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心跳》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禁止心跳 作者：七蛊 文案 那年夏天午后，苏念跟着管家进门，迎面撞上周屿。 二十岁的少年面容俊朗，鼻梁高挺，扶着扶手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矜贵淡漠。 后来周家遭变，她跟着周屿躲到国外。 她彻底沦陷的那天，周屿将她护在身后，按着对方的头勒令给她道歉。 月光倾撒，面前的人背影挺拔，苏念再也无法挪开眼。 后来苏念亲手缝制衬衫合着满心爱意一并送出， 男人神情淡然，起身离开。 她以为自己还有机会， 直到看见那件衬衫被人踢踹着到角落，破皱不堪。 她忍着痛问他：“我送你的衬衫呢？” 周屿不以为然：“在衣橱里吧。” 一瞬间满腔爱慕化为乌有，苏念仓皇而逃。 * 整个商圈都知道周家太子爷手段狠辣，性情寡淡，没人能入他的眼。 众人都说他石心冷肠。 直到有天，圈子里某位朋友的生日聚会， 发小们看见周家太子爷站在车前，低眉顺目地哄：“乖了，就当陪陪我。” 小姑娘不满嘀咕：“你事儿真多。” 都以为会发火的周屿无奈的笑了笑， 随后低头亲吻她的手指：“行不行啊，小祖宗。” * 他以为小孩子的喜欢只是一时新鲜 却没想到他早已深陷泥潭无法自拔。 高冷装逼太子爷VS光芒万丈小温暖 食用说明： 1.暗恋加追妻火葬场（轻虐），真诚相伴到永远~ 2.男主和女主没有血缘，也不在一个户口本上 3.双C 4.想到了再说啦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屿，苏念 ┃ 配角： ┃ 其它：禁止心跳 一句话简介：爱你是真的，只是不敢承认 立意：相互扶持，互相进步 第1章 宴会 夜晚月色清冷透亮，攀着窗帘缝隙钻进窗户内。 公主床上熟睡的人儿紧紧攥着床单，面露出痛苦神情。 苏念又梦到她在孤儿院那年。 红砖破旧的角落里，她被人推搡在一堆垃圾上，脚上的鞋完全踏在肮脏雪堆里，就那样站着，巴掌大的脸蛋儿面黄肌瘦。 几个小孩子颠着手里的雪球笑嘻嘻的瞧着她。 下一刻狠狠一颗雪球狠狠砸向周念，哪怕是穿的厚也抵不住那股疼，沿着被砸中的胳膊蔓延开，一直到全身。 她侧身躲开，抱住手臂想要冲出去。 那几个男孩哪里肯放过她，拳头大小的雪球一个接一个的砸在她的胳膊，大腿，旁边男孩子甚至抓起一把雪塞进她的衣服里。 冰凉的雪贴着皮肤很快融化，凉的彻骨，她张着嘴挣扎，手上皲裂的细小伤口开始出血，她挥着手想要摆脱。 换来的却是更多的雪塞进她的衣领里，甚至裤子。 外表干净，里衣已经被浸透，像是被泡在冰水里，风一吹，湿冷刺骨。 她的唇很快被冻的发紫。 衣裳彻底被雪水浸透，男孩捧起一把雪堆到她的头上，把她当做雪人。 几个人笑作一团，笑声在她的耳道里轰隆作响，时远时近。 她彻底瘫坐在地上。 “苏念。” 忽的有人喊她。 苏念猛地抬头。 一双冷眸撞入她的眼中，沁着凉意，漠然又疏离，那人俯身伸手，拇指上的翠绿扳指荧着几分光，清冷檀香窜入鼻尖。 她情不自禁地想要握住那只手。 指尖相碰，那人的手却如同寒冬冰冷。 她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 熟悉的环境，柔软的被子，苏念慢慢松开攥着领口的手，指尖太过用力已然有些麻木。 她梦见周屿了。 第一次缠身多次的噩梦里有了别人。 门外有人敲门。 “苏小姐，该用早饭了。” 苏念低低应了声，揉了揉太阳穴，掀开被子下床，细腻白嫩的脚踏在地毯上，脚趾微微用力屈起，脚踝精致纤细，她探身拉开窗帘，阳关涌入房间，刹那间大亮。 她拢了拢头发揉着脸下楼，目光扫过楼下的沙发，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苏念转头看向旁边人：“三哥呢。” 管家张妈笑着回她，“周少一早就用过早饭去公司了。” 苏念顿了顿，而后点点头扶着栏杆往下走，餐桌旁坐着的人听见动静转头看她，笑盈盈的打趣，“要去晚会，昨天晚上还敢熬夜？” 周氏这几年不景气，多亏周屿的母亲林霞在其中帮衬，在周氏还有几分话语权。 “林姨早。”苏念坐下，看着面前的食物，拿起刀叉切了几下，又放下。 “对了，晚宴你和我一起去吧，”林霞把牛奶杯往她面前推了推，“周屿临时有事回不来了。” 苏念抬头看她，杏眸微微睁大，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下一刻恢复如常，笑着说道：“好。” 她昨晚熬夜做大作业，醒来也没什么胃口，只是跟着林霞闲聊几句便上楼去洗澡。 今日阳光很好。 苏念坐在飘窗前屈膝盘腿，想了会儿刚才的梦，然后抬手继续擦干头发。 自从13岁那天被周家从孤儿院带回来回来，这个噩梦便一直跟随她。 想摆脱都摆脱不掉，她已经习惯了，只是今天…… 她抬眼扫了眼日历，日期被红笔圈出来。 今晚是周屿出任周氏集团总裁一职的晚宴。 周氏集团在A城盘踞多年，家族庞大，周氏集团更是在国内外享有名望，可这样一个家族企业偏偏在上上两代开始衰败。 周屿父亲周海接管后更是多次出现分裂现象，加上身体原因，不得已将周屿从国外喊回来。 A城人都知道周氏这几年早已不如过去那般辉煌，内部混乱一团，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如何周氏，周家都是名门。 许多人都在看这个年仅25岁的年轻总裁到底能不能让周氏起死回生。 苏念起身打开衣橱，黑色小吊带礼服静静地挂在那里。 晚宴礼服早早就订好了，是她老师私人工作室出品，为了这个礼服苏念去工作室做了一个月的助理，就是为了能够得到穿戴一次的机会。 日光一寸寸落下，别墅内高灯亮起，让院子染上几分暖意，苏念伸了个懒腰把手头的画本推开，坐到化妆台开始化妆。 大学主修服装设计，四年课程早就给她树立起整个时尚观，晚宴妆对苏念来说早就是轻车熟路，她挑起眉笔沿着眉毛画下去。 门口张妈已经拎着礼服候在一旁。 苏念拎起一对珍珠耳坠挂上，踢掉拖鞋，赤脚过去，黑色吊带落在肩膀上，肩处勾住，再披上同色系短披肩，接过手套带上，天鹅颈落下一根同款珍珠项链。 顾盼生姿，富贵千金，大抵就是这样了。 张妈看着她下楼忍不住赞叹。 这女娃娃越发好看了。 老爷子知道了一定很欣慰。 - 夜幕彻底降临，巨大的黑暗幕布落下，点燃整个城市夜景，A城顶楼的云龙酒店更是因楼层高半隐在薄雾之中。 烫金盘龙对开门被侍应生推开，繁弦急管各类杂声涌出，苏念顿了顿，挽着林霞的手一同进入。 不少人听到动静朝两人看去。 待看清林霞旁边的人是谁后纷纷交头接耳。 林霞拍了拍苏念的手，示意她不用放在心上。 苏念莞尔一笑。 她早就听惯了这些议论声，也见惯了那些打量她的目光。 讨厌算不上，只是有些烦。 这样的宴会是很好的社交场合，交换资源洽谈商作都是非常好的时机，林霞被几个老熟人喊去聊天，苏念在这样的地方没有认识的人，她倒也乐得自在，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吃东西。 早上没胃口吃，这会儿已经有些饿，苏念端着盘子拿了两片烤面包和蔬菜沙拉走到靠窗位置的沙发上坐下。 从高处俯视，街道车水马龙灯光璀璨，万千灯火通明，将整个城市照亮，没人打扰苏念也吃得开心，宴会上的沙拉做的很合她的胃口。 “那不是周家的养女吗？” “刚才跟林总一起进来的。” “她怎么还住在周家，不是说周少二十岁就……” 不远处小吧台有人在聊八卦，声音低，可靠着沙发的位置太近，苏念不想听见都不行。 她摇摇头，面色如常，安心的吃着盘子里的食物。 杯子里的水刚才被她一饮而尽。 苏念拿着杯子想要再去拿一些温水，可侍应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微微踮脚扫视全场。 忽的身前一凉。 香槟酒沿着她的礼服滑落，身前顿时冰凉一片。 “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有看到你在这里。”面前的女生画着精致妆容，说着道歉的话，眼眸里却盛满了明晃晃的嫌弃。 旁边侍应生赶忙递上纸巾，苏念擦了擦礼服，只觉得自己一个月的早起贪黑和老师的心血算是废了。 一件礼服从做成到上身，只为了今天晚上这一刻，高定礼服，没有人会考虑洗涤问题。 “不过，你这件礼服多少钱我可以赔你。”那位小姐接着出声。 苏念扫了她一眼，杏眸被眼线吊起，带着几分清冷，她扫了眼女生的礼服，垂下眸静静的擦拭自己的。 那小姐见她不搭话，有些气急，“我问你话呢。” 苏念捏着礼服一角淡淡开口，“不用。” 老师的亲手缝制加上师兄打版就这样毁了，实在是糟糕。 “苏小姐，我知道你寄人篱下不容易。” 那小姐凑上前，伸出手腕，想要摸她的礼服，“这裙子是哪家的？你开个价吧。” 苏念后退一步，皱起眉头，低头扫了眼那只涂满红指甲的手，“别碰。” 那人愣了下，似是不敢相信。 “SUMMER。”苏念冷冷开口，“不好意思失陪了。” 她抬手将水杯递给侍应生，随后转身离开。 那位小姐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旁边人拉了她一把，“S家是牟老的工作室，听说她老师就是牟老。” 另一边有人见不惯这位小姐做派，凉凉的递上一刀， “SUMMER的私人订制放眼整个国内时尚圈是拔尖的存在，所以那件礼服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订不到，可省省心吧。” 苏念拎着裙角上楼。 楼梯蜿蜒至上，台阶地毯轻柔，她扯着已经发皱的礼服踏上。 心情彻底落到谷底。 这件精心准备的礼服她想让周屿看到。 想让他看看自己穿礼服的样子。 现在好了，没机会了。 苏念自嘲一笑，情绪宛如谷底的暗河，她不知味的走进试衣间。 备用礼服是她从工作室里拿来的瑕疵礼服，一套抹胸高开旗袍，边角的刺绣尺寸错误，原本的花朵刺绣大了半厘米，跟礼服定制的人气质不符，被她稍作修改拿来当做替代。 苏念解开带子，绒面黑裙落在她的脚边，散落成一朵黑莲，妖娆妩媚，与那双玉足互相映衬，好不艳丽。 她快速穿上旗袍，想要修改一下妆容，现在的妆容跟这套礼服不搭配，她需要变动一下。 宴会开始时间快要逼近。 她有些急，还没拉上后面的拉链便俯身去拿鞋。 她捂着胸口站直，翘着脚塞进鞋里，而后抬手去勾拉链。 手指纤纤，指尖勾着拉锁向上提，拉链纹丝不动。 苏念挑了挑眉，侧身看镜，指尖顺着视线移动，再抬眸却撞上一双丹凤眼眸，清冷淡漠，深邃幽深。 她愣怔了下，捂着胸口回头，心脏跳动的声音击打着她的鼓膜，一下一下，快速又快速。 耳尖快速泛红，连带着整张脸都冒着热气。 热。 苏念舔了下唇，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三哥，你怎么在这儿？” 沙发上的人抄手站起，抿着唇看她，然后走了过去。 恍惚间只觉得那股冷檀香窜入鼻尖，靠的近些，越发浓郁，苏念有些茫然，呆愣在原地。 “拉不上？” “嗯？” 苏念点点头。 不知道是什么迷惑心神，又或者是神志已倒，她看着镜中穿着高定西装，身形挺拔的男人，慢慢开口，“三哥，你能不能，帮我拉上。” 男人盯着她看了会儿。 时间像是被按下慢动作，每一秒分割成好几分钟，静静的流淌下去。 静的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第2章 一起 忽的后背一凉，她打了个颤，男人指尖发凉不小心触到她的肌肤，沿着锁道一路攀上。 苏念呼吸一窒。 手指不自觉蜷缩握紧，礼服边被她攥在手里，刺绣的玫瑰揉的变形，她浑然不觉。 周遭的环境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后背那条凉意被放大，一丝一丝，如水流蜿蜒，顺着脊背向上，侵占全部。 “一起？” 苏念茫然抬眸，下一刻反应过来是在喊她一起下楼，忙应下，“好。” “不过三哥，你怎么在这里？” 她真的是急匆匆换衣服，压根没有扫一圈房间。 男人对着镜子拽了下领带，高定西装十分贴合他的身型，宽肩窄腰，上衣收腰压线，西装裤垂直挺括，搭配一双英伦鞋将整个时装提升到一个高档次位置，他只需站在那里，气质自生。 周屿的西装搭配一向很讲究。 他的西装款式众多，而且大多来自手工高定，上设计课的时候老师讲过几个私人订制品牌，苏念在周屿身上见过。 做工精细，设计精美，手工定制彰显不凡。 “袖扣不搭，临时换了个上去。”周屿开口，声音低沉清冽。 苏念这才注意到旁边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纽扣盒，半敞着盖子里面放着两颗袖扣。 金属质地的袖扣的确跟周屿身上那件深蓝西装有些不搭。 她点点头，暗暗忖量以后要留意一下袖扣才行。 男人整理好袖口推门而出，她下意识跟在后面。 直到站在楼梯口，会厅音乐停顿而后转换成舒雅钢琴曲，苏念才回神，不由得后退一步。 周屿的手骨节修长，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引到臂弯处，轻轻搭上，扣住。 大手半握罩住她的手，食指在她的手背轻轻敲击两下，随机松开。 似是安抚。 苏念心中一跳。 她抬头看去，男人棱角分明的下巴半敛，薄唇微抿，灯光变幻间将他另一边脸隐入昏暗之中， “今天很漂亮。”周屿身上特有的冷冽檀香擦过鼻尖，嗓音低低，在琴声里若有若无。 苏念深吸一口气，唇角慢慢勾起。 哪怕她知道周屿夸赞她漂亮只是出于对女伴的礼貌。 指尖轻轻发抖。 呼吸间带着几分轻不可微的急促。 走下第一步时，苏念慢慢的，轻轻的，抓住男人的胳膊。 这一刻，她希望楼梯再长些。 会厅里的人注意到楼梯上下来的两人，纷纷驻足望去。 楼梯盘旋，红毯耀眼，男人一身深蓝西装缓步而下，俊美的脸庞清冷禁欲，手臂上搭着的手纤细柔软，女子一身高开叉旗袍上大片刺绣绽放，衬的她面容精致，笑容璀璨。 好一对郎才女貌。 不少人纷纷惊艳周少今夜女伴是哪家小姐，可听人介绍后又满脸深奥。 台阶走到最后一步。 苏念轻轻拽了下周屿的手臂，旁边人垂眸颔首，距离骤然拉紧，灯光晃过一瞬可清晰看到男人脸上的小绒毛，长长的睫毛，她的心仿佛被一根羽毛拂过，有些发痒。 苏念抿了下唇，对上男人转过来的目光，轻声问道：“等下晚上一起回家吗？” 与此同时，周屿迈下最后一个台阶。 站在一旁的人立刻迎了上来。 “恭喜周少啊。” “是啊是啊，周少年轻有为，周氏以后怕是要一展高翅了。” “还望周少以后多多照顾啊。” 她的手被迫从男人臂弯挤出，苏念举着手顿了顿，慢慢放下。 心也跟着缓慢下来。 她摸了摸手臂，忽然觉得有几分冷。 周围早就被人挤满，苏念慢慢退后两步，踮起脚踏上最后一个台阶然后越过，她的指尖蹭过男人的头发，像是一根小刺轻轻扎在她的指腹上。 苏念收回手走到旁边拿起一杯香槟抿了口。 而后抬眸看了眼还被围在楼梯口的男人，编辑微信消息再一次问道：“一起回家吗？” 发完消息她收起手机，端着香槟杯坐在沙发上看宴会上的人。 出席高端商务宴会大多穿的要么是品牌要么是高定，苏念对服装的设计和造型搭配自从学了本专业后便有些敏感，把自己当做一个旁观者来观察来来往往的人群，观察他们的穿着打扮，对她来说十分有趣。 就像是一高低不齐的走秀，人们穿着自认为最凹显身材和地位的衣裳出现在这里。 又或者用自身来演绎衣服的故事。 她在脑海里一一搜索知道的品牌和近几年的走秀，迅速筛选，对于不错的搭配设计记录在备忘录，以便后面整理数据。 微信程序依旧没有任何提示。 苏念轻叹一口气，只看了会儿目光便不由自主的看向场中的男人。 只比她年长五岁就接管周氏，那堆烂摊子在他的手里是否能够起死回生，今晚这些人恐怕都是在观望。 想要看看年纪轻轻的周家太子爷是如何运筹帷幄的。 远处周屿很少开口讲话，右手抄在西装裤兜里，整个人慵懒恣意，天生的太子爷款儿。 她托着腮静静地等着，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一番，在备忘录里写下他的服装牌子。 那个文档里，已经大大小小列了十几行。 忽然一双限量版布洛克牛津鞋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苏念抬头望去。 一双桃花眸掩在金边镜框之后，见她看向自己微微眯起，笑着朝苏念递去酒杯，“晚上好。” 苏念站起身，轻轻碰杯，“你好。” “听说苏小姐是T大服装设计专业，”男人推了下眼镜，“而且还在SUMMER工作室做助理。” “对的。” “哦忘了自我介绍，”男人放下香槟伸出手，“裴献。” 近几年裴家在A城的势力如日中天，快要跟周家持平，他们说有一半是裴家太子爷的功劳。 苏念微微一笑放下酒杯，搭上手，“你好裴少，苏念。” 裴献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的露天台，“这会场太闷了，苏小姐要不要一起去天台透透气。” 苏念刚想说话，手中的手机震动两下。 她顾不得跟裴献说抱歉，匆匆拿起手机划开锁屏，消息弹出来。 周屿：“可以。” 笑意藏不住的从嘴角蔓延。 她抬眸，杏眸明亮璀璨，更是美艳动人，裴献挑了下眉，深深看了她一眼。 苏念忍不住看向场中的人，男人与旁人在闲聊，漫不经心扫过一眼，在她身上顿了顿，而后挪开看向旁处。 “天台气温凉，裴少多加衣，免得着凉。”苏念收回目光拢了拢披肩，笑盈盈开口，“我穿的少，就不去了。” 拒绝意图十分明显。 偏偏眼前男人丝毫没有想走的意思，裴献晃了晃酒杯，轻笑起来，“苏小姐现在是住在周家。” 苏念点点头，大方承认，“是的，一直都在。” 很多人早就知道她是被周家从孤儿院接回来的，却又没有做户口登记，只是寄养，着实奇怪。 他们装模作样的来问她，想得到一个不为人知的腐烂旧事。 她知道那些人的心思，仍旧不厌其烦的回答。 只不过今天，她不想让这些事坏了心情。 “裴少不跟三哥打个招呼么。”苏念拿起酒杯抿了口，不动声色转移话题。 裴献转头看了眼周屿笑了笑，“我和你三哥早就认识，该恭维的话早就说了。” “是么。”苏念轻笑，半托着腮看向会场，不想再继续聊下去。 “苏小姐以后是要开工作室吗？”裴献锲而不舍的问她。 苏念招呼侍应生送一杯温水过来，将酒杯放下，“裴少不去跟其他人打个招呼？” 裴献转动酒杯忍不住笑，“那失陪了，改天请苏小姐吃饭。” 苏念看到林霞在向她这边望，微微欠身，“裴少请自便。” 她不想让人想多。 这种场合被人搭讪，多半是来试探周家对她的态度，以此来看看能不能攀上周家。 兜兜绕绕，转不开周家的权势。 苏念端着酒杯过去，静静地看着周屿跟旁边人聊完，然后上前一步轻轻碰他的杯子，杯沿低他一头，她昂头笑，娇艳明丽，“恭喜三哥。” 周屿淡淡看她一眼，昂头抿了口酒，“谢谢。” “裴少，”苏念抿了下唇，看了眼裴献，放轻声音，“跟三哥认识？” 周屿扫了眼会场，点点头，“校友。” 苏念抬头看他，眼前人眼眸清冷幽深，面无表情，她的心沉下去大半，仍旧开口继续说下去，“他这人还挺有意思。” 听到这话周屿终于看向她，丹凤眼微垂，在她的面容扫过一圈，“是么。” 窗外一阵冷风吹来，纵然是穿着长袖旗袍，可仍旧觉得冷意袭来，苏念勾唇轻笑，附和他，“是。” “在周家这么多年，你就学会了这些？”周屿昂头将香槟饮尽，终于看向她。 苏念浅笑，“都是林姨和周叔太宠我了，导致我什么都不会。” 周屿挑眉，俊朗清冷，胳膊稍稍抬起旁边侍应生早已备好下一杯香槟递了过去，冷眸落在她的身上，稍稍打量随即挪开，“也是。” “挑个人嫁了吧。”他微微抬起下巴，示意她从会场里选个。 苏念垂眸，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会场，没有作答。 旁边有人过来攀谈，苏念识趣退到一旁。 宴会厅内热气充足，侍应生不得已打开一条缝隙透气，她索性再推开一点，夜空漆黑，点点繁星高挂。 与屋内的盎然鲜明对比。 苏念解锁手机，聊天界面出现在面前，周屿回她的消息很简略，大半都是绿色聊天框，那些都是她说的话。 苏念将酒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晃了晃酒杯随意放在一旁。 寒冷一层一层袭来，她起身关窗，看时间宴会也差不多要结束了，等下还要跟周屿一起回去，说好的一起回家，他答应了的。 守在门口的侍应生已经将大门打开。 苏念起身朝着周屿走去。 似是有所感应周屿转身过来，瞧着她走进。 苏念心跳莫名加快。 她捏着裙边微微提起，好让自己的步伐迈的再大一些，再快一些。 林霞站在周屿旁边笑盈盈的望着她。 苏念忍不住勾唇，干脆小跑过去，走到周屿面前站定，她昂着脑袋看男人，“走吧，回家。” 面前人脸颊染上几缕绯红，粉嫩娇艳，周屿抬手看了眼手表，手落在她的头上轻轻一拍，“等下你跟我妈先回去，我还有事要处理。” 苏念愣怔一下，转而一笑，“好。” “周屿，”裴献从后面过来，揽上周屿的肩膀，冲着苏念扬了扬下巴，“能不能让苏妹妹给我设计一套衣服啊？” 周屿拍掉他的胳膊，理了理西装，“你自己跟她说。” 说完擦身而过。 裴献站稳，眯着眼睛背着手同苏念平视，“苏小姐赏个脸？” 苏念淡淡一笑，“裴少别打趣我了，我还没有毕业。” “好了裴献，”林霞出声打断两人，“念念还小，你别逗她了。” 门口迈巴赫缓缓停在门口，苏念侧身看去，只见周屿解开西装扣迈步入车，车子驶出她的视线。 她轻轻一笑，转身看向林霞，“林姨，我想回去了。” 第3章 大王 擦擦擦。 擦擦。 苏念翻了个身捂住耳朵，眉头轻轻皱起，卷起被子蒙头盖住自己。 自从宴会结束她就在熬夜做毕业设计，时间黑白颠倒，好不容易挨到周末可以不用去上课。 房间外的大橘猫竟然在奋力刨门，越发用力。 苏念忍无可忍翻身下床，睡裙肩带掉落在肩膀处，开门弯腰，胸前大片雪白肌肤露出，她浑然不觉抱起猫咪在它的耳朵上轻轻咬了口，引得大橘低叫一声才松开。 “好不容易有个周末，你非要喊我早起。”她低头又亲了口橘猫，站在门口回了回神。 既然起床了她也不好再回去睡回笼觉。 从来周家第一天起，苏念就再也没有睡过懒觉，早晨陪一家人吃饭，陪林霞聊天，任何乖巧孩子做的事情她都做过。 到头来还是林霞心疼她，让她不必束缚，安安心心做自己就好。 可她早就形成习惯，只有熬大夜的时候才会晚起，但最晚也不过九点。 怀里的猫半眯着眼睛，懒洋洋的趴在她的臂弯处，尾巴随意晃动着，好不惬意的。 苏念腾出一只手揉眼，一手抱着胖橘，一只脚往下迈，台阶跨度有些高，她没有注意到，径直抬起另一只脚。 忽然身体趔趄了下后不受控制的往前扑。 那只肥胖橘猫早早感知到危险挣扎着从她怀里跳了出来，三两下跳下台阶，晃着尾巴跑向别处。 完了。 苏念扭着身子试图勾到旁边的栏杆，小手在空中乱抓，一只手握住她的手。 冰凉。 有力。 她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仍然往前倒，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往上一提，她便脱离地面。 脚尖瞬间离地，毛茸茸的拖鞋脱离掌控翻了个儿滚下台阶，在楼梯口翻了个底朝天。 苏念心也一同被提起，呆愣愣地看着眼前人。 周屿与她近在咫尺。 鼻间呼吸喷洒在她的手腕处，带着几分温热，和那双丹凤眸里的漠然截然相反。 她以一种怪异又安全的姿势被圈在周屿怀中。 四目相对。 心中那只常驻小鹿早就分不清楚到底是受了什么惊吓还是因为别的而四处乱撞。 “毛毛躁躁。”周屿松开手，放下她。 台阶很宽，她自己站在高一阶的那个俯视着矮下两层的人。 苏念吸了口气，扶着扶手站稳，嘴里仍是不甘下风，“都怪大王。” 明明一只橘猫，偏偏叫大王。 占山为王。 占周屿为自己的王。 还要来挠她的门。 周屿冷笑，扫了眼正在楼下翘着尾巴蹭餐桌脚的橘猫，“赖床怪猫？” “……”苏念佯装生气，跳着脚往下走，一边走一边撇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 身后人双手抄在兜里，低头看她的背影。 许是视线太过强烈，苏念觉得后背像是被阳光烘过，热的发烫，连带着脸颊都染上点点红。 她跳下台阶穿好拖鞋，抬手蹭了蹭脸。 有些烫。 身上因为刚才的接触染上几分周屿特有的味道。 冷檀木香中带着几分沐浴露的清新香气，交杂混合在她四周。 被握住的手因为周屿的手凉也跟着冷了几分。 苏念转身抬头看向楼梯上的男人，初春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在他的西装裤上，随着动作扬起一簇绒光，顺着光四下散开在空气之中。 她抿下唇轻轻笑起来。 一双杏眸光彩耀人。 男人眯着眼睛居高临下望她。 “生日想要什么礼物。”他忽然开口问道，声线冷淡。 苏念猛地睁大眼睛，顾不得刚才扭着腰有点疼，顺着楼梯上去，距离周屿两个台阶处站定，她昂着头看他，眼前人面廓削瘦，神情淡然。 清冷的要命。 她敲了敲扶手，金属质地的扶手发出几声清脆的声响，似是认真思考了一番，“想要三哥回来陪我过生日。” 她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让他陪自己过一场生日。 一场有他在的生日。 20岁的生日，平淡又特别的年龄，她想有个特别的人陪伴。 周屿微微挑眉，抬起手看了眼手表，转身往楼上走，“看时间，我尽量。” 苏念点点头，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微微弯腰鞠躬，“感谢周总空出时间来陪我过生日。” 她说的一本正经。 语调调皮。 周屿没应声，转身低头看她。 男人的目光在她的脸上转了圈，收回目光而后看向她身后。 苏念顺着他的眼神回身，就看见周屿的首席秘书余岁站在她身后，见她转身看过来冲着她微微一笑。 标准化微笑。 手里还抱着一沓文件夹。 “余秘书早。”苏念尴尬了几秒后立刻打了声招呼转身走到餐桌前坐下。 好在余秘书表情管理十分到位，嘴角连一丝笑容没有。 不一会儿旁边传来一前一后的脚步声，看来是上楼去了。 苏念揪下一块面包放进南瓜羹里搅了搅，然后一勺一勺的吃，像是在吃猫食。 林霞端着果盘出来的时候看见她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南瓜羹，顿时就笑，“怎么了，被欺负了？” 苏念摇摇头，坐直身子，“林姨你用过饭了吗？” “刚和周屿吃完，”林霞将水果分到她的盘子一部分，又倒了杯果汁递给她，“你昨天又熬夜了。” 苏念点点头，插起一块苹果塞进嘴里。 楼上什么动静都没有。 巴掌大的脸蛋儿被苹果塞得慢慢的，鼓出一个小圆包，娇憨可爱。 她还在想刚才的事情。 “一转眼你和阿屿都这么大了。”林霞感叹了句。 苏念眨眨眼回神，起身拿起果茶壶帮她倒上一杯，双手递过去，“林姨，我们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林霞笑呵呵的打量她。 刚到周家的时候她在想这么瘦的孩子能养好么。 现在竟然出落的亭亭玉立，明艳动人。 宴会过后好多人都来跟她打听苏念是否有男朋友，想要介绍给自家的儿子。 她没应下也没同意。 苏念将碗里的南瓜羹喝的干干净净，乖巧的坐在她旁边吃水果。 林霞心里泛起一丝怜惜。 “念念，有没有喜欢的男生？” “咳咳咳…”苏念被苹果汁呛了下，摆摆手否认，白皙的脸蛋因为憋气有些红，“林姨我才多大，不急着谈恋爱的。” 林霞抽出纸巾递给她，“那也该看看了，你马上就要毕业了。” 苏念抿了下唇，指尖捏着苹果块没有说话，脑海里划过刚才的场景，以及答应陪她过生日的那句话。 她垂眸轻笑，“是要毕业了。” “说起来，”林霞似是想起什么拿出手机打开相册，“小屿也该找个姑娘了。” “前几天他们发了几张照片给我，你帮我看看哪个姑娘能配得上你三哥。” 手机被塞到她面前，苏念不得已接过去。 照片里的女生大多是A城大家族出身，身世显赫，相貌明丽俊俏，学识和远见更是不在话下。 这样的女生配周屿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可她的心里像是被塞了一大块棉花，拿不出来，塞不下去，堵的人喘不上气。 苏念放下手机，字字斟酌想要说出点什么话来配合林霞的话，可是她如鲠在喉，照片上女生的笑容太过耀眼，刺的她鼻泛酸。 林霞还在旁边一张张划过那些照片，细说这些人的家世背景。 最差的那个学历背景也比她高出一大截。 她将手放在腿上，食指抠着另一只手的指甲，沉默片刻仰起头正准备说话，楼梯处传来声音，她歪头看过去，只见余秘书抱着文件夹往下走，身后周屿已经穿戴好西装。 他的西装样式很多，正式的几件留在重要场合，剩下的多偏向年轻化。 现在这身是SUMMER家的经典款。 至此一件。 另一件摆放在展览厅仅供观看。 周屿身形板正，是少有的西装架子身材，加上身材管理严格，越发显得气质高贵。 之前苏念就听老师说过周屿是年青一代西装穿着的标杆。 如今猛然一看，真的是翩翩公子入世。 似是看见她们还坐在餐桌前，周屿顿了顿，看向两人面前的手机，而后微微颔首准备离去。 林霞出声喊住他，“我和念念在给你挑相亲对象，你有什么要求吗？” 周屿看了眼苏念，她下意识想要张口解释，可男人的目光仅仅是扫过她，便很快转移，“随便。” 声调清冷平淡，毫无波澜。 像是在听别人的事，他毫不关心。 苏念抿了下唇勾了勾唇，转头看向手机，屏幕上的女生笑盈盈的望着她，圆圆的脸蛋儿看着很可爱，手里拎着的是当季限量包。 她抬手划向下一张照片。 砰。 门关上了。 林霞叹了口气，无奈摇摇头。 苏南放下水杯起身，“林姨，我稿子还没修改完，先上去了。” 房间的落地窗正对别墅大院门口，她抱着大王盘腿坐在落地窗前，看着那辆黑色车静静停在门口，庭院小路上那人信步而出，一步一步走向车。 从始至终没有回头。 苏念低头摸了摸大王的脑袋，喃喃道：“你说他说的随便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女生都可以吗？ 怀里的猫儿被摸的舒服，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小爪子张开踩奶，等她再抬头，车子早已不见踪影。 第4章 犹豫 苏念在房间里待到晚上才下楼。 桌上散落着一堆废稿，七零八落的堆在一起。 地毯上还有几个纸团，有个还被大王当球玩了起来，踢得欢快。 夜晚不知不觉来临，天色越发暗淡。 眨眼间夜色就落下黑。 苏念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小心翼翼的把刚定好的最后一版放在画本夹里，然后开门下楼。 张妈已经把晚餐准备好，看见她下楼招呼她，“念念，晚上我煲了汤。” “知道了张妈。”苏念扶着扶手慢蹭蹭的往下走。 周屿回来吃饭么。 自从宴会结束，她很少看见周屿回家吃晚饭，不是应酬就是加班，一连几个月两人也只是仅有的匆匆打个照面。 苏念下意识看向窗外，透过客厅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的马路，只要有车停在门口就一定可以看到。 可门口，空空如也。 她裹着衣服站在门口想要去院子看看，天气开始暖和，她怕冷依旧裹着外套，门一开扫过几分凉意，苏念的鼻尖骤然泛红。 身后传来声响，苏念转身看去，只见张妈提着一个黑色行李箱往楼上走，那是周屿的行李箱。 张妈要收拾周屿的东西。 他要搬出去住么。 苏念关上门急匆匆的跟着张妈上楼，在周屿房间门口站定，喘息不匀，“张妈，三哥……” “你说少爷？”张妈见她气喘吁吁的样子惊了下，拎了拎手中的箱子，“少爷这两天要去江北出差，让我帮他收拾一下行李，等下余秘书要来拿的。” 原来是出差。 她暗暗松了口气，慢慢依靠着门框站稳，呼吸也平缓下来，“这样啊。” 张妈笑着打开壁柜，“你也知道少爷不准我们进他的衣帽间，能收拾的也就是这些零碎东西了。” 是了。 周屿不允许别人进出他的衣帽间。 所有的服装配饰都是他自己来归置整理。 来不及回来派余秘书来取衣物的时候也要他按照要求，拿哪套衣服，搭配哪块手表，拿错了乱动了，周家太子爷可是要翻脸的。 久而久之，家里人都习惯了他的要求。 渐渐地，更是少有人去他的房间，打扫卫生都是张妈亲自过去。 苏念站在门口脚尖蹭着地毯一角，有一搭没一搭的踢着那块微微翘起的地方，时不时抬头瞟一眼房间内的摆设。 整个房间基调是灰黑色的，家具风格也极为简约，一张大床，一张办公桌，简单利落，只有靠近窗户的地方放着一个顶天立地书柜，上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书。 靠的远，苏念看不清书的名字。 张妈还在小心翼翼的替周屿收拾东西，苏念半只脚踩在地毯上，然后缩回。 如此反复三次。 终于她收回脚站直身子扯着袖子把手缩进去，抬头笑了笑，“张妈，我先下去了。” “诶好的，别忘了喝汤。” 苏念应了声转身下楼，外面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 屋外的路灯亮起，昏黄又明亮。 林霞说是去陪周爸散心，这两天也不回来。 偌大别墅，只留下她一人。 晚饭她只喝了小半碗汤便躺下入睡。 万籁寂静。 月光倾撒，窗帘没有拉盖掩饰，透过一缕月光照耀在地毯上，留下斑驳一块。 苏念枕着胳膊掏出手机翻看微信，聊天记录停留在上次宴会的时候。 她问周屿要不要一起回家。 周屿说可以。 指尖轻轻向上滑动，什么都没有。 她翻身躺平将手机扔到床头柜上，闭眼，入睡。 * 周一是要交设计图的，苏念本来给自己订了三个闹钟，结果有两个没响。 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八点。 苏念拎着画本咬着面包片就往外冲。 张妈在后面喊她不及，只能跺脚。 等她跑到教学楼就看见赵静雯抱着一沓资料大咧咧的倚着柱子在等她。 看见她出现，赵静雯蹭的站直身子冲下两步台阶，“大姐，都几点了！” 苏念弯腰喘气，“我起晚了。” “老牟一会儿铁定要骂死你，”赵静雯夺过她手里的画本就往上冲，明明穿着纱裙温温柔柔的竟然像个汉子一样大跨步，一边还不忘冲苏念吼，“快点跟上来，从后面溜进去。” 赵静雯是苏念唯一一个从小玩到大朋友。 孤儿院里，只有她愿意跟她在一起玩耍，不嫌弃她，哪怕之后两人都被领养也互通信，一起考入同一所大学。 苏念抿着唇笑，深吸一口气爬上那高高的楼梯。 大课堂的后门因为常年关不上被人从外面用铁丝栓上，赵静雯三两下解开，悄悄推门进去，猫着腰坐在最后一排，然后招呼苏念进来。 两个人像偷东西的小老鼠，恨不得自己练过缩骨功，努力降低存在感。 苏念心里祈祷老牟千万不要点她的名字。 她按下凳子刚坐稳。 教室静了几秒。 “苏念！” “……” 牟老师抬手推了推已经滑到鼻尖的老花镜，满脸严肃，“把你的设计稿放讲台上给大家看看。” 苏念从赵静雯手里拿过画本走到讲桌前，打开本子放在投放仪下面，旁边的幕布上瞬间显示出她的画稿。 是一款男士西装礼服。 黑色戗驳领超宽，搭配八字领白色挺括衬衫，整个色彩搭配干净利落，属于典型礼服款式。 不同的是，她将本应该系在领口的蝴蝶结换成了黑色细带，由细带打结成蝴蝶结扣。 底下搭配一双同色系的切尔西皮鞋。 瞬间整个西装礼服提升一个档次，贵气又年轻化。 面料苏念选用了传统的西装布料，将裁减合身度提高，让整个西装看起来修长有型，非常适合新一代年轻商务人。 她把尺寸标记在旁边，然后慢慢挪到台下，静静地等着牟老评价。 赵静雯暗暗朝她竖起大拇指。 幕布上有红点亮起，在她的黑色蝴蝶结处画了个圈，苏念转头看向牟老，后者清了清嗓子，“你来说说这个的想法。” 苏念抿着唇咬了下。 脑海中划过一张脸，清冷英俊。 “现在商务男士西装还是少的，加上现在男士应酬场合多，需要正规的礼服西装，传统礼服古板显老气，虽然绅士但是彰显不出年轻人的朝气，所以就想着换个不一样的。”少女声音字正腔圆，语调轻柔逻辑清楚，将自己想要表达的点讲述的十分清楚。 牟老点点头，示意她回到座位上。 “下课后你们两个来我办公室一趟，”牟老看了眼缩在后排的赵静雯，“来给我解释一下迟到的原因。” 果然逃不过老狐狸那双鹰眼。 苏念趴在桌子上盯着画本看。 画纸的西装领口上慢慢幻化出一张脸，修长挺拔的身材，与这套西装融合度基本吻合，他手朝着裤兜，垂下眼瞧了瞧鞋，蓦然抬眼看她，眼皮上的小褶子轻轻皱起，勾勒出深邃黑眸。 苏念猛地坐直身子，伸手把画本合上。 动作之大，惹得赵静雯满脸疑惑。 课铃一响，其他人纷纷卷起画本就往外冲，苏念和赵静雯两个人慢吞吞的收拾东西去办公室。 结果还没走到办公室就接到牟老的电话，让她们两个直接去SUMMER工作室。 赵静雯仰天长叹，“我不会要在SUMMMER打一辈子版吧。” 苏念拿出手机看了眼微信，没有任何消息。 她撇撇嘴，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啊。 不切实际的。 她把手机放回兜里，走到公交站点等车。 赵静雯从后面揽住她，捏着她的脸上下看了看，一本正经开口说道：“念念同学，我觉得你有心事。” 苏念拉开她的手，作势捏她的脸被赵静雯躲开，两人看着马路上车来车往，苏念笑了笑，“没有的。” “咦…你这心事都写在脸上了。” “我的心事就是等下工作室里会不会挨训。”不远处公交车驶来，她往前站了一步，侧脸白嫩精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像个还没张开的洋娃娃。 清纯又妖艳。 赵静雯脑子里蹦出一句话：清纯的妖精最可怕。 公交车停在两人面前，苏念在投币器里扔进两枚硬币，拉着赵静雯坐在后排。 车内车窗关闭，空气不流通，弥漫着各种味道，赵静雯捂着鼻子在她耳边低语，“周家不给你零花钱了？舍得让你坐公交车？” 苏念被她逗笑，“是啊，穷的只剩下钱了。” 只是她还是不习惯花钱太多。 从13岁到现在花的每一分钱都是周家给予她的。 她做过兼职，赚的钱但是对于设计行业来说，那像是大海投石。 “对了念念，”赵静雯把背包放在身前，往苏念身边凑了凑，“毕业典礼你们家谁来？” 苏念侧头看向窗外，这条公交车路线会经过市区繁华地段，市景如画，高楼丛错，建筑精美，人们从奢侈品店挑选他们喜爱的包包和衣服，那些精美华丽的衣服被人设计出来，摆放在站台供人观赏，日复一日，直到被卖掉的那天。 她的设计呢。 她的第一件设计要不要送给一个特别的人。 “苏念！” 苏念猛地回神转头，就看见的赵静雯挑眉瞪她，“问你话呢，毕业典礼到底谁来给你送花。” “毕业典礼？” 赵静雯彻底服了她，“是啊宝儿。” 苏念摇摇头，垂下眼看了眼手中的手机，“没谁。” 赵静雯啧啧嘴，“周屿呢？” 苏念抬头看她，下意识替周屿说话，“他很忙的。” “可是毕业典礼这么重要的事情，总要有个重要的人来参与吧。”赵静雯说着用胳膊拐了下苏念，冲着她抬了抬下巴，“发微信给你哥。” 苏念摇摇头。 她可以肆无忌惮的跟任何人发微信，唯独周屿不行。 他太过冷淡，疏离又熟悉的那种感觉让人拿捏不住聊天的尺度，很多时候周屿只需要一个眼神她便不敢再有点点胆量去放肆。 更可况让他来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送她鲜花。 苏念舔了下唇，手机显示屏亮了灭，灭了量，车子忽然拐弯，她不受控制倒向赵静雯那边，脸颊白皙透亮，像极了瓷娃娃。 赵静雯轻轻捏了把她的脸，“当哥哥的还能不来参加妹妹的毕业典礼啊。” 听她说完，苏念抿着唇再次解开锁屏，点开微信找到周屿。 在对话框里编辑：“三哥，周日我的毕业典礼你能来参加吗？” 刚编辑好，她又迅速删除。 好像太熟络了。 再次编辑：“三哥，你妹妹的毕业典礼来参加啊！” “……”好像太妹语。 反反复复，写了又删，删了又写，公交车已经快要行驶到工作室对面的站牌处。 对话框里只留下一句：三哥，我的毕业典礼你可以来吗？ 忽的旁边伸出一根手指，帮她点击发送。 苏念愣了愣，手忙脚乱想要选中消息撤回，下一刻手机就被赵静雯拿走。 公交车到站了。 第5章 项链 “赵静雯！” 等苏念拿到手机早就不能撤回消息。 她追着赵静雯一路跑到工作室门口。 SUMMER的工作室正门是对客人开放的，工作人员是要走侧门的。 赵静雯率先推门进去，苏念紧跟着进去，鼻尖浸着点点汗，白皙脸蛋儿越发透红。 牟老师老花镜又掉到鼻梁下，瞪着眼瞧她们两个。 “老师好。”两个异口同声。 牟老点点头，指了指案板，“把今天的设计稿打版出来，看看成品。” 他带的这届学生里，也只有苏念和赵静雯两个人能拿的出手，可以再培养培养。 两人互看眼，认命去打版室。 苏念进入布料室找到自己想要的布料，然后开始着手打版。 尺寸数据早就在她的脑海里，无须看图纸，一把剪刀一把尺子就可以。 赵静雯挑完布料看到苏念已经开始裁剪惊了惊，默默加快自己的速度。 * 等部分裁片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两人从样品室出来，苏念赶紧掏出手机查看，微信图标上赫然有一个红色数字一。 她的心猛地一跳。 呼吸不由自主的屏住。 点开微信，最顶上的对话框里有一条未读消息。 周屿：可以。 苏念轻轻笑起来，眼眸璀璨明亮，她拉着赵静雯的手就往小夜市的方向跑，赵静雯猜到她的开心来自哪里，跑的比她还快。 她以为周屿不会答应的。 毕竟周氏现在处于混杂阶段，每天需要处理的事情堆积成小山。 她要求周屿陪自己过生日，他答应了。 她让他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他也答应了。 内心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涨的心口满满的。 心跳不知道是因为跑步太快还是消息太顺心。 赵静雯说她竟然胃口大开，连吃了好几串羊肉串，不像平时的饭量。 晚上苏念回到家，洗漱完躺在床上。 她起身拿起手机翻看聊天记录。 周屿的回复很简略。 但是又能直接了当，直戳心思。 看着看着苏念猛地坐起来，快速将两人的聊天记录翻看一遍。 好像、好像她的所有要求周屿都答应过！ 无论最后实现没，他都应下过。 苏念捂脸托腮，起身下床，雪白玉足在地毯上踮起脚慢慢转圈，一圈又一圈，她干脆坐在飘窗上，外面大王听到动静不停地挠门。 苏念下去给它开门，抱着他去储藏间找小零食。 大王的猫粮和零食都在客厅的储藏间，她抱着大王蹑手蹑脚的下楼。 月光明亮，客厅的窗帘有一半没有拉上，将整个客厅笼罩在月光之中，她找到储藏间小柜子，翻出一盒罐头，轻轻撬开。 大王已经翘着尾巴在她腿边来回蹭。 苏念蹲下身放下罐头，抱着膝盖看着大橘猫一口一口的吃着。 她轻轻摸了摸大王的脑袋，低声告诫。 “这么胖都快要抱不动你了。” “你要学学三哥，身材管理知道吗？” 想到这里，她的脸颊微微发烫。 苏念拍了拍脸颊轻舒一口气。 罐头已经空了一大半，苏念手撑着膝盖想要站起来。 “大半夜的，想让大王学三哥什么？”身后蓦地传来一道声音。 深夜寂静，只听得见猫咪小刺舌舔舐罐头沙沙沙的声音，忽的有另外声音，低沉冷冽，凝了夜色，像是鹅毛大雪中冒出的小冰雹，猛的落在她的心上。 苏念僵住了，险些坐到地上，一只手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拽起来。 来人指尖冰凉，带着外面的凉气，却透过她的睡衣沿着胳膊上爬，慢慢变得滚烫。 她因为腿麻双手不小心撑在周屿胸前。 两两对视。 他的唇似乎擦过她的发丝。 苏念愣怔了下，下一刻忙后退两步，将自己隐匿在黑暗之中。 她的脸烫到爆炸。 心跳加速。 “三哥你怎么回来了。”少女声音低柔，带着点点颤抖，像是刚才吓到还没回魂。 周屿挑了下眉，将手提包放在椅子上，垂下眼，脚边是刚才还在大快朵颐的肥猫。 他挪了挪脚，没回答她的话，“半夜喂它吃罐头？” 苏念脸上的热气慢慢褪去，这才敢露出脸，月光下少女素颜清纯，明艳。 “它饿了。”苏念很努力的给大王找了个理由。 周屿抬头看她，目光深邃，“嗯？” 男人话语含笑，声线低沉，带着几份揶揄，漫不经心的，“明天让余岁带你去买个毕业礼物。” 苏念心一跳，愣怔怔的瞧着他。 借着几分月光，面前男人半敛眉眼，胳膊靠着椅子，靠着墙双腿交叠，优雅又随意。 不知怎么的，她的心竟也跟着静了下来，轻轻点了点头。 客厅内始终没有开灯。 寂静中她能听到呼吸声。 轻轻浅浅。 一下一下刮过她的心尖。 苏念忍不住了，她起身往楼上走，“三哥早点休息，我先上楼了。” 周屿轻笑，起身也跟她一起上楼。 楼梯上铺着地毯，她赤着脚下来再上去压根没有声音，只听得后面的脚步声一步一步靠近，不远不近的跟在她后面。 就像是踏在她的心房上。 心跳都要跟着起共鸣。 苏念加快速度，推门进入，然后探出头冲着刚迈上台阶的周屿笑了笑，“三哥晚安。” 周屿抬头看她。 关门那一霎，她似乎听见一声，“晚安”。 苏念跑到床上躺下，心跳如鼓。 第二天等她下楼时余秘书已经等在楼下，见她下楼微微一笑。 苏念顿了顿。 “余秘书早。”餐桌前依旧没有周屿的身影。 似乎已经开始渐渐习惯。 苏念转身预备上楼，“我收拾一下马上下来。” 余岁上前一步摆摆手，“苏小姐按照自己的安排来就可以，我还要去给周总送一套文件。” 苏念点点头，又看了眼餐桌，“三哥吃早饭了吗？” “周总半个小时前就已经吃过了。” “哦。” “那你先去，”苏念再度转身下楼，“我喝点牛奶就好。” 余岁应声离开。 张妈见她吃的太少又帮她煎了个蛋，这才放苏念离开。 她上楼画了个淡妆，挑了件小香风羽绒服，再搭配一双高筒靴，想了想她又换成一件中规中矩的黑色牛角扣大衣。 下楼刚好余岁回来。 时间刚刚好。 车内，苏念坐的端端正正，眼神打量这辆车的内部构造，周围全都是周屿的气息。 她有些窒息感。 想起昨天晚上两人在客厅的碰触。 苏念咬了下唇，微微朝前探身，试图解除安静，“余秘书，是要去哪里？” 余岁透过后视镜冲她笑了笑，“周氏今年新开的佰盛商场苏小姐去过吗？” 苏念摇摇头。 佰盛商场她自然是知道的，新开的那个。 她想进去的心倒是蠢蠢欲动，但是钱包让她安分守己。 之前赵静雯想拉着她去看看各大品牌的新款，苏念因为肚子疼没去成，后来两个人就再也去过，倒是看了很久的发布会走秀。 “那我们今天就去佰盛看看。” 苏念向后靠去，手随意放在靠背上，忽然摸到一块硬物。 她看了眼余秘书，后者仍旧在专心致志开车，苏念轻轻把东西拽出来，竟然是一块手表。 看款式应该是周屿常佩戴的款式。 她隐约记得这款是有女款的。 不过这手表今年太过火爆，可能周屿也会跟风买吧，苏念没有多想，伸手把手表递到前面，“余秘书，三哥的手表在这里，你回头带给他吧。” 余秘书点点头，“你放在后座收纳箱里就行。” 苏念依言打开旁边的收纳箱，里面零碎小件一应俱全，她愣了愣，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苏小姐？” 苏念摆摆手，将手表认真放进去，“没事，我只是看今天才发现三哥很精致。” 余岁勾了勾唇角没回应。 “周总说了，如果您不想买饰品还可以选择其他的东西。” 两人来到大厅，余岁走在她的右前方，轻声跟她说着一楼的各种品牌店位置，以及今年主打产品。 苏念有些紧张，绞着手往前走。 就连旁边的人都在不停看她。 “那个，”苏念终于忍不住开口，余岁下一刻附耳过去，苏念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能不能和我并排走。” 余岁一愣，立刻会意到她的意思，瞬间脚步放慢跟她同行。 苏念这才觉得放松一点。 一楼店面都是珠宝以及手表，她并没有什么大心思去看这些，反而想去看看二楼的服装和包包品牌。 可周屿说让她挑个项链作为毕业典礼礼物，她不想拒绝。 于是苏念便指了指前面的蒂芙尼，“就这个吧。” 余岁点点头，“好的。” 苏念向来喜欢简单的东西，选项链的时候也是如此，不想花太多钱怕周屿觉得自己挥霍，也不想太便宜让他看轻自己，挑来挑去也只选了T系列中一款。 简单的中空圆圈搭配金色鱼骨链条，简单大方。 余岁立刻让人帮她包好。 等待服务员包装的空隙，苏念打量着周围的品牌店，对面的Carlier的店面设计采用大片透明厚玻璃，能够让人在外面看清里面饰品，苏念饶有兴趣的看着对面的巨大广告牌，上面是今年的新款。 视线下移，里面有一对男女在挑饰品。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衬衫，袖扣是金色金属做成的，整个衬衫风格清冷淡漠，隔着远她有些瞧不出是哪家牌子，只觉得衬衫跟男人气质十分相符。 他身边的女孩穿着CHANEL黑色小香风外套，搭配浅色包臀裙，将她的身姿展现的很美。 两人在搭配服装和饰品上各有风格，十分养眼。 苏念抱着手看了眼男人，刚巧余岁拎着包装袋过来，她凑过去轻声道：“余秘书，你有没有觉得对面男人的穿搭跟三哥很像。” 余岁扫了眼，还没来得及开口回应，只见男人接起电话慢慢转过身。 苏念愣住。 他的臂弯搭着一件女士大衣，面容清冷，静静地立在那个女生旁边。 电话很快挂断，女生拎起一款包在他面前晃了晃，似是说了什么声音很轻，他弯腰附耳过去，眉眼认真，唇角勾起。 而后，周屿抬手拍了拍女生的脑袋。 亲昵又爱怜。 苏念飞快垂下眼，裹了裹大衣低头往外走。 原来他不是没空。 是有佳人相陪。 所以是碍着她是周家人的份上才让余岁陪着她来挑项链么。 苏念昂起头飞快蹭掉眼眶里的泪，大步走到外面。 身后余秘书追了上来，拎着包装袋，“苏小姐是有什么急事吗？” 苏念转身看他，不知道是被风吹的眼角带着几分湿润，“是啊，有急事。” 急到她想快点离开。 第6章 手表 最近苏念一直泡在工作室，早出晚归，勤奋程度都要赶上工作室的正式工作人员。 她的样品做的极快，拿给牟老看过后便开始着手打版裁剪。 赵静雯按住她的剪刀，跳到案板上坐下，腿在空气中来回晃荡，“你怎么了，突然这么拼。” 苏念拍了她一下，示意她从案板上下来，然后拽过布料合集撑着手一样样比对，模样认真。 “跟你说话呢。”赵静雯跳下来拿走她手中的合集。 苏念啧了声，“想赶紧做完设计。” 赵静雯挑眉，“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苏念探身抽走她手中的合集翻到刚才自己看的那页，几块布料对比一番后轻轻皱起眉头，她转身往外走，想找牟老帮她参考一下布料的不同。 赵静雯看着她的背影无奈摇摇头，这孩子肯定有问题。 苏念抱着合集敲了敲牟老工作室门，“老师，想跟您请教个问题。” 牟老摘下眼镜招呼她坐下，“苏念啊，你最近老在工作室。” 苏念点点头，“想早点完成我的毕业设计。”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牟老拉开抽屉拿出两张入场券递给她，“这周在南关有场服装秀，你去看看吧，设计师是这两年刚起来的国风代表，很有意思。” 苏念愣了会儿，然后起身双手接过入场券，鼻子莫名有些发酸，她看向牟老，“对不起老师，让你担心了。” 牟老摆摆手，“心里有事是人都有的现象，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做出来的作品就不一定是好作品，尤其是设计行业，马虎不得。” “我记住了老师。”苏念起身后退一步，俯身鞠躬。 “等等，这些纪录片你也拿回去和静雯那孩子一起研究研究。” 苏念一一接下。 刚出门那一刻她才想起自己的问题还没问，手里的合集还攥在手里，苏念顿了顿，转身回到样品室。 赵静雯也还在死磕自己的设计，看见她回来顿时拉跨，丧着脸撒娇，“念念，我觉得以后需要你包养我了。” 苏念扬起手里的入场券，笑盈盈的望着她，“我觉得现在可以先包养一下。” “什么东西？”赵静雯抽走入场券，下一刻睁大眼睛，“你从哪里搞到的。” “老师给的。” “让你和我一起去看。” 赵静雯乐了，抱着苏念就是一大口亲亲，“我太爱你和老牟了！” 苏念也跟着她开心起来，两人临时决定要去，没有准备衣服便偷摸在工作室挑了两件，化了个精致素颜妆，拎着小包出了工作室的门。 布料选不出来大概是因为她的心太乱了吧。 那天的情景总是在她的梦里翻出出现。 苏念觉得闷闷的。 她想生气可是她没资格生气，越想就越会觉得委屈，思绪全乱，导致打版错了好几处，不得已晚上接着在这里熬夜。 “念念？”赵静雯皱眉喊她。 苏念回神，“怎么了？” 赵静雯递给她面包，目光在她脸上飞速扫一圈，“你最近好像总爱走神，发生什么了？” 苏念撕开面包一点点吃着，淡淡回她，“没有。” “还说没有，是不是因为周屿。” 听到周屿二字，苏念心头一跳。 天色昏黄下来，路灯一盏盏亮起，两人穿过马路去对面搭乘地铁，一盏灯在头顶亮起，她抬头看去，只觉得灯光刺眼。 刺眼到想要流眼泪。 “你这样他知道吗？”赵静雯叹了口气，伸手替她刷卡，她看得出来苏念对周屿有些特别。 不仅仅是特别。 苏念摇摇头。 她哪里敢让人知道，怕是要被骂死的。 赵静雯深吸一口气，默默的拍了拍苏念的肩膀。 地铁驶来，两人进入，一路无言。 苏念捏着手里的入场券低着头，静静的听着广播里一站又一站的报站，直到目的地。 两人进入的时候T台还在做最后的调整，赵静雯选了个一个比较靠中间的位置拉着苏念坐下，然后翻着刚才在门口领到的画册，指着最后的压轴礼服，“这件中国风设计的挺独特。” 苏念看了眼点点头。 近年来国内需要设计师都会在自己的设计里添加中国元素，让整个礼服充满古典韵味。 时装秀很快开始。 白色灯光关闭，只剩下舞台灯光，随着音乐响起，一个个模特身姿优美将每一件衣服的优点展现的淋漓尽致，苏念迅速记下每件服装在她看来比较有亮点的地方，以备后面复看的时候用。 而从开始到几套衣服出现，最前面的几个位置一直空着。 上面还贴了标签，似乎是人名，现场灯光忽明忽亮，苏念看了会儿没有看清便放弃转而继续看台上。 忽的身后有一阵骚动，几个女生捂着嘴低呼尖叫。 苏念下意识回头看去，舞台灯转动着射向T台，一束光不经意间打在男人背后，他逆着光来，一步步走到前面，目光落在苏念身上，仅仅几秒便挪开，而后坐到最前面的椅子上。 手里的入场券材质发硬，被苏念捏的紧，她的手勒的疼起来才回神低头，慢慢松开手，掌心已经有了一道深深地红痕。 赵静雯拐了下苏念，低声道：“我要是没看错，那是周屿吧？” 苏念咬着唇点点头。 她是来散心的，却没想到让她纠结的人也会出现。 那么明晃晃的。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响了两声，苏念翻出来，是一条微信。 她顿了下点开。 周屿：“出来一趟。” 再抬头，前面坐着的人已经不见踪影，苏念直起身子环视一周也没发现周屿身影。 她只能认命找个理由起身往外走去。 走廊拐角处，周屿倚着墙低头看手机，听见动静抬眸看向她。 苏念莫名有些紧张。 “怎么了？”她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丝紧张。 声如细蚊。 轻轻柔柔。 周屿盯着她看了会儿，苏念今天穿了一身浅粉长裙，外搭黑色皮衣夹克，妆容衬托下她的眼眸无辜又明亮，像一汪清泉，清澈到底，他垂下头把玩着手机，语气依旧冷淡，“爸妈问你人呢？” 苏念大脑一片空白，茫然抬头看他，啊了声。 周屿站直身，手抄裤兜，慢慢靠近她，微微弯腰同她平视，看着她的眼睛，慢慢说道：“我说，爸妈问你人去哪里了。” 突如其来的距离，苏念下意识缩了下脖子。 手紧紧捏着背包链条。 “最近赶设计。”苏念抿下唇后退一步。 鼻尖窜入熟悉的清冷味道，她侧眸看向楼下。 展厅外还有人陆陆续续进来，他们要么穿着潮流，要么打扮靓丽，来观摩这样时装秀。 “等下一起回家。”周屿没了耐心直起身扫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苏念看着他的背影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这人。 这人真的明白什么是回家么。 她真的太吃他这套来来回回的“折腾”，他靠近她就不由自主的跟上去，他疏远她知趣的后退。 反反复复。 哪怕她明知道周屿身边从来不缺追求者。 可是只要他说一起回家，她就会听。 会把那些事抛开忘记。 苏念自嘲般笑了笑，迈步进入会场。 赵静雯看了她一眼，伸手握住她的手紧了紧，苏念摇摇头示意她自己没事。 只是她再无心思看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的缓慢，像是被按下慢速键。 直至结束。 苏念跟赵静雯打了声招呼便去外面，余岁已经在等她，看到她出来将车门打开，“苏小姐，请。” 后座里侧隐约可见黑色西装裤。 她吸了口气提裙上车。 车内空气清新，苏念靠着边规规矩矩坐着，忽的想起来自己之前放的手表，她掀开收纳箱，手表还在。 再抬头，正撞上周屿的目光。 苏念眨了眨眼睛，指了指手表，“你的手表乱丢，帮你收起来了。” 周屿扫了眼手表，蹙眉，“哪里发现的。”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铃声响起。 苏念立刻噤声，反应过来又觉得不对劲，自己干嘛要这么紧张。 电话那头传来声音，娇滴滴的。 她听不太清。 只听周屿回答电话那头：“看到了，掉在后座。” “好看。” 他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和。 苏念看了眼那个安安静静躺在收纳盒里的手表，鬼使神差抬手拿了出来。 周屿看向她。 苏念解开表带，拽过周屿的手腕，戴上。 男人手腕比女人粗些，戴上却刚好合适，甚至瞧着很搭配。 再抬头时周屿已经挂断电话，他没有拿开手，只是盯着苏念，语气清冷，全然不像刚才的，“你在做什么。” 苏念垂眸看手表，神情平淡，“给你戴手表。” 指尖微微发抖。 “手表是我的吗？” “……”苏念清了清嗓子，慢慢缩回手，“难道不是你的？” 周屿冷笑几声，摘到手表扔回收纳箱，推开车门下车，“无聊。” 好像很生气。 苏念眉头轻轻一挑，眼眸慢慢亮起，顾不得细想是不是她猜测的那样，忙紧跟着下车。 男人在前面大步走，她干脆踢掉高跟鞋赤脚跑，“三哥，你等等我！” 仿佛那一扔，把她的不愉快也连带扔掉了。 苏念提着裙子跟在周屿后面，“张妈今天做好吃的了吗？” 周屿停下转身看她，目光落在那双嫩白脚丫上，下一刻挪开。 苏念刹不住车，愣生生撞入他的胸膛。 第7章 看路 周屿按住苏念的头轻轻往后一推。 “看路。” 苏念捂住脑袋后退一步，昂着头看他，“我要告诉林姨去。” 周屿冷笑，转身往里走，“你以为你十八岁呢。” “……” 苏念愣怔了下紧跟着进门，拖鞋被人拿了下来，静静的放在玄关处，男人皮鞋被收起放在鞋架上。 人已经上楼去。 她瞧了瞧拖鞋，抿着唇忍不住偷笑起来。 院子里的花开始冒出花骨朵，枝丫抽出嫩芽，悄悄地，又肆无忌惮的冒尖生长着。 苏念提上鞋忽的想起刚才在车里她赌气给他戴手表，借着由故跟他使性子。 不知道他看出来没有。 他给她提鞋是不是没看出来，气消了。 想到这里她晃了晃脚，快步走进客厅。 林霞和周海看到两人回来高兴极了，让张妈赶紧再加两个菜。 苏念刚巧也肚子饿了，朝着两人半撒着娇就坐下吃饭，下一秒就被张妈哄着去楼上换衣服。 她举着一小块酥肉上楼，进入房间认真卸妆，换衣服，带着发箍便往下走，一出门看见周屿也刚巧出来。 苏念眨了眨眼，没说话转身往下走。 周屿瞧了眼她头顶的鹿角，眉眼微微一挑，亦跟着她下了楼。 四人一桌，她坐在周屿旁边，苏念对身材的要求有些严格，可她实在是不想离开饭桌。 已经很久没有同周屿一起用过饭。 她舍不得离开。 桌子最边缘放着一盘蔬菜沙拉，她瞧了好几眼。 每次想要伸出筷子去夹的时候总会碰到阻拦，她没办法只能选择其他菜。 “念念，听说过几天毕业典礼了？”林霞替她倒了杯水递过去，“是哪天？” 苏念抬头放下筷子，“下个周六。” 林霞点点头，“等下让人看看行程表，毕业典礼可要去的。” 苏念抿了下唇，看了眼周屿，“三哥已经答应我去了。” 林霞哦了声，看向周屿，“那这样最好，到时候给念念挑一束最好看的鲜花送去。” “嗯。”周屿淡淡应下，放下筷子将旁边的蔬菜沙拉挪换位置，摆在苏念面前。 他做的自然，像是已经这样做过好多次。 苏念愣了下，下意识看向周屿，又飞快移开眼。 筷子久久没有夹面前的菜，她不敢张口，觉得一开口心都要跳出来，脸颊开始微微发烫。 甚至，不敢看坐在对面的林霞和周海。 她总觉得两人的目光在她和周屿之间来回晃荡。 苏念伸筷子夹菜，慢慢咀嚼，旁边几人已经在聊集团的话题，她才渐渐放松下来。 晚饭结束时，那一盘沙拉她几乎吃了大半。 入睡时苏念都觉得有些胃胀。 接下来的几天里，苏念又接着泡在工作室。 工作室那边的毕业设计快要做完，她和赵静雯选了周末去工作室做最后调整。 苏念的搭配讲究，方方面面都力争做到完美。 牟老看到她的服装时点点头，让工作人员把这件衣服摆在外面当做展品供人观看，试验一下这件衣服的大众喜爱程度。 而赵静雯那件还需要在细节上稍作修改。 牟老拿着版尺瞧着手心，望着两人问道：“你们两个毕业什么打算。” 赵静雯率先抬头举手，“老师，我能不能跟着你？” 她性子坦率，问的自然也直接。 牟老笑起来，“你这性子马马虎虎，给我打版都能打错的。” “老师，不能偏心啊！”赵静雯抱着尺子假装嚎。 “苏念，你什么想法？”牟老转头看向身后，少女蹲在地上将西装裤腿用移动小熨斗仔细熨烫平整。 听到他问自己，苏念没停下还在继续熨烫裤腿，“我还不知道。” 她的确没有想好。 设计这条路不好走。 想要有成就就要汲取大量的资料和信息，学习不同的理念来拓宽自己的眼界。 见牟老走后赵静雯过去蹲下，掰过苏念的脸，“姐妹，你的脑子是被周屿塞满了吗？” 巴掌大的脸蛋儿被她捏的皱在一起，苏念嘟着嘴，“没有。” 赵静雯松开她，满脸恨铁不成钢，“你到底怎么想的？” 裤腿终于熨烫好，比刚才看起来要顺眼许多，旁边工作人员看到这一幕打趣道：“以后念念就留在这里做牟老的关门弟子吧。” 苏念冲人笑了笑没作声。 她起身去帮赵静雯修改细节，阳光洒过来，少女手指纤细，握着剪刀的手平稳划过布料，手腕稍稍用力改变方向，便勾勒从不一样的线路。 赵静雯看了眼苏念，满脸赞赏，之前牟老就说过论动手能力和想象力这届学生都比不过苏念。 她走到苏念旁边，递过墨粉和尺子，“说真的，你该不会真的要为了周家太子爷留在国内吧。” 她敲敲桌子回头瞥了眼牟老办公室，放轻声音，“老师是想你留下来的。” 别看平时对他们比较严格，但是对苏念更多像是严师与高徒的对阵。 苏念站起身放下剪刀，语气平常，“是有这个想法。” 周家对她而言，是温暖的家。 周屿于她而言，是…… 苏念垂眸莞尔，接着说道：“不过还没想好。” 国外几家学校都给她发过邀请函，其中就有她一直想要去的学校，如果能去那里进修读研，肯定能接触到更多的时尚理念。 可是。 她摇摇头不想去想这些。 赵静雯无奈摇头，抬手精准把笔扔进笔筒，“你简直无药可救，为了一个男人大好前程就不打算要了。” 苏念随手抓起一个抱枕扔了过去。 * 毕业典礼前一天，苏念和赵静雯特意在工作室改了校服。 设计学院讲求创新和新颖，学院里允许学生最后时刻将校服改变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甚至还推出设计大赛，谁的校服好看，谁就是得奖者。 校服是直筒短裙，规规矩矩的学生制服装，她将外套拆开做了拼接，在背后用刺绣绣上学校校徽，再配上一根嘻哈风项链，下面的短裙也从中间剪开改成绑带式。 整个校服直接改成酷盖装。 赵静雯拿到衣服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忍不住啧啧，“说你叛逆吧，长着一张与世无争的清纯娃娃脸，说你乖巧吧，你这张脸真的是又欲又纯。” 苏念抓住衣服，笑骂她，“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给你改的更好看。” “别别别，苏大设计师的手笔高，我这就去试试。”说着她就抱着衣服进了试衣间。 苏念坐在一旁扭头看向自己的校服，她的还没想好要怎么修改。 她想和周屿合影。 明天他会穿什么样的西装呢。 是什么颜色的，是什么款式的，搭配的领带或者是不搭配领带，戴的手表都是什么样的。 她一概不知。 苏念低头抠手指，忽的想起来自己前几天加过余岁的微信，她翻出手机。 苏念：余秘书不好意思打扰，请问周屿明天的穿搭样式你有吗？ 她之前听过周屿穿搭图都会发一份给余岁，以防止突发情况。 那头回复很快，给她发了一张图片。 苏念眼眸一亮，蹭的站起来就往裁剪室外跑，赵静雯刚换好衣服出来，见她跑出去愣了愣，认真看起自己的衣服来。 她跑到面料房认真寻找贴近颜色的布料。 余岁发给她的照片里，是穿的一件米白色麻质混纺衬衫，这种面料对于身材要求很高，周屿背阔肌和腰部线条都很优美收敛，对于这类面料穿搭可以很好地撑起来。 不同的是，他搭配了袖箍。 整套下来禁欲又清冷。 可是她的校服要怎么搭配，夏天校服都是白色占多，要是想要做相似点就要在细节上下功夫，她挑选了几块浅色布料然后抱着一整块去了裁剪室。 苏念盯着这些布料看了会儿，依旧毫无头绪。 眼睛不经意间瞥向旁边展厅的礼服，她轻轻皱眉，而后舒展开，转身拿起剪刀割布。 最后她将领口刺绣上她的英文缩写名字，用的是跟袖箍同款颜色，宝石蓝。 她将裙子的底下一排也如法炮制做了锁边。 也算是有相同的了。 苏念回家时已经很晚，只有张妈还在等她，见她回来做了夜宵给她。 可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爬起来坐了会儿，起身下床把第二天要用到的彩妆准备好，又把本来挂在衣柜里的校服拿出来挂在衣架上。 似是想到什么苏念从化妆台翻找出一瓶香水轻轻喷洒在校服上。 空气中刹那间充满雪松木和佛手柑味道，清新又带着几分甜。 仅仅一点甜就可以满足。 外面月光倾撒整个院子，地面像被覆盖白雪，静静地，轻轻地，掩盖住所有脏颜色。 她抱着抱枕靠在飘窗那里。 嘴角不自觉扬起久久落不下。 她发消息给赵静雯，“失眠了。” 那头赵静雯回复很快：“睡吧姐妹，醒来什么都有。” 苏念屈起膝盖环住，百般无聊的看着外面无人玩耍的秋千，脑海中勾勒着草图。 忽的一束光闪过。 她愣怔了下，急忙将窗帘再拉开些，贴近窗户看去，黑色迈巴赫披着月光驶出院子。 远光灯在黑夜中宛如一条长长巨蟒，吞噬着黑夜，扭动着身子去远处。 苏念缓缓坐下。 放在旁边的手机亮了一下，她忙扑过去打开微信，顾不得什么矜持，找到周屿微信。 苏念：三哥，三更半夜你去哪里？ 那头回复很快。 周屿：有事。 周屿：睡吧。 苏念捏着手机，想要再问话，想问他去哪里做什么，明天能赶回来吗？ 这些统统被她压在舌尖下。 她放下手机跳下飘窗走到床边上床，闭上眼睛。 只几秒，她便又睁开。 目光胶在窗户上。 夜晚如白昼，她静静地看着外面，想着再过一会儿灯光就会回来，必然会晃到她的房间，窗帘她没有拉上。 可时间太久，苏念实在熬不住睡了过去。 等她惊醒时，天色已经大亮。 苏念穿上拖鞋急匆匆往楼下跑，张妈已经在煮粥，听见楼梯上咚咚咚的脚步声连忙跑出来，手里还举着勺子，“念念，怎么了？怎么了？” 苏念环了一圈客厅，眼巴巴的望着她，“张妈，你看见三哥了吗？” 张妈有些疑惑的摇摇头，“没有，昨儿晚上我听见车出院了，倒是没听见回来。” 第8章 典礼 直到苏念用完早饭，周屿依旧没有回来。 她放下筷子呆愣的坐了会儿，起身上楼。 换衣服，化妆，每一步比以往都细致认真，眼线勾勒眼尾，口红轻点红唇。 她起身穿好校服，翘脚穿套长袜。 光影在镜中流动，折射出一抹流影，镜子里的人清纯干净，素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苏念垂下眼，静默了一会儿，随后抬起头，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 他一定会来的。 对吧，是吧。 她问着心底里的那个想要冒出来的答案，然后起身离开房间。 从楼上下来时张妈端着果盘路过，感叹道：“念念真的越来越好看了。” 苏念抿着唇轻笑。 毕业典礼。 礼堂内红色礼堂椅排列成行，巨大的横幅拉在舞台中央，祝贺11级学生完满完成学业暨毕业典礼仪式。 学生们已经陆陆续续进入礼堂，按照班级排布区域坐下。 礼堂厚重大门外早就站满家长，手捧鲜花或相机，替自家孩子记录下这一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苏念坐在椅子上，双□□叠，身子扭向后面，越过茫茫人海扫向外面。 那么多陌生面孔，没有一个是她所熟悉的。 她打开微信，聊天还停留在昨天晚上，他喊自己睡觉。 要不要给发个消息，下一刻苏念反扣手机。 他答应过她要来的。 “毕业典礼现在开始！”舞台中央的老师大声喊出这句话。 台下顿时响起欢呼声。 苏念被欢呼声震回神，禁不住也跟着激动起来，旁边学生早就站起来欢呼雀跃，吹口哨。 “同学们，首先我代表学校和个人祝贺你们顺利完成学业……”台上老校长举着话筒慷慨激昂，舒展着他们这群人未来的前途，鼓励着他们不要害怕困难。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人要做的事情，让他们别胆怯未来的路。 底下的学生早就心起了空，早在底下窃窃私语着自己以后的路。 赵静雯坐在苏念旁边，压低嗓音跟她讲话，“你从早晨来就好像不开心的样子。” 苏念抬头，呆愣的，回过神来看她。 “我跟你说个惊艳事儿，”赵静雯见她是真的不开心拉着她开始讲故事，“我昨天有东西拉在工作室回去取，看到一个女客户，那真是惊为天人。” “她的身材比例好到爆，”赵静雯连说带比划，“你要是看见了绝对会想给她做衣服。” “那种人就是衣服架子啊，颜值身材秒杀一切。” 苏念终于抬头看向她，“是吗？” 赵静雯点点头，“牟老师亲自接待的，大师姐给量的尺。” 看来是个大人物，不然的话怎么能请的动他们两个人亲自招待，要么是真的衣服架子，要么是名门闺秀。 她倒是起了点点好奇，想着等有空去看看那人的身材比例，瞧瞧照片。 做服装的就喜欢琢磨这些，苏念也不例外。 台上老校长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直到被人提醒时间才停下。 “下面有请学生代表苏念同学上台发言。” “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上午好。” “非常荣幸能够作为毕业生代表站在这里发言，首先……” 台上的人双腿纤细白嫩，直直的站在那里，百褶裙将腰身凸显出来，不堪一握的样子，精致的脸蛋儿更像是雏生的瓷娃娃，娇艳又清纯。 台下人禁不住吹了两声口哨，立马引起全堂哄笑。 年轻的时候总喜欢肆意张扬，放飞青春的感觉，一次次的去挥霍，也不怕失败。 大不了爬起来再来一次。 苏念捏着稿子看向门外，人头攒动，面容重叠，没有一张脸是她熟悉的。 她低头垂眸，轻轻弯下腰鞠躬。 领子随着动作晃荡在空中，宝石蓝色略过她的脸，粗糙的让人觉得疼。 等她走下台去，下一场节目已经开始表演起来。 整个礼堂热闹非凡。 苏念起身往外走去，花香飘在空中，淡雅或浓郁。 她靠着墙数着外面排列的车。 没有一辆是周屿的。 手机不停的震动，是赵静雯喊她回去，苏念转身往回走，重新进入礼堂坐下。 赵静雯握住她的手用力晃了晃。 她微微一笑算作是回应。 表演很快结束，等主持人喊话可以送鲜花的时候外面的人一拥而入，找到自己的孩子送上花束。 苏念坐在位置上没有起身。 “念念！” 苏念忙回头。 赵静雯手捧着一大束木棉花送给她，“恭喜你顺利毕业！” 苏念抿着嘴唇轻轻眨了下眼睛，笑着接过去，“谢谢。” “别太……”赵静雯揽着她的胳膊还想说点什么，旁边忽的有人出了声，打断她的话。 “苏念，你家里没来人给你送花吗？”说这话的是班里的班长李妍。 自从觉得牟老师偏袒苏念后就一直对她态度不佳。 见她连手里的花都是赵静雯送的，眼里的嘲讽更是藏不住，“说是有钱人家小姐，家里人呢。” “你！”赵静雯想要上前被苏念拽住。 她今天心情实在是差，李妍偏要来说，苏念冷冷一笑，“那也比你要强的多。” 李妍脸色一变，想要再说点什么，身后牟老师拍了拍她的肩膀，而后站在苏念身边，“别太在乎这些话，日子久了你就能明白，不值得。” 说罢喊来摄影师来帮他们合影。 镜头里少女手捧鲜花，满束纯朴掩盖不住她的清纯明亮，领口处的刺绣更像是点睛之笔，点亮整套服装。 咔嚓，照片拍下。 苏念独自一人走到外面，人群熙攘，她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周屿还没来。 直到同学找到苏念喊她去拍毕业照，苏念转身往回走去，路过树荫小道时她回头看去，长长窄窄的道路寥寥几人，都是学声。 她嘲讽一笑，朝前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只是心里不明白，明明答应了要来，为什么不来。 苏念咬着牙抿着唇站在队伍中，面前是家长们，殷切期盼的眼神凝视着他们。 可众多眼眸没有一双盛着她的小小身躯。 摄影师手持相机半蹲在不远处，朝着他们做手势。 摄像机里四排三列的学生门面孔稚嫩，笑意盎然，满眸希冀。 学士帽被抛到半空中，欢呼声阵阵响起。 赵静雯拉着苏念在门牌石前合影留念。 苏念抱着书本换上学士服站在那里，轻轻勾唇。 学校前的主道上车来车往，一辆黑色迈巴赫打着左转灯朝着学校门口驶来。 她不经意间抬眸瞧去，只觉得心猛地被人吊起。 嘴角不自觉勾起，苏念转身朝着车子驶入的方向跑去，挥舞着手里的书。 她就知道周屿会来。 来晚点没关系。 终归是来了。 车子驶过校牌石，苏念顾不得禁止踩踏草坪的标语，横跨草坪朝着车子跑过去。 迈巴赫没有减速擦着她的衣角快速驶过，她受了惊怀里的书掉了一地。 主驾驶里是一张陌生的脸。 车牌号更是陌生的。 她呆愣愣的站在原地，而后被车尾气呛得咳嗽。 许是咳的太厉害，连眼眶都泛红，一滴泪珠框在眼眶里打转，苏念昂着头眨了眨眼睛，转身冲着跟她在身后跑的赵静雯笑了笑，“再帮我拍一张吧。” 十二点整。 人群退散，校门关闭。 苏念喊了辆出租车离开，手里拿着刚才摄影师给她的合影。 她摸了摸照片里少女领子上的刺绣，抬手翻开领子，里面的刺绣名字和外面的不同。 车窗外，黑色迈巴赫飞驰而过，溅起水洼。 车内周屿托腮撑着下颚，面容清冷，他掐断电话抬眸问道：“到了么？” 余岁减缓车速打开车窗向外看去，心里忍不住叹息声，“已经结束了。” 周屿扫了眼外面，校门口冷冷清清，只有几个学生站在那里拍照，但都不是苏念。 眉宇染上几分烦躁，他摆摆手，“回家。” 放在旁边的手机再次响起，他垂眼看过去，终是接起来，“说。” 余岁透过后视镜看到男人眉头皱起，拇指上的扳指被缓缓转动着，神情淡漠，静静的听着电话那头的话语，再挂断后才揉着眉间道：“先回公司。” 自从周屿接管周氏集团以来，集团高层问题不断，接连出现产品销售下滑以及空档上架问题，财务账面账务不符等等问题出现。 周屿分身乏术，就连昨天晚上半夜都被喊回去开跨国会议。 与美国方面的谈判出现崩解，长期合作关系被人从中作梗离间，要是这条运输链在周屿手上断了，他怕是要被推上周家断头台。 处理刚刚才有转机，周屿来不及换衣服便喊他来学校。 余岁忍不住开口道：“要不要先给苏小姐打个电话。” 毕竟她好像之前很期待的样子。 那该有多失落。 周屿低头看着刚才市场部发过来的资料没有说话。 * 苏念回家后直奔楼上，她将木棉花找了一个花瓶插进去，再找张妈要了些保鲜剂好让这些花保持时间再久一些。 张妈抱着花瓶送上楼时见她情绪低落，轻声问，“毕业不开心？” 苏念摇摇头，“只是有些难过。” 张妈以为她是难过毕业，耐心劝导着，“天下哪里有不散的宴席，有缘再见啊。” 她接过花瓶点点头，拿起剪刀将花枝剪掉一部分，插入花瓶中。 晚上要同学聚餐，苏念换好衣服画了个淡妆拎着包出门，刚到院子就见周屿从外面回来。 他没有穿那件麻质衬衫，也没带袖箍。 几缕头发散落在额头间近乎掩盖住他的眼眸，可眼里困倦难掩，见苏念出来，周屿站定，而后朝着她招招手。 苏念咬着唇没有动。 不远处人似乎笑了声，迈步朝她走来，走到她面前微微弓腰低头，丹凤眸锁住她的眼，嗓音低低，带着点点疲倦，“抱歉，今天有事。” 苏念只瞧了他一眼就低下头。 她刚看见周屿的眼眶有几分青色。 是一夜未眠吧。 心里快要胀满溢出的委屈一点点被青色压住，再用力一点，成为满腔心疼。 她看着自己鞋尖，慢吞吞开口，“我要出门。” 周屿直起身抬手想要揉她脑袋，却看见黑发绑成复杂的蝎子辫，他轻轻一碰，“让余岁送你。” “不用了。”苏念侧身走过，一辆白车停在门口，是她的网约车。 等她坐上车再看向院子，已没了周屿的身影。 苏念长长喘了一口气，目光挪向一旁。 他是不是真的不在乎自己的感受。 微信提示音响起。 苏念点击打开，赵静雯的消息弹了出来。 “姐妹，我刚才看见周屿了……” “他车里有个女的，是今天我跟你说的女客户！” 第9章 醉酒 聚餐地点定在市区的山海饭店。 平时有什么聚餐大家都喜欢去那里。 苏念到的时候同学都陆陆续续到齐，见她进来有男同学吹了声口哨，“咱们班的班花可算是来了。” 赵静雯摆摆手，“念念来这里！” 她应声过去，放下包，赵静雯就拉她说悄悄话。 刚上车时赵静雯给她发了微信消息，说看见周屿的车上坐着那个女客户。 苏念脑海里闪过那天晚上的电话，还有手表。 来不及想太多她就被赵静雯拽起来，一桌子人举着酒杯听班长畅谈未来感恩过去，结果还没等他说完男生们就起哄开要先喝一杯。 红酒杯在手，每个人都一饮而尽。 苏念也不例外。 赵静雯看见她面不改色昂头灌下一整杯红酒的时候吓了一跳，连忙给她倒茶水，“姐妹你疯了，再高兴也不能这么喝啊。” 苏念酒量就是一杯啤酒，现在一杯红酒下去，脸蛋儿顿时透出红晕。 “没事。”苏念放下酒杯摸了下脸，只觉得刚才一杯下去，红酒味太过涩，划过咽喉一路向下在胃里燃烧起来，她夹菜吃了几口然后就放下了筷子。 旁边赵静雯看得直摇头。 这孩子怕是真的动心了吧，不然平时那么理智的人听到那话，也不至于灌一杯酒下肚。 对面的男生看到苏念脸颊绯红，难得见到她这般微醺模样，顿时起哄还要再喝，连带着几个人纷纷要去跟她喝酒，结果还没到跟前就被赵静雯给哄走，虚踹几脚说他们趁火打劫。 班长宋恒挠挠头推开前面的两个男生，表情满是遗憾，“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跟女神一起喝酒了。” “宋恒你可别胡说八道了，”赵静雯搬过椅子挡在苏念面前替她拦着，笑嘻嘻的跟他们鬼扯，“我可是听说了，干不好你要回家继承父业的。” 宋恒小心思被戳破顿时哈哈大笑。 她身后苏念拿着酒杯站起来，红酒满杯，笑盈盈的望着他们，“谢谢大家对我的照顾，祝大家前程似锦。” 说完一饮而尽。 几个男生见她这样愣了愣，纷纷饮尽自己的那杯，到底是同学，许是看出她有心事那点点小心思都成了担心，劝着让赵静雯多照顾一下苏念。 喝得酒多吃的菜少，酒精很快上来，没用一会儿功夫苏念便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苏念起身往外走，在卫生间里吐得昏天黑地。 不知是激的还是难受，眼泪一并流了下来。 她抬手蹭了把眼角，撑着墙缓缓站起来，镜中的人面色惨白，眼神无光。 苏念冲着镜子里的她无力的扯了扯嘴角，趁着自己还清醒给赵静雯发了条微信便滴了辆车回去。 车内气味烘臭，她缩在车门旁开着窗压下一波又一波恶意，直到停车苏念实在忍不住了，她推门下车蹲在旁边草丛处狂吐。 物业巡逻见她在门口吐得不轻，赶紧帮她按了门铃。 张妈出来看到苏念吐成那样心疼坏了，付了车钱扶着她往里走，一边念叨着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苏念踢开鞋子赤着脚往楼上走，脚下的台阶模模糊糊的变成一个两个，高高的，矮矮的。 她扯开发带黑发如墨散落在肩头，顺带打了个酒嗝，站在楼梯口看着两旁的房间。 书房过一个暗厅是她的房间。 苏念抬手认真数了数，然后朝着自认为正确的方向摇摇晃晃走过去。 门半掩着。 里面传来键盘敲击声。 她站在门口愣了会儿，伸出一根手指推开门踮起脚走进去，手里还拿着从旁边顺起的花瓶。 巨大落地书架前男人捧着书站在那里，听见动静回头看过来，看清来人后冷眸微微眯起，手中书本缓缓合上。 可惜蹑手捏脚那位压根没发现他转头过来，只觉得眼熟，愣生生停在他的面前。 巴掌大的脸蛋儿昂起，嘴唇嫣红，眼神迷离，似是瞧不清楚周屿的面容，蹙着眉头歪头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问道：“你是谁？” 周屿将书丢到桌上，抄着手低头看她。 “你长得很像我三哥，”苏念伸出食指晃了晃，“太像了。” “你喝了多少？”周屿撇开她的手指，拿下花瓶放在一旁，把水杯递过去，“喝水。” 苏念直愣愣的看着他手中的水杯，还有拇指上的扳指，忽的抬起头看他，眼眸通红，像受了委屈的猫儿，“我三哥欺负我。” 周屿手一顿，抬手替她撩起发丝到耳后，“他怎么欺负你了。” 书房里悄无声息，只有少女的抽噎声，她低着头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地毯上，迅速散开浸透。 她太难过了。 抬头再偷偷瞄一眼眼前的男人，面容冷峻，眉头皱起，只静静地看着她哭，苏念的委屈更是像被人用放大镜放大，眼泪掉的更快，豆大似的像一串串珍珠，不要钱的砸下来。 周屿：“……” 少有人在他面前哭成这样。 更可况是苏念。 看着地毯上的水渍他狠狠蹙眉一下，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泪珠顺着眼角趟到他的手指上，微烫。 周屿顿了顿，不自觉放柔嗓音，“回去洗漱睡觉。” 苏念任凭他捏着自己下巴，杏眸睁得大大的，满眸控诉，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许是喝的太多有些大舌头，呆萌呆萌的瓢着嘴讲话：“三哥讨厌我…” “为什么要讨厌你。”周屿叹了口气，“回去睡觉。” 苏念摇摇头，“周屿！” 眼前人冷眸眯起。 自从她来周家就从来没喊过周屿的名字，一次都没有，却在醉酒后喊了他。 周屿彻底没了耐心，拉住她的胳膊往外走，苏念被他拽着还在抽噎，嘴里说着他欺负她。 反反复复就那一句，好像他真的欺负了她。 “苏念。”周屿停下来，转身弓腰与她平视，“你喝了多少？” 苏念跌后几步，歪歪扭扭倒在沙发上，海藻似的长发将脸蛋衬托的越发娇艳明媚，裙摆被压在底下露出纤细白嫩的小腿，无意识的搭在沙发上，许是觉得有些舒服，她换了个姿势，精致锁骨若隐若现。 周屿抬手蹭了下唇，左右看了看，拎起毛毯走过去，半跪在她跟前。 少女伸出舌尖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唇，哭的眼角泛红，倒真是像坐实了他欺负了她一般。 他撑开毛毯包裹住她，站起来俯身下去将苏念横抱起来。 怀里的人儿无意识蹭了蹭他的胸膛，只觉得很温暖。 周屿面色如常，静静地走出房间门，只是睫毛轻轻眨了下。 * 苏念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欲裂。 昨天晚上的片段零零散散回归到她的脑海里，苏念手一僵。 她昨天晚上应该没做什么说什么吧。 真的是丢死人了。 外面张妈已经在敲门喊她起床喝醒酒汤，还那么大声。 苏念捂着被子倒在床上，宿醉醒来还不断片真的好尴尬。 她索性起床冲了个澡，素着颜戴了顶鸭舌帽猫着腰偷偷打开房间门。 对面书房的门刚巧也打开。 下一秒苏念迅速关上门，等脚步声消失后才重新打开门，外面空无一人，她沿着楼梯慢慢往下走，好不容易下到最后一个台阶就听见张妈喊她，“念念，来喝汤的啊？” 苏念扶额站起来走到餐厅，周屿正在看平板，见她下来瞧了眼，笑着道：“张妈，给那个酒鬼来碗醒酒汤。” “……”苏念认命坐下，老老实实喝了一碗汤。 见对面人神情如常，那她应该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想到这里苏念放松下来，又插了几块苹果，起身离开餐桌，“我出门了。” 周屿挪开平板，端起咖啡杯抿了口，“小心点，别再喝多了。” “……” 果然。 她就不应该有侥幸心理。 初夏阳光已经有些强烈，微风习习，顺着窗户吹进来，撩起少女发梢，她抓起头发捋了捋，弯腰穿鞋出门，鹅黄色连衣裙衬得她更加娇嫩，像是一朵即将盛开在盛夏的明艳花朵，耀眼可爱。 客厅那头男人不经意间瞧了眼院子，长长的石子路，几朵小花沿路栽种盛开，女孩儿步伐轻盈。 他顿了顿，将目光落入手机上。 SUMMER的夏款总是出的快买的快，很多客户都选在夏天定制显身材的礼服，整个前厅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侧门有人影走过。 等苏念溜到样品室赵静雯已经坐在那里等她，手里还抱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 “昨天晚上竟然溜了不说，”她把文件夹扔在桌子上，叉着腰瞪苏念，“今天还要来看客户资料，让老师知道肯定要骂死你的。” “真的是喝不动了。”苏念一边说着一边拖过文件夹一页一页翻看起来，“哪个是那个人？” 赵静雯叹了口气，凑过去翻了几页，“她。” 白薇。 照片里的人明眸皓齿，面容姣好，贵气难掩，是个真正的名门闺秀。 苏念看向身高数据那一栏，不难想象这样一个女人陪在周屿身边是多么的般配。 她合上文件夹轻抿了嘴唇。 心情慢慢沉下去。 赵静雯不经意间看她笑意敛收顿时明白她的想法，凑过去揉揉她的脑袋温声道：“别太自卑，你不必任何人差的。” 苏念冲她笑了笑，“我没事。” 她只是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难过而已。 “念念，你没有办法选择你出生的家庭，但是你可以选择你的未来啊。” 苏念扑哧一声笑出来，拍了下赵静雯，“我真的没事，而且现在过得那么好，没有自卑的。” 她感激周家在那个冬月带她离开孤儿院。 感激周家这些年来对她的宠爱关怀。 更感激周家给予她的所有。 让她能够忘记那些不开心的，拥有现在这么璀璨又美好的人生。 第10章 座位 下午客人还是比较多，赵静雯和苏念聊了会儿就被师姐拎走去给客人量尺。 她自己无聊，索性离开去逛街。 毕业前一个月一直在准备设计稿，后面又在赶制作，苏念已经很久没有好好逛过街。 前几日路过一家高定店的时候，橱窗里的黑衬衫搭配了一条设计独特的领带，苏念一眼相中。 高定的好处就在于独一无二。 每个人拥有属于自己的，适合自己的那一款。 而那条领带就很适合周屿的气质。 苏念看了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决定去买下来。 算起来周屿接管周家她应该是要送一份礼物的。 高定店距离SUMMER不远，她步行过去，街道两旁的梧桐树绿叶开始绿油油的，花坛里的花随着风轻轻晃动着，微风轻拂，阳光也正好。 店名叫卓资。 橱窗里的衬衫已经换成亚麻灰，那条领带依旧还在，搭配上这样一款衬衫更是贵气十足。 苏念不自觉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出手。 推门进入时里面有个戴着贝雷帽的女孩迎了上来，手里拿着一串玉坠把玩着，瞧见苏念推门进来，只扫了一眼便冲着她笑道：“小姐喜欢哪件衣服？” 苏念环视一圈店里布局。 简单大气，灰灰与白色完美融合形成冷淡风，玻璃单面镜做主打，随时都可以看见自己穿戴的各方面效果。 是她喜欢的风格。 “麻烦你帮我拿一下橱窗那条领带可以吗？”她指了指橱窗，微笑着说道。 女孩看了她一眼，没有挪步，依旧笑着问她，“是要送给什么样的男人呢？” 苏念抿了下嘴唇，“他有些高冷，出席场合有些多。” 还有些忙。 女孩点点头，走过去将领带取下来递给苏念，“这领带用了心了，所以不想随意卖出去。” 苏念点点头，“我能理解的。” 每一位设计师都希望自己手里的作品能够得到最好的安排，遇上最适合它的拥有者。 “啊那真是太好了。”女孩拍拍手，扫了眼饰品区，走过去拿起一枚纽扣胸针别在苏念的连衣裙带子上。 只一瞬间便觉得有了青春俏皮感。 “这个送你好了，”女孩后退几步十分满意，“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来。” 她抬头看向苏念，“我觉得你的气质很好。” 苏念笑了，“谢谢。” 她垂下头看了眼，将头发挽至耳后，眉眼带着几分笑意，“谢谢。” 出了卓资还有点时间，她自己一个人沿着街边又逛了逛。 外面的云一点点散开，阳光铺下来，将她包裹住，只留下脚底那团黑影，苏念不禁晒，小跑到树荫底下才放缓脚步，她瞧了眼袋子里的领带，找出手里的备忘录查看周屿的穿搭，想象着他打领带的样子，是什么样的领结，她的脚步不由得加快。 回去的时候张妈和林霞在院子里种花，两人戴着大沿防晒帽蹲在地上挖坑培土，瞧见苏念回来招呼她也来，苏念连连摆手，“林姨，你就放过可怜的孩子吧。” 说着跳上台阶脱了鞋子坐在长廊边看两人，林霞见她那副样子被逗笑，“张妈，你看看你看看，都让你给惯坏了。” 张妈将花枝小心固定好，一本正经的调侃，“太太说的是，不知道是谁惯坏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苏念小时候的囧事，完全不顾及她在现场。 苏念被说的听不下去，转身往楼上走，推开门，桌子上赫然放着一个蓝色盒子。 她站在门口看了会儿，走进去放下袋子打开盒子，然后彻底愣在原地。 盒子里放着一本布料合集，厚实的封面将布料装订成册，上了透明夹层，让布料保持最大程度的鲜艳度，苏念有些不敢上手去拿，她抿着唇情不自禁笑，又怕被人看出太过喜悦，故作冷静的将合集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翻开。 里面飘出一张纸，上面字迹苍劲有力，“礼物。”落款是周屿。 她心猛地一动。 似乎有什么想要努力破土而出。 只是一张普通的卡片纸，苏念拿在手里反复将那四个字反反复复看了又看，最后将卡片夹在钱包夹层中。 周家的传统是要送给家里年纪最小的孩子礼物，苏念自从来到周家每年都会收到很多礼物。 她最期待的，自然是周屿的。 因为那一定是特别的。 市面上布料品种繁多，这么厚的一本应该是尽可能的收集了，上面很多布料都是她听过没见过的，苏念抱着合集倒在床上，忍不住滚了两圈，楼下林霞在喊她，让她下去看看自己种的花。 苏念跳下床趴在窗户上探头往下瞧，园圃被两人打理的仅仅有条，刚浇过水的土地颜色深浅不一，几种花分类或混合栽种在一起，绿油油的叶子在微风中摆动，她半个身子探出窗外，觉得下面的花格外好看，然后伸出大拇指，大声喊：“好棒的！” 林霞和张妈叉着腰相视一笑。 她起身回到床上，给赵静雯拍了个照片发送过去，等了会儿那边没有消息，苏念干脆又跳下床把桌子收拾好，摆上花束，纸笔，还有几张画稿，对着拍了好几张照片。 那边赵静雯打过视频微信过来，苏念刚一接通就听见她的声音，尖锐的要命，“快点让我看看这个宝物！” 苏念笑出声，转换镜头照到合集上。 “念念，是谁送的？”赵静雯脸都快贴到屏幕上，贱兮兮的看着合集发笑。 “你猜。”苏念盘腿坐在飘窗上，外面大王举着尾巴哒哒哒跑进来，在她脚边蹭来蹭去，苏念弯腰将她抱起来给她梳毛。 赵静雯感叹一声，“果然是三哥哥啊。” 苏念勾唇笑起来，窗户还开着，外面微风撩起她的头发，赵静雯托着腮静静看着她认真给大王梳毛，一团团白毛被攒成一个团，似乎是不喜欢梳毛大王蹬着短腿使劲挣扎，圆溜溜的眼睛满是抗拒，苏念揉了下它的脑袋，抱起又亲了一口，这才放它离开。 “你可怎么办呐，念念。”她再一次感叹。 这男人总在无形之中撩人。 “什么怎么办，”苏念起身去找粘毛器，手机震动两声，她缩小视频界面去看向消息，竟然是牟老，喊她去工作室谈谈，苏念一边粘毛又迅速打开衣柜找到一条裙子，抻着脖子朝桌上赵静雯喊，“老师喊我过去，等下我过去再聊。” 等她到工作室时已经是傍晚，热气还未消散，苏念到办公室时脸蛋儿还有些发红，牟老给她倒了杯水示意她坐下。 “来谈谈你以后的规划，”牟老在她对面坐下，双手放在桌上，“静雯说你已经收到国外几家学校的offer,说说你的看法。” 苏念绞着指尖眨眨眼，“老师，我想留在国内。” “国内？”牟老皱起眉头，掏出烟盒放在桌子上，“那你没想过出去？” “想过。”她不能撒谎，她想过去接受更好的资源，想过种种，可到头来都败给了两个字。 周屿。 她不想离开周家再次出国。 更不想离开周屿。 她想陪在他身边看他将周家的主语权一点点拿回来，想看他看向她的眼神，想让他摸自己的脑袋。 可是去了国外要好几年看不到。 她有些舍不得。 “你要是留在国内我很开心，手里的设计也可以放心交给你做，”牟老叹了口气，慢慢开口说道，“但是我更希望你想清楚，遵循自己的本心去做一件事，学设计要不断去看未来，去汲取更多更时尚的方面。” 苏念垂下眼瞧着手里的杯子，水纹在小小的玻璃杯中一圈一圈又一圈的撞着杯壁，被弹回去又荡开一圈，反反复复，周而复始，她的心慢慢静下来，抬头看向牟老，“老师，我已经考虑好了。” 牟老点点头，“行。” 手里的手机不停在震动，苏念走出办公室打开，一连串赵静雯的消息弹出来。 “你出来没？” “白薇来了！” “你赶紧溜出来！” 下面还有几条消息苏念来不及多想拔腿往前面跑去。 风铃已经随着关门时间渐渐没有叮铃声响，她推开门朝着外面赶去，只见迈巴赫打着转向灯缓缓驶向主道。 苏念猛地顿住脚步，双腿仿佛被一双从地面窜出的手拖出脚，再也迈不动一步。 血液顺着呼吸窜到脸上，一呼一吸，往下迅速倒流，将脸上仅有的点点红润一并带走，留下苍白。 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 车子已经消失在主道，不见踪影。 脑海里那串熟悉的车牌号不停回放，再回放。 那是周屿的车。 他的车怎么在这里。 她想起赵静雯那天说的，看见周屿的车里坐着一个女人。 不是说周屿的车轻易不让女人上去么。 那白薇呢。 她怎么能轻而易举的，一次又一次的坐在他的旁边。 周身血液慢慢凝固，行驶到心脏的位置。 苏念皱起眉头，下意识屏住呼吸。 疼。 第11章 烫伤 身后赵静雯拉了拉苏念的胳膊，往回扯她，“算了吧，都走远了。” 苏念深吸一口气，心脏疼的缩了一下，她看向赵静雯，微笑着说道：“那是周屿的车。” 赵静雯呆了下，下意识扭头去看车道。 而后立刻看向苏念，“念念，你不要想太多，你三哥那人你还不了解啊，可能真的是大客户。” 她说着拉着苏念的胳膊往工作室走。 是啊。 真的不了解的。 跟以前是不一样的。 脚步无意识的跟随着前面的人走。 直到有石子绊在她的脚前，苏念弯腰捡起来握在手里，再抬头时只觉得眼眶犯疼。 比她小时候在孤儿院被人欺负的时候还要难受好几倍。 赵静雯回头看苏念呆愣在原地，忍不住心疼她，“念念，周屿他…” 苏念抬头看她，眼神清澈干净，“他怎么了？” “你不要这样了，”赵静雯说道，“你和他不一样的。” 周家在A城势力强大，单单是周屿接管周氏集团这件事早就被人知晓。大家讨论过，能够接管周氏的人肯定不是一个善茬，更不是一个敦厚老实人。 因为心软的人在生意场上是做不到杀伐果断，更做不到冷眼待人。 所以周屿是冷漠的，是个感情冷淡者，是个冷冰冰的资本家。 门口师姐喊两人进去吃西瓜，赵静雯拉着苏念往里走，“你对他的心思周家人不知道，他也不知道，所以干脆趁着没人知道把这份心思扼杀在萌芽里吧。” 说着她转头看向苏念，后者低着头没作声，赵静雯叹了口气摇摇头。 叮铃。 正门的门被推开。 苏念抬头看过去才惊觉他们刚刚走了正门。 她咬了两口西瓜便吃不下去，坐在旁边发呆，心里给周屿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 比如白薇真的是对他而言很重要的客户。 比如白薇和他是合作伙伴，毕竟现在周氏那么难，需要有人帮衬。 再比如。 “念念？”师姐在旁边蹲着啃西瓜，朝着她抬下巴，“你手机一直在震动。” 苏念回神点开，是林姨喊她回去吃晚饭。 回去的时候张妈已经准备好凉菜，等她去楼上换好衣服再下来时，周屿已经坐在沙发上。 她顿了顿，慢慢走下楼。 周屿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看手里的平板。 苏念抿唇坐在餐桌前，无聊的打开手机刷时装秀，等林霞他们入座后才收起手机坐好。 几人边吃边聊起周氏的下季度规划。 周屿夹了口菜，“下周关于新材料的续用问题，会来几个国际供方代表。” “这季度财务报表我看了，做的不错。”周海给周屿夹了肉片放到碗里，笑着说道，“不过戒骄戒躁，董事会那群人不是省油的灯。” 如果不是因为他身体原因，不会把周屿从美国喊回来。 对此周海一直都有愧疚。 对于周氏的事他向来是主开明意见，在合理范围放手去做，这点跟林霞倒是有些冲突，后者主张保守，稳扎稳打。 两人在饭桌上你一言我一句的争辩起来。 对于这样的场景周屿和苏念早就已经习惯，两人都没有说话，埋头吃菜。 正说的起劲，林霞忽的想起来，看向周屿，“听说白薇回国了？” 周屿面色如常，没有回她。 苏念瞄了眼周屿，夹了口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今天我听白家人说回来了，”林霞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当年你们在美国念的同一所大学，不是关系还很好吗，我当初都觉得你们俩…” “妈。”周屿放下筷子，眉头蹙起几分不耐，而后起身，“我吃饱了。” 说罢转身上楼。 苏念拿着筷子夹起一块肉小口抿着，林霞看了她一眼没再继续说下去。 很快苏念就停下筷子也去了楼上。 餐桌上剩下的两个长辈相对无言。 苏念把自己关进房间，坐在床上发呆，刚才林姨提白薇的时候她能感觉到周屿不悦，甚至是不想谈这个话题，可为什么他要载她去试衣服，陪她去买饰品。 她有些想不通。 想了会儿苏念便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她前两天接了私活，要求出一个私人晚宴礼服，虽然是个普通人的，但是对于她来说也是要认真对待的。 手里的稿子才画了一半，有细节地方一直都不太满意，导致后半部分的颜色上都难以选择。 等她再抬头已经是半夜。 外面一片寂静，似乎旁人都已经睡下，苏念蹑手蹑脚打开房间门，想去楼下倒一杯咖啡提提神。 对面书房的门没有关严实，露出一丝光，微光延伸到她的房间门前。 苏念捏着咖啡杯的手指扣着杯子上凸起的花纹，半晌后终是翻出一个杯子下楼端着两杯咖啡上来。 她走到书房门口用脚尖轻轻踹开门。 门缝一点一点裂开，她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很快。 还未来得及开口，忽的一道人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男士拖鞋，黑色西装裤，以及那双修长的双腿，视线还未来得及向上，只听周屿说道：“你别急，我马上到。” 他的声音向来清冷，带着点慵懒，仿佛什么事都激不起半点声线上的波澜。 不像现在，是急切的，带着几分紧张。 苏念抬起头看过去，只觉得他的眼眸似是深谭，漆黑深邃。 下一刻身体被人撞了一下，咖啡杯里的热咖啡尽数洒在她的衣服上。 睡衣很薄，烫感一瞬而来，她疼的捂着胸口皱眉，捏着睡衣倒吸一口气。 周屿回身看向她，脚步未停，连带看来的目光都没有一丝怜悯，只是淡淡的丢下一句，“抱歉。” 便匆匆离去。 苏念愣在书房门口站了许久。 直到咖啡的温度变凉，直到张妈亮着灯上来，惊慌的看着她衣襟前褐色的咖啡液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她才回神，将咖啡杯塞给张妈，回到房间冲澡。 热气伴随着咖啡的醇香味道弥漫在整个卫生间，苏念贴着墙慢慢蹲下。 刚才周屿的样子瞧着真的很着急。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关上书房的门。 不小心碰洒咖啡也没有问她有没有烫伤。 就那样走了。 是不是周氏有什么事。 晚饭的时候几个人还在聊着周氏的下季度发展计划，应该是公司出现紧急情况。 想到这里苏念抹了把脸站起身，这才看到胸前被热咖啡汤红一片，肌肤雪白娇嫩，被这样一烫更是瞬间泛红，她后知后觉觉得疼，冲好澡后下楼想要去找药膏。 一开门张妈刚好站在门口，手里拿着烫伤膏，见她开门连忙递过去，“应该是烫伤了吧，赶紧抹上去，万一留疤什么的就不好了。” 苏念鼻子一酸，侧开身子让出路，捏着药膏跟她撒娇，“张妈你来帮我涂吧。” 张妈哎了声，等苏念解开扣子时倒吸一口气，赶紧给她涂抹，一边嘴里念叨着，“这么大一块，看着起水泡了，等明儿还是找医生来看看吧。” “没事的。”苏念笑了笑，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震动两声，她顾不得张妈还在给自己涂药膏，扑过去拿起手机解锁。 张妈以为她有急事处理，举着棉棒无措的等着她。 【您有一封邮件。】 微信绑定邮件箱接收到一封邮件。 她泄了气，点开看，竟然是一封垃圾邮件。 苏念扔到手机转过身去，张妈这才继续给她擦药膏，“念念，你这是怎么弄的？” “不小心碰洒了。”她低着头瞧了眼，已经开始出现小水泡。 被药膏擦过的地方开始火辣辣的疼起来。 苏念皱着眉，手指紧紧捏着床单，静静的坐着。 院子里那棵树早已经郁郁葱葱，墨绿色的树叶在月色下越发显得油亮，风一吹过哗啦哗啦的响着。 周屿的车开出院子时，他看了眼二楼的房间，灯还亮着。 似乎有人影在晃动。 他按下快捷键，只响了几秒那头余岁就接通电话。 “去买点烫伤药送家里。” 余岁顿了几秒，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往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周总，我已经在公司。” 周屿拧了下眉头，舌尖抵着脸颊刮了下，按下挂断键。 深夜主路上车辆稀少，迈巴赫飞驰而过，宛如一头黑豹。 周氏集团主楼高20层。 在市区繁华地段，楼内灯光大亮，会议室内更是，主座椅上坐着一人，一身赫本风裙穿搭在外，脖子上挂着一条钥匙形状的项链，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 余岁默默别开眼不去看。 “岁岁~”那人侧眸过去，见他背对自己，红唇微微勾起，玉手纤细柔软，“我想喝咖啡。” 话音未落余岁立马弹出去会议室，冲着咖啡间就去了。 周屿瞧见他那样避瘟神的样子冷笑几声，推开会议室门进去。 “这么快就……”那人转过身来，精致娇艳的面容在看见周屿那一刻瞬间垮掉，站起来轻咳两声，“你倒是挺快。” 周屿煞有介事点点头，半坐在桌子上，“再不快点，我怕我的秘书就被人吃抹干净了。” “胡说八道。” 第12章 回忆 夏天的早晨天亮的很早，阳光已经透过来，在地板上投射出一块一块的光。 大王在地毯上打了个滚，四脚朝天躺着晒阳光，尾巴一扫一扫的蹭过一只脚。 感觉到发痒小脚后缩一下。 “啊。” 下一刻苏念就因为腿麻倒在了地毯上，她顺势大字躺下，蜷缩一晚上的身体得到放松，懒洋洋的瘫在那里。 大王吓了一跳，翻身起来跑过去舔她的脸。 苏念笑着推开它揉了揉眼睛，看向钟表，早晨五点。 她翻身起来推开窗朝外看去，不远处的车库门并没有关上，里面除了在家的几辆车外并没有看见迈巴赫。 周屿一夜未归。 她慢慢缩回身子，伸了个懒腰开门下楼。 胸口处的烫伤已经起来几个小水泡，睡衣稍稍摩擦便引来一阵疼，看来要去找医生挑破才可以。 她忽的想起之前周屿和她一起被送到美国的那段时间，她也被火烫伤，周屿用针帮她挑破水泡，挤出脓水，帮她上药。 那张破旧沙发上，她坐在那里，周屿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替她挑破水泡，然后上药。 波斯地毯上散落着各种药品，药箱翻倒在地上。 她忘了疼，忘了会不会留疤，只记得那时他的姿态，那般温柔。 那年周家动荡，各家为了夺得话语权开始明争暗抢，甚至出现伤害人的事情。 林姨和周叔怕他们两个遭到不好的事情，办好相关手续后便让人连夜送他们去了美国，那时候苏念才来周家三年。 第三年，她被送到美国高中学校。 与她一起的是去念大学的周屿。 两个人被丢在只有三个菲佣的老房子里，距离高中学校要开车一个小时，而周屿的学校更是远的离谱。 就算是这样，周屿也没有抛弃她。 给她做饭，补习化学课，代替家长去帮她听课，陪她吃饭，陪她逛街。 哪怕他几乎说不了几句话。 可是她依旧能感觉到，彼此是需要彼此的。 偶尔她甚至可以跟周屿撒娇，来换得他的温柔摸头。 那几年她过得很开心，也一度幻想自己如果一辈子都留在美国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直到一封信的到来。 她看着周屿一言不发的收拾行李，看着他提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离开老房子，上了一辆车。 老房子外的农场草地青绿，有棵老树枝繁叶茂，是个夏天乘凉的好地方，她站在那棵树下，看着汽车由大变小，最后成为一个黑点，消失在道路尽头。 等她高中结束课程回国，仅仅一年，再见时她从周屿的眼神中看到了冷漠。 仿佛那晚半跪在她身前替她上药的青年只是个幻想。 她依旧三哥三哥的喊她。 窗外林霞已经在给花儿浇水，张妈依旧在陪着，两人说说笑笑个不停。 苏念起身推开窗户，听见动静两人回头看过去，瞧见是苏念招呼她下来摘花插瓶。 夏天花朵娇艳，花期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个人想了办法摘下来放点保鲜剂做花束放在客厅里。 好在院子里花种类多，也够插上几瓶的。 林霞剪短一根月季花枝，又把上面的绿叶摘掉几片，顿了顿开口道：“周屿昨天晚上出去了还没回来？” 张妈在一旁把剪刀接过去，“是啊，听见出去了。” 最近总是能半夜听见周屿往外走。 苏念拿起剪刀斜剪下一截枝，然后放在旁边。 粉红色的花朵被搁在桌子上，霎时间娇气起来。 “张妈你还记得白薇吗？”林霞又拿起一朵开始修剪，“小时候来家里做过客的。” 张妈摇摇头，“小时候喜欢少爷的孩子太多了。” 这话顿时惹得林霞哈哈大笑，她转过头轻轻碰了下苏念的胳膊，笑盈盈的跟她说，“在你还没来之前，周屿可是个香饽饽呢，小时候长的漂亮，性格又好，格外招人喜欢，哪里像现在，冷冰冰的没人要。” 苏念抬眸笑了笑，拿起另一朵花摘掉叶子，“三哥现在也很受欢迎。” “是吗？”林霞不以为然，“不过那时候他跟白家那孩子玩的最好，连去美国竟然也有缘分到一所大学。” 一根刺插进苏念的手指里，她蹙起眉头轻轻一扯，血珠子也顺势出现。 “哎呀呀，快点快点，张妈给拿个创可贴，”林霞一扭头看见她的手被扎出血赶紧放下东西去找创可贴，“怎么那么不小心啊？” 苏念抿了下唇，只觉得不疼。 那句一所大学让她彻底愣怔在原地。 这是在美国的事吗？ 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听周屿提过这个名字。 为什么她从来都不知道白薇的存在，明明她有问过他学校里有没有玩得好的同学。 他回答没有。 手里的月季花被擦碰到地上，花瓣娇嫩，顿时散落一地，在灰色地毯上格外刺眼。 林霞见她出神以为是在烦心工作，揽着她的肩膀拍了拍，柔声道：“别担心工作，周氏的设计部你可以去的，明天我就让周屿带你去。” 苏念回神，忙摇头，“林姨，我只是在想其它事，跟工作无关的。” “什么事都别担心，”林霞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你从小就懂事，什么事都想自己解决，长大了就不要这样了，你还有我们，有整个周家呢。” 苏念点点头。 这几日天气晴朗，日光强烈，与前几天的细雨绵绵相比好太多，林霞来了兴致非要跟张妈一起去厨房做完饭。 苏念帮忙做下手，摘菜剥蒜。 等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周家父子俩人一同回来，饭桌上林霞让他们两人猜哪个是苏念做的，哪个是她做的。 苏念手搭在腿上笑着看他们，她看了眼周屿，今天穿的灰色休闲衬衫，半个下摆留在外面，瞧着慵懒又肆意。 周屿托着脸瞧了眼饭桌上的菜，轻笑起来，点了点旁边的沙拉菜，“菜是念念洗的吧。” 他极少喊苏念叫念念。 男人嗓音低沉清冷，念念二字带着点点卷舌，听着像是带着几分缠绵。 苏念冷不丁被他一喊，只觉得心尖像是被猫爪恼了一下，有几分痒。 林霞早就在旁边笑起来，“你怎么知道念念洗的菜？” 周屿夹起一片鸡肉，薄唇勾起，慢条斯理的，“她只会洗菜。”说罢看向苏念。 之前两人在美国的时候的确是她洗菜，他做菜。 不为别的，就因为她做饭的手艺实在难以恭维。 苏念低头笑了笑，附和他，“是，菜是我洗的，很干净的。” 周屿又夹了一筷沙拉，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是很新鲜。” 话语刚落，林霞和周海就笑起来，知道他是在逗苏念，林霞拍了他一下，责怪他变着法子笑苏念不会做菜。 “女孩子会做菜做什么，油烟对皮肤不好。”他抿了口橙汁，转身离开餐桌接电话去了。 是怕她觉得不会做菜窘迫而给她解围么。 苏念有的时候猜不透周屿的意思。 甚至他说的话，她都会反复琢磨几次，想要揣度其中的意思。 晚上的时候，苏念再次做了噩梦。 梦里被人推在地上，男孩给了她腹部一脚，甚至往她身上吐口水，更有女孩子在一旁朝她扔鸡蛋壳。 她捂着肚子疼的来回翻滚。 这次梦里再没有人朝她伸出手。 夏日的房间闷热，不一会儿苏念便浑身是汗，头发被汗水打湿黏在她的脸上，偏偏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苍白的要命。 手边小柜子上的水杯被她无意识的挥在地上，砰的一声跌碎。 苏念捂着耳朵坐起来，大口大口呼吸着。 门外响起敲门声，还有周屿的声音，“念念？” 苏念眼神空洞，呆愣愣的看着门，而后晃悠悠起身开门。 周屿见她这幅样子眉头蹙起，“做噩梦了？” 在美国时候，她也做过几次噩梦，有次大喊大叫后便被周屿知道了。 苏念抬手抹了把脸，微微勾起唇，“我没事。” 她只是，只是被梦魇缠住了。 站在门口的人转身下楼去，苏念垂眸摇摇头，关上门转身趴在床上。 那天晚上他听见白薇说有事连夜跑去找她，现在她被梦魇缠身，她说没事他就真的当真觉得自己没事。 眼角慢慢浸出泪水。 她拥着被子蹭了蹭，翻身坐起来，忽的发现旁边立着一个人影，苏念吓了一跳，下意识抱着被子缩在床边。 月光轻柔，她昂着脸红着鼻头瞧着那人。 那人也静静地看着她。 周屿没想到她会被噩梦缠成这样，红彤彤的鼻头看样子是哭过，湿漉漉的眼眸，像一只人畜无害的小鹿。 他挑了下眉，弯腰低头把牛奶递过去，“喝点牛奶。” 苏念讷讷的接过杯子。 然后拉住他的手。 回国后，这是她第一次握住他的手。 男人手腕骨节分明，带着几分凉，她不敢看，只觉得脸开始发烫，分不清是被眼泪鼻涕塞住憋的，还是因为她拉住周屿的手腕。 “嗯？”周屿弯着腰配合着她。 面前人头低低的，始终没有抬起。 半晌后，她抬起头看他，咬了下唇，“三哥。” 周屿盯着她的唇看了眼，像一瓣桃子般饱满红润，下一刻挪开眼，“怎么？” 第13章 打架 苏念松开他的手，半晌后翻身躺下，被子拉长盖住她的脸，瓮声瓮气的声音传出来，软软绵绵，“没事，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关上。” 周屿直起身，抄着手看了眼床上缩成一团的人儿转身离去。 咔哒。 门被关上。 苏念同步推开被子大口呼吸。 刚才她想说，喜欢他。 很喜欢。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说不出口。 苏念翻了个身，心里有些烦躁，外面树叶在沙沙作响，更是呱噪的惹人烦。 她想着下次，下次的，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一夜无梦，倒是睡得安稳。 直到牟老的电话打来，响铃个不停。 被子里伸出的手臂雪白纤细，小手胡乱摸着台面，摸到手机后握住缩进被窝里。 “喂…”初睡醒的声音带着几分柔软沙哑。 “小苏，来一趟工作室，你的高定出手了。” 苏念蹭的坐起来，抱着手机跳下床，“老师，我去一趟工作室，麻烦客人等我一下。” 她急匆匆洗漱穿戴好衣服，翘着脚穿上鞋推门狂奔，连身后周屿都没有看到。 盛夏已经彻底来临，沿边道路两旁的梧桐树伸展着枝丫，用浓密绿油油的叶子将道路罩起来，像是盖了一个天然的遮阳伞，带着点点清凉。 出租车里凉气十足，苏念的胳膊上起了一层小疙瘩，一层还没来得及退下去另一层紧跟着起来。 她捏着手机有点紧张。 这是她第一个客户，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仿佛是老天爷疼爱，一路竟然都是绿灯。 等到工作室苏念推门进去，背对她站的一个女生闻声转过神来冲着她微微一笑。 苏念抿了下唇，笑着伸出手去，“你好，我是苏念。” 女生握住她的手有些羞涩，瞟了眼已经在包装的西服，笑着说道：“我很喜欢你这套西服，是买给我男朋友的。” 这件西服套装设计时候苏念最初设定就是年轻化青年。 只是这套对身材要求严格一些。 看来女生的男朋友身材很好。 “这套西服我个人也很喜欢，”苏念邀请她坐下，然后把西装洗涤要求和基本穿搭做了简略交代，小女生红着脸一一记下，她递给女生一个备用扣子小袋子，“这里面是备用的，您拿好。” 那姑娘说她攒了很久的钱，因为男朋友很喜欢SUMMER的高定西装，所以她买来当做毕业礼物送给他。 她还说自己男朋友以后会飞得更高，一定配得上S家的高定。 等女生走后，赵静雯揽住她的肩膀啧啧嘴，“苏设计师，对此你有什么想法？” 苏念收回目光看她，有几分茫然，“什么？” “什么什么，”赵静雯横睨她，“你和你三哥哥啊，怎么打算的。” 苏念蓦地想起昨晚她拽住周屿的手，男人手臂青筋微微凸起，像是一道道丘壑，蜿蜒到手腕，勾住她的手指，在她的指尖鲜活有力的跳动着。 她躲过赵静雯的手，收起茶托往样品室走，“你的裙子出了没？” 赵静雯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这人怂的本事一堆，换话题的本事更是绝，“诶这就是你不对了，怎么还退缩了呢。” “我跟你说话呢，苏设计师？” 忽的苏念停下脚步转头看她，神情高深莫测，还带着点点兴奋，看着赵静雯有些忐忑，还没等她开口，苏念抱着托盘走到她面前，“你觉得，我要不要给周屿做一套高定。” “……”她就知道这孩子深陷暗恋沼泽出不来了。 愈陷愈深。 苏念越想越激动，跑到办公室抱着平板就开始画。 脑子里迅速根据自己的想法做出大体轮廓图。 然后抱着平板戳到赵静雯面前亮给她看，“你看，这种款式适合周屿吗？” 设计图旁的那双眼眸清澈明亮。 赵静雯把目光挪到平板上，是一件国风衬衫，上面只在胸口处有一个仙鹤翱翔，整个衬衫休闲有优雅，气质范十足。 她按住平板挪开，冷静跟苏念分析，“你知道你家三哥的气质是什么吗？” 苏念抿了下唇，默默放下平板，“他最近气场有点大。” “那岂止是有点大。”要是穿这么一件，那出门就真被当成天子脚下太子爷了。 苏念讪讪一笑，坐在横榻上屈膝抱腿，“我再想想的。” 周屿的气质偏阴冷，给人琢磨不透的感觉。 这种年纪少有的清冷疏离在他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可是她还是很想给周屿亲自设计一套衣服，挂在他的衣柜。 那种感觉，很强烈。 周屿今天在家，她也刚好有空。 苏念站起来探身过去收走案板上的卷尺和木尺，跟赵静雯打了声招呼就离开工作室。 师姐拿着布料看她出门，歪头问道：“她这是？” 赵静雯无奈摇头，“她这是魔怔了。” 师姐若有所思点点头。 等回到家，苏念趿拉着拖鞋上楼，二楼的书房门半开着，她抿了下唇，抱着尺子敲了敲门。 椅子转过来，周屿单手捧着书看她，神情冷淡。 苏念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拖鞋，然后迈了一步进去，“三哥，你有空吗？” “怎么，”周屿放下书，双手交叠撑住下巴，冷眸里闪过一丝笑意，“闯祸了？” “我想给你量个尺寸，”她眨了眨眼，随意扯了个幌子，扯着手中的卷尺，拉长卷起，反反复复，“我最近要去参加一个设计比赛，你身材比例很好，所以想参考一下。” 周屿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展开双臂，逆着光，日光透过白色衬衫将腰腹轮廓沿边描绘出来，在半空荡的衬衫里被收紧，连同衣角一并收进腰带里。 她一直知道周屿身材比例很好。 可近了看，完全是黄金比例。 苏念咬着唇走近两步，熟悉的冷檀香瞬间将她包裹住，她伸开卷尺，微微探身靠近周屿，男人的鼻息热气喷洒在她的头顶，像是有一小圈光环贴近她的头皮，有些热。 手臂随着软尺圈住男人精瘦的腰腹，指尖不小心触碰到肌肉随之微微收缩，她眨眨眼压下心中的小鹿乱撞，迅速记下数字。 “苏念。”头顶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带了几分散漫。 苏念下意识抬头看他。 棱角分明的下巴上的胡须印记清晰可见，薄唇微微抿起，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双清冷淡然的丹凤眸。 她眨了眨眼睛，后退一步，“怎么了？” 周屿放下胳膊，眉头微微蹙起，“为什么撒谎。” 苏念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大开的窗户有一阵风吹进来，檀香味愈发浓郁，连书房里的插花都在随风晃动着枝干，轻轻的。 她慢慢放下卷尺。 周屿总能看出她的退缩与懦弱，蹩脚的很。 那年高中学校要求请父母参加亲子沟通活动，班上所以人的家长都参加了，只有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有人故意挑衅嘲讽她，揽着父亲的胳膊在她面前晃荡，“Honey, where are your parents？” 苏念扯着一根狗尾巴草在手里折断，扔到地上，面无表情的回那人，“It''s none of your business。” 那人扯住她的头发猛的一拽。 下一刻苏念也扯住她的头发。 两人疯打在草地上。 那是她离开孤儿院后第一次动手打人。 因为她那对毫无印象的亲生父母。 周屿来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他接到电话从大学赶来，推门进办公室时见她蓬头垢面，脏兮兮的蹲在那里。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抬起她的下巴，“谁打你了。” 那时，少年语气平淡清冷，仿佛是灌满了冰块的水，冷的出奇，却又稳稳的压下来。 她指了指那人，抽了抽鼻子，低声道：“是我不对。” “你有什么错。”周屿撑着她的胳膊扶她站起来，揽着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而后看向办公室里其他人，冷笑道，“你的错就是没狠狠揍她。” 她睁大眼睛瞧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多头去的男人，第一次觉得美国的夏天也不难熬了。 鼻腔里，脑海里都充斥着特有的男性味道，清爽，冰冷，带着点点檀香味。 连心跳都有些加快。 腰间的手指动了动，她迅速回神，指着那人，“是她先动手的。” 周屿勾了勾唇，目光看向那人，下巴微昂，“Apologize to her。” 他要那人给苏念道歉。 那人挣扎着想要反抗，下一刻便被人一脚踹到膝盖上，接连跪下。 旁边的黑人老师惊讶的捂住嘴看向周屿。 男人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拇指上的翠绿扳指泛着荧光。 他垂眸仔细擦拭，仿佛刚才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语调冰冷慵懒，却又不容忽视，“转告她，没有下次。” 周家在国外势力不比国内，但也不必要太过低调。 更不能被欺负。 这是出了办公室后，周屿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然后，他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夜色当空，月光倾洒。 她愣怔怔的看着面前人牵着她往外走，静悄悄的，只有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还有纠缠又分开的影子。 苏念抬起头看他。 少年已然褪去几分稚嫩，宽肩窄腰，背影挺拔，走在她的前面。 她的脑海里蹦出那句话。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原来，这个世界除了院长还有别的彩虹，他更耀眼，更炫丽迷人。 “念念？”张妈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时近时远。 苏念猛地回神。 面前早已空无一人。 张妈拿着洗地机疑惑的看着她，“你为什么自己在书房站着发呆？” 第14章 衬衫 晚饭时候周屿还没回来。 难得周末，林霞和周海都在家里，几个人干脆坐在客厅里，看书的看书，插花的插花。 就连苏念都被喊下来坐在客厅画稿。 周屿进门的时候就看见几个人都在客厅，他顿了顿，放下手中的东西，抄着手站在玄关，冷冷开口，“什么意思。” 周海笑呵呵的放下报纸，“你母亲说家里太冷清了，让都下来坐一坐。” 周屿勾唇冷笑，踩着拖鞋进门，像是遇到什么搞笑的事情，眉宇染上几分笑意，眼眸却丝毫未沾，依旧清冷淡的可怕，“我上楼了。” 林霞喊住他，“既然回来了，就一起坐一坐。” “这家里，”周屿没有回头，黑衬衫袖子被挽起，用袖箍定住，白皙胳膊裸露在外，右手抄在裤兜，他一步一步慢条斯理的迈步上台阶，冷冰冰的话语顺着扶手滑下来，砸在地上，硬邦邦的，“还用这样装么。” 林霞手中的剪子哐当掉在了桌子上。 苏念放下笔起身过去，重新拿起剪刀递给她，柔声道：“林姨，三哥脾气就这样的，您不要生他的气。” “是不是你也觉得我这个当妈的对他关系不够，”林霞扶着椅子慢慢坐下，花瓶里的花还没插好，四裂八开的立在那里，她无心再插花，“我要不是把着公司里的那些股权，那帮老狐狸早就对他下手了。” 自从周海身体不好，她便接管过来部分股权，渐渐地将股权占比扩大。 这多年一心扑在周氏，换来的却是周屿的冷漠。 苏念从来不对这些事评论，更是不愿去听。 周氏集团于她而言，是个陌生又熟悉的载体，承载着周家这一脉的希冀，承载着周屿的未来。 她下意识的回避这类问题。 林霞不愿多说，裹着披肩上楼休息，周海自然也是跟着上去，转瞬间偌大的客厅只剩下苏念一人。 她手里的画稿还在修改细节。 笔尖下的衬衫仙气十足，像极了某人身上的款式。 苏念停下笔抬眸瞧了眼楼上，她叹了口气抱着平板上楼，落地窗前周屿端着咖啡杯站在那里。 她的脚尖轻轻落地。 手里的平板随着推送消息亮屏。 周屿侧脸看去，冷眸微微眯起，静静地看着她。 苏念清了清嗓子，上前两步，“三哥，你觉得我应该留在国内吗？” 似是没想到她会开口问自己，周屿眉头轻轻一挑，转过身倚着窗台，长腿优雅交叠，慵懒恣意，他抿了口咖啡，开口，“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苏念微微一怔。 “去留自己拿好主意，”周屿将咖啡杯随手放在窗台上，缓缓转动扳指，长睫毛垂下掩住他的眼底的情绪，让人看不透，只觉得声音凉薄淡漠，“周家有足够的钱让你继续完成学业，也能把你送到你想去的地方，不必拘泥。” 他给她的是足够多的底气。 苏念深吸一口气，还想要说什么，忽的男人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顿了顿，扫了眼苏念而后拿出手机。 苏念连忙抱着平板去房间，这种时候她知道自己不能在旁边继续待下去。 近乎下一秒周屿接通视频电话。 镜头一晃而过，屏幕上闪过一个女孩的笑颜。 她关门的手一抖，一阵风吹来，似是知晓她的艰难那风像是一只温柔的大手替她轻轻的带上门。 外面笑声传来，宛如一串银铃清脆悦耳，随着夏风飘入耳朵，在耳蜗内打了个圈，钻入更深的脑海中，苏念垂眸，紧紧抿着唇。 大王被她关在房间内，听见声响从地毯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她的脚下举着尾巴蹭了蹭。 轻轻喵了声。 苏念蹲下身抱起它摸了摸脑袋。 刚刚她问周屿应不应该待在国内，是想让他开口留自己的。 可他没有。 男人低沉的声音隐着几分笑意，时不时回答两句，外面两人相谈甚欢。 一个小心思从心底攀爬上来，转瞬间伸出一点尖锐的小爪子轻轻挠着苏念的心尖，促使她大胆些。 大王还在她的怀里，苏念轻轻打开门将它推出去，探着头往外看，只见周屿依旧倚着窗，懒懒散散的架空一条胳膊，另一只手随意握着手机，偶尔抬眸瞧一眼视频里的人。 眉眼是从未有过的放松和轻柔。 是苏念回国后没有见过的。 她缩着身子慢慢的爬回房间，跌坐在地毯上，毯子上花纹纵横盘错，繁花盛开在那巴掌大的毯子上，恣意绽放，她垂下眼空空的看着，放空脑袋里的一切。 是白薇吧。 是不是周屿真的很在乎白薇。 她摇摇头不敢往下想。 可明明之前，明明之前他对她也很好的。 外面大王在挠门想让她放自己进去，苏念探起身握住门把手，还没等她转动把手，下一刻把手被外力扭动，推开。 她愣怔了下，门被打开一条缝，大王肥硕的身躯立刻挤进来，冲着她喊了两嗓子。 依旧是熟悉的拖鞋。 熟悉的气息。 苏念没有抬头，思索着等下要说什么才能缓解尴尬，她拍拍手预备站起来。 周屿低头看她，许是觉得有趣，声音里带着几分笑，“你这是干什么？” 苏念啊了声，昂起头看他，灯光撒进她的眼眸中，宛如一望清泉被光倾洒注满，她就那样愣怔怔的看了他几秒。 周屿指尖微动，扔到裤兜里的手机外壳，硅胶材质的触感软润坚硬，他伸出手，微微俯身，“起来。” 男人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她看了会儿，伸出手握住，周屿顺势握住。 掌中的小手柔软无力，轻轻的窝在他的手掌心中，周屿握紧，轻轻往上一拽苏念便起身站在他面前，相隔太近，苏念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周屿？”一个女声通过手机传出来。 苏念下一刻往后退一步，抱起大王把门关上。 门几乎贴近周屿的鼻尖，他眨了下眼拿起手机，俊眉微微蹙起，“你怎么还没挂？” “……”对面的人啪挂断。 房间内苏念深吸一口气，余光扫到桌上的平板，上面的设计图已日渐完善，只等她选料。 她瞧了许久。 心里也做了个决定，她要留在国内。 * “姐妹说真的，”赵静雯喝了一大口奶茶，咬住卷尺趴在案板上数间隔，说话含糊不清，“你为了周屿放弃那几所好大学，是不是脑子抽了。” 苏念在旁边翻看布料，五颜六色各色各样的布料整齐划一的码在布料架上，像是一道道蜗居在格子柜里的彩虹，少女的脸擦过一排排格子，眼眸里也映上几分绚丽，她摇摇头，“跟着老师也会学到很多东西，而且我也可以出去学习，办法多得是。” 赵静雯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你可真会给自己找方法。” “你看这个怎么样？”苏念抽出一匹青蓝色真丝亚麻布料，颜色淡雅清冷，十分需要穿搭人的气质来陪衬。 赵静雯凑过去看了眼她的设计图，默默点头，“就算你什么能力都强，也说服不了我。” 叮铃。 正门响起声音。 今天师姐出门，临时要赵静雯看门，她听见声音连忙窜出去，苏念紧跟着出去。 她有个习惯，见人先看衣，苏念愣了下，这件西装内搭是她的毕业设计。 当时一整套西装外套被一个女学生买下，她的预算有限便没有买下里面的衬衫。 后来牟老有跟她提过一嘴说衬衫被一个男士选去。 可她那会儿还在有事走不开，只能拜托赵静雯来帮忙答谢客户。 “苏小姐？” 苏念抬头看过去，金色框眼睛后面那一双桃花眸含笑看她，见她朝自己看过来，微微颔首。 “裴少。”苏念立刻想起两人在宴会见过。 裴献笑了笑，走上前打量她，眼前人没有宴会那晚的浓妆，素颜更是明艳动人，尤其是那双杏眼，璀璨清澈。 “苏小姐素颜更好看。”裴献抄着手微微弓腰与她平视。 苏念不动声色后退一步，笑了笑，“谢谢。” 她的目光落到衬衫上，这件衬衫设计感上有些不足，背后的刺绣按理是跟前面的相呼应，可是她为了避开大面积的刺绣碰撞，打造简单时尚感，便把前面的部分刺绣去掉，将袖扣作为重点。 裴献是个浪荡不羁公子哥儿做派，很适合夸大风格系列。 而眼下这件衬衫体现不出他本身应有的恣意潇洒气质。 苏念接着说道：“这件衬衫有些细节可能需要修改，裴少可以改天让人送过来的我们稍作修改。” 裴献低头瞧了眼衬衫，薄唇勾起，桃花眸里更是染上几分兴致，“这是你设计的？” “对的，”苏念有几分不好意思，“这是我的第一个作品，还有不足希望多多包涵，不过如果有任何需要我都可以替裴少修改。” 裴献挑了下眉，直起身，“不用，我觉得这样很好。” 旁边赵静雯已经把他挑好的领带胸针打包好递过去，朝苏念挤眼，“您的东西。” 裴献接过来，笑盈盈的，“我今天还有事，改天再来光顾。”说完转身离开。 门口骚气红色跑车特有的轰鸣声传来，再一瞬已飞驰出老远。 车上裴献勾着墨镜沉思了会儿，勾起转向灯改变路线，不远处的周氏大厦越来越近。 第15章 遇见 “三少啊，”裴献推开办公室大门，跨步上台阶，径直走到办公桌面前，展开手臂转了一圈，“怎么样？” 周屿放下笔，滑动椅子靠后，将他打量一番，“什么？” 裴献笑的像个老狐狸，“你看我这件衬衫好看吗？” 后背的刺绣尽显东方特色，整件衬衫带着点仙气感，周屿撑着下巴所有所思的点点头，敷衍之色溢于言表，“好看。” “我就说好看，”裴献在沙发上坐下，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水，“念念的处女作。” 周屿抬起眼看向他。 目光再次落在那件衬衫上。 怪不得他觉得有几分熟悉感，大概是扫过几眼苏念的平板，看见过她画稿。 他顿了顿，捡起笔在指尖转动，而后签名，翻开下一份文件。 裴献看他这样淡定，探过身去，桃花眼里一片戏谑，“我觉得她挺好，回头我要去跟林姨说一声，预订儿媳妇。” 周屿舔了下唇，冷笑几声，彻底放下笔起身，走到他面前弯腰拿起茶壶，将他面前的茶杯添满，茶水沿着杯沿溢出，在杯底留下斑驳难看的水渍，弯弯曲曲向四周蔓延。 他放下茶壶，凉凉开口，“只是寄养，不是我们家的，做不了这个主。” 裴献切了声，低头看茶杯，啧啧嘴，“赶我走是吧。” 周屿抬眸扫了他一眼。 窗外乌云密布，低气压步步压下，窗外的雨水越下越大，拍打在玻璃上发出霹雳吧啦的声响，整个天空愈发暗淡，楼间的声控灯随着声响闪亮起来。 苏念抬头瞧了眼没关上的窗户，紧忙跑去关上。 夏天雷雨天气多，总是上一秒天晴下一秒暴雨，道路两旁的树叶被雨水冲刷的更加墨绿，翠油油的舒展着枝叶，道路上偶尔跑过一两辆车，溅起水花在基石台上。 她收回目光，低头继续修改自己打版细节。 牟老听说她决定留下来很高兴，便让她来工作室上班。 师姐念着她和赵静雯都刚毕业，贪玩的兴头还没过，便没有替两人安排具体工作，只让看着客人来即可。 门口的铃铛在雨天更是寂静的，一整天没有一声脆铃响。 她提笔在袖口做了调整，只听铃铛清脆响起，夹杂着高跟鞋的脚步声，带着一股泥土的芬香扑面而来。 苏念抬头望去。 只见一双青绿色高跟鞋闯入她的视线中，紧跟着是同色系的雪纺掺丝西装小脚裤，露出的脚踝纤细白嫩，亭亭玉立站在门口，她放下笔看过去。 面容艳丽明媚，一双凤眸含情脉脉，轻眨间睫毛忽闪忽闪勾人，似是将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红唇微微勾起，“你好。” 好熟悉的声音。 “我是白薇，前几天预约过的。” 苏念的脑海里像是被一个顽皮小孩子偷偷放了一个鞭炮。 轰炸声震得她大脑一片空白。 白薇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白皙精致的脸上划过一丝不解，“哈喽？” 刚巧赵静雯出来，看见苏念出神顿时迎了上去将她挡在身后，笑盈盈的招呼白薇，“白小姐来了，这次是想要看看什么？” 白薇目光点过她身后的苏念，转而看向旁边的男装款式，一件件翻看起来，“想找件能配得上的他气质的衣服。” 赵静雯点点头，“如果您方便的话可以告诉一下男士的尺寸或者照片也可以。” “尺寸？”白薇蹙起眉头，下一刻舒展开，像是想到什么纤细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点戳戳，而后调皮一笑，“稍等哦。” 外面的晴天雨倾盆而下，仿佛要将这个夏日的雨都下完才肯罢休。 路上的雨水愈来愈多，溅起一朵朵小水花，点点捧起，重重砸下，形成一朵朵花接二连三的摊开铺平在马路上。 “拿到了，”白薇贴近赵静雯给她看手机上的信息，“是不是这个。” 一个个数字从她的口中蹦出。 像是一个个小冰雹砸在苏念的脑袋上，化为一个个棱冰钻进她的脑子里，引得她皱起眉头握紧拳头。 明明这些尺寸，前两天她刚量过。 一组组数字，历历在目。 那是周屿的。 苏念笑着记录好那几租数据，跟在白薇身后，轻声问道：“请问是送给什么关系的人呢？” 她自己都没发觉声音里带着丝丝颤抖。 指尖在这样的炎炎夏日里冷的发白。 白薇托着腮思索一番，轻啧声，“朋友。” 苏念心里轻轻松了口气，“好的，那方便跟我们透露一下男士的气质以及日常习惯么。” “高冷拽。”白薇脱口而出，丝毫不在意旁边赵静雯惊呆的表情，“他就是个大尾巴狼，看着人模人样，实际上杀人不眨眼。” 苏念轻笑，“好的，那我们尽力。” 见她详细记录后白薇拍拍手往外走，“设计图出来后记得给我瞧一眼。” 说完推开门转身离去。 车上下来一人，毕恭毕敬替她打开车门，撑伞拥着进入。 瞧着身影像是余岁。 苏念没有看清那人便紧跟着进了车内。 她扶着桌面缓缓坐下，旁边赵静雯拍拍她的肩膀，“你没事吧？” “白小姐给的尺寸，”苏念低下头看向本子，烂熟于心的数字在本子上排列，“这是周屿的尺寸。” 赵静雯倒吸一口气，反应过来立马捂住嘴，瞧了眼苏念的神情后叹了口气，“你是怎么打算的？” 苏念被她问的发笑，“什么我打算怎么办。” “你要把你设计的这套拿出来？” “怎么可能。” 这是她耗费的心血，怎么可能转让别人送。 “所以，要我来？”赵静雯指着自己满脸茫然。 等她反应过来苏念已经在马路对面等公交车，她气的默默竖起中指。 什么单纯小白兔，跟大灰狼相处久了一样都腹黑。 周宅门口的花开的娇艳，盛夏里日光毒辣，花朵被烤的奄奄一息，她从花园里拎出水壶喷洒在根部，然后蹲在那里细细观察着花朵和叶子上的纹路。 一时间看得有些入迷，等她回过神来小腿已经有些发麻。 苏念吸了一口气，酥酥麻麻的感觉窜上来，她咧了咧嘴，手臂被人撑起，她吓了一跳转身看去。 黑色真丝衬衫微微空起，胸前锁骨露出点点，精致的下颌线沿着骨骼纹路攀爬向上，她的目光落在男人的眼睛上，褐色瞳孔阳光下更是颜色越发清淡，像是浅咖色，她一个激灵回神，低低喊出口，“三哥。” 周屿嗯了声，手上稍稍使劲将她拎起来，“中暑了？” 苏念摇摇头，“在浇水。” “回去吧。”周屿松开她的胳膊，径自往前走去，苏念连忙拿起水壶跟在后面，男人脚步落在那里，她便落在那里。 真丝衬衫在日光下隐约可见闪光，她脑海里浮现出下午白薇的话。 “三哥。” 周屿回眸看她。 苏念拿开黏在脸颊上的碎发，微微抬头看他，夏日余光强烈，她眯着眼睛抿了下唇，“下午我遇见一个客户，说给朋友做衣服。” 周屿转身继续往前走，默认让她继续说下去。 “她朋友的尺寸跟你的一模一样……”苏念拎着水壶低着头一步一步的跟着，冷不丁撞在男人的后背上，她捂着鼻子疼的瞬间泪眼，“三哥……” “客户叫什么。”周屿低下头看她。 “白薇。” 眼前人紧皱起的眉头缓缓舒展开，眉目间戾气少去几分。 第16章 面料 仿佛白薇二字有什么魔力。 苏念眼睁睁看着周屿的眼角染上几分笑意，她低下头看着青石板，静静的没有再说下去。 满腔的话都被那一瞥扫进黑洞中，再无开口的可能性。 她甚至刚才怀疑自己是不是脑袋坏了，要跟周屿提起这事。 到底是什么在作祟，她不愿意去想。 周屿推开门进去，旁边张妈把两人的东西接过来，站在一旁看着两人打趣道：“难得你们两个一起回来。” 苏念拽着裙角拖鞋，“只是碰上。” 再抬头周屿依旧站在玄关处看着她，眉宇间淡然。 她张了张口还没来来得及问他是不是有事找自己，只听周屿开口，“你的毕业设计呢？” 夏日炎热，他的声线清冷散漫，带着几分冷气，吹向苏念。 “被买走了，”苏念规规矩矩的站着，手间还攥着裙角，上面的黄色雏菊刺绣被抓的皱起，一朵朵攒成一簇，“是裴家裴少。” 眼前人似乎轻哼一声。 苏念眨眨眼抬头看过去，只觉得刚才那一声不屑似是幻觉，她往前一步。 “三哥。”话音未落，周屿手中电话响起铃声。 他抬手随意一挥，拇指上的扳指在光中闪烁一下，青绿色的光反射在玄关的某面墙上，下一秒消失，就像是按下一个按钮，让她即可噤声。 近乎是下意识的，苏念懂他的任何小动作。 “这就回去。”周屿挂断电话擦过她的身边换好鞋推开门出去，短短几秒他没有看苏念一眼。 苏念早就习惯他的来来回回，只是心疼他工作拼命。 她抓起手边的苹果追出去，脚下的拖鞋还没有穿稳当，下台阶的时候趔趄了下，苏念探手抓住周屿衬衫，男人蹙眉转身，低头看她。 苏念递上去苹果，“记得吃晚饭。” 周屿瞧了眼苹果，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转身猫腰进入迈巴赫。 副驾驶车窗被摇下来，周屿瞧了一眼，脚底踩油门，车子缓缓驶出苏念的视线。 她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转身往回走，青石路一块一块，苏念单腿一蹦一蹦，脑海里闪现出刚才的对话。 “你的毕业设计呢。” “被买走了。” 苏念顿住。 几秒后嘴角慢慢勾起。 所以刚才周屿是不是很在意她的毕业时处女作没有给他，反而卖了！ 她攥着拳头开心的原地跳起来。 那一声微乎不见的不屑在耳边无限放大循环，将刚才的不愉快一扫而光。 好像，她的生日也快到了吧。 周屿答应陪她一起过生日的。 苏念想起平板上的画稿，她要抓紧时间才好，如果生日会上周屿能够穿着她做的衣服出现在聚会上。 想到这里苏念忍不住咬着唇笑起来。 她回到卧室扑到床上开始修改，另一边拿出手机给赵静雯发消息。 苏念：三哥好像生气了。 赵静雯：？？？ 苏念：刚才他问我毕业设计处女作给谁了。 赵静雯：…… 苏念：是不是生气我没有给他？【忐忑.jpg】 赵静雯：【我不李姐.jpg】姐妹我劝你小心行事，周少这人我觉得他太冷了，无欲无求的赚钱资本家。 苏念：他不冷。 赵静雯干脆甩了一长段语音条过来。 “苏念念你要疯那就彻底疯一次好了，我觉得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是上次就想告白结果怂了么，这次干脆利索点，冲就完了。” 听到语音苏念在床上打个滚。 指尖飞快在屏幕上敲击，“我想把衬衫这段时间做好。” 工作是那边赵静雯收到消息后无奈摇头，这孩子的小心思会不会太过明显了啊喂。 她点开表情包默默发出去一个【加油】。 工作室最近的工作开始多起来，夏季末尾总会要开始准备秋季新款和初冬预售。 这几天小组的人都在加班加班想设计款式，连带着赵静雯和苏念都没有放过，可提出的几个建议和布料新方向都被牟老否定，甚至还把他们臭骂一顿。 国际上的几个秀已经在准备，要是跟他们差不多路数下来，恐怕SUMMMER这个品牌也要流入时尚圈的滚滚长河中去，怎么可能还要继续保持在现在的位置。 晚上几个人下班回去，赵静雯趴在桌子上看着苏念忙来忙去，彻底焉了，“你知道老牟现在很火大吧。” 苏念半跪在地上数线，随口敷衍她，“嗯哼。” “要是他看见你偷摸在做设计，你猜他的四十米大刀还能捂得住吗？” “所以偷偷摸摸的。”苏念眯着眼睛一根一根将她所需要的绣线挑选出来，青松的墨绿，树干的深褐，纹底的水绿轻浅，都在她的脑海中绘画出一幅图。 基本的绣线已经确定好，现在只剩下布料问题。 她知道周屿夏季偏爱掺杂真丝的棉麻布料，但是对版型要求很好，这类面料往往无法保持立体挺括，所以还需要在里面添加一点其他东西。 其他大厂是不会随意接她这种订单，也只有那些私房，价格翻了一番。 就算这样苏念也只在她的能力范围内找到一家肯按照她的要求来做的。 微信提示音忽的响起。 她昂起头瞄了眼，然后拿起手机解锁，下一秒开心的蹦起来，“我就说加班有好处，我的布料出来了!” 赵静雯有气无力的，“你现在去拿？” 苏年低头回消息，“对，店家说她明天要回滇南一趟，所以让我赶紧去拿。” “可是念念，”赵静雯回头看向门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越下越大，外面的车越发的少，这个时间工作室所在的云华路格外堵车，网约车估计也要等很久，眼下已经晚上十点，她转头看向苏念，“你要不要跟店家说明早去取。” 苏念也看到外面的雨，她看了眼手表轻叹了口气，摇摇头，“没时间了，她凌晨的飞机，已经在等我了。” 说完苏念拿起雨伞和塑料包装袋，又找了一个块防水布料，拿好东西她往外走，“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个小时后回来。” 外面已经是倾盆大雨。她伸出手试探，雨水顷刻间淋过她的胳膊。 苏念深吸一口气撑着伞闯入雨中。 等她到达店铺店主已经在等她，苏念在屋内小心翼翼的将布料包裹好，一匹布的大小太大，她来的时候就没有打到车，回去的时候看了眼前面的网约车时间，已经排到六十几位，她等不了那么久。 赵静雯等的快要睡着，忽的听见声响，她坐起来看过去，就看见苏念浑身湿淋淋的像个落汤鸡一样站在门口。 “祖宗，你怎么成这样了？”赵静雯跳起来拽了毛巾递给她，然后接过布匹放在桌子上。 苏念笑了笑，脸色有些泛白，夏天的淋雨总归是冷的，头发湿哒哒的往下滴水，“我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的，可是手机没电了。” 外面的风实在太大，雨伞撑不住，她顾不了那么多只想着保全布匹。 毕竟只有这一块布料。 赵静雯气的想要打她，见她这幅惨样子实在是下不去手，干脆拿过另一根毛巾使劲揉她的头发，恶狠狠地警告她，“我跟你说苏念念，要是告白不成功你就别来见我了。” 苏念被她逗笑，拉过她的手去看布匹。 布料外包裹的里里外外好几层，她一层层解开，里面的布料一滴水没有沾到。 光滑的真丝在灯光下泛着点点亮，浅青绿色的细线融合在里面，将整个布料衬托的越发珍贵。 “念念，这面料绝了。”赵静雯轻轻摸了摸，手感细腻冰凉，没有真丝的丝滑多了几分绵软，实在是好。 苏念抿着唇笑了笑。 不知道周屿见到成衣的时候会不会也很开心。 “这料子得藏好，”赵静雯小心翼翼收起来，“要是让师姐看见她肯定要咋咋呼呼的跟老师说的。” 苏念点点头。 等她回到周宅已经是凌晨一点。 被淋过雨的后劲反应上来，她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是跑的太快累到，只觉得头疼欲裂，倒在床上便睡了过去。 房间门半掩着一条缝，窗外小雨淅淅沥沥的再次下起来。 恍惚间一只手探上她的额头，冰凉的，带着几分檀香。 苏念抓住那只手不肯放开。 梦里。 是周屿的手。 她努力张开眼睛瞧去，只见林霞坐在旁边，拿着毛巾满脸担忧的看着她，见她醒来赶紧招呼张妈去准备散寒汤，“念念，怎么发烧了？” “是不是淋雨了？” 苏念挪开目光看向身后，除了张妈再无旁人。 喉咙处似是被放了一把刀子，随着呼吸不断割着她的嗓子，疼痛的要命。 就连鼻息间都是热气。 她睁开眼睛看向门外，依旧无人。 苏念慢慢闭上眼睛，心里嘲讽一笑。 有的时候她搞不懂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总觉得再等等，再等等周屿一定会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只要她陪在他身边，他就会看到的。 朝夕相处也有了，近水楼台也是了，上天没有给她幸福的家庭，那给她一个完美的伴侣可以吧。 她奢求不多的，只想让周屿看到她。 哪怕一寸目光。 第17章 衬衫 苏念一直睡到第二天傍晚才起身，醒来时大王窝在她的脚边，听见动静伸着懒腰跑过来蹭她的手。 傍晚天气晴朗，远边黄昏独美，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大树愣怔了会儿，然后翻身下床。 高烧一天的后果就是头晕。 她拉开门还没抬眸便被一道人影挡住视线。 熟悉的清冷香调，带着点点清香和风探上她的额头，苏念眼眸微微睁大，昂着头看向面前的人。 周屿挪开手，垂眸看她，黑谭似的眼眸深邃，薄唇微微开启，“感冒了？” 苏念捂着嘴后退两步，冲着他摆摆手，“别传染给你。” 她迷迷瞪瞪的还在想着不要传染给别人，周屿勾唇轻笑，勾勾手，“过来。” “不要。”鼻子以下的部分被手挡住，只露出一双眼睛清澈明亮。 周屿点点头，“行，那你自己去拿吧。”说完转身往楼下走，手里还拿着张妈嘱咐苏念要喝下的姜汤盅。 苏念没了脾气，走过去扯住他的衣角，“三哥……” “怎么？”周屿停下看她，“碰瓷？” “……”她倒是想。 “周屿？”楼下林姨尖着嗓子喊周屿，后者倚着栏杆往下瞧。 “白家那孩子问你要不要去她家吃饭。”林姨举着座机昂着头看他。 周屿笑了笑，应下，“行。” 好一派公子倚栏笑，苏念慌忙低下头，只觉得鼻尖泛酸，眼眶发烫，刚压下去的满腔委屈又溢了上来，她抱着盅回了房间，乖乖喝完。 等她再下楼，客厅早没了周屿的身影。 - 这场重感冒苏念一直持续一个周才好。 病去抽丝倒，本就不大的脸蛋儿这下子更是瘦的巴掌大，一双杏眸越发大起来，看起来像是个洋娃娃。 工作室那边的打版还需要她，牟老见她这幅样子心疼她，让她干脆回家休息几天。 天气渐渐凉爽起来，一早一晚需要搭配一件外褂。 苏念拎着针织衫拢了拢，倚在案板旁边的小烤灯边上看着赵静雯给自己打版，忽的笑出声。 赵静雯横睨她一眼，“笑什么？” 苏念摆摆手，“你说有一天我们会不会成为一个非常有名的国际设计师。” “当然，这还用说。” 那时候她会有自己的品牌，会到处参加时装秀，那周屿的衣橱里是不是也有很多件她专门为他设计的衣服。 想象便觉得开心。 衣橱。 想到这里苏念忽的直起腰，放下手里的水杯，“雯雯，我还没去看过周屿的衣帽间。” 赵静雯满脸疑惑，“你这是什么癖好看人家衣帽间。” “哎呀你不懂，”苏念见她停下干脆拿过尺子测量起来，“老师都说过周屿的穿搭非常有品位，所以之前我有记录过他的穿着，真的很有品。” “……”赵静雯啧啧嘴，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她只觉得周屿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太子爷气息。 前几日苏念终于将最后定版敲定下来，布料上的刺绣她选择的是青竹和绿石，因为需要绘描，她趴在那里用可擦笔轻轻的画着，旁边赵静雯撑着脑袋看她，一笔一笔勾勒。 前几天明明哭丧着跟她说不要告白，现在还在贱兮兮的给周屿做衣服。 赵静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老妈子心态再次爆发，“念念，要不你干脆现在直接给周屿发条信息告白好了，要是他拒绝你，你就把这件衣服给那个什么裴少，我看他都比周屿强。” 苏念没有抬头，嘴角勾勒出一点弧度，眼神依旧专注，“胡说什么。” 距离她的生日还有五天。 苏念找到绣线开始做最后刺绣，一针一线极为认真，直到夜幕降临，灯火点亮城市，外面车声轰鸣不断时，她才抬起早已经泛酸的脖颈，捂着后面活动了下颈椎。 店内只剩下她和赵静雯，后者还在练习打版。 正门卷帘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放下一半，露出的那段堪堪可见马路和石子路，来来往往的人群步履匆匆，鞋子各式各样，苏念望着外面出神。 手中的针线还剩下最后一步。 这件衣服就算是完成了。 她低下头将线挽花打结，最后一刻扣子的地方做封针处理。 而后放下针，将衬衫在自己面前展开，浅青绿色埋藏在亚麻真丝当中，逆着光看若隐若现，整件衬衫的扣子是手工缝制上去的，手法特殊，又在前襟处做了特别处理，休闲贵气更是一绝。 “念念，大手笔啊。”赵静雯倒吸一口气，只觉得这件偏国风的衬衫要了命的好看，清水淡然的只让人想到周屿。 他那衣服架子穿上去肯定能帅得一塌糊涂。 苏念将衬衫小心翼翼挂起，然后伸了个懒腰，“回去吧，明天一早我来拿。” “周屿不在家？” 苏念点点头，“他今天晚上有事。” 出门前林姨还跟她念叨说周屿晚上要去一趟公司，又要加班。 但是加班也要先去白薇那里。 苏念看了眼外面，道路上的车慢慢少了，恍惚间一辆辆的从她的瞳孔中穿过，而后消失不见，她有一瞬茫然，不知道自己的坚持是否是对的。 明知道他不在乎，甚至不喜欢自己。 可偏偏不信邪的还想要再试一次。 就连心里都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催促她，再试一次，再试一次，说不定就可以了。 她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 第二天大早苏念便把衬衫包装好，为了避免褶皱，她将整个衬衫拎起，滴了辆车定位到周氏。 自周屿回国接管周氏，这是她第一次去。 周氏坐落在城中位置，楼宇高耸，她拎着衣服走向前台，“你好，我想见一下周总。” 前台小姐将她打量一番后露出公式化微笑，“您有预约吗？” 苏念摇摇头，嘴中的话近乎要脱口而出：“我是他……” 妹妹。 她轻咳一声，下意识停下自己的话，而后掏出手机找到周屿的微信。 苏念：三哥，我在一楼，带了东西给你。 那头没有立刻回复。 她抿了下唇抬头看了眼前台小姐，后者依旧微笑对她，苏念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被当成了烂桃花一朵。 大厅里人来人往，好奇的瞧着一个瘦小的漂亮女生拎着一件近乎要赶上半个她身高的挂衣袋站在那里，她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要即将被送上观赏台的小猴子。 忽的前台的电话铃声响起，苏念忙看过去，只听前台小姐应了几句，挂断电话朝她走来，“苏小姐不好意思，请跟我来，周总在7楼等您。” 电梯门随着按键打开，苏念迈进去，手指捏袋子上的拉锁，一下一下的抠着。 数字节节攀升，她的心跳在失重中加快。 叮。 电梯门开那一霎那，门口站的一人，苏念张了张嘴，看清来人，“余秘书，好久不见。” 余岁笑着回她，“好久不见，苏小姐。” “周总还有个会没开完，您先在办公室等他一下吧。” 苏念点点头。 “这个？”许是见她从刚才一直拎着，余岁接过来瞧了眼，“是苏小姐给周总做的吗？” “嗯。”苏念低低应了声，脸颊有几分发热。 余岁轻叹声，帮她打开办公室门，“周总好福气，有您这样有能力的妹妹。” 苏念微微一笑，抬眼打量起屋内的摆设。 这是她第一次参观周屿的办公室，落地书架，落地衣架，宽大的落地窗户，似乎是要将所有的东西都简略放大，让整个房间陷入一种宽阔空荡的氛围之中，不知道是不是冷气太足，苏念只觉得有些冷。 余岁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出去，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人。 清晨的阳光偷偷照耀进来，在桌上留下一块阴影，细小光柱里有粉尘在飞舞，落地窗前一副市景图呈现入目，苏念不由得贴近窗户往下看。 道路似从脚下蔓延而出，笔直的飞入他处，或蜿蜒到林间，各色车辆穿梭而行，交织出一副动人的图案。 一个灵感在她脑海中出现。 “看什么呢？”忽的一道声音闯入，苏念吓了一跳转身回眸。 男人俊朗的面容停在她的侧面，她的唇似乎蹭到他的脸颊，感觉到那一丝丝小汗毛绒感，苏念抿了下唇，低声喊他，“三哥。” 周屿收回目光落在她身上，“大清早跑来做什么。” 苏念指了指挂在衣架上的挂衣袋，“给你的。” “我的？”周屿挑了挑眉，勾唇笑了笑，抬头揉了揉她的脑袋，起身过去伸手扯开一条缝看去，“哦，衬衫。” 苏念背着手咬唇点头。 “行，回吧。”周屿抄着手转身看她，“晚上跟爸妈说我不回家吃饭。” “啊？”苏念忍不住上前一步。 所以就没有其他的话了么。 周屿蹙起眉头，双手交叠抱胸走到她面前微微低头，居高临下的，“怎么了。” 苏念摇摇头，“没事。” “但是三哥，你能不能穿一下让我看看。” 她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就是想看看他穿上的样子是不是跟自己想象的一样。 周屿嗤笑出声，指了指外面的落地大玻璃，“在这里？” 苏念低下头泄了气，不甘心的喃喃，“那你穿好了拍个照片给我。” “成。” 门外已经有人敲门，苏念不敢在待下去，拎着包离开办公室。 余岁刚好抱着文件夹进来，看见小姑娘垂头丧气的出门，有些纳闷，“周总，苏小姐怎么走了。” 周屿戴上眼镜翻开文件，声调清冷，“不然呢。” “诶？”余岁瞥见挂在衣架上的挂衣袋，“那这个要怎么处理？” “放那儿吧。”男人语气随意的很。 第18章 白薇 苏念在公交车上撑着脸看向外面。 梧桐树叶中有几分泛黄，天气越发清凉起来，一恍惚白云挡住太阳竟有几分秋日萧条感。 她百般无聊看着手机，邮件APP上还有2条未读邮件，苏念抿了下唇点开，是美国学校发来的入学通知单。 邮件里附的照片是学校的落叶图和冬日图。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忽的微信弹出一条消息，苏念下意识拉下翻看，是周屿的。 ——去看看我的衣帽间。 苏念猛地坐直身子直愣愣的盯着这句话，不长不短的话，她足足看了一分钟才回神。 周屿的衣帽间真的从来没有给外人开放过。 所以，她算不算是特殊的那个。 她咬着唇忍不住笑起来，车内拥挤，她却笑的出了梨涡。 好像回去的路开始漫长起来，苏念已经迫不及待。 公交车刚停稳她便跳下车一路捂着裙摆小跑回去，推开门踢掉鞋子来不及摆好便急匆匆的往楼上跑。 木质楼梯被跺得咚咚响。 这时候张妈应该在给周屿换床单。 还能赶得上关门。 她气喘吁吁的扶着门框站稳，张妈愣怔了下，拿起扫床刷开始扫床，“怎么又着急的跑上来了？” 苏念笑了笑叉着腰直起身，“三哥让我去他的衣帽间看看。” 听到这话张妈倒是愣了下，转而笑起来，指了指内间，“还是头遭让别人去他的衣帽间呢，要我说他就是惯着你，满周家的孩子没惯着。” 苏念抿着唇笑，也不反驳。 是呢，惯着她。 她赤着脚迈进房间，柔软的地毯瞬间包裹住整个脚丫，仿佛踩踏在春天的嫩草芽上，勾着她的脚，引着她往那个方向走去。 周屿房间是套间，外面是卧室，里面是书桌和衣帽间。 因他穿着打扮极其讲究，衣帽间的位置足足占了一大半，只留下一个胡木书桌靠墙而放。 墙边有一株月季。 可能是林姨今天早晨刚放的。 灰色调的推拉门推开，整个衣帽间显露出来，正对的是一排收纳柜，里面摆放着各式手表和袖扣。 两旁分别是内搭和外套，外面的几个高台架子还挂着几件大衣。 苏念很少见周屿穿大衣。 但是她能想象得到他穿大衣的矜贵气质。 她不由得踮着脚走进去，一件件衣服细细的看起来，很多品牌外的高定似乎都是针对周屿个人专门设计的。 小众牌子更是有几个她还没见过，但是设计感超强，细节方面精致到位。 旁边的抽屉里还放着一些领带和配饰。 果然是精致总裁范儿，苏念掏出手机一边看一边拍照片，遇到她喜欢的便抄下牌子等回去研究。 天色越发暗淡，衣帽间的光控灯自动打开，她浑然不觉，盘腿坐在地上细细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那两条特殊配饰。 很奇怪的组合，可放在一起又显得很时尚。 苏念拍下照片发给赵静雯：“好好看。” 那头回的很快：“哪里来的？” 苏念：“我在周屿衣帽间。” 赵静雯：“！！祝贺你成功打入内部。” 盘腿时间太长，苏念干脆站起来走到大衣那里，这几件大衣从时尚到复古款式都有，以黑色卡其色居多，其中一件黑色柴斯特大衣引起她的注意。 这种大衣对穿衣者的要求有点挑剔，周屿个子高挑，穿着这种双排扣大衣更能衬托出他的清冷高贵。 苏念起了小心思，垫着脚站到大衣前面，高她一头的大衣混杂着男人特有的冷檀香瞬间包裹住她。 她的耳尖渐渐泛红。 就好像，是周屿在抱她。 “看什么呢？”一道声音响起，苏念趔趄了下，下意识抓住大衣的领子才稳住身形，她转过头看去，只见周屿倚着门抄着手看她，他穿的极为正式，白色衬衫配了一条领带，简约又大气。 苏念不自然清了清嗓子，指了指大衣领子，“想看看缝线走向。” 周屿轻笑，“学的挺入迷，下来。” “三哥，”苏念听话的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面前，昂起头看向周屿，“我没见过你穿这件大衣。” 周屿低头与她对视，声线里染了几分慵懒，“显老。” 苏念蹙眉，又觉得他说的话好笑，“哪里显老，明明很有气质。” 周屿轻嗯了声，站直身往外走，“下楼吃饭。” 而后转身离开。 身后苏念光着脚抱着手机平板跟在他下面往楼下走，连带拖鞋都拖拉着穿，散漫又轻松的，眉眼带着笑意，笑嘻嘻的跟在他身后。 她甚至觉得自己像个小尾巴。 直到苏念看到餐桌上的客人，她愣了几秒，抬眸看了眼周屿，后者低着头把玩手机，半分余光不曾分给她，倒是林霞看见她下来招呼道：“念念，来我给你介绍一下，白薇，和你三哥从小玩到大的。” 原来是青梅竹马啊。 苏念在裙子上蹭了下手，伸过去，笑着看白薇，“你好，苏念。” 白薇撩了下头发，握住她的手，忽的歪头认真打量她，“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今晚许是为了来参加聚餐，她的妆容越发明艳，跟那天苏念看到的有几分不同。 明明已经很漂亮，像是一个璀璨星光，那人却丝毫不觉，美而不自知。 “在S家。” 白薇点点头，笑盈盈的托着腮看她，“你长的真好看。” 苏念笑了笑，落座，“谢谢，你也是。” 身后人擦过她坐到了白薇旁边，自然而然的递给她水杯和筷子。 而白薇接的自然，两人胳膊几乎要碰到一起，周屿却丝毫没有挪开的意思。 苏念放在桌下的手渐渐收紧。 “哦对了，”白薇拍了拍周屿胳膊，“我给你买的这条领带是从念念那个工作室买的。” 说着她勾起周屿身前的领带。 女人手指柔软皙白，在领带的陪衬下越发显得白嫩，指尖勾着领带轻轻一晃，那领带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贴到周屿身前。 苏念呼吸一窒，她插起一块肉塞进嘴里，慢慢咀嚼。 餐盘里的美味如同嚼腊毫无味道，她又塞了一块，巴掌大的脸蛋儿像只仓鼠鼓囊起来。 她看不到周屿的表情，只听他说道：“别闹。” 不痛不痒的，带着点点无奈和纵容。 苏念放下筷子，想要站起身上楼，她似乎真的要待不下去了。 林霞还在和白薇聊着周屿少时的糗事，她听着，附和笑着，那一段段时光里都是她没有参与的。 还有白薇提起的大学时光，明明她在，可是她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甚至她对周屿的沉闷烦躁都一无所知。 这一刻，她像是个外人。 她就是一个外人。 看着他们四个其乐融融的谈论着人生道路中的趣事，分享着彼此拥有彼此的时光。 那些时光里，没有苏念。 她抬眸看向周屿，后者靠着椅背，手臂懒懒散散的搭在白薇的椅子上，食指转动着扳指，嘴角勾起一丝弧度，难得惬意的模样。 饭桌上的饭菜冒着饭香味道，菜色鲜艳诱人，张妈站在旁边替每个人盛汤，一勺勺乳白色的汤汁从砂锅舀出，落入白骨瓷汤碗中，溅起的汤滴高高腾空快速落下，在餐巾布上落下一个油渍，迅速蔓延开。 苏念瞧着那滴油渍，深深吸了一口气。 林霞的笑声闯入她的耳中，她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只见林霞握着白薇的手笑得合不拢嘴，眼神若有若无的瞥向周屿。 下一刻周屿撑起筷子，加了块青菜放在白薇的餐盘中。 白薇瞥他一眼，微微蹙起眉头，朝着林霞说道：“他真是臭脾气不改，大学那会儿不爱吃的青菜都丢给我，还美名其约帮助我减肥。” 说着她撩起头发露出锁骨，然后推了推周屿，凑过去，“你看，我瘦的锁骨都凹进去一大块。” 周屿目光挪过去，轻笑声，撑着胳膊推开她，“是，骨头架子了。” 白薇啧了声，又看向苏念，“还是念念这样好，看起来瘦瘦的，摸起来肯定肉肉的，男人都喜欢这样的。” 苏念垂眸低笑，没有搭话。 周屿顺着白薇目光看向苏念，冷眸在她脸上扫了圈后挪开，将筷子放下，淡淡说道：“你跟小孩比？” “周屿你过分了啊，”白薇掐起他胳膊上的肉拧了下，“怼人是吧。” 周屿握住她的手挪开，起身朝客厅走去。 椅子在地上轻轻发出摩擦声，苏念追随他的身影看过去，只觉得眼眶发烫，喉咙发紧。 挨到用餐结束，她再也坐不住起身上楼，旁边林霞还在拉着白薇聊天，周海跟周屿站在落地窗前讨论公司事务。 没人注意到她。 苏念回到房间倒在床上，一件东西硌到她的头，她爬起来拿起，是那天她买的领带。 还没来得及送出。 礼品盒的旁边放着周屿送她的布料合集。 苏念笑了声，将领带放在合集册旁边，两份礼物静静地摆放在她的面前。 她屈起腿抱住膝盖，就像是触发了某个开关，眼泪骤然落下。 刚才两个人的互动那样自然。 而她像个旁观者，静静地看着，羡慕着。 从来，从来她没有跟周屿这般自然打闹过，哪怕在美国那段时间她也是小心翼翼的从不敢越界，怕惹来他的讨厌。 她规规矩矩的揣着自己的那套古板，老老实实的藏着那点心思。 生怕他发现，怕他嫌弃。 而现在旁人却可以轻而易举的坐在他的旁边，心安理得的受着他的照顾。 “周屿，”黑暗中她轻轻的喊出他的名字，带着压抑的哭腔，“你到底，到底有没有……” 第19章 生日（含入v通知）…… 二十岁生日转眼就到。 苏念今年的生日刚好是个周末，林霞特地在靠海的别院给她举办生日聚会，说是连带着毕业一起庆祝，场面办的大些，她拗不过只好答应。 别院的布局跟周家本家相似，二楼都是卧室，其中有一件衣帽间，苏念推开窗坐在化妆台前拿着眼线笔发呆。 镜中的少女眼神空洞无神，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瓷娃娃，静静地坐在那里。 周屿和白薇上次饭桌上的互动总在她眼前浮现，甚至梦见。 她被那些片段扰的睡不好，这两天做设计稿的时候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赵静雯和师姐每天上班都会被她吓到。 刚才上妆的时候她涂了一层遮瑕才勉强遮住黑眼圈。 “念念？”张妈拎着刚帮她熨烫好的礼服站在门口，“怎么脸色那么差？” 苏念摇摇头，拿起腮红补了补妆。 张妈替她挂好衣服走出去，还不放心回头看她，“要是哪里不舒服就说的啊，别自己扛着憋着。” “我没事，张妈。”她转头冲着张妈笑笑，目光轻柔。 张妈见她这样才放下心下楼招呼客人。 她拍拍脸凑近化妆镜挑眼线，眼线笔沿着眼角勾勒上扬出小弧度，轻轻眨眼，原本灵动的杏眸更是灵气逼人。 挂在一旁的浅色青绿长裙裙摆随着微风摆微微扬起，苏念回头看了眼，抿了下唇拿起口红描绘着。 楼下已经有客人到来，谈笑声传到楼上。 裙子被手指从衣架上勾下来，她抬手拢了下头发，低头自下而上将身子装入裙子中。 镜中姑娘清冷高雅，锁骨精致，面容姣好，脸颊上的梨涡醉人。 她戴上林霞给她准备的项链和戒指，穿上高跟鞋，轻轻提起裙角下楼。 赵静雯最先看到苏念，惊讶到半天才说出话，“姐妹，要是周屿看不上你，他绝对眼瞎。” 苏念笑了笑，摩挲了下胳膊几下，傍晚天气微凉风吹过连带起一片鸡皮小疙瘩，她忍不住抖了抖身子，下意识在人群中寻找那抹身影。 赵静雯绕着她转了一圈，啧啧嘴，“师姐这套衣服果然就是最陪衬你，你瞧瞧着线条纹路多丝滑。” “念念。”忽的张妈满脸严肃的在不远处主卧门口跟苏念招手。 苏念示意赵静雯随意，而后提裙上楼，“怎么了？” 张妈指了指房间内，“夫人找你的。” 苏念探头看了眼，林霞坐在沙发上手撑着额头心事重重的模样，她示意张妈端杯热水来，而后走进放进挨着林霞坐下，抬手轻轻给她拍打着后背，“林姨，发生什么事了？” 林霞睁开眼握住她的手，斟酌再三开口道：“你爷爷刚才打来电话。” 苏念一怔，心高高提起，“爷爷怎么了？” “念念，你爷爷当年把你送到周家也是无奈之举，”林霞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他身体状况不好，而你还需要上学，他照顾不了你，你别怪他的。” 苏念没有说话。 外面的风一阵一阵的吹进来，贴着她的肌肤扫过，带来一阵凉，再温热起来，如此反复，一阵一阵，脚尖努力蜷缩在沙发根处，想要塞进去躲起来。 “林姨，不是说，不是说爷爷不记得我了么。”她哑着嗓子开口，眼尾泛红点点。 当年她被周家从孤儿院接回来说是受了苏老爷子的委托，在周家暂住。 周家老爷子和苏家老爷子当年是战友，战友遗孤托付怎么能拒绝，他们便把苏念接到周家当自家孩子看养。 “不是说，我回不去么？”她红着眼眶看向林霞。 当初她吵着闹着想要回去，想要回到爷爷身边，是林霞跟她说爷爷不让她回去，不见她，她闹过哭过哀求过，直到爷爷亲自打电话来跟她说不要回来才彻底放弃。 前几年她还电话给干休所，后来那几年爷爷已经不记得她。 他像那些老人一样，得了阿尔茨海默症，意识混沌，生活无法自理。 渐渐地她也再也没有打过电话去，而那个在远方的亲人就这样与她一起遗忘了她。 可现在竟然记起她。 那她这几年到底算什么，是漂浮在外的浮萍吗，想到了就拽一拽绳子，喊她回家。 她站起来茫然的在原地走来走去，像是一只无家可归鸟儿，展着翅膀无处落脚，她也曾一度埋怨过爷爷不要她回去，明明自己有家啊。 有家为什么不让她回家啊。 等她好不容易不再纠结这件事的时候却再次被提起。 “念念，你别这样，”林霞见她这幅样子忍不住站起身抱住她，“我是真的把你当女儿在养的，这些年有你和周屿陪在身边，我很满足。” 苏念抬起手想要回抱住她，却在半空中停下。 周屿啊。 她走了还能再见到周屿么。 苏念咬了下唇，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问道：“林姨，爷爷在哪里？” “还在南关城。”林霞拍拍她的后背，松开她，“你要是想回去我让周屿陪你一去看看。” 怀中的女孩儿神情空洞茫然，眼眸里露出几分悲伤。 “念念，这是你在周家的第七个生日，”林霞抬头替她蹭掉眼泪，笑着说道，“我希望以后能给你过第八个，第九个，第二十个。” 周屿从美国回来后性子越发冷淡，只有苏念陪在她身边聊聊天，有的时候她甚至觉得有个女儿也好。 苏念终是抬眸笑了笑，“会的林姨。” 林霞见她情绪恢复一些，揽着她往前走，“好不容易办个生日party，就好好玩，等结束了回去看看，你爷爷那边有人照顾你不用费心，家里还有你的房间，你回来住。” 她安排的仔细妥当，苏念一一应下，这些年她明白林霞对于周家来说是个主心骨的位置，很多事情她可以迅速定位分析，布局稳重妥当，只是跟周屿现在的理念冲突。 两人下楼正撞上周屿上楼，他扫了眼苏念，勾着唇揉了揉她的头，“生日快乐啊。” 苏念微微低头配合他的动作，手指在身后卷起，握成拳。 周屿果然穿的她设计的那件衬衫，他今天没有带袖箍，懒散的挽起袖子露出小臂，白皙的肌肤搭配浅青绿色，还有那几棵青松更是衬托的男人气质挺拔清冷。 她的设计没有错，真的很适合周屿，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动作，她的裙子跟他的衬衫颜色很像。 这样的小心思就像是一根小细线，绕着她的思想缠绕住她，迫不及待的想要问出口，想要跟他拉进距离，哪怕一点点。 “念念。”周屿身后突然探出一个脑袋，是白薇，她笑盈盈的冲她摆摆手，“生日快乐，我给你带了礼物，刚才跟周屿在公司谈事就一起过来了。” 女人歪头笑的样子格外明艳，像是热恋中的模样，却看的苏念心一跳，她眨了眨眼睛笑着回她，“谢谢。” 晚上的聚餐是分包间的，本家和相熟的人基本是在一桌的，苏念自然是和周屿他们坐在一起，只是她没想到还有白薇，包间临时做了调整，她依旧坐在周屿旁边，而他的另一边坐的白薇。 赵静雯坐在她旁边跟她咬耳朵，“这是什么情况？” 苏念按住她的手轻轻摇头。 就在这时林霞举起酒杯站起来，“今天是念念的二十岁生日，让我们一起祝福她！” 桌上的人顺势站起来共同举杯祝贺苏念，她一一碰杯谢过，将酒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红酒苦涩甘甜，一杯下去苏念的脸颊顿时泛起红晕。 酒过三巡渐渐地旁边人便互相聊起天，苏念坐在位置上愣怔怔的发呆，赵静雯拐了下她的胳膊，“怎么了？” “没事，”苏念轻笑声，低头把玩着手中空掉的酒杯，“过两天我要去趟南关，爷爷在那里。” “爷爷？”赵静雯有些惊讶，“当初不是说……” 苏念垂眸笑了笑，“是呀。” “没事的念念，”赵静雯轻叹口气，“周家还在，我也在。” 是的啊，她都知道的，但是就是心里难过极了，像是有一根小针轻轻的在她心口扎上一针，她疼的不厉害可难受的厉害，苏念蹭着手表无聊的点开手机，里面是刚才一起拍的照片，周屿站在白薇旁边，手撑着她身后的椅子，那么自然又亲密。 她放下手机起身想要去外面透气，路过林霞位置时候，只听林霞说道，“那边公寓收拾完了吗？” 问的是周屿。 苏念脚步不自觉放慢。 “完了。”男人靠着椅背漫不经心的回答。 “什么时候搬过去？” 她彻底惊到，站在那里动弹不得，许是见她站在这里周屿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冷眸毫无波澜，就那般慵懒的扫过，不做任何停留，薄唇里突出的话宛如冰渣子，“明天。” 林霞啊了声，转头不经意间看到苏念站在这里，她愣了下拉住苏念道：“都忘了跟你说，周屿要搬到公司附近住，他老跑来跑去的不方便。” 苏念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可嗓子里像是被某个东西卡住，她说不出话，只觉得周身发冷，一股寒意从脚边包裹住她，冷的她指尖冰凉。 她看向白薇，后者神情自然，像是早就知道的模样。 所以她是最后一个知道周屿要搬出家的。 苏念咽了口口水，抬头看向男人，他依旧那派坐姿，依旧清冷矜贵的让人难以靠近，她往前挪了一点点，手指紧紧攥着椅背，用力到骨节发白，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周屿，我有话跟你说。” 第20章 再见 周屿看了她一会儿, 笑了，“说。” 他的手臂从椅背上撑起，托着腮, 细长冷眸里隐着点笑意，看起来像是心情不错, 就那样静静地，半昂着头瞧苏念, “我听着。 ” 苏念咬了下唇, 深吸一口气。 周遭的环境不知道为何突然安静下来, 赵静雯紧紧捏着背包的肩带, 另一只手虚虚扶在苏念的后背上, 连带林霞都有些发懵不敢说话。 倒是白薇依旧笑眯眯的瞧着她。 而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推搡到周屿面前，他那样散漫的坐着, 后面大半个椅座空出来，只占了一角地方。 “三哥, ”苏念心如鼓跳，她垂下眸子看着地板上的两双鞋, 鞋尖相对, 英伦男鞋对应尖头高跟鞋，怎么看都是一对很好的搭配，她再度开口, “你要搬出去住？” 周屿愣了下, 笑意更浓, “是啊。” “那我以后是不是不能见到你了。”她紧跟着问道。 周屿抬手摩挲着下巴，似是思索，几秒后回她，“偶尔会回去。” 一问一答在两人之间传送。 林霞的神情渐渐放松开, 拉住苏念的胳膊预备让她坐下，却在下一刻听到苏念说，她说，“周屿，我喜欢你。” 苏念抬手挽了下头发，“我怕我再不说来不及了。” 她要回南关，他要离开本家。 再见面恐怕很难。 她没有喊他三哥，连名带姓的喊了他周屿。 直接了当的告诉他，她喜欢他。 周屿挑了下眉，忽的嗤笑出声，站起身低着头瞧她，少女的头发今天被盘起，露出天鹅颈，白皙娇嫩的脖颈上挂着一枚碧绿色宝石吊坠，更是衬得她贵气，头顶的发丝乌黑油亮，在灯光照射下形成一小圈光环。 像个闯完祸的小天使。 他慢条斯理的将手抄进裤兜里，懒懒堪堪的倚着椅子，半晌后抬手按住她的肩膀，“别闹，听话。” 仿佛她的表白就是一场闹剧。 苏念被他按在椅子上坐下，长裙裙摆瞬间堆在脚边，一点裙角轻轻落在周屿的鞋上。 她直起身想要站起来，但是男人的力道很重，于是她昂着头看他，眼角发红，“我认真的。” 周屿低头与她对视。 “别闹了。”他的声线中明显的不耐和烦躁。 整个包间寂静一片。 仿佛只有他们两人在这里，苏念看不到旁人，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冷漠无情，好像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而之前那些。 之前的呵护照顾，都通通化成云烟消散在美国的那个老宅里。 她咧了咧嘴低下头不再看他，手指无意识的刮蹭着昨天刚做好的指甲，嘴唇微动想要再说点什么，可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觉得心里那块石头终于落下来了。 她不用再掩藏了。 不用再小心翼翼的到处遮掩。 也不用再辗转反侧翻看两人的聊天记录，试图从里面找到一点关于他在乎她的那点蛛丝马迹。 “念念。”赵静雯蹲在她身边轻声喊她。 苏念这才回神，整个包间里只剩下她和赵静雯两人，周屿和其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她笑了笑，反握住赵静雯的手，“我没事。” 早就该料想到的。 赵静雯欲言又止，狠了狠心道：“不怪你，周屿藏得太深了。” 苏念抬头看她。 “我刚才听他们说，”赵静雯顾忌她的情绪，说的很慢，“也就只是听说，他们说这几年周屿都在等白薇回国。” “这种男人咱不要，下一个更好！” 滋—— 耳道里像是开进一辆火车，鸣笛声刺耳，震得苏念头疼欲裂。 她捂着胸口慢慢弯下腰去。 怪不得呢。 她的毕业礼物让余岁领着她去买，因为他要陪着白薇去挑包包。 她被咖啡烫伤，他看都不看接了电话急匆匆跑出去，日后连关心都没有。 她的毕业典礼答应了又来不了，最后用一句加班有事来打发她，却能在百忙之中陪着白薇挑衣服，逛高定店。 自从回国接手周氏，苏念一直觉得周屿忙，每天应付公司那群老狐狸已经够他头疼的，所以她能做的就是陪伴他，不给他添乱，她乖乖的扮演一个妹妹的角色，努力把自己的欲望压下去。 她知道周屿不喜旁人碰他，所以她不敢越界，从不敢去奢求太多。 可那天饭桌上，他任由白薇在饭桌上扯他的领带。 原来不是不喜欢。 只是旁人得不到他半分疼爱和怜惜罢了。 苏念捂着脸努力勾起唇角，嘴角像是冻僵，任由她怎么使劲都上扬不起来，她放弃了，任凭眼泪从指缝里流出。 原来他只是不喜欢她。 所以对她做的事情不会上心，更不会过分在意她。 原来在美国那几年的种种，他都只是真的把她当做妹妹来照顾，只有她一个人在那一晚上看着地上互相碰撞的影子陷入其中。 她哭的无声无息，仿佛连哭出声都不敢。 噗通。 别院鱼池里的刚培育的新鱼苗，小鱼活泼，几个聚在一起便形成一朵锦鲤花，收到惊吓又猛地散开。 周屿抬手扬了一把鱼食扔进去。 一时间鱼儿纷纷争夺，池水翻搅，将底下的淤泥尽数翻腾上来，池面混沌不堪。 白薇倚着栏杆往下看，池中的鱼儿搅动着鱼尾上下张嘴，鱼龙混杂的模样引得她皱起眉头，她歪头看向男人，“还去不去下一场？” 周屿横睨她一眼，把手里的鱼食一把扬劲，拍拍手，转身往回走，“走吧。” 白薇瞧了眼池中的鱼儿，翻腾的更是汹涌，她撇撇嘴轻叹口气，转身跟上男人的步伐。 别院外迈巴赫飞驰而去，车轮飞速打转中掀起尘土在空中飞扬。 苏念没有跟着林霞回本家，而是跟着赵静雯一起去了她的小公寓。 这几年赵家对她不错，虽然是领养但实打实的把她当小公主宠着，见她在工作室那边来回奔波便在附近给她买了个公寓。 她坐在地毯上翻看着周屿和她的微信聊天记录。 明明她提的要求他都答应的啊。 她翻来覆去的瞧着对话，赵静雯看不下去一把夺过她的手机，坐在她的身边，递上一杯温水，“念念，你还不明白么，周屿他对你不是喜欢，只是因为你在周家。” 苏念张了张嘴，嗓子痛感瞬间传来，连带着胃痛，她皱着眉轻喘口气，眼神看向窗外。 九月的天气说阴就阴起来，明明说的今天无雨。 可这会儿的乌云已经密布在空中，房间内刹那间暗淡下来。 “对了，”赵静雯起身开灯，“我一小伙伴今天晚上开了个面具party，要不要去散散心，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你的良人呢。” 苏念摇摇头，抱着膝盖看着窗外。 赵静雯叹了口气，坐回她身边，“为了个男人值得吗？拿出你的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来，不要让一个周屿把你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她说话向来大大咧咧直来直去，见不得苏念现在这样萎靡不振的。 “我只是，”苏笑了笑，眼角的泪不自觉滑落，她抬手拭掉，可越擦越多，终于忍不住在这里哭出声，她哭着道，“单方面失恋了。” 整整七年，她终于说出来那句喜欢。 所有的期待尽数落空。 她的一厢情愿尽数奉出，毫无保留的打了个水漂。 “什么都别说了，”赵静雯起身拽她胳膊，跟着她红了眼眶，“就穿这裙子，去夜场逛一逛，我倒要周屿的眼瞎程度。” 苏念拗不过她，抽噎着起身坐在凳子上任凭她给自己补妆。 她的心态调整很快，等赵静雯帮她补好妆苏念眼眸里已经有了几分神气，她耐着心给自己挑选了一个皮卡丘面具，带上去照镜子。 镜中少女一身吊带长裙娇艳明媚，尤其是那对锁骨精致好看，仿佛里面盛着一汪清泉，稍稍露出的腿白皙娇嫩，均匀修长，好似人间尤物。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转身笑着说道：“你说这样好吗？” 要知道她刚结束单恋。 赵静雯选了个黑猫警长的，一阵正经的穿着小皮衣，叉着腰，“好看啊，怎么不好看，走走走，晚了来不及了。” 说着她拉着苏念往外走，不一会儿从底下车库里跑出一辆红色跑车，骚气十足的加着油门烘烘离开。 面具Party是在一个新开的酒吧里，这两年帝都的酒吧开的形形色色，满足各种人群的需求。 等她们到的时候里面早已震耳欲聋，DJ打着碟，里面的人端着酒杯在舞池里摇晃，卡座上也是坐满。 苏念向来不喜欢这种闹腾的要命地方，拉着赵静雯的手指了指旁边的包间，大声喊道：“哪个有人吗？” 赵静雯摆摆手，“咱们是VIP，有地方！” 两人的卡座在二楼，从上往下看可以看到整个舞池的情况。 因为今天晚上是面具主题，来的人都带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却依旧有人寻着身材来找人，苏念刚一转头便看见对面的卡座上两人摘下面具吻的难舍难分。 她深吸一口气默默转回头，静静地看着下面的舞池。 舞池中央有一个小型水池，有人调戏女生故意将人推进水里，湿淋淋的上来，然后哄笑，那些不安分眼神不停地在女生身上扫描，她看不下去坐直身体拿起一杯果汁喝了口。 赵静雯已经安耐不住下去跳舞。 她那一面黑猫警长面具搭配黑色小皮裙，很快便吸引了几个男人的注意，几个人跳的欢快。 屏幕上巨大的显示时间步步逼近凌晨，苏念打了个哈欠，随意扫向一楼的卡座，忽的顿住目光。 角落里坐着一群人，男男女女，其中一人的衬衫在闪光灯划过后擦出一点闪亮。 她下意识站起来探出身子往外看。 只见男人带着一张狐狸面具，半敞着的领口露出几分锁骨，喉结微动，将口中的酒尽数饮下，而后倒扣酒杯放在桌上。 旁边带着白兔面具的女人顺势依偎过去给他嘴里塞了一颗葡萄。 他微微探身躲开女人的手，摘下一枚葡萄塞进嘴里，另一个扔给旁边人。 女人识趣的坐到一旁跟其他人讲话。 卡座里不知道谁说了句什么，那群人哄笑开来，唯独他慵懒的靠在那里，灯光闪过，脸上的狐狸面具晦暗不明。 苏念越发往下探身子，她想要看清男人身上的衬衫。 就在这时，一轮热舞结束，卡座上的人起身往舞池内走去，那人依旧未动。 一首热歌落地而起，再次掀翻舞池。 赵静雯跳累了拖着身子爬上二楼，老远就看见苏念探着身子往下看，她垂头往上爬楼，而后一把抓住她，“你干嘛呢？” 苏念吓了一跳，“我在看那个人。”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赵静雯眯起眼睛，攀在她的肩膀上啧嘴，“我怎么看着这身段怎么眼熟。” 苏念点点头。 她也眼熟。 好像那个答案就在嘴边，呼之欲出。 忽的舞池中间发出一声惊呼，那个带着白兔面具的女人被人推搡掉到水里。 那人站起来一把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庞，衣服被水打湿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妖娆身材尽显，不少男人瞬间看直眼。 是白薇。 苏念慢慢站直身子，下意识看向坐在角落里的男人。 男人也注意到那边的动静，抬手护住脖子转了转起身，慢条斯理的走到水池边，蹲下。 赵静雯瞧了眼苏念，带着面具她看不清苏念的神情，只瞧见她的身板挺的笔直，倔强的想要一个眼见为实的答案。 周围人都在起哄，叫喊着英雄救美。 就连DJ 都换了音乐，来了一曲激情高昂的爱情歌。 气氛推动着，只见男人脱下衬衫，拉起女人的手往上一拽将她拉出水面，下一刻衬衫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白薇身上。 男人穿着白色背心，宽肩窄腰，勾住白薇的臂膀肌肉有力，后背的蝴蝶骨在用力的情况下若隐若现。 灯光斑斓，衬衫里的真丝泛着点点青绿光，一点一点的落在苏念眼里，白薇转身下台，胸前的那几棵青松赫然出现。 苏念紧紧攥着拳头转身下楼。 可还没等到走到一半，只见旁边有人拿来一件西装外套给她披上，衬衫随着她的动作落地，周屿已经下台重新坐回卡座，余岁将一件黑衬衫递给他，看着他穿上后又瞧了眼台上的人转身离去。 苏念顿了下，下意识开口，“别。” 话音未落，白薇踩过衬衫一步步走下台，朝着卡座过去。 那件衬衫仿佛被人遗忘掉，狼狈不堪的落在水池旁，舞池重新热闹起来，拥挤的人群时不时踩上一脚。 很快，浅青色的衬衫颜色变深，皱皱巴巴的缩成一团，被人踢到角落里。 苏念咬了下唇，快步走下楼梯捡起衬衫往外走，赵静雯跟在她后面看向卡座那边，男人依旧戴着面具，看不清脸。 那是周屿。 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一件衬衫。 独一无二，仅此一件。 苏念当初为了这件事衬衫废了太多心血，从设计到制作到布料的选择，每一步都不容易，现在周屿却当着她的面把衬衫递给别人，最后像是垃圾一样被丢弃在那里。 夜里风冷，出门那一刹那冷风吹过，她被激出眼泪，脑海中一幕幕闪现过。 她可以明白周屿不喜欢她。 因为喜欢一个人是自由的，她不能强迫周屿也喜欢她。 可是她不能容忍周屿把她做的衬衫当做抹布一样随意丢弃。 一点也不能。 苏年长舒一口气，裹好衣服往外走。 赵静雯追出去拉住苏念，“念念，你没事吧。” 苏念笑了笑，神情清冷，“我没事，你陪我去一趟本家吧。” “好。” 苏念坐上车开始记录自己在周家必须要带走的东西。 其实她的东西很少，最宝贵的无非是周屿这几年送给她的礼物。 还有她从孤儿院带来的洋娃娃，那是院长送她的，她不能丢弃。 到达周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她轻轻打开门，刚巧碰见张妈还在收拾东西，见她回来忙迎上来低声问道：“念念，你这是去哪里了，夫人他们很担心你的。” 苏念弯腰抱了抱她，指了指楼上，“张妈，我上去拿点东西。” 说完她转身上楼，房间内的摆设依旧是她离开之前的样子，充电线被急匆匆的扔在地摊上，旁边还有一撮毛，是大王玩过的痕迹。 椅子旁放着她的拖鞋，她最近不爱在卧室穿拖鞋，总是赤着脚，张妈怕她冷好说歹说在这里塞了一双软拖。 桌子上散落着几本画本，有几张纸已经作废，还有一张没有完成的。 她拿起那张纸看了眼，忽的笑了，那是她给周屿设计的风衣。 秋天要来了，她想让周屿穿风衣。 她觉得他穿风衣的样子一定更迷人。 苏念撕掉那张画稿扔进垃圾桶里，然后找出行李箱开始收拾，零零散散的物件都没有带走，仅带走几件衣服和她的所有画本。 院子里的那棵树叶子开始泛黄，强风过去几片叶子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掉落在地上。 她收回目光盖上行李箱。 赵静雯被她这气势吓到，拖着行李箱看她，“你这是要干嘛？” “回南关。” 第21章 出国 苏念回南关的早晨便接到林霞电话。 电话那头急切切的问她去了哪里, 在听到她回了南关后立刻松了口气，转头又骂起周屿不知好歹。 她不反驳不出声，只是坐在秋千上静静的听着。 秋千晃荡, 她也跟着晃荡，看着脚下的落叶出现又消失, 消失又出现，一次又一次, 直到电话里寂静下来, 苏念这才开口, “林姨, 我真的没事, 这件事不怪任何人。” “有时间我会去看望您的。” 林霞有些急，“念念, 周屿他心里没数，但是我心里有数, 你是个好姑娘。” 苏念笑了笑没说话。 是呀，被拒绝的时候不都说是好姑娘么, 不然怎么叫婉拒。 就连周屿都只是轻飘飘的给她来了一句别闹。 让她识大局一些。 林霞还想再说什么只听苏念那头似乎有人在喊她, 下一刻她便急匆匆的挂了电话。 林霞拿着手机叹了口气，转身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说, 好好的姑娘就这么不受他待见。” 余岁轻咳一声, 把杯子收紧箱子里，盖上盖子，“林总，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 周总那边还在等我回去开会。” 林霞挥挥手让他走。 自从昨天的事情发生，周屿连家都没回，苏念更是连夜收拾东西离开周家。 她早晨起床气的差点血压都要高起来。 张妈端了杯温水给她，安慰道：“喝点水吧，孩子们有自己的想法。” “周屿能有什么想法，”林霞气冲冲的接过杯子，“你可瞧着吧，有他后悔的。” 周氏大厦。 余岁文件夹默默地站在桌旁，时不时抬起手腕看一眼手表。 周屿撂下笔，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你有急事？”语调冰冷。 余岁摇摇头，紧接着又点点头，“是有件事想跟您说一声。” “说。”周屿靠着椅背转着扳指。 自从昨天从酒吧回来后，余岁已经好几次见到周屿转扳指。 他在脑海中迅速将那点点话排序，力争做到完美又委婉，最终化为几个字蹦出来，“苏小姐走了。” 听到这话周屿挑了挑眉，“走了？” “去哪里？” 余岁摇摇头，“林总没说。” 周屿点点头没再说话。 就在余岁觉得他可以离开的时候，周屿突然出声，“桑城的那个项目拿下来没有。” 余岁愣怔了下，迅速回答，“已经在收尾，预计下周就可以签合同。” 他差点以为周屿要让他查一下苏念去哪里了，没想到却是问新项目的进展。 一时间只觉得后背发凉。 旁人都觉得周屿年纪轻轻坐不稳现在的位置上，可他却突然觉得，周屿不仅能坐稳，而且也能拿回话语权。 他好像没有心。 苏小姐平时对周屿的好他都看在眼里，可好像根本入不了周屿的眼。 就连那件衬衫也都… 余岁回了回神，收好文件夹退后两步站在一旁查看行程表，汇报周屿今天一天的安排。 周屿听后摩挲着下巴点点头，而后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铃声，周屿瞥了眼接起，下一秒将电话挪开，蹙起眉头听着电话那头的控诉，“周屿，我跟你说有你后悔的！” 周屿冷笑声，按下扩音键将手机扔到桌子上，随手拿起一份文件翻看，“妈，你是怕爷爷骂你吧。” 老爷子虽然这些年都在南方，但是时不时也会打电话来说事，以前是林霞接，现在是周屿接。 现在恐怕他还不知道苏念已经走了，不然的话今天这个电话就不是林霞来打，而是老爷子亲自打过来。 电话那头噎了下，“爷爷骂我干什么，是我做错了么，还是你做错了，我跟你说念念现在都离家出走了，你要是找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是么，”周屿翻过一页纸张，漫不经心的回她，“那您先告诉我，我做错什么了。” 这话一出林霞彻底没了话。 她扔下一句有你后悔的便气呼呼挂了电话。 周屿看了眼已经黑屏的手机，顿了顿，扔出一份文件盖住手机，眼不见心为净。 “念念！” 苏念挽着袖子聚精会神的打水，冷不丁听见有人喊她，一个激灵把手里的抹布又掉到了盆里，瞬间溅起水花，她蹭了下脸抬起手看过去。 只见赵静雯旁边站着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那人身姿挺拔笔直，像一棵胡杨树一般静静地立在那里，帽檐过低，遮住他的眼眸，瞧不清楚，只觉得气质非凡。 她擦干手走过去，赵静雯朝旁边人努努嘴，“说是来跟你说明老爷子情况的。” 苏念点点头走过去伸出手，“你好，我是苏念。” “你好，我是陆朝。”男人的手掌有一层厚厚的茧子，仅仅是握了下便松开她的手。 “老领导的身体情况军医那边已经整理出详细的资料，等下苏小姐可以过去看看，”陆朝陪着苏念往回走，随手替她拂开前面的柳枝，“还有就是，您这次来是有什么打算吗？” 苏念来的急，一直住在这干休所，老爷子那边意识还是时好时坏的，早晨刚来的时候还因为不认识她把她赶出家门。 苏念摇摇头，瞥了眼旁边被拂开乱晃的柳枝，低头笑了笑，“不打算带爷爷走，他年纪大了不方便随便挪动了。” 周家对他的照顾很好，护工24小时都陪在身边，能够帮助的比她给的要多。 陆朝点点头，“既然这样，那我先走了。” 苏念道谢后转身往回走，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掏出来看到备注后顿了顿，接通，电话那头沉默着，她也沉默着，良久才开口，“三哥。” 听到那声三哥，周屿丢开笔，指节屈起撑着下颚，“听说你搬走了。” 苏念抿了下唇低头捞起抹布，低声应他，“是。” “怎么？” “没什么，”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抹布晾到旁边的栏杆上，干休所树木众多，成排的杨树窜天高，一片落叶晃晃悠悠的从她面前落下，苏念微微一笑，“也想爷爷了，搬回来陪他住两天。” 周屿眯起眼眸，“行。” 苏念轻嗯了声，然后挂断电话。 办公室里余岁动了动嘴角，默默看向周屿，明显他还想说点什么结果苏小姐就这么把电话挂了。 周屿神情冰冷，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愣着干什么呢。” 余岁慌忙把手里的文件夹递过去。 苏念睡得晚，加上最近的秋款设计图一直不是很满意，她喂好爷爷吃饭后自己便抱着平板和画笔去了外面的秋千上坐着。 初秋凉爽，她又穿着裙子，裙摆扫过草丛发出擦擦的声响，微微弱弱，旁边池塘里偶尔穿来几声蛙叫，配着几声蝉鸣，让夜晚不再显得孤单，苏念抬头看了眼夜空，星空璀璨，明天是个好天气。 忽的灵光一闪，她蹲下捡起一片树叶跑到有光的地方拍了照片，然后取色，调色，画稿，填色。 等她画完才发觉有些凉，已经半夜十一点。 苏念起身准备回去，平板上忽的弹出邮箱消息。 她停下脚步点开，是纽约时装学院发来的通知。 之前苏念申请学院的时候费了好久来提高她的英语水平，为此还未周屿笑她发音不准，直到后来去了美国一段时间发音在大环境影响下才被纠正的差不多。 而这所学院当初她申请的时候要求严苛，没有抱太大期望，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收到通知书。 苏念轻叹口气，想起周屿的话。 他说，无论她要做什么，周家都有能力支持她，做她的后盾。 眼泪顺着眼角无意识滑落，她抬手蹭了下抿着唇笑，然后截图点开微信，找到周屿的对话框。 指尖在点下去的那一刻忽然停下。 她忘了。 现在她和他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关系了。 以前她无论大小事都喜欢跟周屿分享，期待得到他的夸赞，期待他送给她的每一件礼物。 而现在。 那些礼物统统都被她留在了周家，和她的念想一起。 她滑动屏幕找到赵静雯的微信，点开，发送照片。 不一会儿赵静雯打来电话，“这么好的机会苏念你要是放弃你就是个白痴！” 苏念噗嗤一声笑出来，“那你有空帮我去看看爷爷。” 赵静雯哼了声，“只要你帮我带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其他都没问题。” “好。”她挂断电话，看了看自己银行卡里的余额，加上爷爷给她的部分，能够支付她的学费。 到时候只要勤工俭学应该没问题。 苏念回到屋内瞧瞧打开爷爷的房间门，老人竟然没有睡着，静静地看着她走到自己面前。 “爷爷，”苏念蹲下来拉住他的手轻轻晃了晃，“我要去国外上学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她今天已经无数次问这句话。 “知道，”老爷子握住她的手紧了紧，昏黄的眼珠在深凹的眼眶中转了转，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轻轻喘了口气，“是念念。” 苏念眼角骤然泛红，她哽咽住，“爷爷，你说要不要去啊。” “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老人说话有些不稳，但是仍紧紧握着她的手，“做自己想做的，不为任何人。” 她点点头应下。 “爷爷…”苏念还想在跟她说点什么，老爷子已经睡了过去。 她起身替他掖好被角，轻轻关上房间门离开。 第二天早晨七点，苏念给牟老发了一条短信。 七点半她收到回复，只有四个字。 一路顺风。 苏念推开窗，外面阳光正好，秋高气爽，是个好天气。 第22章 第22章 回国 机场出站口。 一辆红色跑车停在门口, 阳光明媚越发衬的跑车骚气明艳，主驾驶上坐着一少女戴着墨镜，白皙手臂搭在窗边, 百般无聊的看着对面出站口的人群。 不一会儿人流越发少起来，从里面出来一人, 穿着黑色高开叉长裙，搭配马丁靴, 尤其是脖颈处的简约金属项链更是点睛之笔, 将少女衬的更加清冷高贵, 她拖着行李箱在门口站下, 勾下墨镜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庞, 在看见红色跑车时红唇微微勾起，朝着车内的人挥了挥手。 赵静雯下车帮她把行李放起来, 打个了个响指，“这么久没见, 倒是气质上来了啊。” “总不能白去啊。”苏念笑着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赵静雯蹭了下眼角瞪了她一眼，“上车。” 苏念手探出窗外, 车速带来的风穿过她的指缝, 眼前是熟悉的场景，城市样貌也没有太大的改变，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还是回来了。 时隔四年, 还是回来了。 “念念, ”赵静雯一边开车一边跟她聊天, “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吗？” 苏念摇摇头，“只是回来参加一个比赛，国内现在的比赛机制比较受欢迎，而且也刚好回来积累一些素材, 看看老师和你们。” 赵静雯撇撇嘴，“你可得了吧，这几年你给的资料牟老都做成册放在公共区域，来一个讲一个，都快成模板了。” “你瞧瞧你，一个知名高定设计师竟然还学肥皂剧，化名参赛，这要是被淘汰说出去圈内人笑死你的。” “别打趣我。”苏念笑着拍了她一下，忽的想起什么转身看了眼自己的行李箱，“你上次让我给你带的礼服带回来了，最后一件，你的尺寸。” 之前她去参加一场秀，直播的时候赵静雯看上一件短裙，非缠着她帮自己买回来。 “果然是我的好姐妹，那我祝你一路成功！”赵静雯转变极快，冲着苏念抛了个媚眼，后者无奈扶额。 跑车轮胎微微转动改变方向，不一会儿便驶入一条笔直大道内，道路两旁通天高的梧桐树叶子墨绿，枝叶繁茂，将整个道路遮挡的恰到好处，人行道路更是像一个天然凉亭。 沿边熟悉的店面都还在，不远处白色的挂牌引入眼帘，苏念微微探身看过去，只瞧见门口有两人站在那里，看见车子驶过来冲着他们招招手。 苏念猛地睁大眼睛，“老师？” 赵静雯嘿嘿两声，“知道你回来老师特地从家里赶来的。” 近几年牟老的身体越发有些吃劲，平时基本都是待在家里养花喝茶，工作室里的大部分工作移交给了赵静雯和学姐，两人也算是有出息，S家在他们的努力下这两年在圈内也算是名气打出去了。 车子一停下苏念便推门下车，走到牟老前摘下墨镜，朝着他弯腰鞠躬，再抬头时眼角染上几分红，她轻声开口，“老师，我回来了。” 牟老拍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苏念这次回国是受邀参加国内天坛时尚国际大赛的，之前接到邀请电话的时候她有些犹豫，手头的几个高定还都在关键时刻，她毕业前半年接了几个私人订制，布料和设计上都还在进行中。 直到邀请方说出举办地点在A城她才下定决心回去参赛。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她没有找准自己的定位。 作为一名设计师拥有属于自己的风格才是最重要，才能够在圈内打出名气。 但是她现在不够，远远不够。 几人相遇难得高兴，赵静雯便提议去吃一顿，边吃边聊，几人欣然同意。 这几年私房菜兴起，到的地方是郊区外的一个偏院，与主路各种一片竹林，穿过竹林只有几排瓦房，青砖灰墙，竹林傍水，不远处村庄炊烟升起，给小院多了丝烟火气。 车子停在路边，周围还有几辆车，并排停在那里，院门侧面忽的开了一扇门，里面涌出几个人，西装革履，勾肩搭背的往外走着，中心围着一人，低头垂眼看着手里的东西，只一眼便让人觉得那人矜贵得体。 旁边窜出一人拉开车门，垫着车顶，男人弯腰跨步上车。 另一边苏念拎着包下车，马丁靴上露出的小腿白皙娇嫩，黑裙高开叉引领到最高，给人无穷想象，她扶了下帽檐，将背包搭在肩头，笑着回眸看向还在车内套衣服的赵静雯，旁边黑车缓缓驶过她面前，车窗内的人抬起眸。 四目相对，车窗缓缓上移，直至彻底关上，将那人清冷寡淡的神情淹没在车窗隐私保护膜内。 苏念微微怔住。 微风扬起的灰尘扑进她的眼里，挡住她的视线，等她再抬眸时黑车已经驶上主道消失不见。 车门关上那一霎那，周屿合上手机抬眸扫向外面。 冷眸定住。 余岁将签好的合同递给他，却发现他瞧着外面发愣，不由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看见几个年轻姑娘说说笑笑进了小院，可惜车速太快，一晃而过，他只看见有个穿黑裙的姑娘似乎站在那里发愣。 “周总？” 苏念晃了晃神，再次回头看过去，什么人影都没有。 赵静雯拉着她的胳膊往里走，“看什么呢？” 苏念摇摇头，“没什么。” 她刚才好像看到周屿，又好像不是。 周屿常开的是迈巴赫，但是刚才那辆车不是，而是一辆大众。 她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是幻觉，可能那人有几分像周屿而已，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他可能早就认不出自己了。 车内周屿收回目光，接过文件翻看，车子缓缓驶出，沿边的竹子快速后退，小院在后视镜中越发的小，而放在他腿上的文件一页未翻，男人喉结滚动了下，指尖勾住领带轻轻扯了下，“苏念回国了？” 声音里点点沙哑和低沉。 余岁愣了下，第一次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 自从苏念走后，他就再也没有从周屿嘴里听过她的名字，甚至关于她的事都没有听到。 林霞曾经让他打听后苏念的消息，可他托了好几个朋友调查也无果，后来渐渐地更没有听人提过她的名字。 “老板，”余岁咽了口口水，“你是怎么知道苏小姐是出国了。” “你在哪里知道她回国了。” 话音未落他的座位就被从后面踹了一脚。 余岁默默闭上嘴。 几秒钟后，余岁再次转过身去十分诚恳的看着周屿，“老板，这周六有个比赛想邀请你去当神秘评委。” 后座周屿闭目养神，听到他的话眼皮未掀，冷冷开口，“不去。” “可是这是天坛设计，那边和咱们的合作来往比较多，”余岁尽量把厉害关系挑明说出来，“这几次的服化设计有他们的参与。” 自去年开始周屿将周氏集团的大部分股东收购回来，拿到话语权后立马在下面开辟一个新的游戏电竞公司。 其中上市的一款游戏更是在国内迅速蹿红，可现在遇到的各种设计问题让设计部十分头疼。 周屿严苛细致，对于人物的拟人化讲求严格，更是对皮肤和服装道具上更是变态要求，为此他们请了很多设计师来都没能达到想要的效果。 好不容易有了一家知名方合作，人家现在举办比赛邀请周屿过去。 他想都不想就拒绝。 周屿拧了下眉心，“回去看看。” “我这里有电子版本，您要不先看一眼，”余岁立刻递上平板，小心翼翼的看他脸色，“等下还有个会。” 果然男人脸色骤然降到冰点。 好在依旧接过平板。 余岁暗暗松了口气，透过后视镜偷瞄了眼周屿。 这几年他越发清冷疏离，话更是少的多，倒是加班成性，搞得下面的人苦不堪言。 难道刚才真的是苏小姐。 他低头翻看手机微信，微信好友里还有苏念，余岁点开，编辑消息：您好，苏小姐。 下一秒一个红色感叹号出现。 “……”他就不该抱有幻想。 “嗯？”后座人发出一声疑问，低低的声线带着几分慵懒。 余岁迅速坐直身子扭头，“怎么了老板？” 周屿摆摆手，微微挑眉，似是遇到什么感兴趣的事情，他难得没有在看文件时候转扳指，余岁伸长脖子想要去看文件内容，还没看到一个字便被男人冰冷的眼神劝退。 男人抬起头看向窗外，指尖下压着一人的名字，只露出一个字，念。 天坛国际设计比赛的初赛只需要参赛者提供设计样稿。 样稿通过第一轮筛选后赢得进入角逐机会。 苏念把之前在美国画完的一副设计图交了上去，然后便回了南关去看望爷爷。 老爷子已经神志不清，看见她的时候只觉得是个陌生人，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说。 护工在旁边好说歹说让他跟着苏念出去转转，老爷子百般不愿意，甚至要轰走她。 那天晚上看她的眼眸早已浑浊不清，她再也看不到里面的自己那个小小倒影。 苏念制止住护工，起身离开房间。 楼下依旧事老模样，她坐在秋千上百般无聊的荡着，瞧着周围的树，它们似乎还是以前的模样，高大挺拔，默默地守卫着这里的一切。 脑海里忽的闪现过男人那双冷眸。 苏念抿了下唇掏出手机，下意识滑动置顶，在她到达美国第二天便把周屿删掉，连带余岁一起，现在的置顶空空入也。 不去想不去看，自然也就会放下了。 苏年伸了个懒腰起身活动活动身子，刚吃饭的时候她答应师姐帮她设计一个系列，定价平分，她自然是答应，只是现在没有头绪，要去探探灵感。 不远处嗮太阳的老人，三两人坐在一起，静静地聊着天，苏念瞧着瞧着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忽的手机铃声响起，苏念接通电话，那边传来工作人员的声音：“请问是苏念小姐吗？您的设计初稿有问题。” 脸上的笑容敛去一半，苏念握紧手机，低声问道：“请问什么问题。” 她前几天上交设计初稿的时候心里是犹豫的，毕竟稿子时间有些久，时尚度和市场选择方面可能要有低分出现，但是她没想过会出现问题。 举办方工作人员公式化口气同她说，“鉴于您的初稿《梦见》有匿名举报，涉嫌抄袭，还请您到现场来一趟。” 抄袭。 苏念顿了顿，扶着秋千绳子坐下去，“请问是抄袭了哪家品牌。” “还是请您到现场来一趟吧。” 苏念抿了下唇，看了眼二楼的窗户，今天天气好，窗户半掩着，爷爷就在窗边不远处的沙发上，她看了会儿，起身走向外面。 下午这个点正是下班高峰期，苏念坐在出租车里瞧着外面排起的长龙，只觉得无数烦躁顺着燥热的空气爬进她的身体里，然后膨胀，再膨胀，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又瞧了眼前面的路况，水泄不通。 距离天坛设计公司还有一段距离，她干脆提前下车，然后拎着高跟鞋往钱走。 石子路有些硌脚，她走走停停，走到公司门口时脚底已经发红发烫。 苏念无暇顾及其它，穿好高跟鞋，理了理头发，涂上一层口红，这才迈步进入大厅。 前台得知她的参赛人员后给她指了指旁边的电梯。 电梯间一共三台电梯，其中两台都是24楼，唯独有一台没人用，苏念犹豫片刻便走过去按下按钮，毕竟距离约定的时间很近了，她又不喜别人等她，门开，她进入，按下要去的楼层。 近乎下一秒，电梯门再次被打开，来人在门口愣了几秒没有进来，苏念低着头看手机，以为是自己站的太靠前，下意识退后几步给进来的人让出空间。 从接到电话她便开始在各大网站搜索这几年的裙子穿搭，要想和她的那款花纹图案相似，起码要早几年。 毕竟最初的那个设计灵感来源于周家楼下的花园。 搜索半天没有找到她想要的，苏念叹了口气，这才注意到进来的是两个人。 她的余光扫到两人的穿搭，竟然都十分讲究。 最讲究的数站在她前面的，穿着一件轻亚麻灰质地的休闲衬衫，搭同色系裤子，更是将颜色叠加玩转，站在他旁边那位就穿的有些保守，低调西装一身穿搭挑不出毛病。 不过。 苏念目光又挪到站在她面前男人身上。 这人的背影很像周屿。 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暗暗否定这个想法，周屿不可能来这里，周氏集团跟设计公司能有什么合作用得着让周屿亲自跑一趟，除非是顶级大项目。 但是还有余岁。 她自回来还没有去过周家，更是没有见过周屿。 这几年苏念也会在学习之余关注周家的发展，她不是管理出身更不是金融出身，许多问题是她看不懂的，渐渐地也就放弃研究。 只知道周屿好像越来越厉害。 叮咚。 电梯到达楼层。 门缓缓打开，站在她前面的两人没有动。 苏念张了张嘴，眼看电梯门要重新关上，她急忙喊道，“麻烦让让可以吗，我要下去。” 话音未落，一只手按下关门键，那只手骨节修长，拇指上戴着一枚绿色扳指。 苏念猛地睁大眼睛。 “怎么，”周屿转过身瞧她，俊朗面容清冷淡漠，神情更是疏离的可怕，“这么快就不认识了？” 电梯里空间狭小，空气中流通的熟悉气息她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只不过是常用的熏香换了个调，苏木味更加浓郁。 苏念抬起头看他，“好久不见，三哥。” 男人眼眸霎时间眯了起来，目光在她脸上扫过一圈，忽的冷笑起来，“是好久不见。” “苏小姐，好久不见。”余岁在旁边笑眯眯的冲着苏念摆摆手。 一时间苏念只觉得空气稀薄，她近乎窒息。 跟周屿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是她联想不到的，更没想到是在自己被怀疑抄袭的时候。 “挺行。”周屿抄着手垂眸看她。 几年不见，之前那个经常哭红眼的小姑娘似乎张开了，巴掌大的脸蛋儿越发精致，婴儿肥已褪去几分，脸廓更是娇艳明亮。 甚至连穿搭都十分贴合她的妆容。 似乎是哪里不一样了，又似乎没变。 周屿从来不在这种事上做纠结，觉得没意义。 苏念被他那句挺行说的摸不着头脑，但是近乎下一秒她越过周屿按下电梯楼层，“实在抱歉，我还有约。” “有时间我会回去看林姨的。” 说罢电梯门也刚好打开，她拎着包踩着高跟鞋从周屿面前走过，甚至都没有回头。 海燕般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摆动，空气中除了冷檀香，还混入一股清淡雅香。 周屿蹭了下鼻尖，扫了眼余岁，“你喊我来干什么。” 余岁：“……” 他喊他来当然是为了合作！ 于是余岁十分严肃的回答他，“我们来谈合作的。” 还没等他说完男人长腿一跨，已经走在前面。 他叹了口气认命跟上。 苏念赶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超过约定时间五分钟，她站在门口喘匀呼吸，理了理头发，抬手敲门。 屋内有人应她。 她推门进入，就看见一个光头男戴着墨镜抱胸背对着她坐在长桌上。 听见动静男人转过头冲她一笑，“苏念？” 苏念点点头，“你好，我来是想问问我的稿件的有关抄袭问题。” 光头男摩挲着下巴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一番，慢悠悠开口道：“你自己没发现吗？” “您这话说的，倒是有点意思，”苏念被气笑，瞥眼看到桌上自己的画稿，她拿起来看了眼，“您觉得我要是发现什么还会约见面吗？” “一年前C家设计了一款蓬松欧根纱裙，上面裙摆的图案你知道多少。” 男人突然抛出问题。 苏念眨了眨眼睛，C家那条裙子的确剪裁设计独特，裙身上半身更是采用大片花纹图案。 但是那条裙子需要骨架大气的人来穿，才能显示出它的美。 跟苏念这条偏优雅复古的短裙不是一个系列。 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 身后传来熟悉的皮鞋声，一声一声，苏念有些恍神，只听光头男问到，“所以您对这件事什么看法。” 苏念稳了稳神，微微勾唇，“荒谬至极。” 第23章 遇见 她的话刚说完, 光头男的目光便随着她身后人的移动而移动，嘴里还不忘作自我介绍，“我是艾伦, 负责这次比赛初审的老师之一，经过我们的商定, 只要你能拿出比C家更早的初稿，我们就判定你没有。” 艾伦语速很快, 翘着兰花指很快说完话。 直到周屿消失在电梯里, 他的目光才重新聚集到苏念身上。 那股子瞧不起人的做派更是懒得遮掩。 苏念微微勾唇, 点点头。 她是一个设计师, 深知被抄袭的痛, 怎么可能去抄袭她人，“好, 没问题。” 说完她微微鞠躬转身离去。 等走到电梯门时，苏念忽的想起刚才是周屿吧。 只不过他没有说话, 也没有做任何反应，反而走了。 苏念拍拍脸, 好在走了, 不然她真的觉得尴尬。 现在首要任务就是要找到她的初稿。 包里的手机铃声响起，她瞧了眼电梯改成走楼梯，然后接通电话, 刚一接通那边便问道：“为难你了？” 苏念笑起来, “没有。” 电话那头传来清晰的男声, 带着隐隐笑意，似乎是在某个空旷的地方，声音里带着点吊儿郎当，“那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不了, ”她脱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大理石台阶上，慢慢往下走，“我还有点事要处理，改天再约。” 男人嗯了声，忽的转移话题，“碰见周屿了？” 苏念顿了顿，轻声嗯了声。 那头沉默两秒噗嗤笑出声，“你该不会是看见他还哆嗦吧。” 初秋的气候倒是不太冷，楼梯层数高，她一层一层往下走，只觉得寒意从脚底慢慢蔓延上来，苏念干脆穿上高跟鞋，径直走到最近的电梯，对着电话里的人切了声，“想多了。” 她只是，见他一次便想到几年前的那些事。 再多的心动也抵不过无情。 所以她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 “好了，”那头有意哄她，又将话题换到设计比赛上，“需要我去打招呼吗？” 苏念一愣，更是笑出声，连连摆手，“这种事不需要的。” “你也是够闲的，”男人翘起腿接过平板，网页里写着新晋设计师苏念回国，配图是一章女人的背影，“从来不露脸，去哪里都戴着口罩，脑袋发热还想回来当素人。” 照片里的人穿着西装裙，腰间别着一条红色丝带，将整个人的气质更加衬托的贵气十足。 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翻看纸张的声音，苏念抬头瞧了眼电梯，数字已经开始下降，她懒得跟他贫，下了逐客令，“你快去忙吧，不打扰你了。” “没事，你的事不叫打扰。”那边笑着回她，随意放荡的语气倒是做足了公子哥儿做派。 “谢谢你，裴献。” 裴献笑了笑，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刹那间整个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从刚才他们的裴总就在跟人打电话，瞧着语气倒像是在哄自己的女朋友，少见的温柔，连带眉眼都染上几分笑意，手中转动的笔从未停止。 只见他敛去几分笑意，低声道：“不用谢。”说完挂掉电话。 再抬眸，底下的人各自看着眼前的文件，大气不敢喘。 苏念挂掉电话后走进电梯，在按下按钮那一刻，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 “……”苏念扶额。 她忽然想起自己走之前把所有东西都留在周家，只带走了画本，可她之前的旧画册没有带走。 电梯门缓缓关上，外面传来艾伦经过的声音，随着电梯的下移而越发模糊，“哎呀周总，刚才怎么……” 苏念面色如常，低下头扫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现在赶回周家应该还来得及，只要跟周屿错开就好。 她匆忙赶回工作室拿了一条今年的新款丝巾包装好，然后去周家。 林霞正在客厅看今年的财务报表，看见她进来愣了下，瞬间红了眼，起身抱着她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哽咽道：“你还知道回来看我，熊孩子。” 苏念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是熟悉的感觉，“林姨，对不起。” 当年她连夜离开，甚至都没有跟林霞打过招呼，半夜回家带走东西便出了国，国内的联系方式一并停掉，就是为了让自己重新开始。 “你这孩子从小就对自己狠，”林霞起身抹了把眼泪，扶着她的胳膊打量一番，“还好，就是瘦了点。” “你当初就为了周屿那个混蛋就出国，值得吗？” 苏念反握住她的手，笑着说道：“过去了，都过去了。” 她早就已经看淡那些。 甚至有的时候回想起来，自己当初的冲动是正确的。 失恋是这个世界上最普通的事情。 幸好她选择了自己想要的，虽然有点苦，但是好在是熬出头。 这几年来换来的不是情感，而是知识。 所以到现在为止，苏念都不曾后悔过半分。 “林姨，我的东西都还留着吗？”苏念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问道。 林霞哎呀一声，指了指二楼，“你的房间张妈每天都打扫，就想着哪天你能回来住。” 苏念握住她的手，轻轻晃了晃，“谢谢你，林姨。” “傻孩子。” 两人寒暄会儿苏念便去了楼上。 二楼的格局跟之前还是一样，对面的书房因为张妈打扫卫生被打开，她在门口瞧了会儿，里面的摆设依旧如常，是周屿常用的。 她想起那天晚上她端着咖啡在门口，跟出去见白薇的周屿撞了满怀，咖啡撒了她一身。 至今那地方有个小小的水泡痕迹。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疤痕总是那么难消除。 对面的房间门紧闭。 苏念深吸一口气转身推开门。 窗户是今天刚被打开的，白色窗帘被微风吹拂着在风中飞舞着，桌上她的画笔和彩铅还摆放在原来的位置。 就连那个她常常做的飘窗位置上抱枕摆放的位置都没有变。 她呆愣几秒走进去，脚边忽然有个团毛茸茸的东西，苏念低头看去，只见大王越发圆润，举着尾巴拼命用脑袋蹭着她的腿。 见她低头看自己，难得的冲她叫了几声。 苏念忍不住笑，弯腰将它抱起来，果然是沉了不少，她一边抱着大王一边费近的寻找自己之前的那本画册。 因为那本是自己当年最初的稿册，书架上书多又杂，她踩着椅子站在那里，一个个翻找。 忽的胳膊放下时碰到一个凸出的画册，酥麻疼感瞬间传来，苏念倒吸一口气捂着胳膊肘将那本画册抽出来。 她愣了下。 正是之前周屿送她的布料合集。 封面还是跟之前一样，保存的十分完好，只是里面的布料早就已经不时兴，这些时尚的东西流动速度很快，前几年还流行雪纺布料，现在已经追求西装材质的垂直感。 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她将合集合上，重新放回书架上。 角落里有个本子露出一角，她歪着身子拿到，画本封皮是一张落叶。 苏念盘腿坐在地上，大王在她的怀中咕噜咕噜的，她翻开第一页，正是那张画稿的原型。 接着往下翻。 全都是空白。 指尖触摸过一张一张微微泛黄的纸张，像是十分笃定后面一定还有别的内容。 苏念抿了下唇，轻轻翻开下一页。 一张素描侧脸赫然映入眼眶。 男人戴着银色镜框低头垂眸看着手中的书，阳光倾撒过来，将他脸上的细小绒毛照的格外精细，长睫毛和狭长细眸掩盖着镜片后，露出点点温柔。 这是周屿翻看她的闲书那天，她偷偷画的。 他窝在沙发上，背靠着那棵树，翠绿的叶子茂密丛生，将这幅景色勾勒成一幅画。 她小心翼翼的藏着这幅画，还有无人知晓的心思。 苏念合上画本抱起大王往下走，林霞正在和张妈准备晚餐，看见她下来迎上去问道：“留下来吃晚饭吧。” “不了林姨，”苏念揽着她的胳膊亲昵的跟她撒娇，“我还有事要回去，等下次我专门来看您。” 林霞点点头，也没拦着她。 只是看着门口的车愈来愈远，她转身叹了口气，“你有没有觉得念念变了。” 张妈还在切水果，听到她的话抬头看了眼已经空空的大门口，笑着说道：“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念念她应该是这样的。” 而不是像从前那样处处小心，藏起锋芒，满心顾忌。 林霞摇摇头，正拿起一个芒果切开，门口忽的响起车声，她探出头去看了眼，顿时乐了，拐了下张妈的胳膊，“你瞧瞧，谁回来了。” 还没等余岁开门，后座的车门被人打开。 英伦鞋稳稳踩在地上，西装裤工整，长腿修长有力，周屿关上门，系上袖口，往客厅走。 余岁抱着刚从艾伦那里拿到的一部分资料跟在他身后。 好端端的这位大佬忽然要回家看看。 在天坛那边谈完合同周屿便让他回本家，透过后视镜他不小心瞧见周屿眼眸里的兴趣快要藏不住了，余岁都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这几年少见周屿情绪外露的样子。 他几乎以为周屿的异常都是因为苏小姐。 可当初明明…… 现在好了，回来了就是为了跟厨房里的林总聊天？ 余岁感觉自己越发不理解自己的老板。 周屿跨进门扫了眼客厅，沙发上除了大王老老实实的圈着尾巴在那里，空无一人。 他勾了勾唇，弓腰进厨房，“晚饭吃什么。” 林霞挑了挑眉，“反正肯定不是你爱吃的。” 周屿笑了，抄着手倚在门框上，满身慵懒气息，缓缓转动扳指，“是么。” 林霞早就看穿他的心思，“念念来过了，已经走了。” “嗯？”男人声音低沉，带着点点磁性。 “拿了东西就走了，好像就是为了避开你啊。” 周屿直起身，蹭了下唇，转身往外走，“走了。” 第24章 聚餐 苏念拿到设计稿后回到工作室已经天黑, 赵静雯拉着她想要去蹦迪，苏念摆摆手，趴在桌上手指撑着下巴, “不去，累死了。” 她今天跑了几个地方, 身心俱疲。 赵静雯一把勾住她的脖子，咬牙切齿的“拷问”她, “今天都遇见谁了？” “……”苏念扯开她的手轻咳两声, “还能谁, 无非是谁谁谁, 以及谁谁。” “周屿就周屿, ”赵静雯扯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轻声问她, “再看见什么感觉啊。” 什么感觉。 苏念枕着胳膊背对着她，无意识瞟到架子上的浅青绿色布料, 那个颜色的调配是她出国第二天便把调色比例给了赵静雯。 她给周屿做的衬衫得到那个下场，那他也不配拥有独一无二的布料。 虽然赵静雯按照她的调配做出同款布料, 可是能够驾驭的人少之又少, 不是油腻就是撑不起气场，渐渐地这匹布料就被束之高阁放在最顶上了。 在美国那段时间，无数个画稿的瞬间, 她会想到周屿的脸。 男人如同当年一般双腿交叠, 优雅慵懒的半斜着身子撑在沙发上, 感受到她的目光便看过来，丹凤眸微微上扬，夹杂着几分疑问和淡漠，就那样直直的看过来。 无数次她沉迷于那样的眼神中。 喜欢他对任何事清冷淡漠的神情, 觉得那是他本来就这样的。 直到遇见白薇，直到回国。 可后来，她再也没有时间去想这些，等在有时间的时候苏念才发现，原来时间已经是最好的创伤药。 她已经。 已经放下这个人了。 “问你话呢，又走神！”赵静雯不悦的戳了戳她的脑袋，气呼呼的，“你脑子里都是谁！” 苏念转过头笑着看她，“满脑子都是工作。” 最后一年手里赚的钱已经足够她回到国内买个好一点的房子，开个工作室，只是她还有很多的不确定因素存在。 回到国内参赛只是想要看看国内对时尚的接受程度。 她撑起身子拖过画本翻开那页，裙摆上的花纹和她交给设计赛上的花纹一模一样，而底下的时间定格在四年前。 苏念合上画本，刚起身准备和赵静雯回去，桌上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探身过去拿到，“hello.” “苏小姐有时间吃个夜宵吗？”男人一本正经调侃的声音通过电话传递过来。 旁边赵静雯眼睛瞬间亮了，手脚并用比划着让苏念点头答应。 苏念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转过身不愿面对她，“好啊，我带个人去。” 裴献倚着车身瞧着工作室里恍惚的人影勾了勾唇，“没问题。” “我在门口等你。” 听到这话苏念下意识看向外面，“你在门口吗？” “嗯。” 挂掉电话赵静雯已经安耐不住八卦之心，一边补妆一边问她，“到底谁？” 苏念看了眼外面，“裴献。” “啊？”赵静雯愣了愣，“你俩怎么认识了。” 苏念抿了下唇没有回答。 几个人到达餐厅的时候刚好碰上刚打捞上来的螃蟹，裴献要了一些清蒸。 他把手边的温水递给苏念，噙着笑道：“这是你今天晚上的酒。” 苏念被他逗笑，将酒杯推过去，“多谢裴少。” 两人一来一往的互动十分熟悉。 赵静雯左看看右瞧瞧，终于在裴献接了电话离开座位时忍不住，掐着苏念的大腿低声在她耳边问，“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苏念拍掉她的手，低声道：“当年我在美国，他帮过我。” 刚去美国那会儿她手里的钱只够交学费的，所以苏念不舍得多花一份钱，晚上便找了个兼职，去酒吧当侍应生。 酒吧鱼龙混杂。 她长得娇小，刚去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屡屡被人揩油。 直到有一次那个白人十分过分的拽住她，想要往她胸、前塞小费的时候，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拧，白人嚎叫一声退开，她回头看去，是裴献。 裴献给了她一份工作。 家教老师。 给他妹妹补习英语和数学，相应的课时费按照美国这边的标准来。 她举办第一场时装秀的时候，是裴献帮她请到了她很喜欢的一位设计师。 一来二去，两人变成了朋友。 离开餐桌的人回来，刚好有菜品上来。 三人吃完后苏念因为第二天还要赶去比赛便和赵静雯早早回到公寓。 第二天她就拿着画稿去了天坛设计。 艾伦依旧倚在办公桌上抱胸看她，见她把画本拿出来仔细的翻看几下，然后点点头，有几分傲娇，“看得出来你是没问题的。” 他伸出手，“恭喜你进入决赛。” 苏念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笑，“谢谢。” 周氏。 余岁拿着一份资料放在周屿桌子上，“老板，您要的资料。” “另外，白小姐刚才打电话来说，下周回来要见您。” 面前男人指节修长撑着下颚，眉毛微挑，伸出手拖过桌上的资料，冷眸自上而下扫过，而后推开，“确定了吗？” 余岁点点头，“是的。” 周屿抬手摩挲着下巴，转椅随着以他的腿为支点左右转动着，他半斜着身子，浅灰色衬衫领口歪斜，露出半个锁骨，精细勾人，“行，去办吧。” “那白小姐那边……” 周屿掀起眼皮看向他。 下一刻余岁拎着东西转身出了办公室门。 十分钟后，有小道消息传出说周氏集团与某设计师永久性停止合作。 苏念知道这条消息的时候还在给客户打版，听到工作室里的人都在讨论那个人，她也只是听了一耳朵，没往心里去。 赵静雯凑过去提她扯布匹，“周屿这么狠？” 苏念笑了，俯身划线，“你说呢？” 周屿不是心狠，是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眼里明码标价，对周氏集团不利的事情，他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不然短短几年，周氏不会起来的这么快。 “倒也是，对了，晚上要不要去吃夜市？” 城东路的夜市装修一番后更是吸引不少人去，各地小吃聚集在一起，拼凑出城市的烟火气。 苏念摇摇头，捏了捏肚子上的肉，皱着眉头道：“才回来几天，我都快有游泳圈了，再加上工作还没做完。” 她答应那几个客人回国后尽快给他们做出礼服。 赵静雯点点头，扫了眼平板上的设计图啧啧嘴，要不说牟老当初忍痛放苏念走，这女人天生就是给时尚圈的。 对时尚的敏感度一流，更是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大胆新颖，更能迎合现代人的风格。 旁边师姐在喊赵静雯，她哎了声小跑出去，样品室里只剩下苏念一人。 立秋天凉，阳光也没有那么刺眼，她把旁边的落地百叶窗帘拉起。 人行道上一双黑色皮鞋映入眼帘。 看得出主人对它的打理十分精细，一尘不染，就那样鞋尖靠近另一只的鞋跟，悠闲的靠着。 笔直修长的长腿包裹在西装裤中，看得出那人的身材极好。 苏念对身材比例好的人总是会多留意几眼，忽的手中的线顿住，她深吸一口气，脑海里浮现出某人的身材比例。 跟眼前人的似乎有些吻合。 她抿了下唇，缓缓拉开窗帘，熟悉的脸庞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周屿抄着手就那样看着她。 苏念放下链子继续做自己的工作，丝毫没有分给窗外人一个眼神。 周屿轻眨一下眼睛，嘶了一声。 他掏出手机按下电话，看着窗内的人按下接听，轻柔的声音通过电话传出，“喂。” 周屿蹙起眉头，盯着还在案板上忙碌的身影，“回家吃饭吧。”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声音，女人的声音越□□缈，时远时近，“不了。” 她拒绝的干脆利索。 以往他说什么，苏念都会欢呼雀跃的跟在他身后。 周屿一时间没有说出话。 偏偏苏念的声音再次传出来，“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她的声音一直是柔和的，现在带着点点清冷。 好像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 周屿捏了捏眉心，“妈喊你回去吃饭。” 苏念顿了顿，停下手里的活终于看向她，清冷娇艳的面容上冷漠一片，“好，我自己可以。” 周屿没了耐心，直起身，“出来。” 他再一次重复。 少见他这般没耐心的样子，不过苏念又觉得这本来就是周屿，他要做的事不允许生出别的旁枝，可她偏偏不愿意再顺着。 “那麻烦三哥等会儿。”苏念放下彩铅离开样品室。 她在休息室冲了个澡化了妆，选了一件长裙，又给自己挑了一条珍珠项链，等一切忙活完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依照周屿的脾气是不可能等她的。 她撩开帘子迈出去，那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撞去她的眼眸中，车子竟然还在。 苏念挑了下眉，走过去拉开后座门。 周屿坐在里边捏着手机看文件，见她拉开门冷冷瞧过去，满脸冷淡。 余岁在前面说道：“苏小姐外面冷，上车吧。” 地上的树叶被风出过，打着旋儿凑到一个角落蜷缩起来，慢慢的，一片又一片聚集过去，形成一个小堆。 立在人行道上的细腿白皙娇嫩，被凉风扫过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抬脚上车，坐在旁边。 车子缓缓试出，后排悄然无声。 一声微信消息响铃。 苏念翻出手机查看。 裴献：明天东边有场时装秀，票给你。 苏念：谢谢裴少。 葱白细嫩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舞，她低着头瞧着手机里的信息，回复的极为认真，长长睫毛在眼睑处留下一点淡影，温柔又优雅。 周屿只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他合上手机，只觉得满目文字晃眼得很。 第25章 拎包 傍晚的街道正赶上下班高峰, 车被堵在路上不能动弹，时不时响起几声喇叭，刺耳又呱噪。 迈巴赫内两人无言。 周屿倚着车沿闭目养神, 苏念看手机里的资料，两人中间可以再坐下一个人。 车子在主路上爬行的像一只乌龟, 慢吞吞的移动到下条小路才提速起来。 余岁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排两人，下一刻默默挪开眼。 总觉得多看一眼会被老板的犀利眼神攻击到。 车子停下后, 苏念正在琢磨细节修改, 只觉得车停下来了, 没等到余岁帮她开车自己便推门下车, 一边走一边编辑消息发给赵静雯, 让她帮自己把这些准备一下。 她本来是要今天晚上加班的。 座位上的包被落下。 周屿瞟了眼放在旁边的包，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前面苏念头也没回的已经进了客厅。 余岁替他拉开车门, 眼尖的瞧见苏念的包落在那里，弯腰进去捞出来, 轻声道：“老板，苏小姐的包没拿。” 周屿弓腰下车, 抄着手往前走, 听到他说话顿了一下，冷冷开口，“你给她拿进去。” 余岁有些为难的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老板, 我还要去接客户, 已经有些晚了，如果这时候拎着包进去林总一定会拉着我问东问西的……” 还没等他说完，周屿扯过他手中的包，将带子胡乱缠成一团拎着进了客厅。 身后余岁看了眼他的背影, 坐上驾驶座又通过后视镜看了眼。 忽的想起来，这好像是自家老板第一次给女人拎包啊。 他心里默默的替苏念道了声阿弥陀佛。 苏念在客厅换好拖鞋后才发现自己的包落在车里，来不及提上鞋便转身往回走，刚到门口就看见周屿拎着她的包踏着石子路朝着客厅走来。 像是第一次拿包，指节紧紧的拽着背带，她心里一阵疼。 那可是高定，花了好久的时间才等到的。 要不是自己跟人家做交易，这种包都轮不到她的手里。 可背带就这么被周屿攥着。 走到她面前周屿抬起手。 苏念迅速接过来，把背带扯直，看没有褶皱松了口气，“谢谢。” 周屿蹙起眉头。 刚才他递给她包都没正眼瞧他，反倒是包比他重要。 他抬腿走上前，弯腰换鞋，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苏念，她下意识退后两步，转身挂上包去了厨房。 林霞见她进来十分开心，拉着她的手把菜品指给她看，“今天晚上特地准备的都是你喜欢的。” 苏念抿着唇笑了笑，“谢谢林姨。” “客气什么的，都是一家人，”林霞又将她推出厨房，指了指客厅桌上的水果，“你去吃水果，顺带和周屿聊聊天，你们也很久没见了。” 苏念点点头，走向沙发坐着，她拿起一个橘子剥开皮，将上面的筋络挑着。 周屿换好衣服下楼便看见她的头发散落在脖颈间，乌黑的发丝将肌肤衬得雪白娇嫩，柔软细腻的手指轻轻摘着筋络，灯光晃下，她手上的素戒泛了下光。 他扶着栏杆往下走，眼眸渐渐眯起。 听到楼梯有动静苏念抬头望去，刚好撞入他的眼眸里，苏念毫无反应，低下头继续剥橘子皮。 厨房里炒菜声，笑声不断，连餐桌上都摆着一束花。 周海临时有事回不来，只剩下他们几个。 苏念将剥好的橘子放下，抽了张纸擦了擦手，只觉得旁边沙发轻微的凹了下去，她顿了下，拿起橘子起身离开沙发，走向厨房。 不一会儿厨房里便出来林霞的笑声，还有张妈一贯体贴的叮嘱。 桌上的手机忽的振动两声，周屿抬眸扫了眼，透明的手机壳上贴着几个幼稚的花朵，屏幕是一片大海，海浪咆哮而起那一瞬间抓拍的，他垂下眼看文件。 直到饭菜上齐，他最后一个落座。 桌上依旧有一盘蔬菜沙拉，依旧距离苏念很远，吃饭期间张妈调了两次菜，沙拉还是在边角。 他漫不经心的端起盘子一角，只听对面的人笑着对张妈说道：“那是之前，现在胃不好，吃不了凉菜了。” 男人指尖一顿，慢慢将盘子一角放下。 整个饭间，苏念始终没有看他一眼。 就好像真的不重要了，不在乎这个人的时候，无论在做什么都不会注意到他。 周屿起身，推开椅子去接电话。 等他走到外面，林霞一转刚才的话题，握住苏念的手，便着外面黑色身影示意，“念念，周屿这几年变了。” 苏念敛去几分笑意，反握住她的手，目光却没有随着她的视线过去，只是看着眼前人，柔声道：“林姨，别太担心。” 林霞摇摇头，叹了口气。 “你不知道，周氏底下的人都说他心狠手辣…” 这几年周氏的发展是离不开周屿的费心，他的手段之前裴献跟苏念讲过，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腹黑程度堪比老狐狸。 当年那些老高层都是周家的亲戚一族，周屿刚去的时候他们对他明着照顾，背后捅刀，周屿一声不吭。 渐渐的，这帮人发现了不对劲。 他们手中的客户和资源一点点流失掉，甚至出现资金短缺，货品供应不及的问题，对周氏造成的损失越来越大。 就像是一个伤口，他们把这个伤口加速扩大，扩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直到最后，没了办法，他们去找周屿。 那个年轻男人托着腮撑着下巴看着他们在他面前失措尴尬的模样，冷笑几声，问他们。 凭什么。 凭什么让他帮忙。 最后的后果可想而知，树倒猢狲散，话语权回到他的手中。 可林霞却发现他对待亲情和感情都十分淡漠，甚至无动于衷的地步。 “林姨，”苏念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我对企业的东西很陌生，这些帮不上忙的。” “小的时候你们两个还能说说话，你就帮我劝劝他。” 见她在自己面前近乎哀求，苏念没了法子，只能答应下来。 不一会儿周屿回来，她起身离开餐桌。 路过门口，大王在他脚边打滚，周屿抄着手低头看它，而后抬脚轻轻踹了它一脚，大王一个猛翻身跑到苏念脚下叫了两声。 苏念弯腰将它抱起来，放在怀里梳毛。 她忽的想起之前。 她那次打架，周屿一脚踹到那人膝盖上，那人吃痛半跪在地上，昂着头看他们。 年少时候她以为那是英雄救美，以为周屿是因为那人欺负她才这样发狠。 后来才发现，其实周屿就是那样的。 只是她被爱情蒙蔽双眼，看不到他的冷漠淡然，看不到他的清冷孤傲，更看不到他眼眸里的无情。 只觉得那是被在乎的感受，满心欢喜将所有疑惑掩盖住。 手边的手机忽的响起。 苏念划开屏幕接通，电话那头裴献轻咳两声一本正经的，“明早有个事你得帮我。” 她放下猫，专心跟他打电话，“什么事？” 客厅里男人懒懒散散的扫过一眼，下一秒拎着平板上楼。 “我有个活动需要穿高定，”裴献晃了晃酒杯里的红酒，嗓音慵懒勾人，“你得帮我配一套。” 苏念哦了声，微微勾唇，“送钱上门的财神爷，我怎么能拒之门外呢。” 裴献轻笑声，“要不要去接你？” 苏念垂眸思索，下一秒出声回他，“好。” 外面天色早就暗下来，院内的长灯亮起，将一块块石子路照亮，微信里裴献发消息给她说已经到了，她拎起包预备回去。 林霞拽住她，“怎么不在这里睡，房间张妈都给你收拾好了。” 苏念跟她撒娇，“我明天一早还有工作的。” 见她这样说林霞也不好再说什么，刚巧周屿端着咖啡杯下楼，林霞忙招呼他，“你换个衣服去送送念念，天这么黑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周屿望向苏念。 四目相对，两两无言。 几秒后他点点头，“行。” 与此同时苏念开口道：“不用了，有人来接我。” 周屿挑了下眉，抬脚往楼下走，冷冷清清的模样瞧着她，“滴车？” 这是饭后他同她说的第一句。 苏念挽了下头发，避开他的目光，穿好外套，淡淡开口，“不是。” 正说着外面人走进来，笑盈盈的朝着客厅里的人打招呼，“林姨，好久不见啊。” “三哥也在啊。” 裴献笑嘻嘻的寒暄两句，便看向苏念，见她在穿外套，伸手替她拉起袖子，啧了声，“老不记得穿先穿这个。” 苏念也不拒绝，就着他的动作把手套进去。 林霞愣了下，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笑着问道：“没想到你们这么熟了？” “我和念念在国外的时候熟的，”裴献替她接过包背在身上，一番动作自然娴熟，仿佛做了好几百次，“现在回国了刚好我也回来有事，等她回去我和她一起回去。” 短短几句话，把两人关系搞的有些复杂暧昧。 苏念听不下去轻咳两声，“林姨，时候不早了，我们先走了，您早点休息。” 说完转身扯着裴献的袖子就往外走。 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被旁边娇小的女人扯住，身子往她身上歪去，身后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越发分不清谁是谁的。 林霞抬头看了眼周屿，后者面无表情的瞧着，棱角分明的下巴和抿着的唇清冷寡淡，冷眸看着苏念坐上车，驶入主道。 他似乎没有发现林霞在看他。 半晌后薄唇微微勾起，垂下眼看向林霞，冷冷开口，“长大了。” 说完转身上楼。 林霞眨了眨眼睛，歪着头冲已经上楼的男人喊道：“你说什么长大了？” 第26章 吵架 设计比赛进入决赛的题目已经出来。 苏念抽到的标签是初冬。 没想到能拿到这么近距离的题材。 她倒是不怎么愁设计, 只是需要在设计上突显创新倒是有些难度。 苏念从毕业开始一直是在男装上的设计较多，她这次想要设计一款女性长裙，算作是突破自我吧。 寻常冬天的裙子都有些笨重, 看起来沉重感强烈，需要轻薄感和新颖。 牟老允许她参加比赛时期在工作室里。 店里的人也都由着她来, 无聊的时候苏念也会帮忙去招呼客人。 就在她刚给客人测完尺寸后，师姐和赵静雯就抱着手机在旁边眼巴巴的瞧着她, 等客人一出门立马冲出来把手机怼到她面前。 “姐妹你快看看这条热搜！”赵静雯直接把手机塞给她。 苏念被她搞得有些茫然, 目光落在屏幕上才发现微博热搜有两个 #天坛服装设计大赛# #某设计师匿名举报多人# 她点开其中一条微博, 发现这个博主已经将时间线整理的十分详细。 就连她的设计图纸也出现在聊天对话截图中。 微信对话里, 这位设计师偷看了其他人的参赛稿件, 然后对比，查找同大牌相似之处, 但凡找到一点，她就会举报给评委组。 顺带私信给其它参赛选手, 以此来要挟选手给钱。 看到这里苏念将手机还给赵静雯，她向来不去揣度别人, 也更不会像其他设计师一样出来发声说明自己的委屈。 旁边师姐还在刷微博, 忽然出声感叹道：“还是周氏有先见之明，早早就跟这个设计师解除合约了，看来是不是早就知道内幕了。” 苏念脑海里划过一个片段, 但下一刻便被她抹掉, 不留痕迹。 几个人吃瓜快也散的快, 很快就被现实中手里的工作压得哀叫连天，各自回到各自的工作室开始奋力挤压脑细胞。 工作室的阳台上最近总是有一只小狸花猫躲在阳台角落里，苏念喜欢猫，便总是上去喂它, 久而久之在阳台待的时间越发久。 天气爽朗，她拎着平板和笔坐在椅子上发呆，旁边小猫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咕噜咕噜的睡着。 半晌后苏念放下笔，昂头看向天空。 毫无头绪。 一连画出的几个裁剪都被她自己否定。 决赛只给了七天时间，要求参赛人员在尽可能的时间里完成作品。 据说奖励是与一家知名上市公司深度合作。 如果苏念想回国，那她必须依靠这些来迅速打开自己的知名度才好。 老师不止一次说过让她来工作室，将来也可以挂名在工作室，但是苏念不想。 她不想过早的待在一个舒适圈内，这样对来说会慢慢懈怠。 而她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品牌。 一颗石子落在她的脚边，打了几个滚儿跑向旁边，旁边猫咪吓了一跳翻滚身子锁到角落里。 苏念放下平板走过去探身往下瞧。 裴献倚着车昂头看她。 她伸出手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只看见黑色大众缓缓停在门口。 裴献也注意到，直起身转头看去。 男人笔直修长的腿从车内迈出来，穿着一件深蓝条纹马甲，戴着袖箍，许是出来的着急，他的银边眼镜还没来得及摘下来，瞧见裴献在这里顿了一下，又抬头看上去。 苏念看向他，眼神坦荡明朗。 “三哥怎么有空来这里？”裴献走过去伸出手，“来买衣服？” 周屿瞧了眼他的手，径直越过去走开进入店中。 裴献倒也不计较，依旧笑着看他进去，又抬起头看苏念。 苏念起身下楼，只听见师姐在陪着周屿挑衣服，他抄着手看了半天依旧没有说话，师姐见她下来忙示意她躲开。 “念念，”周屿摘下眼镜看向她，丹凤眸里依旧清冷一片，“你来帮我选一件。” 他说的自然。 像之前两个人在老宅一般，他搭配衣服纠结的时候，也会这样喊她。 可惜。 苏念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师姐已经招待你了，所以我不能去。” 行业规矩，不能破坏。 周屿转头看她，忽的笑了，“你倒是长大了。” 学会顶嘴了。 苏念依旧笑着看他，站在原地，“还能一直不长大么。” 她的嗓音贯是温柔的，夹杂着几分倔强，让人很难忽视。 这样倒是带来一点剑拔弩张的既视感。 后面赵静雯轻轻拽了下苏念的胳膊，后者纹丝不动，依旧同周屿对视着。 周屿笑了，不再看她，转身朝着师姐招招手，“麻烦你。” 师姐忙上前给他介绍最近的新款。 旁边苏念看向裴献，撩起帘子朝他走去。 周屿侧头看过去。 “你怎么来了？”苏念没有看身后人，却知道有道目光注视着她，她晃了晃手，笑眯眯的看着裴献，“来挑衣服？” 裴献抄着手依旧倚着车，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挑衣服是顺带的，约你吃饭是真的。” 苏念点点头，抿了下唇，微微思索了一番，“今天晚上不行，我还有事。” “这样啊。”裴献摸着下巴笑，目光扫过后面的男人。 他冷着脸一件一件的扫过师姐给他挑选的衣服。 没有一件入他的眼。 师姐的脸都快垮掉。 这个男人的气场也太强了。 冷的要人命。 苏念背着手瞧着他，丝毫没有关心身后人。 “周总？” 身后师姐突然出声喊了一声。 苏念回头看去，就看见周屿抄着手走出来，见她回头看过来步子微微小了点，眼神在她脸上扫了圈，又看向裴献。 “裴少最近很悠闲。”他站定，冷冷的看着裴献。 裴献依旧笑，“托三哥的福。” 周屿勾了勾唇，“你还知道托我的福。” 裴献摸了摸鼻子，扫了眼苏念，“跟周氏的合作今天算是敲定下来，以后三哥可要带着我。” 苏念低着头看自己脚尖，脑子里还在想着今天的设计图，压根没有把两人的话听进去，反而转身往回走。 周屿一直站在她的斜侧边，见她往回头轻笑声，“怎么，不跟着裴少出去。” 苏念站定，昂起头看他，似乎因为他说这话眉头微微蹙起，“三哥现在管的还不多，还要管我。” 少有的呛人。 周屿往前走两步，垂着眼看她，薄唇轻抿，“你倒是真长大了，嫌管的多了。” 苏念点点头，十分认真，“对，我长大了。” 这话一出周屿被气笑，抽出手想要碰她的头，苏念下意识后退两步，周屿收回手，垂在腿边，眉眼处的清冷越发强烈，“行。” “苏念你可真是长大了。” 说完转身往车上走去。 余岁双手搭在方向盘后默默咽了口口水，“老板，去哪里？” 周屿掀起眼皮瞧他。 余岁欲哭无泪，感觉自己后背凉的要命，“白小姐来了，说约您喝酒。” 后座人没有应声，他壮着胆子开车。 刚才两人的架势像是要吵架的模样，他跟在周屿身边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情绪外露。 虽然不多，可到底是表情有了变化。 大众车开走后裴献耸耸肩走上前，躬腰同苏念对视，笑着说道：“我记得你之前可是围着周屿那小子转的。” 苏念别开目光，看向旁边马路，道路两旁的树叶掉落的越发多起来，树干向上攀爬着，直入云霄，旁边的草地也开始泛黄，花朵渐渐凋零，明明天气还是有几分暖意的，可这些娇嫩的已经架不住寒意，收缩枝丫，养足能量往下一年准备。 就连花草树木都在有自知之明。 她弯腰捡起一根狗尾巴草在手里把玩，“今儿真的不去吃饭了，忙。” 裴献点点头，转身打开车门，然后停下动作看她，“明郊外开了个酒吧，说是挺有意思的，要不要去找找灵感。” 前几天裴献喊她的时候苏念有跟他说过自己没有灵感。 正好赵静雯出来听见有酒吧可以去，便撺掇着苏念去。 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的，但是从来不敢自己去酒吧玩，听到有人说去酒吧，兴奋的要命。 苏念被她晃得头晕，只好投降，“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换个衣服。” 她穿着裙子去蹦迪，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赵静雯也跟着进去，悄悄的问道：“裴少喜欢你？” 苏念给她一记暴栗，“想什么呢，普通朋友。” “那他那么殷勤，”赵静雯一边换衣服一边叨叨，“不过我看他对你比周屿对你要好多了。” “一个圈子，都是一类人。”苏念拉上拉练凑到镜子前扫了下眼影和口红，随意拎个包跨上，“他们这群少爷，不是省油的灯。” “你倒是看得清楚。” 苏念笑了笑，“你不也是，赵家在老城的能力可是有目共睹的，什么场面人没见过。” 赵静雯故作神秘的抬起食指做噤声，“低调。” 两人笑了会儿便挽着手出去，裴献已经在车上等着，瞧见她们出来戴上墨镜吹了声口哨，“走啊，哥哥带你们去玩儿。” 自从上次苏念在酒吧碰上周屿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A城里的酒吧。 总觉得印象极差。 刚进门便听见音乐声震耳欲聋，照射灯在空中乱舞，舞池里的人扭动着身子，男男女女，贴的极近。 她愣在原地久久没有迈步子，身后裴献贴近她的耳朵，“怎么了？” 苏念摇摇头，“没事。” 说完抬脚走了进去。 另一边侧门被人打开，几个侍应生撩起门帘，一个长相妖艳明媚的女人撩着头发进入，凤眸轻轻扫了眼舞台，而后看向身后人。 男人身形挺拔，衬衫半挽着袖子落在肘部，宽肩窄腰，掐着的腰带将他的腿衬的越发笔直修长，跨步进来，矜贵孤傲的模样瞬间吸引那一片的女人。 白薇贴近他的胸膛，笑声娇媚，“瞧瞧，你可受人欢迎了。” 第27章 周麟 周屿皱眉, 侧身避开她，“好好走路。” 白薇啧了声，回头看余岁, 葱白细嫩的手指勾了勾，“你说你们周总怎么这么冷冰冰。” 余岁咽了口口水, 努力把目光挪到旁边舞池，认真回答她的问题：“他一直这样。” 除了某些情况。 白薇点点头, 忽然目光看向他, 乍一看余岁长了一张娃娃脸, 皮肤白皙, 薄唇红润, 那双眼睛望过来的时候带着几分光，干净又温雅。 她忽的笑了, “余岁？” 余岁看向她，眼神询问她的意思。 白薇笑了笑摇摇头, 跟着周屿进了卡座。 Vip卡座在一个比较隐蔽的角落，可那个地方的视野效果也是最好的, 能够看到整个舞台的情况。 卡座已经做个几个人, 年龄参杂，身材走样，倒是衬得周屿气质出众。 “周总来了, ”其中一男人站起来, 大腹便便的举着酒杯敬过去, 他是地产开发的林总，“早就听说周总年轻有为，今天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男人俯身弯腰拿起一杯酒同他碰杯，面容清冷淡漠, 昂头间酒杯里的酒尽数滑入口中，他放下酒杯，“哪里，客气。” 林总看向他身后的女人，浑浊的眼眸里划过一丝亮，“这位就是白家小姐？长的可真是美。” 周屿落座，没搭他的话，旁边人扯了扯林胖子的衣角，低声叮嘱他，“疯了啊，还有他妈歪心思，这可是白家的。” “…”林总瞬间人间清醒。 白家人真心惹不起。 听说他家在B城权势滔天，而且白家一儿一女，小女儿就是白薇。 白薇笑嘻嘻的坐在周屿旁边，捞起一杯酒抿了口，“林总，听说最近南关那边您有个项目要启动了？” 被点名的林胖子抖了抖身子，皮笑肉不笑，“对对对…” 另一边苏念被赵静雯拖着坐在二楼的卡座上。 可惜这边的死角太多，头顶上巨大的水晶灯开得太大，对角的情况压根看不见，就连下面舞池也只能看见大部分而不是全部。 裴献坐在两人对面，喊了服务生过来，“你们两个喝什么？” 苏念晃了晃手里的矿泉水，来的时候她口渴在工作室顺手拿的。 旁边赵静雯纠结了半天点了杯低度酒，凑到苏念耳边喊道：“一会儿我喝醉了你一定把我弄回去啊！” 苏念点点头，托着腮看向下面的舞池。 一首歌完毕人群散去，中间的舞台渐渐升起，从底下升起一个舞女，她穿着紧身舞裙，白皙后背裸露在躁动空气中，一只手抓着钢管，轻轻一跳，整个人像一只夜莺抓在枝干上，轻盈又妖娆。 她眯着眼睛专注的望着。 灯光时明时暗，落在她的脸上，长长的劫难在眼睑处留在一点阴影，鼻尖圆润可爱，微微抿起的唇仿佛盛着甘甜。 裴献仅看了一眼便挪开目光，借口有事下了楼。 他刚走到楼梯口便被一人挡住。 周屿的秘书，余岁。 “裴少晚上好，老板看到您来了，邀请您过去坐坐。”余岁的话语贯是不卑不亢，却又无法让人拒绝。 裴献勾着唇笑，将指尖的烟吸了口扔到地上碾碎，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余岁抬头看了眼二楼，收回目光，“老板还说，您最近有点闲的发慌。” 裴献挑了下眉，起身往卡座那边走，有眼尖的看见他过来，立马递上一杯酒。 周屿依旧坐在那里，见他过来掀起眼皮瞧了眼，目光沉静漠然，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酒杯，杯中酒随着他手腕的晃动在酒杯里打转。 “三哥怎么有空来了？”裴献坐在对面沙发椅上，昂头把酒喝干。 “裴少这问的，不知道还以为酒吧你家开的呢？”旁边一个精瘦男人笑嘻嘻的出声，言语上都是慢待。 裴献也不恼，依旧笑，“各位的好事我就不打扰了，今天晚上我请客。” 说完又喝了杯酒预备离开。 周屿放下酒杯，漫不经心的开口，“裴献。” 酒吧声音嘈杂，他的声音不高，却让裴献停下脚步。 “念念是周家的人。”周屿凉凉开口。 裴献勾唇一笑，点点头，“我知道。” 苏念在周家养了这么久，谁不知道周家早就把她当亲女儿一样看待。 二楼卡座上苏念拉住赵静雯的胳膊试图阻止她再喝，这人明明酒量不行偏偏还要喝，要人命的。 裴献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给裴献发了条信息然后架着赵静雯往下走。 楼梯狭窄，来来回回上下楼的人很多。 她穿的白净，裙边因为长时间坐着微微翘起一边，白皙的双腿细白，不少人目光落在她身上。 苏念无暇顾及，只想让赵静雯这个酒鬼赶紧回家。 可她力气终究是有点小。 走到门口的时候赵静雯彻底放飞自我，像一滩烂泥一样歪倒在墙上，苏念扶不急眼看着就要跟她一起跌倒，一只手强有力的替她托起赵静雯，另一只手拎着她的胳膊。 熟悉的冷檀香气息窜入鼻尖，苏念抿了下唇，不动声色的站稳后微微挣扎胳膊。 周屿松开她的手，低头看她，“回家？” 苏念点点头。 “让余岁送你们回去。” 这时候苏念没有拒绝，她确定自己没办法一个人把赵静雯搞定。 见她没有拒绝，周屿眉眼淡了几分冷意，语气掺了几分轻，“还敢来酒吧，胆子不小。” 她在周家的时候可是没去过酒吧的。 乖巧的很。 现在出国几年倒是学会了逛酒吧。 苏念淡淡回他，“有朋友。” 周屿被气笑，他抄着手走近几步，几乎她再抬头就能贴近他的下巴，苏念不由得屏住呼吸，只听他说道：“你是说裴献啊，你看看他在哪儿。” 苏念咬了下唇抬头看向他，许是灯光作用，许是其它，她的眼眸里细碎星光，就那样愣生生的撞上周屿的黑眸，“我是个成年人，去哪里不需要跟你报备了。” 她早就不需要跟他报备，只是之前粘着他，爱事事跟他分享，跟他说自己的行程安排。 现在根本就不再需要。 “三哥，你不会还没转换过来吧。”她的嗓音轻柔软，带着几分笑意。 明明白白的把问题抛了出来。 周屿看着那双眼睛慢慢蹙起眉头。 苏念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想法，搀着赵静雯往车上走，然后干脆利索的上了车，甚至头也没回。 余岁在前面开车，自然是看到两个人的互动，一时间没忍住开口道：“苏小姐，老板是担心你，其实……” 苏念看向他，微微愣怔下，继而笑开，“余秘书，谢谢。” 她开口打断他的话只说了谢谢，闭口不谈其它，余岁叹了口气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车子很快到达公寓楼下。 等苏念把赵静雯安顿好后沿着床边坐下，想了想又掏出手机，微信上有几条消息。 她点开。 裴献的消息弹了出来。 裴献：“怎么突然回去了？” 裴献：“要不要送你们。” 她点开对话框编辑：“已经到家，谢谢。”然后锁屏，起身洗漱。 床边的手机忽然亮了一下。 卫生间的门咔哒关上。 黑色迈巴赫还停在楼底下，余岁握着手机蹲在楼对面看着楼上的灯光默默数了数楼层数，然后对着手机说道：“还没睡下，灯没关。” 电话那头寂静一片，半晌后男人开口，嗓音沙哑低沉，“回吧。” 紧接着一片忙音。 余岁又瞧了眼楼上柔和的灯光，叹了口气，拉开车门上车。 苏念洗完澡后一边吹头发一边解锁手机，刚在她在酒吧里看到那个舞女跳钢管舞有了几分灵感，随意画在备忘录里。 一条微信申请弹出。 指尖微微一顿，点开，是余岁的微信请求。 苏念看了会儿他的头像，然后划出界面，直接忽略掉。 界面上邮箱APP显示有一封邮件，她点开，竟然是天坛服装设计的决赛时间。 之前决赛时间只是知道大概，现在确定时间下来，她一时间愣了神，吹风机热风滚烫，沿着发根吹上去，直接烫了下她的头皮。 苏念低喊一声，赶紧关掉吹风机。 头皮那块已经火辣辣的疼。 现在她已经顾不得疼，赶紧坐下来拿起笔在平板上勾勒自己今天的灵感，放在裙子上。 似乎还差点什么。 窗外天空有几分鱼肚白，第一缕光慢慢爬起。 草地上小草沾着几分露水，满满的继续伸展着叶子，凝着的露水太重，叶子太娇贵，经不住重量猛地歪向一旁，露水沿着纹路快速滑下落到地上，隐入泥土中。 苏念伸了个懒腰，起身动了动脖子，瞧了眼还在床上睡得七滚八滚的赵静雯，而后轻轻洗漱换好衣服，抱着平板下楼。 忽的眼前一暗，一人挡在她的面前。 苏念站定，抬起头看过去，直觉得周身血液瞬间凝固。 她慢慢往后退，紧紧抓着手里的平板，余光扫向旁边电梯，已经被人按了上去。 眼前人走进一步，冲着她微微一笑，伸出手跟她打招呼，“念念，好久不见啊。” 苏念稳住心神，看向眼前的男人，“周麟，好久不见。” 周麟似乎心情不错，一直笑着瞧她，天气还不算凉，他只穿了一件白衬衫和西装裤，远瞧着像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知识分子。 只有苏念知道，他才不是什么彬彬有礼，他是个在人间游荡的恶鬼。 “念念，回国了怎么没去周氏上班啊。”周麟往前一步，抄着手看她，眉眼里的笑意藏不住，好像就是亲戚之间遇见了随意聊个天。 他有一张好皮囊，和周屿相比毫不逊色的皮囊。 可就是这样的人，让她差点丧了命。 而他似乎并不愧疚，甚至眉宇间还有几分疑惑。 指尖掐住掌心，她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微微一笑，“因为还没落实好。” 周麟点点头，像是相信她的话，“明天我要去本家一趟，你也回吧。”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好看 苏念退后两步, 没有出声。 周麟抄着手没有动，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公寓门口的大门自动打开，苏念几乎是下意识看过去。 早晨阳光强烈, 少于光随着门的打开跟着男人挤进来，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儿消失不见。 他没做停留, 径直越过周麟走到苏念面前站定，抬手替她把碎发挽到耳后, 温声道：“醒这么早。” 苏念的神经放松下来, 轻轻舒了口气, 对上周屿的眼眸, 里面竟然还藏着几分笑意。 她挑了下眉, 识趣的没敢开口。 忽的手落入一只大手中，男人手掌温热, 可以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指尖轻轻抚过她的手背, 像是安抚。 似曾相识的动作。 她的指节被扳指磕住，隐隐约约的带着几分疼。 周屿转身看向周麟, 沉静清冷, “来这里干什么。” 周麟敛去几分笑意，越过他的肩头看向被周屿护在身后的苏念，轻轻一笑, “我只是刚好看见念念, 就过来跟她打个招呼。” 周屿冷笑声, “行，招呼也打了，回吧。” 这几年他的清冷寡淡越发在周家其他旁支人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那双冷眸任谁看了也觉得寒意四起，周麟被他教育过一次自然不敢再跟他硬杠。 抬起手懒洋洋的跟苏念摆摆手后转身离开。 门再次被推开, 被关上。 苏念耸肩着的肩头放下来，转了转手，下一刻被松开。 她抿了下唇，轻声细语，“谢谢三哥。” 周屿看向她。 穿的休闲又随意，偏偏腰线被宽大的卫衣遮住，露出一双笔直白嫩的细腿，穿着一双老爹鞋，怎么瞧都是之前那副乖巧模样。 于是受到惊吓，眼眸里闪着点点星光。 就那样瞧着他。 周屿喘了口气，松开她的手，指尖无意识蹭到鼻尖，一股清新淡雅的香味窜入鼻腔。 他愣怔一下，挪开手，抄手放入裤兜里，微微攥成拳头。 “要去哪里？”他低下头看苏念。 苏念啊了声，指了指外面，“今天要去工作室。” 周屿点点头，迈步往前走，“我送你。” 这会儿苏念已经平复下来，神情慢慢恢复，她摇摇头，“公寓这边距离工作室很近，不用送我。” 说着她擦身而过。 胳膊被人拽住，她低头看去，男人手臂青筋暴起，拽她的力道轻的好像她只要挣扎就能摆脱，苏念抬起头，“三哥？” 周屿松开手，薄唇微抿，“为什么不回家。” 苏念微微一笑，“我已经在周家待了很久了，也是时候搬出来了。” “家里不多你这一碗饭。” “我知道，”苏念打断他的话，看着男人转着扳指，知道他烦了，她深吸一口气，想着刚才他帮了自己，语气不由得柔软，“但是我需要自己的空间和时间，周家给我的我一定会努力还。” 周屿勾唇冷笑，“你拿什么还。” 苏念见不得他这样冷清的样子，转身往外走。 身后无人跟上来，她松了口气，慢慢的抱着平板去了工作室。 本来她是打算今天下午搬家，新租的公寓楼在工作室后面。 碰见周麟加速了她的搬家。 但她没想到的是余岁会来。 余岁说是周屿让他来的，猜到了苏念会搬家。 反正也需要人手，苏念没有拒绝。 等一切结束已经很晚，余岁接了电话就急匆匆的回去了。 苏念坐在地毯式翻看自己的行李，上次拿回来的旧画本她还没看完，索性坐下来再看一次。 里面的画稿大多已经过时，只有几件的创新配件看起来还算好。 刚毕业的她设计稚嫩，很多地方一看就是瑕疵，可她依旧很爱。 因为心境不同。 翻到最后一页时，苏念顿了下，指尖扣起一角，微微泛黄的纸张随着她的动作掀开。 周屿的侧脸。 她看了会儿，然后抬手把这张素描撕了下来，揉成纸团丢进垃圾桶内。 而后连带垃圾桶一并放在门口。 周屿上来的时候就看见门口放着垃圾桶，他扫了眼，顿住，而后微微弯腰认真看起来。 身后余岁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大有下一刻感觉自己老板的手就要伸进垃圾桶里了。 周屿抽出手，掰了下扳指，直起腰指着垃圾桶里的一团废纸问他，“你去看看画的是什么。” 余岁蹲下歪着头看了看，再抬起头看看自家老板，确定后默默站起来。 “去敲门。” “……” 屋内卫生间门被打开，出来的人穿着丝绸吊带睡袍，长长的裙身把她的身材包裹住，只留下一点点小腿和脚踝，葱白娇柔。 她手上还拎着面膜，对着镜子慢慢贴到脸上。 那双眼眸在水雾中抬起，明亮宁静。 忽然门外响起敲门声。 苏念皱起眉头站在原地没有动。 敲门声依旧没有停下。 她扬声问道：“谁？” 余岁听见声音赶忙回她，“是我苏小姐，老板来了。” 老板。 苏念一边按摩着脸上的面膜一边慢慢走到门口，反倚在门上，“怎么了？” 她的声音透过门传出来，变得隐约模糊，只觉得轻轻的，像一根羽毛落在手背上，转瞬间落下去。 男人眉间褪去几分烦躁，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嗓音中减了清冷，“开门。” 苏念挑了挑眉，“三哥，我睡下了。” 言外之意，你走吧。 周屿冷笑几声，手搭在门框上，屈起食指敲了两下门，眼角余光扫过那团废纸，嗓音低哑，“你画的我？” 苏念被她这冷不丁的问愣怔一下，反应过来他应该是看到废纸团。 她笑了声，“小时候不懂事，随便画的。” 周屿勾了勾唇，“为什么丢了。” “因为不想要了。”她的语气十分无辜，隔着门周屿都能想象到她的表情，杏眼微睁，微微挑起眉头，偏偏说的话气人。 “行。”周屿冷着脸瞧了眼禁闭的门，舌尖抵住下颚，过了会儿嗤笑声，转身往电梯口走。 “老板，不进去了？”余岁看了眼门，赶紧追上去。 “在国外这几年都跟什么牛鬼蛇神混了，你查清楚没。”周屿冷冷说着。 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阴冷气息，就连余岁都觉得要了命。 平日集团人虽然觉得周总清冷淡漠，但是从来都是疏离有距，更是少见他动气的时候。 现在看着脸色铁青。 余岁尝试开口，“说不定是废稿…” 周屿扭头看他，“你觉得像？” 余岁摸了一鼻子，没吭声。 今天晚上周氏还有个电话会议要开，周屿抽空回来的路上过来看苏念，结果吃了个闭门羹。 看来今天晚上的会议又要低气压。 “老板，今天晚上还会本家吗？”余岁问道。 周屿没出声，转身进了电梯。 走廊里电梯提示音响了下，紧接着是关闭的声音，整个走廊恢复安静。 垃圾桶里的纸团上的侧脸被果皮水渍浸透，慢慢的变的模糊，直到看不清眉眼。 苏念早就洗漱好，拍了拍脸后盘腿坐在沙发前打开电脑。 她的设计只剩下拆分，明天打版绝对来得及。 剩下的时间里可以看看国外这两天的时装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趴在桌子上看时装秀的人早就已经睡过去。 长夜漫漫，她一个人独自沉睡。 梦里，有只手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只是那只手上再也没有翠绿扳指。 周屿回本家的时候已经天黑。 院子外停了两辆车，他扫了眼，慢悠悠的沿着石子路往前走。 院子里的花已经败的七七八八，只有秋千还在晃动。 他抬脚进门，玄关处放着几双鞋。 听见动静张妈走过去给他拿下拖鞋，朝着客厅使了个眼色，周屿拍了拍她的胳膊，挽起袖子往里走。 沙发上半躺着的人看见他回来顿时坐起来，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笑盈盈的跟他打招呼，“周屿回来了，快坐。” 周屿没看他，径直坐到他对面沙发上。 林霞和周海也坐在旁侧沙发，瞧着两人的样子没有说话。 倒是旁边的中年男人开了口，“周屿啊，这次我们来就是为了两家重新熟络起来，你看看我和你婶子给你们赔不是了。” 说这话的是周屿的二叔，周仁。 “二叔，”周屿拿起一块水果咬了口，“有些事不是道个歉就行的。” 周仁脸色难看起来，继而又挤出一丝笑容，“当年的事都是周麟小不懂事，现在你看他已经改好了。” 林霞冷哼一声，抱着手冷笑，“二弟，周家的事我是不能说什么，但是当初周麟那么对待周屿和念念，这件事，说不过去，也不用说。” 周海拽了她一下，低声训斥，“都是一家人。” 听到这话周屿嗤笑，扭头看他，“爸，是一家人吗？” “你这孩子怎么…” “苏念不是周家人，所以就被扔到马路上，自生自灭呢。”周屿低头垂眸，转着扳指，勾着唇笑着说，“我是有家人就要被虐打一顿？因为我被爷爷看重？” 当年周家霍乱，他和苏念还小。 那年是苏念来周家第一年，十三岁的孩子，被人送到孤儿院，再送到周家，辗转多地，再有能力镇定的孩子也会迷茫。 就这样被再次丢到马路上。 等被周屿发现的时候，她蹲在路灯下紧紧的抓着那根断了个电线头，手里拿着一块砖头，湿漉漉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一望无际的稻田。 那里没人经过。 “周屿，”周麟直起身冲他伸出手，“咱俩兄弟，握手言和吧。” 周屿昂着头看他，冷眸漆黑。 周麟似乎没有感受到他的冷意，自顾自的继续说，“对了，念念真漂亮，有对象没？” 第29章 蛋糕 听到这话周屿笑起来。 他坐在那里微微昂头, 唇角微扬，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 而后慢慢开口说道：“怎么？” 男人声调上扬，带着点阴柔, 慢条斯理的，就真像是俩兄弟之间的聊天。 周麟掰了瓣橙子塞进嘴里, 含糊不清的，“想和她处对象啊。” 下一刻他的脸颊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 几个人吓了一跳忙站起来看两人。 周屿甩了甩手腕, 依旧漫不经心的笑, “再让我听见一句, 看见一次, 我打的更狠。” 说完他扫了眼周仁。 半截身子进土的男人被他无形的冷狠吓到, 拽着周麟便出了门。 林霞坐在沙发上看着粗去的一家三口冷笑，回头嘱咐张妈以后家里多找两个保安, 看见他们一家子敢进来就轰出去。 周屿上楼坐在电脑前。 打开邮箱，里面弹出天坛设计比赛的最终稿件。 他一个一个点开看, 直到看到那件长裙，下摆上的花纹是一个个姑娘, 吊带采用螺旋方式将整件衣服衬托起来, 张扬不羁却又大气。 署名是苏念。 紧接着他打开网页输入这两个字，铺天盖地的都是关于她的设计，只是没有一张她的照片。 唯一一张还是一个背影。 怪不得天坛设计那边没有认出她。 大概是当做一个同名的人来看待了。 宽大木质办公桌前, 男人手撑着下巴慢慢靠后倚着, 冷眸紧紧瞧着电脑屏幕上的那个背影。 很久之后, 一声为不可查的叹息弥漫在空气中。 下一秒飘散不见。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 那颗大树依旧还在，只是叶子掉落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几片固执的黄叶还在树枝上不肯落地。 书房灯光柔和，他抬头瞧了眼那盏灯, 柔和白静，周屿抬起胳膊挡住眼睛，薄唇抿住，清冷一片。 等结果的日子过得飞快，苏念在工作室里依旧和他们一起做事。 牟老知道她有自己想开工作室的想法，老爷子闲不住跑前跑后的想要给她选一个好的地段。 苏念怕他累着，每次都请中介帮忙拍好详细视频然后再陪着一起看。 一来二去也没有选好一个地方。 她也不着急，总归是还不成熟的，要学的很多。 直到周一，她趴在桌子上和师姐赵静雯几个人对初冬款的样品说的热火朝天的时候，设计大赛那边打来电话，邀请她周三去一趟。 最终的决赛是要本人到场的。 之前的设计稿已经发过去，看来是可以的。 苏念挂掉电话回头冲着趴在玻璃窗户上看她的赵静雯比了个耶。 赵静雯立刻在样品室里激动地蹦了起来。 苏念忍不住跟着她笑。 周三早上她就拎着礼服天坛设计大赛现场。 台前工作人员还在布置，她在后台给模特做最后的调整。 因为模特对她的服装驾驭度还算贴合，苏念并没用给她在脸部做更多的彩妆，只是露出她本来该有的样子。 比赛很快开始。 苏念站在台下昂头瞧着模特们穿着他们设计的衣服一个一个走上T台。 为了增添色彩，她把饰品做了稍夸张处理，搭配金属系列的项链耳环。 模特一出，旁边人的眼睛瞬间被点亮。 艾伦掩嘴歪头靠近身边男人，“周总，我觉得这件挺好看，推出去应该可以小火一把。” 坐在他旁边的男人终于掀起眼皮。 懒懒散散的扫了眼，而后顿住。 苏念的设计风格很独特，几乎一眼周屿就能看出来。 他垂下眼看了眼手中所谓的评分单，第一次写下分数。 艾伦看着他给出的分数挑了下眉。 最后的环节是设计师上台谢幕。 苏念穿了一条奶白色的半身裙，上身搭配一件黑色细针织衫，黑发温温柔柔的披散在肩膀之上，整个人温柔又邻家。 周屿坐在台下静静的看着她。 苏念目光扫到台下的时候愣了下，然后挪开眼看向别的地方，依旧保持着微笑。 等结束后她返回后台，找了个角落里的沙发坐下。 旁边几个设计师还在讨论着哪件衣服好看。 “诶你们看见台下那个男的了吗？”其中一个女设计师突然转移话题。 苏念挑了下眉，划开手机回复消息。 “看到了，真帅，而且身材很棒啊，虽然坐在那里但是气质拿捏的死死的。” “是啊，主要是他看我的时候我感觉浑身一麻……” “是周氏的周总吧，年纪轻轻就是霸总，谁是他老婆好幸福啊。” 苏念听不下去起身走到模特室，刚才模特将她那件衣服演绎的很好，结账时候她特意给了红包。 分数很快出来。 一行人再次来到舞台上，只不过这次都是坐在侧面。 随着主持人的宣布。 三等奖。 二等奖。 一等奖。 “恭喜苏念！”主持人笑着示意苏念站到台上，把话筒递给她，“请问苏小姐这次的设计理念是什么？” 这是苏念第一次站在聚光灯下接受采访，她有些紧张，紧紧的捏着话筒，眼眸星光闪烁，站在那里竟然比台上的模特还要美上几分。 明明那么随意的穿搭在她身上却更能体现出一股清新美好的感觉。 “还请大家以后多多指教。”她开口，只说了一句话。 女声轻柔平和，尾音带着点点颤抖，跟前几天在门口跟周屿对峙的时候完全不同。 周屿起身离开。 主持人接过话筒，“好，那么有请我们今天晚上的颁奖嘉宾！” “他是新贵代表，周氏集团总裁周屿！” 苏念抿了下唇，垂眸一笑。 手中的微信信息响起，她抬头扫视一圈，发现了裴献。 刚才在后台裴献给她发消息说今天晚上来看她的比赛。 侧面台阶上男人一步步走上前。 他穿的简单，黑色衬衫和西装裤，后腰处有一颗青松，整件衣服简单大气。 周屿拿起奖杯走到苏念面前站定。 伸手。 他的手指修长，扳指翠绿，连带着奖杯的亮光一同递到苏念面前。 苏念伸手接过来，指尖划过他的手背，比大王挠的还要轻上几分。 “恭喜，”周屿没有伸回手，低声道，“抱一下吧。” “谢谢。”现场音乐嘈杂，她只当没听见，静静的退后半步与他拉开距离。 她的唇角始终含笑，可眼神再没有落到他身上。 甚至疏离的像是两个陌生人。 男人的手在半空中顿了几秒，抄回裤兜里转身下台。 艾伦忙贴过去，“周总，是不是这设计师人也漂亮…”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周屿看向舞台旁边的位置。 苏念半提着裙子往下走，台阶下站着一个男人，白色衬衫，窄腰长腿，朝着她伸出手，苏念把手搭在他的掌心，两人相携离去，颇有几分恩爱。 艾伦啧啧嘴，“这两个人可……” 认识这么久他第一次看见旁边男人冷着一张脸，满脸阴翳，冷眸深邃漆黑，抿着唇静静的看着那两人背影，眼眸里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好可怕，他站远点吧。 侧面楼梯的台阶太陡，苏念下去的时候不小心踩到裙摆，裴献伸出手接住她，苏念轻轻一笑，“谢谢。” 裴献也跟着她笑，“得奖了。” “对，”苏念走下楼梯跟他并排朝外走去，“今天我有事，改天请你吃饭。” 周屿别开眼起身往外走。 几个人在大厅门口遇见，苏念看见赵静雯的车停在外面，她转身跟裴献打招呼，“我先走啦。” 始终没有看向周屿一眼。 周屿低着头看了眼裴献，抿着唇冷笑，看着苏念坐上车走后，他慢慢走下台阶，身后余岁没有立刻跟上去，反而看向裴献。 裴献：“？” 余岁微微一笑，竟有几分周屿的做派，“裴少，苏小姐一直都是周家的人。” 他说话办事一直很委婉，客客气气又处处带刀子。 裴献笑了笑，“但是终归不是，不是么。” “打扰了。”余岁说完跟着下了台阶，留下裴献一人。 车内。 他看了好几眼后视镜，斟酌再三，“老板，要不要去取订的蛋糕。” 周屿掀起眼皮看他。 余岁暗暗叹了口气，这年头秘书太不好当了，还要猜老板的心思。 忽然周屿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扫了眼顿住。 几秒后才拿起手机接起，低声喊了句，“大哥。” “明天我去接你。” 短短几句话余岁听的后背发凉。 难不成是周家老大要从英国回来了。 迈巴赫停在道路旁，他下车取回蛋糕调转车头往苏念公寓楼方向去。 昨天晚上加急订的蛋糕，就是为了今天。 车子在道路上行驶飞快，道路两旁的树木飞快后移，连路灯都被移动成一条线。 周屿自己拎着蛋糕去了楼上。 电梯数一点点增加，他心里的烦躁就一点点增加。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他站在门口按下门铃，不一会儿就响起声音，房间里女孩子的声音轻柔甜美，“谁呀？” 周屿舔了下唇，不知怎么得心里的那点烦躁随着她的声音消失不见，彻底的烟消云散，他放柔声音，慢慢回应她，“是我，周屿。” 屋内好半天没有动静。 周屿叹了口气，近乎哄她的语气，“念念，开门。” 而他自己浑然不知。 苏念抱着水杯站在距离门口一米的位置，抬起杯子喝了口水，“很晚了，三哥，我不方便。” 周屿顿了下，将蛋糕放在地上，“给你买了你爱吃的蛋糕，你记得吃。” 里面没有回应。 他等了会儿转身离去。 蛋糕上是一个糖人，仿真效果特别好，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小的苏念。 她被拥簇在玫瑰花海之中，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奖杯。 夜晚彻底暗下来。 楼道里的声控灯悄无声息的灭掉。 黑暗中，那个蛋糕一点点融化掉，最后那个小人歪道在蛋糕包装盒上，直到陷入花海之中，也没有人将她拿出来，更别提这一个精美的蛋糕。 直到黎明，保洁打扫卫生看见门口融化的蛋糕，敲了敲房间门。 苏念熬了个通宵满身疲惫正准备补觉，听见外面有人敲门，彻底烦躁。 “你好，请问门口的蛋糕是不要了吗？”保洁嗓门很大，穿过房门直达耳道。 苏念撑着额头闭上眼，浑浑噩噩的，半晌后掀起眼眸看了眼表，面无表情的道了句，“丢了吧。” 第30章 误会 叮铃叮铃。 苏念撑着头的手下意识伸出去拿手机, 额头瞬间碰到桌上，她疼的撩起牙，抽过手机扫了眼。 备注上是周屿。 苏念想都没想直接挂断。 周屿挪开手机听着里面的忙音, 挑了下眉。 办公室门被人推开，一戴着眼镜的男人叉着腰走进来, 见他手里拿着电话就乐了，指了指手机, 毫不客气的坐在沙发上, “开始不接你电话了？” 周屿反扣手机, “舍得回来了。” 孟锐翘了二郎腿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端起来凑到鼻尖闻了闻, 抿了一口，“加拿大的茶不如你这里的好喝。” “行, ”周屿无视掉他的贫嘴，按下电话快捷键, “包两饼茶叶给孟总。” “过分了啊，”孟锐放下茶杯, 起身走到办公桌前, 贱兮兮的看他，“小念念是不是不搭理你了啊，活该。” 周屿抬眼看他。 “周屿啊, 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那就别说了。” “……”孟锐拍拍手直起身, “底下一堆事, 我先回去了，改天喝酒。”说完推开办公室门离开。 孟锐和苏念关系浅薄，只是他参加生日聚会时刚好听到那句表白，也恰好看到周屿的反应。 苏念下午的时候才把设计图做好, 剩下的速度就快了起来，她画了个淡妆，穿的依旧休闲，想着去工作室看一眼，顺带去看一下爷爷。 天坛那边打电话给她说明早有个参观要去。 合作项目公司竟然是周氏。 苏念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咧了咧嘴，这就是当初他们说的神秘大礼包。 她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好在不是她一个人去。 苏老爷子的意识依旧时好时坏，她去的时候听见保姆正在给他喂饭，他任性的把勺子丢到地上，保姆捡起来，他再丢。 苏念站在门口看着，抿了下唇，只觉得脸上一片凉，她抬手蹭了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眼泪掉下来。 她在门口看了会儿便离开。 一出大门就看见黑色迈巴赫停在不远处，苏念顿了顿，站在门口没有动弹。 周屿下车走向她，在她面前站定，低下头看她，“哭了？” 他的指腹蹭向她的脸颊，湿润的触感，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微微上扬瞧向他。 他的心好像有一块地方轻轻地，趁他不注意塌陷了下去。 “带你去吃好吃的。”他躬腰拉起苏念的手往车的方向走。 苏念挣扎了下，淡淡开口，“你怎么来了。” 周屿停下，扭头看她。 “猜到你要来。” 苏念低头轻笑，挣脱开他的手，抬头看他，杏眸里平静冷淡。 “周屿，我已经不在周家了。” “我和你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从他接手周氏开始，他们两个彻底就不再是在美国那个老宅的关系了。 甚至，什么都不是。 听到这话周屿锁住她的脸庞，巴掌大的脸上平静的要命，看不出任何情绪。 不知怎么的，他脑海里浮现出被告白的情景。 她说什么来着。 认真的。 “苏念，你认真的？”周屿开口，嗓音低哑暗沉。 苏念点点头，随即笑了，“是啊，认真的。” “行。”周屿点点头，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转身独自往车上走，到打开车门才又看向她，“周家这几年亏待你了？” 苏念一怔，摇摇头，依旧笑盈盈的看他，“周家这几年对我很好，我无以为报。” 周屿冷笑出声，砰的关上车门，“我看你报的挺好。”说罢驱车离去。 这边地段很不好打车，苏念在叫车软件上下的订单前面还排了几个人，她思索着既然回国了是不是要买辆车，出行太不方便。 没过一会儿黑色迈巴赫再次出现在她面前，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周屿下车扣住她的手腕往车上拽。 冷眸里一片戾气。 两人力量悬殊太大，即便是苏念挣扎也无济于事，干脆老老实实的坐在副驾驶上，甚至还主动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周屿扫了她一眼，嗤笑出声，“你倒是挺识时务。” 苏念握着手机面上一派冷静，“周总亲自开车，我有什么不好识时务的。” 她说话贯是柔软，现在依旧语气平淡却夹杂着冰碴子。 “真行，”周屿被她气笑，红灯停下车，他转头看向她，之前的女孩子肉乎乎的婴儿肥脸庞被精致完美的脸蛋儿取代，长睫毛轻眨，更是美艳，他撑着方向盘，手指敲着节奏，“苏念，你到底是在闹什么脾气。” 他问她在闹什么脾气。 苏念勾了下唇，没出声。 在美国那会儿她也闹过脾气，不吃饭，绝食，冷暴力，能想到的都想到了。 开始周屿也哄她。 他的哄和现在一样，说两句好话，送两样东西，就算过去了这事。 可是她现在不是十几岁孩子，心境也早就跟之前不一样。 “我没有在闹脾气，”苏念抬眸一笑，脸颊上的梨涡若隐若现，“更不用你来哄我。” “我只是看清了自己的位置而已。” 余光里男人指节因用力微微泛白，脚下油门一踩，她向后仰了一下，靠在了椅背上。 直到公寓楼底下，周屿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苏念下车后冲他摆摆手，而后转身上楼。 那道背影纤细，清冷。 周屿扯了下领口，解开两颗扣子，划开通讯录点开，那头不一会儿就接通，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又怎么了？” “回公司一趟。” “……”孟锐挂断电话坐在床上发愣，半晌后才轻声骂了句。操。 这狗东西怕不是要吃窝边草。 他穿好衣服看了眼床上的人，俯身撩开女人脸上的碎发，露出一张漂亮脸蛋儿，熟睡的样子憨态可掬。 孟锐挑了下眉，起身穿衣。 等他赶到公司的时候周屿已经坐在办公椅上，脸上肃杀清冷，孟锐吹了声口哨，“干什么这幅表情？” 周屿掀起眼皮看他。 孟锐若有所思点点头，“明白了，没成。” 男人舌尖抵在脸颊上，冷眸里划过一丝疑惑。 孟锐往嘴里丢下一颗糖，含糊不清的，“你那套哄妹妹的法子能成才怪。” “周屿你就等着死吧。” 说完孟锐就起身离去，压根不管身后那个冷的掉渣渣的男人。 天坛设计公司那边的参观定在周一。 苏念很早就到了周氏门口，另外两名设计师也到了。 三人打了个招呼便各自站在原地，赵静雯停好车跑过来问道：“你真的跟人打好招呼了？” 苏念点点头，“你安心好了。” 周氏的设计部在圈内有名，能够去参观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赵静雯想去她便打电话给艾伦说了一下，没想到艾伦很爽快的同意。 “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苏念抬手替她拢了拢头发，乱糟糟的，眼线也画的不是以往那样精致。 赵静雯挠了下头，咧了咧嘴，凑近她小声道：“遇见个帅哥。” 苏念挑了下眉，隔开一段距离看她，“什么意思？” “就……” 正说着余岁从里面出来，看见苏念冲她微微一笑，示意他们跟随进去，赵静雯没有接着往下说下去。 几个人跟随余岁进来，乘坐电梯直接进入设计部。 苏念和余岁并排走着，余岁笑盈盈的看着她，“几位能够来参观，周总说午饭他来请客。” 苏念垂下眸没有看他。 周氏的设计部采用大片玻璃作为隔间，里面分成几个小部门，各个部门分管种类不同，各自手中有自己的工作要忙，见人来参观只给了个眼神便都去忙了。 旁边的设计师羡慕的看着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时尚品，恨不得加入周氏。 苏念也是第一次来。 眼见为实，周氏实力的确很强，怪不得是他们的核心部门之一。 “设计部最近接了几个项目，所以他们比较忙。”余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旁边，低声介绍着，“各位请跟我来。” 说着将他们领进一间会议室。 苏念想要进去的时候余岁挡了一下，“苏小姐请跟我来。” 她下意识想要拒绝，可其他人都在看她，苏念抿了下唇跟随余岁走到另一间办公室，推开门，老板椅上坐着的人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她。 会议室的门已经被关上。 整个办公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上次周屿送她回来两个人已经好几天没见，苏念倒是没什么。 只是。 周屿穿着一件黑色衬衫，袖扣是他出任那天戴的那对金属扣子，苏念几乎一眼认出来那是她喜欢的品牌。 他站起身走到苏念面前，站定。 然后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嗓音低沉轻柔，“礼物。” 之前她拿了奖周屿都会给她准备一个礼物。 这是周家的传统。 苏念瞧了眼那个金丝绒做成的饰品盒，没有接。 “周总，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男人眉宇轻蹙，镜片后的冷眸慢慢眯起，而后勾起唇，“拿着。” 苏念退后一步，看着他，忽的笑了，她的指尖划过会议桌，慢慢说道：“周屿，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距离。” 周屿看着她，眼眸紧缩一下。 她丝毫不怕，笑盈盈的迎上去，“我跟你表白你拒绝了。” “那为了我好，”她上前一步贴近男人，近在咫尺的距离，周屿可以清晰的看到她的睫毛，还有淡褐色的瞳仁，以及眼眸里的淡淡的嘲讽，只见她红唇微启，“所以你离我远点行吗？” 不要再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一个拒绝别人的人怎么就老爱在别人面前晃来晃去。 下一刻周屿听到她说，“你这样我会误会的。” 他抿了下唇，抬手想要勾住她的下巴，却愣生生摸了下她的脑袋，“误会什么。” 第31章 拉黑 苏念拍开他的手, 转身去开门，关上门那瞬间她顿住，回眸看向他, “周屿，咱俩两清行么。” 从前他送一样礼物给她, 她也回赠一样。 一来一往，早就清了。 要说感情, 那是她自作自受暗恋, 现在她不爱了, 也就不贪图什么了。 那更是两清。 她出了会议室打电话给赵静雯自己先走, 而后迅速查了查近几个月的机票。 这两天美国那边客户催的急, 她必须要回去一趟。 孟锐看见苏念的时候刚好见她进了电梯。 他啧啧嘴推开会议室的门，笑的不要太明显, “你看看，就说你会死的很惨。” 周屿把玩着手里盒子, 起身扔进垃圾桶里，转身离开会议室。 开门瞬间冷风穿过他的衬衫, 劲瘦腰身一瞬现出, 孟锐挑了下眉，这下有的受了。 苏念刚回到公寓就收到师姐的微信，说有个品牌方想跟她合作, 来筹备某大型现代剧的剧组服装, 然后推给了她品牌方的联系方式。 她推开门换好家居服后盘腿坐在沙发上, 然后添加微信，下一刻那边便同意并且给她打语音电话。 两个人聊完后天色已黑。 外面的风呼呼的吹着，百叶窗上的挂坠被风吹起落下，反反复复, 叮叮当当作响，她起身关上窗户，然后开始订机票。 剧组那边定在南城，跟A城距离不近，她需要坐飞机去一趟，面谈一下。 几分钟后剧组将服装设计需求发给她。 这还是苏念第一次接到这种订单，她不敢马虎，起身拿到平板，把资料导出备份，直接上手开始做笔记和灵感参考。 一声电话响铃打断她的思路，苏念丢下笔按下接听，“苏大设计师？” 苏念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让我请你吃饭？” 裴献笑了下，“我请你。” 自从上次两个人在设计大赛碰面，本来苏念是打算在回国请裴献吃一顿的，可是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她扫了眼时间表，过几天她又要忙起来了，不知道有没有时间，苏念站起身往化妆间走去，“我请你，你在哪里？” 裴献扣着方向盘看了眼公寓楼，“我在楼下。” 苏念一顿，“我马上下去。” A城近几年的变化很多，绿化做的有模有样，高楼大厦穿梭在高空之中，楼下的青砖绿瓦倒显得格外江南，苏念托着腮看窗外。 灯红酒绿，好不热闹。 裴献瞧了她一眼，笑了声，“怎么，还没好好欣赏一下故乡的夜景？” 苏念点点头，“是呀。” 她自回来便没有正八经的去看过，好像每天都有事情发生，仿佛踏上回国的飞机那一刻，就像推翻诺米骨牌的第一个牌。 车子在一家高档饭店门口停下，裴献替她拉开车门，带着她进去。 两人直到坐在包间，他才避开目光，幽幽的来了句，“这几年你变化很大。” 苏念愣怔一天，笑了起来，柔软纤细的手指抽出一块热毛巾轻轻擦拭着手，而后递给服务员，她的动作随意又清雅，“是么。” 裴献替她布菜，“我记得刚遇见你的时候，你眼里的光可不是这样的。” 他第一次遇见苏念的时候，是看见她瘦瘦小小的身躯端着一大盆碗盘跑向后厨。 再遇见是被人欺负的那天。 就只是背影，他都能看出来是她。 那么弱小无辜，又带着倔强和坚韧。 饭菜一个个上来，香气四溢，苏念来了兴致每个都想尝一口，吃了两口才发现裴献一直在看她，她抿了下唇，放下筷子，“怎么不吃。” “我在想，你到底是为什么要那么坚持。”裴献替她倒了杯茶水，推到她面前。 明明周家可以给她锦衣玉食的生活。 苏念笑了笑，抿了口茶清口，而后抬起眼眸看他。 灯光几缕被她的眼眸藏起来，照应着她的眼眸璀璨明亮，仿佛是一汪清泉，清澈干净，引人入胜。 她却弯了眉眼，将一点星光分给梨涡处，毫不在意的托着腮看他，“因为我对周家来说从始至终适是个外人。” 哪怕周家对她再好。 可她姓苏，不姓周。 裴献点点头，“怪不得你那么拼命。” 给他妹妹当家教老师的时候，苏念还要兼职去设计师的工作室打杂，给老师画图打版，每天凌晨才下班，紧接着再回去上课。 那个时候的苏念瘦得皮包骨头，恨不得一阵风都能吹倒。 苏念冲着他微微一笑，夹了口菜，“那都是过去啊。” 她说的轻描淡写，短短几个字把自己那几年的生活涵盖。 裴献挑了下眉，服务生打开包间门，他的目光扫向外面，忽的勾唇一笑，“其实，你是为了跟周屿撇清关系吧。” 苏念握住茶杯的手顿住，下一秒抬起头笑了笑，“是。” 她大大方方的承认，眼眸里没有半点藏掖，更没有伤感。 裴献点点头，余光看向没有关紧的门缝。 门外男人静静地站在那里，手垂在腿边没有动，丹凤眸里清冷一片。 孟锐凑过去笑，“听见没？” “人家得跟你撇清关系。” 周屿掀起眼皮，透过缝隙看那个背对着他的人，深秋怕冷，她的披肩懒懒散散的堆在一侧肩膀上，另一边随着手臂的动作，底下流苏不停的晃动着，落入他的眼中。 里面服务生上完菜退出来，门再次被关上，严丝合缝。 周屿垂下眼，看着木地板上的花纹，肆意绽放着，拼凑出一朵一朵牡丹。 他听得清晰，苏念说是。 为了跟他撇清关系。 周屿气笑，迈步往前走到另一间包间落座，等茶水上来，他抿了口才说话，嗓音低沉，“她撇的清么。” 孟锐还在看着手机里的微信消息眨眼，冷不丁听到他的话没反应过来，“什么玩意儿？” 包间门被推开，孟锐干脆收起手机，指了指饭桌上的菜，“裴家那个项目你真的要追加？” 周屿夹起一口菜放在嘴里，慢条斯理的咀嚼着，“加。” “那小子……” “你去把那桌买单。”周屿打断他的话，挥了挥手。 孟锐咬了咬后槽牙，起身往外走，“老子欠你的。” 苏念两人出来的时候吧台说已经有人给他们结账。 苏念拧了下眉，“请问结账的人还在吗？” 吧台点点头，“还在。” “那我来替他们结账，”苏念拿出手机递过去，“还麻烦转告那位，谢谢他。”说完转身离开。 裴献跟在后面扭头看了眼旁边的包间。 门被打开，里面的人出来。 目光对视，他抬手打了个招呼，紧跟着苏念出了门。 孟锐见裴献跟他们打招呼，几乎要绷不住，掐着烟点上，烟雾缭绕间他走到吧台，“结账。” 吧台小姐看着两人笑道：“刚才有位小姐已经帮忙结账了。” 周屿接过一块清口糖，慢慢的撕开包装塞进嘴里，薄荷味瞬间在口腔中炸裂，舌尖抵住糖塞到嘴边，“还说什么了么。” “她说，谢谢。” “行，谢谢。”周屿将糖纸攥在手里转身往外走。 孟锐跟在他后面，“你干嘛去？” “你该干嘛干嘛去。”周屿拉开车门，冷眸阴翳，“一晚上看了几次手机。”说完弯腰进车，迈巴赫擦着孟锐的衣角飞驰而去。 主路上路灯明亮，他单手放在方向盘上，瞧着万家灯火，一盏一盏从自己眼前擦过。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屿的车已经停在公寓楼下。 他踩住刹车，低声咒骂一句。 赵静雯来给苏念送东西的时候看见停在旁边车位上的迈巴赫有些眼熟，她清了清嗓子故意绕到前面快速扫了眼。 坐在驾驶座的男人面容清冷，矜贵自持。 吓得她赶紧小跑上楼，等苏念一开门她扯着她的胳膊拉开窗帘，戳了戳楼下的黑车，“你看眼熟吗？” 苏念被她这幅样子搞的莫名其妙，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楼层太高，楼下的车很小。 她起身给赵静雯倒了杯水递过去，“怎么了？” “周屿。”赵静雯灌了口水，擦擦嘴，“他来干嘛？” 苏念眨了下眼睛摇摇头，“不知道。” “最近好像他找你的次数有点多啊。”赵静雯端着水杯绕着苏念转了两圈，“你该不会要再次心动吧。” 苏念笑了，她裹了裹身上的睡袍，撩起窗帘看向楼下，冷冷的说道，“不会了。” 一次就够了，怎么还能再一个人身上再跌倒一次。 赵静雯点点头表示赞同，“不过，要是他真的对你好，你可以考虑的。” “行了，”苏念戳了下她的脑袋，“我要的资料呢。” “吧台桌上。” 她最近有的忙，需要有个人帮忙，想要成立工作室的想法越来也强烈，可留在国内还是国外苏念一直都没有想好。 旁边赵静雯的手机微信提示音不停地响，苏念挠了下头，凑过去，“雯雯同学，来说一下近况。” 赵静雯耳朵尖瞬间红了，捂着手机清了清嗓子，“那啥，等真有情况我跟你说。” “还学会藏着了。”苏念撇撇嘴没再看她，转身研究起手里的资料。 落叶一片片随风落下，几片叶子落在车身上，一阵风过去，又随着风落在地上。 有一片夹在雨刷上，脉络清晰，掌叶有型。 他探身过去仔细的看着。 而后扭头看向公寓楼。 一盏盏灯亮着，一盏盏灯数上去。 目光定住。 男人眼眸里映着点点灯光，将清冷染上几份温暖。 他拿起手机拨打过去，近乎下一秒只听见机械化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您稍后再拨……” 周屿抿了下唇，停了一分钟再拨。 依旧是正在通话中。 车内男人紧紧攥着手机，十分钟，半小时。 他再次按下电话，正在通话中。 所以，周屿抬起头看向那个已经阴暗的窗户，她是把他拉黑了。 第32章 再遇 苏念熬到三点才把初步的服装道具做出一个概括描述。 她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到卧室, 洗漱，上床，睡觉。 全然忘记楼下的车。 直到中午赵静雯跟她说车子已经开走, 苏念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周屿来过，但是没上来。 她点点头, 面容平静，招呼她过来吃饭。 赵静雯暗暗摇头, 清醒过来的女人冷血的吓人。 工作室内。 牟老将她整理的资料看了一遍, 摘下眼镜, “这些资料不够细, 还要再对比参考历史。” 苏念点点头, “是的，昨天了解的太少, 这两天我再准备详细的，也顺便过来让老师帮忙看看。” “工作室的地址选好了吗？”牟老起身走到旁边把自己的古代服饰花纹参考书递给她, “既然是什么古装仙侠剧，你就好好看看这些, 对你有好处。” 苏念一一收下放在膝盖上, 硬面封皮上的凹凸花纹蹭过她的指腹，她摇摇头，“还没。” “还没想好留下还是回去？”牟老一眼看穿她的顾虑, “有些时候做出的选择将会影响你的一生, 设计这个圈很小又很大, 想要追逐梦想就去看看，想要落地归根就让自己定下来，鱼与熊掌兼得的情况可是少之又少啊。” “除非，你想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苏念低下头看了眼手中厚厚的画册, 她舒了口气起身朝着牟老鞠了一躬，“谢谢老师，我明白了。” 牟老点点头，“去吧。” 苏念回去后收拾东西便赶去机场。 高架桥上堵车，她低头看手机的图本，一页页翻看，旁边的手机备忘录还在开着。 高架下转弯处黑色大众被堵在转弯处，余岁瞧了眼坐在后排的人，时不时看一眼时间有些心急。 男人放下手机捏了捏眉心，漫不经心的开口，“急什么。” 余岁握紧方向盘，脑海里浮现出周家那位的面容，顿时觉得冷汗四气，“老板，大少真的要回来了？” 周屿掀起眼皮子没吭声。 周家本家只有周屿一个孩子，但是论起最早的那个，周宴。 余岁咽了口口水，连提都不敢提。 幸亏他不是周家掌门的，不然他要被吓死。 “嗯。”男人不平不淡的嗯了声，直接让余岁没再继续下去。 城市道路盘桓，车辆拥挤，像一个个巨大的甲壳虫堆积排列成行，在慢慢的前行。 好不容易挪到机场，苏念看了下时间不太充裕，她连忙拎着行李箱往里走。 迎面走来一个男人，穿着黑色风衣，手里似乎在整理什么，微微垂下的眼眸被额前碎发挡住几分，却仍旧掩盖不了他的气质。 苏念抬头看了眼，下一刻停下脚步。 前面男人抬起头，桃花眸半扫，眼神落在她身上几秒，微微作停留，而后挪开。 苏念站在原地笑盈盈的看着男人，微微点点头，“好久不见，大哥。” 周宴蹙眉，而后挑了下，“苏念。” “是的。” “啊…”男人轻叹一声，终于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旁边助理，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粉白玉镯子，而他似乎才想起来有她这号人物，薄唇勾起浅浅弧度，“好看了。” 苏念偷瞥了眼手表，时间似乎有些来不及，她试探性开口，“改天……” 还没等她说完，周宴抬了下手，“走吧。” 说完迈步擦过她的身边。 下一秒苏念立刻拖着行李箱往候机大厅赶，她真的是要来不及了，要不是看见周家大哥，她可能要飞奔起来了。 不过周家这位这时候回来。 她来不及多想，拎着东西就里冲。 与此同时机场大楼外黑色大众停在门口。 周屿弯腰下车，几乎一眼看到现在门口的人，他迈步上前，“大哥。” 周宴微乎及微的点头，眨眨眼，指了指身后，“苏念要去哪里。” 他问的随意，像是在唠家常，却让周屿脸色变了变，“她在机场？” 周宴挑了下眉，弯腰坐进车里，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然后拍拍旁边位置，镜片后的桃花眸里冷漠一片，“怎么，不知道？” 周屿看了眼后排座，他没有动，“大哥，你先回去。” 他这话一出，前面余岁忍不住替他捏了把冷汗。 似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话，周宴没有做声，半晌后才拍了拍前面的余岁，示意他开车。 周屿快步走进机场大厅。 哪里还有苏念的身影。 就好像几年前一样，她突然走了，查了好久才知道她去了美国。 而这次，他要从什么地方查起。 偌大机场人来人往，他看着这些人在他面前走过，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庞，没有一张面容是他想见的。 男人面容冷若冰霜，转身离开机场。 余岁在车上接到周屿的电话，下意识看了眼后面的人，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他说道：“查一查她去哪儿了。” “好的。” 而后那边挂断电话。 周宴抬眸扫了眼他的手机，慢悠悠开口，“周屿？” 余岁点点头。 “他和苏念什么关系，”周宴顿了顿，抬手摩挲下巴，“现在。” 现在是什么关系。 余岁咽了口口水，老老实实回答，“我也不知道。” 周宴点点头，没再说话。 苏念一直坐了两个小时飞机才到达南城，按照品牌方的说法是门口有人接应的，她刚出接机口就看到有人举着牌子。 她踮起脚尖朝着那人挥挥手。 出口人多，还没来得及放下手便被人挤了一下，苏念趔趄一下扑向旁边的栏杆，额头就要磕上去。 旁边的白色花边帽随着她的动作一并掉落在地上。 就在这时，一只细腻白皙的手伸出，有力的握住她的手腕，让她站稳。 苏念抬头看去，看清人后瞳孔微微一缩。 她自从回国，还没有跟白薇见过面，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 来不及多想，苏念捡起地上的帽子递过去，笑着说道：“谢谢。” 白薇接过帽子将她上下打量一遍，笑起来，“果然是女大十八变，更漂亮了。” 苏念微微一笑没有作声。 “对了，”白薇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烟，优雅颓靡的样子妖娆勾人，云雾之中，只听她说道，“你看见裴献那个狼崽子没？” 听她提起裴献，苏念微微皱起眉头，她跟裴献的联系并不特别多，“没有。” 白薇点点头，拎着帽子越过她往前走去。 苏念转头过去看她，她还是依旧妖娆美丽，跟周屿很配。 忽然白薇转过头，对上她的目光，微微一笑，“苏念，你知道周屿……” 人声嘈杂，她几乎没有听见白薇后面说什么，只听见她提了周屿二字，剩下的苏念没有听清楚，而白薇已经转身离开。 苏念也没有好奇她说的是什么，跟随工作人员直接去了剧组。 这次谈的大型仙侠影视剧是业内比较看好的一部制作，要求的自然也是高一些，对于演员的服化道要求更高。 她几乎是把自己手头所有的资料都拿来，又在飞机上看了部分原著，原著里对男主服装方面的描写不多，她只能靠猜测和想象，这方面给的空间还算是大的。 等跟剧组老师讨论完一轮已经天黑。 好在剧组定了酒店，她回到酒店拿出手机，上面竟然有十几通电话。 陌生的，熟悉的，都有。 苏念拧着眉拨通赵静雯电话，下一刻那边就接通，好友的哭腔声差点震破她耳朵，“念念，你去哪儿了！” “我在南城。”苏念侧耳挪开手机，点开扩音，一边擦头发一边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赵静雯撇撇嘴瞄了眼坐在旁边的男人，慢慢把手机挪过去，“那个，我这边有人找你。” 苏念的手一顿，然后就听见周屿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来，低沉沙哑，带着点点疲惫，“为什么去南城。” “周总，”苏念探身拿过护发精油，泵了两下抹在头发上，“我没有必要跟你汇报吧。” 她不是余岁，不是周氏集团的员工。 赵静雯偷偷看向沙发上的男人。 他撑着手靠着沙发，满脸清冷在听到苏念声音那一刻渐渐消融，就像是寒风刺骨的冰面遇见春风润雨，悄无声息的发生着改变。 他像是没有发觉，只是放低声音，低沉沙哑，“苏念。” 他只是喊她的名字。 只喊她的名字。 唇齿相扣，带了些许旖旎，他沙哑着声音问她，“为什么去那儿。” 苏念站起身，看着手机，抿了下唇，“周屿，我去哪儿跟你无关。”说完附身按下挂断键。 嘟嘟嘟。 手机里一阵忙音。 男人手指紧紧扣着沙发，骨节泛白。 赵静雯试探着拿过手机，抬眼去看周屿却不小心跟他对上，那双眼眸里清冷淡漠，却又有着一丝挣扎，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念念有个工作、就去南城了。” 周屿站起身，手抄进兜里，朝她点点头，“谢谢。” 那一瞬，赵静雯觉得好像周屿有哪里不对劲。 她后知后觉，等听到关门声脑海里才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 苏念抱着水杯喝了一杯水后，放在旁边继续看自己的会议内容。 不一会儿门外有人敲门。 她起身过去，是酒店人员，手中端着一盒草莓，晶莹鲜香，“苏小姐，这是给您的。” 苏念没有去接，倚着门静静地看着那盒排列整齐的草莓，“不好意思，我没订过。” “这是我们酒店的星级服务。”酒店人员依旧笑盈盈的看着她。 苏念道了声谢接过来，放在吧台桌上。 她瞧了会儿，捏起一枚咬了口，下一秒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好酸。 第33章 车祸 第二天早晨八点。 苏念抱着昨天晚上做好的部分设计画稿出门, 出发去剧组。 进门后旁边的道具老师林川便将她打量一番，啧啧嘴，“到底是新人, 工作还穿的这么随便。” 苏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平底鞋，她昨天高跟鞋站了一天脚有些疼, 今天干脆就穿的自在一点。 她抿了下唇笑着道：“不好意思，今天没有来得及。” 林川摇摇头, 朝她伸出手, “品牌方说你设计图不错, 昨天讨论以后我们来看看吧。”说着低下头看苏念的画稿。 旁边几个助理大气不敢喘, 死埋着头整理手边的资料。 林川越看眉间的川字拧的越深, 最后她把画稿放在桌子上，抬起头看向苏念, “苏小姐，你对我们这部戏有什么看法？” 苏念抿了下唇, 将手边的画稿收回去，轻声开口, “我还是第一次做服化道, 所以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还请多多指教，另外这部戏的男主是个沉稳有谋略的君王……” 她认真地将自己的看法说完，而后静静地看着林川。 林川眉头依旧没有松开, 反而那股子优越感明显的要命, 她抱着手指了一圈办公室里的人, “苏小姐，这群人虽然不及你的设计才华，但是他们对怎么做服装道具很熟悉。” 言下之意就是她不适合。 苏念垂眸一笑，手里的画稿纸张因为指尖用力微微发皱, “林总监…” “要是没什么事，苏小姐要不要去旁边办公室看看资料。”林川出声打断她的话。 苏念拿起画稿没有动，想要跟品牌方说明这个问题，毕竟她不太想放弃这次机会。 忽的外面一阵喧嚣，几个人歪头看向外面，只见周屿抄着手站在门口，冷眸漆黑深邃，显然是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林川不是一个不涉及商圈的人，看见周屿立马换上一副笑脸迎过去，“这位是周氏集团的周总吧，久仰久仰。” 周屿冷冷扫了他一眼，没有多做停留，越过她将目光停留在身后人身上。 苏念对上他的目光，清冷平静，仿佛刚才的事就是一次小小的争执，连对他也是那样疏离。 这跟她小时候受了委屈红着眼睛倔强的不肯开口的模样在周屿脑海中重叠，男人疏离清冷的眉眼处染上几分烦躁。 周屿抬手蹭了下唇。 他漫不经心的开口，目光依旧锁在苏念的身上，“苏念，你什么时候再出西装。” 他问的随性，好像真的就是遇见了随口问一句。 苏念弯了弯唇，“暂时没有这种想法。” 她顺着周屿的话接下去，也明白他是在给自己铺路，所以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周屿点点头，“好。”说完转身离开，身后几个人连忙跟上，有几个还多瞧了眼苏念。 林川见周屿跟苏念认识，态度瞬间转变不少，又将她的画稿拿过去认真看了遍，语气也温和下来，“苏小姐，不是我挑剔，你的设计思路目前比较前卫和创新，跟古装仙侠有出入，”说着她拿出其他稿件跟苏念的放在一起做对比，“你看。” 苏念低头看面前的画稿，而后点点头，的确是她的设计有些思路不对。 “那这样林总监，我回去修改。明天拿来给你看。” 林川点点头，“麻烦了。” “我应该的。” 走到电梯门，苏念手中的画稿不小心掉在地方，她蹲在地上捡，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地瓷砖。 脑海中闪现过那件衬衫。 褶皱不堪，被人随意丢弃在角落。 还有那个满不在乎的模样。 她抿了下唇，伸手去拿画稿，旁边伸出一只手更快拿起稿子，男人手臂白皙，随着弯腰动作青筋显露，另只手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拽起来。 周屿拽的用力，苏念趔趄了下，差点跌进他的怀中，娇嫩柔软的手撑着他坚硬的胸膛，她站稳后立刻退出几步，抬头看向他。 “去哪儿？”周屿上前一步拉近两人距离，他的声音轻柔又低沉。 苏念眉头轻轻皱起，侧身躲开他，转身按下电梯按钮，“谢谢。” 身后人轻叹了口气，依旧站在她后面，看着她细长柔软的黑发，之前她总爱散着头发，乌黑顺直，现在烫了倒是更显得娇媚，喉结不自然滚动一下，电梯门打开，苏念迈步进去，周屿抬手挡住门，“晚上一起吃饭。” 苏念摇摇头，“不好意思周总，我晚上有事。” 周屿松开手，站在门口。 大门缓缓关上，将那双丹凤眸一并挡住。 苏念垂下眼，心中毫无波澜。 她倒是没想到周屿会来南城，更没想到能来剧组，这几年看来周氏的发展很快，遍布各行各业，那周宴回来是不是周氏出了什么事。 叮。 电梯到达一楼。 她刚走出两步手机便响起铃声，是赵静雯。 苏念刚接通就听见她的声音出来，尖锐又急躁，“念念，我要被周屿吓死了！” “是么。”苏念抬手冲着旁边出租车招手，而后弯腰坐进去，“万欣酒店。” 出租车缓缓驶出。 “……”苏念换了个手拿手机，从刚才赵静雯就像倒豆子一样把她离开后的周屿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倒了出来，添油加醋的说这个狗男人的眼神和气场是多么的吓人。 她听的头都要大了。 苏念叹了口气，“算了，我周末回去。” “好，我有个好消息想跟你分享……” 砰！ 苏念下意识抬起胳膊挡住，却被惯性狠狠的撞到前面副驾驶座位，又重重跌落到后座。 小臂像是被刀割般疼痛起来，手机也在刚才被甩了出去，滑落到座位下面。 赵静雯手中的画笔随着那声响动掉在地上，她拿起手机，手不停的哆嗦，“念念？” 电话那头毫无回应。 找谁。 该找谁。 赵静雯急得跺脚，忽的想起周屿之前给他留的电话。 — 会议室内光透过投影仪照射到幕布上，对面男人的脸隐匿在昏暗中，他托着腮静静地看着上面的人汇报，手中的扳指时不时转动一下，丹凤眸清冷疏离，时不时瞥一眼放在桌上的文件。 整个会议室内除了汇报人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几个高层压着汗津津的手掌偷偷看向周屿，而后飞快收回目光。 这男人气场太强。 忽的桌上的手机响起，亮起的屏幕在这样暗淡的环境下显得格外耀眼。 周屿抬起手，扫了眼手机，滑动接听。 下一刻他猛地站起身往外走。 满屋子人猝不及防，甚至汇报的人吓得腿肚子发软。 余岁忙跟上去，低声问道：“老板，出什么事了？” 周屿抿着唇，周身低气压到爆，满眼狠厉，“念念出事了，把路线图和监控给我。” 余岁一惊，连忙把之前拿到的从这里到酒店的路线图从手机上找出来传给他一份。 “打电话给老吴，让他查一下。”周屿按下按钮，立在一旁，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颤抖。 苏念只觉得疼得她喘不上气。 司机转头看向她，头上还流着血，样子慌张无措，“姑娘你没事吧？” 苏念咬着唇点点头，“麻烦您打一下120。” 她的手臂似乎有些不对劲。 好在车祸不大，司机为了躲避马路上的一只小狗愣生生撞到了树上，倒是苏念的手臂受了伤。 她坐在治疗床上有些无奈的看着急诊医生替她看片子。 轻度骨折。 好在是左手。 不然她的工作大概是要泡汤了。 “有家属在吗？”急诊医生拿着单子问她。 苏念摇摇头，还没来得张口回答，就见周屿从外面进来，他的头发有些凌乱，散落在眉宇间，挡住些许眼眸，瞧见她时候，神情越发清冷。 “没有。”苏念挪开目光翻出笔在单子上签字。 刚写完最后一笔，手中的笔被人抽走，男人冷峻的面容出现在她的面前。 “苏念。” 他喊得轻，似乎怕吓到她。 苏念抬头看他，“我没事，难为你跑一趟。” 旁边急诊医生看见周屿顿了顿，“家属是吧。” “不是。” “是。” 两人异口同声。 医生挑了下眉，“这两天尽量不要大幅度活动胳膊，慢慢养着过不久就好了，具体交代到门口领取就可以。”说完拎着病历夹离开。 周屿走到苏念前面躬腰，他的眼眸撞入她的瞳孔中，淡淡冷檀香窜入鼻息，就连呼吸也是，苏念微微蹙眉后仰，却再下一刻被人拥入怀中。 以一种奇怪的姿势。 她的胳膊没有碰到男人的胸膛。 周屿是在弓着腰抱她。 却又那么用力。 她愣了下，轻轻喘了口气，抬起右手推了下。 纹丝不动。 反而愈发抱得紧。 苏念心中升起一股烦躁，她用力推了推，周屿没有防备被她推到旁边抢救车上，车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周围人瞬间看向他们。 只见坐在治疗床上的少女面容苍白，神情清冷，黛眉微微蹙起，毫不掩盖嫌弃之色，“周总，请你放尊重些。” 被推到一旁的人抬起眼眸，眼角竟泛了几分红。 他往前站了一步，伸出手，“你没事就好。” 苏念微微一笑，脚尖落地，另一只手拿起包，“谢谢周总关心，我先走了。” 周屿没有动弹，任由她擦过他的胳膊。 发梢拂过他的胳膊，轻柔又温暖，他甚至能闻见她身上的味道，清柔淡雅。 周屿低着头轻轻勾起唇。 转身跟着她走到门口，然后扯住她的胳膊。 苏念抿了下唇，甩开他的手，“周屿，这不是你的风格。” 周屿嗤笑声，黑眸紧紧盯着她，“那你说，我是什么样的。” 第34章 纠结 因临时伤了胳膊, 苏念的画稿修改难度增加。 好在她的设计思路转变很快，林川那边对她的态度也缓和起来，甚至让她可以回去画稿, 只要在规定时间内来一趟做交流讨论就可以。 苏念有些过意不去，便把自己之前设计的一条丝带送给她。 没想到正对林川口味, 两人一来一往的倒是缓和不少。 头等舱内乘务员帮她把毯子盖在腿上，又帮她把东西摆好, 苏念道了声谢后把画册拿出来看。 忽的旁边视线被人挡住, 她歪了歪头。 光线依旧被挡住。 苏念昂着头看向站在她面前的人。 她被气笑, 杏眸里掺着几分冷意, 宛如冷月姣姣, “周屿，你到底要怎么样。” 眼前人在她面前微微俯身同他平视, 她顺着他的动作移下视线，隔着近了, 周屿可以闻到她身上的消毒水味道，或者着苏念特有的味道, 似乎有些蛊惑人。 周屿勾了勾唇, 指了指她旁边位置，“我的位置。” 苏念：“……” 她忽的笑出声。 站起身给他让出位置。 而后找到乘务，要求换座。 这一系列坐下来, 周屿看了眼坐在前排的女人, 咬着牙紧紧盯着她的背影。 苏念戴上墨镜, 舒舒服服的闭上眼睛。 起飞后，乘务员在她面前蹲下，轻声问道：“苏小姐，是哪里不舒服吗？” 苏念摇摇头, “没有，谢谢。” 没过一会儿苏念便发现乘务一直在她旁边，她睡觉时一向不喜欢别人在旁边，忍无可忍的摘下眼罩，放柔声音，“你好，我很好，没有必要待在我这边的。” 乘务员有些为难的看了眼后排的男人，低声道：“是后排周总说您身体不舒服，我们也是担心的。” 苏念深吸口气，微微一笑，“我真的很好。可以不用管他。” 什么时候周屿这么婆婆妈妈。 她撑起身子扫了眼后排的人。 周屿迎上她的冷眼，反而勾起唇角。 小家伙气鼓鼓的样子还挺可爱。 直到下飞机，苏念身后都是周屿，她不恼，有人拎包帮忙，她乐得自在。 周屿见她一副清冷模样忍不住笑。 刚出机口苏念便看见余岁站在那里，手边站着林霞，她顿了下，回眸看向周屿，精致脸蛋儿上都是烦躁，“是你跟林姨说我受伤了。” 周屿耸耸肩，满脸无辜，“余岁说的。” 林霞虽然在集团做事强势，但是对苏念从来没有说过半句重话，见她胳膊打着石膏更是心疼的不得了，拉着苏念坐上车就给张妈打电话，又安排人喊家庭医生回来看诊。 苏念握住她的手摇了摇，不自觉撒娇，“林姨，不是什么大事。” 她声音本就娇软，刻意放轻柔更是显得柔弱轻柔，像是一根羽毛拂过人耳畔，只轻轻那么一下。 坐在前排的男人轻眨了下眼睛。 漆黑的眸里闪过一丝宠溺。 别墅外张妈已经在门口迎接，瞧见车子回来立马备好东西过去，喊了人帮苏念把行李拿下来，笑着道：“夫人说你要回来，老早就让人把房间给打扫出来了，还跟之前一模一样。” 苏念轻轻一笑，“其实不用的。” 她不打算住这里。 “念念，”林霞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嗔怪道，“你要是觉得周屿这个混球碍眼，我就不让他回来。” 周屿看了林霞一眼，冷眸清冷，没做声。 林霞才不管他这些，拉着苏念坐下，而后又带着她去楼上换了一套衣服，拉着她聊天。 周屿除了去房间洗漱换衣服以外，他一直坐在沙发上看资料。 苏念下楼时便看见男人穿着白色衬衫，领口两个扣子没有系上，锁骨如隐若现，棱角分明的下颚线，薄唇半抿，一副公子哥儿做派，慵懒的半倚着。 她只扫了眼就挪开目光，走向餐桌。 张妈见她下楼忙端出来煲好的猪蹄汤让她吃。 苏念一口一口品着。 面前的餐椅被人拉开。 周屿坐到她对面，手指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 苏念接过，放在一旁。 桌上的手机震动两声，周屿扫了眼，替她拿过来放在一旁，“不看看？” 苏念面色平静，依旧在喝汤，“不着急。” 林霞下来时候看见两人面对面坐着，挑了下眉，拉开椅子做在苏念旁边。 “念念，上次我看你和裴家那孩子走的近？” 苏念擦了下嘴，点点头。 林霞若有所思的瞄了眼自家儿子，“我看他对你挺好的。” 周屿手撑在另一把椅子上，慵懒恣意，“是么。” 苏念没有看他，把手边的汤盅放好，柔声道：“是对我挺好的。” 对面人的脸色瞬间阴沉。 桌上的汤勺被人放下，发出清脆声响。 周屿抬头看向苏念，眼眸深了几分，微微挑起眉，漫不经心的，“裴献女朋友多的是，想爬他床的也排着队，你不怕他有什么大病。” 苏念抬头看了他一眼，插起一块水果，“我觉得他挺好的。” 又补了句：“对我很好。” 林霞飞快扫了眼周屿。 满脸冰冷。 周屿放下筷子，撑着下巴看她，咬牙切齿的，“裴献有什么好的？” 苏念抿了下唇，懒得搭理他。 林霞眨眨眼，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忍不住勾起唇。 倒是苏念觉得很久没吃饭张妈做的饭，味道依旧很好吃，不由得多吃了些。 吃过饭后，林霞非要拉着苏念聊天，等她打了个哈欠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天色已经黑了。 林霞拍拍她的手，指了指楼上，“晚上就留在家里，明天我想去采摘园，你和我一起。” 苏念点点头，算作答应。 她手臂受伤，自己的确有些麻烦。 二楼的房间风格没有换，还是老样子，苏念坐在飘窗台上看院子，窗外的树长的更大，枝杈近乎延伸到她的窗户边。 她站起来探身想要去折一根。 忽的腹部被人拦住。 苏念蹙眉，低头看了眼腹部的大手，扒拉开。 周屿眼角抽了下。 揽着她往后，顺势将她放在沙发上，茶几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的牛奶。 “张妈给你热的牛奶。”他弯腰拿起牛奶杯递给苏念。 旁边桌子上放着换药箱。 苏念瞥了眼，起身往外走。 手腕被人扯住，周屿靠近她，熟悉的冷檀香味道包裹住。 她挑了下眉，“周屿，你很奇怪。” 周屿点点头，“无论我奇怪不奇怪，你先来换药。” 说着按着她坐在沙发上。 下午的时候苏念不小心把手割破，周屿发现的时候她自己在闷声用纸巾擦了擦。 伤口割的浅，现在已经不出血。 “苏念，”周屿声音低低的，“你恨我？” 这话一出，苏念笑起来。 随着她笑声，周屿抬头对上她的目光，清冷明朗。 “我为什么要恨你。” 周屿看着她，也跟着笑了笑。 他打开换药箱拿出碘伏和棉签，沾好后抓过她的手，轻轻敷上。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苏念缩了下手。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周屿已经低头吹了吹她的伤口。 他的气息清凉，伤口的疼被酒精的挥发带走些许。 苏念没有动弹。 等周屿抬起头，直直的撞入她的眼眸中，那样明朗。 他的心忽的软了下来。 桌上的手机铃声忽然想起，打断氛围。 苏念探身过去接通电话，“在周家这边。” 电话里隐隐约约传来男声。 周屿冷下神色，手中的棉签戳在苏念的伤口上。 苏念低头看去，伸手缩回，将手机放在桌上打开扩音，裴献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胳膊好点了吗？” 听到他的声音周屿站起身来，冷冷的看着手机，眼眸里的冰冷似乎能穿透手机。 “好多了。” “明天我去接你。” “好。” “去哪儿。”周屿出声打断两人对话。 他鲜少这么不礼貌。 周家家族年代较久，繁文缛节众多，所以周海一家当年搬出本家住，倒是少了很多的繁俗礼节，但是在尊重人上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周屿更是做的很好。 他几乎不出口骂人，更是鲜少动粗。 出口拦截别人话的时候更是少之又少。 却一次一次的因为她的事破例，似乎一切不受控制。 张妈站在门口看到周屿这样，下楼敲了敲林霞的门，有些为难的说道：“夫人，我觉得少爷是不是有点……” 林霞瞧了眼楼上，拽她进来关上门，“你也发现了是吧。” 张妈点点头。 林霞差点笑出声，“别说，周屿感情迟钝，他自己没发现自己对念念上心的要命。” 论起感情，苏念从来周家就跟在周屿身后，当初林霞觉得周屿性格冷淡，对苏念肯定是冷眼相待，但是她让他带着苏念去美国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同意，甚至连苏念的后路都想好了。 当时她以为周屿只是把苏念当成妹妹了。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美国老宅到底发生什么，她不知道，只知道周屿回来后对念念的态度有些转变，冷淡更加，甚至还拒绝了她的表白。 可拒绝归拒绝，又见不得其他人去靠近。 这孩子够纠结的。 房间里苏念挂掉电话，指了指门口，“很晚了，三哥我要休息了。” 周屿弯腰拎起换药箱走到门口。 “苏念，裴献对你……” 砰。 门擦着他的鼻尖关上，差点砸到他的鼻子。 周屿脸色愈发阴沉，他掏出手机按下电话拨打出去，那边很快接起，只听男人声音低沉阴狠，“余岁转告的话没用是吗？” 他说了，少打周家人的注意。 裴献挪开手中的烟，无声笑了笑，“三哥，我和念念只是朋友。” 周屿勾了勾唇，冷声回他，“行。” 第35章 滚开 苏念睡眠轻浅, 在旧房间更是睡得不安稳，夜里胳膊隐隐作痛几次，早晨早早便醒过来。 她揉着太阳穴下楼, 就看见张妈已经在熬粥，听见声音依旧会举着铲子跑出来, 看见她下楼有几分惊讶，“怎么不多睡会儿？” 苏念勾着唇笑了笑, 倒了杯热水坐在桌前, “睡不太着。” 她刚醒, 嗓音格外柔软, 里面带着点点沙哑, 像是一颗贝类里包裹着珍珠，沙粒感明显。 余岁依旧抱着文件夹上楼, 看见苏念穿着睡衣坐在那里的时候，他愣了下, 而后笑着跟她打招呼，：“苏小姐, 早。” 苏念冲他笑了笑。 像很多年前一样。 周屿一边系袖扣一边往下走, 余光里椅子上的少女勾着脚踩在另一个椅子的边缘，雪白娇嫩的小脚一晃一晃的，搭配着胳膊上的石膏绷带, 怪异又可爱。 他对上她的目光, 清清冷冷, 周屿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脑袋，“好点了吗？” 苏念避开他的手，拿起水杯喝了口水，“还好。” “等会儿我送你们去采摘园, ”周屿顺势坐在她旁边帮她剥了一个鸡蛋切片放在餐盘里推过去，“园子里虫子多，你留心点。” 苏念也不客气，捏起鸡蛋吃了一口皱起眉头放下，“我吃饱了。” 林霞早就在上面收拾好，苏念便也起身去楼上收拾。 一只胳膊难免有些不好用，她干脆穿的简单些，套了一个吊带裙和外搭厚披肩，又画了个淡妆，然后起身下楼。 车上林霞拍了拍周屿的座位，“你早上不是要去公司开会。” 周屿瞥了眼在旁边托腮玩手机的人儿，挑了下眉，“不急。” 见他这样说林霞便也不再说什么。 周家在半山有个采摘园，平时种的都是应季蔬菜，前几天山上打电话过来说新鲜的菠菜可以采摘，想摘了送过来，林霞心血来潮想自己摘，便定了时间。 深秋露水浓，路边丛里一片露珠，裤腿扫过时留下斑驳痕迹，西装裤划过杂草，英伦鞋头上落下水渍。 苏念跟在后面爬了会儿就看见旁边一块地上绿油油一片。 绿叶菠菜在晨露中伸展叶子，微微摆动着，模样鲜嫩可口。 她弯腰拔起一棵放进菜篮子里，却没看见周屿。 苏念没多管，蹲在地上认真摘菜。 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起，她甩了甩手上的泥巴歪头接起，“hello？” “Darling……” 林霞正在旁边整理油菜，看见苏念忽然站起身，她忙起身过去，“怎么了？胳膊疼？” 苏念摇摇头，“林姨，美国有急事要先回去一趟，我先走了，改天回来再和你一起来摘菜。” 说完转身招呼司机，订好机票。 好在她回来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多，资料基本拷贝在平板上，她回去拿好东西可以迅速赶往机场。 最近的一趟航班也要晚上六点。 飞过去怕是要第二天了。 赵静雯倚着门看她收拾东西，撇撇嘴，“苏大设计师最近很忙啊。” 苏念弯腰拉上拉链，“知道你又要唠叨，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对了，”赵静雯上前扯住她的手轻轻晃了晃，抿着唇笑，脸颊染上几分绯红，“我谈恋爱了。” “真的？”苏念挑了下眉，满脸八卦看她，“等我回来你好好跟我讲讲，顺带给你带衣服。” 赵静雯哼了一声，弯腰帮她拿行李箱，“走吧，要迟到了。” 周氏。 办公室内散发着低气压。 旁边主管紧紧捏着手里的资料，低着头不敢看一眼坐在老板椅上的男人。 他半倚着靠背，双腿优雅交叠，手中的笔转动着，神情淡漠，“好好改，明天拿给我。” 听到这话主管立马点点头答应，“是是是，我这就去。” 想不到今天没有挨骂，而且还这么好脾气的放过。 难道是有什么好事情。 但是他不敢多想，转身拉来门走出去，直到走到拐弯处才放松下来，衬衫后背早已经濡湿透。 等他离开办公室周屿站起身，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微微挑眉，“余岁，打个电话问问他们在哪儿。” 苏念的胳膊肯定成不了多久。 这会儿应该是在回去的路上。 不一会儿余岁走进来，欲言又止。 周屿扫了他一眼。 “林总说，”余岁飞快看了他一眼，声音越发低，“他们早就回去了本家，苏小姐已经走了。” 周屿顿了下，转身看他，俊朗的脸庞阴翳，冷眸轻轻眯了下，“去哪儿了。” 他近乎一字一字说出。 余岁摇摇头，“林总说苏小姐只说有事去机场……” 话还没说完男人拉开门走了出去。 黑色车子一路从地库狂奔而出，弯道口的刹车声更是在楼上都听得见。 孟锐从办公室窗户看下去，啧啧嘴，朝着旁边人问道：“你见过他这样？” 旁边人黛眉一挑，眼尾上翘，冷笑一声，“没见过。” 孟锐摇摇头十分惋惜，“这下子估计是栽的彻彻底底。” 这圈人里，除了周宴，就只剩下个端庄沉稳的周屿了。 现在也为了人做出些冲动事。 白薇勾勾唇，挪开目光看向孟锐，“周宴要是问起，你说什么。” 孟锐顿时焉了，“白小姐你放过我好吗？你和周家老大的事谁敢插手啊。” “也就周屿了。” 白薇冷哼一声，扫了眼已经远处的黑点。 办理登机手续的时候苏念因为手臂不方便，服务人员带她有了特殊通道，速度很快。 与此同时，周屿进了候机大楼。 大楼人来人往，每个人行色匆匆，他烦躁的扯了扯领带，摘下眼镜扫视着每一个人经过的人，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周屿按了按眼窝，只觉得疼。 他从马路对面跑过来，强烈的运动让他每个呼吸都扯着肺的疼。 男人面容越发清冷。 带着明显的颓废。 他搓了下头发，抬手再次扯动领口，用力下一颗扣子砰的扯断，飞溅到地上发出低脆声响，滚落到不知名的角落里。 周屿站在原地掀起眼皮看向进站口。 那抹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就像是光，黑眸里的光渐渐亮起，融化了□□分的清冷，他全然没了清冷的样子，奔过去喊，“苏念！” 周围的人齐刷刷看向他。 周屿紧紧握着栏杆，骨节因用力泛白。 可苏念没有回头。 他眼睁睁看着她进入飞机通道，消失在人群里，就像是一团光，慢慢消散离开。 几年前她也是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 周屿收起拳头狠狠砸在栏杆上。 直至机舱收回，他才慢慢地直起身，掏出手机，“帮我订一张去美国的机票，最快的。” 苏念下了飞机便被人直接接到工作室。 因为打版和细节设计一直是由她来做的，要不是客户临时修改了取衣时间，时间上还是很充裕的。 据说是因为修改了开宴时间。 几个人在工作室里忙的昏头黑地。 她的胳膊受了伤自然是不能一个人来完成任务，幸好旁边的见习生还在，两人配合直到第二天黎明。 礼服大框已经出来。 刺绣上还需要精改，苏念本想来做的，可是她的手臂已经在疼。 一夜的忙碌让她的脸色有几分苍白，额头沁出汗水，她扶着桌子坐在旁边，看着实习生将贴片放在裙摆上比量位置。 苏念闭了闭眼睛只觉得天旋地转，旁边实习生一回头看她那副样子吓到，忙问道：“老师，您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她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这几天没有休息好，苏念指了指那些贴片，“你刚才摆放的位置很好，就按照那样缝上去吧。” 说完她起身往外走。 真的是需要休息了。 在周家那一晚她闭上眼睛都是之前的回忆，搅的她一晚上睡不安稳。 苏念跟人打好招呼后便拎着包往外走，台阶下一人站在那里，听见声响抬眸看向她。 来的人风衣袖口微微卷起一块，潮湿天气使得地面湿漉漉的，他的裤腿沾染上一点泥土还没来得及换掉，就连头发都有一缕散在额前，唯独那双冷眸亮的可怕。 她不由得怔在原地。 视线随着那人的靠近慢慢上移。 “周屿……唔。” 温凉柔软的触感覆盖在她的唇上，陌生的感觉，苏念猛地睁大眼睛，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的手无意识缩起，胳膊的疼也被放大，就好像身上的每个细胞被放大感官，鼻息间交换的气体温热，她甚至感觉到他的眼睫毛轻颤，扇过她的脸颊，很轻。 下一刻苏念抬起手狠狠推开他。 周屿猝不及防，脚下一滑顺着楼梯跌坐在地上。 向来静洁有癖的周家公子哥儿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薄唇竟还勾着一丝笑。 苏念只觉得头疼的更厉害，她紧紧握住栏杆，瞧着跌坐在地上的人，指尖微微发抖，眼眸中泛起一层阴沉。 “滚。” 她说的轻，语气更是轻的在空中飘了几下就消失不见。 可又那样愣生生钻进周屿的耳朵里。 仿佛一个虫子，死命的钻，钻的他耳朵疼。 苏念忍着头疼发昏，看着他从地上爬起来，不顾满身泥泞走到她面前，丹凤眸里一片猩红，近乎卑微又虔诚的覆上她的手，轻声道：“苏念，别走了。” 周屿才发现，自己受不了她走。 一次已经够了。 刚才看见她出现在门口，胸口的空瞬间被填满，那些烦躁和惶恐也一并不见。 他自嘲一笑，倒是尝到滋味了。 孟锐说他有的受的，他真的是有的受了。 苏念抽回手倚着墙轻嗤一笑，像是看个笑话一样看着他，那些压在心中的疼痛再也无法控制，就像是找到一个宣泄口，终于喷薄而出，她蹭了下唇，眼眸里是毫无掩饰的厌恶，“周屿，别让我看见你了，成吗？” “咱俩早就两清了，我不欠你什么，你也不用愧疚对我。” “你走你的，我过我的，行吗？” 她说话时眉眼几分笑意，语调冰冷，就连带那几分笑意都冷漠。 周屿蹙起眉头，还想说什么。 苏念别开眼，垂眸看地，“麻烦你，离开这里。” 第36章 爱我吗 周屿的手停在半空中。 旁边仿木质门转纽打开, 碧眼金发的同事瑞安满脸八卦的样子看着面前两人。 “苏，是你认识的人么，需要帮忙吗？”瑞安小心翼翼的贴近苏念？ 对面的男人气场太强, 那双黑眸深邃漆黑，扫过来的一眼就像是一把无形利刃刮了下她的脸, 让人忍不住退缩。 苏念轻轻摇头，微微转动胳膊, 丝丝麻麻的疼传来, 心底里的烦躁点点攀延上来, 眉头微微蹙起, “我跟他不熟。” 周屿抬眸看她, 薄唇紧紧抿着。 眼眸锁着她，没有动弹。 那双眼眸里的厌恶与烦躁显而易见, 他指尖微微一抖，站在原地。 苏念拍了拍瑞安的肩膀, 平静下来的面容姣好清丽，她柔声道：“我先回去了。” 瑞安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拽住她悄悄说道：“需要我报警吗？” 苏念摇摇头。 她下了台阶走在路上, 道路上几片落叶随着风在半空中飞舞，她裹紧衣裳，慢慢往回走。 公寓楼距离工作室比较近, 苏念打开公寓门转身看向跟在后面的周屿。 “周总, 是很闲吗？” 周屿走上前脱下西装披在她身上, 嗓音低沉，“外面冷，你穿的太少。” 冷檀香味道瞬间包裹住苏念。 她皱了皱眉头，将外套拽下来塞到他的手里, 笑着说道：“谢谢关心，我已经到了。” 西装外套没人接住，滑落在地上，瘫在一处像一兜破损的垃圾。 被风吹过后的头疼越发强烈，苏念没有心思跟他站在门口说话，转身往里走，大门被人按着无法回弹。 一股风随着她的步子一并涌入到楼梯口，将她的纤细身材勾勒出来，腰间愈发细窄，盈盈一握就能环过来。 周屿站在门口，手抵着门，艰难开口，“念念。” 可惜前面人消失在转角处。 头也没回。 一辆车停在门口，车上下来一人将钥匙递给他，“三少，周少说您可能需要这辆车，另外他还特地嘱咐让您回电话给他。” 周屿松开手，回弹大门慢慢弹回去，锁芯相碰，发出咔哒一声。 他看了眼门，彻底关上了。 就像是有一把锁，在他那里也来了这么一声，周屿握紧拳头，转身坐回车里。 苏念推开门把钥匙扔到摆放盘里。 蜷起膝盖坐在沙发上，脚边的便利箱半开着盒盖，那是她走之前的晚上手上有个伤口，急匆匆翻找后忘记归置到原来位置。 创可贴的撕条还放在桌子上。 她瞧着，忽然想到在老宅的时候，周屿半跪在她面前，替她温柔上药。 烦躁再次攀爬上来，沿着她的胳膊钻进心脏和脑袋里，苏念闭了闭眼睛弯腰拿出一个创可贴，将手上的那个撕开丢进垃圾桶，然后重新贴上。 而后起身走向卧室打开平板看最近的时装秀。 夜里风声渐起，她翻了个身，只觉得外面呼啸而过的声音格外刺耳。 手边的手机忽然亮起，她蹙眉捞过来，是一条陌生短信。 “别怕。” 仅有两个字。 苏念眨了眨眼睛，侧身瞧了眼窗户，又看了眼手机上的两个字，翻身下床拉开窗帘，楼下黑色车子停在泊车处，宛如一只蛰伏休憩的黑豹，静静地盘卧在那里，守护着他想要守护的。 她拉上窗帘，赤脚站在地板上，凉意从脚底蔓延上来，苏念垂下眼眸，而后爬上床关灯睡觉。 房间里昏黄的灯光终于熄灭。 周屿趴在方向盘上手动了动，他直起身叼起一根烟点燃，拇指上的扳指被星火划过，泛起一丝荧光后黯淡下去，俊朗面容在火苗里忽暗忽明。 长夜里的风无孔不入，试探着想要钻进车内，男人眼眸微微掀起，再一次歪头看向上面的窗户。 已经漆黑一片。 眉头渐渐皱起，他划开手机相册，无意识的翻动着，直到看到一张照片停下。 照片里他坐在那张真皮沙发里，领口半敞，脸颊蹭上一点奶油，他探身抽纸，被人喊了声三哥，抬头那一瞬，连同镜头前的满眸笑意的少女一并收入镜头中。 “三哥！”耳畔还有她隐着笑声的喊叫。 周屿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眼眶。 手机铃声响起，他接通。 孟锐的声音钻了出来，“云澜项目今天启动，你在哪儿呢？” 周屿抬手捏了下眉心。 那边顿了顿，孟锐声音拔高，“你该不会在异国他乡吧。” “周屿你完了。” 周屿自嘲一笑，“你盯着，晚些时候喊他们过来开个视频会议。” “成。” 挂断电话后，孟锐看了眼站在旁边的余岁，凑过去问道：“你们老板什么时候开窍的。” 余岁微微一笑，“前不久。” 孟锐点点头，“苏念去美国了？” “是的。” “不回来了？” “不清楚。” 孟锐紧接着又凑近，将余岁上下打量一番，“你是机器人吗？” 余岁挑了下眉，把手里的文件夹放在桌子上，“老板之前说过，这份文件需要你来过目签字才能执行，云澜项目下午两点半启动仪式要召开，孟总不要迟到。”说完转身离去。 孟锐撇撇嘴翘着二郎腿翻看文件，扫了两行后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咬牙切齿的抓起手机想要打电话喷死那个在美国蹲老婆的狗男人。 苏念是被手臂疼醒的。 她睡觉不老实，总爱翻来覆去的，睡熟了翻身一直在捆着胳膊，醒来的时候直接的臂膀发麻，胳膊丝丝拉拉的疼着。 心烦的要命干脆坐在床边发呆，忽的想起来楼下的人，她探身撩起窗帘一角看过去，车子已经不在，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心里的烦躁消下去一些，她打开音响，弯腰想找首歌听。 门铃忽然响起。 苏念拧着眉凑近猫眼看去，门口男人拎着东西站在那里，满脸疲惫，像是一夜未眠，发丝更是凌乱些，全然不像之前那么精致。 心里的那股烦躁再一次腾空起来，她转身给自己倒了杯温水，门铃还在锲而不舍的响着，苏念放下水杯打开门，压着怒意冷冷看着眼前的人，“有事吗？” 周屿举起手里的早餐，冲她笑，丹凤眸里血丝点点，却依旧有精神的模样，“我来陪你吃早饭。” 他的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装袋，从各处买来的，大都是她在国内常吃的几个种类，可这么多年过去，她每天早晨其实只剩下一杯黑咖啡。 更别提这些东西，她的胃早就受不了。 苏念转身往客厅走，没有理会他。 男人眼眸微微一亮，轻轻推开门进来。 客厅窗帘还没有拉开，房间内昏暗一片，只有一盏台灯泛着光，沙发桌前堆满了画稿，地毯上摞起的杂志画本上面放着一个咖啡杯，桌角上的手链搭在那里，微微晃动两下，被台灯折射出的光映在地板上，斑驳不一。 房间布局简约随性，跟她在周家的风格完全不同。 苏念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阳光争先恐后的涌入客厅，转瞬间整个客厅亮起来，她逆这光站在那里，披肩滑落到下面，露出圆润的肩头，随着头的摆动黑发蹭过又滑下来，在空中晃动两下静止。 周屿微微眯起眼睛，走到餐桌前放下手里的东西。 “周屿。”苏念站在那里没有动，轻声喊他。 似乎回来后她很少再喊他三哥。 只是连名带姓的喊他，生分的让人觉得疏离。 周屿几乎像是被人点了穴，握着拳头站在原地没法动弹，只能听她说。 “我不爱你了，”苏念移开目光看向窗外，楼下路人急匆匆上班，手里都拎着一杯美式，就像她一样，刚开始各种不习惯，日子久了也能戒掉，她轻叹了口气，忽的笑出声，“所以你不用这样啊。” 笑声轻柔，话语却像一根冰碴，直击命中。 男人薄唇微启，终是一句话没说出口。 舌尖在口中转了圈，死死抵住下颚，喉结缓缓上下滚动一下，他勾起唇，“行。” 苏念走近几步看向他。 看着他近乎克制的看着她，眼眸里竟然有丝丝委屈。 她抬起手覆上他的心脏处，昂起头贴近，轻声问，“周屿，你爱我吗？” 周屿呼吸一窒。 他抿了下唇，垂下眼看她，手扣住她的腰贴近自己。 她也不挣扎，任凭他揽着。 鼻尖上都是她的气息，发丝上的味道，胳膊上消毒水的味道，指尖咖啡的味道，那双杏眸水盈盈的望着他，清澈明亮。 他爱她么。 直到周屿被关在门外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只听里面传来声音，苏念不咸不淡的说，“下次再这样，我就报警你骚扰。” 周屿站在门口半天，摸出手机发消息。 正在参加项目启动仪式的孟锐托着腮瞧了眼手机上的内容。 然后顿了顿。 以一种十分克制的表情拿起手机。 周屿：她问我爱不爱她。 孟锐：你怎么说的？ 周屿：没回答。 孟锐：…… 下午会议，周屿坐在房间内双手交叠撑着下巴，孟锐差点喷出来，这幅怨妇样儿真是那个冷漠无情的周总么。 他戳了戳屏幕，问道：“周总，你能忍受苏小姐嫁人么。” 屏幕对面的人掀起眼皮子看他，阴沉冰冷。 “受不了是吧。” “受不了然后还不爱人家，”孟锐吹了声口哨，“那你这就叫骚扰，没打电话报警就是对你最大的仁慈。” 脑海中又浮现早晨那双眼眸，周屿抵住额头没有出声。 耳畔一遍遍浮现那句话。 她问他，爱不爱她。 那样的语气，那样的神情，淡漠清冷。 他的心脏处像是被人用细针扎了下，开始不疼，紧接着密密麻麻的感觉排山倒海而来。 第37章 洗脚 在工作室的日子过得飞快。 苏念实在是不方便就去把石膏拆了, 好在她恢复的快，只是还不能受凉多动，瑞安替她做了一个护袖带着, 瞧着还挺酷。 自从上次她跟周瑜说开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少了一个男人跟在身后，苏念乐得自在, 每天待在工作室很晚回去，只是最近她回家的时候总有一辆白车跟在她身后。 那是一辆她没见过的车。 苏念留了个心眼儿每次回家的时候都会在手里攥着一把折叠刀, 但是那车只是远远的跟着她, 一连一个周都是。 她索性没再去管, 只是每天下班依旧握着折叠刀。 深秋天黑的越发早, 到处一派萧条景色, 她将风衣裹好，站在红绿灯口等绿灯, 绿灯对面的近路是一条逼仄小路，两旁横列几个垃圾桶, 天晚垃圾桶里的垃圾满的要溢出来，几个塑料袋被缠在垃圾桶腿上, 随着风发出呜呜的声响。 苏念扫了眼没有路灯的小路, 她抿了下唇抬手看了眼时间。 今天收尾工作下班时间太晚，她如果绕道大路还要多十几分钟的路程。 红色秒数在倒数。 她眯起眼睛看向那条路，有些漆黑的尽头看不见人影。 只要走的快点应该就可以。 她拎起包快步往前走, 走到小路口顿了下, 继而加快脚步进入, 窄路空无一人，只有旁边的垃圾桶里有一只夜猫跳出来冲着她喵喵的叫。 忽的脚下一趔趄，苏念身子一晃，低头看去只是鞋带松了绊到自己, 她松了口气，快步往前走去。 路口昏黄灯光愈发明亮。 她快步走出路口，眼眸顺着灯光慢慢亮起，忽然她的胳膊撞上硬物，引来的疼痛让她额头瞬间浸出汗，苏念捂着胳膊往后退两步，这才发现自己面前出现几个彪形大汉。 最前面的那人皱着眉头看她，看来是被她撞到。 苏念不动山色退后一步，低声道歉。 那人接着灯光看到她的面容，眼中划过一丝惊艳，迅速换上笑容朝着苏念逼近，朝着她伸出手，“小妞，真漂亮。”带着口音的英语第一次让苏念犯恶心。 她咬了下唇转身往前跑。 几个人见她跑迅速追上去。 忽的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她惊了下抬头看去，只看见的男人棱角分明的下巴以及紧抿着的唇。 熟悉的冷檀香味道将她包裹住。 苏念身子一僵，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人拽到身后，男人一脚踹向刚才拽她衣领的人，那人猝不及防愣生生被逼退几步。 周屿回眸在她的脸上扫了一圈后紧紧抓着她的手，扳指将她的手隔得有些疼，苏念看向面前人。 男人背影挺阔，护在她的面前，眼眸深邃漆黑。 像当年一样。 月光茭白，地上她的身影和他的纠缠在一起，至此心动。 可现在，她抬眸看向对面的人，只觉得心如平水，再难起波澜。 几个人瞧着他不好惹的样子骂了几句便过了马路，其实一人回头看了眼周屿又很快转回头去。 周屿没说话拉着她的手穿过马路，一直走到公寓楼下。 苏念挣脱几次没有成功，她卸了力气任由他拽着，手腕处已经有些发红，她蹙起眉头站定，低声喊道：“周屿。” 男人回眸看她，眼神一片冰冷，半晌后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好端端马路不走……” 他的话猛地顿住。 苏念微微昂头看着他。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觉得太阳穴一阵阵疼。 “苏念，”周屿垂眸看着两人的手，他慢慢松开，可下一刻又紧紧抓住，“别走那条路了。” 要不是今天他想来看看，碰巧遇上她下班。 要是他没遇上呢。 后果周屿不敢想，只觉得头皮发麻，想要狠狠地骂她两句，可对上那双眼眸再恨的话都被堵在口中。 苏念挣脱开他的手慢慢转了转手腕，轻声道：“谢谢。” “我让人给你找个房子，你去那里住。”周屿说着掏出手机就要拨打电话，苏念踮脚拿下他的手机挂断。 她看着他的眼睛微微一笑，“真的不需要。” 周屿看了她一会儿，手抄进兜里。 “我让人接你上下班。”他又说道。 苏念依旧摇摇头，只觉得刚才她跑的时候拉到胳膊，这会儿反应过来已经开始疼起来。 她失去几分耐心转身往楼上走，胳膊的疼让苏念不由自主的捂住手臂，下一刻身后人追上来，懒腰将她横抱起来。 苏念低呼一声，下意识抬手环住周屿脖颈。 手臂的疼让她下一秒又松开，挣扎着要下去，周屿低头贴近她的脸，低声笑，“别动。” 他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脸颊上，温热潮湿，苏念别开眼蹙起眉头，睫毛盖住几分情绪，晃了晃腿，“放我下来。” 周屿笑，“先上去。” 他竟改走楼梯，稳稳地抱着她爬上楼层，站在她家门口，苏念又挣扎着想下来，周屿低下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冰冷又柔软的触感。 苏念愣了下。 “钥匙。” “周屿，放我下来。”苏念反应过来挣扎着下地，然后开门进去，身后周屿跟着进来。 他掏出一支药膏，拽过苏念将她按在沙发上，撩开她的袖子露出细白胳膊，然后将药膏涂抹上去，轻轻给她按摩。 手掌的温度贴合着药膏的凉，一凉一热，苏念躲了下。 周屿抬头看她，勾起唇，冷眸里点点柔光，“疼？” 苏念摇摇头，拂开他的手，“我自己来就好。” “今天晚上我有个会议，觉得害怕就给我打电话。”周屿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温柔的看着她。 苏念弯腰拿起水杯抿了口水没说话。 周屿看了会儿，伸手想要触摸她的头发，却愣生生停在半空中。 他轻叹口气，迈步走向门口。 直到门关上那一刻苏念才深吸一口气放松下来。 她抬起脚看了看脚踝，已经微微发肿，刚才跑的时候重心不稳导致她崴了一下脚，苏念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还可以活动。 她站起身跳到柜子旁拉开抽屉，拿出药贴贴上一个，而后跳到沙发上看画稿。 另外两间订单已经出来。 刚好在美国她可以把订单没完成的部分做完，然后收拾一下回国。 她租这间公寓的时候就是看中它距离工作室近，而且可以单独辟出一个屋子来摆放她的剪裁工具。 慢慢的变成一个小规模的工作室。 在美国这段时间都是这个工作室来帮助她完成订单的。 苏念推开门进去，桌上一半的布料还在那里放着，她打开蓝牙音箱放歌听，然后拿起针线开始完工。 等她再不经意间抬眸时发现窗外已经亮起路灯，昏黄路灯下三三两两的路人并排走过，嬉笑声传到这里，她撑起身子去关窗。 门外忽的响起敲门声。 苏念顿了顿，用力拉上窗户然后走到玄关处，透过猫眼只看见周屿拎着东西站在那里，似乎有所感应，丹凤眸对上猫眼，撞入她的眸中，清冷淡漠。 苏念蹙起眉后退两步，“什么事。” 周屿挑了下眉，冲着猫眼提了提手里的东西。 苏念抿了下唇，淡淡开口，“我已经休息了。” 周屿笑了笑，挠了下鼻子，“开门，我知道你刚忙完。” “不然我就在楼道里喊了。” 他当然做不出这种事，苏念也知道。 所以压根没理他。 半晌后周屿手倚着门轻轻敲了敲，嗓音低沉，“念念，开门。” 苏念端着水杯经过客厅时被他这话吓了一跳，顿时气笑，跳脚过去开门，门开一条缝男人便轻轻用力撑开。 像是刚洗完澡，发丝还带着点点水珠，黑色衬衫领口扣子没有系上，衬的他肤色白皙，苏念只看了一眼便挪开目光，下一刻她便被人单手公主抱起。 突然离开地面，苏念手中的杯子晃了下，温水洒在她的衣服上，薄薄睡衣很快被水浸透，透出白皙肌肤，周屿扫了眼，微微勾唇，俯身将她放在沙发上，手中的袋子也一并放在桌上。 苏念觉得今天见到周屿的次数太多。 她蹙起眉头，还没等开口男人便起身挽起着袖子，径直走向卫生间端了盆热水出来。 蓝色水盆被男人端着，热气袅袅，让周屿的脸有些模糊，苏念靠着沙发上眯着眼睛瞧了会儿，而后挑了下眉。 在A城如果有人说谁样貌好看，那排名第一的肯定是周屿。 公子如玉，他就是。 清冷自持贵气一派的，也是他。 公子哥儿端着水盆半跪下将她的双脚放入水中，昂起头问她，水热不热。 她垂下眸去看去，自己的脚完全被那双大手覆盖住，脚踝处的红肿也越发明显，被热水一泡似乎愈发隐隐作痛。 苏念动了动脚，看着他的头顶，蓬松的黑发没有经过发胶的搭理，柔软又细腻，“你到底在做什么。” 周屿头也没抬，“给你洗脚。” “上药。” 苏念顿了下，被逗笑，“周屿，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她实在是想不通，一个在商场杀伐果断的男人怎么就好端端来给她洗脚上药了。 周屿抬起她的脚放在大腿上，弯腰坐在桌子上，抽身拿起药膏涂抹在她的脚踝处。 薄荷清凉的味道和触感瞬间攀岩而上，男人手掌握住她的脚踝轻轻按揉，待药膏都被吸收后又拿起冰袋放在上面，似乎早就料到她会缩脚，大手握住她的小脚微微用力。 见她缩脚周屿轻笑声，指尖勾了下她的脚心。 痒感袭来，苏念蹙起眉头，冷冷地看向他。 周屿微微附身过去，她的脚透过衬衫布料贴近他的腹部，奇异的触感让他的手抖了下，周屿静静地看着她。 第一次发现，苏念长得很漂亮。 漂亮到她站在茫茫人群中，只一眼他就能认出来。 第38章 接机 砰。 周屿摸了下鼻尖, 眉头一挑，瞧了眼关上的门，抄起手转身往楼下走。 放在兜里的手机响起, 他伸手接了。 那头，孟锐笑道：“再不回来周少可就直接掌权了。” 周屿伸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栏杆, 打出清脆的声响，“是么。” “你觉得呢。” 周屿回眸看了眼走廊, 空无一人。 他抿了下唇, “尽快回去。” 孟锐笑了声, “该不会是舍不得吧, 你活该哦。”说完挂了电话。 刚才他只不过是问她要不要让他留下照顾她。 小姑娘直接把他赶到门外。 他没急着把手机放回兜里, 转手拨打出去，“安排个人在楼下守着。” 那头很快应下。 刚挂断电话, 又一通电话进来，周屿看了眼备注接起, “大哥。” 办公室内。 余岁咬着后槽牙静静的看着周宴给自家老板打电话。 双腿交叠搭在桌上，手指敲着桌面, 漫不经心的翻看手边的文件, “不回来了是吧。” “苏念给你灌汤了？” 余岁努力憋笑。 极少有人能这么怼周屿。 听到这话周屿嘴角掀起弧度，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子随机启动, 朝着另一个方向驶去, 他捏了下眉心, 拿起手边的资料翻开，“她受伤了。” 周宴哦了声，抬眸看向余岁，“是么。” “你说的那件事这两天应该会有头绪, 发邮件给你。” 那头应了声挂断电话。 夜色彻底黑下来，仿佛有人吹了口冷气，树枝上的叶子便瑟瑟发抖的落下来，掉落在地上，车轮压过时沙沙作响。 苏念昂头喝下一大口水把嘴里的药咽下去，然后喷了两下保湿喷雾上床。 她走之前还有一场时装秀可以看，正好赶在这两个单子出完之后。 瑞安陪着她去了德顺夫人酒庄。 德顺夫人穿戴好后苏念戴上白手套慢慢走到她面前将一枚胸针递过去，笑着说道：“这枚胸针您喜欢吗？” “还不错。”德顺夫人扫了眼，“替我别上吧。” 这条裙子设计时候苏念便想到了夫人要用一条独一无二的裙子来做酒庄开业的礼服裙，所以她特意选用鲜亮颜色来做视觉冲击，面料细软又挺括，更适合来遮挡住身材上的小缺陷，而颜色更是衬的肤色白皙，气质贵成。 那枚胸针简约大气，搭配一条好的裙子更是相得益彰。 德顺夫人十分喜欢，拉着苏念走到外面，递给她一杯红酒，“酒庄里我最喜欢这个，你尝尝。” 苏念道了声谢拿过酒杯抿了口，葡萄香甜干涩的味道在空腔中炸裂，慢慢沿着食道下滑，唇齿留香。 旁边侍应生小跑过来低声道：“夫人，周宴的人来了。” 德顺夫人挑了下眉，拍拍苏念肩膀示意她自由行动后便随侍应生走开。 苏念朝着门口看去，只见周屿穿着墨蓝色西装，雍容贵气，清冷淡漠，就那样抄着手走进来，手里的拇指扳指更是引人注目，他身后跟着几个人抱着一个大盒子，见着德顺夫人后，周屿微微弯腰与她拥抱，继而分开。 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德顺夫人笑的开心，引着他往前走。 苏念拉着瑞安在人群角落里吃饭，瑞安激动的扯她的手，指了指周屿，“苏，那不是那天……” “小点声。”苏念扯了下她的袖子，塞给她一块蛋糕。 瑞安满脸疑惑，仍旧老老实实坐在旁边吃蛋糕。 苏念的脚还没有恢复好，她索性坐在凉亭处吃点蔬菜沙拉，手边的手机响起，她放下叉子接听，德顺夫人在找她。 她放下盘子落下裙摆朝人群中央走去。 似是有所感应，周屿回眸看过来。 千万人海中他依旧十分耀眼的存在，长相出众，气质出众，想要不引人注意很难。 德顺夫人拉着她的手拍了拍，笑盈盈的朝着周屿介绍，“这就是我的服装设计师，苏念。” 周屿清冷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指尖动了动，黑眸里闪过一丝柔情。 他笑了笑，举起杯子轻轻碰上她的，“很高兴认识你。” 苏念微微一笑，轻轻抿了口。 旁边夫人还在不停地夸赞着苏念的设计厉害，能够设计出让她满意的衣服。 旁边几个夫人跃跃欲试想要找苏念下订单，苏念一一接下名片并且承诺时候会跟他们联系。 酒庄内德顺夫人陪着周屿还在四处逛，周屿忽然顿下脚步，扫了眼周围的木桶，声线淡淡，“刚才苏小姐喝的是哪款。” 德顺夫人一愣，连忙带着他过去。 “帮我装几瓶吧，”周屿转着扳指慵慵懒懒的，像是想到什么眉眼染上点点柔意，“汇款等下给你。” 夫人一听他有意连忙送上几瓶，就当是礼物。 酒窖尽头便是一个森林小路，沿路两边落叶叠叠，高树攀天，周屿让人开了车来静静地坐在车上。 他掏出手机来给苏念发了条短信，忽的想起自己手机号被她拉黑了。 周屿挑了下眉，舌尖扫过齿尖，被气笑，拿起另一部手机给她打电话。 那头很快接起，温柔的声音。 “我在酒窖出口，一起走吧。” 苏念抬起头看了眼周围环境，酒庄隐藏在一个小森林后面，独自开外的环境，瑞安和她来的时候也是喊了车的，现在车走了，不蹭车白不蹭。 她点头答应，沿着那条路一直往前走，周围环境渐渐暗淡下来，瑞安紧紧抓着她的胳膊，直到看见前面的光源，一出口，竟是另一番天地。 周屿坐在木桩上打量面前的草，听见声音抬头看去。 阳光倾撒在他的身上，将清冷 只去开后排座门的时候，男人手按住车门，朝前面抬起下巴，“你坐在副驾驶。” 苏念抿了下唇拉开车门坐进去，她没看见身后男人轻柔的眼眸。 周屿坐上车靠近她，苏念倚身避开。 他笑了笑，揉了下她的脑袋，“安全带。” 苏念拉上。 “今天红酒好喝吗？”周屿单手转动方向盘，指节修长好看，手上扳指随着快速转动在方向盘上划出一道幻影，坐在后排的瑞安已经开始发懵，只觉得两个人待在一起好养眼。 她刚想说话手机再次响起，苏念接通。 离了近的周屿自然是听到电话那头是个男人。 他的脸色骤然下降，冷到极点。 苏念毫无察觉，低声应着那头的话语，指尖随意戳着手边的背包，细嫩柔软的手指葱郁白嫩，灵活的裁剪出每一件赏心悦目的衣裳。 忽然车子轰的一声油门踩出，颠簸的泥路让车上的人瞬间起落，苏念捏紧背袋看向周屿，而后挂断电话。 周屿没有看她，脚下油门依旧。 苏念看了他一眼，而后挪开视线。 几乎同一刻车子放缓速度，慢慢爬上主路，沿途景色优美，苏念托着腮看向外面风景。 周屿舒了口气，舌尖抵住脸颊，语气低低，“裴献不值得你对他好。” 苏念垂眸，神情漠然，“不关你事。” 周屿转头看向她，苏念偏着头扫过来，静静撞入他的眼眸。 一秒对视。 周遭环境仿佛突然安静片刻，哪怕风声再呼啸，也都静悄悄的。 周屿喉结轻轻滚动了下。 眨眼间苏念已经错开眼，静静地看向车外。 男人满身戾气刹那间收敛而下，重新蛰伏在深渊之中，车内流动的气氛让瑞安大气不敢喘，生怕等下两人发现自己的存在别灭口。 公寓楼下，苏念率先下车，淡淡丢下句谢谢便拎着瑞安往楼上走。 周屿胳膊搭在车窗上，探出头，风撩起他的额前碎发，挡住几分眉眼，却挡不住他的俊朗，他喊她，“苏念。” 苏念回眸。 他静静看着她，眼眸漆黑深邃。 她看了会儿拉着瑞安上楼。 两人要把在酒庄的名片整理，虽然她是要回国的但是苏念也不想放弃手里的订单，于是挨个打电话拜访，如果有需要定做她可以上门测量尺寸。 等电话打完天色已经黑下来，苏念留下瑞安给她做东西吃。 她平视重视身材管理，吃的方面又健康，冰箱里最多的就是鸡蛋和奶酪，干脆烤了个巴斯克蛋糕，两人抱着盘子吃的起劲。 瑞安刮了下盘子，“苏，你和那人到底什么关系。” 苏念喝了口水摇摇头，“今天有几个订单可以。” “十个左右。”瑞安放下东西凑过去，将名单递给她，“你要回国的话这些订单怎么办？” 苏念冲她笑了笑，“所以需要你啊，一人一半。”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确定好这十个人的明确需求后便挨个上门将所需要的尺寸以及个人要求后便将材料进行分类。 部分画稿苏念来完成，面料部分瑞安来找，实在不行她会来回回来，毕竟这些客户还可以帮忙宣传。 等分工明确后苏念便找了快递公司将公寓里的东西快递回国，然后飞回国。 出机口男人戴着墨镜抄着手站在那里。 来来往往的人纷纷注目，他依旧瞧着出机口。 孟锐坐在车上吹了声口哨，“你耍帅呢，还站在这里，第一次接机啊。” 周屿回头看他。 孟锐顿了下，“不会真第一次接机吧。” 不一会儿出站口苏念拉着行李箱出来，黑色风衣将她整个包裹住，巴掌大的脸上清冷一片，她站在门口望了望。 还没等孟锐反应过来，倚着车站的周屿大步迈过去，扯住她的行李箱揽着腰就往车上带。 苏念吓了一跳，等看清来人后更是蹙起眉头，嫌弃模样就连孟锐都看见，她拍掉他的手，稳住身子，“做什么？” 周屿咬牙看旁边的车，“你就这么喜欢坐他的车？” 第39章 孤儿院 赵静雯对于苏念彻底回归祖国怀抱高兴坏了, 还特意给她选了个黄道吉日接风，要把整个工作室的人都喊出来，牟老最近吃不了太油腻的东西也就不跟着他们凑热闹。 苏念倒是直接去给自己提了辆车, 之前回国总是来回打车跑，还真的不如自己有来的方便。 她还有些不熟练, 刚好聚餐便让赵静雯带着自己练练手。 赵静雯坐在副驾驶上正襟危坐，安全带确认好几遍, 气的苏念抬手就要打她, 忽的想起来出国前她要跟自己说什么, “你不是有好事跟我分享么。” 苏念许久没开车, 双手抱着方向盘不敢撒手, 双眼直视前方，自然也没注意到她的表情。 旁边赵静雯愣了下, 没心肺的笑了笑，“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苏念啧了声, 有默契的不再提这事。 车子逐渐汇入主道，两人各怀心事的, 一路倒是无言。 选的地方在邻郊的一个小院, 她把车子靠边停下，老远就看见裴献站在那里，苏念愣了下, 还没等她问赵静雯便摆摆手, “我替你喊的, 上次他来店里听见我给师姐打电话了，随口一问，他竟然还真来了。” 她贴过去，跟苏念咬耳朵, “再说了，这种事不得撮合。” 苏念伸手掐了她的腰一下。 裴献见她开车来有几分惊讶，扫了眼车后抬手拍了拍，温声道：“这车的安全系数低，回头我开一辆给你。” “不用，这个对我来说就可以，”苏念耸耸肩，“而且我很喜欢。” 裴献不再强求，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怎么去了趟国外，回来生分了。” 苏念笑了笑，收起钥匙往里走，“没有，只是时差没倒过来。” 亭台高楼中，男人伸出手握住面前人的手，含笑点头，嗓音低沉清冷，“合作愉快。” 待人走后周屿垂下眼眸，抬手捏了捏眉心，随口问道：“苏念今天出去了？” 余岁愣了下，“今晚苏小姐有应酬。” 眉间的手顿了下，“在哪儿。” “邻郊那边。” 周屿嗯了声，弯腰钻进车里，手边放着一份购置合同，他看了眼，眉宇间的疲倦淡去几分。 余岁看了后视镜问道：“老板，去哪里？” “公寓。” 车子渐渐提速朝着目的地出发，周屿掏出手机发了条微信。 苏念拎着包下车的时候就看见周屿。 他靠在车上抱着手昂头看头顶的树枝，上面一个叶子也没有，深秋傍晚凉，他只穿了件衬衫，抱手的胳膊肌肉隐约可见，微微弯起的腰透出几分蝴蝶骨。 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 听见声响周屿歪头看过去。 冷眸聚焦到她的身上，轻轻柔柔落下，静静地看着。 苏念低头避开，转身上楼。 身后人拽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拉，她趔趄了下便闻到冷檀香味道，低沉嗓音落入耳中，“跑什么。” “我没跑。”苏念推出他的怀抱，抬手挽了下头发，“有事吗？” 周屿递过去一个档案袋。 苏念看了眼没有接，对上他的目光，“这是什么？” “你的回国礼物。”周屿转了下扳指，竟觉得有几分紧张。 他签大几千万的合同都没这么紧张，这会儿倒是害怕她不接这轻飘飘的档案袋。 可惜苏念真的没接，双手提着包没有动弹，她莞莞一笑，“谢谢，我不能收。” 周屿被她一笑彻底没了脾气，连带眉眼都柔下几分，棱角分明的脸庞带着徐徐宠溺，“听话。” 大手抬起落在她的脑袋上轻轻一揉。 像是面对稀世珍宝。 单元门外进来一对情侣，好奇的瞧着两人，女生捂着嘴低呼好帅，紧接着被男朋友捂着嘴掐着脖子凶狠狠的送进电梯里，下一秒传来女孩的笑声。 弹簧门砰一声关上。 苏念抿了下唇，抬手接过档案袋打开，里面竟然是一份店面购置合同，店面地址是她前阵子看过的，因为租金太高最后放弃，没想到这人买了下来送她。 她看向周屿，而后笑了起来，“太贵重，我不能收。” “拿着。” 新店店面在出国前苏念就已经转了好几个地方，她的资金有限，看得上的租金太高，不然地段不好，交通不方便，转来转去现在也没有看到合适的。 周屿替她物色的地段交通和客流量都是不错的，而且能够替她省去一大笔钱。 苏念收回手，低头将白线缠绕上去，“有什么条件吗？” 周屿弯腰同她平视，眼眸漆黑深邃，生出一个漩涡吸引人靠近，他掀起唇角，“多回本家看看。” “好。” “多看看我。”男人认真的看着她，露出一丝紧张。 苏念挑了下眉，微微一笑没有作答。 叮。 旁边电梯门打开，裴献从里面走出来。 周屿眼眸一沉，直起身扫了他一眼，“你怎么在这里。” 裴献挑眉一笑，看向苏念，“我替念念回来拿些东西。”语气相熟又自在，手里还拿着一个牛皮纸袋。 “行，”周屿被气笑，掐着腰垂眸看面前的人儿，“苏念，你倒是挺会在踩线。” 在他的冷静线边缘来回试探。 真是有她的。 喉结滚动下，他压下嘴边的话，深深看了眼裴献转身往外走去，单元门被人推开，重重弹回来，发出一阵巨大声响。 裴献抬手捂住苏念耳朵，等那声音在空旷走廊里小下去时才松开双手，轻轻捧起她的脸。 晚饭的时候他喝了酒，桃花眸染上一抹醉意，看着更是深情款款。 苏念没有动弹任凭他捧着自己的脸，大手滚烫，她的神情在他发烫的手掌心中越发清冷。 “念念。”裴献慢慢凑近她，喃喃着她的名字，一声声，一字字。 苏念轻笑声，“裴少，这是在做什么？” 眼前人声线清冷寡淡，冷眼瞧着他逼近自己，甚至大有靠上的趋势，却站在那里没有动，眼眸里的嘲讽越发清晰。 裴献愣怔下，松开手手抄进兜里握紧，眼眸渐渐明朗，“苏念，你有的时候真的很像周屿。” “起码现在的样子。” 明明不是一路人，却一样的清冷，一样的不屑，就那样高高在上的看着其他人。 苏念换了个手拿包，不咸不淡的开口，“不管像谁，但是刚才的做法不像是裴少的做派。” 平日里她看起来温和谦让，可裴献知道，她骨子里的清冷倔强一直都在，特别是离开周家后，更是越发的明显。 “念念，”裴献挠了挠头，摊开双手试图和她谈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总要接受一个人啊。” 听到这话苏念笑了，“那我就要接受你么？” “是非你不可吗？” 裴献叉着腰看她。 “刚才听见你说晚上还有个会议，那就不打扰了，再见。”说完苏念进入电梯。 数字缓缓上升，直到在那个数字停下。 S工作室外。 赵静雯停好车坐在马路牙子上看过往的车来来往往，她捡起一块小石子在地上划拉着，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门店。 说好的让她来取东西，那不给钥匙是怎么回事。 一辆车缓缓停在她的面前，汽油味扑面而来，周静雯捏着鼻子起身跳远，刚预备开骂就看见驾驶座的车玻璃摇下来，周屿戴着墨镜看向她。 冷冽气息扑面而来，她受不住愣在原地。 周屿摘下墨镜看她，“赵小姐，需要帮助吗？” 旁边副驾驶也有人歪着头一并看向她。 赵静雯捏着石子正准备开口搭话，眼神不经意间看向副驾驶那位，脸色瞬间变了。 周屿扫了眼孟锐。 后者迅速靠在椅背上，低声咒骂，“靠。” 等他回神再看赵静雯，早就没了人影。 周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发动车子，瞥了眼旁边翘着腿不停嘚瑟的人，“有情况？” 孟锐扶额，“过。” “有情况过？”周屿敲了敲方向盘，“真有你的。” 某人想要掰回一局不甘示弱的回顶他，“那你呢，起码我还有过，你连有都没有。” 周屿冷了神色，靠边停车，“下去。” 孟锐脖子一梗，“赶紧的，迟到了。”说着紧紧攥着安全带，生怕周屿真的把他扔下去。 周屿冷笑几声，“也是多年看走眼。” “你倒是会找。”竟然能找打苏念好友身上。 孟锐讪讪一笑，“意外。” 工作室有了着落后苏念便更忙，从装修材料到软装设计都是她亲自来，忙不停歇的过了一天又一天，连赵静雯都被她拉来当免费苦力。 “念念，”赵静雯一屁股坐在地上，盘着腿撑着身子，一脸苦瓜样，“上次我听人说孤儿院快倒闭了。” 正趴在桌子上画稿的人手一抖，铅笔头被压断，她抬起头，“你说什么？” 赵静雯点点头。 苏念直起身扫了眼屋内的环境，摘下帽子拍拍手，“走，去看看。” “现在？” “现在。” A城孤儿院在当地并不出名，地脚偏僻不说，周围交通更是不便利，加上那几年收养的孩子多，院内开支见肘，每天苏念都能看见院长愁容满面的坐在办公室里。 夏天窗户打开，她甚至能够听见那一声声叹息。 车程开了一个多小时才赶到孤儿院。 院子内依旧还有很多小朋友在玩，听见车声他们丢下手里的玩具跑到门口围在栏杆处看着她们。 一双双天真烂漫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她们，试图想要找到什么。 苏年眼眶发烫，她慢慢走上前蹲下身，柔声问道：“请问孙院长还在吗？” 一个小男孩大声回她，“院长病了，不在这里。” 第40章 吃醋 等苏念赶到医院的时候, 孙院长正好做完检查出来，见她站在那里眼眶通红的模样一顿，辨认好半天才试探开口, “念念？” 苏念哽咽一下，上前拉住她的手, 轻轻一晃，“院长, 是我。” 说完她低下头咬着唇, 那一刻心里所有委屈都被勾起, 大颗眼泪砸在地上, 她抬手蹭了下眼泪, 勾起笑看向孙院长，“院长, 孩子说你病了。” 孙院长怜惜的打量她一圈，嗔怪道：“怎么越长越瘦了啊？” 粗糙的手带着些许冰凉蹭上她的脸, 带走点点湿意，苏念笑了笑, 拉着她的手往病房走, “没事的。” “静雯？”她看向苏念身后的人，笑着拉住她的手。 赵静雯早就已经哭得惨兮兮。 苏念扶着她，“您还好吗？” 孙院长点点头, “年纪大了, 胃有点毛病。” “您保重好身体。” 护士端着东西进来嘱咐他们探视时间, 苏念见孙院长神情疲惫，她便拉着赵静雯离开，病房门关上时，孙院长喊住她, 将手边的香蕉递给她，笑着道：“我知道你想什么呢，还不到那个地步，拿好自己的钱去做你应该做的。” 苏念拿着香蕉愣在原地。 她的所想被院长说出来。 苏念堪堪低下头，看着手里已经熟透发黑的香蕉，抬起头冲着孙院长笑了笑，“院长，你就让我……” “好孩子。”孙院长打断她的话，又塞了根香蕉给她，“这个给静雯那孩子，去吧去吧。” 两人出了医院，苏念坐在车上愣了半天，发动车子去了布料批发市场，赵静雯自然是跟她有默契的，知道她是想给孩子们做些衣服，帮着挑选布料和零件。 接着是超市，后备箱顷刻间被塞满。 苏念开车回到孤儿院，坐在院子里跟小朋友一起分零食，一个小女孩拿着一包薯片做在她旁边，大眼睛充满无辜，“姐姐，我想找我的爸爸妈妈。” 苏念顿了下，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道：“快了，马上院长就帮你们找到爸爸妈妈了。” 旁边赵静雯和志愿者还在分发食物和生活用品，听到她这么说深深看了眼她，没有说话。 直到两人离开孤儿院回到公寓，赵静雯抱着咖啡盘腿坐在椅子上，“念念，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母。” 苏念顿了顿，将咖啡倒进被子里，轻轻点点头，“有。” 异国他乡，很多个夜晚抬头看见漫天星空她都会想到父母，想到她对父母残缺模糊的印象甚至还不如孤儿院那几年多。 “要不要让周屿帮你找找。”赵静雯放下咖啡转身看她。 苏年垂下眼眸，抿了口咖啡。 私人聚会。 服务生推门而入，麻将桌前几人抽着烟，烟雾缭绕将几个男人的面孔衬的若隐若现，下一刻又因为房间的循环的系统烟雾消失不见，主座上的男人手指掐着烟头熄灭，抬眼看向服务生，眼眸清冷淡漠，周身气场更是冰冷，男人抬手招了招。 衬衫的领口半解，随着他的动作锁骨隐现，越发勾人，男人声线低沉清冽，“去那瓶水。” 正说着对面的人手机铃声响起。 裴献扫了眼备注，轻轻挑眉，刚要起身就被孟锐按住肩膀，笑着道：“怎么了，在这里接就行。” 他说着看了眼手机屏幕，上面的备注有些眼熟。 裴献勾了勾唇，看向周屿，滑动接通，“念念。” 主座上的人听到他喊的人命冷眸骤然掀起。 孟锐满脸八卦，将手边的麻将一推，冲着余岁低声道，“等会儿的。” 先看看八卦。 周屿手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裴献，后者面不改色，反而神情越发宠溺，“好，我帮你找。” “在做什么？”裴献抬眸看了眼周屿，笑意隐隐，“陪着打麻将，输的太惨。”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拉开抽屉看了眼，“只剩下几百现金了。” 公寓里苏念拿着银行卡站在玄关处，她换了个手拿手机，“我去拿给你，你发个定位给我。” 她有求于人，是应该有表示的。 天色已经暗下来，她套了件白色针织外套便往外走，去车库开了车按照裴献发给她的地址前往。 雅间内孟锐接过水杯灌了口，似笑非笑的望着裴献，“你最近和苏念走的挺近？” 裴献伸手拿牌，推出，“在国外的时候我们认识的。” 孟锐哦了声，瞥了眼主座上的人，慢条斯理的推牌，“碰。那你认识她那会儿她干嘛呢。” “还能干什么，”裴献吃下牌笑了声，“在餐厅兼职，被人泼了一身水，我路过的时候给解了围。” 他说的轻描淡写，坐上的男人脸色就越发阴冷。 旁边站着的服务生后背冷汗连连，生怕这大佬突然发飙。 周屿摸牌推出，漫不经心的，“说说看。” 一圈下来，裴献还没开口，就看见周屿把牌轻轻一推，“行了。” 一晚上几个人的麻将尽数大半让他赢走，这人倒也痛快，拿了钱也没自己吞，给了服务上让上点水果和零食。 几个移步到卡座，面前早就摆满各式各样水果，周屿手搭在沙发背上，神情被大半隐匿在昏暗中，令人琢磨不透。 孟锐举着酒一屁股坐他跟前，努努嘴，“你这是搞哪门子？” 周屿瞥了他一眼。 正说着忽然外面响起敲门声，几个人的目光聚到门口，服务生推开门侧身让出位置，苏念手里拿着一个纸皮袋子走进来，瞧见他们几个人愣了下，目光落在周屿身上仅仅一秒便挪开，径直走到裴献跟前，弯腰将纸袋放在桌上。 她点了点带子，轻声道：“如果不够你再说的。” 温温柔柔，就像是个来替对象送东西的十佳女朋友。 砰。 周屿手中的杯子爆了。 苏念淡淡扫过去，挽了下头发转身离开。 手腕被人抓住，她低头看了眼，翠绿扳指扣在她的手腕处，苏念蹙起眉头回头看去，“周总？” 周屿咬牙切齿的瞧着她。 而后将她拽到另一间雅间。 雅间内灯光昏暗，是给客人预留的，她被抵在门上，坚硬的木板蓦然靠上，疼的她眉头紧皱，下一刻下巴被人捏住，强迫她看过去。 面前男人眉头紧锁，冷眸淬着清冷，紧紧盯着她，细瞧下竟然还有几分委屈。 “为什么要来给他送钱。”周屿咬着后槽牙，只觉得自己要被气炸。 明明三番五次提醒她远离裴献，她就是不听。 甚至还跑来给他送钱。 苏念拍掉他的手，去推他，纹丝不动。 她昂起头对上男人的眼眸，淡淡开口，“他没现金了。” 周屿点点头被气笑，往日清冷的面容上一派阴翳，“他能没钱么，裴家的钱砸人身上都能给他砸骨折了，你告诉我他没现金了。” 苏念别开脸不愿说话，男人强力有力的臂膀将她困在墙壁钱，狭窄空间里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急促起伏的胸膛，还有淡淡的烟草味混着冷檀香味。 忽的周屿低头凑近，那一瞬鼻息间都是她身上的味道，头发的香味，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他捏紧拳头控制住没吻上去，只是轻轻的凑过去，在她的额头处，停下。 他歪着头深吸一口气，退后几步，抬手蹭了蹭嘴唇，自嘲一般的笑了笑，“你倒是关心他。” “周总，我不明白你在做什么，”苏念整理好衣服冷着神色看他，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但是下次请你不要再这样了，很讨人厌。” 说完拉开门预备离开。 周屿抬手抵住门，手上被玻璃渣扎破的地方还在流血，他丝毫没有感觉到痛，反而是焦躁不安的要命，“念念，你……” 苏念掀起眼皮冷冷地瞧着他。 “我送你回去。”周屿放下手抽了一张纸抽擦了擦，面上已没有刚才的神情。 “不用了，我有车。”说完她拉开门离开。 周屿在门口站了会儿，回到雅间。 一进门孟锐吹了声口哨，“是不是又把人给得罪了。” 裴献在旁边笑盈盈的看着他。 “话挺多。”周屿坐下，摸了一圈牌，丢牌，吃牌，仿佛刚才慌张追出去的人不是他一般，淡定的很，只是这牌打得细碎，给孟锐都快喂饱。 半圈下来，他推了牌点燃一根烟，起身道：“没意思，你们玩吧。”说完转身离开。 这三缺一还玩什么，孟锐喊了人来收拾，起身搭上裴献的肩膀，笑嘻嘻的说道：“裴少觉得这事怎么看？” 裴献有些不明所以，将烟挪到旁边，任凭烟头燃烧，“什么意思。” “都是一起玩的，没必要这样啊，”孟锐拍拍他的肩膀，“周家对念念可是上了心的养着，当自家女儿，你跟她认识几年，能抵的了么。” 裴献慢慢皱起眉头，忽而一笑，“孟锐，我可没干什么。” 孟锐点点头，重新坐下翘起二郎腿，将果盘推到两人面前，叉起一块，“周屿对她的心思恐怕比他自己明白的还要深上几分，你要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插一脚，你说他能不能把你们裴家连根拔起。” 商圈内周屿好友不多，他太喜静又孤僻，鲜少有人能能受得住这样的人，还好有孟锐，裴家当年做的项目中要出个人来谈判和协商，一来二去裴献也就跟他们熟了，玩是能玩到一起。 但是真有事，孟锐护的还是周屿。 面前果盘里的水果因为氧化慢慢露出难看的颜色，裴献越开那块水果差了块哈密瓜，“要是我不呢？” 第41章 高定 “我说裴献你这小子…”孟锐懒得搭理他, 起身捞了外套往外走，临走给了余岁一个眼神。 雅间内剩下两人。 余岁起身招呼人收拾东西，而后拿起西装外套, 看着裴献，客气又礼貌, “裴少喝酒了，等下我送你回去吧。” 裴献昂起头冲他笑, “那就麻烦你了。” 这两天除了之前接下的订单, 苏念和赵静雯一直在处理给孤儿院孩子的冬装。 孩子年龄有差, 性别有差, 不可能每个人都一样的衣服, 他们分别设计了几款女装和男装，找人做出样版, 然后找了一家小厂来批量生产。 苏念一直忙到后半夜，第二天早晨起来的时候手边的电话在不停地响动, 她伸手接起，声音里含着几分沙哑, “喂。” 那头一顿, 眼眸一暗，周屿放下牛奶杯，声音不自觉放柔, “还没起？” 苏念皱起眉头挪开电话, 看了眼备注后打了个哈欠, 声音依旧软糯，“嗯，有事吗？” 周屿轻笑声，“林总最近想你了, 邀请你来家里吃饭。” 林总。 这两个字在苏念还没开机的脑子里转了一圈，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最近太忙，等我周末去看林姨的。” 周屿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林霞，挑了下眉，“这周六，我去接你。” “不用。” 苏念说完挂断电话，往后一仰倒在枕头上。 下一刻手机铃声接着响起，苏念皱起眉头接通，语气冷清，“你烦不烦。” 赵静雯噎了下，反应过来蹭的站起来，“你说谁呢！” 苏念猛地睁开眼睛，长叹一口气，翻了个身盖住耳朵，“雯雯祖宗，让我睡个懒觉吧，我求你了。” “你别睡，看看微博热搜，”赵静雯喝了橙汁往嘴里塞口面包，说话含糊不清，“上热搜了……” “什么热搜，”苏念盖住被子点开扩音把手机扔到旁边，“我昨天熬夜太晚，今天要睡觉。” 手机那头赵静雯奋力咽下面包，“孤儿院上热搜了！” 听到这话苏念猛地睁开眼睛，心跳迅速加快，她急忙拿过手机查看。 #A城孤儿院# 短短几个字，她盯着瞧了几分钟，嘴角慢慢上扬。 自从知道孙院长住院，孤儿院经营不善，苏念的心里就好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 现在微博既然有了关注度，还有人搞了一个捐款，那孤儿院的日子应该会渐渐好起来。 她没了睡意干脆起身去打开笔记本，APP 上闪烁一个小红点。 苏念不由自主屏住呼吸，鼠标挪过去点开，果然是一份订单。 这是工作室上线一来接收的第一个野生订单。 扫了眼时间，距离今天约定时间还早，苏念做了个三明治和咖啡然后化好淡妆拎着包飞速跑到电梯门，脚尖时不时点地，离地，眼眸里的神采像是要飞出去一般。 工作室外的围栏被苏念用藤蔓缠绕起来，深秋没有花朵，只有光秃秃的深褐色枝杆，墙外的白墙被静雯随机涂鸦成几何冷淡风格，地上植被被她铺的常年绿，看起来整个工作室像是一个世外桃源。 门口那棵树上停着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叫着，时不时歪着脑袋看室内。 白色轿车停在门口，车门打开，一双纤细修长的腿迈出，下一刻便快速走到院子内，一边摘墨镜一边看向屋内。 “干嘛呢？”苏念倚着门框对着里面正在打扫卫生的赵静雯笑，“昨天不是刚请了保洁阿姨来。” 赵静雯拍拍手，“那不是说有客人来，我寻思再擦擦。” 苏念撇撇嘴，直起身往里走，“你直接说你昨天忘了关窗就好了。” 身后人吐了吐舌头，凑上来，“APP预约的几点？” 墙上的时钟表滴答滴答走着，苏念抬眸扫了眼，已经快要十点，她拢起头发束成低马尾，脱掉风衣随意挂在衣架上，内搭是一件白色休闲T，整个人慵懒又随意。 “十点。” 赵静雯点点头，“等下牟老说中午过去吃饭，师母包了饺子。” “好。” 忽的外面传来泊车声音，苏念和赵静雯对视一眼，连忙出门。 黑色迈巴赫停在门口，熟悉的车牌。 旁边赵静雯下意识看向苏念，后者却神情淡定，双手交叠背在身后，看着后排车门打开，一个女人从车上下来，穿着卡其色风衣，跟后面下来的男人衬衫颜色有几分搭。 苏念微微一笑，背后的手慢慢收拢。 倒是那人看见苏念后愣了一下，转而笑起来，拍了拍周屿的肩膀，“我说的新店原来是念念开的，你怎么没告诉。” 周屿垂眸轻笑，抄着手走到苏念面前，今日阳光甚好，她的肌肤在光下亮白清透，吹弹可破的模样，杏眸微微眯起，将眸里的光掩藏半数，而后倒映出他的身影。 “白薇那天说有个工作室的高定做的不错，”他抬手替她摘下发间的毛绒，温柔发指，“我也没想到是你这里。” 他的话语轻柔呢喃，像是情人间的对话。 要是不是亲眼看见他把白薇带到自己这里，苏念几乎就要相信周屿的话，她掀起眼眸看了眼男人，错开身走向白薇，微笑着说道：“白小姐自己下的单吗？” 白薇点点头。 “那随我来，”苏念伸手示意她屋，“来看看这次想要什么款式的衣服。” 疏离又礼貌的态度让白薇挑了下眉，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周屿，掩着嘴笑起来，而后跟着苏念往里走。 工作内的格局完全是简约风，衣架上寥寥几件衣服，工作台上的画稿，还有窗台吧台桌上的饰品，无一例外彰显着品味。 白薇走到吧台桌上拿起一堆耳环晃了晃，“念念，这个也是你做的吗？” 苏念正在给她那样本册看，听见她问扫了眼点点头，“随便做的，如果你想要可以拿去。”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白薇侧头摘下原本耳环戴上新的，对着镜子看了看，竟然觉得比刚才更修饰脸型，她转过身朝着周屿昂起下巴，“反正今天不是我花钱。” 苏念轻笑出声，她将样品册抱到吧台，一页一页翻开，把其中几款指给白薇看，“这是最近的款式，秋冬款居多。” 说着她抬眸在白薇身上扫了一圈，妆容精致，气质出众，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近距离观察白薇。 上次在机场匆匆一别，只记得她那顶白帽子。 “那你觉得我适合什么样的。”白薇细细瞧着这几件样式，觉得哪个都很好看，怪不得周屿说苏念的设计天赋很高。 苏念撑着下巴环视一圈布料，脑海里迅速分类筛选。 认真模样落入窗边男人的眼眸里，他轻轻转动扳指，微微眯起眼睛，眉眼熏染上几分惊艳。 这跟他印象里的苏念大不相同。 他记得跟在自己身后提裙喊他三哥的那个苏念，记得那个收到礼物开心到跳起来的苏念。 唯独没见过现在的，侧脸清冷娇艳，穿着休闲简约，脚上还是一双踩拖鞋，随着她翘脚的动作鞋子仅仅被勾住一点，在半空中画出一圈圈。 她撑着手半倚在桌上，眼眸清冷明亮，微微咬住唇思索着什么，就那样立在在那里，明明比白薇还要矮瘦一点却丝毫不输气场。 “周屿？”白薇忽然转头看过去，“交定金。” 周屿回神，走到吧台抽卡递过去，侧目看了眼样品册，忽的想起自己送的那本，“这两年的布料……” 苏念接过卡没有刷，看向他，“这店是周总投资的，所以这件衣服就当我做送给白小姐的吧。” 他投资，她送一件高定，亏了些但是也是她能给得起的了。 周屿脸色却是变了，拇指和食指扣圈敲了敲桌面，“你觉得我是给她买衣服？” 苏念微微一笑，“没有。” “苏念，”周屿走过去拽住她的胳膊往外带，院子里才松开她的手，神情严肃，“我跟白薇什么都没有。” 苏念点点头。 “实际上三哥你跟谁有什么样的关系都与我无关，”苏念低头把玩着手里的银行卡，神情淡漠，“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 周屿掐着腰看她几秒，终是叹了口气，“你到底在闹什么。” 闹什么。 怎么好像有种被人看笑话的感觉。 她后退两步摆摆手，笑的坦荡，“三哥你误会了。” “我根本就不在乎你给谁买衣服。” 说完苏念转身进去拿到软尺给白薇测量尺寸，后者扫了眼还站在院子的男人，又看了眼低头给自己记录数字的，白薇欲言又止，“苏念，其实……” 苏念抬眸看她，眉眼弯弯，似乎根本没有收到什么影响，“白小姐如果有任何需求可以告诉我。” 白薇挑了下眉，微微一笑摇摇头，“没什么。” “高定的服装需要等的时间比较久，”苏念将数据收集归置好后交给静雯，然后将那对耳环包装好交给她，“所以还需要您耐心等待。” 白薇点点头，忽然凑近，凤眸戏谑一片，“冒昧问一句，这条裙子多少钱？” 苏念眨眨眼，俯身在她耳边说下一个数字，白薇那双眼眸微微放大，紧接着笑出声来，“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如果需要我来试穿打电话给我就好。”她把名片放在吧台桌上然后拎着包出了门。 院子里周屿脸色冰冷，阴沉的要命，看向苏念的眼神更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白薇晃了晃手，“走。” 车内。 “周屿，”白薇撩起头发，袖子随着动作落下，小臂白皙纤细，“你和苏念到底怎么回事。” 周屿抬手蹭了下眉骨，扫不除的阴冷，“我也想知道。” 他明明已经在弥补。 耳畔还回绕着她的话。 说她根本不在乎他给谁买衣服，那样的眼神，明亮干净，没有一丝感情。 白薇瞧他一脸郁闷，顿时就乐，“周屿，你什么时候也有这苦闷，活该你。” 第42章 拿捏住 “哎呀！” 苏念从案板上抬起头看过去, 就看见静雯拿着一块布懊恼的坐在那里，桌上扔下一把剪刀还没关上，她撑着手笑道：“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啊。” 赵静雯啊了声, 飞快低下头，“就刚才一不小心走神, 然后剪坏了……” 越说声音越小，神情更是懊恼。 “你最近好像有点心神不宁, ”苏念放下臂走到她旁边坐下, “是不是有事？” 赵静雯咬了下唇, 小声道：“我失恋了。” 苏念愣了下, 扫了眼桌上杂乱无章的布料, “什么时候的事？” “你回国之前分手了，”赵静雯蹭了下眼角, 抽了抽鼻子，“然后我前几天看见他了。” 她看见孟锐坐在周屿的车里, 见着她的表情像见了鬼一样。 失望像是一条小蛇攀岩上来，赵静雯撇撇嘴, “我和他没可能了。” 说着她长长叹了口气, 忽的想起周屿，赵静雯张了张口看着苏念，终究是没说出来两人认识。 旁边人拍拍她的肩膀, 柔声道：“没事, 下一个会又帅又好看。” 赵静雯捂着脸忍不住哀嚎, 虽然看着苏念柔柔弱弱好欺负的样子，但是真的不好惹，万一她忍不住说了自己和孟锐的事，保不齐苏念要去问一问的。 想到这里她咬着嘴唇没敢说话。 周六。 一早苏念便收到林霞的微信问她什么时候来本家。 外面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昨晚下了一场秋雨，天气越发冷，苏念待在被窝里懒得起床，奄奄的发了半天呆才肯起床洗漱。 她最近出了几个单品围巾，其中一个花色出来后便给林霞留了一条，又给周海留了一条领带。 最近几天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工作室的订单多了几个，还有几个演员过来做高定。 两个人都要有些忙不过来，赵静雯天天喊着招人。 她咬着牙想要再坚持坚持，苏念想还钱给周屿，她实在是不想欠他。 早晨的空气清新，她推开窗一股凉风夹杂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涌进来，苏念打了个哆嗦裹紧睡衣将窗户开的小一点，然后泡了些燕麦当做早饭，打开平板一边看时装秀一边吃燕麦，等她吃完时间也差不多了。 忽的门铃响起，苏念慢吞吞起身开门，周屿站在那里。 门一开，穿堂风瞬间穿透，苏念的睡袍被风吹的贴在身上，更衬得她腰间细窄，盈盈一握，见她穿的单薄，男人皱了皱眉头，上前一步将门关上，“怎么不多穿点。” 苏念后退两步拉起披肩，“你来做什么？” 周屿越过她看向桌子上还未来得及收拾的燕麦碗，目光落在她的唇上，红唇娇艳湿润，嘴角还残留点点白色燕麦，他抬起手替她蹭去。 拇指冰凉，唇瓣温热柔软，周屿眼眸一深，顿了顿，而后挪开手，“多大的人了，吃的到处都是。” 苏念拍开他的手擦了擦嘴角，冷冷开口，“我说了自己去。” 周屿也不恼，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抓起一本杂志翻看起来，他靠着抱枕撑着下巴懒散恣意，眼下却是有些乌青，“我刚从公司回来，顺路来接你。” 在公司熬了一晚上都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只想着去见她。 周屿拇指抵过眉间，疲倦之色溢于言表，“白薇其实和我有点关系。” 苏念顿了顿，端着水杯往厨房走去。 他自顾自的接着说，“白薇和我哥有点关系。” 有点关系，苏念挑了下眉，想起之前在机场见到的周宴，当时手里拿了一个玉镯在擦拭，现在想起来那玉镯的款式像是个女款。 想到这里她放下水杯靠在吧台桌上，抱着手看向周屿，“周屿，这些都跟我没关系。” 没关系。 这三个字像是烙铁，猛然间落在周屿心口上，他的手轻轻一抖，眼眸深邃漆黑，“念念。” 男人声音低柔又充满磁性。 “我换个衣服就来，”苏念打断他的话，“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说完转身进入房间关上门。 窗外的风吹进来，挂在窗上的风铃叮铃作响，周屿抬头瞥了眼，放下杂志，随手拿起放在旁边的画本。 前几页大多是女装，他懒懒散散的翻着，直到看到一张男装画稿。 在没有出国之前，苏念主打的是男装，而且在衬衫和西装一类上造诣颇高。 沙发上男人眼眸挪开目光，将画本放在桌子上。 苏念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阳光微醺，他就坐在真皮沙发上，一副金丝框眼镜松松垮垮的卡在鼻梁上，手里翻阅着她的画本，指尖划过一页又一页，肆意慵懒，贵气逼人。 她站在原地轻轻眨了下眼睛，提了提肩上的包，“走吧。” 周屿转头看向她。 明明深秋，她却穿了条裙子，腰带将那盈盈细腰束缚住，乳白色的针织毛绒外套松垮的落在身上，海藻般的长发披在肩上，将她的皮肤衬的越发白皙娇嫩，周屿起身走到她面前，站定，抬手扯住她的毛绒外套，指尖用力，往上一提。 苏念愣怔下，慢慢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车子到本家门口的时候苏念都没有说一句话，下车后，周屿拽住她的手腕，“念念，裴献不适合你。” 苏念昂头看向他，光芒落在她的瞳孔，闪耀夺人，“我和他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他们两个人早就沦为陌生人，甚至还不如陌生人。 “裴献心思不纯。”周屿松开她，手背在身后握紧拳头。 苏念摇摇头，径直往前走去，石子路还是那样，她一步一颗石子，身后男人亦步亦趋的跟着，将大跨步愣生生改成小碎步。 客厅落地窗前周海端着茶杯瞧见窗外两人一高一矮的身影，微微挑眉，林霞在他身后探头看了眼，有些疑惑，“你在看什么。” 周海笑了笑，“没什么。” “孩子们回来了。” 林霞啊了声，赶紧摘掉围裙去开门，“快进来，念念你怎么又穿的那么少。” 苏念笑盈盈的望着她，将手里的手提袋递上去，“这是给您的。” 然后又将另一个递给周海，“周叔，这是给您的。” 周屿在她身后黑了脸，“我的呢。” 苏念回头看他，眼神清澈无辜，“不好意思，我忘了，三哥不会介意吧。” 眼前人笑容太耀眼，周屿咬着牙笑，“不介意。” 几人坐在客厅聊天，张妈将各种果盘摆上茶几，笑眯眯的跟苏念说给她做了喜欢吃的菜，周屿坐在外围沙发上和周海讨论公司的事情，他的余光落在对面人身上，她踢了拖鞋侧身倚在沙发靠背上，慵懒妩媚，眉眼弯弯。 像是被传染，他眼眸的冷意在不自觉间褪去不少，化为点点柔。 忽的外面响起敲门声。 客厅瞬间一静。 张妈赶忙从厨房跑出来擦着手去开门，苏念撑着身子透过落地窗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卡其色风衣的女孩从院子走进来。 还没走到客厅便听到她的声音，娇气又尖锐，“伯母，今天张妈做了什么好吃的啊？” 她走到客厅忽然瞧见苏念，顿时脸色一变，杵在原地没说上话来，林霞笑着说道，“你还没见过她，这是苏念，你们家搬来的时候她刚好出国了。” “念念，这是路遥。” 苏念穿上拖鞋走到她面前伸出手，“你好。” 路遥有些不情愿地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我知道你。” 她目光投向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身上，微微撇嘴，“听他们说，周屿哥最宠你。” 男人似乎对她的到来并没有特别的感触，甚至连一点眼神都没有分给她，直到苏念站在她旁边，周屿的目光才在她的身上扫过，仅仅一秒便落在苏念身上。 路遥松开苏念的手，对上男人清冷的眼神，不自觉扭捏了下，“周屿哥，我有话对你说。” 周屿掀起眼皮，坐在那里没有起身，“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余光不自觉扫向苏念，后者早就重新坐回沙发，顺带拿了一瓣橙子吃。 舌尖抵住脸颊，清冷的脸庞更是冷漠，周屿抄兜起身，“走吧。” 路遥立刻转身往外走去。 两人在院子里秋千处。 林霞拉着苏念的手道：“对了，前两天家里房间修整过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你那间。” 苏念抿了下唇，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拒绝她，只得任凭她拉着去了楼上。 新刷新过的房间不再是少女粉嫩嫩的模样，简约性冷淡风，更符合她的气质些，只是味道还是有些，林霞推开窗户透透气。 张妈在楼下喊她下去接电话，林霞急匆匆跑了下去。 房间里只剩下苏念。 她转了一圈，迈步准备出去。 忽的楼下传来少女稚嫩勇敢的声音，带着点点颤抖，“可是周屿，我真的很喜欢你。” 她的脚步停下，回头看向窗户。 窗外老树叶子早被深秋掠夺，只留下光秃秃的枝干在风中抖动，她眨了下眼，看向床头那副画稿。 那是她在周家画的第一幅设计稿。 虽然报废掉了，但是依旧被她留了下来，还被挂在墙上。 终于外面男人的声音响起，淡漠冰冷，“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苏念眼眸一缩。 “我不想让她想多，”说到这里男人轻笑声，“她太能记仇了。” 女孩儿急了些，“是谁，我认识吗？” 她想看看还有谁能配的上周家这位太子爷。 周屿垂眸轻笑，眉眼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她就在客厅。” 美滋滋的吃着橙子。 压根不关心他被旁人揪出来表白。 不在乎这些想靠近的他女孩儿们。 真的很能拿捏了。 被他拿捏死死的。 第43章 出名 窗户是推开式的, 没有挂住绳索在空中来回荡，窗外的风吹进来，夹杂着空气中原本的装修味道, 苏念掩住鼻子，走到窗户边, 探身想要将窗户挂住绳索。 周屿抱着手不经意间抬眸，正跟她的视线撞在一起。 四目相对。 男人眼里划过一丝紧张。 苏念淡淡看了一眼, 固定好窗便起身回到屋内, 拍拍手下楼。 不一会儿周屿进来, 他站在沙发前静静看着苏念, 而后坐过去替她剥了一块橙子, 低声道：“我没答应。” 苏念笑了，拂开他的手自己拿了一块, 蕾丝花边袖子拂过他的手背，他抬了抬手想要抓住, 却没能。 “你都听见了？”周屿坐直身子，嗓音低柔, 甚至有些颤抖。 “没听见。”苏念毫不犹豫的回答他。 周屿撑着身子靠近她, 含着笑看她，“明明就听见。” 苏念下意识后退，蹙起眉头, “听见怎么样。” 面前女孩警惕又气呼呼的模样落在男人眼里, 像一只河豚, 气炸了又可爱，他忍着手没去捏她的脸，只是看着她笑，满目无奈。 林霞端着果盘出来, 望了眼院子，咦了声，“路遥呢？” 周屿瞥了眼旁边人，低头把刚才的橙子塞进嘴里，淡淡说道：“回去了。” “那孩子也执拗，”林霞放下果盘，似有若无的瞥了眼苏念，“她不是你喜欢的那一款是吧。” “年纪也不小了，该追追，该干嘛干嘛。” 橙子吃完，周屿探身抽了张湿巾擦了擦手，靠后手搭在椅背上，胳膊堪堪横在苏念身后，“念念，你有什么打算？” 冷不丁被点名，苏念看了他一眼，“我还小，没打算。” “行。”男人眼神在她脸上扫了圈，没再说话。 不一会儿她的手机响了声。 苏念擦干净手抄起手机查看信息，是一条微信好友请求。 余光扫向旁边男人。 他的手机反扣在桌子上，手指虚虚放在沙发沿上。 她默默放下手机，选择忽视。 周屿啧了声。 饭桌上。 林霞替苏念加了一块牛肉，嘱咐她要多吃点。 周屿夹了一块排骨给她，苏念一愣，轻轻撇在一旁没有动。 张妈看不下去，将那块排骨替她挑走，打趣道：“三少事多，竟然不记得念念不吃猪肉了。” 筷子一顿，男人常年锻炼有力量，手上筋络随着动作凸显，他抬眸看过去，抿了下唇。 一个字没说出来。 苏念淡笑着谢林妈，顺带夹了块牛肉再次塞进嘴里。 少女脸庞娇嫩，被肉塞的满满的，脸颊处鼓起，神情欢快愉悦，对于他加错肉的事情丝毫不在意。 放在桌下的手慢慢蜷成拳头，周屿放下筷子起身，声音低沉，“我吃饱了。” 椅子在地板上发出刺耳摩擦声，鲜少的声音。 周海看了眼他，慢慢放下筷子。 苏念垂眸，也放下筷子，刚巧手边电话响起，她起身走到院子外接听，赵静雯跟她说几个单子需要明天一早来处理。 而且有个小明星明天要来预约高定礼服，可是她看上的款式在布料上还有些问题。 苏念挂掉电话转身回到客厅，贴近林霞撒娇道：“林姨，工作室有急事我要先走了，等下次来陪你去采摘园的。” 林霞哎了两声，叹了口气，挥挥手，“走吧走吧。” 周氏现在主权回归本家，她也不再那么强势，事业心没有那么强，反倒是要求起周屿来。 偏偏跟周海的关系依旧相敬如宾，看起来就像是古代旧社会的门当户对对嫁。 周屿并不常回来，但是苏念回来他肯定会回来。 想到这里林霞轻呼一口气，也放下筷子，“你有没有觉得这俩孩子有点问题。” 周海冷哼一声，夹起一片青菜放进嘴里，咀嚼吞咽下去后才开口，“我看是你儿子有问题。” 从进门眼睛就没离开过念念的身上。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好怎是有些看不透。 “不过你有没有觉得念念好像很烦周屿。”林霞抬头看了眼楼上，压低声音，“会不会因为那件事。” 出国前的表白。 周屿当众拒了她。 可现在，又怎么感觉好像掉了个儿，这两人反转了。 周海摆摆手，“孩子们的事情就让孩子们自己看着办吧，他们不说就当不知道吧。” “诶你这人。”林霞也懒得跟他讲，推了餐盘起身去了书房。 推开门，周屿不在。 她探身看向楼下，男人拎着西装外套大步走上前，拽住前面儿的手腕，几乎轻轻一扯，她便趔趄了下撞入他的怀中。 林霞倒吸一口气，抬手捂住嘴。 “放手。”苏念退开他，扯了扯外套，白净的脸上更是越发清冷。 周屿把手抄进裤兜，垂眸看了眼她的鞋，是一双矮跟米色高跟鞋，跟她的衣服很搭配，他勾了勾唇，“我送你回去，这边不好打车。” 别墅区在城郊半山上，路过的车的确很少，要是想打车需要去下坡路上，眼下她赶着回去，苏念看了眼手机上还在不停跳秒数的订单，伸手点击取消订单，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旁边男人低笑一声，附身过去抽出她的安全带系上。 离得近了，苏念闻得到他的洗发水味道，清新味淡，像他这个人一样冷冽。 她屏住呼吸，直到周屿起身离开，苏念才喘了口气，眉头越发皱起。 周屿单手转动方向盘，扳指光动，闪过苏念的眼眸，她闭了闭眼睛，托着腮看向旁边。 道路两旁的常青松依旧茂盛。 沿边的不知名小花儿就竟然开了，在一片枯黄杂草里显得格外娇艳。 “念念。”周屿开口喊她，嗓音低沉轻柔。 苏念没有应他，托着腮依旧看着外面。 周屿被气笑，车子慢慢转弯，“我们谈谈。” 苏念抿了下唇，“我跟三哥真的没什么好谈的，该谈的早就说完了。” “那起码把我的微信和电话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苏念一顿，转头笑盈盈的看着他，“没有必要啊，大家平时联系并不多的。” 周屿侧目看她，笑容璀璨，眼眸清澈，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敲了敲，“那加回来，我没事不会找你。” 终归加回来是件好事。 苏念摇摇头，“我想我跟三哥没什么事要谈的。” 她拒绝的干脆，丝毫不给周屿机会。 周屿咬牙，“行，你说了算。” 他总不能夺了她手机强迫她加回来，能回本家吃饭已经是件好事。 车子在公寓楼停下，苏念解开安全带，推动车门，毫无反应。 她转头看向周屿，淡淡一笑，“三哥这是什么意思。” 周屿侧身看她，冷眸点点柔光，解开锁车键，“我这两天要去一趟美国，你……” 车门被人推开，苏念起身下去，哐的一声关上车门，冲着他摆摆手后头也不回的进了公寓。 周屿喉结轻轻滚了下。 那个娇小身影转瞬消失在楼道里。 有没有要带的。 这句话卡在喉咙里。 他呆了会儿，被气笑，松开刹车掉头回周氏。 苏念前脚刚迈进门还没来记得换鞋手机便响了，她停在玄关上接听。 赵静雯压低嗓音说：“你赶紧来一趟，那个明星改了行程已经来了。” 苏念拿起车钥匙便往回走。 路上赵静雯已经把明星的诉求微信上给她罗列出来，但是主手在她这里，所以暂时没有帮她测量尺寸。 车子匆匆被停好后，苏念小跑进店里，看到那人的时候立马笑了。 之前跟剧组合作的仙侠剧里，这个演员饰演女三，是个新晋演员，还是第一次入那么高规格的剧组。 苏念记性算好，知道她姓于。 “于小姐好。”她冲着于雪伸手，“好久不见。” 于雪笑了笑，她是天生的笑眼，这是苏念记住她的第一特征，亲和力很强，只是冲人一笑，那双笑眼弯弯，让人瞬间产生好感。 “苏小姐，我很喜欢你之前帮我设计的剧组衣服，所以这次想让你帮我设计一套裙子，”于雪指了指墙上挂的几件长摆裙，“我下个月有个活动要参加的。” “那我们量一下尺寸。”苏念抽出软尺，示意她张开手臂，然后仔细测量出自己需要的尺寸。 两人到休闲区坐下，她又替于雪倒了杯黑咖啡，“那于小姐有什么要求吗？” 于雪想了想，招呼助理把资料夹放下，“我知道时间上有些急促，但是还请你帮个忙，事后我也会多帮你宣传的。” 说完起身离开。 等她走后苏念打开文件夹，顿时挑了下眉头，这里面的要求可是够多。 看来是要借着服装来火一把。 苏念坐下来翻开微博找到于雪的，然后从头查看她所有的活动造型。 天色彻底暗下来后，苏念抬起酸涩的脖子扭了扭，将几个对她来说用的上的图保存好，而后打印一张于雪的正脸照，对比放在测量尺寸那里。 赵静雯坐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感觉你要火了。” 苏念被她逗笑，在平板上勾勒图，“是吗，我怎么觉得是我们两个要火了。” 这话一出两人齐刷刷笑起来。 按照约定，苏念迅速出设计图，做裁剪，好在她的速度快，灵感也有，出单的速度比原来要快上一些。 于雪来的时候比之前还要瘦一些，可看到礼服的那一刻，她的眼眸亮了下，拿着衣架愣怔几秒，看向苏念，“这件裙子真的，很好看。” 苏念微微一笑，“要不要试试看，现在瘦了些可能会更合身一点。” 于雪皮肤白皙，她便采用大面积的同色系刺绣布料来做成高开叉收腰长裙，上面的吊带修改成错肩，一根细带，一根宽带，下摆的尾部镶了几颗散落珍珠。 搭配贝壳耳饰。 不久，微博热搜上有一条爆字热搜。 #于雪是仙女# 而苏念工作室微博粉丝一夜之间暴涨。 周屿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淡淡一笑，丢下笔轻笑，神情里竟有几分骄傲，“她早该火了。” 而且也已经火了。 早在国外，她的名字就被很多人知晓。 余岁收起平板笑道：“老板你好像很开心。” 周屿挑眉。 好像比他拿回主语权的时候还要开心。 第44章 亲吻 苏念对于工作室的名字并没有太多纠结。 只用了一个N字母来作为头牌。 院子外的吊杆上挂着软牌子, 风一吹底下的铃铛叮当叮当作响。 门口道路两旁停满了车，大多是豪车。 院子做成了一个玻璃阳光房，里面白色纱幔一挡, 空调的热风源源不断的吹着，勾起一层层波纹, 倒是更让人好奇这家店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存在。 屋内却是安静的要命。 苏念直起腰将数据保存好，微笑着说, “宋小姐, 您的预约在三个月以后, 所以务必遵守时间。” 宋小姐点点头, 径直走到吧台刷卡消费。 旁边赵静雯也已经将另一位高定数据测好, 那位的预约已经排到半年之后。 之前国外的几个订单苏念没有时间处理，现在不能再拖, 她优先想要先处理那些订单，而国内这些她只能先安排给静雯。 最近静雯被她逼着学习各种资料生无可恋, 倒是进步飞快，两人承接的话, 速度比之前要快很多。 工作室的名头被打出去, 是近期最开心的事情。 而还没开业。 苏念选了一个初八的日子开业，便将邀请函亲手做了几份送到相应人手里。 周屿并不包含在内。 反而余岁有。 余岁捏着这个烫手山芋恨不得赶紧扔出去，苏念倒是乖巧, 竟然选了快递来给他。 周屿从秘书办路过, 停下, 朝着他手上的东西努努嘴，“什么东西。” 想遮掩都来不及。 余岁哭丧着脸递上去，周屿低头拆开，脸色渐冷, 将邀请函扔到桌上，“给你的？” 声音低沉阴冷。 “好像是给您的。”余岁咽了口口水。 周屿冷笑，“眼镜度数是不是又要换了。” “那么大名字看不见？” 说完进入办公室，关门声巨大。 余岁挑了下眉，颤巍巍拿起手机给苏念打电话，“苏小姐，您不是还有一份周总的邀请函没给。” 苏念正在看工人挂软牌，听到他这么问顿时笑了，“周屿的在本家。” 余岁挂掉电话冲进办公室，“老板，您的邀请函林总说在本家。” 周屿挑了下眉，掀起眼皮看他，“是么。” “真的。” “什么时候？” 余岁翻了翻日子，“周五。” 周屿合上笔记本叉腰站起来，活动活动脖子，“你去准备一份礼物吧。” 周五早晨早早苏念便去了工作室，将给客人的礼物准备好。 外面响起停车声，她捧着花出去瞧，花朵娇艳，人面明媚，她笑盈盈的冲裴献招招手。 裴献将手里的捧花递给她，“恭喜，以后就是苏老板了。” 苏念抿着唇笑，“别打趣我。” 正说着黑色迈巴赫径直停在门口，周屿坐在车里冷冷看着苏念冲着裴献笑的璀璨，他转着扳指嗤笑，“你说，裴献好在哪里。” 前面余岁满头冷汗，没说话。 后排男人冷笑，瞥了眼旁边的花束推开门走了出去，背着手走到院子里，轻轻咳了几声。 苏念探出头来看他，见他来了淡淡一笑，“三哥来的好早。” 周屿勾了勾唇，走上前把一个八角首饰盒递过去。 苏念瞧了眼没有接，“这礼物太贵重了。” “拿着。”周屿拉起她的手塞过去，俊美脸庞融去几分冷意，越过她看向工作室。 这房子是他一眼相中的，总觉得苏念如果用来做工作是的话是最好的，保密性和交通便利性都非常好，现在看来是好的。 他垂眸落在眼前人脸庞上，黑眸深邃温柔，“妈还要等会儿才来。” 苏念点点头，“没事的。” 周屿扫了眼裴献，蹙起眉头，“裴献，旁边聊聊。” 裴献苦笑声，看了眼苏念后跟着他去了旁边的休闲区。 余岁将车里的花束送上去，笑着说道：“苏小姐恭喜，这是周总特意让订的花束，希望你喜欢。” 娇艳的白玫瑰搭配上几朵黄玫瑰，竟十分适合她的工作室风格，苏念顺势找了几个花瓶摆在角落和吧台，然后抽出几只玫瑰插进里面，顿时玻璃房的气氛有了。 “苏小姐把这个房子打理的很好，不枉费周总的意思。”余岁帮她把花瓶里灌满水，闲聊道，“这地段当年周总来看过一次，只是那时候苏小姐还没回国，便一直犹豫着要不要买下来，后来苏小姐回国后周总第一时间过来买下来了。” 怪不得。 当初她来看房子的时候中介说虽然信息还在，但是不确定房主是否能卖，当她听了价格后便生了退意，压根没有让中介联系房主。 余岁还在旁边说着，“后面那片桃林刚来的时候开的旺盛，现在都败了，不知道结果子没有。” 苏念嗯了声，起身瞧了眼窗户外的桃林，“你说那片桃林开花？” 余岁点点头，“之前买的时候开了一整片，说是你会喜欢，就冲着这林子就该买。” 他的话随着淡淡花香一并入鼻耳，苏念看向翘腿坐沙发上的男人，懒懒散散的坐在那里听着裴献的话，拇指上的扳指缓缓转动，活脱脱一个贵族公子哥儿。 怪不得这几年对他青睐的名媛不少。 他褪去稚嫩，褪去少年感，越发沉稳低调，可坐在那里依旧光彩耀人，依旧是中心点。 她别开目光淡淡一笑，没有接话。 等苏念把花瓶摆好，林霞和周海还有牟老同时间到，几个人索性站在工作室前合了影。 周屿的手搭在她的腰上，将她扣住，苏念挣扎了下没有摆脱，她掐了下他的手，身旁男人低嘶了声，哑着嗓音在她耳边轻笑，“掐我干什么。” 苏念面向镜头微笑，“放手。” 快门咔嚓声响过。 摄影师瞧了眼相机里的照片，愣了几秒。 照片里那个清冷寡淡的男人歪头看着旁边的女孩儿，神情放松眷柔，像是看看一件稀世珍宝。 女孩儿笑容明媚，眼眸清亮，头微微歪向一侧，有几分局促。 好一对登对人。 他保存下来后又拍了一张，才喊了散。 林霞转身过去拥抱苏念，“念念真棒！” 苏念轻轻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轻声道谢。 身子被人轻轻推开，林霞瞥了眼站在旁边的周屿，“这儿还有人排队呢，我就不独占你了。” 苏念愣了下，回头看去。 男人抄着手垂下眼看她，冷眸黝黑，像一个黑色漩涡吸引人去探究去靠近，她眨了下眼，上前一步昂起头，“谢谢你。” 话音未落，她便被人拉入怀中。 熟悉的冷檀香味道猛然间窜入鼻尖。 她站着未动，却感受到腰间的手越发紧，苏念叹了口气，推开他。 然后周屿就眼睁睁的看着她去跟裴献拥抱了下。 男人俊美脸庞瞬间冷清一片。 鞋子碰到花瓶差点被踢翻。 这场开幕式一直闹哄到深夜，苏念喝了酒昏昏沉沉的，被周屿送到公寓，踉跄着几次险些要跌倒。 “醒醒。”男人低沉略带沙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苏念费力睁开眼睛看去，周屿的脸近在咫尺。 她呆愣两秒，缓缓眨了眨眼睛，“你怎么在这儿。” 周屿笑起来，揽着她的腰带向自己，“不然我在哪里。” 说着将手边的水杯递给她，“喝口水，去洗洗再睡。” 苏念点点头接过水杯，抿了口，唇印落在杯壁上，男人扫了眼，喉结轻轻一滚。 她却觉得头越发疼痛，伸手不小心打翻水杯，杯子轱辘滚到沙发边，她眯着眼睛看去，起身想要去拿，周屿直起身任凭她越过自己去拿杯子。 柔软身子贴着他的大腿，周屿蹙眉，护住她的额头，低声道：“起来，我给你拿。” 苏念抬头看他，杏眼润湿迷离，忽的歪头指向他，“你怎么在这里。” 周屿笑，俯身贴近她，“念念，你喝多了。” 苏念十分认真的点点头。 “去床上睡。”说着周屿起身将她抱起，可苏念喝醉身子越发沉重，男人衬衫一角被拉扯出，半掀起一角，露出腹肌精瘦有力，他低头瞧了眼没放在心上，单膝跪于床上将她横放下。 周屿起身，可衣角却被苏念压住。 他撑住上半身贴近，轻轻抽动想要将衣角抽出来。 鼻息交换。 淡淡酒气呼出。 周屿眼眸深沉，他抬手捏住苏念下巴，欲望纠纷在冷眸中，忍得他眉头紧皱。 忽的苏念撑起身子挣扎着想要起来。 柔软覆上，带着点点酒气，周屿身子一僵，瞬间捏住她的下巴俯身而上，轻轻在她的唇上轻吻一下。 少女唇瓣柔软温甜，带着酒气，像是桃花酒般醉人。 可眼前人却又睡得什么都不知道。 周屿坐在旁边抿了下唇，扭头看了眼已经熟睡过去的人，无奈一笑。 苏念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欲裂，她揉着脑袋坐起来，身上已经被换好睡衣，只是领口的扣子没有系上，锁骨若隐若现，苏念赤脚站在地毯上，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旁边的水杯上。 杯沿上有一枚口红印。 她盯着那枚口红印看了会儿，又想了会儿，只隐约记得是周屿送她回来的。 剩下的都不记得了。 苏念索性不去想，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迈巴赫车内。 余岁透过后视镜看向男子，几次后终于忍不住开口，“老板，你的嘴怎么了？” 从上车开始他便总是用手去蹭嘴唇。 神情倒是自然，瞧着心情很好的样子。 周屿勾唇一笑，抿了下唇，“没事。” 只不过是感觉太美好。 他甚至想再去亲一下。 余岁又秒了他一眼，笑道：“周总，思春是春天的事儿。” 周屿抬脚踹了下驾驶座，笑骂，“闭嘴。” 第45章 帮忙 苏念和赵静雯最近忙的要起飞。 前后两边的事情都让他们有些焦头烂额, 静雯已经好几次哀嚎想要招人。 给一位跟于雪同剧组的另一位女演员许萝做的高定礼服也已经完工的，但是她要求活动当天必须要苏念跟着才行，以确保自己当年礼服上不会出错。 苏念自然是明白她的想法。 她也想走一遍于雪的路子, 在微博营销一番。 活动当天苏念便拎着包跟着她去了活动现场，可等许萝一上身试衣服, 苏念眉头渐渐皱起来，她绕着圈看了眼许萝的腰围, 轻声道：“您是最近胃口很好吧。” 许萝叹了口气, “这不是剧组杀青, 今天站台, 我就放松了些。” 吃的也多了些。 本来苏念为她设计的就是突出腰线的束腰裙, 这种裙子胖一点都是不好看的，现在更是有些紧巴。 现在想要修改重来已经来不及, 苏念替她加上一条束腰带，“等下千万不要大幅度活动, 保持收腹状态。” 许萝点点头。 主持人敲了敲门，“好了吗姐, 等投资人讲完我们就可以上台了。” 说着递过去一个小册子给许萝, 示意她等下上台可以说一下里面的台词。 许萝探身过去接。 嗞—— 苏念脸色一白。 连带着旁边许萝的脸色也变了，她急忙直起身捂住腰，可惜上面已经是一条长长的口子。 许萝保持住原样没敢动弹, 默默看向苏念。 苏念深吸一口气, 将她拉起来, 然后扯了扯裙子看了下，已经严重撕毁，如果封起来也是可以，只是近距离看很容易发现端倪, 那群□□短炮的记者少不了要做文章。 这边许萝已经急的红了眼，紧紧拉着苏念的手，“苏小姐，有没有补救的办法？” 苏念点点头，有气无力的，“有。” “什么办法？” “找你的造型师去拿一套备用吧。” 许萝彻底焉了，瘫坐在椅子上，小腹微微隆起，活像是怀了三个月的模样，“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她是在是想借着造型服装来微博一日游啊。 苏念仔细瞧着她身上的衣服，腰部那里是按照当初她最瘦的尺寸裁剪的，现在愣生生出去那么多铁定是影响美观，搞不好还能来个负面热搜。 脑海里划过各种方案，最保险的就是完璧归赵。 可是，她抬头看眼时间，距离上台时间已经很近，现在想要将这么大的口子缝合上去根本来不及，苏念起身推开门喊过旁边的工作人员，“现在台上的人……” 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台上扩音器里放出的声音低沉清冷，漫不经心，她甚至能够想象到那人现在的模样，定是不耐烦的转着手中的扳指，神情疏离矜贵。 苏念转身急匆匆写了张字条递过去，“麻烦你帮我送一瓶水给周总。” 工作人员满脸为难，“这……” “真的是十万火急。”苏念道了声谢，便急匆匆回去在许萝面前蹲下，手边是摆放着的手工工具。 既然是来跟着的所以她老早将这些东西准备好，没想到竟然派上用场。 因为是尽可能让撕裂的布料复原，她要缝合的再贴近一些，苏念抬头看向许萝，“深呼吸，收腹，一直保持。” 许萝立马照做。 穿针引线，一点点按照布料纹路来缝合，外面深秋天冷，可房间内气氛紧张，苏念鼻尖起了一层薄汗。 台上。 工作人员借故话筒声音太小将另一个话筒递上去，顺带将字条塞给周屿。 周屿垂眼翻开字条。 【拖延点时间。】 是熟悉的字，只是写的潦草，苏念写东西有个习惯，总是在最后一个字后顿一下笔，形成一个小黑点。 周屿捏好字条，看向台下记者，换了另一只手拿话筒。 另一只手拿着字条抄进裤兜，紧紧攥住。 “大家还有什么问题，今天时间充裕，可以提问。” 明明刚才还有些冷场的台下瞬间爆掉，记者们挨个举手提问。 “请问周总对于周氏即将上市这件事怎么看？” “请问关于贵公司旗下部分子公司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 “请问您的感情生活现在是如何的。” 余岁站在旁边忍不住替周屿捏了把冷汗，周屿平日低调，也不爱回答问题，召开记者会也只是象征性提问两句就作罢，现在如同泄了闸的洪水，滔滔不绝的灌进来。 周屿倒是冷静的出奇，没有提前准备好的问题他也一一回答，避重就轻，不想回答的直接略过，倒也不难为人。 底下记者都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少见周屿这么耐心的。 苏念的手开始湿乎乎的，她不停地用纸巾擦干然后缝制，只差最后一点点。 距离台前很近，她能听见刚才爆发的呼声，知道是周屿真的在给她拖延时间。 她低头剪断线头，扶着膝盖站起来，“许小姐，站起来看看。” 许萝小心翼翼站起来，一直吸腹不敢放松，苏念示意她慢慢放松，而后蹙起眉头摇头。 手工缝制是赶不上布料原本的丝滑，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撑出线路。 她收起工具嘱咐道：“一会儿上台尽量吸腹。” 工作人员推门进来，“许姐，好了吗？” 许萝点点头，旁边造型师再次给她补了粉，她这才提着裙子上了台。 化妆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旁边造型师跟着许萝出去了。 整个房间内只剩下苏念一个人，她闭上眼睛昂着头瘫在沙发上，脖颈的酸痛现在反应过来，像有一根小针密密麻麻的扎着她的脖间肌肉，酸疼的要命。 房间门被人打开。 男人特有的脚步声响起，苏念睁开眼睛，眼眸里是闪亮着的天花板，她直起身子就看见周屿立在自己面前。 她撑起身子仰头冲他笑，“谢谢你。” 周屿抬起她的下巴，挑了下眉，目光在红润的唇上扫了一圈，“怎么谢我。” 苏念拍掉她的手，扬了扬手机，“我通过你的微信申请了。” 周屿哦了声，微微附身贴近，“这样啊。” 他的声音低柔沙哑，似乎刚才是讲了不少话，这会儿嗓子怕是不舒服的。 男人小腿贴近她的膝盖，几乎是要俯身倒在她的身上，苏念别开眼推了推他，“我有东西给你。” 周屿举起手臂，示意她过去。 苏念蹙眉，弯腰躬身穿过去，拿起放在一旁的包在里面翻到一颗水果糖，那是她早晨来不及吃饭预防低血糖准备的。 而后又拿起一瓶水一并递过去。 “给我的？”周屿直起身看她手里的糖，白嫩柔软的手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颗水果糖，糖纸颜色艳丽，在灯光折射下璀璨斑斓，他没有接，抬头看向苏念，“哄我吃糖？” 苏念笑了笑，“没什么给你，回头请你吃饭。” 周屿伸手拿起糖握在手里，指尖划过苏念的手掌心，她的眼睛飞快眨了下。 “能走吗？”他将糖放进兜里，拧开瓶盖昂头喝了口水。 嗓子隐隐作痛。 刚才说的话太多。 苏念摇摇头，指了指外面，“我还要等许小姐回来。” 她要等等看以防万一。 周屿点点头，坐到沙发上，拍了拍旁边沙发，“过来。” 苏念站在原地没动，反而坐在化妆镜前的椅子上，镜子上的小灯泡还亮着，投射在镜中的人侧脸轻柔绝美，睫毛浓密又长，随着动作忽闪忽闪，像蝴蝶一般。 周屿托着腮看她。 “苏念！”房间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许萝提着裙摆小跑步进来，语调欢快，“我觉得……” “周、周总。”许萝挺住脚步，看了眼苏念又看了眼周屿，目光落在茶几上的水杯上，“您怎么有空来后台。” 周屿拇指抵住额间，抿了下唇，“看见苏小姐了，所以过来说两句话。” 许萝眨眨眼，还没等说话苏念就起身过去看了看她的礼服，还算是好，她笑着问道：“拍了照片了吗？” 许萝点点头，“已经发了微博。” 身后小助理也是满脸开心，“现在在热搜榜上挂着呢。” “恭喜啦。”苏念转身收拾好包，又看了眼许萝身上的礼服，笑着道：“许小姐要是想收藏这件衣服的话可以送到工作室修补。” 许萝看了看那道口子，又十分喜欢这件衣服，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周屿起身往外走去。 等到苏念出来，外面周屿站在门口，听见动静转过头来看向她，外面灯光昏黄，将他的影子拉的斜长，窄腰长腿更是一览无余，他冲着苏念勾唇笑，“蹭个车。” “你的车呢。”余岁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出席活动。 周屿面不改色，“车子临时出了问题，余岁送去修了。” “没帮你喊别的车。”苏念一边说着一边往楼下走，神情清冷，“我的车你恐怕坐不惯。” 周屿跟着她往下走，地上两人影子交叠又分开，反反复复，直到平地彻底分开，苏念按下开锁键，车灯慌了向下，周屿走过去拉开车门径直坐在副驾驶。 苏念抿紧嘴唇，坐到主驾驶。 副驾驶那位自上了车就在看手机，苏念看后视镜的时候不小心瞥到，是微博热搜界面，刚才许萝小助理说在微博热搜上挂着。 “你的微博涨粉很快。”周屿点开她的微博，慢慢往下滑，发布的并不多，寥寥几条，可每条的高定服装都非常吸引人。 他转头看向苏念，眼前人双目直视前方，玉手搭在方向盘上，跟几年前的模样似乎哪里不一样了，周屿撑着腮看了会儿，目光又落在她的手上。 忽的想起之前苏念没出国的时候，她还给他做过两件衬衫。 周屿张了张口，问道：“还接男装么。” 第46章 真的 周氏。 整个会议室里低气压一片。 有人手机放在腿上给余岁发微信：老板是因为这几个月业绩不好才这样吗？ 发完消息又偷偷瞥了眼坐在最后排角落里的人。 满脸阴翳, 冷眸冰人，冷不丁对上一眼能立马打哆嗦。 余岁低头瞥了眼微信内容，十分淡定的挑了下眉, 看向后排的男人。 自从上次周屿谎称自己车子坏了非要让苏小姐送，也不知道在车上说了什么, 给他打电话的时候竟然是在一条鸟不拉屎的大马路上。 最主要的是，下雨了。 所以他接到周屿的时候, 平日里有点洁癖症的男人浑身上下淋得像个落汤鸡, 黑色衬衫紧紧贴在身上, 眼神冰冷肃杀, 他连张口问的勇气都不敢。 还是苏念有本事, 敢给他扔到大马路上。 “什么？”赵静雯吃着西瓜一下子窜起来，义愤填膺的, “那个狗男人竟然真的这么问你？” 苏念抱着温水一口一口喝着，轻轻点头。 赵静雯又啃了口西瓜, 含糊不清的说：“亏得周屿那张脸好看，要不然真的要一口盐汽水喷死他, 当年你给他费劲心力做的那件衬衫……” “随他吧。”苏念放下水杯打断她的话, 拿起平板习惯性打开画两笔。 那天周屿问她的那句话，脚下刹车被她猛地踩到底。 车子在雨中晃动下，后座因为阻力瞬间弹起落下, 苏念手掌按在喇叭上, 喇叭在空旷环境里越发刺耳, 周屿神情阴沉，声音倒是轻柔的问了她一句怎么了。 她解开门锁，冷冷的让他下车。 周屿看了她一会儿径直开门下车。 两人再无联系。 “别理他这种人，”赵静雯重新坐下, 咬着牙低声道，“真是渣男一窝窝。” 苏念抬头，“嗯？” “没事。” 正说着她的微信忽的响起，苏念拿起手机翻看，而后猛地站起来。 赵静雯还在吃西瓜，看见她一下子站起来有些愣，昂着头看她，“怎么了？” 苏念拿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眼角发红，“裴献说，有我父母的消息了。” 她的声音很轻，声线颤抖，眼眸却发亮的很。 像是不敢置信，又充满希冀。 “那、那裴献知道他们在哪里吗？”赵静雯也跟着激动起来，站起来转了两圈，“是在哪里。” 当年苏念父母车祸身亡应该是安葬了，但是随着苏老爷子的病症加重，至今都没有告诉苏念父母的墓地在什么地方。 她去疗养院的时候曾经问过照顾老爷子的那些人，他们也并不知道。 甚至有一阵苏念都觉得自己父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回头一想又觉得好笑。 “我跟裴献说了，”苏念抬手蹭了下眼角，笑着说道，“等周一我们见面。” 距离约定的时间很快到达，苏念早早起床穿戴好，然后开车去裴献公司楼下等他，直到一个小时后裴献出来，身边还有两人。 裴献快步走过去俯身看着她，“抱歉出来晚了，临时有个国际会议要开。” 苏念点点头，眼眸明亮，“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再等我几分钟。” “好。”她乖乖坐在车里点头。 周屿抬眸看过去，只瞧见她白净的脸庞，还有得体的穿搭，有些素雅，不太像平时她的风格。 他想了想，扭头问余岁，“下午什么安排。” 余岁翻开备忘录瞧了眼，又看了眼停在那边的车，“下午只有跟贾总的会议，是敲定最后合同条款，可以推后两天。” 周屿瞥了他一眼，“行。” 苏念一直等到裴献忙完，她十分有耐心，只是心里也越发的激动，按照裴献说的父母的墓地在有些偏的郊区园林墓地，开车需要两个小时时间。 裴献坐在副驾驶噙着笑道：“心情很好？” “当然。”苏念将放在旁边的口香糖递给他，“尝尝，我买到的很好吃的一款。” 裴献拿了一条撕开，浓郁薄荷香瞬间窜入鼻中，呛得他皱起眉头，却依旧塞进嘴里，甜辣的口感瞬间占据口腔，他掩嘴，“味道挺浓郁。” 苏念眉眼弯起，面容璀璨明朗，“是提神醒脑用的，我看你好像没有精神的样子。” “嗯。”裴献嚼了两下，手抵住太阳穴，“昨天熬了个通宵。” 苏念点点头，没再说话。 车子一路沿着主路飞快驶出，在拐弯处没入一片高地杨树林里，转身消失不见。 沿着路一直跑到尽头，便看见一座墓园。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蓦然握紧，苏念轻吸一口气，缓缓踩下刹车，车子随着惯性驶入墓园停车场，在空旷处停下。 两人下车，她紧紧攥着手里的花束，鲜花都是她今天早晨精挑细选的，希望父母会喜欢。 墓园看管工作人员看见车子停下，例行登记，“请问是去看望谁？” 裴献沉吟半刻，“苏家庆。” 工作人员翻了翻，“三排后四。” 两人点点头进去。 苏念将父母的照片从包里拿出来，那尾数几张的照片里是父母的合照，裴献揽着她的肩膀拍了拍，“别担心，如果不是的话那我们再找下一个。” “好。”她轻声应着，却是满心期待。 沿途常青松翠绿，穿过一条条甬路，前面的墓碑排列在那里，静静地。 她忽然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手中的照片被捏的近乎变形，难以掩盖心中的悲切和激动，苏念看了眼裴献，迈步追上去。 墓碑上赫然刻着苏家庆的名字，是个合葬墓碑，还有一个是李朝兰。 照片上是陌生的两个笑颜。 苏念蹲下看过去，努力的与手中照片里的人物吻合起来，可好像怎么都不对，她昂起头看向裴献，明眸里湿润闪耀，“好像不是。” 裴献蹙起眉头，俯身瞧了眼，语气低沉，“老赵跟我说这个人也是当年车祸意外死亡，年龄时间和家庭背景都对的上。” 苏家在A城虽然算不上名门望族，可是苏老爷子的名望在所以当年苏家也算是个中门家族，但是儿子不争气，没混出名堂还执意不肯入部队，早就苏家慢慢沦为一普通家庭。 这样的家庭查起来，茫茫人海都是这样的，想要找到墓地跟大海捞针一般。 眼角的泪终是落了下来，苏念抬手蹭了下，放下手里的花束，然后掏出纸巾替那人的墓碑擦了擦，笑着说道：“没关系，起码有希望了。” “范围也会越来越小的。” 她安慰裴献，安慰自己。 裴献将她拉入怀中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温柔的说：“想哭就哭出来，我在这里陪着你。” 苏念咬着唇笑了笑，轻轻推开他，“我没事。” 真说着裴献手机响起，她侧开身退后两步，又瞧了眼那人，陌生的笑容，苏念转身往山下走去。 回去的路是裴献开的车，到公寓楼下，他撑着方向盘看她，“没事吗？” 苏念摇摇头，“谢谢。” 她无心跟裴献说话，拎着包上了楼，进公寓后坐在沙发上呆愣到夜幕降临，直到赵静雯打电话给她，暮色铺天盖地下来，房间里昏暗一片，屏幕蓦然亮起，苏念惊了下。 铃声还在不断，她俯身捞起手机接通，“喂？” “念念，今天下午的布料来了，你要不要来看看？” 苏念拧了下眉心，“不去了，明天再看吧。” 赵静雯听出她声音不对，知道她今天是去看父母肯定出了问题，也没再继续问她，叮嘱她两句后便挂断电话。 房间里重新回归寂静。 外面风声萧萧，不一会儿暴雨便倾盆而下。 苏念醒来推开窗户只觉得空气清晰，泥土的味道混杂着一并入进来，她伸了个懒腰，门外响起敲门声。 她拢了拢睡衣走过去开门。 周屿站在门口。 苏念顿了下，“有事？” 周屿越过她看向客厅的白色窗帘，随风摆动，肆意飞舞，他上前一步，抬手将她的头发挽到耳后，“吃饭没？” 声音轻柔带有磁性。 “有事吗？”苏念心情着实不好，神情清冷。 “不让我进去吗？”周屿手抵着门看她，冷眸泛起点点心疼，“等下带你去个地方。” 苏念松开门把转身走进厨房倒了杯水，自顾自的站在那里洗漱，周屿坐在沙发上一直看着她，目光随着她移动，只觉得好像比之前瘦了。 似乎关于苏念的事，每件都记得很清楚。 他低头将袖扣挽起，顿了顿，丹凤眸下意识抬头看向苏念，后者已经在化妆。 周屿撑着手打开手机看资料，等她穿戴好后起身。 苏念下楼，打开车门，车门被人按住关上，手腕也被人拽住。 她恼了些，蹙起眉头看他，“放手。” 周屿低笑声，拉着她的手按下锁车键，然后拽着她往迈巴赫上走，苏念挣扎了下，没有挣脱，索性放弃挣扎坐上车。 车子飞快驶去，余岁贴心的打开自然风，笑着道：“苏小姐别担心，只是去个地方。” 苏念这才发现副驾驶上放着一束花束。 她没好奇心，干脆闭目养神，任凭周屿带她去别的地方。 车子驶出城区倒是往城郊走去，沿着山路弯弯绕绕的上了去，途中有些颠簸，苏念睁开眼睛，入眼的是大片的常青松和梧桐树。 那些梧桐笔直延伸到天，干枯枝干分叉在半空中，随着车速快速远离出她的视线。 一个巨大墓园出现在她的眼眸中。 苏念心头猛地一跳。 她转头看向周屿，男人亦是看向她。 四目相对。 苏念下意识握紧拳头，声音低哑，“是吗？” 第47章 父母 墓园那边已经打好招呼。 迈巴赫径直开入内, 在长台阶那里停下。 周屿下车将花束递给苏念，然后站在那里，“后面第三个。” 他没有上去。 苏念抖着手接过花束, 她下意识理了理头发，迈上台阶向上走去。 墓碑很独立, 一个一排，看得出是花了价钱的。 终于在第三排, 苏念停下。 她咬着唇走到墓碑前, 照片里熟悉的眉眼, 笑容, 她捂着嘴呆愣愣的看着, 下一刻泪流满面。 娇艳的花朵被摆放在台面上，她掏出手帕将墓碑轻轻擦拭干净, 然后跪下规规矩矩的磕头。 昨夜暴雨，地上还潮湿, 她的长裙沾染上泥巴，显得格外脏。 可苏念并未在意。 她静静的望着小相框里的两个人, 慢慢的跟记忆力的笑颜重叠。 她低头轻笑声, 抬手蹭了下眼泪，低声道：“爸妈，我来看你们了, 对不起, 我来晚了。” 从前觉得只要避开孤儿院, 只要不去想，那就可以。 可那个梦魇陪伴着她。 到国外也在。 直到后来她开了工作室，每天忙到昏天黑地倒头就睡的地步，噩梦终于没有那么频繁。 天空愈发昏暗,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苏念抬头望了望天空，一滴雨水落在她的脸上。 紧接着雨点越来越大，从阴霾重重的天空上倾洒下来，重重叠叠的雨幕将人的视线挡住，雨水落在地上，溅起一个个水滴，不一会儿豆大的雨滴便落在苏念身上。 她呆愣了一下，想要站起来。 一只手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起来，一把黑伞在她头顶撑死，苏念晃了晃神，跪久了膝盖有些麻，她趔趄了下。 周屿扫了眼她的膝盖，裙子上有两个深浅不一的泥印。 他俯身将她横抱起来，伞递到身后余岁手里，苏念这才看到余岁也在。 她眨了下眼，“我没事，放我下来。” 周屿低头，薄唇贴近她的额头，带着点点凉意，稳稳当当的抱着她下山。 深秋的雨来的快又急，凉意却是一层接一层的来，苏念被包裹在西装里，周遭都是冷檀香的味道，她轻轻吸一口气，只觉得脑袋有些发沉。 余岁跟在后面撑着伞，不经意间低头看见周屿裤腿上早就被扫上泥巴和雨水。 皮鞋上更是。 他暗暗挑眉，又看了眼被西装外套仅仅盖住的人儿，啧啧嘴没敢说话。 等到车内苏念才被放开，暖气充足，将她身上原本不多的寒气瞬间带走。 她捂了下脸，让自己清醒了会儿，而后扯下外套放在两人之间，指尖不小心碰到周屿裤腿，是湿的。 苏念顿了顿，收回手，抿了下唇，“你裤腿湿了。” 周屿垂眸扫了眼，温声道：“没事，等下换。” “要去哪里。” “另一个地方。” 苏念侧开身，闭上眼睛休息，旁边人歪头看向她，眼眸漆黑深邃，仿佛盛着清冷泉水，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半刻后才错开眼看向前面。 去另一个地方的时间倒是不长，不到一会儿就到了。 外面雨势小了些，周屿撑开伞下车，绕到旁边开门，将手递过去。 苏念看了眼那只手，搭上，下一秒便被紧紧握着，男人掌心温热，她的手瞬间被温暖包裹，苏念垂下眼看着脚下，旁边的皮鞋上沾染几分泥垢，被车内烘干后更是明显。 她没有说话，任凭他握住自己的手往前走。 面前红色的砖瓦房似乎有些年代，是存档管理处。 她看向周屿，“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周屿勾唇一笑，拽着她往上走，“进去你就知道了。” 里面大门被人打开，看见周屿进来微微颔首，将两人带到招待室，而后抱来一个檀木盒子，盒子花纹精致，只是年代有些久远。 周屿起身将盒子拿起来放在苏念面前，他按住盒子，低声道：“这是当年你父母车祸现场留下的遗物，应该是被苏老爷子暂存在这里的，现在给你了。” 说完他松开手起身退到她旁边，晃了晃手腕静静的看着她。 白炽灯光下她的头发有一圈光环，周屿抬起手想要摸摸她的脑袋，却又停在半空中。 桌上的盒子散发着古朴的光，就那样等着人来打开它。 苏念缓缓打开木盖，里面摆放着一枚玉佩和一块破碎的手表，还有一张烧毁一半的照片和两枚戒指。 她的视线忽然模糊，周遭环境突然安静下来，那半张照片里一个明艳的女人抱着一个半大的孩子笑盈盈的望着镜头，嫣然一笑。 那女人的模样与苏念有七八分像。 苏念笑了下，昂起头看向周屿，眼眶泛红，眼眸明亮，“谢谢。” 周屿叹了口气，半跪在她的面前与她平视，他依旧握着她的手，语气温柔低沉，在偌大的接待室里男人充满磁性的声音仿佛在耳边低喃，“以后还有我。” 那双冷眸里是温柔的海，坚定的岩石。 就那样毫不避讳的撞到她的瞳孔里。 苏念直直的看着他，片刻后微微一笑。 在她的脑海里，这样的周屿是从来没有过的，从来没有。 “周屿，”苏念微微俯身贴近他，她哭过，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男人愣怔了下。 转而目光锁住她的，他笑了笑，捏着她的下巴佯装观察，若有所思的瞧了会儿，“大概是因为你好看。” 苏念被他逗笑，手背别在嘴上，嘴角微微勾起。 周屿起身将她拉起来，大手揽着她的腰，力道却是没用上半分，苏念的腰盈盈一握，男人喉结滚动一下，他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脸上，暖暖的有几分痒，嗓音低哑诱惑，“虽然都说不能趁火打劫，但是我想。” 她没有搭话，任凭他扣着自己的腰。 “念念，回周家，好不好。”回到我身边。 她离开的四年，太难熬了。 苏念别看眼看向他身后，红木大门紧紧闭着，她知道余岁和工作人员就守在外面，“今天谢谢你，真的很感谢。”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 周屿固执的捏着她的腰扣向自己。 “三哥，”苏念抿了下唇，手搭上放在腰间的手，轻轻一扯，退后两步，“我不是周家的人，之前也是寄养，不存在回去与不回去的说法。” 少女声音清脆冷冽，宛若在这接待室里下了一场无声的雪。 冷到他的眼眸里的那几分暖也被冰冻住。 苏念抱起木盒朝着门外走去，余岁听到声音替她打开门，苏念在他面前停下，“余秘书，能不能麻烦你把我送到公寓。” 余岁望了眼室内的男人，男人挥挥手。 他笑着道：“好的。” 车内，苏念的手一直搭在木盒上，余岁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噙着笑道：“恭喜苏小姐。” 苏念弯了弯眉眼。 “周总从年前就开始调查你父母的事情了。”余岁按下暖风按钮，车子在主路上飞驰，很快便看见路边的高耸梧桐树，一棵棵蔓延到无尽头。 苏念掀起眼皮。 “跑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东西，寻了大半年的时间才找到这里，”余岁转动方向盘，缓缓说道，“只是你也知道周总做事不喜我们插手，也不准说，所以才会瞒着你的。” “本来是打算近日带你去的，没想到您找了裴少帮忙。” “周总有点生气。” 车内安静，只听得见余岁的声音，苏念撑着下巴看向窗外，没有应他的话。 是了，他做事低调。 可也有高调的时候。 在酒吧当众替白薇遮身，让那件衬衫被人任意践踏。 这样的事她没有得到过，也不求得到。 已经过去的也就过去了。 可是，苏念垂眼看向木盒，她不知道这份心意是为什么。 “苏小姐，周总是在乎你的，只是他不知道。” “在乎么。”苏念低低开口，“可那都是过去了。” 她也已经放下，也早就不在乎这个人了，她的世界里周屿已经不是那个唯一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余岁见劝说她无果，摇摇头叹了口气再没说话。 只觉得自家老板情路坎坷，长路漫漫。 苏念回到家后便找了个地方将木盒收起来，然后把照片和自己的照片放在相框中。 那枚玉佩和手表在路上她给朋友发了消息，看看能不能修复。 就像是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落地，她睡得格外香甜。 工作室已经步入正轨。 接下的订单中有部分是国外订单，之前接的几个还没有没完成的，她真的需要出国一趟。 赵静雯给她发微信问她行程安排。 苏念点开APP看了眼时间，今天晚上的机票应该就可以，她下单订票，然后打开手机扩音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跟赵静雯打电话。 “我晚上的飞机，你帮我盯一下这边，然后帮我把那些订单的布料准备好，我大概……”苏念将玉佩放进包里，丢进几件换洗衣服，“大概一周后回来。” 赵静雯立即着手准备东西，然后扔进车里去公寓。 晚上。 苏念提前到达机场，距离登记还有一段时间。 她拖着行李箱往里走，迎面走来一男人，看见她勾了勾唇，摘下墨镜看向她。 “苏小姐，好久不见。” 苏念顿了下，想起这是经常跟周屿在一块儿的，叫孟锐。 她点点头，“你好。” “苏小姐这是要去哪儿？”孟锐站在她面前，把玩着手里的墨镜。 这是两人第一次聊天，苏念对于这样的聊天有些抵触，她捏紧手中的拉杆抬手看了眼手表，而后抱歉一笑，“对不起，我赶时间，孟少下次再聊。” 说完越过他走向登机处。 孟锐回头瞧了她一眼，翻开手机，拨打出去，“你的心肝宝贝儿跑了。” 电话那头男人蹭的站起来。 老板椅在地上擦出刺耳的声音，男人声音冷若寒霜，“你说什么。” 第48章 合作 黑色迈巴赫宛如一头发了疯的黑豹在马路上狂奔。 苏念捏着登机牌进入机舱。 她放下手提包拿出眼罩, 然后将头发散下来，调整好舒服的姿势后边将眼罩盖在眼睛上。 飞行时间那么久，她需要睡一觉才不至于到了那边犯困倒时差的。 迈巴赫赶到机场那一刻, 头顶上飞机轰鸣声振聋，周屿抬头死死盯着那家飞机, 手握紧方向盘，骨节用力到泛白。 他按下快捷键, 声音压抑又颤抖, “查一下苏念去哪里。” 那头很快应下来。 周屿靠在椅背上轻轻喘息。 生平第一次除了焦躁还有难过。 脑海里忽的划过那天苏念贴着他问, 爱她么。 她一次又一次不告而别。 甚至没有给他消息。 在她眼里似乎他是个透明的人。 男人手被搭在眼睛上, 薄唇轻启, 又抿紧。 久久过后，手边的电话再次响起, 周屿睁开眼接通，直到那边说明苏念要去的地点后他的肩膀一点点放松下来, 脚下一松，车子竟然缓缓向前驶去。 周屿愣了下, 踩下刹车。 半刻后他松开刹车, 迈巴赫缓缓启动，手掌打方向盘，车子拐了个弯汇入车流之中, 消失在茫茫车辆之中。 办公室内。 孟锐翘着二郎腿给自己倒了杯茶, 放在鼻尖闻了闻, 挑了下眉，“所以你是去追了？” 他刚才电话还没说话就被人挂断了。 不用想，肯定是追去了。 周屿端起一杯茶抿了口。 “你说我就纳闷了，”孟锐凑过去道, “好好一个周氏集团总裁，怎么还搞不定一个小姑娘。” 周屿瞥了他一眼，“总裁也是人。” 也会为情所困。 孟锐故作恍惚，举起茶杯虚碰，“行，有道理。” “只不过，你做这些人家姑娘真的能体会到你的真心？” “你这一次又一次像个追妻石一样，有意思么。” 茶盘上的突然夹子掉在桌子上，砰的一声。 孟锐惊了下。 旁边人已经放下茶杯起身走到办公桌前，翻开文件看起来。 他摇摇头，翘着腿接着品茶。 余岁推开门走进来，神情有些微妙，将手里的东西递到周屿面前。 “周总，这个合同有必要您过目一下。”他说着又把文件夹推到周屿面前。 “子公司的？”周屿蹙起眉头，有几分低气压，“什么意思…” 话音戛然而止。 男人快速翻阅几页，然后抬起头看向余岁，“他们要和苏念工作室合作？” 余岁点点头，笑着说道：“他们看过近几年来的市场新款，觉得苏小姐的风格最为鲜明，也比较符合他们的新款设计。” 他挑了下眉，“已经签约了？” “还没，要等苏小姐回来。” “那就等她回来。” 余岁收起文件夹没离开，“那要不要等过段时间把子公司的设计部搬回部分到本部。” 这样的意图暗示的十分明显。 周屿垂下眼摇了摇头，“每周二过去视察。” “好的。” 他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快入冬了，窗户上因为室内外空气的温度差形成一层薄雾，将外面的斑驳陆离格挡在外，只留下浅浅一层模糊。 办公室内不知什么时候只留下他一人。 偌大的屋内笼罩在沉色里，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直到手机屏幕亮起，周屿才拿起，微信上是余岁发给他的消息。 那班航班已经落地。 他退出聊天界面，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编辑消息：“你回美国了。” 指尖在发送键上空顿住。 然后按下。 手机再次被扔到桌上，咣当一声。 美国的订单大部分主打裁剪虽然已经做完，但是苏念不方便过去看了一遍，又将细节部分再次修改。 终于在一个周后出了订单。 她挨家去送的衣服，试穿到再次修改，一共耗费整整十五天。 等她收拾完东西后，瑞安坐在她旁边问道：“再回去就不回来了吗？” 苏念轻笑声点点头，“是啊。” “国外的发展不好吗？”瑞安有些不明白她的意图，明明按照现在的势头，再过几年苏念就会崭露头角，成为一流的设计师。 可她不止一次表达了要回国的想法。 甚至老师都没留住她。 苏念将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然后拉上拉链，盘腿坐在地毯上。 “瑞安，有些人的家国情怀很重，所以无论去哪里都忘不掉，也不想忘记，”她环视一圈这间屋子，今天晚上是她在这里的最后一晚上，“国内有我爱的人，有我的家人，还有朋友。” 她说这话的时候杏眸璀璨，神情向往。 宛如外面的皎皎月光。 在地上，在窗边，撒下一地银光。 瑞安点点头，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第二天苏念回国。 赵静雯来接她，路上将文件夹递给她，“瞧瞧，这是睿阳科技公司给拟定的合同，我找律师看过了说是没有什么问题，条件合理，分成合理。” 苏念摘下墨镜仔细阅读合同，却是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她合上文件夹忽的想到这是周氏旗下的一个子公司。 “周屿知道这事吗？” 赵静雯撇撇嘴，“一个周氏本部还不够他忙活的么，还有空管这些小公司啊。” “总之没听睿阳那边的人说过这事。” 苏念点点头。 合同拟定在明天签约，这是一个大单，所以无论周屿是否知道这事她都会答应这件事。 第二天。 睿阳公司的人来跟他们签约合同，过程十分顺利。 收拾文件时候，那人忽然开口道：“对了，你们还接了其他的设计单吗？” “没有，剩下部分会在进组之前完成。” “那就好，”签约人笑着说，“我们最近核心设计搬回公司本部了，所以可能需要二位去本部参与设计。” “……”赵静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苏念张了张口没说话。 半晌后才点点头表示理解。 她忽的想起微信里周屿给她发的消息。 只是她当时在忙，看了一眼后便抛之脑后，忘记回他消息。 等她在回神的时候人已经出了院子，苏念追出去看他上了车，然后转身往回走，旁边赵静雯揽住她的胳膊往里走，“是担心和周屿有冲突？” “不是。” 只是她从来没去过周氏本部。 当年林姨让她去设计部上班，她暗问过周屿的意思，也没有得到很好地答案，现在却以合作方的身份进入。 - 去设计部当天苏念早早便到了本部大门。 睿阳的人说设计部在9楼，搭乘电梯直接上去就行，已经跟人打好招呼，到时候会有相应的人来接应他们。 苏念和赵静雯拎着东西进入公司。 前台那里果然有人引领，几个人刷卡进入，在中心电梯间等电梯。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低呼。 “周总来了。” “每次看见他都觉得帅炸了。” “可是他好冷。” “真的是哎。” 苏念静静平视前方。 赵静雯拽了下她的衣角，咬着唇低声道：“这也能碰上？” “没事。”苏念抬头看着上面不断上升的数字，第一次觉得电梯很慢。 熟悉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她静静的立在那里，旁边VIP电梯门口男人站定，侧目朝她看过来。 余岁冲着她一笑，“早上好，苏小姐。” 苏念微微一笑，“早上好。” 半分目光没有分给旁边男人。 倒是身后那群人见到余岁主动跟一个女人打招呼，顿时觉得她不简单，有眼尖的认出她是之前寄养在周家的那个养女。 一时间公司大大小小群都在疯传这事。 设计部的人还没见过苏念便已经知道了她的事。 设计部总监金静拍拍手，“别到处八卦，人家没说就是想低调，别惹事。” 底下人在茶水间散开，各自回到工位。 电梯门打开，苏念两人来到设计部。 金静带着他们参观了设计部，而后将两个工位分给他们暂时用。 苏念没什么想法，和他们一起开会，制定方案，时间倒也过得飞快，直到肚子饿才发觉已经中午过后。 她拿起手机预备定个外卖。 忽然余岁领着几个人拖着拖车进来，“周总说近期大家辛苦，给大家订了午饭。” 众人一片欢呼。 赵静雯看了眼苏念，满眼八卦。 余岁单独拎着两个袋子走到苏念面前，“苏小姐，老板说了你胃不好，这是给你订的。” 说着将两个袋子放在桌子上，周遭的目光全都聚集过来。 苏念深吸一口气，看了眼袋子，是之前他们去过的那家店，她抿了下唇，“谢谢周总，我自己可以订饭。” “老板还说，下午有空请您去一趟办公室。” 这下子部门里的人彻底开始讨论出声。 苏念抿了下唇，点点头算是答应。 下午，她去茶水间打水，刚进门便听见隔间里有人在低声说：“就她那样能给那边设计出什么好东西来？” “周总也不过是看在周家林总的份儿上才让余秘书照顾她的吧。” “有可能是走后门。” “空降。” 她捏紧水杯推门进去，里面人立即噤声。 苏念按下按钮，咖啡缓缓流出，她拿起一块糖扔进杯子里，温声开口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是没必要。” “签约设计，来本公司参与设计，都不是我的本意，”苏念瞥了眼旁边的小女生，目光一顿，进而挪开，“刚才有人说周屿是看在我是周念养女的份上才照顾我的，希望她可以跟我道歉。” “周家给我的，我自然会还清，”她举起咖啡杯凑近问了闻了闻，味道清醇浓厚，带着丝丝苦味，“但是工作上还请多多合作。” 说着她拉开门走出去，在门口停下，苏念回眸一笑，“可以私下找我，欢迎。” 大门合上。 几个人面面相觑，推搡着离开茶水间。 晚上，苏念收到两条消息。 一条是陌生人申请添加。 一条是周屿的：“听说你被人欺负了。” 第49章 狗血 她将手机放在旁边。 坐在桌边想了会儿, 又俯身拿过手机。 “没有。” 周屿：“好。” 苏念放下手机拿过画本看起来。 今天讨论的方案里面是关于两个重要游戏人物的服装设计，虽然是动漫服装，可是他们力求完美, 打造真比例，还要参考各个朝代的服饰特点。 看来以后要出周边的可能性更大。 好在她之前一直想要涉及国风领域便对各家朝代的服饰有点点了解, 可也是皮毛，还是要深入当地博物馆去看看才行。 苏念起身去洗漱。 微信提示音响起。 周屿：“很高兴合作。” 苏念顿了顿, 指尖在屏幕上飞舞：“很高兴合作。” 第二天。 苏念很早就和赵静雯去了周氏, 他们要赶在上午十点的讨论会上将修改好的方案做出来。 认真做事时间过得飞快, 早上设计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旁边屋子里的人忙到飞起, 倒是没人顾及上她们，苏念乐得清闲, 手头的事也做的顺手很多。 她将画稿传送到笔记本上，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五十。 讨论会开的时间有点久, 等到结束已经快要十二点，赵静雯饿的前胸贴后背, 肚子早就咕咕叫。 “这个衣服旁边饰品还需要在优化, ”苏念抱着平板指给静雯看，“下午咱们还要针对这个，一个个攻破好了。” 赵静雯不经意间抬头, 看到前面站着的男人, 忙拽了拽苏念, “诶，来人了。” 苏念有些不明所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看见周屿站在门口, 静静地看着她。 “该不会是来找你的吧。” 话音刚落，周屿便朝她走来，在她面前站定，额间细碎头发被风带起，黑色短发轻轻晃动，苏念忽的想起他的发丝是细软的，跟他的脾气性格相差甚远。 暗影靠近，她回了神，苏念被他的影子困在原地，她抱着平板下意识收紧手指，期盼他别说出是什么等会儿一起吃饭这种害死人的话。 “等会儿一起吃饭？” 苏念：“……” 周围目光瞬间聚焦在她的身上。 她少受注目，更受不了这种八卦注目，苏念默默后退两步，拂了下头发，冲着眼前人公式化微笑，“写写周总好意，我还有约。” 周屿抬眸扫了一圈，点点头，“是么。” 苏念抿紧嘴唇，“是。” “跟谁。”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 堂堂周氏集团总裁什么时候关心起一个合作方的日程安排了。 苏念彻底被他搞无语，咬牙低声回他，“跟裴献。” 周屿哦了声，直起身抄兜又走进一步，从她怀里拿出平板滑动看了看，眉头渐渐蹙起。 旁边余岁笑了下，冲着站在后面喝水的设计部总监招招手。 金静赶紧上前。 “这是第几版本。”周屿冷声开口。 他眼神专注，神情认真，很难看到刚才的懒散随意，一秒进入工作状态。 金静不自然清了清嗓子，“我不知道。” 周屿点点头，将平板放在桌上，声音不轻不重，却像是一块陨石重重砸在设计部人的心头上，震得他们腿软，毕竟之前也没见周总跑设计部挑错。 “周总我们马上修改，这还不是最终方案。” “改。”周屿眼神看向窗外，阳光正好，是个好日子，他收回目光在苏念身上顿了下，紧接着挪开，“改不好就加班吧。” 说完转身出了门。 整个设计部哀嚎声一片。 赵静雯幽怨的趴在桌子上，扯扯苏念的衣角，“你说，这叫不叫吃不到嘴里的葡萄都是酸的。” 苏念瞪她。 然后掏出手机给裴献发了条微信，约改天。 她本来是想谢谢裴献帮她找父母的。 可现在。 外卖APP最近用的十分勤，苏念现在想起外卖有些胃疼。 她收起手机预备等自己真的饿了再点。 不一会儿余岁拎着饭袋进来，拍了拍手，“为表示大家加班辛苦，周总请大家吃午饭。” 苏念低头路过，被余岁喊住。 “苏小姐，不来一份吗？”他说着递过去一个袋子。 苏念接过去一看，正是她今天和裴献约饭的地方。 指尖用力捏着袋子。 余岁笑着道：“看看是不是您喜欢的。” 苏念：“谢谢周总。” 说完转身回到会议室，她盯着袋子看了好久，然后拆开，四份小菜，都是符合她口味的。 手机收到消息，她点开。 周屿：“合口味么。” 苏念：你什么时候这么幼稚。 办公室里。 老板椅在原地转动，男人裤脚贴在椅腿上，随着动作晃动，干净精致的皮鞋随意踩在椅角，双腿交叠，手里拿着的手机盯了会儿。 直到电话铃声响起他才挑了下眉，看了眼手机上方的来电显示，接通。 “喂。” 吧嗒。 一根木筷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苏念弯腰捡起，用纸巾擦过地面后将筷子包裹起来放进袋子中，用勺子继续吃饭。 赵静雯瞥了她一眼，“你这是打算跟周屿耗到底了？” “没有。” “那他这是？” 苏念塞了口米饭，没有回答。 她怎么知道他在干什么。 奇怪的要命。 旁边设计部的人来喊他们过去看优化方案，苏念扒了两口米饭起身就预备过去，赵静雯拉住她，“你吃点，昨天晚上就几乎要通宵，我过去看看，实在不行再喊你。” 苏念有些不放心，“我和你一起去。” 赵静雯笑她，“你是怕我吃了他们还是怕他们吃了我。”说着把她按下，嘱咐她老老实实吃饭。 会议室的门关上，又被推开。 “是不是……”苏念以为是静雯回来，笑着抬起头，就看见之前在茶水间的那个女生小心翼翼的站在远处，似乎有些紧张，她吞下嘴里的饭，放下筷子。 “那个。”女生看了眼门，往前走了一步，朝她鞠躬，“对不起。” 道的是什么歉苏念清楚。 那晚她通过微信好友后对方并没有找她聊天，她也不着急。 来的人她之前听静雯说过，是今年设计部刚进来的一个实习生叫杜若若。 “没关系。”她起身走到旁边，将百叶窗帘调整好，而后抱着手站在她对面，笑盈盈的望着她。 杜若若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双手交叠紧紧攥着。 难道她长得这么吓人。 苏念轻咳一声，尽量放柔嗓音，“其实我没有放在心上，也明白你们的想法，我能理解。” 她的声音本就有些柔然，加上刻意放柔更是添了几分软糯，与她现在的清冷倒是有几分反差。 杜若若松了口气，肩膀沉下去，“其实我没有妒忌你的意思，只是更多好奇苏小姐的身份，加上……” “加上整个部门都在讨论我和周屿的关系。”苏念直接替她说出来。 “之前我的确寄养在周家一段时间。” “但是那都是过去了。” 杜若若点点头，“很抱歉我当时说了那样的话，你别告诉周总。” 苏念挑了下眉，“我为什么要告诉他？” 杜若若眨眨眼，指了指外面，“大家都觉得你对于周总来说很重要。” 苏念抿了下唇，尝试解释，“其实没有。” “好的。” “……” 算了，反正她也不会一直待在这里，随他去吧。 加班饭。 中饭。 早饭。 苏念嚼着嘴里的米饭感受着四面八方同事们的感谢眼神。 她忍无可忍放下筷子，给周屿发了一条微信：“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边回复很快。 周屿：“想让你好好吃饭。” 苏念盯着这句话看了会儿，叹了口气。 但是也不能这样。 能不能别管。 她反复输入几句话都觉得不合适。 正在这时候周屿的消息再次进来：“别纠结了，都正在输入十分钟了，就是想让你好好吃饭。” 苏念丢开手机接着吃饭。 初冬寒冷，会议室里空调充足，一顿饭吃完苏念脸颊上有了几分红晕。 孟锐一边吃牛肉一边观察从刚才就没动筷的男人，他忍不住咳了声，“干嘛呢？” 周屿放下筷子轻笑，“没什么。” 孟锐翻了白眼，“没什么哦。” 那这幅春心荡漾的样子是什么东西。 “你这都送了一周的饭了，也没见着人家姑娘对你有什么改观。”孟锐喝了口水，“要不你换换别的方式？” 周屿掀起眼皮看他。 眼神示意他往下说。 “总不能让她一直这么晾着你吧。”孟锐翘起腿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我教你。” 他说着拿出手机走到周屿旁边，翻到一人微信，编辑消息：“要不要一起赏初雪。” “你看，点击发送。” 红色叹号。 孟锐：“……” 周屿点点头，语气嘲讽，“学会了。” 孟锐舔了下唇，“那什么，换个人撩就是了。” 周屿点点头，拿起一份文件夹递给他，“你帮我去一趟设计部，把这个交给金静，顺便旁听一下他们三点的优化方案。” 孟锐接过去擦了下嘴，“好处。” “去了就知道了。” “切，卖关子。” 下午优化方案讨论还要继续，赵静雯和苏念是最后去的，两人手里都抱着一沓资料，预备让人从中间选出比较合理的图案来做最后决定。 门开时，两人放下东西。 赵静雯挽了下袖子，打开笔记本投屏，她清了清嗓子，环视一圈来的人，“大家好，我们来说一下……” 她的目光撞上正对面男人的目光。 对面人隐在半暗里，托着腮，眉眼低垂，见她出声抬起眼望过来。 在看清人来后，孟锐愣了愣。 他想到周屿跟他说的好处。 这可真是他妈的好处。 他想了好几个月的人就这么遇见了。 孟锐放下手下意识挺直腰背，赵静雯身后的幕布似乎成了背景布，将她娇小的身影映衬的格外好看。 第50章 理由 “怎么了？”苏念回到办公室放下东西走到赵静雯身边, “你认识孟锐？” 赵静雯咬着唇点头。 苏念慢慢直起身，脑海里划过几个片段，“所以, 你的前男友是他？” 她问的直接又戳中要害。 赵静雯捂着脸干脆摆烂，“是, 但是我发誓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我不知道他和周屿认识。” 明明A城这么大，怎么这都能撞到一起, 这圈子太小了。 外面脚步声叠叠, 苏念扒开百叶窗看过去, 众人拥簇中的孟锐从会议室里出来, 那人风流倜傥, 带着一种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儿款，倒像是个花蝴蝶, 她放下手转身看静雯，“没事, 要是真喜欢的话，接着这次机会要不要重新发展一下。” “啊？”赵静雯有些懵。 苏念轻笑, 慢条斯理的拿起画笔在板子上勾勒几笔, “如果彼此喜欢，好好把握当下啊。” 只要不是单恋。 正说着订单软件忽然响了一声将两人聊天打断。 苏念忙掏出手机来看了眼，她懊恼的拍了下脑门, “我忘了把这个关上了。” 之前只是在微博上说明近期一个月不接订单, 却忘了线上这件事。 订单上的人给的信息是需求一套情侣款, 苏念眨了下眼有几分惊讶，工作室还是第一次接到双件，她滑下订单，备注附件里只有男士信息, 尺寸给的十分详细。 只需要一眼，苏念便认出这个是周屿的尺寸。 她被气笑，冷笑几声，起身在办公室来回踱步两次，果断给对面人打过电话去，只响了几声那边就接通，是个十分年轻的女声。 “你好。”对方声音格外温柔客气。 苏念的恼意被压下几分，多了几分耐心，“你好，我是N家工作室的苏念。” 那边默了默。 好半天才说道：“你好，我订单下了两个人的。” 苏念有些奇怪，仍旧问道：“那么请问女方尺寸是？” “就按照你的来吧。”对面开始支吾吾的，声音越发低，几乎要听不到。 “小姐，”苏念被都逗笑，“这种事情是没办法来代替的。” “另外冒昧问一下，男方尺寸是周氏集团周屿的尺寸吗？” 她问的直接，对方噎了下，低低应了声。 苏念抿紧嘴唇，“好的，那我先替您做男士的可以吗？” 对方飞快应答然后有事将电话挂断。 预付金也在下一秒到账。 这一系列操作苏念有些没看懂。 虽然兜兜绕绕还是要给周屿做高定，她心里倒是没有不痛快，反而觉得平静。 只是上次周屿亲口问她的时候，苏念拒绝了。 看着手机里的定金，苏念低笑声，她干嘛要跟钱过不去。 又不会掉块肉。 只是她记得周屿的身材因为长期游泳的缘故，上身略微有些需要格外剪裁的部分，这上面的尺寸没有提供。 “真是周屿的？”赵静雯在她身后问道。 苏念点点头。 “还真是绕不开他了。” 外面人已经吃完东西开始陆续工作，她放下手机，想了想又拿起来发了微信。 收到信息的某人盯着上面那几个字看了好半天。 以至于孟锐以为他看见什么股市大跌或者是集团赤字才会这么凝重的表情，他凑过去低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周屿抬眼看了他一眼，“念念问我在不在办公室。” 孟锐拍了下桌面，“在!” “这肯定是找你有事。” 不一会儿苏念收到消息：“在。” 她抓起一个本子和笔就往外走，“我去一趟周屿那里，有事给我打电话。”说完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周屿叉着腰在办公室门口站着。 时不时看一眼外面。 直到电梯声音响起，他跨步坐到旁边沙发上，手指敲着椅子，一下又一下。 高跟鞋的声音一下下就像是踩在他的心脏上，皱缩一下，再舒展开，反反复复。 孟锐托着腮若有所思的瞧着他，“周屿，你什么时候成这幅样子了。” 做的事不像他，说的话不像他。 这一切的前提里，都是出现了苏念这个人。 他怕是根本不知道自己陷的多深。 可惜男人压根没那份跟他斗嘴的心思。 苏念歪了下头见办公室门开着，她径直走过去敲了两下门，目光看向周屿，“我来找你有事。” 周屿站起身，抄在兜里的手攥成拳头，面色温柔，“怎么了？” “我接了个订单，对方给你做的高定。” 周屿蹙起眉头，转身看向孟锐，“你定的？” 孟锐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他转身看向苏念，冷眸里闪过一丝慌乱，却神情冷峻，声音里带着急躁，“不是我。” 苏念微微一笑，神情平常，跟之前拒绝他的模样一模一样，清冷疏离，“我知道，但是客户既然下了单交了定金，我就要好好完成这一单。” “所以我需要来给你测量上身尺寸。” 周屿蹭了下鼻尖，下意识脱口而出，“你那里没有？” 苏念笑了下，“很抱歉，您的身材尺寸是在变化的，我需要更准确的尺码。” 周屿站在她面前，眼眸落在她的身上，又挪开，然后张开手臂，“测吧。” 他很高。 苏念一直都知道周屿很高，站在他面前她一直属于那种娇小的感觉。 她贴近两步，拿出软尺踮起脚尖想要去测量，周屿忽然放下手臂，苏念吓了一跳，趔趄了下，男人大手捏住她的肩膀让她稳住。 “念念。”周屿低声喊她。 “是谁让你来替我做衣服的。”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尾调微微上扬，有点疑惑。 苏念下意识退后两步。 周屿站在原地没动，将手边的东西递过去，“昨天想要拿给你的。” 盒子里放的是一个透白的白玉镯子。 当年也有一个镯子，苏念看上很久想要买，但是她的钱不够也只能眼巴巴的望，到最后也没有买下来。 这镯子和那个几乎一样。 她抬起头对上周屿的眼睛，弯了弯眼，“不用了。”苏念扬起手腕，腕口有个白玉镯子。 周屿看了会儿，垂眸嗤笑，“行。”他随手扔到桌子上。 “订单的联系方式有吗？” 苏念将手机递过去。 他照拨过去，那边正在通话中，连续几次都是这样，周屿脸色暗沉，迈步走到沙发上坐下，“不用量了，也不用做。” “违约金算在我这里。” 既然他都这样说，苏念也不强求，转身往外走去。 红色檀木大门被关上，周屿起身追出去。 手机从刚才就一直震动个不停，苏念低头解锁微信果然好几条信息，她点开，还没来得及看清手腕便被人拽住。 她低呼一声，被人拉进步梯间。 感应灯蓦然亮起，男人的脸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他的身子距离她的也只有几拳距离。 她被困在狭小空间动弹不得，手被控在墙上，眼前男人的深褐色瞳孔随着灯光大亮微微缩了一下，苏念眨了眼睛，“做什么？” 周屿叹了口气，“为什么答应别人给我做衣服。” 明明之前他问过她，被她冷漠拒绝掉，甚至理由都不给。 苏念蹙起眉头，“你先起开。” 步行间空旷寂静，轻声的一句话都被放大无数倍，只是轻轻一句便让下面楼层的灯也亮起来。 余音在空间中回荡几下消失不见。 “你先告诉我。”男人固执的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热度沿着她的手腕蔓延到胳膊，后背抵住的是冰凉的墙。 苏念莫名有些烦躁。 她神情越发冷清，语气更是，“因为是客户下单，我没有不做的理由。” 周屿垂眸，“就这个理由吗？” “就这个。” “那为什么我订不可以。”他紧接着问出。 音调突然拔高，将楼下刚刚熄灭的感应灯再次喊亮，周遭的环境越发亮，苏念彻底烦躁，她抬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因为我不想。” “因为你不配。” 话语轻柔却像一根根冰尖，直接戳入他的胸口。 周屿疼的脸色骤变，他终于松开她的手后退两步，站稳，“为什么。” 他语气淡淡，仅几秒神色便恢复正常，“总要有个理由。” 苏念冷笑声，“因为你不懂得珍惜别人的劳动成果。”说完推开防火门走了出去。 门自动回弹，挡住男人的视线。 半晌后防火门被推开，孟锐贴墙站着，瞧见他出来笑，“碰壁了吧。” 周屿没停下脚步，依旧往前走。 孟锐抬脚跟在他后面，“哥们儿，你说值得吗？” “当初你接管周氏的时候那个杀伐果断的劲儿去哪里了，怎么到苏念身上就没了？” “做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就去认错，惹了人家就去道歉。” 周屿瞥了他一眼，冷笑声，“你这是劝我还是劝自己。” 孟锐：“……” 外面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大楼里亮起灯光，苏念定的外卖到了，她下去的匆忙只穿了一件薄衫，有些发冷，外卖小哥图方便早几分钟给她打了电话，结果还没到。 VIP电梯门开，余岁和周屿从里面出来。 她低头垂眸当做没有看见。 下一刻一件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冷檀香瞬间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暖意从外套传递到她的身上。 苏念下意识抬手想要拿下来，手被人按住。 周屿面无表情的站在她面前，替她拢了拢衣服，全然不顾周围人异样眼神，“天冷，穿着吧。” “穿多点。” 老宅那个寒冬，他也说过这样的话，做过这样的事。 苏念不知道心里何种滋味，只觉得烦躁再次涌上。 她用力拽下外套丢到周屿怀中，“谢谢，我不需要。” 第51章 心跳 晚上回去苏念倒了杯温水靠在吧台上。 温水的温度传过喉咙到胃部, 一路暖下去，在胃部停住，她昂头抿了口, 嗅到一点点木檀香味道。 是刚才披过周屿的衣服沾染上他的味道。 落地窗外夜色璀璨，她起身走到窗边眺望远处, 高楼大厦临街耸立，她不知道最远处那个最高最亮的高楼是不是就是周氏大厦。 脑海里中不可控制的划过一张脸。 苏念垂眸, 静静地看着水杯中的水一圈一圈荡漾开, 反反复复。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 眼眸里闪过一丝茫然。 忽的手机铃声响起。 是团队给的最终方案定论出来, 还是说跟之前的理念又出入, 也就是说还是要修改。 再这么修改下去她的脑细胞怕是要死亡的更多，苏念查了下地图, 附近最近的古城是顾城，开车到那里需要亮个小时, 她想了想给金静发了消息说自己明天不过去。 然后打包了两件衣服收拾好。 既然想不出来就去顾城看看。 第二天一早苏念便开车出发，路上阳光正好, 车内放着熟悉的旋律, 她心情难得好。 道路不拥挤，她很快便到达博物馆。 博物馆那条街已经成为商业旅游混合街，街边的商铺大多都是特色饰品和食品, 这样的地方想要淘到好的东西是不太可能的, 逛一逛倒是还可以。 她先去博物馆内找点灵感。 馆内四层, 苏念一层层逛下来花的花时间不长，她挑着自己有用的多了解一下，等出来的时候时间还早。 苏念戴上墨镜按照刚才馆内人员的推荐在胡同道路旁右拐，一条小街应景而生, 道路是石头路，旁边零星开着几家小店。 其中有几家布料店和饰品万物店。 她就在刺眼的阳光里看到站在店口弯腰认真挑选饰品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两个东西在对比，俯身让衬衫前襟空荡起来，肩背上的蝴蝶骨若隐若现。 不一会儿他选定后将那件东西递给店家，猫着腰进去付款。 苏念摇摇头近了最近的一家布料店，店里图案奇特，她找了一圈没见着卖家，只能自己先在这里看，不一会儿一个妇女小跑步进来，见她独自在这里看布料笑道：“没想到这么早就有人来，以往都没有的。” 苏念笑了笑，“我随便看看的。” “那行，”妇人手里还拿着一沓布料，看样子像是样品图，在一层层叠好放进袋子里，“我先帮之前的客人寄个快递。” 苏念点点头。 “老板娘，那些是样品布头吗？”她试探问道。 妇人点点头，“今天早晨有个客人来买的，说是瞧着好看，我也不懂。” 说着她抖了抖手中的布头，像是一幅色彩浓厚的帛布，苏念上前接过细细观察一下，余光扫到还没写完的地址，上面的地址是跟她同一个城市的。 她愣怔了下，问道：“不好意思，请问收件人是谁？” 妇人被她的模样搞得有些摸不到头脑，好在也肯跟她说，“苏念。” 原来。 原来那本合集的收集是他亲自做的，怪不得她拿到后总觉得这些款式很奇特又新颖，跟市面上的有几分不同，当时苏念以为是周屿找人随意收集的。 没想到竟然是他亲自来收集的。 知道他品位一向好，选的布料也是好看的，更是合她的心意。 可那几年从来没听他说起过这些。 难道。 她想起之前的礼物，她喜爱周屿送她的每一件礼物，因为都独特。 更是觉得那是花了心思的。 现在却意外得知一件事。 本意是为了消一消烦躁的，现在却是添了几分无措。 苏念没了看布料的心思，放下东西匆匆离开，那家饰品店里早就没了周屿的身影，她这才松了口气，悠哉悠哉的逛了起来。 “苏念。”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 她的手一抖，险些将手里的玉壶吊坠丢到地上，苏念转身看过去，只见周屿站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冲她笑。 似乎是格外喜悦，她鲜少见他笑的这样轻松恣意。 可她明明真的只是想自己逛的，苏念干脆转过去当做没听见，继续看自己手里的东西，旁边老板笑眯眯的说道：“后面那个儿郎是不是认识你啊。” 苏念认命，轻轻点点头。 身后人影落在窗边，叠在她的影子上，纠缠在一起，苏念蹙起眉头瞪他，“你怎么在这里。” 眼前人奶凶奶凶的模样，周屿抬头揉了揉她的脑袋，“我来顾城有事，早晨散步来的。” 这人散步也穿的一本正经。 她抿紧嘴唇，将玉壶放下，转身往外走，身后老板喊道：“小姑娘不要这个吗？” 周屿抬手接过，问了价钱付款。 男人拽住她的手腕将玉壶塞进她的手里，低笑道：“是看见我心烦？” “是。” “为什么。” “因为做不出方案。”苏念老老实实回答。 她现在烦得要命。 周屿抄着手调整步伐跟她并肩而走，“那想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了吗？” “没有。”苏念长舒一口气，顾城街边寒冬清冷，好多家小店是应旅游季诞生的，自然也是季节性关闭，她兴致缺缺，抬眼扫过几家便不想再看下去。 忽的一辆自行车从拐弯处冲出来，直冲两人过去。 骑车少年哪里想到清早还会有人来这里，手刹都来不及刹，脚做手刹吱哇叫就冲了过去。 周屿猛地拽住苏念胳膊将她拉到一旁，手撑住那辆自行车。 嗞—— 轮胎擦过石头路的声音戛然而止。 等少年从车上下来，周屿眉头才渐渐蹙起，他松开手，看向苏念，“没事吧。” 嗓音里带着不可忽视的怒气。 苏念摇摇头，她的手臂因为男人的用力一拽有些发红，她抬手捂住没让他看见。 周屿将她身上扫了眼确定后才看向骑车少年。 男人冷眸眯起，神情冷漠，吓的少年禁不住往后退缩，可偏偏自行车还被男人扶着，他哆嗦着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周屿勾了勾唇，“老师没教过拐弯要减速？” “对不起，对不起。” “小孩儿，莽撞后果就是个简单道歉的话，要你的九年义务教育做什么。”他的声音本就冷冽，夹杂着怒气更是让人忍不住后背冷汗。 这是要吓死孩子的架势。 苏念听不下去，走上前拉住他的胳膊轻轻一拽，“别吓唬他。” 男人身子瞬间一僵。 他垂头看去，女人葱白细嫩的手指揽在他的胳膊上，指尖擦过他的肌肤，点点凉意，却如同星火，燎原整个手臂。 周屿任凭她揽着，一动不敢动，脸上阴霾倒是散去不少。 少年机灵，见苏念能拦得住他，连忙朝着苏念卖惨，“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上学要迟到了。” 苏念笑了起来，冲他挥挥手，“下次注意点，赶紧走吧，注意安全。” 少年道了谢眼巴巴的看着周屿。 他的手还搭在他的自行车上。 苏念轻咳一声，“放他走吧，还要上学。” 周屿看了她一眼，松开手，少年得了空给两人又鞠躬后跨上车飞奔窜出老远。 “那小子明显就是……” “行了。”苏念松开他朝前走去。 周屿两步追上，再次与她并肩，“真的没受伤？” 他拉住她的手又上下打量一遍，眉头才渐渐松开。 苏念静静地看着他。 周屿：“今天——” 苏念：“那年——” 两人同时顿住。 几秒后周屿勾起笑，温柔的望着她，“你说。” 苏念张了张嘴，“没事，你说吧。” 见她不想说周屿也不勉强，顺势拉住她的手往前走，前面路是个小爬坡，她第一次任凭周念牵她的手，没有挣脱。 之前他永远走在她的前面，任凭她追。 现在跟她并肩。 苏念失神片刻，忘记自己还在被人牵着手。 走在面前的男人冷眸染上几分笑意，握着她的手不敢用力怕她发觉再挣脱，“你今天怎么来这里？” “真的是因为方案。” 周屿轻嗯声，“带你找找灵感。” 他停下来转身掏出刚才买下来的玉壶挂在苏念脖子上，那玉壶冰透，搭配她的衣服更是添彩，苏念抬手摸了下，想要摘下来。 周屿按住她的手，轻声道，“好看。” 她抿了下唇，没有继续摘。 周屿嘴角扬起弧度。 旁边剧本杀店刚开门，几个小年轻守在店门口，苏念好奇瞧了几眼，还没来及说什么就被周屿拖了过去。 她脸皮薄，跟陌生人打交道更是难上加难，现在看他跟那群人聊天更是觉得尴尬。 周屿长得属实好看，几个小女孩瞬间就被他收买，连连说了好几个好，还冲着苏念挥挥手。 苏念转身就想回去。 周屿拉住她，瞧出她的窘迫，笑着道：“试试，刚好他们这个本缺两个人。” 这一刻苏念怀疑他们两个人被那群孩子当成来体验的大龄情侣。 不然那几个女孩子为什么那么兴奋的看着他们两个咬耳朵。 她想拒绝，“不了吧。” 周屿弓腰供她平视，丹凤眸里温柔似水，像有意无意的撩拨，“去吧，找找灵感。” 苏念轻轻舔了下唇，还没回答手腕便被他拽住。 她想要抗拒。 周屿忽的揽住她的腰贴近自己，朝着那群比他小好多的少年们介绍，“我们也来。” 为首的小女孩吐了吐舌头，“哇哦情侣哦！” 苏念看向周屿。 腰间的手更紧。 她没有作声，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是。” “还没追到手。” “所以暂时还不是情侣。” 不知怎么得，她的心多跳了一下。 那么明显又那么恍惚。 仿佛只是错觉。 第52章 心动 那几个小年轻选的剧本是近期爆火的情感悬疑剧本《暗恋》。 按照人物分配抽签, 苏念和周屿一人抽了一根。 苏念捏着字条有些尴尬，只觉得这字条有些烫手，扔掉也不是, 不扔也不是，她虽然和这些人年纪不相上下, 但是跟陌生人一起玩这种沉浸游戏，她还是有些出戏。 桌子底下周屿的手握住她的手, 指尖轻轻刮过她的掌心。 是安抚。 她深吸一口气, 静静等着翻牌。 “好, 下面开始游戏。” 一圈介绍, 一圈陈述。 男人的声音在昏黄灯光下越发带有磁性, 低沉又优雅的强调吸引的旁边几个小女孩眼睛发光。 可惜他开局不到两分钟就死亡。 死的时候有一句台词是对他的爱人说的，周屿看想苏念, 深情款款，带着几分笑意, 冷眸里掺着温柔，真真假假难辨, “亲爱的, 我爱你。” 苏念耳尖一烫，避开他的目光，磕磕绊绊的把自己的话说了出来, 谨记着进行下一项。 周屿倚向靠背, 手臂随意搭在苏念的椅子上, 勾着笑看她发声。 许是他的眼眸太有热度，苏念有些不适，瞪了他一眼，可偏偏旁边人没有收敛, 反而越发张扬，大大咧咧的看她。 趁着别人在说话，苏念咬着后槽牙暗示他，“别看我。” 她的声音本就柔和，可以凶狠，倒更像是奶凶奶凶的。 周屿掩着嘴笑。 真的没有再看她。 只是放在她身后的手没有收回。 几个小孩看周屿和苏念的眼神越发震惊，来的时候是一对情侣，现在抽到的竟然也还是一对儿，只不过是个虐恋情深，周屿的角色早早离奇死亡，成为连环死亡的其中一个。 这是什么该死的命运。 而紧接着角色的同父异母哥哥也离奇死亡。 因为是沉浸式所以接下来的剧情需要他们进入房间来自行查找线索。 房间里灯光红闪，残血喷、布在墙壁上，沿着墙壁留下干涸的血迹，几个垂死挣扎的血手印在墙上留下痕迹，其中有几个模糊的字母符号。 几个小女孩已经吓得捂着眼睛紧紧拉着身边彼此的手，胆大的男孩子也是逞强咬牙过去。 奈何地上的尸体做的太过逼真，其中一个不小心踢到，尸体动了动。 “啊！”房间里下一秒发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苏念咬着牙蹙着眉头眯着眼睛。 她为什么要跟着他们来玩什么沉浸式剧本杀。 为什么要答应和周屿一起来。 目光挪到旁边人身上，他站在她的前面，手依旧握着她的手，就那样站在原地。 安全感。 这三个字在看到周屿后背的那一刻立马蹦到苏念脑海中。 她顿了顿，睫毛轻颤，还没来得及多想只觉得脚下一软，苏念下意识低头去看，一只血淋淋的手被她踩在脚下。 周身血液窜到头顶，她有些窒息。 苏念心头狂跳，捂着嘴没让自己喊出来。 下一秒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将她揽入怀中，男人声音轻柔宠溺，在她耳边轻声道：“没事，假的，道具。” “别怕。” “我在这里。” 他牵着她的手揽着她的腰将她带离道具房间，接杯水递给她。 依旧是刚才的桌子。 依旧是刚才的分析提出。 他托着腮时不时看一眼苏念，神情轻松，悠哉悠哉的说着自己的发现。 逻辑清晰，语句通常，轻轻松松将答案说出来。 对面几个小孩子的眼眸越来越亮。 看向周屿的眼神越发崇拜。 苏念有些想笑。 她起了坏心思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托着腮看他。 感觉到旁边不同寻常的炙热目光，周屿嘴角一僵，说的话顿了下，面不改色的说完，而后起身拽着苏念手腕便走了出去。 没容她反应，下巴便让人勾起，下一刻温柔冰凉的唇便覆了上来。 苏念愣怔住。 男人将她的手桎梏在墙上，另一只手掐着她的腰压向自己。 明明动作粗鲁的要命，可他的唇落下时又那么小心翼翼。 半晌后她才想起挣扎，推了一把他的胸膛，纹丝未动。 苏念别开脸轻轻喘息。 周屿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温热鼻息喷洒在她的脖颈处，有几分痒，她动了动，男人似乎是惩罚，在她脖上轻轻咬了下，“别动。” 他的声音沙哑磁性不同于以往。 苏念嘶了一声。 她没有动。 半长阳光倾洒进来，有一缕光照到两人脚边。 刚才那群孩子从店里出来，隐约传来讨论声。 “刚才那个男的好帅好有魅力啊。” “帅炸，对他对象也好到爆好不好！” 周屿起身低笑几声，勾着她的下巴装模作样扫了圈，“有吗？” 苏念推开他，理了理衣服抬手看了眼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周屿拉住她的手腕，“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开的车。”她扬了扬车钥匙，往回走。 身后男人抬手摸了下唇，微微一笑，跟了上去。 苏念晃了下钥匙，打开车门，一只手按住车门关上，她转头看向周屿，“还有事？” 周屿点点头看了眼正对门的博物馆，“带你去个地方。” “我还要回去……” “你一定喜欢。”他不由分说拉着她再次进入博物馆。 苏念的耐心失了几分，博物馆内不能大声喧哗，她低声道：“我刚才已经来过这里。” 周屿回眸一笑，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前面工作人员带着他们穿过一条长廊，引着他们到一个隔间后便离开了。 苏念有些不明所以。 周屿推开门。 里面三三两两挂着几件衣裳。 苏念愣了下，抬眸看向周屿。 这几件服饰是还未展出的，上面的装饰花纹和刺绣都非常绝美经纶，苏念忍不住靠近想要仔细看看，周屿拉了她一下，“别靠太近。” 衣裳没有经过保护，一呼一吸都会加重它的损坏。 她退后两步，仔细观察整个衣裳的款式，每一件时间都看得不低，周屿也没有催她，任凭她观摩。 等她都看完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小时。 苏念直起腰还没来及抬手捏脖子身后周屿便替她捏了两下，力道刚好，酸麻感一过肩颈处轻快不少。 工作人员过来锁门，两人从里面出来。 “谢谢。” 周屿低笑，“拿什么谢？” 苏念没理他的胡言乱语。 趁着脑子里还有印象，苏念回到酒店便坐在沙发上将脑子里的灵感图案画下来，好在带了平板，她横在沙发上，翘着腿。 寥寥几笔一张设计图稿便应然而生。 她眨了眨眼睛，盯着设计图看了会儿，翻身坐起来，将平板相册调出来，里面有一张设计图。 男士衬衫图。 苏念看了会儿，嗤笑声，放下平板起身到冰箱里拿了听啤酒。 窗帘没有拉上，月光透过窗户爬进来，将一点点斑驳暗影投在平板上的衬衫图稿上，浅绿色的底料若隐若现。 她站在那里喝完一整听啤酒。 苏念挠了下头，捞起手机拨打出电话，那边赵静雯很快接通，她捏了下眉心，“雯雯，你还记得当年我在酒吧捡到衬衫后面的事吗？” 赵静雯还在喝酸奶，听到她这么问愣了下，“我也没印象了。” 只记得两人从酒吧出来就跟着苏念回了周家收拾行李，连夜搬离。 哪里还记得衬衫的后续。 之后她想问，可是碍于苏念对那件衬衫的心血，赵静雯不敢提，久而久之也就忘了。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没什么。”苏念匆忙挂断电话。 微信里弹出消息，设计部将下午的修改优化发给她，苏念抿了下唇，走到沙发桌前认真修改。 今天的收获还算好，她的灵感图加上她的有话，苏念改稿十分顺利，等第一次改稿结束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 她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放空。 忽的门外响起敲门声。 苏念挑了下眉，起身投过猫眼看去，周屿拎着袋子站在外面，似乎是知道她在看，微微勾唇。 “念念，开门。”他的声音低哑的狠。 苏念半开门，她倚着门没打算让周屿进门，周屿没有动，将袋子递过去，“是你喜欢的。” “什么？” “顾城这边算是好吃点的饭菜。” “符合你的口味。” 男人依旧倚着墙，眼眸里点点红血丝，神情疲惫，苏念看着他没有说话，起身想要关门，周屿抬脚挡住，上前一步靠近她，“小没良心的啊，看不出来我很累。” 苏念点点头，“那你可以休息一下。” 说着她打开手机预备给前台打电话，男人夺下她的手机，勾着唇望她，“我想在你这里休息。” 话音未落他的身子便重重跌在苏念身上，她差点被压倒，好不容易靠在吧台上才稳住，苏念推了他两下，“周屿！” “没晕。”周屿闭着眼，呼吸里混合着她的头发香味，他猛地睁开眼，撑着吧台起身。 这次脸色倒是真的难看了些。 苏念抿了下唇，指了指沙发，“沙发去躺会儿吧。” 周屿笑了，倒是没敢挑，乖乖躺在沙发上。 见他一躺下便闭上眼睛，苏念知道他这是真累了，便也没有再赶他，她拎着袋子到旁边的餐桌打开，扑面而来的香味确实让她有了几分胃口。 饭盒掀开，香味更甚，苏念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绵软不腻，是她喜欢的口味。 这顿饭吃的她很开心。 苏念扭头看向沙发上的人，男人面色难看，眉头紧蹙，像是十分不舒服。 她放下筷子起身走过去，拍了拍周屿的肩膀轻声喊他，“周屿？” 男人没有睁眼。 苏念眨了眨眼，慢慢将手抬起挪到他额间。 指尖刚刚落下，便是一片滚烫。 她挑了下眉。 这是发烧了？ 第53章 亲吻 前台那边将苏念要的退烧药送到门口, 她接过药看了眼还躺在沙发上的男人，抿了下唇，指了指, “麻烦你们帮我把他抬到床上吧，谢谢。” 等一切安置好, 她抱着手在厨房烧水。 水声呼噜呼噜作响，苏念垂眸看了眼旁边放的药片。 她不爱吃药, 在美国老宅的时候周屿都会看着她吃完药后递给她一颗软糖。 每次都是不同口味的, 她吃到喜欢的欢天喜地, 吃到不喜欢每次皱眉都会惹得他笑。 吧嗒。 水壶里的水沸腾到点, 自动切断电源。 苏念回了神, 往水杯里倒了点水，沸水太烫, 她又倒了一些矿泉水进去调成刚好的温水。 床上男人似乎被烧得痛苦，蜷缩在一团, 额前头发细碎，挡住他的眼眸, 薄唇微微开启, 唇上有些干裂，是烧得厉害。 她蹲在地毯上轻轻喊了声，“周屿。” 依旧没有回答。 苏念没了脾气, 半跪在床上将他的头抬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忽的周屿睁开眼睛, 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冷眸里明亮一片，只是眼眶有些猩红。 像是被烧的。 苏念低下头看他，“……你笑什么？” 周屿抬起手挡住眼睛，唇角的笑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没什么。” 说着他挣扎起身，头晕的厉害，手撑着床，胳膊上青筋暴起，苏念见他这样子赶紧将水杯和药片递过去，低声道：“我这里没有糖，你凑合吃吧。” 周屿顿了下，抬眸看了她一眼，接过药片就水吃下。 可刚喝完便咳了起来，手里的水被晃出去，洒在他的衬衫上，苏念转身抽了几张纸巾便给他擦，男人握住她的手，静静地看着她。 那只手不同于平时的温度，滚烫炙热，苏念挣扎了下，“放开。” “我是病人啊。”周屿苦笑着看她，手里的力道却是没减，反而大的出奇，他向后一拽，苏念低呼一声倒在他的怀里。 周屿没有防备，被她撞到直接倒在床上。 强有力的心跳声传入苏念耳朵里，一声又一声，她撑手想要爬起身，可男人力道太大，压着她不放她离开。 周屿低头吻了下她的头发，“让我抱抱，我真的没力气了。” 苏念咬了下唇，“一个病人力气倒是挺大。” 头顶上传来男人低笑声。 “念念。”他低生喊她，平白无奇的两个字在他的口腔里打了个转儿，便有着倒不出的旖旎。 苏念没吭声。 他叹了口气，松开手。 苏念从他身上起来，趔趄了下，径直走到厨房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等她再返回卧室的时候周屿已经熟睡，他睡觉的时候格外安静，眉宇间没了往日的冷冽，神情柔和，倒真是个让人着迷的周家太子爷。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 床上男人皱了下眉头。 她将手机从他外套里掏出来拿到客厅，看到屏幕上备注是孟锐，苏念咬了咬牙，接通。 那边男人笑声传来，“又去哪里厮混去了？” 苏念轻咳一声，“孟先生，晚上好。” 孟锐挪开手机看了眼手机号，是周屿的，桃花眸里浮上一层兴趣，“是苏小姐？” “是我，”苏念看了眼卧室里的人，不自觉放低声音，“周屿发烧了，暂时在我这里。” “发烧了？”孟锐笑了起来，“苦肉计都用上了？” 苏念轻蹙眉头，“你说什么？” 孟锐翘起腿搭在桌子上，笑盈盈的，“周屿最近可算是为了你费了不少心思。” 听到这话苏念敛去几分笑意，“这是他的事。” 清冷的声音通过电话传递过来，孟锐挑了下眉，挠了挠眉心，“他这人闷，坐上周氏的位置更是闷了不少，有些事都是闷在心里，就容易造成误会。” “但是对你，他是用了真心的。” 真心。 苏念转身看向男人，药物的作用加上高烧带来的酸痛让他睡得沉，她说道：“是么。” 孟锐啊了声，“只是有些事，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孟先生，你找周屿是有什么急事吗？”苏念生硬的转移话题，朝着卧室走去，“需要我喊醒他吗？” “不用了，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吧。”孟锐欲言又止，最终挂断电话。 脚步也应声停下。 她转身回到沙发那里，捡起地上的画稿继续工作。 外面的风声起来，屋内地暖充足，她赤着脚盘腿坐在沙发上，手撑着脸写写画画。 等了会儿，苏念回眸看向卧室。 她转回头咬了下唇，继续将手头的东西画完。 夜色寂静，暖房烘托，苏念画着画着就趴下了。 眼皮子拼命打架。 恍惚间，似乎有人将她的头发挽至耳后，她想睁开眼睛去看，可是真的太困了。 周屿半蹲在她面前看她。 睡得倒是沉，连他碰她都只是睫毛动了动，这要是被人抬走了估计还要让人家小点声。 他将她小心翼翼抱起来，放在床上。 面前人白净的脸蛋儿陷入枕头中，散落的黑发有一缕绕着他的手指打了个圈。 周屿垂眸。 红唇娇艳，他撑着手俯身缓缓贴近，而后顿住。 他叹了声，最终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少女呢喃，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的是吊顶天花板，还有雪白的被子，苏念有一瞬愣怔，猛地坐起身。 她看了看自己，衣服还在。 床边的另一个枕头也规规矩矩的摆在她的旁边。 苏念拢了拢头发，轻轻吸了一口气，慢慢蹙起眉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饭香。 是有人在做饭？ 被她踢在客厅的拖鞋也好好的摆放在床边，她翻身下床，踩着拖鞋往客厅走去。 厨房里男人挽着袖子在熬粥，酒店还配送砂锅么，苏念觉得有些搞笑，她拉开椅子坐下。 听见声响，周屿转过头去看她，许是刚洗完澡，头发上还有水汽，细碎前发落在额间，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冷冽，更帅气逼人。 苏念眨了眨眼，蹭的站起来，“我去洗个脸。” 身后男人低笑，“慌什么，我又不嫌弃你。” 苏念就当没听见。 等她回到餐桌前，桌上已经放了两碗白粥，就像之前一样，他总是早起熬一碗粥，白粥养胃，周屿几乎每周都会做。 可惜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 勺子被人拿起递给她，苏念接过去，没有立刻动，抬头看向周屿，神色倒是还好，只是有些憔悴，也不知道他还发烧不发烧，“已经退烧了吗？” 问完苏念咬了下唇，男人眼眸里浸上笑意，“退了。” 这声音依旧沙哑。 她拧了下眉，舀了一勺白粥喝下，“昨天晚上孟锐给你打电话了。” 周屿点点头，“给他回过了。” 一来一回，怎么有种过家的感觉。 这种想法吓了苏念一跳，她匆匆喝完粥，起身想要把碗筷洗掉，一只大手按住碗。 手指上有一道口子，稍稍用力便渗出血。 苏念重新坐下，瞧了眼他的手，叹了口气，又起身去座机那边打电话，“你好，麻烦送几片创可贴。” 她打完电话一回头，周屿托着腮笑眯眯的看着她。 “你是把脑子烧糊涂了么。”苏念忍无可忍。 周屿笑，“对。” 很早之前就糊涂了。 苏念摇摇头，起身坐到沙发旁看自己昨天还没画完的画稿，今天说是有个线上会议要讨论，她起来的晚了些还要准备。 平板上的内容她整理好后发给设计部。 乱糟糟的桌面上铺满她从A城带来的稿件，她的整理好归类，将稿件归置好，前台也正好将创可贴送过来，苏念起身去接过。 周屿在镜子前打领带，身后人慢慢靠近，他歪头看着镜子里的人，没有动作。 苏念掰过他的手，一条口子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早晨看得不清楚，现在细细看伤口倒是也不大，只是伤的地方有些妨碍拿东西。 她将创可贴撕开，沿着伤口位置贴上。 镜中男女相依而站，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周屿抬眸看向她的脸，清冷疏离，神情那样专注的替他贴创可贴，薄唇因为舌头的舔舐显得越发娇艳，他的喉结轻轻一滚。 手握住苏念的手。 忽然来的力气让她惊了下，苏念抬头瞪他，“你做什么啊？” “我喜欢你。”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在房间里响起。 紧接而来的是寂静。 苏念心里咚的一声，她快速扎了两下眼睛，低头将创可贴的一角贴牢，“这几天就别沾水了。” “念念。”周屿依旧握着她的手，声音低沉，“你到底在想什么。” 是怪他当年没有接受她的表白么。 “我的线上会议要开始了。”苏念挣脱开他的手，转身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微信界面已经有了几个红点，她眼神没有聚焦，直到旁边沙发凹陷下去一块，男人坐过来时，她才反应过来，扭头看向周屿。 苏念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周屿嗤笑，“你躲什么。” 十点。 视频会议的界面自动更新出来。 苏念不一会留神按下接通视频请求，她轻咳两声，陆陆续续的人都上了线，几个人的画面出现。 忽的周屿起身走到她面前。 苏念昂起头看他，对他的动作有些莫名其妙。 下一刻，男人俯身而下。 于是远在A城的众位设计部人员就看见一只男人的手揽住苏念的脖颈，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男人没露面，只瞧见他的棱角分明的下巴。 赵静雯愣了下慌忙拿起手机给苏念打电话。 桌上的手机不停震动。 苏念回过神一把推开他，捂着嘴瞧了眼电脑更是尴尬的要死，她赶紧合上电脑，杏眸里怒气难掩，“周屿，你到底要干嘛！” 周屿抿了下唇，嗓音低哑诱惑，“想亲你。” 第54章 出事 噗嗤噗嗤。 灶台上的热水烧好, 发出水开的喷气声，在寂静的房间内格外显得声音大。 周屿转身去倒水，将杯子放在旁边桌子上然后走到窗边去接电话, 似乎是遇到什么，他的神情有些清冷。 阳光微醺, 他抄手站在那里，身影修长, 清冷矜贵, 一张脸半隐在暗中, 神情让人琢磨不透。 苏念收回目光拍了拍脸颊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重新打开电脑连接进入会议。 金静看着突然出现的苏念神情微妙。 她怎么听着刚才的声音有点像…… 不敢往下想, 她按下语音，“苏小姐, 今天上午你的方案我们看过了，非常好。” 听到她这么说苏念笑了, 顾城这趟总归是没有白来，收获不少。 “后续这边的系统维护和信息更新方面我们会交给的信息部和运营部来,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金静扬了扬手里的资料，“我们剩下的部分还需要讨论。” 苏念看了眼时间，“我尽快今天往回赶。” 金静点点头。 结束会议后苏念看了眼坐在窗边沙发上看手机的男人, 清了清嗓子, “你还不走？” 周屿合上手机昂起头看她, “一起回去。” 苏念挑了下眉，“我开的车。” “我开你的车。”周屿按下客房服务喊人上来，然后站起身转了转扳指，走到她面前站定, 低头瞧她，“我的车抛锚了。” 那真是好巧。 苏念抿了下唇，下意识想要拒绝他，可刚要开口男人的指腹按住她的唇，他微微弓腰与她对视，冷眸笑意然然，“念念，求你了。” 男人声线低沉带着特有的磁性，懒散语调里夹杂着几分酥。 少见的无赖模样。 她后退两步，走到化妆镜前。 手中的口红被旋转出，苏念对着化妆镜秒口红，然后扔进包里，踩上高跟鞋往外走。 身后男人挑了下眉，无奈摇摇头，伸手替她拉过行李箱。 赶路的空儿周屿接了个电话，神情冷峻，脚下油门也踩得狠了些，苏念没有说话，默默地握紧安全带。 周屿瞥了她一眼，“别怕。” 苏念抿紧嘴唇，“没怕。” “那就好，”周屿戴上墨镜抬了抬脚，车速缓缓降下来，他的手搭在垫子上，把玩着手上的扳指，“临时出了点事，先去公司，你自己开车回去好吗？” 苏念点点头。 一路上走的路有些偏，远离了主路，可时间减少一多半，车子赶到周氏大楼底下，周屿松开安全带俯身过去捧起她的脸吻了下她的额头，嘴角勾起弧度，“处理完了我给你打电话。” 说完推门下车。 几秒后苏念咬着牙看向已经进入大门的男人，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摸过刚才被亲吻的地方，只觉得冰凉又烫。 忽的车窗被人敲了两下，苏念回神放下车窗，赵静雯满脸震惊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念念，我刚才看到周屿从你车上下来？”似乎是难以置信，她的头发被风吹的乱糟糟也没管，拉开车门坐到后排，看见苏念坐在副驾驶位置，赵静雯愣了几秒，扒着车背凑过去，“你俩真的一起回来的？” “那个视频里的男人是不是他？” “苏念，你真的把周屿拿下了？”赵静雯越说分贝越高，震得苏念脑袋嗡嗡作响。 苏念捂着耳朵坐直身子，“没有，没有。” 赵静雯差点趴在她身上，“还说没有！” “念念，”她迅速换上一张幽怨的脸，摸了摸苏念的脸蛋儿，“周霸总很难驾驭的。” 苏念忽的冷下表情，“孟锐。” 话音未落赵静雯已经迅速趴下。 苏念笑了笑，起身坐到驾驶座位，松开手刹，车子缓缓驶入主道，等赵静雯反应过来车子已经汇入城市主路的茫茫车海中。 她松了口气，脱下外整理下衣裳，“周屿这次要是认真的，你会不会考虑一下？” “不知道。”苏念脑子里像是有一碗疙瘩汤，只要她思考就会在脑子里晃荡，搅得她一片空白，所以不如不想。 车子转了个弯儿到邻郊路，在工作室门口停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下车，工作室里最近忙不开便招了一个小姑娘，两人这几天都不在，小姑娘倒是勤快，把工作室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 “小颖，我们回来了。”赵静雯提着东西进门，将东西放到沙发上，刚一转身看到屋内的人愣住。 苏念撩开门帘进来，身子一僵，笑容敛去几分。 正厅里的人穿着高定黑色西装，袖口露白一点，领口严丝合缝的系到最上面那一颗扣子，那双眼眸漫不经心扫过来，便让人觉得宛如一盆冷水从头浇到顶，冷的出奇。 她放下门帘冲着男人笑了笑，“大哥。” 周宴转过身看她，微乎其微的点头，指了指站在窗边看首饰的人，“正好，你帮她看看。” 他的声音很冷，比周屿要冷上百倍，语速不快，却像是寒冰来袭，一点点腐蚀包裹住人，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苏念点点头走过去，那人背影十分熟悉，背着手一件件瞧着盘子里摆放的饰品，像是真的难以抉择。 听见声响她转过头来，凤眸微微扬起，红唇勾起，“回来了啊。” 白薇。 苏念止住脚步。 白薇丝毫不介意的她的神情，手帕擦了擦手丢掉一旁，然后抓着她的手往前轻轻一拽，苏念便被她拽到的饰品前，她轻轻蹙眉，葱白细嫩的手指指向几个手链，“你帮我看看，哪个适合我。” 苏念有些没明白，愣怔几秒后挑起一串白珍珠的金莲蓬手链递给她，白薇顺势接过来戴上。 珍珠耀眼，她的肌肤更是白嫩，盈盈手腕上半挂着一串珠子，更显得娇弱明艳。 她举起手腕对着光左右看了看，扬声喊道：“周宴，你过来。” 苏念猛地睁大眼睛。 只见周宴背着手慢悠悠过来，捏着她的手腕，认真敲了敲，点点头，“适合你。” “行，念念，那就这串。”白薇褪下手链扔到盘子里，挑起眉将屋子里衣服扫了遍，啧了声，“没有我喜欢的，念念，你帮我做几身吧。” “好。”苏念看着两人互动，忽的想起之前周屿说过，白薇和周宴。 两人的关系似乎有那么点微妙。 想到这里苏念拿起手里的软尺，笑着说道：“那我帮你测一下尺寸。” 白薇点点头，瞧了眼窗外，“外面阳光好，你和我去院子里，屋里闷得慌。” 她说着就往外走，全然不顾站在她旁边的周宴。 苏念自然是跟着她出门到院子。 白薇张开手臂，轻声道：“今天阳光很好。” 软尺搭在她的手上，延伸到肘部肩部，收回，再从她的一个肩头测量到另一个肩头，苏念抬眸记录数据，不经意间扫了眼窗边，只见周宴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她吓了一跳，险些将手里的软尺掉地上。 白薇嗤笑声，“你怕周宴。” 苏念抿了唇，“有点。” “怕他做什么，”白薇转过身正对着她，“他就是那样死人样子。” “说起来，周屿找过你了吧，”娇艳的脸庞上凤眸弯起，更显得她妩媚妖娆，“别听被人瞎说，我和周屿顶多姐弟关系，他对我上心纯粹是因为周宴。” “周宴这人啊。”白薇冷笑声，没再继续说下去。 苏念围住她的腰围测量，她依旧笑，“白小姐想让我说什么。” 白薇若有所思，“也是。” 量好尺寸后白薇没有进屋，让苏念喊周宴出去，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等他们走后小颖和静雯瘫倒在沙发上，搓了搓满身鸡皮疙瘩，“太冷了。” 苏念被逗笑。 她收拾好尺寸表，耳边响起白薇刚才的话。 之前周屿对白薇的上心真的是因为周宴的缘故么。 微信有消息进来。 周屿：晚上我来接你吃饭。 苏念抿了下唇，没有回复他。 工作室里的杂事还有很多，这件事很快就被她抛到脑后，等想起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下来，苏念关好门窗回去。 手机铃声响起。 她下意识以为是周屿，却发现是个陌生来电。 苏念顿了下，接通，孟锐的声音从里面出来，“周屿出事了，你来趟南大医院。” 说完便挂断电话。 心里就像是被人投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激起海浪，她拉开车门坐进去，深吸一口气。 南大医院。 孟锐冷着脸抱手站在病床前，“这事你怎么看。” 病床上的人半卧，没有说话。 他叹了口气，“你不至于啊，我打电话给苏念也是为你好。” 周屿冷笑，“你可真是为我好。” “那你就这么死守？”孟锐退后两步坐在沙发上，替他倒了杯水递过去，“我就没见你这样的。” 正说着门被推开。 苏念从外面进来，她的手里还拎着一样东西。 孟锐没忍住笑出声，“苏念，你真是来看病号的啊。” 她手里拎着一个果篮。 病床上的人额头上缠了一圈纱布，胳膊被吊在胸前，往日的风流矜贵都被这点绷带纱布毁的干干净净，瞧见她进来丹凤眸里难得的尴尬，脸色越发阴沉。 瞧着精气神还不错。 她的心慢慢归到原位，骤然落下。 周屿皱着眉看她，“让你来你就来。” 苏念将果篮放在桌子上，在他面前站定，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掏出手机，“需要我通知林姨吗？” 身后孟锐彻底绷不住笑出声。 “行啊苏念，他心心念念你来，你倒好，来了真的是看病号。” 孟锐毫不客气的嘲笑，“你看看，她这是看合作方来了。” 第55章 原谅 周屿没吭声。 昂着头看她, 手上的输液针头被他按住回了血浑然不觉。 苏念转头看向孟锐，“怎么回事？” 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没人看出她的手指微微发抖。 孟锐抄着兜站起来, 看了眼周屿，笑道：“去找你吃饭的路上跟人撞了车, 还好他机敏，只是胳膊折了, 有点脑震荡。” 骨折, 脑震荡。 单数出一样也够人受的, 更不用说肯定还有其他擦伤。 “找到肇事司机了吗？”苏念放下包, 一边说一边靠近周屿, 她抿紧嘴唇，目光挪到他的脑袋上, 一圈圈缠绕的纱布还有一块地方渗出血来。 “还没，跑了, 报警了。”孟锐扬了扬手里的电话，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病房内摆放着新鲜的鲜花, 暖气充足, 花香味肆意飘散，整个病房充满着淡淡的花香味道。 是VIP病房，空气中没有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花香混合着一种淡淡的雅香, 她还能闻见的竟然周屿身上的木檀香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距离的近, 一呼一吸，旁的味道都像是被摒弃掉，只余下那特有的。 苏念坐在病床前，没有说话。 她的手轻轻搭在病床扶手上, 指节微乎其微的抖动。 忽的周屿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嗓音低沉暗哑，却又温柔，“没事。” 一滴泪落在白色床单上。 宛如海水潮涨，委屈和难过攀爬过栏，苏念昂起头看他，眼眶泛红，仍旧固执的不肯再掉一滴眼泪，“你当年……” 还未说完，男人起身抱住她。 越过受伤的胳膊，将那颗缠了几圈的脑袋搁在她的锁骨窝头处，棱角分明的下巴磕的她微微发疼。 她被迫昂起头刚好搁在他的肩膀处，周屿单手抱住她，轻轻的拍打着她后背，“对不起。” “是我不好。” 周屿叹了口气，终究是先低头。 苏念鲜少掉眼泪，更可况是在他面前，光是那一滴泪他都觉得要了命了。 “小祖宗，别哭了。” “我没哭。”苏念轻轻推了下他。 周屿嘶了声。 怀里的人立刻不敢动弹，连带着想要问的话都被重新咽到肚子里去。 周屿直起身，他的手上的纱布似乎有些问题，他俯身按下按钮呼叫护士，然后握着苏念的手，指腹摩挲过她的手背，轻轻柔柔，“帮我去家里拿些换洗衣服，余岁陪你回去。” 知道他是想要借故支开她，苏念还是点头答应。 余岁开着那辆黑色大众载苏念去公寓。 路上余岁问道：“苏小姐，老板好些了吗？”从出事他就一直在处理事情，只匆匆看了一眼便去忙了。 “护士去给他换药了。”刚才他抱她应该是扯到伤口，怕她见着难过才支开她，唤她去拿换洗衣服。 余岁点点头，叹了口气，“自从你走后，老板很少回本家，那边的衣服大多都搬到公寓和公司了。” 她抬头望了眼余岁没有接话，指尖扣着手机壳的外包边，一下又一下。 夜色下的街道灯光闪耀，沿边店铺各色招牌灯红酒绿，随着车子以后不断后移，像是一副失帧的照片，模糊不堪却又浓墨重彩。 车子在道路尽头拐了个弯，周氏大厦的牌子一晃而过，苏念扭头看过去，整座大厦灯火通明。 这几年，周屿真的做得很好，周氏发展的不错。 “我就不上去了，苏小姐收拾完后下来即可，我在车里等您。”余岁转身将一张卡片递给她，上面写着周屿的门牌号。 苏念接过卡片推门下车，楼内的管理员似乎被人打过招呼，见她拿着卡片进来伸手帮她按下电梯按钮，微笑服务她进入。 直到电梯门关上，苏念才扶着把手松了口气。 从刚才在医院到车上，她的神经一直在紧绷着，只有独处才让她有一丝丝冷静感。 叮。 电梯门打开。 她打开刚才余岁给她的字条，苏念猛地顿住脚步，盯着字条上的那串数字看。 数字极短，是她的生日。 苏念动了动嘴，伸出食指按下密码，门应声而开，她站在门口半晌后才迈步走进去。 公寓楼的面积不算特别大，只有一个卧室和一个客厅，倒是另一面辟出一个衣帽间，装修风格依旧是简约冷淡风，多少年他的风格都没有怎么变过。 唯一不同的是，客厅的落地窗前养了一棵巨大的龟背竹。 叶子翠绿盘大，一看便是用心养过的。 三人沙发上边上有个吊椅，上面放了一个与整个房间风格不搭的玩偶抱枕。 这公寓还有别人来么。 苏念咬了下唇转身进入衣帽间。 摆放方式依旧是跟之前一样的，衬衫和外套单独摆放，苏念站在中间抽出一个纸袋开始给他装衣服。 外套她拿了常规款，衬衫换洗比较方便，她抬手一件件划过。 指尖猛地顿住。 苏念怔怔的看着手里捏着的衣袖。 虽然是熨烫保养过的，可她依旧能够摸得出来那件衬衫的褶皱感，是熨烫不掉的。 淡青绿色的布料在昏暗的衣帽间灯光下折射出点点光，是她在里面掺杂了银丝金线还有棉麻线的缘故。 她的手指无意识收紧。 那天他披在白薇身上的模样再次浮现在眼前。 苏念低下头抿了下唇，眼前的灯光迷离扑朔，叠叠重影，她飞快眨了下眼睛越过这件衬衫将另外两件拿下来放在一旁，又拉开抽屉看向内衣物品，也只是挑选了两件。 已经周屿是有点洁癖的，不知道自己拿的是不是合他心意。 等她返回楼下的时候余岁站在车外，手里夹着烟头，见她出来似乎有些惊讶，忙掐灭烟头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袋子，“苏小姐这么快就收拾好了。” 空气里还残留着没有散尽的烟草味。 苏念没见过余岁抽烟，“你抽烟？” 余岁弯腰将东西放进后车厢，笑了笑，“很少抽的。” 苏念淡淡应了声弯腰坐进车里。 “等会儿先去趟城郊那家店，”苏念划开手机屏幕，跟金静请了两天假，然后抬起头看向后视镜里的余岁，“肇事司机有消息了吗？” “已经配合警方在看，应该快有结果了。” 按理说周屿的开车技术是很好的，不至于到了马路上跟人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故。 如果他真的有什么意外，那周氏，周家要怎么办。 想到这里苏念惊了一身冷汗。 转念一想现在是什么时候，又不是电视剧，哪里有那么多恐怖违反犯罪事件。 天气凉，车内暖气也是充足的，余岁却瞧着她的脸色越发苍白，以为苏念冷，他将温度调高几度，“苏小姐，收纳箱子里有个毯子，可以盖一下腿的。” “我不冷，”苏念抬手将头发挽到耳后，目光对上他的，“我只是有些……”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明显，余岁安抚她道：“老板不会有事的，这次真的是个意外，没有下次。” 他说的认真诚恳。 也提了是个意外。 天色渐渐发亮，黎明撑破夜空将光洒下，苏念转头看向窗外的景色，光秃秃的树干，寥寥无人的街道，几个商贩在推着小吃车走到规定位置，几个穿着道路清洁的清洁工在埋头苦干，哈出的白气随着冷风转身消失。 这样的寒冬看着就冷。 车子拐了个弯进入郊区道路。 道路两旁零零星星出现几个红砖矮房子，越过一片高耸树林，尽头便是他们说的那个郊外的聚餐点。 苏念喜欢这里，回国后只要有时间就会拉着赵静雯来吃饭。 跟她相比，周屿倒是来的少，只是这里的人也记得。 在回来的路上她给店里的人发了微信要了鸡丝粥和几个清淡菜，余岁刚把车字挺稳里面便走出来一个小姑娘，拎着一个保温袋递过去，“苏小姐，我们老板说要尽快用才行，凉了就不好吃了。” 苏念道了声谢，拍拍驾驶座，示意余岁可以出发。 “苏小姐似乎有点老板当年的样子，”回去的路上余岁笑着道，“老板刚接管周氏的时候，想问题都是面面俱到，你现在的样子跟他有几分像。” 保温袋的温度较高，苏念抱在手里像抱了个暖炉。 她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抱着。 突如其来的烦躁和委屈像是一根根细线，将她的心上下下胡乱的缠了一通，只要她用力呼吸就会觉得难受。 在国外的那几年熬夜做设计的时候，夜深人静，她总是会想到那件衬衫。 会想到那个人清冷的面容和皱眉拒绝她的模样。 忽的车子一个急刹车，苏念回神，手撑着前面的座椅，“怎么了？” 余岁没有回头，紧紧盯着前面的车，语气严肃，“没事，差点追尾。” 苏念拧了下眉。 到达医院天色已经大亮，她拎着保温袋和余岁一同进入电梯。 “刚才的事情不要跟周屿提起。”她看着慢慢上升的数字，轻声道。 余岁转头看向她，“苏小姐？” 叮。 电梯门打开。 她的脸上平静如常，丝毫没有刚才的紧张，电梯门上的玻璃镜里，余岁面容冷峻，心事重重。 苏念转头看向他，扯出一抹笑，“他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说完转身往病房走去。 VIP病房也是一室一厅，她将衣服挂在衣柜里，然后拿出粥和时蔬菜放在餐盘上端着进到房间。 周屿还在睡着。 脑震荡让他有些眩晕恶心，刚给换的药，这会儿睡得有些不安稳，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她坐在旁边看了会儿，抬手轻轻帮他抚平。 下一刻手腕被人捏住。 那双丹凤眸睁开，温柔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对焦上她的眼眸，而后盛满笑意。 “怎么去了这么久。”他开口说话，声音嘶哑低沉，带着几分慵懒。 苏念没有挣扎，任由他握着，“去给你拿了粥。” 周屿瞥了眼床头柜上还在冒热气的鸡丝粥，勾起唇角，“跑那么远。” “没有。” “等好了带你去吃。”周屿按下摇床按钮，病床上半部分缓缓升起，苏念将旁边的餐盘置物架抬起来，然后把粥放在他面前。 她递给他勺子，“医生说只能吃点清淡的，怕油腻的你这会儿会吐。” 周屿轻笑，舀了勺粥，“你倒是听话。” 苏念没反驳他。 这语气像极了当年在周家的时候。 她垂眸将剩了半碗的鸡丝粥拿到旁边，然后撤下饭桌，然后又从周屿手里拿走手机，冷冷清清的看着他，“你先休息，我回去拿样东西。” 周屿愣怔了下，笑起来，“行。” 苏念关上病房门刚好看见余岁走过来，她顿了下，抬手拦住他，“余秘书，有件事我想问一下你。” 余岁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点点头。 医院一楼侧门是个休息区，很多病号都会在这里晒晒阳光，旁边的座椅上倒是空的，苏念掏出纸巾擦了擦，示意余岁坐下。 “你还记得我给三哥做的那件衬衫么。”苏念一口气将问题倒出来。 然后闭了闭眼，像是胸口的烦闷也跟随着拔了出来，她的难过，委屈，一股脑的都连带甩了出来，重重的砸在面前的桌子上。 余岁愣了下，忙说道：“您是？” “当年在酒吧，”苏念接近可能的保持平稳，她的声音清冽干脆，没有带多大情绪，可放在桌下的手却紧紧抓着衣角，指甲陷入缝隙中，那双明眸骤然对上余岁的，“我亲眼看见他把那件衬衫给了白薇。” 然后被踩在脚下，被人踢到角落。 任人踩踏。 作为一个设计师她不能接受自己的苦心设计被人糟踏，作为一个失恋者，她更是见不得自己的真心被人轻贱。 这两个不能接受一度差点要了她的命。 她想不开，也想不明白，整整在国外带了四年才释然。 明明那件衬衫她丢掉了，现在却出现在周屿的衣柜里，挂在那么显眼的地方。 她想不通。 余岁低下头思索一番，“苏小姐当年还小，老板对于周氏的事不让你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当年周氏内外忧患，周大少人在国外手伸不了这么长，只能在国内安排人来帮老板，白家的资本在当时看来的确是好的，所以周大少联系了白小姐来帮周少，周少不能怠慢她，也不敢。” 苏念看他，“不敢？” 余岁笑了笑点点头，“白小姐那会儿跟周大少有些关系的。” “那天晚上酒吧本来是安排了碰头，结果那群人看不起老板，白小姐下了场被人推到池子里去，老板不能不管，不愿意也那样做了，就是为了让他们相信白家和周家是联手的，那种场合，我的衣服不行的。” 唯独是周屿亲自过去，那才行。 他说的诚恳，将那几年的事情三言两语倒了出来，把一个苏念不了解的周屿摆在她的面前。 余岁似乎憋不住了，说的话比这几年跟她说的还要多，语速还要快，“周氏能有今天离不开老板，但是他也有风险，车祸不是意外，苏小姐猜到了吧。” 苏念抬起眼眸看他。 她想到了的，但是比起余岁亲口告诉她，还是要震惊的。 “老板这几年发展太快，到底是留了祸害，有些地方没处理干净人，所以就导致了内部有些人沉不住气。” 周家是个大家族，主根在周屿这一个本家，其他的旁支也捎带着连出去几个枝叶，散落在周氏的各个子公司。 每个人都有心思，面上笑盈盈，背后捅刀子，这样的事儿少不了。 就像周麟。 “这些事老板不让你知道，但是这些事从他接手开始就有，”余岁轻轻吸了下鼻子，“他说怕你再有阴影。” 苏念抬手捂住脸，轻轻舒了口气。 有种不知名的难过从心底悄悄发芽，快速生长，小叶子敲了敲她的心房，想要突破出去。 在苏念印象里，周屿是自持矜贵，是高傲的公子哥儿。 他眼里似乎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有也能风轻云淡的处理掉。 可现在有人把这层滤镜打破。 苏念长长的喘了口气，蹭的站起来，椅子跟地面骤然摩擦发出刺耳声音。 她说，“我去一趟病房。” 说完转身离开休息区。 余岁默默地替自己老板捏了把汗。 等苏念走到病房外，手放在门把上时，她才停下，心跳却快的很，扑通扑通的她难受。 门从里面打开，护士端着换药盘出来，见她站在门口还有些奇怪，“苏小姐不进去？” 声音不大，可里面的人听见了。 周屿拔高几分声调，“苏念？” 苏念嗯了声，进去关上门。 她走到床前，周屿已经坐起来，眉头蹙起，瞧着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怎么了，脸色怎么难看。”周屿拍了拍床边，他的胳膊还在被吊着，动作有些费劲。 苏念站着没动。 周屿探身拉住她的手，“怎么了？” “周屿。” 她喊他名字，难得的认真严肃。 周屿被她喊的一愣，下一秒笑起来，“三哥惹着你了？” “我送你的那件衬衫，”她咬了下后槽牙，很努力的问出，眼眶也因为用力憋得泛红，“是不是给别人披过。” 周屿眉心一压，下意识握紧她的手，“那天晚上你也在？” 苏念轻轻点头。 “念念，这事是我的错，”男人眼眸里多了丝慌乱，清冷的表情更是无措，平日里的高冷疏离全都退到一旁，他反反复复捏着她的手，语气急促，“当时事出有因，我给你解释。” 苏念红了眼，“余岁和我说了。” “可是我想听你说。” 她固执的想要听他当面说出。 周屿轻叹，用力将她拽过去，苏念猝不及防倒在他的怀里，她想要起来却被压住不能动弹，耳畔是强有力的心跳声，还有他说话的震动，沿着她的耳朵传入她的脑海中。 “是三哥错了，对不起。” “我没想到你也在。” “当年的事是我做的不够好，你给三哥一个改正的机会。” 他说的一本正经。 苏念被他逗笑，挣扎着起身，“行。” 周屿彻底被她这一个字砸晕，愣生生呆愣在那里足足半分钟，才又探身过去握住她的手，“真的？” 苏念点点头，“真的。” “看你表现。” 堂堂周氏集团总裁什么时候还要被人看表现。 周屿笑的肆意，连带眉眼都染上几分笑，眼眸里的宠溺更是藏不住，他拉了拉她，压着嗓子喊她，“念念。” 苏念红了耳尖，抿着唇看他。 那双杏眸依旧清澈灵动，盛着一碗清水，晃荡着，终于倒映出他的脸。 第56章 下厨 周屿只在医院待了三天便出院。 他向来嫌弃那种地方, 连着三天神色越发阴沉，连苏念来的时候都只能晴朗一半。 余岁拿着文件进去的时候每次都胆战心惊的，房间内低气压太强, 明明大冬天，他都紧张的手心出汗。 恨不得天天跟着苏念进去, 这样会好受一些。 苏念手里还有工作，每次都是傍晚去看他, 手里拎着晚饭。 在病房门口, 她看见白薇。 白薇在护士站问路, 顺着护士的手指方向看过去, 刚好也看到苏念。 两人相视一笑。 “滚。”刚推开门便听见周屿的声音, 冷的要命。 白薇挑了下眉，笑道：“看出来心情不怎么样了。” 苏念抿着唇笑了笑, 放下保温袋走过去，余岁看见她眼神都亮了, 收拾起东西就往外走，苏念喊住他, 把他手里的资料要过去放在床头柜上, 这才让他走。 周屿按了按眉心，抬眼看见白薇，顿了下, “你怎么来了。” 白薇啧啧两声, 绕着床转了圈, “怎么搞成这样。” “城中的项目今天应该就下来了，”她说着从包里拿出一沓文件扔到病床上，“我明天要飞一趟国外，有什么事回来再说吧, 要是能回来的话。” 她这摆烂的态度让周屿多看了她两眼，心里也明白她要是去做什么。 说完她深深看了眼苏念便拎包离开。 等她走后，周屿拽着苏念的胳膊让她坐在床边，难得勾起一丝笑意，“明天你去公寓等我，我回家。” 苏念有些惊讶，“可以出院了？” 周屿冷哼，接过她手中的碗放在餐桌上，“这帮人就会大惊小怪，没事了。” 苏念点点头，将勺子递过去。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两声，她起身过去接听，然后隔着门看周屿，“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没等周屿说话便拿起包离开。 新出的方案出现问题，网上发酵速度很快，几乎接到通知后整个设计部都在对这次的漏洞进行补救，他们自然也是要根据需求来修改服饰问题。 夜深，整个周氏大厦依旧通火通明。 透明会议室里一场场头脑风暴，一次次的试验讨论。 黎明第一束光照进大厦，随着时间慢慢移动，透过百叶窗斑驳在桌子上。 苏念眯了下眼睛抬手挡住阳光，直起身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时间。 早上八点。 她六点才睡。 旁边设计部的人多还在补觉，只有几个能熬的还在死磕。 好在他们将问题已经解决掉。 公寓内。 周屿站在门口冷眸眯起，他抿了下唇，开口，“昨天很忙？” 余岁咽了口口水，“设计部有突发情况。” 男人扫了圈屋内，只觉冷冷清清，一点儿人气都没有，他迈步进去在客厅环视一圈，“去买束花，不要玫瑰。” 客厅里的龟背竹依旧翠绿，屋内暖气充裕，将它养的很好。 苏念推开门进来的时候，房间内静悄悄的，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一束雏菊，明艳阳光。 她俯身碰了碰花朵，微微一笑，起身走到卧室，卧室门半掩着，床上的人已经熟睡过去，许是胳膊不舒服，他的眉头紧紧皱着，素来面无表情的却换上几分烦躁，细碎黑发将他的额头遮住部分，高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无一不在说着男人的好看。 睡着的样子似乎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 这样的周屿还是苏念第一次看见。 她倚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 似是有所感应，周屿睁开眼看过去，她的模样撞入眼眸中。 苏念愣了下，直起身过去，还没等她开口便被人拉倒，她扑在周屿怀中，熟悉的清冷檀香味道，苏念耳尖有些发烫，她直起身理了理衣服，退后两步坐在飘窗台上，抱着抱枕，“以前没发现你这么没正行。” 周屿撑起身笑，“过来扶我一把。” “自己起来。”苏念瞪了他一眼。 “好念念，”周屿半撑着身子，睡衣领口半吊着，露出锁骨和大片雪白，映衬的他有几分娇弱感，他故意挑眉冲着苏念笑，“三哥真的起不来。” 苏念别开眼不看他，眼神落在旁边的书架上，声音清脆，“三哥的体能一向很好。” 这不就是典型的仰卧起坐么。 见被她识破，周屿也不恼，撑着身子弓着腰稍稍用力便坐起来，只是胳膊上用了力气，他皱着眉喘了口气，笑骂道：“你倒是个小没良心的。” 苏念笑，“工作室那边还有事，我先过去一趟。” 周屿喊住她，“你躲我？” 苏念眨了眨眼睛，“哪能。” “昨天设计部有事，今天工作室有事，”周屿翻身下床，赤脚走到她面前，揽着她的腰压向自己，也没管胳膊上的伤，逼着她同自己对视，“不是说好给我机会，怎么一晚上就变了。” 他的呼吸近在迟尺，眼下有一层淡淡暗影，医生说这两天他会疼的厉害，可见真是疼的没法休息，苏念抿了下唇，下巴被人捏住，她被迫抬起头与他对视。 明明是强硬的，却愣生生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男人冷眸里藏着几分委屈，“那你是怎么回事。” 苏念拍掉他的手，奈何被他抵在墙上没办法移动，她对上他的眼眸，笑的明媚，“我是真的有事。” “行，”男人退后两步，咬牙切齿的瞧她，“去吧。” “那三哥你好好休息。” 临关门的时候她回头冲他笑，难得的狡黠。 周屿愣了一下。 满腔不愿意尽数烟消云散。 他按着眼眶笑，真是要命。 怎么就跟养了个爱贪玩的小野猫似的，以前可不这样啊。 脑震荡的后遗症还是有些头晕，周屿下午时间都会睡一会儿。 他是被熏醒的。 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他坐起身下床，旁边厨房一模身影，手忙脚乱看的拿着铲子在炒什么。 周屿探头过去瞧，锅里黑乎乎的一块东西。 他轻咳一声，走上前从她身后抽走铲子。 手中的铲子突然被人抽走，苏念吓了一跳，她转过身还没来得及说话，腰上的大手将她揽过去，男人薄唇擦过她的脸颊，温凉的触感。 她抿了下唇，弯腰退出他的怀抱，洗干净手后坐在一旁帮他摘菜。 周家的农场每天都会送新鲜的菜过来，她瞧着青菜嫩绿，想炒一盘，结果酱油一不留神倒多了，黑乎乎的一片，本来想趁着周屿还没醒倒掉重来的。 男人手臂吊着绷带，睡衣一角微微翘起，他手里拿着铲子，将刚才剩余的青菜倒进锅里。 几下翻炒便饭香扑鼻。 苏念没忍住轻笑出了声，男人举着铲子回头，狭长冷眸微微眯起，对她的笑似乎有些不满。 她连忙举起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忍不住。 周屿冷哼，“这就是你照顾病号的心。” “三哥自己说的，”苏念将葱白断开，拿到洗菜池清洗，葱白嫩白却及不上那双能拿裁剪的巧手精细好看，她将葱放在菜板上，倚着桌沿，眉眼弯弯，“说自己要表现的，那我这不是给你机会。” 伶牙俐齿。 周屿脑海里冒出这四个字。 眼前人似乎不知道自己现在多么诱人，还在冲着他笑的灿烂。 他上前一步捏住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狠狠一吻，离开之际还不忘轻咬一口。 苏念捂着嘴眼眶泛红，眼底波光连连，“你属狗的啊。” “吃饭。”得逞的某人端着盘子放在桌上。 饭桌上苏念的手机震动两声，她扫了眼反扣在桌子上，周屿瞥了眼手机，捏着勺子冷声问道：“谁的消息。” “没谁。”她夹了口菜放进嘴里，清淡好吃。 对面人的勺子放在盘子里发出清脆声响，苏念下意识抬头去看，男人眼眸阴翳神情冷漠，“是不是裴献。” 苏念叹了口气，“周屿，你是在闹脾气么。” 周屿点点头，舌尖抵住下颚，想了想，有些不甘心，“他不值得你对他这样。” 这个男人真是，每次她跟裴献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来这句，反反复复一句话，听得苏念耳朵都要起茧子。 她放下筷子看他，“裴献对我来说是很好的朋友，起码他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 周屿靠着椅背冷笑，俊美脸庞上爬满嘲讽，“他接近你就是对不起你。” 苏念恼了，放下筷子站起身，“跟你比起来，他对我不错。” 这话一出，周屿脸色彻底暗沉下来。 桌上手机再次响了几声，她拿起手机走到客厅，微信上连续几条消息，后面还跟着几个感叹号，苏念心里叹了口气，转身看向还坐在餐桌前生闷气的男人，“我去洗澡，碗筷不要动，我等下来收拾。” 捕捉到关键字，周屿猛地回头看她。 眼眸里满是惊讶。 苏念耳尖有些发烫，她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将头发挽到耳后，“刚才余岁说他晚些时候过来，林姨担心你身体状况，又害怕你板着脸说，让我在这里陪你几天。” 男人身子一僵，转头看她，丹凤眸里情绪翻涌，“你住这里？” “嗯。”苏念低头轻嗯声。 她也不想的好不好。 哪有这种道理。 可是，她瞥了眼男人身上的绷带，默默谈了好几口气，想到刚才给余岁提的几种方案都被否掉，她心情差到极点。 周屿站起身，原地走了圈，沉声道：“我让阿姨来一趟。” 苏念有些莫名其妙，“你让阿姨来做什么。” “床单被套需要换一下，”周屿说着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这两天菜要送多一些，还有你的生活用品要置办一些。” 他说的一本正经，苏念听的头大，她抬手按住他的手，昂着头认真说，“我只是照顾你两天，不用这么麻烦。” 周屿垂眸看她，眼里眷恋浓郁，他舔了下唇，扬起一抹弧度，“可是我已经想好了。” 刚才那一瞬，他甚至考虑要换个房子住，这样才能有别的房间来给孩子。 甚至他想好了以后要两个孩子。 可惜苏念不知道他的头脑风暴，只觉得他莫名其妙。 她拍开他的手，抽走手机放在吧台桌上，“我先去洗澡，你等等。” 周屿点点头，乖乖坐在沙发上等她。 坐了会儿，周总后知后觉。 他为什么那么像一个即将侍寝的妃子，周屿抬脚将歪在一旁的抱枕踹下沙发。 抱枕在地毯上翻了个滚儿，晃了两下，没动了。 第57章 财务 是夜。 苏念翻了个身睁开眼睛, 满目漆黑，周屿卧室的遮阳窗帘将屋外的光一并隔挡在外。 她摸索着按下开关坐起身。 外面周屿在沙发上休息。 苏念屈膝抱住膝盖轻轻叹了口气，从知道事情真相到跟周屿暂时住在一起, 花费时间不过三天。 她不是什么保守的人，但也不是那么随随便便的人。 心里的疙瘩一时半不会儿是消失不掉的。 手机屏幕亮起, 她探身拿过来查看，赵静雯在跟她分享夜店好看的小哥哥。 苏念勾唇笑了笑, 回复她：“生活这么美好。” 卡座上赵静雯满脸清冷, 静静地抱着手机回复消息, 那神情跟刚才拍照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发完消息将手机摔到旁边, “现在可以了吧。” 坐在旁边的男人勾着笑推了推眼镜，撑着脸看她, “行。” 赵静雯抱着胸看他，“我来酒吧跟你有什么关系。” 桃花眸里闪过一丝怒意, 转瞬消失不见，孟锐凑进一步, 抬手捏住她的下巴, “不是你说要再试试的么。” “不用了。”她拍掉他的手，往旁边挪了下，看着舞池上的男男女女, 羡慕的要命。 要不怎么说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林子这么大, 好看的鸟儿太多了好吗。 下巴再次被捏住，孟锐掰过她的脸，恶狠狠的瞪她，“再看我就让他们都滚。” 赵静雯鼓掌, “孟总好厉害。” 孟锐：“……” 苏念拿着手机看着对话框里的发来的消息，有一些一言难尽，“早点睡觉，这种生活不健康。” 她顿了顿，回复道：“你要是被绑架了就说声。” 等发完消息她起身下床走出卧室。 客厅的落地灯亮了一盏，苏念走近沙发却发现没人，她站在原地听了会儿声音，衣帽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像是家里进了耗子一般。 苏念随手拿起一个水杯蹑手蹑脚往衣帽间去。 房间门半掩着，透过门缝她看见周屿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袋子，近乎是下意识的，苏念抬头去衣架上搜寻那件衬衫。 果然没有看到。 一时之间她没想通周屿的想法。 难道是想藏起来。 门缝内男人穿着宝石蓝色真丝睡衣，坐在中央思考，手里的袋子越发收紧，宽阔的背影在昏黄灯光下竟然有几分寂寥。 半晌后他从袋子里将那件衬衫拿出来，放在腿上仔细端详。 苏念直起身回到卧室。 柔软的枕头，空气中残留的冷檀香味，床头柜上摆放着周屿常看的书籍。 她的心再不知不觉中多跳动一下。 早晨苏念是被说话声吵醒的，她向来睡眠少，揉着太阳穴开门的时候，客厅里瞬间一静。 几个穿着西装打领带的高管看见她从周屿的卧室出来，惊讶的表情管理都失控，手里的资料夹掉在地上连忙手忙家乱的蹲下去捡，还不往昂着头看她。 另一个高管见过苏念几次，立马反应过来，“苏小姐也在啊。” 周屿看向他。 高管立马低下头“心无杂念”捡资料。 周屿回头看过去，蹙起眉头，“穿上鞋去。” 苏念哦了声，关上门趿拉着拖鞋再次出门，几人已经站成半圆形在等着周屿发话。 她倒了杯水站在余岁旁边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余岁看了眼周屿，抬手挡住嘴低声道：“集团财务出现问题，现在审计那边要求老板亲自去一趟。” 财务问题。 周氏这么大的公司一旦出现财务状况势必会对公司的各个方面产生影响，周氏集团屹立百年不倒，怎么现在突然出现这么大的问题，也太过巧合。 “我先去换衣服，”她转身回卧室，“林姨那边知道了吗？” 余岁点点头，“早晨来过电话想要过来，被老板拦下了。” 苏念淡淡应了声，迅速洗漱穿戴好衣服出来，然后倒了杯水放在桌子上，她没管旁人，替周屿理了理领子，将那颗扣子系上，温声道：“今天跟林姨约了去采摘园，我先去一趟本家。” 周屿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下。 “忙完了给我发微信。”她起身看他。 周屿轻笑，“好。” 周围高层垂眸看地面，梗着脖子压下心中的滔天巨浪。 说好的周屿不近女色，自持矜贵呢。 这明显就是宠爱有加，神仙一对啊。 快要到腊月，外面的天气越发干冷起来，料峭严寒，冷的人心都发抖，苏念裹了裹大衣钻进车内，刚才周屿拦着她让余岁帮她提前发动车子暖了会儿才放她离开。 她到本家的时候张妈给她开的门，看见她来立刻松了口气，朝着屋内使眼色。 客厅里林霞和周海各自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一侧，看样子是吵了一架。 “林姨，周叔。”苏念将外套递给张妈后坐到旁边，拉住林霞的手，“周屿那边没事的，林姨你们放心。” 听她这么说林霞转过身来握住她的手，急切切的问她，“周屿到底怎么样了？” 老早他们知道周屿出车祸，更是知道极有可能是人为的，但是周屿不允许他们插手，更不准他们在周家其他家族面前说起这件事，现在周氏出现问题，又不准他们去看。 林霞为此气的一晚上没睡。 周海一如既往的觉得周屿自己可以处理好这件事，林霞大早晨便跟他吵了起来。 苏念起身给两位倒了杯水，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详细复述一遍，周海拧着眉背手在客厅踱步，半晌后拍了下大腿，“这事肯定有猫腻。” “就你知道有猫腻，”林霞白了他一眼，拉着苏念上下看了遍才稍微放心，“我听余岁说你在照顾周屿，我就放心了。” “你和周屿……” “林姨，我和三哥的事，”苏念笑了下，“就顺其自然吧。” 感情的事情哪里来的较真不较真，她向来不爱去计较这些，当年的事周屿有非那么做不可的理由，那么她不能揪着这件事不放。 纵然她心里有疙瘩，但是她也明事理。 周氏不是周家一个人的，它底下养一大群员工，这些员工还要养家糊口，环环相扣，无论出于什么，她都不希望有事。 林霞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背，“周屿性子太冷漠，做事狠辣断绝，我没有想到你们两个人兜兜绕绕能在一起。” 毕竟当年周屿拒绝她那么干脆。 苏念抿了下唇浅笑，“这事我们两个还没好好聊过。” 周氏大厦。 几个身穿制服工作人员坐在会议桌前，对面只有周屿一人。 男人身着黑色衬衫，手臂搭在桌上，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眼前几个人，微露出的半截藕白手腕更显得他清冷禁欲。 “各位还有什么想问的，想查的么？”他朝着身后人招招手，“把财务部的喊上来，运营部的也跟过来，我有些事要问问他们。” 那几个工作人员互相看了一眼后起身笑着道：“周总胳膊还没好，我们就不打扰了，如果后续有什么问题还希望能够配合我们的调查。” 周家在A城盘桓久远，如果单单因为被人举报出现税务问题，那么就来定罪，肯定会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烦，几个人也不是没有眼色儿，瞧着正座上那位太子爷的脸色越发清冷，就知道也差不多了，起身将要到的资料收拾整理后便离去。 余岁将他们送到电梯口后折返回到会议室。 周屿扶着手腕稍稍活动了下那条胳膊，钻心的疼立刻袭来，他皱了下眉，掀起眼皮。 两大部门高管在他面前。 他轻叹口气，示意他们坐下，冷眸扫过每个人，宛如一把冰刃割在他们的脸颊上，疼么，不怎么疼，但是胆战心惊。 “被人举报税务问题，你们怎么看。”男人语气慵懒，背脊靠着椅背，双腿优雅交叠在一起，静静的看着他们。 腊月天的，财务部长额头一层薄汗，他抬手蹭了下，支吾着：“我们这边会彻底清查一遍，审计那边也会配合调查。” 周屿若有所思点点头。 清冷目光落在运营部长身上，后者连忙站起来表示，“我们一定会配合，另外媒体网络那边正在做处理。” “好。” 周屿拍拍手，示意他们坐下。 “另外，还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帮我一下，”他说着笑了下，冷冷清清的模样下轻笑更是让面前的人忐忑，周屿悄悄桌面，“不用太紧张，这件事很简单。” 他直起腰看向二人。 “我要你们查一下两个部门的出差记录以及通话记录。” 周氏本部的员工每个人都配有手机和出差补贴，而且这笔开支从周屿接任开始便加大了报销的范围，给员工增加福利待遇，有些爱占便宜的更是利用这个机会各种报销，财务说过这个问题，周屿一直都没有否决和收回。 财务部长一点就通，立刻明白周屿的意思。 等两人走后余岁上前将平板递过去，“这是昨天查到的。”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通讯记录和照片。 他伸出手指随意翻看两页，然后将平板推出去，冷笑声，“行，陪着演吧。” 窗外风声渐起，阴云密布，他回眸瞧了眼，慢慢蹙起眉头站起身，“苏念出门带伞了吗？” 余岁啊了声，“带了吧。” 周屿瞥了他一眼，“送我回本家。” 别墅院子里那棵大树叶子已经掉光，光秃秃的树杈随着寒风晃动，他穿的单薄，大衣里仅有一件薄衬衫，进门的时候捎带着带进一点冷气，苏念正坐在餐桌前帮张妈剥蒜，被冷风吹的哆嗦了下，抬起头看见玄关换鞋的人，她挑了下眉，冲他一笑。 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男人大步走过来抬起她的下巴，在额头上落下一吻。 唇瓣温凉，被吻过的地方却宛如被星火撩烫。 苏念的心猛地跳了下。 第58章 素描 家里几位长辈都在。 苏念脸颊绯红, 她抬手推了下周屿，让他站远些。 周屿也不恼，笑着看她, 站在餐桌前不走，目光灼灼, 盯得苏念觉得自己快要被烤化了。 她起身推开他，走到厨房把蒜瓣洗干净放在碗里, 擦干净手, 下一刻便被周屿握住。 苏念忍无可忍, 咬着牙朝客厅瞄了眼, “你能不能先过去跟林姨他们说一说, 两个人都急坏了。” 周屿笑，“这么快就为我考虑了。” “乖念念。” “放手！”苏念拍了下他的胳膊。 周屿吃痛, 瞧了眼客厅两位，迈步过去坐下, 林霞沉不住气，坐过去就拉着他问来问去, 直到了解事情情况后脸上才有了丝丝笑容。 晚饭过后, 周屿接了电话便让余岁来接他回公司。 苏念还在陪着林霞他们聊天，他径直过去在她脸颊上吻了下，而后转身离开。 林霞笑眯眯的看着两人互动, 什么也没说。 倒是苏念的耳尖和脖子红了个遍。 楼上二楼的房间张妈一直帮她收拾打扫, 直接可以睡的, 她回来自然周屿也跟着回来，晚上不知道要不要睡，连带着一起收拾了。 林霞他们睡得早，苏念穿着睡袍还在客厅改方案。 新接的几款单子的画稿一直没有定下来, 赵静雯最近去出差了，剩下的工作都要她来。 跟周氏合作的游戏内侧后他们主打参与设计的服装引起网友好评。 最近一段时间上门合作的品牌方和艺人都多了起来。 苏念没有接太多，只是按照她和赵静雯有把握的接了几个高定。 画笔在手里转了个圈，旁边椅子下掉下去几个废纸团，大王也有些犯困，跳上桌子靠着她的手背舒服的打着小呼噜。 忽的放在旁边的手机震动两下。 大王耳朵动了两下，懒洋洋的没动弹。 她侧身过去瞄了眼信息，然后顿住，放下笔起身走到玄关处套了件外套，推开门，外面停着一辆车子。 苏念拉开车门，刚才的冷瞬间被车厢内的温暖包围，她将手缩回袖子里，转头看身边的人，“这么晚喊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裴献敲了敲方向盘，扭头看她，未施粉黛便已经足够惊艳，他见过苏念因为上台的妆容，绝美明艳，也见过她瘦弱骨的模样，也见过她笑容璀璨的迷人，但是今晚的温和平静是他没见过的。 他不由得探身，想要看的清楚些，想要看清她眼眸里明亮的东西是什么。 苏念按住他的胸膛向后侧身，声调微微发冷，“裴献。” 裴献回过神停下，勾起唇笑了笑，探身从后排拿到一个袋子放在她的腿上，“我刚才法国回来，他们说这个款香水很好闻，带回来给你试试。” 苏念按住袋子，香水包装盒露出，边角坚硬刮过她的指腹。 她抿了下唇轻轻一笑，“谢谢。” 裴献轻呵声，放下手机，“你和周屿在一起了？” 苏念一怔，想到额头的吻，她轻轻点点头，“对。” “苏念，”裴献拽着她的手腕，语气低沉，“他这个人不可信。” “他可不可信是我说了算的。”苏念将香水袋子放在一旁，手指搭在车门把手上，“如果你来找我是为了这件事，那我先回去了。” 裴献拉住她的手腕越收越紧，“这次的财务危机不就是一个说明么。” 手腕被人攥的发疼。 苏念蹙起眉头，目光落在两人的手上，男人手指粗大有力，紧紧扣在她的手腕上，“裴献，你松手。” “如果当年在美国我不对你放纵，会不会现在和你在一起的人是我。”他哑着嗓子开口。 裴献苦笑，“你当初的本意不就是为了放弃他，忘了他么，为什么现在他哄哄你你就心软原谅他。” 这样的话语苏念第一次从裴献口里听到。 她沉默片刻，抬头笑着看他，“我以为你去法国出差是学习了什么，看来也不是这样的。” 说完推开车门下车。 一张银行卡扔到副驾驶座位上，苏念抬手挽了下头发，寒风冷峭，她裹了裹大衣，“当年你资助我的钱我已经算上利息一并还你，谢谢你当年对我的帮助。” 风声呜咽，她的声音被风吹散开一些，却唯独那份清钻进车内，沿着裴献的耳道顺进他的身体里。 她说完关上车门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感应灯亮了灭，再亮起，又熄灭。 裴献坐在车里捏着那张卡久久没有动弹。 半夜苏念醒来的时候发现旁边睡着人，她蹭的拥着被子坐起来，借着月光看清是谁后她松了口气，轻轻推了下男人，“你怎么睡在我房间。” 周屿抬手将她轻轻一带，拥入怀中，嗓音低沉沙哑，冷眸里是揉碎的温柔，“回来的时候看见你房间灯还亮着，知道你在等我。” 他说着轻笑出声，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柔软细腻的触感，男人喉结一动，吻在她的额头上，“没事，别担心。” 苏念想挣扎又怕碰到他的手臂，索性就趴在他的怀里，“没担心。” “行，你说没有就没有。”他说着低头去寻她的唇，苏念咬着唇避开他，下一刻便被人抬起下巴吻了上去。 房间床小，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空间越发狭窄，男人鼻息喷洒在她的脖颈处，温热又暧昧。 苏念的脸阵阵发烫，好在昏暗方向没人看得见。 下一刻周屿的手抚上她的脸颊，男人低笑几声，“怎么这么烫。” 心一下子被一只无形的手提起来。 刚才的庆幸被迅速打脸。 苏念别开脸起身，踢了下男人，“回你房间睡觉。” 周屿纹丝不动，反而拉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一下一下。 “刚才回来的时候我看你睡的安稳，真好。”他低声说着，温柔的腔调在房间里响起。 月光悄悄爬上床角，在被子上留下皎白月色，在洁白肌肤上留下发光的印记，她缩回脚抱着被子看他。 杏眸里点点温柔。 周屿枕着胳膊瞧她。 苏念张了张口，“事情都解决了吗？” 周屿嗯了声。 “那我有话问你。”她攥着被子，抿了下唇，再次对上那双眼眸，“那件衬衫，白薇知道吗？” 她知道那是她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么。 周屿别开眼撑着身子坐起来，他依旧拉着她的手，“不知道。” 苏念点点头，“那你知道，那件衬衫的布料是独一无二的么。” 这话一出，周屿猛地抬头看她，眼眸里划过一丝震惊，手里的力道加重，愧疚攀岩而上，“对不起，当时……” “当时你穿的是这件，也不能用其他人的代替，”苏念替他把要说的话说完，“更来不及派人去取，因为白薇挑剔。” “因为那时候的周氏离不开白家，所以你知道白薇和周宴的关系，也便顺势接下周宴给你的任务。” 她歪着头笑了笑，“对吧。” 周屿抿着唇点头。 苏念轻叹口气，“你拒绝我，不是因为白月光我知道。” “你心里压根没有什么白月光，更不是白薇。” 他们13岁时候在一起生活，她被迫跟着去美国老宅读书，看着他每天忙里忙外，忙着那些她不知道的事，唯独没听她说过风月故事，她相信是没有的。 可生日宴会上，周屿给她的打击太大。 他让她别闹。 别人说周三少有佳人在国外。 酒吧里他把那件唯一的衬衫脱下来让人踩踏。 一桩桩，一件件，让她不难过似乎都说不过去。 周屿抬手蹭了把脸，他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低声呢喃，“对不起，是我不好。” 苏念轻轻推开他。 眼眶滚烫，她的委屈和不甘心像是一股热气，伴随着那个吻爆发出来，她疼的快要压抑不住，“那你告诉我，明明你也喜欢我，对么。” 明明喜欢她，为什么要那样对她。 她满心欢喜的告白换来的是他一句别闹。 就那样轻而易举的将所有幻想击破粉碎。 “我喜欢你，”周屿揽着她的肩膀拥入怀中，爱怜的抚摸她的头发，“但是我他妈蠢。” 蠢到她走后的某一天，他无意间看见张妈打扫她的卧室。 窗边的树枝茂密，床头的水杯，桌上的画笔，椅子上的抱枕，还有地毯上不知道大王什么时候发现的废纸团。 看着这一切，他猛然愣住，久久回不了神。 才惊觉，原来他早就喜欢上了。 她的一颦一笑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身后恍惚有人喊他三哥。 他回头看过去，只看见空空的楼梯台阶。 睡袍上的眼泪浸透到他的肩膀上，烫的他疼，周屿叹了口气，拥住她轻轻拍打后背，“小祖宗，我真的知道错了。” 苏念抽了抽鼻子，起身，任凭他拭掉她的眼泪。 前不久的话与现在的话重叠在一起。 “所以周屿，你爱我吗？” “你爱我吗？” 周屿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吻上。 依旧没有回答她的话。 苏念哭的抽噎厉害，迷迷糊糊的被他哄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照进房间。 窗帘被拉开一条缝隙，男人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静静的看着手里的画本，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更让他气质出众，耀眼夺人。 苏念只沉迷一秒便便瞧出他手上的画本是自己很早之前用的那本，后面有一张人物素描。 想到这里苏念急忙扑过去，结果脚下一趔趄差点摔倒，周屿拉住她顺势圈在怀中。 他低头吻她的额头，“急什么？” 苏念眨眨眼睛，努力想要找回场子，“我想看看你拿的什么。” 周屿哦了声，挑了下眉，扬了扬手中的画册，眼里笑意满满，“没什么，就看见一副素描。” 苏念：“……” 第59章 画本 张妈在门外敲门, 说给周屿熬的中药好了，让他下楼去喝。 苏念噗嗤笑出声，撑着他的胸膛微微起身, 目光盈盈，注意力果然被转移, “什么时候去开的药？” 周屿捏了下她的鼻子，“今天早晨。” 她还没醒的时候, 他起的慢, 一度让楼下那群人以为他怎么了, 正上到一半楼梯就看见往日寡淡无情的周屿小心翼翼关上门, 连带那最后一下都像是按下慢速键, 轻缓的要命。 家里人带着老中医过来给他号脉看诊，现场开药, 一来一去也不到一个小时。 他再推开门时，床上的人儿还在熟睡, 她睡得熟，乖巧又温柔的模样, 跟醒的时候那副清冷疏离是两幅样子, 周屿忍不住附身在她脸颊落下一吻。 桌前的书架上依旧摆着她那些书，周屿无事便抽了她的画册看。 前面都是她的画稿，相比较这几年的画风的确是有些变化, 下笔也显得稚嫩, 他耐着心一页一页翻看。 最后几页已经是空白。 周屿挑了下眉, 抬眸瞧了眼还在熟睡的人，手中的画册不经意掉落在地毯上，发出“咚”的闷声响。 他下意识看向苏念，后者只是皱了下眉, 没有被惊醒。 指尖触到纸张，目光跟随着落下，周屿身子蓦然僵住。 那张白纸上的素描栩栩如生。 唯独眼睛部分反复修改过多次，像是画不出那双眼眸的神韵。 太过专注，被偷画的那一刻他在看东西，没有任何心思落在执笔人身上。 周屿慢慢将画本捡起，上面的人物也越来越近。 他搓了下脸，周遭环境安静又窒息，他险些要疼的喘不上气。 明明当初她那么喜欢他却被他弄丢了。 现在等她真的放下了，他却想要拽她回来。 他咧了咧嘴，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苏念，是愧疚，是疼惜，还是懊悔。 他宁愿跟之前一样，苏念对他冷言冷语。 也好过比现在这一张素描来的好。 床上的人似乎行了，朦胧着眼睛看到他，再看到他手里的画册，急着起来朝他扑过来。 好像被什么东西绊到脚。 他的心瞬间被提起，下意识张开手臂去抱她。 看她安安稳稳落在自己怀里，周屿这才觉得心又落下。 苏念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逃出他的怀抱，“那周总去吃药吧，我洗漱完就下去。” 怀中软玉空没，周屿捏了下眉心，扫过落在地上的画本，昂起头看她，薄唇勾笑，“等下拆绷带，你不要下来了。” “好。”对面的女人应下，声音柔软。 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周屿闷哼一声，“你到真舍得。” 苏念满脸无辜，“我舍得什么了。” “算了，”他起身走到她面前点了下她的鼻尖，“你就乖乖在房间吧。” 说完松开她的手走出房间。 苏念低头捡起画册，翻开那张素描，她撕下来放在包里，然后将画册放回原位。 等她收拾好后下楼，周屿正喝了一半的药汤，苦的他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素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嫌弃之色都要飞出去。 她抿着唇笑，坐在他旁边等他喝完。 然后示意他伸出手。 周屿满腔苦味，依旧伸出手。 葱白纤细手指覆住他的手，再挪开时，他的掌心多了一颗糖。 他低头看着那颗糖，又抬头看她，眉眼舒展。 苏念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站起身指了指厨房，“我去帮张妈倒果汁。” 周屿噙着笑瞧她，把玩着手里那颗糖。 半晌后拨开，糖块塞进嘴里，一瞬间橙子味道蔓延在整个口腔中。 再也没有苦味。 他瞧了眼厨房，舌尖勾住糖块，换到脸颊另一边。 厨房里张妈将杯子中的水渍擦干净递给苏念。 橙黄色的果汁沿着水杯流下，橙香扑鼻，苏念换了个杯子，余光里瞥见男人还坐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糖纸。 “念念，念念！”张妈见果汁洒出来，忙喊苏念。 她猛的回神，只见果汁倒出杯子已经洒了出来，苏念赶忙去擦，张妈拦住她朝外推去，“你呀，赶紧去看着周屿，他胳膊刚好，总是用力不当。” “张妈，他又不是小孩子。”苏念洗干净手端着剩余果汁往外走。 张妈笑道：“那你担心什么呢。” 苏念虚捂住她的嘴，“您小点声，要让周屿听见，又要得意了。” 她说着眼神瞟向客厅的人，忍不住摇摇头。 张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是摇头。 忽然外面门铃响起。 苏念擦干手起身过去开门，门刚开一半孟锐就捧着一束鲜花进来，瞧见苏念顿时就乐了，“我就知道你也在。” “是么。”苏念朝他身后看了看，“另外一个呢。” 孟锐也瞧了眼身后，推了下眼镜耸耸肩，“你说的谁？” 苏念瞪他，“静雯呢？” 孟锐哦了声，“不是出差了么。” “该到时间回来了。”苏念让开身让他进门，坐在餐桌前将面包块塞进嘴里，“等下我去工作室，你要去吗？” 孟锐朝着客厅里坐着的某位抬抬下巴，“我找他有事。” 苏念点点头，喝光牛奶起身上楼。 门要开时，周屿从后面跟上来，他的手刚拆完石膏还有些不灵敏，只拽到她的袖子。 “今天晚上可能要回来很晚。”他将人揽过去，低头寻她的唇，贴了贴。 口红被蹭点一点，红唇愈发显得娇艳，苏念抬手替他系上顶上的扣子，“好。” 周冷眯着眼睛看她，而后勾着她的腰压向自己，“太晚了就别等了。” 苏念嗯了声，掀起眼皮瞧他，眼里都是笑，“工作室今天有事，可能回来的比你还晚。” “小没良心的。”周屿笑骂她，在她脑门上弹了下，“不让你等真就不等了。” “我真的只会比你晚。”苏念说的认真。 周屿被气笑，“行，那我等你。” 说完他按住她的脖颈凑过去吻她的额头，而后转身下楼。 车祸后周屿的车便换成那辆黑色大众，余岁没来，孟锐开车。 见他下来吹了声口哨，孟锐胳膊搭在车窗上，“就一会儿也舍不得？” 男人弯腰上车，“走。” “得嘞，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事你是有预谋的。” 不然怎么可能苏念那么轻而易举的原谅他。 当初是从国内到国外，追到公司都快不要了，现在竟然还真让他一招苦肉计给追的个八九不离十。 这个男人真可怕。 周屿活动下手腕，拽下领带，解开扣子，“周麟呢。” 孟锐笑，“在公司呢。” “审计的人来来了。” “可不是，”车子拐进一条辅路，孟锐脚下踩油门，大众车移动，不一会儿便看见周氏大厦，“你这是打算这次一网打尽？” 周屿没有作声。 孟锐瞥了他一眼啧啧嘴。 周氏大厦。 男人转着手中的笔，神情清冷斯文，他抬眼瞧了眼站在不远处的人，勾了勾唇，笑意不达眼底，“知道我喊你来是因为什么吧。” 周麟抄着手依旧笑嘻嘻的，“谁能猜得到你的心思。” “行了，”周屿丢掉手中的笔站起来，慢悠悠的走到他面前，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来说说你最近干的事。” “什么事？”周麟神情一变，继而恢复正常。 周屿轻笑，“周氏的审计不是这个时候，现在是向上爬的时候，”他抄着手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底下汽车如同一只只瓢虫在道路上飞快爬行，冷眸里冰冷一片，“所以我在想，是哪个缺根筋的干出这种事。” “你以为我最近是脑子撞糊涂了。”周屿转过身指了指脑袋。 “还是说，你觉得我的脑子不够玩你的。” 周麟见这样说低着头笑出声，“周屿，你以为整个周氏只有你一个人是不是，周氏除了你谁也不行是吧。” 周屿摇摇头，“不是除了我，而是除了你之外的都可以。” 周家旁支众多，其中更是不乏像周麟周屿周宴这样的平辈兄弟，其中要说起平辈间的成就，论周屿和周宴最好。 偏偏这两个兄弟性格孤僻，为人寡淡，跟周家其他平辈的相处仅限于节日聚餐。 更不用说跟他们之间的来往。 周宴产业多在国外，周屿负责的周氏旗下还有几个周家人在，眼下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也快被他赶走，真正留下的也都是对周氏忠心的，更别说跟周麟一伙。 周家。 苏念将一颗花苗放在土里，盖上土，用铲子拍平。 刚才花匠来送的种子，说是现在埋进土里等来年开春的时候发芽最合适不过。 林霞站在玄关处喊她进来喝热茶。 她拍拍手站起来，进门勾下大衣没有往客厅走，脸颊被冷风吹得有些泛红，眼眸却明亮，“林姨，工作室有事我先过去，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说完她关上门走出院子，刚才余岁派人把车子给她开过来的，这会儿车内暖气充足，她错了措手握住方向盘。 之前的小心翼翼被现在的从容代替。 等她到工作室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大厅内案板上小颖在打版，旁边赵静雯窝在沙发里画稿，听见动静也只是抬眼看了眼，看见是她懒洋洋的抬了下手算是打过招呼。 苏念脱掉外套坐过去，抽走她手里的平板，“这两天的收获吗？” 赵静雯啧了声，又把平板拿过去，“还没收获完呢。” “行，那我先去看看布料，”她说着起身往布料柜走去，“昨天来的那批在哪里呀。” “在这里。”赵静雯踮着脚勾下一匹，把旁边的白色袋子也一并勾下来。 掉落下来的袋子散开，里面的布料露出来。 她蹲下拿起来，看着苏念，“你还要做衬衫吗？” 是当年的布料。 苏念笑了笑，接过袋子扯开，里面的布料彻底露出，阳光下盈光点点，淡青绿色显得越发清透好看。 她轻轻叹了口气。 第60章 考虑 晚上。 苏念放下剪刀看了眼时间, 已经十点半。 赵静雯还在旁边处理线上订单问题忙的热火朝天，似乎也没有注意到时间。 忽的外面响起停车声。 她抬头去看，只见两辆黑色吉普车停在路边, 下来的人都是陌生面孔，手里打着电话朝着院子进来。 苏念蹙起眉头, 起身把小颖和赵静雯轰进样品室，然后拉上帘子落锁, 嘱咐他们千万别出声, 等她刚坐下院子里的几个男人便敲了敲门, 撩开帘子径直走了进来。 见她自己坐在案板前扫视一圈, 为首的男人满脸络腮胡, 他笑嘻嘻的走到苏念面前坐下，打量她手里的布料, “苏小姐看来是个裁缝，能不能定制衣服啊？” 苏念点点头, “可以。” 她的手机刚才被她反扣在桌上，嫌弃压布料被推到桌子中间位置。 络腮胡见她这么冷静忍不住抹了把脸, 站起身, 开门见山，“我是周麟的贴身保镖，他说想请你过去叙叙旧, 今儿在望春园开了个包间, 说是那边的厨子一流。” 他说的客客气气, 却又字字容不得苏念拒绝。 “周麟？”苏念轻声念了句，抬眸冲着男人笑，“你有周麟电话么，让他给我通个电话可以吗？” 络腮胡哈了声, 搓搓手左右看了看，“他在周氏大厦呢，说是周屿找他聊个天喝个茶什么的。” 原来是这样。 苏念明白过来。 孟锐来接周屿的时候脸色就有些凝重，她和他打趣都没有引起什么波澜，看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可惜当时她没能发现不对劲。 现在她如果拒绝，也会被带走。 挣扎与不挣扎结果都是一样的。 “那我打电话给周屿问问。”说着她起身拿到手机飞快按下通讯记录里的电话，然后退后几步。 男人一看她拨打电话立马上前一步想要夺手机。 苏念蹙起眉头佯装不理解，“你这是做什么？” “苏小姐，我劝你不要浪费时间和力气。”几个男人四面八方围住她，而后将她的手机夺走挂断。 周氏办公室内，周屿手机仅仅响了一声便再无声响。 周屿拿起手机看了眼。 是苏念。 他锁屏转了两圈手机，目光重新落在前面男人身上，“说说看，还有哪些没交代清楚的。” 周麟昂着头认真的想了想，啊了声，上前一步撑着桌子俯身看他，眼里满是兴奋，“还有一件事我忘了跟你说，我跟大壮他们说了要是我一会儿回不去就请苏念过去坐坐。” 话音未落周屿脸色冷下，他撑着桌子慢慢起身，双目对视，冷眸里一片凌厉。 他勾着唇看周麟，“你倒真是敢。” 撑住的手臂上青筋暴起，面容冰冷，黑眸里蕴藏的厌恶再也无法遮挡，尽数暴露出来。 周麟啧了声，“这有什么不敢的。” “你之前就护着她，现在我想着应该也是护着的吧。” 周屿被气笑，绕过办公桌走到他面前站定，垂眸看他，“人在哪里。” 与此同时他桌上的电话响起。 周屿瞥了眼周麟，抄起电话接起，“喂。” 电话那头传来赵静雯的声音，“周屿，念念被人带走了！” 周屿抿紧嘴唇，“行，我知道了。” 说完切断电话。 赵静雯抱着手机和小颖抱在一起，两个女孩子吓得要命，拼命捂着嘴生怕自己喊出声被人发现，直到苏念跟这人上了车他们才追出去，小颖视力好把车牌号记下，赶紧报了警。 紧接着赵静雯赶紧给周屿打电话。 周麟见他接完电话脸色阴沉的要命，更是哈哈大笑，“周屿，是不是听到什么好消息，说出来大家分享分享啊。” 旁边孟锐朝着他的小腿就是一脚，“你闭嘴吧。” “怎么不让说，”周麟吃痛趔趄了下，已经昂头抄手，阴狠狠的，“他要是不逼我，我能想到这出吗？” 孟锐嗤笑，上前又是一脚，“你真是恬不知耻，周屿为了保全你家你这么根独苗，替你收拾多少烂摊子，你别给脸不要脸。” 周麟呸一声，擦了擦嘴角，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他要是为了周家考虑，就不会把这些人都赶出公司，更不会断了我的财路！” “你们两个狼狈为奸，周家多少人被你们赶出周氏，你又知道他们以后日子怎么办？” “笑话，”孟锐说累了，灌了口茶水，“这几年你怂恿他们做的事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啊，一次次怂恿那群老人来给周屿使绊子，要不是他们，周氏的版图早就扩出去了，说不定你也能混个什么海外老总当当，还有你真当审计那么容易就来了，我们就那么容易就被调查了啊，玩呢。” 听到他说审计，周麟猛地抬起头看向周屿，后者眼神冰冷，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笑话。 周麟受了刺激，指着他骂道，“你永远都是这么看人，高高在上的，你凭什么高高在上。” 周屿嗤笑，抬手按下数字拨打出去，“报警，这是车牌号，就说苏念被人绑架了。” 说完他挂断电话，微微附身，“就凭你什么都不是。” 他一刻钟也待不下去，转身拿起外套往外走，周屿扯住周麟的领口将他往外拖，声调清冽暴躁，“你做好给我说清楚苏念在哪里，不然我要你坐穿牢底。” 心口的疼大过胳膊的疼，他拽着周麟出办公室，沿途的人见到这幅样子纷纷避开。 余岁立刻按下电梯按钮，周屿一把将周麟扔进去。 孟锐紧跟着进来。 另一边苏念被人请上车，车子绕着马路转来转去，在一个小公寓停下来。 络腮胡男拽着她的胳膊将拉下车，一路送到电梯楼，然后打开公寓门将她推进去，“苏小姐，麻烦你在这里等会儿吧。” 说完将房间门关上。 苏念尝试从里面打开，发现根本打不开。 她看了看四周，公寓楼层数太高，周围也没有电话，更没有电视，是个非常简约的房间。 绕了一圈后她干脆坐下。 不知道周屿能不能找到她。 想到这里她起身走到门口趴在门上听了听。 外面静悄悄的。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打开，苏念吓了一跳迅速后退将抱枕拿起挡在身前，络腮胡进来，见她这样笑起来，“苏小姐，你别害怕，我们就是想录个视频，你配合配合很快就完事。” 说着他走过来抬手就去扯苏念的衣服，身旁另外一个人举着手机在录屏。 苏念奋力反抗跌倒在地上，她抱着手看了眼旁边的花瓶，迅速后退到床头柜，拿起花瓶对着络腮胡男就是一花瓶下去，那花瓶应声而碎，男人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周麟到底给你们多少好吃，我可以给你们双倍！”她不停后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跟他们谈条件。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果然收起手，“苏小姐，我们不为难你的，你也别为难我们，上面的神仙打架，我们遭了殃，也就是个办事的。” 苏念紧紧咬着牙关，“你们知道你们已经触犯法律了么，周麟有周家给兜着，你们有谁兜着啊。” “别听周麟的，他在害你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慢，第一次期盼有个人能路过。 可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来，电梯门没有开。 苏念心里有些慌，指甲掐进掌心，她继续游说，“你们跟着周麟没多久吧，不知道他的为人，他就是落井下石的那种人，到时候他拍拍衣角什么事都没有，你们可能就进去了。” 见她说的言之凿凿，两人互相看了眼，后面干瘦男子收起手机放进裤兜里，朝着络腮胡男努努嘴，示意他出去。 房间门再次被关上。 苏念松了口气，刚才她看到门上有防开门链条，两个沙发是可以移动的，苏念脱下鞋赤脚走在地板上，小心翼翼靠近门，将链条锁上。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她心跳如鼓。 咔哒。 轻微的声响。 苏念下意识屏住呼吸，外面没有声音，她松了口气。 紧接着沙发。 等一切都弄好后，她屈膝抱在床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忽的传来敲门声，苏念直起身子走过去，只听外面传来周屿的声音，“念念。” 苏念眼眶一红，将链条拆开想要开门，发现沙发还在挡着，她转身将沙发四下推开。 周屿听着里面搬动的声音心疼又多了几分。 他轻轻扣着门，声音低缓温柔，“别怕，慢慢来，没事了。” 苏念抬手蹭了下眼角，将沙发挪开，下一刻外面的门被人打开，她还没看清来人的相貌便被人拥入怀中，熟悉的冷檀香味瞬间将她包裹住。 这一刻她的心才落下来。 整个人疲软下来，她抓着周屿的胳膊，指尖微微发抖。 周屿吻上她的额头，轻柔的，“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苏念摇摇头，“是，吓坏了，以为在演警匪大片。” 见她还有心情说笑，周屿这才放下心来，两只手十指相扣，他抬脚将沙发踢过去些，公寓门被打开，他牵着苏念走出来。 门外竟然站着几个警察。 旁边还有周麟和那两个男人。 周屿扣着她的手松开将她揽入怀中，男人语调终于浸了些冷，平淡冰冷，仿佛一把把冰刃砸下，“他们欺负你了吗？” 苏念愣了下，摇摇头，“只是拍了我视频，删掉就好。” 说着她指了指那个男人，“他手机。” 周屿掀起眼皮看了眼那人，旁边警察直接搜出手机，“周总，这个我们拿回去做个证据，回头有什么事跟您说一声。” 说着拉着几个人往电梯门走。 “等一下。”周屿抬手将她脸颊上的头发挽到耳后，有些粗糙的指腹擦过她的脸颊，带来轻微的磨砂感，他喊了停却没有去看那些人，目光尽数落在苏念脸上，那样温柔。 眼前人瞳孔不自觉缩了下，眼神里多了丝紧张。 周屿看想周麟，“跟她道歉。” 周麟呸了声，“做梦！” 话音未落他的膝盖便被人踹上，周麟吃痛半跪在地上，铐着手铐的手被举着，显得滑稽又搞笑。 周屿转了转扳指，将扳指摘下来放在手心里，拉着苏念的胳膊轻轻一拽，“我让你跟她道歉。” 他的声音低沉，却像是来自地狱。 阴冷血腥。 周麟抬眼看向苏念，咬牙切齿的，“对不起。” “你记着周麟，”周屿将手帕掏出擦了擦手，又将鞋背擦了下，手帕丢进垃圾桶，冷眸微微眯起，“没有下次，你也没有下次进入周氏的机会了。” “我给过你太多机会。” “平辈里，你是有点聪明在身上的，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 说完他挥了挥手，警察呵斥着将几人带走。 他回头牵起苏念的手往旁边电梯走去。 清晨阳光透过旁边窗户上的百叶窗，斑驳影子映在他的身上，他拽着苏念的手往前走，背影挺拔，气质卓然。 脑海中忽的蹦出当年的画面。 那天周屿也是这么拽着她的手离开学校。 也是让那人跟她道歉。 就像是一根针轻轻地扎在她的心上，细细麻麻的疼蔓延到旁边，紧接着消失不见。 走在前面的男人回眸看她，见她发愣停下脚步，捧着她的脸亲了口，“是不是觉得三哥格外帅。” 苏念忍不住笑，“是，很帅。” “那你要不要考虑跟三哥在一起。”他继续捧着她的脸，一本正经的。 苏念抿了下唇，点点头，“我考虑考虑。” 本意是想让她转移注意力，却没想着能够答应，周屿愣在原地，下一刻抱住她亲吻上去。 “三哥。”她被吻得喘不上气来，侧开脸捂住他的嘴，柔然掌心落在他的唇上，周屿心软的一塌糊涂，苏念示意他松开自己，“我这两天要出差一趟。” 周屿：“……” 他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旁边孟锐笑的肚子疼。 “周屿你可以啊，刚抱得美人归，结果美人要走。” 周屿冷眼扫他，而后看向怀中人，他低声哄着，“晚些时候去？” 苏念摇摇头，“不行。” 周某人：“……” “你今儿得给我个说法，不然你别想去。”某人无赖。 第61章 获奖 机场。 黑色大众缓缓停下候机场楼前。 余岁下车将行李箱搬出, 又拉开后排座位，苏念弯腰下车，还没下去纤细手腕被人扯住, 手腕上的响铃链条叮铃作响。 她无奈转头看向车内人，男人袖口烫金袖扣隐约, 与她的手链同款颜色，她放柔声音, “我很快回来。” 车内暖意十足, 却抵不住周屿的满身冷意。 他眯着眼睛看那只手, 纤细白嫩, 仿佛轻轻一捏就会碎, 周屿轻捏了下，“早去早回。” 苏念笑道：“好。” 头发被冷风吹散, 几缕散在前面，她抬手挽到耳后, “我先进去了。” 周屿点点头，目送她进入大楼。 余岁站在旁边看着, 回头问道：“老板, 真的不用送进去吗？” 刚才在车上周屿要下车去送苏念，结果后者直接拒绝，说让周屿送人很麻烦, 她总觉得那是在上断头台。 气的周屿一路上捏着她的手把玩, 动作轻柔, 脸色倒是阴沉的很。 苏念哄了半天才见他缓了神色。 余岁不敢看后视镜，生怕一不留神对上这位大佬的目光，下一刻他就被刀成筛子。 周屿捏了捏眉心，指尖还残留她的香水味, 他压下烦躁瞧了眼入口，那抹身影还在排队进入，“等会。” 苏念拖着行李箱往里走，一点点随着人群移动。 好不容易进入，行李箱却卡在中间的过道栏上，她提了提，没提动，她喘了口气，将背包背上，预备再使劲一次。 一只手捂住拉杆，轻而易举将行李箱提出来。 苏念抬头想要感谢，对上那人的面容愣了下，继而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裴献抄着手看她，“好久不见。” “你这是要去哪里。”裴献瞄了眼她的行李箱，刚才拎起来的重量不轻。 苏念笑道：“去趟老地方。” “吵架了？”裴献上前一步，将她大衣的领子上粘的一根发丝拿走，漫不经心的跟她闲聊，“周屿最近很忙吧。” 苏念眨了下眼，不动声色退后一步，昂起头看向面前人，“我不太清楚。” 裴献笑了，“你还是那么谨慎。” “关于周屿的，永远那么警惕。” “时间不早了，我先进去了。”苏念拉住行李箱往前走。 身后裴献忽然开口喊住她，“ 苏念。” 苏念回头看他。 机场大厅人来人往，她娇小却在此刻耀眼夺目，裴献只觉得嗓子干涩，仍旧问出话，“将来有一天，你会不会后悔。” 苏念莞尔一笑，抬手冲他挥挥手，转身离去。 楼前黑色大众依旧停在那里。 周屿撑着手扫了眼从里面出来的人，冷笑声，“捎裴少一程。” 余岁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下车将裴献引到后车座。 一时间车内寂静一片。 车子在路上缓缓行驶，朝着郊区方向开去，裴献瞄了眼旁边退到身后的树，转头看向周屿，“周总喊我是有什么事吗？” 周屿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关闭手机微信。 “离苏念远点。”他冷冷开口。 直接了当的。 裴献沉默几秒钟，勾唇一笑，“我和苏念四年前就认识，现在远点也远不到最开始了。” 他们早就不能回到过去了。 周屿哦了声，侧过身，目光落在他身上，冷冷淡淡，“那么你觉得从现在开始断了怎么样。” 裴献对上他的眼眸。 那双丹凤眸漆黑深邃，像一滩无望水，底下翻涌着些许风暴，表面风平浪静。 他笑了笑，还没等开口，男人便打断他，“当初你接近苏念我没有说什么，但是你利用她，就不好了。” 扳指在他拇指上缓缓转动，周屿慢条斯理的说道：“你也知道她是周家的宝贝啊，所以一步步靠近她，哪怕她在国外差点要流落街头的时候，你也能做到靠近她，无非是在等个机会。” “那么现在，”他撑着手带着几分笑看他，“我给你一个机会。” 裴献笑了下，“周总给我什么机会。” 周屿挑了下眉，指了指车外，“去接这两天新出的项目。” 周氏最近在偏远西北开发出一个新的项目，但是条件艰苦，很多高层都没有愿意去的，导致工作进行不下去，周屿多次开会想要动员去，可那群老狐狸偏偏软硬不吃，不是有病就是家里走不开的。 高薪条件下倒是有几个人愿意去，可周屿不愿意。 一来二去西北这个项目也就搁浅了。 这样的项目没人愿意去。 他把这样的项目拿出来给裴献，后者自然是脸色有些阴沉。 裴献沉吟片刻，敛去几分笑容，“周总故意的？” 周屿摇摇头，“我很看重你，以及周裴两家的合作。” 前面余岁默默咽了口口水。 他滑动手机微信默默发了个消息出去。 机场。 苏念刚开机便听见微信消息便叮铃叮铃的响。 她歪着头先把重要电话回过去，而后坐上车一条一条回复微信消息。 余岁的微信苏念看到时挑了下眉。 指尖轻轻点开。 余岁：周总打算把裴少卖了。 苏念抿嘴轻笑，回复他：卖了多少。 那边没有立即回复。 她放下手机静静看着外面的风景。 湿漉漉的街道，裹紧外套的白人，沿途欧式建筑风格，无一不让人着迷。 车子载着她驶入邻郊小路，在公寓楼底停下。 出租车司机大叔绅士的替她拿下行李箱，苏念给了小费便拎着行李箱进入公寓楼，她蹲下身子从旁边的小破洞里掏出钥匙，果然钥匙还在。 她拨通电话打过去，“达令，你的钥匙我拿到了。” 电话那头人有些发懵，下一刻嗷嗷叫，“苏你回来了！” 苏念挪开手机，推开门进入，阳光倾撒进来，空气中的灰尘随着门开在空中飞扬，细微可见。 她放下东西坐在沙发上，手机依旧没有动静。 明天要去参加决赛典礼。 说不紧张是难免的。 之前苏念在准备其他订单中设计了一套男士时装来参加这边的比赛。 要能在这个圈子内出名比较有名的路径便是参加比赛，来出人头地，所以在她往返的准备国外订单的时候也在努力准备这次的比赛。 好在之前的时间相比充裕，让她有足够的去准备。 初赛她比得过，但是没有过来。 决赛是要来的。 叮。 旁边微信提示音响起。 苏念拿起手机划开，余岁的消息弹出对话框：“周总要派裴少去西北项目。” 西北项目。 裴家和周家合作的事情她早在几年前跟裴献闲聊的时候就知道了，裴家这几年有落败迹象，裴献是家里独子，所以他必须扛起家族的这面旗。 选择跟周家合作可以保持裴家的稳定，起码能够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好在这几年裴献也努力，终于裴家的生意也有了起色，跟周家的合作也来往的更加密切些。 可是这几年苏念从来没听说周屿给裴献穿小鞋过，更不用说让他去什么荒无人烟的地方开发项目。 正说着手机界面变幻，周屿的电话进来，苏念站起身抬手摘下饰品然后接通点开扩音。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的声音，低沉有磁性，“到了？” “刚到。”苏念换好家居服，起身将行李箱打开，将明天需要准备的东西摆放在桌子上。 周屿抬手蹭过眉心，焉弃弃的扫过桌前的资料，而后抬手推开，“什么时候回来。” 一副无赖离不开人的较弱公子哥儿声音。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在地毯上，耐着心哄他，“尽快。” “听赵静雯说，”电话那头传来窸窣声响，环境嘈杂，周屿声音也有些模糊不清，“你明天决赛。” 等到那边彻底安静下来苏念才回他话，“是的。” 周屿按下电梯按钮，“我信你是冠军。” 苏念被他逗笑，“很晚了，我还是洗洗睡吧，梦里倒是可能梦见。”说完将电话挂断。 周屿挪开手机看了眼黑屏，朝着余岁伸过手去。 第二天一早苏念便早早醒来。 她的决赛服装还需要现场熨烫以及模特穿搭比对最后一次。 虽然昨天晚上已经试过一次，现场变数多她做了两手准备。 瑞安怕她忙不过来特意请了半天假过来帮她，两人在后台忙的不可开交，好在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当压轴的那个华裔男模特换好衬衫出来后，瑞安激动的捂住嘴，“天哪，苏！他简直太好看了。” 谪仙下凡。 冷清孤傲。 在模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次苏念的整个设计理念就是国风冬日，她想要将季节和中国风更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打造出属于国人的风格。 琥珀淡蓝搭配渐变刺绣，将一副清秀山河展现在人前。 外套的清冷风格更是引入冬天的寒冷。 两者搭配相得益彰。 “苏，好了吗？”后台工作人员站在幕后喊道。 苏念连忙将手中的捻坠带给男模特，而后迅速戴上同款系列饰品以及自己的长裙，然后跟随男模特走到幕后。 按照流程，她会跟所有模特一并上台致谢。 旁边工作人员轻轻将她推上台。 苏念提裙而上，主持人欢呼一声，台下立刻响起掌声。 她扶着男模特的手微微俯身致谢。 再抬眸时，一双冷眸落入她的视线中。 苏念微微一怔。 周屿冲着她轻笑，掩嘴的拇指上扳指在灯光照射下发出翠绿光芒，明明他只是站在那里，却像是众星捧月。 “苏？”主持人低声喊她。 苏念迅速回神。 “你要不要跟大家说一下自己设计这套时装的理念。”主持人说着将话筒递过去。 她接过话筒抿了唇。 台上灯光扫过，她的面容被照亮，温婉明艳，古典大气，一瞬间吸引全场目光，苏念微微一笑，握紧话筒，“理念很简单，因为中国风，因为一个男人。” 第62章 得奖 台下一片哗然。 主持人也没有料想到她会这么说。 那双蓝色瞳孔不停闪烁着八卦的光, 话筒都快要戳到她的下巴，“能不能讲讲那个男人？” 苏念挑了下眉，目光在周屿身上停留一秒, 下一刻挪开。 她拿过话筒，“刚才开玩笑的, 其实这次设计的主题主要来源于中国风，我在中国一座古城待过一阵子, 在那里有幸见识到来自千年前的服装……” 现场相机灯光扑朔, 台上的人光彩耀人。 她从容不迫的讲述服装的来源, 娓娓道来一个个小故事, 引人入胜。 周屿放在裤兜里的手慢慢收紧, 丹凤眸轻轻眯起，眼眸锁住台上的人, 这样的苏念是他从来没见过的。 自从她回国开始，他对她的认知一次比一次惊艳。 他知道她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是野蛮生长的野花，可她盛开的太快, 成长的太快, 一步步开出属于她自己的花朵，惊艳众人。 有那么一瞬，周屿想把她藏起来。 就自己看。 下一刻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到, 掩着嘴嘲讽一笑, 只觉得自己真是无法自拔。 她要是能肯, 那才是怪事。 “好，那么有请我们的评审团打分，来选出今晚的冠军！” 周屿垂眼，转身离开。 苏念在后台提裙走来走去, 旁边瑞安也被带动的有些紧张，除了那些男模特几个设计师脸色都有些凝重。 忽的等候室门打开。 几个人齐刷刷看过去。 周屿捧着一束鲜□□直走向苏念，将捧花塞进她的怀里，笑着道：“恭喜。” 苏念被他这一出整的有些莫名其妙，呆愣的抱着花束看他，“你怎么来了。” 周屿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来看你拿奖。” “别乱说。”苏念将花放在一旁，拉着他坐下，又替他倒了杯温水，“我是问你怎么跑来美国。” “我也认真说的。”周屿反握住她的手把玩，微微俯身过去，看着她的杏眸低语， “这场秀看下来，只有你的还能入眼。” 丹凤眸里遍是认真。 苏念被他瞧的脸颊有些发烫，连带刚才的紧张都消了一大半，转头瞧了眼那捧花束，花瓣有几分枯萎，到不像是刚才去买的。 “你昨天跟我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打算要来了是吧。” 苏念说道：“就想看看是给我惊喜还是被我猜到。” 周屿蹙起眉头啧了声，“那你觉得是什么。” 等待室里人来人往，他充耳不闻，眼眸里尽数都是她，为数不多的温柔也都在她的身上。 哪怕有人进来看见这样帅气英俊的亚洲男子都忍不住倒吸口气，赞叹他长的帅气。 有个大胆的甚至问苏念，“苏，怎么没让他穿你设计的衣服，感觉他更适合。” 周屿挑了下眉，看她。 苏念抿了下唇，对旁边这位“好心人”哪壶不卡提哪壶的行为方式表示沉默，她转手把玩起周屿的手，他的手骨节分明，指节修长，能够将她的手整个儿包裹住，拇指上的扳指更是夺目。 “人家问你话呢。”翠绿扳指的主人晃了晃她的手。 苏念：“……” 她清了清嗓子，抬起头看过去，“事发突然，没来得及。” 那人十分遗憾的神情，又瞄了眼坐在苏念对面的周屿，“好可惜，他的气质真的非常好。” 可不是呢。 太子爷款儿。 等候室门被打开，工作人员请各位设计师上台。 苏念深吸一口气，还没等她开口周屿便起身捏着她的下巴在额头落下一吻，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你可以的。” 她笑了笑，拂了下裙子转身进入登台通道。 周屿轻轻叹了口气，回眸瞧了眼已经被模特脱下来的衣裳，他抬手摩挲下巴，慢悠悠走到衣架前，扯出一件衬衣瞧了眼。 做工精细，刺绣精美，是个好高定。 就连这个布料都在市面少见。 不过，他捻了下布料，上面立刻呈现出细细褶皱，他又抬起一角对着灯光看过去，有一丝丝银线掺入其中，让整件衣服看起来如同月光般清冷。 对于布料上的精细，苏念向来愿意下功夫。 她的高定服装在国内也已经小有名气，更多人是看中衣服的舒适度和私有化，少有的两者兼具。 周屿慢慢挑眉。 他怎么觉得这衣服。 脑海中划过片段，等候室里男人脸色骤然阴沉。 台上。 主持人拿着卡片神秘兮兮：“让我们有请今晚的冠军——” 他有意吊足人胃口：“苏小姐！” 苏念猛地睁大眼睛，台下评委纷纷站起来冲她鼓掌。 一位女士拿着奖杯上台走到她面前，苏念更是惊讶的红了眼眶，给她颁奖的竟然是她的偶像，国际著名服装设计师。 直到她下台回到幕后工作室还在飘忽忽的。 周屿冷笑声，扫了眼她小心翼翼放在包里的奖杯，抱着手看她，“很开心？” 苏念重重点头。 能够被偶像拥抱，亲自颁奖，还有以后的合作机会，她恐怕做梦都能梦醒。 而当事人并不知道她有朝一日竟然会上热搜。 国内微博热搜上挂着她的名字：#设计师苏念得奖# 底下这次评论竟然清一水的一排感叹。 ——这设计师也太好看了吧！！ ——这个系列男装真的不考虑出个同款女装吗！孩子想买！ ——压轴那件衬衣绝了，这就是神仙的衣服吧。 ——之前就听说小姐姐设计的衣服被明星穿过，有图有据哈。 一时间她的部分高定作品都被人扒出来，更不用说被明星穿过的。 网友看了半天发觉这简直是个宝藏小姐姐，她竟然对艺人的服装设计十分合理，更是在细节上将明星的那些不完美遮挡住，或者是放大他们的优点。 而“宝藏”当事人坐在黑色车子副驾驶上，扣着手指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她上去领了个奖，回来他就阴了脸。 刚才还信誓旦旦是她，现在是闹哪出。 车子撑得刹车，她被惯性冲离靠背，而后又重重跌回去，苏念吃痛忍不住闷哼声，转头看向男人，“周屿，你到底是哪里……” “唔……” 带着点点清凉薄荷味道的唇瓣覆上她的，柔软又温凉，苏念愣住，等她反应过来时齿贝已被人撬开，舌尖相抵，缠绵悱恻。 似乎是惩罚她的出神，她的唇被咬了下。 不轻不重，却又不忍忽视。 苏念脸颊一红，羞涩感油然而生，她抬手想要推开周屿，手腕被捏住，男人大手包裹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他的脖颈出，短茬黑发刺在她的指腹上，苏念心头猛地一跳。 男人指腹蹭过她的唇，将水渍擦掉，他哑声问道：“那衣服你是给哪个男人的。” 语气里充满委屈。 苏念被问的有些发懵，啊了声。 周屿的手指还停留在她的唇上，听到她出声，眼眸瞬间暗沉，他轻轻用力按了下，“说话。” “说什么。”苏念被他这番动作有些心跳加速，别开脸躲过他的手，抬手在手背上胡乱蹭了两下。 “那衣服布料材质跟裴献身上的一样。” “嗯？”苏念转头看他，“谁的什么？” 周屿面无表情重新发动车，黑眸直视前方道路，“裴献。” 裴献。 副驾驶上某人把脑海里能够回忆出来的关于裴献的衣服穿搭在脑海中过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她不得不厚着脸皮再次询问：“是哪里有问题？” “衣服。”男人声音越发冷。 她清了清嗓子，扯了扯他的衣袖，“衣服怎么了？” 周屿：“面料和你的现在的是同款。” 苏念顿了顿，“不可能。” 明明那是她自己想的，怎么就能撞款。 见她语气坚决，周屿缓了几分神色，“是么。” 苏念后知后觉他是在吃醋，笑着探身过去，声音和她的唇一样柔软，“原来周总是吃醋了啊。” 周屿冷笑几声，单手转动方向盘，车子在楼下停下，熄火，他俯身过去在她脸上啄了一口，解开安全带，“下车。” 说完他下车绕到副驾驶位置替她打开车门。 然后牵着苏念的手进门。 下一刻苏念便被人拦腰抵在门上，房内漆黑，却被人封住唇，她低呼一声，下一刻手被举起十指相扣。 外套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在地上。 她的针织衫被推到腰间。 苏念回神，猛地捉住他的手，心跳快的要命，她喘了几口气，湿漉漉的眼眸泛了几分红，“别闹。” 周屿抵住她的额头微微喘息，“行，放过你。” “不过，”他抱起她往卧室走去，拉着她的手一路向下，“帮我个忙。” 外面夜色迷人，树杈随风晃动。 床榻上的人累极了，蜷缩在男人怀里睡了过去。 周屿叹了口气，在她脸上落下一吻，轻声道：“你说我要拿你怎么办。” 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嗡嗡作响。 他起身看了眼，是苏念的手机，备注是林姨。 周屿顿了顿，接通。 林霞：“念念，恭喜你得奖了！” 旁边人声嘈杂，听起来周围围了不少人。 周屿挠了挠眉心，看了眼乖乖在他怀中的人儿，低声道：“她睡了。” 远在国内的林霞挪远手机看了眼，是苏念的手机，“周屿？” “是我。” 林霞一瞬间觉得血压上顶，语气也高起来，“你怎么接了电话，念念呢！” 周屿轻笑，替苏念扯了被子盖好，“她睡了呢。” 还没等他说完林霞便挂了电话。 张妈端过水果来见她脸色不好，忙问道：“怎么了这是？” 林霞叹了口气，捶了下旁边的抱枕，“张妈，白菜让狼给拱了。” 第63章 暗恋 苏念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翻了个身, 卷住被子捂住耳朵，伸手去探找手机。 一只手把手机递给她，她迷迷糊糊拿住, 然后放在耳边，还没睡醒的声音软糯轻柔, “喂。” “宝贝儿你火了你知道吗？”赵静雯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带着激动的刺耳。 苏念眉头皱起, 下意识想要把手机扔出去, 这一瞬满脑子都是她的高分贝, 她闭着眼睛又翻了个身, 而后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 旁边男人还在喝咖啡, 看见她起床挑了下眉，神情平静的又抿了口咖啡, 动作优雅。 苏念只觉得脸上一烫，说话也开始磕磕绊绊, “那什么，我有事先挂了。”说完挂断电话。 赵静雯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有些莫名其妙, “好端端怎么就挂了。” “昨天晚上, ”苏念回想起一些片段，抿紧嘴唇，飞快扫了眼坐在沙发上优哉游哉喝咖啡的男人, 撇开眼, 扣着床单, 低声道，“你没走啊。” 昨天活动举办结束后她太累，又被周屿压着折腾好久，沾着床便睡了过去, 哪里知道他走没走。 周屿放下咖啡杯歪了下头，细碎黑发挡住他的额头，显得越发清冷，“怎么了。” 苏念摇摇头，起身下床，直接转移话题，“我饿了。” 她尽力回想自己有没有打呼噜，磨牙，以及流口水或者睡相难看，所有睡觉缺点都被她在脑海中演练一遍，可惜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此时此刻她恨不得这个男人赶紧出去，但是偏偏周屿坐的十分稳当。 听见她喊饿，周屿朝着餐桌上努努嘴，“刚让人送来的中餐，去洗漱过来一起吃。” 餐桌上摆放着新出炉的小笼包和豆浆，还在冒着热气，香味扑面而来，苏念吸了一口气觉得更饿，洗漱完后便坐在餐桌前夹起一个小笼包。 是她喜欢的素馅，就连豆浆也是她喜欢的不加糖的。 苏念一口气吃了两个小笼包，抱着豆浆杯屈腿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人吃东西。 周屿的礼仪教养是大概是刻在骨子里的，就连小笼包都吃的那么斯文。 她摇摇头起身。 “你去哪里？”周屿抬头问她。 苏念指了指旁边的两个行李箱，一脸明知故问的表情，“这难道不是你差人送过来，让我收拾行李打包滚蛋的。” 周屿轻笑。 她瞪了他一眼，转身开始打包东西。 公寓这边的次卧一直都被当做是小型工作室，里面的尖锐东西太多，做这行的难免会被扎破皮什么的，苏念把那些剪刀整理归位预备收起来的时候却被刺破了手指。 她只是低低呀了声，抽了张卫生纸包裹住便继续收拾东西，压根没有当回事儿。 周屿却是皱着眉拽过她的手，语气淡淡，“永远这样不小心。” 说着拽住她的手去客厅。 桌角抽屉里他抽出创可贴，撕开一角替她贴上。 他靠的近，睫毛微颤，脸颊白皙上面的细小绒毛清晰可见，薄唇因为刚吃完饭的缘故带了几分润红，想到昨天晚上的事，苏念不由的抿紧嘴唇。 周屿勾唇，眼眸却是没离开她的手指，“可以继续看。” 苏念看向窗外，耳尖微微发烫，“谢谢你哦。” “苏念，你看看我也好，”手指上的创可贴十分周正，他反握住她的手，将她揽入怀中，四目相对，冷眸里尽是温柔，“这样很好。” 起码他知道她在注视他。 苏念被他这幅认真模样逗笑，故意挑起他的下巴，“那就好好看看。” 周屿任凭她挑，那双眼眸漆黑深邃，深褐色瞳仁里倒映出她的剪影。 只有她。 那年在老宅，她的脚踩在他的膝盖上，他也是这样专注的看着她，眼底温柔。 那年她暗藏心思不然轻易说出来，生怕把这像是求来的相处打破平衡，一遍遍的将自己的那份心思压下去，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等等就告诉他。 明明他对她照顾有加，娇宠无限，怎么就仅限于那个宅子呢。 她离开的那几年始终不明白。 到底是不是大梦一场，镜花水月。 现在看来，那不是。 那是雾中看花，她明白自己当年的心思，周屿却成了看不破说不明的那个人。 “想什么呢。”额头被人轻弹一下。 苏念吃痛回神，“在想回去之后要不要扩建工作室。” 周屿轻笑，“你倒是会想。” 苏念骄哼一声，甩了甩手，继续打包东西，“早晨的时候我看了眼订单，感觉数量增多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时来运转。” 她睡得早压根没有看到赵静雯和小颖给她发的微信截图，微博后台也不经常看，现在更是压根想不到自己会被热搜搞出名。 看着她傻乎乎的可爱模样，周屿被她逗笑，弯腰捡起地上的碎步片扔进收纳筐里，“你啊，还真是时来运转。” 苏念折了快布料放进去，“啊？” - 国际机场。 苏念拿好行李箱还没过去普通出口道路就被周屿架着去了VIP通道。 她有些不明所以，透过玻璃只看到对面通道站着一些记者扛着□□短炮，似乎是在等什么明星。 虽然见过但是还是会兴奋，她扯了扯周屿袖子，小声问道：“跟咱们同航班的有明星吗？” 周屿揽着她的腰懒懒回她，“没有。” “那这是等谁呢。”她更好奇了。 周屿笑，在她耳畔低语，“等你。” 苏念看他，“我？” “对啊，等一个时来运转的人。” “胡说八道。”她不理会他，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预备等会儿跟赵静雯分享。 余岁已经在出口等候，见他们出来忙迎上去把行李箱放入后备箱，打开车门让他们进去。 等坐稳后他转头看向苏念，笑着道：“恭喜苏小姐得奖。” 苏念莞尔一笑，“谢谢，周屿告诉你的？” 余岁愣了下，“苏小姐没看微博吗？热搜都挂了一晚上了。” 苏念也愣了下，手忙脚乱翻出包里的手机打开微博。 果然热搜上有她和工作室。 怪不得她怎么觉得订单多了，而且其中还有几个知名演员，她还以为是老天爷开眼呢。 “你一早就知道了是不是？”苏念转头瞪了眼周屿，后者托着脸挑眉，一副不可置否的模样。 正说着赵静雯的微信再次进来。 赵静雯：你干嘛呢？？？？ 赵静雯：你看订单没，我们崛起了姐妹！ 苏念低头回复：“看到了，刚下飞机。” 因周屿还有工作需要处理，余岁先将他送回公司，再转送苏念。 “苏小姐这次是彻底回来了吧。” 苏念点点头，“是的。” “那周总可算是放心了，”余岁笑着说道，“之前你离开的那几年他总是要问你的情况的，现在好了不用再问了，自己能够看得见摸得着了。” 问情况。 苏念眨了眨眼睛，放下手坐直身子，“他问我情况？” 余岁嗯了声，眼睛看着前方路况，语气轻松，“前几年周总查到你在美国，也料想到了你不愿意见周家的人，就特意把裴家少爷派了过去，他知道裴少一定会遇见你的，而且不会对你不管不顾。” 所以那几年她其实从来没有离开过周屿的视线，只不过是他避开而已。 可他什么都没说。 余岁怕她冷又将暖风调高几度，继续说道：“也被怪周总不让裴少跟您来往，实在是裴少目的有些不单纯，周总生气警告过，但是他依旧一意孤行，这才被周总警告了。” 说起来最近裴献跟她的来往的确少了很多，近乎没有。 她忙工作也就没在意，只当他是工作忙和那次的事。 “裴家的事您知道的不多，但是也应该知道裴少的婚姻是用来巩和提升裴家地位的，苏小姐虽然不是周家人，但是比周家旁支还要得林总他们的喜爱。” 余岁没有再往下说下去，苏念自然明白他没说出的话。 如果和她结婚，带来的效益是加倍的，因为周家不会对她不管不顾。 这些周屿也没有告诉过她。 分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苏念捏紧手机，外壳边缘坚硬，将她的指腹压红，她毫无感觉，耳边说话声仿佛从远方传来，如同一声声闷雷。 车子拐弯，她身子一晃，没撑住半倒在座椅上，余岁吓了一跳，“苏小姐，没事吧。” 苏念摇摇头，“没事。” 周氏。 办公桌上的文件堆积成山，周屿转笔翘腿坐在办公椅上，摊开的文件半天没有翻页，手中的转笔也时不时掉在桌子上。 孟锐瞧了他一眼没作声，重重拍了下桌子，企图找回他的注意力，“下半年的计划预订和上半年的完成度要求你过目，另外海外的两个公司销售额有所下降，你什么看法。” 办公椅上的人早就转过身去看着落地窗外的市景。 孟锐无奈，放下文件倒了杯茶递过去，“不是说回来干活的么，怎么心不在焉的。” “出国发生什么事了。” 周屿轻叹口气，掀起眼皮，“是在考虑一件事。” 孟锐坐在办公桌上，抱胸挑眉，“说出来听听，哥们儿帮你想想办法。” “最近有没有好地脚的门市。” “什么门市？”孟锐没明白他的意思，“你要干什么。” 周屿扫了两眼文件，圈出其中问题而后丢在一旁，“念念想再开一家工作室，我想送她。” 这下子孟锐听懂了，之前送的不够，现在还想送。 他点点头，拍了拍周屿肩膀，“回头我帮你留意。” “那么现在周总，咱们是不是可以干活了？”说着他拍了拍桌上的文件小山堆。 - 周家。 林霞看见苏念回来忙迎上去，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这次不走了吗？” 苏念点点头，上前一步抱住她，“真的不走啦。” 再也不走了。 “那我就放心了，”林霞有些欣慰，拉着她的手张罗张妈拿水果和果茶，“我前些日子去看了你爷爷，老人家精神状态时好时坏，也没能认出我，倒是护理很负责。” 苏念抿了下唇，“谢谢你林姨。” 林霞啧了声，“这有什么好谢的，要说谢，还要谢谢你收了周屿这个混球。” “那天我给你打电话，他给接了。” 苏念有些惊讶，“我不知道。” “哼，他就知道耍那些小聪明，然后等你发现，”林霞倒了杯果茶递给他，“可惜你次次不发现哈哈哈哈。” 说起自己这个儿子，林霞是有些发憷的。 从国外回来他便性情越发清冷寡淡，也就苏念年纪小天天跟在他身前身后的，倒也没见他有什么不好的脸色，直到苏念捅破那层纸。 结果更是越发不亲近人。 她拍了拍苏念手背，“听说之前那个孤儿院经营情况不是很好，周屿不是投资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第64章 求婚 投资孤儿院。 苏念有些恍惚, 她紧紧攥着林霞的手，“林姨，你说他投资了孤儿院？” 林霞点点头, “你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 只知道孤儿院被人发在网上，爱心人士捐款, 她以为是哪个好心人。 可是忘记了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好心人。 她起身走上二楼，楼梯旁边的书房半掩着, 她慢慢走过去将门推开, 外面阳光很好, 书房里的每个角落都充满阳光, 她走到书桌前, 上面还摆放着一本没有看完的书，是一本管理方面的书。 指尖划过封面停留在页脚处, 上面有一滴墨痕，很小一滴, 是周屿拿笔的习惯，他总喜欢看书时候的把玩笔, 鼻尖不留神落在纸张上, 倒也成了他的一个习惯。 外面阳光一寸寸移动，直到夜幕快要降临苏念才回神，起身回到房间。 周屿忙的时间有些久, 回来的时候已经天黑, 他还要开一个国际会议便直接去了二楼。 领带被松开搭在椅背上, 他抬手解开扣子，笔记本里所有人都到位，有人已经开始汇报工作进展，他拿着笔落在旁边的纸张上。 忽的目光凝住。 时间不长, 足足几秒。 视频里的人以为他网卡，尝试喊了他几句，周屿回过神，“继续。” 他的眼神再次落到那张纸上。 娟秀的字迹，只有两个字，周屿。 他的名字。 字迹有些许连笔，蜿蜒成一条条小虫子钻入他的眼眸，他的脑海中，在他的脑中一笔一笔将字迹描摹刻画出来，然后又化成一根根细线吊起他的心脏，升升降降，反反复复。 周屿从未见过苏念写的他的名字。 也没想到自己的名字能够被她写的如此好看。、 苏念在房间内处理完线上订单时间问题，安排好后起身开门，楼下静悄悄的，只有张妈在备菜。 难道周屿还没回来。 她这样想着便去了书房，门被关上，苏念以为是张妈关上的，她轻轻按下把手，将门推开。 里面座椅上男人领口半开，精致锁骨隐约，袖子被挽到肘间，听见声响他转头看过来，金框架眼镜后的冷眸在看清来人后微微眯起，手中的笔打了个旋儿掉落。 那双眸子明明很冷，苏念却觉得里面蕴藏着柔情眷恋。 仿佛是一汪深泉，诱人靠近。 “过来。”周屿摊开手，朝她伸去。 苏念像是被受到鼓舞，一步步的走到桌子前，任凭周屿拉住她的手。 她晃了晃神，“你回来了。” 周屿低声嗯了声，“补觉了？” “没有。”苏念摇摇头，忽的瞟见桌上那张纸，她的心一跳，越身过去将那张纸抽走，揉成团背在身后，“那是我乱写的。” 周屿低笑，捏住她的手腕轻轻转动两下，“放在这里的不就是给了我的。” 他说的一本正经，苏念愣怔下，没想出词来反驳他，愣怔怔的看着他起身走到自己面前。 她堪堪抵到他的胸前，只觉得眼前一黑，周屿俯身拥住她，顺手将她背在身后的纸团拿走，而后低头挑眉，“是吧。” “……我下去了。”苏念说不过这种高智商无赖，转身就要走。 周屿拉住她的手，“我开完会下楼，跟张妈说声，十五分钟左右。” 他还在开会。 开会。 苏念的脸和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本就温热的书房像是被人开了地暖全部阀门，烘的她从下往上热的要命，苏念挣脱开他的手快步离开房间。 身后传来男人低笑声。 她窜的更快。 视频里几个大老爷们儿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生怕自己出一点儿声音打扰大佬谈恋爱。 终于孟锐被推出来当枪头鸟，他轻咳声，“周总，上半年报告说完了，你有什么建议吗？” 周屿垂眸，重新返回桌前，“上半年同比下降0.3%，刚才谁算的，再算一次交给我。” 对面高层纷纷捏了把冷汗，说好的刚才在谈恋爱呢，怎么还有心思听他们汇报。 这个男人好可怕。 苏念走下楼轻轻喘了口气。 张妈看见她站在楼梯中间发呆，便喊了声。 苏念回过走下楼梯，去厨房拿了杯果汁，坐在餐桌前，脸颊有些绯红。 “念念，脸怎么那么红？” “啊没事。”苏念手作扇子扇了扇，“就是家里太热了。” 张妈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喃喃着，“热么？” 她晚上吃饭时间向来规律，林霞便和她一起吃，等周屿下来的时候餐桌前只剩下张妈还在帮他准备夜宵。 他扫了烟客厅，沙发上没人。 周屿拉开椅子坐下，喝了口鸡汤，鲜美清香，他擦了下嘴，“人呢。” 张妈指了指窗外，“跟太太一起去看花种子去了，今天花匠说那种子就是在这时候发芽，两个人老大不小了还在那里看发芽。” 初春将至，夜里风给外凉，他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玄关将自己的外套和周海的外套拿下来。 院子里。 苏念捂手哈了口气，裹了裹身上的披肩，“林姨，花匠说的是真的吗？” 林霞抖了抖身子，瞧了眼地上隆起的细小土堆，“应该是。” 花匠特意说的，难道不是为了让她出来看的。 一件大衣忽然落在苏念身上，熟悉的味道瞬间将她包裹住，还没来得及回头，男人的呼吸近在眼前，他弯腰捧着她的脸晃了晃，嗓音低沉，“冷成这样还不回去。” 旁边林霞哎呦了声，差点被自家儿子突如其来的外套关怀刮倒，她撑着手里的小铲子笑骂道：“你真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妈。” 周屿不管她，拉着苏念的手起身，又将她的手握住，这才往屋里走。 等进了屋子又塞给两人热水杯，这才在一旁沙发坐下。 刚巧周海开会回来，几个人便坐在客厅喝茶聊天。 正聊着周屿起身上楼拿东西，几个人都没在意他的离开，苏念还在和林霞讨论今年初春的新款式，想要替她和周海设计一套。 正聊着平板递到她眼前，苏念愣怔下，下意识接过来，昂起头看他，眼神里充满询问。 周屿重新坐下，语气冷冷，“选一选。” 苏念轻轻蹙眉，还没等她看清内容平板便被林霞抽走，她冷着脸看周屿，“你就是欺负念念脾气好。” “林姨？” “我跟你说，这件事必须有惊喜和隆重感。”林霞一本正经的说着。 越说越生气狠狠瞪了眼周海后起身上楼，后者莫名其妙没了办法也跟着上了楼。 偌大客厅里转眼间就剩下他们两人，苏念拿起平板看了眼，忍不住笑，她抬头看向周屿，“周总这是打算结婚？” 平板里是几个婚礼现场布置图，往后滑动还有婚纱图。 周屿抬手蹭了下鼻尖，少有的无措和紧张，“那什么，我朋友的，让我帮着选选。” 苏念哦了声，“你哪个朋友。” “你不认识。”周屿清了清嗓子，坐到她旁边，“你觉得哪个好看。” “我觉得……”苏念歪头看了看，指着其中一个场景，“这个就挺好看的。” 周屿看向她，眼眸里有几分不信任，“真的？” 苏念点点头。 “那你觉得婚纱呢。”他又滑向下一张，是几家有名的设计品牌，婚纱理念主打的都不错，看起来价格不菲。 苏念摇摇头，“这些我都不想要。” 周屿挑了下眉，咬着唇看了会儿，关上平板，手揽着她的腰压向自己，“行，那我再挑挑。” “不用你挑，”苏念轻笑，抬手按住他越发接近的唇，手抵住他的胸膛，却发觉自己整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圈在怀里，她不自然别开脸，低如蚊声，“我给自己做了一件婚纱。” 周屿轻嗯一声，笑起来，压下去在她脸上亲了口，而后叹气，“那，在哪里。” 怀中人柔软香甜，他的手越发收紧。 苏念被他勒的有些不舒服，挣扎了下，“在巴黎。” 话音未落，男人的吻便密密麻麻落了下来，丝毫不给她留有喘息的机会，深情温柔，似潮水翻涌，她快要沉溺在其中。 怀中人身子软的一塌糊涂，连带脸蛋儿也染上几分绯红，周屿低头轻咬了下她的红唇，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往楼上走，声音低哑有磁性，“所以你刚才是看我出糗。” 苏念缩了缩脖子，细手搭在他的脖颈上，环住，“没有。” 她真的没有想到周屿的求婚这么平常又普通。 林姨说的仪式感和重视她也都想过，可转念一想，她和周屿错过太多，无论怎么样，她都觉得很好。 见她走神周屿将她放在床上。 灰黑调的床单映入眼帘，苏念这才发现周屿抱着她进了他的房间。 她挣扎起来，还没张口说话就被人再度堵住唇。 窗外冷风瑟瑟，屋内暖意盎然，外面的柳枝开始泛绿，生出点点生机。 - 春节除夕的晚上周屿带着苏念说是要去个地方。 周家族人聚餐，吃了一半便拉着她走了，苏念本不想去，架不住周屿的态度，只能由着他来。 车子驶出市中心开往边郊。 树枝上挂满红色小灯笼，各家灯牌彻夜亮着，到处显示出浓浓的过年味儿，随着车子的迁移不断向后推延成一副灯红酒绿的春夜除夕图。 苏念通过车窗向外看去，只觉得离市中心越来越远，她转头问周屿，“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到了就知道了。”周屿握住她的手捏了捏。 车子又行驶一段距离，在不远处有一些私房花园和几个私人店，车子在其中一个百色欧式建筑小二层楼前停下。 周屿看了她一眼下车，而后绕到副驾驶替她开门。 苏念跳下车打量一下四周，这房子里灯火通明，像是有人在，她以为是新开的私房菜，倒也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径直走了进去。 入目的客厅挂满一排排假模特，是她喜欢的制作方的，上面的流苏架子和欧式简约风格也是她喜欢的。 更有的是她和偶像的照片也被人放大挂在墙上。 要知道那是她非常喜欢的一张照片，只是怕人说她显摆，便收起来了。 甚至吧台和旁边的饰品架也都一应俱全。 她咬紧嘴唇回眸看向抄着手站在原地的男人。 似乎感受到她的情绪，周屿垂眸低笑，迈步走上前，拉住她的手低声问道：“还成吗？” 苏念点点头。 所有的风格布局都是按照她喜欢的来的，怎么能不喜欢。 周屿抿了下唇，黑眸深邃缠绵，“那，这个喜欢吗？” 说着他单膝下跪，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枚戒指举到眼前，冲着苏念笑，“这个你也喜欢么。” 他又问了一次。 “喜欢。”苏念伸出手，杏眸星光点点，她翘着手指抿着唇看着眼前男人。 周屿叹了口气，“你真以为我不会求婚。” “苏念，我错过了你那么多年，直到你离开我才觉得自己错了，所以给我个机会，我补偿你，爱你。” “好不好。” 他的心尖上的人儿怎么能不求婚。 那以后因为这事吵架怎么办。 这是孟锐原话。 身后忽然手捧花发出嘭的声响。 苏念吓了一跳回头看去。 赵静雯抹着眼泪憋着嘴冲她挥手，旁边孟锐站在那里，还有小颖搀扶着牟老。 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滚落下来。 一只手温柔替她拭去眼泪，柔声打趣她，“不是不爱哭鼻子了么。” 苏念拍掉他的手。 周屿笑起来，将她拦腰抱起转了几圈。 额间相抵，眉眼相看，他亲吻她的唇，呢喃低语，“幸好你没走远。” 苏念笑起来，环住他的脖颈，无名指上的戒指折射出璀璨光芒，她抿了下唇，“谢谢，三哥。” 完。 第65章 孟锐·赵静雯（一）…… 酒吧。 震耳欲聋的DJ, 七彩斑斓的射灯，扫过空间里每一寸地方，一排排空掉的酒瓶子七零八落的散在桌子上。 赵静雯打了个酒嗝, 朝着前面摆摆手，嘟嘟囔囔的, “拜拜！” 她那些朋友互相架着离开，一个黄毛男跌跌撞撞走过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嬉皮笑脸的凑上去, “我送你回家啊, 静雯妹子。” 赵静雯撑起眼皮笑了下, 抬手推开黄毛男, 半卧在卡座上眼眸迷离，“你那点心思就别在本小姐前显摆了, 赶紧滚蛋。” 见自己小心思被识破，黄毛男打了个哈哈过去, 起身踉跄往外走去。 卡座里彻底只剩下她自己。 耳边依旧是响彻真雷的音乐声，她皱着眉蜷缩在卡座上, 闭上眼睛要想试图睡死过去。 眼角却有泪滴滑落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 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她挣扎着掀起眼皮想要看清是哪个不长眼的服务生，撑着软趴趴的身子歪坐起来。 男人金丝框眼镜后那双桃花眸似笑非笑, 见她望过来更是带上几分笑意, 俯身贴近她的耳朵, “小姐，要不要喊人送你回家。” 男人气息冷冽，有点点香气，像是在女人堆里混久沾染上的。 这年头服务生真的都长得这么好看了。 赵静雯闭了闭眼, 手搭上他的脖子，环住，拉近，红唇落在男人耳廓上，“你跟我回家，我给你小费。” 男人一愣，桃花眸浮上笑意，拉开她的手，笑着道：“我很贵，你怕是给不了那么多小费。” “本小姐，”赵静雯竖起食指晃了晃，葱白细嫩的指甲上染得红色，在灯红酒绿中夺人眼球，皎白脸蛋儿被酒气薰上点点绯红，漂亮眼眸忽然忽然的看着男人，“我最不怕的就是给小费，给的起。” 说着摇晃站起来再次搭上他的肩膀，朝门外指了指，“走。” 男人有些无奈，朝身后服务员摆摆手，而后揽着赵静雯的腰朝外走去。 不知道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她的腰身本就软。 触到的那一瞬，只觉得柔软无比，男人桃花眸一暗。 他弯腰将她放进后排，探进身子去问她，“地址？” 赵静雯啧了声，“京南公寓。” 京南公寓，本城最好的公寓楼，住在那里的人多少有点钱，怪不得她说自己付得起小费。 秘书回头看了眼后排座的醉人，忍不住担忧，“孟总，我怕一个人不行。” 许是听见人说话，赵静雯睁开眼睛，朝着男人勾勾手，男人弯腰过去，她勾起他的下巴，然后打了个饱嗝，“他叫你什么？” 浑身酒气。 男人拂开她的手，“孟总。” “哦。”赵静雯重重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她凑的近，穿的又单薄，腰间肌肤露出点点，碰到他的指尖，男人抿了下唇轻笑，“孟锐。” 赵静雯眨眨眼，哦了声，而后跌坐回去。 她冲着他招招手，示意他也上来。 孟锐没作声，弯腰上车。 车子开得平稳又舒适，她趴在男人身上，闻着冷香味道，竟觉得有些上头。 很开到京南公寓，孟锐抚着她下车，而后站在原地没有跟上前，旁边秘书看着朝大门走的晃晃悠悠的赵静雯啧啧嘴，“孟总，真的不要紧吗？” 孟锐抄着手笑，“能有什么事，顶多摔倒。” 话音未落，赵静雯便脚下一崴，跌倒在地上。 孟锐愣怔下，迈步过去将她扶起来，柔若无骨，他叹了口气，“几楼几号。” “17楼2号。”许是被磕破皮，赵静雯眼眶泛红，憋着嘴，眼睛眨呀眨。 等两人到门口，她指了指门口密码锁，“我跟你说，没人知道我的密码，他们都不知道。” 还没等她说完，孟锐便拿着她的手指放上去。 嘀。 指纹开锁。 她愣了下，反手揪住男人的衣领将他抵在门上，门咔哒一声关上，赵静雯眨了下眼睛，踮起脚尖凑近，睫毛细长像是蝴蝶翅膀，扫过他的脸颊，带着酒气，“能不能先体验后收费呀。” 孟锐扣住她的腰压向自己。 “长得这么帅当模特好了，别当什么酒吧小头牌。”她垫着脚亲了口他的唇。 温凉柔软。 赵静雯意犹未尽，双手拽住他的领口，又是一口。 一下一下又一下。 桃花眸里暗涌翻动，他抬手按住她的脸，哑着嗓子问道：“不后悔？” “后悔什么呀，”她舔了舔嘴唇，笑嘻嘻的望着他，“不就这点破事么，至于么。” 话音未落唇便被人覆住。 她的所有未出口的话尽数被人吞进肚子了。 跌落在床时，她的细白长腿勾住他的腰。 他的手再次覆上她的腰。 这才明白什么叫水蛇腰。 怕是要缠死他。 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落下，挡住满屋春色，只留下细碎声响和皮带掉落的声音。 赵静雯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就像是被车轱辘碾过一样，她拥着被子坐起来，身上有几处吻痕。 她愣住。 然后看见旁边睡着的人。 赵静雯整个人彻底呆愣住，下一刻尖叫着抬脚将男人踹了下去。 孟锐站起身蹙眉，“做什么。” “你是谁？” 孟锐被气笑，抄起手机点开视频扔过去，“自己看。”说完起身走进卫生间。 赵静雯低头看了眼被扔在床上的手机，屏幕里她浓妆艳抹，还在不停地亲孟锐。 “……”苍了天的。 那酒后劲儿这么大么。 梁静茹家产的吧，给她这么大的胆量和勇气。 她草草锁屏，而后穿好衣服窜到客厅喝了杯水，冷水下肚，这才清醒过来，忽然手边电话响了，她忙接通，“雯雯，你在哪里，不是说好今天过来看订单和布料。” 靠。 赵静雯望了眼卫生间，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她咬了下唇拎起包把化妆品扫进包里，而后开门冲了出去。 等孟锐出来的时候，房间内已经空无一人。 只有他手机旁边留下一沓人民币。 他弯腰捡起那一沓钱啧了声，而后扔到一旁拨通电话，“送套衣服上来。” 说完瞧了眼床头柜上的照片。 照片里女人笑容璀璨，一双明眸透着灵动，姣好的面容干净明艳，比昨天晚上的浓妆好看好几倍。 他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丢在床上，而后又看了眼摆在客厅的奖杯上的名字。 赵静雯。 是赵家的么。 秘书将衣服送来，他换好，系好领带，“赵家有个女儿？” 秘书沉吟半刻，“听说是之前在孤儿院挑选的，和周家的那个不一样。” 苏念是寄养，而她是实打实的领养。 孟锐点点头，“回头把资料找给我。” “好的。” 接下来的一个周赵静雯都忙的没有空回想自己的那场艳遇，直到她从南边出差回来，一进门瞥见地上一个闪闪发亮的袖扣。 她蹲下身瞧了眼，是个袖扣。 脑海中划过男人精致的面容，她哆嗦了下。 看着挺瘦的，怎么那么能折腾。 手机铃声响起，她没有注意径直接通，“你好。” “赵小姐。”男人低沉的嗓音从电话里传来。 赵静雯挪开手机看了眼，是陌生来电，“您是？” 孟锐倚着车瞧了眼楼上刚打开的灯，“上次走得匆忙，把东西落在你那里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刚捡到的袖扣，有些尴尬，“哦，那我有空去酒吧还你。” “不用了，”孟锐直起身往楼上走去，“我就在你家楼下。” 赵静雯一惊，忙去看猫眼，电梯门打开，男人穿着黑色衬衫，扣子没有系全，露出半截精致锁骨，她咽了口口水，这男人身材真的很好。 男人走进，抬手摘下眼镜，冲着猫眼勾了勾唇，“开门。” “……”难道从外面能看见她在看他。 她打开门，将袖扣递过去，“是这个吧。” 孟锐抬手推住门，大力推开，“不是这个。” 赵静雯愣住，“还有什么？” “人。”说着他靠近她，揽住她的腰压向自己，许是喝了酒，身上有些酒香气，她咽了口口水，抬起头只看见男人棱角分明的下巴和靠近的薄唇。 她抬手捂住他的嘴，挣扎了下，“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孟锐挑了下眉，松开她，“那你想怎么样。” 赵静雯退后两步，轻咳一声，“我连你是谁都不认识，所以咱们干脆好聚好散，那晚……” “孟锐，男，29岁，孟家独子，任职于周氏集团副总裁，家产不清楚，车子也不清楚，不过你想看我可以喊人给你送过来，”他说着走近几步，“目前单身，无不良嗜好。” 孟锐低笑，“赵静雯，25岁，赵家人，是吧。” 家底都查的清楚，她要是还不知道他的意思，那真是白活了。 她抱着胳膊点点头，刚才她已经派人查过，是孟锐本人，怎么就偏偏泡酒吧宿醉还能遇上这种事。 此时此刻，赵静雯恨不得扶额捶墙。 孟锐自然是看见她的小表情，笑了，“你可以考虑。” “我可以答应。”她脱口而出。 面前男人意外的挑了下眉。 “互相利用嘛，我懂。”她坐在沙发上，端起水杯抿了口水，“但是我们要约法三章。” 孟锐抬手蹭了下鼻尖，走到她面前坐下，“可以。” 赵静雯拖出纸和笔，“我说你写。” 孟锐不可置否，拿起笔。 “第一条，双方自愿达成协议，无论哪方需要配合见家长，对方都不可推脱。” 孟锐点点头，字迹飞舞将这句话一字不落写下。 “第二条，不得公开我们的关系。” 男人笔尖一顿，写了下来。 赵静雯长舒一口气，“最后一条，不得有任何亲密接触。” 话音未落，男人把笔扔下，拦腰将她抱进怀里，抬手替她把头发挽到耳后，摇摇头，“这点不行。” “为什么不……唔。” - 事后。 赵静雯咬着牙缩在床上，腿止不住颤抖。 她睨了眼男人，竟然穿的人模狗样的坐在沙发上看文件。 气就更不打一处来。 她披了件睡袍起身下床，纤细白嫩的腿露在外面，赤着脚走到他面前，而后跨坐在他的身上。 金丝框眼镜后的那双桃花眸微微眯起，“怎么了？” 她故意撒娇，“饿了。” 孟锐笑了笑，朝着她身后的笔记本看去，俯身按下挂断键，而后扶着她的细腰慢慢上挪，指腹擦过她的肌肤，引来阵阵颤栗，赵静雯咬着牙不甘示弱，笑盈盈的咬唇，“怎么办。” 男人摘掉眼镜，任凭她的腿环着他的腰，而后压住她往卧室走去。 “刚才没吃饱。” “我不是！”赵静雯脸色瞬间白了，挣扎着想要下去，“那什么大哥，我错了，真的我错了，你放过我，我保证下次不敢。” 回应她的是被扔到床上。 震得她头晕眼花，等她再度睁开眼时，孟锐欺身而上，慢条斯理的解开她的睡衣带子。 “一起，我也没吃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