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拿稳团宠剧本》来自www.aqb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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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拿稳团宠剧本
    作者：林幼清
    —-本文文案-—
    1.万年前，大道相争，苏姣身为妖族祖神退无可退，只得硬生生支愣起来和一个人族小辈斗得你死我活，后来天雷降下，苏姣输的一塌糊涂，再睁眼，竟已是万年后，六界生灵共享气运，人妖两族和和美美。
    苏姣搓爪：芜湖，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做一个一无是处的小废物了，开心jpg.
    2.苏姣身死重生，竟意外多了个师门，师门上下牛逼哄哄，苏姣背靠大树好乘凉，正打算冲进天衍界浪上一番，身边却多了条有着她一部分血脉的小黑龙。
    苏姣：见鬼了，我一孤了上万年的清白美少龙，什么时候生了个儿子？
    3.儿子什么的都不重要，苏姣刚一出山就被一个大美人缠上了，大美人实力高，长得好，最重要的是超级温柔，这还犹豫什么，果断同意啊，就是大美人真的好喜欢撒娇呀。
    苏姣被他亲的晕晕乎乎的时候想。
    4.跟着大美人回了趟宗门，苏姣总觉得他那位清冷尊贵的师叔祖有些眼熟，看她的目光似乎很难过。
    大美人也变得不太对劲起来，总是很没安全感，老黏着她，就连之前自己以为的“乖巧儿子”看她的目光都危险了起来。
    苏姣：“……”
    救命，这是什么鬼剧情。
    5.过了很久苏姣才知道，万年前她身死魂消，那个人族小辈道心尽毁，一夜入魔，剑斩天道，裂魂补天，只为换她凝魂重生。
    ----
    1.非典型修罗场，云序，裴无予，谢清衍本质上是一个人，但真的会打起来。
    2.文中有些许论坛体出没，天道有缺，有部分玩家意识进入世界，以为是修仙类游戏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仙侠修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姣 ┃ 配角：云序/裴无予/谢清衍 ┃ 其它：预收幻言《穿成豪门团宠女主对照组》
    一句话简介：别卷了别卷了
    立意：新时代，年轻人要奋发向上
    第1章 初始
    春末夏初，阳光明媚。
    苏姣一袭白裙曳地，靠坐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桃树下，玉白小脚轻轻点着底下的澄澈湖水，泛起圈圈涟漪，脚腕上，银色铃铛轻晃，却未发出半分声响。
    她气质纯然，顺着桃叶间隙凊倾洒的阳光顽皮地在她眉间唇侧跳跃，给她添了几分耀眼夺目的清妩。
    桃树不远处，一条通身漆黑的五爪小龙低头正对着平如银镜的湖面，尾巴探进湖水，皱眉等待着。
    在它上方，一只湖蓝色蝴蝶上下飞舞，轻盈的倒影倒映在湖面上，独特的蓝色一上一下的，忽闪的漂亮。
    岁月静好。
    苏姣看着这一幕，悠悠叹了一口气。
    据她苏醒那日已经过了一个月。
    每天她都会抽出时间在这棵桃树下枯坐数个时辰，无他，阳光照着挺舒服的。
    对于一个在地底下躺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古董来说，常人触手可及的阳光对于她来说却分外珍贵。
    据她那个神龙见头不见尾的便宜师父说，那日他将她从地底下挖出来纯属天道指引。
    她新得的便宜师父乃一介散仙，号埖明真人，四百年前渡劫失败后修为再无寸进，那一日，他忽有所感，便前往九黎山，一掌劈开九重山脉，将她从地底掘了出来。
    苏姣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时，觉得这或许是天道降下来的一线生机,自己命不该绝，结果被他哄着回了宗门后，才知道，有此经历者不止自己一个，在自己前面，酒鬼老头子一共心有所感了三次，自己上头也因此多了三个师兄。
    苏姣：“……”
    不过那三个师兄虽与自己同门，自己却到现在都没有见过他们一面，皆因为在自己入门前他们便已出师，如今一个开山立派，宗门在十几年间便已声名赫赫，一个久居妖踪，与妖族合伙创办的生意甚是红火，另一个据说回去继承祖业，前年便已登基。
    苏-前妖族老祖宗现一事无成平平无奇筑基期新人-姣：“……”
    行叭，行叭，别卷了别卷了！
    阳光正好，颈间挂着的玉蝉细腻润泽，贴着皮肤的部分温凉舒适。
    这玩意当初不知道是哪个傻逼塞进她嘴里的，苏姣被老头子挖出来那天，意识昏昏沉沉的，睁开眼后，差点儿把嘴里塞着的这玩意儿咽下去。
    想来当初埋她的时候，里面有几个自作聪明的，觉得玉蝉有羽化重生的意思，想讨个好兆头，就将这玩意儿塞她嘴里了。
    倒也不必！
    将玉蝉从嗓子眼儿里抠出来后，老头子说塞都塞了，也算是个古董，就专门找她三师兄讨了根祖传金线串了起来，给她挂着玩。
    也就是在那时，苏姣左上方多了个透明面板。
    最开始苏姣还以为这是老头子使得鬼把戏，毕竟这透明面板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玉蝉刚一挂上就出现了。
    但见他面色如常，似乎并没有看见那半人高的透明面板，苏姣也只好压下心头不解，把这件事藏在心底，谁都没说过。
    而这面板甚是古怪，最上方写有“天缺”两个大字，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粉红色背景，小字一行一行的，排列规整，最前面有着不同颜色的粗体字，比如“新”、“热”“火”什么的，每天粉红色的页面上都会刷新上来一个又一个的帖子，有的几十几百回复，顶到首页，有的无人问津，很快就沉了下去。
    帖子的内容也奇奇怪怪的，有很多奇怪的代称，苏姣看不懂，但回复的人却都明白里面讲的什么东西，能一聊聊数个时辰。
    苏姣观察了这个面板好几天，每段新出来的话也都点进去瞅了瞅，后来才渐渐明白，这个面板上显示的内容是一个叫做“天缺论坛”的东西，那一段段排列整齐的话也叫做“帖子”，帖子里面写出第一段话的人叫做楼主。
    而最引起苏姣注意的是论坛最上方的“置顶帖”，从苏姣能看见这个透明面板起，那一个帖子就没下来过，点进去，最上面第一行是一款叫做《大道争锋》游戏的内测公告。
    说真的，苏姣一看到“大道争锋”这四个字眼睛就有些疼，虽然万年前的记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模模糊糊的，仿佛雾里看花，隔着一层纱，但大事件她还是记得的，毕竟记性再不好，自己的死因总不能忘了吧。
    万年前，人族新兴，而她作为妖族祖神，天衍界最后一个古神，承继妖族气运已有数万年，人妖两族注定要因为气运一事产生碰撞，大道相争，天道摆明着是要让自己做个垫脚石给人族那个小辈让路。
    虽不甘心，但苏姣确确实实惨败，导致神躯被毁，连过去的记忆都剩的不多。
    所以看到那些“道”啊，“争”啊什么的，苏姣就不舒服。
    她眼睛脏了！
    虽然极不情愿，但为了多获得一些信息，苏姣还是点进了那个帖子。
    【天道有缺，奇才辈出，自今日起，《大道争锋》全息游戏正式开放内测申请。
    点击下方链接注册填写相关信息即可参与报名，第一批内测人数500人，中选玩家名单将于四天后公布。】
    【 1L-jsvn：？？？啥玩意？全息游戏？】
    【 2L-sjcnnsk ：？？？骗子骗人前连功课都不做的吗？现在水平能实现全息？我家狗都不信！】
    【3L-奇奇怪怪:正在刷微博，无意中看到个“我在修仙世界叱咤风云”的小广告，我当时高冷一笑，就知道点了要自动下载垃圾软件，我直接划走，结果刚碰到屏幕就跳成这个广告了，垃圾病毒，等着吧，老娘举报去了！】
    【4L-hahahh：吹牛逼真是不打草稿啊，黑心大鹅都不敢说它能搞出全息网游吧，傻逼才信。】
    【5L-+++====：楼楼上别走（尔康手）我也是在刷微博，同样看到个类似的小广告，网络沉浮十数年，那我能点吗？那果断不能啊，结果你猜怎么着，我都没碰屏幕，就刚抬起手，这玩意就自动跳转了！简直诡异。】
    【6L-绝美帅咕咕：大家别信，网址我已经举报了，要填地址姓名和手机号的，九成是诈骗。】
    【7L-jskkcn：不是，没人好奇这玩意居然能置顶吗？】
    【8L-让我暴富吧：有啥好奇的，不正经网站置顶啥都不奇怪。】
    【9L-小哥哥哥哥哥哥：天缺论坛是啥东西，之前有人听过吗？】
    【10L-鸡毛吹吹吹：闻所未闻！】
    【11L-碗倒扣：闻所未闻加一。】
    【12L-hcjnvj：闻所未闻加10086。】
    【13L-kfkgvnnv:我插个题外话啊各位，说真的，咱现在水平啥时候能实现全息网游啊，早就眼馋那些小说里面描写的第二人生了，很酷有没有！】
    【14L-这是兔子嘤嘤嘤：其实……我也……】
    【15L-悲观世界乐观人：不知道我能不能活着见到全息网游实现那一天。】
    后面又有很多人根据这个话题追忆往昔，展望未来。
    等过了两天，楼里的最早出现的那波人发现这个帖子居然还没被举报掉，而网站也没变成404。
    【10000L-咕？：就……就……那个……楼里举报的收到回馈了吗？】
    【10001L-赵开奎：根据我之前举报的经验啊，一般情况啊，我说一般情况，这种有诱导性的网站帖子，24小时之内都会处理掉，直接打给网警的话，会更快……】
    【10002L-哗啦啦啦的小河水向东流：那过了这么久还没被举报掉，是不是……（伸出试探的小jojo。】
    【10003L-青青河边草：估计上面是还没反应过来吧，毕竟也才过了……咳咳，48个小时，要不我们再等等？】
    【10004L-嘿嘿嘿：那个，说一件事大家别生气啊，刚我去填信息了……】
    【10005L-cdjj：其实……我也……小声bb，毕竟只有500个名额，咱那么多兄弟姐妹呢……】
    【10006L-菜鸟中单：？？？是人？？？（艹，报名是不是马上就要截止了！）】
    【10007L-今天404了吗：39023楼，是的，还有一分钟报名就要截止了。】
    【10008L-jjftkfvn:茻草草草（草，是一种植物）不是吧，这你们都要卷？】
    【10009L-嘿嘿嘿：兄弟们也别怪，毕竟只有500个名额，咱楼里顶贴的也都有几千人了吧。】
    【10010L-木荷：大家都冷静！别冲动啊！万一是诈骗链接怎么办？】
    【10011L-我算是看透你们了：楼上，让我们冷静，你偷偷报名了吗？】
    【10012L-木荷：嘿嘿嘿嘿嘿嘿】
    【10013L-随风去：嘿嘿嘿嘿嘿嘿】
    【10014L-陶稚：嘿嘿嘿嘿嘿嘿】
    ……
    【19998L-是兄弟就来*我：卧槽，别嘿嘿嘿了，恐嘿嘿嘿了。】
    苏姣看着那齐刷刷的一排嘿嘿嘿，也恐了。
    之后，整个帖子的画风突变。
    【嘿嘿嘿：卧槽，兄弟们，我真的收到个头盔！】
    第2章 那位出关了！！！
    【20008L-木荷：艹，我也是！我本来都没把这件事当回事，毕竟当初填的是我弟弟的名字（嘿嘿嘿，反正他才十岁，没有银行卡。）结果今天上午突然收到一条取件短信，说我快递到驿站了，让我去取。我还想着是什么东西呢，结果那么大一个包裹，包的严严实实的。】
    【20009L-嘿嘿嘿：还有一分钟，头盔我已经戴上了，没选上的兄弟关注我老红书账号@***嘿嘿，是真是假让我替你们分辨，这风险我担了，别太感动！】
    【20010L-jdkknv：！！！哭了，只有我没收到头盔吗？】
    【20011L-曲项向天歌：兄弟，别伤心，还有我。我当时以为大家都去举报了，没人填链接，毕竟这么没水平的骗术。结果好家伙，一个个的，都偷偷摸摸去填了，我后知后觉意识到的时候，链接早失效了！】
    【20012L-王师北去：谁有我惨？填了信息结果没被选上！我当时填的晚，截止前三分钟填的，填完上面显示只有六百多人参与，六百选五百，就这都没选到我！】
    【20013L-mfkvn：不是吧，不是吧，真有人信这个？寄来个头盔又怎样？点进链接银行卡都给你搬空了。】
    【20014L-嘿嘿嘿：反正我赤贫阶级，卡里比脸上都干净，还白得了个头盔，不是我说，这玩意儿乍一看上去还挺虎人的。】
    【20015L-木荷：我也是，当时拆开包裹，我都震惊了，一看就是高科技。】
    【20016L-嘿嘿嘿：，马上就登陆进去了，等我进去瞄一眼就回来给大家播报实况。】
    【20017L-空扥莒南：置臀（轻轻）。】
    【20018L-gkbm：放个屁股(礼貌）。】
    【20019L-vjfk：说真的，我都已经猜到楼上的反应了，肯定会回来骂娘了，现在科技根本就达不到全息网游的水平。】
    然而，让楼里所有人失望的是，最开始说自己马上就要登陆进去的那个人始终都没回来。
    之前说收到头盔的那些人也一直都没回帖。
    剩下的人慌了。
    【21111L-咯咯咯：卧槽，咋回事儿啊？这都过了一个多小时了吧，楼上那个猛人呢？】
    【21112L-小哥哥哥哥：其他收到头盔的人呢？在吗？你们还好吗？】
    【21113L-mfdvjcnv：卧槽，怎么都没人说话？有点可怕了。】
    【21114L-一曲春水：不会出了啥事儿吧？我听说这种全息网游的原理都是要接触脑神经的，会不会是哪个反社会人格搞出来的事情啊？都四天了，这个论坛为什么还没被封？】
    【21115L-花开半夏：那个……大家都没想过，万一是他们自己玩儿嗨了，不愿意出来呢？】
    【21116L-菜鸟中单：不是吧，楼上真信凭我们现在的科技水平能弄出全息网游啊，大白鹅公司都不敢说他们能弄出来！】
    【21117L-脑洞大开：天哪！他们不会是被外星人抓走了吧？那个头盔就是媒介，一戴上去就会被转移到飞船里。】
    【21118L-鸽子永不咕：反正我报警了，等结果吧。】
    不过很快，恐慌的气氛就消失了。
    因为那群被选中进入内测的人回来了！
    【25556L-嘿嘿嘿：卧槽卧槽卧槽！（都怪平时没文化，一句卧槽走天下）】
    【25557L-曲靖东流水：嘿哥别卧槽了，快说说发生了什么？楼里都有人报警了！】
    【25558L-嘿嘿嘿：信息太多，不知道怎么说，总而言之一句话，那些没报名的人错亿亿亿亿亿亿！！！】
    【25559L-木荷：虚脱jpg,说真的，四个小时了，我现在脑子里还嗡嗡嗡的，一直没有反应过来。】
    【25560L-陶稚：一句话，是真的。】
    帖子下面的内容就没啥了，大都是捶胸顿足悔恨当初撒泼打滚求二测。
    苏姣打了个哈欠，随手一挥，那个透明面板就消失了。
    隔了这么久，除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文字和代称，她已经能看懂里面大多数的内容了。
    这个时候，平静的湖面几不可见的晃了一下，澄澈的湖水中，有个漆黑的阴影慢悠悠的挪到了小黑龙的尾巴尖那儿。
    云序屏住呼吸，身子轻轻往后退了退，只留半条尾巴垂在水里，影子没有投进去。
    这个湖里的鱼都贼精贼精的，看到岸上有东西，都不咬饵。
    不多时，云序的尾巴就被底下的东西咬住了。
    云序龇了龇牙，猛地将黑色的大尾巴抽了上来。
    咬着尾巴尖的大青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摔上了岸，根本来不及挣扎就被云序一口咬死了。
    苏姣见状，朝它招了招手：“云序，回去了。”
    闻言，小黑龙甩了两下沾着鱼腥味的尾巴尖，嘴巴张的大大的，叼上身型比它大了数倍的青鱼，摇头摆尾地跟在她身后。
    最开始苏姣还想着帮它拎一下，结果云序嫌鱼太脏不肯让她沾手，于是苏姣就随它去了。
    反正她像它这么大的时候，别说一条大了点的青鱼了，比这大几百倍的仓龙她都能叼起来。
    云序是跟着她一起被老头子从地底下挖出来的。
    当时苏姣想不明白为啥自己的墓里会有一条小黑龙。
    她发誓，数万年来她一直洁身自好，从来没和哪条黑龙搞过不正当的公龙母龙关系，但这条小黑龙就是凭空出现在了她给自己准备的墓里，而且！！！
    重点来了，它身上居然真的有自己的血脉。
    就离谱！
    至于为啥是黑龙，则是因为数万年来她是天衍界诞生的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白龙，这条带着点自己血脉的黑龙除非他爹本身就是黑龙，且血脉能力强到能压制自己，否则自己生的崽只能是白龙，不掺一点杂色的白！
    虽然自己印象里确实没和哪条黑龙眉来眼去过，但自己现存的记忆本身就不靠谱，而这条小黑龙身上也确实能感受到自己的一丝白龙血脉。
    于是苏姣只能养着。
    好在孩子听话，不熊，平时也懂事，让干嘛就干嘛，不让干嘛就不干嘛，如今沧海巨变，数万年来，这是唯一一个和自己有那么点关系的存在，苏姣到底不忍心丢弃它。
    至于它头顶那只飞的忽上忽下的大蝴蝶，同样也是被老头子一起挖出来的。
    苏姣心情复杂。
    为什么一觉醒来她突然多了俩自己都不认识的陪葬。
    当时不是说了墓里啥都不要放，就搁她自己一条龙吗？
    以为所有的生物都和她一样万年不腐啊！
    万一哪一天墓里下的陪葬腐烂了弄自己脸上身上，那多恶心啊！
    回到山后的院子，云序熟练地将嘴里叼着的大青鱼往门后的黑石上一甩，之后熟门熟路的跳进一个浅浅的青瓷盆里游了一圈，又就着盆边的空心竹管漱了漱嘴，最后才从青瓷盆里爬出来，浑身湿淋淋的，乖乖地站在苏姣面前等着她拿布巾帮自己擦干。
    等一切收拾好，云序才跳到树底下躺椅上，眯着眼打盹。
    苏姣见状，笑了笑，拾起黑石上的青鱼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便端了两碗奶白色的鱼汤出来。
    一人一龙美美地吃了一顿午饭。
    之后，苏姣摸了摸躺椅上小黑龙的龙角，得到它亲昵地回蹭后，便回屋休息了。
    每天中午苏姣都会睡上一阵儿，今天更是和以往一样，这也导致她错过了论坛上一个飘红的热帖。
    自从三年前《大道争锋》发布了内测公告之后，这个游戏的热度就一直居高不下，三天两头上热搜。
    最开始置顶的帖子已经翻了好几万页，天缺论坛的点击量也高达几千亿，每天都会有几个求开启二测的日经贴。
    而今天中午，一个帖子悄悄从底下升了上来，伴着最前面的一个加粗红字“热”。
    【卧槽！那位出关了！！！！】
    【楼主：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楼主女，角色性别男，三年前那500个幸运鹅之一。众所周知，游戏里的时间流速和现实生活中的不一样，游戏里的白天，在我大华国是晚上，游戏里一百年，我大华国是一年。故，楼主满打满算已经在这款游戏里面待了300年了。这300年，楼主虽然称不上声名赫赫，但也不算是寂寂无名，我师尊，乃天衍宗御兽峰凌华真人，提起凌华真人，大家可能没有什么概念，但提起另一个人，大家绝对不会陌生，那就是天衍宗第十五代首席裴无予，是的，没错，他是我的小师叔，我是他几千个师侄里的一个。
    好了，废话不多说，重新回到我的标题。
    天缺游戏自从问世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年了，这三年间，大家肯定注意到了一个又一个的帖子，其中最热门的两个，就是六界美人榜和六界大佬榜，而六界大佬榜里，前七名从来没变过，分别是我小师叔裴无予，天剑宗掌门沈宗平，魔界魔帝闻九霄、鬼冢鬼王晏北，大西天佛子寂湛、大雍国人皇容菏水、妖踪不夜城城主程逸弦，这些大佬大家肯定都耳熟能详了，但六界大佬榜说到底只有千岁之内的能上榜，而千岁之外的，我称他们为巨佬没人反对吧。
    而这群巨佬里面的巨巨佬，就是我标题里的那位，名字不可说，所以就以那位代指了，懂自懂。】
    第3章 这是我不花钱能看的吗？……
    【1L-叽叽歪歪哇：不请自来，看见帖子标题的时候本来想进来唾一口标题党，结果勉强把楼主罗里吧嗦的一大段话读完后虽然真的有货但我仍要唾一口，heitui。
    艹，我恐字症都快治好了，楼主直接点重点或者把重点放在最上面不行吗？除了想知道你小师叔是谁以外真的没人关心你是谁你师尊是谁你这三百年咋过的！
    最后，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是我想的那谁谁吧！！（猫猫震惊脸jpg )】
    【2L-今天也要开开心心的哦：迷茫，你们在说谁？天缺里面什么时候多了个不可说的npc啊？】
    【3L-vkjfj：虽然不太确定，但不会真的是那谁谁吧？老天！我有生之年居然真的有机会见到那位巨巨佬，真是，只要活的长，啥都有可能。我师尊寿元殆尽那天还拉着我的手痛哭，说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活了几千年居然连那位的面都没见过。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我家师尊哭的像个二百多斤的猪崽子，以前都是他揍的我哭的像个二百多斤的猪崽子。】
    【4L-一曲东水向西流：楼主，对个暗号，无亘山是不是？】
    【5L-ncvnke：艹……】
    【6L-慕小雨：艹……】
    【7L-曲靖东东：艹……】
    【8L-参保二行：艹……】
    【9L-mvkgrn：这要是真的……】
    【10L-鹤岗第一熊：不敢想不敢想。】
    【11L-萌新吉吉：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你们在说谁吗？天缺啥时候多了个这么牛逼的npc啊，之前完全没有听人说过啊。】
    【12L-小雀轻轻啼：还有我……】
    【13L-花丛草木深：其实我也……】
    【14L-反了你：楼上，其实没有听说过才是正常的，反正你们只要记住一句话就行，天衍界的天要变了。】
    就在这时，沉寂了三年,天缺游戏第二次内测终于来了。
    【天道有缺，奇才辈出，你，做好迎接这一切的准备了吗？
    感谢大家三年来对《天缺》全息游戏的喜爱与支持，今晚八点将开放第二轮内测，点击下方链接注册填写相关信息即可参与报名，第二批内测人数开放2000人，中选玩家名单将于四天后公布。】
    【1L-鸽子永不为奴：啊啊啊啊啊啊终于等到了！！！！】
    【2L-小荷才露尖尖角：草草草草（草，是一种植物）我没看错吧？第二次内测真的要来了？】
    【3L-半三块：才两千人，太少了吧，策划组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为什么不直接公测！】
    【4L-xnsjkk：太少了太少了，垃圾策划，这几年天缺有多火你心里没点b数吗？这么点人数够干什么？我一个滑铲就……飞奔过去赶快报名。】
    【5L-ncvnke：公告刚出就赶过去报名了，现在报名回来，心情舒畅，同时，告诉楼里人一个热知识，我报完名时，页面显示我前面已经有三百万人报名成功，而据公告发布到现在才过了两分钟。】
    【6L-慕小雨：艹……】
    【7L-花开快落：艹……】
    【8L-beauty：艹……】
    【9L-半点不沾：艹……】
    【10L-永安第一：杀疯了都……】
    【11L-吉吉国王：这里高价回收二测名额，底价三十万，上不封顶。】
    【12L-朋友圈里一枝花：看来是时候考验一下我过去的交际能力了，社交牛逼症患者永不认输！这就去喊我七大姑八大姨过来帮我报名，两千只幸运鹅里必须有我一个！】
    【13L-xhedjcnv：emmmm，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想起隔壁那个不可说的帖子吗？这也太巧了吧……】
    【14L-小蝶轻轻无：那个，其实我也……】
    【15L-花开并蒂我独摘一朵：我其实也……】
    【16L-five狗熊：说真的，真的是太巧了，14哥刚说要变天，二测就来了。】
    【17L-参保二行：……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就在这儿喊一句巨佬牛逼吧，巨佬保佑我抽中二测名额。】
    楼里人见状，齐刷刷跟着刷了三页的巨佬牛逼。
    于是，拜这些刷词条祈福蹭喜气的人所赐，苏姣醒来的时候，最开始那个不可说的帖子已经沉下去了，只留一个标红的帖子飘在首页，上面“二测”两个字十分显眼。
    “居然要第二次内测了吗？”
    苏姣小声嘀咕了一句，就不再关注这件事了。
    不过四天后的一个帖子却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天，苏姣像往常一样点开论坛，就看到首页飘着一个帖子，标题：【救命，我接到一个奇怪的新手任务。】
    苏姣有些好奇，想知道这个任务有多奇怪，就点了进去。
    【楼主：是这样的，故事太长，我就长话短说了。
    第二次内测开放后 ，楼主很幸运地成为了这2000人中的一名，收到头盔后，我一秒都没耽搁，直接按照之前大佬提供的流程登录了游戏。
    那么，问题来了。之前我看很多经验贴都说新手任务很简单，因为是系统随机选身份的，人族的话就只需要突破练气，妖族的话突破一级，其他身份新手任务的也都类似，楼主很幸运的选到了自己喜欢的身份，三尾狐族。
    本来我以为我的新手任务是突破一级，结果并不是！系统居然要求我去昉听山给一个npc引路，护送她去大庸国的都城上京，】
    看到这里，苏姣微微愣了一下。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她住的地方好像就叫昉听山。
    她今天也确实要出发去上京
    帖子里，楼主继续吐槽。
    【楼主：讲道理，我一个连一级都没突破的小妖怪，千里迢迢护送一个筑基期的人族去上京，还在那什么昉听山，我听都没听说过！这难道不是给山里的野怪送菜吗？路上但凡出现点啥突发情况，我俩到底谁保护谁呀？我说不定还得靠那个筑基期的人族保护。】
    【1L-xnjd：抱抱，楼主太惨了。】
    【2L-轻轻：抱抱，楼主想开点，说不定情况没有那么严峻呢，毕竟只是一个新手任务，一般都不会太难，不会超出楼主目前的能力的。】
    【3L—楼主：呜呜呜，谢谢姐妹！】
    【4L-大河东去：不管怎么样，楼主先去试试，实在不行，可以找论坛里大佬们帮忙，不过是护送个人族去上京，也没说不让找外援不是，说不定只要把人送到地方任务就完成了。】
    【5L-楼主：谢谢姐妹，楼主已经出发了，现在已经到了昉听山外围，正蹲在地上数蚂蚁，呜呜呜，林子好深，里面好黑，好可怕，等我做好心理准备再进去！】
    看到这里，苏姣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古怪。
    反正行李前几天就已经收拾好了，她干脆不再磨蹭，直接带着云序它们下了山。
    青木幽幽，枝叶间时不时传来几声清越的鸟鸣。
    昨晚睡得太晚，云序正窝在她肩上打瞌睡，另一侧，嫩叶大小的水蓝色蝴蝶静静停栖着，一动不动。
    山脚下，苏姣果然在林子外围看见一个露着褐色狐耳的少女。
    行走间，苏姣故意踩上失去水分的枯枝，发出“咔嚓”的声响。
    听见动静，少女目光从那一只只黑褐色的灰蚁身上移开，抬眸望来。
    刚看清来人，章小小就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心脏砰砰砰跳的厉害。
    卧槽，这游戏的建模居然能设计的这么好看？
    这是她不花钱能看到的吗？
    温暖的阳光穿过重叠遮掩青嫩枝叶泼洒在她衣袍裙摆，令那洁如白雪般的素色衣锦泛起犹如旭日东升般温暖的光泽，林间树下，恍若一位不食烟火的玉人。
    章小小对上她清妩多情的眸子，刹那间好似见到了春日花开，静谧生动却又摄心夺魄，连林间鸟雀都因为她的绯丽失了声音，万籁俱寂之中，只能听见胸/口心脏剧烈蹦跳的砰砰声。
    苏姣见她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眼神迷离，嘴角还挂着一抹痴笑，心中忽有猜测，便朝左上角的透明面板看去，果然见刚才点开的帖子多了几楼。
    【15L-楼主：麻麻问我为什么跪着玩游戏……】
    【16L-轻轻：？】
    【17L-大河东去：楼主回来了？怎么样，见到任务目标了吗？任务难不难？】
    【18L—楼主：！】
    【19L-楼主：不行，太激动了，快喘不上气了，我现在心脏跳的贼快，都快超负荷了，等我缓缓。】
    【20L-轻轻：好奇发生了什么，感觉会很有趣的样子。】
    【21L-暴击刀：轻轻置臀，好奇加一。】
    【22L-BCFJKE：同好奇，放个屁股，等楼主回来。】
    【23L-楼主：我是楼主，这个帖子本来主要是为了吐槽系系统分配给我的新手任务太坑，直到我看到了我的任务目标……】
    【24L-楼主：姐妹们，不怕你们笑话，看到我的任务目标后，我觉得我这辈子都值了，你们不知道这个npc有多美，现在就是让我替她挡刀，为她砍号重来，我都愿意！！！】
    第4章 真的吗？我不信，除非你让……　　【25L-心烦意乱刀：真的吗？我不信！除非你让我康康。】
    【26L-从难定：rwkk,rwkk.。】
    【27L-白晶晶：无图无真相，楼主赶快上图，gkd！】
    【28L—楼主：马上马上！】
    【29L-楼主：biesou.cvt.  biequsou.cve】
    【30L-轻轻：楼主图库不行啊，图裂了，用这个图库，复制htm形式，不谢！】
    【31L-楼主：谢谢姐妹！#图##图##图#。】
    苏姣淡淡一瞥，果然发现自己的画像出现在帖子里。
    之后，楼里再无人顶帖，直到一分钟后---
    【32L-一曲东水向东流1344（谁占了我固码）：！！！】
    【33L-崔白虎：！！！】
    【34L-这图火了：！！！】
    【35L-轻轻：！！！】
    【36L-我尼玛这暴脾气：！！！】
    【37L-昵称占用你大爷：！！！】
    【38L-你咋不说是你的错：卧槽卧槽卧槽！】
    【39L-崔白虎：盲猜这楼要火了，先占个坑。】
    【40L-这图火了我住下了：我草草（草，是一种植物，绿色健康环保）刚进楼就被美颜暴击，我心脏都差点骤停了！】
    【41L-每天都在找老婆：艹，这不是我老婆吗？楼主，图我保存好了，我命令你，删了帖子，不然我就……给你跪下了。】
    【42L-班卡奴：听说你们都在舔我老婆？那我这不是不请自来了吗？都把你们的舌头给我收回去，不然我就……给你们摁摁腿。】
    【43L-霸道总裁本菜：三秒钟，我要知道这个npc全部的信息！】
    【44L-兵火库第一制造商：楼主还在吗？看到你在楼里说担心送我老婆去上京的路上遇到危险，发个坐标过来，我扛着火箭炮过来给你开路。】
    【45L-清清水渠：卧槽，居然看到了玩家排行榜上的大神，截屏了！】
    【46L-张半定：对啊，楼主人呢？怎么这么长时间不回话，发个坐标，我现在就能过去。】
    【47L-宅几句：啊啊啊啊啊！张大神也来了！！截屏截屏。】
    ……
    【379L-楼主：心情复杂jpg.】
    【380L-gugugu咕：咋了咋了咋了？楼主怎么这么久才出现，不会是我女神出了啥事吧？】
    【381L-心烦意乱刀：别啊，女神可千万别出啥事啊，这可是我这三年来见过最好看的npc了，六界美人榜她排第一没人反对吧？】
    【382L-从难定：嘤嘤嘤，垃圾策划，第一次出来个这么好看的建模，为什么要让个菜鸡保护啊，我老婆不会只出来这一次吧？】
    【383L-楼主：别紧张，别紧张。女神没事，平平安安，一根头发丝都没少，我心情复杂不是因为这个。#图##图#】
    【384L—白晶晶：那是因为啥？正聊我女神呢，楼主怎么突然发擎铠兽的照片啊，看它额上的角纹，已经七级了吧。】
    【385L-楼主：……】
    【386L-我尼玛这暴脾气：楼主怎么回事啊？磨磨唧唧的，问啥都不说，还发几张意味不明的图片，差评！要不是因为我老婆，早出楼了！】
    【387L-楼主：姐妹别急，这事太一言难尽，我正在总结语言。】
    【388L-轻轻：蹲。】
    【389L-gugugu咕：蹲。】
    ……
    【390L-楼主：是这样的，发完图后，楼主成功和女神搭上了话。说真的，那几分钟里，社恐er真的用尽了毕生的勇气，那段对话尴尬的到现在我都不愿意回想，尴尬的气氛溢出屏幕。
    幸好女神人美心善呜呜呜，不仅听懂了我的意思，还真的愿意跟我同行，一起去上京。（这里我必须批评一下女神啊，怎么能对陌生人一点警惕心都没有呢？虽然我只是一只可可爱爱的小狐狸，但怎么能陌生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呢？幸好我除了舔颜以外没什么坏心思）。】
    苏姣：……
    【391L-楼主：好了，不说废话了，就这样，我和女神一起出了林子，来到了京道上。
    不得不说，大雍国的基础建设真的不错，我容哥就是牛逼，这么偏远的地方都能通路，路边还有站牌，上面有时间表，每隔一个小时会来一只擎铠兽，我和女神来的巧，刚到站牌那儿一只擎铠兽就跑过来了（没错，就是楼主上面发的那只）。
    然后，重点来了，接下来发生的事真的跌破楼主的认知！！！】
    【392L-楼主：姐妹们，华夏人不骗华夏人！你们告诉我，图片上那只真的是擎铠兽吗？真的有七级？】
    【393L—白晶晶：肯定是擎铠兽啊，我家就是养擎铠兽的，我就是不分公鸡母鸡也不能不认识擎铠兽啊！】
    【394L-昵称占用你大爷：楼上狠人，居然敢养擎铠兽。谁不知道这种妖兽脾气贼大，一个个都是路怒症患兽，大路上敢挡他们路一下，耳朵都给你吼聋了。】
    【395L-轻轻：怎么了，楼主问这个干嘛？我记得昉听山离上京很远吧，这么远的地方，七级的擎铠兽才跑的了吧？】
    【396L-楼主：姐妹别急，我还在总结语言。已知，这是一只擎铠兽，七级，据楼里网友说这种妖兽大都脾气暴躁，而楼主我只是一个连一级都没突破的半妖，然后系统显示我女神也才刚筑基，那么，问题来了---——
    大家还记得我上面发的我女神的照片吗？】
    【397L-我尼玛这暴脾气：照片咋了，楼主是要听我们的彩虹屁吗？那我两分钟能给你吹出一篇八百字的小作文，内容还不带重样的。】
    【398L-楼主：重点不是我女神！！！是她左边肩膀上窝着的妖兽！！】
    【399L—昵称占用你大爷：因为楼主的话点开相册重新看了十遍照片，不行，我女神在我眼里进不了其他东西。】
    【400L-白晶晶：是这个吗？#图#（对不起女神，我先把你截掉一会儿。楼上别走，我也是，我眼睛拒绝我把时间浪费在其他东西上）。】
    【401L-轻轻：这是什么妖兽？有点可爱诶。】
    【402L-爆锤轻刀：那什么，我有个猜测，但不敢确定。】
    【403L-住百家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其实我也……但那个种族不是万年前就灭绝了吗？】
    【404L-白晶晶：看来两位大哥和我想的一样。先不讨论这是什么妖兽了，楼主呢？后面发生啥了？为什么专门把这只妖兽点出来。】
    【405L-楼主：来了来了。】
    【406L-楼主：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保证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我为我说过的话负责。
    天缺游戏这几年火的不行，相信大家之前都抓心挠肺地想让官方开二测，楼主同样是其中一员，在这之前，几乎每一个干货帖经验贴楼主收藏保存了，自然知道自从容哥当了大雍国的皇帝后，京道就从上京开始铺遍了大雍国的每一个角落，擎铠兽也成为了通用的交通工兽，每次交上一枚下品灵晶币就能坐完整条工线。
    所以，看到擎铠兽的时候，楼主十分自然地掏出一枚下品灵晶币喂给了它，甚至还想帮女神交费（毕竟楼主现在虽然只是一个新人，但新手背包里还是有几枚下品灵晶币的嘿嘿嘿）
    结果！！！
    都没等楼主再掏一枚灵晶币，女神肩上那条一直被楼主当做灵宠的小兽（我知道楼上几位大哥猜的啥，楼主近距离接触过，可以很负责任地说一句，如果咱大华夏这几千年来对那个种族的描述没有出错的话，那它是）直接上去抽了擎铠兽一个大嘴巴瓜子！！！
    啊啊啊！！
    世界名画呐喊jpg.
    那一瞬间，楼主的一生都在脑子里飞快过完了。我已经可以想象后续要面对的疾风骤雨了，甚至几千字的致歉书我都凭借飞速转动的大脑弄了出来，全文都是对不起对不起同时掺杂着因为自己的疏忽不小心害死游戏里最美npc的懊悔痛苦遗憾与羞愧，结果……无事发生。】
    苏姣看到这里，目光复杂地看了眼前排的章小小。
    原来刚才那么短的时间里，她竟然想了这么多吗？
    【407L-楼主：擎铠兽被抽了一巴掌后，并没有像我以为的那样，仰天，蹬蹄，怒吼，咆哮，而是轻轻呜咽了一声，趴下了……】
    【408L-白晶晶：……】
    【409L-爆锤轻刀：…………】
    【410L-轻轻：………………】
    【411L-我尼玛这暴脾气：……………………】
    【412L-楼主：就……怪突然的……】
    第5章 裴无予……
    【413L-住百家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所以，各位，石锤了吧……】
    【414L-爆锤轻刀：艹……】
    【415L-白晶晶：虽然妖族中血脉压制挺厉害的，但除了那个种族，我想不到还有什么种族的幼崽能这么压制七级的擎铠兽……】
    【416L-我尼玛这暴脾气：哎呀，这有什么好支支吾吾闪烁其词的，让我来，我老婆就是牛逼，居然养了一条龙！】
    【418L-bcdk：可是这个种族不是早在万年前就灭绝了吗？】
    【419L-我尼玛这暴脾气：我老婆的事怎么能用常规来解释，不就是条龙嘛，这有啥大惊小怪的。】
    【420L-轻轻：姐妹们，我觉得，这个新出来的npc未来绝对很重要。】
    【421L-bcdk：+1】
    【422L-清清渠水：+1】
    【413L-住百家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1】
    ……
    【614L-王师北去：那什么，前几天不是有帖子说那位出关了吗？会不会就是因为……】
    【615L-白晶晶：嘿嘿嘿。】
    【616L-mkddl：嘿嘿嘿。】
    【617L-bcdk：嘿嘿嘿。】
    ……
    【718L-我尼玛这暴脾气：我艹，别嘿嘿嘿了，恐嘿嘿嘿了。】
    【719L-白晶晶：嘻嘻嘻。】
    【720L-bcdk：嘻嘻嘻。】
    【721L-清清渠水：嘻嘻嘻。】
    ……
    接下来的内容都是一些苏姣看不大懂的话，什么“CP”“好磕”“天花板”“thb”“双神组合”啥的，于是苏姣干脆关了论坛，不再关注这个帖子了。
    擎铠兽的速度很快，对于普通人来说要走上十几天的路程，它一个时辰就跑完了。
    远处，一座高大的城墙矗立在天地之间。
    那就是大庸国最繁华兴盛的国都--上京。
    ------
    苏姣来上京这个决定做的突然。
    一个月前，老头子将她从地底下挖出来后，当天就把她带了回去，直接拜了师。
    在场的只有苏姣和他，拜师仪式也极其简单，别说跪了，连茶都不用敬，就多了个口头称呼，而且出师后还可以再拜其他师父，可以说这个师门入的很随便了。
    据说自己前面那三个师兄也是如此，甚至条件比这更简陋，当时连个宗门都没有，直接找了个山头，也就是后来大师兄起来了，才在当初那个山头上建了个宗门。
    拜完师后，老头子拿出来三个储物戒递给她：“你那三个师兄知道你入了宗门，特地让人送来了贺礼。”
    苏姣：“……”
    浸淫那个奇怪论坛数天，苏姣看着老头子这种行为，突然想到了论坛上当时提到的一个词--引导NPC。
    给新人玩家送经验送装备送宝箱。
    就连后续也和引导NPC一样，带入门后，啥都不管，到时间了，直接送你出师。
    于是苏姣只能被迫换“地图”。
    说真的，之前昉听山的那个院子她还蛮满意的，山中气候适宜，有龙有房，房室舒适干净，生活稳定，不愁吃穿。
    所以她走的也不是那么乐意。
    但在路上听过章小小描述的上京后，苏姣对即将到达的上京多了几分期待。
    帖子里也因为这个话题聊得热火朝天，很多人都在安利上京的著名打卡点，甚至还贴心地标了坐标，让章小小一定要把这家小吃店/宠物用品店/精品衣舍介绍给苏姣。
    【5678L-轻轻：有点羡慕上京的姐妹，这段时间我正好在出师门任务，如今正在魔渊吃土，玛德，魔渊的东西太难吃了，都不是人吃的。】
    【5679L-住百家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抱抱姐妹，我也是呜呜呜，人在鬼冢，刚下飞剑。】
    【5680L-爆锤轻刀：同一个世界同一群姐妹，正在小雷音寺撞钟，心情悲痛。】
    【5681L-白晶晶：看到楼主发的图片后就立马从妖踪不夜城赶来了，老婆我来啦~】
    【5682L-我尼玛这暴脾气：嘿嘿嘿，人在上京，有房有店，老婆来我这儿，给你免一辈子的单~】
    苏姣：“……”
    倒也不必。
    等到了上京城外的站点，苏姣和章小小刚下来，擎铠兽就跟逃命似的飞速跑离，连每次到点必喝的灵泉液都不喝了，跑的飞快，站点外的工作人员踩着两把飞剑都追不回来。
    苏姣：“……”
    章小小：“……”
    苏姣无奈的敲了敲云序的小黑脑瓜子，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发觉的宠溺：“小土匪。”
    看过帖子内容，苏姣知道到了上京章小小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正打算跟她告别的时候，却看到她的眼睛突然睁大，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身后，然后，一道清润的男声响起：“小心！”
    苏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揽着腰到了几米外的地方。
    因为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苏姣没站稳，踉跄了一下，直接跌到了来人的怀里。
    而她原来站的地方，一道黑影直直落下，苏姣还没看清那是什么，眼睛就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遮上了。
    “别看。”
    耳侧声音清贵华丽，温润如三春之水，是一种令人溺毙的温柔清徐。
    来人扶着苏姣站稳，等她站稳后，原来搭在她腰间给她支撑的手立刻就收了回去：“抱歉，事情发生的突然，刚多有得罪，还望姑娘见谅！”
    苏姣茫然回望，在看清来人后，眼中忍不住多了一抹惊艳。
    只见身后那人一席素净青袍，样式古朴，衣摆处绣有白鹤青莲纹，外罩流光银纱，姿态风流，鸦青色墨发被一根青玉簪随意挽了起来。
    他笑意清浅，音色清柔：“姑娘没事吧？”
    同样被拉离案发现场，身上却只配挂着半截银线的章小小：“！！！”
    疯狂拍照jpg。
    别拦着我，这爪子我今天不要了，我摁我摁我摁！
    啊啊啊啊！
    是裴大佬吧是裴大佬吧是裴大佬吧！
    她何德何能！
    她怎么配！
    这是她不花钱能看的吗呜呜呜！
    【6034L-楼主：啊啊啊啊！】
    【6035L-住百家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咋了咋了又咋了？】
    【6036L-爆锤轻刀：算算时间，楼主现在应该已经到上京了吧，你还在和我女神在一起吗？】
    【6037L-白晶晶：盲猜还在一起，甚至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快快快，上图，rwkk,rwkk。】
    【6038L-楼主：首先，楼主先声明一下啊，我对于高空抛物这件事是强烈谴责加唾弃的，楼主始终不支持高空抛物这一没道德没素质的事情。
    但今天！！！
    楼主想说，抛的好，抛的妙，看准地方再抛一个再抛一个！！】
    【6039L-白晶晶：高空抛物？楼主你现在不会是在邬自墙吧？那儿时不时会有一两个和鬼修签了劳务合同的人族跳城墙。】
    【6040L-住百家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要我说，反正都是要找一种死法，为什么偏偏选跳城墙这种哗众取宠的方式呢（撇嘴）】
    【6041L-爆锤轻刀：还不是最开始的那个人族玩家带起来的风气，自从天道重新制定了法则，鬼修现在虽然可以驭鬼，但要提前和鬼仆签订劳务合同，还要保证五险一金，到了年限还得让人家退休，因为这，好多老牌鬼修世家都差点破产，只能在放鬼书上签字。】
    【6042L-二测小萌新：那以后统驭万鬼是不是就只能成为一个传说啦？】
    【6043L-白晶晶：现在鬼修驭百鬼都勉勉强强了，驭万鬼，那家里得是有一整条灵石矿吧。】
    【6044L-虞枝公子驭下第一鬼将：你要是提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啊，鬼修里还有那个比我家公子鬼仆多的吗？】
    【6045L-哥哥人家不想努力了：嘿嘿，现役鬼仆现身说法，最开始选中鬼仆这个身份的时候，我是极其不乐意的，要不是这个游戏不能销号，我当时就重新开始了，结果当了一阵儿鬼仆后……嗯，真香。】
    【6046L-富哥，饿哦，饭饭：加一，当时看到自己选中鬼仆身份的时候，两眼一黑，已经可以预想到未来被奴役被压迫的悲惨日子了，结果……现在恨不得把我那口大白牙全敲掉以后只吃软饭。】
    【6047L-天真小萌新：刚入职摸会儿鱼。不出意外的话，楼主口中那个高空抛物的人族应该是我了嘿嘿，先在这里道个歉啊，当时跳的时候正在酝酿情绪，毕竟这游戏某些地方的设定还挺逼真的，跳楼我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一时间克服不了那种恐惧，正想看看下面循序渐进一下，结果刚低头，就看到一个惊心动魄的大美人。
    我当时脑子就空了，满脑子都是我得离她近点，等意识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被一个鬼修塞到一面旗子里了。
    小声叭叭几句，那鬼修是我好久之前就相中的，我进游戏前专门搜了好多大佬的攻略贴，进去后先去找了驭鬼世家，交了投名状，拿到了百分之二十的定金，之后又去了炼尸派，签了百年后尸体使用权归炼尸派所有的合同，同样拿到百分之二十的定金，最后去了阴血门，将全身血液抵押给了他们，也拿到了百分之二十的定金。
    这几个操作下来，我已经从一个几乎身无分文的新手玩家变成家财万贯的富豪玩家了，然后，我留在上京，用卖身得来的钱租了个小院子，美滋滋地享受了一百年，吃遍了整个上京的美食，直到合同上写的日期临近，就按照之前大佬教的那样，从邬自墙上跳了下来。】
    【6048L-天真小萌新：对了，我跳的早，当时只顾着看大美人了，后面发生啥了？】
    【6049L-我尼玛这暴脾气：对啊，楼主人呢？我们这都水好大一会儿了，怎么还没看见你的正题。】
    【6050L-楼主：没啥好说的，这东西语言解释不了，我直接上图吧 #图# 、#图#、 #图#、 #图#、 #图#、 #图#、 #图#、 #图#、 #图#。】
    第6章 黄鼠狼中介
    【6051L-张尼玛：！！！】
    【6052L-爆锤轻刀：！！！】
    【6053L-白晶晶：！！！】
    【6054L-暴哇龙：！！！】
    ……
    【7079L-bvjkf:卧槽！你们别这样 ，说句话，别光发感叹号！照片里的是那谁吧，是那谁谁谁吧？】
    【7080L-龙月明：在外面，好不容易约到暗恋对象，装了一上午的淑女，避免口红蹭花，我一上午那是连口矿泉水都没敢喝啊，终于捱到了吃午饭的点，喝水的时候我想着来刷两下论坛，结果一口水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全喷我男神脸上了，我特么整个人都裂开了好吗！】
    【7081L-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楼上别走，我也是约人出来吃饭，好久没见了，我俩一时都找不到话题，互相端起桌上的水杯准备喝口水酝酿酝酿气氛，结果我俩对喷，好了，现在话题有了，我们讨论的很是热烈。】
    【7082L-柠檬树下你和我：我酸了，我酸了，我真的酸了，我他妈真是太酸了，看着照片，一个是我本命，一个是我刚收的墙头，一时不知道该嫉妒谁。】
    【7083L-我老婆呢：啊啊啊啊，拿开那只手让我来！我老婆的腰只能我摸，你们都不配！】
    【7084L-哥哥放心飞渔粉永相随：吃瓜突然吃到自家头上！（猫猫震惊）大家都别误会，只是偶然路过出手帮一下道友罢了，没什么特殊的，我家哥哥一向如此啦。】
    【7085L-哎呦呦可把你牛逼坏了：是的呢是的呢，都怪裴大佬的月弦不够长，只能缠上一米开外的楼主，却缠不上近在眼前的大美人，只能亲自伸手将人家抱到一边呢。】
    【7086L-你看见我家的鸭宝宝了吗：嘎嘎嘎！论阴阳怪气，我只服85哥。】
    【7087L-楼主实惨：哈哈哈哈！因为85哥的话，我专门拐回去看了一眼那组照片，笑不活了，角落里缠着半截月弦的楼主真的好可怜哈哈哈。】
    【7089L-科普小能手：我记得月弦断了会立马消失吧，照片里，那半截月弦眼看着是越变越少哈哈哈哈！】
    【7090L-上京的熊猫因为你们这群网友都快饿死了：夺笋呐夺笋呐，整个上京的笋都被你们夺完了！】
    【7091L-双神szd：所以，我们双神cp就这么be了吗呜呜呜。】
    【7092L-cnjdvn ：双神cp？是那位x大美人吗？】
    【7093L-双神szd：是呢是呢，姐妹要入股吗？双神秘人，简称双神哦。】
    【7094L-今天裴神cpDO了吗：笑死，我们裴神cp连搂腰亲密照都有了，你们双神cp有什么？有个名字吗？】
    苏姣看到这里，老脸突然一红，忙从裴无予怀里起来。
    什么揽腰亲密照！
    我不是！
    我没有！
    别瞎说！
    你们听我狡辩！
    【7095L-上京八卦小能手：我来了我来了，上京八卦绯闻头子申请出战！】
    【7096L-八卦小能手 ：报！已赶至现场，视野绝佳，蓝光臻享超高清照相石已经架好，感兴趣的可+Vcmdnv.】
    苏姣不着痕迹地环顾四周，发现正对面的城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只灰羽麻雀，见她看过来，装模作样地抖了抖翅膀，眼睛却亮的惊人，里面仿佛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苏姣：：“……”
    太明显了好吗？
    除非是瞎子，否则是个人都能看出你的不对劲吧？
    而楼里。
    【7189L-八卦小能手 ：卧槽卧槽卧槽，我和大美人对视了，四舍五入就是我俩已经认识了。】
    苏姣：“……”
    好想吐槽，忍住！
    苏姣微笑：“方才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免得接下来被人当猴看。
    “这是我闲来无事时做的小玩意儿，不怎么值钱，公子若是不嫌弃，可以收下当个小摆件。”
    说着，苏姣从储物戒里取出一个花丝镶嵌的小金葫芦，最顶上有个小盖能打开，里面可以放一些香料什么的。
    【7195L-八卦小能手：报，大美人向裴大佬送出定情信物了。】
    【7196L-榜单之耻：呜呜呜，裴神cpszd ！定情信物都送了，四舍五入就是他俩已经DO了。】
    苏姣：“……”
    防止楼里那群人再说出什么没有下限的话，苏姣不等裴无予反应，直接将金丝葫芦塞到他手中，之后随便扯了个借口，落荒而逃般 ，匆匆进城了。
    城里果然如章小小说的那般，繁华，新奇，热闹。
    一路上，行人神色匆匆，露出一部分特征的妖修随处可见，公道上，时不时有一只高大的青铠兽飞快掠过，它身上，总是挤着满满当当的乘客。
    街角路边，一个个招牌鲜亮的小店矗立，苏姣很快就在里面发现了之前帖子里提过的“猫咖”、“狐雪冰城”、“牛老壮羊肉烩面馆”等。
    正随便乱看着，苏姣突然和街角的一只黄鼠狼对上了眼。
    那只黄鼠狼毛皮油光发亮，当时正倚着一面墙，半身抬起，如人一般站立，嘴里叼着一小根竹棍儿，晃晃悠悠的，很是悠闲。
    和苏姣对视上后，那只黄鼠狼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一眯，嘴上先带出了笑，迅速靠近了过来。
    “道友这是第一次来上京吧，怎么样，这座城是不是很繁华？”
    苏姣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么自来熟的黄鼠狼，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接话，就很僵硬的站在原地。
    本来她还想着这会不会是楼里的哪个“玩家”，认出了自己，所以过来套近乎。
    不过，黄鼠狼接下来的话让她松了一口气。
    “道友现在可曾有地方落脚？是打算住客栈还是租一个小院子？如果租房的话我手里还有几套房源，长租短租都可以，看道友哪种方便。”
    呼。
    原来是推销房子的呀。
    苏姣悄悄松了一口气。
    不是“玩家”就好。
    这一个月来，那群玩家给她的印象实在是太跳脱，太难以琢磨。
    苏姣暂时不太想和他们打交道。
    正好自己确实有常住上京的打算，便对那只黄鼠狼道：“我应该会在这里呆一年左右，你那儿有什么好的选择吗？”
    黄鼠狼连忙点头：“有有有，正好我手里有一套房子在出租。不是我说，那院子可太漂亮了，地方也不偏，出门走三百米就有公道，交通便利，但也不会吵闹，正适合道友。”
    在地底下呆了一万多年，虽然一直睡着，但还是留下了一点点后遗症，长期不和人交流，到现在苏姣的嘴皮子都不是很利索。
    所以她只是很生硬的“嗯”了一声，便跟着黄鼠狼去看房子了。
    不过那只黄鼠狼也没有在意。
    干这行的，啥顾客没见过，像苏姣这样寡言的，黄鼠狼遇到的也不少。
    于是路上就专挑了几个上京的趣闻讲给她听，倒也不算冷场。
    “道友喊我黄三就行，到了，这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院子，租一年，押一付三，那边就是公道，离得不远不近，这个距离，平时不会被路上的青铠兽吵到。”
    苏姣看着眼前的小院子，白墙青瓦，环境清幽，周围也没几户人家，很是闲适。
    苏姣心中满意，便对那黄三道：“能进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
    黄三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把黄铜钥匙，在门上那把大锁上捣鼓了两下，直接开了门。
    院子里，鹅卵石径从门口一直延伸到主屋，石径两侧种满了花草，微风拂来，花香满院。
    更让苏姣满意的是，院子南侧，还有一个小池塘，旁边有沟渠引水，估计是引的其他地方的活水，里面养着很多锦鲤。
    本来苏姣还想着来了上京云序可能就没办法再用尾巴钓鱼玩了，但现在有个小池塘，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云序自然也很喜欢那个小池塘，刚进院子就直接去了那边，伸着脖子看里面的鱼。
    水蓝色的大蝴蝶在它头顶飞上飞下，时不时飞低沾一下澄澈的水面。
    苏姣心中已经有了决定，最后打算看一下屋子。
    只要不是屋子破的实在难以忍受，苏姣就打算租下这个院子，如果可以，买下也不是不行。
    拜完师后，老头子曾经给了她三个储物戒，说那是她前面三个师兄送的贺礼。
    事后苏姣打开看了一眼，差点被里面摞着的灵晶币闪瞎眼。
    所以她现在可以说是很有钱。
    非常有钱。
    虽然这个院子看上去很久都没有人来住过了，但屋子里面却收拾的很干净。
    这里一共有三个屋子，其中一个比另外两个稍微大一点，想来就是主屋了。
    看完一圈，苏姣很是满意，便问道：“这院子什么价格？”
    黄三大喜，忙道：“道友刚才也看过了，这院子目前可是我手里面最好的一个……”
    苏姣见它喋喋不休地将这个院子夸了又夸，一时半会可能停不下来，只好出声打断它：“我知道，你直接说个价吧。”
    黄三见状，眼睛滴溜溜一转：“道友是个实在人，我也不和你来虚的 ，这院子条件好，押金稍微会比其他院子高一点，需要三个上品灵晶币 ，月租是每月一百中品灵晶币，需要提前付三个月的月租。”
    苏姣：“院子卖吗？如果是全款买下来，需要多少？”
    闻言，黄三好似愣住了，好久没吭声。
    苏姣疑惑：“怎么，只能租不能买？”
    谁知她话音刚落，黄三眼睛就突然睁大  ，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最后甚至隐隐有些破音：“当然卖！”
    之后，它搓了搓爪子：“就是这价格可能会有些贵……”
    三个储物戒在手，苏姣底气很足：“你直接说就行。”
    “您看二百上品灵晶币加三百中品灵晶币如何？”
    说完价格后，黄三一直小心观察着苏姣的神色，见她微微拧眉，以为她对这个价格不满意，忙道：“道友，这价格是真不贵，你也看到了，这里地势好，离公道也近，院子里面更是经过设计的，本来房主是不打算卖的，但他们全家现在都搬去妖踪了，以后也不打算在上京这边发展了，急着脱手，所以才给了这么低的价……”
    “不是贵的问题。”
    苏姣打断它：“我这里都是上品灵晶币，中品灵晶币我没有那么多。”
    黄三第一次听见这么清新不脱俗的理由，尖尖的嘴巴都惊讶地张成了一个圆圈：“0”
    好一会儿它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以找零的……”
    第7章 我居然被一只黄鼠狼骗了！……
    仔仔细细将黄三拿出来的房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定右下角盖的公章准确无误，苏姣才将二百零一枚上品灵晶币递给它。
    黄鼠狼抖着爪子将那堆灵晶币收好，又找给苏姣七百枚中品灵晶币，这桩生意算是成了。
    苏姣心满意足地在上京拥有了一个自己的院子。
    将平时需要用的零碎小物在主屋摆好，又点了盏碧羽花凝熏熏屋子，苏姣便出了门。
    大街上，热闹异常。
    苏姣循着之前论坛提过的那些小店一家家逛过去，买了很多小吃和宠物用品，付钱付的很是爽快。
    走到街口的时候，不远处有很多人围在一起，时不时爆出一一大片叫好声。
    苏姣好奇，凑了过去。
    只见人群中间，一席浅绿色道袍的年轻小哥手腕轻抖，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在引起一片叫好声后，长剑收回，两手握住剑柄，剑尖垂下，抱了抱拳：“谢谢各位捧场。”
    他身后，走出一位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少女，同样一席浅绿色道袍，双眼含笑，右手一挥，一大片绿色方形灵纸飞出，飞向周围的人群。
    苏姣：“……”
    她之前在论坛见过这种东西，据说是叫“传单”，专门用来宣传一些事情。
    “传单”是用灵气凝聚而成的，一定时间后就会消散，安全环保无污染。
    方方正正的小绿纸同样飘至苏姣眼前。
    想着来都来了，苏姣干脆接了过来。
    上面的字不多，大概意思就是因为即将到来的仙妖人三界交流会，上京近期人员繁杂，诈骗团伙寻机而起，欺诈手段层出不穷，专挑落单人员下手，近期已经接到数起报案，望诸位道友引以为戒，擦亮眼睛，勿要上当受骗。
    本来苏姣觉得这事儿和自己没啥关系，看的很是随意，直到看到传单最下面标红的一项。
    ---房屋住宅骗局。
    苏姣内心隐隐有些不安，犹豫了半晌，还是拿着传单磨磨蹭蹭地去了前面的咨询台。
    “那个你好……”
    苏姣抠着袖口，别别扭扭地开口。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卧槽，老婆！”
    苏姣：“……”
    苏姣扭头就走。
    “哎哎哎，前面那位道友，等等！等等！”
    苏姣瞬间走的更快了。
    但身后那位姑娘明显不是凡人，她快她更快，一路小跑就追了上来，气喘吁吁的：“道友，等等，呼呼，道友！”
    苏姣见她穷追不舍喘得实在太过可怜，只好停下来等她。
    姑娘半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呼呼喘了好几下，等气儿匀了才道：“道友你别误会，刚我激动只是因为好久都没人来我这儿咨询了，终于看见个人我一下子没忍住，后面的称呼也没什么特殊的意思，就是我老家的俚语，和“道友”是一个意思。”
    苏姣：“……”
    编，你继续编，我听你胡扯！
    刁宇佳暗叹自己这波解释实在机智，偷偷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我刚见道友手里拿着我们部门发的防诈骗传单，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您尽管说，我一定帮您解决。”
    苏姣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想求个安心，便将之前黄三给的房契拿出来给她看：“那个，我是第一次来上京，有很多地方都不是很懂，你能帮我看看这张房契有没有问题吗？”
    她声音听着轻轻柔柔的，刁宇佳整颗心都快化了，一腔豪情在胸腔里澎湃。
    能！怎么不能！
    老婆的事，那必须得能啊！
    刁宇佳心情激昂地接过了苏姣手中的房契，刚看清右下角的公章，浑身的热血瞬间就凉了。
    卧槽！
    哪个杀千刀的骗子连我老婆都骗？
    他是眼瞎吗？
    我老婆这么美，骗她良心不会痛吗？
    见她表情不对，苏姣心瞬间沉了下来：“房契是有什么问题吗？”
    闻言，刁宇佳的内心都快纠结死了。
    呜呜呜，好心疼老婆，这房契上的院子一看就不便宜。
    所以，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混蛋啊啊啊！
    仔细斟酌了下措辞，刁宇佳道：“那个，道友，我也是刚入职，可能一些地方看的还不是很准，所以具体情况还得后续跟进一下才能确定，下面只是一些我个人的看法啊，我看着这房契下方的公章颜色和其他房契比起来似乎深了一些，但也可能是因为旧版和新版的关系，如果道友不介意的话，可以留下个地址，稍后我们部门会派专业人员前往确认。”
    苏姣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结果，她九成是被那只可恶的黄鼠狼骗了。
    但最后碍于眼前之人实在太过热情，她还是留下了地址。
    早先轻松肆意的心情被破坏了大半，苏姣心里郁郁，心不在焉地往回走。
    快到院子的时候，苏姣突然听到脚下传来一道奇怪的声音。
    【嘿，看着点儿路！】
    【最讨厌你们这群大块头了，每次走路都不看脚下，只顾着玩手玉，眼睛都恨不得钻那屏幕里，我这小蛮腰可经不住你们天天这样踩！】
    【谁说不是呢？】
    又一道尖尖细细的声音响起，附和道：【上次还有俩人在我身上滚来滚去呢，我曾祖奶奶就是被他们压死的呜呜呜。】
    苏姣表情古怪，低头看过去。
    地上，数十棵奇形怪状的小草直愣愣地停在她脚边，通身嫩绿，只有两片细长的草叶，像一排排倒置的“人”字。
    声音好像就是从它们那儿传出来的。
    苏姣蹲下身子，肩上的云序也好奇地凑了过来，巨大的龙尾不经意间扫过一株草茎。
    【啊啊啊啊！她看过来了！呜呜呜，好大的泥鳅，它一定会压死我们的！】
    【蠢货，别大声嚷嚷！谁敢压死我们？我们可是汀草，祖神亲手画出来的！】
    闻言，苏姣身形一僵。
    胡说，她才不会画这么丑的草！
    你们这是造谣，蹭我热度，我可是可以告你们诽谤的！
    【就是，她敢动我们一下试试，我们可是天衍联动通讯有限公司的在职人员，受官方保护的！】
    【别吵了，别吵了，她动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不远处草坛深处偶尔传来的几声悦耳虫鸣。
    苏姣捏住一片细细的草叶。
    这草丑的这么别致，绝对不是她画的，她画不出这么丑的草。
    草叶说直不直，说弯不弯，说像锯齿又没有明显的棱角，说不是锯齿，又弯弯曲曲的，像是新手刚开始画画时，手抖的画不直线条，所以画出来个这么个玩意。
    最后涂层都没涂好，绿色深一块浅一块。
    【呜呜呜，我手被她抓住了。】
    【蠢货，还不快点抽出来！】
    指腹间果然传来轻微的抽动感。
    【不行，她力气好大，再这样下去我手会断的呜呜呜。】
    苏姣松开手指，草叶唰地一下弹了回去，还不小心打到了后面的草。
    【蠢货，你打到我眼睛了。】
    【别吵吵，等我过去跟她交涉，公然干涉劳动妖民的工作，是要受行政处罚的。】
    话音刚落，一阵兵荒马乱，苏姣脚边的土齐齐翻动了一遍 ，赤红色的根须从最下面翻出来 ，像小姑娘踮脚尖般，众草齐刷刷往后退了一步，只留一棵颜色微微发黄的草停在原地。
    【……】
    【日！】
    “那个……”
    苏姣实在看不下去了，举了举手。
    脚下的草齐刷刷又往后退了一大步，之前被留在原地的那棵因为太急，一不小心绊了一下，根须朝天，翻了好大一会儿才翻过来，羞的整片叶子都红了。
    苏姣讪讪地放下手：“我没恶意。”
    咕咕叽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她说她没恶意诶 ，那我们要不要听听她想说什么？她这么好看，肯定不是什么坏人。】
    【她说没有就没有？谁能肯定她没有？你吗？】
    苏姣：“……”
    这草不去工地抬杠真是可惜了。
    它们又咕咕唧唧的吵了一阵儿，最后还是那棵草叶偏黄的草站出来说了句话：【我们为什么要纠结听不听她说话这件事上啊？我们不是来牵网线的吗？】
    【是哦。】
    【是哦。】
    【是哦。】
    众草恍然大悟。
    【都怪汀杠杠你刚才一直在转移话题，吵到哪儿都能掰扯回这件事上，我们为什么要听她说话？我们明明是来给新用户安装网线的啊。】
    【就是就是，接下来一天汀杠杠你都不要说话了。】
    被叫做汀杠杠的那棵草很是不满：【凭什么？我说话怎么了？我还不能说话了？我凭什么不能说话？我刚又不是在杠，我只是问一句谁能保证她没恶意。】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平白让人看笑话。快到客户家了，赶紧走吧。】
    说着，那群草重新排好队，齐刷刷地往前走。
    苏姣眼睁睁地看着那群草越过她，顺着门底下的缝隙进了她刚“买”下的院子。
    刚这群草说什么来着？
    他们是来牵网线的？
    苏姣百分百确定自己没下这个单。
    那既然不是自己，那就只能是……
    这房子真正的主人！！！
    恰好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这道声音的主人苏姣前不久刚好见过，还被他的长相狠狠惊艳了一把。
    “苏姑娘？”
    第8章 两百灵晶币，洒洒水？……
    苏姣：“……”
    什么苏姑娘，你别喊我苏姑娘，我不是苏姑娘。
    被骗这事儿实在太过丢人，苏姣现在根本不想遇见熟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脚下都快把前面的院子整个抠出来了。
    她木着一张脸，干巴巴道：“啊，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裴公子。”
    裴无予眼中的惊喜毫不掩饰：“之前曾在这里买下了个院子，很久没回来过了，正打算过来看看，没想到会这么巧，苏姑娘也住在这附近吗？”
    苏姣：“啊？哦哦，我……我确实也是住在这里的。”
    啊啊啊！
    不会这么巧吧？
    裴无予：“正好前面就是我买的那个院子，苏姑娘想进来看看吗？
    苏姣眼睁睁地看着他三步两步走到自己刚“买”的那个院子前，神情绝望。
    救命，这就是之前论坛上提到过的大型社死现场吧？
    我现在当场表演个脚扣地洞并钻进去还来得及吗？
    这时，裴无予突然惊讶地“嗯？”了一声。
    苏姣心中一动。
    莫不是这附近的院子外表大都长得一个样，他认错地方了？
    谁知下一秒就听见裴无予道：“我记得之前门上挂着的好像不是这把锁。”
    苏姣：“……”
    啊啊啊！
    黑心黄鼠狼你居然连锁都给人换了！
    裴无予从储物戒里取出一把钥匙，试了试，果然没打开。
    峰回路转，苏姣此时心情异常平静。
    真好，他打不开锁，那我还有机会补救，去城里找个开锁师傅过来怎么也得花点时间吧，这一来一回的，不得一下午？等他走了我就偷偷用我的钥匙开门，将之前放在主屋的东西全部拿出来，神不知鬼不觉，没人知道我曾经被一只可恶的黄鼠狼骗过。
    结果苏姣被论坛上的帖子洗脑了一个月，居然忘了这是在修真界。
    只见一道锋利的剑光闪过，门上挂着的黄铜大锁瞬间就裂开了。
    苏姣：“……”
    她也快裂开了好吗？
    救救我救救我！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把放在主屋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渡出来？
    说那是大风刮进去的他会信吗？
    “苏姑娘？”
    裴无予站在檐下，一席青袍如玉竹般飘逸，衬得他眉目愈发清俊夺目：“门开了，不进来看看吗？”
    苏姣：“……”
    不要了不要了东西我不要了！
    只要我不说，就没人知道屋里的东西是我的！
    苏姣瞬间悟了：“那什么，我还有事，这次就先……”
    “苏姑娘！”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青春洋溢的女声，苏姣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张房契上写的就是这个院子吗？”
    刁宇佳大步向她走来，身后跟着几个和她穿着同样样式衣服的年轻人，有男有女。
    苏姣心里一边狂喊“救命救命你不要过来啊”一边抓狂“啊啊啊我这次出门是不是没看黄历”一边心如死灰“累了，毁灭吧，反正龙生就这么长，一闭眼就过去了。”
    “房契？”
    那边，裴无予听见这句话，果然疑惑地问了一句。
    苏姣眼神躲闪，不敢和他对视，妄想凭借消极的态度躲过这个问题。
    无奈刁宇佳实在不会看龙眼色，她见到裴无予后先是忍不住发出一声鸡叫，之后如之前见到苏姣那般惊吼出声：“卧槽，裴大佬！”
    最后脸颊轰的一下红的滴血，低头看着脚尖，声若蚊蝇：“之……之前苏姑娘曾拿着一张房契让我帮她看看真假，但我资历太浅，一时辨不出来，所以回去后立马找了同事，一刻都没耽搁直接赶了过来……”
    苏姣：“……”
    我谢谢你啊！
    说着，刁宇佳向前走了几步，一眼就看见了门前台阶上裂成两半的黄铜大锁。
    她疑惑回头，不解地问：“嗯？锁怎么坏了，是苏姑娘你弄的吗？”
    苏姣：“……”
    毁灭吧。
    ---
    “事情就是这样。”
    刁宇佳带来的那群人走后，即使内心翻江倒海尴尬地脚趾扣地，苏姣表面依旧维持着一副高贵冷艳的姿态，不慌不忙地将整个事情讲了一遍。
    一天一个自救小技巧，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原来是这样。”
    裴无予扬了扬眉，眼中似乎带着点笑意，但不是很明显。
    苏姣故作镇定，假装没发现。
    “那苏姑娘接下来可有去处？”
    苏姣点点头：“我打算先去客栈住几日，等安顿下来后，再去找个合适的院子。”
    裴无予斟酌了下语气：“其实，如果苏姑娘不介意的话，可以先住在我这里，这个院子还有两间屋子，我在上京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平时也没人过来借住，所以一直空着。”
    不等苏姣拒绝，他又道：“再加上，因为即将召开的三界交流会，上京人员剧增，很多客栈的房间几个月前就已经订完了，苏姑娘现在恐怕找不到空房，能出租的院子也大都租出去了。”
    闻言，苏姣果然迟疑了一下，脸上有些为难：“可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她自认不是什么自恋的人，可眼前这人实在太过热心了些。
    他们加上这次也不过才见了两面，再加上之前在论坛上曾听一些玩家说过，裴无予此人看似平易近人好接近，其实为人处世上很有距离感，他平缓温和的行事作风只是有教养的体现，但如今看来，他的一些表现和玩家说的实在大相庭径，让人捉摸不透。
    裴无予：“苏姑娘不必与我客气。”
    他眼中浮现出柔和的笑意，语气愈发温和：“我与沈宗主是旧交，一个月前曾听他说师门多了个小师妹，在他那儿见过苏姑娘的画像，如今正巧遇上，在外帮忙照顾一下好友的师妹也是应该的。”
    苏姣惊讶：“你认识我师兄？”
    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在。
    “沈宗主剑法卓绝，同辈之中能与之比肩的不过尔尔，我有幸，能在剑法上和沈兄探讨一二。”
    虽然苏姣至今还没和前面那三个师兄见过面，但到底是一个师门，得知裴无予认识自己的师兄后，苏姣自在了很多。
    “那这段时间便打扰公子了。”
    说着，她从储物戒里取出来一颗拳头大小的绿宝石，郑重地递了过去。
    递过去前，苏姣偷偷在绿宝石下面摸了摸，肉疼不已，但最后还是咬着牙送了出去：“这是谢礼，望公子不要嫌弃。”
    不等他拒绝，苏姣直接将宝石塞到他手中：“我去收拾一下东西。”
    独留裴无予哭笑不得地看着手中硕大的宝石，片刻后，嘴角微微牵起，漾起一抹浅笑，小心地将那颗宝石收了起来。
    而苏姣离开后也没歇着，她嘴角扯起一抹冷笑，看着她手腕上拧麻花一样缠了一圈又一圈的小黑龙：“崽，还记得之前那个黄皮子的气味吗？”
    骗人骗到你老祖宗头上，我不把你打的哭爹喊娘我就不姓苏！
    云序激动地挥舞着黑漆漆的龙爪子，猛点头。
    “走。”
    苏姣气势汹汹地出门：“我们去教教它怎么做狼！”
    …………
    黄三这边，自然是十分惬意。
    头一次宰到这么肥的羊，黄三不仅把之前欠的赌债都还了，还留下了不少。
    胭脂楼里，黄三左拥右抱，身前，美艳狐魁嘴对嘴给它喂酒，好不快活。
    这待遇，黄三之前做梦都没想到过。
    不过，看着眼前乖巧可人的美艳狐魁，黄三砸吧砸吧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可惜……”
    它咽下口中狐魁哺进来的美酒，做出平日里楼里那些风流文人的姿态，摇头晃脑，悠悠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黄爷？是姐妹们哪儿伺候的不周，惹您不高兴了？”
    美艳狐魁压下心头的嫌恶，眼中不见半分面对那张兽脸的不适，脸上的笑容毫无破绽，眼波流转中魅意无限。
    要搁平时，这种连人形都化不出的小妖她是绝对不会伺候的。
    但没办法，它给的实在太多了。
    钱难赚屎难吃，再怎么对那张腥臭的尖嘴反胃，狐魁还是挤出了笑脸，温柔以对。
    “唉。”
    又是一声长叹，黄三学着之前见过的那些风流才子、花楼常客，对着窗外的明月叹息，可以说是将油腻二字表现的很是淋漓尽致了。
    狐魁知道，这种时候，她需要做朵贴心的解语花，递给客人一个梯子，让他顺势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
    于是狐魁强忍着胃里的不适，身子半歪在榻上，样式华丽的朱红色衣裙拖曳在地。
    尖尖的下巴故意枕在黄三膝上，狐魁柔柔开口：“黄爷，可是奴家哪里做的不对？惹得黄爷连连喟叹，奴家的心尖尖都被黄爷叹疼了。”
    闻言，黄三果然哈哈大笑：“是吗？那都是黄爷不对，黄爷这就给狐绮姑娘揉揉。”
    说着，伸爪便将地上的狐魁拉上榻，爪子径直伸进那半遮半掩的衣物里，揉弄了好一会。
    待玩闹了一阵，黄三爪子也不伸出去，“啧啧”了两声，黄色的小眼珠子色眯眯地盯着狐魁的胸口：“爷叹气是因为今天遇见了个天仙般的美人儿，那模样，那身段，啧啧。”
    狐魁心中愈发不耐。
    刚才这老畜生动手动脚的，爪子没个分寸，爪尖都没收回去，把她都抓疼了。
    但灵晶币已经给了，狐绮再不满，也得把人给伺候舒服了，否则影响她这个月的业绩。
    于是狐绮故作娇蛮：“怎么？黄爷觉得她比奴家还好看？”
    黄三满脸不屑，嗤笑：“你能跟她比？人家可是天上月，你不过是地上泥。”
    狐绮低头，咬了咬牙，气的尖锐的犬齿都冒了出来。
    她冷哼了一声，语气虽然依旧轻轻柔柔的，但说出来的话却不如刚才那般好听了。
    “既然黄爷那么喜欢她，怎么还舍得骗她呢？两百上品灵晶币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就是奴家，也是要肉疼好久呢。”
    黄三身子往后一靠，摆摆手，随口道：“你不懂，那美人有钱的很，两百灵晶币，对于你这种货色来说可能是半生积蓄，对于她？不过是洒洒水啦。”
    “既然这样，那送我一点怎么了？”
    “是吗？”
    这时，屋内突然多了一道陌生的女声：“两百灵晶币不过是洒洒水，那我送你一整条阿海湖怎么样？”
    第9章 不能，不方便
    夕阳暖照。
    院中小径通幽，两边开满的朝霞花悄悄合起了柔美的花骨朵儿。
    这时，一只圆滚肥润的灰白色鸽鸟从院子上空展翅飞过，最后停落在主屋的窗棂上，歪头盯着窗边的裴无予瞧。
    裴无予轻笑一声，招了招手，那只鸽鸟便扑闪着翅膀从窗棂飞落，落在他面前的小桌上。
    不等他开口，鸽鸟便“咕咕”叫了两声，抬了抬右爪，让裴无予看它的爪子。
    裴无予将上面的小竹筒取下来，随手给它撒了把灵米，这才打开竹筒看里面的内容。
    竹筒大小受限，里面卷的纸很薄，但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
    裴无予都不用看内容，就知道这是自家五师弟辅南阙送过来的信。
    五师弟性子跳脱，平时不论什么事都喜欢搞点仪式感，只要不是非常急的大事，大都喜欢用鸽鸟传书，而他又比较话痨，能塞进竹筒的卷纸自然写不下他的长篇大论，修真界虽有专门的灵纸可以无限缩小，但辅南阙却认为这样破坏了他庄重的仪式感，便不肯用灵纸代替普通纸，只能在字体大小上花心思。
    时日一长，还真给他练出了一手迷你小字。
    就是对于收到信的人来说，字太小，看起来比较费眼。
    辅南阙这次送来的信一如他以往的风格，非常啰嗦，通篇都是废话，只有最下面那两行将他的目的说了出来。
    [师兄，我明日就到上京了哦，听说你早些年曾在上京买了一个院子，能不能收留我住几天，我看小团订房上的客栈都住满了，方便吗？]
    裴无予将那张写满废话的宣纸放在一边，随手在纸面上点了一下，那张写满了无数小字只是看着就能让密恐患者窒息的宣纸瞬间变成了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
    裴无予提笔，在那上面写下五个字。
    [不能。不方便。]
    不一会儿 ，吃饱了的鸽鸟便展翅飞出了院子。
    ---
    裴无予出去的时候，苏姣正半蹲在池塘边，手里托着一小块浅绿色的糕点，逗水里的小黑龙玩。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一件水蓝色的长裙，动作间，宽袍垂下，露出一小截雪白的手腕，上面缠着一圈和田玉串成的手串。
    晚霞红染，给那串莹润剔透的玉石手串染上一层浅浅的粉红色，更衬得佩戴者肌肤赛雪。
    裴无予见少女与水中黑龙玩的开心，举止间足见亲昵，微微眯了眯眼，眸色暗沉了一瞬，却又很快恢复如常，仿佛刚才眸子中只是映印了院中的光影变化。
    “苏姑娘看上去心情很好。”
    手中的绿豆糕刚被云序咬掉一块，耳边就响起一道清润的男声。
    苏姣心中暗叹不愧是在那个古怪论坛上拥有众多后援会的男人，一开口就能让人惊艳。
    她扬起脸，语气轻快：“刚在外面看了场热闹。”
    方才苏姣跟着云序循着气味一路找了过去，终于在一个不怎么正经的地方逮到了那只可恶的黄鼠狼。
    狠揍了它一顿后，苏姣仍是觉得不解气，便揪着它的尾巴让它带自己去它们的大本营。
    或许是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黄鼠狼对自己的组织谜之自信，觉得里面肯定有比苏姣厉害的，绝对能好好教训她一顿，替自己报仇，便痛痛快快地领着她去了。
    结果不出意料，一群靠嘴皮子谋生的小妖怪能有什么武力值，那群菜鸡里面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苏姣挨个用拳头给它们讲了一遍道理后，便将它们随手一捆，丢到了刁宇佳所在的部门。
    那群平日里惯会油嘴滑舌的小妖怪被丢到门口后，个个乖的跟鹌鹑似的，老实的不行，见到和刁宇佳穿着同样道袍的修士仿佛见到了亲人，瞬间眼泪汪汪地扑了上去：“道友，道友，我等自首，我等自首，我等有罪，请道友速速将我等扣押起来，以肃人间正道之风！”
    快点用正义的铁牢将我们保护起来，晚了我们就又要挨打了。
    刁宇佳：“……”
    众同门：“……”
    苏姣回想起刚才那一幕，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估计刁宇佳他们也是第一次遇见自首这么积极的。
    裴无予看着她笑，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弯了弯眼睛。
    “这是三膳堂的点心吗？”
    苏姣手里那一小块绿豆糕切得方方正正的，浅绿色豆粉撒在上面，看着让人很有食欲。
    苏姣点点头。
    裴无予继续道：“来上京前我曾听师弟提过这家店，听说味道很不错，每天都排好长的队，我来的迟了些，去的时候那家店早已关了门。”
    闻言，苏姣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她记得自己当时买的时候似乎并没有花太大功夫，队伍最开始确实排的挺长的，但她刚排了一小会儿，就有个穿着蓝色短衫的店员找了过来，说因为前面排队的顾客太多了，老板特意另外安排了一队，分散下客源。
    于是苏姣就跟在他后面进了店。
    “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苏姣当时试尝了几块，味道确实不错，所以一下子买了很多，几乎店里有的口味她都买了几份，所以分给裴无予一些也没什么关系。
    说着，苏姣从储物戒里取出一个白玉雕成的玉盒递给他：“当时一下子买了很多，我和云序一时半会也吃不完，可以分给你一些。”
    见状，裴无予扬了扬唇角，脸上漾出一抹浅笑：“如此，那便多谢苏姑娘了。”
    苏姣被他倏然绽开的笑容晃了下眼，忙低下头，微微避开了他一些，心跳如擂鼓。
    心口一时间跳的太快，苏姣轻轻咬了下舌尖，暗暗告诫自己千万要冷静，不要被外在皮相迷惑，平白在人小辈面前失了分寸。
    苏姣将手里盛着点心的白玉盒递向裴无予：“没关系，裴公子喜欢就好。”
    谁知就在这时，意外突生。
    水面上，一道水花突然重重扬起，水花之下，黑色的龙尾甩过，“啪”地一下将苏姣手中的白玉盒打翻在地。
    里面的糕点一下子全都撒了出来，骨碌碌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沾上了灰土，全都不能吃了。
    苏姣脸色有些不好看：“云序！”
    岸边，一头黑色的小龙板着脸，双爪抱胸，气呼呼地看着这边，眼中竟然还能看出几分委屈。
    苏姣一时莫名其妙。
    你委屈？好好的糕点都被你一尾巴掀了，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一旁的裴无予好声好气地劝说：“到底兽岁还小，或许是我们刚才哪里让它受着气了，一时气愤，方才掀落玉盒，还是莫要与它太过计较为好，免得伤了感情，惹得它以后与你不亲近。”
    苏姣却是越听他劝越生气。
    兽岁还小？
    她这么大的时候可从来没给长辈甩过脸色，更遑论做出掀翻长辈手中食物这么不礼貌的事。
    这一个月以来，云序都表现的十分乖巧听话，这还是它第一次给苏姣摆脸色，苏姣一时接受不了。
    “过来。”
    她面色冷淡，面无表情地看着水里的黑龙：“再不过来，你就一辈子呆在水里别上来了！”
    云序仿佛并不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有什么不对，不仅不躲不避地和她对视，甚至还生气苏姣不理解自己。
    明明才认识那个虚伪的人族不到一天，凭什么把好吃的给他！
    听见苏姣说让它永远别上来了，云序心想不上来就不上来，反正不会水的又不是自己。
    它云序，就是饿死，死在水里，身体臭在水底，也不上来吃你苏姣一口东西！
    于是苏姣和云序开始冷战。
    最后，还是苏姣没忍住，来到了岸边。
    夜色沉沉，岸上的苏姣微微拧眉：“怎么，还真打算一辈子住水里？”
    宽大的荷叶上，小黑龙重重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尾巴正对着她。
    苏姣沉默了一会儿，才语气生硬道：“我买了烧鸡，上来吃。”
    ……
    最后，这长达一个多时辰的冷战终究还是以云序上岸啃了两只鸡腿结束。
    苏姣第二天重新给裴无予送去了盒糕点，她肩上窝着的小黑龙虽然全程垮着张龙脸 ，但到底没再像第一次那样将糕点打翻在地 ，也不知道苏姣昨天晚上怎么哄的它。
    裴无予微笑着收下那盒点心，同时回赠了谢礼。
    不过苏姣刚离开，他脸上的笑容便骤然消失了，眸色暗沉沉的，深邃的黝黑中仿佛掺杂着几丝浅琥珀色。
    然而不过片刻 ，瞳色便恢复了正常。
    朝阳西斜，裴无予慢条斯理地捏起一方点心，一点一点品尝了起来。
    最后，他擦干净手，嗤笑一声：“不过是头未开化的畜生罢了。”
    …………
    而苏姣这边。
    将点心送出去后，苏姣突然闲了下来。
    反正暂时没什么事，苏姣便从储物戒中翻出之前在街上某家钓鱼店买到的钓鱼竿，头上顶着个大大的编织草帽，和云序一起来到了小池塘。
    岸上，苏姣在鱼钩上挂好饵料，甩钩入水。
    云序学着她，尾巴抻了抻，尾巴尖处粘上一点饵料，也伸下了水。
    水面平静，鱼线一动不动，看样子暂时没有鱼来咬饵。
    苏姣顶着个大帽子，被阳光熏的浑身暖洋洋的，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她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第10章 大美人？
    门外的正是辅南阙。
    在收到裴无予的信后，辅南阙简直是满头问号。
    不方便？
    俩大男人有什么不方便的？
    他倒要过来看看到底有什么不方便的。
    于是，他一路狂赶，原本两天的路程，愣是在上午便赶到了上京。
    赶到后，辅南阙并没有急着过来，而是特地找了家钟点客栈，进去洗漱了一番，收拾的人模人样后，这才不紧不慢地找了过来。
    于是苏姣打开门后，就看到门外站着一个打扮颇为骚包的年轻男子，长发高高束起，额上覆着一条朱红色抹额，正中心镶嵌着三排碎红小钻，金线织成的外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衣摆下方缀满了鹌鹑蛋大小的五彩宝石，宛若一个行走的小金库。
    苏姣：“……”
    听见门开的声音，辅南阙并没有抬头，而是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手上的纯金罗盘，故作高深道：“师兄，罗盘指示，你这院子近日会犯小煞，故需正阳命格的男子来镇压一二。”
    说着，他昂起下巴：“你看这不是巧了，我刚好是正午出生……卧槽，哪来的大美人！”
    苏姣：“……”
    这边，裴无予在听到门口动静时便出了屋子，此时同苏姣一样，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辅南阙看见他，像是走丢后终于见到老母鸡的鸡崽子，迅速朝他靠近了过来，站定后，满眼错愕地指着门口的苏姣，结结巴巴地问他：“师……师兄，她她她……你你你……你们……”
    苏姣：“……”
    苏姣望向裴无予，询问道：“认识的？”
    裴无予下意识想否认。
    他一点都不想和这个脑子看上去不大聪明的憨憨沾上半点关系。
    但到底是自家师弟，裴无予只能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将下巴都快惊掉的辅南阙拉进了屋。
    一进屋子，辅南阙就迫不及待地想开口，但被裴无予一句话就给堵回去了。
    他淡淡道：“闭嘴。”
    辅南阙喉咙里呜呜咽咽了几声，满肚子问号，一时间憋的不行，但到底不敢开口。
    比起一直被人叫做老好人的大师兄，辅南阙自一开始就有点怕自己这个三师兄。
    他性子看似温温和和的，脾气也很好，这么多年来，辅南阙从未见过他和谁红过脸，也从未对谁斥责过。
    但辅南阙就是有点怕他。Ding ding
    见他安分下来，裴无予找张椅子坐下，同时指了指对面的竹椅，示意他坐：“落脚的客栈找好了吗？”
    闻言，辅南阙分外委屈：“师兄何必多此一问，你又不是不知道，三界大会召开在即，所有修士都在往上京这边赶，客栈早几个月前就订满了。”
    裴无予没什么情绪地“哦”了一声，听着甚是冷漠。
    但辅南阙只注意到他一开口就问及自己的住处，想着到底是同门的师兄弟，三师兄还是关心自己的 ，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师兄，我刚才偷偷看过了，你这院子不是还有间空屋子吗？收留我几日行不行，我保证安安静静的，绝对不会吵到你和……和那位姑娘。”
    说到苏姣，辅南阙竟然还磕巴了一下。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语气羞涩：“说起来，还不知道那位姑娘的名字，师兄你和她熟吗？她可曾有道侣？我好像对她一见钟情了诶……”
    面前大门重重关上。
    辅南阙站在院外，满脸茫然。
    怎么了怎么了？
    他刚说什么了？
    师兄怎么二话不说就将他赶出门了？
    他还没说能不能让自己在这里借住几日呢。
    三日不行，那一日总可以了吧？
    总得给他点时间过渡一下，找个能住的地方吧。
    天呐，他堂堂北境修仙世家的嫡系公子，该不会是要露宿街头了吧？
    茫然四顾间，辅南阙突然瞥见一个高大的建筑，屋檐是用金砖铺就，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金光。
    辅南阙心中一动。
    借宿皇宫么……
    也不是不可以！
    听说那个小古板刚登基三年，后宫如今空无一人，那自己这个外男住过去也不算冒犯。
    那么多偏殿呢，不比大马路牙子舒服？
    辅南阙心想自己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脚下一点，一个巨大的金色罗盘便出现在他脚底，速度极快的飘向了远处的皇宫。
    ………
    院里来了外人，苏姣不好再大大咧咧的坐在岸上钓鱼，干脆将鱼竿收了起来，不打算钓了。
    云序还没钓上鱼，不太愿意离开，于是苏姣用草帽给它搭了片阴凉地，自己进屋了。
    屋内就她一人，苏姣换上质地柔软的丝绸白裙，腕间的玉石串随手搁在了旁边的小榻上，整个人像是没了骨头一般，懒洋洋地趴在床上，时不时滚两圈，梳好的发髻都松了许多。
    许久，苏姣幽幽叹了一口气。
    来上京这个决定做得突然，老头子赶她赶的太急，苏姣考虑了下自己现在的情况，觉得人界对她来说相对安全一点，便往这边来了。
    谁知正好赶上十年一次的三界大会。
    无数修士朝着上京赶来，在这个筑基多如狗，金丹遍地走的时代，说不定过几日，大街上随便撞见个人，都是金丹期修为，苏姣一个小小的筑基期修士，少不得要低调做事。
    想到这儿，苏姣轻轻啐了一口。
    真晦气！
    至于向前面三个师兄看齐，在修真界做出一番大事业……
    苏姣又翻了个身，仰躺在床榻上，竟渐渐泛起了困。
    赶在最后意识模糊前，苏姣迷迷糊糊想：她万年前好像连天都捅破了，这总算不上给师门丢脸了吧？
    至于现在？
    拒绝内卷，从我做起！
    …………………
    不知道睡了多久，再睁开眼时，窗外已是晚霞满天，云序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进来，此时正翻着肚皮仰躺在旁边的小榻上，抱着玉石串睡的正香。
    苏姣随手拿起一方小帕搭在它圆滚滚的肚皮上，随后出了门。
    ………………
    正午街上，一缕黑气悄悄顺着地缝攀行，它小心控制着鬼气，将周身环绕的黑气凝聚的更练实了些，避免鬼气溢散出去被地底下的乾坤大阵发觉。
    毕巢顺着地缝整整爬了十三日，一路艰辛，终于来到了上京。
    自人族新皇景同帝登基后，整个大雍国，一百四十二座城池，每座城池底下都布有乾坤分阵，成环抱状，簇拥着上京，连在一起便成乾坤大阵，阵心就藏在皇宫之中。
    大阵从不会轻易开启，但无人敢小觑它开启后的威力。
    不过赶上三界大会，上京气息驳杂，正好给了毕巢可乘之机。
    它，毕巢，可是带着任务过来的！
    若是此事办成，那我鬼界，必将声震六界！
    想到这里，毕巢浑身鬼气澎湃。
    它趴在原地挣扎了一会儿，好半天才幻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虚影，正打算迎风而长，拔地而起，上方突然出现一只大脚丫子，一脚将它凝聚了好半天的鬼气踩散了。
    毕巢：“？”
    我**#*@@#你**$！
    听到了吗混蛋？
    我**#*@@#你**！
    …………………
    “奇怪。”
    辅南阙举着罗盘，眯着眼看上面的的小字：“明明就在这附近啊，怎么没有。”
    说着，他举着罗盘，朝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自试了试，又向前走两步，向后退两步，向右走两步，向左走两步，都没有发现异常。
    “奇怪。”
    辅南阙晃了晃手中的罗盘，嘟囔了一句，转身离开了。
    被踩的口吐白沫的毕巢：“……”
    我xx你xx！
    毕巢一路上被乾坤大阵逼得左躲右避，不停流窜，半路还因为不小心触发一个小分阵元气大伤，好不容易偷渡到了上京，还没等他鬼气恢复，就差点被辅南阙踩掉了半条命。
    如此坎坷！
    毕巢鬼身虚弱，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举目四望，满眼茫然。
    我鬼族大业，难道就这般胎死腹中了吗？
    不！
    毕巢不甘心。
    我还有希望。
    只要夺舍……
    哪怕只是个凡人，我也能凭借肉身，完成鬼王大计！
    毕巢满怀期冀，鬼体藏在一方石砖之下，挑猪肉般，打量着来来回回的人族。
    这个不行，阳气太盛，恐怕夺舍不成，反而会被他身上的阳气所伤。
    这个也不行，阴气太盛 ，恐怕还不等它夺舍成功，便会当场毙命。
    毕巢挑三拣四了一番，突然愣在原地。
    阳气太盛不成，不盛不成，它竟没了选择？
    毕巢：“……”
    白从鬼冢爬到这儿了！
    就在这时，毕巢突然发现一道令鬼十分舒服的气息，它猛地睁大眼，直勾勾的看着一个方向。
    毕巢轻轻吸了一口，原本涣散的鬼体瞬间凝炼了许多。
    毕巢一怔，之后便是大喜。
    就是这个！
    只要能找到这道气息的源头，它定能实力大增，重塑鬼体。
    毕巢激动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巴掌大小的小黑球，骨碌碌地朝着那个方向滚去，竟是连隐身都顾不得了。
    谁知还未等它找到地方，一道冷冽的剑光扫过，黑球瞬间化作一团黑色的灰烬。
    一阵风吹来，那一小堆灰烬便散了。
    院子中，裴无予睁开眼，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声，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鬼王晏北么？”
    第11章 乾坤之下，诸邪尽诛……
    苏姣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两个“手玉”。
    据说这东西最近几年非常火，几乎人手一个。
    苏姣按照附赠的小册子上面的步骤，顺着院子走了一圈，果然在一个墙角下面发现了一颗正在打瞌睡的汀草。
    看着还有点眼熟。
    好像是叫汀杠杠？
    见那两片青嫩的草叶上下一点一点的，底下时不时传来几声非常轻微的呼噜声，苏姣犹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小册子。
    确定现在是汀草的工作时间，苏姣轻轻戳了戳其中的一片叶子：“那个……”
    汀杠杠睡得正香的时候，突然感觉叶子被人戳了一下，它一个机灵，瞬间醒了。
    对于在工作时间偷偷睡觉这件事，它丝毫没有心虚，没事草一般，一开口就是老员工草了：“咋了，你有啥事儿？”
    苏姣将手玉给它看：“我第一次用这个，说明书上说第一次联网要找网络管理员连一下。”
    “哦。”
    汀杠杠抬起一片叶子随便在她那个手玉上碰了一下：“行了，连上了。”
    闻言，苏姣划开屏幕，点了点，发现左上方还是一片空格。
    反复下拉了好几次，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网络确实没连上，苏姣返回去，想问问汀杠杠这是怎么回事，结果角落里，那棵草又睡过去了。
    苏姣：“……”
    再一次被吵醒，汀杠杠脾气还挺大：“又怎么了？网不是给你连上了？”
    苏姣：“……那个，我看了一下，网好像没连上。”
    “我刚不是帮你连了吗？你说没连上就没连上？你以为你是谁 ，你凭什么说没连上？要我说，我早就给你连上了，没看见网是你手玉的问题。”
    苏姣：“……”
    拳头硬了。
    汀杠杠见状，草叶轻轻抖了抖，但底下那张小嘴儿还是杠的很：“怎么了，你还想打我？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连个网那都不会，你是不是蠢？”
    “我看你就是没事找事，你说我没给你连上网，我还说你手玉坏了呢。”
    苏姣：“……”
    苏姣磨了磨牙。
    不知道为什么，听它说话，总有种想打它的冲动。
    苏姣面无表情的捏住它另一片草叶，在一声声尖叫和色厉内荏的威胁中，依次碰了碰那两块新手玉。
    “嘀嗒。”
    “您已联网。”
    “祝您使用愉快！”
    尖叫声戛然而止。
    汀杠杠故作镇定的捋了捋草叶：“我刚就提几个假设而已，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不给你连，最后不还得靠我。”
    苏姣扭头就走。
    她怕她再呆下去，会出草命。
    …………………
    回去的时候，苏姣正好看见裴无予从屋里出来，便过去打了个招呼：“你师弟走了？”
    裴无予点头：“对，他知道我在上京，所以过来打个招呼。”
    苏姣：“我还以为他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裴无予面不改色的撒谎：“他在上京买的有房子。”
    他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苏姑娘这是出去了一趟？”
    苏姣晃了晃手里的两块玉石：“出去买了两个手玉。”
    裴无予：“不如我们加个好友？以后联系会方便些。”
    他开玩笑道：“说不定以后出门忘带钥匙，还需要苏姑娘帮忙开门。”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苏姣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我以为，裴公子会像之前那样，直接破锁而入。”
    闻言，裴无予也笑了 ，他故作头痛道：“找一个锁匠过来实在太费事了，上京的锁匠店实在不好找，如果哪天我真的忘带钥匙，还望苏姑娘出手相助。”
    苏姣笑着和他碰了一下手玉，在是否添加好友的选项上点了“是”。
    她开玩笑道：“那以后裴公子可要对我好点，要不我一生气，假装没看到消息，裴公子可就进不来了。”
    闻言，裴无予轻轻笑了一声，半真半假道：“那苏姑娘以后可一定要给在下献殷勤的机会。”
    他说话时，声音清徐和缓，带着点撩人的低沉。
    苏姣感觉耳朵有点热，不怎么自然的摸了摸耳垂。
    她低垂着眼，不敢看裴无予的眼睛，小声道：“我刚开玩笑的，裴公子忘带钥匙的时候直接跟我说就行。”
    说罢，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匆匆进屋了。
    屋里，小榻上空无一龙 ，云序不见踪影。
    苏姣又去池塘那边找。
    云序此时正坐在荷叶上生闷气，见她过来，尾巴一甩，直接滑到了荷叶下面 。
    哼，你还记得我啊！
    一回来就急匆匆地去找那根破草，找完草还站在门口和那个虚伪的人族叽叽咕咕，我云序恐怕早就被你忘到脑后了。
    哼，你不在意我，我也不稀罕你！
    虽然这样想，云序心里却免不得有几分委屈。
    明明之前在昉听山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云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失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它只知道，它不喜欢那个虚伪的人族，不想看到苏姣和他站在一起，不想苏姣和他说话。
    正满脸不虞的时候，池底，在它没发现的地方，一团乌黑的淤泥正缓慢地发生了变化，如同活物一般，一点一点朝它爬了过来。
    岸上，苏姣无意中瞥见这一幕，瞳孔骤然缩紧。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庆幸刚才加了裴无予。
    苏姣一边悄悄用手玉向裴无予求救，一边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朝荷叶下的云序伸手，低声道：“云序，上来，我给你买了手玉，你不想上来看看吗？”
    云序扭开脸，屁股跟长在水里似的，一动不动。
    不想！
    苏姣：“……”
    苏姣磨牙。
    这小兔崽子！
    等这事过了，她非得揍它一顿，让他明白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但孩子再熊，那也是自己的，该救还是得救。
    裴无予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岸边，朝苏姣点了点头。
    苏姣心中稍定，直接挥出一道灵气，如线如蛇，径直游向云序。
    池底的那团淤泥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剧烈扭动了起来，速度更快的向云序爬去。
    而苏姣的灵气线明显比它速度更快，在淤泥据云序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迅速缠上了云序的左爪，一点都没耽搁的将云序往岸上拉。
    云序这时终于察觉到了不对，身子绷得很紧，不敢吭声，免得让苏姣分心。
    但底下的淤泥明显不肯放走到嘴的鸭子，在云序马上就要被拉出水面之际，身子猛地暴涨了数十丈，无数黑气凝聚而成的软爪扑了过来。
    裴无予面色冷凝，迅速传信给辅南阙，让他去皇宫找容菏水开启乾坤大阵，之后，数百张天雷符从他袖中飞出，瞬间将那团黑色的淤泥包裹了起来。
    一声巨响过后，数百张天雷符同时炸开，数不清的黑气如烟一般消散在半空。
    裴无予依旧没有放松，长剑挥出，数道凌冽剑气冲向池底。
    苏姣只感觉眼前寒光一闪，一声凄惨的叫声骤然响彻耳畔。
    自己不过筑基，留在这里也只是添麻烦，苏姣正要带着云序远离这个诡异的池塘，一道比方才更为凝实阴森的黑气突然从水底爬了出来，瞬间缠上苏姣脚踝，将她从岸上拉了下去。
    裴无予面色骤变，更为锋利的剑气朝那道黑气切去。
    但那道黑气仿佛不怕疼一般，卷着苏姣脚腕的触手死活都不愿松手，即使被剑气削的只剩毛线般粗线，依然扯着苏姣往水里拉，眨眼间便拉着她没入水中不见了。
    裴无予眼中盛怒，没有半分犹豫直接跳入水中，紧追那道黑线而去。
    而辅南阙这边。
    辅南阙正在一座偏殿睡的正香，这时，放在枕边的手玉突然红光大盛，剧烈地震动了起来，隐隐间还越来越烫，辅南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被这一幕吓得够呛，连忙拍了拍手玉。
    一行青色小字一闪而逝。
    “速去请景同帝开启乾坤大阵。”
    辅南阙见状，外衣都没来得及披，火急火燎地跳下了床，径直推开了隔壁的宫殿门。
    人还没进去，辅南阙就先嚷嚷了起来：“小古板，快开乾坤阵 ，出大事了！”
    容菏水将目光从手中的奏折上移开，抬眸看向来人。
    看清后，他狠狠的皱了下眉：“辅南阙？”
    “你怎么进来的？”
    容菏水不喜的看着他：“还有，你这穿的都是些是什么？”
    辅南阙：“哎呀，你先别管这些有的没的啦，快开乾坤阵，我师兄都搞不定的事，绝对不简单！”
    闻言，容菏水眉皱的更紧了：“裴无予？他什么时候来了上京？”
    虽然嘴上这么问，容菏水手上却一点都没耽搁。
    他抬起手，一个一百四十二面的金色魔方便出现在他左手之上。
    容菏水只轻轻一挥，那个魔方便从他手中飞出，瞬间放大数十倍。
    容菏水找到代表上京的那一面，轻轻一扭，一道耀眼的金光便以皇宫为中心，迅速向周边波散。
    伴随着清悦的嗡鸣声，城中响起数道惊呼，城门口，一些还在登记的修士瞬间退出几里开外，不敢再接近这座城池。
    乾坤之下，诸邪尽诛！
    第12章 苏姑娘，你为何一直不肯……
    万年来，人界相对其他五界来说，力量孱弱，凡人没有灵根，除了修仙世家，凡人在修士眼中，皆如蝼蚁。
    自从登基以来，容菏水就一直想给大雍国弄一道能够查杀“病毒”的“防火墙”。
    后来举全国之力，耗时三年，终于在一百四十二座座城池之下布下乾坤大阵分阵，几乎没有延迟，以上京城为中心，几息之间，整个大雍国的阵法便可全部开启。
    乾坤之下，诸邪尽诛。
    所有未持乾坤令的魔修鬼修妖修邪修皆会遭到到乾坤大阵无差别攻击。
    虽然每年乾坤大阵都会开启一次“杀杀毒”，但这还是辅南阙第一次看见乾坤大阵开启，眼睛恨不得粘在那个巨大的金色魔方上。
    他怎么就没想起来用金子造一个这么霸气的兵器呢？
    看着手中金光灿灿但略显俗气的罗盘，辅南阙扼腕叹息。
    是他输了。
    回去就找三师兄改！
    “所以，现在可以说一下发生什么事了吗？”
    容菏水眸色冷淡，看过来的视线极其锋利。
    辅南阙讪笑：“我……我师兄没说……”
    容菏水：“……”
    容菏水不想再看见这么个糟心玩意，摆摆手：“出去，我让人给你找两件合适的衣服。”
    辅南阙话不过脑子，张口就来：“不用这么麻烦，我衣服就在隔壁。”
    “隔壁？”
    容菏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看来这里发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辅南阙：“呵呵呵哈哈哈呜呜呜……”
    让你嘴快让你嘴快！
    ………………
    水底深处。
    苏姣脚腕被一条黑色的细线紧紧地缠着，晕晕沉沉地被它拉着往更深的水底沉去。
    无数湖水涌来，苏姣挣扎着想往上游。
    救命，她不会水！
    什么？
    你说龙不都会水的吗？
    那是它们的事，关我玉龙什么事！
    就在苏姣以为自己会成为龙族历史上第一条被淹死的龙时，一道青色的身影拨开重重湖水，拉住了她的手腕。
    昏昏沉沉间，苏姣隔着深蓝色的湖水，勉强才看清他的口型。
    他说，
    苏姑娘，得罪了。
    下一瞬，唇上一凉。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如雾里看花，五光十色中什么都看不清了。
    苏姣再睁开眼时，窗外天光乍明。
    云序静静地躺在她枕头一侧，小肚子一起一伏的，还没醒来。
    苏姣回想着晕过去前发生的事，越想脸越热。
    啊啊啊！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吧！
    苏姣在床上滚来滚去，哼哼唧唧，脸颊通红。
    救命！
    这也太难为情啦！
    正左翻右滚自由平移的时候，屋内突然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
    苏姣翻滚的身影一顿，僵在原地。
    一道清悦好听的声音响起，声音低缓，音色清冷 。
    “醒了？”
    苏姣抬头望去，一个年轻清俊的男子正坐在窗下，手里拿着一本书。
    十二旒冕冠，华丽冕服，袖口用金线绣有五爪金龙，身份一目了然。
    “三师兄？”
    苏姣试探着开口。
    “嗯。”
    容菏水将手中的书合上，随意放在一旁的小桌上。
    “脚还疼吗？”
    苏姣摇了摇头。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多问了一句：“是……裴公子送我过来的吗？”
    容菏水无意隐瞒，点头应道：“嗯。”
    一个紫檀木盒子被他递了过来：“这是涤尘，可疗伤。”
    “多谢师兄。”
    她现在确实需要一些伤药，于是苏姣并没有跟他客气，直接接了过来。
    对于她的干脆，容菏水很满意。
    他性子直接，平时最不喜欢一些不必要的推让，东西给了就是给了，收着就行了，苏姣大方不扭捏的性子让他觉得很舒服。
    于是语气比方才更为柔和了些：“你在这里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对外面的人说就行。”
    离开的时候，容菏水特地多嘱咐了她一句：“最近上京城有些乱，你受了伤，这几日就呆在这里，不要乱跑。”
    苏姣乖巧点头。
    她当然知道现在上京城不太平，论坛早就炸开锅了。
    听说是城郊突然冒出来个晏家鬼村，所有玩家都沸腾了。
    这可是三年来第一次刷新出来的新地图啊！
    所有玩家都一窝蜂的往上京这边赶，希望能第一个吃上螃蟹。
    虽然但是……
    那么多相关帖子中，苏姣还是没忍住，点开了另一个与首页内容格格不入的高楼贴———【裴神CP粉快来，湿身福利！】
    也没别的意思，她就是想过去看看这个标题党是怎么坑骗大众的眼睛的。
    什么湿身福利，作为当事人的她都不知道，绝对是标题诈骗！
    苏姣义愤填膺地点进去，面红耳赤地退出来。
    这群人……
    这群人……
    简直是有辱斯文！
    【1L-楼主：抢沙发，废话不多说，直接上图。#图#、#图#、#图#。】
    【 2L-标题狗都给爷s ：湿身你大……艹，失敬了。（哆哆嗦嗦，手指颤抖，瞳孔地震）】
    【3L-裴神szd:日……】
    【4L-hahahh：淦……】
    【5L-汉堡包不吃汉堡：艹……】
    【6L-+++====：进来前，我心想，呵，阅图无数的我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像楼主这种标题狗，我一只手能打十个！看到图后，对不起，这场面我是真没见过！呜呜呜，大晚上的，我在我房间忍不住发出鸡叫，裴神cp szd！！！】
    【7L-绝美帅咕咕：卧槽卧槽卧槽，外行人直呼卧槽！这玩意儿是我们不花钱能看的？说吧，多少钱？楼主开个价，只要能再多合成几张不一样的嘿嘿嘿，价钱好商量。】
    【8L-jskkcn：既然这样，那我也来。我就直说了，我想看这几个姿势的#图#、#图#、#图#，只要楼主能弄出来，钱不是问题。】
    这人发图发的太快，苏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三张轻佻大胆的画炸的眼前一花 ，脸颊瞬间红的滴血。
    这群人！
    这群人！
    好不知羞！
    苏姣一时间心里乱的不行，小鹿般砰砰直跳，眼睛躲躲闪闪，不敢往左上角的光屏上瞥。
    因为刚好划到这里，其中一幅画在透明的光屏上平铺开来，清晰可见。
    画中绘有一男一女，男子清隽，女子娇妩，一青衣，一白裙，虽衣着华贵，发饰精美，但皆衣衫不整，青衣男子更是衣衫半解，松松散散的，露出大半胸膛，此时正半跪在床榻之上，与身下白衣女子青丝交缠，唇舌相接。
    窗外桃花烂漫，无边春色。
    画手笔力雄厚，画风精美，苏姣仅仅只瞄了一眼，便认出画中那一男一女正是自己和裴无予。
    单身上万年的老古董龙几时见过这场面，一时间小脸通红，羞愤欲死，心口更是砰砰直跳，指尖抖了半天才摁着玉蝉关了光屏。
    她关的快，自然不知道下一秒这几幅画便凭空消失了，整座高楼里的玩家也全都被禁了言，之后好久才被放出来。
    现在的苏姣根本无心关注这些事，她捂着脸坐在床上，脑子里大片空白，刚才瞥见的那幅画时不时蹦出来秀秀存在感。
    苏姣耳根发红，脸颊烫的要命。
    她挥着手扇了扇，妄图借此降温。
    但显然无济于事。
    啊啊啊，真是要龙命！
    这让她以后怎么面对那个小辈！
    想什么来什么，正当苏姣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儿轻微的脚步声，接着，门被人轻轻叩响。
    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小姐，裴尊者来了。”
    苏姣：“！”
    苏姣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啊啊啊，我不在，我不在，我还没醒，你快让他走！
    可修士神识通微，即使不刻意关注，屋内动静也都清晰可闻。
    苏姣之前并没有在室内下隔音术，刚听到敲门声时，呼吸不由自主的急促了些，只要不是聋子，都知道她肯定醒着。
    人都到门口了，若是找理由不见，恐会伤了情谊，使人寒心。
    苏姣只能咬咬牙，啪啪啪拍了几下脸，散散上面的热意，这才开口：“请……请他进来吧。”
    话音刚落，宫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
    裴无予走了进来，正要开口，却在看清苏姣的脸后，脚步微顿，之后动作几不可见地快了几分，几步就来到了床前，语气中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关心：“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适？脸怎么这么红？”
    “是……是吗？”
    刚才不小心瞥见的那幅画一直在眼前秀存在感，苏姣低着头不敢看他，声若蚊蝇：“可能是屋里太热了吧。”
    说话间，苏姣眼睛躲躲闪闪，一直盯着别处，就是没敢往裴无予那边瞄。
    裴无予沉默着看了她一会儿，眸子低垂，突然轻声问道：“苏姑娘，你为何从刚才起就一直不肯抬头看我？
    苏姣：“……”
    对不起，我不敢！
    我能说是因为那幅画真的有毒，导致我一抬头就忍不住想往你嘴上瞄吗？
    见她不答，裴无予眸色黯淡了几分。
    他低声问：“可是因为在下之前的唐突？所以苏姑娘恶了在下，连看一眼都不愿？”
    闻言，苏姣一怔，抬眸向他望来。
    第13章 想靠近你，接触你，亲近……
    苏姣之前其实有想过，再次见到裴无予时，该以什么样的态度、什么样的方式和他相处。
    比如假装不知道湖底的那个吻，还和之前一样，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毕竟在那种情况下，一切从急嘛。
    虽然活了上万年，但她又不是什么老古板，亲一口就要死要活的。
    可所有的假设中，没有一种像现在这样，裴无予直接将这件事挑明，打破所有的逃避和掩耳盗铃，将事情摆在明面上。
    “我都理解的。”苏姣低着头，不敢看他，只一下一下地抠着袖口，声若蚊蝇：“那种情况下，你也没有其他办法，你救了我，我很感谢你，我不是什么恩将仇报的人，所以没关系的，我……”
    “可我若是说，我有其他办法呢？”
    裴无予忽然倾身欺进，与苏姣的距离不过咫尺。
    他的目光专注又克制，仿佛一望无际的蔚蓝冰川，冰面之下，翻涌着压抑汹涌的暗潮。
    “若我说，即使在那种情况下，我也有十种、百种、千种的方法救你，可我唯独选择了那一种，选择了最唐突最冒犯的一种，即使这样，苏姑娘也觉得没关系吗？”
    裴无予突然不想再等下去了。
    他不想再看苏姣仿佛自欺欺人般为他的卑劣行为找借口，他想告诉她，不是的，不是只有这一种方法可以救你，而是我只想用这一种。
    我想靠近你，接触你，亲近你，拥抱你，亲吻你，喜欢你，爱你。
    什么都好，只要能留在你身边。
    不要再把我当陌生人，不要再和我道谢。
    我嫉妒那头龙，嫉妒的发疯，明明不过是一头未开化的畜牲，却能得到你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亲近。
    “姣姣，”裴无予深深地注视着苏姣，眼中暴露出的炽热情绪让她难以招架：“即使我说，我是故意在那种情况下冒犯了你，你也要为我开脱，说没关系吗？”
    苏姣根本无法回答。
    两人离得如此之近，苏姣只抬头看他一眼，就感觉一股热气直往头上冲，脸颊烫的要命。
    就在苏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时，宫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一道轻扬雀跃的男声响起：“师兄，听说你来看望苏姑娘，怎么不喊我一声……卧槽！”
    招呼都没打就直接推门进来的辅南阙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惊恐的事，瞳孔骤然放大，指着这边的手抖得仿佛得了羊癫疯：“你你你……你们……”
    裴无予回望，目光冰冷，声音暗沉：“怎么，门都不会敲，还要我教你？”
    辅南阙猛地回神，砰地一下拉上了门。
    卧槽师兄刚才的表情好可怕我坏了他的好事等会儿不会直接被他灭口吧呜呜呜大师兄快来救我！
    被辅南阙这么一打断，原本暧昧难言的气氛顿时消散了许多。
    苏姣脸颊红的滴血，右手抵着裴无予的肩，轻轻推了推他：“那个，你……你先起来。”
    闻言，裴无予轻轻后退了一些，又恢复了以往清隽温润的样子。
    他笑容温雅随和，仿佛刚才令人觉得压迫感十足的人不是他一般，举止间尽显世族风度：“苏姑娘，方才得罪了。”
    然而，下一刻，他话音一转，口吻虽依旧温和，但内容却令苏姣瞬间心跳如擂鼓。
    “但方才在下所言，皆尽属实，苏姑娘愿意给在下一个答案吗？”
    ………………………
    上午还是艳阳天，不过只过了一个时辰，天幕就渐渐飘起了细如牛毛般的雨丝，不一会儿雨声就淅淅沥沥了起来，雨珠滴落在窗外的屋檐上，宛如断了线的珠子般顺着檐边往下落。
    苏姣坐在床上，背倚靠着身后的床案，一边摩挲着手中的紫檀木盒子，一边盯着细密清透的雨幕出神。
    虽然刚才自己答应裴无予说会给他一个答案，但需要给她点时间让她好好想想，可苏姣现在心里乱的不行，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想给裴无予怎样一个答案。
    眼前一会儿是湖底那个意味不明的吻，一会是刚才裴无予盯着自己时专注克制的眼，之前不小心瞥见的那幅画也时不时窜进来搅动她本就一团乱麻的思绪。
    苏姣内心啊啊啊纠结的不行，脸上却愈发高冷面无表情。
    其……其实，她也没那么排斥谈道侣啦。
    就是万年来第一次收到表白，还是个只有几百岁的小辈，还……还怪难为情的。
    再三确定这次屋里确实没有其他人，苏姣心里一边叉腰哈哈哈，一边在床上滚来滚去。
    啊啊啊，好想同意。
    但会不会有点为老不尊？
    差那么多岁呢。
    在床上来回翻滚间，苏姣突然压到刚才随手丢到一边的紫檀木盒子，心中一动。
    听说“涤尘”出炉时，颜色有深有浅，拿到哪种颜色是一件很随机的事情。
    苏姣将紫檀木盒子捡起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心想，这样吧，如果打开后是浅色，我就答应他，如果是深色……嗯，我就委婉的拒绝好了。
    这般想着，苏姣在盒底摸索了几下，找到暗扣轻轻一按，盒盖应声而开，露出里面一颗深紫色的灵丹。
    苏姣：“……”
    她眯了眯眼，自言自语道：“ 那个传闻还是在我那时候听说的，现在都过了一万年了，说不定配方改良，颜色全都统一了，出来的涤尘都是深紫色呢？毕竟都过了这么久了，那群炼丹师再废物，也不会连个颜色都控制不了吧。”
    她就知道这种选法不靠谱。
    算了，人家小辈都主动迈出这一步了，她再这么优柔寡断，岂不是白比他多活了那么多年。
    既然这样，那就试试吧。
    苏姣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心情也不由自主的轻松了许多，随手将那颗颜色不怎么合心意的涤尘咽了下去。
    灵丹刚入口便化作一道深紫色雾气，味道像蓟荷草一般，清凉微甜，顺着喉咙钻入四肢百骸。
    仅仅瞬间，自脚腕一直传来的隐痛仿佛被一阵清徐春风拂过，疼痛顿时消失。
    不愧是十大治伤良药之一。
    苏姣心里给这颗灵丹的疗效点了个赞。
    一时没什么事，苏姣干脆点开论坛打算看看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本来苏姣还想着等会儿再看见之前的那个高楼贴，一定一点眼神都不给它，结果点进去后发现，那个高楼贴居然不见了。
    于是苏姣心情更美妙了。
    论坛里因为突然出现的“晏家鬼村”聊的热闹，时不时多出来一两个组队贴，楼里都在吆喝着一起“刷副本”。
    虽然有一些词苏姣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但到底观察了这个奇怪的论坛很久，里面的一些内容她还是能看懂的。
    被他们叫作副本的“晏家鬼村”现在“推本进度”好像出了一些问题，村外弥漫着诡异的黑雾，进去后伸手不见五指，点燃的蜡烛火折子火把什么的在里面也会立马熄灭，只有夜明灯这种天然照明宝珠能起点作用，但即使这样，玩家进去后也会很容易迷路。
    因为这，很多玩家都徘徊在村子外围进不去，一时之间怨声载道，叫苦不迭。
    【111L-暴躁大哥在线撕本：他*的，这鬼地方，外边黑雾漫天，里边艳阳高照，看得见，摸不着，弄根咬不着的胡萝卜把我们当驴吊。】
    【112L-不自律永远起不来：谁说不是呢？我都十进十出了，到现在都没找到路，一直搁外圈打转。（点烟）】
    【113L-暂时改一下名字:*的，地图都刷新这么久了，有人进去过吗？该不会是狗币策划组在驴我们吧？】
    【114L-h宅仔不要快乐水：要真是这样，出去我就去冲策划组。】
    【115L-zbd大神就是靠谱：卧槽，兄弟们，快来！有大神突破狗比黑雾进晏家祠堂了biequsour.cex。】
    ……
    【126L-仙女下凡辛苦了：看完攻略回来了，在这里尖叫一声，张半定大神就是坠吊的！居然拎着一把剑就上去干了。】
    【127L-绝美帅咕咕：刚看了隔壁兵器库大佬的操作，同样震的大脑发麻，他是囤了多少灵器啊，跟不要钱似的，说炸就炸了，眼都不带眨的。】
    苏姣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现在不过是一条小小的筑基期咸鱼，外面的腥风血雨刀光剑影自然有高个儿的在前面顶着，就不用她瞎操什么心了，他们都没办法，那她就更不行了，只通过这些帖子看看乐子得了，结果下一条评论突然蹦了出来，让本来还气定神闲的她瞬间坐不住了。
    【138L-jskkcn：艹！去隔壁，张大神在晏家祠堂发现了这个！#图#、#图#、#图#】
    层主连发三张高清大图，分别从正面，侧面，上面展示了被供奉在晏家祠堂的东西。
    那是一颗圆润澄明的玉白色珠子，拳头大小，底下放有一方沉木，珠子漂浮在沉木上方，以自身为中心，安静地旋转着。
    苏姣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突然拍床而起。
    这不是她的龙珠吗？
    第14章 胡闹
    于是苏姣彻底坐不住了。
    去他的只是个小小的筑基期修士，去他的高个子顶前面，现在苏姣脑海里只有四个字。
    我！的！龙！珠！
    可那些玩家的话也让苏姣认识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仅凭现在的她是绝对拿不回自己的龙珠的。
    而且，有些奇怪的是，听那群人的意思，现在只有两个人进入了晏家村的祠堂。
    可是晏家村出现那么久，为什么裴无予和师兄一直没有动静呢？
    这个问题在辅南阙那里得到了答案。
    “啊，苏姑娘是说那个突然出现的奇怪村子吗？放心吧，我师兄早就和小古板商量好了，明天就会加大乾坤阵的覆盖强度，要不了两天那个地方就会消失了，一点鬼气都不会留下。”
    “什么？”
    我的龙珠！
    苏姣急匆匆地去找容菏水。
    “师兄，那个晏家村……”
    苏姣推门而入，还没见到人就忙不迭开口，却在看清殿内之人时瞬间将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裴……裴公子也在啊。”苏姣一改方才风风火火的架势，声音都小了几分，手指不停地抠着袖口，感觉脸上快要烧起来了。
    要命要命。
    她还不知道该怎么跟裴公子说呢。
    见状，容菏水眼睛眯了眯，目光在他俩身上来回打量了一阵儿，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苏姣这才发现殿内竟还有一人。
    那人跪在大殿之下，眉目间尽见征战多年的杀伐果断：“圣上，晏家村乃臣之故土 ，那里，有臣的父母，兄长，胞妹和朝夕相处的邻里乡亲，臣恳请圣上暂缓乾坤阵的清扫速度，让臣有机会再次踏上故土。”
    闻言，苏姣心中一动。
    刚才她还在发愁该怎么劝师兄不要急着向那个村子动手，现在居然有人和自己目的一致，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来枕头。
    只是容菏水显然没有那么容易被说动：“晏将军，十年前，晏家村仅在一夕之间便骤然消失，谁都不知道这十年间发生了什么，你口中的那些旧人……”
    容菏水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不忍，但到底还是开口道：“或许早已不在人世了。晏家村出现的方式如此诡异，又离上京城这般近，朕无论如何，都要对城内的百姓负责。”
    晏长生沉默了一下，俯身重重一拜：“望圣上成全。”
    苏姣见双方一时僵持不下，忍不住开口道：“师兄，现在不是谁都不知道里面的情形吗？那万一那些消失的人并没有死呢？如果贸然出手，岂不是会伤及无辜？”
    见容菏水没有出声打断她，苏姣继续道：“其实我们可以先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也许这十年间晏家村一直像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变化，里面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消失了十年，还是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
    “当然，这是大家都希望看到的，至于情况会不会像我们想的这般好，还是得先进去看看，能救就救，实在救不了，那也没办法。”
    闻言，容菏水语调没什么起伏地开口：“虽是如此，但晏家村外围一直弥漫着黑雾，至今未有修士能进去。”
    那是师兄你消息不灵通，据我所知，已经有两个玩家进去溜了一圈了。
    苏姣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可以进去。”
    话音刚落，就有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胡闹！”
    “不可！”
    声音一道来自容菏水，一道来自裴无予。
    容菏水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眉却是狠狠地皱着：“黑雾里面情形不明，你不过刚入筑基，若有危险，如何脱困？”
    说罢，他不容苏姣反对，一锤定音：“我会找人想办法穿过黑雾，这件事你不要掺和了。”
    苏姣：“师兄！”
    容菏水这次态度非常强硬：“你既然喊我师兄，那这件事便不必再提。”
    苏姣对他的决定自然是非常不乐意，赌气道：“你不让我去，我就偷偷去，你总不能一直把我关在这里。”
    闻言，容菏水微微挑眉，左手微抬。
    苏姣只感觉眼前突然金光大盛，再睁眼，自己已经回到了之前的房间。
    苏姣：“？”
    她不信邪，专门走到紧闭的宫门前推了推。
    宫门一动不动，时不时会有一道薄薄的金光闪现。
    苏姣：“……”
    人干事？
    真是好过分一男的！
    苏姣气呼呼的来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茶水，猛地灌了下去，降降火。
    自从有两个玩家穿过黑雾进了晏家祠堂后，论坛里关于晏家村的帖子越来越多，走向也越来越奇怪 。
    【10980L-呱呱爱瓜瓜不爱种瓜：救命！按照论坛里的攻略帖，我砸了重金终于穿过了那道黑雾，但问题是，为什么我进去后还啥都没干，就有个莫名其妙的人朝我走来，拉着我去种地呢？这又不是种田游戏，搞毛线啊？】
    【10981L-砍树马里奥：艹，我也是！刚进去，东南西北都没来得及分清，就有个叫李大壮的过来拉着我去砍树了。不是我说，那斧头钝的，我砍了几十下，连根粗点的树枝都没砍断，一上午啥都没干，光在那儿磨斧刃了。】
    【10982L-不单单是爱：楼上砍树的那位兄弟别走！你现在在哪儿啊，能不能施舍我点枯树叉子，刚进去就被个母夜叉似的中年女人拧着耳朵拽进了厨房，非要我把火给她点上，问题是那灶里的都是些湿柴火，我就是再牛逼点不着啊！】
    苏姣翻着这些奇奇怪怪的帖子，简直是满头问号。
    这群人在说些什么？
    为什么每个字单拎出来她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就看不懂了呢？
    显然，和她有同样疑问的人不在少数。
    【10990L-包宝鉴定师：楼上都在说些什么啊？为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你们进去后不是应该推本打BOSS吗？怎么还走起种田路线了？】
    【10991L-nfnsk：就是，迷惑。怎么那群NPC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啊！能穿过那片黑雾的实力都在金丹往上了吧，不会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吧？】
    【10992L-砍树马里奥：你以为我不想啊？我告诉你，事情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我进去后，蓝条直接灰了，现在就是个手无寸铁的凡人 ，边上跟我一起插秧的npc大哥光胳膊都比我小腿粗了，我上去跟他打，那不是胳膊拧大腿吗？】
    【10993L-不单单是爱：就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注意到我前面特地加了母夜叉的形容词吗？我要是能打得过她，我还用得着搁那儿撅着屁股生火？我非得让她用那堆湿木柴给我生火试试！玛德不说了，吹火吹的我腮帮子都疼了。】
    这两段话暴露出的信息量实在太大。
    苏姣摩挲着手中的茶盏底座，陷入沉思。
    如果村子里真如那群人所说，进去后，修为会突然消失，那这或许对自己来说是一个机会。
    毕竟，只凭肉身对抗的话，没有哪个种族能比得过真龙。
    只是，自己要怎么从这里出去呢？
    苏姣心里发愁，眼尾微微垂下，看起来丧的不行。
    就在这时，床边的窗棂上闪过水纹般的青光，下一刻，窗户被人从外面轻轻叩了叩。
    苏姣心中一动，鞋子都没来得及脱，直接踩着底下木板凳上了床。
    伸手试探着在窗户上轻轻推了推，居然推开了。
    窗外，身着青色道袍的青年长身玉立，眉眼含笑的注视着她。
    苏姣耳垂悄悄染上了红意，故作镇定道：“裴公子。”
    裴无予浅笑着道：“苏姑娘。”
    “可愿在下进屋一叙？”
    闻言，苏姣有些不自然的往旁边让了让，说话时，差点咬到舌头：“可、可以的。”
    耳畔徐徐拂过一阵清风，紧接着，裴无予便已经出现在她身侧，温声说了句：“多谢苏姑娘。”
    两人离得太近，苏姣甚至能嗅到他身上带着点的淡淡的青莲香。
    苏姣有些不大自在，不怎么明显地往旁边挪了一下。
    但她忘记了这是在床上，非但没有挪远，反而一时没有站稳，差点摔下床去。
    一双手轻柔地拉住了她，将她稳稳地扶住了。
    苏姣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之前看到的那幅画又不合时宜的出现在她眼前。
    青衣，对上了，白裙，对上了，床上，对上了。
    苏姣：“！”
    苏姣不着痕迹地从他怀里起来，小声道：“多谢裴公子。”
    裴无予从善如流的收回了手：“苏姑娘不用这般客气。”
    “方才在大殿上，苏姑娘似乎很想去晏家村，我可以问问原因吗？”
    苏姣一时有些为难。
    裴无予见状，眸子微动，轻声道：“如果实在不方便说，那我便不问了。”
    苏姣斟酌了下才开口：“那里面有个东西，我很需要它。”
    裴无予问：“我帮苏姑娘拿出来不行吗？”
    苏姣摇摇头：“那个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必须亲自过去。”
    裴无予沉吟了一下：“既然如此，那苏姑娘可以和我一同进去。”
    第15章 苏姑娘冒犯了
    闻言，苏姣心中一喜，下意识拽住了他的袖子，像是看救星似的看着他，眸中带着期冀的波光：“真的吗？”
    裴无予愣了一下，少顷，轻笑出声，低声问她：“真这么想去？”
    苏姣重重点头。
    晏家村，晏家祠堂，她是一定要去的。
    “
    好。”裴无予似乎又笑了一声：“有什么要带的吗？”
    苏姣想了想，咬破指尖在沉睡着的云序龙角上点了一下。
    有她的龙血在，还有容菏水设下的保护结界，留云序在这儿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晏家村情况不明 ，不方便带云序一起过去。
    整个过程中，裴无予脸上一直带着笑，只有看见她将血涂在龙角上时，目光微微凝了凝，唇角拉平了一些，但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
    一直等她弄好裴无予才再次开口道：“可以了么？”
    苏姣点头：“嗯。”
    “好。”裴无予上前一步，温声道了句：“苏姑娘，冒犯了。”
    嗯？
    苏姣还在疑惑什么冒犯了，就感觉腰上突然一紧，下一瞬，整个人悬空而起，素白衣摆层叠翻飞，与青色道袍交织在一起。
    一股夹杂着清淡莲香的气息扑面而来，耳侧，微风清徐。
    苏姣：“？”
    嗯？
    嗯嗯？
    嗯嗯嗯？
    等苏姣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她正被裴无予揽着腰抱在怀里。
    苏姣：“……”
    青色宽大的道袍叠在身上，底下绘有青莲的一角衣摆正垂在脚腕间，风一吹，衣摆猎猎而动，绘成青莲图案的暗纹上，时不时有银亮色的波光一闪而逝。
    裴无予稳稳地抱着她从窗户处跳了下来，刚落地便松了手，扶着她站稳后，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清润温和，但方才的动作却是不容拒绝的强势：“苏姑娘，刚才得罪了。”
    “……没事。”
    苏姣面上一派镇静高冷，内心却啊啊啊仿佛巨龙咆哮。
    这小辈怎么回事就十几米高我又不是不会跳还用你亲自伸手抱你是把我当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了吗嘴上说着得罪怎么手上没见你这么客气不过看你这么会撩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裴无予不愧是论坛榜上有名的修仙天才，对于玩家来说需要费大力气才能进去的黑雾，在他面前不堪一击，苏姣都没看清他动作，他们就已经穿过重重黑雾进入了村子。
    不过，刚一进去，苏姣就和裴无予失散了。
    因为之前有玩家说过，进了村子会有人过来领着他们去干活，所以苏姣最开始并没有想那么多，以为他们会和那些玩家一样，也会有人过来将他们领走。
    苏姣本来是想着先跟着那些人走，等有机会了，再偷偷摸进祠堂。
    结果进去后，修为确实被一股力量压制了，但很快一股奇怪的白烟涌了过来，苏姣眼前一花，在醒来时，漏风茅屋，搁腰床板，身上还盖着一床破烂被絮，屋外似乎有男人在小声嘀咕着什么，时不时跺两下脚，似乎有什么事情令他很为难，拿不定主意。
    苏姣耳朵动了动，仔细听外面那个男人在说什么，只是越听脸上的表情越古怪。
    “艹！”
    赵天祥又一次跺了跺脚，脸上纠结地五官都快拧到了一起。
    “我赵天祥在游戏外面可是二十四孝好男友，虽然还没有女朋友让我表现一下男德，但我德行是好的啊，现在游戏居然让我去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还是我名义上的老婆，那我怎么能下的去手？”
    赵天祥又绕着屋门走了一圈，看了看对面，满脸愁容，：“可不打不行，院里那把柴刀离我越来越近了，估计我再不动手，那把刀就架我脖子上了。”
    “这破游戏就这一点不好，死的时候特效那么逼真，跟真死似的，虽然能换个身体重来，但疼的时候可没作假，幸亏我一开始就把痛觉屏蔽了80%，要不留下的心理阴影老大了。”
    见柴刀又往前逼近了一步，赵天祥咬咬牙，一边嘴里小声念叨着“对不住了NPC小姐姐，我赵天祥今天不做人了”，一边猛地一下推开了门。
    “晏春，你……卧槽，老婆？”
    看清床上的人后，赵天祥在屋外酝酿了大半天的怒气瞬间变成了一个漏了气的气球，噗呲一下就泄了。
    在屋里听完了全部十分清楚他进来的目的正打算给他一龙爪的苏姣：“？”
    赵天祥还不知道自己心里“柔弱无依”的女神刚才差点一拳将自己打飞，他现在脑海里只有三个大字一直在循环播放——她好美！
    白烛暖照，灯影摇曳。
    烛火下，白裙少女微微垂眸，长长的羽睫如同细密的小刷子，洒下一排阴影，烛光给她周身镀上一层温暖的微光，显得她气质卓然，清棱棱地不似凡人。
    赵天祥一时竟是看痴了。
    等回过神后，他恨不得打死几分钟前的自己。
    老婆这么好看，他刚在外面居然还想动手打她，他还是人吗？
    打老婆，他配吗？
    这样一想，赵天祥“heitui”唾了自己一口，最后深深地看了苏姣一眼，猛地拉开门出去了。
    苏姣被他那一眼看得莫名其妙，简直是云里雾里。
    有存在比她更莫名其妙。
    虚空之中，一个巴掌大小的赤红团子在睡梦中蹬了蹬爪，下一秒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吵醒，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报错？”
    只听它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有什么可报错的，直接砍死。”
    说罢就躺下继续睡了。
    院子里，本来还犹犹豫豫不知道要不要划拉下去的柴刀突然一个机灵，刀刃一厉，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赵天祥瞬间就倒下了。
    与此同时，论坛里一个新的帖子缓缓从底部升了上来。
    【艹，兄弟们，我今天见到我老婆了！】
    【1L-新时代二十四孝好男友：占个沙发。】
    【3L-保鸡丁：哪儿呢哪儿呢？rwkk，rwkk。】
    【2L-新时代二十四孝好男：废话不多说，直接上图！#图#、#图#、#图#。】
    【3L-楼主脸大如盘：heitui，乱认什么老婆，我老婆同意了吗你就认老婆，看见这结婚证了吗？这明明是我老婆！】
    【4L-暴躁大哥在线：楼主和楼上有病就赶紧去治，我老婆好好在家呆着呢别乱攀关系。】
    不明白刚才那人怎么回事专门打开论坛想看看情况的苏姣：“……”
    所以，这群人果然是有什么大病吧。
    【5L-素饺粉丝后援会：看见姣姣不请自来，果然，房子再破都遮挡不了我家姣姣的盛世美颜，今天又是舔颜的一天prprpr。】
    【6L-xnejk：好奇楼主是在哪儿看见的姣姣，为什么周围的环境这么破，难道小姐姐落魄了？真是这样的话，给个地址，三进小院立马安排。】
    【7L-仙女下凡辛苦了：同好奇+1，心疼小姐姐，那个被子底部都发霉了，怎么能给仙女盖这么破的被子？】
    【8L-新时代二十四孝好男友：等等，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9L-百安阿轲：那是哪样？快说！真的好心疼啊，那破屋子四面漏风，看着都冷，怎么能让小姐姐住那样的屋子里面？】
    【10L-新时代二十四孝好男友：之前游戏不是出了个新副本吗？我就是在那个副本里遇见女神的。】
    【11L-我老婆呢你们看见我老婆了吗：什么？我老婆在晏家鬼村那个副本里？】
    【12L-xnejk：艹艹艹！真的假的啊，之前不是有人说小姐姐才筑基吗？她怎么进那个副本里啦？哪个杀千刀的带她进去了！】
    【13L-今夕何夕：emmmm，晏家鬼村也没那么可怕吧，之前不是有人怀疑是个种田副本吗？进去后除了插插秧种种田砍砍树，也没啥危险啊。】
    【14L-姣姣今天出现了吗：你自己都说是晏家鬼村了，这还叫没危险？】
    【15L-今夕何夕：苏姣粉真是无语，又没人逼着她进，她自己进去的，那么大人了，什么事该不该做还用人教？】
    【16L-素饺粉丝后援会：嗯嗯嗯，已阅，退下吧。素饺粉在此声明一下，姣姣是一个独立的个体，素饺永远无条件支持姣姣所做一切决定 ，不会对她做出的决定指手画脚。】
    【17L-新时代二十四孝好男友：15楼我禁言了，这楼只是单纯炫耀一下楼主今天见到了女神本人，黑粉出楼吧。】
    【18L-仙女下凡辛苦了：真是，好好的帖子被一个杠精破坏了，我们这些颜狗就想舔舔屏，用得着你教我们做事？】
    【19L-砍树马里奥：行了，跳过这个话题吧，楼主你是在哪儿看见姣姣的啊，我也在副本里，她那缺柴火吗，我上午砍了很多，偷偷给她送去点。】
    【20L-新时代二十四孝好男友：嘿嘿嘿，说这个那我可就精神了啊！你们不知道我副本里的身份多牛逼，狗逼策划组这次真是圆了老子的梦啊嘿嘿嘿！】
    【21L-bfjsk：快说，再bb我就顺着网线过去打你！】
    【22L-新时代二十四孝好男友：我的身份就是——姣姣的亲亲老公！】
    第16章 是刀就来捅我
    【23L-素饺粉丝后援会：？】
    【24L-xnejk：？？】
    【25L-仙女下凡辛苦了：？？？】
    【26L-百安阿轲：艹，我酸了，我单知道这个副本可能会是一个大型的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但我不知道还有这福利！mad，在线重金聘请一个大神带我杀进黑雾，老子要去抢婚！】
    【27L-肥宅快乐水：大家别急，楼主刚没说完，姣姣二号已逝亡夫在这儿解释一下，你进去确实有可能拿到姣姣老公这一身份牌，但是，你们不知道狗逼策划有多恶心，你拿到的是个家暴男的身份牌。】
    【28L-狗币策划给爷死：姣姣三号亡夫在线证明，27哥说的没错，当时我拿到这一身份牌的时候，心里那叫一个纠结啊，结果推开门一看，这还纠结个啥？那果断是我死啊，于是我二话没说，冲着院外那把柴刀就去了，动手是不可能动手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29L-姣姣四号亡夫前来报到：原来门口那三具尸体是楼上几位大哥的啊，失敬失敬！当时刚看见的时候可差点没把我吓死，还以为撞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凶杀现场，院子里那叫一个血腥啊，都死不下了，我死的时候还专门绕着院子躲了那把柴刀好半天，终于找到一小块空地躺下了。】
    院子里，柴刀精也快杀不动了。
    又一次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后，柴刀精搭着墙，刀尖向下戳着地，丝丝缕缕的鲜血顺着锋利的刀刃流下，把底下那一小片地都打湿了。
    艹，这群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不就是动动手动动脚的事，一个个的，比要他们命都难。
    heitui！
    老子倒要瞧瞧，那屋子里的女人能美成啥样，让他们连根手指头都不舍得动。
    柴刀精这般想着，正打算偷偷戳开窗户纸瞧瞧屋里女人的样子，对面的木门突然轻轻动了动，之后，一个人推开门走了出来。
    此时圆月高悬，月下女子一席白裙，面容清冷淡然，扶着木门的手指玉白柔润，宽袖轻盈如纱，只留小巧指尖露在外面。
    柴刀精痴痴的望着她，心里想的竟是，难怪那群人不舍得动手。
    见她望过来，柴刀精竟有些自惭形愧，下意识地躲在了水缸后面，不敢让她瞧见自己满身血污的样子。
    苏姣自然早就发现了那把鲜血淋淋的柴刀，她心里正暗自戒备，谁知那把柴刀竟自己避过了她的视线，躲到了水缸后面。
    苏姣：“？”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卧槽！”
    等他看清苏姣的脸，又是一声“卧槽老婆！”
    连着五次，苏姣表示她已经习惯了，甚至流程比他还熟。
    苏姣：“打吗？”
    宋怂怂头摇的像拨浪鼓：“不打不打。”
    苏姣劝道：“还是打吧，剧情卡这儿好久了，打完咱好赶下一场。”
    心累。
    宋怂怂这次头摇的更快，且一边摇一边后退，仿佛不是他打苏姣，而是苏姣打他：“不行不行，我下不了手，而且我敢动手，出去路上绝对要被人套麻袋，还没人救的那种。”
    苏姣：“……”
    宋怂怂边退边四处瞄。
    不是，刀呢？那把柴刀呢？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出来？
    快出来捅我，是刀就来捅我！
    退到水缸那儿的时候，宋怂怂感觉腰被什么东西戳了下。
    他低头一看，那把他找了半天的柴刀竟躲在水缸底下，刚戳他腰的东西就是刀柄。
    宋怂怂心中一喜，视死如归般的闭上了眼，心想快捅我快捅我，晚了女神就过来扯着我的手往她脸上呼了，虽然被女神拉小手手还挺开心的，但家暴这事他可不能干！
    结果等了半天，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
    宋怂怂眯着眼，悄悄睁开一小条细缝，觑着底下那把柴刀。
    咋回事啊柴哥，人头都送你面前了咋还不收割？
    结果那把柴刀非但没有出来捅他，反而用刀柄那面抵着他的腰将他推开，将他推了个踉跄，摔了个大屁股墩。
    宋怂怂在女神面前闹了个大笑话，红着脸从地上爬了起来。
    柴刀精将他推出去后，刀柄扒着水缸壁偷偷瞧了苏姣一眼，又瞬间趴了回去。
    算了算了，不打就不打吧，算你们过了，柴爷我捅累了，再死院子都死不下了。
    宋怂怂见那把刀只将他推出去却没捅他，先是一愣，后是大喜。
    【678L-姣姣现任老公：兄弟们，老子过关了，那把柴刀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居然没捅我，现在我正式上位了，姣姣是我老婆了，你们可以开始酸了，哈！哈！哈！】
    正好看见这条回复的苏姣：“……”
    这群玩家的世界她是真的不懂。
    推门回了屋，宋怂怂在门口纠结了一会儿，也轻手轻脚地跟了进来。
    别看他在论坛里发言的时候气焰嚣张，真到了苏姣面前，却浑身上下都透着点怯生生的意味。
    “那个，你、你好，我叫宋怂怂。”
    苏姣端着清冷的面容，眸色冷淡，淡淡开口：“苏姣。”
    她不说话的时候，总是给人一种冷若冰霜的感觉，看着不大好接近。
    虽然没人知道，这副清冷的皮相下，可能底下藏着的灵魂并没有她外面表现的那么冷。
    宋怂怂自然也不知道，只是面对着她时愈发小心翼翼了起来，除了偶尔偷偷瞧过来两眼，其他时候大都老老实实的坐在凳子上，倒是在论坛里聊的火热。
    【702L-姣姣现任老公：昂，老婆人超好，现在正和她呆在一个屋子里，并没有被她赶出去。】
    【706L-姣姣现任老公：什么？不让我把老婆挂在嘴边？凭什么？这是我老婆！游戏承认的夫妻关系！什么假不假的，在我这儿就是真的，比金子都真！】
    【709L-姣姣现任老公：聊天？那个，我不敢……老婆性子有点冷，我都不敢开口，生怕她觉得我在犯蠢。】
    【712L-姣姣现任老公：什么？问我老婆有道侣没？如果没有愿不愿意谈道侣？我不是正坐这儿跟你们聊着吗？】
    苏姣：“……”
    苏姣颇有些一言难尽的看了他一眼。
    她自认这一眼很是隐蔽，但宋怂怂跟个机敏的小动物似的，很快就捕捉到了她的目光，讨好地回了个笑。
    于此同时，帖子也更新了一楼。
    【715L-姣姣现任老公：卧槽，老婆刚看我了，及时回了个甜甜的笑。】
    【720L-姣姣现任老公：艹，这狗策划又作什么妖？居然要我现在出去喝酒。我不！我这么美的老婆在家里呢，我才不要出去喝酒！日，那把柴刀又过来了！不是，我怎么感觉它上面的刀柄好像换了呢？之前没这么新啊？】
    苏姣顺着宋怂怂的目光看过去，果然在半掩着的木门后面看到一抹反射的亮光。
    于是，宋怂怂十分不情愿地站了起来，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屋子。
    这之后，他就一晚上都没回来。
    苏姣在屋子里闭眼休息了会儿，待天光微明，东方破晓，径直出了屋子。
    正要从院子里出去的时候，西南角的鸭棚里传来了一些动静。
    一个七八岁的幼童面无表情地从鸭棚里爬了出来，他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袖口满是发黄的污渍，裤腿一长一短，盖不住脚踝，脚上也连只鞋子都没有，脚面上满是冻疮。
    从苏姣身边经过时，小孩儿目不斜视，像是没看见她这个人似的，径直去了水缸旁打水洗脸。
    低头的时候，苏姣看见他半张脸上有着一道黑色的疤，长长的一条，似乎是被火燎出来的，死死地扒在脸上，显得清秀的小脸看着十分骇人。
    一个名字突兀地出现在苏姣脑海中。
    晏北。
    第17章 小拖油瓶
    苏姣轻轻拧了拧眉。
    就在她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名字后，一个莫名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脑海中。
    [他是你的弟弟。]
    [你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他而起。]
    之后，仿佛要给她洗脑似的，一大段文字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你叫晏春，是晏家村晏老三的女儿。
    晏北虽说是你的弟弟，但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你一直想摆脱晏北这个拖油瓶、丧门星。
    你爹一把年纪色心不死，用大半辈子的积蓄从外村买了个媳妇儿，还没享受两天，就中风死了，拖油瓶他娘一看，二话不说卷着钱就跑了，只留下两岁不到的小拖油瓶和你。
    小拖油瓶他娘跑后第三天，家里断了粮，你背着这个一岁多的奶娃娃上了后山，把筐往最大的那棵老槐树下一扔就走了。
    你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
    本来就不是亲弟弟，这世道，就算是一个娘肚皮里出来的，都不一定养着，不换了吃肉都是好的。
    你至少没拿他和别人家的小孩换。
    谁吃不是吃呢？
    或许在你心里，喂给后山那些不通人性的畜牲能让你良心好过点。
    也许那小拖油瓶运气好，不会被吃掉，可能会认个刚死了崽的白狼娘。
    想起以前村子里瞎眼张讲的狼孩的故事，你拍了拍胸口，竟羡慕起那可能会被狼娘奶大的小拖油瓶了。
    我只是去看看有没有好心的狼娘出现。
    到时候，万一它一好心，连我也一起养了呢？
    这世道，有娘的孩子到底比没娘的孩子过的好 。
    你这般想着，掉头上山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结果到了山上，善心大发的白狼娘没出现，狡猾奸诈的豺小人倒是有一只。
    这畜牲不行，它可不会奶孩子 ，我还得靠这个小拖油瓶给我找个白狼娘呢。
    你就这么被说服了，随手在地上捡了根枯树枝就冲了上去。
    你其实也才十四，长年营养不良，使得你看着比其他同龄的小姑娘矮很多。
    但有时候比得其实不是力气，而是看你和对面的东西谁更凶，谁更狠，谁更不要命。
    很显然，吃不饱肚子的你要比这只并不是很饿只是来山上碰碰运气的豺要不要命的。
    于是没什么骨气的豺跑了，只留下你和那个小拖油瓶。
    后山上，你和那个小拖油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最后，你白了他一眼，凶巴巴道：“看什么看？”
    晏北当然不会回答你，只乐呵呵的傻笑，口水流了满脖子。
    你看着他笑，过了一会儿，也忍不住笑了。
    “傻笑也没用，等真吃不上饭了，还是得把你换给别人家。”
    你心里这么想着，突然觉得把他扔在这儿浪费了。
    这小拖油瓶可还吃了我三天的粗面没还呢。
    于是你背起装着小拖油瓶的筐，沿着来时的路下了山。
    你才不是好心呢。
    这小拖油瓶白吃了你三天的粗面，就这么便宜他可不行，得让他还！
    可家里到底还是多了一张嘴，又赶上闹饥荒，地里的小麦粒一颗都没留下，山上的野菜也都挖完了，饿狠了的村民连树根都挖着吃。
    你不过才十四岁，面黄肌瘦，自然抢不过那些高高大大的成年人。
    家里最后一小把粗面吃完，你一咬牙，背着晏北去了镇上。
    快到村口的时候，你望了眼对面隔了三排的土胚房，眼中闪过了什么。
    那是晏长生的家，前年和邻国打仗 ，家里就剩他一个壮丁，就进了军营。
    这一走，就是两年。
    最后，你搂了搂肩上的竹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村子。
    一个女孩，刚可以嫁人的年纪，又带着个刚会走的小娃娃，来镇上能干什么，不言而喻。
    就这么过了一年半，饥荒过去，你带着三岁的晏北回了村。
    面对好奇的村民，你谎称自己带着幼弟嫁到了别的村子，嫁过去不到两年，男人就生病死了，那边村子没一个认识的，不方便，于是又带着幼弟回来。
    村子里没人作他想，熟悉的人安慰了你几句，又忙自己的事情了。
    而16岁的你出落的越发/漂亮，即使嫁过人，又带着个才三岁的弟弟，村子里也有不少人动心思。
    于是，村东头杀猪的朱丙就带着聘礼过来了。
    你觉得自己前两年做的事情不光彩，直接拒绝了他，说自己嫁过人，村子里好姑娘多，自己以后只想带着幼弟过 .，不准备二嫁。
    可朱丙满口说的都是不介意，又赶上冬天，晏北生了场病，你手里攒的钱没留下多少，眼看不见好，朱丙又缠的紧，每天往家里又是送面又是送杀猪留下的边角肉。
    那晚，你望着晏长生家的房子，枯坐一晚，第二天就同意嫁过去了 。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你用朱丙送来的聘礼——担粗面，一罐白面，和二两银子，养好了晏北的病。
    轿子一抬，唢呐一吹，就嫁过去了。
    可谁都没想到，新婚之夜，朱丙凭着你肩上的那一抹胎记，认出了你就是镇上花舞巷的暗/娼。
    笑春。｝
    没等苏姣看完，又是一大段文字出现。
    ｛朱丙没脸对人说这事儿，却也咽不下这口气，便使劲折磨你。
    你提出和离，再不济让朱丙休妻。
    世道艰难，对一个女人来说更为艰难。
    反正你早就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了，也不觉得刚嫁过来便和离或被休弃有什么丢脸的。
    可朱丙不愿意.，冷笑着打了你一巴掌：“离开？好啊，把聘礼还来！”
    “我下的聘礼，你全用在了你那个病秧子弟弟身上，二两银子早就花光了吧，能还得上来？”
    你低头不语。
    朱丙冷笑着将你扔到床上，二话不说便动了手。
    “贱人，你害得我在村里没脸，就想这么轻易离开，想都别想！”
    之后的日子里，朱丙对你动辄打骂，一身皮肉没一处好的。
    连晏北也跟着被他打了好几次。
    然而，更让你无法接受的事情发生了。
    朱丙好赌，之前下的聘礼也是东拼西凑充出来的脸面，等你嫁进来后，他好赌的性子更是不加遮掩，整天喝的大醉，夜深回来，又是对着你和晏北一顿打骂。
    家里的钱很快就用光了。
    某天，朱丙竟带了个瘦小的中年男人回来。
    他站在门口，脸上醉醺醺的，目光淫/邪地看着你：“笑春姑娘伺候了那么多人，不介意再多伺候一两个吧？”
    你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你自然是不从，收拾东西就要带着晏北回去，结果还没走出屋门便被俩人拉了回去。｝
    ｛从此，你的人生彻底毁了。｝
    ｛你的屈辱，你的不甘，你的怨恨，使得你的内心愈发暴戾，你恨晏老三，你恨朱丙，然而你更恨的，却是那个一直拖拽着你，让你不得不陷入这无边泥沼的晏北。｝
    ｛他果然是个丧门星，他害了你，你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
    宋怂怂被那群眼红含酸的玩家逮着灌了一晚上的酒，脚软的跟面条似的，跌跌撞撞的推开了院门。
    院子里，苏姣敛袖站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听见动静，她侧身看来，眉目间一派清冷之色。
    宋怂怂人如其名，像小动物一般，对危险有一种近乎敏锐的直觉，他总觉得，女神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看着他的目光有种莫名的冷意。
    宋怂怂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穿的破破烂烂的，衣服很是不合身，很多地方都破了洞。
    这么冷的天，他脚上连双鞋都没有，耳朵、手上、脚背上满是冻疮，瘦的跟鸡爪似的手上正拎着一把柴刀劈柴。
    似乎明白了什么的宋怂怂：“……”
    噫，这么大点的小孩儿，真是造孽哦！
    他下意识地就想将那个半蹲在地上的小孩儿扶起来。
    结果还没朝那边走两步，小孩儿手上的柴刀就“嗡”了一声，似乎是被坚硬的木块硌了一下。
    宋怂怂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刚还在想那个小孩手里的柴刀怎么这么眼熟，竟然真的是昨晚大开杀戒的柴哥。
    啊这……
    姣姣在边上看着呢。
    于是宋怂怂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跟挑事儿似的，一脚将小孩儿旁边作为支撑的木墩踹翻了。
    宋怂怂粗声粗气道：“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去做饭？”
    同时，昨晚的帖子又被顶了一层。
    【7939L-新时代二十四孝好男友：呜呜呜狗币策划不是人，我拿到的这张身份牌不仅是个垃圾家暴男，还要当着老婆的面虐待她的亲弟弟，听说后面我还要卖老婆，这是什么绝世大渣男！我不想的，我一点都不想的，头顶昵称自证清白啊嘤嘤嘤。】
    苏姣：“……”
    等晏北将早饭做好端出来后，宋怂怂又发了一条。
    【8001L-新时代二十四孝好男友：啊啊啊啊，狗币策划，你信不信老子从副本出去后就顺着网线过去打你？这什么垃圾剧情啊，人七岁小孩儿辛辛苦苦忙活了一早上做出来的两菜一汤，你居然要让我尝一口就掀桌子？你对得起农民伯伯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菜吗？】
    第18章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苏……
    【8002L-新时代二十四孝好男友：兄弟们，你们来评评理，#图##图#，先不说味道怎么样，就光这卖相，人七岁小孩儿能做出来不容易了 ，我尝一口就掀桌子，那还是人吗？】
    【8003L-华天大酒店24号房：楼主是不是人我就不评价了，但友情提示一下，楼主掀桌子的时候一定要避开小姐姐，不是心疼大美人，而是心疼你，我怕楼主把小姐姐衣服弄脏后，卖了你都赔不起。】
    【8004L-新时代二十四孝好男友：？】
    【8005L-华天大酒店24号房：#图##图#，看这一小片入镜的袖子，没猜错的话，是流光锦。对，就是那个全天衍界都找不出十匹的流光锦，小姐姐拿它做衣服穿（慕了）】
    【8006L-华天大酒店24号房：还有这个，#图##图#，这个手串，扶光珠，我数了数，应该有12颗，在这之前，全天衍界都找不到一颗大于三厘米的扶光珠，唯一一颗也只有米粒大小，二十年前在天澜拍卖场拍出天价，据说是被南都宋家拍下，做成一颗耳钉给了刚满月的宋家嫡长女宋岚音。】
    【8007L-华天大酒店24号房：不得不说，小姐姐真是太壕了，壕无人性，建议楼主不管做啥，离她远点，因为你——真的赔不起。】
    屋子里，宋怂怂扶着桌子的手微微颤抖。
    苏姣见状，目光闪了闪，适时站了起来，作状要去倒水。
    宋怂怂见状，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
    机不再失失不再来，盛水的瓦罐离桌子四五步远，按照抛物线原理，如果控制好力度，那这桌菜叶汤汁就完全不会溅过去。
    那还等什么？
    宋怂怂都顾不得上烫，速度极快地尝了口汤，然后一把掀翻了桌子。
    “汤、汤做的这么烫，不、不会等凉了再端出来吗？我看你就是想偷懒！”
    结结巴巴的呵斥了晏北一顿，宋怂怂含泪轻轻踹了他一脚，“怒气冲冲”地出了门。
    是的，刚回来没一会儿.，他又要出去喝酒了。
    宋怂怂觉得，早晚有一天，他不是死在柴兄刀下，就是醉死在酒坛子里。
    宋怂怂离开后，屋里一片安静。
    晏北若无其事地将地上的玉米馍捡了起来，也不嫌脏，就着几片菜叶子狼吞虎咽地吃着。
    他已经两天没吃什么东西了，以前的时候，朱丙根本就不会让他上桌吃饭，每次只会往鸭棚里倒半碗剩菜，虽然不知道他今天抽了什么疯，居然没将自己赶出屋，但晏北这时候早就饿狠了，哪里管的着那么多。
    而苏姣则是站在一边看着，目光有些复杂。
    就在刚才，她眼前出现一段文字。
    ｛看见这小畜生吃的这么香，你心里愈发愤懑难平，你过的水深火热，他凭什么可以无忧无虑地享受一切？｝
    ｛吃吃吃，我让你一次吃个够！｝
    那个未知的存在要求苏姣过去打掉晏北手里的玉米馍，踩烂地上那些剩菜，将他的脸按在碎了一地的瓦片上面。
    苏姣并不打算做这些。
    她苏姣什么时候需要别人教她做事了？
    这时，木门被轻轻推开，昨天那把奇怪的柴刀磨磨蹭蹭的挪了过来。
    柴刀精也不想过来的。
    它本来打算利用职权 ，对美人这里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道它那个恨不得睡死过去的老大突然醒了过来，心血来潮的过来视察。
    于是柴刀精只能过来督促美人完成任务。
    柴刀精堪比龟速的挪了过来，见她一直站着不动，轻轻用刀背推了推她，边推刀尖边往门口指。
    美人，老大在呢，做做样子也行啊，我老大眼神不好，你配合点，我等会给你放水。
    苏姣若有所觉，朝门口望去。
    一个巴掌大的赤红团子正艰难地跨着门槛。
    小小的脑袋，大大的肚子，嫩黄的尖喙，蓬松的羽毛，眉心一撮绿毛突兀地点缀着，眼睛一蓝一绿，炯炯有神地望着这边。
    苏姣突然笑了。
    她径直走到晏北面前，半蹲下身，千金难买的流光锦沾上污秽她却毫不在意。
    在晏北警惕的目光中，苏姣骤然出手，将他的脸按在了地上。
    门口的赤红团子见状，似乎十分高兴，“叽叽”了两声，啪嗒啪嗒地跑了过来。
    它似乎笃定苏姣看不见它，行事大胆随意，甚至伸出爪子摁在了苏姣手背上，像是想要帮她按的更用力些。
    苏姣却在这时松开了手，不顾晏北满是冷意的眸子，从袖子里掏出一杆烟枪，屈指在紫砂葫芦上敲了敲，似笑非笑地看了晏北一眼：“过来。”
    晏春一直有抽大烟的习惯，每回不管是高兴了还是不高兴了，她都会拿出烟杆抽上一会儿，有时怒气上来了，会专门把烟锅烫红，往晏北身上按。
    晏北脸上那道长长的疤，就是晏春拿烟枪烫出来的。
    晏北似乎早已习惯了她的虐待，面无表情地从屋里翻出火石，给她点上，脸上尽是麻木与不符合年龄的漠然。
    每次晏春想要折腾晏北时，都会漫不经心地说出“过来”两个字，如果晏北听话，那他后面就会少受点罪，如果晏北不听话，那晏春就会先教他听话。
    苏姣漫不经心地站着，眉目间烟雾缭绕，风情万种。
    她也不吸，就这么任由烟草烧着，等烧的差不多了，屈指轻轻在烟葫芦上敲了敲，手腕突然一转，一小撮黑色的灰烬簌簌往下落，正好落了底下那只赤红团子满身。
    猝不及防被人浇了满头灰，九凤还没来得及大发雷霆，就被呛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它动作太大，有几片薄薄的绒羽从它身上脱落下来，往上飘了飘，正好飘到了烟斗里。
    苏姣眉目微敛，捏着烟杆，看也不看晏北一眼，淡淡开口：“点上。”
    晏北面无表情地重新给她点上。
    苏姣依旧没有吸，手持着烟枪任由里面的烟草烧着。
    等里面的绒羽全部烧成了灰，苏姣突然勾唇一笑，捏住了晏北的下巴。
    晏北一僵，本能的想躲，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硬生生的站在了原地，任由她捏着自己的下巴。
    苏姣弯眸一笑：“怕吗？”
    晏北不知道她又在玩什么把戏，只抿着唇，眼中尽是嘲讽的冷意。
    苏姣也不在意，只是用烟斗轻轻点着他脸上的那道疤。
    烟草熄灭已久，烟斗早就不烫了，只留淡淡的余热 。
    苏姣这动作不像是在虐待，更像是在逗趣。
    瞌一下，点一下，再磕一下，再点一下。
    黑色的灰烬里掺杂着点点赤红色的晶光，一点一点融进了晏北脸上的疤痕里。
    等晏北发现左脸突然开始发烫的时候，苏姣已经松开了他。
    “你……你做了什么？”
    左脸越来越烫，甚至越来越痒 ，晏北不知道她对自己做了什么，眼中终于出现了属于这个年龄的惊慌失措。
    苏姣敛袖站着，弯眸笑道：“不要挠。”
    “不过挠也没有关系。”
    “只是需要重新再长一次罢了。”
    晏北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知道自己脸上越来越烫，那道疤的地方也越来越痒。
    他下意识的想去挠，却并没有摸到熟悉的凹凸不平感，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最后融化成一滴滴血水，从下巴滑落。
    底下的赤红团子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叽”地尖叫了一声。
    我的毛！
    “会长的。”
    苏姣似笑非笑地瞥了它一眼，烟杆下垂，烟斗恰好压住了它最长的那根尾羽，使它一动不敢动。
    凤凰其他地方的毛掉了都会再长，只有尾部正中间的三根尾羽，掉了就再也长不出来了。
    苏姣曾经好奇那里的羽毛掉了后是不是真的不会再长出来了，就拔掉了一根，还是最中间最漂亮的那根，结果被凤凰逮着琢了三千年，直到自己重新给它画了一根补上才罢休。
    自那以后，凤凰就格外爱惜它的羽毛。
    要它的命可以，敢让它掉一根毛，那就是不死不休。
    “听话一点。”
    苏姣漫不经心地用烟斗敲了敲凤凰的尾羽：“等我忙完再找你算账。”
    说罢，她不再理会地上骂骂咧咧叽叽直叫的凤凰，而是看向旁边一脸茫然的晏北。
    “果然，还是这个样子顺眼些。”
    苏姣微微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小团子。
    小团子穿的破破烂烂的，像只脏兮兮的流浪狗，站直后还没到她腰间，脸上那道丑陋的伤疤消去后露出粉雕玉琢的眉眼，看着人畜无害的。
    “好玩吗？把所有人拉进来陪你演场戏。”
    苏姣话音刚落，对面那个小团子的眼神就变了。
    眸底的茫然与故作镇静如云雪般消融殆尽，取而代之的却是诡异的阴鸷与异于年龄的沧桑。
    “你是谁？”
    晏北直勾勾地盯着她，黑色的瞳仁从中间裂开，分至两侧，剩下的半边脸融化了一般，露出森森白骨。
    底下的赤红团子哪见过这场面，凄厉地“叽”了一声，浑身的绒毛全都炸了起来，也不管尾羽上压着的烟斗了，拼命地往苏姣裙子下面躲。
    苏姣好笑地看着它，见它实在怕的厉害，无奈之下，只能先松了烟杆，任由它扑腾着飞到了自己的袖子里。
    “还是这么胆小。”
    见它不停地用爪子扒拉着自己的袖子，苏姣只能随着它造，还特意敛了敛袖子，给它腾出更多布料。
    等它终于不再闹腾了，苏姣才看向对面的黑化团子。
    晏北神色沉冷，一双眼睛漆黑无光，死寂的像是没有任何人情味的木偶，直勾勾地盯着她，似是在等她的回答。
    苏姣弯眸笑道：“你好，初次见面，我是苏姣。”
    第19章 答案
    话音刚落，小团子画风突变。
    眼睛恢复正常，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一张红纸被他递了过来。
    苏姣一脸茫然的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晏北仰着脸，露出乖巧的微笑，尽管这笑在他惨白的脸上看着十分渗人：“婚书。”
    苏姣：“？”
    黑色的软发滑至眉间，给晏北增了几分乖顺，表情天真若稚子：“你和哥哥的。”
    苏姣：“？？”
    她一脸懵：“你哥哥是谁？”
    晏北歪着头，笑盈盈地看着她：“我。”
    苏姣：“？？？”
    好想摸摸他的额头是不是烧糊涂了？
    可不待她反应，对面的木门砰的一声关上，原本简陋四处漏风的大堂突然变得富丽堂皇了起来，入目皆是红色，墙上贴满了剪裁精致的喜字。
    原本还不到她腰间的小团子瞬间长高了，之前破破烂烂的衣服变成了大红喜袍，映的他惨白的肤色都红润了些许。
    他朝苏姣伸出手，清俊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夫人。”
    苏姣：“……”
    真的好离谱！
    明明我上一秒还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姐姐啊！
    身后喜烛静静燃烧，一旁胸口扎着朵小红花的九凤正“叽叽叽”地挠着地上的柴刀。
    “叽叽叽！”
    你居然背叛劳资！
    柴刀精只敢躲却不敢还手。
    我也不想的老大，但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你每天都在睡觉，只有每月月初才给一点点灵气，哪有直接从元珠里吸灵气来的痛快。
    它俩在一旁鸡飞刀跳，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晏北。
    见苏姣不配合，他凤眸微微眯了眯，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几分，再次伸手想要拉着苏姣和自己一起拜堂。
    却拉了个空。
    一只修长的手突然出现，揽住了苏姣的腰，将她往后带了带。
    苏姣脚下踉跄了一下，后背撞上一个温热的胸膛。
    尚未反应过来。
    一道低沉清雅的嗓音便在她耳畔响起，隐隐间似是夹杂着压抑许久的怒气。
    “怎么，鬼王这是想逼婚？”
    …………
    【鱼饺cp粉快来，裴神当众抢婚啦！#图##图#，】
    【1L-吃瓜群众1号：卧槽，打起来，打起来。】
    【2L-吃瓜群众2号：我来了，我来了，我搬着小板凳飞奔过来了，前排打卡。】
    【3L-吃瓜群众3号：前排兜售瓜子花生可乐啤酒。】
    【4L-吃瓜群众4号：战况如何？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5L-楼主：目前看来是裴神赢了，大美人好乖，裴神没来的时候一脸紧绷，裴神一来表情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
    【6L-吃瓜群众5号：只有我这个老色批觉得这个体位我很可吗？有没有哪个大触即兴发挥下？价钱不是问题。】
    【7L-吃瓜群众6号：5哥真是勇啊，管理员正在赶来的路上，这次你进去估计就难出来了。】
    【8L-吃瓜群众7号：说到这个真的好心酸，上次那栋楼里的图我都没来得及保存就被删了，嘤嘤嘤。】
    屋内，晏北冷沉着脸，视线反复在苏姣和裴无予之间徘徊，眉头皱了又皱。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苏姣身上，眼神执拗，看样子不会轻易放弃。
    “婚书收了，契便成了。”
    晏北勾唇，笑容诡异：“从此，苏姣便是我鬼冢的女主人。”
    “是吗？”Ding ding
    裴无予冷笑一声，手指微动，大红婚书无火自燃，瞬间烧成了灰。
    晏北脸色一白，骤然吐出一口血，瞳孔微微缩了缩。
    “天道……”
    不等他话音落下，一道裂痕突然出现在他眉心，然后一路向下，眨眼间，晏北便如同碎裂的瓷器一般，整个裂开，化作了飞灰。
    随着晏北的消失，晏家村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热闹吵嚷的小山村一瞬间变得寂静无声，不见飞鸟，不见走禽，不闻人声。
    荒僻崎岖的村间土路杂草丛生，歪歪扭扭地延伸向远方暗沉死寂的小山。
    天幕压抑地坠下来，压的人心头喘不过气。
    与此同时，咔嚓咔嚓的巨响不断出现，如镜面上出现无数条黑色的裂缝，天空，地面也一点一点裂开。
    一道灰色的线从天际划过来，将整个村子分成两半，一侧吵嚷热闹生机勃勃，一侧寂静压抑死气沉沉。
    线的左侧，原本表情生动的村民瞬间定格在原地，如同褪去色彩的画，五官一点点衰老，风化，最后变成一个个苍白的骸骨。
    线的右侧，村民洗菜做饭，砍树插秧，仿佛一无所觉。
    那道灰线还在一点点移动，被它覆盖过的地方，定格在瞬间，褪色成一幅灰暗的水墨画。
    …………
    晏长生来到一个土胚房前，一点一点推开了门。
    昏暗的房间，随着木门的打开，闪进一缝光亮。
    “长生……”
    听到动静，门后坐着的老妪摸索着站了起来，干瘦的如同枯树叉子般的右手扶着墙，左手往前伸着，似是想去抓晏长生的袖子，却在碰到他之前先触到了那缝阳光，瞬间烫着般收了回来。
    “长生……长生啊……”
    老妪两鬓灰白，两片紫白的唇哆嗦着，面容掩在重重黑暗里，嘴里含混不清地念着一个人的名字，缩在脏污袖子里的左手颤颤巍巍地搭上了木门，想要往外伸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胆怯地停在了那里。
    “长生……”
    这时，晏长生才注意到，她左手手心里，紧紧握着什么。
    “长生啊……”
    行将就木的老妪终于抬起了头，灰败皱巴的脸像是百年老树畸形扭曲的树干，混浊的眼珠里浸着泪：“长生……”
    老妪终是递出了那只手，手心，一张发黄褪色的平安符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
    看清那是什么后，晏长生身形巨颤，眼底的痛苦再也掩饰不住，嘴唇紧紧地抿着，眼睛却是红了。
    “婶儿。”
    一个梳着妇人发型的女人从屋里出来，对边上的老妪说道：“婶儿，你不是说要把手里的东西给长生吗？”
    她指了指门外的晏长生，语气柔和：“看，长生不是在那儿吗？”
    似乎是因为年纪实在太大了，老妪眼睛坏了，看人看不清，即使眯着眼看，也只能看见一道模模糊糊的人影。
    老妪张着嘴，牙齿稀落，说话含含糊糊的：“春儿啊，他是长生？婶咋看着不像啊。”
    晏春脸上笑着，语气却出乎意料的坚定，她斩钉截铁道：“婶儿，我还会骗你不成？那不是长生还能是谁？你不是整天念叨着长生吗？怎么人回来了你反倒不认识了？”
    老妪将信将疑。
    但她似乎很听晏春的话，晏春说是，那就一定是。
    老妪蹒跚着跨过门槛，晏春在后面扶着她。
    枯瘦苍白的手抓住晏长生的胳膊，老妪抿着嘴笑，眼角却湿湿的：“瘦了啊。”
    她喃喃道：“我家长生瘦了。”
    晏长生看着她，紧紧地抿着唇，肩膀不停地颤抖，眸中带着无法遮掩的悲怆与痛苦。
    老妪似乎也没期望他说什么，只是抓着他胳膊的手抓的极紧，像是怕把他弄丢了。
    老妪头发花白，眼睛灰翳。
    她其实已经看不清人了。
    年轻时过度操劳熬伤了眼睛，中年时儿女一个个死去又把眼睛哭坏了。
    她现在看人，只是模模糊糊的一道人影儿。
    和记忆中儿子的身形比了一下，才喃喃着“瘦了”。
    “婶儿，你不是有什么东西要给长生吗？”
    晏春提醒道。
    “是咧是咧。”
    老妪不住点头，颤颤巍巍的将手里攥了很久的黄纸递给晏长生：“长生，拿着，拿着。”
    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脸上的神情突然惊慌了起来，原本抓着晏长生胳膊的手也改为推着他的背：“长生，离开，快离开。”
    “拿着东西离开村子，再也不要回来。”
    “好了，婶儿，”晏春安抚着她：“你不是已经把东西给长生了吗？他很安全，现在就会离开村子。”
    她半推半扶着老妪往屋里走：“不早了，饿了吗？我熬的有米粥，我们去喝点吧。”
    一边说着，一边将老妪推进了门里。
    从始至终，她都未抬头看晏长生一眼，也未曾和他说一句话。
    门再次关上，这次再也没有打开。
    灰线覆盖过这里，原本就破旧不堪的木门变得更加坑坑洼洼，这是不可阻挡的岁月在它身上留下的痕迹。
    晏长生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扇永远不会再从里面打开的木门，在这扇破烂不堪的木门前站了许久许久，坚毅的眼睛里突然缓缓流下两行泪来，他茫然四顾，像是一个再也找不到家的孩子，心口仿佛在被一把钝刀狠狠地刮磨着，渐渐没了知觉，他突地跪了下去，一下一下地对着那扇木门磕头，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淌下，将那一小片土地浸湿。
    直到足足磕了三十下，晏长生才从地上起来，双眼赤红着往村外走。
    鬼王晏北离开了，晏家鬼村外的黑雾不复存在，这里从此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子。
    晏家村四百零三口，这个仇，他晏长生誓死要报！
    …………
    …………
    鬼冢。
    “王！”
    晏北忍着剧痛睁开眼，视线对焦后，看到的是偃师那张满是担忧的脸。
    汹涌的记忆如浪潮般席卷而来，转瞬将他拉入更深的意识海中。
    被强行剥离留在过去的记忆重新回归，晏北头痛欲裂恨不得直接去死，但却只能浑身冷汗地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忍受着脑海中宛若凌迟般的痛苦，一点一点将纷乱冲突的记忆捋顺。
    四月初三，晏家村。
    鬼道人戚圭生布万蛊阵，屠村。
    第20章 答案
    晏家村一片虫海，四处都是凄厉的惨叫和被鬼虫吞食啃咬的尸体。
    被吓呆的晏北被晏春护在怀里，整个人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村民被蜂拥而上的鬼虫瞬间啃咬成一架白骨。
    晏春抱着他，将他牢牢地护在怀里，她整个人都在抖，声音哽咽，一下一下地拍打着想要越过她往晏北身上爬的鬼虫：“别怕，小北别怕，姐姐在。”
    不是没有想过站起来往村外跑，可举目四望，鬼虫密密麻麻地将整个村子都覆满了，无处落脚，鬼虫所过之地，生机全无，只留一具具白骨。
    晏北不敢去看那满地的白骨，就在不久之前，一个认识的村民在他眼前被鬼虫活生生咬死，在他的惨叫声中，鬼虫一点一点将他的血肉啃食殆尽。
    晏北脑子里一片纷乱，感觉自己在做着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荒唐大梦，所有他不喜欢的人，漠视的人，对他好的人，对他不好的人，都在他面前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以一种可怖的方式，死在他面前。
    而那个平时对他动辄打骂的女人，此时却挡在他身前，将他牢牢地护在怀里，不顾身上吞食啃咬的鬼虫，一下一下地将他身上的鬼虫拍落。
    晏北突然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他放轻呼吸，过往的怨恨愤懑突然在此刻得到了和解。
    耳畔缓缓传来一阵脚步声，来人似乎是个跛子，脚步声一边轻一边重，伴随着沉重脚步声的，还有哗啦哗啦的铁链子拖拽在地上的声音。
    声音很快停在不远处。
    晏北微微抬头。
    当他透过晏春胳膊的缝隙看到来人的模样时，呼吸险些停滞。
    来人面容可怖，一半脸上露出森森白骨，另外半边脸上满是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烧过后又重新长好，留下大片大片的可怖疤痕。
    只有半面完好的眼眶里，鬼瞳森然，另外半面骨眶里，挤着一只丑陋恶心的鬼虫，时不时从里面探出头。
    来人身体也是一半爬满红痕一半露出白骨，双腿上带着沉重的镣铐，一走动便会发出哗啦哗啦的铁链撞击声，伴着他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怖模样，看着十分渗人。
    看见晏春他们后，鬼道人似乎十分兴奋，他一点一点地咧开嘴，口中无舌，白牙锋利，满嘴都是缓慢蠕动的鬼虫：“桀桀，至阴之体。”
    他声音古怪诡异，不似人发出的声音，细看之下才发现竟是他口中那条最大的鬼虫在张嘴说话。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掐着晏春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扔到一边。
    她怀里的晏北瞬间暴露了出来。
    “桀桀，男童之身，却是至阴之体，最好的蛊傀材料。”
    “怪不得……桀桀桀，怪不得鬼虫这么久都没把你吞噬掉。”
    晏北的身子被他踩在脚下，无法自由行动，只能直勾勾地盯着被他扔到一边的晏春。
    原来，鬼虫这么久都没蜂拥而上吞噬掉他们是因为自己。
    可没了他，那些鬼虫再也没了顾忌，整个晏家村仅剩的两个活人，一个动不得，一个最开始不能动，现在另一个完全暴露了出来，鬼虫们如同闻见了蜜水的蚂蚁，席涌着扑向了晏春，瞬间将她淹没。
    晏北疯了般在鬼道人脚下挣扎，鬼道人哈哈大笑，脚下一个用力，将他双腿踩断，之后像逗一条脏兮兮的流浪狗，看着他一点一点爬起来，又踉跄着摔倒在地，最后只能双肘用力，爬到晏春面前，却未来得及握住她露在外面的一只手，便眼睁睁地看着那群鬼虫将她啃噬成一具白骨。
    “阿姐！”
    晏北半跪在地上，漂亮的凤眼里缓缓落下两行清泪，数不清的鬼虫爬行在他身上，贪婪又克制地啃噬着他的血肉。
    而他双目漆黑，眼白完全消失，只剩可怖瞳仁。
    无数鬼虫啃咬着他，血肉在它们的啃咬下如雪般融化，露出森森白骨。
    而晏北却全然不顾，面无表情地抓着那些吞食过晏春血肉的鬼虫，一口一口吞咬下去。
    “阿姐……”
    它们吃了阿姐……
    吃了它们！
    吃了它们，阿姐就会和我永远在一起……
    如同养蛊人最原始的养蛊相斗之法，晏北和这些鬼虫互相撕咬吞噬，最后，晏北身上的血肉越来越少，裸露的白骨越来越多，而他周围的鬼虫也在渐渐减少。
    当最后一只鬼虫消失后，晏北浑身血肉尽数消失，只剩一具森白诡异的骷髅架子。
    他抬起头，空洞洞的眼眶看向坑口的鬼道人。
    “只剩你了。”
    鬼道人面色骤变，神色也由狂喜转变为惊惧。
    “怎么可能……”
    他下意识后退几步，可阴冷诡异的鬼气比他速度更快，只不过迟疑了一瞬，鬼道人仅剩的那条腿便被那道森白鬼气吞噬。
    下一刻，在铺天盖地的鬼气全部扑上来之前，鬼道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漫天黑气中，晏北似乎陷入一个永远无法醒来的梦，梦中，晏家村依旧如往前一般，鸡鸣犬吠，炊烟袅袅，晏春依旧会对他动辄打骂，可也会在朱丙不在时，臭着脸往鸭棚里扔一两个黑面馒头。
    …………
    晏北不知道在记忆中停留了多久，等他再清醒时，脸上整整戴了十年的鬼面不知何时滑落在地，两行清泪从他眼尾缓缓滑落。
    “王，你的脸……”
    偃师又惊又喜地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自十年前，王以凡人之躯入鬼道，肉身被鬼气侵蚀，虽是活人却不似活人，面容一半如常一半却只留森森白骨，自此，王便一直戴着鬼面从未摘下过。
    而今看来，那鬼气侵蚀留下的后遗症似乎是好了，就是不知道王在何处寻得的机遇。
    晏北此时也在一侧的水镜中看清了自己的脸，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轻轻一笑，原本冷冽阴鸷的气质瞬间如冰雪般消融。
    “通知鬼冢，下婚帖。”
    自从王取代老鬼王成为鬼冢的新王后，十年来，偃师从未见过王笑，如今乍然见到，突然呆滞，直到看见晏北微微偏头，问了句“怎么？”才骤然回神。
    回过神后，他才突然意识到刚才王说了什么。
    “什么？”
    “婚帖？”
    …………
    鬼王晏北骤然消失，原本装扮喜庆的大堂瞬间恢复了之前四面漏风的破烂寒酸。
    苏姣一脸镇定地拍了拍腰间箍着的手，长睫轻轻扑扇了两下，小声道：“好了，他已经走了，你要不先松开我？”
    裴无予眸色幽深，状似浅金的琥珀色时隐时现。
    他并没有依言松手，而是附在苏姣耳边，低声道：“姣姣，你想好给我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了么？”
    第21章 姣姣，我好疼
    温热的气息喷吐在耳侧，随着他话音落下，一抹绯红顺着苏姣白皙的皮肤一路攀上耳垂。
    “我……”
    苏姣刚想说什么，却见裴无予脸突然白了一瞬，一缕鲜血顺着他嘴角溢了出来。
    苏姣面色一变，忙扶住他：“你怎么了？”
    裴无予笑着用指尖拭去嘴角的鲜血：“我没事，姣姣的答案呢？”
    苏姣明显感觉到他气息不稳，周身灵气很是紊乱，他脸上一片苍白，唯有染血的唇瓣红的绮丽。
    苏姣有些生气他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都什么时候你还关心这个，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伤的这么重？”
    裴无予见她一脸的担忧，眸光微闪。
    他重伤倒也不是装出来的，鬼冢的婚契好结不好解，他用了暂时不属于他的力量，现在浑身疼的几乎站不稳。
    但……
    裴无予微微垂下眼眸，看不出眼底情绪，唯有语气颇为委屈：“姣姣，我好疼。”
    苏姣：“……”
    裴无予半倚在苏姣身上，见她不自在地往旁边躲了躲，却也没有推开他，依旧稳稳地扶着他，于是锲而不舍地重新攀了上去，声音发颤：“姣姣，我有点冷，伤口也疼……真的，我快站不稳了，马上就倒了，你如果不管我，我就摔倒了。”
    苏姣侧过脸，见他神色萎靡，清隽的眉眼低低地垂着，脸上一片苍白，染血的嘴唇轻轻颤着，心里不知为何突然疼了一下。
    她低声道：“别怕，我扶着你，不会让你摔了的。”
    裴无予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对，突然安静了下来，过了许久才轻声道：“姣姣，我们回去吧。”
    苏姣点点头，淡淡地瞥了地上的赤红团子一眼。
    九凤打了个哆嗦，仰头啼鸣了一声，叫声清悦，身型也由巴掌大瞬间变成了十几丈高，等苏姣扶着裴无予在它背上坐稳，九凤又鸣叫了一声，爪子一张，精准地将地上准备偷偷溜走的柴刀精抓住了，然后稳稳地飞了起来，往皇宫的方向飞去。
    …………
    “师兄，怎么样，裴公子的伤严重么？”
    皇宫中，苏姣面露担忧之色，见容菏水许久不言，心更是往上提了几分。
    容菏水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床上面色苍白的某人，淡淡道：“你晚一会儿把他带来，说不定都用不上我，他自己就好了。”
    苏姣：“……”
    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师兄莫要开这种玩笑。”
    容菏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这个师妹，一抬手，一瓶丹药出现在他手上：“裴尊者受伤颇重，近日就在宫中养伤吧，这是莲心，虽苦了些，但对治疗重伤颇有奇效。”
    容菏水特地把“重伤”二字咬重了些，又问苏姣：“你怎么招惹了鬼冢那个疯子？”
    苏姣满头雾水：“鬼冢？”
    容菏水提醒道：“鬼王晏北。”
    苏姣：“哦，之前在晏家村碰上了，当时嫌他脸上那道疤碍眼，就顺手帮他去了。”
    大殿瞬间一片安静。
    容菏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顺手去了？”
    苏姣点点头，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再问一遍的：“怎么了么？当时我以为要在那里呆很久，他脸上那块疤我想着要是整天看着我眼睛多受罪啊，正好手边有东西，就顺手帮他去掉了，结果他非但没有感谢我，还非要我和他成亲。”
    说到这里，苏姣有些委屈。
    在九凤眼里，它的羽毛掉一根少一根，要它根羽毛比要它命都难，结果自己冒着这么大风险帮晏北去掉了脸上的疤，他居然毫不感恩。
    早知道就不……唔，那块疤还是去掉吧，挺好的一张脸，长着那东西可惜了。
    容菏水简直要被苏姣气笑了：“十年前，晏北曾放话，谁能帮他解了脸上的鬼毒，便会将半个鬼冢奉上，与他平起平坐，共拥鬼冢，你难道不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还敢动手帮他解毒？”
    苏姣：“？”
    可她才刚被老头子从地底下挖出来啊，她完全不知道这一回事。
    容菏水见她满脸茫然，有些头痛，他瞥了眼床上一直未曾开口的某人：“鬼冢已经送了婚书过来，我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要不要嫁过去，要是愿意，我这就把婚书送回昉听山，让师尊……”
    “怎么可能！”
    苏姣一脸震惊：“我根本就和那个什么鬼王不熟，我为什么要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嫁过去啊，而且我帮他解了鬼毒，不是应该我提要求吗？再说了，他那毒又不是我解的，要嫁也是九凤嫁。”
    突然婚从天降，九凤：“叽叽叽？”
    ……
    容菏水走后，屋内突然安静了下来，苏姣看向床上的裴无予，青年穿着雪白里衣半躺在床上，衣襟处银丝绣着青莲暗纹，身量修长，眉眼下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直直地望了过来。
    苏姣与他对视时，莫名感到某种压迫感。
    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苏姣站起来倒了杯水递了过去：“喝水么？”
    裴无予接过来，却没喝，唇角绽开一抹微笑：“姣姣，你要收下那封婚书么？”
    苏姣摇摇头：“怎么可能。”
    想了一下，她小声道：“鬼毒那件事我真的不知道，我之前……因为一些事情，没怎么了解过外面的事情，所以也就没听说过这些事，如果知道解了鬼毒会有这么多麻烦，我就不多管闲事了。”
    裴无予轻轻笑了一声，突然侧过头，与她四目相对，目光灼热，眼底深处似是压抑着什么，他低声道：“所以，姣姣想好怎么拒绝鬼冢那边了么？”
    他的目光太过直白炽热，苏姣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率先移开了眼：“不接婚书就是了，鬼冢那边难道还能逼婚？再怎么说我也治好了他们鬼王的脸，是他们的恩人，我不信我不接婚书他们还能逼着我接。”
    裴无予眼帘低垂，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姣姣不觉得这样很麻烦么？”
    青年眸子清亮，倾身微微凑近了她，凑在她耳边低声道：“不如对外说已有道侣……”
    傍晚，瑶光殿笼罩在微醺的夕阳里，一派宁静祥和。
    忽然，一道黑色身影闪过，速度极快地撞开了门闯了进去。
    云序醒来时，发现殿中空无一人，它皱了皱眉，循着气味找去，却发现门后不止苏姣一人，还有一道他极为厌恶的气息存在。
    云序脸色铁青，正要进去时，突然听见一道若有若无的男声：“不如……道侣……”
    云序怔愣片刻，一股滔天怒火骤然从它心底升起。
    云序站在门外，气的浑身发抖，脸色愈发冰冷。
    这个混蛋果然对姣姣心怀不轨！
    它爪子一挥，瞬间破开了宫门，“嗖”地一下闯了进去。
    “混蛋，放开姣姣！”
    云序直奔床榻而去。
    中途，见前面有扇美人屏风遮挡，脸上怒气更胜，挥爪“唰”地一下撕开了屏风。
    屏风轰的一下倒地，原本掩映在其后的床榻也露了出来。
    身着雪白里衣的男子斜倚着床头，长发微散，一半披下一半用一根青色玉簪束了起来。
    他原本和一旁女子离得极近，低头不知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几缕发丝在他动作间垂落在女子肩上，看着分外暧昧。
    瞧见它时，男子眉梢轻轻挑了下，非但没有离那女子远些，反而挑衅般又凑近了许多，薄润的嘴唇在它快要喷火的眸子注视下，状似不经意地在少女耳侧划过。
    云序眼睛瞬间变作了金色的竖瞳。
    苏姣听见动静，扭头看来，看见云序后，她心中一喜，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云序！”
    她迎上来，伸手一捞就将云序拉到了怀里，狠狠搓了搓它的小脑瓜子：“什么时候醒来的，怎么不在屋里等我，我正要去看你呢。”
    猛搓龙头后，她脸上一肃，开始翻旧账：“下次不准再任性了，这里不是昉听山，什么都能由着你的性子来……”
    苏姣还想再说什么，手突然被一只爪子挥开，云序目光沉沉地瞪了她一眼，扭头跑了。
    苏姣：“？”
    不是，什么意思？我说两句都不行了？
    到底不能放着它不管，苏姣跟裴无予说了一声，就循着云序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三界交流会在即，最近上京来了很多人，时不时有一些修士进宫，苏姣担心云序冲撞了那些人受伤。
    正如苏姣担心的一般，云序这时候确实遇到了麻烦。
    从瑶光殿离开后，云序就一条龙钻进了一处花丛，泄愤般揪着里面的花骨朵，不一会就将那一小片儿的花薅秃了。
    南都宋家正好今天赶到上京，一行人身着统一服饰，所有弟子都一脸傲然，腰间悬挂着诸多法器，为首一蓝衣女子更是妆容精致，花容月貌，身着水蓝色留仙裙，右耳上一颗米粒大小的玉珠闪着莹润的玉光。
    一行人在侍从的引路下路过一个花园，却见一旁花丛一片狼藉，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满是残缺不全的花瓣，跟在侍从身后的一男子当即就沉下了脸。
    “这就是大雍的待客之道？”
    第22章 哪来的脸？
    “这……这……”
    侍从瞬间就变了脸。
    这条小路是入宫的必经之路，平时总会安排人打理，最近更是增添了人手，生怕让来客觉得怠慢，但谁知会在招待今天最后一行来客时出现问题。
    这个纰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是其他宗门的来客，说不定看两眼就直接过去了，可偏偏是最注重仪式的南都宋家。
    南都宋家平时出行最讲究排场，进宫的路上遇见这种事情，必然会觉得是他们刻意怠慢，一个处理不好，估计自己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正当侍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时，花丛里传来“沙沙沙”的声音，似乎是有什么在里面穿行。
    宋家的弟子们全都按住了腰间的佩剑，下意识地将为首的女子护在了中间。
    不一会儿，“沙沙沙”的声响停下，一条浑身漆黑的奇怪小蛇从草丛中钻了出来。
    正是云序。
    云序将花丛里的花薅秃后，仍觉得不解气，想去祸害其他地方的花。
    大摇大摆地从花丛深处游出来后，云序随意地瞥了对面那群人一眼，翻了个白眼，若无其事地钻进了旁边的花丛。
    然后，一朵又一朵的花朵被它一爪子薅下，随手丢到了外面的小路上，其中一朵黄花/径直朝着为首女子飞去，在快要砸到她脸上时被她身侧男子一剑砍落。
    “小姐。”
    男子一脸怒气，正要说什么，却被女子抬手打断。
    宋岚音勾了勾唇，一脸兴致，问身侧引路的侍从：“那是什么？灵宠？”
    侍从皱眉回忆了一下，才不太确定道：“好像是苏姑娘的灵宠，之前在漖扶殿见过。”
    闻言，宋岚音脸上的笑淡了些：“苏姑娘？是之前说和裴尊者走的很近的那位？”
    侍从不知想到了什么，头垂得更低了，嗫嚅道：“是、是那位。”
    宋岚音面上没什么变化，眸色却沉了沉。
    她突然对身侧的姜武道：“这畜生猖獗放纵，冒犯到了我，姜叔替我教训它一番吧，注意别弄死了，徒惹那位苏姑娘伤心。”
    闻言，侍从一愣，开口想要说什么，却见宋岚音脸上虽然是笑着的，但眼中却冷得吓人，她身侧那位更是元婴期大能，顿时一句话都不敢说了，只心里暗暗叫苦。
    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数千年来，南都宋家占据整个南州，行事一向蛮横霸道，南州的凡人若是不小心冲撞了他们，鲜少能活着出了南都。
    侍从更是不敢触他们的霉头。
    只是可怜了那个灵宠。
    虽然于心不忍，但为了一个灵宠，得罪南都宋家这个庞然大物，还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实在得不偿失。
    果然，宋岚音话音刚落，那位被她唤作姜叔的元婴期修士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把玄铁打造的长弓出现在他手中。
    姜武握着长弓，又从芥子空间中取出一支雕羽玄铁箭，拉弓射箭。
    咻--！
    玄铁箭划破长空，猛地射入草丛。
    正在薅着花朵泄愤的云序突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道冷风，玄铁箭速度极快，它只来得及往旁边滚了一下，虽然避开了射向脑袋的玄铁箭，尾巴却躲避不及，被玄铁箭瞬间钉在了原地。
    云序脸色一白，骤然吐出一口血，尾巴处疼的浑身发颤，瞳孔瞬间缩成一道细线，双眼赤红地看向对面手握长弓的中年男人。
    见本该射中那畜生脑袋的玄铁箭偏了些，只是将它尾巴钉在原地，姜武眼中闪过一抹遗憾，再次拉弓搭箭，这次箭尖对准了它的脑袋。
    侍从见状目露不忍，犹豫再三，还是上前对着宋岚音行了一礼，恭谨道：“大人，不过是只不通人事的畜生，何必和它一般见识……”
    可不等他话说完，胸口就传来一阵剧痛，侍从竟被宋岚音身侧的一个中年男子一脚踹了出去：“我家大小姐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奴才指手画脚了，这次看在容皇的面子上只给你一脚，下次就不止一脚了。”
    侍从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觉得心口像是被踹碎了一般，半天喘不上气。
    而宋岚音眉毛都未动一下，只神色冷淡地站在原地。
    草丛中，云序不顾剧痛，硬是咬着玄铁箭从自己尾巴上拔了下来，随后身下小爪一拨，就要游进更深的草丛。
    见状，姜武冷笑一声，松开手指。
    伴着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响，玄铁箭尾部白羽划过一缕银芒，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意，朝匆忙逃窜的云序射去。
    就在箭尖马上就要射中云序额心之际，另一道破空声骤然响起，伴着龙啸凤吟，转瞬即至。
    银羽金箭在空中划过流星般光芒，骤然与那只玄铁箭撞在一起。
    玄铁箭材质本属上乘，但在金箭面前，如同木制的一般不堪一击，只一下便被从中间破开。
    不止如此，此箭过后，远处又是“咻咻咻”数声，龙啸愈发震响，凤啼更是清悦，数十只银羽金箭踏空而来，来人连射数箭，箭箭皆指向为首的蓝衣女子，一箭未曾偏差。
    护在她身侧的众人手忙脚乱地拔剑替她遮挡，但一箭都未曾拦下，银羽金箭破空而来，遇见拦在前面的长剑，一刻都未曾停留，径直穿破长剑直指为首女子。
    宋岚音终于变了脸色。
    数十只金箭依次自她耳侧，脸侧，肩侧划过，留下道道血痕，其中一箭更是径直朝着她左肩而来，若不是被站在一侧的中年男子以身替之，必会重重刺破她肩膀。
    宋岚音脸色铁青，掩在袖间的手气的发抖，冰冷的目光朝对面一处望去。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一白衣女子手持长弓缓步走来，绯红夕阳之下，她握着长弓的右手鲜血淋漓，顺着金色长弓缓缓滴落。
    来人正是苏姣。
    谁都不知道苏姣在看见那支射向云序的箭时内心是如何的惊怒交加，她不顾受伤的右手，小心地将地上的云序抱了起来，再抬眸时，如墨的眸子中绽出滔天寒意，眸底，暗红血色时隐时现。
    她眯了眯眼，唇角挑起一抹嗜血冷笑：“南都宋家？”
    刹那间，一股令人胆颤的上古气息以她为圆心向四周扩散开来，裹挟着远古洪荒时期毁天灭地的威压，瞬间覆盖了整个上京城，甚至往更远的远方席卷而去。
    只一瞬，天地变色，风云变幻。
    …………
    【卧槽，容哥家没了……】
    【 1L-楼主：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是万万不敢相信啊……#图#、#图#、#图#。】
    【 2L-sjcnnsk ：？】
    【3L-奇奇怪怪:？？】
    【4L-容菏水第一小迷妹：？？？】
    【5Ldkkvm：在现场，虽然有点不厚道，但是对不起我真的好想笑，当时正在给容哥倒茶，杯子都没满，整个皇宫就没了，只有容哥坐的那张龙椅还在，当时容哥脸上的表情，哈！哈！哈！】
    【6L-绝美帅咕咕：据我姑姑的邻居的堂弟的表妈的孙女的大姐夫所说，好像是因为一个灵宠，当时南都宋家的大小姐不知道因为什么非要让身边的仆从教训大美人的灵宠，似乎是伤到了尾巴，然后大美人一人单挑数十个，在场的宋家人除了宋岚音全都被废了修为，宋岚音身受重伤，最后还是因为之前宋家老祖宗给过她一道护身灵气才逃过一劫。】
    【7L-jskkcn：南都宋家一直以来行事都嚣张跋扈，这次终于踢到了铁板了吧，真是活该！不过，之前不是说大美人只是筑基吗？怎么能将整个皇宫都移平了呢？】
    【8L-让我暴富吧：绝对不止筑基，宋家老祖宗好像是大乘期大能吧，护身灵气不还是被大美人破开了？就连宋岚音那颗浮光珠都碎了，之前天澜拍卖场可是说浮光珠在合体期大能的攻击下都能不碎的。】
    【9L-小哥哥哥哥哥哥：惊了……这也太牛逼了吧。】
    【10L-鸡毛吹吹吹：不过大美人这次算是彻底得罪南都宋家了吧……】
    【11L-碗倒扣：谁让宋岚音自己非要犯贱，上赶着把脸送过去让人打，没事动人灵宠干什么？】
    【12L-hcjnvj：楼上嘴巴放干净点，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谁知道明音仙子到底有没有让人伤苏姣的灵宠。现在皇宫都毁了，在场的宋家人也都陷入昏迷没有醒，还不是某些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吃相真难看。】
    【13L-kfkgvnnv:就是，谁知道是不是苏姣自己看见明音仙子后自惭行愧，恶意报复，毕竟明音仙子之前可是和裴神有过婚约的，那苏姣知道了不得气死。】
    【14L-裴无予.0908渔粉星球：笑死，楼上护主护的连逻辑都不讲了吗？非要让我帮你们回忆一下当初宋家上赶着来裴家送女儿，结果被我哥当众拒婚打脸的事情吗？而且，你们到底哪来的脸说我哥曾经和宋岚音有过婚约啊，不要因为这件事知道的人少就随便造谣好吗？不嫌丢人？】
    第23章 可以啊
    【15L-悲观世界乐观人：卧槽，居然还有这一出，楼上渔粉姐姐别走，详细说说，我爱听。】
    【16L-裴无予.0908渔粉星球：没什么好说的，当时宋家上赶着来裴家结亲，某人心比天高，认为自己天纵奇才，看不上宋家挑的结亲对象，认为裴家除了我哥没人配得上她，结果还不是自取其辱，我哥连她面都没见，直接拒绝了，谁知宋家根本不死心，居然还想去裴家老祖宗面前逼婚。笑死，裴家老祖宗最疼的小辈就是我哥，怎么可能会因为一点蝇头小利逼我哥同意。】
    【14L-上京八卦小分队：没别的意思，就是老大让我过来放几张图，#图#、#图#、#图#、#图#，匿了】
    【15L-小草青青：卧槽，@宋岚音家粉，看见没，求锤得锤，一群人欺负一个灵宠，还是在背后放冷箭，现在你们还敢说不是你家上赶着犯贱？真不知道宋岚音有什么好粉的，每年就属南都宋家的凡人仆从死的多，就这还吹心慈好善女菩萨。】
    采桑城。
    城里最大的酒楼客似云来，楼里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散修和大大小小的门派弟子泾渭分明，各占据一角，时不时有几个修士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嘴里谈论的都是同一件事。
    “听说了吗？这次宋家可是踢到了铁板了，四名元婴后期大能，数十天赋绝佳的弟子，全都被废了。”
    “啧，那些人算什么，宋家根本就没看在眼里，最重要的是宋家大小姐宋岚音也差点被废了，这脸打的，据说宋家老祖宗的护身灵气都碎了。”
    听众顿时倒吸口凉气，一时间客栈里抽气声不断。
    那开口的散修见周围人都被自己吸引了注意力，一时得意忘形，随口便将自己花重金打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听说上京城里的宋家人还跑去找容皇要说法，也不看看是谁动的手，那位连皇宫都平了容皇都没找她麻烦。”
    隔壁桌，苏姣单手扶住额头微微遮住半边脸，手中檀木小扇扇的飞快，心虚的不行。
    她走前偷偷往师兄金库里塞了一大堆宝石，希望师兄看到后能消消气。
    新的不去旧的不来，上京城几年前都翻新了皇宫也早该动动土了。
    苏姣将碟子里最后一颗花生米丢到嘴里，小扇一展，下半边脸完全遮住，脚步飞快地离开了客栈。
    拿到龙珠后，苏姣隐隐间和万年前自己丢失的一部分龙身产生了一丝微妙的联系，其中联系最清晰的是她的右爪，在南方。
    南州宋家。
    苏姣眸光微微闪了闪，眨眼间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去住的地方将云序和九凤接过来，苏姣找房主退了院子，一人一龙一鸟踏上了前往南州的路途。
    采桑城虽不如上京城繁华，但也是大雍国排名靠前的城池，据说这里早先是靠采桑养蚕发家，最有名的天蚕布更是远销多地，所以城中也设有传送阵。
    虽然已经接近傍晚，但传送阵前还是排了一些人。
    有些是一人独行，有些是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准备一起走。
    传送阵一次可传送十人，每次需要花费一百上品灵石，不管人多人少，只要掏出这些灵石就能传送，所以很多拮据的散修都会找人拼阵，分摊费用，有财大气粗不想等或者不想和人挤的，也可以自己一人拿出这些灵石。
    苏姣自然无所谓拼不拼阵，有人一起也行，没人她自己也出得起这些灵石。
    排到一半的时候，苏姣发现前面好像出了一些小波澜。
    苏姣前面原本排了三队人，有一队人明显都认识，已经凑齐了十个人，另外两队都只有六七个，人没满，结果快要进传送阵的时候，对面突然跑过来一个黄衣少女，跟领头的中年男人说了些什么，然后原本站在队尾的少年便被领头推了出来，换黄衣少女站在末尾。
    那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黑皮白发，左半边脸上生有大片黑色图腾，似狐若狗。
    被领头推出来的时候，少年一脸茫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不等他说些什么，那九人连带最后赶来的那名黄衣少女便一起踏上了传送阵。
    少年这才意识到，他被那群人抛下了。
    苏姣前面两队人嘀嘀咕咕，隐约间听到他们似乎在说着什么“黑狐族”、“被驱逐的妖族”　、“卑鄙狡猾”　等等。
    苏姣之前有听到前面那两队人说过他们都是要去南州，和少年的目的地一致，但少年跑过来和他们商量能不能稍他一个的时候，前面那两队人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苏姣有些奇怪。
    她这一路走来在人族的都城里见过很多妖族，那些妖族都能和常人一般在城里做生意，很多妖族甚至没有掩饰自己异于常人的地方，时不时露出尖尖的兽耳和蓬松的尾巴在大街上大摇大摆地走过，从未引起惊呼什么的。
    她不明白同样是妖族，只是一起进传送阵，那些人为什么对这个少年如此抵触。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原因。
    苏姣前面两个妇人打扮的女子小声道：“哎，这孩子真可怜，看他打扮，也不像是有钱的样子，估计这次去不了南州了。”
    “听他说是要去参加后天的炼器师大会，采桑城离南州数百万公里，若是不通过传送阵，估计要花上数月的时间。”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除非他自己能够凑够一百上品灵石，否则我们可不敢带他一起，前面那队里面还有他认识的人呢，说把他丢下就丢下了，说到底，还是狐族名声太差了。”
    “就是，之前就有人同情一只落单的狐族，带他一起上了传送阵，结果是个连环套，人家在前面演了一场戏，故意把那只狐族丢在原地等人上当，等有好心人带上他一起，阵里的狐族就偷偷动阵里的阵纹，改了目的地，听说现在都没找到人，也不知道被传送到哪儿了。”
    其中一名妇人愤愤道：“也没人出来管管这群害虫。”
    “怎么管？妖协一开口就是他们万年前就把狐族驱逐出妖踪了，那群狐狸不归他们管，其他部门没办法，带人去抄那群狐狸的老巢，结果追到了穷乡僻壤里，一只只的，饿的跟皮包骨似的，作恶的狐狸早八百年就离开族群了。”
    “哎，这些都是天衍界不稳定因素啊，只能我们自己注意点了。”
    苏姣听见前面那俩妇人叹了一口气，不再聊这件事，转而开始聊采桑城新开的“百货商场”。
    这时，那个黑皮少年犹犹豫豫地走到了苏姣的面前。
    现在天快要黑了，传送阵前只剩苏姣和前面两队人，等他们传送走后，传送阵就关了，到明天早上才会开。
    楼扶图已经被前面两队的领头拒绝了，他凑了很久才凑够五十上品灵石，如果苏姣也不愿意和他一起，那今年的炼器师大会他就注定没办法参加了。
    天衍界分六界五洲四十九域，东洲多符师，西洲多剑修，南州多器师，每十年南州都会举办一次炼器师大会，每到这个时候，天南地北的炼器师都会赶去南州，一来比试，二来交流，一些小炼器师能在这里学到很多东西，运气好的话或许还会被某个大师看上收为弟子。
    楼扶图为这次的炼器师大会准备了很久，黑狐族在人族都城里备受歧视，没有店家愿意要他做工，他辛辛苦苦去山里采摘的灵草也每次都会被老板压价。
    楼扶图开灵智不过十七载，遇到这些不平时偶尔也会偷偷躲在被窝里哭。
    明明他们黑狐族一直深居大山不曾入世，其他狐族行的恶却总会算到他们头上。
    族长爷爷每次来城里换物都会被人在后面指指点点，费心挑出来的灵草也会被老板挑三拣四指出一堆毛病然后趁机压价，但他从来没抱怨过什么，回来后也都是乐呵呵地跟他们讲外面都城的繁华。
    想到过去受到的不公和委屈，楼扶图眼睛酸了酸，再开口时，语气中难免带了些很轻微的哽咽，眼中满是祈求：“你、你好，请问你是去南州吗？可不可以带我一起，我有五十上品灵石，可以和你平摊费用的。”
    黑皮少年眉目英挺俊朗，本该让人觉得阳光帅气的脸此时却无意识地露出可怜无助的表情，泫然若泣，声音更是几近哽咽。
    楼扶图其实没抱太大希望。
    几个月前那场性质恶劣的劫阵案闹得太大，他自然也听说了，自那以后，原本就不受待见的他在都城中过的愈发艰难，这次他找了很多关系才勉强和第一批人约好一起进传送阵，那群人也是因为实在凑不够灵石才答应带他一起，结果快要离开的时候，被一个黄衣少女抢了先。
    楼扶图认识那个少女。
    一周前，他不再把辛苦采摘来的灵草卖给那家经常压他价的老板，而是卖给了另外一个定价稍微合理些的老板，结果被那家老板的女儿记恨上，这次她也是故意选在进传送阵前抢了他的位置。
    等那批和他熟悉些的修士一走，剩下的两批人和他根本不认识，再加上之前性质恶劣的劫阵案，楼扶图自然就去不成南州了。
    见苏姣没出声，楼扶图苦笑一声，却也没有太过失望。
    毕竟前面六七个人一起的都不愿意和他一起传送，更别说苏姣这种孤身一人的了，还是女修。
    能一个人传送的，自然不缺钱，也更容易招致不好的窥探。
    一想到这次错过就要再等十年，楼扶图心里难过的不行，但还是礼貌地跟苏姣道了谢，他偷偷擦掉眼角的泪水，转身正要离开时，眼前突然出现一角水蓝色宽袖。
    “可以啊。”
    楼扶图骤然抬头，眼底满是惊喜：“真、真的吗？”
    苏姣弯眸笑道：“当然。”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雅的男声，犹如缓缓流淌的春水：“那苏姑娘可愿也捎在下一程？”
    第24章 要不先喊声娘听听？……
    直到进了传送阵, 楼扶图都晕晕乎乎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简单地上来了。
    他特地找了个远离阵纹的位置避嫌，整个人缩在最角落的凳子上, 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最后上来的那个青袍道修似乎和苏姑娘认识, 苏姑娘见到他时脸上的惊喜遮都遮不住，但她肩上的那个灵宠好像不怎么喜欢他，自从那个道修上来后脸一直拉着, 时不时翻一个白眼，一直到从传送阵中出来都没个好脸色。
    终于来到期盼已久的南州, 楼扶图表面不显，心里却是无比的雀跃。
    仔细将袋子里的上品灵石数了几遍，确定是五十枚后，楼扶图将灵石递给苏姣，眼中满是感激：“苏姑娘，这是五十枚上品灵石, 谢谢你愿意和我拼阵。”
    苏姣接过来从里面数出二十枚后又将袋子还给他：“只用二十枚就行。”
    “这怎么行！”楼扶图不肯接：“应该是五十枚的。”
    苏姣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裴无予和云序他们：“一次花费一百枚上品灵石, 我们这边占了四个位置, 你占了一个, 所以只出二十枚就行了。”
    说着，苏姣将袋子塞回他手中：“好了，我不缺这一点灵石, 拿着吧，炼器师大会加油。”
    楼扶图攥着灵石袋，眼睛慢慢红了：“苏姑娘，我叫楼扶图，我们黑狐一族炼器水平很好的, 如果以后你来找我炼器，我不收钱。”
    闻言，苏姣唇角轻轻扬了扬：“嗯，楼扶图是吗？我记住了，以后会再见的。”
    ***
    妖踪，隅黎山。
    隅黎山是一处独立于六界之外的小天地，此地万年前曾是妖族祖神长居之地，祖神陨落后，此地便成为妖族圣地，除大祭司外，任何人不得进入。
    在这方小天地中，日月分开，一半白昼，一半长夜，两地交汇之处，是一面陡峭山壁，金日高悬其左，垂下耀眼灿光，弦月高悬其右，洒下如瀑清辉。
    在灿光与清辉的映印下，石壁上的鎏金小字熠熠生辉。
    随着日月光华垂落而下的，是一条清泉瀑布，瀑布底下是一个看不清深浅的墨色寒潭，寒潭边有一块数丈高的黑色巨石，石边倚着一人，正一下一下地拨弄着身前的一把长琴。
    琴弦被人拨动，却未发出任何声响。
    妖随黎恍若不觉，素白手指勾起一条琴弦从琴头顺至琴尾，再从琴尾抚至琴头。
    他的脸隐在阴影之下，看不清神色，只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显得他周身的气质愈发疏离冰冷。
    一万三千四百二十一年，自那人陨落后，浮黎琴封音，再未被人弹响。
    妖随黎一下一下地抚着手中的长琴，脸上的表情愈发孤寂冰冷。
    就在这时，他手下的琴弦突然轻轻颤了一下。
    妖随黎抚琴的手瞬间停住，瞳孔缩至针尖大小，指尖无意识地轻轻颤抖。
    “铮——”
    一声醇厚空远的琴音刹那间响彻山谷，刻在石壁上万年来未曾增减的百妖谱上突然出现三个小字，存在感十足地挤入一众叱咤风云的大妖王名字中间。
    ——楼扶图。
    ***
    “苏姑娘，我会画符，我画符水平很好的，如果以后你来找我画符，我也不收钱的。”
    和楼扶图分开后，苏姣在南都城里租了个院子，东西刚收拾好，裴无予就推门进来，凑近她笑意盈盈地说了这番话。
    苏姣整理床铺的手一顿，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裴无予勾唇笑了笑，欺身上前，抬手将她耳侧垂落的碎发捋至耳后，眼底，柔情潋滟：“之前在下的问题苏姑娘说要想想，现在想好了么？在下日思夜想，非常想知道苏姑娘的答案。”
    要命要命，这小辈真的好会！
    裴无予深深地注视着她，目光直白又压抑，专注又克制，苏姣被他的目光勾的心底狂跳，只觉得一股热意不停地往脸上轰，险些招架不住。
    “我……”
    刚想说话，眼前突然暗了。
    双眼被温热掌心蒙上，下唇被人轻轻咬了一下，之后，温热压了上来，唇瓣厮磨。
    苏姣眼前一片黑暗，唇上变得又烫又热，裴无予轻轻将她推到榻上，低头亲着她，舌尖抵开她的齿关，一点一点缠上她的舌头，空出来的左手握上她的右手，手指一根一根嵌进她的指缝，与她紧紧相扣。
    苏姣被他亲的晕晕乎乎地，只知道呆呆地张着嘴任由他攻城略地，过了好久才含糊着呻/吟了一声，左手摸索着轻轻推了推他的胸/口，脸也侧了侧，想避开他来势汹汹的吻。
    裴无予虽然某些时候强势的不似平时，但很多时候还是很温柔守礼的，见苏姣挣扎，裴无予主动松开了手，但却没有从床上起来，只是眉眼含笑地看着她，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她手腕上轻轻摩挲。
    苏姣感觉手腕上被他摩挲过的地方仿佛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细小电流，顺着那片皮肤一路向上，刺激的她头皮发麻。
    苏姣无意识地咬了咬下唇，却突然想到眼前人刚对这两片唇瓣做了很过分的事，脸颊瞬间飞上两片红晕，原本咬着红唇的贝齿也飞快地松了口。
    那两片艳红的唇瓣刚被人百般磋磨过，又突然被轻轻咬了一下，上面顿时出现一个浅浅的齿痕，苏姣红着脸，眼睛瞥向一边，不敢看裴无予的眼睛，语气似不满似嗔怒：“我、我还没给你答案呢。”
    苏姣不知道的是，她现在脸颊绯红，眼底水光潋滟，红唇娇艳似血，上面印着一个浅浅的齿痕，瞧着又可怜又娇媚。
    裴无予眸底微微暗了暗，一抹浅浅的琥珀色一闪而过。
    他低下头，下巴轻轻在苏姣手腕上蹭了蹭，柔声道：“姣姣，答案。”
    苏姣呼吸瞬间停滞了一下，不太自在地抽回手，转身背对着他，眼睛看向别处，小声嘀咕了句：“别撒娇。”
    闻言，裴无予轻轻笑了一声，从榻上起来，半蹲在她身前，眼睛和她对视：“姣姣，答案。”
    苏姣瞥了他一眼，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砰砰直跳。
    面前的青年一身宽袖青衫，眉眼清隽，如琢如磨，眼底映着深深情意，半分未曾遮掩。
    苏姣被他看的神魂颠倒，鬼使神差的，低头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亲完苏姣才猛地回过神，心中小鹿乱跳。
    她花了好大力气才勉强压下心中的羞涩，故作镇定地望着身前的青年：“嗯，这就是我的答案。”
    裴无予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突然笑了，他道：“姣姣，你好可爱。”
    苏姣脸一红，伸手轻轻捏了捏青年的脸，嗔怪道：“我比你大，所以不准说我可爱。”
    哼，没礼貌的小辈。
    裴无予从善如流地改了口，眼底溢满了笑意：“嗯，不说了。”
    他握着苏姣的手，漂亮的桃花眼里盛满了情意，微扬的眼尾勾起一抹浅浅的绯色，昳丽惑人。
    苏姣听见他低声道：“所以，姣姣是答应我了么？做我的道侣……”
    他话还没说完，远方天际突然滚来阵阵雷声，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的天幕瞬间被浓厚漆黑的乌云遮住，一道道惊雷在院子上空炸响。
    只是瞬间便出了这般变故，苏姣心中一惊，下意识看向裴无予。
    裴无予弯眸一笑，安慰她道：“没关系，这是雷劫。”
    苏姣：“？”
    雷劫还没关系？
    裴无予松开她的手，低头轻轻在她下唇上咬了一口：“姣姣，等我回来。”
    在他动作间，原本就声势浩大的雷云愈发浓重，天雷似是被什么激怒了一般，惊雷滚滚压下，一时间电光大作。
    裴无予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却未被苏姣看见。
    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裴无予又道了句“等我回来”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
    【卧槽，何方道友在此渡劫！】
    【1L-楼主：我说一句裴无予是天衍界千岁内天赋第一人没人反对吧，瞅瞅这雷劫的架势，九重天雷，这还只是元婴境跨化神境，这也太牛逼了吧！#图#、#图#、#图#。】
    【2L-sjcnnsk ：卧槽，这也太夸张了，元婴境居然引来九重天雷，换我是会死的吧，绝对会被劈的连灰都不剩，大佬就是大佬！】
    【3L-容哥勇敢飞:慕了，我也想被九重天雷劈一次爽一把，没有经历过九重雷劫的人生有什么意义，heitui！】
    【4L-裴无予第一小迷妹：emmm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雷云过了么？九重天雷不是一般只有修为在出窍期以上才有一定几率遇上吗？我哥才元婴啊，没必要吧这。】
    【5L-裴无予0908：其实我也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这天雷都劈了四十九道了吧，怎么感觉还要劈下去啊……】
    【6L-绝美帅咕咕：楼上两个渔粉是被害妄想症吧，渡劫招来这么多雷云不是正好说明裴无予天赋异禀吗？现在劈的有多狠，雷劫一过下的灵气雨也会比任何人都多好吗？一切都是按照流程来的，人天雷又不是和你哥有仇，会刻意寻机报复。】
    【7L-jskkcn：楼上鸽哥正好提醒我了，兄弟们，还等什么，九重天雷降下的灵气雨啊，千年难得一遇，这不冲一波？】
    【8L-让我暴富吧：艹，我心动了，南州是吧，我这就去了，不求一夜修为暴涨，只求让我蹭点。】
    【9L-小哥哥哥哥哥哥：这里组团拼传送阵，有人吗？十缺九，凑够即传，不耽搁。】
    ***
    远方雷声阵阵，苏姣独自一人坐在床上，心里担忧的不行。
    但雷劫终究是修士修行路上不可避免的一关，旁人帮衬不得，苏姣只是有些后悔刚才没给裴无予塞一些护身灵器。
    又一道雷光划过天际，苏姣无意间瞥见窗边闪过一道黑影，想了一下，苏姣试探着喊了声：“云序？”
    那道黑影这才慢慢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从第一声雷声响起来的时候，外面就下起了小雨，后来雷声越来越大，雨也越下越大，云序进屋时，浑身都湿透了，也不知道它在窗户那里站了多久。
    苏姣见状，忙用布巾给它擦身上的水，边擦边数落它：“天这么冷怎么还淋雨，傻站在外面，不会进来吗？非要我喊你？”
    云序下颌绷得死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嫣红的唇瓣上停留了一下，然后低下了头，一声不吭，任由她数落。
    苏姣只顾着给它擦身子，没注意到它这一眼，见它不说话，苏姣手上动作一停，突然轻轻叹了一口气。
    苏姣心里有些怅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云序不再愿意和她交流，每次他俩说话，都是苏姣一个人在说，云序一直沉默着，偶尔才会回应她一下，但都是一些很简单的词。
    明明在昉听山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云序会很主动地和她交流，会捉鱼送给她，也会在午后偷偷溜进房间挤到苏姣枕边和她一起睡。
    可自从离开上京后，云序就再也没有和她一起睡过，总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发呆，鲜少出门。
    苏姣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她低头看着床上的云序，小黑龙沉默地坐在床上，低眉垂目，尾巴很乖地缩在身后，上面骇人的箭伤早已消失不见了。
    云序那天受的伤很重，龙族本身恢复力惊人，但它尾巴上的箭伤却一直不见好，苏姣费了很多心思才给它养好了。
    想到这儿，苏姣小心地摸了摸它的尾巴，低声问它：“尾巴还疼吗？”
    云序摇了摇头。
    苏姣伸手轻轻拉住了它的右爪，见它没挣扎，便顺势握紧了些：“云序，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但我想不明白我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在上京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我们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心平气和的聊聊了。”
    “云序，在昉听山的时候我一直把你看做自己的后辈，自己的孩子，你对我来说一直都很重要，我不想和你把关系闹僵，我以前从未养过孩子，在和后辈相处上没有经验，但我愿意改的，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应该怎样做？”
    苏姣握着它的爪子，与它额头相抵，声音温和轻缓：“云序，我说这么多是希望你明白，我很喜欢你，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在我的未来里，一直都有你。”
    云序抬眸和她对视，苏姣不躲不避，眸底有着温和的包容与真诚，却唯独没有云序想要的爱恋与深挚。
    云序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与绝望。
    她爱自己，可也爱那个人修。
    她能给自己的爱，与自己想要的爱，从来都不是一种。
    突然开窍意识到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却在此刻被爱恋对象亲自否定，哀莫大于心死，云序只觉得绝望如潮水一般一点一点将它的心腐蚀。
    就这样吧。
    云序深深地凝视着面前的人。
    它不应该渴求更多的，就这样就很好，能一直呆在她身边，即使她永远给不了自己回应。
    云序仰头轻轻蹭了蹭苏姣的脸，一瞬间心底所有的嫉妒执拗与求而不得全都深深地掩藏了起来。
    “姣姣。”
    云序眸底藏着隐隐的水光：“就这样就很好，你没做错什么，之前都是我不对，我以后不那样了。”
    闻言，苏姣眼睛微微一亮，唇角不可抑制地往上牵了牵：“真的吗？”
    云序点点头，又轻轻蹭了蹭她的脸，强行将眼泪逼了回去，低声道：“我以后会听你的话，会陪着你，不再惹你生气。”
    它表现的实在太乖了，苏姣心底藏了很久的一个念头突然蠢蠢欲动起来。
    “以后真的都听我的？”
    云序点点头，细声细气道：“嗯。”
    苏姣简直心花怒放：“那要不先喊声娘听听？”
    第25章 要亲一下才能好
    苏姣本身也就是逗逗云序, 并没有真打算听它喊，结果就在她起身准备下床的时候，云序突然凑上来, 盯着她漂亮的眼睛看了一会儿, 才低着头，含糊着轻轻喊了声：“娘。”
    苏姣先是愣了一下，之后脸上骤然笑开了花。
    啊啊啊崽崽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苏姣简直要稀罕死它了。
    “嗯嗯嗯。”
    苏姣开心地搓了搓它的小黑脑袋, 眼底溢满了笑意，语气雀跃：“乖宝。”
    *****
    【10L-绝美帅咕咕：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我收回之前说天雷和裴神无冤无仇绝对不会刻意报复的话，是我狭隘了，对不起，我道歉。千年难得一遇的九重雷云啊，整整劈了一天一夜,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最后居然连一滴灵气雨都没下, 雷云直接散了, 这他妈说没仇谁信？】
    【11L-吃瓜在线群众永远在线 ：啧啧啧, 这得是啥仇啥怨啊这么狠，夺妻之恨也莫过于此吧。】
    【12L-全宇宙裴无予第一小迷妹:呜呜呜，哥哥受的伤好重, 好心疼嘤嘤嘤。请问这天雷是有什么毛病吗？劈我哥的时候劈的那么狠，最后连阵灵气雨都不给，怎么能这么过分！猫猫生气jpg.】
    【13L-小哥哥哥哥哥哥：嘤嘤嘤谁有我惨？我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小散修，攒那么一点上品灵石容易吗？好不容易人挤着人下了传送阵，就想过来蹭点灵气雨沾沾喜气, 结果到了南州后啥都没有，灵气没蹭上，辛苦攒的老婆本也没了，我找谁说理去呜呜呜。】
    【14L-省钱我牛我在行：看来今晚注定是个难眠的伤心夜了，楼上兄弟，西北城关庙还有一片空地，能再睡一个人，来吗？不要钱。】
    【15L-小哥哥哥哥哥哥：来来来，兄弟等我！】
    ******
    苏姣关了论坛，满眼心疼地看着床上昏迷着的青年。
    雷劫刚一结束苏姣就出去寻了裴无予，赶到时，裴无予浑身是伤，发尾被天雷劈的焦黑。
    本以为雷劫结束后会降下灵气雨治疗他身上的伤痕，结果最后一道天雷劈下后，浓厚的雷云直接散了，一滴灵气雨都没有，气的苏姣恨不得将那消失的雷云打一顿。
    自古以来，修士寻道修行，一步一个天堑，每勘破一个境界便要经历一次雷劫，天赋越好，修炼速度越快，雷劫声势也越浩大。
    所以在看到裴无予的雷劫气势如此恢弘之时，苏姣内心担忧的同时，也为他感到高兴，毕竟这证明了他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天才，雷劫过后的灵气雨说不定会助他再提升一个境界。
    结果历经千难万险好不容易度过了这万分危险的雷劫，除了留下一身伤以外什么都没有，就是再好的脾气也得发火，更何况苏姣脾气一点都不好，平时还极其护短。
    心里暗暗将那天雷记了一笔后，苏姣从芥子空间里拿出一堆伤药准备喂给裴无予，结果刚抬手袖子就先被人拽住了。
    裴无予还未醒，也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眉心狠狠地皱着，修长白皙的手指紧紧地攥着苏姣的袖子，因为太过用力，指尖微微发白。
    最后一道天雷“轰”地一下劈下，裴无予硬生生抗下这道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天雷，被天雷劈的神志昏沉，浑身剧痛，险些痛晕过去。
    恍惚间，裴无予似是看见苏姣出现在雷云中心，他心中一惊，原本昏昏沉沉的神志瞬间清醒了几分，他焦急地伸出手想要将苏姣拉至自己身后，却眼睁睁地看着她仿佛没有看见自己一般，开心地扑到一个白衣男子怀中。
    裴无予瞬间睁开了眼。
    “无、无予？”
    苏姣见他醒来时原本很开心，手中拿着的伤药也打算递给他，结果却在看清他的眼睛时，被他眼底酝酿着的暴戾阴郁吓了一跳。
    苏姣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无予，你……你怎么了？是梦见什么……唔。”
    苏姣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刚刚苏醒的青年拉到了怀里，紧紧地拥住，鼻间瞬间盈满清浅好闻的青莲香。
    “姣姣，我梦见你不要我了。”
    青年声音低落沉闷，好似还带着些许鼻音。
    苏姣被他紧紧地抱着，感觉到他身体在轻轻地颤抖，恍惚间，脖颈上似乎落了一滴泪。
    苏姣一怔，忙伸出手在他背上轻柔地拍了拍，温声道：“怎么会，梦都是反的，你不要信那个，我已经给了你答案了，以后就不会再改了，更不会不要你的。”
    闻言，裴无予低头在她颈间轻轻蹭了蹭，垂眸，低声问：“真的吗？”
    苏姣只觉得是自己之前给他的安全感不够，要不他怎么一副自己下一秒就要反悔抛弃他走了的样子，于是再三向他保证道：“真的，我已经答应你了，就绝对不会再改了，更不会抛下你不管，我保证的，你信我。”
    苏姣没看见的是，在她说出这些话后，青年眸子微微缩了缩，原本漆黑深邃的眼睛瞬间变成了浅浅的琥珀色，眸底，可怖的占有欲浓郁的令人心惊。
    他低着头，修长白净的手指轻轻抚过苏姣柔软的发，琥珀色的眸子深处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痴迷与阴郁。
    他眨了眨眼，那层浅浅的琥珀色渐渐消失，又恢复成了以往的温润与柔和：“姣姣，我身上好疼，要亲一下才能好。”
    闻言，苏姣脸瞬间烧了起来，浅浅的绯色从她耳侧攀至脸颊，同时在心里叹道：天呐，怎么这么喜欢撒娇呢？
    苏姣俯下身，覆唇给了他一个很长的吻，同时将口中的丹药渡了过去。
    一吻结束后，苏姣见他还要来，连忙用指尖轻轻抵着他的唇，微微喘/息着道：“药你已经吃了，不亲了，撒娇也没用。”
    说罢，不等他出声，苏姣率先从床上下来，见他满脸委屈，笑着又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别装可怜，这几天快点把伤养好，菩娑小秘境要开了，那里有我要的东西，所以你要帮我。”
    苏姣故意拉长声音：“知道吗，裴道长？”
    闻言，裴无予弯眸一笑，柔声道：“如果我能帮姣姣拿到那件东西，有奖励吗？”
    苏姣挑了挑眉，双手捧着他的脸与他额头相抵，声音暧昧：“你说呢，道长？”
    裴无予笑了笑，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苏姣脸上瞬间飞上两抹红霞，原本捧着他脸的手也宛如被烫着了一般，飞快松开。
    “再、再说吧。”
    苏姣脸上红扑扑的，险些落荒而逃，最后强绷着脸，结结巴巴道：“说、说不定到时候我根本就用不到你，自己就把东西拿到了。”
    说完，苏姣随意寻了个借口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
    南郡，隼云城。
    一艘速度极快的华丽灵舫瞬间穿破云雾缭绕的天际，停在繁华都城上空。
    灵舫布置的奢靡富丽，上面雕栏玉砌，张灯结彩，金碧辉煌，时不时传出几阵靡靡之音。
    灵舫下方，便是菩娑秘境。
    灵舫最顶层，层层红纱床幔垂落，甜腻熏香自青铜小鼎中袅袅而上，木雕小窗半关半合，窗外时不时飘来一阵清风，将原本成线的粉色细烟吹得断断续续的。
    这时，摆放在正中间的巨大卧榻上，一只素白玉手轻轻撩开垂落的轻纱床幔，裸露在外的半截手腕上布满了令人遐思的暧昧痕迹。
    微风轻轻吹动如纱床幔，不时吹开一角，露出里面一双妖媚惑人的美人眼。
    朱娉媚慵懒地半靠在床榻之上，身上黑色薄纱长裙华丽性感，衣裙下摆轻轻撩起，露出一双修长笔直的玉白大腿，脚尖微微一点，便引得身下男人的呼吸急促了几分。
    见状，朱娉媚轻轻勾了勾唇，半眯了眯眼，无意间流露出的妖艳媚态令男人眸色深了几分。
    男人欺身压上来，正要动作，却被她漫不经心地推开了。
    “法师。”
    朱娉媚懒懒地坐起身，随手拿起一件轻薄的黑纱披在身上，玉白裸足踩在柔软的床榻上居然没有陷下分毫。
    她不紧不慢地走向床榻一角，伸手撩起垂落的床幔，原来屋内竟还有一人。
    那人剑眉星目，一袭素白僧袍，乌黑色长发披落未束，双手合十闭目坐于床榻之上，手腕间缠绕着一串白玉菩提子。
    “法师，奴家可是带你来这菩娑秘境了，可想好怎么谢奴家了么？”
    朱娉媚浑身软的仿佛没了骨头，懒洋洋地倚在那人身上，左手探入素白僧袍内，脸颊潮红，妖媚的声音沙哑撩人，被不明所以的人听了，还以为他们在做那档子事。
    寂湛一言不发，薄唇轻动默诵着佛经，即使僧袍内伸入一只四处撩拨的素手，眼睛也未曾睁开。
    朱娉媚早已习惯他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也不在意，只是对着身后满脸嫉恨的男人招了招手，不一会儿，床幔间便传来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床幔外传来一道恭谨的男声：“宗主，菩娑秘境开了。”
    第26章 好，姣姣一定要记着过来……
    隼云城在南州境内, 离南都不过千里，御剑半盏茶的功夫便可赶到。
    据说隼云城原本不过是一个小山村，菩娑秘境还没开的时候, 这里只有十几户人家, 后来菩娑秘境第一次开启时，从里面飞出来一只受了重伤的金羽鹰隼，被村里一户人家的小女儿当做寻常鹰隼照顾了一番后, 暗生情愫，便在这里开山建城。
    后来容菏水登基后, 在大雍国进行“人口普查”，鹰隼妖趁机将自己上了户口，从此便由没有户口的黑户妖摇身一变成了大雍国隼云城的城主隼云鹰。
    菩娑秘境每六十年开启一次，每次开启都会有无数修士从天南海北的地方赶来，隼云鹰由此看出了商机，大力发展本地的旅游业和餐饮业, 从无到有，只用了四十年时间便使隼云城的人口翻了三成。
    因为餐饮业实在发达, 这里又种植有六界闻名的调料辣椒角, 所以即使隼云城位处南州以南, 常年炎热，依旧有络绎不绝的人过来这边游玩。
    苏姣倒是蛮喜欢这个地方的。
    因为在下面埋了太长时间，苏姣害冷喜热, 天稍微凉一些就要多用几块暖灵晶，非常不方便。
    她原先那身龙皮倒是冬暖夏凉，只是不知道现在何处，要不是联系实在太过微弱，苏姣第一个要找的便是那身龙皮。
    她抚了抚袖子, 随手给自己施了一个障眼法。
    到底身在南州，前不久才刚将宋家得罪了一番，苏姣平时最怕麻烦，这次来南州只想顺利找到自己的右爪，不想有什么额外的牵扯。
    给自己施了个障眼法还嫌不够，苏姣一抬手，又给裴无予也施了一个。
    这下俩人令人惊艳的眉眼都被遮了去，留在原地的只是两个其貌不扬的布衣散修，走在街上任谁都不会过来瞧上两眼。
    苏姣抻了抻袖子，让两边袖子里的一龙一鸟躺的更舒服些，便和裴无予一前一后地进了城。
    再过一个时辰菩娑秘境便会开启，此时偌大的隼云城里早已人满为患，街边路角挤满了各色道袍的修士，推着小车的商贩走街串巷，不停叫卖着自己车上的小玩意，卖小吃的摊贩前也排了长长的队，讲究些的会进店里点上一两道特色小吃坐下来慢慢吃，不讲究的直接站在大街上就啃了起来。
    隼云城位于南州以南，这里的人嗜酸嗜辣，所以小吃上面大都淋着红彤彤的辣椒油，光看着就觉得辣的不行。
    苏姣也跟着人排队买了两串炸鸡串，刚尝了一口眼睛就红了，就着裴无予的手猛灌了好几口凉茶。
    “好辣。”
    万年前天衍界还没辣椒角这种东西，苏姣也是头一次吃到这么辣的食物，辣的眼泪都出来了，不停地灌着凉茶。
    等好不容易嘴里的辣味下去了，苏姣舌头都麻了：“菩娑秘境马上就要开了，我们先过去吧。”
    裴无予点点头，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凉茶杯收入芥子空间中，同时手中多了一把青色的竹骨伞。
    苏姣偏头看他，有些奇怪：“并未下雨，为何要撑伞？”
    裴无予笑着解释道：“菩娑秘境在隼云城南面，从外面看是一座冰雪覆盖的山峦，隼云城常年炎热，但山峦之上却终年覆盖有冰雪，每当秘境开启的时候，峰顶的冰雪会瞬间融化，隼云城也会迎来一场罕见的暴雨。”
    苏姣倒不知道菩娑秘境开启时竟还有这般奇景，不由感叹万年后的天衍界果然变化巨大。
    裴无予没告诉苏姣的是，这把竹骨伞除了遮雨，上面还布了一层避免旁人窥探的结界。
    外貌虽然可以用障眼法遮蔽，但一个人外在再怎么改变，本身所具有的的气质却是独一无二的，两人的外貌虽平平无奇，气质却是无与伦比的独特，所以只看一眼便知道他们用了障眼法，一路走来，不知道有多少隐晦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
    裴无予撑开伞后，那些窥探的目光果然没有了，他们很快就到了秘境入口。
    秘境入口是一朵巨大的菩刹佛莲，周身笼罩着莹润的佛光，每一片莲瓣上都漂浮着一颗玉白色的舍利。
    秘境还未完全开启，山峦之上的冰雪没有融化，入口周围站着很多撑着各式各样伞具的修士。
    之前倒也有一些修士自持修为不俗，想要凭借灵力罩抵挡那阵大雨，结果无一例外统统被淋成了落汤鸡。
    自那以后，来菩娑秘境的修士都会自觉带上伞具，免得在众人面前丢脸。
    苏姣他们来的不算早，周围空地早已站满了人，旁边一队人应该是同一个门派的，同一色的道袍，上青下白，像一棵棵茁长成长的小葱，带队的是个高个青年，应该是那群小弟子的师兄，与身后那些弟子不同的地方是他的道袍下摆绣了一圈金线。
    已经来过一次菩娑秘境的师兄对着身后的师弟们细心叮嘱：“菩娑秘境据说是一位佛修大能的洞府，法师慈悲为怀，所以秘境开启数次，从未有一人丧命，你们进去后，会先经过一片问心境，不必惊慌，如实回答便是。”
    旁边的苏姣跟着他身后小葱似的师弟们一起乖巧点头，心道：“原来如此。”
    那位师兄并未发现有人在偷偷听课，还在继续叮嘱道：“出了问心境，你们可能会出现在秘境的不同地方，到时候不用害怕，里面手玉的离线定位功能是可以用的，打开定位，我会来找你们。”
    苏姣又跟着他的那群师弟一起点头。
    裴无予在边上看着，眼睛里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
    见状，苏姣眨了眨眼，对着他狡黠一笑：“道长，刚才那位师兄说的话听到了吗？进去后打开手玉的离线定位功能，等我去找你。”
    裴无予挑了挑眉，伸手将她垂下的那缕发梢捋至耳后，温声道：“好，姣姣一定要记着过来找我。”
    苏姣还想说什么，这时秘境上空突然飘来一艘巨大的灵舫，雕栏玉砌，金碧辉煌，看着十分奢靡无度。
    灵舫最前面的船身上，“合欢”两个大字十分显眼。
    这艘灵舫在隼云城上空停留了好几天，来菩娑秘境的修士们都知道这是合欢宗宗主朱娉媚的灵舫，早就对这位艳名在外的美人充满了好奇，十分想见识一下她是否真的有传闻中说的那般惑人夺魄，但却因为灵舫内数道大能的威压不敢接近。
    如今菩娑秘境将开，这艘灵舫终于有了动静。
    只见那艘华丽奢靡的灵舫里先是传来一阵咔嚓咔嚓的机关牵动碰撞声，之后从上空缓缓降落，最后在离地还有一米左右的距离时停住。
    一张艳红飞毯从灵舫上飘落而下，从上面走下来两个黑衣男子，看修为都已至元婴大圆满。
    他们看也不看灵舫前面围着的人群，从灵舫下来后便分别站至飞毯两边，似是在等着什么人。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黑色纱裙的艳美女人便出现在飞毯之上，在她身后，站着一个身穿白色僧袍的佛修，眉目微敛，默默诵念着佛经。
    围观的修士在看清那佛修的样子后，全都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抽气声。
    “竟是大西天的佛子寂湛。”
    “这……”
    “合欢宗倒是好本事，竟将大西天的佛子都迷住了。”
    “可我听说是佛子自己主动入合欢宗，只为劝那个妖女改邪归正，不再修合欢秘法。”
    “看来传闻皆尽数实，大西天的圣莲竟真的以身饲魔，唉，造孽啊。”
    苏姣听着周围众人的窃窃私语，抬眸看向那艘惹出诸多动静的灵舫，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那白袍僧人的双手上。
    寂湛似有所觉，抬眸望来，看到苏姣时倏地一怔。
    一旁的朱娉媚一直在不着痕迹地注意着他的神色，见状，眸色沉了几分，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
    在看清引起寂湛情绪波动的只是一个面貌普通修为才刚筑基的蓝衣少女后，朱娉媚面上不动声色，眼底却阴沉了几分。
    正要散发出元婴境威压暗暗教训一下那个女子时，朱娉媚突然察觉到一道非常危险的气息。
    她动作一顿，这才注意到那女子身侧的青袍道修。
    那道修其貌不扬，周身气质温润无害，但细看之下，却透着凌厉逼人的锋芒。
    “姣姣，你认识那佛修？”
    裴无予自然也注意到了苏姣神色的变化，于是状似随意地问。
    苏姣摇摇头：“不记得了。”
    想了一下，她又道：“只是觉得他手上那串菩提子有些眼熟，兴许之前在哪里见过。”
    于是裴无予便不再问了。
    朱娉媚不想平白多出一个不知深浅的劲敌，便娇笑着收了周身的威压，整个人恍若没了骨头般倚在那佛修身上，不动声色地昭示着所有权。
    “法师，秘境开了，我们进去吧。”
    她的声音暧昧轻佻，沙哑撩人，引得周围的修士喉头一动，暗骂真是个惑人的尤物。
    即使有美人主动投怀，寂湛面上仍无任何变化，先一步踏入那圣莲之上。
    令人惊奇的是，在秘境开启的一刹那，菩娑秘境之上的冰雪瞬间融化，无数雨水混着冰雪倾落而下，周围的修士们都撑伞艰难地抵挡着那阵声势浩大的冰雨，那圣莲却主动合拢了起来，将莲心的寂湛护的严严实实的。
    裴无予撑着伞，只是抬手轻轻一挥，扑面而来的冰雨便全都一分为二，从两人面前簌簌穿过，没有打湿一片衣角。
    “姣姣，我们进去吧。”
    苏姣点头，跟着他一起进了菩娑秘境。
    菩娑秘境传闻是一个佛修大能的洞府，每六十年开启一次，秘境内共有六份天赐机缘，每次开启便会有人得到其中一份，如今秘境已经开启五次，只剩最后一份机缘还未有有缘人获得。
    据说佛家讲究每六十年一个轮回，这最后一份机缘既是结束，又是开始，其珍贵程度是前面几份机缘完全没法比的，所以无数修士都争先恐后地抢着进入秘境争夺这最后一份机缘。
    苏姣不知道自己的右爪在秘境何处，是不是在这最后一份机缘之中，但无论如何她都要拿回自己的龙爪。
    就在她即将要跨过秘境之前的圣莲时，圣莲上方突然传来一阵虚无缥缈的佛音，恍惚间，似在何处听过。
    苏姣停下脚步正要寻那道佛音的来处，眼前突然多出一片混沌白雾，白茫茫的雾气将整个天地笼罩，伸手不见五指，原本和她并肩而行的裴无予也早已不见了人影。
    原来这便进了菩娑秘境。
    苏姣进来前曾听那群小葱师弟的师兄说过，进入菩娑秘境后会先经历一次问心，在问心境中，不会有什么危险，只会有一道声音询问你一些问题，那是你内心的声音，如实回答便是。
    结果苏姣站在原地等了很久，那道据说连你小金库藏到哪儿都会问出来的声音却一直都没出现。
    苏姣满脸茫然地往前走，刚走几步，那片雾蒙蒙的白雾便散了。
    苏姣：“？”
    到底还记着进来前和裴无予的约定，苏姣拿出手玉刚想打开定位，却突然发现袖中好像少了些什么。
    不是，我袖里的两个崽呢？
    第27章 道长，我来接你啦……
    或许是因为菩娑秘境曾是某位佛修大能的洞府, 这里的妖兽身上仿佛都笼罩着佛性的光辉，不爱打打杀杀，偶尔会躺在大太阳下大张着嘴巴, 像是在等着猎物自己送上门, 难怪之前在外面的时候那位师兄说这么多年来菩娑秘境从未出过人命。
    不过饿的时候妖兽还是不会讲究那么多的，该吃还是得吃，不过有经验的修士都会避开这个时候的它们。
    苏姣原本打算循着位置去找裴无予, 但现在云序和九凤都和她失散了，九凤身上有柴刀精, 聪明点不去招惹实力强大的妖兽暂时不会出什么问题。
    云序却孤身一头龙，苏姣实在放心不下，便决定先去把云序找回来再说。
    云序身上有一部分她的血脉，苏姣咬破指尖，跟着灵血化作的红蝶便寻了过去。
    ***
    裴无予六十年前曾来过一次菩娑秘境，六十年前问心境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如今依旧没有。
    眼前茫茫白雾散去，身旁的人果然不见了踪影。
    他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竹骨伞合了起来, 屈指一弹, 竹骨伞瞬间化作一道锋利的剑芒将迎面朝他抽来的藤蔓斩断。
    见一击不中, 原本混在一众参天大树中毫不起眼的古树动了动，树干上慢吞吞地浮现一张人脸来。
    “怎么又是你？”
    人面古树看上去对出现在这里的裴无予极其嫌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六十年前我就说过了, 这里没你要的东西。”
    裴无予轻笑一声，漫不经心道：“放心，我这次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人面古树有些不太信。
    六十年前，菩娑秘境第五次开启，裴无予孤身一人, 在秘境足足用了一千四百三十二张上品天雷符，将整个秘境炸了个遍，只为寻找一份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机缘。
    人面古树开智早，在菩娑秘境第一次开启时便已有了灵智，它是灵树，根扎在地底，树身只能屹立于原地，虽然不似其他凶兽那般可以跑遍整个秘境，但它的根早在这几百年间便已覆盖了大半个秘境，它的根便是它的眼，它的耳，这三百年间，人面古树看到了太多，听到了太多，但从未见过有哪个修士如他这般肆意妄为，只凭一人便将整个菩娑秘境搅和个天翻地覆。
    但裴无予显然并不在乎它信不信。
    他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子，随意往古树树身上一靠，便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古树却忍不住想问点什么。
    “你在做什么？”
    裴无予淡淡道：“等人。”
    古树：“哦。”
    过了一会儿，它又忍不住问道：“那他什么时候会来？”
    裴无予轻轻笑了一声，脸上笑意很淡，漫不经心道：“她不会来。”
    古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道：“那你还等？”
    裴无予沉默了一下，微微垂下眼，眼底，淡淡的琥珀色转瞬即逝，他轻声道：“嗯，要等。”
    古树不说话了，裴无予也没有再开口。
    微风从林间穿拂而过，留下沙沙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古树忍不住干咳一声，晃了晃身子，落下一堆枯叶：“反正等不来人，要不你去找他？”
    裴无予捏着一片枯叶把玩，淡淡道：“我答应会等她。”
    等她来找我。
    姣姣，不要让我等太久。
    ***
    苏姣一路跟着红蝶找过去，本来不会出任何问题，谁知走到一半，红蝶突然散了。
    苏姣一惊，心想怎么回事，难道云序遇到了什么危险？
    结果就在她打算再聚出一只红蝶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片茫茫白雾，熟悉的佛音再次响起。
    “苏施主。”
    白雾中出现一人，正是之前曾在秘境外见到过的佛修，佛子寂湛。
    “你认识我？”
    苏姣有些奇怪，但她现在没有心情和一个可能认识没失忆前的自己的佛修叙旧，便随意地挥了两下手：“你好，再见，我还有事，下次再聊。”
    寂湛却浅笑着拦住了她：“贫僧看出施主身上有三段未了的尘缘，施主这是要去寻哪一个？”
    再一次被他拦下，苏姣只能停下来，皱眉看着他：“我寻哪一个与你何干？”
    寂湛双手合十道了句“阿弥陀佛”，道：“施主与我佛有缘。”
    苏姣反问：“那位合欢宗的宗主也与你佛有缘？”
    见苏姣提到朱娉媚，寂湛面上无任何变化，依旧无悲无喜：“朱施主与我有缘。”
    苏姣被他气笑了：“你一个和尚，和一个女施主有缘，如此六根不净，不怕你的佛怪罪？”
    心中忧心云序现在的情况，苏姣不想再和这个莫名其妙的和尚废话，直接绕过他往前走。
    结果走了一圈，竟又回到了原地，那个臭和尚还站在原来地方，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回来。
    苏姣疾步过来，气道：“你们和尚不都讲究一切随缘难得自在吗？什么时候学会以诡法压人了？快放我出去。”
    寂湛浅浅一笑，袖子一拂，苏姣面前便出现一方水镜。
    水镜一分为三，最左边是一个广阔无际的蓝湖，一个小小的赤红团子正踩着一把破旧柴刀在湖面上冲浪；中间是一片茫茫荒漠，一头威风凛凛的小黑龙正骑在一只巨大的黑毛狐狸身上，爪子揪着它耳后的一小撮白毛，催促着它快点跑；最右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浩瀚森林，一个青袍道修正倚着身后的一棵巨大古树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上的一片枯叶。
    寂湛双手合十，狭长的眸子中温和剔透：“这水镜上的，是秘境中与苏施主羁绊最深的三个存在，他们各自在秘境的最东边，正中，最右边，施主只要触碰其中一面，便可瞬间去到他们身边，施主可想好要怎么选了么？”
    见云序没出什么事，苏姣心底的焦急散去，终于有功夫和这个莫名其妙的臭和尚周旋。
    “你认识我？”
    苏姣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她万年前的记忆所剩无几，就是以前认识的旧人站在她面前，她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更何况这和尚年岁不超过千岁，千年前她还在地底下埋着呢，绝对不可能见过他。
    果然，寂湛摇了摇头，温声道：“施主与我佛有缘。”
    苏姣面无表情：“谢谢，已有道侣，不可能出家，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入你佛门的。”
    寂湛笑了笑，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下去，转而提了另一件事：“菩娑秘境一天之内就会关闭，这次关闭后便不会再开启，施主要寻之物就在最后一份机缘之中，也在这里。”
    寂湛指了指裴无予所在的那片水镜，继续道：“午时过后，菩娑秘境中便无法再御剑飞行，从秘境东边横跨到西边最少也需要七天时间，而中荒之地……”
    寂湛又指了指中间那面水镜，温声道：“午时便会塌陷。”
    说完这些后，寂湛便不再开口，只静立在一边，等待苏姣的选择。
    苏姣皱了皱眉：“和尚，我怎么觉得你在给我挖坑呢？这几个选择背后不止如此吧？”
    寂湛但笑不语。
    苏姣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突然嗤笑一声：“看着三选一，实际不就是想让我二选一吗？”
    苏姣毫不犹豫地选了代表最东边的那面水镜，瞬间人便消失在了白雾之中。
    与此同时，最东边的水镜上突然出现一个眉眼昳丽的蓝衣少女，笑容潇洒肆意。
    苏姣一把将湖中心踩着柴刀精玩的开心的熊孩子捞了起来，捏着它的小翅膀掸了掸它身上的水，笑容和善：“别玩了，你哥要没了，快带着我过去找它。”
    去他的二选一，去他的不能御剑飞行，走空路又不止这一种方法。
    寂湛定定地看着鸟背上笑的肆意洒脱的蓝衣少女，突然弯了弯眼。
    如果是她的话……
    或许会有办法解了天衍界即将迎来的万年浩劫吧。
    他盘腿坐下，双手合十，低头又轻轻道了句“阿弥陀佛”，缠在掌心已有数百年的白玉菩提骤然便散了。
    秘境一处，朱娉媚原本正漫不经心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男修为自己大打出手，突然若有所觉，猛地抬头看向正北方，眼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她又惊又怒，惊怒交加间，突然吐出一口鲜血，眼底满是恨意。
    “寂湛！”
    ****
    中荒之地，荒漠千里，虫豸无声。
    这时，一声清悦的鸟啼突然响彻荒漠上空，原本正揪着楼扶图狐毛发脾气的云序猛地抬起头，满眼惊喜地看着鸟背上的蓝衣少女：“姣姣！”
    ****
    西郊密林，人面古树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昏昏欲睡。
    这时，原本倚在它身上一直没什么动静的青袍道修突然站了起来。
    人面古树眼中的瞌睡瞬间没了，整棵树都警惕了起来：“怎么了？”
    眼前这个道修在人面古树这儿可是有过极其恶劣的黑历史的，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青袍道修仿佛没有看见它眼中的戒备提防，轻轻一笑：“我等的人来了。”
    话音刚落，一声清悦的鸟鸣突然响彻密林上空。
    苏姣从鸟背上一跃而下，正好被底下的青年接了个满怀。
    她眉眼弯弯，伸手揽住青年的颈项，眸底盈着止都止不住的笑意，声音轻快：“道长，我来接你啦。”
    第28章 我以后会陪着你的
    人面古树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 声音忍不住拔高：“你居然有道侣了？”
    怎么骗来的。
    苏姣抬眸看了这棵奇怪的树一眼，突然眼睛微微眯了眯，从裴无予身上下来。
    “嗯……”
    苏姣伸手轻轻在人面古树的树干上摸了摸, 人面古树有些害羞地往边上躲了躲, 原本摆在树干正中的五官突然挪了个位，避开了苏姣的手。
    苏姣收回手，理直气壮地开口：“我爪子呢？”
    人面古树一脸懵：“？”
    ***
    苏姣：“事情就是这样。”
    她敲了敲人面古树的树干, 信誓旦旦道：“我龙爪肯定在你这儿，我感受到了, 你不要不承认。”
    人面古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旁边笑的一脸和善的裴无予，六十年前的那场噩梦不由得再次出现在它眼前，深埋地底的根须都忍不住蜷了蜷。
    人面古树一脸委屈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信你问他。”
    人面古树挥了挥叶子，指着裴无予控诉道：“六十年前, 他几乎把我所有的根都翻过来找了一遍，什么都没有, 我这里真的没有你的龙爪。”
    闻言, 苏姣沉吟一声：“既然根下面没有……”
    人面古树心底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整棵树都忍不住往远离她的方向仰：“你、你想怎么样？我警告你啊，我是菩娑秘境的树，我、我上面有人的, 你不要……啊！！！”
    ***
    一炷香后。
    “果然在人面脸后面。”
    苏姣开心地摸了摸自己的右手，摸了一下后忍不住又摸了一下，她的右爪回来啦！
    边上，人面古树像个被奸人这样那样糟蹋过的小媳妇儿，生无可恋地缩在角落里嘤嘤嘤。
    不愧是裴大恶人的道侣嘤嘤嘤, 和他一样凶残呜呜呜。
    “好了好了。”
    苏姣没什么诚意地拍了拍他的树身：“我又没对你做什么，没必要这样吧。”
    闻言，人面古树忍不住抬头怒视着她。
    我脸都被你揪着这样那样了还没对我做什么？
    不知道我们人面树面子大于天吗？
    苏姣被它瞪的有些心虚，干咳一声，求助似的看向裴无予。
    裴无予低笑，轻飘飘地瞥了人面古树一眼，手上突然多了一叠画好的灵符。
    原本还耀武扬威理直气壮地人面古树瞬间又缩了回去，再也不敢哼哼了。
    裴无予将那叠灵符递到人面古树面前。
    人面古树偷偷往那上面瞄了一眼，心里轻轻“嘶”了一声。
    竟是上品聚灵符。
    那一叠看着不下百张，有了这些符纸，人面古树用不了百年就能化形，从此再也不用只呆在一个地方了。
    人面古树心动了。
    它故作镇定地轻轻咳了一声，伸出一根藤蔓飞快地将那叠聚灵符接了过来，然后不耐烦地晃了晃叶子：“行了，东西你们也拿到了，快走吧快走吧，秘境马上就关了。”
    于是苏姣和裴无予就这么被它催着出了秘境。
    原本一切顺利，苏姣拿到右爪后，之前联系一直若有若无似断未断的龙骨突然存在感强了起来。
    从秘境出来后，苏姣正仔细辨别着龙骨所在的方位，突然被裴无予揽着腰移到了对面，而原来站的位置上，一条赤红长鞭重重甩过，如果刚才裴无予没有带着她躲过去的话，这条鞭子必然会甩到苏姣脸上。
    苏姣皱了皱眉，不明白为什么刚一出秘境就有人攻击她。
    顺着鞭子挥过来的方向看去，一个面容艳丽的黑裙女子正冷冷地注视着她，眼底隐隐间透着股疯狂。
    正是之前在秘境入口处见过的合欢宗宗主朱娉媚。
    苏姣简直莫名其妙。
    她能确定自己在今天之前绝对没有见过她，更遑论得罪过她。
    她虽然平时不喜欢麻烦，但也不怕事，莫名其妙差点被人抽了一鞭子，任谁心情都不会好。
    这么想着，苏姣目光冷了冷，手腕轻抖，一道白色的鞭影一闪而逝。
    朱娉媚根本就没将她这个小小的筑基期修士放在眼里，见她还敢还手，眼中怒气更胜，手轻轻一抬，正准备将她这道微不足道的攻击打回去。
    谁知右手刚碰到那条白色的鞭子，朱娉媚的手心便被烫出了一片红色的小泡，人也整个被打飞了出去。
    半空中突然响起一声轻叹，转眼间，朱娉媚便被一个白袍佛修接在了怀里：“还望施主手下留情。”
    被人接住，朱娉媚一点都没领情，径直往他脸上甩了一巴掌，眼底满是浓郁的怨恨：“谁要你多管闲事！”
    寂湛面上无悲无喜，即使被人当众甩了一巴掌表情也无任何变化，只是望着对面的苏姣，狭长的眸子温润清澈。
    苏姣抿了抿唇，拉了下旁边面若冷霜的裴无予，低声道：“那一鞭我已经打回来了，我们走吧。”
    闻言，裴无予垂眸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温声问：“那还生气吗？”
    苏姣不知道他怎么就看出自己不高兴了，但眼睛却先一步弯了弯，小声嘀咕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那我以后岂不是什么都瞒不住你啊。”
    裴无予笑着摸了摸她的发梢，眼底眉梢皆是一片温和的柔意：“嗯，瞒不住的。”
    苏姣气的抓着他的手在指尖上咬了咬，拉着他上了鸟背：“走了道长，我们去中州。”
    通过刚才越来越紧密的联系，龙骨的位置已经十分清晰了，就在中州。
    隼云城发展再快但到底比不上采桑城，城中没有传送阵，要想去中州，还是得先到采桑城通过传送阵过去。
    楼扶图出了秘境后就和他们道了别，之前的炼器师大会上有个不修边幅的炼器师看了他的炼器过程后，居然没有在意他黑狐族的身份，当场就要收他为徒。
    楼不归认真跟在他后面看了几天，发现他确实是个很厉害的炼器师后，便不再犹豫，当晚便敬了拜师茶。
    后来楼不归才知道，自己无意间拜的师父居然是太图宗的炼器大师华涂淼。
    这次从秘境出来后他就要跟着师父回太图宗了。
    和苏姣道别时，楼扶图红着脸从怀里拿出一颗很小巧的黄金纽扣，整个纽扣只有一枚灵晶币大小，但旋转开中心的蓝宝石卡扣后里面有四平方米的空间。
    苏姣很痛快地收下了这份小礼物，同时回赠给了他一颗小宝石当做谢礼。
    一边的裴无予什么都没说，只是到了晚上，苏姣被他亲的迷迷糊糊的时候，被他哄着往那个黄金纽扣里塞了一大堆画好的符纸。
    也是很隐晦的吃醋表现了。
    苏姣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了，结果第二天，云序就过来状似不经意其实很刻意地送了她一堆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彩色宝石，并一定要她把这些宝石放进那个黄金纽扣里。
    苏姣：“……”
    这之后，他们又在采桑城逗留了七八天，便乘着传送阵去了中州。
    刚下传送阵，便有一群仆从打扮的人恭恭敬敬地迎了上来。
    苏姣这才知道，中州原来是裴家的地盘。Ding ding
    苏姣：“……”
    突然就要见家长了，还、还怪突然的。
    庭院中，裴无予似是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于是特地寻了个机会过来找她。
    “抱歉。”
    裴无予握着她的手，见她没推开，便顺势握紧了些，他低声道：“我们家在中州这边还算有点势力，所以有些时候排场会稍微大一些。”
    苏姣有些无语地看着他，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惜没抽动：“还算有点势力？排场会稍微大一些？”
    刚出传送阵的时候那呼啦啦一群人突然围上来差点没把苏姣吓一跳。
    裴无予轻笑，低头亲了亲她的手指，温声道：“排场有那么一点点大，一点点。”
    苏姣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其实我有点紧张，我之前没和……没和长辈相处过，我不知道怎么做，可能会做不好。”
    苏姣天生天长，无父无母，天衍界唯一一条从归墟中蹦出来的玉龙，从没有哪条龙能做她的长辈，也没有那个资格。
    苏姣一出世便成了妖族的祖神，从一开始就被人捧到了高高的天上，这还是生平头一回要和一些名义上算是自己长辈的人相处，免不得有些紧张。
    听说人族颇为重视辈分，规矩还大，苏姣担心自己做不好。
    裴无予温声安抚她道：“没关系的，我们家的关系没有那么复杂的，我很小的时候便去了祖父那里，和我父母不是很亲近，所以明天姣姣你只需要陪我去见见祖父就好，其他人都不必见的。”
    苏姣从他话中听出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你……你父母待你不好吗？”
    裴无予轻轻笑了一声，眸光温润柔和：“没有，只是我自幼养在祖父那里，和他们见的次数不多，后来有了幼弟，我就更少回去了，其实我父母幼时并没有苛待我，我父亲为人刻板，看着很不近人情，其实心肠很软，我母亲……”
    裴无予顿了一下，继续道：“我母亲出身南州宋家，平时有些要强，也很注重规矩，我幼时顽了些，所以被她罚过几次。”
    虽然裴无予很轻描淡写地就将幼时的经历带了过去，但苏姣仍是从他寥寥几句中听出了一些孤独。
    她有些心疼地亲了亲裴无予的眉心，低声道：“都过去了，我以后会陪着你的。”
    裴无予其实早就不记得自己幼年时的经历了，修道之人向来亲缘浅薄，更何况自己的出生对于那对夫妻来说并没有什么可惊喜的，一切都早已成了定局，倒是幼弟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意外之喜。
    所以裴无予自记事起，就很少再回他们那里了。
    再后来……
    裴无予抬眸望着面前满眼心疼的少女，眸底温柔的仿佛滴水。
    他有了更想亲近的人，所以之前的一切便都不再重要了。
    只要她在便好。
    ***
    南州。
    “大祭司。”
    几个妖族跪在一道珠帘前，恭谨道：“已经追查到了那个叫楼扶图的妖族，属黑狐族一脉，如今已经被太图宗炼器峰峰主华涂淼收为关门弟子，一日前随他去了太图宗。”
    珠帘后，静静坐着一个蓝衣男子。
    一头异于常人的灰蓝色长发披散未束，被拢在一侧，发尾微微发红，唇色苍白没有血色，眉心右侧一道灰蓝色的火焰印记十分显眼。
    那人闭目不言，珠帘外的妖族也不敢开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珠帘内终于传来一道温雅的男声：“过了这么多年，那位还是如此偏爱黑狐一族。”
    闻言，珠帘外的妖族全都死死地低着头，一声不敢吭。
    妖随黎显然并不在意他们的回答，只漫不经心道：“我记得，黑狐一族现在是在咎居山吧？”
    “一万年了，也是时候让他们回来了。”
    第29章 不死树
    因为裴无予专门过来跟苏姣说明了一下裴家的情况, 苏姣心里的紧张感下去了不少。
    本以为这次来裴家不会发生什么波澜，裴无予刚先去了祖宅见裴家老祖宗，等过一会儿就会过来接她, 谁知就在他走后不久, 别院里来了一个生人。
    苏姣挑了挑眉，满脸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仆从：“你说，宋夫人想要见我？”
    …………
    虽然之前裴无予特地跟她说过裴家除了裴家老祖宗以外他和其他人都不是很亲近, 但既然宋夫人专门找人过来请她，苏姣觉得自己过去一次也没什么。
    毕竟是裴无予的母亲, 如果她不为难自己，苏姣也不介意见上一见。
    不过宋夫人显然对苏姣并不是很满意，这次也是做好了给她一个下马威的准备，不然也不会特地等到裴无予走后才找人过来请她。
    于是苏姣跟着仆从左拐八拐终于来到宋夫人住的地方，面前院门紧闭，似是连开门让她进的意思都没有, 就让她一个人在院外站着等。
    现在已过午时，中州属中原地带, 虽不如南州一般气候炎热, 但现下时节气候也不是很凉爽, 还是挺晒的。
    裴无予幼时便去了裴家祖宅，养在裴家老祖宗膝下，和宋夫人他们都不亲近, 后面修行入道，拜入天衍宗卯华真人门下，更是和他们断了来往。
    宋夫人出身南州宋家，出身尊贵，后面又有幼子在膝下承欢, 本来就对大儿子不上心，后面就权当没了这个儿子。
    也是在上次宋家过来有意结亲，宋夫人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当时想着自己是好意，宋家在南州本就势力颇大，与中州裴家不相上下，宋夫人自己就出身南州宋家，看自己娘家便是百般都是好，宋家跟裴家结亲根本就不是高攀，裴无予能有一门宋家的亲事以后在中州南州都可以横着走。
    谁知裴无予根本就没把宋家放在眼里，直接拒了这门亲事，惹得宋夫人在娘家人面前无光，心中就生了怨，后来听说裴无予在外面找了个没有师门修为也才刚筑基的散修，还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使得自己那个天骄似的侄女受了重伤，宋夫人就对裴无予更加不满了，觉得这个儿子生出来就是克她的，看苏姣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觉得这么个平平无奇的女修还想进裴家的门，简直是痴心妄想。
    于是便有了门口这场下马威。
    宋夫人从上次宋家那件事上便知道自己无法左右裴无予的事情，但他找的道侣师门家族统统没有，宋夫人便觉得苏姣好磋磨，便将她找来出出气。
    谁知宋夫人想的倒挺好，这种吃闭门羹的法子若是用在一个身份低修为低的普通女修身上，自然是咬着牙咽下这份委屈，心里却免不得憋屈，但她明显想错了苏姣。
    苏姣本就不是那种软性子的人，人待她如何她便待那人如何，更何况昨晚裴无予还专门过来跟她说了下裴家的情况，他和这位宋夫人根本就不亲近，那苏姣就更不在意她了，见院门一直关着不开，领她过来的那个丫鬟也早已不见了人影，苏姣直接扭头走了。
    于是宋夫人在屋子里喝着从南州送过来的雪尖灵茶，满脸惬然，还想着院外的苏姣被晒得有多狼狈，结果招来下人一问，苏姣竟然直接走了，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等。
    气的宋夫人直接摔了手中的茶盏，恨恨道：“真是岂有此理！”
    自己早先生的那个好儿子就是专门过来克她的，现在找的道侣比他更甚，统统都见不得她好。
    而苏姣从宋夫人院子离开后，并没有直接回去。
    裴家内宅外宅别院区分的很明显，她现在算是来裴家做客，照理说内宅是很难进的，但有了宋夫人这一遭，苏姣便这么堂而皇之地进来了。
    到了中州后，苏姣和自己龙骨的联系更加紧密，进了裴家外宅后，那道感应更是直指裴家禁地。
    裴家在中州可谓是世家大族，势力盘根错节，住宅更是占了很大一片区域，从外到内依次是别院，外宅，内宅和最中心的禁地。
    龙骨便在那禁地之中。
    本来苏姣还在犹豫要不要跟裴无予坦白这件事，毕竟不经主人同意便进人家禁地可是一件相当冒犯的事，看裴家那些人对裴无予恭敬的态度，他在裴家的身份不会低，如果自己跟他说明情况，说不定可以大大方方地进去逛一圈。
    现在有了宋夫人的由头，至少苏姣现在已经进了内宅了，只要穿过裴家内宅，便能来到禁地入口。
    苏姣这次并没有打算直接进去，毕竟她是来做客的不是来砸场子的，不打招呼直接进人家禁地实在太过冒犯，也会让裴无予难做，她只是想凑近一些看看自己的龙骨是否真的在里面。
    路过一个院子的时候，苏姣随意一瞥，竟顺着未关的院门和一个少年对上了眼。
    那少年身型削瘦，面容苍白，中州此时明明是炎夏，他身上却披着一件厚厚的狐毛大麾。
    “你是……苏姐姐吗？”
    那少年看见苏姣后，先是怔了一下，之后眼中闪过一抹欢喜，后又被浅浅的害羞掩下。
    苏姣不禁奇怪道：“你认识我？”
    少年点点头，清秀苍白的脸上染上一抹红晕：“我听丁甲说，兄长昨日带了人回来……”
    那少年顿了一下，小声道：“你是我嫂嫂吗？”
    苏姣：“……”
    苏姣：“呃……”
    她岔开这个话题，进了院子，在他旁边蹲下：“你在做什么？”
    少年的院子收拾的很干净，他此时站的地方有一个挖出来的浅坑，像是专门给什么植物留的地方，但是坑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少年浅浅地笑了一下，笑容腼腆：“我种了一颗不死树的种子，阿爹说等不死树长出来后，我的病就会好了。”
    苏姣怔了一下，这才注意到少年那不似常人般健康的苍白脸色和泛着点青的唇色。
    苏姣抿了抿唇，轻声问他：“种了多久了？”
    少年小声道：“十年啦。”
    虽然眼底有些遗憾，但少年话语中仍是充满期望的：“可能是我养的方式不对，种子一直没有发芽，但阿爹说不死树的种子生命力很顽强，就算没有发芽也不会死去，只要我坚持每天浇水，它早晚有一天会长出来的。”
    苏姣点点头，顺着他的话道：“你阿爹说的没错，不死树幼年时期生长艰难，有时候数百年都不一定会发芽，但只要能发芽，只需短短几日便能长成参天大树。”
    “真的吗？”
    少年眼中满是惊喜。
    苏姣“嗯”了一声，趁他不注意，悄悄往坑洞里滴了一滴血：“不过不死树性格有些娇气，它不喜欢有人给它浇太多水，所以你只需每七天浇上一次就行，多了它会生气，然后就不愿意发芽了。”
    闻言，少年用一种很崇拜的目光看着她：“苏姐姐你好厉害呀，连这些都知道，我之前从未听人说过这些。”
    苏姣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不死树在天衍界很是罕见，也就妖踪圣地有那么一棵，其他地方根本没有，所有人都知道不死树能活死人肉白骨，但很少有人知道不死树要想发芽必须需要一滴苏姣的血。
    而且，不死树的种子也不是那么好得的，不死树没有种族繁衍一说，整个种族只有它一棵树，等这棵树枯死后，原来扎根的地方就会留下一颗种子，这颗种子既是之前那棵不死树的结束，又是下一棵新的不死树的开始。
    所以这么多年来，除了苏姣以外，不仅从来没有人种出过不死树，也没有人见过不死树的种子。
    至于不死树喜干不喜湿的特性，自然是之前养那棵娇气树养出来的经验，最开始苏姣根本不知道养一棵不死树要花那么多功夫，后来被它作的筋疲力尽，她又和别人打了赌，说绝对会种出一棵不死树，没有办法，只能撸起袖子加油干，后来树是种出来了，苏姣却被那棵作精树作的连夜逃出了妖踪。
    她真的太难了。
    不过看这个少年的样子，他性子应该是很好的那种，绝对比自己有耐心，养不死树应该是很合适的。
    所以苏姣不介意帮他一把。
    至于不死树能治他的病……
    苏姣暗暗观察了下少年的气色，心想等小作精长出来后，说不定看在少年尽心尽力给它浇了十年水的份上，愿意把一半的树心分享给他。
    想到这儿，苏姣冷不丁问道：“你有道侣么？”
    裴云涵一怔，答案还没给一个，脸先红了。
    苏姣了然。
    这是没有了。
    那他得到小作精一半树心的几率还挺大，就是不死树这一族性格太过霸道，只有丧偶，没有和离，只能看这少年怎么取舍了。
    于是苏姣好心提醒道：“早恋不好，你病好前，还是先不忙找道侣，可以多等等。”
    这下，裴云涵脸红的更厉害了，嘴张了又张，最后嗫嚅道：“我、我知晓的。”
    苏姣点点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真乖。”
    她温声道：“放心吧，不出三日，你这颗种子就会发芽了。”
    到时候你把握好机会，争取让那个小作精挑无可挑，到时候它一高兴，说不定就把树心分给你了。
    苏姣还想说什么，这时，院外传来一道不怎么友好的女声：“你是谁？为什么在云涵表弟这里？”
    第30章 至少现在，陪在姣姣身边……
    苏姣站起身, 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院外，一个穿着鹅黄色留仙裙的少女正皱眉看着自己，眼底满是不耐。
    “这是晓兰表姐。”
    裴云涵小声对她道：“昨日她听说兄长回来了, 便连夜从南州赶了过来。”
    想了一下, 裴云涵又补充了一句：“苏姐姐放心，兄长并不喜欢她。”
    苏姣：“……”
    谢谢，但这句其实可以不用补充。
    见他俩只自顾自地说话, 根本没人回答她刚才的问题，宋晓兰有些愠怒地蹙起眉：“云涵, 这里可是裴家的内宅，你怎么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让她进来？”
    闻言，裴云涵忽然有些生气道：“苏姐姐才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她是我兄长带回来的！”
    宋晓兰一愣：“你说什么？”
    她很快就回过了神，原本就不怎么友善的表情更是阴沉了几分，宽袖垂下, 手中多了把一指粗细的窄剑：“原来你就是那个勾引了表哥的散修？”
    她眯着眼上下打量了苏姣一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筑基期修士，有什么资格呆在我表哥身边, 识趣点就自己离开, 不然, 我非要让你吃些苦头……”
    她话还没说完，院子上空突然卷来重重乌云，从上往下足足有十重之多, 一时之间天空乌云密布，风声大作，雷电交加。
    宋晓兰满脸骇然，怔怔的望着上方的雷云，似是不敢相信。
    “怎么会……”
    她上个月才刚踏入金丹境, 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雷劫，且还是极为罕见的十重雷云，比之前表哥经历的还要多一重。
    裴家何时多了这么个惊才艳艳的天才，甚至比表哥天赋都要好。
    裴云涵也是满脸惊诧，拉着苏姣就要往屋里躲：“苏姐姐，这应该是谁要渡劫了，我们快进屋，裴家上方布的有避雷阵，雷劫不会打到院子的。
    谁知一拉之下竟没拉动，裴云涵有些不解：“苏姐姐……”
    苏姣“唔”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没感觉错的话，这上面的雷云应该是奔着我过来的。”
    “这不可能！”
    宋晓兰比裴云涵表现的还要震惊些，脱口而出道：“这可是十重雷劫，就是合体期的修士都不一定遇到，你不过才筑基期，怎么可能会引来十重雷劫。”
    苏姣并没多作解释。
    是不是是她的事，别人的质疑与她何干。
    更何况，很早之前她就拿到了自己的龙珠，最近又找回了右爪，现在突破不是很正常的事情，等她拿回龙骨，说不定能直接踏入化神境，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至于十重雷劫，万年前她和天道闹得那么僵，要不是一界只能有一个天道，她又当不了，苏姣当时恨不得宰了它直接自己上位，也没后来那么多事了。
    所以现在自己苏醒后，天道肯定恨不得用天雷劈死她，别说是十重雷劫，要不是上限在这儿，二十重那个狗天道都能搓出来。
    苏姣轻轻拍了拍裴云涵的手，示意他不用担心，之后不再压制气息，腾空而起主动朝着雷云交汇的地方而去。
    苏姣能想到的宋晓兰自然也想到了，因此，嫉妒她引来十重雷云的同时，宋晓兰也在暗暗冷笑这十重天雷苏姣绝对渡过不去，天衍界已经有几千年都没有出现过十重天雷了，十重天雷也都默认只有修为进入合体境才有一定几率遇上，而这个身份低微的散修如今不过筑基期，要想凭借自身来度过这次雷劫，根本就不可能！
    不止苏姣他们注意到了裴家上空的重重乌云，其他人自然也注意到了。
    雷云出现的一刹那，裴家人都满眼吃惊地看着天上，似乎不敢相信天衍界几千年都没有出现过的十重天雷居然在今天出现了，他们都在想这次会是谁在渡劫。
    虽然早有消息说裴无予已经回了苏家，但他前不久才刚在南州渡了九重雷劫踏入化神境，这才过多久，会再次引来十重雷劫吗？
    但除了裴无予，裴家还有那个天赋异禀的弟子能引来十重雷劫？
    有些消息灵通的裴家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全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东南方向客人暂住的别院。
    如果是那位的话……
    *****
    裴家祖宅。
    裴家老祖宗原本正和裴无予吹胡子瞪眼，看见突然出现在裴家上空的十重雷云时，即使是他，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是……”
    裴家老祖心里有了个猜测，但仍有些不敢相信，求证似的看向下方的裴无予。
    裴无予点了下头，脸上表情很淡。
    “这……这……”
    裴家老祖在屋内来回踱步：“怎么这么大阵势，你不是说她才筑基吗？那位怎么降下来这么大声势的雷劫……”
    裴无予神色冷淡，宽袖垂下，指尖攥得隐隐发白。
    他冷嘲道：“可能在无亘山呆的时间久了，忘了现在天衍界早已不是万年前了，想讨好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讨好了。”
    裴家老祖宗闻言，眼睛一瞪，原本胡子都放下来了又被他吹了起来：“还说那位，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怎么和……”
    他说到一半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你怎么能和她在一起呢？万一后面……”
    裴无予抬眸，眸光冷淡：“我为何不能？”
    攥得发白的指尖陷入掌心，瞬间便刺破皮肤渗出淋漓的鲜血，裴无予一字一顿道：“祖父，我为何不能和姣姣在一起？”
    见裴家老祖宗避开了他的视线，裴无予眼中闪过一抹轻嘲：“只是因为我是那人，却又不是万年前的那人吗？”
    他话音刚落，裴家老祖宗心里便是一惊，猛地抬头看向他：“你是如何知道……”
    裴无予开口打断他：“祖父从未想过要瞒着我，不是吗？”
    “不管是从小便将我接来祖宅，再到后面想让我弃剑道改学符术，藏书阁典籍那么多，天衍界秘境那么多，再多的秘密，如果有迹可循，便都不再是秘密。”
    闻言，裴家老祖宗目光有些复杂，他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些无奈：“你既已知道，便应明白，她早晚有一天是要去无亘山的，无予，你拦不住的。”
    裴无予微微垂着眼，羽睫落下的阴影掩去他眼底淡淡的琥珀色：“祖父，到底拦不拦得住，总要试一试。”
    他轻轻拂过掌心，原本满是伤痕的掌心瞬间恢复如初，连一点细小的伤口都没留下：“至少现在，陪在姣姣身边的，是我。”
    说罢，他微微行了一礼，转身往门外走去。
    “无予。”
    裴家老祖宗忍不住喊住他：“如果……”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似是做出了什么妥协：“如果你实在不想让她去无亘山，就不要让她接近禁地，这样，或许能拖个百年时间。”
    最后，裴家老祖宗又一次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什么时候，带她过来看看我这个糟老头子，埖明之前可是在我面前炫耀了很久，你可不能让我输给他！”
    逆着光，裴无予似乎笑了一声，轻声应道：“好。”
    *****
    雷劫这边。
    苏姣在进雷云中心时做了很多准备，同时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她想着万年前天道可是极为小心眼的，这次自己落在它手上，必然不会好过，于是便将芥子空间中她屯了数万年的防御宝贝全都拿了出来，就等着第一道天雷下来时挡上一二。
    谁知带着毁天灭地势头的紫红色天雷是落下来了，但一点都没落在苏姣身上，全都在快到她身上时便直接消散了，连她衣角都没碰到。
    苏姣：“？”
    之后的天雷都是如此，重重劈下，气势惊人，但都在快劈到苏姣身上时直接消散，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于是，外面的人只能看见雷云里面气势恐怖的天雷一道一道劈下，天空乌云密布，倾盆大雨瓢泼而下，其实处于雷云中心的苏姣却什么事都没有，一件防御法器都没用上，连衣角都完好无损。
    雷劫就这么雷声大伤害无的劈了整整八十一道，雷云彻底散去前，最后一道紫红色雷电直接化作一阵灵气充裕的水龙，将苏姣完全缠了一圈，渡劫后馈赠的灵气一滴都没浪费，尽数没入苏姣的灵脉中。
    底下想过来蹭点灵气的众人：“？”
    不是，一般渡完雷劫天道馈赠的灵气不都是以灵气雨的形式降落下来的吗？怎么这次全都融入修士的灵脉中了呢？
    说好的见者有份呢？
    十重天雷就能这么任性吗？
    我们不服！
    苏姣其实也很茫然。
    她不明白这万年后的天道是在抽什么风，要搁以前，他俩是真的有仇的啊，不死不休地那种，怎么这次非但没有用雷电劈她，反而还送了这么多的灵气给她呢？
    要不是苏姣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她都怀疑这天道是对她有什么不能宣之于口的想法呢。
    不过这种情况想也不可能，苏姣只能归结于过了万年，连天道都对万年前的恩怨释然了呢。
    想到这里，苏姣正打算从天上下来，就听见院子里裴云涵惊喜的声音：“苏姐姐，不死树竟然真的发芽了！”
    苏姣：“？”
    告辞！
    第31章 你说她无门无派？
    苏姣明显晚了一步。
    不等她离开, 一条浅绿色的藤蔓径直从地底下伸出，缠上了苏姣的手腕。
    藤蔓柔软纤细，似乎轻轻一挣便会被扯断。
    苏姣看着这条缠着自己手腕说什么都不放开的藤蔓, 轻轻叹了一口气, 从天上下来，落至院子里。
    “苏姐姐！”
    裴云涵没有看出她眼中的复杂，满眼欣喜地跑过来：“苏姐姐, 不死树真的发芽了，你看, 它……”
    裴云涵这才注意到苏姣手腕上缠着的藤蔓，似乎就是从刚才自己一直守着的坑洞里伸出来的。
    他回头一看，果然，除了刚才从土里冒出来的一个尖尖小芽角，坑洞里还多了一根浅绿色的藤蔓，枝条柔软娇嫩, 看着十分纤细脆弱，让人根本不敢轻易碰它, 生怕一不小心就将它扯断了。
    裴云涵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抬头看着苏姣：“苏姐姐, 不死树好像很喜欢你诶。”
    苏姣：“……”
    真是谢谢呢。
    苏姣神情无奈，轻轻推了推手腕上的绿色藤蔓，小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咱俩都过去了，你要向前看，不能老抓着过去不放，你现在的饲主还在边上站着呢，你不能这样, 会让他多想。”
    小藤蔓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卷着她的手腕不放。
    苏姣无法，只得又对它道：“别想了，咱俩不可能了，你看看别人吧，我不可能再养你的。以前就是我不知事，过于想当然了，所以现在不可能了，以后也不可能，你赶紧另找饲主吧，我现在落魄了，不比以前了，吃了上顿没下顿，还没一个固定的居所，不能再像万年前那样专门给你承包一片地。”
    “你看看这个院子，”
    说着，苏姣抬着手腕带着它环视一圈：“多好啊，干净整洁，关键是地方大，院子里就只有你一棵树，没有树跟你抢，也不会到你跟前碍眼，这里灵气也足，底下还有专门的聚灵阵，不比之前的妖踪差，而且，”
    苏姣又让它看在边上眼巴巴看着的小少年：“好看不，你之前不一直想让我找个好看的小妖童过来给你浇水吗？这个多好，我刚跟他聊了几句，性子也好，以后肯定会照顾好你，你提的那些要求他肯定也都能做到。”
    给它看了甜头，苏姣又恐吓它道：“你可想好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我现在已经不是妖族祖神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要什么有什么，你跟着我绝对是要过苦日子的，这孩子可不同，他家里很有钱，基本能满足你的要求，你以后跟着他，不说摘星星摘月亮，至少想浇几次水就浇几次水，想换个院子就换个院子，绝对是会过的很舒服的。”
    闻言，苏姣手腕缠着的藤蔓似乎被她说动了，试探着往裴云涵那边挪了挪。
    裴云涵眼睛一亮，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一动不敢动，生怕吓住了它。
    苏姣鼓励似的拍了拍藤蔓，示意它别犹豫了，赶紧过去，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于是，不死树一边紧紧地扒着苏姣的手腕不放，一边伸出柔嫩的藤蔓试探着一点一点地缠上了裴云涵的指尖，然后小心翼翼地往他手腕那里挪。
    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在信任的长辈的注视下，慢慢离开熟悉的区域，去认识一个新的朋友。
    见状，苏姣目光渐渐柔和了下来。
    别看她嘴上对这棵矫情的小作精树百般嫌弃，但心里其实是很喜欢它的，要不然也不会花那么多功夫把它种出来，最后从妖踪逃难似的跑出来后不到半天就又回去了。
    毕竟小作精虽然作起来很要命，但乖起来也确实让人忍不住想多疼它一些。
    苏姣到现在还记得小作精刚发芽那会，因为怕黑，每晚都哭唧唧地找过来，非要用藤蔓在苏姣小指上卷一圈才能睡着。
    苏姣没有对不死树撒谎，她现在的条件确实比不上万年前，龙身莫名其妙地四分五裂了，不知道都在何处，妖踪必然是不能回去了，小作精跟着她肯定是要吃苦的，它又不比云序，往兜里一揣就行了，它是树，树是要扎根在土里的，它需要一片遮风挡雨的安稳地方，现在的苏姣没办法给它这些。
    裴云涵是个很乖的孩子，性子也好，又细心又耐心，他对着十年都没发芽的不死树都没有放弃，依旧每天耐心地陪着它，给它浇水，相信以后也绝对会将不死树照顾好。
    更何况有裴家在，即使有人听说了什么，也会碍于裴家的势力不敢对不死树做什么。
    想到这里，苏姣轻轻摸了摸不死树的藤蔓，小声对它道：“你好好的，等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不死树卷着裴云涵的手腕，用顶部的藤枝轻轻顶了顶苏姣的手心，亲昵又乖巧。
    它平时性子是娇气了些，但也不是一点话都听不进去的任性，苏姣现在不能带上它，不死树虽然心里难过，但也明白苏姣的无奈，它会听苏姣的话，乖乖呆在这个人族这里，不给她添麻烦。
    苏姣见状，便对裴云涵道：“不死树虽然不是灵兽，但也开了灵智，同样能和修士立契，只是它生性霸道，和它立契的修士不仅要求之前从未和其他灵兽立过契，以后也只能有它一个契约灵兽，再也不能和其他灵兽立契了。”
    说完这些，苏姣又把好处跟他详细说了：“虽然要求比较严格，但和它立过契后，从此修士便能与它神识相通，以后如果不慎受伤会迅速恢复，一些自幼就有的顽疾也会痊愈。”
    苏姣没说的是，如果不死树之后愿意主动分给修士一半树心，那修士便能和它寿元共享，修士受到攻击后身上一半的伤势也会自动转移到不死树身上。
    不死树之所以能被称为不死树，便是因为它强悍的恢复能力，虽然不可能会永生不死，但它确实是非常难杀死的，即使是渡劫期大能的全力一击，不死树也只是受重伤，不会当场毙命。
    所以裴云涵如果和不死树立契的话，虽然以后再也不能驱使其他灵兽了，但绝对是稳赚不赔的，更何况他还有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旧疾，如果没有不死树的话，估计此生都无法修行入道。
    苏姣看着裴云涵温声道：“不死树性子有些娇气，平时相处时要求也会有些多，你可以先和它相处一段时间，如果觉得不太合适的话，我会将不死树带走，给它再找一个饲主。”
    裴云涵摇摇头，弯眸笑道：“不用了苏姐姐。”
    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手腕上缠着的浅绿色藤蔓，见它只懒洋洋地趴着，连动都不想动，似乎是懒得搭理他，嘴角忍不住往上牵了牵。
    “我想和它立契。”
    裴云涵保证道：“我一定会照顾好它的。”
    闻言，苏姣看他的目光柔和了很多：“你可以喂给它一滴血，以后每天一滴，连着十四天，契约便成了。”
    裴云涵毫不犹豫地往藤蔓上滴了一滴血上去。
    那滴血落至藤蔓上后，眨眼间便渗了进去，不死树慢吞吞地抻了抻枝条，很快就又缩了回去，继续懒懒散散地扒在裴云涵手腕上，只是和方才相比，绿色似乎深了一些。
    裴云涵隐隐间和它产生了一丝极为微妙的联系，像是一根极细极浅的线，若有若无，不注意的话这股联系很快就会消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苏姣解释道：“这只是开始，后面你和不死树的联系会越来越紧密，越来越明显，到最后神识互通，你便能和不死树交流了。”
    闻言，裴云涵轻轻摸了摸不死树的藤蔓，见它没有排斥，又轻轻摸了两下，眼中满是欢喜：“谢谢苏姐姐。”
    苏姣点点头。
    裴云涵对不死树的珍视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苏姣心里放心了很多。
    正想再多交代两句，在外面站了半天始终找不到插话机会的宋晓兰再也忍不下去了，突然出声指责她道：“你说这种卑劣低等的妖植是不死树？谁不知道不死树早在万年前就已经绝迹了，从来没有人能种出不死树，你千方百计地哄骗表弟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妖植签订契约到底是何居心？”
    苏姣：“？”
    不是，这都过了多久了这女人居然还在？
    而且契约签定前干嘛去了？现在血都喂了才跳出来说她居心叵测，她要是真起了歹心，她现在才跳出来阻止有什么用？
    苏姣不想浪费时间和她争长短，正打算跟裴云涵说一声便要离开，谁知宋晓兰却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拎着剑挡在她面前：“站住，谁允许你走了？是不是被我说中心思所以心虚了？别以为你是表哥带回来的人就可以肆意妄为了，表弟可是姑母放在心尖上疼的孩子，你这般害他，休想就这么离开！”
    苏姣无语：“谁跟你说我要害他？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宋晓兰冷笑：“骗表弟说这株来历不明的妖植是不死树，哄得他滴血，这还不是害？”
    苏姣：“说不是不死树你有证据吗？”
    宋晓兰拔高声音，语气轻蔑：“说是不死树你有证据吗？你一个无门无派的小小散修，哪里有机会见到不死树，依我看，就是你随意找了个妖植哄表弟，你……”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道清冽的男声：“谁说她无门无派？”
    第32章 姣姣，后天再进禁地好不……
    苏姣正对着院门, 抬眼望去，一个一身黑袍的青年出现在门口，衣摆猎猎, 周身气势冷冽逼人。
    他身后, 裴无予紧跟着进来，看见院中的宋晓兰时面色不虞，目光沉冷。
    苏姣看着对面黑袍青年眼尾独特的三颗小痣, 对他的身份有了一些猜测。
    据那群奇怪的玩家所说，自己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大师兄生来便已知事, 左眼处生有三颗小痣，分别在眼下，眼角，眉尾，一出生便逢天下大旱，后一连数年不见降雨, 村落城池尸横遍野，饿殍满地, 周遭百姓全都觉得他是旱魃之子, 便将他绑了捆在柱子上, 暴露于荒野，待曝晒十日后便要烧死示众。
    驱魃降鬼，十里八村饿的不成人形的百姓都特地赶过来围观。
    结果还没晒上一日, 便被一爱多管闲事的修道仙人救走，拜师入道。
    是年，沈宗平年方十四，以凡人之躯修行入道，不过百年便已步入金丹, 未及千岁就已登顶分神。
    见苏姣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沈宗平神色冷了几分，目露不虞：“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
    宋晓兰不知道这位尊者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心中正惊疑不定，便听见他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时间不由得更惊骇了几分，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
    虽然心中隐隐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但宋晓兰仍旧抱有几分侥幸，不肯肯定那个猜测。
    心底正惴惴不安的时候，她就看见那个从一开始就被她百般奚落讥讽的少女越过她走向了院外之人。
    宋晓兰猛地回头看向他们。
    这边，苏姣还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个自己从入门起就从未见过的大师兄。
    沈宗平见状，蹙了蹙眉，冷笑一声：“怎么，人都不会叫了，还要我教你？”
    苏姣：“……师兄。”
    沈宗平脸上的冷气这才稍稍褪去一些。
    过了一会儿，他又冷哼了一声：“既然来了中州，为何不去天剑宗，还要我亲自过来请你？”
    苏姣：“……”
    好在自家师兄并没有一直将矛头指向自己，说了她两句后便看着对面的宋晓兰不客气道：“苏姣是我师妹，你方才那番说辞，是对我沈宗平的师门有什么不满吗？”
    闻言，宋晓兰面色瞬间变得煞白。
    天衍界没有人会不知道沈宗平的师门，师从修真界散仙埖明真人门下，门内三个弟子一个是天剑宗宗主沈宗平，一个是妖踪不夜城城主程逸弦，另一个是大雍国的人皇景同帝容菏水，师门上下仅凭三人便能直接影响天衍界仙妖人三界，没有人会想不开去找他们师门的麻烦，虽然修真界有传言说他们师兄弟多有不合，但谁都不敢去试探一二，万一传言是假，那便要做好招惹一人却要同时面对整个师门怒火的可能。
    宋晓兰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苏姣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散修会是他们的师妹。
    她心底忍不住有些嫉恨地想：凭什么？
    沈宗平三人皆是惊才艳艳的天才，不足千岁便已达到了很多修士做梦都想达到的境界，可苏姣不过才刚入金丹境，今天之前，她甚至只是一个小小的筑基期，根本就看不出什么出彩的地方，凭什么能拜入埖明真人门下，成为沈宗平他们的师妹！
    宋晓兰的目光苏姣实在太熟悉不过了，万年前，这种目光她见过太多，不过那时的人碍于她的身份，目光大都隐晦，不敢把这种嫉恨表现的这么明显。
    苏姣一点都不想把时间花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她抬头朝沈宗平笑了笑，问他：“师兄怎么来裴家了？”
    沈宗平看了她一眼，也没瞒着她，直接道：“不日前裴家禁地异动，裴家家主请我过来帮忙在结界里加一道剑气进去。”
    闻言，苏姣眼睛突然一亮：“裴家禁地？”
    他们二人在前面说着禁地的事，谁都没有发现，裴无予在听到“禁地”二字时，眸光骤然颤了颤。
    到了晚上，屋内只有裴无予和苏姣二人的时候，裴无予突然开口问她：“白天的时候……姣姣似乎很关心禁地的事。”
    闻言，苏姣举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把事情全都告诉他。
    最后，她想了想，觉得这种事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一边，拉着他在对面坐下。
    苏姣小心注意着他的神色，斟酌着语气道：“其实我不是人族。”
    裴无予笑了笑，看着她的目光十分温和：“我知道。”
    苏姣松了一口气，能接受就好。
    “我是一头白龙，天衍界唯一一头白龙，万……呃，我是说，很多年前，我的身体出现了一些问题，一部分龙体不见了，我只知道它们在天衍界的一些地方，但具体在哪儿，我不确定。”
    苏姣：“之前在菩娑秘境的时候，你也在，那时候我就是从人面古树那里找回了我的右爪，右爪找回来后，我和身体其他部分的联系紧密了些，然后我就感知到了我的龙骨，就在你家禁地里面。”
    “所以我才想知道你家禁地的事情，我想进去找找我的龙骨。”
    裴无予定定地看了苏姣半晌，突然轻轻笑了一下，他道：“姣姣，你在紧张，为什么，你担心我不想让你进禁地吗？”
    闻言，苏姣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声音小小的：“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你好像有些不高兴，因为我问师兄禁地的事情，白天的时候，你一直都没怎么说话，也没笑过，所以我就想，是不是因为一些原因，你不想让我进禁地里面。”
    苏姣说完后，裴无予一直没说话。
    许久，他低低喟叹了一声，突然伸手将苏姣拉进了怀里，紧紧地抱住。
    苏姣被他抱在怀里，眨了眨眼，目光中流露出几分茫然，结结巴巴道：“怎么了，怎么突然、突然抱我。”
    裴无予没说话，只是又将她抱紧了些，下巴枕在她肩上，琥珀色的眸底，有阴翳，有不甘，有嫉恨，也有无奈，有黯然。
    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化作认命般的妥协，裴无予抱着她，叹息般道：“姣姣，后天再进禁地好不好？”
    他不贪心的，只要再多一天，只一天就好，姣姣独属于我一个人的时间。
    ******
    【家人们，破案了，你们扒了很久的大美人的身份出来了！】
    【1L-楼主：楼下放图。】
    【2L-楼主：#图#、#图#、#图#】
    【3L-楼主：消息准确无误，宗哥亲口承认的小师妹。】
    【4L-全宇宙宗哥第一小迷妹：嘶——】
    【5L-积分兑换大V：嘶——】
    【6L-绝美帅咕咕：嘶——此NPC背景竟恐怖如斯。】
    【7L-jskkcn：没记错的话，容哥和宗哥是一个宗门的吧？难怪之前大美人一出手连皇宫都平了，容哥都没找她麻烦。】
    【8L-让我暴富吧：慕了，我狠狠的慕了，我也想上面有三个大佬罩着呜呜呜……】
    【9L-小哥哥哥哥哥哥：果然这么好看的建模不可能是个普通人，这背景牛的，以后仙妖人三界都能横着走了吧？】
    【10L-晴晴空中云：emmmm楼里也没必要这么捧吧，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苏姣这个NPC背景设定的有些过于牵强吗？之前她连金丹境都没有吧？就这也能拜入椛明真人门下？】
    【11L-sjcnnsk ：是呢，只有你呢，只有你一个人觉得呢，全论坛就你最聪明，就你最明白，就你看的最清楚，我们都浊你独清，你必须是一个人啊，还问什么问？】
    【12L-素饺老婆今天出现了吗：笑死，我记得老婆昨天才刚引来十重雷劫吧？合体期大能渡劫时都不一定能引来的十重雷劫，我老婆筑基期就引来了，这天赋都不配当宗哥的师妹，那谁配，10楼你吗？】
    【13L-我老婆呢你看见我老婆了吗：真不明白为什么每栋楼里都会出现那么一两个杠精，非要蹦出来秀秀存在感，显得自己有多与众不同似的，这种时候专心舔屏就是了，废话那么多。】
    【14L-bjwlal：就是，人椛明真人想收谁就收谁，轮得到你跳出来哔哔赖赖，再说了，我老婆天赋又不差，这都几万年了，除了那位，你见谁渡劫的时候引来过十重雷劫，裴无予不也才九重。】
    【15L-素饺粉丝后援会：谢谢，不对比，不拉踩，我们姣姣还有很多需要进步的地方，抱走了。】
    【15L-jskkcn：虽然但是，我好像在楼主发的图里面看见裴哥了……#图#，这片衣角是他的吧，粉丝要不要出来认认？】
    【16L-鱼饺今天DO了吗：呜呜呜，所以姣姣今天其实是和裴神在一起的吗？我不管，四舍五入就是他们俩已经DO了。】
    【17L-裴家底层小仆役：看照片，这里好像是裴家禁地附近诶。（之前因为一些事情曾经进过禁地外围，过去太久了，也可能记错了。）】
    【18L-鱼饺必须锁死：家人们，实锤了，都在裴家禁地了，姣姣绝对是被裴神带回家见家长了！】
    【19L-鱼&饺 ：呜呜呜，没想到我们鱼饺粉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一天，破防了。】
    【20L-无予0908:emmm楼上cp粉也太容易高/潮了吧？已知苏姣和沈宗平是一个师门，已知在图片中出现的除了裴无予，还有沈宗平且苏姣明显和沈宗平站的更近一些，那这明摆着就是苏姣跟着沈宗平一起来的裴家啊，还见家长，真是无语。】
    【21L-如影随形予姣：本来不想放图的，毕竟这算是私图，但楼上给我整逆反了。#图#、#图#、#图#，沈宗主是16号上午到的裴家，自己一个人御剑过来的，姣姣和裴神是17号下午到的中州 ，一起从同一个传送阵出来，先不说这到底是不是裴神带着姣姣来中州见家长了，至少能说明姣姣不是和沈宗主一起来的裴家吧？】
    【22L-咯咯咯咕：卧槽，惊了，裴神不会真的和大美人在一起了吧？】
    ******
    苏姣看到这里，脸微微有些红，直接关了论坛不再看了。
    什么见家长，没有证据可不要乱说，我只是过来找我的龙骨的！
    想到这儿，苏姣忍不住抬头看了前方的裴无予一眼。
    前天，裴无予说希望苏姣能等一天再进禁地，苏姣当然是毫不犹豫的答应啦。
    只是晚一天而已，她的龙骨又不是晚一天去找就找不到了，在一起这么久了，这可是裴无予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跟她提要求，苏姣当然是答应他啊。
    不过昨天无予实在是……实在是太过分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苏姣脸顿时更红了，连耳垂都悄悄染上了一抹红晕。
    唉，道侣太爱撒娇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每次自己想要喊停的时候，他一撒娇自己就没办法了，最后只能由着他胡闹，幸好快到最后的时候无予主动停了下来，要不然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把持的住。
    想到这儿，苏姣轻轻拍了拍热的有些发烫的脸颊，脸上的温度这才下降了一些。
    也不知道早上的时候无予跟裴家家主说了什么，带她来禁地的时候什么阻拦都没有，直接就带着她进来了。
    就是无予和平时有些不同，除了昨天一直粘着她胡闹以外，晚上更是抱着她抱了一晚，早上苏姣还是在他怀里醒来的。
    他不安的情绪实在太明显了，就好像苏姣进了禁地就再也不会出来了似的，表现的非常没有安全感 。
    苏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他，只能在进禁地前尽可能多的陪在他身边。
    马上就要进入禁地中心了，据说自己的龙骨就在这里，苏姣除了感觉到与龙骨的联系越来越明显以外，还察觉到裴无予的情绪再次剧烈地波动了起来。
    苏姣想要安抚他，于是故作玩笑道：“怎么了，怎么感觉你比我还紧张？”
    话刚说完，苏姣就猛地被他抱住了。
    “姣姣，我……”
    他说到一半，又猛地停住，只是抱着苏姣的手越来越用力。
    苏姣没有出声，伸手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神色间是无比的耐心和包容：“无予，这个问题本来应该昨天就问的，但现在应该也不算很晚。”
    她温声问他：“无予，你在担心什么？”
    第33章 那个，你……你是无予吗……
    裴无予最终什么都没说, 只是轻轻松开了她，掩下眸底深深的不舍与落寞，温声道：“姣姣, 龙骨就在里面, 我就不陪你进去了。”
    苏姣下意识拽住了他的袖子，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这两天，裴无予表现的实在太反常了, 苏姣心中其实隐隐有了一些猜测，但还是拿不准。
    如果……
    她是说如果……
    裴无予真的是在担心她拿回龙骨后会发生一些什么变故, 且有一定的把握这个变故绝对会发生。
    苏姣也不是不能将龙骨这件事往后放一放。
    她其实对于拿回龙骨这件事并没有执念，她没有说非得要把龙骨拿回来，反正有没有龙骨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事关生死的大事，没有说没了龙骨她就不能活。
    相反，她对裴无予其实看的比龙骨还要重要，如果他真的是因为这件事在不安, 苏姣其实愿意放弃拿回龙骨。
    但裴无予只是浅笑着轻轻将她往禁地中心的方向推了推，温声道：“姣姣, 快进去吧, 我在外面等你。”
    他眸色温柔缱绻, 眸底一片柔和温情：“再过几日，冰海便会出现极光，等你出来, 我们一起去冰海。”
    苏姣无法，只能带着满腹疑虑往里走。
    路上，她一直在想会让裴无予都感到不安的变故会是什么，眼中满是警惕，结果进去后, 什么都没发生，事情顺利的不行，她不仅成功拿回了自己的龙骨，更是在龙骨旁边发现了一张泛着玉质光芒的完整龙皮。
    这样一来，苏姣除了两个龙角，身体所有的部分都找齐了。
    而令苏姣担心了一路的变故全都没有发生，所有的事情都顺利的不行，苏姣只是进来禁地，然后就找到龙骨，龙皮，将它们融合，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到现在都没弄清楚裴无予这两天为什么一直那么不安，从禁地中心出来的时候，苏姣笑着扑进了他的怀里，正想告诉他她这一路以来都很顺利，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结果还未开口，眼前就花了一下，头也变得晕晕沉沉了起来。
    苏姣拽着裴无予的袖子不放，迷迷糊糊道：“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有点头晕啊。”
    裴无予的声音很低，很轻，像是隔着重重云雾，仿佛一触即散的风雪，恍惚间听得不大清楚。
    苏姣拽着他的袖子，凑上去很努力地去听，才听见他轻的像雾一样的声音，和以往一样，温柔缱绻。
    “没事的 ，姣姣只是困了，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苏姣不信。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突然得了很重的病，治不好了，要不然裴无予看着自己的目光怎么那么难过，难过的快要死了。
    她用力拽着他的袖子，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 ，安慰他道：“你也说啦，我只是有些困罢了，没什么事的，别难过啊，等我醒了，我还要跟你一起去冰海看极光呢。”
    苏姣安慰完他，眼皮就变得越来越沉，最后完全失去意识前，苏姣感觉自己被人轻轻抱了起来，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报！裴神抱着大美人上无亘山了！】
    【1L-楼主：#图#、#图#、#图#。】
    【2L-sjcnnsk ：？】
    【3L-容哥勇敢飞：！】
    【4L-全宇宙第一小迷妹：？！】
    【5L-五行属二：怎么回事？这对儿是要开始虐了吗？】
    【6L-绝美帅咕咕：不要啊，我才刚知道大美人可能和裴神在一起了啊，这就要be了吗？】
    【7L-高举双神大旗永不动摇：愣住，所以，我们双神cp的春天终于要来了吗？】
    【8L-让我暴富吧：滚啊楼上，趁人之危挖人墙角这种事我这个正义的鱼饺粉绝不允许！】
    【9L-全论坛第一老色批：可是双神真的好香啊嘶哈嘶哈，大美人有求于人，结果反被胁迫做些不愿意做的事，心有所爱，强取豪夺，怎么看怎么带感啊。】
    【10L-sjcnnsk ：啊这……（皱眉）那位可不是这样的人哦，更不会做出这种不道德的事，希望楼上磕cp也请理智点。】
    【11L-小哥哥哥哥哥哥：只有我一个人想知道大美人是怎么了吗？昨天不还好好的么？怎么才过一天就昏迷了啊。】
    【12L-素饺老婆今天出现了吗：终于出现一层正常的楼了，真是搞不懂为什么每栋楼里都有cp粉出来秀存在感，什么都不管上去就是一通乱磕，这种行为真的很KY啊，姣姣都晕过去了你们一点都不关心，只顾着磕糖，我算是明白了，你们根本就不喜欢姣姣，姣姣只是你们磕糖的工具人！】
    【13L-我老婆呢你看见我老婆了吗：就是，以后鱼饺粉能不能不要说是姣姣的粉丝啊？姣姣现在是什么情况没见你们有一个人关心的，只知道瞎几把磕。】
    …………
    【174L-bjwlbjkal：兄弟们，可靠消息，有亲属在中州裴家，二把手，据他说大美人是进去禁地中心后突然昏迷的，不知道原因，所以这次应该是去无亘山看病，未来几年应该也会留在无亘山养病。】
    *******
    秋末，无亘山。
    蔚蓝天幕，一只白鹤展翅而飞，缓慢停在了无亘山的峰顶。
    无亘山常年被冰雪覆盖 ，山后是一片壮阔的万里冰原，是以山中温度很低。
    也就是最近温度才上来的。
    因为山上住进来了一个人。
    “尊上。”
    白鹤规规矩矩地将翅膀收了起来，鹤颈微微前倾，对着前面一身素白的男子行了一礼，口吐人言：“苏姑娘醒了。”
    ********
    苏姣睡的一直不大舒坦，不仅做了一个十分憋屈的梦，梦里的人没一个能看清人脸的，睡的地方也感觉不大舒服，身上冷的不行，跟睡在冰天雪地里似的。
    昏昏沉沉间，她似乎被人抱了起来，应该是来人看她睡得不舒服，想要带她换一个地方。
    不过这倒便宜了苏姣，巨大的热源自己主动送上门，苏姣下意识的就抱住了那个热源，胳膊紧紧的搂着他，说什么都不肯松手。
    被她抱着的那人似乎试了几次都没将她的胳膊拉开，似乎是担心力气太大会伤到苏姣，他也没敢用力，只能任由苏姣抱着。
    苏姣就这样抱着这个热源迷迷糊糊的睡了好久，始终都没有醒。
    —————
    无亘山，沧浪居。
    谢清衍低下头，看着怀里紧紧抱着自己手臂不放的小女孩，赤金色的眸子中一点一点泛起了波澜。
    自从十日前裴无予将她送来无亘山，她的身体就一直在发生变化，从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渐渐变成了如今两三岁的女孩模样，才终于停了下来。
    谢清衍伸出手，忍不住在她蹙着的眉尖上抚过，一点一点将那皱着的眉抚平。
    女孩在他怀里睡得沉沉，小小的身体又轻又软，轻的仿佛没有重量，他一只手便能将她抱起来。
    见女孩闭着眼在他怀里摸索了一圈，似乎想要起来，谢清衍神色微敛，但最后她却只是换了个姿势，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些，谢清衍无意识皱着的眉这才渐渐松了。
    见她睡梦中无意识地扒着自己的袖子往她身上披，谢清衍从芥子空间中取出一件狐毛大麾，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
    苏姣这下终于不乱动了，安心地躺在他怀里睡熟了。
    谢清衍垂下眸子，静静地看着在怀里睡得安然的女孩，眸底一片柔和。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云霞渐渐散去，天色渐暗，屋内渐渐暗淡了下来，只有床位亮着一盏小小的烛火，将那一小片儿照亮。
    谢清衍静静地抱着怀里的人，背对着屋内唯一的光亮，清冷的面容掩映在烛火映照的阴影中，背影看着十分孤寂清冷。
    这时，狐毛大麾下面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是沉睡中的人渐渐转醒了。
    苏姣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个陌生的屋子，屋子里只有床尾那点了一盏灯，昏昏暗暗的。
    苏姣怔了一下，下意识小声咕哝了一句：“好黑……”
    下一瞬 ，所有的烛火都被点上了，屋子瞬间亮堂了起来。
    苏姣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人的怀里，身上披着件厚厚的狐毛大麾，十分的暖和。
    苏姣抬起头，想要偷偷看看这人长什么样子，下一秒一张清冷恍如天人般的面容便乍然撞入她眼中。
    面前的青年眉眼清贵冷寂，身段欣长，一席素白道袍，微微垂眸时，眉间一片清冷氤氲之色。
    在他赤金色的眸子注视下，苏姣下意识松开了之前昏睡间紧紧攥着的一片袖角，也是这时才注意到他的道袍并非完全纯白，袖角衣摆处各用金线绣有金莲暗纹。
    屋内一时陷入沉默。
    苏姣无意识地抠了抠袖口，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才鼓起勇气小声问他：“那个，你……你是无予哥哥吗？”
    第34章 喊声哥哥
    谢清衍眸光一颤。
    “为什么会这么问？”
    万般寂静中,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的，却又一字一顿。
    苏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笑容腼腼腆腆的, 声音很小：“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哥哥对我非常好，只是我看不清他的脸。”
    她脸有些红, 似乎很害羞，细密柔软的睫毛像一把小刷子, 洒下一排排阴影：“我应该、应该是很喜欢他的，所以，”
    苏姣扬起脸，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衣袖，眼中满是期待地问：“那个哥哥，是你吗？”
    谢清衍背对着光, 他的脸掩在阴影中，看着像是和无边的昏暗融合在了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 苏姣听见他开口道：“不是我。”
    “哦。”
    苏姣眼中的期待散了, 心里有些闷闷不乐, 原本拽着他袖子的手也松开了，身子悄悄往旁边挪了挪。
    他不是自己的无予哥哥，那自己就不能和他太亲近了, 免得他觉得自己是个很粘人的孩子，心里生出厌烦。
    “那……那你知道无予哥哥在哪儿吗？”
    苏姣想，在梦里，她和无予哥哥很亲近的，无予哥哥也待自己很好很好, 如果真的有无予哥哥这样一个人，那他一定不会将自己丢在别人这里吧，一定会过来接自己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把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呢？
    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苏姣想到这儿，心里有些担忧，忍不住轻轻拉了拉面前人的袖子：“无予哥哥为什么没在这里，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他什么时候过来接我？”
    谢清衍看着小心地拉着自己的袖角，眼睛微微有些红的苏姣，心底突然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恶意。
    他想告诉她，你的无予哥哥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他将你给了我，从此再也没有什么裴无予，只有谢清衍，你也不需要记得他，只需要记得我就行了。
    可是不行，女孩小小的一个，那么乖，那么懂事，如果自己这么跟她说，她伤心了怎么办，她一直哭怎么办？
    谢清衍不想让她伤心，也不想看见她的眼泪，便不怎么熟练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哄道：“你生病了，所以你的无予哥哥送你来我这里治病，等病好了，你就能见到他了。”
    “真、真的吗？”
    苏姣声音里控制不住地带上了些哭腔：“等我病好了，无予哥哥就会来接我吗？”
    谢清衍看着她，袖子里，指尖攥得发白。
    他抿了抿唇，伸手轻轻抚过苏姣的头发，见她没躲，就小心翼翼地在她头上摸了摸：“嗯，真的，等你病好了，他就过来接你了。”
    说着，他用指尖轻轻拭去苏姣眼尾溢出的泪珠：“不要哭了。”
    苏姣有些害羞地侧了侧脸，避开他的指尖，细声细气道：“谢谢大哥哥，我、我没哭的。”
    谢清衍收回手，赤金色的眸子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嗯，是我看错了。”
    他垂下眸子，轻声问：“你刚醒，想吃点什么吗？”
    闻言，苏姣眼睛一亮，抬头悄悄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收回了目光，声音小小的，夹杂着些许雀跃：“什么、什么都可以吗？”
    谢清衍弯了弯眼睛：“什么都可以。”
    苏姣眼睛里亮晶晶的：“我想吃虾饺，墨鱼碎，笋丝，豆腐卷……”
    似乎觉得自己想吃的太多了，越往后说，苏姣声音越小，最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声音小小的，满是期待：“可以吗？”
    谢清衍点点头，眼中溢满了笑意：“可以。”
    结果过了一会儿，外面只送来了一小碗虾仁白粥。
    苏姣委屈巴巴：“……只有白粥。”
    虽然粥闻着真的很香，还有一股桂花的甜味。
    可再怎么香再怎么甜，它也只是一碗白粥，没有虾饺，墨鱼碎，笋丝，豆腐卷。
    小苏姣觉得自己被骗了，很委屈。
    谢清衍看着她，小小的一团委屈巴巴地坐在床上，一只胳膊扶着床头，背对着他，侧脸不自觉地鼓了鼓，在生闷气。
    他眼底忍不住升起几分明晃晃的笑意，将碗端至床边，用勺子盛了一小勺送至她眼前，柔声哄道：“太晚了，吃太油腻的晚上会不舒服，今晚先只吃白粥，明天会有虾饺。”
    “还有墨鱼碎，笋丝，豆腐卷。”
    苏姣说完，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补充了一句：“你刚才答应过我的。”
    “嗯，”谢清衍嘴角忍不住往上牵了牵，将勺子又递过去了些：“喝点粥吧。”
    苏姣轻轻尝了口，眼睛倏地一亮：“好好喝。”
    谢清衍弯了弯眼睛，等她将那勺白粥喝完后，又给她盛了一勺。
    苏姣低头正要喝，却被他往边上避了一下，没喝到。
    苏姣抬起头，有些不解，眸子中还有几分控诉。
    谢清衍掩下心底突然升起的几抹心虚，轻声道：“烫，要晾一会儿。”
    苏姣好长时间都没吃任何东西了，现在这粥就在眼前，还又香又甜，忍不住咽了好几大口口水：“可以吹吹，我吹吹就不烫了。”
    说着就要凑过去吹勺子，结果原本近在眼前的勺子却在下一刻就被谢清衍移开了。
    谢清衍在小姑娘控诉似的目光下，握着勺子的手不由得有些僵硬，他动作生疏地低头轻轻吹了吹，觉得温度差不多了才递了过去。
    苏姣立马吞了下去，之后又用眼巴巴的目光看着他。
    于是谢清衍就在她的注视下，动作不怎么熟练地将碗里的白粥一勺一勺地喂给了她。
    一小碗白粥就这么见了底，苏姣就着他的手，慢慢将这碗白粥吃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等他起身要出去的时候，苏姣忍不住轻轻拽住了他的袖子：“白天不会不舒服，你答应过我的，虾饺，墨鱼碎，豆腐卷。”
    她掰着手指，一项一项地将想吃的列了出来，眼睛忽闪忽闪的，又可爱又漂亮。
    谢清衍垂眸看着她漂亮清澈的眼睛，半弯下身，像是诱惑又像是哄骗：“喊声哥哥。”
    “喊声清衍哥哥，就什么都给你。”
    ******
    第二天，谢清衍果然带来了苏姣说的虾饺，墨鱼碎和豆腐卷。
    就连她最开始说过的但后面忘记说的笋丝都带来了一盘。
    这些菜的量都不多，全部加起来却正好能够满足一个三四岁小孩子的胃口，可见准备的人是花了心思的。
    苏姣心满意足地吃着这些菜，最后喊哥哥也喊得比昨天更真心实意了些。
    等全部吃完后，苏姣拉着谢清衍的袖子，眼睛闪呀闪：“清衍哥哥，这里是哪里呀？”
    谢清衍弯下身，半蹲在她身前，和她视线齐平，温声道：“无亘山。”
    苏姣轻轻“哦”了一声，将昨晚就想问的问题问了出来：“那我是生了什么病呀，能治好么？”
    谢清衍语气肯定道：“能的。”
    苏姣懵懵懂懂的：“可我没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呀，我可以不治么？我想无予哥哥了，我想回家。”
    谢清衍抿了抿唇，袖子下，指尖无意识攥紧，皮肤攥得发白。
    他垂下眸子，掩去眸底的沉郁与冷冽，声音轻柔依旧：“无亘山不好吗？你想吃什么我都能让人给你做，你想要哥哥，我也能做你的哥哥，我也能像他那样一直陪着你，照顾你，对你好，更何况，你根本就不记得你的无予哥哥的样子不是吗？你怎么知道你去找他的时候他一定会要你呢？”
    闻言，苏姣瘪了瘪嘴，原本抓着他袖子的手也松开了，扭过了脸不看他，声音里更是带了哭腔：“我没有不记得无予哥哥，我记得他，我知道他的名字，无予哥哥不会不要我的，我只要无予哥哥，我不要你，你坏，我不要你做我哥哥。”
    见自己把小姑娘气哭了，谢清衍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伸手抱她不是，不伸手抱她也不是，最后，他小心翼翼地将坐在床头背对着他默默流泪的小姑娘抱了起来，抱在怀里，即使她哭着用小拳头在他肩上捶了好几下也没松开，只柔声哄道：“对不起，是我错了，我道歉，不哭了好不好，是我不对，你的无予哥哥没有不要你，他只是送你过来治病，等治好了就会接你回去了，姣姣，不哭了好不好？”
    苏姣哭的眼睛雾蒙蒙的，声音都有些沙哑，她哽咽着对谢清衍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治好，我不想治病，我想无予哥哥，我不想呆在这里，我要去找无予哥哥，你带我去找无予哥哥好不好，我求你了。”
    谢清衍的喉咙里干涩的像是一片毫无水分的荒漠，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用力地抱着怀里哭的泪眼朦胧的女孩，突然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力和绝望。
    他至此才真正明白自己确实做错了，他不应该给裴无予接近苏姣的机会，更不应该为了坚守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协议，亲手将苏姣推向别人。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可以克制住的，即使苏姣不再记得他，他也可以冷静地看着对自己满眼陌生的苏姣，硬生生将满腔滚烫热烈的爱意冷却下来，看着它渐渐变得黯淡，失色。
    只要她还活着就好。
    可谢清衍明显高估了自己，他以为他不会嫉妒的，可苏姣的话和眼睛里的泪光深深地刺痛了谢清衍的心，仿佛下一刻就会将他这么多年来一直绷着的那根神经砸断。
    深深的无力不甘和嫉妒压垮了他，谢清衍抱着苏姣，伸手遮住了她泛着泪光的眸子，宛如商量，又像是祈求：“姣姣，别哭了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低，眼底是深深的痛苦无力与妥协：“只三年，三年后，我放你走。”
    第35章 这小东西还怪别致的
    早春三月, 莺花草长。
    无亘山峰顶冰雪依旧，倒是半山腰的积雪化了一些，露出底下青嫩绿意。
    时光流逝飞快, 不过眨眼间便已过了两年半, 离三年之期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
    苏姣和谢清衍的关系也从最开始苏姣和他单方面的冷战到后面慢慢变得亲近。
    这两年来，谢清衍待她极好，真的做到了当初对她说过的那样, 会像一个哥哥那般照顾她，陪着她, 很多次苏姣做了噩梦从梦中惊醒，总能在床头看见那双清冷的赤金色眸子。
    在这样的温柔攻势下，虽然苏姣嘴上不说，其实她心里早就已经把谢清衍当做她的哥哥了。
    最开始的时候苏姣并没有觉得自己身体有哪里不对，她认为自己没生病，大人总是喜欢把一些小毛病看作天大的事, 苏姣觉得是他们大惊小怪了，后来她才发现, 她的身体确实出了一些问题, 她变得非常嗜睡, 一天十二个时辰，她总是要睡到十个时辰以上，每天都昏昏沉沉的, 清醒的时间很少。
    苏姣刚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很害怕，她害怕自己睡过去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于是就强撑着不让自己睡，每次想要睡着的时候，苏姣就咬自己一下, 再不然下床跑两圈，反正怎么能不让自己睡着苏姣就怎么来，结果这件事很快就被谢清衍发现了。
    谢清衍陪了她一晚上，看着她睡着，然后在第二天早上告诉她，她只是在慢慢恢复，身体会越长越快，所以才会睡得时间长了些，但并不会醒不过来，所以可以放心睡的。
    担心她后面还会不敢睡，谢清衍一连陪了她七八天，直到苏姣能够放心睡觉的时候才离开。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苏姣才渐渐和他亲近了起来。
    无亘山很少有人来，这两年来，苏姣每天下午都会跑到山的阳面晒太阳。
    今天下午也是。
    两年前她刚醒来的时候，谢清衍除了告诉她她来这里的原因以外，还将一头小黑龙给了她。
    小黑龙比她还能睡，从苏姣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起，到现在已经有两年了，它就没醒过，要不是它睡着的时候确实有呼吸，身体柔软温热，小肚子一起一伏的，苏姣都怀疑谢清衍拿个假龙来哄她玩了。
    或许是同病相怜，且这头龙比自己还要惨，自己每天至少还有两个时辰的时间是清醒着的，而这头小黑龙却从来没醒过，一直就在睡，所以苏姣每天出来晒太阳的时候，总是会带着它一起。
    当时和它一起被谢清衍递过来的，还有一只湖蓝色的大蝴蝶，不过它看着确实像是没了呼吸，但谢清衍说它只是在冬眠，它们这一种族每次冬眠都是这个样子，早晚会醒过来，冬眠的时候只需要将它们安置在一个安稳的盒子里就行，所以苏姣就将它收到了灵兽袋里面。
    苏姣第一次跑到山阳面晒太阳的时候，在这里发现了一块巨大的石头，石面干净平坦，冬天的时候石头会变的温暖，夏天的时候会变得凉爽，它还正好能照到阳光，冬天的时候能躺在上面晒得暖洋洋的，夏天的时候能躲在它后面乘凉。
    苏姣第一眼就看上了这块石头，在那之后，这块石头就成了苏姣晒太阳的专用石头，苏姣冬天的时候每天都要躺在它上面晒一会儿。
    无亘山除了偶尔有人来山上送些东西以外，鲜少看到外人，苏姣在这里惬意的很，根本就不担心有人打搅到她。
    苏姣将之前路过一处山腰时薅的一把冬煋草拿出来，嘴里叼着一根咬来咬去，剩下的一部分全都放到一边。
    之后，她又拿出一根找谢清衍帮忙削的小木棍，将那把冬煋草拿起来，一根一根整理好，又随手从头上拔下一根头发混在那把冬煋草中间，然后手指如飞，飞快地编了起来。
    很快，一个长的歪歪扭扭还丑的不行的小草人就被她扎了出来。
    苏姣将那个小草人拿起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似乎有些嫌弃，但到底是第一次扎出来的，苏姣免不得带了些亲妈眼，觉得它丑萌丑萌的，她随手滴了一滴血在小草人身上，就将它放下来了。
    随着她的动作，原本还死气沉沉的小草人瞬间活了过来。
    它先是趴在大石头上慢慢摇晃了下，动作迟缓，枯瘦的草腿子似是站不稳，差点从石头边翻下来，幸好被边上的苏姣眼疾手快地推了回去。
    又过了一会儿，那小草人似乎适应了些，慢慢仰起了头，木棍支撑的脖子不甚灵活地左右扭了扭，像是在打量周围的环境。
    等上下左右环视了一番后，那小草人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
    刚看清，小草人就仿佛天崩地裂了一般，本来还站的直直的小身板瞬间塌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大石头上，再也不愿意动了。
    苏姣哈哈哈笑了好一会儿，还专门从芥子空间中拿出一面磨好的小镜子，专门摆到它面前让它看。
    小草人气呼呼地转过了身子，背对着她手里的镜子。
    苏姣笑嘻嘻地拿着镜子换了个方向，重新摆在它对面。
    小草人出奇的愤怒了，它捂着眼睛，猛地一下从大石头上跳了下来，往远处跑。
    苏姣根本不担心它，无亘山除了很少有人来，连灵兽也很少见，小草人有胳膊有腿的，那些扎根在土里不能随意移动的灵草根本不会伤害到它。
    不过苏姣这次却估计错了，小草人刚跑出去不久，对面就突然传来一道年轻的男声：“嘶，好疼，什么东西撞得我？”
    苏姣：“？”
    久不见生人的无亘山今天居然来了人？
    苏姣正想着的时候，那道声音的主人就过来了，于是苏姣刚抬头就和他对上了眼。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袭红衫，背上背着一把金色长弓，头发用一根镶金丝带扎成一个马尾高高束起，看着十分利落。
    那少年看到苏姣时第一反应是吃了一惊，似乎是没想到无亘山除了清霁剑尊以外还会有别的人。
    但下一瞬就被苏姣的脸惊艳到了。
    少女抬眸望来，精致靡丽的面容在阳光的映衬下璀璨耀眼，光晕茵染之下，浮现出一种朦胧之美。
    恍恍惚惚间，少年似乎听到少女开口说了什么，但她的声音实在太过好听，清越的犹如春日下溪涧中缓缓流淌的春水，动人心弦，闻离湘听着一时有些回不来神。
    “你是谁？”
    苏姣见这少年没有回答，又耐心问了一遍。
    这次少年终于回过了神，脸颊浮起淡淡的红晕，有些羞涩地道：“你好，我是闻离湘，来自魔域第九殿，我哥是闻九霄，是第九殿的殿主，我这次就是跟着他一起过来的。”
    “魔域？”
    苏姣有些好奇：“你们是魔修？”
    闻离湘闻言，略显羞涩地点了点头。
    似是突然想起了其他几界对于魔域的评价，闻离湘连忙对她道：“但是我们第九殿和魔域其他几殿是不一样的，我们殿里的魔修也和那些魔修不一样的。”
    苏姣其实对魔域不怎么感兴趣，于是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闻离湘却对她超级超级感兴趣，他长这么大，从来就没见过像苏姣这么好看的人，于是大着胆子往这边走进了一些，期期艾艾道：“那个，你、你叫什么啊。”
    苏姣淡淡道：“苏姣。”
    她不说话的时候，眉眼清冷，总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
    闻离湘自然也感觉到了，虽然心底一直喊着他打退堂鼓，但手脚却不受他控制，不由自主地又往苏姣这边靠近了些。
    他眼睛左瞥右瞥，似乎是想找个话题开始，但嘴张了又张，都没想出什么有趣的东西，最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将刚才狠狠撞在他小腿上的小草人拿了出来，问苏姣道：“那个，这个小草人是你的吗？我刚才在那边捡到的，还、还怪好……呃，怪别致的。”
    闻离湘其实是想说这小草人长得还怪好看的，但对着小草人这副寒碜的样子，他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好看，只能急中生智，临时想出了“别致”一词。
    好在苏姣并没有注意到他刚才的卡壳，从他手中将闹别扭的小草人接过来后，苏姣随口问了一句：“你们来无亘山是有什么事么？”
    她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闻离湘真的说了：“前些时日清霁剑尊听说我们第十殿意外得到了片旧梦的花瓣，所以想用其他东西换这片花瓣，我哥这次来就是将旧梦的花瓣送过来。”
    “旧梦？”
    苏姣总觉得这个名字隐隐有些熟悉，似乎在很久之前曾经听到过。
    “就是这个。”
    大美人好不容易有了感兴趣的东西，闻离湘自然千方百计地想哄她高兴。
    他从芥子空间中取出一幅画，在苏姣面前展开：“这就是旧梦。”
    苏姣目光落在那幅画上，在看清画上的东西后，倏地一怔。
    第36章 谢清衍
    闻离湘没有注意到苏姣神色的变化, 自顾自地指着画上的妖植对苏姣道：“这就是旧梦。”
    画上，妖植草姿轻灵，花容唯美。
    苏姣无意识地皱了皱眉, 不知怎么就把自己心里想的说了出来：“这是旧梦？”
    她明明记得……
    不对, 她之前又没听说过旧梦，怎么会记得。
    闻离湘点点头：“这就是瑛姝妖尊的妖相。”
    说到这儿，闻离湘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又道：“其实现在天衍界对于各大妖尊的妖相都不是很清楚，更别提留下画像什么的, 瑛姝妖尊倒是个例外，好像是因为之前有传闻说瑛姝妖尊的妖相不好看，瑛姝妖尊一气之下就专门找了个画师让他将自己的妖相画了出来，那些传闻的传播者后来也被瑛姝妖尊一个个找上门揍了一顿。”
    “自那以后，所有人都知道瑛姝妖尊非常在意别人对于她妖相的评价，再没人敢说什么了, 瑛姝妖尊的妖相也就是这样才广为人知的。”
    苏姣若有所思地地点了点头。Ding ding
    闻离湘见她对旧梦感兴趣，心中一动, 正想借这个话题再多跟她聊一会儿。
    他之前听人说过, 旧梦的花瓣除了能给人带来一场美梦外, 还是忘情丹的药引。
    结果还没等他开口，头顶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鸟啼。
    一道巨大的阴影投了下来，闻离湘抬头望去, 一只赤红色的大鸟从远方飞来，瞬间便来到了他们面前。
    苏姣见状，对闻离湘道：“九凤来接我了，估计你哥应该和……”
    苏姣顿了一下，她平日里喊谢清衍喊习惯了, 现在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喊他的尊号，还有些不习惯。
    “你哥应该和清霁剑尊聊完了，我先走了。”
    说罢，她直接上了鸟背。
    九凤是一年前找过来的，当时苏姣根本就不认得它，只觉得这只去哪儿都抓着一把柴刀的小鸟还怪自来熟的，去找谢清衍要了一把灵米喂它。
    后来谢清衍告诉她这只小鸟叫九凤，是只凤凰，和没失忆前的她认识。
    苏姣摸了摸温暖的鸟背，不再想这些。
    他们很快就回到了苏姣住的小院子，谢清衍已经等在这里了。
    苏姣从鸟背上下来，朝他走过来：“我刚碰见了一个叫闻离湘的人。”
    苏姣看了谢清衍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我听他说他是和他哥一起过来送东西的，是一片旧梦的花瓣。”
    谢清衍点点头，温声道：“你的病需要几味药引，旧梦便是其中一味。”
    虽然早有猜测，但听见他这么说，苏姣眼睛一亮：“我的病快要好了？”
    这两年来，除了最开始的那几个月她沉睡的时间长了些以外，后面她睡眠的时间一直在缩短，现在除了每天总会犯困以外，她睡眠的时间已经和常人没什么区别了。
    苏姣到现在仍记得之前谢清衍和她的三年之约，现在只剩两个月了。
    想到这儿，苏姣眼睛亮亮的：“药已经做好了么？”
    谢清衍定定地看着她，以他的角度，能清楚地看见苏姣眼中满满的期待。
    可惜这其中的期待不是因为自己。
    他静了一瞬，袖子中，指尖攥得发白，心脏也一阵一阵地抽疼。
    原本犹豫了许久始终拿不定的主意也在此刻做下了决定。
    谢清衍看着她，赤金色的眸子如以往一般温柔依旧：“嗯，近日便会做出来。”
    闻言，苏姣非常开心。
    这两年来，她一直在想之前曾经在她梦中出现过的无予哥哥会是什么样子，但谢清衍只告诉她三年后她的病就会好，到那时候她就会想起裴无予的样子了。
    于是即使苏姣心里非常好奇，但也忍耐了下来。
    只是三年的时间罢了。
    现在她的病马上就要治好了，只差一味药，她很快就会想起无予哥哥的样子。
    不过苏姣开心的同时，也敏锐地发现了谢清衍不同寻常的沉默。
    想到这三年来和他的朝夕相处，苏姣抿了抿唇，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个月后，三年之期便到了，虽然会不舍，但她肯定是会离开无亘山的。
    想到这儿，苏姣抬头偷偷看了谢清衍一眼。
    也不知道等离开后，谢清衍还愿不愿意她来无亘山。
    如果谢清衍不反对的话，她想她应该会很愿意隔一段时间来一次的。
    毕竟虽然苏姣嘴上不说，但这三年相处下来，她其实早就把谢清衍当做自己的哥哥了。
    当然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件事的。
    谢清衍陪了她一会儿，就离开了。
    过了两天，他便拿着炼好的药过来找苏姣。
    苏姣好奇地看着他手中的檀木盒子，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有一颗碧绿色的丹药，发着莹润的清光。
    苏姣抬头问谢清衍：“这就是我的药吗？”
    谢清衍点点头，又从芥子空间中拿出一个白玉雕成的玉盒。
    “这是什么？”
    苏姣原先以为只要将这枚丹药吃下去就行了，没想到谢清衍又拿出了一样东西，还用白玉盒装着，看着就很贵重。
    谢清衍目光有些复杂，轻声道：“你的龙角。”
    苏姣一愣。
    之后，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一样，结结巴巴道：“龙、龙角？”
    她彻底震惊了：“我不是人？”
    谢清衍看着她，眸光罕见的柔和，温声道：“嗯，姣姣你是玉龙，天衍界唯一一条玉龙。”
    苏姣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谢清衍将玉盒递给她，声音柔和：“吃了药，你就会明白一切的。”
    苏姣心情复杂地将那个玉盒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对小巧精致的龙角，非常漂亮，通身雪白，泛着玉质的光芒，仿佛是用白玉雕成的。
    看着这对漂亮的龙角，苏姣感觉自己受到了一点安慰。
    算了，不是人就不是人吧。
    以小观大，这对龙角这么精致好看，那自己的龙身肯定也不差。
    这么想着，苏姣一口将丹药吞了下去，然后伸手去拿那对龙角。
    刚一碰到，那对龙角便化作一道白光融入了她的身体。
    无数记忆如水一般拥挤而至，瞬间挤入苏姣的脑海中。
    苏姣维持着拿龙角的姿势，闭眼消化着这些复杂繁琐的信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的清隽男子：“谢清衍？”
    第37章 云序化形
    骤然受到这么巨大的信息量冲击, 苏姣用了好长时间才消化完这些记忆，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看着对面一脸平静的谢清衍，脑海里一片凌乱,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现在的心情实在太过复杂, 所有信息点都拥挤在一起，像一团团怎么也解不开的毛线团，全部揪在一起, 一时半会理不清。
    最后，她组织了好久的语言, 开口问他：“裴无予……”
    苏姣顿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袖口，神色很是复杂：“他和你什么关系？”
    谢清衍和她对视，目光不躲不避：“其中一魂。”
    苏姣：“……”
    此时此刻，苏姣真的好想爆了一句粗口。
    任谁睡了一万年醒来后发现她在失忆的情况下和之前斗得死去活来的死对头有过一段，都会忍不住想骂人。
    苏姣抿了抿唇, 强忍着怒气，质问对面一脸平静的男人：“你故意的？”
    故意在我失去记忆的情况下刻意接近, 然后看着我蠢事做尽, 被耍得团团转。
    谢清衍定定地看着她, 即使面对着她愤怒的质问，眸色依旧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分魂后, 那一魂已经和主魂没有任何联系了。”
    苏姣心尖一颤，指尖陷入掌心：“那他……”
    苏姣抿了抿唇，目光晦涩：“有没有你的记忆？”
    见状，谢清衍眸色暗了暗。
    虽然谢清衍十分清楚分出来的那一魂并没有任何记忆，但他仍是道：“分魂之术是禁术, 之前从未有人分过，所以记载不是很详尽，至于会不会有主魂的记忆，也许只有分出的那一魂才清楚。”
    苏姣闭了闭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纠结这个问题，裴无予有谢清衍的记忆又如何，没有又如何，纠结这些对于她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
    一点都没有！
    谢清衍见她面色不善，静了一瞬，手指蜷了蜷，到底没有开口。
    等苏姣从过去的回忆中出来，发现那个十分碍眼的男人还坐在对面没有走，眉尖狠狠地皱了皱：“你怎么还在？”
    苏姣承认她迁怒了。
    是分出去的一魂又如何，主魂和分魂没一个好东西！
    哼！
    苏姣之前就是再不清楚这个人族小辈想干什么，经过和裴无予的相处以及这两年谢清衍对失忆的她的态度，她也明白了。
    他就是想趁着自己失忆让自己多犯些蠢然后再让她恢复记忆回想起这些她犯的蠢直接羞愧死！
    她万年前就知道这个人族小辈不是什么好东西，哼！
    想到这两年来自己失去记忆甚至智商都跟着后退的蠢样子，苏姣简直不忍直视。
    她怎么可能那么蠢？
    肯定是有人刻意引导的。
    什么都没做却莫名被迁怒的谢清衍：“……”
    “我明天再来看你，你今晚先好好休息。”
    知道有些事一时半会急不得，谢清衍先离开了。
    他走后，苏姣越想越气，猛灌了好几杯凉茶怒气都没下去。
    她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只是失忆而已，又不是换了个人，她怎么会看上和谢清衍同出一源的分魂。
    是，裴无予是长得很好看，性子是温柔，对她是好……
    呃……
    总而言之，她现在怎么也没办法理解失忆时自己。
    heitui！
    没出息！
    正想着，屋里突然传来一道奇怪的声响。
    苏姣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发现是之前谢清衍给她的那条小黑龙。
    苏姣怔了一下，之后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是了，她竟然忘了，还有一个要算账的。
    这哪是自己的孩子，分明是谢清衍万年前用自己身上一部分的血脉和他抽出的一魂凝聚在一起仿造出来的伪妖！
    难怪自己明明是天衍界血脉力量最强大的玉龙，通体雪白，却生出这么一个浑身漆黑的玩意。
    谢清衍本身就是一个黑心黑肺的人族，他的分魂能不黑吗？
    明亮的阳光自窗棂投射进来，空气中浮着浅淡的光点。
    那些光点一点一点地汇聚在一起，却怎么都没办法进入云序的额心。
    云序挣扎着动了动，却没睁开眼，尾巴不安地在软垫上扫来扫去，似乎很难受。
    苏姣冷眼看着云序身上发生的变化，一点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苏姣当然知道它这是怎么了。
    龙族化形，需引天地灵气，一般都需要长辈在旁边帮忙将那些灵气引入幼崽体内。
    如果没有长辈帮忙引灵入体，幼龙根本就没办法吸收这些天地灵气！
    见云序闭着眼在软垫挣扎的越来越厉害，口中也无意识地发出着阵阵低沉的嘶吼，却怎么也没办法将聚集在它眉心处的光点，苏姣冷哼了一声：“笨死了。”
    说着，她颇为嫌弃地瞪了那条小黑龙一眼，随便抬了抬手，那些在外面徘徊很久怎么也进不去的光点瞬间就没入了云序的眉心。
    我才不是要帮它，我只是想证明谢清衍的分魂笨的要死，它怎么也做不到的事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做到了。
    笨死了！
    正这么想着，一条巨大的龙尾突然出现迅速卷上了苏姣的腰，一眨眼的功夫就将她从对面拉过来压在了身下。
    苏姣：“？”
    农夫与蛇？
    苏姣气得不行，正要伸手推开他，手指却未触及冰冷的鳞片，而是碰到一团温暖的白光。
    再然后，暖光化作柔软黑发，之后，越来越长，最后，雅青色墨发铺满躺椅，自苏姣身侧垂落。
    苏姣微微睁大眼睛，只瞬息间，原来的黑龙已经消失不见，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年跌入她怀中，精致清隽的眉眼间盈着懵懂与稚嫩。
    “姣姣？”
    少年刚碰到阮软身体，便下意识伸手搂住她的脖颈，下巴枕在她肩处，眉间满是茫然：“姣姣，我……我这是怎么了？”
    殿内熏香甜淡，阳光自窗棂洒落，细小的浮沉在光影间跳跃，躺椅上，玄衣金纱的华贵少年压在一白衣少女身上，姿态亲昵信任，眼中却满是茫然与懵懂。
    苏姣看着身上一无所知的少年，磨了磨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起！来！”
    第38章 鲸鸣而天下歌
    云序不想起来。
    他之前还是龙形的时候, 每天都能看见那个讨厌的人族和姣姣贴贴贴，可自己龙形太小，再怎么贴也只能贴贴姣姣的手腕, 再大片的皮肤他就贴不了了, 可那个人族却能整个将姣姣抱在怀里。
    云序最开始的时候不服气，他也想抱抱姣姣，就趁着姣姣午睡的时候偷偷溜了进去。
    担心把姣姣吵醒, 他当时非常小心，动作根本不敢太大, 可他伸着爪子比划了好久，发现他的爪子太小，根本不能像那个人族那样揽住姣姣的腰，两只爪子合在一起勉勉强强只能包住她的手腕。
    云序那时候快要气死了。
    现在他也变得和那个人族一样了，能轻而易举地和姣姣贴贴，也能很容易就将姣姣抱起来, 可姣姣不让他抱。
    云序不想起来，也不想松开姣姣, 他还想再努力一下, 不行也像那个可恶的人族那样对着姣姣撒撒娇, 反正只要能和姣姣贴贴，让他做什么都行。
    可是苏姣眼中的抗拒实在太明显了，云序垂了垂眸子, 安静地松开了她的脖颈，从软塌上下来。
    看着他眉间眼底的落寞难过，苏姣努力让自己有点想软下来的心强硬起来。
    苏姣，不要被这骗子故意装出来的假象骗了，谢清衍整个人连魂带魄全都黑透了, 你万年前被他骗成那样，现在还没认清他的嘴脸吗？
    这可是他其中一魂，绝对不会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可怜！
    你赶紧把你自己想要可怜他的想法收一收，谢清衍才不需要你的同情！
    就在苏姣拼命说服自己不要对眼前的少年心软的时候，云序突然凑过来，屈膝半跪在她面前，握上了她的手腕。
    苏姣心尖一颤。
    绣着赤红莲纹的玄色衣摆铺落于漆石地板上，云序注视着苏姣的眼睛，眸光浅浅盈着明灭光影，声音既委屈又可怜：“姣姣，刚才我就想问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啊。”
    苏姣：“……”
    她非常想点头，并告诉他，不止你现在的样子，就是你之前的样子，我也不喜欢！
    我没撒谎，我真的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如果别人说我喜欢那是别人误会了。
    我苏姣，绝对不喜欢你谢清衍的样子，不管是万年前，还是现在分出来的任意一魂。
    可是看着面前少年精致华贵的面容，苏姣嘴唇动了又动，过了很久才憋出一句话：“就……也还行，只是我……”
    苏姣还没来得及就这个“只是我”的开头挑出个一二三四五六七的毛病，面前拉着她小手的少年眼睛就先红了。
    苏姣：啊这……
    不是，你别哭啊，这也太没出息了吧，你可是谢清衍的一魂啊，那狗东西心坏着呢，只可能让别人哭绝对没可能自己哭，你这……你这……哎……
    少年眼睛里的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一滴一滴地往下掉，苏姣被他哭的实在没办法，只能叹了一口气，轻声哄道：“啊，我刚才是想说，只是我觉得你实在太好看啦，怎么化出来的形这么好看呢？我之前见过好多小龙化形化出来后都没你好看……”
    云序听到她这么说，抽了抽鼻子，声音里明显带上了哭腔：“真、真的吗？”
    苏姣低头看他，少年生着一双凤眼，眼中带泪，因为哭的太狠，眼尾都染上了一抹浅红，给他本就精致华贵的眉眼添上了几分惑人之色。
    看着看着，苏姣眸光渐渐柔和了下来，语气也不由得真挚了几分：“真的，我之前看过好多小龙化形，它们都没你好看。”
    “那……”云序期期艾艾道：“那比之前那个人族也好看吗？”
    苏姣卡壳了：“……”
    她这一卡壳不要紧，云序见她没直接回答，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开闸了。
    他眼中泛着泪光，本来就红红的眼尾又红了几分，声音哽咽：“你果然、果然是哄我的，我、我就知道你是哄我的。”
    苏姣：“没有没有，你最好看，我见过的人里你是最好看的，我都没见过比你还好看的，真的，你信我。”
    苏姣好心累。
    这到底是是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夸自己死对头的其中一魂好看？
    还要当着这一魂的面夸他比另一魂好看？
    她应该说你俩都不好看，都最丑啊！
    就离谱！
    可云序明显被她哄住了，尤其在她说完他比裴无予好看后。
    他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眸子里仿佛落满了星辰，瑰丽而耀眼。
    云序将下巴轻轻搭在她的手腕上，声音亲昵又温柔：“谢谢姣姣，我好高兴。”
    苏姣心累，觉得自己刚才下意识哄孩子的行为就很离谱。
    她不理解。
    凭什么？
    又不是真的是自己的孩子，就让他哭，实在不行她就把谢清衍喊来让他自己哄。
    不过快结束了。
    苏姣暗暗地想，她马上就收拾东西下山。
    这么一想，苏姣彻底坐不住了，趁着云序刚出去了，苏姣立马收拾了东西顺着山后的小路偷偷溜下了山。
    刚一出无亘山的范围，苏姣就将灵兽袋里的蓝色大蝴蝶放了出来。
    自从恢复记忆后，苏姣就已经知道这只蝴蝶的来历了。
    它叫归冥，是自己从归墟中带出来的，冬眠时是蝴蝶的模样，被她的龙血唤醒后，会化身为鲸，从此六界无阻，逍遥畅行。
    苏姣咬破指尖将自己的血滴在那只毫无声息的蝴蝶上。
    鲜艳的血珠瞬间融入它的翅膀中。
    原本毫无声息安静的像是一幅画的蝴蝶突然轻轻扑扇了两下翅膀。
    再然后，又扑扇了两下。
    后来，翅膀扑扇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蝴蝶从苏姣指尖轻盈地飞了出去，飞到半空。
    无数蓝色的蝶影出现在半空中，一点点融入中间的实体中，最后，一声悠远空灵的鲸歌响彻天界。
    云空之上，一只巨大的蓝色鲸影若隐若现，行止悠然，姿态惬意。
    在它之上，一抹水蓝色的倩影一闪而逝。
    苏姣乘着归冥悠然离去，却不知道这声悠远空灵响彻天界的鲸鸣给六界带来了多大的影响。
    鲸鸣而天下歌。
    在所有记载中，不管是正史还是野闻，自上古开始，妖族一直拥戴祭祀着一位祖神，每次祂的出现，都是伴着空远悠长的鲸鸣凤啼和龙吟。
    而自从万年前妖族祖神陨落后，天衍界再未听闻凤啼鲸鸣。
    如今鲸鸣再次响彻天界，宛如一声霹雳震响，所有人都满眼惊愕地看向传出鲸鸣的方向。
    所有人心里都同时出现一个疑问。
    万年已过，难道妖族那位据说已经陨落的祖神再次现世了？
    【鲸……】
    【1L-楼主：那个……大家都听到了吧……】
    【2L-sjcnnsk ：嗯……（沉默）】
    【3L-小小的身体大大的梦想:嗯……（震撼）】
    【4L-大小姐嫁到：虽然我不是很了解，但我大为震撼。】
    【5L-猪猪的妞妞呀：呜呜呜，我们妖族的精神支柱终于出现了呜呜呜，一万年了，之前天天听你们这些臭人族吹嘘谢大佬多牛逼多牛逼，烦死了一天天的！（他牛不牛逼还用你们说？我当然知道他有多牛逼，不用你们天天吹！）】
    【6L-绝美帅咕咕：唉，一万年了都，当时进游戏的时候选到了妖族，成为了一只美丽的鸽子精，整天听我家那只修典籍的老鸽子谈古说今，每次说到那位都得哭上一阵儿，哭的本来就是红色的眼珠子更红了，然后成功找到理由鸽了那天的工作，那道鲸鸣出现的时候，我家老鸽子瞬间就停下了本来就没写一个字的笔，扑腾着挤到我怀里痛哭，现在都没哄好，唉，也不知道他那本四十万的典籍什么时候能修撰好，等着看呢。（点烟）】
    【7L-jskkcn：我家里的情况类似，老爷子硬气了一辈子，从没有见他在小辈面前掉过泪，今天这声鲸鸣刚一响起，我家老爷子就哭了，我老爹哄都哄不住，最后跟着他一起蹲在地上哭，这种时候我就贼佩服这个游戏的策划，居然能将游戏角色的情绪设计的这么丰满，我都快怀疑这里到底是不是游戏世界了，这里面的角色跟人的感觉也太真实了。】
    【8L-让我暴富吧：唉，可能我们这些玩家永远都无法与这个游戏世界里的角色共情吧，我之前翻阅过妖族的典籍，万年前 ，大道相争，妖族祖神黎婀输给了人族气运之子谢清衍，从此人族崛起，妖族没落，天道不再偏爱妖族，这一万年间，人族气运昌盛，而妖族只能偏安一隅。虽然千年前天道重新制定了天地规则，人族不再集天地气运于一身，六界生灵共享气运，但之前祖神陨落之后妖族受到的屈辱压迫它们可能永远都无法忘怀吧。】
    【9L-小哥哥哥哥哥哥：唉，我也翻看过那段历史，虽然我现在的角色是个人族，但不得不说，妖族祖神陨落后的那段时间，妖族实在太惨了，当时天地气运全部集于人族一身，不管是道修还是魔修，亦或是鬼修，他们的修炼速度堪比神速，对付妖族就像捏死一只蚂蚁，再加上那时候修炼，什么材料都要用到妖族的妖身，画符需要用妖兽的血，炼器需要用妖兽的皮毛骨头，炼丹更是能直接将一整只妖兽炼了，就连妖兽的肉，都是上好的能够提升灵气的原材料，那时候，很多族群直接都被灭了族。】
    【10L-cnjnbcd：唉，真的超级惨的，那段历史很多妖族都不愿意回忆，幸好后面妖族大祭司力挽狂澜，借用圣地中祖神留下来的一缕神力将妖踪和其他几界的通道直接关了，要不现在估计都没妖族了。】
    【11L-敲敲敲码字机：翻了很多很多很多典籍的小菜鸡在这儿悄咪咪说一句，当年妖踪能关上，除了妖族大祭司用了祖神留下的一缕神力，谢大佬也帮了很多忙哦。】
    【12L-卢宁宇lunky：？】
    【13L-揉进晚风中：？？】
    【14L-小白花的指甲油：？？？】
    第39章 浮黎琴
    苏姣也在看论坛, 看到这里，微微怔了一下。
    【15L-敲敲敲码字机：真的，不骗你们, 你们自己去妖都的旧址看看就知道了, 只能说谢大佬当年真的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帮助落败的妖族了。】
    【16L-非空白债：呜呜呜，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好磕……盐梨cp有人磕吗？虽然立场不同你我之间必要有个胜负但无奈早已情根深种，你死后我拼尽全力保护你想保护的, 呜呜呜，太好哭了！】
    苏姣关掉论坛不再看里面的内容, 乘着归冥直接去了妖踪的旧址。
    据那群玩家所说，一千年前，天道重新制定天地规则，关了将近一万年的妖踪再次现世，因为某些原因妖都迁址，原来的妖都旧址连带着禁地一起被妖族奉为圣地, 禁止任何人进入。
    苏姣原本就打算去妖族禁地取回浮黎琴，现在……现在只是顺路去旧址看看而已。
    毕竟禁地和妖都旧址离得很近, 按她现在的位置, 要想去妖族禁地就必须要经过妖都旧址。
    她才不是好奇谢清衍万年前做了什么才要去妖都旧址看看呢。
    她一点都不好奇谢清衍万年前做了什么, 一点都不！
    刚一到地方，苏姣就明白了为什么刚才那个玩家说只要一到妖都旧址就能明白一切。
    千年前妖都迁址，所有的妖族都离开了这里, 只留下一座富丽堂皇但空荡荡的宫殿。
    宫殿前方，是一道气势恢宏凌厉逼人的剑气，时隔万年，依旧剑势不减，难怪千年前妖踪刚一问世就要迁都。
    这一道剑气就划在妖都旧址的正前方, 不仅阻止了妖都里面的妖族出来，也阻止了妖都外面的人族进来。
    以此剑气为界，化为天堑，从此妖族人族互不干扰。
    苏姣看着这道熟悉的剑气，心情十分复杂。
    万年前她和谢清衍身后各站着一族，谁都退不了，谁也无法退，自然只能斗得死去活来。
    苏姣清楚的知道，妖族已承继天地气运上万年，如今人族新兴，天道要妖族给人族让路，妖族必败，她是绝对赢不过谢清衍的，但她不能退，她退了，妖族就会成为人族崛起路上的垫脚石，无数妖族都要因此丧命。
    她不能退，谢清衍自然也不能退，苏姣和他不想斗也得斗。
    苏姣一直都明白，谢清衍和她之间，她必输无疑，而她一旦输了，天道老贼不把妖族最后一滴气运榨干是绝对不会放过妖族的，她心里对于妖族的未来一直都有数，虽然不满，不愿，不甘，不服，但族群更替，本就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妖族独占天地气运数万年，如今气数已尽，她现在的挣扎对抗不过是临死前的苟延残喘，对早已注定的结局起不到任何作用。
    只是苏姣没想到的是，谢清衍在她陨落后会帮助妖族避世。
    她的陨落，象征着妖族承继上万年的天地气运尽断，妖族一败涂地，人族大获全胜。
    新兴的人族取代妖族，天衍界百废俱兴，人修实力大幅提升，修炼速度空前绝后的快。
    所有修炼都需要用到灵气，而妖族是明晃晃地摆在人族面前的聚宝盆，甚至没有自保的能力，只能任人宰割，想也知道那些人族会有多激动，妖族会被猎杀的多严重。
    可谢清衍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顶着巨大的压力给了妖族一线生机。
    苏姣抿了抿唇，心里突然叹了一口气，转身便离开了。
    ********
    苏姣来到妖族禁地--隅黎山。
    万年前这里还不是禁地，只是一方独立于六界之外的小天地，苏姣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后花园，只要自己进来后关了日月壁那里的通道，就再也没有人能进来。
    苏姣也能在这方小天地里喘口气，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时刻需要注意着仪态举止的妖族祖神。
    万年前，不死树就种在日月壁的下面，现在它扎根过的地方被人放了一块黑色的巨石挡上了。
    经过万年，隅黎山看似一切都没有变化，其实细微之处早已变了，那棵娇气难哄的小作精树如今已经不在这里了。
    苏姣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再想这些不开心的事。
    等事情都忙完了，她就去裴家看看那棵小作精树吧。
    ******
    从禁地中取出浮黎琴一点压力都没有。
    浮黎琴万年前便已生出琴灵，苏姣死后万年琴灵自动陷入沉睡，从此封音，任谁都无法弹响，现在苏姣主动现身，浮黎琴察觉到苏姣身上的灵气波动，自然而然地就从沉睡中苏醒了。
    琴灵是浮黎琴的琴灵，自然唤作浮黎，它见到苏姣时十分激动，长琴不弹自响，悠远空灵的琴音响彻山谷。
    苏姣轻笑，手轻轻一抬，浮黎琴便主动从巨石上腾空而起，飞到她手中。
    似是担心累着她的手，浮黎琴并没有完全将琴身压在苏姣手上，而是悬浮在半空中，琴弦嗡嗡作响，难掩激动。
    “好久不见，浮黎。”
    苏姣伸手抚了抚琴身，手指压着琴弦从琴头顺到琴尾，脸上的笑容愈发畅然：“万年了，是时候去看看天衍界都发生了什么变化了。”
    话落，山谷上空早已没了人影。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蓝发蓝眸的清冷男子出现在巨石旁，望着苏姣凭空消失的地方，久久未曾移开眼。
    ****
    苏姣万年前身负一族气运，表面看着风光无限，其实却没了她想要的自由，不仅要硬生生支棱起来和谢清衍斗来斗去，就是出行什么的也要易容遮掩，否则必会引起巨大的轰动。
    如今万年一过，世上早已无人无妖记得妖族祖神的模样，苏姣可以说是很轻松自在了。
    刚苏醒那阵儿她失去一部分记忆过的浑浑噩噩，如今过去发生的一切她都想了起来，现在就是要去给万年前的自己收个尾。
    万年前她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必然是输给谢清衍，前期把天道老贼得罪的太过，她落败后，天道老贼必然不会给她留下任何生机，定是要抹去她存在的痕迹的。
    苏姣当时留了个心眼，将自己的一缕神魂藏到了一个人族世家的禁地里，原本计划的是等她落败后，天道老贼将自己的存在抹去，她也可以在最后关头借那缕神魂复生。
    谁知万年前自己并没有像以为的那样会被天道抹去，而是真的像自己留下的遗书里写的那样，被放入一尊水晶棺材里埋在了九黎山，虽然某个人阴奉阳违多此一举地给她的棺材里塞了条她一点都不想要的小黑龙，还往她嘴里硬塞了个莫名其妙的玉蝉，但到底大方向是按照她的意愿来的。
    这样一来，万年过后，苏姣被埖明真人从地底下挖出来，苏姣苏醒，现在用的还是自己原来的身体，万年前布下的那步棋便成了废棋。
    到底是自己的一缕神魂，苏姣将那缕神魂放进那个人族世家的禁地便是沾上了因果，苏姣此次便是要过去将自己的那缕神魂收回来，同时还了这道因果。
    龙族尤其喜爱金光闪闪的物件和各色珍贵的宝石，素来便有屯藏宝物的习性，更何况苏姣活了那么久，可以说，她每一片鳞片下面都有数不清的珍宝法器，随便拿出一件都可以卖出一个好价钱。
    苏姣原来是想着拿出一部分自己珍藏的宝物给那家人，谁知顺着神魂的印记找过去，苏姣沉默了。
    她当时是做好了落败后神魂俱灭的准备的，所以给那缕分出来的神魂挑地方的时候，自然是想着以后有钱有势能好好躺平享受的，便特地寻了家很有声望的仙族世家，往下传个上万年是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的，可她没想到的是那个世家居然这么不争气，区区万年就落魄到了这么个田地。
    苏姣赶过去的时候，入眼的便是一个偏僻破败的小院子，院子里面空荡荡的，一看就是很穷的人家，里面的屋子也陈旧不堪，窗户纸都漏风。
    苏姣进去的时候，和自己生的一模一样的少女正闭眼躺在一个坚硬的木床上，明明刚入春，身上却盖着一层薄薄的破棉被，面色雪白，唇色发青，气息微弱，看上去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了，只怕有人不小心轻轻碰断了她那口气，人就没了。
    床前，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守着她，这么冷的天，他身上只穿着单衣，尺寸一眼便能看出不合身，裤腿短了一截，露出他冻得青紫的脚踝和底下露着脚趾的草鞋。
    少年脸色虽苍白消瘦，但仍能从他眉眼间窥出几分坚毅之色，是年少便已当家磨炼出来的早熟坚韧。
    这时，床上女子眼皮轻轻动了动，唇缝里挤出几声微弱的呢喃，细听之下，是渴了要水喝。
    少年听见后，立马起身去厨房给她接早已备上的热水。
    谁知他刚起身离开，床上的少女便断了气。
    下一刻，少女的身体便化作一缕清莹通透的魂气没入苏姣眉心。
    苏姣：“？”
    她还没从这番变故中回过神呢，刚去厨房接水的少年便回来了。
    看见苏姣，那少年一愣，不太确定般地开口：“阿姐？”
    第40章 你不能不要我
    不过少年很快就意识到苏姣并不是他的阿姐。
    发现这点根本没有任何难度。
    霍家没落已久, 从少年身上单薄破旧一点都不合身的衣服上便能看出，而苏姣身上的衣服却华贵精美，做工精巧, 一眼便能看出价值不菲, 根本就不是现在的霍家人能穿上的。
    在发现苏姣并不是自己的阿姐后，霍奕皓眼中瞬间升起浓浓的警惕和戒备：“你是什么人？我阿姐在哪？你对她做了什么？”
    苏姣：“……”
    呃，这该怎么解释呢？
    如果说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虽然和你阿姐长的一模一样，但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信吗？
    不管少年信不信，反正苏姣对自己这番拙劣的解释是一点都不信的。
    于是苏姣张了张口，决定实话实说：“那个，其实……呃……”
    “你阿姐已经死了。”
    少年：“！”
    即使性子再怎么早熟坚毅，少年也只是一个十四五岁还未成年的孩子，冷不丁知晓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姐姐已经不在了, 少年眉宇间的沉稳瞬间就被震惊茫然暴怒的情绪取代：“不可能，我阿姐怎么可能会死, 她刚才还好好的……是你, 一定是你！”
    少年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看着苏姣的目光满是彻骨的恨意：“是你杀了阿姐，一定是你！刚才她还好好的，还管我要水喝, 我只是出去了一趟……我只是出去了一趟……”
    少年猛地冲了过来，握起拳头愤怒的砸向苏姣：“你为什么要杀我阿姐？你把我阿姐还回来，你和我阿姐长的一模一样，是不是你夺了她的舍？”
    虽然少年的拳头对苏姣来说不痛不痒的，一点都伤不到她的龙皮, 但苏姣也不会傻站着任由这个少年打自己，于是抬手就拦下了他的拳头。
    看着少年赤红的双眼和眼底毫不掩饰的凛冽恨意，苏姣“呃”了一声，叹了口气：“真不是，我真没有杀你阿姐，你阿姐的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嗯……好吧，我承认，其实你阿姐还是和我有点关系的，她是我万年前分出来的一缕神魂，我这次过来其实就是要将这缕神魂收回去。”
    苏姣：“你和你阿姐的关系应该很好吧？那你肯定也注意到了，你阿姐平时是不是表现的比较迟钝，和我们正常人不太一样？”
    见少年的情绪似乎渐渐稳定了下来，苏姣继续道：“看来你注意到了，因为你阿姐只是我万年前分出来的一缕神魂，所以并不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因此也不能像一个正常人那样对外界的事情做出反应，本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五年前我应该就会在你阿姐身上苏醒，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嘛，出了点意外，所以我只能亲自过来收回这缕神魂了。”
    “至于你说的夺舍，”苏姣笑了笑：“根本不可能嘛，我要是夺舍了你阿姐，那我现在用的就是你阿姐的身体，刚收回那缕神魂的时候，我注意到你阿姐锁骨那里有一颗红痣，你要不要现在看看我身上有没有？”
    说着，苏姣就要扒开自己的领子给他看，结果少年突然挣开她的手躲到了一边。
    “不用了，”少年背对着她，声音冷淡，耳尖却有点红：“没必要。”
    苏姣见状，轻轻笑了笑，看着他的目光很是柔和。
    她走到那少年身边，温声问：“我叫苏姣，你呢？”
    少年低声道：“霍奕皓。”
    苏姣：“还不错，霍这个姓挺好的，当时选中你家也是因为霍这个姓好听。”
    见少年没说话，苏姣温声道：“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继续做你的姐姐。”
    “毕竟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五年前我就应该在你阿姐身上苏醒了，那时候，你阿姐才在真正意义上算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
    霍奕皓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看着她的目光很是复杂。
    苏姣对着他笑了笑，也没强求，随手从芥子空间中取出一件狐毛大麾，盖在了他的身上。
    身上骤然多了件厚厚的大麾，霍奕皓原本冻的已经快没知觉的手脚渐渐暖和了起来，脸上也添了几分红润，唇色不再是没有血色的青白。
    苏姣敛了敛袖子，低头朝他一笑，眉梢轻挑，唇边笑容肆意自在：“走吧，我带你上街买点东西去。”
    说罢，不等他拒绝，随手一挥，两人便已经出现在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
    说是出来买点东西，苏姣的架势可一点都不像是买一点。
    她特意腾出一个储物袋，刚进一家店，就将霍奕皓往前面一推，对着店里的老板道：“把你店里所有适合他的衣服都拿出来。”
    说完，苏姣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黑色灰色的不要，款式老气的也不要，其他的有多少来多少。”
    像苏姣这样大方豪爽的客人可不多见，老板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全程脸上的笑容都没下来过，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霍奕皓一番，心底里将他的身高胖瘦估摸了个大概，便道了句“稍等”，立马跑到后面去拿成衣了。
    不一会儿，老板就抱着十几套成衣一路小跑着从后面出来，将衣服一一摆在苏姣面前的木架子上。
    老板拿过来的衣服样式非常多样，选的布料也很用心，颜色花花绿绿的，青蓝白紫红什么色都有。
    假装没有看到霍奕皓脸上的抗拒，苏姣随手指了一件紫色长衫笑着让霍奕皓去里面换。
    霍奕皓拗不过她，只能不情不愿地拿起那件紫衫去后面换。
    霍奕皓第一次穿颜色这么鲜亮的衣服，等换好衣服出来，他有些不自在的拽了拽衣角，眼底鲜有地多了几分害羞。
    苏姣招手让他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闪过一抹满意，笑着帮他整了整领口，对边上的老板道：“不错，这件我要了。”
    老板顿时喜笑颜开。
    苏姣又指了边上一件蓝色的让霍奕皓去试。
    等他将老板拿出来的衣服全都试完了，苏姣大手一挥：“很好，这些我都要了。”
    最后老板脸上的笑都没下来过，一路将这位财神爷送出了门。
    其他几家店也同样如此。
    苏姣每进一家店就将霍奕皓往前面一推，开口就是让老板把店里适合他的东西全都拿出来，然后就坐在那儿让霍奕皓一件一件试，后来烦了，苏姣干脆试都不让他试了 ，直接让老板将东西包起来，爽快付钱。
    一连逛了十几家店，苏姣将买好的东西通通装进储物袋，随手抛给了霍奕皓：“拿着，见面礼。”
    霍奕皓抿了抿唇，拿着那个储物袋沉默的跟在她的后面，只是攥着袋子的手有些发白。
    见状，苏姣笑了笑：“别不好意思，你既然不肯把我当做你的姐姐，那这些便算是谢礼吧，这些年，我那缕神魂麻烦你照顾了。”
    霍奕皓依旧没有开口，苏姣也没在意。
    家道中落，少年年少当家，既要想办法养活自己，又要照顾方方面面都异于常人的姐姐，如此重压之下，性子免不得沉闷了些。
    “走吧，中午了，我们去吃点什么。”
    苏姣正要带他去对面的酒楼，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姣姣？”
    苏姣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一袭红衫的华贵少年就冲过来抱住了她，眼睛红红的，那双湿红的凤眸中，止不住的溢出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精致白皙的下巴滑落，将苏姣的一小片衣服都打湿了。
    “姣姣，你怎么招呼也不打就离开了啊？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苏姣：“……”
    是的呢，你无意中真相了呢崽，我是真的不要你了。
    见她没否认，云序一怔，眼睛里满是惊愕和难以置信：“姣姣，难道你真的打算不要我了？”
    苏姣：“……我以为，谢清衍把什么都告诉你了。”
    云序一顿，十分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不管，反正你不能不要我，你说过的，你喜欢我，我在你心里的位置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你的未来里一直都有我。”
    “姣姣，”云序声音低低的，听着有些闷：“我不是谢清衍，我不是他，我是云序，我和他是两个人。”
    云序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她：“姣姣，你说过的，你喜欢我，你也答应过我的，会永远和我在一起，这些我都信了。”
    “现在，你是要告诉我，之前对我说的话都是骗我的吗？”
    苏姣看着他泛着泪光的凤眸，心头微颤。
    “我……”
    就在她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直站在边上没有出声的霍奕皓突然出声道：“阿姐，他是谁？”
    冷不丁听见别人喊苏姣阿姐，还是一个和自己差不了几岁的少年，原本抱着苏姣眼睛湿红看着可怜兮兮的云序瞬间从苏姣怀里抬起头，眼睛微眯，目光中满是打量和审视。
    “姣姣，他是谁？”
    第41章 是你！
    云序只看一眼就发现霍奕皓身上的衣服是新买的, 于是他猛地抬头看向苏姣，眼中满是控诉和委屈：“姣姣，你居然给他买衣服, 你都没给我买过！”
    再看一眼, 居然连鞋子都是新买的。
    于是云序不看了，他怕他再看下去会气死。
    “姣姣，我也要新衣服。”
    他身上穿着南淮云锦织成的华美红袍, 外面罩着一件薄如蝉翼的金纱，睁着眼说瞎话：“我身上这件都穿好久了, 早就旧了，我不喜欢，我也想穿你买的新衣服。”
    苏姣：“……”
    “那个，”苏姣试探着开口，尝试转移话题：“要不咱先去吃饭？”
    等到了酒楼里面，苏姣领着云序和霍奕皓正要上楼, 斜对面就拐过来一个油头粉面公子哥。
    霍奕皓刚一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就沉了下来。
    他站在苏姣后面, 所以苏姣一时没有发现他表情的变化, 只有边上的云序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
    苏姣本来没觉得对面走来的公子哥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结果人径直朝着她走过来，并没有绕过她离开，而是停在她面前不走了。
    那个公子哥嬉皮笑脸着上下打量了苏姣一番, 伸手就要去摸她的脸。
    苏姣原本还奇怪他怎么就停在自己面前不走了，正要回头问问霍奕皓是不是和他认识，结果就遇见这种事，面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她身后，原本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云序瞬间眯了眯眼, 看着那个公子哥的眼神宛如在看着一个死人。
    大冬天的，那公子哥手上却拿着一把折扇，见苏姣避开他的手，也没生气，而是“唰”的一下将扇面展开，故作风雅的扇了两下，文邹邹地开口：“几天不见，霍姑娘这是不认识在下了？”
    他身后的狗腿子们顿时哄笑作一团，其中一个道：“霍姑娘怎的这般健忘，才三天不到就不记得自己未来的夫君长什么样子了，那以后入了洞房，岂不是随随便便一个男的就能做霍姑娘的夫君了？”
    他这番话刚一说出口，其他人就全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只有苏姣这边气氛冷凝，霍奕皓气得拳头都握了起来，正要朝刚才说话的那人冲去 ，却被苏姣拦了下来。
    云序身上的气势同样冷沉，原本和常人无异的眼睛瞬间缩成竖瞳，手指微动，一根艳红似血的红线突然在出现在他指尖，宛如蛇类冰冷可怖的猩红蛇信。
    只是还不待他出手，刚才说话的那个狗腿子就突然捂住了嘴巴，“唔唔”了几声，眼中满是惊恐。
    边上的人连忙扒开他的手往嘴里看，就发现他的舌头上面多了一根明晃晃的银针，银针扎在舌根处，直接贯穿了他整个下颚
    不一会儿，那人像是终于感受到痛一般，疯了一般在地上打滚，呜呜大喊，泪水鼻涕流的满脸都是。
    这下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全都畏惧地看着对面的苏姣，恨不得转身就跑。
    见这帮聒噪的苍蝇终于安静了下来，苏姣扭头问身后的霍奕皓：“你阿姐和这人有婚约？”
    霍奕皓摇头，看着对面那个面白如纸的公子哥眼神满是恨意：“没有，阿姐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赵天阳见我们霍家落魄了，便对阿姐起了坏心思，想逼阿姐进府做他的妾，见我们没有同意，就想用强，阿姐就是因为他才落水的。”
    赵天阳见霍奕皓明明是对着霍玉兰说话，却句句不离阿姐，说的也都是霍玉兰本应该知道的事情，一时间眼中惊骇交加，心里第一次开始后悔当初不该觊觎霍玉兰的美貌做出那些事，以至于现在平白多出一个不知深浅的敌人。
    不过再后悔也来不及了，做都做了，赵天阳于是强撑着站直了身体，色厉内荏道：“你是谁？你知不知道我们赵家在平阳城里有多大的势力？”
    “哦？”苏姣抬头看着他：“势力有多大？比皇宫里的那位还大吗？”
    赵天阳一愣。
    苏姣冷笑一声，二话不说，挥手直接断了他一条胳膊。
    她动作实在太快，所有人都没看清她是怎么做到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赵天阳已经捂着飙血的肩膀哀嚎了起来：“你、啊啊啊你等着，你等着，”
    因为实在太痛，他说话断断续续的，还没说两个字，额头上就疼的冒出了一层冷汗：“我爹不会放过你的，我们赵家也不会放过你！”
    说完，赵天阳勉强撑起一丝力气，猛地抬腿踹了边上还在发愣的狗腿一脚：“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本少爷扶回去！”
    身后的狗腿子们瞬间回过了神，鬼哭狼嚎地嗷嗷着将他抬了起来，脸上的表情犹如哭丧。
    赵天阳出来的时候是全须全尾的，只是出去了一趟就少了一只胳膊，回去后他们没一个人会有好果子吃，赵家不会放过他们的。
    但他们也不敢偷跑，他们都是赵家的家奴，和赵家是签了死契的，逃了就是逃奴，只要被抓到就是一死。
    回去可能会死，也可能只是被打一顿，但逃了绝对会死，所以没有人敢偷逃。
    等那群人身形狼狈的离开，苏姣对从酒楼各个方向投来的若有若无的打量毫不在意，拉着云序和霍奕皓径直上了二楼，让边上战战兢兢的小二将店里的招牌菜都端上来。
    吃饱喝足离开后，苏姣见霍奕皓一直忧心忡忡的，轻轻笑了笑，安抚他道：“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苏姣现在修为已经突破至元婴，可以说是化神之下无敌手。
    更何况这里只是人间界，先不说会不会出现化神期的修士，就算真出现了，苏姣一身的法器，就一个一个砸出去，也能将数百个化神境的修士砸死。
    所以她是半点都不怵的。
    而赵天阳被那群狗腿子抬回去后，赵母眼睛立马红了，二话不说就让人将那群护主不力的奴才拉下去乱棍打死。
    等发落了那群奴才，赵母心疼地抱着赵天阳，嘴里骂个不停：“那个贱人怎么敢，她怎么敢伤了我儿，你等着，娘一定给你讨回这个公道。”
    正哭骂着，赵父就推门进来了，看着屋里乱糟糟的一片，目露不悦：“这是做什么，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还不快起来，免得让音儿笑话。”
    赵母这才注意到赵父身后的宋岚音，刚看见她，赵母就眼睛一亮，激动的迎了上去：“音儿，你可算是来了，你表弟都快被那个天杀的贱人打死了！”
    ****
    虽然苏姣说没事，但霍奕皓还是不太放心。
    苏姣不清楚赵家的情况，霍奕皓却清楚。
    赵家本身算不得什么，霍家还没失势的时候，赵家这种小门小户都不配出现在他们面前。
    可百年前，赵家搭上了南州宋家，赵家家主赵子雄的夫人就是宋家的嫡系的一个小姐，自此，赵家搭上了宋家的东风，摇身一变，成为了平阳城的地头蛇，连霍家都要对他们暂避锋芒。
    赵天阳是赵家嫡子，也是赵子雄唯一的儿子，现在苏姣直接废了他一条胳膊，恐怕赵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正忧心忡忡的时候，院子的大门突然被人踹开了。
    赵家家奴破门而入，手上都拿着把锋利的长刀，二话不说就朝着霍奕皓砍来。
    不过他们还没靠近，就被一股突然出现的劲风掀翻了，手中的长刀也都寸寸尽断 ，没有一把是完整的。
    宋岚音见状，微微眯了眯眼，扬声道：“不知是哪位道友，在下宋家宋岚音，此次前来只是为自家表弟讨回个公道，寻霍家姐弟去赵家一叙，无意和道友为敌。”
    闻言，屋里的苏姣愣了一下，突然笑了。
    竟然还是个熟人。
    院子里，见话都说的这么客气了，屋里那个修士仍是没有出来，宋岚音眼中闪过一抹不耐。
    如果不是霍家姐弟她另有用处，宋岚音才不会为了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特地来霍家一趟。
    原本以为现在霍家早已没落 ，不会再有什么人护着，更别说是修真界的人了，谁知此行如此不顺，现在非但没有见到霍家姐弟不说，反而还有个修为不知深浅的人在前面挡着，早知如此她就不应该孤身前来，而是从宋家多带一些人过来。
    不过现在既然已经来了，宋岚音也抬出了宋家，那就要看看里面的修士识不识抬举了。
    如果不是霍家姐弟太过重要，尤其是行为举止都异于常人的霍玉兰，宋岚音根本就不会亲自来一趟。
    只希望那个传言是真，霍玉兰确实是妖族那位分出来的一缕神魂，否则自己这次就要无功而返了。
    至于没了用处的霍家姐弟……
    宋岚音眸色沉了沉。
    曾经能和宋家相提并论的霍家如今没落至此，整个家族的嫡系血脉只剩下两人，家族中更是连个修士都没有，既然如此，那就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正想着，屋里的人终于出来了。
    宋岚音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是你。”
    第42章 五洲大比
    她身后的赵天阳一看见苏姣就连忙嚷嚷了起来：“岚音表姐, 就是她，就是她弄断了我的胳膊，你快帮我报仇！”
    宋岚音神色一顿, 语气不明：“你说她就是霍玉兰？”
    赵天阳不明白她为什么不立马出手替自己报仇而是要问这个问题, 但他也没多想，只连连点头：“是，就是她, 她就是霍玉兰。”
    闻言，宋岚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
    按赵家人的说法，之前霍玉兰还是一副痴痴傻傻异于常人的样子，只几天不见就恢复了正常，行为举止更是和常人无异，这本身就很不合常理。
    更不合常理的是，明明几年前宋岚音就在上京城见过她, 那时她根本不叫霍玉兰，而是叫苏姣。
    那时候的她一点痴傻的样子都没有, 就是一个正常人, 当时她一出现就将在场的宋家人全都废了, 如果不是宋岚音身上有道老祖宗留给她的护身灵气，估计宋岚音也逃不过被废的下场。
    当时宋岚音从昏迷中醒来后并没有细想，只是猜测她身上是不是有着什么法器, 毕竟她和沈宗平容菏水他们是一个宗门的，身上有一两件防身的法器实在不足为奇。
    现在想想，当时苏姣能仅凭一人就将在场的宋家人全部废掉这件事本身就很不合常理，即使是借助法器的力量也不一定能够办到，更何况当时宋家老祖宗留给宋岚音的那道护身灵气也都碎了, 这样一想，当初那件事真的是处处都透着诡异。
    可自己那时候为什么没有想到这里呢，当时自己的思绪好像被什么未知的力量蒙上了，一度将所有的异常全都归结于苏姣身上那件强大的法器上，从未想过是不是苏姣本人就有什么异常，现在再次遇见她，那道一直蒙蔽着她感知的力量却突然消失了，当时所有的不对劲儿统统再次浮上宋岚音心头，她这时才心惊当时自己的疏忽。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联系在了一起，霍玉兰，不，或许可以说是苏姣，绝不像她表现的那么简单。
    也许真如他们猜测的那样，苏姣和妖族那位有着十分密切的联系，或者说……
    苏姣就是祂本人！
    不管是哪种情况，在没有十成的把握下，绝对不能和她交恶！
    不过只是瞬息之间，宋岚音脑海中就念头几变，最后得出尽量交好实在不行也要避免交恶的结论。
    她这次亲自从南州赶过来本身就是为了过来看看霍玉兰是否真的如他们猜测的那般有着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现在猜测已经基本被证实，来之前布置的计划也通通都被推翻，宋岚音现在只想尽快离开将这里的变故传回宋家，不想额外多生事端，于是便对苏姣道：“苏姑娘，之前我们之间或许有着一些误会，但请苏姑娘相信，我们宋家对你没有任何恶意，以后如果需要的话，你们姐弟二人可以随时来我们宋家，宋家定以礼相待。”
    赵天阳一听她这么说，顿时不乐意了：“岚音表姐，来之前我娘说了，让你替我找霍家姐弟报仇，怎么现在……”
    “住口！”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宋岚音厉声打断了，只见宋岚音脸色一凝，随手一挥，原本就被废了一条胳膊的赵天阳更是伤上加伤，直直地被她打飞了出去。
    宋岚音语气疏冷：“我宋家做事，何时轮的到你来多嘴！”
    赵天阳猛不丁被她一掌打飞出去，瞬间就被打懵了，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在看清宋岚音冷沉的脸色后，瞬间闭上了嘴巴，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赵家在平阳城作威作福惯了，赵天阳又是赵家的独子，更是谁都没放在眼里过，平日里还被赵母当眼珠子一样疼着，从小到大都是顺风顺水的从来没有受过啥委屈挫折，更没人敢给他甩脸色。
    结果现在，先是被一个女人废了一条胳膊，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另一个女人一掌打飞出去，赵天阳一向只把女人当玩物欺凌着，从来没想过未来有一天会在两个女人手里吃瘪，一时间心中生出诸多怨恨，看着宋岚音的目光也歹毒了一瞬。
    但他到底还是识时务的，这么多年来，赵家之所以能在平阳城有这么大的权势，离不开南都宋家的帮助，而宋岚音更是宋家小辈中最出色的那一个，深受宋家老祖宗的喜爱，所以赵天阳心里再恨她恨的要死，也根本就不敢得罪她。
    见赵天阳终于不再没有眼力劲儿地瞎嚷嚷了，宋岚音这才重新看向苏姣 ，对她道：“苏姑娘，三年后五洲大比就要开始报名了，到时候各大家族都会派出小辈参加比试，除了奖励十分丰厚以外，每年大比结束后都会排出这一届的世家榜，只有大比前一百名的世家才有资格上榜，比试规定只有年岁小于一千岁的世家子弟才有资格出战，如果苏姑娘对这次大比感兴趣的话，可以去试一试，这对霍家来说或许是一个机会。”
    五洲大比的消息这几年一直都有传出，所有人或多或少的都听说过一些，但更具体的比如大比开始报名的时间啊参加比试的要求啊什么的就不清楚了，只有个别顶级世家才有一定的渠道得到更具体的消息，宋岚音手上自然有这次大比的消息，之所以告诉苏姣也是为了和她交好。
    见此，苏姣看着宋岚音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
    明明三年前在上京的时候宋岚音还是一副目下无尘的样子，当时她们身份差异悬殊，宋岚音根本就不屑掩饰她对自己的不喜和厌恶，出手更是毫不留情。
    可现在她竟能主动拉下脸面交好，该说不愧是宋家年轻一辈中最优秀的那个吗？
    “多谢。”
    伸手不打笑脸人，当初的仇苏姣当场就报了，现在她既然没有得罪自己，还主动送上大比的消息，苏姣也不介意收下她这个好处。
    等宋岚音和赵家人都离开后，苏姣看着边上一直沉默不语的霍奕皓，明知故问：“在想什么？”
    霍奕皓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实话实说：“五洲大比。”
    苏姣：“想去？”
    霍奕皓点点头：“嗯。”
    苏姣淡淡道：“你刚才也听见了，五洲大比上，年岁在千岁内的世家小辈都会上场，而就我所知，千岁内便已登顶化神的天才便不止一把手的数，更别提和你一样处于练气期的，更是不知凡几。”
    苏姣抬眸看向他：“即使这样，你也要去？”
    霍奕皓眼神慢慢坚定了起来：“要去。”
    见状，苏姣突然笑了：“行，想去就去吧，再不济后面还有我呢，”
    “不过去之前，得先把你的修为往上提一提，练气……”
    苏姣满脸嫌弃：“也太低了些。”
    霍奕皓：“……”
    这里是在凡间界诶，灵气稀薄，他能突破到练气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吗？
    *****
    三年后，中州。
    这三年间，霍奕皓被苏姣抓着进行了一番壕无人性的填鸭式塞灵气训练，天天泡着天材地宝煮出来的汤浴，一天四顿地灌着灵草熬成的汤药，要不是霍奕皓确实根骨极佳，经脉柔韧宽阔，他这三年早就被这些充沛的灵气给塞爆了。
    不过这三年的努力也没有白费，霍奕皓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直接从练气迈入了金丹境。
    而这三年间，五洲大比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具体开比的时间也早在一年前就定了下来，地点定在了最是繁华的中州。
    报名前一天霍奕皓才结束苏姣那个填鸭式的补灵气流程，刚出汤池就被她拉着到了传送点，交够灵石后三人就乘坐着传送阵赶到了中州 ，紧赶慢赶才赶在日期截止前的最后一柱香的时间里报了名。
    “唔，”苏姣抓着墨笔在报名信笺上划了两下，落笔前突然戳了戳霍奕皓的脸：“霍姣，霍奕皓，霍云序，霍家三姐弟，怎么样？”
    霍奕皓这三年下来那张冷毅的面瘫脸就没变过，且越来越没有表情：“。”
    云序倒是捧场，笑得很是乖巧：“我都听姣姣的。”
    苏姣：“嗯，既然这样，那就这么定了。好了，已经报过名了，现在天已经很晚了，我们先去找家客栈住一晚，到明天再去中介所那里看房子。”
    谁知他们进了一家客栈一问，里面的房间居然全都被人订完了。
    一连跑了好几家，家家都是如此。
    中间有个好心的小二还特地跟他们说让他们不要再白费功夫找了，城里所有的客栈全都住满了，就连城外的城隍庙估计都挤满了人，毕竟五洲大比百年才举办一次，是一场难得的盛会，其他四州的人全都在往中州这个地方赶，客栈出租的小院早在几十天前就被人定完了，现在所有的客栈都找不到一个空房间，更别说那种出租售卖的小院子了。
    苏姣：“……”
    云序：“……”
    霍奕皓：“……”
    啊这……
    就在四人站在大街上面面相觑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惊喜的男声：“苏姐姐？”
    苏姣心中不妙，正想拉着云序他们离开，声音的主人就一路小跑着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真是你啊，苏姐姐，好久不见。”
    裴云涵小脸红扑扑的，目光中满是久别重逢的惊喜：“三年前兄长抱着你从禁地里出来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一直在担心你的情况，现在看见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苏姣没在他身边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悄悄松了一口气。
    那人没在就好。
    结果还没等她这口气喘匀，裴云涵便道：“对了，我刚还和兄长提起苏姐姐你呢，没想到就在这儿遇上了。”
    闻言，苏姣好不容易松了的那口气瞬间就又提了上去：“你、你兄长也在这附近？”
    裴云涵点点头：“对呀，我和他一起出来的。”
    苏姣心中那股不妙越来越明显，还不等她寻到什么理由离开，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停在苏姣身后，一道熟悉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
    “六年不见，你……还好吗？”
    第43章 我接近你，是刻意为之……
    苏姣看着面前的裴无予, 一时间心情复杂。
    六年不见，青年似乎没什么变化，眉眼依旧清隽温润, 一袭青色道袍洒脱飘逸。
    苏姣张了张口,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好在裴无予处事一向体贴温和，除了在某些时候强势了些，大都时候都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见苏姣似乎有些为难, 裴无予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五洲大比在即，你们有找到落脚的地方吗？如果没有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回裴家, 家里还有几个空的客院。”
    霍奕皓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苏姣。
    云序则是瞥了边上的裴无予一眼，重重哼了一声，但也没有先于苏姣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这三年来他们一贯如此，方方面面都是苏姣在拿主意。
    苏姣犹豫了一下，想着刚才店小二的话, 觉得如果不去裴家的话估计这段时间他们就只能睡大街了，便点了点头, 不太好意思道：“麻烦了。”
    裴云涵这时候终于发现苏姣和裴无予之间不大寻常的气氛, 一会儿看看苏姣, 一会儿看看兄长，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霍奕皓一贯迟钝, 只想着终于不用睡大街了。
    云序则是一脸嘲讽地着看着对面的裴无予，时不时冷笑一声。
    等住进了裴家的客院，霍奕皓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这一路上苏姣似乎一直在刻意地回避着那个青袍道修的目光，不由得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你认识那个道修？”
    他原先以为他们能住进裴家客院是是因为最开始的那个蓝衣少年，现在看来好像不是如此。
    闻言, 云序重重地哼了一声。
    苏姣：“呃……算是认识吧。”
    霍奕皓又问：“你做过对不起他的事？”
    听他这么说，云序又重重哼了一声。
    苏姣：“……为什么这么问？”
    霍奕皓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一路上都不敢看他，也一直在回避他的目光，很明显是你曾经对他做过什么，且还是你的错，所以你才对他心有愧疚，一直不敢看他。”
    苏姣：“……”
    好了好了好了，知道你有嘴了，可以不用叭叭叭了。
    “我、我才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呢！”
    苏姣故作镇定道：“好了，不早了，快去睡觉！”
    说罢，将一直在边上阴阳怪气哼哼唧唧的云序和一脸果然如此你果然是做贼心虚的霍奕皓赶了出去。
    房间里这下终于安静的了下。
    苏姣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弯弯的月牙，刚才霍奕皓的话重新回响在她脑海，那句“所以你对他心有愧疚”一直不停地回放，搞得苏姣莫名的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她为什么要对一个骗子心有愧疚，明明是他先骗了自己，趁着自己失去记忆哄着自己对他……对他……
    苏姣有些烦地翻了个身，心底里，另一个声音却越来越大。
    万一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事情呢？
    那日谢清衍也说了，分魂术是禁术，古往今来能成功分魂者寥寥无几，至于分魂有没有主魂的记忆也只有那缕分魂自己清楚。
    所以，苏姣也不能肯定裴无予到底有没有主魂的记忆。
    如果他没有的话，那自己现在对他的疏远冷漠算什么呢？
    明明六年前的时候差一步就会举行合藉大典，六年后却被喜欢的人当做陌生人一般忽视对待，恐怕谁都没办法接受这种事情吧。
    天呐，苏姣你真的实在太渣了！
    这么一想，苏姣觉得自己真的有些过分啊，那……
    要不过去问问？
    如果他有记忆的话，自己就当面和他说分手。
    可如果他没有记忆呢？
    苏姣揪了揪头发，觉得好头秃。
    如果他有记忆的话那他就是趁着自己失忆不怀好意接近的混蛋，自己就和他一刀两断！
    可如果他没有记忆，自己还要和他断了吗？可如果不断了的话，自己难道要和他继续在一起吗？
    可他、可他是谢清衍啊，即使只是分出来的一魂，但也是他啊，如果自己和他在一起，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和谢清衍在一起了？
    想到那个万年前和自己斗得死去活来的死对头，苏姣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天，这种认知也太让人不适了，只是想一想浑身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不管怎样先去找裴无予问清楚吧，今晚就将这件事画上一个句号。
    不管怎样，冷暴力这种事情都不可取！
    月凉如水，苏姣乘着月色走了一路，到了裴无予住的那个小院子的时候才想起来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嗯……
    本就关系上没有掰扯干净，现在还深夜来访，是个人都会想多吧。
    苏姣扭头就走，打算明天再来，却没走两步就被院内的人喊住了：“姣姣，既然来了，为何又要走？”
    苏姣脚步一顿，没办法，只能又拐了回去，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刚出来的时候没想太多，到了的时候才想起来时间点不太合适，大晚上的，别人看到了恐怕会误会。”
    裴无予只定定地看着她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裴无予才轻轻笑了一声，只是眼睛里的情绪很复杂，苏姣总觉得他应该是不开心的。
    苏姣其实想跟他说不开心的话就不用笑了，可又觉得这种话以她现在的立场说好像不太合适，就没说。
    裴无予：“深夜过来，姣姣是有什么事吗？”
    苏姣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也、也没什么的，就是我想问你一件事。”
    裴无予：“姣姣问吧。”
    苏姣悄悄吸了一口气，问他：“你知道谢清衍吗？”
    裴无予：“知道。”
    苏姣：“！”
    但她突然又想到这万年间谢清衍作为人族之光，名声传的挺广的，别说是修仙界，就是凡间界知道他的人都不在少数，裴无予作为千岁榜上的天才人物，知道他自然也不足为奇。
    于是苏姣想了一下，干脆不再磨蹭，直接开门见山道：“那你到底有没有谢清衍的记忆，你……”
    苏姣顿了一下，咬牙继续道：“你接近我到底是不是刻意为之？”
    裴无予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我没有他的记忆。”
    不知为何，听他这么说，苏姣悄悄松了一口气，结果下一秒就听他说：“我接近你，是刻意为之。”
    第44章 裴无予，我们结束了
    苏姣：“！”
    她目光复杂, 心中莫名地有种说不出的失望：“你……”
    裴无予定定地看着她：“姣姣，我自出生起就不为双亲所喜，很小的时候就被抱到祖父那里, 有些事, 祖父虽然从来都不说，却也不会刻意瞒着我。”
    “十五岁那年，我无意间在裴家的藏书阁看到了万年前的一些秘辛, 对自己的身份有了些许的猜测，后来去了一些秘境, 就肯定了这些猜测。”
    “那我呢？”
    苏姣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要刻意接近我？是……是为了报复吗？”
    闻言，裴无予突然轻笑出声，银白色的丝线乍然出现，瞬间缠缚上她的手腕脚腕，不过眨眼间便将她拉到了裴无予的身侧。
    苏姣愣了一下，下一刻便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可这些银线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 苏姣已经用上了九成的力气都没有挣开。
    苏姣有些生气，质问他道：“你这是做什么, 快点放开我。”
    见他不动, 苏姣气道：“裴无予！”
    裴无予直勾勾地看着她, 声音很轻：“姣姣，虽然很不情愿，但那个人之所以要让你恢复全部的记忆估计就是为了这一天。”
    他俯身凑近, 与苏姣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姣姣，你问我为什么刻意接近你……”
    “难道你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吗？不管是我，还是云序，亦或是谢清衍，我们对你, 都有着很深的执念。”
    苏姣挣扎的动作一顿，猛地看向他。
    裴无予定定地看着她，脸上虽是笑着的，可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看来你已经发现了，只是一直不肯承认。”
    苏姣声音沉了下来，头瞥向一边，低低出声：“不要说了。”
    她知道裴无予接下来想说什么，可她不想听。
    从恢复记忆那一刻起，苏姣看着只剩下主魂的谢清衍，心中就有了一个猜测。
    可她一直在逃避。
    她不能接受那件事，就像苏姣不能接受裴无予说的，他们对她有执念这件事。
    苏姣心想：这怎么可能呢？
    对啊，这怎么可能呢？
    万年前，她对那个人族小辈唯一的印象，就是刻板守礼。
    当初那人来九黎山拜见，一席素净白袍，袍袖间白鹤莲纹映出几分金色，墨发被青簪束起一半，露出一张清冷出尘的面容，抬眸望向她时，淡金色的眸子如无亘山万年不化的冰雪，举止间尽是云淡风轻的清透与自持。
    阮软记得自己那时候喜欢极了这个小辈的颜色，故意逗他，说要将他抢到妖族去，让他喊自己老祖宗。
    谁知那人却一本正经的说两族身份不可混淆，只肯唤自己前辈，余下，便怎么也不肯改口。
    后来两族相争，她和那个小辈势同水火，每每见面都是两败俱伤。
    后来苏姣落败，陷入沉睡，她本以为那个小辈会风光无两，被所有人顶礼膜拜，也许后面还会找个合适的道侣，和她一同携手同游，问顶大道。
    无论如何，他的未来里，永远都不会再和自己扯上关系。
    可苏姣没想到的是，苏醒后，她看到的却是他神魂三分，孑然一身，身上的孤寂比起万年前更加沉冷。
    苏姣不想再想，便匆匆离开了无亘山，后来又借着要给霍奕皓提高修为，避世了三年，一次都未曾来裴家看过。
    裴无予却不愿再看她逃避，正如苏姣之前发现的那样，裴无予很多时候都很温柔随和，可在苏姣的事情上，他在某些方面却很强势，平常之所以很少表现出来，只是因为他掩去了自己的强势，留给苏姣的全是温柔。
    现在他变得强势起来，就不会再任由苏姣逃避下去。
    “姣姣，你早就猜到了不是吗？”
    裴无予：“我为什么会刻意接近你，为什么云序会与你那般亲近，为什么在无亘山的时候谢清衍会待你那般好。”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只是你不敢承认，你在害怕姣姣。”
    苏姣低着头，声音低低的，像是呢喃，又像是祈求：“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裴无予却一字一顿道：“那个人喜欢你，他爱你姣姣。”
    “因为他爱你，所以我们才会对你有执念。”
    裴无予抬起她的下巴，在看到她眼睛里不断溢出的泪水后，温柔地替她擦去：“哭什么，我们喜欢你不好吗？”
    “在知道我只是那个人一部分分魂后，我很不甘，我不能接受这件事，在我看来，我是一个完整的人，我有和我血脉相连的亲人，也有延续至今的姓氏，更有从小到大的记忆，我不能接受自己是另一个人，也更不能接受未来会因为那个可笑的执念爱上一个一点都不了解甚至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裴无予注视着苏姣，语气温柔，内容却让人有些毛骨悚然：“在见到你之前，我甚至有想过如果未来有一天我会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执念爱上一个人，甚至会因为她变得不像自己，那我宁愿在爱上她之前就杀了她。”
    “可我错了姣姣，直到见到你我才明白我错的有多离谱。”
    裴无予一点一点地摩挲着她的下巴，眼中的深情毫不掩饰：“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想要你。”
    “我低估了那个执念，也高估了自己，我以为自己未来会因为那个执念爱上一个人，却不知道，那个执念的主人本身就是我。”
    “姣姣。”
    他定定地注视着苏姣，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引诱又像是哄骗：“接受我不好吗？你和我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不也很开心吗？”
    “我们可以还和以前一样，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裴无予低下头，轻轻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我们可以尝试很多事……”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殷红似血的红线突然出现，顺着银白色的丝线攀附而上，冷不丁地将缠缚在苏姣手腕脚腕上的丝线割断。
    银白色的丝线自然不甘示弱，立马和那条红线撕咬在了一起，两条颜色各异的丝线在半空中互相扭缠，互相吞噬。
    云序出现在院外，看着对面的裴无予连连冷笑：“姣姣都说不喜欢你了你还纠纠缠缠的，见软的不行还想来硬的，可真能耐。”
    闻言，裴无予目光沉了沉，伸手拉住想要往云序那边去的苏姣，声音低沉，透着一丝忌惮：“姣姣，你要想好了，那条黑龙出世时不止沾染了你的神血，他身体里还纳入了一缕混沌之气，是非黑白在他眼中没什么区别，行事肆意妄为没有界限，他对你的心思更是和我们一般无二。”
    苏姣却推开了他，低声道：“裴无予，我们结束了。”
    第45章 你是人吗
    裴无予一顿, 眼中闪过一抹受伤，却又很快散去。
    他轻轻笑了笑，低声呢喃了一句：“结束了吗？”
    原本还在和红线撕咬缚缠的银白丝线瞬间收回, 皎皎月华之下, 裴无予笑容一如往日般清雅温和：“姣姣，我不会放手的。”
    莹润的白光骤然出现在他身侧，原本墨色的瞳色瞬间变成浅浅的琥珀色。
    苏姣一愣, 居然在他身上隐隐感觉到了些天地规则的痕迹。
    “你……”
    裴无予轻笑：“姣姣，曾经我以为我不需要争你都会选择我, 现在看来，我果然还是太轻敌了。”
    “我是不会同意结束的。”
    说罢，宛如月华般的银线出现，一分为二，一半缠上苏姣的手腕将她拉至身边，另外一半则朝云序冲去。
    云序自然不甘示弱, 艳红丝线同样从他手中飞出，和银线撕咬在一起。
    不过这一次, 裴无予融合了一半的天道, 云序不再是他的对手, 红线瞬间就被银线撕咬断裂。
    “裴无予！”
    苏姣看着在银线的攻击下节节后退的云序，生气道：“住手，你……”
    不过她话还没说完, 一道黑色的裂缝突然出现在半空，将云序身后的空间全部撕裂。
    苏姣愣了一下，连忙朝云序跑过去，却被银白丝线牢牢地束缚在原地。
    于是，苏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序在那条银白丝线的攻击下落至看不见尽头的裂隙深处。
    “你！”
    苏姣眼睛瞬间就红了。
    “那是哪儿？云序去了哪里？”
    裴无予温柔地将她眼尾的泪水拭去, 轻声道：“哭什么，那是他该去的地方。”
    苏姣却猛地打开他的手：“滚开，别碰我！”
    裴无予动作一顿，眼底深处划过一抹受伤，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神色冷淡：“不过是一条肮脏低贱的畜生，你一定要因为他和我生气吗？”
    苏姣抿了抿唇：“云序身上有一半我的血，他在你眼中是肮脏低贱的畜生，那我是什么？”
    裴无予温柔道：“姣姣，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你怎么会和那条畜生相提并论呢，我爱你。”
    苏姣平静道：“裴无予，我不爱你。”
    闻言，裴无予眸色一深：“姣姣，不要说一些我不喜欢的话，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听这些。”
    说罢，他又道：“你怎么会不爱我呢？明明在之前，你还会主动和我亲近，不过才过了六年罢了，你只是在说气话罢了。”
    苏姣闭上眼，不愿再看他：“随你。”
    裴无予却不能接受她这般对自己，硬是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见她紧闭着双眼不愿睁开，便低下头在她唇上轻吻，一直到她实在忍不下去主动睁开眼睛才停下。
    苏姣气息微乱，气急道：“你一定要这样吗？”
    裴无予却定定地看着她：“姣姣，我只是喜欢你，我想要你给我回应，而在之前，你明明给过我这些的，现在却随随便便就收回了，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公平吗？如果你从未给过我希望，那我还不会这般难熬，可是姣姣，我曾经得到过你的回应的，虽然很短暂，可是我曾经得到过的。”
    “我不介意你现在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那个人，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其他我都不介意的。”
    说着，裴无予低下头，似乎还想吻她，下一刻，怀里的少女却突然变成了一条巴掌大小的银白色小龙，手腕上原本缠着的银白细线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愣了一瞬，都没来得及调整，原本与皮肤贴的严丝合缝牢牢地束缚在了上面，现在却骤然变得松松垮垮起来。
    苏姣趁机将爪子从那个明显大小不和的圈圈里面抽了出来。
    苏姣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她刚才和裴无予说话的时候其实一直在暗暗较劲，想将手腕上的那条银线挣断，可是怎么也没办法成功。
    她只能变小试试，结果还真出来了。
    她想都没想就要往院外飞去，却在下一刻就被那条可恶的银线缠上重新拉了回来。
    苏姣双爪抱胸，气鼓鼓地踩在裴无予掌心，一副“随便吧爱咋咋的我就不信我都这样了你还亲的下去”的样子。
    裴无予轻笑，居然真的低头在她龙脸上亲了一下：“姣姣，你好可爱。”
    苏姣：“！”
    此人真的好不要脸！
    苏姣：“裴无予，我都说了我不喜欢你了，你到底怎样才能松开我。”
    真的好气，苏姣原以为自己现在至少已经恢复了前世九成的力量，是觉得能轻轻松松压制这区区一抹分魂的。
    谁知刚才裴无予不知道做了什么，苏姣居然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部分天道的气息。
    万年前她陨落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裴无予能融合一部分天道，他真的不怕被天道同化吗？
    想到这儿，苏姣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裴无予，你是疯了不成，天道是什么好东西吗？你上赶着融合，不怕被同化成它的一部分？”
    裴无予低笑：“姣姣，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我关心你个仙人板板！
    你爱咋地咋地！
    于是，苏姣道：“你想如何就如何，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你最后被天道同化成了它的一部分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顶多最后我送你一程。”
    裴无予又低低的笑了起来。
    苏姣心想笑笑笑就知道笑，一点都不了解事情的严重性，等到了后面不能后悔了我看你到哪儿哭去！
    苏姣：“裴无予，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云序到底去哪儿了，你打开的那道空间裂缝到底通向哪里？”
    见她追问云序的事情，裴无予目光一沉，冷声道：“他死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说罢，他低头定定地看着掌心的小龙：“姣姣，我不喜欢你提别人的名字，尤其是那两个人，下次不要再提了，否则我会生气。”
    苏姣：“……”
    呸！
    裴狗，你变了，你不再是之前那个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好狗子了。
    于是苏姣淡淡道：“是吗？真好，既然不喜欢听我说话，为什么不让我走，留着我干什么，气你吗？”
    裴无予却没把她这点小脾气放在心上，而是问她：“姣姣，你一定要这个样子和我说话吗？”
    苏姣哼了哼：“怎么了，现在这个样子不好吗？我觉得挺好的，至少不用走路了。”
    说罢，她瞪了裴无予一眼：“你不喜欢我这个样子就去找别人，反正我就这副龙样，以后也是。”
    裴无予却抬了抬手，与此相对应的，缠在苏姣龙爪上的银线也动了动，将她的爪子同步抬了起来。
    苏姣听见他笑着道：“这样也挺好的。”
    说罢在她的右爪上落下一吻：“至少这样，我终于能把你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了.。”
    苏姣：“？”
    狗东西你还是人吗？
    第46章 裴无予说把她藏起来……
    裴无予说把她藏起来还真的把她藏了起来。
    在这期间, 苏姣第n次踹面前的门却一次都没踹开过，
    苏姣磨了磨牙，又一次一爪子挠了上去, 面前的木门只闪过一抹微光就又消失了。
    苏姣第一次后悔万年前自己怎么就对炼器感了兴趣而不是对阵法感兴趣, 上次都被容菏水关了一次还是裴无予帮忙解开的阵法，现在裴无予设的阵法她就更解不开了。
    苏姣担心云序的情况，虽然他身上有自己一半血脉的情况下她隐隐间能感受到一些云序的生机, 但他生机虽然没有断，但却越来越微弱, 如风中烛火，也不知道他到底被裴无予弄到了什么地方，从那条裂缝中溢出的气息看着就很邪恶，更别提里面的真实情况了。
    苏姣气得又一爪子挠在了木门上：“裴无予！你开门！”
    混蛋！
    她逼自己冷静下来，对着门外道：“裴无予，这是你设的阵,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把我困在了这里，但我知道你听得见。”
    苏姣顿了顿, 声音低了下来：“你想让我留在这儿, 我答应你, 但你要答应我把云序从那个地方弄出来。”
    “他和你同根同源，如果他死了……”
    “如果他死了，那那个人就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门突然被人推开, 裴无予走进来，定定地看着她，脸上的笑淡淡的：“姣姣，你说得对，我和那条恶龙同根同源, 我们是那个人的分魂。”
    “可姣姣你猜一下，如果那条恶龙死在了那个地方，那万年前的那个人就会永远缺三分之一的分魂，永远不会再恢复。”
    “我只是我，永远不会成为别人。”
    闻言，苏姣愣了一下。
    裴无予却不肯结束这个话题，一步一步走近她，在她耳边低声道：“姣姣，你现在担心那条龙的生死，可你是否有想过，我们都是那个人的分魂，如果想让那个人回来，那我们就都会死，那时候，你会选择那个万年前为了你用了分魂秘法的谢清衍还是我们呢？”
    他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苏姣打了一巴掌。
    裴无予怔了一下，抬头看她，见苏姣脸上早就落满了泪水。
    “谢清衍，你混蛋！”
    苏姣喃喃道：“为什么要把这个问题丢给我，为什么要救我……”
    “我真傻，我不是万年前就知道你是个混蛋了吗？我为什么要为了你难过。”
    苏姣猛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一把揪住了裴无予的衣领，眼底血色一闪而过，尖锐地龙爪抵着他的脖颈，一抹红痕瞬间出现在他白皙的皮肤上。
    苏姣声音疏冷：“我不管以后是你死还是谢清衍那个混蛋死，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以后不管你们谁死了都休想让我掉一滴眼泪，我只问你一件事，云序呢？他在哪？”
    裴无予低笑，即使脆弱的脖颈被她拿锋利的爪尖抵着神色也没有任何变化：“姣姣，我之前或许骗过你很多事，但这件事我却没有骗你，云序死了，那条龙绝对不会再回来了。”
    “我把它丢到了无湮海，那里没有灵气，没有生机，一片死寂，只有死灵才会去那里。”
    闻言，苏姣眼睛一红，锋利的龙爪瞬间刺破他的皮肤：“裴无予，你……”
    皮肤冷不丁被她的指尖刺破，裴无予竟然还笑得出来：“姣姣，你真的要杀了我吗？云序已经死了，现在那个人只剩下一个主魂和一个分魂，如果我也死了，主魂就再也维持不住魂身，说不定那个人真的会魂飞烟灭哦。”
    苏姣冷冷地盯着他，猛地将他推开：“滚。”
    裴无予捂着脖子咳嗽了两声，大片大片的鲜血从他脖颈间淌下，就这他还想上前抱苏姣：“姣姣，我错了，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我不知道你那么喜欢那条龙，如果知道的话，我就不把他扔进无湮海而是只带你走了。”
    苏姣神色冷淡，并不相信他说的话：“即使你知道，你也会把他扔到那里，裴无予，你一直都是那样的人。”
    裴无予见自己骗不了她，索性也不再骗了。
    他低笑着道：“是的姣姣，如果知道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在意那条龙，那我在很早的时候就会悄悄处理掉它，而不是留在现在。”
    “姣姣，不要这样看我，我两个人和我的想法没有什么不同，不管是我们中的谁在这样的情况下都会这样做，他们只是没有我坦诚罢了，我们每个人都想杀了对方，却要在一定的界限内动手，我们必须留下两个人，否则任何一魂都没法存活。”
    苏姣听出了什么，不自觉地蹙了蹙眉：“所以……你选了留下谢清衍，谢清衍也选择了留下你，是吗？”
    闻言，裴无予笑了笑：“我没办法杀了谢清衍，他身上也有一半的天道，看似是我们选择留下对方，其实是他在那条龙和我之间选择了我，主魂无法容忍再多一个人和你在一起，所以便默许了我杀掉那条龙的做法。”
    “所以，姣姣你看。”
    裴无予摊了摊手：“主魂明明和我想的一样，同样也想杀了另一抹分魂让万年前的那个人永远无法回来，可他却让我动手，自己一个人在无亘山，手上干干净净的，独留我一个人惹你厌烦。”
    苏姣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
    裴无予叹息着将她的下巴抬了起来，手指在她唇上抚过，将那片浸着鲜血的下唇救了出来。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苏姣已经将自己的下唇咬破了，上面鲜血淋漓。
    裴无予轻声道：“姣姣，别恨我，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但也没有那么坏，如果是那条龙，它也会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如果我们三个都活着，早晚有一天，那个人会回来，而我们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这个结局。”
    他脖颈上的伤口还没有止住，顺着伤口流淌下来的鲜血已经将他半边肩膀都染红了。
    苏姣红着眼睛将他推开，手不知什么时候在他伤口上拂过，将那几道抓痕消去，之后淡淡道：“出去。”
    第47章 不会一辈子的
    裴无予走后, 苏姣自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发呆。
    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要让自己做选择。
    如果一开始就不打算好好相处，为什么后面一个个都要接近自己, 难道他们觉得不管是谁死了她都不会伤心吗？
    苏姣一掌拍在地上, 看着出现裂纹的地板，眼神发冷。
    他们爱死死，想死几个死几个, 她苏姣是绝对不会为了这些混蛋伤心的，就算他们死完了, 她顶多送他们一程！
    想到这儿，苏姣猛地站了起来。
    她不打算呆在这里了，不管如何她都要出去。
    凭什么她要被裴无予那个混蛋困在这里，她已经在地下困了一万年了，不管是一万年前还是一万年后，什么都由不得自己, 天道没消逝的时候她在天道的诡计下不得不和谢清衍争，现在天道那死东西早不知道消逝多少年了, 她又要在谢清衍那混蛋玩意的设计下被迫做出选择。
    到底是凭什么？
    天衍界那么大, 她还没有好好地去看一遍, 凭什么要因为谢清衍那个混蛋的事情伤心难过？
    苏姣重重地拍在床上，一爪子挠上面前的木门：“裴无予，混蛋, 开门！”
    苏姣还想着自己要狂吼多久裴无予才会给自己开门，谁知只喊了一声门就开了。
    苏姣心想算你裴无予识趣，正想昂首挺胸的走出去的时候，突然撞到了一个人。
    门口逆光站着个清隽青年，一席素净白袍, 袍袖间白鹤莲纹映出几分金色，墨发被青簪束起一半，露出一张清冷出尘的面容，正定定地看着苏姣。
    苏姣脸上的表情突然一僵。
    对上裴无予苏姣还能撒泼打滚不顾忌形象地在他面前无理取闹。
    可对上谢清衍，苏姣就莫名地端了起来，怎么也不肯让自己矮他一头。
    “你来干什么？”
    苏姣表情严肃，多此一举地整理了下袖子，将上面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掸掉：“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谢清衍面色淡淡，只是赤金色的眸子中飞快地划过了什么，却转瞬即逝。
    苏姣听见他道：“我来看看你。”
    苏姣神色冷淡：“谢谢。我很好，你如果能让裴无予放我出去我会更好。”
    对于她的话，谢清衍沉默不言，什么都没说。
    见状，苏姣咬了咬牙，不死心地问：“我听裴无予说他把云序弄到了无湮海，是真的吗？”
    谢清衍淡淡道：“是。”
    苏姣抿了抿唇。
    她想问难道就真的没有什么两全的办法吗为什么你们一定要这样做，可她也知道自己的想法这群混蛋从来不会在意，就像万年前谢清衍从未想过自己到底想不想醒来就一意孤行地让自己欠他那么大一个人情。
    苏姣有些累，只问他道：“我什么时候能离开？”
    她低声道：“谢清衍，你们怎么想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不想再参与你们三个之间的任何事，放我走吧，后面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苏姣只想找个地方将自己重新埋进去，等哪天心情好了，她或许会从沉睡中苏醒，可无论是什么时候，都不会是现在。
    可谢清衍却道：“姣姣，你知道的，这不可能的。”
    他定定地看着苏姣，声音一如以往般清冷，赤金色的眸子仿佛永远沾染不上任何情绪。
    苏姣这两天已经发了太多次脾气了，这次她已经不想再发脾气了，只淡淡道：“那就滚，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说罢，转身回了屋。
    可谢清衍却跟了进来。
    苏姣往床上一躺，背对着他，嘲讽道：“怎么了，现在我不想着出去了，只想一个人呆着也不行吗？”
    旁边的褥子微微下陷，苏姣心里一顿，下意识滚到了床脚，满眼警惕地看着床边的青年：“你要做什么？”
    等苏姣反应过来后，又觉得自己这个反应丢人。
    她怕什么，她有什么好怕的，她就不信谢清衍这混蛋真能对她做什么，她的龙爪也不是吃素的，他敢强迫自己，自己一定在他得逞之前先挠死他。
    谢清衍却只是定定地注视着她，眉梢眼底皆是淡然清冷，衬托的苏姣愈发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冷哼了一声，抖了抖因为太过慌忙而弄乱的袖子，故作镇定地从床脚回到了原来躺着的地方，毫不避讳地和他对视：“我要睡觉了，你还不走吗？”
    说着，就当着他的面解外衫。
    谢清衍抿了抿唇，突然问她：“姣姣，到底如何……”
    他顿了顿，后面的话却怎么也不肯说了，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身影便如轻烟一般消散了。
    苏姣解扣子的手一顿，眼中透着几分茫然。
    她想，她应该是知道谢清衍那后半句是想说什么的，可她却给不了他答案。
    如果是万年前的谢清衍，她或许会有答案，如果只是万年后的裴无予，她或许也有答案，可唯有现在，她一个答案都给不出，也不想给。
    想到这儿，苏姣沉默了一会儿，静静地看着刚才谢清衍站着的地方，眼底一片黯然。
    她不知道那三人或者说万年前的那人到底对自己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教过自己这些，也没有人教过自己遇见这种情况该怎么做。
    她明明谁都不想伤害，可似乎谁都伤害了。
    苏姣咬了咬下唇，逃避似的闭上了眼。
    之后半个月就再也没有人过来打扰自己了，期间裴无予曾经来过一次，告诉她五洲大比已经结束了，霍奕皓取得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成绩，虽然排在第一百的位置，但也算入了百家榜，霍家也在比赛中进入了所有人的视线。
    彼时苏姣正躺在床上，听到他这么说直接道：“我要见见霍奕皓。”
    裴无予却轻轻将她垂下的一缕发丝挽至耳后，温柔道：“我已经让裴家的人给他安排了一个住处，天衍宗也有一峰之主愿意收他为关门弟子，他近日就要入天衍宗了。”
    苏姣有些恼怒道：“裴无予，你总不会是要把我关在这个破地方一辈子吧？”
    裴无予低低笑了笑，低头想吻她的唇角，却被苏姣躲开了。
    裴无予也不强求，只是道：“不会一辈子的。”
    他和谢清衍都在等一个结果，等那条恶龙身死，或是……
    -死灰复燃。
    第48章 你杀我我杀你--结局章
    苏姣就这样和他们僵持了几个月。
    中州今年入冬很早, 不过十二月底就有一股寒潮席卷而过，第二天院子里就积了一层薄薄的新雪。
    早在十月底裴无予就在屋里布了一个暖阵，所以现在外面冰天雪地, 屋内却温暖如春。
    裴无予过来的时候, 苏姣正靠在床上看宛城最新出的话本，见他过来头都没抬，一边吃着边上的果脯一边翻页。
    这几个月来她一直都是这个态度, 裴无予也没在意，只是笑着帮她把已经吃空的果脯盘满上, 然后就静静地坐在一边看她翻话本。
    他的目光实在太过明显，苏姣又不是死的，自然很快就在他这般毫不遮掩的注视下看不下去了。
    苏姣将手中的话本扔到一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来做什么？”
    裴无予笑着走过来，将她嘴角的一点糖粉拭去，温声道：“姣姣, 冬至了。”
    他垂着眸子，唇角的笑和以往一般温柔无二：“在上京的时候我就在想冬至的时候会不会和姣姣在中州过, 结果一直到今年才等到姣姣来中州。”
    闻言, 苏姣神色一顿, 看着他的目光多了几分复杂，不过这抹复杂很快就消失了。
    苏姣脸上淡淡的：“是吗？可我不想再中州过冬至，又冷又干, 如果不是你强行把我困在这里，现在我应该会和云序去东海。”
    这几个月以来，每次裴无予过来苏姣都会在他面前提云序，于是裴无予每每都会和她不欢而散，可今天好像不太一样, 听自己提到云序后，裴无予脸上的微笑居然还维持的住。
    裴无予自然注意到了她眼中的疑惑，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笑了笑，伸手将她垂落的头发挽至耳后，然后在她皱眉前就适时收回了手。
    一片寂静中，苏姣突然听到他开口问自己：“姣姣，如果你要在我和云序之间选一个，你会选择谁？”
    苏姣心想我谁都不选。
    但表面上，她却淡淡道：“自然是云序。”
    闻言，裴无予眸色深了一瞬，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他注视着面前对他满是不喜的少女，轻声问：“是吗？”
    “姣姣，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苏姣不明白他今天在和自己打什么哑谜，但她向来都是能气到裴无予就是自己赚到，于是想都不想就开口道：“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你和云序之间，我自然是选云序，这有什么好问的吗？”
    闻言，裴无予轻轻笑了笑，眼中闪过一抹自嘲：“是啊，明明我一直都知道……”
    苏姣抬头看了他一眼，正想说没什么事就出去，她现在没有心思和他纠缠。
    谁知话还没出口，眼前突然一花，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被裴无予抱在了怀里，鼻间传来淡淡的青莲香。
    苏姣自然是剧烈地挣扎起来，边推他边大声道：“裴无予，你赶紧放开我，否则我就亮爪子了！”
    裴无予却不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将她推倒在了床上，握着她的手腕举至头顶，琥珀色的眸子中仿佛蕴藏着疾风骤雨。
    苏姣被他猝不及防的动作困在床榻之间，惊诧地睁大了眼睛，正想出声让他起来，裴无予整个人便朝她压了过来，唇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苏姣整个人都愣住了。
    裴无予在亲她。
    她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个时候他会这样做。
    很早的时候，苏姣被他困在这里，每每将他激怒，裴无予注视自己的目光就会变得十分深沉，里面仿佛蕴涵着风暴。
    最开始的时候苏姣以为他会在盛怒之下对自己做什么，可是没有。
    一连几个月都没有，为什么现在他……
    裴无予紧紧地抱着她，他身上很烫，唇也是，隔着衣服苏姣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更别提在自己唇上肆意妄为的唇。
    裴无予这个吻说是在亲她，其实还不如说是咬，含着她的唇用牙齿不停地在上面轻咬，苏姣被他咬得受不住，便用力推着他的胸口，想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嘴上也忍不住出声：“裴……”
    谁知这正好给了他可乘之机，裴无予在她张口的那一刹那就长驱直入，他抬手捏着苏姣的下巴，强硬不容拒绝地将舌尖抵了进去，瞬间便攻城略地。
    苏姣被他这个强势凶狠的吻亲的眼泪都出来了，指尖猛地探出锋利的指甲，抵在他的脖颈上。
    “唔唔唔！”
    松口！
    可裴无予却不管不顾，即使苏姣锋利的龙爪在他脖颈上留下深深的划痕，也一直含着她的唇瓣不松口。
    晕晕沉沉间，苏姣腰间感受到了什么，眼睛猛地睁大，她不再犹豫，手上正要用力，却突然被他松开了。
    眼睛上方一片雾蒙，苏姣大口大口地喘气，嘴角一片湿润。
    她咬牙切齿道：“裴无予，你又发什么疯！你……”
    可裴无予却只沉沉地注视着她，琥珀色的眼底似乎闪过了什么，但太快了，苏姣根本就没看清。
    他用大拇指轻轻拭去唇角的晶莹，面对着苏姣的怒视居然还笑得出来：“姣姣，我很开心。”
    苏姣：“！”
    裴无予道：“姣姣，那条恶龙从无湮海出来了，它没死。”
    苏姣一愣，眼睛一亮。
    她眼中的喜色自然被裴无予捕捉到了，琥珀色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受伤，却很快就化作一片淡淡的释然。
    这样也好，姣姣喜欢那头恶龙也好，至少等自己死的时候，姣姣不会太过伤心。
    想到这儿，裴无予突然对她笑了笑：“姣姣，不要忘记我好不好？”
    苏姣愣了一下，抬头不解地看向他，眼中的喜色还没完全消失，瞬间被巨大的惊愕取代。
    只见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出现一条殷红似血的红线，眨眼间就从裴无予的心口贯穿而过。
    苏姣呆呆愣愣地看着这一幕，似乎不敢相信刚才还将自己气的咬牙切齿的人居然会被一条突然出现的红线所伤。
    直到面前的青袍道修身形晃了晃，往身后倒下的时候，苏姣才猛地回过神，手足无措地要去扶他。
    可她还未碰到青年的衣角，就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耳边传来一道甜腻乖巧的声音：“姣姣，我来接你啦。”
    苏姣却猛地推开他，颤抖着手去碰对面的青袍道修，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她脸上滑落。
    苏姣声音颤抖，带着哭腔，轻轻推了推地上的青年，在碰到他冰凉的皮肤后手指如同被烫着一般猛地收了回来。
    “裴、裴无予，你在逗我的对不对，你在和我开玩笑的对不对？”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玩，你起来，你不是一直都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吗？地上那么脏，你不要躺在地上好不好？”
    苏姣颤抖着手去拉地上的青年，可她心里又慌又乱，怎么也抱不动她。
    最后，苏姣像是终于意识到青年再也不会醒来了，也再也不会故意说些气话气她了，眼泪顿时止不住地从脸上滑落。
    她半跪在地上，眼睛哭的红肿，颤抖着唇去亲地上青年的额头，又亲他的脸，他的鼻尖，最后唇落在他冰冷的唇瓣上，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眼尾滚落，落至青年的脸上，打湿他的皮肤。
    苏姣哭着将青年抱在怀里，声音颤抖，带着重重的哭腔：“裴无予，你混蛋！”
    骂完后，苏姣却又猛地闭上了嘴，轻轻道：“无予，你醒过来好不好，我不骂你了，真的，我不骂你了，我也不生气了，你不是想让我留在这里陪你吗？我留下来好不好，我每年都和你在中州过冬至，你亲我我也不生气了，你想亲多久亲多久，想亲几次亲几次，你醒过来好不好？”
    云序看着这一幕，淡金色的眸子顿时沉了下来，里面蓦得闪过一抹诡异的血色。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最后停在少女面前，半蹲下身，轻轻开口，声音里带着诱哄，带着哄骗：“姣姣，我回来了，你看到我不高兴吗？”
    说着，他伸手似乎想抱一下苏姣，却被她猛地打开。
    “离我远点。”
    说罢，她又重新抱住了地上的青年，眼睛红红的：“无予，我错了，你醒来好不好，我谁都不要，我只要你，之前的话也都是故意气你的，我不选云序，我选你。”
    她这话一出口，云序淡金色的眸子瞬间变成了可怖血色。
    云序定定地注视着她，一字一顿地问：“姣姣，你说你不要我？”
    苏姣冷冷地和他对视，心中的怒火怎么都压抑不下去：“如果你的回来是以无予的死为代价，那我宁愿你永远都不要回来！”
    闻言，云序的眼睛瞬间就沉了下来。
    他冷声质问道：“他将我推至无湮海，我九死一生才从那里爬出来，现在杀了他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说完，他眼中的血色退去，重新变回了耀眼的淡金色，声音里透着委屈道：“姣姣，你这样不公平，无湮海好冷的，我每天都在想你，可我现在好不容易从那个地方逃出来了，你居然这样说。”
    说着，他再次伸出手想要抱抱苏姣，却被她躲开了。
    苏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冷道：“不要碰我，你让我恶心。”
    云序动作一顿，诡异的血色再次漫上他的眼睛，
    他突然低低笑了一声：“是吗？”
    苏姣皱眉，被他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盯得有些不舒服。
    她皱了皱眉，正要抱着裴无予离开，却在下一瞬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了。
    苏姣这时才注意到，她浑身上下都被一条殷红似血的红线束缚住了。
    云序漫不经心地抬了下手指，苏姣手腕骤然一疼，原本抱着的裴无予就从她手上摔了下来。
    苏姣眼睛顿时睁大，伸手想要去扶，却怎么也无法挣动那密密麻麻的红线。
    于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裴无予的身体无力地摔落在地上，自己却无能为力。
    她怒视着对面的云序：“你又想做什么？”
    第49章   结局
    云序轻轻笑了笑, 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在她愤怒的目光下随意地抬了下手指。
    下一刻，苏姣的手腕便被缠缚着的红线牵动着一点一点举至头顶。
    云序坦然面对着苏姣愤怒的目光, 手指在她殷红的唇瓣上抚过, 唇角含笑，但血红色的眸子中却看不见半分笑意：“姣姣，之前很多次的时候, 明明知道我在，可裴无予仍旧旁若无人地当着我的面吻你, 那时候我就在想，你尝起来会是什么味道。”
    闻言，苏姣瞳孔骤然一缩，猛地挣扎了起来，甚至连锋利的龙爪都出现了，可依旧没有挣脱红线的束缚。
    苏姣咬了咬下唇, 打算如同之前那样变回龙身，可这条红线不知道是什么构成的, 居然让她完全无法变回去, 只能维持着人形一动不动地任由云序在自己唇上肆意按揉。
    苏姣想偏过头避开他的手指, 可谁知下一刻就被云序捏住了下巴。
    “躲什么？裴无予可以，我就不行吗？”
    说话间，他眼中血色可怖诡异, 静静地注视着她，嘴角的微笑带着股邪气，令苏姣十分不舒服。
    她咬了咬下唇，一字一顿道：“云序，松开我。”
    云序却笑了笑, 攥着她下巴的手微微用力，轻声问道：“姣姣，你在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这句话呢？”
    “以前的我愿意听你的话，乖乖的待在你身边什么都不求，可你却选了裴无予，当着我的面和他亲亲我我，在我被他困在无湮海挣扎求生的时候，你却安然地呆在他给你建的这个院子里，任由他将你推到在床上，和他接吻，与他亲热，丝毫没有想过我的死活。”
    “现在我好不容易才无湮海那个鬼地方回来了，姣姣你却因为我要找裴无予报仇而生气，难道我不应该杀了他吗？”
    “他将我困在无湮海和杀了我又有什么不同，可你却不生他的气而生我的气。”
    “姣姣，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吗？”
    面对他的质问，苏姣只觉得很疲惫。
    她何曾没有因为裴无予之前的做法生气，可是云序身上有她一半血脉，她一直都能感受到云序的生机虽弱但也确实还有一线。
    她也曾因为云序的事情和裴无予吵了很多次，可是不管是裴无予也好还是谢清衍也好，她自己的想法永远不能左右他们的做法。
    她难道没有对他们说过不要伤害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吗？
    可他们听了吗？不还是我行我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现在云序也质问自己，质问自己为什么不理解他，明明他做了和裴无予一样的事情，她却只和自己生气却在之前安之若素地呆在裴无予的身边，和他亲近却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
    之前苏姣从来没有这么失望过，可在云序质问她的时候，她心里是前所未有的疲惫。
    原来她困在这里是自愿留下，原来她每晚查探着云序那边的情况为他忧心忡忡的行为是从来没有将他的生死放在心上过。
    她已经不想再和云序争辩什么了，她现在只想带裴无予离开。
    不管是去找谢清衍也好，还是回归墟中也好，她想找办法将裴无予救醒。
    一年也罢，十年也罢，百年也罢，千年也罢，不管多久，苏姣都要把裴无予救回来。
    想到这儿，苏姣抬头看了对面的红袍少年一眼，声音很轻：“云序，不管你信不信，之前我对你说过的话没有一句是假的，我说过，你对我很重要，无论是万年前的那个人，还是现在的裴无予，亦或是谢清衍，他们都无法取代你在我心中的位置，可是云序，我什么都能给你，唯有一样不行。”
    云序似乎已经猜到她想说什么了，眼中闪过一抹绝望，眼底，淡金和血红不停变换，看着十分诡异。
    “姣姣，”
    云序忍不住握上她的手，面露祈求：“不要说出来好吗？不要说出来，不要这么对我。”
    他眼中有不甘，有愤怒，但更多的是受伤：“为什么裴无予就可以，而我却不行，明明我比他更先遇到你的不是吗？明明是我先在你身边陪了你那么久，你和他不过只相处了一个月不到，为什么…”
    苏姣却不顾他眼中的祈求和期待，将他的手一点一点从自己手上拉开，一字一顿道：“云序，我不爱你。”
    她闭了闭眼，遮去眼底的疲惫与无奈：“放我走吧。”
    云序却猛地握紧了拳，声音骤冷：“不可能！”
    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苏姣，眼中血红一片：“我不会放你离开的。”
    说着，他攥着苏姣的下巴猛地吻了上去。
    与其说这是一个吻，不如说是泄愤般的撕咬，苏姣蹙了蹙眉，剧烈地挣扎了起来，想避开他的吻，却被身上的红线紧紧地束缚在原地，红线也越束越紧，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淡淡红痕。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序终于松开了她。
    他眼睛此时已经完全被血色浸染，手指在苏姣唇上轻轻按揉着，唇角的笑邪气无比：“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不愿意也没关系，反正姣姣你现在什么都不能做。”
    说着，他扭头看了地上的裴无予一眼，冷笑了一声，又重新对苏姣道：“姣姣，你说的对，我确实不应该杀了裴无予。”
    他按揉着苏姣的唇，指尖突然探进她口中，迫着她张开嘴，任由他玩着她的小舌。
    云序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淡淡道：“之前他故意当着我的面和你亲热，现在我应该还回来才是。”
    苏姣眼睛猛地睁大。
    云序见状，亲昵地在她唇角亲了亲：“可惜他现在已经死了，不过也没关系，他的尸体还在。姣姣，你说如果我当着他尸体的面和你亲热一番，裴无予会不会气的活过来？”
    苏姣剧烈地挣扎了起来，正想说话，下一刻就被云序攥着下巴堵住了唇。
    云序这次不像刚才那样带着愤怒，而是一点一点地戏弄着她的舌，与她唇齿相缠，手也顺着她衣服的下摆伸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松开了苏姣，语带不悦：“哭什么？”
    苏姣没说话，只是无声地流着眼泪。
    云序又气又心疼，愤愤道：“他都可以亲你，我为什么不行，不准哭了！”
    可苏姣却完全不听他的，只一个默默地在哪里流着眼泪，也不挣扎了，就在那儿哭。
    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因为刚才挣扎太过剧烈而被红线缠的太紧，原来的浅红现在已经变成淡淡的青紫，一眼看上去时候严重。
    云序咬了咬牙，手指微动，所有的红线瞬间消失，苏姣顺势软倒了下来，被云序抱在了怀里。
    “不准哭了，你再哭，我、我、我就把裴无予挫骨扬灰！”
    可苏姣却完全不把他的威胁当回事，只一个人在边上掉眼泪。
    她哭的很安静，根本不像别的人那般竭嘶底里，但云序看着却很心疼，从刚才开始一直游刃有余的他终于变得手足无措了起来，眼底的血色尽数退去，又变回了浅浅的淡金色，不停地帮她擦着眼泪：“姣姣，对不起，别哭了好不好，对不起，我刚不该强迫你的，不要哭了。”
    苏姣却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一般，他越擦，眼泪掉的越多，最后眼睛都肿了。
    苏姣声音很沙哑，带着哭腔：“云序，你们放过我好不好，我不喜欢了，我谁都不喜欢了，你们放我走吧，不行的话就像万年前那样重新杀了我，我再也不和你争了，妖族如何我也不管了，我想回归墟，我后悔了，我不应该从那里离开的。”
    苏姣看向身前的红袍少年，透过他仿佛在看别人，声音哽咽：“谢清衍，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就这么恨我吗？我说让你救我了吗？我苏姣愿赌服输，我输得起，谁让你救我了，现在你把一大摊子的烂事丢给我，你有问过我想不想接吗？”
    云序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任由她数落，一声不敢吭。
    谢清衍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屋内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女，抿了抿唇。
    苏姣声音已经哑的不像样了，她仰了仰脸，将脸上的泪水抹去，哑着嗓子问门口的谢清衍：“我只问你一次，无予到底能不能……”
    苏姣眼中又泛起点点泪光，声音有些哽咽：“无予到底还能不能醒过来。”
    谢清衍走到她面前，垂了垂眸子，声音虽轻，却重若千钧：“能。”
    苏姣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顿时再次流了下来，她捂着嘴，哭声呜咽，最后紧紧地攥着谢清衍的衣摆，眼睛微红，一字一顿道：“救他。”
    谢清衍半蹲下来，注视着她被泪水浸湿的眸子，轻声道：“他会化作仙佛人三界的天道，这是他既定的命运，不管过程如何，结局永远无法更改。”
    苏姣一怔。
    谢清衍赤金色的眸子中泛起淡淡的悲伤：“万年前，我屠戮天道，虽执掌天衍界天地规则万年，但只有一半规则在身，另外一半在裴无予那里。”
    说着，他抬起右手，一道金线出现在他手心，在他指尖缠绕浮动：“我执掌妖魔鬼三界的规则，另外三界随那一魂分出去后便一起分出去了，天道有缺，现在必须归位。”
    话落，金线从他指间飞出，漂浮在裴无予身前，骤然释放出耀眼的金光。
    不过片刻，另一道光芒不输分毫的银线从裴无予身上飞出，与金线缠绕着飞旋了几圈后骤然向四周波散开来。
    苏姣定定地看着这一幕，攥着谢清衍的衣角，轻声问：“天道归位后，无予还是无予吗？”
    谢清衍不答，却反问她道：“你觉得，现在的我还是我吗？”
    苏姣闭了闭眼：“谢清衍，我一直都不懂你，万年前是，现在依旧是。”
    谢清衍轻轻笑了笑，眸中划过一抹悲意，却转瞬即逝。
    他突然问了一件不相关的事情：“你有爱过裴无予吗？”
    苏姣静静地看着对面的青袍青年，他闭着眼躺在那儿，仿佛睡着了一般，清隽的眉眼温柔安静，似乎下一刻就会笑着睁开眼唤她一声姣姣。
    苏姣看着青年渐渐虚幻的身影，一滴眼泪骤然从她眼尾滑落。
    谢清衍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便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笑。
    他低声道：“待仙佛人三界天道归位，这三界我便再也无法踏足了，无亘山还留着你之前的住所，你……”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低了，如江边轻轻掠过的清风，细不可闻：“你如果愿意，可以来小住。”
    话落，屋内银光骤然大盛，苏姣手中一松，原本被她攥在手心的那块布料已经消失不见了。
    苏姣怔了怔，心中骤然空了一瞬。
    而原本半跪在她身前的云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看着对面身陷银光中的青年撇了撇嘴：“什么嘛，最后还是我被耍了。”
    说着，他委屈巴巴地朝苏姣抱怨道：“姣姣你可看到了，这个人族狡猾的很，之前故意假死，让你误会是我杀了他，我之前还好奇殷杀为什么没把那个黑心的人族的神魂带出来，原来是他的神魂根本就没死。”
    说完，云序伸手抱住了她，声音低低的：“姣姣，以后六界都是他们的了，我只能去无湮海了，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无湮海好冷的，你可不可以多来看看我？”
    云序抬起头，浅金色的眸子里已经看不见之前的诡异血色，清澈的眸底只剩淡淡的难过和固执：“姣姣你不来，我就一直在那里等，等到你来为止。”
    说罢，不等她开口，整个人便化作一条黑色的巨龙，朝着那片银光威风凛凛的怒吼了一声，就消失了。
    屋内一时安静了下来，苏姣看着对面那片耀眼的银光，无意识地握紧了拳。
    不知过了多久，那片银光渐渐暗了下来，最后一点点消失。
    未尽的银色里，青袍青年静静地看着她，突然弯了弯眼睛，声音一如初见时那般温柔低缓：“姣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