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夜》来自www.wshlou.com 书名:撕夜 作者:即枫 简介: 徐宜昭生来体弱,自幼被送往贺家养病。 贺家的小少爷贺臻与她订有婚约。 两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只待婚期一到,便要举办婚礼。 临近婚期,却传来贺臻客死他乡的消息。 徐宜昭为贺臻流泪的那晚,推开门,楼道的窗边立着一人,身姿挺拔,凛凛如高山,让人望而生畏。 他是徐宜昭在贺家最敬重的男人。 贺臻的养父贺今羡。 年纪轻轻执掌整个贺氏的人物,年少时便以手段狠戾,不近人情而闻名。 “哭够了该来喝药。”他的声音淡漠无情,却还记得提醒她每晚要进补的药。 徐宜昭看不到他眼里有为自己养子的半分伤感,心慌意乱,接过药碗的手指都在发颤。 没了跟贺臻的婚事,她被徐家视为废子厌弃,在贺家同样没了立足之地,走投无路时贺今羡给了她希望。 “和我结婚,我会给你想要的。” 徐宜昭摇头:“您是长辈,还是阿臻的养父。” 贺今羡黑眸漠然,轻描淡写:“不重要,我还可以是你丈夫。” 看出徐宜昭的抗拒,他反而从容不迫,淡淡一笑:“还没结婚,你就要为他守寡?这我可不依。” —— 婚后,徐宜昭一直不明白贺今羡为何要娶她,她战战兢兢做他的贺太太。 直到那日。 她意外接到贺今羡手机里的陌生电话,听筒那端传来恭敬的声音:“贺先生,阿臻少爷病愈闹着要回国,这边要压不住了。” 她惊惧间与男人目光相撞,手机放下转身要跑。 贺今羡从浴室走出,眉眼衔着薄红,发梢水珠滴落,手一伸,将她拽入怀里。 “跑什么?昭昭,现在我才是你的丈夫。” 阅读指南: 1.年龄差12岁,男主34x女主22。 2.双洁,爹系强制爱,她逃他追。 3.女主体弱,男二在国外出事跟男主没关系。 4.男主是在女主成年后才喜欢的女主。 第1章 立秋尚且燥热,午时,贺家静谧安宁。 清脆的“叩叩”声骤然响起,默了片刻,徐宜昭缓缓睁眼,掀起身上的薄被去开门。 门外是贺家的佣人手端托盘,微笑望着她:“徐小姐,您该喝药了。” 徐宜昭细长的眉下意识微拧,凝了会儿,才伸出纤细的手腕,接过药碗。 她喝药的动作慢条斯理且优雅,即使这场面看过数次,那佣人仍是禁不住欣赏感叹一番。 许是久病缘故,徐小姐身形过于纤瘦,柔弱。 她瘦,却并非骨感的瘦,反而瘦得很匀称,她四肢纤细修长,藏在睡裙下的腰身不盈一握,肤若凝脂,白如冷玉,五官精致秀美,美如画。 她像是被老天格外垂爱了。 但佣人转而又想,要是徐小姐真被老天格外垂爱,又怎么会给她这样一副病弱的身躯。 喝完一碗药,徐宜昭小脸皱巴巴拧成团,她求救的眼神望向面前的佣人。 雾蒙蒙的眼睛,眨了又眨。 佣人几秒后反应过来,连忙道歉:“我忘了准备糖果上来,对不起,徐小姐。” 徐宜昭缓过了药劲,有气无力地挤出笑容:“没关系,也就苦一下,很快就过去了。” 佣人:“对不起,下次一定会准备的!” 徐宜昭笑了笑,又问起:“阿臻少爷还没回来吗?” 佣人说还没有。 贺臻白天很早便出了门,是最近迷上了赛车。 他自小便酷爱玩刺激惊险类的游戏,但很可惜,她的身体太弱,没办法陪他。 她因早产儿的缘故,从娘胎里带来的病症,天生便体弱。 说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大毛病,听医生的说法是气血不足又畏寒无力,幼时她便是医院的常客,到后来养好了点身体不用住院了,却又要长期服用中药。 贺臻或许是玩过头,忘记三点要送她回徐家的事,她索性也不想麻烦他了。 “能麻烦你跟王叔说一声么?我下午要回徐家一趟。” 佣人应是,“那我这就让王师傅去备车。” - 到达徐家已是四点,今日周末,家里人都在。 徐宜昭正在玄关换鞋,尚未站稳,忽感到身后有一股冲撞朝她袭来,她踉跄几步,半边身躯被撞到跌至鞋柜前,好在一旁有佣人扶住她,才避免被磕伤。 她转过身,看向几乎快到她胸口的少年。 徐致远,她同父异母的弟弟,今年十岁。 徐致远新剪了个寸头,反而看着更显调皮,他手中捧着游戏机,吊儿郎当笑道:“是二姐回来了?我刚都没看清楚人呢。” 徐宜昭淡笑,问他:“怎么没在房间写作业?” 徐致远不开心地撇撇嘴,“一回来就问我课业,烦人,回来干嘛呀?” 丢下这句,他转身跑回二楼。 徐宜昭跟那刚扶住她的佣人四目相对,她勉强笑了笑,掩饰尴尬。 她在十二岁那年被送到贺家居住,那时,徐致远才刚出生。 这十年,她每年回徐家的时间不多,徐致远跟她也没什么姐弟之情。 “小姐,老爷和夫人都在等您。”佣人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包。 徐宜昭嗯了声,换好拖鞋朝客厅行去。 她今天回徐家,是徐元振的要求。 今晚贺、徐两家有个饭局,关于这个饭局,徐元振看得极其重要,便特地让徐宜昭回家一趟,商议重事。 “昭昭,你在贺家住了有十年,这贺家就没有提出要为你跟贺臻举办正式的订婚仪式?这十年,你是半点儿都没有讨到贺老爷子的欢心?” 问话的是徐元振。 早年徐家家底丰厚,在京圈名流之列也排得上名号,可自从徐家被徐元振接手后,一年比一年败落,直到近年,徐家已如同一副躯壳,若非仗着与贺家的关系在此,恐怕日子会过得更加艰难。 在徐元振看来,目前没有什么比跟贺家捆绑至深,更有利于自己的事。 然而到底贺、徐两家的这桩婚事不过是当初长辈们的口头之言,随时都有取消的可能,不趁早定下来,他自是夜不能寐。 徐宜昭抿唇,不语。 反倒是坐在徐元振身旁的文芊在替她解围,“订婚这种事,昭昭一个小女孩怎么好意思提?徐家仰仗贺家多年,昭昭又在贺家养病有了十年,想必贺家早就把昭昭当一家人了,订婚这事,倒也不用急。” 文芊,是她父亲的现任妻子,在她母亲去世两年后嫁进了徐家。 文芊也曾有过一段婚姻,与前夫育有一女,女儿大徐宜昭两岁,随母亲到徐家后,现改名徐欣染。 后又与徐元振育有一子。 徐元振冷哼几声,仍是不爽,不过也被文芊这番话哄住情绪。 贺老爷子最是信守承诺,贺、徐两家的婚事也必定要结成。 他看了眼坐在面前的女儿。 白皙,纤瘦,弱柳扶风,随时是一副要病倒的模样,不免觉得可惜。 可惜他只有这一个女儿,可惜贺家没有女儿,否则他怎么会把这病秧子送去贺家。 就怕还没结成婚,就给病死了,那贺家的这桩姻亲恐怕只能就这样取消。 徐宜昭这次回徐家,又是听徐元振一阵念叨,最终还是文芊把徐元振哄回自己房间,她耳根子才落得清静。 见徐宜昭那落寞单薄的背影,文芊放轻脚步到她身旁落坐,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抚:“昭昭,你别难过,你爸爸脾气向来急躁,但他也是真心关心你的。” 徐宜昭垂眸,半晌,抬起淡笑:“谢谢文阿姨,我知道爸爸只是太担心徐家了。” 文芊见她没钻进死胡同里,很欣慰:“你先回房休息休息?晚点跟贺家的饭局,咱们一起过去。” 徐宜昭想了想,摇头:“我在外面还有点事儿要办,晚点我自己去就好。” - 徐宜昭的确还有别的事。 离开徐家后,她独身前往了皋山陵园看望她的母亲,与母亲独处近一个小时,临下山前,她收到了贺臻的消息。 贺臻约她在北酊路的一家咖啡馆见面,徐宜昭便打车直接前往目的地。 今晚的饭局两人要一同出席,而贺臻下午在北酊路有赛车活动,目前忙得无法脱身,只能让徐宜昭在北酊路等他。 乌云层层叠叠,随着暮色降临,雨势急骤。 直到六点五十五分,还没等到贺臻。 “下雨了。”徐宜昭站在咖啡馆的屋檐下喃喃自语,摊手,自顾自找乐子接住成串的雨水。 她缓缓扬起笑意,望着眼前淅淅沥沥的雨幕。 约莫还有半个小时便到两家约定的时间,徐宜昭不能迟到,还没等到贺臻的到来,她有点着急。 正在想,要不要自己先打车过去。 握着手机犹豫之间,只见一部黑色卡宴冲破雨幕,朝此行来。 本以为只是路过,那辆车却意外在她面前停下,车窗随之降落。 徐宜昭望过去。 驾驶座的男人墨发黑衣,肤色呈冷白,眉目温雅,是极具书卷气的相貌。 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这人,徐宜昭心头一跳,赶忙朝对方礼貌打招呼:“贺叔叔。” 这就是贺家的家主,贺今羡。 他年仅三十四,未婚未育,名下却有个养子。 贺今羡淡声应,又问她:“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他一眼掠过她被雨水沾湿的双手,神色未显,仍旧寡淡的。 但徐宜昭却像被隔空烫了一下,条件反射将双手往身后一背,“我在这等阿臻。” “约的几点?” “七点。” 贺今羡慢声:“刚好七点。” 徐宜昭踌躇:“那……” 话音才落,贺今羡已是开口:“上车。” 车子在雨幕中行驶。徐宜昭为避免尴尬,以晚辈的身份询问:“贺叔叔也要去今晚的饭局吗?” 贺今羡说话很慢,语调也带着几分他声线里独有的温柔:“我不记得,我不是贺家人。” 徐宜昭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半侧过身躯看他:“抱歉贺叔叔,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他向来是贺家最忙碌的大人物,平时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这种两家聚会的场合,贺今羡都极少出席。 况且,他应该很厌恶徐家…… 与温和的相貌不同,贺今羡骨子里似乎是冷的。 这是徐宜昭在贺家住了十来年,细心观察下才发现。 这十年间,她极少有机会能与贺今羡独处,如今跟他单独两人在这样的小空间里,她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毕竟是长辈,也算看着她长大的。 但又不完全算她能够依靠的长辈。 徐宜昭不动声色缓缓呼气,排解紧张。 等车子行驶了约莫五分钟,她才反应过来车内竟是开了暖气。 “贺叔叔……” 徐宜昭不知该怎么跟他自然的交流,想了想,还是咽下心中的疑惑。 她主动喊了人,又没下文,身旁男人却也没追问,似乎邀请她上车,也不过是随意之举,才能做到将她视为空气。 这样也好。 她最害怕跟长辈交流了,更何况还是贺今羡。 两家饭局订的地点在望江阁,从北酊路开车过去也要二十分钟。 徐宜昭视线追着车窗外的水珠。 “喜欢下雨?” 安静的车内倏地响起声音。 徐宜昭肩颈微颤,很乖巧转过身,坐姿板正看向前方:“还好。” 贺今羡沉默。 也没打算说什么,等再行驶没两分钟,眼角余光才瞥到徐宜昭脸色不对。 徐宜昭脸色煞白,这次她清晰感受到体内有股热流涌了出来,起初有一点的时候,她以为只是错觉。 似乎是刚才扭动了下身躯,才导致热流来得匆忙。 她面上冷静,心在疯狂打鼓。 好像是例假来了…… 她今天出门,身上也没有带卫生棉。 要是把贺今羡的车子弄脏,别说只是丢脸了,她恐怕再也不敢出现在贺家。 徐宜昭难受地换了个坐姿,屁股都不敢落实。 这时车子缓缓靠边停。 她手按住车门,轻声问:“贺叔叔,怎么突然停车了?” 贺今羡侧眸看她:“哪儿不舒服?” 眼底是一惯的沉静毫无波澜,瞳孔里的光晕却像是画作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徐宜昭微微出神,顿了半晌:“没……” 贺今羡:“宜昭,撒谎不是个好习惯。” 他没动怒,很平淡的语气却轻易将徐宜昭唬到,像是被长辈捡到她刚准备毁尸灭迹的二十六分试卷的心情。 浑身发冷,又惊又怕,不知将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处决。 徐宜昭自己都没发现,怕他怕到红了眼眶:“我……” 她难以启齿。 如果此时在她面前的人是贺臻,她都可以说出当下的难题。 但面对这个在她看来算是可以供奉起来尊敬的长辈,面对这个是她未婚夫养父的人,她很难说出口。 “不说是么?”贺今羡敛眸,单手握住方向盘,徐宜昭见他要开车,急忙问:“贺叔叔是要去哪儿?” “医院。” 贺今羡淡声:“对付不听话的小孩,只好让医生来管教。” 徐宜昭从小到大,最害怕去的地方就是医院。 她对医院有天然的恐惧心理,几乎是排斥的,那于她而言就是噩梦,是地狱。 恐惧在前,她顾不上那么多,扑上去攀住贺今羡紧实的手臂,声线急得挤出哭腔:“贺叔叔,我招,我招就是了。” 第2章 第2章 外面的雨势在逐渐转小,洗手间里已经听不到哗啦的雨声,徐宜昭低头在洗手池里洗手。 来回搓洗了两遍,才抬头。 她深吸一口气望向镜子中脸色苍白的自己。 没事的,没事的。贺叔叔是长辈,只是帮她去便利店买了卫生棉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就当那是她爸爸好了。 徐宜昭这样给自己洗脑。 不过幸运在她例假刚来,量也不多,没有弄脏自己的裙子和贺今羡的车座。 她慢步走出洗手间,视线朝路边望去,余光不经意一瞥,忽地顿住。 公交车站后的那条行人道,有几个没打伞的路人趁雨势转小疾步而行,他们变成一道道幻影从她眼前晃过,纷纷细雨中,唯那挺括的身影伫立于洗手间路口的方向。 他身形修长,站姿也很挺拔,轻飘飘撑着一柄雨伞站在暗处,光背影就已经很好看了,存在感也半点没有被晦暗的光线比下去。 “贺叔叔。”徐宜昭礼貌喊他。 贺今羡转身,将雨伞往前一伸,徐宜昭主动钻进伞下,垂下的手背轻轻擦过他的裤腿,她反应极快退开了半步,即便如此,在伞下的距离仍旧比车里的还要近,近到她似乎闻到贺叔叔身上淡淡的乌木沉香味。 是很好闻的味道。 贺今羡当没看见她避开的小动作,垂眸睨她:“好些了?” 徐宜昭抿唇,点头:“好多了,谢谢贺叔叔。” “上车吧。”贺今羡率先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徐宜昭望着他这番举动,内心泛起一丝波澜,她想问,刚才贺叔叔是特地在洗手间外面等她么? 进入车内,贺今羡却没急着发动车子,距离饭局的时间愈发接近,若再不出发将会迟到,徐宜昭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贺今羡沉默的时候,她可不敢主动开口说话。 她垂眼,望着腿上摆放整齐的双手。 这时视线里出现一杯热饮,徐宜昭抬眸望过去,眼里蕴满疑惑。 贺今羡:“喝点儿,缓和一些。” 徐宜昭伸手接过,很感激他的体贴,但遗憾道:“贺叔叔,您可能不知道,我的体质对牛奶过敏,这奶茶我还是带回去给柚子喝吧。” 贺今羡面不改色:“别担心,只是红枣果茶。” 徐宜昭诧异:“果茶?” 贺今羡怎么这么巧是买了果茶。 贺今羡很耐心问:“喝么?一会儿凉了。” “喝!” 车子缓慢行驶,开得四平八稳。 徐宜昭手里握着这杯热乎乎的果茶,心里微微淌过一股暖流。 贺叔叔真好。 贺叔叔真体贴。 所以这样的好人,为什么外面要那样传他坏话呢? - 二十分钟后抵达望江阁。 跟约定的七点半时间迟到了五分钟,徐宜昭还没跟贺臻一同来。 也不知道上去要怎么面对那些长辈。 贺今羡临时接了个工作电话,徐宜昭便先从车里下来,站在台阶上等他。 没多久,有车子朝此处逼近。 一辆酷炫的劳斯劳斯在这辆卡宴后停住,贺臻也从驾驶座下来,注意到站在台阶上的徐宜昭:“昭昭,你不等我怎么自己先过来了?” 他竟还先埋怨她,徐宜昭不满:“我等你好久,你都没来……” 她垂着小鹿似的眼睛,委屈巴巴瞪着他,贺臻立刻认错:“是我不好,临时有点事被拖住了,我给你发了好几条信息你都没回,担心死我了。” “信息?”徐宜昭没收到,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才发现,“没电了。” “都怪你,是因为你失约,我的手机才没电的!”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不过贺臻很享受这种被徐宜昭区别对待的感觉,她脾气很好,几乎没怎么生过气,平时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随性自在些。 他自然不会跟她较真:“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才让昭昭的手机没电的。” 徐宜昭没忍住笑出声。 她站在台阶上面几节,才勉强和贺臻持平身高,两人相视一笑。 “对了,你是跟谁……”贺臻还想问她怎么过来的,忽地感觉到身后有视线落在这处,他转过身,便撞见那双温和却冷淡的双眸。 没想到是贺今羡,他几乎条件反射的紧张起来,主动喊了声:“爸。” 贺今羡淡声:“上去吧,我们已经迟到了。” 贺臻心下一松,好在养父没有怪他来迟,“不过有您在,一定没人敢批评我和昭昭迟到的。” 徐宜昭在贺臻面前很放松,也跟着他调皮:“我们就当贺叔叔的小尾巴进去好啦。” 贺臻忍住想要捏她脸颊的举动:“你还真是调皮鬼。” 徐宜昭吐了吐舌,笑容娇甜。 贺今羡看了她两眼,她望着贺臻在笑,不想再看了,索性收回视线,转身上楼。 进入望江阁,侍应生前头领路。 贺今羡走在前面,身后是徐宜昭与贺臻同行。 徐宜昭跟贺臻同岁,两人从十二岁那年相识,时至今日已相伴有了十余年,感情自是深厚。 平时便有说不完的话,但因贺今羡在此,他们有在刻意压低说小话的声音。 像两只小耗子似的,叽叽喳喳。 侍应生送至包厢前,门忽然被里面的人先推开,走出来的人贺今羡的外甥女,司柚。 “舅舅?您怎么来了!” 司柚惊喜:“我以为您今晚不过来呢?” 贺今羡弯唇:“没什么事,来蹭顿便饭而已。倒是你怎么来了?” 司柚嘿嘿一笑:“我也是来蹭顿便饭,顺便来凑一凑热闹………” 她说了半晌才发现身后那二人,喜悦招手:“小两口总算来了啊,你们可是今晚的主角,就等着你们呢。” 徐宜昭脸颊微红。 贺臻也是受够司柚这大嗓门,皱眉看她:“你一天天话怎么这么密?还打算把我们堵在门口多久。嗯?” 平白被怼,司柚气得跺脚:“你这狗脾气还是这么差,也就昭昭能忍受得了你。” 徐宜昭护着贺臻,小声:“阿臻很好的。” 司柚瞪了贺臻一眼,过来拽徐宜昭进去,“昭昭,你跟我坐一块儿。” 包厢内摆了一张大圆桌,除去几个空出来的位置,几乎已坐满。 贺、徐两家,除了贺今羡的嫂子之外,几乎都到齐了。 徐元振和文芊,徐致远以及徐欣染坐一边。 主位那座的正是贺家的老爷子,贺家旁的亲戚挨着贺老爷子坐。 说是贺、徐两家的饭局,实则大家都心知肚明,吃饭是其次,今晚的相聚是有其他的重要事宜。 酒过三巡,徐元振没忍住开口,他看向坐在一起的徐宜昭与贺臻,感叹道:“看起来还真是般配啊,说来,这俩孩子也算是我们这些长辈看着长大的,什么时候能见到阿臻跟昭昭步入婚姻的殿堂,我就满足了。” 贺老爷子笑笑不语,端起茶盏微抿,他爱喝酒,但因身体不好,戒酒多年,这种场合只能品品茶水。 “昭昭跟阿臻还是太年轻了点儿。” 这话顿时让徐元振警铃大震,“二十二也不小了,当初我跟昭昭的母亲也是这个年纪结的婚,婚后感情照样甜蜜和睦。” 徐元振殊不知自己举的例子多没有说服力,京圈谁人不知,程颖嫁给他没几年便病逝了,他若真的有半分关心自己的妻子,也不至于让她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徐宜昭不语,默默吃面前的菜。 这时她的碟子上出现了一块剥好的罗氏虾。 她侧眸望去。 贺臻在朝她挑眉,这是他每次哄她时的小癖好,也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徐宜昭莫名心情好了些。 等再抬头,视线朝对面望去,猝不及防撞入那双儒雅沉静的眉眼。 她心一跳。 隔着一张圆桌与贺今羡四目相对,他从容不迫望着她,像在无声传递一些她看不懂的语言。 徐宜昭忽然就想起,他当时下车去给她买卫生棉的背影。 她心里觉得怪别扭的,错开目光。 此时饭局的话题还围绕在徐宜昭跟贺臻身上。 说来两家维系关系的桥梁是贺、徐两家的婚姻,这桩婚姻是从贺老爷子那代便已定下,但总是阴差阳错没有结成,这才轮到了徐宜昭这代。 关于自己的婚事徐宜昭说不上话就算了,贺臻实际上在贺家也说不上话。 他只是贺家的养子。 他的婚姻自己无法做主。 作为贺臻养父的贺今羡,在饭局中从始至终都未曾表态,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只要他的养父点头,他是必须要娶徐宜昭的。 他自小就明白一件事,昭昭是他的未婚妻,是他将来要照顾一生的女孩。 成婚早晚对他而言,没差。 贺家对婚事态度是冷处理,谁都看得出来,只有徐家在急这桩婚事。 “贺先生,您怎么看?”徐元振没办法,只好询问贺臻名义上的养父,既然贺老爷子迟迟不点头,他只好找贺今羡。 如今这贺家到底谁做主,他也清楚。 贺今羡神色冷淡,面上琢磨不出表情,他许久没有接话,惹得徐元振后背生汗,后悔问他。 虽说他跟贺今羡属同一辈的身份,但年龄间也差了十几岁,贺家兄弟俩,相比贺今羡去世的那位兄长,他倒是更惧怕眼前这位。 贺今羡也是白生了张菩萨般温和的面容,那骨子藏得倒全是反人类似的狠戾。 忆起十几年前徐家对贺家做的那些事……贺家还愿意认下这桩婚事,他才该感谢祖坟冒青烟了。 饭桌间都沉默起来,没人敢在贺今羡的面前插话。 不知等了多久,便听到一道和煦的声音缓缓响起:“我觉得比起长辈,更该询问他们的意见。” 徐元振由悲转喜,询问小辈的意见,那不就是马上要订婚了。 “昭昭,你贺叔叔问你愿不愿意嫁给阿臻。” 徐宜昭猝不及防:“我……” 她有点紧张,侧眸看身旁的少年。 她跟贺臻有十年的情谊,嫁给他自然是愿意的,但她父亲未免太不给她台阶下了,当众这样问,根本没有考虑过她的处境。 贺家目前没半点要给她跟贺臻定下婚事的意思,她这头要是迫不及待说要嫁,她还怎么做人? 她蜷了蜷手指,骑虎难下,脸色变得更白。 贺今羡不动声色沉了目光:“就到此为止。” 徐元振心尖慌张一跳,以为婚约要作废。 随即又见贺今羡慢条斯理站起身,肩膀挺括,过高的身量无形中给在座所有人压迫感:“我想起手里有点事儿,要先回一趟公司处理,你们继续。” 徐元振顿松一口气,连忙笑道:“贺先生慢走。” 贺老爷子没说什么,继续拉着徐元振喝茶聊天。 贺今羡从里面出来,行至徐宜昭身旁时,眼神一瞥,意外捕捉到两人在桌底下相牵的双手。 白皙柔软的手,被贺臻握在手心。 他黯了眸子,阔步离场。 -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车门落锁,贺今羡懒散地往椅背上靠,单手扯开束缚的领口。 车载香薰的味道很好闻,他却觉得有丝烦躁散不去。 贺今羡侧眸朝副驾驶看去一眼。 那什么都没有,空无一人。 很快,他目光锁住杯架上放着的那半杯,还没喝完的果茶。 他没迟疑,伸手取来那半杯果茶。 随后垂眸,薄唇轻轻含住吸管。 吸管没有半点该主人的余温,只有微微,不够明显的湿润。 他感到遗憾。 含了片刻,大概是心理作用的驱使,他竟是能感觉吸管上那股幽香在他唇齿间萦绕,好似隔空含住了她的唇舌。 他就像在沙漠中寻到甘泉的迷途旅者。 只有这样,才能将他心中散不去的燥意稍微抚平。 第3章 第3章 今晚的饭局终究没有达成徐元振所愿,他旁敲侧击多次,贺老爷子都未曾表态,他感到失望,愈发觉得这贺家根本就没有想跟徐家联姻的意思。 思来想去,恐怕是贺家人嫌弃徐宜昭身体病弱,不想娶个病秧子回家。 他要是生了两个女儿就好。 徐元振心烦叹气,眼神从徐宜昭,挪至她身旁的徐欣染身上。 这是他的妻子文芊与他结婚后带回的女儿,虽已改了徐姓,到底还是外人。 也是个漂亮姑娘,相貌虽不如他的亲生女儿,但身体健康这方面就已经比徐宜昭强了许多。 徐欣染微笑问:“爸,您心情不好?” 徐元振摆摆手,“没事,喝多了而已。” 饭局散去,长辈们接二连三离场,贺臻下楼去送贺老爷子,包厢里不知何时便只剩下徐宜昭与徐欣染。 “昭昭,你今晚是回徐家还是贺家?” 徐宜昭:“贺家。” 徐欣染又一笑,“这样啊,是贺臻一会儿上楼来接你回去?” “嗯。” 徐欣染注意到她手机,询问:“是没电了?” “对,”徐宜昭无奈:“出门忘了充电,不过一会儿就回去了,没关系。” 徐欣染将自己手机掏出来,“你要是有想联系的人,可以用我手机。” 徐宜昭凝滞须臾,好奇问:“姐姐,你怎么知道我需要用手机?” “瞎猜的,毕竟贺臻下去这么久还没上来,我在想你是不是要跟他联系一下,省得你们俩错过了。” “也是。”徐宜昭也不客气接过她递来的手机,“那我给阿臻打个电话,让他在下面等我好了,我们一起下去。” “好。”徐欣染又轻轻一笑。 见徐宜昭很熟练地拨出一串号码,她心情很好地调侃:“你都把贺臻号码背下来了?” 徐宜昭没品出她话中别的意思,等按完最后一个号码后才抬起脸笑:“嗯,当时他置办号码是我跟他一起去的,他特地让我选了一个我觉得比较好记的号。” “这样啊……”徐欣染声音很轻:“你们的感情真好。” 徐宜昭跟贺臻联络后,两人约好在楼下见面,她把手机递给徐欣染,道了声谢。 “客气什么?”徐欣染也干脆起身,捡起座位后的包,“正好,我们一起出去。” 到达楼下,贺臻正倚在车门旁等她。 见徐欣染一同下来,他有丝意外,上前牵了徐宜昭的手,再礼貌询问:“不然我顺便也送姐回家一趟?” 徐欣染嗤笑,主动挽上徐宜昭纤细的手臂:“你怎么喊人的?我这妹妹还没真嫁给你,你倒是先改口喊我姐了?” 徐宜昭脸颊一红,小声提醒:“阿臻,你别乱喊。” 贺臻不以为意,清俊的眉眼微勾,笃定笑:“我和昭昭迟早也是要结婚,这姐早改口晚改口没差。” 徐宜昭说不过他,被徐欣染暧昧地盯住,有点害羞,轻轻掐他了手掌心一下。 徐欣染笑了笑,也没再多说什么:“送我回家就不必了,我晚点还有别的事,对了……” 她从包里掏出两张篮球赛门票给贺臻:“我同事送给我的,我一个人也不想去,之前听昭昭说过你很喜欢打篮球,不如明天你带昭昭去热闹热闹好了。” 贺臻黑眸骤亮,闪着星星眼接过门票:“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姐,你怎么知道我最想看这场篮球赛?” 徐欣染耸肩,“运气撞上了吧。” 恰逢这时,徐欣染的网约车到了,她跟二人告别:“那你们俩明天好好去约个会,我先走了。” - 回到贺家,贺臻仍在心心念念明天篮球赛的事:“昭昭,你今晚要早点睡,明天养足精神我们一起去看比赛!” 徐宜昭不太想扫他的兴,想了想也应下。 她回卧室没多久,便有佣人端了汤药上来。 贺家养了名老中医专门为贺老爷子调理身体,也因为这名老中医的缘故,徐元振厚着脸皮把她送到贺家来养病。 名义上是养病,徐元振的意思大家心知肚明,贺家人体面,才没有捅破窗户纸。 不过经过这名老大夫的多年调养,她现在身体的确已比幼时强壮了许多,只是这补身体的药,还是每隔一个月,便要一天两碗进肚。 为了明天能有个好状态陪贺臻去看篮球赛,徐宜昭很早就躺床上休息。 但她实在太看得起自己的身体。 例假来的第二天,向来是她最虚弱的时候。 她只稍微一动,便能感觉小腹在用力下坠,拉扯,下床都成了问题。 以至于,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实在爬不起来。 在约定时间的一个小时前,徐宜昭跟贺臻联系,说清楚自己身体不舒服,没办法陪他去看篮球赛的事。 听筒那端沉默了几秒。 徐宜昭咬着唇瓣,在等待他的回答。 贺臻的卧室就在她房间对面,两人离得很近,却要用手机通话。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很快。 她总算听到了贺臻的回应:“你在家好好养病,晚点回家我会带点你爱吃的板栗饼。” “好……” 电话挂断。 两分钟后,她听到对面卧室打开的声响,又关上,直到脚步声离开走道,彻底没了动静。 已经不是第一次,她在房间里送贺臻的脚步声离开。 这十年的相处,他们的感情虽说很好,但也很多次因为她的缘故,一次次被迫放贺臻鸽子,一次又一次看着他兴致扫尽。 她不知道贺臻有没有那么一瞬间对她失望过。 或许有,她也不会怪他。 贺臻从玄关取了车钥匙出门,临开车前,他在微信列表翻了翻,在想该找谁跟他一起去看篮球比赛。 他朋友挺多的,随便叫一个出来也行。 这时他被通讯录那的红点吸引了注意,才发现有新加的好友提示。 点开资料,对方通过手机号搜索。 【我是徐欣染】 昭昭的姐姐? 贺臻直接点了通过。 徐欣染秒发消息:【贺少爷,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我还是想拜托你。】 贺臻:【什么事?】 徐欣染:【昨天我给你和昭昭的篮球赛门票,是我弄错了,我同事只给了我一张,另外一张他要留着卖钱,所以……】 贺臻咬着烟轻啧一声,敲了几个字:【这样好了,我把两张票的钱转你,就当我买的。】 徐欣染:【这多不好意思?况且这本来就是我送你和昭昭去约会的门票。】 贺臻:【没什么,你是昭昭的姐姐。对了,你现在有时间的吗?】 - 徐宜昭睡了一下午,身体都发软了,再睁开眼已经四点,她下楼想自己泡点花茶喝。 佣人见她下楼,主动帮她泡茶。 她便坐在餐桌旁,低头看手机,刷朋友圈。 半个小时前,贺臻发了一条看篮球赛的朋友圈。 她微笑着点了个赞。 正想留一条评论,忽然感觉后颈有气息黏上肌肤,徐宜昭肌肤敏感,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回头,便见司柚神不知鬼不觉落坐她身侧,“看什么在呢,这么开心。” 徐宜昭揉了揉脖子发痒的那块肌肤:“刷到阿臻看篮球赛的朋友圈,点了个赞而已,柚子,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八卦呀。” 佣人给司柚端了杯冰镇果汁,她咬着吸管兴味索然,随口问:“阿臻去看比赛不带你,你没什么想法?” 徐宜昭摇头。 司柚才发现她脸色比平日还要苍白,被吓得坐直身躯,一脸紧张问:“我的昭昭,你怎么了,又是哪儿不舒服?” “没有,”徐宜昭被她这夸张的反应惹得忍俊不禁:“例假来了,正好第二天,就难受一点。” 司柚顿松一口气,瞧她蔫不唧的样子,像个软趴趴的小蛋糕,心疼长叹:“我们昭昭怎就这么命苦啊,说来你真是我见过小毛病最多的人。” 她因为父母离婚缘故,和哥哥司衍从小就跟母亲回到了贺家,与徐宜昭共同长大。 认识徐宜昭久了,她就没见过有比徐宜昭小毛病还要多的人,那些问题,也并非是致命的病,偏偏就是小毛病才很折磨人。 昭昭的肌肤要比一般人敏感得多,娇嫩,易留痕迹体质到一种夸张的程度。她犹记得,幼时有次她匆忙之下,不慎抓了昭昭的手臂叫住她,第二天便见她那块肌肤留下一圈红痕。 事后,她也不得不承认,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肌肤吹弹可破。 不止这些。 昭昭还对牛奶过敏,鸡蛋过敏,酒精过敏,她体质问题很多东西不能吃。 这样弱柳扶风之姿的女孩很容易让人生起保护欲,可跟她相处,日子也属实无趣,每天只能待在家里。 徐宜昭苦笑,或许听起来像是找补,但她还是认真为自己正名:“其实我的身体没你们想的那么差……” 可能是她外形瞧着太柔弱了点儿,他们就总觉得她下一秒要晕倒了,弄得她有点欲哭无泪。 佣人煮好了花茶端来,徐宜昭接过道谢。 司柚虚虚一笑,心生怜惜:“正好我今天没什么事,留下陪你解解闷好了。” 徐宜昭知道,司柚是觉得她可怜,她能怎么办?从小被这样的目光看到大,只能全盘接收。 “说来,我投出去的简历还没声呢。要不然我干脆直接搬出贺今羡是我舅舅的身份,让hr给我开后门?” 反正那也是贺家旗下的公司,她身为贺家的表小姐,不至于被堵在自家门口。 徐宜昭:“贺叔叔好像对职员要求很高,不会同意开后门。” 司柚:“我就是知道舅舅的脾气啊,所以我老老实实等着面试嘛,等我进了贺氏,看他拿我怎么办!” 司柚的陪伴也不过就半个小时,后来她接了个电话,也出了门。 这偌大的贺家,又只剩佣人跟徐宜昭作伴。 今天工作日贺家也没几个人,徐宜昭细细想了下,目前应该只有三个身体不好的人在家。 贺老爷子因要静养的缘故,平日都住在后面的小别墅里,有专人照料,极少会来到前面的住宅。 而另一个病患则是贺今羡的大嫂。 她住在住宅另一边的阁楼。 关于贺叔叔的嫂子,徐宜昭在贺家住了十年,都未曾见过几面,只听说她精神似乎有点不正常,基本不出门见人。 喝完花茶,徐宜昭身体也暖和了些,上楼回屋,睡饱了现在也不困,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工作。 她因从小身体不好的缘故,毕业后,家里也没打算把她送去上班,她父亲的想法是让她嫁给贺臻当全职太太,稳固与贺家的关系,想办法给徐家谋利。 她没打算完全听父亲的摆布。 在去年,她因缘巧合下找到了自己的小爱好,如今她也有另一层身份,是名小说作者。 但她并非写的是当下最流行的任何题材,几乎都是小短篇的文章,做自己喜欢的事,也能在无聊的光阴里满足自己空虚的心灵。 约莫坐在电脑前两个小时,腰和脖颈都酸痛不已。 到饭点,佣人上来请她下楼吃晚饭。 徐宜昭吃过饭再回卧室将剩下一点内容进行填补,正打算入睡,忽然收贺臻的消息。 【我十点到家,昭昭,你在一楼等我。】 【给你带了你爱吃的板栗饼,热乎的。】 天气不算冷,说是立秋,气温却还留在夏天,舍不得走。 贺家全天开的冷气,徐宜昭怕冷,便披着一条毛毯下来。 已经九点半了,佣人都打算休息,见徐宜昭下楼都意外,担心她哪里不舒服:“徐小姐,这么晚下楼有事吗?” 徐宜昭莞尔:“没关系,你去休息吧,我在这儿等阿臻少爷回家。” “那您有什么需要就喊我。” “好。” 挂在墙壁上的时针,在匀速的挪动。 徐宜昭目光呆滞望着挂钟,思绪忽地就飘到自己正在写的文章内容里。 她安静独处时很爱构思。 但每回只要构思故事,便会生出倦意。 不知等了多久,贺臻还没回,她倒是直接在一楼的沙发睡着了。 贺今羡踩着夜色进屋,便看到女孩半躺在沙发上的睡姿。 他搁下车钥匙,放轻脚步走去。 垂眸。 将女孩安静的睡颜纳入眼底。 女孩脸庞白净,面颊是平时少见的白里透红,海藻似的长发铺在黑皮沙发上,似乎与之融为一体。她睡相很甜美,肌肤如雪,发的黑,肤的白,极为分明。 他几乎没什么机会能够见到她睡着的模样,因此,也没忍住贪婪地,多看了会儿。 大概是半躺着睡姿不舒服,徐宜昭微扭纤腰,翻了个身,白皙的手腕软弱无力垂在沙发沿,毛毯跟着滑落。 贺今羡弯腰拾起,为她盖好。 女孩细白的手指轻轻扯住他的衣角,睡得很熟,又翻了个身,面朝沙发里面。 这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 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贺今羡目光平静扫去。 备注是亲昵的阿臻二字:【昭昭,你再等我十分钟,我马上就到家了。】 原来她是在这等贺臻回家。 即使困成这样,也要等他回家么? 怎么办,他还挺不好受。 拿她无可奈何。 毕竟生出卑劣心思的人,是自己。 他也很唾弃。 男人弯腰将女孩抱在怀里,一步步踩上台阶。 房门打开,一股好闻的馨香扑面袭来。 贺今羡轻柔将人放置床上,替她掖好被角,调好卧室的空调温度,正欲离开。 衣角再度被拽住。 他垂眸往下看,女孩睡得香甜,似在梦中。 细语呢喃,是从未在他面前表现过的娇态:“抱抱……” 贺今羡滚了滚喉结,无声凝她。 偏是沉静的面容,内心却早已搅起了满池春光。 静谧安宁的卧室,褪去心跳声,不合时宜的梦言再度响起:“阿、臻……” 第4章 第4章 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徐宜昭半点印象都没有,睁眼醒来发现在自己的房间,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患了梦游症。 带着满脑子的疑惑下楼吃早餐。 餐厅里贺今羡跟贺臻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前。 “昭昭,醒了?”贺臻朝她招手,“过来吃早餐。” 徐宜昭礼貌喊了声贺叔叔,听他淡声颔首,她才在贺臻身旁落座。 她轻轻扯了扯贺臻的衣摆,小声问:“阿臻,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贺臻帮她倒了杯橙汁,语气冷淡:“快十点半。回家没见到你,给你带来的板栗饼隔夜也不好吃了。” 看来不是贺臻抱她回房的。 那…… 她为难地咬唇。 提起这事,贺臻心里也有点儿不舒服,徐宜昭已经连着两天失约于他:“你昨晚怎么不等我就先回房睡了?” 为了买到她最喜欢吃的板栗饼,他可是特地绕了远路。 徐宜昭神思恍惚,人机似的慢吞吞喝下一口清粥,她抿了抿黏糊糊的唇瓣:“我可能是撞鬼了。” “什么意思?”贺臻眉梢挑起,半泄气地咬了一口餐包。 失约还给自己找借口。 徐宜昭抬眸,本想看着贺臻说话,没料正好撞到贺今羡深不见底的眼里。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眼,却使她的心,不可控制地一跳。 一些微妙的感觉蓦然滋生出来,她看不明白刚才不经意撞进他眼里时,他眼底的情绪是什么意思。 但很快,他又恢复如常。 等了半天,贺臻都没胃口吃早餐了,皱眉看她:“你怎么不说话?” 徐宜昭回过神,摇了摇头:“没,没什么。阿臻,对不起啊,我昨晚太困就先睡着了。” 贺臻唇角微抽,也不是想跟她在这种小事上较真,只是自己特地买给她的礼物没送到手里,她也半点都不关心,越想反而越不爽,便没应她的话。 徐宜昭后知后觉贺臻是在生她的气。 他真生气的时候一般不会理她,道歉也没用,大多数要她低头哄他,但现在在餐桌前,贺叔叔还在场,不好这样,她只能当没看见他生气。 贺臻不理人,脸色愈发地冷,就连切面包的力道都刻意加重。 显然,是故意做给徐宜昭看。 告诉她,他很生气,必须现在哄。 她有些无所适从。 氛围微妙地尴尬。 徐宜昭的脸都要埋进碗里了。 这时刀叉轻微碰撞碟子的清脆声响,打破了僵局,两人循着视线望去。 贺今羡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拭唇瓣。 他生了张儒雅且书卷气的面容,就连擦嘴这样的动作都极具观赏性,就像上世纪的优雅贵公子。 贺今羡掀眸:“阿臻。” 算温和的声线,贺臻却条件反射后背一紧,连忙应:“爸,怎么了?” 他放下帕子,目光缓慢投射过来:“上周我是不是提醒过,要你尽量别晚归?” 贺臻差点忘了这事,他近期因沉迷赛车,经常玩到很晚才回家,有几次被他养父撞见,特地提醒过让他不要过十点归家。 竟然被养父亲自抓包他十点半才回,反应过来这是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了,顿时也害怕得很。 “是,我知道错了。”贺臻乖得跟孙子似的认错。 徐宜昭也跟着紧张起来。 她知道贺臻在贺家最害怕的人就是贺今羡,被这样教训了一顿,他心里肯定不好受,但长辈在说话,她也不好插嘴。 贺今羡:“把你今天的娱乐活动都取消,晚点我带你去公司,你先做好准备。” 贺臻:“是。” 贺今羡起身走了。 等他彻底没影,餐厅这边独属于他身上的乌木沉香也消散后,贺臻才没那么紧张,缓缓呼出一口气。 气氛还有些别扭,徐宜昭知道他不喜欢自己被贺今羡训斥的一面被她看见,只好装没发生。 两人默默吃着早餐,都没人说话。 一道微信的提示音响起。 贺臻放下刀叉,垂眸看信息。 徐欣染:【昨晚谢谢你带我兜风,那是我最开心的夜晚。】 贺臻长指一凝,浓黑的眉毛紧皱。 “阿臻,谁的消息啊,你看这么久?”徐宜昭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粥,见贺臻还在看手机沉思。 他连忙按熄屏幕,摇头:“没,群消息。” - 贺今羡下午要带贺臻去公司见习。 被限制了自由活动,贺臻只好认命回到房间躺下,点开微信,对话框还是徐欣染。 贺臻望着她发的这行字,眉心越皱越紧。 他并非蠢的。 反而男人在这方面都极其敏感,大多数男人不戳破,多半是享受这种玩暧昧的刺激。 昭昭的姐姐竟然对他起了心思。 他不可能背叛昭昭。 但这个徐欣染很聪明,她并没有戳破窗户纸,就纯心横插在他跟昭昭之间装什么好姐姐,实则像个绿茶似的找机会接近他,若是不把这个麻烦解决,将来定是没完没了。 他不耐烦处理感情的事。 在他出生被贺家收养,再成为贺今羡的养子后,他就清楚明白一件事,昭昭将来会是他的妻子,他没得选择。 况且他养父眼里容不得沙,若是他养父知道他和昭昭的姐姐有点什么,恐怕会觉得他污了贺家的名声,还不知道会怎么教训他。 为杜绝后患,他该把跟昭昭的婚事定下来了。 贺今羡身为他的养父,似乎对这桩婚事并不关心,他只能找贺老爷子。 贺老爷子单独住在宅子后的小别墅。 当贺臻找过来时,他正躺在摇椅上听小曲儿。 “爷爷。” 贺老爷子闻声坐起来,笑容爽朗:“阿臻怎么过来了?你下午不是还有场赛车活动?’” 贺臻:“下午爸爸要带我去公司见习,活动只能取消了。” “这样也好,等今羡退休后,这贺家迟早要交到你手里,你跟着今羡能学习很多,况且他工作平时太忙碌,你多少帮着分担一些。” 贺臻应了说会的。 他从小就觉得,他身为一个养子,似乎贺家人对他过于好了。 从小照顾他的佣人告诉他,他父亲从前是贺老爷子的司机,父母也在他出生后没多久车祸去世,因此贺老爷子才把身为孤儿的他抱回来抚养,本只是养在贺家而已,直到十岁那年,贺老爷子才做主让贺今羡收他为养子。 整个贺家人都对他很好,贺老爷子尤甚。 “爷爷,我找过来的确有重要的事。” 贺老爷子摇着扇子,笑:“什么事,说来听听?” 贺臻拉了把凳子靠近,舔了舔唇瓣:“我想着,是不是该把我跟昭昭的婚期定下来了?” “你就这么想结婚?” "想。"到底年轻,他提起结婚的事耳根也浮起绯红:“跟昭昭结婚,我想了许久。” 贺老爷子沉思了片刻,“昭昭那孩子爷爷也很喜欢,只是她身子骨过于柔弱了,你……” 贺臻知道他的想法,摇头:“我不嫌弃。” “其实昭昭没你们想的那么脆弱的,爷爷,您就同意了,行嘛。” 贺老爷子用扇子戳他脑门:“你啊,才二十二岁就想结婚?现在年轻人这么早结婚的可不多见,像你爸爸,他……” 贺今羡都三十四岁了。 三十四了还没结婚,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自己名下的养子却已经在筹办结婚的事。 这事说得过去吗? 贺臻轻咳一声:“可能爸爸没遇到喜欢的女孩,如果遇到了喜欢的女孩,他肯定早就想结婚了。” 贺老爷子无奈摇头,“今羡向来有自己的主意,爷爷也管不了他,不过你确定想好了?” “想的很清楚了。” 贺老爷子目前给不了准确回答:“这事,你让爷爷好好想一想。” - 徐宜昭完全不知道贺臻主动找到贺爷爷那去的事儿,吃完早餐她就回到房间开始给自己整乐子,最近迷上了羊毛毡。 戳小蜜蜂戳了快两个小时,逐渐成型。 成果她很满意。 越看越觉得可爱,有点丑丑的可爱,没忍住就用手机拍了几张,调了个滤镜,又选了几个可爱的卡通贴纸,发了条朋友圈。 【人生中第一个亲手戳出来的羊毛毡,求夸奖~】 她刚发送完,点开几条没阅读的微信消息,没多久那条朋友圈就有人点了赞。 戳进去一看。 是贺叔叔? 紧接没过几分钟,她的几个好朋友也给她点了赞,几乎都留下了评论。 贺臻也赶来,点赞夸奖。 【好肥嫩的小蜜蜂,好可爱,送我,送我!】 【我先来的,送我!】 【都一边去,没看见贺少爷来了。】 唯独贺今羡,点了个赞就没影了。 没能得到贺今羡的夸赞,她还有点儿失望。 贺家这几个孩子里,她也好,贺臻也好,或是司柚兄妹俩,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敬仰贺叔叔。 若是能得到他的夸奖,她还可以跟阿臻他们炫耀了。让他们羡慕死。 贺叔叔对晚辈虽然很温和,但轻易很少夸赞人。 他这么忙碌,顺手点个赞她就已经算很幸运了。 中午喝了药,徐宜昭趁天气好去后院散步。 途中她接到徐欣染的电话,说是发工资了请她出来逛街。 中午三点抵达约定的地点。 徐欣染笑问:“昭昭,会不会打扰到你休息了?” 徐宜昭:“怎么会?我每天在家里待着都无聊到脑袋要长出小蘑菇了,就盼着有人找我出来玩呢。” “那我就放心了。”她主动挽上徐宜昭,笑容藏都藏不住:“姐今天发工资了,带你痛快玩一顿!” 两人在商场购物,期间遇到了几个徐欣染的同学,听他们的谈话内容是约着过段时间去滑雪。 寒暄过后,徐欣染回来,徐宜昭还托着下巴,一脸艳羡:“真好啊,我好羡慕你们能到处去玩儿。” 她因为体力不好,过敏的东西也多,不能经常在外面跑,都没什么机会去旅游。 徐欣染扶着她肩膀安慰,“别难过,你可以让贺臻多带带你啊,他很会玩的,圈内谁不知道他贺少爷花样多啊。” “他最近沉迷赛车,但我一次都没陪过他。” 徐欣染喝着咖啡问为什么不陪他。 徐宜昭眼底一缕忧愁散不去,实话实说:“我去不了太吵闹的场合,身体有点适应不来。” “这样啊,那很遗憾,你绝对不知道,在赛车场上驰骋能有多痛快。” “姐姐,你知道?” 徐欣染目光望着远方,不知想起什么,唇角勾起畅快的笑意:“我倒是没体验过,只是有次去观摩过一场比赛。” 那时候的贺臻,多么的意气风发,耀眼夺目。 徐宜昭是有点羡慕,但不多,无关身体不好,其实她本人对赛车这方面也不太感兴趣。虽然因为贺臻的缘故,也挺想去现场看他。 “姐姐,你喜欢看赛车比赛吗?那我可以让阿臻下次带你去,他在这行认识的大佬还挺多的。” 徐欣染摆摆手,“还是算了,我连贺臻少爷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徐宜昭笑了笑:“我给你啊,我让阿臻加你为好友。” 徐欣染还是拒绝了,“多尴尬啊,还是别了。” 毕竟,贺臻已经把她拉黑了。 晚上贺臻接到消息,特地来商场接徐宜昭。 徐宜昭已经玩累了,瘫坐在休息椅上跟徐欣染聊天。 贺臻远远看见徐宜昭身边的人,脸色微冷。 徐欣染抬眼,歪着头笑:“哟,贺少爷来了,接昭昭回去?” 贺臻没看她,“昭昭,我们回家吧。” 徐宜昭在操心徐欣染回家的事,反正贺臻开了车过来,想着顺路送一道:“姐姐,我和阿臻送你回家吧?” 贺臻还没开口,徐欣染就说好啊。 三人上车,徐欣染坐在后排,她眼神漫不经心打量车内的环境:“这车子真不错啊。” 徐宜昭笑说这全都是贺臻的杰作。 徐欣染顿了片刻,才意味深长地笑:“我好像也坐过。” 徐家也有不少轿车,但绝对没有劳斯莱斯幻影,徐欣染什么时候坐过? 不过徐宜昭没多想,以为她朋友有。 贺臻忽然车速加快,把徐宜昭都吓到,“阿臻,你开慢一点啦。” 贺臻后槽牙紧咬:“抱歉,是我的问题。” 他温声细语安抚身旁的女孩。 徐欣染冷笑着勾唇,盯他后背,似要烫下个窟窿般。 回到贺家很晚了。 贺臻牵徐宜昭的手进屋,“昭昭,我今天找爷爷提了我们的婚事。” 徐宜昭本来昏昏欲睡,听了这话都精神起来,惊问:“真的吗?贺爷爷是怎么说的?” 贺臻驻足,背脊往玄关的墙面上靠,眼神勾住她在笑:“爷爷说让他想一想,不过,我觉得应该是要定下来了。你很快就会是我的妻子。” 徐宜昭见他那么笃定,被他眼神看得脸红:“你怎么就那么确信呢?” 贺臻轻啧,刚懒散靠着的站姿一下站直,逼近她:“怎么,不想嫁给我?我俩可是从小一起长大,在别人眼里都是一对小两口,你想当负心汉?” 徐宜昭跺了跺脚,捶他胸膛:“什么东西,要负心汉你才是吧,我是女孩子,而且我可没说不想嫁给你。” 贺臻忍住笑,故意逗她:“那,你就是迫不及待要嫁给我了?看来我得让爷爷把我们的婚期定在明天了。” 徐宜昭小鹿似的眼睛睁大,含着不满地娇嗔:“讨厌,贺臻,你又在套路我!” 她转身想跑的,忽然感觉一股失重被拽得往前倾。贺臻不知何时攥住了她手腕,右手又勾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拽。 “昭昭。” “嗯?” 他搂着她腰肢,掌心也轻轻摩挲她细嫩的面颊。 她自小便娇生惯养,肌肤先天体质也太过优秀,不需要什么科技的保养就已经嫩到吹弹可破,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老天眷顾,脸颊上的肌肤更是细腻到半点瑕疵都没有,离得近,他似乎能看到她脸颊上薄薄的一层绒毛,可爱极了。 她长得多好看啊,哪个男人不会心动?在年少时,他就多次庆幸昭昭是他的未婚妻。 她就是哪儿都很招人喜欢。 她不仅好看,身上还很香,还带着一股让人很舒服,禁不住沉迷的淡淡药香味。 很好闻。 贺臻感觉大脑神经在疯狂的拉扯,心动促使他的身体做出了行动。 他的唇瓣在缓缓靠近。 徐宜昭紧张到不知所措。 她跟贺臻的关系,实则一直没有正式定下来,因为婚约缘故,两人心照不宣是将来要结婚的关系,但也从不是正经交往的情侣,便也没有过亲吻。 她的初吻还完好保留,面对今晚贺臻的异常主动,她尚且不知怎么应对这一切。 他气息在逐渐逼近,分明是很熟悉的贺臻的气息,她却觉得很陌生,脚后跟都有点儿软了。 贺臻黑眸翻涌,声音低哑:“昭昭别害怕,我只想碰一下。” 徐宜昭紧紧捏着衣袖,眼里雾蒙蒙:“阿臻……” 两人还站在玄关处。 贺臻缓慢靠近她的唇,就差半寸将要吻上之时,身后的大门被人推开。 清冷的月色从大开的门扉间挤了进来。 与扰人的月色一同而来的人,却是贺今羡。 他淡薄的目光落在两人之间,神色未变,似乎刚打断小情侣亲密的人不是自己。 两人都僵住,贺臻更是感叹他还得再修炼修炼,什么时候能做到他养父这样,碰见这样尴尬的场面都能面不改色。 徐宜昭被吓到失去了反应能力,贺臻便顺势将她搂进坏里,局促地喊了声爸。 徐宜昭闷哼两声,脸颊贴在他胸膛前,不敢出来见人。 贺今羡淡笑着,似随口问:“你们也刚到家?” 贺臻搂紧怀里的女孩:“对……” 贺今羡上前几步,站在徐宜昭身侧驻足,视线却是看着贺臻:“还杵在这做什么?不回房休息?” 贺臻如蒙大赦,连忙牵着徐宜昭转身溜了。 隔了点距离,等那二人上楼,贺今羡听到徐宜昭小声哇哇叫,轻抚胸口给自己压惊:“阿臻,刚吓死我了,贺叔叔怎么突然回来啦?” 贺臻被她这怂怂的反应逗笑:“怎么,你就那么怕我爸啊?” 徐宜昭小声嘀咕:“贺叔叔毕竟是长辈嘛,让他看到我们这样不好。” 直到彻底回了屋,离开视线。 贺今羡闭了闭眼,伫立在原地,久久提不起步伐。 心口那一小块灼伤的痛,也随之在蔓延。 第5章 第5章 夜色深沉,贺今羡洗漱后独自来到住宅后面的小别墅。然而这个点了贺老爷子还没睡,用他的说法是,年纪越大觉越少,平时入睡很难。 “您平时夜里少喝些茶,”贺今羡弯腰将茶几上的那套煮茶工具都收了起来:“每天就是茶喝多了才会睡不着。” 贺老爷子闲散地躺在摇椅上,像个快乐的小老头,双腿还跟着摇晃:“酒已经不让喝了,连最后一点儿爱好也要给你老子剥夺,你还真残忍。” 贺今羡无声笑,微弯起沉静的眼:“您老说自己年轻时过于放纵,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还不是那时不听我母亲的话,老年才落得这滴酒不能沾的情况?” 贺老爷子偏头看他,面露不满:“你妈现在也一大把年纪,每天只顾着跟一群老姐妹们打牌,都不乐意管我了,你这是要开始接替她的衣钵?” 话语里虽在不满自己儿子管教自己,但贺老爷子却也拿他没办法,这贺家现在已经是贺今羡做主了,他也老了,每天就享享清福。 还有儿子在膝下侍奉着,也算老天待他不薄。 就是可惜,他那英年早逝的长子。 贺老爷子眼神一变,贺今羡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每当忆起长子的父亲眼底总是有股散不去的忧愁。 气压不知觉间有些降低。 贺老爷子清了清嗓门,言归正传:“阿臻白天来找过我。” 贺今羡坐在棋盘后与空气对弈,他拾起一枚黑子,面色不改问:“是要您做主定下他跟宜昭的婚事?” 贺老爷子颔首:“贺徐两家的婚事不能毁约,贺家最是重诺。老头子我可不想死了去地底下,无颜面对列祖列宗,现在徐家这情况多半是缠死咱们了,徐元振那小子也就算了,实在是瞧不上,不过他父亲在时曾对贺家有恩,昭昭还是他亲生的孙女,当然要好好照顾。” “只是可惜了,”贺老爷子语气遗憾:“昭昭这孩子乖巧伶俐,也喊了我十年的爷爷,我也是喜欢得很,就是她身体太柔弱了点儿,实在是委屈了阿臻。” 贺今羡垂眸,长指掷下一枚棋子,低语喃喃:“委屈吗?不觉得。” 贺老爷子没听清贺今羡那句话,只询问起他的看法:“这婚事你怎么想的?今羡,怎么说你也是那孩子名义上的养父。” 贺今羡掀眸,淡声:“俩孩子也才二十二岁,现在就结婚会不会太急躁了?” “我也是这样跟阿臻说,他却实在急得很,”贺老爷子仰着头哈哈大笑:“我也是那个年纪过来的,年轻气盛的时候哪个男人不会迫不及待娶心爱的女孩回家?光明正大的拥有自己想要的女孩,是多少男人的心愿。” 见贺今羡不语,甚至都不愿意搭理他,贺老爷子冷哼:“你这孩子打小就心思深沉,肯定不懂。” 贺今羡自顾自对弈,轻描淡写说:“您又知道我不懂了。” 今晚的贺今羡似乎有点反常,却又好像很正常,难以捉摸。主要是他惯来会隐藏自己的心思,心眼也比今晚天上的繁星还要多,从小到大就没人能从他嘴里套到他不想说出来的话儿。 自从他凭一己之力将当初快要倒台的贺家扶持起来,再正式接手贺家后,更会伪装了。 孩童的时候还没这样,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贺老爷子思绪又回到婚事上面,认真说:“阿臻急着定下婚事,反正这婚事也板上钉钉是毁不掉的,我想,还是遂了他心愿也好。也许结婚后,这孩子心性才会稍微成熟点儿。” 贺今羡淡声:“您决定就好。” 贺老爷子一笑:“你是阿臻的养父,有关孩子的婚事,你可不能当甩手掌柜。” “嗯。”贺今羡敛眸,指腹摩挲冰冷的棋子:“那就我来安排。” - 天气急速降温,总算有点秋天的氛围了。 徐宜昭穿了件鹅黄色的薄款针织衫,下身浅色系的直筒休闲牛仔裤,乌黑的长发以淡色镂空的发圈挽到右边垂至胸前,发尾微卷。 很氧气又清新的打扮。 收拾好出门,房门打开,正巧对面卧室的贺臻也在这时候下楼,两人结伴来到餐厅。 除了贺老爷子和贺今羡的大嫂唐可悦,家里人几乎都到齐了。 比平时还要齐。 徐宜昭见这阵仗觉得奇怪,小声嘀咕:“阿臻,是今早有什么事要宣布么?” 贺臻说不清楚,但心里稍微有点儿底,大概猜到会是什么事。 /:. 贺今羡坐在主位,右手边坐的是贺老太太,再往后便是贺今羡的亲姐姐贺薇楠,及司柚,司衍兄妹俩。 徐宜昭便跟贺臻坐另一边。 佣人上了早餐,一如以往,大家都在慢条斯理地吃面前的食物。 贺家并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尤其家里面司柚兄妹俩向来是气氛组,刀叉刚拿起来,司柚的话便就砸了下来:“姥姥,我昨儿听楚沫说,您又输给她奶奶一个名牌包啦?” 贺老夫人有牌瘾,很严重。 自从退休后,成天不是在家里组织打牌,就是去老姐儿们的家里打,因此也经常很少回家。 就是牌技不够好,但好在贺家家底厚实,她输再多也没有贺今羡赚钱速度快,也够她挥霍的。 老太太也是可爱得很,她吃不惯西餐,嘴巴咬着自己的油条,朗声笑:“那你是没看见她之前输给我是怎么求饶的。” 司衍撇着嘴撕手中餐包,不满接话:“姥姥,周奶奶是我女朋友的奶奶,您可别跟人家在牌桌上真打起来了,回头把她惹生气我还得去哄。” 贺老太太听了这话可不高兴:“你还没结婚就胳膊肘向外拐了?” 司衍弯唇笑:“疼女朋友天经地义,您看阿臻。” 众人听他话望过去,正见贺臻把自己盘子里切好的香肠递到徐宜昭碟子里,照顾周到。 面对几道同时投射过来的暧昧眼神,使徐宜昭害羞得很。 她很喜欢贺家的氛围,跟她的家很不一样。 贺奶奶很风趣可爱,年纪上来后,也开始跟着追求年轻人的潮流,半点都不古板,家里有一老,如有一宝,正是如此。 贺老太太笑眯眯说:“昭昭脸都红了,脸一红,也显得气色好。” 小姑娘成天病恹恹的,但脸上有点气色显得更美。 这话引得贺今羡也看过来。 他淡淡笑了笑,再收回目光。 贺臻将切好的香肠换到徐宜昭面前,啧对面的人:“司衍,你深柜我?吃个早餐还盯着我看。” 司衍插了一块面包塞进嘴里,边嚼边嘀咕:“我看你们感情好,我羡慕呗,要是我能跟我女朋友同居,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司柚咂咂嘴,翻了个白眼:“男人都是色胚!” 她声音压得很低,害怕长辈们听见。 司衍不爽,踩了他妹一脚。 贺臻笑笑不语,在这方面他倒是跟司衍很投缘。 虽然司衍大他一岁,但平时跟他很不对付,司衍似乎更想取代他,成为他养父的儿子,也成天有事没事就屁颠屁颠跟在他养父身后。 司衍最近谈了个女朋友,两人才有了共同点。 他倒是跟司衍想一块儿去了。 不过他真没司衍口里说的那么幸福,他跟昭昭住一起十年了,实则两人还没做过任何越线的事儿。 因婚事没正式定下来,两人的关系还是没办法真正捅破那层窗户纸。 几个小孩在饭桌上斗嘴,逗得长辈们乐哈哈。 刀叉搁在餐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众人朝主位望去。 便见贺今羡已经用完了早餐,擦拭唇瓣,后温声启唇:“今天把所有人这么早叫起来是有原因。” 司柚面露惊喜:“舅舅,是公司放我进去了?” 司衍立刻捍卫贺今羡:“你能不能别在舅舅说话时插嘴?没点教养!” 司柚生气,拿小本子记住,她哥吃个早餐欺负她两次! 贺今羡目光沉静无波澜:“关于阿臻跟宜昭的婚事,我特地找人选了个好日子,目前计划订在两个月后。”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楞住,还是贺臻最先反应过来,喜悦地握住徐宜昭的手。 “昭昭!” 徐宜昭慢半拍,又看向贺今羡。 小鹿眼蕴了水光,无比紧张盯着他,想从他嘴里再听到后面的话。 贺今羡:“关于这桩婚事,晚点我会亲自找宜昭的父母商谈。” 他偏头看向徐宜昭,“宜昭,贺叔叔现在问你,你愿意嫁到贺家吗?” 徐宜昭的手被贺臻紧紧握住。 她没回头,因贺今羡的眼神正直勾勾望着她,他的声音很温和,说话也很慢,像是怕吓到了她,耐心等她的回答。 徐宜昭不知道自己考虑了多久,当贺今羡问出这问题时,她大脑也空白了片刻。 大概是遵守本能应下:“贺叔叔,我愿意。” 贺臻瞬间展露笑颜。 餐桌的几人都在恭喜他们的婚事。 没人注意贺今羡还在看着徐宜昭。 他笑不出来。 但看到徐宜昭这么开心,还是勉强勾了笑意。 不想扫她的兴。 - 吃完早餐,都各回各屋,或各忙各事了。 贺臻也跟着贺今羡出了门,近期贺今羡在带他熟悉贺氏的企业,他也比以前要忙碌许多,就连最喜欢的赛车都要暂时荒废。 目前的贺家产业涉及领域颇多,光是贺臻所了解的医疗、地产、高科技、酒店、餐饮、娱乐以及国外产业都不够全面。尤其最近几年贺氏发展更快了。 贺氏在京市根基颇深,早年是贺今羡的祖父白手起家,从一无所有创立公司再稳固发展至京圈无法撼动地位的存在。 直到二十年前,贺老爷子遭好友构陷,无辜卷入一场经济危机,因此贺家遭遇前所未有难题。而贺家在京市风光多年,早已不知被多少人眼红,又有多少人视贺家为眼中钉,出了事,不知多少人前仆后继想趁机彻底摁死贺家,瓜分贺家嘴里的肉。 贺家有过低谷期,那几年时间,就连路过的狗都能欺负贺家。 至于为何东山再起? 贺家又恢复了往日的荣耀,或者还说更甚,自然要归功于当时所有人都没放在眼里的贺今羡。 谁能想到才十几岁的少年,能拥有那样雷厉风行的手段,那几年间,他硬生生把那几乎要倒台的贺家撑了起来。 多少与贺家竞争生意的人都在后悔当初竟是小看了年纪尚幼的贺今羡。 其中自然也包括徐元振。 贺家出事后,与贺家割席最快的当属已经被徐元振接手的徐家。 贺徐两家是世交,还有一桩婚约在,关系匪浅。而贺家出了事后徐元振是生怕被黏上,在贺家最落魄时,别说雪中送炭了,那是恨不得当不认识。 也就贺家大度能不计前嫌,现在还能与徐家来往,认下这桩婚事。 刚从会议室出来,回到贺今羡的办公室。 这一路上贺臻的手机不断在震动,贺今羡眼皮抬也没抬:“静音。” 贺臻汗颜,立刻调了静音:“抱歉,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贺今羡翻着文件:“平时不工作没关系,工作时间最好静音,不要打扰到旁人。阿臻,你也长大了,刚步入社会很多事都不适应,要不了多久你要独当一面的。” 贺臻认真听讲,一本正经说:“我知道了,爸。” 贺今羡还在看手中的文件,没理他,他却又笑:“况且我马上就要跟昭昭结婚了,也是该稳重点儿,给她依靠。” 贺今羡面不改色,阖上刚才翻看的文件,往前一推:“这个项目拿回家看,再写个完美的计划书发给我。” 贺臻伸手接过,紧张得像接下圣旨似的。 “对了,爸,我中午要回家一趟,你回去吗?” “你要回去做什么?” “不是有两个小时休息嘛?回去吃饭,顺便看看昭昭。” 他说到昭昭,耳根都有些红。 也是,年轻的男生刚跟自己喜欢的女孩确定了婚事,自然是时时刻刻都想看到对方。 说一句热恋期也不为过。 贺今羡垂眸,心里密密麻麻得不舒服:“我中午有别的工作。” “您也太忙了,”贺臻大胆说:“说来您真的该找个老婆好好照顾您才是,您成天忙碌工作,自己的生活都没办法顾及,这样不会觉得累吗?” 贺今羡背脊往后靠,抬眸乜他:“你倒是管起我来了?” 贺臻笑了笑:“还不是昭昭说的。” 贺今羡眼里揉了碎光细微涌动:“她说我什么?” 贺臻今天很开心,索性就把心里话说出来:“您千万别生气,昭昭她是好心的,有次她跟我说看您经常独来独往,觉得挺心疼的。她去年过生日的生日愿望还是跟您有关呢,没跟我说是什么,但我猜应该是许愿您尽快找到喜欢的妻子。” “我们昭昭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贺今羡沉默片刻,头偏向窗外:“你要对她好点儿。” “放心,我会的。” 他起身往里面走,开始送客:“行了,回去休息吧,下午不用过来了,那个项目回家细细看一遍,计划书写不好就别拿给我。” 第6章 第6章 只剩两个月,她就要跟贺臻结婚了。 惊喜来得太突然,连徐宜昭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回屋独自开朗了会儿,便把这个消息告知徐家。 徐元振果然比她还要开心。 像是恨不得自己代替徐宜昭现在就嫁给贺臻,“昭昭啊,你跟阿臻结婚后可别忘了自己原本的家,做人不能忘本。” 徐宜昭只问他:“奶奶身体还好吗?” 徐元振:“好多了,昨晚还念叨说很想你。” 徐宜昭握着手机,轻声说:“那我今天回家一趟看望奶奶好了。” “回来也好,正好咱们也好好商量一下婚事,我让司机去贺家接你。” 听到婚事确定的消息后,徐元振都对她好了许多,竟然愿意派司机过来接她。 徐宜昭也是看透了她这父亲的本性。 她对徐家的那点儿留念,全在自己奶奶身上。她在两岁时母亲因病去世,在来贺家居住之前,都是奶奶在照顾她。 这几年,奶奶随着年纪的增长,身体也大不如以往,多数情况下要卧床休息,她曾请过贺家的老大夫亲自去给奶奶看过病,说是没什么大毛病,只是年轻时吃了太多苦,那会留下的病症都留到了老年,平时多休养还是能安享晚年。 徐宜昭回到徐家时,徐元振特地来门口笑脸相迎:“乖女儿,路上辛苦你了,没累着吧?” 徐宜昭即便再做好准备,等真面对父亲的态度转变时,还是有瞬间失去了表情管理。 她忍不住想,徐家能不败在他手上吗?他分明是跟贺叔叔同一辈分的男人,贺叔叔能把几乎要倒台的贺家扶持起回到往日辉煌,甚至更甚。 而她爸爸,竟然把正是鼎盛时期的徐家一点点作到败落至此。 徐宜昭咽下无奈,在玄关换拖鞋:“我想看看奶奶。” “奶奶她就等着你回来,还特地煮了你最爱吃的猪脚粉。” 徐宜昭驻足回首:“奶奶身体不好,您怎么还要她下厨?” 她生气了,说话语气都不太好。 徐元振当即火大得很,看在她即将要跟贺臻结婚的份上才没怪她忤逆父亲:“老人家想你得很,自己说什么都要亲自下厨给乖孙女吃,我能怎么办?说来,这也是你也不多回徐家,她都想你想成这样的。” 是她不想多回?从前不知道多少次,她回到徐家时,她父亲就没给过她好脸色,每次都会问起婚事,或者让她想办法找贺叔叔谈给他新开的项目投资的事儿。 要她跟贺叔叔开口提这些,她爸倒是看得起她。 她平时私下跟贺叔叔都不敢主动说几句话,况且辈分在那,她又并非是贺家人,哪能跟司柚兄妹那样可以恣意撒欢。 “算了,还是进屋吧,我想看奶奶。” 徐奶奶正坐在沙发上等她,老人家生了张慈爱的面容,已经是满头银发,她膝上盖了一层毛毯,坐姿很乖巧。 徐宜昭靠近,蹲在她对面:“奶奶,昭昭回来了。” 徐奶奶咧嘴笑,笑容爽朗:“昭昭午饭吃了吗?奶奶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猪脚粉,还在锅里热着。” 徐宜昭浅笑,握住她温热的手:“没,我就想念奶奶的厨艺呢。” 坐一旁的徐欣染主动搀扶起徐奶奶,“昭昭,爸爸说你中午要回家,所以奶奶特地给你做了你爱吃的食物,你那碗是奶奶单独做的,特地放了好多肉。” 徐宜昭一笑:“那我将会一滴不剩,把汤都喝完。” 徐奶奶笑得合不拢嘴。 徐家人口相对简单,除去还在学校读书的徐致远,家里也就五个人吃饭。 饭桌上徐元振又提起跟贺家的婚事,徐宜昭便把早上的事都说了。 “贺叔叔说特地找人看过日子,婚期定在十月十五号。” 徐元振满意道:“改天你也带阿臻回家一趟,都快结婚了,他也该有点女婿的样子。” “嗯,我会的。”她慢吞吞咬着嘴里的粉,忽然呼吸不顺,咳嗽一声。 徐奶奶急忙问怎么了,徐宜昭咳得停不下来,徐欣染给她倒了杯温水,“先顺顺气。” 喝过水好受多了,徐宜昭抿着唇瓣的湿润解释:“没事的奶奶,刚不小心呛着了。” 徐奶奶抚心口压惊:“你啊,都吓死奶奶了。” 徐元振脸色顿时难看得很,脸垮得像便秘了一周。 这么娇气的女儿,吃个饭都能呛到…… 徐欣染握着手中的水杯,垂眸说:“昭昭,你跟贺臻还有两个月要结婚,不如你这两个月先回家住吧?” “回家?”她看向提出这事的徐欣染。 对方笑道:“怎么说你也快要结婚了,婚前还住在贺家说出去也不好听。” 这事倒是提醒到徐元振,他很赞同:“也是有道理,咱徐家还没那么落魄。” 徐宜昭应道:“那我今天回去说说这事儿。” - 回到贺家,徐宜昭就把她姐姐提出要她回徐家的事跟贺臻提了。 刚定下婚约就要分开住,贺臻心里很不满,但考虑到婚期不过两个月,今后他们可以天天住在一起,只好勉强应下。 “我下午没什么事儿,我爸放我半天假。” 徐宜昭一听他这话就知道有另外的安排,“可是你目前不是在熟悉贺家的业务,下午出去玩真的好吗?” “不是普通的玩。”贺臻懒散地往沙发一靠,勾唇笑:“昭昭,我邀请了一些朋友,把我们要结婚的事公布出来,让所有人都祝福我们,你觉得好吗?” 贺臻在公子哥圈向来很玩得开,虽说他只是贺家的养子,但只要冠了贺姓,总是要被高看的,更何况他的养父还是京圈那令人闻风丧胆的贺今羡。 贺臻主动搂上徐宜昭的脖颈,两人亲密依偎在二楼的沙发处,他掏出手机在群里组了个局,纷纷有人给了回应。 徐宜昭侧眸看他。 他眉眼衔着散不去的笑意,是由内而外的开心,思及此,她忽然也觉得很幸福。 贺臻邀请很多朋友在贺家的四合院聚会。 贺今羡平时日理万机,而这四合院只是他偶尔与一些商界大佬用来聚会谈工作的地方,实则来的也不多,大多数时基本是给贺臻或者司衍玩闹专用,只要他俩不玩过火基本不管。 贺臻今天请来的朋友圈,徐宜昭大多都认识,她跟其中几个女生还是好朋友。 楚沫、陈以若,跟她交情很深。 俩人也是大企业千金,平时小姐妹之间聚会挺多的,本都不打算来贺臻这热闹,是听说这是他跟徐宜昭定下婚事后的局,自然要来凑这热闹。 这圈子说大很大,说小,倒也是很小。 楚沫正好就是司衍的女朋友,两人目前交往了几个月,正是蜜里调油。对于丢下恩爱的男朋友来找小姐妹玩,楚沫得意炫耀:“我可是特地甩下司衍过来找你玩的,昭昭。” 徐宜昭笑她:“那你怎么不把阿衍也带来呀?” 楚沫正想说这事儿呢,嘀咕道:“我当然也让他来了啊,但他一听说是贺臻的局,就死活不肯来,说每天在家里看贺臻就看烦了。” 司衍跟贺臻这两人打小就互相看不顺眼,对此徐宜昭也很无奈,楚沫好奇问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徐宜昭便科普起来。 深仇大恨倒不至于。 贺臻是从出生后就被贺家收养了,不过在十岁之前,他都是在贺老太太的母家居住,有专门的佣人照顾他,他是十岁左右才真正进了贺家的门,因此也被贺今羡收养。 但在贺臻来之前,司衍的父母才离婚不久,司衍就跟着母亲回了贺家。 整个贺家里,贺今羡是司衍最敬仰的人,他从小就最崇拜这个小舅舅,小时候不懂事还天天嚷着要给贺今羡当儿子。 这些事儿徐宜昭也是从司柚嘴里听说的,想想也觉得好笑,看司衍现在那傲慢狂妄的样子,难以想象他小时候会追着要给人当儿子。 说来也是黑历史,虽然他大一点后就没再追着给贺今羡当儿子了,但提起这事他也不觉得丢脸。 他是打心底敬佩贺今羡。 或许是太敬仰太崇拜贺今羡了,他很不爽贺臻一个外人可以被贺今羡收养。 即使这对养父子只有十二岁的年龄差,怪尴尬的,但他也羡慕得很。 贺今羡对于抚养这个养子,的确很尽心尽责,这事儿上他为人没得说。 可正是如此,司衍就愈发不满贺臻,如此一来二去,两人打小就不对付。 楚沫听闻这个经过,才不由感叹:“我从前跟爸爸在慈善宴会远远见过司衍的小舅舅两面,那时候我才十几岁呢,说真的,我就从没见过如此出众的男人。” 贺今羡身上有一股书卷气,温和儒雅的外表与他自身的禁欲气质相得益彰,也更显迷人,他相貌是好看的,整张脸都照着最招女孩儿喜欢的那款长的。 只是他一个堂堂集团掌权人,偏偏生了张菩萨脸,很有亲切感,楚沫当时还以为这人应该很好拿捏。 但那是她的错误判断,她爸说她以貌取人,贺今羡骨子里与他温和的外表可谓天差地别,他要是没点儿冷血狠戾的手段,是很难走到这个位置,很难把贺家扶持起。 “听说,司衍舅舅当初为了贺家东山再起,不知道干过多少狠毒事儿,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楚沫咽了咽口水,觑了眼徐宜昭。 总之外面把贺今羡传得很不好,说他三十多岁还不结婚就是年轻时坏事做多了,老天给他断了后。 外边说贺今羡的事徐宜昭也知情,左不过就是那些难听字眼。她无法判断事情真假,当然,她也没那么天真觉得能走到商业顶尖地位的人能有多仁善,只是她不喜欢从流言去了解一个人。 况且,贺叔叔能达到这个成就,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嫉妒他,在外面瞎传,故意败坏他名声才占大多数。 她还挺为贺今羡叫屈的,她认识的贺叔叔是个很温柔,很体贴的长辈,才不是外人口中的冷血鬼。 楚沫:“我今天才知道司衍那么崇拜他舅舅,难怪我经常听他提起贺今羡这个名字。” 陈以若听了半晌,重点只在:“贺臻的养父,真就长得那么好看啊?” 色女!楚沫朝她抛去“我懂的”的眼神:“你应该问昭昭,她在贺家住这么多年,天天跟贺叔叔见面,她最有发言权。” 徐宜昭想了想,很诚实说:“是真的好看。” 陈以若又八卦问:“那跟他养子贺臻比起来呢?” 毕竟贺臻是真的很帅啊。 徐宜昭没做任何犹豫:“阿臻是帅,但贺叔叔是好看。” 有一种人,光是长得就很具观赏性,她觉得贺今羡就是这样的长相。 他的相貌不惧半点攻击性,乍一看或许没有浓颜那样直观的帅,但是多看他几眼,就会无法抗拒般被吸引住,看到他,就会觉得老天为他单独开发了一种审美。 是一种好像就该刻在你审美里的那种好看。 会忽然觉得,书卷气,儒雅,禁欲这一卦,没人比贺今羡还要极致。 他的气质,外形,无不是女生最欣赏的那一种。 对,是欣赏。 只敢远观,不敢靠近,想把他供奉起来的那种。 毕竟,那是她很敬重的长辈啊。 “你们仨半天在这儿嘀嘀咕咕什么呢?”贺臻握着一瓶香槟靠近,落坐徐宜昭身旁。 楚沫扯了扯唇:“嘀咕你呢,婚后你要是敢对不起昭昭,我冲到你家去砍了你!” 贺臻嗤笑:“怎么喊打喊杀的?我会对不起昭昭?你多虑了。” “最好真是这样。”陈以若有点看不惯贺臻这张扬的性子,他凡事都高调,而昭昭又是个低调,静得跟水似的女孩,跟他结婚婚后还不知道谁迁就谁。 这俩姐妹老是找他茬,贺臻也烦得很,故意拉徐宜昭靠近他:“跟我说说话吧,你们姐妹每次见面聊天就不断,你总是不理我。” 徐宜昭闻到他身上有股浓浓的酒精味,有点儿不适,她酒精过敏。 “我和沫沫以若不是天天见面,今天难得见个面,怎么这样,不让我跟朋友聊天。” 贺臻把侧脸贴她肩上,哼笑着撒娇:“嘛,朋友哪里有未婚夫重要,况且你马上要回家住了,我有两个月不能经常看到你……” 贺臻大概是醉了,他很少这样孩子气撒娇,徐宜昭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笑。 见状,楚沫和陈以若也不想打扰这两人,去找别人喝酒了。 贺臻喝了点儿酒,似乎有些上头了,这次更是大胆的,直接搂住徐宜昭的细腰。 “昭昭……” 徐宜昭身形一僵,虽然不适应他这样很直白的亲密动作。 但想到他会喝醉的原因,也是因为他们的婚事定下,她心态总是不同的。 看来能结婚不止她开心,贺臻也开心,这对她无疑是最好的回应。 “谢谢你这十年都陪伴在我身边。”他声音很轻,眼底微醺望着她,吐露心声:“在贺家,其实我没那些人想的那么自在,昭昭,你应该比谁都懂我。” 他不过是贺家的外人,养子而已。 他一直觉得是贺今羡自己不想结婚,才随便找来的接班人培养。 而他从小就没自己真正的亲人,生活在贺家,他努力让自己融入进去,让自己成为贺家人,但他也时刻提醒自己本质只是个外人。 司衍兄妹俩怎么说也有贺家血脉,就他没有。 但自从徐宜昭来贺家居住后,他的精神上忽然就有了依靠,同样算是这个家里的外人,他跟昭昭算得上是彼此心灵的寄托,那十年间也给彼此依靠。 “我会对你好,婚后更会以你为主。”贺臻轻声喃喃。 徐宜昭垂睫浅笑:“嗯。阿臻,不过,你是不是醉了些?” 贺臻摸着脸庞,鼻腔喷出笑:“似乎真有点儿,那我去洗把脸。” “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你坐着玩玩就好。”贺臻起身出去,徐宜昭望向他微微摇晃的身影,心里也甜滋滋。 不多时,便有好几个人围过来,祝福她和贺臻的婚事。 她都一一接纳。 洗了把脸出来,贺臻在长廊吹了会儿晚风。 他将会有个值得期待的未来。 等娶了昭昭,再接管贺家的事业,即使只是个养子又如何?他也可以把那些变成自己的。 他站在凭栏处,酒意总算散了些,正打算回去,这时,转角那有几个人的谈话吸引他的注意。 他屏息凝神。 “真看不惯贺臻那狂妄劲儿,要不是他是贺先生的养子,我都不会给他一个眼神!” “也就是他运气好,才能被贺家收养,不然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捡破烂呢。” “听说他的父母在他出生后就抛弃他了。” “他倒是理所应当得到贺家的一切啊,不用努力可以直接躺赢,呵。” 贺臻双目猩红,死死盯着那几个男人的背影。 话音还不断。 贺臻愤然转身,朝那转角走去。 完全不避讳,他就站在那些人身后,将他们说的话一字不漏听了进去。 直到有人发现了贺臻,才止住了对他的闲话。 “贺少爷……” “那个,这哥们儿就是喝多了,没别的意思,您别……” 话音刚落,一记重拳凶猛砸下。 打趴了一个人,贺臻也解了气,那点酒气彻底没了,心胸更是开阔,敞亮。 他扭了扭手腕,勾唇讽笑:“只有弱者才会在背后议人长短。” “而强者,只负责解决问题。这事儿,是我养父教导我的。” 几个公子哥哪敢再吭声,被打的那个更是嗷嗷爬不起来。 门口那骤然传来不小骚动,混乱间,楚沫急急燥燥,红着眼眶奔出来喊人:“贺臻,你还在这儿干嘛啊?” 贺臻皱眉:“有事?” “昭昭酒精过敏了!还不赶快送她去医院!” “什么?!” 第7章 第7章 医院的消毒水味对贺臻不算陌生。 他自己很少来医院,但昭昭从小就是医院的常客,他还记得她刚来贺家住的时候,那年昭昭只有十二岁。 她对鸡蛋牛奶过敏,不能吃有蛋奶的蛋糕。 那天是司柚的生日。 贺家给司柚举办了生日宴会,人很多很热闹,他看到个子小小的徐宜昭落寞地站在角落,一脸艳羡望着司柚被众人围绕。 他过去问她怎么不开心,为什么不去分蛋糕。 小女孩委屈巴巴躲在沙发后头,手指一下一下戳着沙发皮质,半晌才仰起白皙的小脸,笑:“我对牛奶鸡蛋过敏,吃不了那些。” 他那时候也才十二岁,不明白过敏的严重性。 只是有点不忍心看到她这么可怜,怎么连蛋糕都吃不了一口? 于是,贺臻就背着所有人,悄悄给徐宜昭切了一块小蛋糕,还把她带到二楼偷偷给她吃。 一开始徐宜昭也很害怕,说什么都不愿意。 但孩子哪里低得住蛋糕的诱惑?况且她从没吃过有蛋奶的蛋糕,实在是太馋了。 最终她抵不过诱惑,吃下那小块的蛋糕。 后果是,昭昭住院了。 是很严重的过敏症。 他跟贺家人去医院时,听到医生说,她这次的过敏严重到会死的程度。 “她怎么会喝酒?”贺臻嗓音嘶哑,恶狠狠看向楚沫:“我就出去那一会儿,她怎么会碰到酒?” 楚沫担心得不行,满脑子都是前不久徐宜昭浑身红疹,奄奄一息被送到医院来的画面。 这下听到贺臻还敢责备她,她更加恼火:“你不知道她酒精过敏?你自己组的局,还特地准备了那么多烈酒摆在她面前,你就没考虑过要是昭昭不小心喝到了的结果?” 被一通臭骂,贺臻更加烦躁,在急诊室外来回踱步。 医生还没出来,也不知道这次过敏有多严重。 “行了你们别吵了,在医院安静点儿,昭昭不会有事的。”陈以若冷静道:“昭昭从小就来过很多次医院,一定不会有事的。” 话虽这么说,三人还是很担心。 徐宜昭的身体有多柔弱他们多少都目睹过,这次意外喝下让她过敏的酒精,还不知道会怎样…… 贺臻想到那次他拿蛋糕给徐宜昭吃,差点害死她的事。 他也后怕得很。 “贺臻。” 一道沉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贺臻身形猛震,回头,便见到贺今羡阔步朝此行来。 他穿了身高定暗纹西装,远远看去身形挺括,随着靠近他周身的冷峻更是压得人要喘不过气来,不是以往看人总是温温和和的,显然在强压怒意。 贺今羡今晚与几个商界大佬有酒局,看样子是中途接到消息才赶过来的。 贺臻愤怒看了眼楚沫。 昭昭过敏住院这事他没跟贺家人说,但楚沫是司衍的女朋友,今晚司衍多半是跟贺今羡在一起,大概是从司衍从口得知的。 楚沫不甘示弱,也瞪了回去。 “爸……”贺臻紧抿唇角,看向面前这个成熟的男人。 贺今羡:“医生怎么说?” “医生还在给昭昭看病,没出来。”贺臻垂眸,不敢抬头看贺今羡的眼睛,总觉得招架不住他眼里的压迫感。 贺今羡无言,望向急诊室。 不多时,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从急诊室走出,看了眼在场几人,医生走向最成熟稳重的贺今羡面前,“这位先生,你是里面那个小姑娘的家属?” 贺今羡颔首。 医生:“既然是家里的孩子,你身为长辈应该知道她的体质问题,她酒精过敏很严重,怎么还敢让她碰酒?” 贺今羡滚了滚喉结:“医生,她怎么样了?” 贺臻也紧张问:“没出什么大事吧?” 医生:“好在送到医院算及时,那果酒酒精不算浓烈,身上起了红疹,用过药再打吊水出院后休息一周能好。” “你们人太多了,今晚不能探病,让病人好好休养,明天再来。” 医生带着护士前往办公室。 贺臻垂头丧气。 贺今羡看向急诊室的门:“说吧,怎么弄的。” 他语气很平淡,但仅仅几个字,就能让在场的几个人不寒而栗。 楚沫内心嘀咕,这就是不怒自威? 看起来好吓人…… 贺臻舔了舔唇瓣,鼓起勇气:“爸,我……我那会去了一趟洗手间,当时不在她身边,我也不知道昭昭喝了酒。” 贺今羡目光落在他的发顶:“宜昭酒精过敏,她比谁都清楚自己不能碰酒精,你这是说,她自己不要命了,趁你不在偷喝了酒?” 贺臻面露慌乱:“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抬起头看向养父深不见底的那双眼,固然害怕,还是为自己解释:“她为什么喝了酒,只能等她醒来才能知道,但我真的不知情。” 贺今羡沉默片刻,再出声时,声线更冷:“这不是第一次了。贺臻。” “什么?” 贺今羡:“你还记得宜昭高中毕业后那天的情况吗?” 贺臻脸色瞬间煞白。 他以为这事儿是他跟昭昭之间的秘密,养父怎么会知道? 楚沫好奇追问:“贺叔叔,是什么事?” 贺今羡没回话。 贺臻攥紧拳头:“爸,这次是我的疏忽,我……” 贺今羡冷冷望着他:“等她醒来,你自己跟她道歉。” - 医生嫌人太多不让探病,贺臻和楚沫还有陈以若就先回去了。 贺今羡去了趟医生办公室,细细询问了徐宜昭的情况,再要了个探病权。 vip病房内,女孩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以往白皙到没任何瑕疵的肌肤,此时露出来的部分,是一块又一块大小不一的红斑。 用满目狼藉来形容也不为过。 他大概知道,不让探病是她自己要求的。 小姑娘爱美得很,不想自己浑身红疹的模样让熟人瞧见。 徐宜昭并没完全熟睡,病房里进了人,即使那人脚步再轻她也有所察觉。 本以为是护士小姐,就没做任何防范,但她睁开眼,却看到贺今羡坐在自己床边。 徐宜昭先是一惊,再连忙把被子往上拉,遮住自己的面容。 贺今羡轻轻按住她的被角,“放下,别闷着自己。” 徐宜昭不依,闷闷的语调从被子里溢出来:“我说了不让探病,贺叔叔怎么不听医生的话?” 不放就不放吧,贺今羡掀起被子一角,好让她能顺畅呼吸。 “还难受么?”他问。 徐宜昭凝滞须臾:“好多了……” 但半晌没听到贺今羡的回话,徐宜昭悄悄拉下被子,露出一双秋水似的眸:“贺叔叔,你怎么不训斥我?” 贺今羡轻笑着弯唇:“想挨训?在你心里,贺叔叔很爱训斥人?” 他不记得自己有训斥过她。 徐宜昭摇头,“不是……” 但她想说,其实她好多次看到贺叔叔训斥阿臻或者司柚司衍了。 她在贺家住了十年,贺叔叔几乎没跟她说过什么重话,她一直觉得,是不是贺叔叔还把她当外人?只有真正当成家人,才会毫无压力训斥晚辈。 贺今羡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没想到,小姑娘会把他想得这么坏。 “至于训斥阿臻他们,并非我刻意为难人,他们要是有你半分乖巧,我怎么会没事找事寻他们麻烦?” 这样啊。 徐宜昭弯了弯眼睛,心里偷笑,原来贺叔叔觉得她很乖巧才不训斥她。 徐宜昭还在打吊水,贺今羡抬眸看向悬挂的药水,还有大半袋,点滴的速度很慢,目测还有两个小时才能打完。 “这药打的会疼吗?” 徐宜昭:“没什么感觉。” 或许,应该说她都习惯了。 贺今羡随手整理她凌乱的被子,轻声:“时间不早了,你先睡。” 徐宜昭抿抿唇,开始赶人:“贺叔叔,你回家吧,很晚了。” “嗯,马上回去。” 应得好好的,但也没见他动。 想必是因为她住院,身边没人照顾,贺叔叔身为长辈才格外关照她一些。 “我在这儿,你睡不着?” 徐宜昭小声嘟囔:“也不是。” 撒谎。贺今羡没拆穿她。 他是打算等她吊水打完的,毕竟一会儿她睡着了,护士夜里有工作也没办法时时刻刻关注到她。 但小姑娘似乎是觉得跟他独处很不自在,他还留在这,她怕是不敢睡的。 “我想起还有个工作电话。”贺今羡起身出去了。 等贺今羡出去,徐宜昭慢慢露出藏起来的脸。 她是真没办法跟长辈独处一个空间,更何况是贺叔叔。 走了就舒服多了。 医院走道的尽头,男人倚在窗边。 司衍高扬的语调从听筒那端传过来:“小舅,你还回来吗?咱们这边合作还没谈完,夏总他们还在等你。” “你先善后,我这边有点儿事走不开。” “能是什么事啊,”司衍嘀咕:“你不是去医院看昭昭了吗?我听沫沫说医院不让探病,他们都回了。” “喂,舅……” 司衍傻眼,望着手机屏幕。 挂断了? 合着他舅舅就是通知他一声。 贺今羡在走道站了约莫四十分钟,确认她多半睡着了才进病房。 那袋药水还剩三分之一。 病床的女孩,已经安静入睡。 贺今羡坐在床边,视线望着药水,一滴一滴落下,再挪向女孩长满了红疹的面容。 喉咙里忽然瘙痒,心里堆积的那股窝火在恣意燃烧。 滚了滚喉结,他耳畔却又响起那句话。 ——爸,我不知道昭昭喝了酒。 真糟糕,他实在没办法放心把昭昭交给贺臻。 第8章 第8章 “昭昭,你感觉好些了吗?”护士刚端着托盘走出病房,贺臻正巧这个时间来,连病房门都没敲,径直进入。 徐宜昭连遮住自己脸的动作都来不及。 他都看到了。 贺臻神色微怔,转而又故作轻松地笑:“怕什么啊?我又不嫌弃你。” 这话听着挺贴心,但徐宜昭并没觉得很感动。 她一直觉得,“不嫌弃你”这四个字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姿态。 或许是她矫情,想多了。 但已经被他看到自己这幅模样,再遮就真显得矫情。 徐宜昭靠着床头坐起来。 “你来这么早,不用去公司么?” 贺臻拉了把凳子在病床旁坐下,身躯靠近,手掌压着她床上的被角:“爸爸他放我两天假,让我在医院好好照顾你。” “昭昭,昨晚是我不好,要不是我疏忽,你也不会……” 徐宜昭浅笑摇头,伸手扯了下被子:“这怎么能怪你,又不是你逼迫我喝的。” 为什么会喝了酒?这事儿贺臻还处于迷糊当中,他问起来,徐宜昭才把昨晚的事都解释了一遍。 贺臻去洗手间后,没多久就来了一群人把她围做一团,吵闹着非要敬酒,说是庆祝她跟贺臻定下婚期。 她说自己不能喝酒,就有人顺手递来一杯果汁:“贺少爷说特地为你准备的。” 当时她听到说是贺臻给她准备的,就没多想,等喝进去了才知道那是果酒。 递酒的人自己都不清楚,那人以为她说不能喝酒是搪塞,就给她倒了一杯果酒逗她。没想到就是这个误会,才意外让她饮下果酒。 徐宜脸现在脸还有点儿肿,她勉强笑了笑:“完蛋了,我真的不想再回忆,一下被那些人哄得团团转,喝的东西都没注意。我发誓!今后一定会多长点儿脑子。” 贺臻长叹一口气:“我想起昨晚真的要吓死了。” “昭昭。”他主动握住徐宜昭冰冷的手:“等我们的婚宴上,我一定不会让你喝酒。” 徐宜昭歪着脸看他,怎么突然提到婚宴去了,但她现在脸上好多红疹,就连害羞了都看不出来:“那你的意思是,之前打算婚宴的时候让我喝酒?” 贺臻眉梢扬起:“坑我呢?我再怎么神经大条也知道你酒精过敏的事。” 徐宜昭笑得往后仰。 贺臻语气忽变,沉声说:“我真的该跟爸爸好好学习。” 徐宜昭意外:“怎么说,你不是挺好的吗?” 贺臻向来很自信的,是发生了什么让他能说出这样的话。 贺臻摇头,一笑:“不,跟他比起来我还是太嫩了,我总觉得,在他面前始终被压一头。” 徐宜昭不知道昨晚发生过什么,她看出贺臻现在心情很低落,不忍心他如此,便安慰他:“你别这样想,贺叔叔大你十几岁呢,他有你没有过的阅历,还经历过家族的危机才成为这样稳重的成熟男人,等你三十四了,不一定会比贺叔叔差。” 贺臻黑眸一缩,心里更是被攥紧:“昭昭,只有你永远站在我这边儿。” 身边的人提起贺今羡,哪个不是夸赞?他在贺今羡的面前永远都比不上他,永远只是个儿子。 昨晚只是昭昭入院的事,他养父很平淡问了几个问题,他就觉得招架不住他的压迫感。 “我昨晚没照顾好你,我还以为他会惩罚我。”贺臻想起小时候,很多次他调皮贪玩没学习的时候,贺今羡就会加倍的给他安排学不完的课业。 或是跟司衍打架,两人打到后院的湖里后,会被惩罚关禁闭。 这次因他的疏忽,使昭昭过敏住院,贺今羡应该也会惩罚他才对。 但很意外,这次没有。 他都琢磨不透这个男人心里的想法了。 徐宜昭笑说:“昨晚贺叔叔还来看我了,也没生气啊。再说了,你才是他的儿子,他怎么会为了我去惩罚你呢?阿臻我看你真是想多了。” 贺臻怔住,皱眉问:“他来看你了?” 医生不是不让探病吗? - 中午贺臻特地订了营养餐,楚沫和陈以若过来探病时,徐宜昭正在吃饭,见她没什么事,她俩才放心。 楚沫是个欢脱的性子,有她在,几乎没有冷场的时候,但仨姐妹每次聊天,贺臻就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愈发不满。 他一个人坐在沙发另一头,脸冷得跟谁欠他几个亿似的。 楚沫小声蛐蛐:“看来这贺少爷的少爷毛病是又犯了。” 陈以若慢条斯理地削苹果,“别理他,他就等着昭昭去哄他,捧着他呢。” 俩姐妹一眼看穿贺臻的本性。 徐宜昭觉得他被孤立了,想把贺臻喊过来聊天,又被姐妹俩瞪了一眼,也怂了。 楚沫:“不准惯着他!昭昭,你昨晚过敏虽然不是他害的,但也算他间接造成!” 陈以若也沉静说:“昭昭,昨晚贺叔叔来医院,听他提起在你高中毕业那天,贺臻还犯过一次错,害你进了医院,这是怎么回事?” 徐宜昭面露意外:“贺叔叔知道?” 怎么会呢,那不是她跟贺臻之间的秘密吗? “所以到底什么事啊?我看贺少爷当时脸都白了,一副天塌了样子。” 徐宜昭抿唇,摇头说没什么事。 这事是她跟贺臻之间的秘密,还是别说比较好。 贺臻也在这待不下去了,起身说:“既然有你们俩在,我也是多余的了,昭昭,我忽然想起还有事,要先出去一趟,晚上再过来。” 徐宜昭问他是什么事。 贺臻也没隐瞒,“讯禾科技的新品发布会,主办方的负责人是我认识的学长,我得给他面子去站台,上个月就答应他了。” “噢噢,那你快去吧。” 等贺臻走了,楚沫才不爽哼了声:“还说要照顾你住院,才呆了几个小时就走人。” 徐宜昭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陈以若削了块苹果塞楚沫嘴里,一脸看穿:“你一天天气性就这么大?是不是因为司衍跟贺臻不对付,你就看他不爽?” 楚沫狡辩:“才不是。” 其实是的。 徐宜昭也笑出声,这小两口脾气太像了。 – 晚上的医院很安静。 徐宜昭下午又睡了一觉。 醒来去洗手间照镜子,脸上的红疹稍微消去了些,但还很明显。 从洗手间出来,她站在门口望向这间vip病房。 忽然感觉一股寂寥,在心尖弥漫。 她勉强提唇笑了笑,又躺回了病床。 这儿才是她应该久呆的地方。 := 她侧躺着看向窗外的月亮,在心里算着时间,贺臻说晚上会过来陪她。 现在都八点,他应该快来了才对。 等啊等,不知等了多久,她总算听到敲门声。 徐宜昭兴奋转过身,“请进。” 病房门很快推开,沉稳的脚步声随着走近,徐宜昭最先闻到一股淡淡的乌木沉香味。 “贺叔叔?” 贺今羡怀里抱着一捧鲜花,淡笑看她:“这么震惊,是不想看到我?” 徐宜昭连忙摇头:“不是的,我以为……” 以为是贺臻对吗? 但很可惜,他现在都不想提到这两个字,便让小姑娘的话落在地上。 徐宜昭也觉得刚才那个吃惊的反应很不合适,像是不欢迎他来探病,正踌躇该怎么办,贺今羡已从容不迫将捧花放在床头,“白天有朋友来看你了?” 花瓶上已经插满了新鲜的花。 徐宜昭弯唇笑:“阿臻还有沫沫和以若都来过了。” 见贺今羡问也不问就把那花瓶里的鲜花全部取出来,徐宜昭觉得不好,欲言又止。 她想说,那花还很新鲜,而且还是阿臻送的。 但贺今羡似乎没看到她不赞同的眼神,只顾做自己的事儿。 他把自己带来的洋桔梗全部插到花瓶里,摆弄了几下,很满意。 他插花技术向来很好。 至于取出来的那捧花,贺今羡自然没有丢到垃圾桶,他随手在洗手间找个了没用的桶放了进去。 徐宜昭:“……” 做完这些,贺今羡洗了手过来,问起她今天的身体好些了没。 “好多了,谢谢贺叔叔关心。” 贺今羡温和问她:“既然好多了,怎么还不开心?” 徐宜昭眼睫一颤,望向他沉静如深渊的眼底,苍白地解释:“没有。” “没有?那刚进来时,你是看到我才不开心的?” 这句话徐宜昭哪里敢接? 那会因为进来的不是贺臻,她没有控制表情管理被他看到了,他这样的大人物,这样的大忙人,愿意抽空来探病,应该是对方感到荣幸才对。 结果病人的第一反应是失望,难怪他会多想。 徐宜昭不敢再乱说话,只好承认了自己不开心,又加重解释自己绝对不是因为看到贺今羡的原因。 她揪着床单,柔弱又软乎乎的坐在床上,看起来可怜极了:“贺叔叔,我是不是让人觉得很无趣啊?” 贺今羡慢声问:“是谁说了什么,让你有这样的想法。” 徐宜昭低头,没看他,自然没发现贺今羡眼里的变化,像一张会吃人的无底洞般。 她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也顾不得跟贺今羡并非是谈心的关系,小声说:“我对很多东西过敏,身体又弱,还玩不了刺激的游戏,总是会让身边的人担心我是不是又哪里不舒服,我这人,好像挺会麻烦身旁的人。” 她其实能理解贺臻经常会抛下她去赴别的约。 贺臻是真的对她很好,只是待在她身边太无聊了,他那样年轻张扬,他爱玩各类刺激危险的游戏,在她身边怎么呆得住。 她下午独处时,忍不住悲观地想,将来她跟贺臻结婚后,日子真的能过得像小时候那样吗? 贺臻真的能一直忍受她吗? 贺今羡沉默良久。 望着她纤细的手指,一点点收紧捏着被子,他的心脏却像被她隔空攥住。 她或许是不记得,或许是不在意,但这并非是她第一次对他袒露心声。 他记得两年前,小姑娘又被贺臻甩下的那次,那晚她也是独自留在家里等贺臻回来。 她没等到贺臻,等来的是从公司回家的贺今羡。 那晚她也是仰着脸问贺叔叔,“我是不是挺烦人的。” 不,一点都不烦。 但那时,他没立场说那些话。 贺今羡久久无言,静静听她把话说完,她抬头望过来看他,一双小鹿眼雾蒙蒙的,脸庞上虽然还有难看的红疹,却越看越觉得她像在扑哧扑哧努力飞到树底下躲雨,偏偏还倒霉到被浇了一身水,委屈又无助的小鸟。 “别乱想,只是酒精过敏,过两天就能出院。” 徐宜昭眼眸忽闪,很快笑出来:“嗯。” - 月色洒了满地银辉,贺臻做好心理准备才紧张敲响了二楼书房的门。 半晌,里面才传来温和的声:“进。” 书房空间很大,四周三面墙都嵌了紫檀木书架,甫一进屋,浓浓的书墨香在鼻息间萦绕。 贺臻行至书桌前:“爸。” 宽大书桌后的男人,穿了身深色的日常休闲服,头也没抬,手中的钢笔正飞快在文件上飞舞:“下午做什么去了?” 贺臻老实回答:“有个新品活动,去支持朋友了。” 贺今羡拖着腔调:“嗯,然后?” 然后?贺臻不明白他把行程问这么细是什么意思,想了想便说:“活动举办的很成功,事后有庆功宴。” 贺今羡这才放下手中钢笔,视线轻描淡写地睨过来:“很喜欢赛车?” 贺臻:“是。” 怕贺今羡觉得他玩物丧志,连忙保证:“不过您放心,我只把赛车当做我的小爱好,绝不会为了赛车而荒废工作。” 贺今羡温和淡笑:“这么怕我不让你开赛车?想多了。” 贺臻愣住,后知后觉惊喜:“真的吗?” “剥夺人爱好这事儿太缺德,我还做不来。”贺今羡背脊往后靠:“只要你能做到你说的,能不荒废工作就行,年轻人总是会有自己割舍不下的爱好,这很正常。” 贺臻大为感动:“能有您的支持,我只会更加用心加倍工作!” 贺今羡笑了笑:“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明天宜昭出院你记得去接她。” “关于你的婚礼。” 话音到这一顿,贺今羡看向紫檀桌面,眸色微沉:“我会为你安排好,你时刻准备最好的状态就够了。” 第9章 第9章 徐宜昭出院那天是贺臻亲自过来接,在贺家休养了几天,确认脸上的红疹都消了,徐宜昭才收拾好随身物品简单跟贺家人道了别,离开时,由贺臻开车送她回徐家。 徐元振不在家,开门的是文芊:“贺少爷也来了,来,赶快进来坐。” 贺臻提着徐宜昭的行李箱,礼貌微笑:“打扰文阿姨了,我先把行李箱送到昭昭的房间。” 文芊连忙说:“有佣人帮忙,哪能麻烦你啊。” 贺臻:“没事儿,这行李箱还是我从贺家搬出来的呢。” “那好吧。”文芊看徐宜昭去洗手间洗漱了,视线转了一圈,喊了徐欣染过来:“染染,你带贺少爷上楼,他还不知道昭昭的卧室在哪儿。” “好。”徐欣染在家穿了件修身的背心,休闲短裤,露出一双白皙修长的美腿。 贺臻神色微怔,面露不自在偏头。 徐欣染热心肠道:“贺少爷,你先跟我上楼。” 徐宜昭从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阿姨,奶奶醒了吗?” 文芊正在吩咐佣人准备午饭的事,闻言回头说:“早上六点醒过,知道你今儿要回可开心了,不过现在又困得去睡觉了。” 徐宜昭:“那我先去看看奶奶,就看一眼,不会打扰她。” 文芊随口说:“贺少爷刚上楼去你房间了,一会儿你也顺便把他叫下来,让他留下吃个午饭吧,你爸大概中午能回。” “好。” 徐宜昭的房间在二楼,跟她奶奶的卧室挨着。 她不急着先回自己卧室,轻手轻脚去打开了徐奶奶的房间门,不敢弄出动静,在门口脱下拖鞋,踩着毛毯,小心翼翼走到卧室里边的床铺。 徐奶奶睡得很安静。 徐宜昭趴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才心满意足,悄悄退了出来。 她的卧室房门竟是关着的。 贺臻上楼放她的行李箱,没必要关房门吧? 徐宜昭觉得疑惑,正要进去看看情况,房间门也在这时打开,先走出来的是徐欣染。 徐欣染看到她面露意外,愣了会儿,抿了抿唇瓣的湿润:“昭昭刚是去看过奶奶了?” 徐宜昭嗯了声,眼神往里瞧:“阿臻在里面吗?” 徐欣染挪开位置,让她进去:“在,他不知道你的行李箱该放在哪儿,我带他进来的。” 徐宜昭笑了笑:“他还没来过我房间,肯定觉得陌生。” 两人说话间,贺臻也走了出来,脸色铁青的,嘴唇比平时要红,看到徐宜昭时眼神慌乱躲闪:“昭昭,你……你的东西我都放好了。” 徐宜昭没察觉他的异常,笑说:“辛苦你啦。” “这有什么?”贺臻低着头:“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咱们电话联系。” “别啊。”徐宜昭伸手抓住他手腕,语调绵软似在撒娇:“文阿姨说做好了午饭,让你留下吃饭呢。而且我爸爸中午也要回来的。” 贺臻都没看她,似乎很着急走:“饭就不吃了,跟你爸说一声下次我会正式登门见他,我中午还要去一趟公司,爸爸最近看我的工作看得很紧。” 原来是这样啊,徐宜昭也贴心放过他:“那你去忙吧,开车注意安全。” 等送走了贺臻,徐宜昭返回徐家。 餐厅闻到了饭菜香,不过徐元振还没回来暂时不能开饭。 徐欣染坐在沙发上无聊地调电视频道,她眼角余光往徐宜昭瞥了眼,见她怀里正抱着一个棉花娃娃在玩,好奇笑问:“昭昭,你怎么还跟个宝宝似的?” 徐宜昭扑在沙发上,快乐天真说:“这是阿臻刚送给我的,他说这棉花娃娃是他本人,他不在的时候,要我抱着这个棉花娃娃……” 说到这儿,她觉得甜丝丝又有点害臊,无意的,偏偏听着像秀恩爱。 徐欣染眼底笑意微冷:“这棉花娃娃我还没见过,介意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啊。” 徐欣染很不客气接过棉花娃娃,抓住上下打量了几眼,又没忍住抱着棉花娃娃来个自拍:“这娃娃也太可爱了吧,贺少爷在哪儿买的?方便给个链接吗?” 徐宜昭看电视里的节目,边回:“晚点儿我帮你问问他吧。” “谢谢你了。” 晚上吃过晚饭,喝了一碗打包过来的药,回屋洗漱后,徐宜昭回到自己久违的卧室。 这间卧室的摆设与她当初离开时的别无二致,几乎没怎么改变过,房间也经常有人打扫,倒像是经常住过人似的,有股活人气,不像空了很久。 她把贺臻送给她的棉花娃娃放在自己床头,伸手拍了拍圆鼓鼓的小肚子,这才想起徐欣染的请求。 连忙掏出手机问起贺臻这娃娃在哪儿买的事。 贺臻几分钟后回:【才分开一晚上就想我了?】 徐宜昭用力戳着屏幕敲字:【才不是!】 她发了个捶他的表情包:【是我姐问起来的,她说很喜欢这个棉花娃娃,觉得手感很好,也想要一个,问你要链接。】 但这条消息,贺臻很久没有回复。 徐宜昭也没多想,很晚了,她也犯了困,快要入睡时,手机才轻微一震。 贺臻:【最近我工作很忙,可能没时间去看你,下个月我还要出国一趟,跟卫阳他们去参加一个比较封闭式的赛车活动,等我参加完这个活动回国,要不了多久就是我们的婚礼。】 【我会以最好的状态成为昭昭的新郎,绝对不会让我们的婚礼出任何纰漏。】 徐宜昭半梦半醒间,一下被他去国外参加活动的事惊醒:【但是贺叔叔会同意你去国外玩赛车吗?】 贺臻:【你放心,他很支持我玩赛车。】 - 贺臻已经开始跟着贺今羡学习,以至于这个月他都极其忙碌,就连来徐家看徐宜昭的日子也不多,只能偶尔接她去外面见面。 直到一个月后,贺臻出了国。 他出国没多久,天气也跟着彻底转凉,正式进入秋季。 贺臻出国的第二天,从国外空运回来的婚服已经送到了京市。 本该是未婚夫妻一同来试婚纱,但因新郎本人不在国内,新娘子只能孤零零独身前往。 徐宜昭约了楚沫跟陈以若陪自己过来,不过那姐妹俩正在路上堵车。 有工作人员问起新郎的事。 徐宜昭浅笑说:“没关系,我先试也是一样的,他目前在国外工作,要下周才回。” 工作人员面带微笑:“那徐小姐先在这儿稍坐片刻。” 又吩咐人奉了茶水和点心。 徐宜昭文静落座,无聊地打量这家高档的婚纱店,她听说这是贺今羡特地请的那位国际婚纱设计师在国内开的婚纱店。 店面规模不是一般的大,装修富丽堂皇。 徐宜昭收回眼神,端起热茶品了一口,婚纱也正好准备妥当了。 她在工作人员的簇拥下进入了大型试衣间。 试婚纱是个极其繁琐的过程,好几个人前后帮忙。 原来不仅试婚纱,还顺带做了个造型,化好妆容,一套组合下来,徐宜昭累得后背都生了薄汗。 走出试衣间,面前有个很精致的巨型仪容镜。 镜子中的女孩穿着身纯白的婚纱,蓬蓬的裙摆层层叠叠,每一层都薄若蝉翼,抚摸在手感下像云朵似的柔顺。 她怔了须臾,主动上前几步,随着她的走动,蓬起的裙摆像轻薄的云雾飘逸,绚丽的灯光下,肉眼可见有一层珠光似流水般起伏。抹胸的边缘,是高级的刺绣,每一个花纹图案都精致到令人震叹。 工作人员纷纷感叹美极了,不断夸一些她自己都没听说过的话。 徐宜昭提着裙摆转了一圈,被吹捧得有点尴尬了,她本想询问她认识的人,得到点真实的意见,但楚沫她们还没及时赶到。 她有些失望。 “我能先这样穿着吗?等我朋友过来,再给她们看看。” “当然可以了,徐小姐,您自便就好。” 徐宜昭穿着婚纱不好坐下,站在仪容镜前在三人小群里弹消息:【你们还有多久到呀?我婚纱都换好了。】 楚沫:【这带堵车了,还要十分钟,以若,你还没到?】 陈以若:【我记错时间了,刚出发……】 徐宜昭欲哭无泪:【那我再等等你们,快点儿吧,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楚沫:【别着急谢啊,公主殿下,让您久等,奴婢这就来了。】 陈以若:【笑死。】 徐宜昭:【……】 “徐小姐,您的客人到了。”工作人员过来传话。 徐宜昭惊喜转过身,手里握着手机望过去。 本来以为是楚沫,但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属实让她意外。 “贺叔叔?”她状况外地眨了眨眼。 贺今羡慢步走进来,目光毫不掩饰将她上下打量:“很美。” 轻飘飘两个字,惹得徐宜昭心里紧张不已。她后退一步,略微拘谨:“谢谢……” 贺今羡把手臂上挽着的外套搁沙发上,踱步过来,从容地握住徐宜昭的手腕,走向那面巨大的仪容镜前。 徐宜昭愣住,没反应过来他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 虽然不是牵手,但被贺叔叔这样握着手腕,她也觉得很怪异。 说不出来的怪。 但她还是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跟着贺今羡。 总归贺叔叔不会欺负她就是了。 两人站在镜子前。 她穿着一身高定婚纱,而身侧的男人,着白衬衫西装马甲,像是新郎服脱下了外套。 他的身高也高出她一个头不止。 贺今羡望着镜子的画面,面容沉静。身侧的女孩还拘谨不安,不敢看他。 贺今羡便退了半步,换了站位,改成站在徐宜昭身后。 他仍从容自然看向镜子里的画面,因站在她身后,前胸便隔了点距离,贴着徐宜昭的后背,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整理她的裙摆,再挪到她白皙修长的脖侧。 她挽了公主头,乌发簪了精致的珠花,很美,但到底是缺了点儿什么。 贺今羡喊人过来:“我订的那套珠宝到了吗?” 工作人员说到了,连忙去取了过来,当他的面打开锦盒。 徐宜昭眼睛被闪了一瞬,没明白什么情况,就见贺今羡已经取起那条珠宝项链。 这条项链以红粉相间的宝石一颗颗串成,浅淡的玫瑰色与耀眼的绯红交相辉映,细密的珠光泛起层层耀眼的粼粼光晕。 徐宜昭微启唇瓣,不明所以:“贺叔叔,这是?” 贺今羡温热的呼吸不经意洒在她颈后,她身子一紧,不敢再扭头看他。 身后的男人替她戴好项链才问:“喜欢吗?” 徐宜昭抬手抚摸这条精致华贵的项链,不知是吓得还是慌,不自在地咽了咽口水。 她想。 可能是因为贺臻不在,身为贺臻的养父,贺今羡才事事为自己养子准备齐全。 她垂眸,小声说:“喜欢。” 话音才落,耳垂那感觉有股温热触碰,她身体很敏感,被陌生的触感摸得腰身一颤。 她无措地看向面前的镜子,刚才还光秃秃的耳垂,已经被戴上了一对与项链同款的耳饰。 她心神恍恍,侧过脸看。 贺今羡放大的容颜,就在她眼睫毛不远处。 这样的距离,她能清晰看到他眼底的黑,黑不见底,黑到根本看不透,似深渊能吸噬人心般,使人无故慌张,惧怕。 眼睛下是高挺的鼻梁,以及水润的薄唇,流畅的下颌线条。 她从没如此近距离看过贺今羡的面容,原来他竟是长这样吗?不完全是淡颜,他的五官分明很立体,精致。或许是平时在家里时,对晚辈的态度过于温和,让她都忘了,这个男人可是一家之主,是整个集团的掌权人。 她已经紧张到灵魂要出窍,无法归位。 戴完整套珠宝,贺今羡才稍微松开她。 即使如此,她也感觉身后,或者该说周身都是他身上的乌木沉香味。 工作人员很有眼力见夸赞:“这套珠宝也太合适徐小姐了,贺先生果然好眼光。” 徐宜昭不解。 那工作人员便说:“您这身婚纱,以及这套珠宝都是贺先生早在一个月前便特地请国际顶尖设计师luna老师为您专门订制,您身上的所有可都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存在。” 镜子中,贺今羡还站在她身后。 徐宜昭望着镜子里的男人,对上那双眼,心就慌乱一跳。 她率先移开目光,退开几步:“贺叔叔,您工作这么忙,还要操持我跟阿臻的婚礼,会不会太打扰您了?” 贺今羡提唇轻笑,当没看见她的紧张,转身走向沙发那坐下:“是忙了点儿,但不至于连自己养子的婚礼都腾不出空来准备。” 徐宜昭弯唇笑:“不过阿臻下周就要回国了,等他回来,我要跟他再来试一次婚纱。” 小姑娘笑容里的幸福都溢了出来。 贺今羡偏头整理身侧的西装外套,却还在观察她的反应:“马上要结婚了,开心吗?” “开心啊。” 开心就好。 贺今羡整理好手中的衣服,漠然一笑。 毕竟,很快就要不开心了。 第10章 第10章 徐宜昭回到徐家住了一个月才渐渐适应。 她离开徐家有了十年,在她还年幼时就被送到贺家去养病,除了偶尔会回来看望徐奶奶,她跟家里其他人的联系都不太多。 尤其是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徐致远,对她不够亲近。 她甚至跟徐欣染都有得聊,但跟徐致远每次见面都互相干瞪眼,好几次她想着自己好歹也是个姐姐,主动亲近一下弟弟也是应该的。 但这弟弟却基本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调皮得很,次数多了,徐宜昭也不乐意热脸去贴冷屁股。 她在徐家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奶奶。 “奶奶……”徐宜昭捂着平板电脑,鼓着脸摇头:“我写的内容很无聊,真的不好看。” 徐奶奶不乐意说:“再无聊也是我乖孙女写的,能不好看?” “您这对我滤镜也太厚了……” 自从她把自己在网上写文章的事告诉了徐奶奶,她奶奶就三天两头非要看她的文。 徐奶奶努了努嘴:“给看看吧,奶奶实在好奇得不行。” 徐宜昭觉得她奶奶实在是可爱:“那您不准告诉别人这事啊,这算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徐奶奶指天发誓:“绝对不会。” 好吧。 到底是自己的亲奶奶,徐宜昭也不想瞒着老太太,她把自己写的文章分享给徐奶奶。 徐奶奶全神贯注看了几章。 最后看得眼睛都要花了,摆摆手把平板还给她:“这不适合我这个老人家看,快睡着了,昭昭啊,你也写点谈恋爱的故事吧。” “奶奶最近看了不少电视剧,里边儿男女主谈恋爱可甜蜜了,你也写一点儿亲嘴的故事给奶奶看,说不定还有机会拍出来。” 她奶奶的意思是让她写爱情小说,徐宜昭为难道:“我不会写那些……” - 祖孙俩聊了许久,徐奶奶也来了困意,午饭后去睡了午觉。 徐宜昭回到自己房间,拿起书桌上的手机,打开微信,失望不已。 今天也没收到贺臻的消息。 自从前几天出国后,贺臻就没怎么跟她联系了,大概是国外那个比赛忙碌的原因吧。 晚上洗了澡,徐宜昭换好睡衣正要入睡,睡前意外接到司柚的电话。 听筒那端,司柚声线紧绷:“昭昭,你睡了吗?” 徐宜昭:“没有,怎么了?” 司柚顿了顿:“是这样,王叔已经去徐家接你了,你收拾一下回来一趟吧。” 因为在电话里司柚什么也没说,只是语气与她平时欢乐的性子截然不同,格外的严肃又卡顿,徐宜昭猜想应该是贺家出了什么重要的事。 但会是什么事,能让司柚急到都晚上八点了,也要把她喊去贺家呢? 王叔是贺家的司机,成功接到人,一路疾驰赶回贺家。 一楼客厅,贺家人除了家主贺今羡及在国外的贺臻,还有唐可悦,几乎都到齐了。 并且每个人面色都极其的沉重。 徐宜昭心里咯噔一跳,一时间也觉得脚步很沉重。 司柚最先看到她,小步跑过来挽住她手臂:“昭昭,你先过来。” 徐宜昭先喊了长辈,再跟司柚坐在沙发边上。 所有人都沉着脸没说话,徐宜昭心慌意乱,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司衍的电话铃声响起,众人都朝他的手机望去。 司衍按下接听,点开外放。 电话那边是贺今羡,语气微沉:“警方这边还是没阿臻的消息,目前我先留在英国,有什么情况再电话联系。” 他言简意赅,说完就挂断了。 徐宜昭脑子一懵,不明所以看向司柚。 司柚叹了一口气:“昭昭,你应该知道阿臻跟卫阳上周去参加了个封闭式的赛车活动吧,其实那活动就不是什么正规的大型赛事,是卫阳自己跟国外那些混子组织的,他哄了阿臻过去玩,就在昨天……阿臻在赛车途中,因为对手的恶意冲撞,使他从山上滚落,卫阳是实在找不着人了才通知的舅舅,舅舅昨天收到消息就立刻赶往了英国……” 卫阳是贺臻玩的最好的一个兄弟,也是他先带贺臻入门的赛车。 司柚说了很多话,但徐宜昭半晌没有捋清楚,她沉默了片刻,嘴唇泛白:“阿臻,出车祸了?” 她看向贺老爷子。 老爷子脸色沉得很,听完贺今羡那通电话,便弓背站起身离开,瞬间像老了好几岁。 就连一向与贺臻不对付的司衍,此时情绪也不太好。 开赛车,被对手撞击到从山上滚落,很有可能…… 徐宜昭呼吸都轻了:“怎么会?” 她低语喃喃,根本不敢相信事实。 她在想,是不是她已经睡觉了,眼前这一切都只是她做的噩梦而已? 贺臻他不是好好的吗? 他上周出国之前,还特地来看了她,还是那样意气风发,鲜活耀眼,他怎么会突然出车祸,怎么会下落不明? 贺老太太悲伤到哭出声,贺薇楠搀扶她回了屋。 客厅只留下司衍、司柚、还有徐宜昭了。 徐宜昭大脑还恍恍惚惚的,一片混乱,她睁着无神的双眼,一直在喃喃些听不清的话。 司柚看了心疼,安慰她:“昭昭,你别难过,舅舅不是说警方没找到人吗?也许根本就没事。” 徐宜昭回握她,用力收紧:“对,对,肯定没事的!” 她不断这样安慰自己。 与此同时的英国。 贺今羡刚从车祸事发地回了酒店,助理张言铭跟在后面问:“贺先生,警方给的结果分明是已经确认死亡了,您怎么……” 怎么跟贺家人说还没消息呢。 警方派人在车祸事发点找了一天一夜,但那地点过于偏僻,山势也实在险峻,在那玩赛车的一群人都是要刺激不要命的,还专门挑那种四周都是悬崖峭壁的赛道。 警方找不到人,断定从这儿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昨天那场赛事太过刺激,不止贺臻,还有旁的选手也同样出了事故。 只有贺臻是被撞到了山下。 贺今羡面沉如水:“还没找到尸体,怎么就能断定死了?” 他声音低哑,温润的面容也覆满寒霜。 “你再多加派人手去搜。” “是。” 贺今羡站在临窗边,心情极为沉重。 他不希望贺臻真的出事。 到底也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 只是意外实在过于突然,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外。 - 徐宜昭在贺家临时住下了。 第二天她给徐家打了电话,但没有把贺臻生死不明的事告诉父亲,心知父亲的脾气,要是得知贺臻出事,她爸真的得疯掉。 因为一旦贺臻死了。 就代表贺、徐两家的婚约也就这样作废。 她现在根本不操心什么婚约的事,只希望贺臻能平安。 等待贺今羡的消息期间,她想留在贺家。 连着几天,贺今羡带来的消息都是没找到人。 贺家氛围已经低沉了好几天。 而英国这边,警方人手早就撤了,只剩下贺今羡派的人还在搜寻。 整整五天了,整座山都要翻了个遍,还是没找到贺臻。 没找到尸体不一定死了。 贺今羡是这样想的。 他向来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做法。 他还在英国这边找人,殊不知,国内已经闹翻了天。 贺臻在赛车场上出车祸的消息早就被共同参加这个活动人带回了国内,也不知怎么传的,圈内都在说他已经死了。 贺家这边也没做任何回应,无论是媒体来探消息,还是认识的人来问,贺家都是冷处理。 导致外界对于贺臻已经死了的事,越传越真。 现在最新的流言版本,已经是贺家在准备贺臻的葬礼了。 当这些消息传到徐元振的耳边,他当时也差点晕厥过去。 这五天,徐宜昭已瘦了一大圈,脸上更是白得一点血色都没,她现在还觉得这一切都跟噩梦似的,太不真实了。 好好的人,怎么会忽然出车祸失踪? - 贺今羡那边已经几天没来消息,有关于贺臻的传言,国内已经满天飞,大多数人都觉得他已经死无全尸。 长达一周,徐宜昭都处于紧绷的状态。 最后还是支撑不住,彻底倒下。 等她睁眼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却是贺今羡。 也不知是昏迷了多久。 小姑娘脸色白得跟纸似的,半点血色都没。 她顾不得自己身体柔弱,仓皇从床上爬起来:“贺叔叔……” 贺今羡靠近,弯腰将她扶好靠坐在床头。 徐宜昭没想那么多,也没心思去考虑为什么贺今羡会出现在她的房间里,她只知道面前这个男人,肯定带回了贺臻的消息。 “贺叔叔,阿臻他回来了吗?” 贺今羡问她:“还难受吗?” 徐宜昭根本听不到他说的无关贺臻的话,含泪问:“贺叔叔,阿臻没事的,对吗?对吧?阿臻怎么会死呢,一定是那些人瞎传的,他出国的时候还跟我说要回来跟我结婚。” 他怎么会死? 怎么会? 她根本就不相信。 贺今羡默言。 而他的沉默让她更觉得恐慌。 她低着头,泪水一颗颗砸湿了被子,手指紧紧攥着,骨节生白:“我不信……” 贺今羡声线平静:“节哀。” 这两个字,彻底把徐宜昭推入深渊,她睁着眼,眼睫还在细微的颤抖,整个人却已经仿佛灵魂出走般,泪珠争先恐后挤了出来,喃喃摇头:“怎么会?我不信……” 她扑过去扯贺今羡的衣袖,泪水都砸他手背的青筋上:“还没找到人不是吗?怎么就确定死了?” 贺今羡情绪稳定安抚她:“的确是没找到人,但宜昭,那事发地我亲自去看过,山势非常的险峻,开着刺激又猛烈的赛车从那赛道被撞下去,是个人都难以生还。” 况且,他也找了半月有余。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养子发生这样的意外,也是实在找不到人了,他不可能把自己的时间一直耗在这方面,无奈下只能带回贺臻死亡的消息回来。 徐宜昭心里一抖,模糊朦胧的视线看着面前这个沉稳的男人。 他,他怎么能冷静成这样。 眼底竟是半分伤感都没有,死的那个人也是他的养子啊…… 第11章 第11章 有关贺臻生死的流言,都在贺今羡回国后彻底止住。他是独自回的国,没有带回自己的养子,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贺家低沉好些天,便开始着手准备贺臻的丧事。 徐宜昭也病了好几天,严重到下不来床的地步,期间司柚还有楚沫和陈以若都来看望过她。 等真正清醒过来,徐宜昭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阿臻是真的回不来了。 就连尸身都没有。 在她病倒的那几天发生了很多事,她也只知道了个大概。撺掇贺臻去那场极度刺激比赛的卫阳在期间来过一次贺家请罪。 贺家人将他赶了出去,并禁止他今后来往。 关于贺臻出车祸的事,肇事者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治。 什么事都已经解决,唯独贺臻回不来了。 徐宜昭在贺家留了段时间,陪他们为贺臻办好了丧事,也自知没有立场再留在贺家,便提出离开。 她回到徐家的当天,给她开门的人是徐欣染。 徐欣染面容憔悴,像好几天没睡好,她看到徐宜昭时怔了须臾,眼底泛起泪花。 那瞬间,徐宜昭看不懂她的眼神,但她也没心思去琢磨,只有气无力喊了声姐,对方淡淡应了声,请徐宜昭进屋。 徐元振刚从楼上下来,径直就撞上才回到家的徐宜昭,当即浓长的眉毛高高扬起,面露不爽:“怎么就回来了?” 徐宜昭拖着行李箱,说:“我也没理由留在那了。” 贺臻都去世了,婚事自然作废。 她还有什么立场留在贺家? 即使她提出回来时,贺奶奶她们也劝她留下再住一段时间,但她也不想再久留。 徐元振本来就心烦得很,贺、徐两家好不容易才确定了婚期,徐家能靠这桩婚事成为贺家的亲家,这对他来说,对他的公司来说绝对会是一大助力。 而老天是怎么对待他的?好端端的,他那乖乖女婿人就没了,现在婚礼也只能取消,这怎么能让他坦然接受? 女儿回来还惨白着一张脸,脆弱得不行。 他越看越觉得丧气。 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你……” 话刚出口,徐宜昭已经提着行李箱上了楼:“爸,没事的话我先回房了,很累。” 徐元振站在台阶口,目瞪口呆后又是一股火气也涌上心头,他那病秧子女儿竟然敢对他甩脸色? 他揉了揉太阳穴。 想着过几天还是去看看中医,开点中药喝喝,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动怒太多,一点小事儿都能气得他胸口疼。 晚饭徐宜昭都没下楼。 她洗漱后就躺在床上什么也没做。 从得知贺臻出事到现在,已经快有一个月了,时间过得真的很快很快。 她侧过身,看向床头摆放的日历。 十月十五号,本该是她跟贺臻的婚礼。 今天已是十月五号。 无比安静时,门外“叩叩”声响起,徐奶奶慈爱的声音通过门板传进来:“昭昭,你睡了吗?” 徐宜昭起身去开门。 徐奶奶端着餐盘站在门口,笑容慈祥:“晚上还没吃吧?” 徐宜昭心一惊,连忙上前接过餐盘,邀请徐奶奶进卧室。 “奶奶,您怎么端上来了,我要是饿了自己就会下楼去吃的。” 徐奶奶牵着她手腕坐到桌边,笑呵呵说:“你这孩子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肯定是不想下楼看到你爸,我看你是宁愿病到晕倒了都不想下楼去吃饭。” “吃点儿吧,这是奶奶亲手做的板栗烧饭。” 徐宜昭抿了抿唇,随即也乖巧拾起筷子,尝了几口才眉眼弯弯,夸赞:“奶奶,您做的板栗烧饭还是这么好吃!” 徐奶奶给她倒了杯温水,目光柔和:“昭昭,晚上哭过了吧。” 徐宜昭咽下嘴里的食物,怔怔然看着面前的奶奶,她舔了舔唇瓣,不语。 “看你眼睛都是肿的,”徐奶奶心疼不已:“哭了很久吧……” 徐宜昭鼻梁一酸,强忍着。 从回家后她就一直在强忍的泪意,最终,还是控制不住在奶奶面前落了下来。 徐奶奶靠过去,把她搂进怀里。 也就半个月没见,她这孙女本就瘦弱单薄的身体,好像又瘦了许多,老人家心疼到红了眼眶,颤颤巍巍给徐宜昭顺后背。 在奶奶怀里放声痛哭了一阵,徐宜昭才感觉心里那团散不去的郁结在一点点化开。 湿润卷翘的眼睫在不住地颤抖,她嘶哑的声埋在徐奶奶怀里:“奶奶,我有点想他了……” - 金秋十月,有段时间接连下了好几天的大暴雨。 阴雨绵绵的天气,总是会无端的使人心情低沉,徐宜昭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过门了。 楚沫她们在群里约了她好多次,她都推拒了。 枫红渐褪,京市也不知不觉步入了冬季。 中午徐宜昭下楼溜达,意外在客厅沙发那碰见了楚沫跟陈以若,还有司柚。 是文芊在招待她们。 已经很久没有出门见人,徐宜昭思绪一时都慢了下来,她扶着台阶,轻笑:“你们来了怎么不跟我提前打声招呼?” 楚沫笑嘻嘻:“要是跟你打招呼了,你不是又要说,哎呀身体不舒服不想出门?” 她跟陈以若对视一眼,后者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品茶:“沫沫预判的对。” 司柚欢快地过来拽徐宜昭,兴奋说:“昭昭,我们一起出去玩吧,我们都好几个月没见过面了。” “以若她大哥特地组了个局,好多人可有趣了,你要是不在得多无聊啊。” 楚沫抱着徐宜昭手臂不断摇晃:“昭昭,你说都多久没出门了?老实告诉我们,你是不是故意在家躲着美白,然后等着明年夏天出来比我们白好多度,想着惊艳我们所有人?” 陈以若很直白戳穿说:“用得着那样?昭昭本来就比我们所有人都白。” 楚沫瞪她一眼,小声警告:“你能不能捧哏!” 司柚也顺势装可怜撒娇:“昭昭,你看我们仨都来亲自来了,你忍心拒绝我们吗?忍心吗?” 这两个人叽叽喳喳闹个没完,徐宜昭实在没辙了:“好啦好啦我出去就是了,我要是再不出门,就是千古罪人了。” “好耶!” 文芊见状也很开心,微笑道:“昭昭,你要是出去玩的话,方便带上染染吗?她这三个月不知道为什么情绪也不太好,阿姨想拜托你带她出去散散心。” “嗯,当然可以啦。”徐宜昭问:“但是姐姐她不是要上班吗?” “她请了假,这两天本来打算在家好好休息休息的,阿姨也实在看不下去她这颓废劲儿,就麻烦你也带带她了。” – 陈以若的大哥陈以渡今天在九云湾的别墅组了聚会。 徐宜昭到了现场才知道今天竟然是陈以渡的生日,她连生日礼物都没准备,陈以若说就是不想让她特地花心思去准备才特地没有告诉她。 “你放心吧,我哥这人就喜欢热闹,人越多他越开心,他才不稀罕什么礼物,他从小就是要啥有啥,五岁生日礼物就是一个大平层别墅。” 没带礼物的可不止徐宜昭,楚沫她们同样没带,“送个祝福就行了,以若大哥我们都这么熟了,还跟他客气什么?” “说的是啊。” 接这句话的就是今晚的寿星,陈以渡,他是陈以若的亲生大哥,今年也才二十七岁。 他过来搭上陈以若的肩膀,笑说:“咱们都这么熟了,什么礼物不礼物的多客套?你们今晚尽管玩,怎么开心怎么玩。” 徐宜昭浅笑:“以渡大哥,生日快乐,有些日子没见,你更帅了。” 陈以渡哟呵一声,挑眉:“昭昭的小嘴儿还是这么甜啊。” 陈以若皱眉,面露嫌弃:“哥,你能不能别用调戏的口吻跟我姐妹说话,丢我面子。” “啧。”陈以渡撇撇嘴,他这妹子向来是踩在他头顶上长大的,性子是有什么都直来直去,他可不敢轻易得罪她。 他秒认怂:“你们先坐,我还要去招呼其他的朋友。” 从来了聚会为止,徐欣染都没说话。 徐宜昭以为她怕生,毕竟这里的人她就跟自己相熟,于是好心开解她:“姐,你有什么觉得不自在的就跟我说。” 徐欣染淡笑:“嗯。” 她顿了顿,又感叹:“你真的认识好多大人物啊,昭昭。” 徐家现在虽说落魄了些,但还是有根基在,怎么说从前在京圈也排得上号,一个圈子的人经常来往认识也很正常,加上她又在贺家住了十年,关系圈根本不算小。 徐欣染小时候家庭算普通,即使后来跟着文芊来到徐家,也没赶上徐家最风光的那些年,并且徐元振也压根就没有给她介绍圈子里的大人物。 猜想她是在这个局里较为拘谨,徐宜昭耐心宽慰她:“但是她们人都很好的,你放松点儿就行。” 徐欣染垂睫,握住手机嗯了声。 陈以渡的生日聚会办的很盛大,几乎把自己所有的朋友圈都邀请了来,其中不乏有朋友还带着自己的朋友过来,虽然他也不熟,但他实在太e了,无论多不熟的朋友他都能三言两句交谈起来。 生日宴会办的很热闹,转了一圈过来,陈以渡开怀落坐。 身侧男人给他递了烟,他嘴凑过去咬。 那人给他点好了烟,笑着给他介绍了自己带来的哥们,“江颂,江家的长子。” 陈以渡看向对方,勾唇笑:“久闻大名,没想到江少倒是有时间愿意来我的生日宴。” 江颂长腿交叠,懒散地陷坐在沙发里,兴致缺缺的模样:“生日快乐,陈少。” 啧。这生日祝福听着不怎么走心啊。 听闻外界传言,这江少性子很是我行我素,傲慢无礼,圈内传的最多的就是此人的花边新闻,三天两头跟当红女明星传八卦上头条,读书那会儿就玩得很花了,典型的万花丛中过,能摘一朵是一朵。 他寻思着,这江大少该不会是来他的生日宴狩猎来了? 那这可不行。 他很谨慎死盯着这人,但江颂很没诚意送了生日礼物和祝福后,就一言不发,也没动弹。 陈以渡小声问身旁朋友:“这大少爷是来干嘛?” 那朋友迷茫摇头,“我哪知道,我跟他也不算很熟,是他听到我要来你生日宴,自己非要跟过来的。” “……”陈以渡顿时没好预感。 但生日宴,人都来了,也不好赶走。 徐宜昭因酒精过敏,所以碰不得酒,但楚沫她们很爱喝,她就只能喝点果汁,喝多果汁的下场,就是去洗手间。 刚从隔间出来,就见徐欣染在洗手池洗手,徐宜昭过去朝她笑。 徐欣染低头洗手,脸色极其平静冷淡,她目无情绪看着水流从自己指缝穿过:“昭昭。” “嗯?” 徐欣染缓缓启唇:“在今天出门之前,我情绪还是很低落。” 徐宜昭没听明白她这没头没尾的话想表达什么,疑惑问:“是谁惹到你心情不好吗?” 徐欣染点头,她抬眸看镜子里的画面,视线移到徐宜昭漂亮的脸蛋上,“很不好,虽然已经过去快三个月了,但想起来还是会难受。” “你呢,你想起他会难受吗?” 徐宜昭:“你在说什么?” 看她一脸迷糊,徐欣染勾唇笑,“没什么……” 她扫了眼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拜托:“抱歉,我手是湿的,能帮我把手机屏幕按亮一下吗?刚好像有人给我发消息了。” “喔。”徐宜昭拿起她的手机,按亮手机屏幕,正打算询问密码时,在看到她手机锁屏画面后,脸色忽地凝滞。 心脏似乎也停了一拍。 徐欣染呀了声,遗憾地笑了笑:“真不好意思啊,看来没人给我发消息呢,那麻烦你把手机放进我口袋里吧。” 徐宜昭怔了半晌,把手机还给她。 徐欣染抽纸巾擦手,转身走了:“我去外面等你。” 徐宜昭深吸一口气,抬眸,面前就是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色,疑惑,不解,还有错愕。 她想也没想,连忙追出去:“姐姐,等我一下。” 徐欣染驻足,笑着回头:“怎么了?” 徐宜昭紧抿唇角:“刚才你的锁屏封面是阿臻吧?” 她记得,那是贺臻从前po在社交平台上的自拍。 徐欣染并没有任何惊慌失措,反而很坦然承认:“怎么,连你之前未婚夫的长相都不记得了?” 徐宜昭蹙眉:“我要是不记得,怎么会追出来问你,所以,为什么你会把阿臻的自拍当锁屏?” “为什么啊?”徐欣染抱着手臂,笑得一脸畅快:“你觉得呢?昭昭,你不是笨蛋。当你看到这个锁屏的时候,应该就猜到了吧。” 徐宜昭不想承认,也不得不面对现实:“你喜欢,阿臻?” 徐欣染痛快回应:“对。” 徐宜昭深呼吸,舔了舔唇瓣:“什么时候开始的?” 徐欣染回想:“记不清了,总之肯定是在知道他以后会跟你结婚的情况下喜欢的。” 见徐宜昭沉默许久,脸色着实不好看,徐欣染叹了叹气:“贺臻现在死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况且我也不想隐瞒,昭昭,我很喜欢他。” “你想骂我也好,说我不知廉耻也行。但这种情感是克制不住的。” “并且,我也为之争取过,然后……” 她话音到这里顿住,徐宜昭紧张追问:“然后什么?” 徐欣染却故意不说:“然后贺臻都死了,也死无对证,没什么好说的,你自己猜去吧。” 徐欣染转身大步走了。 徐宜昭站在原地怔了许久,她努力把徐欣染跟贺臻联系在一起,却还是理不清徐欣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贺臻的。 这也难怪,自从贺臻去世后,徐欣染也会那么难受。 她该生气吗? 生气固然有的,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她自认为对这个异父异母的姐姐算不错,她以为她们的关系很和谐,不说跟亲姐妹那般亲近,但至少是可以当朋友的关系,但徐欣染竟然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喜欢她未婚夫。 徐欣染说她也争取过,那想必,阿臻也知道她姐姐喜欢他。 但这事儿他从没跟自己提过,让她一直蒙在鼓里。 那么,在徐欣染的喜欢中,阿臻给了她什么回应? 徐宜昭也不知道,目前看来徐欣染也不会告诉她,即使问了,也是模棱两可,故意恶心她的回答。 况且现在阿臻不在了,她不想去误会他。 她不想去猜忌一个已经去世的人。 她心情忽然很低落,心口有点不舒服,低着头,闷闷不乐走出转角,不慎撞到一个人。 徐宜昭连忙道歉,“对不起,是我没看路。” 那男人像堵墙似的挡在她面前,她也没在意,道歉后就走。 换了个方向,那男人却又跟了来。 后知后觉,不是她没看路,是对方就冲着她来的。 徐宜昭抬头看向面前男人,“先生,你挡着我路了。” 江颂唇角扬起:“没挡,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徐宜昭问他:“你认识我?” 江颂垂眼,眼里兴味涌动:“徐小姐,你的记性,还真是差啊……” 徐宜昭本就心情不好,也没心情跟他周璇,她转身换个方向走。 江颂反而饶有兴致追过来:“别走啊,一生气就冷脸走人,这脾气还没改呢?” “我认识你么?”她最讨厌无礼的男人了! 江颂冷笑:“徐小姐这记性,看来我只好让你好好回忆一下了。” 他一个跨步挡在徐宜昭面前,手掌按住她肩膀,将她往墙面上压,胸膛也随之贴近,将要拥住时,徐宜昭脸色大变,浑身一僵。 江颂很满意她的反应,勾唇笑:“想起来了?” 徐宜昭瞳仁紧缩,缓缓抬眸看向面前的年轻男人。 “你是……江颂?” “ngo!”江颂黑眸闪着光:“几年没见,徐小姐别来无恙啊。” - 徐宜昭匆匆回到座位时,徐欣染已经不在了,楚沫说她刚自己说有急事就先走了。 她淡淡嗯了声,见她情绪不对,楚沫醉醺醺问:“怎么了?刚去洗手间碰见了谁?看起来很不开心。” “没……” 徐宜昭叹了叹气,拎起包:“我还是先回去了,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 陈以若说:“我送你吧。” 徐宜昭摇头:“别了,今天是你哥的生日宴,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主要这几人也有点小醉,送她回家也很麻烦。 徐宜昭走出别墅就约了车子,因这处为郊区,就连网约车过来都要点儿时间。 她一路朝外走,心里在想事情,根本没察觉身后有法拉利在跟。 法拉利的主人很快没耐心,加速靠近,停在她面前:“徐小姐,上车,我送你回家。” “不必了。”徐宜昭当他如瘟神,快速往前走避开。 江颂缓慢开着车子跟她脚步:“怕我?我也没对你做过什么坏事,至于怕我吗?现在贺臻也不在,你身边也没人保护你,这不是给了我一个当护花使者的机会?” 徐宜昭觉得很莫名其妙:“江先生,你我也不熟,我不明白你缠着我干什么?” 江颂手搭着方向盘,散漫地笑:“这不是贺臻死了,我好心来保护他的女人?” 徐宜昭紧咬着唇。 “啧,怕成这样啊?”江颂语气愈发狂妄:“徐宜昭,高中那会儿我就想弄到你,你不会不知道吧?嗯?要不是因为你跟贺臻有婚约,有贺家护着你,你早就是我的女人了。” 徐宜昭忍不了了,拔高音量:“你别来烦我了!” 她闷头往前冲,江颂唇角勾起势在必得的笑:“你继续跑,我要是想要你,你觉得你爸爸会拒绝?” “徐宜昭,你恐怕不知道,你爸为了填补公司空缺,为了公司的周转,已经不止一次找我江家借过高昂的债务,他还不起的。你别无选择,只有我。” 徐宜昭驻足,转身看向从车窗探出半张脸的男人:“你凭什么觉得,我会选择你?” 江颂手指敲打车门,目光直勾勾望着前方。 小姑娘愤然站在车子面前瞪他,这么娇嫩柔弱,一推就能推倒,一掐就能掐出汁水,在寒风中身子似乎隐隐在颤抖。 明明怕得要命,还敢反抗他。 啧,更想要了。 江颂:“嗬,现在除了贺家,还有谁敢跟江氏为敌?嗯?贺臻都死了,你们两家的婚约已经作废,你那废物老爸会放弃这桩划算的买卖?” “你什么意思?” “你很聪明,大概已经猜到了。” “让我送你回家吧,家里有惊喜在等你。” - 徐宜昭下午跟徐欣染一同出的门,晚上两人却分别回来,文芊有追问过原因,徐欣染没给回应,弄得她也无可奈何,愈发觉得这女儿瞒了她很多。 晚上吃饭时。 徐元振到家,见徐宜昭没下楼,让佣人把人喊下来。 徐宜昭被请下楼,一眼就看到坐在餐厅主位,徐元振的背影。 她忽然就想起江颂说的那句话。 ——你那废物老爸,会放弃这桩买卖? 没人比她还要清楚,她的父亲绝对做的出来这种事。 当初把她送去贺家借住,名义是说贺家有专门调理身体的老中医可以养病,实则他的终极目的是想要徐宜昭趁机抱紧贺家这个大腿。 现在贺臻去世了。 徐家跟贺家的婚约也这样作废,徐元振怎么能甘心这样等徐家彻底破产? 家里公司到底是什么状况她不清楚,但她知道,她父亲绝对不是做生意的料,他从前一直觉得有贺家给他兜底,即使徐家被他败落一大半了,他还是想怎么乱来就怎么乱来。 如果他找江氏借了上亿的资金,也不是没可能。 来到餐厅。 徐元振果然是严肃的模样,与平常不同,徐宜昭心里咯噔一跳。 很快,他开门见山说:“昭昭,江家的老爷子今天来跟我提亲了,他的孙子江颂听说你也认识?” 徐宜昭垂眸,慢吞吞吃饭:“不认识,我们不是一个班级的。” 徐元振继续:“江颂倒是对你印象不错。” 徐宜昭放下筷子看他:“爸,江颂他绯闻不断,身边不知道有多少暧昧不清的女人,你是要我跟他结婚?” 徐元振笑说:“那又怎样?男人结了婚就会收心,他还年轻只是浪了点而已,人也不坏,再说人家还愿意明媒正娶,正儿八经娶你回家做妻子,等你成为了江太太,那些外面的女人又算什么?” 纵然她做好心理准备,但当一切发生时,徐宜昭还是觉得内心根本承受不了。 她的婚姻,一次又一次被徐元振拿来换取利益,这次更是完全不在意对方是不是烂人。 她吸了吸鼻子,哽咽问:“这事,您想多久了?” 徐元振面对他女儿失望的目光,心里也觉得很愧疚,少见的,露出为难又恳求的姿态:“孩子,爸爸也是没办法了。前几年公司周转不过来,咱家也是做生意的,手底下不知道养了多少员工,一年比一年亏损,员工的工资都要发不出来了。而那贺家又始终不愿意接济咱们徐家,爸爸是走投无路了才跟江氏合作的,靠着江氏才勉强□□了几年,但目前只是维持公司也很艰难了,欠下的那笔债务目前根本拿不出来,要是把整个家底还出去,我们的公司也会彻底倒闭,整个徐家都要毁了。” “你自己想想,从你出生后你生病住院那些治疗,花了多少费用?哪一次不是用最好的药,请了最权威的教授,让你去最好的医院?这么多年要不是爸爸有能力养着你,你还能健康长大吗?” 整个饭桌都很安静。 徐奶奶不在,大概是徐元振故意不让老人家下楼。 文芊则低头不语,看样子是知情人。 徐欣染没任何意外,大抵也是早就从她妈妈那听说了。 徐元振也不想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自己的亲生女儿怎么会没感情,从前想要她绑住贺家,是因为贺家是京圈顶级豪门,贺今羡带出来的养子也绝对是值得托付的对象,能跟贺家联姻,对他徐家,对他女儿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可谁能想到呢?结婚前夕,他那女婿就车祸没了。 人没了,活着的人总要继续。 那江颂提出跟他女儿结婚,他当时就懵了,他当然知道外面江颂的那些绯闻,也很看不上这小子。 当时想着,他还有另一个便宜女儿。 索性徐欣染也冠了他的姓,来徐家后不知道享用了他家多少福利,要是江颂只是要娶他的女儿,他也可以把这个没血缘的女儿推出去。 可他又怎么能想到,江颂指名点姓就要他的亲生女儿徐宜昭呢。 徐宜昭眼眶泛红,堆积的眼泪欲落不落,着实惹人怜惜。 长得太漂亮了,即使再病恹恹的,还是格外招人喜欢。 “既然你也认识江颂,那不完全算是陌生人,改天你抽空跟江颂见个面,结婚的事看江家的安排。” 说完这些,徐元振就上了楼,因为心虚,不敢再看徐宜昭悲伤失望的眼神。 餐厅静默了许久,文芊都走了。 “恭喜你啊,在未婚夫死了才三个月后,就迎来了第二春。”徐欣染托着下巴笑:“那位江少,很不巧,我有个同事从前做过他的情人,听说他不仅脾气很大,还玩得尤其花,也不知道昭昭怎么受得住。” 徐宜昭推开座椅,“我上楼了。” - 落地英国,贺今羡直接前往了私人医院,不是第一次来了,这三个月里,每次来医院,他都会详细询询问贺臻的病情。 医生说:“病人目前休养了三个月,比刚送来那会状况好了许多,上周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但病人的车祸伤实在太严重,事发当时并没有及时送到大医院来,导致治疗也被拖了后腿,这样修复的话也格外困难,目前的情况是,病人必须再卧床休养三个月,最好不要挪动。” 贺今羡目光沉静:“病愈后,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目前看应该没有,多是严重的外伤。” 离开医生办公室,贺今羡来到vip病房。 躺在床上的贺臻身上缠满了绷带和电子仪器,他眨了眨眼看面前的男人。 贺今羡弯腰,语气温和:“阿臻,你先在国外好好养伤。” 贺臻开口艰难:“国内那边呢,昭昭她……” 贺今羡说:“她没事。” 贺臻垂睫:“我想跟昭昭联系……” 贺今羡耐心说:“过段时间吧,你的伤实在太重了,目前也回不了国,你也不想她担心你,不是吗?” 贺臻也没吵闹着要跟国内的人联系了,他确实伤得太重太重,开口说几句话都很艰难。 探病没几分钟,护士就来赶人,因为是重症病人,就连探望的时间都不能多。 离开医院的途中,张言铭还在感叹:“贺少爷倒是命大,也很坚强。 自从车祸后,因为一直没找到贺臻的尸体,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死了。 但贺今羡从没放弃寻找他。 在三个月前,他回国那次,不得已给家里人带来贺臻死亡消息的三天后,他派出去的线人总算在一个小镇的居民医院里,发现了贺臻的行踪。 当时找过去时,贺臻还昏迷不醒来着。 随后他立刻安排送到了医院来展开治疗,但因外伤实在严重,医生不建议带回国。 就这样安排在私人医院住了三个月,这三个月,贺今羡隔段时间就会来探望他。 “贺先生,”上了车后,张言铭觑了眼后视镜,见贺今羡在闭目养神,以为他在心烦怎么跟贺家人开口说贺臻重伤的事,提议说:“其实您可以跟贺家人公布这个好消息的……毕竟等贺少爷病愈回国,也就三个月时间了。” 国内的人都以为贺臻已经死了,这闹了个大乌龙,贺家人心里都还挺不好受。 贺今羡缓慢掀眸,眼底黑幕沉沉:“我有说让他回国了?” 张言铭一惊,想问什么意思,是不打算让贺少爷回国了?但对上后视镜里那双沉静的双眼,他立刻悟了。 贺先生行事手段向来狠绝,他无论做什么举动,都是为达成自己的目的。 只是不让贺少爷回国,是达成他什么目的呢? 深夜,酒店。 贺今羡从浴室走出,随意披了件浴袍,弯腰从高桌上倒了杯冰水。 水液摇晃,映出那双温和儒雅的眉眼。 电话的震动响打破了这样的静谧。 贺今羡按下接听。 听筒那端回:“贺先生,国内这边情况有变,徐小姐出了麻烦。” 贺今羡眉目轻压:“说。” 那人把徐元振跟江氏的交易几句话交代清楚。 贺今羡让张言铭进来,脸色微沉:“帮我订一张尽快回国的机票。” - 不知不觉,就快要过年了。 徐宜昭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开始敲字。 她这几天都没出门,但根本防不住江颂不请自来。 徐元振已经完全把江颂当第二个女婿了。 她实在烦得很,干脆把自己就关在卧室里,反正家里有长辈在,江颂也不至于乱来。 她的卧室门第八次被敲响。 江颂靠在门板后,声音懒洋洋的:“徐宜昭,是你出来,还是我进去?” 徐宜昭装没听见。 门外便又响起了动静,她忍无可忍开门,“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还没有正式订婚,你凭什么要闯我房间?” 江颂手肘抵住门板,笑得张扬:“订婚是早晚的事,你爸都把我当亲女婿了,你不至于对我这么冷淡吧?” 徐宜昭还恶狠狠瞪着他,江颂火气也大得很。 这几天他经常跑到徐家来,是为了什么? “徐宜昭,你读书那会眼里只有贺臻,现在他都死了,你还看不见我?”江颂冷笑着,语气愈发凶狠:“我哪里比他差了?他一个贺家养子,又哪里比得上我?跟我结婚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徐宜昭冷声:“他哪里都比你好,至少他从不强迫我!” 江颂上下扫视她:“小嘴这么犟呢?我倒是越来越喜欢你了,等娶回家了,想必乐趣也少不了,就是……” 他语气一顿,略微遗憾说:“昭昭身体这么柔弱,能给我生孩子吗?有点担心了。” 徐宜昭气得不行,他不肯走,好,她走! 她闷头下楼,就连手机都忘了拿,只在楼下披了件外套出门,而江颂饶有兴致看着她,想着,徐宜昭于他而言,不过是探囊取物。 是跑不掉的。 走出徐家。 因昨晚下了大雪,现在整条路上都是积雪。 走没一会,徐宜昭的手都冻得通红了。 她沿着这带别墅一直往外走。 这时,天际也飘起了小雪花,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朝此处行来。 她没心思观察,直到那辆迈巴赫,在她面前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她觉得无比亲切的面容。 徐宜昭惊愕看过去:“贺叔叔?” 贺今羡温声:“先上车。” 雪花无声无息飘落,从全开的车窗飘进车内,徐宜昭钻进副驾驶,带来一股淡薄的寒气。 车内的暖气总算让她被冻到僵硬的双手有了点知觉,她手心叠在膝上,侧眸看向身侧的男人。 从贺家搬出来也有三个月了,她也有三个月没有见过贺今羡。似乎每次看到贺叔叔,他都是这样沉稳的模样。 她忽然有点好奇,他会为了什么而失控过吗? “贺叔叔,你怎么从这儿过来了?” 贺家可不经过这条路。 贺今羡视线看着前方:“来找个熟人。” 熟人?徐宜昭又问:“那找到了吗?” “找到了。”他脸侧过来,看她,唇角勾起浅淡的笑意。 徐宜昭以为他在说其他人,便没多想。 “下雪怎么穿这么点儿就出门了?”贺今羡目不转睛盯着她看:“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徐宜昭蜷了蜷手指:“没,是出门忘了。” 车子缓慢靠边停,贺今羡说话声音很缓慢,很轻,“有什么事方便跟贺叔叔说吗?” 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却还要装作不知情。 有瞬间他也实在唾弃卑劣的自己。但小姑娘性子并非外表那么逆来顺受,他若不循循善诱,很难达到自己的目的。 毕竟,他目前还不想对她使用强制的手段。 很久没听到这么温柔的声音,一下就惹得了徐宜昭眼眶涌上酸意,好像隔空被温暖的怀抱拥住。 她犹豫了许久,想了想,毕竟贺今羡是她很尊敬的长辈,是很照顾她的叔叔。 她很多事没办法跟别人说,但她还是很信任贺今羡,况且,她好像真的没什么依靠的人了,但至少,贺叔叔的温柔可靠,是能让她可以放松吐出心中枷锁的存在。 徐宜昭把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些离谱的事全盘托出。 “我不想跟江颂结婚,”她垂眸,声音低落又委屈极了:“我很讨厌他,真的。” 她手指紧紧捏着衣摆,自己都没察觉,指尖都在发抖,江颂现在还在她家,她连家都不敢回了。 许久没听到贺今羡的回应,徐宜昭抬头看他:“贺叔叔,我……” 贺今羡声音又轻又柔:“不想跟江颂结婚,那么,和我结婚吧。” 第12章 第12章 车内分明静得落针可闻,徐宜昭却已经惊愕到认为自己是产生了幻听,否则,她怎么会听到贺叔叔说出这样匪夷所思的话。 她尽量抚平情绪,抿了抿唇角,又继续说:“江颂跟我爸爸达成了交易,可能……” 贺今羡并没让她逃避,直接了当:“宜昭,你刚才听得很清楚。” 徐宜昭手指蜷紧。 她本来打算装傻,当没听见那句话,顺势把话题揭过去,但贺叔叔并不像以往那么体贴,他反而很直白地戳穿她的小心思。 沉默良久,徐宜昭才不得不面对:“贺叔叔,这不太好。” 她朝他望过来,“您是阿臻的养父,还是我从小就敬仰的长辈。” 她怎么能跟贺叔叔结婚呢? 这怎么可以? 她根本没办法接受。 贺今羡却仍旧平静说:“如果你愿意,我还可以是你的丈夫。” 徐宜昭微张了张唇,半天都合不拢。 这跟平时在她面前,很体贴温和的贺叔叔完全不一样,他少见地露出了些许锋芒,或者说,是压迫感。 他神色语气还与平常一样,但又完全不一样。 在她进入这个车子前,他是贺叔叔。 等她进入这个车子后,他是贺今羡。 “我……”徐宜昭心里已经搅得乌七八糟,她轻咬着唇瓣:“说实话,我觉得这很不可理喻,如果可以,贺叔叔能告诉我,您为什么想要跟我结婚吗?我们毕竟各方面都不合适,不仅是年龄和辈分,而关于这些,也是很严重的问题。” 贺今羡轻声叹:“我很清楚。” 他就是太清楚他们之间的差距,他才拖到现在才出手。 从前不是没想过,维持现状就好。 他能够克制住自己的情感,最多等她跟贺臻结婚后,他尽量少回家不看见他们夫妻就好,但一次次一桩桩,发生了许多事,让他实在不放心把徐宜昭交给旁人。 小姑娘还是养在自己身边更安心。 徐宜昭根本没心思去揣摩贺今羡的想法,从他提出结婚的请求开始,她就觉得他大概是疯了。 不是疯了怎么会想要跟她结婚? 这种事,他疯了可以,但她还是要保持清醒才行:“贺叔叔,您很厉害,您是司衍他们从小最敬仰的小舅舅,还是我和阿臻都很喜欢尊重的长辈,您事业有成,还正值壮年,您很完美,完美到也不知有多少女孩会想嫁给您,您有比我更多更多也更好的选择。” 他想结婚,想娶她,是最糟糕的决定才对。 她想,或许是因为贺臻的突然离世,加上她目前又出现了这样的危机,贺叔叔可能是可怜她,想要照顾她,帮她解决问题,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那么,她只能说醒他。 贺今羡背脊懒散地往后靠,黑眸还钉在她脸上:“宜昭,你说了很多话,虽然夸奖我的也不少,倒也没有让我觉得很动听。” 他似笑非笑:“现在也听听我说话,行吗?” 徐宜昭顿住:“嗯……” “我和江颂,你更好感谁?” “您。” “我和江颂,谁私生活更干净?” “您。”她很清楚,贺今羡身边从没有任何污遭的桃色绯闻。 “我和江颂,谁更有能力保护你不受伤。” “……您。” “我和江颂,谁性子更好?” “您。” “那么,”贺今羡掀眸,问这个问题时语调很慢:“我和江颂,谁长得更好看?” 徐宜昭神色稍怔,在他直勾勾的注目下,像被蛊住了,有些呆滞地吐出一个字:“……您。” 贺今羡淡笑:“跟江颂比起来,我各方面在你心里都是完胜。那么,你是在嫌弃,我比江颂年纪大?” “我和江颂的年龄,你更满意谁?” 徐宜昭沉默片刻,她总觉得这些问题很奇怪,小声抗议:“贺叔叔,不是这样比较的。” “我是在向你推销我自己。”贺今羡看向徐宜昭错愕的神色,慢声说:“你没回答上个提问,那就是在嫌弃我年纪大了?宜昭,很遗憾,我是大你十二岁不错,我也没办法让自己回到二十二岁,关于年纪差距这点,是我无论使用什么办法也无法扭转的距离。” 徐宜昭从没跟贺今羡进行过这样诡异的谈话,她心里默默叹了叹:“我也不是嫌弃您年纪……” 在她看来,三十四岁并不算老,十二岁的年龄差距,也没有到她难以接受的地步。 只是这一切都很不合适。 她曾是他养子的未婚妻…… 如果不是那桩意外,恐怕她现在都已经改口喊他爸爸了…… 贺今羡目光微缩:“因为贺臻?” 对。 对。 对。 他们之间的问题,就在于此。 徐宜昭鼓足勇气说:“贺叔叔,我很感激您愿意帮我解决当下的难题,但您真的不必做出这样的牺牲。” “牺牲?”贺今羡漫不经心转了转左手食指的戒指:“宜昭,你是这样想的吗?” 很可惜,他没那么伟大。他想娶她,纯粹只是他自己的私心,是他自己的卑劣。 甚至若不是出现了那桩意外,他已经采取别的手段得到了她。 但小姑娘在心里把他想得实在过于完美,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似的,好像要把他供奉起来一样。 他倒是有点儿不忍心戳穿她美好的幻想。 不过,目前为了能达成所愿,他也不介意披上她想象中完美男人的皮囊。 贺今羡语气平静说:“你爸爸过于天真了,真以为你只要嫁给江颂,徐家目前的难关就能顺利渡过了?江家是商人,商人最是看重利益,江颂除了想要你,或许还想一并吞没徐家。到时,不只是你,以至于你全家都会任由江家拿捏。” “你的爷爷对我父亲有恩,在你还没出生时,徐叔叔他跟贺家来往频繁,我也跟你爷爷相熟,所以我是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徐家这样败落下去。” “其中的原因,你可懂得?你不能嫁给江颂。但只要你一天不结婚,以江颂的手段,是不可能放弃你。甚至,即使你随便找了个合适的男人结婚,你觉得他做不出强夺你的行为?” 贺今羡:“宜昭,你自己好好想想。” 徐宜昭脸色煞白,无助地喃喃:“我……我没想过这些。” 就像贺今羡说的那样。如果江家真的还想彻底吞并了徐家,那她跟江颂结婚,将来只会彻底沦为江颂的笼中鸟。而她要是为了躲避江颂,而选择了一个合适的男人结婚,对方没能力护住她的话,她还是逃不开江颂的掌控。 她的身边,最好的选择只有贺今羡。 为徐家也好,为了自己也好,贺今羡确实是她的不二选择。 贺今羡声音沉闷,笑了笑:“跟我结婚就那么糟糕吗?竟是能让你在我和江颂这种人之间,都很难做出抉择。” 徐宜昭神魂归位,紧张地咬了咬唇内的软肉,她每当遇到很难决定的难题时都会很纠结,更何况是婚姻大事,她总是要顾虑很多。 无论她往哪个方向想,只有跟贺今羡结婚,的确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 她想了有多久,贺今羡便耐心等了多久,此时窗外的雪还在飘,道路两边的树木裹了层银霜,远远瞧去像结了晶莹的果子。 不知过了多久,徐宜昭听到自己生硬又谨慎地提出请求:“如果结婚,可以先暂时不要公布出来吗?” 她害怕有人知道。 贺今羡可以理解她的担忧,“当然,全听你的。” 话音才落,车子却忽然掉头,往徐家的方向行驶。 徐宜昭才从徐家跑出来,现在根本不想回去:“贺叔叔,你是要送我回家?” 贺今羡提唇笑:“才早上十点,时间还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 他视线看向寒意蒙蒙的前方:“我的东西准备齐全了,现在,送你回家取重要证件。” - 回到徐家时,江颂已经不在了。 徐欣染正在楼下煮奶茶,听到动静回头,见徐宜昭这幅蔫不唧的模样,心里只想笑:“昭昭,你还真是抢手啊,也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在盼着贺臻死了得到你呢。照我说,那江少人是花心了点儿,但对你还是很上心的,这几天他每天都有送花来找你,你就半点儿都没感动吗?” 徐宜昭换下拖鞋进屋,声音轻软:“看来你感动了,那不如你嫁给他吧。” 徐欣染耸了耸肩:“但是人也看不上我啊,无论是贺臻还是江颂,他们要的都只是你。” 自从徐欣染摊牌自己喜欢贺臻很久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伪装什么好姐姐了,这段时间两人的相处,说话方式都是这样夹枪带棍的。 徐欣染是纯心让她不好过,她会故意时不时在她面前提贺臻的名字。 明知道江颂是使用了恶心人的手段,才逼得她爸爸不得不妥协,可在徐欣染看来,徐宜昭就是背叛了贺臻。 见徐宜昭没回嘴,徐欣染更欢了,低头倒奶茶笑:“怎么,是想清楚了吗?其实江颂也没那么差,再说了,贺臻死了都有三个多月,你们之前也根本没有交往过,只是口头有个婚约而已,严格算起来,你也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他。” 她这话听起来是开解徐宜昭,其想达成的目的,徐宜昭怎么会听不懂? 徐宜昭朝楼上走,轻飘飘丢下一句话:“我从没有对不起他,但是,你对不起我。” 随话音落地,徐宜昭的身影也消失在转角。 徐欣染手中的那罐奶茶,满到从杯子里溢了出来,一大半都流到了桌上,她回神后,连忙抽了几张纸巾擦拭水渍,垂眸,遮住通红的眼。 回到卧室,徐宜昭翻到了自己锁起来的证件。 从贺今羡的车上下来后,她也冷静了很多,现在回想,刚才在车上那样匆忙答应了贺叔叔,是不是她太鲁莽了点儿? 她当时只想尽快甩开江颂,也不想徐家就这样被江氏吞并。 贺叔叔给的条件实在太诱惑他了。 但同时,他本身的存在,才是让她最为矛盾。 她现在还不知道,贺今羡要跟她结婚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尽管他已经做出了解释,但她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是什么呢? 她实在想不明白。 坐在床上望着手里的证件,她思绪也不断跟着飘散。 直到手机的震动嗡响将她拉了回来。 ——贺叔叔。 她心一跳,经过不久前的谈话,她没办法像从前那样十分镇定地面对贺叔叔。犹豫很久,在这通电话将要挂断之时,她还是按下接听。 “喂……” 贺今羡的声音在电话里也很温和:“我在外面等你,等你想通为止。” 他会读心术么?怎么知道她其实还在犹豫。 可是她毕竟已经在车里答应了他,现在再反悔也不合适。 但,似乎从贺叔叔提出要跟她结婚后,他们之间的相处就已经并非之前那般纯粹了。 “我……”徐宜昭顿了顿,“马上下来。” 雪还没停。 徐奶奶正在楼下看电视节目,眼角余光瞥见徐宜昭穿好外出的大衣下楼,问:“昭昭,这都快中午了,外面还在下雪,你是要去哪儿?” 徐宜昭有些做贼心虚,声线不自然:“奶奶,我想起有点儿事要去办,办完就会回来的。” 她在玄关换好拖鞋,就匆匆出门。 刚从厨房出来的徐欣染听到这句话,细眉紧皱,手里端着热奶茶走到落地窗前,意味深长望着门外徐宜昭匆匆忙离开的背影。 那辆迈巴赫并没停在徐家门口,往前走,隔了点儿距离。 徐宜昭便朝那方向过去。 迈巴赫缓慢倒退靠近,车门打开,邀请她入座。 她紧了紧口袋里的证件,没料一阵寒风灌了过来,咳嗽了几声,进入车内。 车内的暖气让她好受了不少,她呼吸有点重,缓了好久。 等她逐渐平稳了呼吸,才察觉到自己肩头有轻微的触感,徐宜昭侧眸望去。 贺今羡很自如地拍了拍她肩头的雪花,轻柔笑了笑:“都说了我会等你,不用这么急。” 徐宜昭抿唇,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似看穿她的尴尬窘迫,贺今羡也没再做出什么不合事宜的举动,低声问她:“东西带出来了?” “嗯……” 贺今羡不动声色放松。 他转身从后座取了一份协议递给她,“婚前协议,你细细看一遍。” 徐宜昭伸手接过,她其实想说,也没必要弄这个协议,她还是很信任贺叔叔的为人,但他都准备好了,她便只好配合。 协议内容详细写清楚了,跟她结婚后,他会帮忙承担欠下江氏的那笔债务。 除此之外,他只给了一年时间隐婚。 再之后便是,他名下的所有房产、车辆、股票、股份以至于所有财产都与她全部共有。 只有唯一一个要求,不可以离婚。 徐宜昭张了张唇:“贺叔叔,这上面的条件都是您自己定下的吗?” 贺今羡:“婚姻大事我不会乱来,如果你看清楚了,现在可以签字。宜昭,你是个很聪明的女孩,这上面的条件,对你没有任何坏处。” 是这样没错……可是要求不能离婚,这还是超过了她的想象范围。 她似乎有点接受不了这点。 贺今羡从容地问她:“跟阿臻结婚,你也想过要离婚吗?” 他忽然问出这个问题,徐宜昭也没多想,她还在垂眸看协议里的内容,便自如应答:“当然没有啦。” 话音砸落后,空中似乎叮了一声。 她慢半拍地,低垂的眼睫也跟着凝滞了几瞬,半晌才僵硬地侧眸望过去,贺今羡似笑非笑的模样,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但那眼神,莫名把她看得心都慌了。 是啊。 她跟贺臻结婚就从没想过离婚,但因为利益条件跟贺叔叔隐婚,利用他的能力达成她的要求,却是奔着离婚的想法去,是很不合适了。 她被他那眼神唬得,顿时都觉得自己好像真有点儿坏。 “我,我签。”她没出息地快速认错。 ……将签好的协议双手递还给了贺今羡。 车子很快出发,前往民政局。 这一上午发生的事都过于魔幻,但徐宜昭也没时间理清这些乱糟糟的思绪,以至于她现在也根本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贺今羡早上意外见到她时,会随身准备好这份跟她的婚前协议。 顺利在民政局领了结婚证。 贺今羡送她回家的途中,给了她一把钥匙:“我在东郊的居所,你今晚就搬过来。” 徐宜昭愣住:“这么突然么……” 贺今羡淡笑:“我以为你已经做好跟我同居的心理准备了。” 她怎么可能做好…… 但口袋里的那个红本本还滚烫着,她心跳紊乱地紧抿唇角,本就冷白的小脸儿这会儿更白。 而以往很体贴的贺叔叔,似乎根本没看到她的窘状。 僵持不下。 她慢吞吞接过那枚钥匙,声音低弱:“那我,晚上就过去。” - 中午,徐家正在吃午饭,徐宜昭回来的正是时候,但她根本没心思吃饭,徐元振偏偏喊住她:“洗手过来吃饭。” 徐宜昭落坐饭桌。 总归喊她过来不过就是为了她跟江颂的婚事,这几天几乎都是这样,徐元振这人真的很好拿捏,能从谁那获益,他就靠拢谁,现在江家也是他的救命稻草,他当然不想就这样放过。 “昭昭,你跟江颂结婚的事,想好了吗?” 徐宜昭慢条斯理吃饭,“没有。” 徐元振也不意外,继续吃饭:“好好考虑考虑,这段时间你跟江颂私下好好处一处,也许他并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坏。” 徐宜昭不语。 这个女儿每次反抗他时,态度都冷冷的把他当空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在贺家待久了,被贺家人宠得无法无天了。 徐元振气得胸口又是一疼。 算了算了。 吃过饭,徐宜昭才主动去书房找了徐元振。 徐元振对于女儿的主动感到惊喜:“昭昭,你是想通了?” 徐宜昭点头:“对。” 徐元振开朗大笑:“我就说嘛,江家的确是很好的选择,江颂也一表人才,小姑娘跟他相处几天,对他心动也在所难免。既然这样的话,爸爸明天就去找江老爷子,谈谈你们的婚……” 徐宜昭打断他的话:“爸爸,我晚上就要搬出去住了。” 徐元振皱眉,不赞同说:“跟江颂同居?虽然……爸爸还是反对你们同居,未婚同居吃亏的可是女生,爸爸不同意!” 徐宜昭忽然觉得很痛快,能打破她爸的美好幻想,太痛快了:“不是的,我刚结了婚。” 徐元振楞了两秒,猛地站起来,“你再说一遍?” 徐宜昭说:“爸,我结婚了。真不好意思,您的算盘打错了。” “啪”地一声,徐元振用力拍响桌案,吓得徐宜昭小心脏一跳,他气愤问:“跟谁?” “这个暂时不能告诉您。” 徐元振气极反笑,站在书桌后来回踱步:“徐宜昭,你反了天了啊,翅膀硬了,结婚这么大的事竟然不跟自己父亲说一声。” 徐宜昭垂睫:“没什么事我出去了。” 如她所想,徐元振果然大怒。 毕竟他就指望着她嫁给江颂,然后为徐家谋利,现在计划被意外打破,现在怕是气得大脑都发懵。 徐宜昭忽然有一点儿大仇得报的爽感。 她回屋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再跟自己的奶奶告别,说自己要暂时搬出去住,也告诉徐奶奶自己结婚的事。 徐奶奶问对方是谁。 她也没说,徐奶奶便没追问了,“昭昭也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只要你能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 夜幕降临,雪也停了。 徐宜昭夜里拖着行李箱走出徐家。 她本想自己打车过去,走出徐家才不远,便有一辆黑色奥迪缓缓朝这儿驶来,随后,司机亲自下车迎接,恭敬喊她:“贺太太。” 贺太太? 徐宜昭半懵半醒,她一时没适应这个身份的转变,“接我的?” 那司机微笑回答:“是的,我等您很久了,贺先生说只要等您出来,就接您上车。” 稀里糊涂上了车,车内并没贺今羡。 那司机却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很贴心地解释清楚:“贺先生中午回了公司,他下午有分不开身的工作,就吩咐我亲自送贺太太回你们的居所。” “……”徐宜昭:“麻烦你了。” “不麻烦。”司机微笑。 一路平稳行驶,最终抵达贺今羡在东郊的居所,名为颐岭别苑。 从进入这个区域位置,车子还一直朝里开了十几分钟,才抵达真正的住宅处。 下车后,徐宜昭站在别墅前打量了一圈。 这里虽比不上贺宅的占地面积那样广,装修也不如贺家那般恢宏壮观,但也实实在在是一处富贵地儿,处处彰显着贺今羡不凡的身份。 更像是他给自己置办的世外桃源。 司机提着徐宜昭的行李箱在前面领路,徐宜昭跟在后面走。 她忽然在想,贺叔叔给她的钥匙是什么?很显然,那并不是大门的钥匙。 门打开,玄关便有中年女管家在等候。 “贺太太,这位是刘管家,您叫她刘姐就好。”司机领着徐宜昭进屋介绍了管家后,便离开了。 刘姐也很训练有素:“太太,您先进屋。” 徐宜昭:“喔,好……” 刘姐将她的行李箱递给旁的佣人,再一一给徐宜昭介绍别墅内的环境,但这屋子实在太大,一时没办法逛完,她只把几个日常需要出入的场所介绍到位:“现在入夜了,后院的景致,太太白天可以与先生共赏。” 这话越听越肉麻,徐宜昭浑身不适:“我先回自己的卧室行吗?” 刘姐问:“现在已经八点了,需要准备晚饭吗?” “不用了,我在家里吃了过来的。” 刘姐想说,贺先生还没回…… 但贺太太似乎对自己先生并不关心,她没法再多问:“好的。” 徐宜昭的卧室在二楼的最里间,刘姐将她领了来,便很知趣离开了。 这就是贺今羡在外面的居所吗?她知道贺叔叔名下有很多房产,但还不知道,原来他在外面已经有了一个家。 瞧这些管家和佣人,显然不是临时才准备的。 但她记得在贺家的时候,贺叔叔除了出差之外几乎是日日归家,他没在外面留宿过。 那他准备一个这样的房子是为什么呢? 徐宜昭没再多花心思在贺今羡身上,因为她已经被这间卧室的装潢吸引了注意。 整间卧室呈鹅黄调,床铺也是少女款,屋内所有的摆设都很温馨,根本不像是男人的房间,她便先入为主认为这是贺今羡特地单独给她准备的。 还好贺叔叔没打算跟她同房。 不然她的小心脏是真的承受不起…… 将行李箱的衣物和日常用品都放好,徐宜昭去浴室洗了把脸。 忙完洗漱,已经九点了。 贺今羡还没回。 她坐在床边在迟疑,该不该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因为在她印象中,贺叔叔平时工作很是繁忙,夜里几乎都是十点之后才回来,她要是打了这通电话,未免显得有点在催他回家的意思,也很不合适。 再说她也困了。 她的作息很是规范,九点多就是她入睡的时间,躺在床上想事情,她很容易困,徐宜昭就这样拥着毛茸茸的被子不知不觉入睡。 窗外还在刮着寒风。 鼻尖有丝瘙痒,徐宜昭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温暖的被子里。 在陌生的环境里,她睡得不是太熟,翻了个身,隐约间嗅到不是太陌生的乌木沉香味。 她眼睫一颤,猛然惊醒,瞳孔里忽地撞见一双幽深无底的眸。 她下意识紧紧捏住被子,呼吸也被提了起来。 几乎是花费了好几秒钟,徐宜昭才反应过来她目前的状况,她喃喃喊了声:“贺叔叔……” 贺今羡侧躺在她身旁,慢声问:“叫我什么?” 徐宜昭面露迷茫,不叫贺叔叔,难道要直接叫他名字么?那也太没礼貌了。 她心里在想这事儿。 贺今羡淡淡看她笑:“随你叫什么都好,叔叔就不必了。” “我还没有跟侄女躺在一张床上的癖好。” “……” 徐宜昭大为震惊,刚醒来还没察觉哪里不对劲。 一张床?她望过去。 见贺今羡的确是躺在她的床上,他还穿着白天的衣服,外面脱得只剩一件整洁的白衬衫,与她的距离,不过半臂。 她脸上尽量维持镇定,但身体也在不动声色往外面挪。 自以为保持距离很成功,实则在贺今羡看来,她的所有举动,都是无用功。 贺今羡身上的乌木沉香缠了上来,薄唇微微翘起:“昭昭,为我脱衣吧。” 第13章 第13章 “啊……”徐宜昭瞌睡全部散尽,顿了半晌,难以置信地卡出一个音节。 许是她的反应过于惊悚,贺今羡起初逗弄她的意图,也逐渐认真起来。 他本不想急躁。 既然已经结了婚,那就是他的人了,接下来的日子很长,他有得是时间让小姑娘把对他的那些什么尊敬、供奉起来的想法全部抛之脑后。 毕竟,他可是她的丈夫。 在心里把他供起来,可是很糟糕的事。 “您可以自己脱……”徐宜昭垂眸,故作镇定:“浴室就在那后边,您请便。” 贺今羡笑了,倒也不是真让她帮忙脱衣。 先给她个预警,好让她一点点适应他们这段关系的转变。 他起身落地。 徐宜昭放松的同时,视线追着他的背影。 他还穿着那件白衬衫,背影落下光晕,肩宽腰窄的身形,挺括的身高,堪比模特的身材比例。 她从没在这样夜晚的时候,跟贺叔叔独处在一个卧室里…… 浴室门关上,没多久传来了水声。 徐宜昭拥着软被,心里在乱七八糟想事情。 贺叔叔没明说,但他的态度已经做了出来,他选择在这个卧室里洗漱,那想必一会儿是要跟她睡在一起。 听着浴室里的水声,加上她紧绷的心弦,强烈的纠结下,竟是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等再睁眼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早。 好在床上并没有贺今羡。 但徐宜昭没开心多久,便感觉床铺的另一边有躺过人的温热。 所以,昨晚贺今羡是跟她一起睡的…… 他根本就没有跟她分房。 徐宜昭洗漱后下楼。 一楼餐厅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她踩着台阶一路往下,便看到坐在餐厅里的贺今羡。 听到动静,他头也没回,维持优雅的坐姿,声线很轻:“早上好。” “早,贺……”语气一顿,徐宜昭生硬停住接下来的称呼,转弯,朝距离贺今羡对面的座位落坐。 贺今羡淡笑:“我一会儿要出门,中午会回来陪你吃午饭,晚上尽量会早归。” 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徐宜昭咬了一口油条,脸颊鼓囊囊的:“您那么忙,就不用经常回来啦,反正……” 她眼角余光扫到贺今羡直勾勾望着她,眼神带笑,笑意不达眼底。 她莫名心虚:“不是,这是您的家,您想什么时候回都行。” 是她僭越了。 贺今羡唇角轻提,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昭昭忘性这么大?” “什么?” 他的视线将她掌握住:“那个红本子可还是热乎的,还是要我再提醒你,我是你什么人?” 徐宜昭莫名觉得自己被搅进他深渊的眸里,恍了一瞬,匆忙咽了咽口水,又一下被嘴里的食物卡住喉咙,猛地咳嗽几声。 她憋得满脸通红,肩膀塌软。 有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及时递来一杯果汁,她仓皇接过,逃命似的,用力灌了进去。 等她缓了过来。 贺今羡才再度进行刚才的话题:“下次不要再让我听到你说这些分离我们夫妻关系的话。” 还有,他擦拭唇瓣,站起身靠近,弯腰摸了摸徐宜昭的脑袋。 “昭昭,‘您’也不必了,我不想今后我们睡在一起了,还要从你的嘴里听到这种类似对长辈的尊敬称呼。” 娶的小妻子过于讲礼貌,也是头疼。 他笑了笑,当没看见徐宜昭愈发惊恐的神色,“我出门了,白天你在家里做什么都行,有什么需求找刘姐,或者,给我打电话。” 徐宜昭捧着果汁的手都在轻微的颤抖。 贺今羡已经离开了,但空气中还隐隐还飘散着他身上淡淡的乌木沉香味,也让她有种被寒意缠绕的阴森感,这个认知,让徐宜昭吓到打了个激灵。 这一切,似乎都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以为跟贺叔叔结婚,可以摆脱她目前的危机,而贺叔叔也是一直把她当晚辈对待。 但似乎,并不是如此。 昨晚躺在一张床上,算是给她小小的预警? - 知道贺今羡隐婚的人只有张言铭和陈律师,当然,从贺先生要他请陈律师拟那份婚前协议时,张言铭那正得像钢筋一样的三观就已经崩塌过一次。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贺先生不让贺少爷回国了。 原来是打的这个算盘。 那,的确是不能回国了。 “……” 张言铭露出专业表情,敲开办公室的门。 办公桌后的男人身着笔挺西装,神色淡雅,右手执了只钢笔,正在唰唰飞快地落笔。 张言铭将刚收起来的各部门的汇报总结放在桌前,看了眼墙壁的挂钟,说:“贺先生,您中午十二点跟原利集团的许总有个酒局要出席。” 虽然贺先生已经好几年滴酒不沾了。 但商界大佬们谈合作,总是逃不开酒。也就是到了贺先生这样的地位,才可以避免那些酒桌文化,他不乐意,就没人会强迫他喝酒。 贺今羡眼皮也没抬:“不是很重要的酒局,就推了吧。” 张言铭回道:“是关于项目投资案,许总跟咱们的合作意向还是很诚恳的,他昨天特地从海城飞来,就为了跟你的这场酒局。” 贺今羡嗯了声:“司衍呢?让他去。” “司总监总恐怕……” 司衍是他们集团新上任的项目总监,多数情况下贺先生谈生意都会带上自己这个外甥,但真正的决策权,司总监还是够不太上。 贺今羡放下手中的活,掀起眸,淡笑:“我这才新婚,蜜月也免了就来工作,你倒是很贴心给我把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啊?” 他是笑着,但那笑意让张言铭觉得毛骨悚然。 张言铭立刻滑跪:“贺先生,我这边马上安排司总监出席中午的酒局。” 张言铭退出办公室。 处理完手中的工作,贺今羡背脊往后懒散一靠,闭着眼揉了揉眉骨。 缓和后,他抽出屉子里的ipad,屏幕出现的画面,徐宜昭穿了身外出的服装。 似乎并没有在自己家那般松弛。 或许也没有意识到,这儿已经是她的家。 她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书,觉得有些疲惫了,双手握拳揉了揉眼睛。 没多久,就有佣人端了一叠切好的水果,她温温柔柔地说就放在茶几上,却也没吃一口。 似是无聊了。 她起身往外面走,站在落地窗前吹了会儿风,又被冷到,没出息地返回屋里。 在楼下溜达了几圈,又回到二楼的卧室。 贺今羡若有所思地拨了通电话:“刘姐,把我提前准备好的那些东西送到太太卧室里。” 刘姐应是。 贺今羡掐断电话,目光还看着屏幕里的女孩。 她站在窗前捧着脸颊发呆。 没几分钟,卧室门被敲响,徐宜昭被吓了一跳,捂了捂胸口去开门,没一会,她笑容满面抱着一盒子东西进来,坐在书桌前。 也不知道刘姐怎么就那么聪明,怎么知道她喜欢玩羊毛毡。但因为临时搬到颐岭别苑,她的那些羊毛毡工具都没带过来,导致她都无聊到不知做什么好。 徐宜昭窝在温暖的卧室里,戳了一上午羊毛毡,手都酸了。 到中午十二点,刘姐又上楼来敲门:“太太,先生回了。” 徐宜昭忽地有点怂,她不敢面对贺今羡,于是选择逃避:“我有点儿不舒服,中午就不吃了,你帮我跟先生说一声就好。” 刘姐也很听话应是。 贺今羡刚到家,去洗了手过来,抬眸朝楼梯那望去,却没看见人:“太太还没下楼?” 刘姐说:“太太她说自己有点不舒服,中午不想吃。” 贺今羡神色未变:“去请罗医生过来。” 半个小时后罗医生赶到。 徐宜昭已经躺在床上装睡了,她感觉自己脸颊有轻微瘙痒,觉得不对劲,以为是虫子爬上来,吓得睁开眼。 不料,贺今羡正弯腰望着她,淡笑:“醒了?” 徐宜昭:“……” 贺今羡将她扶起坐在床头,温声询问:“身体不舒服?我请了罗医生给你检查身体。” 徐宜昭心虚地小声说:“不是什么大病,老毛病了,睡一觉就能好,就不麻烦了吧……” 贺今羡坐她身侧,握着她手腕,轻微一使劲,就把她整个人拉到自己怀里:“不舒服是大事,自己的身体不能不当一回事,听话。” “医生也来了。” 徐宜昭呼吸一抖,也顾不得抽回手了,她顺前方望去,面前站了位中年女医生,对方正微笑看她:“贺太太,我这就为您做一个全身检查。” 徐宜昭:“那个……” 她另一只手揪着被角,尽量忽略身旁誻膤團對獨鎵男人温和的压迫感,声音更小了:“我睡一觉就好很多,不用检查了。” 罗医生看向贺今羡。 后者吩咐:“按照我说的。” 声音很轻,却很冷。 莫名让人觉得好像覆了层寒霜。 罗医生自然知道是听谁的话。 做检查前,贺今羡很绅士地出去等,在罗医生的医疗设备下,徐宜昭莫名其妙来了个全身检查。 许久之后,罗医生脱下手套微笑:“贺太太要好好休息,饭点也要准时吃饭,才能养个健康的好身体哦。” 徐宜昭从小就害怕医生,顿时乖得跟小狗似的,耳朵都要垂下来了:“我会的……” 罗医生:“那我先出去了。” “嗯……医生慢走。” 等罗医生出了房门,徐宜昭立刻掀起被子跟出去。 她全身都贴在门板处,悄悄听外面的谈话。 按照她从小住院的经验,医生一般不会对病人把话说全,出去基本还要跟病人家属再详细说清楚情况。 罗医生:“贺太太身子太过柔弱,还是要加强锻炼这方面,其余的倒没有明显大问题,怀孕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至于贺今羡回的什么,徐宜昭什么都听不进去。 因为当她听到怀孕二字的时候,脑子都嗡嗡的响,一团糟。 “……” 她感到浑身发冷,贺叔叔为什么要医生检查她的身体?刚结婚一天,他就在想怀孕的事了?怎么这样…… 她僵硬站在原地,直到门把手扭动。 房门打开。 门口的贺今羡垂眸睨她:“还吃午饭吗?昭昭。” 徐宜昭嘴唇蠕了蠕:“吃……” 才结婚不过一天,她的世界观就要开始重新塑造,眼前这一切都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午饭厨房特地煲了徐宜昭最喜欢的板栗炖鸡汤,她吃了一口炖到软糯的板栗,忽然开口:“您不需要回家住吗?” 贺今羡不语。 徐宜昭也没多想,低头喝了口鲜甜的鸡汤,但等了好几分钟还没得到回答,她才觉得奇怪,抬起头看过去,再次重复了刚才那句话。 “您不需要回家住吗?贺爷爷贺奶奶可能会问起来您不回家的事。” 贺今羡仍旧不语,吃饭的动作很是优雅得体。 连着两次他都不给回答,徐宜昭窘迫到脸都红了,她捏紧了筷子,小声试探问:“贺叔叔,您是不想跟我说话?” 贺今羡笑了声,语气却冷了些:“你是在跟谁说话,昭昭。” “在你不把称呼和”您”这个尊称改过来之前,我想,我们可以停止交流。” 徐宜昭脸上微热,窘迫更甚。 不让叫贺叔叔,那她应该叫什么?老公她是绝对叫不出口,她会做噩梦的。 但在这样明显的警示下,徐宜昭只好认栽:“贺叔叔,还是贺今羡,你最能接受哪个?” 徐宜昭很礼貌地询问他的意见。 贺今羡侧过脸来,笑意温柔:“真好听。” “什么?” “这样就对了,贺今羡。” 他伸手摸徐宜昭的脑袋:“昭昭还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应该也有点明白在你面前的这个男人,他早就不是什么贺叔叔。” 眼睁睁看着她脸庞又红了几个度,似大受震惊的模样,他却还是轻描淡写地笑:“下次再敢犯,我会惩罚你。” “至于不回家的事,你不用担心。” 丢下这句话,贺今羡起身离开了餐桌。 徐宜昭脸上热度褪去,鼓着脸庞的样子像只待宰的羔羊。 - 临过年前又下起了大雪。 徐宜昭已经有阵子没出门了,因她上次找借口说身体不舒服,请了罗医生来给她看病之后,贺今羡就特地吩咐了刘姐要紧着她身体。 她现在养起身体来,比当初在贺家还要娇贵,除此之外,贺今羡甚至还要刘姐每天监督她运动。 今儿刘姐带回来一大盒中药,约莫是一个月的分量。 徐宜昭下楼的时候看到刘姐在吩咐佣人把中药储存好,她边喝着温水,边问:“这药都是哪儿来的。” 刘姐回答:“刚从贺家取来的,听先生说,这是太太从前在贺家用惯的一种中药。” 是贺家的那位老中医开来给徐宜昭调理身体的,约莫隔一个月就要喝一次。 她之前回徐家住的那几个月,贺家也会按时给她送药过来。 徐宜昭随口问:“先生让取来的吗?” 刘姐:“没错,先生中午回了趟贺家,特地吩咐的事儿。” 他今儿还回了趟贺家啊。 自从他们结婚后,都大半个月了,贺今羡都跟她在颐岭别苑居住。 这大半个月的日子过得很平静,起初徐宜昭很不习惯跟贺今羡这样独居,但他似乎也真的不打算对她做些什么。 除了刚结婚那天,在称呼和尊称上面他格外严厉之外,大多时候他对她的举动,也跟当初在贺家没什么分别,还是很温和体贴的。 刘姐唠起家常说:“太太,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 是啊,就要过年了,徐宜昭关心问:“过年你们也会放假吗?” 刘姐点头:“会放的,先生对雇佣的人从不严苛,任何法定节假日都会给我们休息。” 说起这事儿,徐宜昭也有点好奇了:“你们在这儿工作多久了啊?” 刘姐说:“有将近四年了。” 四年?徐宜昭露出疑惑。 刘姐见状连忙说:“不过太太您放心,先生这几年几乎都没怎么来过颐岭别苑,他是跟您结婚后,才和您正式在这儿入住的。” 徐宜昭慢半拍反应过来刘姐是在她面前维护贺今羡的名声,担心她会以为那几年贺今羡有在颐岭别苑养女人。 她对贺叔叔也没什么男女之情,更没旁的想法,她住在贺家有十年,就没听说贺叔叔跟任何女性有什么绯闻,她觉得很奇怪的。 外面什么传言都有,各式各样,说他被女人甩过才封心锁爱,说他太心狠手辣老天才绝了他的后,还说他金屋藏娇,后院一直有养女人泄欲。 这种流言传多了,外界对贺今羡的感情也更为好奇,但像他这样的商界大佬,也没人敢插手他的后院。 徐宜昭在想,如果贺叔叔在外面这样的别苑里养过女人,其实也不奇怪。 刘姐的解释,她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当一回事。 到中午饭点,有佣人去热了中药,期间正好贺今羡也回到了颐岭别苑。 吃饭时,他主动提起过年的事儿,问起她愿不愿意过年回徐家。 徐宜昭说:“回吧。” 她不回徐家还能去哪儿呢。 贺今羡:“等那天我送你出发。” 徐宜昭心都提了起来。 他看也没看她,却什么都知道似的:“放心,不会让别人看到我,我送你回去就走。” 他是个很有诚信的商人,自然会遵守约定。 徐宜昭才顿松一口气。 等除夕那天,贺今羡亲自开车送徐宜昭回到徐家,车子在转角处才停下。 下车,贺今羡从后备箱提出她的小型行李箱,看着站在跟前的女孩儿。 白天才下了雪,她很怕冷,穿得跟小汤圆似的。 全身白白软软,可爱娇嫩,让人想拥在怀里。 他笑了笑,弯腰,轻轻按住她的脑袋:“小汤圆,提前跟你说声新年快乐,等年过完,我会来接你回我们的家。” “等我。” 徐宜昭心里默默一叹:“嗯……” 等会,她小声不开心地嘀咕:“谁是小汤圆了?” 贺今羡拍着她脑袋,不言而喻。 徐宜昭摆了摆头,害怕四周有人路过看见他们,连忙躲开。 她从始至终都没抬头看贺今羡一眼,“那我走了,也提前跟你说一声新年快乐。” 顿了顿,她补了声:“贺今羡。” 说完,也没看贺今羡的反应,拖着行李箱朝前走。 两边堆积着厚雪,她走在中间,身影渐小。 贺今羡站在车门旁,寒风刮起他大衣衣角,再掠过他的眸,里面写满里贪恋。 徐宜昭越走越远,他唇角也勾起淡笑。 真糟糕,他还真不想放她回家过年。 徐宜昭拖着行李箱按响了徐家的大门,开门的是佣人。 佣人迎徐宜昭进屋,“二小姐回了。” 屋内暖意洋洋,正是要吃午饭的时间,家里的人都到齐了。 徐致远穿了身新衣,调皮地屋内四处奔跑,床边是徐欣染踩着阶梯,在布置家里温馨的新年氛围,一旁是文芊在给她递道具。 徐奶奶则笑着看他们,一面看徐致远闹腾,一面看电视里放的热闹节目。 徐宜昭忽然有种自己乱入的感觉,忍住心中的酸涩,主动喊了人。 徐奶奶面露惊喜:“昭昭,你总算回来了!” 整个屋子看到徐宜昭最开心的当属徐奶奶,“奶奶好久不见,您最近过得好吗?” 徐奶奶乐呵呵笑:“哪儿都好,就是想你。” 她紧紧握着徐宜昭的手,招呼她落坐又问起近况。 家里人都知道徐宜昭已婚了,但都不知男方是谁。 这大过年的,她没有跟老公一起过年,反而还回了娘家,都猜想她是不是嫁的不好。 文芊是继母,自然不好表态。 徐致远捧着游戏机轻哼几声,对自己姐姐的情况并不在意。 徐元振是听到响动下楼,意外看到半个月没见的女儿。 一时心情很是沉重。 虽然欠江家的那笔债务,不知道为什么贺家就替他解决了,目前徐家的危机已经度过,但看到叛逆他的女儿,徐元振还是没好脸色。 “怎么就回了,你那老公赶你回来的?” 徐宜昭说不是,“想奶奶了,我就想回来看看,爸,我不能回家吗?” 徐元振望着女儿楚楚可怜的模样,也觉得心软了些:“算了,之前逼你跟江颂结婚的事,也是爸爸欠缺考虑,既然你已经结婚,那总该让爸爸知道对方是谁,值不值得你托付吧。” “你要是为了躲避江颂,随便嫁给别人,你知道那江颂的脾气,他怎么能忍?” 徐宜昭垂眸说:“这个您放心吧。” 她是慎重考虑后,才决定的。 中午家里吃了团圆饭,徐宜昭久违的独自睡了个觉。她抱着床上的棉花娃娃,打了个滚。 她又想起,这个棉花娃娃是贺臻当时送给她的。 说是要她在他不在的时候把棉花娃娃当做是他。 后来,贺臻不在的几个月,她实在是想他,就把棉花娃娃天天放在床上时不时把玩,导致已经有了这个习惯,就连去颐岭别苑住,她都带着。 有天贺今羡还问起这个棉花娃娃的来历,她觉得当现任丈夫的面,说这是前未婚夫送她以表想念的东西,不太合适,况且他们还是养父子。 就瞎编了个理由,说是她奶奶送的礼物。 晚上徐奶奶喊她下楼看春晚,徐宜昭穿睡衣下来,家里人都到齐了,徐宜昭坐在徐奶奶身旁,给她用小水果刀切橙子。 接近零点,就连春晚都成了背景音乐,大家似乎都忙碌了起来。 徐致远放假后,徐元振也给他用了手机,他便一直在用手机跟小伙伴们聊天,一起倒计时。 只有这时候,他看起来才像个乖小孩。 徐欣染不知道什么坐了过来,便剥着水果问:“什么时候结婚的?” 徐宜昭视线看着电视:“我没这个义务告诉你吧。” 徐欣染兀地笑了声:“昭昭,你还真是可以啊,贺臻死了才四个月吧?你就有新老公了?” 徐宜昭不语。 徐欣染却诚心跟她过不去,还在说:“结婚也不把老公带回来,我那妹夫就这么见不得人?” “究竟是谁啊?还别说,我真挺好奇的。” 徐宜昭故作镇定,当她如空气。 零点一到。 她放在沙发旁的手机忽然一震。 徐宜昭的视线是望着电视屏幕的,以至于慢半拍去找手机,但这时徐欣染已经把手机递给了她:“你的第一个新年祝福。” 徐宜昭拧了拧眉:“谁让你碰我手机了?” 徐欣染颇为意外:“这么害怕?刚才消息是你老公发来的?” 徐宜昭脸色不太好。 “不过,我看到那上面的备注是——贺今羡。” 徐欣染托着下巴问:“他就是你老公啊?” “那不是本该成为你公公的人吗?你们关系还真够乱的啊,徐宜昭。 第14章 第14章 见徐宜昭脸色愈发难看,徐欣染心里头也更痛快了,“气成这样?随口恶心你一下也当真了?” “那贺先生是什么人,他想娶什么样的女孩没有?” 言下之意,贺今羡有更多更好的选择,至于要看上一个他从小看到大,甚至还即将成为他儿媳妇的女孩? 徐欣染低头剥开心果,丢一颗到自己嘴里,继续看春晚了。 徐宜昭换了个位置远离她,才按亮手机。 微信弹出了很多消息,大多都是新年祝福,但贺今羡的消息因为发的最早,已经被压到最底下。 既然刚才被徐欣染看到,她也懒得点开看了,大概还是跟往年一样,是群发给她的新年祝福吧。 夜里要守岁,但徐宜昭实在支撑不住,凌晨一点就回了卧室睡觉。 等第二天醒来,已经是大年初一。 她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 来电显示——司柚。 徐宜昭躲在被子里接听,“柚子,新年快乐啊……” 司柚愣住,又笑话她:“昭昭,听你这声音是还没睡醒啊?” 她抱着那棉花娃娃,又翻了个身,嘟嘟囔囔的嗯。 司柚嗓音拔高吓她:“赶紧起床吧,快来贺家玩,姥姥一直催我给你打电话呢。” 徐宜昭瞬间被她那大嗓门惊醒:“今儿才初一,要不过几天我再去贺家看贺爷爷贺奶奶吧。” 司柚说:“你是不是忘了?” “忘了什么?” “你家每年初一都要回祖籍的老家啊。” 经过提醒她才想起,徐家的祖籍在苏市。 徐元振祖父那辈起徐家就来了京市发展,徐宜昭也是在京市生长,但毕竟祖上也并非是京市人,所以每逢过年,她爸爸都会在初一带着全家人回苏市老家一趟。 而徐宜昭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从没被带回去过,再等她去贺家寄住后,就更别提了。 所以今年也肯定是不带她的。 徐宜昭蹭地一下起床,匆匆忙下楼,楼下果然一个人都没有,就连佣人都放假回家过年了。 望着空无一人的徐家,司柚像目睹现场似的,催促说:“你家估计现在就你一个人,快别推脱了,王叔已经朝你家出发,你快起床。” 徐宜昭烦恼地揉了揉头发。 她这时候,最不想去的就是贺家…… - 贺家向来是热闹的,每年新年都会整很多活动,不过今年稍微冷清了点儿。 因为几个月前才办了丧事。 徐宜昭进屋的时候,会客厅热闹得已经摆了好几桌,不仅是她熟悉的那些贺家人,还有不少贺家旁的亲戚,她也认识。 有人看到徐宜昭回来,主动打招呼,“昭昭来了啊。” “昭昭过来坐,随便吃点儿什么。” 徐宜昭都一一前去喊了人。 贺奶奶正在跟她那些老姐妹们打牌,准备拉徐宜昭坐在身后给她看牌。 司柚直接下来跟她姥姥抢人,“昭昭你快来,可总算等到你了啊。” 她急忙把徐宜昭拽到楼上。 二楼也有个休息区域,基本是晚辈活动的场所。 司柚跟司衍还有楚沫已经坐在牌桌前,望着这三缺一的架势,徐宜昭一目了然:“所以你们是缺人手,才把我叫过来呀?” 司衍嘴里咬着棒棒糖,笑说:“主要是刚我们本来打算把小舅喊来的,但他实在是忙得很又抽不开身,说把你喊过来一样。” 是贺今羡让她过来的? 司柚指使说:“哥,你跟昭昭换个位置,你和沫沫绝对不能坐那么近,不然你们夫妻俩联合坑我们怎么办?” 楚沫语气不屑:“还用得着联合起来坑你?本小姐在牌桌上杀遍无敌手!” 司衍等她吹完才趁机给她喂了个果干,“宝宝,咱今儿怕是又要赢发了,司柚就算了,昭昭可是出了名的不会打牌。” 楚沫嚼啊嚼,噗嗤笑说:“我能不知道?所以我说柚子把昭昭喊来当帮手是最错误的决定,今儿不让你们俩输到哭出来,我不让你们下桌!” 司柚脾气也被点起来,嘴硬反驳:“这还没开始,输赢不一定,是吧,昭昭?你也不怕吧?” 徐宜昭太清楚楚沫在牌桌上的能力了,她咽了咽口水,想起自己的小金库,内心在瑟瑟发抖,却还是充面子:“我,我应该也不怕吧……” 楚沫一眼看穿:“昭昭慌了,快,把她按上牌桌!” 最终座位,徐宜昭坐在外面走道经过的方向。 刚起牌,徐宜昭就觉得糟糕了,她手气向来不好,也不怎么会打牌,以往都是负责看戏的。 果不其然她很快输了几局。 但人的天性就是如此,输了一定想要扳回来。这次也不必她们强行把她按住,她自己都不愿意下牌桌。 到中途,她越打越上头。 这牌桌就设在二楼的休憩区域。 走道最里边的那间卧室门打开,贺今羡闲庭信步走出来。 司衍最先察觉到动静,正想要喊小舅舅,就见贺今羡径直朝这走来,直接在徐宜昭身后驻足。 他弯腰看了片刻,便握住她的手,将她面前的一张牌往前一推。 声音清润温和,带着缠绵的香气。 徐宜昭心慌张一跳,迟迟不敢回头。 那人就在她身后,他身上淡淡的乌木沉香将她围绕,握住她的那只手,露出了半截白净的手腕,再往上便是青筋脉络分明的手背,他修长的骨节正贴着她的手指。 很紧张的时刻,她却分神地看了几眼他的手。 司衍皱眉问:“小舅舅,你在干嘛啊?你怎么握着昭昭的手?” 徐宜昭一下又被司衍这话喊醒。 她怕极了。 她也不指望贺今羡会有什么避讳,他似乎根本就不担心这段隐婚会被贺家人发现。 她该怎么办…… 司衍紧接着又不爽说:“您这是偏心啊!我早就拜托您教我打牌了,可您从没教过我一次,这次竟然手把手教昭昭,就说你是不是偏心?” 贺今羡笑声低沉:“多大了?我跟你什么关系,跟昭昭什么关系?” 徐宜昭呼吸都在打着颤。 她害怕贺今羡又往下说。 楚沫笑话他:“司衍,你这也要争风吃醋啊?贺叔叔是你亲舅舅,昭昭来你家做客,他当然不能看着昭昭输得血本无归。” 徐宜昭沉默,手试图往后缩。 但这只手看似被轻飘飘握在贺今羡手里,他却好像掌控得恰到好处,让她无法挣脱。 司柚也不干了,撒娇说:“舅舅,下一局您也来教教我吧。” 贺今羡笑笑不语,继续指点徐宜昭出牌,几遭下来:“胡了。” 他起身走人,从头到尾都没看徐宜昭一眼。 徐宜昭好不容易赢了一局,也没见多开心,洗牌的时候还魂不守舍。 “昭昭,你怎么了,一直不说话,脸还这么白。” “没……”她低着头。 这时,放在牌桌上的手机嗡声一震。 她垂眸扫去。 屏幕上赫然一条消息。 贺今羡:【来我房间。】 她扫了眼就匆匆按熄屏,生怕旁边的人看到。 洗牌的途中,徐宜昭老是不在状态,弄得司柚频频问她怎么了,“是输得不开心?刚不是也赢了一把吗?也许是舅舅带来这波好运,一会儿你就会接连赢下去。” 楚沫也这样安慰她。 徐宜昭忽然说:“我不想打了,你们找别人顶缺吧。” 楚沫啊了声,噘嘴:“还能找谁啊,这一屋子长辈的。” “行吧,那就别打了。”司衍正好也累了,他拉楚沫下楼:“我带你去逛逛,也约约会。” 司柚一直在输,干脆也懒得打了。 等所有人都下楼去了,徐宜昭才跟做贼似的,一步三回头,悄悄打开了走道最里面的卧室。 也就是贺今羡的房间。 她朝卧室里走进去。 贺今羡闲散地坐在书桌后,穿了件鹅黄色的毛衣,鼻梁还架着一副细框眼镜,斯文俊秀的模样像大学生。 她其实是跟贺今羡结婚后,才发现了很多她从前都不知道的事。 比如他工作要翻阅诸多文件资料时会戴眼镜。 又比如,他左手还戴着一串佛珠串。 她放轻脚步走近,乖得不行,没主动开口,担心打扰他工作。 贺今羡凝她:“过来。” 徐宜昭抿抿唇,绕过书桌停在他座位身侧,“有什么事么?” 贺今羡漫不经心将她扫视。 她穿了件毛茸茸的淡紫色开衫,内搭也是淡色系,很青春少女的装扮,这样拘谨得站在他跟前,倒显得更有另一种画面的冲击感。 他笑着牵住她手腕,把人拉到自己面前:“怎么像被老师喊到讲台上罚站似的,那么紧张?” 徐宜昭小声嘟囔:“可是你戴眼镜的时候,真的有点儿像教授。” 贺今羡哭笑不得:“又在损我年纪大?说好的不介意呢,昭昭,哄我呢?” 他这话分明听着很正常,但配合他那温柔的声线及缓慢的腔调,总会让人觉得不正经起来。 徐宜昭不免脸红,也不敢直视他:“没……我没嫌弃您年纪。” 贺今羡笑意淡了:“又您?” 徐宜昭心里一惊,糟糕,回家一晚又给忘了。 她感应到什么,抬头,就直接被一道黑影笼罩,贺今羡将她抄腰抱起,按在他膝上,她的脸面对着地板,整个人在他怀里悬空。 忽然换了个姿势,吓坏了她,声音都在抖:“你干什么呀……” 贺今羡没在笑,反而很严肃说:“上次我说你再对我做出任何对待长辈的行为,会惩罚你,忘了?” 徐宜昭双手攀紧他大腿,很识趣地连连求饶:“我,我错了。” “迟了。” 下一秒,徐宜昭浑身一僵。 她听到室内啪地一声响,闷沉的拍打声,那是贺今羡在打她屁股。 她彻底傻眼了,半天说不出话。 贺今羡见她没反应,又打了一下,似笑非笑问:“还会再犯吗?” 她从没被人打过屁股,还是在男人的怀里被按着打,并且这个男人还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羞耻加委屈双重来袭。 她强忍眼泪,忍了又忍,当第三下巴掌落在她屁股上时,她终是没忍住哭出来。 “呜呜呜……”她把脸埋在他腿上嚎啕大哭,双腿不断摆动。 贺今羡神色微怔,旋即就把人抱起来窝在他怀里,指腹给她擦不断落下的泪:“哭什么,很疼?我也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啊。” 他还是自晓轻重的。 徐宜昭双手捂脸不给他擦泪,委屈的腔调从指缝中泻出来:“贺今羡……你欺负人。” 他怎么可以打她屁股?她都这么大人了! 她亲爸都没这样打过她! 贺今羡没被她绕进去:“先问犯没犯错,再下定论是不是欺负。” 徐宜昭哭得不行,也不肯听他说话。 他指腹还贴着她柔软的脸颊,声音柔中带着严厉:“昭昭,我不喜欢你总是把我当长辈,当叔叔,懂了吗?今儿只是个小小的惩罚,下次再敢犯,就不是打屁股能揭过了。” 徐宜昭总算有点看清贺今羡从未表露出的那一面了,她一直以为贺叔叔很温和体贴,其实不然。 他这人分明就是独断,霸道的。 他本来就比她大,也是她长辈啊,她尊敬他有错么?没错的。 虽然没错,但从今晚他打她屁股的行为开始,她不想再尊敬他了。 “今后还犯这个错吗?” 徐宜昭落泪,心里觉得委屈,又说不过这人,只好咬着唇瓣乖乖认错:“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贺今羡把人抱着换了个姿势,她靠在他胸膛前啜泣,委屈得不行,脸颊都哭得白里透红,卷翘的眼睫毛上还衔着泪珠。 他伸手一触,那滴泪在他指腹间晕开,他喉结滚了滚:“刚刚输了多少?” 徐宜昭边抽泣边回想:“不记得了,反正很惨。” 她的小金库估计要瘪了不少。 贺今羡摸着她额角的发,从抽屉里取出一张黑金卡,“给你填充小金库的。” 徐宜昭眨了眨眼,想说不要:“贺,贺今羡……” 他弯唇,笑意温柔:“新年礼物。” 徐宜昭低声说:“可是我没给你准备新年礼物。” “我已经得到了。” “什么?” 贺今羡没回答这问题:“晚上留下吧。” 徐宜昭点头,贺家还有她的卧室,她当然可以住下。 贺今羡见她没明白,直说:“在我房里宿。” 徐宜昭手指一紧,缩在他怀里的身躯都僵硬了:“但是,我怕会有人发现。” 他们现在是隐婚,她也最害怕被贺家人发现她已经跟贺今羡结婚的事。 贺今羡:“别怕,出什么事都有我给你兜着。” 她还想拒绝,身后的男人搂着她腰的手在收紧,“听话。” 她还不够听话吗?她简直不能够再听话了,徐宜昭都委屈得不行了,小嘴瘪着,高高翘起。不敢对贺今羡放肆,她只能自己生闷气。 贺今羡已经把她这副模样收入眼中,想到她刚才停不下来的眼泪,还是妥协:“小祖宗,真是怕了你。” 他轻轻揉她脸颊的软肉:“今晚你自己睡吧。” 徐宜昭惊喜问:“真的吗?” 贺今羡眯了眯眸子,眼里的寒意一瞬间被搅起,看到她这么高兴,他有点后悔妥协这事儿。 但话已经出口,他也没必要再惹小姑娘伤心。 “真。” – 晚上在贺家用了晚饭,徐宜昭因为心里揣着这样大的秘密,跟贺今羡当着贺家人在一个饭桌上吃饭,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她隐约觉得贺今羡时不时会朝她看过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疑了,产生了幻觉,她总以为贺家人都已经知道她跟贺叔叔隐婚了。 事实的确是她的幻觉。 贺家人什么都不知道。 饭后又是娱乐活动,司柚她们拉她去后院玩闹,到晚上十点,徐宜昭就困了,他们也习惯徐宜昭从小养成的早睡早起好习惯,把人放了回去。 洗漱后,她掀被入睡。 到凌晨一点左右,徐宜昭卧室房门被轻轻推开,屋内一片漆黑。 贺今羡径直朝里边的卧房进去,女孩乖巧地睡在床上,被子盖的很严实,睡相极其的乖巧。 他站在床边看了片刻,目光忽然被她怀里抱着的那个棉花娃娃吸引了注意。 贺今羡弯腰,想将棉花娃娃抽出来,奈何女孩抱得实在严实,不准他碰。 他笑了笑,又把棉花娃娃还给她。 不闹了。 转身正要走,这时床边传来一声呓语。 贺今羡顿住,回过头,看到女孩拥着那棉花娃娃喃喃,他不做犹豫,附耳去听。 “阿臻……” 贺今羡脸色都没变,淡淡一笑,还顺手理了下她颊边凌乱的长发。 他乌沉沉的目光在这棉花娃娃定了许久。 走出卧室。 贺今羡落坐在办公桌后,背脊往后靠,漫不经心掏出手机:“帮我查一下贺臻今年的所有消费记录。” 张言铭应是。 挂断电话,他手心把玩着手机,脸色像暴风雨来临前般平静。 第15章 第15章 新年刚过完,贺今羡就格外忙碌,成天有开不完的会议,有参加不完的酒局,这段时间除了吃饭和晚上睡觉之外,徐宜昭也很难见到他。 避开了没必要的相处,她倒也轻松些,只是她开心没两天,贺今羡又开始闲下来了。 “明天元宵带你出去玩,你先想想要去哪儿。” 徐宜昭好奇问:“你不用忙工作吗?” 他淡笑着,给她剥了一捧核桃,递给她:“特地空出一天陪你,不开心?” 她能开心才怪了…… 跟贺今羡出去玩,还是元宵节这样热闹的日子,怎么可能不会碰到她或者贺今羡的熟人,出去要是被熟人撞见了,她还怎么解释呢。 她想争取,想了想说:“我觉得我们还是在家里看电影比较好,外面人多,人一多空气就不太好。” 贺今羡脾气很好地说:“你不是成天待在家里?昭昭,或许你是觉得我带不出门?” 徐宜昭连忙解释:“我没这样想。” “既然那样,就用行动表现给我看看。”他把那捧核桃仁放她手心,淡声说:“吃吧,刚给你剥的。” 徐宜昭紧抿唇瓣,跟机械似的,把那捧核桃仁全塞到嘴巴里,脸颊鼓鼓地像小仓鼠。 等元宵节当天,贺今羡很早就回了颐岭别苑,下午两人出了门,在外面吃了晚饭。 京市的夜景是繁华绚丽的,但徐宜昭却无心欣赏,总担心会碰到他俩的熟人。 贺今羡倒是坦坦荡荡,时不时给她添点儿茶水,还问起她的心情如何,一会儿想去哪儿玩等等。 他实在是贴心又温柔。 但他越是对她好,她就越觉得别扭。 她总觉得,贺今羡是真的拿她当妻子了…… 只是这层关系,两人都没有捅破窗户纸,这段日子都这样相敬如宾的过活。 “去楼下那条街市逛逛?”贺今羡在手机里做好了攻略,笑说:“那条街今晚有很多网红组织的活动,还挺有趣的,昭昭,你应该会喜欢。” 网红的活动,岂不是人更多? 徐宜昭翻了下手机,果然看到群里面的消息,楚沫跟司衍今晚也出来玩了,看她发的内容,竟然是跟她在一条街。 她立刻精神起来,好像身后有狼在追,连忙拽着贺今羡起来:“我们去另一条街玩吧,那边更好玩。” 贺今羡这大高个被她一拉就起,饶有兴致地调侃:“忽然这么热情?” 徐宜昭简直想求他立刻离开这里:“走吧走吧,贺今羡,你说了今儿是陪我玩的。” “听你的就是。”他把人拽了回来,“你的包。” 贺今羡弯腰将她的背包从座位捡起来,她背的是那种可爱挂的单肩包,上头还挂着海绵宝宝的吊坠,被他这高大挺拔的男人拿在手里,活像是在接从幼稚园放学的女儿。 “走吧。” 他很自然地帮她提包。 徐宜昭脸莫名热得厉害。 与那条网红街道相反的那条街反而冷清很多,多半是一些老头老太太饭后散步的场所,街边也只有零星几个做生意的摊贩。 徐宜昭路过一个套娃娃的地摊前,被勾起兴趣,撒开贺今羡跑过去问老板要了十个圈。 贺今羡慢步走来时,她已经不亦乐乎玩得很上头。 很快,手中十个圈都套了个空。 她瞬间沮丧得不行,身后男人温声问她:“你想要什么?” 徐宜昭指着最中间的那个小兔玩偶,“我想要那个!” 贺今羡稍瞥一眼,语调慢悠悠:“你很喜欢吗?说实话,那兔子还挺丑的。” 贺今羡很少对她说出这些很不好听的话,徐宜昭都愣了会儿,莫名觉得他还有点活人味。 “丑丑的也很可爱嘛。” “这么喜欢?我给你套回来。” 贺今羡找了老板要了一个圈。 那老板望着他后背喊:“先生,二十块钱十个圈,你拿少了。” 贺今羡手一伸,轻飘飘就套中就那只兔子。 徐宜昭浑然傻眼:“你是怎么做到的?” 贺今羡侧眸看她:“你想学我可以教你,这并不难,哪天抽空带你去玩射击。” 徐宜昭也想起之前听司柚吹过,听说贺今羡从小接受过最顶级的精英教育,尤其关于运动方面,射击、冰球、马术、击剑、他都融会贯通。 他外表看起来挺斯文的,想不到会那么多激烈的运动。 老板把兔子捡起来递给徐宜昭,“这位是你老公吧,看来是特地为你套的,我就直接给你了。” 徐宜昭道谢,又揉着这小兔子爱不释手:“天哪近看也太可爱了吧!” 贺今羡瞥了眼那兔子,只觉得近看更丑了。 但他没打击徐宜昭的审美,牵她手往前走,边问:“就这么喜欢?” 徐宜昭已经开心到都忘了自己的手被他握住,不禁摇晃起来:“喜欢死了,我要回去把它洗干净,跟我的秦秦作伴。” 秦秦就是贺臻送给她的那只棉花娃娃。 贺今羡笑意渐冷:“这只兔子和秦秦,你最喜欢哪个?” 徐宜昭想也没想,“那当然是秦秦啦。” - 等元宵节真正过去,这个年才算过完了。 年后徐宜昭也迎来了好消息,陈以若联系她出来见面,谈起要给她的文章出版的事。 “我有个朋友目前是出版社的主编,我把你文章分享给他看过,他说很满意,也很想跟你见上一面,顺便洽谈关于出版的事。” “这么突然的吗?”徐宜昭难以置信:“我还没想过有一天我的文章也能出版。” 陈以若说:“一点都不用意外,你这么棒,而且你的文笔优美流畅,基本都是短篇,而我那个朋友的出版社就很喜欢你这种风格的短篇文,不出意外见面谈一谈就能签约。” 徐宜昭开心问她:“你那朋友的出版社是在哪儿?是京市吗?” “滨城。” 见她立刻笑容就了垮下去,陈以若开解说:“我知道你从没独自外出过,这不儿,好姐妹我特地给你保驾护航,我跟你一起去。” 陈以若跟她朋友约好的时间是下周六的滨城碰面。 徐宜昭回到颐岭别苑就想跟贺今羡提起她要去滨城的事,但还没等她开口,他就先说自己下周五要出差,约莫周日才能回。 这不是正好跟她的时间撞上了吗?既然贺今羡都不在家,她索性也懒得跟他提这茬,也给自己省了事。 毕竟她再迟钝也隐约能察觉到,要是她去外地谈签约的事,贺今羡多半是不放心要跟她一起去的,他好像把她当小孩似的,生怕她被人骗了。 带贺今羡过去,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跟陈以若交代。 周六当天,落地滨城,是陈以若的朋友来接的机。青年穿了身藏蓝色大衣,相貌俊朗,外表有种文学工作者的气质。 “你好,你就是徐老师?” 徐宜昭礼貌微笑:“您叫我宜昭就好。” 对方也回了笑容:“你好,向时真。” 徐宜昭心里漏了一拍。 对方很快又补充:“时间的时,真实的真。” 喔,原来是这样,她心跟着一松,弯唇笑:“向主编。” 陈以若瞥她一眼,趁向时真去接电话时,小声问:“你刚是想起贺臻了?” 最后一个字都同音,她会有点波动也正常。 徐宜昭垂睫,很老实点头:“我没事了,走吧,别让向主编久等咱们了。” 向时真接完电话见两人在说小话,便很礼貌站在前面等人。 陈以若叹气,心想,这样下去可不好啊。 三人约在茶馆谈签约出版的事宜。 向时真诚恳说:“其实以若那时候说要给我推荐一个文学作家的时候,我还很担心她是不是想要我开个后门,当时还愁苦该怎么拒绝她才好,但等我看了你的文章,我也被深深吸引了。” 徐宜昭谦虚说:“说作家太高看我了,我也没出过什么书。” 向时真:“但你的文风很符合我们出版社的风格,我听以若说起,你小时候作文就拿过很多奖项?” 徐宜昭:“是拿过一些,不过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向时真很适当的朝她抛出橄榄枝,“宜昭,你目前也没有工作,那么有意向来我们出版社吗?” 徐宜昭怔住。 向时真又说:“待遇方面你不用担心。” 她想了想,摇头:“还是算了。” 陈以若见向时真还打算劝说,便替她解释:“昭昭身体不太好,她经常要在家里休息的,所以不能出去工作,这也是她为什么会从事文学创作这方面的原因。” 向时真面露诧异,“原来是这样啊。” “冒昧问一句,那你是哪方面的身体疾病影响到你外出工作呢?” 陈以若瞪向时真一眼,怎么还追问这种事。 徐宜昭并不介意对方打破砂锅问到底,轻声说:“那到没有,只是天生就体弱多病,不适合工作,况且我有很多东西吃不得碰不得,说夸张点,我在外面都不能随便吃东西的。” “她的一日三餐都要专门的厨师做出来,昭昭她从小就很娇贵,这次出来跟你吃饭可是给你面子了。”陈以若喝着茶,平静道。 向时真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啊,那我明白了。” 应该说,是什么富贵病吧…… 他也只好歇下挖人的心思。 “那既然这样,也难得来滨城了,两位大美人就赏脸也跟我吃顿晚饭,”他又连忙保证:“放心,我肯定会让厨师格外关照你。” 徐宜昭没忍住笑:“也没有那么夸张啦。” 几人说笑间,向时真又接了通电话,等掐断后,他才说:“我叔叔正在附近的酒楼,他刚说看到我了,让我现在过去找他。” 陈以若问:“向叔叔在酒楼吃饭应该是跟在谈合作,我们去合适吗?” 向时真笑说:“我刚问清楚了,他是跟自己朋友在一起,没什么合作。” 陈以若哦了声,见徐宜昭一脸疑惑,便科普起向时真的叔叔,向齐源。 目前向家的掌权人,也是很有地位权威的人物。 “你们不介意的话,就一起去吧,我叔很好客。” 向齐源所在的酒楼也在这茶馆附近,三人走一段路就到了。 楼下有侍应生专门来迎接,将他们领到包厢。 推开门,里面是一张圆桌,坐在最中间位置的是一位气质阳光稳重的熟男。 向时真主动打招呼喊了人。 徐宜昭朝对方看去一眼,觉得有点眼熟,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但向齐源一眼就认出她,“今羡,这不是你那小儿媳妇?” 徐宜昭惊了下,连忙朝他身旁的位置看去。 不怪她刚没看到人,因为向时真的身高就挡住了她的视线,以至于她这才发现,坐在向齐源身旁的男人,正是贺今羡。 对方也缓缓抬眸望来,眼里衔笑:“是的呢。小姑娘倒是调皮得很,喜欢乱跑,都跑到这儿来了。” 落坐后,向时真问起什么情况。 向齐源笑说:“你旁边这小姑娘,差点就成了你羡哥的儿媳妇,懂了?” 向时真一知半解,还欲追问就被陈以若用力踩了一脚。 徐宜昭硬着头皮喊了声:“向叔叔,贺叔叔。” 陈以若也喊他贺叔叔。 贺今羡却只看着徐宜昭:“怎么到滨城来了?没跟家里人说一声?” 徐宜昭垂眸:“说了的……” 贺今羡声音很轻:“是吗?” 这一来一回的对话惹得向齐源颇觉诡异:“你怎么跟人姑娘亲爹似的,她都这么大人了出来玩你还要管那么多,我看她亲爹都没你那么操心。” 贺今羡神色寡淡:“言重了,我才三十四,生不出这么大的闺女。” 向时真好半天才理清楚这其中的关系。 贺今羡是他叔叔的好朋友,他当然知道贺今羡在二十二岁那年突然收养了个十岁的养子的事,他记得,这养子好像在半年前就去世了。 所以徐宜昭就是他那养子之前的未婚妻啊。 向齐源几人在说话,贺今羡在此间隙出去了一趟,又很快返回。 向齐源问他干什么去了。 他笑说没什么,出去找厨师聊了几句。 趁上菜的功夫,向齐源问起向时真怎么会跟这俩小姑娘在一起。 向时真就说了跟徐宜昭签约出版的事,“以若给我介绍的作家,我一看文章还挺符合我出版社的风格就定下了,没想到你和徐老师也算熟人。” 徐宜昭听着心愈发急躁,糟糕,她写文章的事还没跟贺今羡提起过,他该不会以为她是故意隐瞒这些事吧。 但出乎意料,贺今羡并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反而还从容自若跟向时真提起她出版印刷的事。 言语间,对她出版的事很上心。 陈以若小声跟徐宜昭嘀咕:“我今儿才知道原来向叔叔跟贺叔叔关系这么好。” 徐宜昭点头,“我记得我小时候经常看到向叔叔来贺家,难怪我会觉得他眼熟。” “这两人能玩一块去还挺意外。” “怎么说?” “你不知道向家的情况吗?向家贺家早些年不和,两家都是叱咤商场多年的王者,在生意上难免会因为竞争的缘故而弄得关系难堪,多年来也是王不见王的。向齐源目前是向家的掌权人,他竟然还能跟贺今羡走这么近,这两人明明是竞争关系。” 是这样吗?但徐宜昭记得小时候好几次有见到向齐源来贺家找贺叔叔玩呢,她记得还有一个男人,是霍家的次子霍宗沐,这仨人关系相当好。 陈以若很阴暗地想:“我看多半是维持表面和睦吧,私下指不定会坑来坑去。” “你们俩小姑娘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向齐源身子歪斜,做出偷听状:“也说出来让叔叔们听听啊。” 向时真轻咳一声:“可不是叔叔们,怎么说我也是二字开头的好年纪。” 向齐源很不爽,赏了他一个板栗:“胆子肥了啊,都敢讽刺你羡哥。” 贺今羡慢条斯理地品茶,不打算参与这奇怪的年龄焦虑中。 陈以若镇定微笑:“没说什么。” 徐宜昭也抿抿唇,乖得不行,她笑着抬眸,不经意又撞进贺今羡的眉眼。 他在品茶,眼神却还一直望着她在笑。 不说有几分温和,就这笑容里,写满了让她觉得陌生的情绪。 她也莫名被他这眼神看得,骨头缝里都生出几分寒意。 向齐源打量了几圈,主动说起:“说来咱这一屋除了我,是不是都是些单身狗?” 向时真不吭声,大概明白一会要面临什么。 贺今羡慢悠悠开口:“别把我扯进去,我结婚了。” 他这话音落地,不啻于平地一声雷。 反应最大的当属向齐源,他只不过随口一句,也是抱着别的目的,却平白扯出另一个大瓜,他夸张追问:“结婚了?什么时候?女方是谁?” 贺今羡淡声:“没那义务告诉你。” “贺今羡,你够了,”向齐源差点想抱头痛哭:“我还打算把我家里的妹妹介绍给你,你竟然给我偷偷结婚了?你对得起我吗?” “别想,”贺今羡语气平静且冷淡,像是只说给一个人听:“除了我现在的太太,我从没想过跟任何人结婚。” 向齐源哀嚎:“完了,我妹要失恋了。” 徐宜昭低着头一直在喝茶,动都不敢动一下,她可太知道贺今羡跟谁结了婚…… 好在饭菜这时候也上了,扫了眼饭桌,徐宜昭本想谨慎点,毕竟她过敏的东西太多,但饭桌上意外的,没有任何能让她引起过敏之症的食物。 她慢吞吞吃着,听身旁的人在说话。 这时向齐源忽然问:“小徐,你觉得我侄子这人怎么样?” 徐宜昭握住筷子的手一凝。 向齐源问:“你现在是单身吗?” 徐宜昭说:“单,单身……” 向齐源:“我想也是,毕竟……” 话音到这一顿,他又说:“但你也要开始尝试接触别的异性,不能总困在原地,好男人现在可不多,时真是不可多得的好老公苗子。” 向时真的脸爆红,“小叔,你这哪儿跟哪儿啊,我和宜昭才认识。” 向齐源不以为意:“多相处不就熟了,我看你们俩很有话聊啊,一点都不像刚认识的,般配得很。” “你说是吧,今羡。” “毕竟你也是看着这小姑娘长大的,应该知道她最适合谁。” 贺今羡低声一笑,徐宜昭头皮都麻了。 “你说的是。” “她最适合谁,我当然知道。” 第16章 第16章 徐宜昭被贺今羡眼神看得脸颊有点痒,想去揉一揉,或许是太紧张了,想缓和一下情绪。 她实在是看不透贺今羡这人。 他好像看起来并不在意她被撮合跟别的男人相亲,就连这样的情况下都能维持笑意吟吟,八风不动的模样。 那,应该是没事的吧? 而话题当事人的向时真却脸红得不行,他看也不敢看徐宜昭一眼,这幅羞答答的样子,让向齐源反而更加生起撮合的心思。 “时真就大你四岁,别看他这样,其实还是个小处男。” 向时真差点绷不住了:“小叔!” 向齐源笑话他:“怎么了?你什么时候不是处男了?上一个女朋友不是大学的时候交的吗?纯情得要命嘞!” “这都单身多少年了?我可是什么好的都记挂着你。正好小徐也是你羡哥看着长大的,人小姑娘哪里都很好,各方面配你是绝对够了。” “你说是吧?今羡。” 贺今羡:“你别总是问我,真要撮合,难道不是该在意女方的意见。” 他虽面上还带着笑容,但向齐源跟他认识很久了,当然品得出他这话里隐含的锋芒。 他愈发觉奇怪,这人今儿是怎么了? 贺今羡不是向来最会伪装成笑面虎?表面把对方哄得团团转,实际却是在琢磨怎么捅对方刀子,才能最直达要害。 他很少这样明面表现出不爽的情绪。 向齐源想了想,猜测大概是因为徐宜昭差点就跟他养子结婚了,贺今羡可能是不爽他撮合小姑娘跟旁人? 要不要这么有占有欲啊,又不是他老婆。 向齐源才不管贺今羡了,只顾着问:“小徐,你怎么想的?” 徐宜昭哪敢啊,点头就是婚内出轨,摇头又是不给向叔叔面子。 她斟酌须臾,缓缓望过去,此时对面两个男人也正看着她。 她先是看了向齐源一眼,尚未转移的目光又被贺今羡精妙的捉住。 徐宜昭轻声回答:“我目前没恋爱的打算。” 向齐源觉得遗憾,又品出她话中的漏洞,“目前,那就是以后会有咯。” 他勾上自己侄子的肩膀,“看来你还有机会啊。” 向时真还真羞涩到不敢说话了。 瞧他侄子那样,向齐源更觉得有戏。 这也难怪那些长辈那么喜欢调侃小辈的感情,原来年纪上涨后,喜欢做媒婆都是咱骨子里带来的。 饭局散后,几人一同下楼。 走在前面是向齐源和贺今羡,两人边走边聊。 而徐宜昭则跟向时真还有陈以若并排,许是刚才被点鸳鸯谱的缘故,两人之间氛围有点尴尬,陈以若还很贴心挡在中间。 到转弯处,徐宜昭被挤在墙角,脚底不慎踩到下一阶悬空的台阶,隔着一个人的向时真反应很迅速扶住她,“你没事吧?” 这点动静也引得前面两个男人回头。 便也都目睹徐宜昭伏倒在向时真怀里的场景,好好的两人突然就挤在墙角,暧昧得很。 贺今羡面不改色,“怎么了?” 向时真把徐宜昭扶稳,才说:“宜昭刚差点摔了。” 向齐源哎哟了两声:“你跟她隔着一个人也能精准扶住,还真是关注她啊。” 陈以若:“……向叔叔,您真像个cp粉。” 徐宜昭拍拍身上的衣服,退开一步,小声说:“是我不稳重,走路都能摔。” 贺今羡问她:“摔疼了没?” 他重点只在这。 徐宜昭愣了会,说没有,忽略了脚腕的不适。 小小的插曲过去后也没人当回事了,等离开酒楼,向齐源问起徐宜昭等人是不是现在要返回京市。 陈以若接话说:“明天的飞机,我们在这儿已经订好了酒店。” 向齐源眼珠一转:“时真,那你送两个小妹妹回酒店。” 向时真慢一拍应下:“喔,好。” “又脸红什么?”向齐源趁机又说:“我就说我侄子是纯情大男孩吧?他成天搞文学创作,只会一些纸上谈兵,实际上是个感情白痴。” 陈以若小声嘀咕:“这人安利起自己侄子起来,还真是懂得见缝插针,这是深怕他侄子找不到女朋友啊。” 徐宜昭:“咱们还是赶紧撤吧。” 再呆下去,她都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目送仨人上了车,向齐源很满意地长叹一声:“今羡,你觉得那俩小孩是不是很般配?” 贺今羡凉薄启唇:“没觉得,你侄子配不上她。” 向齐源嗬笑:“这么不给我面子啊,这是怎么惹到你不高兴了?” 贺今羡慢声说:“你真挺烦的,下周的高尔夫你找沐宗陪你,我就不奉陪了。” “诶?怎么了?” 贺今羡驾车离去,他站在风中凌乱,想破头了都弄不清楚是怎么招惹到这人。 - 回到酒店躺下后,徐宜昭才发现自己左脚脚踝都肿了。 应该是那会踩空台阶扭到的缘故,她本来以为只是有点不适,一会就能好,没想到这么严重。 这时候要是去医院也麻烦。 她想了想,还是打算先撑过一晚,明天要是严重了再回京市治疗。 洗漱后,从浴室出来,徐宜昭正要入睡,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她按下接听,那头声音低沉:“开门。” 房门打开,贺今羡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袋子药,“伤着了?” 徐宜昭懵懵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他牵她手腕,神色自若地进屋。 见她还杵在跟前,贺今羡直接拦腰将她抱起来,将人按在自己怀里。 贺今羡好像完全不会克制跟她的任何亲密接触,很多次问都不会问她,直接就抱在怀里,这样亲密的接触让她感觉有点别扭,动了几下要挣扎。 贺今羡握住她脚腕,仔细查看:“肿了,看来喷药没用,去医院吧。” “别啊。”徐宜昭一急也忘了挣扎,握住他紧实的手臂:“我不想去……只是小伤而已,你不是给我带药了吗?喷了后休息一晚上就好了。” 她最害怕去的地方就是医院。 贺今羡沉默片刻,最终掏出手机给罗医生打了通电话,在电话里跟她详细转述徐宜昭脚踝伤的情况,医生说不算严重,喷药休息一晚明天就能好转。 徐宜昭冁然而笑:“看吧,不用去医院了。” 贺今羡垂眸睨她,不语。 他的眼神很平静冷淡,但莫名让徐宜昭觉得极其恐惧。 她总觉得,这人或许心里是蔫坏儿的。 换做以前,她绝对不会这样想贺叔叔,但自从结婚后,天天这样朝夕相处,她似乎有点察觉到贺叔叔不一样的一面。 希望不是她想多了…… 她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嬉皮笑脸。 贺今羡动作缓慢给她的伤口喷药,随口问:“来滨城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徐宜昭险些忘了这一茬。 但贺叔叔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不是她随便搪塞就可以解决的,未免惹他不高兴,她没打算说谎。 “我的文章要出版了,就过来见一见主编,因为你这两天也要去外地出差,我想着反正比你先回去就行了……” 她垂着脑袋,就像学生跟老师汇报自己昨晚为什么没把作业做完一样,紧张又害怕。 药的味道在空气中萦绕。 似凝了一瞬。 贺今羡冷白如玉的手掌圈住她纤细的脚腕,温声:“疼就说。” “嗯……” 随后他又平心静气继续算账:“因为我出差不在家,你就可以瞒着我自己来外地?” 贺今羡抬眸看她的眼睛:“昭昭,我不喜欢你背着我做的任何行为,懂吗?” 徐宜昭解释说:“我是个成年人,只是来外地办事而已,这也没什么问题吧?而且还是以若陪我一起来的呢。” 贺今羡敛眸,遮住眼底汹涌的暗潮。 他笑了笑,声线没什么温度地问:“你这是觉得,我没有插手你人生的资格?嗯?” 徐宜昭心尖一跳,被他这种态度怵到不知道回什么好。 “说话。”他轻轻抬起她下颌,逼迫她直视他的眼睛,“昭昭,我再说一遍,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前提是,不能隐瞒我。” 如果今天不是他们凑巧遇上,他可能还不知道她胆子这么大竟然敢隐瞒他来滨城。 家里的监控,他因为工作忙碌才没有看。 只是一上午没看而已,竟是出了这样的意外。 徐宜昭温吞启唇:“我……” 她被吓到了。 这是贺今羡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现出这么强势的压迫感。 他说话时腔调还是缓慢低醇,但每一个字就像风刀子般刮过她肌肤:“不应我的话,可是在心里琢磨什么坏事?昭昭,我在你面前脾气很好,我会保护你,疼爱你,关于你的任何事我都可以无限包容,唯独一点……” “我不能接受隐瞒,你可懂?” 忍了半晌,徐宜昭还是控制不住,簌簌落泪:“我懂了……” 见贺今羡眼里的冷意散去了些,她才总算没那么害怕,过后,仍是心有余悸。 “对不起,这次是我的问题,我不该隐瞒你自己来滨城……” 她本来只是很害怕的,但莫名认了错,就觉得自己还挺委屈的。 这点小事,他至于这么生气吗? 她是泪失禁体质。 只要一旦觉得自己受尽天大的委屈,泪水就会争先恐后流下来,这种时候,越是隐忍,哭得就越狠。 “贺今羡,你是不是其实没那么好。”她抽泣着问出心中的疑惑。 贺今羡把她抱在怀里哄,声音又低又柔:“为什么忽然这么说,我哪里不好了?” 徐宜昭流着泪说:“不清楚,我总感觉是这样的,你嘴里说对我很温柔,很宠我,但其实有些行为也一直在控制我。我觉得这样很不好……” 她很天真单纯,可再单纯的人也能从结婚这两个多月来的相处细节里,品出不对劲的苗头。 但贺今羡就是那种很会说好听话,做事也挑不出错处的男人。 他还很懂得拿捏他们之间相处的尺度,即使是亲密接触的拥抱牵手,他都会一点一点试探她能承受的底线。 每次,他都会顾虑她的心情,从不会越过她心里的那道防线。 但今晚,他这次态度太过强势,让她把从前相处的种种串联起来,才愈发肯定了猜测。 贺今羡静静地凝视她。 她的确是个很聪明的女孩,他即使已经克制至此,却还是让她给发现。 结婚后,他选择慢慢来,他压抑自己的情感,只因不想逼迫她,更不想吓到她。 他有手段,有能力,有时间,对她更是有耐心,既然已经成功结了婚,成为了自己的妻子,他当然可以一步步慢慢来,让小姑娘对他生出爱意。 这是他认为最好的结果。 但她既然都这样说了,想必心里对他多少有了怨言。 这样可不行,这跟他想的不一样。 贺今羡看了她好一阵,把徐宜昭都看得后背爬上了冷意。 她肩颈缩了缩,又听贺今羡慢声问:“那我也直白点,昭昭,你心里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徐宜昭心想,还是叔叔,是长辈…… 她并没很快回答这问题,但贺今羡已经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我们是夫妻,你应该知道夫妻是什么。” 她当然知道,她当初都快要跟他的养子结婚了。 “知道……” 贺今羡捏着她下颌的手,换成捧住她半边脸颊:“夫妻是两性关系,是男人和女人的结合,昭昭,你有把我当你的丈夫吗?” “我的所有行为,只是正常夫妻之间的相处,你却觉得我在控制你。” “我不冤枉?” 徐宜昭迷茫了会,咬唇:“可是……” “可是什么?”贺今羡气息丝丝缕缕缠上她:“既然今晚我们把话摊开说明白了,昭昭,我也没打算一直再给你时间。” 小姑娘实在迟钝得很,他要是一直这样温水煮青蛙下去,恐怕到明年了,她还会在心里说一句,贺叔叔真是个好人。 那是最烂的结果,他可不想听这种话。 “昭昭,亲我。” “就现在。” 徐宜昭懵了瞬,以为幻听:“什,什么?” 他指腹轻轻揉弄她粉润的唇瓣,声线低沉:“我们是夫妻,接吻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徐宜昭呼吸一促:“可是,可是我们应该不是可以做这种事的夫妻。” 贺今羡失笑,温温柔柔地问:“那昭昭告诉我,我们这样的夫妻,该怎么相处才对?” 徐宜昭为难地说:“我……我没想好。” 他又问:“两个多月的磨合,还不够让你认清现实?” 现实是什么呢? 现实就是,徐宜昭为了摆脱她的那一桩困境,不得不嫁给了她曾经未婚夫的养父。 她把自己推到了这样让自己两难的境地。 比起隐婚,这桩婚姻带给她的压力是跟贺叔叔的辈分问题,那是她目前难以跨过去的禁忌。 以及,她内心对贺臻的愧疚。 所以这两个多月,她一直在逃避现实。 她内心根本不想承认自己已经嫁给了贺今羡,她好难面对这个现实。 而贺今羡现在也不愿再跟她玩这样温吞的把戏,偏生强硬地让她面对她当下的状况。 他们是夫妻,夫妻间该干什么,他们也要干什么。 徐宜昭莫名被卷入这个情况,从中权衡了许久,可无论怎么想,只有贺今羡这些话都是不争的事实。 他们结婚了。 “我认清现实了。” 她嘴上说认清现实,泪水还是不断落下来,一颗一颗,跟豆子似的往外蹦。 贺今羡有点心软,看来他目前还是没办法对她使用强硬的手段,默了片刻,又拥着她哄:“吓你的,不想亲就不亲吧,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再来也行。” 徐宜昭狠狠地抽泣,哭腔使她说话的声音都在抖:“对不起,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问题,贺今羡你很好的,你还在等我走过心里那道障碍,从没有勉强过我,你人真好,我刚才不该那样说你。” 她太坏了,怎么能把对她这么好的贺今羡想得那么糟糕。 她总是觉得自己是迫不得已跟贺叔叔结婚,总觉得自己才是最受委屈的那一方,但她从没想过,这段婚姻里好像贺叔叔也是受害者。 他娶她,应该受得委屈比她还要多吧?但是他都愿意为了他们这桩没有感情的婚姻付出努力,她却什么都不做,还总是下意识推开他。 贺今羡抱着她哄了许久,她的泪才总算没再落下。 很晚了,徐宜昭哭得嗓音嘶哑:“你今晚要跟我在这住么?” “不可以吗?”他温声问。 徐宜昭这次没任何反对,今晚的谈话让她清楚知道贺叔叔是真的把她当成了妻子,每次都是贺叔叔一次次为她妥协,对她温柔又细致,她不该总是推开他。 “可以的……” 她声很小地说。 贺今羡听到了,唇角微勾。 晚上两人是躺在一张床上,这次贺今羡主动伸手抱住她,她也没有反抗的意图,虽然有点不适应,但还是试着让自己在他的怀里放松身心。 临睡前,她还在小声在他胸膛前保证:“你给我点时间,我会慢慢试着接受我们的婚姻。” 贺今羡:“好。” 徐宜昭缓缓吐出一口气,暗自告诉自己,她已经是贺今羡的妻子了。 贺叔叔对她这么好,贺臻不在了后,他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的婚姻来保护她,她也应该给他最好的回应才对。 - 经过上次把话说开后,徐宜昭的确开始转变跟贺今羡的相处。 又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 她看他的眼神不再总是含着尊敬,会很自然地喊他大名了,在颐岭别苑,她也会主动进入他的书房找他。 今晚贺今羡回得早,晚饭后,他在书房开视频会议。 徐宜昭端着热茶敲门进屋,他看她一眼,声音压得很低很温和:“留在这儿陪我。” 徐宜昭嗯了声,便自觉坐在视频会议看不到的沙发上看书。 贺今羡的书房有好几面书架,进来就能闻到淡淡的书墨香,她很喜欢跟书本待在一起,让她觉得很舒心。 徐宜昭半躺在沙发上看书,时不时又听着前面传来贺今羡开会时温柔的声线。 她忽然间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不错的。 自从试着走出心里的那道障碍后,她也心如明镜,没那么大的压力了。 心里一旦轻松起来,人的肢体语言也会有很大的变化,她从前在贺今羡的面前会比较拘谨,但现在都敢在他书房的沙发上晃着双腿,哼起小曲儿。 等再睁眼醒来,是在贺今羡的怀里。 “醒了?” 徐宜昭揉了揉眼,“你不是在开会么?” 贺今羡抱她出书房的门,“会议开完就看到有个小姑娘躺我沙发上一直流口水,吓得我赶紧抱走。” 流口水?徐宜昭捂住唇,摸了下唇瓣可干净了,她睁圆小鹿眼瞪他:“你唬我呢?” 贺今羡低声笑:“还真是还骗啊。” 徐宜昭盯着他流畅的下颌线,忽然说:“你还挺会忽悠人的,我和柚子他们以前都被你这纯善的外表欺骗了。” 提起这些,贺今羡也来了兴致,抱着她稳步走着,“嗯?你们以前都怎么想我的。” 徐宜昭哼笑着,翘起下巴:“你猜呢?你这么厉害。” 贺今羡笑得从容:“猜不出来,但我知道,有个叫徐宜昭的小朋友一定是想把我供起来上香。” “……”徐宜昭脸一垮,不语。 “被我猜中了?” “没有。”她才不承认。 回了卧室,贺今羡把她放在床上,高挺的鼻梁蹭了蹭她的颈窝,“洗了?” “嗯……”她羞得身子一颤,虽说结婚这几个月已经适应了贺今羡的肢体接触,但莫名觉得,他这两个字,说得格外暧昧。 贺今羡站起身,将鼻梁的细框眼镜摘下:“困了你就先睡,我去洗澡。” “嗯。”她往床上一躺,视线追着贺今羡挺括的背影,心里莫名觉得有点甜滋滋的。 听到浴室里传来的水声。 徐宜昭翻身打了个滚,她好像有点儿睡不着。 她把脸埋在被子里,轻轻嗅了嗅,清晰闻出了她身上的味道,还有贺今羡身上的乌木沉香味。 她忽然想起什么,朝床头柜望去,那上面正放着贺今羡的四个贴身物品。 细框眼镜,佛珠串,戒指,手机。 她在床上蹭了蹭,爬过去,又悄悄朝浴室门的方向打量一眼,随后,低头拿起这枚戒指琢磨。 在她印象里,贺叔叔早些年基本不戴配饰,这枚戒指好像也是两年前才出现在他手中,除了洗澡基本从不离身。 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枚戒指,戒指样式简单,周边雕刻一圈精致的纹路,不算华丽的款式,但戴在他的手上偏偏就显得可好看了。 她再捡起他常年戴在身上的佛珠串。 拿起来看了片刻,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她一向不太懂这些。 但她知道,越是成功的商人就越是迷信,或许这是特地用来保佑他的。 她把戒指和佛珠串都小心谨慎放回原位。 正要返回躺着,这时,佛珠串旁的那支手机嗡嗡一震。 徐宜昭扫去,见是陌生号码。 如果是熟悉的号码,她肯定不敢接的,怕有人听出她声音,但是陌生电话,还是国外的号码,她就没考虑那么多了。 她落地下床,拾起贺今羡的手机,按下接听。 她还没发出声,听筒那端就迫不及待传来恭敬的声音:“贺先生,阿臻少爷病愈闹着要回国,他闹得很厉害,这边实在是要压不住了。” “我们使用了很多办法,他什么都不听,已经跑过几回都被抓了回来。” “现在阿臻少爷的情绪很是激烈躁动,没完没了的闹腾,我们也实在没办法,所以想问您是不是该使用点强硬的手段先把他安抚下来?” 徐宜昭赤脚站在温暖的毛毯上,脚底板却是冰冷的。 但对面还在不断说这事。 她担心是自己听错了,又继续听了很久。 阿臻少爷。 阿臻。 徐宜昭轻轻放飞了呼吸,咬着唇问:“你是说,阿臻他还活着?” 那边沉默了会儿,就匆忙挂断了电话。 她握紧手机,正要回拨过去时,忽然听到了细微的动静,她仓皇抬头,这才注意到,浴室的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 贺今羡穿了身浴袍,腰带系的松垮,露出胸口大片冷白的肌肤,发梢水珠滴落没入领口,他如玉般的容颜衔着与平时无异的笑容。 这与平常的贺今羡没什么区别,但徐宜昭莫名就觉得一股寒意从头顶入侵,她四肢都冰凉的,与他四目相对几秒,都觉得被他卷入了无尽的黑雾里,要将她吞噬。 他朝她越走越近。 徐宜昭顾不得那么多,丢下他的手机,转身想跑。 贺今羡手一伸,轻飘飘就把人捞进怀里。 “跑什么,昭昭。” 第17章 第17章 他身上湿润的热气在弥漫着。 徐宜昭手里还握着他的手机,被迫沾染了湿意。 她竭力克制,却还是控制不住发抖,大脑与身体像是同时都被按下暂停键,失去所有应对能力。 贺今羡才洗干净,身穿柔软的浴袍,衣领大敞,隐隐约约飘散出沐浴后的清香。但即使如此,还是掩盖不住他身上独有的那股乌木沉香味。 好像这段时间,她也渐渐被这股香味浸透,开始熟悉,依赖。 徐宜昭屏息凝神,小心地想要退开几步。 但那只结实的手掌心还固在她腰后,她没办法了,小声说:“我不跑,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我有些话想说。” 贺今羡:“想说什么?在我怀里说,也是一样。” 他仍是淡笑着,语气很缓慢温和,带着他特有的那种,蛊惑人心诱人上头的腔调。 她也不敢再挣扎。 明明之前没那么怕他了,只是有点不适应而已,最近她开始尝试放下自己心中那些夸不过去的障碍了,可是…… 徐宜昭深吸一口气,小腿根有点发软,在他的注目下,还是鼓起勇气问:“我刚才不小心接到了你手机打来的一通国外电话。” 贺今羡:“嗯,是什么工作?” 徐宜昭摇头:“不是的……” 她语气顿了顿,刻意露出乖巧的笑容,很天真说:“那边说阿臻的病已经好了,想要回国。” “这样啊。”贺今羡叹了叹,缓声:“我也有几个月没去看过阿臻了,偶尔听到那边的人跟我汇报他的情况,猜到他最近应该会不太安分。” “闹得很严重?”他轻描淡写说:“一会我就让那边把阿臻处理好。” 他慢条斯理,且语气没什么温度说出这些话。 而他口里的阿臻,就是半年前被他带回死讯的养子。 徐宜昭脑子嗡地一响,屋内的灯光将她视线也晃了下,都有点看不清面前男人这张温润斯文的面容了。 她缓缓启唇:“贺今羡……我可能现在还有点乱,所以有些事,我得再问清楚一些,你能好好告诉我前后经过吗?” 或许是有别的原因贺臻才没有回国。 她手心抵在他腹间,手指蜷了蜷:“那个……阿臻,他还活着,对吗?” 贺今羡轻声:“你刚才听得很清楚,不是么?” “昭昭,”他指腹贴着她脸颊,缓慢摩挲,又挪至她冰冷的耳垂,揉了揉,说话的气息像毒蛇缠绕在她颈前:“你分明听得很清楚,贺臻他还活着,是我不让他回国。” 是啊,是啊,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是因为听得实在太清楚,她才觉得那一切很不可思议。 她做足了准备问面前男人事情的经过。 她想,她应该能得到一些不一样的回答。 比如:没错,阿臻他还活着,等他身体的伤养好了我就会让他回国。 可是结果呢? 贺今羡就这样坦坦荡荡直接说出,她根本不敢听,不敢信的真相。 徐宜昭惊恐睁大眼睛,瞳仁的光晕紧缩:“为什么不让他回国?又为什么阿臻他还活着,你却说他已经死了……” 贺今羡没片刻犹豫,缓声说:“我带回他死讯没几天,我的人在英国的一个小镇医院找到了他。他的运气很好,车祸被撞下山又因为树枝阻挡才得以缓冲,摔到了半山腰,但当时他自己从车内爬了出来,本想要求救,爬了一段路又不慎滚落到另一条路去,导致警方在事发地点寻不到他的踪迹,他昏迷后被路人捡了回去,又不知道他是谁,就直接丢在小镇的医院里养着,昏迷不醒好几天才被我的人发现。” 徐宜昭嗓子艰涩:“所以,你是早就知道他还活着了?既然阿臻的死只是个乌龙误会,你怎么不跟我们说清楚呢?” 贺今羡拉她到床沿坐下,徐宜昭下意识推开他的触碰,他眼底的寒意一瞬间崩出,再没顾及她的感受,直接将人掐腰按在自己的膝上。 他温柔无比地撩起她颊边凌乱的长发:“急什么?昭昭,让我给你一步步解释清楚。” 徐宜昭面颊冰冷,呼吸紧了又紧:“你说……” 贺今羡:“然后我安排人把他送去私人医院治疗,因为车祸伤得太严重,医生那边为了他身体考虑才不建议转院,这些,你可懂?” “……我懂的。”徐宜昭用力捏紧自己手指,眼睫轻颤:“那些我都可以理解,可是,你还是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让阿臻回国,又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他还活着……” 他一直在避重就轻…… 贺今羡勾唇浅笑,盯着她发白的小脸,语气温柔:“他要是回国了,我还怎么跟你结婚呢?” 他捧起她白皙的脸颊,腔调也带着笑音:“昭昭,这样就好,他在国外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我们也好好过我们的夫妻生活。” 徐宜昭呼吸一凝:“贺今羡……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眼眶蓄满了泪,愤怒低吼:“所以阿臻回不来,真的都是你的手笔吗?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他还是你从小养到大的孩子!” 贺今羡不痛不痒,神色平静说:“我对他挺好的,在所有人都放弃他还生存的时候,不是我一直没放弃寻找他?不然你觉得,贺臻现在还能喘气?” 他眼神凛然,捧着她脸颊的那只手挪至下颌,按住,温声细语地警告:“昭昭,我不喜欢你为了别的男人这样跟我说话。语气太重,就不乖了。” 徐宜昭浑身发抖,心口都一下又一下被重击,她都不知要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 或许她是在做梦才对。 不然,怎么会在她的世界里发生这样离谱的事。 恰逢这时,贺今羡的手机又响了。那手机还握在徐宜昭的手心里,来电显示正是刚才徐宜昭接的那通电话。 贺今羡伸手夺回手机,按下接听。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他很耐心听着,反而唇角勾了勾,笑容很温善:“想跟昭昭联系?” 徐宜昭反应很激烈地抬起头,目露希望看向他的那支手机。 贺今羡淡然从容地朝她挑眉安抚,遂轻声说:“她正好在我这里,我让你跟她通个电话。” 贺今羡把手机递过来:“阿臻。” 徐宜昭心惶惶乱蹦起来,迟疑了半晌,她伸手去接,但下一秒,贺今羡就把手机往回收,儒雅的脸庞冷冷的,却还在笑:“看你这么迫不及待想跟他通话,我忽然不想要你们联系了。” 徐宜昭泪水夺眶而出,扑过去:“你把手机给我!” 贺今羡伸手一勾,将人又再度搂回自己的怀里,右手从她脖颈那绕过去,将她固在自己胸膛前,身躯相贴密不可分。 他高挺的鼻梁蹭了蹭她的后颈,气息低缠:“开个外放好不好?也让我听听。” 徐宜昭背脊一缩,腰身往前躬,就连一点点退开他身体的反应都被他捕捉,轻易按回原位。 他并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话音落地,便动作温柔握住徐宜昭的双手,操控她点开外放键。 徐宜昭呼吸都要提了起来。 那边也停顿了须臾,过了两秒,才发出低沉又嘶哑的声音:“是昭昭吗?” 她的心轰隆一震。 虽然有六个多月没有听到贺臻的声音,隔着电话也不够真切,但仅仅几个字,她就能够确定了。 电话那边是阿臻没错。 绝对是他。 她泪水争先恐后流下来,盯着屏幕里冰冷的界面,她想起在他们婚礼前夕,他出国那天。 那次徐宜昭本想去送机,但他不想她跑太远,便制止了。他出国那天特地来徐家见过她,临走之前给了她一个拥抱。 “等我回国了,你再来接我,到那时,我们就快要结婚了。” 徐宜昭泪流满面,低声喃喃:“阿,阿臻……” 她用力咬着唇瓣,不敢让自己发出哭泣的腔调。 贺今羡温和的眉眼霎时间变得冷厉,黑眸眯了眯,抱她换了个坐姿,他靠在床头,散漫地听他们的谈话。 贺臻语气激烈地喊:“昭昭,我还活着,你知道吗?” 徐宜昭默默落泪:“知道了……” 刚才知道的。 贺臻似乎并没察觉到她的异常,像找到了发泄口,一大堆话吐出来:“我不知道,为什么爸爸他不让我回国,这边照顾我的人什么解释都不给我,医生也说我的身体好了,可是我从医院回到别墅后,还是有好多人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我,那些人嘴里说是为了保护我,可是保护我为什么不让我出去?我好几次想悄悄逃跑都会被抓回来。” “昭昭,难道是国内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现在心里头有一大堆的疑问,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不能回国?为什么别墅里那些人要严厉看管他,还不准他跟国内的人联系? 徐宜昭:“阿臻,你……” 她轻颤着吐出呼吸,正在斟酌用词,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这些残忍的事实。 贺臻越说越激动,声音嘶哑地不像话:“刚才我偷听到看管我的那些人跟爸爸打电话了,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几乎快要疯了,要不是他拿命去威胁,那些人才不会把手机给他联系贺今羡。 短暂的沉默间,两边都在焦灼。 徐宜昭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才好。 贺今羡默默听了场戏,耐心消去,适当地开口:“阿臻。” 他声音轻缓,低沉。 贺臻一瞬间被吓到,顿了会才喊:“爸……” 贺今羡温声问他:“你最近过得好吗?” 贺臻说不算好,又问:“我还想问,国内现在的时间应该很晚了,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晚了,昭昭会跟你在一起?” 他脸色苍白,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 他不希望是他想的那样。 这怎么可能。 贺今羡垂眸看向已经在自己怀里哭得快要喘不过气的小姑娘,心里颇觉怜惜,他低头温柔地吻住她滚落的眼泪。 缓慢腔调的声线通过手机传过去:“现在隔着电话不方便,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跟自己的妈妈打声招呼。” 徐宜昭的指甲深深陷进贺今羡手臂的肉里,他却不痛不痒,仍勾唇笑。 贺臻声音卡住:“您什么意思……” 他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您再说一遍,我可能是耳朵出问题了。” “这很难理解吗?”贺今羡俯身,单手抬起徐宜昭的下颌,他的瞳孔里映出她惊恐的神色,他带着笑意的唇瓣印在她发抖的唇肉上,再轻轻含弄:“昭昭就是我的妻子,也该是你名义上的养母了。” 第18章 第18章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都没人说话,而徐宜昭也整个人被圈在贺今羡的怀里,唇瓣压下来时,她的脸还仰着,他的呼吸汹涌地扑来,将她咬住。 陌生的触感像电流淌过,徐宜昭一瞬间失去反应。 直到贺臻愤怒地低吼出声:“你骗我对不对?昭昭怎么可能会跟你结婚!!” 安静的室内,唯独电话那头不断传来青年不可置信的吼声。 徐宜昭心脏被紧攥,颤动。 她开始挣扎,泪水跟着滑落:“你放开我……” 她艰难吐出来的那句话都被贺今羡吞尽。 贺今羡温柔地勾唇笑,指腹还摩挲着她脸颊颤巍巍的肌肤,“昭昭,别乱动,我在亲你。” 贺臻崩溃大吼:“你对昭昭做了什么?!” 贺今羡胸口的领口被蹭开,垂眸睨在他怀里被亲到浑身发软的女孩,她一双眼蓄满了泪,含着哀求,实在是可怜。 他怜惜般含了含唇瓣安抚她,“夫妻之间,亲个嘴违法了?” 他半掀眸,看也没看,直接掐断了电话。 徐宜昭挣扎了好几下,却无论用了多大的力气都挣脱不了他的怀抱,唇瓣被他吸的又涨又麻。 此刻比起这些,最让她接受不了的是贺今羡在电话里对贺臻说的那些话。 他好残忍! “放、放开我……”她手掌撑在他胸膛前,推他,他拥在她腰后的掌心顺她后背一路往上,托住她后脑勺,唇瓣抵在她唇角温柔说:“不想放。” “昭昭,我早就想这样亲你了。” 他忍了有多久。 不止结婚的这三个月。 既然她什么都知道了,他又何必还要再继续装下去? 徐宜昭的指甲深深陷进他的肉里,他像感觉不到疼,反而是越吻越深,越吻越湿。 贺今羡骨子里跟他平时在贺家的形象完全不一样,他拥有最温柔的声线,最儒雅的外表,却是在做着最狠戾的事。 她根本承受不了他这样用力的深吻,张开唇瓣想要咬他。 他的舌顺势钻了进来,往最深处去。 她从没被这样对待过。 从今晚得知真相到现在,她都觉得好像身处噩梦中,只想赶紧醒过来。 徐宜昭浑身软绵绵提不出劲,心里是气极了,恨极了,委屈极了,开口说话都很艰难:“贺今羡,你不是人……” 她的舌尖再度被咬住。 动作顿了下,贺今羡抬眸,眼尾染了薄红:“索性我也不想当人了,就当昭昭的专属禽兽,好吗?” 徐宜昭的手指甲都黏糊的,大概是把他掐出了血。 与此同时,她的呼吸也在不可控制地加重,“我……” 话没说完,晕倒在贺今羡的怀里。 - 等再睁眼醒来,徐宜昭先是呆滞地望着天花板发了许久的呆。 过了许久,才不得不让自己认清现实。 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后来罗医生来给她看病,她迷迷糊糊中有点印象。 其实也算清醒了,只是她不愿睁眼,不愿再面对贺今羡。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自己,在她心里那么温柔体贴的贺叔叔,竟然做了那种事。 他隐瞒阿臻还活着的消息,不让阿臻回国。 他还…… 她摸了摸自己的唇瓣,一晚上过去已经消肿了,她却感觉这上头还有他□□的余韵。 指尖轻微的颤抖,后背一瞬间又是寒意涌了上来。 她掀起被子把自己脸庞遮住,将自己关在无尽的黑暗中,只有这样,她才可以短暂的逃避现实。 沉稳的脚步声不知何时在床边驻足。 床沿陷了下去。 一股她很熟悉的乌木沉香味在向她靠拢,同时,她的那片黑暗世界,挤进来一寸光亮。 被子被掀开。 贺今羡低头看她:“醒了?” 徐宜昭愣了会,转身,把后背对他。 他身体往下压,将她圈在怀里:“饿吗?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想到他这幅温柔体贴的模样里面都是恶魔与残忍,她心里更气:“你不是人。” 贺今羡叹说:“刚醒来就骂我,看来精神恢复的不错。” 徐宜昭:“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贺今羡:“那可不行。” 劝说不成,他直接连人带被把她抱起来出门,下楼。 刘姐正在下面侯着,见到这阵仗她脸色都没变,还是像往常一样迎接。 徐宜昭愤怒在他怀里挣扎了几下,“放我下来!” 贺今羡落坐,把她放自己腿上,“应你的要求。” 徐宜昭噎住,手指捏着被子:“我让你放我下来,不是这样的!” 他垂眸瞥她气到通红的脸庞,也觉得新鲜:“这么凶?昭昭不是很个很乖巧的小姑娘,嗯?” 他很有耐心边整理束缚她的那层被子,轻声说:“有什么话就好好说,别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 他笑着:“你用这眼神看我,我还挺不高兴的。” 他耐着性子哄了小姑娘三个月,这三个月好不容易让她看他的眼神开始改变,不再像从前那样总是局促又紧张。 这才一晚上,一夜回到解放前。 或许该说比之前还要严重。 他倒是也头疼得很。 徐宜昭把脸撇开不肯看他:“你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呢。” 她鼻尖涌上酸涩,小声说:“我现在还不敢相信那些是真的,贺今羡,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欺负我跟阿臻。” “你跟阿臻?”他眸色乌沉,却仍是温温柔柔地说:“昭昭,你该注意措辞,我不喜欢你把自己跟贺臻归为一体,懂吗?” “你要把我跟阿臻逼到什么地步?他什么都没做错,却要遭受这样的打击,你知道他……” 话没说话,徐宜昭浑身一僵。 她的唇瓣又再次被贺今羡含住。 他这次的吻很温柔,一点一点细致地□□,磨咬她:“继续说下去。” 他声音嘶哑,气息钻进她的嗓子里,“昭昭,你现在真的让我很不高兴,那我只能找点能让自己高兴的事做。” 他轻轻吮着她的舌尖,柔声吩咐:“乖,把舌头伸出来。” “唔……” 她脸一下烧得慌,吓得舌尖一缩,他很快追上来缠住,用力地弄了几下,她手心里全是汗液。 被捆在被子里的手出不来,她想打他。 许久过后,贺今羡才意犹未尽松开她,指腹还色.气地揉弄她的唇瓣,“昭昭这张嘴,比我想象中还要柔软甜蜜很多,水也很多。” 自从发现自己对她起了这样卑劣的心思后,他就不止一次想过,若是亲吻她,该是什么感受。 那次,他险些撞见她跟贺臻的亲吻。 光是想想,他几乎要被逼疯了。 “亲得你舒服么?”贺今羡低声笑,自问自答:“原来亲你是这样舒服,早知道是这样,我也不忍那三个月了。” 徐宜昭根本说不出话,舌尖又痛又麻,她想放声痛哭。 “不……”她羞耻地抿住红肿的唇瓣,压抑了很久的泪水拼命闯出来:“你太不是东西了,贺今羡,我开始讨厌你了。” 贺今羡很随和说:“好,随你讨厌。” 他把她搂在臂弯,给她盛了一碗粥,“吃点吧,吃完了好好休息。” 徐宜昭泪流满面,坐在他膝上耍无赖蹬腿:“我不吃,吃不下去,你怎么这么厚颜无耻,我不管说什么,你都不痛不痒吗?” 贺今羡淡笑着按住她腰肢:“我不会跟你计较,如果骂几句会让你舒服,那就尽管骂。” 他反而觉得还挺有意思。 让她骂几句也没什么损失,总比眼睁睁看着她嫁给自己养子来的好。 徐宜昭哭得嗓子都哑了,肚子很饿,却什么都吃不下去,喂过来的食物她全部都推开了。 贺今羡没对她用强硬的手段,只抱在怀里很温柔地哄,很耐心地哄。 她怎么都不肯吃。 没一会,桌上的手机振动了。 徐宜昭连忙望过去,见是他助理的来电,心里遗憾。 贺今羡瞥她一眼,面不改色接听,那边是张言铭说九点有个会议,快要来不及了。 挂断电话,徐宜昭心里窃喜,他总算要走了。 贺今羡说:“不看你把早餐吃下去,我是不会走的,昭昭,一个会议而已,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他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徐宜昭闷闷地问:“我吃,你就走?” 贺今羡:“当然。” 她现在根本就不想看到贺今羡,能把他赶走最好。 旋即,徐宜昭乖巧地说:“那你放我下来,我好好吃饭,这样吃饭不太舒服。” 贺今羡松开她,但只松开了束缚她的被子,还是把人抱在腿上,“就这样吧,舒服点。” 徐宜昭不开心:“哪里舒服了?” 他说:“是我舒服。” “……”她慢了几秒才回过味,这人真的很人面兽心。 现在都不演了是吗? 吃完早饭,贺今羡果然兑现了承诺,起身打算离开,临走前又说:“在家想干什么都行。” “不过昭昭要是想回贺家,最好安排车子送你去。” 徐宜昭咬了咬唇,点头。 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才离开。 等贺今羡走了,徐宜昭立刻回了二楼卧室。 她在卧室里翻了好久,自己的包,沙发,床上,浴室,桌子都翻了个遍也找到自己的手机。 徐宜昭跑下楼问刘姐:“你看到我手机了吗?” 刘姐说没有。 徐宜昭急忙说:“我手机不见了,你把你手机借我一下,我要打个电话。” 刘姐说不能借。 徐宜昭:“为什么呢?” 刘姐一本正经回答:“贺先生吩咐的,不止我,其他人也不会借给太太。” 徐宜昭后知后觉才明白,贺今羡出门时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早就猜到她会等他走了后跟贺家人联系?所以早就已经断开她任何能跟外界相连的通讯设备? 她只好问:“贺今羡什么时候回?” 刘姐回答:“贺先生中午会回来陪太太吃午饭,您等到那时候就行。” 真是够可以的。 她还是把贺今羡想的太好了…… 她目前跟外界断联,看样子即使自己想出门,也一定会有人跟着,什么都做不了,她只好回卧室休息。 一上午也没什么事做。 等到中午,贺今羡按时回到颐岭别苑。 此时徐宜昭已经在楼下客厅等他回来,他去洗了手过来,很自然把人抱在怀里,“这么乖,特地下楼来接我?” 徐宜昭低声说:“那我这么乖,你会把手机还给我吗?” 贺今羡温声:“当然可以。” 他喊刘姐过来。 刘姐从口袋里掏出了徐宜昭的手机。 徐宜昭:“……” 搞半天原来就在刘姐身上…… 徐宜昭伸手去抢,贺今羡手往回收,她一个不妨,整个人扑到他的怀里,他顺势把人按在自己胸膛前,垂眸看她。 “想要贺臻回来?” 徐宜昭心一跳,紧张得不行。 她没吭声,贺今羡早就看透了她,笑了笑:“让他回来也行,倒也不难。” 徐宜昭期盼问:“真的吗?” 贺今羡:“当然,只是昭昭……” 他声音越来越轻,含着压迫感:“他回来,你确定你们能回到从前的关系吗?” 徐宜昭心跟着一沉。 “我们是正经领了结婚证的夫妻,你觉得他会怎么面临这个情况?” “昭昭,”贺今羡揉着她耳垂,爱怜地说:“你要这么残忍么?” 徐宜昭不语。 贺今羡这句话倒真的点醒她了,贺臻的性子她再了解不过,如果回国后发现身边出现了这种事,他还怎么能承受。 可是。 “昨天在电话里……” 她心里难受,想落泪:“他已经都知道了,不是吗?” 贺今羡:“那就是想让他回国了,这样也好。” “好什么好。”徐宜昭双肩都在颤抖,捂住痛苦面具。 贺今羡揉了揉她头发,跟哄小孩似的:“我们也不必隐婚,我耳根也能清净点。” 徐宜昭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似笑非笑,眼里的光冷却:“你倒是半点都不关心你丈夫。” 她颤巍巍地抬眸。 贺今羡轻声:“我都三十四了,你真以为身边没人催婚?” 徐宜昭很不理解,生气说:“既然催婚这么严重,你为什么不跟别的女生结婚!” 贺今羡眼睛都笑弯了:“你还真够坏啊,我跟别的女生结婚,让你做外面的那个?我做不到。” “昭昭,从我有结婚的这个念头起,我只想要你。” - 关于贺臻回国的事宜,贺今羡很快去准备了。 未免等他回国后,闹一出鬼故事吓到人,贺今羡还特地抽空回了一趟贺家,公布了这个消息。 家里所有人得知后,都傻了许久。 司衍面露惊色:“真的假的?贺臻还活着?” 司柚吓得捧脸:“舅舅您别吓我!这都大半年了,怎么忽然传出他活着的消息?” 两个小辈更多的是吃惊和不可思议。 贺奶奶跟贺薇楠高兴地痛哭流涕,“太好了,阿臻还活着!” 贺老爷子高兴过后,神色阴沉。 等一伙人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才喊贺今羡跟他一起去他独居的小别墅谈话。 桌上摆了一套围棋工具,那是贺今羡每次过来看老爷子时爱摆弄的物件。 他落座后,动作娴熟开始对空气对弈。 贺老爷子拉开板凳在他对面落座,皱眉问:“到底什么情况?真像你口中说的那样,你是不想让家里人担心,才没有告诉我们阿臻还活着的事?” 贺今羡给贺家人的说法几乎是按照事实来的,只不过,他把隐瞒贺臻还活着的原因换了个借口。 说是因为贺臻车祸过于严重,他不想让家里人担心,等确定贺臻的伤养好才公布的这个好消息。 对于贺今羡,家里没人会质疑他的话。 贺老爷子却不这么认为。 贺臻如果还活着,按照贺今羡的处事行为,是绝对不会隐瞒这么久,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贺臻“死”了的事,能让他从中获得什么,他才会刻意去隐瞒。 贺今羡执黑子落下,淡笑:“您觉得呢?阿臻还活着是好事,您又何必打破砂锅问到底。” 贺老爷子眉心狂跳:“我要是不问清楚,担心要不了多久会得知一个我这个老家伙都接受不了的事。” 贺今羡勾了勾唇,他父亲年纪大了虽不管事,但那点机敏程度还是有的。 “也没什么大事,等阿臻回国你们就知道了。” 贺老爷子的确也猜不到贺臻死了,贺今羡能得到什么,贺臻的所有都是他给的,他应有尽有,至于去抢一个孩子的吗? 但这事到底是反常,贺老爷子死活都想不通,遂无奈叹气:“你这孩子,心里头总是憋着事不说,每次笑起来我都害怕得很,还是像从前那样总是板着一张冷漠脸比较好。” 贺今羡轻笑一声:“您这话说的,好像不乐意看到我笑?” 贺老爷子目光闪躲,避开他这句话,苦口婆心道:“今羡,贺家能有现在,几乎离不开你的付出,现在整个贺家你已经是掌权人,你想做什么都行,但是有一点……” “不要伤害阿臻那孩子。” 贺今羡面不改色地扯唇,“放心,我心胸没那么狭窄,我要是真想伤害他,他不会健康长这么大。” 他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他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但也算是我养大的孩子,我对他当然还有着养父子之情,就是阿臻或许,” 他顿住,沉静的目光注视贺老爷子浑浊的眸色:“他年轻气盛,性子又过于急躁,有些事他要是承受不来,做出什么偏激的行为,就别怪我了。” 第19章 第19章 贺臻刚走出机场,就立刻出现两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将他领到一辆黑色suv前。 副驾驶的车门虚虚掩着,隐约能嗅到里面淡淡的乌木沉香味。 贺臻深呼吸下攥紧拳头,进入副驾驶。 贺今羡侧眸望来,淡笑:“欢迎回国,阿臻。” 望着他云淡风轻的笑脸,贺臻实在笑不出来,他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要问清楚,但在看到他养父这张温润儒雅的面庞时,那些话似被堵在了嗓子眼。 他嘴唇蠕了蠕,想说话,还是闭了嘴。 贺今羡也没在意他冷漠的态度,好心提醒:“系好安全带,现在送你回家。” 车子缓慢启程。 贺臻心里憋得难受,便主动降下车窗,迎着外头吹来的风才让能他混乱的思绪稍微平静点。 贺今羡目光直视前方,淡声:“你即将回国的事,我都提前跟家里人说了,回去了先跟爷爷奶奶好好叙叙旧,他们很想你。” 贺臻后槽牙紧咬,憋不住了问:“那么担心他们想我,那你为什么不准我回国?” 贺今羡笑了笑:“都说你车祸的伤太严重要静养,医生的话你是半点儿都不听?” 不要再撒谎了!贺臻很想放声吼出这句话! 医生说他只用住院几个月,在那几个月里他的外伤已经完全都养好了,但等他出了院之后,等待自己的并不是回国的飞机,而是直接被送到了贺今羡在国外的别墅里。 当初住院时,贺今羡不让他联系任何人,不让他联系昭昭,说是因为他伤势太重,会让国内的人担心,他没有多想,就很听话照办。 但出了医院,不准他回国,不仅把他困起来,还断掉他所有能跟外界联系的通讯设备,更别提别墅里有五名保镖整日看守他。 这根本就是不想他回国! 贺臻胸腔起伏,冷笑:“您工作这么忙碌,还来亲自接我回去,这样好吗?” 贺今羡嗯了声,语气轻描淡写:“是挺忙的。但我不来接你,担心昭昭会偷偷过来,想了想,还是我亲自来比较好。” 他勾着唇,转动方向盘:“毕竟,我还没那么大度。” 昭昭……贺臻按紧膝盖,闭上眼缓缓呼出一口气。 约莫十点半,才把贺臻送到贺家。 把人安全送回家后,贺今羡就走了,因为临时有个很紧急的会议必须立刻赶到公司。 他忙得不能落脚,贺老太太还很心疼跟贺臻说:“你爸也真是,要真那么忙,就让阿衍去接你好了,他还非要亲自去。” 贺臻回来后就沉默寡言,尤其有关贺今羡的话题,更是接也不接,贺老太太也觉得奇怪,但没多想。 贺臻缓慢扯了一抹笑:“奶奶,半年多没见,您过得还好吗?” 贺老太太托着他手心和蔼地拍了拍:“我这老家伙还不是老样子,能看到你安全回家,也就心满意足了。你不知道,你当初出事后,家里人有多担心,你爸还亲自去国外找你,就连昭昭她……” “昭昭她怎么了?” 贺臻语气急切。 他现在有一肚子的疑问,他多想知道,为什么昭昭会跟他养父结婚,他再了解昭昭的性子不过,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她是绝对不会嫁给贺今羡的。 贺老太太说:“你那几天下落不明,昭昭就哭了几天,在今羡带回你消息的那天,昭昭直接因为身体支撑不住晕倒了。” “不过这半年多,她几乎在家里没怎么出来过,除了过年那次奶奶也没见过昭昭了。” 贺臻眯了眯眸子。 看来跟他猜想的一样。 他就说,昭昭跟他养父结婚这么大的事,为什么家里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那必然是,家里人还不知道他们结了婚。 看来贺今羡自己都知道抢养子未婚妻是很不耻的行为,才不敢把昭昭带回家! - 下午没什么事做,徐宜昭跟刘姐在后花园浇水,趁着天气好的时候,刘姐也会喊她出来晒太阳,说是贺今羡的意思。 她目前想起贺今羡,情绪就很低落烦躁。 自从得知贺臻还活着的消息起,她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的这桩婚姻了,而贺今羡却像没事人,平时是怎样就怎样。 今儿还特地去机场接贺臻回国,还能伪装慈父。 “太太,”刘姐低声说:“该您走了。” 他们正在下五子棋,陪徐宜昭打发时间。 徐宜昭托着下巴,兴致索然地落下一枚白子,随口问:“刘姐,你做贺今羡的管家有多久了?” 刘姐说:“我从前就是贺家的佣人,因为一些原因才离职回到了老家,四年前受贺先生邀请来到颐岭别苑做管家。” 徐宜昭本就随口一问,没想到刘姐跟贺今羡还有这层关系,感叹:“难怪他对你很尊重。” 刘姐笑容满面:“太太,您放下芥蒂去看待先生,也会觉得他很好。” 放下芥蒂吗?她就是放不下,她绵绵叹了一口气,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得一响。 她心里还想着事,也没注意。 刘姐主动提醒:“太太,您电话来了。” 徐宜昭看了眼屏幕,见是贺老太太的来电,当下心里就一紧,忙放下手中的棋子接了起来。 贺老太太先是问她最近过得怎样,她回答都挺好的,贺老太太便直接进入正题把贺臻回国的事说了。 徐宜昭紧抿着唇,没说话。 贺太太又笑:“阿臻刚回国,昭昭啊,你应该也很想他,今晚有时间来贺家吃个饭吧。” 徐宜昭:“阿臻回国不用好好休息吗?” 贺老太太:“再休息,也是要见你的啊,这孩子平白让你等了他大半年,也给好好教训教训他,等你今晚过来,你亲自数落他几句,看他以后还敢不敢碰赛车。” “……但是奶奶,我今晚还有点别的事,暂时没办法脱开身了。” 贺老太太惊讶:“是很重要的事吗?” “对。” “那真是可惜了,那你明天过来也是一样的。” 说来说去,就是非让她去见贺臻了。 她去见贺臻,以什么名义?他的前未婚妻?他的现养母? 挂断了电话,徐宜昭又是长叹,整个人颓废地趴在桌上,一下一下戳着棋盒里头的棋子,像块软趴趴的小蛋糕。 刘姐失笑:“太太,您不必这么紧张,贺先生会给您解决所有问题,您只用安心做他的太太就好。” 徐宜昭心累得很,忽然不想跟刘姐玩了。 她开口闭口都是给贺今羡说好话。 “我忽然觉得不舒服,想回房休息了。” 刘姐贴心问:“要我为您请罗医生来吗?” “……不用了。” 傍晚左右,贺今羡回了颐岭别苑,见徐宜昭还在床上躺着也很是意外,“阿臻回国了,你不去见他?” 徐宜昭把脸蒙在被子里,趴着。 贺今羡落坐,身子微俯,圈住她的腰肢把她捞出来:“昭昭,你在逃避现实?” 徐宜昭不语,呼吸轻柔地打在枕头上,脸颊软乎乎的肉都挤了出来。 瞧她这副孩子气的模样,贺今羡也忍俊不禁:“躲得了今晚,你能躲一辈子?” 徐宜昭小声嘟囔:“怎么就一辈子了。” 贺今羡慢悠悠提唇:“你最好不是在想跟我离婚的事。” 徐宜昭:“……” 沉默间,贺今羡的手机响了,他按下接听,因为屋内安静,徐宜昭都能隐约听到对方在说什么。 贺家为贺臻回国特地弄了个聚会,让贺今羡今晚就过去。 挂断电话,贺今羡把徐宜昭从床上提了起来。 她睡得身体软绵绵的,人一下没站稳,直接就倒在他怀里,他顺势搂住她的腰,儒雅的面容衔着笑意:“这么热情啊?我就却之不恭了。” 徐宜昭胡乱挣扎了几下,再垂脸,一下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吓到语气一变:“你干什么啊?!” 贺今羡气息忽沉,语调跟着一凉:“我是什么豺狼虎豹?用这种语气跟你丈夫说话,很不好。” 徐宜昭察觉到他此刻的危险,匆忙往后退开。 他不由分说,即使是坐着的身高,也轻而易举把站着的她扛了起来,按住,横放在自己腿上,旋即,他身子俯下。 黑影兜头笼罩,徐宜昭还没回过神,呼吸就被彻底夺了去。 “唔……”徐宜昭手捏成拳头捶打他胸膛,他低声笑了笑,捉住她的手腕按在床上,湿热的吻从唇瓣挪移,一点点亲软她的掌心。 她每根纤细白皙的手指在他的唇瓣下像失了骨头般,软得不像话,他嗓音嘶哑:“昭昭,跟我回去,好吗?” 徐宜昭身子颤抖,泪水挂在眼尾:“我,我不……” “为什么呢?”他唇瓣抵着她:“不敢面对阿臻?” 徐宜昭顾不上身体其他像电流的触感,满腔委屈地说:“你明知道为什么。” 他怎么这么坏,还非要她亲自去面对她不敢面对的那些事实。 “可是怎么办,”贺今羡把她抱起来坐膝盖上,温柔地抚摸她面颊:“都已经让他知道了,再瞒下去有什么意义?” 他长指缓慢挪到她平坦的小腹,在她耳畔亲密耳语:“难道,昭昭是想等着我们的孩子出生后,再让他做我们孩子的,哥哥?” 徐宜昭脸一白,声音微颤:“贺今羡,你胡说什么……” “算胡说?行,也算。”他笑着,将手指轻轻伸进她的嘴里,搅弄她柔软的舌尖:“毕竟,我的昭昭只把这张小嘴给我亲过。” 她背脊微缩,在他怀里弓成了虾状,露出来的肌肤无一处不是粉嫩的。 嘴里猝不及防伸进来异物,她先是本能地含住那根,楞了几秒,感觉身后男人的身体似乎紧绷了起来,吓得连忙将他推出去。 弄了半天,他坏得不行,在她嘴里耀武扬威。 徐宜昭气得咬住那根手指,抬起湿漉漉的眸,恶狠狠地瞪住他。 贺今羡眸色更黑,浓得能研墨。他额角青筋暴起,在克制不住地跳动。 在事态更严重之前,他主动抽出那根手指。 徐宜昭骤然失去力气,软趴趴地靠在他胸腔前。 心里是又气又委屈,还羞耻。 她紧咬湿润的唇瓣,伤心不已地抽泣几声:“我忽然觉得身体不舒服,我想早点休息。” 贺今羡极快恢复如初,“我让罗医生过来。” “……”徐宜昭连忙说:“医生也没用,老毛病了。” “哪的老毛病。” 徐宜昭想了想,“脑袋疼,我有偏头痛。” 贺今羡微笑:“我给你揉揉。” 他垂眸看了眼那根湿漉漉的手指,黑眸凝滞片刻,随后当着徐宜昭的面,舔了干净。 徐宜昭睁大双眼,难以置信看到眼前一幕。 那上面都是她的口水…… “贺今羡,你恶不恶心!”她没忍住,发出灵魂一问。 “为什么要恶心?”贺今羡垂眸睨她:“你的水我不能舔?” “……”啊—— 徐宜昭顿时觉得,头现在是真的有点疼了。 舔过了后,贺今羡才用帕子擦干净手,两只手搭在她脑袋两边,很温柔体贴的服侍她,笑着问:“好受些了?” 徐宜昭小脸古怪地拧成一团:“……不好。还是疼,要不你自己过去吧,我休息一晚上就好了。” 贺今羡面不改色:“你不能出门,我也不勉强了。” 她顿舒一口气。 随后,就见贺今羡掏出手机,她没什么力气问:“跟谁打电话啊?” 贺今羡说:“请阿臻过来。” 徐宜昭瞪大双眼,他语气温和:“不能委屈你出门,只好让他过来见一见他的养母。” “……”徐宜昭眼眶瞬间冒出泪水,“贺今羡,你不是人!” 贺今羡笑着摆弄手机:“跟我回去么?” - 贺家为了迎接贺臻回国,场面弄得很热闹,不过主要还是一家团圆,也就没请多余的人。 司柚下楼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贺臻,上前喊住他。 贺臻脚步都没为她停一下,她愣了会,追上去:“阿臻,我喊你你没听见?” 贺臻冷着脸回头:“有事?” “不是,你什么态度啊。”司柚不悦:“我好心喊你一句而已,你至于一副要跟我干架的样子吗?我是哪里得罪你了?” 这人自从大难不死回来后,脾气好像变得更差了,都没跟她好好说过话,每次就垮着一张脸,跟谁欠他几个亿似的。 贺臻面无表情:“话说完,我能走了?” 司柚气得冷笑:“快走快走,我也不想看到你,要不是今晚小舅舅要回来,你以为我乐意跟你一起吃饭啊。” 她也是有脾气的好吗,本来她还很开心贺臻还好好活着,想着等他回来有好多话跟他说,结果一见面就拉着脸。 贺臻从小脾气就不好,只会在长辈面前装乖乖仔,其实面对他们的同辈小孩态度根本就不好。 也就昭昭能忍受他。 楼下客厅人都到齐了,贺老太太听到两人在楼梯间吵架,还来劝架:“怎么了这是,好好的怎么吵嘴了?今晚可是我们一家人团聚的日子,没事别惹大家不开心。” 司柚撒娇跺脚:“姥姥,是阿臻先欺负我的。” 贺老太太笑着拍了拍她脑袋,“好了,你们也是亲人,干嘛要因为一点小事闹这么难看?阿臻出了那么严重的车祸,为了不让我们担心还半年没回来过,他难得回家一趟,你多少让让他。” 又让,又让,司柚不爽地小声嘟囔,“从小就让我跟我哥让他……” 说是因为贺臻是领养的孩子,他内心会比较敏感,在家里多少也要顾及他的感受,导致她跟她哥不知道多少次要看这少爷的脸色。 一个养子,比亲生的地位还要高。 贺臻主动喊了声奶奶。 贺老太太又劝了几句,两人才面上和好。 说话间,有佣人过来说:“先生回了。” 贺老太太喜笑颜开:“是今羡来啦!” 她牵贺臻的手过去,还苦口婆心劝说:“一会儿跟你爸好好聊几句,你在国外住院一直都是他在悉心关照你。” 贺臻心想,的确很悉心关照,把他的未婚妻都关照成他自己老婆了。 贺老太太灿烂的笑容,在看到贺今羡牵着徐宜昭出现时,霎时间凝住。 她先是楞了几秒,又说:“昭昭,你不是说身体不舒服,今晚不过来?” 徐宜昭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人。 贺今羡替她接话:“没什么大毛病,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贺臻脸色阴沉。 贺老太太眨了眨眼,又觉得眼前画面有点过于离谱了,笑说:“这样啊,今羡去接的昭昭?不过昭昭这么大人了,你还牵着人小姑娘的手,多少有点不合适……” 贺今羡云淡风轻地笑:“我牵自己妻子的手,很不合适吗?” 他语气淡然的。话音刚落下,家里所有人脸色都变了,登时跟炸开锅了一样。 还在跟司衍说话的贺老爷子,蹭地站起身:“你说什么?” 贺今羡淡笑,拉着身侧脸色煞白的女孩走到餐桌前,“今晚是为了庆祝阿臻回家,也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我当然要把自己的妻子带回来。” 他轻轻捏着徐宜昭的手指,柔声说:“昭昭,跟我父母打声招呼吧。” 徐宜昭紧咬唇内的软肉,终是抵挡不住压力,抬起头。 她一一望过去,站在自己面前的贺家人,哪一个不是面含震惊及惊悚,跟看见鬼似的差不多,最终,她的目光落在贺臻身上。 贺臻红了眼睛,上前一步。 徐宜昭心情沉重,低声喊人。 喊过了贺今羡的父母,就没吭声了。 贺老太太急忙问:“到底什么情况,今羡,你怎么跟昭昭结婚了?” 贺今羡让大家落坐,再让佣人把晚餐端上来,他很慢条斯理解释:“是结婚了,还结了一段时间,我很早就想告诉你们。但因为一些原因才拖到现在。” 司柚惊到下巴都要脱臼了,趁机猛地踩她哥一脚。 司衍同样也是震惊不已,兄妹二人脑袋前大大的问号在打转。 贺老爷子:“今羡。” 他沉声一喊,就连徐宜昭都害怕到后背一紧。 在贺家住了十年,她就没见过贺老爷子用这么严厉的声音跟贺今羡说过话。 连她都知道,如今贺家有现在的成就,是离不开贺今羡的付出,所以贺老爷子也早早退休,将整个贺家交给贺今羡管理。 虽说如今贺家的掌权人是贺今羡,但到底上面的父亲还是健在,有些事身为长辈,他并不会一味地让贺今羡乱来。 “你跟我来书房。” 贺今羡说好,随后轻轻撩起徐宜昭鬓边的碎发,手背碰到她冰冷的面颊,轻声细语:“昭昭,你在这乖乖等我。” 徐宜昭低低嗯了声,目送那父子俩离开。 尴尬的气氛尚在。 司柚主动打破僵局:“昭昭,那个,好久没见了,我还以为你一直在家里养病……” 徐宜昭僵硬浅笑:“这几个月是很少出门。” 司衍轻咳一声:“你跟我舅是什么时候结婚的?你够可以的啊,你知道有多少商界大佬想把自家闺女嫁给舅舅,他都没同意吗?我还以为他这辈子要孤老终生了,没想到竟然是被你拿下。” 司衍不愧是贺今羡的脑残粉,贺家其他人还没接受这个惊天地雷,他还不知道经过,就完全站在贺今羡那边。 徐宜昭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只能装没听见,抬头看别处,意外跟贺老太太对视。 老人家看她的眼神很复杂,没有怪罪,但跟以往慈爱的眼神相比,多了几分意味难明的无奈。 贺老太太叹了叹气,笑说:“都落坐吧。" 贺臻坐在贺老太太身旁,低头沉默。 从始至终,他都在抗拒跟徐宜昭对视。 她心里一酸,便也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她其实有在想,回来让贺臻亲眼目睹这一幕,该多伤害到他。 她跟贺臻从小相伴长大,他们的婚约也是心照不宣的,更何况,她很清楚,贺臻有多崇拜自己的养父。 被养父这样对待,他心里怎么承受得起? 半年多没见,贺臻瘦了很多,眉目间也褪去了些青涩,看到他这幅不再如以往鲜活的模样,徐宜昭心里也像种满了酸涩的柠檬。 约莫过了十五分钟,父子俩才从书房出来。 两人谈了什么没人知道。 但贺老爷子脸色没之前那么难看了,当然,也不算好看。 而贺今羡仍是老样子,温润斯文地衔笑。 他主动在徐宜昭身侧落坐,扫了眼面前的晚餐,喊厨房的人过来:“我下午吩咐过,晚餐不要有任何鸡蛋的食材,忘了吗?” 佣人连忙把面前这道菜撤下去。 今晚本该是欢乐的聚会。 但整个贺家因为这件事,都格外的诡异,低沉。 晚饭过后,贺今羡提出要走,司衍连忙挽留:“舅舅,关于过几天去海城出差的事,咱们能谈谈吗?” 贺今羡在面对晚辈时向来很温和:“当然可以。” 等这对舅甥俩一走,徐宜昭也不由感叹。 她想了想,自己从前不是也被贺今羡完美的形象欺骗过吗?如果不是这件事,她可能还沉浸在他刻意捏造出来的梦中。 他是个面面俱到的男人,如果可以,他甚至可以演一辈子。 “昭昭,”司柚紧张地揪着自己的衣袖,欲言又止。 徐宜昭问她是不是有话说。 她涨红了脸,一看就是憋坏了。 也是,司柚这性子还憋着没问出来,也是看在贺今羡的面子上,担心被他说,但她好奇心和八卦不断地在拉扯她。 徐宜昭舔了舔唇瓣:“柚子……” “你能别问吗?” 这种事,她跟谁都不想提。 司柚叹气:“好吧,舅妈。” 徐宜昭:“……” 司柚被一通电话喊走了,客厅就剩徐宜昭。她坐在楼下等贺今羡,无聊得很,憋得实在透不过气,就自己想出去吹吹风。 推开一楼的阳台,里面没人,最中间有个位置很宽敞的秋千座椅。 她坐在秋千上,百无聊赖抬头望月。 月色皎洁,月亮真好看。 “昭昭……” 阳台的门不知何时推开,听出是谁的声音,徐宜昭腰身一紧,连忙坐直,不敢回头。 贺臻走近,声音嘶哑:“我们能谈谈吗?” 徐宜昭犹豫了会,点头:“嗯。” 两人面对面而坐。 徐宜昭坐秋千上,看着自己翘起来的双腿,视线不由自主就落在拖鞋的鞋面上。 不知怎么,她忽然想到傍晚出门时,贺今羡帮她系的一双蝴蝶结。 当时她心里太难受了,也很抗拒去贺家,但因为他温柔的逼迫,又憋屈得不行,穿鞋的时候坐在玄关就突然发疯,把鞋子从脚上甩下来。 说不去了。 贺今羡单膝下跪,帮她把鞋子套上脚,仰脸看她笑:“系不好鞋带就乱发脾气,还真是小孩。” 徐宜昭红着眼反抗:“我本来就小你十二岁。” 贺今羡低头给她系鞋带:“嗯,所以我会无限的包容你,昭昭,系不好鞋带有我。” 她垂眸看着这完美的蝴蝶结,更心烦了。 “你为什么跟我养父结婚了。”贺臻艰涩地问出这个问题。 徐宜昭垂眸:“一点个人原因。” “他强迫你的?” “不是。” 贺臻皱眉问:“那,你是喜欢他?” 也是,贺今羡虽然比她年龄大一些,但他外形实在过于完美,又保养得那么好,成熟稳重,又事业有成的男人,十二岁又算得了什么? 跟贺今羡比起来,他的确不够看的。 徐宜昭摇头:“没有。” 贺臻眸光一瞬间亮了起来。 徐宜昭在心里默叹一口气,看也没看贺臻:“我们还是不要联系了。” 她起身想走。 贺臻连忙也跟她站起来:“不喜欢他,那你为什么不跟他离婚!” 徐宜昭驻足。 他望着她纤柔的背影,声音含着祈求:“昭昭,你跟他离婚好不好?” 与此同时,三楼书房。 司衍久久没听到回应,看向站在窗边的舅舅。 “舅舅,你一直在看什么啊?我刚跟您提的,关于下周出差的事也带上我,您还没答复我……” 贺今羡目光越过葱郁的树丛,将那对男女的背影收入眼底,眸底微沉,面上带笑,却越显寒凉。 他情绪淡淡,转着左手的戒指,骨节冰冷:“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今晚月色不太好。” 第20章 第20章 回贺家一趟,徐宜昭感觉自己快去了半条命,心累得不行,到家就直接浑身瘫软倒在沙发上。 “累了?”贺今羡过来,轻轻拍她的腰。 她腰一软,瞬间精神爬起来:“你真的很残忍。” 贺今羡笑问:“怎么说?” 徐宜昭:“阿臻才回国,你就要他面临这一切,你有想过他怎么接受这些事吗?” 贺今羡又问:“你很心疼他?” 徐宜昭没应这话,想了想,认真说:“我晚上跟阿臻说的很清楚了。” 贺今羡:“你们说了什么?” 徐宜昭没有任何隐瞒:“我跟阿臻说了,我们今后不会再联系,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刺激他了……” 她真的不想把贺叔叔想那么坏,可是晚上他特地把她带回家,目的是什么呢?她没那么笨,怎么感觉不出来,贺叔叔就是要贺臻亲眼看到她跟他的养父成了一对夫妻。 她实在是太可怜贺臻了,他什么都没做错,就因为一个意外的车祸,将他的信念几乎毁了。 今晚她甚至不敢直视贺臻的眼神。 贺今羡凉凉地勾唇,语气不咸不淡:“昭昭,你把我想这么坏,我还真有点难受。” 他伸手将她拥进怀里,她身体也下意识绷得僵硬,他当做没察觉到,还是那样温和的态度,轻声细语地说:“为什么会觉得我在刺激他?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我带我的妻子回家吃团圆饭,有什么不对?” 徐宜昭欲言又止。 他又说:“难道不是你一直把自己放在还是贺臻未婚妻的身份上,还没接受自己是贺太太的身份,嗯?”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他。”贺今羡抬起她下颌,眼底浓稠的黑雾翻搅起来:“是喜欢他,喜欢得不要不要了,那种喜欢?” 徐宜昭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小声说没有。 贺今羡并没有被她取悦,仍旧平静问:“你不喜欢他?” 顿了会,徐宜昭摇头说,不喜欢。 贺今羡眼里的笑意更冷:“昭昭,我不喜欢撒谎的人,你要是说的真心话,我会信你。” 徐宜昭心里骤然沉了一下,还是说:“不喜欢。” “乖。”他刻意放缓语调,压住内心阴冷的暴雨:“不喜欢就对了,最好一直这样不喜欢下去,否则,我真的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让你伤心的事。” 徐宜昭忽然感觉四肢都冰冷的,她抬起眸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被他目光捉住的那瞬间,喉间都像是被扼住,喘不过来气。 他捏住她下颌的手指,渐渐换成虎口握住的动作:“昭昭,我是真的不想惹你伤心。” “但你最好,也不要惹我不开心。” - 晚上,徐宜昭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坐在梳妆台前编马尾。 她最近在网上学习了不少的发型教程,每天都会给自己编头发转换一下心情,但今晚,即使给自己编了再漂亮的发型,她也开心不起来。 到了十点,贺今羡还在书房工作。 徐宜昭自己上床睡觉。 床的中间摆了两个娃娃,一个是贺臻送给她的棉花娃娃,另一个是贺今羡亲手给她圈的小兔子,那天晚上得到这个兔子后,她特地洗干净将它跟这个棉花娃娃摆放在一起。 徐宜昭却没犹豫,还是习惯性的拿起棉花娃娃。 她睡不着,抱着棉花娃娃开始叹气。 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知道是贺今羡回了,徐宜昭立刻装睡。 脚步声越靠越近。 她的心也提了起来,以前从没这么害怕他的靠近,现在的徐宜昭,比以前还还要害怕他。 贺今羡并没躺下,他站在床边看她睡颜许久,随后弯腰,将她抱着的那个棉花娃娃从她怀里抽了出来。 徐宜昭下意识惊呼一声,睁开眼,便见贺今羡站在床边,面衔笑意望着她。 “是我弄醒你了?” 徐宜昭吞吐应了句:“对。” 贺今羡:“那是我的不是,对不起。” “……”他认错果断,弄得徐宜昭也心虚了,她错开目光:“很晚了,睡觉吧。” 她朝贺今羡伸手。 他笑着问:“要抱抱?” 徐宜昭一脸无辜说:“不是,你把那个娃娃还给我。” 贺今羡长指捏着,在手掌心里把玩了两下,轻掀眼帘:“这玩意,我看你倒是喜欢得紧,有什么来历吗?” 徐宜昭心想,这问题他不是问过么?怎么又问:“没什么来历,家里的。” 贺今羡不语,把那棉花娃娃还给她。 她伸手去拿,在即将摸到时,贺今羡的手又往回收,随之手臂微抬,下一秒,那只棉花娃娃被抛进了垃圾桶。 徐宜昭脸色都变了,“你……” 贺今羡顺势搂住她:“下次给你再买一个新的,这个就不要了。” “为什么?”她愤愤不平:“那是我的宝贝,你怎么给我扔了?” 贺今羡好脾气地说:“太脏了,很多细菌。” “哪有细菌了。”她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我都习惯抱着那个娃娃睡觉了,你忽然给我丢掉,我……” 贺今羡把她揽到怀里,耐心哄:“习惯是可以改的,从今天起,你要习惯抱着我睡。” 徐宜昭更气了,想把他推开:“你身上太硬了。” 她小声抱怨:“膈得我不太舒服。” 贺今羡觉得好笑:“我要是软的那也不合适,对么?昭昭。” 徐宜昭好一会才明白他的意思,水润的眸子凶巴巴瞪向他:“贺今羡,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贺今羡:“不说就不说,很晚了,睡觉吧。” 他躺下来,熟稔地把女孩搂进自己怀里,这时,才有闲心注意到她新编的侧麻花辫,长指勾起那撮:“手还真巧,自己学的?” 徐宜昭:“嗯,我看了不少的教程。” 贺今羡:“这么棒,昭昭真是个聪明的女孩。” 徐宜昭心里微微得意,转而又慢半拍想起什么,气得直蹬腿:“我说了不跟你说话,你能别理我吗?” 贺今羡把玩她的辫子,语调慢悠悠:“你不理我就行了,怎么还命令我不跟你说话,这么霸道。” 徐宜昭气得不行。 她故意翻过身,把后背对着贺今羡,视线看向垃圾桶里的那个棉花娃娃,顿时心塞得很。 好在桶里没有垃圾,等明天贺今羡去公司了,她就捡起来。 次日清早醒来,贺今羡不在,徐宜昭睡醒的第一件事就是翻垃圾桶,但这桶里意外的,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她急忙奔下楼,刘姐见状迎过来:“太太,慢点儿,别摔着了。” 徐宜昭停住,连忙问:“早上有人去打扫我们房间了吗?” 刘姐说没有:“您还没睡醒,先生是不会让任何人去打扰您的。” “那,”徐宜昭为难地咬着手指,自言自语:“那垃圾桶里的娃娃怎么没了。” 刘姐没听清她在嘀咕什么,又说:“太太,楼下的早餐备好了。” 跟刘姐去了餐厅,徐宜昭才问贺今羡怎么不在。 刘姐给她倒了杯温水,笑说:“先生今早八点的飞机去海城出差了,这事没和您说?” 徐宜昭眨了眨眼,印象里好像昨晚快睡着的时候他有提过出差的事,不过她压根不在意,就没放心里去。 刘姐便道:“出差三天时间,等贺先生回来那天正好是周末。” 徐宜昭咬了口香肠:“喔,哦。” 刘姐见她态度冷淡,又说:“等先生回来,您可以让先生陪您去郊外踏青,这时候正是好天气呢。” 徐宜昭没应这话,“刘姐,你去休息吧,说话很累的。” 刘姐说不累:“能看到您和先生婚姻和睦,我就开心了。” 徐宜昭虚虚笑了笑。 吃过早饭,徐宜昭去问外面打扫的佣人,问她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很可爱的棉花娃娃,有个佣人回想了下,说早上看到有人收拾的垃圾里边有这个,但垃圾早就已经被送到垃圾场了。 徐宜昭:“……” 佣人问:“怎么了太太,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吗?我是看到贺先生直接跟垃圾似的丢了出来,让我们清理的……” “没什么。”她勉强一笑。 下午没事做,徐宜昭跟刘姐她们在后院的棚子里摘草莓。 今儿天气很好,很适合出来活动。 徐宜昭摘了一篮子草莓很有成就感,笑说:“我没想到贺今羡还会特地种植草莓,看不出来他喜欢吃这些。” 刘姐也笑笑:“我猜可能是特地为了太太准备的。” 徐宜昭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刘姐:“先生没说过,但我猜应该是这样,太太不是很喜欢吃草莓吗?” “而且太太每天在家里很无聊,先生早就已经为您想好了很多让您找乐子的方法。” 这是什么无根无据的猜测,徐宜昭愈发觉得,刘姐就是贺今羡的粉丝头子。 “刘姐,你洗点儿草莓吃吧。” 别说话了。 几个人摘了好几篮草莓回去,徐宜昭跟她们一起把草莓分类,给她们一人分了一大盘。 刘姐见徐宜昭一直在低头琢磨什么,看明白后,实在没忍住失笑:“您为什么在给草莓挑籽啊?” 徐宜昭聚精会神做事中,许是明白自己做的事太无聊了,羞赧地轻咳一声:“玩玩而已,一会儿还是要吃的。” 只是她从小被困在家里的日子比较多,外出的时间很少,大多时候她都是给自己找乐子,给草莓挑籽,也是她打发时间的趣味。 这时桌上的手机嗡地一振。 是向时真来的消息:【徐老师,最近忙吗?】 她放下手里的活,回复:【不忙,有事吗?】 向时真:【没什么,是关于你那篇文章的出版,有些细节想跟你谈谈,顺便想问你有没有时间,我目前正在京市。】 徐宜昭想了想,还是应了邀约。 得知她要出门,刘姐吩咐司机去备车,提醒说:“太太要早点回来。” 徐宜昭心想,贺今羡都出差几天了,她什么时间回家他又不知道,“刘姐,你别跟他打小报告。” 刘姐立刻表忠心:“您放一百个心,我绝对不会的。” 关于这点徐宜昭还算放心,刘姐不是喜欢乱嚼舌根的人,而且刘姐是最希望她跟贺今羡关系和睦的人,就更不会从中作梗。 司机把她送到跟向时真约好的地点。 他正在茶馆等她。 见面就直奔主题,说是她的出版书已经在走流程了,两人聊了许久,整个下午时间飞逝。 到傍晚左右,天色已经暗了。 向时真临时接了个电话有事要提前离开,主动询问:“要我送你回去吗?” 徐宜昭面不改色说不用了,她家有点远的。 向时真面露遗憾:“希望我们下次还能见面。” “我也是。” - 海城的夜晚,高楼大厦夜景繁华。 刚结束了会议回到酒店后,司衍还赖在贺今羡的房间不走,两人就着会议内容再进行补充。 到七点半左右,贺今羡放下手中的事,翻开桌上倒扣着的ipad。 他点开屏幕,看了片刻,又戳开几个窗口,都没在里边看到徐宜昭。 贺今羡脸色骤冷,走到落地窗前,拨刘姐的号码:“太太怎么不在家?” 刘姐回答:“太太下午不知是应了谁的约出了门,我刚才给陈师傅打了电话,说已经接到太太,正在返程的途中。” 贺今羡望着窗外的夜景,语气冰冷:“太太到家了立刻给我打个电话。” “是。” 司衍歪着头疑惑问:“舅舅?” 贺今羡背影挺拔,疑笼罩了乌云般冷峻。 司衍敏锐地嗅到什么气息,连忙戳开楚沫的聊天框:【昭昭要惨了。】 楚沫:【?你才惨了!】 司衍实在服了他女朋友,听不得说她好姐妹的坏话,于是他把贺今羡跟徐宜昭结婚的事,以及刚才的听到的话都告诉了楚沫。 楚沫一下接受这么大的信息量,彻底傻眼,一连串发了巨多问号。 司衍:【舅舅出差,舅妈却那么晚还没回家,行程也不跟我舅舅说,按照我舅舅的脾气,这会儿笑吟吟地,心里估计已经在想着怎么折腾舅妈了。】 楚沫:【!!!等会,我还要时间消化这个大信息量。】 司衍:【乖巧等待.jpg】 几分钟后,楚沫:【所以昭昭现在是你舅妈了,那我要是跟你结了婚,昭昭就成我舅妈了?你觉得这合适吗?我们还是分手吧。】 司衍:【……】 贺今羡回到办公桌,见司衍一脸幽怨盯着自己,淡笑问:“怎么了?” 司衍撇撇嘴,“没事,我刚失恋了。” 贺今羡很没良心地嗯了声:“那就收心好好工作,别成天想些有的没有。” 司衍:“……” 晚上徐宜昭回到颐岭别苑,刘姐一脸急躁迎过来:“太太,您没说会这么晚回来啊。” 徐宜昭解释跟朋友多聊了几句,路上又堵车,见刘姐这幅模样,很意外问:“怎么了吗?” 刘姐把手机掏出来,紧张说:“先生的电话。” 徐宜昭:“……” 一脸不情愿接听。 电话那端,贺今羡的声线很温柔:“到家了?” 徐宜昭握着手机坐下,“嗯。” “晚上吃了吗?” “还没。” 贺今羡:“多少吃一点儿,刘姐应该吩咐人准备了你喜欢的晚餐。” 徐宜昭朝客厅望去,饭菜的确很丰盛:“嗯,看到了。” 贺今羡也没多说什么,就让她吃完了去后院散步消食了再去睡。 挂断电话,徐宜昭很乖地去吃了晚饭。 刘姐还在旁解释:“是我看您这么晚没回才担心到跟先生打的电话,先生他没有逼您回家。” 徐宜昭轻声:“刘姐,我没怪你。” 她就是觉得心里有点难受,为什么好像她不管干什么都被贺今羡限制,她今天不过就是晚回来了一点而已,都还没到八点的时间。 可是一回家他的电话就在等着,好像她是去外面干了坏事一样。 吃过饭,徐宜昭自己去后院散步消食,差不多了就回卧室洗漱睡觉。 贺今羡看着屏幕里,她真的一步步按照自己的要求来做,满意地勾唇笑了笑。 – 贺今羡出差的三天,日子过得很快。 在周末那日。 午时,徐宜昭在后院坐着晒太阳看书,刘姐端了盘洗干净的草莓过来。 她仰起脸笑:“就放在这儿吧。” 刘姐垂眸望向她灿烂的笑脸,不由感叹,太太真的是太乖了点儿。 自从那天晚回家被先生抓到后,她就再也没出过门了,每天就在家看看书,或者写写文章,要么就是在后院浇浇花。 “先生是早上的飞机,约莫下午就要到家了,太太,您开心吗?” 徐宜昭翻书的手一顿,轻声说:“嗯,开心。” 要说不开心,刘姐又得念叨她。 刘姐大喜:“那我不打扰您了,您好好看书。” 徐宜昭托着下巴,聚精会神沉浸在书中的世界里,手机嗡嗡不断震动了几下,她才反应过来。 她取起手机,都没看来电是谁,按下接听。 听筒那响起熟悉的声线:“昭昭。” 徐宜昭睁大眼睛:“阿臻?” 贺臻压低声说:“我现在颐岭别苑。” 徐宜昭急忙问:“你怎么在这儿了?” “我问了爷爷,这儿是他搬出贺家后居住的地址,我没猜错的话,应该也是你们婚后的居所。”说出这句话时,贺臻的声线都在轻微的颤抖。 徐宜昭沉默片刻:"阿臻,你回去吧。" “上次我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们的关系比较尴尬,尽量……还是不要联系了。” 她垂眸,咬着唇低声说。 贺臻深吸一口气:“昭昭,我来亲自见你的目的,你知道是什么吗?我已经都调查清楚了,我出车祸之后,江颂他是不是趁机使坏想要强娶你,你爸想把你嫁给他,你是被逼无奈才选择贺今羡,我都已经知道了。” “既然你不是心甘情愿嫁给他,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你都知道了……”徐宜昭苦笑:“说了有什么意义呢?我已经跟他结婚了。” 贺臻嗓音逐渐粗沉:“或许我们之间还能挽回,你见我一面好不好?如果你不出来见我,我会想办法闯进去。” 这颐岭别苑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保安,他怎么可能轻易越进来?况且,她之前听贺今羡说过,如果有人想擅自闯进来,保安手里的电棍都不是吃素的。 贺臻真要是硬闯,肯定会被打。 她急得站起来,“你别乱来,你想见我不是吗?那你就以贺今羡养子的身份,让这里的人把你从大门那请进来,我帮你跟保安说一声。” 贺臻应了声好。 徐宜昭去找刘姐打了声招呼,得知是贺臻过来,刘姐虽面露不赞同,但还是听话履行,让门外的人把贺臻放进来。 贺臻是光明正大从大门进来的,这样刘姐看到了也不会乱想什么。 她不想贺臻做错什么事惹贺今羡生气,他怎么斗得过贺今羡? 进入会客厅,徐宜昭以女主人的身份招待他,让佣人奉茶。 她真的跟以往在他身边时完全不一样了,光看这个架势,就知道贺今羡对她有多好,让她可以在这么大的别苑里,当至高无上的女主人。 贺臻心里滚过酸涩,这些,他也不是做不到,只是他现在太年轻了而已。 就算有能力,那贺今羡身为长辈就能抢他女人了? “昭昭。”贺臻把茶杯放下,声音低沉:“我想单独跟你谈一谈。” 徐宜昭浑身紧绷:“有什么话就在这说也是一样的。” 毕竟刘姐像门神似的杵在这。 贺臻眼里勾起冷意:“家里的私事,这里的佣人也要听吗?” 刘姐看向徐宜昭:“太太,我能留下来吗?” 徐宜昭心里再清楚不过,刘姐就是贺今羡的眼睛,要是把刘姐支走,就显得她好像要跟贺臻牵扯不清,到时候平白给贺臻添麻烦。 但她又太清楚贺臻的脾气了。 他得知她嫁给贺今羡的原因后,一定更恨是贺今羡隐瞒了他没死的消息,才趁机能跟她结婚。 他特地来到这,如果达不到自己所求,恐怕会赖着不走。 贺今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最好在他回家之前,把贺臻哄走。 “……” 这些事短时间内在脑子里快速捋了遍,她无奈叹气,再看向贺臻颓废的模样,这段时间他看起来没睡好,又遭受这样的打击,他真的很可怜。 还是没忍住心软,徐宜昭转头跟刘姐说:“刘姐你去忙吧,我跟阿臻聊点家常。” 刘姐应是,主动离场。 会客厅这边还是有其他人盯着,徐宜昭想到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让贺臻跟她去客厅旁边的小房子里谈话。 她把房门虚虚掩着,“你想说什么就快说吧,我担心他马上要回了。” 话音才落,徐宜昭转身,贺臻忽地上前几步,挺拔的身形挡在她面前。 徐宜昭愣住,抬眸看他。 离得近能看的很清楚,青年的下巴长了层薄薄的胡茬,眼底有片散不去的乌青。 贺臻镇定说:“我有办法让你跟他离婚,你相信我吗?” 徐宜昭心里一惊:“你说什么?” 那瞬间,贺臻第一时间捕捉到她眼里闪烁的喜悦,就更加笃定,昭昭不喜欢贺今羡,那这将是他获胜的底牌。 “贺今羡帮你家还的那些钱,或许我一时半会拿不出来,但如果你是因为那笔钱才不能跟他离婚,完全不用担心。昭昭,我会帮你想办法,是求爷爷奶奶也好,还是我到处借也行,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还了那笔债,那你就不欠贺今羡什么了。” 他笑容满面畅想:“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如果能帮助你逃离贺今羡,让我做什么都行。” 徐宜昭心里百般纠结,刚才那一刻她的确生出了希望,如果能跟贺今羡离婚,她绝对毫不犹豫。 但她也很清楚,贺臻根本做不到。 她遗憾地轻声说:“阿臻,谢谢你愿意为我付出这些,但我不想拖累你。” 她苦涩一笑:“或许我们的缘分就至此了,你还是回去吧。” 她听完了他想说的话,转身要走。 垂下的右手忽然被贺臻攥住,他胸腔起伏,将自己赤城的心几乎都挖了出来,声线哽咽:“昭昭,你是喜欢我的,不是吗?” 徐宜昭没回头,紧咬唇瓣,害怕自己哭出来。 贺臻小心翼翼握着她手腕,又上前一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十几岁的时候就知道,你将来会是我的妻子,昭昭……” 徐宜昭眼眶通红。 心也在一寸一寸地颤抖。 她转身看向面前的青年,四目相对,那一秒,她真的生出了妥协的念头。 但还没等她开口,这间无比静寂的小房子里,蓦地,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 “昭昭,我还有五分钟到家,你先想想怎么把这个野男人藏起来。” 这道声音很温和,每一个字的音都咬的很平稳,到位,似隐隐带着钩子。 是贺今羡的声音。 他的声音怎么会突然出现? 徐宜昭被吓坏了,脸色瞬间白成纸,浑身上下淌过冷意。 贺臻也吓了一跳。 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在这屋内打转。 贺今羡的声音再度响起:“找不到我?” “这么没良心呢?” 他低沉又缓慢的语调悠悠在这屋子里回荡:“我是你的丈夫,离不开你的丈夫啊。” 第21章 第21章 监控?贺臻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把面露惊悚的徐宜昭挡在自己身后。 但他不知道监控隐藏在什么位置,只能愤怒朝这间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屋子嘶吼:“贺今羡,你已经不值得我尊重你了,你隐瞒我活着的消息,不就是为了得到昭昭吗?” 一辆黑色奥迪正在道路中平稳行驶。 车后座,男人坐姿闲散,腿上放着ipad,饶有兴致看向画面里被青年护在身后的女孩。 镜头画面很清晰,他甚至都能看到徐宜昭已经吓到把自己嘴唇都咬白了。 他撑着额头,一如以往般温润地笑:“还真是一副有趣的画面啊。贺臻,这是不是你最勇敢的一次,嗯?” 他这个养子,每次在他面前都表现得低眉顺目,乖得跟孙子似的模样,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贺臻骨子里有多桀骜不驯。 贺臻眉目冷冽,冷声笑:“贺今羡,你真配不上我喊了你十多年的爸爸。” 身为一个养父,竟然觊觎起自己养子的未婚妻,还不惜做这样卑鄙的手段也要抢夺到手?如果从前他对贺今羡还有尊重和敬仰,那么此时此刻,那些情感全部都消失殆尽。 “让你失望了,我也很抱歉。”贺今羡语气平淡,嘴里说着抱歉,但下手抢他未婚妻的时候,可有过心软吗? 没有。 经过这件事,贺臻已经彻底明白,为什么外界会传贺今羡是个很冷血无情的刽子手。 就连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他都能狠心做出这种事! 徐宜昭被挡在贺臻身后,手指都在发抖,见他说话愈发难听,她连忙扯着贺臻的衣袖,想要他冷静点。 “阿臻……” 但贺臻已经被彻底点燃情绪,又怎么会被她轻易安抚。 贺臻:“你还有五分钟到家是吗?那我等你就是了。” “阿臻!”徐宜昭立刻喊:“你快回去!” 贺臻回头朝她露出笑容,安抚她:“昭昭别怕,我会保护你。” 徐宜昭脸白得跟纸似的,如果可以,她根本不想这对父子闹成这样。 贺今羡敲了敲手指,望着屏幕里画面,勾唇淡笑。 前面开车的司机后背骤然发冷,加快速度行驶。 在等贺今羡回来的那几分钟里,徐宜昭觉得度秒如年,每分每秒都很煎熬。 没多久,她听到玄关那有动静,有人去迎接,她听到是刘姐在喊先生。 是贺今羡回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徐宜昭腿根都在发软。 她还没做好准备怎么迎接这场战争,但似乎贺臻已经想好了,他并没有任何惧意,反而是攥紧徐宜昭的手腕,牵她出去。 刚打开门。 贺今羡已经站在门口,含笑望着她:“昭昭,这么迫不及待来迎接你丈夫回家?” 语气轻缓温和的一句话,却平白使四周的气压急速上升,压迫感同时汹涌袭来。 徐宜昭心咯噔一跳:“我……” 她刚开口,话就被贺臻打断,他把握住徐宜昭手腕的那只手,特地摊开在贺今羡的视线前,明目张胆挑衅:“看清楚了?什么叫两情相悦,你的行为跟夺人妻子有什么区别?” 贺今羡面色不改,只看向徐宜昭:“昭昭,你有什么想说的话?” 徐宜昭手心冒了冷汗。 他此刻情绪越是平淡,她才越是紧张,正常人都不可能被这样当面挑衅还能做到面带微笑,平和待人的。 贺今羡显然不是正常人。 “我……” 贺今羡定睛凝视她,语气轻描淡写落地:“想清楚要跟我说什么。” 这是警告吗? 如果她的表现让他不满意,贺臻会发生什么? 徐宜昭不敢拿贺臻去赌,她几乎是很快就做下决定。 在贺臻没任何防备时,她用力往回抽了几下,把自己的手腕从贺臻的手里挣脱出来,小声说:“你放开我。” 贺臻难以置信地喊她:“昭昭……” 他想起什么,追问:“你是怕他生气吗?你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徐宜昭垂眸,语气很重地说:“贺臻,你别闹了行吗?” 她真的觉得有点心累,不知怎么,就跟贺臻走到了这个地步。 她实在不想害他。 “闹?”贺臻霎时间红了双眼:“你觉得我只是在闹吗?昭昭,我为什么会过来找你?为了能让你离婚,我做什么都可以,你难道就不能信我?”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徐宜昭让他认清现实:“贺臻,我已经跟他结婚了。” 还能改变什么?她的人生已经没办法改变了,她是不能跟贺今羡离婚的。 而贺今羡又怎么会这样任由贺臻乱来,真要把他惹急了,贺臻拥有什么,他都会收回去。 贺今羡就是贺家的独裁者,不是吗? 贺臻低声吼:“可你根本不是自愿跟他结婚的!” 他转头看向面前这位淡然自若的男人,双目通红:“贺今羡,你早就已经设计好了不是吗?是不是即使我没有出车祸,你也会采用别的手段来得到昭昭?” 徐宜昭茫然望过去。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再演下去的必要,贺今羡坦然一笑:“你的敏锐程度还算没那么糟糕。” 徐宜昭睁大眼睛,瞳仁轻颤。 贺臻胸腔起伏:“你怎么能这么卑鄙?强迫一个比你小那么多的女孩跟你结婚!” 他死死盯着贺今羡那双沉静的黑眸。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把眼前这个男人当成自己父亲去看待,即使他只大自己十二岁,但从十岁起,他就敬佩这个男人,他的很多学识,他的能力,很多都是贺今羡亲手教导。 他还记得贺今羡曾经说过的话。 ——太过软弱的人,是护不住自己重要的东西。 他又何尝不是贺今羡眼里的那些弱者,贺今羡想要,自然有千万种手段得到。 “强迫?”贺今羡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凉凉地启唇:“你在这吠了半天,来来回回,就只会说这些话?” 他眸色平静如深海,被一个小辈指着鼻子骂到这个地步,也没有半分调动他的情绪,他从始至终看贺臻的眼神都淡淡的没什么波澜。 这让贺臻愈发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 贺臻冷声嗤:“是因为我说的实话,戳到你的痛处了?” 贺今羡:“你尽管骂,骂出来让你好受点也行,毕竟昭昭是我妻子的事实,你没办法改变了。” 他上前几步,很自然地朝徐宜昭伸手:“昭昭,过来。” 徐宜昭下意识后退半步。 他眸色微眯,捕捉到这个细节,缓慢扯唇:“昭昭,我对你有耐心也对你很包容,但不见得对别人也一样。” 徐宜昭吓得头皮发麻,指缝里都透着凉意。 在他漠然的目光下,徐宜昭闭了闭眼,终是上前几步,主动走到贺今羡身侧。 他很满意,牵住她的手心,视线扫向她腕子那处。 她肌肤本就细腻无比,无论谁的力道大一点,都会在她肌肤上留下印记,现在那一圈红痕,也彰显着她刚被别的男人碰过。 他瞧着,倒格外的刺眼。 贺今羡掏出帕子,给她擦拭那圈痕迹。 徐宜昭条件反射地往回抽了一下,他握住她手腕的手,轻飘飘就把她摁在原地。 “别动,给你擦干净。” 他垂着浓密的睫,语气寒凉:“昭昭这么娇气,可不能随便让人碰。” 擦了一圈,红痕还在,但已经是他另外覆盖的那层。 独属于他留下的痕迹。 舒服了。 徐宜昭小腿肚都在发抖,想跑跑不了,只能跟个提线木偶似的,乖乖站在原地任由他摆弄。 他的手掌心是温热的,她却觉得浑身寒凉。 贺臻实在看不下去了,一股暴戾涌上心头,再也克制不住,整个人朝贺今羡扑过去,就要提起他的衣襟。 在他动身的那一秒,贺今羡就已经松开了徐宜昭。 位置瞬息转换,贺今羡轻飘飘将贺臻按在墙面上固住。 贺今羡紧实的小臂抵在贺臻脖颈的命脉处,声音低缓:“你的格斗技能都是我亲自教你的,看来我这个做父亲的还是不够尽责,竟是教出你这样的废物。” 见他右手手肘又往贺臻脖子上方抵,徐宜昭大惊失色:“不要!” “贺今羡,你别打他!” 贺今羡也没什么动静,垂眸睨了眼贺臻愤怒的表情:“打?昭昭,为什么要用这个词来形容。身为阿臻的养父,我有权利管教不听话的儿子。” 他脸微偏,看向徐宜昭:“昭昭,你先出去。” 徐宜昭倔强地忍住泪:“我不!” 她要是出去了,万一贺今羡欺负贺臻怎么办。 他这人这么坏,这么会欺负人。 贺臻被按在墙上,脸色胀得紫红,他全程没说话,也不是他不想挣脱,是他根本就挣脱不开。 昭昭还在为他求情,她越是为他求情,他越觉得难堪。 这恐怕是他人生当中,最耻辱的一天。 还让昭昭亲眼看到这一幕。 贺臻紧咬后槽牙:“昭昭,你先出去吧。” 求你。 贺今羡云淡风轻地说:“外面的餐桌上有一盒甜品,我特地带回来给你的。” 徐宜昭低着头喃喃:“我过敏,吃不了蛋糕。” 贺今羡:“是一款主打无蛋奶的蛋糕。” 徐宜昭眸色轻颤。 - 刘姐正在餐桌旁候着,见徐宜昭出来,特地吩咐人把桌子上那盒甜品取出来摆放在精致的碟子上,笑容满面:“太太,您快看啊,这可是先生特地给你带回来的甜品呢。” 徐宜昭情绪低落,望着这盘子上精致的糕点,发呆了几秒。 还是有气无力地坐下来。 她不知道那屋子里正在发生什么,因为实在太担心了,根本没心思吃甜品。 她慢吞吞握着勺子,低声问:“刘姐,这间屋子,还有没监控的地方吗?” 刘姐愣了会,连忙回答:“太太您别乱想,先生是担心他不在家的时候,您会出什么事。” 徐宜昭舀了一勺甜品送进嘴里。 糕体口感绵密细腻,入口即化,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无蛋奶蛋糕。 “因为担心我,才一天二十四小时监控我吗?”她抬起头,面带笑容夸奖:“刘姐,你还真是为他把借口找得好完美。” 她一直以为身边只有刘姐一个人形监控,没想到原来她的四周都是眼睛,她在这个家里,无论去什么地方,无论在做什么说什么,全部都在贺今羡的眼皮子底下进行。 她的每时每刻,都要被贺今羡过目。 刘姐听出她生气了,吞吞吐吐说:“太太,您别生先生的气。” 这句话徐宜昭没有接。 她很乖巧地把这碟甜品吃完了,但整碟甜品吃得一干二净,她都不记得这个甜品长什么模样,究竟是什么味道。 放下勺子的那一秒,贺今羡也闲庭信步走了出来。 徐宜昭心立刻提起来,朝他方向望过去,很可惜,并没看到贺臻的身影。 贺今羡过来,问她甜品好吃吗? “好吃……” 徐宜昭垂眸。 贺今羡黑眸揉着碎光盯她唇瓣,随后不假思索地俯脸。 徐宜昭先是愣住,因仰脸看他的动作,以至于迎面就接住了这个吻。 贺臻从屋子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脚步一凝。 目光死死瞪着贺今羡微弯的后背,最终,愤怒大步离开。 徐宜昭心里蓦然刺痛,连忙要推开。 后脑勺又很快被贺今羡温柔地托住,他把她的脑袋按回来,轻轻含吻了片刻才松开,声音低哑带笑:“嘴唇上还有奶油,很甜。” 徐宜昭脸上燥热,逃也似的扑到桌子上抽了张纸巾捂住嘴唇,气愤到声音都在抖:“我嘴巴没擦干净你可以直接跟我说,要这样……吗?” 还都被贺臻亲眼看到了! 贺今羡唇瓣艳红,眼尾勾笑:“我亲你,你不开心?” 她开心才有鬼了!刚刚才发生了那样的事,本来她就心情乱得很,况且还被贺臻看到这一幕。 贺今羡笑意渐淡:“昭昭,你那天跟我说自己不喜欢贺臻,应该不是骗我吧?” 徐宜昭后背一凉,没吭声。 贺今羡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修长的手指若即若离滑过她侧脸的线条:“你最好说的是真话,否则,我要是不开心了,我舍不得欺负你,恐怕只能找贺臻的麻烦。” 徐宜昭气急:“你怎么这样?” 是他对不起贺臻在先,竟然还能脸不红心不跳说出这种话,她实在忍不了了。 “就跟阿臻说的一样,你根本不配让他喊了十几年的爸爸!” 有这样为人父亲的吗? 贺今羡温柔地提唇低语:“我本来也不是他的爸爸,昭昭,你不替我心疼?我抚养他的时候才二十二岁,正是贺臻这样单纯的年纪,我的人生也才刚刚开始,偏偏就有个才小我十二岁的养子,这事认真计较起来,到底是谁受委屈?” 徐宜昭温吞地眨了眨眼:“可是,是你们贺家要收养阿臻的啊……” 虽然她也觉得这事有点离谱了。 贺今羡嗯了声,拖着腔调:“你到底要为他说多少话?” 徐宜昭硬着头皮反驳:“我跟他本来就是青梅竹马感情很好呀,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个意外,我早就跟他结婚了。” 贺今羡笑她天真,指腹捏着她脸颊软肉:“想的真美,昭昭真当我死的?” 就算没车祸那事,她也不可能跟贺臻结婚。 徐宜昭想起贺臻说的那话,也明白他什么意思,顿时觉得难以置信:“贺叔叔,你为什么会想要跟我结婚?” 她一直都很不明白。 贺今羡还是那副温柔的模样:“贺臻配不上你,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能把你照顾的这么好?” 听起来这话有点奇怪。 徐宜昭都不明白贺今羡怎么会对她有这么深的感情,她印象里在贺家时,跟贺叔叔并没有很多交流。 私下相处的机会也不算多。 她忍不住在想,是不是贺叔叔单身太久,心里扭曲了,所以看自己的未来儿媳妇也眉清目秀的。 当然,这话她不敢随便说出来。 但她脸上的表情在贺今羡面前可是藏不住,贺今羡很少这样,气极反笑:“你要把我气死才满意?” 徐宜昭又窝囊又勇敢地小声说:“那你气死吧。” 贺今羡望向她,声音柔和:“让你失望了,我都把你娶到手,怎么舍得死?跟贺臻感情很深,是吗?那么,你觉得你姐怎么样?” 徐宜昭懵住:“什么意思?” 贺今羡耐心地说:“让你姐当你的儿媳妇,每天喊你妈,给你过母亲节为你出气,行吗?” 徐宜昭深受震撼,喊他名字都在结巴:“贺今羡。” 她再一次发出灵魂一问:“你是不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第22章 第22章 贺今羡轻声说:“不好么?据我了解,你那姐姐似乎很喜欢贺臻。” “至于贺臻对她是什么想法,我也不清楚,想必应该是不会太抗拒。”他把玩着徐宜昭纤细的手腕,“他不是很想结婚?我们成全他,好不好?” 徐宜昭气红了双眼:“哪里好了,你明知道……” “嗯?”贺今羡不动声色缩了下瞳孔:“不是不喜欢贺臻吗?就这么在意他跟别的女人结婚?” “……不是的。”她低着头,装作好心的样子:“我觉得这样不好,你还是别乱点鸳鸯谱了。” 贺今羡倒觉得挺好,他还很耐心跟她分析那两人结婚的好处,贺臻太幼稚了,徐欣染大他两岁会成熟些,婚后也可以管管他。 徐宜昭沉默许久,他好听的声音不断落在她耳畔,她只觉得嗡嗡响不停,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也实在忍无可忍,打断了他的话:“你是故意让我难受的吗?” 贺今羡收了笑容,静默望着她。 徐宜昭泪花在眼眶打转,气到语无伦次:“你明知道我心里很不舒服,还故意要把那两个人凑在一起结婚,你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想要我难受吗?你太坏了!贺今羡,你根本就不是东西,是臭虫!你要真是虫子,我就一脚踩下去了!我也要让你难受!我踩死你!” 气死她了快。 贺今羡神色稍怔,又被她这段毫无章法的咒骂逗出笑声。 他微微提唇,很温和地安抚她:“我这次去海城出差,除了给你带回来这块甜品,还另外有一件礼物。” 徐宜昭双手捂住脸,根本不想看他。 贺今羡让刘姐将东西拿过来,再把徐宜昭身体摆正面对他:“ding!ding~” 他放缓了声,发出这种拟声词。 徐宜昭人都傻住了,不知觉把手放下,茫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手里捧着一件礼物,眼尾弯弯对她笑:“昭昭,打开看看。” 徐宜昭迟疑着,伸手接过礼物。 “你去出差,怎么还带这些东西回来啊?” 贺今羡:“记挂着你,看到什么都会想到你。” 徐宜昭非常喜欢收礼物,况且她素质太好了,根本不可能面对一个对着自己微笑,还送礼物的人发脾气,刚才那些愤怒很快散去。 她吸了吸鼻子,解开那个蝴蝶结。 内心忍不住嘀咕,贺今羡能送给她什么呢? 他看起来还挺满意这个礼物似的。 她忽然也有点期待感。 在他的注视下,礼物被拆开。 徐宜昭疑惑将手探进去,取出一本厚厚的书籍。 贺今羡说:“回京市前,我意外看到的这本书,觉得很适合你。” 没清楚书名,但得知收到的是一本书,徐宜昭还挺开心,她最喜欢看书了。 “谢……” 话还没说完。 当她把整本书拿出来,才发现封面一行大字【不说脏字骂人的方法】 徐宜昭手指一紧,瞳孔轻颤看向贺今羡。 贺今羡弯了弯唇:“拿回去,无聊的时候就看看,下次再骂我,就不会只是来来回回就那几句了。” 徐宜昭蹬了蹬腿,差点气哭了。 - 她发誓,她再也不要跟贺今羡说话! 他已经把他在自己心里的那完美男人的形象彻底破灭。 他太坏了,根本不是人! 徐宜昭气咻咻跑回了卧室。 洗过澡,从浴室出来,心情平和了许多,以至于擦头发的时候看到书桌上那本书,长长叹了一口气。 半小时后。 她捧着那本书躺在床上,认真地研究。 也不知道贺今羡上哪买的这本书,她一开始看了很生气,但真翻开看了几页发现还挺有趣的,上面描述了很多吵架时用得上的怼人语录。 她就是嘴太笨了,才会每次被贺今羡这个老男人欺负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回嘴。 她一定要把这本书背的滚瓜烂熟! 与此同时的书房。 刚结束一场线上会议,贺今羡摘下细框眼镜,揉了揉眉骨。 打开抽屉的ipad,画面里,徐宜昭已经很乖躺在床上了。 刘姐敲门进屋,端了杯咖啡放在桌上:“先生,太太今晚有点过于安静了,自从被您气回房间后,她就没有出来过。” 就连晚饭都是在卧室吃的。 这小姑娘外表瞧着软萌好欺,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谁看了不心软,都以为是乖到打她一下,她还会跟你鞠躬说谢谢的软包子,没想到还是有点儿反骨在。 贺今羡淡淡勾唇:“随她去。平时我不在的时候,她要是生气了,你找点儿事让她解解气,总是被这样气到,对她身体不太好。” 刘姐无奈摇头,“好的。” 话是这么说啊,但是先生能不能也别气太太了。不过转念一想,太太又何尝不是也在气先生。 只是贺先生比较能伪装,他很少表现出真实的情绪。 况且,他也的确很少生气。 到了他这个地位的男人,什么风浪没见过,什么难搞的人没处理过,这点小事也不足以让他计较。 目前贺先生还是把太太当小孩似的,什么都依着她,顺着她,但自己又过不了太太还惦记着贺臻这关,诚心想要她断了心思。 “您真打算让阿臻少爷跟徐家那位小姐结婚?” 贺今羡眉目凉薄:“不可以?” 刘姐连忙应:“您的决定没人能改变,不过阿臻少爷就不见得会乖乖听话了。” 贺今羡勾起冷笑,望着屏幕里的女孩,悠悠低语:“他不听话,我有无数种办法让他低头。” 他目光扫了眼面前这杯咖啡:“端下去吧,不喝了,里面加了奶,不是吗?” 刘姐:"是我的疏忽,我忘了先生在家时是不喝咖啡的。" 从书房出来已至深夜,贺今羡返回卧室。 屋内还点着灯,他靠近时才发现,徐宜昭已经趴在书上睡着了。 半边脸颊压在密密麻麻的字上面,他把那本书抽出来,她的面颊都留了几道印子,这时,才注意到她眼尾是湿的。 伸出手指轻触,确定是湿意。 真可怜。 躲起来哭过了。 起身去浴室寻了副帕子回来,贺今羡坐在床沿给她擦干净脸上的泪痕。 她还没醒过来,但似乎对他的触碰,就连在睡梦中都有点抵抗,细眉微微蹙着。 他忽然想起下午她问,他为什么会想要跟她结婚。 为什么呢? 这个答案他当时就可以给她的,只是,怕小姑娘接受不了。 怕她知道,他喜欢她很久,就更会惧他如洪水猛兽。她会知道,原来他身为长辈,身为被她尊敬的叔叔,竟然会觊觎一个年龄比他小那么多的女孩。 这些让她知道了,可不是好事。 - 酒吧灯光绚烂,音乐声震耳欲聋。 贺臻来的时候,有好几个公子哥热情招呼他,“贺少爷,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你也别冷着一张脸了,咱陪你多喝几杯怎样?” 贺臻面容冷峻,瞟也没瞟他:“这点儿怎么够?是看不起我的酒量?” 他这句话引得在场所有人都沸腾了,登时响起一片欢呼:“都没听到贺少爷的话?再上点酒来,最烈最猛的,今儿我们不醉不归!” 璀璨光晕的笼罩下,舞台上扭动身体的男女们动作愈发张扬,暧昧光影不断交错。 “贺少爷,怎么瞧你是闷闷不乐的。”那公子哥调侃:“我还很好奇你那神奇的经历,车祸从山上摔下去竟然大难不死,说说是什么感受呗?” 贺臻咬着烟嗤笑:“能有什么感受?不然让我开车把你撞下山,你自己体验一下。” 那人脸色忽变,笑说:“瞧你这话说的,还是算了,我觉得活着挺好。” 察觉出贺臻情绪不好,一副要找人干架的样子,那人也不再热脸贴冷屁股了,自个儿搂着辣妹去边儿玩。 不知何时,身旁又落坐一人。 贺臻蔫蔫地喝着酒,脖子仰起,酒水从唇瓣溢出,蜿蜒的痕迹从下巴流到脖颈。 他已经独自闷了好几瓶烈酒。 这时,一只纤细的腕子夺过他手中的酒瓶,“你才出院就酗酒,不怕身体出问题?” 贺臻侧眸瞟去,眼里冷意弥漫:“是你?” 徐欣染微笑:“怎么,你很失望看到我?” 贺臻没理,又继续开了一瓶酒。 徐欣染:“你还活着我很高兴,但你到底为什么回来后就变了一个人?是发现昭昭没有等你嫁给了别人,你伤心了?” 贺臻低声吼:“关你什么事?” 徐欣染见他这颓废的模样,心里难受:“你很失望,在你心里那么好的昭昭,那么喜欢你的昭昭,竟然在你死后几个月里就跟别人结婚了,对吗?” “那又怎样?”贺臻用力把酒瓶按在桌上,声线嘶哑:“我要是不在意才有问题!昭昭本来就是我的!” 徐欣染语气低落喊他:“贺臻。” 她主动上前拥抱他,柔声说:“既然昭昭已经结了婚,你就……” 话没说完,贺臻猛地站起身,一掌把她推开:“滚,别碍着我!” 贺臻头疼欲裂,去洗手间洗了把脸,他望向镜子里尚且还是稚嫩的面容。 他才二十二岁。 自从前几天从颐岭别苑回来后,他就挫败地在家躺了好几天。 他跟贺今羡比起来,哪里够看的呢?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差距,不仅仅是年龄,还有阅历及能力。 跟贺今羡比起来,他有什么? 他的所有都是因为被冠上了贺今羡养子的这层身份,没了贺今羡,没了贺家,他什么都不是。 或许,他都不能是昭昭的未婚夫。 可是昭昭,是他一直以来,认为唯一属于他的人。 贺今羡就那样无情把她抢走了…… 贺臻心中戾气无处爆发,最终用力捶向镜子,拳头被砸得鲜血淋漓。 他摇摇晃晃走出洗手间,迎面就撞到一个男人,连抬眼的兴趣都没,提步要走。 那被他撞到的人当即站在原地,嫌弃又狂妄地盯着他背影:“喂,撞了人,不道歉?” 贺臻当没听见,继续走。 那人火大追上去,用力拉住他后衣襟:“贺臻,你想死吗?” 这熟悉的声音,瞬间使贺臻醒了酒。 他转身看向面前的男人,眉宇渐渐拢成疙瘩:“江颂!” 江颂砸了砸唇瓣,不屑地笑:“记性还不算差,叫你颂爷大名有事?” 贺臻想起徐宜昭会嫁给贺今羡的原因,都是因为这个混账对徐宜昭起了心思,如果不是江颂,他的昭昭也不会走投无路…… 江颂就是他不幸的导火索! 贺臻低头没做回应。 江颂本身就心烦得很,正好也找他有事:“你倒是运气不好自己凑到我面前来了,老子还有事问你,你不是死了吗?回来干什么啊?还有,昭昭这几个月去了哪儿,你把她藏起来了?” “你小子干脆死外面就好了,废物东西一个,你……” 话没说完,只闻“嘭”地一声巨响。 在那之前一记重拳砸落。 江颂毫无防备,被那记重拳砸到在地上滚了一圈,他迅速爬起来,抹了一下唇角。 嗬,好家伙,出血了。 贺臻这是冲着他这条命来的。 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江颂怒气冲冲提起贺臻的衣领将他按在墙上捶打,打偏他的脸,恶狠狠地咬牙:“打老子?你知道老子高中的时候在哪混的吗?凭你也打得过我?” 贺臻吐出一口血水:“那就试试!” 在他高中毕业那天,他的人生中发生了一件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事。也是从此之后,他特地找贺今羡教他格斗。 他再也不是那个护不住昭昭的人了。 两人你一拳我一拳,你来我往,全部都照脸上挥。 没一会,脸上都挂了彩。 打架动静太大,引得酒吧的负责人带着保安过来,经过多人拉劝,才不得不停下。 而江颂还愤怒不已,不断挣扎怒吼:“贺臻,你个窝囊废!” 贺臻嘶吼着警告:“你再骂一句试试?” 江颂右腿抬起往前踹:“窝囊废!老子不爽你很久了,老子高中就喜欢昭昭,结果她眼里只有你,看都不看老子一眼,那时候我就想像这样打死你了!” 贺臻心里浮起得意,冷笑:“我跟昭昭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你算什么东西,值得她另眼相看?” 江颂呸了声:“老子是跟她没什么劳什子青梅竹马的感情,你又很好?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徐宜昭在高中毕业那天,差点就因为你死掉了!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她面前?” “贺臻,老子那时候是真想弄死你!” ——徐宜昭在高中毕业那天,差点就因为你死掉了。 因为这句话,贺臻心神大乱,整个人犹如被人当面捅了一刀,脸上血色褪去。 第23章 第23章 酒吧又吵又闹,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或是周围劝架声全都吵得人头昏脑涨,但贺臻却觉得自己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满脑子只剩江颂说的那句话,在不断地冲击他。 ——徐宜昭在高中毕业那天,差点因为你死掉了。 擦破皮的那只拳头,正在往外冒着血水。 一滴滴的鲜血。 让贺臻想到了,他永生都无法忘怀的那天。 - 骄阳似火的夏季,热风像浪潮袭来。 高考后的狂欢日。校门口,徐宜昭独身站在树荫下打电话,她握着那只烫到几乎要冒烟的手机,不停拨打着没人接听的电话。 天气炎热,人也容易心浮气躁,终于在第六通无人接听后,她放弃了。 她用手做扇吹风,气到自言自语:“我发誓,今天一整天都不要跟贺臻说话!” “是谁不打算跟我说话了?”身后忽地想起一道清亮的少年音。 徐宜昭并没回头,冷哼一声。 少年从她身后探出脑袋,侧眸盯着她被烈日晒到红彤彤的脸庞,笑得后仰:“别气了昭昭,我也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刚有几个同学拦住我,非说要跟我合影呢,毕竟毕业后也很难能见到面了。” 徐宜昭终是没忍住看向少年灿烂的笑脸,心里的火气也不知觉一点点降下去,但仍是没什么好态度对他:“晚上我和沫沫以若她们还要聚会的,贺臻,我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 贺臻勾着唇笑:“哟,你可真是抢手,我还不能分到你晚上的时间了?” 离得太近,少年的气息洒在她面颊上,她脸庞莫名一热,轻轻把他推开:“离我远点说话啦,身上有点臭。” “臭吗?”贺臻难以置信地提起自己衣领嗅了两下,好像还真有点汗味。 他又看向面前的少女。 她穿着一身清新干净的及膝小裙子,外罩鹅黄色的防晒薄衫,她就这样亭亭玉立地站在树荫下,风吹来时荡起她身上独有的幽香,还有点淡淡的药香味。 他喉结滚了滚,笑说:“不过跟你比起来,谁都是臭的。” 徐宜昭羞涩一笑,见他笑容有点不对劲,气得跺了跺脚:“你又损我!” “你不知道有多少男同学羡慕我呢。”贺臻想起这个心里就莫名不爽,隔壁班的江颂每次找他的茬不就是因为昭昭跟他关系好吗? “不提这个了。”徐宜昭拉着住贺臻的衣角,“你先说带我去哪儿玩吧。” 两人并肩朝外走,贺臻侧头跟徐宜昭说:“我来的路上听到祝老师说,我养父也来学校了。” “贺叔叔?”徐宜昭疑惑:“贺叔叔来咱们学校干嘛呀?” 贺臻说不清楚:“好像是毕业日,校长特地邀请的他,毕竟他也是这所学校毕业的,估计是请回来撑场子。” 徐宜昭一脸感叹:“贺叔叔真的好厉害啊,年纪轻轻就被那么多大人物敬重。” 贺臻调侃她:“怎么,你也那么崇拜他?” “不行吗?你不是也崇拜贺叔叔?” “我崇拜是我崇拜,但是你崇拜他我还挺不爽的。” 徐宜昭都不知道他在不爽什么,两人这样一路斗着嘴。 路边的人越来越少。 直到一阵嚣张的机车声朝此处逼近。 有人怒喊贺臻的大名,两人回头,看清来人,贺臻脸色骤然一沉:“是你们。” 一共来了四辆机车。 每辆上面都坐满了人,看起来就是不好惹的小混混,徐宜昭惊恐地后退几步。 贺臻把她拦在身后。 那为首的男人摘下头盔,笑道:“贺少爷高中毕业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少的了咱们?兄弟们说是吧!” 身后一群小弟跟着起哄。 这场面委实把徐宜昭吓到,她紧紧握住贺臻的手臂,小声问:“这些人你认识吗?” 贺臻紧咬后槽牙,没回复。 那为首的男人瞟了眼徐宜昭,轻佻地吹起口哨:“这个就是咱们贺少爷的小青梅?小姑娘还真水灵,也别躲贺臻后面了,站出来让哥几个看看!” 贺臻愤怒骂他:“你们想干什么?” 男人眉梢扬起,眼里的暴戾扑出来,将手中的头盔用力朝贺臻腹前砸去:“跟你老大是这样说话的?” 贺臻被砸得闷哼一声,紧闭着眼。 老大?徐宜昭彻底懵了。 这些可都不是什么好人,为什么会是贺臻的老大……她怎么听不懂? “这可不是叙旧的地儿,兄弟们,把贺少爷跟他的小青梅都带走!” 一群人下车,强行把贺臻跟徐宜昭拖到了附近的一个偏僻巷子里头,徐宜昭人还没站稳,又被用力一推,直接倒在了墙角。 那墙角又脏又湿,一下把她纯白的裙子染得脏乱不堪,就连小腿都擦破了皮。 她忍着疼痛,仓皇抬头。 带头的男人这下清晰看到她的长相,细细端详她。面前的少女那头漂亮到如海藻般的长发凌乱地贴在她侧脸,肌肤白如冷玉,卷而翘的眼睫轻微的扇动,眼尾洇着泪珠欲落不落,真是楚楚可怜。 在这样昏暗肮脏的环境下,她就像一抹乱入的皎洁月光。 男人眼里浮现惊艳,毫不掩饰将她上下扫视几遍:“不愧是让江少爷跟贺少爷多次为之大打出手的大美人啊,的确是让男人迈不开腿的姿色。” 贺臻当下警铃大响,快速从地上爬起来把徐宜昭护在身后,“张劲,你别碰她,有什么事冲我来!” 那名叫张劲的就是这群混混头子。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徐宜昭心里轰然一沉。 张劲是这附近有名的小混混,听说他连初中都没读完就已经到处打架惹是生非,还不知道进过多少次局子,并且他道上还结识了不少大哥,来历很不简单。 贺臻是怎么跟这群人牵扯一起去的? 张劲抱臂讽笑他:“看来咱这小青梅什么都不知道啊,还以为咱们贺少爷是个乖乖好学生呢,不然贺少爷您自己亲自告诉她,高中那三年,你都是跟谁混的?” 贺臻慌乱解释:“昭昭,你别听他瞎说……” 徐宜昭紧抿唇瓣:“我相信阿臻,但是……” 她声线在轻微地发抖:“但是他们在找你的麻烦。” 这让她怎么相信。 张劲笑道:“就由我来告诉你,你的贺少爷是怎么在人前装乖乖仔,人后什么野的都来,他的抽烟喝酒打架,可都是跟我学的!当初他被他们班的男同学带过来的时候,还是一脸单纯的小绵羊的模样,没几年在我的调.教下才总算有了点儿男人味,你应该感谢我把你的未婚夫教得这么优秀。” 贺臻脸色苍白,嘶吼道:“你别说了!” 张劲一脚踹上他肩膀,恶狠狠用脚底摁住他:“这几年贺少爷把自己的私房钱都上供了,咱哥几个每天好吃好喝都少不了贺少爷的付出,咱们都把你当一家人了,你倒是一毕业就翻脸不认人了?” 贺臻挣扎着推开他:“你不就是想要钱吗?我给你就是了,你放过她!” 徐宜昭呼吸都在抖。 张劲冷冷地勾起笑:“别把咱哥几个儿说的跟讨债似的,老子是看不惯你干的那背刺的行为,你分明知道老子跟那冯邦不对付,你那次还私下跟冯邦去吃饭?说,背地里跟他说了多少老子的闲话?” 贺臻咬牙道:“我没有!那次是我同学带我过去的,我根本就不认识冯邦!” 张劲又用力上了一脚,“老子信你有鬼了!自从你跟冯邦吃饭后,老子的女人就被那个狗东西拐跑了,不是你说了什么,冯邦会用这种办法羞辱老子?” 贺臻大声吼:“我没有!” “你还顶嘴?”张劲喊了几个兄弟过来,一起招呼贺臻。 几个大男人把贺臻围在角落里殴打,徐宜昭吓得泪如雨下,嘶哑地喊:“别打阿臻了,你们别打他!求求你们了。” 没人听她说话,她只好扑过去求张劲:“你别打他了好不好,再打下去真的要出人命了……” 张劲冷眼旁观,又看向面前这个梨花带雨的少女,心里忽地生起一点想法,他捏住徐宜昭的下巴,“你长得可真漂亮,好几次贺臻提起你时都是一脸羞涩的样子,看来他是真的呵护你,就连在外面当小混混这种事都瞒着你,大概是不想自己在你心里的形象受损。” 徐宜昭泪流满面,压抑着哭腔。 在角落里挨打的贺臻听到这段话,愤怒地挣脱出来,此时他脸上已经挂满血水:“你要想报仇,你找我一个人就行,她是无辜的,你放开她!” 张劲冷哼:“英雄救美啊?贺少爷,你就这么喜欢这位徐小姐?” 他啧啧两声:“不过我能理解你,我被这小美人楚楚可怜的眼神看了几眼,都要抵挡不住了。” 徐宜昭几乎是本能地推开他。 张劲很快把她抓回来,将她提到自己跟前:“这么想保护贺臻,要我放过他也可以,只有一个要求。” 贺臻奋力挣扎:“昭昭,你别听他的!” 徐宜昭哭得不行,下巴那更是被掐得疼到厉害。 张劲笑着说:“我听说徐小姐从小娇生惯养,是喝露水长大的小仙女,还听说……” 他用舌头在自己嘴里敲了两下声响,一脸无赖样:“咱们这位徐小姐,可是拥有最特别的千金公主般金贵的身体,是牛奶喝不得,鸡蛋吃不得,酒精也碰不得,在学校吃什么喝什么都要特立独行,要身边所有人都格外关注她,这事儿早都传开了,外面不少人对徐小姐感兴趣呢。” 徐宜昭脸上血色唰地褪去:“你什么意思……” 张劲:“我是个没文化的粗人,初中都没读完就出来混了,也没见过你们这种少爷千金,更没见过徐小姐这样金贵的体质,还真的很好奇,这人要是吃了过敏的东西,会是什么模样?” 话音落下,所有人跟着大笑,有人说:“听说会长满红疹,然后变成丑八怪!” 贺臻愤怒一吼:“张劲!你敢!!” 张劲眸色冷厉,看向瑟瑟发抖的徐宜昭:“你只要敢当着我们的面吃下让你过敏的食物,我马上就放了贺臻!” 徐宜昭低着头,眼睫不住颤抖。 贺臻快要被逼疯了:“昭昭,你别听他的!张劲,你这是要了她的命,她过敏严重的话会死的!” 张劲邪笑:“噢?是吗?没见过呢,我反而更好奇了。” 这幅模样彻底把贺臻激怒,他愤恨冲过来揪着张劲按在墙上疯狂殴打,霎时间一群人扑过来把贺臻按住,将他踩在地上,甚至该抄了家伙朝他身上挥。 眼前场景几乎吓得徐宜昭快要崩溃,她哭着大喊:“你们住手……” “住手……” “不要打他了……” 张劲抹了一把唇角的血,吩咐一个人去买了一瓶酒就一瓶牛奶过来,没几分钟,小弟买到了东西。 “徐小姐,自己选吧。” 徐宜昭闭了闭眼,冷静问他:“我喝了其中一个,你们就放了贺臻?” 张劲:“我们是混混,但也是讲信用的。” 徐宜昭伸手拿了瓶牛奶,打开瓶盖,仰脖一口气灌了下去。 贺臻从地上爬起来时,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忽地感觉天都塌了:“昭昭……” 一瓶牛奶在众人的注目下见了底,徐宜昭擦干唇瓣,冷声说:“够了吗?” 张劲死死盯着她,也没见有什么特别啊,遗憾道:“哪里有变化了?还不是老样子?你该不会是故意捏出来的人设,想要别人可怜你吧?” 徐宜昭忍住喉咙里的奶腥味,声音嘶哑:“你说了我喝下这个就放过贺臻。” 张劲恶狠狠瞪她:“我是要看到你有过敏反应才放,你好好的没事,老子凭什么听你的?” “给我继续打!” 贺臻又再度被按倒,他愤怒挣扎,但一个人的力量终究难以抵挡多人。 徐宜昭孤立无援地站在角落,声音断断续续:“别打了,他真的会死的!求你们了……” 张劲当没听见。 不知过了多久,徐宜昭呼吸愈发急促,她脚步发软往后退了几步,再也控制不住倒在了墙边,小腿弯曲着,趴坐在地上,她的呼吸不断加重,加快,发出来的声音都断断续续全是零碎的哭腔,浑身的肌肤都是红的,像冒着热气。 终于有人发现徐宜昭的状况,吓得喊张劲。 张劲蹙眉回头,这才发现刚才还白白净净,还有胆子跟他提条件的女孩,此刻就已经气息奄奄倒在墙角,浑身长满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红疹。 “劲哥,我听说过敏严重的话可是会死人!” “咱是混混没错,但也不能摊上人命啊!” 一看到真要惹出事,好多人都不敢再闹下去,张劲也被这状况吓到,当即命令所有人收手,带着一群人跑了。 贺臻从地上爬起来,遍体鳞伤,颤着腿走过去。 女孩卧在墙边,脸上的泪水糊了那片难看的红疹。 “昭昭……” 徐宜昭艰难地睁开眼,“阿臻,你没事了……” 少年泪水滴至浑浊的地板上,他颤颤巍巍地伸手:“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徐宜昭点头,“嗯……” 贺臻浑身伤,背着已经昏迷的徐宜昭走出深巷。 学校附近已经没几个人了,他大步冲到马路边,拦了好几辆车,总算才拦到一辆出租车。 “快,现在去市中心的医院!” 他想找手机打电话,但刚才发生的那些事,他和徐宜昭的手机都被收走了。 贺臻愤怒地捶了一下沙发靠垫。 前面的司机都被这两人的状态吓到了,“同学,这刚毕业就斗殴,对得起你父母吗?” 贺臻轻轻抚摸着徐宜昭的脸庞,泪水在眼眶打转:“你给我闭嘴,快点开车!” - 在贺臻刚拦住一辆出租车的同时,贺今羡也正从学校大门出来。 张言铭跟在他身后汇报下午的工作流程,见贺今羡忽然驻足,“怎么了,贺先生。” 贺今羡望向那辆开走的出租车,很突然地改了方向。 张言铭跟在身后追问:“贺先生,您去哪儿啊?” 贺今羡沿着路上那几滴血,轻松就找到了那条巷子。 巷子里乱糟糟一片,角落里还有不少的鲜血,显然刚进行过一场斗殴,地上意外的,竟是还有一瓶没拆开的酒和一瓶喝到见底的牛奶。 他视线扫了一圈,看到角落里的监控。 “去把这里的监控调出来。” 张言铭应是。 走出巷子,他大脑里还不断闪过刚才看到,遍体鳞伤的贺臻背着奄奄一息徐宜昭的画面。 夜色暗沉,贺今羡刚参加完一个酒局,上车落座,他懒散地解开衬衫的领口,正要闭目养神时,张言铭把白天调出来的监控给他过目。 贺今羡面目表情看完这些,凉凉地勾唇笑:“你说我这养子,还真是有能耐啊。” 张言铭汗颜:“到底是年纪小,高中又是处于最叛逆的年纪,家里又有阿衍少爷成天跟他作对,可能是心理压力太大了,就……” 见贺今羡不语,张言铭也琢磨不透他什么想法。 “需要现在去医院吗?看样子,阿臻少爷伤得很严重,还有徐小姐,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还没传消息出来,看样子贺臻是不想让贺家人知道这件事。 贺今羡淡声吩咐:“去把这群小混混找出来,这些人手底下应该背了不少案子,随便翻几个出来都可以送进去吃几年牢饭了。” 张言铭:“好的。” 随后又忍不住感叹:“真希望阿臻少爷上大学后能稍微成熟点,贺先生您平时工作都这么繁忙了,还要给他善后。” 贺今羡垂眸看向监控画面里,肌肤浑身发红的女孩,他暗沉的眸子如深海般平静:“谁让我是他养父。” 深夜,医院极其安静。 护士领贺今羡来到vip病房门前:“徐小姐已经脱离危险了,不过目前还是需要静养的,贺先生最好不要探病太久。” 贺今羡颔首。 他轻轻推开病房的门。 往里走去,病床上躺着纤弱的小姑娘。 他站在床边看了好一会,眉宇间,渐渐隆起几分不解。 眼前这个小姑娘在他家已经住了将近六年,实际上,他对这姑娘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只记得徐家是把一个身体不太好的女儿寄住在贺家,他平时工作忙碌,在家里能见到她的次数也不算多。 贺今羡隐约记得,大概是两年前,他才真正记住了她的长相。 小姑娘是长了张让人过目不忘的美丽容貌,只是他对一个寄住在他家里的晚辈并不方便亲近,更何况那还是他养子的未婚妻,这层关系特别,他身为长辈,总是要注意点儿距离。 他记得曾经听司衍提起过,这小姑娘身体很差,从小就是医院的常客,她过敏的东西也很多,牛奶鸡蛋酒精都碰不得,这样的体质也是很少见。 他一直认为,那是个走几步路都要喘几口气,柔柔弱弱,一生都要被呵护,要被所有人保护才能长大的女孩。 没想到她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在他沉思时,病床上的女孩,缓缓睁开眼。 她的意识似乎并不清醒,就连眼前的人都看不清。 她藏在被子里的那只手,不知何时探出来,柔弱无力地扯住贺今羡的衣角。 “阿臻……” 贺今羡垂眸看向那纤细的手指。 果然是意识不清,认错了人。 他正打算转身离开。 女孩又喃喃地启唇:“看吧,我果然没那么柔弱……你保护过我很多次,这次……” 她顿了顿,唇角提起,笑着说:“这次,换我保护你了……” 说不清什么感觉。 这似乎是贺今羡初次体会到,什么叫灵魂被猛烈地撞了一下。 防不及防。 任何时候都能保持清醒冷静的他,那瞬间,他清晰认知到,自己被躺在病床上的这个女孩彻底掌握。 第24章 第24章 贺家。 徐宜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嘴里还含着一颗柠檬糖,司柚大老远见到她,欢快奔过来:“舅妈,你今晚怎么过来了。” 徐宜昭语调闷闷地说:“跟他一起来的。” 贺今羡说是今晚要带她回贺家吃饭,她本身是死活不肯来,但就是反抗不了这男人。 反正他现在是演也不演了。 司柚兴奋地哇了一声:“原来是舅舅特地把你带回来的啊,不过舅妈,这结了婚就是不一样啊,你以前才不会这样称呼我舅舅的。” 徐宜昭觉得耳朵有点痒,不知道是不是对舅妈这两个字有点过敏,“柚子,你改口就这么快吗?”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好得跟亲姐妹似的,结果司柚改口喊她舅妈完全不需要勉强,自个儿不知道改口多快。 司柚大大咧咧笑:“我的亲舅妈是你我可太开心了好嘛,以前我最怕舅舅,因为他这人实在太坚不可摧,都没什么软肋,现在跟你结了婚,你肯定就是他的软肋,以后他再想教训我,我就把你搬出来,嘿嘿。” 徐宜昭:“……” 敢情是把她当护身符了。 她把嘴里的那颗柠檬糖咬碎,问出心中疑惑:“但是阿衍为什么会一脸幽怨看着我啊?” 刚才她跟贺今羡回家的时候也见到司衍了,本来司衍看到贺今羡还高高兴兴的,等看到她后,登时就垮着一张脸,还被贺今羡训斥了一句。 “我哥啊。”司柚简直对她哥无语了,吐槽说:“别理他了,好像是因为楚沫说不想喊你舅妈,就跟他分手了,他哄了好久沫沫都不肯搭理他,估计这会儿在心里怨你呢。” 徐宜昭:“……” 两人闲聊着天,到饭点时,家里人除了贺老爷子跟贺今羡的大嫂唐可悦都到齐了。 饭桌前,徐宜昭全程不语,眼神都不敢乱瞟。 许是避嫌,贺臻都没坐在她对面,特地隔开了几个位置。 一家人很平静地吃完一顿饭。 徐宜昭也顿松一口气。 只是在她还没来得及庆幸时,贺今羡忽然把所有人都留下,说有件事要宣布。 徐宜昭立刻就紧绷起来。 她条件反射朝贺今羡望过去,他并没看她,反而视线看向贺臻:“阿臻,你不是一直吵闹着要结婚?” 贺臻不语,琢磨不透他现在还提这个做什么。 贺今羡问他:“你觉得昭昭的姐姐怎么样?” 贺臻皱眉:“徐欣染?” 贺今羡淡笑:“名字能脱口而出,看来是很熟了。” 贺臻不悦道:“您什么意思?” 贺老太太追问:“今羡,你是要撮合阿臻跟昭昭的姐姐?” 这合适吗? 贺今羡仍旧是淡淡地笑:“妈,我觉得挺合适。” 贺臻反应很大,愤怒站起身:“你凭什么这样决定我的婚事!” 他突然大吼了声,司柚都被吓了一跳。 贺臻瞪着面前男人那副八风不动的沉稳模样,心中愈发恨:“我绝对不会娶徐欣染的!” 说完,他不顾众人,自己跑上了楼。 场面一度尴尬,贺老太太打圆场:“今羡,这事太突然了,你还是好好想一想吧,结婚可是人生大事,还是遵循本人的意愿比较好。” 这话里话外是在向着贺臻。 贺今羡眉毛都没动一下,语气温和又不容置喙:“我想得很好,他是必须要娶徐欣染。” “你……” - 徐宜昭跟贺今羡今晚就在贺家住下了。 既然两人结婚已经不算秘密,在贺家自然是要独处一室。 回到贺今羡的卧室,徐宜昭撒腿就跑。 贺今羡转身把门关紧,见她在卧室里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乱奔,也是觉得好笑:“你要跑哪儿去?这是我们的房间。” 徐宜昭抱着窗帘,露出半张脸骂他:“贺今羡,你真坏!” “好端端的又怎么了?”他慢条斯理解开领口,轻飘飘扫她一眼。 徐宜昭被他凉薄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 但想到刚才贺臻生气的样子,也实在替他委屈,一下没忍住:“你都已经那什么了,为什么还不放过阿臻?” 贺今羡:“那什么是什么?” 徐宜昭瞪他:“就是那什么。” 贺今羡失笑:“我真没听懂你想表达什么。” 徐宜昭彻底是忍无可忍了,从窗帘后勇敢冒出来,壮大胆子说:“你都已经把我抢过来了,为什么还要欺负贺臻!你根本就不是人!!贺臻从小敬仰你尊敬你,没有对不起你,而你却对他做了这样的缺德事,还要把他逼到这个地步,你这么大的年纪还要欺负比你小这么多的人!” “贺今羡,你就是人面兽心!” 贺今羡面无表情听她骂完:“就这儿?” 徐宜昭懵了:“什么叫就这?” 她骂的还不过分吗?应该都戳到他肺管子了,他怎么还不痛不痒的? 贺今羡朝她走近,她吓得后退几步往回跑,他手一伸,就轻而易举将她扛了起来。 徐宜昭惊呼叫出来,下意识抱住他的脖颈,“你干嘛啊……” 贺今羡转身朝门口走去,旋即再将人放下,按在门板后:“隔壁就是贺臻的房间,这房间的隔音效果,昭昭应该很清楚。” 徐宜昭脸色煞白:“你什么意思?” 贺今羡冷眼勾着她:“人面兽心都出来了,我怎么忍心让你失望?毕竟你跟贺臻小时候都是那么的敬仰我。” 他的唇瓣与最后一个字同时落下,发狠堵住。 徐宜昭后背抵在门板上,身前是他紧实的身躯,她挣扎着动了几下又轻易被他锁住,手心洇出的薄汗通过单薄的布料挤进他的胸膛里,热气在相贴的两俱身躯间弥漫。 怀里的女孩已经被吻到眼神迷离,他拨弄着她红肿的唇瓣:“昭昭每次接吻不都喜欢呻,吟,这次怎么不叫了,怕贺臻听见?” 徐宜昭紧抿唇瓣,呼吸断断续续:“才、没有……” 他手掌心摩挲她腰后那块肌肤,眼神捕捉她脸上每一刻的变化,提唇淡笑:“叫得多好听,你一定不知道,我早就很想把你按在我的房间里接吻了。” “我的昭昭浑身上下都是香的甜的,嘴巴也格外的甜蜜,舌尖含在嘴里又滑又嫩,爽得我都想吞进去了。” 眼睁睁看着徐宜昭脸越来越红,他仍旧顶着那张斯文儒雅的脸,继续说出那些她觉得羞耻到钻进地洞的话。 "你说话怎么这样……" “怎样?”他柔声问,脸色无比坦荡。 徐宜昭简直大受震撼,这跟她从前认识的贺叔叔,根本就是两个人。 他就像个变态。 她被吓出哭腔。 贺今羡褪去刚才那副态度,稍微回笼了些,淡声问:“你以前在贺臻房间玩,你们俩独处都做了什么?” 徐宜昭咬着唇不语。 “我偶尔会听到你们说说笑笑的声音,但偶尔又会很安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安静的时候肯定在做坏事,”贺今羡长指撬开她的唇瓣,伸了进去,拨弄着她的舌尖,“这里有被他含过吗?” 徐宜昭惊恐不已,因为舌头被他控制,说话都口齿不清:“贺叔叔,你变态!” 贺今羡现在已经不在意她喊贺叔叔了,小姑娘就纯心拿这称呼膈应他在,他也无所谓。 “只顾着骂我,那就是含过了?”贺今羡脸色并不好看,暗着眸子,柔声命令:“昭昭,舌头伸出来。” 徐宜昭傻眼了,眼泪的湿红不断加深,红肿的唇瓣也在控制不住地发抖,吓到说不出一句话。 贺今羡指腹揉她冰冷的耳垂,“乖,不要让我用强迫的手段,听话。” “我、不……”她压抑着哭腔,崩溃地大骂:“坏东西,这样欺负人,我才不要听你的!” 贺今羡轻声笑:“昭昭,千万不要这样说话,不然我会认为你在撒娇。” 徐宜昭都快气死了,抬起右手朝他脸挥下去,下一秒,她的手腕被紧紧按在了门板上。 贺今羡已经不屑再做样子了,凉凉地勾唇笑:“刚才楼下吃饭的时候,你看了他几眼?” 徐宜昭哭着说:“你说什么?我根本都没看贺臻。” 贺今羡吐出两个字:“四次。” “昭昭,你晚上看了他四次。” 他脸庞逼近,暗沉的一团黑将她覆盖,“刚在餐厅那会,我就想当着他的面这样亲你。昭昭,你现在是我的妻子,贺臻是你的谁?嗯?她是你的养子,懂吗?” “我不想再看到你用那样心疼的目光看他。”贺今羡那双天然温雅的眉眼在此刻都显得凉薄起来:“我很不爽,我不爽了,倒霉的人是谁,你应该知道。” 徐宜昭彻底怕了他,哭着求饶:“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看他了,行了吧。” 她吓到内心铸起来的高墙也在这时候坍塌,再也没忍住,直接哇哇大哭起来。 贺今羡沉默了片刻:“是非要我提他,你才愿意向我妥协?” 徐宜昭浑身一僵,被他这凉嗖嗖的语气唬到,就连哭的那一下都愣住,她惊恐抬眸。 面前男人脸庞阴冷含笑:“昭昭,舌头伸出来。” 徐宜昭发着抖,一个不字还没说出口,又被他的眼神吓得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探出舌尖。 她唇瓣粉嫩,舌头也是又软又粉,半截这样露出来格外诱惑人。 贺今羡很冷静吩咐:“舔我的嘴唇。” 徐宜昭瞳仁轻颤,“你……” 他柔声说:“亲我很为难你吗?” 徐宜昭只好把脸凑近,舌尖正要亲上他的唇瓣时,他又开口:“亲我四次。” 贺今羡凝着她的眼:“你今晚看了他四次。” 徐宜昭恨不得打他,在他冷漠的注视下,羞耻又僵硬地把舌尖凑到他唇瓣前,他很配合张开了唇瓣,还不忘命令:“伸进去弄我。” 徐宜昭脸爆红,吞吐说:“我不要,好恶心啊。” 贺今羡温声笑:“你不是说我长得很好看,现在让你舌头弄我,就嫌恶心?” 徐宜昭惊恐,原来决定结婚那天,他问的那些问题并不是随口问的,他全都记得很清楚。 “我……” 她小声说:“你再好看,我也做不出这事啊,这也太恶心了。” 贺今羡温柔按住她后脑,耐心地哄:“试试吧,也许会很爽,就像我亲你,会很爽一样。” “……”徐宜昭又差点被气得大哭了。 他都这样了,显然不打算放过她。 索性一鼓作气把舌尖探进他的唇里,当触碰到他舌头的时候,她身体下意识打了个激灵,想要退开,又被贺今羡按住。 她只能笨拙地,用舌尖弄他。 又舔又吸又含,他还是不怎么满意,怎么都不肯放过她。 来回两次,她的脸已经已经烫得能冒烟了,呼吸都在加重,带着喘。 她靠在门板上不断地呼吸新鲜空气,面前男人瞳仁黑的能滴墨。 “昭昭再喘用力点,贺臻也能听见了。” 徐宜昭立刻强迫自己停止喘.气,贺今羡把她按在自己怀里,“喘吧,我喜欢。” “最好叫出来。” 徐宜昭耳廓一热。 他低声淡笑:“你的呻、吟对我而言是这世上最好听的音乐。” 徐宜昭真的要被他整崩溃了。 头都晕乎乎的。 跑八百米都没这么累过。 “我累了,”她瘫软着肩趴在他颈窝,跟他求饶:“贺叔叔,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行了,呜呜。” 她实在没力气起来了,浑身冒着薄汗的肌肤贴在他身上,哭得直抽:“舌头都麻得没了知觉,我是真没力气了,求求你饶过我。” 贺今羡揽着她腰,让她全身力气都压在他身上:“好,听你的。” 徐宜昭放下心,重重呼了一口气,她正想从他怀里挣脱,贺今羡直接把她打横抱起,朝浴室走去。 “你累了,贺叔叔伺候你洗澡。” 徐宜昭惊恐到瞳仁的光涣散。 她的挣扎不起作用。 浴室里放好了热水,贺今羡慢条斯理帮她把身上的裙子褪下,徐宜昭遮住了上面,又遮不住下面,浑身红得跟熟透的虾子一样。 室内雾气升腾。 她身子跟嗓音都在轻颤,他将她抱起,轻柔地放进了浴缸。 徐宜昭几乎把脸都埋进水里了,贺今羡坐在浴缸外,用湿帕子擦拭她的身体,“泡了会儿热水澡,身体舒服些了?” 她说话的声音都在水里冒泡泡:“嗯……” 贺今羡垂眸笑:“昭昭,起来点儿,这样我怎么给你洗身体?” 徐宜昭装作镇定:“……我是个有手有脚的人,可以自己洗澡的。” “怕你累着,刚不是说没力气了?” “……”原来他刚才那么快妥协,是已经想到怎么应对她了。 这个老男人,比她想象中还要无耻。 无论他怎么哄,徐宜昭还是不肯从水里起来。 贺今羡干脆直接伸手把她捞了出来,她吓得惊呼一声,下一秒直接挂在他怀里。 贺今羡的目光很坦荡,眼神里却没任何的邪.欲,只有给她洗澡的正直:“别乱动,浴缸很滑,一会儿摔倒了。” 徐宜昭莫名其妙,从浴缸里,直接坐到他的腿上洗澡。 他很温柔体贴给她抹沐浴乳,“这里要清洗干净,卫生很重要。” 花洒对着冲洗。 徐宜昭没忍住叫了一声,指甲用力掐他,又咬住唇,强行制止自己不发出声音,她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全程闭着眼,像一条砧板上的鱼。 那双手所停留的每一处,都没有任何过分的动作,只是单纯给她洗澡,但最让徐宜昭抵挡不住的是他那双眼神。 他那双冷静到像深海的双眼,像是隔空将她的身体都吻了一遍。 最后洗完澡,徐宜昭彻底没了力气,是被贺今羡抱回床上的。 他俯身给她盖好被子,轻轻拂好她颊边长发:“你先睡,我现在去洗,一会儿来陪你。” 徐宜昭气愤地翻了个身,用被子把自己全部蒙住,不肯理他。 浴室内。 浴缸那称得上满目狼藉。 贺今羡收拾干净后,站在淋浴下。 徐宜昭心在砰砰狂跳,又酸又涨的。 睡也睡不着,又很想哭,但是今晚她哭了太多次,泪水都被透支没了。 她实在是睡不着,才想起自己手机不在,床上也没有,她翻了个身,才看到自己手机在书桌上。 徐宜昭落地去取回手机,在路过浴室时,脚步一顿。 里面好安静啊。 贺今羡平时洗澡不是很快吗?今晚怎么这么慢? 好奇心使然,徐宜昭没忍住赤脚悄悄走到浴室边,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没一会儿,又响起了水声。 原来还在洗澡。 她也没多想,正要提步离去。 这时,里边忽然响起一声低.喘,听起来很痛苦,但余韵又很爽快。 她不明白那是什么动静,站着琢磨了会儿,紧接,那低.喘又很快消去,又是一阵水声。 她站在浴室门口听了好一阵,再听到脚步声靠近时,猜测是贺今羡出来了。 连忙条件反射要奔回床。 这时大腿意外撞到了墙边,她被撞得往后一弹,与此同时,浴室的门打开。 贺今羡穿着一身浴袍站在门口,徐宜昭趴坐在地上,一脸惊悚望着他。 他面容衔着儒雅的淡笑:“昭昭,能稍微乖一点么?我不想现在又把你衣服扒光。” 第25章 第25章 “……”徐宜昭快速从地上爬起来,钻回被窝。 贺今羡站在床边,目光追她微微发抖的背影,半晌,缓慢启唇:“刚刚有听到什么吗?” 徐宜昭声音从被子里溢出来:“没。” 他靠近,随后掀被躺下,伸手就把女孩揽入自己怀里:“真的?” 徐宜昭:“嗯……” “就听到了水声和你的声音,别的没了。” 贺今羡问她:“我的什么声音?” 徐宜昭回想了下:“没什么特别的,就有点奇怪的声音。” 贺今羡也没继续追问这个话题了,垂眸睨她此刻绯红的脸颊,发现她最近气色很不错:“看来多晒太阳还是有好处,平时让刘姐带你多在外面转转。” “嗯……” “后院种的草莓,好吃么?” “……好吃。” 贺今羡将她搂紧,按在自己胸膛前:“平时还喜欢些什么?以前我不方便去了解你,知道的或许不全面。” 徐宜昭神色微怔:“那些都是为了我准备的?” 贺今羡:“不然我给自己种一片草莓?” 徐宜昭彻底呆住,失神了两秒,才说:“没什么喜欢的,但你要是能把家里的监控都撤掉我就开心了。” 成天活在他眼皮子底下,就算给她准备了天堂乐园,她也开心不起来。 贺今羡轻声:“喜欢吃甜品?那我给你特地聘请一位烘焙师,专门给你做无蛋奶的蛋糕,好么?” “……”他竟然直接就转移话题了。 徐宜昭索性闭上嘴,开始装睡。 - 关于跟徐欣染的婚事,贺臻反抗过。 甚至还主动找到了贺老爷子那里,老爷子态度模棱两可,最后还是劝他:“欣染那孩子也挺好的,没那么委屈你。” 当贺老爷子说出这句话后,贺臻的世界几乎塌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那么宠爱自己的爷爷,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难道就因为他只是个养子吗? 可是,身为养子他也应该发挥到自己的作用才对,娶徐欣染,能给贺家带来什么好处?除了达成贺今羡惩治他的作用,还能有什么? “爷爷,我不会娶她!” 贺臻态度坚决:“我只喜欢昭昭,你明知道昭昭是我的未婚妻,明知道是他抢了我的女人!” 贺老爷子缓声哄他:“阿臻,你听话,乖一点吧,你斗不过今羡的。” “他平时虽然在你们小辈面前很温和,很好说话,但那仅仅只是因为把你们当小孩而已。他的手段你没见过的,他这人向来说一不二,他的决定没人能改变,把他惹急了,爷爷也护不了你。” 贺臻心都凉了,愤怒离开。 贺老爷子颓废地瘫坐下来,无奈摇头。 这时,照顾他的方管家进屋给他倒茶:“您先缓缓,大夫说您可气不得。” 贺老爷子冷笑:“你都知道我不能被气,今羡他还敢气我?你说他到底怎么想的?平时闷不做声,自己任何心思想法都隐藏好好的,我还真当他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没想到骨子里就是个逆子!要是今臣还活着,我贺家怎么会交给贺今羡?他从小就跟别的小孩不一样!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当初就应该一直把他丢到雁溪,不准他回京市!” “冷血无情的东西!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也忍心这样对待!” 方管家不好意思提醒他,贺家要是没贺今羡早就完蛋了,但眼前贺老爷子还在气头上,他只能安抚:“阿臻少爷似乎真的打算抗争到底。” 贺老爷子:“随他去,要不了多久,今羡会让他知道错的。他一个年轻小伙子,怎么能跟一个在商场叱咤多年的沉稳男人斗?” 贺臻开车从贺宅出来,途中打了几通电话,约几个兄弟喝酒。 “贺少爷,怎么又闷闷不乐?自从大难不死回国后每次看到你都是垮着一张脸。” 贺臻讽笑:“这不是找你们给我寻点乐子?” “贺少爷想怎样玩?” 贺臻:“还是老规矩吧。” 老规矩就是,怎么爽,怎么玩。 那人很懂事,直接打电话叫了十几个人过来。 夜里狂欢,炫彩的灯光充斥着整个聚会场所,几个女人趁机黏上来,贺臻心烦把人推开。 “贺少爷怎么这么不解风情。” 贺臻叼着烟,轻佻看她:“就你,也不配我解风情。” 那女人也不在意他难听的话,反而还主动坐上他的大腿,勾住脖子,唇瓣不偏不倚贴上他嘴唇。 贺臻眉眼一股戾气散不去。 忽然眼前就出现,那天在颐岭别苑看到贺今羡吻了昭昭的画面。 心里一股无名火蹭地燃烧,恼怒下没控制情绪,一掌将那女人推开。 独身返回别墅里面。 他站在临窗边喝酒,玻璃窗外的荒唐热闹,与他似乎是两个世界。 翌日天色微亮,贺臻是被人叫醒的,那人用力推搡他:“贺少爷!贺少爷!” 贺臻不耐烦丢个枕头出去,“吵什么?” 喊醒他的人是他昨天喊来的公子哥,那人慌张道:“是这样的,外面来了警察……” 贺臻瞌睡瞬间跑得干净:“你说什么?” 那人一脸完蛋的样子,急忙喊:“说是有人举报我们聚众淫.乱。” 贺臻又愣住,眉宇紧皱:“什么?” 昨晚的聚会狂闹了整晚,好多男男女女都宿在一起,场面要多刺激有多刺激,要多乱就有多乱,还有好多人衣服都没来得及穿,还没爬起来,就被一群警察堵到了门口。 那公子哥狂摇贺臻的肩膀:“这可怎么办?我可不能蹲局子啊。” “贺少爷你想想办法吧,咱们现在都要被警察带走了。” 贺臻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连忙打了通电话。 那边电话是张言铭接听:“阿臻少爷,有什么事吗?” 贺臻有点难以启齿:“那个,我被警方找上来了……” 他把经过交代了遍,重点强调自己的无辜。 张言铭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那您应该积极配合警方的调查啊。” “抱歉,我这边还要协助贺先生的工作,等有什么紧急情况您再跟我联系吧。” “嘟——嘟——” 贺臻脸色煞白,握着手机的手都是冰冷的,那人摇了他好几次,他都回不来神。 - 挂断电话,张言铭看向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 心里抖了一抖。 “贺先生,阿臻少爷似乎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贺今羡眼皮都没抬:“他也是个成年人了,配合警方这么简单的事,还需要我来教?” 张言铭:“您说的也是。” 主要贺臻从小被呵护在贺家的羽翼下,他无论惹了什么大错小错,都会有身为养父的贺今羡帮他解决。 现在贺今羡不会再帮他了,出了事,贺臻就不知道怎么处理。 贺今羡:“等他什么时候低头,什么时候去把他提出来。” 张言铭应是。 不出贺今羡所料,贺臻低头很快。 张言铭中午把自己手中的工作放下,帮贺臻去收拾烂摊子。 从警局出来时天色很暗了。 张言铭在前面带路:“阿臻少爷,再不要惹事了,贺先生平时工作繁忙,真没那么多闲心来给你善后。” 贺臻勾起冷笑问他:“所以他就有闲心举报自己的儿子?” 张言铭做诧异的样子:“这不对吧,那别墅不是贺先生的吗?他没告你们侵占他的房产已经够仁慈了。” 贺臻顿悟,是了,贺家的所有都是贺今羡的。 他的一切都是贺今羡给他的。 上车后,张言铭给了贺臻一张名片:“这是贺先生为你跟徐欣染明天安排约会的地点,明天要是看不到你们约会的画面,贺先生恐怕会不开心。” 贺臻伸手接过,垂眸盯着这张卡片:“他还真是体贴。” 张言铭笑说是的。 只见下一秒,贺臻毫不犹豫把那名片撕得粉碎,放下狠话:“你告诉贺今羡,他这么忌惮我,逼我娶别的女人的目的是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不就是不想昭昭还记挂着我?不就是害怕我和昭昭在他面前来往?” 张言铭面不改色。 贺臻冷嗤:“我真没想到,贺今羡这样的人也会有害怕的一面,他越是表现的从容,越是逼迫我,我就越是清楚他在担心什么。” 要他娶徐欣染?这辈子都不可能,他绝对不会让贺今羡如愿! 等贺臻愤怒走了后,张言铭给贺今羡打了个电话,把刚才的事一字不漏都交代了。 贺今羡语气轻描淡写:“还真是爆脾气啊,改天请个医生给他看看,他是不是有隐藏的狂躁症。” 张言铭:“……是。” 贺先生,您真的别太缺德了。 – 徐宜昭睡到十点半才起的床,她刚下楼,刘姐放松笑道:“我还寻思着,太太要是十一点还没起床,我就要喊罗医生过来了。” 徐宜昭揉了揉睡到肿的眼睛:“我昨晚睡得比较晚。” 刘姐给她倒了杯温水:“是失眠了?” “没。”徐宜昭回想了下,昨晚睡前又被贺今羡抓着啃了一顿,已经不愿回想了。 她托着下巴嘟囔:“可能睡太久,头有点晕。” 刘姐转身去吩咐人准备早餐,见徐宜昭眼珠滴溜溜转似在找什么。 徐宜昭忽然问:“餐厅的监控在哪儿?” 刘姐尴尬一笑:“太太问这个干什么。” 徐宜昭偏头说:“我在监控面前跟贺叔叔打个招呼,看他是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看着我啊。” 刘姐清了清嗓子:“瞧您这话说的,贺先生忙碌工作,当然不能时刻盯着您。” 徐宜昭冷哼一声。 贺今羡看向屏幕里,她那不爽的小表情,失笑。 没一会,徐宜昭的电话响了。 她看也没看按下接听。 听筒那端语调慢悠悠的:“刚睡醒就在背地里阴阳怪气我?” 徐宜昭后背一凉,转而又反驳:“怎么就背地里,贺叔叔不是在家里各个角落都按了监控吗?我这可是算当着您的面儿呢。就是您每天工作这么忙碌,还要抽空视察我,要是耽误了您的工作,那我可真是罪该万死了。” 贺今羡轻轻笑:“这么不开心啊,说话这么冲。看来那本书没有白看,我昨晚也没怎么着你,不就亲了你几下,你不也很舒服呻.吟得很爽?至于这么呛我吗?小姑娘这么不好哄?” 隔着电流他温柔的声音更有磁性,徐宜昭莫名听得耳朵发热,想起昨晚在被窝里的那些亲亲,更觉得臊得慌。 她愈发觉得这老男人就是个衣冠禽兽,根本不想跟他周旋了。 “没什么事我挂了,我还没吃早饭。” “等会儿。” 贺今羡忽然正经:“明天我在云庆市有工作,要临时出差一天,今天中午十二点的飞机,所以午饭没办法回来陪你。这个点你吃早饭有点晚了,少吃点儿,不然中午会吃不下去。” 徐宜昭有点烦他事事都盯得这么紧,不情不愿应下。 不回来才好,不回来她才高兴呢。 她率先掐断电话。 屋内又陷入安静,没一会,早餐也端上桌。 刘姐很体贴,准备的都是清淡且量小的饮食,但徐宜昭现在真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小半碗清粥,就去后院晒太阳散步。 等十一点半,阳光没那么烈。 徐宜昭坐在花园里边赏花边看书,期间,刘姐出来看过她几次,见她乖得不行,也就放心了。 主要是中午贺先生要出差,她就担心贺先生不在家后,太太又会生出什么事。 徐宜昭当然知道刘姐在暗中盯着她,她也习惯了,懒得再说什么。 刘姐表面很顺从她,但到底是听谁的话,她很清楚。 她托着下巴,认认真真读阅书中内容。 这时手机嗡地一响。 是司柚来了消息:【昭昭,有时间出来一趟吗?】 徐宜昭问她有什么事。 司柚秒回:【很急的事,我不能找别人,只有你能帮我了。】 司柚很少会这样求她,弄得徐宜昭都以为她大祸临头了。 司柚:【半小时后,溯明路那家咖啡厅见面。】 徐宜昭也没多想,主动跟刘姐说了要和司柚出去见面的事,怕刘姐不信,她还把跟司柚的聊天记录给她看。 刘姐更没多疑:“那我就安排司机送太太出门。” 徐宜昭在约定的时间内抵达约定咖啡厅。 咖啡厅这外面不能停车,她让司机去附近的商场先把车停好,再过来找她。 徐宜昭自己到咖啡厅找人,没在里面没看见司柚,疑惑着正要打电话,这时,垂下的右手忽然被一把攥住,她惊了一瞬,转过身。 是贺臻站在她身后。 徐宜昭吃惊问:“怎么是你?” 贺臻冷声:“你现在跟我上车。” 他不顾徐宜昭的意愿,拉着她就上了路边停的黑色小轿车。 “等会,我是出来见柚子的,她人呢?”徐宜昭被莫名其妙带上车,稀里糊涂的。 贺臻已经将车子开动,下颌线紧绷:“跟我走就是了,至于司柚,她不会来的。” 车子进入道路中央,徐宜昭系好安全带,还是不解:“不会来是什么意思?不是她约我出来的吗?” 贺臻目光直视前方道路:“是我偷拿了司柚的手机联系你的,昭昭,是我要约你出来。” 徐宜昭有点被吓到:“为什么?” 此时的贺臻跟以前很不一样,他的眉眼拧着孤注一掷的冷意:“昭昭,跟我走吧。” 徐宜昭彻底懵了:“去哪儿?” 贺臻:“去哪儿都行,只要没有贺今羡的地方,就我们俩在一起。” 徐宜昭好半天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私奔? - 车子一路疾驰,逐渐离开市区。 直到此时此刻,徐宜昭才清楚意识到贺臻不是说笑的,他来真的。 她提高声量喊:“停车!” 贺臻:“为什么?” 徐宜昭侧脸看他,认真说:“阿臻,我们回去吧,行吗?” 贺臻又问:“为什么?” 他黑眸冷沉:“昭昭,你觉得我做事不顾后果?觉得我只是一时兴起?” “不,恰恰不是。” “这个想法是我深思熟虑之后实行的,我不是不知道反抗贺今羡后我是什么下场,但要我这样听他的摆布,眼睁睁看着你跟他做夫妻,我根本做不到!” 他将车子靠边停,冷峻的眉眼渐渐泛红:“我什么都没有了。” “贺今羡把我的车子都收了回去,把我的卡也停了,他把我逼到无路可去,你还让我这样坐以待毙吗?” 徐宜昭瞳仁微颤,“怎么这样?” 贺今羡怎么这么狠心。 贺臻冷笑着:“你信他还向警方举报我?想把我送进局子里吗?” 徐宜昭手心洇出汗液,第一反应是不相信:“这怎么可能?他就算再独断,也不可能做这种事啊。” “我有什么骗你的必要?他直接把我一群朋友都一窝端了。又怎么只我一个?他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想我低头,老老实实娶了徐欣染?” “昭昭,”贺臻伸手握住她单薄的肩膀,目光猩红:“他比你想象中,还要冷血无情!你自己想想,为了跟你结婚他都可以让我一直在国外当一个死人,现在我回国了,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徐宜昭大受震惊,纵然这段时间她已经见过贺今羡很多让她惊悚的一面,但她其实心里一直在暗暗庆幸。 庆幸贺今羡其实只是在说重话而已,其实每次他说自己不爽了就会去对付贺臻,她都以为是吓吓她而已。 现在他竟然真的把贺臻逼到这个地步…… 她放在膝上的手指都在发抖。 贺臻紧紧抓住她手臂的肉,几乎是恳求地说:“昭昭,你跟我走好不好?难道你想一直被他困在那个大宅子里,想成天活在他眼皮子底下?” 不,她不想! 徐宜昭还是维持着几分冷静:“可是你有想过,我们一起离开再被他找到的结果吗?” 贺臻当即觉得自己起码赢了一半,只要昭昭说出这句话,就代表被他说动了,“我当然不会小看贺今羡,他叱咤商场多年,拥有铁血手腕,想找到我们是再轻松不过的事。” “但你觉得我就没有做任何准备?” 徐宜昭:“你……” 贺臻坐回原位,眉眼傲然:“我带你去的地方,他暂时肯定想不到的,而且就算他找到了,他也绝对不敢对我们做什么。” 贺臻没说那地方是哪儿。 见徐宜昭没那么抗拒后,又继续开车疾驰。 徐宜昭魂不守舍,手紧紧捏着手机。 这时候,贺今羡应该在飞往云庆市的航班中。 如果他下飞机后得知,她跟贺臻离开了,他会怎么样? 生气吗? 生气是必然的。 但她至今都不知道,贺今羡真正生气时,是什么模样。 从前种种,她快速回忆了遍,好像贺今羡在她面前,除了会欺负人了点儿,都维持着还算稳定的情绪。 - 贺今羡抵达云庆市,已经是中午两点半。 有专车过来接机,他上车第一时间打开手机,坐在前排的张言铭把明天的会议资料递给他:“这是明天开会要讨论的内容。” 贺今羡翻阅了眼,这时手机不断震动。 他点开消息。 其中一条是刘姐发来的,说徐宜昭从十一点半出门赴司柚的约,到中午两点还没回,司机也没接到她的人。 “贺先生?” 张言铭见贺今羡漆黑的眸子变得凉薄起来,让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贺今羡随手戳开司柚的朋友圈。 司柚中午十二点半才发了一条。 【高中同学聚会,我一定是变化最多的那个,变得更美了!】 他忽地阴沉沉笑了声。 张言铭后背发麻,小心翼翼地挪了下屁股,坐得笔直。 第26章 第26章 车内气压有点低,张言铭顶着压力问:“贺先生,还去酒店吗?” 贺今羡把手机息屏,又恢复往常云淡风轻的模样:“云庆市,我也很久没来了,有个地方我很想念。关于明天的工作,你现在把司衍叫过来。” 张言铭疑惑:“司总监吗?要他这时候过来,是要配合您的工作?” 贺今羡:“把他喊来代替我工作。” 随后,吩咐司机掉头。 司机问去哪儿。 - 徐宜昭在车上睡了一路。 等睁眼醒来,已是晚上七点,才抵达目的地。 贺臻先开门下车。 徐宜昭坐在车里,往外面扫了一圈,夜里这四周暗得不行,她根本看不清这是哪儿。 “阿臻,这是哪里啊?” 贺臻替她拉开车门,兴奋笑道:“昭昭,快下来看看,你或许也会喜欢这个地方。” 徐宜昭刚下车,一脚就踩到了泥土地。 她靠近贺臻的方向过去,那边有了光线,才能看清楚周围场所,入目场景像是农家庄园的建筑,周围有几片菜园子,靠近住宅的方向有嶙峋的假山,沿着走还能看到中式风格的桥梁,一路种着些野花野草。 徐宜昭沐浴夜色下,眼眸凝了星光般闪烁:“这里的景色可真美啊,不过我还是不知道这是哪儿。” 贺臻转过身,笑容不减:“这是我十岁以前长大的地方。” 贺臻刚出生没多久亲生父母就不在了,后被贺家收养,但在十岁以前,他都是住在一个叫雁溪的南方城镇。 雁溪属于哪个城市,徐宜昭都不清楚,只知道是贺奶奶的老家。 这庄园还挺大的,贺臻带徐宜昭在外面闲逛起来,给她介绍自己小时候的事。 许是听到了动静,有一个头戴毛线帽的老太太从宅子里出来:“谁啊?” “怎么还把车子停到我家院子了?” 贺臻听到这声音笑容更灿烂,让徐宜昭跟他过来,“姨奶奶,是我啊,我是阿臻!” 夜里光线暗,老太太视力不太好,借着清冷的月色细细打量,看不清,又凑上前几步,几乎脸都要抵到贺臻跟前了才认出来,“阿臻?” 她浑浊的眸子,一点点亮了起来:“真的是阿臻啊!” 她双手攀上贺臻的臂膀,兴奋叫出来:“阿臻,你怎么晓得回来了?” 徐宜昭站在贺臻身后,面露迷茫。 贺臻跟老太太叙旧完毕,才小声跟徐宜昭介绍:“这是我奶奶的妹妹,你叫她戚奶奶就行。” 徐宜昭乖巧地喊了声。 戚奶奶眼尾堆着笑容问:“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是谁啊,阿臻的好朋友?” 贺臻毫不迟疑:“她是我的未婚妻,您喊她昭昭就行。” 徐宜昭脸色忽变,连忙扯住他衣袖:“我不是……” 贺臻当没听到她的反驳,主动挽上戚奶奶:“我们今天起要打扰您一阵子,您看方便吗?” 戚奶奶高兴得不行:“那怎么不方便?你想住多久都行,就是不知道你现在还习惯这儿不?都回京市那么久了。” 贺臻说他怎么可能忘本。 这句话把戚奶奶哄得找不着北,两人闲聊天,也没注意到徐宜昭似乎心不在焉的。 徐宜昭悄悄把手机开机,本以为会收到轰炸似的电话,但意外的是,什么都没有,就连刘姐都没给她打电话催她回家。 这怎么会? 她从早上十一半点出门,这都晚上七点了还没回家,她没回家,刘姐不可能不闻不问啊。 “昭昭?”贺臻后退几步回来找她:“你在想什么?” 见她把手机打开了,他急忙说:“快关机!” 他伸手把徐宜昭手机夺过来,不悦道:“你难道想让贺今羡找过来?” 徐宜昭告诉他:“阿臻,我觉得这很奇怪,我都这么久没回家了,竟然没一个人跟我打电话。” 贺臻不喜欢她把颐岭别苑称为家,语气也不好:“你不是说贺今羡有出差的工作?他忙碌起来的时候怎么会记得你。”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刘姐可是人形监视器。 “别多想了,我老实跟你说,就算贺今羡很快能找到这里,也不能对我们做什么。” “为什么呢?”她都不明白贺臻哪来的自信。 贺臻笑说:“他刚出生没多久就被丢到了这里,在七岁以前都是戚奶奶带大,他很孝顺和看重戚奶奶,而且贺今羡那么会伪装,尊重长辈是他身为成熟男人最必不可少的形象,他就更不会当着戚奶奶的面对我们做什么事。到时候,戚奶奶为我们说几句话,你觉得他敢反驳吗?” 原来是这样啊。 但徐宜昭都意外得很,她一直以为贺今羡是在京市生长的,怎么还一出生就被丢到了这个南方小镇。 戚奶奶进了屋又出来喊人,“你们怎么这么慢,刚不是说饿了?奶奶做饭给你们吃啊,快进来。” 徐宜昭较为拘谨,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被带了进来,她就像好奇宝宝在屋子里四处打量。 她发现客厅后面还有个小木门,好奇问贺臻那是做什么的。 贺臻回答:“姨奶奶在那后面养了鸡鸭鹅。” 徐宜昭眼眸骤亮:“那我能看看吗?” 贺臻很少见到她这么精神的模样,一时也觉得新鲜,“可以是可以,但你确定受得了?” “什么意思啊?” “你还真是喝露水长大的仙女儿,这种专门养鸡鸭鹅的屋子,要是把门打开,绝对是臭气熏天,臭不可闻的那种。” 他描述得极其夸张,但徐宜昭还是没被劝退,反而更兴奋:“打开给我看看嘛,我很好奇!” 贺臻也实在捱不过她请求,趁戚奶奶不在,去把那小木门打开。 里边儿的屋子空间很大,地板上全都是鸡鸭鹅的排泄物,还有食物等等,门打开就有一股恶臭味汹涌扑过来。 贺臻飞快后退了几步,屏息凝神:“你看也看了,满足你的好奇心了?” 徐宜昭的确有点不适应这味道,但她更好奇那些鸡鸭鹅平时怎么相处的,又问:“我能进去嘛?” 贺臻简直怕了她这猎奇的好奇心:“别了……” “我求求你。”他双手合十。 但还没等贺臻带她进去,里面就有几只鸡鸭鹅歪歪扭扭地跑了出来。 徐宜昭惊了一下,下意识拔腿就跑。 有只大鹅扑腾翅膀飞过来,一脚掌踩到她衣服上,连带着还有鸡鸭屎…… 徐宜昭原地蹦跶好几下,哭丧着脸:“阿臻,怎么办,我没带衣服过来……” 贺臻摊开双手:“都说了让你别起那好奇心,活该了吧。” 戚奶奶听到动静赶过来,见几只鸡鸭鹅在客厅乱飞,哼哧哼哧给赶了回去。 回头见徐宜昭扯着裙子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无奈笑道:“一会我让人给你放洗澡水,你先去洗,奶奶这儿有干净的换洗衣服。” 徐宜昭:“谢谢戚奶奶!” 没一会就有个年轻女生抱了套干净的换洗衣服过来,带徐宜昭去洗澡。 徐宜昭问她是戚奶奶的孙女吗? 那女生回答:“不是的,我是被老板聘请来照顾戚奶奶的,每个月都有领工资。” “因为戚奶奶年纪大了,独居很不方便的。” 抵达浴室,女生才自我介绍:“我叫毕然,这里就是我们平时洗澡的地方了,徐小姐洗完直接回餐厅就好。” 洗过澡,徐宜昭换上一身新衣服。 看样式是毕然的衣服,款式比较年轻,衣服还挺新的,像没穿过。 毕然还在屋檐下等她。 她刚出来,毕然毫不掩饰将她打量一番,眼里掠过惊艳,笑道:“这身衣服还真是适合你啊。” 徐宜昭羞涩一笑:“是你的衣服好看才对。” 毕然欲言又止,转而又露出笑容,主动挽住徐宜昭的手,热情道:“戚奶奶把晚饭准备好了,还在等你呢。” “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奶奶做的都是咱们雁溪这边的一些家常菜,味道比较清淡的。”戚奶奶指着那道艾蒿糍耙,介绍:“尝尝,口感糯叽叽的又香又甜非常很好吃,你们小姑娘应该都会喜欢。” 徐宜昭伸手夹了其中一块糍耙,一口咬下,入口软糯糯的口感非常惊艳,味道也非常清甜:“超好吃!” 贺臻见状笑道:“昭昭是淡口味,她也吃不了太重口的食物,没想到奶奶今晚准备的这些菜正好符合她的胃口。” 戚奶奶笑笑。 “不过我记得您不是拿手重口味的菜吗?怎么知道昭昭喜欢吃这些?” 戚奶奶含笑说:“也是毕然提醒我的,她说昭昭看起来身体比较柔弱,应该吃不了太重口味的食物,我就特地准备了一些她应该会喜欢的食物。” 徐宜昭轻声:“辛苦您了,其实我并不挑食的。” 戚奶奶给她夹了一筷子清炒空心菜,“奶奶看着不像啊,你这么瘦,就是平时就是吃太少了,今晚必须吃两碗才准下桌。” 徐宜昭傻住:“啊……” 戚奶奶跟贺臻都忍不住笑了。 晚饭过后,贺臻带徐宜昭去外面散步。 雁溪夜里的景色可是繁华大都市里不曾有过的美景,徐宜昭连连感叹没见过这样美丽又拥有大自然气息的夜景。 两人正要迈向另一条小路,毕然从后面跟了过来,喊住二人。 贺臻有点不爽,觉得自己好事被打断:“有事?” 毕然面上端着纯良的笑:“是这样的,也快要到夏季了,正好是可以赏萤火的季节,我们庄园后边不远处就有一片湖,今晚氛围这么好,贺臻你可以带徐小姐去游湖赏萤火虫啊。” 徐宜昭惊喜问:“是萤火虫?” 她眼睛亮晶晶地望向贺臻:“你们这还有萤火虫可以看吗?” 贺臻皱了皱眉:“有是有,但一群屁股会发光的虫子而已,也没什么好看的啊。” 他瞥了眼徐宜昭白皙柔弱的模样,劝退她:“再说,夜里游湖蚊虫那么多,你能受得了?” 主要是他想跟徐宜昭散步,聊聊天,自从他回国后,他都没有机会跟昭昭好好的说过一次话,他也没问过,贺今羡在她心里是什么位置。 而且要是游湖赏萤火,她肯定心思不会在自己身上了。 毕然很没眼力见地体贴说:“我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一艘小船,船舱里可以休息,不用担心蚊虫。” 徐宜昭立刻来了精神,她难得可以来雁溪,加之又有她从没见过的萤火虫夜景,只恨不得现在就长翅膀飞过去。 见她那么想看,贺臻只能勉为其难答应。 毕然在前面领路。 听徐宜昭在后面兴奋地跟贺臻说小话,还回头看了看她:“徐小姐,一会看到什么都不要太惊讶了。” 徐宜昭眉眼弯弯:“当然,虽然我没见过萤火虫,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表现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贺臻嗤她这天真烂漫的模样。 毕然笑得意味深长。 “到了。” 徐宜昭朝前方望去,才发现这座宅子是依水而建,后面就是一片湖水。 月色倒映至湖水中,湖面波光粼粼,夜风吹拂时湖水泛起一层层的涟漪,就像一副巨大的墨蓝色天鹅绒幕布。 湖边停有一艘小船。 船头站有一名船夫,朝此处望来。 徐宜昭已经站不住了,先撒腿跑过去:“阿臻,我想先上去看看!” 说完也没等贺臻的反应,她就已经先上了那艘小船。 贺臻伸手拉她都来不及。 “昭昭!” 毕然站在贺臻身侧,莞尔:“徐小姐还真是急性子啊。” 贺臻:“她可能是从小被关在家里的原因,难得来到这种地方也是解放天性了。真不知道这萤火虫有什么好看的。” 他有点不耐烦。 毕然扫他一眼,见他还有闲心抽烟,又问:“你不上去吗?” 贺臻忽然来了烟瘾,站在湖边点燃一支烟:“等会儿吧,先让她兴奋一下。” 毕然顿了顿,又意味不明地说:“再等恐怕就……” 话音才落,就见贺臻眉眼紧紧蹙着。 这里光线实在太暗了,以至于他很难看清湖里那艘船的情况,等反应过来,才隐约意识到,那艘船,似乎在移动。 “船动了?” 毕然目视前方:“好像是的。” 贺臻急忙把烟掐灭:“我还没上去,怎么擅自开船了?” 毕然笑笑不语。 与此同时,在船舱外蹲着看湖水夜景的徐宜昭也感觉到摇晃的船体,她立刻歇了玩闹的心思,侧过脸问船夫:“还有人没上来,怎么开船了?” 船夫没回应她的话。 徐宜昭连忙叫住他:“你先停船!” 她朝岸边望去,贺臻也同样急得在原地打转,跟身旁毕然说:“你快让那人停船!” 毕然并没理他,饶有兴致看戏的样子。 徐宜昭不会游泳,眼见这艘船离岸边越来越远,她心慌得乱跳:“你停船吧,我要上岸。” 船夫还是没理她。 这种昏暗的环境下,只有一艘小船在湖泊中缓慢行驶,这种阴森的诡异氛围,让她深觉得自己身处恐怖片中。 沉默的船夫,寂静的湖泊,昏暗的夜晚,还有离岸边越来越远的小船。 “……” 她小腿都有点发软。 小船离岸边越来越远,就连贺臻的脸她都快看不清了。 “阿臻!” 徐宜昭没忍住高喊了一声。 贺臻扯着嗓子吼:“昭昭你别害怕,我马上就过来。” 他扭过头,紧张问:“还有船吗?” 毕然:“抱歉,就那一艘。” 贺臻气得跳脚:“那你还不让船夫把船开过来?要是昭昭出什么意外掉下去了,那可是一条人命!你知道她不会游泳吗??” 毕然缓慢且镇定地说:“不会掉下去的。” 贺臻都不知道她发什么神经,颠颠的,说话也让人听不懂。 实在操心徐宜昭的安危,他几步跑到湖边。 他眯了眯眸子,将视线定在那艘小船上,忽然间,他看到船舱里缓缓走出一道挺拔的人影。 贺臻顿时有不好预感。 与此同时,徐宜昭也听到有人从船舱里出来的动静,惊喜转过身。 夜晚的湖泊,静得能听见徐徐而过的风声,及远处的蟋蟀蛙叫。 而天地万物间,都在这一刻寂静无比。 沉稳的脚步声踩着木质甲板,嘎吱嘎吱。 徐宜昭抬眼,只见那张无比熟悉的面容猝不及防就进入她的视线中,他半边侧脸被皎洁的月色格外宠爱,温润又斯文,另半边隐匿在昏暗的光线下的脸,则阴沉又冷漠。 浑身散发着地狱深渊般的危险。 根本没有想过,会在此时此刻看到贺今羡。 已经不足以用震惊来形容。 他就算找过来,也不应该这么快才对。 徐宜昭感觉自己好像一下被推入这湖水当中,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寒凉的,脚步更是不可控制地往后退。 一只脚踩空,她半边身躯摇摇欲坠,要倒不倒。 转瞬之间。 徐宜昭被拉进一俱温热的怀抱里。 鼻息间萦绕一股好闻的乌木沉香味,周围还隐约融着些许湖水的土腥味,竟然与他身上的木质香完美的结合。 神秘又让人不知所措的味道。 贺今羡搂住她腰肢,轻垂眼皮睨她:“昭昭,你这么不听话,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他把脸俯近,一错不错欣赏她吓到不断颤栗的肌肤,喉间发出幽沉的声线:“是把你的腿打断,让你再也跑不了,还是,当着你的面,折了贺臻比较好?” 第27章 第27章 他好恐怖。 他就像鬼魅似的突然现身,眼神像毒蛇把她锁住。 徐宜昭感觉浑身上下爬过寒意,颤栗着,恐惧着,几乎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赶快跑。 逃吧,快逃! 可是,她又能逃去哪里? 这可是湖中央。 她的面前是贺今羡,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湖水。 往前一步她害怕,往后一步亦是深渊。 她怕得不行,身躯都在发抖。 贺今羡勾起淡雅又从容的笑,但那双眼里隐含着能将人吞噬干净的暴戾,“昭昭,你确实让我很意外。” 他伸手抚摸她冰冷的面颊:“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外表是那么乖巧伶俐的女孩,原来骨子里这么叛逆啊。” “告诉我,你是来这里游玩的,并不是跟贺臻私奔。” 最后两个字,咬字又狠又重。 她绝对不知道,当她跟贺臻来到雁溪的猜测得到证实后,他是什么想法。 徐宜昭被迫地,仰起脸看他:“我……” 这时,远处传来贺臻的暴怒嘶吼:“贺今羡!你不要动她!” 贺今羡面不改色,低声笑笑:“还真是让人感动的画面啊,我的出现,是不是打乱了你们的甜蜜?” “我现在是反派吗?昭昭,你告诉我。” 他轻柔地捏紧她下颌:“我是谁。” 徐宜昭呼吸艰难,奋力往外挣扎:“你别这样……求你了。” 那船夫还在不远处。 岸边还有人在看。 贺今羡微笑着摇头:“昭昭,你还真是很不听话。” “回去就把你关起来,好不好?” “是不是非要我这样对你,你才不会离开我?” 徐宜昭惊恐睁眼:“你休想!” “你怎么可以这样?” 岸边的贺臻气得胸腔起伏,抓着毕然吼:“快给我准备船!” 毕然说没有。 他用力把人一推,他只能远远看到昭昭受难,自己却无能为力,他无法解救昭昭,又愤恨贺今羡的手段。 他怎么会找过来? 贺今羡就算查到他在哪里了,也不可能会这么快找过来啊。 怎么会……这其中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他颓废地坐在地上,扭头看向身侧的毕然。 这是毕然安排的游湖赏萤火虫的环节,而她现在这么淡定,只有一个可能。 毕然是贺今羡的人。 “你是他聘请的?” 毕然老实回答:“贺先生是我的老板,我每个月有领工资,帮助老板做事是我的工作。” 贺臻脸色煞白,用力揪着地上的杂草。 贺今羡…… 他终究是斗不过这个男人。 徐宜昭站在船的边缘,自己似要摇摇欲坠,腰后却有一双掌心按住。进退两难。 “告诉我,昭昭,我是你的谁。” 他咬字很缓慢,说话仍然是温温柔柔,有他独特的腔调,可现在徐宜昭却比谁都惊恐。 她觉得自己肯定是身处在鬼故事中,否则面前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男人。 四周暗淡无光,唯有无尽的湖水,和离岸边越来越远的小船,和让她觉得恐惧的男人。 徐宜昭几乎很快就反应过来,游湖这件事就是贺今羡安排的,他很早就到了雁溪,或许比她跟贺臻还要早到。 他刻意不现身,就这样蛰伏在暗处,轻而易举地设计一环,将她骗到这艘只有他的小船上,让她逃也逃不掉。 想到他做的那一切,她这才明白,能隐瞒贺臻还活着的消息,这事,的确是他能做的出来! “你是骗子。” 她豁出去,尽管害怕还是出言讽刺他:“一个自私自利的骗子!” 贺今羡似乎对这答案很不满意,弯唇笑了笑,随后把她打横抱起来,走进船舱。 徐宜昭吓得尖叫一声。 惊恐的叫声在夜间回荡。 船舱内的空间不算小,还有一张整洁的卧铺。 中间那张矮几上摆着一套茶具和花瓶,花瓶插满了粉玫瑰,点了支香薰,环境很有情调。 他刚才就是坐在这儿,等她上钩。 下一秒,徐宜昭被他放到那张卧铺上,旋即,一道黑影笼罩下来。 她视线被覆盖。 贺今羡在昏暗的视线中,将她一一锁住。 “昭昭,我给过你机会的。” “如果你刚才的回答能让我满意,此刻,我们还能亲密相拥,在这样美丽的夜晚赏萤火。” 徐宜昭眼睫颤抖,背脊不断往里靠。 他的吻追下来,含住她轻颤的眼皮,轻轻舔了一下,低声笑:“还是昭昭的味道,这儿没让别人碰过吧,嗯?” 徐宜昭哽咽:“你不准亲我!” 贺今羡意外道:“命令我啊?” “你觉得命令一个自私自利的骗子,有用吗?” 徐宜昭伸手推他。 他眸色暗沉,半俱身子压过来,狠狠地吸住她在发抖的唇瓣。 含弄她的唇舌,让她在他身下软做一团。 徐宜昭被弄出哭腔,断断续续的轻吟从相缠的唇齿间溢出来。 她手心抵在他的胸膛处,指甲抓了几下,把他衬衫抠开,指甲也划破他肌肤,他却不痛不痒,反而腾出空按住她的手腕,让她没办法再挣扎。 他咬住半边锁骨,呼吸轻柔地往下喷洒。 在暗中,也能看到她怕得厉害。 “这么害怕?呼吸都在抖。”贺今羡还很体贴跟她商量:“把灯点燃吧,昭昭,也让我好好看看你。” 徐宜昭急得语无伦次:“不,不要开灯!” 她现在这幅样子,自己都不敢看。 贺今羡拖着腔调:“不想给我看?” “可我真的很想看清楚昭昭在我身下的模样,别挡了,行吗?” 他耐心哄。 徐宜昭内心几乎要崩溃了,紧闭的眼皮也在这时候接触到一缕光线。 贺今羡点燃了桌上的那盏灯。 整个船舱霎时间亮如白昼。 徐宜昭颤巍巍地抬起眼帘。 面前男人黑色衬衫凌乱散开,精壮的胸前有几道抓痕,这幅模样跟平时温润儒雅的他大不相同,反而像个没人性的斯文败类。 他举着一盏灯,灯光下,面容愈发的深邃。 她呼吸一滞。 那盏灯停在了他和她的中间。 她目光被灯光刺了一瞬,眯了眯眼眸,眼尾洇出泪水。 贺今羡:“这样才看得更清楚。” 徐宜昭咬着唇:“把灯拿远点!” 贺今羡没理她,把人抱在自己怀里,长指慢条斯理拨开那欲散将散的衣衫。 明亮的灯光落在她锁骨前。 身后的男人声音低哑:“真漂亮。” 他俯下脸,吻了吻她的锁骨:“味道也很甜。” 徐宜昭头皮发麻,不断挣扎,腰身被他按住。 他的脑袋又往下探,高挺的鼻梁拨开阻碍物。 徐宜昭身前一凉。 她惊恐抬眸,眼睁睁看着那灯在她面前,往下照。 无比清晰。 她羞于往下看,紧紧咬住唇瓣。 贺今羡把她圈得更紧,鼻梁拨弄了下,她打了个颤.栗,下一秒,又听到他鼻腔喷出的笑音:“这是我看的最清楚的一次。” “昭昭,你浑身上下哪一处都这么迷人。” 徐宜昭的泪水啪嗒啪嗒不断挤出来,滴至他的手背。 她闭着眼哭泣:“贺今羡,我恨你!” 与恨字一同落下的,是冰冷的指腹。 他轻轻拧了下,满意地听出她哭腔里不同寻常的抖动:“能被昭昭这样心软的女孩记恨上,那我也是最特别的,从今天起昭昭要多想我,恨也行。” “别动,让我再好好看看。” 他笑着说:“萤火虫有什么好赏的?还不如灯下看昭昭来的有趣。” 徐宜昭抬手想给他一巴掌。 他捉住那纤细的手腕,放下那团,“昭昭,揉给我看看。” 徐宜昭尖叫一声:“贺今羡,你去死吧!” 他知道,这大概是她这辈子说过最难听的话,她得多恨他,多讨厌他,才能说得出让他去死的话? 她这么善良的女孩。 可惜,他现在没办法怜惜她。 从得知她跟贺臻跑出来后,他一路在克制情绪,直到刚才远远看到她跟贺臻并肩的画面,这又让他想起当初在贺家时,只能远远看到他们出双入对的自己。 那时候他没立场,而现在,他是她丈夫。 贺今羡微抿唇角,眼底的阴郁细微翻涌:“死?在得知你跟贺臻单独来到这里的时候,我的确是想弄死他了。” “昭昭,我说过,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他握住她的手掌,往下,他手心覆盖住她的手背,用力紧住,跟着她的动作,脸色更冷:“是我平时对你太温柔了,太包容你了,才让你真觉得我是个没脾气的人?你怎么敢跟他跑出来?” “昭昭,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贺臻早就没资格在我面前蹦跶。” “他就那么好,让你宁愿抛下我也要跟他跑?” 徐宜昭脸色酡红,羞耻又愤恨地说:“是啊,他对我而言哪里都好,你呢?” 她恨恨道:“虚伪的骗子,自私自利的骗子!每天面带笑容装好人,其实骨子里都发臭了,你还年纪比阿臻大十二岁,老男人!蔫坏的老男人,三十四岁了抢自己养子的未婚妻,你哪里高尚了!” “你哪里都不如阿臻,他只是现在太年轻,没办法反抗你而已。” 贺今羡平静问:“你喜欢二十二岁的?” 他握住她手往上一挺,声线低冷:“我要是二十二岁活成他这幅德行,早就一头撞死了。” 徐宜昭惊叫一声。 他冷着脸俯下,咬住,“我真羡慕你们的天真,这社会本就是弱肉强食,没能力的只有被抢夺的份。” “你口里什么都好的贺臻,这会也只能在岸边无能狂怒。” 徐宜昭感觉天灵盖都在乱窜,神魂快要颠倒。 她用力抓住贺今羡的乌发,手指从他发缝间穿进去:“啊,你别……” 徐宜昭扭着腰肢,浑身难耐。 他嘴里有东西,吐字还是很清晰:“昭昭,喜欢我吧,你会发现我的好。” 他缓慢吐出来,滚了滚喉结:“比如,给你快乐。” “才三十四,也不是老的要死了,尤其对你,浑身上下哪儿都很精神。” 他把人掐腰提起来,放在自己腿上,面对面凝她绯红的面颊:“拿年龄这点戳我痛处,我反而还庆幸大你这么多,否则怎么得到你?但是,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昭昭,我忍得有多辛苦,你应该知道。” 贺今羡再度把那盏灯拿过来,见徐宜昭愈发的惊恐,反应很大,他反而越来了劲:“嘴巴刚打过招呼了,现在也让我的眼睛看看小昭昭。” “分开了半天,实在想你得紧。” “上岸之前,先让我把你里里外外都检查一遍。” 徐宜昭疯狂推开他,尖叫着不断喊救命。 船舱外就有船夫,但像是没听见。 贺今羡按住她腿根。 光线也越靠越近。 徐宜昭捂着脸嘶哑的,根本没有任何顾虑地尖叫。 她叫得很累了,但只有这样叫出来,才能掩盖住她内心的恐惧和羞耻。 她的小腿被架了起来。 光线越近,越感觉到灼热。 她几乎崩溃。 一种被吻住的感觉,把她要折磨得疯掉。 她疯狂摇头,嘴里不断喊骂贺今羡的名字,贺叔叔,贺骗子,老男人,老变态,神经病,什么难听的话都跟豆子似的一连串往外蹦。 她浑身冒着细细密密的汗。 意识也要溃散了。 贺今羡抬起头,灯光下,他那张脸显得妖艳。 唇瓣也艳丽得跟妖精似的,“我尝过了昭昭,就是我的了。” 徐宜昭脑子嗡嗡地响,神思恍惚地摇头。 他笑着握住她的手腕,把人拉过来,舌尖探入她的唇齿。 “这儿去了昭昭身体的每一处,也是最熟悉你的。” “昭昭也尝尝,你的味道。” 第28章 第28章 船渐渐靠岸停。 有几只萤火在湖边环绕。 贺今羡抱着浑身瘫软,已经没力气挣扎的徐宜昭上岸后,被贺臻拦住了去路。 他垂眸扫贺臻一眼,再看向毕然:“带阿臻少爷回房休息。” 贺臻双目赤红,看向身上披着一件西装外套,浑身上下就连脸都没露出来的徐宜昭。 那两个人,在船上呆了将近一个小时,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上岸后昭昭都站不起来了! “贺今羡,你到底要做什么?!” 贺今羡朝他淡笑:“贺臻,我现在心情还算不错,可以容忍你的不敬,前提是,现在从我和昭昭的眼前消失。” 贺臻声线嘶哑:“你是怎么知道我来雁溪了?又怎么会比我还要早到?” 贺今羡吝啬地瞥他一眼,目光漠然:“太蠢了,我不想跟蠢人说话。” 他低头跟怀里的女孩轻声说:“昭昭今后要离蠢人远点,行么?” 太缺德了,徐宜昭气得没忍住动弹了下,一只纤细的脚腕露了出来。 贺臻望向他怀里的徐宜昭。 她浑身软绵绵的,垂下的双腿都软弱无力,肌肤上泛着异常的粉红。 他也是男人,当然知道,这是一种什么状态。 想到刚才贺今羡就在那样的船上欺负了徐宜昭,贺臻实在忍无可忍,挥拳扑上前。 还没碰到人,他被毕然按住:“贺少爷,我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客房,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贺臻被按在濡湿的岸边,脸在地上摩擦,只能眼睁睁看贺今羡抱着人越走越远。 回到宅子里。 戚奶奶出来倒水,见到这阵仗被惊到:“今羡,你怎么把昭昭抱回来了?” 贺今羡温柔回话:“姨妈,昭昭是我的妻子,我刚是去接她了。” 戚奶奶目瞪口呆:“等会?妻子?她不是阿臻的未婚妻……” “你不是说要我先瞒着你在雁溪的事,说要给阿臻和昭昭惊喜吗?” 贺今羡笑意渐淡,“您有什么疑问,我明天再为您解答,现在昭昭有点不舒服,我得带她回屋休息了。” 回到了卧室,把徐宜昭放在床上。 她逃也似的爬起来,紧紧抱住被子躲在角落。 贺今羡站在床边问她:“要去洗澡吗?” 徐宜昭不语。 他又自问自答:“忘了你洗过,我尝过,很干净。” 徐宜昭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脑袋。 躲在被子里哭。 她压抑的哭声从被子里溢出来,越哭越委屈,气得蹬了蹬腿。 太气人了,都这么久了,身体竟然还有余韵。 她快要疯掉了。 想起什么,徐宜昭又抱着被子坐起身。 贺今羡坐在床沿看她,也没意外她这个奋起的态度:“想问我怎么处理贺臻?” 徐宜昭眼圈泛红瞪他:“对!” “你会怎么欺负他?” 贺今羡不在意她愤怒的态度:“拐走我妻子的人,当然是要好好关照一下。” 徐宜昭被吓到:“你什么意思?” “自己去品。”他站起身,往门外走去:“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希望你已经乖巧入睡了。” “不要再想生出别的心思。” 他关上门离开。 卧室内陷入了安静。 徐宜昭抱着被子发呆,发呆到脸颊的泪水都干了,她这才有心思打量这间屋子的环境。 这屋子里有股淡淡的书墨香,卧室内的摆设也很整洁明了。 这难道是贺今羡的房间?听贺臻说贺今羡七岁之前是在这里长大的。 一想到这是贺今羡的房间,她就觉得膈应。 穿鞋下了床,她开门打算出去。 门拉不动,外面被锁住了。 “……” 徐宜昭深吸一口气,站在原地踱步,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回到床上。 她真的累了。 这一天的时间,她经历太多,到晚上又…… 身体和心灵都达到了一个极限,她现在也没精力再闹。 暂时把烦恼抛下,徐宜昭躺下后,疲倦让她很快来了困意。 没多久,沐浴后的贺今羡返回卧室。 他端了一盆温水进屋。 此时床上的女孩老老实实入睡,背对着门外。 贺今羡解开她身上的睡衣,拧干帕子给她擦拭身体。 擦完容易被感染到的部位,他眸光轻柔地凝在她脸上。 睡前才哭过,她脸上还挂着斑驳的泪痕。 今晚哭得实在是可怜。 事实上,他只想把所有的爱都给她,可惜很糟糕,事态逐渐恶化,她也越来越讨厌他了。 为什么会讨厌他?他哪里不好了? 他很快得出结论。 她会讨厌他,归根结底是因为贺臻。 他拧干帕子,水盆里温水倒映出他阴戾的神色。 - 次日,徐宜昭是在贺今羡的怀里醒来的,她先是愣了会儿,再用力推开他。 他刚睡醒,眼睛没睁开,就熟稔地把人又捞回怀里抱住:“大清早就这么有精神?” 徐宜昭推开他:“放开我!” 他睁眼,看她笑了声:“昭昭,你离了我该怎么办才好。” 徐宜昭蹙眉:“你在说什么?” 贺今羡把她松开,坐起身:“没什么,既然醒来就起床去吃早饭。” 贺今羡率先出了门,留徐宜昭还茫然不已。 床边已经准备了一套干净的新衣服,她坐在床上换。 低头时,才注意到,她的内.裤已经被换过了。 她脸庞一点点升温,她清晰记得,昨晚她睡觉前穿的还不是这一条…… 想起刚才贺今羡的那句话,她明白了。 啊啊啊—— 她抱着被子惊悚地叫了一声。 门外的戚奶奶从这房间路过,惊讶问:“昭昭怎么了,大早上就这么兴奋?” 贺今羡温声说:“没事,小姑娘精神好,醒来练练嗓子。” 戚奶奶喔了声,又说:“那赶快把昭昭叫出来吃早餐吧,我去喊阿臻过来,那孩子昨晚从湖边回来后就一直没出门了,安静得过分。” 贺今羡:“就不麻烦您了,贺臻跟我说他目前在节食。” “节食?他又不胖,是要减肥?” “他瘦的跟白斩鸡似的,目前想要强身健体,所以减掉一些没必要的吃食,晚点我会安排人送点吃的过去。” “原来是这样,真是搞不懂你们年轻人,为了身材真是不顾自己身体。” 贺今羡笑了笑。 戚奶奶跟他叙旧:“有两年没看到你回雁溪了,还以为你今年过年才会回来看我这个老家伙呢,怎么忽然结婚?这么重要的事也不跟姨妈说啊。” 贺今羡轻声:“我明年准备跟昭昭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到时候会请您到场。” 戚奶奶:“那就这样说定了啊。” 两人在聊家常叙旧,当徐宜昭出来时,还听到贺今羡低沉自在的笑声。 他说话的腔调跟别的男人很不一样,语速总是慢悠悠的,不急不躁,很平和的语气但偏偏有种掌控全局的感觉,让人难以忽视。 阳光从门槛照进屋里,落在他身上渡了层柔和的光芒,像菩萨似的散着金光,有种纯净的好看。 看来就连阳光也格外偏爱他。 但徐宜昭现在已经见识到他的真面目了。 才不相信他这个极巨欺骗性的外表,只觉得他愈发可憎。 暗暗骂了几句,骗子,衣冠禽兽! 她声音很小,还是吸引了戚奶奶注意:“昭昭醒来啦?快过来,奶奶做了好多早餐,你看你喜欢哪种?” “对了,我听今羡说你对鸡蛋牛奶过敏啊,那这水煮蛋你就别碰了。” 徐宜昭乖巧露出笑容:“谢谢奶奶。” 贺今羡稍瞥她一眼,坐在她身侧,撑着额头问:“昭昭昨晚睡得可好?” 戚奶奶也一脸期盼看她。 徐宜昭垂眸说:“挺好的。” 戚奶奶笑道:“你睡的那屋子可是今羡小时候长大的房间,他幼时在这住过七年,可有不少记忆。” 贺今羡忽然说:“我这次打算在这里留半个月。” 戚奶奶很意外:“留半个月这么久?你的工作不重要吗?你平时忙成那样都没时间给自己放假。” 徐宜昭默默啃自己手里的早餐,根本就没想听贺今羡说话。 他慢条斯理给她舀了一碗豆浆,“尝尝。” 随后又回答戚奶奶的问题:“公司那边的事大部分可以线上解决,再说还有阿衍在。” 戚奶奶:“阿衍那孩子,我也好多年没见了,不知道还是不是像小时候那么调皮。” “成熟些了。”贺今羡余光扫了眼徐宜昭:“多吃点儿。” 徐宜昭:“……吃不太下。” 戚奶奶见到这个场景,露出幸福的笑容:“也是老天开眼了,让我活着的时候还能看到今羡结婚的画面。早几年你妈催婚催得很急,说你对结婚半点想法都没有,我都担心你一心要扑在工作上,今后还要孤寡一人。” “我怎么都没想到,你竟然是被昭昭这个小女孩拿住了。” 戚奶奶八卦问:“昭昭,你告诉奶奶,今羡是怎么追到你的?” 徐宜昭噎住,抬眸看身侧的男人,他还面带笑意,也很好奇望着她。 怎么追的? 她能说嘛?怕说出来戚奶奶心脏会受不了。 她抿了抿唇,没说话。 戚奶奶以为她是害羞,就打圆场:“不想说就算了,不过我猜啊,多半是今羡的心思比较多,你一个小姑娘怎么玩的过他?” 徐宜昭睁大眼睛,原来还有人知道贺今羡的真面目? 贺今羡无奈笑道:“您也不说我点儿好事,我怕您再揭短下去,被她知道后,她会在心里给我打低分的。” 徐宜昭瘪了瘪嘴,已经是负分了。 戚奶奶哈哈大笑,又拉着徐宜昭说了不少贺今羡小时候的事。 但她根本就没心思听进去。 吃完早饭,她都不记得戚奶奶说了什么,等戚奶奶出去后,她才问贺今羡:“阿臻呢?” 贺今羡微微一笑:“关起来了,让他闭门思过。” 徐宜昭反应很大,声量也拔高:“凭什么?你这是非法囚禁!我可以去报警的!” 他侧过身子看她,眼底凝着寒霜:“我是守法公民,当然不会做坏事,为什么关起来?昭昭,这应该问贺臻才对。” “这座庄园都是我的,我没报警贺臻私闯民宅他就该知足了,还有……”他冰冷的语气忽然顿住,“那不是囚禁。身为父亲,我只是管教不听话的儿子而已。” 见徐宜昭脸色越来越白,他紧盯着她溃散的瞳仁:“他胆子很大啊,竟然连自己的养母都敢拐跑。” “昭昭,我也没跟你在说笑,你要是再敢为他说一句话试试。” - 住宅旁的小阁楼,靠近湖水的方向,光线暗淡,阳光也进不来,整个阁楼都潮湿又阴森。 毕然送早餐上楼进屋,贺臻还躺在床上看天花板发呆:“贺少爷,早餐准备好了。” 贺臻立刻坐起身,“昭昭呢?” 毕然回答:“贺太太刚跟贺先生出去散步了,状态很好。” 贺臻冷笑:“我信你个鬼,你就是贺今羡的狗!” 毕然不爽道:“首先,我只是个领工资的打工人,你不能这样羞辱我,如果你是我老板,我当然也会帮你办事啊,真是搞笑!” 她放下餐盘转身就走。 贺臻又喊住他:“去问问贺今羡,什么时候把我放出去。” 毕然根本理都不理他。 出了阁楼,毕然去找了戚奶奶,早上要例行给戚奶奶量血压。 戚奶奶笑说:“也辛苦你照顾我这个老家伙了。” 毕然笑道:“是贺先生聘请我照顾您的,不仅包吃包住,工资还很高呢,照顾您也是应该的。” 戚奶奶话题一转:“那今羡打算什么时候把阿臻放出来?” 毕然收捡血压仪的手僵住:“您怎么知道?” 戚奶奶:“别人我不了解,这两个我自己带大的孩子,我还不清楚?” 昨晚贺臻带着昭昭过来时,分明介绍过昭昭是他未婚妻,他当时那个状态,哪里是对待自己的养母?况且她也一直知道,贺家跟徐家的小姐有桩婚约。 虽然她一直住在雁溪,好多年没回京市了,也是听过那女孩的名字,就叫徐宜昭。 昭昭本该是贺臻的未婚妻。 贺臻匆忙把人夜里带过来躲避风头,贺今羡比他们还早到,却偏偏不现身,晚上贺臻带昭昭去游湖赏萤火,结果最后是贺今羡抱着昭昭回来的。 还说昭昭是他的妻子。 她是老了,不是老糊涂。 毕然回答说:“什么时候让贺臻出来,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她就是一打工的,听老板的命令做事而已。 戚奶奶无奈摇头:“今羡我是管不住的,我就算开口,他也会用别的办法堵住我的嘴。” 她看向刚在外面散步回来的二人,目光落在贺今羡温柔的脸庞上,心思微沉。 此时院子里,徐宜昭低着头大步朝前走。 贺今羡牵着她手心,拉住她:“看路,当心摔了。” “你不是在帮我看着吗?”她情绪淡淡地说。 贺今羡笑着问她:“看来昭昭很信任我了?” 徐宜昭没理他。 “你把阿臻关在哪儿了?” 贺今羡随手一指:“那的小阁楼,你要去看看他吗?” 徐宜昭惊喜:“可以吗?” 贺今羡:“你的要求没有不可以。前提是,我跟你一起去。” “……”她兴致索然说:“我走路走累,不想逛了。” “那就回屋休息,晚上我们一起去看萤火虫。” 徐宜昭没给他任何回应。 贺今羡完全不在意她冷淡的态度,“昨晚发生了点儿事,让你也没看成萤火虫,今晚都给你补回来。” 提起昨晚发生的事,徐宜昭就很难平静,脸庞也忽然烧得慌。 她真的很想全部忘记,但这样被他提起来,那些记忆又无比清晰出现在她眼前。 她从没以那样羞耻的模样在贺今羡面前出现过。他真的有病! 想起这个,她又想哭。 贺今羡瞥到她湿红的眼尾,语气无奈:“怎么又哭了?” 徐宜昭气得呼吸起伏:“贺叔叔,您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啊?是吗。”他面色无辜:“不清楚。” 徐宜昭忽然感觉脑子一黑,呼吸也更重了,贺今羡敏锐察觉到她的变化,也歇下逗弄的心思,把她抱回屋。 他打电话跟张言铭联系,立刻请了名医生过来。 医生看过病后说:“是情绪起伏太大的原因,加上贺太太天生体弱,激动下一时有点发晕了,休息几个小时就能好。” 送走医生,贺今羡再返回屋,徐宜昭又背对他躺着。 “昭昭?” 他声音放地很轻:“你好好休息几个小时,晚上我再陪你去看萤火虫。” 徐宜昭懒洋洋嗯了声。 等房门轻轻阖上后,她才睁开眼。 几个小时也好,她现在是能不看到贺今羡就尽量不看他。 戚奶奶站在屋檐下等他:“昭昭病了?” 贺今羡:“有点不舒服,睡一觉就好了,没什么大事,您别担心。” “我看昭昭那样子,身子骨并不是很好,之前有听说过这孩子从出生起就这样病恹恹的。” 贺今羡:“您想说什么?” 戚奶奶一脸惆怅:“没什么,你自己有主意,看着办就行,只希望你能别把那姑娘越推越远。” 今羡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她是很开心的。 或许得到的来路不清白,她也并不想指责。 – 夜幕降临,又到了饭点时间。 贺臻躺在床上睡觉,听到房门有推开的动静,只当是毕然又来送饭了,“搁那,我想吃的时候自己会吃的。” 他冷笑讽刺:“也是当了一次犯人。” 沉稳的脚步声在桌边驻足,贺今羡低缓的嗓音冷不丁响起:“你似乎很不爽?” 贺臻背影一僵,扭过头看。 男人居高临下睨他,目光淡然,贺臻立刻坐起身,“我不能不爽?” 贺今羡自觉找位置落坐,长腿交叠:“关了一天,知错了吗?” 贺臻手掌心按住膝盖,恶狠狠瞪着他:“我可太知道了,我错在没有把昭昭再拐远一点!” 贺今羡拖着腔调,噢了声:“胆量不错,没以前那么怂了。” 贺臻反讽:“还是您教的好,我要是再窝囊下去,怎么对得起您贺今羡的大名。” 贺臻:“我以为,你就算看在姨奶奶的份上也不会做的很过分,没想到你这人根本没有心!” 贺今羡轻抬眼帘,幽暗的眼底映出灯光:“很过分吗?跟你对我做的比起来?” “难道不是你先抢走我的未婚妻?” 贺今羡眼角勾起荒凉的冷意:“抢?你有能力护住她,我能抢到手?” “贺臻,”他语气低沉凉薄:“昭昭高中毕业为你差点死掉的那次,我不希望再出现第二次这种现象了。” “你把她从京市大老远带过来,考虑过她的身体状况吗?” 贺臻脸色一阵白一阵青:“你……” 他很不爽自己凡事都被他高高在上的教育,“那件事是昭昭告诉你的?好,就算你知道了,我也无所谓,那时候我是太年轻了,我现在不会再让昭昭再发生那样的事。” “再说,你怎么就能判定是我强制把昭昭从京市带出来的?她亲口告诉你的?” 贺臻紧盯着贺今羡平静如深海的面庞:“她肯定没告诉你,是她心甘情愿跟我出来的,贺今羡,昭昭根本就不喜欢你!你拥有的比我多又怎样?你比我能力强又怎样?在昭昭眼里,你从头到尾就是个骗子!” 一股脑说了很多,贺臻也爽了。 但贺今羡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恼怒的反应,仍旧是从容镇定那八风不动的模样。 贺今羡淡声:“看来还得再关几天,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出来。” 贺今羡踩着阁楼的台阶下楼,暗沉的光线下,他那张儒雅的面容巧妙地融入暗夜中,阴沉可怖。 毕然刚从主屋出来,正好撞到贺今羡朝这过来,惊喜道:“贺先生,太太睡醒了。” 贺今羡一进厅里就看到徐宜昭在乖巧吃晚饭,戚奶奶在跟她讲今晚的哪几道菜是自己亲手种的。 她听了觉得惊奇,“那我明天可以去看看您种菜的那片地吗?” 戚奶奶笑道:“那当然可以了,你要休养好精神,明儿奶奶就带你去转一圈。” “今羡来了,赶快收拾收拾,让他带你去看萤火虫。” 徐宜昭慢吞吞放下筷子,勉强抬头望过去。 贺今羡在对她笑:“休息好了?” 她嗯了声,情绪淡淡的,不是很想理他。 他当没看见她的冷漠态度,过来牵住她的手起身:“姨妈,我带昭昭出去玩,回来应该要很晚了,您早点休息。” “好,你们注意点蚊虫啊。” “放心。” 还是昨晚那片湖。 这次也是毕然找了一艘船,徐宜昭当时脸色就不太好。 因为,也是昨晚的那艘船。 “贺先生,贺太太,玩得开心啊。”毕然微笑。 徐宜昭忽然想起什么,问她:“你是他的眼线吗?” 毕然一本正经回答:“贺太太,我只是个打工人而已。”用眼线形容太奇怪了。 “喔……” 毕然见她呆呆的样子,忍住笑意:“上船吧,这边湖里的夜景很美的,您跟贺先生今晚要好好享受。” 徐宜昭听着觉得怪别扭,怪尴尬的,就自己丢下贺今羡先上了船。 贺今羡落后一步,弯唇笑了笑跟上去。 徐宜昭先坐进船舱里,拉开那窗口的帘子,百无聊赖盯着船舱外的景色。 那船夫见人到齐了,开始划船。 贺今羡掀帘进来:“不想看萤火了?我瞧你昨晚还挺兴奋的。” 徐宜昭:“我在看啊。” 但是现在这边好像并没有萤火。 贺今羡坐过来,把她抱在怀里,“船要再开一段路才能有美丽的萤火。” “昭昭。” “干嘛。” 她简单回了两个字,即使再刻意伪装,也听出她不爽的语调。 贺今羡垂眸睨她侧脸:“我出生后,就被送到这儿来了。” 他忽然开口提了自己的事。 徐宜昭很礼貌地接下去,态度敷衍:“噢,为什么,你父母不是在京市吗?” 贺今羡:“我有个大哥,你知道吗?” “知道。” 徐宜昭在贺家住了十年,虽不能说对贺家百分百了解,但这种事还很清楚,还知道贺今羡的大哥贺今臣在十八年前就车祸去世了,然后没多久,他的大嫂唐可悦也疯了。 因为精神不正常,就一直住在贺家的一个小阁楼里。 “那你一定不知道,我大哥跟我关系并不好。” 徐宜昭顿住,这才吝啬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贺今羡勾了勾唇,见她这么容易就破功,觉得有趣。这小姑娘,从进了船舱起大概是在心里暗自起了个不理他,不看他的誓言。 他笑着:“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不过那也不重要。” “我出生后被送到了雁溪,在这儿呆了七年才被送回京市,我走之前,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萤火。” 他拥着怀里的徐宜昭,指引她看向窗外。 寂静的湖面闪烁星光点点,只见数只萤火虫在暗中翩翩起舞,它们就像流动在夜空中的星火。大自然容纳万物,肉眼见到的夜色与萤火的融合,这是多少ai都无法生成的画面,此情此景,不禁让人想要感叹自己是否身处梦幻当中。 徐宜昭张着唇瓣,被眼前景色彻底震撼:“好美……” 贺今羡吻了吻她脸颊,“这么喜欢,下次有萤火的季节再带你过来看。” 徐宜昭蜷了蜷手指,垂睫,没应他这话。 她刚才被美景震撼到的那瞬间,也有被他的温柔所迷惑到。 可清醒后。 她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想要远离他的冲动。 贺今羡捏着她手指说:“我四岁的时候掉到过这个湖里。” 徐宜昭诧异:“真的吗?你会这么不小心?怎么掉下去的啊?” 她有点难以相信,她一直以为贺今羡从出生起就是个神童一样可怕的人物。 毕竟商界把他传的神乎其神。 贺今羡并没回答怎么掉下去的事,重点在后面:“从那之后我就学会了游泳,昭昭,等你身体好一点儿了,我带你学会游泳。” 徐宜昭垂眸:“喔。” 外面的萤火美景还没散去,但她似乎有点分心了。 "在想贺臻?" 船舱内无比安静,在欣赏萤火时,冷不丁冒出这道轻缓的声音。 徐宜昭背脊下意识一缩,僵了好几秒后,说没有。 贺今羡笑容比这夜里的湖水还凉:“我想,等我们半个月后回京市,永远把贺臻留在这儿,怎么样?他要是敢跑到京市来找你,我就打断他的腿,让他再也不敢生出这样的心思。” “这样,昭昭也就没机会看到他了。” “嗯?” 他抬起她下巴,把她脸庞扭过来强制看他:“你说好不好啊,昭昭。” 第29章 第29章 徐宜昭先是惊住,也是忍无可忍了:“贺叔叔,那您干脆也把我的腿也打断好了,打断贺臻的腿怎么够,难道您就不怕我自己主动去找他?” 她是气急了,脑子里想到什么就脱口而已。 但话说出来,才觉得为时已晚。 贺今羡脸色如渡了层寒霜,似笑非笑:“怎么着,昭昭就那么想跟他做一对断腿鸳鸯?那我不如成全你?” “不过真打断你的腿我肯定不舍,不然就让贺臻两条腿都废了,代替你那条?” “让他跟狗一样爬着回京市找你,好么?” 那画面徐宜昭光是想象一下都觉得惊悚,“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声音变弱了些。 或许她自己都没察觉,每次只要提起贺臻,她都会有很大的反应。 贺今羡捏着她下颌抬起来:“今晚跟你赏萤火,满足了我幼时的心愿,我还挺幸福的,昭昭,你怎么忍心夺走我的幸福?嗯?” 他眼里含着从没出现过的失望,笑意凉薄:“看来我是不能放任贺臻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徐宜昭紧张问:“你想做什么?” 贺今羡松开她,吩咐船夫靠岸停船。 停船上了岸,贺今羡抱她回宅子里休息,徐宜昭在床上踉跄了几下爬起来,贺今羡就不在了。 她心一慌,连鞋子都忘了穿就奔出去。 房门在外面被锁住。 想到刚才贺今羡的那些异常,这与平时吓她时的反应完全不一样,他或许是来真的。 徐宜昭疯狂拍打门扉:“开门啊,把门给我打开!” “贺今羡!” 她拔高音量喊:“你给我开门!” 她疯了似的拍打了许久,才总算有人靠近,门外传来毕然的声音:“太太?” 徐宜昭喊住她:“毕然,你帮我把门打开好不好?” 毕然为难说:“太太,我也没钥匙……” 徐宜昭心里拔凉,压抑着哭腔:“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贺今羡干什么去了,他是不是去找贺臻的麻烦了?” 毕然说:“那我过去看看啊。” 奔出宅子,毕然直接前往贺臻住着的小阁楼。 她刚步上台阶,就见贺今羡下楼。 男人挺拔的身影沐浴在夜色中,脸色是少见的冷沉,半点没有温润儒雅的模样,毕然被他这幅模样吓到后退一步:“贺先生。” 贺今羡没理她。 毕然犹豫着要不要上去看一眼。 在她犹豫时,贺今羡已经走了。他回了屋,徐宜昭坐在地上一脸伤心,就连他进来了,她也没什么反应。 贺今羡弯腰把她抱起来坐回床上:“地上凉,不知道?” 徐宜昭用力将他推开:"不准碰我!" 她冷冷地看他:“我讨厌你!贺今羡!” 徐宜昭坐在被子上,往后退。 下一秒,整条被子用力往前一扯,她的人也瞬移到贺今羡面前。 “想知道我刚怎么对付贺臻的?” 凝着她眼里的泪水,他眼底爆出冷戾,虎口圈住她纤细的脖子:“就这样。” 他的手没用力,声线轻缓的,却又凉到能戳进人的骨头里:“狠狠地掐住了他的命脉,你没看见贺臻向我求饶时的表情,对,就跟你现在一样惊恐。” 他盯紧她颤动的瞳仁:“昭昭,你的那句讨厌在我听来就是打情骂俏。” 徐宜昭快要喘不过气来,明明他没用力,为什么她感觉自己被紧紧扼住了喉咙。 贺今羡脸庞俯近,“我给你的那本书都白看了?骂人都不会骂?我都不忍心欺负你了。” 徐宜昭看他的眼神透露着可怜:“贺叔叔是小时候心理扭曲了吗?竟然把我讨厌你这四个字都能解读成打情骂俏?那你知不知道,对喜欢的人说我讨厌你才叫打情骂俏,对讨厌的人,那是真的讨厌!” 她眼眶堆积的泪水欲落不落,老实的,等待男人最终的审判。 他什么都做的出来不是吗? 用力掐下去,掐断她的脖子而已,也就在他一念之间。 让她总是一次次妥协,一次次认错,她也受够了。 在雁溪留半个月和再回到京市,有什么分别?雁溪也好,京市也罢,不过都是贺今羡给她准备好的牢笼,区别是颐岭别苑的牢笼更加金碧辉煌。 那天贺臻把她强行带出来的时候,她还有很多犹豫和顾虑,她并不完全愿意跟他出来,那么此时此刻,她的那些犹豫与顾虑全部都散尽了! 从起初她就没有做错任何事,凭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受他威胁和掌控。 还是说,她因为身体柔弱的原因,看起来就那么好欺负么? 贺今羡虎口掌握着她纤细的脖子,也能很清晰看到她眼底所传达出来的情绪。 他静默望着她,笑了笑。 四目相对,徐宜昭怔楞,也不惧怕的,直勾勾凝着他那双如深海般沉静的眼。 他眼底并没什么波澜,但又像是写满了她读不懂的语言,有种感情不需要说话来表达,光是看眼神就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被撞了一击。 她也没想到,自己的心脏,也像被生了锈的铁钩勾了起来,连带着腥味的血,又疼又涩。 贺今羡忽然松开她纤细的脖子。 他屈膝上榻。 挺拔的身影就这样覆盖住她,徐宜昭不明所以,身子朝后仰,紧接着,压迫感朝她袭来。 她被他扶着趴坐,后背抵在墙上,贺今羡随手抽了个抱枕垫在她臀下。 她没明白。 下一秒,贺今羡就当她的面褪下衣衫。 她瞳孔睁大。 他解衣衫的动作很缓慢优雅,接受过最精英完美的教育,他做什么举动都是一道优美的风景线。 但徐宜昭已无心欣赏,吓得上下牙齿打颤。 他褪下那件衬衫,露出肌肉线条分明的上半身,紧实的手臂与腹肌都富有视觉冲击力很强的力量感。 “你说的话很动听,尤其这句。” 贺今羡掌心探至她腰后:“对喜欢的人说讨厌是打情骂俏,对讨厌的人才是真的讨厌,昭昭,把话说清楚点。" "你果然在喜欢我。" “才没有!你别自欺欺人了!”她急忙反驳,把按在她腰后的掌心一挥。 徐宜昭害怕地往后缩,背部抵在冰冷的墙壁上,退无可退。 而此刻,凉得不止后背。 贺今羡的左手食指有戴一枚银质戒指,是他的贴身之物。 他按住她,灼热的身躯逼近。 “舒服吗?” “昨晚在船舱里,我的舌头让你很爽,还记得?” 徐宜昭手指扣紧被子,声音艰难挤出来。 “昭昭也不是不懂事的小女孩了。”他用那只骨节划过她脸颊,戒指的冰凉让她打了寒颤。 他戴着戒指的那只手,伸进她的嘴里:“尝尝你的味道。” 他脸逼近,气息微沉:“都在这儿上头。” “现在也染了昭昭的东西,今后我想你了,闻这枚戒指的味道就够了。” 贺今羡抚摸她通红的脸颊,声音低沉:“宝宝,你很喜欢,对么?” 她的舌头用力把嘴里的戒指退推出去,他的骨节在她嘴里微微一曲,勾住她舌尖:“真灵活啊。” 他没忍住叹息,话音落在她唇边:“真想让你也试试我。” 徐宜昭呼吸加重,津液从唇角流下来,嘴里含着他的手指说话都口齿不清:“我不喜欢!” 她用力咬住他的手指,尖锐的牙齿发狠:“出去,不然我会咬断。” 贺今羡挑眉,温润的面容拂过一抹色.气的兴奋:“如果这根手指被你咬断是它的命运,我也接受。” 徐宜昭喉咙发苦,冷笑出来:“你既然这么相信命运,那你为什么非要得到我?我的命运应该是跟贺臻在一起!” “傻姑娘,”贺今羡搅着她软舌:“别再故意激怒我,对你没好处。” 他搂住她腰肢贴到自己身前,“枕头都湿了,还要怎样才肯承认?你喜欢我,不是吗?” 他轻轻吻着她的额头,神情无比虔诚:“昭昭,我们今晚就做一对正式的夫妻,好吗?” 他提出请求。 语气温柔又诚恳。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些事,如果不是他上一分钟前已经对她做了什么,如果不是贺臻还被关在那阁楼里。 如果不是他做出的种种行为。 或许贺今羡的这个请求,她不会有任何犹豫。 在贺臻回国前,她已经在试着接受贺今羡了。 她开始觉得,跟贺叔叔结婚没那么糟糕,跟他在一起她也觉得可以幸福,她也曾体验过贺叔叔带给她的甜蜜。 贺今羡这样的成熟男人,如果不是发生的那些事,她怎么可能不会心动? 只是她的新生活刚刚开始,在她刚开始想要接受他时,也是眼前这个让她觉得无比温柔的男人彻底打碎了她的美梦。 一切都迟了。 贺今羡还在重复刚才那句话:“就在今晚,我们正式做一对夫妻,你愿意吗?” 徐宜昭红着眼眶:“你觉得,我会愿意吗?”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愿意!” 她没控制住,拔高了音量,声嘶力竭。 他说:“凭我爱着你。” 徐宜昭心口一颤,泪水从眼尾滑落。 爱? 贺今羡贪恋的目光捉住她:“我爱着你,昭昭,你也会回应我的爱意。” 他掐腰将她提起来,托住,吻着她的耳廓:“昭昭,你也感受一下我。” 耳垂痒得徐宜昭缩着脖颈,尖叫:“我不要!” 她哭喊着,被迫紧紧固住他的脖子:“我害怕,贺今羡,你别。” 他尽量平和安抚她:“总会有这一遭,不仅是你,我也是第一次。” 这句话登时惹得徐宜昭分神,“第一次?你……” 她手指按紧他紧绷的肌肤:“怎么可能?” “昭昭,这四个字你最好收回去,你在怀疑我的忠贞。” “不是,”徐宜昭语无伦次:“你都三十四了,怎么会?” “又在损我年纪?”贺今羡声线低哑:“我是三十四,不是九十四,你不用怀疑我的体能。” 他结实的掌心划过她后颈的软肉:“能让你快乐的事,我并不会差,甚至更优秀。” 徐宜昭又被他带进沟里。 “唔。”她紧咬着唇瓣,指甲深陷进他的肌肉。他背肌贲张,汹涌掠夺她的每一寸。 他想过,给她时间。 是她一次又一次挑战他的底线。 再放任下去,会出事的。 他必须想办法把她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无论什么样的办法都好。 徐宜昭仰起脖子。 哭得大脑都在发懵,她都不知道在干什么,无论看什么都在摇摇晃晃。 泪珠一串又一串滑落,全部滴到他身上。 她从没哭得这么厉害过,泪水像决了堤。 视线愈发模糊,晕得她想吐,好像坐过山车似的。 不,肯定不是坐过山车,因为她身体不好,这种刺激游戏从没玩过。 那是什么,让她体验了一把过山车的感觉? 徐宜昭渐渐找回了点思绪,舒服与羞耻的临界点,她被逼得崩溃。 她要不行了,一切的罪恶之源都是这个欺骗她的男人。 徐宜昭低头咬住他肩膀,边哭边骂,语调都溃散得不行:“贺今羡,你不是人!” 他滚了滚喉结:“从我爱上你的那一刻起,昭昭就可以这样判决我。” 他的确不是人。 如果做人就要失去她,那他宁可成为畜生。 成为她嘴里的禽兽也好,或是被她继续厌恶也罢。总之,能在她心里留下永不磨灭的记忆,他都可以接受。 轻轻含着,他低语哄她,她哭得越凶,他越哄越快。 戒指遇水更滑,从指间脱落。 清脆地一声响,砸至地板。 ………… 月亮躲进云层,后半夜再没冒出头。 再度睁眼醒来,徐宜昭看到的还是贺今羡,她才确信,那并不是梦境。 她闭了闭眼,疲惫地进入梦乡。 脑子里此刻什么都没想,只有满足后进入梦乡。 晚上过得太累了。 闹了一遭,她的身体从没这么辛苦过,整晚哭了又哭,嗓子也嘶哑。 清早七点。 徐宜昭再睁眼起床,外头的天色已经亮了。 庄园这边早上有人打扫卫生,她能听到窗外扫地的声响,她掀被坐起身,感觉全身跟散架了一样酸痛。 但她已经顾不及那些,因为,她发现衣服已经被换了一套。 她扯开衣领。 里面,满目狼藉。 她肌肤敏.感,非常容易留下印记。 忆起昨晚,她眼眶又一是阵酸涩。怎么就那样随了他呢?这个老男人真的很有手段。 原来那晚船舱的行为只是为了先探一波她的身体,他摸透了她每一处,让她适应他的接触,原来那些都是带有目的性的。 所以她昨晚被他掌控的,后面都忘了拒绝的事。 她所有的初次都是贺今羡带给她的。好像每个起因都不是特别美好,她所向往的和谐婚姻,离她越来越远了。 换做半年前,她绝对想不到,她的婚姻是这样的,她的丈夫会这样有手段。 她现在有点懊恼,把脸捂在被子里,气得在床上翻来覆去。 滚了两遭就不行了,大腿和腰酸得要命。 这时房门被推开,贺今羡阔步进屋,朝她微笑:“睡醒了?时间还很早,累的话再多睡一会。” 徐宜昭抿了抿唇瓣,没应他话。 贺今羡落坐床沿,先是手背探她额头,没烧。 他把人拥进怀里,柔声哄:“昭昭是哪里不舒服?” 不舒服,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她含泪,委屈巴巴瞪了他一眼。 贺今羡很体贴给她揉了揉身体,“过度运动第二天身体会承受不住,昭昭今儿就在床上睡一觉,好好养一养?” “嘶……”她咬着唇,忍住声音。 贺今羡手一顿:“怎么了?” 他刚揉到肿的地方了…… 贺今羡掀起她睡衣,视线很坦荡盯着说:“是挺肿的。” “看来昨晚吸的太用力。” 他语气歉然:“下次我会注意点。” 徐宜昭没忍住抬手挥下来,又被他捉住:“昭昭,可别打疼了你的手。” "……" “我那还疼了,你停了嘛?” 她没控制住泄愤。 话脱口而出才后悔,好像头顶有一串乌鸦飞过。 贺今羡望着她窘迫的模样,顿悟:“昭昭果然是对我没停下来有怨言。” 徐宜昭耳朵难受,不想听他说话了。恰好这时戚奶奶敲门喊他们出去吃早餐。 徐宜昭急忙跑了出去,因身上还酸痛,跑步的背影有点诙谐。 餐厅里摆了一桌早餐,徐宜昭出来就看到了贺臻。 两人俱是呆住,自从那次在湖边分开后,才见到面。 徐宜昭最先移开目光,选了个离贺臻最远的位置落座。 戚奶奶招呼道:“别拘谨啊,都过来吃早餐,这些都是今羡跟阿臻小时候爱吃的,还有昭昭昨天夸了说很好吃的豆糕。” 贺今羡落坐徐宜昭身侧,给她递了双筷子。 她垂眸接过。 也没注意贺臻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愈发的灼热。 贺臻的视角能看到她脖子和锁骨下有几处明显的吻痕,即使她用长发刻意遮挡住,但身体轻微动弹时还是不经意地露了出来。 贺臻按在膝上的手加重,恶狠狠瞪向贺今羡。 贺今羡轻描淡写看他:“你是要跟我们一起在这留半个月,还是自己今天回京市?” 贺臻咬紧后槽牙:“当然是跟你们一起回去了,毕竟,昭昭是跟我出来的。” 徐宜昭心咯噔一跳,捏筷子的指尖都在用力。 贺今羡又问徐宜昭:“你呢,昭昭,是跟我留在这儿,还是现在就回去。” 徐宜昭没犹豫:“我跟你一起回去。” 这句话哄好了贺今羡,“乖。” “昭昭也别只顾着自己吃,给你养子递点儿早餐。” 徐宜昭头皮发麻,迟疑片刻,还是夹了个肉包子递到贺臻的碗里。 贺臻眼皮直跳。 贺今羡拖着腔调问:“贺臻,养母给你递了吃的,你该说什么?” 贺臻冷笑:“你有病是不是?” 戚奶奶皱眉:“阿臻,怎么说话的?” 贺臻用力放下筷子,正要愤怒离开。 贺今羡:“你敢离开这个饭桌,我就让你这辈子都回不了京市。” 这一句话及时喊住了贺臻。 背影僵得笔直。 迟疑很久,贺臻还是回到饭桌前,老老实实坐好。 “平时我是怎么教你的,有没有礼貌?我的妻子给你递了吃的,你不会说谢谢?” 贺臻额头冒着黑线:“谢谢。” 两个字,咬牙切齿。 徐宜昭低头不敢看他,小声说:“不用谢。” 贺今羡却没满意,“喊人不会?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我教?” “我……”贺臻手握成拳。 贺今羡目光淡薄:“知道喊昭昭什么?” 贺臻心里一沉,犹豫又犹豫,最终还是把目光转向徐宜昭:“妈。” “……”徐宜昭脸色不太好看,她细眉拧了起来,没忍住跟贺今羡说:“能不让他改口吗?” 她真的要别扭死了。 当初的未婚夫,现在竟然喊她妈?关键他们一样大。 贺今羡到底怎么想的啊? 贺今羡温温柔柔问:“嗯?昭昭不喜欢吗?” 徐宜昭不敢再看贺臻憋屈的眼神,小声解释:“我才二十二岁,很难接受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她只能找这个借口。 贺今羡听懂了,定下结论:“所以,昭昭是只想我们的亲生孩子喊你妈妈。” 第30章 第30章 这话徐宜昭不敢接。 贺臻都被气得要暴走了,忍了又忍。 最终还是戚奶奶无奈打圆场:“别闹了,吃个早饭怎么就这么累?” 看出徐宜昭左右为难,戚奶奶好心给她解围:“昭昭一会陪奶奶去菜园子转转?” 徐宜昭感激涕零:“太好了,我昨天就想奶奶带我在庄园里逛逛。” 吃过早饭,徐宜昭立刻遁走。 贺臻也不想跟贺今羡独处,起身离开,又被他喊住。 “昨晚的事没忘吧。” 贺臻冷声:“不敢忘。” 他要是还想回京市,也只能乖乖听贺今羡的话。 昨晚这男人可是亲手掐着他脖子,让他做出选择。 一、留在雁溪,他会负责自己的后半生。 二、可以回到京市,从今往后把徐宜昭当做自己的母亲去尊重。 第二个选择让他快气疯了,当时就恨不得跟贺今羡同归于尽,但到底是高估了自己,他的脖子在他掌心下根本无法挣脱。 后来他还是选择了二。 回京市,把徐宜昭当做自己的母亲。 - 阳光倾洒而下,菜园也生机勃勃。 徐宜昭背着小水壶乖巧跟在戚奶奶身后,戚奶奶指着面前那片菜地,“像我示范的那样浇水就可以了,不用太多。” 徐宜昭听话实行,一排排浇下来,像找到了乐趣。 瞧她这幅天真烂漫的样子,戚奶奶主动打开话匣子问她:“听今羡说你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被困在家里不能出门,那是不是也很少离开过京市?” 徐宜昭:“对,基本没有自己独自外出过。” 菜园子的水浇好,戚奶奶又带她去了花园:“像你这样的小姑娘还是花园更适合你,菜园子那边有点臭,你这样漂亮的小姑娘呆在那有点委屈了。” 徐宜昭不以为意地笑:“怎么会?青菜的营养价值高,还是我们人类不可缺少的食物,我不觉得比鲜花低等。” 戚奶奶很意外她是这样的想法,毕竟她跟徐宜昭相处的时间不久,不太了解她。 只是光看外表,这姑娘的确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仙女儿,浑身上下都很娇贵,白白净净香喷喷的她,跟那片脏乱的菜园很不登对。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想法。” “奶奶怎么说?” “只是刚见到你那会,总觉得看着娇滴滴,太柔弱了点。”戚奶奶指着花圃里的那片三角梅、月季花等等:“奶奶就以为昭昭是那片应该被呵护起来的娇嫩鲜花。” 徐宜昭靠边蹲下,她伸手轻柔地拨开那片花朵,果真见里边长了许多的杂草,她扬起脸笑:“鲜花也好,杂草也好,或者是青菜,都是需要在土壤中成长的植物,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女孩蹲在一片花圃旁,被鲜花围绕,柔弱外表下迸发出一股极强的生命力。 戚奶奶眼里掠过欣赏,忽然开口:“奶奶也要代今羡跟你说声对不起。” 徐宜昭站起来,“奶奶……” 戚奶奶边用洒水壶浇花,边说:“你是不是在纳闷,今羡分明做错了事,我为什么会向着他?” 这的确是徐宜昭疑惑的地方。 贺臻也是戚奶奶亲手带大的孩子,也是有感情的基础在,老人家也分明知道她先跟贺臻有婚约,再被贺今羡以手段得到,过错方无论谁来判断,都是贺今羡的问题。 而这次来雁溪,贺今羡又把贺臻困在阁楼,戚奶奶作为长辈,怎么还纵容贺今羡的行为。 戚奶奶问她:“今羡有跟你提过他小时候的事吗?” 徐宜昭说:“简单提过,他说自己出生后就来到这里,是被您带大的。” “三十四岁的人了,童年对他而言过去了太久。”戚奶奶笑容和蔼:“如果你愿意听,奶奶可以都告诉你,毕竟你是今羡的妻子。” 徐宜昭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 两人踩着鹅卵石路在花园小路上漫步,徐宜昭主动挽住戚奶奶的手臂,很乖巧地听她娓娓道来:“今羡有个大他六岁的亲生哥哥,很讨厌他。” “讨厌到,恨不得今羡死掉的程度。” 徐宜昭面露诧异:“为什么啊?” 贺今羡的哥哥贺今臣,刚出生就得到贺家上下的万千宠爱。 因怀他途中发生过意外,以及生产过程也极其艰难,以至于贺今臣出生后,贺老爷子和老夫人还有贺今臣的姐姐都对他无比溺爱。 贺今臣从小被家里人被宠得无法无天,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存在,夸张到几乎人人都要听他号令,若是有哪个人敢不顺从他,他就会想尽办法去折磨对方,小小年纪就露出恶魔的本性。 贺老夫妻俩对贺今臣的恶霸行径并没当一回事,只觉得孩子还小,男孩调皮是应该的。 在贺今臣五岁那年,他得知母亲又怀了身孕,年纪尚小的他,也并没有做哥哥的喜悦,反而还很恶毒当着大人的面诅咒过妈妈肚子里的孩子死掉就好! 周围不少人跟他灌输过这种言论。 ——你爸妈有了新弟弟后就不爱你了。 ——以后你的所有东西都要分享给你的亲弟弟。 ——贺家的所有都是留给你弟弟的。 贺今臣从小霸道占据所有的爱意,不能接受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分享出去,自从母亲怀孕后,他也日夜在内心承受这样的折磨。 母亲怀孕期间,就已经过分地把关注度分给肚中的孩子,他不再是所有人的中心,目光也好,偏爱也罢,身边所有人都把关心爱护分给了那个还没出生的弟弟。 终于在贺今羡出生后,所有人逼着贺今臣做个包容弟弟的好哥哥,他凡事都要排在弟弟后面,他彻底崩溃,哭着喊着,闹绝食也把这个弟弟送走。 因贺今臣在家里发疯闹绝食,实在捱不过长子的哭诉,夫妻俩只能把刚出生没多久的贺今羡送到雁溪,给自己独居的妹妹抚养。 只有每年寒暑假,才会带着贺今臣回雁溪看望小儿子贺今羡。 但恰恰让所有人意想不到。 年幼的贺今羡就已经生得极其漂亮,又讨喜。 每当来到雁溪,父母的注意力就会不知不觉被贺今羡夺走,这让贺今臣更加无法容忍,也因此,他对弟弟的恨意更甚,还不止一次瞒着家中长辈欺负过贺今羡。 戚奶奶说了许多。 徐宜昭忽然就想起,昨晚赏萤火那会,贺今羡说过自己四岁掉进过湖水里的事。 那时候她还不信,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犯蠢? 所以其实并不是他自己失足掉下去的。 徐宜昭猜测问:“是贺今臣推的他?” 戚奶奶点头:“这样害今羡的事,也不止一次。为了争夺父母的宠爱,独占贺家的好处,今臣对他弟弟做出许许多多令人发指的行为。” 徐宜昭越听越震惊,她当然知道,并非所有的亲兄弟和亲姐妹感情会很好,尤其年纪小不懂事因为争风吃醋而大打出手也是常有的。 但这种一门心思想弄死弟弟的哥哥,她没听说过,也没想过,真有小孩有那么坏的心思。 戚奶奶停下步伐,语气沉重:“至于我为什么没有向着贺臻?” “那你知道吗,贺臻是今臣的私生子。” 戚奶奶非常冷静地又爆出一件惊天秘密。 徐宜昭还没从贺今臣的行为中缓过来,又被贺臻的身世秘密惊到睁大眼睛。 她张了张唇瓣,暂时说不出一句话。 戚奶奶见她反应这样,也完全不意外:“你果然不知道,毕竟贺家把这消息满得死死的。” “说来也是今臣那孩子,在还没成年的时候酿下的糊涂事。那时他才十七岁就和班里的女同学乱搞,弄大了那女孩的肚子,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那女孩也不能打胎,这才不得已休学一年去生孩子。” “双方都太年轻,在心智不成熟下做错了事,谁都不想负这孩子的责任,双方家庭更是踢皮球一样都在推拒,尤其是女方的父母反应最为激烈,极力反对自己女儿刚成年就做了未婚妈妈,因此命令那女孩跟今臣决裂,等高中毕业后,女方就被父母带出国,至今没回。” “至于那个孩子,他也是出生就失去了父母,从小被寄养在我这儿。” 徐宜昭内心复杂:“那阿臻不是很无辜吗?他什么都没有做错,父母和出生更不是他自己选择的。” 就因为他父母的过错,害得他出生都没人要。 戚奶奶也说:“他是可怜。” 徐宜昭还是很不理解,“既然女方已经出国了,那贺家不至于连一个孩子都不愿意认,为什么后来还不让阿臻认祖归宗?” 她敢肯定,就算是她爸爸那样的人,都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 “认祖归宗,你认为贺家人没想过?”戚奶奶拉着徐宜昭在花园的休息椅坐下,侧脸看她:“唐可悦还在贺家住着吧。” 贺今羡的大嫂?听闻唐可悦精神失常,多年都在贺家旁边的小阁楼居住,几乎没怎么见过人。 “今臣刚毕业就跟唐家的大小姐唐可悦结了婚,婚后两人感情极其和睦,恩爱非常,加上唐家那时也正是鼎盛时期,他不想失去唐可悦,也不想失去唐家这个岳家的助力,就只能继续隐瞒贺臻的存在。” “昭昭,你应该也听说过二十年前贺家陷入危机的事吧?” 徐宜昭点头。 戚奶奶回忆道:“那段时间贺家面临破产,重重危机下不知多少人在等着贺家彻底倒台,是唐家先对贺家施以援手,把自家的女儿嫁给了今臣,达成两家的联姻,可以说,如果不是唐家的帮助,不是唐可悦,光靠今羡一个人也很难扭转当时的困境。” “贺家欠唐家太多恩情。有这层原因在,就更不可能让贺臻出现。更何况,后面又接连发生悲惨的事件,也促使贺臻没办法以今臣儿子身份回贺家的原因。” 十八年前,贺今臣意外车祸去世。 然而戏剧化的是,贺今臣出车祸前,唐可悦才得知自己怀了三个月的身孕,她还没来得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贺今臣,就得到贺今臣出车祸的噩耗。 因此刺激下,孩子也没能保住。 一夕之间,丈夫孩子都双双离世,唐可悦遭受如此大的打击,在极度悲恸中逐渐精神失常。 徐宜昭这才明白了。 贺臻不能以真正的身份认祖归宗,是因为有唐可悦还在贺家。 唐家对贺家恩重如山,唐可悦更是贺今臣的恩人及爱人。 要是让贺臻以真实的身份回到贺家,得知与自己恩爱的丈夫原来早在认识自己之前已经跟别的女人生过一个孩子,而她的孩子却意外流产,她怎么承受得起真相? 为了照顾唐可悦的感受,贺臻是万万不能出现在贺家。 而随着时间过去。 贺老爷子不愿自己疼爱的长子唯一血脉流落在外,他想要贺臻回到贺家,因此他想尽各种办法。 最终—— 徐宜昭恍然大悟,瞳仁轻颤:“所以,贺爷爷他们……想的办法就是,让贺今羡收养贺臻?” 以贺今羡养子的名义,让贺臻进入贺家。 这也难怪,为什么只是一个养子而已,贺爷爷贺奶奶都会对贺臻那么好,一副要把贺家都交给他的架势。 所以从头到尾,贺今羡是被迫要在最好的年纪里,抚养一个从小霸凌过自己的哥哥的儿子。 他还一直把贺臻当做亲生孩子去培养。 戚奶奶叹气:“今羡唯一做错的事,就是从阿臻那里把你夺过来。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对不起今臣父子俩。” 这也是为什么,戚奶奶明明知道关于这段婚姻,贺今羡是过错方,她也不忍心指责的原因。 徐宜昭低着眼,许久没有回话。 戚奶奶看她,笑着问:“昭昭喜欢今羡吗?” 阳光下老人家笑容很慈祥,面对这样慈爱的笑容,徐宜昭说不出让她不开心的话,只能保持沉默。 戚奶奶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清了清嗓子笑:“今天跟昭昭说了很多话,奶奶也很开心。” 徐宜昭回她浅笑。 “今羡小时候不这样。” “什么?” 戚奶奶看着前方,似在通过什么回忆:“他小时候很不爱笑,那双眼睛也挺冷漠的,好像随时要把人剜了。” 而现在的贺今羡,任何时候面上都挂着温文儒雅的笑容,光看面相他很有亲和力,半点都没有攻击性。 很难想象戚奶奶口里的那个人是贺今羡。 徐宜昭抿了抿唇,还想说什么。 这时两人都被屋子那动静吸引了注意,一起走过去,远远就看见贺臻扛起一把椅子要朝贺今羡身上挥。 戚奶奶惊呼一声,徐宜昭怕她摔倒连忙把她扶稳,两人急忙跑过去。 “干什么呢?”戚奶奶厉声制止贺臻。 贺臻赤红着双眼,抬起的板凳高高举起,还是没敢照贺今羡身上挥,咬着牙狠声道:“姨奶奶,你应该问他要干什么!” 贺今羡淡笑:“我奉劝你说话注意口气,这是你对长辈该有的态度?” 贺臻神色一变,见戚奶奶慌张担忧的模样,心里也觉得愧疚,他缓慢把椅子放下。 贺今羡:“我让他帮我去买个东西,贺臻倒是一气之下要挥椅子砸我。” 他转了转左手的戒指,掀起凉薄的眼:“胆子大了,敢打你养父?” 贺臻愤恨骂道:“呸,你才不配做我父亲!” 戚奶奶调解,哄他说:“不过就是买个东西,你至于这么生气吗?” 徐宜昭也觉得贺臻这次发脾气有点过了,买个东西而已,他就要喊打喊杀吗? 她朝贺今羡看一眼,对方眉眼弯弯在冲她笑。 她忽然后背一紧,连忙错开眼神。 贺臻牙根都要磨碎了:“买别的就算了。” 他似难以启齿,就连眼眶都泛着泪意:“但他让我去买避孕套,说他晚上要跟昭昭用!” 徐宜昭脸色唰地一下爆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戚奶奶也面露尴尬。 贺今羡轻描淡写:“性是什么很羞耻的行为?夫妻之间做这些,更是合法的恩爱行为。” 贺臻气得几乎要吐血了。 让他去给贺今羡和徐宜昭买避孕套,那还不如杀了他! 贺今羡总是有办法折磨他的! 第31章 第31章 戚奶□□大得很,两个都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想了想还是劝住快要暴走的贺臻:“你再生气也不该拿椅子砸你养父。” 贺臻冷嗤:“您觉得他躲不开?我看他就是故意的,故意等着你们俩过来,然后让你们训斥我。” 呸!绿茶! 贺今羡淡淡道:“看来是这两天还没被关够,什么时候乖一点了,再什么时候出来吧。” 话落,他让人过来把贺臻又请回小阁楼。 戚奶奶一脸急躁,实在看不过去了:“今羡,这是不是过了点?” “过?”贺今羡面无表情:“不觉得呢。” 他眸色冷沉:“那您知道他是怎么把我的妻子拐出来的吗?” 如果不是他出差的地点就在云庆市,离雁溪很近,他才能及时赶到。 “这……” 贺臻被拉了出去,声音还在嘶吼:“是因为你先抢我未婚妻,你还倒打一耙!厚颜无耻!” 徐宜昭在心里叹了叹气,聪明的她决定不加入这场战争,省得引火烧身。 然而贺今羡却不放过她,他慢步走来,轻柔地喊了声昭昭。 这两个字瞬间让她吓得起一身鸡皮疙瘩,她转过身就见贺今羡在朝她笑:“现在还早,我带你去后院那转转?” 戚奶奶笑道:“多出去散步也好,你都很久没回来了,带昭昭熟悉一下环境。” 这座庄园的后边有片小树林,里面种植了不少水果树,除枇杷之外,大多还不是果实成熟的季节。 贺今羡摘了颗小枇杷,用帕子擦干净递给她:“尝尝,都是戚奶奶种的。” 徐宜昭伸手接过,毫不犹豫咬下一口,脸色顿时五彩斑斓,她仰起脸不开心看他:“贺今羡,你是不是故意的?” “怎么说?”他满脸无辜,语气也颇委屈。 她把那半颗枇杷递到他面前,“又苦又酸!” 贺今羡看了眼那被她咬了一小口的枇杷,只觉得就连牙印都无比可爱,忍俊不禁道:“昭昭是中奖了,戚奶奶种出来的枇杷,这种又苦又酸的可不多见。” 什么啊?徐宜昭懒得跟他理论,严重怀疑他就是故意的。 从他想尽各种办法去折磨贺臻她就感觉出来了,这个老男人坏得很,而且心胸极其狭隘,贺臻把她带到雁溪这仇,恐怕他还记着。 当然,他也不会放过她。 “我不想吃了,超级苦。” “不吃就不吃吧。”贺今羡把她吃剩下的那颗小枇杷送进嘴里,徐宜昭吃惊脱口而出:“这个真的很苦很酸,你怎么吃了?” 他笑弯了眼,儒雅的脸庞在树影下衬出几分诡异:“有很苦吗?大概是昭昭的口水太甜了,盖过了苦味。” “……”徐宜昭浑身一麻,内心骂了句变态,赶紧溜了。 还没溜远,她又被贺今羡拽了回来,他温柔地命令:“陪我散步,不准离开我视线半步。” 她挣扎几下:“你先松手。” “松手你就会跑。” “不会。” 贺今羡并不信她。 徐宜昭气极反笑,阴阳怪气道:“贺叔叔,既然你这么不信任我,不然你拿跟绳子把我捆在你身上好了?” “好主意啊,昭昭。” “我这就听你的话,你喜欢什么样的绳子?太细会伤着你,太粗你也会难受。”他很正经地做出思考状:“不如直接用铁链好了,这样昭昭动一下,就会发出叮铃铃的声响。” 他微笑说:“这声音多好听。” 徐宜昭总觉得他不是在说笑,那画面光是想一下就恐惧,她立刻就怂了,“我真的不跑,求你别这样。” 贺今羡失笑,愈发喜欢看她这幅又莽又怂的样子,从前因为辈分差距,小姑娘看她的眼神总是含着尊敬,就像普通小孩看到长辈那样,很会装乖装稳重。 现在她在他面前的这幅状态才是最真实的。 难怪贺臻也是这么喜欢她。 不过她要是真想跑,能锁起来也好。 贺今羡把徐宜昭拉到这棵枇杷树后面,她不明所以,像条小尾巴似的,老老实实跟着他。 他在树后翻了半天,又拨开一堆杂草,拉着徐宜昭蹲下来:“这棵是我小时候种的枇杷树。” 徐宜昭很好奇打量,抱着膝盖惊叹地喔了几声:“你还会这些啊?” 贺今羡侧眸看她,见她那双小鹿眼亮晶晶的,觉得她这幅呆呆的样子有点好笑,“是小时候。我再聪明也不是生来什么都会,当然是有人帮忙。昭昭如果愿意,我也可以帮你种一棵,等以后我带你回到雁溪,那棵枇杷树也就成熟结果了。” 语气像在哄小孩。 徐宜昭还没反应过来,喜笑颜开:“真的吗?” “真。”他弯唇回应。 四目相对,他柔和的目光猝不及防直达内心最深处,徐宜昭心口一颤,转而又避开他的眼神:“算了,我不想种。” 心情有点不太美妙,她低头拨弄地上的枯叶。 身侧男人也察觉到她忽然转变的态度,目光由柔转冷,默了片刻,淡声问:“早上去花园浇花,戚奶奶跟你说了什么吗?” 徐宜昭蹲着看地面:“贺叔叔,你又知道了?” “你还真聪明啊。” 她不由感叹,好像什么都瞒不住贺今羡。 贺臻把她带到雁溪来,他分明是在出差,也能比他们先赶到。 戚奶奶带她去菜园子和花圃浇花,他就猜到戚奶奶肯定跟她说了什么。 贺今羡盯着她低垂的眼睫:“既然有点可怜我了,那就喜欢我,可以吗?” 徐宜昭用力捏紧手中枯叶,克制自己不去看他。 这是个观察力何其敏锐的男人? 就连她自己本人,都是在刚才讨论种枇杷树时她反驳了后,发现自己内心有股微妙的别扭,才稍微有点点意识到,好像是戚奶奶早上说的那番话影响到她的心境。 她发现自己真的有一点可怜贺今羡了。 但仅仅是一点,刚冒出苗头,就被他察觉。 徐宜昭没应他这句话,如果可以,她想当个聋子。 诱哄不成。 小姑娘的心里果然对他垒了层厚厚的城墙啊。 贺今羡拨着枯叶,心思辗转。 “昭昭什么时候能保护贺叔叔一次?” 徐宜昭正在玩土,冷不丁听到这有点儿哀怨的声音,难以置信侧过脸看他:“刚刚是贺叔叔在说话吗?” 贺今羡:“你觉得这里有第三个人?” 徐宜昭声音发虚:“……贺叔叔需要我保护吗?跟你比起来,我简直算得上手无缚鸡之力了。” 她说的是事实,但是贺叔叔为什么要用那种委屈的狗狗眼看她?弄得她都心虚了,一瞬间觉得自己强壮到一拳能打趴八个大汉。 贺今羡轻叹,语气遗憾:“开玩笑。” 他提唇笑了笑,揉着徐宜昭的脑袋:“我会保护你。” 说完,他就起身了。 徐宜昭还蹲着看他。 男人身形高挑,背影是那么的挺括,她脑子里又瞬间闪过他刚才看她时的那双狗狗眼。这样成熟稳重的男人,一旦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她发现自己就算心如铁石,也会忍不住心软…… 更何况,那是贺今羡啊。 在外人眼里手段狠厉不近人情的贺今羡。 她很难想象,刚才一句那么脆弱的话,是出自他的口。 徐宜昭忽然就想到戚奶奶告诉她的那些事。 原来现在这样无所不能的贺叔叔,小时候也有段这么惨的经历,他掉下湖水也不是意外,而是他亲生兄长想要他的命。 他从刚出生就被父母丢到雁溪,每年寒暑假等到父母回来看他的同时,还要面对哥哥的霸凌。 她心脏揪得有点难受,说不清的感觉。 - 贺臻气得几度暴走,回到小阁楼,从他房间的窗口方向就能看到贺今羡跟徐宜昭在后院散步的画面。 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又推开看守的人,自己跑到湖边来抽烟,抽了快半盒烟,心里的那股窝囊气还散不去。 湖边有人乘着小船在清理水草,贺臻本打算路过,这时听到他们的对话内容,顿住脚步。 他想起小时候曾听姨奶奶说过,贺今羡这人天不怕地不怕,但有一样东西是连他这样的人见到了都会脸色大变。 听说是有什么阴影导致,具体阴影怎么来的,他不大了解。 但,这或许是他为数不多知道的贺今羡弱点了。 贺臻掐灭嘴里的烟,朝那艘小船边走去。 后院树林逛了大半圈,徐宜昭腿酸了,闹着要回去。 两人返回宅子,正好撞见出来摘菜的戚奶奶。 “逛完啦?”戚奶奶笑着说:“昭昭脸上气色很不错啊,奶奶看你平时就是出门太少,不爱运动了点。” 贺今羡轻声:“她是运动比较少,这方面从今天起,我会严格监督她。” 徐宜昭也没多想,点头。毕竟在颐岭别苑的时候,每天她在家里刘姐也是人形监视器在各种监督她。 贺今羡知道她迟钝,故意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就像昨晚那样。” 昨晚……徐宜昭想起那些事,脸庞就热得厉害。 气得一把推开他。 两人站在屋檐下闹,戚奶奶看了心情大好,提着菜篮子跟他们闲聊天,还跟贺今羡说:“那天晚上昭昭过来,非要看我后屋里养的那些小家伙,今羡,后来你猜怎么着?” 这事贺今羡还不知道,他微笑着等待下文。 想到自己被大鹅踹了一身的鸡鸭鹅屎,徐宜昭急得不行,根本不想让贺今羡知道,这老男人指不定要笑话她。 “奶奶,您别告诉他!” 戚奶奶调皮道:“是什么不能告诉他?” 徐宜昭过去搂住戚奶奶,小声撒娇:“就那个啊,我被大鹅踹了一身鸭屎的事……” 她觉得有点丢脸,说话都压低声音。 戚奶奶乐得不行。 阳光下,贺今羡笑容更深,目光也落在她泛红羞涩的小脸上挪不开。 这时,一缕刺眼的光忽然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眼角余光轻微扫过,看清是什么后,只是瞬息之间,他就做下判断。 二楼的贺臻把铁桶调整好角度,桶口那面朝贺今羡的方向。 他的计划非常完美,已经在脑子里演了遍,一会他把这里头的东西泼下去直接浇到贺今羡的身上,让贺今羡在昭昭面前丢大丑! 徐宜昭正要拉着戚奶奶进屋,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二楼有东西泼下来。 她没看清是什么,但看方向很明显是朝贺今羡来的。 她的肢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她本能地伸手把贺今羡推开。 “哗啦——”数只密密麻麻的水蛭从天而降,推开贺今羡后,徐宜昭自己也是愣了一秒钟才做出反应。 但好在她退开的及时,那些水蛭并没有落到她身上。 她被吓到浑身恶寒还没来得及收起,身旁的戚奶奶惊呼:“今羡——” 老人家喊了声,徐宜昭低头一看,发现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比平时要冰冷许多。 他的手心向来是温暖的,怎么突然这么冰? 她顺着视线朝贺今羡脸上看去,那瞬间她有点茫然了。 她见过贺今羡许多面,但大多都是他运筹帷幄又云淡风轻的笑脸,从没想过,原来他还会有这样脸色苍白如纸,额间冒着密汗的脆弱模样。 “贺今羡?”她喃喃喊他名字。 戚奶奶慌张过来把他拉远,紧张问:“有事吗?” 贺今羡摇头,见小姑娘一脸担忧望着他,他微笑说:“真没事。” 戚奶奶面容冷肃,望着这满地乱爬的水蛭,愤怒喊了声:“贺臻!” 徐宜昭回过神,抬头望去。 二楼的贺臻一脸不忿,更多的是在遗憾没看到他理想的画面。 - 厅内。 戚奶奶坐在太师椅上,声音冷沉:“你是故意的?” 贺臻单手插兜:“不是啊,我中午跟那些人去清理水草,抓了一桶回来玩,刚才手滑而已。” 手滑?能把一桶水蛭从二楼滑到楼下?还正好对着贺今羡的位置。 戚奶奶愤怒不已:“今羡恐惧水蛭的事,你是知道的。阿臻,你不该这样做。” 贺臻忍无可忍,攥紧在口袋里的拳头:“您为什么只向着他?我也是您带大的孩子,我把昭昭带到这里来是为什么?还不是我以为,您会站在我这边,可是呢?从贺今羡来了为止,他是怎么对付我的,您不会不知道吧?可您有为我说过一次话吗?” “这不是一回事!”戚奶奶不由放轻了声音:“你还年轻不懂事,做事总是不考虑后果,我是不想让你跟今羡的关系弄得越来越僵。” “还能怎么僵?您就是偏心!”贺臻下颌线紧绷,目光阴冷:“从他设计把昭昭夺走的那一刻起,他就对不起我了!” 客厅里争执的声音传进屋内。 徐宜昭看向床上躺着的男人,发现他脸色还是很不对劲,用手背探他额头:“怎么这么凉?生病了?” 贺今羡缓慢掀眸:“有吗?” 他轻声说:“手背探的都不准,要不试试你的额头。” 是这样吗?徐宜昭还真的听话照做,俯身靠近他,把额头低在他的额头上轻轻碰了下,自言自语:“真挺凉的……” 下一秒,她手腕被扣住。 她垂眸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离得这么近,她都能看到他一根又一根浓密的眼睫毛。原来他眼睛这么好看,眼睫毛也起到一个很大的作用。 也不知道怎么就分心研究这个了。 贺今羡目光柔和:“为了不让我受伤,昭昭第一反应是把我推开,你的这个举动我很感动。” 徐宜昭脸微热,下意识反驳:“这是正常人该有的行为,不管是谁遇到危险,我都会这样。” “昭昭的嘴还真是硬啊。”他伸手按住她的后颈,把她压近,唇瓣含住她柔软的唇,舔.弄了几下:“给你亲软点儿。” 又深又湿的吻,比平时还要缠得要紧,她呼吸都在加快。 松开后,她浑身无力伏在他怀里,他指腹揉弄她唇瓣的湿润:“昨晚才说讨厌我,可是昭昭,你被我亲得这么软,真的是讨厌么?” 她奋力要起来,贺今羡也松开了她,她连忙退开几步,慌得心跳加速。 跟这个男人相处太多次让她措手不及,她很多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应对他的出击。 原来可怕的不是来硬的,而是软硬都来的…… 贺今羡就是软硬兼施的那种。 贺今羡低声笑笑,徐宜昭气得要撒腿跑开,又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刚才亲了那么久,她都面红耳赤了,怎么贺今羡脸色还这么白? 而且白得很不正常。 “我去找个医生给你看看。”徐宜昭跑了出去。 目送她背影,贺今羡眼里的笑也淡了些许。 医生看过病说他身体找不出什么问题,这些反常更多是从前的阴影被刺激下而导致的过激反应,重点需要关注晚上会不会有发热的现象。 到夜里,贺今羡果然发热了。 徐宜昭自己经常生病,已经很会照顾病人,加上医生的帮助,贺今羡才没产生更严重的过激反应。 到九点多,他已经在昏睡。 戚奶奶心疼地低语:“他很少生病的。” 徐宜昭见贺今羡这样脆弱的模样,心情也很沉重,她没忍住问:“为什么只是几只水蛭爬到他身上,他也会引起这样剧烈的反应?” 戚奶奶低声道:“我也没打算瞒你,当时跟你说今臣欺凌今羡的事奶奶没有夸张,那种欺凌是实实在在的欺凌,并且也三番两次想害死今羡,至于他现在会这么恐惧水蛭,也是发生过比把他推进湖里更让他留下心理阴影的事。” “那时候今羡才五岁,那天他在午休,今臣暑假来雁溪玩,看到这个弟弟后心里又生起了恶作剧的想法,他自己独自从湖里捞了很多水蛭,趁今羡睡觉时全部塞到他衣服里。” 徐宜昭惊恐地睁大眼睛,“然后呢?” “可想而知他被吓成什么样,那些密密麻麻的水蛭爬满了他全身,哭着蹦着都甩不下来,那时候他才五岁,也是因为这个惊吓,事后他发了个严重的高烧,住院后连着烧了好几天。从这件事起,今羡几乎到了一种听到水蛭这两个字都会眼前发晕的程度。” 所以就是童年阴影,导致他的过激反应,现在又发烧了。 看来这件事的确带给他挥之不去的恐惧,就连贺今羡这样的内核沉稳的人,都无法从童年的阴影里走出来。 那贺臻是知道贺今羡怕水蛭,才故意这样做的吗? 戚奶奶见贺今羡脸色稍微好转了点,轻声说:“时间不早了,今羡还在病着,你今晚跟奶奶一起睡吧。” 徐宜昭点头。 熄灯关门前,徐宜昭没忍住又看了眼贺今羡。 他睡得很乖巧,原来就连他病了也会看着这么可怜。 房门关闭,室内陷入黑暗。 床上的男人掀起眼眸,眼底揉着黑亮的光,唇角缓缓勾起。 – 夜里小阁楼这边静到能听到蛐蛐青蛙的叫声。 贺臻又被关了起来,这次是戚奶奶让他闭门思过一整晚。 他的手机都被收走了,门也出不去。 比起不能出门现在最让贺臻心烦的是,他实在不明白是哪一环出了错,把贺今羡吓到发高烧就是他的目的,但是哪一环出了问题? 他不明白。 就这时,门外的锁动了。 房门被轻轻推开,贺臻以为又是毕然,也没当一回事,翻身躺着背对门外。 直到熟悉的脚步声在床边停下,他才反应过来,转身望过去。 果然是贺今羡云淡风轻地站在他面前。 瞧着是病中的模样,但那张脸上一点都没让他看到自己想看到的表情,贺臻皱眉:“你不是病了?” “你骗姨奶奶和昭昭?” 贺今羡优雅落坐,“我看着不像在生病?” 贺臻激动从床上坐起来,低声吼:“你到底想干什么?” “贺臻,”他眸色深沉,那张脸更是苍白得恐怖:“别跟我玩这些小把戏,我吃点儿亏,有影响吗?” 盯着他冷淡的面容,贺臻瞳仁的光瞬息之间被撞得粉碎。他今晚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劲,但就是不明白哪一环出错了。 直到贺今羡出现在他面前,他才有点清醒。 原来生病是真的,这也是贺今羡顺势而为的举动。 所以他早就看到了自己想做什么,不仅故意不避开却硬着头皮来接招,那么,他这样做是为了得到什么? 就像当初隐瞒自己还活着的消息,他是为了得到昭昭。 那么…… 贺臻恍然大悟:“你故意让昭昭心疼你?” 在他沉静的眸色里,贺臻得到了答案。 他开始觉得恐惧。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清楚知道,他的这个养父是个很有手段的男人,商界传言他行事冷漠,很不近人情,但他面对家里人又不一样。 他气质温润儒雅,对待晚辈的态度也极其温和,在家里他几乎没跟人说过重话,就连对父母也孝顺体贴,奶奶喜欢打牌,牌技又很差,无论输多少都有他兜着,爷爷身体不好,独自在别墅后定居,他即使工作再忙也会隔三差五去看老人家。 这个男人在所有人面前都做的很好,在工作中有优秀的领导能力,在家里对长辈,对晚辈,他都挑不出任何错处。 所以贺家的几个孩子,大家从小都很敬仰他,自己也是。即使贺今羡只大他十二岁,他也真心把这个年轻男人当成自己的父亲去看待,去仰慕。 他曾不止一次想过,将来一定要成为像贺今羡这样的优秀男人。 后来贺今羡教他格斗,教他骑术,还教过他不少为人处世。他把贺今羡当天,当偶像。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么有智慧,有能力的男人,竟然会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只为去博得一个小女孩的心疼? 目的竟然就这么简单? 贺今羡:“我过来是为了告诉你,我的确对水蛭有严重的心理阴影,但你要是凭这点,就想拿捏到我。” 他笑了笑,目光凉薄:“也是天真了点儿。” 要不是贺臻做出的这个行为,他恐怕也不会轻易就得到昭昭的心疼。 小姑娘这会儿怕是睡觉都在辗转反侧想他呢。 接下来该做点儿什么好?让小姑娘爱他爱到死心塌地呢? 他敲了敲长指,清隽的面容一扫平时的温柔亲切,反而是满满的算计。 第32章 第32章 今晚徐宜昭跟戚奶奶睡一个屋,她睡不着,但不想扰到戚奶奶的睡眠,勉强逼自己入睡。 “你睡不着?”戚奶奶睁眼看向身侧的女孩。 徐宜昭轻声询问:“我吵到您了吗?不然我还是回去好了。” 戚奶奶把她按住,“不用了,老人家本来就入睡困难,既然睡不着,你也陪奶奶说说话吧。” “嗯,好。” 戚奶奶笑容和煦:“是奶奶白天告诉你的那些事,让你有心理压力了?” 徐宜昭在被子里揪自己手指,“压力倒没有,不过,说实话,我心里的确有了点儿微妙的变化。” 她想起贺今羡曾说过为什么不可怜他,他二十二岁的年纪就要抚养一个才十岁的孩子,也是因正式领养孩子的年龄还没到,甚至贺老爷子还特地等到他三十岁了,再正式走程序让他跟贺臻成为父子。 在贺家居住的日子里,她跟贺今羡来往并不多。那时她也跟贺臻的想法一样,以为是贺今羡自己的问题,是他不愿意结婚生子,这才挑选了个符合自己心意的孩子养在贺家,今后再把整个贺家交给贺臻。 但这不过就是受益者的侥幸心理,她因为偏心贺臻,都忽略了一件事。 好像抚养事件中,贺臻才是当中获利的那个。 贺家是什么家庭?家中基业全都是贺家祖辈打下来的财富,甚至现在也靠贺今羡一人支撑着,这样的顶级京圈豪门,会心甘情愿把偌大的家业送给一个外人接手? 在得知贺臻身世后,她就明白了。 贺家人对贺臻好到跟亲生似的举动,也得到了解答。 贺臻因为身份特殊,不能以真实的贺家人身份出现,而贺今羡就是掩护贺臻真实身份的幌子。 徐宜昭低声问:“对于抚养阿臻的事,他没反抗过吗?” 贺今羡要是真的不愿意,也没人能勉强他吧,他二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戚奶奶:“没有。” 这个回答让徐宜昭很意外。 “你或许觉得,因为今臣的缘故他会恨阿臻?不,从没有过。他没有因为父亲的关系把恨意带到无辜的儿子身上,七岁那年今羡回到京市,今臣也有了十三岁,长大后懂事很多他也没小时候那么调皮,对这个弟弟不说多好,但也没再恶意针对,兄弟俩多年维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当姐夫提出要今羡抚养阿臻的时候,他起初是觉得别扭,没有哪个男人会愿意在自己最年轻的时候去抚养一个才小自己十二岁的孩子,但后来实在挨不过父母的请求,再加上阿臻从小养在雁溪,被我亲手抚养长大,他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没有拒绝。” “这些年他一心把自己扑在事业上,对自己感情的事几乎半点都不上心,因为他冷漠的性子,从没考虑过结婚的事,后来也觉得把贺臻当做自己的接班人培养也不错。” “就这么简单。” 徐宜昭沉默良久,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伸手取来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看时间,零点了。 面露犹豫。 戚奶奶看穿她:“你想去看看他病好点儿了没?” 徐宜昭迟钝回应:“没有……” “想去就去看吧,奶奶先睡了。” 戚奶奶翻身朝墙面睡去,徐宜昭仍是半点倦意都没有,她在床上闭眼冥想了快半小时,最终还是没忍住掀起被子落地。 她走了后,戚奶奶睁眼,无奈笑了笑。 对面的卧室,是徐宜昭跟贺今羡这几天休息的房间。 她悄悄打开房门,猫腰在门外偷看,屋内伸手不见五指。 迟疑了片刻,她还是赤脚进屋,慢慢摸索靠近床边,看着床上睡得很安静的男人,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想探探温度。 下一秒,手腕被攥紧。 她被拉到他的身前躺下,手心撑在他胸膛前,四目相对,她呼吸都停了一拍:“你没睡?” 贺今羡眼底黑亮:“我猜到有人晚上会过来,等了很久很久。” 徐宜昭立刻反驳:“你别多想,我只是来看看你病好点儿了没,人之常情。” “嗯。”贺今羡嗓音低沉:“那你觉得我好多了吗?” “……好像没那么烫了,”她小声:“不过,你先松开我吧,抱太紧了。” 手臂跟铁似的固在她腰后。 贺今羡没松,还把她压着自己身体更紧,贴到密不可分,稍微动了下感应到了怪异,她脸顿时有点红,好在屋里昏暗也看不清。 她睡觉没穿胸衣,有点别扭,就扭了几下,刻意错开,至少保证那处不要抵着他。 贺今羡等她不扭了,才压着嗓音说:“我不太好,还疼着。” “哪儿疼?” “问这么仔细,也是昭昭的人之常情?” 徐宜昭小声嘟囔:“不说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医生,疼得也不是我。” 贺今羡翻身将她覆在身下,浓黑的眸色将她锁在眼里:“昭昭以前说话不是这样。” “我以前怎样了,我的以前,贺叔叔很了解么?我都一点不了解贺叔叔的以前。” 他们以前都不算熟,不然她也不会现在才知道他的真面目,之前被他的完美形象骗得可惨了。 “这是开始对我的以前产生好奇了吗?昭昭。”他声音都带着笑。 “才没有,我只是从你那句话反问而已。”徐宜昭心里有点恼,感觉跟他说几句话就被牵着走,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开心,她的目的是过来看他病好点儿没,现在瞧着精神得很。 “松开我,我要去陪戚奶奶睡。” “陪睡谁?昭昭,你是我的妻子,就只能陪我睡,懂吗?” 他侧身,直接把人圈在自己的怀里,鼻梁用力蹭她颈窝,似乎在撒气:“等了你一整晚,小姑娘这么没良心,零点了才过来看我,我生气了。” 徐宜昭痒得缩身子,又被他按着往他怀里钻,他身上热得不行,他灼热的呼吸都喷洒在她肌肤上,像透过肌肤钻进她肉里。 浑身上下有种酥酥麻的痒。 “原来你在装睡。”她在他胸膛前,呼吸困难挤出这句话。 早知道她就不过来看他了,就那么一点点的心软,造就了她现在的窘境。 “没装睡,”贺今羡把她抱得很紧,贪婪地吸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味:“是想你想得睡不着,想你想得浑身都疼。” 他捉住她柔软的手心:“刚刚昭昭问我哪里疼?” 他牵着她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声音温柔缠绵:“没一处是不疼的,但在看到你的那一刻起,所有的疼痛都消散了。” “所以昭昭,下次我要是再病了,你不要离开我去别的地方睡,只能留在我身边陪我,我不能没有你。” 他的声音很好听,在这样昏暗黏糊的环境下,这些就是最佳的氛围调节器。 徐宜昭愣住两秒,后知后觉他所表达的意思。内心忍不住想尖叫,贺今羡怎么这么会说些让女孩子听了心软的话。 她把脸埋在他胸膛前,隔着单薄的睡衣,无比亲密地感受他身体的热度,听他平稳的心跳声。 “睡着了?” 徐宜昭没理。 贺今羡垂眸睨她通红的耳垂,小姑娘还是脸皮薄,这会儿都不敢抬头看他,开始装睡逃避了。 这样也好,只要在自己怀里,跑不掉就行。 “晚安。” 他脸俯近,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徐宜昭打了个激灵,手指紧紧揪着他的衣服,强迫自己入睡。 却忽略自己呼吸都粗重洒在他胸膛上的事实。 - 第二天醒来,贺今羡已经恢复好了,虽然脸色还是有点儿白。 吃早饭时,贺臻在戚奶奶的严厉要求下,要他当面给贺今羡道歉。 面前男人云淡风轻地给身旁的女孩倒豆浆。 贺臻见他这幅体贴的模样,想起昨晚他来到自己面前说的那番话。 这是个多会伪装的男人? 在雁溪短短几天而已,他就可以让原先很讨厌他的徐宜昭,在不知不觉中对他扭转了感情。 他很了解昭昭。 昭昭的细微转变他都能敏锐捕捉到,今天早上他俩之间的相处,很明显能感觉到昭昭并没有之前那么排斥贺今羡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鲁莽地把昭昭带到雁溪来,真是最错误的决定。 他根本斗不过这个男人。 但是要他就这样认输,眼睁睁看贺今羡跟昭昭做一对恩爱的夫妻,他也做不到。 贺臻沉默许久。 贺今羡对他的道歉根本不当回事,豆浆倒好递给了徐宜昭,见她乖巧喝下去,又问她今儿想去哪逛逛。 徐宜昭垂眸:“我想种一棵枇杷树。” 说这话时语气也不自然,想到昨天这事是贺今羡提起的,她那时还拒绝了,结果一晚上过去,她竟然就改变了想法。 说出来就有点懊恼,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呢?她的一些想法自己好像也开始无法掌控。 贺今羡淡笑:“一会儿我陪你去选一棵,就种在我的那棵枇杷树旁边。” 徐宜昭:“……嗯。” “对不起,我昨天不该惹事。” 贺臻的道歉穿插进这个对话里,徐宜昭看向贺臻,见他低头屈服的模样,心里也有点酸。 阿臻向来很不服输,这个道歉,肯定很为难他。 贺今羡情绪淡淡嗯了声,没做什么表示。 戚奶奶见状劝和道:“既然道歉就过去了,接下来几天你们好好相处,也陪奶奶一段时间,要不了多久你们也马上要回京市了。” 下次再有这种热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贺今羡温声道:“今年过年,我再带昭昭来看您。” - 临时要开视屏会议,贺今羡只能把带徐宜昭种枇杷树的事搁一边儿。 待会议结束,张言铭才严肃提起:“贺先生,自从您把孙恺调到营销部,降低他的职位后,他可能是无所顾忌了反而越发猖狂,平时不仅扰乱同部门同事的工作,自己的业务也从不完成,让同事给他收拾烂摊子,昨天更是传出他殴打同事的事件。” 贺今羡:“他的直属领导怎么说?” 张言铭道:“张谦知道他后台不一般,心里有怨言,但也不敢说他什么。” 孙恺是唐可悦的表弟,在三年前进入了贺氏旗下的公司。 贺氏本从不养闲人废物,按照贺今羡的行事作风,是绝对不会允许此人进入公司,奈何唐家的人主动找到贺老爷子面前劝说,贺老爷子才自己做主让此人进来。 甚至起初直接让孙恺做了市场部总监。孙恺这人玩世不恭,成天吊儿郎当的,从进入公司起就没正经完成过一个项目,上半年因他的疏忽导致公司亏损,因此闹到了贺今羡跟前。 贺今羡将他降职调到营销部做个普通小职员,自此他反而更加猖狂,摆明了自己无论做错什么都没人敢动他,就仗着他背后是唐家。 唐家这几年生意越做越惨淡,但因对贺家恩重如山的缘故,贺今羡也一直扶持着唐家的生意。 而这孙恺因是唐可悦的表弟,还曾大言不惭到处宣扬自己跟贺今羡也是兄弟。 贺今羡冷声:“公事公办,他对自己的职位要是很不满,让他去做公司保洁。” 张言铭吃惊道:“这样好吗?” 贺今羡走向窗边,视线盯着后花园一处风景:“你跟了我多年,应该知道我的脾气。” 张言铭汗颜:“我知道了,我这就跟张谦说。” 张言铭低头正在收捡刚才的会议报告,见贺今羡许久没吭声,才抬眸望去,注意到他从很久前就这样站在窗边,也不知在看什么。 后院的花园,徐宜昭坐休息椅上晒太阳,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靠近。 她侧脸望去,在看到贺臻时,眼底的神色微微一变。 贺臻察觉到她细微的变化,露出苦笑:“自从来了雁溪后,我们还没好好说过话。” 徐宜昭嗯了声。 贺臻走近她,站在休息椅旁没有落坐,问她:“昭昭,你现在还想跟他离婚吗?” 他很直接问了这句话,徐宜昭心顿了下,轻声说:“没有把别人利用了,又一脚踹开的说法,不是吗?” “你什么意思?” 徐宜昭垂眸:“当初我家出现危机,是贺叔叔出手替我解决,他隐瞒你活着的事的确不对,但我家也是因为他的帮忙才摆脱了江家,我心里即使对他的隐瞒有不满,但他的确也帮助了我。” 她一直没提出离婚,就是念在贺今羡帮了徐家的事。 她确实也算欠他的,她哪里有那个脸提出来。 一阵轻风吹拂,贺臻的目光落在她发顶的落叶上,他想起,从前的他可以很自如地伸手帮她摘下那片落叶,而此刻的他,就连坐在她身旁的资格都没了。 “昭昭,为什么我们走到了这一步,你想过吗?如果不是他插足,我们已经结婚了。” 他还是没办法接受这个现实。 徐宜昭蜷了蜷手指,想了许久,尽管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份不合适,但还是问了出来,“徐欣染喜欢你,你知道吗?” 自从贺臻回国后,他们其实并没有什么机会可以私下好好说过话。 加上现在关系不一样了,徐宜昭就更没有主动问过,一是觉得身份不方便,二是她自己都害怕知道真实的答案。 贺臻瞳仁轻颤:“是她跟你说过什么?” 徐宜昭点头:“她承认说很喜欢你,是克制不住的喜欢,她还说为此争取过……” 她静静看着贺臻脸上的表情,她没想去细微的研究他脸上的变化,但他表现的太明显了。 惊慌。 没错。 她说徐欣染为了喜欢他而争取过,他马上就慌了。 那一刻,她的心也沉入了深渊。 按照贺臻的脾气,要是他跟徐欣染真的什么都没有,他不会慌,他只会生气才对。 “所以,她是怎么争取的,你当时给了她什么回应呢?” 贺臻唇瓣微白,小心谨慎地回答:“我没告诉你这件事,只是不想你不高兴。昭昭,如果你信任我,应该知道我的人品,当时我察觉到她的心思,就马上去找爷爷提出想跟你结婚了,我就是怕她插足我们之间。” 怕插足,那就是说,他自己都没有底气可以一直拒绝徐欣染,对吗? 徐宜昭心情沉重,默默听着,没吭声。 见她没反应,贺臻又急切解释:“你相信我,我跟她真的没什么。如果我和她有任何暧昧关系,贺今羡逼迫我跟她结婚,我又为什么不同意?我完全可以直接接受,不是吗?我又为什么要反抗?” “嗯。”她轻轻嗯了声,再抬眸浅笑:“但是阿臻,我问出这个问题,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而已,现在从你嘴里得到了答案,心里的疑惑也就解开了。我们有婚约期间,你没做出真正背叛我的行为就够了。现在也不重要,你要是真的想跟她结婚,不用考虑我的感受。” 贺臻从没觉得她漂亮的笑容这么刺眼过,他心口被刺了一下,颤声问:“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无论跟哪个女生结婚,你都不会在意了?” 徐宜昭提醒他:“我已经结婚了。” 还是跟他的养父。 - 中午两人去后院种枇杷树,种好小树苗,贺今羡忽然提起:“昭昭有听过这样的传说吗?” “什么?” “雁溪这代流传的,自己亲手种好枇杷树后,一定要对枇杷树许愿,将来等成熟结果后摘下第一颗枇杷,你的愿望就能实现。” 这听着很神奇,徐宜昭将信将疑问:“真的吗?那你也许过愿了?” “当然。”他微微一笑。 盯着他温和的笑容,徐宜昭心里头的疑惑也稍微淡去,“那我也许一个好了。” 她双手合十,对着自己刚种好的小树苗虔诚许愿。 身侧男人幽幽望向她,眼底搅起丝丝缕缕的冷意,脑子里全是不久前她在后花园跟贺臻谈话的画面。 当时他们在说什么?怎么能露出那样可怜的表情,还真让他不舒服啊。 等徐宜昭许过愿,贺今羡从兜里掏出一只记号笔递给她,“这是你亲手种的小树,想要它帮你实现心愿的话,你要先要留下属于你的记号,将来它才会记得你。” 徐宜昭完全没怀疑这么离谱的传说是真是假,她在光秃秃的细小树杆下,写下z的缩写。 她刻意双手捂住,抬头后见贺今羡在打量她在写什么,“做的什么记号?” 她冷哼:“才不告诉你呢。” 贺今羡把她拉到自己怀里,自己脑袋伸过去看,他盯着那小小的“z”字低声笑:“缩写的昭啊,但你写这个也没用。” “为什么?” “因为枇杷树种植成熟后,树会长得很高,到时候这个记号也就消失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她做记号?有种被耍了的感觉,她不爽地瞪向贺今羡,对方还笑意盈盈的。 果然,她确实被耍了,“那你还要我做记号,那不是没用吗?” 他笑说:“就是没用,才让你做的。” 徐宜昭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个传说也是假的,她刚才还像个傻子似的许愿,恼怒不已:“贺叔叔!你诚心耍我?” 贺今羡点头:“对。” “昭昭,你刚才让我很不开心了,让你也体会一下生气的感觉。” “我又怎么你了?”她简直冤枉死了,什么都没做就被他整了一通。 贺今羡并没回答这问题,把她拉起来,“树苗种好就回去,今儿天气不错,白天也没什么蚊虫,我们去游湖。” 毕然提前准备好船,两人来到岸边时,船上却没有船夫。 徐宜昭问:“没人划船吗?” 贺今羡望着前方:“划船的人来了。” 前方的贺臻一脸不忿,单手插兜走过来:“找我有事?” 贺今羡:“船夫今天放假了。” “所以呢?” 贺今羡微笑:“就委屈你了,阿臻。昭昭她忽然想游湖,你也不想昭昭失望回去,对吗?” 贺臻几乎要暴躁得跳起来:“你!” 徐宜昭连忙说:“我不想游湖。” “嗯?为什么?”贺今羡似笑非笑问:“不想我们的儿子划船累着了?昭昭,他皮糙肉厚的,累不死他,把你的同情心稍微收起一点,行吗?” “不是,我……” 贺今羡转身把她拉上船,命令贺臻过来划船。 听出他话中的警告,不听话就别想再回京市,贺臻只好妥协。 贺今羡跟徐宜昭在船舱里品茶赏美景,甲板那,贺臻一脸愤怒划船,视线同时也恶狠狠盯着那被微风吹起的帘子。 今天风很大,稍微吹起帘子一角,他甚至都能看到里边是何种光景。 贺今羡把女孩搂在自己怀里,薄唇在她耳边低语,说些他听不清的话,女孩耳廓愈发的红,害羞到缩了肩颈一直往贺今羡的怀里钻。 低沉的笑声隐隐传出来,贺臻快气疯了,胸口都气得发疼。 他握住船桨的手愈发紧。 贺今羡把玩着徐宜昭软若无骨的手指,轻柔地感叹:“阿臻还真是听话,昭昭要是也能这么听话就好了。” 徐宜昭冷声:“你肯定是又威胁了他。” “听你口气,你倒是很了解他?” “不,我是了解你。” 这段时间,她已经看清楚贺今羡那张温润斯文的皮囊下藏得都是些什么了。 他很会磨人气焰,也知晓拿捏别人的命脉,更懂得怎么逼迫对方低头。 贺今羡:“你这句话还算动听。” 他眯了眯眸子,眼里的危险掠过,只要她敢说自己了解贺臻,他很难保证自己做出什么事。 她呼吸开始急促,不满抱怨:“贺今羡,你抱太紧了。” 贺今羡低头去亲她:“不抱紧点儿,让别的男人从角落里偷窥你,我心里可不舒服。” “……”她悄悄往帘子那望去一眼,正好看到贺臻还在奋力划船的身影,她的眼神还没来得及收回,下巴就被捏紧抬起来,紧接,阴冷的黑影笼罩。 她被压在床榻上,指缝被修长的手指挤进去。 “唔……”下意识发出声音,又想起帘子后就是贺臻,她又马上把那呻.吟咽下去。 贺今羡黑眸冷沉:“喊出来。” 徐宜昭紧闭着唇瓣,他蛮横地撬开她唇齿探进去,往深处钻。 她仰着细长的脖子,呼吸也极其艰难,不得已吸取他渡过来的气息,太深了,比任何一次吻得还要深。 他的舌往最里面去,都快捅到她喉咙里。 她手脚都发麻,想推开他都没了力气,终是没忍住,轻吟出声。 她大脑都已经快化掉了,揪着贺今羡的臂膀用力抠他的肌肤,他臂膀也结实无比。 他松开她的唇,垂眸睨着身下面若桃花的女孩。 “昭昭,叫出来就对了。”他拂去她唇瓣的水,声线温柔:“爽得时候,可不能忍,会把自己憋坏的。” 就这时,甲板那传来剧烈地一声响。 徐宜昭浑身无力躺在床上,思绪飘忽,她视线里都是男人禁欲儒雅的脸庞,即便如此,心思也有半分被外面的响动吸引注意,“外面怎么了?” 贺今羡眸里衔着冷笑,贴心安抚她:“有只耗子在偷听,放心,我去解决。” 他把人松开,让她在榻上喘.气,自己起身掀帘出去。 徐宜昭视线朦朦胧胧,这会他也的确不想出去,此刻状态不对劲,还是掀起被子盖住自己脑袋缓和好再说。 船舱外,贺臻把船桨用力砸落,恶狠狠地瞪向面前男人:“你故意的?” 先是指使他来划船,又故意让自己看到昭昭跟他亲密的画面,在身体和心灵上加倍地折磨他。 贺今羡神色自若:“脾气这么大?你该不会想用这船桨砸我身上?” 贺臻冷笑:“我还真想!” 他捡起船桨就挥过来,贺今羡侧开身子,他便扑了个空,自己的脸磕到了船舱上,贺臻把船桨一脚踹开,咬牙低声:“你别以为只有你会用手段博得昭昭的心疼。” “我跟昭昭从小一起长大,比起你,我更了解她。” 贺今羡听他说话,面上没任何意动。 见他这么沉稳的模样,贺臻再次被激怒,他冷笑着计算,又听到船舱里有细微的动静,猜到刚才的打斗定是吸引了徐宜昭,她这时候要出来了。 贺臻站在船的边缘,“贺今羡,我不是只会站着挨打。” 在徐宜昭把帘子掀起的那一秒—— 贺臻直接往湖水里一扑。 “扑通”一声,渐起巨大的水花。 徐宜昭出来就看到在湖水里扑腾的贺臻,整个人呆住。 贺今羡站在原地,淡然自若镇定无比,好像无论发生什么都与他无关。 “阿臻?”徐宜昭急声道:“阿臻不会游泳,怎么办?” 贺臻还在湖里不断挣扎,徐宜昭求救的目光看向贺今羡:“你快去救救他好不好?他不会游泳!” 第33章 第33章 贺臻被捞回船上后快去了半条命。 他猛烈咳嗽,等视线恢复,第一眼看到的是徐宜昭焦急的面色,“昭昭……” 还没等他伸手,下一秒,身侧浑身是水的男人将徐宜昭拉开,居高临下睥睨他:“醒了?醒了就继续划船。” 贺臻刺激下,又猛烈咳出水。 徐宜昭:“他刚溺了水,还让他划船不好吧。” 贺今羡面无表情:“不划船,就自己游回去。” 贺臻咬牙:“我划。” 他坐起身,手掌撑着甲板,他周边都是湖水,看他站起来都摇摇欲坠,徐宜昭于心不忍:“你们都湿了,还游什么湖啊?赶紧回去洗澡换衣服,不然会生病的!” “不用了,我划船,你们慢慢赏景。”贺臻很听话实行,并没有任何反抗,跟平时一点就炸的态度大不相同。 贺今羡把徐宜昭拉进船舱里,她还急切说:“你别让他划船了,一会儿吹了风,他这一身湿衣服还会生病的。” 贺今羡转身,冷眸衔笑:“昭昭,誻膤團對獨鎵我还一身湿,你有半分关心过我?” 看他乌黑的发都贴在额头前,俊朗的面容也颇有几分狼狈,徐宜昭目光闪躲,弱弱地道:“所以我是说我们不游湖了,你们都回家换衣服啊。” 贺今羡:“很不巧,我现在不想回去。” 这船舱里有个小柜子,柜子里装了套干净的换洗衣物,贺今羡取过一套,神色自若开始脱衣。 脱得只剩下裤子,徐宜昭才反应过来好奇:“这儿怎么有干净的衣服?” 贺今羡擦干上半身的湿水,随手套上身:“考虑到你不太乖,未免我们在船上发生什么,提前准备的。” 他薅了一把湿发,眉梢微抬:“还看吗?要换裤子了。” 徐宜昭连忙背过身,他低声笑笑解开扣子,“也不是没看过,这么害羞?刚才只是礼貌问一句,你现在想转过身看我也可以。” 徐宜昭怒了:“鬼才想看你!” 贺今羡换好裤子,把她拉到面前:“鬼想看也不行。” 他微微一笑:“我的身子只给昭昭看。” 徐宜昭闭着眼,“流氓,我才不想看你!” 面前又是一阵低沉的笑声,徐宜昭恨不得扑上去捂住他的嘴。 这老男人太会折磨人了,明知道贺臻还一身湿在外面奋力划船,他还故意诱惑她说这种话。 又划了一圈,风也把身上的卫衣吹干了。 贺臻隐约觉得头有点晕,手背探了下脸颊,确定自己应该是有点发热了。 这很好,毕竟就是他的目的。 贺今羡会用生病博得昭昭的心疼,不代表他做不到。 等正式上了岸,见贺臻脸色苍白,徐宜昭果然不放心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贺臻声音低弱,一脸可怜巴巴:“可能是着了凉,没事,一会儿回去吃点感冒药就行。” 徐宜昭不放心:“还是先找个医生看看吧。” 贺今羡也说:“是该找个医生,溺水着凉不算小事。” 毕然很体贴:“那我这就请医生过来。” 回了屋,戚奶奶见到这阵仗也被吓到,上前扶住脸色苍白的贺臻:“你怎么忽然掉湖里去了?” 贺臻有气无力道:“不小心脚滑摔下去的。” 戚奶奶无奈数落他:“你这也太不小心了,我去给你煮点姜汤暖一下身体。” “谢谢姨奶奶。” 下午医生过来看病,贺臻已经病倒起不来,确定他是因为溺水产生的着凉发热反应,医生给打过针,说:“休息一晚明天会好转点,这几天不能再着凉了。” 夜里吃晚饭,戚奶奶还在担心贺臻的病情,疑惑地嘀咕:“我就想不通,他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会忽然掉进湖里?” 贺今羡:“谁知道呢?” 语气轻描淡写。 徐宜昭低头默默吃饭,回想中午游湖的场景,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在船舱里时,那俩男人在外面的情况,绝对不会在好言交谈,虽然说了什么她也听不清,只是她刚出来,贺臻就掉下去。 这确实诡异了点儿。 是贺今羡推的吗? 她又觉得不至于,贺今羡要是真想把对哥哥的恨意报复在贺臻身上,根本就不可能那么认真抚养这个孩子。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是阿臻自己跳下去的。 但是阿臻掉进湖里,起到的作用是什么呢?就为了折磨自己让自己生病?有什么意义? 她在贺臻自己跳进湖里,跟贺今羡推的之间做挣扎。 无论是推的还是他自己跳的,她都始终都想不明白,贺臻掉进湖里能起到什么作用。 她最后说服自己,可能真的是贺臻脚滑。 吃过饭,戚奶奶提起:“我去看看阿臻的病情,你们要一起去吗?” 贺今羡先看徐宜昭的反应,她从回来后就一直很沉默,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我去。”徐宜昭主动跟戚奶奶走一起,“我下午看他发热的很厉害。” 贺今羡似笑非笑,垂眸遮住眼里的冷厉。 - 小阁楼二楼。 贺臻病的严重,脸色白得没血色,戚奶奶揪心道:“这晚上没人照顾他可不行啊,后半夜要是出了什么事就不好,溺水后产生的高热反应可不是普通的发烧。” 徐宜昭也有点焦急:“这可怎么办,不如把阿臻送去医院?” 贺臻半梦半醒睁开眼,“我……我不想去医院。” 他看向徐宜昭,目含恳求:“昭昭,你留在我身边陪我就好了,不要让我去医院。” 徐宜昭:“可我不是医生,阿臻,你要是真难受还是去医院比较好。” 戚奶奶眯了眯眼,在他提出这个要求后就明白了他的打算:“姨奶奶陪你就行,昭昭她还要休息。” 徐宜昭感激看她。 屋檐下,戚奶奶握住徐宜昭的手说话,“很晚了,你回去吧,今羡还在等你。” “嗯。” 戚奶奶又严肃提醒她:“昭昭,不要犹豫不决,否则会出事的。” 她言尽于此,没再多言。 徐宜昭当然听懂戚奶奶话中的意思,心情沉重。 刚才选择来看贺臻,是她的第一反应,因小时候很多次她身体不舒服时,大多时间都是阿臻陪伴在她身边。 他们之间有十年的交情,她不能把重病的阿臻不当一回事。 只是她那时忽略了,她如今身份的不适。 她不再是以前那样可以随时关心贺臻的自己,更何况贺今羡肯定会介意,他要是不爽了,到时候受折磨的还是阿臻。 刚才戚奶奶的提醒,恐怕也是在担心这个。 - 夜色暗沉,庄园里到晚上时蛐蛐、蟋蟀的鸣叫格外清晰,初听觉得不适,习惯了后偶尔也觉得那些是很美妙的音符。 这段时间住在雁溪,徐宜昭有点爱上了这儿。 此地环境优美,与世无争,这种大自然的幽然寂静是大都市已经不曾有的体验。 她从小阁楼那回来,走到主屋。 见廊下坐着一男人,月色倾洒在他周身,渡了层淡薄柔和的光芒,像月下神仙。 她呼吸一滞,不由走过去,“怎么坐在这儿?” 贺今羡仰脸看月色,低声喃喃:“昭昭,今晚我不能亲你了。” 徐宜昭下意识问为什么,问出口又脸一热,不明白他没头没尾说这个干嘛,连忙改口:“谁,谁想跟你亲了。” 贺今羡:“我喝了酒,虽然漱了三十次口,但还是不放心。” 他脸侧过来看她。 徐宜昭眼眸忽闪,盯着他脸庞上淡淡的红,嗓音嘶哑:“我以为你滴酒不沾的呢。” 因为自从结婚后,她就没见过贺今羡喝酒。 当然,从前她也不记得他喝不喝,毕竟那时候不熟,她也不可能去研究一个长辈喝不喝酒的事。 贺今羡朝她伸手,“昭昭,过来坐。” 徐宜昭低头:“你旁边没座位了。” “坐我腿上。” “……” 她后退一步,“你要是醉了就回屋睡觉吧。” 一股力道将她往下拽,直接就坐在了他腿上,腰肢被搂住。 她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乌木沉香味,又吸了吸,没嗅到酒精味,他真的喝酒了吗? 贺今羡抱她看月亮,“今晚月色美吗?” 徐宜昭点头:“嗯。” “雁溪夜里的景一直这么美。” 徐宜昭感叹:“很少见过这样的夜空。” 夜色缀满星河,美得让人惊叹。 “你喜欢,那就把这里的夜空带回京市给你独赏。” “……”知道他在哄自己高兴,但徐宜昭现在心里一团糟,也没应他这话。 贺今羡看穿她不安的心思,若有所思问:“刚才去看了贺臻,他病好些了吗?” “不算太严重,明天应该能退烧了。” “还担心他吗?” 徐宜昭没被他带进沟里:“时间不早了,我想睡觉。” “睡,你能睡得着?” “为什么会睡不着。” 他语气幽然:“你这么担心他,晚上在我的床上也会为他辗转反侧?” 贺今羡捧起她脸颊,缓慢吐出凉薄的声线:“昭昭,这实在太糟糕了,我不能忍受你心里装了一丁点儿除了我以外的男人。” 徐宜昭目光闪烁:“我没……” 感受到怀中女孩有些僵硬的身躯,贺今羡克制住快要闯出来的暴戾,压着性子问:“不承认啊,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跟他来雁溪?” 徐宜昭垂眸揪着自己的衣角,本分回答:“他说带我来见一个人,说见完戚奶奶就会把我送回京市。” 撒谎。 贺今羡骨节若即若离抚摸她的面颊,逼迫她的目光看向他:“不,你是想离开我,才顺势而为跟他过来的,昭昭,你一撒谎就紧张不敢看人。” “你不敢跟我说实话,不过就是怕我再去折磨贺臻。” 徐宜昭心一横,索性也破罐子破摔:“那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我?” 贺今羡眸色深沉:“我想看你,为了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昭昭,我以为你会多少有点儿喜欢我了,原来都是我自作多情,对么?” 他带着丝丝缕缕凉意的气息缠上她的肌肤,她不由打了个寒颤,腰身本能地往外退了点,很快又被他的掌心按回去。 他任何时候都能敏锐的察觉到她的细微反应,就好像无论她怎么逃,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贺臻但凡露出点脆弱,你就心疼了,小姑娘太心软可不是好事。”他低声叹息。 徐宜昭红着眼说:“你又凭什么管我心疼谁?我跟阿臻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我不知道被多少人当成拖油瓶嫌弃是个没用的病秧子,都是他陪在我身边给我依靠,我两岁就没了妈妈,爸爸也不疼爱我,我十二岁就被爸爸塞到了你们家,我一个外人在贺家谁都不认识,只有阿臻他主动跟我交好,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他对我而言本来就很特别,你凭什么不准我在意他。” 贺今羡很好脾气听她说完,“你现在是在跟我陈述和贺臻感人的感情经历?想要打动我,然后成全你们?” 徐宜昭泪光朦胧:“我没这样说,我只是……” 她只是觉得很委屈。 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只想要一份安稳的生活而已,可她正在经历的,与她所求在背道而驰。 无论是贺今羡的压迫行为也好,还是贺臻为了夺回她的鲁莽举动也好,这都不是她想要接受的。 这两个男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折磨她。 她最近心里也烦得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没忍住哭出来,看着面前的罪魁祸首:“贺今羡你为什么非要我不可?如果不是你插足,我现在也不会过得这么纠结!” “你告诉我,告诉我,我到底哪里招惹到你了!” 她哭得泪水四洒,有几滴滚烫的泪砸至贺今羡的手背。 他滚了滚喉结,眸色沉静如深海般凝视她:“你没招惹我,在贺家的时候,你是个比任何人还要乖巧懂事的女孩。” 她每次看到他,都会很尊敬地喊他贺叔叔,会很礼貌与他保持距离。 从前他都对这女孩没什么印象,是那天在监控里看到她跟贺臻被一群混混欺凌的场面后,这个柔弱单薄的女孩勇敢站出来保护别人的身影,就不知不觉种进他的心里。 喜欢是很奇妙的事,等他发现后,为时已晚。 他是很卑劣,也称得上肮脏。 他自己也承认这种卑劣很不可取,从意识到自己对徐宜昭生起不该有的心思后,他曾不止一次唾弃过自己。 甚至,他有尝试不去在意她,不去喜欢她。 但每每生起这样的念头,到头来,痛到心脏欲裂的只是自己。 他在不知多少次不为人知的情况下,觊觎起那个小自己十二岁的女孩,觊觎起那个会尊敬礼貌喊他贺叔叔的女孩,他不是东西。 很多次,他会忍不住在暗处看她。 看她跟贺臻出双入对。 看她甜美的笑容对贺臻绽放更盛。 看她主动进入贺臻的房里打闹,从他的卧室里,他甚至能听到女孩娇嗔的声音,他会忍不住乱想,那两人在房里做什么?会亲,会搂,还是会偷吃禁果?那些画面光是想想,他就嫉妒的想要杀了贺臻。 贺臻死了就好,他不止一次想过。 后来他又见到她很多面,她生气时,她开心时,她闹别扭时,无数种生动鲜活的模样。她是最可爱的女孩,但那些都是跟贺臻在一起的她,那完全不是在他面前一本正经的小女孩。 他日夜备受折磨。 但他知道,这是他该受着的。 是他对不该起心思的人,起了歹念。 “昭昭,我只是喜欢你,而已。”他捧着她脸颊,微微一笑:“为了喜欢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别让我不喜欢你。” “只有这一点,我实在做不到。” 他呼吸微顿,笑容中又有几分悲怜。 他手指骨节滑过她滚落的泪珠,用泛红的视线勾勒女孩流泪的脸庞,温声轻语:“昭昭可能不知道,要是没有昭昭,你面前的这个男人会死掉。” 徐宜昭心口猛地被撞了一下,她颤巍巍抬眸。 撞进他悲伤深不见底的眼里,心口一下一下酸涩不已,快要透不过气来,她已是哭得泣不成声。 贺今羡低头,用鼻尖蹭她脸庞的泪痕,轻缓的声线一点点挤进她心里:“别心疼贺臻了好吗?也心疼心疼我。” “他只是发个烧而已,死不了,可你要是稍微偏向他一点,我能死掉。” 他声音委屈又哀怨。 徐宜昭的心脏像被酸涩的泪水灌满,初次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酸,分不清是被他打动,还是自己心中的天平,早就不知不觉朝他倾斜。 她默默落了很久的泪,吸了吸鼻子:“贺今羡。” “嗯?”他回应的很温柔。 “我刚回来的路上,想了很久。” “在想什么?” 徐宜昭抬起湿漉漉的眼眸看他:“我不想让我们三个之间再这样没完没了的牵扯下去,总该要做个了断。” 她清楚明白,如果她不做下决定,贺臻会一直生事,而贺今羡也不会这样任由他胡来。 就怕再这样下去,会闹得更加难以收场的地步。 “在你跟贺臻之间,”她语气顿了顿,盯着他紧张的黑眸,感受到他渐渐要停掉的呼吸,“我选择了你。” 风停了,空气似乎也凝滞。 贺今羡眼眸更黑了些,月色都照不亮的黑:“是怕我折磨贺臻才向我妥协?” 徐宜昭先是点头,但又摇头:“我们已经结婚了,你帮过我家走出困境,我不该那么没有良心的。” 贺今羡眼睫忽颤,随着这句话落地,巧妙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见他半晌没说话,她好奇问:“你在想什么?” 好像刚才她说了那句话后,他有点不对劲了。 “没有。”他手指搭在她的肩膀,缓缓收紧,“昭昭,你答应我,从今天起不可以再想除了我以外的男人。” 徐宜昭伏他怀里,小声嗯了声。 他抱着她,很紧,像抱住独属于自己的世界珍宝。 徐宜昭才哭过一阵,也累了,趴在他怀里闻着他淡淡的乌木沉香味,渐渐来了困意。 她耷拉着眼皮,没忍住在他身上睡了去。 待她入睡,他才缓缓放松紧绷的呼吸。 胃部有点不适,大概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他刚才情绪过盛导致,他搂住怀里的女孩,垂下黑眸。 这时候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一切都很好,所有都在按照自己的想法一步步进行。 小姑娘也在尝试走向他。 等她真正爱上他,时间的问题而已。 这期间,他不会让任何意外发生。 夜空星光点点,蟋蟀青蛙的叫声此起彼伏。 徐宜昭搂着贺今羡脖颈,脸颊蹭他颈窝,睡得香甜。 他搂住她换了个舒服的睡姿,眼角余光扫到一道灼热的视线。 朝小阁楼的方向望去,贺臻不知道站在那看了多久,脸色苍白,难看得很。 他朝阁楼的人勾唇笑了笑。 贺臻按在凭栏上的手逐渐收紧,骨节泛白。 这一局,又是贺臻输了。 他又一次为贺今羡做了嫁衣。 第34章 第34章 休息了两天,贺臻精神也好转许多。 自从那晚徐宜昭跟贺今羡谈心后,她也有在刻意保持跟贺臻的距离,非必要,不会跟他见面。 贺臻也没再像之前那样生事。 剩下几天在雁溪的日子,比徐宜昭想象中要平静许多。 她白天会陪着戚奶奶去菜园子摘菜浇花,下午贺今羡会带她去爬山,时间过去的很快。 当初约定只住半个月,一晃而去。 等要回京市那天,戚奶奶依依不舍拉着徐宜昭的手:“奶奶喜欢你,也舍不得你。” 徐宜昭想到自己的奶奶,心软得一塌糊涂:“奶奶有空可以来京市找我玩。” 她从贺今羡口中得知,因为戚奶奶年轻时爱人意外去世的缘故,从那之后她便没再想结婚成家。她从小在雁溪成长,去京市也是去看望自己的姐姐。 雁溪是戚奶奶一生的经历,还有爱人的记忆。 戚奶奶:“既然昭昭邀请,我就不客气了,过段时间要实在想你们了,奶奶就去看你们。” 三人在院子里话别。 没一会,小阁楼那传来动静,是贺臻提包下楼。 戚奶奶问他也要一趟车走? 贺臻点头:“我开过来的车已经被收回去了。” 他望向面前二人,想起前几天被贺今羡警告的事。 想要回到京市,就要把徐宜昭当成自己的养母。 “爸。”他喊了声,顿住,又看向徐宜昭:“妈。” “……”徐宜昭浑身一寒,态度模糊嗯了声,背过去不看他。 戚奶奶见氛围尴尬,打圆场说:“车子到了,你们快出发吧,不然回去天都黑了。” 贺今羡颔首,牵徐宜昭跟戚奶奶告别:“过年我会带昭昭来看望您的。” 戚奶奶眼眶含热泪:“只要你们仨好好的就行了,奶奶没什么别的要求。” 贺今羡很会在长辈面前做样子,微笑点头:“会的,您放心。” 张言铭开了辆商务车过来,“贺先生,可以出发了。” 贺臻先上车,很自觉坐在最后一排。 启程之前,徐宜昭又从窗口钻出来跟戚奶奶挥手告别,“您别送了,我们会安全回去的。” 戚奶奶红着眼点头:“路上注意安全啊。” 车子缓缓驶出庄园,一路朝京市的方向开往。 车子启程后徐宜昭就开始装睡,如果不装睡,她很难应付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跟贺今羡还有贺臻相处。 即使贺臻坐在后排,她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总是觉得身后有双眼睛一直在盯她后背。 贺今羡见她脑袋偏到车窗那,“这样睡不累?” 她摇头。 他伸手把人直接捞到自己怀里,“靠我身上睡会轻松点儿。” 徐宜昭揪着他衣襟,小声说:“在车里这样不好吧。” “没关系,司机开车很稳。” “我不是这意思……” 他声音温柔地过分:“那昭昭是什么意思,我听不太懂呢。” 徐宜昭深吸一口气,想起那晚她答应贺今羡的事儿,既然已经做好决定,她也没必要再表现出犹豫不决的样子,这样弄得三个人都不好受。 徐宜昭轻声:“我的意思是这样背部靠着你不舒服,我……我喜欢把脸靠在你胸膛前,听你的心跳声。” 车内静得落针可闻。 就连驾驶座的张言铭都惊得睁大了双眼。 贺臻垂睫,情绪不明。 贺今羡忍笑:“人这么多还肉麻兮兮的,就这一次,以后坐车还是安分点。” “……嗯。” 贺今羡没动,垂眸看她,意思不言而喻。 徐宜昭慢吞吞扭了下腰,低着头,把脸放到贺今羡的胸膛前,但他还是没笑,仍旧意味深长望着她。 徐宜昭只好伸手,主动搂住他的窄腰。 贺今羡:“还真是黏人啊。” 贺今羡的心跳声跟他本人一样,很沉稳有力。 她安抚住混乱的心神,强迫自己入睡,然而耳边是这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头顶又总觉得有股幽幽视线在看她。 她没忍住,抬头望去,又跟贺今羡四目相对。 那瞬间,他眼底弥漫的冷意散去,虽然在对她笑,但那笑容,瞧着不怎样。 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回到京市,先把贺臻送回贺家。 贺臻离家半个月,又被贺今羡的商务车送回来,贺老太太见状都懵了,又看贺臻一副被驯服的乖顺模样,更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贺老太太提起:“今羡,你跟昭昭要回来住吗?既然你们都结了婚,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总是住外面也不太好。” 贺臻瞳仁轻微一颤。 贺今羡牵着徐宜昭的手,淡笑:“暂时不了,昭昭不太适应人多的地方,我得顾着点她。” - 回到颐岭别苑已是夜里。 刘姐笑容满面迎上前:“先生太太回家了,这一路上辛苦了。” 徐宜昭:“……” 她实在佩服刘姐的专业素养。她那天出去赴约,然后就半个月没回家,这次回来刘姐还能维持这幅模样,冷静迎接他们。 刘姐:“先生太太,晚饭已经备好了。” “我有工作处理晚上不吃了,”贺今羡扭头看向徐宜昭:“昭昭,你吃完去洗澡,早点休息。” 徐宜昭忽然拉住他的衣摆。 他垂眸盯她乌泱泱的发顶,温声问:“有什么话想说么?” 她抬起脸,认真道:“贺今羡,我会乖乖的,答应你的我也会做到,但是,你能不能把家里的那些隐藏监控都撤掉呢?” “我不想总是这样活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刘姐已经是你的眼睛了,不是么?” 他目光从她脸庞,挪到衣摆上那只白皙纤细的手上,随后淡笑说:“当然可以,昭昭这么听话,我又怎么会让你不开心?” 徐宜昭喜笑颜开:“真的吗?” “嗯。”他应声说:“我会马上安排都撤掉,不会再吓到昭昭。” 徐宜昭顿松一口气,笑容甜美:“你能这样说,我就信你。贺今羡,我答应你的话是真的,我会跟你好好过日子的。” 他笑着点头,说好。 目送贺今羡上楼,知道监控会被撤掉,徐宜昭心里也觉得很轻松,就连看刘姐都觉得更加亲切,“我们半个月没回来,家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呀?” 刘姐给她倒了杯温水:“一切都很好,太太放心。” 想到他刚回到家就要处理工作,徐宜昭很体贴说:“一会给先生也备好晚饭吧。” 刘姐说好。她又补了句,“我去送给他。” 刘姐大喜,不知道这两人出去半个月经历了什么,回来后太太就没以前那么排斥贺先生了,这可是好事。 徐宜昭敲响书房的门,里边传来温和的声:“请进。” 她端着餐盘进屋,轻声说:“会打扰到你吗?我看你中午也没怎么吃。” 书桌后正在开视频会议的男人,轻抬眼帘看她:“你过来。” 徐宜昭疑惑:“你在开视频会议,我过去干什么?” 贺今羡将镜头遮住,“不让你出镜,放心了?” 她只好听话靠近,餐盘放在另一张桌上,“我给你送晚饭,马上就……” 她被贺今羡一把拉到怀里,他微俯脸蹭着她锁骨那,吻了两下。 徐宜昭缩着肩颈,听到电脑里传出其他男人的声音,小声提醒:“你还在开会……” 他单手箍她腰肢,“镜头遮住了。” “可是……”他吻得愈发粗重,呼吸从锁骨往下洒,钻进她衣领里。 徐宜昭身子有点软,羞耻低语:“但还是有别人在,不是吗?” 镜头是没有了,但这场视频会议,他们这边的声音还是会传过去的。 他抬起脸,温温柔柔地笑:“昭昭不发出声音就好,能忍得住么?” 自从他们真正发生关系后,贺今羡也完全不会委屈自己,前几天在雁溪,她每个晚上都被他翻来覆去折腾过。 想起那几个夜晚的经历,她感觉尾椎一阵酥麻,手指蜷缩:“我不要……” 这时电脑那边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小舅舅,你那边怎么黑屏了?你还半天没吭声。” 徐宜昭朝电脑望去,在那几个小框框里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 司衍,还有贺臻。 贺臻正面对镜头,也一脸困惑的模样。 此时贺今羡的那个镜头是一片黑幕,明知道其他人都看不到,不知道这边正在做什么,徐宜昭还是羞耻得不行。 她呼吸急促,声音挤在贺今羡耳边:“停!” 贺今羡贴在她上方,抬起冷白的面庞,呼吸加重。 她吓得一把捂住他嘴巴,“别喘。” 那边会听到。 他轻挑眉梢,色.气地咬住她:“光克制我没用,昭昭才该管好自己。” 贺今羡微微一笑,手很灵活:“你喘得比我还重。” “小舅舅,你那边出什么事了?光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又听不到在说什么。”司衍托着下巴一脸好奇,恨不得自己就飞过来看看这有什么乾坤。 贺臻一直沉默不语。 贺今羡看向在自己怀里,含着乞求眼神,面若春.色的女孩,慢悠悠开口:“没什么,会议继续。” 说完,他又低头亲她。 不消片刻,她整个人化在他怀里,失去反抗能力。 她对这方面没经验,很快就不行了,手指有气无力抠他背肌。 而身前的男人,嘴里还在一本正经地在讲述会议的内容,尽管如此,他仍是可以分心跟她闹。 真是个会伪装的斯文败类,谁能想到现在正在开会的男人,正在做别的坏事。 见他那么斯文端正的模样,她反而这样散在他身前,她又气又恼,没忍住用力咬一口他的锁骨。 “嘶……”贺今羡低吟了声。 徐宜昭浑身一僵,不敢再乱动。 司衍急忙问:“舅舅,你怎么了?” 贺今羡把人掰回自己怀里,低头亲她,“没事,刚才被咬了一口。” 司衍啊了声,满脸好奇:“你在家里开会,谁会咬你啊?” 他低声笑:“难说。” 贺臻脸上表情由疑惑,到顿悟,又到愤怒,最后又强制自己平静下来。 怀里衣衫不整的女孩把自己整个人缩起来,知道自己做错事,也不敢出来见人。 在开会议期间,徐宜昭跑也跑不了。 她尝试跑过两次,都被他抓了回去,后果是被按在他腿上狂亲。 等会议结束,她都快去了半条命。 电脑关闭的那一秒,书桌上的所有物品,全部被贺今羡一掌挥开。 噼里啪啦的四处响。 徐宜昭惊恐睁大眼,转身要跑,又被他捉住按在书桌上。 男人居高临下看她:“腿盘上来。” 看出她抗拒,他耐着性子:“听话昭昭,刚才不够尽兴。” 徐宜昭想哭,委屈说他:“那你刚才干嘛不准我走。” 他握住她小腿,泛白的骨节染了层薄红:“没什么,突然很想你了。” “你也感受一下,我有多想你,行吗?” 徐宜昭闭上眼,什么想不想的,他们这段时间分明天天在一起,自从那次之后,他哪个晚上有委屈过自己吗? 尽管已经选择了贺今羡,她还是想骂他一句。 人面兽心! “又在心里骂我了,昭昭。”贺今羡喉间收紧:“那就多补几次。” 徐宜昭吓得惊叫出声。 - 夜色深沉。 等回到卧室,徐宜昭已经彻底没力气,临出书房前,她还看到桌子上那份没被碰过的晚饭。 她以为他没吃饭,还担心他的身体,原来这男人根本就不用吃饭的。 精疲力尽的一晚,贺今羡给她洗了干净,她躺回床上才觉得活了过来。 她捂着被子要睡觉,温热的胸膛又贴到她后背,她打了个颤,想跑,小腿又被握住。 低缓的声线落在她耳畔:“刚后脚跟是不是撞疼了?” 她咬唇不语。 男人温柔说:“都怪我,那样的动作,你的双腿会控制不住晃荡。” 贺今羡取了药油过来,把人抱在自己怀里,捏住她脚踝:“让老公看看好不好?” 徐宜昭被这自称的老公二字弄得耳廓一红,细声说:“没什么事,不疼。” “不疼才怪,脚后跟都红了。”他怜惜地用药油给她涂抹后脚跟,“下次不会这样了。” 徐宜昭默默想,还不算太丧心病狂。 男人又淡淡地补了句:“书桌很爽,下次会先垫好,不会让你太难受。” “……” 脚后跟涂完药,贺今羡又要掀起她睡裙:“给看看。” 她急忙捂住,红着脸支支吾吾:“别了,很晚了,怎么这样啊……” 他明白她弄错了意图,解释道:“不是,是看看要不要上药。” 她肌肤那么娇气,脚后跟都被撞得红肿,那被撞了一晚上也勉不了更严重。 徐宜昭用了吃奶的劲把他推开,自己弓着腰躲在被子里,撒气大声喊:“没肿没肿!我说没肿就是没肿!” 没一会,男人覆过来将她抱在怀里:“好,听你的,不给看就不给看。” 徐宜昭好半晌才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待一出来就被他的目光捉住。 她也禁不住失神。 眼前这个男人褪去不久前的色.气性感,又恢复成平时温文儒雅的斯文模样。 怎么会,长得这么好看。眼睛,鼻子,嘴巴,脸型,都好好看。 她发现自己确实有点颜控,虽然在心里骂过很多次贺今羡,但不可否认,这个男人长得不仅好看,身材也很好,也很会…… 她还在胡思乱想,贺今羡忽然开口说:“昭昭,我也想谢谢你。” “嗯?”徐宜昭好奇:“谢我什么呀?” 他搂住她的腰,一只手温柔地拂她眉骨:“谢谢你选择了我,让我能这么幸福拥有你。” “我从前没想过恋爱结婚,有了你后才把那些从没经历的一切都体验了一遭。”他语气微顿,黑亮的眸光倒映出她粉白的脸庞:“原来跟你做是这么幸福。” 她脸一红,小声说:“后面那句,可以不用补上……” 贺今羡搂她更紧,认真询问她:“昭昭,你会一直给老公幸福吗?” 徐宜昭慢半拍:“嗯……” “只要你别再欺负人了,我就会乖乖留在你身边的。” 贺今羡吻她,伸出湿润的舌尖与她缠弄:“好,全依你。” “不过你能不能别自称老公,有点尴尬。” “很尴尬?” “嗯。” “那可不行。” “……为什么。”这男人分明才说什么都依她! “成为你老公我很幸福,昭昭,别剥夺我的快乐,行吗?” 徐宜昭不语。 他又亲她,半压迫半诱哄:“行么?” “……嗯。”她气息不稳地妥协。 他笑弯了眼,眼眸揉着光:“以后老公想昭昭了,都可以吗?” “嗯。” 她又不放心补了句:“但我制止的时候,你要听我的。” 不能像每次那样,边哄边加快速度。 “好。”他低头吻住她额头。 等怀里的女孩乖巧入睡,贺今羡方才温柔的神色缓缓褪去,他贪婪的目光撕开黑夜,将她困进独属于他的幕布之后。 昭昭,你最好真的会做到答应我的事。 别再伤我的心好吗? 不然,他真怕自己做出什么让她接受不了的事。 关起来吗?也不是做不到。 第35章 第35章 久违回到徐家,开门迎接徐宜昭的人,是她那几个月没见过的父亲,徐元振。 中年男人面上堆着灿烂的笑容,声音有点夹:“昭昭回家啦?爸爸本来想亲自去接你,只是听今羡说他的司机会护送你回家,有今羡这句话,爸爸也就放心了。” 徐宜昭进屋,徐元振跟她后面:“路上累吗?想喝点什么吃点什么?爸爸这就给你准备。” “爸,我回来只是看看奶奶,您要是有别的事就去忙吧。”她情绪淡淡回了这句话。 徐元振脸上笑容僵住:“你都几个月没见过爸爸了,不想爸爸?” 想才有鬼。 她当初被送到贺家去,也经常几个月不见这个爸爸,他哪里有这么慈爱的关怀过她?不过就是知道她现在跟贺今羡结婚了,才开始巴结她么? 现在的态度,比当初她跟贺臻订下婚期那会还要和蔼可亲。 看来对她爸爸而言,比起贺臻,他显然更满意贺今羡这个女婿。 徐元振的确是这么想。 自从得知自家闺女儿藏起来的老公竟然是贺今羡后,他恨不得立即买烟花庆祝。 没了贺臻,来了个江颂,没了江颂,最后得到的是贺今羡。 难怪老人常言,留在最后就是最好的。 徐元振开心到在心里狂舞,恨不得告诉全世界,这个女婿可真是太棒了! 徐宜昭没接他这话,又问奶奶去哪了。 徐元振:“知道你中午要回家吃饭,她这会儿跟保姆一起出门买菜了,说要做一桌你最爱吃的。” “咱家又不是没有阿姨,您怎么总是要奶奶下厨啊?”她面露不满,没忍住提高声音指责。 徐元振伸手把她的包取下来,赔笑:“奶奶疼你还不行?每次都是你回来她才会下厨,平时在家都是当老佛爷。” 文芊端了杯果汁从厨房出来,“昭昭回来了,喝点果汁坐一坐,奶奶一会儿就到家了。” 徐宜昭接过道谢,落坐后,徐元振又问起:“今羡不回来吃饭?怎么说你们也结婚了,这岳丈也是要见的。” 徐宜昭看穿她爸的心思,不过就是想仗着自己是岳父的身份在贺今羡面前摆谱,好不容易得着机会他怎么会放过,“他工作太忙了,可能不来。” 听着像跟自己老公不熟,徐元振皱眉:“你们平时不交流?他来不来你都不知道?” 徐宜昭不想理她爸,端起果汁喝。 文芊见状问道:“昭昭,阿姨也想问你,贺少爷要和染染结婚的事……是真的吗?” 徐宜昭手指握住水杯,垂眸嗯了声。 从雁溪回到京市后,贺臻就乖了许多。他不再抗拒跟徐欣染结婚的事,上周起,贺家就已经来徐家提了亲。 这事都过去了一周,文芊还觉得这一切都很荒谬,但她女儿却半点不排斥,反而还沉浸在幸福当中。 徐元振面露不悦:“这贺臻怎么想的啊?他有意思吗?啊?!” 他很不爽,那小子出国一趟大难不死又回来,还要跟他的继女结婚,把他亲生女儿放哪儿去了? 好在他女儿有了更好的选择,不然他绝对不放过那小子! 徐宜昭强压下心中的别扭,“既然结婚的事双方都接受,我们身为外人没什么好说的。” 话音刚落,楼上传来脚步声,徐宜昭抬眸望去,见徐欣染脚步轻盈地下楼。 她跟徐欣染认识了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么开心的样子。 “昭昭,你回家啦?” “嗯。” 徐欣染走过来,“你好久没回了,家里有不少的变化,我带你去看看。” 文芊看穿自己女儿的心思,主动把徐元振拉走,“也让姐妹俩好好说说话。” 徐元振被拉走还不忘提醒:“昭昭,你记得让今羡中午回家吃饭啊。” 徐欣染挽徐宜昭的手臂上了二楼,边笑边介绍:“这边的墙纸都换了花色,风格比较单调,还有你房间也经常有人来打扫,你什么时候想回家住都行。” 徐宜昭不动声色地推开挽住她的手臂,“嗯,我自己看看就行了。” “昭昭,你想喝点儿什么吗?我给你端上来。” “刚才阿姨给我准备了果汁。” 徐欣染又拉住她手心,把她往房间里带,“咱们在房间里聊一聊吧,好久没见了,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徐宜昭蹙眉,站在门口,再次伸手甩开她。 徐欣染半点都没觉得尴尬,笑着问:“不想跟我亲近?为什么,是我要跟贺臻结婚了,你不开心吗?” “我们关系几个月前不就已经摆在台面上了吗?现在演这一出是为了什么呢?”徐宜昭很费解,徐欣染到底想做什么,只是为了在她面前显摆自己可以跟贺臻在一起? 徐欣染主动进入她房间,又把她拉进来,再把徐宜昭按在沙发上落坐,她才说:“你别跟我计较,那时候是我不懂事啊,因为贺臻发生意外,我太伤心了而已。” “现在知道他还活着,我很开心,我当然也不会再把怨气撒在你身上了。” 徐宜昭静静望着她的笑容:“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徐欣染整理自己衣摆,很认真说:“我要谢谢你成全我跟贺臻。” 手指一点点收紧,徐宜昭轻声:“不用谢我,你们结婚的事跟我没什么关系。” “不是你先跟贺臻的养父结婚了,才给了我机会吗?贺臻回国得知这件事,他怎么受得了,我知道他娶我肯定不是自愿的,是故意刺激你也好,还是被逼无奈也行,反正是我达成了所愿,所以我想谢谢你。” 徐宜昭心想,你应该去感谢贺今羡。 “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我说我喜欢贺臻,并且为了他努力过都是真的。”徐欣染温声道:“昭昭还记得你跟贺臻定下婚期后,他送你回徐家的那天吗?” 见徐宜昭目露疑惑,她很耐心地解答:“那天我以带贺臻放你行李箱的由头,把他拉到你的房间,然后——” 她顿住,指向徐宜昭正坐着的那张沙发,笑道:“我就在这儿,把他扑倒,强吻了他。” 徐宜昭面色微白,没做什么表态。 即使她一句话没说,徐欣染也看出来了,她的确被震惊到。 看来这件事贺臻并没有告诉她。 “我亲了贺臻,他第一反应是推开我,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力气太小,推半天也推不动,我们亲了很久,最后是听到你脚步声靠近了,他才吓得把我推开。” “贺臻对你很好,他很聪明,知道我心思后就拉黑了我的联系方式,但还是没防住啊。”她笑着说:“不过那时候我并没打算抢他,我只是想满足自己的念想,想吻一吻我喜欢的男生,得到他的吻后,我也打算收心了。昭昭,你能信我吗?” “我从没想过,我还有机会跟他结婚。”徐欣染感激地握住徐宜昭冰冷的手心,“谢谢你,昭昭。” 徐宜昭把她手推开,“你自己骗到自己就行了。” 徐欣染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睫轻颤。 对面的女孩情绪很平静:“我也谢谢你把真相告诉我,我心里也总算对我自己的选择,再没任何犹豫了。” “什么选择?”徐欣染听不懂。 徐宜昭并没告诉她,“至于这张沙发,你可以搬走,等你跟贺臻结婚后,你还可以带去你们的婚房,我就不要了。” 她起身离开房间。 徐欣染皱眉,想不明白她怎么会这么平静,难道她真的不喜欢贺臻了吗? 这时手机嗡地一震。 徐欣染打开消息,是贺臻发来的:【昭昭回徐家了?】 - 徐宜昭下楼就看到徐奶奶已经跟保姆买菜回来了。 她正在厨房把食材归类,见到徐宜昭笑容慈祥:“昭昭回家啦?你先坐着好好休息,奶奶中午要做一大桌你爱吃的饭菜!” 徐宜昭挽住徐奶奶的手臂,蹭她肩膀撒娇:“我可不想奶奶那么辛苦,我吃什么都行,回来就是想看看您的。” 徐奶奶拍她手心,笑道:“这么大人了还爱撒娇,听话啊,奶奶多炖点肉给你吃,女孩子要多吃肉才能长好身体。” “把我用了很多年的砂锅拿出来,我要给昭昭煲汤喝。”徐奶奶吩咐保姆。 徐奶奶在厨房炖汤,徐宜昭就在餐厅的饭桌摘菜。 “昭昭,你今晚在家住吗?”徐奶奶脑袋从窗口探出来问。 “可能不……” 还没完全拒绝,见徐奶奶那失落的表情,她于心不忍,想了想又改口:“住一晚吧。” “贺先生怎么说,他要过来吗?” 她摇头:“不清楚,他工作太忙了。我晚点会跟他说我在家住一晚。” “也好,他应该会比贺臻那孩子要懂事很多。”徐奶奶宽慰道。 这个嘛……徐宜昭都不好回答。 要说懂事,这两个字听着像在哄小孩子,跟贺今羡完全不挨边,但贺今羡这人又时不时会抽风,她也摸不准他平时是什么想法。 中午在家吃过午饭,陪徐奶奶聊了很久,等她困了去午休,徐宜昭才独自前往皋山陵园看望自己的母亲。 每次独自来看望母亲,天气好像都不太好。 似乎老天很懂她。 半路就下起小雨,司机在车上等,徐宜昭独自撑伞进入陵园。 她在墓碑前静静祭拜。过后,就着淅淅沥沥的雨水用帕子擦拭墓碑上的污脏,声音轻柔:“妈妈,我很久没来看您了,想我了吗?” “肯定是想我了,我知道的,我也很想您。” 她眼眶含泪,望着墓碑上的字,小声低语:“妈妈,我结婚了。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会把我的丈夫带来见您的。” 雨水拍打墓碑,像是人在哭泣。 徐宜昭心情忽然也很低落,她的母亲在她两岁时去世,她只能从过去的照片里记住母亲的容貌,却对母亲的声音半点儿印象都没有。 她好想自己的妈妈。也不知道妈妈在去世之前,有没有听自己喊过她呢? 她两岁时肯定会说话了,应该喊过妈妈了。 妈妈当时是怎么笑的呢?像照片里那样温暖的笑容吗? 默默这样陪伴近两个小时,见天色也黯了,徐宜昭不得不离开。 司机把她又送回徐家,途中贺今羡来过电话,得知她今晚在徐家住,并没多说什么就挂断了,以为他是工作忙碌,她便没多想。 抵达徐家后,有人开门。 徐宜昭第一眼见到的人是贺臻。 他站在玄关门口给她开门,俊朗的面容微微凝滞,半晌,才温声启唇:“回来了?” 徐宜昭嗯了声,错开他的眼神,进屋。 徐欣染跟在贺臻身后过来,“昭昭,贺臻今晚说要在家里住,爸爸给他备了客房。” 徐宜昭先是觉得奇怪,贺臻好端端住下来做什么?但想到他俩已经订下婚约,这也不是她能过问的事。 她随口哦了声,就去找徐奶奶了。 徐欣染冷笑,紧盯贺臻还追随徐宜昭视线的后背。 傍晚时分,贺今羡处理完手中工作,手机临时收到几张照片。 有几张是徐宜昭去陵园的背影图。 最后一张是徐宜昭回到徐家,贺臻为她开门时,两人对视的场景。 他手指来回拨弄屏幕上两人独处的画面,放大去看徐宜昭眼神里的细节,但很可惜,因为是偷拍,这些细微情绪并无法细致窥探。 张言铭搬着一叠文件正要出去,见贺今羡忽地变得冷沉的面容,多嘴问了句怎么了。 没人应话。 张言铭觉得办公室的气压都低了许多,小心翼翼问:“贺先生,晚点陈家的晚宴,您还出席吗?” - 晚上徐家的晚餐很丰富。 徐元振却并没有很高兴,他最想看到的女婿没现身,反而是贺臻过来,这小子也不知道避避嫌,越看他越不爽,所以对贺臻也没摆什么好脸色。 徐奶奶招呼大家落坐吃饭。 这时门铃响了,保姆去开门。 经过玄关,迎面走来一身着剪裁得体暗色西装的成熟男人,是贺今羡。 他身材挺拔修长,这身西装穿他身上也显得矜贵不凡。随着走近,那张精致到如同古画中走出来的儒雅贵公子相貌,更是让人禁不住屏住呼吸。 家里的人都呆住。贺今羡微笑跟屋内的人见礼,喊过徐奶奶,又主动去喊徐元振。 一声“爸”把徐元振哄得找不着北,见贺今羡手里还提了精贵的礼品,他小步跑过来:“你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啊?在家里跟昭昭陪我们吃顿饭就行了。” 贺今羡唇角衔笑:“听说您最想要这款限量的高尔夫套杆,我特地托人为您带回来的。” 徐元振惊得睁大双眼,这套球杆他一直很想要! “还有奶奶的补品。”贺今羡看向面色震惊的徐宜昭,“昭昭,过来帮我接一下,我不知道礼品该放在哪儿。” 徐宜昭从餐桌后过来,茫然地伸手接过礼品,又被徐元振接手。 她拉贺今羡去旁边小声说话:“过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你晚上不是在陈家有晚宴吗?” 听说是陈以若的爷爷七十大寿,还邀请了贺今羡。 贺今羡低声:“去给老人家祝寿后过来的。” 徐宜昭一惊,对他的时间规划再次感到惊讶,怎么会有如此面面俱到的男人,他不仅应了邀约,还能及时赶到她家里来。 徐元振笑呵呵过来拍贺今羡的肩膀,看这女婿是越看越喜欢:“今羡啊,你来就好了,你不过来昭昭晚上吃饭都不香了。” 徐宜昭:“……” 贺今羡淡笑:“是这样的吗?昭昭。” 徐宜昭只能顺势认下,嗯了声。 去洗了手过来,贺今羡落坐徐宜昭身旁的位置,他看了眼对面的贺臻:“阿臻过来看徐小姐?” 贺臻低眉顺目说是。 “你们快要结婚了,多培养培养感情是应该的。” 这个……徐元振即使心再大,在落坐饭桌后看着两个女儿,两个女婿,也后知后觉这其中尴尬的关系。 他清了清嗓子,让保姆把他珍藏的酒取来,对自己最喜欢的女婿笑容满面:“今羡,你今晚陪我喝几杯。” 贺今羡婉拒:“抱歉,我不能喝酒。” 徐元振惊讶:“没听说你酒精过敏啊。” 他说:“是我不想喝。” 语气很温和,但那笑容里藏着让徐元振都不敢拒绝的压迫感,他讪讪收回手,随后很不爽地随口问贺臻:“那你陪我喝。” 贺臻应下了。 徐元振稍微看爽他一秒钟。 徐宜昭全程沉默,慢慢吃面前的饭。 碟子上出现了一块红烧肉,她侧眸望去,对上贺今羡温和的笑容。 她没做犹豫,吃下他亲手夹的菜。 别扭死了。 她实在要被这饭桌上这尴尬的关系,别扭死了。 心里打定主意,赶快吃完就走人。 这时,她桌底下的小腿忽然被对面碰了一下,她身体一僵,下意识把腿往里缩。 没一会,身侧又有一只脚勾住她的小腿。 这不是错觉。 她侧眸望去,见贺今羡还在言笑晏晏地跟徐奶奶聊天,问起自己小时候的事。 刚才侧面的碰面,她确定是贺今羡故意勾引她,那之前对面碰她小腿的,会是谁? 她对面坐的是文芊、徐欣染、贺臻。 不管是谁,她都不想再出任何事。心砰砰狂跳,徐宜昭不动声色把椅子往后拉,腿也往里缩。 “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家里给阿臻和徐小姐的婚期,定在十月十五号。” 贺今羡轻描淡写吐出这句话。 徐宜昭脸色微变,惊悚朝他望。 他还在笑,笑意不达眼底。 贺臻已经快要坐不住了,忍了那么久的乖乖仔,终于在这个婚期定下后,几近爆发。 这是当初他跟徐宜昭的婚期! 贺今羡是故意的!! 第36章 第36章 月色如银,挥洒满地。晚饭后,徐宜昭就急忙拉贺今羡上楼回她卧室,就怕她爸一会生什么事。 贺今羡漫不经心打量这间女孩子的闺房,轻轻嗅了嗅,不是太满意。 这间屋子没什么徐宜昭身上的味道。 徐宜昭把房门关上,转身过来问他:“你今晚要在我家住吗?” “嗯。”他单手扯开领带,笑着问:“昭昭会欢迎我吗?” 她舔了舔唇瓣,“欢迎……” 越来越会撒谎了。贺今羡笑弯了眼,将她打横抱在怀里:“那首先,带老公逛一逛你房间的浴室。” 徐宜昭下意识勾住他脖颈,不解问他:“浴室有什么好逛的啊?” 贺今羡:“你的浴室我没见过,想看看。” 他那双深情温柔的眼神只要这样看她,总是无端使自己紧张,徐宜昭纤细的手指按住他肩膀,小声说:“那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路。” “不行。”他语气强势:“让老公抱抱你,快一天没见,想你想疯了。” 好肉麻。她脸颊微红,低着脸:“你别老是说这种话啦,我们天天在一起,有什么好想的啊?” 贺今羡抱她往浴室走去,语气缓慢带着独有的腔调:“你要剥夺我想你的权利?真残忍啊,昭昭。” 徐宜昭没忍住捶他一下,“讨厌的老男人,我可没那样说!” 徐宜昭房间的浴室空间不算大,至少比不上颐岭别院的,但贺今羡似乎很满意,“狭小的空间反而更有感觉。” “什么感觉?”她傻乎乎接了一句。 等再抬眸,看到他那双意味深长的双眼,顿时了悟。 她来不及跑,就被按到盥洗台上坐着。 他脸贴过来吻她,灼热又黏湿的气息不断喷洒,似乎忍耐许久,比以前更多了丝不耐烦。 他向来会耐心哄她的,亲密的时候总是会用尽手段磨她。今晚是怎么了?徐宜昭没办法去细想,就已经被他翻了个面,对着面前的镜子。 身后的男人气息浮沉,粗硬的发丝拨乱她的后颈,低声喊她小名:“昭昭。” “嗯?”她有点痒,仰起脖子回应。 贺今羡加重呼吸,含咬她后颈的软肉:“今晚怎么忽然想在徐家住了?” 白天送她出门的时候还说,夜里要回来陪他。 徐宜昭呼吸急促,躬着身躯往他怀里拱,意识迷乱回应:“奶奶想我了,我不忍心让她失望,怎么了吗?” 浴室内热气弥漫,盥洗台上的芬香在这封闭的空间内无感生出几分旖旎,将气氛推上高.潮。 徐宜昭眼皮轻颤着睁开,入目便是眼前朦了层雾气的镜子。 因那层雾气,致使镜子中的画面不够清晰,但即使如此,她也能窥出几分两人身躯相贴的轮廓。 她衣衫半褪,他仍旧一丝不苟,斯文儒雅的模样。 就是朦胧,才更令人遐想。这幅画面不知怎么,格外刺激她。 手一滑,不小心按开了盥洗台的出水开关,她呀了一声,正要关上,又被他按住,腰身贴在镜子前,身后的人不断亲吻着她的肌肤。 她没忍住转过头,看到他情绪暗涌的眼眸,就像一张深不见底的黑色无底洞,再多看两眼,都要被他吸噬进去,无法脱身。 她疑惑了一瞬,下一秒,就被他遮住了双眼。 “干什么……” 贺今羡低头吻住她唇瓣,“昭昭,我在亲你,别分神。除了想我,你的脑子里不可以有任何人。” 徐宜昭仰着脸,被迫迎接他汹涌的吻,呼吸有点急了,乱了,只能不断地接受他渡过来的气息,一时脚软,整个人倒在他身前,被他紧紧环住。 她有点受不住这个深吻,手掌心抵住他胸膛推开他,贺今羡却像受了什么刺激,吻得更用力,更深,他就没打算放过她。 盥洗台的水已经满得溢出来,两人浑身湿透,衣衫贴着肌肤极其难耐。 徐宜昭呼吸实在有点难受,至此,贺今羡才稍微松开她,给她喘气的空间,她小腿发软站不稳,又被他抱在怀里,放进浴缸。 本以为能轻松些,没想到等待自己的却是更加绵密,轻柔的吻。 较比刚才的汹涌,这次的吻就比较像贺今羡本人,温温柔柔,儒雅又慢条斯理,徐宜昭有点抵挡不住这样的他,心尖狂跳,睁着朦胧的水眸看向面前男人。 他冷白斯文的面容浮了层淡淡的水渍,微垂的眼帘被欲所掩盖,真正的情绪使人看不清明。 - 回到卧室,徐宜昭本就累得昏昏欲睡,沾上床更是本能入睡。 身侧很快陷下去,没一会她被一双手臂捞上前,又被按在一俱温热的怀里。 徐宜昭睡梦中拱了供鼻子,没再挣扎。 她睡着了,贺今羡却半点倦意都没有。 他取过床头柜的手机,又翻开白天线人发给自己的那张照片。 照片中女孩站在家门口,对面是贺臻痴痴看她。 淅淅沥沥的雨水,暗灰色的天空,使这张照片更添几分爱人错过的氛围感。 他垂眸睨向怀里的女孩。 这真的很糟糕,现在已经到了,她跟贺臻出现在一个画面里他都受不了的程度。 房门被叩叩敲响。 贺今羡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的是一脸慈祥的徐奶奶:“昭昭睡了吗?” 贺今羡应声:“嗯,奶奶是找她有什么事?” 徐奶奶笑说:“没什么大事,只是很久没看见她,想晚上跟她说说话,要是睡了就算了。” 徐奶奶转身要走,贺今羡温声喊住她:“您有昭昭母亲的随身之物吗?” 徐奶奶诧异:“是昭昭想要?” 贺今羡摇头:“她没提过。但我想,如果能在这个家里找到的话,她也会很开心。” 徐宜昭的母亲在她两岁时就去世了,她很想念自己的母亲,但因为她对自己母亲半点印象都没有,导致很多想念都极其的模糊。 徐奶奶说道:“在昭昭小时候,我有把她妈妈常用的毛毯给过她,她把那毛毯当宝贝爱护,不过稍微懂事点后,就没再过问她妈妈的事了。” 也是怕自己会伤心。 “我一会儿去找找还有没有其他遗漏的。”徐奶奶说道。 贺今羡:“麻烦您了。” 徐奶奶笑道:“你能为她想的这么细,看来是真的很关心她,奶奶也就放心了。其实昭昭这孩子,很小的时候就没有安全感,她特别害怕孤独。她爸爸做的决定,我也没办法帮她,让她还在那么小的年纪就去一个陌生的家庭寄住,她心里肯定是很怨她爸爸的,如果不是我还在,她肯定不想回到徐家。” 贺今羡很喜欢听徐宜昭的事,见徐奶奶话匣子打开,也耐心倾听。 徐奶奶讲了不少徐宜昭十岁之前的故事,虽说大部分都是小女孩独自住院,或者在家孤独养病的场景,但他也不觉无趣。 “我看昭昭最近身体好像比以前好了许多,脸上气色也不错,”徐奶奶欣慰道:“能看到她健康我就放心了,旁的我也不想操心,对于昭昭来说,能有个健康的身体,就是我的心愿。” “好了,我去找找昭昭妈妈的东西,你先别睡,等我啊。” 贺今羡应好。 他回去看了眼睡得香甜的徐宜昭,再出门,在二楼的休憩处闭目养神。 没多久,二楼靠楼梯间的那间房轻轻被推开,贺臻从里头走出来,在休憩区忽然看到贺今羡,神色一怔,也有些意外。 贺今羡掀眸,低声吩咐:“过来坐。” 贺臻犹豫片刻,朝他走进,在他对面的那个沙发落坐。 “还有五个月就要结婚了,心情如何?” “一般。” “看来并没有很糟糕,对徐小姐还算满意?” 贺臻收拢拳头:“我不管满不满意,你都是要我娶她,不是吗?” 贺今羡的目的他再清楚不过,就是刻意要断掉他对昭昭的心思,但是为什么非要他娶徐欣染?他不理解。 贺今羡哂笑:“你真的不满意?不满意怎么会私下带她去看篮球赛,晚上还开车带她兜风?” 贺臻脸色微白,“你调查过我?” 他茫然呢喃:“但那都是我出车祸之前的事了,你……”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贺今羡很早就对昭昭起了心思,自然也会私下调查他。 “既然你知道徐欣染插足我跟昭昭之间,你还故意要我娶她,你除了要膈应我,目的还是为了膈应昭昭,让她彻底对我死心,对不对!” 贺今羡神色淡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你娶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贺臻少见的冷静,戳穿他的目的:“但你还是逼我娶徐欣染了!” 说出这句话后,他心中更加笃定。 贺今羡绝对是为了彻底断掉徐宜昭对他的感情。为了让他歇心思,逼他娶谁都行,但逼他娶徐欣染就彻底暴露贺今羡的目的。 如果他真的娶了徐欣染,按照昭昭的脾气,肯定今后看他一眼都不愿意,先是觉得膈应他和徐欣染,再就是为了避嫌。 所以,贺今羡自己都不敢保证,昭昭到底有没有真正放下他。 他故意把婚期定在自己跟昭昭的同一天婚期那天,也是为了试探昭昭的反应。 原来连贺今羡这样的男人,也会在感情上面,有这样没有安全感的一面。 贺臻忽然觉得心胸都开阔了,站起身:“时间不早了,爸,我回屋休息。” 贺今羡沉默良久,黑沉的眸色一点点拧成粉碎。 十分钟后,徐奶奶抱了一盒子东西从储物间出来,“这些是我刚刚翻找出来的,今羡,我就都交给你了。” 贺今羡接过道谢。 - 转眼就到了炎热的夏季。 而徐宜昭因为每天都在家里吹空调,导致身体受不住,生病住院了。 即使被这样严重的关照,那些小病还是在不经意间找上她。 医生建议是多住几天院休养身体。 这是徐宜昭住院的第三天。 昨晚陪了她整晚的贺今羡清早接了个紧急电话,不得不赶回公司,未免她无聊,他还特地让司柚过来作陪。 司柚在几个月前靠自己本事也进入了贺氏旗下公司,目前在财务部上班,许久没见到徐宜昭,司柚边给她削苹果,边跟她吐槽自己的同事。 “欺负我是新来的,什么脏活累活都给我干,每天让我跑腿买咖啡点外卖,欺负人!”司柚不爽地念叨。 徐宜昭安慰她:“你慢慢往上爬坐上高位就好了,阿衍当初也是小职员做起,现在也是贺今羡的左膀右臂了。” 司柚嘟囔说:“我哥他的梦想就是成为小舅舅的二把手,他那个冲劲我可比不了,不过最近贺臻也极其努力,我从没见他这么认真过。” “贺臻脾气真的变了好多,没以前那么冲了。”司柚后知后觉回过神贺臻跟徐宜昭从前的关系,现在提起贺臻,多少也有点尴尬。 她清了清嗓子:“那个,昭昭,刚才沫沫还有以若也说要来看你。” 徐宜昭弯唇笑:“嗯,她们跟我提前说了。” 两人闲聊天,看着电视上的综艺节目,忽然听到病房门口有人吵架的动静,司柚连忙说:“我去看看什么情况,吵着病人休息了都。” 她推开门,就看到是楚沫跟陈以若在门口,还有一个陌生男人。 “谁啊,这是。” 陈以若一脸烦闷:“无赖,跟上来的。” 司柚打量了几眼,觉得有点眼熟:“这不是咱公司的保洁吗?” 男人不爽地乱喷:“谁是保洁了?!我有名字,我叫孙恺!” 说完又凑到陈以若跟前,陈以若烦得把他推开,“你再跟着我,我就报警信不信?” 孙恺一脸赔笑:“以若,我只是想跟你约个晚饭而已,你答应我不就成了?” “滚,别烦我,我要去探病!还有,我告诉你,这里边儿这个可是你老板的太太,你要是打扰她休息,当心贺先生找你麻烦。” 孙恺脸色大变:“贺今羡的太太?” 他又跟着一笑:“我表姐是贺先生的大嫂,我也算是贺先生的弟弟,那里边的就是我的嫂子,我也可以进去看看她。” 楚沫忍无可忍:“你滚不滚?我打电话了啊!” 孙恺最怕贺今羡跟司衍,也担心楚沫找司衍过来,马上怂了:“我走就是了。” 他愤愤不平离开医院,刚出住院部大楼,就在外面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哟,贺少爷。” 贺臻从驾驶座下来,单手插兜看他:“有事?你怎么来医院了。” 孙恺一副跟他很熟的样子,嬉皮笑脸:“我最近看上了陈家那位小姐,听说你跟陈以若很熟,你帮我牵个线呗。” 贺臻上下扫视他那副不着调的样子,嗤笑:“就凭你?陈家看不上你,陈家那个老爷子可不是吃素的。” “我怎么了?我外祖唐家也不差吧,虽然最近几年是不行了。”孙恺觉得自己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我哪里配不上陈以若?” “陈家祖上是书香世家,你这身份人瞧不上。”贺臻耐心尽失,讽刺道:“劝你趁早歇了这门心思,陈以若的大哥可不会放过你。” 孙恺被他那轻蔑的眼神看得心里火气涌上来:“我什么身份?你又是很高贵的身份?一个养子还这样高高在上的态度瞧不起人,什么东西?窝囊废一个,连自己的未婚妻都能转眼一变成了自己养母!” 贺臻脚步一转,扭过头看他,冷峻的面容浮了层阴云:“你过来。” 孙恺耷拉着眼,不屑:“有事?” 贺臻朝他招招手,把他往没人没监控的角落里拽。 “嘭——”的一声巨响。 孙恺很快被揍得在角落里翻不了身,他抬起挂彩的面容,愤愤道:“你竟然敢打我?” 贺臻居高临下:“我不介意再伺候你一拳。” 孙恺吓得连忙捂住脸,“等会等会,贺少爷,我是哪里得罪你了?至于这样把我往死里打?” 贺臻冷哼:“我最近心情不太好,你不想死就别在我跟前晃。” 孙恺骂道:“你来医院是来看自己养母的?好你个小贼,还在觊觎自己养母对不对?信不信我马上就告诉贺今羡,看他怎么收拾你。” 他快气死了,区区一个养子竟然敢对他动粗!他外祖唐家帮助贺家的时候,这小子还不知道在哪! “你去。”贺臻把他衣领提起来,脸色冷沉:“大胆去,不怕死,就去。” “等会等会等会……”孙恺被他这阴狠的态度吓到,下意识求饶:“你别打我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应该心里会好受点。” 贺臻皱眉,“你能有什么秘密是我知道了心里会好受的?” 孙恺被他打得眼睛都肿了,听他语气那么不屑,心里是又气又恨,咬牙道:“怎么说我也在贺家高层混过几年,多少知道点辛秘,你就不想知道,贺今羡是用什么手段把你前未婚妻骗到手的?” 贺臻眼底骤沉:“你别给我提这个!” 孙恺愣住,又笑他:“你还真是胆小啊,一面对贺今羡就是下意识去惧怕他,就连我要告诉你真相,你都不敢听,是担心即便知道什么,你也没胆子反抗他?” 贺臻用力将他推开,恶狠狠道:“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孙恺忽然觉得很爽,要是能看到这对父子俩彻底反目成仇,也算报了贺今羡把他调去当保洁羞辱他的仇。 “贺今羡帮徐家填补了欠江家的那笔钱,那么,你觉得,为什么徐家会那么巧,欠下江家一笔债务?徐元振不是做生意的料,这我们都清楚,那江家为什么分明知道却还是出资填补徐家资金?据我所知,江家跟徐家接触的时候,江颂可是每天在外面花天酒地,哪里知道自己爷爷跟徐家牵扯到关系,所以根本不存在是江颂为了徐宜昭才诱哄自己爷爷去给徐家下套。” 贺臻心里轰然一沉:“你知道多少?” 孙恺冷笑:“那可太多了,我跟江颂关系很好,也知道他喜欢你未婚妻很多年。徐宜昭跟你有婚约在,他没办法出手,因为他江家一直忌惮贺今羡,没那么笨到去得罪贺家。所以一开始,这就是贺今羡联合江家下的套。” “贺臻啊贺臻,你那未婚妻是真的很招人喜欢,多少男人都想尽办法想得到她。就连江颂后来得知徐家欠他家债务后,可是求着他爷爷拿这事去逼徐元振把女儿嫁给他呢,他爷爷为了江颂都宁愿毁掉跟贺今羡的约定。” “但谁能想到,最终还是被贺今羡用更高明的手段得到手。” 第37章 第37章 窗外的小雀扑扇着翅膀,短暂地在窗台停留。 徐宜昭怔怔望着那方向,视线追随已经不知飞去何处的小麻雀,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她才收拢思绪望过去。 黑衣墨发的贺今羡走进来,朝她微笑:“无聊到出神了?” 徐宜昭忍不住嘀咕:“你怎么知道?” 他提了一杯果茶放到病床的桌上,拆开吸管递给她:“对不起,中午有个工作实在抽不开身。” 徐宜昭捧着温热的果茶杯,像小松鼠似的吸起来:“你工作忙,要赚大钱嘛。” 贺今羡伸手拂她额角的发,眉目温柔:“嗯,所以老公赚的大钱都给你好不好?” 徐宜昭:“你没跟我结婚也在赚钱啊。” “现在赚的钱都是你的,只给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啊……”徐宜昭咬住吸管,急忙说:“什么孩子!” 贺今羡见她害羞,低声笑笑:“总是会有的,我问过医生了,你的身体对怀孕没什么影响,不过,昭昭要是不想生孩子也是可以。” 他倒是对延续血脉没什么兴趣,钱财和地位对他而言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只是他偶尔也会忍不住想,将来有个跟昭昭相同血脉的孩子,似乎也挺不错。 徐宜昭愣住,大脑还在天马行空地乱想,视线前忽然就浮现贺今羡抱着孩子哄的斯文父亲模样。 他好像也带过孩子,不说从出生开始带,但司衍司柚跟贺臻也是十岁左右黏在他跟前,算他带大的。 回想贺臻他们的童年,印象里他对养孩子的事格外严厉,与他那副温和斯文的外表完全不同。 所以他会不会打她的宝宝呢?就像也会打她屁股那样欺负她的宝宝? 这画面光是想想,她就心疼起自己的孩子。 贺今羡完全不知道,他就提了一句孩子的事,徐宜昭已经想了许许多多,以至于脑补出他打孩子的画面,不由对他生出怨言,她怔圆小鹿眼瞪他:“我才不跟你生孩子!” 贺今羡眸色微变,“哦,为什么呢?” 声线凉飕飕的。 徐宜昭还没察觉他的异常,“反正想想就觉得恐怖,而且我还年轻呢。” “昭昭。” “嗯?” 贺今羡声音很轻,带着凉意:“你可以说自己不想生,但不能说不跟我生。” 徐宜昭懵了,“这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很大。贺今羡强压住心中的暴戾,勉强微笑:“今后不要说这种话,我不爱听。” 徐宜昭慢吞吞哦了声。 他抚摸她脸颊,温温柔柔地哄她:“真乖。来,嘴巴撅起来,亲老公一下。” “……”徐宜昭拧着皱巴巴的小脸,“讨厌,天天亲亲,不腻吗?” “嗯?”他微俯身朝她靠近,低头吻住她的唇瓣:“千万不要说你腻了,这样我会不开心。” 徐宜昭仰面就接住这个吻,嘴里还没完全咽下去的果茶都被他轻易夺走。 她手心攥成拳头,抵在他胸膛处,“唔……” 贺今羡气息挤进她嘴里,“喊我什么?” 徐宜昭咽了咽口水,没忍住含住他舌尖,他身躯一僵,覆身上床将她拥在怀里,她半边身躯几乎都要软成水,温温吞吞地喊了声:“老公,我要呼吸。” 他亲得太紧,难受。 贺今羡松开她,要她在自己怀里呼吸,给她顺着后背:“明天就要出院,回家后不要再着凉了。” 这次住院主要也是他不在家时,徐宜昭自己在楼下看电影睡着,毛毯也没盖好把自己吹生病了。 徐宜昭糯糯地嗯了声。 她闻着他身上好闻的乌木沉香味,快要睡着时,忽然听到:“前天贺臻来医院看你了?” 徐宜昭睁眼,茫然说:“没有啊。” 她抬起头去看他,男人下颌线流畅,脸上没什么笑容。 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抬头看他,他就连做出笑容都来不及,后勉强为她一笑:“怎么了?” 徐宜昭摇头,想了想,认真说:“我说了我选择你,就不会动摇。” 贺今羡搂紧她腰,“昭昭喜欢我么?” 徐宜昭心神一怔,考虑了半晌:“应该吧。” 她现在确实不抗拒跟贺今羡的相处了,但这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欢,她也不太清楚。 主要是他们之前的关系,导致这段婚姻有一个尴尬的开始,现在的她已经从之前的辈分关系中脱离出来,试着把自己放在跟贺今羡平等的身份,试着把他看做自己的丈夫。 而且从雁溪回来之前,她也彻底放下了贺臻。 贺今羡抵住胃里翻涌的难受,缓缓启唇:“喜欢我吧,昭昭。你会发现喜欢我是件很美好的事。” 她把脸埋在他胸膛前,听到他不安的心跳声,没忍住,轻声安抚他:“嗯,我会的。” - 今年夏季感觉比以往还要热,这才六月底就每天三十五度的高温。 楚沫转动方向盘,问身后几个姐妹:“下午去哪儿浪啊?” 陈以若:“我想去购物多买几套裙子,爷爷说下个月带我们一家去度假。” 司柚:“我想点男模,给自己找乐子。” 楚沫问没吭声的徐宜昭,“昭昭你呢?你可是难得出门一趟,可不能就坐着不动啊。” 自从她前段时间吹空调进医院后,贺今羡紧她身子比以前还要夸张,导致她这几个姐妹约她出来也难如登天。 是她再三保证会好好照顾自己,贺今羡今儿才总算松了口。 难得能跟姐妹们出来玩,徐宜昭没什么要求,“哪都行。” 陈以若凉凉吐出几个字:“点男模也行?” 司柚眼睛亮晶晶的,“昭昭去试试吧,超级刺激哦!” 徐宜昭轻咳:“我可能不方便。” 楚沫把车子开到地库,随口说:“咱们昭昭是有夫之妇,瞧贺叔叔那禁欲又斯文败类的模样,想必平时没少疼爱昭昭,你让她去点男模,是引导家庭战争。柚子,你不怕你舅舅找你麻烦?” 司柚想起舅舅严厉的样子,顿时一阵冷汗:“那去购物好了……昭昭,你千万别跟舅舅说我给你出过这个点子啊。” 徐宜昭哭笑不得,“放心,不会的。” 她自己都不敢让贺今羡知道司柚要带她去点男模,这老男人很会折磨人,让他知道了,她估计晚上没什么好受的。 几人约定好去商场购物,陪陈以若买了数十套度假穿的裙子。 战况颇丰,购物后,再一同在咖啡厅找个位置聊天,徐宜昭就只要了杯温水跟她们玩。 楚沫提起自己跟司衍复合的事,“提分手本来就是开玩笑嘛,但他当真了,缠了我很久,那时候我家里给我安排工作的事,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就没时间搭理他,他就以为我真的不要他了。” “然后呢?”徐宜昭好奇问。 楚沫喝着咖啡,笑说:“然后,他就找到我爸妈那去提亲,要我爸妈同意把我嫁给他。” “他是不是疯了,我们还这么年轻,结什么婚?但司衍被分手这事刺激的,说要效仿他舅舅,早点出手把喜欢的人变成老婆。” 徐宜昭喝水中突然呛了下,咳嗽几声:“怎么又带上我了。” 楚沫笑着给她拍背,“你也知道司衍多崇拜你老公,知道他舅舅突然闪婚,他当然就有了主意啊,我爸妈也很喜欢司衍,要同意他的提亲,但被我拒绝了。我好说歹说先谈几年恋爱,结婚的事以后再说,他才歇了心思。” 陈以若平静道:“昭昭,我从沫沫那听说你跟贺叔叔结婚的事也挺惊讶的,真的是贺叔叔求婚,你也喜欢他,才同意的吗?” 她很清楚,让昭昭短时间就接受跟自己未婚夫的养父结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她无可奈何的事。 徐宜昭就把自己家里的情况说出来,“当时江颂逼婚,我没有选择。贺叔叔帮助我的家庭,我要是不跟他结婚,还会被江颂一直缠着,而且贺叔叔的为人品性,那时候我更信任。” 司柚说道:“那我舅舅是很早就喜欢你了咯?看不出来他隐藏那么深。真是个心机老男人!我还以为他很正经呢!” 徐宜昭垂眸,说可能吧。 其实她也不知道贺今羡是什么时候喜欢她的。 “我觉得挺好,反正比贺臻好。”楚沫很不喜欢贺臻,暗戳戳diss他,“他之前都不知道放过你多少次鸽子,好多次都闹脾气要你哄他,你俩爱好都完全不同,结婚后肯定也过得不太好,到时候你不知道要受他多少委屈。” 陈以若听楚沫越说越过分,推了推她。 楚沫见徐宜昭若有所思的样子,连忙道歉:“昭昭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 徐宜昭淡笑:“没事,局势已定,没办法改变。我也不想去设想没有走的那条路。” 况且,她从徐欣染口中得知的那些真相,再加上在雁溪最后一次跟贺臻的谈话,她发现自己已经放下贺臻了。 现在她对贺臻,没有半点的男女喜欢之情,只剩下从小长大的友谊。 突然来了通电话,打断这段沉默。 徐宜昭看眼来电,犹豫下才接听。 电话是徐欣染打来,“昭昭,你在外面吗?” 徐宜昭说嗯,问她有什么事。 “我在玫瑰路这边的婚纱店,我跟贺臻的婚纱到了,想请你过来帮我看看我试婚纱的效果。麻烦你了。” 徐宜昭问她没找朋友吗? 她说忘记了,“我会等你过来的,你来不来都可以,但我会等你。” 挂断电话,楚沫问起是什么事,让她脸色这样。 徐宜昭说了,“徐欣染让我去给她试的婚纱提意见。” 楚沫不开心道:“你之前说过,徐欣染喜欢贺臻,她还在你们婚约期间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对吧?” “嗯。” 陈以若笑盈盈道:“那就去呗,她可能是想显摆给你看,以为你还喜欢贺臻呢。” 很快,几人就抵达玫瑰路的婚纱店。 徐欣染见是楚沫她们陪徐宜昭一起过来,先是意外,又忍不住想笑。 找姐妹撑场子来了? 她主动迎上去,“昭昭,希望不会太麻烦你。” 徐宜昭说还好,问她怎么还不换上婚纱? 司柚见状也好奇道:“贺臻怎么不在啊?试婚纱这么重要的场合,新郎不在像话吗?” 徐欣染笑道:“他说一会儿就来。” - 黑色奥迪正在马路中行驶,车后座,西装革履的男人随手翻阅手中的季度汇报,淡声启唇:“这个季度报告谁做的?” 张言铭回答:“阿臻少爷。是有什么问题吗?” 贺今羡:“比上次做的更好,内容简洁明了,很细致。” 张言铭欣慰一笑:“阿臻少爷最近是真的乖了许多,工作也比以前要用心认真了,工作上遇到不懂的问题,他也会谦虚询问司衍。” 车窗外景色一晃而过,男人语调冷淡:“一个人在短时间内转变性子,只有一个可能。” “嗯?”张言铭不懂,“什么可能?” 贺今羡看向窗外,眉眼漠然。 久久没听到回答,张言铭也没多想。 等他们回到公司顶层,见到贺今羡的办公桌上出现一个文件。 贺今羡拆开文件袋,抽出一叠照片。 张言铭好奇扫过去,就看到满桌子的徐宜昭。 照片全是徐宜昭。 徐宜昭跟好姐妹在车上聊天的侧颜。 徐宜昭挽着楚沫等人在商场逛街的笑脸。 徐宜昭接电话时若有所思的表情。 还有徐宜昭出现在婚纱店的场景。 张言铭压下惊呼。 虽然他早就知道贺先生有私下派人在监视贺太太,但这细致到时时刻刻会把太太的行程和动向拍成照片传给贺先生的行为,他还是感到震惊。 这时,其中一张照片从多张照片中掉落。 张言铭弯腰帮忙去捡。 在他捡起之前,就有一只冷白的手率先拾起。 张言铭不慎扫了一眼内容,看清是什么后,忽然觉得头很大,眉心狂跳。 那照片上是换上新郎服的贺臻跟徐宜昭同框的场面。 两人不知在说什么,都面带笑容看着对方。 张言铭忽然感觉办公室内气压很低,凝了一层寒霜,让他恐惧。 “……贺先生,我先出去了。” “慢着。” 贺今羡喊住他,“备车。” 张言铭惊讶:“您刚回公司,还要去哪儿?” - 婚纱店。 徐欣染在工作人员的帮忙中换上婚纱从试衣间出来。 她提着蓬蓬的裙摆,笑容满面问:“怎样,合适我吗?” 徐宜昭认真看了眼,“很好看,就是为你量身定制的。” 楚沫等人也夸赞。 徐欣染脸庞微红,“你们都说好看,那肯定是好看了。” 她望向也同样换上新郎服的贺臻,眼里含着期盼:“贺臻,我好看吗?” 贺臻将她上下扫视,也没违心,“好看。” 随后他忽然就想起,当时他跟昭昭婚前的事,他出国第二天,昭昭就独自来试了婚纱,那时候,昭昭是不是也怀揣着这样喜悦的心情? 很可惜,他现在心情很不美妙。 他的视线从徐欣染身上,没忍住还是挪至身侧的徐宜昭。 没想到会跟贺臻四目相对,徐宜昭率先移开目光。 那种被她无视的感觉,让贺臻心口痛得要呼吸不过来。 昭昭是不是也想起自己上次独自试婚纱的场景?在生他的气? 贺臻舔了舔唇,主动询问:“昭昭,你能给我拍张照吗?” 徐宜昭想了想,礼貌微笑:“我给你俩一起拍张吧。” 徐欣染很识趣,连忙就贴过去挽住贺臻,“那就麻烦你了,昭昭。一定要把我拍的很美哦。” 她就不信,徐宜昭能面不改色给她跟贺臻拍婚纱照。都是演的,肯定都是演的,她之前明明那么喜欢贺臻。 徐宜昭掏出手机,很认真地给他们调整角度:“你们站到灯光下,这样光线会更好。对,再靠近点,笑起来,不笑拍出来的效果不好。” 调整好镜头,按下“咔嚓”键。 一旁坐着吃点心喝茶的几个姐妹见状也很无奈,她们还以为徐欣染能整出什么名堂,弄半天原来就是为了刺激昭昭。 昭昭早就放下贺臻,眼前画面对昭昭而言,也不痛不痒吧。 楚沫托着脸颊,忽然笑起来:“一想到贺臻跟徐欣染以后要喊昭昭妈妈,那画面我光是想想,就觉得好笑。” 陈以若轻咳一声:“那你跟司衍结婚,不是也要喊昭昭舅妈?” 楚沫顿时脸跟便秘一样,“我才不要!我跟昭昭是姐妹,她怎么能做我舅妈?” 司柚嘿嘿笑说:“舅妈怎么了,不挺好的吗?我可高兴昭昭是我舅妈了。” 这时有工作人员过来,“徐小姐,您有贵客到了。” 这里有两个姓徐的。 因为是过来陪徐欣染试婚纱,自己不是主角,徐宜昭就没多想,继续举着手机拍照。 徐欣染最先反应过来,松开贺臻走过去:“我的客人吗?是谁啊?先把他请进来吧。” 话音才落,沉稳的脚步声踩着地板逐步靠近。 听到声响,徐宜昭抬眸望去,一眼就撞见贺今羡漆黑的眼眸。 惊了一瞬。 他斯文冷白的脸庞衔着淡淡的笑意,压迫感扑面袭来。 意外在这看到贺今羡,她举手机的手也僵住,却忘了,镜头还对着身穿新郎服的贺臻。 贺今羡黑眸凝着暴风雪似的寒霜,黑沉的,深不见底。他缓缓勾唇笑,声音温柔:“昭昭,老公来接你了。” 怎么,他老婆看到他,好像不是很开心呢? 第38章 第38章 贺臻也没想到贺今羡会忽然出现,他下午不是还有很重要的合作要谈? 出现这么及时,只有一个可能。 虽然离谱了点,他又觉得,贺今羡能在颐岭别苑的各个角落安装隐藏监控每天监视徐宜昭,这样随时在外面派人跟着监视她的行为,按照贺今羡的手段也不是做不出来。 思及此,他勾起笑意,主动上前喊人:“爸,您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贺今羡握住徐宜昭的手心,“来接你妈妈,她下午跟朋友出来玩,这会大概也累了。” 徐宜昭手指在他手掌心里缩了缩。 这细微的动作让贺今羡微妙捕捉。 她不自在。 为什么不自在,因为在贺臻的面前吗? “昭昭,”贺今羡侧脸看向她,声线温柔像春风拂过水面:“怎么忽然想来婚纱店了?” 徐宜昭抿唇:“我姐喊我过来,要我为她试的婚纱提意见。” 她在解释。 她并不是为贺臻特地过来。 不管他信与不信,都是事实。 贺今羡颔首,一扫面前身着婚服的年轻男女,“他们很登对。昭昭也这么觉得,对么?” 徐宜昭点头,“嗯。” 她攥紧手中的手机,主动说:“我刚给你们拍的婚纱照,我一会儿就传给你们。” 贺臻眨了眨眼,欲言又止。 工作人员这时候过来,尊敬道:“贺先生,您定制的礼服也到了。” “拿到试衣间去,我跟我太太换上试试效果。” “什么?” 徐宜昭一脸懵看他。 贺今羡:“我们儿子的婚宴,我们身为他的养父母,自然也要准备一身礼服,我知道你不太操心这些,就已经事先为你定制好了。” 很快,几个工作人员推着两套礼服送进里面的试衣间。 他牵徐宜昭过去,还在低头问她:“累吗?今天在外面玩会不会很热?” 楚沫静静看完这场戏,张大的嘴巴久久合不拢:“为什么我觉得贺叔叔刚才好恐怖……” 他分明一直笑盈盈的,但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那笑容真说不上善意。 陈以若视线从进入试衣间的徐宜昭身上收回,若有所思地轻语:“我怎么觉得,这婚姻瞧着这么不对劲呢?” 虽然明面上看着很恩爱,但细微的反应里能感觉出来两人之间的隔阂。 “不过贺叔叔确实好体贴啊,跟昭昭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各方面都对昭昭保护到位。” 楚沫双手捧脸感叹,任何时候都不忘了损一下贺臻:“这就是年上男人的魅力吗?你想想以前昭昭跟贺臻在一起是什么样子?每次那少爷闹脾气都要昭昭去哄他,还经常把孤独的昭昭丢下,自己到处去玩,要找他人的时候经常不见人影,贺叔叔可是随时随地都能出现。” 司柚啃了一口点心,心很大地哈哈笑。 陈以若反而想的比较多,神色平静:“这种随时随地都能及时出现的人,你们不觉得可怕?有种一举一动都被监控的荒唐感。不行,等会儿我一定要提醒昭昭多注意点。” 司柚不开心道:“你怎么把我舅舅说的跟男鬼一样?他才不会那样好吗!他人很好的!你都不知道他有多体贴多照顾昭昭!哼!” - 这间试衣间很大,大到像是卧室。屋内摆放着沙发,床铺,茶几和衣柜。 徐宜昭记得自己上次来试婚纱,好像并不是这样的试衣间,这难道是贵宾指定专用? 她转身想问些什么,这时一俱挺括的胸膛挡在她跟前。 她下意识后退两步,紧接被贺今羡握住手腕,把她拽入他怀抱里。 “昭昭,喜欢这儿么?” 徐宜昭仰头看他温润的面容,“这是不对外开放的试衣间?” 贺今羡垂眸睨她:“试衣间?不。” 他勾唇笑:“这是我们的房间啊,昭昭。” 徐宜昭脸色微变,咽了咽口水:“你说什么,这里不是婚纱店吗?” 她还记得是一位国际顶尖设计师自己在京市开的婚纱店。 那设计师叫luna。 她跟贺臻的婚纱,就是这位luna老师亲自设计。 “luna,”贺今羡轻声喃喃:“我的好友,特地为我专门留的屋子,没想到也是给我派上用场了。” 他转身,取过衣架上那套淡金色的纱裙礼服,摊在床铺上。 “喜欢吗?”他温声道:“我特地请luna为你量身定制的,全球唯一一件。” “我的昭昭什么都要最特殊的,就算是参加旁人婚宴穿的礼服,也要独一无二。” 刚挂在衣架上徐宜昭还没完全注意,摊开后摆放在床上,礼服的设计便大方展现在她面前。 这身礼服整体呈白金调,过长的花瓣裙摆从床沿垂落至毛毯上,薄纱间精细的暗纹泛着细微的珠光,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朦胧柔软的披帛。 徐宜昭痴了两秒。 大多数女孩都会喜欢漂亮的裙子,更别提是这样独一无二的绝妙设计,这身礼服的确很让她心动。 但撇去心动,眼前最让她觉得恐惧的是贺今羡。 他似乎有点不正常。 “那我先试了,要是合身就好。”徐宜昭弯腰将床铺上的礼服拾起来,动作才做一半,忽然感觉身后有一强大的力道压来。 她腰肢被搂住,换了个方向,背面倒在床铺上,身下是那身精致漂亮的礼服。 她手心撑在贺今羡的胸膛前,仰脸惊恐问:“干什么啊?” 贺今羡垂眸,眉眼凉薄:“昭昭,你又在怕我。” “为什么这么怕我?”他问:“我是哪里做的不够好?” “你不让我折磨贺臻,我也做到了。”他眼里的黑更加浓郁,“但你为什么,还要惹我不开心呢?” 他长指捏她下颌,目光凝在她粉白的小脸儿上:“我控制不住。” “什么控制不住。”她声音都打着颤,内心也无比惊恐,但此刻她并不想逃离,因为贺今羡似乎想好好跟她说说话。 那么,她也想听听他内心的声音。 “只要看到你跟贺臻同框的画面,我就控制不住。”他声线不再温和,是寒凉冷漠的:“你是要我彻底让他消失在你眼前才可以吗?昭昭觉得非洲怎么样?或是欧洲?我把贺臻丢远点,让他这辈子都回不了国,行么?” “这样你们就再也见不了面。” 他呼吸微沉,压抑着胃中绞痛,眼前一幕幕闪过刚才目睹的画面。 她就那样认真看着贺臻,为他拍照。 她或许不知道,当她认真望向一个人时,有多么让他嫉妒。他已经想把靠近她身边的所有东西都弄死。 贺臻,更是碍眼极了。 徐宜昭心口跳动,头皮更是一阵接一阵的发麻,她顿住呼吸,尽可能保持冷静:“你刚才是误会了,我是给贺臻和徐欣染共同拍婚纱照,并不是给贺臻拍。” 她试图安抚他的情绪,“贺臻都要结婚了不是吗?我也早就选择了你。” 贺今羡唇边泛开凉薄的笑:“昭昭,我只会用这句话哄我,却从不付诸行动。” “那你想要什么……” 他手掌心按在她腰后,感受到她细微发抖的身躯:“做出点儿实际行动吧,用你的行动告诉我,你只选择我,你只喜欢我。” “我……”她垂睫。 下一秒,贺今羡又捧起她的脸:“昭昭,你该知道,对于你,我心胸极其狭窄,刚才让我看到那样的一幕,让我怎么能当没发生?” 徐宜昭呼吸一紧,“那你想我怎么做。” 他把她抱起来,拥在怀里:“说喜欢我。” 徐宜昭:“我……我喜欢你。” “还要停顿一下啊,”贺今羡歪头看她笑,眼里的危险眯了眯:“在犹豫什么?是因为我逼迫你说的?” “还是外面有你在意的人,你担心我对他下手?” 徐宜昭急忙说不是。 她似乎有点明白,贺今羡在不安什么。 因为是抢来的,就这样不安吗?她有点想笑,又觉得他有点可悲。 她确实不想再惹事了,她只想要个安稳的生活,如果能把这个喜欢折磨人的男人安抚好,只是说几句话哄哄他,也不是什么难事。 就怕贺今羡发疯,大家都不好过。 她很快从中判定,只要安抚好贺今羡,大家都有好日子过。 “贺今羡,我喜欢你。” 她坐在贺今羡的怀里,仰脸看他,声音轻缓温柔。 贺今羡盯着她启阖的唇瓣,“再说一遍。” 徐宜昭乖顺地,一字一句:“贺今羡,我、喜、欢、你。” 她说的很真诚。 贺今羡却一眼看出她在撒谎。 但很不错,他被取悦到了,是暂时想安抚他也好,至少她已经愿意说出这句话。 他垂着眼睫,缠绵低语:“这么喜欢我?那老公给你换裙子,好不好?” 徐宜昭还没从上一波情绪里缓回来,面前的男人已经很快开始行动。 他虔诚地解开她这身裙子的拉链,待褪到只剩内衣裤时,徐宜昭脸颊发热抱胸:“我自己可以穿啊,好烦啊你!” 贺今羡很喜欢她对自己撒气,闻言低声笑笑:“害什么羞?老公伺候你穿衣天经地义。” 什么天经地义?!徐宜昭瞪圆眼珠看他。 实在佩服这个男人,上一分钟他还发疯到像想去砍了贺臻,现在又能恢复成往常温润儒雅的模样。 她总觉得,这男人心里还藏着什么蔫坏的东西。 她还在心里蛐蛐贺今羡,就感觉一股力道压过来,刚还坐在他怀里,下一秒就被扑倒在床上。 她来不及起身,那身礼服的裙摆从她下身钻进来。 贺今羡的手带着微微的凉意,缓慢摩挲她小腿的肌肤,一点点将那身礼服套上身。 待套到腰部,他忽然顿住不动。 他俯身低头看她,亲昵地喊她小名:“昭昭。” “嗯?” 他手指贴她脸颊,“脸很热。” 徐宜昭小声嘀咕:“你抱太紧,我当然会热。” 贺今羡有点坏地笑:“那我最喜欢亲的地方,怎么也热热的。” 徐宜昭脸一烫,暗骂他无耻,转移话题:“不是要给我穿裙子嘛……” “嗯,在穿。”他套到了腰部,掌心握住她纤细的腰肢,往上,所过之处带着一股热意,徐宜昭脚趾蜷缩,闭着眼不敢看他,也不敢接受他喷洒下来的气息。 “你刚才说的话,让我很高兴。” “什么?”徐宜昭睁开眼,就对上他如深海的眼眸。 心脏不可控制一跳,他骨节滑过她肌肤,暧.昧的呼吸洒落:“你说喜欢我。” “这种话,可以天天都跟老公说么?” 就算是哄他的,也行。 徐宜昭顿住,并没有及时回答。 贺今羡吻住她,“昭昭能答应我吗?只是每天说喜欢我而已,不难。” 徐宜昭没忍住叫了声,缩着微颤的身体。 她哀哀地求饶:“那里不可以亲……” 贺今羡垂眸睨她:“你都喜欢我了,还不准我亲?” “不是……”她羞耻咬唇,不敢说他亲的位置,让她实在无法抵抗了。 她对贺今羡的判断,他是个很会折磨人的老男人,果然没错。 他不爽了。 因为看到她跟贺臻同框不爽了,即使刚才被哄好,心里却还惦记着要折磨她。 她没忍住恼怒道:“我才不说!” “不说是么?”他慢吞吞地吻她。 也不知道这卧室隔音效果怎样,但是一想到隔着一扇门不远处就有好多人在等他们。 一想到,他们进去换身礼服,这么久不出来,谁都会觉得奇怪。 如果她不应他,贺今羡可以折磨她几个小时。 他这人,很有耐心,也很有手段。 最终还是徐宜昭败下阵来,闹了一遭,她浑身汗涔涔的,声音嘶哑:“我会每天都说很喜欢你,贺今羡,你满意了吗?” 贺今羡艳红湿润的唇勾起:“昭昭不加最后那句话,我会更满意。” 她心一紧,这是还要继续磨她? 但他心情不错,低头吻住她的唇瓣:“不过这样就可以了,再逼下去,你会更讨厌我的。” 知道就好。徐宜昭忍不住叹息,被迫迎接他的吻。 湿滑的舌头勾住她,她有气无力回应。 不回应又要被他咬。 口腔里有股怪味,她脸色愈发奇怪。 没多久,贺今羡松开她,抱着她穿上剩下半身礼服:“你的味道,很怪?我倒是很喜欢。” 徐宜昭把脸埋在他怀里,气得没忍住咬住他胸口。 只是试身礼服,她就累得快要不行了。 无力瘫软在床上,身侧男人已经落地,换上他的那身西装。 徐宜昭脸趴在床上看他。 贺今羡几乎很少穿白色的西装,这身西服将他儒雅的气质发挥的淋漓尽致,更像是新郎装。 她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裙子,上了身,她才反应过来,更像是新娘婚纱。 贺今羡弯腰将她从床上抱起来,两人走到落地仪容镜前。 画面里,身穿华丽礼服的男女无比登对。 “喜欢吗?” 徐宜昭嗯了声。 贺今羡将她揽在身前,托住她发软的身躯:“这并不是我们的婚服,到时候我们的婚礼,我会要luna再为我们量身定制。” 徐宜昭好奇问:“luna是谁,你好像很信任她。” 贺今羡:“朋友而已。” “该出去了,这么久,再单纯的人也会乱想我们在干什么。”贺今羡淡声说。 徐宜昭脸色古怪,心想,他还知道会被乱想? 但见他嘴里是这样说,行动上半点都没觉得羞耻。 - 外面的人的确等得无聊到头顶要开花了。 司柚脑洞大开地嘀咕:“舅舅是不是用别的通道把昭昭已经带回家了啊?这换个礼服时间也太长了吧。” 楚沫笑容意味不明:“柚子你还单纯,都没谈过恋爱,肯定不懂。” “不懂什么啊?”司柚追问。 陈以若轻咳一声,示意他们看贺臻和徐欣染。 两人已经换下婚服,穿上自己的便服,一起坐在沙发上,之间却隔了点儿距离,徐欣染主动找贺臻说话,贺臻情绪淡淡的,不热情也不抗拒。 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坐立难安。 里边的人这么久没出来,贺臻怕是最坐不住。 他第三次去询问工作人员里边发生了什么事。 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有良好的素质,不会暴露客人的隐私,况且贺今羡跟她们老板也是熟人,这儿还有单独的房间是留给贺先生的。 贺臻急得来回踱步。 陈以若面无表情吐槽:“真不知道他急个什么劲,昭昭都跟他养父结婚了,正经夫妻能干的肯定都干了啊,看贺少爷这样,哪天昭昭抱个孩子出来,他该不会吓得抱头说我不信吧。” 那画面,楚沫光是想想都觉得好笑。 几人说话间,里边儿传来动静。 贺今羡阔步出来,怀里抱着个人,被西装外套遮住了全身,只堪堪露出半边脑袋。 陈以若等人站起来,问昭昭怎么了。 贺今羡:“她刚在里边吹空调,犯了困,我这就带她回家。” 见贺臻急切的目光,贺今羡不假思索地问:“贺臻,泰丰医疗进入澳洲市场的项目你了解多少?” 贺臻说不太多,不明白贺今羡忽然提这个做什么,他犹疑问:“您是要我去澳洲接触泰丰医疗?但是这么重要的工作怎么突然就决定是我了?” 而且这一去就是三个月,回来都要十月了。 贺今羡微笑:“你刚接触公司业务不久,有很多不熟练的地方,我会派专人跟你一起去,等你回国不久也是你的婚期,直接回来做新郎,可好?” 徐欣染急忙道:“贺臻,你要出差几个月啊?” 怀里的徐宜昭没忍住捏了贺今羡一下,他不痛不痒,说完就抱着人离开。 回到车上,徐宜昭直接爬到座位上,没忍住问:“你不是答应我,不会把贺臻丢出国的吗?” 贺今羡声线凉嗖嗖的:“只是出差几个月,你这么急?” “没有,”她揪着手指,试探问他:“真的只是出差啊?” “嗯。”他冷冷地应了声,应完侧眸瞥她:“昭昭手机带身上了?” “带了啊。”徐宜昭把手机掏出来,他伸手接过,翻开她相册,在最新照片里看到了贺臻跟徐欣染的结婚照。 直接点了删除,又去回收站毁尸灭迹。 做完,把手机递给她。 徐宜昭赶快去翻,果然发现自己给他俩拍的照片没了,就连回收站都没,心里有点不开心:“我说了会把照片发给徐欣染,你这样帮我删掉,显得我好像小气不想把照片发给她。” 贺今羡温柔说:“她要是敢对你有怨言,试试。” 如此,徐宜昭也懒得说什么了,到时候徐欣染问起来,她就把贺今羡搬出来,反正他删的,跟她无关。 回到颐岭别苑已是傍晚。 出去玩了一下午回来,徐宜昭累得不行,回家就躺到沙发上懒得动了。 贺今羡放好洗澡水把她抱上楼。 又是一场酣畅淋漓。 徐宜昭彻底支撑不住,晚饭都没吃,直接睡着了。 夜色沉沉,贺今羡拥着怀里女孩坐在床头,臂膀肌肉线条紧绷。 他垂眸望着手中这张照片,是在婚纱店拍到徐宜昭跟贺臻同框的画面。 看了许久,那双沉静如深海的眸子幽暗如夜,阴鸷之色也骤然爆出。 最终,这张照片被轻易捏碎,丢进垃圾篓。 第39章 第39章 贺臻要出差几个月的事被贺老爷子知道后,竭力阻止。 “你也不是不知道,阿臻上次出国发生了什么意外,这次又让他出国几个月,有想过他又会出什么事?” 贺今羡语气冷淡:“上次意外是他私自去参加不正规的赛车活动引起。” 贺老爷子很不放心,这回说什么都不准贺臻出国,“那工作派谁去都行,就是不能让阿臻去。” “嗯,”贺今羡起身,高挑的身形笼罩下来:“但这公司,是我说了算。” 贺老爷子怔住,心中一股火气又涌上心头:“你……你是要把我气死才满意?” 贺今羡垂眸,尽量放轻语调:“只是出差几个月工作而已,他也长大成人不是孩子了。我决定将重大项目交给他,就是觉得他还有可取之处,我不觉得有什么为难的。” “你当他跟你一样,十几岁就可能够独当一面了?”贺老爷子语气不可控制加重:“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小小年纪就心有城府!那么会算计人!阿臻更像他的亲生父亲,性子单纯直率!” 这句话,震耳欲聋。 屋内安静了几秒钟,贺今羡从始至终神色未变:“我定下的决定,没人能改变。” “您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贺老爷子浑浊的双眸追着他背影,“走了就别再来看我!反正你对亲生父母也没什么感情,从来只会做出表面功夫而已,你眼里的长辈,你想孝顺的人从来只有戚英玉!” 别以为他不知道,贺今羡私下给戚英玉置办了多少房产! 乌云层层叠叠,就连月亮都躲匿在云层后。 从别墅走出来,外面光线昏暗。 贺老爷子在这别墅独居,因他夜里睡眠浅,到九点,周围的路灯都要关上。 贺今羡从一条偏僻小路那绕道而行。 越过假山,不远处便有汪池水,一座凉亭依池水而立。 微风温柔吹拂,他不由放慢脚步,迎着夜晚的风,感受大自然的生机。 这时目光意外地被凉亭里边吸引。 还没靠近,便远远能瞧见徐宜昭乖巧地坐在凭栏处,她腰身软得像没骨头靠着,手臂则交缠那半边廊柱,脸颊贴在柱子上出神。 脸上表情傻傻的,呆呆的,风吹起她的长发。 她似乎已经灵魂出窍,璀璨的眼眸落至面前的池面,池水泛起涟漪,她眼里的光也跟着波动。 白似冷玉的肌肤在这片暗夜中,格外亮眼。 男人沉静无波澜的眼眸,在这一刻,猝不及防划破无寂的黑夜,挤进那抹星光。 本来发呆的徐宜昭忽然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连忙坐起来,朝那方向望去:“事情谈完了?” 贺今羡在她身侧落坐,“嗯。” 徐宜昭疑惑问:“不回去吗?” 今晚陪他来贺家说处理点事儿,以为他跟贺老爷子谈完话就要马上回家了。 贺今羡腰身微弯,从后背抱住她,声音轻柔:“昭昭。” “嗯?”她心一跳,敏锐反应过来,他这会有点不对劲。 还是很温柔的声音,但不知是夜风过于扰人,还是今晚没月光的缘故,总觉得,空气中都带着悲凉的意味。 “就这样让我抱一会。”贺今羡垂眸,像婴儿般依赖她:“累了。” 徐宜昭怔了须臾,侧过脸看他。 累? 她跟贺今羡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从他的口里听到累这个字。 想了想,她很体贴问:“是工作累吗?其实你可以不把自己工作安排这么紧……” 贺今羡低声笑,眼睫毛刷过她脸颊:“你是在指我工作太忙,陪你的时间不多?” “才不是。”徐宜昭小声嘟囔。 他把她腰搂紧,掌心贴上她平坦的小腹:“昭昭想要孩子么?” 怎么忽然说这个,徐宜昭问他:“你想要?” 上次他们提起孩子的话题,他好像挺无所谓的态度。今晚又不知道怎么会提起,很奇怪。 贺今羡没回答她的问题,望着前方夜色说:“其实有孩子也不好,如果昭昭没什么强烈做母亲的想法,我们可以不要生。” 徐宜昭好奇问:“你都三十四了,不会想要孩子嘛?” “有你就够了。”他轻笑着叹息。 总觉得他今晚情绪有点不对。 徐宜昭转过身子想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但凉亭这边没有点灯,今晚又没月色,她只能从昏暗的光线中窥到他几分捉摸不透的疲惫,及黑亮沉静的瞳仁,但也实在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其实贺今羡挺会藏的。 如果不是他们结了婚,她可能这辈子都发现不了他的本性。 如果不是戚奶奶告诉了她那些事,或许她这辈子也不会从他口里听到任何有关自己幼时的事。 他从不会表现出自己的脆弱。 唯独那一次,他带她去看他种的枇杷树,他说——既然有点可怜我了,那就开始喜欢我,好吗? 那时她因为过于震惊,难以置信他说这种话。 现在回想过来,好像那次,也是他仅有表露出最真实的情绪。 徐宜昭抿唇,询问:“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贺今羡神色微怔,又温柔问她:“如果我真的不开心了,昭昭会怎么做?” 他记得,贺臻每次不开心,闹脾气的时候小姑娘总是会很好心的去哄贺臻。 他倒是不想她受这委屈,便揉着她发顶:“别多想,我怎么不开心?能把你抱在怀里,就已经很……” 话没说完。 徐宜昭主动钻进他的怀抱里,纤细的手臂搂住他的窄腰:“不开心也是可以的哦,每个人都拥有不开心的权利。贺今羡,你不用总是维持笑脸,你要是不开心了,累了,可以在我面前露出疲惫和冷漠。” 心脏在这瞬间被塞得满满当当,内心深处真切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女孩抱着他,很紧很紧,她从没这样饱含情绪地拥抱过他。与他每次强制的拥抱不同,她主动的拥抱,是柔软的,带有情感语言的,是能够触动心灵的。 贺今羡垂眸看她发顶,侧面又能看到她粉白的脸庞,好乖,好甜,好喜欢。 他很快伸手回抱:“昭昭这么好,老公用了多少年的福气才能这样把你换来?” 徐宜昭没忍住嘀咕:“不要脸,你是抢来的。” 贺今羡笑得很没良心:“是这样啊,忘了。” “那昭昭现在能原谅我么?” 徐宜昭咬了咬唇,没回答这个问题,就这样抱着他。 今晚的贺今羡,让她很想拥抱。 除此之外,她不知道了。 心里很乱。 话题在这里冷住,贺今羡也没在意,手心一下一下抚摸她长发,低喃:“昭昭能永远在我身边就好。” “不要生出一点儿离开我的想法。” “没了昭昭,我会疯掉的。” - 七月初,徐宜昭久违收到向时真的消息。 自从出版的流程走完,向时真就没怎么跟她联系了。 【徐老师,我这边有个制片方的朋友看中你一篇文章中的故事,他有将你的故事改编拍摄的想法,想要我跟你谈一谈版权的事。】 徐宜昭正低头犹豫怎么回复,贺今羡从浴室洗漱出来,问她在为难什么。 她把这事告诉他,贺今羡便道:“如果能有个优秀的团队经手,这对你来说是好事。” 见徐宜昭沉默,他柔声问:“昭昭不想自己的故事被改编?” 徐宜昭想了想说:“我没想过这些事,能出版我就很意外了,而且改编的话,我也担心我的故事被魔改……” 贺今羡听出她在担忧什么,“那你掌握改编权就可以了。” “嗯?”徐宜昭看他,他低声道:“有考虑当编剧吗?如果你有这方面的想法可以去实行。” 徐宜昭说没想过,但被他这样提起,她还真有点儿心动了:“我,那我想试试。” 贺今羡等的就是她这句话:“那其他的事我帮你去处理。” “好。” 她忽然也有种安心的感觉。 回复向时真的消息后,两人约好后天在咖啡厅见面。 贺今羡本想陪她一起去,奈何那天中午他有一场推不掉的酒局。 徐宜昭说:“我让以若陪我去就好了,上次也是她陪的我。” 约好见面的那天,气温很高。 贺今羡吩咐司机开车把徐宜昭送到目的地的咖啡厅。 确认她跟陈以若碰了面,才启程:“去霍家。” 今日霍家举办的品酒会,邀请诸多商界大佬,贺今羡也把贺臻司衍一并带了来。 司衍上车见到贺臻很意外:“你平时不是不喜欢参加这种正规的酒会?就爱乱来的那种聚会吗?” 贺臻眼神冷漠,语气却很平静:“从前是我不懂事,我也要开始反省自己的行为。” 司衍没想到他没呛自己,嘴里差点飙出来怼他的话都卡在嗓子眼,他看了眼在闭目养神的贺今羡,欲言又止。 这贺臻,怎么最近态度变了这么多。 车子一路行驶,抵达霍宅。 霍家的老管家亲自过来迎接,“贺先生,二少爷等您很久了,我这就请您进去。” 贺今羡微笑,边走边跟金管家闲聊:“金管家近来身体可好?” 金管家笑道:“能让您记挂着可是我的福分啊,虽然年纪是大了点儿,不过还能再给霍家干十年的事。” “对了,外面都传贺先生已婚,这……”金管家斟酌,担心自己是听信外面的假话捅到正主跟前来,未免惹到贺今羡不快。 贺今羡:“结婚是真的,明年会举办婚礼。” 金管家面露惊喜:“那我可要恭喜贺先生了。” 进入宴会厅,贺今羡带贺臻司衍先去跟霍老爷子见礼。 霍老爷子目光凝在贺臻脸上一瞬,笑道:“这就是今羡那位养子?你很少把这孩子带到这种场合,我还是第一次见。” 贺今羡淡笑:“他平时比较忙于学业和公司的业务,也就很少出来。” 司衍小声嘀咕,明明是贺臻自己喜欢到处玩。 贺臻垂睫,乖得不行。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有佣人过来对贺今羡说二少爷有请。 霍老爷子朗声笑:“你以一个已婚男的身份快去多劝一劝宗沐,省得他到四十了还是孤家寡人。” 贺今羡笑笑不语,没应也没否。 望向贺今羡从容离去的背影,贺臻一阵失神,就连司衍喊他好几遍都没注意,“想什么呢?” 贺臻低声说:“没什么。” 他只是,一下想起自己小时候很崇拜的贺今羡。 那时候他真觉得贺今羡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最有能力有手段的男人,现在他还是这样觉得。 无论在什么场合,无论面对任何人,他都是游刃有余,松弛从容的。 这个男人始终是上位者的姿态,但并非是睥睨高傲,而是温和让人舒适的。他拥有诸多人望尘莫及的一切,钱财,地位,威望,他已然站在男人中顶尖的位置,但他所表现出来的形象并没有高高在上仰视旁人,但就是如此,才更加让人高看。 他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昭昭也会开始在意贺今羡了。 他忍不住在想,如果不是贺今羡用了极端手段被她发现,昭昭喜欢上贺今羡,只是时间问题。 他就连昭昭的心,都要输给贺今羡。 但随之,他又有点想笑,这样面面俱到,受人尊重的贺今羡,其实也有不堪一击的一面。 而这一面,他也很快就能摧毁。 他有点迫不及待了。 司衍把贺臻带去结识别的行业大佬,叮嘱道:“你老实跟着我,我说什么你听进去就行。” 贺臻很乖地应。 – 佣人领着贺今羡去往阳台,他推开门。 霍宗沐正坐躺椅上画设计图,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洒了进来,映得执笔的那只右手,白皙漂亮。 贺今羡站在门槛处看他:“什么时候回的国?” 霍宗沐回头朝他笑:“来了?过来坐。” 他主动给贺今羡倒茶,“前几天才回。怎样,我给你和你太太设计的礼服,你们还满意?” 贺今羡淡笑:“她挺喜欢的。” 霍宗沐:“喜欢就好了,不枉我短时间熬夜赶工出来,那两身礼服可是我亲手制作的,裙子上的珠花可都是我一针一线缝制上去。” “还要辛苦你再为我和我太太设计婚服。”贺今羡慢条斯理品茶,声线清润:“婚纱,还有晚宴的婚服,都劳烦你了。” 霍宗沐一脸不爽:“你是要累死我啊?!” “酬劳你提。” “我缺那点儿钱?” “除此之外,我太太对你的设计很感兴趣,你再多为她设计几套平常穿的衣服。” “贺今羡,你连吃带拿啊?” “冬装也可以来几套,虽然她平时不怎么出门,但我打算婚礼后带她去滑雪,到时候也派得上用场。” “喂!你别自说自话,你也听我反驳啊?!” 贺今羡微微一笑:“霍大设计师要是想改行了,我也不介意在老爷子跟前为你美言几句。” 又来威胁人了!老爷子不喜欢他干设计行业,当初要不是贺今羡为他说了好话,他也很难有这么自在的日子过。 霍宗沐恶狠狠瞪着他:“你迟早会下地狱的!” 贺今羡低笑几声,言归正传:“找我来有事单独说?” 霍宗沐也正经道:“下周我要回一趟伦敦,你也要跟我一起去。” “什么事,先说来听听。” 听他说完,贺今羡缓声启唇:“你不确定那人是不是贺臻生母,想我去认?” 霍宗沐:“你之前说要我在国外多关注一下贺臻生母的消息,这不是已经有线索了?不过那女士在国外定居多年,家庭发生了很多转变,因此相貌也产生了很大的变化,她目前过得不是太好,我也只是暂时把她安抚在我的公寓里没办法带回国。” 况且也不知道该不该带回国,要是把人带回国了,贺臻的身世搞不好也会曝光,到时候要是刺激到唐可悦,他可是罪不可恕。 贺今羡垂眸沉思,“你让我想想。” “贺臻顶着你养子的身份这么多年,你不打算告诉他真实的身世?不说公布于众,至少也该让他知道。” “说白了,你家老爷子就是更疼爱你兄长,连带着也疼爱贺臻,就平白让你受这委屈,你正值壮年,将来也会有自己的孩子,难道你想孩子一生下来就有个跟自己妈妈有过婚约的哥哥?” 霍宗沐光是想想这尴尬的关系,都觉得头大。 贺今羡:“我当然没打算一直跟贺臻做父子。” 他也是有自己的私心,如果他必须要有孩子,那必然是他跟昭昭的亲生骨肉。他可不能让自己跟昭昭的孩子生下来就受这种委屈。 “所以说啊,让贺臻知道自己身世,知道他是你哥哥的私生子才是最好的结果。” 贺今羡背脊往后靠,淡声:“我在等一个最好的时机。” 贺臻目前正在蛰伏,若是这个节骨眼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恐怕会引起一些麻烦。他是个商人,尽可能的想要把利益最大化。 “什么时机?” 这句话,是门口传过来的。 霍宗沐脸色一变,朝门口的方向望去。 贺臻不知站在这儿多久了,也不知道听了多少,但脸色有够难看。 “你怎么还偷听人说话?没点礼貌!”霍宗沐不爽地朝他喊。 贺臻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脑子乱得一团糟,他目光死死盯着贺今羡,“刚才他说的,是真的?” 贺今羡眯了眯眸。 他说的? 那说明,他是从霍宗沐说贺臻是私生子那听到的,前面都不知道。 霍宗沐站起身,语气冷漠:“出去,长辈在说话,你有什么插嘴的份?” 贺臻大步进入阳台,越到圆桌后面紧盯贺今羡淡漠的面容,“贺今羡,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我是你哥哥的私生子?” “你这孩子,怎么听不懂人话?”霍宗沐直接要下手赶人了。 贺今羡轻抬眼帘:“宗沐,我跟贺臻私下谈一谈。” 霍宗沐愣了会,“行了,我出去,你们可别打起来啊。” - “徐老师,我们制作团队目前是真心喜欢您的作品,也以最诚恳的态度想要跟您合作,也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 说话的是向时真带来的制片人,名叫杜瑜。 徐宜昭冷静说:“我愿意出来见面,也是抱着与你们洽谈的准备,但目前我并没有接触过影视这方面,所以还是有一点犹豫。如果你愿意的话,请给我一点时间好好考虑考虑。” 杜瑜笑道:“有你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这是我的名片,你有什么需要解答的地方可以随时联系我。我作为制片人算是业内少有的良心,我也明白徐老师的担忧,但这方面你不用顾虑太多,你只要把版权卖给我,我绝对会最大利益化您的故事。” 徐宜昭浅笑:“嗯,你还是让我想想吧。” 舌头都说烂了,还是死活都不肯签,按理说这种冷门的故事遇到想要买版权的,对方应该会急忙就签约,会害怕片方会毁约才对,她竟然半点都不担心?难不成有高人指点? 双方谈了约半小时,还是没能成功签约,离别之前,杜瑜千叮咛万嘱咐要影视化就找他。 徐宜昭都很礼貌地微笑。 向时真把杜瑜送出咖啡厅,两人在路边交谈。 杜瑜苦口婆心道:“你也帮我说说话啊,那姑娘一看就是单纯小白得很,再说几句话说不定她就动摇了,我也是服了,又不是什么很大的ip,我买她的版权,咋就这么难啊?” 向时真:“再看看吧,我跟徐老师算不上很熟,也不清楚她到底在顾虑什么,可能是有自己的想法。” “什么想法不想法,是不是嫌版权费太少了?要我说她那又不是大ip,别做梦要很多费用啊!” “那肯定不是,她家庭条件很好,根本就不缺钱。” “还有人不缺钱?”杜瑜接了个电话急忙走了,“拜托你帮我劝劝她啊。” 送走杜瑜,向时真返回咖啡厅,认真询问徐宜昭的打算。 徐宜昭说:“我想要改编权,自己做编剧。” 向时真回道:“杜瑜他们的团队有御用编剧,要是把改编权给你肯定不愿意,其实你把自己版权给出去,你得到一笔费用,也可以省心啊。” “那就没什么好谈了。”徐宜昭淡声说。 向时真一下怔住,面前这柔弱的女孩,意外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有主意。 “向时真,我老实告诉你,”陈以若严肃道:“别说昭昭自己有主意,就说这件事被她先生知道了,杜瑜但凡有点想坑她的行为,都不会好过。” 向时真满脸懵,“先生?你结婚了?” 他心里一瞬间觉得很不开心。 徐宜昭嗯了声:“结婚很久了。” 陈以若:“她先生你也认识,就是贺今羡。” 向时真更是傻住,足足呆了好几秒:“羡哥??” “等会……”贺今羡不是她前未婚夫的养父? 等两人走出咖啡厅,向时真急忙追过去,“那个,其实杜瑜他只是抱着那种侥幸的心理,没什么坏心眼,我也以为你对版权态度并不在意,所以……” 徐宜昭:“没事,我没生气啊,每个人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谋划,这是很正常的事,我也没肯定说不把版权卖给杜瑜,只是我还要考虑,关于我说的改编权,麻烦向主编帮我跟杜制片提一提。” 向时真:“……喔,好。” “那个,”他挠了挠后脑勺,阳光下脸庞微红:“羡哥是我从小就很喜欢的哥哥,我没别的意思,你……那个……” 瞧他支支吾吾一脸尴尬的样子,陈以若笑话他:“你别这样不自在了,昭昭没乱想什么的。” “真的吗?”向时真认真看她。 徐宜昭朝他笑:“其实我也要谢谢向主编给我的文章出版的机会,才让更多人看到我。” 他心里大松一口气,笑容灿烂:“两位美女还要去哪儿玩,我护送你们吧。” “我跟昭昭还要去逛逛,都是些女孩子爱逛的,你也去?” “……那当然是不方便的,那我先走了。” 陈以若盯着向时真的背影一直发笑:“真呆啊他,我看他知道你跟贺叔叔结婚了,还挺失落,但估计也在那一秒就断了心思。” 徐宜昭挽着陈以若:“咱们还是找个阴凉点的地方……” 话没说完,包里的手机不断震动。 徐宜昭掏出一看,“贺臻?” 贺臻怎么会突然给她打电话? 陈以若见她愣住,瞄了眼:“贺臻的电话,接不接?” 犹豫许久,徐宜昭想了想还是按下接听:“喂,阿臻,你……” 听筒那边并没有贺臻跟她对话的声音,她沉默了两秒想要挂断,这时,忽然在电话里听到了她无比熟悉的声线。 是她中午出门时,还在她唇边亲吻的那个男人,贺今羡。 贺臻打来的电话怎么有贺今羡的声音?听着像是两人正在对话途中,他拨出来的。 “所以,你现在是承认了,你承认为了能让昭昭主动找你,为了能做她的救世主,你恶意地对徐家下套,你逼得她走投无路,才选择跟你结婚?” 贺臻的声音掷地有声。 徐宜昭同样听得一清二楚。 第40章 第40章 “刚才霍宗沐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不是真的?”贺臻紧咬后槽牙问:“贺今羡,你别想再隐瞒我,我都听到了!” 贺今羡眸色沉静:“什么都知道了,怎么还问我,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简单一句话,就把贺臻的小心思拆穿。 他紧住呼吸,“因为我是私生子的身份见不得人,所以贺家才抚养我?呵呵,你说我该感激贺家吗?” “贺家把你养大,让你从出生起就拥有衣食无忧的生活,让你做大少爷被人吹捧,你的确该感激。” “感激?”贺臻回想幼时种种,只觉得贺今羡说的话半点同理心都没有,心里更是恨:“所以让我以一个养子的身份留在贺家?让我从小就遭受那些尖酸刻薄的嘲讽,你知道别人都是怎么说我的?都是怎么瞧不起我的?而我明明就是贺家的人,凭什么不准我以真正的身份回到贺家?” “以真正的身份回到贺家,”贺今羡语速很慢,拖着凉薄的腔调:“你想的,还真是美得很啊。” 贺臻冷笑:“等我以真正的身份回到贺家,我就再也不是任由你摆布的养子了,贺今羡,你这样的态度,是害怕我回到自己的位置?” “得知自己的身世了,只有这些话想说?” “你什么意思?” 贺今羡目光锐利:“你的父母,你又为什么是私生子,为什么不让你以真实身份回到贺家,你不想知道?” 贺臻滚了滚喉结:“我不想在你这知道,你根本不会盼我的好,我回去问爷爷就行了。”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贺今羡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身上矜贵的西装:“把你情绪收拾好,外面还有很多长辈。” 贺臻一扫他衣冠楚楚的模样就想笑,冷嗤:“为什么你还能这么冷静从容?贺今羡,你到底要伪装多久?” 望着贺今羡挺拔的背影,贺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徐宜昭的电话,他语气平缓地说:“我都知道了。” 贺今羡没回头,手心搭门把上,正欲推开。 贺臻喊住他:“我知道你能顺利跟昭昭结婚的原因了。当初徐家公司资金出事,江家愿意借钱给徐元振,这其中有你的手笔吧?你跟江家的老爷子那段时间来往甚密,你俩之间达成了合作,真以为瞒得住所有人?” “但是贺今羡,就连你这样算无遗策都没想到,江家老爷子的孙子江颂他喜欢昭昭很多年,江老爷子捱不过自己孙子的请求,就单方面毁掉了与你的约定,就差那么点,昭昭就要被迫嫁给了江颂。” “的确,谁都玩不过你,更何况是江颂?他恐怕做梦都想不到,因为他的逼婚,反而更加成全了你的计划。江颂把昭昭逼得无路可去,而你抛出橄榄枝也就更加顺理成章,在江颂跟你之间,昭昭当然会选择她认识了很久,在她心里性子温和善良的贺叔叔。” “但她又怎么知道,你这张温润斯文的皮囊下,藏的是一匹让她恐惧的恶狼?” 贺今羡唇角浮现笑意,目光寡淡:“推断的不错。” “所以,你现在是承认了,你承认为了能让昭昭主动找你,为了能做她的救世主,你恶意地对徐家下套,你逼得她走投无路,才选择跟你结婚?” 贺今羡还是很冷静与他交谈,淡声问:“这事儿,你在心里憋了多久?” 按照贺臻这脾气,既然早就知道了,应该很快就会告诉徐宜昭。 “我知道多久,也改变不了你利用肮脏手段骗昭昭跟你结婚的事实。”贺臻声音嘶哑,眼睛也发红:“我也知道,昭昭一直没跟你提过离婚,是因为她觉得徐家欠你的,即使你隐瞒我活着的事,但到底你跟她的婚姻也算是一场交易,所以她才选择了你。” “昭昭很拎得清,但贺今羡,你又知不知道,”只要一想到徐宜昭得知真相后,贺今羡将要面临什么,他就兴奋不已:“昭昭她,最恨的就是恶意欺骗。当她得知,你们的婚姻是你设计得到的,她不会再对你有任何的心软。” 他把跟徐宜昭通话的界面,摊开在贺今羡面前,敏锐察觉到他骤缩的瞳仁,低声笑道:“贺今羡,你要从昭昭的世界里,出局了。” - 红灯,车子一行行停下,人行道,人来人往。 徐宜昭站在马路边,浑身冰冷,握着手机的手都僵住。 见她脸色忽然很不对劲,陈以若急忙问:“昭昭,你怎么了?” 她接听这通电话很久,却一句话都没说。 陈以若直接把她手机夺了来,却发现电话已经挂断了许久。 “昭昭?”陈以若伸手在她眼前晃,担忧问:“到底怎么了?是贺臻跟你说了什么吗?” 她恍恍回神,声音很轻:“贺臻没跟我说什么。” “那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 徐宜昭抬眸,眼眶微红:“以若,贺臻说我家当初欠下江家的那笔债是贺今羡设计的,他的目的就是想我走投无路去找他。” 陈以若得知其中经过,吃惊问:“真的假的啊?” 徐宜昭回想电话里,贺今羡那冷漠的声音,点头。 陈以若愤怒道:“他怎么能这么卑鄙啊?” 语气一顿,她忽然想起什么,又问:“对了,你有没有问过贺叔叔,他是不是派人随身保护你了?” 徐宜昭还深陷在真相的混乱中,脑子里同样一团糟,她半晌才疑惑:“什么派人随身保护我?” 陈以若道:“前段时间徐欣染她试婚纱那次你不是也去了吗?结果没多久贺叔叔就来了,他来的时间特别及时,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觉得他应该是有派人监视你,否则你的一举一动他不会这么快得知。” “这事我当时就想提醒你来着,但你那会被贺叔叔抱回家,后来我也就忘了……” 徐宜昭脸色惨白。 陈以若把她扶到阴凉处,见她此时还处于混乱的模样,索性自己跟朋友打了个电话,“我让我朋友过来,一会儿问问他吧。” 两人在附近的咖啡厅等人,没多久,一位个子高大挺拔的男人阔步迈入咖啡厅。 那人一身古铜色皮肤显得很健康又干练。 陈以若介绍道:“这是我当兵的朋友,沈觉。” 徐宜昭主动跟沈觉打招呼,男人礼貌颔首,又笑着问陈以若:“你怎么忽然把我喊出来了?昨晚约你还说没时间见我。” 陈以若一脸正色:“我是找你有正事,你别跟我打闹。” 沈觉立刻板正坐直,一副听领导命令的态度。 不愧是当兵的,这身段和坐姿都跟普通人不一样。 陈以若说:“沈觉他别的不说,但他反侦察能力一牛。” 沈觉微抬坚毅的下颌:“就只是反侦察能力?我好像哪里都挺牛的。” 陈以若没忍住白他一眼:“我姐妹现在心情不大好,我也没心思跟你说笑,喊你出来是真的有拜托你的事。” 她简单讲述了徐宜昭很有可能被监视的事,沈觉立刻就严肃起来:“难怪我过来的时候总觉得周围有人在偷窥这。” “你等等,我出去一趟。” 陈以若握住徐宜昭冰冷的手心,轻柔安抚:“昭昭,你别紧张,如果沈觉确定有人在监视你,那就绝对是贺叔叔,至少不会是坏人。” 徐宜昭垂眸,嗯了声。 她望着漆黑的手机屏幕,比起从听到那段谈话起的内心震动,此刻她反而平静了许多。 咖啡厅的音乐轻缓动听。 不知过了多久,沈觉大步折回来,此时看向陈以若的表情很严肃,没半点刚才的吊儿郎当。 他一个字没说,徐宜昭就已经得知答案。 陈以若平静问他:“是我猜想的那样?” 沈觉:“嗯。附近的确有几个人在跟踪你们,不过那几个人很明显没有恶意。” 徐宜昭忽然就轻笑出声,她垂眸看向面前这杯已经冷掉的温水,低声说:“以若,那天他答应我了,他说不会做让我不开心的事。” 他亲口答应她,会把家里的隐藏监控都撤掉。 原来撤掉隐藏监控的结果,却是换来她身边全程有人监视啊。 这也是为什么,她无论在何时何地,贺今羡都能找到她的原因。 那晚她在雁溪选择了贺今羡,但其实,他一直都不信她的。 他还在监控她,掌握她。 就连这桩婚姻,都是他设计骗来的。 贺今羡,在她面前还有什么是真的?她也无从得知。甚至,她现在认为,那晚在贺家凉亭里他短暂的脆弱,也只是为了博得她的同情。 陈以若从没见过徐宜昭露出这样难过的神情,从前她无论被贺臻放过多少次鸽子,她都能当着朋友的面笑出来。可现在,她这样悲凉,失望至极的语气,足以证明她有多伤心。 “昭昭,你别乱想,你回去好好问问他,也许贺叔叔是担心你的安危……” 这话她自己说了都心虚,只是普通出来逛街而已能有什么危险?这些监视除了达到贺今羡掌控欲的目的,还能有什么? 这时,桌面上的手机也在嗡嗡震动。 来电显示——贺今羡。 徐宜昭手指蜷了蜷,陈以若问她:“不接吗?” “接。” 她取过手机,按下接听。 听筒那边传来贺今羡温和的声线:“昭昭,还在外面玩?等什么时候累了,让司机送你回家,霍家的酒局我暂时还没办法离场。” 徐宜昭轻声喊他:“贺今羡。” 他弯唇,温柔问:“嗯?怎么?想老公了?” “你能别装了么?” 那边短暂顿了一秒,声音还是很平静:“我没有装,刚才的关心都是真心话。” 徐宜昭没说话。 贺今羡:“你现在心情不好,先跟朋友在外面散下心,晚上在家里我们好好谈一谈。” - 夜色深沉,晚风轻轻吹拂后院葱郁的树木,树叶沙沙地响。 徐宜昭站在卧室的阳台上吹风,她仰头望天,这里的夜空只有孤零零的几颗星星,有点惨淡。 她一下就想起雁溪的夜空,那里的夜晚真美。 她又想起,贺今羡说过,你这么喜欢雁溪的夜晚,就把这夜空带回京市。 当时她只觉得,他说这种话是哄她高兴。 但现在细想下来,这句话又何尝不是暴露出贺今羡这人的处事手段。 只要他想要,总会用尽手段得到。 他隐瞒贺臻活着的消息,不过是他计划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环。 阳台门被轻轻推开,徐宜昭也没知觉。 她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背后被拥住,才让失神的她抽回思绪。 她没着急回头,脸颊迎接晚风,鼻息间是他身上淡淡的乌木沉香味。垂眸,视线落在自己腰间那只左手上,他的手背可见青筋凸起,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也修剪的很干净,再往上,便是他从不离身的佛珠串,以及食指的那枚银制戒指。 佛珠串,戒指,这些都是贺今羡的贴身物品。 还有,他掌心下的自己。 “在想什么?刘姐说你回来就精神不振,情绪不太好。” 徐宜昭低声:“在想你。” 贺今羡神色微怔,弯唇笑:“昭昭什么时候这么直球了?” 她轻轻把他推开,转过身看他:“贺臻说的那些事,是不是真的?” 面前男人身着矜贵西装,沐浴月色下,面容也显得格外温柔,晚风吹起他乌黑的发,当真是斯文儒雅贵公子。 他没半点犹豫,轻微颔首。 贺今羡能这样坦荡回答,她也不意外。这个男人无论神态表现的多温柔,但他是上位者的身份是不争的事实,可能他认为,即使被她得知了真相,也无法改变什么。 徐宜昭眼眶蓄满泪水,缓缓吐气:“骗子!” 嘶哑又愤恨的两个字,脱口而出。 “骗子!骗子!”徐宜昭双目通红,恨恨道:“你要把我逼到什么地步?设计这一环,仅仅只是为了得到我?” 贺今羡温柔安抚她:“昭昭,不论怎样我都会得到你,但这已经是我认为最温和的方式了。”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能保持冷静? 贺今羡这人真的不会有情绪失控的一面吗?他总是这样高高在上掌控所有人,他一句话可以把贺臻关起来,点个头可以让贺臻失去所有,而他想得到她,也可以马上毁掉她徐家,让她走投无路奔向他。 “得到我?”徐宜昭冷脸瞪他:“我不是你的所有物!你凭什么用这样的手段欺骗我?” “欺骗又怎样?”贺今羡上前几步,伸手把她搂进自己怀里:“昭昭,你当不知情就好,我们还可以继续过我们的夫妻生活,你也好,徐家也好,不都没什么影响吗?” “换句话说,我只是用你不知情的方式追求你而已,我并没什么错,你们家也没任何损失,不是么?” 徐宜昭反应激烈地后退几步,单薄的背脊抵在阳台的凭栏处。 “不可能!”她低声道:“我全都知道了,就不可能当不知情,我不是你,我做不到欺骗自己!贺今羡,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如果不是徐家出事,我根本不可能跟你结婚。” “你真的很可怕,任何时候都能维持稳定的情绪,表面笑盈盈,但其实心里看谁都像垃圾,因为我们这些人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 贺今羡的脸在月色下浸着寒冷的霜:“昭昭不要这样说话,旁人就算了,你在我眼里是珍宝。” 徐宜昭都忍不住笑了,眼尾的泪珠哗哗落下,声音打着颤:“珍宝?你就是这样欺骗你的珍宝?就这样,无论我去哪里,在何时何地,你都能掌控我的举动?” “从雁溪回京市后,你答应我什么?你说不会做让我不开心的事,你说会把家里的监控都撤掉。可然后呢?你就是个骗子!” 贺今羡轻描淡写地说:“我答应你了,也的确做到,家里确实没了隐藏监控。所以你这样说我,我还挺委屈的。” 他这段话就像冰碴子钻进徐宜昭的骨头缝里,气得她手指都在发抖:“但我在外面随时随地都有人监视!” 他搂住她腰,再度把她揽回自己怀里:“身后危险,你回来。昭昭,你想要解释,我可以全都告诉你。” 她哽住喉咙,压住快要涌出来的哭腔,手心抵在他胸膛处,做足抗拒的反应。 贺今羡温和的眉眼转瞬间冷却:“你确定要这样抗拒我?” 徐宜昭冷静看他:“你解释,我听着。” 她不肯跟他拥抱,他无论怎么强迫也不行,手腕倔强地抵在两人身体之间,明明是那样柔弱的女孩,却还是反骨地用这样的小伎俩抗拒他。 心里压抑了许久的暴戾在不断翻涌,贺今羡竭力克制住,语气平稳:“贺臻配不上你,这世上除了我没人可以很好的照顾你。我想跟你结婚,设计你家出事你主动选择我,是我诸多方案中最不伤害到你的一种,昭昭,你能明白我的用心良苦么?” 他抚摸她湿润的脸庞,脸色苍白得可怕:“我只是想要你,仅此而已。” 见她不语,他还是主动吻住她额角:“我也没做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啊,你能别用这样愤恨的目光看我么?” 他的吻落下来那刻,徐宜昭身体强烈地发了抖,她全身都在抗拒他的接触。 泪水在这一刻,更是决堤。 她在抗拒他,比任何时候还要抗拒他。 贺今羡眯了眯眸,脸上笼罩一层阴沉噬骨的寒霜,细微的疯狂在眼底恣意燃烧。 “你的解释很苍白无力,你把自己下作的手段赋予这层意义,也改变不了你欺骗我,是不争的事实。” 从前种种联系起来,让她愈发觉得,贺今羡就是个内心没有柔软,心又狠又硬到极其可怕的人。 月亮也悄悄躲进云层里,阳台这里光线无比昏暗。 徐宜昭嘶哑的声音融进风中:“我们离婚吧。” 贺今羡先是怔了一秒,又很快笑出声:“你忘了我们的婚前协议?不可以离婚,一辈子都不可以。” 徐宜昭用力推开他,“那时候我以为徐家欠你的,而现在得知了真相,我凭什么不能离婚?” “我要离婚!” 她从没在贺今羡面前如此坚定过,从前不知道被他逼迫多少次,她都很没出息地很快认输求饶,是因为那时候她自己觉得欠贺今羡,现在得知了一切真相,既然这些都是他设计的,她也没必要觉得抱歉。 她又为什么像以前那样,轻易地对他妥协? 她可以选择离婚,她要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 没有贺今羡的,平淡生活。 贺今羡眸色幽沉,凉意透彻:“趁我还没生气,把这句话收回去。” 徐宜昭重复:“我要离婚,马上!” 她用力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男人,拔腿就往卧室里跑,她找到桌上的手机,边打开屏幕界面,边说:“我现在就找律师,离婚的事我需要尽快安排,今晚我先回……” 话没说完,她感觉自己的世界天翻地覆。 徐宜昭被贺今羡扛起来按在床上,没一会,他身体压了过来,右手虎口圈住她下颌,那双温润儒雅的眉眼已不在,眼底的黑反而是沁着剧毒般的狠戾:“昭昭,你没有反悔的机会,从选择跟我结婚的那一秒起,你这一辈子都是我贺今羡的妻子。” 徐宜昭仰着脸庞,呼吸都艰难:“你不骗我,我也不会跟你结婚!” 她没这么勇敢过,面对这个很多人都会惧怕且仰视的男人,她半分胆怯都没有:“离婚,我说离婚,你听到了吗?贺今羡,我会找一个很好的律师处理我们的婚姻,婚前协议的那些,你名下的所有房产,你的钱,我全都不需要,我只想要自由。” 贺今羡唇角勾起冷笑:“昭昭怎么还这么不懂事?我能为了跟你结婚设计你徐家,你如果敢跑,你觉得你身边的人都能脱身?” 徐宜昭瞳仁涣散:“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他声线凉薄,冷得毫无人情味:“你要是能乖乖留在我身边,风平浪静,但你敢生出一分逃跑的念头,不只是你,你家所有人我都不会让他们好过。” 徐宜昭肩膀一缩,愤恨瞪他:“你敢……” “你该知道,我太敢了。”贺今羡散漫的语气轻飘飘砸落:“一个小小的徐家已经是凭我拿捏,或许这还不够,贺臻怎样?他太该死了,挑拨我们的夫妻感情,更是罪该万死。” 徐宜昭崩溃地大喊:“随便你怎么折磨贺臻,你不用拿他威胁我,我已经不在乎他了,我现在只想离婚!” 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法阻止她想离婚的念头,尤其此时此刻,她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贺今羡眉目舒缓地扬起:“离婚?” “好啊。” 徐宜昭眼睫一颤,感觉周身都是冷意。 他微笑说:“今天离婚,明天就复婚,好不好?昭昭既然这么爱玩,我乐意奉陪。” “神经病!”徐宜昭没忍住骂了声:“我要离婚,再也不想看到你!” 他俯身,咬住她轻微发抖的唇瓣:“你再敢说这种话,别怪我做出让你伤心的事。” 她紧抿唇瓣不准他进来。 “昭昭,别抗拒我,让我进去亲亲你。” 她不语,手心用力揪着床单,下颌忽然被掐,被迫地张开唇瓣。 他的唇舌恣意地在里面搅弄,亲她的动作无比的熟练。 徐宜昭泪水一行行滑落,吻得太缠绵,她没忍住吞咽了下,将他的东西咽进自己体内。 “看,你的身体已经习惯了我。昭昭,我们怎么能离婚?你和我就是最契合的一对。” 贺今羡啄着她还在散发湿气的唇:“谁也没办法分开我们。” 徐宜昭:“我可以。” 她竭力睁开湿红的眸:“我要跟你分开!” 见她如此倔强,竟是半分都不妥协,贺今羡沉默中摇头:“是我错了。” 徐宜昭蹙眉,没明白他忽然认什么错。 他眼里波澜泛起,唇角勾起寒浸浸的笑:“要是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我会直接把你夺过来,也不必绕那么多弯。既然兜兜转转你还是会这么讨厌我排斥我,我又何必在你面前演戏?” “我早就该不顾你的感受,不顾你的泪水,直接用最蛮横最让你接受不了的手段把你抢到手,然后,让贺臻永远消失在你的世界。” 徐宜昭气疯了,泪水四洒地嘶吼:“你就折磨死我好了!” “我怎么舍得?”他垂睫,贪婪的目光凝在她哭泣的面容上:“如果可以,我才是最希望你能幸福快乐的人,可是昭昭,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他到底要怎么做,她才能不抗拒他,不恨他。 他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如果她必须要离开他的身边,那他也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每个人都有求生的本能,而他贺今羡的求生本能则是,用尽一切手段也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卧室角落里挂着那件华丽的礼服。 贺今羡将礼服上那件柔软的披帛扯下来,步步逼近床边,徐宜昭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到步步后退。 他落座床沿,温柔得像世上最懂得爱人的人:“昭昭,别走。” “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徐宜昭哭了很久,嗓子都疼到像被割了一口子:“你要干什么?” 他垂眸,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划过披帛,低语呢喃:“你要走,我没办法了,只能不让你走。” 话落,他倾身压来,将那条披帛捆住她两只手腕,她的双手被迫抬起。 高定礼服的布料柔软又丝滑,他系得也不够紧,徐宜昭挣扎了几下,紧接,剩下的绸缎被捆绑在床头的柱子上,打了个死结。 他脸贴的很近,用最温柔蛊惑人心的语调跟她说话,哄她:“别离婚好么?” 徐宜昭目光通红,恐惧与愤怒在不断支配她的情绪,现在满脑子什么都没想,她只想立刻逃离贺今羡。 “我要离婚!” 贺今羡收了笑意,用狠劲将她翻了个身:“不是说已经在喜欢我了么?你怎么舍得离开喜欢的人,昭昭,你怎么这么残忍?” 徐宜昭脸颊压在软枕上,泪水落了一层又一层:“是你逼我说的喜欢你,我没有!” 贺今羡拖着腔调噢了声,又道:“既然你也骗了我,那我们互相抵消,好不好?” 徐宜昭快气疯了,他总是能这样钻空子! “我不!” 他骨节握住她的大腿,勾上自己的腰,眸色骤然一沉:“那就别怪我了。” 徐宜昭惊恐的尖叫声被他堵住。 舌尖难耐磨人地推进去,感受到她的全部。 她抖得已经不能由自己掌控,腰肢被宽大的掌心按住,往他身上压,亲密接触彼此,她视线愈发朦胧,却还不忘拒绝他的吻。 她躲一下,他亲两下,她避开,他也能轻易把她捉回来。 他将自己低声喘的声音渡给她,又咽下她的东西:“不喜欢我?那就从今天开始喜欢我。” “什么时候喜欢我了,什么时候出这个房门。” 第41章 第41章 今晚的风刮得格外凶猛,后院的花草在晚风中摇曳,树影婆娑沙沙地响。 那条披帛,此时也湿漉漉到如同凌乱破碎的帕子落至床边的地毯,在暗中,淡金隐隐散发出淡薄的光。 徐宜昭睁开微肿的眼皮,用最后那点意识扫了眼屋内环境,最终,也实在捱不过身体的疲惫,彻底昏睡。 在她睡着没多久,身侧男人缓慢睁眼,漆黑的眼底平静毫无波澜,也没任何倦意。 不知看了她多久,贺今羡最终掀被起身,推门出去。 整个晚上都很安静,静到像没事发生。 翌日天色微亮,徐宜昭睁眼醒来,身侧没人,半点温度都没有。 她没空去细想贺今羡在哪儿,此时只感觉喉咙像被烧干似的难受,她费力坐起身,赤足下榻,想下楼去接水。 卧室房门却打不开。 她用力拉了许多下,门扉仍纹丝不动。 她浑身疲惫,就连喊开门的力气都没有。 回想昨晚的一切,她这才清晰意识到,原来贺今羡没跟她说笑,他来真的。 他果然是个很有行动力的男人。 思及此,一股化不去的悲凉无力感细细密密地涌入心头,她顿觉双腿瘫软无力,再也抑制不住直接坐在门口,脑子里也冒出许多荒诞的念头。 他打算把她关起来。 关多久? 关到她喜欢上他为止? 那恐怕,她这辈子都出不了这个房间。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倦。 单薄的靠在门板后,抱着膝盖失声痛哭,明明身体已经很缺水了,为什么眼泪就是停不下来? 她也不想这样。 她实在不想跟贺今羡闹,可他一直在逼迫她啊。 她也是有脾气的人,总是这样被掌控,被他欺骗,她实在受够了。 如果说昨晚是一时刺激下冲动说出来要离婚的话,那么,她现在离婚的心意,比昨晚还要坚决。 她的泪水从膝盖滑落至地板,渐渐形成一个小水洼。 她哭着抽泣几声,等缓过了劲,又自己站起来,去往阳台吹风。 举目望去整个后院是让人为之震撼的美丽景色,这样百花绽放的花园,也让她想起在这后院不远处还有一个草莓棚。 那是贺今羡特地为她种植的草莓。 他会细心观察她的爱好,很在意她的身体状况,也会考虑到她平时日子过于平淡无聊会想办法让刘姐给她整点乐子。 这个男人,如果可以,他会是这个世上最懂得爱人的男人。 但,比起无私的圣人,他更热衷与做一个掠夺的恶魔。 她咽了咽喉咙,嗓子愈发干涩。 刚看墙壁的时间,现在早上七点没到。 清晨有小鸟儿在天空飞翔,风吹起,花香也阵阵传了上来。 徐宜昭垂眸往下看。 二楼,其实说不上多高。 要是这样跳下去,或许也并不会伤得很重? 这个念头忽然冒出来,她先是被自己的胆子惊了一下,原来再软弱的人一旦被逼急了,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但心里刚冒出这样的念头,她就已经想要去实行。 她不可能,也绝对不会让贺今羡一直这样关着她。 当贺今羡进屋时,首先看到空无一人的床榻,脸上骤然幽沉如夜。 他眼角余光很快被阳台那抹正在跳动的身影吸引,意识到那正在做什么,贺今羡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徐宜昭已经翻到阳台的另一边,两只手掌心紧紧扒着栏杆处,贺今羡过来时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发顶正在上下挪动。 一瞬间寒意将他席卷,分不清是恐惧更多,还是愤怒更多。 贺今羡将人抓住,声音冷到如同剔骨刀:“你想死是不是?” 徐宜昭吓了一跳,仰着涨红的脸:“这是你逼我的,你不关我,我也不会这样。” 贺今羡缓缓呼出气息,尽量平和:“上来。我们好好谈一谈。” 徐宜昭不肯,还做出推开他的样子:“你不放我出去,我们没什么好谈。” 再拖下去,她就多一份危险,贺今羡也不想再跟她周旋。她要是犟起来,几百头牛都拉不回。 他不再跟她谈判,只弯腰用力一拽,便把人拽回自己怀里。 没等徐宜昭反应,把人抱回卧室,再将阳台门上了锁。 他将人轻柔地放置床上,脸色苍白如寒冰,刚才被她吓到的一身冷汗还没褪去:“够有能耐的啊,昭昭,你要是摔残了,这辈子就更别想离开这间屋子。” 徐宜昭往后退了几步,忍住手腕那拉扯的疼痛:“我不想摔残,我只是想试一试,只要是微乎其微能离开你的机会,我都不会放弃。” 贺今羡唇角勾起冷意,开始正色打量她。 一晚上过去,徐宜昭倒是成长了不少,眼神也更坚韧了,他反而更喜欢她这幅生机勃勃的模样。 只可惜,也太让他头疼了点。 “我刚出去给你接水了,”贺今羡坐在床沿,倒了满满一杯温水递给她,“喝吧。” 徐宜昭犹豫了会,又说:“我自己倒。” 她不肯喝贺今羡给她倒的水,自己又单独倒了一杯。 见她这幅要与他彻底撇清关系的模样,贺今羡还是很平静问:“还想离婚吗?” 温水如甘泉划过她干涩的喉咙,徐宜昭猛地灌了一大杯,才总算觉得获救。 她抿了抿湿润的唇瓣,正色看向面前的沉稳男人:“我说离,你会怎样?” 贺今羡:“你很清楚。” 徐宜昭冷静无比,沉默良久没有回话,“我饿了。” 昨晚回家她就没吃,晚上又那样闹了一通,现在浑身又酸又痛。 她不顾贺今羡的眼神,自己下床,径直朝门外走去。 贺今羡视线追着她背影,温柔喊她:“昭昭。” 徐宜昭下意识打了个激灵,“我要吃饭,你不给我饭吃?” “怎么会?”男人从她身后缓慢走来,她没回头,却感觉他的目光像毒蛇将她缠绕。 “你饿了,我会把吃的端上来给你,至于你,回床上躺着。” 徐宜昭仰着脸看他:“你连房门都不准我出?” 贺今羡眉目柔和,温声细语道:“你身体不好,又闹了整晚,刚才又那样,不适合到处走动。” “听着倒是很心疼我。”徐宜昭觉得可笑,“你真那么心疼我,会把我锁在房里不准出去?” 犟得不行。贺今羡哂笑一声,干脆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再度放回床上,她要挣扎起来,他按住她肩膀,俯身跟她说话:“你再乱动,我不介意采用点让你不舒服的手段。” 距离很近,他那张儒雅的脸在暗处晦暗不明,平添几分恐惧。 徐宜昭呼吸一紧,小声问:“你想做什么?” “铁链怎样?”贺今羡手掌心从她小腿往下滑,徐宜昭浑身寒冷,他的掌心忽然在她脚腕顿住,黑眸盯着她面露惊悚的模样,偏偏还在这一秒,用力圈住纤细的脚腕。 见她吓得眼睫轻颤,他才继续说:“之前在雁溪时昭昭提的意见,我用心采纳了,绳子对你不好,但我专门为你打造了一款专属你的铁链,绝对不会伤你半分半毫。” “其作用是,”他语气微顿,阴凉感丝丝缕缕缠上来:“让你没办法逃跑。” 徐宜昭眼中闪烁泪光:“你,你敢……” 贺今羡沉默中,伸手抽开床旁边的屉子,徐宜昭顺着他视线望去,只见最后一层抽屉内,赫然装着一条铁链…… 她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又惊又惧,脚心在床单上摩挲,想逃,但身后是床头,身前是贺今羡,左脚脚踝又被他捉住,已无处可逃。 贺今羡取出那条铁链,状似喃喃轻语:“从雁溪回来后,我就安排人特地为你定制的,是你的尺码,因为照顾你肌肤的敏.感,还特地在这加了一层不会让你皮肤磨损到的保护套。” 他微微一笑:“那时候,我就有种直觉,这玩意定是派得上用场。” 随着他话音落下的,是那冰凉的铁链缠上她的脚腕的触感,徐宜昭已经被他刚才的态度吓到没精神,等再反应过来时,两只脚腕已经被套上了这像脚链一样的铁链。 她惊恐地动了好几下,铁链声在室内铃铃响。 “不要……不要……”她眼眶蓄满泪水,一颗一颗的滑落:“我不要戴这个,贺今羡,你给我解开!”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她哭得声音嘶哑:“我恨你我恨你!你给我解开!” 他那双温润的眼,此时像被霜雪浸透的黑曜石,里面能倒映出她哭泣的脸庞,徐宜昭也清晰看到,他眼底并无半分动摇。 明明平时她只要一哭,一委屈,他就心软到立刻缴械投降。 贺今羡平静似诡异道:“跟你要离开我比起来,你现在就是说想杀了我,对我而言也不痛不痒。” 徐宜昭睁大瞳孔,他靠近她的唇瓣,若即若离地蹭着她微抖的唇,暧昧至极又悲凉至极地低语:“昭昭,你怎么能这么残忍,让我得到你后,让我体会到幸福的滋味后,又这样失去你。” 徐宜昭吓到浑身僵硬,就连泪水都忘了掉落,此刻的贺今羡让她觉得无比恐惧。 比昨晚提出离婚时,还要吓人。 她又动了一下,室内再度响起铁链的声音,这声音立刻让她想起自己的处境,她当时又吓得尖叫一声,心跳更是慌得厉害,就连他后来在说什么,她都听不清了。 “我……” 她声线发着抖,唇瓣微启,就碰到了贺今羡近在咫尺的唇。 贺今羡垂眼睨她:“亲我。” 徐宜昭脑中一片混乱。 他虎口圈住她下颌,“亲我,现在就。” 徐宜昭咬着唇:“我不!” 他笑着哼出缓慢的腔调:“不亲是么?那这铁链也别想解开了。” 徐宜昭心慌不已,她只想解开这个禁锢,顾不得那么多,唇瓣朝他贴过去。 用力亲了他片刻,呼吸紊乱了才松开,他唇瓣被亲的艳红,带有水渍。 贺今羡很满意:“这不是亲的很好?嗯?” “谁教你的?”他主动含住她唇瓣,咬着她唇珠,诱哄般轻语:“是跟我亲的这么熟练?昭昭,你都把我亲爽了……” 他微微松开她,目光勾着她迷离的眸子,“昭昭要不要看看?” 徐宜昭呼吸稀薄,大口喘着气:“看,看什么?” 贺今羡把她拥在自己怀里,操弄了几番,徐宜昭便看到手机里正在播放两人刚才亲吻的视频,她吓得脸上爆红,口齿不清:“你……” “刚录下来的,你主动亲我的次数不多,我得留着怀念。” 过后,他很讲信用主动把铁链解开,温柔地说:“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就看这个视频度过,晚上我回来,再好好商量一下我们的婚姻。” “那时候,我希望得到能让我开心的回答。” 等贺今羡出了门,徐宜昭才觉得能松一口气。 她坐在床头,抱紧膝盖,此时唇瓣又麻又肿,随后她的视线望向床头柜上放的饭,水,还有…… 那片空白墙上的投影画面。 荧幕中在不断回放他们刚才亲密的片段。 贺今羡说让她看这个度过独处的时间,试着爱上他。 - 贺臻沉默良久,再开口时声音嘶哑:“爷爷,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贺老爷子重重叹气,点头。 贺臻抓住膝盖上的手都在发抖,“所以,你们不让我以真实的身份回到贺家的原因,是因为我见不得人,我的出现会伤害到无辜的人,对吗?” 尽管他在得知自己身世的真相后,已经想过无数种理由,可怎么都没想到是这样的。 原来他的出生根本不被任何人期待,他是没人要,才会被丢在雁溪。 贺老爷子主动握住贺臻冰冷的手心,慈爱道:“阿臻,无论如何,你已经被今羡走程序抚养了,你就是我们贺家的人,这并没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他睁大猩红湿润的双眼:“好一个没区别……” 他心中无数愤怒和委屈无处爆发,但看到这么疼爱自己的爷爷,终究还是咽下。 “爷爷,我先回去了。” 说完贺臻大步起身,贺老爷子连忙追上前拉住他,劝道:“你要恨就恨爷爷好了。” 贺臻嘶吼道:“我该恨的应该是要抛下我的父母!” 贺老爷子哽咽:“今臣他那时候是年轻不懂事。” 贺臻将抓住自己手臂的那只苍老的手掰开,一脸郑重问:“您和奶奶对我这么好,也是看在那个人的面子上,对吗?如果不是他死了,如果不是他没有留下半点血脉,你们会管我?你们会这么疼爱我吗?” 贺老爷子浑浊的眼里融了些许泪水:“不是的,爷爷和奶奶是真心把你当亲孙子。” “爷爷知道你刚得知这些事,所以情绪波动会比较大,这样,你回去好好冷静冷静,找个时间爷爷再跟你好好谈一谈。” “阿臻你要明白,你是贺家人没错。” 贺老爷子说了再多话,贺臻也听不进去,他失魂落魄走出别墅。 刚从一条小路走出来,便看到凉亭那立着一道挺拔的身影。 他远远看清是谁,褪去方才的疲惫和落寞,面露笑容走近,“特地在这儿等我?” 贺今羡掀眸看他:“知道真相了,感受如何?” “能怎样?这只能说你们贺家人都烂透了。”贺臻眼神轻飘飘扫了眼阁楼的方向,“话说得好听,也很会做一副样子不去刺激伤害唐可悦,但那也改变不了你们贺家欺骗她的事实!” 贺今羡背脊往廊柱上靠,漠然道:“那也是你生父做错的事,你不用在我面前含沙射影,我无辜得很。” “你又哪里无辜?”贺臻冷笑出声:“抢自己侄子未婚妻的你又哪里比我生父高尚?不过我想,昭昭恐怕已经跟你提出离婚了。” 月色黯淡,凉亭内落着两道身影。 贺今羡侧眸瞥他,将贺臻上下扫视一眼,那凉薄的眼神让贺臻看了都发怵,他皱眉后退半步:“干嘛?” 贺今羡缓缓走近他,垂眸睨着面前这个矮自己几公分的青年:“你的事解决了,现在也该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 贺臻忽然有个不好的预感,瞳仁睁大:“你想干什么?” 贺今羡唇角勾起微小的弧度,目光骤然冷却,在贺臻反应过来准备转身逃跑时,单手捉住他的右手手臂,将他按在凉亭的廊柱边。 一阵微凉的风拂过池水,与此同时,一声悲恸的惨叫划破夜色,惊扰不远处在树林中栖息的小鸟儿。 贺今羡侧眸瞥贺臻此时惨白到冒出冷汗的面容,阴鸷之色从眼底爆开,沸腾。 “破坏我的婚姻,折你一只手,不过分吧?” 第42章 第42章 贺臻的惨叫声断断续续,他竭力抑制,但席卷全身的痛感几乎将他折磨得想要倒地不起,勉勉强强靠着廊柱支撑。 他按住自己那只还在剧痛的右手,脸庞白的没有半点血色,“你……” 贺今羡松开他,轻轻拍了拍掌心,像个冷血无情的判官:“右手断了,澳洲的工作你也不用去,还有你不是不想娶徐欣染?也可以不必娶了。” 贺臻疼得牙齿都在发颤:“你不是一直逼我娶徐欣染?反复无常,又发什么神经啊?” 回应他的是男人冷漠的后背。 望着贺今羡的背影,贺臻痛到眼前一黑。 疯子! 疯子!去死吧! - 徐宜昭睡了大半天,睁开眼第一幕看到的就是她跟贺今羡接吻的画面,吓得她心跳差点停止,反应过来这是贺今羡临时出门前做的好事。 她起初也想办法关掉,但实在找不到墙壁上播放的亲吻画面荧幕在哪里关,她在颐岭别苑住这么久了,有些高科技还是捉摸不透。 想了想,或许一开始开关就掌握在贺今羡手里。 此时卧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唯独墙面上两人接吻的画面不断在循环播放,隐隐还能听到喘气声及口水交缠的声音,她气得脑子都懵了,又羞耻又愤怒。 急得在原地打转。 最后还是忍不了一直看着那羞耻的画面,一鼓作气冲到门口。 就算被锁了,她也要试试看能不能打开。 她手心放在门把手上使劲摇动几下,本来没报什么希望,却没料到,那扇门就这样轻易在她面前开了。 开了? 是贺今羡忘记把门锁上了吗? 不可能,他不会做这种蠢事。 那就是,他其实也就是吓吓她而已,根本就不可能会一直关她。 徐宜昭急奔下楼,本以为刘姐会在客厅迎接她,但又一次让她感到意外。 以往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佣人在的客厅,这次不仅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就连一向很体贴的刘姐,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她扶住楼梯扶手,一脸困惑下楼。 “刘姐?” “刘姐?”徐宜昭连续喊了两声,也没听到有人回应。 这间别墅,忽然就安静得像一座死宅,除了她,空无一人,她就像神经病发了癔症在喊人。 这个念头忽然让徐宜昭觉得无比恐惧,一股寒意从头顶浇下来,她想也没想,直接奔向玄关。 大门也是轻而易举被打开,再一次出乎她的意料。 此时已经入了夜。 徐宜昭谨慎又小心地一步步试探出了门,她发现不止住宅里边,就连外面都没有人值守,平时她无论去哪儿都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这次却安静得不像话。 颐岭别苑笼罩在夜色下,就像一座没有人的皇宫。 荒寂、阴森、诡异。 身上还没褪去的寒意一瞬间将徐宜昭席卷,她吓得脸色刷白。 但同时,她也很快分析出来原因,这样一个人都没有的情况,肯定是贺今羡的命令。 他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是给她机会逃跑? 不,不可能,她不会那么天真了。 即使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但徐宜昭也不想错过这次机会,既然贺今羡不在,颐岭别苑也没人看守,那不就是她难得可以逃跑的机会? 她从别墅里跑出来,头也没回,往外面奔。 顺着以往的记忆,她一直朝离开这个牢笼的地方不断奔跑,跑到脚都酸痛了,她也没有停下的念头。 只要再继续跑下去,她一定能离开这里。 一定的。 夜色浓稠,炎热的夏日就里空气中流动的热气像蒸笼不断在折磨自己。 她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回头望去,后面静得荒凉,静得惊悚,这种情况下,让她产生一种幻觉,好像她的影子都像黑无常似的紧跟着她。 徐宜昭又惊又怕,不知跑了多久,却感觉始终没有尽头。 她站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中不断回想颐岭别苑的出口,她只记得,每次开车进来都要十几分钟。 所以这样的路程,也许她跑了一段路还不够。 进入颐岭别苑的区域还要十几分钟的车程才到住宅区,这是何等的占地面积? 比她徐家两倍加起来都不止。 贺今羡远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富有,还要有能力。 一想到这里所有一切都属于贺今羡,总觉得多留一秒都是被是他束缚,所控制,她只想拼命地逃。 徐宜昭忍着酸痛的脚,再度开始奔跑。 她绕了好几道弯,不知路过了多少次花坛,却仍旧被困在这个别苑里出不去。 她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道路中央,女孩疲惫地蹲在路灯下,捂住胸口拼命喘气。 这大概是她出生这么久以来,跑过最远的路,她的体能有限,现在心跳也在不断地加速,好像要冲出嗓子眼了。 呼吸都沉了许多。 蹲在原地缓和了近五分钟,才稍微好受点。 她扶着路灯缓缓爬起来。 这时,前方缓缓驶来一辆黑色的suv。 那辆车子不出意外在她面前停下,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温润儒雅,具有书卷气的俊朗面容。 徐宜昭忽然就想到那天下雨,她站在咖啡厅外等贺臻,却等到贺今羡的场景。 那时候他也是坐在驾驶座这样看着她。 只是这时候眼神里的独占欲,毫不掩饰。 她紧张揪着衣摆,目光也朝他望去。 贺今羡神色平静毫无波澜,似乎根本不意外她怎么会在这儿,反而很温和询问她:“上车么?” 徐宜昭抿了抿唇,安静的路上,她似乎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 她现在的确很累很累,想跑出去也半点体力都没有了。双脚更是酸痛得要命,感觉已经磨出了水泡。 对视片刻,徐宜昭冷冷地挪开视线。 贺今羡勾唇,望着她这幅倔强的模样,这瘦弱的小身板,自己主动开门下车。 挺拔的身影落在徐宜昭身上将她笼罩,贺今羡心平气和:“跟我回去。” 徐宜昭冷声:“你故意的。” “嗯?怎么说?”他倒还是一脸无辜。 徐宜昭:“你知道,你早就算到了我的举动,你也料到我出不去你的别苑,你才放心让佣人都离开,让我跟个傻子似的,在你的别苑里像无头苍蝇到处乱闯。” 贺今羡淡淡一笑:“你冤枉我了。” 他脾气很好地说:“你不愿意被关在屋子里,我放你出来了,你不喜欢人多,我也让那些佣人都回家休息,现在这偌大的别苑里只有你我二人,你还不满意吗?” 徐宜昭眼眶凝了层雾气,泪水在愤怒地打转:“你还问我满不满意?我恨死你了贺今羡!当然,我现在再说这种话你也不痛不痒,不是吗?” “是我太蠢了,竟然相信你这样的男人也值得同情!” “你高高在上惯了,总是习惯去睥睨和掌控还有掠夺,但你记住,我是绝对不会屈服的。” 她仰着面颊,倔强无比:“或许我外表看着让你觉得好欺负,好拿捏,你就这样对待我?” “但你会后悔这样欺负我的!” 贺今羡神色仍旧不改:“说够了?” “徐宜昭,”他笑了笑,目光垂视她。 这是贺今羡第一次这样叫她大名,原来他这样好听的声线喊出来她的大名会这么吓人。 “我对你已经足够纵容,”贺今羡声音很轻,却莫名让徐宜昭觉得比数九寒天还要冷冰,就连空气中的热气都被蒸发,只剩下挥散不去的寒凉。 “我给你机会跑,你也跑不掉。” “连这一个小小的别苑,你都离不开。”他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冷眼勾着不近人情的笑:“我还有一座私人岛屿,我要是想,完全可以把你带去那关起来,一生困住你。” 徐宜昭大受刺激,红着眼瞪他:“你敢!” 贺今羡笑意温柔,语调又轻又慢:“你说我敢不敢?” 徐宜昭心慌得一跳。 他敢,他太敢了。 - 贺今羡打来一盆温水,坐在沙发边,望向把自己蜷缩在角落里的女孩,淡声吩咐:“自己坐过来。” 徐宜昭当没听见。 他低头慢条斯理拧干手中的帕子,“别让我动手,到那时就不是让你乖乖坐在沙发上了。” 徐宜昭猛然抬眸,在自己坐过去可以安分点,和被他强制拽过去坐他身上之间,毫不犹豫选择自己老实点。 她慢吞吞挪着屁股靠近。 随后脚踝被他湿润的掌心往前一拉,小腿搁置在贺今羡膝盖上,他垂眸认真给她擦拭污脏,“穿着拖鞋跑那么远,不疼?” 徐宜昭没理他。 他细细看着她的脚,只见那平时雪白的脚趾,现在各个都红肿不已,眼底拂过怜惜:“肿了,还有水泡。” 他手指轻微触碰了下,徐宜昭下意识把腿往回收:“疼啊……” 贺今羡侧眸看她:“现在知道疼了?跑出去的时候就没想过这些?” 徐宜昭紧咬唇瓣,有一堆话想说,还是止住。 见她可怜巴巴的模样,贺今羡训斥的口吻稍微放轻:“水泡要挑破,不然会更疼。” 他去取了工具来,手掌心握住她乱动的脚踝。 徐宜昭不敢看,小声抗拒:“能不挑破吗?破了后更疼了……” 他不容置喙:“不行。” 徐宜昭把脚往回抽,“我不挑!” 但她的右脚脚踝完全不受自己的掌控,贺今羡跟她说:“挑破不会疼,不挑破没办法上药。” 在他霸道的动作下她没办法反抗,徐宜昭害怕得不行,干脆撇过头抱着抱枕不敢看。 贺今羡的动作很温柔,挑破水泡没什么感觉,直到冰凉的药膏涂抹上后,徐宜昭才回神去看他。 他的侧脸线条实在是温柔又漂亮,因脸庞低垂下来隐匿在暗处,反倒给他笼了层朦胧的光晕,更平添出一种蛊惑人心的美感。 很难想象,这两天那样恶劣对待她的人,是眼前的贺今羡。 但她这次绝对不会被他极具欺骗性的外表欺骗了,已经被骗过几次,她不能再上当。 上过了药,贺今羡又瞥她肚子,“饿吗?晚上还没吃吧。” 徐宜昭:“不饿。” 贺今羡松开她,徐宜昭爬起来就想跑,他站在沙发前说:“我去做饭,你乖乖坐在这儿看电影,等我。” “如果你敢私自乱跑,我会把你的衣服扒光,让你从今天起在我面前都不用穿衣服。” 徐宜昭头皮发麻,气得手指都在发抖:“贺今羡你这个老变态!” 贺今羡哂笑,不以为意道:“那我就变态给你看,你只要敢不听话,你知道我做不做的出来。” 放下这句话,他起身去往了厨房。 徐宜昭躺在沙发上,气得抱住膝盖来回翻了几个跟头。 她知道,她就是又菜又爱反抗,但是要她就这样听话,她心里憋着的那股气也散不去。 屋内的空调温度开的很舒适,她因为跑了一晚上也累了,躺在沙发上没多久便已入睡。 等再有点感觉,便是觉得在睡梦中被腾空抱了起来,她睁开眼,在看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后,才确认那不是做梦。 贺今羡将她抱到餐桌前,放在椅子上。 徐宜昭望着这一桌子的美食,呆楞了几秒:“都是你做的?” 他淡声颔首,用她的碗舀了半碗排骨板栗汤:“你喜欢吃板栗是为什么?” 声线温柔直戳人心。 徐宜昭迟疑片刻,还是拿起调羹舀了半口送进嘴里,汤的味道很鲜甜,虽然比不上他家里的那些大厨,但也是很厉害了。 “没为什么。” 她兴致缺缺回了句。 贺今羡也没再追问,“也吃点别的,汤还在锅里煲着,一会儿晚饭吃完还喝一碗汤。” 徐宜昭没理他,但也没抗拒他的劳动成果。 还算是比较和谐的吃完一顿晚饭。 晚饭后,徐宜昭放下筷子,直接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贺今羡慢条斯理用帕子擦拭唇瓣:“你只要不歇了离婚的心思,我会一直采取这样的手段。” 徐宜昭:“你觉得你能把我一辈子关在这儿?” “那当然是不行,”贺今羡侧脸看过来,托着下巴看她笑:“我想的很清楚了,从明儿起,我去哪儿你去哪儿。” “就如昭昭所说的,让你做大型挂件,好么?” 第43章 第43章 这偌大的宅子里就剩他们两个人在家,徐宜昭莫名觉得有点吓人,尤其她跟贺今羡都是属于安静的性子,两人都不是太爱说话,平时没事做她会看自己的书,贺今羡则是在书房处理工作。 今晚他倒是把所有工作都丢下,特地来陪她玩。 吃完晚饭,上楼回卧室洗漱。 刚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墙壁荧幕上正在播放的接吻画面。 徐宜昭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深呼吸指着那面墙,“还不关上!” 贺今羡瞧她那颐指气使的样子,忍俊不禁:“怎么了,又没犯法。” “这不挺好?你不总说不喜欢我,那就多看这种东西想办法爱上我。” 这种大尺度的接吻视频已经循环播放了一整天,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策略。 贺今羡简直是疯了。 徐宜昭气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面色平静望着她,“今天有爱上我么?” 徐宜昭很不给面子:“你觉得呢?” 他脸色冷沉:“那就继续。” - 隔天早上八点。 贺今羡果然做到了昨晚说的话,他去哪儿就要把她带到哪儿。 平时无比疼爱她,就连早晨起床都会刻意放轻动作的贺今羡,今天已经不在意她睡没睡醒,也不顾她的意愿,直接把她从床上扛起来抱进浴室。 这样闹了一遭,瞌睡也都跑了。 徐宜昭还算精神饱满跟他上车,前往公司。 贺今羡给她安排了个独立的休息室,是在他的办公室里面,她在最里边可以在沙发上看电影吃点心打发时间。 “我有个重要会议,约莫要开两个小时,你在这儿自己先找一部电影看,结束了我带你出去吃饭。” 见徐宜昭还是不理他,他很温柔落坐下来,抱她坐在自己腿上:“昭昭,我在说话,你有在听?” 徐宜昭:“我听了有什么用?反正你也不会在意我的意见。” 贺今羡:“等你爱上了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徐宜昭很无情说:“那糟糕了,恐怕永远等不到这天。” 贺今羡似笑非笑揉着她唇瓣,“有没有人说过,你这张嘴很会伤人?” “如果可以,真希望这张嘴里只能吐出让我开心的话。” 徐宜昭垂眸:“那你也要做点让我开心的事才行。” 刚才声线还是阴冷中透着一股温柔到诡异的男人,在她尚未察觉时,语气忽然一变:“让你开心就是放你离开,那不如让我死掉也好,还是说,你真的就半分都不在意我的感受?” 最后那句说的很轻很轻,似在哀求。 徐宜昭神色稍怔,等再回神抬眸望去,贺今羡已经起身离开了休息室。 视线追着他背影,她的耳畔又在不断回响刚才他落寞的声线。 她那瞬间差点又因为他动摇,但想起三番两次被他欺骗,徐宜昭很快就按住了自己动荡不安的心。 她不断提醒自己,你面前的这个男人很有心机很有手段,他有得是办法让自己心软。 没等几分钟,休息室的门被敲响,徐宜昭去开门。 门外站的是张言铭,他亲自端着茶水和点心进屋,将东西放置好后,才笑着道:“贺先生让您自在点儿,想干什么都行,这些茶水和点心都是您喜欢的。” 张言铭说完,便出去了。 徐宜昭及时喊住他,“我能出去转转吗?我不喜欢呆在这儿。” “当然可以啊。”张言铭笑道:“贺先生说随您的心意,但您要是出去转,需要我跟着吗?” 徐宜昭连忙说不需要,“我知道这附近有个商场,我去买点东西转换一下心情,派司机送我去就行了。” 张言铭很快带她到了停车场,吩咐司机把徐宜昭送到目的地,还吩咐要在两个小时内送回来。 那是贺今羡会议开完后的时间。 司机启程,十几分钟后把徐宜昭送至这附近的商场。 她刚要下车,见那司机也一板一眼跟着她,“你要跟我一起去?” 司机回答道:“贺先生是这样吩咐的,说您身上没有通讯设备,他不好联系您,让我跟您一起,也是保护您的安全。” 徐宜昭沉默几秒,“喔……” 说白了,就是个光明正大的眼线。 徐宜昭本就抱着散心的念头,先是从商场的一层开始转,又去书店买了几本书,转了大概五层,时间才消耗了四十分钟。 这司机就像专业保镖似的一直跟在她身后,生得个子高大挺拔,一脸严肃,眼神半分不从她背后挪开,导致不少路人都用那种诡异的眼神看她。 甚至还有热心的女孩子主动问她是不是遇到了麻烦,需不需要帮助。 那一刻徐宜昭险些流下感动的泪水,最终还是摇摇头,说那只是自己的助理,来帮自己提东西的,只是性格比较内敛,长得比较凶。 “我去一趟洗手间,你就在那边的休息区等我。”徐宜昭指着前方的洗手间,随口说。 司机应道:“好的,太太。” 总算脱离这紧巴巴的眼线,徐宜昭获得了短暂的自由。 在洗手间里独处,她才有自己的空间想事情,贺今羡昨天就把她的通讯设备都收起来了,不让她跟任何朋友联系,她现在无论去哪儿都跟犯人似的有人盯梢,真是哪哪哪都不自在。 如果一会儿回到公司,恐怕再很难脱离贺今羡的视线。 想要离开的话,机会就在一念之间。 她当然不愿放过。 徐宜昭站在洗手池这里等,总算等到有女孩子进入洗手间,她先是礼貌跟对方打招呼,询问对方能不能把手机借给自己跟朋友联系。 那女孩先是谨慎打量她,见她相貌不凡,穿着更是浑身都是精致大牌,根本就不像没有手机的人。 “这年头诈骗也是舍得下成本了?都知道雇这么好看的姑娘来骗人?” 那女孩愤怒道:“你要是手机丢了需要找人联系,你不会去找商场的经理?专门来女洗手间来骗女生,你可真缺德!” 被这样大骂一通,徐宜昭委屈得不行,她连一句给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那女孩拔腿就溜了。 一想到离开这个洗手间,那个人形监视器又会跟上来。 她也只有这一个机会。 怎么办,怎么办? 如果她呆在洗手间的时间太久,那个司机也会生疑的。 她实在被逼得没办法了,来来回回进来几个女孩子,她都厚颜地主动问过几次,但基本都没人会理她。 徐宜昭渐渐体会到被绝望淹没的感觉。 她望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那一刻,她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争取什么。 就算她找到人借到手机,她又能联系谁? 父亲?她爸恐怕会第一个跳出来阻止她跟贺今羡离婚的。 奶奶?她奶奶年纪大了,她不想让奶奶担心。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朋友圈,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抵抗贺今羡。 难道她就要这样认命吗? “昭昭?”在她无比茫然无助时,身后传来一声疑惑,又惊喜的声音。 徐宜昭怔了几秒,看向镜子里出现的那个人。 陈以若? 她惊喜转过身,便看到陈以若大步朝她走来,“真的是你啊?” “刚才我朋友说在洗手间看到个跟你很像的人,但不确定是不是你,她跟我提了一嘴,我不放心就过来了。” 陈以若兴奋地牵住她的手,“你怎么在这儿呢?我还正想问你,你电话这两天怎么打不通?微信发了也不回复,我还想知道你回去后跟贺叔叔谈话的结果怎样了。” 陈以若一连串问了许多问题。 出乎意料的是,徐宜昭并没有回答,反而是泪水一串又一串地落下来,收也收不住了。 她一惊,连忙道:“昭昭,你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吗?” 徐宜昭将她拥入怀里,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竭力压抑住哭腔,泪水还是不断从眼尾滚落。 陈以若安慰了她半分钟,徐宜昭才总算停止哭泣,她条理清晰地把自己这两天的事都说了,“我提出离婚,他不愿意,然后就是这样。” 陈以若听完愤怒不已,“他凭什么?之前在暗中派人监视你还不够,这次竟然直接做到明面上了?本来就是他设计欺骗你在先,你想离婚有什么错。” 徐宜昭声音沙哑:“我很累,现在很想离开这里,但外面还有人看守。” “我要是再没出去,我担心那个司机会找别的女生进来看我是不是还在里面了。” 陈以若的正义感在这一刻再也抑制不住,她正色道:“你跟我走,我保护你,贺今羡他再厉害也不可能到我家去抢人,他还是很给我爷爷的面子。” “怎么出去呢?”徐宜昭不想让那司机知道她的行踪。 陈以若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你放心,我有朋友跟我一起出来,我让她们想办法把她支开。” 她打电话说明情况后,那边很快给了反应,没几分钟,那边回了电话,陈以若笑道:“可以先出去了,我朋友跟监视你的司机说觉得他在尾随一个陌生女人,所以要打电话报警,那司机正在跟她交涉,我们趁机出去就行。” 徐宜昭悄悄跟陈以若溜出来,的确看到那司机正被三个女孩子缠着无法脱身。 陈以若把她一溜烟带走,直接带去地库,随后果断开车,溜之大吉。 很久没有这种自由到不被任何人监视的感觉,徐宜昭忽然觉得身心无比畅快,她将车窗降下,面容迎着行驶时的风,欣赏沿途景色。 陈以若问她:“你确定没有人在暗中盯梢你了?” 徐宜昭说应该没了,“他昨晚说过也不喜欢派人监视我,因为任何陌生男人在暗中看我,他都很不开心。” 陈以若没忍住吐槽:“所以现在把监视摆在明面上了。” 扫了眼徐宜昭低垂的眼睫,陈以若默默叹了叹气。 自从徐宜昭结婚后,她们也很少能出来玩,明明前不久看到她还是很精神的模样,那时候她还觉得贺叔叔的确很会照顾人,没想到短短两天,就能把一个小姑娘折磨到一点儿精气神都没了。 这就是贺今羡想要的吗? 陈以若沉声道:“昭昭,你目前先住在我家,有什么事我给你兜着。” 徐宜昭感激道,又问:“真的没事么?贺今羡他……” 他可没那么好说话。 陈以若骄傲地仰起下巴,“放心吧,他在我爷爷面前也是晚辈,上个月我爷爷七十大寿他还亲自到场庆祝了,说真的,要不是你跟我说的那些事,我还不敢相信我当时看到的那样温润儒雅的贺叔叔能做得出这些缺德事。” 徐宜昭倒没她那么天真,但也在心里默默把希望压在陈以若爷爷德高望重的地位上。 整个上午,陈以若带徐宜昭兜了两个多小时的风,到十二点左右才回到陈家。 管家上前开门迎接,见徐宜昭从副驾驶下来,惊讶道:“徐小姐,您今天怎么也来了?” 陈以若挽着徐宜昭,笑容满面:“齐叔,昭昭这几天要陪我一起住。” 齐管家见状欲言又止,但又看两个姑娘笑得那么开心,一些话忽然不知该说不该说。 陈以若随口问起:“爷爷在家吗?我有些事要跟他提。” 齐管家道:“在呢,目前在接待贵客。” 陈以若哦了声:“既然是接待贵客我们就先不打扰了,我先带昭昭回房,晚点再去见爷爷。” 齐管家低着头说:“我觉得,您还是现在去见比较好……” “为什么?是爷爷找我有事?” 齐管家说是的。 陈以若也没多想,见徐宜昭说自己要避开,她连忙攥紧她的手,“诶,不用了,你跟我一起去见爷爷,让我爷爷保护你。” 陈以若自信大方拉着徐宜昭去往会客厅,嘴里还在念叨:“我半个月后要去萧山玩儿,到时候看能不能也把你一并带去,让贺叔叔再也找不到你。” 徐宜昭心不在焉的,视线追着前面的方向。 走进会客厅,能看到坐在沙发最中间位置的,便是陈以若的爷爷。 而陈爷爷的对面,正坐着一位沉稳的男人,他背影挺拔,肩膀宽阔。 而还没等彻底走近,徐宜昭便感到一股熟悉的寒意扑面袭来。 原来刚才到陈家时那种别扭感,真的不是她的错觉…… 那是贺今羡! 男人听到脚步声,慢条斯理地扭过头。 当那张斯文儒雅的面容出现在自己视线中时,徐宜昭的心也跟着一沉。 陈以若先是呆住,然后面露惊悚,她握着徐宜昭冰冷发湿的手心:“昭昭……” 陈爷爷笑着朝两人招手,“以若和昭昭过来爷爷这儿。” 徐宜昭僵住不动,小腿都沉甸甸的,像钉在原地。 她不肯走了。 陈以若便也停留在原地,她极其惊讶怎么会在这儿看到贺今羡? 平时贺今羡来她家拜访的次数也并不多,她除了那次爷爷的生日宴之外就没见过贺今羡。 怎么会这么巧? 陈以若认真打量徐宜昭苍白的脸庞,那一刻她终于明白,昭昭究竟在担忧什么…… 这个男人,真的比她想象中,还要让人觉得恐惧。 他怎么会预判到昭昭被带到她家里来了? 贺今羡起身朝徐宜昭走来,面上衔着淡雅的笑容,目光沉静,像只能看到她一人般。 他驻足在徐宜昭跟前停下,垂眸睨她:“说了中午带你出去吃饭,怎么到处乱跑?害得我好找。” 陈爷爷笑道:“我也是才知道今羡的新婚妻子是昭昭这孩子,他刚才过来找我要人的时候,把我都吓得一跳。” 贺今羡主动牵住徐宜昭的手,面对着陈爷爷温声道:“是我疏忽了,忽略她喜欢跟好姐妹一起玩的心情。” “昭昭,你要是喜欢跟陈小姐一起玩,想在陈家多留一段时间也可以。” 徐宜昭轻颤眼睫看他,不知道他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随后,她又眼睁睁看到贺今羡唇角的笑意逐渐凉薄:“只要,你不怕我不开心就好。” 第44章 第44章 打破这段沉默的是陈爷爷,他主动走过来,笑容满面:“既然都在,今羡,你也跟昭昭留在我家吃顿午饭好了。” 陈以若急忙道:“爷爷,我说了这几天昭昭要跟我一起住!” 陈爷爷一脸不赞同,“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小孩似的缠着好朋友?” “不是缠着,”陈以若扫了眼徐宜昭轻微发颤的眼睫,知道她现在表面看着很平静,但内心定是极其的恐惧,勇敢道:“是贺叔叔让昭昭难受了,昭昭不想跟他在一起!” 陈爷爷褪去笑容,面色铁青:“怎么说话的?人家夫妻俩的感情跟你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不是,是昭昭亲口跟我……” 徐宜昭轻轻打断陈以若的话,朝她微笑:“以若,我还是回去好了。” 她又礼貌朝陈爷爷道:“冒昧打扰到您,我先走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直接转身朝大门走去。 贺今羡则很讲理,先跟陈爷爷道了几句别,再提步离开。 陈以若全程呆住,等反应过来时徐宜昭已经不见了,她要追出去,陈爷爷连忙拽住她,“干什么去?” 陈以若:“我要把昭昭带回来,我说好了会保护她!” 陈爷爷严肃道:“保护什么保护?别人夫妻俩的事你插什么手?你是真觉得我这个老头子能应对的了贺今羡?他为人讲礼尊重长辈,那是他的基本涵养,不代表我们陈家就可以骑在他头上,你今天敢把他妻子拐走,他明天就能对我们陈家下手,你是不是要这样无理取闹下去?” 陈以若怔住几秒,内心也开始动摇,因为她很少见到自己爷爷这么认真警告自己的样子。 “可是……可是昭昭她,她不开心啊。” “那关你什么事?”陈爷爷严厉叮嘱:“贺今羡的事你别插手就对了,而且爷爷刚注意到昭昭跟他的相处,分明是昭昭有底气在他面前拿乔,你想,要是换做任何一个人敢把贺今羡这样甩在身后,他才不会这样好脾气跟过去。” 陈以若还是不放心,“可是……” “可什么是,难得中午回一趟家,过来陪爷爷吃饭,还有去萧山玩的计划也提前了。” “提前是什么意思?” 陈爷爷坐回餐桌上,面容冷沉:“我还不知道我孙女这么大本事,还敢拿整个陈家去对付贺今羡,我要是再纵容下去,你迟早会给我们惹出事。” - 走出陈家,别墅外就停着一辆suv,是最近贺今羡常开的那辆。 眼下正是烈日灼心的中午,徐宜昭站在太阳底下眼睛都快要睁不开,身后有脚步声缓缓朝她走来,最后在她身侧驻足:“上车。” 他淡声说了这句,把车门打开。 徐宜昭朝他望去。 贺今羡站在阳光下,一身黑色衬衫,衣领微敞解开几颗,露出冷白的锁骨,浑身充斥着懒散的松弛感。 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这幅斯文儒雅的皮囊下,却装的是掌控欲令人无比窒息的魔鬼。 她身上被晒得难受,犹豫几秒,还是老实坐进副驾驶。 她能感觉到贺今羡的视线一直追着她,冷冷的,没什么情绪,但莫名就使她后背发凉。 她果然对贺今羡了解的不够深刻,像他这样阅历颇丰,事业站在顶端上的男人,的确拥有寻常人都难以理解的掠夺本能。 而她,无论怎么闹腾,恐怕在他眼里都翻不起什么水花,就连来陈家堵她,都是那样游刃有余,好像料定她怎么跑都跑不远。 车内的冷气让她稍微活了过来。 贺今羡坐在驾驶座,开车,车子驶出陈家。 从陈家出来为止,贺今羡就没主动跟她说过一句话,他不开口,她也不乐意跟他有什么交谈。 一路平稳行驶,朝颐岭别苑的方向开往。 徐宜昭视线追着车窗景色,感觉时间过得很慢很慢,这时感觉到自己腿上有异物,软乎乎的,很舒服。 她垂眸望去,发现腿上坐着一只很可爱的卡通娃娃。 她捏着那娃娃的脑袋,身侧传来淡声:“喜欢吗?” 徐宜昭:“还行。” 她想了想,问:“哪来的啊?” 贺今羡:“来陈家接你的途中,在路上看到的,有几个小姑娘说这是当下最流行的,女孩子都喜欢。” “哦。” 贺今羡手搭在方向盘上,神色淡然:“就哦?” 徐宜昭:“那不然我要开心到流泪说,哇,好可爱,我好感动啊。” 一个娃娃而已,有什么可感动的。 她字里行间表达出来的都是这意思。贺今羡当然感受到了,他眼尾微弯,笑着,但笑意微苦:“你当初收到贺臻送你的娃娃,也是这样的态度?” 徐宜昭脱口而出:“那不一样,我跟阿臻的相处从头到尾都很健康,但我跟你呢?贺叔叔,你应该很清楚,我们的关系就不是在两人彼此喜欢下建立的,你现在更是使用不正当的手段在强行挽留我。” 车子拐了一道弯,贺今羡唇角微勾:“昭昭说话还是这样伤人。” 徐宜昭心口一颤,硬着头皮说:“我说的是事实,或许事实就是这么伤人。” 红灯,车子停下。 贺今羡这才侧脸看她,黑眸沁着寒凉:“那我也不必再对昭昭感到任何抱歉了。” 徐宜昭张了张唇瓣,莫名觉得他这会儿想表达的更深一层。 “比如,我会继续采用一些让昭昭不舒服的手段,再不会手软。” 贺今羡朝她逼近,在她惊诧的目光下,单手扣住她后颈,强行将她的脑袋送到自己面前,再不偏不倚咬住她的唇:“昭昭能狠心伤我的心,我也不介意再继续强迫昭昭。” 贺今羡很会掐点,在绿灯之前就已经断开这个缠绵深吻。 徐宜昭紧紧抱住怀里的胖娃娃,靠在椅背上喘气,好在她已经算见过世面,不会再因为他一点吓人的反应就惊恐。 “你怎么知道我跟以若在一起,你还在暗中派人监视我?” 这个问题贺今羡并没有回答,他只沉默开车,眉宇紧拢。 徐宜昭悄悄打量他,见到他这幅神色稍有惊讶,她好像还是第一次在贺今羡的脸上看到这样生气动怒的表情。 平时他除了笑盈盈之外,就是吓她的时候会冷着一张脸,再如何,也很少会出现这种生气的模样。 所以,他刚才不回答她的问题,是在生气? 原来就连贺今羡,生气起来也是不想理人吗? - 打听到贺臻目前所在的医院,徐欣染下午特地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心急如焚赶过去。 贺臻跟她断联好几天,最近一次联系还是今早,他单方面发来解除婚约的消息。 她当时很震惊,不断拨打贺臻的电话想要他给自己一个解除婚约的解释,但贺臻始终不接听。 她不得已找好几个人问了,才知道贺臻昨天右手意外折了,目前正在住院。 她赶到医院时,贺臻所在的vip病房里有人在探病。 徐欣染便在门外没进去,她隐约听到了贺爷爷跟贺奶奶的声音。 似乎在问起贺臻是怎么受伤的。 贺臻一律不答,被问得实在不耐烦了,就随口说自己撞到了墙。 “你们这么关心我,不就是看在那个人的面子上吗?根本就不是真心对我好,而且医院有医生护士照顾我,就不劳烦你们大老远跑一趟了,大热天的出门不容易,您们请回吧。” 贺臻再一次下了逐客令。 贺老爷子:“你就这样赶爷爷奶奶走?半点都不体恤我们心疼担忧你的心情?” 贺老太太拉把椅子坐过来,柔和地劝言:“阿臻啊,你怎么半点看不到爷爷奶奶的用心良苦,这二十几年爷爷奶奶不是把你疼在骨子里?整个贺家都打算留给你,你还觉得我和你爷爷对你不好?” 贺臻冷哼:“不过就是因为我身上有那个人的血而已!” 具体他们在说什么,徐欣染听不太清楚,她只感觉到两个老人家是真的被贺臻伤到了心,听到有脚步声要出来,徐欣染连忙避开。 等确定病房没人,徐欣染才敲门进去。 贺臻本以为又是贺爷爷贺奶奶,背对着门外,不悦道:“我刚说了不想看到你们,怎么还不走?” 徐欣染抱着一捧花站在病床旁,“是我。” 她声音尽量放得很柔软,很轻。 那瞬间的错觉让贺臻还以为是徐宜昭来了,他惊喜转过身,看到的却是另一张脸,很快露出失望的神色:“你怎么来了?谁告诉你我在这儿?” 徐欣染没错过他眼里的失望,压下心中苦水,她将那捧花放下,看向他打了石膏的那只右手臂,心疼问:“你的手怎么会折了?真的是是撞墙的吗?我不信。” 贺臻也看了眼自己右手,冷笑:“我告诉你是谁打断的,你能帮我报仇吗?如果不能就别问。” “你也走吧,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恐怕一会儿会说出更难听的话。” 徐欣染小心翼翼道:“你跟我说是谁伤的你,我帮你去评评理啊,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能帮你。” 贺臻听了这话只想笑,盯着她那担忧的眼神,缓慢吐出一个名字:“贺今羡。” 他眼睁睁看到徐欣染逐渐惊恐的模样,也毫不意外,笑道:“你敢吗?你知道还是他设计把昭昭从我身边夺走的吗?我知道你不敢,但如果是昭昭,她就敢。” 徐欣染沉默不语,他声线更冷:“以前喜欢我的昭昭知道我受委屈会勇敢站出来保护我,会不顾自己的身体也要救下我,如果她知道我的手是被贺今羡折断的,她同样会为了我去找贺今羡。” 但现在的徐宜昭不会了。 他的昭昭,被贺今羡夺走了。 徐欣染问他:“你愿意跟我结婚,就是为了故意找机会接近昭昭对吗?” “对。”贺臻回答地毫不犹豫。 徐欣染露出笑容,眼里也没半分意外:“我就知道。你平时对我完全不理不睬,只有昭昭回徐家的时候你才会主动来找我,你还知道我试婚纱找了昭昭过来,你就特地赶过来找我,贺臻,你的心思真的很好猜。” “那你知道我也在测试昭昭?”徐欣染很残忍地说:“她的确不会在意你了,贺臻,你早就从昭昭的世界里出局了。” 贺臻眉心狂跳,忍住怒意低声:“滚出去!” 徐欣染半点不退让:“我留下照顾你。” “滚!”贺臻脸色难看,眼眶通红:“我们的婚约已经解除,我跟你没半毛钱的关系了!” 知道他忽然炸毛的原因,徐欣染忍无可忍,笑着讽刺他:“贺臻,我真瞧不起你,你现在做出这幅深情的样子给谁看?你当初要是真的对昭昭心意那么坚决,会避不开我的强吻?你一个大男人会推不开我?你自己意志不坚定,就别打着深情的旗号,你那么舍不得昭昭,不过就是贪念她总是站在你这边支持你保护你,你是真的那么爱她吗?你最爱的人分明是你自己。” 贺臻:“那么瞧不起我,那就请你现在从我眼前离开!” 他眼里没有半分的心软,只有对她无尽的厌恶。 徐欣染的心像被割了一块似的疼,她强忍住泪水,最终提起椅子上的包站起来:“我明天再来看你。” - 回到颐岭别苑,刘姐等人还是不在,似乎贺今羡这段时间真的打算跟她独处。 徐宜昭跟他身后进屋,眼神朝他瞥去,他单手解开领口,再轻飘飘朝她望来:“过来。” 徐宜昭后退半步。 他眼神一冷,直接把她拉到沙发上坐在自己怀里,“看来只是让你当个挂件带你进进出出是不够的。” “你想做什么?” 贺今羡箍住她腰身,冰冷的掌心一点点从小腿滑向她的脚腕:“你要是再敢到处乱跑,那铁链,我不会再给你取下来。” “昭昭的脚腕这么漂亮,我看那铁链跟你也匹配得很,你不喜欢?” 徐宜昭惊恐地挣扎:“松开我!我才不要戴!” 那天那铁链圈在她脚腕上的阴森冰凉感,让她永生无法忘怀。 贺今羡却像是半点都感受不到她的反抗,打横抱起她回了卧室。 她又被丢在了他们的床上,腰身被箍住也来不及跑,当时被他锁起来的那层抽屉,再度被拉开。 贺今羡抽出里面的盒子,徐宜昭这才发现,这盒子里不止装了那天锁住她的铁链,还有一条很精致高级的脚链子。 她不明所以,咽了咽口水。 贺今羡那双白皙修长的手,缓慢拾起那条脚链,他将锁扣解开,再温柔地将脚链戴在她的脚腕处。 只是单纯的一条脚链,没有任何的绳索。 如果不是他刚才给她戴脚链的神情过于诡异,她都会以为这是贺今羡给她送的礼物。 她脚心在床单上摩挲,手指微抖,去扯那条脚链。 “别动,”贺今羡提醒她:“这条脚链除了我,没人能解开。” 徐宜昭不信他的话,自己闷头找锁扣的开关,学着他刚才的方式去打开,但那锁扣却半晌都无动于衷。 “怎么会?” 她用力拉扯了几下,又甩了甩脚腕,脚链随着她的动作发出了铃铃声响。 徐宜昭这才注意到链条的侧边位置那有一个类似小铁盒的挂坠,乍一看以为是装饰品。 刚才发出的铃铛声就是出自这儿?这里面装的是铃铛吗?她想要掰开看看,还是没办法,那玩意坚硬无比。 见她细眉紧蹙,贺今羡就着拥抱她的姿势,将她整个身躯拢在怀里,柔声轻语:“这条脚链是跟那铁链一起为你定制的,喜欢么?” 徐宜昭眼睫轻微抖动:“这个是起什么作用?” 如果只是给她装饰用的话,贺今羡刚才为什么会有那样诡异的态度。 贺今羡把她掐腰抱起来,扭转了个姿势,与他面对面。 她稍微动弹了下,那铃铛声便跟着响动,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下,平添一种阴森的暧昧。 徐宜昭后知后觉,身子都下意识地发抖。 贺今羡望着她笑,黑眸沁着异于常人的兴奋:“没错,就是这个作用。” “声音好听么?” 徐宜昭喉咙似乎被恐惧堵住,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贺今羡睨她抖动的睫毛,俯身去亲吻她:“很早就想让昭昭试试,让你戴着这条能发出清脆悦耳铃铛声的脚链跟我做,是一种什么感觉。” 他的吻含住她唇瓣,徐宜昭反应过来,如惊弓之鸟推搡,他感受到她的反抗,眼底的戾气瞬间爆开,单手按住她的后颈,逼得她无路可退。 血腥味在唇齿间交缠,徐宜昭用力咬他的唇瓣,他像感知不到痛觉,仍是吮.吸着,用舌尖舔她唇上的血,含.弄她已经颤到自己无法掌控的舌尖。手掌心从后颈挪至她脸颊,温柔地爱抚。 徐宜昭打了个寒颤,愤怒和恐惧的加持下再也抑制不住开始发疯:“变态!我不要戴这个,给我摘下来!” 贺今羡捧住她的脸,温柔得像世上最好的爱人,耐心地用吻安抚她:“铁链和戴有铃铛的脚链,你自己选择。” “如果是以前,你可以都不要,但是昭昭,从你选择伤我的心,要永远离开我的那一秒起,你就不再有这种特权。” 徐宜昭崩溃大哭,泪珠像连成串的豆子不断滑落:“我恨你!” 她空出来的那只手,用力甩了贺今羡一巴掌。 他的脸被打得一偏,白皙的脸颊明显落下一道手掌印。 空气静了两秒。 打了还是不解气,因为贺今羡还是那副凉薄到毫不动摇的模样,让徐宜昭彻底感受到绝望。 她果然没有看清过贺今羡,他就是个可怕到,她应该马上逃离的男人。 她短暂的二十三年人生里,从没经历过这么绝望的一切,愤怒和恐惧已经无法精准地描绘出她现在的心情。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面临这些。 而眼前这个男人,不久前还口口声声说爱她。 爱她,就是这样对待她的吗? “贺今羡,你根本不是在爱我!你这种爱我也承受不起,你放过我吧。” 她捂着脸,泪水从指缝流下来,哭到肩膀都在发颤,她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贺今羡仍是衔着笑的面容,眼底却像是被风浪席卷后的荒凉:“可是怎么办昭昭,我这颗心装的都是你,放你走,我怎么活?” “你掌控着我,不如由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好不好?” 第45章 第45章 徐宜昭心神稍怔。 眼尾的泪珠啪地滑落,她眨了眨微沉的眼皮。 面前男人用那样悲凉的眼神看着她,他眼里破碎的光芒硬生生钻进她的心脏,一瞬间她心脏也疼得厉害。 她忍不住在想,是不是她出现在贺家从始至终都是错误的。 如果她不出现在贺家,贺今羡跟贺臻的养父子关系也不会恶化。 贺今羡也不会把自己折磨成这幅模样。 他现在半点都不像她在贺家认识的贺叔叔,他好像真的把自己困在离不开她的恐惧当中,为此,也用尽极端手段。 如果她不出现在贺家,她现在也不会活得这么痛苦纠结。 徐宜昭眼眶酸胀,没忍住又落下一行泪。 温热的唇瓣吻住她脸颊的泪珠,贺今羡双手捧起她脸庞:“想要我们的关系正常很简单,只要昭昭不提出离婚,不离开我就好。” “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徐宜昭吸了吸鼻子,鼻尖泛红。 她滚了滚干涩的喉咙,开口时,声线嘶哑:“真的只是这样,你就会正常吗?” 贺今羡嗯了声。 但出乎意料的,徐宜昭也褪去刚才的崩溃,似乎在短时间整理好心情,格外平静:“那好,我答应你。” “我不会再提离婚,也不离开你。” 贺今羡许久没说话,眼底也仍旧毫无波澜,她也摸不清他这会儿在想什么,他向来心思深沉,没人能够看得透。 徐宜昭主动握住他宽大的掌心,把左腿挪上前,委屈的眸光看向自己脚腕处,“我什么都听你的,但你能不能把这个取下来,我不喜欢这个铃铛声。” 贺今羡掌心握住她小腿,眼睫低语:“哪里不好了?” 徐宜昭小声说:“很诡异,动一下它就会响,有种时时刻刻会被人知道动向的感觉。” “铃铛可以摘,但这条脚链戴着好么?” 贺今羡抬起头,幽深黑沉的眼睛勾着笑意,温柔地提出请求:“这已经是我的让步了,我们一人让一步,好不好?” 见她仍旧不安想要拒绝,他贴过来吻她,一下又一下,哄着,诱着,黏糊的语调里又有几分撒娇的口吻:“这条脚链是老公特地为你定制的饰品,它除了好看,没别的意思。” 真的只是这样吗?徐宜昭犹豫不决,见他正在低头摘那几颗铃铛,她再抬起已经没有铃铛的脚链晃了几下,果然没有任何声响了。 没了铃铛声,那条脚链在她看来的确是个很符合她审美的装饰品。 想了想,便也没太排斥。 - 当陈以若接到徐宜昭打来的电话时,愣了好几秒才接听:“昭昭,你怎么忽然跟我联络了?贺叔叔把手机还你了?” 徐宜昭轻声:“嗯,我们谈好了。” 她背靠在阳台上吹风,低声道:“他说只要我不提出离婚,不离开他,就不会再限制我的自由,监控我。” 陈以若:“你信他?而且你不是很想离婚么?就这样妥协了?” 徐宜昭大概讲了下今晚跟贺今羡的谈话,“对了,我断联这几天,应该没什么事发生吧?” 陈以若想了想,还真发生了事儿:“贺臻右手断了正在住院,听说他还要求解除跟徐欣染的婚约,贺爷爷已经去徐家道过歉了。” “手断了?”徐宜昭惊讶问:“是出了什么意外么?” 陈以若说她也不清楚:“他没告诉任何人是怎么折的,应该是意外吧,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啊,我看他这几个月都要老老实实了。” “对了昭昭,我五天后要去萧山玩,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记得提前找我。” “嗯。” 电话挂断后,徐宜昭站在原地发呆几分钟,还在困惑贺臻好端端右手折了的事。 如果只是简单折了手,或许还真有可能只是意外,但他跟徐欣染解除婚约的事也一并而来,可能这其中是有什么关联。 联想到她得知贺今羡骗她的事,就是贺臻捅穿的。 或许…… 换做以前她绝对不会这样恶意揣测贺今羡,但她现在已经见识过他太多没有人性的一面,贺臻揭穿真相迫使她提出离婚,贺今羡一怒之下把贺臻的手折了,这似乎也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 她很快收拾好下楼。 刚走到客厅那,就闻到一股很浓郁的鸡汤醇香。 她连忙朝厨房走去。 贺今羡站在灶台前,背影挺拔高挑,简约的围裙细带勾勒出他的窄腰,就是这样普通的家居服都能被他的气质衬得清雅不俗。 徐宜昭看呆了几秒,因为她从没见过贺今羡下厨的模样,光看这背影,好有人夫感…… 她心莫名一跳,很快又恢复如常:“你在炖鸡汤么?” 贺今羡回首,面上挂着淡笑:“昭昭过来。” 徐宜昭绕过台子走到他身侧,他舀了小半碗鸡汤,等吹到不烫了才喂给她喝:“尝尝味道。” 她低头喝了半口,鸡汤的鲜甜味在她唇齿间弥漫,面露惊喜:“好好喝,味道也刚刚好。我一直忘了问你,你怎么还会厨艺啊,平时在贺家还有这里,不都是有厨师嘛?” 他目光凝在她水润的唇上,黑眸微深:“你的老公能力很强,做饭而已,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 “……”又在夸奖自己,她无奈笑笑。 贺今羡:“我特地问过罗医生,她说你身子虚,除了平时多晒太阳和健身之外,平时更要按时吃饭,食量不可以太小。” 徐宜昭放下汤匙,垂睫:“我平时没什么胃口,以后尽量多吃点儿吧。” 贺今羡正在看火候,眼里倒映出火光,似不经意问:“昭昭小时候是徐奶奶照顾你比较多?” “嗯。”徐宜昭回忆道:“我两岁时母亲病逝了,之后就是奶奶抚养我长大。” “喜欢吃板栗,是奶奶的拿手菜?” 徐宜昭抬眸,看向他温润的侧脸。 他并没有看她,神色极其平静,她内心意外他怎么会知道的,她从没跟他说过,甚至他上次问起来,她也是抗拒回答的。 “嗯……”没忍住,徐宜昭还是问出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贺今羡浅笑:“推断出来的。” 她是个很简单,对他而言也极其容易看穿的女孩,非必要,他不想把他们之间的矛盾直接摊开在明面上。 她非要这样演,他也乐意奉陪。 晚餐是很简单的三菜一汤,其中一道小青菜还是徐宜昭亲自下厨。 贺今羡尝了口她炒的小青菜,她满眼期盼问:“味道怎么样?” 他面不改色,笑着说:“挺好的,把青菜最原始的味道保存得很好。” 这么高的评价?徐宜昭登时喜笑颜开,清了清嗓子,自己也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嚼了两下,她脸色微变,最终勉强咽下去。 回想刚才贺今羡的那句点评。 他可真会损人。 什么叫把青菜最原始的味道保存得很好,不就是说她没放盐吗? 贺今羡:“吃清淡点儿也好,盐吃多了伤身。” 徐宜昭抿抿唇,又主动夹了一筷子。 见她强忍着吃下去,贺今羡蹙眉阻止她:“吃不下就别勉强自己。” “才不勉强,我自己炒的,我自己解决。可不能浪费粮食。” “昭昭有这样的想法,那我可得奉陪了。”贺今羡也夹了一筷子到自己碗里。 一小盘没放盐的小青菜就这样被解决。 晚上洗漱完,贺今羡刚把她搂到怀里,有什么话想说时,他的手机却响了。 徐宜昭下意识瞥去一眼,见来电备注是——luna luna就是那名国际婚纱设计师,也是贺今羡的好友。 贺今羡:“我去接个电话,你累了就先睡。” “嗯。”徐宜昭很听话拥被躺下,听到脚步声朝阳台走去,发现甚至贺今羡还特地把阳台的门关上,似乎生怕她听到什么通话内容。 这大晚上的,luna打电话给他干什么? 听luna这个名字,应该是个女孩子。 徐宜昭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在她快要睡着时,身后贴上了一俱温热的胸膛。 她习惯性地翻身,主动搂住他的窄腰,闭着眼迷迷糊糊问:“电话打完了?” “嗯。”他掌心顺着她乌黑的长发,“还在等我?” 徐宜昭意识沉沉嗯了声。 贺今羡唇角勾起:“这么乖啊?昭昭态度变这么快,我可有点不放心呢。” 这句话一下把徐宜昭惊醒,她睁眼就看到贺今羡在对她笑,笑意淡淡的,那双黑眸深不见底,情绪教人看不清。 她抿抿唇,在心里已经打好草稿,贺今羡便又说:“不过昭昭答应我不会离婚,不会离开我,那我就信你。” “昭昭不会骗我的,对么?” “嗯……”她抱着他腰的手指蜷缩了几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贺今羡都没错过,他眉眼微压,脸俯下来吻她额头:“刚接到朋友的电话,是关于后天我要去伦敦的事。” 徐宜昭问:“你在伦敦的工作吗?” 他说:“不是,私人行程。” “那……”徐宜昭小心谨慎问:“我也要去么?” 毕竟他说过,他去哪儿她也要去哪儿。 贺今羡摸着她额角,柔声说:“不了,你好好留在京市玩,我过去大概就三天时间。” 徐宜昭:“为什么不带我去了?” 贺今羡眉梢一挑,“昭昭是发现自己离不开我了?” 徐宜昭连忙反驳:“才不是。” 反驳出口才发现自己反应太过,又连忙找补,“不是,你前两天那样,我以为……” 贺今羡慢声低语,打断她的解释:“我们之间是该分开几天,也让彼此都好好冷静冷静。” “昭昭,等我从伦敦回来后,希望我们能正式地,好好谈一谈我们的婚姻该怎么进行下去。” “当然,我想得到什么样的回答,你应该知道。” 徐宜昭垂睫。 她知道。 但她给不了他想要的回答。 - 阳光通过窗帘缝隙映入室内,徐宜昭睁眼醒来时,整个卧室只有她一个人。 今天应该是贺今羡飞往伦敦的日子,她醒来就没看见他,就连床旁边都没有温度,看来走了很久。 昨晚她还说要去送机,他竟然就自己走了? 徐宜昭心口闷闷地坐起身,看到床头柜上贺今羡有留给她一张纸条。 ——早餐给你做好了,如果凉了,自己在微波炉里热一热。 字体潇洒,遒劲有力。 她垂眸看了片刻,下床去拉开窗帘,迎接清晨的微风。 贺今羡去伦敦三天。 等他回国后,她就要给他一个答复了。 她静静地站在阳台上吹风,像个没有知觉的稻草人。 直到电话响了,才拉回她飘忽的思绪。 是陈以若来电。 “喂,以若。” “昭昭,你需要的都给你安排好了,你确定都想好了吗?” “嗯。”她轻柔的语调融进风里。 陈以若道:“你不怕他还在暗中找人监视你?” “不会了,我确定没有。”徐宜昭说:“我还要去一趟雁溪。” 她要是想跟贺今羡离婚,还是需要一个有分量的人帮忙。 戚奶奶应该是最理解她心情的人。 她也是实在走投无路了。 徐宜昭的开车技术不是太熟练,陈以若就安排了自家司机带她。 傍晚才抵达雁溪,夏季的傍晚天色还很亮,戚奶奶就着光线在廊下剥玉米粒,直到一道阴影笼罩下来,专心致志的戚奶奶这才抬起头。 眼前出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戚奶奶面露惊喜,“昭昭,你怎么来雁溪了?” “今羡也跟你一起来了?” 戚奶奶脸上笑容都收不住,一脸希冀朝她身后看去,徐宜昭轻声说:“奶奶,是我一个人来的,他出国几天办事了。” 贺今羡没来,戚奶奶有点失望,但还是很高兴徐宜昭来找她:“不过这大热天的,你怎么自己过来了?来,奶奶中午才煮了一锅绿豆红薯汤,我盛一晚给你喝啊。” 徐宜昭乖巧跟戚奶奶去了厨房,她捧着一碗喝到快见底的绿豆红薯汤,笑容甜滋滋:“真好喝啊!” 戚奶奶眉眼弯弯朝她笑:“喜欢就多喝点儿,这大夏天的还是要喝点绿豆汤才觉得不白活啊。” “好嘞,那我就再喝一碗!” 两人在客厅边喝绿豆红薯汤,边聊着天。 戚奶奶见她两碗都见底了,才笑着问:“你来找奶奶,不单纯是来看望我的吧?说吧,是有什么事?” 徐宜昭把碗放下,在心里斟酌用词,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犹豫又犹豫,又想着,既然来都来了,又何必要做出这样犹豫不决的样子:“我的确找您有事,是这样的……” 她把自己这几天跟贺今羡发生的事都说了。 “我只想麻烦您,等他回来时,能劝他跟我离婚。” 她低着头,声音哽咽:“我也是没办法了。” 戚奶奶面色沉重,“今羡竟然做到这个地步了?” “但是奶奶也实话告诉你,即便是奶奶的话他也不会听的,你来找我其实没什么用。”戚奶奶见她眼眶含泪,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认真问她:“你就真的那么想要离婚?” “结婚也有半年了,昭昭对今羡真的就没半点夫妻感情?” 夫妻感情么?她对贺今羡那些捉摸不清的感情,早就在她得知他欺骗她,又一次次压迫她,还把关起来,锁起来的时候几乎耗尽了。 她心乱如麻,根本就理不清自己对贺今羡什么感情,但只有一个念头,她无比清晰。 她必须要跟贺今羡离婚,她必须离开。 她的存在一直都是错误,要是再这样下去,贺今羡跟贺臻的养父子关系会更加恶化,她在其中也很难做人。 况且,她也实在承受不起,贺今羡这种非正常人一样的爱意。 戚奶奶听完她的心里话,一时也很感慨,要说不理解她也不可能,今羡跟阿臻都是她养大的孩子,她最不希望那两人彻底反目成仇,可是要帮昭昭跟今羡离婚,也同样是在伤害今羡。 “这样吧,你们离婚的事肯定没那么容易,你要是实在觉得跟他相处很累,很窒息,你自己先出去散散心,也许你们分开一段时间,你就能看得清楚了。” “有时候逼得太急,太紧,反而会让当事人深陷泥团。” “至于离婚的事,”戚奶奶沉声:“奶奶只能说帮你跟今羡提一提,但我不会勉强他的,具体能不能离,还是你们之间的问题。” 徐宜昭感激道谢。 戚奶奶又问起,“接下来你打算去哪儿?” 徐宜昭目光一扫这座庄园,内心无比艳羡,轻声道:“我长这么大还没独自外出过,我想出去旅游,也到处去看看,具体的行程我朋友也帮我安排好了。” 戚奶奶很支持她到处去看看,不过对她的人身安全很不放心,她再三保证找的朋友都是值得信任的。 恰逢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 是贺今羡来了电话。 这时候他应该是刚下飞机抵达伦敦。 徐宜昭早就做足了准备,她跟戚奶奶说了声,便找了一面白墙的角落去接这通视屏电话。 贺今羡在车里,后背是真皮座椅,他坐了长途飞机外貌却看不出半点疲惫,仍旧斯文儒雅。 他长指搭在锁骨上,边解开两颗扣子,边望着屏幕里的女孩,眉眼衔笑:“我不在家,你有没有到处乱跑?” 声音都带着浅薄的笑意,配着他正在解开领口的动作食用,格外色.气性感。 徐宜昭紧张到频繁眨眼:“我,我很乖的,一直在家里。” 贺今羡盯着她,笑容宠溺:“我说要你别乱跑,可没说要关着你,我不在家的这几天,你想去找朋友都行。” “不过——”他语气一顿,尾音有点寒凉。 徐宜昭做贼心虚,被他这个停顿吓了一跳,心慌地停了一拍,看他。 他拖着腔调,似不经意问:“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是隐瞒老公做了什么坏事?” 徐宜昭还没来得及解释,他便自顾自答:“让我猜猜,是不是又偷偷跑了?” 徐宜昭连忙说没有,尽管她尽量把语气维持平静,但轻微的颤抖还是透露出她的不正常。 贺今羡笑弯了眼:“果然有问题。” “昭昭,把镜头转过去,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在我们家里。” 她正在雁溪,这里的一草一木,贺今羡都无比熟悉,怎么能给他看。 徐宜昭背脊都绷直了,后背紧紧贴着墙面,屏幕里的男人意味深长还在盯着她的脸,但她此刻已经快要绷不住了。 他还是那样,松弛地望着她笑,那双漆黑的眼眸像隔着屏幕将她锁住。 明明相隔这么远,也知道他不可能通过屏幕钻进来,但这样当着他的面撒谎,徐宜昭还是紧张不已,心脏快要跳出来的感受,她总算明白。 手掌心都快把墙皮抠下来了。 徐宜昭不动声色吐出气息,收拾好情绪,问他:“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么?我都说了我很乖。” 语气有点不满,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她在生气。 贺今羡被她可爱到,笑声低醇:“好了好了,逗你玩呢,这就生气了?” 徐宜昭把脸撇过去不肯理他。 他望着屏幕里她气鼓鼓的脸庞,没忍住轻轻戳了下,不满这种摸不到实体的感觉,轻微叹气:“真的只是逗你,我实在是太想你了,刚下飞机就想看你。” “我也后悔了。” “后悔什么?”徐宜昭靠着墙壁,小声嘟囔。 贺今羡唇角微微勾起:“后悔没把你也带过来,我好像比我想象中,还要离不开你。” 徐宜昭的心猝不及防漏了一拍。 他总是很直白说出这些话,尽管听过很多次,她还是会紧张,以至于眼眶不知觉泛红。 这一秒她忍不住在想,如果他们是在正常关系下认识,相爱,结婚,该多好? 那么,他也不会采用那样偏激的做法,他们在一起也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怎么不说话了?”贺今羡背脊往后一靠,目光舍不得从屏幕挪开:“是哪里不舒服了?” 徐宜昭垂睫,遮住眼里的水光:“没有……” 贺今羡压住摸她脸颊的冲动,轻微叹息:“我大概要三天后才回国……” 他后面说的什么,徐宜昭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因为已经策划好离开他的方法,心里藏着这样的秘密,又在这样欺骗他,根本就没办法好好聊天。 紧张又害怕的驱使,使她手掌心都在不断冒汗。 徐宜昭忽然想起陈以若的话,又问:“你上次说没再派人私下监视我,是真的么?” “嗯,”贺今羡笑问:“怎么忽然说这个,是有人在监视你?” “没有。”徐宜昭弯唇笑,内心也觉得无比轻松。 她的目光忽然被他左手食指的那枚戒指吸引,好奇问他:“你为什么会戴这枚戒指,我也从没见你换过。” 如果只是装饰品的话,应该会换很多款式才对,但贺今羡从没换过,一直都是戴的那枚戒指。 贺今羡神色倦怠地转了转戒指:“你想知道?” 他眉眼勾着她,里头浸满笑意。 徐宜昭顿住,又摇头:“算了,忽然不想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答案不是她能承受得起。 贺今羡也没继续追着这话题,“你那边到晚上了吧?晚上我会让刘姐回颐岭别苑照顾你……” 话没说完,徐宜昭就匆忙打断:“不用了,就两天而已,而且我也跟你学会了两道菜,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 贺今羡想起什么,笑了声:“没放盐的青菜?” 徐宜昭脸庞微红:“我那次是忘了!” “好了,不逗你,等老公回来给你煲你喜欢的板栗鸡汤喝。” 徐宜昭没应,她目光紧盯着屏幕里的男人。 看了又看,还是觉得他实在是好看,就连在屏幕里都没有剥削他半分的好看,大抵是在车内光线不太好,镜头里的贺今羡比起平常的儒雅,此时更多了几分性感和禁欲,张力都快要冲出屏幕。 “我这边有点事要处理,先挂断了。” 最先提出挂断的是贺今羡,徐宜昭也没想到。 她慢半拍说了句拜拜,眼睁睁看着贺今羡在那头,毫不留念的按了结束按钮。 她想,要是贺今羡知道她跑了,也许不会这么快就挂断电话吧。 刚才还鲜活的人就这样从屏幕上消失,忽然觉得像变成了一团捉不住的雾。 等下次再见面,可能要很久了。 到那时候,就是他们正式离婚的场景。 - 伦敦。 电话挂断,贺今羡脸上温柔的笑意也同时褪去,紧接,眼里沁了层让人心尖发颤的凛冽寒霜。 车内的气压低到让副驾驶的张言铭都浑身发凉。没人比他还清楚,刚才通话时贺先生笑得多宠溺,车内的氛围便有多让人承受不住的阴森。 与此同时,另一支手机响了。 张言铭双手将手机递上前。 贺今羡伸手接过,按下接听。 那边的人还没开口说话,他已慢声启唇:“跑了吗。” 不是疑问。 听筒那边的人似乎也惊了一下,才回答道:“是的,太太的定位显示离开了京市,正在雁溪。” 贺今羡半边面容隐在暗处,唇角勾起寒浸浸的笑:“让她跑。不去外面吃点儿苦,怎么会知道我的身边才是她的港湾。” 第46章 第46章 徐宜昭到夜里跟戚奶奶打过了招呼才离开雁溪,而后车子一路朝宣阳市开往,那是一个距离雁溪不远的南方城市。 至于离开的第一站为什么会选择宣阳,这也是有原因的。 徐宜昭从出生起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几乎没有独自离开过京市,她自小被困在家中,多数情况下都是自娱自乐,她看过许多书,而闲暇时,最爱翻阅的便是各地的风景。 她曾经阅读过一篇文章,文章中某处景点便是参考了宣阳。 宣阳市有个很小众的古风小镇,名叫浣灵。 虽算不上很出名,但当地的风土人情令她向往已久。 也是正巧,陈以若有个认识的朋友就在浣灵。 司机将她送达浣灵时,已是晚上二十三点。 老远便看到有辆白色的小轿车在等候,徐宜昭下车过去,那辆车子驾驶座的人也朝她走来。 女生身穿连体的修身长裙,勾勒出她纤细健康的身材,一头乌黑的长发,发顶上挂着一副墨镜,整体给人的感觉很舒展,松弛。 她眉眼生得亲切,笑容更是像暖阳一样吸引人,还没走近便激动地朝徐宜昭招手:“你就是昭昭吧?你好,我是陈以若的朋友,我叫梁凝,你叫我凝凝就好。” 梁凝性子活泼张扬,也很自来熟,一来就挽住徐宜昭拉她上车:“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住的地方,听以若说你打算先在浣灵先住一段时间啊?要住多久?平时想要什么活动?你都可以告诉我,我全部给你安排好。” 徐宜昭招架不住她的热情,笑了几声连忙说:“我想先去当地看看。” 梁凝已经发动车子,边开车边说:“那就跟着我混吧,浣灵可是我的地盘呢,我家在那开民宿的,不少游客都在我家那民宿居住,我给你也安排好了一个宅院,你暂时先在那住着就好。” “好啊。”徐宜昭感激道:“不过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平时是怎样就怎样就好。” 梁凝对她实在热情了,可能因为她是开民宿的,习惯性这样亲切对待游客?她还觉得挺暖的,毕竟她性子太内向,加上又是第一次外出,对外面的世界有很多的不了解,有梁凝这样事事帮助她,她也觉得没那么大压力。 大约开了二十多分钟,才抵达梁凝家里开的民宿。 她为徐宜昭特别准备的住所,是在她家民宿附近的房子,装修是田园风格,外面还有一个小院子。 当落地浣灵后,徐宜昭就很明显能感觉到这里跟京市那样的繁华大都市的不同之处,首先较为安宁,空气也更加清新,晚风吹拂时就连这样炎热的夏季都有冰凉感,像透明的冰丝划过肌肤。 梁凝拖着徐宜昭的行李箱下来,徐宜昭见状连忙去接,“我自己来吧。” 梁凝赶忙抢过去,“我来就行,你看着这么瘦怎么搬得动?” 徐宜昭说什么都不肯,“真的不用了,麻烦你我都很不好意思,这点小事我可以做到。” 两人在门口因为一个行李箱拉来拉去,最终还是梁凝妥协,她用钥匙开了院子的门带徐宜昭进去,随便介绍了一下环境:“现在太晚了,你先去洗洗休息吧,明天我再带你在浣灵熟悉一下环境,我们这的美景可是很多网红景点都不曾有的,保准你会爱上这里。” 徐宜昭说好。 目送梁凝离开后,她回屋把行李箱放好,独自坐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她再掏出自己的新手机,插上新的电话卡。 本想拨通陈以若的电话,跟她说自己已经跟她朋友见面了,但又考虑到这样会影响到她。 毕竟她是隐瞒贺今羡跑出来的,等他回国得知她不见了,定会来找她。 以贺今羡的办事能力,找到自己完全不用意外,但这也并不代表她就要傻乎乎呆在原地,等他来把她抓回去。 所以,她还是要尽自己所能避开他,她把之前的手机和电话卡都留在了雁溪。 既然已经打算有个新的开始,她身边的所有东西都要换新的。 整理好行李箱和床铺后,徐宜昭苏浴室放了热水,舟车劳顿一整天,她总算有时间可以享受一下泡澡的滋味。 热水雾气升腾,整个浴室如同仙境。 她伸出左腿,打算先探一下水温,这时,视线忽然被脚腕上的那条脚链吸引。 这是贺今羡送她的…… 离开京市后,她没有带上任何属于贺今羡的东西,唯独这条脚链。 因为她试过很多办法,无论是用刀子割,还是用东西砸,这条脚链无论如何都不能从她脚腕取下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这么坚硬。 如果不是外表过于美观,实实在在是一条脚链的设计,也没捆绑起来的链条,不然她甚至会觉得这是贺今羡采用了什么特殊材质给她制作的镣铐。 应该不是吧? 但是想到这,她后背骤然一寒,大夏天的竟然觉得很冷。 怎么又想到贺今羡了。 徐宜昭心烦地踢了一脚热水,溅起的水花落在自己身上,才总算找回清醒。 一夜无梦。 初次独自在外地睡觉,竟然没有徐宜昭想象中那般恐惧。 泡澡过后,她沾床便睡着了,整晚睡得很香。 次日清早阳光通过窗帘照入室内,这间卧室装的不是遮光窗帘。 才早上七点,徐宜昭就被刺眼的阳光弄醒,没多久,梁凝便找了过来。 梁凝今儿换了身夏日运动套装,进屋见徐宜昭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懒洋洋坐在床上,笑容爽朗:“早啊昭昭,赶快起床吧,咱们浣灵清早的空气最清新了,我带你去晨跑。” “……”徐宜昭慢吞吞地哦了声,从行李箱里翻出自己的运动服。 她做梦都没想到,来到浣灵竟然比自己在京市还要辛苦,大清早还没完全睡醒就被抓去晨跑。 她跑得浑身冒汗,脸色红润,脚步发软的程度,梁凝才肯放过她。 晨跑过后,梁凝带徐宜昭来到一家早餐店,她跟老板很相熟,一来就直接点了很多特色早点。 梁凝在跟老板娘聊天,而徐宜昭则坐在一旁拼命喘气。 她太累了。 跑这么久,体力根本不支。 就在这时,有个店员端了一盘早餐过来,随手把一瓶牛奶放在徐宜昭面前。 徐宜昭累得眼冒金星,看也没看清楚,就把那瓶牛奶拿起来,正要拧开瓶盖时被梁凝眼尖发现。 梁凝脸色大变,连忙把她手中的牛奶夺过来,“你不是不能喝牛奶?” 徐宜昭张了张唇,讪讪道:“我没看清,我还以为那是豆浆。” 梁凝无奈笑道:“你可小心点啊,要是过敏不是小事。” 徐宜昭嗯了声,望向梁凝美丽的面容,好奇问:“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对牛奶过敏啊?” 梁凝愣了须臾,面对徐宜昭一脸单纯求解的模样,不知觉说话都有点打结:“啊……那个,是以若告诉我的,毕竟她拜托我照顾你嘛。” “这样啊。”徐宜昭也没多想。 吃完早餐,梁凝带徐宜昭去了自己家开的民宿,边走边给她介绍说:“咱们浣灵虽然不是网红景点,不过也小有人气,每年暑假来这里玩的学生尤其多。” 梁凝笑容满面指着前边那几个结伴出来玩的大学生,“喏,那几个小姑娘估计要到夜里才回来呢。” 徐宜昭问:“她们白天都是去哪儿玩呢?” 梁凝说:“再往前走十分钟左右有一条湖,白天会有游客乘船游湖赏景,岸边还有很多中国古风的活动,有人弹奏古筝,有人跳中国舞,还有不少角色扮演戏剧的,大约到早上10点开始前边就特别热闹,可以玩一整天都不会腻了,到了晚上还可以放花灯玩。” “很多大学生会换上古装在这里体验古代的氛围,现在的人走到哪拍到哪,尤其咱们这氛围好很适合出片,所以这里还会有人负责化古风妆,白天虽然也热闹,但其实浣灵到晚上会更有趣,等晚点我带你一起过去玩。” 梁凝家开的民宿装修很温馨,进来便是古时候的院落,瞬间就使人身临其境,有种自己穿越到古代的既视感。 “对了昭昭,你要是哪里不舒服要及时跟我说,我家里有人是学医的,可以多关照关照你。” 徐宜昭点头说好,又道:“你要是很忙可以去招呼别人,我没事的。” 梁凝家的民宿的确很忙碌,从她进来为止,她就没见有员工停下来,工作台的电话也是不断响。 “我能有什么忙的,少东家就负责玩,这次我的任务就是负责照顾你。” 有点过于热情了,热情得像是对待老板娘一样,徐宜昭内心忍不住嘀咕,但也没再推拒。 她注意到有人在廊下用篾条编东西,好奇拉着梁凝过去。 梁凝便给她介绍说:“这是我们当地人游湖时会戴的斗笠,因为我们这时常下雨,在船上戴斗笠会比较方便,而且因为手工很好,编出来的斗笠外观极其精致,不少游客离开前都会买几顶回家。” 徐宜昭蹲在地上看那人编斗笠。 不算柔软的篾条在这位师傅的手上灵活到就像棉絮一样柔软丝滑,他的手随便穿了几下就能编出纹路,十几分钟便完成一个斗笠。 徐宜昭忍不住惊叹,她之前有在书上阅读过关于斗笠的描写。 当代社会,斗笠其实并不是日常能用得上的工具,但她却对其很感兴趣,那会看书的时候她就很想实践实践,想亲自体验一把编制斗笠的经历。 她睁着星星眼,满脸期盼问这位师傅:“请问您能教我编一个吗?” 那师傅看她生得面善,又是真心对斗笠感兴趣,也没有拒绝她,“可以是可以,不过编这个很辛苦,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没一会肯定就会磨出泡,你确定想学?” “很想!”徐宜昭郑重点头。 梁凝欲言又止,见徐宜昭对斗笠的兴趣不是假的,也不忍心了,只好也拜托师傅说:“那你教她个简单的编法吧。” 随后趁徐宜昭不注意打了个眼色,小声叮嘱:“别太复杂了,把她手磨坏了不好。” 师傅似懂非懂,按照少东家的提示,教给徐宜昭最简单的编斗笠方法。 徐宜昭坐在廊下,一步又一步按照步骤进行。 梁凝干脆也拉了把板凳坐在徐宜昭对面看她,想起什么,她又掏出手机录了条视频。 许是镜头怼的太明显,就连正在认真学习编斗笠的徐宜昭都吸引到,她抬眸朝梁凝浅笑:“你在录我么?” 梁凝轻咳一声,笑道:“对,看到仙女在编斗笠实在被震撼到,就没忍住,我可以录吗?昭昭。” 徐宜昭被她夸得脸红,声音轻柔:“可以,不过你别发给别人,也别发网上了。” 梁凝说:“好。” - 霍宗沐的设计出了差错,就比贺今羡先到达伦敦,等把自己的私事解决了,才有空带贺今羡去自己的公寓。 看着面前这个脸庞上被岁月痕迹模糊了面容的女人,就连贺今羡也困惑了几秒。 但他细细分辨后,也认出这女人的眉眼依稀有自己少时见过的模样,还有几分贺臻的长相。 确定是贺臻的生母,罗雪。 当初罗雪生下贺臻后便跟家里人去了美国,自此便多年都没回过祖国,贺家也半点没打听过罗雪的消息,毕竟当初是罗雪选择不要贺臻的,贺家自然也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瓜葛。 但贺今羡从打定主意把徐宜昭夺过来起,就已经在规划怎么处理贺臻了。 他不可能一直跟贺臻维持养父子的关系。 寻找贺臻的生母,是他一年前的决定。他当初便拜托了时常在国外居住的霍宗沐帮他留意,才总算在上个月寻到了罗雪的踪迹。 罗雪这二十多年间家庭发生很大的变故,她的父母都在十年前去世,而她在国外结过三次婚,三任婚姻都极其不幸。 第一任丈夫是父母朋友牵线搭桥,夫妻关系不和睦,最终离婚。 第二任两人真心相爱,可惜男方英年早逝。 第三任是她父母亲自给她找的男人,家庭条件最好,奈何嫁过去了才知道对方是瘾君子还家暴。 也是因为第三任丈夫,她常年受尽折磨,上个月才费尽心思逃出来,要被丈夫抓到时被霍沐宗意外撞见,趁机把她带到自己的公寓藏起来。 许是第三任丈夫带给她太大的心理阴影,她现在看到男人都觉得极其恐惧。 罗雪蓬头垢面,抱紧膝盖把自己缩在沙发的角落,她不敢正眼看面前的两个男人,嘴里只不断呢喃:“滚开!” 用的还是中文。 看来精神还算正常,只是受了点刺激。 贺今羡等她情绪平稳了点,才问她记不记得自己叫什么。 罗雪摇头,无论他问什么都不回应。 贺今羡垂眸打量她面上的微表情,“贺臻,你知道这个名字吗?” 不出所料,罗雪眼睫没再颤抖了,眼里浑浊的光也一瞬间凝固,但这个状态很快消失,她又恢复成神神颠颠的模样。 贺今羡给她倒了杯温水,主动递给她,声线很轻很慢:“别害怕,关于你跟你丈夫的婚姻,我可以帮你解决。” 罗雪猛地抬头,双眸睁大,整个人如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激动:“你能帮我?” 她说的中文,很流利。 贺今羡温和道:“你想摆脱那个男人并不难,但在此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还记得自己二十三年前生下的那个孩子吗?” 罗雪没吭声,手指甲都快把皮肤抓破了。 “他叫贺臻,你应该知道这个名字。” 贺今羡慢条斯理地擦拭桌上刚被她撞倒的水渍:“我可以帮你解决那个丈夫,还能把你带回国,但有一个要求,你要认回你的孩子。” 罗雪含泪哭泣,声音也口齿不清:“我抛弃了他,我怎么有脸认他!” 贺今羡淡声:“这是你的事,是向他恳求也好,恕罪也行。” “贺臻从小没有父母,你的出现或许对他而言意义非凡,他可能并没有那么憎恨你。罗雪,除了贺臻,你也没有家人了,不是吗?” 安静的室内,手机嗡嗡的震动声极其响。 贺今羡掏出手机,收到一条视频。 他放下手中的湿帕,点开。 视频播放出的画面是徐宜昭坐在廊下,她穿了身轻薄的运动装,用米白色的蕾丝带系着高挺的马尾,脖子细长,脸颊红润,凌乱的发丝随意拢在耳边,就像坠落人间的清纯小仙女。 她在认真询问身旁师傅编斗笠的步骤,听得很仔细,一步步跟着师傅的指导进行手中的工作。 阳光落在她乌黑的长发上,映出淡淡的金光。 贺今羡微抬薄薄的眼皮,视线凝在那张笑脸上挪不开。 跑了后,她瞧着倒还挺开心,他怎么愈发不是滋味了。 【报告老板,太太晨跑跑了两公里,早饭吃了两个豆沙包和一碗小馄饨和一杯豆浆,目前正在学习编斗笠。】 贺今羡沉默片刻,神色倦怠地敲下一行字:【打开视频通话,让我听她声音。】 第47章 第47章 徐宜昭上手很快,在师傅的指导下完成了第一个斗笠。 她正想要师傅点评几句,梁凝就迫不及待夸赞,“哇偶,昭昭你的手好巧啊,这么漂亮的斗笠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徐宜昭看着自己手里这个做工粗糙的斗笠,又扫了眼师傅那个精致的。 她想说什么,还是闭嘴,再去询问师傅:“您觉得我这个做的好吗?” 师傅很认真点评,“还行,你可以自己留着收藏。” 言下之意就是不能拿出去卖。 徐宜昭觉得这个点评很真实,她把自己编制的斗笠戴到头上,正要找个镜子照,梁凝就举着手机靠近,“昭昭你看我。” 徐宜昭笑着问:“你还在录视频么?” “啊,对……”梁凝目光微闪,“我帮你看看戴没戴歪,你脸对着我的镜头。” “对,就是这样,没戴歪,太漂亮了!昭昭,你也对我的镜头说几句话啊。” 徐宜昭端正好坐姿,犹豫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我要说什么啊?” 梁凝扫了眼手机屏幕,那小框框内的一张斯文冷漠的面容,被吓了一跳。 “那个,你就说,我很想你,我很喜欢你,这种话就可以了。” 徐宜昭掰了下头顶的斗笠,内心嘀咕这个还挺适合遮阳,但听到梁凝这句话后人都傻了,她呆呆地眨了眨眼,难以置信问:“确定要我跟你说这些话?” 梁凝一本正经道:“这是现在最流行的小段子,你也拍一个嘛。” 徐宜昭笑得眉眼弯弯:“你不要以为我不上网,我可没听说最近流行这个。” “你就说说嘛,求你了。”梁凝恨不得扑上去抱住徐宜昭的大腿。 在她三番两次的撒娇下,徐宜昭不得不依了她,“好吧。” 她目光盯着镜头,调整好坐姿,双手放置膝盖上摩挲了两下,在梁凝万般期盼的目光下,缓慢启唇:“我很想你。” 梁凝疯狂朝她挤眼神,示意后面还有一句。 徐宜昭无奈得不行,莫名觉得对着镜头说这些话格外的羞耻,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外放的性子,但看梁凝那表情实在太可怜了,她也不忍心抗拒。 “我……我很喜欢你。” “够了么?”徐宜昭好心问。 梁凝又悄悄看了眼屏幕,见刚才还冷着脸的男人此刻是明显被取悦到的模样,比出ok的手势。 徐宜昭继续找那师傅,要求他帮忙再指点指点细节。 梁凝很想挂断视频通话,但那边的男人似乎根本就没这方面的打算。他就这样在镜头的另一面,在徐宜昭不知情的情况下窥探她的生活。 这大热天的,梁凝莫名觉得浑身发冷。 ……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男人。 当时她是收到陈以若的拜托帮她照顾一个叫徐宜昭的女生,谁能想到临时会有人找上来,拿钱砸她,要她帮忙做事。 这种做奸细的缺德事,会折寿的吧,对她这种正直且一生行善积德的好人来说,第一反应绝对是拒绝。 奈何对方给的钱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她想拒绝,又觉得违心。 上半年她因为刷卡超额太多,目前的确是最缺钱的状态,加上她从陈以若那旁敲侧击推测出这位拿钱收买她的贺先生就是徐宜昭的丈夫,想着既然都是夫妻了,对方只是找个人暗中照顾自己老婆而已,也不算做坏事,这可能是有钱人的恶趣味。 虽然她心里对徐宜昭也很愧疚…… 梁凝正在内心百般挣扎时,才发现有个正在自家民宿居住的男大学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端了把小板凳坐在徐宜昭旁边。 她机敏地看了眼屏幕。 对面的那个男人儒雅的脸庞没什么变化,但眼底情绪明显沉了下去。 “你也喜欢编斗笠吗?”那男大学生穿着极其时尚,染了头银白色的头发,笑容阳光朝气:“我在这住了好几天,也跟师傅学了几手,你要是对斗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教你哦。” 徐宜昭打量他一眼,注意到他手指上的确有明显的划痕,就知道他没有撒谎,“那你可以教我吗?我总是麻烦师傅也挺不好意思的。” 男大学生爽快道:“当然可以,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钟义。” 徐宜昭歪着头看他:“钟义?忠义?” 钟义愣住,笑声悦耳动听:“可以这样,你呢,你叫什么?” “徐宜昭。” 这两人似乎很投缘,自我介绍后就开始闲聊,说说笑笑好一会儿都没停,梁凝已经急得浑身冒汗,眼见屏幕里的男人脸色冷得好像要杀人了。 她瞬间吓得后背绷直,连忙挤在两人之间,“那个昭昭啊,要不我带你去游湖吧?” 徐宜昭手中动作微顿,她对游湖暂时还有点心理阴影,拒绝说:“不了,我想学编斗笠。” 她又很热情去问钟义:“你刚刚教我的步骤是这样的吗?” 钟义把椅子搬起来,礼貌跟梁凝说:“抱歉,你让一下,我要教她步骤。” 梁凝一下被钟义赶走了。 两人挨得很近,肩膀抵着肩膀,钟义低头朝徐宜昭靠近,温声笑说:“没错,就是这样,不过你这条竹篾的方向进错了,应该是这样……” 徐宜昭像个认真好学的学生,一步步问的很仔细:“哪样?” 她有点绕不过去这一步,听钟义的讲解又不是完全能懂。 钟义扫了眼她粉润的脸颊,觉得鼻息间都是她身上的香味,没忍住滚了滚喉结:“要不,老师亲自给你上手教学?” 梁凝张了张唇,吓得额头都冒出了汗。 她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隐约觉得那头的寒气都浸透了自己手机。 在钟义即将亲手覆住徐宜昭手掌的时候,她已经先一步挂断了这个视频通话。 “呼——” 她大喘气一下。 徐宜昭被她这夸张的动作吸引注意,不明白她刚才慌里慌张在做什么,很好心问:“凝凝,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梁凝摇头说没事。 徐宜昭也没多想,继续询问钟义步骤。 刚才那么好的氛围一下被打断,钟义心里头也火大得很,现在看徐宜昭已经自己开始尝试怎么绕过那条竹篾,显然是不需要他手把手教学,不免觉得可惜。 “对了,你也是大学生暑假来这边旅游吗?”钟义问。 徐宜昭低头正在缠竹篾,细长的手指在阳光下晶莹剔透,“不是,我早就毕业了。” 钟义惊讶:“毕业了?我还以为你是跟我同一届的学生。” 徐宜昭笑笑不语。 钟义舔了舔唇瓣,又把板凳拉近:“那你介意我喊你姐姐吗?” 徐宜昭笑说:“为什么要介意?我本来就比你大啊。” “姐姐。”钟义清亮地喊了声。 见徐宜昭怔住,他歪着脸,像小狗讨骨头似的问:“姐姐怎么啦?” 钟义那双眼生得大而明亮,是非常阳光型男的长相,被这么有朝气又年轻帅气的男大学生喊姐姐,很难不心动啊,就连梁凝都在感叹,徐宜昭该不会是看上钟义了吧? 但就听到徐宜昭下一秒很直接地说:“我想起了我弟弟。” 钟义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徐宜昭轻声说:“我有个十一岁的弟弟,正在读小学,但他跟我关系并不好,平时也不怎么联系,我都快不记得他长什么模样了。” “……”钟义脸上表情有够精彩。 徐宜昭笑道:“不过我刚才突然就想起来他的长相,你跟他长得还真有点像。” 钟义:“……咱们还是编斗笠吧。” - 到夜里梁凝带徐宜昭亲自体验了当地的风土人情,就着这样热闹欢快的氛围,徐宜昭也换上汉服,画了精致的妆容。 梁凝连连惊叹,给她拍了许多照片。 体验过古装,梁凝又拉徐宜昭去放花灯,这片湖附近有许多大学生,几乎每个人穿的都是汉服,一瞬间让徐宜昭觉得自己也身处在古代的上元灯节。 看到湖边有人在卖冰糖葫芦,徐宜昭拉着梁凝过去。 冰糖葫芦刚拿到手,梁凝又很体贴给她拍照,徐宜昭都懵了,无奈说:“怎么一路上都在给我拍啊,你可以自己玩呀,不用这么照顾我的。” 梁凝连忙把手机收起来,“没事,我都玩腻了这些,也是给你记录嘛。” 她这样说,徐宜昭就没多想了。 两人各自咬着一串糖葫芦在湖边散步,徐宜昭目光扫向平静无波的湖水,忽然说:“我可能过几天要走了。” 梁凝咽下果肉,好奇问:“走?去哪儿?你不是来这里散心旅游的吗?” 徐宜昭摇头:“不是的,散心旅游只是表面说辞,其实我是在躲一个人。” “我知道我躲不开他,算算时间,他可能后天就要回国,当他过来找到我的那一刻起,我将彻底没自由了。” 梁凝顿住脚步,问她:“你能跟我讲讲为什么要躲开那个人吗?” 徐宜昭拉她到一旁休息区落坐,“那个人是我的丈夫,我跟他提出离婚后,我们之间闹了点不愉快。你可能不信,就连眼下这点儿自由对我来说都很难能可贵。” “我在京市的时候,被他看得很严厉,严重的时候连房门都出不了一步。” 她脸庞微仰,望向这片的夜空,眼里倒映出星星,是笑着的,但笑容却显得惆怅:“我无论去哪儿都有人监视,去哪儿都会有人把我的行踪汇报给他,家里或者外面我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只有在浣灵的这两天,可能是我唯一自由的时候。” 梁凝脸色微变,手指用力抠住自己的手心。 徐宜昭完全没察觉出她的异常,只是因为难得脱离贺今羡的掌控,又爱上这个很自由又快乐的地方的缘故,才没忍住跟不太熟悉的梁凝述说自己的烦恼。 “不过我想到他回国后得知我不见了,应该很快会找到浣灵,一想到等他找过来之后我会是什么下场,我就有点害怕,所以我得多换几个地方,能躲一阵子是一阵子。” 一向话多的梁凝沉默的异常,徐宜昭停止吐露心声,侧过脸笑着问她:“凝凝,你有在听吗?” 梁凝垂睫,心里沉甸甸的难受,慢半拍应了声:“嗯,在听的……” “你丈夫为什么这样对你呢?他不爱你么?” 徐宜昭:“他说过最多的就是爱我,离不开我,但……” 话说到这,她却停住,“算了我不想提了,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她率先起身,独自往前方的路行去,梁凝望着她纤细的背影,心里的愧疚更是加倍。 她当时以为,徐宜昭是跟自己丈夫吵架闹脾气了,才会隐瞒贺先生独自出来旅游,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些原因。 贺先生的掌控欲到这种地步,难怪她要拼了命的逃离。 但是如果当她知道,她在浣灵也是活在自己丈夫的眼皮子底下,她该多失望,多恐惧? 回到徐宜昭目前的住所,她邀请梁凝进来坐,“我给你泡点花茶喝,算是犒劳你陪我玩了一整天。” 梁凝笑着点头,又问起她接下来想去哪儿。 徐宜昭坐在窗边,低头煮开水,雾气晕染她漂亮的眉眼,她垂睫掏出茶包,随口说:“我不打算告诉任何人,抱歉,这是我的秘密。” “不过我能透露给你的是,那是一个大多数人都想不到的地方。”她抬眸,狡黠一笑。 灯下看美人的感受,梁凝总算知道,一下被她美到怔神。 两人边喝茶边聊天,到二十三点了梁凝才提出告辞。 梁凝走后,这个屋子就安静很多,徐宜昭拉开窗帘,拿出笔记本坐在落地窗旁,边赏月边写文章。 这一天的时间对她来说过得很快。她今天体验了许多第一次,她把学习编斗笠,穿汉服,放花灯的经历都记录了下来。 夜深人静时,沙发那传来的一声动静极其响。 徐宜昭看到自己的手机在桌上,顿觉疑惑,沙发那怎么会有手机? 她放下笔记本,搬出靠垫找到在角落里的手机。 是梁凝的。 她看了眼手机屏幕,低垂的眼睫凝滞几秒。 没多久,院子外传来快速的敲门声,徐宜昭过去开门,梁凝气喘吁吁跑回来,急忙问:“你有看到我的手机吗?” 徐宜昭把手机递给她:“刚刚捡到的,正想还给你来着。” 梁凝接过手机,第一眼就看到微信里有贺先生发来的消息。 她吓得脸色一白,“你……你没看我的手机吧?” 徐宜昭浅笑:“没有啊,怎么了?这么紧张啊?是有什么我不能看的嘛?” 梁凝看她不像撒谎,吞吐道:“没事,我随口一问,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嗯,晚安。” 目送梁凝离开,把院子的门关上后,徐宜昭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去。 - 第二天梁凝又很早过来找徐宜昭,她还贴心列了个清单安排好今天的流程。 两人晨跑过后便去了梁凝家的民宿。 刚来便又碰见了钟义,他刚睡醒下楼,精神饱满地朝徐宜昭打招呼,“姐姐,今天我们一起去挖莲藕吧?我同学发现了个很不错的莲藕池,交钱给老板就可以体验挖莲藕的感觉了。” “好啊。”徐宜昭很爽快答应。 梁凝人都傻了,急忙道:“昭昭,你不是答应说要我陪你玩一整天吗?” 徐宜昭疏远地淡笑:“可我不太想麻烦你了,你昨天已经带我玩了一天。而且钟义昨天就提了挖莲藕的趣事,我听着还挺感兴趣,我觉得跟他一起去就挺好的,你可以忙自己的事,不用来陪我。” 梁凝心里有点慌:“可是……” 怪了,怎么一晚上过去,徐宜昭的态度就变了这么多。 在她还想努力一把挽留时,徐宜昭已经跟着钟义离开了民宿。 她站在原地气得跺脚,正懊恼不已,这时手机的响了。 一看到这金主的电话她都不知道该不该接。 “喂,贺先生。” 那边声音冷淡:“开视频,让我看她。” 梁凝硬着头皮说:“不好意思啊,昭昭她跟我朋友去别的地方玩去了,我也找不到她人。” 短暂沉默了几秒,声音更冷:“跟谁。” 徐宜昭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她又那么胆小,除了会跟梁凝来往,怎么会单独跟别人出去? 梁凝本想撒谎,但考虑到这位是大金主,照他那行事作风指不定附近也有他的眼线,她愧疚归愧疚,但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啊,省得愧疚把自己淹没了不说,钱还没拿到手。 于是梁凝连忙就招出来:“昭昭昨天认识的一个大学生,两人一起去挖莲藕了。” 她还想补一句,放心吧,挖莲藕那么脏的地方,那个男大也没办法撩妹的,昭昭很安全。 但还没等她说出口,那边就不耐烦挂断了。 完蛋。 她站在原地头痛不已。 梁凝坐在自家民宿的廊下蹲了一下午,等到傍晚了还没见徐宜昭回来,心里愈发着急,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也不接。 怎么连电话都不接?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梁凝一溜烟跑到前台去,激动道:“快快快,赶紧把那个叫钟义的电话找出来给我!” 前台小妹还在翻联系电话,那钟义已经抱着篮球回来了。 梁凝见只有他一人回来,都傻眼了,扑上去急忙问:“昭昭呢?” 钟义满脸莫名其妙:“你怎么问我?她不是说回去找你了吗?我约她出去,结果出了门她就反悔说有事要找你,要我自己去挖莲藕。” 梁凝睁大眼睛,声音发抖:“她,她没回来找我啊。” 钟义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了。” 梁凝急得在原地来回打转,一看时间都晚上七点了,不过因为是夏季这会天色还很亮。 她正要去徐宜昭的住所找人,就见一辆豪华的黑色轿车正在自家民宿前停下。 很快,司机从驾驶座下来,恭敬地打开后座车门。 车内的人还没出来,梁凝就被这气场惊地咽了咽口水。 诶奇怪,她怎么腿软了。 男人从车内落地,个子高挑挺括,打眼望去就能被他那矜贵斯文的气质吸引,随着他的走近,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也不由让人想要屏住呼吸。 男人站定在民宿门前,皮鞋漫不经心拨开挡在面前的树杈,逐渐昏暗的光晕落至他白净的脸庞上,鼻梁高挺,唇瓣湿润色浅。 生得是极其儒雅温和的长相,像画像里走出来的斯文美男子。 呼,梁凝半松一口气。 还好,看着挺好说话一男的。 贺今羡眉目微垂,看了眼面前梁凝,又扫了眼钟义。 梁凝被他那眼神扫得腿有点软,上前问:“您是贺先生?” 贺今羡淡声:“我来接我的妻子回家,请问她人在哪?” 梁凝也想知道,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那个……我带您去昭昭这两天的居所。” 徐宜昭就住在民宿附近的一个小宅子里。 梁凝用钥匙开了门,边说:“昭昭中午出去玩了一下就回家休息了,这会应该还在睡……” 她话还没说完,就卡壳了。 因为……这小小的宅子里,此时空无一人。 就连放在沙发旁的行李箱,也不知行踪。 她呆愣在原地,偷偷看了眼贺今羡。 男人唇角微勾,神情散漫着,但眼里隐约迸发出阴冷的暴戾。 很明显,现在心情很糟糕。 的确是糟糕透了。 贺今羡随手推开面前的椅子,走上前,一眼便看到地毯上有她匆忙逃跑时漏掉的一只拖鞋。 呵,又跑了。 徐宜昭,还真是好样的。 看来他确实太低估了她的行动力。 第48章 第48章 临近傍晚,出租车司机把徐宜昭送达目的地,此时一家民宿前有个相貌喜庆的中年阿姨站在外边等车,远远瞧见车牌号便露出笑容。 徐宜昭从后座落地,那阿姨热情迎上前:“您就是徐小姐吧?” 徐宜昭点头应是,“您就是跟我通话的老板娘?” “对,没错!”老板娘笑容灿烂:“我姓程,你叫我程姐就好,你打电话预约的那房子我都给你安排好了,趁着现在天色还亮着,我这就带你上山。” 程姐见那司机从后备箱拖出来个行李箱,连忙就去接手:“欸,我来吧。” 她手一接,又觉得有点重。 不远处有个身形高挑的女孩子,看样子是大学生,见状就直接过来搭了把手,程姐便介绍说:“这是我正在上大学的女儿,暑假来帮忙的。” 徐宜昭微笑点头,又谨慎问起:“程姐,我在电话里跟您说的,您确定不会……” 程姐立刻严肃起来打包票,“你放心啊,我这是正经开民宿,也是收钱办事的,顾客不想自己的信息透露出去,我们当然会保密!” 徐宜昭细细琢磨了片刻。 不怪她现在看谁都觉得有问题,毕竟刚被摆了一道。她可是做梦也没想到她那么信任的梁凝,竟然就是贺今羡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 这位程姐对待她也同样很热情,全程笑容满面,眼睛也亮晶晶的,但这种热情倒像是看见了财神爷开心而已,不太像是贺今羡的眼线。 主要是,即使贺今羡得知她逃到浣灵来,那他也绝对不可能知道她的下一个动向。 就更不会提前安插一个眼线在她身边。 她暂时可以放心。 程姐主动跟徐宜昭介绍起自家民宿,完了后,便拿钥匙带她往另一条路走,“你预定的房子在咱这后山上,这边需要坐缆车上去。” “徐小姐,你确定你要一个人住在山上吗?” 程姐家里在山上有个小型别墅,但基本都是一家人来当地旅游时才会预定的房子,而她开民宿这么多年,实在是很少见过有单独来山上居住的人。 更何况还是个女孩子。 听她这么说,徐宜昭惊讶问她:“难道山上有老虎?” 程姐愣住,反应过来她的调侃后,圆脸上的肉都笑得抖了两下:“那倒没有,只是你一个女孩子住在那还是不太安全,其实咱们民宿还有空余的房间,你在山下住的也可以热闹,平时出来玩又方便,现在你住山上去了,下山都很难。” 徐宜昭没过多解释,就随便搪塞了个理由:“我因为工作特殊,所以需要一个十分安静的环境,我在网上做过许久的功课,就属您家山上的房子最符合我的要求。” 上山麻烦不说,那也更是寻常人完全不会想到的地方。 贺今羡就算要找她,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摸到这里。 三人乘坐缆车抵达山顶,程姐一路在给徐宜昭介绍附近的环境,因入了夜,这会什么景色也没办法全心欣赏,但即使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下,徐宜昭也依稀能看清几分附近绿水环绕,远处山峦起伏的美景。 再往里走,便可见一座隐匿在山林间的小别墅,房子外还有处宽敞的庭院,院子里的每棵树上都缠了一圈彩灯,枝头上还挂着小灯笼。 程姐用钥匙开了门,笑道:“你来电话预约后,我就让人把这别墅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床单被罩沙发垫全部都换了新的,保准你住的开心舒心。” 徐宜昭对这别墅里简单大方的设计极其满意。 程姐见状便把自己女儿推上前,“这是我女儿,她叫苗晴晴,这段时间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就联系她上山为你解决。” 徐宜昭朝她点了下头示好。 苗晴晴情绪很平淡,也勉强给徐宜昭打了个招呼,似乎有点儿不情愿被拉出来帮忙。 见徐宜昭已经在收捡行李,母女俩便也跟她打过招呼才下山。 程姐很贴心,这次上山还特地准备了很多新鲜的瓜果蔬菜,因为听说徐宜昭打算一周都不下山,这可把她吓坏了。 程姐私下还问过她女儿徐宜昭这种是不是怪胎,不然怎么会有人放着繁华闹市不住,偏偏来到这种山上隐居呢?瞧那架势,似乎也不想见人。 苗晴晴说程姐不了解现在的年轻人,这并没什么奇怪的,有不少i人的终极梦想就是可以找个山上隐居呢。 程姐脑洞大开猜测:“这徐小姐长得可真漂亮,不过瞧她慌里慌张来咱云坞,那样子像是在躲避什么人似的,还特地要我们隐瞒她的行踪。你说她能躲什么人?该不会是情债吧?” 苗晴晴低头在刷手机,根本就没想听她妈念叨顾客的八卦。 程姐忽然激动地拍了下大腿,“哎哟,瞧我这记性,这徐小姐来的匆忙,搞得我也顾头不顾尾的,我刚竟然都忘了提醒她后山那片最高耸的山不能靠近,晴晴,你明天记得帮我跟她说一声啊。” “为什么不能靠近啊?”苗晴晴随口问。 她这女儿去外地读书,也就暑假这段时间回来,当然都不清楚云坞的近况,于是程姐就提到:“咱们这前阵子下了场几十年来少见的暴雨,导致不少山石滚落,那片山多少受了点影响,所以还是挺危险的,你记得跟徐小姐说一声啊。” “噢,喔。” 程姐见她一直在低头刷手机,不爽地横她一眼,“让你过来给我帮忙,整天就知道玩手机,平时给我多上山顾着那徐小姐知道不?” “知道了。”苗晴晴不耐烦应道。 - 徐宜昭收拾好行李后,已经差不多要八点,晚上她简单煮了包泡面,随便填了下肚子,就坐在外面的亭子里吹风。 山上的风极其凉快,沁人心脾。 晚风吹走了她的烦恼,不过并没有维持多久,她很快又想起了贺今羡。 这次来云坞有点匆忙,本来定好是后天启程。 一切计划都被贺今羡打乱。 她的确想过贺今羡会找到浣灵,但她做梦都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竟然会事先就收买了梁凝。 他分明人还在国外,又怎么会知道她跑到浣灵来了?这是她怎么都想不明白的地方,她所有的通讯设备都换了新的,贺今羡到哪得知了她的行踪? 他还能未卜先知?这怎么可能?再厉害,他也不可能人在国外就能猜到她躲到了哪里。 这所有都超出了她的预想。 昨晚她亲眼目睹梁凝的手机里有贺今羡发来的消息时,她毫不夸张的,大脑在那片刻几乎停止了思考,她不愿意面对现实,但不得不面对现实。 有的时候,女人还是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梁凝对她过于热情,过于关照,可以称得上是无微不至,甚至还经常拿个手机给她录视频,她就有些觉得很不对劲。 只是那时候天真的以为她家里开民宿的,习惯性对顾客热情,加上陈以若的原因才格外照顾自己。 谁能想到……贺今羡早就收买梁凝了。 只要一想到,那两天自己就这样活在贺今羡的眼皮子底下她就极其恐惧,这男人的心思有够深沉,明知道她趁他不在国内偷偷跑了,他不先找人强行带她回去就算了,竟然还玩什么间谍的戏码,先不惊扰她,还有心思在她身边按眼线。 变态! 他就是十足十的变态!! 因为心里想着这事,惹得徐宜昭火气都上来了,没心思写文章,“啪”地一下把笔记本阖上。 这点动静一下惊醒了在门口看守的大狗。 这只狗是程姐养的,因为知道她一个女生在山上独居会比较寂寞,危险,特地让这狗子来给她看家护院。 狗子大概是受过严格的训练,不怎么黏人,但是警觉性极其强。 意识到是自己反应过大惊扰了它,徐宜昭蹲下去给它道歉。 狗子哈着舌头,用脑袋蹭她手心。 徐宜昭痒得缩了几下,夸赞道:“你长得还挺帅气啊!那这段时间就麻烦你陪着我啦。” 狗子汪了声。 夜里,算睡得不太安稳的一晚。 主要还是贺今羡太吓人了,弄得徐宜昭总觉得这男人会阴森森地从自己身后出现,导致晚上睡觉不安到像被鬼压床。 但好在都是自己的胡思乱想。 也是,贺今羡就算再算无遗策都不会想到,她躲到山上隐居。 她也把自己的所有行踪都抹得干干净净,要想找到她,绝对没那么容易。 这么一想,她就觉得自己还有段美美的日子过,以至于次日清早醒来心情就格外美妙。 洗漱后,徐宜昭牵着狗子在这附近散步,山间的风景太美了,哪一处都极其出片,她掏出手机拍了几张风景图。 再往前走几十米,还有一处小型瀑布。虽比不上热门景点那样壮观,但在这样安逸幽静的环境下,这样震耳欲聋的急湍水流声,倒也给这山里添了一组美妙的音符。 徐宜昭散步后回到住宅区,而苗晴晴正在院子外等她,朝她礼貌打招呼:“徐小姐,早上好,我妈让我给你送早点来。” 外面的石桌上摆着一份特色早餐。 徐宜昭正好也肚子饿了,道谢后,又问起这山上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苗晴晴规规矩矩地回答:“说实话其实就没什么好玩的,这山上的别墅一年到头也很少有人会特地租来住,这几年只有比较爱安静的独身旅游人来这住过,他们一般都是喜欢去瀑布那坐着感受山里的氛围,就没了。” 后知后觉说的这些话像在赶客,苗晴晴不得已又找补,“不过我们这的风景真的很美,在山下的人是体会不到山里的氛围,刚才我看徐小姐就出去散步回来的,转了一圈是不是觉得心胸都开阔许多了?” 徐宜昭笑着点头,“那瀑布我还挺喜欢的,不过考虑到可能要在这住大半个月之久,所以就好奇问问。” 苗晴晴也没过多追问,她对徐宜昭为什么来这里住也不感兴趣,只是一直在低头刷手机,似乎很忙的样子。 “那你慢慢享用早餐,我就不打扰了,还有我妈要我问你中午要不要我们来送饭。” 徐宜昭摇头,“昨天程姐带了很多新鲜的蔬菜上来,我自己做饭就好。” 话音刚落,对面的苗晴晴骤然脸色大变,蹭地一下站起来,而后气得要砸手机,这副态度把徐宜昭吓了一跳。 她嘴里咬着的包子还没来得及咽下去。 苗晴晴在原地来回踱步,缓和了点心情后才解释:“不好意思啊,刚跟我男朋友吵架了,情绪就一时不稳定,徐小姐肯定谈过恋爱,也总会有想要暴打自己男朋友的时候,你应该能理解。” 徐宜昭干巴巴地发出一个音节:“喔……” 苗晴晴任务完成就独自下山,等回到民宿,才想起似乎有什么忘了提醒徐宜昭,但半天又想不起来要提醒什么。 想半天想不到,索性也不想了。 – 在山上独居的日子比徐宜昭想象中的要舒服许多,虽然没人陪自己说话,但好在这只狗子很通人性,白天带它溜了几圈后,它就开始黏自己了。 午饭徐宜昭简单炒了两个小菜,当一盘青菜出炉时,她不免又想起自己在贺今羡的教导下学会的炒菜。 她人生中的第一盘青菜,没有放盐…… 后来被她跟贺今羡一起吃完了。 她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不能再想那些,越想越觉得贺今羡像鬼似的阴魂不散,不仅派人天天监视她,还趁她不注意钻进她的大脑里折磨她。 到下午,徐宜昭牵着狗去瀑布那边那散步。 一人一狗不知觉玩上头,等到天黑了才想着回去,回到住所,徐宜昭把狗子送到狗屋,狗子却意外闹腾起来。 不断闹,说什么都不肯回狗屋里睡。 徐宜昭便牵着它在这房子附近溜达,狗子低头在每个必经的小路上来来回回嗅了许久。 最后她实在是累了,蹲下来拜托它:“咱们今天散步这么久了您还不累吗?很晚了,回去睡觉吧?” 狗子似乎有点丧气,汪汪叫了几声,不情不愿回到狗屋。 徐宜昭边回头安慰狗子,边摇着门把手,打开房门。 屋内昏暗,但她没及时点灯,反而是直接去洗手池洗了手。 随后踩着满地的月色,直接回到自己卧室。 没想到遛狗会这么累,四肢都快要散架。 她累得连灯都懒得点开,就站在镜子前开始脱衣。 外面晚风吹拂,院子里树影倒映至落地窗前,树影跟着风不断摇曳。 徐宜昭看向镜子,一颗颗解开自己外衫的扣子。 一颗。 两颗。 当解到第三颗时,手指骤然僵住。 浑身的血液在这时凝固,她呆呆地,通过这面镜子看到了正气定神闲坐在她的床上,同时也正在看镜子里自己的男人。 视线在镜子里对上的那秒,她惊恐地睁大双眼,连基本的呼吸都忘了,第一反应是拔腿就跑。 可很快,她感到腰身一紧,紧接,她被一双铁似的手臂箍住了行动,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脖颈处,她来不及挣扎,就被按在床上。 沉重的身躯同时压下来。 她惊慌抬眸,刹那间,那抹能吞噬人心的黑亮毫不客气挤进她的心脏。 贺今羡唇角微勾起浅薄的弧度,那令她无比熟悉的温润儒雅的皮囊早已褪去,周身戾气暴涨。 他垂眸看她时,眼尾浸着几分绯红,衬着冷白的肌肤,阴森到就像隐匿在这山间里的男鬼。 “昭昭,你能跑哪儿去。” “真以为躲到山上就能避开我了?” 第49章 第49章 天边逐渐变黯,一辆黑色奥迪缓缓驶入一家民宿附近停下,车后座,贺今羡长腿交叠,背脊抵在后座闭目养神。 前排的张言铭在用手机通话,低声询问对面几句,才挂断跟贺今羡说:“贺先生,太太的最新定位,确定就在这座山顶。” 车窗降下,贺今羡缓慢掀眸,一扫眼前景色。 “真能跑的啊,都跑山上隐居来了?” 听着这语气还算正常,但张言铭品出来其中意味,知道他这会心里定是很不爽,斟酌道:“快要到晚上了,贺先生要现在上山吗?” 贺今羡开车门下车。 用行动表明态度。 张言铭跟随贺今羡多年,当然知道他的行事作风,便很贴心带了几个保镖一同上山。 他们很轻松就找到了山顶的那幢小别墅。 贺今羡站在小院的那几节小台阶上,脚底缓慢在地板上打着旋,阴冷的眼眸死死盯着那扇门。 门口有个黑衣保镖,正打算撬开门锁,工具都拿出来了,才发现这门压根就没锁。 “贺先生。” 贺今羡提步上前,修长的手指轻微一推,别墅的大门便轻易打开。 心真够大,出门竟然不把门上锁?他额角跳了跳,忍住心中的火气。 随后他摆摆手,让张言铭等人趁天没黑下山。 屋内,贺今羡随意扫了眼环境,大致还算是满意,只是对这别墅的安全措施很有意见。 贺今羡推开卧室的门。 里边中间的位置摆了一张双人床,房间右边有个巨型落地窗,拉开窗帘便可欣赏山里的美景。 看来是做过不少功课,跑出来躲他也晓得给自己挑个这么好的环境。 对于这一点,贺今羡也不意外。 徐宜昭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她什么都习惯性用好的,怎么会苦了自己。 只是她带出来的现金,够她消费么? 到底还是千金小姐,对金钱方面没什么规划,他要是不找过来,过不了多久,她是要喝西北风啊。 书桌上有台笔记本,是她平时用来写文章专用。 贺今羡却被笔记本旁边的小册子吸引注意,他记得,这是她平时随手记录心情专用的。 入了夜,屋内光线昏暗。 贺今羡拿起那本小册子,神色自若地坐在徐宜昭的床头上,随意翻阅起来。 跑出来几天,除了在本子上骂了他几句变态之外,她似乎心情都很不错。 贺今羡饶有兴致欣赏着,不知何时,大门外也传来动静。 他手指微微一凝,神色未变,但这册子里的字却一个也看不进去。 再没多久,有脚步声在客厅拖拉着,她慢吞吞走到吧台倒了一杯水,喝完水,再返回卧室。 徐宜昭肌肤生得很白。 白到在这样昏暗的地方也极其显眼。 贺今羡仍坐在床头,掌心握着一本小册子,漆黑的目光从她进入卧室起,便落在她身上挪不开。 他轻微叹息,甚至心里生出火气,如果他此时是个入室抢劫的贼,她该怎么办? 怎么能这点防备意识都没有? 显然,徐宜昭是真的没有半点防备意识,她已经走到落地镜前开始脱衣。 她穿了件薄款的针织防晒衫,领口在锁骨以下,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第一颗扣子上,轻松解开。 第二颗,同样的步骤。 当扣子解到第三颗时,徐宜昭忽然僵住不动。 – 他唇瓣抵住她微凉的唇,若即若离的触碰,磨她:“昭昭,你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要我?” 贺今羡眼睫低垂,那双漆黑的眸像无尽的深渊将她紧紧缠绕:“告诉我,你只是想独自来这散心旅游,不是不要我了。” 徐宜昭惧怕地缩着肩膀,仓惶避开他可怖的视线:“我……” 她嗓子眼像被堵住,又苦又涩,眼前男人那悲凉的眼神直往她骨头缝里钻。 “你那天答应我什么?不会再提出离婚,不会离开我身边,都是骗我的?” 贺今羡掰着她下颌,强硬地逼迫她看向他。 “对!”徐宜昭终是艰难地发出这一声,声线在微微颤抖,语气却又无比笃定:“你都知道了,何必还要来问我?我都已经跑到山里来,彻底杜绝跟外界的联系,你是怎么找来的?” 她开始挣扎,又气又恨:“你收买梁凝当你的眼线,让我跟个傻子似的在你眼皮子底下被监控,你明明知道我已经跑了,又何必还要找一些你自己都不相信的借口?” “我就是想跟你离婚,我不想跟你在一起。贺今羡,你听明白了吗?” “我说的话你不愿意听,我的行为你也要装傻?我换几个地方是为了什么?我躲到这种没人会发现的山上是为什么?我能躲避谁?除了你,我还能躲避谁?”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话,把心里这段时间的憋屈全部发泄出来。 她受够了,也实在怕了这人。 他究竟怎么找到她的? 此生让她觉得最惊悚的画面,大概刚才在镜子里看到贺今羡的那一眼。 她都快被吓疯了。 心脏在那一刻吓到快要停止。 疯子!疯子!这个男人就是个神经病疯子!他怎么能把她逼到这个地步! 贺今羡阴恻恻笑着,在她惊恐的注目下,冷漠的眼神骤然发狠,唇瓣用力压下来。 唇瓣磨着她的唇肉,耐心又狠厉地撬开。 她无论如何避开,脸庞怎么躲闪,还是逃不了他的手掌心。 他轻易便能固住她,掌控她,伸进来后,用自己熟练的手段弄得她溃不成军。 徐宜昭哭着泪流不止。 他一点点咬她的舌尖,切身感受到她的身体再一次为他动情,松开她,用指腹揉着她红肿的唇,“昭昭,你的嘴什么时候能诚实点儿?” “才分开几天,你就想我想成这样。” “我才没有!”她声音嘶哑,手臂抵在两人身躯之间挣扎:“贺今羡,你就是个没有心的变态!神经病!脑子有病你才这样一直缠着我,我一点都不喜欢你,我不想跟你结婚,你还没听懂?” 贺今羡低声叹息,对她的恣意辱骂全然不在意,只是凭着自己的意愿,温柔地吻她,吻她刚骂过他的唇,吻她奋力推拒他的手,每一根手指在他的唇瓣下被亲的泛红。 徐宜昭身体抖着,每根手指就这样在他嘴唇下化掉,瘫软,她气得不行,但无论怎么用力挣扎,都推不开他的束缚。 “这种话你说上千遍,万遍也无法动摇我的心,”他垂眸,眼睫刷她发软的指腹:“实话都告诉你吧,昭昭,就算有高人帮助你跑到天涯海角,你也逃不开我的。” 他沙哑的声落在她每一寸肌肤上,像嵌进她的肉里,徐宜昭本能地,抖得一弹。 “山上的确是个很好的藏身地方,一般人很难想到,不愧是你,为了躲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徐宜昭泪珠哗啦滑落,有太多的不明白,“你是怎么这么快找到我的?是梁凝告诉你的?不可能,她都不知道我下一站的目的地。” 昏暗的室内,气温都似乎因为这场争执黏腻起来。 徐宜昭小腿感觉有点痒,因为她的小腿忽然被一只温热的掌心覆住,那感觉阴森到像是毒蛇缠上了上来。 她抖动着左腿,拼命挣扎。 那只手从她小腿,一点点往下,滑到了腕骨处。 徐宜昭眼睫微凝,视线跟着往下扫。 贺今羡握住她左腿的脚腕,手指挑起他送给她的那条,没办法打开的脚链。 瞳仁骤缩。 她的视线落在侧面那块像个小盒子似的铁片上,愣住几秒,大脑在飞快运转,随后,她难以置信地抬首。 贺今羡在对她微笑。 笑意从容,好似天地万物都被他掌控其中。 那一秒,她在他的眼睛里找到了答案。 “定位追踪?” 徐宜昭声音轻到溶进夜色里消散,“这条脚链的作用……” 贺今羡夸她,“昭昭还真聪明啊。” 听着就像是讽刺,她要是真的那么聪明,怎么会现在才知道!! 徐宜昭反应很大,惊恐地睁圆双眼:“疯子!你给我把这脚镣解开!!” 她用力甩左腿,起不来半点作用,又弓腰坐起来,双手拼命拉扯那条脚链,可脚链坚硬无比,如论她怎么拉扯,都没有半分松动。 他怎么可以这样…… 她仓皇抬起头来,泪水蓄满眼眶:“你都计划的很好,对吗?那个铃铛就是装饰,你为了让我不乱想……先是用铃铛哄骗我,让我以为那只是单纯用来提升情.趣的铃铛,其实你早就设计好这个定位追踪器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难道是从雁溪回来后,他就已经在安排专人给她定制这个专属她的脚镣。 贺今羡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怎么能有这些想法,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看来她一直以来对他的认知就不够。 她还以为自己可以逃开他,只要躲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就好,可她没想到,她还没生出逃跑的想法时,他就已经想着怎么束缚住她。 徐宜昭已经快要被贺今羡带给她的恐惧淹没,浑身上下就连骨头缝里都是凉意透彻的。 他太可怕了…… 他的这份爱,她实在是承受不起。 “你不解开对吗?贺今羡,我会永远恨你!我告诉你,你这次就算把我强行带回京市,我也再不会看你一眼!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 贺今羡冷静看她,当她最后一句话脱口而出,他眸色骤然冷沉,阴厉之色彻底爆开。 “闭,嘴。” 两个字,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 声线低沉,宛如锋利渗人的剔骨刀。 “昭昭,你刚才已经说了很多伤我心的话,还没够?” 徐宜昭愤恨道:“不够!我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怎么抵得过你对我精神上的伤害?你用这脚镣跟踪我的行动,在家里你还把我关起来,让我任何时候都在你的监视下,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凭我爱你!”贺今羡强迫把她脸掰过来,目光森冷如同鬼魅:“你就半点都感受不到我的爱?你要是乖乖的不离开我,我会采用这种极端手段?” 徐宜昭发了疯似的推开他:“我感受不到!!你这什么扭曲的爱意,不要强行塞给我,我根本都不想要!” 她在床上疯狂推搡他,又看到左脚脚腕的那个脚链,心脏像受了极大刺激。 随后一鼓作气跑下床,拔腿往室外冲,还没跑出去,又被贺今羡一把抓住,背脊被他按在墙壁上,身前是男人挺拔的身躯堵在她面前。 他垂眸看她,眼里浸了股冰冷的血意。 她惊恐地要躲开,他眉眼一压,低头咬住她的脖子,发了狠劲儿。 他从没这么凶狠的咬过她。 这是第一次,他让她深刻体会到痛感。 她疼地泪水直流,手指用力扣在他臂膀,感觉指甲都陷进他的肉里,黏腻的。 深深咬了口,等感受到她发抖的呼吸,他才抬起头,冷漠地笑:“这么不喜欢我,那我就把你全身上下都烙下我的印记,让你永远无法避开我,你的身体,你的行踪全部都由我掌控。” 徐宜昭瞪着他,心脏疼得一寸寸在抖,“那你干脆弄死我好了。” “好啊。”贺今羡掌心摩挲她脖侧的咬痕,声线很轻,温柔到诡异:“我们可以一起死,夫妻俩同时死了叫什么?” 他语气一顿,自问自答:“哦,原来是殉情啊。捡到我们的尸体的人,也一定会认为我们是一对殉情的爱人。” 徐宜昭目露惊悚。 他笑意渐冷,贴在她颈侧的手掌心,缓缓挪至她的脸庞,缠绵低语:“让昭昭一个人死,我是不舍的,我陪你一起好不好?” 徐宜昭被他吓得浑身发寒:“我才不要做鬼都跟你在一起!” 贺今羡用舌尖描绘她的唇形,气息钻进她的嘴里,“可是怎么办?你老公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啊——”徐宜昭实在受不了他这可怕变态的心理,发疯的大叫一声。 门外很快传来狗子的叫喊。 贺今羡沉默几秒,垂眸看向她紧闭到不愿看他一眼的表情,他眼睫轻微颤抖,敛眸,又低头吻她脖子,在刚才咬她的地方,伸出舌头轻轻地舔.舐伤痕。 无比安静的室内,两道粗重的呼吸交缠,四周的空气都是湿的。 “对不起。” 这三个字轻得像风。 徐宜昭神色微怔,紧闭的眼睫上洇出泪水。 贺今羡的脸庞无力贴在她胸脯处,呼吸喷洒,感受到她为自己颤抖的身体,他心里痛地在反复翻搅。 他再度低声说:“对不起。” 他也不想这样逼她。 可她拼了命要离开他,他该怎么办。 徐宜昭泪水哗啦流,咬着唇抑制住哭腔。 她没有对他的两次道歉有任何回应,像什么都听不到,但不知怎么,她隐约感觉到自己胸脯前似乎有股湿润落在她肌肤上。 徐宜昭神色微怔,低头望去。 贺今羡的脸还埋在她胸脯上,她的视角只能看到他挺拔的鼻梁,再看到他阖上的眼尾那,微微泛着红。 刚才的湿意,是贺今羡的眼泪么? 不,不可能。 他那样狠心的恐怖男人,怎么会流泪! 徐宜昭不敢细想,心一狠,用力把他推开,嗓音嘶哑道:“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她背过身,不肯再看贺今羡。 贺今羡持久没说话,但也没有任何动作,最终还是徐宜昭没忍住转过身。 他还是那样,挺拔地还站在她面前,仍旧是温柔的脸庞,无情的眼神。 脸上干净,更没什么泪痕。 她心里讽刺一笑,果然刚才的道歉也是演的,他怎么会哭? 他的每一次示弱,不就是为了博取她的同情么?这个男人那么会演,那么会拿捏人心,那么会算计,她才不会再信他了。 “我不能走。”贺今羡声音淡漠:“你一个女孩住在这种地方很危险。” 徐宜昭冷笑:“最危险的是你。” “是么?”贺今羡唇角微勾,冷冽道:“那我更不能走,不然怎么对得起你对我的点评?” “你要是爱在这里隐居,我可以陪你,十天,半个月,半年,我都耗得起。” 徐宜昭:“我明天就走!” “走,去哪?”贺今羡搂住她的腰肢,漆黑的瞳仁浸着森冷:“认清事实,宝宝,你去哪儿都逃不开我的手掌心。” 徐宜昭脑子嗡嗡响,感觉呼吸都难受了。 她缓缓地呼出气息。 沉默良久,也没说话。 贺今羡眯了眯眸,冷冷地提醒她:“如果你想采取见血的手段解开那个定位器,我劝你不要做出这种傻事。” 徐宜昭愣住,又冷声反驳:“我才不会那么蠢!” 见她精神气很足,贺今羡倒是心情好转了点儿,也是难得笑出了声,柔声道:“我怎么不好了?这段时间你跟我吵架都吵得有精神了,脸上气色都好了不少。不像以前总是病恹恹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的模样,你现在为了躲开我都能连夜逃跑,换做以前你会做到这些?” “这段感情里,我们在彼此影响,对你而言带来的不全是坏处,你不想承认都不行。” 徐宜昭觉得他是真疯了,不然怎么会有自己的一套歪到天边去的见解。 她想说,神经病! 谁被疯狗追了都会想跑! 他将她拦腰抱起,又放回床上,自己又再度覆下身子圈住她:“几天没见了,现在吵过了,骂过了,气过了,昭昭能正眼看看你老公了?” 他捉住她柔软的手腕放在自己心脏部位,眉眼温柔:“分开的这几天,我有多想念你,知道么?” 第50章 第50章 她瞳仁轻微颤着,看向伏在自己上方的这个男人,冷声:“可我一点都不想你!” 徐宜昭手心抵在他胸膛处,做足抗拒的反应。 她说出这句话后,贺今羡沉默了几秒,很平静的语气问她:“我只要一点,连一点都没有么?” “对!” 这声对,掷地有声。 贺今羡搭在她后颈的手指微微凝了一瞬,两人肌肤相贴抱得很紧,她当然也能感受到,在她说出对之后,他紧绷的身体,在这一秒钟彻底松懈。 他把自己满满当当的思念捧在手心里,满心欢喜交给她,却被她无情拒绝。 胃里的绞痛不断翻涌。 胃部是情绪器官,而他现在胃痛得要命。 但很快,他收敛好那几分失意,随之又缓慢勾唇笑:“不重要,我想你就够了。” “昭昭,我们没离婚,我们也不可能离婚。” 徐宜昭心里也在绞痛,忍着难受,轻声问:“就算我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你,这样厌恶你,你还是不打算跟我离婚么?” “对。”这次换他,掷地有声的回答。 好,很好。 徐宜昭忽然不挣扎,也不动了,大概是认清自己的弱小,也明白自己无论怎么反抗都逃不出贺今羡的手掌心。 “那就不离,我们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下去好了。” 她就不信,贺今羡会一直忍受自己的感情得不到回应。 贺今羡垂眸睨她:“你实在低估我了,昭昭,信不信我们这样过下去,只有你爱上我的份。” 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徐宜昭根本不想理他。 心里更是烦躁得要命,一想到脚腕上的那个脚镣,她就觉得自己像个犯人。 就在这时,外面的狗叫也停了下来。 门外隐约有人在用钥匙开门,意识到有人要进来了,徐宜昭连忙捂住自己松散的领口,慌张整理好。 程姐跟苗晴晴用钥匙开门闯了进来。 “徐小姐,你在家吗?” “怪了,怎么没开灯?” 两人把客厅的灯点开,朝卧室这边走来,在外面隐约听到卧室有男人说话的声音,程姐握着根粗木棍,一脸紧张地走进来。 “妈呀——”一棍子还没挥下去。 程姐在看到卧室里那个温润儒雅的男人时,惊讶到就连手里的动作也在这一秒僵住。 怎么会有陌生男人在这儿?看样子这个男人跟徐小姐关系不一般,两人一起坐在床上,即使徐小姐的衣衫整齐,但那慌张的神色以及红肿的嘴唇都足以证明刚才两人经历过一段缠绵。 徐宜昭连忙落地下床,故作自然整理好凌乱的长发,“程姐,你怎么忽然上山来了?” 还,这幅架势。 程姐把粗木棍塞给身旁的苗晴晴,一脸警惕问:“这位先生是哪位?我晚上看到监控发现傍晚左右有几个男人上了山,担心徐小姐有危险。” 徐宜昭犹豫了会儿,还是介绍,“这是,我……我丈夫。” 贺今羡慢条斯理从床上落地,他穿了件黑色衬衫,领口解开几颗扣子,微微敞着,冷白的锁骨下有几道明显的指甲刮痕。 这样衣衫不整的模样,反而更添了几分斯文败类的性感张力。 他神色自若打招呼:“这段时间,我跟我的太太暂时住在这儿,打扰了。” 程姐傻乎乎地点头:“不,不打扰。” 男人身上这股子矜贵气,对视一眼就能压得她小腿都禁不住发软。 不过好在不是什么坏人,程姐这才放心道:“没事那就好了,我就担心你一个女孩子住在山上会有危险,现在有你先生陪着,我也就放心了。” “你们夫妻俩是在这儿度蜜月吗?”程姐笑着调侃,“感情真好啊,真羡慕。” 话音刚落,一向很讲礼貌的徐宜昭这次并没有露出笑容应和,反而目光闪躲,而那个矜贵斯文的男人,却心情不错朝她微笑,似乎很喜欢她说的这句话。 程姐不明白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连忙就拉着女儿走,“时间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吧,明早我会让我女儿送早饭上山。” 两人溜得飞快。 屋内又一度陷入安静。 贺今羡看了眼腕表,七点半了,“吃晚饭了吗?” 徐宜昭:“不想吃,没胃口。” 她转身去洗手间洗漱。 还没进去,就被贺今羡攥住手腕,他低声道:“昭昭,我没跟你说笑,你在这住多久,我就会陪你多久。” 徐宜昭回头看他,“所以你真的不走?” 在他眼里得到了回答,徐宜昭也懒得挣扎了,“那就留下来吧。” 反正去哪儿他都找得到,回京市也是逃不开他,在哪都没区别。 她就赖这不走,不信贺今羡会甘心一直陪她在这隐居。 - 贺今羡说留下就真的说到做到,隔天,张言铭带着几个保镖就把他的行李都带上山,还有一些他工作时需要的设备。 张言铭一扫这山上景色,内心嘀咕起信号的问题,贺先生要是开会,信号不稳定可怎么办? “贺先生,这段时间我就住在山下的民宿,您要是有需要就跟我电话联系。” 贺今羡淡声颔首:“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张言铭还很开心,就当给自己放暑假,不用回公司多爽啊,还有工资能拿。 清早,苗晴晴又来送早餐,见到这大阵仗都吓了一跳。 看来真跟她妈妈推测的一样,徐小姐的丈夫来头不小啊…… 她把早餐放在院子的石桌上,徐宜昭正好从屋里出来,瞧她精神还不错,苗晴晴主动跟她打了声招呼:“徐小姐,早上好,早餐准备好了。” “谢谢。” 徐宜昭先扫了眼坐在树荫下正在工作的贺今羡,欲言又止。 她注意到苗晴晴送来的早餐是两份。 而张言铭似乎只顾着带工作上来,都忘了给贺今羡准备早点。 想了想,她看了眼苗晴晴。 苗晴晴一脸疑惑:“徐小姐,有什么事么?” “……没。”徐宜昭语气不自然:“你准备的早点太多了。” 苗晴晴说:“不多,这是给你跟你先生准备的。” 坐在树下的贺今羡眉眼都没抬,沉浸在自己的工作当中。 她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他怎么还不过来? 冷战归冷战,她可没想那么坏,不给他饭吃。 “那麻烦你给他送去吧。”徐宜昭落坐,随口说。 苗晴晴果然把那份早点给贺今羡送了去,将早点放在他的工作桌上,贺今羡轻抬眼帘,朝苗晴晴道谢。 随后,他目光漫不经心扫了眼远处的徐宜昭,唇角勾起:“也谢谢昭昭。” 徐宜昭根本就不想理他。 苗晴晴顺便把今天的新鲜蔬菜都提进屋子里,任务达成后便也下了山。 从早上醒来为止,两人都没什么交流,看出徐宜昭是真的不想跟他说话,贺今羡也没主动去烦她。 但他这人向来很会润物细无声地影响旁人。 维持将近一天的冷战,终于在夜晚后,徐宜昭闻到一股尤其吸引人的红薯香味中,打破。 她推开窗,嗅着那味道一路追寻。 最终在后院的空旷处,发现一处火堆。 有人在生火?徐宜昭穿上拖鞋连忙就跑出去。 贺今羡就坐在火堆前,低垂薄薄的眼皮,用一根长树枝轻轻拨弄火堆。 不算很大的火堆,就堆在水泥地上。 那股红薯香就是从这飘出来的。 徐宜昭不知不觉走进,他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坐。” “你在生火烤红薯?”徐宜昭端了把板凳,坐在贺今羡的对面。 火光映在他眼底,他淡笑说:“准备做晚饭时在蔬菜里看见的,想起你之前提过想吃烤红薯。” “还有十几分钟才能烤好。” “忍住,口水别流下来了。” 徐宜昭咽了咽口水,“谁,谁流口水了,我才没想吃。” 但是,真的好香…… 又烤了几分钟,贺今羡用长树枝把红薯拨出来,剥开锡纸后,那香味更浓郁了。 徐宜昭没忍住把脑袋探过去。 身侧传来幽幽一声:“还没熟透,再烤会儿。” 他又把红薯塞进去了。 徐宜昭有点失望,胃里的馋虫被勾出来,吃也吃不着,只好自己在边上捡点小火柴把火势增猛一点儿。 在她的努力下,火势比之前要猛了。 这时“滋啦”一声,格外地响。徐宜昭手中动作顿住,追着刚才的动静望过去,发现是贺今羡被突然起来的火势烫了一下。 烫伤的是他左手食指的部位,红了一片,看着都痛。 但贺今羡却眼皮都没动一下,仍旧神色淡淡的,徐宜昭张了张唇,还是没忍住问:“你不疼么?” 贺今羡垂眸看向自己左手食指,“还好。” 他抬眼,又看到徐宜昭眼巴巴盯着他手中的那个戒指,片刻后,自己主动把戒指摘下,随意扫了眼,像在给她吃定心丸。 “真没烧伤。” 但他没把那戒指戴回去了,似乎真有点儿烫。 离得近了,加上徐宜昭以为他食指被烧到,便格外注意他那根手指。 在火光下,光线尤其明显。 徐宜昭眼睫微颤,视线盯着他食指骨节的背面,神色微怔。 那上头,怎么好像有个纹身? 不确定,再看看。 她腰肢微扭,靠近瞥过去,许是动作太大,贺今羡察觉到她的目的,漫不经心地把手指屈起来,在火光下对着她,“昭昭这么好奇么?” “上面是你。” 徐宜昭懵了:“我?” 贺今羡右手轻微摩挲那处的纹身,垂睫,唇角勾起温柔的笑:“是你。” 他再次重复。 徐宜昭定睛望去,这才清晰看到那圈戒指痕迹下,有三个字母。 xyz。 是她名字的缩写。 她瞳仁微缩,映出不断跳跃的火光。 贺今羡:“在你十九岁那年,纹到我身上的,因为不能让人发现,就只好戴上那枚戒指。” 他声音很轻,柔的像风,融进这夜色当中。 十九岁?徐宜昭手指微屈,按在膝盖上的手心不知觉收紧,抬眸看向贺今羡的侧脸。 她开始回想自己的十九岁,可是,大脑里没有任何关于贺今羡的特殊记忆。 她十九岁的时候,他就喜欢她了? 可那时候,她在贺家跟他都没什么交集啊。 夜风很温柔,空气中还有森林里大自然的味道,而火堆也正在滋滋地燃烧。 贺今羡望着这堆火,忽然说:“那天昭昭保护了贺叔叔。” “什么时候……”徐宜昭嗓子微堵,轻声问。 “什么时候?”贺今羡笑意温柔:“好像是前不久,又好像很久。” “但其实,你是把我认成了贺臻。” 他手指拨动着那根树枝,火光撕开他眼底漆黑的幕布,似在回忆着什么。 ———— 四年前的一个夜里,贺今羡参加完酒局回到贺家,便坐在后院的休息椅上醒酒,吹风。 身后逐渐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低垂的眉眼微微一动,目光落至笼罩在自己身上的黑影上,还没抬起头,就听到贺老爷子严肃凌厉的质问声:“今天是今臣的忌日,你身为弟弟,竟是不去亲自看望他。” 贺今羡抬首,露出浅笑:“你们去了就好,我工作实在太忙,推不开。” 贺老爷子实在看烦了他那张假笑的面孔,语气不知觉又加重:“这么重要的日子,什么工作就这么推不开?今臣不在后,这个贺家就交给了你,但你要记住,如果不是他不在了,贺家也轮不到你来掌管。” “您就只有这些话想说?” 许是酒意上来,以往他不愿意跟父亲产生没必要的争执,但今儿不知怎么,就格外的逆反,他手掌撑在椅面,看向面前的父亲,唇角扯着凉薄的笑。 “贺今臣都死了十几年,每年忌日我都去看望过他,只一次不去,就让您给记恨上了?您是不是心里很恨啊,恨当时出车祸死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们最疼爱的那个儿子?” 贺今羡眉眼勾起讽笑:“但可惜啊,贺今臣他不仅死了,他留下的那个血脉现在还要喊我做爸爸。” 贺老爷子浑浊的瞳孔一瞬间溃散,愣住好几秒后火气一窝蜂就涌上心头,愤怒道:“我还不知道你心里一直这样想,只不过念叨一句就能让你有这样的怨言?你和今臣都是我的亲儿子,我跟你妈是一样看重你们,但你哥哥他英年早逝,他去的太可怜了,你作为弟弟难道不应该时刻记挂他?” “记挂?”贺今羡冷血无情地说:“有什么好记挂的,他死的时候我一滴泪都没流。”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贺老爷子再也控制不住,一怒之下扬起右手,巴掌正要扇下来时,忽然不知从何处急匆匆跑出来一道人影。 这人过来,带起微凉的晚风,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药香味,很陌生。 贺今羡神色微怔,仰脸望去,面前站着纤细单薄的女孩。 她正背对着他。 “贺爷爷,您不要打阿臻,他白天只是调皮了点儿,而且他也已经知道错,道过歉了,您还打他是不是不太好?” 徐宜昭站在他面前,即使她生得纤弱,却还是很勇敢地站出来阻拦住贺老爷子要扇下来的那巴掌。 贺老爷子也在徐宜昭出现后,收敛住愤怒的情绪。 半晌,他勉强挤出笑容:“昭昭,你认错人了,爷爷在跟你贺叔叔说笑。” 贺叔叔?徐宜昭瞳仁一震,慢吞吞扭头去看,正对上贺今羡那双黑到透亮的眸子。 意识到是自己认错了人,徐宜昭连忙松开手,弯腰道歉:“对不起啊,天色太暗,我看错人了。不过就算不是阿臻,贺爷爷也不能打人啊,更何况贺叔叔都这么大了。” 贺老爷子也觉得尴尬,在小辈面前塑造出来的慈爱形象险些崩塌,面对这个寄住在自己家里的外人,他当然不能暴露家里不和谐的关系。 “真没打人,爷爷刚确实在跟你贺叔叔说笑,时间很晚了,昭昭也该回屋休息了。” 徐宜昭不肯走。 她也不是傻子,刚才氛围那么紧张,哪里是父子俩在说笑,她过来的时候,清楚看到贺爷爷一脸愤怒地扬起巴掌,明明就是要打贺叔叔。 但寄住在贺家这几年,她也习惯看人眼色过日子,当然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想了想,搬出个很蹩脚的说法:“我还要在这吹会儿风,贺爷爷,您要留下一起吹风嘛?” 贺老爷子满肚子火气也因为徐宜昭的出现被打岔,他也不想在一个小辈面前跟自己儿子弄得太难堪,遂摆摆手离开。 徐宜昭不动声色松了一口气,因为弄错人,又撞见父子吵架的场面,后知后觉有点尴尬。 她准备说些什么,却发现,贺今羡脸色苍白得很不对劲,额头也冒着冷汗。 她弯腰凑过去问:“贺叔叔,你怎么了?” 贺今羡摇头,掌心撑着座椅起身。 勉强站起来背影还微微在晃,徐宜昭不放心上前几步,主动搀扶他:“您是不舒服么?” 贺今羡想起她酒精过敏的事,自己身上现在就有股难闻的酒精味,便把她推开,“没事,你玩去吧。” 徐宜昭不放心,跟着他后面走。 等回到贺家,徐宜昭主动把贺今羡扶到一楼沙发坐着。 贺今羡要起身,又被徐宜昭按下去。 “您坐着,我给你找个体温计量量体温,你现在应该是生病了。” 徐宜昭搬了医药箱过来,边在里面翻找,边说:“因为我也经常身体不舒服,也总是觉得自己能撑过去,但其实这个过程是非常痛苦的,撑不过去不说,吃药打针的苦还一样没少受。” “果然发热了,37.6c,”徐宜昭一脸担忧:“贺叔叔要去医院吗?” 贺今羡摇头。 徐宜昭也没勉强,便道:“原来贺叔叔跟我一样讨厌医院,那这样好了,你先吃点感冒药,如果一会还是觉得很不舒服,一定要马上去医院。” 徐宜昭很熟练地找出对付发烧的药出来,又给他接了杯热水。 她忙活了一通,回头时,发现贺今羡还一直在望着她笑。 她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他就半躺在沙发上,明明脸色苍白,显然身体难受得很,竟然还笑得出来? 笑着笑着,最后哼出了笑音。 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弄得徐宜昭都觉得很莫名其妙,觉得贺叔叔是不是病得不轻。 该送去医院了。 - 当贺今羡提出这件事后,徐宜昭还在脑海里努力回想了许久,才稍微搜刮起一点关于这件事的记忆。 她手心揪着衣角,小声说:“那点小事,你怎么记这么久……” 跳跃的火光打在他脸庞上,半明半昧,而他的笑容却比任何时候还要温柔,“说出来可能会觉得好笑,我怎么会因为一个小女孩的误解保护而生起这样的心思,但很抱歉,就是这样。” “昭昭在我心里从来不是柔弱好欺的女孩,你很勇敢坚强。” “我也只是,有点儿贪恋你对我的那点好。” “即使,那次你认为我是贺臻。” 他整个人被这堆火烤得暖洋洋的,脸庞也是倒映着火光,可徐宜昭却觉得眼前的贺今羡无比陌生,她见过他许许多多的一面,却唯独觉得现在的贺今羡,与他平时温润儒雅又从容镇定的样子有天壤之别。 此刻的他,好荒寂,悲凉。他像站在绝望的边缘,只差半步将要坠入深渊,而他此刻也哀求着站在岸边的她,能够拉他一把。 也只有她能拉他一把。 他说这些话时,并没有看她,也没有抬眼,他那平静的语调里,细细去窥探,也能捉出几分不同寻常的颤抖。 徐宜昭越来越难过,不知道是不是又被贺今羡哄骗到。 她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一直只知道贺今羡喜欢她,但她不知道,他的这份喜欢是从何而来,还是说他只是单纯想抢自己养子的未婚妻。 现在才知道,原来在她不知情的时候,贺今羡就一直在关注她,在她对他只有关于普通长辈印象时,他就在喜欢自己。 贺今羡手中的那根树枝的顶端烧的漆黑,他用来拨动了两下,火势更猛了。 他忽然放下手中的树枝,侧过身,把徐宜昭拉到自己身前,她惊慌往后退半步,后腰又被他按住。 他温热的掌心捧起她被火烤到发热的脸庞,眉眼缱绻:“昭昭是个很好的女孩,我也只是很喜欢你而已。” 他们的身份距离在那摆着,年龄差距更是跨越不过去的鸿沟,一直以来,她都很本分地把他当做叔叔长辈去尊重,意外独处时,她也会对他敬而远之。 可是怎么办,他太喜欢她了。 他不放心把自己喜欢的女孩交给不靠谱的贺臻。 他想保护她,想她不再受任何苦难,也不想她总是孤独地等待贺臻。 他想跟她结婚多不容易啊。 设计她家里出事,已经是他想到最不会伤害到她本人的方法,可她得知真相后,还是恨透了他,恨不得马上离婚。 他不想离开她,除了使用强硬手段把她留下,别无他法。 贺今羡的食指屈起,让那纹身在光亮之下,他看着xyz三个字母。 心里密密麻麻滚过酸涩。 这纹身在他身上几年了,他从没给任何人看过,就像他卑劣到,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心思。 “左手最靠近心脏,我把昭昭纹在身上,仿佛昭昭就是我的。” “这几年,每当没人时,我才会把戒指摘下来,也是假装昭昭在我身边。” 他低声说了很久,像在自言自语,也不求能得到回答。 徐宜昭心中掀起巨浪,被他这番话中的真诚砸得毫无应对能力。 她这才意识到,他在表白…… “昭昭上次说我可以在你面前露出冷漠和疲惫,我不开心了也可以不用勉强露出笑容。昭昭,实话告诉你,我现在的确是笑不出来了。” “那次我不开心,你主动拥抱了我。” 贺今羡脸庞靠近,鼻尖抵着她鼻尖,微微蹭了两下,像脆弱的小动物求抚摸般。 低声哀求:“昭昭再主动抱我一次,行么?” 徐宜昭心头一颤。 他在恳求一个拥抱。 徐宜昭手指甲几乎快把自己膝盖上的皮肤抓破了,内心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 她不知该怎么回应他的哀求。 这可是贺今羡,被那么多人仰视的贺今羡,是贺家掌权人,是小辈眼里无所不能的贺今羡。 而他此刻,却在这样的深山上,在简陋的火堆边,卑微地放低自己,只为求她给他一个拥抱。 她心软了,切身感受到自己的心软。 但心软过后,她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她又在不断提醒自己,不要被他这番话诱骗到。 他那么会演戏,那么懂得拿捏人心,此刻又有几分真情? 徐宜昭深知,再跟贺今羡相处下去,只有被他牵着鼻子走的下场,她永远玩不过这个心机深沉的男人。 她忽然推开贺今羡,站起身,背对着他,“红薯我不吃了,你自己烤吧。” 说完,她看也不看贺今羡,飞快跑回屋子里。 贺今羡怔了片刻,僵硬地垂下右手。 他把那个烤好的红薯拨出来。 听着锡纸声一点点的摩擦,他心脏也像是被一把生锈的刀刃捅过,又来回翻搅似的痛。 他想笑,又实在笑不出来。 就这么讨厌他么? 一个拥抱都不愿意给他。 - 徐宜昭闷头奔回卧室,捂住自己乱蹦的心脏。 她拼命地说,不准再跳这么快了。 可心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越跳越快,她伸手摸了下眼尾,也湿漉漉的。 为什么她又因为贺今羡哭了。 是他太会演了么? 还是她道行太浅,始终玩不过这个老男人。 她摇了摇头,努力把刚才因为贺今羡表白后的的混乱思绪甩出脑子。 她缓缓放平呼吸,过了良久,才总算觉得心跳正常了。 徐宜昭拉开窗帘,站在窗边,视线不由自主又朝那处空旷地看去。 贺今羡还坐在原来的位置。 背影落寞,孤寂。 他刚才那哀凉的眼神,又在她眼前挥散不去。 徐宜昭手指用力拉着窗帘,最后一狠心,又关上。 不看他就好了。 贺今羡就是最擅长利用自己温柔的外表来蛊惑人心,他也知道她的弱点,就是容易心软,她也不是被骗过一次两次,不是吗? 这次她绝对不能心软,她不想再回去被他关起来。 第51章 第51章 今天徐宜昭睡得比较久,等她睡醒,才发现已经过了八点半,而身侧也没有人。 昨晚贺今羡还跟她睡一起来着,醒来就不知去了哪儿。 她没多想,洗漱后便去给狗子放饭吃,到了九点左右,苗晴晴才上山来送早饭。 “不好意思啊,我今天也起晚了,这早饭就比平时要晚一点。” 徐宜昭摇头说没事,见苗晴晴刚睡醒的样子,便道:“这早餐很多,你留下跟我一起吃好了。” 苗晴晴也没客气,直接落坐,很自觉吃了起来,边吃边看手机。 徐宜昭笑着问她:“还在跟男朋友聊天呢?” 苗晴晴啊了声:“对,他问我在干什么,我说陪大美人顾客吃早饭。” 她把聊天记录给徐宜昭看。 徐宜昭只好扫了眼,发现他们聊天都是很无聊的日常,她柔声笑笑:“大学时的感情就这么好,你们毕业后还会在一起吗?” 苗晴晴一脸奇怪看她,“怎么会啊?毕业后当然是各奔东西啦。” 徐宜昭咽下一口豆浆,诧异问:“那你们现在还爱的这么难舍难分?” 苗晴晴摇了摇头,不以为意说:“徐小姐你才毕业没多久吧,难道你大学没谈过恋爱么?什么爱得难舍难分,那都是拿来解闷用的,谈个恋爱好玩不说,还可以解决些需求,到时候毕业了大家有自己的发展,就好聚好散嘛。” “什么爱情,都是狗屁。” 徐宜昭见她小小年纪看得这么开,也是觉得有趣,“那你有真心喜欢的人么?” 这句话让苗晴晴情绪骤然低落了些,她撕了一块餐包丢进嘴里,咽下去后,才说:“有,是高中喜欢的男孩子,不过他在学校里是风云人物,是我可望不可及,是我得不到的人,是我只能当白月光一样的存在。” “你老公当初在学校肯定也是不少女孩子心中的白月光吧?”苗晴晴朝她暧昧地挑眉:“我看你们有点年龄差,是怎么认识交往再结婚的?” 徐宜昭垂睫:“我,我们就是相亲认识的。” “相亲?”苗晴晴大吃一惊:“你忽悠我呢,怎么可能啊?你这样的极品,和你老公那样的极品,怎么可能会流到相亲市场?你别忽悠我了,我年纪小,不代表什么都不懂。” 徐宜昭轻咳一声:“那就别问了。” 苗晴晴也没那么不懂事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想了想,才又说:“你老公这么爱你,肯定是费了点心思才能跟你结婚。” 徐宜昭瞳仁微颤:“为什么这么说?” 苗晴晴道:“我觉得你还是挺嘴硬的一个人,明明在意,又不想让他知道。所以我猜,当初你跟他结婚的时候,肯定很不喜欢他。” 徐宜昭沉默。 苗晴晴拍了拍手掌心的面包碎屑,骄傲地挺了挺肩膀:“我可是恋爱专家,别想瞒着我。你昨天一句话都不愿意跟你老公说,让他吃个早饭都不肯自己去叫,明明担心他饿着,还要我去给他送早饭,所以我肯定你们在闹别扭。而你一个人孤身只影到我们山上隐居,肯定是为了躲人。” “躲的那个人就是你老公。” “……”徐宜昭实在佩服她,怎么能猜中了这么多。 再跟苗晴晴交谈下去,她怀疑家底要被对方揭穿了,徐宜昭便故作自然给她递了杯豆浆,“吃早餐,你要是没什么事做,一会儿陪我去转转吧。” 苗晴晴应好,这几天的相处,她也挺喜欢跟徐宜昭一起玩。 这山上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地儿,逛了两天,景点几乎都被徐宜昭转了个透,两人到瀑布那,徐宜昭才问起苗晴晴有没有看到贺今羡。 这大清早的,他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苗晴晴边玩水边说:“不知道,可能是下山了吧,你都不欢迎他,他留在这也是碍你眼。” 徐宜昭沉默不语,苗晴晴见她那副呆滞的模样,调皮地捧了一手心的水弹到她身上:“别烦恼了,我骗你的,我上来的时候根本就没看见他。” 徐宜昭垂眸,望着身上的水花印子说:“应该是下山了。” 他昨晚那番真挚的表白,她都当做没听见,或许他也暂时不想看到她。 苗晴晴见她情绪不好,边拉着她玩闹:“那趁着天气好,徐小姐,你帮我拍几张照可以吗?我给男朋友发去,我跟他说暑假回老家帮老妈的民宿打工,在山上玩,他不信我。” “好啊。” 苗晴晴把自己手机给她,“帮我找几个好地方拍,拍漂亮点儿。” 两人在后山玩闹,光是拍照就拍了快半个多小时。 瀑布,悬崖边都去了。 苗晴晴把那些照片发给男朋友,她男朋友还是不信,弄得她都火大了,啪地一下按熄手机,“不信就不信,男人就是烦。” 徐宜昭挽着她,笑道:“那就别理了,你也别老看手机跟男朋友聊天,带我在你家山上玩玩吧。” 苗晴晴努了努嘴,好半晌,无奈笑:“好吧,你说去哪儿玩。” “我前两天看到后山那片树林有果子摘,我还没在山上摘过果子,想试试。” “那都是野果子,不好吃,又苦又涩。” 两人边闲聊着天,就已经走到后山来了。 苗晴晴从小在云坞长大,对这里一草一木完全不感兴趣,但见徐宜昭这么好奇探险的样子,她觉得很奇怪,不就是一片山么,有什么可逛的。 她随口一问:你是从来没有出来过么?” “怎么能对什么事物都那么好奇。” “你怎么知道?”徐宜昭眼里揉着星光,兴奋到语调都扬了起来:“因为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大多时候都是自己被关在家里,所以平时看的书比较多,城市里的繁华盛景我已经见怪不怪了,但唯独没有来到过这种充满大自然气息的山间,所以我对山里的情况尤其感兴趣。但是我一个人就有点害怕进去,所以……” 苗晴晴静静望着她,也总算明白为什么徐宜昭看起来会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了,这种长期被关在家里的感受她没体验过,但代入一下,她得崩溃掉。 也不忍心打断她的兴致,只好道:“我陪你好了。” 后山这片的山壁很好爬,大概是时常有人走,早就已经走出了一条路,徐宜昭便顺着那条路往上。 苗晴晴跟在她身后。 她走了三分之一,回头往下看,又左右扫了一遍这片山璧,明显可以看到有不少石子在不断往下滚落。 苗晴晴蹙了蹙眉,总觉得有什么事忘了,一时想不起来。 又见徐宜昭还在脚步不停地往上爬,她只好跟着上去,“徐小姐,你等等我。” 徐宜昭放慢了脚步,往下看她,苗晴晴弓着腰撑着膝盖朝上爬。 这边树林繁盛,导致阳光无法直接照进来,早晨过烈的阳光洒在一棵棵树上,摇晃的树影晃得徐宜昭视线受阻。 她眯了眯眼,用手背遮住光线。 苗晴晴在边上找了根粗树枝,撑在地上借力,好在这个山坡不高,不然她才不会涉险上来呢。 涉险? 涉险? 苗晴晴忽然停住步伐,她正站在一块可以歇脚的石块处,大脑有片刻的卡顿。 很快,她想起徐宜昭住进来的那天,晚上她妈妈说要她记得提醒徐小姐什么事。 但她这会儿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越是想努力记起,大脑越是偏偏跟她作对。 苗晴晴看向还在往上登的徐宜昭,心里直觉不太妙,连忙掏出手机给她妈打了个电话。 今天民宿忙碌,过了十几秒程姐才接听:“闺女儿,有事啊?我让你上山给徐小姐送个早餐,你怎么一个小时了还没下来?你不知道今天很忙?你妈我都忙不过来了,赶快下山来……” 苗晴晴脸色煞白。 因为她清晰感受到,自己脚底下的这块石头似乎在微微摇晃。 她紧张问:“妈,你那天让我提醒徐小姐的事,后山发生过什么什么来着?” 话音刚落,她听到轰隆隆的动静,她猛然抬头,便看到距离她有点远的徐宜昭,此刻身躯摇摇欲坠。 苗晴晴睁大瞳孔,尖叫声卡在喉咙里。 这片山壁,要塌了—— 是地震了? “不要!”苗晴晴惊呼一声,眼睁睁看到徐宜昭从半山腰滚落,而这片山璧摇摇晃晃,大小不一的石头不断从山上往下滑,而她脚底下也感觉到明显的震感。 顾不及那么多,她拔腿往下跑。 电话那边程姐没听清苗晴晴在说什么,只急忙跟身旁的人说扶稳桌子不要惊慌,只是小震,只是小震。 安抚好她那边后,她才急忙忙地喊:“晴晴刚刚地震了,你在哪!” 苗晴晴连滚带爬,即使跑得再快,那片坍塌的石壁也轰隆一声垮了大半,不少石子混着泥土朝她袭来,她疯了似的往安全的地方跑。 “妈……妈……” 她脸色白得跟纸一样,趴倒在一块空地处,崩溃哭喊:“快叫救护车上山!快!” - 奥迪车后座,贺今羡结束一场线上会议,疲惫地揉了揉眉骨。 “几点了?” 张言铭回道:“快十点了。贺先生现在要上山么?” “嗯。”贺今羡又问:“让你买的食材都准备好了?” “备好了。” 两人下车,张言铭从车后座把今早贺今羡吩咐的那些食材都准备好放在购物袋里,“新鲜的老母鸡,新鲜的板栗,还有一点新鲜水果。” 贺今羡伸手接过,“你回去休息,没什么需要你就在民宿住着,就当放假了。” 张言铭问:“贺先生要在这儿留多久?” 看这样子似乎都打算在这定居了似的。 贺今羡还没说话,这时,脚底下感觉到一种明显的摇晃感。 张言铭连忙扶着车门,等自己站稳后,才掏出手机看到当地新闻发出的警报,“贺先生,云坞发生了4.4级地震。” 贺今羡声线低沉:“你先跟我上山。” 张言铭知道他在担心徐宜昭,便安抚道:“您别担心,这只是小震,太太应该不会有事。” 就在这时,程姐急急忙忙从民宿里跑出来,她找了几个工作人员,慌张道:“救护车没那么快赶到,你们先跟我上山救人。” 贺今羡僵硬地朝她走去,程姐转身见到他,脸色大变:“贺先生,你怎么在这儿?” - 即使只是小震,但那片山壁还是因为地震的影响造成山体滑坡。 上周云坞才下了一场几十年少见的大暴雨,雷鸣暴雨后,后面那片山因此受到不小的影响,那是重中之重不能靠近的地方。 小小的缆车内,所有人不知觉屏住呼吸,各个大气都不敢喘。 贺今羡整张脸隐匿在暗处,乌云笼罩。 张言铭见状,又打急救电话催促,“贺先生,救护车在路上,快到了。” 话音才落,缆车抵达后,他已经看不到贺今羡的人影。 张言铭拉着程姐:“赶快带我过去!” 程姐等人到达时,苗晴晴额头满是鲜血,靠在墙壁上喘气,远远看到程姐,她哇地一声哭出来:“妈!” 程姐眼眶通红奔过去,“晴晴,你伤得重不重?” 苗晴晴指向头上的血:“被石块砸到了,还有胳膊被树枝刮破了,疼死我了呜呜。” 有人带着急救箱上来,先给苗晴晴止血。 张言铭站在原地来回踱步,问苗晴晴:“看到我老板了么?” 苗晴晴疼得挤眉弄眼,“贺先生他刚过来问我徐小姐在哪,我……” 她哭出声,口齿不清道:“但是我也不知道,事发太突然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没看见徐小姐,然后他就……” 她指着那片坍塌的山壁方向,“去那了。” 这片山壁倒了一大半,小震已经过去,但山上还在不断滚落不少大小不一的石块及残枝。 贺今羡搬开一块又一块的石头。 “昭昭。” “昭昭。” 他喉咙苦涩,尽量用平稳声调喊人。 可一片废墟中,根本找不出徐宜昭。 只要一想到她此刻可能被压在这些东西之下,他的手指,就不可控制的颤抖起来。 “贺先生!”张言铭追过来,抓住他手臂说:“急救队马上就到了,现在这片山壁还是很危险,您不能再这样翻找下去。” 贺今羡用力把他推开,目光冷沉:“滚开!” 昭昭还在里面。 她还在里面。 他现在无法保持冷静,浑身上下每一处都是冰凉的。 只要晚一秒找到人,她就多一分危险。 他不可以,不可能就这样放着昭昭不管。 不顾张言铭的劝阻,贺今羡又往深处去,挺拔高挑的男人狼狈不堪地弯着腰,一路搬开一块又一块巨沉的泥土和石头。 这时,昏暗的光线下,一抹冷白色进入他的视线。 贺今羡踉跄几步跑过去,搬起那块石头。 石块底下没人。 他僵了半秒,石头从手中脱落,尖锐的一角划破他的左手手指,鲜血很快就流了满手。 食指上xyz三个字母,被鲜血淹没。 他眼底倒映出血色,刺痛感极快蔓延至他的心脏。 不知疲倦地不断在废墟里翻找,那副神似疯癫的模样,张言铭看了都忍不住心酸。 他不禁红了眼眶,也跟着贺今羡开始找人。 没多久,程姐他们也来了。 眼看那面山壁还在不断滚落石土,贺今羡却还一直拼命往危险的地方去找,张言铭实在害怕得很,不断恳求贺今羡赶紧去安全的地方,“您再这样下去,自己也会出事的!” 贺今羡什么都听不见。 他的眼底凝结了一层寒霜。 逐渐化成雾气。 这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把她逼得太紧,如果不是为了躲开他,昭昭根本就不会躲到这山上来,现在也根本不会出事。 “轰隆”一声,一棵大树从山璧上滑落。 眼看着危险还在眼前,张言铭再次大胆上前拉住贺今羡。 男人转过身,疲惫的面容,早已染满湿意。那双冷沉如深海的瞳仁,揉着破碎的水光。 张言铭浑身一怔,呆滞地喊:“贺先生……” 贺今羡下颌线紧绷,暴戾之气在胸腔沸腾:“滚开,听见没有!” 他一把推开面前的张言铭,又往最里处去,眼睁睁看着无数石土从山璧滑脱,砸到了贺今羡身上,张言铭心痛不已。 “贺先生……” 贺今羡搬开一块又一块的石头,重复地踢开无数残枝,泥土。 “昭昭。” “徐宜昭!” 那半边山壁,仍在滚落大小不一的石块,不知何时,贺今羡额头已鲜血直流,他却半点痛觉都没有,跟个机械似的,不断在废墟翻找。 终于,总算在一个死角,看到徐宜昭半张面容。 她奄奄一息倒在那,脸上身上沾满了泥土和鲜血。 阳光落在他血痕斑驳的面容上,整张脸,苍白的不像话。 在这一刻好像快要死了过去,他感受不到自己还在呼吸,天空好像也在这时候暗了下去,除了徐宜昭,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拼了命地,狼狈跑过去,挖开挡在面前的所有阻碍物。 “昭昭…” 他轻柔地把她抱在怀里,他从没,从没觉得她如此轻过…… 此刻的徐宜昭,脆弱地像个瓷娃娃,哪怕重了一份,都会伤到她。 他不敢想,她会有多痛。 他忍着噬骨般的痛感,抱着徐宜昭走出废墟。 - 救护车正在往附近的医院赶往,车内,医护人员正在治疗两个伤患。 苗晴晴的头被石头磕破,还有手臂也被刮破了一层皮,但好在都只是不太严重的外伤。医护人员给她简单做了个处理,车内,她依靠在程姐怀里哭个不停。 “妈……” 程姐给她检查身上的伤势,心痛地责骂:“你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跟你说过那片后山不能去,你怎么还过去?那次大雨后你叔叔就伤过一次,你是半点都不记疼痛是吗?” 苗晴晴哇地一声哭出来:“我忘记了啊,那时候根本想不起来这事。” 这时,张言铭开口询问:“贺先生,您也该护士给您止止血了。” 整个救护车进来几个人,已经算狭窄。 昏迷不醒的徐宜昭躺在最中间的位置,身侧围了两个护士,都在给她采取紧急措施。 灯光落在她脸上,她肌肤白得接近透明,能看见血管。 听到张言铭的话,其中一个护士才注意到,问贺今羡,“你头上的是自己的血吗?我以为是这位小姐的。” “你过来,我先给你止血。” 贺今羡:“先救她。” 声线嘶哑低沉。 他目光一刻也不曾从徐宜昭的脸上挪开。 另一个护士全程在给徐宜昭展开紧急治疗,眉头紧锁,“这位小姐从山上摔下来,埋在石块底下晕倒,情况有点不乐观。” 贺今羡脸色煞白,拳头紧攥,受伤的部位又在不断往外渗出血液,“她伤得很重?” 护士不敢给他准确的回答,只能沉默。 但明显,情况不乐观。 救护车内的人都明白了护士传出来的意思,就连苗晴晴都停止跟妈妈撒娇的哭声。 贺今羡单膝跪在担架旁,冰冷的手在空中凝了几瞬,握住她软若无骨的手心。 “昭昭……” 女孩睡得无比安静,像什么都听不见。 他从没见过她这么安静的样子。 好像再也醒不过来。 从前在贺家,他也曾以外人的身份见到过好几次她身体不舒服被送去医院的情景,可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在自己面前奄奄一息。 而这一切,都是他的原因造成。 如果不是为了躲开他,她又怎么会到这山上来。 她分明厌极了他,他自己也想问,他究竟要把这个无辜的女孩,逼到什么地步才行? 贺今羡握着她手心的动作都不敢加重,指腹轻微摩挲她的肌肤,却体会不到她的温度。 他喉结滚了滚,咽下苦涩。 强忍着锥心之痛,强忍着碎骨般的痛楚。 “昭昭,”贺今羡闭了闭眼,再睁眼,黑眸里揉着支离破碎的水光。 他动作轻缓,褪下自己左手腕的佛珠串,戴到她纤细的手腕上。 咸湿的泪,一滴滴砸在她的肌肤上,滑落。 “如果你能安全醒来,我会让你达成心愿。” 即使,她的心愿是,再也不要看到他。 第52章 第52章 徐宜昭的伤势稳定后,经医生的松口,贺今羡才安排她回京市住院。 她的外伤都已经得到紧急的处理。 但至今还昏迷不醒,医院给的说法是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但病人生命体征算稳定,也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回到京市后,徐宜昭住院的事,贺今羡没隐瞒她的家人。 徐元振带徐奶奶赶到医院来探病,没两天,就连已经去萧山玩儿的陈以若都回到了京市。 徐宜昭在京市的医院住了四天,仍是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寂静的病房内,消毒水味在空气中浮沉。 躺在病床上的女孩睡相文静,白皙的脸庞没有半分血色,乖得就像是精雕细琢出来的瓷娃娃。 这时病房被轻轻敲响。 坐在病床旁的男人微微蹙眉,又看了眼徐宜昭,才轻手轻脚出门。 门外,张言铭低声道:“贺先生,我不是故意打扰到您,主要是这边有个紧急电话需要联系您本人,我才……” 贺今羡淡声:“谁打来的?” 张言铭捂住听筒,“夏经理,关于医疗器械的相关事宜,重要的那一环还需要您下决断。” 贺今羡伸手接过电话,慢步朝医院走廊的尽头走去。 贺今羡去外面接电话,张言铭便替他守在病房门口。 已经一周了,贺太太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而贺先生几乎每天都在医院守着她,除了必要的工作,从不会离开。 又过了约莫十分钟,听到脚步声,是贺今羡打完了电话走来。 张言铭抬眸望去。 往常总是从容松弛温润儒雅的贺先生也不知何时,不再拥有往日的光彩。 虽然外表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很明显,精神气却不如以往。 贺太太昏迷多久,他就有多久没有睡过好觉。 “贺先生,您今晚先回家休息,这边有我可以看着,太太有什么情况我再跟您联系。” 贺今羡轻声:“不用了,你回去吧,有什么事来医院找我。” “……好的。” “对了,”贺今羡又问:“贺臻那边怎样了?” 张言铭道:“阿臻少爷目前还在骨科住着,至于罗女士,她回京市后就来了医院,本来打算以真实的身份跟阿臻少爷相认,但阴差阳差,闹了点误会。” 贺今羡情绪冷淡:“随他。他只要不惹是生非就行,我最近心情不太好,闹到我面前了,大家都别想好过。” 张言铭:“您安心,我会派人盯着阿臻少爷。” 与此同时骨科的vip病房。 到中午饭点了,有助理过来送午饭,贺臻右手受伤,吃饭不太方便,助理本打算亲自喂他。 贺臻嫌弃地皱眉,“你回去吧,我自己吃。” 助理说道:“您的右手现在还不方便宜还是让我来喂您吧。” 贺臻扫了眼自己打石膏的手,冷嗤:“要一个男的给我喂饭?你觉得这画面好看吗?” 那助理半点不觉得尴尬,“贺老先生派我来照顾您的。” 贺臻被他烦得头疼,正好这时有人进了病房,他登时喜笑颜开:“我的护工来了,就不用你了。” 他随口一喊:“罗姐,你过来喂我吃饭。” 罗雪垂睫应了声。 那助理一脸问号:“护工?我就是贺老先生派来照顾您的护工,这位女士又是从哪儿来的?” 贺臻一脚扬起,作势要踢人:“出不出去,不出去我踢你了!” 助理麻溜跑路。 “真烦人。”等那助理跑了后,贺臻又不爽地念叨:“还说来照顾我,根本就不用心,只会做个样子而已。” 他朝罗雪的方向,笑眯眯道:“还是罗姐好,温柔又体贴。” 罗雪扫了眼桌上的饭菜,用勺子给他舀了一口喂到他嘴里,“吃饭吧。” 贺臻乖得不行,她喂一口,自己吃一口。 饭吃完,还有一盅汤。 今天送来的是老母鸡汤,罗姐低头挑拣鸡肉,贺臻百无聊赖投去一个眼神,拧着眉说:“你把鸡皮剥干净点,我不喜欢吃。” 罗雪僵住,抬眸看他:“你也不吃鸡皮?” 贺臻点头,“那玩意口感很恶心,给我挑干净点啊,我可不要看到一点鸡皮。” 罗雪应了声好 贺臻过了一会儿,才品出她话中的怪异之处,“也?你认识的人里还有谁不吃鸡皮?” 罗雪低声说:“没什么,我也不吃。” 贺臻没多想,反而心情不错地笑:“看来咱们挺有缘。” 贺臻刚吃完饭,徐欣染也这时候来探病了,贺臻看到她就烦,指使罗雪去把她赶走。 病房外,罗雪看向面前这个年轻的女孩,好心劝道:“他不想见你,其实你不用每天都过来的。” 徐欣染抱着怀里的捧花,诚恳说:“我就想看看他的手好些了没,就让我进去看他一眼吧。” “求你了,罗姐。” 罗雪扫了眼紧闭的房门,看到徐欣染这样哀求自己的样子,不由心软,“他现在应该快睡着了,你就看他一眼离开吧。” 徐欣染喜悦地握住她的手。 贺臻背对着病房门,闭目养神。 听到脚步声进屋,以为是罗姐,就没多想。 直到隐约感觉到有窸窸窣窣放花的动静,他才敏锐转过身,看到面前的徐欣染,当时火气就涌上心头,“你怎么进来了?” 他愤怒的眼神瞪向罗雪,质问:“我不是让你把她赶走?” 罗雪柔声解释:“可我看这位小姐是真的担心你的伤势,所以……” 贺臻:“你一个护工就替我下决定?我说了不想看到她,你还把她放进来?那你也可以滚了!” 徐欣染连忙道:“贺臻,你别怪罗姐,是我求她的,我只是想看看你而已。” 贺臻目光冷得毫无感情:“既然看到了,你可以走了?徐欣染,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你别勉强了,还有我现在最恨的人除了贺今羡之外就是你,不是你插足我和昭昭之间,我也不会失去她!” 徐欣染指甲用力抠着手心里的肉,压下喉咙里的苦涩,哽咽道:“你还要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到什么时候?是你自己把昭昭弄丢的,我的插足只是起到了一个提前的作用!” 贺臻怒斥:“滚!” 徐欣染眼眶微红,“你真的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要我说多少次?”贺臻无情道。 徐欣染深呼吸一口气:“好,我走。” 她把带来的花放好,又跟罗姐说了声谢谢,离开病房。 见罗雪还站在病床前,贺臻正心烦着,一并赶走:“你也出去。” 罗雪走到床头柜前,把那捧花收捡起来,柔声说:“你别生气,总是生气对自己身体不好,有什么不开心的都跟我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贺臻蹙眉:“一直?你在咒我一直出不了院?” “不是,”罗雪目光微闪,在心里想了好几种借口,但还是说不出口真相,转而只好抱着先安抚好他的想法,耐心地说:“阿姨只是觉得,你心里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要直接说出来,找个人倾听你内心的感受会好很多,而不是总赶走想要真心对你好的人。” “真心对我好的人?”贺臻觉得讽刺,缓慢地扯出一抹笑:“真心对我好的人只有昭昭,但她已经被我弄丢了。剩下的那些贺家人?我的爷爷奶奶?他们都是看在我那个父亲的面子上才疼我照顾我,我的父母都可以不要我,还会有人真心对我好?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真心对我好的人!” 罗雪急切到声线颤抖:“有啊,我就是。” 贺臻愣住两秒,看向罗雪的眼神愈发怪异:“什么玩意?我爷爷给你开的工资就这么高?至于这么走心么?” 罗雪百口莫辩,欲言又止。 – 徐欣染出了骨科的住院部,在即将走出医院时,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去了另一栋住院大楼。 电梯抵达楼层。 她手指蜷了蜷,站在电梯外,觉得脚步子都很沉。 忽然听到有几道熟悉的声音靠近,徐欣染匆忙躲进楼梯间。 她靠在墙边悄悄望过去,发现是是陈以若、楚沫、还有司柚三个人走了出来。 “昭昭还没醒过来,唉,我好担心她一直这样下去……” 陈以若面色严肃:“沫沫,你往好的方向想,医生说了情况很稳定,要醒过来也就这几天了。” 司柚叹气道:“昭昭怎么就吃了这么多苦,她什么都没做错,怎么老天就尽逮着她薅。” 电梯抵达楼层,等三人进去,徐欣才染从楼梯间出来,径直走进走廊。 最里面的vip病房外空无一人,她站在门口,手悬在空中半晌,最终还是敲下。 片刻后,里边传来脚步声。 房门打开,一道阴影兜头笼罩。 徐欣染抬眸,撞见一双漆黑到淡漠无情的双眼,是贺今羡。 想起贺臻说的那些事,面前的这个男人在她看来极其的可怕,她害怕到下意识后退两步,局促问:“贺叔叔,请问我能进去看看昭昭吗?” 贺今羡垂眸睨她:“今天的探病额满了。” 徐欣染目露失落,低声说了句:“那我明天再来。” 贺今羡:“明天也不必。” “她并不想看到你。” 徐欣染轻声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有点担心昭昭而已。” 她还有很多话想说。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她每天在贺臻那里碰了一鼻子灰,都开始怀疑自己一直以来坚持喜欢贺臻到底得到了什么,现在又得知徐宜昭重伤住院,还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她心里的愧疚感不断在拉扯她,她清楚明白,她欠昭昭一句对不起。 贺今羡冷漠的像个无情判官,“不必在我面前表演忏悔,你打扰她休息了。” - 燥热的天,医院外的地板都被晒得滚烫。 小麻雀穿梭在几棵树之间,偶尔在窗台这儿停留,翅膀扑扇扑扇。 贺今羡坐在病床边,用温热的帕子给病床上的女孩擦拭手臂。 她的肌肤冰冷到没有什么温度,睡得很安静。 医生也说状况很好,可是为什么,就是醒不过来? 这段时间贺今羡也时常会想,是不是因为他每天都在,所以她才不愿意醒来看到他? 他唇角勾起苦笑。 看吧,骗了太多次,她果然不信他了。 他许诺过,如果她能平安醒来,他会让她达成所愿。 但她也不会再信了。 他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脸颊,把自己的温度通过肌肤传递给她。 “昭昭。” 麻雀在窗外扑腾着小翅膀,有只被晒昏头的,直接一头撞上了玻璃窗。 翅膀忽扇,女孩卷翘的眼睫,也在轻微地动弹。 贺今羡呼吸一沉,瞳仁控制不住收缩。 他微微颤抖的手指,按响了床边铃。 不过片刻,医生护士一同赶到。 ………… 徐宜昭睁眼醒来时,先看到的是白花花的天花板。她大脑好像混沌般,摸不清状况,直到消毒水味充斥着她鼻腔,她才找回几分意识。 这对她而言,是极其熟悉的环境。 她又到医院来了。 为什么呢? 她蹙眉仔细回想,记忆里也只有自己跟苗晴晴登山的画面,她那会爬到半山腰,忽然就感觉四周有摇晃感。 然后她就从山上坠落,彻底没了意识。 “你先别动。” 头顶传来一道陌生且温和的声音。 徐宜昭抬着微沉的眼皮望过去,身穿护士服的护士小姐进入她眼帘,护士温柔道:“医生正在给您检查身体,您不能乱动。” 徐宜昭这才发现,病床边围满了医护人员。 好在她这种阵仗见多了,也不觉得奇怪,便乖巧配合治疗。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也跟她说了很多,但她现在刚醒来,意识还不是完全清醒,只能隐约明白一点,医生说她要好好在医院静养一段时间,确定没问题了才能出院。 医生走后,护士便留下跟她交代,“你昏迷快十天了。” 徐宜昭慢声问她:“这里是京市的医院吗?” 护士点头。 她明明是在云坞出事的,那看来是转院回到了京市。 护士见她似乎有很多疑问,耐心问道:“你还有什么问题,我都可以告诉你。” 徐宜昭想问,贺今羡呢? 她转回京市的医院应该是贺今羡安排的。 他也不可能不管她。 但是她醒来,怎么会没看到贺今羡。 想问,但还是没问出口。 护士见她不说话,猜测是刚醒来还是懵的,便道:“那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不舒服及时按铃。” 徐宜昭讷讷地看着身上的被子。 护士端着治疗盘正要出去,徐宜昭的视线,忽然落在自己的左手手腕处。 那里赫然戴了一枚佛珠串。 这不是贺今羡的贴身之物?怎么会在她身上? “护士小姐,”徐宜昭嘶哑地开口。 护士转身问她有什么事。 她张了张唇,因为刚睡醒,说话也很困难,只能指着自己手腕的那佛珠串。 护士小姐困惑了会儿,便解答道:“这是你的贴身之物,我询问过你重伤住院的护士,说是你被送到医院时,手上就戴了这个。” 徐宜昭眼睫一颤。 第53章 第53章 徐宜昭醒后又休养了大概三天,才感觉自己的身体稍微恢复正常了点,因为刚苏醒那会儿,她不仅大脑反应慢,就连话都说不了几句。 这才三天,就恢复得很好。 上一波探病的徐元振、文芊还有徐奶奶走了后,没多久,迎来了第二波探病。 是陈以若和楚沫还有司柚司衍等人。 护士正在给徐宜昭的外伤换药,一旁的司柚躲在陈以若后面,双眼紧闭:“换,换好了吗?” 陈以若淡定道:“还没。” 司柚手指一紧,“还有多久?” 护士小姐被司柚这反应逗得一笑:“快了快了,不过换药的人是徐小姐,我怎么瞅着你更怕疼呢?” 司柚小脸煞白,“我从小就害怕看伤口换药这玩意,让我看一眼得做噩梦了。” 听到护士小姐说好了,司柚才颤巍巍睁开眼,盯着徐宜昭额头前的那个伤口,关怀道:“昭昭,你疼不疼啊?” 徐宜昭:“还好,可能已经过了那个疼痛。” 楚沫坐在床边,帮徐宜昭盯着悬挂的药水一滴滴往下流,想起什么,忽然问:“对了昭昭,你昏迷的这些天一直都是贺叔叔在陪你,我怎么今天没看见他?” 徐宜昭垂眸说:“不知道。” 她醒来后,手上多了个不属于她的佛珠串,脚上却少了那条能定位她的脚链。 然后很快还有一个护工过来照顾她。 后来她问过徐奶奶,才知道在她昏迷期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是贺今羡。 就连这个护工,很有可能也是贺今羡找来的。 但是,她都苏醒三天了,却没有见到贺今羡一面。 要不是身边一直有人提到贺今羡的名字,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她重伤后记忆发生了错乱,也许她的身边根本就没有贺今羡这个人。 不然,平时把她看得那样严的男人,怎么就像在自己的世界凭空消失了般。 徐宜昭弯唇浅笑:“他可能这几天工作比较忙吧。” 司衍正在沙发的另一边玩手机,听到这句话,抬眸回话:“没有啊,舅舅他早就在半个月前就把重要工作基本推开了,除非是真的需要他下决定的项目,基本不会有人会找他。” 徐宜昭微微蹙眉:“那他这几天在哪儿?是出差了吗?” 司衍:“出哪门子的差啊,舅舅一直在公司啊,但是他工作真的不忙。” 见司衍还在大大咧咧说这些事,陈以若敏锐察觉到徐宜昭脸色不对劲,便匆忙打断两人之间的谈话,“昭昭,你刚苏醒几天是不是还没下地走过路?一会儿我扶你去花园那散散步吧。” 徐宜昭情绪低落嗯了声。 因为还在病中,探病太久也会影响到徐宜昭,楚沫等人很快离开了,就剩陈以若还在。 徐宜昭对她感到抱歉,“我自己出了意外,还打扰你在萧山玩闹的快乐时光。” 陈以若把她扶起来,确定她下地走路还算稳当,才笑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啊?萧山我可以随时去玩,哪有你重要。” 徐宜昭感动不已,“以若……” 陈以若立刻严肃道:“打住啊,我可不想淋雨。” 徐宜昭破涕而笑,“你怎么把人家的眼泪说的那么可怕。” 陈以若担心她走路会有点不习惯,特地去要了个轮椅来,把她推到医院的后花园。 - 贺臻又一次送走了贺老爷子,他望向那紧闭上的洗手间门,出声提醒:“罗姐,你可以出来了。” 罗雪狼狈地从洗手间出来。 贺臻见她那脸色煞白的样子,嗤笑一声:“至于么?你一个护工还害怕见到老板?我爷爷请你来照顾我的,你看到他还躲起来?” 罗雪低声说:“我这人比较内向。” 贺臻盘腿坐起来,认真打量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中年女人。 发现她照顾自己有一段时间了,他却从没有认真看过她的长相,“罗姐,你把头抬起来。” 罗雪心里一紧,“怎么了?” 贺臻温声道:“抬起头,让我看看你。” “你怎么说也细心照顾我这么久,等我出院后,我们就不会有联系了,我想记住你的长相,也许以后我还会把你认出来。” 罗雪心里百般纠结,还是没抬起头:“你很想以后还跟我联系?” 贺臻也没勉强她,拿起床头柜的手机滑了几下,随口说:“当然想啊,我第一次住院就遇到你这么细心体贴的护工,也许我下次再住院,还要拜托你照顾我。” 罗雪急切道:“话不能这么说,你自己的身体怎么能不当一回事,这次院还没出你就想着下次住院?” 贺臻无所谓地啧了声,笑道:“没什么,反正也没人真的心疼我。” “你刚听到我爷爷奶奶那虚伪的声音了吗?” 他垂眸,遮住眼里的冷意:“我明明是他们亲生的孙子,但为了自己家族的荣耀,要我一直以养子的身份留在家里,他们只觉得自己给了我优渥的生活,却根本没有考虑过我从小到大受尽多少白眼。” 他自小听过最多的话就是,如果不是贺家人心善抚养了他,他早就不知道去哪里捡垃圾了。 如果不是成为贺今羡的养子,也不会有人高看他一眼。 是啊,他生来就没人要,就连后来有价值,也不过是冠了贺姓,也不过是有那个人的血脉而已。 除了昭昭之外,没有人是真心对他这个人好。 “我的爷爷奶奶很疼爱我的父亲,我父亲死的早,除了我之外没有留下一个血脉,所以他们拿我当替身,说什么整个贺家都会交给我。” 贺臻声音冰冷:“真是招笑得很,我只知道有把情人当替身的,也算见识过把孙子当儿子的替身。” 贺家交给他?他倒是想要,贺今羡会给么? 罗雪坐在病床旁,目露怜惜看向他冷漠的脸庞,忍住拥抱他的冲动,柔声劝说:“但其实你已经算很幸运了。如果,你跟着你那个妈妈离开的话,可能你现在过得会更不好,至少贺家从没有亏待过你的生活,不是么?” 贺臻皱了皱眉,刷手机的动作没停,但屏幕的字一个都看不进去。 罗雪仍是低声劝说,声线是抑制不住的颤抖:“如果我是你的妈妈,我可能也会把你留在贺家,你从小没吃过什么苦,不会知道平安健康,衣食无忧长大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其实,你试着放下偏见,你会发现你的爷爷奶奶也是真心对你好,正是因为他们爱你的爸爸,才会这样宠爱你,不是么?” “贺臻,你是个很好的孩子,不用总是觉得自己不配被人喜欢,你可以得到很多爱。” 罗雪手指按住病床的护栏,吞吞吐吐说:“其实……” 剩下还没说出口的话,被贺臻打断。 他冰冷的掌心用力扣住罗雪的手腕,冷声道:“把脸抬起来!” 罗雪双肩一颤,把头埋得更低。 贺臻怒视着她,“你到底是谁?我爷爷说没有给我请过一个女性护工,而你为什么会对我的家庭这么了解?你怎么知道是我妈妈抛下了我?” 罗雪闭嘴不言。 贺臻忽然有一个自己都不敢确认的猜测,心逐渐沉了下去,“脸抬起来,听见没有?” 罗雪紧咬唇角,在他的逼迫下,仰起自己这几天一直低垂下来的脸庞。 她是披散着头发,平时总是低头,就连贺臻都没有认真看过她的长相。 等她的整张面容出现在自己眼前,贺臻瞳仁一缩,整个身体难以抑制地僵住。 他在这个中年女人的脸上,看到了自己几分的相貌。 是错觉么? 还是他已经昏了头,竟然会觉得他的母亲会回来找他。 罗雪眼眶通红,声线嘶哑:“阿臻。” 贺臻听到自己脑子在嗡嗡地响。 他猛然撒开手,“滚出去!” 他用力甩开的动作,使得罗雪手腕被砸到病床的护栏上,手背红了一大片。 她顾不上疼痛,此时泪水也已经蓄满眼眶:“阿臻,你别生气,妈妈有很多话想说。” 贺臻下颌线紧绷,“出去,听见没有?我没有妈妈!” “你别这样,我……” 贺臻背过身下床,自己大步跑出病房,罗雪很快追出去,但已经寻不到他的身影。 - 陈以若带徐宜昭在后花园溜达了一圈,才回到病房。 见她气色好了许多,陈以若边给她倒温水,边问:“刚才在想什么?看你赏花的时候,灵魂都快被抽走了似的。” 徐宜昭接过水杯,慢吞吞喝了几口,摇头一笑:“我要说想的人,你可能都意外。” “谁?” 陈以若盯着她面容,试探一问:“贺叔叔?” 徐宜昭神色微怔:“你怎么知道?” 陈以若坐在病床旁,微笑说:“很好猜啊,你都醒来好几天了,贺叔叔都没来看过你,就连我都会觉得奇怪,你又怎么会不乱想?” 这也正是徐宜昭觉得诡异的地方。 她已经知道了。 她出事后被埋在废墟底下,是贺今羡把她救出来的,为了救她,他也受了伤。后来转院更是他亲自安排,她回京市的医院昏迷了好几天没醒,也一直都是他陪伴在自己身边,时刻照顾她。 那怎么会,等她醒来后,他却不来看她了? 这根本不符合贺今羡的行事手段。 他是那样霸道,心机深沉的人,他算到她会逃跑,便事先给她安好定位器戴在她身上,他会在她身边安插眼线,即使在另一个地方也掌控着她一天二十四小时的动态。 可这次她住院醒来后,他却消失了。 难道是她昏迷的期间,他发生了什么事? 可徐宜昭不管怎么想,她都认为,无论出什么事,就算天塌了下来,贺今羡也不会不管自己才对啊。 他那么会逼迫自己。 怎么会呢。 陈以若轻声问:“你出事之前,你们之间是有闹过什么不愉快的么?” 徐宜昭回想了下,她记得出事的前一晚,贺今羡在火堆旁给她表白,并告诉她,他暗恋了她几年的卑劣心思。 他恳求她能给他一个拥抱,但她还是拒绝了。 接着,第二天早上就看不见他。 所以,在她昏迷的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会有这样的转变? 她努力回想贺今羡的怪异之处,想到自己钻进了死胡同里,头也忽然有点疼,脸色在这一瞬白得厉害。 陈以若急忙道:“你别想了,我找护士小姐过来看看你。” ………… 黑色奥迪在马路中平稳行驶。 张言铭坐在副驾驶接听电话,半分钟后挂断,他扭头看了眼神色冷淡,正在翻阅新项目计划书的贺今羡。 “贺先生。” 贺今羡淡声:“有事?” 张言铭说道:“护工刚打来电话,贺太太忽然头有点疼。” 贺今羡眼皮都没抬,“这种事不应该找医生?跟我说有什么用。” 张言铭心里不禁惊呼,他忍不住在想,贺今羡是不是被鬼上了身?不然怎么会转变这么大?他明明平时掌控欲强到,连贺太太的一举一动自己都要时刻掌握。 而现在贺太太还在医院住着,自己把贺太太身体不舒服的事第一时间告诉他,他竟然不担心,还说找他没用? 张言铭阖上微张的唇,又道:“已经请医生看了。” “嗯。”他淡淡颔首。 张言铭重重叹了叹气,还是问了出来:“贺太太已经醒来好几天了,您怎么不去看她呢?” 贺今羡:“我工作很忙。” “……”哪里忙了。 整天在医院这边溜达,回公司还要特地绕远路来太太住的医院转一圈再走,一天不知道来医院多少趟,但就是不肯上去看看她。 是他不肯,还是在抑制住自己思念的心情? 张言铭很肯定是后者。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贺先生会有这些转变。 过了半分钟之久。 无比安静的车内,响起一道慢悠悠的声音:“看了医生后的结果,及时跟我汇报。” 张言铭莫名觉得心酸。 贺先生现在就连关心太太,都不能像结婚期间那样光明正大了。 他好像又回到没有跟太太结婚的时候。 总是只能在暗处关心那个女孩。 两人抵达公司顶层,回到办公室,贺今羡边挽着衬衫袖口,边说:“把陈律师请来公司。” 张言铭问:“这时候请陈律师,是咱们公司出什么问题了?” 贺今羡落坐真皮座椅后,儒雅的面容微微低垂。 他视线落在左手的食指上,声音又轻又缓。 “请他,帮我拟一份离婚协议书。” 第54章 第54章 “医生,我能够出院了吗?” 贺臻抬起自己还打着石膏的右手,“这玩意什么时候能拆?” 医生给他细细检查了番,才说:“你这手还没愈合好,这么着急拆掉石膏做什么?至于出院倒是可以了,平时多注意点就行。” 贺臻沉吟片刻:“算了,我还是在医院住一段时间。” 如果出院他就要回贺家,要面对他最不想看到的那些贺家人,那还不如每天在这闻消毒水味来得自在。 医生又叮嘱几句,问起:“平时照顾你很体贴的那位护工呢?让她过来,我跟她交代几句。” 贺臻:“你跟我说一样的,那护工没做了。” 医生诧异:“没护工照顾你吗?那你在医院一个人怎么吃饭洗澡上厕所?” 贺臻冷笑:“我是个成年人,就断只右手,又不是不能活了,至于要别人照顾?” 医生见他满脸怒容,也不知道他突然生什么气,“行了,有什么事找护士就行。” 推开病房门,医生转弯就看到站在病房旁的罗雪,“你不是他的护工?怎么不进去?” 罗雪关切问:“医生,请问他的右手好些了吗?” 医生说好多了,“目前正在最紧张的恢复期,平时一举一动都要照顾着点儿,这位病人有点调皮,经常把医生的话当耳旁风。” 罗雪点头应是:“我会照顾好他。” 贺臻在病房里,隐约听到外面传来罗雪跟医生的对话,当即便愤怒下床,用力拉开房门。 门外此刻只站了罗雪。 这次,她在自己面前,没再一味地低头,反而是大胆地露出自己的真容。 望向这张让他觉得无比熟悉的面孔,贺臻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他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父母,爷爷跟他说,他的父母是贺家的司机,早就出车祸没了。 但那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父母很可怜,现在,他觉得,可怜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原来事实真相是,他父母并非双双出车祸没了,而是都选择不要他。 尤其面前这个女人,在生下他之后便出了国,长达二十三年都当他不存在。 现在又厚颜无耻出现在他面前,装什么慈母? 贺臻看她这张脸就觉得恶心,“你还出现在我面前做什么?是发现自己日子过得不好了,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可以依靠?” 罗雪柔声解释:“我只想照顾你而已,阿臻,你可以不认我做妈妈,还是像我们初次见面那样,把我当做护工就好。” “让我留在你身边照顾你,只有这个简单的要求而已,可以吗?” 贺臻冷嗤:“护工我可以找到比你更好的,你有什么资格留在我身边?还有,阿臻不是你能叫的!” 他转身,正要关上病房门,因为心里还愤怒着,手中力道不知觉比平时加重。 忽然听到一声痛苦的惨叫。 门同时受到阻碍。 贺臻身形微僵,慢吞吞转过身子。 罗雪捂住自己被门框压痛的那只右手掌,脸色煞白一片,却偏偏还是笑得很温柔:“贺臻,你不喜欢我那样叫你,那阿姨叫你全名好了。” “我只是想留下照顾你一段时间,等你出院后,我就不会出现在你眼前。可以吗?” 贺臻下颌线紧绷,冷硬的声调挤出来:“你现在自己都伤了,照顾我,不觉得可笑?” 罗雪目连忙就松开捂住的右手,无所谓地笑:“没有啊,一点都不疼。” 瞧她脸庞的笑容,贺臻愈发觉得极碍眼,但已经到嗓子眼喊她滚的话,硬生生就是说不出口。 无法狠下心推开这个抛弃自己的女人,他心中更是对自己愤怒不已,大步往病床前过去。 罗雪很有眼力见跟上去。 病房的空调调的很低,这是贺臻平时的习惯,但自从罗雪来照顾他之后,每天都会把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 昨天把她赶走后,贺臻又把温度调低了。 罗雪找到遥控器,调回她觉得最合适的温度。 贺臻瞪她:“调低点儿,我很热。” 罗雪:“你是心浮气躁,不是身体热,而且空调温度太低,吹太久对你身体不好。” 贺臻唇角抽搐,满肚子憋屈的话又被她善意的微笑堵在门口,他气得用左手掀起被子,自顾自躺下刷手机。 到中午,罗雪再回到医院,带来自己亲手做的午饭。 饭菜摆在自己面前,有三道菜,一份汤。 贺臻坐在病床上,脸色微沉,目光瞥向正在默不作声照顾自己,却一句话都不肯说的罗雪。 她正在用热水烫汤匙。 贺臻看向她被门框压红的右手,心里颇觉得不自在,刚把眼神瞥开,余光意外发现她手肘上面有几块疤痕。 贺臻瞳仁一缩,用力握住她手腕。 汤匙掉落在地,“叮”地一声响。 罗雪笑着问他:“怎么了?” 贺臻皱眉:“你这身上的伤哪来的?” 罗雪顺他视线望过去,这才发现刚才洗手把衣袖挽起来忘了放回去,她慌乱挣脱贺臻的手,故作自然:“没什么,是撞到墙了。” 撞到墙了? 多么蹩脚,又多么熟悉的借口? 他手被贺今羡扭断时,他也是找的这样的借口。 贺臻松开她。 就在罗雪松一口气时,另一只手又被贺臻抓住,他冷着脸直接撸起她的衣袖。 另一只手青红交叉的痕迹也出现在他眼前,还有几道被烟烫过的疤痕。 他眉心狂跳,冷声质问:“这也是撞的?你当我傻呢?” 罗雪连忙把自己手抽回去,“没什么,以前出现一点意外而已。” “你说不说?不说就别出现在我面前碍眼!” 罗雪抬眸,看向贺臻愤怒到发红的双眼。 其实她对贺今臣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就连贺今臣的长相都忘得一干二净,她跟贺今臣的感情,只是她年少无知时做下的错事,是你情我愿。 所以抛弃孩子,不是贺今臣一个人的过错。 那时她才十八岁,没办法接受自己还没上大学就有了一个孩子,也在自己父母的劝阻下,她最终也选择不要自己的孩子。 后来她出国的二十年来里。 她结过几次婚,却都没有怀过一次身孕,那时候她经常会在想,是不是老天在惩罚她曾经抛弃一个无辜的孩子? 是不是老天也觉得她不配做母亲,才剥夺她做母亲的权利? 这些年,她偶尔会想起贺臻,但那份想念是空白虚无的。 她也曾后悔抛弃贺臻,但后悔也仅仅几个瞬间。 她心里十分清楚,如果贺臻跟她出国,除了会影响到她的生活,她也没办法给贺臻一个优渥的条件。 贺家是京圈豪门,即使只是一个私生子,贺臻也会过得比普通孩子更好。 她是这么想的。 可即使给自己找再多理由,她抛弃自己的孩子也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贺臻无论多厌恶她,不想认她,都是她该承受的。 可她没想到,本该很讨厌她的孩子,看到她受伤后,竟会这样愤怒。 罗雪强忍的泪水洇湿眼尾,她轻声说:“是我的第三任丈夫伤害的。” 贺臻愤怒极了,但看到她落泪,竟然放轻语调:“他凭什么打你?他人在哪儿?!” 罗雪颤声问:“你想知道他在哪做什么?” 贺臻左手攥成拳头,咬牙道:“我要把他打成猪头!告诉我,他在哪里!” 罗雪:“……伦敦。” 贺臻不以为意:“伦敦我又不是没去过,等我的手好了,我要把他打到瘫痪!” 青年一脸怒言说着这样恐怖的话,但罗雪却一点都不觉得吓人,心里反而暖洋洋的,她柔声劝阻:“还是别了,你是个乖孩子,没必要为了那种人渣做坏事。” 贺臻冷笑:“你这么软骨头?被欺负了还不敢报复回去?我可没你这么软弱的妈妈!” 罗雪无奈:“我是怕你受伤。” “我会受伤?”贺臻抬起下颌,语气中是抑制不住的傲气:“我的格斗水平可不是吹……” 后面的话忽然卡住,他脸色不自然,想起自己格斗就是贺今羡教的。 罗雪含泪笑出来:“那如果妈妈没那么软弱了,你会认我么?” 贺臻默不吭声。 罗雪失落地笑了笑,“吃饭吧,汤冷了。” 罗雪低头正在给他弄饭,贺臻紧抿唇角:“如果,当初你不是年纪那么小就生下我,是不是不会不要我?” 罗雪眼睫一颤,纤细的手指紧紧捏住筷子,缓慢抬头。 四目相对,贺臻红着眼眶率先避开,“算了,现在问这个也没意义。” 罗雪柔声道:“如果妈妈是在成熟懂事的年纪里怀了你,绝对不会不要你。” 贺臻左手放在腿边,紧紧揪着被角。 罗雪低声说:“那时我才十七岁就怀了身孕,这对一个青春期的女孩子而言是极大的噩耗,我当时怕极了,怕我不能继续读书,又怕被父母责骂,更怕自己没能力生养你。” 贺臻滚了滚苦涩的喉结:“所以呢,你出国后,为什么都不回来看我?” 罗雪:“既然决定抛下国内的一切,我又有什么必要回来?而且我知道你在贺家不会过得很差,只要你能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贺臻唇角勾起冷笑。 “当贺先生找到我时,他告诉我,你从小没有父母,还受尽身旁人的白眼,我就……” 她泪水落了两行。 贺臻蹙眉:“贺今羡找到你的?” “嗯,他说希望我能认回你。” “他为什么会找到你?是为了让你把我带走?” 罗雪说不知道,“我在国外被第三任丈夫纠缠的无法脱身,无法离婚,被家暴,都是贺先生替我解决的。” 贺臻追问:“他没伤害你?” 罗雪疑惑问:“为什么要伤害我?” “你是我的妈妈,他找到你,不是为了对付我?” 罗雪连忙解释:“贺先生并没有任何恶意的,他帮我解决了所有麻烦,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回国认回你。” 贺臻几乎很快就明白贺今羡的目的。 果然还是嫌他碍眼,想把他踢走对吧。 原来罗雪也不是主动想要回来认他。 “不是贺今羡主动找到你,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回来认我?”贺臻红着眼问。 罗雪苦笑一声:“我想认你,可我能吗?” “我那时候才十几岁,自己的人生都无法安排掌控,我除了把你留在贺家,我能怎么做?我想回来找你,我能吗?贺家会接受我的出现吗?贺家抚养了你二十多年,怎么会让我出来认你?” 就是考虑这些,她才一直没有回国。 贺臻沉默良久。 罗雪主动握住他的手,含泪哀求:“阿臻,你给妈妈一次机会好不好?” 这次,贺臻没有推开覆住自己手心的那只手。 - 徐宜昭在医院又住了快十天,总算在今天等到医生松口说下周可以出院。 徐奶奶白天来医院看徐宜昭,坐在病床旁给她削苹果。 她削的苹果半点果肉都没浪费。 徐宜昭一直很佩服她奶奶削苹果的技能,“奶奶,您是怎么做到的?” 徐奶奶笑了笑:“这有什么难的,想着给我孙女儿吃,当然是要你吃到又大又甜的喽。” 她把苹果递到徐宜昭嘴边,“吃吧。” 徐宜昭咬下一口,笑得眉眼弯弯:“真甜。” 徐奶奶慈爱地抚摸她额头,“下周就出院了,到时候是今羡来接你吗?” 徐宜昭嚼苹果的动作不知觉放慢,摇头说:“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徐奶奶皱眉问:“说来我天天来医院看你,但从没有一次见到过今羡,他工作很忙吗?只能晚上才有空来看你?” 徐宜昭笑说:“没。” “他晚上都没过来。” 应该说,她苏醒后,这半个月里,贺今羡都没来看过她。 徐奶奶从她口中得知这些,当即脸色都不好看,“自己的妻子在住院,他怎么能那么狠心不来看你一眼?” 徐宜昭没吭声,就连帮贺今羡说话的动力都没有。 因为她也想知道,贺今羡为什么不来医院看她。 她可以打电话问他,但自尊心作祟,又觉得没有必要。 毕竟是她一次次把他赶走,再打电话质问他不来看自己,不是很奇怪么? “你们的夫妻感情是不是出现危机了?”徐奶奶想的比较多,面容忧愁:“毕竟你们年龄有点差距,或许是结婚一段时间,今羡觉得跟你合不来?” 徐宜昭张了张唇,“会这样吗?” 徐奶奶说也不是没可能,但她又觉得,贺今羡不像是会那么薄情对待她孙女的男人。 “那次你回徐家,他还特地拜托奶奶找到你妈妈的遗物给你带回家,他对你很细心爱护,怎么会在短时间内发生这样的转变?” 徐宜昭眼眸忽闪,急忙问:“您送给我的那箱子妈妈的物品,是他为我准备的?” 徐奶奶点头:“那晚今羡主动询问了家里还有没有你妈妈的物品,他觉得你会想念自己母亲,但又不想说出口。” 徐宜昭泄了气,浑身软了下来。 “我不知道……”她低声喃喃:“他一直没有跟我说过,我……” 她以为,那是奶奶贴心给她找出来的。 原来在她不知情的时候,贺今羡已经为她想的那么细致,她从没跟任何人说过,自己很思念母亲。 他却早就把她所有心思想法都看穿了…… 徐奶奶见她满脸落寞,整个人蔫蔫儿的提不起精神,心中低叹:“昭昭,你们的夫妻感情要是真出现什么问题要及时解决,一味逃避并不能解决根源问题。” 徐宜昭舔了舔唇瓣,无力地笑了笑。 两人沉默间,徐奶奶催她把手里的大苹果吃完,这时候戚奶奶也来探病了。 她昨天就抵达京市,在贺家住一晚,今天才有空来医院看徐宜昭。 “昭昭身体好些了吗?” 徐宜昭笑着说好多了,“医生说下周可以出院。” 戚奶奶:“那就放心了,你下周才出院,奶奶就在京市多待一周好了。” “才一周怎么够啊?”徐宜昭撒娇说:“您就呆一个月吧,就当来京市避暑了。” 戚奶奶笑道:“那可不行,我担心我家后院养的那些鸡鸭鹅,毕然那小女孩也不会养那些玩意。” 谈起养鸡鸭鹅,就连徐奶奶都有了话题,抓着戚奶奶聊许久。 两个老太太互相传授自己养这些小东西的秘籍。 病房内欢声笑语不断。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到晚上。 “也不打扰你休息了,我们两个老人家一起结伴回去好了。” 徐宜昭掀被下床,“我送你们吧。” “别啊,你是病人,别乱跑。”戚奶奶阻拦道。 徐宜昭浅笑:“没那么脆弱的,我就送你们下楼,行了吧。” 她穿好鞋子,一手牵着一个老太太,她夹在中间。 徐奶奶嗔她一眼,“你啊,一会儿……” 话没说完,就见戚奶奶握着徐宜昭的左手抬起来。 徐宜昭纳闷看向她,“怎么了嘛?” 戚奶奶面露震惊:“这个佛珠串,不是今羡的?” 徐宜昭伸手摸了摸,点头:“嗯,是他的。” 她声音放低:“我醒来后就在我身上,可能是出了什么差错,那护士以为是我的东西吧?我下次见到他还给他好了。” 戚奶奶很肯定道:“不可能是出差错,除了洗澡,今羡是绝对不会取下这个佛珠串。” 徐宜昭不明所以,一脸求解答:“这个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戚奶奶弯唇笑:“算是吧,这是我给他在寺庙求来的,是他从小带到大的护身符,用来保他安全。” “他幼时经常受伤,几次被……害得险些出事,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他发生的事都是人为,担心他撞了鬼,就特地去求了这个来保佑他,他也不忍心让我失望,就听话戴上做个样子,但因为是从小戴到大,也有了感情,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灵验,自从戴上这个手串后,他真的很少出意外了。” “这也是今羡看得很重要的护身符。” 所以这么多年,都是他的贴身之物。 除了是对他很重要的戚奶奶送的,还的确给他带来了好运。 徐宜昭得知经过,更觉得这手串如同烫手的山芋,“对他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在我这里?” 她另只手扒拉着这佛珠串,要摘下来。 戚奶奶按住她,慈祥地微笑:“昭昭,他能把这个他认为珍贵无比的手串送给你,代表在他心里,你的安全比他自己的还要重要。” 徐宜昭黯然无神的双眼涌上酸意,她竭力咽了咽喉咙,压下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她现在心脏疼得厉害。 如果不是两位老太太就在身旁,她可能早就已经抑制不住泪水了。 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很想哭。 胸口也觉得闷闷的喘不过气,她拼命地想抓住什么,但当按住那手串时,眼前又浮现贺今羡温柔的笑容。 戚奶奶说:“别摘下来,今羡想必也不想看到。” “不然,他不会把自己最看重的东西交给你。” - 八月中旬,也正是最燥热的时候。 贺臻在医院住太久,也觉得烦了。跟母亲相处了一段时间,他也实在没办法违心把她推开。 他没那么大度,不可能忘记父母抛下他的事。 但他扪心自问,如果当初是他年纪轻轻就铸下这样的大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他没必要为难当初才十几岁,没办法掌控自己人生的妈妈。 出院当天,罗雪买了套新衣服送给贺臻,等他换上后,眼眶湿润地夸赞:“我儿子真好看!” 贺臻耳根微红:“是我天生丽质,可不是随你!” 罗雪完全不计较他的没大没小,反而笑意愈发温柔:“今后妈妈还能为你买新衣服吗?” 贺臻不自在地瞥开眼神,“我才不需要,我衣服多得去了。” 门外贺爷爷派来的司机在催促,贺臻大步往外跑,罗雪又追上去。 几人离开住院部。 贺臻站在屋檐下打电话,随口问了句:“你最近在哪儿住?” 罗雪说:“贺先生给我安排了一个公寓。” 贺臻哦了声。 罗雪问他:“你要是不想回贺家,可以来找妈妈玩。” 贺臻冷嗤:“谁想找你了?” 过了半分钟后,他又扭扭捏捏问:“地址。” 罗雪正在看马路的车,没听清:“什么?” 贺臻脸色更冷:“你不把地址给我,我怎么去找你?” 罗雪愣住,又笑出声:“好,我一会儿发你手机上。” “贺少爷,车子来了。”助理出声提醒。 贺臻懒散瞥去,却看到从另一栋住院部大楼下来的徐宜昭,惊了一瞬,连忙朝她跑过去,“昭昭,你怎么在医院?” 徐宜昭见他右手石膏已经卸下来了,人瞧着也很精神的样子,笑道:“我刚出院,你也是吗?” 贺臻担忧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又住院了?是哪里不舒服?” 徐宜昭无所谓地笑笑:“没什么啦,一点小病而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医院的常客。” 贺臻面露伤心,声音都很委屈:“你住院怎么都不跟我说?还没有一个人告诉我,要不是我刚才撞见你了,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徐宜昭再次告诉他:“没关系,现在知道也一样的。” 她的疏离表达明确。 陈以若见状劝道:“贺少爷,你真的不方便关心昭昭,你又忘了?” 贺臻愣住:“是喔。” 他耸肩,一脸不忿:“我还不想另一只手也断了。” 徐宜昭有点尴尬,见到他身后有个中年女人,好奇问:“这是贺爷爷给你请的护工吗?” 贺臻闭口不谈。 徐宜昭也没再追问,便拉着陈以若道别,“那,我先走了。祝你早日养好右手。” 贺臻又喊住她,“昭昭,等等,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徐宜昭脚步一顿,还是转过身,“什么事,在这说也是一样的。” 贺臻迟疑片刻,扬起脸对她笑:“我……我可能过几天要出国了。” 罗雪脸色一变。 徐宜昭问他:“出国工作吗?” 贺臻摇头:“是关于我妈妈离婚的事,我担心那个男人会欺负她,我得陪她一起去。” “妈妈?”徐宜昭震惊地看向他身侧的中年女人,不怪她刚才觉得有点眼熟,这个阿姨细看下真有几分贺臻的长相。 徐宜昭和陈以若礼貌地喊了声阿姨好。 罗雪回了两个微笑过去。 贺臻眉眼散漫:“然后,接下来我也不知道会怎样,我反正不会留在贺家,以后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见面。” 他笑容坦诚:“发生这么多事,我也不会再勉强我们之间的感情了。或许就像徐欣染说的,从始至终都是我意志不坚定才弄丢了你。” 徐宜昭静静望着他,忽然觉得贺臻长大不少。 “昭昭,希望下次见面,你能把我当做朋友。” 徐宜昭微笑回应:“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啊,忘记了?我们有一起长大的情谊。” 贺臻神色微怔,贪恋地看她温暖的笑容:“嗯。” 正巧徐家的司机开车过来接人了,徐宜昭只好道别:“我得回去了,贺臻,下次再见。” 贺臻依依不舍跟她说拜拜,目光一直追着她乘坐的车子,直到彻底离开自己的视线。 刚才坦诚的笑容,也逐渐失落。 罗雪问他:“你很喜欢那个女孩子?” 贺臻微叹,仰头望天:“喜欢也没用了。” 罗雪:“你们一起长大的吗?我瞧那个女孩很面善,笑容也很真诚,她说的话都是真心话。” 贺臻僵住,缓慢低头看向罗雪:“你是说?” “嗯。”罗雪朝他笑:“她说会把你当朋友。” 贺臻心胸忽然开阔,刚才堆积的郁结,也在悄然化解。 他想起初次见到徐宜昭的场景。 那时候,病恹恹的小姑娘拖着自己的小号行李箱来到贺家。 眼神虽然充满局促不安,却还是大胆地自我介绍。 随后,她一一扫向面前的人,最终朝自己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那是他在贺家,收到的第一个善意的笑容。 昭昭也是第一个,没有看不起他只是个养子身份的女孩。 - 车子朝徐家开往途中,陈以若感叹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我还以为贺臻父母早就去世了,没想到……” 徐宜昭:“这挺好的,阿臻从小就没有父母,他小时候跟我说过很多次,即使是凶巴巴的父母,他都想拥有。而且阿姨看着挺温柔的。” 陈以若没在贺臻身上多讨论,反而更关心:“所以,你真的不回你跟贺叔叔的家了?” 这次出院竟然是徐家司机来接的。 贺今羡真的就从昭昭的世界里消失了? 徐宜昭不知怎么提不起劲,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我本来想找个机会跟他谈一谈,但他上周就出差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 “算了吧,我先回自己家住一段时间。” 陈以若开解道:“你们可是正经领过结婚证的夫妻,真要离婚的话,肯定还是要见一面的,到时候你可以找他问清楚。” 离婚么?不知道为什么,徐宜昭想起这个,胸口就闷闷的难受。 她视线看向手腕的那个佛珠串。 这是贺今羡最重要的贴身之物,现在却在她的身上。 ………… 贺今羡去海城出差了一段时间,等飞机刚落地京市,车子就把他接走,带到贺家。 罗雪跟贺臻相认的事,没有瞒住贺爷爷贺奶奶。 因为贺臻执意要搬出去,两个老人家也因此大吵了一架,都觉得贺臻没良心,爷爷奶奶把他抚养长大,他竟然选择跟一个生下他就跑了的女人走。 因为这事,贺臻被贺老爷子关了禁闭,几天都不能出门。 刚回到贺家,贺老爷子就把贺今羡叫去书房质问:“罗雪是你找回来的?” 贺今羡颔首。 贺老爷子毫不意外他坦然的态度,当即便拍案而起:“你真够可以啊,你就这么容不下阿臻?非要把他逼走?” 贺今羡凉凉地掀眸:“您就这么想的?” “不然呢?你会这么好心?” 贺今羡背脊懒散地往椅背一靠,漫不经心转着左手的戒指:“也是,的确是我的私心。要我一直跟贺臻维持养父子关系,当我亲生的孩子不存在?” 贺老爷子错愕:“昭昭怀孕了?” 昭昭这个名字,让贺今羡冷淡的面容微妙的发生了变化。 他答非所问:“我会走程序解除跟贺臻的养父子关系,从此天高海阔,他爱去哪儿去哪儿。” 见贺老爷子又欲动怒。 贺今羡不紧不慢地启唇:“爸,贺臻是个二十三岁的成年人,他有自己的主意,有自己的选择。他从小就没有父母,等了二十三年才能跟自己母亲团聚,您何必剥夺他来之不易的一切。” 贺老爷子都快气笑了,“什么母亲,当初也是罗雪不要他的。” 贺今羡无情地拆穿:“贺今臣就想要他了?贺臻幼时的不幸,严格算起来,父母都脱不了干系,可不是死了,就能清白。” 贺老爷子浑浊的眸子轻微颤动:“你……你就这么恨你哥?” 贺今羡站起身,侧脸漠然:“我来是想跟您说,我会放贺臻走,他要留在贺家也行,跟罗雪离开也可以,但养父子关系,从今天起两清。” 贺老爷子厉声道:“我不同意!” 贺今羡定睛看他,目光冷漠地毫无动摇:“您还不能阻止我的决定。” 贺老爷子一下被气得够呛,捂住自己胸口,苍老的声音里都含着悲恸:“好了,都走了就好,我就这一个孙子,你也要放走!” 贺今羡温声说:“司衍司柚也是您外孙,那么舍不得他,等贺臻结婚了,给您生一个就好。” 贺老爷子一屁股坐下,扶着座椅把手,失望至极道:“你是要把我气死?” 贺今羡:“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离开小别墅,贺今羡回到住宅,敲响贺臻的房门。 贺臻正憋了一肚子气,以为是来送晚饭的,气急败坏骂道:“滚出去!”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命,总是被当成犯人关起来! 贺今羡推开房门,语调缓慢:“脾气还这么暴躁?真该找个医生给你看看是不是有隐藏狂躁症。” 这缺德话,一听就是贺今羡说的。 贺臻反应激烈转过身,“是你?” 贺今羡开门见山,直接把那份协议甩在他面前:“签了吧。” 见到是解除养父子关系的协议,贺臻当然不犹豫,拿起钢笔刷刷落下自己的签名。 他冷声笑:“你再也不能控制我了。” 贺今羡很自觉找个位置落坐,长腿交叠,垂眸睨他:“听说在家闹了几天?我刚落地京市,你的壮举就传到我耳边了。” 贺臻冷哼。 贺今羡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淡声道:“这是我给罗雪找的律师,你改明儿交给她,关于她婚后遭受的那些苦难,律师会帮她一笔一笔讨回来。” 贺臻犹豫着接下,不解问他:“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些。” 如果只是想要他的母亲把他带走,其实不必这样费心费力帮他母亲打离婚官司。 贺今羡目光冷得装不进任何人,“看你太蠢了,担心惹事又要我来给你善后。” 贺臻差点被他气的跳起来,忍住,也讽刺回去:“你还是这样,总觉得谁离开你就不行了。” 贺今羡倦怠地抬眸,起身,过高的身量拉出一道阴影。 贺臻忽然开口喊住他:“等会。” 贺今羡手搭在门把手,没转身,正打算提步出去,就听到身后一声别扭的:“谢谢。” 贺今羡没回应,开门走了。 ………… 贺今羡回京市的消息,徐宜昭隔天才收到。 也是从司柚那听说的。 主要是贺今羡回贺家把自己的事解决后就离开了,司柚也是第二天才知道舅舅出差回了京市。 她把这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徐宜昭。 但很快,徐宜昭也收到一份文件快递。 当她拆开那份文件,简直不敢置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徐宜昭瞳仁涣散,僵硬地看向那张,附赠贺今羡的笔迹纸条。 ——昭昭,如果看过觉得没有问题,我会抽个时间跟你见面签下这份协议。 第55章 第55章 离婚协议书,徐宜昭都没有翻开看。 她不用看都知道,贺今羡定是把什么都留给了她。她想告诉他,她根本不需要! 如果非要离婚,她不会要他任何东西。 她把那份离婚协议塞回文件袋里,抬手不断擦拭从眼尾滑落的泪水。 奇怪了,她怎么一直在哭? 她拼命告诉自己,别哭,别哭,可是为什么泪水就是抑制不住。 这份离婚协议,难道不是她一直以来争取的自由吗? 她马上就可以彻底摆脱贺今羡,到底为什么会想哭? 徐宜昭心烦地往床上躺下,来回翻了几个滚。泪水都把床铺沾湿了。 她不敢哭出声,让奶奶听到了不好。 她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心中的烦闷,只能把自己藏在被子里,死死咬住唇瓣,抑制住哭腔。 可眼泪偏生就是,越忍,来的就越凶。 这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了。 被子里不断溢出她沉闷的哭腔。 就连放在床上的手机来回震动了好几次,她才发现。 徐宜昭从被子里钻出脑袋,按下接听。 “喂。” 声线嘶哑,音调哽咽。 戚奶奶愣住一秒,关怀问道:“昭昭,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徐宜昭说没有,边擦眼泪边说:“奶奶,您有什么事找我吗?” 戚奶奶也没多想,便说出跟她打电话的原因:“是这样的,今羡正在机场,我特地跟你……” “机场?”徐宜昭本就哭丧的小脸,霎时间惨白一片,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 刚给她寄了份离婚协议书,他就要走? 就这么不想看到她了么? 徐宜昭心中绝望越陷越深,当即什么都没想,把电话掐断后,拿着那份文件袋就跑了出去。 徐奶奶坐在客厅看电视,见她生龙活虎的样子都吓一跳:“昭昭,你慢点儿啊,一会儿给摔了。” 徐宜昭已经跑得没影了。 她让家里的司机把她尽快送去机场。 司机见她满脸泪痕,头发凌乱的模样,好心提醒:“小姐,你……你要不要先洗把脸?” 徐宜昭现在完全没心思,急切道:“快点把我送去机场!” “是,是,是,马上!” 司机发动车子,往机场的方向开往。 - 机场大厅,不少乘客拖着行李箱匆匆前行。 贺臻望向面前这个儒雅的男人,面露复杂道:“我没想到你会亲自来送我。” 贺今羡语气冷淡:“如果你真觉得自己长大了,那就做成一件事给我看,而不是又惹出祸事,让我来收拾烂摊子。” “……”贺臻心里的那点复杂顿时烟消云散,冷嗤:“你放心,我才不会找你,我会保护好我妈妈。” 罗雪礼貌道:“贺先生,真的很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现在还在伦敦受苦……” 贺今羡:“没什么,我也是有自己的私心。” 罗雪:“但无论如何,我还是谢谢你。” 贺臻想起什么,皱起眉宇问:“你会亲自来送我出国,该不会是在防着昭昭来送我吧?至于吗?你还把我当眼中钉呢?我都说了不会再缠着昭昭我就会做到。” 贺今羡轻描淡写瞥他:“你真的不怎么样。” “你!”贺臻快气死了,这个男人总是有办法把人气疯。 瞧着又要吵起来了,张言铭趁机插话:“阿臻少爷,快要到登机时间了。” 此时远处有个身形纤瘦的女孩跑过来,贺臻计上心头,勾起唇角,笑意张扬:“昭昭知道我出国,特地来送我了。” 贺今羡面不改色,但手指却微微凝了一瞬。 张言铭连忙转过身,在看清是谁后,顿松一口气:“贺先生,不是太太。” 贺今羡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徐欣染气喘吁吁停在贺臻面前,“等会儿,我有些话想说。” 贺臻问她:“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出国?” 徐欣染缓过气,才站直身躯:“罗姐告诉我的。” 贺臻皱眉。 罗雪柔声道:“我看这女孩在你住院期间一直来看你,她问起我关于你的行踪,我就告诉她了。” 贺臻沉默片刻:“妈,我跟她单独说几句话。” 罗雪很有眼力见走开。 徐欣染:“贺臻,你还会回国吗?是离开后再也不回来了?” 贺臻:“对。” 徐欣染微顿,又心急追问:“为什么……国内就没有你舍不下的吗?难道昭昭你也再不想见了?” “我还想见到昭昭。” “那你不回了?” 贺臻单手插兜,露出灿烂的笑容:“骗你的,我去伦敦处理我妈的事,过段时间就会回来。” 徐欣染心里放松,便很大方与他道别:“那,我祝你一路平安。” 贺臻:“徐欣染,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心思了,你知道我不会喜欢你。” 或许曾被短暂的迷惑过,但那只是他意志不坚定下铸的过错,他醒悟后,就更不可能再看徐欣染一眼。 徐欣染眼里的光一点点黯下去,苦笑:“我知道啊。” “反正我就是哪里都不如昭昭嘛,她出身名门,从小就是千金小姐被所有人疼爱,我就是个拖油瓶,我连徐的姓氏都是蹭来的,她比我好那么多,你当然不会喜欢我,这些我都知道,但……” 贺臻心里微叹,无奈说道:“昭昭从没说过你任何不好。” 徐欣染眼眸忽闪。 贺臻低声:“当初在贺家住的时候,她经常跟我提起你,她说你们虽然是重组家庭的姐妹,她却觉得跟你没有什么隔阂,说你对她很好,很温柔,她说如果可以,希望你们能是一对真的亲姐妹。” 徐欣染垂睫,遮住伤感的眼神:“可我,我还是对不起她,喜欢上她的未婚夫。” 所以昭昭再也不会跟她当姐妹了。 贺臻言尽于此,“有什么话你跟昭昭说,我该走了。” “徐欣染,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去喜欢一个值得你喜欢的人吧。” 望着他转身的背影,徐欣染也停止追上去。 贺臻走了,这次她亲自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她却觉得身心意外地轻松。 果然,执意去喜欢个不会喜欢自己的人,是真的很累啊。 这个过程中,她不仅伤害了别人,自己也备受折磨。 她想找个机会跟昭昭道歉的,但总觉得,出现在昭昭面前,都抬不起头。 ………… 抵达机场,已经是中午三点了。 徐宜昭落地就往里面狂奔,司机在后面追都追不上。 机场大厅有很多人,或离别,或重逢,但没有人像她这样不顾形象地在四处寻找什么。 有零星几个行人见她脸上泪痕斑驳,露出古怪的神色。 找了许久,就是看不到她熟悉的身影。 徐宜昭怀中抱着那份离婚协议书,茫然无措地站在机场大厅,眼前那些路人的身影似乎都成了虚幻。 司机追上前,询问道:“小姐,你是有什么急事吗?” 徐宜昭双目无神地喃喃:“我想找个人。” 司机问她找谁。 徐宜昭扭头看他。 司机怔了一瞬。 女孩在自己面前,哭得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泪水一颗一颗滑落,声音含着哀求:“你帮我找找他好不好?” 司机慌了,连忙安抚道:“你别哭,我这就帮你去找工作人员,你先告诉我你要找的那个人的名字。” 徐宜昭泣不成声,说话都断断续续。 “他叫贺、贺、” 抽泣声停不下来。 她也想停。 她多想停啊,可是泪水就是最不听话的东西,心中所有的难过翻江倒海已经快把她淹没了,她不受控制。 在来机场的途中,她想了许多跟贺今羡的种种相处,他们在一起时,真正甜蜜的时间并不多,从得知贺臻还活着起,一直都是她在推开他。 而他却像不知道痛,面对她无论多难听的话语,都能微微一笑化解。 那时候她很不懂,这个男人是真的没有心的吗?为什么明知道她执意要离开他,他还是费尽心思也要把自己留下。 他真的爱她吗?还是只是单纯想要占有她。 她很质疑他的爱,面对他的掌控欲,她快要被逼疯了。 所以她逃了,一次又一次地想要逃离他。 他明明知道她的想法,却还是一次又次陪她玩这出游戏,就好像,她跑一百次,他也能追一百次。 她其实也这样坚信着。 但这次,贺今羡主动放开她了。 她的当下反应却是没办法接受。 她忍不住想,是啊,他果然是个骗子! 说好爱她呢? 他是不是不要她了? 只要一想起贺今羡会真正离开她的世界,她就感觉到一种自己难以承受的绝望。 她深陷在这种绝望的泥潭中,把自己逼成这幅模样。 她现在混乱的脑子里,只有这句话在反复冲撞。 ——他不要我了。 司机问:“贺什么?” 这时,前方有男人的声音传过来,“他走了。” 徐宜昭浑身一僵。 那司机顺着方向望过去,面露惊喜,这不是贺先生吗? 贺今羡缓慢驻足,声线淡漠:“昭昭是来送贺臻?你来的不巧,他刚登机走了。” 徐宜昭心神恍恍,转过身,泪眼朦胧看向面前的男人。 贺今羡站在她的面前,身穿黑衬衫,肩宽腰窄,西装裤衬出他笔直修长的腿,他悠然自得望着她。 还是她熟悉的,那样温润儒雅的脸庞,但眼神里那泛着失望的冷意,灼痛了她。 贺今羡看到徐宜昭满脸的泪痕,冰冷如黑曜石的瞳仁,不动声色地一缩。 他们有将近二十天没有见过面。 而他,也有将近二十天没有亲眼看过她。 即使可以通过别的手段见她,他也还是忍住了,是不想念她么?不,恰恰相反。 她大概永远不知道,他想她想疯了,却不能见她的痛苦。 他滚了滚喉结,竭力抑制住满腔思念。 果然,他果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想她。 忍了这么久的思念,塑造起来的高墙,竟就这样崩塌。 他强忍住拥抱面前女孩的冲动,声音冷又慢:“贺臻走了,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昭昭,你以后也不会见到他了。” 徐宜昭咬着轻颤的唇瓣,不断落泪。 拼命的哭。 泪水跟泼下来似的,就是停不下来。 贺今羡抿紧唇角,语气带着几分讽意:“他走了,你就这么伤心?” “关我什么事?”徐宜昭声线嘶哑,断断续续,抖着腔调说出这句话。 贺今羡蹙眉。 徐宜昭忽然仰起哭到通红的面容,用力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痕:“他走了关我什么事!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好像我是特地来见他的一样!” 贺今羡凉薄的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慌乱。 “贺今羡。”徐宜昭上前几步,把手里的离婚协议书塞到他怀里,冷声道:“你要跟我离婚?” “你不要我了?”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她接连质问三句。 贺今羡温柔地接过那份离婚协议,面上不显,手指骨节已用力到泛白。 徐宜昭哭到快缺氧了。 她快伤心死了,难受疯了,她所有的不痛快都是面前这个罪魁祸首害的。 面前这个老男人,先是使用阴险手段得到她,再一次次压迫她,欺骗她,在她已经开始习惯有他在自己身旁,忍不住开始在意他的时候,他竟然就打算全身而退? 她气愤的眼神看向自己手腕的那佛珠串:“这是你最看重的东西,为什么在我身上?” 贺今羡轻声:“它会保你平安。” 徐宜昭愤怒地伸手强行要摘下来。 贺今羡冷脸,捉住她手腕,“干什么?” 徐宜昭:“我还给你,我才不要你的东西!” 贺今羡无奈地,用最温柔的声线哄她:“乖乖戴着,我给你了就属于你,不是我的东西。” “还是说,昭昭就这么讨厌我,连只是我的身外之物,你也厌屋及乌?” 徐宜昭怔圆眼睛瞪他:“你胡说什么呢?” 她仰起面容,顶着那张哭得像小花猫一样的脸,凶巴巴质问:“我问你,你是不是要跟我离婚,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是想离婚。” 贺今羡克制住给她擦泪痕的手,柔声道:“离婚协议书看了吗?里面的条件对你很好,离婚后,你不仅拥有了个人自由,以及你想象不到的财富。” 徐宜昭轻笑一声。 好啊,原来是真的要离婚。 好啊。 她紧咬着唇瓣,一脸认真:“离就离,我还年轻呢,我还有很多很多以后。哼,你就不一定,你都三十五岁了。而且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的确应该去找更合适自己的另一半。” 她把自己手腕从贺今羡掌心抽出来,冷脸转身。 一股力道忽地拽住她。 徐宜昭又被迫返回,这时,身前的男人把紧紧她环在自己胸膛前。 贺今羡低垂着脸看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离婚后,我再追你。” 徐宜昭懵了:“什么?” 贺今羡缓慢又温柔的腔调挤进她心里:“我们正式离婚,我给你自由。然后,我会正大光明的以爱慕者的身份追求徐昭昭。” “你不是总说我欺骗你?” “我们的婚姻也是靠我用卑鄙的手段得到,算来对你的确很不公平。” “就像昭昭说的,我是个无耻又心机的坏男人,没有给昭昭选择的机会,所以你讨厌我这么久,都该让我受着。” 贺今羡:“既然这样,我会放你自由。但离婚后,你也不能阻止我追求你。” 徐宜昭大受震惊,愣住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离婚协议书,是这个意思?” 她懵懵地眨眼,使这张小花猫似的哭脸更有趣了。 贺今羡忍住笑意,遂,又认真道:“但是,我改变主意了。” 贺今羡搂住她腰肢,像抱住珍宝般抱住她,笑着低声一叹:“昭昭刚才那样情真意切的表白,我不舍得放你自由。” 徐宜昭脸庞微红,吞吞吐吐反驳:“谁表白了?我哪里说喜欢你了?” 贺今羡眼里盛满了爱意:“昭昭一个字没说喜欢,但字字都在说喜欢。” “来机场是找我的?” 刚才他在机场看到她,心里的确很失望。 今天出国的人是贺臻,她急忙赶到机场是为了谁显然易见。 但很快,从她反常的态度里,他就推断出来,也可以确认。 这个女孩,现在所有的眼泪都是为他而流。 她的失控举动,也是为了他。 他温柔的声线,这样爱着自己的眼神,让徐宜昭有种久违的感觉,心里不断冒着幸福的小气泡。 但想起什么,她又不开心说:“贺今羡,你不是人!” 贺今羡掌心揉着她后脑勺,无奈又宠溺地哼出腔调:“我又怎么了?” 她泪眼汪汪看他,里头装满了委屈:“我生病住院半个多月,你一次都没来看过我。” 她越想越难受,气得掐他腰间,可他身材太紧致了,腰上都没赘肉,什么都掐不动。 一下又是委屈又是尴尬,红着脸哭诉:“你知道我每天都在等你出现吗?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的地方。 她就是太清楚贺今羡对她的感情,所以对他长达半个多月不现身才感到很困惑。 所以当她收到离婚协议书时,她才会以为,他……不再爱她了。 贺今羡敛眸,低沉又认真道:“山体滑坡事件,让你重伤。” 他闭了闭眼,不愿回想当时从废墟底下把她挖出来的场景。 他从没见过她那么脆弱的模样。 那时的昭昭,好像真的要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他怕极了,三十五年的人生中,他经历过重重风浪,却唯独在那一次,他初次感到害怕,感到悔意。 在她昏迷期间,他跟老天提出了交换的请求。 如果昭昭能平安醒过来,他会让她达成所愿。 “所以昭昭,我不能去看你。” 因为你是那么的不想看到我。 徐宜昭心里酸涩不已,小声说:“我,我没有……” 贺今羡眼里的悲凉刺痛她的心脏,她慌乱无措:“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贺今羡,你信我么?我也是才知道我并没有那么不想看到你。” 她只是受不了,他逼得太紧了。 他做的那些事,她一开始也很难接受,所以她拼命地跑,在慌张逃跑的过程中,她总是忽略掉自己对贺今羡的感情。 她把那份感情藏在最深的角落,可当她发现时,才发现那里种满了贺今羡。 贺今羡朝她淡笑。 他擅长用笑容来应对一切,但此刻的笑,不带一丝的虚假,是最真诚,最幸福的笑。 因为他知道,她说的都是真话。 他不会为她一次次的推开自己感到难过,无论曾经失意过多少次,至少,他喜欢的女孩,现在也在喜欢他,那么,这一切都值得了。 他轻柔地抬起她的手腕:“这个你戴着。” 徐宜昭摇头:“不行,这是你重要的护身符,是戚奶奶特地为你求的。” 他认真说:“昭昭,你的安全比我的重要。” 从她出事的那一刻起,他清晰地认知到这件事。 他没办法接受她受伤,只要有半分会伤害她的可能,他都不愿意她去承受。 “可是……” “听话。” 徐宜昭抿唇,一脸正色看他:“贺今羡,贺今羡,贺今羡,你要不要听我说话?” 贺今羡轻笑:“我听着。” 徐宜昭:“你喜欢我这样叫你的名字吗?” “昭昭做什么我都喜欢,这样连名带姓地叫我,更喜欢。” 这老男人也太会哄人了,徐宜昭脸颊一红,遂又说起:“我不能要这个手串,这对你来说太重要了。” “即使是为我好,我也不希望你委屈自己。”徐宜昭手指抓紧他腰间的布料,紧张且诚恳地目光看他眼睛:“就像你会担心我的安危一样,有没有可能,我也会这样担心你呢?” 她把手串褪到掌心处,又握住贺今羡的手,使两人掌心交握,再由她的手腕,直接滑到贺今羡的手腕。 “你小时候受过太多伤了,这个可以保佑你。” 她捏着他修长的手指,怜惜般轻声细语:"就算长大了,你也要平安喔。" 贺今羡心中掀起巨浪,久久无法平静。 她眼眸忽闪,仍盯着他的眼睛说:“我来机场找你的路上,想通了很多。” “有一件事无比清晰,那就是,我喜欢你。” “我喜欢贺今羡。” 她想,她是喜欢贺今羡的。 他那大半个月没来见她,她日思夜想。 误以为会失去他后,她失控跑来机场,就连前后经过都没细想,只是想挽留他而已。 她跟贺今羡婚后的相处,一直都是贺今羡在引导。 后来得知一个又一个的真相,她见识到他的许多面,开始恐惧,害怕这个男人。 她的一切都被他掌控。 她心生胆怯,只是想要逃离,想要离开,不想再让三个人没完没了的拉扯。 可是她却忽略了,这段婚姻里,这大半年里,她跟贺今羡的感情,不完全算是他单方面的强迫。 她也曾幸福,快乐过。 即使那些快乐很短暂,即使那些幸福是被蒙在鼓里的自己。 可她好像在自己不知不觉时,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男人。 他可怕,浓烈的爱意,一步步把她推的更远。 可细细探去,又何尝不是他真挚的爱。 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不同。 或许,他只是选择了最错误的方式。 而她又迟钝,总是设法离开他,才让他生出更极端的做法。 她喜欢贺今羡啊。 她对贺今羡的感情,早就不是她从小尊敬的长辈了。 她清晰地认知到,贺今羡是她的丈夫,她的爱人。或许,还是一生。 贺今羡眼里浸着笑,即使竭力克制住,但汹涌的情意还是将他此刻的心情暴露。 他缓慢放平呼吸,黑眸里闪着细碎的光:“昭昭,你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久么?” 他把她拥进怀里,胸腔微颤,珍惜的、喜悦的,将她紧紧拥住。 “但是,当我得到这来之不易的时候,我也能告诉你,就算再久,也是值得。” 徐宜昭把脸埋在他胸腔,听他跳得很快的心跳声。 心中一时间也是酸酸胀胀的,推开他那么多次,他之前该多伤心呢? 他抱着她,很紧,但动作却轻柔无比,像抱着独属于自己的世界珍宝。 她心口也觉得滚烫不已,给他回应:“我不会走了,我永远在你身边好不好?” “让我一直喜欢你。” 贺今羡闭上眼,薄唇贴在她颈侧:“好。” 一股湿润也在这时候滑进她的衣领,没入她的胸口。 徐宜昭身形微僵。 不由想起那晚在云坞的碰面,他埋在她胸脯前说的对不起。 她那时候,也感觉到一股明显的湿润。 那也是贺今羡的眼泪么? 她眼睫湿润,抱他更紧。 她朝他走的那样迟。 可他却并没有怪她。 机场里的人很多,很吵,徐宜昭却清晰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也听到他温柔地说:“昭昭,我爱你。” 她微张唇瓣,更用力地用拥抱回应他。 “我也是。” 温热的唇印在她的颈侧,他湿润的眼睫刷过她的肌肤。 想起她泪痕斑驳跑来机场的画面,贺今羡轻声笑着调侃:“小花猫。” 她闷闷地反驳:“谁是小花猫了?” “昭昭,我的小花猫。” 他说:也谢谢你愿意奔向我。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