉头往别的地方找找,就被喊住了。 “大当家?” 沈秋和醒的早,狗毛还特意来问过他要不要一起下山,说是小翠给大当家准备好了寒食,不必担心。 他没去,一是喜静,不太去人多又嘈杂的地方,二是甄春花腿脚不方便,肯定不能留她一人孤零零的在山上。 甄春花没溜掉,和沈秋和打了声招呼,就找借口要走,说:“我去后厨看看做饭没。” 尽管现在的沈秋和看着人畜无害的,但她还是有点发怵,崩坏后的《美人如玉》实在是给她留下了太深的心里阴影。 沈秋和说道:“他们下山了。” “啊?” “今日乞巧节,城里有花灯会。” 甄春花这才想起来前些日子崔不翠和她提起过这回事,只不过脚伤了整个人就萎靡不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尤其是这种对单身狗极其不友好的节日,她就是颗地里黄的小白菜,孤独弱小又无助,还瘸着腿。 甄春花惊了,问道:“全去了?不带我?” 他一个都不留? 沈秋和眨眨眼,注意着甄春花的动作,怕她磕着碰着,说道:“我没去。” 甄春花无所事事,坐着晒了半天太阳,吃完午饭后沈秋和说有事回了房,整个下午都没见到人影。 崔不翠她们头一回逛灯会,稀奇的紧,活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左瞧瞧右看看,天黑都没见到人影。 甄春花无聊至极,打了个哈欠,正准备熄了灯上床睡觉,门被敲响了。 “大当家,睡了吗?” 甄春花瞬间睡意全无,伸了一半的懒腰僵住了,沈秋和大半夜来找她做什么,总不能是看雪看星星看月亮,顺便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吧。 她只是个不学无术的文盲,没有那些诗情画意风花雪月。 干脆装睡好了! 沈秋和站在门外,看着里面闪烁的灯火以及女子映在窗子上纤细的剪影,了然于心道:“大当家,睡觉记得熄灯,盖好被褥,夜里凉。” …… 这分明是知道她还没睡! 甄春花无奈只能开口:“沈公子?这个点来找我有何事?” 沈秋和眉眼弯弯,勾起唇角,笑着说:“我做了两盏花灯,想问大当家可有兴致与我一同放了去。” 关于甄春花试图装睡不搭理他的事只字不提。 甄春花惊讶道:“你还会做花灯?” “不太会,自己琢磨着瞎做的,模样有些丑,还请大当家不要嫌弃才是。” 甄春花拄着拐杖一边开门一边说道:“不嫌弃不嫌弃,好歹……” 看到沈秋和手里拎的两盏花灯后,沉默了片刻,才问:“这还不太会?” 那两盏灯是市面上最常见的莲花式样,工艺却极为复杂,所以沈秋和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下午就是折腾这个去了? 沈秋和谦虚道:“嗯,真的不会做。” 他折腾了一下午不知道做毁了多少个,才出来两个像样的花灯,手指还被竹条划伤了。 甄春花把拐杖竖在墙边,身子倚靠在门框上,从他手中接过来一盏,感叹道:“很好看!” 末了又问:“怎么突然想起来做花灯?” 沈秋和笑意渐深,身后是无边夜色,洒了一身如水月光,说道:“闲来无事,花灯也不难做,便做了。” 乞巧节原本是情人相聚,互诉衷肠的日子。数百年来不断演化,如今心中有期许的人在这天通常会放一盏花灯,虔诚祈祷,求的多是姻缘与安康。 沈秋和见识过,的确非常热闹,甄春花该是喜欢的,可惜腿脚不便,只能眼巴巴看着他人下山去,错过了灯会。 近日来,甄春花都是一副闷闷不乐,无精打采的样子,今天更甚,心里恐怕是不好受。 沈秋和便动手做了两盏,也不费事。 “别人都去放花灯了。” 我带你去,不必艳羡他人。 ## 第17章 别人都去放花灯了,我家小姑娘当然也不能少。 甄春花莫名就补全了这句话,心底泛起些异样的情愫。 虽然很可能是自作多情,但经沈秋和这么一说,她还就真觉得今日这花灯不得不放了。 甄春花背身关门,拿起拐杖准备跟着沈秋和去放花灯感受下节日氛围,手中的支撑物就被抢了去。 什么意思? 让她这个残障人士爬过去吗? 沈秋和把拐杖放在一边,将手中的花灯递给甄春花,说道:“天黑路陡,太难走,我背着你。” 不得了。 这人也太会撩了! 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体贴入微又不动声色。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甄春花顺从地趴在了沈秋和的背上,双手环住了他的脖颈,一手拎着灯笼,另一手攥着花灯。 月色如水,还有些许星辰明明灭灭,树叶上仿佛被镀了银。 甄春花仰头看天,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妈妈牵着她的手,她指着天上的月亮,雀跃道妈妈你看,月亮在跟着我们! 后来,好像就很少抬起头了,总是步履匆匆,埋头向前,能说话的人越来越少,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孤身一人。 矮水泉离内院不远,没多久便到了。 甄春花坐在泉边的一块石头上,沈秋和蹲在她身边,二人点燃了莲花灯。 甄春花将灯捧起来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水面上,国际惯例的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许愿。 许完愿心满意足的睁开眼睛,发现沈秋和望着顺流而下的莲花灯,不由问了句:“沈公子许了什么愿?” 沈秋和摇摇头,说:“没有许愿。” 甄春花诧异道:“功名利禄,阖家安康,总有求的,怎么不许一个,兴许就实现了呢?” 沈秋和转头直视甄春花,眼神无波无澜,轻声道:“都是身外物罢了,不值得烦扰神灵。”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最后也不过都是一抔黄土,什么也带不走。 甄春花这才反应过来,沈秋和黑化后的心狠手辣实在是让人过于印象深刻,以至于都忘了他的身世。 沈秋和是个孤儿,寒冬腊月被遗弃在城墙外,一对姓沈的老夫妇路过于心不忍将他捡了回去,一养就是十多年。 时间线没错的话,三年前,沈家夫妇双双病逝,沈秋和自此又变成孤身一人,给私塾的教书先生当副手,带着学生温书。 今年,是值弱冠,方才进京赶考,不过,被她半路截了胡。 甄春花怕提及他的伤心事惹得不快,索性转了口风,笑盈盈地问道:“我是个俗人,沈公子不妨猜猜我许了什么愿。” 沈秋和想了想,试探道:“黄金万两?” !!! 七夕佳节,按理说不是应该猜姻缘吗?为什么沈秋和不按套路出牌? 甄春花被说中了心事,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 她有这么爱财吗? 相对于视金银珠宝为粪土的沈秋和,她如此趋名逐利显得格外庸俗。 沈秋和笑而不语,甄春花经常拄着拐杖去看猪崽们,念叨着快些长大好卖钱,哪只若是明显吃胖了,她就眼冒绿光,看着非常迫切。 甄春花后知后觉的捂住了嘴,这承认的也太快了点,不过还是在尽力挽救,说道:“我上有老下有小,清风寨这么多口人,可不少花银子!” 沈秋和望着她,点头笑道:“知道的,辛苦大当家了。” 他的眼神清澈又干净,让人无法怀疑,甄春花不可抑制的陷了进去,相视而笑。 甄春花真正的愿望,其实特别简单,也特别狭隘。 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全部幸福安康。 仅此而已。 当然还要有钱,小富婆过不下去穷日子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是因为我太短小了才会有小可爱取消收藏吗tql真的是挤时间码字,手速慢哭了。 依旧是蹭玄学,晚点会补字数的! 啾啾收藏的小可爱们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露微光 1枚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 第18章 崔不翠遂了心意,看了花灯会,向程先生求了字,整个人都是飘的,冲谁都是一脸傻笑的痴呆模样。 可把甄春花吓得够呛,这孩子难不成高兴疯了? 一开始就不该放她下山? 崔不翠基本跟在甄春花身边,有点空闲就念叨着城里的好,一脸向往,说是又热闹又方便,有朝一日能搬去城里该有多好。 甄春花笑了笑,城里当然好了,一应俱全,更何况崔不翠几乎没下过山,县城里的大小事物都觉得新奇,越是得不到便越发念念不忘,这是人之常情。 *** 甄春花脚扭伤的并不严重,修养了半个月便好的差不多了,生龙活虎的忙上忙下。 这些日子,冯安闲了就进山采些草药回来晒晒,攒了不少,准备等哪日县城集会再一起拿下山卖了换些银钱去。 可惜的是,再也没发现过人参这种珍贵药材,全是些不值钱的草药,但聊胜于无。 冯安发现的那颗人参模样很好,看上去有年头了,不少值钱,甄春花原本以为这种珍稀保健品,在生产力落后的时代,纯属于有价无市,不太好卖,没想到出手的格外顺利,买家连价都没砍,特别爽快。 估摸着是国泰民安,有钱人家越发重视养生了,日子一旦舒坦了,谁又不想长命百岁呢? 更有甚者,还整日寻求长生不老之术,试图与天地比齐。 资金到位后,进城开店的计划被正式提上日程了。 甄春花初步想法是主营药膳,顺便卖卖糕点,相对来说没有那么劳碌,需要的成本也不算高,主要花销就是盘间合适的铺子。 说到铺子,甄春花又头疼了,受限于现在的食物外带技术,粥铺是要有空间容纳客人的,但这样成本会大大上涨。 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1] 甄春花折腾了几日,整个人焦头烂额的,方才明白,为什么街上做吃食生意的这么少,还真是个技术活。 归根究底是因为预算有限,再次发出了贫穷的叹息,你说有钱多好! 沈秋和心细,发觉甄春花最近愁眉苦脸的,胃口也没有之前好了,状似无意的问了几句。 “大当家有什么烦心事吗?” 甄春花纳闷道:“有这么明显?” 沈秋和笑着说:“没有,是我猜的。” 事实上,甄春花就差把“我特别烦”四个大字刻在脸上了,丧里丧气。 甄春花叹了口气,说:“赚钱好难,这几天赶集看了几间铺子,要么就是太贵,要么就是太小,左右都不合适……” 万事开头难,甄春花近日夜里都睡不安稳,大把大把的掉头发,之前规划的倒是周全,到上手的时候了,发现计划赶不上变化。 沈秋和想了想,问:“小铺子的话,不是可以搭个帐篷,摆上几桌桌椅板凳吗,我看城里卖凉面凉茶的小商小贩都是这样的。” 有些甚至铺子都没有,只是将摊面固定扎在一个地方。 “不过,如此一来,铺子就不能选在闹市,得避开主街,才能有空地摆放桌椅,就怕太偏了没人来……” 甄春花:“……” 有总比没有强,可为什么她就想不到? 沈秋和脑子太好使了,显得她只会秃头挠头皮,一无是处。 既然思路上有了突破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恰巧,甄春花看的铺子里有个合适的,那铺子虽然不在主街,但隔壁就是家药铺,旁边不远处有家成衣铺,生意非常好,总之,客流量说大不大,也绝非人迹罕至。 最重要的是价格便宜,只需要五十两银子,在这个地理位置,可以说是非常划算了。 甄春花隔日就拍板买下了这间铺子,门面开的很小,只能容纳两人站立,正好一人卖粥一人卖糕点,屋檐做的很宽,方便顾客防雨防晒。 这是铺子的前店,左右均开一门,后面是个小院子,侧面有杂物房和厨房,还有两个朝阳的房间,看起来是休息用的,空地挺大,足够晾晒衣服了。 接下来就是盘算成本了,甄春花看到算盘就一个头两个大,更何况还要去清点山寨之前的陈年旧账,干脆就推给了莫师爷。 谁料莫师爷前天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的,卧床不起,甄春花不敢去劳烦他,只能拿着毛笔,坐在书房里,夜夜点灯到天明,和账本两看相厌。 太难了,真是太难了! 沈秋和每每路过书房,都能看到里面点着烛火,也不知道甄春花关在里面琢磨什么,总算是忍不住了,便拦住崔不翠打听了一下。 “小翠,大当家最近这是?” “嗨,别提了,大当家忙着对账,这几天熬夜熬的肝火旺盛,整个人都蔫了,这么大的山寨,这么多弟兄,就没个能帮大当家排忧解难的!” 崔不翠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看着甄春花憔悴的模样心疼的不行。 崔不翠说完就行色匆匆的道了别,她还忙着去厨房准备小米粥,甄春花熬夜看账本看的上火,得吃点清淡的去心火。 沈秋和看着崔不翠匆忙的背影,若有所思,转身敲了敲书房的门。 甄春花也不知道局面怎么就变成了沈秋和算账,而她在旁边补觉。 她最初没有向沈秋和求助就是因为不想让他插手山寨内务。毕竟她猜不透沈秋和到底在想些什么,以防万一只能谨慎小心,好吃好喝供着。 然后,山寨这一摊子陈芝麻烂谷子的破账彻底击垮了甄春花的心理防线,当初高考都没这么废寝忘食,越看越火大,越算越崩溃,以至于沈秋和伸出援手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将账本递给了对方。 要杀要剐随便了,只要能摆脱这堆天文数字。 沈秋和让她回去休息,她没答应,坚持要陪着,怎么劝都不行,沈秋和拗不过,便让她在这里坐着。 一开始,甄春花坐在沈秋和对面,手肘撑在桌上托着下巴,还能强打着精神看看,心想得盯着他。 没多会儿,她就趴在桌上睡着了,呼吸平稳,睫毛微微颤动,看起来疲惫极了。 沈秋和伸手拍了拍甄春花的肩膀,轻声道:“大当家,回房睡吧,这里有我。” 甄春花倔强的不愿意回去,执拗的认为自己在这里能威慑沈秋和,不怕万一就怕一万,谁也不能保证沈秋和没有二心。 账本可是山寨的命根子,要是狸猫换太子被沈秋和送去了官府,不用等他后期飞黄腾达,这寨子人立马就会送了命。 虽然浮华渡我和她保证了无数次,剧情线已经崩坏,沈秋和也脱离了原人设,应该不会对她不利,甄春花依然放不下全部戒心。 甄春花被喊醒,迷迷糊糊的,眼睛半睁不睁,潜意识里还是不愿意走,头点个不停,差点磕到头,幸亏沈秋和及时伸手拖了住她的下巴。 崔不翠送饭来的时候,沈秋和示意她动静小点,然后让她去拿个毯子来,免得甄春花着凉。 *** 甄春花一觉睡到大半夜,还是被饿醒的,她揉揉眼睛,渐渐适应光亮后,发现沈秋和依旧在埋头理账,不由得诧异道:“这么晚了,明日再算吧。” 说完还打了个哈欠,说话温温吞吞,睡眼惺忪,比起平时乖巧许多。 沈秋和没抬头,左手突然加速,手指上下翻飞的拨动算盘,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回道:“还差一点,往年的账算完了,总体亏空,开粥铺的成本马上就估算出来了。” 甄春花刚睡醒,反应迟钝,过了几秒才意识到,要算完了? 她折腾三天没算出来个眉目,沈秋和这才几个时辰,新账旧账就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说的大概就是这个理吧。 如果早知道最后还是交给沈秋和算了,那她肯定不会做如此多的无用功。 何苦呢! 沈秋和一边整理一边问道:“大当家饿了吗?” 甄春花摸摸肚子,空空如也,连着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之前倒也没察觉到饿,现在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空腹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她诚实的点了点头。 沈秋和收尾工作还差一点,他没有急于一时,立马停了手中的笔,把小翠做的桂花糕从食盒中取了出来,又倒了杯水先让甄春花吃点垫垫。 自己则是去厨房帮她热饭,已是三更时分,小米粥早就凉透了,其他人也早就入睡。 甄春花喝着热气腾腾小米粥,心里疑惑万分。 沈秋和怕不是中了什么邪,怎么对她如此贴体入微? 如果不是甄春花看过《美人如玉》,她怕是要自作多情的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女主了,而不是死无葬身之地的炮灰女配。 正当她疑惑万分的时刻,浮华渡我及时上线解惑。 “情况是这样的,由于某个脑子有疾病的作者瞎鸡儿改文,这个世界崩坏了,所以从你穿进来的那一刻,所有剧情以及NPC都处于初始化状态。” ??? 甄春花听的一头雾水,问:“说话的方式能不能简单点?” “简而言之,最初他们受限于剧情,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举动,但是目前,关键NPC觉醒,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与你的行为有关。” 你对他们好,他们便也对你好。 将心比心,仅此而已。 ------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文心雕龙》 我终于更了3000 ## 第19章 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穿上棉。 近日来,善阳县的太阳就像是隐了身,不见踪影,接连下了几场雨,天就突然冷了起来。 这个时节,秋高气爽,温度刚刚好,格外适合外出踏青游玩,所以每逢集市时,街上自然越发热闹。 师记布庄更甚,每日来做衣服的人络绎不绝,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盛意欢也不能免俗,趁着雨后天晴,空气正清爽,出了门,准备去看看布料花样,做两身新衣裳。 丫鬟还打趣道,说小姐以往最是俭省,难不成小姐是有心上人了? 一旦女子有了意中人,就会对穿着打扮上心起来,像极了春日的花,明艳动人。 盛意欢立马羞红了脸,佯装生气斥责,一副少女心事被戳中的窘迫。 “胡说八道!” 丫鬟嬉笑着躲了躲,说道:“绿柳知错了,定是今日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阴雨这么多日,说不准是迷路了。” 盛意欢不肯再理她,扭过头挑选布料。 布庄掌柜是个中年女子,姓师名青黛,年轻时丈夫从了军,戍守边疆,多年未见一面,最后只等来了一副盔甲。 师青黛平静的接了过来,立了衣冠冢,从头至尾未流一滴眼泪,惹了不少非议。 世上最不缺的就是闲言碎语,只不过传到师青黛耳中之后,她揪着人将对方怼的体无完肤,一点情面都没留,再也没人敢说些什么。 总有人试图议论别人的生活方式,说白了,纯属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师青黛穿着件水蓝色烟纱绣花长裙,外套藕色罩衣,头上斜插一支碧玉玲珑簪,素净雅致,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神采飞扬,眼波流转间满是风韵。 看着盛意欢的羞怯模样,又欢喜又感叹,真是美好的年纪,想当初她也曾为一人怦然心动,但那仿佛是很遥远的记忆了,心里暗叹岁月不饶人。 她笑的爽朗,忍不住打趣道:“你别说,盛小姐还真是稀客,您今日一来,我这里都蓬荜生辉了。” 盛意欢抿了抿嘴,说道:“师掌柜,您也跟着绿柳一起闹我!” 师青黛点到为止,向盛意欢介绍新款式,她从木柜里抽出一匹布缎,摊在台面,上面绣着秋棠花,花朵锦簇,栩栩如生。 “这是云锦,江南那边的丝织品,色泽亮丽,针脚平整,衬的人气色好,做个盘口对襟长褂正好,里面穿条素色内衫,清丽又不寡淡,正配盛小姐这种美人!” 生意人,必然通晓见人说人说,见鬼说鬼话这个道理,师青黛给盛意欢介绍了十余种布料,都是上等精品。 师记布庄也开了十多年,眼光自是独到,款式花样是个顶个的好,盛意欢挑花了眼,觉得这也好看那也不错,一时间犹豫不决,不知道该选哪个。 师青黛干脆利落的提议道:“既然都喜欢,那就各式各样都来一身,每日都不重样,岂不美哉?” 盛意欢摇了摇头,本就不是奢侈挥霍的性格,够穿就行了,多了浪费,一边仔细比对一边和师青黛闲聊。 平日里师青黛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少能见到她在店里,今日倒也稀奇,还有闲情雅致与她们拉家常。 绿柳心直口快,问道:“掌柜的平日里在忙些什么?总是见不到。” 师青黛胳膊撑在案板上,眉眼一弯,说:“我们做裁缝的还能忙什么,自然是在做衣服,这可是个仔细活,磨人着呢……” “今日是得了闲?” “哪能呀,这不是大福说附近有家粥铺刚开张,免费施粥三日,先到先得,小孩子嘴馋,一大早就排队去了,我不放心,让伙计陪着去了。” 大福是师青黛收养的孩子,绿柳见过几次,脸圆嘟嘟的,看着有些傻乎乎的,兴许是因为不太机灵才被遗弃的,但是师青黛不嫌弃,抱回来自己当亲生骨肉一般对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公子,锦衣玉食,样样都没亏待。 “免费施粥?还三日?”绿柳惊道,“这是做慈善还是做生意?” 她家老爷都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这人家底是有多雄厚。 师青黛笑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你们要是感兴趣等会可以去看看,出门左转沿着这条路直走,不多会儿就能看到了,好像叫.春花粥铺。” 盛意欢看来看去,定了布料款式,特意绕路去看看春花粥铺到底是何方神圣,远远就看到有间小铺面,门口排了老长的队伍,甚至还拐了个弯,密密麻麻全是人头。 绿柳惊呆了,说:“人也太多了,得费多少粮食啊!” 盛意欢走近以后,左右打量了两眼,发现粥铺对面摆着几张桌椅,客人碗里的粥黏稠且量大,隐隐还能闻到米香,掺杂着荷叶的清香,心里更是疑惑。 绿柳也看到了,不自觉的跟着吞咽口水,馋的不行,扯着盛意欢的袖子,说道:“小姐,我也想尝尝。” 两人站在队尾,不由自主的跟着前进,听着周围的议论。 “我今日有事耽搁了,来晚了,怕是没有了。” “我觉得也是,昨日就没尝到,邻居王大娘赶巧领了最后一碗,回去便赞不绝口,说是好喝的紧,手艺一绝!” “真是可惜,听说第一天都没人来,位置太偏,没几个知道的,谁成想一传十十传百的就得大清早的来排队呢!” “是啊,就熬一锅,分完就没了,太少了!” “多熬点就好了!” “唉,人家也得做生意啊……” 没等多久,就来了位眉清目秀的少年,说道各位请回吧,今日荷叶粥已分发完毕,明日春花粥铺正式开张,十文一碗,烦请各位继续支持,照顾生意。 排队的人纷纷摇头感叹,捶胸顿足,心说白白错过免费的。 个别临走了,还回头嚷嚷两句,生怕买都买不到,说道:“小伙计,知会你家掌柜的一声,明日可别就熬一锅了!” 少年笑眯眯地点头,应声:“哎,客官放心,肯定管够。” 盛意欢瞧少年越发眼熟,便戳了戳绿柳,小声道:“你看这个伙计,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绿柳仔细看了两眼,说:“小姐可还记得那日被钱富贵纠缠时出手相助的甄女侠?” 盛意欢点头道:“自然记得。” 她当时吓得不轻,没注意到别人,这会儿仔细回想,才反应过来,问道:“这是不是甄女侠身边的那位小哥?” 人都散尽了,盛意欢和绿柳还站在铺子前久久不曾离开,半分挪步的意思也没有,狗毛以为她们没听到,特意走近了想要提醒两句,才发现是旧相识。 狗毛下山的次数寥寥无几,基本有个一面之缘的都被他化进旧相识的行列里了。 更何况,盛意欢长相气质极佳,让人过目不忘。 “盛小姐?您也是来喝粥的?” 盛意欢下意识的就想点头,僵了一秒摇摇头,惹得狗毛一愣,这到底是还是不是? 绿柳笑了笑,说:“我们家小姐恰巧路过这里,看如此热闹,有些好奇。” 狗毛摆了摆手,爽朗道:“免费的嘛,那人肯定多,毕竟不要钱,明日就不一定了。” 免费施粥三日是大当家出的主意,说是先打出品牌,在民间形成良好的口碑,口耳相传,就不愁没生意了,反正狗毛听的是云里雾里的。 他一听就急了,这不是做赔本生意嘛,极其不赞成,秋和哥反倒觉得这主意不错。 再说了,十文可不是个小数目,吃碗阳春面都用不完的用。 狗毛打心眼里觉得这生意不好做,很可能赔的血本无归。 盛意欢是个富家小姐,吃穿不愁,不知十文是什么概念,问道:“刚才听说,粥铺是明日正式开张?” 狗毛“嗯”了一声。 盛意欢又详细问了些情况,离开的时候和狗毛说道,明日会来捧场。 春花粥铺的开张可没少费工夫,清风寨那可都是黑户,虽然原先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没管他们偷鸡摸狗的勾当,但要想规规矩矩做生意,短时间内不太现实。 浮华渡我告诉甄春花,像她们这种有案底的暴民,不捐个几千两银子以示改邪归正,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想都不要想。 甄春花非常愤怒,浪子回头的成本也太高了,她要真是这么有钱何苦还累个半死做生意? 浮华渡我不小心暴露杠精本质,回了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不是天经地义吗?要是在法治社会,还得先吃几年牢.饭。” …… 不知道是哪个丧尽天良的作者写出来的设定? 浮华渡我乖乖闭了嘴。 甄春花想来想去,认定有钱能使鬼推磨,求爷爷告奶奶的找人疏通关系,做了个假身份,这才准备妥当,官府的手续又拖了小半个月。 这期间,甄春花还在琢磨粥的种类,成本低,营养高,口感好,三者缺一不可,头发掉的比之前算账还厉害。 甄春花这边没日没夜的熬粥,清风寨的弟兄足足喝了近一个月的药膳粥,听到这几个字就生理性反胃,腿软的路都要走不动了。 所以当甄春花说要下山开辟新的天地时,没有一个人愿意跟着去的,坚持要留在山上和黄土为伴,与猪崽对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最重要的是,不再喝粥。 甄春花是个典型的风险规避者,铺子开的不大,投入成本也不高,需要的人相对不多,但她万万没想到,清风寨一百来号人,关键时刻都成了缩头乌龟,第一个站出来陪她的还是沈秋和。 这还得了? ## 第20章 正值晌午,街上的人渐渐散去,基本都回家吃饭去了,大多商贩也收起摊子坐在阴凉处休息,吆喝叫卖声消匿无踪。 偶尔有人要买东西,摊主才打起精神,滔滔不绝。 街上有几个结伴的壮汉一边往家走着,一边闲聊。 “听说了吗,春花粥铺正式开张了。” “就是前几日免费施粥的那家?味道如何?” “别提了,我来了两日,队老长了,都能排到巷子口,每回都赶不上,还没喝到嘴里,倒是被人夸出了花,搞得我心怪痒的……” “我也是,每每下工回来,这家就打烊了,俺婆娘没事起早来排过一次,喝完以后念念不忘。” “越说越心痒,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 这几人都住在城东,春花粥铺所在的那条街是必经之路。 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他们走着走着,隐隐闻到一阵诱人的香味,越发感到饥肠辘辘,不自觉地就拐了进去。 春花粥铺只开了两个小窗口,窗户向外推开,此刻没什么人,铺子里只有一位小伙计当值,胳膊撑在案台上打盹儿,眼看着脸就要栽进粥桶里。 男子怕叫不醒他,用尽浑身力气喊道:“小哥,快醒醒,还有粥卖吗?” 这声响犹如在耳边炸开了雷,狗毛立马惊醒,慌忙站起来,条件反射道:“打雷了?小翠姐收衣……” 狗毛一通胡言乱语后,才发现晴空万里,铺子外站了几位男子,正一头雾水的望着他,尴尬的挠了挠头。 “对不住对不住,说了些胡话别往心里去,客官想吃点什么?” 站在最前面的男子咽了咽口水,心说这粥是怎么熬的,香气浓郁,扑面而来。 “你这里都有什么粥?” 狗毛学习不怎么样,乱七八糟的东西学的倒是快,菜名报的那叫一个溜儿,好不容易逮到个施展口才的机会,气都不带换一口:“那您听好嘞,腊八粥皮蛋粥鲍鱼粥芋仔粥牛蒡香菇粥鸡汁糙米粥小米棒子粥薏米双红粥山药牛肉粥……” 男子眼睛都直了,听都没听过,更别提吃了,每样都想尝尝! 刚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听到小伙计换了气,说道:“我报的这些,都没有。” 皮这一下很快乐。 ??? 伙计说话还带大喘气的? 男子不愿意了,脸色立马变得不太好看,说道:“那你说说有什么?” 狗毛指了指左边的粥桶,道:“今日只剩山药牛肉粥了,最后两碗,客官要不要?” 几位男子面面相觑,两碗也不够分呀!磨磨蹭蹭半天也没人愿意谦让,狗毛坐了回去,托腮看着,觉得好玩的紧。 原本是铺子里是没有椅子的,施粥第一日,甄春花便站的腰酸背痛,脚底板都钻心的疼,回去就找冯安了,折腾了两把奇形怪状的凳子出来,活像是木板踩了高跷,不伦不类的,但不得不说,没人的时候能坐着歇歇,个别时刻还能坐着看个热闹。 狗毛看着几个大男人因为两口吃食不肯退让,暗自较劲,兀自笑了笑,提议道:“几位客官,分着吃就行了,尝个鲜,屋里头还有人等着咱们回家吃饭吧,留点肚子!” 狗毛把粥盛出来,放在窗口的茶托上,又放了两个空碗,让他们端去了。 待到几人吃完心满意足地离去,狗毛方才去把碗收回来,桌椅板凳也都撤了,挪进院里,最后把铺面的窗口合上,挂了块牌子,上面写着“明日请早”四个大字,清丽隽永。 狗毛回到院子里,甄春花正坐在躺椅上晒太阳,沈秋和在树荫下看书,没看到崔不翠的影子,估摸着是回房休息去了。 甄春花和崔不翠天不亮就起来熬粥,好不容易得了闲,瘫着一动也不动,沈秋和在狗毛忙不过来的时候搭了把手。 第一天的生意和甄春花预料的差不多,四桶粥卖了半日,大概有二两三钱的进账,少说也能净赚一两银子。 这还是刚开张,日后招牌硬了,岂不是人在家中躺,钱从天上来。 狗毛不明白生意上的弯弯绕绕,就知道粥不够卖,去街上看看,哪家铺子半日就打烊了,这得少赚多少银子呀! 想想就心痛的无法呼吸! 甄春花没睡,舒适的闭目养神,眼睛都没睁开,听完狗毛的疑惑,才回道:“狗毛,银子挣得完吗?” 狗毛仔细地想了想,好像不能。 甄春花不需要他的回答,继续道:“只卖半日,一是考虑咱们铺子小,太多人扑在上面实属浪费,二来银子是挣不完的,赚钱固然重要,身子累垮了那更是得不偿失。” 最重要的,保持消费者的好奇心,所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这也是现代商家最常用的营销手段之一——饥饿营销,总有一部分人喝不到,而另外一部分人大肆宣扬,那么消费者的热情就会越发高涨,越发如鲠在喉,将自己置于市场的有利位置,避免成本浪费。 更何况,粥的美味时效就那么久,与其走量,不如以质取胜。 不过这些,甄春花都没有说,反正狗毛听不懂。 ## 第21章 春花粥铺早早的打了烊,不少人吃了闭门羹,心里越发好奇。 无奸不商,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赚,愣是关着门,这不是钱多烧手吗? 然而,甄春花不仅兜里没几个钱,还得管清风寨一百多人的吃喝拉撒,真可谓是好惨一女的。 但常言道,一口吃不成胖子,一步跨不到天边。 一种食物,就算再美味,吃多了也会觉得厌烦,就像寨里的弟兄们听到药膳粥就腿软一样,甄春花并不想涸泽而渔,抓住善阳县这一亩三分地不放手,一个劲儿的捞钱。 有张有弛,方能长久。 傍晚时分,红霞满天,甄春花坐在凳子上准备第二天的食材,她在开张之前就列好了每日粥品。 受限于运输条件,大梁的许多食材并不能互通有无,海鲜依旧是皇室贵族才有能力负担的奢侈品,所以在实验开发粥的种类时,就已经少了很多选择。 甄春花还为此郁闷了许久,最后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只可惜了她心心念念的石锅泡腾饭,怕是再也吃不到了。 甄春花在菜单搭配上煞费苦心,每日随机推出两款粥品,一甜一咸,各两桶,卖完便关门,不加做,想吃便请早,不然天皇老子来了该没得吃照样没得吃,端的一手好姿态。 狗毛傻兮兮的问了句:“大当家,要是皇上来了钦点要喝粥呢?” 难不成真的不给做? 甄春花白了他一眼,嫌弃这个问题毫无水准,说道:“善阳县穷乡僻壤的,也不是江南水乡,皇上来这里干什么?” “万一呢?真的不做吗?” 狗毛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敢将皇上拒之门外,光是想想就觉得脖颈一凉。 崔不翠在一旁洗碗,笑的前仰后合,差点把手上的泡沫甩到眼睛里,一点情面都不留,嘲笑道:“狗毛,怎么大当家说什么你都信?” 狗毛一脸莫名其妙,又强调了遍:“都说了我叫甄澈了!” 甄春花舀了一碗红豆,头也没抬,回道:“皇上要喝就做啊,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说了,皇上都指名道姓要喝咱们家的粥,到时候就真是躺在床上数钱了……” 语气里满是嫌弃,就差没挑明说你是不是傻了,顾及小孩子脆弱又敏感的自尊心,绕了个圈子,万变不离其宗。 狗毛默默地蹲在一旁擦桌腿儿去了,大当家这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浪费感情。 亏得大当家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他还以为大当家真有那个胆识与魄力! 越想越堵得慌,偏偏桌腿儿格外脏,狗毛忍不住咒道:“谁这么没有素质,吃饭就吃饭,非踢桌子算怎么回事?” 崔不翠笑的欢,说道:“也没人让你擦桌子腿啊!” 狗毛更郁结了,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 外面的世界更精彩,山下的生活最丰富,全都是话本里胡编乱造的,他除了干活就是被噎的说不出话。 还不如回去养猪!至少他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善阳县不大,据浮华渡我所说,统共也不过几千人,百姓大多都是住在郊外,能在城里居住的,非官即商。 其中前者最出名的便是钱家,钱老爷年轻时也曾意气风发,金榜题名,刚来此处还满腔热血,希望能一改善阳县贫穷落后的旧面貌,从此平步青云,封爵拜相。 可惜的是,百姓们倒是能吃饱穿暖了,然而比起别的县城,差太远了。 典型的,别人进步的更快,显得自己反倒在后退。 现实磨平了钱老爷的棱角,在升官发财中选择了较为容易的后者,许多年来,政绩越发平庸,也没出过什么大乱子,看起来无功无过。 但甄春花知道,并不是真的太平盛世,那些太阳照不到的角落里,充斥着贪污腐败和暗黑,滋养着令人作呕的蛆虫。 后者则数不胜数,但盛家风头最盛,善阳县的大小行业都有涉及,最有名的便是盛家茶庄。 自古以来,官商勾结在正常不过,盛家生意做的大,自然避不开与官府打交道,逢年过节不少打点。 偏偏钱家最娇生惯养的小少爷看上了盛家大小姐,这可愁坏了盛老爷,自己本不想与钱家有过多牵连,万万是不肯再将女儿给搭进去的。 只是钱家在善阳县一手遮天,他也不好明确拒绝,拂了人家的面子,实在为难的紧。 盛意欢坐在铜镜前,丫鬟正给她梳妆打扮,绾了个简单的发髻,配上一支圆润的玉簪,更显清丽,只是眉头紧锁,聚着一团化不开的愁。 丫鬟欲言又止,静静站在一边服侍。 门外盛老爷的声音越来越近。 “钱小少爷今日前来,是有何事?” 钱富贵举止轻浮,声音飘忽,戏谑道:“盛老爷难道不知道晚辈的心意?” 盛老爷从小一穷二白,能有今日完全是凭借自身的努力,一步一个脚印的才能到如此地步,不可谓不艰辛。 面对不着调的钱富贵,心生反感,背后大树好乘凉又如何,就冲这个人品与做派,他也绝不会将女儿许配给他。 盛老爷兜着圈子打太极,好歹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这点功力还是有的。 “钱小少爷说笑了,我老了,耳不聪目不明,如何得知他人心意?” 奈不住钱富贵是个没脸没皮的,他嬉笑道:“不要紧,盛老爷不知道那晚辈就告诉您也无妨。” 他理了理衣襟,拱手作礼,勉强像个正经人,嘴上抹了蜜道:“晚辈对盛小姐一见倾心,今日天气甚好,特意前来请盛小姐出去游玩,望盛老爷成全。” 这话说的体面,远远超出他平时的水准,盛老爷却是一个字也不相信。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钱老爷妻妾成群,人丁稀薄,许是作恶太多,几十年来辛勤耕耘,也不过三个男丁,没一个上得了台面。 大少爷窝囊无用,遇事便成了缩头乌龟,被正室管的服服帖帖,甚少惹事,守着间酒楼过安生日子;二少爷听说是个傻子,心智不全,钱老爷听信谗言,认定他是不祥之物,寒冬腊月丢了漫天雪地里,是否活在人世还另说,生母直接被坠了井,一点生还的可能性都没有;小少爷便是钱富贵,上个孩子出了那档子事,幺儿便越发娇生惯养,与其说钱老爷县令只手遮天,不如说真正管事的是这位纨绔子弟。 据不完全统计,钱富贵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爹也不过三妻四妾,每日留宿一位,不带重样,而钱富贵府中则养了九房妾室,还不包括意外身亡的,出了名的花样多。 坊间议论纷纷,认定钱富贵整日里一副肾虚阳亏的萎靡模样,说不定死在他爹前头,迟早精尽人亡。 盛老爷硬生生急了一身冷汗,推脱道:“近日天气反复无常,小女不慎感染风寒,咳嗽不止,我和夫人不通药理,只能谨遵医嘱,怕是不方便见客了。” “哦?”钱富贵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冲着闺房喊道:“生病了才更应该出来走走,盛小姐你说是或不是?” 盛意欢进退维艰,假装咳嗽了两声,示意丫鬟出去。 丫鬟得了眼神,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掩上房门,向门外的二人行完礼,脸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钱少爷,小姐浑身乏力,今日恐怕是不方便。” “明日呢?” 盛意欢又咳嗽两声,丫鬟心领神会,回道:“也不方便。” 没等钱富贵再开口,丫鬟又补充道:“后日不方便,大后日也不方便,钱少爷请回吧。” 钱富贵不再纠缠,展开扇面,胸有成竹道:“那我等盛小姐方便之时再来。” 随后潇洒离开,盛老爷方才舒了口气,把心放回肚子里。 一连数日,盛意欢都没能踏出盛府一步,钱富贵直接派人寸步不离的守着盛府,只要她露面,不出一炷香的功夫,钱富贵必然会以各种方式与她偶遇。 盛意欢不胜其烦,干脆闭门不出,又怕连累甄春花,只得托人给她带了口信,让她万事小心。 原本甄春花还在纳闷,盛意欢是言出必行的性子,粥铺开张那日,得知她说要来捧场,特意额外准备了小菜,左等右等也没见到人。 今日知道来龙去脉后,气的火冒三丈。 变态真不是哪个时代的专属物,尤其是在人治社会,地头蛇等同于王法,让人无处可逃。 得想办法扳倒钱家这个定.时.炸.弹,不然自己的生意也做不安心,指不定哪日就炸得她遍体鳞伤。 晚饭时,甄春花忍不住将这件事说了出来,旁敲侧击,主要想看看沈秋和的反应和态度。 出人意料的是,沈秋和还没说点什么,狗毛先坐不住了,义愤填膺道:“钱富贵是不是那日城外纠缠盛小姐的男子?就凭他这只癞蛤.蟆还敢痴心妄想,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甄春花:“……” 她默默接过沈秋和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唾沫星子,语重心长道:“狗毛,你才十四,还是个孩子。” 可不能早恋,更何况还是和男主抢夫人! 不要命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特别短小,可以开始日更了,没有存稿真的头秃 顺带好想吃泡腾饭啊1551 想要收藏和评论o(╥﹏╥)o ## 第22章 狗毛沉默了,他只是单纯为盛意欢打抱不平而已。 崔不翠补刀道:“大当家放宽心,狗毛肯定入不了盛小姐的眼,顶多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罢了。” 狗毛一筷子杵在碗里,说:“就你话多!” 说时迟那时快,崔不翠抓准时机夹走了盘子里的最后一块肉,心满意足地嚼咽下肚后,问道:“大当家你还记得七夕花灯会吗?” 完美诠释了她还可以话更多。 甄春花听到七夕就虎躯一震,不自觉的揉揉了屁股,被猪拱倒在地的痛感过于清晰,仿佛就在昨日。 崔不翠也是个没眼力见的,哪壶不开提哪壶,特意提醒道:“就是你和沈公子留在山上那天。” 行了,不用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了。 甄春花点点头,示意崔不翠可以往下说了,铺垫这么久都没进入正题。 “当时,别人都去河边放花灯去了,狗蛋陪我去程先生摊前排队求字,”崔不翠卖了个关子,说道:“你猜我看到了谁?” 甄春花想都没想,直接道:“盛小姐。” 崔不翠震惊:“大当家怎么知道?” 甄春花扶额,不然还能有谁,这届八卦网友不太行,讲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 “我猜的,排队求字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崔不翠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是不稀奇,可盛小姐在一旁站着,未曾离去,直到程先生收摊,两人一同去了河边。” 郎才女貌,好生赏心悦目,崔不翠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无意间发现的。 按她这个藏不住话的性子,本该早就与人讲了去,不过当日回到山上就已是深夜,之后又忙的人仰马翻,时间一久,便忘了。 今日话赶话,才又旧事重提,当作茶前饭后的谈资。 甄春花心里一惊,尽管知道此时男女主并无交集,她还是条件反射的看了一眼沈秋和。 心情复杂,颇为同情,这男主也太惨了些,抱得美人归的路途甚多阻碍。 沈秋和话不多,大多时候都是静静听着,被甄春花热切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开口道:“怎么了?” 甄春花摆摆手说没事,眼里已经自带滤镜将沈秋和头上视作一片青青草原了。 情敌三缺一。 崔不翠不知道个中缘由,八卦之魂彻底激发,兴致勃勃道:“要我说,他们二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盛小姐温柔体贴还善解人意,就跟天仙似儿的,旁人都配不上,唯独程先生……” 甄春花:“……” 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正主还在旁边坐着呢! 甄春花感觉自己在被队友坑的路上越走越远,还没致富享受人生了,可能就先撒手人寰了。 “小翠,我觉得吧,”甄春花打断了崔不翠的彩虹屁,竭力挽救,“咱们沈公子也不比程先生差。” 狗毛立马举手附议道:“我赞同,秋和哥哪点比不上程先生了?” 甄春花:“不要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狗毛:“野花哪有家花香!” 崔不翠:“???” 她不就夸了几句程先生,怎得如此上纲上线。 沈秋和吃完饭正喝茶,被这一通变故搞得目瞪口呆,一个气不顺,呛着了,咳嗽不止。 甄春花忙拍背帮他顺气,狗毛煽风点火道:“看你把秋和哥气的!” 沈秋和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眼睛红通通的,有点我见犹怜的味道,说:“不是,我对程先生也仰慕已久,自知是比不过的,并未生气。” 看把孩子气的,都说胡话了。 浮华渡我护崽心切,跳脚道:“春花你快鼓励鼓励我儿子,妈妈不许他妄自菲薄!” 甄春花说:“你确定吗?你哪只眼睛看到他自卑了?” 这摆明了就是场面话。 她不过是吓唬吓唬崔不翠,省的小姑娘整日口无遮拦说不定哪句被人听进了心里,引火烧身。 至于沈秋和与盛意欢的感情线,顺其自然,若是二人最后能够再续前缘,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就是有些酸,干净纯粹的沈秋和,恰好是她的理想型。 但是总不能鸠占鹊巢,硬是拆了他人的好姻缘,损阴德。 *** 再怎么头疼,也只能将钱富贵暂且搁置,毕竟钱家势力在善阳县根深蒂固,不是她说铲除就铲除的。 还好甄春花在开店前做了个假身份,撇清了与清风寨的关系,这样一来,就算是她暴露了,也牵扯不到寨里的人。 狗毛贪嘴好凉,夜里不好好盖被子,没到天亮就开始闹肚子,不是在茅房就是在去茅房的路上,脚步虚浮的都走不好路了。 甄春花顶上他的空缺,不知是不是今日这粥不合大众口味,卖了一上午还剩大半,拖得人不能关门打烊。 甄春花托着下巴昏昏欲睡,心想要不然让沈秋和或者小翠帮她看会儿店面,自己回去补个回笼觉,困得头都要掉了。 打完第五十九个哈欠时,甄春花决定起身抓个幸运的小朋友替她干活,谁料生意上门了。 铺子前站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汉,肩上扛着一副挑,筐子里装的什么,甄春花没看清,只觉得在太阳的照射下折出刺眼的光,像是刀剑之类的冷兵器。 甄春花一下清醒了不少,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总不会有抢劫的吧? 这算什么? 大水冲了龙王庙,抢到土匪头子身上了? 老汉把挑子放下,开了口,语调缓慢声音嘶哑,问:“有……” 甄春花屏住呼吸,盯着老汉一直颤抖的嘴唇,一边等待下文,一边进行自我催眠,不会那么背的,她必不可能被抢劫! “有……有吃的吗?” 甄春花虚惊一场,听完长舒一口气,连忙回答道:“有的!这位客官想喝甜粥还是咸粥?” 老汉手伸进衣襟摸摸索索,没有答话,像是在找些什么,甄春花放回肚子里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这人行为举止怎么如此可疑? 甄春花脑子里正天人交战,挣扎着要不要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老汉终于掏出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倏地伸到她面前,把甄春花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跌了下来,差点崴到脚。 “啊——!这什么啊?” 老汉眨了眨眼,收回手将东西慢慢打开,又数了数,说道:“没错的,十文钱,不多也不少。” 走街串巷时,总听到有人提起城东的春花粥铺,他想着,这次要去的村子太远了,应该在出发前吃点好的。 这十文钱,他攒了许久。 甄春花看了看老汉手中的铜钱,被布头仔仔细细的包着,躺在中间,干干净净,又光又亮,接过之后放在掌心里,仿佛有千斤重。 无论何时,都有可怜人。 他们仿佛被盛世抛弃,格格不入。 “能给我盛一碗吗?”老汉看甄春花一直没有动作,有些局促的整了整衣服,说道:“我想要甜的。” 他被人拒绝惯了,常年孤身一人,走街串巷,明明是个手艺人,却过着乞丐一般的生活,脏兮兮的遭人嫌弃。 老汉姿态放的极低,将手背在身后,哀求道:“我不坐的,站着喝完就走,不会影响你做生意的。” 甄春花鼻子一酸,这是被赶了多少回才能如此卑微? 她攥紧了手中的铜钱,说道:“不碍事的,老人家,今日粥铺买一赠一,甜的咸的都有,我帮您端过去。” 反正今日生意惨淡,与其最后倒掉,不如让它物尽其用,甄春花干脆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在老汉身边坐下了。 从老汉的讲述中,甄春花得知了他的身世,越发心疼。 老汉姓李,年纪已逾六十,具体多少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他出生之时,大梁边境尚不安稳,父亲被抓去充了壮丁,音信全无,母亲带着他讨了几年生活后便病逝了,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儿,在世上举目无亲。 后来被善阳县的养猪户捡了回去,每日干些杂活,混个温饱日子,时间长了,老爷上了年纪,干不动重活了,便从伙计里挑了两个胆子大的,传了绝门手艺——劁猪,其中便包括他。 劁猪,说白了,就是阉割手术,去势后,猪更加容易屯膘长肉,肉质也会更加鲜美,没有腥臊异味。 这在农村,是一门谋生的好手艺,大多农家都要养头猪,留着过年。但凡养猪的都要劁,不说大富大贵,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般田地。 “我和师兄接管了大部分事宜,日子过得越发潇洒,觉得活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要熬出头了。” 老汉无悲无喜,仿佛讲述的是别人的经历。 “老爷是个痴情种,原配去世之后未曾婚娶,膝下无子,临走前将家业留给了我和师兄,让我们二人互相扶持,别败了他半辈子心血。起初,一切都很顺当,真是躺在床上数钱,我心里欢喜,想着我竟然也能过上好日子。” 后来的事,超出了他的预期。 不过想想也是,人心隔肚皮,是他太天真了。 “师兄到了年纪,娶了位夫人,日日夜夜吹枕头风,说我大字不识一个,只会劁猪,回回还得分去五成利润,一开始师兄没放在心上,有年恰逢猪瘟,利润少了大半,分完之后更是寥寥无几,这才动了歪心思,寻了个理由将我赶了出来。” 甄春花气愤道:“你师兄如此绝情,没有引起众怒吗?” 老汉摇摇头,说道:“没有,师兄读过书,处事圆滑,知道拉拢人心,赶走我后,把我应得的利润,拿出一些分给伙计们,谁还在乎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 甄春花无力反驳,人就是这么现实的动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所幸有个伙计和我关系不错,他得的那份赏银分给我了,我本不想要,但是没钱寸步难行,就接着了。” 老汉想着,日子总不会越过越苦,好赖有门手艺,不至于饿死在街头,哪曾想日子还真就越过越窝囊了。 “被赶走以后,我就走遍乡野,做个劁猪匠,挣得不多,也累,但是很充实,过的也算快活,谁知有户人家猪崽感染病死了,非得赖在我头上,逢人便说,坏了我的名声,生意越发惨淡。” 老汉看过病猪的尸体,针脚平整,绝非是他的过失,他辩解过,澄清过,可惜没人相信。 人总是只愿相信自己相信的东西,不管那到底是不是事实。 日子久了,他便不再解释了,赶到旺季,便走很远的路去谣言传不到的村子里挣点碎银子,勉强度日。 老汉喝着粥,眯起了眼睛,神情有些恍惚,说道:“我这人呐,很怕死,太怕死了。” 活着总比死了强。 两眼一闭,才是什么都没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手速好慢ORZ,准备捋捋大纲,数据不好也在硬着头皮写2333铁头娃本娃,我就是春花她爹甄铁头! 定个小目标,希望可以100收吧ovo ## 第23章 关于养猪这件小事,清风寨全体上下都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一点基本常识都没有。 估计知道的最多的也就是甄春花,当初买猪崽的时候留心多问了几句,但人家也没有必要什么都说。 甄二光顾着给猪起名去了,她又忙着粥铺的事情,一来二去,劁猪这事儿还真被耽搁了。 如果不是遇见李师傅,怕是等到山上那几头猪进入发·情期她才会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忘记做绝育了。 恰巧甄春花最近琢磨着抽空要回寨里一趟,索性择日不如撞日就定在下午,请了李师傅随着一同上山。 原先想直接关门把剩下的粥打包带回寨里,今日是开发的新品,正好没卖完,想让弟兄们也尝尝鲜,奈何打包技术不过关,只好作罢,喊了崔不翠和沈秋和照看店面。 狗毛则是主动请缨要回山上,他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一个地方待久了就心痒痒。 甄春花一行人回到山上时,天已经黑透了,她安排人收拾了间干净屋子让李师傅先行住下,又找了套干净衣裳送过去给他换洗。 狗毛进了内院就直奔狗蛋住处,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拉着狗蛋絮絮叨叨大半夜,差点没被打出去。 甄春花没来得及休息,将甄二和莫师爷请到书房,开始对账,这是她此次回寨里的主要缘由。 养猪周期长,不像小本生意,投入少,回流快,第一批猪崽尚未出栏,寨里的主要收入还是靠卖卖草药,平时种种菜自给自足。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粥铺再怎么挣钱,也补不住一百多口人的空缺。 更何况,孩子们在山上耗着也不行,要想不耽搁他们的前程,肯定是要送去学堂里,单靠莫师爷肚子里的那点墨水肯定是不够的。 基本温饱解决了,更高层次的需求便如雨后春笋般冒尖而出,样样都得花银子。 甄春花想到这些就头疼,甄二又说了个让她更头疼不止的消息。 “前几天,寨里走了些弟兄,约莫十三四人,我也没拦,任由他们去了。” 莫师爷听着嘴角抽了抽,二当家都差点把刀架人家脖子上了,这还叫没拦?不是他抱着胳膊不撒手,那些“叛徒”当场就血撒清风寨。 甄春花没太大反应,之前懒惰散漫惯了,如今突然要披星戴月,辛勤劳作,结果都是混个温饱,生活水平没有明显提高,总有人心有不甘,走是常事,不走才不正常。 “走就走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人手还够吗?” 甄二说:“够,比之前清闲些,我和莫师爷商量着过几日下山买些鸡鸭回来养。” 甄春花点点头,说:“那就行,这次上山带来的李师傅你们好生招待,他是劁猪匠,在养猪上比咱们任何一个人都厉害,等过段时日,若是看着人安生可靠,便将养猪全权交给他,二叔你照看庄稼菜园子。” 甄二纳闷道:“庄稼活不是冯安在管吗?我顶了他的位置,冯安做些什么?” 甄春花说:“冯安要下山去,莫师爷你有空闲也搭把手,再过两个月是猪崽的第一批出栏,我给寨里留点银子,你们去集市时再买两只猪崽回来,不用太多,配种的事请教李师傅就好。” 春花粥铺开了半月有余,生意虽好,却一直没有更上一层楼,达不到火爆的效果,甄春花偶然听到过人议论,说是粥品不能外带很是可惜,错失了好大的市场。 比如,村子里的人逢集进城,喝完之后本想带两份回去给家里人尝尝,但是苦于无法打包,隐形消费人群就这样流失了。 她此次回来,最大的目的就是开发打包工具,这项重任,非冯安莫属。 所以,寨里的事务交接,都是为了把冯安解放出来。 李师傅果然是与猪打了一辈子交道,依旧是宝刀未老,看着一副风中残烛的虚弱模样,劁起猪干脆利落,拎起猪的两条后腿,手起刀落,小黑大嘴等都成了一头废猪,再也没有拱甄春花时的意气风发。 猪生无望,躺在地上嗷嗷的惨叫,自闭又无助。 狗毛喜欢凑热闹,去围观了全过程,看的直捂裆,消停了好几天,也不烦狗蛋了,看到李师傅就绕着走。 李师傅一开始不愿留在山上,说是一个人惯了,突然热闹起来反而不太习惯,甄春花废了好大功夫才把人留住。 没人愿意一直在路上无依无靠,尤其是当人老了,如果能有个歇脚停靠的地方,那是再好不过的。 甄春花直接道:“清风寨也不供着您老人家白吃白喝,就当是我雇您帮忙养猪,安心住下便是,再客气就过了。” 李师傅没再拒绝,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干净衣裳,笑了起来。 他说:“好。” *** 甄春花在山上逗留了几日,意识到再不回去的话,准备的食材要没了,匆忙赶回了县城。 天还没亮就出发,到了县城还不到午时,盘算着还能帮忙照看会儿铺面,走到巷子口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巷子口都站满了人,远远望过去乌泱泱的全是后脑勺。 这条街位置偏,也不深,稍微多点人就显得视觉冲击特别大,反正甄春花是被震撼到了。 她就回去了几日,是错过了什么大新闻吗? 难不成里面又开了家什么新店?长生不老肉吗,引得人趋之若鹜,又或者是永葆青春术,排队的大多都是女子。 甄春花和狗毛艰难前行,还惹了不少抱怨。 “能不能排队啊?” “好没素质,先来后到不知道吗?” “谁踩着我脚了!” …… 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这特么都要有一百出戏了,甄春花脑仁都要被吵炸了。 回个家也太难了点。 好不容易挤出人群,才发现罪魁祸首是自己铺子,队伍尽头正好在春花粥铺前,一位女子含情脉脉的盯着卖粥郎——沈秋和。 甄春花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她木着脸,看队伍最前面的妙龄女子眉目含情,面带羞怯,向沈秋和暗送秋波。 身旁还有几位女子小声议论。 “传的有模有样的,看来也不过如此,我还是更喜欢程先生。” “哟,那你去寻你的程先生去,别在这里碍事。” “怎么,连句不好也不能说了?” “你觉得不好,我们觉得好,不喜欢便走,在这里胡言乱语讨人嫌作甚?” 甄春花很僵硬,原来古代也有粉圈文化,她问狗毛:“你觉得,程先生与沈秋和,谁更甚一筹?” 狗毛说:“当然是秋和哥!” …… 甄春花倍感欣慰,心想狗毛总算是说了句公道话,尽管她与程先生素未相识,但她就是倔强的认为没有黑化的沈秋和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可爱,称得上天下第一好! 有些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昧着良心说不过如此,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头上拔毛。 她甄春花今天就让这些对家毒唯吃不了兜着走! ## 第24章 甄春花扒拉出一条通道,挤了进去,排在最前面的女子正酝酿着感情,眼皮跟抽了筋儿似的眨,看的她一阵火大。 “姑娘,走错地方了吧?” 那女子被挡住了视线,媚眼抛到一半卡了壳,气愤道:“你才走错了,插什么队?” 甄春花假笑道:“我看你眼睛抖的这么厉害,莫不是得了什么病,赶紧治才好,斜对面就是间药铺,慢走不送。” 说完就转头示意沈秋和给她开门,身子一侧就进去了,狗毛抱着头跟在后面也溜了进去。 沈秋和见甄春花回来,很是开心,笑意都明显了许多,问道:“大当家回来了,累不累?” 甄春花摇摇头,说:“不累。” 女子没见过甄春花,见二人关系如此自然且亲密,不由得问道:“沈公子,她是你什么人?” 这问题直击人心,甄春花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本质上是没什么关系的,但肯定不能说,难不成说沈秋和是被他掳来的相公? 正犹豫时,就听到沈秋和说:“这是我们掌柜的。” “我们”一词用的很是精髓,潜意识里就将女子放在了他们对立面,甄春花听的浑身舒畅,满意极了。 她让沈秋和去休息,自己和狗毛顶上,只听后面一片哗然,脸上多显露出失望之色,还有人大声抗议,甚至有人看到甄春花换下沈秋和后直接离去了,队伍呈现松散之状。 甄春花倒是没管他们,先看了眼粥桶,发现剩的还有一些,虽然不少,但肯定也不够这么多人分。 方才被怼的女子扭头就走,来这里的本意就不是为了买粥,看不到人了还浪费什么时间? 瞬间人走了大半,怨声载道,留下来的才是真的食客。 巷子里安静了不少,甄春花不停吐槽,逮住浮华渡我开启暴躁模式。 “那个程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粉丝都跑到家门口撒野了,谁给她的脸对沈秋和评头论足的?” 浮华渡我正锲而不舍的背着百科全书,突如其来挨了一顿喷,委屈巴巴。 “春花你变了,之前说我护崽心切,今天又因为对家拉踩分分钟暴走,你才是亲妈吧?” 甄春花没说话,静下心来一想突然有些慌神,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她刚来的时候,会害怕,会刻意和沈秋和保持距离。 但是今日,听到别人说沈秋和不过如此会生气,看到有女子矫揉造作试图接近沈秋和也会不舒服。 这特么是大忌,她难不成要和女主抢男主? 之前还说狗毛和小翠口无遮拦,不要命了,如今看来,真正想对沈秋和图谋不轨的人,是她。 浮华渡我不愧是原作者,补刀精准,说道:“亲妈粉一般比较佛系,比如我,像你这么反应激烈的,粉圈一般称之为女友粉。” “怎么样,我儿子黑化前是不是特别奶?想不想拥有?” “只要你努力,看着他健康成长不走歪路,他就能一直这样了!心动不心动?” …… 不会说话就别说。 甄春花:“这么闲,百科全书背完了吗?” 浮华渡我立马收声,小心翼翼地补了句:“别有负罪感,你这不算破坏官配线,其实改文之后没女主了,春花是戏份最多的女角色。” 甄春花:“麻溜点去背!” 不用说她也知道,头号反派戏份不多的话,难道靠沈秋和一人撑起整本书? 经过这番折腾,日落西山粥也没卖完,最后剩个底子,已经不太热了,看着就没食欲,便全倒了。 甄春花洗了些青菜,烧开了水,下了锅清汤面。 狗毛累了一天,胃口出乎意料的好,两碗面条很快下了肚,一边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一边打饱嗝。 “嗝,小翠我和你说,李师傅劁猪是真厉害,看得我胆战心惊的,大嘴都不哼唧了,一点也没平时的威风模样,血刺啦胡的……” 崔不翠吃着饭,嫌弃道:“吃饭的时候,说这么倒胃口的话,你是诚心的吗?” 狗毛贱的浑然天成,说:“有吗?我怎么没觉得?” 崔不翠脸一黑,背过身不去看他,说:“碗你刷,衣服自己洗。” 一听要干这么多活,狗毛立马认了输,蹲在崔不翠脚边一口一个好姐姐我错了,最终也没得逞,别人都进屋休息了,他一个人在院里刷碗搓衣服。 狗毛还试图向沈秋和求助,被甄春花严词拒绝了。 “沈公子是读书人,手金贵着呢,是用来捏笔写字的,怎么能帮你干粗活?” 狗毛小声抗议道:“秋和哥还帮你卖粥了呢!” 甄春花假装没听到,做生意和干粗活,这可是两码事。 院子里本就一间卧房,不够住,甄春花穷的叮当响也没富余的钱再去租间宅院,索性将杂物房改了改,放了两张床。 于是也顾不上什么尊卑有别,甄春花和崔不翠同住,沈秋和与狗毛同住。 沈秋和话不多,狗毛也不好意思打扰,两人向来睡得早,女生这边就不一样了,崔不翠话多,甄春花也乐意听八卦,一聊就是半宿,睡不多久就起来熬粥,干完活再补觉,乐此不疲。 甄春花一连走了好几日,崔不翠攒了不少坊间传闻。 “大当家你还记得那个常来喝粥的王二麻子吗?” “有点印象,是不是一直问咱们什么时候能外带的?” “对,就是他,天天说婆娘坐月子,不能见风,念叨着能打包就好了,说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结果前几天日去吃花酒,被抓了个正着,大街上又骂又打的,可热闹了。” “……” “发妻一气之下带着孩子回了娘家,最近两日都不见王二麻子了,听说是负荆请罪去了。”崔不翠边摇头边感叹,“男人还真是没一个好东西,我还以为他有多深情呢,走着坐着不忘发妻,说白了也是个爱偷吃的。” 崔不翠总结道:“不管样貌如何,男人都是花心大萝卜,当朝做官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话说回来了,反正天下乌鸦一般黑,那还不如找个长得好的,瞧着心里也舒坦。” 甄春花目瞪口呆,小翠思想也太超前了。 “城西边新开张一家胭脂水粉店,听人说样式齐全价格还公道,咱们明日得了空去逛逛?” 甄春花一脸懵逼,她不在的这几日,感觉崔不翠的生活越发丰富多彩,问题是看了账本也没发现不对劲,甚至日日粥品都能售罄。 她问道:“这几日很闲吗?” 崔不翠说:“不闲,你们不在,我和沈公子天不亮就起来,不过除了第一日卖的慢点,之后越来越快,好多冲着沈公子来的。” …… 敢情生意这么火爆是靠沈秋和出卖色相换来的。 “也有一部分是为了看看沈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压了程先生的风头,所以排队的人越来越多,有时候半晌午就卖完了,能提前关门打烊,沈公子算账看书,我便一人出去逛逛。” 甄春花的心情一言难尽,问道:“沈公子作何反应?” 崔不翠仔细回想道:“没什么太大反应,就是一个劲儿的笑,感觉心情还不错。” 有什么可开心的,沈秋和可能是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的评论区怎么肥事ToT,顺带为哈更新了还掉收我哭了 ## 第25章 没过几日,冯安将手上的事情悉数交接完毕后便准备下山,甄二正好要买点鸡鸭回去养,于是就跟着了,也带上了狗蛋,多个帮手。 他们之前并未来过,只听说是在城东,具体位置不是很清楚。 一群大老爷们,长得个顶个的凶神恶煞,唯独冯安看着面向敦厚老实些,可惜遇到生人就卡了壳,说话结结巴巴,半天也说不明来意。 最后还是给了狗蛋两个铜板,让他去买包子时问下路。 狗蛋生的清秀,说话也彬彬有礼,格外讨喜,卖包子的小哥在指完路后,忍不住嘱咐了两句。 “这个点了,”小哥抬头看了看天,马上就晌午了,“你要是去春花粥铺可得快点,再晚可能就没了,白跑一趟。” 狗蛋应道:“好嘞,多谢提醒。” 转身发现人不见了,远处吵吵嚷嚷的,当中的大汉很是眼熟,定睛一看,原先是二当家,狗蛋连忙挤了过去。 走近了之后,根本不是在吵架,二当家占据绝对优势,拎着一位老头子的衣领在进行逼问。 老头子的山羊胡抖了又抖,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你仗势……欺人,哪只眼睛看到我卖假药了?” 旁边有位妇人哭的泣不成声,瘫坐在旁边,字字诛心道:“李神医,你的良心是喂狗了吗?骗了我抓药的银两,说你这里有祖传秘方可以治好我家相公的肺痨,要是不灵你就天打雷劈,现在呢,呜……我家相公躺在棺材里,尸骨未寒,你去陪他?” 旁边的人议论纷纷,嘴上忙得很,没一个人站出来为李神医说话。 李神医心里一寒,死鸭子嘴硬道:“那怎么叫骗呢?是你自己心甘情愿将银子给了我,求我救你相公一命,要怪就怪他自己命不够硬!” 妇人似是气急了,半晌没说出话来,指着李神医,手指抖个不停,纵然是她见识短浅,轻信他人,可始作俑者如此理直气壮,丝毫没有悔改之意,让她完全失了理智。 她拔下头上的木簪,踉跄着从地上站起,冲着李神医在的地方扑去,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害人不浅的庸医,就下去陪我相公吧!” 李神医见状要躲,不停扭动着身子,在墙上蹭来蹭去,可笑极了,还不停地嚷嚷:“杀人了!疯婆娘杀人了!” 眼看着木簪就要戳进李神医的眼睛,血溅当场,妇人的手腕被捏住,拽着跌进一个宽厚的怀抱里。 冯安见妇人站稳便连忙退开,只是还在时刻注意着她的举动,避免再出现过激行为。 妇人冷静下来,木簪从手中滑落,捂住了脸,痛苦不堪,只是低声呜咽。 是她太冲动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若是今日她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捅了李神医,那她必然逃不脱牢狱之灾,家里两岁的孩子可怎么办? 李神医见自己性命无虞,又开始口出狂言,使劲喊道:“疯婆娘还想杀我?咱们走着瞧,明日就报官,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甄二脾气火爆,手上的劲儿又收了收,勒的李神医喘不过气来直咳嗽,说道:“欺负妇人家算什么本事?她怕我可不怕,今日就让你知道你爷爷的厉害!” 甄二是典型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最见不得女人受委屈,回回动手是一点情面也不留,把李神医按在地上左一拳右一拳,围观群众看的直脸疼,也不敢说什么,只默默地看热闹。 李神医是真缺德,打死也活该,但是眼看着老弱病残被打的胡子都成血红色,着实有些惨烈。 最后是狗蛋劝了劝,才拉起来甄二这个打红了眼的莽夫。 李神医再也没力气嚣张,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等到人走远了才啐出一口血唾沫,小声道:“君子报仇,十……十年不晚。” *** 妇人名叫孙巧香,住在城郊东边的村子里,离县城不过二里多的路程,家里有着几亩薄田,前年男人得了肺痨,吃了许久的药也不见好转,这才叫李神医钻了空子。 自从男人病了,家里的农活全落在了她一人身上,实在是撑不住了,总想着能有贵人拉她一把,脱离苦海,绝望之下才病急乱投医。 原以为李神医是那个贵人,谁知骗走了家里的全部积蓄不说,她相公连这个冬天都没撑过去,就撒手人寰了。 孙巧香哭的双眼红肿,仍遮不住清秀的面容,她说道:“多谢几位恩公,大恩大德农妇无以为报……” 甄二和冯安是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只会干些粗活,哄人这些巧活一窍不通,站在旁边尴尬的直挠头。 狗蛋心思细腻,柔声细语地安慰道:“大姐节哀顺变,那李神医罪有应得,怨不得别人。” 孙巧香犹豫道:“我会拖累你们的,李神医和官府有点干系,你们别再管我,冤有头债有主,让他冲我来就好,就……就是可怜了我的孩子。” 李神医招摇撞骗这么多年,自然是有靠山的。 他卖的那些壮阳药,催·情散,哪回不是论斤的送去钱府? 钱府那两位纵情声色的主儿,自然是爱极了如此有眼色的生意人,对李神医的所作所为,那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日子久了,李神医名声越发响亮,不少人偏信他这祖传秘方,一直没闹出人命。 孙巧香才孤注一掷来试试的,谁曾想到她这里就不一样了。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狗蛋摇摇头,“这都晌午了,还没吃饭吧,咱们吃完饭再作商议。” 二当家那拳头是实打实的往上挥,这会儿根本是撇不清干系了。 甄二附和道:“对对对,狗蛋说得对,民以食为天,死刑犯砍头前还能吃顿好的呢,李神棍一时半会动不了咱们,怕他作甚?” 冯安一直默不作声,跟在左右,手里攥着那根木簪,不知如何开口。 狗蛋见孙巧香还是拿不定主意,索性替她做了主,说道:“大姐,我们有亲戚在城里头住,就隔两条街,关于那李神医的来头,我们都不太了解,对付他更是需要从长计议,少说得两个时辰。” 孙巧香本就心怀愧疚,听狗蛋这么一说越发觉得自己亏欠他们,原本只是她与李神医的恩怨,此时却牵扯进来这么多无辜的人,便也不推辞了,点了头。 找到春花粥铺时,店门紧锁,俨然是打烊了。 甄二扯开喉咙喊道:“小侄女,开开门,二叔来看你了!” 甄春花刚躺下准备休息,被这一嗓子给震起来了,火急火燎的开了门,道:“哎,二叔你小点声,别吵着人家了。” 话音刚落,推开门就看到三个大男人身后跟着位姑娘家,脸上泪痕还没干透,梨花带雨泫然欲泣的模样格外惹人怜。 甄春花内心不淡定了,怎么改不掉抢人这个臭毛病呢! 先是沈秋和,再是良家妇女,还能不能行了,洗白怎么就这么难? 她脸色一变,扯着甄二的胳膊就拉了进来,掩了门示意三位稍等片刻。 甄春花声音压得极低,先发制人道:“二叔,怎么回事,来就来了,还顺路抢了个姑娘做媳妇?” 甄二有苦说不出,否认道:“想什么呢?你二叔是这样的人吗?” 甄春花看着他,没说话,默认了。 甄二:“真不是,这事说来话长,你先让他们进来。” 甄春花仍旧是一脸狐疑,说道:“我可以让人进来,但是如果姑娘真是你们掳来的,必须得放,知道吗?” 甄二:“……” 甄春花再次拉开门,等人都进来后上了门栓,小心防备着,万一是真的,可不得了,所谓家丑不可外扬。 崔不翠也没睡着,听到动静就起来了。 她自从下山就没见过甄二他们,很是激动,说道:“二当家,你们下山了?怎么没早点来,大当家最近研发了几种新品,客人反响很不错,提前一会儿来还能尝到呢!” 甄二的厌粥症到现在还没好透彻,开店前的那波试菜彻底让他对粥丧失了兴趣,打从甄春花下山后,清风寨的饭桌上就没出现过粥。 他赶紧摆手,说:“可别了,小翠你去下点面条,折腾一上午都没吃饭,饿的我都不行了。” 甄春花提了句醒,道:“小点声,沈公子在午睡。” 崔不翠吐了吐舌头,进了厨房做饭去了。 趁着这会儿功夫,甄春花问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明白甄二所言非虚,顿时火冒三丈,哪里都有这个钱富贵? 孙巧香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担忧道:“都是我愚笨,才着了那奸人的道,本该自认倒霉,但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连累你们了。” 说着又要哭,豆大的眼泪堆在眼眶里,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甄春花拍了拍孙巧香的背,安抚道:“不怪你,他们迟早都会有报应的。” 好人反思,坏人猖狂,不该是这样的。 甄春花说完又想起什么,问道:“那庸医是不是在集市角落里摆摊,叫李神医?” 孙巧香拿着帕子擦眼泪,不忘点点头。 …… 甄春花咬牙切齿道:“二叔你下手应该再重些!” 那个所谓的李神医,坑了寨子不少银子不说,还敢害人性命!真是反了天了! ## 第26章 说起李神医,甄春花对他印象本就极差,整日招摇撞骗,满口污言秽语,但做生意就是愿打愿挨,既然有人信奉追捧,那些药就有市场。 如果她当时鲁莽行事,砸了李神医的摊子,也难以让人信服,只是没想到,短短时日,李神医的手越伸越长,竟闹出了人命! 人心不足蛇吞象,李神医这次算是栽了,名声臭了,也落了一身的伤,总得消停消停。 甄春花不指望李神医能迷途知返,毕竟弃恶从善太难了,不然为什么会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正是因为能幡然醒悟的奸邪小人实在是寥寥无几。 他们通常都会一条道走到黑,哪怕万劫不复。 孙巧香吃完饭就急着回家,她今日进城走的匆忙,又不好带着孩子,便送去隔壁村的娘家了。 来回一耽搁,在不动身回到家就天黑了。 爹娘和哥哥嫂子一起住,早上把孩子送去的时候嫂子就一脸不快,话里话外透着嫌弃的意思,说是晦气,她心里自是憋屈又难过,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好声好气的商量。 甄春花没拦她,只是孙巧香模样十分狼狈,怕在路上出了什么岔子,正好甄二也要回去,顺路送送,确保人能安全到家。 至于李神医那个江湖骗子,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冯安留在了城里,这么一来,原本就不大的院子就显得更加狭小了,甚至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看来抓紧挣钱买处宅院是正事,清风寨的弟兄们也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山上养猪养鸭。 目前,只能让冯安委屈一下,和狗毛睡一张床了,幸好狗毛还没抽条儿,身板小,两个人一张床也不是很挤。 甄春花每日的事情又多了一项,除了研发新品之外,还跟着冯安一起琢磨外带食盒怎么做才合适。 不锈钢保温饭盒是不用奢求了,眼下的技术水平差的不是一丁半点,瓷碗又易碎,更不靠谱,想来想去还是木碗最实际。 甄春花拿着纸笔用十分抽象派的火柴人画功描了个大致的轮廓给冯安看,生怕他看不懂自己画的什么,罗里吧嗦的又解释了一通。 “其实就是咱们寻常用的碗,上面加个盖,刚好卡住,这样客人也好打包带走,你看好做不好做?” 冯安从未见过甄春花口中的外带食盒是何物,所幸领悟能力还不错,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应该不难做。” 春花粥铺的生意目前到了瓶颈,要想扩大规模,根基必须打牢固了,潜在的客户也得收入囊中才行。 所以,打包盒的开发,甄春花格外上心,有点时间就蹲在冯安身旁看进度。 到了第三日,食盒终于初现雏形,甄春花抱着那堆木头块开心的差点跳起来,一个劲儿的夸冯安:“冯大哥,你这手真巧,是不是拿块木头都能雕出来朵花?” 冯安被夸的不好意思了,一个劲儿的摆手说是大当家的主意妙,他不过就是出点蛮力。 甄春花抱着食盒爱不释手,取掉木盖又扣上,反复几次,说道:“我就是主意再妙,没人做得出来那也白搭,冯大哥你就别谦虚了。” “等粥铺生意更稳定些,拿出点富裕的钱给你盘个小店面,顺便问问山上的弟兄们有读不进去书想学门手艺的,直接跟着你打打下手。” 冯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才说:“多谢大当家!” 甄春花又举起食盒仔细端详,感叹道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真是不能小看,榫卯技术运用的出神入化,通过两个木头精准的镶嵌,使支架变得非常紧,不会散架,越看越觉得是艺术。 冯安忙活几天,总算是能歇一会儿,坐在凳子上,从怀里掏出来一根木簪反复抚摸。 甄春花眼尖,看到后忍不住问了句:“冯大哥你连发簪都会做?” 冯安摇摇头,心虚道:“会倒是会,但这个不是我做的。” 甄春花疑惑的望着他,清风寨的女性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要么年纪太小,尚未及笄,要么就是暮年白发,垂垂老矣,没人用得上簪子。 更何况冯安手中的木簪不像新的,这是哪里撞见的桃花? 冯安避开了甄春花探究的目光,吞吞吐吐道:“这是孙姑娘的,上次混乱中捡的,忘了还……” 甄春花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冯大哥是对人家一见钟情了,什么忘记还,八成是不好意思加上不想还,好睹物思人罢了。 她也没点破,文绉绉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冯安大字不识一个,听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甄春花怎么也不肯说了,就听到狗毛冲里面嚎了一嗓子:“大当家,你猜谁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 甄春花起身往外一瞧,来人正是孙巧香,怀里抱着个大胖小子,手上还挎了个篮子。 她连忙把人请了进来:“今日怎么得闲来了?这小娃娃长得真喜人。” 孙巧香把孩子放了下来,说道:“元宝,娘亲怎么教你的,快喊姨姨。” 甄春花一直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突如其来长了辈分,心里悲喜交加。 元宝看着一屋子陌生的脸庞,有些胆怯,躲在孙巧香身后,磨蹭许久才软软糯糯地开口:“姨娘,谢谢你。” 甄春花的心都化了,小豆丁也太可爱了! 冯安在孙巧香进来时就慌忙把木簪塞进了怀里,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又被元宝的一句“伯伯”喊得手足无措。 孙巧香把挎着的篮子递给了甄春花:“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我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这两天空闲了,就做了点桂花糕给你们尝尝,妹妹别嫌弃。” 元宝直勾勾的盯着冯安,两人大眼瞪小眼,听到娘亲说的话,跟着重复道:“糕……糕,好吃。” 甄春花忙接了过来,解开上面那层布,里面整整齐齐码了三层桂花糕,掂着沉甸甸的,也不知道孙巧香这一路是怎么来的,又抱孩子又拎东西的。 “来就来了,这么客气做什么,大老远的也不嫌沉。” 孙巧香揉了揉小臂,说道:“就是些不值钱的吃食,你不要我也不会再拎回去。” 她自知添了不少麻烦,等李神医缓过劲儿来肯定是要寻仇的,今日前来也是提醒甄春花不要掉以轻心,小心提防才是。 李神医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对她一介妇人尚能说出如此恶毒的言语,遑论甄二把他当众打的满地找牙,丢尽了面子。 甄春花听完笑了笑,挑眉道:“不必担心,狗毛盯着呢,等他伤好了,让冯大哥陪你去讨赔偿……” 说着又觉得这话可能不太合时宜,找补道:“人死不能复生,能有赔偿最好,咱们想开点。” 孙巧香早些日子就把眼泪流干了,这会儿反而没那么伤感了,她相公病了太久,心中既是伤感又是疲倦,生活太累太苦,要把她拖垮了。 现在反倒轻松许多,她为这种想法感到羞愧,轻点下头,顾左右而言他:“你快尝尝。” 甄春花喜欢吃甜食,最爱小蛋糕马卡龙,只不过现在没有条件了,也不用发愁减肥,勤劳使她日渐消瘦。 她拿起一块桂花糕就往嘴里塞,空气中满是浓郁的桂花清香,赞不绝口:“绝了,真好吃!” “那就行,村子里有棵桂花树,开的特别好,我就摘了点做桂花糕,本来还担心不合你们口味,冯大哥也尝尝呀,”孙巧香从篮子里夹出一块桂花糕放在冯安手里,小声催促:“快尝尝!” 冯安看着手心里方方正正的糕点,不舍得吃,突然感觉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角,低头一看是元宝。 元宝眼巴巴的盯着冯安,嘴里不停地吐泡泡,对他手里那块桂花糕格外感兴趣,孙巧香拿着块新的在元宝晃来晃去都没转移掉他的注意力。 甄春花笑着说:“看来元宝很喜欢冯大哥!” 孙巧香有些哭笑不得,说:“元宝,不要抢伯伯的,娘亲这里还有很多。” 冯安见状蹲了下来,掰下一点喂给元宝,小豆丁乖乖的张嘴咽下去,末了还吧唧了两下。 甄春花看着其乐融融的三个人,非常有自知之明的离开了,端了个小盘子捡了些桂花糕去敲沈秋和的房门。 最近一段时间,沈秋和除了和她对账本,几乎见不到人影,整日待在房间里看书写文章,十分用功,过于反常了。 事实上,沈秋和在为乡试做准备,眼看着时间只剩月余,脚程也得耽搁半月左右,之前懈怠了一段时间。 “沈公子,吃桂花糕吗?” 沈秋和侧身让甄春花进来,正好他也有话要说。 甄春花将盘子放在桌子上,打量了两眼屋内的环境,简陋又拥挤,让沈秋和在这种地方将就,感觉委屈他了。 “你试试,孙大姐做的,特别好吃。” 沈秋和捏起一块桂花糕,尝了尝,说道:“嗯,好吃。” 他吃东西秀气又斯文,细嚼慢咽的,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怪不得古人常说秀色可餐,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吗! 甄春花把盘子往他面前一推,说:“都给你!” “一块就够了,别的大家分吧。”沈秋和斟酌半晌说道:“我有事想与你商量。” ------ 作者有话要说: 卡的我死去活来,我可真是个弟弟 ## 第27章 实话实说,甄春花穿书以后,沈秋和就是个安静的美男子,不作妖没黑化,有时候甚至还会帮她排忧解难,是个大写的小天使了。 时间一久,她都要忘记沈秋和是男主了。 如果不是今日沈秋和主动和她说科举的事情,她真以为剧情就这么发展下去了。 她做做生意,沈秋和算算账,女主外,男主内,有可能的话再培养培养感情,不管对象是谁。 沈秋和抿了抿唇,说道:“下月初八便是乡试了。” 此话一出,甄春花心底便明了了,尽管没有按照原剧情线发展,沈秋和终究还是要去科举。 也是,士农工商,别说是这个时代了,哪怕是提倡人生而平等的后世,读书人的地位也是极高的。 有抱负的男子大多都会走上科举这条道路,只有这样,才能施展身手。 甄春花敛了情绪,问:“沈公子准备何时动身?” 沈秋和此刻还只是个秀才,需要到省内的贡院参加考试,原书中沈秋和是错过了这次机会,直到来年才逃出清风寨。 浮华渡我在原文中就提到过,古代的乡试和会试是三年一次,分别在秋季和春季,但是大梁处在盛世,人才辈出,当今皇上惜才惜时,便改为科举考试每年一次,相应的减少每年选□□的考生数量。 由此一来,能从中脱颖而出的寒窗学子更是万里挑一。 “这月底。” 沈秋和如实说道,再晚就赶不上了。 甄春花没有资格和立场去拦他,也知道沈秋和并非池中之物,这一方小院子定然是留不住他的,也希望他能够一展宏图,别再走歪路,做个好官。 她问道:“那你身上盘缠够吗?” 沈秋和沉默一会儿才摇摇头,他早就算过了,银钱并不够,虽然甄春花每月都会给他工钱,但也抵不住路途遥远,开销大。 他找甄春花商量的用意也在此,但是借钱这两个字有千万斤重,他斟酌许久也没能开口。 甄春花看出了他的犹豫,没绕圈子:“这月还有盈余,沈公子先拿去用,日后飞黄腾达了,别忘拉扯民女一把。” 读书人自是有些傲骨在的,这个道理甄春花还是懂的。 沈秋和默认了,半晌才认真的说:“肯定会报答的。” 一句报答把甄春花吓得魂飞魄散,她心情复杂的看着眼前人,心道还记不记得害他落到如此地步的罪魁祸首是谁。 “说笑的,我可没想着让你报答,这段时间你也帮了我不少忙,就当是我还你个人情。” 沈秋和眼神却依旧坚定,看的甄春花毛骨悚然,这是撞了什么邪? 她哈哈打了一半,颤颤巍巍的问:“那你还回来吗?” 沈秋和点点头,说:“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若是考上了还要准备来年春天的会试。” “肯定可以的。”甄春花鼓励道,“我相信你,清风寨全体都相信你。” 浮华渡我好死不死的上了线,在甄春花脑海里拼命摇着小旗子:“妈妈也相信你!” 甄春花:“……” 甄春花没有逗留太久,怕打扰沈秋和温书,大致商定了事宜后便离开了。 沈秋和要去科考不知道是自发想法还是剧情提前了,但是这一次,她避开了所有的矛盾激化点。 此去一别,不管沈秋和是否还会回来,约莫着都不会再想与她有过多关系了。 这也算是得偿所愿吧。 *** 冯安日夜赶工做了不少竹制餐盒出来,甄春花趁热打铁推出了所谓的“惠民服务”,客人预先垫付五百文后,可以在春花粥铺喝六十碗粥,额外还能获赠一个竹制餐盒,不过只能抵扣不能退钱。 推出之初,没多少人买账,毕竟五百文也不是个小数目,你说十文钱一碗粥,偶尔来尝尝鲜是个玩意,大多数平民百姓也没这个闲钱来奢侈浪费。 但也有人咬咬牙就买了,反正没有时间限制,现在充了,就是一年之后再来,她也得给,更何况多了十碗粥,送的餐盒看起来也精致的很,怎么算都是赚了。 甄春花是套用了后世的会员卡理念,但是现在也没有芯片和互联网技术,贵宾服务完全靠人工,谁充了钱就记上姓名,加个暗语算是密码,留出足够的空白画“正”字。 还好人不算多,一个县里也就几个村子,村子里姓氏基本都相同,她就用不同的本子,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记录,县城里的单独登记,翻起来也不麻烦。 五百文,放在小富家庭不算什么,县里的大户人家基本都办了,有的还不满,觉得农民也能办,掉了身价,弄得甄春花连忙临时提价,搞了个贵宾服务,说白了,就是个价钱更高的充值卡。 一来二去,短短几日,预付款就收了二百两银子,乐得甄春花笑开了花。 她早前打听过现在的房价,这些银子,买套三进三出的大宅院还绰绰有余,总算是没白忙活这么久,生活条件好歹能改善些了。 上次孙巧香带来的糕点也给了甄春花不少启发,一直卖粥也不是个事,做生意不仅讲究本行发扬光大,也要注意开拓创新。 她便问了孙巧香的意见,说是如果有空,做的多了可以拿来店里卖,粥铺抽走两成。 孙巧香没想到顺手做的糕点也能补贴家用,还不用她劳神劳力,答应的十分爽快,甄春花顾虑到她孤身一人,还带着孩子,不好来回奔波,于是便让冯安每日清晨去村子里取糕点。 正所谓君子有成人之美,也是给冯安这个闷葫芦多创造点机会。 弹指一挥间,转眼沈秋和动身启程的日子也快到了。 甄春花曾经问过他需不需要人陪同,路上也好有个人照应,她看古装剧里那些书生身边都有书童的。 如果需要的话便让狗蛋和他一起,明反正年安稳了也是要把狗蛋接下山来送去念书的,正好这次也能去提前体验体验。 可惜沈秋和拒绝了,说是路途遥远,狗蛋年纪太小,怕是不安全。 甄春花也没强求,兴许沈秋和根本就没想过回来,平白无故多了条小尾巴算怎么回事? 不过从那天起,甄春花便有意无意的躲着沈秋和,连账都不让他记了,自己亲力亲为,小翠都看出来不对劲了。 “大当家,你最近怎么躲着沈公子?” 甄春花正拨着算盘,被问的指尖一顿,算错了,懊恼道:“我哪里躲着他了,忙着赚钱养家呢,不然咱们去喝西北风?” “可小翠看着,的确是躲着的,沈公子想与你说几句话都被你岔过去了。” 崔不翠在八卦方面格外敏感,大当家与沈公子闹脾气,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就是纳闷,这好端端的,怎么就闹起了别扭? 沈公子要去考功名是好事情啊,好男儿志在四方! 甄春花死鸭子嘴硬道:“我都忙的脚不沾地了,你还有空和我闲聊,看来还是活儿太少了。” 她总觉得沈秋和这一走就不会回来了,与其过后难受,不如现在先适应适应,越陷越深也不算个事儿。 崔不翠不信,还想说什么,被甄春花撵去做饭了。 浮华渡我也不甘寂寞,在儿子临走前怒刷存在感。 “春花,你争取一下啊!” “我觉得我儿子会回来的,我是亲妈,我了解他。” 甄春花面无表情:“你了解个鬼你了解,你要是真了解一开始别写崩不就没这么多破事了,我还能安安稳稳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肥宅日子,看看小说追追小爱豆,多滋润?!” “我的键盘有自己的想法,一不留神就崩了。”浮华渡我乱扯一通,“大家都不想的,美色当前,你怎么坐怀不乱啊!” “而且只有达官贵人才会三妻四妾的,寻常人家都是一夫一妻的,你在犹豫什么?” 甄春花懒得搭理浮华渡我,她想起李师傅曾说自己怕死,她又何尝不是,更何况对沈秋和也仅仅只是有好感而已,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时代,她只能越发小心谨慎,儿女情长永远不可能放在第一位。 至于那个见鬼的婚姻设定,沈秋和此番一去,前途不可限量,且不说榜下捉婿这种事情,倘若是皇上看中了呢,她不可能委屈自己与她人分享丈夫。 还不如一人过的逍遥自在。 “收声,背你的书去,顺便整理下大梁什么点心最受人追捧。” 客人反映糕点太单调了,翻来覆去就一个桂花糕,不论多喜欢吃也要厌烦了。 *** 七月二十三清晨,甄春花坐在厨房里熬粥,哈欠打了一个又一个,困得不行,最近她揽过来太多活,马上就透支了。 沈秋和也起了个大早,准备出发,行李非常简单,几件衣物,文房四宝,其他便没了。 他也发觉最近甄春花躲他躲得厉害,上午忙着卖粥记账,下午忙着准备第二天的食材补觉,总之连和他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迫不得已只能挑在这个时间点来堵人。 沈秋和轻声道:“大当家?” 甄春花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喊自己,愣了两秒才清醒,看见沈秋和肩上的包袱,意识到,竟然已经到了要出发的日子了。 “嗯?你要走了?” 沈秋和点点头,嘱咐道:“大当家可以再请个伙计,这些日子忙的都瘦了。” 甄春花整个人都处在混沌状态,沈秋和的话忽远忽近,听的半半拉拉,最后应了几声跟着送到门口,呆立半晌才彻底清醒。 沈秋和这就走了? 最后说了句什么来着?回……回?回哪儿啊? 还是崔不翠的一声尖叫扯回了她的思绪。 “我的亲娘呀!桶都要熬干了!!!” ## 第28章 幸亏崔不翠大清早的被尿意憋醒了,闻到厨房传出一股糊味,解决完生理需求后一路小跑进去看看怎么回事,掀开锅盖一看,粥都变成糊糊黏在锅上了,灶台上也全是溢出来的痕迹。 她一边惊呼一边手忙脚乱地往里面添水,还好柴火已经燃尽。 甄春花傻了眼,和崔不翠面面相觑。 平常粥一沸她就会掀开锅盖,这次站在门外思考人生直接忘了,搞得粥漫金山,又脏又乱,活像是灾难片。 最关键的是,清理也要花上半天功夫,今日肯定是开不了门。 甄春花沉重万分的开了腔:“小翠。” 崔不翠一脸生无可恋,不是很想说话。 “今日天气这么好,休假一日,不如出去踏青吧?” 崔不翠:“……” 这都深秋了,叶子该黄的黄,该掉的掉,踏哪门子青? “大当家,咱们是不是应该先把厨房收拾一下?” 甄春花悻悻地收了声,撸起袖子加油干,折腾了一上午才把厨房收拾的焕然一新,累得够呛。 沈秋和走了就够令人悲伤的了,然后一天没进账还赔了成本,更悲伤了。 好不容易闲下来躺在床上休息,狗毛又心急火燎的嚷嚷开了,跟喊魂似的,一声高过一声,甄春花就是死人也要被喊得还了魂。 “大当家!” “大当家不好了!” “大当家你快醒醒,别睡了!” 甄春花一把拉开房门,问:“怎么了?如果又是隔壁王二狗抢了你的石头,踩了你的鞋这些破事,我就把你给扔西凉河里好好冷静冷静。” 狗毛生性好动,不过月余,就和附近几条街上的小屁孩混熟了,手里有月钱,加上甄春花偶尔会给些零花,他自己对朋友又大方,几乎成了城东最呼风唤雨的崽。 唯独打铁铺王师傅的小儿子,天天和狗毛呛着干,狗毛没人家高也没人家壮,光是干凶,对方一挥拳头,狗毛就被吓跑了,那群小跟班也四处逃窜。 每回都蹲在甄春花脚边哭诉,说是被欺负了,让大当家给他出口恶气。 甄春花被哭烦了还真去了解过情况,根本不是狗毛说的那回事,王二狗整日跟着他爹烧炉子打铁的,没功夫理这群贪玩的小屁孩。 踩鞋子完全是因为狗毛挡了他的路不肯让,王二狗也是个暴脾气,一脚就踩了上去,狗毛捧着脚蹦了老高,单方面和王二狗结了仇,只敢暗搓搓的龇牙咧嘴,真被抓着跑的比谁都快。 甄春花寻思着狗毛就是欠教育,说了好几回少惹是生非。 只不过,这消停了几日怎么又开始了? 狗毛急得要死:“不是!大当家你怎么又说我,我大人有大量,早就原谅王二狗了!我现在和他是哥……不对,不是这事儿,你光打岔,李神医伤好的差不多了,都能下地了,李英刚跑来和我说他拎着包东西正往钱府的方向去呢!” “这摆明了不安好心,说不定是要去告状的!” 甄春花一惊:“他走到哪里了,得赶快拦住他,不能让他去胡言乱语。” 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李神医是钱府的忠实舔狗,被欺负了肯定要去告状找回场子。 就是不知道钱府对这条狗上心程度如何了。 狗毛想了想:“刚进城就被李英看到了,说是一瘸一拐的,走的不快。” 甄春花无语:“……” 太心急了吧,钱府又不会跑,看来李神医心里委屈的紧,不出恶气誓不罢休。 正好现在模样也惨,身残志坚,说不定还能加点同情分,够心机。 城门距钱府还差着一段距离,李神医拄着一根树枝当拐杖,走一步晃三晃,形单影只,萧索异常。 约莫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他要说的话都准备好了,一桩桩一件件,把孙巧香那个疯婆娘的罪状都列出来,敢坏他名声断他财路,那就坐大牢去吧。 越想越兴奋,忍不住停了脚步,双手拄着拐杖低头笑了起来,山羊胡抖个不停。 旁边巷子里突然冲出来一群打闹的孩童,打头的那个直愣愣的撞上了李神医的拐杖,他重心不稳,就要往地上倒去,第一反应是护住了拎的东西,没想到后面还跟着一堆,下饺子似的往他身上撞,混乱中松开了手。 说时迟那时快,铁柱趁李神医没注意立马就把那包东西给藏在了身后,扔回了巷子口。 铁柱率先站起身,假装斥责同伴:“你们也不看着点路,撞着人了怎么办?下回注意点听到没?” 其他几个站起来,脆生生的应了句:“知道了。” “快回家吧,别在路上闹了,不安全。” 铁柱话音一落,几个小孩子瞬间跑的连影儿都没了。 他转身看向李神医,假意慰问:“老爷爷,你没事吧?” 李神医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一把身子骨都快散架了,吹胡子瞪眼睛:“那群小崽子呢?长不长眼睛,跑的倒是挺快。” 他手撑着地想要站起来,发现凭借自己的力量完全不行,哪哪都疼,铁柱也没有丝毫要扶他的意思,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冷眼旁观,于是又嚷嚷:“不能搭把手?” 铁柱“哼”了一声:“我也没长眼睛,看不到。” 说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反正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何必在这里和一个糟老头子白费口舌。 李神医的态度极其恶劣,路人也绕着走,指指点点,没一个人上去帮忙,他自己扑腾了半天,才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准备继续往前走。 突然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这才发现手里空空如也,带来准备孝敬钱老爷和小少爷的宝贝没了! 肯定是刚才被撞倒的时候被人顺走了! 李神医用拐杖狠狠的杵了一下地,咒骂:“小兔崽子,尽坏我好事。” 敲门砖没了,钱府今日肯定是去不成了。 李神医在原地站了片刻,随即转头往城外走,铩羽而归,心疼的不行。 事没办成不说,还赔了那么多好药,那些可值不少银子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断更一时爽,一直断更一直爽。 不会坑的,肯定会完结qaq不过每天都处在我写的是什么垃·圾的自我怀疑中233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四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29章 除了铁柱之外,其他几个小孩子都是七八岁,正是人嫌狗不待见的年纪,狗毛给他们每人买了根糖葫芦,轻轻松松地收买了。 一群小屁孩捧着糖葫芦兴高采烈的走了,铁柱把顺来的东西交给了狗毛后,也回家吃饭了。 狗毛冲着他远去的背影喊了句:“多谢了,以后你就是除了我之外最帅的小伙子,赶明儿哥请你去吃茶。” 铁柱没回头,挥了挥手,身影特别潇洒,有股子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感觉。 狗毛笑了出来,拎着战利品就回屋找甄春花去了。 四个人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外面包着厚厚的油纸还用麻绳反复缠了好几圈,像是生怕洒出来一样,甄春花上手摸了摸,觉得里面应该是个盒子。 反正大梁也没有定时炸·弹这么高科技的危险物品,再说了,李神医拎去孝敬钱老爷的,估摸着不是补品就是助兴的药物。 甄春花干脆直接拆开了,还提醒浮华渡我仔细盯着点,等会还要原封不动的装回去。 自从沈秋和走后,浮华渡我废材的彻彻底底,也不督促甄春花了,睡的迷迷瞪瞪被喊起来,敢怒不敢言。 剥开油纸后,是一个精致的木盒子,散发着淡淡的檀木香气,盒身还雕刻着精美的图案,仔细观察,发现是两个小人,一男一女,交颈而卧,隐晦又色气。 崔不翠直接羞红了脸,别去头去。 冯安也有些不自在,狗毛神经大条,见两人这个反应,便凑上去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 “非礼勿视!” 甄春花抱起盒子往身侧藏去,暗自咒骂这李神医真是玲珑心思,送礼都能细致到这个地步,怪不得还要用层油纸包着,敢情在盒子上刻春宫图呢,每面姿势都不同! 多才多艺,见识渊博啊! 有这个手艺还要走歪门邪道,真是令人不齿。 狗毛被吼的一脸震惊:“怎么非礼勿视了,不就是个盒子吗?小翠姐,你看清了?” 崔不翠没搭理他,狗毛转向问冯安:“冯叔,你和我说说呗。” 冯安也在犹豫该怎么说,他没撒过谎,也不会说假话,但是屋内还坐着两个姑娘家,支支吾吾不知道说还是不说。 狗毛知道他脾气好,耳根子也软,坐在旁边一直缠着他。 好奇心害死猫,大当家越是不让他看,他就越发抓心挠肝,非要知道不可。 甄春花见冯安被缠的实在受不了,一直向她投来求助的目光,知道拦不住狗毛,今日要是不给他看,那肯定安生不了。 说不定半夜都能偷摸爬起来一探究竟,还不如现在让他见识见识,开开眼界。 甄春花把盒子推到狗毛眼前,让他好好看看:“行了,别闹冯叔了,你给我看仔细看明白了,写个观后感明日交给我,不然就扣一个月月钱。” 狗毛也不过才十四岁,脑子里只有吃和玩,对于男女情·事并无了解,但是人的潜意识里有对性的基本认知,知道男女不同,也知道人类最原始的冲动和欲望。 在他看清盒子上刻的缠绵景象后,惊得说不出来话来,半晌才结巴道:“我我我……我能不写吗大当家……” 这让他怎么下笔! 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他还只是个孩子而已啊! 崔不翠回了神,不留情面的嘲笑:“说了不让你看,你非要看,怪谁呢?” “怪我怪我。”狗毛抢过来话茬,拽着甄春花的袖子哭,“我以后再也不好奇了,你不让我看我就不看了,这次饶了我吧,我真不会写,我可以将功赎罪呜呜呜……” 甄春花拍了拍狗毛的头,语重心长:“乖。” 纵然她是个现代人,已经不会谈性色变,但是摊在台面上一起看春·宫图,她做不到,更何况古人。 狗毛听大当家的语气松动,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忍不住蹭了蹭眼泪鼻涕,全糊到甄春花的衣裳上了。 甄春花一把拽回了被狗毛捏在手里的袖子,说:“我没说不让你写,你先欠着,咱们日后再算账。” “还有,衣服给我洗了。” 狗毛刚捡回了一条小命,现在说什么他都不反对,乖乖点了头。 不就是洗个衣服吗,比起写春·宫图的观后感强太多了。 崔不翠趁火打劫:“我的也麻烦你了。” 狗毛委屈的像个小媳妇,有多远坐多远,不敢再看盒子一眼,生怕哪一眼不对了又得被抓去写文章。 经过这一通闹剧,甄春花才打开盒子,里面摆着六个小巧的青白瓷瓶,瓶身上还贴着红色的小纸条,写着各自的名字,一眼扫过去,全是助兴房事的。 …… 外界传言果然不假。 甄春花也是奇了怪了,别的父母官收取贿赂怎么也得是金银珠宝,怎么到了钱府就画风这么清奇,到底是这药真的像传闻中那样神乎其神,还是钱家两位大小淫·贼太不中用。 竟然让李神医给哄得心花怒放,在这春阳县都能横着走了。 甄春花突然开始心疼盛意欢,还好目前没有传出二人的婚讯,不然她可能坐不住了,钱富贵既不行又好色,这不是糟蹋人吗? 几个人一合计,把狗毛使唤去隔壁药铺买了点泻药来,掺在里面,又按照原先的包装给缠了回去。 接下来,就是冯安和铁柱分头行动了。 冯安去了村子里,带话给孙巧香,让她最近先去别处躲一躲,省的李神医还没遭报应,她先被连累了。 村子里就几十户人家,各家各户都知根知底,官府既然能找来孙巧香家,那哥哥嫂嫂那里肯定也不会放过,她不能去,不安全。 冯安干脆将她接去了清风寨。 上山之前,冯安就说了,他们是山贼,虽然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也的确不光彩,让孙巧香想想清楚,如果介怀的话就算了,他不强勉。 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 孙巧香轻轻笑着,细声细语:“你们是好人,我知道的。” 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冯安和甄二出手相助时,她的心底就有了自己的认知,什么好人坏人,不过是世俗的目光进行的评定。 至少在孙巧香的认知里,这些自称是山贼的人反倒没有冷眼旁观,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伸出手拉了她一把。 冯安抱着元宝回了山寨,孙巧香走的慢,跟在他身后。 回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狗蛋正好起夜撞见冯安,怀里抱着个大胖小子,旁边还跟了个身姿绰约的妇人,不由得愣了,揉了揉眼睛,以为是看错了。 怎么下了趟山,冯叔就妻子双全了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使我短小,竟然还打错了名字我哭泣 顺带隔壁咸盐小甜文有感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今天也在秀恩爱》 先婚后爱的娱乐圈甜文ovo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少女碎尸案、hx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30章 第二日一大早,铁柱就猫在城门处等人,直到半晌午,李神医才姗姗来迟,拖着残破不堪的身躯往前挪动。 真是一刻都不能多等,李神医这是铁了心的要告状。 新伤叠旧痛,也亏得他不怕疼。 这份毅力放在读书上,估计早就功成名就了。 浮华渡我说,春阳县甚少有人知晓李神医年少时便中了秀才,说是天才也不为过,意气风发,之后屡次名落孙山,心灰意冷之下才换了行,他学东西又快,摸着两本医书便走了来钱快的歪路。 渐渐地,才气也被铜臭磨的所剩无几,泯与众人了。 世间总是这样,名垂青史的往往只有极少数,其余的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遗忘在历史的长河里。 李神医一只手将东西护在胸前,生怕又突生变数丢了,再被人顺走可就真的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宝贝了。 他小心翼翼地走着,遇到巷子口还会特意多看两眼,走的比昨日还要慢些。 快到钱府时,好像听到身后有人在喊他,他愣了一下,停住脚步,扭过身。 正是昨日撞了他的那群小兔崽子中的一个,一时间怒由心中起,恶向胆边生,骂道:“你还敢来?是瞧我这把老骨头有没有……” 铁柱一脸笑意,被骂了也没生气,提着包装精美的盒子递到了李神医面前,恭恭敬敬地赔礼道歉:“实在对不住,有个小孩子淘气将您的东西给拿走了,我看着包的严严实实,想必是贵重物品,教训了他一顿,琢磨着下次遇见送还给您。” 李神医一脸狐疑,盯着看了许久,没有发现油纸麻绳有被拆过的痕迹才接了回来。 铁柱心下一喜,嘴上更是甜的抹蜜:“这不是赶巧吗,有玩伴看到您又进城了,我听到后连忙撵了来,没耽误您时间吧?” 李神医失而复得,心里头很是高兴,抱着东西喜不自胜,家里没有多余的工艺木盒子,再刻一个时间又来不及,只能用纸包好,有些寒碜,他还在担心入不了钱小少爷的眼! “算你小子还有些良心,我就不与你计较了,回去让你家大人好生管教,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要碰。” 铁柱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想着这李神医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没逞一时口舌之快,目送着李神医进了钱府。 *** 春花粥铺这边不需要冯安时刻待命,便携式食盒储备足够,短时间内用不完,冯安送完孙巧香母子二人上山,便也留了下来。 山寨里十之八九都是单身汉,没成家立业,也没娶妻生子,突然看到跟着冯安上山的孙巧香母子,基本和狗蛋的反应差不多。 只不过狗蛋见过孙巧香,看清之后便猜了个大概,没再多想。 其他人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又是个粗人,说话嘴上也没个把门的,整日里开玩笑,说冯安看着不声不响的,一出手就是个大的。 老实如冯安也坐不住了,孙巧香刚失了相公,还可能受到奸人迫害,随他上清风寨实属情非得已,尽管他知晓弟兄们没有恶意,可还是动怒了。 “不要乱说话,孙姑娘只是得罪了小人,来避避风头。” “那为何孙姑娘还给你补衣裳,”大汉调笑道,“我们也能让孙姑娘帮帮忙吗?” 孙巧香来了清风寨没事可做,不好意思做个吃白饭的闲人,便揽下了做饭的活计。 早前正好看到冯安的衣裳被树枝划破了个大口子,找了针线帮他缝补缝补,被其他人看到了,心里那叫一个酸。 整日里累死累活养猪种地,还不如冯安,下趟山就领回来了个美娇娘,还买一赠一多了个大胖小子。 甄二看不下去了,弟兄们胡七八咧,传到孙巧香耳朵里肯定是惹人家生气,帮着澄清了好几遍,事关姑娘家的清白,切勿再提,不然过段时间,第一批猪出栏了,谁多嘴就把谁的分红扣下来。 之前多番解释也没能堵住他们的嘴,一说到扣钱了,纷纷噤声,银子才是最实在的,说不定攒攒老婆本,这辈子还能讨个媳妇呢! 谣言止于智者,这话放在清风寨一点用都没有。 山野粗人,吃喝二字,断了财路才能堵住他们的嘴。 甄二着实聪明了一把,不过关于衣裳这事,的确是应该放在心上了,自从山寨里开始发展副业,弟兄们天天下地干活,衣裳早就破布烂烂,鞋也磨的不成样子,看到冯安有人帮忙缝补,酸是正常的。 正好上次甄春花也给了他不少银子供山上开销,现在还剩下不少,抽空下山去给弟兄们做身新衣服,安抚人心。 ------ 作者有话要说: 特别短小,最近有考试要复习,赶榜结束后会隔日更orz 我好想剧透,但是我觉得种田好想也没啥好剧透的 希望谅解,我要去憋个咸盐文案!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归来不见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31章 八月刚进,春花粥铺就开启了为期半月的打折活动,对外宣称是感恩回馈,甚至还请程先生写了商业软文。 这一番操作可不得了,程先生在春阳县本就是首屈一指的大名人,不少姑娘家芳心暗许,听闻他为春花粥铺写了诗,生意越发火爆。 接连几日,不到半晌午,四桶粥就一售而空。 八月初三,甄春花大清早便上了山,极其虔诚的拜完伽篮菩萨后转身去了文殊菩萨前,虽然她知道沈秋和考取功名万无一失,但还是忍不住求佛祖庇佑。 这与她是不是现代人没有太大关系,更多时候只是求一个心安。 浮华渡我忍不住吐槽:“春花你干什么,沈秋和有我这个亲妈认证的金手指,必不可能落榜,不用担心的。” 甄春花翻了个白眼,让她少说废话,在佛门清净之地,不要妄自议论:“我乐意,再说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为沈秋和祈福的,我为狗蛋不行吗?” 浮华渡我心想狗蛋还在山上玩泥巴呢,说这话不心虚吗,最后还是安安静静的缩了回去。 自从沈秋和走后,她的任务就成了个未知数,虽然知道沈秋和黑化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但是狗币客服007就是不肯放她回去。 非说要沈秋和绝无崩坏隐患才算是圆满完成任务。 烦躁,果然应该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都怪当时鬼迷心窍想偷懒,把任务推给了被她连累的甄春花,这才害人又害己。 甄春花临走的时候请了尊财神爷回去,拿红布包着,小心翼翼地捧回了铺子里。 回到的时候已经下午,崔不翠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看到甄春花回来忙起身:“大当家回来了?手里捧得是什么?” “请的财神爷,保佑咱们发大财。” 甄春花让狗毛去收拾收拾,准备了个干净桌子供起来,把周围的杂物都清理干净,摆了盏油灯和清水上去。 崔不翠没再多嘴,问道:“吃过饭没?” 甄春花在庙里吃过斋饭,点了点头,收拾妥当后坐在凳子上放空自我,这是她除了初中远足踏青以外走过最远的路,累的够呛。 狗毛玩心重又闲不住,活干完就溜出去了,院子里只剩甄春花和崔不翠二人。 崔不翠去厨房给她倒了杯茶,坐在旁边叙家常:“今早来吃粥的人闲聊,说钱小少爷病了,钱府现在忙得人仰马翻。” 甄春花:“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钱富贵怎么病了,听起来还像是病的不轻。 “不知道,钱府口风紧,估计不让说,就知道病了,近几日都没出门,他们说估摸是得了花柳病,毕竟钱小少爷花样多,会玩着呢,听说生病的前一天晚上还在和花满楼里的头牌玩双飞……” 钱富贵贪图美色,坊间流传着不少以他为蓝本的禁书,段子编的一个比一个生动香艳,甚至还有背德乱·伦的故事。 甄春花:“……” 这都是哪跟哪,越说越离谱了。 偏偏崔不翠说的眉飞色舞,越发起劲:“这下栽了,病来如山倒,据说卧床不起好几日了。” 甄春花问:“不是口风紧吗,这又是怎么传出来的?” 崔不翠:“钱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总有人管不住嘴,再说了,有人亲眼看到花满楼的头牌脸色铁青的出了钱府的门,这几日都不接客了,一来二去,前后联系下,不就猜了个大概吗。” 要不怎么说三人成虎,崔不翠说的有模有样的,甄春花都要信了大半,心想果然恶有恶报,还没等她想法子扳倒钱小少爷这个纨绔子弟,自己先把自己给作死了。 简直不能更省事了。 甄春花心情大好,顺势将要上的新品点心——绿豆糕提前供应了,每日随机三位免单,这消息一传开,更多人前来排队等候了,说不定免单的机会就落到自己头上了。 这免单的机会是靠抽签得来的,甄春花字不好看,也不会用毛笔,思来想去后,便去拜托了程先生。 程先生人好说话,也是粥铺的常客,贵宾服务推出后也是第一时间就订购了,后来时常会来打包粥品带走,通常是芋仔粥、薏米双红粥等,崔不翠私下还和甄春花说过,想不到程先生爱吃甜食。 甄春花这个请求,对于程子清来说是举手之劳,他心思灵巧,除了免单的三个签子以外,其他的每个上还写着上上签——今日宜远游,诸如此类的内容,特别讨客人的欢心。 没有抽到免单算什么,吃个饭还能讨个好兆头,何乐而不为呢,顺势抚慰那些手气欠佳的客人的心。 其他商铺这个营销手段效果如此之好,也纷纷效仿。 尤其是隔了两条街的包子铺,也开始卖粥,价格定得比春花粥铺低,其他全部照搬照抄,分走了不少生意,这让甄春花又开始头疼。 不过话说回来,做生意就是这样,市场就这么大,想要赚钱肯定是要竞争的,之前春花粥铺卖的也少,再加上每天只出两种,生意看着没有想象中火爆,最近几次活动弄得粥铺名声大噪,不少商家眼都红了,也想来分碗羹。 太正常了。 想要在吃食市场上站稳脚跟,那必定需要不断的推陈出新,反正对家再怎么模仿抄袭也是跟在她屁股后面捡冷饭。 甄春花正好有想往点心铺方向转型的意思,卖粥只能覆盖百姓的日常饮食,但是点心就不一样了,马上就入冬了,点心能储存一段时间,还能当作礼品孝敬长辈,销路宽多了。 春花粥铺的生意少了许多,大半是预付了银钱的贵宾,只有极少数口味刁钻的散户,既觉得包子铺的粥没那么美味,又嫌弃春花粥铺的价格高了些,买的时候不忘讲价。 “前面包子铺的粥才八文钱一碗,剩的两文钱还能买两个包子吃,你们也不便宜些?” 狗毛正盛着粥,听到这话,手里的勺子一抖,倒了小半勺粥回桶里,还没说话就听到那人又嚷嚷:“你盛的也太少了,往日里都满满当当,什么意思啊?” 狗毛憋着一肚子气,努力笑道:“咱们家不便宜的,但客官你要是只想出八文钱,那端走便是了,这就是八文钱的量。” 那人看了看狗毛手里的大半碗粥,心想两文钱少了这么多,不划算,不耐烦道:“算了算了,盛满吧,十文就十文,你这糕点是什么,我看着怪不错的,能不能尝一尝?” 说着还想伸手去拿,狗毛把粥往窗口一放,把盛放云片糕的食盒往回拉了拉,说道:客官您的粥。” 那人够了个空,不太好意思再继续,端着粥悻悻地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狗毛气的够呛,自从包子铺抢了大半生意,客人就越发奇葩,什么反正也卖不完,能不能再添一碗,不然倒了也是浪费,什么别家才八文你们要什么也太贵了吧,还有就是今日这种能不能送糕点的。 他们是在做生意,不是搞慈善的! 偏偏大当家还一副优哉游哉的闲散模样,看起来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甄二看到的就是狗毛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坐在铺子里魂不守舍。 “狗毛,回神了!” 狗毛仔细一看发现是二当家,迎了出来,惊喜万分:“二当家?!你怎么来了?” 甄二身后跟着几个弟兄,他们种的蔬菜吃不完,养的鸡鸭也开始下蛋孵崽了,寨子里一合计,想着银子再少也是钱,就带来了集市看能不能卖出去,卖得掉最好,无人问津的话就带来给甄春花他们吃,左右都不浪费。 没想到,蔬菜一摆出来,就被抢购一空了,鸡蛋鸭蛋卖的慢点,但也卖完了,这会儿刚收拾好。 “最近山上不忙,正好有东西要添置,拐来看看你们过得怎么样?”甄二呼噜了一把狗毛的头发,笑道:“最近生意好不好?” 狗毛连忙捂住自己的头,捋了好几遍,抱怨道:“头发乱了!二当家!生意好什么啊,被前头那家包子铺抢的差不多了,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喝西北风了。” 甄二闻之色变:“具体怎么回事?” 狗毛刚想把来龙去脉详细说一遍,被甄春花给打断了:“小孩子别胡说,二叔进来说。” 甄二嗓门大,甄春花在后院就听到了,赶紧把手上的面粉洗了去,出门来迎,又转头看了看粥桶,对狗毛说:“行了,今日打烊,二叔你们还没吃饭吧,先喝点粥垫垫。” 狗毛嘟囔着嘴关了门,心说再这么下去西北风都喝不上了。 甄二挂念着甄春花,小侄女一个姑娘家下山他本就不放心,狗毛又一惊一乍的说的跟真的似的,屁股还没挨到椅子,又站了起来,问:“狗毛说的包子铺是怎么回事?” 甄春花让他稍安勿躁,说:“抢生意罢了,不是他家也会有别家,这个防不胜防,索性不防了,二叔你今日来的刚好,钱小少爷近日卧床不起,自身难保,是没闲工夫就帮李神医出气了,孙大姐可以下山了,正好我也需要她,做糕点她是行家。” 甄二耳根子软,听甄春花说的有几分道理,被安抚住了,甄春花趁热打铁又道:“糕点比熬粥复杂的多,他们想学肯定需要时日,学的像就更费功夫了,更何况,咱们是以质取胜,放宽心,银子是死的,人是活的。”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做生意,心态最重要,被一次两次小挫折击垮了的话,难成大器。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更了!我好厉害! ## 第32章 九月桂花香,十里游人忙。 话传回去没几天,冯安就带着孙巧香母子二人下了山。 临来时,手里还拎的满满当当。 恰巧店里生意被分去大半,这会儿闲的很,太阳又懒洋洋的照着,狗毛坐在铺子里托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瞌睡。 一行人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门前好生萧条,和月余前的火爆截然不同。 怪不得甄二上山后就盘算着分配点人手进城的事情,想来和生意冷清脱不开干系。 冯安正想开口,身旁的元宝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着狗毛兴奋道:“哥哥!” 狗毛并没有睡熟,稍微有点动静就惊醒了。 他擦擦嘴巴,意犹未尽地睁开眼,眼前像隔了层雾,只见人影,朦朦胧胧看不清楚,嘴上还条件反射似的念叨:“客官想尝点什么,甜粥还是咸粥,今日供应的是皮蛋瘦肉……” 冯安哭笑不得,说:“狗毛,你昨夜没睡吗?” 狗毛闻言揉揉眼,看清来人后,立刻精神了,从椅子上跳下来,欢天喜地的来开门。 “冯叔你来啦?”狗毛一把接过孙巧香怀里的元宝,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元宝,想哥哥了吗?” 元宝瓮声瓮气的回答:“想哥哥啦。” 上回跟着娘亲送糕点,狗毛带着他在城里玩了大半日,比村子里有意思的多。 半大少年的虚荣心总是莫名其妙。 狗毛美的直冒泡,抱着元宝往里走,扯着嗓子嚷嚷:“大当家,冯叔和孙大姐来了!” 近几日生意一般,甄春花倒也不急,寻摸了几本闲书看。 这会儿正坐在树荫下翻,崔不翠坐在一旁绣鸳鸯,没两针就扎的“哎呦”一句,捧着手歇半晌,动工半月有余,鸳鸯的羽冠都没绣完。 狗毛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具有穿透力,甄春花揉揉耳朵,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迎了迎。 “冯叔,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看着多,其实不沉的。”冯安老实道,“地里收成好,二当家说自家种的吃着安心。” 崔不翠也跟了上来,忙不迭地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放到仓库后又搬了两个木凳出来。 冯安坐了下来,顺手把崔不翠端放在石桌上的杯盏递给孙巧香。 甄春花看在眼里,抿着嘴笑了笑,开门见山道—— “孙大姐,这次请你下山,主要是想请教下糕点怎么做,近日生意越发惨淡,想着把糕点生意做大。” 孙巧香闻言一怔,怯怯地说:“请教谈不上的,我就是自己瞎做,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事实上,她做糕点完全是因为元宝眼馋村子里其他人逢年过节能吃点稀罕玩意,但家里实在困难,连买点零嘴的闲钱都没有,迫于无奈,只好自己摸索。 好在她在这方面有点天赋,做出来的味道还算不错。 “好吃!”甄春花肯定道,“孙大姐,我吃过的糕点不少,你上次送来的桂花糕是独一档的好吃!” 甜而不腻,甘味无穷。 甄春花自从打起了糕点生意的主意后,就差狗毛把城里所有的糕点铺子的热卖款都买回来尝了个遍,再没碰到令她惊艳的。 冯安在一旁默默点头。 崔不翠和狗毛眨巴着眼睛,激动道:“大当家说的没错,我还想尝尝。” 孙巧香犹豫半晌,才道:“那我……试一试? “好。”甄春花粲然一笑,继续说,“不过得先委屈你在这里住上几日,待到糕点研发成功,推出以后,净利润会和你五五分成,比之前的少了不少,还望理解。” 利润? 孙巧香忙推辞道:“不用的,做糕点也不费什么事,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能帮上忙我就很开心了。” 她们母子二人在清风寨住下,也没啥能帮上忙的地方,整日白吃白喝很是惭愧。 好容易有个出力的机会,哪敢要什么利润? “这是你应该得的。”甄春花摇头道,“元宝还小,用钱的地方不多,等他稍微长大了些,读书成家样样都需要钱,你不怪我分去五成利润便是好的。” 孙巧香手艺不错,足以支撑她自立门户,但孤儿寡母,无暇顾及其他,这才让甄春花捡漏。 甄春花也有自己的私心,目前手里余钱不多,无力支撑她盘算别的生意,只能继续从小成本的买卖着手,积少成多,待到积蓄足够,再寻思开个酒楼。 毕竟现代的烹饪技术远比大梁先进,更何况她是个资深吃货,手艺相当不错。 冯安忍不住劝:“巧香,大当家说得有道理。” 孙巧香眸子波光粼粼,许久才应道:“好,多谢大当家关怀。” “都是一家人,无须客气。”甄春花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事实上,利润五五分是黑心商人才会开出的抽成方案。 浮华渡我打着哈欠上线:“你前世做什么的来着?” 一提到这个,甄春花气不打一处来,语气不善的怼了回去:“无业游民,是个富婆。” “啧啧啧,果然是万恶的资本家,压榨贫苦百姓得心应手。”明明是孙巧香吃了大亏,却像得了天大的好处一样。 甄春花看着孙巧香忙碌的背影十分心虚,嘴上依旧不饶人:“你很闲吗?” 浮华渡我老实道:“确实。” 自从沈秋和离开以后,她就丧失了斗志,回家的希望越发渺茫,每天都是浑浑噩噩的熬日子。 甄春花懒得与罪魁祸首白费口舌,抽成确实是多了些,但是前期的成本、食材准备和后续的售卖全数不需要孙巧香操心,只需她在制作过程中指点一二。 这样想来倒也不算过分。 糕点其实并不难做,主要是步骤繁琐,费时费力,哪一步出了差错,成品便不尽人意。 不像熬粥,食材准备好,往锅里一放,文火慢炖就是。 九月初,正是桂花飘香的时节。 甄春花吩咐冯安和狗毛去城外桂湖池畔摘些新鲜的桂花回来,千叮咛万嘱咐,让冯安务必看好狗毛,不要下河戏水。 等食材的间隙,甄春花也没闲着,跟着孙巧香打下手,将米粉和糯米粉蒸熟放在一旁备用。 待到半晚上,冯安和狗毛满载而归。 冯安肩上扛着满满一袋子,狗毛和王二狗两人抬着一袋子摇摇晃晃的跟在后面,陆陆续续跟着几个小孩子,探头探脑的往里看,不停地吸溜鼻子。 崔不翠一看可稀奇了:“今天吹得什么风?整条街的小霸王都聚齐了。” 铁柱嘿嘿笑道:“小翠姐姐,我们是听狗毛说今日粥铺要做好吃的点心,想来讨两口好吃的。” 到底是孩子心性。 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值得炫耀一番。 狗毛没了刚才那股子神气劲,耷拉着脑袋怕挨骂,趴在崔不翠耳边小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崔不翠点点他的脑袋,招呼大家自行坐下,转身去厨房找甄春花说明情况。 甄春花正愁着山下人不错,没人当小白鼠试吃,不好对糕点的味道进行改良,眼下就送上门一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她从厨房探出身,招呼着:“都别闲着了,来搭把手,出锅以后人人都有份。” 小孩子们一听都欢欣雀跃,淘米的淘米,打水的打水,鼓着劲儿的干活,盼着早一点吃上狗毛口中神乎其神的桂花糕。 孙巧香做东西仔细,她习惯将桂花瓣尽数摘下,枝叶全部去除,避免口感发苦,又放进白糖浸渍,腌制成蜜桂花,而后拌入蒸熟、筛细的糯米粉里,加白砂糖,用清水揉伴均匀,放到笼里蒸约一刻钟,然后将蒸熟的糕体用湿纱布包住,不断揉捏,直至表面光滑,糕体细腻。 这时,已经能够闻见厨房里浓郁的桂花清香了。 孙巧香将干桂花切碎撒在糕面上,动作利落干净的把桂花糕切成长条状,码在盘子里,端了出来。 顿时,满院飘香。 狗毛伸手就要抓来吃,被甄春花一巴掌打了回去,捂着手直叫唤。 “先去洗手。” 小孩子成群结队的到井边打上一桶水,跟着狗毛有模有样的搓手手。 冯安拿起一块吹了吹,递给元宝。 元宝双手捧着糕点,一点一点的抿着吃,蹭的嘴边都是糕渣,两条小短腿还不停的晃。 孙巧香怕甄春花嫌弃,特意用筷子夹了块给她:“大当家,你吃吃看。” 甄春花没和她客气,接过后便送入口中,刚出炉的桂花糕香气逼人,吃起来也相当不错,滋润松软,细腻化渣,嘴里满是桂花的清香。 和市面上的糕点不同,孙巧香做得桂花糕甜味更加清新,不像是白糖甜得发腻,更像是鲜桂花腌制后散发出的蜜意,唇齿留香。 “孙大姐,你手艺是真的好!”甄春花丝毫不吝啬赞美之情,变着法儿的夸赞。 孙巧香性子本就内敛,被这夸的耳根子都红透了,不好意思道:“今日太过匆忙,形状不是很好看,等得闲了,请冯大哥帮忙制个模子就更好了。” 甄春花正有此意,两人想法不谋而合,她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冯大哥同你一样,手都巧的很。” 不过一人巧在吃食上,一人巧在木工上。 倒也应了那句男主外女主内。 冯安一介大老粗,听到甄春花打趣他和冯巧香,竟有些羞赧,摸摸脑门,满口应下:“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想要扩大生产,就必须把制作过程写成方子以供流水线作业,目前处在尝试阶段,冯巧香没做多少,孩子们又贪爱甜食,没一会儿就空了盘。 白日里的粥还剩下小半桶,崔不翠生火热了热,大家团团围着石凳上,吹着晚风,简单吃了些才散去。 几日后,一群半大孩子在集市上走着唱着。 春花粥铺推出新品了哟—— 桂花糕、芙蓉糕、鸡蛋糕,种类齐全,任君品尝! 现在到店还有买一送一活动,限期三天,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时隔两年多的填坑,赶在生日这天复更,希望还不算太晚。 手速比较慢,尽量日更到完结。 ## 第33章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好不壮观,走到哪都引人注目。 时不时有人拦住为首的少年问:“你说的可是西街巷子里的春花粥铺?” 少年应道:“自然是的,客官若是心动便去尝尝,头三天空前优惠,若是渴了还能顺便喝完粥,何乐而不为呢?” 驻足的路人越聚越多,三三两两朝着春花粥铺的方向去了。 狗毛见状唱的更加起劲。 甄春花和崔不翠守着铺子,刚出笼的糕点被放在身后的台子上,还在冒着热气。 崔不翠托着下巴,望着外面忧心忡忡:“大当家,这能行吗?” 一群半大孩子走街串巷唱歌谣是甄春花提的主意,报酬是每人三串糖葫芦外加一屉糕点,口味任选。 她不是担心成本,主要是平日里小孩子玩耍嬉戏唱歌是常事,基本没人在意歌谣内容是什么,总担心效果不好。 甄春花安抚道:“不用担心,应该是可行的。” 做生意就是要宣传,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是巷子太深了,酒香也无人知晓。 等着百姓慧眼识珠,慢慢口耳相传太慢了,她要主动出击。 没多大会儿,巷子口便出现了稀稀散散的人影,边走边议论着,看样子是朝春花粥铺来的。 崔不翠眼尖,余光瞥见后笑意都收不住,晃着甄春花说大当家果然料事如神。 直到人走近了才收敛一些。 “姑娘,听说你们这儿推出新品了,可否尝尝?”其中一名壮汉率先开口。 崔不翠应得爽朗:“当然可以。” 她指指放在粥铺台子上的三个笼屉,里面是切成小丁的糕点,分别是桂花糕、芙蓉糕和鸡蛋糕。 “各位客官,可以先试吃,不好吃不买就是了。” 端的一手好自信。 围观的人半信半疑的捻起一块往嘴里送,只觉细腻松软,回味无穷,甜而不腻,比市面上的糕点普遍多了丝清香。 甄春花见此情形,趁热打铁道:“客官,味道如何?眼下买一送一,原价三文钱一枚糕点,现在再送您一枚。” 崔不翠在一旁帮腔:“是啊,客官,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市面上其他商铺的糕点普遍是两文钱一枚,逢年过年送人需要精美包装的另外价钱。 春花粥铺的糕点看似就贵了一文钱,实际上是多了一半,糕点不过是饭后甜点,调剂用的,这个价格还是有些令人肉疼的。 有人指出来,说道:“姑娘,你家糕点好吃是好吃,但也贵了太多了。” 任谁也不会只买一块糕点,基本都是三五块起买,这样算下来,比其他家贵上三五文,长此以往的话并不是小数目。 甄春花耐心解释:“客官,咱家的粥想必您就是没尝过也听闻过,糕点也是同样,您刚也尝了,和别家的区别不用我说您也能感觉到,一分价钱一分货,是这个理不是?” 人群开始小声议论。 “确实,她家的粥是比别家的好喝些。” “用料也足,要不是有些贵我每日下工后都想来一碗。” “你别说,还真有段时日没喝了,择日不如撞日,等会买一碗……” 甄春花见火候差不多,又添了把柴:“更何况,今日推新大酬宾,买一送一,折合下来三文钱两枚糕点,算下来比别人还便宜些呢。” “还真是这样。”本在犹豫的壮汉闻言心动,直接道,“姑娘,我要五枚桂花糕,外加两枚芙蓉糕和三枚鸡蛋糕。” “好嘞!”崔不翠立刻接茬,手脚麻利的从身后的屉笼里捡出客人需要的糕点,放在油纸上,叠的方方正正,继而用麻绳缠了两圈,系好结扣。 万事开头难。 有了第一个客人,后面围观的群众也陆陆续续的争相购买。 铜板落在钱筐里砸出闷响。 “姑娘,我要五枚桂花糕和五枚芙蓉糕,外加一碗银耳莲子粥。” “每种糕点各来二十枚。” 后面站着的不愿意了,嚷嚷道:“尝个鲜罢了,前面的不要买这么多,糕点能当饭吃吗?” 前面的人也不甘示弱,梗着脖子说:“家里人多,自然吃得完。” 不出半日,三大笼糕点便售卖一空,粥也连带着见了底。 春花粥铺又在善阳县小火了一把。 狗毛按照约定的报酬一一分发下去后,兴冲冲的回了店铺,自告奋勇的承担起算账的重任。 甄春花巴不得脱离苦海,算盘往狗毛面前一推,找孙巧香商量明日的样式和数量。 今日做得不少,虽知晓不会有剩余,但售空速度如此之快,还是有些出乎意料。 她刚才粗略计算过,不算粥品,光是糕点便卖了小一两银子,扣除成本后,余盈三钱,这还是在打折的情况下,待到恢复正常,销量可能会低一些,盈利应该也少不到哪里去。 按着这个发展趋势,不出半年,置办宅院、开设酒楼的启动资金就都到位了。 第二日,春花粥铺前来了位稀客。 鹅黄色的轻衫,身影袅袅,正是盛意欢。 在消息闭塞的时代,口耳相传是最快的途径。 昨日不过半晌功夫,深居闺中的盛意欢便对春花粥铺的盛况有所耳闻,上次粥铺开业碍于钱府没能到场,已是非常遗憾,所以今日一大早便带上丫鬟来捧场。 狗毛正忙着收拾铺面,发现后连忙请盛意欢和绿柳到院内小坐片刻。 甄春花在厨房忙着,糕点备货差最后的收尾工作,她知晓盛意欢到访,将围裙摘下,端了份刚出笼的糕点出来。 “盛小姐近日得了闲?”甄春花在盛意欢身旁坐下,“你们尝尝。” 米白色的糕点上点缀着淡黄色的桂花碎,小小的做成花瓣形状,精致非常,盛意欢轻轻点了点头。 见状,绿柳方从盘子里拿起一块递给她。 盛意欢掩袖轻咬一口,吃相优雅,慢条斯理,看的甄春花自惭形秽。 “确实美味。”盛意欢肯定道,轻声细语的解释,“听闻钱小公子卧病在床,这才敢出门。” 绿柳私底下打听过,钱府又人人自危,加上在盛家门口盯梢的都撤了,可信程度很高,不像谣言。 “他那是咎由自取,话说回来,天气有些凉了,我想去做两身新衣裳,但也不过来了两三个月,对县城人生地不熟,不知盛小姐有何推荐?” 甄春花知道盛家上下对钱府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而她一介平民,更无法反抗强权,故转移话题,不再提这伤心事。 盛意欢不是铺张浪费的性格,虽然盛家富甲一方,但盛父从小教导她,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她着的衣裳,大多都出自师记布庄。 里面既有华美精致的云绣锦织,也有适合耕作的粗衣罗布。 思衬片刻后,她说道:“师记布庄,掌柜的人很不错,价格也合理。” “好,得闲便去看看。” 甄春花在心底记下,寻思改天让甄二带着狗蛋去看看,给山上的弟兄们做身新衣服。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 盛意欢担心影响甄春花做生意,起身准备离开。 甄春花喊住主仆二人,将打包好的糕点递给绿柳,让她们带回去。 绿柳常年跟在盛意欢左右,知道她的脾性,接过后便从怀里掏出银钱放在石桌上。 甄春花说什么也不要,硬是塞了回去。 “我这可不是白送的,你先拿回去免费试吃,若是老爷觉得不错,日后生意往来人情份子需要送点心糕点的,可上我处来定做,保证色香味俱全,天底下独一份!” 盛意欢应下:“好,那是一定的。” 量产的糕点都如此精致美味,定制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接连三日的买一送一活动,彻底打响了春花粥铺的糕点生意。 甄春花为了打造品牌效应,特意让崔不翠带着点心去找程先生求了字,准备拓在木匾上,挂在院门梁上。 程先生早就尝过,盛意欢差伙计送了些过去,油纸包装底部还藏着一封信,她在信中对这些糕点赞不绝口,他自然乐意效劳。 提笔写下“巧香糕点”四个大字,清丽隽永,和糕点的清新怡人相得益彰。 这名字是甄春花力排众议定下的,狗毛和崔不翠反抗道,说一点也不大气,别家都是采芝斋、冠春园,怎么到大当家这里全是套用人名,懒得很。 甄春花专制独裁,不愿承认自己的起名水平比甄二高不了多少,拍板定下。 崔不翠去的路上还在腹诽,被程先生如沐春风的气质一熏陶,道完谢后不知道天南地北,一路上犯着花痴,抱着墨宝头重脚轻的回来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 春花粥铺的生意又红火了起来,巧香糕点的牌子也逐步响亮。 为了回馈老主顾,原先充值“惠民服务”的客人可以按照比例转换糕点数量,这样一来,充值的钱数能够更快的消耗,以此来加快充值速度。 同时,由于时代限制,走亲访友能送的礼品少之又少,糕点便是其中一样。 一开始粥品只是挨到了餐饮业的门槛,等到糕点就又多了样销路,接下来的秋冬季节,节日众多,天气寒冷也易于糕点贮藏,于是甄春花在“巧香糕点”火遍善阳县后,及时推出定制服务。 时不时的,不乏大户人家来定做糕点。 临近月底,甄春花抱着开业以来的账本仔细盘算,将目前手头的钱扣掉两个月的营运成本后,发现不仅能置办宅院,开办酒楼都绰绰有余。 不由得喜上心头,每日下午粥铺打烊后,都领着崔不翠和狗毛寻摸合适的地点。 酒楼不同于铺面,投资大,风险高,定不能设在偏僻处,但客流量大的地界都是开了多年的老店,根基稳固,难以动摇。 苦寻半月未果,甄春花坐在院子里犯难,闹着要吃糖葫芦的狗毛突然从街上兴冲冲的跑回来,差点被门槛绊倒。 同时,带回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大当家,李神医被抓了!” “如假包换,我亲眼看见的,官府的衙役架着胳膊硬生生拖走的!” ## 第34章 甄春花有些诧异。 虽说李神医坏事做尽,狗仗人势,遭了现世报实属是大快人心,但李神医近日来十分安生,不仅不招摇撞骗卖神药了,连算命摊都收了起来,估计是窝在家里养腿疾。 好端端的,钱府怎么突然迁怒于他? 且不论李神医一向会来事,逢年过年少不了给钱府孝敬点珍惜玩意儿,仰仗着钱县令的庇护在善阳县为非作歹数十年,眼下这么兴师动众的抓捕,不由得让人深思。 事出反常必有因。 崔不翠爱凑热闹,一听说李神医现在犹如丧家之犬,手上的水都没擦干,扔下满盆的脏衣服就往外跑。 狗毛没来得及拉住她,对着空气喊道:“人都散了,小翠姐你去干啥啊?” “随她去吧,等她发现没有热闹可凑时自会回来。”甄春花说完又问,“狗毛,你可知晓李神医被抓是何缘由?” 押人的官差凶神恶煞的,不许旁人驻足围观,更不许随便议论。 但狗毛东听一句西听一句,大概也凑个完整,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听说钱小公子昨夜去了。” “去了?” 甄春花以为是听岔了,问道:“去哪了?” 狗毛一脸晦气道:“嗐,还能去哪,当然是阴曹地府,阎罗王殿。” 饶是他常年待在清风寨,下山短短数月,只偶尔在街上玩耍,也对钱富贵这位纨绔子弟的所作所为有所耳闻,不是今日请了花满楼的姑娘共度良宵,便是明日约着怡春院的头牌莺歌燕语。 更过分的是,若是见到入眼的,便是死缠烂打,明娶暗抢的纳进府去,不知毁了多少姑娘的清白。 这种人,合该下十八层地狱的,死便死了。 甄春花自然明白“去了”的意思,她只是奇怪,钱富贵不过弱冠之年,即便是纵欲过度,也不至于丧了命。 “这是怎么回事?” 狗毛挠挠脑袋,东拼西凑道:“听说,钱富贵原本只是受了点风寒,偏偏玩的花样又多,前些日子趁着钱县令不在府邸,给花满楼的头牌递了请帖,加上两房小妾,玩的正开心,突然腿一软昏死在床上,把其他人吓得够呛,赶紧去请钱县令,钱县令虽溺爱幺子,但也要顾及颜面,在妾室床上发病,传出去肯定脊梁骨都要被戳穿,这才封锁消息,就悄悄地治。” 说的累了,狗毛喝了口水又继续,“谁知道,吃了月余的药不见好转,补品当饭吃,反而越补越虚,前几日突然发起高烧,反反复复一直不退烧,东街的张郎中被请了去,昨天夜里才回来,今早就传出来消息说钱小公子断了气,可是,大当家……” 狗毛顿了顿,迟疑着开口:“要是真的话,现在钱府应当是在忙着操办钱富贵的丧事,为何偏偏抓了李神医?” 他虽不聪明,但直觉这两件事必定有干系。 甄春花听完后,心下明了大半,淡淡道:“那个神棍素日仰仗钱府,现在钱富贵死了,估计是钱县令认为他是害死自己儿子的罪魁祸首。” 狗毛砸吧两下嘴,嘟囔着:“李神医没理由害他吧。” 李神医确实没有理由加害钱富贵。 但无心插柳柳成荫,钱富贵年纪轻轻身子便如此虚,估摸着和常年服用助兴药有关。 大梁医疗水平非常有限,基本都是靠着郎中的方子慢慢调理,结果病根还没除,一剂又一剂的补药上的猛,久病成疾,怕是拖成急性肺炎了,这病放在现代不加以重视都能要人性命。 归根结底,李神医亏也不亏。 全是天道好轮回,之前造的孽迟早要遭报应的。 甄春花不想和狗毛说太多,敷衍道:“这事与我们无关,要牢记祸从口中,有些话听听就行了,在外人面前切勿乱说。” 狗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钱县令痛失爱子,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心情不言而喻,肯定是悲痛欲绝,在这个节骨眼上乱嚼舌根,如同揭人逆鳞,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谨慎行事总归是好的。 不出半刻钟,崔不翠铩羽而归,一脸扫兴。 “真是不赶巧,没看到李神医的落魄样,无趣。” 甄春花皱皱眉头,好奇是人之本性,尽管大部分时间崔不翠只是听听,但过于八卦很可能引火烧身,于是敲打道:“反正明日食材已大致准备妥当,你若实在闲得慌便去冯叔的铺子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冯安的木工铺是甄春花曾许给他的,原先手里不宽裕,现在由于推出新品糕点、私人定制等服务,粥品生意连带着也恢复往日的辉煌,余钱渐渐富足起来,就给冯安寻了处店面,供他安身。 刚开张时,她看过账面流水,生意一般,不过略有盈余,不知近日是否有所改善。 崔不翠闻言立刻捡起扔在一旁的绣架,说道:“我手绢还没绣好呢。” “再者说,冯叔不是有帮手吗?” 单单做些简单玩意,冯安自己就能应付得来,眼下逐步走上正轨,单靠他一人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木工铺开张前,他们回了趟清风寨,甄春花将那些不愿读书的孩子聚集起来,冯安考虑到前期无需太多人手,就挑了个平日里手脚麻利、勤快踏实的少年下了山。 “哪有嫌伙计多的道理?”甄春花存了逗她的心思,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杂乱无章的绣面,话头一转,拖着腔调语重心长道,“小翠啊,有时候人得灵活点,不能在不擅长的事情上认死理。” 比如刺绣。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就差直言点破崔不翠在女工上没有天赋。 崔不翠和狗毛都听出来了。 狗毛探着头要去看,崔不翠一得闲就捧着绣架穿针引线,神秘兮兮的不许别人窥视,听甄春花一调侃,好奇心更重,趁着崔不翠不备,飞快的扫了扫,完全看不出绣的是什么。 “小翠姐,你还不如跟着冯叔学木匠呢!” 崔不翠被打趣的有些挂不住脸,又气又恼,怼了回去:“你怎么不学,整日里游手好闲,不读书也不学门手艺。” “我没你的手灵巧,绣的公鸡栩栩如生。”狗毛脸皮厚,反倒指着绣架上的红色丝线道,“你看这尖喙,多生动。” “胡说,那明明是鸳鸯的冠羽!”崔不翠恼羞成怒,伸手就要打狗毛,后者身手敏捷的躲了过去,站在离她三尺的地方歪着头笑。 她见追不上狗毛,回身蹲在甄春花椅子边,瘪着嘴告状:“大当家,你看他!” 甄春花乐的看他俩斗嘴,每天鸡飞狗跳的是个乐子。 她憋着笑,一边安抚崔不翠,一边冲狗毛使眼色。 “小翠,他人的闲言碎语不要放在心上,只需记住多做少说。前朝那么多大器晚成的例子,天赋差基础薄弱最后也成就一番事业,到时你成了远近闻名的绣娘,狗毛来求你一副绣品都得等上三年五载。” 狗毛从善如流地赔着笑脸,连连作揖道:“小翠姐,我只是玩笑话,莫要生气。” 崔不翠扭过脸“哼”了一声,坐回原处捡起绣架,背过身去不理狗毛。 狗毛尴尬的挠挠头,望向甄春花。 甄春花不由得失笑,果然是孩子心性,她继续劝道:“那就罚狗毛去冯叔那边帮工半日吧。” 话刚说罢,就看见崔不翠嘴巴撅起的弧度缓和许多。 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孩子,从小在清风寨长大,性子单纯活泼,也格外好哄。 “小翠,你去咱们屋内,把放在枕头下的图纸拿来给狗毛,让他一并送去。” 冯安的木工铺现在主要卖的是农具,家家户户都需要,市场相对大一点,甄春花偶尔会画点图纸给他,出点新玩意,慢慢扩大受众面。 虽说尚未完全消气,但甄春花的话她一向是听的,于是乖乖去屋内将图纸拿了出来,冷着脸递给狗毛。 狗毛见崔不翠还生他的气,忍不住向甄春花投去求助的目光。 甄春花笑着摇摇头,示意他无需挂怀,过会儿就消气了。 “去吧,路上当心点。” “好嘞,大当家。” 狗毛将图纸与注释对角折好,放进怀里,踏着暮色往外走。 刚走到巷子口,便被人拦下。 “这位小兄弟,春花粥铺可在此处?” “在是在,但已经打烊了。” 一听这话,狗毛警惕起来,善阳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春花粥铺只营业半天,这时候来找定是要吃闭门羹的。 他仔细打量对方,穿着深色布衣,极为朴素,只是一双草鞋,磨损比较厉害,像是赶了很远的路。 对方有些沮丧,脸上饱经风霜的褶子随着变化弧度,问道:“那还有人吗?” 他家离城里有些距离,这是最后一封信了,送完就能歇息歇息。 狗毛反问:“你有何事?” 他没注意到狗毛的戒备,叹息道:“我这有封春花粥铺掌柜的信,从长安带回来的,要是没人的话,明日还得再跑一趟。” 狗毛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这位中年人应该是位信客,带些托运的信件货物,定期往返,靠脚力谋生。 “有人的,我带您过去。” 引路途中,狗毛与他攀谈了几句,得知对方名叫宋达,每月初从家出发,大概中下旬抵达长安,将所托之物送到人手中后再启程返乡,流程无异,一来一回差不多小两个月,休整几日后便又上路,周而复始,日复一日。 常年埋头赶路,只留满身沧桑。 狗毛带着宋达进了后院,和甄春花说了事情缘由。 甄春花着实意外,原主自小生长在清风寨,怎会收到长安来的信件? 她按下心中疑问,接过信件,差崔不翠打包份糕点给宋达,聊表谢意。 狗毛本就是折返,事情完毕后,顺路跟着宋达又一起出了门。 崔不翠非常兴奋,激动道:“肯定是沈公子寄来的,大当家你快拆开看看。” 这么说倒也可能。 甄春花小心翼翼的拆开信封,信笺上遒劲有力的字体格外眼熟。 信的内容不长,只寥寥数语—— 八月二十,已至长安,一切都好。 落款:沈秋和。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时间设置错了 ## 第35章 善阳县离长安并不算远,如果是在现代,不出半日便可到达。 但现下,科技发展水平低,普通百姓出行大多只能依仗双腿,盘缠稍有盈余的可以借助马车、驴车等交通工具,终是免不了舟车劳顿。 当初,沈秋和向甄春花说明想参加今年秋试的打算后,她就打听过相关情况,了解了下大致花销。 主要是担心沈秋和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借钱,为了节省盘缠在赶考路上苛待自己。 事实证明,沈秋和确是这样做的。 他虽迈出了借钱的第一步,说出的数额却远远不够,或许是攒下了些钱,东拼西凑是足够的,但有备无患才是万全之策。 更何况考试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要是因为钱财这种身外之物耽误了科举,便太得不偿失了。 于是,甄春花偷偷多塞了不少盘缠,就是为了让沈秋和能在进京赶考的路上尽量舒服些。 她的想法很简单,试图通过这点小恩小惠收买男主,在对方离开之前抓住一切机会猛刷好感度,以防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毕竟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日子刚走上正轨,可不能阴沟里翻了船。 甄春花盯着手中的信出了神。 崔不翠在一旁絮叨半天没得到回应才发现,伸手在甄春花面前晃了晃,唤道:“大当家!” 这一声让甄春花从思绪中挣脱出来,手上微微一紧,宣纸被攥出些许痕迹。 她转过头去,望向对方,问道:“怎么了?” 崔不翠撅了噘嘴,敢情大当家一句都没听进去。 她兴致勃勃地从头讲起:“我说,沈公子果然没忘记我们,不知道他考的如何,也不知道长安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比东街还要繁华呀,东街集市的时候就可热闹了,特别是赶上逢年过节,人多的都挤不进去……” 崔不翠东一句西一句,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事情都能扯到一起,甄春花听的一头雾水,正想打断的时候,听到她小声问道:“大当家,沈公子是不是快回来了呀?” 甄春花一怔,不知如何回答,犹豫片刻后才含糊道:“可能吧。” 可能回来,可能不回来。 早就没按剧情走剧本了,所以沈秋和到底会作何选择她根本无从得知。 “狗毛总说想沈公子了,他走了好久啊。” 崔不翠捧着脸望着门外,叹了口气。 天气已经很冷了,院子里的柿子树转眼只剩下光秃的枝丫,孤零零地立在寒风里。 甄春花闻言算了算日子。 秋试定在九月初,三日后便会公布成绩,成绩优异者进入下一轮,时间约摸是一个月。现在是十月底,今年的科举考试也该全部结束了,只是消息闭塞,并不知道其中详细。 问题是,对甄春花来说,科举成绩并不重要。 最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手里这封报平安的信。 甄春花拧巴着脸,试图和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的废物系统浮华渡我对话。 “浮华,赶紧醒醒。” 浮华渡我正做着回家的春秋美梦,被召唤以后,脑子清醒速度没跟上,迷迷瞪瞪的应了一声。 【嗯,怎么了,我儿子回来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甄春花扯了下嘴角。 “不是,我想知道你写文的时候,剧情设定里,沈秋和写过信吗?” 浮华度我:??? 甄春花补充道:“比如情书、家书之类的。” 浮华度我反应了下,精准抓住重点:“我儿子给你写情书了?” 真有出息,不愧是妈妈的好大儿。 这样看来,回家指日可待。 甄春花听的出来她语气里的惊喜,淡淡地泼了一盆冷水:“决定你命运的人是我。” 言下之意,多干活少说废话。 浮华渡我赶紧收敛,说道:“你容我想一想,两本书情节有点混乱,我现在脑子不好使。” 好一个两本书。 真是离谱。 甄春花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特么还知道《美人如玉》被你改成两本书了啊?” 浮华渡我不敢吭声,她当然是知道的。 改文前评论区就乌烟瘴气,吵得不可开交,更别提改文后了,她直接没敢看读者的反馈。 然而,天道好轮回。 现在落得这个下场,充分证明当初积攒的怨念之深,孽力回馈罢了。 甄春花等了半晌没等到答案,耐心有些不足,皱着眉头催道:“回想起来没?” 浮华度我讪讪:还真有一封。 甄春花追问:“内容大致是什么?” 浮华度我不太愿意细说,只含糊道:“真记不清了,总之与风月情爱无关,应该是修文后的剧情。” 甄春花见浮华度我吞吞吐吐,心下也大概明白肯定不是什么好事,随口问了句:“那与什么有关,清风寨?” 浮华度我沉默了片刻,矢口否认:“不知道,不清楚,应该不是吧。” 实际上她记得一清二楚。 全文中唯一花费笔墨描写的这封信,是沈秋和一举夺魁后申请返乡,隐忍蛰伏数月,一举剿灭清风寨后,向长安递送的密信。 言简意赅八个大字,却是鲜血淋淋,沾着一百多号人的性命—— 清风寨已尽数伏诛。 直觉往往是最准确的。 浮华度我的反常态度更令甄春花确信,那封信必定与清风寨有关。 越发觉得手里薄如蝉翼的信笺有千斤重。 “依你看,沈秋和回来的可能性有多大?” 浮华度我保守道:七八成吧。 其实在她看来,沈秋和肯定是会回来的,顾虑到甄春花可能扛不住,就没把话说死,留了些转圜的余地,但还是忍不住多嘴:“如你所说,故事走向早就未按原书剧情发展了,不用过分挂怀。” 沉默良久,甄春花才开口:“我知道,可是我不想赌。” 不仅不想赌,更是不敢赌。 所谓人心隔肚皮,这是世上最难揣测的东西。 她与沈秋和相处不过月余,纵然心底有丝丝缕缕的情愫在,但她不愿因这微乎其微的情感引来杀身之祸。 “再者说,正常人哪有考取进士以后还回这穷乡僻壤的,沈秋和脑子应该没什么大病,好歹长得一表人才,被皇上挑中当驸马也不是不可能。”甄春花认真分析一通,得出结论,“所以,你就死了回家的心吧,咱们也算是他乡遇故知,老老实实在这陪我,偶尔还能唠唠嗑。” 浮华度我:…… 沈秋和好歹是她笔下的角色,有没有大病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啥正常人,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况且当今圣上的宝贝闺女都已婚配了。 她心里门清,不过懒得反驳,是她自己在选择的时候将主动权交给了别人,现在只能耐着性子等。 远在长安的沈秋和并不知道简单的一封家书竟激起大片涟漪。 甄春花在收到信的前两天着实心神不宁了好一阵,后面忙碌起来,也就将这些不着四六的顾虑抛在脑后了。 日子一天天溜走,天气渐渐冷了起来。 临近深秋,只一场冷风,温度便陡然降了下来,有点寒冬降临的意味了。 这种时节,下罢工或者忙完农活,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感觉身上一点点暖起来,是最幸福不过的事情。 因此,尽管冒出了不少低价竞争者,春花粥铺的生意反而不改往常,依旧红火,甄春花的小金库越发富足。 苦于酒楼选址迟迟定不下来,她便想着先置办处宅院,接点弟兄下山,多一个人便多个帮手,省得她自己像无头苍蝇般乱窜,一点进展都没有。 正好在城里落脚的弟兄也慢慢多了起来,这个小铺面自带的住处实在是无法容纳更多的人。 冯安每回下山帮忙都得赶在天黑前回去,不然就只能在仓库里打地铺将就一夜。 但甄春花没想到的是,置办宅院的讲究竟如此之多。 原本她准备买块地皮按照自己的喜好来修建住处,虽然需要花费精力,但是省钱又称心,何乐而不为。 结果看来看去,出售的土地位置如何暂且不论,浮华度我抱着百科全书兴致勃勃地科普风水一说,又是宅院坐北朝南方能庇护万事顺利,又是整体布局应如何设计才能聚财敛福…… 甚至连树都不能随意种。 听得甄春花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是无所谓这些,问题在于宅院不是她自己住,大家多多少少会有忌惮。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干脆大手一挥,让狗毛在街上玩耍的时候多留意留意城里最近是否有人出售宅院的消息,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算事,直接买二手宅院,什么忌讳什么讲究统统都不用费心费神的去考虑了,图的就是个省心。 狗毛对即将住进新宅院跃跃欲试,而且甄春花明确表示,盘到合适的宅院后,会把狗蛋他们接下山来,送到学堂里念书。 这可让他开心坏了,便把这事牢牢记在心上,粥铺一打烊就往街上跑,哪里人多去哪里,尖着耳朵听坊间闲话,甚至在每条街的小商贩面前都混了个脸熟。 终于,在第一场冬雪到来时,狗毛披着满身风雪捎回了个好消息—— 县城西南角有处宅院出售,价格公道。 ## 第36章 由于时代发展的限制,在县城内居住的人家并不多,大都是商人、乡绅,或者是衙役官差等。 这些住户基本世代扎根于此,出售宅院的少之又少。 狗毛走街串巷了好段时间,才偶然得知吴掌柜的公子前些年参加科举考试摘取状元桂冠,放榜后便被授予翰林院修撰一职,因才气纵横且踏实能干,仕途一片坦荡,听说几年间连连提拔好几级。 吴掌柜出售宅院的消息一放出来,坊间闲话便都传道,许是吴家的状元郎在京城站稳了脚跟,现在要接吴掌柜一家的过去享清福呢! 狗毛把茶余饭后聚在一起唠的家常碎语都听了来,学的有模有样。 “大当家,吴掌柜的宅院可不小嘞,三进三出的大院子,有在他家里干过杂活零工的伙计说,虽然从外面看着平平无奇,里面却别有一番天地,可宽敞了。”狗毛挠挠脑袋,迟疑道,“咱们要买这么好的宅院吗?” 买得起吗? 甄春花正在画图样,刚好画的差不多了,就放下笔,拿起宣纸吹了吹,以便墨迹干的快些。 闻言,她略微停顿手上的动作,反问:“为何不买?” “可是,”狗毛一想到价格就肉疼,忍不住絮叨,“大当家,我偷偷打听过,说是得五百两银子呢,比市价便宜了不少不假,可是必须得当场结清,又不是几百文,不是个小数目啊……” 甄春花点点头。 她不否认,这个价格已经非常公道合理了。 足足比市价低了一百两,但县城内的宅院基本上都是有价无市,一是极少有人出售,二是就算有人出售,也没人能拿得出这么多银子。 吴掌柜又是急售,更不好转手了。 这也给了买家进一步讲价的空间。 她将图纸收好放在木盒里,跨步往外走:“狗毛,知道吴掌柜家在何处吗?先去看看再做决定。” “哎,知道。” 狗毛应声跟上。 他是个坐不住的主儿,一得闲就爱往街上跑,城里的每条街道每个巷子都摸的一清二楚。 善阳县城并不大,东市多是些小商贩做点零碎生意,补贴家用。 往日里,一路上叫卖声此起彼伏,现下天气严寒,空中飘着细雪,地面上薄薄的积了层白,出摊的商贩少了许多,就三两卖吃食的依然搓手站在街边,摊位上源源冒着热气,遇冷又凝成白雾。 糖水的甜香被刺骨的寒风一吹,在整条街道上散开。 狗毛吸吸鼻子,眼巴巴的望着糖水铺子,一步三回头。 甄春花哭笑不得,停住脚步问他:“想吃吗?” 狗毛重重的点了下头。 “那就去买,我在这里等你。” 反正时辰尚早,不急在一时。甄春花站在檐下朝着糖水摊的位置抬抬下巴,示意狗毛拐回去。 狗毛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悻悻道:“算了,不吃了。” “想吃就买,又不贵。” 狗毛心里十分挣扎,他这个月的工钱早就花的精光,兜比脸还干净。 这要让大当家的知道了,估计少不了一顿骂,说不定下个月的工钱都没了。 糖水可以日后再吃,没必要因小失大,于是他硬着头皮否认,“算了算了,我突然又不想吃了。” 甄春花自然不信。 狗毛口是心非的就差把“好想吃糖水”刻在脸上了。 再三拒绝只可能是一种情况,那就是手里没钱。 她直接道:“银子花完了。” 不是询问,而是以肯定的语气陈述事实。 狗毛抬头望着甄春花,眼底满是震惊,大当家的怎么知道的。 到底是个孩子 ,心思单纯,想法全写在脸上。 寒风凛冽,一开口就争先恐后的往里灌。甄春花懒得多说,敷衍道:“随便猜的,都买了些什么?” 崔不翠和狗毛跟着她在山下忙粥铺的生意,起早贪黑非常辛苦。所以她按照城里的市价标准每月定时发工钱,二钱银子说多不多,但也绝不是小数目。 狗毛吃住都在店里,眼下冬月刚过半旬,怎么就身无分文了? 狗毛挠着后脑勺,支支吾吾地解释:“没买什么,就是和王二狗他们逛逛夜市,尝点小吃……不知不觉银子就没了。” 半大的少年最好面子,每逢月初,他一领到工钱,就会呼朋唤友的请人吃东西,经常银子还没捂热,转眼全贡献给东市卖零食的商贩了。 好在他平时没什么开销,花完便不再挂念。 甄春花一听就明白了,从怀里掏出些碎银子递给狗毛,“拿着,去买吧。” 狗毛闻言愣住,他竟然没有挨骂。 之前小翠姐不小心倒了没卖完的半桶粥,大当家气的不轻,再三和他们强调要勤俭节约,不能浪费粮食,更不能大手大脚。 直到甄春花又重复了一遍,狗毛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连忙接过银子,嚷嚷了好几句“谢谢大当家的”,这才欢天喜地的去了。 今年冬天好像格外地冷。 甄春花站在原地等狗毛,不停的在哈气搓手,试图驱挡寒意。 不多时,狗毛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糖水回来了。 糖水入喉的瞬间,暖意袭人,浑身上下都暖和了许多。 两人边走边喝。 冷风一吹,糖水很快就凉了,狗毛一口气喝完后,心满意足地用袖子擦了擦嘴。 接下来一路上都在纠结,大当家的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不仅没有骂他,甚至额外给了银子。 饶是甄春花再粗线条,也无法忽视身旁热切的目光。 没等狗毛开口询问,她就主动答道:“不是不让你们花钱,只是钱要花在正道上。你讲义气,有好吃的好玩的想着小伙伴们,愿意与他人分享,这是好事。但同时应该记住,做任何事都要有个限度,花钱亦是如此,不要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知道了吗?” 狗毛人缘好,又能说会道,多半是个做生意的奇才。 她只需在部分细节上加以引导,其他就看个人造化了。 狗毛点点头,应声:“我记住了。” 继续往西走,商铺林立,越显气派。 拐过商业街,又往西南方向走了片刻,吴掌柜的宅院便到了。 此时天色已暗,宅院大门紧闭,狗毛上前扣响门环。 “有人吗?开开门吧!” 漆黑色的大门缓缓从内打开,看门的仆役探出身子,问道:“你们是何人,找我家老爷有何事?” 甄春花上前一步,笑着说明来意:“这位大哥好,我叫甄春花,听说吴掌柜有意出售此处宅院,现下得闲想来看看,麻烦您和吴掌柜通报一声。” 仆役上了年纪,又常年在吴家耳濡目染,早就成了人精,很会来事儿。 他连连应道,侧身让她们进来:“老爷吩咐了,若是有人来打听宅院,可以直接领去找他。” 甄春花道了谢,抬脚跨过门槛,借着昏黄的灯光,大致扫了两眼。 真还别说,宅院里假山绿植错落有致,白墙映着朱红色的曲折游廊,檐下灯笼几步一挂,火苗随风跳动。 确实雅致。 由此看来,吴掌柜家虽祖上世代经商,但靠着茶叶发家,骨子里多少存了几分风雅情趣,能出个状元也不足为奇了。 狗毛看的眼都直了。 早先听伙计说的时候,他还半信半疑,心想能有多气派。 果然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这是他打娘胎里出来后,见到的最好看的宅院! 到了偏厅,仆役让甄春花二人在此稍坐片刻后,转身去了书房。 因为急着进京,铺面的主营业务基本停摆,尽管铺面暂时还未关门,生意照做,但名贵茶叶都已经通过镖局运往长安,成色普通的茶叶能卖就卖,到时剩余的给伙计分分。 当务之急是要把账目核对清楚,吴掌柜和账房基本从早到晚都在扒拉算盘。 听说有人来看宅院,吴掌柜放下手里的账本迎了出去。 仆役把情况简单说了下,末了补句:“老奴总觉得甄春花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人提起过。” “应该是春花粥铺的掌柜的吧。” 吴掌柜是个生意人,记性不同于一般人。 春花粥铺在善阳县名声可是不小,短短数月,基本上达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 仆役恍然大悟,怪不得呢! 只是光卖粥,能买得起这么大一片宅院吗? 事实证明,甄春花不仅买得起,还非常爽快。 仆役掌着灯笼在前面引路,吴掌柜带着甄春花在宅院里绕了一圈。 后院内更是有山有水有藤蔓,湖面点缀着小亭子,静谧悠然。 甄春花越看越喜欢,当即就拍板决定阔绰一把,住的舒服比什么都重要。 “吴掌柜,我也不跟您绕弯子,这宅院我确实看中了,但五百两不是小数,咱又是急售,能不能再便宜点,价钱合适的话明日咱们就能签契约。” 吴掌柜喜欢和爽快人打交道,省时省心又省力。 他大声笑道:“甄掌柜说的在理,不过价格确实没法再低了,不嫌弃的话,东市我有个铺面,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免你三年租金,随你做生意或者转租出去。” 甄春花一愣,确认道:“东市的……铺面?” 吴掌柜:“没错,就是你们来的路上那家吴记茶庄。” 铺面原本就比宅院好卖,加上位置好,其实有不少人问,但人家仗着他急出,一个劲儿的往下压价。 所以他宁愿麻烦一点,留在手里租给商户。 “那真是太好了!” 甄春花总觉得买东西不讲价少了点什么,却没想到随口一说,竟捡了个大便宜。 她之前打听过附近的租金,像吴记茶庄这种两间三层的铺面,一年至少得小二十两。 价格贵不说,主要是接不到盘,能在东市立稳脚跟的规模商铺,基本都是老字号。 这下好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 第37章 置办二手房屋最重要的就是过户,古代亦是如此。 甄春花难得主动搭理浮华渡我,让她抓紧在那本鸡肋的百科全书里找找有无买卖房屋的相关规定。 浮华渡我闲的冒泡,整天除了睡觉还是睡觉,像是要把上辈子熬夜码字牺牲的睡眠全补回来。 实在百无聊赖时,偶尔会翻看百科全书打发时间。 虽然无法倒背如流,内容基本都有印象,位置也大概知道。 她立刻把书翻开,找到民间房屋买卖的相关内容,一字不落的念给甄春花。 古代法条言简意赅,甄春花听了好几遍,才凭借着朴素的文言文功底梳理出流程── 买卖双方签订契约后,可到衙门给房契进行备案。 问题在于备案是有偿的,衙门会收取高额的契税,办事的官吏也得打点一二,民间往往为了节省开支而选择不进行官方备案。 甄春花衡量了下,觉得还是备案会更安心些。 毕竟花500两银子购置的豪宅,房契和地契独一份,万一哪天弄丢了就麻烦了。 备案的程序相当繁琐。 甄春花硬是挤出时间,约着吴掌柜到衙门印制官方合同,签好以后还需呈给县令审批,然后才是交税、登记。 万万没想到,钱县令病重了,张县丞暂时代管善阳县的大小事务。 吴掌柜和张县丞交情不浅 ,往日钱县令一手遮天,把权力揽的一干二净,张县丞乐得清闲,整天往吴记茶庄跑。 最近,由于钱县令留下的烂摊子太多,他忙的焦头烂额,实在抽不开身,消息闭塞不说,也有段时日没去茶庄了。 得知吴掌柜的来意,张县丞一边为他感到万分高兴,一边又觉得非常惋惜。 “吴掌柜,你这一走,我便少了个好去处啊!” 吴掌柜爽朗一笑,打趣道:“张县丞现在怕是没时间品茶了!” 提起这茬,张县丞明显敛了笑意,一副快要骂娘的表情,无语道:“快别说了,前些日子我正在城东河边钓着鱼 ,师爷着急忙慌的找到我,说钱县令急火攻心,加上寒气入体,卧床不起了,哭着喊着让我回来主持大局……” 他闲散了多年,基本业务都不熟悉,只能加班加点摸索,先保证衙门的正常运行。 更何况他差不多到了休致的年纪,代管只是权宜之计。 吴掌柜知道他心思全然不在官场上,心气早被坎坷的仕途磨没了。 于是叹了口气,安慰道:“等新县令上任便好了,大把的时间出去走走看看,但是路过京城记得找我叙旧。” “科举刚结束不久,一层层批耽误不少时间,新县令的任职书最早也要等到二三月了。” 张县丞飞速地算了下时间,更悲伤了。 甄春花眼观鼻鼻观心,安静的坐在一旁听他们寒暄。 心里风起云涌,前段日子刚听说钱家小少爷撒手人寰,接着钱县令就病重了,估计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受打击太重,一时缓不过来,心力衰竭。 果然人还是要多行善积德,坏事做多了,迟早遭报应。 就是不知道年后新来的县令会是什么作风,希望能是个好官,办点实事。 《美人如玉》文中提到过,善阳县位居南方交通要塞,能利用好绝佳的地理位置,必定大有可为,这些年却因为钱县令的昏庸无能迟迟得不到发展。 再悲痛也要接受现实,尤其是手头积压如山的文书还等着批。 “到前院税课司交完契税,找师爷登记就可以了。”张县丞起身把签好审批意见的合同递给吴掌柜,顺手拍拍他的肩膀,“路途遥远,切记珍重。” 一想到此行别后,怕是很难再有重逢之日,吴掌柜忍不住眼眶泛红,哽咽应道:“是,张县丞也请多珍重。” 常言道,朝中有人好办事。 有了吴掌柜和张县丞的交情做支撑,备案办的格外顺利,不出半日,买卖手续已齐备。 吴掌柜紧赶慢赶,终于在冬月结束前出发了,走之前还差人把宅院重新打扫了一遍。 甄春花开始着手准备移居事项,城内只有她、崔不翠、狗毛、冯安和孙巧香母子,全搬进来都填不满这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 再者说,她打算等到酒楼开张以后,直接把粥铺的主营业务挪进来,铺面留给孙巧香打理,卖卖糕点。 然而粥铺和木匠铺离这边都有些距离,做生意忙了一天,来回奔波总归是不便的,这样一来,城里现成住进来的人就更少了。 甄春花随便挑了个日子,在粥铺前竖了块“家中有事,歇业两日”的牌子,领着人回了趟清风寨。 严冬腊月,山路格外不好走。 寨里能自给自足,入冬以后几乎很少下山,这样一算 ,是有些时日没见了。 狗毛冲在最前面,把其他人都甩在身后,回了寨直奔狗蛋房间,咋咋呼呼的。 “狗蛋!狗蛋!我回来了!有没有想我!” 发出的动静震天响地,回声飘荡在静谧的山林里。 没一会儿,清风寨全体弟兄就都知道大当家回来了。 甄二带着几个人远远的迎了出来。 看到甄春花时,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嘴上却责怪道:“刚下完雪,山路难走,有什么急事非要现在回来?” 甄春花知道他这是担心自己 ,扬着笑脸,“急倒不急,主要是这么长时间没见,有点想二叔了。” 甄二被哄的心情大好,嘴角都咧到耳后根了。 “数你嘴甜,先回去吧,山上风大的很 ,等会着凉了。” 到寨子里正好赶上开饭,甄春花把带回来的糕点分了分,围在一起吃晚饭。 狗毛恨不得把碰到的所有趣事都说给狗蛋听,随便扒拉了几口菜,就不停的在吹水。 “城里可热闹了,咱们铺面前面那条巷子里有两家人不对付,天天掐着腰站在门前吵架,天晴的时候说对方挡自家阳光,下雨了又说雨水沿着对方的屋檐溅到自己屋里……总之什么都能吵,还有,那个恶贯满盈的钱小少爷暴毙了,听说是染上花柳病……” 看着狗毛越说越兴起,唾沫星子乱飞,狗蛋默默坐远了一点,避免被溅到。 待到寨子里的人全部吃完饭后,甄春花召集大家伙在堂屋集合,说了此次回山的原因。 “前些日子,孙大姐下山帮忙,粥铺生意越发兴旺,我手里也攒了些钱。我琢磨着,卖粥毕竟是小本买卖,没办法养活咱们这么多人,只是因为当初咱们寨里穷的叮当响,做别的生意启动资金不够,这才开间粥铺过渡用的。现在,手里有钱了,一是想扩大规模 ,开间酒楼,愿意下山的可以去帮把手,大概需要一二十人,二是我置办了个宅院……” 说到这,底下的人才有了点反应,不外是一脸震惊。 在县城置办宅院,可不少值钱! 再望向甄春花的目光里多了几分佩服。 甄春花心想,厉害的还在后面呢。 “狗蛋他们,到了读书的年纪,是时候送去学堂了。”她清了清嗓子,补充道,“当然,全凭自愿,留在山上也好,去城里也好,都要踏踏实实干活。” 话音刚落,众人便纷纷议论起来。 寨子里很多弟兄都正值壮年,想下山见见世面的不在少数。 甄二欠着身子,小声问道:“春花,跟着莫师爷读书识字的,少说也有十多个,加上酒楼的伙计,小三十人,城里够住吗?” 甄春花笑着点头,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声量说:“够的,咱置办的是套三进三出的大宅子,正房给您留好了。” “我不下山,你给我留房间作甚?” 甄二摆手拒绝,他在山上待了半辈子,突然搬去城里 ,想想都觉得别扭。 不仅如此,山上的基业还得他照看着,肯定走不掉。 “不下山也留着,你隔三差五进城有个落脚的。” 甄春花打心眼里感激甄二,是他让自己感受到亲情的温暖。 现在日子越过越好了,少不了甄二无立场的支持和默默付出。 甄二倍感欣慰,小侄女成长了不少。 不仅能够独当一面,还越发细心和体贴了—— 置办套宅院不忘给他留一间歇脚…… 等等,多大的宅院来着? 甄二反应过来三进三出等同于多少银子后 ,瞬间瞪大眼睛:“春花,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甄春花被问的一愣,下意识答道:“挣得啊。” 这番对话没头没尾,引得弟兄们停止讨论,好奇的目光投向坐在主位的二人。 个别胆大的甚至试探道:“大当家挣了多少银子呀!” “卖粥有这么挣钱吗?” “俺也想挣点银子花花。” …… 眼看着话题逐渐偏离,甄春花及时出声打断:“先静一静。粥铺的利润,置办完宅院、租好铺面后就没剩多少了,想挣银子的可以跟着我下山,过阵子酒楼开业正缺人。” “俺想下山!” “大当家,俺也想去!” “算我一个,算我一个。” …… 清风寨许久没发过月钱,一听到城里干活会发工钱,差不多一大半的人都吵闹着要去。 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自知下山也中不了什么用,干脆就安静坐着。 “这么多人想去啊……”甄春花早料到这种局面,古往今来,趋利避害都是人的本性,她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但是城里可不比山上自由,大伙问问狗毛和小翠,每日天不亮便起来准备食材,打扫卫生,碰到难缠的客人也得收着脾气,坚持不下来的最好留在寨里,等家禽出栏卖个好价钱,盈利一样会分给大家,早晚的事,不必急在一时。” 大部分弟兄打记事起便在清风寨,前些年为非作歹、随心所欲,过的好不自在,现在越过越回去了。 先是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养猪养鸭种粮食一样不落,若是下了山,跟了自己半辈子的暴脾气都要改,还得点头哈腰陪笑脸。 是可忍孰不可忍! 请愿下山的人立刻少了些。 甄春花点了点人数,挥手道:“今日先散了吧,回去仔细考虑下,想好以后去找莫师爷登记即可。” ## 第38章 尽管甄春花把丑话说在前面,想下山的人依然不在少数。 两日后,莫师爷的簿子上便写满了人名。 甄春花只匆匆扫了一眼,就感到血压狂飙,二叔的起名风格是真的别树一帜啊—— 什么铁根、铁柱、铜钱、铜锭…… 且不说她长期待在城里,对山上的情况不甚了解,哪怕是朝夕相处,也未必能分清谁是谁。 选人之事干脆交由甄二全权作主,他对这些人知根知底,从中挑点平时干活利亮,为人忠厚的弟兄。 山上一系列事情安排妥当后,甄春花带着狗毛、崔不翠先回了县城。 春花粥铺关了数日,再不恢复营业客人该有意见了。 至于剩下的人,则可以等行李收拾妥当后再来。 吴掌柜临走前,将宅院打扫的干干净净,给甄春花省了不少功夫 ,回到城内就搬了住所。 孙巧香留在粥铺照看生意,带着元宝住在了东市的院子里。 甄春花得了闲,整天往善阳县的各大酒楼、客栈里跑。 要壶茶水,点两个小菜,找个僻静的角落,一坐就是一天。 崔不翠不知道甄春花口中的调研市场到底何意,只觉得心虚极了,凳子上像长了针,小声问道:“大当家,这样真的能行吗?” “行啊,为什么不行?”甄春花悠闲的吃着花生米,时不时四处打量,随口应了句,“咱们又不是吃霸王餐,难道还犯法吗?” “可为何那小二脸拉的有八丈长,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 甄春花光顾着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了,看看来这里别的客人都点些什么,吃些什么,倒是没注意到小二的表情。 被崔不翠一提醒,才捕捉到来自身后能杀人的眼神。 “不知道,大概是不开心吧。” 甄春花摊摊手,继续埋头和盘子里的花生米做斗争。 崔不翠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尽量忽视他。 直到紫砂壶里再倒不出一滴茶,小二过来下逐客令了。 “二位客官吃好了吗?咱们家还有别的客人定了这个位置,差不多到时辰了 ,还望行个方便。” 语调硬生生的,态度算不上好。 正处在半下午,中饭早过了点,晚宴又为时尚早,更何况这个角落光线也不好,位置一般般,除了她,谁会放着风景绝佳的包厢不要,跑来坐在这里吃饭? 这话明显就是在撵人。 店里陆陆续续走空了,甄春花也觉得再待下去意义不大,装作听不出小二的弦外之音,笑眯眯的说道:“吃好了,多谢款待。” 伸手不打笑脸人,甄春花长的不错,笑起来左侧脸上有个梨涡,小二想到自己的态度,不由得有些惭愧,语气缓和许多, “小的应该的。” 甄春花起身,从怀中掏出碎银放在桌上后便往外走。 小二将这一举动看在眼里,顿时心花怒放,冲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喊道:“客官走好,下次再来哈。” 崔不翠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给锭碎银就开心的跟见到再生父母一般。 等走出一段距离后,她才狠狠地啐了一声。 “呸,见钱眼开的小人!还下次再来,咱们坐那半天吹胡子瞪眼的,就他那态度,迟早倒闭了。” 要不是大当家再三安排,要低调,不要惹是生非,正事要紧,她非要和那小二理论一番。 都是花了钱的,干嘛受这冷脸! 甄春花没接话,只是笑。 崔不翠心思单纯,想到什么说什么,这会儿没外人,一股脑儿地把看法全抖搂出来。 “典型的狗眼看人低,嫌弃咱们吃的少,眼皮子能翻到天上去,吃的再少那也是顾客啊!大当家,咱们酒楼开起来以后,可不能出现这种情况,真是闹心,再也不去了……” 甄春花安抚地拍拍她的背,反问:“现在知道为何要市场调研了吗?” 崔不翠先是摇头,然后又点点头,眼神里满是迷茫。 “好像懂了,但好像还有点不太明白……” “做生意,最忌讳闭门造车。”甄春花指着街道两边的商铺,说道,“你看,不管是大商铺还是小摊贩,能够生存下来就一定有它的过人之处,当然,像刚刚那家醉仙楼,同样也有不可忽视的优点,比如便宜,味道凑合,但是小二态度不好,看人下菜碟,我们这种受了冷落的,自然不会再去。所以,我们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样才能更好的打开市场,赢得口碑。” 经过这番点拨,崔不翠恍然大悟,抱着甄春花的胳膊晃了晃,惊喜道:“大当家真聪明!我常听人说,世上才貌双全的人是极少数,约莫是骗人的,明明咱们大当家的就又貌美又聪慧!” “少拍马屁。”甄春花笑着抽出胳膊,“抓紧时间去别的地方转转。” “好嘞!” 崔不翠脆生生的应道。 待大当家把酒楼开起来,醉仙楼就等着关门吧! 转了几日,甄春花几乎把城中的大小酒楼和客栈都走了个遍,除了吴记茶庄斜对角的忆江南。 没进成的原因也很离谱,忆江南竟他娘的是会员制! 基本上善阳县的官员宴请、乡绅洽谈都在这里。 坊间传闻,忆江南的菜贵的离谱,但是格外精致,换句话说,人吃的不是饭,是格调。 甄春花直呼好家伙,她倒要看看忆江南是何方神圣。 正准备花重金办会员卡时,偶然得知,忆江南的当家掌柜是钱家大少爷,钱聚来。 好奇心瞬间消失殆尽,随便是什么,不去了。 她和钱聚来那短命鬼弟弟生前结过梁子,谁知道钱富贵受了欺负回家会不会哭鼻子。 保险起见,还是少和钱聚来打交道为好。 前期调研做的差不多后,甄春花拟了个方案—— 由她口述,狗蛋执笔。 莫师爷曾私下和甄春花说过,狗蛋是块读书的料子,悟性极高。 灵气不灵气的,甄春花不太懂行,毕竟她前世是个如假包换的学渣,但就看狗蛋写的这一手好字,也能隐约明白莫师爷为何赞不绝口。 转眼进了腊月,酒楼试营业的日子越发近了。 狗毛负责伙计们的基本培训,带着熟悉了招待流程和服务态度,崔不翠跟着孙巧香忙前忙后,按照清单去集市采买新鲜食材。 甄春花则没日没夜的在厨房里,研究菜品,琢磨菜单,思索着如何抓住客人的胃。 这是酒楼的立身之本。 甄二下山去给寨里做新衣服时,绕路来看望小侄女。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甄春花的黑眼圈挂了老长,可把甄二心疼坏了,特意从山寨里挑了两个厨艺精湛的师傅,送来给她打打下手。 一位叫李野草,擅长炖汤,火候把握的刚刚好,汤味鲜美,回香无穷;另一位叫张铁锤,抡起手中的大勺,便可炒的一手好菜 ,色香味俱全。 这可谓是解了燃眉之急。 甄春花不愿意从外面招厨子,既怕菜谱泄漏,也怕不稳定,好不容易培养出来个大厨,转身跑路了,哭都没地方哭。 她一个人是断然忙不过来的。 现在好了,家常小炒菜和汤羹不用她操心了。 只需要在创新菜上多下功夫即可 。 到了酒楼开业的前一晚,狗毛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干脆起身到院子里散心,正巧到打着哈欠的甄春花。 “大当家,怎么还没睡?” 甄春花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带着鼻音哼哼 :“我又去清点了下食材 ,明日酒楼开张,不能出岔子。” 下午时,崔不翠和孙巧香酒点过一次,她睡前不放心 ,又去厨房看看。 狗毛跟在甄春花身侧,伸出手虚扶着她。 大当家这段日子真是累坏了。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从忆江南手里成功抢占市场。 东市都是富贾乡绅,这部分人才是酒楼的常客,普通人家哪有这个财力,一般人根本不往东市来。 狗毛很是忧心,忍不住问道:“明天生意会不会不好?忆江南都开了十多年了……” 甄春花迷迷糊糊捕捉到几个关键字 ,说道:“他开十多年和我们有什么干系,不要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心放肚子里,肯定挤得水泄不通。” 21世纪的营销手段不是吹的,放在大梁,对付个忆江南绰绰有余。 翌日,秋意楼开张,锣鼓喧天的热闹了好一阵。 斜对面的忆江南听得一清二楚,钱聚来正坐在三楼雅间内品茶,被吵得头晕目眩,差遣个手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统共就几步路,手下很快就回来了,把打听来的消息如实汇报 。 “附近有家酒楼今日开业,正在搞优惠酬宾活动,就在之前吴记茶庄的位置。” 钱聚来知道吴掌柜离开的事情,他当时还出价想低价接盘吴记茶庄,可惜对方没同意。 这才几日,酒楼都开起来了,倒是挺迅速。 只可惜,在这里和他抢生意,无疑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手下继续道:“听说是个女掌柜的,门前人还挺多的,大少爷您推开窗户往外一望便知。” 钱聚来闻言照做,推开半扇窗户,瞥了一眼。 多是多 ,看穿着打扮都是些平头百姓,兜里能有几个钱? 愚蠢! “来顺,走吧。”钱聚来整整衣袖,往外走去,“回府看看老爷身体如何。” “哎!”来顺应声,动作迅速的关好窗户,加快步子追上钱聚来,紧随其后。 ## 第39章 已是寒冬腊月,悬挂在空中的太阳似乎散发的也是冷气。 呼吸之间,气息瞬间凝为白雾。 狗毛昨日迷迷糊糊睡了一夜,天还没亮就到了店里。 这会儿呼哧呼哧的拉着风箱,脑门上沁出一层薄汗,隐约听到甄春花安排崔不翠,说秋意楼开业前三日,每位客人进店消费即可赠送小菜一碟,药粥一份,送完为止。 小菜一碟,药粥一份…… 都不是稀罕玩意儿,能行吗? 东市又这么偏,百姓赶集根本不往这边来,地主富绅也看不上这点蝇头小利。 狗毛心里直犯嘀咕。 “狗毛,出来帮下忙。”甄春花不知道狗毛在想些什么,看到外面伙计忙不过来,就喊他到门口搭把手。 “诶!”狗毛高声应了句,顺手擦了擦手上的灰,一路小跑到门口。 不看不知道,一出来吓一跳。 他在厨房只能听到外面很是热闹,现在放眼望去,店内座无虚席,门口挤的更是水泄不通。 原来自己昨日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别傻站着,招呼着点客人。”甄春花见他出来,转过身嘱咐,趁着别人看不见的间隙,给他使了个眼神,“都是贵客,可不能怠慢了。” 狗毛被搞得有点懵,不用说他也知道顾客对生意人的重要性,自然要上心的。 却还是老实回道:“好嘞,大当家的。” 说完,甄春花便回后厨了。 门口的客人许是等急了,对着见人三分笑的女掌柜不好意思催促,换成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立刻就嚷嚷开了。 “里面的能否快些,让大家都有机会尝尝啊!” “就是,这天这么冷,等的也太久了些……” “小二,能不能帮俺们催催。” “不知道赠品还有没有,听说是腊味合蒸和腊八粥,吃着美得很!” “今日不恰巧是腊八节,掌柜的挺有心。” “确实。”话题突然偏了风向,不停有人附和。 …… 狗毛随着声音一个个望过去,眼神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这些人怎么看着那么熟悉呢? 那个浑水摸鱼夸大当家有心的和铁根叔长的一模一样。 后面附和的是铜锭哥,还有冯叔…… 一个相似可以说是巧合,但如此多的撞脸 ,再用长得像搪塞是说不过去的。 狗毛垫着脚仔细辨别,分明就是山寨的兄弟。 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回头往店里扫了一圈。 好家伙,二当家和莫师爷正坐在楼上靠窗的位置吃酒聊天呢! 清风寨这是倾巢出动啊! 怪不得大当家刚才冲他使眼色。 之前还告诉他,正是因为忆江南在附近,才更要开到那里去,她自然有办法争生意。 原来秘密武器是这个,实在是高! 做生意这段时间,他耳濡目染也知道了许多商业手段。 比如,多数人都是喜欢占小便宜的,这就需要送点小玩意儿,以达到让顾客在消费的同时还觉得自己赚大发了的目的。 没猜错的话,大当家今日这招一石三鸟。 既利用了大众的从众心理,又拿捏了百姓的小市民心态,更多的是激起了路人的好奇心。 几十个兄弟往这里一站,队伍从东市排到城门口,营造一种门庭若市的假象。 架不住有人多嘴问两句,随便攀谈攀谈,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全善阳县都知道城东新开了家酒楼,味道绝佳,价格也不贵。 一传十十传百,不少人抱着好不容易进趟城的想法,跟着排起了队。 反正大家都说好吃,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顾客夸一句,抵得过商家说十句百句。 “小二,走什么神呐,你看我们在这冻的。” “光闻着饭菜香,我真是有些饿了。” “也不知是不是传闻中如此美味 ,害得我等如此久。” …… 几名在队伍前列的大汉不停抱怨。 “各位客官见谅。”狗毛连忙回神,赔笑道,“这就给大伙倒杯热茶,暖暖手。” 说罢,一溜烟儿的跑进厨房,出来的时候,一手提着框竹杯子,一手拎着个大茶壶。 热茶下肚 ,寒意被驱散。 这会儿到了半晌午,阳光洒下来,暖洋洋的,照的人浑身舒坦,队伍里不满的声音随之小了许多。 甄二从窗户往外看,队伍排的一眼望不到头,里面夹杂着不少生面孔。 看来小侄女这招奏效了。 “莫师爷,吃好了吗?” 莫师爷早就吃饱了,甚至撑的不行,拍拍肚子,说道:“吃好了,大当家的厨艺真是越发精进了。” 他活了大半辈子,走过南闯过北,最后落脚在清风寨,见过的世面不少,尝过的美食也不少,却是头一回吃这些新鲜玩意。 “也不看看是谁侄女!”甄二心里美的直冒泡泡,一边说话一边挥手示意狗毛上来,“既然吃好了咱们就先撤吧……小二,结账。” 狗毛站在门框附近和排队的人聊天,他嘴巧,又机灵,哄的男女老少都开怀大笑。 听到甄二中气十足的声音,赶忙蹬蹬蹬跑上楼梯,开口时气儿都没捋顺:“二……位客官好,您是要结账吗?” 差点说漏嘴,他硬是转了个弯,纠正过来。 甄二笑了笑,把碎银递给他,强调道:“收好。” 狗毛立刻心领神会,将银子收进另一侧衣袖,恭敬地站在楼梯旁,给他们让出位置,说道:“好嘞,二位爷走好,欢迎下次再来。” 陆陆续续的,寨里的人都散去了。 一直忙到半下午,秋意楼才得了会闲儿。 狗毛顺手把门掩上,坐在大堂内捶腿,他站了五六个时辰,感觉双腿快不听使唤了。 甄春花坐在另一张桌子上对账本,手指飞快的拨着算盘。 她打死都没想到,曾经高考数学只有31分的人,竟然为了谋生,能把算盘的每粒珠子都盘出包浆。 厨房的炉火上正熬着莲子银耳汤,崔不翠在盯着。 算账是个麻烦事,稍微吵闹一点,甄春花的脑子就会炸成浆糊。 狗毛当然知道,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傍晚的阳光从二楼的窗户洒下来,照的人昏昏欲睡,狗毛垂着脑袋,一点一点的,打起了盹儿。 不知过了多久,甄春花合上账本,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 木椅轻微移位,发出一声短促的动静。 狗毛立刻清醒,动作迅速的擦擦口水。 “大当家,要不回去休息会儿吧。” “没事。”甄春花摇摇头,顺手端起桌上的浓茶喝了一口,味道又苦又涩,她撇撇嘴,“我先去厨房,你在这里照看着。” 秋意楼开张首日,必定要打出来名声才行,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快要上客了。 “好。”狗毛见执拗不过,只能乖乖点头,还是忍不住多嘴,“我闻着莲子银耳汤应该熬的差不多了,大当家你喊小翠姐给盛一碗。” 热汤入胃,多少能缓解点疲劳。 甄春花没有回头,摆摆手示意知道了。 冬日夜长,酉时刚进,天色就暗了下来。 城里处处亮起了灯笼,昏黄的灯光映着路上行色匆匆的行人。 到了饭点,秋意楼断断续续又坐满了,这回基本都是生面孔。 狗毛忙前忙后招呼客人。 稍微空闲点的时候,会和客人闲聊几句。 比如—— 菜合不合胃口,从何处得知秋意楼开张的,有没有什么意见…… 送走最后一波客人时,狗毛站在门口发了会儿呆。 片刻后,他才长出一口气,转身进屋走了几步,弯腰在柜台下面扒拉着找门栓,准备插门打烊。 外面突然传来三下叩门声,紧接着一道清越的男声响起。 “请问,有人吗?” 这声音,格外耳熟。 狗毛怔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赶紧直起腰,脑门一个不小心磕到了账台,直接青了一块。 他疼的龇牙咧嘴,拿手不停地揉着,还不忘往外看。 门外站着位白衣男子,眉眼如画,肩上挎着个深蓝色的包袱。 不是沈秋和还能是谁? 狗毛直接呆住,脑门也不揉了,使劲眨了眨眼,确定不是幻觉后,径直冲了出去。 边跑还边喊道:“秋和哥!” ------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去考了两年半的试,终于回来了⊙▽⊙ 我这两年也差不多一直在考试TAT ## 第40章 沈秋和一走就是三四个月。 狗毛年纪尚小,从未想过离开的人可能以后会再也见不到了,每天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沈秋和回来。 现在,远赴长安赶考的人活生生站在面前。 狗毛开心的一蹦三尺高,拉着人往里走:“秋和哥,你终于回来了!” 沈秋和温声应道:“嗯,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大家都可想你了。”店内已经清扫完毕,狗毛就近挑了个桌子,拉开板凳,“秋和哥,你先坐着休息会儿。” 沈秋和看狗毛跑前跑后,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擦桌子的,心里难免有些感动。 他伸手接过茶杯,说道:“狗毛,不用忙了。” “好嘞!”狗毛笑嘻嘻的应道,在他旁边坐下,猛的想起已经亥时了,如果沈秋和是刚到善阳县的话,可能还没吃饭。 凳子还没坐热,又急匆匆站起身,说道:“秋和哥你奔波一路肯定饿了吧,我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吃的。” 沈秋和赶紧说道:“不用,我吃过了。” 狗毛没听他的,跑进厨房里翻箱倒柜,最后在屉子里找到了半碗粉蒸肉和一小盆腊八粥,掀开盖子时还源源不断的冒着热气。 应该是大当家怕他饿,走前特意留的夜宵。 狗毛用笼布垫着碗沿端了出来,抽了双筷子递给沈秋和:“尝尝,大当家亲自做的。” 沈秋和本想推辞,他进城前在一个小驿站吃了碗阳春面,眼下并无饿意。 一听是甄春花下厨,就没再说什么,接过筷子夹了片粉蒸肉送入口中。 狗毛眼巴巴的望着他,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沈秋和赞赏道:“好吃。” 软糯鲜香,厨艺又精进了不少。 听到对方肯定的答复,狗毛美滋滋地笑了起来,仰着头,满脸写着“我就说好吃吧,没骗你”,仿佛是自己的手艺被人夸赞了一般。 他催道:“你再尝尝粥,今日正巧是腊八节。” “凉一下再喝。”沈秋和思索片刻,终于问出了憋了许久的问题,“大当家呢?” 他从进门就没看到别人,虽然知道时辰已晚,见不到也是正常的。 狗毛心大,根本注意不到沈秋和什么都没问,独独只关心甄春花的动向。 他老实说道:“大当家回去休息了,今天酒楼刚开业,可把大家累的够呛。” 沈秋和垂眸,安静的喝着粥。 画面十分养眼。 狗毛心里犯嘀咕,怪不得大当家会喜欢秋和哥。 这应该就是世人常说的,君子如玉,温润无双。 他这会儿也不困了,异常亢奋,耐心地等着沈秋和吃完,絮絮叨叨地说着家常。 几个月的时间,发生的好玩的事,遇见的有趣的人,足够他讲上一阵子了。 说着说着,突然想到—— 秋意楼刚开张,沈秋和必然是不知道的。 于是,狗毛停了话茬,转而问道:“对了,秋和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先去的粥铺,但是打烊了,恰巧碰到孙大姐,和我说大当家在这里。” 沈秋和进城后就直奔春花粥铺,然而院内黑漆漆的,没有点灯,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意料之外的碰了一鼻子灰,便想先找间客栈歇息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正准备离开时,巷子口传来熟悉的声音,等走近了发现是冯安和孙巧香母子,从他们口中得知秋意楼开业,大家都搬来东边了。 因为高兴,狗毛的精神头很足,但其实脑子已经是一团浆糊了。 他把孙巧香接手粥铺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听到以后恍然大悟,傻乎乎的点头:“原来是这样。” 等到沈秋和吃完后,狗毛直接把碗端到厨房的锅台上,将秋意楼门栓好,两人一同往城东的宅院走。 到家时,夜色浓重,只有天上的星星在闪着亮。 狗毛从柜子里抱了个枕头,去隔壁和狗蛋挤挤凑合一晚,自己的房间则是留给了沈秋和。 一夜无梦。 沈秋和许久不曾睡过如此安稳的觉。 等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桌上留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秋和哥,睡醒来秋意楼,大当家说给你接风洗尘。 字迹工整隽秀,一看就不是狗毛写的。 接风宴时间定在傍晚。 按照昨日的情形,晚饭的人流量远不如中午,估计和目前秋意楼的市场受众有一定关系——大都是寻常百姓,下工后直接回家的居多。 两个厨子应付的过来。 甄春花特意将楼上的包厢腾了一间出来,喊了些沈秋和熟识的人。 菜刚上齐,甄二就举起酒杯嚷嚷道:“欢迎沈公子回来,我先干为敬。” 话音刚落,甄春花都没来得及阻止,一杯热酒就下了肚,甄二手持酒杯往下一倒,示意已经喝完。 沈秋和见状,肉眼可见有些慌乱,他不太能喝酒。 但盛情难却,甄二率先干了一杯,他不喝也不合适,端起杯子准备一饮而尽。 甄春花伸手拦住,把他酒杯又放回桌面上。 “先吃饭垫垫,酒可以慢慢喝。” 这是心疼沈小郎君了,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甄二也不生气,眯着眼睛笑道:“沈公子科举考的如何?” 沈秋和走了有段时日后,他才得知这个消息。 他当时还在纳闷,小侄女费劲巴拉的把人拐回来,逼着拜了堂成了亲,怎么放走了。 这不是前功尽弃吗? 结果听说沈秋和回来了,割一半的猪草都不要了,紧赶慢赶下了山。 沈秋和谦虚道:“尚可。” 狗毛眨巴着好奇的小眼神,真诚发问:“尚可是多少名呀?” 甄春花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狗毛一眼。 沈秋和一贯的好脾气,耐心的解释道:“是第三名。” 嚯,探花郎。 这意味着沈秋和不仅才华得到了九五至尊的认可,连外貌都是拔尖的。 在座的多是粗人,大字都不识一个,不知道其中的真正含义,只觉得全国那么多才子,能取得第三名可是了不得的成绩,纷纷举杯道喜。 甄二嫌酒杯太小喝着不过瘾,端着碗三两口喝完,一抹嘴巴,说道:“我就是个山野莽夫,不太会说话,总归是恭喜沈公子高中!” “多谢二当家。” 沈秋和双手端起酒杯,陪着干了一杯。 “秋和哥,我也是,恭喜高中,从此仕途坦荡。” 狗蛋一直非常仰慕沈秋和,从未喝过酒的他此时也顾不上了,眼一闭心一横猛地一灌,辣的直用手扇风。 沈秋和陪着又干了一杯。 然后是冯安、狗毛、崔不翠、孙巧香…… 一个接一个,轮番上阵。 甚至连元宝都奶声奶气的说了句“恭喜”。 甄春花拦都拦不住。 眼看着沈秋和喝的差不多了,两颊隐隐有些飞红。 甄春花抢下他的酒杯,趁人不注意时偷偷把烈酒倒了,换成白水。 甄二不乐意了,佯装生气。 “小侄女,你别打岔,今天大伙开心,喝的不是酒,是心意。”转而将话头递给沈秋和,“沈公子,你说是不是?” 沈秋和醉眼朦胧,神志都不清醒了,反应有些迟钝,没有应声。 甄二又问了一遍:“沈公子,是不是?” 沈秋和乖乖的回了句“是”。 是什么是! 估计他连甄二说的什么都没听清楚。 张口就来,给甄春花整的大无语。 酒过三巡,桌上人醉的七七八八。 甄二晕头转向,迷迷瞪瞪的与沈秋和称兄道弟,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拍桌子,震的人清醒许多。 “小侄女,你咋不恭喜恭喜沈公子?这桌上的人都敬了个遍,就你没说!” 沈秋和闻言,歪着脑袋望向甄春花,醉意微醺,上下眼皮疯狂打架,像是困极了,但仍在期待着对方会说些什么。 甄春花扯着嘴角,心想我可谢谢你了二叔。 她大概是在座所有人里最不希望沈秋和回来的吧。 原文里,沈秋和科考后深得皇帝赏识,被委以重任整顿善阳县。 他的归来,就是清风寨悲剧的开端。 虽然现在看来,沈秋和暂时没有黑化的迹象。 甄春花心情有些复杂,只愿清风寨不再沦为他平步青云的垫脚石。 她举起面前的杯子,以茶代酒,说道:“恭喜沈公子,愿你往后平安顺遂。” 仕途多坎坷,唯愿你平安。 “多谢。” 沈秋和动作缓慢的,用酒杯轻轻的碰了下甄春花的酒杯。 瓷器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说是接风宴,结果被甄二硬是搅成了酒局,始作俑者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可惜了一桌好菜。 甄春花见时辰也不早了,从楼下喊了几位伙计,将人都送回去。 甄二醉的不省人事,竟然还打起了呼噜。 两人架着他有些吃力,狗毛和狗蛋在后面帮衬着,一道回去。 沈秋和不愿与他人一起,坐在原处打盹儿。 甄春花安置好剩下的人后,从厨房端了碗醒酒汤上来。 “沈公子,喝点吧,应该能好受些。” 沈秋和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 他原本喝得就不多,杯中的液体早被换成了清水,只是最初空腹饮酒 ,难免头晕。 沈秋和接过汤碗,道了声谢。 甄春花看他皱着眉头,强压不适,心底有些愧疚,她本意不是为了灌酒的,纯粹想刷波好感度,结果被甄二搞得一团糟,亏她费尽心思做了一桌菜。 “二叔没有别的意思,你回来了他很高兴 ,才缠着你多喝几杯的。” “我知道。”沈秋和微微颔首,停顿片刻后开口,“谢谢你,大当家。” 甄春花一怔,这是沈秋和今晚第三次道谢了。 她连对方谢些什么都不甚明白。 沈秋和意有所指的望望桌上的茶壶,没有直说。 甄春花顺着视线看过去,脸“腾”地红了。 沈秋和醉的不够狠啊,怎么这个都记得,她不太自在地说道:“没事,二叔是个酒腻子,不耍点花招怕你招架不住。” 末了怕对方不信,又加了句:“心意都是次要的,身体重要。” 沈秋和没再说话,眉眼间满是笑意。 等他喝完醒酒汤后,差不多到了打烊的点,店里还有两三位伙计在清扫。 甄春花和沈秋和先行离开。 秋意楼到宅院就隔了一条街,这条巷子走到尽头往后一拐,再走几步便到了 。 夜幕低垂,沿街屋檐上的灯笼亮着,街角还残存着前几日飘下的雪花,在月光的照射下反着盈盈的光。 两人走的不算快。 身边多了一人后,甄春花莫名觉得回家的路格外漫长 ,明明往日不一会儿便到了,于是不自觉地加快步子,走到沈秋和前面去了。 沈秋和见甄春花越走越快,出声喊住了她。 前面的人驻足回头,只见对方从怀中掏出个雕花木盒,递了过来,而后缓缓开口道: “在京城时,偶然碰到,心想你会喜欢,便带了回来。” 一路风尘仆仆。 木盒却崭新如初,没有一点磕碰的痕迹。 ## 第41章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儿子回来了!】 【过年了过年了!】 【我就说,沈秋和肯定会回来的你还不信。】 浮华渡我丧失的斗志重新被点燃,觉也不睡了,恨不得围着甄春花转圈圈。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甄春花木着脸,静静地听着,懒得接茬。 久别重逢本是喜事,但沈秋和带来的更多是恐慌。 剧情总是会在偏离主线很远后又突然回到原点,这让她感到不安。 浮华渡我对甄春花的担忧一清二楚,她拍着胸脯保证。 【放宽心,春花,我儿子肯定不会黑化了,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不要相信鸽子的话。 这是甄春花追连载多年得出的教训。 她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揭人老底:“你当年还保证不会坑文的。” 一提到这个,浮华渡我立刻心虚,声音越来越小。 【我那……也不算……坑吧,不是完结了吗……再说了,你看人还千里迢迢给你带了礼物回来,多用心呀!】 说着说着,忍不住笑出了声,赶紧又憋了回去,清了清嗓子装作无事发生。 “礼物?” 甄春花脸上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 谁能想到精致的木盒打开后,上层是一张数额不小的银票。 沈秋和去参加科举考试的盘缠大多是找她借的,这个是还她的,连本带利。 下层竟然是一只玉貔貅发簪呢? 真有你的,沈秋和。 虽然她知道,貔貅的寓意很好,财源广进。 没有任何一个生意人会拒绝如此真诚又美好的祝愿。 但是,做成发簪真的不可…… 没有姑娘家会往脑袋上别个神兽的。 浮华渡我憋笑憋的难受,捂着嘴肩膀抖个不停,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睁着眼睛说瞎话为沈秋和的直男行径开脱。 【这小东西丑是丑了点,心意到位了,知道你爱钱,送个貔貅保发财,妥妥的贴心小棉袄。】 甄春花忍无可忍,打断道:“你先闭嘴,我想静一静。” 如今的沈秋和是不是贴心小棉袄她不知道。 反正浮华度我笔下的沈秋和与这五个字是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的,她一口一个儿子喊得亲热,实际上根本不敢铤而走险接近男主,而是把攻略的重任推给别人。 浮华度我心情大好,麻溜的应声消失。 尽管一开始,甄春花对沈秋和避之唯恐不及,消极对待攻略任务,但是,从眼下的情形分析来看,沈秋和有点自我攻略的倾向了! 这样一来,回家还不是指日可待? 少了浮华度我在耳边叽叽喳喳,顿时清净许多。 甄春花的视线落到手边的盒子上,鬼使神差地拿起发簪仔细端详一番。 翡翠材质,颜色是纯正的冰绿色,光泽鲜亮。 雕刻师傅的手艺也是极佳,将貔貅的神态描绘的栩栩如生。 看起来价值不菲。 估计朝廷的赏银还没捂热,就叫沈秋和花了大半年出去。 甄春花不停把玩着玉貔貅,渐渐的看顺眼了,感觉不那么丑了。 毕竟在她看来,贵的就是好的。 秋意楼开业初期,更多的是赔本赚吆喝,每日赠送的菜品变着花样来,凭借着物美价廉,吸引了不少顾客,在西街赶完集,特意绕段路过来尝尝鲜。 因为铺面比之前大了许多,客流量大 ,优惠活动又多,账面流水远比之前难算。 不管是厨房需要的食材还是餐具的耗损,全都要入账。 这才第二日,甄春花就快要被乱七八糟的条目给整疯了。 她醒来后便在厨房里忙活,好不容易歇了会,又被浮华度我搞得烦躁不堪,硬是从半晌午坐到傍晚,眼见天黑了下来,账面还是一团糟。 饭点已经过去,店里人不多,狗毛闲着也是闲着。 突然意识到沈秋和晚上没到店里,还不知道吃没吃饭。 想到这里,他跑到厨房打包了些饭菜,拎起饭盒就往外跑,出门前嚎了一嗓子。 “大当家,我去给秋和哥送点饭。” 话音刚落人就不见了。 甄春花无暇顾及其他,焦头烂额的捋着账目,直到眼前投下整片阴影遮住光亮,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端着杯清茶,放在账本旁,她才纳闷地抬起头。 “歇息会吧,大当家。” 沈秋和顺势坐下,手指轻敲桌面。 甄春花长舒一口气,端起杯子猛灌,茶水的温度刚刚好,咕咚咕咚整杯热茶下肚后,她问道:“你怎么来了?” 沈秋和如实道:“狗毛说你抱着账本小半日了,我便来看看。” 狗毛去给他送饭时,他也是刚刚闲转回来,在城内随便逛逛,提前了解下善阳县的具体情况。 吃饭的间隙,随口问了句大当家在做什么,可曾吃饭,结果狗毛手舞足蹈地模仿了一番,又是长吁短叹又是抓耳挠腮的,告诉他甄春花正因为账本发愁呢。 甄春花:…… 狗毛嘴里是吐不出象牙的。 以她对狗毛的了解,指不定学成什么样。 但她这会儿被账本折磨的实在痛苦,头皮快挠破了,顾不上尴尬什么的,看见沈秋和就像见到失散多年的亲人般,满怀希冀地开口:“沈公子,你要帮忙吗?” 沈秋和此行目的就在此,他点头,轻声道:“在所不辞。” 甄春花立刻精神了,把面前的账本和算盘推出去,“那就麻烦沈公子了!” 一回生二回熟,当初清风寨的一大摊子陈年烂帐都是沈秋和帮忙理的,那上面的账目看得让人触目惊心,进账除了打劫还是打劫,若是被拓了去,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秋意楼不一样,赚的每个铜板,都是辛苦钱,干干净净,不怕人查。 沈秋和翻开账本,快速浏览了账目种类,思索片刻后,手指开始飞快地拨动算盘。 甄春花捧着脸坐在对面,心想堂堂探花郎,窝在个小酒楼里替她算账,真是大材小用了,罪过罪过。 她突然想到什么,歪着头问:“沈公子,你何时上任?” 某种意义上来说,同一件事,求人一次和一百次的区别不大。 所以,她准备趁新科探花郎还有空闲,再多白嫖几日,岂不美哉? 沈秋和停下动作,手按在算盘上,骨节分明。 “大约是年后。” 今日是腊月初九,到年后差不多有两旬时间。 不算长,但也不短,只要能不看账本,多一天都是好的。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甄春花没直接开口,悄悄起身去厨房晃悠了一圈,见早上熬的羊汤还有小半碗,便打了四五个鸡蛋,搅拌均匀,倒入羊汤和少量温水后,再次搅拌均匀。 然后拉开风箱,加大火将蒸笼里的水烧开,随后把调好的蛋液放在笼屉上,盖上盖子,用中小火慢蒸,大约半刻钟,整个屋子里都飘着香气 。 甄春花垫着蒸布将鸡蛋羹端出来,淋上香油,撒上葱花,看着色泽鲜美,让人胃口大开。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碗出来,走的很慢,生怕没端稳洒了。 恰巧沈秋和把账目理清,这点流水对他而言,算不上难事。 刚抬眼就看到一碗鸡蛋羹放在面前的账本上,紧接着甄春花递给他个瓷勺催促道:“沈公子,你尝尝。” 刚出锅的鸡蛋羹还冒着热气,夹杂着羊汤的鲜美。 沈秋和在她的热切目光中尝了一口,入口滑嫩,令人回味无穷。 “果然不错,大当家厨艺过人!” “过奖,过奖。”甄春花客气了两句,话锋一转,“沈公子,年前可有什么打算?” “暂无打算,”沈秋和很聪明,瞬间领会她的言外之外,非常配合的问道,“大当家,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吗?” 甄春花眨眨眼:“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让你再多帮我算几日账。”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沈秋和笑着应下。 甄春花松了口气,总算能暂时摆脱账本那个闹心玩意了,夜里应该可以睡个好觉。 前三日一结束,优惠酬宾活动没了,客流量便少了些,但在正常范围内,薄利多销的路子在什么朝代都行得通,秋意楼每日地盈余也很可观。 有些人都混成了熟脸,闲了就会来捧场。 沈秋和坐在大堂的账台前,低头垂眸,正专心致志地核对着今日的账目。 店内只剩下几桌客人,基本都是女子,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喝茶聊天,时不时往账台方向瞥几眼,而后又用手帕捂着嘴笑作一团,小声地摇着耳朵。 “这账房先生像是之前在哪里见过,很眼熟。” “你昨日见过,前日也见过,大前……” “讨厌!” “怎么就长得那么好看呢,在咱们村可从没见过这么神仙似的人……” “小心被你相公听到,王大哥那个暴脾气,唉。” “听到就听到,这不是事实吗?” …… 说曹操,曹操到。 王平山连连几日下工到家都没看到自家娘子的身影,向邻居一打听,才得知新开张的秋意楼里来了个账房先生,长相清俊,迷倒了不少人,包括他娘子。 果然,刚一踏进秋意楼,就看到他娘子坐在角落里眉目含笑往某处张望,不断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 他都多少年没见过这副神情了,整日在家都是愁眉苦脸的。 顿时,怒由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王平山快步走上前,一掌挥落台面上的算盘,碰到地面,磕得四分五裂,珠子散了一地。 “就是你勾引我娘子?” ## 第42章 这变故生的突然,店内的人均是一愣。 狗毛最先反应过来,将手里的汗巾重重摔在一旁,气势汹汹地冲上前理论。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秋和哥是我家掌柜的夫君,与你娘子有何干系?” 王平山没有丝毫收敛,嘲道:“哦,原来还是个吃软饭的。” 狗毛见不得旁人如此诋毁沈秋和,气的七窍生烟,直接上手将人往外推。 无奈两人体型差距悬殊,对方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王平山轻轻一扒拉,狗毛后退几步没站稳,跌坐在地上,摔了个结实,其他伙计见状赶紧把他扶起来,拍拍身上的灰。 狗毛揉了揉屁股,不耐烦道:“赶紧向秋和哥道歉,然后走人,秋意楼不欢迎你这种人。” “道歉?”王平山斜靠着柜台,对着沈秋和上下打量了一番,顶多是个读过几年书的穷酸书生罢了,仗着一副好皮囊,攀上富商过清闲日子。 “账房是吧,我刚才说的可有什么不对?” 沈秋和合起账本,站起身,微微俯视面前素未谋面的人。 王平山等得急了,敲敲台面,催道:“说话,难不成还是个哑巴?” 对方越发咄咄逼人,讲道理是行不通了。 狗毛示意身旁的伙计将此人架出去,“秋和哥,不必跟他废话,撵走便是了。” 今日可能是犯了太岁,莫名其妙摊上这么一出子事,偏偏大当家又不在。 “无事。”沈秋和抬手制止,眉目眼梢染上凉意,神色疏离,“全都不对,我并不认识你娘子,若是你们二人间出了问题,为何不想想自己有什么做错的地方?” 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客气,戳中了王平山的痛处。 他恼羞成怒,伸手就要打沈秋和,胳膊举到半空中忽然被人抓住,回头一看,是他娘子。 “相公,别闹了,”赵月英哀声乞求,“求你了……” 她和姐妹正聊的兴起,结果发现柜台前挡了个人影,越看越像自家相公,正疑惑的时候,那人出声挑事,心里立刻就明白了,估计是村子里的人嘴碎,你一句我一句,不知传了些什么风言风语,惹得王平山大动肝火。 王平山见她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更是烦躁,稍一用力,将赵月英挥倒在地。 赵月英似是没想到,在地上怔坐片刻,直到被同行的女子扶起,才涨红着脸,嗔怒道:“王平山!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了!” 闻言,王平山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就骂:“我看你是活腻歪了,看到模样俊俏的就走不动路,这账我还没和你算呢,就敢在这和我大呼小叫?” 被这般羞辱,赵月英只觉颜面尽失,眼里瞬间聚起水汽,眼泪一颗接一颗地往下落,边哭边解释道:“你……你说话太难听了……我不过是来这里吃了几次饭,为何要迁怒他人?” “谁知道你藏着什么心思?”王平生用手指着沈秋和,“这账房长得细皮嫩肉的,怕是投错了胎,不然还能收回去和你姐妹相称,省的你三天两头往城里跑。” ……? 沈秋和皱起眉头,他本不想掺和别人的家事,但这人说话很是难听,又将怒气撒在妇人身上,实在过分。 正欲开口的时候,只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拽着男子的胳膊往后一扯,照着腿弯就是一脚,对方便结结实实地跪在自己面前。 狗毛泪眼汪汪:“大当家,你可算回来了。” 清风寨多是未讨到媳妇的,未曾见过这种混乱场面,他被这夫妻二人吵架给搞懵了。 甄春花点头,脸微微侧过去,关心道:“没事吧?” 沈秋和眉目间的冷意顿时消融,本想说没事,转念一想,眨眨眼道:“他骂我。” 王平山的胳膊被反扣在身后,使尽浑身力气也没挣脱,嘴里不干不净道:“我骂得就是你,大男人长得娘娘唧唧,凡是都靠妇道人家算什么本事?” 沈秋和脸上泛起愠红,无声地望向甄春花。 心里却没起半点儿涟漪,反倒希望他再多骂几句。 甄春花眯起眼睛,死死摁住王平山,语气平静:“什么时候消停什么时候在起来。” 王平山作势又要挣扎,他就不信一介女流之辈能有如此大的力气,但越挣扎对方钳制的越紧,根本站不起来,恼羞成怒地冲着赵月英嚷道:“你是死的还是瞎的?别人都欺负到你相公头上了,还站在那看着?” 赵月英止住眼泪望了他一眼,说道:“原本就是你胡搅蛮缠,故意挑事。” 王平山见自己孤立无援,扯着嗓子嚷嚷起来,门外驻足看热闹的路人越来越多。 流言蜚语最是可怕,与其藏着掖着引人浮想联翩,倒不如让大伙都听个明白。 甄春花扭头招呼围观群众道:“各位客官可以进来找个空位子坐下听,茶水免费供应。” 众人一听,前排吃瓜,不多会儿店里便坐满了。 甄春花安排两名伙计牵制住王平山,避免他跑路,自己则找了个位置坐下,喝了口茶,清清嗓子道:“狗毛,你先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狗毛一五一十地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这位大哥进来便骂秋和哥,骂得很是污秽难听,好像是因为他夫人近日常来咱们酒楼吃饭,他非说是为了看秋和哥……” “难道不是吗?”王平山梗着脖子,粗声道,“谁知道他使了什么花招,我骂他都是轻的。” 甄春花撇了王平山一眼,视线越过他落在身后擦眼泪的女子身上,开口道:“这位姑娘,能劳烦您说下此事的前因后果吗?” “掌柜的,是我家夫君的不对,还请您原谅,”赵月英抽抽嗒嗒地抹眼泪,“此事与沈公子没半点关系,我们姐妹三人只是吃饭时闲聊几句,不知被谁听去传了开……” 王平山见她话里话外没有半点儿为在自己说话的意思,脸色阴沉,又想发作。 “多谢姑娘。” 拼凑出个事情原委,甄春花没忍住笑,望向沈秋和,“我听来听去,大概是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 “哪怕什么都不做,光是坊间传两句虚无缥缈的闲话,也会让某些男子自惭形秽。” 这话说的意有所指,沈秋和闻言一笑,不置可否。 甄春花拐着弯地嘲讽王平山不行,是个正常人都听出来了其中的话外音。 店内的人哄然大笑,掌柜的真是个奇人,这可比指名道姓更让人如坐针毡些。 果然,王平山涨红着脸,起身想走,被身边的人扣下,按回椅子上。 甄春花莞尔道:“先别急着走,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王平山瞪着浅笑的女子,没说话。 “道歉。”甄春花收了笑意,冷声道:“向沈公子和你娘子赔不是,今日你在秋意楼撒野,扰了我的生意,我可以不追究,但你空口白牙辱人清白,这事可不能随便算了。” 是了。 毁人名声只需别人动动嘴皮子,以讹传讹,不需数日,便可传的满城风雨。 甄春花静静地望着王平山,眸子漆黑不辨悲喜。 王平山被盯得发毛,不情不愿地说了句:“抱歉。” “骂人倒是很牙尖嘴利,道歉的时候就只会这两个字吗?”甄春花明显不太满意,嗤笑道,“我教你,道歉应该是——沈公子,在下错了,不该平白无故骂你,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宽恕则个。” 王平山咬着牙复述了一遍,没什么诚意。 甄春花半分眼神都没施舍给他,扭头问沈秋和:“这样可以吗?” 沈秋和颔首笑道:“我听到了。” 他本就没被这人影响心情,也无意与他争执。 甄春花又催道:“还有你娘子的。” 王平山脸色更青了,硬着头皮将刚才说的又复述了遍,赵月英却只是哭,没有理会。 虽然态度恶劣,但也算明确了立场。 甄春花这才挥了挥手,示意伙计松手放他离开。 刚一脱离控制,王平山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一秒都没有多待,仿佛秋意楼有洪水猛兽般。 闹事者一走,围观群众热闹了起来—— “这男的好没担当!” “掌柜的看着挺柔弱,没想到身手这么不错。” “这账房先生确实好看,和程先生有的一拼了。” “我还是喜欢程先生些……” 甄春花送走这个大麻烦后松了口气,眼看着夕阳渐渐沉下去 ,差不多到了饭点,安排狗毛晚上加送份小菜和糕点,当作补偿。 狗毛应承下来,招呼着客人。 店里大部分围观的群众想着来都来了,不尝尝鲜太过可惜,基本都留下了 。 这还是自开业来,傍晚上客率最高的一日,也算是因祸得福。 赵月英哭的眼睛都肿了,她也不知为何会闹成这样,同行而来的两个姐妹一直在旁边开解她。 甄春花叹了口气,摊上这种无能狂怒的相公,实属不幸,她走到女子面前,将怀里的手帕递过去,安慰道:“这是个新的,擦擦吧,你那个都湿透了。” 赵月英抬头,没有接甄春花的手帕,反而连忙站了起来,微微伏身行了个礼,小声道:“抱歉,掌柜的,给您添麻烦了,我这就走。” 说着就要往外走。 外面天色已晚,甄春花有些担心,拦道:“姑娘家可在城外?天太黑了不安全,我找人送送吧。” 赵月英先是点头,后又摇头,推辞道:“谢谢掌柜的好意,不用麻烦了。” 里王村就在城外不远处,但她不准备回那边了,她要先回娘家住一阵子。 甄春花将手帕往她手里一塞,说:“这事不怪你,不用过分自责。” 而后,招呼小翠带两名伙计,送送赵月英她们。 至此,这出闹剧才算结束。 甄春花靠着柜台,盯着沈秋和看了好一会儿,神情紧张地问道:“沈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沈秋和与她对视,“就是——” 甄春花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算盘坏了。” “……” “坏了就坏了,人没事就行。”甄春花如释重负,真诚提议,“要不,我教你几招防身术?” ## 第43章 临近年关,日子过得越发快了。 商铺前都挂上了红色灯笼,集市的人也肉眼可见得多了起来。 往年甄春花都是独身一人窝在公寓里看春晚,感受别人的合家欢,现在山上浩浩荡荡一百多号人聚在一起,估计这个除夕会过得非常热闹。 她一边要照看着店里,另一边着手准备回寨里过年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自然也没空教沈秋和习武。 浮华渡我对此表示极度不满。 大好的肢体接触机会,怎么能白白浪费。 甄春花懒得搭理她,就原主这点三脚猫功夫,顶多趁人不备搞点偷袭,遇到个稍微习过武的人都得赶紧跑,说出去不嫌丢人的。 况且,年后沈秋和就要上任了,虽然没问过他官任何职,但她猜想,探花郎总不会差到哪里去,估计是留在天子脚下了,应该很难再碰到这种蛮横不讲理的人。 - 腊月十五,一场鹅毛大雪洋洋洒洒,不多时便落得满地银白。 街上人迹罕至,偶尔有几个深浅不一的脚印,风裹着寒意一卷,雪花簌簌落下,就又看不见了。 店里的人不算多,除了个别必须出工的,基本没人愿意在大雪天出门。 外面天寒地冻,哪有窝在屋子里烤火舒服惬意。 甄春花少见的得了闲,坐在二楼的窗户边翻看平日里收集的意见和反馈,琢磨着改进菜谱和运营模式。 目前,秋意楼的客人大多是一些普通百姓,进城后并不必经这条路,而要想吸引这些人过来,除了美味实惠外,还是得另外搞个噱头,能让他们愿意特地拐过来。 突然一股冷风从敞开的窗缝里灌进来,甄春花冻得打了个喷嚏。 “阿嚏——” 崔不翠正专心致志地绣着鸳鸯,被这动静吓了一跳,针下的偏了些,差点扎到手指。 但她无暇顾及于此,忙放下手里的绣架,站起身将窗户关严实了些,又倒了杯热茶递给甄春花,说道:“今年比去年冷得多,大当家别坐在风口了,小心着凉。” 甄春花捧着茶杯,暖了暖手,心想确实是冷。 炉里的火都不旺了,冻的有些萎靡,只有将手放在上面烤着才能感到些许暖意。 山上应该更冷,想到这里,甄春花问:“上次,二叔他们下山,有做厚衣服吗?” 崔不翠摇头:“应该没有,当时就给店里的伙计每人做了两身,说是换着穿,其他人都是一身。” 甄春花想了想,那时秋意楼准备开张,正是用钱的紧要关头,余钱的确不够给百十号人各做两身行头。 这个冬天又格外冷,旧衣服怕是不能够御寒。 于是说道:“小崔,咱们下去吧,喊上沈公子,去师记布庄看看 。” 顺带给沈秋和做两身新衣服,来回就是那两件外袍,洗得都泛了白,就这还把赏银都用来买那个又贵又丑的小玩意。 崔不翠把绣到一半的鸳鸯收好,跟着甄春花下了楼。 狗毛正缠着沈秋和给他讲故事 ,一听说要去做新衣裳,兴冲冲地戴好暖帽站在门口等着出发。 甄春花静静站着,歪头看向沈秋和,道:“沈公子,可有时间和我们一起去看看?” 对方颔首:“有的 。” 两人相视一笑。 外面的雪下的急,没有丝毫变小的趋势,呼吸之间全是白雾。 崔不翠怕甄春花冻着,急忙将斗篷拿出来给她披上,仔细地系好带子,又递给沈秋和一把伞。 沈秋和撑着伞先走出去,在门外立着,在甄春花下台阶时,手微微虚扶住她。 眼看两人要走,狗毛急了,冲屋内喊道:“小崔姐,怎么只有一把伞,这雪下得这么大,也给我一把撑撑呗。” “只剩一把了,其他的都被拿去用了。”崔不翠趁机给他使眼色。 狗毛根本没注意到,只是忧心地望了望外面:“那会浸湿衣服的 ……算了,湿了就湿了,回来再换吧。” 这个木头! 崔不翠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幽幽道:“衣服昨日都洗了,没干。” 他怎么记得没洗呢? 狗毛正疑惑着,甄春花开口了,说道:“雪下得太大了 ,狗毛你和小崔一起留下看店吧,我和沈公子去去就回。” 师记布庄在城西,路程不算近,一来一回在路上得不少时间,凑个热闹事小,生病了事大。 狗毛满腔激情被浇灭,耷拉着脑袋回来坐着,眼巴巴地盯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哀怨道:“小崔姐,你好像不是很想让我去的样子?” 崔不翠白了他一眼,说道:“废话,掌柜的好不容易和沈公子能有个单独相处的机会,你去碍什么事?” 狗毛:“……” 是他考虑不周了。 - 师记布庄。 往年腊月底,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不巧赶上大雪天,人全窝在家中,师青黛反倒清闲几分。 她坐在柜台后赶工个喜帕,头低得久了,脖子有些酸,就将手里的针线放在柜面上,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 余光望见一男一女两个身影,从风雪中走来。 女子披着白色的斗篷,戴着兜帽,脸被隐在里面,看不真切 ,男子撑着伞护住她,圈出一席寂静天地。 两人走进来,男子站在门边抖了抖伞上的落雪,将伞收好。 女子撩开兜帽,脸色冻得有些苍白,说道:“掌柜的,最近可有什么新样式?” “自然是有的。” 师青黛笑着迎上来,领着往后走。 没两步,甄春花就看到了满墙的成衣,女子居多,男子仅占了三分之一,款式也比较单一,基本都是些耐脏的深色布衣。 她大致扫了两眼,没有合适的,果然不论什么朝代,爱美都是女子的天性。 师青黛看她兴致缺缺,问道:“姑娘,是没有喜欢的吗?” 师记布庄虽然招牌里不带裁缝二字,但在善阳县,论成衣款式、手艺无人能出其右。她指了指挂在角落里的衣服,热情推荐:“这件如何,既美观又御寒,价格也不贵。” 闻言,两人望过去。 那边挂是两件套,外面是件芽黄色对襟儒袄,走线刺绣均是白色,里面罩着件纯白长袍,从腰身至裙摆处零零散散点缀着迎春花,刺绣针脚平整。 甄春花十动然拒:“不了,我可能不太适合 。” 她整日在厨房里,穿浅色衣服不耐脏,买了回去供着吗? 师青黛没再劝,她做生意向来不喜欢强勉他人。 沈秋和却开口道:“我觉得很衬你的肤色,大当家不妨试试?” “不用麻烦,我衣服够的。” 甄春花摇摇头,再次拒绝,逛街要有坚定的目标导向,不能被带偏了,她出来是为了给沈秋和及寨子里的弟兄们定冬装的。 “掌柜的,你这有什么新布料,可否拿出来看看?” 沈秋和看着甄春花依依不舍地将目光移开,没再说话。 师青黛又领着他们看了下新到的布匹,种类比成衣的多了不少,布料看起来细腻光滑,成色上乘。 甄春花想想也是 ,富贾乡绅多是直接定制,直接买成衣的基本都是些平头百姓,哪里管得上花色款式,便宜耐磨旧就成。 她一眼相中放在最上面的两匹丝绸布皮,分别是月白色和石青色,都很衬沈秋和的气质,然后扭脸问道:“沈公子,你喜欢哪个颜色?” 沈秋和对穿衣不甚讲究:“都可以,看你喜欢挑。” 甄春花也挑不出来,干脆每个颜色都定了。 师青黛喊了个伙计给沈秋和量身围,记下数据后,说道:“三日后便可取货。” 甄春花交了定金,师青黛给了她一张加印的凭证。 她将凭证仔细叠好,递给沈秋和:“沈公子,你收好吧,到时候我不一定有空来取。” “好。”沈秋和应声收下,把凭证塞进怀里。 师青黛看着眼前的情形,不由得多了句嘴:“你二人真是般配。” 甄春花听到这话下意识看了眼沈秋和,见对方表情并无异样,小声澄清道:“掌柜的说笑了,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 沈秋和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 甄春花站在他前面,自然是没看到的,师青黛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下了然,心想年轻真好,笑着赔礼:“是我走眼了,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没事没事。”甄春花摆摆手,又选了几种棉布,颜色喜庆,问道:“掌柜的,我想订做一百件儒袄,大概多久能出货?” 师青黛略显惊讶:“冒昧问一句,甄二是你什么人?” “是我二叔。” “原来如此,上次他在我这定了百十号人的衣裳。”师青黛对甄二印象非常深刻,她在善阳县十多年,头回见到这么大的订单。 “儒袄如果不要求复杂工艺,放在平时的话,一百件赶赶工,七日就可交货,但是盛家在我这儿定做了件婚服,催工期,需要耗费点时间,不过请姑娘放心,过年前应该能做好。” 甄春花正在掏上次甄二做衣服时统计身围的本子,只捕捉到两个关键词——盛家 ,婚服。 她震惊道:“盛小姐要成亲了?和谁,程先生吗?” “对,就前几日的事情。” 师青黛接过本子,和布匹一起放在柜子的暗格里,并在上面贴了个标签。 “他俩也是对璧人……喏,这是凭证,取货时带上即可。” 甄春花愣了愣,接了过来,和师青黛道别,转身离开。 师青黛望着门外两人离去的背影,短促地笑了声,拿着绣到一半的喜帕接着勾勒。 雪不似来时的大。 沈秋和撑着伞,两人往回走,甄春花一路沉默,好像从一开始偏离剧情,所有人物的命运便不复相同了。 她心事重重的过于明显,没注意到脚下的台阶,踩空后猛地一趔趄。 沈秋和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胳膊,往里一带,甄春花整个跌进他怀里,大脑一片空白,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耳边有风掠过,是对方温热的气息。 甄春花脸一点一点地红了。 沈秋和以为她被吓到了,就着这个姿势,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甄春花如梦初醒,连忙退了两步,幸运的是兜帽够大,将她的脸挡得严实,瓮声瓮气地开口:“抱歉,我分神了。” 沈秋和手下的触感突然消失,若有所思地收回手。 “大当家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女主沉默片刻,忍不住把师青黛方才说的话重复一遍:“盛小姐要成亲了,和程先生。” ……? 沈秋和一头雾水,斟酌再三,说道:“那便祝他们百年好合?” ## 第44章 先前的那场大雪陆陆续续下了小半旬,积雪直到年关临近都没化完,街角还留有残存的寒意。 师记布庄的衣服如期交货,甄春花琢磨闲着也是闲着,与其把人都拴在这里,还不如让他们好好歇歇,就让狗毛带着伙计们取完衣服,提前回山上去了。 腊月二十八,秋意楼已经不营业了。 门虚掩着,甄春花胳膊撑在柜台上,偏着头,与沈秋和一同对账。 这个角度,沈秋和只能看到她随意挽起的发髻,松松垮垮的别在脑后,露出的下巴尖莹白透亮,不由得分了神。 “沈公子,这里是什么字?”甄春花指着一处问。 对方没有应答,她又重复了一遍。 沈秋和挪开眼,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过去,是一团墨迹挡住了原先的字,他凑近了些仔细辨认,说道:“应该是盈字。” 两人的距离蓦地拉近,甄春花不自在地站直身子,往后退了两步。 沈秋和注意到她的动作,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不愧是探花郎,不仅字体隽秀,记账方式也简单明了。 甄春花很快就把账本翻得差不多,一边看一边算,流水盈利与实际收益分毫不差。 她收起账本,冲沈秋和眨眨眼:“收工,可以回去了。” 秋意楼早在伙计们回山前就打扫干净了,最后离开的只需锁好门。 铜锁“咔哒”一声落扣,甄春花又来回晃了半天,确定万无一失后准备离开,结果没走两步,甄春花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住脚步,拐了回去。 在门前站定,她仔细打量着秋意楼,碎碎念道:“我怎么总觉得空落落的,少了点东西。” 沈秋和在她身侧站着,同她一起打量。 终于,两人异口同声—— “春联。” “春联。” 过年怎么能没有春联呢! 离秋意楼不远的地方有间墨斋,甄春花与沈秋和顺道拐去买纸,红色飘金的底,十分喜庆。 沈秋和在写的时候征求了下甄春花的意见,后者摆摆手道,你看着写吧。 他思索片刻,提笔落墨一气呵成。 上联:喜降德门年年称意 下联:春临福地岁岁平安 横批:财源广进 贴好春联后,甄春花摸着下巴,满意地点了点头。 知我者莫若沈秋和,果真是贴心小棉袄。 山路蜿蜒曲折,加上积雪未尽,更是难走。 甄春花与沈秋和紧赶慢赶,终于在太阳下山前到了清风寨。 甄二知道她就是这两日回来,没事就在山寨门口守着,远远地望见两人的影子就迎了上来。 看到他俩手中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一边接过来一边念叨,“人回来就行了,寨子里年货早准备好了,什么都不缺,费这么大劲儿做什么?” 甄春花把东西递给他,揉揉有些酸胀的掌心,笑道:“又不沉,过年总得吃点好的,狗毛他们回来的匆忙,没来得及带。” 甄二不以为然,他更心疼小侄女的手,说道:“回头再吃也一样。” “那不就没过年的氛围了吗,”甄春花寻求援助,“沈公子,我说的对吗?” 沈秋和赞同道:“对,大当家所言极是。” 甄二无奈,“沈公子肯定是向着你。” 说话间,几人到了后院,甄春花有事情和甄二商量,沈秋和很知趣地退开了,跟着前来领路的崔不翠去别院。 甄二望着沈秋和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想当初,沈秋和还是被抢回来的,不过半年光景,就主动跟着回来了。 甄春花伸手推开房门,见甄二杵在外面没进来,又探出头去,左右看了看,什么也没看到 ,疑惑道:“二叔,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甄二回神:“来了来了,没什么。” 说完转身进屋,将门合上。 甄春花倒了两杯热茶,给了甄二一杯,另一杯双手捧着用来暖手。 自从她下山后,议事间便没怎么用过,只是会定期打扫下,干净倒是挺干净的,就是暖炉刚点着,房间内还有些阴冷。 “二叔,到年底了。”甄春花来回滚着杯身,缓缓开口,“回来前我对了对账,扣除掉明年开春需要的本钱,手里还剩下不少,山上收成如何?” “山上收成一般,刚刚糊口,主要是种地养猪周转比较慢,估计明年才能见到回头钱,前几日为了办点年货还卖了两头猪,”甄二说着说着 ,语气一转,带着点兴奋道,“不过,有几只母猪揣了崽。” ……? 不是早绝育了吗? 甄春花非常震惊,问了句 :“李师傅不是劁猪老手吗,难不成失手了?” 甄二哭笑不得,解释道:“有漏网的,前阵子看着差不多可以出栏了,找买家来着,结果李师傅说有几只猪怀孕了。” 原本他是准备赶在年前,趁着价钱好,把猪都卖掉,来年继续养,结果出了这档子事,就搁置了,等小猪崽生下来再说。 绝了,但没完全绝。 甄春花默了默,开口:“也好,省得明年买猪崽了。” “二叔,今年是咱们金盆洗手的第一年,弟兄们都过了段苦日子,”甄春花斟酌着措辞,和甄二说了她的想法,“我手里有些余钱,想着给弟兄们分一分,不然忙了一年什么都没落着,搁谁心里都不舒服。” 不患寡而患不均,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 甄春花心里清楚,弟兄们的衷心是建立在有酒一起喝,有肉一起吃的基础上的,现在吃糠咽菜了小半年,早就有不满的声音了。 “那就再好不过了,手里没点儿钱也麻烦。” 甄二很是赞同,留守山上的多是老人和小孩,一年到头种点庄稼养养猪只够糊口。 之前都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手头紧的日子也不是没体验过,但是穷困潦倒地揭不开锅,必须靠种地养猪才能混口饭吃这种窘境,还真是头一回。 小半年来,弟兄们都是身无分文,有些年青人过不惯这种抠抠搜搜的日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两人一拍即合,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分红一事达成共识,离吃晚饭还有段时间,甄春花寻思着回屋休息一会儿,刚走过别院,路过客房处,就看到沈秋和门前站满了人,堵得水泄不通,跟围观大熊猫似的。 沈秋和那脾性,怎么应付得过来这群山野莽夫。 弟兄们也是,又不是头一回见到沈秋和…… 这个想法一出,甄春花眼皮猛地一跳,没记错的话,浮华渡我花费了大量笔墨描写沈秋和被俘时所受的折辱,弟兄们转着圈圈地围着他品头论足—— 又是“不过如此,大当家怎么会喜欢细皮嫩肉的穷秀才”、又是“他长得好秀气好好看”、又是“兄弟们,你说我打他一拳他会不会吐血”…… 读者看得憋屈死了,评论区闹着要连窝端了清风寨,当时,她也是高举利刃的其中一员。 果然,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才会知道疼。 甄春花就近拍了拍身前的人,问道:“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呢?” 那人回过头,看到是甄春花,忙说:“大当家好,听狗毛说沈公子可以帮忙写春联,我们就来了。” …… 甄春花先是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好笑。 她踮起脚张望,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后脑勺,少说也有二三十人,这群人还真是艺高人胆大,逮着狮子薅羊毛。 抬脚就往里走,那人赶紧往后退两步,又嚷嚷了声,面前立刻让出一条道来。 屋内的光景瞬间尽收眼底,正对着门的位置处多了张桌子,沈秋和站在那俯身落笔,在甄春花刚进来时他就把头抬起来了,嘴角堆着好看的弧度。 狗毛则蹲在前面接着纸,怕掉在地上沾了灰。0 “起来,蹲在这里干什么?” 甄春花上去就踹了狗毛一脚,力度不大。 “谁啊?”狗毛重心晃了晃,堪堪稳住,刚想骂人,突然反应过来像是甄春花的声音,站起身拍拍屁股,改口道,“大当家,你怎么来了?我在这里给秋和哥打下手呢!” 甄春花心想人稀罕你帮忙,别添乱就不错了。 刚回来就不让人消停,生怕沈秋和闲得慌是吗? 甄春花摆摆手,示意弟兄们该干啥干啥去,安排道:“散了吧,沈公子刚回来,让他歇歇。” 门前围的人散了大半,只有个别的还赖在原地不太想走,眼巴巴地望着沈秋和。 沈秋和笑的温和,说道,“没事,写几个字而已,不累的。” “那也不行,一人一副写到明年去了。”甄春花挡在他前面,有点护犊子的意思,“没有的明天去买,或者去找狗蛋写,他字也好看,别再来打扰沈公子。” 沈秋和眼眸微垂,心里暖意更甚,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 被喜欢之人护着的感觉,真的非常奇妙。 这下人都走了,狗毛动作迅速地将红纸一收,抱起来就往外跑,还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甄春花见状气得牙痒痒。 真是好的不学净学些乱七八糟的。 ## 第45章 到了年三十,天刚蒙蒙亮,甄春花便起来了,和甄二一起去祠堂祭拜祖先。 祠堂设在后山,平时很少有人会来,但是里面却十分干净,正中的供桌上摆放着历代寨主的牌位,一眼扫过去密密麻麻的,被寒风一吹,梁上的帷布跟着不停摇晃。 甄二一边烧纸钱一边真情流露 :“大哥,你怎么走得这么早,现在春花都出落成大姑娘了,一肩扛起了清风寨的重任……你在地下也要好好的,有空多回来看看……” 说着还擤了把鼻涕,嘱咐道:“小侄女,多给你爹他们烧点纸。” 甄春花眼观鼻鼻观心,闻言点头,默默地将码好的纸钱往燃着的铜盆里放。 这祠堂里供奉的先辈,她一个都不认识。 甄二从山上说到山下,从年初念到年尾,事无巨细地通通说了个遍,甚至连寨子里的老黄狗掉毛、小母猪揣崽都没放过。 要不是赶不及准备年夜饭,甄春花再三提醒,估计他能说上个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 从祠堂出来的时候已日上三竿,甄春花腿都跪麻了。 回到房间后,她直接瘫倒在床上,午饭还是崔不翠直接送来的,随便扒了几口就又睡过去了。 直到院内传来小孩子们的吵嚷声,甄春花才幽幽转醒,躺在床上犯懒。 窗外阳光正好,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才起身,准备去厨房做年夜饭。 别院到厨房有一段距离,中间得穿过两道门,一路上热闹得紧—— 眯着眼睛晒太阳唠嗑的,追逐着嬉戏打闹的…… 走到前院时,亭子里围了一圈人,甄春花好奇地望了眼,隐约看到中间坐着两人在下棋,耳边伴随着说话声。 “哎哎哎,走马啊!” “走马有什么用 ,现在都残局了,肯定得上卒啊。” “下这,下这。” …… 有公园大爷们围观下棋那味儿了。 甄春花心道这下棋的人脾气还挺好,围观者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一股挥斥方遒的劲儿,可能是这步棋走得不好,急得就差把人撵起来自己坐上去了。 恰巧堵在眼前的身影让了让,里面的人偏着头抬了下眼。 甄春花撞上对方的视线,怔了下,迅速笑着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沈秋和盯着远去的背影,唇角勾起弧度,气定神闲地走了步棋,周遭的讨论声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 清风寨上下共计百十号人,差不多得摆个十桌。 这年夜饭的工作量可是不小。 庆幸的是,山寨里除了李野草和张铁锤外,还有两位手艺不错的厨娘,现在都在厨房里帮忙,崔不翠和狗毛带着些半大少年打下手,甄春花只需要负责按照前几日列好的菜单进行配菜即可,总的来说不是很累。 天色渐渐暗下来,大厅内桌椅已经摆放妥当,弟兄们也都落座,菜陆陆续续地端了上来,看得人直流口水,馋虫都勾出来了。 有人小声嘀咕道:“我快控制不住我的手了。” 接着是附和—— “确实,头一回见这么丰盛的年夜饭 。” “什么时候才能开动啊……” 甄二与他们感同身受,但甄春花还在厨房里忙活,不能乱了规矩。 他右手握成拳,抵在唇前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 ,说道:“稍安勿躁,等大当家入座。” 底下躁动的心平静了片刻。 很快,甄春花领着一群少年进来了,人手一盘清蒸鲈鱼 ,热油激得鲜香四溢,分别放到桌子的正中央,菜才是齐了。 甄春花在主桌坐下,捏起筷子象征性地夹了口菜放在碗里。 “快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原本大家还在矜持,听到这话立刻就开动了,吃得是头也不抬。 甄春花不是很饿,吃了几口便没再动筷子。 沈秋和坐在她右手边看得清楚,拿过茶壶倒了杯热茶放在甄春花面前,微微侧身,小声在她耳边道:“大当家可是不舒服,先喝点水?” 他靠的很近,温热的气息洒在耳边,甄春花觉得有些痒,揉揉耳朵道:“可能是中午吃的有点多,现在没什么胃口,沈公子不用管我,你尝尝那个鱼,应该很好吃。” 是她的拿手好菜。 “嗯,”沈秋和坐直身子,夹了块鱼肉送入口中,称赞道,“果然不错。” 甄二没注意到身边人的小动作,端着酒坛子就站了起来,嚷道:“过年这么喜庆的日子怎么能没有酒呢?弟兄们,干!” 众人听到后都跟着举杯,一饮而尽。 甄春花与沈秋和正在说悄悄话,被这动静吓一跳。 她反应很快,几乎是同时冲沈秋和摇头,无声地说:以茶代酒。 山寨里的弟兄们都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山野莽夫,真要是跟着喝,沈秋和今天非得交代在这里。 沈秋和笑着应下,厅内人又多,甄二拎着酒坛子一桌一桌地晃悠,看得出来他很开心。 酒过三巡,大家都醉的七七八八,凑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话。 甄二喝多了,抱着酒瓶子发酒疯:“唉,有点无聊 ,这时候要是能有个说书的解解闷就好了。” 热闹过后,剩下的静谧才是最难熬的。 狗毛闻言自告奋勇,举手示意道:“二当家,我会说贯口!” 说完还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别的他不行,这个可是看家本领。 甄二一听,极其配合道:“好,你来。” 狗毛站起来,抬手起了范儿,菜名张口就来:“诸位爷听好,我请您吃——”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 嘴皮子那叫一个溜儿,甄春花简直目瞪口呆,他这都是和谁学的。 狗毛一口气儿报了个满汉全席,底下人和甄春花反应差不多,安静了几秒后,才响起如雷的掌声。 甄二觉得怪有意思,来了兴致,挨个点名道:“狗蛋你也来一个。” 众人开始起哄 ,打着拍子道:“来一个,来一个!” 狗蛋有些许迷茫 ,在起哄声里站起来,他不会说贯口啊。 甄春花:“……” 怎么什么时代,都要迫害小孩才艺展示。 “二叔,别难为狗蛋了,他都没怎么下过山。”甄春花开口解围。 甄二不以为然,大手一挥,独断专行道:“哎,不会报菜名就背首诗,应景一点的。”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 大过年的,甄春花不好扫大家的兴,没再多说什么。 狗毛在众人注视中,硬着头皮背了首诗。 甄春花待了会儿,起身离开,路过莫师爷的位置时候提醒了他一句,待会记得发压岁钱,然后在人声鼎沸里悄悄退了出去。 她坐在白天沈秋和下棋的那个亭子里,这是清风寨视野最为开阔的位置,望下去,能远远地看到附近村子里跳动着的灯火,仿佛能听到家家户户的欢笑声。 甄春花捧着脸发呆,心里有些怅然。 浮华渡我感觉到她情绪有些低落 ,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甄春花无语道:“你还好意思叹气,如果不是你这会儿我应该在看春晚。” 浮华渡我讪讪道:【春晚一年不如一年 ,看了也是浪费时间。】 “现在不是看不看的问题,是我根本看不到。” 【努努力,马上就能回家了,回家了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甄春花努努嘴:“倒也没那么想看。” 浮华渡我噤声,一同陷入沉思。 沈秋和找来时,看到的就是安静地望着山下的甄春花,月色清澈,径直洒下来,映得少女面色如水。 他轻轻地将手里的斗篷披在甄春花肩上,说道:“夜里风大,别着凉了。” 甄春花循声回头,下意识按住斗篷,道了声谢,接着低下头将胸前的带子系好,紧了紧前襟,方才想事情入神没感觉到冷,被毛茸茸的斗篷一裹住,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手都冻僵了。 沈秋和笑着在她身侧的石凳上坐下,顺着角度往下看。 入目即是万家灯火如星光般,散落在大地上,勾勒成片片星河。 甄春花没再看山上,反而转头望向沈秋和。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眉峰平和,眼睛里似有淌进去的月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由自主得,甄春花脱口而出道:“沈公子,可有什么新年愿景?” 沈秋和歪了下头,笑意融进夜色中,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呢?” 他刻意没再喊大当家,望着眼前人。 甄春花思索片刻,别过脸,随口诌道:“希望太平盛世,健康平安。” 沈秋和弯起唇角,笑意逐渐加深,目视前方,声音清澈。 “愿如你所愿。” 我的新年愿景是,愿一切如你所愿。 甄春花闻言望向他,没有说话,只是敛着眉目回味这句话,心里一点点被欣喜占据,呼吸清晰可闻。 大约是到了子时,远处城内放起了烟花,这边离得远,听不见声响,只能看见天边散开一簇接一簇的星光,映得那片夜空明明暗暗。 一切重归静谧后,新月挂在天边 ,月色很美。 她好像心动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点事在忙,接下来会隔日更。 不过大概还有两三万字就完结了,可以等下周来看,但是可以别取收咩QAQ ## 第46章 山下的点点灯火逐渐消失,身后炮竹声噼里啪啦响了一阵子,随后就是众人散去的脚步声。 旧的一年彻底过去,个别清醒着的,还会互相道着新年祝福。 甄春花被风吹得打了个喷嚏,沈秋和伸手将她身后的兜帽撩上来,说道:“时辰不早了,大当家要回去吗?” “嗯,回去吧。”甄春花小声应道,将帽子又往里裹了裹,试图将脸全部藏进去。 她的脸肯定是红了,还好夜色已深,对方应该看不到。 借着月光,两人并肩往别院走,不知不觉间到了甄春花门口。 甄春花站在门口,仰着脸,不敢直视沈秋和的眼睛,就盯着下巴,道:“我先回房了,沈公子你也早点休息。” 沈秋和看着甄春花别扭的小动作,眼神温柔,笑道:“嗯,做个好梦。” 说完便没再停留,往客房的方向去了。 甄春花推开门,又悄悄地转头,望着沈秋和修长的背影。 月光照下来,地上的影子被拉的很长,直到对方拐了个弯,属于他的痕迹完全消失,她才合上门。 这夜,甄春花翻来覆去做了很多梦。 梦里发生了些什么一概记不得了,只依稀记得有人反复在她耳边说“愿如你所愿”。 她来回活了两辈子,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这种奇妙的感觉却是头一回体验,仅仅是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让她雀跃很久。 浮华渡我知道甄春花是个口嫌体正直,挑明说她肯定是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就自己窝在角落里偷笑。 任务进度条已经走到百分之九十,离开这个黑漆漆的小空间指日可待了。 甄春花还没美两天,就被大大小小的事情缠上。 开年后,酒楼常常是最先开门做生意的,然后是私塾,偏偏这两样都占全了。 年前,甄春花就和程先生商议过,秋意楼为私塾提供午膳,作为交换,甄春花可以将山上适龄的儿童送来读书。 突然多了项业务,后厨一时有些生疏,还好刚开年不算太忙,可以慢慢熟悉。 甄春花闲着无事的话就会跟着伙计一起去给私塾送餐,连着去了几日,没成想撞见了盛意欢和她的贴身丫鬟绿柳。 她一开始还有些惊讶,转念一想,觉得这事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程先生忙着教书育人,鲜少能抽开身去见心上人,那便只好盛意欢来找他了。 小情侣的把戏罢了。 盛意欢本是站着和程先生讲话,见到甄春花,喜上眉梢地迎过来,说道:“春花,你怎么来了?” 甄春花见状,指指手里的食盒,说道:“和你家程先生做了点小生意,给他送餐呢。” “原来如此。”盛意欢听程先生提起过这回事,心下了然,恍惚片刻发觉对方好像在调笑她,脸瞬间红透了,尴尬道,“讨厌,还不是我家的。” 甄春花将食盒递给身边的伙计,继续笑道:“迟早都是你家的,程先生跑不掉的。” 说完望着不远处的程先生,点头致意。 程先生不知道两人在嘀咕些什么,就看到盛意欢低着头,格外娇憨,猜想话题可能与他有关,客气的笑了下,然后领着伙计进去发饭。 盛意欢羞得直捂脸,不肯在这多待,和程先生说了声后便拉着甄春花逛街去了。 盛意欢是打心眼里钦佩甄春花,不仅是因为她的救命之恩,更是因为女子能将生意做的如此红火,实属少见。 自打钱富贵生病开始,日子太平许多,她也时不时去捧场,就是过年前后忙着准备成亲的事宜,才去的少了,这下见面,有不少话要说。 “春花,我和程先生的婚期定了,在二月初。”盛意欢咬了咬下唇,小声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甄春花并不意外,年前在师青黛那边已经略有耳闻。 她仔细回想了下和程先生为数不多的接触,毫不吝啬赞美之意,夸道:“程先生为人光风霁月,是个良人,值得托付一生。” 接着附在盛意欢耳边轻声说:“有情人终成眷属。” 盛意欢耳根子都红了,咳嗽两声,握着手帕正色道:“沈公子也是,你也抓紧时间呀春花。” 话题莫名转到沈秋和身上,甄春花一噎,前后联想下,便知道盛意欢想岔了。 本想反驳说我俩清清白白 ,转念一想,故事开篇他俩就差点拜堂了,结果兜兜转转到现在,好像又重新开始了。 还没等甄春花琢磨出来个所以然,路上来了个一行人,骑着马在大街上横冲直撞,速度很快,眼看就要撞上盛意欢,绿柳在旁边吓得失声惊叫,倏地扯回她的思绪。 甄春花眼疾手快地将盛意欢往路边一扯,躲了过去。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盛意欢整个人处在懵圈状态,绿柳赶紧跑过来扶着她,抽着肩膀哭,断断续续地说道:“还好小姐没事。” 甄春花回头望着马蹄扬起的灰尘,若有所思,那人身上的衣服,怎么那么像官服? 闹市纵马一事传的很快,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很快就更新了讨论的话题—— “听说是新县令的任书到了,去西街扑了个空,又往东市去了。” “西街?东市?县衙不是在正中央吗?” “谁说不是呢。” “好像是给秋意楼的帐房先生的。” “秋意楼……的帐房,难道是上次王平山刁难的那个人?” “秋意楼还有别的帐房吗?” “……” 周遭立刻安静下来,围着讨论的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像是为谁默哀一般。 片刻后,有个年轻人开口,补充道:“前几日,我还碰到了王平山,听他说,他娘子铁了心的要和离,到现在都没回去,一直在娘家待着。” “祸不单行啊,得罪新县令,看来日子不会好过了。” 有人不认同,反驳道:“这叫祸从口出,谁让他不分青红皂白。” 一群人讨论着走远了,声音渐渐隐入街边小贩的叫卖声中。 甄春花和盛意欢站在原地听了一整个墙根,愣了半晌,还是盛意欢先回过神来,看着甄春花震惊的表情,心里了然她也不知情,斟酌道:“他们口中说的新县令,是沈公子吗?” 甄春花脑子里千回百转,确认善阳县只她一家秋意楼,别无分店后,点了点头,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干巴巴的字。 “应该是吧。” 甄春花心情十分复杂。 年前年后,满脑子都是旖旎心事,把沈秋和年后上任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若不是这些官兵到访,她可能直到沈秋和离开的时候才会知道。 所以,她不问,他便也不主动提起,莫名有些委屈。 恍惚间,走到了巷子口。 盛意欢知道秋意楼这会儿应该堵得水泄不通,她不愿去挤热闹,便说道:“春花,你先回去吧,我们改日再出去踏青。” 甄春花应声点头。 盛意欢不太放心,又问了句:“要不我们陪你回去?” 甄春花拒绝了,打起精神,冲主仆二人摆摆手,说道:“不用啦,估计生意好着呢,你们去了也没位置。” 说完就转身进了巷子。 果不其然,秋意楼门口里里外外围得全是人。 甄春花拍拍身前的人,示意自己是掌柜的,麻烦腾个道,然而对方正眼都没瞧她一个。 甄春花:“……” 还是狗毛眼尖,挡在门口脸都快挤变形了,却用余光扫到甄春花站在外面,满脸写着无语,于是嚷嚷道:“别挤了,先让我们掌柜的回来。” 狗毛的话收效甚微,沈秋和又重复了一遍,说道:“大家可以先散了,日后若有事可以到县衙找我。” 旁边的衙役听这话音,上前疏散群众,不多时,人就散的七七八八。 甄春花沉默着走了进来,径直上了楼。 沈秋和明显感觉到甄春花心情不好,知道她肯定有话要说,示意县衙的人稍等片刻,跟了上去。 见他进来,甄春花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比如为何不走,为何留在善阳县,为何不告诉她……又不知从何开口。 沈秋和聪慧过人,自然知道甄春花的疑问,他开了口:“是我向圣上请愿回善阳县的。” “为何?”甄春花十分不解,顺着话往下问,“读书难道不是为了仕途吗?” 按照历年惯例,探花郎最得圣上青睐,必然是留在京城的,要不是膝下已无适龄公主,点他当驸马也不是不可能,但他在没有黑化的情况下,主动请愿回来? 难道是为了…… 甄春花没再细想,她不觉得自己有如此大的魅力。 沈秋和顿了顿,目光温柔地望着眼前的女子,耐心道:“但我只想守一方百姓,护一人周全。” 甄春花猛地抬头,微张着嘴,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对方继续道—— “先前没说,是我想给你个惊喜,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让你从别人口中得知关于我的消息,虽不是我的本意,但仍是我的疏忽,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每一句都温意缱绻,却又掷地有声,砸的甄春花晕头转向。 没听错的话,沈秋和是在向她表明心意吧。 “所以,你是如何想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手续有点麻烦,头疼中orz ## 第47章 善阳县县令位置空闲多日,暂时代管事务的张县丞盼星星盼月亮地等任书,一听说京城来人了,就忙不迭地来找人。 所以沈秋和很快就被接走了,并没有在秋意楼待太久。 甄春花坐在包厢里出神,在努力回想刚才是怎么回答的。 好像是说了句,我也是。 …… 是真的丢人,好歹接受过十多年高等教育,结果连一句像样的话都没说出来。 再不济整句“我心似君心”吧。 不过,自打沈秋和上任,甄春花就很少能见到他了。 这也正常,善阳县被钱县令盘踞数十年,积压了一堆烂帐,光是之前的文书就够他头疼的,更何况,听狗毛说,官府门口天天人满为患,除了些陈年旧案,当事人见换了县令便想着击鼓伸冤外,更多的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拌两句嘴都要上衙门理论理论。 一来二去,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还没来得及点,沈秋和就忙得日夜颠倒。 甄春花刚陷入爱河,立刻体验了回不是异地恋胜似异地恋的感觉。 但她能理解,所以偶尔会让狗毛送点吃食过去。 大约过了小半旬,沈秋和终于出现了。 傍晚时分,她正在厨房切配菜,听到崔不翠在外面嚷嚷。 “大当家,沈公子……”崔不翠张嘴就来,意识到沈秋和的身份,又改口道,“不对,是县令来了。” 然后忙前忙后地给沈秋和及随行人员端茶倒水。 甄春花闻言心头一喜,语气克制地应了声:“知道了,这就来。” 她没着急出去,而是将围裙摘下,洗了洗手,映着池子里的水捋了捋头发才到前厅,看到坐着和师爷说话的沈秋和,弯了弯眼睛,笑着道:“沈……县令,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沈秋和见她出来,侧过头就开始笑,温和解释:“嗯,遇到了点难题,先实地视察下市场情况。” 甄春花顺着话题继续:“视察的怎么样?” “还行,差不多结束了。”沈秋和笑意更甚,明知故问道,“顺便来蹭个饭,不知道掌柜的意下如何?” “自然可以。”甄春花笑得眼睛都没了,“想吃什么?” 沈秋和真想了下,发现无法抉择,认真道:“都可以。” 这两人如入无人之境,根本没把身边的人考虑进去,自顾自的对话。 崔不翠看得目瞪口呆,她是错过了什么吗,怎么觉得大当家和沈公子的相处与往日不大一样。 师爷同样目瞪口呆,新县令上任以来,虽然对人都是温和有礼,堂前吵得再怎么不堪也没变过颜色,但也没见他笑着么开心过啊。 他仔细看了看,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家酒楼的掌柜应该是县令的心上人,怪不得绕一大圈非要把秋意楼放在最后。 也是,多日未见,肯定分外想念。 师爷捋了捋羊角胡,笑得意味深长。 开年后,县城内尚未全面复工,店里一直不是很忙,两位厨子忙得过来,甄春花就很少下厨。 今日沈秋是抽空过来,吃完饭还得赶回县衙处理事务。 她便没喊别人,而是亲自准备,在切配好的食材里挑了几样,随便炒了点家常菜,没让等太久。 沈秋和还没吃几口,就听到衙役寻了过来,说是县衙门口又堵了两位小商贩,因为摆摊位置打起来了,都在闹着上官府讨个说法。 沈秋和神色没变,放下筷子和甄春花道别后就风尘仆仆地离开了。 师爷忙起身跟着,路过甄春花的时候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估计又要到三更了,情况还没整理呢。” 甄春花:“……” 她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黑透了,敢情古代也有007啊。 - 二月初,到了盛意欢成亲的日子。 沈秋和站在檐下和盛老爷贺喜,顺带闲聊几句。 盛家是善阳县著名的经商世家,每年大部分的税收都来自盛家商铺,眼下盛家小姐出嫁,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便抽空来捧捧场。 临走前,正好看到坐在席上等吃饭的甄春花和崔不翠,就顿住脚步,打了声招呼。 “春花,我先走了。” 语气亲近自然,称呼不知何时也变了。 甄春花原先没注意到他,被这一喊回头,同样笑着挥挥手说:“好,沈县令慢走。” 坐在同桌的人眼里的八卦之魂都快蹦出来了——县令独独和甄春花说了话,而且还是报备行程,有猫腻,这两人绝对有猫腻。 他们交换了眼神,有个胆大的问了句:“甄掌柜,我们什么时候能喝上你的喜酒呀?” 接着就有人附和:“就是,你和县令大人准备何时成亲?” 甄春花被问的一愣,脸红道:“不要胡说。” 崔不翠不解,和同一个人,天地还能拜两次吗? 她歪着脑袋嘀咕道:“可是,大当家和沈公子早就成亲了。” 声音不大,刚好够同桌的人听清。 众人:??? 真是不怕敌人太强大,就怕队友太拉胯。 甄春花顶着几十道热切的目光,僵着脸解释:“别听她胡说,没有的事。” 但是,明显没有人信。 甄春花整顿饭吃的坐立难安,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拎着崔不翠就溜了,走一路念一路。 “小翠,今日不同往昔了,沈公子现在是县令了,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当初拜堂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就数你嘴快。” 崔不翠说完就意识到不对劲了,耷拉着脑袋认错:“是,大当家,小翠以后不敢了。” 说完还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甄春花知道她性格就是如此,直率坦诚,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本质上没有坏心思,也就作罢,没再多说什么。 幸运的是,茶余饭后的话题一直在变,这事只能算个小插曲,并没有传播开来,对他二人的声誉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只是有时能听到“般配”的赞叹。 随之而来的,是生意的火爆。 秋意楼的顾客多是普通百姓,很少有商户来这里。 但二月中旬开始,包厢预定慢慢多了起来,到了月底,甚至得提前些时日才能订得到。 甄春花想了想,应该和钱家的倒台有着密切的关系。 冬天寒冷刺骨,哪怕是立了春,空气里还是带着凛冽的寒意,病入膏肓的人很难熬过这个春天, 果然,在盛意欢成亲后没多久,钱老爷便去了。 至此,作威作福近二十载的钱家彻底没落。 与此同时,忆江南的生意少了大半。 原先,乡绅商甲就是为了依仗县令的权势,才变着法子套近乎,哪怕忆江南的定价远远高于市价,对他们来说,能得到庇护就值得。 但是,树倒猢狲散。 钱家失了权势,那忆江南便什么也不是。 钱聚来也是个识时务的,眼见在善阳县混不下去了,将店面一转,去别处谋出路了。 甄春花不免唏嘘,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只是,没等她感慨两句,山上来了个人,急匆匆地告诉她——二当家唤你回清风寨,有要紧事商量。 这还是甄二头一回托人带话请她回山,甄春花直觉不是什么好事,问了下带话的伙计,对方一个劲儿地摇头,具体是什么事全然不知。 甄春花没有耽误,连忙赶回了清风寨。 甄二在议事房等她,面色阴沉,手边的茶早已经凉透了,不知道在这坐了多久。 底下跪着两个人,手被紧紧地反绑在身后,旁边站着几个弟兄,大气都不敢出。 气氛诡异的沉默。 甄春花心里一沉,在另一侧的凳子上坐下,开口道:“二叔这么急着喊我回来,有什么要紧事吗?” 跪着的二人见甄春花回来,情绪激动,眼神快要喷出火来,但因为嘴被破布堵着,支支吾吾词不成句,只能溢出来几个音节。 怒气还不小,甄春花随手指了个人,吩咐道:“拿下来,我听听他们要说什么。” 那人抬头瞄了眼甄二,见他没吭声,颤颤巍巍地将二人口中的破布拿下来,其中瘦一点的男子上去就啐了口吐沫,差点吐他身上,吓得赶紧往旁边撤。 嘴里没了限制,立刻骂骂咧咧:“我呸,当初上山的时候说的好听,同甘苦共享福,苦日子是一起过了,现在享福了让我们看着……背信弃义的小人。” 甄二脸色更黑了,怒拍了下桌子,茶盅都被震得跳了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指着二人骂道:“混账东西,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了,都敢偷帐房了,胆子不小啊。” 那人嘴倒挺硬,一点亏都不吃:“清风寨规矩写的明明白白,寨子里的就是大家的,我拿点银子花花怎么了!” 声音越来越大,恨不得嚷嚷的让全寨人听到 。 甄二冷哼一声,道:“拿点?帐房都被你搬空了,用不用我和大家说说钱都被你拿去干嘛了?” 话音落在“拿”字上 ,阴翳地扫扫两人。 瘦点的男子还在死鸭子嘴硬,倔强道:“自然是花了,管我花哪……” 胖一点的心态已经崩了,他们二人将偷来的钱拿去赌输了个干净,要是被寨子里的人,还不得被活剥了,他紧张的满脑门汗,临场倒戈道:“是我鬼迷心窍了,大当家二当家,饶了我吧。” 来回间,甄春花心中已然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无非是想要的多了,动了歪心思。 她开口打断道:“为什么这么做,对山上的弟兄,我自认问心无愧。” 那人恼羞成怒,说道:“你挣那么多钱我们一分也花不到,累死累活给你当牛做马,凭什么?” 凭什么? 甄春花有些想笑,没来得及说话 ,耳边响起一道清脆的响声,是甄二将手边的茶杯砸了下去,瓷器落地瞬间四分五裂 ,茶水淌了一地。 甄二怒气直冲天灵盖,喝道:“你干了多少,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还敢在这问凭什么?” “二叔,别生气,为他们不值得。” 甄春花出声安慰,同时抬手示意在旁边候着的弟兄,让他把寨子里的人都召集过来。 今日只是他二人,不知道还有多少有这样心思的人,正好趁这个机会整理一下。 ------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四五章吧,望天 ## 第48章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议事厅内外就站满了人。 弟兄们听说是大当家有要事相商,立刻停下手里的活儿,三五成群地往这边赶,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来的路上凑着小声讨论,等看见屋内情形时,更纳闷了。 碍于坐在主位的两位当家脸色都不甚好看,只好将疑惑憋回肚子里,大气都不敢出。 李野草站在人群里,伸着头往屋内看。 恰好今日秋意楼不太忙,他抽空回山上办事,刚走进寨子里就看到大家都神色慌张地往议事厅走,还没来得及弄清楚状况就被挤到了这里。 但是,那俩跪着的背影好眼熟…… 李野草仔细回想了下,自言自语道:“这不是天财和吉祥吗?” 声音并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 跪着的两人明显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抬起头往后看,几乎是同时,他们意识到身后肯定是全寨的弟兄,顿时又把头垂了回去。 甄春花将二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觉得好笑。 方才横得像个二五八万,这会儿人多了反而说不出来话。 “李师傅,你认得这两个人?” 被点了名,李野草摸着后脑勺从缝隙中钻到屋子中央,弯下腰想再确认下,结果那俩人不太配合,把头埋得更低了,他就跟着再低一些…… 场面一度非常僵持,最后,这三人脸都快贴着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拜把子。 紧张的气氛中参杂了一丝怪异,底下细细碎碎地响起笑声。 甄二眉头紧锁,直接吩咐身旁的人:“把他俩的头抬起来。” 闻言,两人瞬间跪直了。 既然无法反抗,不如自行放弃挣扎,还能落个体面。 李野草绕着走了两圈,仔细打量后,说道:“大当家,我没认错,瘦的是天财,胖一点的是吉祥。” 话音刚落,甄春花就抬起眼皮,视线一点点扫过底下,若有所思。 之前她挑人下山时,试图将长相和名字对上号,毫不意外地以失败告终。 甄二告诉她,寨子里人多,很多都是看着眼熟,大多数人也是只认识平时交集多的。 李野草与这两人有些年龄差,竟然能看个背影就能准确地叫出名字来。 想到这里,甄春花毫无波澜地问了句:“李师傅和他们很熟吗?” 李野草连忙摇头否认:“不太熟,就是住挨着,我年纪大了,和年轻人说不到一块去的。” 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前两日,他们曾找过我,说想借点银子,有急用,但我手里也没多余的,就没给。” 甄春花又问:“具体时间还记得吗?” 李野草拧着眉头想了想,突然拍手道:“是二月初八,盛小姐成亲那日。” 当时,甄春花去了盛府。天财和吉祥神神秘秘地找到他要借钱,请求落空后,满脸扫兴地走了。 他还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看了半晌,心想有急用的话,为何不找大当家支取点,找他做什么。再往后没细琢磨,只当是个小插曲,转头便忘在身后了,但现在看来,这俩人肯定是捅了大篓子。 他能感觉到,大当家虽然平静,甚至语气都是温和的,但眉目间却聚着风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对上了。”甄春花缓缓开口道,“天财,吉祥,你们找李师傅借钱未果,所以打起了账房的主意是吗?” 账房? 弟兄们看向两人的眼神瞬间被愤怒填满。 两人如芒刺背,想赶紧解释:“不……” “不重要。”甄春花并不想听到他们的答案,直接打断,继续往下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二人把账房搬空都是实情,花在何处我不追究,现在给你们个机会,趁着寨子里弟兄都在,将刚才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 吉祥双手撑在地上,抖着身体一直在道歉,不停地念叨着:“我知道错了,求大当家饶了这一回吧。” 天财咬着牙不肯说,低着头,眼神阴鸷,这女人,分明是想将他弄得身败名裂,让寨里所有人都唾弃他! 等了片刻,周遭静悄悄的。 “怎么,不愿意说是吗?”甄春花短促地笑了声,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天财,转而将目光放在旁边,淡淡道: “吉祥,给你个机会,把他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 突然被点了名,吉祥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堪堪止住抖,一边努力回想一边道:“天财好像说的是,寨子的就是大家的,他拿了不过分……凭什么累死累活地干,还拿不到月银……” 说得断断续续的,但大家听得七七八八,大概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开始小声议论。 天财跪在地上,零碎的字眼飘过来,在脑海里来回盘旋,理智轰然崩塌,倏地仰起头,眼睛里满是红色。 “我说得有哪点不对的吗?日子越过越回去了,不仅要下地干活,还拿不到一分钱,全落到你们两个的口袋里了!” 弟兄们倒吸一口凉气。 天财,这莫不是疯了吧,又或者是活腻歪了? 不少人偷偷抬头观察主位两人的脸色,甄二的怒气似乎快到临界值了,马上就要喷薄而出,但甄春花竟然笑得更开心了。 底下瞬间噤若寒蝉。 甄春花拍了拍手,抬抬下巴道:“说得好,继续。” 天财心想都到了这个地步,干脆破罐子破摔算了,眼一闭心一横,把堆积多日的怨言通通倒了出来。 “呸,去县城干点零工还能领点工钱,在这累死累活什么也落不着,你们早就忘了本心,指着弟兄们同甘苦,如今富贵了,我们就又成多余的了……” 话里话外都在拉拢人心,试图引起大家的不满,激化矛盾。 不出所料,弟兄们沉默片刻,细想后觉得天财说得有点道理,事实就是如此。 活儿也干了,钱没咋见着。 甄春花看着底下交头接耳的模样,平静道:“你们都是如此想的?” 讨论声随即消失,短暂的寂静后,有人鼓着胆子闷声道:“天财说得没错啊。” “确实,平时难免有花钱的地方。” …… 天财握紧的拳渐渐松了下来,原本只是孤注一掷,不过现在赞同的声音越来越多,他忍不住翘起嘴角。 但也有人不认可,反驳道:“可是现在过得安生很多,不用担惊受怕,也不会吃了上顿没下顿。” “对啊,刚开始做生意没什么余钱很正常。” “过年不是给了吗……” 那人似是极度不满,反唇相讥,嘲讽道:“真是忠心耿耿,人赚的盆满钵满,不过分你几钱碎银。” 眼见着争论愈发激烈,甄春花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抬手打断:“行了。” 而后喝了口水,说道:“我并没有把你们当外人,过年时,我和二叔商议着,把盈利都分下去了,对数目有异议的,大可以找莫师爷看账本,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她顿了顿,看向那个阴阳怪气的刺头,后者不太自在,梗着脖子道:“谁不知道,莫师爷是最忠心的那个人,账本真假还两说。” 这话说得难听,饶是好脾气的莫师爷,都没忍住变了脸色,斑白的羊角胡小弧度地抖,指着对方“你”了半天,才憋出:“你不要含血喷人。” 到底是读书人,骂人都骂不利索。 甄二也压着脾气,要不是甄春花再三嘱咐,他早就动手了。 一个二个,反了天了。 甄春花垂着眼琢磨,看来讲道理行不通,于是没再留情面,说出的话字字珠玑:“你还挺有能耐,当初清风寨饭都吃不上,没见你挺身而出拯救大家于水火之中?若是你真有本事,大当家的位置让给你坐便是。” “可你会什么?日子过舒坦了在这里和我叫板?”甄春花眼神一凛,寒声道,“说难听点,在座的各位,包括我,不过是群山贼罢了,还是穷的叮当响,饭都吃不上的那种,当山贼尚且当的如此落魄,下山后又能干点什么?” 一字一句直击灵魂。 大家被当场揭掉底裤,羞愧地无以复加,不由得低垂了视线,个别叫板的也没脸继续杠。 “穷惯了,突然过两天舒坦日子,竟生出如此多异心。”甄春花不愿与他们多费口舌,直接撂下句,“天财、吉祥,你们两人出寨去吧,偷拿账房一事我不再追究,但也留不得。至于剩下的,愿走便走,我从不强留于人,只是离开以后,无论生死,清风寨概不过问。” 说完后,便干脆利落地起身离开。 甄二瞪了众人一眼,也甩着衣袖走了,留下整屋子人面面相觑。 此时,天色已黑,山路不好走,甄春花留在山上睡了一晚。 第二天吃早饭时,甄二脸色仍然不太好看,说道:“加上天财他俩,一共走了三十七人。” 他一夜未睡,坐在房顶上愣神,亲眼目睹了这些人迫不及待的模样,天刚蒙蒙亮就下山去了。 既愤怒,又震惊。 甄春花没什么波澜,尽管是她辛辛苦苦带着清风寨改邪归正,最后却养出这么多白眼狼。 人多的热闹给了她一种家的错觉,寨里有异心了,自然要清理掉。 “走就走吧,总归不是一条路上的人。”说着说着,想起点什么,她补充道,“抓紧时间加强下布防,虽然大家都是黑户,他们无法报官,还是谨慎点好。” 甄二应道:“好,今日就去看看。” 吃完早饭后,甄春花同李野草一起下山。 秋意楼最近生意红火,临到饭点的话客人还得排队,后厨忙得是不可开交。 甄春花一回到就扎进厨房,闷着头干活,比平时沉默了不少,崔不翠心细,发觉她的异常,偷偷向李野草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野草将来龙去脉简单地说了下。 崔不翠气得火冒三丈,破口大骂:“真是一群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但她不知道该如何宽慰甄春花,只能盼着沈秋和今日能早点来。 可惜的是,沈秋和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直到深夜才抽出身,到秋意楼时,门已经是虚掩着,里面留了盏灯,昏昏地亮着。 崔不翠在柜台处打着瞌睡,被沈秋和推门的动静惊醒,然后迅速擦了擦口水,迎上来,小声提醒道:“您可来了,大当家现在心情很不好。” 说着还偷偷望了眼坐在二楼的甄春花。 沈秋和同样看过去,甄春花的背影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单薄孤寂。 他点点头,快步走上去,轻声道:“怎么了?” 眼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甄春花回过神,抬起头望着沈秋和,面无波澜道:“寨子里有人生了异心,我说了些难听话,将他们赶走了。” 沈秋和没说话,将她揽入怀里,慢慢地拍着后背。 尽管甄春花看着并无异样,但他能感觉到她情绪低落。 过了一会儿,闷闷的声音从胸前传来:“我是不是做的太绝情了?” 沈秋和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蹲下来,双手扶着甄春花的肩膀,目光坚定,肯定道:“你做的很好。” “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最近搞手续一个头两个大,应该还有三章,周末差不多就完结啦! ## 第49章 他也会这么做。 甄春花直直地望进对方的眼睛,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在沈秋和来之前,她坐在这里想了很久,前世意外猝死莫名其妙穿到这里,然后挑起清风寨的担子,在担惊受怕中努力带着大家过上安稳点的日子。 这并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只是出于道义,以及对原主的那一丝怜悯。 尽管如此,依旧有人不知足,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她只觉得寒心,随之而来的是无力感。 好在,这点无力感被“我也会这么做”六个字抚平,甄春花也就郁闷了一小会儿,转眼间给忘得烟消云散。 少了三十多号人,身上的担子猛地一轻,更有干劲儿了! - 二月一过,春意才漫卷开来。 沈秋和上任不过月余,善阳县竟然已经大变样了,说是脱胎换骨都不为过。 先是将集市上所有商铺都进行登记备案,按照街道分类,便于后续信息更新,然后把流动摊贩也规范起来,划分好区域,避免后续因为位置再生争端,同时,选了部分衙役轮流巡街,维护市场秩序,遇见问题及时解决,省得把事情越闹越大。 此番整顿下来,市场井然有序,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善阳县看似没怎么变,但又处处不一样了。 按理说,市场这个要紧事整顿完毕后,沈秋和能闲一点,没想到他更忙了。 因为,三月过了大半,雨水却少的可怜。 地里的庄稼正想抽芽,处在生长的关键时期,急需水分滋养,结果天不遂人愿,含羞带怯地下了两场毛毛雨,地都没湿透,风一吹就干了。 眼看着田里刚冒头的绿芽要蔫巴,沈秋和一边传令让农户抓紧时间挑水灌溉,一边向朝廷申请补贴,着手修建水利,以备不时之需。 连续两旬都是来去匆匆。 甄春花看在眼里,却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会在每日彻底闲下来时给他开个小灶熬点汤粥,趁着夜色送过去。 基本上说不上几句话,神色匆匆地去,又匆匆地回。 明明从府邸到县衙,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两人硬是没坐在一块好好吃顿饭。 崔不翠很纳闷,一边拉着风箱一边奇怪道:“沈公子怎会这么忙?” 想当初钱县令整日里悠哉悠哉,潇洒似神仙,走哪儿都能听到他的“丰功伟绩”。 她曾一度怀疑,县令就是吃好喝好,吹吹牛逼就行了。 我上我也行。 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 甄春花没听太清,全神贯注地用蒸布垫着掀开锅盖,香气顿时扑鼻而来,约莫着火候,先是说了句:“火小点。” 然后又提醒道:“是沈大人,别喊错了。” 崔不翠放缓手上的动作,吐吐舌头笑着说:“喊顺口了,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再说了,喊沈大人多生分,之前还唤他一声姑爷呢!” …… 真是欠的,分分钟把天聊死。 甄春花回想起原主动用的那些手段,不禁打了个寒颤,嘱咐道:“千万不要在沈秋和面前提起这档子事。” 逮着纯情书生,逼着全寨人改口称他为“姑爷”这事,摆明了毁人清誉,简直和流氓没什么两样。 士可杀不可辱,被人如此折辱,原剧情中沈秋和不黑化才说不过去。 崔不翠看着甄春花一脸讳莫如深的神情,脆声应道:“不提不提。” “可我还是想不通,沈公……大人怎么忙成这样?” 甄春花随手扯了个小木凳,坐在她身旁,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道:“大概因为他不是钱县令那种只会贪图享乐,欺压百姓的狗贼吧。” 哪怕留在善阳县这方小天地,沈秋和依然是熠熠生辉的。 他有自己的抱负,也有能力守住初心。 崔不翠心想,确实如此。 “但是好辛苦。” 甄春花笑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肯定道:“你也很辛苦,给造福百姓的沈大人熬汤喝,功德无量。” 时辰不算早了,崔不翠原本觉得是有点累,被她这么一说,倒真是有种荣誉感,像打了鸡血般,浑身上下充满干劲儿。 胳膊不疼了,腰也不酸了,拉风箱的手呼哧呼哧的。 “慢点慢点!”甄春花连忙劝阻,“小火慢炖就行,这么大的火等会儿把汤熬干了。” 崔不翠这才停下快出残影的动作。 炭火燃的差不多了,炉子里的风骤然消失,火光也逐渐弱下去,直至剩下一点猩红。 甄春花又掀开锅盖,用汤匙舀了一勺,凑在唇边吹了吹,等到热气散尽后送入嘴里。 咸淡适中,鲜香宜人。 地地道道的老母鸡汤,喝了肯定大补! 甄春花扭头说道: “熬好了,你先去休息,待会一起送去县衙。” 炉子里炭火的余热还在,就算风箱停了,也能温着汤,短时间内不会冷掉。 闻言,崔不翠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感叹道:“大当家,你对沈公子的心意真是日月可鉴。” 说完打了个哈欠,边揉眼睛边往外走。 甄春花一顿,耳根有点热,磕巴道:“说什么胡话呢?” 崔不翠困得脑子都不转了,嘴却叭叭的:“就是啊,以前都刀枪棍棒直接上手了,现在天天蹲这儿洗手作羹汤。” “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说话间推开了厨房的门,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脱口而出:“大当家,你真爱来了。” 沈秋和刚到就听到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顿住脚步,侧过头问崔不翠:“什么真爱?” 这道声音的出现直接让甄春花裂开了。 她猛地抬起头,瞪了眼崔不翠,试图传递“不会说话就别说”的核心思想。 崔不翠转身看看甄春花,又看看沈秋和,笑着应:“没什么,大当家等你呢,快去吧。” 说完还贴心地把厨房门关上了。 …… 大可不必。 屋内只剩下两人,甄春花咳了声,不自觉地弯起眼睛,笑着说:“今日比往常早些。” 大概是私下察看农田灌溉情况,沈秋和并未穿官服,套了件淡青色外袍,素净低调。 “刚从城外回来,先过来看看。” 说话间,沈秋和抬步往灶台走,一只手背在身后。 甄春花一看,忙擦手迎上来,虚虚地挨着他的胳膊不让再往前。 “上外面坐着,别把衣服弄脏了。” 沈秋和被轻轻推了下,站在原地,右手缓缓从身后抽出,递到她眼前—— 一小簇迎春花。 袅袅鹅黄色点缀在枝桠上,弥漫着初春的气息。 “送你的。” 护城河边种的全是迎春花,被暖意烘得一夜之间开满枝头。 沈秋和恰巧出城视察,回来时就顺手折了几枝。 “啊?” 沈秋和又道:“路上看到的,开的很好,你出去的少,就带回来几枝给你。” 甄春花确实很少出城,因为店里忙,基本上是走不开的, 等到哪日有空出去,迎春花估计早过了花期,谢了。 她接过来,若有似无地清香钻进胸腔,笑意愈发深了,眉眼间全是雀跃。 “谢谢,我很喜欢。” 她仔细端详着手中嫩黄色的小花,看了又看,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把它插进瓷瓶里,用清水养着。 沈秋和见她这么欢喜,心下越发柔软,低低地跟着笑。 一晚上,两个人没说几句话,光顾着傻笑去了。 吃饭笑,对视也笑。 甄春花脸都要笑僵了。 直到吃完夜宵,沈秋和准备回县衙继续批阅白天积压的公文,甄春花才清醒一点,跟着把店落了锁。 夜还很长。 哪怕有再多的事情要忙,也不急在这一时。 沈秋和先把甄春花送回家,又拐去的县衙,没批阅的文书都搬到了书房,摞成个小山堆。 见他回来,候着的衙役赶紧点着了蜡烛,沏了杯茶,然后就退下了。 - 甄春花到家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浮华渡我全看在眼里,吐槽道:【你俩都老大不小了,怎么恋爱谈的纯情又寡淡,收朵花就开心成这样……】 两人互诉衷肠至今已有月余,愣是没亲上一口。 进度慢的令人发指。 她的回家进度条始终卡在百分之九十五那里,再也没往前走。 甄春花心情大好,饶有兴致的回嘴:“你不懂。” …… 小情侣的心思你别猜? 浮华渡我喃喃道:【是不太懂。】 但她急啊。 照这发展速度,什么时候才能功成圆满打道回府?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浮华渡我在角落里扯花瓣,念叨着“能回家,不能回家”,甄春花却抱着被子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嘴角的弧度一直没降下来。 刚进入梦乡没多久,就被轮值守夜的伙计喊醒了,说是沈大人有急事找她。 甄春花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批了件外衣,打着灯笼往外走,刚推开门便看见了沈秋和。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什么事如此着急?” 沈秋和眼神清明,并无困意,语气里有些按耐不住的激动,说道:“前些日子,我将善阳县的人口核对了一下,发现漏登记的不在少数,便向户部递交了情况说明,希望能排查后重新登记。” “今日,不对,”他顿了顿,继续道,“应该是昨日,收到了户部的批示,准许此事。” 甄春花倏然清醒,重复道:“重新登记?” “意思是,清风寨的弟兄可以上户籍了吗?” 沈秋和点点头。 他从上任起就在着手此事,一是为了更好地管理,二来也能给清风寨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清风寨不再是土匪窝了。 甄春花心里的一块石头彻底落了地,声音有些哽咽,说出来的话却是:“明日再说也一样,别把身子熬坏了。” 沈秋和不甚在意:“我料想你听到后会很高兴。” 甄春花将手里的灯笼扔在一旁,径直抱了上去,突然就哭了出来,一边笑着一边流眼泪。 从穿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开始,为了活命,为了挣钱,一直在努力往前走。现在,压在她心头的最后一个隐患也被清扫干净,总算能松口气了。 沈秋和未曾与女子有这般亲密举动,先是一僵,而后缓缓抬起胳膊,一手环住腰,另一只手轻抚她的后背。 片刻静谧后,伏在她耳侧轻声说: “所以,你愿不愿意和我将没拜完的堂拜完?” ------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就会把完结章放出来啦,最迟也就是周日晚上_(:з」∠)_ 下一本想写个非正统修真文,大概就是战力天花板师尊为了诓女主好好修炼,整日装病的故事吧,基调会偏轻松一点 会尽量多存点稿再开始发 ## 第50章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驱走了春夜的寒意。 两人的心跳同时加速,在寂静的夜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鼓点。 甄春花顿了几秒,堪堪止住泪。 她往后撤了撤,雾蒙蒙地望着沈秋和,鬼使神差道:“我愿意。” 清晰且坚定。 沈秋和原本还有些紧张,他空手而来,贸然求娶,冒失的像个毛头小子,早就失了往日的沉着冷静。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眸子明明暗暗,最后只是握了握拳,捧起眼前人的脸,亲了一下额头。 嘴唇贴到皮肤就离开。 像是对待私藏已久的珍宝般小心翼翼,又郑重其事。 沈秋和用指腹擦掉她睫下的泪水,又给她拢了拢衣襟,以免风灌进去,嘱咐道:“回屋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 甄春花刚哭过,说话瓮声瓮气的。 “你也是,注意身子。” 她顿了片刻,突然想到些什么,拿起扔在地上的灯笼递给沈秋和,“你拿着,照个亮,路上当心一点。” 两人依依不舍的道完别,沈秋和回县衙的路上,一直在傻笑。 从东市街拐角出来时,迎面撞上个人影,也只是说了声抱歉,就喜滋滋地走了。 更夫被吓一跳,摸着脑袋看着远去的背影,梆子都忘记敲了。 怎么那么像县令大人? 三更半夜的,像丢了魂一样,莫不是中邪了吧? - 翌日。 浮华渡我整整纳闷了大半个晌午,真的奇怪,一觉醒来回家进度条满了。 昨夜是发生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吗? 她想了想,又把这个可能性排除了。 甄春花忙前忙后健步如飞的,整个人精神面貌非常抖擞。 她儿子不可能这么废物。 好歹是小说男主,那方面肯定是人中翘楚。 问是不敢问的。 她要等客服结算任务进程后才能回家,这段时间最好还是老实一点。 忙过了饭点以后,甄春花躲在柜台里补觉。 昨天夜里,乱七八糟好一通折腾,刚合上眼想睡着的时候,院子里的公鸡争先恐后地叫了起来。 挣扎着撩开沉重的眼皮往窗外一望,天色大亮,只好爬起来用冷水洗把脸。 趁着现在闲,赶紧眯一会儿。 陆陆续续进来几个人,狗毛迎了上去招呼。 有个偏富态的妇女,来回扫了两眼店里,问道:“掌柜的不在吗?” 狗毛想了想,大当家最讨厌别人打扰她睡觉,没要紧事还是不喊为好。 于是回道:“掌柜的在休息,客官有什么急事吗?” 那人笑着摆摆手,说道:“嗐,没事没事,就是随便问问。” 然后几人跟着落了座,点了四五道招牌菜,狗毛拿着单子去了后厨。 见四下无人,八卦就开始了。 富态妇女压低音量,神神秘秘道:“听说县令撞邪了,还和这家掌柜的有关。” “真的假的?” 同桌的人震惊。 “如假包换,我相公昨夜打更时,碰到县令跟失了魂似的,时不时还傻笑两声,怪慎人的。” “看县令出来的方位,八成是被掌柜的撵出来了……” 有人不认同,反驳道:“不对吧,县令一直住在衙门的。” “哎……亲眼所见,你不……” 午后,街上并不喧闹,几人细碎的讨论声自然而然地飘进了甄春花耳朵里。 她没有睡熟,模糊间听见几个词,倏地从账台后面站了起来,丝毫没在意吓得目瞪口呆的吃瓜群众,起身就往外走。 怎么会撞邪? 这世上有邪祟,不符合唯物主义观啊。 转念一想,她都穿书了,还有什么值得稀奇的。 得赶紧去看看,沈秋和到底撞没撞邪。 以富态妇女为首的八卦小组整个呆住,掌柜的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这世上没有什么会比背后八卦别人结果被当场逮捕更尴尬的事情了。 没一会儿,甄春花就到了官府门口,衙役认得她,也知道县令与秋意楼掌柜的关系不一般,没通报便将人带进去了。 绕过前厅,到书房门口时,衙役抬手叩了叩门,请示:“大人,秋意楼甄掌柜求见。” 沈秋和正在批改公文,闻言手一顿,一个墨点跃然纸上,说道:“让她进来。” 说罢又补了句:“以后是甄掌柜的话,就无需通报了。” “是,大人。” 衙役应了声,将门推开,等甄春花进去后又将门合上,自觉站远了些。 甄春花急得冒火,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 “这会儿不忙了?怎么有空……” 沈秋和话没说完,脸就被甄春花捧起了起来,她左右仔细端详—— 好好的,一点事也没有。 沈秋和吓一跳,倒也没躲,任由甄春花揉扁搓圆,等她松手以后,才问:“发生何事了?” 甄春花撇了撇嘴,将刚才听到的闲言碎语复述了一遍。 沈秋和咳咳,试图掩饰尴尬,斥道:“一派胡言,看来底下的人要多加管教。” “你没事就好,”甄春花确认人没事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说道,“忙完记得来吃饭,没空的话我送过来。” “不用,这些看完就过去。”沈秋和应下。 桌上未批阅的文书已不多,应该很快能结束。 甄春花知道他很忙,不再捣乱,手搭上房门时突然想到什么,扭过脸来问:“晚上想吃什么?” 沈秋和煞有介事地琢磨片刻,说道:“粉蒸肉。” 说来也怪,他对刚回来那日吃到的粉蒸肉念念不忘。 “没问题。” 甄春花记下后就走了,脚步格外轻快。 衙役很有眼色,又上前把门拢紧,不经意间朝里瞥了一眼,大人竟然是在笑! 虽然沈秋和往常待人极其温和,但很少见到他如此开心。 衙役不禁感叹—— 大人今日心情真好,或许这就是爱情的美妙吧! - 户籍人口登记簿的批文下来时已经入夏,树上的知了不知疲惫地叫着,蝉鸣一声盖过一声。 自打收到答复,沈秋和便一日未停地推着进度,但碍于时代生产水平发展的限制,普查登记都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时间。 再加上路途遥远,送到户部备案又耽误了些时日。 好在,一切顺利。 清风寨剩下的人全部重新入了户籍,不再是黑户了。 甄春花收到消息后就立刻回了清风寨,将剩下的弟兄召集起来,征求大伙意见,充分尊重他们个人的意愿。 想要离开山寨开启新生活的,会按照年纪发一笔安置费,用来养老或者是做生意的本金都可以,不愿意离开山寨的就留下,跟着甄二一起在山上养养猪,种种菜,也能过得挺自在。 一切安置妥当后,甄春花陪着甄二在亭子里坐了很久。 不时会有弟兄前来告别,年轻人基本都想出去闯闯,这会是个很好的开始。 留下来的人也不少,时间久了有感情,舍不得这里的一草一木。 离别在所难免。 清风寨建成时,只有十几号人,慢慢地有了今天的规模,如今又散的七七八八。 甄二多少有些感慨,红着眼眶,叹了句:“是好事。” 清清白白,干干净净,这样过得才会安稳。 “小侄女,你受累了。” 多的话没有再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甄春花望着下山的方向,路上有零散的黑点移动,那是离开的人在往前走。 “二叔,你要不要下山住几日?” “不去,山下我住不惯。”甄二大手一挥,撵道,“我去后山看看猪崽,你赶紧回店里吧。” 甄春花没再勉强,有些情绪需要自己消化。 甄二与她不同,是土生土长的清风寨人,尽管能理解她的做法,心里肯定会唏嘘,会难过。 回到秋意楼时,正好是傍晚。 甄春花热得出了一身汗,难得偷会懒,窝在窗边摇扇子凉快凉快。 【春花。】 浮华渡我突然冒出来,喊了个名字又陷入沉默。 氛围非常奇怪,甄春花就是反应再迟钝,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与沈秋和心意相通,攻略男主任务成功,意味着她和浮华渡我都能回家了。 所以…… 甄春花没说话,等着浮华渡我开口。 僵持片刻后,浮华渡我问道:【我要回家了,你呢?】 任务进程在两日前就结算完毕了,她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但又开始犹豫,如何告别。 直觉告诉她,甄春花会选择留下。 果然,对方摇扇子的手一顿,然后轻声道:“我不回了。” 攻略任务一开始就是个死局。 如果没有成功,那她没办法回家,如果成功了,她怎么可能舍得回家。 更何况,在那个世界里,并没有属于她的避风港。 浮华渡我干笑两声,试图缓和下离别的氛围,埋怨道:【正好,你把我号养废了,得负全责。】 【沈秋和原本是可以平步青云,官至左相的,现在却窝在小小的善阳县当县令。】 甄春花一听,气不打一出来,这是要回家了翅膀硬了。 现在反悔再和沈秋和闹点波折行不行。 她刚要反驳,就听到浮华渡我继续说:【可是这样更好,他温和纯良,满腔爱意,是鲜活的灵魂,而不是我笔下苍白的文字。】 【谢谢你,赋予他新生。】 甄春花瞬间消了声,好端端地开始煽情。 半晌,她嘟囔了句:“以后别坑文了。” 没人应声。 渐渐地,仿佛有东西从她脑海中消散。 她知道,浮华渡我回家了。 太阳西沉,层层云彩映成暖橘色,余晖落在街道上,落在青砖绿瓦里,落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同样,也落在她身上,周遭全是昏黄日光,温柔缱绻。 沈秋和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在他走上来的一瞬间,甄春花心有灵犀般的回了神,脸上扬起笑,单手支着脸,问道:“今日怎么这么早?” 沈秋和在她对面坐下,温声答:“对,不算太忙,结束就立刻来见你了。” 发觉有段时日没见到狗毛,又顺嘴问了句:“狗毛呢?” 甄春花眨眨眼:“在做饭,说要露一手给大家瞧瞧。” 狗毛和狗蛋不同,他不爱读书,干脆让学做饭,好有个一技之长傍身,没想到他还真有这个天赋,短短数月,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想到这里,补充道:“以后肯定能成名厨。” “嗯。” 沈秋和目光带着笑意,始终落在她身上, 不曾移开。 被如此坚定的注视,甄春花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问道:“我们什么时候把没拜完的堂拜完?” 沈秋和怔了下,没想到甄春花有些急了。 说来也是,他整日忙于政务,一切还没准备,心下飞快地算了算时间,说道:“下个月初六吧,是个好日子。” 这下轮到甄春花愣住了。 她不过随口一问,怎么就定了婚期。 沈秋和接着道:“还有半旬时日,应该是来得及的……” 听着沈秋和一本正经的与她讨论婚嫁事宜,甄春花不禁杏眼微睁,耳尖慢慢泛起红,慌忙转移话题。 “要不要吃绿豆糕,这会儿应该好了。” “好。” 沈秋和非常配合地笑着应声。 此刻。 有夏日蝉鸣,有鼎沸人声,有袅袅炊烟,更有温柔爱意。 这些种种,都是人间烟火,继而形成漫长悠远的岁月。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 这是我第一本完整的故事,填上了两年前留下的坑,又感慨又开心,准备奖励自己一瓶肥宅快乐水哈啤一下。 因为时间隔的很久,之前的大纲也找不到了,只能记得大概走向,所以写的很吃力,好在还是给了大家一个结局。 现在就是,俺想凑不要脸的求个收藏,好完结v上个夹子带带新文预收《病弱师尊保护指南》,是个轻松的非正统修仙,会多存一点稿再开始发,不会坑,各位宝儿们动动指头点个收藏呗,万分感谢了_(:з」∠)_ 最后,祝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万事如意,身体健康,有缘再见:D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