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文反派幼崽的极品长嫂》来自www.aqbxs.com 本书名称:年代文反派幼崽的极品长嫂 本书作者: 第七星球 本书简介: 楚安穿成了年代文里两个反派崽崽的恶毒长嫂。 在小说中,原身处心积虑嫁给了反派的长兄,每月拿着对方给的抚养费,却一不顺心就对被她视为拖油瓶的崽崽动辄打骂,恶语相向。 逐渐长歪的两个反派崽崽凭借着超高智商、坚韧心性顽强成长。若干年后,原身迎来了心狠手黑反派的疯狂报复,结局凄惨。 刚穿来,楚安摸着兜里鼓鼓囊囊的钱,双目灼灼放光。 当够了996牛马打工人的楚安立即扭头,把伤痕累累的两个崽崽一并搂进怀中。 瞎折腾啥,躺着花老公钱,闲来再逗逗两个崽,不好么? * 任务归来,霍泽野察觉自己的妻子与之前判若两人—— 笑颜明媚,朝气蓬勃,望着他的眼神有如目睹行走的人民币般炽热。 霍泽野唇线紧抿,心脏却砰砰直跳。 然而某天,他偶然间听见了年幼的弟弟妹妹在激烈讨论: “听说离婚的夫妻是要分财产的,我想要被分给嫂嫂!” “窝也要,窝也要被分给嫂纸!” 霍泽野:……谁说我打算离婚的,反了你俩?!! 内容标签:甜文 穿书 爽文 年代文 轻松 主角视角:楚安,霍泽野 一句话简介:年少不知躺平好,牵崽小手等养老 立意:面对挫折微笑置之 第1章 穿成了扔崽的极品炮灰!!…… 痛…… 好痛…… 楚安感觉自己的头疼的像是要炸开。 随着记忆逐渐回笼,耳边传来了孩子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楚安顿时感觉到自己的脑阔更疼了。 她没想到自己一个兢兢业业上班的社畜,就因为摸鱼时手贱点开了一本年代文,居然穿成了书中跟她同名同姓的恶毒炮灰。 原身的父亲和母亲都是茶厂里的制茶工,包括原身的哥哥和弟弟在内,一共生了三个孩子。此时的社会普遍都存在着一些重男轻女的思想,原身虽然不受重视,却也并不是个好相与的性格,时不时便会和家里人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起争执,瓶瓶罐罐摔得街坊邻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种尖锐的性格使得原本就不喜欢女儿的父母更有意见,只恨不得早早把原身给嫁出去。 原身倒是不介意嫁人,反正她也不想工作,只想找个有钱人家养着混吃等死。但她仗着自己貌美,相亲的时候挑剔得很。要么就是嫌这家干养殖户的身上臭烘烘有味道,有么就是觉得那些搞个体商贩的不够体面不够气派。 一来二去,原身到最后一个也没看上。 随着年龄逐渐增大,她怕自己错过嫁有钱人的最美花期,心中也暗暗着急。最终,她把主意打到了下乡援建的霍泽野身上。 霍泽野部队出身,响应农村扶贫号召跟随队伍来她们镇上搞建设,因他眉目英气周正,可把镇上一众适龄的女孩迷得吱哇儿乱叫。 根据原身的调查,霍泽野的家庭很正,父亲是部队的高级军官,母亲则是名军医,均在年前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牺牲了,只留下一对年幼的弟弟妹妹。 原身懒惰又虚荣,她看上了霍泽野的脸,又觊觎对方前途无量,打着送慰问品的名义溜进对方房中,在被霍泽野赶出去之后,故意在镇上散播出他俩似是而非的谣言,并哭哭啼啼找到霍泽野要他负责。 霍泽野烦不胜烦,明确表示自己还有幼弟幼妹要养,暂时没有结婚打算。原身却打蛇棍随上,一边再三声明自己不介意代替霍泽野照顾好幼弟幼妹,一边装模作样地拿着小刀准备割,腕。一番死缠烂打过后,霍泽野终于松了口。 等扯完证,原身立马就原形毕露。她手拿霍泽野定期给的钱和票,大手大脚败家不说,还沉溺于别的男人对她美貌的追捧,四处勾勾搭搭。哪怕后来援建结束,到海岛上随军也不知收敛。 虽然原身没跟别人有什么实质性的牵扯,但整个名声已经烂透了。 如此行径,更不可能指望她对霍泽野的幼弟幼妹有多好。相反,原身觉得这对年幼的孩子是霍泽野父母留下的拖油瓶。霍泽野在家的时候还好,但凡对方一不在家,她只要一不顺心,就会对这两个孩子恶语相向,动辄打骂。 最过分的一次,甚至还想故意把孩子弄到街上丢弃。两个崽崽在街上彷徨无措地找寻着把他们抛下的长嫂,却不幸碰上了人贩子。在拼命从坏人手里逃脱的过程中,妹妹不小心被石头划伤脸毁了容,弟弟为掩护对方逃跑,被扭断了右胳膊,从此落下残疾。 也正是因为这次遭遇,让两个反派崽崽的内心彻底扭曲偏执。 他们没有选择向哥哥告状,反而忍气吞声地等了数年。待时机成熟,一步步诱骗原身借了高利贷,然后冷眼看着她因为还不上钱被混混打死。 楚安:“……” 原身这不就是炮灰中的炮灰吗? 甚至没熬到主角出场的部分! 至于后来的剧情,楚安记得应该是霍泽野为了更好照顾半大的弟弟妹妹,改娶了主角温柔贤惠又恰好丧夫多年的母亲。 教养良好的主角、淑德持家的主角妈,成功把阴鸷冷漠的反派、以及楚安这个狠毒懒惰的炮灰前妻比成了渣渣。 当人们赞扬主角她妈育娃有方的时候,必然是要把原身给拉出来啐一口的。 总而言之,楚安在书里就是起到个炮灰对照组的作用。 没事没事…… 楚安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至少她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还有补救机会! 楚安正这么想着,猛然间意识到,方才耳边断断续续的孩童啼哭声已经停了好一会儿。 她脸色一白,猝然回过神来。 她现在穿越的节点,正是原身把两个孩子弄到大街上准备丢弃的时候! 在判断出当下的情况后,楚安几乎是立刻掉头往回走。原身趁着人多,故意甩开两个孩子的地点离这里不远,如果她能跑快点儿,应该可以在孩子碰上人贩子之前赶到。 “让让,不好意思,麻烦让让!” 楚安像一尾游鱼似的在人群当中穿行,时不时撞到经过身侧衣着朴素的行人,引起不太愉快的抱怨声。 但楚安已经来不及跟他们解释那么多了。 虽然在原书的剧情里,寥寥几笔提过两个反派崽崽最终还是摆脱人贩子逃回了家,但因此付出的代价就是毁容和残疾。 且不说她现在已经穿成了这具身体的主人,哪怕只是出于人道主义,她也得想办法阻止悲剧的发生! 楚安沿着砂石路一路狂奔,眼神飞快地往人群里四处扫描。 终于,在她经过一条巷口的时候,又听到了孩童隐约的哭声,以及大人的咒骂。 楚安看了眼和外面喧闹大街截然相反的僻静巷子,来不及做任何犹豫,随手捡了条路边废弃的铁棍就钻进巷子里。 而此时的两个崽崽,正拼命地反抗着人贩子的束缚。 跛脚的男人一手抓着啼哭的小女孩,另一只手试图捞住朝他拳打脚踢的男孩,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咒骂着: “他妈的,我就没见过像你们这么难骗的娃娃!给糖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霍然脸上顶着被打出来的巴掌印,冷冷地说:“你是拐子!我们不跟你走!我大嫂马上就会过来找我们的!” 尽管嘴里这么威胁着,霍然的心里其实也没底。 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嫂子一直视他和霍棉为拖油瓶,见他俩丢了,不偷着乐就算好的,又怎么会回来找他们呢? 跛脚男人也看出霍然的色厉内荏,毫不在意地笑了:“你以为我没看到?那女人分明是故意把你们丢下的,她不要你们了!” 当心底的猜测被证实,霍然小小的身板没动,但脸却微微白了。 被跛脚男人扯住胳膊的小霍棉也咬紧了下唇,直把那一片都咬得没了血色。 真的吗? 嫂子真的不要他们了吗? 跛脚男人见两个小孩都不说话,便趁机哄劝道:“所以你们还不如跟我走,我给你们都找个好人家,天天都能吃上糖和肉……” 话音未落,面前的小男孩趁他不备,一口咬在了他的虎口上。 这一下是发了狠劲的,跛脚男人立即吃痛地唤了一声,捞住小霍棉的手也微微卸了力。 霍然喊道:“棉棉快跑!出去找大人!” 不用他提醒,小霍棉已经趁机挣脱开男人的束缚,咬牙往巷口的方向冲去。 跛脚男人见到手的鸭子要飞了,脸色立即阴沉下来,抓住霍然的右边胳膊就准备往外掰: “老子还不信奈何不了你们了!” 楚安刚进入巷口,看到的便是眼前这一幕。 她瞳孔剧缩,咬牙吼道:“给我松开你的手!!” 炸响的女音让跛脚男人浑身一抖,忌惮地停了手。 而原本正跌跌撞撞往外跑、眼看着就要脸朝地磕向尖锐石头的霍棉,则骤然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当中。 她怔愣地抬起头,便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是嫂嫂…… 嫂嫂真的来找他们了! 身材苗条纤细的女人将她扶稳,随即举起手中捡到的废铁,无比凶狠地盯着对面的跛脚男人,一字一顿道:“把孩子还我。” 跛脚男人接触到她眼神中的狠劲儿,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他因为跛了足,乍看身高其实跟眼前这女人差不多。再加上对方还带了根手腕粗的铁管,要是打起来,跛脚男人还真没把握能制服住对方。 这两个孩子今天是带不走了。 跛脚男人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迅速把霍然往对方的方向一推,随即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楚安来不及去追,伸手捞了把踉跄的霍然,随即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 除了一些被拉扯出来的轻微淤痕,以及小霍然脸上顶着的巴掌印之外,两个孩子均完好无损,没有毁容,也没有被拧断胳膊。 赶上了…… 楚安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脱了力。她的头发丝儿一股脑全黏在了脖子上,汗水流进眼睛里蛰得生疼。楚安却没来得及管这些,她勉强抬起手,分别在过于安静的两个孩子背上拍了拍: “没事了,嫂嫂来了……” “嫂嫂带你们回家。” 也不知道是她话中哪个字眼儿戳中了两个崽崽,怀里在安静一阵后,骤然传来小孩委屈至极的呜咽声。 第2章 大屁孩和小屁孩 楚安带着两个崽崽坐大巴回到了随军的岛上。 霍泽野所属部队驻扎在名为“突潭岛”的岛屿上,楚安循着原主的记忆找到了属于他们的那栋房子。 刚推开门,她不由就发出了小小的惊叹声。 这房子是当地典型的“石头厝”,由门廊、前厅、后堂、厢房等多个相对独立但又相互连接的部分组成,对于八零年代的条件来说称得上是一句宽敞。 原身身无长处,费尽心思嫁给了霍泽野这个年纪轻轻的团长,只要老老实实不作妖,想必日子也能过得挺滋润。 可惜原身在书里就是起到个推剧情的无脑炮灰的作用,愣是靠着四处勾搭的行径,让霍泽野见到她就厌恶透顶,顺便再凭借骚操作,把两个反派幼崽给得罪的死死的。 提到两个反派幼崽,楚安不由头疼得叹了口气。 这两个崽崽除了在巷子那会儿没崩住情绪,现在又恢复成了如临大敌的模样,缩在墙角警惕地打量着楚安。 楚安是个一戳一动弹的懒蛋,没有原身那种虐待崽崽的嗜好,当然也懒得去刻意讨好两个小反派。可是—— 架不住这两倒霉孩子,一个手臂上全是被紧攥出来的恐怖淤痕,一个浑身是淤伤,脸上还顶着红肿的巴掌印。这副惨状,特么谁能看得过眼? 楚安往他们的方向扫了好几眼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家里有药吗?” 她一说话,霍然就咬了咬牙,伸出胳膊把小霍棉挡在身后,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仿佛在对待什么洪水猛兽。 不过对方这样的态度也还算正常。因为在楚安的记忆里,原身曾因为心情不好,干过拿着红花油往两个崽崽嘴里灌,逼着他们喝掉的极品事迹。 她暗骂了一句“畜生”之后,循着记忆找出那瓶红花油。 眼看楚安拿着红花油和一盆凉水朝他们靠近,小霍棉吓得一抖,眼里已经挂上了泪包包。但她还是很勇敢地说:“嫂纸,你不要打我哥哥,你打我好不好?我给你出气。” “说什么傻话?”霍然脸色苍白,却还是坚定地挡在妹妹面前,质问楚安道:“你想干什么?” 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成功挑动了楚安那根恶劣的神经。 她唇角一挑,扣住了霍然的肩膀不让他乱跑:“还能干什么?当然是——” 伴随着女人阴森森的腔调,以及小霍棉惊恐绝望的一声“哥哥”,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从他手臂的淤伤上拂过,紧接着,又是热辣辣的触感。 很辣,但并没有预想中的剧痛。 霍然惊讶地抬头,就看到嫂子一言不发地垂着眸,手脚迅速地给他擦干净皮肤,然后拿红花油,用指腹轻柔地揉搓着患处。 这克制着力道的动作,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惩罚、出气,反而像是—— 在给他上药。 霍然不可置信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看着哥哥古怪的神色,小霍棉不由攥紧了衣角,揪心地问:“哥哥,你肿么啦?” “没、没怎么。”霍然决定按兵不动,继续观察一下坏嫂嫂的动作。 楚安没在意对方打量的视线,处理完受伤最严重的霍然之后,她又如法炮制地将小霍棉拉到身前。 看到坏嫂嫂动妹妹,霍然刚放松了一点的神经瞬间紧绷。 但不等他说话,“啪”的一声,一块毛巾凌空飞来,直接落在了他被瘸腿男人扇了耳光的小脸上。 “不想肿成大猪头就敷着。”楚安头也没抬地说。 刚准备反抗的霍然听到这句话,在变成大猪头和抵制坏嫂嫂之间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憋屈地闭上了嘴。 没了霍然的打扰,楚安也得以专心处理起小霍棉的淤伤。 比起她不安躁动的哥哥来说,小霍棉显然乖巧了很多。女孩乖乖地站在楚安身前,任由对方净肤、上药,哪怕是将手臂淤伤揉开的过程中,小霍棉都始终不发一言。 楚安不由多看了对方两眼,却发现女孩的小身板在轻微发着抖,显然是害怕至极又极力忍着。 楚安的心顿时一软,在上完药之后,轻轻地抚了抚小霍棉的发顶。随后,她收起红花油,端着水盆去了后院。 等霍然揭开脸上冷敷的毛巾之后,就看到妹妹正一脸傻呆呆地注视前方,两只小手都放在了脑袋上。 他紧张地发问:“那个人打你头了?” 小霍棉慢吞吞地摇头。 这蜗牛般的动作让霍然心里着急。他又追问道:“那是掐了你脑袋?拔了你的头发?” “都没有。”小霍棉抿了抿唇,懵懂又害羞地回答道:“嫂纸摸了我的头。” 两个孩子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会儿,都觉得今天的嫂子很奇怪。 霍然皱着眉总结:“那个人心眼很多,肯定又在打着什么坏主意,你不要放松对她的警惕。” 小霍棉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咬着下唇没接话。 见妹妹一言不发的模样,霍然还想再说点儿什么,头顶就被弹了一个轻轻的脑瓜崩。 “哎呦!”霍然立刻扭过头,就发现坏嫂嫂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可以啊小屁孩,背后说人坏话?”楚安单手抱着柴火说道。 霍然有些心虚地捂着脑袋,小声反驳:“我不是小屁孩。” 楚安不走心地说:“哦,也对,你是大屁孩,你妹妹才是小屁孩。”她说罢,便抱着柴火进了厨房。 刚穿越过来,先是经历了一场从人贩子手里抢人的生死时速,又坐大巴颠簸了一路,楚安早就饿到前胸贴后背了。 她捂着咕咕直叫的肚子,在厨房搜罗了一阵,只找出了几个蛋和一点地瓜粉。 幸好楚安曾经是个为了省钱,下班后自己在家弄饭的社畜,这点儿食材对她来说还算绰绰有余。 她坐到土灶旁边倒腾了一会儿,就无师自通地烧起了火。紧接着,楚安将地瓜粉放进碗里加了点凉水,打入鸡蛋翻搅均匀后,又将制成的液体倒入大锅的边沿上,准备弄点儿福省的特产——蛋燕。 裹着地瓜粉和水的蛋液在一接触到锅边时,便凝成了片状的固体。楚安铲起这些固体,往锅中烧热水,待沸腾之后,将成型的蛋燕下入锅中,简单地加入了一些调料。 很快,锅里就随蒸汽冒出了喷香喷香的味道。 一直在悄悄观察着嫂嫂的小霍然和小霍棉都闻到了这股香味。霍然拿拳头抵住自己的肚子,不让它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平时坏嫂嫂都是看心情才让他们吃点剩饭,今天他说对方的坏话被听见了,肯定得被罚饿肚子。 “棉棉,我们走,晚上哥哥再出来给你找东西吃。”霍然低声对妹妹说。 小霍棉到底还是个没办法很好掩饰自己情绪的孩子,她站在门口,悄悄咽下一大口口水,有些依依不舍地捏紧了哥哥的衣角。 见两个孩子杵在门口迟迟不进来,楚安挑了挑眉,喊道:“吃饭了。” 小霍棉结结巴巴地问:“我们、我们也可以吃饭吗?” 楚安听到这句话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火冒三丈地反应过来:这两孩子在原身的手里,压根就没正经吃过一天饱饭! 这极品行径,也难怪会被炮灰。 看到楚安的脸色明显不太对劲,已经习惯看人脸色的小霍棉害怕地蜷了蜷,小声说道:“嫂纸不要生气,我们不吃了。” 说罢,她克制地舔了舔唇,用充满遗憾的神情望了眼正冒着热气的大锅。 霍然知道妹妹已经饿了一天,这会儿肚子肯定很难受。他攥紧小手,突然朝楚安低声下气地鞠了一躬:“刚刚是我说你坏话,对不起。如果要罚饿肚子的话,能不能只罚我一个人?” 看到骄傲的小男孩为了妹妹能吃上饭,卑躬屈膝朝她弯下腰,楚安的眼眸颤了颤。 她定定地注视对方半晌,突然道:“你们两个都能吃饭。” 不等两个孩子反应过来,楚安便继续说道:“从今往后,如果你们有任何想法、感受或者需要,都不用这么低声下气恳求我。我们是平等的个体,对你们的需求,我会认真倾听,尽量一起找到最好的解决办法。” 霍然猛地抬起了头,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小霍棉费劲地理解着嫂嫂话中的意思,尽力用自己的语言去翻译:“那我们,可以,吃饭?” “可以。”楚安肯定地再次点头。看着小霍棉软乎乎的小脸蛋浮现出显而易见的开心,楚安没忍住,又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 她没有注意到,在自己背过身去的那一刻,小霍棉原本黯淡的双眸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熠熠生辉。 第3章 她,有钱了 简简单单一碗只加了点调料的蛋燕,两个孩子却吃得很香。 这两个反派崽崽,妹妹霍棉今年四岁,哥哥霍然也才六岁,但个子比起其他同龄小孩,却普遍偏小一些。这都是在原身手底下饥一顿饱一顿导致的结果。 楚安三两下吃光了碗里的蛋燕,抬头喝汤的时候,发现两个崽崽的碗居然也快见底了。 小霍棉正双手抱着勺子,伸出舌头依依不舍地舔着勺子上剩余的汤汁儿。 这是多久没吃过饱饭了…… 楚安看着看着,不由便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在楚安走神的这一会儿功夫,两个崽崽已经把碗里的蛋燕吃得一干二净。霍然端着自己和妹妹的碗站起身,走到了只比他稍矮一些的灶台旁边,开始费劲儿巴拉地拿起水瓢,把后锅里烧着的热水舀到前锅里。 小霍棉也跟在哥哥身后,小手直接抓了把碱面,踮着脚就往热水中放。 楚安皱眉问:“你们俩干嘛呢?” “洗碗啊。”霍然回答,“我们住在你家里,就不能吃白饭,得帮忙干活。” 好奇怪,这句话还是嫂嫂自己说过的,难道她忘了吗? “这不止是我家,也是你们两个的家。”楚安纠正了他的说法,把两个和灶台差不多高的崽崽拉开,“帮忙干家务活确实是每个家庭成员的义务,不过,需要在你们的能力范围内。” 刚刚小霍棉撒进热水里的碱面俗称碳酸钠,是八零年代常用的厨房去污用品。这玩意儿伤手,不能跟皮肤长期进行接触,尤其是小孩子嫩生生的皮肉。 楚安仔细打量着小霍然和小霍棉的手,只见上方的掌纹都变得有些粗糙了,手指甲缝里也满是污垢,一看就知道是大人从没对此上心过。 “大屁孩,交给你一个任务。”楚安收回手,淡淡地开了口。 霍然的神情瞬间紧绷。 比起因为年幼而更容易卸下防备的妹妹,只大了两岁的哥哥显然要更加警惕。 坏嫂嫂今天肯让他们上桌吃饭,说不定后面有比洗碗更难的事情等着使唤他们! 楚安也没在意他的态度,从抽屉找了把双菱牌的指甲刀扔过去:“我来洗碗,大屁孩你带着小屁孩,去把指甲给剪了。” 原本浑身戒备的霍然露出了空白的表情。 剪指甲? 就这? 他偷偷打量了嫂嫂一眼,发现对方已经走到了灶台边,食指和中指很嫌弃地夹起丝瓜烙,飞速把三个人的碗都给洗了。 楚安当然嫌弃。 碱面不仅伤小孩的手,也伤她的手哇! 不过原身能干出使唤小孩给她烧火做饭洗碗的事情,楚安可干不出来。她已经打算好,明天就带着两个崽崽去食堂里吃饭。 做好了盘算之后,楚安把干净的盘子放进了橱柜里,顺便探头看了看两个崽崽的进度。 结果这一看,就看到了捧着指甲刀犹犹豫豫,满面通红的小霍然。 楚安瞬间懂了:“你不会用指甲刀?” 霍然感觉自己在嫂嫂这里丢了面子,嘴唇嗫嚅了几下,小脸蛋顿时跟火烧云似的:“我们平时不用指甲刀。” 楚安惊奇:“那你们怎么剪指甲?” 小霍棉咬着手指,诚实地说道:“我们,牙齿,咬。” 楚安:“……” 怪不得他们的指甲边沿都磕磕巴巴的。 她摇摇头,把小霍棉放到嘴里啃着的手拿了出来,用指甲刀给小孩剪起手指甲。 按理来说,当坏嫂嫂拿着这种有锋的金属凑过来,小霍棉应该是会害怕的。 可是,当她的小手被嫂嫂温热的手掌握住时,小霍棉的心里只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心安。她偷偷地、飞快地看了嫂嫂一眼,后知后觉地发现,嫂嫂并不像动画片《蓝精灵》里那个面目可憎的邪恶格格巫,相反,她很漂亮。 唔……就像海滩上那些贝壳一样漂亮。 贝壳一样的漂亮的嫂嫂,把小霍棉的指甲也修剪成了圆润好看的形状。 楚安给小霍棉剪完指甲,又笑眯眯地牵住了霍然的手。 小男孩咬着下唇,一动不动任由她剪着指甲,半晌问道:“大哥还没回家,你为什么,不骂我们了?” 只有大哥在家的时候,坏嫂嫂才不会打他们骂他们,命令他们干活。 但是现在的嫂嫂,很奇怪。 面对霍然探究的视线,楚安挑眉:“你还希望我骂你们?” 霍然摇了摇头:“我们是拖油瓶。”在原身灌输的认知里,小霍然和小霍棉就是赖在家里的拖累,混吃混喝还得劳烦她照顾,应该被打骂。 “我们白吃你的东西……哎呦!” 霍然有理有据的分析还没展开,脑袋就被狠狠弹了个脑瓜崩。 楚安没好气地说:“我强调过,这里不仅是我的家,也是你们的家,所以不存在什么拖油瓶、白吃白喝的理论。” 霍然愣愣地看着她,显然是cpu过载,不能很好地理解她话中的意思。 “小朋友就应该快快乐乐长大,别整天深思熟虑的。”楚安打了个响指说,“赶紧洗澡去。” 她知道原身造成的伤害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愈合的,于是打断了两个小孩的胡思乱想,带着小霍棉洗完了澡。趁着霍然在浴室洗澡,小霍棉自己给自己扑腾着换睡衣的功夫,楚安顺便清点了一下手头的存款。 越是清点,她的心头就越发敞亮。 霍泽野目前担任着军团长的职务,大概是考虑到幼弟幼妹还需要原身的照顾,他每个月都会按时给原身100块钱作为家用。 而且,霍父霍母死前曾给三个孩子留下了一笔自己半生的积蓄,霍泽野没有动属于弟弟妹妹的部分,只把留给自己的那一份取了出来,逢年过节会再给原身一笔钱,让她带弟弟妹妹去买些吃的用的。不过显而易见的是,这些钱最终一分都没花在小霍然和小霍棉的身上,全部被原身拿去买自己的衣服、烫头发、以及购置一些化妆品上。 除此之外,楚安的手里还有一笔彩礼钱。原身跟家里的关系本身就差得要命,在想方设法嫁给霍泽野之后,对方给的彩礼钱被她死死扣在了手中,一分都没有给家里。幸好霍泽野平时给的钱已经足够多了,哪怕原身大手大脚花钱到现在,这份彩礼钱也还能剩下四百多。 再加上每逢特殊节日部队给家属发的慰问金、平时的一些粮油布票补贴…… 零零总总的钱算起来,总共剩下了628块钱。 别看628块钱不多,但放在八零年代,那已经是相当可观的一笔财富了。折合八零年大米一斤0.18元左右的物价,628元可以买约3489斤大米;折合猪肉一斤0.93元左右的物价,628元能买约675斤猪肉! 更遑论再过段时间,霍泽野按月给的钱又会交到楚安的手里。 总而言之,曾经996累死累活、常常需要无偿加班、请个假还得被扣全勤的社畜楚安,终于翻身农奴把歌唱,在穿书之后实现了自己躺平的终极人生目标!! 怪不得书中丧夫了的主角妈,要任劳任怨地干活以博出贤惠名声,想方设法嫁给当时已经死了楚安这个前妻的鳏夫。 原来是为了抱大腿! 不过既然这具躯壳里的人已经换成了楚安,她可不甘愿只当原书里那个炮灰、衬托主角她妈温婉贤惠的工具人。还有……霍然霍棉这两只幼年就受尽折磨的可怜崽崽,楚安也不忍心看见他们沦为主角的对照组。 既然命运兜兜转转,选择让楚安来继续扮演书中这个虐待反派幼崽、执行炮灰程序的极品,那么在接管身体之后,她怎么会甘愿奔赴书中既定的命运。 好不容易获得的躺平人生,怎么能被别人取代? 衣角突然被一只小手轻轻地扯了扯,楚安回过神,便发现两个崽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好了睡衣,此刻都在紧张兮兮地注视着自己。 楚安好笑地问:“怎么都不睡?难道还要我给你们讲睡前故事吗?” 小霍棉懵懂地看着楚安,慢吞吞地摇了摇头。她感觉自己今天好像活在梦里一样,嫂嫂给他们做了好吃的饭,还会温柔地摸她的头,给他们剪指甲,洗澡。 小霍棉怕自己闭上眼睛之后,面前这个嫂嫂明天就会不见了。 楚安当然不知道小孩的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她见小霍棉摇头,便说道:“好吧,既然不需要睡前故事,我就先回房间了。你们俩记得要早点睡觉,小朋友要有充足的睡眠才能长高高。” 说罢,楚安站起身,冲两个幼崽挥挥手:“大屁孩,小屁孩,晚安。” 她转身要走的那刻,小霍然和小霍棉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失落。霍然咬咬牙,喊道:“等等!” “怎么?”楚安转头问。 霍然刚刚只是下意识出声喊了她,等楚安真的回头,他又不知道自己该说点儿什么。 小手在衣角上局促地捏了半晌,霍然这才结结巴巴地找到一个切入口:“我、我不叫大屁孩,我有名字!” “哦。”楚安心领神会地上前,抓住他的小手握了握,“你好,霍然先生。” 被楚安这么郑重其事地对待,霍然脸蛋儿一红,抿着唇不说话了。 小霍棉见嫂嫂握住了哥哥的手,也眼巴巴地把爪爪伸过去,小声地自我介绍:“我叫……我叫霍棉。” 楚安当然没有厚此薄彼,她笑眯眯地拉住了小霍棉的手:“霍棉女士,你好。” 被嫂嫂牵住了手的小霍棉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 楚安低头看着两个崽崽,也弯起了眼睛。 什么炮灰,什么反派,什么对照组,剧情已经在她穿书的时候就偏离了轨道。接下来的故事,会由楚安来继续书写。 她认真地说:“我叫楚安——” 初次见面。 “很高兴认识你们。” 第4章 差点把霍泽野当臭流氓打了…… 不用再早起赶地铁,不用再担心打卡来不及,楚安舒舒服服地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从床上起来之后,楚安又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钱和票点了好几遍,财大气粗地随便抓了几张就塞进口袋里。 换好衣服,洗漱完毕,楚安咧着嘴打开了房门。 旁边正好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从门口探出了两颗小脑袋。 小霍然和小霍棉其实自理能力都很强,不需要楚安帮忙,已经自己洗好了手和脸。尤其是小霍棉,脑袋顶上还歪歪扭扭地用皮筋扎了根朝天辫。 楚安一看到那乱糟糟的发型,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弯起唇角,问道:“这头发是哥哥给你扎的吗?” 听到楚安的语气还是和昨晚一样轻快活跃,原本惴惴不安了一早晨的两个崽崽不由都放松了脊背。 小霍棉接触到楚安眼中的笑意,慢吞吞地点点头:“哥哥扎的。” 霍然看着妹妹头上一坨乱发,心虚地没有吭声。 楚安笑眯眯地点评:“很可爱。嫂嫂帮你调整一下。” 她伸手拨弄了两下那乱七八糟的小揪揪,拆开快绑成死结的头发,手指灵巧地勾了两圈,一个形状漂亮的朝天小揪揪就绑好了。 来自头皮的拉扯感陡然一松,小霍棉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自己的脑袋,腮边缓缓浮现出两枚可爱的小梨涡。 小霍棉懵懵懂懂地说:“头发,不疼了!” 楚安朝两个崽崽挑眉:“怎么样,我的手艺不错吧?” 霍然朝妹妹的头上打量了几眼,最终不得不承认,坏嫂嫂绑的头发确实比他的好看。 他触到坏嫂嫂脸上略带了几分得意、神采飞扬的表情,像是被烫到了一样,飞速收回目光,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别扭小孩。 楚安在心里嘀咕了这么一句,拍拍手站起身:“走吧。” 霍然疑惑地抬起头问:“去哪?” “当然是去食堂吃饭。”楚安财大气粗地拍了拍自己的口袋。 她带着两个小孩出了门。 霍泽野被分配到的这栋房子靠着海,海边金灿灿的阳光撒在不远处细腻的沙滩上,蓝色的洋面跳动起粼粼波光。 大院里住的都是些随军家属,从石头垒成的小路走下来,楚安看到邻居李霞家的院门开着,正往小院搭起的竹竿上晾棉被,另外还有几家石头厝的房顶正散着袅袅炊烟,应该是在弄早饭。 楚安见李霞正好抬头看过来,就礼貌地冲着对方打了个招呼:“李婶子。” 李霞先是下意识地点点头,等楚安牵着两个孩子走远之后,她才懵逼地反应过来—— 霍团长家那个鼻孔朝天的媳妇儿,居然破天荒给她打招呼了? 楚安浑然不觉自己给人留下了多大的震撼,她径自带着孩子到了食堂。这会儿是早饭的饭点,不过食堂里人不多,就餐区域摆放着简单的长条桌和长条凳,稀稀拉拉坐了些人。 打饭窗口里摆的大多是些馒头、白粥、腌萝卜等寻常的饭食。楚安仗着口袋有钱,大方地点了三份小米粥,外加酸辣土豆丝作为配菜,还额外买了三块海蛎饼,准备等会儿去供销社的路上当零嘴。 黄灿灿的小米粥配上开胃的土豆丝,光看着就能让人食指大动。两个崽崽自给自足地拿勺子舀粥喝,但被煎到两面金黄、酥脆酥脆的海蛎饼却没舍得吃,只在馋得不行时,拿在手里嗅嗅味道。 楚安在去供销社的路上发现了两个崽崽的动作,她问:“你们不喜欢吃海蛎饼吗?” 海蛎这玩意儿就跟榴莲差不多,有的人吃得惯,有的人却觉得味道很奇怪。 小霍棉赶紧摇了摇头:“喜欢……” 喜欢,却不吃? 楚安只稍微一想,便明白了两个崽崽的顾虑:“不用怕下次吃不到了,你们要是喜欢,以后可以天天买。” 反正你们大哥每月都给我钱。 小霍然和小霍棉闻言咽了咽唾沫,但吃起海蛎饼的动作还是很小口。 楚安没再管他们,步伐一转,循着记忆找到了供销社。 通往供销社的是一条未经硬化的土路,路面有很多沙尘和泥土。建筑的墙体呈现出灰白色,经过长期的海风侵蚀和阳光暴晒,颜色有些许斑驳。 迈入供销社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高的木质柜台,柜台后面是货架,货架一直延伸到屋顶,上面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靠近门口的柜台主要负责销售一些日常用品,如牙膏、牙刷、毛巾、肥皂等;往里眺望,内部的柜台大多数摆放着食品、烟酒、文具等商品。 楚安先去了摆放日常用品的柜台。但是她瞄了一圈,却没在柜台后找到售货员。 楚安问隔壁五金柜台旁站着的人:“同志,请问这边日用品柜台的售货员同志去哪里了?” 身穿中山装式工作服的年轻男人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堆砌出几分别有目的且殷勤的笑容。 “楚安同志,你来了。”他说,“隔壁的王姐刚好吃坏肚子去厕所了,你想要什么东西,我先帮你拿吧。” 说罢,不由往楚安的身上打量了好几眼。 楚安淡然地回望过去。 她想起来,眼前这个年轻男人叫孙志鹏,也属于跟原身眉来眼去的人之一。 孙志鹏长得虽然没有霍泽野好看耐看,但架不住他嘴甜会夸人。原身又刚好是个极度虚荣、需要被人捧着的角色,孙志鹏殷切的态度就刚刚好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不过这两人当然也仅限于眉来眼去、言辞暧昧的阶段,至于深层次的进展,那是万万不敢有的。 原身还不算彻彻底底的傻逼,要是她真跟这些男人有了什么,万一东窗事发,那她就休想再花霍泽野一分钱了。 不过楚安依旧不理解原身的行为。 会夸人会讲好听话有什么用,虚无缥缈的吹捧能有实实在在的金钱香吗? 况且,楚安别的本事没有,看人的本事倒还有一点。 以孙志鹏为代表的这种男人,别看表面上把原身殷殷切切地捧着夸着,实际上说得难听点,都把原身当成了一个可以随意开黄色玩笑、过过嘴瘾的浪/货,没人真正把她放眼里。 所以在面对孙志鹏的时候,楚安眉目板正严肃,语气也是公事公办:“好的同志,那麻烦你帮我拿一下三把牙刷、三个牙杯、六条毛巾、三个脸盆、四管两面针牙膏,再来两块上海硫磺皂,一份蛤蜊油,一份友谊雪花膏。” 孙志鹏还没从她这正直磊落的态度中回过神来,就被一连串的名词给砸晕了。 其他柜台的售货员本支着头打算看他们俩的热闹,现在的关注点却纷纷跑偏: “楚同志,你怎么突然要买这么多的盆啊杯啊的?” “哦,家里那些用旧了,刚好囤一批换一下。”楚安随口答道。 她不想用原身用过的脸盆和毛巾,两个崽崽也没牙刷和干净的脸盆,干脆就花钱全部重新买。 其他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孙志鹏本来还打算悄悄给楚安说点荤话,结果他对上楚安那双澄澈刚正的眼睛,不由瑟缩了一下,突然就不敢乱说话了。 总感觉今天的楚安和以前那副轻浮的样子不太一样。 楚安拿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坦荡地朝孙志鹏道了谢。 左边正在买糕点的吴大娘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她这次没看成楚安和孙志鹏的热闹,有些遗憾地咂咂嘴,开始跟站在一旁的霍然霍棉开玩笑: “我看呐,你们嫂嫂买这么多东西,这是准备生娃娃喽!” “以后生了娃娃,就不要你们了。” 这话刚好被转过头的楚安听见。 不等两个孩子说什么,她单手提着日用品,另一只手不由分说将霍然和霍棉圈进怀里:“不可能,然然和棉棉是最可爱的宝宝了,嫂嫂永远不会不要你们的。” 小霍棉在她怀里,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 嫂嫂,抱了他们,还说他们是最可爱的宝宝? 吴大妈被楚安当场反驳,立即尴尬地笑了两声:“我逗孩子玩儿呢。” 楚安平静地反问:“是么?” 有些话听上去是玩笑话,可如果真要细究起来,明眼人都知道是在拱火挑拨。供销社里还有点这么多人在,吴大妈看着楚安冷冷淡淡的表情,嘴唇憋屈地嗫嚅了两下,没敢再说什么。 楚安转头对孩子说:“回家吧。” 霍然声如蚊讷地“嗯”了一声,被他牵着的小霍棉则懵懂地点点头。 顺着刚刚来时的道路往回走,霍然低着头踢开一块挡路的小石子,盯着楚安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突然快步上前: “你不高兴?” 听说嫂嫂不高兴,小霍棉攥着海蛎饼的手紧了紧。她犹豫了数秒之后,突然迈着小腿追上去,把海蛎饼往嫂嫂面前一递。 “吃。” 小霍棉吃到美味的东西时,心情就好了。她把海蛎饼让给嫂嫂,嫂嫂吃完,是不是就不会不高兴了? 霍然看到妹妹的动作,在经历短暂的纠结之后,也毅然把自己的海蛎饼递到楚安跟前:“给、给你。” 楚安惊讶地低下头,看着被依依不舍递过来的两块海蛎饼。 她漂亮的眼中顿时多出了几分笑意:“我没有不高兴。” 霍然皱起眉:“那你刚刚……” “我就是不喜欢听到有人跟你们开这种玩笑。”楚安解释道,“以后类似‘要把你们丢掉’这种的话,都不要放在心上。” 楚安觉得,面前的两个反派崽崽之所以未来会那么缺乏安全感、那么偏执、冷漠、不近人情,除了原身的极品行为之外,这些不断给崽崽灌输被丢弃、被抛弃思想的人也得占一部分责任。 小霍棉见她没有真的不高兴,腮边的梨涡又若隐若现地浮了出来。 而霍然松了口气之余,后知后觉想到了楚安刚刚在供销社里的话。 “然然和棉棉是最可爱的宝宝了。” “嫂嫂永远不会不要你们的。” 那个坏嫂嫂,什么时候这么肉麻了? 霍然越想脸越红,偏偏在这个时候,楚安又露出那种好看的笑容:“海蛎饼你们自己吃吧,谢谢然然和棉棉的关心~” 霍然不自在地偏开视线:“我们才不关心你。” “好好好。”楚安冲他挤挤眼,“你才没有关心我,你是挑食。” 霍然听出她话里的敷衍,被逗得像是只炸了毛的鸡崽:“我不理你了!” 说罢,鼓起腮帮子把头往旁边一偏。 楚安就这么勾着唇,领着两个崽崽回了家。 到了家中,楚安把在供销社买来的盆盆罐罐放下,准备拿新买的脸盆装点水洗洗手,顺便再擦一下胳膊、脖颈和后背。 回来的路上太阳已经变大了,楚安被夏季的海风吹得沾湿了后背,此时汗水蒸发,盐分留在皮肤上,黏糊糊得有点难受。 她把装着水的脸盆端到主卧,脱掉衣服之后,拧干毛巾费劲儿地往后背擦。 两个崽崽正在院子里玩,楚安听到外头传来了开门声,连忙高声叮嘱道:“你们俩不要往海边乱跑啊!” 话音落下,外面却没传来两个崽崽应答的声音,反而有道脚步声离主卧越来越近。 这脚步声沉稳有力,不可能是幼崽会发出的动静。 贼?流氓? 楚安立即警觉,她顾不上穿文胸,匆匆忙忙地给自己套上一件衣服。 当主卧的门被人拉开后,楚安拎着她的脸盆就把水往对方脸上泼去,同时高声大喊: “臭流氓!看招!” 来者抹去了脸上的水,缓缓做了个深呼吸。 他冷冷地质问:“跟你领过证的男人,不能进主卧?” 楚安大脑宕机片刻,赶紧放下了准备砸向对方的衣架。 哦豁,真不巧。 她好像差点把霍泽野当臭流氓打了。 第5章 看到腹肌 闻声而来的两个崽崽隔着老远,悄咪咪地探出了两个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这边的状况。 楚安还维持着手拿衣架的姿势,顿时感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尴尬。 霍泽野怎么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她拿毛巾擦汗的时候回来! 她找借口支走了两个崽崽,尬笑着后退一步,对霍泽野做了个“请”的手势:“随便进。” 说罢,视线不受控制地往霍泽野脸上和身上瞄了好几眼。 对方不愧是书中花费大量笔墨来描述长相的男人,肩宽腿长,面孔坚毅冷峻,轮廓分明。 他今天穿着小翻领、单排扣设计的海军常服,领口的领花上绣着锚链的图案,因为刚见面就被楚安兜头浇了一盆水,此时整个常服都湿哒哒地贴在身体上,露出腹部流畅的肌肉线条来。 这副躯体年轻而健壮,肌肉紧实,一看就不是那种光靠蛋白粉和增肌粉能练出来的身材。 楚安在心里啧啧地感叹了几句,没想到穿书还有这种福利,不仅能提前实现躺平大业,还白赚一个帅哥老公。 原身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放着这种堪比男模的老公不管,去跟孙志鹏那些人眉目传情? 就算霍泽野冷得能掉冰碴子还不会哄人,单凭这张脸,楚安也能百看不腻啊。 “你在看什么?”头顶突然传来了男人冷淡的询问。 楚安抬起脸,对上了霍泽野能把人冻僵的视线。 她平静地反问:“跟你领过证的女人,不能看腹肌?” 霍泽野被她噎了一下,垂眸深深地看了略显反常的楚安一眼。 他当初是被楚安以割腕、名节被毁等原因逼着结婚的,所以霍泽野对于面前这个女人并没有过多的感情。 不过,本着既然已经领了证的念头,霍泽野最初也是想过要跟楚安好好过日子,不管是钱还是票,他都从来没有短过对方。 霍泽野家风板正,父母对他的教育打小就堪称严苛,养成了他沉默内敛的性格。在霍泽野朴素的价值观里,他只要按时给钱、提供给妻子优渥的生活条件,就算是表明了他想要好好经营婚姻的态度。虽然他不想跟楚安发生夫妻关系,但搭伴儿在屋檐下过相敬如宾的日子也可以。 可惜楚安不是这么想的。 楚安嫌弃他没长嘴、没情调,不会哄人,整天摆着一副冷冰冰的棺材脸,又时常出任务不能在家里陪她。于是等霍泽野一次任务归来,发现周围人看他的目光都带上了点古怪。 霍泽野稍微一打听,就发现楚安这女人居然四处勾勾搭搭,常跟些不三不四的男人谈笑风生,据说还收了人家送的什么糖纸玫瑰,薏米手链之类花里胡哨的玩意儿,让他头顶一片青青草原。 好在楚安没跟这些男人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所以街坊邻里也顶多在背后嚼嚼舌根。再加上他出任务期间幼弟幼妹还需要楚安照顾,于是霍泽野硬生生忍下了这口窝囊气,夫妻两个貌合神离、没滋没味地过着日子,平常在家里一天都讲不了两句话。 霍泽野把行李放到主卧的角落里,冷着脸准备出去。结果长腿刚往门外跨出一步,就被人从身后叫住了:“等等。” 霍泽野蹙眉转身,看到楚安在满满当当的衣柜里扒拉了一阵,找出一件干净的浅灰色短袖衬衫。 “把身上的湿衣服换掉吧。”楚安解释道,“我不知道你今天回家,泼了你一身水,不好意思。” 霍泽野挑起眉,对楚安突如其来的讲理表示讶异。 他本来也想礼尚往来,为自己考虑不周没敲门就进房间道个歉,结果视线一滑,就触到了楚安一截白皙的手腕。 那纤细的腕子上,正明晃晃地戴着一串薏米手链。 这应该就是传闻中某位情郎送的串子了。 绿帽都要带到头顶了,霍泽野神色当即一冷:“你拿这东西点我?” 楚安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串子。从昨天穿进书里开始,各种庞杂的信息充斥着她的脑海,楚安还没来得及处理那些“情郎”送的东西,霍泽野就很不巧地回来了。 没哪个男人会受得了这种挑衅。 这破手串可别挡了她的求财路! 楚安当着他的面把薏米手链摘下,直接扔进了梳妆台旁边的垃圾桶里:“你想多了,我就是随便戴戴装饰用的。不过你要是介意,我可以扔掉。” 霍泽野压根儿不信她前半句话,但看见楚安真的把手链丢进垃圾桶,他原本不怎么好看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许。 “把衣服换掉吧。”楚安再次提醒了一句。 这回霍泽野没有反对,沉默地接过那件短袖衬衫,当着楚安的面就脱掉了原先的衣服。 反正他跟楚安算是相看两厌,对彼此完全没有吸引力。 楚安猝不及防就看到了男人赤,裸,裸的肉/体,眼前登时一亮,立刻在心里吹了个流氓哨。 在楚安原来的那个世界,她父母感情不好,早早就离了婚另建家庭。楚安被推来推去凑合着养到大,毕业后不仅得养活自己,还得还大学四年的助学贷款,硬生生成了一个没有夜生活的牛马打工人。而她单位里,也都是些日渐秃顶、肚子发福、让人毫无欲望可言的男同事。 乍然见到霍泽野这么一位高质量男性,楚安满意万分地点头:“唔,不错,不错。” 霍泽野换衣服的动作一顿,满脑子问号地瞥了她一眼。 不过他也懒得管楚安又整什么幺蛾子,自己去找来了布条拖把,开始拖花岗岩地面上残余的水渍。 主卧的门半掩着,时不时能听到拖把撞到门框的轻响声。 楚安方才只匆忙套了件衣服,还没把文胸给穿上。她看男人腹肌的时候大大方方,到自己换起衣服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手忙脚乱地扣着扣子。 等楚安走出来之后,发现门口的水渍已经被拖了个一干二净。她把脸盆毛巾放归原位,往大厅的方向走时,听到了霍泽野的声音。 他应该是在跟两个崽崽说话,语调里带着点拘谨:“午饭吃过了吗?” 楚安听见了小霍然一板一眼的回答:“还没有。” 霍泽野干巴巴地“哦”了一声,有些没话找话的嫌疑:“那早饭呢?” 小霍棉怯生生地说:“嫂嫂带我们,去食堂,有黄黄的丝和黄黄的粥,还有海蛎饼。” 想了想,她又紧张地补充道:“很香。” 小孩子不知道酸辣土豆丝和小米粥的名词,所以干脆管它们叫“黄黄的丝”和“黄黄的粥”。 楚安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却只听霍泽野生硬地回了句“嗯”,就再也没有后文。两个崽崽也没有继续说话,安静如鸡地尬在了原地。 她无语地摇了摇头。 这么看来,霍泽野跟小孩子的相处方式问题也挺大。 难怪原书里小霍然和小霍棉被原身欺负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要告诉大哥,而是选择自己忍耐数年,才报复回去。 原来你们兄妹三人……这么生疏的啊? 但若要说霍泽野不在意弟弟妹妹,楚安也是不信的。毕竟不管是在书中,还是在原身的记忆里,霍泽野每次回家,都会给弟弟妹妹带准备好的礼物,或是笔记本,或是小玩具,或是衣服。而每回在跟原身说过的寥寥几句话,十有八九也都是问弟弟妹妹的近况。 楚安走到大厅,正巧看到霍泽野把装着小铲子的塑料小桶放到大厅中央的桌子上,然后沉默地坐回椅子上。小霍然和小霍棉的视线就随着他的动作拘谨地转动。 楚安:“……” 你要是不说,谁知道这塑料玩具是你买给小孩子的? 楚安跨步上前,微笑地看了看桌面上的东西:“给然然和棉棉买的?” 霍泽野触到她眼里的笑容,微微怔了怔,随后简短地说道:“是。” “有心了。”楚安轮流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回头我们就能去沙滩上堆沙堡啦!” 堆、堆沙堡? 小霍然和小霍棉平时要干很多很多家务活,很少有出去玩的机会。得知嫂嫂要带他们堆沙堡,两个崽崽的眼睛都有些亮。 楚安翘起唇角:“谢谢泽野哥哥带回来的礼物~” 霍泽野被她撒娇似的腔调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深度怀疑楚安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说话就说话,喊什么泽野哥哥,撒什么娇? 但不及他说些什么,小霍然和小霍棉就在嫂嫂的带头下,跟着朝霍泽野道了谢。 霍泽野多看了楚安一眼:“没事。” 第6章 没了两颗门牙 楚安挑眉:“中午饭点也到了,先去食堂吃饭吧。” 她轻车熟路地走在最前面,两个崽崽对视一眼,亦步亦趋地跟在了楚安的身后。进了食堂,楚安准备占个四人的空座,就让霍泽野先带着孩子去挑爱吃的饭菜。 用家里带来的旧报纸把桌面擦得一尘不染,楚安又拿了四人份的筷子和勺子。回到座位上时,看到桌上已经摆放好了四个饭盘。 霍泽野冷淡地说:“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打了五样菜。” 他和楚安向来是各吃各的,从没一起进过食堂。 “谢谢,我不怎么挑食。”楚安拿起筷子的动作一顿,发现这四个饭盘里的菜都满满当当堆得跟小山一样,远远超过了标准的量。 楚安问:“你加钱添菜了吗?” 霍泽野简短回答:“没有。” 小霍然突然补充道:“打饭的崔阿姨说战士出任务辛苦了,所以给大哥多加了菜。” 楚安扫了眼食堂其他人的饭盘,感觉有些不对劲。 嘶……原书的那个主角妈是不是就姓崔来着? 想到这里,楚安就不由往打饭的窗口投去视线。窗口处站着个约莫也是二十来岁的女性。 她原本正笑意吟吟地看着霍泽野的背影,在接触到楚安的目光之后,唇角的笑意一顿,眼神里带上了几分闪烁。 “哎,哎?这位同志,麻烦你帮我装一份小葱豆腐,再来点紫菜蛋花汤。”食堂窗口有打饭的人催促道。 “哦哦,好嘞。”崔思楠赶紧收回了视线,低头给那人盛菜。 崔思楠今天是自告奋勇接替感冒的郁春华郁婶子来食堂帮忙的。农村人结婚早,她跟同乡的一位小伙子结了婚之后,没过两年就生了女娃。结果她丈夫命薄,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意外去世了。上面的人看崔思楠还带着个孩子,就给崔思楠安排了一份突潭岛招待所里的辅助性工作。 那个年代丧夫还带娃很不容易,崔思楠就动了点再找个男人的心思。她之前在吴大娘嘴里听过一嘴八卦,说是霍泽野霍团长那媳妇儿不安分,整日惦记着给自家男人戴绿帽儿,对家里两个孩子也不走心,估计离闹掰不远了。 霍泽野要是离了婚,家里还有弟弟妹妹两个拖油瓶,那和崔思楠的情况差不多吗? 崔思楠越想越动心,所以她一听说霍泽野回来,就主动揽下了负责食堂打饭的郁婶子的活儿,想试着接近接近对方,看看有没有戏。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吴大娘口中“夫妻感情不睦”的霍团长和他妻子,居然一块儿来食堂吃饭了? 崔思楠把装好的饭菜递给打饭的人,踌躇着拿出早就装好清炒花蛤的铁盒,鬼使神差地又往食堂那头看了眼。 只见霍团长旁边坐着女人穿着件藕粉色的波点连衣裙,时髦的大波浪随意披散在肩后,五官姣好,皮肤嫩得跟白生生的豆腐似的。 最重要的是,对方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间都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坐在眉目挺括端正的霍泽野身边,竟然意外般配。 居移气,养移体。 在华国腾飞的经济发展下,随着21世纪当中社会的进步和教育的普及,女性拥有了更多元化的成长环境和更丰富的知识资源熏陶,再加上楚安乍然有了丰厚的金钱傍身,万事不忧心,自然而然展现出了蓬勃又闲适的精神风貌。 崔思楠捏着装有清炒花蛤的铁盒踌躇了半晌,却再也没有勇气将铁盒送出去。 吴大娘那人是家属院里有名的嘴上没门大喇叭了,她真是猪油蒙了心,就不该相信吴大娘的话。 楚安除了最开始那一眼,就再没往女主妈的方向投去视线。 她是来享福的,又不是来参加雌竞的。 霍泽野和主角妈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只要定期把钱交到她手里,她懒得管那些个弯弯绕绕的破事儿。 再者,从原著设定上来说,霍泽野这人坦荡正直,要不是原身出幺蛾子被反派崽崽弄死,就完全不必担心霍泽野会有不忠行为,另娶他人。 总之省心得很。 楚安在心里盘算完毕,当即用满意的视线瞥了眼她亲爱的提款机老公。 霍泽野正在用干净的筷子给小霍然和小霍棉夹菜,在察觉到旁边一股热辣滚烫的目光后,脊背登时一僵。 出趟任务回来,楚安怎么感觉跟变了个人似的? 曾经那股虚荣浮夸、装腔作势的劲儿收敛了不少,倒是真的像是肚子里有墨水似的,整个人透出一股淡然的漂亮。 特别是楚安看他的那眼神,再没了之前的畏惧和不满,反而充满了激情与炽热。 ——就跟,就跟看到行走的钱和票一样,充满着本能的喜爱。 霍泽野心脏莫名其妙地跳了一下。他甩甩头,把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驱逐出脑海。 貌合神离的夫妻哪来什么激情和喜爱,楚安只要不给他戴上绿帽都算是良心发现了。 吃饭的过程还有回去的路上都异常沉默。 楚安知道霍泽野本来就是一个闷葫芦,也没在意,怡然自得地带着两个崽崽往家里走。霍泽野则带着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缀在他们身后。 家属院里其他人看到霍泽野跟楚安居然走在一起,都不由自主地一愣。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对全大院都知道面和心不和的夫妻,今天居然凑到一块儿了? 沐浴在这样八卦的目光之下,楚安和霍泽野都有所察觉。 楚安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听见霍泽野在背后轻轻地“哧”了一声。 霍泽野辛辛苦苦养家,结果回来总能听到些风言风语,被人当成热闹看,能不生气? 楚安把钥匙从锁眼拔出来,霍泽野就半倚在院门旁,唇角绷直,神态中似有冷漠,又有些习以为常。 原身做的那些事情桩桩件件毕竟都不太厚道,如果不把刺儿拔了,任由它扎在心底,时间久了腐烂生脓,影响家庭关系也影响她的躺平计划。 她落后了半步,让两个崽崽先进屋,又把院门关好,这才抬头看霍泽野。 男人的身量很高,从楚安166的个头,还只能看到半截线条冷峻的下颚。 楚安问他:“霍泽野,我以前是不是让你很没有安全感?” 霍泽野紧紧盯着她:“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以后还得跟你好好过日子,解释一下。”楚安说,“以后我会注意这些问题。” 霍泽野淡淡地问:“不准备跟那些男人勾勾搭搭了?” “本来也没有勾勾搭搭过。” 因为原身确实没跟人发生实质性行为,所以楚安说这句话的时候很理直气壮。 “都是些无稽之谈,估计是看我漂亮就瞎传。” 霍泽野:“……” 霍泽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触到楚安眸中一片坦荡之色。 楚安随手在墙根薅了朵不知名的野花,拿叶子编了个简陋的花环,套在霍泽野的手腕上。 “送你朵花花,恩恩爱爱把手拉。”她随口胡侃着,朝霍泽野眨眨眼,进了屋。 不走心的花环就这么松松垮垮地环绕在霍泽野手腕上,散发出浅淡于无却沁人的香气。 穿着连衣裙的纤细背影消失在门后,轻盈,又活跃。 霍泽野指尖触了触那朵花,却没把它取下来。 楚安进了屋子,看到两个崽崽正对她从供销社买回来的牙刷研究得起劲儿。 “我见过嫂嫂用这个东西,是放在嘴里吃的。”小霍棉缓慢地说。 “不对不对。”小霍然反驳她,“这是牙刷,用来刷牙的。” “牙齿也要刷吗?”小霍棉好奇地踮脚看着,“怎么刷?” 霍然没了声音。 因为妹妹的问题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楚安出声解答了小孩子的疑问:“牙齿当然是要刷的,尤其是小孩,要注意保持口腔卫生,这样才不会长蛀牙。” “来,我教你们怎么用。” 她把刚买回来的牙刷洗干净,再拿两面针牙膏挤到牙刷上,递给了小孩。 “首先,我们需要给牙刷上点黄豆大小的牙膏。”楚安给他们俩做着示范,“握住刷柄,上牙从上往下轻轻刷……” 小霍棉听话地拿着牙刷,开始跟着楚安的动作上上下下来回。 霍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犹豫片刻,才将牙刷放进口腔内。刚使了点儿劲,他就吃痛地叫了一声,吐出掺着红色的牙膏。 楚安吓了一跳:“要轻轻刷,不要用太重的力道。是不是牙龈出血了?” “没有……”霍然赶紧摇头。 “给我看看。”楚安担忧地凑上前,但小崽子却捂着腮帮子,满脸通红地摇头,不愿意让她看。 这副扭捏的样子,让楚安双眼一眯,迅速勘破真相:“你是不是到换牙期了?” 小霍棉一震,呆呆地问:“嫂嫂,你怎么知道我哥哥没了牙齿?” 霍然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妹妹一眼。 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他倔强地补充:“不是没牙齿,只是少了两颗牙齿。” 这崽崽平时总装出一副生人勿进的酷酷模样,警戒心强得很,楚安还是难得看到他如此窘迫的样子。 她起了玩心,笑眯眯地说:“害羞什么,我帮你检查检查牙床情况。” 霍然被她无害的笑容迷惑,迟疑道:“那你保证不笑话我。” “我保证。” 在楚安信誓旦旦的保证下,小霍然红着脸,缓缓张开了自己的嘴巴。 然后楚安就看到了正对自己的两个洞。 因为霍然个头矮又喜欢抿唇,话也不多,所以楚安从昨天到今天,竟然没发现这小子居然没了门牙! “噗。”楚安看着空荡荡的牙床,莫名其妙被戳中了笑点。 霍然立刻合上嘴,愤怒地说:“你说过不笑我的!” “我没有笑你啊。”楚安无辜地摊着手。 但霍然一说话,就暴露了自己黑洞洞的门牙。他看到楚安唇角欲笑不笑的弧度,赶紧又捂住了嘴巴。 嫂嫂果然还是很坏! 小霍然羞耻地背对着坏嫂嫂,头发就被人轻轻地揉了揉:“晚上让你大哥去买点儿牛奶,换牙期要多补钙。” 小霍然抿抿唇,回头瞅着笑眼弯弯的嫂子。 他想,这个嫂嫂虽然喜欢欺负小孩,但他好像……不讨厌对方了。 第7章 嫂嫂要当孩子王 缺了门牙的秘密被嫂嫂发现,小霍然羞耻得脚趾扣地了一整个下午。 晚饭是去食堂打回来的,吃完饭,霍泽野负责用热水洗第一遍碗,楚安则站在他旁边,等着他洗完后,用冷水把盘子和碗筷再过一遍。 洗着洗着,霍泽野突然蹙眉扭头:“你掀裙子干嘛?” 楚安把裙角捞起一半:“有蚊子咬我。” 海边夏天蚊子多,她就站了这么一会儿,小腿肚子上已经被蚊子咬了两口。 楚安在蚊子包上掐了个十字,涂了点清凉油,但是无济于事。那花腿蚊子毒得很,被咬的地方像是有人不断拿狗尾巴草挠痒似的,折磨得人抓心挠肝。 她赶紧把碗洗了,在原地蹦跶着跳跃了几下,终于还是没忍住,把裙摆再次拉起来,狠狠地挠了两下。 霍泽野言简意赅道:“有个方法可以止痒。” 楚安眼睛一亮:“什么方法?赶紧给我试试。” 霍泽野拿了把铁勺子,放在后锅的热水里烫了几秒钟,随后攥起楚安的脚踝,猛地贴到蚊子包上。 突如其来的烫意让楚安“嗷”地叫了一声。 霍泽野嗤笑:“娇气。” 楚安怀疑他是不是对自己蓄意报复,但等对方抽开勺子,被烫过的蚊子包真的不痒了。 “还挺神奇的,麻烦再帮把另一个蚊子包也烫一烫吧。”楚安说着又把裙摆往上拉了一些。 另一个蚊子包的位置在靠近膝盖的部分,她的腿笔直洁白,只有被挠过的蚊子包泛着点红色,其余地方都透出白玉般的色泽。 霍泽野顿了几秒,直到楚安疑惑地喊他的名字,才又如法炮制地把剩余那个蚊子包也烫了。 掌中的脚踝触手生温,让霍泽野突然想到了晚上两人还需要躺在同一张床上的问题。 主卧的床足足有两米多宽,从前霍泽野和对方各占半边,盖两床被子,井水不犯河水。但奇异的是,今天不知怎的,他一想到晚上要跟楚安躺一起,破天荒有了压力。 白炽灯下男人的侧脸俊美,眉骨在眼窝处投下了一片阴影。 楚安色心犯了,摸了摸对方手臂上肌肉线条,一本正经地说:“真好,你居然不怕蚊子咬。” 揩完油,被霍泽野深深看了一眼,她才意识到,八零年代的人们思想大多保守内敛,像她这样直接上手摸的,可能要被当成女流氓。 楚安掩饰性地咳了两声,给自己找借口:“我就随便摸摸。” 说罢脚底抹油跑了。 楚安洗碗前督促了两个崽崽刷牙洗脸,这会儿他们正一人一个小盆,分别坐在两张儿童床边洗脚。 起初还好好的玩手影游戏,这会儿楚安路过,发现两个崽崽居然开始互相急眼儿了。 “怎么吵起来了?”楚安问。 小霍棉嘴撅得能挂油瓶:“哥哥欺负人。” 小霍然把头撇向另一边:“明明就是你输了不承认。” 这话可把小霍棉气得不轻。她呜哩哇啦地争论了一通,楚安费劲儿地听了半天,总算明白过来。 这两崽崽玩手影游戏,玩着玩着就开始比谁摆出的影子更厉害。 小霍棉因为个头比哥哥矮了半截,比划出的老鹰惨遭哥哥手影的吞噬,出征未捷身先死。 霍然模仿着老虎嗷嗷狂叫:“我摆出来的可是丛林之王老虎,你比不过我的。” “就算请帮手也没用。”他得意地看了眼楚安。 这副臭屁的模样逗笑了楚安。 小屁孩虽然平时对妹妹很好,但偶尔却表现得过于“直男”,把小霍棉气到腮帮子鼓鼓。 楚安挑眉应战:“我倒是知道有东西比老虎厉害。” 小霍棉当即挺起了小身板。 霍然不服气地说:“骗人,什么东西比老虎厉害?” “怪兽啊。” 楚安扯过被子往头上一蒙,在白炽灯下做出了大猩猩锤胸的动作。墙面被投出的阴影里,果然现出了一个小山似的黑影。 这股黑影扭动了一会儿,猛地把霍然罩进棉被当中。 从墙面上看,就像是活生生把人吃掉了一样。 霍然猝不及防,发出“嗷”地一声呼号。小霍棉探头一瞧,在确认霍然没事之后,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 巨大的黑影蠕动片刻,把笑得正欢的小霍棉也吞了进去。 随后,怪兽摸摸肚子,发出了打饱嗝的声音,缓缓吐出了两个头发乱成鸡窝的崽崽。 楚安像个超人般把被子披到身后,仰天得意地长笑:“怎么样,我才是最后的赢家!” 小霍棉配合地鼓掌:“怪兽,腻害!” 霍然扒拉开凌乱的头发,气呼呼地想,坏嫂嫂现在怎么变得跟小孩子似的了? 不行,他要再想个比怪兽更厉害的东西! 霍泽野听着幼崽房间那头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不由自主软了眉眼。 大概是楚安今天反常的表现太多,不论是饱含着热烈的目光,还是晚饭后短暂的肢体接触,想到今晚还要跟对方同床共枕,霍泽野就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异样。 他闷闷地想了会儿,决定放弃思考。 刚走出主卧,恰好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楚安。 对方换了件柔软的直筒型睡裙,长发松散地绑在耳后,眉目闲适又柔和。 霍泽野的心脏诡异一跳。 一张床就一张床,干嘛突然这么有压力? 他身子下意识朝旁边一侧,给楚安让开路。 但楚安却眉眼弯弯地站定:“我来告诉你一声,我今晚跟然然棉棉一起睡。” 做了一晚上心理准备的霍泽野:“……” 第8章 打起来了 虽然楚安确实满意霍泽野的男色,但对于一个母胎solo了二十多年的大闺女来说,乍然要跟个帅哥同床共枕,着实还是太刺激了。 刚好和两个崽崽玩困了,楚安就把两张儿童小床拼到一起,跟他们凑合凑合对付一晚上。 小霍然和小霍棉被迫早早独立,往常他们怕黑,小霍然总是得鼓起勇气,关掉房门旁边的翘板式开关,然后在白炽灯电流不稳定的跳动闪烁过后,一溜烟钻到被窝里。 但是今天有嫂嫂在。 嫂嫂胳膊长,摁灭了开关之后,就把他们一起抱进怀中。 头一次跟大人睡觉的两个崽崽感觉很奇妙,他们乖乖地窝在嫂嫂怀里,不用怕窗外夜风呼啸时传来的怪异声响,也不用怕寂静黑暗的房间有什么潜伏的鬼怪。 小霍然本来以为自己和妹妹都会睡不着觉,但不一会儿,他就了听见小霍棉与嫂嫂一唱一和的平和呼吸声。 小霍然:“……” 她们入睡得未免也太快了! 小霍然撇撇嘴,但不一会儿,他也在有节奏的呼吸声当中,缓缓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家人照例在食堂吃了早饭。 霍泽野任务结束,但平时还需要去舰艇的锚地上进行日常训练。此时正是育红班的假期,楚安不想把两个崽崽天天关家里,叮嘱了几句安全问题之后,就让他们出去玩。 楚安自己回了家,搬出一把有靠背的竹椅,放到房屋后院阴凉的地方,惬意地看海。 这后院没有经过人打理,杂草已经长得快有半人多高。楚安边吹海风,边盘算着日后要找个空闲的时间,将这一块杂草清理清理,最好再种上点花。 现在她脱离了996的福报,正是享受生活、培养爱好的好时机。 唔,要是能搞出个赚钱的爱好就更好了。 毕竟钱这种东西,多多益善嘛。 楚安背靠竹椅思忖着,还真让她闪过了一线灵光。 八零年代已经经过了此前的历史动荡,在思想解放的过程中,社会环境相对宽松了许多。不过,对比于九零年乃至于两千年之后呈现井喷式发展的文娱产业,当前的文娱版块相对匮乏。 在楚安的印象里,现在的作品大多以乡土文学、伤痕文学和反思文学等严肃性文学为主,但是,随着改革开放和扫盲工作的全面推进,人们逐渐对文娱产业有了更多的需求。 有需求,就有市场。 她写不了那些深奥的严肃文学,但什么简单易懂、反转连连的狗血小说,也许可以一试。 港台在六七十年代就兴起了言情小说市场,大陆在八九十年代,正巧是通俗文学开始活跃的时间。 不过这只是楚安刚萌芽的一个想法,具体能否操作,还得让她再研究研究。 在楚安脑子里天马行空构思计划的时候,小霍然和小霍棉则一人抓着一小截麦芽糖,跑到家属院中间的空地上玩。 空地角落摆放着几块青石板搭成的板凳,大人就坐在青石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空地中心种着棵巨大的榕树,榕树四周有捉迷藏的小孩儿。 小霍然和小霍棉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却没有加入到小孩的行列当中,而是自己蹲到角落里,看一群蚂蚁搬家。 不是小霍然和小霍棉不合群,而是这群小孩平时总嫌他们脏,嫌他们身上有臭味,不爱带着他们玩。 当然,霍然同样嫌他们幼稚无聊,不想跟这群小屁孩打交道。 小霍棉也不想跟这群嘲笑他们的坏小朋友玩,她掰了小小一片麦芽糖给蚂蚁,笑出两个小梨涡:“哥哥,嫂纸买的麦芽糖好甜。” “嗯。”霍然酷酷地应了一声。 小霍棉又说:“嫂纸今天还给我扎小辫,我感觉……我好像有点喜欢她了。” 霍然的嘴唇动了动。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让妹妹小心坏嫂嫂的陷阱,不要轻易上当受骗。 但是现在,霍然却说不出口了。 虽然坏嫂嫂会笑他没掉的门牙,会毫不留情呼噜他和妹妹的头发,但是,坏嫂嫂也会陪他们玩游戏,给他们热暖融融的牛奶。 小霍棉拿手挡住嘴巴,跟哥哥说悄悄话:“我感觉,嫂纸不是原先的嫂纸了,现在的嫂纸是好人。” 小孩的直觉天生准得可怕,尤其是小霍棉这样一个在原书中敏锐、警觉的反派。 霍然眨眨眼,勉为其难地认同了妹妹的看法:“那我也勉强喜欢她一点点好了。” “就一点点哦。”他别扭地用小手捏出了条缝。 小霍然和小霍棉没去参加小孩子的捉迷藏,但那群小孩当中,却有人盯上了他们两个。 “那是不是邋遢鬼和他妹妹豆芽菜?”一个小孩儿指着角落里的两人,吸溜着口水说,“我看见他们俩手里有麦芽糖!” 一毛钱能买两到三块小麦芽糖,但普遍节俭的家长通常都不太舍得花这个钱。 听到霍然霍棉手里有麦芽糖,几个玩游戏的孩子顿时都停下来,羡慕地往他们两人手中张望。 最先开口的那个小孩跑到小霍棉身边,大喊道:“邋遢鬼,豆芽菜,我要告诉大人你们偷东西!” “煤球块你少骗人,我们才没有偷东西!”霍然站起身,狠狠地瞪向那个小孩。 煤球块被他凶厉的眼神一盯,吓得倒退了一步。 但是看到身后还有这么多伙伴,煤球块的胆气又硬了:“你们没偷东西,那手里的麦芽糖是哪里来的?” 小霍棉着急地解释:“这是,嫂纸,给我们的!” “撒谎!”煤球块抓住漏洞,得意地摇头晃脑,“我奶奶说过,你们两个是拖油瓶,没有人会给拖油瓶买糖。” 说罢,他一把抢过小霍棉手里的麦芽糖,“快点把偷的东西交出来!” 小霍棉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又看了看煤球块抢过去的麦芽糖,瘪了瘪嘴,但没哭。 霍然怒从心起,突然抓住煤球块的领子,一拳砸了上去:“把麦芽糖还给棉棉!” 煤球块被这拳头打得一懵,后知后觉地想要反抗。 但是霍然又凶又狠,拳头像是雨点般落到他身上,疼得煤球块嗷嗷直叫。小霍棉看了地上的两人一眼,安安静静地抓起沙子,避开哥哥的脸,直接往煤球块还有旁边想来帮忙的孩子脸上撒。 其他小孩看着兄妹俩人狠话不多的模样,都害怕地转身,开始哇哇大叫喊家长。 煤球块拼命躲着拳头,眼泪鼻涕糊到一块儿。 以往霍然和霍棉被欺负,都只是冷眼把他们挨个儿瞧着,并不吭声。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居然还敢开始反抗了! 坐在青石板上闲聊的大人很快围拢了过来。 煤球块的奶奶就是那个最爱背后说人闲话的吴大娘吴丹红。她儿子是军舰上的一名普通技术员,媳妇儿在县里街道办工作,没空看管孩子。吴大娘没了老伴儿,又因为老爱指手画脚管闲事儿,跟自家媳妇儿不对付,跟街坊邻里也总有摩擦。 她看到孙子被人揍得满脸都是鼻涕,赶忙把孙子拉起来,“哎呦哎呦”拍着大腿开始嚎。 “作孽啊,作孽啊这是!你说这没人管的孩子就是野,看看都给我孙子打成什么样了……” 一无所知的楚安正在收拾后院那堆杂草。 她拿布条包在手上,将杂草连根拔起。往旁边空地扔的时候,看到地上有个破旧的本子。 楚安疑惑地翻开本子,发现入目第一页,就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上了“记chou本”三个大字。 右下角的签名倒是挺工整,“霍然”两个复杂的字居然没写错。 楚安不由挑了挑眉。 她好像……误打误撞找出了霍然这小子的记仇本? 往下翻阅,记仇本的第二页上果然开始记录起她这个嫂嫂的斑斑劣迹: “坏sou sou吃fan,打了我一八zhang,还用zhen扎棉棉……” 这小子不仅拼错了嫂嫂的拼音,还错字连篇。 他为了更加生动形象地记录“坏sou sou”的恶行,每当遇到不会写的字,就会用画图来代替。 楚安看着粗糙纸面上长长的针,还有哇哇大哭的火柴小人,眼睫颤了颤。 之后的好几页都是这样连画带拼音的记录。 楚安原本想把本子原封不动地放回去,但她视线往下一瞥时,突然顿住了。 因为最后几行字,小霍然记录的不再是仇恨,而是—— “坏sou sou给我们买了海li饼,好吃。” “坏sou sou会帮棉棉shu头发。” “坏sou sou嘲笑我门牙没了,但是她jiao我们刷牙。” “她不是坏sou sou了。” 楚安心情复杂地合上记仇本。 原身做的事情那么罄竹难书,她不过给予了两个孩子微末的关怀,居然就轻易摘除了“坏嫂嫂”的名头。 原书中两个崽崽之所以变成反派,也是因为成长的道路太过崎岖。他们虽然记仇,但也同样知道感恩。 正这么想着,前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楚安打开门,看到邻居李霞正站在门口,焦急地说:“楚安,你快去看看两个孩子吧,他们跟吴大娘的孙子打起来了!” 第9章 像只委屈巴巴的小狗 楚安到达家属院前面那一片大空地时,就被撒泼的吴大娘一把扯了过去。 “楚安,你管管你家这两个小崽子。我孙子玩得好好的,他们俩动手打人怎么回事?” “要我说啊,孩子就是三岁看老,这么小就蛮不讲理爱打架,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楚安打断喋喋不休的女人:“我家两个孩子有没有出息,不是你来说了算的。” 吴大娘一噎:“嘿,你……” “既然是小孩子打架,你就先别胡搅蛮缠了,先听孩子们说说是怎么回事。”相比于聒噪的吴大娘,楚安的态度要来得更理智,也更有说服力。 旁观的李霞附和道:“对,还是先了解一下情况的好。” 吴大娘狠狠瞪了她们一眼,低头对自己鼻青脸肿的孙子说:“乖宝,你快说说他们为什么打你?” 煤球块手心里还攥着那颗抢来的糖,他心虚地转了转眼珠,磕磕巴巴地说:“他们偷麦芽糖被我发现了,然后就动手打我……” “听见了没有?”吴大娘挺直腰杆,大声道,“楚安,你们家这两个孩子做什么不好要当贼,被发现了还敢打人呢!” 小霍棉着急地喊:“他胡说!他抢我的糖,哥哥才,打他的!” 小霍棉无措地伸手,想牵住楚安的衣角,但是小手刚伸出去一半,她又怯怯地收了回来。 她怕嫂嫂误会他们是随便打人的坏小孩,从此以后,再也不喜欢她和哥哥了。 霍然也红了眼圈,倔强地握拳站在原地,把头摆向另一边。 可是他们不敢主动触碰楚安,楚安却伸出双手,把两个崽崽都揽到了怀中。 “那颗麦芽糖是我给他们当零嘴儿的,他们没有偷东西。”楚安安抚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 刚刚被抢了糖果的时候,小霍棉没有哭; 被吴大娘指着鼻子骂的时候,小霍棉也没有哭。 可是当嫂嫂把她和哥哥抱住的时候,小霍棉却感觉自己鼻子酸酸的。 楚安平静地站起身,“你孙子抢了我家孩子的东西,然然只是想帮妹妹抢回来。” 吴大娘看见自己孙子手里还攥着一块麦芽糖,稍微有些气短。 但她还是不依不饶地上前,拿手推搡楚安:“不就是一块麦芽糖嘛,值得动手打人?我告诉你,今天要是不给我家孙子赔点医药费,我跟你没完……” 盛气凌人的威胁还没说完,楚安突然被她推了个踉跄,紧接着,整个人往后一倒。 “嫂嫂!” “嫂纸!” 小霍然和小霍棉惊恐地喊了一声,试图用小小的胳膊把楚安给扶起来。 楚安表情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哎呦哎呦叫个不停:“大家快来瞧瞧,这是怎么个道理!吴大娘她孙子抢了我家孩子的麦芽糖,她理亏就算了,现在还开始打人了!” 围观群众看了眼身材纤瘦的楚安,又看了眼吴大娘那因为常年劳作,足有碗口粗的胳膊,立刻对着吴大娘指指点点: “说不过怎么还推人呢。” “就是,楚安同志那身量不经推,到时候推出事儿了怎么办?” “我都听我家小孩说了,就是煤球块先抢了别人的糖。” 吴大娘不可置信地瞅着自己的手,怀疑自己的记忆出现了断层。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刚刚根本就没有用力好吧? “是她自己摔倒的,她想讹人!”吴大娘脸红脖子粗地辩解。 楚安从地上起来,美目含着薄雾轻轻下瞥,姿态宛如弱柳扶风:“吴大娘,早听说你最爱编排些瞎话,没想到这么多街坊邻里看着,你居然还想颠倒黑白,倒打一耙!今天要是我没有来,我家两个孩子是不是就要被你诬陷成小偷,诬陷成贼了?” “我男人一心报国,他们爹妈都为国牺牲,家风清正,你这三言两语就要往我们家里扣屎盆子,到底是什么居心?” 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让最是不讲道理的吴大娘瞠目结舌。 这、这小孩子打架,要是扯到抹黑烈士遗孤身上,事情可能就要闹大了。 她赶紧拉着自己的孙子赔笑:“我没那个意思,刚刚说话也是在气头上,欠考虑了。楚安同志,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们计较,实在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啊!” 楚安淡淡地说:“你们要道歉的人可不是我。” 吴大娘愣了愣,赶紧甩了孙子一巴掌:“还不快把麦芽糖还给人家!” 煤球块还从没被奶奶这么疾言厉色的对待过,他哇哇大哭着把糖还给了霍棉,口齿不清地说完了“对不起”,才被吴大娘拉扯着回了家。 祖孙俩走出老远,都能听到吴大娘气急败坏骂孙子不争气的声音。 吴大娘最热衷于搬弄口舌,今天却反过来被楚安黑了一手,也算是自作自受。 楚安演戏演全套,擦了把硬挤出的泪水,还不忘朝围观群众道谢: “还得谢谢大家帮我讨回这个公道。” 从前的楚安向来都是鼻孔朝天看人,突然变得这么礼貌温和,让围观群众都有些傻眼。 几个婶子看到她柔柔弱弱捧着胸口的模样,都不由自主起了怜惜之情:“快带着孩子回家歇着吧,那吴大娘就是不讲理的人,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楚安再次朝众人点了点头,这才带着两个崽崽回了家。 刚关上院子门,背后就传来小霍然闷闷的声音: “对不起。” 楚安扭头看他:“为什么道歉?” 霍然眉眼都耷拉着,像只委屈巴巴的小狗:“因为我和棉棉给你添麻烦了,还让你被人推倒。” 楚安俏皮地眨了眨眼:“我刚刚不是被推倒的,我那是运用智谋,站上道德高地!” 两个小孩懵逼地对视一眼。 所以,嫂嫂刚刚没有受伤? 看着他们大眼瞪小眼、迷惑不解的神情,楚安笑着摸了摸他们的头:“你们被人欺负能保护好自己,我很高兴。” 霍然破天荒没有躲,反而下意识地用脑袋在她手里蹭了蹭。 小霍棉懵懂地问:“嫂纸,不怪我们打架吗?” 楚安摇了摇头:“如果可以,我当然不希望你们用暴力的方式解决问题。但是——” 她话锋一转,“既然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我们也不能表现得太过软弱,被当成包子拿捏。我们不能去欺负别的小朋友,嫂嫂也不希望你们被别人欺负,知道了吗?” 尽管这两个崽崽未来会成长为冷血狡诈的大反派,但不论怎么说,现在的他们也还是天真懵懂的小朋友,也需要安全感,也需要被保护。 楚安的话有些拗口,小霍然和小霍棉严肃地对视了一眼,脑瓜子似乎冒出思考过量的蒸汽。 霍泽野进门后,便看到幼弟幼妹一人坐在一个板凳上,小脸板得死紧,双手交叉放在胸口,严肃得仿佛在探索什么人生终极奥义。 看到大哥进门,两个崽崽也只是略一点头,然后继续沉默地思考人生。 霍泽野:“?” 霍泽野望向拿着红药水出来的楚安:“他们怎么了?” “别人抢棉棉的麦芽糖,然然就跟人打了一架。”楚安解释道。 霍泽野立刻拧起眉头:“打赢了吗?” 楚安额前落下三根黑线:“这是重点?” 霍泽野偏过视线,干咳了两声。 楚安拿着沾水棉签,把小霍然破皮的膝盖擦拭干净,然后缓慢地点上红药水。 伤口被棉签触碰到,小孩疼得“嘶”了一声。 在哥哥嫂嫂,还有棉棉都望过来之后,小霍然立马小手握拳,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哈、哈哈,一点都不疼!” 楚安险些没被他逗乐。 这小屁孩小小年纪,偶像包袱倒是一吨重。 霍泽野低头看着弟弟膝盖上蹭破的一大片皮肉,声音有些沉:“下次我教你和棉棉格斗术,用来保护好自己。” 小霍然和小霍棉的眼睛同时一亮。 但很快,霍然就摇了摇头:“我想学格斗术,不过下次我不会轻易跟别人打架了。” 小霍棉涨红小脸,学舌道:“嗯,不打架了。” 霍然把话补充完整:“我们不用暴力解决问题。” 小霍棉继续赞同:“打架会受伤,要,用智谋!” 霍泽野飞快地看了楚安一眼。 楚安微微一笑,对两个崽崽说道:“对,如果以后遇到不能解决的事情,记得还可以找家长。” “我和你大哥都在这儿呢。” 霍泽野定定注视着她的背影,低沉有力地“嗯”了一声:“我们一直在。” 第10章 她就喜欢霍泽野塞钱的帅…… 虽然老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但霍泽野觉得,对于楚安的变化需要抠目相待。 上次楚安说要好好跟他过日子,倒是真拿出了过日子的态度。就是—— 霍泽野远远看着她牵住崽崽的手做游戏,连衣裙上点缀的珍珠腰链把细腰勾勒出漂亮的形状。 怎么总感觉他这个家里的男主人有些多余了。 霍泽野萧瑟地收回了思绪,自己去后锅舀了热水,简单洗漱完,还冲了个澡。 霍泽野是个生活上粗心大意的人,对一些生活细节无甚讲究,一条毛巾擦头擦脸擦身子,用得都快破了洞,他也没想过要去更换。 所以直到擦脸的触感不对,霍泽野才意识到自己的毛巾被换成了新的,挂毛巾的墙壁上,用铅笔写了娟秀的小字,擦脸、擦头分门别类放得整齐。 不止是他的东西,全家人的毛巾都被换成了新的,一条条用热水烫过,肥皂洗过的毛巾干净地挂起来,还能闻到点阳光香喷喷的味道。 霍泽野回到主卧,随手拿起昨晚看了一半的军事书籍,准备酝酿点睡意就睡觉。 看到一半,主卧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楚安抱着枕头,一步一挪地坐到床边的空位上。霍泽野看着她给自己抹完蛤蜊油,连细嫩的手也没有遗漏。 然后,楚安掀起被子的一角,生疏地爬上了床。 在对上霍泽野打量的目光后,楚安佯装淡定地点头:“我今晚回来睡。” 她和霍泽野毕竟是夫妻,老这么分开睡也不是个事儿,还不如趁早习惯。 霍泽野见她盖着自己的被子,欲言又止地掀了掀唇:“这被子……” 婚后他们夫妻两一直都是各盖各的被子,还从没这么共用过。 楚安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被子怎么了?我今天趁着太阳好,刚刚晒过。” 霍泽野摇摇头没再说话。 楚安见状,顺理成章地把枕头放下。 原身不爱干净,好好的一间屋子,到处都是灰扑扑脏兮兮的。楚安来了之后,把家具统统擦过一遍,还买了个花瓶,采了把后院的野花插上,还给所有的被子都拉到院子里晒太阳。 被阳光直射过的被子松松软软,搭配上整洁的房间,住着就身心舒畅。 躺下床后,霍泽野突然说:“又要照顾孩子,还要做家务,辛苦你了。” “啊?不辛苦……”楚安懵逼地摇头。 她是真的不辛苦,每天一日三餐都不用她做,两个崽崽也懂事又省心,楚安除了闲来无事倒腾布置房子,其实也没做什么。 实诚的话刚到嘴边,霍泽野就把一沓钱递过来,言简意赅:“家用,不够再找我要。” 楚安顿了顿,眼中克制不住绽放出灼热的光芒! 这个月钱还没花完,下个月的补给又到账了。 她就喜欢霍泽野这废话不多,直接塞钱的模样! “老公~”楚安矜持地把钱收好,“你养家也很辛苦~” “咳,应该的。” 又来了,又来了! 楚安又用这种热切中带着崇拜的目光看他了! 霍泽野不习惯地避开她的视线,摁灭灯光:“睡觉吧。” 楚安依言躺好。夏季的夜晚炎热,她贪图凉快只穿了薄薄的睡裙,两人共同盖一床被子时,哪怕霍泽野再小心,也还是偶尔能触碰到她的皮肤。 向来心如止水的霍泽野突然感觉有点热。 半晌后,他小心翼翼地往床沿退了一点,刚巧楚安正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很不满地翻了个身,把那点儿距离抹平了。 霍泽野:“……” 他怀疑楚安是不是有点那个意思。 不过他们都扯过证了,合法夫妻,好像也没必要把界限守的那么牢。 楚安说想要好好过日子,那这“过日子”里头,是不是也包含了某项夫妻共同义务? 霍泽野胡思乱想着,心浮气躁地决定,直接问另一位当事人:“楚安!” 枕边的女人在将醒未醒中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翻身回来,摸索着用手捂住了扰人清梦的根源。 霍泽野沉默,霍泽野胸膛起伏,霍泽野无奈的气顺。 楚安对夜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有了那笔钱作为夫妻关系的疏通剂,她也不生疏,也不尴尬了,面对同床共枕的帅胚,楚安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理负担。 那是普通的帅胚吗?不,那是会吐金币的财神! 谁敢对财神起什么不敬的心思! 次日早晨,楚安神清气爽地起床。霍泽野还有训练,这会儿已经早早出了门,两个崽崽很自觉地梳洗完,乖乖巧巧地坐在板凳上等楚安。 看到嫂嫂出现在大厅,两个崽崽的眼睛同时一亮。 “早上好。”楚安朝他们俩打了声招呼。 小霍棉用朗诵般的洪亮声音说道:“嫂纸,早-上-好!” 霍然酷酷地冲她点头:“早。” 小霍棉又说:“我和哥哥,去食堂打了早饭!” 见她一脸“求表扬”的表情,楚安忍俊不禁:“谢谢棉棉~谢谢然然~” 楚安之前一直对孩子无感,但她现在发现,乖巧听话的孩子也太招人稀罕了! 吃完早饭后,楚安和两个崽崽提着塑料小桶,步行到沙滩上。 她上次答应过要带两个崽崽堆沙堡。 小孩一个拿着铲子吭哧吭哧挖沙,另一个则用塑料小推车运沙子,顺便看楚安手指灵巧地给沙堡塑形。不一会儿,有模有样的建筑物就在楚安的手底下逐渐成型了。 楚安有心想寓教于乐,于是在沙滩上划拉了几个算式,然后告诉两个崽崽:“我一共在沙堡顶层的盒子里放了十颗大白兔奶糖,你们每答对一道算数题,就能领走一颗糖。” 小霍棉从她背后探出头,新奇激动地拍手:“沙堡,好漂酿!” “那当然,这是我们共同的努力成果。”楚安翘起唇角。 小霍棉闻言撅起屁股,埋头认真地在沙堡面前比划着什么。 楚安瞄了一眼,突然震惊地发现,这四岁的小屁孩儿居然在写字! 只见小霍棉短短的手指在沙滩上画了个大大的爱心,然后吃力地在爱心当中写下“sao sao、an an、哥哥一起dui沙子”。 虽然汉字书写的笔画笔顺出了点问题,但小霍棉居然拼对了每个字的拼音,一笔一画也方方正正。 四岁的小孩……会写字吗? 没带过娃的楚安有点懵逼。 她赶紧问道:“棉棉,你这是在哪学的拼音习字?” 如果楚安记忆没错乱的话,四岁的孩子应该还没上过育红班吧? 小霍棉缓慢地眨了眨眼:“我听哥哥背过拼音,还看过哥哥的,课本。” 看过……就记住了? 楚安光知道书里的两个反派崽崽早熟、沉稳、睿智,可她现在才发现,原来是这么个开挂般的睿智! 霍然也探出个小脑袋,与有荣焉地说:“棉棉一直很聪明!不过,‘嫂嫂’的拼音应该是这样写的!” 他认真地写下“sou sou”几个字,试图纠正妹妹。 小霍棉摇摇头:“不对不对,哥哥你写的,是丝-哦-屋,连起来读变成‘叟叟’了!” 霍然连读几遍,随后露出三观俱碎的表情:“那我的记仇本……” “是的,崽崽,你记仇本上的‘嫂嫂’全写错了拼音。”楚安怜悯地提醒他。 霍然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 这么说来,他不仅在记仇本上拼错了音,甚至连记仇本都被嫂嫂看见了! 好丢脸! 他酷酷的形象没有了! 霍然竭力维持住崩裂的心态:“哦,我知道了。” “没关系,咱们争取下次拼对。”楚安安慰他。 小霍棉也给哥哥加油打气:“知错能改,&%大雁!” “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楚安纠正。 不过对于四岁的孩子来说,在字都认不全的年纪,能把俗语记个囫囵也是相当厉害了。 楚安不信邪,又考了小霍棉几个常用字,发现她居然真的全都会写。 霍然见妹妹对答如流的模样,既打心里为对方感到自豪,又不免有些沮丧。 棉棉听他背过几遍拼音,就能无师自通地看课本认生词了,可他作为哥哥,居然连“嫂嫂”两个字的拼音都能错。 他肯定是个笨蛋。 霍然小脑袋低垂着,默默看楚安方才在沙滩上划拉的几道算术题。 嫂嫂说答对算术题就能有大白兔奶糖,他这个笨蛋还是想办法赚几颗奶糖吃吧。 于是等楚安考完小霍棉生词,便看到铁盒里的奶糖已经全部落入霍然手中。 “然然,要答对题才能吃糖……” 楚安想提醒崽崽遵守规则,但视线不经意往下一瞥,却发现她刚刚出的算术题已经被人写上了答案。 楚安闭嘴,低头一道道检阅算术题。 越看,她的脸色越发古怪。 她前面出的六道算数题只是最简单的加减法,但她怕两个崽崽吃多了糖会蛀牙,特意把后面的题目提高了难度。 可是,不管是十位数以内加减法,还是后面涉及到的两位数加减法,霍然居然全部算对了。 第11章 收服小弟 “13加15?” “28。” “26减7?” “19。” …… 楚安又连续考了几个算术题,发现霍然这小子基本都能在几秒内给出答案,而且是百分百的正确率。 开挂,这是妥妥的开挂啊! 霍家这是祖坟冒青烟了,霍泽野前途无限,弟弟妹妹居然也是天才? “嫂嫂,我可以吃糖了吗?” “当然可以。”楚安点了点头。 小霍然没把十颗大白兔奶糖全部独吞,他慢吞吞地分给了妹妹三颗,自己留了三颗,然后把四颗奶糖塞到楚安手里。 “这是……”楚安看了眼手心的大白兔奶糖,有些惊讶。 霍然偏开头,淡淡地说:“你也吃。” 小霍棉应声虫般,用力点头:“吃。” 楚安的眼里刹那盈满笑意。 她没跟崽崽推脱,把四颗奶糖都攥进掌心:“谢谢~” 霍然不自在地眨了眨眼,耳根子通红。 楚安原本还想逗逗两个崽,不远处却有准备搭鱼架的人朝这边招手,声音恳切地请求帮助: “同志,能帮我们搭把手吗?” “当然可以。”楚安站起身,严肃地对两个孩子说,“霍然同志,霍棉同志,你们就在沙滩这边玩,不许私自下水,不许脱离我的视线,可以做到吗?” 她郑重的神情让两个崽崽顿时有了使命感。 小霍棉挺起胸膛,大声说:“可以做到!” 霍然也一脸严肃地点头:“可以。” “好的,有事马上叫我,我去帮个忙就回来。”楚安知道两个崽崽做事有分寸,便放心地朝渔民走去。 那些人正在用绳子和钉子固定鱼架,方便等会儿往上铺设竹篾晾晒鱼干,楚安走过去,帮忙扶住了摇摇晃晃的架子。 “谢谢你啊同志。”有渔民见她衣着工整考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把你衣服都弄脏了。” “没关系。”楚安挥了挥手。 反正她衣服也是一天一换,举手之劳帮点儿忙沾点儿灰没什么。 嫂嫂去帮别人忙了,小霍然和小霍棉很乖地没有到处乱跑,而是留在原地继续玩沙子。 嫂嫂说,她搭的东西叫城堡,是童话故事里公主和王子住的地方。 嫂嫂还说,要买安徒生童话,到时候给他们讲故事。 煤球块和一班小伙伴儿勾肩搭背地来了沙滩,远远就撞见了霍然和霍棉的身影。 他脚步刹那一僵,想起自己前两天被揍的经历。 他的嘴角到现在还疼呢。 “煤球块,你怎么不走了?不是说一起去找螃蟹吗?”苗正福吸溜着鼻子,不解地问。 “我、我……”煤球块结结巴巴地后退一步。 队伍里马上有人揭穿:“你不会是怕了霍然吧?” 他们几个都是大院里最难管的刺儿头,别的小朋友见了他们,都要绕开走。小刺儿头们横行霸道惯了,还没有见了别人不敢过去的道理。 煤球块被激到了,梗着脖子说:“谁怕他了?” “那你躲什么?” “我才没有躲!走,我们现在就过去!”煤球块像寻找定心丸似的,拎了拎手里的小盒子。 那里面装着用来钓螃蟹的沙蚕,沙蚕身体细长,体节两侧长着肉乎乎的疣足,在身体两端不住蠕动,外表看着既恶心又恐怖。 等会儿要是霍然再落他大院小霸王的面子,他就要用沙蚕给对方一个教训! 几个坏小子心照不宣地挤挤眼睛,一齐朝霍然和霍棉的方向靠近。 小霍棉抿唇扯了扯哥哥的衣角,轻轻说:“哥哥,坏蛋又来了!” “不理他。” 霍然头也没抬,继续搭建城堡。 感觉自己遭受到了无视的坏小子们都有些憋闷:“喂,邋遢鬼,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捉螃蟹?” 霍然拒绝:“不去。” “搭这个破东西有什么好玩的?”煤球块靠近楚安先前做好的城堡,脚刚好就踩在小霍棉画出的爱心边缘。 一直没正眼瞧他们的霍然猛地抬起头。 煤球块僵硬片刻,缓缓把脚收了回来,只敢用语言进行骚扰:“连螃蟹都不敢抓,我看你就是胆小鬼!” “我哥哥,不是胆小鬼!”小霍棉很不开心地说。 “不是胆小鬼,那你们敢下海吗?”煤球块指着远处的一块礁石,“我们来比赛吧,看谁敢爬到那块礁石上。” “如果你们敢过去,我敬你们是条汉子!但是如果你们输了,就要去广场上大喊三声‘我是胆小鬼’,怎么样?” 这是煤球块经过深思熟虑后,想到的既能捞回面子,又能避免跟霍然发生直接冲突的办法。 但他没想到的是,如此英明的提议,居然被霍然一口回绝: “不去。” “什么?!这么说,你承认自己是胆小鬼喽?”煤球块和几个坏小子对视一眼,挑衅地大笑。 “胆小鬼,是累赘,遇到事儿往后退;胆小鬼,缩头龟,打雷闪电就掉泪!” 他们开始围着两人编顺口溜,小霍棉听着听着,忍不住偷偷对哥哥说:“他们好幼稚哦。” 霍然点头表示赞同:“就是。” 他答应了嫂嫂不去海里,就要说到做到。 煤球块几人不服气地喊道:“说谁幼稚呢你们?” 霍然烦不胜烦地站起来:“说你们呢。去危险的地方不是勇敢,那是笨蛋才做的事情。” “我们,呆在安全的地方,不私自下水,不做笨蛋!”霍棉摇头晃脑背诵着楚安交代过的东西。 煤球块和几个坏小子都气红了脸:“居然敢说我们是笨蛋!” “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煤球块打开手里的盒子,猛地把沙蚕往霍然和霍棉身上倒:“邋遢鬼,豆芽菜,看你们下次还敢不敢骂我们!” “哗啦啦。” 满满一盒的沙蚕全部被倒出来,一股脑掉在霍然和霍棉的身上。 沙蚕是环节动物,长得很像蠕虫,体长通常达到十厘米或者更多,其外表容易引起人的不适。几个坏小子找沙蚕的时候,也都是用叶子隔着夹起来的,用手直接抓容易犯恶心。 小霍然感受着虫子在身上蠕动,僵硬地站在原地,嘴唇翕动,却没有哭。 他不能哭。 一旦被这些坏小子抓住弱点,他们从中得到了吓人的乐趣,以后恶作剧起来肯定会没完没了的。 霍然得保持镇静,想办法制住他们。 “棉棉,不要怕。”霍然惨白着小脸,却不忘安抚妹妹。 小霍棉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嗯,我不怕。” “别装了,都要尿裤子了吧胆小鬼?”煤球块得意地对他们耸肩。 挑衅的话还没说完,一条足足十几厘米粗的沙蚕突然凌空飞来,径直落在他的头上。 余下的撩拨全部化成了惊恐的尖叫:“啊啊啊啊啊——” “你们快帮我把虫子拿下来!” “不是我们不帮……”另外几个小孩涕泗横流,拼命拿手格挡。 只见霍然用小手抓起虫子,一条一条精准地往他们身上丢去:“让你们欺负人,让你们丢虫子!” 坏小子们吱哇乱叫,被身上受了惊之后疯狂蠕动的沙蚕吓得够呛。 小霍棉眼里挂着泪包包,却抿着唇一声不吭,抓住几只沙蚕就要往煤球块的嘴里塞。 霍然掰着煤球块的嘴,冷冷质问:“还玩吗?” “不玩了不玩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看着迫在嘴边的虫子,坏小子们连连求饶。 这兄妹俩一个心狠,一个手黑,比他们几个刺儿头还刺儿头,谁敢再惹这兄妹俩! 煤球块被掰着嘴,艰难地说:“辣个,你们能唔能把虫喇开(你们能不能把虫拿开)……” 霍然点到即止地收手:“算了。” 换作以前,他高低得请这几个坏小子吃虫。 但嫂嫂还在附近,他思忖片刻,觉得自己不能跟这几个人一样坏。 小霍棉捏着虫,也歪着脑袋想了想:“嗯,泱泱相报,何时了!” 霍然觉得妹妹这俗语似乎没用对,但以他有限的文化程度,却说不出哪里不对。 不行,他以后得好好学习,不走神了! 几个坏小子逃过一劫,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把身上的沙蚕全部抖落到沙滩上。 “快走快走,离我嫂纸搭的城堡,远一点!”小霍棉驱赶他们,怕他们毛手毛脚踩坏了沙堡。 那可是嫂嫂辛辛苦苦带他们堆起来的成果! 坏小子们赶紧离沙堡远了些。 苗正福吸溜着鼻涕,对他们俩露出崇拜的笑容:“大哥,大姐!” “谁是你大哥和大姐?”霍然不耐烦地皱眉。 “你们啊!”苗正福冒着星星眼,“你们不怕虫子,也没有趁机把虫子塞进我们嘴里,很讲江湖道义!” 1985年后,《射雕英雄传》在内地热播,坏小子常常跟着大人挤到单位活动室里瞅上两眼,成天做些武侠梦。 煤球块也磕磕巴巴地说:“对,你们讲道义,认你们做大哥大姐!” 霍棉皱巴起小脸,瞅瞅乌漆嘛黑的煤球块,再瞅瞅总是挂着一串水晶鼻涕的苗正福,完全不想当这个大姐。 坏小子们赶紧表衷心:“听说你们嫂嫂人很坏,如果她敢欺负大哥和大姐,我们马上朝她扔虫子!” “你敢!”霍然气势汹汹地说,“不许朝我嫂嫂扔虫子!” “我嫂纸,很好!”小霍棉也凶巴巴地叉腰。 于是,等楚安拎着人家送的两条鱼回来时,就看到一群小屁孩蔫头耷脑地站在两个崽崽身后。见到她,几人整齐划一地弯腰鞠躬: “老大好!” 楚安:“?” 第12章 嫂嫂套路多 楚安低头看着给自己鞠躬的小屁孩们,懵逼不已。 她把视线投向一旁的小霍然和小霍棉,崽崽一个看天一个看地,深藏功与名。 好在到了饭点,小屁孩们在各自家长的呼唤下,依依不舍地告别了霍然和霍棉,盘算着下午吃完饭继续找他们玩。 等坐到了食堂的餐桌上,楚安挑眉问:“出息了啊,一会儿不见,你们还找了帮小弟?”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上回跟霍然打架的煤球块儿应该也在里面吧? 小霍然并不认为收一帮傻哼哼的小弟是多出息的事儿,他连连摇头:“这只是个意外。” 小霍棉自己用勺子舀着饭,哼哼唧唧地复述了一遍早上发生的事情。 楚安津津有味地听着,对他们坚决不去危险区域的行为提出高度赞扬。两个小朋友都被夸得翘起了小尾巴,红着耳根大口大口扒饭。 楚安看了眼他们的餐盘,又看了一眼,突然发现哪里不对: “然然,棉棉,你们没点青菜吗?” 两个崽崽的餐盘里都点了粉蒸肉和回锅肉,除去一小碗海蛏汤,整个餐盘看上去红黄一片,不见一丝绿色植物的踪影。 “青菜,不好吃。”小霍棉用软糯的童音解释。 以前的坏嫂嫂只要大哥不在家,就不给他们肉吃,只会随便用烫烫的水捞一点青菜,绿油油的菜没有味道,一点都不好吃。 但现在的嫂嫂是好嫂嫂了,可以让她和哥哥自己选喜欢的菜品,所以小霍然和小霍棉在打饭的时候,都不约而同避开了讨厌的青菜。 楚安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这么多天,你们俩就没吃过绿色的菜?” 霍然诚实地点头。 楚安想了想,故意大声地倒吸一口气:“这可糟糕了!” 小霍棉紧张地抬头:“为什么,糟糕?” “青菜里面含有丰富的营养和膳食纤维,小孩子不仅要吃肉,也要多吃青菜,不然久而久之就会生病的!” 小霍棉迟疑地停下筷子:“真的吗?嫂纸,不骗人?” “不骗人。”楚安半真半假地吓唬他们,“一直不吃青菜,人体缺乏了矿物质和维生素摄入,可能会得什么肚子痛、腹痛、视力下降,严重的可能这辈子都长不高,要当小矮人!” 跟狡诈的嫂嫂相比,小霍棉的阅历还是太浅了。 她瘪瘪嘴,看起来快要被吓哭:“我、我不要当小矮人!肿么办,我好多天,没有吃青菜了!” “没关系,从现在开始你们可以多吃青菜。”楚安笑眯眯地给她装了点空心菜过去,“来尝尝,其实青菜并没有那么难吃,对不对?” 绿色的空心菜被切成小段,在食堂的大铁锅中翻炒成熟,味道当然没有原身敷衍着用开水捞一遍那么难吃。 但是—— 小霍棉咀嚼片刻,认真评价:“还是,没有肉肉好吃。” 绿油油的青菜怎么能比得上香喷喷的肉肉呢? 不过为了不当小矮人,小霍棉还是苦着张包子脸,硬着头皮把空心菜都吃掉了。 “棉棉不挑食,真棒!”楚安朝她竖起大拇指,将视线转向另一个崽崽。 霍然转了转眼珠:“我和棉棉今天听话,没有跟煤球块一起下水。” 楚安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迟疑地点点头。 霍然继续说:“我们还勇敢地把虫子扔回去了!但我们没有用大哥教的格斗术,不跟小朋友乱打架!” “然后?” “我、我还分了你四颗大白兔奶糖!” “所以呢?” “所以……”小霍然抱着餐盘,贼兮兮地说,“我能不能不吃青菜?” 楚安:“……” 图穷匕见了属于是!原来扯这一大堆,就为了不吃青菜! 她微笑道:“你不怕变成小矮人?” “那我也不吃青菜!”霍然的态度非常之坚决。 楚安深呼吸,保持死亡微笑:“你本来就没了门牙,没有足够的营养,门牙容易长歪长残。” 小霍棉赶紧劝哥哥:“哥哥,你还是,吃一点吧。没门牙,好难看!” 小霍然舔了舔空荡荡的牙床,迟疑片刻后,坚定地说:“门牙长歪肯定是骗小朋友的,我不吃青菜!我讨厌青菜!” “好啊。”楚安决定先不跟这倔小孩纠缠,“你今天可以不吃。” 资历尚浅的小霍然没注意到“今天”二字的限定条件,开心地抬头:“真的?” “嗯。”楚安说,“不过下午得给我把后院的杂草清理了,再铺上小石头。” 小霍然郑重思考后点头:“成交!” 楚安气笑了。 这小子宁愿干活,居然也不吃青菜。 反正他逃得了今天逃不了明天,迟早得把青菜给吃进去! 过了午,霍然带着想要帮忙的妹妹,一起忙活拔除杂草的工作。 酷小孩瞅着面前比他还高的杂草,四处眺望。 小霍棉软软地问:“哥哥,你在找什么呀?” “我……”霍然踮脚,在窗台上看到了自己的记仇本。 边缘已经泛黄的破本子被妥善地放在一个铁盒里,居然还被人方方正正地包好了书皮。 霍然一瞬间有点脸红:“……” 嫂嫂不仅不把他的记仇放在眼里,居然还帮他包好了书皮。 如果让未来平步青云的霍然来形容,那就是有种黑历史被当成文物对待的感觉。 此刻的酷小孩只知道自己脸庞在发烫,他避开妹妹疑惑的目光,催促道:“我们赶紧拔草吧。” “哦。”小霍棉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了。 她走到比她个头还高的杂草旁边,用戴着手套的小手抓住草茎,用力往外一拔—— 没拔动。 楚安推着向李霞借来的推车进了后院,抬眼,就看到小霍棉鼓着腮帮子,双手用力地拽着杂草,小胳膊小腿都在用力地朝后倒。 “啪叽”一声,那棵顽固的杂草终于被连根拔起。 小霍棉摔了个屁股蹲儿,她揉了揉发疼的屁股蛋,完全没有要哭的意思,高兴地捧着杂草给楚安看: “嫂纸!拔下来了!” “厉害!”楚安毫不吝啬表扬,“根这么深的杂草,棉棉居然一下就拔出来了!” 话音刚落,几株杂草就猛地凑到楚安鼻尖。 她定睛一瞧,只见霍然抬着草,一言不发地瞅着她。 楚安思考,楚安顿悟:“然然也好棒啊!” 得到了夸夸的兄妹俩心满意足,飞快地拔除剩下的杂草。楚安则负责把杂草弄到小推车上,拉到别的地方堆肥。 煤球块和苗正福等人屁颠屁颠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苗正福搓着鼻涕,爬到后院矮矮的围墙上,小声问:“霍然,霍棉,你们在干嘛?” 鉴于霍家兄妹不喜欢“大哥大姐”的称呼,坏小子们只能直呼其名。 小霍棉觉得他们的问题有点白痴,但还是回答道:“我们在,拔草。” 煤球块愤愤不平地说:“我奶奶说的果然没错,你们嫂嫂是坏女人,只会叫你们干活!” 话音未落,煤球块就被霍然瞪了一眼。 他赶紧捂住嘴巴,想起兄妹俩不让他们说嫂嫂的坏话,还让他们把那个坏女人当老大一样尊重。 煤球块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霍家兄妹要对一个逼他们干活的坏女人这么维护。 他奶奶就从来不让他干活,说女孩才要多做家务,以后嫁到婆家不会被嫌弃。男孩子长大要养家糊口顶天立地,所以小时候快快乐乐玩就行了。 在煤球块眼里,做家务是个又累又不体面的事情。 虽然煤球块及时捂住了嘴巴,但楚安还是听见了他的质疑。 她唇角挑起:“然然和棉棉是家里的一份子,做家务是他们两个负责任、勤劳的表现。而且——” “拔草可不是谁都能做好的事情。” 坏小子们不以为然:“拔草谁不会?” 楚安莞尔一笑,说道:“拔草不仅需要小孩拥有很大的力气,还考验到了他们对腰、腹、手臂力量的运用,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小霍然和小霍棉竖着耳朵听嫂嫂说话,闻言,身板不由自主挺得笔直。 就是,拔草可是项艰巨的任务,煤球块他们就肯定做不好! 煤球块注意到霍家兄妹鄙视的小眼神,被激起了点好胜心。 但他还是嘴硬道:“说得这么玄乎,谁信啊。” 楚安不以为忤:“然然和棉棉后面还得布置小院子呢,我们家的小院子,需要挑选最漂亮、最圆的石头,细密地砌在路面上,一分一毫都不能出错。这任务我可能都做不好,必须要然然棉棉这么细心的小孩才能办到!” 小霍棉顿时有种责任重大的感觉,她“啪啪”拍着胸脯,大声说:“嫂纸放心,我和哥哥,肯定把院子弄好!” 霍然骄傲地点点头,对煤球块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和棉棉还有大事要忙。” 俨然已经不屑跟煤球块他们玩幼稚的游戏了! 坏小子们对视一眼,准备离开,但是他们心里都有些不得劲儿。 一个小孩闷闷地踢了脚石子:“布置院子,真有那么难?” 苗正福吸溜鼻涕:“好像……确实比捉迷藏、找螃蟹难。” 煤球块突然从后院探出头:“喂,老大,我也可以帮忙干活的!” 他也不想再玩捉迷藏和找螃蟹这样幼稚的游戏,他要加入霍氏兄妹布置院子的行动! 其他小孩见他捷足先登,急急忙忙跟着探头:“不行不行,煤球块能干活,我们也能干活!” 他们可不能被煤球块比下去了。 霍然不高兴了:“你们?你们会拔草,会铺鹅卵石吗?” 楚安也跟着露出迟疑的表情:“唔,布置院子太难了,你们可能确实不会……” “我会我会!”苗正福自告奋勇,“我力气可大了!” 其他小孩纷纷表示: “我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漂亮的石头!” “还有我,我会推小推车!” …… 如果这群小孩看过《汤姆索亚历险记》,就会知道他们已经被楚安给套路了。 但是很可惜,贪玩的小屁孩完全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楚安装模作样地思考片刻,把决定权交给小霍然和小霍棉:“你们觉得呢?” 苗正福见缝插针,可怜巴巴地说:“求你们了。” 霍然对这群人抢自己的活干,感觉到非常不满。 但他触见几人央求的眼神,只能把拒绝吞进肚子里:“好吧,但是你们不许添倒忙。” 坏小子们赶紧点头,每个人的脸上都泛着被委以重任的荣光。 第13章 能不能让农民伯伯别种菜…… 几个小朋友分工合作,不仅把院子里的杂草通通拔了个干净,就连地面都拿着塑料铲子松了土。 楚安推着借来的小推车,准备去泥猴子赖博远说的地方挑一车漂亮的石头回来。 但几个小孩看了她一眼,又看她一眼。 楚安莫名其妙:“干嘛?” 煤球块说:“老大,你还是歇着吧,我们来忙就好。” 要是楚安把活都做完了,他们几个还做什么? 小霍然难得赞成煤球块的话,矜持地点点头。 小霍棉更是直接吭哧吭哧搬来竹椅,示意楚安坐下。 楚安顿时明白了他们的用意,从善如流地说:“好,那我歇着,这种有挑战性的任务就交给你们完成了!” 几个小孩异口同声:“保证完成任务!” 楚安去屋里给几个小孩端来洗干净的水果和茶,便心安理得地坐在竹椅上,看他们“一二、一二”喊着号子,把小推车里运来的石头卸到院子当中,然后按照楚安规划好的形状,给地面一颗颗铺上石子。 挑选来的石头当真各个饱满圆润,楚安听见他们商量着“像云朵的石头放这里,像珍珠的石头要放中间”,不由笑起来。 小朋友这么说,倒真像是给地面砌上了满院的云朵、珍珠和太阳,有种别样的浪漫。 忙到傍晚,整个后院的改造工作已经基本完成。 原本荒草疯长的院子被工工整整铺好了小石头,两侧松过土,留出一定空间种花和种树。看来这群小孩子的动手能力还真的挺强。 楚安毫不吝啬地夸奖了他们,给每个人都颁发一枚用苹果片雕刻的简陋奖章。好哄的小朋友们脸蛋通红地跟她去还小推车。 “叩叩叩。” 院门被敲响,正和崔思楠聊天的李霞探出头,看到了楚安身后跟着一连串的孩子。 “呦,这么多娃娃呀。” “是啊,他们是帮我翻新后院的大功臣呢!”楚安笑着说。 捧着苹果片奖章的小朋友们挺起胸膛。 楚安把几颗苹果递给李霞:“李婶子,谢谢你的小推车。这是泽野昨天买的苹果,你拿点儿尝尝。” 李霞不好意思地推拒:“哎呀,就是借个小推车而已,哪里用得着给我送水果。” “李婶子,可别跟我见外了。”楚安跟她客套几句,让李霞把苹果给收下。 大院儿里讲究的就是人情往来,楚安懒得特意去跟人攀交情,但顺手跟邻居打好关系总不会错。 李霞本就是个热心的人,收了苹果之后,脸上的笑容不免又热切几分:“我屋里头刚沏了点儿红茶,要不要带孩子们进来尝尝?” 说罢,她朝里让了让,“正好小崔也在这里,你们年龄相仿,肯定有话聊。” 楚安这才注意到她身后还站着原书的主角妈崔思楠。 她朝崔思楠礼貌地点点头,笑着拒绝李霞:“谢谢李婶子,不过我等会儿还得回院里把花种上,改天再上你家玩。” 小霍棉挥舞着塑料铲子:“对,我们还要种花!” 崔思楠的神情有些怪异。她自从上回在食堂见了楚安之后,就熄了接近霍泽野试试的想法。 毕竟那么漂亮一个媳妇儿,霍泽野跟对方离婚的概率应该不大。 可虽然死了这条心,崔思楠的心里却总是不太得劲儿。此时再看楚安递苹果的一双手,干净白嫩,一看就没做过多少家务,她顿时就感觉心情说不上来的微妙。 再漂亮有什么用,女人不会干家务,那摆在家里不就是个花瓶吗? 这种女人娶回家,跟请个祖宗回来有什么区别? 按理来说,楚安做不做家务都不关她崔思楠的事情,但对方自己躲懒就算了,现在居然还使唤孩子们帮忙做事。 崔思楠看不下去了,她感觉自己有义务要提醒一下对方。 于是,崔思楠笑着问:“楚同志,你是准备让孩子们帮你种花?” 楚安不知道她问这句话的用意:“是啊。” “哎呦,这海边的太阳可毒辣了!要是孩子们被晒坏了可怎么办?”崔思楠摇了摇头,用一副“你还是太年轻,不懂顾虑”的目光看她。 楚安顿感微妙:“不用担心,后院有墙挡着,太阳晒不到的。” 崔思楠见她油盐不进,沉重地叹气:“楚同志,不是我说你,孩子年龄还小,不要让他们做那么重那么多的活儿!” 崔思楠感觉自己是在好心提点对方,但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教训语气让楚安有点不爽。 不等楚安说些什么,小霍然先一步着急了:“你懂什么,这活儿我们能做好!” 要是这个莫名奇妙的阿姨真说服了嫂嫂,不让他们修整后院可怎么办! 其他坏小子更没有顾虑了,七嘴八舌地抢白道: “我们都是自愿干活的!你不要多管闲事!” “就是,凭什么不让我们种花?” …… 崔思楠瞠目结舌,她见过拼命躲懒的孩子,还没见过抢着干活的孩子! 楚安是给他们灌什么迷魂汤了吧? “小孩子要有礼貌!”楚安训诫了一句,抬头对崔思楠笑道,“你也看到了,是孩子们想帮我修后院。” 所以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旁观的李霞也不由多看了崔思楠一眼。 小崔平时都很温柔恭谨的,今天怎么好像有点尖锐? 被当众落了个没脸的崔思楠有些站不住脚,她脸色苍白地笑了一下:“是我多嘴了。” 没把这段小插曲放心上,楚安朝李霞道了别,拐去供销社买花种。坏小子们都被家长喊回家准备吃晚饭了,楚安拎着花种回程时,顺便给两个崽崽科普养花的知识。 “花朵需要合理的浇水,夏季多浇,冬季少浇,注意适当的光照,生长期需要定期施肥……” 小霍然有听没懂,懵懵地捂住脑袋:“种花好麻烦!” 当然,所以我选的都是省事儿好养活的花。 楚安在心里这么说着,嘴上却道:“其实种菜也一样,不仅要施肥,农民伯伯还需要防止大虫子啃青菜,很辛苦的。” 她话音一拐,“既然农民伯伯种菜这么辛苦,我们能挑食浪费青菜吗?” 小霍棉内心挣扎良久,最终还是摇头:“不——能——” 楚安犀利的视线看向了另一个崽崽。 小霍然苦着脸说:“农民伯伯种菜确实很辛苦,所以……能不能让他们别种了?” 楚安:“……” 这臭小孩。 第14章 大哥和嫂嫂要约会啦 挑食的后果就是,小霍然当天晚上跑厕所的时候,发现自己拉不出便便了。 他们家的厕所在主屋周边偏角落的位置,由木板搭建而成,外部被楚安重新钉上了干净的帘子作为隔断。 小霍然就蹲在厕所里,夜风从帘子的缝隙当中钻出来,吹得屁股凉飕飕。 小霍然的心情也跟着凉飕飕的,莫名想起嫂嫂在食堂说过的话。她说,小孩子不吃青菜,时间长了要生病的。 他现在应该就生病了。 小霍然听说,有些病叫做“绝症”,是治都治不好的那种。 霍泽野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刚到院子里,就与脸色煞白的小霍然撞了个满怀。 “怎么不进屋去?”他问。 “大哥……”小霍然的声音有些飘忽。 霍泽野低头看他,发现小孩的嘴唇在飞快颤抖着,眼睛里弥漫出水雾,“我得绝症了。” 霍泽野被骇了一跳,摸着小孩的脑袋问:“你哪里不舒服?” 霍然开始抽抽噎噎地描述自己的症状,越说就越绝望伤心。闻声而来的小霍棉也跟着大哭起来:“哥哥不吃青菜,哥哥得绝症了!” 一时间,满院子只听到两个崽崽此起彼伏的哭声。 楚安和霍泽野搞清楚情况后,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咳咳,先别急着哭,你这就是小病。”楚安弯腰安抚小孩。 小霍然委屈地抬头:“真、真的吗?” “真的。我让你大哥去买点儿火龙果和香蕉,你今天吃完,明天保准能上厕所。”楚安刮了刮他的鼻子。 霍泽野行动力很强,转头就去供销社拎回来一大堆水果。 小霍然紧张地消灭了半个火龙果和一根香蕉,被撑得直打嗝。 第二天一大早,他果然顺畅地去了厕所。无病一身轻的小霍然后知后觉开始害臊:他英武不凡的形象居然被便便轻易打倒,岂有此理! 再到食堂吃饭时,楚安和霍泽野就欣慰地发现,两个崽崽已经完全不用耗费口舌教育,吃青菜吃得比谁都积极。 吃完饭天气正好,楚安把全家人的衣服都用木桶装了,拎到前院的水井旁,准备动手洗衣服。 夏季的衣服都很轻薄,洗起来其实不用费多大力气。 霍泽野今天休假,他站在院子里,皱眉看着楚安转着辘轳,从水井里把水桶给提上来,纤细的身影被水桶压得朝下微弯。 这么瘦,等会儿腰可别压断了。 楚安正准备把水倒进洗衣盆,手里的重量刹那一轻。 “以后衣服我来洗。”霍泽野简短地说。 楚安愣了愣:“……” 我靠,我靠!! 霍泽野这是什么绝世好男人啊! 她盯着对方流畅锋利的侧脸轮廓,发自内心地赞美道:“你人真好~” 软乎乎的语调让霍泽野洗衣服的动作稍缓。 他偏过头,装作没有听见。 但楚安没羞没臊地追着说:“我最爱的就是你。”的钱。 还有美色。 楚安在心里补充。 霍泽野还是没有理她。男人熟练地搓洗着手里的衣服,闷头想,楚安这些花言巧语也不知道对多少个男人说过。 他心里带了点气,手上搓得越发用力。 楚安又说:“我就知道你心疼我~” 霍泽野装不了哑巴了。 他冷淡地对楚安说:“我只是看你昨天翻新后院累着的份上。” 所以不是心疼。 别多想。 楚安摇头:“我不累,老公才累。”她真的不累,毕竟昨天修后院的人不是她,是几个崽崽。 霍泽野没意会到她话中的真谛,冷硬地问出心里所想:“你这些话对多少个人说过?” 楚安眨眨眼,反应过来。 霍泽野应该是又想起原身勾三搭四的事情了。 她掰着手指诚实地数:“一、二、加上你也就三个吧。” 果然是不安分的女人! 霍泽野愤怒地垂眼,洗衣服洗到水花四溅。 但这愤怒跟以往对楚安行为的鄙夷又略有不同,带着点儿酸酸瑟瑟的感觉,具体霍泽野也说不出来。 楚安被沾湿了裙角,赶紧说:“我就对你和然然、棉棉说过这些话。” 她只是想给干活的人进行一通彩虹屁和夸夸的精神按摩罢了! 霍泽野看楚安,楚安无辜地眨眨眼:“老公,信我。” 霍泽野心里那股子气莫名奇妙散了。 他沉默地弯腰,继续洗衣服。 前院也经过简单的改造,地面被铺上蓝色碎石头,洗衣的水可以通过碎石直接渗入地下,不会弄得满院湿哒哒全是泥土。 楚安也没有闲着,戴上橡胶手套,挑拣小件的衣服一起洗。两个崽崽把洗干净的衣服拿起来,笨拙但仔细地用衣架挂上。 李霞往他们前院路过时,打眼便看到这副其乐融融的劳动景象。 她从院门探头打了个招呼:“洗衣服呐?” “是嘞,李婶子。”楚安笑着点头。 李霞瞅了眼院子里劳作的男人和小孩,再看楚安时,眼中就带上了欣羡和佩服。 她男人在部队里当炊事员,儿子则在县城石英砂厂里上工,虽然家庭也算和和美美,但真要说起来,她老公和儿子倒还真没帮她干过几件家务。 虽说李霞的观念也较为传统,认为家务活就是给女人干的。但老公和小孩能帮忙做点事儿,谁心里不美滋滋的? 李霞羡慕地讨教:“厉害了啊小楚!我家老杨和小杨回了家,别指望着使唤他们帮忙洗衣服,能剥个蒜都不错了!你是怎么把老公和小孩管得服服帖帖的?” “哪里是我管的呀。”楚安笑着摇头:“都是泽野和两个孩子心疼我。” 李霞还得去县里给儿子送糖糕,啧啧称奇地道了别。 外面都传言霍泽野和楚安迟早要离婚,现在看来,离什么离?人家小夫妻日子过得美着呢! 送走李霞,楚安看着满院晾晒的衣服,突然发现霍泽野只有部队发下来的作训服、夏季常服等。 楚安扭头问:“泽野,怎么都没见过你穿自己买的衣服?” 霍泽野觉得她这个问题非常莫名其妙:“因为没有。” 霍泽野自己本身就过得糙,原身更是自私自利,花着对方的钱,却从没给对方买过一星半点的东西。 所以霍泽野一直都是部队里发的衣服来回换穿,那几套夏季常服都起毛边了。 楚安想了想,说:“你明天是不是还有休假?我和你带崽崽去城里逛逛吧。”顺便买点衣服。 霍泽野看着她那双笑眼,无法拒绝:“可以。” 小霍棉偷偷瞧了眼大哥和嫂嫂,用自以为小声,实际上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对霍然说:“我知道,大哥和嫂嫂这个是叫‘约会’!” 楚安瞬间脸红:“棉棉,不许你再学些乱七八糟的词汇了!” 第15章 超好哄的三兄妹 因为准备进城里买东西,楚安破天荒早早起了床。 她换上了有荷叶边的简约白色衬衫,搭配高腰半身裙,耳朵上戴的珍珠耳环为低调的穿搭增色不少。 霍泽野看着她在镜子前臭美地转了几圈,裙摆漾起漂亮的旋儿。 楚安涂了点儿红润的唇彩,从镜子里看霍泽野:“怎么样?” 态度自然得仿佛他们真是一对恩爱夫妻了。 霍泽野淡淡地点头:“还行。” 还行=还不错=好看。 楚安自动翻译了他这句话,满意地转身,准备去叫两个崽崽起床。 小霍然和小霍棉在各自的儿童床上睡得东倒西歪,大的抱着枕头流口水,小的露出白花花的肚皮,在睡梦中听到楚安的动静后,脚丫往天空猛力一蹬,终于醒过来了。 “嫂纸……早上好……”小霍棉揉着眼睛率先起身。 楚安被她萌到了,往崽崽的脑门“吧唧”一口:“起床啦,今天我们要去城里玩。” 小霍棉捂着脑袋,懵懵懂懂地坐了会儿,红着小脸从床上爬起来。 楚安稀罕得不行,怀着一腔柔情去喊另一个崽。 赖床的小霍然翻滚了一周半,伸手摸索着捂住楚安的嘴。 楚安:“……” 软的不行还是来硬的吧。 她狞笑一声,恶魔低语:“再不起床,我要把你睡觉流口水的事情告诉其他小朋友。”!! 小霍然猛地睁眼,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为什么喊棉棉就是爱的亲亲,到我这里就变成了吓唬小孩儿!”霍然愤愤不平地穿衣服。 楚安朝他张开双臂:“我也可以给你个爱的亲亲。” 小霍然看了半晌,撇着嘴钻到她怀里,脑门也被响亮地亲了一口。 这下两个崽崽的脸蛋都变成了红红的苹果。 收拾齐整,一家四口人去了班车的站台。 车里有很多认识霍泽野的随军家属,纷纷热情地喊着“霍团长”,跟他打招呼,霍泽野简短但礼貌地一一作出回应。 小霍然和小霍棉的身高都在免票的范围内,楚安和霍泽野一人一个抱着他们坐上座位。 去同一个地点,却是不同的心境。 上回原身进城,打算趁机将两个孩子丢掉,给崽崽们带来了莫大的恐惧。但是楚安低头看了眼叽叽喳喳的两个小孩,却没从他们的眼里看到害怕的情绪,反而全是激动和开心。 也许是大哥在身边,给予了两个崽崽安全感,也许是楚安到来后的行为逐渐让他们摆脱心理阴影。 不论如何,能挣开伤痛总是好事。 楚安勾了勾唇,在客车缓缓启动的声响中,慢慢闭上眼睛。 起得太早了,她得在车上休息会儿。 霍泽野原本还在欣赏窗外的风景,看着看着,他突然感到肩头一沉。 男人垂眸,瞥见了楚安饱满的额头和根根分明的长睫毛。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得能感受到对方均匀的吐息。 霍泽野不适地伸出手,把肩上的人扶正。 呼呼大睡的楚安毫无所觉,歪着头往座椅另一边倒。 那边站着售票员,正躬着背把乘客的行李整理到驾驶区后部的空间,避免行李挤占过道。 眼看着楚安要歪到对方身上,霍泽野黑了脸,又把她的头拨回到肩膀。 做完这一切,自以为无人发现的霍泽野扭开脸,打算装作若无其事。 结果偏头的瞬间,发现他怀里的小霍然、楚安怀里的小霍棉正抬着脑袋,眼睛亮亮地盯着他。 霍泽野:“……” 对此一无所知的楚安一觉睡到了城里。 她感觉自己的肩膀被轻轻推了推,紧接着就是男人毫无起伏的声线:“醒醒。” 楚安睁眼,发现客车停在了热闹的大街旁,霍泽野已经抱着小霍然起身,肩膀的衣服莫名其妙皱了一大片。 她没忍住问:“你这里怎么皱巴巴的?” 明明出门时还是好好的。 霍泽野一言不发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她才是那个弄皱衣服的罪魁祸首。 楚安感觉更摸不着头脑了,最后只能忽略这个问题:“走吧,先下车。” 她带着自家男人和两个崽崽去了国营商店。 上回匆匆忙忙,她还没来得及观赏八零年安城的街景。这里的建筑多为低层或多层砖混结构,有一些骑楼、木结构房屋等老式的民居和商铺,街道两旁绿树成荫,生长着非常多的榕木。 国营商店坐落在市中心,内部布局紧凑有序,墙上挂着学习先进典型的标语,各种商品种类比岛上供销社里卖的更为全面,不仅有灯泡、自行车铃铛等五金交电类,还有“鹿牌”热水瓶和各式各样的搪瓷脸盆。 楚安走到了服装区域,看到里面卖的衣服大多数以中山装、的确良衬衫等基础款式为主。售货员见她衣着打扮简约却精致,忙问道: “这位同志,想要买什么样的款式?” “我想给他和两个小孩买几件夏秋的衣服。”楚安指着霍泽野说。 她的衣服已经塞爆了衣柜,倒是霍泽野和崽崽们,都没几件可以换洗的。 楚安抬头在柜台和墙上扫几眼,让售货员帮忙把圆领的黑色t恤、薄款风衣、以及一件翻领设计的宽松版型polo衫拿过来。 八零年代的审美和二十一世纪终归有些差异,楚安还是选择挑些纯色、通用的版型。 售货员提醒道:“左边有换衣间。” 楚安推着男人去了换衣间,又给小霍然挑了背带裤和短袖t恤,给小霍棉选了泡泡袖的连衣裙。 不得不说,霍家的基因还真是强大。 简简单单的纯色衣服,穿在霍泽野这个行走的衣架子身上,宛如登上t台的男模。小霍然虽然年幼,但也能看出是跟他哥如出一辙的帅哥胚子,穿上背带裤又奶又酷。身着甜甜连衣裙的小霍棉更不用说,宛如下凡的小花仙。 霍然把双手插在背带裤里,臭屁地问:“拉风吧?” 楚安捧场地竖起大拇指:“拉风。” 然后对小霍棉点头:“可爱。” 最后理了理霍泽野的领口:“帅。” 几个字说完,小霍然和小霍棉已经红了耳根,就连霍泽野的眼睫也轻轻颤了颤。 第16章 大哥是个钢铁直男 楚安一口气给霍泽野和两个崽崽买了超多件衣服。 在售货员准备装袋的时候,霍泽野突然问楚安:“你不买吗?” 小霍棉期待地附和:“嫂纸,也买!” 机灵的售货员赶紧拿了几件的确良面料的连衣裙过来:“你们可以看看我手里这些款式,都是当前最流行的风格。” 楚安看了眼她手中的衣服,一套从胸前到腰后都点缀着繁复闪烁的亮片,一套是泛着荧光的死亡芭比粉,一套是垫肩款的连衣裙,夸张的肩部设计、狭窄的腰线及收紧的裙摆是八零年最具代表性的服装之一。 可惜楚安的眼光和八零年有壁,这些衣服款式她并不怎么喜欢。 察觉到霍家三兄妹都在看着她,楚安不想扫兴,笑眯眯地试了几件衣服,最后征询他们的意见:“哪件好看?” 小霍棉毫不犹豫:“亮晶晶!” 霍然指着垫肩连衣裙:“拉风款!” 霍泽野望向死亡芭比粉:“这件颜色可以。” “好的,我要带波点的这款。”楚安毫不犹豫地避开了三人的选项,挑了件纯棉面料的港风裙子。 凌乱的三人:“?” 售货员将衣服交给他们,由霍泽野自然而然地接过来,顺便结了账。 他有点轻微的大男子主义,带着妻子和幼弟幼妹出来逛街,就没想过让楚安付钱。 不过这种大男子主义,楚安还是挺喜欢的。 她牵着小孩,站在一旁笑容满面地等男人付款。 买完衣服差不多也到了中午,霍泽野和楚安挑选了一家离他们最近的国营饭店坐下,点了荔枝肉、槟榔芋烧鸭、鱼片汤和两样时蔬。 国营饭店的厨师手艺极佳,几道菜都烹饪得色、香、味俱全,特别是那道闽菜荔枝肉,形似荔枝,色泽带红,一口下去酥香细嫩,是这家饭店的招牌菜。 小霍然和小霍棉好吃到说不出话,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嚼着嘴里的荔枝肉,大口大口扒饭。 被楚安养了这么些天,两个崽崽虽然个头还是不见长,但面色已经肉眼可见地红润了起来,看着就活泼健康。 吃了饭,两个崽崽摸着圆鼓鼓的肚子,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霍然问:“我们下午去哪里呀?” 楚安笑着答:“先去街上随便逛逛,消消食。” 一家人沿着石板路慢慢悠悠往前逛,沿街有孩童在玩笑嬉闹着你追我赶,几家老铺静静地伫立于街旁,围着几张竹椅和木桌的茶馆飘出淡淡茶香,大榕树下坐着乘凉的老人。这里不似高楼林立的繁华,却有着那个年代独特的淳朴。 楚安瞥见绿色的报刊亭,显眼处的位置摆放着《故事会》和一些彩色封面的书籍、杂志。她凑上前看了两眼,发现里面有不少是琼瑶的作品,还有些专门刊登小说的地方一级连载期刊。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还准备趁着文娱行业即将兴起的阶段,写些什么通俗文学故事呢。 名字她都有雏形了,什么《霸道厂长爱上我》呀,《文工团首席的落跑情人》呀,《车间主管的替嫁新娘》呀,保证剧情足够狗血,引人入胜! 楚安特意记下了那些地方一级的连载期刊名,准备回去就给这些杂志试着投点稿。 楚安站在这里迈不动脚,霍泽野和两个孩子也没催,安安静静地站在身后等她。 小霍棉用极小的音量问:“嫂纸到底在看什么呀?” 霍然费劲儿地踮起脚,打量着报刊亭上花花绿绿的封面。 育红班没好好上课的弊端显现在这里,小霍然发现自己压根儿看不懂封面上都写了啥字。 他盯着上面印着的摩登女郎的图案,半蒙半猜道:“我觉得嫂嫂是看中了那本书上画的衣服。” “可是嫂纸刚买了衣服。”小霍棉苦恼地皱着包子脸。 霍然再猜:“难道是喜欢珍珠项链?” 小霍棉像是被提醒了,悄声道:“哥哥,嫂纸给我们买衣服,我们还没给她买过东西呢。” “对哦。”霍然看了眼聚精会神打量着封面的嫂嫂,下定决心,“我们也得给嫂嫂买东西!” 小霍棉拍着口袋:“我带钱了。” 过年长辈们给的压岁钱,小霍然和小霍棉都好好地藏着,一分钱舍不得动。 小霍然让她不要声张:“我们买东西要偷偷的才能给人惊喜,不要让大哥和嫂嫂提前发现了。” “哦。”小霍棉赶紧欲盖弥彰地捂住嘴巴,眼睛滴溜溜乱转。 商量好要用压岁钱给嫂嫂买礼物之后,两个孩子又遇到了新的难题。 他们究竟要买什么礼物好呢? 小霍棉提议:“问大哥吧,大哥肯定知道!” 霍泽野见两个孩子头碰头嘀嘀咕咕半晌,一齐朝他看了过来。 “大哥!” “哥!” 跟幼弟幼妹相处,霍泽野还是有点紧张的。 他平时话少,两个孩子也总是跟他不太亲近。现在两人愿意搭理他,霍泽野几乎是有点受宠若惊的。 怕面部表情太严肃会产生距离感,霍泽野尽量放柔了声线:“什么事?” 大的那只问:“大哥,如果是你给女孩子买礼物,会送哪些东西呢?” 如果这问题被楚安听到,那必然要笑眯眯地八卦一下礼物是不是准备送人?究竟是送给哪个女孩子?但霍泽野是个务实和直接的人,弟弟问他问题,那他就回答问题。 霍泽野说:“送把防身用的匕首吧。” 两个崽崽对视了一眼。 送嫂嫂……匕首? 总感觉这礼物有点不解风情。 小霍棉率先否决了这个提议:“还有没有别哒?” 霍泽野认认真真地思考半晌,给出答案:“送搪瓷缸子也行,最实用。” 两个崽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正巧看到了旁边杂货店在卖的搪瓷缸子。 白花花的杯身上印着一大朵经典款红色牡丹花,少量绿色叶片点缀出朴实无华的图样。 霍然沉默片刻,对妹妹说:“我们还是自己想吧。” 小霍棉用力地点了点头,赞同得不能再赞同。 霍泽野眼皮一跳,总感觉自己被嫌弃了。 第17章 我的嘴巴要坏掉了 楚安从报刊亭走回来的时候,两个崽崽还在绞尽脑汁地思考送她什么礼物。 瞅见他们的小脸绷得严肃,楚安用手在两个崽崽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要不要吃糖葫芦呀~” 两个崽崽一听有糖葫芦吃,立马回神:“想吃!” 异口同声,整齐划一。 身为工具人,霍泽野很有当提款机的自觉性,当即走到卖糖葫芦的小商贩跟前,说道:“来三串糖葫芦。” 小商贩高兴地“嗳”了一声,从架子上抽出三串糖葫芦。霍泽野自己没吃,把手中的糖葫芦分给了楚安和两个崽崽。 小霍然和小霍棉从未吃过这玩意儿,举着竹签无从下口。 小霍棉弯起月牙眼:“这就是糖葫芦吗?” 霍然问打量着手里的串儿,准备把外面那层薄薄的纸撕掉。 楚安阻止了他的动作:“这叫糯米纸,可以直接吃的哦。” 防潮防粘的糯米纸下包裹着晶莹剔透的冰壳,饱满而红润的山楂果像是红宝石般点缀在竹签上,表皮光滑,色泽诱人。 她朝两个崽崽示范着冰糖葫芦的吃法,只见楚安轻轻一口咬下,先是听见了冰糖壳清脆的声响,紧接着,就是混合着糖浆的山楂果……呸!这山楂果怎么这么酸! 楚安差点儿被酸了个牙掉,下意识想回头找那个无良小商贩算账。 但她扭过头,身后哪里还有卖冰糖葫芦的商贩的身影! 跑得可真是够快啊! 楚安脑筋一动,本着能坑一个就是一个的原则,把那串酸到掉牙的糖葫芦举到霍泽野跟前。 “喏,你也尝尝。” 霍泽野看着递到嘴边的食物,不由怔了怔:“我不吃这些哄孩子的零嘴……” 拒绝的话说到一半,却撞进了楚安那双真挚又期盼的眼睛:“真的很甜~你尝一个试试嘛~” 语气又像是在撒娇了。 算了,她也是好意。 一家人出来玩,霍泽野不想当扫兴的那个人。 这么想着,他微微倾身,避开楚安咬过的地方,在山楂的另一面尝了一口。 楚安满怀期待地欣赏着他的表情:“怎么样?” 男人先是僵了僵,紧接着神色如常地咀嚼几下,把嘴里的糖葫芦咽进肚子。他冷淡而平静地点头:“挺好吃。” 好吃? 楚安忍不住要怀疑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她不信邪地又啃了一口,再次被酸到灵魂升天。 眼看着霍泽野勾起了唇角,楚安这才反应过来。 我靠,这男人看着冷峻刻板,原来也是蔫坏蔫坏的! 小霍然和小霍棉还举着自己那串糖葫芦,抬头看着兄嫂的互动。 楚安做出陶醉的表情,啧啧道:“啊,冰糖葫芦果然还是熟悉的美味,酸甜交织,层次丰厚!” 听到嫂嫂对冰糖葫芦给予了极高的赞誉,小霍然和小霍棉不由咽了咽口水。 两个单纯的崽崽各自咬了口手里的串串,还没品出糖壳的滋味呢,就被里面的山楂酸成了表情包。 小霍棉连呸了好几声:“好难吃,我的嘴巴要坏掉了!” 霍然酸得小脸都皱成一块儿了:“它不应该叫糖葫芦,它应该叫酸葫芦!” 为什么大哥和嫂嫂都觉得它好吃! “不会呀,我吃着就酸甜开胃。”楚安逗小孩逗得开心,还不忘撩拨大人,“这么好吃的东西我不好意思独享,泽野,剩下的糖葫芦就交给你了。” 霍泽野面无表情地说:“不必,你平时照顾小孩辛苦,就自己吃吧。” “你养家更辛苦!”楚安再次把糖葫芦推过去。 看见他们两个你来我往的拉扯,霍然总算顿悟:“你们也觉得很难吃,就是在骗小孩对不对!” 楚安绷不住率先破了功,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上当受骗的两个崽崽追过去,气哼哼地要找嫂嫂讨说法。 霍泽野纵容地看着他们打打闹闹,唇角那抹笑就一直没下去过。 骗小孩的嫂嫂回到岛上之后,还是亲自熬了糖浆,裹着苹果片和香蕉片,给崽崽们尝不酸的串串是什么滋味。 小孩惦记着要送她礼物,跟兄嫂交代了一声,就手拉手往家属院外面的供销社去。 他们商量来商量去,觉得还是送嫂嫂女士手表最实在。 起码比大哥说的匕首和丑搪瓷缸子实在。 两个崽崽摸着藏在裤兜的钱,鼓足勇气找到了卖手表的柜台。 售货员是个中年的秃顶男人,见对面是两个小孩,就没太在意,摇着蒲扇任由他们踮脚打量。 在这个年代,手表属于相当精贵的商品。每一块手表都被擦得干干净净,妥善地摆放在玻璃柜台当中。 小霍然和小霍棉一眼就看中了最中央的那块手表,表壳的线条优美流畅,表身经过精细的打磨和抛光处理,呈现出一种极有质感的光泽。 “叔叔,这块手表多少钱呀?”霍然问道。 那个售货员以为他们是捣乱的,挥挥手驱赶道:“小娃娃没钱不要在这里瞎胡闹哈。” “我们有钱的!”小霍棉赶紧从兜里掏出个小布袋,着急地说,“我们有63块8毛五角钱!” 见她真的掏出了钱,售货员确认两个小孩是真的想买手表。 他态度一变,赶紧朝两人介绍道:“63块可以买挺多手表款式了,可以看看这款宝石花17钻的手表,刚刚好63块钱!还有这三峰牌四级手表,别看它是小牌子,耐用得很嘞!只要35块钱就能买到。” 见两个小孩都不说话,售货员决定先问用途再推销:“你们买手表是拿去做什么的?” 小霍棉诚实地说:“我们想送人。” “嚯!”售货员感叹了一声。 手表这玩意儿可是时下流行的紧俏物件,两个小孩居然这么大方,舍得掏钱买手表送人。 霍然指着最中央的那块表问:“叔叔,这款多少钱?” 售货员说:“这款是上海牌19钻的防震表,价钱稍微贵一点儿,得73块钱呢。” 小霍然和小霍棉就想送这块上海牌的手表,但他们站在柜台前,来来回回把压岁钱点了几遍,最终愁闷地发现,他们买不起这块表。 怎么办呢? 第18章 崽崽要搞钱! 买不起那块上海牌的手表,小霍然和小霍棉却不愿退而求其次,去买其他价格稍微便宜点的。 霍然对售货员请求:“叔叔,这块手表你能不能先别卖出去,等我们攒够了钱,一定来买。” 小霍棉也软糯地补充:“我们会马上攒够钱的。” 那个售货员见到两个小孩恳切的眼神,不由有些心软:“那好吧,我可以先帮你们把手表放起来,等你们一个月。” “谢谢叔叔。”两人礼貌地朝他道别。 走出供销社的大门,霍然闷闷不乐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头。 小霍棉掰着手指数数:“一、两、二、三、四……哥哥,一个月有几天呀?” 霍然不假思索:“这个月有三十一天。” 小霍棉犯了难:“没有过年就没有压岁钱,我们要怎么在一个月里赚够十块钱……” 霍然也觉得这件事儿很难,他跟妹妹坐在家属院空地的那颗大榕树下,托着腮帮子长吁短叹。 以煤球块为首的一帮坏小子老远就见到了他们,一路惊喜地狂奔过来。 “苗正福说看到你们今天进城玩儿了?” 小霍棉闷闷不乐地拖长了音调:“对——呀——” 最敏锐的泥猴子很快发现了两兄妹都情绪低落,不解地问:“怎么了?城里不好玩?” 这回小霍棉答得倒是不假思索:“好玩的。” 尤其是跟大哥和嫂嫂一起去,可以买漂亮衣服,吃好吃的东西,还能全家人手拉手逛街,怎么会不好玩呢? 泥猴子纳了闷:“那你们在不开心个啥?” 沉默良久的霍然开了口:“你们有没有什么赚钱的办法?” 以前他和棉棉总是被关在家里干活,煤球块泥猴子他们却能漫山遍野瞎跑,肯定知道些赚钱的门路。 果然,他一问这个问题,几个坏小子都来了精神:“大哥,问我们你可算问对人了!我们捡过瓶子,挖蛤蜊,秋天还能帮大人摘板栗,都能赚点零花钱。” 霍然眼前一亮:“捡瓶子、挖蛤蜊和摘板栗,能在一个月里赚到十块钱吗?” “那不能。捡瓶子一斤才几分到一角钱。”煤球块诚实地说,“挖蛤蜊要看运气,运气好的时候一天能赚个几角钱,运气不好几天都赚不到。” 霍然又发蔫儿了:“捡瓶子不够,挖蛤蜊也不行,板栗还得等到秋天才有……” 苗正福提议道:“其实你们要赚钱,我还有个路子。” 见他一脸神秘兮兮的表情,霍然连声催促:“你别卖关子了,快说!” “我叔叔是家属院那外头开药铺的,他那里有收知了壳,一斤开价二十块钱呢。”苗正福说。 狗娃提出质疑:“就一破知了壳,真的能卖钱吗?” 苗正福对他的反驳很不满:“你懂啥,我叔叔说,知了壳又叫‘蝉蜕’,好像能疏散风热、利咽那个那个什么……反正就是一种很好的中药材!” 小霍然和小霍棉目光灼灼地对视。 他们可以去山上捡知了壳试试! 苗正福补充道:“不过很多大人也知道这玩意儿值钱,现在不知道山上还有没有没被人捡过的知了壳。” 煤球块好奇地问:“你们需要十块钱干嘛呀?” 小霍棉张了张嘴准备诚实地回答,但又怕煤球块把消息告诉他奶奶。他奶奶是有名的大嘴巴,到时候把他们攒钱买礼物的事情提前说出去,不是就没有惊喜了吗? 霍然跟妹妹想到一块儿去了,他淡淡地跟煤球块说:“保密。” 短短两字,把煤球块的好奇心激发到了空前高涨的程度。 他央求道:“你们就跟我说说吧,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煤球块也知道自己奶奶嘴上没把门,想了想又特意强调,“包括我奶奶!” 霍然还是不信:“你对天发誓。” 煤球块三根手指朝天:“我发誓我不把霍然和霍棉赚钱的秘密告诉任何人,否则,否则就一年没有肉吃!” 对小孩子来说,一年没肉吃可是个毒誓。 难掩好奇地其他几人也跟着发了誓。 霍然这才开口:“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我们想攒钱给嫂嫂买个手表,还差十块钱。” 听到是买手表,坏小子们的表情肃然起敬:“手表可是个精细物件呢!” “是啊,一块手表可以买好多好多麦芽糖了。”煤球块说。 苗正福鄙夷道:“你就惦记着吃!” “切,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煤球块和苗正福叽叽喳喳吵了起来,一直到分开回家还在拌嘴。 回去的路上,小霍棉慢吞吞地说:“哥哥,我想去找知了壳。” 霍然拍板决定:“明天我们就去找。” 岛屿上有海也有山,他们家属院往西边走一个小时,就能到最近的山上。小山头不高,一座连着一座,肯定不缺知了壳。 两个行动力堪称强悍的崽崽一拍即合,准备明天早上吃完饭就出发。 进了家门,楚安随口问:“跑哪里去玩了?” 怀揣着秘密的两个崽崽同时摇头: “我们和煤球块他们玩一二三木头人。” “没去哪里,就在大院空地。” 楚安眯起眼:“呦,口供还不一致?” 霍然尽量保持镇定:“我们在大院空地,和煤球块他们玩一二三木头人。” 两个崽崽心虚得很,但骨子里到底有未来反派大boss的潜质,说谎的时候心狂跳但脸不红。 楚安倒是没生疑,也不想把两个崽崽管得太宽了,让他们没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于是便挥挥手放过:“成,先去洗澡吧。” 见嫂嫂暂时没起疑,两个崽崽同时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吃过早饭,小霍然和小霍棉朝兄嫂交代自己要出去玩,揣着兜里早就准备好的编织袋,朝目的地进发。 他们一定要把那块供销社最贵的手表买下来。 嫂嫂的手腕很白,像是小葱的根段那么白,戴上手表一定很好看。 第19章 他们可能得挨揍了 两个崽崽挎着小布袋,吭哧吭哧进了山里。 幸好岛上的山没有多高,爬起来并不费劲儿。就是如苗正福所猜的那样,知了壳已经被人捡了个七七八八,地面上掉落着新蜕的知了壳,数量并不多。 那些知了壳呈现出茶褐色和黄棕色,模样中空,背后有十字形裂片,裂口稍稍向内卷起,看着有点丑陋吓人。 不过知了壳不会动,比起沙蚕的恐怖程度来说,会相对好一点。 小霍然和小霍棉都尽量克服着不适,小手捡着知了壳往布袋里放。 小霍棉费劲儿地喘着气,皱起包子脸计算:“我们还差十块钱,苗正福说一斤知了壳开价二十块钱,那我们要捡……要捡……” 霍然给出答案:“我们还要捡半斤。” “半斤是多少呀?”小霍棉仰头问。 小霍然也不知道半斤具体是多少,但知了壳这么轻,他们肯定要捡很多很多才行。 两个崽崽捡到日头升至正中,布袋里却还是轻飘飘的。 小霍棉摸摸肚子:“哥哥,我有点饿了。” 小霍然把准备好的糕点拿出来:“我们分着吃掉它。” 小霍棉稍有些疑虑:“我们这么久不回家,大哥和嫂纸会不会担心呀?” “我跟大哥和嫂嫂都说过,今天在赖博远家里玩,顺便在他家吃午饭。”小霍然说,“不过这么捡下去不行,我们得往山的更里面去看看。” 小霍棉虽然只是个四岁的崽崽,但胆子已经出奇大了。她点点头,跟在哥哥身后,沿着羊肠小道往山腹深处去。 …… 昨天去城里的时候,楚安就记下了地方一级连载期刊的名字和出版地址。 她表达欲旺盛,只花了一整个白天的时间,便洋洋洒洒地写好了《霸道厂长爱上我》的开头。 年轻貌美又上进的女主成为了一家橡胶厂的员工,但是她入职第一天就差点儿在橡胶厂的门口,被刷上了拉风蓝漆的永久牌自行车碾了脚。 对方不仅没有道歉,反而还嫌弃女主挡路,挥挥手让她离远点。 女主当时就生了气,扒拉着对方的自行车后座就不让走,非得让这个创到自己的恶劣男人给个说法。 男人以为她是要讹钱,轻蔑地给出了二十块的天价赔偿,却被愤怒的女主一把打偏了手。 “我才不要你的臭钱,道歉!” 女主不要钱的行为深深引起了男人的兴趣,他漫不经心地道了歉,并且邪魅地表示,女人,我记住你了。 女主对他高傲的态度很不满,但是她在当天下午被主任喊去给厂长跑腿时,才震惊地发现,用自行车压到了自己脚的男人,正是厂里说一不二的年轻厂长! 故事到这里就暂告了一段落,主要是楚安埋头写了一天,手有点酸。 她往邮局跑了一趟,把自己写的稿件寄出去。 楚安的心态也相当随意,要是期刊那边没有回音,她就当作写着玩玩,改天再多写点内容,试着投别的地方;要是有回音,那就再好不过了。 等回了家,差不多已经是傍晚时分。 楚安推开空荡荡的大门,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两个跑出去玩的崽崽,怎么到了这会儿还不回家? 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想到这种可能,楚安的脸色就变得有些发白。 她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转头就准备去赖博远的家里问问。 刚跑出院门,迎面撞到了一个男人宽阔的胸膛。 霍泽野稳稳地把她扶好,他打量着楚安有些发白的面色,皱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崽崽还没回家。”楚安着急地说。 霍泽野说:“然然早上出门跟我交代过,说他们去找赖家那个小子玩。” 其实他心里倒是没有楚安那么焦急。 这个年代的孩子大多数散养,拉帮结派地到处玩儿,有时候贪玩不记得饭点也正常。 不过霍泽野看着楚安紧张的神情,什么话也没多说,而是安抚地拍拍她肩膀:“我跟你一起去找。” 夫妻俩快步到了赖博远的家里。 赖博远的妈妈听到他们的来意,疑惑地表示两个孩子压根儿没来过。她挥手把赖博远从屋里头喊出来,问道:“臭小子,你今天有见过霍家两兄妹吗?” “没有啊,我今天不是一直在大院空地上玩弹珠吗。”赖博远摇摇头。 这下连霍泽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赖博远的妈妈安慰道:“你们可以上别家再问问,说不准只是跑到犄角旮旯里玩儿,忘记时间了。” 赖博远看着大人们严肃的面色,有些忐忑。 他想起来昨晚霍然霍棉说过的话,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大人。可是、可是他已经发过誓要替他们俩保密,男子汉一言九鼎…… 赖博远在心里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说出一部分的事情:“我、我昨天听他们说,想要赚够十块钱。苗正福出主意,说可以捡知了壳卖钱,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去了山上。” “十块钱?他们要十块钱干什么?”霍泽野追问。 他身上还穿着板正的制服,面色冷峻犀利,差点儿没把两股战战的小孩儿吓尿。 赖博远顶着压力,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 他在心里想,霍然霍棉你们千万不要怪我,我已经尽量帮你们保密了。 楚安和霍泽野没有再追问,反正等崽崽找到,直接去问当事人好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得赶紧把两个孩子找出来。 他们的想法诡异地达到了同频,几乎是同时转身,往家属院外走去。 小霍然和小霍棉正手拉着手回家。 霍然小心地揣着兜里刚买来的手表,激动得脸颊泛红。 虽然他们为了捡更多知了壳,在山里头被藤蔓和树枝划了好几条道道,但也凭借着好运气,捡了满满两兜的知了壳,卖了十五块钱。 “回去就把手表送给嫂嫂!”霍然喜滋滋地表示:“我们俩这么能赚钱,说不定还要挨夸呢!” 心思细腻的小霍棉没搭话。她抬头看了眼正黑着脸朝这边走来的兄嫂,眼皮一跳。 别说挨夸,他们可能得挨揍了。 第20章 你和大哥为啥不亲嘴儿?…… 在听说两个孩子有可能跑进山里去的时候,楚安心里已经设想过无数的可能性。 遇到蛇,或者不小心跌倒,要么就是迷了路。 她又气又急,胡思乱想了一通,惶惶然地跟着霍泽野出去找人。 当两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当中,楚安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就是难以克制的隐火。 然而有人比她先一步开口:“霍然,霍棉!” 霍泽野的语气严厉,声音低沉得吓人。 小霍然和小霍棉都察觉到了大哥不甚美妙的心情,浑身一抖,迟疑着没有答话。 太阳已经彻底落下山去,天边变成了雾蒙蒙的紫色,有三三两两的人往这条道上经过,时不时还有人朝霍泽野打招呼。 霍泽野也点点头算作回应,压着火气道:“回家再说。” 他在部队里积威甚重,此刻板下脸来,别说是两个崽崽,就是他手底下那些兵看了都得怕。 小霍然和小霍棉不敢说话,惶恐地跟在他身后往家里走。 路上,楚安声音平静地问:“从山里回来的?” 小霍棉说:“嗯。” “捡蝉蜕去了?” 小霍然点头。 “为什么要捡蝉蜕?” 这回两个崽崽都没有应答。 霍然摸了摸兜里的手表,偷瞄着嫂嫂说不出好看,也谈不上难看的面色,有些犹豫。 进了院门,霍然乖乖道歉:“对不起。” 霍泽野把院门合上,抿着唇问:“错哪了?” 霍然:“我们不该撒谎,瞒着大人偷跑进山里。” 小霍棉说:“我们答应过嫂嫂不去危险的地方,但是没有做到。” 道歉的速度很快,态度也说得上诚恳。 但是楚安和霍泽野都看得出来,两个崽崽并不真正认为自己错了。 霍泽野冷声道:“既然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为什么还去干?” 霍然把头偏到一边,沉默以对。小霍棉也紧张地扯了扯衣角。 霍泽野总结:“你们道歉,只是因为怕被大人责骂而采取的低头手段,如果有下次还是不会改。罚你们面壁半个小时,没问题吧?” 男人的面部表情宛如冰冻,也挑起了霍然反抗的情绪。 小孩猛然抬起头,生气地说:“我们都道歉了!” “道歉没用,得罚站才能长记性。”霍泽野冷冷地说。 小霍然和小霍棉从大哥坚定的态度中,感受到了不可商榷的力度。两个崽崽沉默地靠着墙壁,屋内气氛压抑而窒息。 霍泽野也不说话,就这么抱臂看着两个小孩。 面壁其实比被竹条抽一顿好点,但是换到自尊心强的崽崽身上,却还是感觉到了莫大的屈辱。 他是撒谎了,但是大哥凭什么管他? 反正大哥要么出任务不回家,就算回家也很少跟他们说话。不跟他们说话,不就是不在乎他们? 霍然越想越生气,嘴唇连连发着抖。 良久,屋内传出一声压抑至极的哭声。 听到哥哥哭了,小霍棉憋了很久的眼泪也绷不住,哗啦啦往外留。 两个崽崽都很倔,就算哭也是小声的哭,肩膀一颤一颤的,竭力不让大人看笑话。 霍泽野面无表情:“你们还委屈上了?” 语气活像是训兵。 “我就委屈,就委屈!”霍然红着眼睛转头,大吼道,“你都让我们罚站了还不允许我们委屈,凭什么!” 小孩的胸膛鼓了鼓,终于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反正你也不在乎我们,我和棉棉去山里关你什么事?” 霍泽野怔了怔:“谁说我不在乎……” 但气头上的小霍然不想听大人狡辩,他狠狠地跺脚:“我讨厌大哥!我不罚站了!” 他说着,顶着满脸的眼泪鼻涕往自己房间跑。 小霍棉胆怯地看了眼大哥,也跟着哥哥跑回房间。 “哐当”一声响,传来房门落锁的声音。 霍泽野被霍然那句“讨厌大哥”震在原地,又被小霍棉明显战栗害怕的眼神刺了一下。 他怔忡地问楚安:“我是不是做得过了?” 楚安摇摇头。 最开始其实她也是很生气的。 小孩子撒谎,还去危险的地方乱跑,换成哪个家长都会生气。但是既然霍泽野已经发了火,她就不想再插嘴训斥小孩。两个崽崽本就是敏感的性格,要是被两个监控人同时斥责,估计免不了又得多想。 当然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她并不认为霍泽野这次的处理方式不妥当,家长又不是万能的,哪能次次克制怒火,按照专家和育儿书上的建议给出和颜悦色的标准反应。 再说,其实这次霍然的反抗并不全是因为罚站,两个崽崽和霍泽野之间,一直是存在问题的。 头顶的白炽灯因为电压不稳,跳动着闪烁了两下。明灭的阴影变换,让男人高大健硕的背影稍显颓靡。 看起来,崽崽们的生疏和排斥对霍泽野打击不小。 “不要多想,你先去食堂打饭吧,我去跟两个孩子聊聊。”楚安劝他。 霍泽野疲惫地点点头,他朝儿童房的方向站定了片刻,这才提步离开。 楚安走到透着光的那扇门前,抬手轻轻敲门。 …… 小霍然一回到房间里,就抱着自己的那床棉被哇哇大哭。 他既生气大哥让他们罚站,也生气嫂嫂山雨欲来的面色。 不对,应该说沉默的嫂嫂比严厉的大哥更让他生气!嫂嫂分明跟大哥是一伙儿的! 小霍然颤颤巍巍地拿起铅笔,想往记仇本上再添上个十笔八笔的。 可他翻出床底的记仇本,却摸到被好好包上了壳的本子。 不由得更加生气。 这肯定是嫂嫂的阴谋,让他不好意思再往记仇本上写东西! 小霍然把本子推回床底,带着哭腔对小霍棉说:“棉棉,我不会再原谅他们了。” 小霍棉纠结地扣手手:“你要永远不理大哥和嫂纸了吗。” “不理了!”小霍然吸溜着鼻涕,义愤填膺,“我、我以后……” 他想说“我以后再也不理他们两个了”,可是狠话只打了个头,小霍然心里就没来由一阵难过。 小霍然不尴不尬地卡壳了半天,房门及时被人敲响。 他松了口气,恶狠狠地对着门口喊:“你走吧!我是不会开门的!” 话音刚落,那敲门声果真没再响起。 小霍然在棉被上趴了一会儿,又竖起耳朵听了听门口的动静。对方似乎只是装腔作势地敲了两下门,被拒绝之后就没打算进来,非常之不走心! 在小霍然差点儿自己把自己气成个河豚的时候,门外的人终于说话了。 是嫂嫂。 嫂嫂说:“然然和棉棉真的不想让我进来吗?” 她又说:“夜里降温,房间外面好冷呀。” 小霍棉不想让嫂嫂受冻,还挂着泪包包的小脸露出纠结的表情;小霍然看似没动,实际上已经高高竖起了耳朵。 楚安站在门外,在炎热的夏季里,十分不走心地发出“斯哈斯哈”声。 “哎呀,今晚怎么这么冷!你们不开门也没事,大不了嫂嫂就是多吹会儿风,多伤会儿心……” 话音未落,“咔哒”一声,上锁的房门被打开了。 两张哭到泪眼朦胧的小脸出现在门口。 霍然狠狠抹了把眼泪,气鼓鼓地说:“找我们什么事?” 语气还挺凶。 楚安面带笑容,手却痒痒,想要揍小孩了。 可霍泽野那家伙已经先扮了红脸,她就只能充当白脸的角色。 “知道大哥为什么罚你们面壁思过吗?”楚安径自进屋,坐到小霍棉的儿童床上。 霍然愤愤不平:“因为大哥很忙,我们耽误他时间了。” 楚安没急着反驳他,而是说:“我承认,你大哥的处理方式确实简单粗暴了点。”训小孩和训练战士到底不一样,不能拿部队中的处理方式单线条对待孩子。 小霍然见她没一味向着大哥说话,捏紧的小拳头稍稍松开。 楚安语调一转:“不过,他罚你们面壁思过,是气你们瞒着大人独自进山。山里头有多危险呀?迷路、野生动物攻击、还可能摔伤。” “他平时都不跟我们说话,才不会在乎我们迷路摔伤呢!”小霍然说。 小霍棉没有跟着接话,但漆黑的眼眸告诉楚安,她也是这么想的。 看来问题的症结出在这里。 霍泽野平时没有与弟弟妹妹进行积极有效的沟通,再加上以往原身从中作梗,对两个崽崽离间挑拨,让兄弟兄妹渐行渐远。 还好现在还来得及。 楚安严肃地问:“你说他不在乎你们,那爸爸妈妈离世的时候,是谁一直在照顾你们长大?谁给你们洗澡、谁帮你们搓鼻涕,谁一勺一勺喂你们吃饭?” 两个崽崽都没了声音。 楚安说:“棉棉那会儿年纪还小没有印象,然然你来回答我。” 霍然闷闷地盯着自己衣服上的扣子:“是大哥。” 楚安翻检原身的记忆,说道:“去年你们得了流行感冒,互相传染,也是大哥半夜不睡觉,爬起来带你们去找医生,不眠不休地照顾了你们一整夜。现在你们告诉我说,大哥不在乎你们?” 生病时被烧到模糊的记忆被翻了出来,霍然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他张了张嘴:“我……” “他要是不在乎你们,就不会每次任务回家,都给你们带各种东西了。”楚安把细节一点点掰碎,给两个崽崽讲,“这家伙就是脸上表情冷,心里可疼着你们呢。你们刚才那些话,还有排斥的态度,会让你大哥伤心死的。” 小霍然开始后悔了。 他不该跟大哥说讨厌他的。 小霍然其实很崇拜自己的大哥,幻想着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像大哥那样的男子汉。 他说了气话,大哥真的会伤心吗? 小霍然和小霍棉都哭了,这回是懊悔的眼泪。 放荡不羁的小崽子终于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他们伤害了除去父母之外最疼爱他们的人。 看两个小孩哭得伤心,楚安轮流替他们擦掉眼泪,柔声说:“没关系,霍泽野不会真跟你们置气的。谁没有犯错的时候呢?” 错的不是毫无分辨能力的小孩,是无数个或带恶意、或开玩笑跟小孩说“你大哥大嫂不要你们了”“你们是小拖油瓶”的大人。 是长久以来的引导,造就了心里的隔阂。 尽管楚安跟他们强调了很多遍他们是家里的一份子、不是小拖油瓶,但沉疴难愈,心中的刺也需要一点点拔除。 终于,在监护人替他们拨开迷瘴的时候,两个孩子也终于摇摇晃晃地被牵引着走向了正途。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霍然趴在楚安怀里,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小霍棉也被搂进臂弯,像只猫儿一样抽抽噎噎。 “去跟大哥道个歉,然后再好好说说,为什么要瞒着我们进山。”楚安心软地说。 两个崽崽努力把眼泪憋回去:“好!” 楚安一手抱着小霍棉,一手牵着小霍然,打开门,外间的光线被高大的身躯挡了一半。 男人半靠在门框上,嘴里叼了根烟却没点燃,也不知在屋外听了多久。 见到大哥,小霍然又想起了自己冲动之下的气话。 他把手背在身后,肿着核桃眼儿,磕磕巴巴地喊:“大哥……” “嗯?”语气平和,听上去还是一如既往的板直,但小霍然却第一次察觉到了潜藏在内的耐心温柔。 他眼眶一红,又想掉泪:“我今天跟你说的话很过分,我不讨厌大哥的。” 小霍棉鼓足勇气,直接采取了行动——她朝大哥伸出了胳膊,那是个要抱的姿势。 霍泽野软了眉眼,从楚安怀里接过小霍棉,又略一矮身,竟然直接把小霍然也抱起来。 骤然的失重感让霍然轻轻“啊”了一声,紧紧抱住大哥的脖子。 小霍棉“咯咯咯”地笑起来,软乎乎地说:“我知道大哥养家,大哥累,棉棉喜欢大哥,也喜欢嫂纸,还喜欢哥哥。” 小霍然别别扭扭地说:“我也是。” 霍泽野第一次从弟弟妹妹嘴里听见“喜欢”二字,手一颤,差点儿没抱稳两个孩子。 见他像个闷葫芦似的久不开口,楚安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霍泽野顿了顿,才说:“你们……也都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当然,这个“家人”里究竟有没有包括楚安,谁也不清楚。 楚安完全不在意,她的视线已经放在了霍泽野带回的饭菜上。 食堂今天又新添了菜式,肥而不腻、色泽红亮的五花肉满满当当地被盛放在饭盒当中,看上去就让人食指大动。 楚安分了筷子,一家人坐在桌前把带回来的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 香喷喷的五花肉下肚,崽崽们苍白的小脸顿时红润了许多。 饭后霍泽野去洗碗,楚安对崽崽们正色道:“吃饱了?现在能告诉我和你们大哥,为什么要撒谎进山吗?” 小霍然和小霍棉对视一眼:“想买东西。” “买什么?”楚安问。 霍然在兜里掏了掏,把一块成色光润的手表放到桌上,老老实实地说:“买表。” 楚安蹙眉打量着桌上的金属物件,这是一块机械表,已经调准了时间,指针在清晰的刻度上缓缓运行着,拱形的表盘里还有“上海shanghai”字样。表带虽然比起寻常款式要显得稍细一些,但对于两个幼崽的手腕来说,还是有点大了。 手表在当前是时兴的紧俏商品,更何况还是上海牌的,价格肯定便宜不到哪里去。两个崽崽的手腕戴不上这块表,也没有看时间的需求,买这块表干什么呢? 楚安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猜测:“你们买手表……是准备送给我吗?” 两个崽崽同时点头,他们的眼睛还有些肿,小脸蛋儿却红了。 那一瞬间,楚安的情绪有些复杂难言。 好像有什么满满当当的情感通过这块机械表传来,直击入楚安这来自异世的灵魂,把她三魂七魄都牢牢定住。 她前世孑然一身,浑浑噩噩地活着,穿书后本想随遇而安,却有两个傻孩子笨拙地生拉硬拽,让漂泊的魂魄有了点温暖的实感。 楚安摩挲着那块机械表,冰冷的金属逐渐沾染上她的体温,光滑又温润。 小霍棉见她久久不语,忐忑地问道:“嫂纸不喜欢?” “喜欢。”楚安重重地说着,似觉不够,又重复了一遍,“我很喜欢。” 她把手表戴在手腕上,笑眯眯地展示给小孩看:“怎么样?” 小霍然和小霍棉用力点头。 楚安没问买手表花了多少钱,不用想也知道,一块上海牌的手表便宜不到哪里去。 她只是摸了摸两个崽崽的头,教育道:“虽然你们给我买手表,我很开心。可是一码归一码,嫂嫂不希望看见你们为了筹钱,跑到山里去冒险。要是出了什么事,嫂嫂会很难过很难过……” 她做出了伤心抹眼泪的动作。 小霍然和小霍棉都不想让嫂嫂难过,赶紧保证: “我们不乱跑,我们以后会跟大哥和嫂嫂诚实交代去哪里的!” “嗯!没有大人陪同,我们不独自去海边和山里!” 楚安愿意相信两个崽崽的保证:“好,咱家崽崽最乖了,肯定说得出做得到。” 两个反派崽崽虽然撒谎功夫一流,但说出口的保证还真没有做不到的。上回他们说自己不轻易打架,在沙滩碰到煤球块等人挑衅时,就真的掌握好了分寸。 瞒着进山捡蝉蜕的事情就这么翻篇。 楚安晃悠到正在洗碗的男人跟前,心情很好地拿起水瓢,大喇喇露出手腕上戴的机械表。她干咳一声,问道:“我看这洗碗水有点少,再帮你舀一瓢吧?” “不用,洗完了。”霍泽野把饭盒整整齐齐放到橱柜里。 楚安换了个方向,拿起干净的擦手毛巾,又说:“辛苦啦~我来帮你把手擦干净~” 霍泽野安静地任她摆弄,只见楚安装模作样地吸了几下水,然后把毛巾一扔,矫揉造作地“哎呀”了一声:“稍等啊,我把手表先取下来。这可是两个崽崽攒钱给我买的手表,可别沾水弄坏了~” 霍泽野挑了挑眉:“没关系,这款手表防水。” “是吗?你也觉得这款手表造型好看功能强大性能优越呀!”楚安无中生有地说。 旁观的小霍然和小霍棉眨眨眼:刚刚大哥有说这么长的一串话吗? 霍泽野早看出楚安想臭屁一把的小心思,绷不住轻轻笑了:“手表确实不错。” 他其实还挺惊讶于两个孩子会送楚安礼物。 毕竟以往回家,孩子们跟他不甚亲近,对楚安这个嫂嫂也敬而远之。霍泽野其实很想问问他不在家时两孩子的境况,但每次得到的答复,都是小霍然和小霍棉的摇头敷衍。 不过现在看来……他们俩和楚安相处得应该还不错? 不对,简直可以说是融洽了。 霍泽野看着两条小尾巴缀在楚安身后,楚安走哪他们走哪,不由弯了弯眼睛。 楚安带着身后两条小尾巴刷牙洗脸洗澡,又把他们喊到主卧里,让小崽崽乖乖坐到床上,一个一个检查伤口。 山路不好走,小朋友的皮肤又嫩,被乱七八糟的树枝划出来好几道痕。 小霍然和小霍棉都不怕痛似的,涂药的过程中,还在哇啦哇啦分享山里的见闻: “山上的知了壳都被人捡光光了,我们往里一直走,哥哥找到一片没人去过的地方,地上有好多知了壳。” “我们还看到一条绿绿的小蛇,有、有六七根面条加起来那么细,眼睛红红的,尾巴也是红色的。我和棉棉就绕开它走了。” 从两个崽崽的口述中,楚安判断出他们应该是遇到了竹叶青。 全身翠绿,头部呈现三角形,尾巴末梢大多是褐色或者红色。虽然它们多以蛙类、鸟类为食,不过其实算是毒蛇。 楚安听得气血上涌,手指蠢蠢欲动。 不然还是把这两熊孩子打一顿吧! 两个崽崽及时察觉了她不善的面色,赶紧用小手捂住嘴巴。 快别说了,感觉嫂嫂的表情要吃小孩了! 楚安给崽崽们涂药,没好气地问:“疼吗?” 语气虽然不善,但手里的动作却轻得像羽毛。 小霍棉笑得露出小梨涡,脚丫子翘起:“痒。” 楚安高涨的怒气又被萌化了。她缓下声音说:“其实今天我也给你们买了礼物。” 小霍然和小霍棉同时竖起耳朵:“礼物!??” “是啊,就放在你们身后。”楚安指着床头柜。 霍然循着她的视线,看到了放在床头柜正中央的一本书。书本的封面就画着大大的城堡,很像嫂嫂带他们在沙滩上堆过的沙堡。书名是注了音的,两个小孩头碰头研究片刻,还是小霍棉先一步念出来: “少儿童话!” 翻开扉页,里边有一行用黑笔写出来的字。约莫是为了让崽崽们看懂,每个小字的上方也工工整整注了音。 霍然磕磕巴巴地辨认着拼音:“送给然然和棉棉的故……故事书。” 下面还有落款,1986年8月12日,楚安。 这书是今天楚安去邮局寄稿子的时候,顺便买回来的。 “嫂纸要讲睡前故事吗?”小霍棉漂亮的眼睛眨巴眨巴,闪烁着期待的光彩。 霍然开心地抱着书在床上滚了一圈:“睡前故事!睡前故事!” “呃……”楚安的本意其实只是想让小孩自己看,顺便能多认识几个字。 没有要给自己揽活的意思呀! 可她对上两双期待又明亮的目光,却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正举步维艰的时候,主卧外晃过了一道挺拔的身影。 霍泽野洗完了澡,穿着纯黑的男士睡衣,用毛巾擦头发上的水珠。 楚安灵光一闪,机智地说:“这样,我们让哥哥来讲睡前故事好不好?” 还在擦头发的霍泽野微怔。 两个崽崽显然也有些迟疑。大哥终日寡言少语,话都讲不了两句,会说故事吗? 楚安看出崽崽们的心思,冲霍泽野眨眨眼:“哥哥,证明你自己的时候到了。” 霍泽野也没再推辞。 他擦干了头发,把毛巾挂回去,然后坐到床上。 梳妆台前的窗户正对着大海,透过矮矮的院墙,可以瞥见外面深沉的夜色与一轮高挂的明月。经过修整的后院干净整洁,花圃里种下的种子已经长出了小小的芽儿,移栽过来的桂花树约莫明年或者后年的秋天就能开出小花。 室外的场景一片静谧,室内点着蚊香,霍泽野手捧故事书,旁边坐着两个孩子,还有懒洋洋半靠着床的楚安,在一片浪潮声中清了清嗓子。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美丽的乡间农舍,一只母鸭蹲在窝里寂寞地孵蛋。” “鸭蛋裂开,探出了许多小小的脑袋。瞧,这些小家伙们多么活泼,张嘴发出嘎嘎的叫声。但是,还有一个蛋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儿动静……” 他讲的是《丑小鸭》的故事。可惜如此有意思的开头,被男人平直且毫无波动的声线讲出来,活像是在给人开大会。 小霍然和小霍棉在没有丝毫感情的陈述语气里,歪着脑袋,艰难地想象农舍和一窝窝小鸭子。 想象不出来,甚至感觉像在上课。 小霍棉悄悄在哥哥耳边说:“哥哥,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去育红班了,原来听课就是这种感觉吗?” 小霍然郑重地说:“大哥辛苦给我们讲故事,我们可不能犯困!” “好,棉棉不困,棉棉不打哈欠!” 两个崽崽商量好要哄大哥,所以把眼睛睁得大大的。 其实把他们俩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霍泽野:“……” 他干巴巴地问楚安:“我讲得很无趣?” 楚安摇头:“不会。” 在霍泽野稍微松了口气的时候,她把话补充完整:“有种让人肃然起敬稍息立正的庄重感。”甚至还想敬个礼。 霍泽野挫败地放下了故事书。 见他一脸受到重大打击的表情,楚安也有些于心不忍。 讲故事的大哥有什么错呢,他只是想要哄弟弟妹妹罢了。 于是楚安再度提议:“虽然哥哥不会讲故事,那让他给然然棉棉唱睡眠曲儿怎么样?” 霍然感兴趣地瞪大双眼,第一个带头鼓掌:“好!”他还没听过大哥唱歌呢! 小霍棉也一骨碌坐起来,等着听兄长的晚安哄睡曲子。 霍泽野被挫伤的自尊心重新得到治愈。虽然讲故事他不在行,但唱歌应该人人都会。更何况他在部队里还学过唱军歌,四舍五入他的唱功也算是进修过的! 这么想着,霍泽野就挑了首温柔婉约、脍炙人口的《小城故事》。 在两个崽崽和妻子专注的目光中,男人郑重地开了口:“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若、是你到小城来……” 楚安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世界上,怎么能有人跑调跑成这样!该停顿的地方没有停顿,每一个转音都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偏偏又中气十足,把一首温柔的歌唱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咳。” “噗。” “嘻。” 激昂的《小城故事》中,三位听众努力板直了脸,眼角眉梢却克制不住露出喜色。 霍泽野暂停演唱,静静地与他们对视。 终于,楚安和两个崽崽还是憋不住,在床上笑了个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 霍泽野无奈地看着三人,眼里没有丝毫被落了面子的怒气,反而透出些纵容的味道来。 楚安试图安慰:“其实作为哄睡的摇篮曲,已经唱得不错了,真的。” 霍泽野揭穿她:“所以哄得你们毫无睡意?” “e…”楚安回忆着刚刚诡谲的唱腔,又想笑了。 小霍棉把故事书抓在手里,提议道:“还是我们哄大哥嫂嫂睡觉吧。”?! 楚安拒绝:“那倒是不用。” 她都这么大了,让四岁还有六岁的小孩哄睡觉,传出去多不好意思呀。 可惜两个崽崽都很坚持。 小霍然指挥他们躺下:“你们盖好被子。” 楚安和霍泽野对视一眼,不得不在崽崽的连声催促中盖上被子躺好。 小霍然和小霍棉坐在中间,一人照顾一个,伸出小手拍他们后背。小霍棉打开少儿童话,随便抽了个故事:“今天我们讲《皇帝的新装》。” 两个崽崽的表情皆是郑重无比,连蒙带猜地念着童话书里的故事,你一言我一语: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皇帝。” “他非常喜欢穿好看的新衣服。” …… 稚嫩的童声轻缓又悦耳,有点像树上叽叽喳喳的小百灵鸟。楚安听着听着,居然真的涌起了一阵困意。 不得了,她这个大人好像要被崽崽给哄睡着了! 背后的那只小手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她的后背,楚安的呼吸逐渐放缓,变得绵长起来。 在意识跌落至梦境当中前,她听到两个崽崽轻声细语的交流: “哥哥!我们好像真的把嫂纸哄睡啦!” “我们真厉害!那我们现在要小声一点儿……” “好,棉棉把嘴巴捂住。” 有点可爱。 楚安的心情变得更加愉悦放松。然后她听到一个男人低缓的声音:“今天就在这里睡吧。” 崽崽们当然很乐意,但他们还惦记着被哄睡的嫂嫂,都没出声,只是捂嘴用力点头。 房间的灯暗了下来,只剩夜风吹动窗帘的沙沙声,还有远处大海温柔静谧的细微浪花声。 在真正陷入沉睡时,那个男人低语: “晚安。” 还有“谢谢你。” 不知道为什么,楚安总感觉这句“谢谢”是对着自己说的。 谢什么呢? 楚安艰难地想了想,哦,应该是谢她调节了他和两个崽崽的关系。 啧,一句感谢也要憋半天,趁别人的睡觉的时候才说出来,无趣内敛的男人! 楚安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翻个身睡着了。 霍泽野静静地躺了半晌,看两个崽崽睡得像小猪,也看楚安恬静的侧颜。 他嘴笨舌拙,啥事儿都在心里憋着,要是家里没有楚安充当情感纽带,猴年马月才能修复和两个崽崽之间的关系。 年轻的女人皮肤白润,眉目姣好,在昏暗的光线里也美得像西洋画。 这是霍泽野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妻子很漂亮。 他眉心一跳,也闭上了眼睛。 角落的蚊香升腾出袅袅的烟圈,童话故事书被放到了床头柜,重新整理过的房间井然有序,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后院里,花种冒出的嫩芽正顶开泥土静静生长,桂花树苗在晚风中抖着枝叶。 安静又温馨。 …… 小霍然和小霍棉很骄傲自己能读童话书,还能哄睡嫂嫂。 他们已经是个成熟的宝宝了! 后面的几天,两个崽崽对这本《少儿童话》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好几天都躲在家里看书,倒是真让他们认了不少字。 这里的“他们”特指小霍棉,因为霍然只对书里的故事和精美的插图感兴趣,一天到晚梦想自己要打恶龙,举着树枝嗷嗷乱叫。 楚安被吵得耳膜嗡嗡,也怕小霍棉会把眼睛给看成近视,催着让两个崽崽出去玩。 好几天没有见到霍然和霍棉,可把几个小弟们担心坏了。 苗正福搓着鼻涕瓮声瓮气:“我听赖博远说,你们因为不听话跑上山,被关在家里用藤条抽了三天三夜,是真的吗?” “放屁,大哥和嫂嫂可疼我们了,根本舍不得用藤条抽我们!”霍然气呼呼地说。 小霍棉也不愿意兄嫂被误会,她解释:“我们是在家里看嫂嫂买的童话书。” 不学无术的煤球块很不解:“书有啥好看的?” 霍然举起他精挑细选的树枝,眼里就带上了“尔等凡人”的孤高:“童话书可有意思了!”虽然他也没耐心把故事看完,但装还是得装一下的! 他说:“书里有很多恶龙和勇士的故事。” “恶龙?!!”男孩子们都来了兴趣。 小霍然和小霍棉就站在大榕树底下,绘声绘色地讲了几个童话故事,直把那几个坏小子讲得心潮澎湃,恨不得当场穿上披风,手持佩剑,去斩杀作恶多端的大坏龙。 大院里其他孩子也跑过来,津津有味地仰头听故事。 最后,大家决定一起玩拯救公主打恶龙的游戏。 谁都想扮演英勇的骑士和王子,没有人想当大坏龙。霍然大手一挥,决定抽签。 被抽到的是个小女孩儿,叫辛晓彤。她抓着那截比别人都短的小树枝,红了眼睛:“我不想当恶龙,我想当公主。” 小霍棉见对方实在伤心,就想跟她换树枝。 但霍然却拦住她:“谁抽到就是谁,当时说好不耍赖的。” 有小孩不满:“你怎么动不动就哭,而且公主那么漂亮,哪里是随便就能当的,至少,至少……” “至少也要长得像霍然和霍棉的嫂嫂那么漂亮!”煤球块说。 小霍然开心了:“我大哥和嫂嫂就像王子公主一样!” 辛晓彤却不高兴:“不对,我妈妈才好看呢!我妈妈全大院最好看。” 不远处的女人往这里走来,刚好听见了孩子们聊的这几句。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小霍然和小霍棉一眼,这才对辛晓彤说:“晓彤,怎么还不去写作业?” 霍然和煤球块等人都认出来,她是上回他们还小推车的时候碰见的阿姨。 小霍棉的记性最好,她记得李奶奶喊对方“小崔”。 赖博远观察了面前的这位阿姨好几眼,对方确实长得漂亮,在大院里与人交好,口碑也不错。但崔阿姨虽然好看,比起霍然霍棉的嫂嫂来说,还是差了点。 赖博远悄悄对霍然说:“我还是觉得老大好看。” 小孩儿的音量不大,也不知崔阿姨是听没听见,动作忽然停顿了一下。 赖博远有些心虚地闭嘴。 崔思楠让自家小孩回去写作业,又温柔地对面前一群孩子点头告别。从霍然和霍棉身边经过的时候,两个崽崽听到她在轻声安慰辛晓彤: “王子和公主不一定会很漂亮,但一定很恩爱。不恩爱的王子公主一点儿都不幸福,你想想公主不干活也不聪明,光漂亮有什么用?王子会喜欢她吗?还不是迟早要的离婚的哩。” 说完这话,视线不经意地落到霍然和霍棉身上。 霍然立刻皱起眉。 看我们干什么? 但崔思楠很快又收回目光,牵着她家孩子继续走:“所以咱还是得好好学习,以后才能嫁给王子当幸福的公主……” 后面的话霍然就听不太清楚了。 但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因为他前脚刚说大哥和嫂嫂就像王子公主,这个阿姨后脚就说什么不恩爱的王子公主不幸福,迟早要离婚。 怪怪的。 小霍然当然希望大哥和嫂嫂都能幸福,所以……他们俩会像王子公主那样恩爱吗? 他想起自己和棉棉在黑白电视机上看过的外国电影,相爱的夫妻好像会手拉手,也会亲嘴儿。 一道惊雷在小霍然心里劈过。 他好像从没看见过兄嫂手拉手、亲嘴儿?!! 后面的游戏小霍然都没心思参与。他拉着棉棉跑回家,着急忙慌地推开门。 楚安不解:“跑这么急做什么?” 小霍然喘了口粗气,大声地问:“嫂嫂,你和大哥为啥不亲嘴儿?!” 第21章 离婚我想要被分给嫂嫂……?! 她和霍泽野为什么不亲嘴儿? 彼时楚安刚好在泡茶,茶叶是她在供销社里买的,还没品出点滋味呢,听到崽崽的问题之后,全从嘴里喷出来了。 “咳咳咳……” 楚安咳嗽个没完,一来是呛的,二来是拖延时间的缓兵之计,好让她再想想应该怎么回答小孩的问题。 其实不亲嘴儿还能为啥,肯定是因为塑料夫妻没有感情呗! 但这话显然不可能跟崽崽们说。 她打量了几眼站在面前的两个小孩,小霍然握着小拳头,脸色苍白,屏住呼吸等待回答;小霍棉也紧张地不住绞着手指,大眼睛忐忑地盯着她。 楚安敏锐地意识到:“刚刚去玩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她的反问倒更像是在回避问题本身,两个崽崽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惶。 完蛋啦!哥哥和嫂嫂不会真的不恩爱吧! 楚安轮流摸了摸崽崽们的脑袋,笑说:“你们紧张什么?我就是想看看,你们的小脑瓜是怎么蹦出这个问题的。” 摸头很好地缓和了两个崽崽绷紧的情绪,小孩乖乖坐到楚安身边的小板凳上,仰头你一言我一语地从头交代: “我和棉棉在大榕树底下给大伙儿讲童话故事。” “我们讲公主王子还有恶龙,大家要玩拯救公主的游戏。” …… 小霍然和小霍棉说到了抽树枝来选恶龙,辛晓彤抽到最短的树枝,可是她却哭了,说自己想要当公主。 楚安听着听着一脸懵,明明是小孩子的扮演游戏,两个崽崽怎么就扯到她和霍泽野不亲嘴上了呢? 好在崽崽们很快说到了重点。 “有小朋友说公主不好当,煤球块也说至少要像你那么漂亮。”霍然说,“我很高兴,我觉得你和大哥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和王子一样。”好看又般配! 崽崽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楚安也勾起唇。 她预感到了接下来的走向:“后来呢?是不是有人说了些什么?” 两个崽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对,你怎么知道?” 小霍棉说:“辛晓彤的妈妈过来了,就是上回还小推车时碰见的崔阿姨。” 哦豁,主角妈。 这么说,叫“辛晓彤”的小女孩就是原书里乖巧懂事聪明上进,把两个顽皮恶劣的反派对比成渣渣的主角。 日子过得太安逸,她差点儿连主角的名字都给忘记了! 楚安对原书主角和主角妈都没什么特殊的感受,她让崽崽继续说。 小霍棉皱着包子脸,凭借超强的记忆力,一五一十地复述出了崔思楠的话。 小霍然不太高兴地撇嘴:“崔阿姨其实是对辛晓彤说的,但我和棉棉听着不舒服。” 如果换成是别人,楚安估计不会多想。但崔思楠可是在原书评论区里被很多读者指出“绿茶”“白莲”的角色,喜欢她温柔贤惠的读者和觉得她装腔作势的读者呈现对半趋势。 至于崔思楠那一通话究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还是含沙射影,都得打个问号。 楚安懒得去琢磨对方的意图,也无力吐槽“好好学习好嫁给王子”这一观点。她问两个崽崽:“你们很在意她说的话?” 霍然想了想:“我才不在意她说什么。”他只在乎自己的大哥和嫂嫂。 小霍棉紧张地问:“嫂纸,所以你和大哥真的不恩爱、不幸福吗?” “什么样才算恩爱,亲嘴儿吗?” 两个崽崽被难住了:“……” 楚安抱抱他们:“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都不一样哦。就像你们给嫂嫂买手表,来表达喜欢嫂嫂的情感,但是大哥呢,他喜欢用很多很多钱和票,来表达对我的情感。”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表达爱的方式,可能不那么明显,但是‘爱’却是存在的。” 楚安没有选择直接对两个没有安全感的崽崽透露出婚姻的真相,而是尽量用温和的回答,来避免伤害孩子的感情。 崽崽们艰难地思考着她的话,小霍棉天真地又问:“那嫂纸爱大哥吗?” 楚安一秒都没有犹豫:“当然爱。” 她捧着胸口深情地诗朗诵:“我爱霍泽野优异的外貌,我爱霍泽野奋斗养家的身影,我爱霍泽野大方付款时的行动,啊!我是那么的爱霍泽野!” 她婉转的腔调中饱含着热切——虽然是对万恶金钱的深深热切,吟诵得自己都要感动了。 现阶段来说,霍泽野和她暂时还没有要离婚的意向,日子过得也算美滋滋,所以没必要让小孩过早担忧。 两个崽崽一齐仰头看着她,果真从嫂嫂的眼眸中读出了浓烈的情感。 小崽崽们迟疑了。 难道“爱”真像嫂嫂说的那样,不一定要靠手拉手和亲嘴儿表达出来吗? 眼看着小崽崽们要被自己忽悠成功,楚安翘着唇角暗自松了一口气。 小霍然盯着她,忽然道:“嫂嫂亲我和棉棉脸蛋的时候,是因为喜爱吗?” 楚安瞅着小孩狡黠的眼睛,直觉有诈! 但她不得不回答:“是出于对家人的喜爱。”她强调,“和我跟霍泽野之间的情感不一样。” 小霍然表示明白:“我、棉棉、嫂嫂是家人,大哥和嫂嫂也是家人。那嫂嫂能不能给大哥一个家人的亲亲?” 楚安:“……” 问题怎么又绕回来了! 啊啊啊! 在小孩子纯洁无瑕的目光中,楚安捂住了自己脸。 她不能想象自己跟霍泽野亲、亲那个嘴儿的画面。亲脸蛋也不行啊!这太刺激了,会爆血管的吧! 小霍棉歪头看她,担忧道:“嫂纸,你的脸好红哦。” “我脸红是因为害羞。”楚安狡辩,“亲大人和亲小孩不一样,大人都比较含蓄,被人看到会不好意思的。” 原来是这样吗? 楚安又给他们打预防针:“不过,就算我跟你们大哥真的不再互相喜欢,你们也要相信,嫂嫂还有大哥对你们的喜爱是不变的。” 尽管两个崽崽和楚安只是阴差阳错相逢在同一屋檐下,楚安也闹不清自己对两个崽崽究竟有多少情感,但在潜意识里,她已经把两个崽崽划分到了不一样的位置,区别于其他陌生小孩。 楚安的话有些拗口,理解起来相当费劲儿。 崽崽们懵懵地想,那嫂嫂和大哥到底相爱不相爱呀? 小朋友们顶着一脑袋的问号,被喊去食堂吃饭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在海岛上的日子过得缓慢而又安逸。楚安坐在梳妆台前动笔续写《霸道厂长爱上我》的情节。 今天经历了崽崽们“亲嘴儿”的刺激,楚安感觉自己得写点儿狗血的东西缓缓情绪。 路遥车马慢,她寄出去的稿件没这么快有回音,楚安准备如果届时退稿,她再把开头连着后续情节投往别家期刊和出版社试试。 楚安埋头创作,而心事重重的崽崽们坐在院子里,忧愁地叹气。 霍然小手托腮:“棉棉,你说嫂嫂和大哥会有可能离婚吗?” 小霍棉吓傻了:“离、离婚?” 他们讨论的明明是大哥和嫂嫂相不相爱的问题,怎么就变成离婚了? 大院最右边汪狗子的爸妈去年就在闹离婚,听说他们天天吵架,汪狗子成天坐在海滩那块大石头上偷偷哭。 霍然说:“结婚的人不再相爱,那不是就要离婚吗?” …… 霍泽野手里还提着给妻子和弟弟妹妹买的碗糕,迈步往家里走。 碗糕又叫发糕,属于夏季的节令食品。只要在瓷碗里抹上少许油,将米浆倒入其中,表面撒上芝麻,放到蒸笼当中蒸熟,出炉后的碗糕口感既松软又绵甜,很适合当消暑小食。 楚安和崽崽们要是看见了,那必然会双眼亮晶晶地掰着碗糕分吃。 想着家里三人看到美食的反应,霍泽野不自觉勾了勾唇。 他略加快速度,刚行至院门口,却听到小霍棉纠结地提问:“离婚之后,大哥和嫂纸是不是就要分开住了?” 小霍棉听说,在汪狗子的爸爸妈妈离完婚的当天,他妈妈就拿着行李,头也不回地坐车走了。 门外,霍泽野脚步一顿,略微皱眉。 他和楚安,离婚? 霍然浑然不知院外已经站了人,他认真给妹妹科普:“离婚之后,肯定是要分开住的!而且,离婚的夫妻还要分家产呢!” 夜色里,小男孩深沉地叹了口气:“如果大哥和嫂嫂真的哪天离婚了,我想要被分给嫂嫂。” 小霍棉也举小手表态:“我也要!我也要被分给嫂纸!我们可以捡瓶子、捡板栗养嫂纸!” 她又苦着小脸提问:“那大哥肿么办?大哥孤家呱呱,好可怜哦。” 那是孤家寡人。 霍泽野面无表情地在心里纠正她。 虽然知道崽崽这是在心疼自己,但莫名更萧索了怎么回事。毕竟霍棉连摘板栗和捡瓶子的后路都想好了! 霍泽野屏息凝神,决定听听崽崽们后面的对话。 院里,霍然苦思冥想,灵机一动:“就算嫂嫂和大哥离婚,我们还是可以时不时去看看大哥的。” 小霍棉没经过多少思考便高兴地通过了:“嗯嗯!我们去慰问大哥!” 霍泽野:“……” 考虑得真周到,谢谢你们哦。 第22章 要不我们拉个手试试?…… 在两个崽崽激烈讨论“离婚之后究竟跟谁”这个问题时,霍泽野终于忍不住推开门。 小霍然小霍棉都被吓了一跳,有些心虚地“啪”一下立正:“大哥,你回来啦?” 霍泽野态度平静:“嗯。” 他装作没看见两个崽崽你用胳膊肘捅捅我,我偷偷推搡你的小动作,询问道:“你们嫂嫂呢?” “嫂纸在房间里写稿。”小霍棉回答。 霍泽野一愣:“写稿?” “嗯。嫂嫂说要寄到出版社去,说不定能在狗血文学界留下自己的威名。”霍然依葫芦画瓢地复述楚安的话,又问,“大哥,狗血文学是什么东西?” 霍泽野也不清楚狗血在当前语境的具体意思,不过听上去就有种被天雷击中的酸麻感。 他把糕点递给崽崽:“吃不吃碗糕?” “我们刚刚吃过饭了……”小霍然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不过我感觉还能塞得下。” 霍泽野怕他们吃多了积食,每人只分了一小块,剩下的想拿给楚安尝尝。 刚走没一步,衣服就被小手扯住了。 小霍棉用无邪的大眼睛看他:“大哥,你会和嫂嫂亲嘴儿吗?” 霍泽野险些被口水呛到。 他猛然想起刚刚院外听到的对话,便问:“这问题跟你们讨论离婚有关系?” 哎呀,他们聊天被大哥听到了! 小霍棉赶紧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巴。 但是显然是徒劳的。 霍泽野蹲下身又问:“你们为什么觉得我和嫂嫂要离婚?” “因为你们不手拉手,也不亲嘴儿。” 霍泽野被小孩子的逻辑绕晕了:“不手拉手就得离婚?” “不是……”两个崽崽又把在大榕树下边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霍泽野听着听着就皱起眉头。 他无权置喙那位“崔阿姨”的育儿方式,但很显然是不甚赞同的。 “电视机里演的外国人都会手拉手和亲嘴儿,但是大哥和嫂嫂不会。” “我们问嫂嫂为什么你们不亲嘴儿,她说表达爱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要亲嘴儿。” 霍泽野表示赞同:“你们嫂嫂说得对。” 小霍棉困惑不解:“连亲脸蛋也不可以吗?嫂嫂说她会不好意思的。” 在小孩子纯洁无暇的目光下,讨论亲不亲的问题,让霍泽野的耳根子也有点红了。 男人面上一贯没有表情,只能感觉到耳后有些烫。他赶紧给崽崽们打强心剂:“你们不要因为别人的话胡思乱想,我和你嫂嫂都没有离婚的想法。” 至少目前没有。 楚安跟他说要好好过日子,霍泽野愿意试试。 自从父母离世后,霍泽野独自抚养弟弟妹妹,从手忙脚乱地换尿布洗奶瓶,到熟练给他们换衣服喂饭,从没考虑过个人问题。他以前不是没动过离婚的念头,但现在却不想了。若要说为什么…… 是因为收拾齐整的厅堂卧室?是打理得干净温馨的小院?还是被阳光晒得喷香柔软的棉被? 或许有一点,但好像都不是。 具体是什么,霍泽野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答案,但是又不太真切。 总之这两个反了天的小屁孩,不要再考虑他和楚安离婚后究竟每隔多久来慰问他一次了! 两个崽崽乖巧地点头。 霍泽野回归正题:“至于,亲不亲这事儿,以后或许会有的。” 这本是随口敷衍孩子的话,男人却连带着脖颈也烧起来。 “有什么?”一道女音出现在三人的身后。 是写完稿的楚安出来了。 小霍棉双眼亮晶晶地喊了句“嫂纸”,摇头晃脑想复述刚刚的对话:“大哥说,至于亲……” 她刚吐出两个字,嘴巴就被人给捂住了。 小霍棉:“唔唔唔!”大哥为什么不让她把话说完? 小霍然在她耳边提醒:“笨棉棉,你这样说,大哥和嫂嫂又要脸红红啦!” 小霍棉赶紧点头。 楚安狐疑地看了眼霍泽野。 男人把手放在唇边咳了两声:“我刚刚是说,无线电台接收到气象部门的预报信息,大约过三、四天会有台风登录。” 楚安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台风?” 台风是常见的自然灾害,尤其是对东南沿海来说,风力较强的台风会对海岛生态环境、居民人身安全造成很大影响。 “部队最近需要对悬崖和可能会滑坡的地段进行排查标识,还要加固营房哨所,我这几天可能都会很晚回来。”霍泽野严肃地说,“你和孩子们提前储备好食物、药品、水,台风来的时候尽量不要出门。” “好。”楚安点点头,“这会儿天色不算晚,等会儿我跟崽崽出门买东西。” 霍泽野道:“我跟你们一起去。我买点工具把门窗加固一下。” 楚安笑着看了他一眼。 霍泽野莫名:“怎么?” “没怎么。”楚安实话实说,“就是感觉有你在,还怪有安全感的。” 霍泽野干咳一声,偏开视线。 小霍然也不甘示弱,“啪啪”拍着自己的胸膛:“放心放心,台风来了我也会保护嫂嫂的。” 小霍棉紧随其上,牢牢抱住楚安的胳膊:“嫂纸别怕,还有我还有我!” 还挺勇敢的嘛。 就是两个崽崽的小胳膊小腿,别被台风一吹就刮跑了。 不过楚安没有出言打击,而是配合地询问:“好的两位勇士大人,在台风来临的时候,准备怎么保护我呢?” 短短一句话,同时难住了两个崽。 对哦,台风来了他们能干什么? 霍然灵光一现:“我可以讲故事哄嫂嫂睡觉!睡着了就不怕台风啦!” 楚安抽抽嘴角,顿时想起了这几天被骑士恶龙滋儿哇乱叫支配的恐惧。 小霍棉也一字一顿认真说:“那我、那我给嫂纸绑头发!把嫂纸打扮漂酿!” 楚安又顺着崽崽的思路,想了想在停电的台风天,小孩子在梳妆台前给大人梳头的场面…… 这场景怎么想怎么诡异好吧! 霍然也憋不住吐槽她:“台风天梳头有什么用?” 小霍棉涨红小脸:“那讲故事也没有用!” “上次嫂嫂就是被我讲故事哄睡的,而且是在我讲的那段里睡着的!” “不对不对,是我拍觉觉哄睡!” “讲故事!” “拍觉觉!” …… 方才还手拉手感情很好的兄妹,这会儿都生气了,一人板起一张小脸,各自站在楚安的左右两边,要是视线不经意碰到,那就小手抱臂,从鼻腔里发出重重的哼声。 如果谁的嗓门哼得音量稍大些,另外一个必定会不服气地用更大声再哼回去。 简称谁也不服谁。 楚安乐颠颠地旁观小孩吵架:“好啦好啦,等会儿别人会不会以为我们家养了两只小猪?” 哼唧来哼唧去的。 霍泽野顺着她的形容脑补了一下,唇角也露出浅淡的笑意。 男人的唇很薄,不笑时紧抿成一条线,看上去生人勿进。但笑起来的时候,就有点儿颠倒众生的妖精味儿了。 楚安愣愣地盯着他上扬的唇角,突然想到崽崽们的问题:“你们为什么不亲嘴儿?” 打住打住! 不要被崽崽洗脑了! 楚安赶紧唤回自己野马狂奔般的大脑,对两个崽崽说:“其实嫂嫂想到了一个你们在台风天能做的事情哦~”她说这话的时候挂着蔫坏蔫坏的笑,有点狡黠。 “什么?”冷战中的崽崽们同时抬头。 霍泽野也感兴趣地洗耳恭听。 楚安神秘地压低声音:“只要你们把脸蛋儿贡献出来给嫂嫂rua rua,嫂嫂一开心,就不怕台风啦。” 两个崽崽的脸蛋最近都长了点膘,随着重力微微垂着,看起来duang duang的,手感不要太好。 楚安已经觊觎很久了! 崽崽们顺利理解了“rua rua”的意思,霍然犹豫着捂住了小脸蛋。 被嫂嫂揉脸,听起来一点也不酷! 但小天使霍棉却抓住了楚安的手,乖乖地把下巴搁在楚安手心:“棉棉可以给嫂嫂……rua!” 她艰难地模仿着rua的发音。 肉嘟嘟的小脸捧在手上,楚安的心都要萌得滴血。 啊啊啊幼崽实在太可爱了吧! 还处在吵架阶段的霍然急了,赶紧把自己脑袋搁到楚安另一只手上:“我也可以给rua!” “那我到时候就却之不恭啦~”楚安计谋得逞,牵住两个崽崽的小手,把他们握到一起,“现在然然棉棉能和好了吗?” 小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两个崽崽抬眼对视,互相哼唧一声。 小霍棉说:“我大方,原谅哥哥。” 小霍然也说:“我有那个、骑士、骑士精神!原谅棉棉。” 然后就手拉手重归于好了。 一家四口去了供销社,一口气买了蜡烛、手电、火柴、消毒水和感冒药等应急物品,又拐去旁边的农贸市场买了些便于存放的干粮。 回家的路上,楚安看到有人正拿着浆糊,往广场中间的公告栏张贴台风即将要来的字报。她好奇地多瞅了几眼,手里的重量倏地一轻。 霍泽野又习惯性地把重物都扛到自己手里,只让楚安拿些轻便物件。 楚安弯起眼,突然问道:“哎,霍泽野,两个崽今天是不是也问你咱俩为什么不、不&%了?”她压低声音,把“亲嘴儿”三个羞耻的字眼一带而过。 霍泽野脚步微不可查地一停,然后才应道:“嗯。” 楚安色令智昏地问:“亲、亲嘴儿不行,要不我们拉个手试试?” 第23章 你的手好热 拉个手试试? 霍泽野低头望了眼身旁的妻子,对方姣丽的脸庞泛着浅淡的红晕,像是喝了点醉人的酒,伸出的手润泽白皙,纤细漂亮,让人很难挪开视线。 楚安见他久久未说话,被美色冲昏的大脑满满冷却,这才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 啊啊啊!! 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啊!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调戏起良家妇男了? 两个崽崽似乎是感觉到了兄嫂之间微妙的气氛,费劲儿地仰头,想看看楚安的表情。 “嫂纸肿么啦?” “嫂嫂好像又脸红了。” 听见两个崽崽自以为小声的嘀咕,楚安赶紧收回手,故作正经地干咳一声:“唔……我忘记现在正在外面了,牵手影响不好。” 当前社会风气虽然放开了许多,但对于作风问题抓得还是挺严格。楚安这句话,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霍泽野多看了她两眼,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楚安尴尬得直想抓耳挠腮,幸好这时候有人过来打招呼:“霍团长,楚同志,你们这是带着孩子买东西回来?” 是在食堂里工作的郁春华郁婶子。 “是啊是啊。”楚安就坡下驴地点点头,随口问,“婶子是准备上哪儿去?” 郁春华说:“我家老头最近总说心脏不舒服,我去外面给他抓点儿药看看。” 楚安提醒道:“心脏可不是小问题,改天最好到县城里头去检查检查。” 郁春华随意地点点头,没把这话放在心里。 这个年代的人大多如此,如果只是小病小痛,自己在家里弄点草药吃吃就罢了,顶多去卫生所里吊个瓶,少有专门往医院里头跑的,费钱也费力。 郁春华转而好奇打量楚安和霍泽野:“你们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过两天不是刮台风嘛,得早点儿买些吃的囤着。” 郁春华这才注意到广场有人在贴注意台风的告示,她一拍大腿:“哎呦,咋又开始刮台风了?” 一刮台风那必定是要停电的,沿海风浪还大,每年都有渔船要出事故,那大风顺着窗沿缝隙往屋里吹时,呼呼啦啦的声音听着都恐怖。要是雨多下几天,可能还得遭遇涝灾。郁春华家地势低,每年刮台风院子都得被淹。 霍泽野说:“这次台风预计风力很大,得早做准备。” “那我顺便再去粮店和供销社跑一趟。”郁春华紧张地问,“你们回来的时候买米粮的人多不多?” 楚安回忆了一下:“我们去得早,人还不是很多。” “好。”郁春华朝他们道别,“我得赶紧回家取粮票。” 路上又陆陆续续出现了着急忙慌往大院外跑的人,很多都是得知台风要来的消息,准备去抢点粮食囤在家里。 不过每个人当月的粮食都有定量,营业员会根据粮本上记录的信息,还有购买人所提供的粮票,来检查对方是否符合购买条件。 楚安和霍泽野、两个崽崽本月都是在食堂吃的饭,所以这次兑换到的米粮相当充裕。 手里有存粮,灾害天气也没那么慌了。 被郁春华打岔后,霍泽野似乎已经忘掉了方才要手拉手的唐突建议,神色如常地拎着袋子往前。 忘掉才好!她再也不随便耍流氓了! 楚安瞥着霍泽野提着的重物,又不长记性地飞快偷瞄了一眼男人因使力而绷起的性感青筋。 正偷看得起劲儿,前方的男人却忽然停下脚步。 楚安刹车不及,直接撞到了他坚硬的背部,顿时疼得鼻子一酸。 “干嘛突然停下?”楚安摸着鼻子问。 一只手递到了她面前。 楚安讶异地抬眸,就看到霍泽野偏着头,唇线紧抿,耳廓发红地说:“你不是想牵手?” “啊?” 楚安傻眼了。 霍泽野这意思,难不成是真的想和她手拉手?! 见她半天没回应,霍泽野问:“还牵吗?”声音听上去有些闷闷的。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楚安赶紧把手放进他掌心:“牵!” 然后就顺利跟帅哥拉上了手。 霍泽野的手掌很大,指骨修长,握在一起时正好是能把楚安整只手都包裹进去的程度,粗糙的掌心热烘烘的,让楚安被夜风吹到冰凉的指尖都暖起来。 “霍泽野。”楚安喊。 “嗯。” “你的手好烫啊。”楚安轻声说。 “你的错觉。” 楚安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你的脸好像很红。” 霍泽野抽了抽嘴角,有些恼羞成怒地扭过头不让她看。 寻常人跟异性牵手,不是都应该扭捏不好意思吗。楚安倒好,只扭捏那么短短一阵,就能恢复如常,叽叽喳喳讲话! 不过霍泽野的头虽然偏开了,但手却还牢牢地牵住对方。 楚安的手很纤细,因为没做过什么家务活,还成天涂什么蛤蜊油,一双手白嫩得能仿佛能掐出水儿,霍泽野都怕自己力气使大了会握疼楚安,像对待一块嫩豆腐似的越发不敢用力。 “哥哥哥哥~你快看!”身后,小霍棉悄悄推了推身旁的男孩。 霍然正抱着一颗大花菜前进,闻言从花菜后方探出脑袋:“看什么?” “大哥,嫂嫂,手拉手!”小霍棉眼神亮晶晶。 “呀!”霍然也看到了牵着手的兄嫂,高兴地原地蹦跶起来,还不忘提醒妹妹,“棉棉,我们小声一点儿,不要打扰到大哥和嫂嫂处大象!” “大象?”小霍棉脑袋上冒出个问号,“处大象是什么?” 霍然得意地扬眉:“我也是听煤球块说的,他说相爱的男孩女孩手拉手,就叫‘处大象’。”至于究竟是处对象还是处大象,霍然没记住。不过管它呢,这不重要! 小霍棉乖巧地点头,表示自己学会了这个新词。随后她用小手做了个噤声手势:“棉棉悄悄的!” 霍然用大花菜挡住两人的脸,十分欲盖弥彰地、不远不近地缀在了兄嫂身后。 两个崽崽人小个矮,又是走在墙根的阴影里,站远儿一看压根发现不了他俩。 准备赶去粮店排队买米面的崔思楠从另一条路口走出来,无意间一扫,只看到夜色中一截皓白的手腕。 也不知怎么的,崔思楠当即就认定远处那人是楚安。 楚安今天又换了件崭新的连衣裙,淡紫色的雪纺面料仙气飘飘,看着就不像是能干活的样子。 崔思楠在心里摇摇头,随后才发现,对方身旁好像还站着个男人。 男人穿着黑色的外套,隔着老远看不清高矮胖瘦。 崔思楠挑了挑眉,对搭伴儿出来买粮的吴丹红说:“吴大娘,咱们这会儿去买粮,不用说都得排队老大半天。要我说还得是楚同志脑子转得快呢,这会子好像已经买完东西了。” 吴大娘上回被楚安碰瓷儿一通之后,倒是老老实实消停了一阵。 她这会儿瞅见楚安还有些发憷,只说:“她家不是有霍团长在嘛,肯定早一步接到台风来的消息。” 崔思楠见她没意会到重点,不得不说:“这样啊,我以为最近霍团长忙,可能没这么早回家呢。” 吴大娘这才看了眼远处的男女,随口嘀咕:“哎?霍团长啥时候跟楚安这么亲密了?不会是楚安又跟哪个男的勾搭上了吧……” “吴大娘,这话我听听就好,你可别到处乱说。”崔思楠赶紧把她的嘴按住,提醒道:“可别再跟楚同志起冲突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吴大娘就想起上回在广场上被楚安碰瓷儿、被众人指责的憋屈。 吴大娘把崔思楠的手拉下来,叉腰想骂楚安两句抖抖威风,但又怕再嗓门儿太大真被对方听见,只能悻悻地说:“知道了知道了。” 楚安浑然不知身旁的丈夫已经被误解成了隔壁老王,她美滋滋地牵着霍泽野的手,晃悠晃悠着回了家。 “啪”,头顶的白炽灯亮起,两人这才把手分开。 楚安放下另一只手提的杂物,准备从崽崽手里接东西,结果就看到两个孩子一起捧着大花菜傻乐。 “笑啥?”楚安问。 “没什么没什么!”霍然飞快地摇头。 小霍棉双手捂住自己整个脸蛋,只从指缝间偷偷看嫂纸和大哥,什么话也不说,只笑得开心。 霍泽野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和楚安牵过的手,有些臊得抿抿唇,催促道:“快去刷牙洗脸睡觉。” “好。” “好哒!” 两个崽崽应了一声,乖乖跑去洗漱。 次日一早,霍泽野身为抢险救灾组的重要负责人之一,一大早就去港口对舰艇进行防风处理。 听今天这风声呼啸,台风比预估的似乎还要提早登陆。 他没喊醒睡得死沉死沉的楚安,倒是隔壁两个崽崽听见动静跑出来。 霍泽野扣好制服的扣子,叮嘱道:“台风天注意安全。” 两个崽崽都拍胸脯保证:“放心,我们会保护嫂嫂的。” 霍泽野瞥了眼他们的短胳膊短腿,顺着话说:“那就拜托你们照顾她了。” 说罢,大掌一次性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整好衣领扬长而去。 主卧里,被托付给崽崽照顾的楚安睡到日上三竿,方才慢吞吞地起床。 下腹传来熟悉的垂坠感。 楚安摸着自己的肚子,面色一僵,她不会是大姨妈来了吧?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刮台风的时候来。这风呜呜啦啦灌进窗子,吹得肚子疼。 楚安很不讲道理地想,都怪霍泽野的男色刺激,害得她激动到姨妈都提前了。 第24章 被当成小孩哄了 远在舰艇上的霍泽野莫名打了个喷嚏。 副团长严浩笑眯眯地问:“一想二骂三感冒,莫不是嫂子在想你?” 其余几人见他这么说,都不忍卒听地偏开视线。 谁不知道团长跟他老婆的关系一般,只有严浩这一根筋的看不出来。敢对团长开这种玩笑,不是想加训是什么? 但奇异的是,这回霍泽野并没有冷冰冰地斥责对方贫嘴,反而心情很好地一扬唇:“羡慕?” 其他人都看傻了。 团长平时总一副板着脸铁面无私的模样,啥时候笑得这么、这么儿女情长过? 好在霍泽野只短暂反常了一秒,就很快恢复成平时不苟言笑的样子:“走吧,先去检查一下舰艇系泊情况,让他们把水密门、舱口盖关好。” 几人齐齐应是,跟在霍泽野身后去忙正事了。 而用“一想二骂三感冒”玄学之力,让霍泽野打喷嚏的罪魁祸首,此时还在面色苍白地研究月经带的用法。 月经带是当前普遍使用的生理期用品,这是一条布质的带子,两端有可以系扣子或打结的部分,中间可以用来放卫生纸。习惯用姨妈巾的楚安深感不便,皱着眉头在厕所鼓捣半天,总算把月经带系到腰上。 疼,疼啊! 来月经可真受罪! 楚安脚步虚浮地飘到屋内,把霍泽野早上温在锅里的牛奶拿出来,搭配糕点当作早饭,有一口没一口地嚼着。 小霍棉捧着小碗喝牛奶,透过碗缘看她一眼,又看一眼,然后担心地对哥哥耳语:“哥哥,嫂纸是不是生病了?她的嘴唇好白哦!” 霍然闻言,赶紧观察着嫂嫂的神色,发现楚安真的有些萎靡。 他有些惊惶地问:“嫂嫂,你怎么了?” 楚安对上两个崽崽关切和慌张的眼睛,感到有些熨帖。真好,虽然这里的生活没有后世便捷,但比起前世生个病无人问津的凄凄惨惨戚戚,现在都有人嘘寒问暖了。 楚安挤出笑脸,安慰道:“没关系的,我就是肚子有点疼。” 听说嫂嫂肚子疼,两个孩子顿时感觉手里的糕点都不香了。 小霍棉眼圈一红,啪嗒啪嗒跑到楚安面前:“嫂纸,吃坏东西吗?”她记得哥哥有一次吃多了大哥买回来的西瓜,结果当晚就闹肚子,疼得冷汗涔涔。 霍然站起来:“治肚子的药还没吃完,我去拿。” “不用。”楚安赶紧叫住他。 霍然的表情很是严肃:“生病了就要好好吃药,治肚子的药不苦!” 小霍棉也以为她是讳疾忌医,帮腔道:“对,嫂嫂要乖乖的。” 楚安顿时哭笑不得。 崽儿,知道你们是好意,但她真的没病啊! 可惜两个崽崽已经为她打上了“不肯乖乖吃药”的标签,你一言我一语地给楚安做思想工作。 有诱劝型的:“嫂纸吃药,吃完给你甜甜的大白兔奶糖~” 有激将法型的:“嫂嫂你都是大人了,不会还怕吃药吧?” 楚安:“……” 倒反天罡,她居然也有被小孩当成小孩哄的一天。 看着两个目露关心的崽崽,楚安不得不解释:“我这不是一般的肚子疼,我是生理期到了。” “胜利七?” 陌生的名词让两个崽崽满脑袋问号,“胜利七是什么病呀?” 楚安捂住肚子,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决定用通俗的话给小朋友们科普生理期知识。 来月经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现象,楚安觉得不必要有月经羞耻的情绪,藏藏掖掖得反倒会让两个崽崽更担心。 于是她说:“你们知道吗?女孩子长大后,每个月都会有一个特别的时期,我们把这段时期叫做‘月经’。这是女孩子身体自然的一部分,就像男生会长胡子、变声一样。” 霍然会意地点头,并发出疑问:“可是为什么生理期会肚子疼呢?” 楚安顿时卡壳。 靠,她也想知道凭啥每次她生理期都得疼得浑身冒汗死去活来啊! 楚安只能说:“肚子疼的情况因人而异,有的人不怎么疼,但是也有的人会像我这样。这跟遗传、激素、生活饮食习惯都有很大的关系。” 两个崽崽都听得一知半解。 小霍棉很难过地问:“所以嫂纸每个月都要痛痛吗?” “是呀。”楚安安慰她,“不过这其实是身体里的小精灵在整理房间,是我们的身体在告诉我们,我们现在很健康哦。” 听到这里,小霍然和小霍棉才算大大地松了口气。 霍然双手插在背带裤中间的兜里,仰头问:“我们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楚安说:“我去找李婶子换点红糖,然然棉棉帮我倒点儿热水就好。” 但小霍然和小霍棉却一步也不让她动。 霍然把放在大厅的靠背竹椅拖过来,还贴心地铺上了小毯子。他说:“你坐着,我和棉棉去换红糖。” 如果在平时楚安肯定就任由他们跑腿了,但今天不一样,外头眼看着就要起台风了,虽然没下雨,但风有点大。 “还是我去……” 楚安刚眼冒金星地站起来,就被霍然摁下了。 两个崽崽态度坚决,表示自己已经答应大哥要照顾嫂嫂,就不能说话不算话。 楚安拗不过他们,只能叮嘱快去快回。 幸好李霞的家就在他们前边一点儿,两个崽崽小跑过去时,正巧看见李霞在收院子角落置放的农具。 看到两个崽崽,李霞“哎呦”了一声:“娃儿嘞,咋这天气跑出来玩?要下雨了,赶紧回家。” “我们不是来玩的。”小霍棉摇摇头。 霍然拿出一小袋大米,对李霞道:“李奶奶,我们可以用大米跟你换点儿红糖吗?” 李霞前阵子给儿子做年糕,也顺便往左邻右舍送了一点,家里这会儿正好剩下小半袋红糖。 她瞅了眼霍然手里的大米,没有推辞:“昨天我还去粮店排队买米,没买着嘞。等着啊,我这就把红糖给你们拿来。” 小霍然和小霍棉就站在院里等她。 李霞很快拿着剩下的半袋红糖出来,递给小孩时,顺口问:“你们拿红糖做什么?” 小霍棉解释:“嫂纸肚子疼,我们要给她煮红糖。” 李霞一听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顿时羡慕不已。 要说楚安也真是个好福气的,嫁了个老公俊俏有前途不说,连两个弟弟妹妹都对她依赖得很,来个月事都有人给她急吼吼弄红糖水! 两个崽崽接过李霞递过来的袋子,急匆匆准备回家时,又想起楚安曾经的教导。小霍然小霍棉异口同声对李霞说了句“谢谢李奶奶”,这才转身跑开。 李霞被奶乎乎的童音稀罕得不得了,念叨着想让儿子早日结婚生娃,拿着农具进了屋。 崽崽们前脚刚踏入家门,后脚豆大的雨点就斜斜打下来。不出半小时,就呈现出瓢泼大雨的趋势。 远处的海面上空翻滚着黑色的云,浪涛都比平时湍急不少。这个年代电压不稳,在大雨持续下了片刻之后,头顶的灯便轻轻“啪”一声,停电了。 楚安躺在竹椅上,本来还想起身安慰两个崽崽。但她刚坐起不到一半,小霍棉就抱着蜡烛进厨房,小手轻拍她的背:“嫂纸不怕,棉棉这里有光。” 竟然反过来安慰她了! 楚安微妙地闭上嘴,看霍然划亮火柴,把蜡烛点燃。小霍棉举着蜡烛,小手虚虚护住火苗,将蜡烛放到灶台上照明。 细长的蜡烛站不稳,“啪”一声倒了。 崽崽们同时一僵,迅速回头看楚安的反应。 楚安也很及时地挪开视线,装作没看到他们俩翻车的糗样。 小霍然和小霍棉松了口气,头对头研究片刻,终于发现只要把蜡烛油滴在台面,再把蜡烛放上去,等烛油凝固就不容易倒。 两个崽崽如法炮制地放好三根蜡烛,把厨房一角都映照出暖黄的光晕。 楚安静静看着这一幕,突然有点欣慰。 大锅里烧好的热水已经咕噜咕噜开始沸腾,小霍然把灶台里的火给熄了,踩在砖石砌的灰膛围挡上,小心翼翼地把红糖水装进有把手的搪瓷杯子里。 “嫂嫂,来。”霍然把搪瓷杯子拿到楚安跟前,还不忘叮嘱,“小心烫。” 小霍棉迈着小短腿跑过来,贴心地递上勺子:“用这个舀。” 楚安道了声谢,看着两个崽崽脸上不知道搁哪里蹭上的炉灰,感觉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戳了一下。她摸摸两个崽崽的头,小口小口地啜饮红糖水。 其实糖水的味道不怎么好,一喝就知道是红糖放得多了,齁甜齁甜剌嗓子。 但一杯热乎乎的液体喝下去,作乱的肚子顿时就没那么疼。她弯着眼睛说:“味道很好,然然和棉棉好厉害呀。” 小霍然和小霍棉顿时成就感满满:“味道好就多喝一点!” 说罢小手用力推开锅盖,热情地给楚安又装了一搪瓷杯的红糖水。 要多喝才能肚子不痛呀! 楚安不想拒绝崽崽的好意,愣是连喝三杯,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喝水喝到打饱嗝的一天。 第25章 露出马脚了 楚安喝撑了红糖水,苍白的面色终于有所回暖。 她本来想让崽崽们别忙活了,但小孩儿嘀咕嘀咕商议了半天,又跑到卧室取来汤婆子。 霍然用瓢子从后锅里舀热水,小霍棉则拿毛巾隔热,扶住漏斗,两个小孩配合着给汤婆子里灌满热水。 楚安伸头想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结果下一秒,热乎乎的汤婆子就被送到她怀里。 “嫂纸,放肚肚上。”小霍棉仰着头提醒。 楚安惊讶地挑眉:“你们怎么知道需要热敷?” 她从霍棉另一只手里拿过干净毛巾,一一帮他们把脸上的炉灰擦干净。 崽崽们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擦脸,小霍棉解释:“是哥哥说的。” 霍然臭屁地抱胸:“我上次吃凉西瓜肚子疼,大哥就是拿这个给我捂肚子。” 还挺聪明。两个崽崽小小年纪,照顾起人来居然比很多成年人都周到了。 小霍棉追问:“嫂纸,你现在肚纸还痛痛吗?” 大概是三杯红糖水外加汤婆子的功效,楚安现在还真不怎么疼了。她不止肚子暖乎乎的,连心里也暖得要命: “多亏有你们,已经不痛啦。” 说罢,朝两个崽崽大大地张开双手。 小霍棉开心得先一步跑到楚安怀里,紧接着,霍然也挪挪蹭蹭、挪挪蹭蹭,不好意思地抱住她。 台风一共持续了三天时间。 这三天里,他们躲在门窗加固好的家中,不缺吃的喝的,倒是不觉得难熬。 等天空终于放晴,路面干透之后,楚安就带着小孩们出去放放风,顺便把几件衣服拿到裁缝铺里改改。 原身的审美跟她不一样,有些楚安不喜欢的款式,还不如拿给裁缝改短,正好也能给崽崽们多添些衣裳。 裁缝铺也在大院外头那条街上,店面是木板搭成的,稍显简陋,昏暗的店铺当中放置着一张老式脚踩缝纫机,还有几把大剪子和一个破旧的熨斗。 修衣服的是一位五十来岁的妇女同志,她戴着一副老花镜,把楚安拿出来的衣服翻来覆去看了三四遍: “你确定要通通都改短吗?这些衣服可都是好料子啊。” “没事儿你改吧,修坏了也不怪你。”楚安把两个崽崽牵到面前,“我主要是想给他们俩添几件衣服。” 霍然一听是要给他改衣服,飞快摇头:“我不要!” 楚安耐着性子问:“为什么不要?你不会嫌弃我穿过吧。” “那倒不是。”霍然说,“但你把这些衣服都给我们了,你穿什么?” 原来是怕她没衣服穿! 楚安好笑地弹了他一脑瓜崩:“这你就别操心了,你们要是穿得干净齐整,也是给我长脸。” 听她这样说,两个崽崽才勉强站好,让大婶给他们量尺寸。 大婶用铅笔在纸上记了几个数字,然后说:“衬衫可以给男娃改短搭背带裤,宽摆的裙子裁剪一下给女娃穿。这些裤子改小正好一人两件。至于剩下这些零布头……” “剩下的零布头就送给你了。”楚安大方地说。 “真的啊?”大婶很高兴。 别看剩下的都是些边角料,但那可都是些好料的零布头!可以拿来缝补一些到了年头的衣裤,还能做点儿小物件托人售卖。 “那就拜托同志了。”楚安拿出袋子里最后一件裙子,“能再顺便帮我把这件领口加高点吗?” 并非楚安思想封建,只是原身这件低领的裙子款式虽然还挺新颖好看,但放在风气还没那么开放的八十年代属实不够得体。楚安作为军人家属,追求漂亮的同时也不能太招摇了,还是得以舒适大方为主。 加个领口不是什么难事儿,裁缝大婶一口应下来:“没问题,你们明天来取吧。” 想了想,她又顺嘴问道:“楚同志,你加高领口,莫不是听到最近传的流言了?” 楚安愣:“什么流言?” 见楚安满面茫然,裁缝大婶好心提醒:“这几天大院里都在传,你晚上跟个野男人手拉手偷偷闲逛呢。” 跟楚安手拉手的男人也就霍泽野一个。 楚安十分无语,所以霍泽野这是达成了“我绿我自己”成就? 而且这几天不都刮台风嘛,这些人闲着没事儿就开始背后乱造谣了?! 别看捕风捉影的谣言是小事,传得久了,可能真得变成大事。楚安还没说什么呢,霍然就炸毛了:“我大哥才不是野男人!我嫂嫂也不跟别人手拉手!” 孩子下意识的反应不会骗人。大婶吃惊地问:“这么说,传闻里那个野男人……其实就是霍团长?” “是啊,那天晚上我刚跟泽野买完东西回家,本来以为路上没人,就……”楚安解释,“谁知道被传成这样。” 小霍棉举起小手作证:“而且那天我和哥哥也在!” 大婶哭笑不得:“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她刚拿了楚安应承下的送零布头的好处,这会儿很有正义感地“啪啪”拍自己胸脯,“楚同志你放心,下次再有人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帮你啐回去!” 楚安笑着朝她说了声“好”。 走出裁缝店,外头正巧进来了要修裤脚的小媳妇儿。那人看了楚安的背影一眼,问裁缝大婶:“您要啐谁呢?” 裁缝大婶就扯着大嗓门儿解释一通。 楚安牵着孩子到街上,路过邮局时,想起了自己投出去的稿。她正寻思着要不要进去问问是否有回音呢,就听到背后传来惊呼的声音。 楚安和两个崽崽扭头望去,发现街道上的人都乌泱泱围成了一堆。 “有人昏倒了!” “这不是厨子老吴头嘛!快,去喊诊所的大夫过来。” 诊所就开在街道最尽头,那位诊所大夫小跑着过来,挤到人群里看了眼情况,为难地说:“哎呦,他这都呼吸不上来了,得喊县里头的医生看啊!” 老吴头的妻子就是郁春华,她急匆匆从大院里跑出来,披头散发,连鞋都跑掉了一只。 郁春华哭着说:“这会儿把人送到县里要来不及了啊!你开诊所或多或少也通点儿医术,赶紧想办法,帮帮忙……” 诊所大夫额头冒汗:“这,我也只会治点感冒发烧腹泻的小毛小病,哪里敢给人看这种大病……” 楚安知道他这会儿的为难。 当前年代医疗条件不够完善,很多地方的医疗提供者都只是经过了简单的医疗培训就上岗,只能满足当时一些基本的医疗需求。 郁春华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她无能为力地在原地转圈儿:“这可咋办,难不成只能活活、活活……”等死吗? 剩下的话她说不下去了,只有眼泪滴答滴答落下来。 楚安从人群的缝隙里看了眼老吴头的情况,呼吸困难、面色苍白、皮肤湿冷,跟她大学选修的一门《应急救援护理学》上,老师提到的急性心肌梗死有点像。 那门课和专业课毫无瓜葛,但鉴于老师在教授心肺复苏术时,让全体学生一边跟着《最炫民族风》的动感节拍,一边给假人做按压,给楚安的印象实在过于深刻。 “同学们呐,你们记住,心肺复苏术的按压节奏,跟最炫民族风的拍子是一样的……” 那位老师的话言犹在耳,楚安看着急到直薅头发的郁春华,说道:“要不我来试试?” 慌乱的人群突然出现这么一声,大家伙儿立马安静下来。 有人忍不住质疑:“楚同志,你也没学过医吧?这可不能乱开玩笑。” 楚安很谨慎地说:“我懂一点心肺复苏术,不过不保证用了能起效。” 心肺复苏术是个什么玩意儿,大家面面相觑,表示都没听说过。 但郁春华病急乱投医,一把抓住楚安的手:“先试试再说!没起效、没起效就当我家老头命数到了吧……” 楚安不再多话,让跟在背后的两个崽崽去把人群疏散开,保持空气的流通性。 小霍然和小霍棉倒是对嫂嫂十分信任,二话不说就开始挥着小手赶人: “叔叔阿姨你们让开一点点。” “不要挡在这里啦!” 跑来看热闹的煤球块等人也跟着加入赶人行列。没多一会儿,看热闹的人群就站到了路两旁,隔着一段距离探头猛瞧。 楚安简略给郁春华说了下人工呼吸的步骤,自己则一只手掌放在患者胸骨正中间,另一只手掌叠放在第一只手掌上,开始按照脑海里的旋律做心脏按压。 没多一会儿,倒地的老吴头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面色和嘴唇肉眼可见地从青紫变成了正常的颜色。 留在这里帮忙的诊所大夫把了下他的脉,惊讶地呼喊道:“正常了,脉象正常了!” “老吴!”郁春华再次绷不住眼泪,哭着朝楚安道谢,“楚同志,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了!” 楚安见人转醒,也跟着松了口气:“这只是点急救的手段,具体什么毛病还是得上医院瞧瞧。” 郁春华赶紧应好,千恩万谢地和人把自家老头搀扶上喊来的车。 苗正福搓着鼻涕,崇拜地望向马路中间的女人:“老大真有能耐!”像极了武打片里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 “当然!”小霍棉翘起尾巴,十分与有荣焉,“我嫂纸是天上的仙女!” 爱臭屁的霍然却一句话也没说,紧盯着嫂嫂的背影。 据他所知,原先那个坏嫂嫂初中都没考上,才不会什么心肺复苏术呢。 第26章 又高又大又黑又凶又臭 楚安还不知道自己在崽崽那里露出了马脚,因为她正忙着应付好奇询问的围观群众。 “楚同志,你学过医吗?咋个给人按压几下就醒过来喽?” “是啊是啊,我瞅老吴头刚刚那面色可吓人,还以为这下要那个啥,没救了。” 楚安笑着摇摇头:“我可没有正经学过医,就是刚好懂一点急救的常识,这次也算是误打误撞。” 可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低调。 之前总有人觉得楚安嫁给霍泽野是高攀,除了漂亮一无是处,肚子里没有一星半点儿墨水。结果现在一看,人家哪是一无是处,本事大着呢! “你就别谦虚了,这次多亏有楚同志,才能把老吴头给救过来。” “老吴头年纪也不算太大,要是就这么没了,多可惜啊!” 人群当中,只有嘴碎的吴大娘嘀咕几句:“不成体统!救人就救人,哪有小媳妇往人家大老爷们儿胸膛上又碰又摸的。” 吴大娘这话被跟她不对付的人听到了,当即就被大声反驳:“吴丹红,你要不懂可就别乱说话!人家姑娘这是有本事,你可别随便冤枉好人。” 另一人也看不过眼:“瞎咧咧个啥,救人都能被说风凉话,我看这段时间大院里关于楚同志的传言也是从你那儿来的吧?” “我可不是瞎说,那晚我们都看见了,楚安就是在跟个男人肩并肩!”吴大娘没理也得辩三分,“大院谁不知道她跟霍团长没啥感情,咋可能偷偷摸摸手拉手走路?” 她自己嘚吧嘚吧不够,还拽出人群当中的崔思楠,“小崔,那晚你不是也看见了?” 崔思楠被她直接点出来,生怕引火烧身:“当时天暗着呢,我也瞧不清楚。” 吴大娘要被她气死了,那晚明明是崔思楠先发现的楚安,现在怎么又说瞧不清楚呢?! 但楚安可没兴趣跟她们俩掰扯,直接阐明:“你们说的那晚莫不是台风来的前一天?那天我是和泽野一起带着孩子去供销社买东西的,供销社和粮店、农贸市场的同志都能作证。” 话音未落,当即有人站出来:“确实是这样,我看见他们带着孩子从广场经过了。” “我也看见了,当时我媳妇儿还跟我闹,骂我木头脑袋。她说霍团长主动提重的东西,都不舍得让老婆插手呢!” 大家心里都秉持着朴素的价值观,那就是不能让刚救完人的楚同志被平白冤枉。 有位小媳妇儿说话更是直白:“我都听裁缝店的说了,楚同志和霍团长感情好到成天你侬我侬说情话!莫说手拉手,就是啵嘴也没啥大不了的。” 谁?谁天天你侬我侬? 楚安差点儿一口气呛住。 她抬眼看去,发现说话的人正是方才去裁缝店改裤脚的同志。裁缝大婶拿了楚安零布头的好处,那确实是不遗余力、绘声绘色地帮她澄清。 ——就是用力过猛了。 楚安见众人的视线都带上了促狭,赶紧对吴大娘正色道:“大娘,你平时传些有的没的闲话我不去说你,但这传言属实太过分了!如果你继续这么胡说八道,我就得向有关部门好好反映一下你的情况,看看你坚持破坏军婚究竟是什么居心!” 吴大娘的儿媳赶紧退远了些,暗骂自家婆婆一天到晚净惹事儿。这下好了,碰上硬茬了吧! 围观群众的战斗力可不是盖的,不止骂了吴大娘,连崔思楠都遭受到几波批判的视线。 她一向以温婉的面目示人,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被谴责的一天,赶紧找了个借口开溜。 吴大娘孤零零成了众矢之的。她别的倒不怕,就怕楚安到时候真找上有关部门,会连累自己儿子。 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破嘴呢? 吴大娘追悔莫及,赶紧朝楚安躬身道歉:“楚同志,确实是我嘴太碎了,这毛病我一定改!” 她把这辈子知道的好话说了一箩筐,才在众人的嘲笑声中灰溜溜地回家了。 看这副模样,应该是不敢再随便搬弄口舌。 和吴大娘不对付的人都觉得很痛快,楚安也懒得跟对方计较,转头去邮局询问是否有期刊的回信。 看了一出热闹的群众不愿散去,好奇地拉住小霍然和小霍棉,问道:“哎,你们的哥哥嫂嫂感情真的很好吗?” 两个崽崽当然是捍卫嫂嫂的,毫不犹豫地点头。 小霍棉还举证道:“嫂纸大哥会手拉手,大哥不让嫂纸洗衣服,嫂纸会用手给他比爱心。” 哎呦!这对谁都不看好的小夫妻居然还挺甜? 围观群众赶紧追问:“还有呢?” 小霍棉想了想,捂住嘴摇摇头:“我们不能说。” 有人奇怪:“为什么不能说?” 小霍棉实诚道:“因为嫂纸和大哥会脸红会羞羞。” 众人顿时善意地哄笑起来,楚安和霍泽野一直以来要离婚的传言顿时不攻自破。 离啥离?人家那都是锁起门来讲情话的,外人知道个屁! 楚安从邮局里出来时,围观人群已经散开了。 小霍棉喊了句“嫂纸”,啪嗒啪嗒跑到楚安身旁,去够她的手。 孩子的小手牵不住楚安的大手,只能抓住一根食指,依赖地握紧了。楚安反过来包住她整只手,又问另一个明显有心事的崽: “你怎么看起来一脸深沉,跟小老头儿似的?” “你才小老头儿!”小霍然成功被气炸毛,呼哧呼哧瞪着她,“我有问题想问你。” 楚安点点他脑门:“说来听听。” 霍然仰头紧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什么时候会的那个心肺、心肺……” “心肺复苏术?” “对。” 楚安暗忖自己这次露的马脚是有点儿大了,不过她也不甚在意。反正穿越这事情实在太离谱了,没哪个正常人会想到这层面去。 于是楚安随口敷衍:“我啊,有一天做梦,梦着梦着呢,眼前就出现了一个仙人,说要传授我一份救人的功法……” 小霍棉提出疑问:“弓法?拉弓为什么可以救人呢?” “是‘功法’,功力的功。”楚安说,“仙人说我骨骼清奇,是个绝等的练功奇才,所以就把毕生所学的《心肺复苏术》五字法门全部教给我。” 她胡编乱造得引人入胜,小霍棉果然“哇”了一声:“嫂纸认识仙人,肯定是天上的仙女!” 楚安笑眯眯地表示:“如果你们想学,我到时候可以把秘籍再传授给你们。”反正学点儿急救的手法没有坏处。 “想学想学!”小霍棉赶紧高高把手举起,想学心肺复苏术的念头可以说是十分迫切了。 相比起单纯好骗的妹妹,霍然耐心听完了楚安扯的屁,却一个字都没有信。 他只问楚安:“所以仙女最后会回天上吗?” 楚安望着小男孩沉静的双眸,也认真起来:“唔,不管是不是仙女,每个人最终都要去天上的。”她是指嗝屁后。 霍然没被绕进去,执着地问:“那你可以晚点回去吗?” 楚安向他保证:“我尽量。” 小霍然放心了,偷偷伸出小手,牵住了楚安的中指,紧紧握好。 不管面前的人究竟是谁,反正在小霍然的心里,她就是他唯一认定的嫂子。 想通之后,小霍然的心情又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他一蹦一跳地问楚安:“你写的稿通过了吗?” “还没有呢,不会这么快的。”楚安刚刚去邮局也就是随便问一嘴。 八零年是文学创作的一个黄金期,但是相较于庞大的投稿量,文学期刊的数量相对要少很多,可容纳的稿件有限。所以期刊编辑需要在大量的来稿中进行筛选,这就使得审稿时间相当慢。 她其实主要把写稿当玩票性质,但两个崽崽却明显比她在意得多。 小霍棉肯定地说:“嫂纸的稿肯定能过!” 楚安笑:“对我这么有信心?” 霍然护短道:“要是没过,也是那些看稿的人没有眼光!” 小霍棉跟他一唱一和地说:“对嘟,哥哥编故事很腻害,嫂纸编的故事肯定更腻害。” “然然会编故事?”楚安挑眉。 对于一个上育红班天天睡大觉、字认识得还没有妹妹多、拼音歪歪扭扭像狗爬的小屁孩,楚安这份惊讶并不是空穴来风。 霍然把小手插在背带裤中间的兜里,酷酷地说:“别小看小孩,以前棉棉是个小不点的时候,没有故事书,都是我编故事哄睡哒。” 楚安好奇了:“什么样的故事?” 小霍棉那会儿没什么记忆,已经想不起来了。她苦恼地用手拍拍小脑瓜,说:“反正,反正是很困的故事。” “听好了。”霍然干脆清了清嗓子,绘声绘色道,“从前有个像大哥那样又高又大,又大又高的汉子,他在山沟里遇到了坏人。那个坏人又丑又胖,又胖又丑,手里还拿着又臭又粗,又粗又臭的大麻绳,牵着又凶又黑,又黑又凶的狗……” 楚安听了一圈,成功被“又”来“又”去绕晕。 看来开学得好好抓一下霍然的学习了,这词汇量也太匮乏了吧。 怪不得小霍棉说这是个很困的故事! 第27章 霍泽野想秀恩爱了 等小霍然把“又高又大”的汉子、又丑又胖的坏人、又臭又粗的大麻绳、又凶又黑的狗之间的故事讲完,楚安和小霍棉已经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昏昏欲睡。 小天使霍棉还是很捧场地,噼里啪啦给哥哥鼓掌:“棉棉想睡觉啦!” 霍然骄傲地挺起胸膛,看向楚安:“怎么样?” 楚安违心地点头:“讲得很好。”下次别讲了。 为了避免小霍然问更多听后感,她一手牵着一个崽崽,离开了邮局门口。 小霍棉成功被转移注意力,问她:“嫂纸,我们要去哪里呀?” 楚安答:“去码头附近等你们大哥回家。” 免得又来点什么说他们夫妻不和的流言。哪里不和了,她对霍泽野的钱和男色爱得深沉。 …… 《繁星故事选刊》是一家收录各种各样言情小说、武侠故事、刑侦故事等通俗文学的期刊,主打的就是故事跌宕起伏、情节冲突强烈,刊物的发行量一直很高。 不过销量多就意味着编辑的工作量也大,编辑不仅要参与选题策划、稿件的校对排版,为了提升稿件质量,还得注意错别字修改,规范标点符号等方方面面的内容。 总之每天一忙起来,就容易头大。 牛康健就是这家《繁星故事选刊》的主编。他名字起得倒是康健,但在堆积如山的稿件当中日益熬秃了头,在八零年人均茂密秀发的场景下,倒是显得相当罕见。 不过别看人牛主编中年谢顶,还是个发福的胖子,但中年男人内心也有对文学的追求,立志于填补通俗文学的空白,再创文艺行业繁荣,总之是个激进的文艺分子。 牛康健看完了手底下编辑初筛后呈上来的稿件,咂摸了几遍,始终觉得手底下这些稿子都差了点味道。 编辑小心翼翼问他:“您觉得还差了什么?” 牛康健玄而又玄地挑了个词儿:“太中规中矩。” 他摇头晃脑地巡视了一圈,看到编辑们都埋头在成堆的来稿中焦头烂额,逐字逐句校对审阅稿件。只有其中一个年轻的女生,正捧着稿件一动不动,宛如发呆。 牛康健决定上去问问:“小刘啊,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难事儿了吗?” 小刘对着稿件露出迷之笑容,应都不带应的。 旁边的编辑大声咳嗽,意在提醒她主编已经走到跟前了。 小刘在做作的咳嗽声中如梦初醒,放下手里的稿件:“牛主编。” 牛康健慈祥地又把问话重复了一遍。 他其实本意只是关心慰问,但年轻的小刘面对领导却挺慌,赶紧解释说:“倒不是遇上什么难事儿了,就是发现一篇很有趣的稿子,多看了几遍。” 牛康健好奇心顿起:“哦?什么稿子?” 他想把稿件拿过来瞧瞧,但小刘却反而开始不好意思了,推三阻四地说:“呃,您可能对这份稿子并不感兴趣。” “我还没看过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兴趣呢?”牛康健一把拿起稿子,入目便是响当当的大名——《霸道厂长爱上我》。 他津津有味地浏览了一遍,再往下翻的时候,却发现不知不觉原来已经看完了最后一页。牛康健意犹未尽地瞅了眼封面,发现寄信的人起了个跟书名风格迥异、相当诗意的作者名:旦逢良辰。 “旦逢良辰,顺颂时宜。不错,不错。”牛康健摸着秃瓢的脑袋笑起来。 小刘小心翼翼地问:“所以您觉得这稿子怎么样?” 而在另外一边,台风的抢险工作告一段落,不眠不休抗灾的霍泽野等人终于舒了一口气。 副团长严浩和翁俊明、田达业一班人马商量着晚上要一块儿去县委食堂吃饭。严浩转头见霍泽野一个人收拾东西,便问道: “哎,霍哥,你不跟我们一起?” 严格说起来,严浩其实还要比霍泽野大上两三岁,但他跟霍泽野处得久了,对团长的办事风格手段都挺敬佩,非正式场合就直接尊称为霍哥。 “改天吧。” 严浩跟他很熟,直接问:“你赶着回家啊?” 霍泽野点头:“几天没回去了。” 严浩不理解他:“嘿!你说你这人,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跟嫂子如胶似漆的呢。” “你个老光棍是不懂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处。”田达业说。 严浩笑骂:“你给我滚。” 有人问:“老严,我可都听说了啊,你打光棍这么久,你老娘在家都急坏了!写了好几封信催你探亲假的时候回去相亲嘞。” 话题顿时拐到了严浩老妈的夺命催婚信上。严浩也不是不结婚,只是他嘴笨舌拙不懂说话,相亲相一次黄一次,导致严浩本人也对相亲有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不过没结婚有没结婚的烦恼,结了婚也有结了婚的忧愁,在场几个人又开始吐苦水,说自家娘们儿太凶悍,动不动闹着要回娘家。还有小孩太不听话的,抓知了蝉放在讲台吓唬年轻女老师,当晚校长就把家长请过去批评教育。 说得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儿,有开心的也有不开心的。 往常这种话题,霍泽野从来不接茬,但当他听到几个已经结婚的人去县城里吃饭时要顺带给媳妇儿捎东西,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没给楚安买过东西。 于是霍泽野想取取经:“你们准备买什么?” 见团长居然也加入了这个话题,大家都挺吃惊。田达业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准备买束鲜花,听说城里的小年轻都流行送这个,管送花叫那个啥,哦对,罗曼蒂克!” 但马上有过来人指点他:“别了吧,我上回也给媳妇儿买花,结果家里那婆娘揪着我耳朵就是一顿骂啊,说我败家,浪费钱。” “可不是嘛,你媳妇儿是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人,买城里中看不中用的洋玩意儿纯属讨骂。” 严浩插嘴:“我觉得送匕首不错,可以留着防身用。再不济就送搪瓷杯子,找个上头刻囍字的,隐晦表达对媳妇儿的爱意。” 竟然跟霍泽野上回的想法不谋而合。 但这英明的提议却被笑着否决了:“要不说你小子没媳妇儿呢,送匕首和搪瓷杯子,亏你想得出来!” 严浩不服气:“要不你说说该送啥?” 那人挠挠头:“这……都老夫老妻了,我还真没送过她什么东西。我觉着吧,要真想送,提八个鸡蛋挺好,数字吉利,还能炒着吃。” 果不其然又遭到了大家的打趣。 霍泽野听他们讨论了半天,居然没一个答案说到自己心坎上的。算了,各人的媳妇儿不同性子,要不还是回家请教请教两个小孩? 直到霍泽野往外走时,大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严浩追上来,冲他挤挤眼:“哎哎哎霍哥,你刚刚问那个问题做什么?” 想送媳妇儿礼物又不是啥丢人的事情,霍泽野张了张嘴刚要说话,马上就有人抢答:“你这不废话么,团长哪次回去不给弟弟妹妹买东西的?摆明了想参考参考嘛。” 霍泽野反驳道:“我是准备给、咳,我媳妇儿也买点东西。” 众人先是一惊,但很快反应过来:“哦,确实该买,楚同志照顾小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霍泽野不乐意了,这话说得好像他是给照顾小孩的保姆准备感谢礼品似的。 虽然他也闹不清自己对楚安什么感情,但想送礼物的心意绝对跟照顾弟妹无关。 好在还有嘴替严浩:“瞧你们这话说的,人家就不能出于对媳妇儿的喜欢买礼物啦?” 说到一半,嘴巴就被人塞了一块糖。 大家都服气了,严浩咋的就这么没眼色,就没发现霍泽野从不爱讲他媳妇儿的事情吗? 霍泽野也挺服气,他还想趁着“送礼物”的话题再深入展开,潜移默化秀一波恩爱,结果没一个人懂他老树开花的悸动心情。 正打算作罢的时候,值班卫兵突然走到他跟前,双腿一并敬礼:“团长,码头外似乎有人在等您。” 谁会等他? 霍泽野心里突然有了猜测,加快速度走出码头。一众战友也好奇地跟在他身后。 不多时,只听清脆的女声唤道:“泽野!这里!” 还有小孩儿蹦蹦跳跳喊大哥的声音。 霍泽野唇边不可抑制地多出了点笑意,快步走到楚安面前:“你们怎么来了?” “好几天没回家,试试看能不能在这里碰见你。”出于谨慎起见,楚安问,“我们过来会给你添麻烦吗?” “不会。”霍泽野扫了眼身后目瞪口呆的战友,蠢蠢欲动秀恩爱的心情终于得到满足。 楚安大大方方地朝那群战友点头:“你们好。” 一群糙汉子手忙脚乱地瞎应:“好、好,同志你也好。” 然后就看着那位穿白色连衣裙的漂亮姑娘朝他们微笑道别,又伸手理了理霍泽野略显凌乱的领口,牵上两个孩子有说有笑的走了。 远远望去,男的高大英俊,女的纤细白皙,连背影都配他们一脸。 严浩呆愣愣看着裙摆打出的旋儿,羡慕地说:“我也想结婚了……” 第28章 霍团长是不是不行?…… 从码头回大院的路约莫要走半个多小时。 一家人慢悠悠走在金黄色的沙滩上,两个崽崽精力充沛地在他们周围嬉笑打闹,倒是显得归途也挺有趣。 到了家里,楚安才想起食堂做饭的老吴头急性心梗去了医院,今天食堂不知道是谁掌勺。 灶台还剩下些台风天囤积的米粮,霍泽野就主动表示自己要做饭,让楚安帮忙把棉布围裙给他系上。 楚安目露迟疑:“你确定你要做饭?你知道四个人要量多少米吗?” “我和你一人量一杯,小孩饭量小,差不多每人半杯。”霍泽野回答,随即反应过来,“怎么,不相信我会做饭?” 楚安“嘿嘿嘿”心虚地干笑两声。 不是她不信任霍泽野,主要是在原身的记忆当中,霍泽野就没有主动做过饭。希望不要把厨房给炸掉吧…… 楚安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嘴里没有诚意地说:“我当然相信你。我们泽野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洗得了衣服做得了饭,那是一等一的居家必备好男人……” 她习惯性地给做家务的人提供精神按摩,霍泽野在一片彩虹屁中,也不自觉勾起了唇角。 直到楚安话锋一转:“不过你知道土豆要削皮,对吧?” 实打实的不信任了! 霍泽野眯眼回头看她。 楚安正给他系围裙呢,在察觉到霍泽野的动作后,她恰好来了个猛抬头,差点儿和人亲上。 她脸蛋爆红,赶紧捂住嘴唇:“干嘛突然转过来?” “没。” 霍泽野也有些不自在,没再纠结媳妇儿质疑自己厨艺的问题,准备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 他三两下削好土豆皮,菜刀在案板上“咄咄咄”地响,把土豆切成薄片又弄成了细条,看上去倒是有模有样。厨房一时间只剩下了他切菜的声音,楚安捂着嘴缓了半天,主动去剥洋葱。 纤细的手指抠住洋葱紫色的外皮,稍微用力一扒拉,就把最外层的给撕下来了。她眨了眨眼睛,用袖子擦了把被洋葱刺激出的眼泪。 两个崽崽恰好在这时候一蹦一跳地跑进来: “嫂嫂/嫂纸!院子里种的花花冒出芽啦!” 楚安眨眨眼睛:“是吗?过一阵子应该就能开花了。” 小霍然顿住脚步,迟疑道:“你为什么哭呀?” 楚安刚想解释自己是剥洋葱剥的,小霍然已经勃然大怒:“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小霍棉也捏起拳头:“是谁?” 两个崽崽都一副怒气冲天、要找人干架的模样。楚安看得好笑,故意说:“你们大哥欺负我。” 勤勤恳恳切菜的霍泽野:“?” 抄家伙的两个崽崽也傻眼了:“啊?” 楚安逗小孩:“他不给我买海鸥牌照相机,我就伤心得哭了。” 霍泽野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却没阻止楚安逗弄崽崽的行为,眉眼间透出淡淡的纵容。这表情要是被部下撞见,他们肯定又得大呼撞鬼。 “大哥惹嫂纸伤心,不好。”小霍棉皱着眉说,“棉棉给嫂纸买。” “对,那个海鸥牌照相机多少钱?”小霍然酷酷地问。 楚安故意做出了为难的模样:“唔,要732块钱呢。” 732块钱?!! 两个崽崽齐齐震撼。 小霍棉拿十根手指掰算了半天,发现这数值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她悄声问哥哥:“732块钱到底有多少啊?” 小霍然还没学到三位数的乘除,于是只能估算:“应该够我们买五年都吃不完的大白兔奶糖吧。” 小霍棉倒抽了一口冷气。 好巨大的数额! 嫂纸这么会花钱的吗? 楚安坏心眼地问:“怎么了?” “没……”小霍然咬着牙说,“不就是……732块钱嘛!大哥不买,我们攒钱买!” 小霍棉点点头,踮起脚想给楚安擦眼泪:“不哭不哭。” 楚安顿时就心软软了。她是真没想到,两个崽崽面对她这种“无理取闹”,居然也能无底线纵容。 她坦诚道:“好吧,不逗你们两个了。其实我才不想买什么照相机呢。” “那你刚刚……” “我刚刚是剥洋葱剥的。”楚安见他们不信,又剥了一瓣洋葱下来,眼泪就克制不住开始哗啦啦流。 站在她旁边的两个崽崽也受到殃及,眼睛和小鼻头都红红的。 小霍棉惊奇道:“真的耶,哥哥都流眼泪了。” 酷哥霍然为了保持形象,倔强地偏头:“哪有?” 楚安就调皮地把洋葱凑到他跟前,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 霍然撒丫子跑着,一边流眼泪一边气哼哼地喊:“臭嫂嫂你是大坏蛋!” 就爱逗小孩儿! 厨房一时传来闹腾腾的欢声笑语。 霍泽野听着背后的动静,无奈地摇着头,唇角却好心情地高高扬起。 事实证明,霍团长不止能作战,还真能做饭。 蒜末和洋葱在热油中烹出焦香的味道,再把土豆下锅不断翻炒,在土豆色泽逐渐变透明的过程中加入调料,香味就逸散在鼻端。 除了洋葱炒土豆之外,霍泽野还弄了道蛤蜊豆腐汤,顺便在后锅架上蒸架,把海鱼洗净切花刀,抹上盐粒与当地酿造的料酒,放锅里蒸熟后端出,铺好葱姜调料,淋上热油。 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被端上桌,把过来送谢礼的郁春华给香得够呛。 郁春华在门口喊道:“小楚,做饭呢?” “是啊。”楚安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两条小尾巴。 郁春华看到就“噗嗤”一声笑了:“哎呦,两个小家伙可真粘你。” 小霍棉牵着嫂嫂的衣角,软糯地喊了声“大娘”,小霍然觉得“粘人”太不符合自己冷酷的形象了,打完招呼就缩回楚安身后。 ——粘人还是要粘的,但脸不能被外人看见。 楚安把郁春华请进屋,给她泡了杯茶。 郁春华往厨房探头一看,惊道:“呦,原来是霍团长下厨吗?” 霍泽野点点头:“刚好会几道菜,想做给安安和孩子们尝尝。” 他亲昵的称呼让楚安颇为不自在,偷偷拿手指戳他的腰。 霍泽野不动声色地抓住她的手,冲楚安挑眉,好像在说,不叫安安,难不成要叫媳妇儿?叫老婆? 郁春华笑眯眯地看着小两口打闹,夸霍泽野菜炒得好。 楚安问她:“郁婶子,吴叔他去医院检查完了吗?医生怎么说的?” “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呢。”郁春华一拍大腿,“老吴被送进医院之后就是一通检查,医生说还好你给他弄了啥子心肺复苏术,不然这次挺不过去喽。” 霍泽野眉间一动:“安安做心肺复苏术?” 身为在部队服役的成员,霍泽野当然也学习过一些急救知识,知道心肺复苏术是什么东西。 郁春华赶紧把今天的事情又说了一遍,只把楚安夸得那叫一个天上有地上无,当代神医转世。 楚安自暴自弃地想,露马脚就露马脚吧,反正比起露马脚,当然是救人来得更重要。霍泽野听完今天发生的事情,眉目间的表情倒是很沉静。 郁春华说:“现在老吴正在家里躺着呢,医生给开了药,让戒烟戒酒。这死老头叹了老半天气,又催我过来给你送点儿谢礼。” 为了避免给霍泽野和楚安带来麻烦,郁春华也没送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些干蘑菇、干木耳的老家特产,还有一封手写的感谢信。 “就是顺手帮个忙,郁婶子跟我客气啥呢。”楚安赶紧推辞,“感谢信我就收下了,蘑菇和木耳还是带回去给吴叔煲汤喝吧。” “哎呀小楚,这蘑菇我家里还有呢。你和霍团长收好,可别嫌弃啊。” 郁春华的态度倒是很坚决,非得让他们收下。楚安推辞不过,只能道了谢,又开口挽留郁春华在这里吃饭。 “不用了,我还得回家照顾老吴呢。”郁春华笑着拒绝,准备离开。 楚安出门送她。 郁春华感激楚安,出来时还在不停朝她道谢,又交代这些干货特产的煮法:“木耳泡水之后捞出来炒着吃,蘑菇可以用来炖红枣桂圆,对那方面滋补得很呢!” “哪方面?”楚安顺口问。 “还有哪方面?”郁春华朝她挤挤眼睛,压低声音说,“当然是生娃的方面啦!多补充点营养,才容易怀上。” 楚安顿时有些后悔自己多嘴问的那一句。 郁春华见她神色奇怪,忍不住道:“怎么?小楚,你和霍团长也结婚这么久了,难道不打算要个自己的孩子吗?” “这个嘛,先、先不急……” 她和霍泽野就是表面夫妻,上哪儿去造娃呢! 磕磕巴巴的回答让郁春华也跟着疑虑起来。仔细一想,楚安跟霍团长扯证也有一两年了,肚子还没个动静,该不会、该不会…… “霍团长是不是不行啊?”郁春华问。 楚安差点儿没被她惊人的脑洞呛死。 为了维护霍泽野的尊严,楚安忍辱负重地说:“不是不是。咳,就是他太行了,有点吃不消。所以孩子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求你快别问了! 郁春华见她面泛桃红的模样,也知道是姑娘家家的害羞了,就没再多说什么。 不过她琢磨着,都说鼻子高的人那方面很强,看霍团长挺拔的鼻梁和健康的体魄,小楚吃不消也是正常的。 啧啧啧。 第29章 狗男人心眼可多着呢 送走郁春华,楚安准备回厨房打下手。 刚侧过身,视线范围内便出现了一道高大健硕的身影。 男人半靠在墙边,似笑非笑地朝她望过来。 楚安回忆起自己方才敷衍郁春华的话,有些心虚:“你干嘛不声不响杵在那里,吓我一跳。” “哦。”霍泽野慢吞吞地应了,“我就是想提醒你,饭做好了。” “还挺快的。” 楚安不尴不尬地笑了两声,没从霍泽野的脸上看出什么别的端倪。看来是没有听到她和郁春华的对话。 楚安当即心下大定,昂首阔步地从男人身旁经过。 在裙摆擦过对方笔直的长腿时,听到霍泽野说:“谢谢安安在别人面前捍卫我的面子,没想到安安对我这么有信心?” 他低沉的嗓音像尘封的美酒,裹挟着点暧昧又醉人的哑。 楚安的耳朵被这低音炮一震,差点儿腿软。 她装出听不懂的样子:“你在说什么?” 本来以为糊弄就可以把事情揭过去,可一向内敛的霍泽野却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轻声说:“我太行了,让你吃不消,嗯?” “那不都是我敷衍郁婶子的托词嘛。” 怎么,夸你太行了还不高兴? 楚安说罢想溜进厨房,霍泽野却没让人跑掉:“我们要讲究实事求是。” “什么意思?” “空口撒谎不作数,得真刀实枪试一试才能得出严谨的结论。” 楚安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脸,恐怕换谁都想不到,如此严肃的台词居然是霍团长在耍流氓。 她痛心疾首谴责:“霍同志你变了,你的思想怎么如此不纯洁?” 霍泽野似乎被唤醒了良知:“也是——” 楚安一口气没松到底,只听对方话锋一转:“不过太纯洁了追不到媳妇儿。” “啊?” “我想通了,我喜欢你。” 表白来得猝不及防,让楚安整个人都傻愣在原地。 霍泽野的神情却很平静,不似作伪。 说来也奇怪,此前霍泽野对于这个跟自己扯了证的女人心如止水,甚至还有些敬而远之,但这次任务回来,楚安的一言一行、每一个炙热的眼神都像是小钩子,把霍团长毫无波澜的内心搅弄得涟漪阵阵。 霍泽野起初还不大乐意承认,直到这次楚安带着崽崽们去码头接他回家。 微风撩动长发,女人牵着娃娃笑得一脸明媚,把那群战友看得眼睛发直,也让霍泽野心动得砰砰直响。 霍泽野手段雷厉风行,一旦确认了心意,就打算抛开所有羞涩直接出手。 笑话,不把媳妇儿的心拐到手,日后真跟他离婚了怎么办? 眼看着楚安大脑宕机不知如何应对,霍泽野又乘胜追击:“安安,明天我休假,跟我去城里约会,好不好?” 等两人进厨房的时候,小霍然和小霍棉都乖乖分好筷子等他们。 楚安脸蛋红扑扑的,一反常态地没有出声,安安静静地扒完了碗里的饭。 两个崽崽偷瞄着她通红的脸和脖颈,很有耐心地找了洗完碗的空隙,才去问霍泽野: “大哥,嫂纸肿么又脸红红啦?” “哦,我和你们嫂子明天要约会。”霍泽野语气轻快。 “约会?!”霍然嚷嚷,“我们也能跟去玩吗?” “哥哥笨蛋!大哥和嫂纸约会,小孩不要去碍事!” “可是、可是……” “等约会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好玩的。”霍泽野贿赂小孩,“你们也帮我想想,该送你们嫂子什么礼物。” 与其问部队里那群糙汉子送啥,不如请教请教两个崽崽。 至少崽崽们上回送的上海牌手表楚安就很喜欢,每天晚上都要拿柔软的绒布把表身擦一遍。 得知大哥会带好吃的好玩的回家,霍然也没那么执着地想跟去当电灯泡了。 他为大哥出谋划策:“嫂嫂爱漂亮,可以送她能变漂亮的东西。” “爱漂亮……”霍泽野若有所悟,“快入秋了,送围巾挺不错。我看供销社里卖的格子围巾颜色挺鲜亮。” 小霍棉记忆力奇好,当即想起了供销社摆放的那条色泽艳丽跳脱、大半年都没卖出去的格子围巾。 也不知道大哥说的会不会就是那条…… 她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大哥,你还是不要送围巾了。” 霍泽野问:“为什么?” 小霍棉很无情:“丑。” …… 第二天,为礼物发愁的霍泽野挽着媳妇儿去了城里。 楚安答应要出来约会,特意提早打扮了一番。她穿着腈纶混纺的薄款针织衫,搭配上浅蓝色的牛仔裤,脖颈上有一条纤细的项链,足够时髦又娴静得体。 霍泽野则换上了上回她给买的衬衫,人高腿长地往街上那么一站,妥妥引来许多大姑娘羞涩的目光。 这次约会显然是做好了准备的。霍泽野先带着楚安去文化宫里逛了一圈,青砖外墙的建筑伫立在高大的阶梯之上,两旁各有附楼,正中央的广场升着旗杆。建筑内部娱乐休闲项目繁多,有游泳池、旱冰场、台球室还有舞厅等等场所。 楚安路过舞厅时,看到里面的青年男女正在跳当时流行的“慢三”和“快四”,富有年代感的音乐搭配上略显昏暗的场景,暧昧感拉满。 可惜楚安和霍泽野都不会跳舞,进舞厅笨拙地转了几圈,不是你踩了我的脚,就是我踩了你的鞋,倒是也挺有趣。 把所有娱乐设施都体验了个遍,小夫妻俩还到旁边的照相馆拍了几张合照。 尽管那时的照相技术并不很发达,但男帅女靓的组合丑不到哪里去。照相馆的学徒把照片洗出来之后,老板看着画面中笑得很有夫妻相的两人,搓了搓手问: “二位同志,你们看能不能这样,你们拍照的钱就免了,让我再洗一张放大挂到墙上当样片?” 照相馆一般都会选取好看的顾客照片挂到墙上,以体现自家的拍照水平和技术风格。如果能用这对长相出彩的小夫妻当样片,肯定能吸引来很多客户群体。 楚安考虑到霍泽野的职业特殊,没有贪图小便宜,笑着拒绝老板:“不用了。在哪儿付钱?” 老板见他们不乐意,也只好遗憾作罢。 拍完照,他们又去上回那家国营饭店吃饭。霍泽野见楚安笑容满面,也不由自主勾唇:“很高兴?” “高兴呀,照相馆老板想拿我们做样片,那是对我们颜值的肯定。” “颜值?” “嗯……就是样貌。”楚安露馅露麻了,飞快转移话题,“下午去哪儿?” 霍泽野没多问:“电影院。” “看电影吗?”楚安没想到霍泽野竟然还懂电影院的浪漫,眨了眨眼问,“是什么片子?” 霍泽野避而不答:“等下午你就知道了。” 楚安本来以为约会时看的电影会是些诸如《庐山恋》之类的爱情片,但她坐进电影院后,发现自己高估了霍泽野。 因为这男人带她来看的居然还是一部带有惊悚元素的片子。 有谁约会看惊悚片的? 这片子说的是发生在1938年的故事,一位叫鄂世臣的壮士为了对抗土匪,开始集资起义召集人士盗珍妃墓。昏暗的墓室、阴森的棺椁还有想要财宝的满清遗老、护林队、土匪、各路江湖人,营造出了相当恐怖的氛围。 在八零年代的制作条件下,片子的拍摄手法已经算很不错了。 至少楚安看得入迷,眼睛一眨不眨紧盯着大屏幕,连霍泽野低声喊她几句都没听见。 等电影散场,楚安就发现身旁的男人有些郁卒。 她问:“刚刚的片子不好看吗?” “还好吧。”霍泽野难以置信地反问她,“你不害怕?”方才电影院内可是有好多女同志被吓到了。 “不怕。” 楚安这话可不是逞强。作为曾经躲在被子里看过诸多鬼片的猛士,已经能习惯面对各种突脸刺激,这种盗墓题材的惊悚片更不在话下。 但她顿了顿,突然又反应过来:“哎哎,霍泽野,你是不是打着趁我害怕的时候,可以趁着安慰我拉拉手的主意?” 这么多天下来楚安早就发现了,霍泽野也许只是眼光和某些想法直男了点,但脑子可活络得很,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爬上团长的位置。 这狗男人心眼儿可多着呢! 被看穿了心思,霍泽野也相当坦然:“可惜失败了。” 楚安弯着眼睛笑起来。 她猜的果然没错! 没成功牵到媳妇儿小手的男人有些颓丧,等走到楼下偏僻的花园时,楚安朝他招招手: “霍泽野,你过来点。” 霍泽野不明所以地凑上前,唇角突然被人“吧唧”了一口。 这里是一面盛开的月季花墙,背后有高大的冬青树作为遮掩,旁人根本望不见这处角落的场景。 也很适合偷个香。 楚安啾完那一口,笑眯眯地想要退开,可一只温热的大手却突然捂住了她的后脖颈,温柔但又强势地跟她交换了一个生涩的吻。 等她呼哧呼哧喘不过气时,一对漂亮的耳饰便变魔术般出现在霍泽野手中。 “送你。” 偏僻无人接吻后,正是送礼好时候。 跳了舞吃了饭看了电影,还顺道跟媳妇接了个吻,这次约会他觉得值得一个满分。 只剩下给家里崽崽买东西一件待办事项了。 崽崽们为他送礼物的事情出谋划策,也算是大功臣。 不过……买什么呢? 快开学了,那就买口算本和练习册感谢他们吧。 第30章 能不能不去学校啊?!…… 约会完回家的路上,楚安的脸一直都是烧红烧红的。 她现在还不敢说已经很喜欢霍泽野了,但对于这个男人的感觉,总归是与他人不同的。 刚踏入家门,后院便钻出两个闻声而来的小脑袋。 小霍然和小霍棉眨巴着眼睛,手里拎着信件跑出来: “嫂纸!有你的信!” “是期刊那边寄过来的哦。” 期刊寄过来的? 楚安赶紧接过来,发现浅蓝色的信封上方果然盖着期刊的戳印。单看信件的厚度,楚安就判断出这应该不是退稿。 如果不是期刊寄回来的退稿,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她的稿件是被录用了! 楚安做了个深呼吸,稍微有点激动。霍泽野是知道她前段时间都在钻研稿件的事儿的,因此轻轻揽住她肩膀,鼓励道:“拆开看看?” 小霍然和小霍棉也有所预感,已经提前龇起糯米牙傻乐。 有他们的陪伴,楚安也没方才那么紧张了。 她干脆坐到门槛上,飞快地撕开信封。抽出信纸后,一股油墨特有的香气在指尖逸散开,只见上方用工整的字迹写着: “楚安同志:您好!” “经过审慎的讨论和品读,您投递的稿件已经通过了初审,其细腻笔触勾勒情感变化,情节跌宕,具备刊登价值。特此祝贺!” 她果然是过稿了! 楚安捂住嘴,难免高兴。 虽然她只是把写稿当成玩票性质,但写出的东西能受到期刊的肯定,谁又会不欣喜呢? 不过寄信的编辑又在稿件下方提出了很多的修改意见,大意是让楚安改动一小部分不符合当前主流风向、较为敏感的情节,再对人物加以润色。另外,编辑也详尽地给楚安交代了后续的连载计划、版税等等问题。 为了表示诚意,期刊那边甚至先寄来了一部分的稿费。楚安在信件里把稿费摸出来,发现居然有100块钱。这笔钱对于楚安这种还没写出名气的作者来说,已经足够多了。 预支稿费的主要目的是对作者和其笔下作品的重视,一般情况下,稿费会根据长篇小说、散文等作品的类型、质量、篇幅、还有刊物的经济实力、当前的稿费标准来确定。 《繁星故事选刊》发行量大,虽然比不过当前最流行的《故事会》刊物,但也算挺有知名度的。因此,楚安的稿费初定在每千字75块钱,如果连载期间反馈良好,则还会继续增加每千字的价格。 楚安正处于灵感喷薄的阶段,虽然目前稿件得靠自己手写,但这工作时间灵活自由,已经很轻松了。 以后她写稿赚的稿费、再加上霍泽野每月定期给的家用,生活的滋润程度简直更上一层楼。 霍泽野坐在她旁边,看楚安的嘴角越咧越高,猜测道:“这是已经过稿了?” 楚安竭力压了压得意的表情,故作沉稳:“是啊。” 话音未落,两个崽崽已经在院子里欢呼起来。藕节似的小手高高举着,呼啦啦绕着院子瞎跑。 “过稿喽,过稿喽!” “我就知道嫂纸可以嘟!” “你们小声点。”楚安笑着说。 两个崽崽很听话,马上不出声了,抱着楚安的胳膊高兴地无声蹦跶。 楚安刚和霍泽野结束了浪漫的约会,又收到了过稿的消息,可谓是春风得意、双喜临门。 她点了点两个崽崽的脑袋:“明天请你们吃鱼面。” “好!”小霍棉点头。 霍泽野挑了挑眉,悄悄在楚安耳边问:“请孩子吃鱼面,那我呢?” “当然也请你……” 楚安话没说完,便被男人打断了:“我不吃鱼面。” 楚安成功入套:“那你要什么?” “我想要一个吻。”霍泽野从善如流地说,“像先前在文化宫花园里的那样。” 楚安:“……” 她脸红红地推开男人:“不准。” 总感觉自从霍泽野剖白心意之后,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之前牵个手都脸红的人去哪儿了?快把面前这个公然耍流氓的混蛋叉走! 小霍然转了转眼珠,想起了什么:“大哥,你们约会成功了吗?” 霍泽野当着崽崽的面当然还是收敛的。 他摆出正经脸,小幅度点头:“成功了。”语调上扬,显然心情也很好。 小霍然问:“那你记得答应过我和棉棉,要给我们带好吃的好玩的吗?” 霍泽野从不食言,他当即掏出了一直背手藏着的东西:“给。” 两个崽崽定睛一看,嚯,描红字帖,口算本,还有两个崭新的铅笔盒。 瞅见这礼物的刹那,两个崽崽肉眼可见的蔫了。 字帖和口算本算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不喜欢吗?”霍泽野挑眉。 小霍然和小霍棉都很诚实地摇头。 但这微弱的反抗却被大哥无情镇压了:“不喜欢也没用,再过两天就要开学,你们得赶紧收收心。” 小霍然吐了吐舌头。 霍泽野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特别是你,霍然,不要再因为上课睡大觉被老师喊家长了。当年我上学的时候,可是年年被表扬的好学生。” 楚安顿时肃然起敬。 原以为霍泽野文化程度不高,没想到竟然还是文武全面发展的人才? 这种敬意刚升起不到一秒,就被小霍然戳破了:“大哥吹牛,我上回还在抽屉里看到你小学不及格的卷子!才34分!” 小霍棉软糯地补充:“我还看到老师的评语啦,老师说大哥脑子很聪明,学东西很快,但是天天逃课掏鸟窝。” 经过童话故事书的锻炼,小霍棉现在已经认识很多字了,能把老师的评语囫囵看个大概。 崽崽大了,崽崽会认字而且并不好骗! 楚安“噗嗤”一声笑出来:“哈哈哈哈哈!” 在媳妇儿跟前冒充好学生失败,霍团长的脊背都僵硬了。 好半晌,他才厚着脸皮对崽崽们说:“反正我已经毕业了,但你们得好好学习,不要给老霍家丢人。” 快乐的暑假即将结束,小霍然登时就一阵哀嚎。 楚安摸摸他的头:“然然是不是到上小学的年纪了?” 霍泽野说:“可以直升部队子弟学校。” 当海岛驻军达到一定规模,为了解决部队子女的教育问题,通常会开办由军队和当地教育部门协调特派的教师来进行教学的部队子弟学校。 学校经费是军队拨款,除了会定期开展爱国教育与军事知识普及,课程设置跟普通公立小学没什么不同。 反正,语文、数学、品德等课程,该学的东西一样不少。 直升部队子弟学校的好处就是,这所小学就在大院外边,步行大约只要二十分钟的距离,离家里并不远。 “我能不能不去学校啊?!!”小霍然难过地把头抵在楚安手里,哼哼唧唧撒娇。 楚安微笑着吐出两字:“不行。” 对于原则问题,楚安还是很坚持的。 她劝崽崽:“上学还是得上的,你大哥虽然以前爱逃课,可后来进了部队不一样得接受文化课教育吗?不学习,就得当文盲。” “可是我不是文盲,我已经认字了。” “你认的字还没有棉棉多。”楚安无情地说。 小霍棉见哥哥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也有点害怕了。她今年就得上育红班,虽然育红班就在家属院里边,可是对于小霍棉来说,还是太远了。 她悄声问道:“哥哥,上学真的很可怕吗?” 为什么每个小孩都吵着不想上学? 小霍然吓唬她:“上学就要学好多东西,学《两只老虎》还有《小星星》,学‘人口手足’的汉字,还要认识三角形正方形,学会从一数到十……” 小霍棉懵懂地想,看起来上学也不难呀? “不止要学东西,小朋友还要乖乖坐好不能动。”小霍然用阴森森的嗓音说,“如果太吵的话,就会被老师凶!育红班的乔老师像狮子一样壮,嘴巴像老虎一样大!” 小霍棉紧张地捂嘴:“啊!” “不许吓棉棉!”楚安给了霍然一个爆栗,“乔老师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怕。” 她在原身的记忆里见过乔老师,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因为教了很多年的育红班,挺有管孩子的手段,属于严厉与温柔参半的类型。 不过对于小霍然这种上课睡大觉的皮孩子,那当然还是严厉居多的。 大概是受到即将开学的沉重打击,小霍然和小霍棉也不去大院的空地玩了,在家里蔫吧了足足两天,连吃到鲜香的鱼面都打不起精神。 到了真正要去学校的当天,楚安和霍泽野还在思忖着该怎么让崽崽振作起来。 结果吃完早饭后,两个崽崽已经自动自发背上小书包,反过来催大人: “大哥,嫂嫂,你们快点儿!” “不要迟到辣!” 楚安惊讶地问:“呦,今天怎么不抵触上学了?” 小霍然拍拍书包:“因为我们有秘密武器!” “啥东西?” 在楚安懵逼的视线中,小霍棉从书包里掏出了一张他们上回在照相馆的合照。 依旧男帅女靓,就是照片周边被黏上了一圈白色的小花,怎么看怎么不吉利。 小霍棉软软开口:“我和哥哥带照片去学校,想哭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楚安看着那酷似围上了花圈的照片,无语凝噎:“……” 太孝了崽。 上学真没那么可怕的! 第31章 在她这里是小棉袄,在别…… 开学第一天,楚安和顺路的霍泽野一起送崽崽们上学。 楚安牵着如丧考妣的小霍然、满面忐忑的小霍棉,先去了设立在大院活动室的育红班。 育红班的教室比较简陋,前方只有一块粗糙的木质大黑板,教室当中摆放着一张张木质双人桌,地面由水泥铺设而成,墙角留下了岁月斑驳的黄痕。在小霍然口中“像狮子一样壮,嘴巴像老虎一样大”的乔老师就站在门口笑意盈盈地欢迎新小朋友。 第一次上育红班的都是稚童,大家背着军绿色或者蓝色的布书包,被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送过来。 到陌生新环境的稚童大多数不适应,尽管乔老师用亲切的语气朝他们打招呼,小朋友们还是哭哭啼啼地拽紧了家长的衣服。一时间,育红班外哇声一片,家长焦头烂额地给他们做思想工作。 楚安担心小霍棉也会哭,蹲下身安慰道:“棉棉要好好上课,放学了嫂嫂会准时过来接你。” 出乎她意料的是,小霍棉不仅不哭,表现得还相当冷静。 “棉棉会认真听课的。”崽崽鼓起腮帮子,叮嘱道,“嫂纸在家不要吃太多的大白兔奶糖,大人也会蛀牙的!也不要睡懒觉忘记吃午饭,记得给后院的花花浇水……” 社会我棉棉,上学第一天,竟然反过来叮嘱嫂嫂了! 楚安和霍泽野哭笑不得。 连站在教室门口的乔老师听见了,也稀罕得不得了:“这娃娃可真乖!” 楚安挺自豪,跟乔老师交谈了几句。随后,乔老师又看到了躲在霍泽野长腿后边的小霍然。 她挑挑眉:“嚯,原来是你小子的妹妹!霍然,你都升一年级了,可不能再上课睡大觉喽!” 小霍然没想到自己都狗狗祟祟躲起来了,还能被慧眼金睛的老师看到。 他蔫头巴脑地喊了句“乔老师好”。 楚安笑眯眯地说:“乔老师,然然这个暑假进步挺大的,能熟练拼读故事书了。” “是吗?”乔老师稍微有些惊讶。 “他上学也很积极,昨天晚上是自己收拾的书包呢。” 其实说是收拾,也就是打开书包,把霍泽野买的新铅笔盒放进去,再合上书包罢了。但乔老师可不知道这点,她把小霍然和小霍棉都夸了一遍,还说小霍然起到了很好的带头作用。 小霍然有点儿不好意思。他本来还很抵触上学的,这下再开不了口了。嫂嫂在老师面前这么夸他,他身为哥哥,可不能被棉棉比下去! 于是直到进了部队子弟学校的校门,他都维持着一股雄赳赳气昂昂的姿态。 目送着小霍然也进了学校,霍泽野终于轻笑出声:“还是你有办法。” “那当然,这小子包袱重,有时候夸夸可以起到很好的效果。”楚安翘起唇角。 霍泽野说:“放学还得麻烦你把他们接回家。” “不麻烦,几步路的事儿。” “可以亲你吗?” 话题切换的太快,楚安差点儿没呛住。 他们这会儿已经走到了没人的地方,霍泽野又问了一遍:“可以亲你吗?” 被那双深邃的眼睛注视着,楚安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很谨慎地确认了一遍周围的环境,飞快在霍泽野唇边啾了一口。然后红着脸把人推开:“快走。” 霍泽野有些意犹未尽,但毕竟这还是在外面,不好太过于放肆。他只能轻轻捏了捏楚安的手,大步流星往码头的方向走去。 把两个崽崽都送到学校里,楚安很放心地回了家。 左右有老师管着,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身为暖心的小棉袄,小霍棉这边当然没有出任何问题。不过她稍微有点烦,因为整个教室的小朋友都在吵吵闹闹哭个不停。 本来大家都已经哭累了,但无奈班上有个孩子是破锣嗓子,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 被对方悲伤的气氛感染,剩下的小朋友又此起彼伏哭起来。 乔老师手忙脚乱地安慰他们,小霍棉坐在角落里,还是被哭得一个头两个大。 没办法,她掏出口袋里珍藏的大白兔奶糖,走到哭得最大声的那个小男孩跟前。 对方看到她手里的糖,眼睛亮了起来。 “给、给我吗?”他磕磕巴巴地问。 “不是。”小霍棉拆开糖纸,直接把大白兔奶糖塞进了嘴里。 这糖是嫂嫂给的,她才舍不得分给别的小朋友。 小男孩眼睁睁看着她的动作,悲从中来,“呜哇”一声啼哭得更加嘹亮了。 小霍棉不耐烦地揉了揉耳朵,用吃完的糖壳飞速叠出一个小兔子。她朝糖壳的小口吹气,把小兔子吹得圆鼓鼓。 随后,小霍棉就把折纸兔子放到男孩跟前: “给,别哭了。” 男孩抽噎了一下,双手接过糖纸,惊叹道:“哇!你会折兔子!” 他的大嗓门吸引了附近的几个小朋友,大家否好奇地朝这边偏过脑袋,要掀掉屋顶的哭声似乎小了许多。 小霍棉看了眼男孩哭出的鼻涕泡,淡淡道:“我嫂纸教的。” “它肚子是鼓起来的耶!”男孩惊奇地戳着糖纸,“你能教教我怎么折吗?” “可以。”小霍棉一口答应了,“只要你别哭。” 男孩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果真不哭了。 还有几个小朋友可怜巴巴地表示自己也想学,小霍棉痛快地点点头。她气质安静内敛,有种很强的感染力。少了几道哭声后,乔老师的压力顿时减轻,很快就哄好了其他的小朋友。 她让大家站成一排,开始按照身高分配座位。 有了方才的初印象,很多小孩都想跟霍棉坐在一起。最开始那个小男孩运气很好,因为个头和霍棉差不多高,顺利跟对方做了同桌。 他把玩着手里的小兔子,偷瞧身旁的霍棉。 经过一个暑假,小霍棉被楚安养得多了些肉。她皮肤本来就是白白净净的,腮帮子软乎乎,眼睛像葡萄似的又大又亮。 男孩羞赧地自我介绍:“我叫赵光。” 小霍棉冲他点点头:“我叫霍棉。” 都是在大院里长大的孩子,虽然没有一起玩过,但也算彼此眼熟。赵光对霍棉很有亲切感,趁着老师还没有给其余人分好座位时,他开始偷偷跟霍棉说小话。 但是他很快发现,自己的同桌有些寡言。 但凡跟对方说话,霍棉虽然应得很礼貌,但却非常简短。 赵光说:“我看到你和煤球块他们玩打恶龙的游戏,打恶龙好玩吗?” 霍棉:“好玩。” “放学你想玩一二三木头人吗?” “谢谢,不想。” “你还会用纸折什么?” “爱心、小船、灯笼。” “哇!都是你嫂纸教的吗?” 霍棉挺起了胸膛:“对呀,我嫂纸会折好多东西!” 然后赵光就发现了规律,只要聊其他的话题,霍棉就会表现得兴致缺缺。但是一旦话题涉及到她嫂嫂,他同桌的话马上就会多起来,而且笑得很好看。 不过没多一会儿,他们前排、旁边的男孩女孩也都把头凑过来,试图加入聊天,还想把采到的花花送给霍棉。 赵光有些不开心。 明明霍棉是他的同桌,这些人干嘛都抢着跟他同桌说话? 好在乔老师很快排好了座位,开始教他们唱儿歌。 儿歌唱的是《数鸭子》,赵光嗓门儿大,偏偏还走调得厉害,唱“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的时候,成功把整个班的节奏都给带偏了。 小霍棉捂着嘴,偷偷弯起眼睛。 赵光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心里莫名雀跃,摇头晃脑唱得更加起劲儿。 总而言之,霍棉上了一天学,一跃成为班级里最受男孩女孩欢迎的小朋友。 等楚安来接人的时候,小霍棉身后直接乌泱泱跟出来一堆小脑袋,叽叽喳喳大声告别: “棉棉明天见!” “棉棉再见!明天我给你带贝壳!” “棉棉,谢谢你的小兔子。” …… 楚安被自家崽崽的受欢迎程度惊到了。 乔老师也走过来,感激地说:“同志,你家孩子真是老师的小帮手!她自己乖乖坐好,还能让其他小孩也不哭不闹。” 来接孩子的家长不由往这里多看了几眼。 楚安顿时就体会到了家有乖娃的自豪! 她跟乔老师客套了几句,道别之后,才问崽崽:“棉棉听到了吗?老师夸你是小帮手呢!” 小霍棉慢吞吞地说:“我不想当老师的小帮手。” 楚安:“?” 小霍棉牵住她的手:“是那些人太吵了。”所以才得想办法让他们别哭。 楚安又问:“你是用什么哄的他们?” 小霍棉理所当然:“糖壳呀。” 楚安抽了抽嘴角。 果然,连奶糖都不舍得给,光用糖壳折只兔子就哄好了傻小朋友! 她现在已经发现了,霍棉在她这儿是件贴心小棉袄,在别人那里还是黑心棉。 毕竟是反派崽崽,跟她大哥一样腹黑。 不过既然小霍棉上学顺顺利利,楚安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就是不知道另一个厌学的崽崽情况如何? 而楚安的忐忑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会儿,小霍然正跟一帮兄弟套麻袋,联手打了高年级的混混。 第32章 抓紧时间揍人 刚开学,其实小霍然一点儿也不想惹麻烦,奈何就是有欠教训的人非得往他跟前撞。 霍然自己背着小书包进了学校。校园被高大的树木环绕,教学楼是敦实的苏式风格,墙面刷着大片淡黄色的漆。操场也很大,周边有单双杠等简单的运动器械,上面泛着斑驳的铁锈。 他踏着激昂的红色歌曲踏进班级大门,坐到老师指定的座位上。 刚开始都非常顺利,小霍然领到了新的课本。语文书封面是具有特色年代感的工兵画像,数学书也简洁又朴实无华。小霍然认认真真在扉页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留着齐耳短发的女老师拍拍手: “同学们,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增进对彼此的认识和了解。” 女老师姓白,名爱华,说话倒是温温柔柔的,让第一排的学生站起来,轮流到讲台上自我介绍。 上台的同学都挺新奇激动,从姓名年龄到兴趣爱好分享个没完。 小霍然觉得自我介绍的环节特别傻,兴致缺缺地趴在课桌上。等轮到他上台的时候,他只简短吐出了几个字: “我叫霍然。” 白爱华和班上其他同学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 “没了?”白爱华问。 “嗯。”小霍然点头。 白爱华揉了揉眉心,挥手让他下去。 开学第一天,小霍然就在全班同学心里留下了沉默寡言、不好接近的印象。脸熟他的人都知道,霍然是煤球块和苗正福那些坏小子的大哥,暑假成天混在一起玩,不好惹。 于是更没人敢跟霍然说话了。 小霍然巴不得周边清净点,舒舒服服地上了一堂课。到下课休息的时间,被分到不同班级的煤球块等人找了过来,邀请小霍然去小卖部里买冰棍。 霍然被他们叽叽喳喳闹得头大,迫不得已一起去了小卖部。坏小子们人手一根冰棍,新奇激动地分享着第一堂课的见闻。 他们站在操场角落的榕树下,霍然刚舔了口冰棍,就听到背后传来细细碎碎的啼哭声。 “什么声音?”泥猴子也听到了。 苗正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咱们该不会撞鬼了吧?听说学校以前是一片乱葬岗呢!” 被他这么一说,其他坏小子也觉得有些瘆人。 “部队营区就在学校附近,哪有什么鬼敢过来!”小霍然扬起下巴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大家对视一眼,怂哒哒地跟在了霍然身后。 事实证明,学校确实是没有鬼的,只有几个勒索同学的高年级学生。 一般情况下,能进部队子弟学校就读的都是部队子女、军队职工子女,但也会存在少量因军民共建活动等入学的普通学生。 这些高年级的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渔民,但因为勤恳打渔,反而忽视了子女的教育工作。高年级的就仗着自己年纪大,长得高,盯上了新入学的小萝卜头们,想恐吓他们上交点零花钱。 被他们盯上的同学头一回碰到这种事情,哭哭啼啼地不肯交钱。 高年级扬起拳头吓唬:“你交不交?不交,我就揍你。” 煤球块有些愤愤不平:“欺负弱小,真可恶!” “上不上?”泥猴子悄声问。 “怎么上?我们也打不过他们呀。”苗正福无奈地提醒。 虽然他们算是打遍大院无敌手,可再怎么说也是才刚上一年级的小屁孩,光论个头就比高年级那群人矮了一截。 泥猴子不甘心地说:“难道就这么看着他们欺负人吗?”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霍然突然掉头就走。 坏小子们面面相觑。 不会吧,大哥还真不管这事儿了? 霍然顶着他们疑惑的视线,径自走到了正在操场搬书的男老师跟前。 那位男老师留着利落的寸头,穿一身中山装。见到面前站着的萝卜头,他问:“小同学,有什么事吗?” “老师。”霍然指了指操场的角落,“那边有高年级的人在打劫!” 男老师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挽起袖子就朝霍然指的方向走过去。他定睛一瞧,果然看到榕树背后,有高年级的人正团团围着个小孩。 此情此景,男老师哪里还有什么不懂的。 他当即一声暴喝:“你们几个,在干什么呢?!” 高年级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勒索同学要是被老师抓到,可是要受处分的!严重点可能都得被劝退! 刚刚还盛气凌人的高年级立刻做鸟兽散,领头的龅牙临了还狠狠瞪了小霍然一眼。 “等着!” 狠话放完,跑得比谁都快。 男老师青筋暴起,喝道:“你还敢威胁同学!” 他来不及去追人,先宽慰霍然道:“你别怕他们,要是这群人找你麻烦,你就告诉老师。” “好的。”霍然显得很冷静。 男老师准备带着被勒索的同学到医务室检查,临走前,还不忘表扬了霍然几句。 煤球块他们都看傻了眼。 身为调皮捣蛋、一直被老师视为麻烦的坏小子们,差点忘记了有事不一定要打架,还可以找老师呀! 我霍哥有武力还有脑子,简直无敌! 踩着上课铃回去的路上,坏小子们对霍然进行了长达两分钟的无脑吹捧,最后还拍着胸脯表示,如果高年级那群人来找霍然麻烦,他们绝对会两肋插刀,誓死守护兄弟。 霍然抽了抽嘴角,深感这帮人是中了武侠剧的毒。 不过他还是“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大家的好意。 霍然并不怎么怕那群高年级的笨蛋,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开始翻开书准备上课。 这堂是语文课,上课的老师是位戴着眼镜的老先生。他背着手,让孩子们拿出铅笔和本子。 在霍然掏出本子的时候,课桌突然落下了灰色的影子。霍然就坐在靠窗的位置,所以很快就发现教室外面站着人。 是刚刚那群做坏事的高年级。 他们这堂应该是劳动课,操场上有很多拔草的学生。这群高年级就借着空档,偷溜到一年级的墙根这边找麻烦。 领头的龅牙对霍然做了个“你死定了”的口型。 霍然没有理他,从抽屉拿出本子。 老先生在讲台上说:“今天我们试着写作文,题目叫《我的爸爸》或者《我的妈妈》,不会的字可以用拼音代替。” 他准备先看看这群孩子当前的拼音和认字水平,方便调整以后的教学进程。 老先生应该是部队里退役的,说话自带一股威严。小孩子们不敢说话,乖乖开始写作文。 只有小霍然没有动笔。 因为他的爸爸妈妈很早就去世了,小霍然现在已经没有了对爸爸妈妈的印象。 他发呆的动作在一片埋头苦写的学生中相当显眼,老先生皱了皱眉,走到霍然的课桌旁。 “你怎么不写作文呢?”老先生问。 霍然低着头站起来:“老师,我爸爸妈妈牺牲了。” 他的声音很小,老先生却还是听见了。 老先生一瞬间羞愧到满面通红,责怪自己没有了解清楚班上同学的情况。 虽然《我的爸爸》或者《我的妈妈》是小学常见作文题目,随军子女像霍然这样失去双亲的也相当少见,但老先生还是愧疚得无以复加。唉,这真是…… 他复杂地看了霍然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到了讲台上。 “同学们,老师之所以布置了《我的爸爸》或者《我的妈妈》这个作文题目,是想看看大家会写出什么暖心、有趣的故事。” “不过老师想了想呀,我们的生活里,还有很多特别重要,让我们特别喜欢的人。比如爷爷奶奶,用爱照顾我们;比如哥哥姐姐,陪我们一起长大;还有小伙伴,跟我们一起玩耍。” “所以老师决定,把题目换成《我最喜欢的人》,这样,大家就能把心里的情感、温暖、快乐,分享给班级的每个同学。” 单纯的同学们都没有异议,齐声应了句“好”。 小霍然也高兴了,如果是写《我最喜欢的人》,那他就可以写嫂嫂、写大哥、写棉棉。 他要把三个人都写进作文里! 就在小霍然“刷刷”写得飞快时,窗户又传来了轻轻的敲击声。 那群高年级趁着老先生在黑板上改题目的时候,压低声音对霍然说:“哎,为什么老师到你这里就要换作文题目了?” “你不会是没有爸爸妈妈吧!” “嘿嘿,有妈生没妈养!” 小霍然兴高采烈写作文的手一顿,铅笔尖摁到纸页里,“啪”一声断了。 那群高年级也没敢太嚣张,又笑眯眯地嘲讽几句,装模作样跑到另一处墙根拔草。 小霍然从铅笔盒里换了一支铅笔,认认真真写完作文。 他的字歪歪扭扭,但是字数却比其他小朋友多得多,显然是在文字里倾注了很多情感的。 把作文交上去时,老先生还鼓励地点头:“唔……不错,态度很认真。” 小霍然抿唇笑了笑。 一直等到放学铃声响了之后,他才收拾好书包,走向等他一起回家的坏小子们。 “霍然,老大今天会来接你吗?”煤球块问。 “会。不过她要先顺路接棉棉。”霍然背上书包,“我们得抓紧时间。” 煤球块疑惑:“啊?抓紧啥时间?” 霍然淡淡地说:“揍人。” 第33章 认识一下,这是我媳妇儿…… 虽说要揍人,但霍然也没真准备跟高年级的硬碰硬。 他找到了还在操场玩单双杠的高年级,趁着他们去小卖部买水的功夫,霍然立刻带着坏小子们上前,在无人的小道进行了突袭。 “哗啦”一声,外套劈头盖脸地兜住了几人的脑袋。 视野突如其来被阻挡,那些高年级的都有点慌张。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上!” 小霍然一声令下,坏小子们立刻扑上前,咬人的咬人,踢屁股的踢屁股。 这些高年级也就比他们高了一个头左右,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打,再加上视线被阻挡,根本来不及反应。 小霍然心狠手黑,又跟霍泽野练过几招,专门捡着打得最疼、但是又看不出外伤的地方下手,把领头的人揍得嗷嗷乱叫。 领头的人就是方才骂得最凶、最难听的龅牙,他干惯了恐吓小孩的坏事,但还没胆子真正对学校的人出手,遇到霍然这样人狠话不多的角色,当即就被吓得露出怂样,连连求饶。 这边的动静终于引起了老师的注意。 巡逻的正巧是早晨那位男老师,他撸起袖子,对着操场角落厉声道: “都别动!” 原本装了一袋子沙土,准备往高年级兜头撒过去,以便伺机撤退的煤球块傻了眼:“老师来了!怎么办?” “别慌。”小霍然的表情很冷静,“你们赶紧装哭。” “啊?” 装哭?怎么装? 坏小子们还在发愣呢,就瞧见霍然倏地眼圈一红,继而“啪嗒啪嗒”落下眼泪。 哭得那叫一个猝不及防。 赶过来的男老师看看霍然,再看看那群高了小萝卜头们二十多公分的高年级,当即怒上心头: “好啊!小小年纪不学好,放学竟然在这里打架!” 煤球块脚一软,差点儿就要朝老师认错了。 结果那男老师又补充了一句:“你们身为高年级的前辈,欺负同学,无视校规校纪,简直无法无天!” 被揍了好几拳的龅牙人都傻了,他赶紧把衣服从头上扯下来,磕磕巴巴争辩: “不对,不是我们,我们才是……” 我们才是被揍的人啊! 但男老师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之后,怒火越烧越旺盛:“你们还抢人家的衣服!”??? 六月飞雪也没这么冤枉吧! 龅牙指着小霍然,张口就想辩解。哪想到他手刚一伸出去,小霍然就露出了惊恐害怕的表情,含泪往男老师身后缩:“我错了!我早上不应该告老师的,不要打我!” 小霍然本来就长得好看,装起可怜的时候事半功倍,一张包子脸惨兮兮的,十分招人心疼。 煤球块等人似有所悟,纷纷干嚎起来: “你们不要打然然,要打就打我吧!” “不,打我!我身上的肉多!” “要打要骂都冲我来!不要骂然然有妈生没妈养,呜呜呜!” …… 你一句我一句,直把男老师的脸色说得黑如锅底。 “好,好得很。你们报复同学,言语恶毒,实在欠管教!跟我去办公室里走一趟!” 龅牙急急说:“老师,我们是骂人了,但我们没有打人!动手的是他们!” “你们果然骂人了。”男老师总结重点,“而且还跟我玩栽赃这一套?” 龅牙:“……” 等楚安找到办公室里的时候,高年级的正在一个个痛哭流涕写检讨。 不写不行,不写就得请家长,甚至还可能勒令退学。 也怪他们以前就出了名调皮捣蛋,这回受了冤枉,办公室里没有一个老师愿意相信他们。 太可怕了,今年的一年级小学生也太可怕了。 高年级们道心破碎,欺男霸女的混混道路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他们终于在教训中认清现实,当个混混是没用的,好好学习才是正途。 不然被揍了还得写检讨,简直没有天理! 楚安上下把孩子们检查了一通,确认大家都没受什么伤之后,才松了口气:“谢谢老师,多亏有您及时发现情况,孩子们才能平安无事。” 小霍棉眼泪汪汪,有样学样地说:“谢谢老师!” “应该的。”那名男老师笑了,“学校以后会加强巡逻,也会注意给全年纪的孩子上这方面的思想品德教育。家长同志你放心,类似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趁着楚安和老师在谈话,煤球块等人朝霍然挤眉弄眼。 还得是霍然有办法,这招瞒天过海的招数实在高啊! 不过小霍然可没打算把事情瞒着嫂嫂,等出了校园之后,他就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 楚安在听到“有妈生没妈养”这句话的时候心猛地一揪,差点儿没再回办公室,把那几个高年级的都给劈头盖脸骂一顿。 不过虽然事出有因,打架的行为终究还是不对的。 楚安想了想,让小霍然也写一篇检讨交过来。 小霍然当然没有意见,回到家里就钻到房间,拿出铅笔和纸。 小霍棉偷偷跑进来:“哥哥,要不要棉棉帮你写呀?”棉棉认识的字可多呢! “不用。” 一向不耐烦写作业的小霍然这次却拒绝了。 一来让妹妹帮自己写检讨,显得他态度非常不端正;二来……棉棉的字比他工整太多了,拿到嫂嫂面前,不是一眼就能被发现吗! 小霍棉“哦”了一声,屁颠屁颠跑出房间找楚安去了。 独自写检讨的小霍然有些气闷,因为他发现妹妹没有以前那么黏着自己了! 哼,我也要黏着嫂嫂。 他赶紧低下头,飞快写着检讨。 等日头西沉,小霍然攥着他的检讨纸跑出来。霍泽野也回家了,和楚安、小霍棉一起给后院里的花松土。 听到声音,楚安头也不抬:“写完了?” “嗯!”小霍然用力点头。 楚安把铲子一丢,说道:“念来听听。” 让小霍然写检讨,是表明她不鼓励打架的态度,也能顺便锻炼这小子的拼音和造句能力。结果小霍然一开口,楚安就险些被口水呛到了。 因为他说:“尊敬的嫂嫂和大哥、亲爱的棉棉,今天我喊煤球块他们一起,英勇教训了欺负同学、嘲笑我没有爸爸妈妈的坏人。虽然我没有错,但是打架是冲动的行为,所以嫂嫂让我写检讨。” “对不起,我太厉害了,一拳就把龅牙给打飞到天上(这里也对不起,我不能给别人取绰号),不过我相信漂亮温柔善良的嫂嫂一定会原谅我的。” 楚安:“……” 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啊!一拳把人打飞到天上,当自己在拍武打片? 而且崽崽以为夸她漂亮温柔善良,她就会原谅对方了吗? 好吧……楚安这次还真没怪崽崽打架。 那群人骂得难听,被打也是活该的,楚安心疼还来不及。 尤其是小霍棉问:“大哥,嫂纸,爸爸妈妈再也回不来了吗?” 小霍棉从有记忆开始就没见过父母,所以比起两位哥哥,她要显得更加懵懂。 楚安一瞬间就心如刀绞。 霍泽野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他答:“爸爸妈妈已经死了。” “死?” 小孩子还没有什么对死亡的概念,但在吐出这个沉重的字眼时,她已经感觉到胸口有点儿闷闷的,喘不过气。 楚安捂住了霍泽野的嘴,温柔地弯起眼睛:“崽崽啊,爸爸妈妈其实是去很远的地方执行任务了。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他们遇到了很大很大的困难。为了完成了不起的使命,为了保护更多人,爸爸妈妈永远留在了那个地方。” “不过呢——”她话锋一转,“你们知道吗?爸爸妈妈可是超级英雄,他们的勇敢被很多人记住,他们对然然、棉棉和大哥的爱,也永远不会消失。每当太阳升起,每当小鸟唱歌,或者潮汐起落,都是爸爸妈妈在想你们啦。” “哗啦啦。” 不远处的海滩恰好在此时涨潮,海水冲刷在岸上,又渐渐轻柔地退下去,细听倒像是谁在耳语。 小霍然和小霍棉紧紧贴在楚安身边,静静地听着。 小霍棉天真地问:“如果我们也想爸爸妈妈了,他们会知道吗?” 霍泽野摸摸她的头:“周末带你们去个地方。” 楚安大约猜出来霍泽野要带他们去哪里了。 周末,烈士陵园。 这里是城市西郊的山体西南麓,从庄严肃穆的大门沿三百多级阶梯而上,可见到矗立于最高处的烈士纪念碑。再往后,便是安息着先烈与英雄的墓地。 两个崽崽太小,霍泽野又常年跑任务,竟然从没带他们来看过父母埋葬的地方。 在凝重又平和的环境中,霍泽野站定到了两座墓碑前。墓碑上刻着霍父霍母的名字,已经落了灰。 霍泽野半跪着,用手拂去了上面的灰尘。 “爸,妈,我带然然和棉棉来看你们了。”他声音沙哑。 墓中躺的是英雄,而楚安只是一段来自别处的魂魄,她怀着敬意朝墓碑点点头,却不知道该怎么去介绍自己的身份。 而霍泽野却又站起,修长五指直接包裹住了她的手。 男人郑重地对墓碑说:“带你们认识一下,这是我媳妇儿楚安。” 掌心的滚烫让楚安眼睫一颤。 第34章 小霍然学会了撒娇 墓碑静谧无声,但有风拂过林间窸窣作响,仿佛是对楚安的问候。 其实根据农村的窸窣,原身在死缠烂打嫁给霍泽野之后,已经在拜堂的当天见到了霍父霍母的牌位。也就是说,这并不是“楚安”和两位长辈的第一次见面。 可是霍泽野郑重的介绍语气是怎么回事? 活像第一次领对象回家给爸妈看似的。 楚安怔了怔,随后诚挚地对墓碑说:“叔叔阿姨,你们好。我就是泽野的……媳妇儿。” 小霍棉咬着手指问:“只要跟这个石头头说话,爸爸妈妈就会听到吗?” “是呀。”楚安笑着对她说,“跟爸爸妈妈打声招呼吧。” 小霍棉于是大声喊:“爸爸妈妈,你们好好执行任务,棉棉会照顾好嫂纸,照顾好两个哥哥的!棉棉现在一顿能吃两碗米饭,可厉害了!” 小霍然却站在原地,没有任何表示。 “你不跟爸爸妈妈说说话吗?”楚安问他。 小霍然抿起唇:“等会儿。” 等他们送完鲜花,烧了纸钱,准备下山的时候,小霍然突然挣脱了大哥的手,又快速跑回墓前。 小霍棉愣了愣,也啪嗒啪嗒追上去。 楚安很自觉地没有往前凑,她被霍泽野揽住了肩膀,两人安安静静站在树下等。 两个崽崽自以为声音很小,但在无人打扰的墓园中,他们的声音却清晰地传进楚安耳朵里。 小霍然絮絮叨叨说了一箩筐,说棉棉长大了很乖,说大哥现在会笑了,又厚着脸皮夸自己有多聪明、懂事、英勇。最后,他悄悄说: “爸爸妈妈,刚刚那个人不止是大哥的媳妇儿,也是然然和棉棉的嫂嫂哦!现在这个嫂嫂很好,然然和棉棉都、都喜欢她。你们也要记得保佑她哦!” 小霍棉也学哥哥说话:“嗯!保佑嫂纸身体棒棒,平平安安!” 楚安说不出多少次被崽崽的话击中了,她的心化成了一滩柔软的水。 哎呀,两个崽崽要不要这么可爱呀! 等他们跑回来的时候,就被楚安毫不留情地揉搓起小脸蛋。崽崽们被揉得耳根通红,却都乖乖得没有躲。 霍泽野看着这一幕,也露出个温和的笑。 * 此后的几天过得都安安稳稳。 楚安忙着整理和修改稿子。别看只是修改,却不比直接动笔写来得容易。她既要按照编辑要求规范格式,还得把该省略的地方删去,该添加的地方润色。 等重新誊抄完毕,楚安感觉自己的手都要废了。 从邮局出来之后,楚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除了把修改稿给寄过去之外,还额外另起了一页信纸,叮嘱编辑在刊登连载作品后,不要泄露她的地址。 在互联网还不发达的年代,读者是可以给作者寄信的。可惜霍泽野毕竟职业特殊,岛上还建设有军事基地、军港码头,谨慎起见,楚安连家属院的地址都不想暴露出去,以免给霍泽野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况且现在虽然已经接近九零年,社会风气逐渐变得包容开放,再加上有一审、二审、还有期刊编辑重重把关,不至于刊登出什么犯错误的内容,但楚安写的可是狗血文学啊! 是掐腰、红眼和邪魅一笑的狗血文学啊! 如果笔名暴露的话,她觉得自己要羞耻死了。 嗯,所以可以让别人知道她是写小说的,但笔名得死死瞒着! 这头,楚安踏上了写小说赚外快、笔耕不辍的道路,那头,小霍然和小霍棉也展开了自己的校园生活。 大概是小霍棉天生有大姐头的气质,她虽然主观意愿上不想跟幼稚的小朋友玩,但是实际上已经成了育红班一呼百应的孩子王,比乔老师还要受到爱戴。 而小霍然制止了勒索同学的坏蛋的事情也在学校传开,班上的同学都对他恭敬起来。 听说霍然带领煤球块等一干人马,单手把高年级的人揍上天,帅得不要不要的! 所以霍然不爱说话也没关系,厉害的人嘛,总要有点自己的个性。于是小霍然虽然在班级里低调做人,下课却总有同学巴巴地找他聊天。 等放学回家,他就缠上了霍泽野:“大哥,我想学军体拳。” 上回只跟大哥学了粗浅的几招,小霍然就能打败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坏蛋。那要是能学更多招式,他是不是可以变得更厉害? 然而霍泽野只看他一眼,就无情地拒绝了:“不行。” “为什么?!”小霍然感觉自己的天要塌了。 霍泽野淡淡地说:“教你和棉棉军体拳,是用来保护自己的,不是用来打架的。” “我也不是用来打架的!”小霍然气哼哼地辩解。 他才不是动不动用武力解决问题的笨蛋! 不过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霍泽野却依然拒绝得很坚定。 无他,真正练习军体拳太苦,崽崽肯定吃不消。在霍泽野这种毅力极强的人眼里,如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话,还不如不练。 在大哥这里行不通,小霍然又做不出撒娇这种需要技术含量的事儿。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决定呼叫支援。 棉棉以前不会撒娇,不过现在撒娇起来已经非常得心应手了。她嗓音软绵绵的,要是求大哥的话,大哥说不定还能再考虑考虑。 结果小霍然一抬眼,发现棉棉正亦步亦趋地跟着嫂嫂,注意力完全没在他这里! 靠不住啊靠不住! 还是得他自己来! 小霍然看了看心如铁石的霍泽野,又瞅了眼看上去稍微要好说话一点的楚安,跺跺脚跑到楚安面前。 “嫂嫂~” 两个字千回百转,把楚安吓得悚然。 她用手量了量霍然的额头:“崽啊,你这是发烧了?还是抽疯?” 小霍然:“……” 他扒拉开楚安的手,认真地说:“我想学军体拳!” 楚安一脸莫名:“想学可以找你大哥商量呀。” 小霍然难过:“可是大哥不教我。” “你先说说,想学军体拳是为了什么?”楚安问。 “我想要变得像爸爸妈妈,还有大哥一样,可以保护好家人,也可以在看见坏蛋欺负人的时候把他打趴下!嫂嫂求你了~” 楚安被他生硬的撒娇弄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看不出这小子正义感还挺强。 不过学点儿军体拳也行,就当作强身健体了。而且她知道这小子有分寸,不会借着提高了武力值就到处惹事闯祸。 不过楚安还是提醒道:“就算是我,你大哥也不一定会答应的哦。” 小霍然连连点头,却没有接话。 他在心里反驳楚安:不,如果是嫂嫂开口,大哥肯定是会答应的。 果不其然,学军体拳的事儿换成楚安提出来,霍泽野就拒绝得没有那么坚定了。 他迟疑着跟楚安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我不是不教,我是怕他坚持不下去。” “不会的!”小霍然急急保证,“只要是想学的东西,我都会认真坚持的!” 楚安额顶落下三根黑线。 这话反过来说,不就成了——但凡小霍然不想学的东西,他就不认真对待吗?!就像他面对一塌糊涂的拼音和识字一样! 不过看见崽崽这么积极,楚安也不太忍心了。 她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霍泽野的袖口,轻轻晃了晃:“泽野,要不试着给然然一个机会吧?” 霍泽野朝她瞥去一眼,立刻松了口:“好吧,如果他能坚持做50个深蹲,我就教他。” 50个深蹲对小霍然来说有些难度,但总算让他看到了学军体拳的希望。 太棒啦! 大哥果然没办法拒绝嫂嫂的合理要求! 唔……这行为就叫啥来着? 彼时,词汇量捉襟见肘的霍然不知道怎么去描述大哥的行为,但日后的棉棉却提供了一个形容词,叫—— 重色轻弟。 第35章 考38分太丢人啦…… 在学军体拳这件事情上,小霍然表现出了不符合年龄的毅力和执着—— 他还真把练拳给坚持了下来,三个月过去,打得已经有模有样了。 不过与之相对的,就是他稀烂稀烂的文化课成绩。 除了每回都能拿到满分的算术,占了半壁江山的语文只有可怜的二十几分。 部队子弟学校比较重视家校合作,所有的卷子都需要拿给家长签字。所以每当语文卷子发下来,都需要小霍然运用一点“技巧”。 吃完饭后,他笑眯眯地先汇报好消息:“嫂嫂,大哥,昨天白老师又表扬我了!” 霍泽野和楚安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小子的笑容一看就没憋好屁。 霍泽野先顺着他问:“表扬你什么了?” “她说我领悟力很强,做题的速度是全班最快的!”其实白老师说完这句话之后,还补充了一句“可惜总是注意力不集中”。不过小霍然已经选择性遗忘了后面的评价。 “嗯。”楚安点点头,“不错。” 小霍然观察着他们的表情,又说:“还有还有,体育老师也夸我身体好,长跑短跑都厉害呢!他还说我只差一点点就能打破大哥当年的短跑记录,让我下学期的运动会好好发挥。” “哇,霍泽野,原来你当年还有短跑记录呢!”楚安成功被带跑了思路,朝霍泽野眨眨眼。 能在媳妇儿面前秀一把,霍泽野不由自主勾起唇:“不止短跑记录,我还是学校跳远记录的保持者。”这么多年没被破过。 楚安打量着男人笔挺的制服,咂咂舌。 霍泽野没有夸张的肌肉,但衣服一脱,内里的躯体精壮又漂亮,充满了爆发力。哪怕是休假日,为了消耗旺盛的精力,霍泽野也会坚持在家进行锻炼。 有时候楚安会忍不住想,这耐力要是放到床事上,该会有多恐怖啊! 所以每当霍泽野暗示性地提出那方面的要求时,都被楚安装作听不懂给糊弄过去了。 眼看着兄嫂之间的气氛都很好,小霍然暗道是时候了! 他“嘿嘿嘿”傻笑着,装作不经意地说:“对了,我这次半期考语文取得了很大的进步……算术又拿了满分。”前半句话被他语焉不详地迅速带过,后面那句满分则特意放大了音量。 他从裤兜里掏出卷子和笔,摊平放到楚安跟前。 算术卷子放在上面,语文卷子压在下面。而最显眼的地方,莫过于红笔勾出的大大“100”分。 如此亮眼的分数,家长看到必定欣慰。 楚安给他签了名,随口表扬几句。小霍然很贴心地帮她翻开下一页,算术卷子的一角遮住了语文卷子的分数。 楚安刚要落笔,突然似有所感地捏住下方的卷子,抽了抽。 但是她没有抽出来,因为卷子被人有意无意地压住了。楚安挑挑眉,当着小霍然的面,掀开了压在分数上方的算术卷子。 鲜红的“38”映入眼帘。 楚安问:“取得了巨大的进步?” “38分呢,比上回的28进步了10分!”小霍然噘着嘴。 “你呀你。”楚安摇摇头,痛快地给他签了字。 小霍然惊讶地问:“我考这么一点儿分数,你不介意?” “我介意什么?”楚安说,“而且你的分数确实比上次有进步。” 其实楚安并没有严格要求崽崽们的分数,她知道对于不爱学习的孩子来说,摁着对方读书会有多痛苦。霍泽野自己以前的成绩也不够好,对崽崽们的要求更不高了。 那为什么小霍然不敢给家长看分数呢? 大概是家里有个每门课都满分的考神,小霍然把自己不及格的卷子拿出来,会有强烈的羞耻感。 总觉得自己给老霍家丢脸了。 说起“考神”,楚安也想起来了:“棉棉,你的卷子呢?” 这里的育红班也有考试的传统,不过相对于小学来说,考试的内容很简单,而且暂时没有看图说话等容易扣分的主观题。小霍棉应对考试可谓得心应手,没有一次不拿满分的。 一直没吭声的小霍棉突然背着手,朝后退了三步远。 楚安愣了愣:“怎么了?” 小霍棉闷闷地低着头,委屈吧啦地说:“我没有考好。” 崽崽的包子脸皱着,漂亮的大眼睛雾气迷蒙,看得楚安心都要碎了。 “没事啊崽,卷子就是这样,有时候简单,有时候又很难,失误是正常的。”她安慰道,“你看哥哥,考成那样了我也没有说他什么。还有大哥,成绩更是一塌糊涂。” 无辜被波及的两人:“……” 楚安朝他们俩瞪了一眼。 霍泽野赶紧响应老婆的话:“已经尽力过,考差了也无所谓。” 小霍然笨拙地拍拍妹妹:“棉棉,不要伤心了。” 被全家人一起哄的小霍棉感觉暖暖的,她吸了吸鼻涕,把藏在背后的卷子放到桌上。 小霍然好奇地探出脑袋,打算看看她究竟是考了多少分,才会这么难过。 结果他瞥见分数后,感觉脑子都宕机了: “语文98,算术96?!” 这么高的分数哭啥呢? 小霍棉哭唧唧地说:“我语文写了一个错别字,算术有两道题不会。” 她伤心得真情实感,但身为学渣的两位哥哥却无法理解她的悲伤。 太可怕了,这就是好学生吗? 楚安倒是理解崽崽对满分的执着。 原书中黑化的小霍棉,就是个洁癖、冷静、一丝不苟的完美主义者,现在的棉棉不会黑化了,但她的强迫症体现在了分数上。 楚安摸了摸崽崽的脑袋:“棉棉,一次两次考差不代表什么,你已经尽力了。” “好。”小霍棉乖乖被摸头,露出了一个甜滋滋的笑容,“棉棉不哭了,棉棉会继续努力的。” 爱学习不是坏事,不过楚安也怕她小小年纪搞坏身体。毕竟小霍棉读起书来就一头栽进去,自制力强到可怕。 唉,两个崽就不能中和一下吗? 楚安语重心长地说:“棉棉,平时也得多注意劳逸结合哦。嫂嫂和大哥只希望你们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就好。” 霍泽野也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小霍棉破涕为笑,依恋地在楚安手心蹭了蹭。 一片温暖的氛围中,小霍然长长地松了口气:“那过段时间的家长会,你们谁帮我去开呀?” 既然嫂嫂和大哥都不在意分数,想必也不在意帮他开家长会! 楚安瞥了眼鲜红的“38”分,顿了顿:“呃……霍泽野,我腿短,我去开育红班的家长会。你腿那么长,走得也快,你去开小学的。” 虽然她不是非常在意崽崽的考试成绩,但考38分去开家长会也太丢人了吧! 霍泽野微微一笑,提醒她:“育红班没有家长会。” 楚安又想了个借口:“我想起我那天可能有事……” “什么事?” “我得去城里做头发。”所以你去。 霍泽野说:“我要在舰艇上训练。” “家长会选的都是休息日。”楚安一秒戳穿,并虚伪地说,“为了让你多参与崽崽的成长,我决定把开家长会的机会让给你去。” “我怎么好意思让夫人礼让我呢。”霍泽野有来有往,“还是得你去。” “不,你去。” “你去。” …… 最后他们异口同声地说:“不然让棉棉去?” 小霍棉眨眨眼:“?” 小霍然的脑袋随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摇摆,最后愤怒地顿悟了! 可恶的大哥和嫂嫂,果然是嫌他的38分丢人! 第36章 开家长会 楚安和霍泽野为谁出席家长会进行了三局两胜制的猜拳,楚安以屡战屡败,屡败屡耍赖,最终创下十连败的记录。 迫不得已,她得硬着头皮去学校了! 八零年代的家长会没后面那么麻烦,老师也不说什么空话套话开场致辞,就是发下了班级同学的成绩单,重点表扬了名列前茅或者进步很大的学生,批评了调皮捣蛋影响上课的孩子。 小霍然作为严重偏科的孩子,成功让楚安成为了老师的重点交代对象。 白爱华是教算术的,倒是对小霍然较为青睐。教语文的老先生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他一个劲儿摇头叹气: “家长同志,可不是我跟你瞎客套说空话,这孩子确实是一棵读书深造的好苗子,就是注意力不集中,上课老跑神……” 受中式教育的影响,楚安本来就有点怕老师,哪怕当了家长也还是怕老师。 面对一丝不苟的老先生,楚安只能干笑着不住点头:“您说的是,我回去一定好好批评他。” 她正跟老先生说着话呢,眼角余光瞥见了木头的课桌上好像有字。 趁老先生不注意,楚安定睛一看,差点儿气乐了。 因为霍然在桌子上用歪歪扭扭的字写了留言:“sao sao是世界上zui好的人了,如果老师披平我,你不要打我屁屁(zui好也不要打手心)。” 在楚安艰难辨认完狗爬字之后,一朵小花“咻”一下落到了课桌上。 楚安似有所觉地望向窗户,发现两颗小脑袋正搭在窗台,注意到楚安的视线之后,一齐讨好地冲她笑笑。 臭小子,以为写了留言、还拉了棉棉过来一起卖萌,就能免去批评吗?! 老先生视力不好,没发现窗外偷听的小屁孩们。他又语重心长地跟楚安聊了几句,这才去找别的家长。 等开完家长会之后,楚安捏着成绩单气势汹汹走出了教室。 不爱学习可以,但上课得好好听讲,这是对老师的尊重! 两个崽崽已经跑到走廊上等她了,身后还跟着煤球块一干小萝卜头。霍然自觉大难临头,很没出息地躲在棉棉背后,只露出毛茸茸的半个脑瓜。 “霍然!”楚安正想跟他说说学习态度的问题,肩膀就被人轻轻拍了拍。 “哎,楚同志,真巧。” 崔思楠站在她身后,语气听起来还有点儿惊喜? “崔同志,你好。”楚安冲她点了点头,闹不清对方是想做什么。 如果楚安记得没错的话,她和崔思楠根本就没啥交情吧?何来“巧”字一说? 崔思楠当然没漏过楚安眼里的疑惑,但是她并不怎么在意。 崔思楠今天是来参加女儿辛晓彤的家长会的。辛晓彤作为烈士遗孤,今年也进入部队子弟学校读一年级。不过崔思楠从育红班开始,就每天额外给女儿布置作业,还去城里找了《小学课程家庭辅导》的书让女儿预习。 崔思楠自己没什么文化,但在监督辛晓彤学习方面却异常严厉。因为崔思楠相信,只要好好学习,考上个不错的大专,还能有国家包分配。将来当个技术骨干,嫁个杰出青年,也能带着她享享福。她把相当大一部分希望寄托在了女儿身上,所以对成绩格外看重。 在这种高压环境下,辛晓彤的成绩自然差不到哪里去。这次考试,辛晓彤就不负所望地拿到了语文98,算术97的成绩。当前的教育环境下,这分数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 刚刚在班级里,老师已经着重表扬过辛晓彤了。崔思楠这会儿正得意着,碰见楚安后,她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问道:“楚同志,你也是来参加孩子家长会的吧?你家孩子这次考试成绩怎么样?” 她熟稔的语气让楚安有些不适。 况且小霍然还在这里,楚安不想在外人面前落崽崽的面子,于是敷衍地说:“他考得还行,这次取得了很大进步呢。” 小霍然眨巴眨巴眼睛:咦?这不是他安抚兄嫂的话术吗? 没打听出具体的分数,崔思楠倒也不在意。 反正考得再高能有她家晓彤高?老师可都说了,晓彤的总分应该是整个一年级最高的! 崔思楠装模作样地点了点辛晓彤的脑袋,指责道:“你看看人家,怎么人家考试都能取得进步,就你总是原地打转呢?” 考了高分还被数落的辛晓彤瘪了瘪嘴,强行把眼泪忍住。 小霍棉察觉到了辛晓彤低落的情绪,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 煤球块好奇地问:“你考了多少分?” 这话可就给了崔思楠发挥的空间,她马上“哗啦啦”晃着手里的卷子和成绩单:“别提了,语文才考了98,算术足足被扣掉3分!唉,这粗心的毛病怎么就改不掉呢?” 她怀着奇异的满足说出这番话,本来打算欣赏一下楚安等人瞠目结舌的反应,但是—— 楚安完全波澜不惊,连眉梢的弧度都没变过。 其实楚安还真不是故意的。她家有个考试总拿高分的小霍棉,还有算术次次100分的小霍然,这导致楚安对孩子的整体水平出现了误判,以为辛晓彤的成绩很常见。 苗正福搓了搓鼻涕泡,直言不讳地说:“算术扣掉3分确实很粗心,霍然的算术可是满分呢!” 崔思楠惊诧地叫了起来:“满分?!” 话刚出口,崔思楠才察觉自己有点反应过度。她很难看地笑了笑,不太信任地问:“是算术拿了满分吗?” 孩子们齐齐点头:“就是算术,霍然每次都能考100分的。” 在坏小子们的印象里,霍然却经常跟他们一起上树掏鸟窝、沙滩上捡贝壳,辛晓彤却天天被她妈妈关在家里写作业。都这么努力了,还不拿满分说不过去吧? 见大家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崔思楠的脸色却变得更加差劲。 她明贬暗褒,本意是想在楚安面前炫耀一把辛晓彤的分数。崔思楠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想在楚安面前争口气,但现在很显然,通过比较孩子分数的争气方式失败了。 不过崔思楠转念一想,既然老师都说辛晓彤的总分年级最高,那么霍然的语文肯定很差劲! 她心间刹那又敞亮起来,故意问霍然:“算术这么厉害,孩子,你语文考得应该也很高吧?” 提到语文,霍然的小尾巴刹那间就不翘了。但他不想把分数告诉面前这个不讨人喜欢的阿姨,所以低着头保持了沉默。 这反应,崔思楠一看就明白了。 她笑着说:“偏科可不是什么好事呢,晓彤的语文成绩还可以,平时有不会的可以让她帮帮你。” 崔思楠的话听起来既温柔又热心,挑不出什么错。但楚安却不太得劲儿,因为她感觉对方的笑容带着股莫名其妙的傲慢。 楚安冷淡地说:“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家孩子有自己的学习节奏,我和泽野对他也很有信心,就不牢你费心了。” 崔思楠觉得楚安不识好人心。她正想继续说教,这时,一只小手指了指崔思楠手里的卷子: “卷子上有道题老师改错了。” 崔思楠一愣,她见说话的人是小霍棉,就没把话放在心上:“哪里?” 小霍棉振振有词地说:“‘红日’的“日”应该是翘舌音,这里把‘日’拼成了‘绿’,是错的。” 福省有地方口音,常把日子的日给读成平舌,老师改卷子的时候可能也没发现这处错误,直接打了勾。 崔思楠没文化,她压根就不信小霍棉:“红日的日不就这样读吗?” “不对不对,这个音要翘舌!”小霍棉认真地纠正道。 楚安也说:“‘日’确实是翘舌音,而且是个整体认读音节呢。” 崔思楠拿着卷子就拦住了过路的老师:“老师您看,这个红日的拼音是这样写吗?” 那位老师拿着卷子一看:“这拼音确实标错了,新华字典上可不是这么拼的。” 这下,崔思楠没话说了。 一道拼音错了扣两分,也就是辛晓彤这次语文才考了96,年级第一应该变成了同班的另一个孩子。 不过,比起女儿丢失了年级第一,楚安知道“日”的正确拼音这件事要更让崔思楠难受。 崔思楠明明记得,楚安也跟她一样没文化,凭啥懂得什么平舌音、翘舌音、整体认读音节? 闹出这么大个洋相,她也不好意思继续待下去了,随便扯了个借口就走。 楚安则暗暗朝小霍棉比了个大拇指。 干得好,崽崽! 她早就不想听崔思楠的凡尔赛和说教了! 没有了奇怪的阿姨,坏小子们重新活跃起来,企图喊小霍然和小霍棉一起去找地瓜。 小霍然站定,冲他们摆摆手:“我今天不去了,我还得好好学习。” 坏小子们:“?” 煤球块不可思议地重复:“好好学习?” 没想到这个词会从霍然的嘴里说出来! 霍然“嗯”了一声,平静地说:“我要当年级第一。”下一次,再也没人能拿成绩在嫂嫂面前耀武扬威! 估计崔思楠做梦也没想到,她一次失败的凡尔赛经历,竟然成功激发了某个天才崽崽的斗志。 从那以后,霍然就包揽了年级第一的宝座,再也无人能撼动,差点儿没把崔思楠给气死。 小霍棉暂且不了解哥哥的斗志从何而来,她欣慰地鼓起掌:“哥哥,你终于发现学习好玩了!” 学习……好玩? 小伙伴们双眼发直地目送他们离开。 大家面面相觑地问:“咱们还挖地瓜吗?” “挖个屁!”煤球块气哼哼地说,“我们也去学习!” 第37章 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 崔思楠扯着女儿就往大院里走,出了校门时,正好与一道急匆匆的身影擦肩而过。 霍泽野依旧挺拔如松,连脚下的步伐都有种流星飒沓的感觉。 可惜从崔思楠身边经过的时候,他连一眼都没往这边瞧。 这时候来学校,除了接老婆和幼弟幼妹不做他想。 崔思楠收回眼神,捏紧了手中的试卷。辛晓彤见妈妈一脸郁气,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果不其然,还没到家里呢,崔思楠就忍不住开始指责: “晓彤啊晓彤,你让妈说你什么好?我这么辛苦的工作不都是为了你吗,结果你连‘红日’的日都能写错拼音,丢了好大的脸!” 辛晓彤看了眼妈妈,有点儿委屈:“可是很多人都把‘日’读成了‘绿’呀,妈你不是也拼错了吗?”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崔思楠就直接炸了:“你还好意思顶嘴?怎么上育红班的小孩都知道正确的拼音,你就不知道呢?怎么别人算术能考满分,你就考不了呢?” 辛晓彤忍了又忍,还是梗着脖子说:“我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总是把我跟别人比!那别人的妈还又漂亮又温柔呢!” 小孩只是不服气的随口一说,但崔思楠也不知联想到哪里去了,脸上的怒火越烧越旺盛: “好啊,我今天算是知道,我原来养了个白眼狼!漂亮能当饭吃吗?真正过日子还不知道行不行呢!” 骂到最后,辛晓彤已经不清楚妈妈究竟是在说谁了。小孩只是觉得妈妈的脸都变得扭曲起来,有些吓人。 辛晓彤愣了愣,突然“哇”地一声哭开。 明明她有好好学习,明明她也拿了高分,为什么还要被骂! 嘹亮的哭声惊到了大院的其他人,邻居郁春华闻声跑出来,见孩子都哭成泪人了,连忙心疼地把辛晓彤抱住:“哎呦,这是怎么了?小崔,你先别激动,消消气。” 有其他人在场,崔思楠不想让人看了笑话。她立刻就收起了愤怒的神色,露出无奈的笑容。 “没事的郁婶子,小孩不懂事儿,被我说了两句就哭了。”崔思楠朝女儿招招手,“晓彤,不要跟妈生气好吗?” 小孩子都是记吃不记打的生物,辛晓彤见妈妈的脸色由阴转晴,擦了擦眼泪,重新跑到崔思楠身边。 郁春华叹了句崔思楠独自带娃也不容易,目送他们离开。 崔思楠攥着女儿的成绩单和试卷,却把唇角越绷越紧。 女儿吃她的住她的,今天却夸别人漂亮温柔,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想到方才与霍泽野碰面时的惊鸿一瞥,崔思楠的心里就酸酸的。 唉,家里没有个男人还是不行。 另一边,霍泽野已经等到了老婆和弟弟妹妹。 他把楚安手里的东西都接过来拿着,弯了弯唇:“家长会开得怎么样?” “你还好意思问呢!”楚安瞪了他一眼。 就是这个臭男人,玩猜拳一点儿都不让着她,让楚安惨遭十连败,这才硬着头皮参加家长会。 霍泽野轻笑出声:“我已经让了呀,都让你耍赖多少回了。” 可惜楚安不争气,哪怕耍赖了还是输。 楚安也知道自己理亏,一句反驳都说不出来,光气呼呼地瞪人。 霍泽野是个腹黑大魔王,就热衷于把老婆撩炸毛,再温声细语来哄。 不过还不等他哄人呢,已经有人先替他把这件事给做了: “嫂纸下次跟棉棉玩,棉棉会让着你的!” 楚安眉开眼笑:“掷骰子抽签抛硬币都让着我吗?” 小霍棉思索了一会儿,认认真真地点头:“嗯!” 楚安眉开眼笑,一到家就抱住崽亲了一口:“棉棉对我真好~” 跑在前面的小霍然立刻回头,酷酷地表示:“咳,不就是猜拳掷骰子抽签抛硬币嘛,我也会让着你的。” “哇,然然也很有绅士风度呢!”楚安在他脑门“吧唧”一下。 两个崽崽达成了跟嫂子的日常贴贴成就,心满意足地红了小脸蛋。 霍泽野看得眼热,还有些醋。 这可是我媳妇儿呢,怎么变成你们俩来哄了? 趁着楚安到主卧里换衣服的功夫,他干咳一声:“厚此薄彼不好吧?” 楚安当然知道男人是什么意思,却故意晾着对方:“啊?你说我吗?” “对啊,崽崽都被亲了,你是不是忘了家里还有一个人?”霍泽野暗示性地挑眉。 楚安视而不见:“崽崽都懂得哄我,某个人却不会呢。” “我媳妇儿气性真大。” 霍泽野嘴上说着,眼角眉梢却带笑,显然是甘之如饴。他压低了声音哄:“下次我一定输给你,好不好?” “只有下次?” 霍泽野无奈地笑:“还有下下次、下下下次,以后的无数次。” “这还差不多。”楚安高兴了。 霍泽野趁机点了点自己的唇:“那……” 楚安会意:“低头。” 霍泽野终于能够得偿所愿,听话地俯身。楚安捧着他的脸,刚要踮起脚尖,主卧的门就“砰砰砰”地被敲响了。 两人迅速分开,霍泽野黑着脸打开门: “干嘛?” 小霍棉哭唧唧抱住了他的腿:“大哥!头发!我的头发秃掉惹!” 小霍然则很心虚地把手背在身后,笨拙地安慰:“没秃没秃,还好好地长着呢。” 原来是小霍棉绑小辫儿的皮筋崩断了,小霍然笨手笨脚帮她绑,结果弄巧成拙,差点儿扯掉一大把头发。 霍泽野帮崽崽检查了一下头顶:“确实没秃,来,大哥帮你绑。” “大哥,你会绑头发?”小霍棉抬着头,用不信任的视线看他。 霍泽野自信道:“绑头发嘛,跟系缆绳应该也差不多。” 早点绑完,他还能早点跟媳妇儿索要被打断的吻。 急着跟媳妇儿亲热的大哥把妹妹抱到梳妆台前,拿出一小盒黑色的橡皮筋。 他轻轻掂了掂霍棉的头发,只听“啪”一声轻响,有什么黑色的东西弹到了小霍棉的脑壳上。 楚安:“……” 崽崽用小手摸了摸脑瓜,吃痛地回头。 霍泽野不动声色地把断掉的橡皮筋攥进手里:“不要乱动,小心扯到头发。” 趁着崽崽转回身,他马上从盒子里取出了新的橡皮筋。结果食指、中指刚抻开,脆弱的橡皮筋又“啪”一下断了。 楚安眼睁睁看着他接连弄断了七八根橡皮筋:“……” “你真的行吗?” “我当然行!”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很行,霍泽野先放过了橡皮筋,决定先用梳子把崽崽的头发梳顺。 从小霍然手里接过梳子,男人用大手捋了捋妹妹柔软的头发,拇指和食指紧攥着一用力。 “咔”一声,梳子也头身分离。 楚安扶额:“不然还是我来吧。” “没事,我来。” 霍泽野对于“行不行”的问题异常执着,楚安见状便知道,这是男人奇怪的自尊心在作祟。 她也没强求,自行去厨房切了几块桂花糕。 没了媳妇儿的注视,霍泽野的绷直的脊背顿时没那么僵硬了。他攥着半截梳子,实在有点儿无从下手。 以前棉棉小的时候,哪有这么长的头发,霍泽野自然也没帮她梳过头。再加上霍泽野常年在部队操练,下手有些没轻没重的。 尽管他尽量放缓了力道,小霍棉还是发出了“嗷呜”的痛呼。 霍泽野紧张地松了手,腕骨直接撞击到梳妆台上,原本立着放的唇彩受到震动,咕噜噜顺着桌子滚到地上。 完蛋了! 主卧三人同时瞪大双眼,陷入一片死寂。 楚安刚端着桂花糕进来,便看到了地板上壮烈牺牲的唇彩。 唇彩的膏体已经断成了三截,堪称回天无力。 楚安眯起眼:“谁干的?” “大哥!” 两个崽崽毫不犹豫出卖了亲爱的大哥,小手几乎同一时间指向作案人,生怕晚一秒就会被嫂嫂迁怒。 小没良心的! 霍泽野在心里暗暗磨牙,对楚安说道:“改天我给你买个新的。” “这个颜色现在不太好买呢。”楚安温柔似水地说。 小霍棉转了转眼珠:“嫂纸,大哥坏棉棉好,晚上跟棉棉睡吧?” 竟然是趁机落井下石,要开口抢走嫂嫂了! 小霍然雀跃地响应:“嫂嫂不跟大哥玩!快来我们房间!” 眼看着媳妇儿都要被拐走了,霍泽野赶紧拉住她的手:“安安,我明天就得出任务去了,你晚上真不跟我多聊聊天吗?” 楚安愣了愣:“你明天要出任务?去哪?” “去哪不能说,不过至少得三个月起步了。”霍泽野道。 “你怎么不早说!”楚安气呼呼地锤他。 算一算时间,如果得去三个月的话,可能连过年都不能碰面。 霍泽野拉着她的手,亲了亲指节:“我这不是怕你们难过嘛。” 听到大哥需要出任务,楚安和崽崽们的心情又自豪又不舍。自豪的是霍泽野能为国家做出贡献,不舍的是他们一家人得短暂告别了。 霍泽野把三个人哄了又哄,直到半夜,才把崽崽们弄回自己的被窝。 他关上主卧房门,准备跟媳妇儿好好告个别。 楚安红着眼圈,把他的手放到自己腰上:“霍泽野,要不要试试?” 霍泽野愣了愣,接着猛然俯身,继续之前被打断的吻:“可以吗?” “嗯。” 楚安闷闷地把脸埋进枕头里。 都要分开了,真刀真枪试试也无妨。 第38章 刚分开就开始想念她家男…… 楚安感觉自己简直就是在自作自受。 她为什么要主动跟霍泽野试一试啊?这男人果然如楚安预料的那样,精力旺盛得近乎可怕,一晚上过去,楚安整个人都要被他给撞散架了。到了后面,楚安的意识已经趋近于模糊,昏昏沉沉中,感觉男人似乎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拿着毛巾给她擦了擦身体。 累到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的楚安一觉睡到了大中午,再睁开眼时,枕边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楚安情绪有些低落地坐起来,在床头的柜子上看到了一杯倒好的白水,还有一张从作业本撕下来的字条: 安安,我去执行任务了。在我离开的这段日子,请照顾好自己,不要太过劳累。我爱你,也爱然然和棉棉。 保重。 楚安握着那张纸条看了又看,感觉眼睛有点酸酸的。 “保重。”楚安在心里默念。 为什么才刚分开没多久,她就已经开始想念霍泽野了? 日子在思念中度过,楚安的稿件经过审核,很快就要在期刊上连载。 年前,她又收到了一笔来自期刊的稿费,加上霍泽野在抽屉里留的钱,生活过得相当轻松且没有压力。 不过跟随编辑的信件一块儿到达的,还有另外一封来自老家的信。 信件的地址写的是无坑村,寄信人叫楚丰收,是原身她大哥寄过来的。而信里的内容不出所料,中心意思就是伸手向楚安要钱。 楚安原本就不怎么美妙的心情顿时雪上加霜。 如果她记得没错,原身和这个大哥的关系并不怎么好。 原身父母生了三个娃,上头一个哥哥,下头一个弟弟,作为夹在中间的孩子,本就是最容易被忽视的那个。偏偏原身父母还是重男轻女的货色,天天“赔钱货”“赔钱货”地喊着原身,有什么东西都先紧着两个男娃,原身连衣服都是捡弟兄不要的穿。 随着原身年龄增大,她的父母终于不再喊她“赔钱货”了,因为家里开始指望着原身嫁个有钱人,吃她的彩礼钱。 刨除原身折磨崽崽等人品方面的事情,单从家庭方面来讲的话,其实还是有点儿可怜的。 所以后来原身想方设法嫁给霍泽野,把彩礼钱全部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一分没有给家里留。原身父母捞不到好处,当然是气得不行,把她的东西全部扔出家门,跟原身断绝了关系。 而现在……大概是马上要成老光棍的大哥娶了媳妇儿,手头的钱不够花,这才又打起妹妹的主意。 楚安拿着信冷笑一声,没打算当这个冤大头。 结果,原身老家那头估算着楚安收到信的时间,见迟迟没有动静之后,又按捺不住给她打来了电话。 话务员登记好来电信息,把线路转接到了公用电话亭上,又派人去通知楚安。 还在构思新剧情的楚安把头发随便一扎,脚边缀着两个黏人的孩子,迫不得已接听了电话。 “喂?” 一听到她的声音,对面立刻发出了虚假的笑声。 “是妹子吗?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打电话的人还是楚丰年,不过对方的身边应该还站着几个人,因为楚安听到话筒对面有人小声说:“瞎寒暄什么,找她要钱啊!我们好吃好喝把她养大,嫁出去了就应该补贴家里!” 应该是原身的母亲在说话。 比起母亲,楚丰年显然更懂得放长线钓大鱼。他委婉地问候了楚安的近况,还让她多注意身体。 啧,以前动不动抢原身东西的时候,怎么不见楚丰年这么殷切呢。 楚安跟对方兜着圈子,胃里泛起不适感。 忽然,她的后腰被小手轻轻地拍了拍。 楚安回过头,对上了两张笑脸。 跟过来的崽崽们察觉到她情绪不好,努力地踮起脚安慰嫂嫂。因为身高不够,最多也只能拍打到楚安的后腰了。 有了两个崽崽的安抚,楚安的眉眼终于舒展开来。 她拍了拍崽崽们的头,勾起唇:“然然棉棉,你们先去那边玩好不好?” 每当楚安露出这种表情,小霍然和小霍棉就知道,那是嫂嫂要开始使坏了。 两个崽崽很乖地点头,跑到不远处等她。 不出崽崽所料,支开了孩子之后,还没等对面开始放招呢,楚安就先对着听筒呜咽出声。 正准备结束寒暄、开始要钱的楚丰年都懵了:“妹子,好端端你哭什么?” “我难受啊!哥,我实在太想你们了!”楚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们不知道我现在都过的什么日子!” 楚丰年小心翼翼地问:“什么日子?” 老公恩爱崽崽贴心稿费不愁的日子。 楚安默默在心里接了这句话,嘴上却嚎得凄惨:“我命苦啊!泽野要么有任务不回家,回了家也三天两头跟我吵架,现在见了我,就跟仇人没什么区别!” 那可不吗,你这臭脾气,哪个男人受得了你。 楚丰年暗暗翻了个白眼,敷衍道:“嗯嗯,哪对结了婚的夫妻不吵架呢?妹子你就放宽心,好好过日子。” “过不下去了!”楚安嘤嘤啼哭,“自从进了这个家,家里两个小魔头就对我没有过好声气,公婆走得早,都扔给我了!我一天到晚跟个陀螺似的,不是这个哭就是那个闹……” 霍泽野父母去得早,家里留下了两个年幼的弟弟妹妹,这事情楚丰年是知道的。 不过他压根不耐烦听这些。 说到底,楚安过得好与不好,又关他什么事呢? 楚丰年打断了楚安的絮絮叨叨,试探性地说:“妹子你先别急,跟两个孩子计较什么呢,你想想,至少你家那口子每月的钱都给到位了。” “大哥,你说得这是什么话?要是有钱,我至于过得这么苦吗?”楚安哭诉道。 楚丰年一惊:“这话什么意思?”楚安的手里拿不到钱? “钱都在他那攥得死死的!我连根毛都摸不着,防我跟防贼似的呢!家里的开销,通通都是我来想办法。”楚安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都这样了,他还成天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楚丰年开始失望了。 他着实没想到,自己的妹子这么不管用,好歹也长得够标志,怎么连自家男人手里的钱都抠不下来? 楚丰年年前娶的媳妇儿肚子里刚有了动静,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见不能从楚安这里要到钱,他的态度立刻冷了下来。 楚安无声而讥讽地笑了,说道:“哥,你们前段时间给我寄的信我也看见了,我多想家呀。老实说,我想跟他断了,回娘家!” 电话那头的楚家人全都大惊失色。 可不能回啊!他们好不容易把楚安嫁出去了,一分钱没捞到不说,可不想家里再多张吃饭的嘴了! 这回不等楚丰年说话了,原身娘急吼吼抢过话筒:“军婚哪能是你说离就离的,快别说傻话了!” “我知道娘家也不宽裕,可我实在没别的去处了。我就盼着有个安身之所,哪怕帮着家里做点事,也总好过在这儿受气。”楚安乘胜追击。 原身的娘“呸”了一句:“快过年了,你这时候回来,让街坊邻居该怎么说我们家?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你自己的家庭问题自己解决啊,别成天想着老子娘帮你收拾烂摊子了。” 楚安似乎是很不可置信,捂着嘴又开始哭。 楚丰年敷衍地对她说:“妹子,娘虽然说话难听了点,但话糙理不糙。我这还有一大家子得养活呢,实在是顾不上你那边。你就当为大哥着想,别给我添乱了。” “大哥,我真没想到你们这么对我!”楚安尖叫一声,“遇到事只会把我往外推……” 戏还没演完呢,电话那边就被人给挂断了。 看样子,这家人以后应该都不想再联系楚安了。 楚安演这一出,怕的就是他们以后成天纠缠着自己要钱。她原本打算好了,但凡原身的家里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同情,楚安都会给他们一点钱,权当帮衬。不过既然对面避之唯恐不及,那她也没必要上赶着送钱。 别纠缠更好。 撂下电话,楚安被这一出弄得有些烦闷。 崽崽们适时跑过来,一人牵她一边手:“嫂嫂,今天是小年,我和棉棉给你准备了大红包哦。” 其实离真正的春节还有几天呢!不过小年的晚上需要祭灶,会有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对于小朋友来说,热热闹闹的年已经开始了。 楚安不由笑了:“哎呀,然然棉棉这么有心呀~” “我们还听说院里要舞龙舞狮,嫂纸,晚上祭完灶神,我们去看舞龙舞狮吧?”小霍棉问。 “好呀,我们先去买点晚上祭灶用的东西。你们想吃什么?”楚安牵着他们往供销社走。 路上,有个圆头圆脑的男人拿着东西,急匆匆擦肩而过。 在看到楚安之后,那个男人愣了两秒,又折身返回来:“嫂子!” 楚安疑惑:“你在叫我?” “是啊嫂子,霍哥出发前留了样东西在我这里,叮嘱我小年的时候交给你呢。”那个男人说着,取出了怀里的布包。 楚安从他手里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三条围巾,还有一双手套。 两条小的围巾应该是给孩子的,手套和另一条围巾的尺寸毫无疑问是留给楚安。 那个男人见楚安红了眼圈,有些无措:“霍哥还托我带句话,天冷了记得多添衣,照顾孩子辛苦了。” 因为是托人带话,霍泽野没说得太过肉麻,但爱意全藏在了细节里。楚安摩挲着围巾,替崽崽们围上。 虽然前世的她孑然一身,穿书后还被娘家避之唯恐不及。 但她是有家人的。 她有两个崽崽,还有霍泽野。 很幸福了。 第39章 这年头,催稿居然催到家…… 小年前夕,楚安与期刊签订好出版合同,明确了版权归属,出版时间等问题。 待连载的小说一经刊登,期刊那边果然收到了不少读者寄过来的信件。 无他,狗血小说就是以故事性和冲突性为侧重,只要写得有意思,是完全不担心话题度的。 而寄过来的信件,大多数都是猛烈的吐槽和批判。 编辑随便拆开信看了几眼,发现读者们对情节的反应都相当激烈。有觉得男主过于霸道的,有觉得逻辑不够严谨的,有审判作者文笔欠佳的。《繁星故事选刊》虽然主打刊登剧情冲突强烈的作品,但这还是编辑入职以来,第一次看到读者如此强烈的反应。 编辑心如死灰,她对主编牛康健说:“这么多读者不买账,我觉得接下来几期可能销量都要下滑了。” 牛康健却摆摆手笑道:“不急,你先静下心看看下一期的情况吧。” 编辑觉得牛康健有些神神叨叨的。 虽然吧,她也挺期待那位作者接下来的剧情走向,但是……数落剧情的读者这么多,下一期的销量惨遭滑铁卢是必然的,还用得着静下心看吗? 结果等期刊定时推出之后,整个编辑部都沸腾了。 因为这期的期刊销量居然比上回还翻了两倍! 啥情况?你们读者吐槽归吐槽,该订阅还是订阅吗?! 不过虽然订阅量暴涨了,但作者的更新频率是真的慢呀!别的作者涨了稿费,都巴不得多写多赚,楚安倒好,不管读者催稿信寄了多少,她还是一样慢悠悠的更新。 甚至因为年关将至,又缩减了更新量。 编辑都要忍不住怀疑,当初楚安摆脱她别泄露作者地址,就是不想看读者的催稿信! 编辑气呼呼地想,行吧,读者催不动,她和主编亲自上门去催! 楚安当然不是故意拖更,只是现在临近过年,她忙着采购年货、贴春联、打扫房屋……很多事要忙活呢! 除夕的前一天是个好日子,挂在墙上的年历写着,宜嫁娶,宜安居。 也是在这天,楚安收到了来自崔思楠的请柬。 负责送请柬的是邻居老吴头,崔思楠和辛晓彤孤儿寡母,家里没个男眷,所以老吴头就主动包揽了挨家挨户送请柬的任务。 楚安疑惑地问:“吴叔,办的是什么酒?” 福省的传统,一般只有乔迁新居、结婚、孩子满月和丧事才办酒。崔思楠是准备搬家了吗? 老吴头笑着说:“是喜酒。小崔要结婚啦!” 楚安对这个消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倒是老吴头有感而发,又叹了口气: “也不知小崔在哪里认识了个北方的煤老板,没多久就开始谈婚论嫁了。那老板有钱得很,就是可怜了晓彤那孩子。” “那个煤老板不接受她女儿?”母亲再嫁,子女的去处想来想去也就那么几种。 “可不是嘛!”老吴头摇摇头,“这不,孩子已经送到奶奶家去了。小小年纪就离开亲妈身边,那孩子哭得可惨哩。” 崔思楠丧夫早,自己辛苦把孩子拉扯大,想要追寻新的幸福无可指摘。不过楚安家里也有两个崽崽,所以她此时不免也有点儿心疼辛晓彤。 楚安宽慰道:“或许把孩子送到奶奶那儿是好事,留在爷爷奶奶家,总比跟着去后爸那里强。” 老吴头想想也是。 等以后崔思楠和煤老板有了新的孩子,辛晓彤不尴不尬的又该咋办?况且,孩子亲爸去世后,部队里给了家属相当丰厚一笔补贴,辛晓彤她爷爷奶奶又是真心对孙女好,以后的日子想必不会太难。 想到这一层,他的心里也好受了点。 “害,大过年的,我说这些丧气话干嘛。”老吴头笑笑,“煤老板也挺阔气的,光娶小崔不够,还打算两边都办酒,顺便感谢咱们大院还有部队对她的照顾。” 等老吴头走后,小霍棉就仰头问:“嫂纸,辛晓彤以后是不是就不能跟我们一块儿玩了?她在这里不是好好的吗?” 楚安说:“崽啊,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情,比较复杂。” 小霍棉慢吞吞地说:“我有点难过。” “我记得你们不经常跟辛晓彤一块儿玩?” “虽然她很爱哭,跟我们不熟,但是、但是……”毕竟是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小伙伴,现在小伙伴被母亲抛弃并送走,小霍然和小霍棉都有点微微的难受。 楚安懂了,她分别抱了抱两个孩子:“希望她在奶奶家也能过得开开心心。” 崽崽们重重地“嗯”了一声,在心里默默祝福离开的小伙伴。 楚安不想去参加酒席,不过按照当地习俗,她得去送礼金。 办酒席属于民间的社交宴请范畴,不涉及纪律问题。不过那位煤老板显然是财大气粗,虽然没有大操大办,但也摆了好几桌。 崔思楠穿着喜庆的红色衣服,满面红光地迎接客人。 楚安把放礼金的红包递给礼簿先生,对方看了眼她包过来的数额,埋头在礼簿上登记。 送完礼金,楚安又对崔思楠道贺:“恭喜恭喜,喜结良缘!” 以往崔思楠从来都素面朝天,但也许是今天办结婚酒,她摇身一变,脖子挂着一串珍珠项链,耳朵也缀着耳环,手上很洋气时髦地戴上了婚戒,整个人都有一种珠光宝气的感觉。 崔思楠一直觉得楚安比自己漂亮,是因为自己没有打扮。她今天特意戴上了很多配饰,还请了城里专门梳新娘头的人帮忙化了妆。 有了妆容和首饰的加持,崔思楠整个人都变得有了自信。 她瞟了楚安一眼,优雅地笑道:“谢谢你的祝福,我会的。” 一只手突然搭在崔思楠的肩上,紧接着有人面向楚安:“这位是?” 楚安一瞧,发现说话的人是个胖乎乎的男人。男人大概三十多岁了,跟长相清秀的崔思楠站在一块儿,有点美女与野兽的既视感。 罪过罪过,不能以貌取人。 崔思楠看到见男人来了,温柔地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楚安楚同志,这位是我的新婚丈夫丁康胜。” “哦~楚同志啊,你好你好。”丁康胜朝楚安伸出手。 出于礼貌,楚安跟他握了握手,又说了两句祝福语。她正想把手给抽回来呢,结果稍一用力,居然没抽动。 丁康胜的眼睛一直在直勾勾盯着楚安,眨都不带眨的。 在注意到丈夫惊艳的视线后,那一瞬间,什么珠宝首饰带给崔思楠的自信都没有了。 她不悦道:“快别愣着了,去屋里接待客人呀。” 楚安也挑了挑眉:“丁同志?” 丁康胜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收回手:“哎呀不好意思,能娶到思楠,我有点高兴过头了。” 崔思楠这才眉开眼笑,嗔怪地锤了他一下。 其实崔思楠对丁康胜并没有那么满意,要知道,最开始崔思楠想结婚的人可是霍泽野。 霍泽野人长得俊,明眼人都知道他前途无限;但丁康胜就不一样了,丁康胜是个二婚头,前妻得病去世之后,家里还留下了两个儿子,所以崔思楠一嫁过去,注定就是要做后妈的。 好在丁康胜做煤矿生意,家里有钱。做后妈就做后妈吧,楚安家里也有两个孩子,她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跟自己一样没有文化,不照样能把长嫂当好吗? 与此同时,广场上来了几个人。 领头的男人秃了顶,但他戴着一副眼镜,穿着板正的中山装,看上去非常儒雅。跟在身后的青年男女也都是一副文化人的打扮。 小孩们从未见过这群人,好奇地偷瞧着。 领头的男人弯下腰问:“孩子,你们知道楚安楚同志的家往哪里走吗?” 话音刚落,有两个看起来格外伶俐的孩子狐疑地问:“你找我们嫂嫂干嘛?” “哦,我是《繁星故事选刊》的主编牛康健,专门来拜访她的。” 牛康健悄悄在心里补充了一句:顺便催稿。 那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头碰头嘀咕嘀咕商量了一会儿,这才说:“嫂嫂这会儿去崔阿姨家了。” “能带我们去找她吗?” 这边。 楚安送完礼金,就不准备再过多逗留了。 丁康胜主动说:“楚同志,我送送你。” “不用了。”楚安直接拒绝。 家属院又不大,而且她跟丁康胜不熟,哪还用得着送。 崔思楠瞪了丈夫一眼:“楚同志,路上慢走。” 她朝楚安挥挥手,晃得胳膊上的饰品丁零当啷作响。昂贵的首饰碰撞声明显愉悦了崔思楠,一直以来被楚安压了一头的感觉,终于在嫁给煤老板之后扬眉吐气。 楚安没注意她的心思,刚出了巷子,迎面就撞见崽崽带着大人走过来。 “嫂嫂,有人找你!” “他们说自己是期刊编辑!” 小霍然小霍棉蹦蹦跳跳地说。 两个崽崽身后的秃顶男人微笑致意:“楚同志,我叫牛康健。” 楚安心虚地眨眨眼。 她当然知道牛康健是谁!这不期刊主编吗! 天啦噜,这年头催稿居然都能催到家里来? 好在牛康健他们也没过多逗留,去楚安家里喝了杯,又送了些年节礼,就赶去坐中巴车了。 上车前,主编还在阴魂不散地催促:“记得写稿啊,记得写稿~” 楚安被他念得头大,赶紧承诺年后加更,这才把几位编辑送走。 她倒觉得没什么,可楚安是作者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院,也传进了崔思楠的耳朵里。 她听着别人夸楚安不显山不露水,夸楚安是文化人,不甘地抿起唇。 一瞬间,连那些特意被戴上的叮铃哐啷的首饰,感觉好像都成了笑话。 她怔怔看着找年轻姑娘搭话的新婚丈夫,随后平淡地垂下眼,装作没瞧见。 大院里,其他人都在热热闹闹讨论着楚安。 这年头文化人格外受人尊重。此前楚安的家务活儿被自家男人包揽了,还不用煮饭,大院里的媳妇儿们此前嘴上要么不说,要么诟病,实际上心里羡慕着呢。 得知楚安是作者,再把稿费打听了个大概之后,这下连诟病都没了,全剩下羡慕了! 不愧是有胸有墨水的人,不声不响就把钱给赚了,过年还有编辑跑到家里送年货。霍团长真是有眼光啊,上哪儿娶来这么个漂亮似神仙,又有文化的媳妇儿! 热闹的气氛中,楚安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年货,叹了口气。 吃不完啊吃不完! 霍泽野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呢? 第40章 她家男人回来了 楚安没等来霍泽野回家过年,所以这个年是她和崽崽们一起度过的。 八零年代的年味儿要比后世都来得更加浓郁一些,崽崽们又乖又听话,帮楚安一起在门口贴上春联和福字,在除夕夜还准备了才艺表演助兴。一顿饭吃饭,楚安的唇角就没有下去过。 可惜她没有录像的设备,不然一定要好好拍个视频保存下来,日后留作纪念。 吃完年夜饭,楚安把上锅蒸好的糯米从木桶里舀出来,盛放到干净的盆里。她打算做个糯米糍粑。 在客家地区,糯米糍粑象征着“团圆”和“美好”,以前原身从来不张罗这些,楚安想让孩子们尝尝传统美食的味道,也表达对一家人平平安安的祝愿。 蒸熟的糯米需要放到石臼中进行反复捶打,大院的广场上已经摆好了石臼,这几天陆陆续续都有人排着队使用石臼。 楚安把盆端到广场时,那里还围着一群舂糯米的男人,见到楚安过来,老吴头很高兴地吆喝:“小楚,你也做糯米糍粑吗?” 楚安点点头:“刚蒸好的糯米。” “巧了这不是,老刘刚好舂完呢!你快把糯米倒进去,我来帮你捣。” 老吴头惦记着楚安救过自己一命的事情,对她很是热心。 楚安倒是有些迟疑:“您的心脏没问题吧?” “害,捣个糯米能有什么问题!”老吴头说,“再说了,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大家都能帮你捣。” 在场的人连连点头:“放心吧同志,交给我们来。” 舂糯米确实需要花费很大力气,一般都是家里的男人来做这活儿。不过大院里也有很多因为出任务、值岗等原因暂时没回家的军人,这时候邻里邻居就会主动帮衬着那些小媳妇儿。 朴素的人文关怀让楚安有些感动,她朝大家道了谢,把糯米放进石臼。 糯米糍粑需要用木槌对糯米进行反复捶打,把糯米逐渐捶打成有黏性的团子。在这个过程中,需要不断进行翻面,确认捶打均匀。 两个崽崽自告奋勇上前帮忙,郁春华走到楚安身边:“小楚啊,过段时间元宵节,附近几个渔村张罗着要游神呢。” 楚安疑惑道:“现在可以游神了吗?” 游神也是一项传统民俗活动,请神之后,会按照既定路线行进,会有锣鼓喧天、彩旗飘扬,沿途的居民还会点香,用来祈求好运。 不过,在“破四旧反迷信”期间,这些活动都受到了严格的限制。 “放心,现在都放开了,这次游神赛会是得到批复的!而且他们还准备请几个机灵点的孩子扮神仙,有辛苦钱呢。”郁春华说,“我寻思着,然然和棉棉长得好看,人瞧着也聪明,就想问问他们俩去不去。” 扮神仙不仅有辛苦钱,而且走一趟下来钱还不少,很多人都想让自家孩子去试试。楚安知道,郁春华这是在特意关照他们呢。 不等楚安回话,捣糯米的崽崽们就已经喊起来:“嫂嫂/嫂纸,我想去我想去!” 楚安无奈地笑起来:“你们呀!” 一听到有钱赚就格外积极,也不知道是像了谁。 爱钱·好色的楚安选择性遗忘了自己。 郁春华也哈哈大笑起来,拍板决定:“成,那我就跟牵头的人说一声,让两个娃都去!” 崽崽很有礼貌地大声道谢。 很快,糯米糍粑也捣好了。一盘糯米变成软乎乎的团子,楚安感激地朝大家话别,端着盆回到家里。 她把团子压成饼状,一部分放到竹篾上晾干,另一部分撒上黄豆粉和红糖浆,让崽崽们尝尝味道。 糯米糍粑本身的口感软糯又香甜,再点缀上黄豆粉,好吃得能让人把舌头都给咬掉。 灶台里噼里啪啦烧着火,崽崽们一人一双筷子卷着糍粑,厨房蒸腾出暖烘烘的热气,共同构成了崽崽们回忆当中温暖的过年印象。 正月十五那天,他们俩早早就被喊出去打扮了。 游神赛会活动要到晚上才开始,楚安只信红旗不信仙,但有一颗爱看热闹的心,早早就换上好看的衣服,去大院外头等。 跟她一样等着的人不少,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在道路两旁,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楚安跟着听了一嘴,知道这次会请来城隍神、妈祖、五福大帝等一众神仙。 也不知道两个崽崽会扮成什么呢? 待到天色渐渐暗下来,不远处的渔村传来了热热闹闹的鞭炮声。人群就像煮沸的开水一样,激动道: “开始了,开始了!” 游神有规定的路线,摩肩接踵的人太多,楚安挤不到前边,只能远远听着渔村那头吹吹打打热闹了好一阵。 据说游神队伍还有负责舞龙的,若有谁家有长寿老人,就会在家门口放200响、500响的小挂鞭,舞龙的就会专门到他们院子里戏耍一阵,图个好彩头。不过小挂鞭价格高,更多人放的还是“二踢脚”,这种鞭炮炸响时声音嘹亮,和敲锣打鼓声混在一块儿,直接把气氛给点燃了。 大家抻着脖子等了又等,视野范围内终于看到了游神的队伍。 只见一列长长的队伍沿着大街缓慢行进,打头的是由几位身强力壮的青年抬着的主神轿,轿子是用竹子和彩纸扎成的,神像威严而慈祥地朝下俯视,接受来自沿街百姓的香火。 除了神像外,还有由村民扮演的各类神话传说中的角色,有捉鬼的钟馗,还有铁拐李、吕洞宾等八仙,大家在队伍中穿梭表演,引起阵阵欢笑。 楚安探头寻找着两个崽崽的身影,似乎是冥冥之中自有指引,明明围观的群众这么多呢,队伍最当中的金童玉女突然就同时抬头,准确地瞥见了楚安。 他们擦着腮红,身着色彩浓郁的古代服饰,手持玉如意,挎着花篮,就这么迎面朝这边走来。 楚安怔了怔,这才认出他们是自家的崽儿! 这对金童玉女生得俊俏,在一堆小孩当中也是最惹眼的存在。见他们往自己的方向靠近,道路左侧的人群都发出欢呼声,金童玉女腼腆地抿唇笑了,现跳一段祈福的舞蹈,随后沉默无声地伸出手。 有很多稀罕的百姓都想拉拉他们的小手,但金童玉女只坚定地望向楚安。 大家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身后还站着一位水葱般俏生生的小媳妇儿。楚安倾身朝前,短暂地碰了碰崽崽们,再收回手时,掌心里多出了几颗糖。 小霍然和小霍棉满足地弯起眼睛,很快又跟上队伍。 但他们时不时会悄悄挪眼,看嫂嫂跟上了没有。 楚安被两个崽崽萌得不轻,干脆跟在游神的队伍旁边,准备等仪式结束后接崽崽回家。 有嫂嫂在附近,两个崽崽拿出了十足十的庄重,端着仪态、迈着小碎步缓缓前进。 太可爱了吧! 抛开楚安的长嫂滤镜,街上还有很多人都注意到了金童和玉女,夸赞的声音不绝于耳。 楚安骄傲地挺起胸膛,在心里大声对他们说: 这是我家的崽崽! 她在人群的缝隙中穿梭,注意力全放在两个崽崽身上了。一不留神,脚下就踩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楚安心里一惊,第一个反应就是护住自己的脸蛋! 眼看着就要跟地面来个贴贴了,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有力的手突然从人群中伸出,捞住她的腰扶稳。 “谢谢!” 楚安惊魂未定地连连拍打着自己的胸膛。 背后那个人却迟迟没有说话,也没有把手收回去。那只手停留在楚安的腰上,热气不断通过棉服传进来。 楚安愣了愣,怀疑自己是遇上趁机揩油的流氓了! 不过她还惦记着对方刚刚捞了自己一把,不想冤枉好人,只能大声提醒:“这位同志,谢谢你!我已经站稳了!” 对方还是没回应。 楚安生气了,想看看这臭流氓究竟是谁。然而人群都在跟着游神的队伍走,她被推着往前,回头匆匆的一瞥,只能看到结实的胸膛。 眼看着流氓的手开始不规矩了,楚安直接抓住对方的虎口,狠狠一掐! “唔……” 头顶传来闷哼声。 楚安觉得声音有点耳熟,她瞳孔微微放大,怔住了。 难道、难道是他回来了? 下一秒,她就被护进了由坚实臂膀构成的空间中,与熙熙攘攘的人群隔开了微小的空隙,让她不用再被推来搡去。 低沉的声音缓缓道: “上次回家你就把我当流氓,泼了我一身的水。” “这次回家,你还把我当流氓?” 居然真是霍泽野! 楚安眨了眨眼,恃宠而骄地嗔道:“谁让你在我换衣服的时候进房间?谁让你碰我腰的?” 对方轻声笑道:“跟你领过证的男人,不能摸腰?” 这是楚安跟霍泽野真正意义上初见时,霍泽野的台词。 楚安也跟着笑起来:“好吧,允许你碰。崽崽们还在扮金童玉女呢,等会儿接他们一块回家。” 霍泽野视力好,自然瞥见了游神队伍中俊俏的两个娃。 他“嗯”了一声,稳稳地护着楚安往前走。 正月十五月圆之夜,一家人也在热闹的庆典中团圆。 第41章 老男人吃起醋来就是这么…… 游神的庆典一结束,楚安和霍泽野一起去接人。 崽崽们抬眼看见了霍泽野,高兴地大喊:“大哥!” “哎。”霍泽野臂力惊人,随便一捞就把他们都抱起来,“重了。” “过年吃太多好吃的了!”小霍棉揉着肚子说。 四人一块儿回家,小霍然从兜里掏出两个红包:“大哥嫂嫂,这是游神结束之后他们塞过来的。” “哦?这应该就是郁婶子说的辛苦费了。”楚安往红包袋里看了一眼,发现两个红包加在一起,居然有四十块钱,相当丰厚。 她没打算收走这笔钱,而是让崽崽们自己存好。 可霍然却不依,一定要让她收着:“就当、就当我和棉棉给你们的红包。” 两个崽崽才屁点大,就想着给大人包红包了! 楚安忍俊不禁:“可是你们大年初一就给过我红包呀~” 新年当天,楚安轻手轻脚起床,准备把给崽崽们的压岁钱放到他们枕头旁边。 结果刚睁眼,反倒是自己的枕边多出了压岁钱。 毫无疑问,这是两个崽崽一大早给她包的。红包的封面写上了祝福语,棉棉一手工整的字和然然狗爬的字都很好认。 霍泽野视线一转:“哦?你们还给嫂嫂发红包了?” “大哥也有哦!”小霍棉坐在他臂弯上说,“棉棉和哥哥都藏好了,专门等大哥回家呢。” 霍泽野极轻地挑起唇,快步抱着他们回家,像是迫不及待了似的。双脚刚落到地面上,崽崽们就飞快地跑回屋,把藏好的红包拿出来。 红包的数额不大,因为崽崽们存的钱都用来给楚安买那块上海牌手表了。 不过礼轻情意重,霍泽野珍惜地把红包收好。 他刚回家,崽崽们正是想他的时候,不仅关切地嘘寒问暖,还无师自通泡好了茶。 楚安看着他们手拿热茶,都怕两个崽崽烫到手:“小心点。” “没关系嘟,棉棉很厉害的。”小霍棉稳稳端着茶放到桌上。 小霍然动手能力更强,已经踩在装炉灰的围挡上,把楚安热在大锅里的糯米糍粑也拿出来。 “大哥,吃!” “这是糯米糍粑?”霍泽野惊讶地问。 楚安点点头:“除夕那天做的。” “嫂嫂蒸好糯米,我和棉棉一起帮忙捣!”小霍然悄悄夸大了自己的功劳。 其实他哪抡得动捣糯米的木槌,两个崽崽只是帮忙给糯米团子翻面罢了! 霍泽野当然也知道这个,但没有戳穿,而是竖起大拇指:“不错,可以帮嫂嫂的忙了。” 真是奇怪,明明年已经都过完了,可霍泽野却第一次在父母牺牲后,感受到了久违的年味。 见大哥一身风尘仆仆,两个崽崽还主动提出要收拾行李。 霍泽野温柔地目送他们离开:“崽崽长大了。”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霍泽野在桌上看到了很多信件。 这些信件都是粉丝寄到出版社,上回被牛康健挑选后带过来的。楚安这几天都很忙,只拆开匆匆看了几眼,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霍泽野无意间往那边扫了一眼,就看到一行“我深切喜爱着您”。 霍泽野的脸色当即黑如锅底:“什么人啊这是,不知道你已经结婚了?” “啊?”楚安把信纸抽过来一看,哭笑不得,“人家的原话是,‘我深切喜爱着您,喜爱着您笔下的故事’!而且看寄信人的名字,明显就是女孩子。女孩的醋你也吃?” 霍泽野不管,老男人吃起醋来就是这么男女不分的。 楚安无奈,捧着对方的脸哄:“好啦好啦,你离开这么些天,我和崽崽都可想你了。” 她软着声音随口一哄,霍泽野就不生气了。 有个成语叫“春宵苦短”,俏生生的媳妇儿就在面前呢,花时间吃醋太不值当! 不过消气虽消气,不妨碍老谋深算的霍泽野利用这一点:“我连夜赶回来,结果就看到这个……” 楚安看着他眼底的青黑,也有点心疼:“怎么不休息一晚再回家?” 霍泽野没有说话,眼神好像在告诉楚安:“你说呢?” 楚安懂了。 日夜兼程,是赶着回家看她和崽崽们的。 男人的眉骨很高,眼窝深邃,他专注地看着某人时,本就会有一往情深的感觉。更遑论此时霍泽野的眼里,已经装载着很多说不出口的情谊了。 楚安突然发出小小的惊呼,因为她被人抱着坐到了桌上。 短暂失去重心,让楚安下意识用手撑住了桌角。霍泽野用手揽住她的腰,低笑:“别怕,有我扶着呢。” 他又说:“我醋死了安安,你多抱抱我,亲亲我。” 大男人面无表情撒起娇来,还有种别样的带劲。 主要是霍泽野的脸太帅了,让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不会过于肉麻。 楚安就被蛊惑了,捧着霍泽野的脸亲了一口。 但已经开过荤的男人又怎么会满足于一点点小小的亲昵?霍泽野又低下头,加深了这个缠绵的吻。 分开这么多天,他们都想彼此了。 “我们收拾好啦!”小霍然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正在亲吻的两人赶紧分开。 楚安的脸红得能滴血,她跳下桌,背对着崽崽开始鼓捣锅里的糯米糍粑,将可怜的糍粑翻来弄去、搞出各种造型。 霍泽野暗暗磨牙:两个臭崽,上回也是他们打断了他和楚安的亲昵! 苦逼的大哥自己安慰自己,比上回情况好点,至少这次还是亲到了…… 崽崽们浑然不知大哥的咬牙切齿,小霍然邀功道:“大哥,我帮你把干净的衣服挂起来,棉棉把脏衣服放到篮子里。” “好,天色不早了,赶紧去睡吧。”霍泽野把他们往外推。 小霍棉天真地问:“大哥,你的嘴唇怎么破掉啦?” 霍泽野:“……”这怎么答? 楚安心虚地偏开视线,她刚刚被霍泽野亲得狠了,一不小心就咬破了对方的唇。 但小霍然哒哒哒跑到她面前,惊奇地说:“嫂嫂的嘴唇也破啦!” “没有,我这是……”沾上了某人的血。 不等两个大人想出借口,崽崽们对视一眼,突然就顿悟了! “嫂纸,你们是不是在亲嘴儿?”小霍棉问道。 小霍然摇头晃脑地说:“嫂嫂,你要一碗水端平哦,亲了大哥,也要亲我们!” 小霍棉大声附和:“对!一碗水端平!” 他们俩一唱一和,成功让霍泽野再次黑脸。 “不行,她只能亲我!” 小霍然不满意了:“凭什么?大哥独占嫂嫂,太坏了!” 小霍棉则采取怀柔政策:“只亲棉棉的脸蛋……都不行吗?” 在讨要嫂嫂的亲亲面前,两个崽崽浑然不见方才对大哥的热情! 楚安尴尬得都快钻到地里了,偏偏一向靠谱的霍泽野这次固执得很,还跟弟弟妹妹掰扯起来: “她是我的老婆,跟我扯了证的,所以只能亲我……” 话没说完,就被面红耳赤的楚安怼了一肘子。 争什么争!这时候就得赶紧安抚好崽崽,打发他们去睡觉! 楚安擦了擦嘴,轮流在他们脸上亲了一口:“可以了吧?赶紧刷牙洗脸睡觉,熬夜会长不高的。” “好吧……但是以后嫂嫂要公平哦!”小霍然噘着嘴说。 看起来对嫂嫂偷亲大哥的行为还挺不满! 霍泽野额角蹦出青筋。 这两个崽崽不能要了! 等孩子们跑去天井洗漱,霍泽野才说:“之前喊着要我们亲嘴儿的是他们,现在打断好事的又是他们!” 楚安红着脸笑:“小孩子嘛……” 霍泽野把头埋在她颈窝,气哼哼道:“什么时候开学?赶紧多给他们买些练习册。” 免得闲着没事追着他老婆要亲亲! 楚安瞥了眼他的神色,震惊地问:“不会吧,孩子的醋你也吃?” 霍泽野不管,老男人吃起醋来就是这么六亲不认的! 第42章 炮灰剧情改变,原书销毁…… 为了不让霍泽野继续吃醋,楚安捧着对方的脸亲了好几下。 但事实证明,开过荤的男人又怎么会甘心吃素呢?亲着亲着,楚安就发现霍泽野的眼神慢慢加深。 她察觉到不妙后,想跑到崽崽们的房间避风头,但刚想跑呢,被人拦腰直接扛到肩上。 楚安都惊了,霍泽野的力气也太大了吧? 没跑成的楚安当然是被收拾一顿,非常屈辱地把什么甜言蜜语都给喊了,霍泽野才堪堪停下。 楚安迷迷糊糊陷入沉睡前,还气哼哼地踢了对方一脚。 她听到男人餍足地笑了,还低下头在她耳根轻轻亲了一口。 元宵节过后不久,育红班和小学也开学了。这次小霍然倒是没再嚷嚷着不想上学,相反,他变得相当积极,不仅自觉收拾好了书包,还能顺道送小霍棉去育红班。 自从上学期家长会后,小霍然就觉醒了读书技能,直接爬上年级第一的宝座,把老师和学生们都给惊得够呛。 而且他这第一还不是碰运气拿的,后面的次次考试,他每回都是第一。被甩在后头的同学从最开始的惊诧,再到后面的麻木。 小霍然最开始只是想给楚安争口气,但他现在已经有了别的目标,他想要好好学习,争取以后做个什么科学家或技术人才。 小霍棉就更不用操心了。 她刚上育红班,就每星期都会拿到老师奖励的大红花贴纸。楚安会小心翼翼把贴纸撕下来,整整齐齐地贴到墙上。现在,小霍棉的床边已经集满了好多小红花。 让楚安没有想到的是,霍泽野竟然也拿了块荣誉奖牌。 这男人低调又闷骚,就算得知自己获奖也一句话不说,直到收到了有关部门送来的奖章,她才惊讶地问: “你立三等功了?” 可不,这刻着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徽、齿轮和麦穗的十角形奖章,正是1979年式三等功的奖章! 霍泽野欣赏着媳妇儿吃惊的神情,笑着点点头。 楚安摩挲着奖章,感觉与有荣焉。俗话说,一等功,拿命换;二等功,有伤残;三等功,流大汗。能拿三等功的人,是相当了不起的。在战斗场景下,需要有英勇无畏的行为,承担危险任务;在军事训练场景下,要有超越常人的成绩。 瞧见媳妇儿满面红光的模样,霍泽野顺带提了一嘴:“对了,以后我可能得有工作上的调动。” “调动?”楚安竖起耳朵。 “有可能得提拔到中市去。”霍泽野说。 霍泽野在军事指挥、作战训练、军事管理方面能力突出,早先就引起了上面的注意。这次霍泽野再立奇功,且平时表现优秀,相关的军事机构已经提出了收纳意见。 楚安听完后,在心里啧啧感叹了两句。 不愧是原书里的金大腿,霍泽野的前途还真是不可限量。 中市作为是军事决策、指挥和管理的核心地带,如果能顺利去中市任职,发展的机遇当然更多更好。 能被提拔是大喜事,不过楚安住习惯了海军大院,一时半会儿让她搬离,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大概什么时候调走?”楚安问。 霍泽野看出她眼里的不舍,笑了笑说:“没这么快。” 虽然上头有意安排他到中市担任工作,不过考虑到霍泽野实在太年轻了,为了让他多历练沉淀,也就没急着要人。 等正式升职,应该要到一两年之后。 丈夫立了三等功,是万分荣耀的事情。为了庆祝,楚安高兴地买了一堆海鲜回家,扬言要自己下厨犒劳霍泽野。 两个崽崽也从海军大院的宣传栏看到了表彰,手拉书一路飞奔回家。 刚踏进家门,就闻到了螃蟹鱼虾的香味。 “好香!”小霍棉夸赞道。 霍泽野勾唇:“当然,今天是你嫂嫂下厨。” 他帮忙把两个崽崽的书包拿过来,楚安挥舞着锅铲嘱咐道:“快去洗手吃饭吧。” 崽崽们齐齐应了一声“好!”,往小脸盆里舀水,拿着嫂嫂买的肥皂把小手洗干净。 厨房传来锅铲翻搅的声音,温馨又日常。 为了保留海鲜的原汁原味,楚安其实只是把海鲜放进锅里,加葱姜捞熟再盛起。真正的功夫,其实都下在酱料的调制上。 八零年代的酱油是纯天然酿造的,味道醇香又古朴,不过缺乏了一点点鲜味。为了提鲜,楚安下了干贝、菌类、加入虾皮和糖,翻炒出浓香,把调好的酱料浇到捞熟的海鲜上,撒好葱花。 最关键的一步,楚安又烧了滚烫的热油,一勺勺淋在葱花上。热油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彻底激发了葱花的香味。 崽崽们看到桌上满满当当的海蛏、皮皮虾、螃蟹还有扇贝,感觉自己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霍泽野没动筷子,先夸了一句:“谢谢媳妇儿!” 小霍棉不甘示弱,赶紧用上了自己新学的成语:“嫂纸心灵手巧!” 马屁精。 小霍然偷偷在心里蛐蛐他们两人。但在楚安目光望过来时,他不由自主就跟上队形:“嫂嫂厨艺精湛,辛苦了!” 唔……他不算马屁精,他就是实话实说而已。 楚安被霍家三兄妹哄得很高兴,笑眯眯举杯:“祝贺霍泽野同志荣立三等功!” 至于拿什么碰杯? 饮料和酒想都别想! 霍泽野和崽崽们举起装紫菜蛋花汤的碗,豪迈地啜了一口。 此时正是扇贝和皮皮虾的季节,扇贝带有卵黄,肉质堪称鲜嫩肥美,皮皮虾营养丰富,肉多弹牙,崽崽们一吃就停不下来了。 楚安自己也敞开肚皮吃了不少,没想到晚上临睡前,她的肚子突然开始了翻江倒海。 海鲜属于寒凉食品,再好吃也不能吃太多。她今天刚叮嘱完崽崽们要注意食用量,没想到自己就中招了! 楚安感觉这属实是有点丢脸,于是抱着肚子,硬生生缩在被窝里强忍着。 “肚子不舒服?”霍泽野突然问。 楚安愣了愣。她什么都没表现出来,霍泽野却能够敏锐地注意到她的异常。 “只是有点痉挛,等会儿就好了。”楚安答。 霍泽野摇摇头:“你啊你,多大人了还跟孩子似的,吃东西没有节制。” 楚安就知道自己要被啰嗦,她难受得哼唧了一声,索性扯过枕头,盖住了耳朵。 连行为都很小孩子气。 霍泽野的眼里多出了几分笑意,片刻之后,他把手放到了楚安的肚子上。 男人的手掌很大,还源源不断地冒着热气。他的身体强悍,气血方刚,在还有些料峭的早春暖得像是火炉。那只手搭在楚安的肚子上揉了一会儿,胃里的痉挛竟然被奇迹般地抚平了些许。 楚安舒服得眯起眼睛,指挥道:“再往左一点,对,就是那里。” 霍泽野给她轻轻揉肚子,自己的鼻尖却憋出了薄汗。 没办法,媳妇儿就在怀里,能看不能碰的感觉实在煎熬!不过他向来有分寸,知道楚安这会儿难受着,竟然硬生生忍下了。 楚安偷偷眨巴着眼睛。 其实她已经感觉到了霍泽野起的变化,还担心自己又得被弄一顿呢。没想到霍泽野居然这么能忍……嘻嘻,那以后她是不是可以用身体不舒服的借口,拒绝男人的求欢? 楚安不知道有句话叫憋得越狠,那啥的越猛,她还在作死地打着小算盘。 想着想着,困意也渐渐袭来。 楚安翻了个身扎进他怀里,就着别扭的姿势睡着了。 男人温暖的怀抱驱散了寒意,远处传来似有若无的虫鸣,是熬过寒冬的小生命在发出吟唱,院子的桂花树又抽出了新芽,发出轻微沙沙声,像是在与风轻声细语。 楚安在一片祥和的环境里,看到了眼前的白光。 她登时就警惕起来,因为刚穿进书里时,她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片刺目白光。 不会又得把她送走吧? 不要啊,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也舍不得霍泽野和两个崽崽! 好在等那阵白光过去,楚安并没有回到原先的世界。 她面前凭空出现了一本巨大的书,封皮上有《年代军婚之学霸继女》几个烫金的大字。 什么鬼,这不是原书的书名吗? 在楚安目瞪口呆的视线中,封皮上的书名渐渐褪去颜色,消失于无。巨大的书页无风自动,一张张翻开的纸页上已经没了文字,楚安只来得及瞥见最后一页的内容。 那上面只有短短两句话:剧情改变,书籍销毁。 主角正式变更为——楚安,祝跟随时代脚步,书写独属于你的篇章。 随后,巨大的书也消失了。 楚安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卧室里。霍泽野躺在她身边,人已经睡着了,手却尽职尽责地替她捂肚子。 望着男人英挺的面庞,楚安勾起唇。 她真的改变了炮灰的剧情,活成了自己人生的主角。 也是,人生哪有什么既定剧本,任何人都可以是自己的主角。 她往霍泽野的怀里钻了钻,默默道一句晚安。 待月亮落下,太阳升起,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第43章 正文完 春日时光过得很快。 立夏后,春季的温柔渐渐隐退,喧嚣又燥热的夏日在每一寸土地上铺展。不知不觉中,马上就要六一儿童节了。 楚安这天正在书房里赶完稿子,面眺大海伸懒腰。 是的,书房。 霍泽野看她天天在梳妆台前伏案工作,专门把二楼杂物间腾出来,找木工师傅打了个书桌,刷上一层油亮的清漆。桌面上摆放着刚买的台灯,旁边还有插着钢笔和尺子的陶瓷笔筒,紧挨着书桌的就是木质书柜,为了防止有木刺,霍泽野拿着砂纸将整个书柜都细细磨了一遍。 考虑到他过一两年就得被调走的情况,楚安其实不想再浪费精力装饰家里,碍于霍泽野很坚持,楚安也就随他去了。 不过有个书房是真的好啊,这书房同样朝向大海,写累了抬头往外看,就是在浪花上飞翔的海鸥。因为书桌够大,崽崽们平时也不待在自己的房间写作业了,一人占住一个边边,黏黏糊糊地凑到楚安身边做练习册。 霍泽野训练完回家,常常就能瞥见一大两小埋头写字的场景。 听到书房的门“咔哒”一声,大家就知道是霍泽野回来了。 崽崽们一下蹦起来,欢乐地迎接他:“大哥!” 霍泽野应了一声,把他们轮流举高高再放下。 楚安早看出两个崽崽心里憋着事,似乎是要等一家人齐了再通知。 不出所料,下一秒小霍然就宣布道:“咳咳!嫂嫂大哥,后天就是六一儿童节了,育红班和小学要合并进行文艺汇演,你们会去的吧?” “……”霍泽野暂时没答话。 小霍棉笨拙地诱惑他们:“六一节那天,会有诗朗诵表演,还会有大哥哥大姐姐跳《采蘑菇的小姑娘》,很好看的呦!” 楚安笑起来:“好的,我当然去。” 两个崽崽欢呼一声,又把期待的视线转向霍泽野。 霍泽野迟疑地说:“我那天有训练。” “啊……”崽崽们遗憾地垂下了脑袋,但都表示理解。 楚安拍拍他们的头,询问道:“那天你们会表演什么项目?” “我们……” 小霍棉张嘴正要答,就被哥哥熟练地捂住嘴巴。 小霍然神秘兮兮地说:“保密哦!” 呦,居然还留了个悬念? 楚安眯起眼睛猜测:“跳舞?合唱?演话剧?你俩不会扮演《王二小放牛郎》里的牛吧。” “我才不演牛呢!要演我也是演小英雄王二小!”小霍然气哼哼地反驳,“而且我后天……咳!” 在小霍棉的瞪视下,霍然紧急刹住车。 好险好险,差点儿就被嫂嫂套话了! “反正你去了就知道了。”小霍然说。 没能成功套路到小孩,楚安只能把好奇心保留到六一儿童节当天。 还别说,部队子弟学校把六一节搞得分外热烈,除了得了空的家长,附近还有许多人都跑来看热闹。 楚安还没踏进大门,就看到道路两旁有孩子们整整齐齐站着,“咚哒哒、咚哒哒”有节奏地敲响洋鼓。 校门口有系着红领巾的小学生,专门负责迎接家长:“叔叔阿姨,请往操场走。” 楚安是跟煤球块、赖博远和苗正福的妈妈们一块儿来的,赖博远的妈妈见状啧啧感叹:“呦,这气氛搞得还挺有模有样。” “是啊,正福那混小子要表演劳什子《半夜鸡叫》里的周扒皮,今天一早就换好了衣服,神气得不行。” “我家那小子也一样,他为了诗朗诵,成天搁院子里背词!什么‘红领巾是红旗的一角,它象征着革命的胜利’,念得我都会背两句了!” 大院里的媳妇儿们热闹地聊着天,又问楚安:“哎,你家两个小孩表演的啥?” 楚安尴尬地挠挠头:“我也不知道,两孩子神神秘秘不告诉我。” “嚯,你家两个孩子都出息着呢,指不定是领唱或者小主持人。”煤球块的妈妈说。 几个坏小子的妈妈其实都挺感谢楚安,因为她们家里的小孩都调皮得让人头疼,结果在霍家两兄妹的影响下,居然也念了点书,可算没再轮流当倒数了。 她们平日买菜碰见的时候,都偷偷夸楚安。 毕竟是文化人呢,把两个孩子都教得又乖又好学! 楚安可不知道在这些军嫂的眼里,自己竟然有这么高的评价。她还在仰着头,拼命往台上看。 小主持人已经报完幕,跳《采蘑菇的小姑娘》的孩子们哗啦啦跑进场。 煤球块作为一个男孩子,居然也夹在了穿裙子的小姑娘当中。他皮肤黝黑,四肢还不协调,跳起舞来节目效果十足。 周围传来了善意的笑声,煤球块的妈妈一脸不忍卒视。 等舞蹈热场完毕,下下个节目就是诗朗诵。 苗正福混在人群当中上了场,他穿着衬衫背带裤,胸前佩戴鲜艳的红领巾,果然是神气得不行。随后,打腰鼓、合唱、演小品、变魔术…… 各式各样的节目纷纷被搬上舞台,楚安卯足了劲儿想从人群中揪出两个崽崽的身影,却愣是一片衣袖都瞅不见。 直到最后大合唱《让我们荡起双桨》都到最后一句歌词了,楚安也没看见人。??? 那崽崽这么积极把她喊来做什么? 在楚安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台上的小主持人开始报幕了:“文艺表演接近尾声,接下来就到了激动人心的颁奖典礼——” 话筒被递给了校长。 校长例行致辞过后,从低年级开始宣读获得奖状的名单:“在育红班中表现突出,获得‘好孩子奖’的同学有,王美华,赵勇刚,霍棉,恭喜以上三位小同学!” 在小霍棉的名字被念出时,楚安猛地抬起头。 其他几位军嫂纷纷羡慕地鼓掌:“嚯,怪不得没见着你家孩子,原来是在颁奖环节等着呢!” 楚安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看到小霍棉昂首挺胸走到校长身旁,接过“好孩子”奖状。 小霍棉往乌泱泱的人群里眺望一圈,却没找到嫂嫂的身影。不过她知道,楚安一定会在某个地方微笑地注视着自己。 想到这一点,她的胸膛顿时挺得更直了。 楚安笑容满面地看着她,有些遗憾地想,可惜霍泽野没能亲眼见证崽崽拿奖的一幕。 念头刚升起,她的肩膀就被人轻轻拍了拍。 楚安吓了一跳,刚要转过身呢,就听几位军嫂朝她身后打招呼:“霍团长!” 她扭头望去,果然看到霍泽野身穿军装,气定神闲地朝军嫂们点头。 “你不是要训练吗?”楚安轻声问。 霍泽野说:“部队组织军人代表观看六一汇演,我临时申请了个名额。” “挺会挑时间。”楚安笑起来,“正巧赶上咱们崽崽的领奖环节。” “嗯。”霍泽野也跟着露出浅淡的笑容。 几位军嫂们彼此看了看,咂咂嘴。 哎呦,小两口结婚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见面居然还是这么甜! 等育红班的小朋友领完奖,校长开始按照名单读一年级的三好学生名单。三好学生是每个班只有一个名额,四班的名额理所当然落在了霍然的头上。 小霍然本来想设计个拉风的出场方式呢,结果真正到了领奖的时候,他是同手同脚走上去的。 楚安被逗得不行,笑得肚子都酸了。 等颁奖典礼结束,楚安跟军嫂们道了别,在栅栏边成功等到自家崽崽们。 小霍然和小霍棉一人拿一张奖状,朝这里飞奔过来。 “嫂嫂!看我拿到了什么!” “嫂纸嫂纸,棉棉是好孩子哦!” 在看到霍泽野竟然也在楚安身边时,两个崽崽的表情就更惊喜了。 “你们有看到我上台领奖吗?怎么样,我当时是不是可帅气?” 瞧着小霍然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楚安故意道:“啊,怎么办?我没在文艺汇演里看到你们俩,就先去小卖部买水了。” 霍泽野看着她蔫坏蔫坏的表情,动了动嘴唇没作声。 小霍然不死心地追问:“买完水,然后呢?” “等我买水回来,颁奖典礼已经快结束了。” 小霍然感觉天都塌了:“你去买水?你怎么能去买水呢!” “我口渴呀!”楚安无辜地说。 小霍然气得偏过脸去不理她。 小霍棉软乎乎地开口了:“没关系哒嫂纸,错过就算啦,反正明年还有机会。不过——” “今天棉棉和哥哥特意穿上最好看的衣服,棉棉还戴蝴蝶结,哥哥把红领巾系了五六遍。”没看到就太可惜惹qwq 小霍然红着脸否认:“我才没有为了颁奖典礼特意把红领巾系五六遍!” “但是哥哥也很期待嫂纸看颁奖典礼吧?”小霍棉问。 楚安神情复杂。 棉棉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是绝杀。 怎么不算天然腹黑呢。 她都不忍心再逗小孩了,赶紧说:“开玩笑的,其实我和你们大哥都看了颁奖。” 为加强可信度,楚安还掐了把霍泽野。 本来就打算点头的无辜男人:“……” 霍泽野简短地表扬:“做得不错,想要什么奖励?” 崽崽们天马行空地说: “棉棉想要一辆坦克,可以全家人一起开着兜风。” “那给我来把枪吧,我保护你们!突突突突!” 楚安:“……” 谁家好人开着坦克去兜风啊! 她微笑着说:“坦克和枪想都别想,买好吃的倒是可以考虑。” “好吧。”小霍棉退而求其次,“棉棉能吃块小蛋糕吗?” 楚安点头道:“可以。” 小霍棉就举着奖状,高兴地举手喊起来:“耶!回家吃蛋糕喽!” 小霍然也跟在她身后大喊:“回家喽!” 沙滩上,留下了小孩和大人深一脚浅一脚印记,一直延伸向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