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文心机女配觉醒后》来自www.aqbxs.com 书名:救赎文心机女配觉醒后 作者:陌上桑间 简介: 【成熟漂亮心机白月光vs嘴硬真香吃醋精学长】 孟芙是校园文里注定要被女主比下去的白月光女配,当她发现这个糟糕事实时,正在同时和两个人保持暧昧关系。 一个是阴郁狠戾,在未来某一天会被女主救赎的校霸段弋。 另一个是克己复礼,一直默默守护女主的矜谦好学生温柏庭。 不久后这两个人就会发现她的真面目,并毫不留情地对她展开报复,令她在学校的处境一落千丈。 孟芙感到烦躁,为了改变炮灰女配的命运,她把目光落到被女主视为榜样的优秀学长宋霁言身上。 借着学生会职务之便,孟芙几次对那个沉稳内敛的男人示好,却都被他不假辞色地冷拒。 孟芙意识到宋霁言是块难啃的骨头,时间久了她逐渐失去耐心,转而挑选起更称心的猎物。 …… 宋霁言一早就见识过孟芙蛊惑人心的本事,三两句话就能将处在暴怒边缘的段弋哄好,转头又和温柏庭温言细语说着情话。 所以在得知她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时,宋霁言只觉得她在痴心妄想,他根本不是能任她玩弄的那种男人。 宋霁言冷眼旁观,等着她继续在他身上碰壁,却一连几天看不到她人影。 再见面时是在一道阴暗小巷,他的车停在巷口等红灯,透过车窗看到她被人发狠抵在墙上索吻,纤白的手腕被扣在墙壁,亲吻间与那人十指交握。 宋霁言眉眼冷淡升起车窗,心底涌起无限嘲弄。 后来孟芙成为宋霁言女朋友时,他最爱与她十指交握接吻,等到她意乱情迷脸颊晕红时,就贴在她耳畔缓声咬牙问: “喜欢吗?和他学的。” 【阅读指南】 1.女主心机利己,但并非算无遗策,有处在弱势的阶段。 2.男二躁郁症,暴戾偏执 3.女主会和非男主以外的男性角色有亲密接触(不越雷池) 4.女主不会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心机女配,和宋霁言的情感纠缠也比较靠后。 5.贵族学校背景,剧情需要,部分情节不一定完全符合高中制度,很有可能两掺或者四不像。 内容标签:女配 穿书 校园 追爱火葬场 主角视角:孟芙,??;配角:宋霁言 其它:孟芙 一句话简介:她以为我是什么很好追的男人? 立意:不抛弃不放弃 第1章 因为要丈量和那个人的距离,怕自己真的满足这一点蝇头小利。 交完试卷,大家开始收拾书包,三三两两背着书包结伴离开教室。 明亮干净的玻璃透出天边橘红色晚霞,太阳收敛刺目光芒,远处几幢欧式古堡建筑隐在葱茏木叶之间。 校园甬道上不少穿靛蓝色制服的青春学生正往外走,相熟的女生拉着手偏头交谈,男生们勾肩搭背,书包单手搭在肩上。 孟芙目光从窗外收回,起身去把摆放在第一排的试卷依次收好,按照学号调整妥当,然后抱在怀里往教师办公楼走。 她就读在星洲国际学校高中部,这所学校是当地有名的贵族学校,除高中部外往下还有初中部、小学部、和幼儿部,对有钱人来说,把孩子送到这里来上学会省不少心。 只是在这里上学的也不都是有钱人,她就是个例外。 教师办公楼外观庄肃繁复,走上台阶推门进去,阴凉的冷气吹在身上,闷热的燥意一扫而空,轻车熟路找到语文老师办公室,抬手轻扣门板。 “进。” 孟芙扭动门把,试卷抱在怀里走进去,办公室里人不多,她目不斜视往鼻梁上架着眼睛的中年女人方向走,试卷平放在她办公桌上。 “冯老师,试卷收齐了。” 冯老师这才注意到她来了,放下批改作业的红笔,脸上露出慈和笑意,“上周的月考试卷改出来了,差五分满分,语文能考成这样难得。” 孟芙弯唇,眼底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被冯老师选为课代表后一直很怕考的不好会给您丢脸。” 她没再延续表达,适当的留白让对方去填补想象。 冯老师抬手轻拍在她肩上,对她始终柔美谦逊的侧脸笑得越发满意,语重心长劝慰: “选你是因为你学习勤勉也有这个能力,这所学校里真正肯学的人不多,不学也自有家里撑着,老师和你说这个不是瞧不起你,普通家庭的孩子在这里毕竟是少数,老师看过太多勤勉认真的学生没过多久就被环境同化,所以才想提点你两句。” 孟芙眼底充满孺慕,目光真诚看着她,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高二是非常关键的时期,你虽然是中途转过来的,但各项成绩都不错,保持下去高考时做到稳定发挥,未来的人生充满无限可能。” “但是孟芙,这得建立在你能经受得住外界影响和诱惑的基础之上,在任何一所学校里都会告诉你要比拼成绩而非其他,但这里不同,星洲就是一个拼资本拼家世的地方,没有这些东西可能会让你在这里过得很艰难,所以有些人就迷失了,整日钻营着怎样才能融进那群有钱孩子的圈子,导致成绩一落千丈。” “抵住诱惑,埋头苦学,要接受破茧前的漫长孤独,才能尽情享受化蝶时的美丽和掌声,明白吗孟芙?” 孟芙感动落泪,声音柔婉真情,“冯老师,刚转来时是您力排众议选我当课代表,我才能在全班的排斥中一点点融合进去,所以不管发生什么,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尾音还未落下,一声嗤笑从远处办公桌旁传来。 孟芙回头看过去,才发现那张桌子旁也站着两个男生,个子都高,发出笑声的那个正毫不避讳地睨着她,制服外套敞开,里面的白色衬衫领口两颗扣子松散,额前发丝凌乱,配上那副要笑不笑的讥讽表情,给孟芙留下恶劣嚣张的印象。 站在他旁边的男生只穿了白色衬衫,领口同样松散,黑色领带垂下来,制服外套搭在臂弯,神色淡淡,略显倦怠地垂着眼眸。 在走神。 孟芙收回目光时在心里想。 “砰砰砰!”地一连串声响传来,两个男生面前的男老师用笔在敲桌面,走神的那个意识重新聚拢,眉微蹙,语气平和但不容拒绝。 “给吕老师道歉。” “凭什么!”不悦的男声掺杂烦躁,注意力被吸引回去。 吕老师被他这一声吼架住,这位少爷一贯肆意张扬,身份又极特殊,批评他是给自己找麻烦。可就这么揭过去哪还有什么师道尊严,学生给老师脸色看,办公室里又不是没别人,他想忍气吞声都难。 几秒钟的时间里办公室静寂无声,直到穿白衬衫的男生目光冷淡看过去一眼,“段弋,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看出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暴躁的男生冷着脸,弯腰鞠躬,声音咬在牙尖,“吕老师对不起。” 吕老师扶他起来,叹声气,为难又心痛的样子,“宋霁言同学,老师知道你们高三课业忙,又临近高考冲刺阶段,本来不该让你跑这一趟。” “但是段弋这孩子实在让人不知该如何管教,平时翘课视课堂纪律为无物就罢了,小小年纪喝酒抽烟打架没有一样不沾,上周的月考更是直接没来,我不求他像冯老师的学生一样勤勉学习,能安稳呆在学校都行。” “你是学生会长,校纪比我清楚,我纵容他学校是要问责的。” 宋霁言礼貌颔首,身姿颀长挺拔,皮肤白,温文有礼的样子与旁边烦躁不耐的段弋对比鲜明。 “这段时间学生会和班级的事堆在一起,是我对他疏于管教了,吕老师恪尽职守素有严名,不然也不会把段弋安排在您班里。教导或惩戒他都是您为师者的权利,如果还是为难的话,就当成是我拜托您帮忙。” 孟芙这边冯老师嘱咐完,特意压低声音提醒她一句,“那个段弋,你要离远些,别得罪也别被盯上。” 只这一句,然后恢复正常音量,“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家吧。” 孟芙露出感激之色,“冯老师再见。” 脚步不急不躁往门口走,纤白的手搭在门把上拧动,走出去时身后跟上来一个女生。 刘欣恬,班里的英语课代表,也是来送作业的,跟她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追上来挽手臂,语气惊讶又欣喜。 “段弋和宋霁言哎!真没想到能碰见他们,耽误放学时间也值了。” 孟芙一脸懵懂,“很有名的人吗?” 刘欣恬表情夸张,一副你居然连他们都不认识的吃惊样子,慢半拍想到她是这学期刚转来的,自己班的人都还没认熟呢,没听过国际班那群少爷小姐也正常。 “这得给你补补课啊,段弋跟咱们同年级,不过他是国际班的,教学楼跟我们不在一起。” 她抬手指向窗外远处那几幢欧式建筑,“国际班知道吧?都在那边上课,那才是真正的有钱人,跟我们这些家里开小公司的不一样,有权有势还自成圈子。” 孟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怎么会不知道呢,她会转学来到这里就是因为国际班的一个人,所以每一天透过窗户看那几幢建筑都不觉疲倦,因为要丈量和那个人的距离,怕自己真的满足这一点蝇头小利。 刘欣恬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着,“段弋在国际班没人敢惹,脾气奇差无比,但长得帅,所以挺招女孩子喜欢的。” “不过我提醒你啊,”她语气突然变得认真,“虽然我们没什么机会见到他,但万一有交集的话一定要尽快躲开,别被人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绯闻,国际班那些大小姐跋扈霸道得很,被知道就完了。” 不然她也不会着急跟着她出来,怕麻烦上身。 两人结伴往楼下走,刘欣恬看眼左右,确认没有其他人才凑近她小声说,“宋霁言是段弋表哥,大我们一届,他人超好的,不像国际班其他人都有点看不起人的傲气,对我们也很随和客气。” “可惜马上要毕业了,以后想看他就难了。”语气遗憾。 想到什么,刘欣恬又来了精神,“你不是刚进了学生会吗,是不是经常能见到他?” 孟芙唇畔牵起一抹柔和笑意,“没有,连我们部里的人都没见全呢,他应该只出席例会吧,我们部长可能经常见到。” 刘欣恬觉得可惜,“还想着能让你帮忙拍两张照片呢,这样看也没希望了。” 下到一楼,孟芙在楼梯旁停下脚步,“恬恬你先走吧,我在这等人。” “谁啊?你那个青梅竹马的邻居?叫什么来着我想想,是不是温柏庭?”她揶揄笑问。 孟芙脸颊羞涩微红,头垂下,肩上柔顺发丝也跟着一起滑落,露出的一截瓷白脖颈。 刘欣恬忍不住笑得更大声,她跟班里人一样一开始对孟芙都挺排斥的,星洲说到底是贵族学校,突然插进来一个转学生,打听了下背景发现只是普通家庭,又不是走的特招生路子,猜来猜去也只能想到是哪个有钱人家的私生女。 身份不光彩,大家也耻与为伍,倒不至于明面上欺负针对,但也少不了孤立排斥。 后来是冯老师顶着压力选她当课代表,刚开始班里反对的声音特别大,还有人故意刁难她,不交作业,扔课本,在她回答问题时故意制造噪音…… 做的多过分她都对人笑意柔和,仿佛感受不到那些恶意一样,时间久了接触越多大家对她越改观,后来有人不知从哪听来消息,说她爸妈离婚早,从小跟着妈妈长大,爸爸再婚后做生意发迹了,这才给她走关系送进星洲。 误会一场,针对她的人都挺自惭形秽,但也不太能拉下面子道歉,只是对她一夕之间客气热情起来,真正拿她当一个班的同学待了。 刘欣恬被她温温柔柔羞涩的样子迷了一把,开心挥手道别,“明天见!” “明天见。” 目送刘欣恬走远,孟芙脸上羞红逐渐褪尽,淡淡收回目光背靠楼梯扶手,从包里抽出单词本垂眸看着。 黄昏的太阳一点点沉下去,教师办公楼门口的玻璃门前光影渐退,孟芙靠在扶手上,眸色始终沉静专注。 两道脚步声从头顶传来,一个急躁,另一个从容,停在上一节楼梯,彼此看不见,但声音能清晰听到。 宋霁言先开口,声音平静不含情绪,不咸不淡训了段弋几句后,才真正带了些认真的语气警告他: “再被人告到我这里一次,你自己想想怎么交代。” 孟芙正记下一行的单词,楼上有人烦躁走动着,恼火用力踢一脚栏杆,震动一路传下来,手里捧的单词本猝不及防掉在地上,发出足以让楼上二人听到的声响。 第2章 段弋,现在对你感兴趣了。 “喂!偷听什么。” 孟芙微仰头,与他躁郁的视线对上。 他旁边,宋霁言垂眸看下来一眼,平静的眼底透着疏离,气质清贵,淡声向她道歉。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说完又去训斥段弋,没多花一分精力在她身上。 “段弋,我不跟你讲道理,那种东西你未必能听懂,耍浑不想上学是吗?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以后夹起尾巴不要给我惹麻烦,要么我安排两个人送你去偏僻点的学校,没有网络也没有手机,你一天只干三件事” 他语气放缓了些,足够段弋听清楚,“上学,下地,睡觉。” 段弋气急败坏,“你做梦!” “我做梦要等到晚上,送你去改造只要一个电话,你硬气再给我吼一句试试,谁来劝都别想给你求情。” 段弋不说话了,宋霁言的声音继续响起: “卡拿来,下次月考到不了班里平均成绩别想有钱出去鬼混,让我知道你那帮朋友敢借钱给你,我不介意登门拜访。” 段弋忍不了,气愤反驳,“我花他的钱有什么错,留着让他给那女人?” “你就只有花这点小钱的出息?”宋霁言一句话堵的他哑口无言,闷着头视线冷冷垂下来。 孟芙正蹲下去捡单词本,一只手先她一步捡起递过来。 抬眸,清瘦如竹的男生站在面前,淡眉疏目如同一幅水墨画,声音清淡,“书也能拿掉。” 孟芙脸上露出点点轻柔笑意,“不小心的,等你好久。” 两人并肩往外走,女生侧头仰望身旁男生的样子专注柔和,落在段弋眼里,嘴角弯起讽笑,好学生不也鬼混。 …… 傍晚余热散尽,晚风吹拂树叶沙沙作响,蝉鸣热烈悠扬。 林荫道上没什么人,坐在单车后排,孟芙轻声喊,“温柏庭。” 前面骑车的人背脊挺拔瘦削,后脑连接脖颈的碎发干净清爽,听到她的声音微侧了些头,“怎么。” 孟芙的手搭在他腰间,指尖拽紧衬衫,声音吞吐犹豫,“教师办公楼你上周不刚值过日吗,今天怎么又去。” 平静淡然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帮李妍值的,她今天给我接热水的时候烫到手。” 身后的人没说话,搭在他腰间的手慢慢收回去改为抓着后座,声音清浅“哦”一声。 半晌等不到她再多问一句,温柏庭只能解释,“杯子放在桌上,她拿走时我不在。” 是在告诉她和那女生没什么关系,也不是他主动要求的,但人家毕竟因为他受伤,帮忙值日是应该的。 孟芙唇角弯起,晃着脚,一个颠簸后有些坐不稳,手重新搭在他腰上。 “温柏庭,晚上回去给你带蛋糕。” 他迎着风,额前碎发被吹起,启唇送来一个“嗯”字。 车子在市中心一家甜品店停下,孟芙跳下车,书包背在肩侧,站在路边石阶上,身后是一棵繁盛的香樟树。 长发垂在身后,晚风拂过裙摆,她挥手温声向他道别。 “谢谢你送我过来,晚上见温柏庭。” 架在高挺鼻梁上的黑色半框眼镜折射出灯火阑珊,镜片后眼眸沉静,在她挥手浅笑时发出一声轻“嗯”,然后骑车很快消失在夜色笼罩的街道。 孟芙收回目光,勾回肩上即将滑落的背包带,转身走进甜品店。 柜台后,娴静温柔的女人正在低头给刚做出的蛋糕做最后修饰,看见进来的是她,脸上露出些亲切笑意。 “学校有事吗?以后这么晚放学就直接回家吧,别往这儿跑,忙得过来。” 孟芙把书包放下,去一边换上店员服,没了在外刻意堆出的温柔假笑,神情随意了些。 “温柏庭值日等了他一会,作业都写完了,我回去也没事,来陪陪你。” 她走到柜台后,挑出合适尺寸的包装盒,帮忙一起把蛋糕装起来。 孟俞雪撤开手,看她动作娴熟将包装盒折起,小心放入造型精美的蛋糕,指尖挑着丝带来回穿梭几下,精致的蝴蝶结跃然其上。 “年年,你执意去星洲妈妈拦不了,”女人欲言又止,看着少女沉静姣好的侧颜有些心疼,但是话仍继续说出来,“能不能别再和那个男人联系了,我们过自己的日子。” 孟芙抬眸,柔和伪装下的郁色不加遮掩,“妈妈,我不是没听过你的,但是退一步换来的是咄咄逼人,何漾苒把我的世界搅得一团糟,我做不到一退再退,星洲是她引以为傲的地方,那我就也去搅的她不得安宁。” “年年孟俞雪觉得她冷郁的样子极为陌生,小时候明明是开朗霸道的性子,后来受她离婚影响,一年比一年懂事也更瞧不懂。 她叹息,“妈妈不想看你受伤,怕护不住你。” 孟芙握住她的手,眼底郁色消散,白净的脸颊贴住她手背,静静感受粗糙皮肤摩挲的触感。 曾经她的妈妈有一双漂亮柔嫩的手,纤纤玉手那样的词用来形容刚好,后来这双手历经风霜留下岁月艰苦的痕迹,触着脸颊让人生出些心疼不甘的情绪。 害怕她遭受不住来自那些人的报复吗,其实不用担心,她唯一后悔的是曾经居然真的有一段时间想过放下,躲起来过平淡的生活,直到这一切被何漾苒打破,她才明白退避的想法有多可笑。 那就不躲了,光明正大去到她的地盘,看一看光鲜亮丽的大小姐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这么介意她的存在,就让她时时刻刻能看到吧。 “妈妈,我会小心的。” 松开手,将蛋糕礼盒捧在怀里,她问,“地址在哪,我去送。” 知道劝不动她,孟俞雪报出地址,“皇家一号会所,那地方挺乱的,路上注意安全,送完快点回来。” 孟芙“嗯”一声,抱着蛋糕出门去推电动车,妥善放置好蛋糕,她带上头盔拧动车把,车子融进人流熙攘的街道。 皇家一号会所门庭富丽堂皇,钱堆出来的奢靡华丽令人望而却步,门口停一排叫不出名字的豪车。 孟芙把电动车往黄线里停好,旁边紧挨着一辆红色超跑,拿掉头盔,拎起蛋糕往大厅走。 门口服务生拦下她问有没有预约,她报出包厢号说是给客人送蛋糕,对方恭敬讨好的态度一转,语气不耐让她自己坐电梯上去。 乘电梯到三楼,按包厢号找过去,里面喧闹的响动隔着门缝传出来,她抬手轻敲: “您好,觅芙甜品店外卖。” 有脚步声慢悠悠走过来,打开门,暗红色的灯光下里面正劲歌热舞。 开门的是个男生,个高肩宽,门缝堵了严实,先接蛋糕,视线慢一拍落她脸上,眼底升起些兴趣,散漫无聊的脸上来了精神,一眼看到她工作服领口下露出的星洲制服。 “妹妹,勤工俭学呢?” 孟芙脸上挂着柔和笑意,“请检查一下,没问题的话麻烦签收。” 男生还没说话,里头一道骄横女声响起,脚步声趾高气昂走过来。 “池骞!谁让你开门的,走开啦!” 孟芙脸色冷了一瞬,这声音的主人她记得太清了。 何漾苒,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也说不准是妹妹还是姐姐,因为那个男人是婚内出轨,为了名声好听对外都说何漾苒是再婚后生的女儿,年纪比她大还是小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穿公主裙的女生推开池骞走出来,娇纵的脸上兴致盎然,看到真的是她送来的,转身朝包厢里拍了拍手,“我们星洲什么时候寒酸到这个地步了,点个外卖都能碰到同学。” 她回过脸,目光轻慢上下打量,“不如你跟大家介绍一下自己,看你可怜的话说不准会给点小费,我们这里一人施舍点都够你个把月的生活费了。” 随着她话音,包厢里响起哄笑,有人探头往外看,“池子往旁边让让,我看看谁啊。” 池骞撑着门框,高大身影笼罩下来,没回头,骂回去一句,“老子让你妈,想看自己滚过来。” 孟芙在他直直盯来的目光下没有丝毫不安避让,甚至不曾多看他一眼,注视着何漾苒轻笑的眼眸,声音轻淡: “确定要自我介绍吗,何漾苒,我说话多难听,你不是见识过?” 奚落的目光有一瞬僵住,何漾苒被她沉静笃然的眼眸注视着,莫名觉得只要她点头,她就真敢把能说的不能说的一股脑都捅出来。 到底不想让自己名声上有污点,她可是公认的被父母娇宠长大的小公主,孟芙算什么,犯得着为她让那些人有机会议论自己。 她冷哼一声,“也没人想认识你,赶紧走吧。” 池骞手里的蛋糕盒被她夺过往地上一扔,昂着头声音傲慢,“钱结过了,这种廉价蛋糕我可不敢吃。” 孟芙弯唇,没被她激怒,“已经签收的东西你随意处置。” 她转身离开,身后包厢门被重重关上,何漾苒跟那个男生抱怨的声音传出来,“段弋到底来不来啊,都等他多久了。” 池骞“啧”一声,摊手,“我怎么知道,没劲,你们聚吧,我也走了。” 何漾苒拦在门口,瞪他,“你走了他更不会来!” 池骞站着没动,嗤笑看她,一副“我想走你能拦得住”的倨傲。 何漾苒软了态度开始撒娇,“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吧,池骞哥,我追他多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来我办生日会有什么意思。” 身后包厢里的声音逐渐听不清,孟芙进了电梯,梯门缓缓闭合,她脸上的柔和也一丝丝褪尽,取而代之的是冷到极致的郁色。 喜欢段弋吗,她想起那个男生漆黑凌厉的眼眸,桀骜的一张脸,看人带着凶戾。 何漾苒踟蹰又期待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我追了他多久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个不在预期计划里的想法陡然冒出来,大胆危险到她已经忍不住感到兴奋。 段弋,现在对你感兴趣了。 第3章 大家的世界都一团糟才算公平。 小区门卫热情打招呼,孟俞雪递给他一份带回来的甜品,门卫大爷摆手,说怎么好意思每次都白拿。 孟俞雪待人随和亲切,柔着一张脸说再不吃要坏的,当是帮她忙了,带回去给孙女吃。 大爷推却不过只能接下,殷勤给她开门,嘴里夸个不停,说她人好,又说孟芙乖巧懂事,以后一定能考上好大学。 进了小区门,一路上遇到相熟的人孟俞雪都会热情分出去甜品,大家对她笑脸相迎,十几年邻居了,都知道她面善心慈,也不因为她单身带个女儿有所非议,反而都十分心疼。 这样随和善良的人,要不是结婚遇到人渣也不会带着女儿单过,那男人也是没眼光的,错过孟俞雪这样温良能干的女人,有得后悔。 孟芙对每天回家的这套流程已经习以为常,放在平时她会跟着表现一下自己的善良懂事,但今天没这个心情,一路上压着倦厌情绪,到家后把书包放下,说一声去找温柏庭又再次出门。 温柏庭家在对门,孟芙没去找他,那么说也只是个借口,知道妈妈不放心她,温柏庭一直是个好学生,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说和他在一起的话妈妈会放心不少。 乘电梯到顶层,推开通往天台的玻璃门,夜风卷着热气扑面,墨黑色天空点缀着密密麻麻的星,一轮皓月当空,柔白光晕静静抚平躁动烦闷的一颗心。 孟芙走上去,轻车熟路找到角落里的躺椅,没管脏不脏直接坐上去,思绪放松,漆黑清亮的眼眸凝视夜空,密集的星在长久注视下动了起来,一会儿组成何漾苒倨傲鄙夷的脸,一会儿又是段弋凌厉的冷眸。 曾经她是有过一段平静轻松的学习生活,在学校里和同学相处的很好,有不错的朋友,也有看重她的老师,虽然有时想到那个失责虚伪的父亲会觉得不甘怨怼,但这种情绪在妈妈的抚慰下也会很快缓解。 如果何漾苒没有带着她那群朋友来到学校耀武扬威,她或许真就这么认命地活下去了。 平和的生活是唯一能困住她愤懑不平的枷锁,何漾苒亲手打破了它,那么她也不用再故作大方地去原谅去放下。 一时兴起从高高在上的云端下凡来到她贫瘠荒芜的世界踩一脚,轻飘飘地就想抽身离开吗?晚了的,大家的世界都一团糟才算公平。 她找到那个发誓一辈子都不会联系的男人,靠眼泪,靠伪装出的令人作呕的孺慕之情,换来一张通往何漾苒世界的入场券。 被排挤也没关系,她有足够的耐心铺垫,课代表,迟来的被发现的可怜身世,愧疚怜悯下得到的进入学生会的机会…… 看似巧合的一切都在她计划中一一落笔,进入星洲才真切意识到她的世界有多遥远,国际班像众星捧月的那颗孤月,在云端,可望不可及,而她要做让月亮坠亡的那个恶人。 谨慎小心地度过每一天,时刻伪装着和身边的人交往,比起以前单纯的生活累到身体疲倦不堪,但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想法,反而精神越发亢奋。 在今天,循序渐进的想法被摈弃,她要换一条没有把握,但能立竿见影让何漾苒溃败的路。 眸底星辰一颗颗消散,长睫轻颤,眼皮半瞌,倦意一点点袭上来。 清瘦挺拔的男生走过来,预料之中看到她蜷在躺椅上熟睡。 眉心微微皱起,有种她无论何时都不让人省心的无奈。 脱掉外套动作轻缓盖在她身上,弯腰时她突然由侧卧改为平躺,白玉无瑕的脸上柔婉娴静,额前发丝勾在睫羽上,痒意令她睡不安稳,蹙着眉有些难耐的样子。 起身的动作微顿,温柏庭抬起手,轻轻为她拨开碎发,温热的指腹触到她额头时,熟睡的人睁开眼,水润的眼眸含着温柔笑意,五官清丽动人。 她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倦意,“温柏庭。” 他要直起身,被她手快拉住,眼眸直视他,漆黑眸底映出他淡然沉静的脸,与漫天星辰一起被她含在眼里。 “找到我的人为什么总是你。”是个问句,但不含疑惑,有种明知故问的促狭。 温柏庭没回应,抽开手坐到另一个椅子上,抬手打开隐蔽处的一盏小灯,亮白的光将这一隅独属二人的秘密基地点亮,他翻开带来的一本书沉静看着,眉目端正清朗,有书卷气,但不柔和。 孟芙坐起身,披着他的外套单手支下巴静静看着。温柏庭长着一张她喜欢的脸,淡眉疏目,肤白,清瘦但不显羸弱,沉静谦和的侧脸令人看了就莫名心安。 她觉得自己心里住着恶兽,唯独他这样的人能守住。 她要走上一条极易迷失的路,在那之前应该先给自己定下一个坐标,或者把自己比作一个即将放飞的风筝,而她愿意也放心将线轴交到他手里。 温柏庭淡淡瞥来一眼,“你除了这里还有别的地方去吗。” “那你承认是专程来找我的?”她期待看过来。 温柏庭没说话,垂眸去看书,搭着书页的手指骨节分明,像一截纤长的修竹。 孟芙屈膝坐在躺椅上,双臂环抱着腿,脸颊侧贴在膝盖上,看他被灯光映衬成半明半暗的清隽侧脸,背脊挺直,无人时也正襟危坐。 “温柏庭,你谈过恋爱吗。” 看书的人抬眼淡淡看过来,没说话,觉得她在明知故问。 他有谈过恋爱的话,她会不知道吗。 何况他根*本不会去考虑那种事。 眼皮复又垂下来,指腹翻着书页,第一行字映入眼帘时,她柔和轻缓的声音也跟着传过来。 “你想和我谈恋爱吗,温柏庭。” 少年微垂的眼睫轻颤了下,细碎发丝随风而动,默了几秒,回她,“孟芙,你现在还没形成完整的人生观。” “所以呢。” “不要早恋。” 笑意在唇畔漾开,孟芙笑弯的眼底亮晶晶的,捂着脸颊乐不可支。 “温柏庭,你能不能别一本正经说这种话,看起来真的很好骗。” 少年耳尖微红,被她笑得有些愠怒,冷着脸低头去看书,一行字明明不长却怎么也看不进眼里。 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孟芙起身把外套丢给他,挥手离开,“回家了,你也别太晚,伤眼睛。” 她离开的没什么犹豫,纤瘦背影融进夜色,长发垂在身后,柔和地消失在视线里。 温柏庭坐在那盏灯下垂着眸,强压着不去看也不去追问,只唇角缓慢浮起一抹自嘲弧度。 问什么呢,那些话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答应带给他的蛋糕又忘了吗?是在因为什么伤心才会来到这里呢? 太了解她了,所以知道很多脱口而出的话不过都是一时兴起,不问还可以做她最信任的人,细究起来只会让她觉得厌烦从而远离。 再等等吧,等到她对他的占有欲足够强烈,到他们完成学业真正能够决定人生时,他会陪在她身边,比任何人都耐心长久。 …… 隔天。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孟芙和刘欣恬一起去餐厅,温柏庭在理科班,两人在学校不经常能碰见,只有上学和放学时一起走。 星洲餐厅建的像商场,一楼是是个大型超市,顺着扶梯上到二层能看到各式各样的餐厅招牌,南北菜系,国内外特色,应有尽有。店铺前摆放统一的白色系桌椅,点餐后会有服务生把餐食送到桌上。 孟芙找了个靠近扶梯一侧玻璃墙的位置坐下,从她的角度看下去,能把乘扶梯上来的学生尽收眼底。 点餐后和刘欣恬聊着天,听她八卦班里某个女生因帮段弋捡球多说了两句话,转天就被国际班的陶盼找上,今天都请假没来上学。 陶盼这人她有印象,何漾苒的小跟班,被她们这种普通文科班的人惹了不痛快,大小姐自然不会自降身份跑过来警告,小跟班的作用不就是跑腿吗。 她低头吸一口荔枝柠檬茶,借以掩饰唇畔讽意,垂落的视线里两道身影出现。 段弋和池骞迈上扶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交谈着,池骞把胳膊搭他脖子上,勒着人往身边带,段弋一个肘击怼他肚子上,人高马大的男生疼到在扶梯上弓起身子,龇牙咧嘴瞪着始作俑者。 段弋骂他活该,长腿迈动往上走和身后的人拉开距离。池骞缓过来,骂骂咧咧跟上去。 两人在扶梯对面一家川菜店坐下,点单后翘着腿往后一倚,段弋开了局游戏,池骞没和他一起,捧着手机敲敲打打给人发消息,不时看对面沉浸玩游戏的人一眼,默不作声等着瞧好戏的样子。 “看什么呢,再不吃饭凉了。” 两人点的拌饭,刘欣恬正卖力用勺子把石锅中的蔬菜和米饭拌匀,分出一嘴精力提醒她。 孟芙“嗯”一声,长柄勺子戳破摊在蔬菜上的溏心蛋,橙黄蛋心流出来,溢在被烫过的蔬菜上,被她混着辣酱动作缓慢搅拌均匀。 挖一勺送进嘴里,味蕾被征服的同时又看到一道熟悉身影乘着扶梯上来。 微弯的唇角被刘欣恬捕捉到,盯着她疑惑问,“有这么好吃吗?” “我挺喜欢的。”她抬眸看过去,清丽漂亮的脸上神情愉悦。 刘欣恬愣了一秒,脑海里蹦出徐志摩诗里的一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孟芙头一天转来时还没领制服,穿的是条棉麻质感的蓝裙子,腰线掐的纤细,裙摆垂到小腿,一尘不染的白色帆布鞋穿在脚上,露出一截有骨感线条流畅的脚踝,连着小腿一起白到晃眼。 她当时就看直了,觉得整个一仙女下凡,后来孟芙也确实在班里渡了一段时间劫,那阵子班里大风向是排斥,刘欣恬有心交朋友,但也不能逆着大伙儿的意见来。 好在后面水落石出,班里风向再变,对孟芙成了博爱包容,她才成功交上朋友。 其实孟芙也不是什么能一眼惊艳人的大美女,她的漂亮胜在气质,细水长流一样,有种江南烟雨的温柔雾蒙,叫人不自觉就想亲近保护,但真正接触下来又会发现她才是处处体贴周到照顾人的那个。 像朵亲和没有攻击性的山茶花,离得近了才能感受到她的温柔醒神,不论你做什么都温温柔柔注视着,如果需要情绪反馈也从不会扫兴,待人有分寸又不疏离。 真好啊,这朋友就该她刘欣恬交! 孟芙没关注到她在想什么,垂落的视线跟着扶梯上那道身影,不知是否因血缘关系影响,何漾苒虽然和她长的没什么相像的地方,但两人身形极为相似,168的身高,身材纤瘦匀称,穿同样的制服若只看背影极易被认混。 要接近段弋很难,而她没有时间一次次碰壁,所以要抓住一切机会去观察,捕捉任何有可能帮助她认识他的蛛丝马迹,高效而不惹厌烦地与他产生交集。 勺子咬在唇畔,她在想和何漾苒相似的身形究竟是优势还是劣势。 第4章 她要做有耐心的猎人 而现在她不确定,因为还不够了解段弋,所以不能轻易下决断。 何漾苒上来后直奔段弋走过去,人站到桌子旁了,段弋才从游戏里抽空抬头看一眼,然后想都没想拿桌上餐巾盒扔坐对面的池骞。 池骞早有防备,笑着躲开,算是报了扶梯上他那一肘击的仇。 段弋脸色臭,指着他骂,“又卖你爹。” “什么话,”池骞看热闹不嫌事大,“人何大小姐多有毅力,你什么东西还不识抬举。” “你喜欢自己追啊。”他轻飘飘一句话堵回来,毫不顾忌何漾苒还站在旁边。 “段弋!”何漾苒气到脸红。 被喊名字的人头都没抬,转手又开一局游戏。 被无视的人带出哭腔,“你就喜欢欺负我是不是!” 段弋被她闹得心烦,掀起眼皮,神色冷倦,“你有病吧,我理过你吗。” 那边的热闹已经引起不少人关注,国际班的人本就引人注目,这三人还都是少爷小姐圈子里的中心人物,凑到一起就是热点,大家都心照不宣竖着耳朵听热闹,面上一个比一个吃的认真。 何漾苒爱面子脸皮薄,被段弋当众不留情面说这种话,对面还有个池骞默默给他竖大拇指,私下里更不要说有多少人在看她笑话了,段弋的话用不了一节课的时间就能传遍整个国际班,跟她不对付的那几个只会更有理由奚落她。 眼底委屈藏不住,她抽出段弋正在打游戏的手机,重重往地上一摔,气愤跺了跺脚转身跑开。 段弋眼里冷若冰霜,暴躁脾气上来起身一脚踢开凳子要去抓她,被池骞拦下,嘴里不住说着: “算了段少,别跟她一般见识。” “女孩子面薄,你嘴也贱,该有这一下子。” “给爹个面子,咱把饭吃了先。” 说话间何漾苒已经跑没影,段弋推开他,屏幕摔裂的手机又被他泄愤踩一脚,勒着池骞脖子冷笑,“你真是个大孝子啊,我得想想怎么谢你。” “客气什么,为兄弟两肋插刀,谢不谢的多见外。” 扶梯另一边,刘欣恬低声感叹,“池骞和段弋现在关系真好,其实段弋还是高一下半学期转来的,刚来时听说脾气差还独来独往,在国际班也挺不受待见,那时候池骞是国际班领头的,对段弋很看不顺眼,架都打了好几场,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和解了。” 孟芙突然想到宋霁言,处事周到又有些置身事外的淡漠,他是不会放任段弋身处在被排挤的境地,想让他融入国际班最快捷有效的方法就是让池骞带头接纳他,怎么做的不清楚,但直觉告诉孟芙和他脱不开关系。 段弋桀骜不羁的性格是不会主动去接触讨好别人的,只能是有人先做了池骞的工作,才能让两个不对盘的人握手言和。 何漾苒,段弋,池骞,宋霁言。 她在脑海里梳理一张关系网,把几人的名字一一填进去,能利用的,要远离的逐一有了雏形。 …… 下午的体育课孟芙请假留在班里休息,她来例假时不会很疼,但脸色苍白挺能唬人,趴在桌子上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刘欣恬给她保温杯里接满热水,担忧关切,“不行请假回家吧,你脸色白的吓人。” 孟芙捏了捏她手心,扬起抹笑安抚,“没事的,趴着休息一会儿会好很多,你快去上课吧。” 教室里已经没剩什么人,体育老师是个丧尽天良的大魔王,最忌讳迟到,谁倒霉撞他手里一节课非得跑趴下。刘欣恬心有余悸,也不敢耽搁,嘱咐她撑不下去了一定要请假回家。 等刘欣恬一走,教室里只剩她一人,正要起身,视线里出现一道折返的人影。 张佑阳高大的身影挡住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在她身上罩下一片阴影。 他声音故作无所谓,“买错了,给你吧。” 手上递过来一杯红糖姜枣奶,学校里买不到,是溜出校外买的,所以不是买错了,男孩子找的蹩脚借口罢了。 受排挤那段时间数张佑阳欺负她厉害,每次都故意不交作业,连带着他那一整个后排的男生都不交,故意为难想让她知难而退。 还有一次语文课本放在桌上莫名不见,下节就要用,身为课代表上课时却没有课本,怎么都会受老师一顿责骂的。后来是刘欣恬看不过去,眼神示意她在张佑阳那里。 她走过去,看见他故意把语文书在抽屉里漏出一角,大咧咧坐着等她去拿。 周围的人都等着看她怎么被戏弄,孟芙没说话,默默搬自己的凳子坐他旁边,老师上课时就着他课本一起看,在他走神不好好听课时用娟秀的字迹在他胡画的书本上仔细记下知识点。 那一堂课冯老师提前布置了课外背诵任务,一篇长到令人绝望的文言文,没人当真去背,毕竟只是课堂拓展,谁会当真。 没想到那堂课真就倒霉,一上课就开始检查背诵,大家叫苦不迭,一看她拿起名册,张佑阳立马起了坏心思,说这不得让课代表打个样,孟芙要是背不出的话冯老师也没理由再检查他们。 话一出立马收到一片附和,拧着大家的意思少不得激起民怨,冯老师只能先点孟芙起来。 和其他人一样,冯老师布置这项作业时就没想过有人能完成,之所以检查是为了上新课前杀杀大家的威风,省得一个个骄傲自大上个课跟逛早市似的,干什么的都有。 出人意料的,孟芙不光背出来了,还流畅准确,连通假字都丝毫不差,可见是私下做了功课的。 冯老师志得意满,其他人傻眼了,孟芙能背出来,那其他人成什么了,马上要被儆猴的鸡吗? 张佑阳不爽,觉得孟芙平时在班里不声不响没看出多用功学习,一准都是装出来的,回到家指不定挑灯学到几点,是个虚伪不真诚的人,他最讨厌的那类,于是嘘声阴阳,“课代表怎么还偷偷学啊,没有点奉献精神带着大家一起?” 一冒头成功让冯老师注意到他,顺理成章点他起来背诵,结果他连个题目都说不出来,冯老师气的当场丢了个粉笔头过来,他躲得有经验,身体一斜把孟芙露出来,那粉笔头不偏不倚正中她额头,班里响起一阵哄笑。 孟芙没笑,弯腰捡起掉地上的粉笔,抽一张随身带的纸巾擦干净额头,然后把粉笔包起来妥善收好,整个一面对恶作剧情绪也非常稳定的柔和大姐姐做派,衬得张佑阳觉得自己挺幼稚的。 冯老师气到拍桌子,一句不想说他,只和孟芙交代让她监督张佑阳放学前必须背出来。 孟芙轻“嗯”一声,没什么抗拒,后半节课继续在他胡画的语文书上做笔记。 张佑阳情绪有了变化,说不清是觉得没意思还是大男生欺负个小姑娘拿不出手,总之不针对她了,书也还回去。 但孟芙没走,一天坐在他旁边,一句句背给他听,一开始他不耐烦,后来冷着脸重复她背过的内容,那一天的课间都没出去过,谁挤眉弄眼笑话他都被抓过来一起开小灶,到放学后又拖了半小时才终于背明白。 那时天色渐暗,橘红色夕阳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映的她侧脸温婉妍丽,又纯又亮眼,听到他虽然磕磕绊绊,但好歹全篇背出来了,她眼底的赞赏不加掩饰,笑意温柔夸他有耐心人也聪明,给他夸的飘飘然,后知后觉想到平时那样针对她,结果她跟不记得一样,说话也好,看过来的眼神也好,亲切温柔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溺。 心跳砰砰,那天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小鹿乱撞,以前嗤之以鼻,这会儿羞涩躲闪的目光像个傻叉。 耽误了她那么长时间总得送人回家,一路上他都故作高冷看着窗外,她坐在身边也没说话,女生独有的馨香萦绕鼻息,他越发僵硬无措,把人送到甜品店,她下车时轻柔笑着和他道别,感谢他专程送她过来。 其实是他耽误了她时间来着,反倒要她道谢,心里过意不去没话找话问她来甜品店干嘛,晚上回家不吃饭吗。 孟芙用平静的语气说妈妈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她晚上放学都会过来帮忙。 张佑阳不能理解,不都说她是哪个有钱人家的私生女吗,怎么和妈妈还要做这个。 回去以后到底心里放不下,找人又查了一遍,才知道她爸妈早就离婚了,从小跟着妈妈长大,才不是什么私生女。 一时愧疚和心疼同时涌上来,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一心想弥补她,又觉得怎么做都抵不了对她的伤害。 错反正已经犯了,已经做的改变不了,只能把知道的替她澄清,瞒着她给大家开了个小会,自那以后孟芙在班里的处境才算彻底逆转。 男生的愧疚和男人不一样,男生一腔热情,觉得自己辜负了一个人会尽全力弥补,甚至交出全副身家还觉得不够。男人不行,狡猾市侩,愧疚只是一种情绪,带来不了实质补偿。 孟芙太懂了,所以她的突破口找的很准,拿捏一个张佑阳实在轻而易举。 就像他现在别扭递来的一杯红糖姜枣茶,孟芙撑起身子接过放在桌面,从包里抽出纸巾,声音低柔让他靠近一点低头。 张佑阳不解,但揣着一颗怦怦跳的心照做,孟芙抬手,纸巾带走他额上汗珠,动作轻缓仔细,“张佑阳,辛苦你了。” 张佑阳看着她突然凑近的白净脸庞,眼睛漂亮专注,长睫蝶羽一样引人注目,泛白的唇显得脆弱无依,生平第一次生出想保护一个人的情绪,越积压越浓烈。 浓烈到他忍不住想做一些不可控的事。 双手紧握成拳,到底怕吓到她,也怕自己再待下去会真的沦陷,于是猛然起身,几近落荒而逃。 孟芙捏着纸巾,看他迅速消失的身影,唇畔含笑,眼底却不起波澜。 狗好训,丢根骨头就会听话给自己套上牵引绳递到你手里。 狮子是有野性的,哪怕还是只幼狮,警惕心强,凶狠桀骜,一不小心要被反咬的。 所以要小心,谨慎,没有万全的准备不要轻易暴露。 她要做有耐心的猎人,俯瞰猎物一举一动,从中分析最能一击致命的射击角度。 孟芙单手拿着红糖姜枣茶起身,漫不经心咬住吸管抿一口,走出教室去接近她的猎物。 第5章 池骞只是一块踏板,一条捷径。 空旷整洁的楼道里只有孟芙不急不缓迈动的脚步声,连排的窗户被打理的一尘不染,下午阳光炙热强烈,穿过透明玻璃投射在走廊地面上,在她缓慢走过时映下一道纤瘦身影。 走廊尽头,顺着玻璃窗看下去,避过树木遮挡能将远处几幢欧式建筑尽收眼底。 宽阔的室外篮球场上,一群高大男生穿着黑色球衣尽情挥洒汗水,最亮眼的数段弋和池骞,两人球服上的编号一个17,另一个18,配合默契,跑动时带着股一往无前的锐利。 段弋起跳扣篮,动作干净利落,吊在篮筐上表情嘲讽不屑,冲池骞比了个中指才跳下来。 池骞没了打球的兴趣,嘴里骂一句开始去追他,周围几个男生笑着鼓掌起哄,没人因二人一时兴起导致比赛无法进行产生怨言。 很明显,这群人以段弋和池骞为首,簇拥追捧,有钱人的圈子因为领头人足够拿得出手,所以越发闪闪发光。 孟芙吸一口奶茶,手肘抵在窗沿上,单手撑下巴,视线落在追逐的两道身影上。 还在成长期的幼狮戒备警惕,拥有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对外展现的一面往往强势冷戾,一旦被判定为不受欢迎的人,再想接近只会如何漾苒那样处处碰壁。 她不要那样。 所以视线有了偏移,黑色球衣上印着白色的数字18,池骞的名字印在球衣之上,高大男生开朗又带着些痞气,没有外露的棱角,看起来随和好说话。 至于真正是什么样的人孟芙并不关心,她的目标是段弋,池骞只是一块踏板,一条捷径。 余光里看到不远处的塑胶跑道上张佑阳在卖力奔跑,风吹的运动服鼓起,汗水顺着额头一滴滴落下,他因为迟到才被体育老师罚跑圈,明晃晃的太阳底下晒着,脸上却没有丝毫不忿,反而带着不自觉的笑意。 她想起偶然听到的一桩传闻,张佑阳认识池骞,正因此他才能在班里当个无人敢惹的小霸王。 孟芙看一眼腕上手表,踩着下课铃响起的前几分钟往楼下走。 …… 晚上放学后班里人陆续离开,张佑阳走的晚,在和几个朋友商量一会儿去哪消磨时间。 出教学楼往校门外去的路上撞见匆匆跑回来的刘欣恬,想起她一向和孟芙关系好,在学校形影不离的,这会儿急匆匆跑回来能是为了什么? 他伸手把人拦住,问一句,“跑什么呢,见鬼了?” 刘欣恬一脸焦急,“孟芙被国际班的陈扬带走了,我去找老师帮忙!” 她说完又要往教师办公楼跑,被张佑阳一把扯回来,“不能去。” “不是吧张佑阳,你之前欺负孟芙就算了,现在怎么还见死不救啊?陈扬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啊,就一有钱有势的人渣,孟芙刚转来没两天他就看上了,现在人落在他手里能有什么好?”她生气没给张佑阳好脸色看。 “我去给她带回来,这事别闹到老师那。” 张佑阳语气严肃,“国际班有国际班的处事规矩,闹到老师那不管对错都会成为众矢之的,孟芙家里那个情况承担不起。陈扬那人疯的很,老师越介入他越不可能放过孟芙,你先回家,我来想办法。” 他说完人已经先走了,往那几幢欧式建筑方向去,手机也拿出来拨电话。 刘欣恬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和国际班的人扯上跟麻烦上身没区别,就算找到老师又有什么用,说难听点在星洲老师的地位都没有那帮二世祖高,孟芙的家境拿不出手,老师也不可能为了她去得罪陈扬,到最后多半息事宁人草草收场,但在陈扬那可不会就这么算了。 他整人的法子层出不穷,是个烂人,坏到骨子里的人渣。都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种恶人还得更恶的去治。 另一边,孟芙已经被带到皇家一号,豪华包厢内灯光昏暗,氛围灯闪烁,音乐声震耳欲聋,几个男女正随着节奏舞动,忘我又沉醉。 陈扬拉着孟芙踹门走进去,先把音响关了,然后开大灯,眼睛扫一圈让在场的都先滚,别打扰他办事。 意味不明的促狭目光纷纷落在孟芙身上,陈扬能办什么事脚后跟都想得明白,带来的姑娘好看是好看,就不怎么眼熟,要不是还穿着星洲制服,都要怀疑陈扬是从别的学校抓来的了。 大家动作磨叽往外走,都觉得这种热闹看不上太可惜。 陈扬抓着孟芙摁u型沙发上坐好,他龇牙笑得嚣张,“再躲一个我看看?” 孟芙眼里含着泪,楚楚可怜的样子,“陈扬,你这个样子我害怕。” “怕就对了。”他抬手粗鲁给她擦眼泪,“怕了就乖点。” 包厢里的人这时候已经走光了,门被贴心关上,陈扬看着她垂眸落泪的样子,心里一痒,倾身靠近想亲,被她偏头躲开。 耐心耗尽,陈扬觉得她不识抬举,单手捏着她下巴抬起,注视着梨花带雨的一张脸,冷笑,“我知道你们女生都喜欢拿乔,装出欲拒还迎的样子,我不喜欢哄来哄去的,孟芙你听话,以后我给你撑腰,在星洲没人敢欺负你,懂吗乖乖?” 孟芙哭泣,“我们还是学生,我跟你也不熟,你能不能放我走?” 她把不识好歹贯彻到底,陈扬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几次三番被拒绝,脸色阴沉下来扣住她下巴要用强。 孟芙用力推一把,趁他往后倒时起身朝门口跑,陈扬反应过来,边骂边追。 猛地拉开门,她头也不抬快步往外跑,不期然撞进一个坚实怀抱,闷哼声传进耳朵,男生手扣着她肩膀把人拉开,捂着胸膛问,“你脑袋铁做的啊?” 垂落的发丝遮住眼角眉梢得逞的笑意,孟芙仓惶抬头,看到池骞皱眉盯她,对视只有一瞬,她几乎毫不犹豫略过他,看向走在后面的张佑阳,人也奔过去躲在他身后低啜。 池骞看的牙酸,啧,苦差事,捞不着好还得挨一记铁头。 他一出现,追过来的陈扬僵在原地,目光几番变化,猜测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池骞走进包厢,自顾在沙发坐下,抬手从果盘里挑了俩个大饱满的葡萄,随意的跟在自己家里一样。 张佑阳牵住孟芙的手安抚,拉着她走进来在池骞身边站好。 尝一个葡萄,味道真挺不错,池骞把手里剩的一个递给孟芙,“压压惊。” 看一眼他,又去看张佑阳,在他鼓励的目光下伸手接过,声音轻柔,“谢谢。” 池骞觉得挺不是滋味的,来英雄救美的是他,老看张佑阳是什么意思,他现在魅力全无了? 没忍住,对着那张有点熟悉的脸问一嘴,“妹妹,我是不是见过你?” 孟芙刚把葡萄拨好皮吃进嘴里,汁水呛得小声咳嗽,低头没说话。 张佑阳替她圆场,“骞哥,她胆子小,别逗她了。” 池骞乐了,“问一句就护成这样,怕我吓着她?是你女朋友吗急成这样。” 张佑阳瞬间脸红,边看孟芙边解释,“骞哥你别乱说,我们就是同学,没别的。” 池骞笑笑,回他一个哥都懂的眼神,身子往后一靠,视线落在陈扬身上开始进入正题。 招招手示意他走近一点,指尖往下点了点,用不着一句废话,陈扬在他跟前跪下。 池骞的手搭在他肩上,笑着问,“你跟利浦私高的安睿混?” 陈扬已经没了一开始的凶恶,这会儿老实低着头应声。 池骞再问,“我要动你的话,安睿的手伸的到星洲吗。” 陈扬不是没脑子,听他的意思把话接下去,不顺着来今天他得废在这。 “骞哥,我不知道这人是你罩的,今天这事儿我的错,以后不会再犯了。” 池骞抬手在他脸上拍了拍,“你心里有意见的话可以让安睿来找我,这事现在和别人没关系了,能懂吗陈扬?” 陈扬点头,知道这是在警告他私下不要去找孟芙和张佑阳的麻烦。 池骞扶着他肩把人带起来,“行了,都是同学,让你外面的朋友看见了成什么样子,起来吧。” 陈扬顺着起身,池骞也站起来,看一眼张佑阳,“别愣着了,你给人妹妹送回家吧。” “骞哥我请你吃顿饭吧,今天这事麻烦了。” 张佑阳是真心实意想请他吃一顿,把人请过来总不能一点表示没有,况且他还有点私心,孟芙是靠不了家里的,在星洲没个能撑腰的人就是等着挨欺负,他得带着她在池骞跟前混个脸熟,好让有些不死心的人掂量掂量惹不惹得起。 池骞没应,“跟段弋还有个局呢,下次吧。” 他人一走,张佑阳也带孟芙离开,司机等在皇家一号门口,上车后担心她还沉浸在害怕里没缓过来,于是问,“直接送你回家吧?” 孟芙摇摇头,“麻烦你送我去甜品店吧,突然回家我妈妈会担心的。” 张佑阳有点心疼她,他身边的女孩受了委屈哪个不是家里捧着哄着的,她呢,担心妈妈知道还得装着没事人一样去甜品店帮忙。 在里面凭着她害怕还有理由牵着她,这会儿出来了,想安慰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手也不能拉了,害怕被她觉得轻浮。 司机驱车,他看向窗外,脑袋里不停想这个时候说点什么才好。 孟芙手搭在膝盖上,坐姿规整端正,轻声喊,“张佑阳。” 他瞬间回头,又因为动作太快而显得有些窘意,看进她温柔似水的眼里,耳尖热的发红。 “谢谢你,我都快吓死了,还好你来了。”轻柔的声音,像块软糯甜糕,撒娇一样。 孟芙没这个意思,但架不住男生会联想,张佑阳别开眼,手握拳抵在嘴角掩饰笑意,欲盖弥彰,“没事,都是同学。” 街上灯火阑珊,车子在甜品店门口缓缓停下,孟芙下车时让张佑阳等一下,有个东西要给他。 少女下车快步奔向甜品店,推开玻璃门时头顶风铃叮当作响,张佑阳趴在车窗看着,眼底唇角俱是心满意足的憨笑。 甜品店内,孟芙柔和的笑意有一瞬维持不住,温柏庭坐在临窗的沙发椅上,冷淡视线由窗外停留的车子缓缓转过来落在她身上。 第6章 温柏庭,我在什么处境下都不会自弃的 孟俞雪抬头看她,“柏庭一放学就来等你了,你们先回家,晚上没什么客人,别等我了。” 孟芙“嗯”一声,拿托盘去橱窗里挑了个芝芝草莓千层小蛋糕,没用包装盒外封,拿了个勺子连同蛋糕一起拿出去。 张佑阳透过车窗看她从甜品店里又走出来,手里捧着块浅粉色精致小蛋糕,眼睛含笑看向他。 推开车门,他走下来朝她迎了几步,香樟树在路灯照映下投出剪影,漂亮温柔的少女把蛋糕递给他,说这个味道的蛋糕她最喜欢,所以想分享给他。 张佑阳愣愣接过,勺子还在她手里,动作轻缓挖了一点递给他,眼神充满期待。 他张口含住,甜甜的草莓味充斥口腔,绵软奶油在嘴里化开,说不清是被她柔和的笑容蛊惑还是太久没吃甜品了,他觉得这草莓蛋糕简直绝了,甜的他心砰砰跳个不停。 “好吃。”干巴巴的两个字是他现在唯一能组织得体的语言。 孟芙像松了一口气,把勺子也递给他,“没有别的好送给你,张佑阳,今天谢谢你。” 张佑阳体会着舌尖化开的甜意,借着夜色掩盖发红的脸颊,真心道,“这个就很好,我很喜欢。” “快点回家吧,注意安全,如果明天能收到你认真完成的作业就更好了。”她半开玩笑。 张佑阳“哦”一声,临上车前告诉她,“蛋糕会吃完,作业也会认真完成。” 心里在想,其他的都不写,所有时间用来完成她这一科,应该挺认真的吧。 送走他,孟芙重新走进甜品店,门上风铃叮当又响,温柏庭已经低着头专注演算试卷上的题目。 孟芙从橱窗又挑出一块草莓蛋糕,走到他对面坐下,勺子挖一块递给他,奶油碰触到嘴唇被他偏头躲掉。 孟芙没说话,收回勺子送进自己口中。 温柏庭抬眼,唇上还沾着奶油,眉皱着,仿佛她在做什么出格的事被抓个正着。 “孟芙。”他冷淡喊她名字。 她的回应是又挖起一勺送进自己嘴里。 “放学去哪里了。” 他在学校等了半天不见她,以为是先走了,路过甜品店也没见到她人,不放心才等在这里。 结果看到什么,那男生目光依依不舍,她还去送什么蛋糕,前脚喂给那人,后脚又来撩拨他,她是不是对谁都可以这么亲密。 孟芙支着下巴看他,“温柏庭,我不喜欢他。” 愠色在眼底消散,她一句不喜欢,温柏庭觉得烦躁的情绪莫名被抹平了,没说话,脸色还冷着。 她的话半真半假,“你去星洲是被挖过去的,我不一样,来路不明,很多人都不喜欢我,所以要处处讨好,谁都不能轻易得罪。” 温柏庭因她语气里的怅然停下笔,思索几秒后出声,“你转来理科班,或者我去文科班。” 她说的对,他是被挖过去的,所以从校董到老师对他都礼遇有加,也不会碰到有人刻意刁难的情况。 而她不一样,没有背景的人在星洲只能任人欺负。她当初一句转学要去星洲,语气决然没有丝毫挽回余地,他想过就这样分道扬镳,只是没坚持几天,星洲老师挖人的电话打过来时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现在想是他思虑不周,以为在一个学校一起上学放学就还和以前一样,实际她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有没有受欺负,因为什么伤心难过,遇到什么事情这么晚才回来,一件件的她不说他就不知道。 所以还是要在一个班才行,早该想到的。* 指尖在勺柄上点了点,孟芙垂下眼眸,卖卖惨而已,她不想和温柏庭待在一个班。 被他时刻看在眼皮底下,她一肚子心机谋算还怎么施展。 “刚才那个人叫张佑阳,以前挺喜欢欺负人的,现在因为他,我在班里没受过什么刁难了。” “温柏庭,我在什么处境下都不会自弃的,我们维持现状好吗。” 温柏庭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最艰难的一段日子已经通过那个张佑阳化解了,现在过得很轻松,突然的变动会打破这种令她满意的平衡,所以维持现状,别想着来到她身边解救,太迟所以不需要了。 他回一个“好”字,除此之外说其他的都像在狡辩,迟来的几天错过了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自然也没资格过问她做了什么,和谁走得近了。 吃掉一角的蛋糕被推过来,“不生气了就帮帮忙,分担掉。” 温柏庭看她一眼,没说什么,拿起勺子几口吃干净。 …… 学生会办公室设立在国际班教学楼,孟芙在纪检部,部长是高三的学姐,叫丁凝,处事干练,时常一张冷脸显得不好亲近。 周四下午大扫除,纪检部要挨个教室检查,不合格的地方除了要扣分还得二次整改,因此大家对纪检部都怨念颇深,丁凝气势凛然带着纪检部干事走过时收获一个班的白眼再正常不过,她从不当回事,公事公办谁都不看在眼里。 孟芙是头一次跟她出勤检查,刻意走的慢,在几个老成员身后,不怎么惹人注意,一路上也被人翻了几个白眼。 检查完,打分表核交上去,丁凝大体浏览一遍没有什么问题,和副部长一起往学生会办公室去算平均分。 孟芙任务完成,没急着回班,在国际班教学楼里缓步走着,外面看着就足够华丽,真正置身其中才明白这栋建筑的底色有多奢靡。 大厅背景墙上印有elite education,意谓“精英教育”,所以即便公平如学习,大家的起跑线也并不相同,有些人十年寒窗才得到一张大厂的入场券。 而有些人呢,知识的汲取只是锦上添花,他们从小接触的教育在更上层,学习不是他们通往成功的阶梯,而是他们筛选的渠道。 辛苦得来的入场券,由他们赐予。 慢步继续向前,寻着刚刚记下的路线,孟芙走到一处楼梯拐角安静隐藏。 楼梯下方有人聚在一起说话,烟草味弥漫上来,是知道纪检部组织检查,所以都躲在这里聚众违纪。 孟芙弯了弯唇,觉得这帮少爷挺有原则,违纪但不挑衅,知道躲着总比明目张胆强。 她刚这样想,池骞低骂声传出来,“你哥到底什么时候退学生会?天天东躲西藏谁来得了。” 段弋散漫回,“知不道,你去问问?” “啧,你哥那笑面虎,不问拉倒,一起怂着呗。” 池骞转了话题,“利浦私高的安睿听过吗。” “没兴趣。”段弋不接茬。 “比你还狂,放话明天要来星洲教育爹,咱们上阵父子兵,你不弄他?” 段弋踹他一脚,漫不经心,“弄呗,打上门了,爹还能不护着你。” 池骞挺久没干过这么正式的架了,爹不爹的也不跟他计较了,“明天下午活动课溜呗?” “别给我哥知道,下通牒了。” “啧,哪敢,宋会长那翻脸无情,学校里治一顿,家里还得阴阳怪气告一状。” 下面一时沉默,几个纨绔子弟对池骞的话都无声赞同,想到还不知道要被支配多久,都有点前途惨淡的同病相怜。 孟芙迈动脚步装作路过,身影出现在几人眼前时面上故作惊讶,视线从指间夹的烟上掠过,没想到会撞见“案发现场”一样。 池骞认出她,“妹妹,哥好歹帮过你一次,咱们有来有往,你得给哥哥们保密。” 段弋不善的目光盯过来,对她有点不那么好的印象,但具体是什么想不起来了。 孟芙忽略他,眼睛只看池骞,“这里新安装了烟感装置,再不灭掉会长要来了。” 没有告状的意思,反过来还提醒他们,池骞觉得没救个白眼狼,烟头丢地上拿脚捻灭。其他人也跟着照做,唯独段弋盯着她不动弹,脑子里在想那点不喜到底从哪里来。 池骞夺过来一起给灭了,挥了挥烟味,让他别直勾勾盯着人看,“能不能有点礼貌,别吓着人。” 思绪被他打断,段弋不悦收回视线,“走了。” 他一走剩下的人也都散了,池骞去追他,不忘跟孟芙挥手道别,“走了妹妹,别忘了保密。” 空旷楼道里唯余一地烟头,味道熏得她蹙眉,但目的达到了。 保密恐怕不行,她想起宋霁言给段弋的警告,被当成泄密者下场一定很惨,但如果操作得当的话,未必不是拉近关系的好机会。 …… 翌日下午,纪检部例行抽查宿舍,副部长贝舒言带着孟芙这个新人熟悉流程,因为看不上眼所以带的也不怎么用心,一通检查下来什么也没教,只让孟芙自己跟着看。 结束时正要就地分别,宿舍钥匙却弄丢一把,无端多了找钥匙的活,贝舒言脸色拉下来,觉得带了个没背景的新人果然事事不顺。 孟芙把活揽在身上,让她在原地等等,自己去找。 贝舒言点了点头,脸色转晴,觉得这新人好在还有点察言观色的机灵,不至于笨的让人无从下手去教。 孟芙转身顺着来时路找回去,入了拐角后停下脚步,焦急神色一缓,手心里攥的钥匙转了转,透过窗户看到池骞搭着段弋肩,两人走在前面,后头还跟着几个人,手里都拿着从器材室摸出的棒球棍。 她收回目光去看贝舒言,她的位置刚好能看到他们偷溜出去的路线,换成别人可能会装看不见,孟芙知道她不会。 贝舒言喜欢宋霁言不是秘密,只是不怎么有机会能和他说上话,所以眼前的这个机会,贝舒言一定不会错过。 第7章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学姐。 蹙紧的眉突然一松,她拿出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对面隔了很久接起。 贝舒言把情况一说,撞见段弋一伙人要逃课了,她不敢拦啊,打个电话来请示一下。 宋霁言只回她一句按规矩办,如果段弋不服从,让她压着人到学生会找他。 贝舒言答应下来,挂了电话后在心底祈祷段弋可千万要把桀骜不羁贯彻到底,她好压着人去找宋霁言,这见面说话的机会不就来了。 收了手机,贝舒言脚步一动正要推门出去,身后孟芙声音不早不晚传过来,“舒言学姐,钥匙找到了。” 贝舒言回头,看到孟芙快步跑过来,额上一层细密汗珠,手里举着钥匙给她看,离去时焦急的神色被失而复得的欣喜取代。 蠢笨但不偷懒,出事了知道主动扛,贝舒言突然觉得这姑娘也不是一无是处。 段弋那睚眦必报的少爷性子,她去拦人少不了要被迁怒,多带个人分担分担,必要时还能推出去顶一下。 这事放其他人在这贝舒言未必就敢这么干,能进学生会的大多数都是国际班的,除了那几个家世顶尖的,其他人都半斤八两,谁都不是傻的,你敢算计我就得做好被报复的准备。 但孟芙不一样,一个为彰显公平公正而破例招进来的文科班学生,听说家里也很普通,和她们这些人比起来都可以称得上一句寒酸,就算事后明白了又怎样,无能者的愤怒当个笑话看都嫌难登大雅之堂。 贝舒言对她恩赏般露出个笑意,“辛苦了。” 孟芙把钥匙递给她,有些受宠若惊,“没拖学姐后腿就好。” “孟芙,你人挺勤快的,纪检部虽然容易得罪人,但和校领导接触多,干得好了很容易留下印象,积累下来都是人脉,对我们助益虽然不大,但对你……” 她语意未尽,但意思已经很明白,有些话不需要挑的太直白,对孟芙的提点已经算日行一善。 孟芙自然不会让她失望,感动之余斗志满满,“学姐放心,我会努力的!” 贝舒言要的就是她这句话,“宋霁言会长你应该听过吧。” 孟芙点头,露出钦佩向往之意,配合她的循循善诱。 “刚接到他的电话,给我们布置了任务,完成的好在他那里一定会留下好印象的,我和丁凝再过不久都要卸任专心备考了,纪检部空下来的两个领导层位置多的是人垂涎,你才刚来,按理说没什么机会,但是如果自身业务能力出众,加上有人举荐,副部长的位置不是全无希望。” 她拉着孟芙的手指向外面那群男生,“孟芙,我对你印象很好,打算给你一个能在会长面前露脸的机会。瞧见那群人了吗,打算翘课呢,我陪你去把他们拦下,你按着流程去问话,不用怕,有人闹事的话学姐会帮你的。” 孟芙既忐忑又激动,在她的鼓励下用力点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学姐。” 随着话音落下,两人都心满意足达成目的。 孟芙走在前面推开门,贝舒言含笑跟在她身后,两人朝刚打开校门正往外走的一群人靠近。 “你们是哪个班的。”轻而颤的一句问话,没什么底气,赶鸭子上架一样。 贝舒言站在她身后扶额。 一群男生回头看过来,其中两道极有存在感,池骞目光戏谑,“呦,官老爷们出来微服私访了?” 开始还没认出孟芙,视线定了两秒才觉得眼熟,想起来是张佑阳那个同学。 昨天还提醒他们学生会新安装了烟感装置,说的话不知道被听去多少,他那时想着打过招呼了,虽然没黑脸威胁,但小姑娘一个,又好歹帮过她一次,不至于不识抬举。 啧,看走眼了。 带着人来抓他们邀功吗,想过后果能不能承担吗,欺负个小姑娘说出去真不好听,但也不能不教训啊。 他是这样想的,段弋也没差,都觉得怎么就正好撞见,肯定是孟芙告密了啊,昨天听到了装着不声不响,就是为了今天能带人来抓他们。 他看一眼孟芙戴在脖子上的工作牌,学生会纪检部干事,纪检部那群人蝗虫过境一样惹人厌烦,能干出这种事也不奇怪。 池骞龇牙笑,人也没了之前的随和,往孟芙面前走两步,撩起她挂在胸前的牌子,语意讥讽,“叫孟芙是吧,二年国际a班,分你该扣扣,扣完了咱们好好聊聊。” 贝舒言站在她身后事不关己一样看着,没说话,也没替她解释。 孟芙回头看她一眼,收到个暗含鼓励的目光,顿时有了底气,“你们怎么有宿管小门的钥匙,还没放学呢,逃课不光扣分还要记过的。” 池骞气笑了,正常人听到他那么说都该知道是生气了,不说诚惶诚恐,这会儿也该把扣分本一收,道个歉恭恭敬敬把他们送出去,她倒好,不光扣分还得记过,搁这演包青天在世呢? 铁面无私不是。 他先为她不畏强权的优良品质鼓掌,然后声一冷,去看站在后面的贝舒言,“你带出来的?” 贝舒言好歹是他们学姐,虽说家世上差一截,但平时这帮人也给面子不会太撂脸,池骞这句话出来她就知道是真生气了。 再想躲后面已经不行,走过来先瞪孟芙一眼,撇清关系,再客气解释,“新人不懂事,我回头慢慢教。” 她声音压低了些,话音隐约还是能传出来,孟芙一句句听着,越听脸越白,眼里的疑惑转为惊讶不解,最后归于失望沉默。 “查完宿舍打算走的,新人嘛初生牛犊不怕虎,处处想表现,看到你们就要过来。” “劝了啊,不听,会长也知道了,我是骑虎难下,现在想放你们走都不行了,没法交代。” “什么人都放进学生会就是这样,弄得大家都不好做。” 孟芙垂下头,无声握紧打分本,想反驳解释,刚冒出个话音就被贝舒言捏紧手腕拽到身前,“学姐教的还记得吗?犯了错不可怕,别一错再错就好。” 是在提醒她,都已经得罪池骞和段弋了,就别再得罪她了,不然在学生会的处境只会更艰难。 抿了抿唇又低下头,见她这幅委屈但只能默默忍下的样子,贝舒言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一根筋的犟种,能听得懂话就行。 “赶紧道个歉,学姐帮你说说情这事就过去了,懂吗?” 孟芙咬唇,声若蚊蝇的一声“对不起声音出来的同时,眼泪也砸下来一颗。 委屈呢,但也没多为自己辩解一句,把无权无势饱受胁迫的小可怜演到底。 当然不能这个时候澄清了,没有收益还白白得罪贝舒言,这可不是她的目的。 贝舒言开始圆场,“行了,错也认了,我带回去再教教,你们也赶紧回去吧,这事毕竟会长知道了,等他亲自来了不好收场,我一会儿去帮你们解释一下。”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贝舒言会办事,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再不依不饶以后不好见面,而且之前犯了错也是她在宋霁言跟前帮忙遮掩,这点情总要承的。 池骞笑了笑,不怎么真心,但好歹没了冷脸,“麻烦学姐了。” 贝舒言说不麻烦,知道你们几个爱闯祸,跟后边收拾烂摊子都习惯了。 一句话无形又把距离拉近。 她转身,示意孟芙跟着走,一会儿还得再警醒她两句,免得到时候说漏嘴把自己牵扯出来。 孟芙垂着头,脚步刚动,一只手突兀扣在她肩上。 低冷带着凉意的声音跟着响起,“这位同学得留一下,都认识,叙叙旧,学姐没意见吧。” 话是问贝舒言,眼睛却冷冷盯着她。 孟芙慌乱抬眸,撞进段弋戏谑的眼底。 贝舒言有些为难,她才不在意这些人要不要为难孟芙,只是怕没和她把利害掰碎了讲清楚,这蠢货到时候两句话被吓得把她供出来。 那才是真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见她半天不答应,段弋看过来,扯了扯唇,“看不出来,学姐很讲义气,不如你也留下来一起?” 这就是威胁了,段弋的作风贝舒言略有耳闻,得罪他的人都被整得蛮惨的。 听说中途转学到星洲是因为在之前的学校把人打残了,警车进学校把人带走的,休学了一个月家里才走通关系,只是原学校也待不下去了,这才跨省转的星洲。 贝舒言不敢得罪他,也没胆子留下来。 于是去看孟芙,暗含警告地叮嘱,“学妹原来都认识啊,那就不担心了,有什么话好好说,两位学弟都是讲道理的人,不会欺负你的。周一例会,得带个人送材料,我到时候跟丁凝学姐推荐你。” 周一学生会例行开会,出席的除了会长宋霁言外,其余的都是各部的部长及副部长,会议内容再由各部长传递给底下干事,所以能被部长带去例会的,不论作用是端茶倒水还是送资料打杂,其实都是一种推到台前露脸的行为。 能被带过去就等于半只脚踏进领导层,尤其这个特殊时期,各部领导层都处于更新迭代阶段,贝舒言给的这个承诺不可谓诱惑不大。 看来是真的很怕把自己牵扯进来,毕竟这些人都不傻,贝舒言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这次如果证实是她主导的,那以前不管有心还是无意,都没得辩驳。 孟芙看她一眼,有畏惧亦有动心,最终垂眸轻“嗯”一声。 贝舒言这才放心,离开时没忍住回头,看到段弋气势凛然站在她面前,扣在肩上的手无声收紧,眼底带着审视的冷戾。 孟芙在他跟前像只无处可逃的绵软兔子,疼的身体轻颤,脚步才微退后一点,又被他轻而易举捏着拽回来。 看着真可怜,但没办法,不是你就是我的选择里,当然是你最好了,她贝舒言又不是什么心善学姐,没有乐于助人的美德。 第8章 男朋友呢,不打电话让他来救救你 孟芙被带进去时,最先注意到几台宽大的显示屏幕,舒适有科技感的座椅并排摆放,这地方平时被他们当成电竞室用来打游戏。 视线不经意扫一圈,宽敞的空间内游戏机、射击靶、桌球应有尽有,连四周墙壁都被改造成攀岩墙。 u型沙发前吊着幕布,投影被池骞打开,节奏感极强的音乐瞬间响彻整个地下室,震耳欲聋,因隔音好所以也不担心被发现。 段弋去吧台后面的冰箱拿了罐可乐,一手撑着金属质感的机械风台面,单手扣开拉环,视线落在她身上,狩猎的野兽一样在思考怎样折磨一只毫无威胁的弱小猎物。 这里是他们的私人场所,一起翘课的那帮人没跟过来,各回各班了。没开灯,所以看人有些晦暗不明,这地方只有他们三个人,恶和恐惧都无限放大。 孟芙尽心扮演好一只害怕无措的待宰羔羊,等他们的审判,也等自己的救兵。 池骞大咧咧坐在沙发上,抬手冲她招了招。 脚步缓慢挪过去,在他面前站定,有些强作镇定的惶恐。 “讲道理,哥帮过你吧。”他问。 孟芙点头,看他一眼,眼底犹豫闪着泪光,想说话,但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垂下眼眸。 “不说知恩图报,最起码不能忘恩负义吧。” 他说到这,突然一乐转头去看段弋,“还有个词儿叫什么来着,恩将仇报是不是?哥们这词汇量,学富五车了不是。” 他挺得意,为自己一口气飙出好几个成语,觉得人生气的时候脑子都聪明了。 段弋睇他一眼,喝空的可乐罐被捏扁,手一抬精准无误丢进孟芙身后的垃圾桶。 “让你显摆来了。” 话归正题,池骞目光重新落在孟芙身上,文文静静站着,清丽漂亮的眼眸不像之前那样带着柔和笑意,微垂着,睫羽轻颤,盯着脚尖那一亩三分地,唯恐多看他一眼就会被吃掉一样。 “妹妹他翘腿手掌撑着侧脸看过来,痞气坏学生的姿态拿捏的恰到好处,是再多一分就会显得装的程度。 “在星洲,除了他哥没人敢查我们,你挺厉害,我想想怎么给你长记性。” “新人嘛,不认识我们也正常,张佑阳说你还是刚转来的,其实不算大事。” “但是吧,我们这圈人最讨厌爱打报告的小走狗,告密这种事小学生都不玩了,你带着贝舒言来抓我们,看她敢说话吗,以为还真能给你功劳簿上记一笔?” “天真了不是,好歹张佑阳跟我混,你这么不懂事我得替他教教啊,不然下次撞到别人手里,有得教训受。” 他一句接一句,越说越觉得自己真是个大善人,换以前张佑阳已经被他薅来揍一顿了,没办法,打女生多丢人了,但火气也不能不发出来,等价转移一下。 这会儿能放过张佑阳,纯属身边还有个定时炸弹,他手底下有分寸,段弋不一样啊,好兄弟也是听过传闻的,怕他一失手再给人打出个好歹,本就是被流放来星洲的,不得收敛点吗。 “孟芙,”他不喊妹妹了,改叫她名字,“进了纪检部也不是非黑即白,别太功利,也别死心眼,明白吗?” 才认真这么一句,他又开始回头去看段弋,“就这么着?” 段弋嗤笑,兴师动众把人带回来,装腔作势训这么两句。 “女生我没经验啊,不行你打电话把何漾苒叫来,就说这有个女的缠着你表白呢,何大小姐战斗力直接飙升百分之二百。”池骞出主意。 段弋骂他,“牲畜吧你。” “你过来。”他喊孟芙。 垂落的眼眸瞬间仓惶抬起,第一时间去看池骞,有种幼兽求救的破碎依赖感。 不是,池骞又爽又奇怪的,段弋喊她,怎么还向他求救上了,那段弋是随时会崩的火山,不好惹,他池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怎么回事这妹妹,这屋里没好人啊! 爽也是真爽,怕段弋但是亲近他池骞,说明什么,他魅力大啊,说教完一通依赖上他了,这就是成熟男人的吸引力啊。 得意笑到露出一口白牙,“去你那干嘛,看不出人害怕你。” 段弋没理他,视线盯着孟芙,重复一遍,“过来。” 害怕戒备都在她眼里,缓慢挪动脚步时目光还依依不舍看着池骞,企图打动他,发发善心救下她。 痴心妄想呢。 段弋唇畔讽意加深,在她一步步靠近吧台时去架子上拿了四瓶酒,动作干脆利落调了杯烈酒,透明玻璃杯里红色起伏,很讲究地点缀了两片柠檬,“嘭”地一声掷在吧台上,液体洒出几滴。 孟芙站定,听见他恶劣微凉的声音响起,“你很喜欢偷听?” 他认出她了,在教师办公室那个被洗脑感动得差点哭出来的书呆子,楼梯下一声不吭听他挨训,等不知道哪里冒出的男生一起放学。 刚上完政治课的好学生,办公室里装的情真意切,实际呢。 他撑着台面,高大的身体略微前倾,靠近她,注视那双漂亮但隐含惧怕的眼眸问,“男朋友呢,不打电话让他来救救你。” 眼底有一瞬的不解,孟芙缓慢抬眸,在他的注视下轻声说,“不是男朋友,我不早恋。” “要夸你一句有原则吗?”他讥讽。 孟芙和他对视,眼睫轻颤,是害怕的,但在强装镇定,“没有偷听也没有举报,你信吗。” 段弋看她两秒,扯唇,“凭什么信你。” 陌生人而已,犯到手上了就整你啊,情面信任什么的是留给自己人的。 孟芙太了解自己现在之于他有多不被在意了,不过并不挫败,没到时候呢,猎人精心布下陷阱,只有踩中的那一刻才是真正开奖的时候。 他不信,她也不多辩解,去看吧台上的酒,问,“喝了就可以走?” “嗯。” 孟芙端起来,没什么犹豫喝干净,酒的辣味混着苦涩,令她难受蹙眉,喝的艰难但也没停。 池骞坐看着,本还犹豫要不要劝一下,段弋调的酒他心里有数,女生喝不来,只是还没出声呢,孟芙已经一口气喝干净,冲段弋展示了下滴酒不剩的玻璃杯,然后“咚”地一声人倒地上。 池骞猝不及防惊的站起,指着段弋,又指了指地上,满脸不可置信,“你下毒了?真敢啊兄弟。” 段弋脸上一黑,绕过吧台走到孟芙身边,蹲下去拿手拍了拍她脸,滑腻绵软的皮肤,主人已经不省人事。 池骞也走过来,蹲他旁边,两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并排蹲着围观,将躺在地上的孟芙遮挡严实,从后面看只露出一双细白小腿。 倪美珂踹门闯进来时就看到这一幕,大脑宕机几秒然后发出尖锐爆鸣,“放开她!禽兽啊你们两个!” 两颗脑袋同时转过来,看到是她,池骞撇清关系立马起身,“他干的啊,跟我没关系。” 崩掉的弦在看到两人只是蹲在孟芙身边,并没有做越轨的事而重新连上,倪美珂气势汹汹走过来,把躺在地上的孟芙抱怀里,担忧唤她名字。 “孟芙?醒醒,怎么样啊?” 醉了的人缓缓睁开眼睛,染了水汽的眼眸宛若秋水倒映星光,波光粼粼地看过来,嘴里喊“珂珂”,手冲还蹲在跟前的段弋伸着。 这是喝断片认错人了。 倪美珂生气瞪过来,“你让她喝的?” 段弋一副不在意的神情,手上用力拍开孟芙努力伸过来的指尖。 “你让她醒醒自己问不就知道了。” 倪美珂按家世来说比何漾苒要更出众,在星洲我行我素惯了,比池骞还横,谁也不服,女生圈子里的中心人物。段弋对她态度没那么恶劣,倒不是因为怕她或者忌惮她背后的倪家,这人交际圈和他哥沾边,时不时去告一状谁受得了。 倒地上神志不清蚊子叫的这个不知从哪认识的她,看样子倪美珂还挺护着,段弋这下是真有点好奇了。 孟芙蹙着眉从倪美珂怀里挣扎起身,在段弋眯着眼思索时一下子扑进他怀里,不给丁点儿反应机会,嘴里还嘟嘟囔囔,“珂珂,你带我走吧,这里的人都欺负我。” 倪美珂“哎呀”一声,把她往自己怀里拽,“错了,这儿呢!” 孟芙推她,人害怕往段弋怀里缩,“珂珂,这个段弋坏死了,我们离他远点。” 被避雷的人僵挺着脊背,没和女生这么近接触过,一时间忘记反应,没把人推开。 孟芙还在往他怀里钻,手臂紧紧揽着脖颈,脸颊贴着胸口,一副生怕被丢下的可怜样。 池骞站一边指着他骂,“怪不得你蹲着不动,兄弟是没你心眼多!” 段弋烦躁把人从怀里揪出来,拎鸡仔一样塞倪美珂怀里,“看好行不行。” 孟芙也没挣扎,像是终于看清人一样,老实靠在倪美珂怀里低声抽噎,“珂珂,我不想被冤枉,但是害怕学姐生气。” 倪美珂被她一句话提醒了过来的目的,生气又去瞪段弋,“你们男的是不是从小脑袋就蠢啊,给贝舒言耍的团团转呢,换其他人我懒得管,但欺负孟芙不行,真当软柿子好捏啊。” “孟芙一个新人,学生会都是我给弄进去的,她能有什么野心,还能为了邀功举报你们?她要有这心眼能白挨一个月欺负?” “贝舒言喜欢你哥谁不知道,宋霁言搭理她吗,前前后后坑了你们多少次,还搁那当好学姐呢?” “这事不就是她玩崩了推孟芙出来顶包吗,我先去找的她才晚来这么一会儿,你们就把人给我灌成这样?” 一张纸被她从制服口袋掏出来,扔段弋身上,“贝舒言自己写的。” 第9章 无欲无求才是一朵柔弱野花该有的品质。 贝舒言好歹还是纪检部的副部长,她倪美珂自然不怵着,但得给孟芙留后路,万一贝舒言嫉恨,在学生会想给个没背景的人穿小鞋可太容易了。 她手里握着这个证据不宣扬出去就是为了提醒贝舒言,孟芙是她要保的人,下次动歪脑筋的时候掂量一下后果能不能承担起。 段弋阴沉着一张脸是要动怒的前兆,池骞怕他不管不顾跑去弄贝舒言,赶紧圆场转话题。 “这弄得,误会一场啊,冤枉妹妹了,等人清醒了我俩给她赔罪。” 倪美珂冷哼一声,“现在怎么办,人给我灌醉了,你自己想办法收场。” 又不能醉醺醺的给带出去,被老师或者纪检部抓到少不了批评一顿。 池骞指了指被隔断出的小空间,里面摆了张床,段弋平时犯困睡觉用的,“给妹妹送床上睡会醒醒酒?” “你敢!”段弋视线冷冷扫过来。 倪美珂本来还犹豫,孟芙没醒她不好做决定,一听段弋这么说,顿时来劲儿了,“他不敢我敢啊,不然打电话让你哥来看看,他可不知道学校里还有这么个地方呢。” 一听老巢要被端,池骞没了看热闹的清闲,合着他俩掐架最后他遭殃呗。 “段儿,破床一个给她睡呗。” 段弋真气着了,这一个两个都会拿人来压他,想起宋霁言给下的最后通牒,心里那股火越烧越旺。 “睡呗。”他冷笑。 而后在倪美珂惊讶的目光中把孟芙抱起来,轻飘飘没什么重量,他抱着人往床边走,倪美珂跟在后边追。 “段弋,你把她放下!” 段弋已经站到床上,回头看过来,似笑非笑“哦”一声,手一抛把人扔床上。 孟芙疼的皱眉。 倪美珂指着他抱怨,“温柔点行不行!人都给你摔散架了。” 段弋从旁边拉来一把椅子,坐在床边直直盯着孟芙晕红的脸颊,不耐,烦躁,等着人醒。 “你看犯人呢,有点边界感成吗?”倪美珂刺他一句。 段弋掀起眼皮,“我灌醉的,我给伺候醒。” 手一抬,身体也跟着往前倾,动作粗鲁挑开孟芙脸颊上缠着的发丝,捏着下巴把脸扭过来。 绯红的脸上难受至极,抬手去推他的手,纹丝不动,于是只能蚊子叫一样哼哼不舒服让他放手。 段弋捏着这张脸告诉倪美珂,“你去宋霁言那告状,看是他来的快,还是我先让她醒酒。” 明晃晃的威胁,他嘴里的醒酒自然不能是什么好方法,倪美珂赌不起,说告状也只是想让他有点忌惮,真撕破脸他段弋可是进过局子有前科的人,谁能跟他硬碰硬。 段弋笑了笑,眼底一片冷戾,手还扣着孟芙下巴不放,任她两只手徒劳挣扎,他看着倪美珂说,“你能时刻护着她吗?但我能时刻盯着她,你身后有人撑腰,她没有。” “倪美珂,你拿宋霁言威胁我的话,我就只能拿她威胁你了。” 倪美珂和他对视片刻,从他眼中看出说到做到的笃然,孟芙还陷在睡梦中,难受皱眉,在他手下有种随时会被毁掉的破碎感。 这场无声对峙中她只能退步,“行了,我不提你哥,你也别针对孟芙。” 段弋冷笑一声,松开手,床上的人又陷入沉睡,他起身去沙发坐下,躁动震耳的音乐被随手关掉,摸起放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点燃,猩红的一点火光在他指间明灭,白色烟雾缭绕,刺鼻烟草味飘过来。 倪美珂冷脸去瞪池骞,“你能不能让他灭了,二手烟有害健康,熏的一身烟味一会儿怎么出去。” “他是大少爷,你是姑奶奶,我就是个跑堂的。”池骞耸肩往段弋身边走,揽着人肩膀把烟灭了。 “别给人带坏了。” 段弋瞥他一眼,讥讽意味足,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 论把人带坏,他池骞最有一手。 池骞不在意他眼神有多不友善,往旁边一坐,轻车熟路开始转话题,“安睿那小子,今天我们没去赴约,他到处放话说星洲的人怂了,能忍吗段少?” “不是说你怂了吗。”段弋拆穿他。 池骞把没脸没*皮贯穿到底,“咱俩什么关系,骂我不就是骂你? 段弋冷嗤,“有打算就说。” 谈话声开始变小,倪美珂懒得管这俩混世魔王又在密谋什么,坐床边无聊摆弄手机。 时间一点点流逝,孟芙掐着快放学时醒过来,轻微的嘤咛声响起,倪美珂正眼皮打架呢,听见了立马凑过来,“怎么样?哪难受?” 孟芙迷蒙的眼睛开始聚焦,看清是她,松一口气的样子,由戒备转为安心,手揉着太阳穴,“珂珂,你怎么会来?” 声音疑惑不解,但原因她再清楚不过,敢自损八百当然是留好了后路。 倪美珂嗜睡,所以即便不住校也在宿舍留了床位,不重要的课经常翘了跑回宿舍补觉,像周五下午的活动课,她是一定会在宿舍的。 帮贝舒言找钥匙时装作不经意吵醒她,担心她没吃饭就跑来睡觉身体会不舒服,于是约定好检查结束会给她送吃的。 倪美珂是她花了心思结交的朋友,既然决定了要转学星洲,她不可能毫无准备,何漾苒想在自己的地盘上给她难堪轻而易举,为了避免这种糟心事发生,她提前结交了倪美珂,为人诟病的身世也当做博取同情的手段透露给她,所以何漾苒才始终没机会对她出手。 倪美珂防着她呢。 但也不能一点苦不受,班里的排挤恰到好处,倪美珂会因为她的默默忍受不求助更加心疼,铺好路送她进学生会,让她不至于一无所有人人可欺。 “还不是看你半天不回来,打电话也不接,找贝舒言问了才知道,宝你能不能别老那么傻白甜,学机灵点,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把我名字报出来,在星洲倪美珂的名字还有点用。” 孟芙眼底微泛红,一副感动惨了的样子,倪美珂就吃她水润润柔弱看过来的信任眼神,伸手揉她头顶,“我宝吃苦了。” 孟芙羞涩低头,不动声色梳理着目前进展。 池骞看似比段弋好接近,但他们这种富家子弟骨子里的劣根性都一样,阶级意识根深蒂固,张佑阳只是帮助她给池骞留下印象的第一步。 然而仅仅有印象是不够的,乞丐接连几天出现在视线里也会留有印象,但不会引起兴趣,表面客气,内心的偏见和高高在上的鄙夷会促使人本能绕路。 她要做的是路边一朵散发温柔馨香的野花,柔和地在人毫无防备时侵入,漂亮与任一优良品质的结合都会惹人防备,而一旦赋予柔弱的外壳,对人就有了致命吸引力。 就像没有人会对带刺的仙人掌伸出手触摸,而对一朵漂亮无害的野花却要依靠道德的束缚才能遏制折断它的想法。 所以有了印象以后的第二步是加深,产生羁绊,愧疚是一剂催化剂,能帮助她打破阶级壁垒,让池骞这样的人放下成见,平等地接受她出现在身边。 产生愧疚的方式有很多,成为贝舒言的替罪羊是她现阶段最易操作,也获益最多的一种。 贝舒言说的没错,学生会里高三的人占据了大部分领导层位置,而现在高考在即,这些人临近卸任备考,会空出来许多领导职位,正常情况下孟芙一个刚进学生会,且身后没有任何家世支撑的普通学生是没有机会展望的。 这样不行,文科班和国际班之间隔着的不仅是距离,还有高不可攀的权势,学生会是她为自己争取到的能接近何漾苒圈子的一条捷径,现在计划有变,她不光要接近,更要融入她的世界,在她引以为傲的地盘作威作福,区区一个学生会纪检部干事怎么够。 贝舒言会提前出局,段弋和池骞不会容忍被这样戏耍,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还不清楚,但绝不会让她还能在学生会容身。 空出来的副部长位置引人垂涎,但她不能表现出任何倾向意图,无欲无求才是一朵柔弱野花该有的品质。 所以还没结束,不论是接近池骞,还是副部长的位置,都还没到可以松懈的时候。 隐晦的目光看向段弋冷峻的侧脸,轮廓分明,眉骨硬朗,下颚瘦削线条利落流畅,看着就不好亲近的一个人。 她多用心啊,为了一个段弋筹谋这么久,像做蛋糕一样,一层叠着一层,最漂亮的装饰用心雕刻着,满心期待等着何漾苒签收,这一次还会弃若敝履吗。 第10章 人打一顿能长记性,疯狗不一样,记仇的。 “妹妹,真对不住,为表歉意,我和你段弋哥哥请你出去玩,赏个脸呗?” 倪美珂睇他一眼,刚想替孟芙拒绝,她一个好孩子能跟他们这种混世魔王玩一起去?明摆着要挨骗的,更何况孟芙也不喜欢那种场合,不然她早带着一起了。 “好哦,但是不能回家太晚,我妈妈会担心。” 轻柔的声音先一步响起,意料之外居然答应了,倪美珂疑惑不解看过来,但也没当着池骞的面多问。 孟芙紧接着看她,有点不安又期待的样子,“珂珂。” 倪美珂懂她什么意思,无可奈何摊手,“你都去了我能不去吗,放心吧,陪你。” 不安的人脸上立马绽出笑意,仿佛只要她陪在身边就没什么害怕的了,倪美珂叹口气,觉得自己就是孟芙的盖世英雄,没了她这小白兔可怎么活。 出发前孟芙犹豫看向池骞,“书包还在教室,可以回去拿一下吗?” “拿书包干嘛,你看倪美珂,她都没那玩意。” 池骞正在给司机发消息,头也没抬回她,倪美珂一个抱枕丢过去,被他眼疾手快接过,又开始嘴欠,“美美珂,你能不能学学人家孟芙,温柔一点,好的不学,段弋那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作风给你学到精髓了。” 段弋没客气踹过来一脚,“闭嘴能不能。” 倪美珂懒得看他俩,跟孟芙说,“去拿吧,校门口等你。” …… 出了地下仓库,日光还未褪尽,明晃晃地照在人身上,孟芙微眯眼,懒洋洋像只猫一样适应骤然明亮的光线。 当然要答应池骞的邀请了,就算他不提,她也会想办法促成的,因为今晚为他准备了礼物。 皮肤冷白,身材纤瘦的人逆着放学人流在校园内走着,脚步不急不缓,娴静的脸上带着柔和笑意,不自觉地引人关注着。 回班级拿书包只是借口,她要利用这个时间找到一个人,装醉时池骞和段弋的话给了她灵感,势弱的人要学会借力打力。 昨天还是隐患威胁的人,今天也可以成为助力,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如果非要有,那应该是她这颗贪婪不甘的心吧。 拿完书包,孟芙去了趟国际部学生会还打分表,刻意拖延几分钟,直到视线里出现陈扬的身影。 她利落离开,从另一边楼梯快速下楼,赶在陈扬之前去到一楼,等在他下来的梯道旁边打电话边往外走。 “妈妈,今天要晚点回家,有个同学邀请出去玩。” “你不认识的,叫池骞,很随和,不是什么坏人。” “在皇家一号会所,学校的人都喜欢去那里,放心吧,不会很晚的,结束给你打电话。” 孟芙专注和电话里的人说着,仿佛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有个正在下楼梯的人骤然放缓的脚步,懵懂纯粹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不知情。 她逐渐走远,纤瘦单薄的身影落在陈扬眼里,唇角溢出讽笑。 原来也不是什么乖巧听话的女生,不是很难约出去吗,怎么轮到池骞就不一样了,对他陈扬有成见啊,以为他是个烂人,池骞就是什么随和亲切的大哥哥吗? 想到曾当着她的面给池骞跪下,这口气怎么咽的下,找了安睿出头,结果连池骞人都没见到,以为这么就能算了? 惹了他就得时刻做好被反咬一口的准备,人打一顿能长记性,疯狗不一样,记仇的。 在校门口和倪美珂会和,两人在池骞的车后排落座,他人坐在副驾,透过后视镜看过来,“没地儿了,段弋自己坐车过去。” 倪美珂白他一眼,“他不去都成,阴晴不定炸药桶一个,谁乐意伺候。” 池骞给她竖大拇指,“还得是我们美美珂,就不惯着他。” “你也闭嘴,跟他穿一条裤子的,能是什么好人。” “啧,你这么说就纯污蔑了。” 他看一眼孟芙,笑得不怎么正经,“别信她啊妹妹,骞哥对你好不好心里有数吧?不兴当白眼狼啊。” 孟芙被他看得垂眸,低“嗯”一声,拉倪美珂的手小声替他解释,说之前被陈扬带走,是张佑阳找来他才没出事,池骞是个好人,帮过她,和段弋不一样,担心她是不是误解池骞了。 池骞和倪美珂都是一脸欲言又止的复杂神色,他是嘴欠见到个漂亮妹妹就爱搭讪两句,自夸自擂惯了,没想到孟芙真把他当好人,举手之劳说句话的事儿有什么,更何况帮忙也不是冲她,张佑阳跟他混的,做人大哥怎么也不能让小弟受欺负啊,那多没面子。 池骞丢不起那人,才跟他走一趟。 事情呢是稍有误会,但池骞挺享受,也不打算解释。 倪美珂想说可会装啊,他们那一圈人里数他最精,从小人坏损主意多,等到大人发现了又数他脱身最快,好孩子一样看别人挨骂。 现在瞧着和段弋关系好吧,刚碰上那会儿阴了段弋不少次,要不是段弋实在能打,池骞能服他?他这种人慕强,你不行就当一堆垃圾看一眼都是施舍,有本事让他服气也能立马给你表演个前尘尽忘相见恨晚。 段弋只是看着不好招惹,实际上没他鸡贼,要不一帮男生里,月考大家齐刷刷不及格,段弋还直接缺考,就他矜矜业业一场场考下来,成绩还亮眼,人精啊,知道家里大人看中什么,再怎么浑成绩没下来过,所以一犯错其他人齐齐挨打,就他家长辈痛心疾首搁那觉得自家乖乖仔被带坏了。 倪美珂摸摸孟芙脑袋,“宝宝,你还是太单纯了。” 车子在皇家一号前停下,三人走进去,池骞是这的星钻级用户,过来跟回家一样,有自己的专属包厢常年拿钱续着,不对外开放。 知道他来,经理一早在大厅等候,笑脸迎人给送上去,还有眼色地给两个女生送了果汁。 池骞喜欢会办事的人,所以即便没有喝酒的打算,也还是让经理开了瓶价值可观的酒,这点钱对他来说是洒洒水,人家会来事一早在门口等着,排面给到位了,他自然也不会让人失望。 包厢在顶层,比孟芙上次给何漾苒送蛋糕的那间要更豪华奢靡,内部设备改装过,看起来和其他房间差别挺大。 池骞人坐在单人沙发椅上,抬手开了音响,重金属质感的音乐顿时响彻包厢,倪美珂被震得头发晕,喊着让他小点声。 池骞懒散瘫沙发上,手在耳边轻摇,悠哉悠哉说着听不见。 使狗不如自己动,倪美珂自己上手切了首舒缓的歌,淡淡忧伤透着压抑,给池骞听的直磨牙,问她失恋了还是又给周淮甩了。 其实都一个意思,损她呢,换别的倪美珂就骂回去了,但他好死不死上赶着提周淮,大小姐登时冷了脸,让他不会说人话就闭嘴。 池骞嘴贱归贱,情商还是有点的,反应过来玩笑开大了,真给倪美珂伤着了,当即给嘴上做个拉链动作,转头去找孟芙说话。 “妹妹你看着就老实,头一次来这种地儿吧,下回长个记性,别人带可千万别来,除了我来这儿的都没好人,一准儿骗你呢。” 孟芙一脸认真,“我知道,你邀请我才来的。” 一句话给池骞又聊词穷了,这贫不了啊,听话老实还纯真,最重要的是真信他啊,心里满满的感动,觉得以后不看张佑阳的份上,这妹妹他也得照看一手。 嘴一咧,露出个自以为很真心实意的笑,落在倪美珂眼里像不怀好意的黄鼠狼。 “妹妹今儿受委屈了,等着啊,一会儿看骞哥给你出头。” 话音落下没多久,包厢门被推开,段弋走进来,犀利冷然的眼看过来,车钥匙砸在凑孟芙身边说话的池骞身上。 他身后,缓慢挪步跟进来个人,低着头,挺害怕,努力降低存在感不想引人注意。 “来了就动手,我们段少最近火气旺啊。”池骞笑着起身,手甩着钥匙,往落后一步进来的人身边走。 知道躲不掉,贝舒言索性抬头,强扯出抹笑,“学弟,事情可能有点误会,能给个解释机会吗?” 池骞龇牙一乐,认罪画押了都,能解释朵花出来。 他抬手往贝舒言肩上一压,扣着人往里带,停在孟芙面前,长腿一勾拖过来个方凳,给贝舒言按下坐好。 “学姐用不着套近乎,也不用跟我解释,给你顶包的是她,你现在呢全凭她处置。” 高大的身躯微弯着,两手从背后压在贝舒言肩上,看热闹的眼睛望着孟芙,“骞哥说了给你交代,人叫来了,你想怎么让她赔罪?” 他自己处置贝舒言哪有看女生扯头花有意思,还隐隐有点期待这小白兔真就那么单纯无害?贝舒言都欺负到头上来了,现在给她机会出气,要是轻飘飘一句道歉就原谅了,给他搞温情和解那一套多没劲了。 第11章 舒言学姐,你真是那样的人吗? “噗呲”一声响,段弋从冷藏柜里拿出可乐单手打开,气泡声滋滋作响,在包厢低吟的背景音乐中格外明显。 孟芙看过去一眼,男生仰着头灌了一口可乐,碎发凌乱有种野性桀骜的不羁,侧脸轮廓立体分明,眉骨硬朗,黑眸深邃冷淡,鼻梁高挺,空着的手随意搭在冷藏柜上,姿态落拓。 注意到她在看,视线冷冷瞥过来,有种极具攻击性的锐利。 包厢音乐旁若无人响着,倪美珂点的一首经典伤情歌,歌词正唱到: “答应我你从此不在深夜里徘徊 不要轻易尝试放纵的滋味” 还没到真正接近他的时候,但在这首歌里孟芙找到了和他相处的基调。 桀骜不驯的人总有些不为人知的过往,对他这样的人示弱没用,池骞会降低防备,觉得能信手拿捏她,段弋不会,单纯柔弱的人撬不开通往他世界的那扇门。 那么换成拯救呢。 你的痛点是什么,再经历一次,不过放心,这一次会有人在绝望时带你脱离苦海。 她目光移回来,专心应对这场蓄谋已久的表演。 “舒言学姐,你真是那样的人吗?” 她看着贝舒言,眼底彷徨无措,明明都已经知道了,却好似不能接受一样,信念崩塌了,但是固执不愿相信。 贝舒言什么人啊,学生会里待了那么久,最善察言观色,听个话音就知道在孟芙这里还有挽回余地。 于是动容落泪,情真意切握住她的手,“孟芙,今天这事儿是学姐对不起你,想着尽忠职守,又害怕得罪人,才把你推出去,你被带走时我就后悔了,怕你受欺负我一时又没有人可以求助,幸好倪美珂打电话来。” 她一度哽咽,后怕悔恨在眼里交织,“你来学生会时间不长,其他人是怎么对你的学姐不置评,但是孟芙,大家排挤你不和你说话,也不愿意带你做事的时候,学姐再不济也没嫌弃过你,看在这点情分上,能不能原谅学姐这次?” 孟芙感受着被她用力握紧的手心,贝舒言说的都对,她进了学生会,但并非一帆风顺,群体生来排外,何况对她们而言她就是一个异类,不起眼的灰尘,这样的人怎么有资格被承认。 贝舒言确实在带她,不过并非自愿,被部长丁凝逼迫的,一块烫手山芋甩给她,同意不同意都不由她决定,唯一能做的只有被动接受。 一块烂泥被甩在身上,还要费尽心思当成璞玉雕刻,费时费力捞不到一点好处,贝舒言怨气大着呢。 现在呢,不看在眼里的人可笑地拥有了发落她的权利,地位一夕调转,她成了那个小心翼翼讨好的人。 心里压着鄙弃,没一冲动甩袖离去,对孟芙这样的人道歉请求原谅多丢人啊,但也得审时度势不是,这歉是道给池骞和段弋听的,当然还有个不好惹的倪美珂,真是人不可貌相,瞧着文静老实乖女孩一个,才转来多久就认识这么多人。 “学姐孟芙轻声喊她,和以前一样谦卑有礼,没因为昙花一现的高位得意忘形。 她的手指一根根从贝舒言紧握的手中抽走,像一同带走了她的救命稻草一样,贝舒言脸色白了白,怕她把在学生会里受的气一股脑都算在她身上,看过太多骤然得势的小人嘴脸,忌惮着呢。 手上得到自由,孟芙指着桌上那瓶被经理亲自送来的,光是看着就知道价值不菲的酒问池骞,“我可以打开吗?” 池骞点头,告诉她随意。 撬开瓶口,倒满一杯酒,孟芙端起递到贝舒言面前,“算起来我只替学姐喝了一杯酒,你还回来这件事就两清。” 贝舒言一愣,没想到她的要求这么简单。 倪美珂噼里啪啦打字的手随着话音顿住,抬眼看过来,有点怒其不争,但又明白她就是这么一个善良的人,底色纯良真挚,不然也不可能让她上赶着交朋友。 池骞傻眼了,以为她要喝酒壮胆然后当场上演全武行呢,结果就这? 不白瞎他兴师动众把贝舒言叫来的心意,这还有什么热闹可言,不死心开口提醒: “妹妹,机会可只有一次,出了这扇门,贝舒言想怎么你可不归别人管了。” 孟芙看向他,笑意沉静,“我知道。” 段弋嗤笑,善良这种美德,过了头就是蠢,活该被欺负。 包厢里一时没人说话,只剩孟芙平静看过来的目光,贝舒言在她的注视下接过酒杯,没什么犹豫一口气喝干净。 比她预想的结局实在要好很多,所以生怕孟芙在几人游说下改变主意。 玻璃杯里酒水一滴不剩,贝舒言笑容感动,“孟芙,以后在学生会里,学姐会帮着你的。” 真心还是假意都无所谓,现在要做的是让孟芙松口放她走。 孟芙没说话,以后在学生会里恐怕很难见面了。 在池骞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轻飘飘揭过而觉得索然无趣时,孟芙再次开口。 “学姐,我喝的酒你还了,所以这件事两清,但你设计我的事还没算。” 她面上有些为难,“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是扶不起的那种人,不想让愿意帮助我的人失望,所以学姐,我还要想想怎么做才好。” 无措的目光去看池骞,一副苦思但实在想不出还能怎么做的样子。 池骞消沉的兴趣立马又被激起,他好为人师啊,主动凑过来给她出主意,“妹妹,贝舒言为什么能整你啊,因为是你顶头上司啊,都这样了还能让她待在学生会吗?等着继续被整?” 孟芙像是被他的话吓到,目光退缩,踟蹰去看倪美珂,想从她那寻求建议。 倪美珂眼一转,突然笑了,还得感谢池骞给她灵感,与其一帮人在这威胁贝舒言,不如直接给贝舒言踢出去,空下来的副部长位置给孟芙争取一下。 有点难,但不是全无可能。 她想到贝舒言刚说的,孟芙在学生会里也过得不太平,里面都是些看人下菜碟的,没背景确实寸步难行,自己没经历过那种处境,所以思虑不周了。 还是得使点力给孟芙送上管理层,这样才不至于什么人都能拜高踩低地来欺负一通。 她歪斜的姿势坐正了些,挤在孟芙身边,把话题主导权接过来。 “贝舒言,我的事迹你应该听过,听说还连续两周在你们例会上被当做反面典型通报,今天这事呢可大可小,看你识不识趣了。” “你们高三不是都在备考吗,反正也都打算退学生会了,早退晚退没什么差别,你现在退了,再举荐孟芙做副部长,成不成你的事儿都一笔勾销,也算我倪美珂欠你个人情,怎么样,不吃亏吧?” 贝舒言能说什么,有的选吗,把她必须答应的理由一条条列出来,根本没留拒绝的余地啊。 不过也不至于太难接受,倪美珂的人情还算有点用,已经做了决定的事她不会再犹豫不决,点头答应后主动提醒,“我举荐是没什么问题,但纪检部有陶盼在,比孟芙更有资历,丁凝也比较属意把她带上来。” 还有句话她没明说,陶盼跟何漾苒关系好,想把她挤掉,何漾苒可不会袖手旁观,而在星洲跟何漾苒最不对盘的数倪美珂,两人各有要帮衬的人,迟早要正面碰上的。 倪美珂还不把何漾苒放眼里,搭在孟芙肩上的手挥了挥,“做你该做的就好,其他的不用操心,那就再见吧,贝舒言学姐。” 身后两个男生没说话,贝舒言攥紧的手松了松,没有再套近乎或者道别什么的,知道这些人不在意,也不给自己找难堪,起身默不作声离开。 段弋的可乐喝完,习惯性把罐子捏扁,手一抬丢进孟芙脚边的垃圾桶里。 人吓得一激灵,孟芙这次是真的没演,实打实专注看倪美珂呢,事情如她所愿,甚至过程要更轻易,都没用她刻意说些什么引导,倪美珂就快刀斩乱麻地解决了。 心里毫无波澜是不可能的,她从小没朋友,觉得自己不讨人喜欢啊,经常被一帮小孩围着骂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有时候还会连累妈妈挨骂,说她不正经是个狐媚子,指不定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三。 那时候还小,幼儿园呢,什么都不懂,但也很敏感了,知道他们骂的都不是什么好词,说她就算了,骂她温柔漂亮的妈妈怎么能忍,于是小小年纪展现出万夫不当之勇,愣是把嘴贱的几个小男生揍得鼻青脸肿,一个个冒鼻涕泡往家跑。 后来呢也没人管起因是什么,谁对谁错都不重要了,几个家长堵在家门口要说法,话是越说越难听的。 什么孩子没有爸爸教育果然不行,没家教呢,我们家孩子从来没跟人拌过嘴,在家里都听话着呢,怎么你家孩子一来就打架,管不好就别带出来。 后来说了什么就不知道了,耳朵被妈妈捂住了,把她带进卧室里,平时喜欢的娃娃玩偶一个个挑出来堆在她身边,说年年别怕啊,跟小伙伴们一起玩,外面那些叔叔阿姨不是讨厌年年,里面有误会在,妈妈去帮年年解释清楚。 那时候是真信了,觉得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凭什么一股脑都来指责她,一定是妈妈说的那样,有误会在,大人都是大人了,还能欺负小孩子吗。 她在屋里玩的不亦乐乎,不知过了多久,妈妈才送走那些人,回来以后摸着她的头,说年年咱们换个地方住吧。 换地方好啊,能认识新朋友,再也不用见到那几个讨厌男生了,于是欢快点头。 后来搬到现在住的小区后,大家友善很多,但她也没结交什么新的朋友,小时候的阴影在,为了不受伤害下意识会展现出霸道强势的一面,同龄的小孩子都怕她,很少愿意和她一起玩。 这么多年下来,即便她现在学聪明了,把带刺的一面隐藏起来,也只有一个住在对门的温柏庭关系还算亲近。 第12章 珂珂,我好像有点喜欢池骞 记仇,自私,很会装模作样,真正的她哪里值得人喜欢。 好在她也不期待。 和倪美珂的初识看似巧合,实际花了她一个暑假的时间用心经营,看似强势坚韧的人,实际上也有软肋,失落时的一次帮助,后来的偶遇,再到成为唯一知道她心事的人,每一步孟芙都谨慎安排着。 因为她要转来星洲,但凡露出一点马脚,所有的巧合都会成为蓄意,所以在倪美珂面前她从不敢松懈。 精心维持着和她的关系,是保护伞,时刻揣度她的想法,不动声色讨好着的人,唯独不是朋友。 孟芙对自己认得很清,她来星洲以及在这里认识的每一个人目的都不单纯,都是能帮助她击溃何漾苒的助力。 还有那个男人,她血缘上的父亲,有时候她会安慰自己,不是个天生善良的人也没关系,谁让她流淌的血液中有一半是肮脏的,所以用不着内耗自弃,一切都是那个男人的错。 那么报复怎么能只冲着何漾苒呢,一点点来啊,攀着何家飞黄腾达的男人也要一无所有才算公平。 她觉得自己是个病态的人,外表看着再正常,内心是阴暗的,太了解自己了,所以友谊那一套东西看着就像笑话,绚烂如泡沫,一戳就破。 目的不纯接近的人,当然会下意识质疑对方的真诚,所以倪美珂之于她永远是安全距离之外的人。 可现在这种想法有了动摇,因为对方毫不犹豫的坚定维护,每次都是,她耍了一肚子鬼心机,她呢,问都不问一句就全盘信任。 需要润色的漏洞,觉得有必要引导的话题,在倪美珂那里通通成了多余。 她太直白也太纯粹,当成朋友的人会纳入保护区,无需多说一个字,她就会把对你有利的一切捧过来。 难怪轻而易举就能被人伤透,她的世界里对一个人好就得实打实啊。 孟芙揣摩着自己现在陌生的情绪,非要找个词来形容的话,大概是受之有愧。 这点微妙的情绪只稍微露了个头就被她轻易压下,她现在没工夫考虑别人,只是更加深了要仔细隐藏不被倪美珂发现的想法,也算是她贫瘠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点善意吧。 关于贝舒言退出学生会的事达成共识,倪美珂对池骞有了好脸色,两人凑在一起有了话题,没带她一起,默认这种仗势欺人的事她只需要旁观用不着参与。 段弋走过来,视线毫不避讳盯在她身上,停在一步远的距离,居高临下冷嗤,“不觉得他们合起来欺负人过分?” 不是温柔善良吗,就眼睁睁看着,不为贝舒言求求情吗?她这样的好孩子不该很爱以德报怨吗。 孟芙的目光从倪美珂身上收回来,脸上还微带着笑,认真诚挚的样子显得信任满满。 “可是珂珂在帮我啊,我只会跟在后面学习,想着哪一天也能帮到她就好了,怎么会觉得她过分。” 一本正经回答的样子令段弋冷笑一声,越发觉得她是个矛盾的人,尽管表现的已经足够单纯。 阴郁的目光垂下来,落在她笑吟吟的脸上,这会儿是丝毫不怕了,坐在倪美珂旁边胆子都变大了。 他一点点仔细看着,企图从中找到破绽,来证实对她的猜想。 孟芙毫不在意,好奇,怀疑,猜忌,什么都好,只要不是不感兴趣对她而言就不是坏事。 倪美珂在他审视的目光下把孟芙拉走,换了个地方坐,怕她被吓到。 她自己在星洲作威作福惯了,解决事情简单粗暴,主打一个能动手的不动脑,所以贝舒言这事儿她也没问孟芙,按自己的方式解决了。 现在想想其实有点不合适的,所以段弋问孟芙觉不觉得他们合起伙来欺负人过分时,心里是真有点拿不准。 孟芙这朋友给她的印象太完美了,其他客观层面上的原因不论,她这个人出现在身边像水一样润物细无声,舒服善良又温柔,跟自己的性格完全两个极端啊,可就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想亲近,有些憋在心里难以启齿的话也只愿意和她倾诉。 她担心孟芙会因为她的做法有成见时,这小妞说什么啊,知道在帮她呢,努力跟着学,学的原因是什么啊,为了有一天能帮回来。 倪美珂顿时心软成一片,有种悉心养护的小家伙在好好成长的感觉,关键是这种成长还是为了她。 多贴心多让人喜欢啊,所以段弋这种阴暗坏批滚远点啊,眼睛一眯又不知道在那起什么坏心思呢,她肯定不能眼看着乖乖宝被算计,这不得好好护着。 段弋也没执着,任她把人带过去,一时兴起罢了,又不是什么很值得在意的人。 池骞过来说别的事,他有一搭没一搭回着,懒洋洋的样子,兴致不高。 倪美珂也在和孟芙说话,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直接问出来,“宝儿,我以前喊你那么多次都不出来,还以为你不喜欢这种场合呢。” 孟芙被问的红了脸,期期艾艾不好意思的样子,倪美珂更好奇了。 “珂珂,你要替我保密。” 倪美珂只差拍胸脯了,“嘴严着呢。” 孟芙给自己倒了小半杯酒,一口喝下去壮胆,声音越发轻柔,小小的一点音量,生怕被那边交谈的两个男生发现。 “珂珂,我好像有点喜欢池骞。” 倪美珂瞳孔地震,有种养的好白菜被猪拱了的痛惜,池骞?那碎嘴小鹦鹉凭什么! 愤懑视线瞪过去,被池骞捕捉到,咧嘴冲她笑,“干嘛呢美美珂,迷上哥了?” 倪美珂痛心疾首,想劝孟芙开开眼,瞧瞧就这货色,有任何值得喜欢的闪光点吗? 一丝都无啊。 但是对上孟芙满含期许的目光,又不忍心戳破,谁没有过情窦初开的时候啊,年轻的时候不爱两个人渣怎么蜕变,她自己都还陷着呢。 孟芙看出她对池骞的嫌弃,轻声为他解释,“他只是看着嬉皮笑脸,其实人很好的,我之前被陈扬欺负也是他帮忙解围,珂珂,我觉得他不坏的。” 唉,倪美珂扶额叹气,怪不得说心疼男的是不幸的开始。 这不就开始恋爱脑了吗。 能怎么办,好姐妹得帮啊,池骞欠归欠,好在不浑,也没有什么暧昧对象给他搞三心二意那套,长得吧还有个人样,她平时再帮忙看着,也差不到哪去。 于是开始琢磨怎么帮姐妹牵线搭桥,神色沉思,头脑*风暴了半天,指尖缠着头发一圈圈绕,想了半天也没个好主意。 没招啊,她追男人这项技能没点透,自己都情路坎坷呢,怕随意给孟芙支招弄巧成拙。 看她是真为难了,孟芙抬手揉了揉额头,“珂珂,我有点头晕,可以先回家吗?” 倪美珂下意识回,“走呗我送……” 话说一半,声音越来越小,一扭头去看池骞,“骞哥,帮个忙啊。” 池骞跟见鬼了似的,“你叫我什么?” “骞哥跟我演耳背呢。” “啧,”池骞舒坦了,“再叫一遍我听听。” 倪美珂不说话了,眼睛盯着他,耐心耗得差不多。 池骞见好就收,起身走过来,“说吧,要哥帮什么。” 倪美珂指了指孟芙,“喝醉了,头晕呢,帮我给她送回家呗,我有点事送不了。” 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他也待差不多了,送就送呗,顺路的事儿。 “包哥身上,绝对给你毫发无损送回家。” 他说完去看孟芙,“走呗。” 自己甩着车钥匙先走出去。 孟芙跟着他,和倪美珂道别时感激一笑,倪美珂眨眨眼,撮合人什么的,果然比自己折腾有意思。 出了包厢,孟芙跟在池骞身后进电梯,四面玻璃壁折射出人影,池骞撸了把头发,沉醉其中,问孟芙,“骞哥帅不。” 孟芙忍着没崩表情,觉得池骞幼稚的没边儿,可惜一会儿要受点苦了。 她装作害羞没说话,电梯很快下到负一,池骞率先走出去,黑漆漆的地下停车场只有停车位闪着微弱灯光,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危险,哼着歌指尖转动车钥匙往前走。 孟芙注意到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影,唇角微弯,陈扬果然是条不会让人失望的疯狗,算起来已经帮她两次了,可是被这样的人频频纠缠也很烦,所以就一次了结吧。 要获得池骞的好感,也要借着他来威慑陈扬,敛了笑意,对一会儿要发生的碰撞暗自期待着。 一步,两步,越来越接近,直到一辆车子突兀亮起远光灯,周遭瞬间亮如白昼,池骞被晃得闭上眼。 孟芙在他身后,抬手挡在眼前,微眯眼睛看到对面黑色大g上下来一道笔直高挺的身影,白色半袖帽衫,下身穿一条同色系及膝短裤,黑色墨镜反戴在脑后,休闲自在的像刚从哪个度假岛回来。 一下车,被停车场的热气蒸的又坐回去,只把车门打开,降下车窗冲池骞挥手。 “呦,谁啊这是,怎么落单了?” 池骞慢慢适应光线,先看一眼围在旁边的几个男生,都是利浦私高的人,中间夹着一个陈扬,狗东西有主人撑腰了到底不一样,都会冲他龇牙了。 扫一圈,视线和车上的人对上,不咸不淡贫一句,“骚包,搁这等爷爷呢?” 他和安睿从小就不对盘,幼儿园掐到初中毕业,后来家里长辈看不过去,做主没给两人安排进一个高中。 不过即便一个在利浦另一个在星洲,两人也从没停过摩擦,大多都是些小打小闹,没什么机会真正收拾对方一顿。 池骞咬了咬后槽牙,要不大师说他水逆呢,他当时还听不惯,觉得人坑蒙拐骗,还把大师养的锦鲤嚯嚯翻肚皮了,这下背了吧,等今儿过去了还得好好去拜拜,给小胖鱼上上香呢。 第13章 现在就拿我当死人啊,你追她一个试试? 池骞觉得他这人犯癔症的时候跟个傻逼没区别,做梦呢吧。 “要打就别废话,不过我话撂在这,安睿,你今儿要不能把我摁死,等老子走出这停车场,有你后悔的。” “你小子是狂。”安睿看他一眼,丝毫没被吓到,身子往后舒坦靠椅背上,腿伸出来搭着车窗,抬手挥了挥。 周围等着的人早已按耐不住,一个个从阴影里走出来,陈扬走在最前头,缓慢靠近时眼睛盯着孟芙。 池骞往前挡一步,把孟芙隐在身后,没回头,略压低的声音传过来,“跑,有良心的话给骞哥找下段弋,让那逼跑快点,来的晚了哥得废了。” 他说完,孟芙直接转身就跑,一句话都没多留。 池骞刚觉得自己帅惨了,被她这毫不犹豫撒腿就跑的反应搞得还挺失落。 他欠归欠,但有自己的原则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让个女的留在这跟他一起挨打,所以让孟芙走是真心实意的。 但是吧,不管怎么说,正常人跑之前是不是该说两句好话?不说感动到泪流满面,至少夸他一句也让人听着舒服不是。 她呢?跑的那快,头都不回,小白眼狼呢。 陈扬看到孟芙跑了,快步要去追,路过池骞时被他抬手拦住,冷笑,“现在就拿我当死人啊,你追她一个试试?” 现在形式一边倒,安睿也在身后撑腰,陈扬没什么忌惮,但毕竟不傻,知道安睿最多教训一下池骞,不可能做的太过分,不然家里交代不了,所以他也不想把人得罪太狠。 “骞哥,我把她带走,这事就一笔勾销。” 池骞嗤笑一声,“我是不是还得谢你给面子啊。” 尾音连着拳头一起送出去,“嘭!”地一声闷响,陈扬脸上挨了一下,身体踉跄着退后几步。 这一拳像是一个讯号,其他还在观望的人纷纷冲上来,很快将池骞围在中间,场面一息间混乱起来。 池骞打架是有两手的,一开始你一拳我一脚的还能有来有往,但架不住人多,很快被打倒在地上,蜷着身体护住头,感受着一下下袭在身上的痛意。 孟芙跑了,他一个人孤立无援的,纯靠想着等出去了怎么收拾这帮人解气才硬撑着。 不远处,孟芙身形隐在承重柱后目光平静注视着正在发生的打斗,从容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才给倪美珂发消息。 看一眼周围,确定好一会的逃跑路线,然后找到灭火器位置,拎一罐出来,快步朝被打的蜷缩在地上的池骞走去。 打人的和被打的都十分投入,没人注意到她,因此很轻易接近。 拔安全销,握紧长管喷嘴,按压握把,大量干粉喷薄而出,站着的几人被喷的猝不及防,捂着口鼻退后几步。 落在身上的拳脚骤停,池骞睁开眼,仰视的角度看到孟芙害怕到发抖但仍守在他身边一步不退的身影。 拿着灭火器,神情严肃认真的像个战士。 池骞疼的龇牙咧嘴从地上爬起来,“傻不傻,让你跑了怎么还回来。” 孟芙还是没说话,趁着那些人没反应过来,把灭火器往地上一放,拉着池骞的手转身就跑。 她不回头去看追来的人,也不看池骞,大脑现在异常冷静,知道自己在赌,成功的收益和失败的代价都很大,所以一刻也不可以放松,因为她只能成功。 路线熟记在心里,停车场光线昏暗,所以一定要在一开始就和后面的人拉开距离,心脏剧烈跳动,闷热的风撩动发丝,抚在池骞手臂上,轻柔带着痒意。 他任由孟芙拉着,将接下来的命运交给她摆布,能不能逃掉都好,至少这一刻他体会到了心中异样的悸动。 不是平时犯欠挂在嘴边的那些,而是实打实的眼里只有她了。 这种感觉多奇妙啊,他以为自己还得撑挺久,等到安睿的人打累了,或者段弋收到消息带人过来,唯独没一丝丝想过孟芙会回来,柔弱的像花像兔子一样的人,明明怕的要死,拉着他的手心全是汗,哪怕在跑着都能感受到她的颤抖,可就是有胆子把他从洪水猛兽手中救出来。 池骞没经历过,觉得新奇又上瘾,身后紧追不舍的人都成了摆设,他紧盯着孟芙的背影,感受着她发丝拂过手臂一下又一下的痒意,突然就想看看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孟芙拼命跑着,在拐角拉着池骞躲进去,绕过停在那里的几辆车闪身躲进消防门后。 随着门重新闭合,池骞刚要说话,被她及时抬手捂住嘴,清亮的眼睛眨了眨,示意他不要说话。 门外果然传来脚步,安睿的人跟丢了,现在正四处排查,有人往这边找来。 孟芙拉着池骞小心不发出动静躲到门与墙角的夹缝,刚站好就有人推门进来。 她把池骞推到墙边,自己紧贴上去,手还捂在他嘴上,后背被打开的一扇门抵住。 门和墙之间空隙狭小,两人只能尽量贴紧不发出丝毫声响,进来的人开始一点点摸索寻找。 安全通道漆黑一片,门后池骞看不到孟芙的脸,但能清楚感受到紧贴在身上的柔软,她的手心还贴在他唇上,温热微颤,让人忍不住想抬手抱抱她,好缓解一下她的害怕。 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克制着没动,他自己的话可以不在意,大不了被打一顿,可现在不行,她在呢,陈扬明显冲着她来,被发现了多惨,他这会儿一个人护不住她,所以按耐住冲动静静等待着。 孟芙的头紧挨在他颈侧,每呼出一口气都热热的,有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痒意。 鼻息间还能闻到一股淡淡酒香,走之前她不知道和倪美珂说什么呢,壮胆一样又喝了半杯,之前不在意,现在就很好奇了。 偏偏不能动也不能问。 进来的人找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才终于离开,听着脚步声渐远,以及隐隐传来的一句“这边找过了,没有。” 孟芙才放下心来,后知后觉两人离的太近,脸上晕红一片,捂在池骞嘴上的手也触电般收回来,慢慢往后退了退。 腰上突然揽上一只手,没怎么用力又把她拉回来,池骞声音压的极低,隐约能听出些揶揄笑意,“别乱动啊,说不定一会儿还回来呢。” 孟芙有些慌乱,手抵在他胸口,小声说,“应该不会了。” 池骞发出闷笑,手底下感受到他胸腔在震颤,有些手足无措。 “孟芙,你走之前和倪美珂说什么了。” 好奇啊,终于有机会问了哪还能等。 孟芙被他问的垂头,声如蚊蝇,“没什么的。” 池骞压低了些,借着微光努力想看清她,声音响在耳畔,“咱们都共患难了,还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 孟芙摇头,发丝波浪一样轻晃,还是那句说辞,“真的没什么。” “是吗?那怎么不敢抬头,你不说我可去问倪美珂了。” 一句话吓得她慌乱抬头,怕极了他真跑去问一样。 湿漉漉的眼睛紧张看他,“你别去问珂珂好不好。” 池骞开始耍坏心眼,“你叫声池骞哥哥我就不去。” 孟芙有些为难,低着头不说话。 池骞假意动了动,装作拿手机要给倪美珂打电话,孟芙吓得赶紧拦他,低不可闻地喊了声,“池骞哥哥。” 池骞爽死了,要不是现在时间不对,真想再逗逗她,怎么就那么可爱,以前没发现呢。 又想到自己以前和她也不熟,才刚认识呢,没发现也正常。 手机屏幕晃了晃,孟芙才看清他点开的对话框是段弋的,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对面隔几秒才接,引擎轰鸣声先传出来,然后才是段弋低冷的声音。 “还能打电话,安睿对你够心软的。” 池骞骂他一句滚,然后问,“人呢,再不来等着给我收尸呢。” “路上呢,别叫。” 说完给他挂了。 池骞挺想跟孟芙继续在门后呆着的,看她挺不愿意的才大发慈悲把人放了,两人轻声走出来,在漆黑的安全通道里站着都没说话。 池骞是头一次对女生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没经验,平时嘴欠话多,刚才在门后也能凭着冲动靠近她,现在就不行了,想给她留点好印象,怕没分寸惹人反感。 孟芙不再主动拉近距离是因为心里有成算,今天的互动足够多了,现在正是池骞上头的时候,她不能再主动,要让他心痒,但不能轻易为他解。 也不能表现的太有倾向性,归根结底她的目标是段弋,现在对池骞太热情的话之后没法顺理成章出现在段弋身边,人设会很割裂,也会引人怀疑。 时间一分分流逝,十分钟后停车场内响起震耳的轰鸣声,一辆辆车子驶进来,停在她们藏身的安全通道外,车灯将整个停车场照的亮如白昼。 段弋从其中一辆车上下来,其余的人也纷纷下车,一眼看去黑压压的一片,不知来了多少人。 段弋从人群里走出来,往安全通道这边来,身后灯光刺眼明亮,他的脸辨不分明,只剩不断接近的脚步声在空旷安静的停车场内回响。 人停在门口,看到安全通道内并肩站着的两个人,有些意外孟芙也在,没表现出来,只视线稍稍停留。 池骞伸了伸酸疼的腰,等不及要报仇的样子,“安睿人呢,老子今天不干死他。” 第14章 何漾苒骂过她一句装腔作势 池骞嗤笑,“一帮怂比,跑的快就没事了?” 他抬手把嘴角血迹擦干净,跟段弋说让他带人先去拦。 段弋睇过来一眼,“你不去?” “我晚点,你先把人抓住。”池骞回身去冲孟芙招手,“走吧,送你回家。” 孟芙从黑暗里走出来,跟在池骞身后往外走,路过段弋身边时感到他落下的视线强烈带着探究。 …… 翌日是周六,孟芙习惯早起,洗漱完后去楼下晨跑。这习惯是从何漾苒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养成的,跑的越累停下来时脑子就越清醒。 头天晚上池骞把她送回家后匆匆离开,手机上给倪美珂报了平安,今早一睁眼就看到她接连不断发来的实时战况。 高校论坛里有人爆出昨晚利浦私高的安睿和星洲的池骞段弋打起来了,近几年周边学校规模最大的一次群架,安睿被打的惨,趁人不注意鸡贼报警了。星洲的人跑得快,一个没被抓住,后来闹到各自家里都知道,一晚上不知道怎么协商的,到最后只有一个陈扬被推出来记过。 论坛上的人一知半解,又因为是周末没法求证,七嘴八舌一番谈论,帖子热度越来越高。 倪美珂虽然不在现场,但群架开始前她给池骞打视频电话了,算得上全程围观。 一早上就迫不及待跟孟芙分享,还发来一大堆截图,安睿穿的那身白色休闲装直接爆改开衫,脸上被打的惨,池骞看不惯他一天到晚孔雀开屏的招摇样,专门冲着脸打。 还有陈扬的一段小录屏,倒在地上被段弋拿脚踩脸,说自己也不是诚心想和池骞作对,只是有些话想和孟芙说,昏了头。 池骞手机对着他,听见这话走近了些,蹲下身拿手拍了拍他脸,“今晚这事别让我知道你供出她一个字,不然你陈扬先从星洲滚蛋。” 陈扬愣了一瞬,从他眼里看出认真,才明白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打算保孟芙,提都不让他提一句。 倪美珂对着这段视频点评,“这么看池骞还算有脑子,他们这些二世祖打架不要紧,关键是家里知道了不好交代,不牵扯到别人还好,如果被知道你也在,上头那群老迂腐肯定想也不想就把罪名扣你头上,要真那样的话就不是陈扬被记过了。” 很有可能是她孟芙直接被劝退。 倪美珂只是感慨一句,怕吓到她又扯开话题,“我看池骞对你应该也有点意思,我再给你助攻一把,拿下那个缺心眼轻而易举。” 孟芙回她一个猫猫捂脸表情包,然后才下楼晨跑。 小区里晨跑的多是大爷,她跑完一圈,额头脖颈出了层汗,身后有跑动的脚步声接近,没回头但已经知道是谁。 温柏庭追上她后开始放慢步调,两人并肩跑着,谁也没说话,遇到相熟的邻居孟芙会微笑着打招呼,错身而过后那点笑意很快消散,落在温柏庭眼里,就成了她不加掩饰的敷衍。 人装的久了会累,孟芙不是合格的演员,温柏庭暂且可以被她归类为自己人,因此在他面前偶尔会露出真实的一面。 何漾苒骂过她一句装腔作势,孟芙觉得血缘这种东西真挺神奇的,她这些年装的不说多好,至少没被身边人戳穿过,何漾苒多厉害啊,头一次见面就能看透她,知道她会装啊。 孟芙中考成绩优异,考进本市靠升学率出名的一所重点高中。高一下半学期的一次月考后,她在班里和温柏庭对答案,各自估分,看谁能在成绩公布后占据榜首。 那会儿是午休,老师不在,高中生难得能自己支配的一点空闲时间,教室里坐着的人不多,家近的回去吃饭了,其他的都在食堂呢。 两人坐在一起,穿着白色带蓝边的夏季校服,裸露出来的胳膊挨在一起,青春年少一心只有学习,都没什么异样想法。 纯真呢,只是没过五分钟,这种氛围被打破。 三个人,两女一男,套了件不知从哪找来的校服看样子还很嫌弃,用力推开教室前门,满脸鄙夷不屑地走进来。 中间被簇拥的女孩子拿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什么味啊,臭死了,陶盼你带香水了吗?” 被她叫到名字的女生在包里一通翻找,摸出个外形精致的玻璃瓶,“给苒苒。” 神色嫌弃的女生接过,对着空中喷了两下,香水味很快扩散。班里的人对这三个不速之客都很讨厌,有人问他们哪个班的,再不出去要喊老师来了。 陶盼眼底带着点看不起,“叫唤什么,我们来找个人,说两句话就走。” 她说完,回头去看跟在身后一直刻意没露正脸的男生,“你躲什么李升,哪个是孟芙指一下啊。” 隐在两人身后的男生只能抬头,对上孟芙冷诮的视线。 其他两个不认识,李升她可不陌生,算起来还是她表哥呢,他妈妈是她姑姑,只是两家闹掰以后这门亲缘也相当于断了,她不想再和那个男人产生一点关联,心里恨着他呢,连同每次陌生账户打来的钱都一起退回去。 李升能出现在这,加上那个叫陶盼的脱口而出的一句苒苒,不用多想孟芙已经知道被他们众星捧月的女生是谁。 何漾苒啊,从没见过,但名字再熟悉不过。 巨大的愤怒席卷心头,当这三个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时,“凭什么”三个字宛若一块巨石一样横亘在她胸口,气愤,委屈,不平,不懂破坏了别人家庭的人为什么能毫无负担地展现出胜利者的姿态。 温柏庭坐在她身边,第一个察觉到她的变化,看到她紧握在手里的笔深深扎进演算稿纸。 何漾苒已经顺着李升视线看过来,“你就是孟芙?” 她问话时脸上带着鄙夷,将傲慢展现的淋漓尽致,人一步步走近,手撑在她课桌畔,放低声音凑在她耳边说,“有点自知之明就不要缠着我爸爸,别整天乞丐一样等着他施舍。” 说完,身子站直了些,放大声音讥讽,“你和你妈妈能不能离有妇之夫远点,我们一家都很烦,今天只是提醒,再有下一次要向你们学校举报了。” 在场的同学听了这话脸上表情都很复杂,一方面对孟芙印象很好,另一方面又因何漾苒的话有所怀疑,破坏别人家庭的人大家都很厌恶,如果真是那样以后是要敬而远之了。 何漾苒得意笑着,她是从爸爸妈妈最近日益频发的吵架中才得知还有这么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在,她从小被当成公主宠到大,妈妈对她还称得上严厉,爸爸就十分宠溺了,骑在他脖子上长大的,要什么都依着,所以她一向和爸爸关系更好。 骤然得知脾气好又能干的爸爸居然有这么一段过往,何漾苒觉得自己幻想中的公主城堡崩塌了,难以接受,在家闹了几天觉得不解气,逼着李升带她来找孟芙,觉得凭什么这种不入流的人能成为她幸福人生的污点,一辈子抹不平甩不掉。 让她不好受,她孟芙也别想有好日子过,反正身份差距摆在这,她想羞辱这么个人轻而易举,而孟芙想攀上何家的门槛却难如登天。 何漾苒自信满满等着孟芙难堪羞愧,然而却只换来她冷漠的注视,长达半分钟,像是要把她看透一样,审视,讥笑,漠然,唯独没有狼狈害怕。 没由来的,何漾苒觉得事情或许并不会如她期望那样发展。 半分钟后,孟芙拿出手机,当着她面从黑名单中放出一串号码,拨过去的同时打开免提。 振铃几秒后电话被接通,男人惊喜的声音传出来,“年年?你终于愿意给爸爸打电话了。” 孟芙冷眼瞧着何漾苒,双手环胸抱臂,上半身往后一靠,背抵在后桌上,姿态笃然带着些不屑。 讥讽开口,“你是我爸爸吗?我怎么记得自己从小跟妈妈长大。” 男人听到她提妈妈,愧疚的声音传出来,“是我对不起俞雪,也对不起你,一切都是爸爸的错,爸爸一时昏头,年年,能不能给爸爸一个弥补的机会?” 孟芙脸色不变,冷意丝毫未退,盯着何漾苒笑,欣赏她逐渐溃败的瞳孔。 “弥补我?小的时候一帮孩子围着我喊野种的时候你在哪?邻居闲言碎语说妈妈不正经的时候你在哪?我病的差点要死靠四处筹钱才勉强做上手术的时候你在哪?” 她一声声诘问,电话那头男人呼吸急促,“都是胡说!年年别信,爸爸和你妈妈是领过证的夫妻,你是爸爸第一个孩子,谁也没资格说你和你妈妈,后来离婚也是爸爸出轨犯错,跟你们都没关系。” 他声音微有哽咽,“年年你什么时候生病的?爸爸不知道,怎么还要筹钱做手术?你妈妈要强,离婚的时候只要你的抚养权,后来我想给她转抚养费,她一分不要,只让我别打扰你们生活,原来你们这些年过得这么艰难吗?” 孟芙不为他声音里的涩意感动,一字一句缓慢问,“是啊,日子艰难着呢,所以可不可以让你泡在蜜罐里长大的二女儿赶紧从我的学校滚出去,不要再造谣我和妈妈了?” 第15章 不说不是男朋友吗 几句对话把何漾苒气得脸通红,握紧拳头要来夺手机,孟芙先一步收回来,挂断电话把人重新拉进黑名单。 何漾苒抢不到手机气得一扬手要落孟芙脸上,半途被温柏庭截住,冷脸肃声赶她出教室。 李升的电话也响起来,挨了顿骂赶紧过来劝何漾苒回家,再不走回去交代不了。 何漾苒不愿意,嘴里破口大骂,说孟芙心机,装腔作势,茶言茶语什么。 孟芙抱臂冷眼看着,耐心剩的不多,李升接收到眼神,怕她再打电话,赶紧半抱半拉着把何漾苒带走。 回忆戛然而止,孟芙已经跑的筋疲力尽,步子慢慢放缓,直到彻底停下,手撑着膝盖,弯腰喘气,等待剧烈跳动的心脏平复。 温柏庭在她身侧停下脚步,等她恢复好了再次直起身才问,“昨天回来的很晚。” 孟芙看他一眼,轻笑,“连我几点回来的都知道,温柏庭,你不会一直听着开门声吧。” 温柏庭没因她的揶揄而尴尬,目光直视过来,“问了阿姨,说你和池骞出去了,他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知道呢,”孟芙也看着他,问,“他是浪荡子也好,二世祖,玩咖,坏学生里的领头羊这些都好,只是温柏庭,你现在以什么身份提醒我远离他?” 她补一句,“如果是好朋友的话,我可能会考虑,但不会听哦。” 温柏庭被她直白的目光盯着,知道她想要的答案是什么,但不能答应,就算他不抗拒,那也得等到高考以后,现在是学习的关键时期,她被其他的东西裹挟着,思维和行事越来越偏激,所以他必须看着她,不能让她有一丝一毫走偏的可能。 无论发生什么,他会陪在她身边,带着她一起走上那条光明坦途。 等一切尘埃落定时,无需她多言,他会主动把一切包揽过来。 知道他不会答,这么问也只是想让他不要管太多,孟芙迈步往前走,到楼下时才再次听到温柏庭出声。 “我妈妈学校发了电影票,下午一起去看吗。” 孟芙问了句电影名字,得知是最近上映的一部科幻惊悚片,她目光含笑看过来,“恐怖片啊。” 孟芙眼里温柏庭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学生,端方正直松柏一样,而她不一样,坏着呢,所以总想撩拨他一句,看他羞涩又偏偏一本正经说教的样子。 温柏庭走在她身侧,个子高,目光斜落下来,淡淡回,“你又不怕。” 被她戏弄过那么多次,他也不是毫无长进,孟芙觉得有些没意思了,懒散应了句,“陪你看呗,我们柏庭哥哥难得邀请。” 她把池骞爱的那套用在他身上,意料之外地有用。 温柏庭维持一路的淡然被这一句柏庭哥哥击溃,耳尖泛着红,然而作恶的人已经一脸得逞笑意进了家门。 …… 洗去一身汗渍,孟芙一上午待在书房完成作业,微信上弹来一条好友验证消息,性别男,头像是只背着包袱出走的企鹅。 圆珠笔在指间转了两圈,孟芙将手机扣在桌面上,没去管。 下午到约定时间,孟芙换上衣服出门,白色棉质t恤衫,搭一条蓝色牛仔裤,白色板鞋微带了些跟高,将她整个人的比例拉的更纤长。 出门时看到温柏庭已经在外面等着,巧的是也穿了件白t。 孟芙看过去一眼,这次没逗弄他,自顾进了电梯,等他跟进来才按一楼。 温柏庭妈妈是她们原先那所重点高中的老师,拿到的电影票位置很好,只是影院距离住的地方有点远,在市中心某高档商场内。 两人出了小区步行去地铁,休息日人挤人,车厢里没地方坐,孟芙站到角落,温柏庭自觉挡在她前面,避免有人不小心碰撞。 等到站时距离电影开场只剩十分钟,好在地铁上方就是商场,不用花费太多时间找路线。 乘电梯到商场顶楼,远远看到影院内不少人在排队检票,等到他们进到影厅内时影片已经播了两分钟,抹黑找到位置,两人刚坐下没一会儿,四五个高大男生也姗姗来迟,步子悠哉悠哉往上迈,看样子也不怎么着急。 孟芙没过多关注,视线有一搭没一搭停在大屏上,直到那几人在她后排落座,有人压低声音抱怨: “池子在你家里看多好,非来这,人挤人的,新设备舍不得给兄弟们看啊。” 斜后方,池骞嘘一声,“闭嘴,素质呢,看这种电影不就讲究一个氛围,瞧咱们段少就没那臭毛病。” 正后方有人发出嗤笑,低冷的一个字,“滚。” 这群人才算安静下来。 身旁,温柏庭感受到她的僵硬,出声刚冒出一个“孟”字,就被她迅速抬手捂住嘴,截住话音。 孟芙偏头靠近他,凑在耳边小声说,“别喊我,也别说话,好好看。” 随后松手,抱臂坐在自己位置上,降低存在感不想被后排的人注意到。 这个时候被看到多棘手,解释不清,所以能避免碰面就尽量避免。 她也是想不到,周末出来看个电影都能和这群人撞上,该说是他们心血来潮的不是时候,还是她倒霉。 荧幕情节越来越跌宕,主角团遭遇危机,各种惊悚恶心镜头轮番上演,孟芙蹙眉看着,心思已经不在上面,全程淡定至极。 后排,池骞一惊一乍的尖叫声响彻影院,他旁边那几个都挺淡定,有人刺他一句还不如人家女生胆子大。 一句话,说的孟芙脊背僵直,生怕关注到。 段弋百无聊赖看着,视线内注意到前方始终坐的笔直端正的女生有些紧张,伪装的很好,但这种场合长时间端坐本就不合理,尤其在旁边人提了一句后挺着的后背更僵直了,让人忍不住好奇,想要探究背后的原因是什么,总不能是吓的吧。 对剧情已经不感兴趣,段弋直白盯着前方女生的背影,越看越觉得眼熟,有道模糊的影子与之重叠,却迟迟想不到是谁。 孟芙只觉得如芒在背,一瞬间生出想拉着温柏庭提前离开的冲动,但是不能,那样更容易惹人注意。 身侧,温柏庭的视线频频看过来,知道她现在注意力已经不在电影上了,僵坐的样子像在防备什么。 又一幕惊悚画面呈现在荧幕上,另一侧的陌生人被吓到,手一抖,捧着的爆米花桶洒出一些,溅到孟芙身上。 对方立即道歉,伸手来帮她把落在身上的几颗爆米花捡走,孟芙偏头搭了把手,恰在此时荧幕画面突然转亮,她透过座椅缝隙露出的半边侧脸落在段弋眼中,一切疑惑有了答案。 薄唇扯了扯,段弋眼底鄙薄,有点享受这种将猎物逼到绝境的趣味,唯他一人知道的隐秘,欢愉在黑暗中无限放大。 孟芙坐正,但心里明白这个时候再躲已经晚了,不能让自己陷入被动,否则这段时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段弋会把这个发现告诉池骞吗,被看到她和温柏庭一起看电影的话会令他刚升起的好感降低吗,温柏庭也很棘手,她还不想让他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 身后,段弋双腿交叠翘起,鞋尖抵在她椅子后背,轻微的撞击令她从思索中回神。 段弋看着前面故作镇定的人,突然有了恶劣心思,上半身前倾,双臂交叠搭在前方椅背上,指尖若有似无点在她肩头。 孟芙没回头,沉默往旁边挪了下,她的不回应令段弋更加放肆,低冷的声音自头顶响起,音量不大,但足够让她听见,再大点声或许还会惊动更多人。 “不说不是男朋友吗。” 话问出来,不打算再给她装看不见的机会。 静默几秒,孟芙僵直的后背一松,微向后靠了些,段弋作乱的指尖被她压在椅背上,脸侧*了些,淡然从容反问,“一定是男朋友才能看电影吗?” 在刚刚,精神极度紧绷时,孟芙想明白一件事,与其一点点制造巧合出现在他面前,不如就把他的好奇引诱到极致,让他主动地时刻关注着。 因为想明白了这点,她反而能够坦然应对眼下的情况,是危机,也是转机。 所以改变了对待段弋的态度,现在对他并非全无了解,只是还要再试探一下,成功的话就是她敲击通往他世界那扇门的一次前奏,失败了也是一次尝试,规避掉一个错误答案,她还有机会再做调整,只是比起现在情况要更糟糕些,但是没关系,她接受一切挫折。 第16章 你喜欢池骞? “不是男朋友,但会等你一起放学,周末一起看电影,好学生,你告诉我该怎么理解你们之间的关系?” 段弋带着讥讽的声音萦绕耳畔,“暧昧对象吗,像池骞一样。” “你很关注我吗。” 身后陷入沉默,对她突如其来的反问并非毫无波动,简短的思索,然后问,“你不怕我了?” 孟芙的声音几不可闻,“怕,所以避着呢。” 她顿了顿,“可你毕竟是他的朋友,总不能一直害怕躲避着。” 段弋敏锐捕捉到她的话外之音,为了池骞所以忍着害怕接纳他的意思吗。 “你喜欢池骞?”低冷的声音带着笃定。 孟芙微侧的脸转回来,黑暗中微微勾起唇角,“对,所以你要告诉他吗。” 你要主动替我戳破隐藏的心事吗,在这种情况下,是隔岸观火更有趣,还是拍一拍池骞的肩,轻而易举地让他看过来,把场面搅得一团糟呢。 她在等待,电影接近尾声,全片最恐怖的镜头猝不及防呈现在荧幕上,身后池骞吓得爆粗口,周围人也惊呼连连,孟芙面容平静与荧幕对望,指甲嵌入手心带来轻微痛意,借此提醒自己不要松懈,不可以让段弋看出一丝一毫的紧张,不能让他知道她真正害怕的是什么。 “不,”段弋隐含期待的声音缓慢响起,“我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泡到他。” 微弯的唇角笑意扩大,这一刻孟芙才真正有了驯服他的把握。 电影迎来结局,影厅内亮起灯光,观众陆续起身离开。 孟芙和温柏庭随着人流退场,段弋靠在座椅上姿态懒散,冷利黑眸亮了几分,静静目送那道身影走远。 旁边,一同来看电影的几个男生在嘲笑池骞,胆子一丁点儿还出来看恐怖片,丢人到家了。 池骞嘴硬说他们不懂,不叫两声哪有看恐怖片的氛围,他们那都是浪费票了,不如回家看天线宝宝。 一扭身回过头来看段弋,见他目光一直注视着别的地方,全程没参与话题,好奇问,“看什么呢,痴迷成这样?” 段弋扯了扯唇,收回视线,“没什么,见到个熟人。” …… 周一返校。 第一堂课结束的课间,班里吵闹声不断,后两排以张佑阳为中心,几个男生聚在一起聊天,声音不时传到前面。 “论坛上爆料是真的,段弋他们真跟利浦的安睿打起来了,我早上在校门口碰见池骞,脸上挂彩呢。” “我朋友陈扬班的,说他今天没来学校,住院了,请一周病假。” “什么情况啊,又是记过,又是请病假的,被打的挺惨呗?” “差不多,不过为什么啊,听说还是得罪了池骞挨打的,陈扬不也是我们学校的吗,池骞跟利浦起冲突关他什么事?” “你消息挺闭塞啊,陈扬虽然是我们学校的,但他初中就跟安睿混了,安睿和池骞一向不对盘,他在星洲不可能服池骞的,不然成吕布了,安睿能饶了他?” “什么意思啊,跟吕布啥关系?人家勇猛无敌的,他陈扬算什么。” “三姓家奴啊白痴,身在星洲心在利浦,别看他平时拽的,那是没惹到头上池骞懒得收拾他。” “那他怎么惹到池骞的啊?没听到风声,阳哥你不和池骞关系好吗,透露点?” 张佑阳被问到,下意识去看孟芙,从后面只能看到她专注整理笔记的背影,扎高的马尾垂在肩上,后颈瓷白,线条柔韧。 原因他大概能猜到,陈扬对孟芙一直虎视眈眈,上次把人带走是他找骞哥帮忙才解决,骞哥警告过陈扬,让他有什么不满就找安睿来,他猜应该是事后陈扬找了安睿,所以才会引发周五晚上那场星洲和利浦的群架。 说实话,这样的事态发展张佑阳是满意的,陈扬以前行事张扬,但分人,他的嚣张只针对普通班,在国际班会收敛很多,不会惹到骞哥头上,那些厉害人物也关注不到他。 但这次不一样,他是实打实得罪骞哥那一圈人了,记过,病假都只是开始,以后星洲没他立足的地方,等待他的只有人人喊打。 这样挺好,孟芙不会再被打扰,在学校的日子会更自在一些。 这些他自己知道就行,没必要告诉其他人,虽然星洲和利浦的这次群架和孟芙没关系,但谣言不会管什么前因后果,一个女生的名字只要和热点事件捆绑一次,后续就会被编造出无数满足人猎奇心理的版本。 这对孟芙并不好,所以张佑阳让他们别乱猜了,被传出去小心惹麻烦。 半警告半规劝的一句话,围在身边的人都知趣略过这个话题转而讨论起别的。 张佑阳起身,想着应该去和孟芙说一声,告诉她现在不用再怕陈扬了,他已经威胁不到她。 然而脚步还未迈出一步,教室外一阵躁动,随着几道惊奇低呼,池骞出现在教室前门,视线散漫扫一圈,在张佑阳已经自觉要走过去询问他有什么事时,喊出孟芙的名字。 刚合上笔记的孟芙抬头看过去,压着笔记本的指尖点了点,对他的出现有意料之中的平静。 这种平静只在她眸中停留片刻,取而代之的是恰到好处的惊讶。 见她不动,池骞补一句,“找你呢,出来啊。” 孟芙站起身,在张佑阳疑惑的注视下走出去,和池骞的身影一起消失。 他僵愣原地,不明白孟芙和池骞什么时候熟到能让他亲自来找的地步,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 周围聊天的几个男生不约而同止住话音,都有些尴尬地看着这一幕,张佑阳对孟芙的心思能瞒的过谁,大家都心知肚明呢,平时也乐意起哄两人,只是往往才刚开个头,就被张佑阳制止了。 现在这情况谁也都不是傻的,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张佑阳跟池骞混的,现在池骞跑来文科班找孟芙,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人嘛最善联想,越想越狗血,越狗血越深信不疑。 教室外,孟芙跟着池骞走到僻静处。 四下无人,池骞开门见山直接问她,“微信加你怎么不通过?” 孟芙一愣,随即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好友验证,“这企鹅头像是你?” 池骞点头,“嗯,想问问你有没有被吓到的。” 孟芙当着他面点了通过,备注时迟疑片刻,然后缓慢打出“池骞哥哥”四个字。 “对不起啊,我没加过陌生人微信,不知道是你就没管。” 池骞本来是有点担心的,觉得她不加自己会不会是有点抵触,毕竟还欺负过她,怕人对自己有成见,所以一开学就跑过来想解释两句。 没想到她是不知道,意识到是自己想当然了,以前无论是他加别人还是别人加他都互相知道,他池骞在星洲不说人尽皆知,怎么也算得上有名号的人,所以加的时候没想过她会不认识。 现在一切清楚了,她知道是他,不仅立马点了通过,还给他备注池骞哥哥,心里简直爽的冒泡泡。 喜不喜欢的先不说,能给他备注这个,至少说明不讨厌啊,那不得赶紧多接触接触培养感情吗? 嘴一咧,笑得无比阳光,他记得之前被谁骂过笑起来像心智不全的傻缺。 傻缺好啊,让人生不起防备。 “你都给我备注哥哥了,那骞哥得照顾你啊,中午一起吃饭吗?” 孟芙看着他,目光犹豫闪烁,“还是不了吧,已经和朋友约好了。” 她撒谎一眼就被看穿,池骞猜到她是害怕和他一起吃饭会被人议论,也不逼着她,打算一会儿去找倪美珂帮忙,有她在孟芙应该会安心。 正好上课铃打响,池骞说,“那行吧,你先回去上课。” …… 上午最后一堂课打响下课铃,孟芙收拾好桌面和刘欣恬结伴去食堂,中途接到倪美珂电话。 “宝,你和池骞说不定真能成。” 孟芙显出几分慌乱,“别乱说啊珂珂。” 知道她脸皮薄,倪美珂特意没说池骞找她帮忙约着一起吃饭的事,想一会儿给她惊喜。 “中午一起吃饭啊,来了星洲那么久,还没正式请你吃一顿呢。” 孟芙看一眼陪在身边的刘欣恬,“珂珂,我和朋友在一起。” 倪美珂不甚在意,“一起带来呗,等你。” 电话挂断,刘欣恬好奇问,“谁啊?” “一个朋友,恬恬你可能要陪我和珂珂一起吃顿饭了。” 刘欣恬大手一挥,“吃呗,你朋友就是我朋友啊,我外号社交悍匪,不用担心会冷场的!” 五分钟后,坐在食堂某意料店餐桌的刘欣恬拘束抠手指,她怎么知道孟芙嘴里的珂珂是国际班的倪美珂啊! 刚刚还吹牛是社交悍匪的人,现在低着头装鹌鹑,恨不得立马跑路消失。 孟芙也真够绝的,这么厉害的朋友藏着掖着,早搬出来也不至于在班里被排挤那么长时间。 真是实心眼小孩,一点不知道仗势欺人呢。 倪美珂隔着坐中间的孟芙和她打招呼,“都是朋友别拘束啊,聊聊就熟了,待会儿还有俩人,你应该也认识。” 刘欣恬立马露出逢年过节应对亲戚的职业假笑,心里觉得倪美珂也不像传闻中暴躁难相处,还挺平易近人的。 也是想不到她那个圈子里还能有自己认识的朋友,谁啊,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跟孟芙一样不声不响的。 内心正吐槽,池骞和段弋并肩走过来,刘欣恬刚想拽孟芙胳膊让她看,就发现这俩人在她对面坐下了。 不可置信的眼神去看倪美珂,认识是认识,但也没说是这种啊! 第17章 怎么定义装呢,只是在讨好学姐而已。 “巧了不是,又见面了。”池骞坐下后盯着孟芙笑,有种小伎俩得逞的愉悦。 孟芙面色晕红,低头用叉子搅起餐盘中的奶油培根意面,微垂的视线看到远处有道熟悉人影正在靠近。 这顿无聊用餐终于迎来了它最大的价值,裹满奶油的意面送进口中,咸香芝士和培根结合的恰到好处,她注视着那道人影,在对方即将拐进相距不远的一家餐厅时,握在手里的金属钢叉脱落,掉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强烈的一声撞击。 许多人被声音吸引看过来,也包括那道人影。 同餐桌的人也在看她,孟芙说一声“抱歉”,而后抽出餐巾纸弯腰捡起叉子,顺手把沾了奶油的地面一同擦拭干净。 起身时池骞已经去替她取新餐具,段弋审视的目光看过来,对她的举动不认为是巧合。 那么是为了什么呢。 孟芙重新抽出一张纸巾擦拭干净手指,对他直白且带给人压力的视线心知肚明,这样的视线在远处还有一道久久看着。 唇角微弯,她朝段弋坦然回望过去,从容不迫地回应他洞察的目光。 觉得奇怪吗,那就时刻关注她啊,就像现在这样,配合她激起何漾苒的怒火。 对望的视线在池骞回来前收回,故作不经意地朝远处看一眼,落在某个气急败坏的人身上,露出些微浅淡的嘲讽。 何漾苒像被人施法定在原地一样,她看到了什么啊?孟芙那个尘埃一样不被看在眼里的人,居然和她喜欢了那么久的人坐在一起,段弋甚至还看了她那么久,那种眼神不是看向她的厌恶不耐,而是带着好奇和思索。 甚至在孟芙回看过去时,也没有任何回避,就那样旁若无人对视着,段弋什么时候对一个女生这么感兴趣过? 孟芙凭什么,她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为什么处处都要横插一脚,抢了爸爸不够,现在还敢来染指她喜欢的人,就好好待在自己应该在的地方不行吗! 含恨的视线死死瞪着言笑晏晏的一桌人,何漾苒刚迈出一步,被身侧的陶盼拉住手臂,冲她摇头,“苒苒,倪美珂在呢。” “你就那么怕倪美珂?”何漾苒气得甩开她的手,愤愤转身离开。 陶盼撇撇嘴,跟上去。 你不怕倒是过去啊,掀了桌子出气啊,不还是认怂走了。 …… 周一午休时间学生会例行开会,孟芙收到贝舒言发来的消息,和刘欣恬在路上分开,独自往国际班去。 纪检部有一间单独工作室,她到时里面只有贝舒言和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两人的交谈被她推门进来的动作打断。 男生端坐着,微抬一眼看过来,又不甚在意地低头看桌子上摊开的扣分表。 贝舒言双手撑在桌子上,指了一处给男生看,随口让孟芙去整理上周用到的材料,找齐后拿来给她看。 孟芙应一声,走到文件柜前翻找,动作刻意慢了些,身后两人交谈声压的极低。 事情有点反常。 贝舒言在这次例会上是要提交退会申请的,什么人能让她在这个时候一扫低迷,热情接待。 借着柜门遮挡,她在手机上查找,学生会在校园app上有一个专用板块,里面登记了各部人员信息,方便统筹管理。 孟芙将纪检部排除,部里的人她早就认过一遍,没有这个男生。 略过纪检部,在劳动、学习、体育、文宣这几个部门一一翻查,都没有找到丝毫信息。 清亮的眼睛微眯,指尖上滑,点开学生会管理层一列,在副会长栏看到身后男生的照片,个人资料上注明齐昀川,二年国际a班,现任星洲高中部学生会副会长一职。 学生会会长宋霁言,国际班三年级生,卸任后学生会会长的位置不出意外就是齐昀川来坐了。 身后交谈结束,有人起身,孟芙回头看去一眼,贝舒言正将齐昀川送出去。 将整理好的资料放在桌子上,孟芙站在旁边等待。 贝舒言回来,看到她时没第一时间说话,先翻看了她找出来的资料,一样不差,都是例会上要提交的。 眼中隐有讶异闪过,她特意没交代清楚,一个从没参加过例会的新人,不懂这些太正常了,就是要她诚惶诚恐的害怕,等着向自己请教,才能让她明白不要以为有人撑腰了就能让她贝舒言吃闷亏。 本来找资料只是一个下马威,可现在计划落空,孟芙找的丝毫不差,自然用不着向她低一头,甚至抱臂站在桌前的表情都有些看穿她的淡然。 贝舒言不傻,以前孟芙在她面子一贯是谨小慎微的,而现在明显变了。 “你挺聪明的,有些人怎么教都学不明白,你不一样,以前也是装出来的吗。”反正都要离开了,贝舒言没什么顾忌,索性直接问出来。 孟芙语气轻描淡写,“只是看学姐在忙,所以没打扰,如果不是突然多了个人,我还是会如学姐期望地那样谦逊请教的。” “现在不装了?” “怎么定义装呢,只是在讨好学姐而已。” 贝舒言冷笑,“我要走了,所以不需要讨好了对吗?” “不是。” 孟芙目光落在她身上,“我讨好学姐只是想过得轻松一点,但是现在发现这个期望比较难实现,学姐不会因我讨好而放软态度,哪怕我已经用尽量温和的手段提醒了,学姐也还是很难对我抱有善意对吗?” “认清了这一点,我觉得也该让学姐知道真正的我是怎样的,免得学姐总想在我身上碰壁。”她不笑时看起来多了些拒人千里的疏冷,让贝舒言莫名想起另一个人。 “孟芙,既然你愿意坦诚,学姐也不是什么不听劝的人,我承认最初不太看得起你,尊重这种东西看似稀疏平常,其实最势利,得要你至少不是个异类的时候别人才乐于大方给予。” 她走向饮水机拿一次性纸杯接了两杯水,低头抿一口润喉,将另一杯递给孟芙。 “不是学姐对你有偏见,而是你在星洲实打实就是这么个情况,丑小鸭在蜕变成白天鹅前不也受过一段时间排挤吗,你的客观条件不足以获得群体认可,但好在足够聪明,不是个木讷无能的人,所以我愿意抛却偏见,以学姐的身份真心提点你两句。” 纸杯平握在手里,孟芙平静注视着她,“我先谢谢学姐。” 贝舒言靠在窗边,视线往下看,午休时间校园里偶有几道学生身影出没。 “刚刚那个人叫齐昀川,是学生会的副会长,下次见到要记得问好。学生会说是为了锻炼学生们的管理能力,实际上官僚主义最严重,别把这当成什么人人平等的地方,代入成职场,你在最底层,但是不甘平庸要往上爬呢,难免要堵了其他人的路,今天例会以后,大家都会知道我举荐你继任副部长,那时你才是真正的众矢之的。” 她看过来一眼,声音笃然,“相信我,你会发现以前经历的那些根本不值一提。” “孟芙,你没有足以震慑他们的家世,却占据了领导层位置,觉得下面的人会服你吗?那些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的人,比如陶盼,会心甘情愿接受吗?” “星洲的学生会和其他学校不同,不管是作为履历中光彩夺目的一笔,还是积攒人脉的渠道,这里都是弄权者的摇篮,单纯的人根本没有入局资格。” “所以啊,光是聪明,但背后无人依靠,迟早要被踢出局的。” “我不知道你从哪认识的倪美珂,忠告你一句,学生会的这摊浑水她弄不明白,不然也不会送你进来。” “至于池骞和段弋,他们和会长宋霁言关系亲近,如果段弋开口宋霁言说不定会保你,让你有喘口气的机会,在学生会领导层站稳脚跟。” “但是啊,学姐说了要提点你两句是真心的,所以没法冷眼看着你站错队。你知道的,高考在即,我们这些高三的人马上就要退出学生会,新鲜血液会源源不断补充进来,齐昀川升任会长是明摆着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的火会朝着谁烧呢?” “不会是支持他的人,也不会是保持中立的人,只能是宋霁言留下的前朝旧臣啊。” “学姐话已至此,那么孟芙,现在该轮到你来站队了。” 是依靠段弋的关系攀上宋霁言,做昙花一现的会长心腹,还是就此割席,支持即将继任会长的齐昀川,给自己找个更持久的靠山呢。 孟芙低头喝了一口纸杯里的水,垂眸时眼底含着冷诮,贝舒言还是狡猾。 两个选择都要有所割舍,站队宋霁言一时风光,等他毕业以后齐昀川想清算她易如反掌。 站队齐昀川,势必要得罪段弋,也会令宋霁言视她如眼中钉,而且还会把她的计划全盘打乱,她是来给何漾苒添堵的,可不是给他们这些人当棋子的。 想摆布她,贝舒言这三言两语还不够。 何况她觉得这位学姐并没有这么好心,提醒的背后一定还藏着坑等她跳呢。 孟芙放下纸杯,缓声回,“学姐说的我明白了。” 贝舒言笑了笑,对她的识时务表示满意,“时间差不多了,带上资料跟我走吧,例会上我会帮你一把的。” 第18章 被当做弃子一样推出来? 以他为中心,其他人在长会议桌两侧落座,孟芙轻扫一眼,熟悉的除了部长丁凝外只有一个不久前刚见过的齐昀川,戴着眼镜一脸沉静的样子,默不作声坐在宋霁言左手边。 贝舒言在丁凝身侧坐下,孟芙不属于领导层,只起到记录纪检部相关会议内容及递交资料的作用,因此没有坐在会议桌上的资格。 她的座位在旁听席,靠墙边摆的几把椅子,已经有三个人坐在那里正在聊天,都是和她一样作为预备领导层来混脸熟的。 孟芙在最外侧的椅子坐下,和那三人隔着一个空位,她无意惹人关注,也没有头一次来就等不及和她们打好关系的想法。 她习惯在陌生场合先观察,等到足够了解这里的规矩和人后再进行社交,很大程度上可以规避一些恶意,以及自己在不知情的境况下犯蠢得罪人。 从她落座那一刻起,交谈的三人不约而同保持缄默,互相对视一眼,离她最近的人试探问道: “你好,纪检部的新人吗?” 孟芙抬眼看过去,短发娃娃脸的女生眼睛圆圆的,看起来单纯好相处的样子。 她回以微笑,“你好,我叫孟芙,高二文科一班。” 短发女生身侧发出一声轻嗤,“一直听说文科班有个走关系进来的,原来是你。” 和谐的气氛被挑破,短发女生笑得有些尴尬,“孟芙你别介意,她就是说话直,没恶意的。” “没关系,我理解。”她微笑着回,没有因为被人讥讽而显得窘迫,从容应对。 “以后熟了就好哈,我叫钟满满,文宣部干事,以后多指教哦!” “呵,钟满满知道你是文宣部的能言善道,但能不能别什么人都结交,不想想她凭什么能进学生会,进来了才多久就能挤掉陶盼来参加例会,别最后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钟满满吐舌递给孟芙一个别介意的眼神,赶紧回身去哄她,“安妍你别生气,我知道你和陶盼关系好,替她抱不平,可我觉得孟芙挺好相处的,以后都要一起共事的,别把关系弄得太僵。” 安妍目光不善瞥过来,“关系不好又怎样,我会怕她?” 钟满满挽着她胳膊轻摇,“我知道你超厉害的,就当给我个面子啦,我才刚跟人家打过招呼。” 安妍哼一声,“你也只能这么蠢了。” 好在没有言语上再针对孟芙,钟满满悄悄看过来一眼,嘴型说“抱歉啊。” 孟芙对她友善一笑,没再关注两人互动,低头去看手机上查到的信息。 宋霁言右手边和齐昀川坐对面的叫岳景,是文宣部的部长,例会开始前的这段时间一直在和宋霁言交谈,如果按贝舒言透露出的信息去理解,他应该算得上宋霁言的亲信。 右手边岳景旁边坐着文宣部副部长,然后才是纪检部的部长丁凝,冷肃的脸不苟言笑,在那张会议桌上独树一帜。 她身侧坐着贝舒言,闲适靠着椅背,视线不着痕迹与齐昀川对视,未及被人捕捉已经挪开。 孟芙弯了弯唇,越发觉得贝舒言是个有趣的人,喜欢宋霁言,但又能在这种时候倒戈向齐昀川,一个很会审时度势又不拘泥于情爱的人。 她不免感到期待,贝舒言给她挖的坑会是什么呢? 视线游走,宋霁言右手边最后两个位置坐着劳动部的部长纪云和副部长,两个人在聊天,目前看不出有什么倾向性。 孟芙低头滑动手机屏幕,对着照片认出宋霁言左手边齐昀川身旁坐的女生叫施令仪,学习部的部长,人如其名,是个漂亮与气质兼具的女生。 略过她身侧坐的学习部副部长,孟芙看向左手边最后一个位置,按理该坐着体育部的周淮,但是并没有,那里只坐了一个人,是体育部的副部长高晋。 会议桌上的人一一认清后,孟芙收起手机,等待这场看似平和,私底下却暗流涌动的会议开始。 旁听席最后一个男生姗姗来迟在她身侧坐下时,宋霁言结束审阅,疏冷的目光淡扫过来。 “开始吧。” 体育部的高晋先出声,“那个,我们部长请假了来不了,等会我代为发言一下哈。” 纪云和身边的人小声蛐蛐,孟芙的位置正好能听见一点话音。 “请假谈恋爱去了吧,他什么时候出席过例会,见他比见会长都难。” “听说最近和利浦校花打的火热,倪美珂知道了又得炸。” “倪美珂怎么想的啊,哪哪都不差偏偏喜欢个风流浪子。” “因为婚约吧,她们那种家族不是很会拿子女来联姻吗。” “不是啊,我听说是倪美珂主动要求的,她家里就这么一个女儿,哪里舍得让吃苦。” 两人越聊越投入,等到发觉会议室鸦雀无声,只剩两人小声八卦时,尴尬一抬头,在一桌人的注视下双双手足无措。 “纪部长,由你们劳动部先开始吧,把上周的检查情况和这周的工作重点做个汇报。” 纪云讪笑两声,起身汇报。 十分钟后结束发言,无功无过,没什么值得讨论的地方。 劳动部之后其他几个部门依次汇报,都是些老生常谈的问题,按照以前的处理方案解决就可以。 纪检部的丁凝最后一个发言,把上周各班级扣分情况宣读后,单独提出了几条待改进的意见。 大家百无聊赖听着,等她结束发言后宋霁言进行总结,再布置完本周任务,这例会就可以结束了。 “还有一件事,影响比较恶劣。”丁凝话音一转,在场的人不约而同看过来,唯有贝舒言微侧头去看孟芙。 “上周五纪检部的副部长贝舒言和干事孟芙在检查宿舍时,撞见二年国际a班的段弋和池骞在校期间逃课,企图通过宿管日常进出的小门偷跑出学校。” “一行人被制止后,认错态度恶劣,且周五晚上随之爆发了星洲和利浦的群架,现场不仅多人受伤,还因为惊动警方惹来媒体报道,在各平台引起负面舆论,对星洲形象造成恶劣影响。” “综上所述,我作为纪检部部长提出申请,建议严惩带头参与此次群架的段弋池骞等人,以免造成不良风气,引得人人效仿。” 会议室内一片缄默,都不着痕迹去看宋霁言,段弋和宋霁言的关系大家心知肚明,所以这活祖宗平时再能折腾,私下里能处理就处理了,实在解决不了就单独找会长说明,谁会想不开在例会上直白揭露,这不是明摆着要和宋霁言作对吗。 纪云悄声跟身边副部长吐槽,“丁凝疯了吧,平时铁面无私就算了,真打算跟会长硬来啊。” “部长你别说话了,咱劳动部这个时候别当出头鸟啊。” 纪云紧急闭麦,给她一个还是你可靠的眼神。 丁凝还站着,宋霁言面上看不出什么变化,让她先坐下,然后问大家有什么看法,各抒己见畅所欲言。 等了片刻没人说话,高晋把手举起来,“这事儿学校不给过定性了吗,陈扬伙同利浦的安睿在校外围殴池骞,段弋他们属于被动反击啊,知道丁部长严苛,但也不能是非不分一棒子都打死吧。” 齐昀川推了推眼镜,“高副部长说的也没错,这件事学校已经给出决断,本不该再拿出来讨论。丁部长也只是尽忠职守,刚刚她的意思似乎是在暗指段弋那些人周五下午逃课的行为就是为了和利浦的学生以暴力方式解决问题,只是在计划逃出学校时恰好被纪检部的人撞见及时阻止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性质就不一样了,有计划地组织校外暴力活动和被迫反击,两者带来的影响截然不同,丁部长把这个问题提出来也有利于我们规避风险,对于这种有暴力倾向的学生及时干预引导。” 岳景出言反驳,“副会长何以在未经调查更未经证实的情况下去定义一个学生有暴力倾向。” “这么说对别人或许显得轻率,但对段弋应该算不上未经证实,毕竟前车之鉴尚在,他转来星洲的原因对在座各位而言应当不是秘密。”齐昀川说。 宋霁言清冷平淡的目光看向他,笑意不达眼底,“我倒是很想听一听,段弋转来星洲的原因是什么,毕竟和我是有些亲缘关系在的,齐学弟不妨说出来,是真的就罢了,如果是假的我也好替他澄清些。” 齐昀川没说话,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含糊提一句可以,但要真挑明了,反而为人诟病。 “一些传闻罢了,事情怎么处理还要会长给意见。” “现在争议的地方在于段弋等人在周五活动课离开学校的行为,是否是为了和利浦的人在校外进行暴力冲突对吗?”宋霁言把矛盾点提出来。 丁凝点头,“如果情况属实,段弋等人的行为就太不把校规校纪放在眼里了,不严加惩戒难保以后不会发生更恶劣的冲突事件。” “丁部长的担心有道理,”宋霁言话音一转,“我记得制止段弋他们擅自离校的是纪检部的贝舒言副部长,由你来给大家说明一下情况吧。” 贝舒言脸上露出些为难,“会长,说起这个事我可能不是最了解的,我们部里正好来了新人,部长让我带着熟悉工作内容,那天她也在,我想着教再多遍不如给新人一次机会亲自实践,所以当时是让她去了解情况的。” 她回头去看坐在旁听席的孟芙,“孟芙,那天的情况你最清楚,不如你来给大家说说?别紧张,该教的学姐都已经教给你了,照实说就行。” 孟芙与她饱含鼓励的目光对上,身后窗外阳光正盛,光影照进来为她本就白皙的侧脸镀上一层光辉,微弯的唇角温和娴静,像沐浴在圣光中的白山茶,清雅淡然,毫无攻击性。 所有人的视线看过来,宋霁言沉默着,极短的时间内想明白贝舒言不受控制背后预示的格局变动,薄唇微勾起一丝弧度,注视着这位被当做弃子一样推出来的新人。 第19章 充满耐心地期待着幼狮踏进陷阱。 孟芙站起身,在众人注视下语气轻缓道*“舒言学姐确实让我负责处理这件事,依照纪检部处分条例规定,当天在违纪项扣除二年国际a班三分,并督促违纪人员及时返回班级。” 贝舒言含笑的唇角微僵,看过来的目光由期待转为冷诮,暗含提醒地问,“孟芙,只有这些吗?” 她把孟芙当成聪明人,聪明人应该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她的说辞就代表了她的立场,这些人可不吃她耍耍小聪明左右逢源那套。 孟芙不解看过来,“我记得是只有这些的,舒言学姐不是也在吗,我如果有什么地方忘记的,辛苦学姐帮忙补充一下。” 贝舒言沉默看着她,这会儿可以确定了,她的确是不识抬举,不打算配合了。 放着段弋把她带走这段不说,明摆着是帮忙打掩护呢,看来是站到了宋霁言那边,以为这样示好就能得到庇护吗,还是不够了解他,宋霁言只是看着处事周到性格好,实际最是冷情淡漠,这场例会结束,他连孟芙是谁都不会记得。 以为是二选一,实际留给她的选项只有一个,宋霁言不管她,又得罪了齐昀川,以后在学生会能有什么好日子。 贝舒言自然不会再去补充什么东西,孟芙说了什么就是什么,反正自己马上要退出了,今天算是作为前辈在退场前帮她长个记性,别以为身后有人撑腰就能为所欲为,在星洲,她这个新人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宋霁言好整以暇看着这场闹剧,不起眼的弃子现在失控了,他挺想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齐昀川脸色冷沉,如果不是贝舒言毛遂自荐,表现出有十足的把握能让宋霁言在例会上下不来台,他不会沉不住气现在就撕破脸。 “丁部长,孟干事是你们纪检部的人,从她的表述中,我并没有听出段弋等人周五下午擅自离校和晚上被利浦的学生偷袭有直接关联。” 宋霁言唇角漾起弧度,态度亲和友善,“对吗?孟干事。” 孟芙点头。 她的选择并不难,诚如贝舒言想的那样,她确实只有一个选择,在她心里占据第一位的现阶段只有何漾苒,而何漾苒放在心尖上喜欢的也只有一个段弋。 刚刚在餐厅,仅仅只是被看到坐在一起用餐都会气成那样,孟芙心底恶劣的声音发出赞赏,就要这样啊,何漾苒不痛苦不生气,她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从和贝舒言谈完话就一直在等待她会挖一个什么样的坑,现在谜底揭晓,以为丢给她一个烫手山芋吗?等着她左右为难的选择? 孟芙压着忍不住上翘的唇角,觉得她真是帮了大忙。 学生会的这摊浑水她没有想趟一脚的兴趣,参与进来的初衷是为了有渠道接触国际班,她的目标明确且始终如一,所以理所当然要帮段弋和池骞隐瞒下来,宋霁言怎么想对她而言不重要,她要的是在这场委曲求全中获得被段弋当成自己人的契机。 宁愿自己被针对,也不把他们做的事供出来,被欺负的越狠,这场算计曝光时收益才越多不是吗。 丁凝合上会议记录本,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身为纪检部的部长,有责任在例会上对争议较大的违纪事件提出复审,如果各位都没有异议,那我尊重学校决策。” 宋霁言视线看一圈,无人出声,“既然大家都没意见,例会就此结束。” 丁凝第一个起身走出去,孟芙看着她的背影目露思索,事情看似由她挑起,但她好像对结果如何并不关心。 孟芙本以为她是支持齐昀川才会在例会上把矛头对准宋霁言,现在看又不像,至少她没有贝舒言那样外露的失望恼火。 是掩饰的太好了吗? …… 会议室内很快只剩三人,岳景坐在宋霁言身侧没动弹,贝舒言捏着张纸走过去。 “会长,高三课业繁重,我想多留些时间用来复习备考,所以想提前请辞纪检部副部长一职。” 位置上贝舒言站在两步远外,宋霁言端坐着,视线微抬静静看过来,无端让人觉得心虚。 他伸手,指腹上纹路清晰可见,掌心有一枚淡到几乎看不出来的细小红痣。贝舒言将请辞申请放上去,清醒自觉地没有丝毫接触。 宋霁言认真在看,略过没有意义的原因,在副部长推荐人选那里看到满意的名字。 孟芙。 他脸上带了丝笑,祝她高考顺利发挥。 这丝笑意激起贝舒言心中不甘,眼底有奢望也有飞蛾扑火的痴迷,“宋霁言,如果我不是自愿退出的呢。” 宋霁言垂落的眼睫重新掀起,“你是想告诉我有人逼迫你吗?” “是谁呢。”清隽的脸上眉眼疏冷俊逸,眼睫下的眸子熠熠生辉,专注看人时像漩涡一样蛊惑至极。 短暂迷失后的贝舒言在他淡笑着的注视下恢复冷静,难道还指望宋霁言能给她做主吗,段弋和她之间他会偏袒谁不是显而易见吗,更不要说她才在例会上向齐昀川投诚。 她喜欢宋霁言,也曾憧憬过有一天能征服他,但越接触就越清楚他根本不具备爱人的能力,就连对段弋也仅仅只是依靠着亲缘束缚,否则根本不会插手管他任何事。 沉稳内敛,待人有礼只是他最表层的伪装罢了,真正的他淡漠冷情,恶劣的一面被妥善隐藏起来了,她见过一次,所以在刚刚头脑发昏时才及时清醒过来。 一个优秀的男人罢了,她喜欢但不会沉迷,尤其是在见识过他凉薄的一面后,这种忌惮更加根深蒂固。 所以及时抽身,收敛掉所有不甘,把话题带回到他态度友好的阶段。 “宋霁言,你的祝福收到了,也祝你考上理想的大学。” 贝舒言转身离开会议室,桌上他留下的纸张被宋霁言随意折成飞机,手一抬纸飞机在空中滑翔,精准无误落在角落的文件柜上。 岳景看着他愉悦的神色,问,“你不生气?” “对谁?” 还能有谁,“齐昀川啊。” 宋霁言轻笑,“你指的是一手培养上来的宠物狗有了异心,现在还想反咬主人一口吗?” 他支起胳膊,修长干净的食指搭在眉骨上,饶有兴致道,“狗不忠心了就换一只养,齐昀川面上不声不响看着老实,实际上主意大的很,这种人得纵着,纵到他不知天高地厚了再给打回原形,这样才能知道疼。” 岳景就知道他不安好心,“他升任学生会长的事底下都默认了,为人又一直谨慎,没有什么错处,你现在不带他玩了,换人也得有合适的啊。” “有啊。” “谁啊,我怎么没看出谁能把他挤下来?” 宋霁言面上似笑非笑,有种倦怠的猎人一夕发现狡猾猎物的兴奋。 齐昀川太没意思了,当初费劲心思扒着自己想往上爬时宋霁言就知道这人是个不安分有野心的,如他愿给了机会就是想看看他能闹出什么乐子,结果呢,瞻前顾后的磨蹭了那么久,在他都不抱期待后就上演了这么一出逼宫戏码。 出息。 宋霁言对他失去兴趣了,但好在他发现了更有野心的人,于是一个无聊之余打发时间的想法诞生了。 把有野心的毒虫放在一起,让他们互相厮杀,最终活下来的那个会得到怎样的蜕变呢? 亲手培养一只蛊虫,不比一只养不熟的狗有意思多了吗。 岳景无端感到有些冷,再看他神叨叨的笑意,一个马上要被遗忘的人闪现在脑海,“你不会指的那个新人吧,孟芙?” 宋霁言撑着桌子站起身,跃跃欲试的目光看着他,“你也觉得她合适?” 岳景觉得他够异想天开的,“我记得那个新人没什么背景,贝舒言推荐她升任纪检部的副部长已经很遭人恨了,刚刚例会上又得罪齐昀川,你不搭把手我都担心她在学生会里能不能撑得过一周。” 担心的挺有道理,宋霁言叮嘱他,“那你记住不要帮她,看着就好。” “你又要让她挤掉齐昀川,又不伸手帮一下,凭她自己可能吗?” 宋霁言抬手在他头上敲了敲,“我现在只看到了她的野心,总要再看看能力怎么样,太差劲的话就当看走眼了。” 说完,单手插进兜里,长腿迈步淡然离去。 …… 放学后孟芙借口晚点回家,避开人去了离学校稍远的网吧,在前台让老板帮忙开了单人包间,警惕观察了下四周才进去反锁上门。 打开电脑,登录买来的邮箱,静等两分钟后收到一封邮件,标题显示本市知名的侦探事务所。 点开附件,和段弋相关的信息一点点加载出来,打人致残的那一段是调查重点,因此占了很长一段篇幅。 孟芙耐心查看着,那个男人每个月会想方设法往她账户里打钱,以前都被她原路退回去,而最近的这一次没有,她用那笔钱请了私家侦探帮忙调查段弋。 【患有严重躁郁症,情绪极不稳定,多次展现出攻击人以及自我伤残行为。】 【曾亲眼目睹父亲包养的女人上门挑衅,母亲不堪受辱跳楼坠亡的场面。】 【在校期间不明原因导致狂躁症发作,将私生子的一条腿打断,被赶来的警察制止带走。】 【被指控故意伤害,舅舅被迫让步,同意气死妹妹的小三嫁进段家,对方才撤销起诉段弋故意伤害。】 【段弋被接出来后情绪极不稳定,抑郁症加重,出现多次自残行为,后被接到舅舅家,休学半年接受心理治疗,情绪逐渐稳定后入学星洲。】 其余还有一些琐碎信息,对孟芙而言那些都不重要,滑动鼠标反复浏览这几条内容,内心对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好可怜啊段弋。 要怎么帮帮你呢。 孟芙眼底有怜悯,但更多的是跃跃欲试的期待。 她要一点点敲碎他的防备,成为能救赎他的人。 删除邮件,注销邮箱,关闭电脑,孟芙打开包间紧锁的门,不引人注目地悄然离去。 翌日下午。 国际班一群男生在打球,穿17和18号球服的两人亮眼帅气,球场外围了一圈来加油的女生。 孟芙在纪检部工作室汇总打分表,贝舒言退出后负责的工作都移交到她这里,底下的干事在陶盼带领下故意将没核算过的表交到她这里,等着想看她手忙脚乱没头绪的狼狈样。 窗外一阵阵欢呼声传进来,孟芙起身走过去,细白的胳膊撑着窗沿,白色制服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上戴的一圈黑色头绳。 静静看了会儿两个男生打球,她拿出手机翻看朋友圈,找到池骞昨晚发布的一条动态,分享的一首歌,倪美珂在下面评论他装什么深沉。 看清楚歌名,孟芙动了动手指,设置一条新状态。 目光再投出去一眼,球场上男生们热情似火,不知疲倦一样奔跑跳跃着。 她走回桌前,将摊开的各种积分表整理妥当,抱在怀里走出工作室。 她要去找丁凝,验证那个一闪而过的猜想。 课间时间,三年国际a班出来活动的人不多,大都坐在班里埋头做题。 孟芙轻轻敲响前门,一个班的人抬头看过来,她在其中寻找丁凝,柔声道,“丁凝学姐,可以出来一下吗?” 丁凝肃着脸走出来,“怎么。” “学姐,这几张表算了好几次都有问题,我担心是自己不了解,所以冒昧来打扰你了。” 丁凝接过去翻看几眼,脸色冷的明显,“你也当过干事,上交的打分表是什么标准会不清楚?上面数值都是错的明显没经过核算,任由她们这么糊弄副部长的位置你也坐不长。” 孟芙被说的低下头,丁凝训了两句,告诉她,“打回去全部让重新检查,递上来的打分表如果还错成这样就继续驳回,你亲自盯着她们检查,多跑几趟就没力气耍心眼了。” 余光看到她脖颈上还戴着的纪检部干事工作牌,丁凝皱眉提点,“一会去副会长齐昀川那里领新的工作牌,有实无名的底下人自然不会服你。” 孟芙羞愧又感激,“谢谢学姐,我会努力不让你失望的。” 丁凝看着她,想说什么又忍下去,转身回班。 孟芙清亮水润的眼眸目送着丁凝,在她落座后才转了转眼珠,与教室讲台上支着下巴看过来的宋霁言对视一眼,微笑以示友好,然后迈步离开。 步子不急不缓往前走,身后那道视线如影随形,她没有过多关注,在一点点剖析刚刚丁凝传递的信息。 没有恶意,在切实帮她解决问题呢,故意戴在脖颈上的工作牌也被注意到,没有冷眼旁观任由她碰壁,提点了该怎么做。 纤长的睫羽垂下来,孟芙眼底升起疑惑,刚刚她确信丁凝没有针对她的意思,齐昀川故意给的下马威也被她点破,足以说明她并非和那位副会长一条心。 可为什么在例会上要主动挑起矛头呢,是受人所迫吗,齐昀川有什么能拿捏丁凝的? 还真是错综复杂的关系。 不过目前她并不好奇,试探丁凝也只是想知道她对自己是否有敌意,毕竟是顶头上司,如果搞不定的话以后的日子会非常麻烦。 现在没有这个担心了,在丁凝手下做事只要谨慎点不犯错就能安稳度日,她不会主动帮着齐昀川做事,明确这一点,陶盼那些人就好应付多了。 孟芙没急着走,去学生会找齐昀川,虽然猜到他在有意刁难,但毕竟是丁凝提点过的,不过来一趟被知道了容易落人口实。 学生会的工作室由教室改建,几张办公桌摆放整齐,齐昀川正坐在其中一张桌后登记档案,见来的是她,从忙碌中抬头,“有事吗。” “齐会长,我的工作牌什么时候可以换新?”她问。 齐昀川放下笔,摘掉眼镜疲惫揉捏眼角,“你情况比较特殊,合作工厂那边不制作单独的工作牌,要等到领导层集体换新后一起发给工厂,这段时间先委屈你将就一下。” 孟芙态度谦逊道谢,没再多问什么,转身要走。 “你叫孟芙是吗。”齐昀川在最后一刻喊住她。 “是,齐会长。” “贝舒言的话没说清楚吗。”他掀起眼皮看过来,无端让人想到一些阴冷的爬行动物。 孟芙平静启唇,“说的很清楚。” “所以你是故意的,你选择宋霁言是吗?” “我选择据实相告。”她回。 “到现在还不打算回头?” “齐会长,我听不明白。” 齐昀川注视着她,片刻后重新戴上眼镜,“你很固执,希望也能有与之匹配的能力,错过这个机会,我对你不会再有仁慈。” “听着让人很害怕,齐会长,我期望能在学生会和大家和平共处。” 她说完,颔首转身离开。 如果不能的话,那大家的日子就都不太平吧。 …… 球场上一群男生结束比赛往休息区走,池骞搭着段弋肩,不正经说话的样子换来身旁人一记白眼。 段弋在休息区坐下,随手拎过来瓶水,拧开仰脖子灌了两口,一瓶水下去大半,剩下的小半瓶被他一扬手全溅池骞脸上。 池骞抹了把脸,骂他不是人,左右看了一圈发现没有多余的水了,踹过来一脚当泄愤。 一屁股坐下,发丝还往下滴着水,池骞两条长腿大咧咧伸展着,一手撑在身后,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懒散看消息。 孟芙半个小时前设置的听歌状态被他注意到,点开她的主页熟悉的歌词在音乐中娓娓道来,是他半夜心血来潮在朋友圈分享的那首歌,被她保存下来设置成了状态背景。 池骞不由自主咧起嘴,憨笑的样子令段弋皱眉,斜睨过来一眼,看见他手机上对着阳光灿烂微笑的猫猫头像,备注名字是孟芙。 “你喜欢她?”段弋问。 孟芙对池骞的心思他在电影院的时候已经知道,而池骞对孟芙现在看来也很感兴趣,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薄唇微扯,他觉得自己可能无意中帮到了她,果然很狡猾。 池骞没反驳他,给孟芙的状态点赞,然后问,“她不惹人喜欢吗?” 段弋嗤笑,“你了解她吗?” “那不比你了解啊,温柔善良又漂亮的,多招人喜欢。” 温柔善良?段弋觉得她心思比谁都多,装的好罢了,不然怎么耍的池骞团团转。 他懒得多提点,揣着坏心思等着看好兄弟能被钓成什么样。 手往池骞脑袋上拍了拍,在他迷茫不解的目光中留下一句,“补补脑。” 池骞懒得搭理,觉得他那是纯嫉妒诋毁。 段弋离开球场往国际班教学楼走,身上球服被汗水浸湿,贴着皮肤显出肌肉轮廓,他觉得不舒服,往休息室去冲凉。 中途路过何漾苒班级,在上体育课,一群人围在一起吵吵嚷嚷,他扫一眼收回目光,两秒后再次看过去,透过晃动的人群看到被围堵住的孟芙。 陶盼带着人挡在她前面,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样子,这是惹了麻烦。 他看了会儿,没升起什么想替她解围的心思,迈步离开。 …… 孟芙从齐昀川那离开后打算回班级,路上经过这里被陶盼带人拦下来,她们在欺负人,是个微胖说话有些口齿不清的男生,孟芙无意多管,但去路被堵着,陶盼抱臂上下打量她,何漾苒坐在人群后的树荫下,身旁有人为她撑伞。 孟芙觉得陶盼这个人也很有趣,不涉及自身利益的时候是何漾苒牵在手里的贴心宠物,何漾苒生气了她就跟着装模作样叫两声,指望她主动护主咬人是不可能的。 现在呢,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了,何漾苒甚至都不用多说一句话,她已经斗志昂扬地准备亮爪子了。 “孟芙,副部长当的还顺心吗?听说你刚从丁凝那回来,干嘛啊?学小孩子告状吗。” 跟在她身边的人发出轻蔑笑意,陶盼伸手拉住她,回身指着倒在地上的男生告诉她,“你看他可怜吗?话都说不清楚还被那些男生欺负,让他自己去还这一箱子体育器材,半天了都抱不动,你不是纪检部的副部长吗,去帮帮他啊。” 孟芙看着她不怀好意的脸,余光注意到远处那道离去的背影,黑色球衣背后印着数字17,脑海中突然有了想法。 “好啊。”她露出毫不设防的信任,走向倒在地上的男生,微弯下腰对他伸出手,“起来吧,我帮你一起抬去器材室。” 男生愣愣的,先看到她伸来的白皙手掌,胖乎乎的脸抬高了些,才看到她带着柔和笑意注视过来的清亮眼眸,刺目阳光被她遮挡,顺着肩颈垂落的发丝柔软泛着光泽。 周围一片嬉笑,他觉得此刻正身处在鄙夷的漩涡中心,脸上发热下意识想低头躲避,然而对他伸出援助之手的人还在坚持着,没有丝毫退缩。 没由来的,他觉得自己也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颤抖的手缓慢抬起,搭在她手心里,随着她的力气站起身来。 欺负他的那群男生发出嘘声: “呦,爽死你了吧小胖,不是哥几个照顾,你哪有这个机会。” “胖胖会和女生搭讪吗?哥教你,先把微信要了,不然过了今天人家不能搭理你。” “嘿,还不理我们呢,有骨气!” 那人说完,掂了掂手里的球冲着他头砸过来,孟芙拉着他的手用力拽了一把,球落空,砸在地上滚远。 几个男生看到,气势汹汹围过来,孟芙转身去看陶盼,“你不打算管的话我会给他们记过扣分,耽误了送还器材的时间也会影响下个班级上课。” 前半句陶盼还嗤之以鼻,扣分拿来吓唬谁,紧接着的后半句令她想起给孟芙准备的惊喜还在后面,不能被这些人耽误,于是出面拦下那些人,让她赶紧帮忙把东西送去器材室。 孟芙对她笑了笑,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陶盼这么心急让她去器材室,情愿为她挡下那些男生的刁难,说明眼前的这些对她而言远远不够,器材室里一定有意外在等着。 这样最好,不然怎么对得起她辛苦配合半天。 孟芙去抬箱子一侧把手,险些被球砸到的男生从僵愣中回神,快跑两步过来和她一起。 两人艰难抬着器材箱往前走,路过陶盼身边时孟芙觉得制服口袋被人扯动,猜到是手机被拿走了,面上不动声色装作毫不知情。 身后,陶盼将顺到的手机随意丢进草坪,一脸得逞笑意去找何漾苒邀功。 何漾苒有些不放心,“你确定安排的人不会失手?” 陶盼信心十足,“安心啦,他们两个只要一进去,立马会有人从外面反锁的,孟芙的手机在我这,小结巴的手机被那群人踩坏了,两个人出不来的,等到被发现就有意思了,学校里这种绯闻传起来最快了,看她还怎么得意。” “最好是没有意外。”几次三番没有整到孟芙,何漾苒说这话时几乎咬牙切齿。 …… 空旷的走廊内只有两道艰难前行的身影,孟芙在路过休息室时脚下踉跄,一直保持沉默的男生露出焦急,放下箱子扶着她倚靠墙壁。 “你还好吗?” 刻意断开的句子没有太暴露口吃的问题,只是听着显得怪异。 孟芙揉着脚踝,温声告诉他没事,只是扭到了,歇一会儿就好。 没有异样的目光,也没有调笑,好像在和一个正常人对话。 男生想到刚刚在外面被她坚定紧握的手,不嫌弃他一身狼狈,在那些人拿球砸过来时拉着他灵活躲过去,甚至明明是因为帮他才被牵扯进来,累到扭伤脚也还在安慰他。 眼睛酸涩难耐,他低下头,闷声说,“嗯,休息一下。” 修长纤细的手递过来一张白色纸巾,“擦擦汗吧。” 模糊的视线里,那张纸巾带来的善意令他的防备荡然无存,其实她看到了,落在地上的泪滴那么明显,他觉得自己是个狼狈的胆小鬼,可她递来一张纸巾,没有漠视他的痛苦,还贴心为他找好理由。 抬手接过纸巾,胡乱抹掉脸上混着泪滴的汗水,男生低着头始终不愿抬起。 “我叫孟芙,你叫什么名字?” “贺晨。” 说自己名字时他罕见的吐字清晰,只是在学校里并没有人真正在意他叫什么,他们更喜欢喊他小胖、结巴这种带有羞辱意味的外号,每次从他脸上看到窘迫的表情都会笑作一团,享受着作践别人带来的乐趣。 他沉浸在被欺凌的回忆中,耳畔孟芙轻柔带着鼓励的声音像清风般拂进心间。 “贺晨,你的名字很好听,下次被叫错时要记得纠正,坏人不会因为你的忍让变得仁慈,退缩只会让想欺负你的人变本加厉。” 贺晨心底升起前所未有的触动,迟缓点头,声音断续清晰而坚定,“我会改的。” 她那么柔弱的女生都有勇气反抗那些人,自己凭什么要做胆小鬼。 “我相信你。” 话音落地的同时,休息室的门从里面被猛地拉开,门板撞击墙面发出“嘭”地一声剧烈颤动,段弋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上嘲讽至极。 眉眼冷诮,薄唇扯了扯,“好学生,你很会给人上心理课?” 他的突然出现令贺晨刚建立的自信瞬间荡然,低着头不敢与之对视。 段弋关注点不在他身上,但显然他留在这里已经成了打扰,更不要说自己都怕的要死,不老实的眼睛还时不时往孟芙身上看,自身难保了还有时间担心别人呢。 他走出来,只穿了白色制服衬衫,脖子上搭条毛巾,黑色发丝往下滴着水,目光不善盯着贺晨。 “我跟她有些话要说,给你三个数,滚远点。” 贺晨惊慌去看孟芙。 段弋启唇,“3”。 孟芙对贺晨摇头,“没事的,你先走吧。” 段弋脸色不耐,接着数,“2”。 贺晨犹豫挣扎,想勇敢站出来帮助孟芙,可站在面前的人是段弋,冷戾压迫的视线令他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勇气。 “1”。 贺晨转身快步跑远,肥胖的身体在奋力跑动时一颤一颤的,他的眼眶再次湿润,觉得现在的自己比任何时候都要胆怯狼狈,明明没挨一下打,心里的畏惧已经压的他喘不过气。 他就这样没出息的把刚刚才帮助过自己的女孩留下,让她独自一人面对段弋,片刻前听到的话在耳畔回响着。 “坏人不会因为你的忍让变得仁慈,退缩只会让想欺负你的人变本加厉。” 他说会改的,可现在落荒而逃。 这一刻,贺晨对自己的唾弃达到顶峰。 段弋嗤笑一声,一步步逼近孟芙,“你以为说两句漂亮话就能改变一个人?” “我没想过改变他。” “那你刚刚在做什么?” 孟芙声音里透着自嘲,“只是觉得处境相同,看他像在看自己。” “像吗,”段弋走到面前,居高临下睨着她,“你幸运所以遇到我,如果是池骞的话可不会听你狡辩。” “你对我有成见,觉得我做什么都是居心叵测,池骞和你不一样,他会信我。” “呵,”段弋冷笑,“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池骞好歹算我朋友,他不在,我提醒你一句,喜欢他就别给其他人误解的机会,你信不信,感激对贺晨那种人只是暂时的,你以为是在帮他,过不了两天他就自不量力觉得可以泡你了。” 他说完拎着毛巾擦了擦头发丝,转身离开。 孟芙一言不发,弯腰去抬地上的体育器材箱,两个人都吃力的大箱子她一个人根本搬不动,刚抬起一点就坚持不住掉到地上。 段弋被撞击声吸引回头,看她努力一点点挪动箱子,照那个速度,放学了都不一定能搬到器材室。 他烦躁拽下毛巾,拿手机想给池骞打电话,不是喜欢吗,现成表现机会,赶紧滚过来。 电话拨出去,振铃半天没人接。 心里觉得仁至义尽了,做兄弟的只能帮到这份上,余光里孟芙已经一头汗,不知哪来的毅力还坚持着,一堆破烂,丢在这里还能有人偷吗,那么敬业非要送回去,之前还觉得挺有歪心思的一个人,这会儿开始犯蠢了。 他心里骂个不停,脚步一转走回去,弯腰拎住器材箱两边把手,搬起来大步往前走。 身后,孟芙抬手擦拭掉额上汗珠,唇畔露出微笑。 人跟上去,在段弋上楼梯时道谢,伸手想帮他抬一下分担,被躲过去,“站一边别碍事,把我惹烦了你自己搬。” 孟芙因他突然躲开在楼梯上没站稳,下意识伸手扶在他腰侧,不小心碰掉他放在兜里的手机。 段弋闭了闭眼,强压下火气,“愣着干嘛,捡起来啊!” 孟芙下了两个台阶,把滚落的手机捡起,回到他面前时有些不知该怎么还给他。 段弋没有手接,也不能让她动手塞回他兜里,毕竟是裤兜,得避嫌不是。 “你拿着!”他烦躁下令。 孟芙只能照做,听到他边爬楼梯边怒火中烧警告她的话: “今天以后你最好少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池骞也保不了你。” 孟芙跟在他身后,神色淡然听着,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指尖按动电源键,手机黑屏毫无反应。 她放下心,觉得自己还算幸运,如果刚才那一摔手机还能运作,她就要再另想办法让段弋的手机没法使用,只是这样频繁的小动作难免不会引起怀疑。 器材室外孟芙打开门,随段弋走进去,他把箱子往地上一扔,喘着气坐海绵垫上,一通折腾刚才的澡白洗了。 器材室外,有人鬼鬼祟祟跑过来从外面将门锁上,拔掉钥匙后给陶盼发消息,说亲眼看到孟芙进去了,门锁的牢牢的,放心吧。 器材室内,段弋歇了会儿,把气喘匀后只想回去再洗遍澡,这种发善心的烂好人他发誓没有下一次。 走到门边,抬手一推,两扇合上的门板纹丝不动。 段弋站在门边沉思片刻,然后失去耐心一脚踹上去,不解气,手边能拿到的东西都一股脑砸上去。 孟芙在旁边看着,没出声。 段弋发泄完了过来找她,“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你大概是被我牵连了,她们想把贺晨和我锁进来的,没想到来的会是你。”孟芙说出猜测,平静的样子像是经常经历这种恶作剧。 段弋不一样,积压的火气尽数爆发,踢一脚堵在腿边的箱子,伸手问她要手机。 孟芙递给他,解锁失败,手机黑屏,段弋气得把手机摔门上,叉着腰在孟芙面前来回走动,脸色肉眼可见地冷沉下来。 片刻后停在孟芙面前,高大的身形压迫过来,眼底审视,“你的手机呢,怎么不打电话求救?” “她们计划好了,怎么可能让我带着手机。” 孟芙向他展示空空如也的制服口袋。 “我觉得很奇怪。”段弋睨着她,不放过她眼底一丝一毫的心虚闪烁。 然而盯了半天,她始终平静,不露破绽地反问他,“哪里奇怪?” “太巧了,你和贺晨的手机都可以解释为是想整你们的人刻意没让带在身上,可我的不一样,是你弄坏的。” 笃然探究的目光落在身上,孟芙无奈垂眸,声音染上自嘲,“如果你认定我不清白,那我解释再多都是徒劳,只是段弋,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假如你对我有一丝一毫的情意,我都有这样做的理由,可你明白我也清楚,你对我从来都是猜忌不喜的。” “你不是知道吗,我喜欢的人是池骞,被人发现和你独处的话,光是流言蜚语就已经足够我无暇应对了,更何况还有那些喜欢你的有钱小姐们,她们想让我的日子过得艰难太简单了,扪心自问一下,我落到那样的处境你会伸出援手吗?” “冷眼旁观才是你的作风吧,所以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段弋从愤怒中抽离,*觉得她说的并非没道理,大费周章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她又不是蠢货,相反看着还很聪明,这种处境下还能说动他。 不是她,所以他现在只能自认倒霉,赶走了本该被锁在这的贺晨,他就成了那个和她捆在一起的倒霉鬼。 冷峻的脸上酝酿着一场风暴,可千万别让他知道是谁。 孟芙走到一旁体操垫上坐下,平淡的眼眸借着阴暗光线肆无忌惮观察着段弋,纤白笔直的腿曲起,双臂环抱住膝盖,脸枕上去。 她想到那封邮件上提到的内容,段弋不能长时间待在黑暗的密闭空间中,那样极有可能会刺激他想起不好的记忆,情绪大起大落会变得极易失控。 唇畔勾起一抹柔和笑意,她充满耐心地期待着幼狮踏进陷阱。 第20章 等着看他醒来还要不要赶她走 体育器材室内,段弋像个暴躁的破坏狂拿着个棒球棒肆意打砸,企图通过发出的声响引人过来查看。 但是没用的,陶盼既然动了心思就不会给她求救的机会,周围肯定有人看着呢,没人能接近。 孟芙倦怠看着他发狂,觉得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精力真是充沛,打完球搬那么重的箱子,现在还有力气砸东西。 一通发泄后,愤怒的情绪逐渐抽离,段弋觉得自己像一口干涸的枯井,四面八方的黑暗朝他挤压过来,空气稀薄,呼吸逐渐困难。 恐惧,失落,觉得自己是渺小的尘埃在飘浮。 周围乱糟糟的一切,灵魂抓不住躯体飘浮在半空,无视他的惊慌痛苦,冷漠审视着。 身体像在一点点变得腐朽,奇怪的是他在慢慢接受,在煎熬中渴求解脱,好像就这样死掉了也没什么可怕的。 阴暗昏沉的器材室,两扇门紧闭着,没有灯光也没有窗户,像置身在一口可怖棺材里,头疼欲裂,难以思考,整个人被压抑的情绪支配着。 段弋知道自己可能又要犯病了。 深海中沉溺,想放弃,可是还有会为他担心的亲人。 费尽心思活下去没劲透了。 但不行,他怎么能一个人死,该死的人还活得好好的,害死妈妈鸠占鹊巢,一家人其乐融融,肮脏的过往被掩藏住。 他得回去啊。 无边无际的深海中,他要找寻一块浮木,带他回到岸上。 于是看到一双眼睛,清润明亮,注视着他,乌黑的瞳仁中倒映他痛苦的面孔。 段弋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表情狰狞,“你在看什么?” “一个濒临失控的疯子。” 怜悯的口吻,像是能看穿他的痛苦。 半干的黑发垂下来,遮住眉眼,薄唇扯出一丝嘲弄,“知道我快失控了,还不跑吗。” “跑不出去啊。” 门锁着呢,所以只能留下来陪你。 段弋凝视着她,娴静漂亮的一张脸,没什么攻击性,天然的让人忽视她的危险。 他困在深渊里,进一步是暴躁发狂,退一步是厌世自弃,被当做疯子。 她呢,初来乍到的一只小白鼠,被愚弄欺凌,却无力反抗。 那就报团取暖吧,在这个让人失控绝望的空间里,至少他不是一个人。 “你可能要帮我一个忙。”压抑的声音低不可闻。 没给孟芙发问的机会,他攥紧她手腕,倾身向前,拥着她一起倒在垫子上,身体蜷缩着埋进她温暖的怀抱。 像一个婴儿。 孟芙望着天花板想到这滑稽又贴切的类比。 得多没有安全感啊。 身侧的呼吸逐渐沉重,孟芙感到段弋在颤抖,抓着她的手腕不断用力,眼睛紧闭着,没一会儿额头上冒出汗珠,沉浸在痛苦回忆中以至于有些分不清现实了。 孟芙动了动手想把人推开,被他更用力攥紧,毛茸茸的脑袋挤在她脖颈间,生怕稍有懈怠就会被她抛弃一样。 段弋唇齿不清说着胡话。 “别关着我。” “别自己出去。” “别丢下我。” 孟芙在昏暗中看着他痛苦无助,感受到颈间一片湿润,她用另一只没被束缚的手去触碰段弋脸颊。 “看到什么了,怕成这样。” 柔软的指腹顺着面部轮廓描摹,声音轻缓带着蛊惑,“不会丢下你的,别怕。” 段弋又回到了那个困住他的阁楼房间,紧锁的房门外是妈妈渐远的脚步声,室内只有一扇天窗,阴沉沉的天幕划过狰狞闪电,雨点很快落在窗户上,汇聚成让人压抑的鼓点。 这里被他当成私人空间,是小时候最爱的秘密基地,没有透光的大窗户,房间里摆满了他喜欢的玩具,心血来潮时可以在里面躲一天,妈妈也会配合装作不知道,吩咐人来找他时会特意嘱咐不要推开这扇门。 佣人们在宽大的别墅里一点点寻找他的踪迹,呼喊他名字的声音清晰传进来,孩子心性的他小心翼翼躲藏在房间里不发出丝毫动静。 然而这场捉迷藏游戏总会在临近饭点时被按下暂停,妈妈打开那扇门,牵着他的手一起走出去用餐。 饭桌上会见到忙碌的爸爸,高大严肃的样子让他感到害怕,埋头往嘴里扒着饭,期待着用餐后回到那个独属于他的阁楼房间。 一切美好在一个雷雨天破灭,气焰嚣张的女人出现在别墅,手里还牵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段弋清澈不解的眼神去看妈妈,问她们是谁。 为什么要说爸爸讨厌这个家也不喜欢妈妈,明明妈妈笑起来温柔可亲,他觉得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得上妈妈。 女人喋喋不休,细数着爸爸每一个借口工作未归的夜晚是如何贴心陪着她和身边的那个孩子,说在爸爸心里这个别墅不是家,她那里才是。 妈妈让人驱赶她,被回来的爸爸制止,严峻冷肃的男人说大人要谈事情,让佣人把他带走。 他哭闹着不愿意,直觉一旦离开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后来是妈妈把他抱在怀里安抚,牵着他走进阁楼房间,说等处理完大人们的事就来接他。 那扇门在眼前合拢,带走屋子里为数不多的光线,妈妈的裙角消失在门缝后,落锁的声音在昏暗中清晰可闻。 他在房间里等待,时间流逝着,雷雨渐息,天窗外群星密布,黑暗的空间里恐惧如影随形,他喊着妈妈,可温柔的女人再也无法回应他。 “别关着我。” “别自己出去。” “别丢下我。”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话语,像陷入梦魇一样循环往复,没有人应答,他也走不出那个房间。 “不会丢下你的,别怕。” 在放任自己沉沦时,段弋听到这句话,现实与梦境交织,这声温柔呢喃像魔咒一样将紧闭的房门推开一丝缝隙,微光透进来。 你是谁。 梦里段弋在问。 器材室内面容痛苦蜷缩成一团的人也在问。 他挣扎着想说话,可紧咬的牙冠不听使唤,一张一合间咬住舌尖,血珠冒出来,溢出唇瓣尽数蹭在孟芙颈间。 疼痛没能令他清醒,梦里的人奋力想要推开松动的门。 “带我去找她。” 呓语间咬伤更加严重,他不管不顾地握紧孟芙手腕,当做救星一样希望有人能把他从房间里放出去,带他去阻止妈妈。 孟芙伸手捏住他两腮,迫使紧咬的牙齿分来,舌尖往外冒着血,继续由着他说胡话这舌头就别想要了。 她目光淡漠静静看了会,松开手将手腕递过去,任他发狠咬着,眉头微微蹙紧,一声不吭忍耐着疼痛。 被咬住的手腕青紫往外渗血,孟芙哄诱般在他耳畔轻语,“别伤害自己呀。” 做了好事当然要留下证据,仅仅靠说出来怎么能触动他,要让他自己看啊。 伤口,陪伴,安慰。 一点点走近他,理解他的痛苦,救世主一样给他带来希望。 孟芙合上眼眸,等着看他醒来后还要不要赶她走。 …… 楼道里何漾苒和陶盼并肩走在前面,身后是跟来看热闹的男女生,大家提前把手机调到摄像模式,跃跃欲试比着谁能拍到有意思的画面。 一个是国际班任人欺负的小结巴,另一个是最近风头正盛的转学生,两个话题人物聚到一起,又是在器材室独处,随便拍点照片发到论坛上都够谈论一圈的。 随着距离越接近,何漾苒皱眉问陶盼,“你确定这么做倪美珂不会兴师问罪?” 陶盼挽着她手臂贴近耳畔说,“反正我们又不会拍照片,都是后面那些人做的,不然喊他们来看什么热闹,倪美珂问起不承认就好了,我们也只是碰巧看到,又没欺负她。” 何漾苒被她说服,对倪美珂的那点忌惮暂时压下去,看着近在眼前的器材室,心底期待着门打开后会看到怎样的孟芙。 狼狈害怕吗?嗓子都喊哑了吧,以为终于有人来救你了吗,打开门后看到这么多人惊喜吗? 最好是有点自知之明,趁着她还没做的更过分时赶紧离开星洲,原来的学校不好吗?多适合她这种埋头苦学的穷酸鬼,非要来不属于自己的地方插一脚,不给点教训就不知道疼。 何漾苒本来不想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可孟芙做了什么?凭什么能和段弋在一起用餐,还敢肆无忌惮地和他对视,本就惹人生厌,偏偏还自不量力,那就不要怪她了。 一群人在器材室外停下,陶盼拿出钥匙打开门锁,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孟芙,没那个本事就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否则就是自讨苦吃。 她伸手,用力推开紧闭的两扇门。 走廊明亮的光线投射进去,体操垫上男生蜷缩成一团依偎在女生怀里,突然出现的人和光亮没有吵醒他们,独处的男女依然沉睡着。 何漾苒和陶盼对视一眼,惊愕不敢置信,她以为至多能看到孟芙和贺晨那个窝囊废痛哭流涕的狼狈样,现在是看到什么了? 怎么就抱到一起睡觉了! 她有没有点羞耻心啊!真是一点不挑,贺晨那蠢货也能抱得下去! “哇哦!劲爆了!” “什么情况?睡一起了?” “胖胖真敢啊!” “让让挡我镜头了,快让我拍一张!” “别挤别挤,录视频呢。” 段弋被此起彼伏的快门声吵醒,眼睛惺忪睁开,吵嚷的声音不见小,反而更加猖狂,他脸上倦怠之色被愠怒替代,坐起身随手摸过东西往外一砸。 “嘭!”地一声撞击地面,人群因这巨响安静一瞬,然后就看到坐起来的人脸上积压着冷沉戾色。 大家面面相觑,怎么不是贺晨? 第21章 为了让他不咬伤,主动把手腕递过来吗? 何漾苒觉得太荒谬了,视线在段弋脸上停留,他眉眼阴沉沉的,掀起眼皮看过来的样子充满压迫感。 她了解段弋,知道这是要算账的前兆。 何漾苒不能接受,因为段弋的火气是冲她们来的,她们这些人成了他眼里的不速之客,对于阴差阳错和孟芙困在一起这件事反倒没什么在意。 视线移动,落在孟芙身上,人还昏睡着,躺在段弋身侧,眉头轻蹙着,发丝凌乱堆在脸颊和脖颈间,双手环抱住自己仿佛在抵御什么侵害,百褶裙下白皙笔直的双腿卷曲在垫子上,长筒袜包裹住小腿,任谁看了这柔弱无辜的样子都想给予她依靠。 何漾苒例外,她心底的怨恨压抑不住,明明知道不可能发生什么,可脑子里就是控制不住地猜想着,段弋和她在这一隅密闭空间内待了这么久,被人发现时还紧紧依偎在一起,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们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凭什么能那么亲密的互相依偎着! 愤怒与不甘令她失态大吼,“段弋!你怎么能这样!” “你指使的?”没管她的质问,段弋漆黑冷利的眼眸盯过来。 刚醒来的时候还有点头昏脑涨,太阳穴刺痛着,无暇多想,只想让发出噪音的人赶紧滚。 现在清醒了,发生的事情都想起来,前因后果一串连,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何漾苒跟不打自招没什么区别。 换做平时段弋顶多不耐烦赶她走,但是这会儿不一样,她的恶作剧惹毛他了。 堵在门外的一群人被他的冷脸吓到,最外围的想趁人不注意悄悄溜走,被段弋看到,冷笑着警告,“再挪一步你那狗腿就别要了。” 蠢蠢欲动的人群安分下来,他转而去看心虚目光闪躲的何漾苒。 嘲弄的语气,像是故意羞辱,“我为什么不能这样?” “不还多亏了你吗,不闹这一出我连她是谁都不一定记得,但现在不行了。” 他意有所指地撩开孟芙脸颊上缠绕的发丝,专注欣赏着,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兴趣。 用不着多说一句狠话,更无需警告,他知道什么样的方式最能戳疼何漾苒。 以前是不屑用这种方式,不喜欢一个人也用不着羞辱,他算不上好人,但也有底线在。 何漾苒难以接受被他这样当众羞辱,眼眶发红,伤心至极骂他一句,“段弋你混蛋!”,转身推开围堵的人群跑出去。 剩下的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站立不安,想走又不敢,留在这大气都不敢喘。 段弋的手从孟芙脸上收回,眼皮往下压,看到她护在怀里的手腕清晰印着一圈牙痕,青紫的伤口正在往外渗血。 他想起近在耳畔的那句温柔呢喃,“别伤害自己呀。” 舌尖痛意犹在,为了让他不咬伤舌头,主动把手腕递过来给他咬吗? 为什么。 段弋不明白,也不觉得她是那种愿意牺牲自我奉献他人的烂好人,所以她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总不会以为这么做了就能让他感激涕零吧。 他没有头绪,烦躁地想把她拎起来晃醒,好当场逼问出来。 然而觑见她痛苦的神色,睡梦中也不安稳的样子,那点想法不得不郁闷打消。 对着还老实站在门外的人烦躁发号施令,“删掉。” 一群人摸不着头脑,删掉什么啊? 段弋抬眼看过来,“照片,视频,拍到的全部删掉。” “哦!哦!知道了,马上就删!” “删完了就滚。” 很快,器材室里又只剩下他和孟芙两人。 段弋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见垫子上的人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他转身往外走,不打算管她。 迈了几步又停下,烦躁骂一句,冷着脸拐回来抱起她一起离开。 没下课,段弋抱着孟芙没地方去,只能把人先带去地下仓库,等她醒了再说。 怀里的人没多重,头依偎在他胸前,睡梦中全然信赖。 段弋嗤笑,“不知道的以为我给你咬晕了,赶紧醒,别碰瓷。” 没有回应,少女沉沉入睡。 段弋自认倒霉抱她一路,到地下仓库的休息室时看到里面灯开着,意识到池骞也在,鬼使神差地停了脚步。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但不知为什么,现在这个样子和池骞撞见莫名会觉得心虚。 里面,池骞听到脚步声已经悠哉悠哉迎出来,“啧,段少打哪儿来啊?” 嬉笑的脸在看到他怀里抱着个女生时露出震惊,紧接着挤眉弄眼开始揶揄他,“开窍了啊段少,我瞧瞧把谁抱回来了?” 他兴致勃勃迎上来,等到看清段弋怀里抱着的人是谁时,感觉自己像是被谁当头敲了一棒子,顿时开心不起来了。 “什么意思啊兄弟?”脸上笑意淡下来。 段弋没搭理他,把怀里抱的人塞给他,自己去冰箱里拿了罐饮料打开,仰脖子一口气喝下去半罐,拎着瓶子在沙发坐下。 他甩掉麻烦的态度令池骞心底疑虑打消,抱着孟芙放到床上,看到她手腕上青紫的咬痕,脸色正经了些,问段弋,“什么情况,谁给她咬的?” “我。”段弋不咸不淡回了句。 池骞看着他靠在沙发上的背影,沉默半晌才再次出声,“段弋,我对她的心思没瞒你,兄弟难得对个姑娘认真,你不能凿墙吧?” “犯病了。”他只回这三个字。 池骞脸上冷色一散,好歹是朋友,当初宋霁言私下找他劝和时也隐晦提过段弋的情况,所以他是知道段弋心理有点毛病的。 只是相处了那么长时间一直没见发作过,他也就没当回事,现在听他这样说也能理解,毕竟特殊情况嘛。 他装模作样补上一句关心,“怎么回事啊?谁气着我们段少了!” 段弋的回应是朝他丢来喝空的饮料罐,头都没回就精准砸在他身上。 池骞骂他,“又给你装上了是吧!” 他任劳任怨把落地上的饮料罐捡起来丢垃圾桶,“你再有下次能不能咬自己啊?瞧给人小姑娘胳膊咬的,看着多心疼,反正你皮糙肉厚的。” 段弋觉得他不当人,但也没心情去跟他对骂,靠着沙发陷入思索。 最开始意识到自己要发病时,他只想着无论如何要活下来,靠自己肯定不行,消沉厌世的情绪一上来,他肯定会忍不住自残,毕竟每一次都是这样,及时被发现才阻止了。 但器材室里他不敢抱以侥幸,鬼知道什么时候能被人发现,于是只能寄希望于她,紧抓着不放也只是为了发生意外时她能及时看见,阻止他一下。 她也的确做到了,只是没想到会用那样的方式。 段弋觉得烦闷,偏偏池骞还在他身后念叨不停,看他一直不搭理,自觉无聊又跑去看孟芙,嘴上一句句心疼,又是捏手又是包扎上药的,真当女朋友照顾了。 段弋坐在沙发上被迫听着,看他殷勤备至的样子莫名觉得更加烦躁,想不出头绪,于是把一切归结于孟芙解释不通的行为,打算等她醒了再问清楚。 床上的人没睡太久,睫毛轻颤着醒过来,刚恢复意识眼神还迷蒙着,就被手腕上的痛意激的低吟一声,朦胧的意识被迫清醒。 池骞坐在床边摆弄手机呢,见她醒了立马凑近,关切问,“怎么样啊?真是个小可怜呢,手腕上可能得留疤了。” 一句话,说的段弋心里一紧,想回头看一眼,又明白这个时候视而不见才是他该做的。 孟芙对池骞扬起抹笑,“没事的,让你担心了。” “怎么没事,你就是太善良了才总会被人欺负,但是没关系,以后我会给你撑腰的,快说说怎么回事?” 孟芙垂眸不看他,轻轻摇头,“别问了好吗,我不想说。” 后半句话音压的极轻,怕被谁听到一样。 没由来的,段弋觉得不是滋味。 他回头想去看看她现在什么表情,却恰好目睹到池骞动作轻柔认真为她擦拭眼角泪滴的样子。 唇角扯了扯,他一言不发收回目光,心里觉得气不顺。 既然那么委屈,干嘛还那样帮他,换成池骞是不是就不哭了。 池骞还在安慰她,“别哭了,知道你委屈大发了。” 他自以为很小声的说悄悄话,“长记性没,以后离那坏比远点,不是什么好人。” “反正也快放学了,你别回班里了,我帮你打电话请假说一声,一会儿送你回家。” 孟芙说不好意思麻烦他,“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不用专门送。” 池骞不给她推辞的机会,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等着啊,给你们老师打个电话请假。” 怕被听出端倪,池骞拿着手机去外面打电话。 室内又只剩下两个人。 段弋沉默坐了会儿,突然起身朝她走过来。 孟芙看见他,下意识往后缩,又意识到这样似乎没什么用,于是快速奔下床,鞋都没来及穿就想跑出去找池骞。 没跑两步,被段弋拽着手腕拉回来,回扯的惯性令她站不稳,跌跌撞撞倒在他怀里。 段弋的手搭在她腰上想把人扶稳,她却被吓到一样泪眼婆娑着想挣开。 段弋没松手,盯着她冷声说,“有话问你,还是你想磨蹭到等他回来看见?” 话出口,后知后觉有那么点不对,像在偷情一样。 忽略掉不适,他问垂着眼眸不敢多看他一眼的人,“现在知道害怕了?知不知道我那时候没分寸,手腕敢放我嘴里不怕给你咬断了?” 她不出声,段弋催一句,“说话。” 孟芙只能抬头,看着他,说出的理由可笑,但她语气认真至极。 “你是他的朋友,我是因为他才不想看你出事。” 段弋嗤笑,弄了半天他还是托了池骞的福。 问她为什么,明明有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说,她偏偏选了个最不中听的。 可以,给她邀功的机会不要,既然这样他也用不着时刻想着觉得亏欠了她。 段弋攥紧她手腕冷笑,“害怕我犯病?那你以后就躲远点。” 外面,池骞的脚步声渐近。 段弋冷眼看着她害怕地想要抽回手,生怕被发现一样,他恶劣心起,非等到最后一刻才松开她。 池骞看到两人站在一起,走过去把手搭在段弋肩上,“干嘛呢?趁我不在又欺负人是不是!” “你问问她呢,我有没有欺负。” “你就是欺负人家老实,不知道告状,赶紧起开吧,我送她回家。” 池骞说完冲孟芙招手,两人并肩往外走,段弋站在后面神色冷淡看着。 没了面对他时的抵触防备,她信任地跟在池骞身边,亦步亦趋,侧仰着头听他说话时脸上带着柔和笑意。 第22章 分化这个因敌视她而临时抱紧的小团体。 温柏庭放学回来后在自家门口站立半天,没开锁,犹豫了下转身敲响对面邻居的门。 里面很快有人回应,“等一下,马上就来。” 没让他等太久,防盗门从里面被拉开,露出正偏着头拿毛巾拧干发丝上水珠的孟芙。 她刚洗完澡,开门时身上带出一阵沐浴露的清香,身上穿着宽大白t,长度刚好够遮住大腿,露出膝盖往下白生生的两截小腿。 温柏庭避开视线,没想到她就这样过来开门,如果是陌生人敲门呢,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孟芙拨了拨湿漉漉的头发,脸颊被热水蒸的有些红润,打开门往旁边让了点身子。 “以为是我妈妈提前回来了呢,有事进来说。” 温柏庭没动弹,还堵在门口,“你下午请假了?” “嗯。”她回,想催他赶紧进来,却发现他眼睛正避讳地看着别处。 意识到他在怕什么,孟芙眼睛眨了眨,每次看他一本正经搞男女大防时,她想逗弄的心思就止不住。 视线扫过他还背在肩上的书包,孟芙轻缓出声,“温柏庭,你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嗯,你没事那我回家了。”说完转身,仿佛真的只是单纯过来问一句。 垂落身侧的手被人抓住,温柏庭被迫停下脚步,回身但不看她,视线落在抓在他手心的白皙手指上,“怎么了?” 孟芙轻笑,“我有事哦。” 于是如愿看到温柏庭关切看过来的样子,脸上露出得逞笑意。 感到被戏耍的温柏庭把手抽出来,脸色转冷,被她气到了。 孟芙放软姿态去哄他,“没骗你的 撩起白t袖子给他看绑了绷带的手腕,“真的有事。” 温柏庭眉头紧皱,抓着她手臂仔细查看,“怎么回事?” “不小心撞到了。” 她抽回手,没打算让他发现上面的牙痕,打算等印迹淡了以后再给他看。 看着他担忧的脸色,孟芙唇角微微上扬,衬得眉目越发清婉动人。 “别生气了?” 被她盯着温言细语哄诱,温柏庭板肃的脸色稍霁,“明天不要自己先走。” 这是看她受伤了,明天想带她去学校,偏偏又不肯明说,好像但凡向她展露出一丝超出范围的关心,都怕她会误解一样。 别扭的孩子也很惹人怜爱。 孟芙倚在门边目送他回家,直到对面的门合上才关了门回卧室。 人坐在书桌前,窗外余晖尚未散尽,桌面上落下一层橘红色光影。 孟芙看着窗外几条平行电线上停落的一只飞鸟,默不作声静静思索着自己目前的处境。 拥有池骞和倪美珂的好感,极大程度上为自己避免了一些潜在恶意,但是这样远远不够,她要让这份人脉扩大影响,抵消掉自己身上原有的边缘化标签,成为令人敬仰追捧的存在。 除了人脉,学生会副部长的职位还有名无实,上有齐昀川的记恨针对,下有纪检部以陶盼为首的干事们报团抵制。 局面于她不利,要不受干扰的完成想做的事,就要先把容易绊倒人的石子一一扫除。 群体报团是因为存在共同利益,她们目标一致,如丁凝说的那样强硬干预虽然能起到一定作用,但收效甚微,她们的敌对目标仍是她这个半路捡漏的新人,甚至会因为她的强势而更加团结。 人性存在诸多弱点,她要做的不是给自己继续树敌,而是分化这个因敌视她而临时抱紧的小团体。 一个团体中必然存在着中心人物,团体成员以她的意志为导向,她的厌恶对象自然会遭到群体排斥。 孟芙撑在额头的指尖轻点了点,想要瓦解一个看似团结的集体,其实只要让成员和中心人物的理念产生分歧,让她们由一致对外转为内部爆发矛盾,只要撬开一个人,其他人自然分崩离析。 纪检部小团体的核心人物毫无疑问是陶盼,她能将所有人聚拢在一起无非是因为大家都不服气她这个新人,如果针对她的芥蒂消除了,陶盼再发号施令时还能那么管用吗? 先从谁下手好呢? 孟芙唇畔微微勾起丝笑意,狡黠的像只狐狸。 …… 翌日清晨。 用完早餐,孟芙拿了盒牛奶走出家门,看到电梯前静静站立的温柏庭。 “怎么不打电话催我一下?”她走过去,按下电梯把手里牛奶递给他。 温柏庭接过,说他也才刚出来。 孟芙“哦”一声,没细究他有没有撒谎,电梯正好上来,两人一起走进去。 温柏庭的车停在楼下,孟芙坐在后座,一手抓着他腰,另一只手抱着他的书包。 早晨还算凉爽,太阳刚冒头,时间来得及,温柏庭没骑快,沿着路边树荫行驶。 十字路口亮起的红灯令他骤然急刹,孟芙没准备,额头磕在他后背,疼的抽气。 温柏庭立即回身看她,皱着眉,怪自己该再小心一点。 孟芙被他默默自责的样子逗笑,抬手把他头推回去,“没事的,看路。” 绿灯再次亮起,温柏庭更加谨慎避过车流。 人行道上,骑车的男生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背脊挺拔,身后少女白嫩的手臂紧紧环在他腰侧,俏脸微扬着在和男生说话,光影映在脸上皮肤洁白无瑕。 骑车的男生在认真听,严肃的表情逐渐缓和,唇角带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女生怀里还抱着不属于自己的书包和制服外套,倚靠着男生的后背愉悦晃着脚,和谐美好的画面赏心悦目。 然而落在段弋眼里,嘲弄烦躁交织在一起,令他心情复杂的久久盯着车窗外,直到那对骑行的身影淹没在人流中,眼底不觉染上阴冷的情绪。 段弋身侧,宋霁言从堆积的资料中抬起头,顺着他久凝的方向落去一眼,女生的侧脸柔和漂亮,眼熟,细想了下记起是纪检部新上任的副部长。 “你朋友?”资料翻过一页,宋霁言垂下眼皮淡声问。 段弋收回视线,冷声撇清关系,“不认识。” 不认识会看那么久? 瞧着人家有说有笑的样子,脸色越来越阴沉轻易被牵动情绪的是谁。 宋霁言没戳穿他,只是那个女生并不适合他,段弋情况特殊,本身就是个不稳定因素,对情感要求专一纯粹,而刚刚那个女生在他印象里并不符合,一个有野心又善于伪装的人是不会存在真诚这种品质的。 他淡然转开话题,“月考准备的怎么样?” 段弋闭上眼开始装睡,当听不见。 宋霁言皮笑肉不笑地警告,“你最好当回事。” …… 孟芙进班时教室里还没什么人,后排只有一个张佑阳,看到她进来眼睛一亮,站起身走过来。 孟芙把书包塞进抽屉,拿出纸巾擦拭干净座椅和桌面,这习惯是来星洲后才养成的,最开始大家态度不友好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弄些恶作剧,胶水、粉笔灰、红色墨水时不时会出现在凳子上,桌面也被人横七竖八写上字。 她没质问过是谁做的,每次都默默擦拭干净,以至于现在已经没人这样做了,这个习惯还是被保留下来。 而现在,细心埋下的伏笔该到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她用心擦拭的样子落在张佑阳眼里,人瞬间僵在原地,想亲近她的心被内疚和谴责深深包裹着。 自以为只是个玩笑的恶作剧,却给她带来这么长久的伤害,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们每个参与欺凌的人都已经放下,可当初的那些恶意已经给她留下实打实的伤害,在她那里是永远过不去的。 时至今日她也从未问过一句是谁做的,周全体谅着大家因一时兴起犯下的错,痛苦但仍选择默默承受。 张佑阳本以为犯下的错误是可以弥补的,但这一刻发现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现在对孟芙再好又有什么用,她受到的伤害一大半都来自于他,如果有一天她全部知道了,对他该有多失望。 孟芙擦拭干净桌椅,明亮柔和的眼睛看过来,“张佑阳,你有话要说吗?” “你昨天怎么请假了?”他犹豫开口。 其实是想问为什么是池骞给老师打的电话,之前还专门来班里找过她,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孟芙有些不好意思,“不小心伤到手腕了,池骞看到就帮我请了假,可能是觉得我和你关系比较好所以才特别帮忙,还把我送回家。” 张佑阳表情有些不自然,他知道事情不是孟芙说的那样,他和池骞不是平等的朋友关系,所以根本不可能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对谁好。 这么做只能说明他对孟芙有好感,在花心思接近她。 想明白这些,张佑阳抿紧唇,池骞明明就该知道他喜欢孟芙,不然当初*也不会求着他帮忙救人,可他却还是不声不响地接近她。 张佑阳觉得气愤,可却难以对池骞表露分毫,得罪他的后果自己承担不起,甚至还要因为察觉到他的心思而及时收敛自己的。 他是真心喜欢孟芙,但自己曾经做的那些已经伤害她了,不计较是她大度,他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尤其现在还知道了池骞的心思,更不可能和他去争什么,就算他骨头硬不在乎什么报复,可家里不一样,陈扬就是例子,以前在学校还算风光,现在呢?过街老鼠一样,家里公司被恶意打压,垮台只是时间问题。 前车之鉴犹在,对孟芙的喜欢只能就此打消。 眼底闪过失落,胸口闷闷的,但还是希望她能好好的,以后不再被人欺负。 “孟芙,骞哥对你挺好的,你好好和他相处,他如果愿意护着你,在学校会轻松很多。” 他说完,不敢再看她清澈信任的眼睛,逃避般跑出教室。 身后孟芙脸上不解的表情缓缓褪去,唇角上扬,如果不是同时应付池骞和段弋太耗费心力,她也不想这么快就把张佑阳踢出局。 第23章 陶盼只是比我多了些优势,并不代表我一定推不翻她 午休时间,孟芙在群里发消息召集纪检部干事开会,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群里无人回应,最后是丁凝出面在群里说迟到的人要相应扣除个人积分。 学生会的领导层是综合内部举荐和个人积分排行进行选拔的,陶盼对晋升领导层还抱有一线希望,自然不愿意白白被扣除积分,因此只能不情不愿在群里回复收到。 见她已经表态,其他人自然不想当出头鸟,逐一回复收到。 孟芙单独点开丁凝的对话框,给她发了个热泪盈眶的猫猫表情包,打字,“谢谢部长。” 丁凝没回。 退出对话框,看一眼手机时间,掐着最后一分钟,纪检部的干事们推门走进来。 孟芙坐在方桌内侧,对不紧不慢走进来的四人露出友善笑意,但对方并不领情,坐下后都捧着手机做自己的事。 孟芙对她们的态度并不意外,知道难请所以故意把消息发在群里让丁凝看到,她一向铁面无私,底下的干事在她眼皮下搞这种小动作,自然看不惯眼。 人是如愿请来了,但态度还是不屑一顾,她自然不能事事依靠丁凝,不然永远别想服众。 目光从对面四人身上扫过,陶盼是她要瓦解的对象,得晾着。 张菲菲一直以陶盼马首是瞻,从她入手难度大,且收效甚微,不过也不能放任不管,不然达不到边缘化陶盼的目的,所以张菲菲这个人得找个合适的帮手去劝说。 四人中的新面孔叫郑雨馨,是临时从国际班新招进来的干事,补替她升迁后空下来的干事位置。从进门后眼睛就时不时好奇看她,被陶盼瞪过一眼才有所收敛,摆出一副不想搭理她的冷脸。 孟芙观察了她两天,觉得她个人对自己这个副部长应当不是抵触的,但趋利避害的意识非常强,刚来就注意到陶盼和她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聪明地选择随大流融入更强势一方的团队。 孟芙知道自己现在空有副部长的名头,实际孤家寡人一个,在纪检部调遣不动任何人,甚至到现在都还挂着干事的工作牌,这样一个从任一方面看都没什么可靠度的领导,郑雨馨自然不会愿意为她而得罪陶盼。 对她,孟芙并不急于求成,见风使舵的人最会判断形式,当权势的天平逐渐倾向她这一端时,郑雨馨必然会如此刻坚定地选择陶盼一样倒戈向她。 最后一个是林微,平时不声不响但办事效率挺高的一个人,某种程度上有些像丁凝,只是处事比她柔和一点。 在孟芙升迁之前,纪检部副部长的位置她和陶盼呼声最大,但陶盼身后有何漾苒,所以私下里大家一直默认陶盼是最有可能升任的人选。 原本竞争关系的两人,现在因为她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而化解干戈,主动报团起来。 只是,曾经的嫌隙真的会因为如今表面平和的假象而被遗忘吗?小团体里面也做不到一碗水端平的友谊,被排挤到边缘的成员是最容易撬动的那颗钉子。 孟芙视线落在林微身上,决定由她入手来分化这个临时组成的小团体。 “把大家喊过来是因为昨天的黑板报打分表存在问题,明天就要把评选名次上报学生会,为了不耽误各班领取奖状,辛苦大家今天重新检查一遍,核算好打分表后重新递交。” 陶盼呛声,“黑板报是我们一个班一个班查的,你一句有问题就让我们重新跑一趟,自己看不懂也别耽误我们时间,要查你自己去。” 张菲菲跟着应和,“就是,我们不会去的!” 林微和郑雨馨没说话,态度明确站在陶盼那边,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孟芙浅笑,脸上不见怒容,把其中一张打分表拿出来,指着三年国际a班那一栏发问,“黑板报打分一直是十分制,这张表上给三年国际a班各项评分都按照百分制打了九十以上的高分,总分栏却仍按照十分制计算,这么明显的错误交上去是觉得宋会长太好说话吗?” 陶盼认出这张表是她的,冷哼一声,“评分栏加个小数点就能解决的事儿,副部长这都要人教?” “帮你加完小数点是不是还要再替你重新核算总分?算不上多难的事,但我为什么要帮你。”孟芙目光淡然盯着她问。 “所以呢,你不做难道还能直接交上去吗?”陶盼神色轻松反问。 “为什么不能?” 孟芙问她,“我的话没人听啊,受到委屈为什么不可以去找宋会长哭一哭?应付检查捅了娄子的是你,我才刚上任,顶多留下个领导能力欠佳的印象,新人的通病可以被原谅,可是你呢?经验丰富在纪检部待了那么长时间,犯这种常识错误,有心还是无意觉得会长能看不出来吗?” “陶盼,把柄是你自己送到我手上的,现在不是你愿不愿意重新去查,是我在给你机会,懂吗?” 她视线不轻不重地从其余三人身上扫过,“类似的错误交上来的打分表都有,我不想大家受罚才好言相劝,要不要配合各位自行决断。” 几人对她怒目而视,静默半晌在她一一收起打分表准备起身时,陶盼一拍桌子站起来,“别以为这样就能发号施令了,想整你有的是办法!” 她发泄完,转身去文件柜抽了张新打分表,脸色恼怒往外走。 见陶盼妥协,其他人也没什么好坚持的,能置身事外地为难一个人大家自然愿意,可如果要让自己跟着付出代价,那做起来就不划算了。 几人纷纷起身,孟芙轻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微就不用去了,留下来有别的事要你帮忙。” 林微目露讶异,其他人同样没搞清状况,半只脚迈出门的陶盼回身看过来,见孟芙笑吟吟起身牵过林微的手在身旁坐下,全然没了刚刚对着她们轻声威胁的冷淡。 林微什么时候和她关系那么好了?疑惑的眼神看过来,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内心就会为其寻找各种佐证,以前的种种恩怨又想起来,忌惮猜疑令本就薄弱的信任岌岌可危。 陶盼冷笑一声离开,她就不该接纳林微。 郑雨馨和张菲菲对视一眼,没多说什么各自拿了张打分表去追陶盼。 工作室里林微甩开她的手,戒备看过来,“你故意在陶盼面前表现的对我亲近。” 孟芙没辩解,被看出来了就直接点头承认,“林微,你和陶盼在我没进学生会前就不对付,现在为了排挤我而报团,她对你本就算不上有多少信任,外面那么热,她们一间间教室查下来会不累吗?私下里不满的除了我,你也跑不掉吧?” “一起犯的错,其他人承担了后果,唯独你被留下来,觉得她们还能心无芥蒂的接受?就算你事后解释,以陶盼多疑记仇的性子,她会全然相信吗。” 林微听着,没有因为被算计而恼羞成怒,“看来她们说的没错,温和无害只是你的伪装,不然再幸运副部长的位置也轮不到你坐。” “别人的话听听就算了,你不是那种人云亦云没有自己思考的人,不然也不会还坐在这里跟我好好说话。” 林微淡笑,“那就开门见山,说说你留下我的目的是什么。” “有一个问题,我和陶盼你觉得谁的优势更大。” 她问了一个在林微心中已经得出答案的问题,之所以会摒弃前嫌站到陶盼那边,就是因为不看好她。 “你唯一的优势是比陶盼聪明一点,但在星洲这个看重家世背景的地方,这点优势可以忽略不计。” 林微说出自己的看法,如果当初能找到一丝她可以压过陶盼的优势,自己也不会被迫和陶盼走到一起,被个看不上眼的人处处压一头。 孟芙视线落向窗外,星洲校区占地面积很大,文科、理科和国际班分在三栋教学楼,陶盼三人在炙热阳光下走了一会已经大汗淋漓,脸上怨气足,撅起的嘴没一刻停着,不用猜就知道在火力全开骂她呢。 想到这里,孟芙突然笑出声,神色愉悦看回来,“你不觉得这种感觉很好吗?” “什么?”林微顺着她视线看向窗外,但陶盼几人已经进了教学楼,所以她看了个空。 “让讨厌的人对你无可奈何,她们以为你是随手就可以碾死的蚂蚁,可你不甘心,得反抗啊,所以咬一口让傲慢的人知道,渺小如一只蚂蚁,咬起人来也是会疼的。” “这时候人们会轻蔑嘲笑,蚂蚁倾尽全力能给予人最大的伤害也不过是疼一下,而高高在上的人只需轻轻抬脚就可以给蚂蚁带来灭顶之灾。” “这是事实。”林微说。 “可我不是蚂蚁,”孟芙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告诉她,“我是和你们一样的人,有脑子会思考,局面不利于我的时候不会干站着挨打,陶盼只是比我多了些优势,并不代表我一定推不翻她。” 她拿起那一叠摆放整齐的打分表,当着林微的面缓缓从中间撕开,然后毫不留恋地丢进垃圾桶里。 在林微惊讶的目光中,她语气淡然,“这个只是我向你表示诚意的礼物,你得知道我能让陶盼听话并不是偶然的一次运气,而是只要我想,就总能找到办法,即便没有,我也会主动制造。” “林微,我愿意对你开诚布公是因为觉得你和我是一样的人,所以在我正式开始说服你之前,希望你能抛却一些偏见,以平等合作的态度听一听我接下来的话。” 第24章 给他一个非她不可的理由 林微有些怔愣,把她留下来说了这么半天,居然只是为了从她这里得到一个平等对话的机会。 她觉得不能理解,但莫名的有种预感,好像无论孟芙接下来说什么,她都会凭着这股不能理解的劲儿答应。 “你说吧。”她尽量不露出端倪。 孟芙问她觉得齐昀川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微下意识说,“伪君子。” 顿了两秒,反思自己在和她对话时已经失了最初的防备心,找补一句,“他对我们都挺客气的,成绩也好,待人接物温文有礼。” “你不觉得是在模仿一个人吗。” “谁?” “宋霁言。” 林微眸光一闪,认同了她的说法,“所以呢?” “这就是我的优势。” 孟芙在她不解的目光中拆析自己的处境,“刚进学生会的时候就听闻过副会长是宋霁言一手带上来的,很多人说他们关系好,也说宋学长平易近人,对待学弟学妹们温文随和,很愿意提携新人。” “前两天在例会上才有机会一见,只是那天发生的事让我觉得他们的关系并不如表现的那样和谐,你比我更了解齐昀川,所以才能下意识将他评判为一个伪君子,他这样的人不甘屈于人后,面对一手把他提拔上来的宋学长感恩只是做给别人看得,取而代之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林微问,“副会长的位置迟早是他的,齐昀川用得着现在和会长撕破脸吗。” “因为他知道,不做出点声势来,这个会长的位置他未必坐的稳,正因为他的铤而走险,才让我觉得宋霁言也未必就如外面传的那样一心提携他。” “林微,齐昀川和宋霁言之间暗流涌动,我虽然不了解他们,但知道一个道理,兽群里的王者是绝不允许自己的威严被挑衅的,权杖可以是让出来的,但绝不能是被抢夺的,否则就是一场不死不休的鏖战。” “例会上齐昀川已经亲手打破平和的表象,接下来就是各凭本事,齐昀川要借着领导层换届的机会培养自己的亲信,宋霁言不会坐视不理的,要打压齐昀川就必然要重新扶持一个新人来和他分庭抗争,这个人选会是谁?” 林微挑眉,“你凭什么觉得会是你?” “因为我一个新人,没资历没背景的,个人积分也远远落后于你们,仅仅只依靠贝舒言的举荐,宋霁言就同意了我的升迁。” 林微觉得她异想天开,但是莫名又很有道理,提出疑惑的地方,“照你这样说,宋会长应该很关照你才对,可到现在我也没看出他对你有什么优待,就连工作牌都还被副会长扣着,他真想帮你的话只是一句招呼的事。” “所以我在做给他看啊,向他证明我有被利用的价值,他完全可以相信我的能力。”孟芙轻言细语回答她,轻描淡写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林微略有沉默,“你说的都只是基于推断和猜想,实际上现在的你一无所有,选择你是投入高但回报未知的一场豪赌。” “一本万利的生意人人想做,剑走偏锋的机会可遇不可求,正因为我一无所有,所以现在是我在说服你,如果一定要等到能从我身上看出足以让你赢回筹码的优势,那形式就该互换了,要你向我展示出足够的价值,来等待我的选择。”孟芙回答她。 林微平静看了她片刻,露出抹淡笑,“还有一点你没说,在这场谈话之前,你先令陶盼对我产生怀疑,如果我还继续选择她,第一她不会信任我,第二你会想方设法让她永远压我一头,不能成为你的盟友,那就连做敌人的机会一起剥夺。” “对吗?副部长。” 孟芙眨眨眼,单手支在桌上看过来,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我哪有那么坏?” “说说吧,要我做什么。” 林微反倒有些跃跃欲试,被陶盼那种人颐指气使的日子她早过够了,以前是没得选,而现在她看到了那个剑走偏锋的机会,直觉告诉她应该抓住。 “张菲菲和陶盼关系那么好,把她挖过来陶盼身边就没帮手了。” 林微想了想,明白她的用意,“这件事交给我,最迟一个星期内会有结果。” 两人的私下交谈达成共识,后续又闲聊了些别的,陶盼一脸恼怒推门走进来时,看到林微脸上还未及收敛的笑意,更加认定了她早已背叛。 打分表甩在桌子上,陶盼冷笑,“上不了台面的人果然适合凑在一起。” 林微笑了笑,又恢复成以前对待她浑不在意的态度,“大概是因为对有些人的认知还是太片面,真正相处后才发现比想象中的还要愚不可及,所以及时止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我还是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陶盼愤怒拍桌,“林微!你不会真昏了头站到她那边吧,以她的资历做个副部长都难以服众,齐副会长对她的的态度难道还要我来提醒你?” “那就拭目以待。”林微留下这句话,和孟芙打了声招呼离开。 陶盼更加生气,对孟芙怒目而视,“你以为说动一个林微就能改变什么吗?别得意的太早。” 孟芙只笑吟吟问她,“精力真旺盛,昨天在何漾苒那得到夸夸了吗?” 明知故问,加上她笑颜期待的样子,落在陶盼眼里无异于火上浇油。 昨天才被何漾苒骂个狗血淋头,今天就被她支使着跑上跑下半天,现在还敢这么问她。 陶盼愤怒至极,“你故意的!” “对哦,下次招数高明点,别轻易就被看穿了。” 张菲菲和郑雨馨走进来时看见陶盼气得脸颊通红,狠狠瞪着孟芙的样子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不发出声音,免得把火气引到自己身上。刚刚去检查就吃尽苦头了,陶盼生起气来对她们颐指气使,怎么讨好都不对,三句话没说到就要挨次骂,时间久了谁受得了。 孟芙全然不受影响,对两人温和一笑,说她们辛苦了,坐下休息会,不然下午上课要没精神的。 陶盼一个斜眼瞪过来,两人吓得心一颤,撇开头当没听见孟芙说话。 孟芙唇角弯起浅淡弧度,对这种报团孤立的行为不甚在意,拿起陶盼扔在桌上的打分表起身离开。 …… 宋霁言有一间单独的工作室,午休时间基本都在,孟芙在外面轻敲门,里面传出微带着些困倦的清淡男声,“进。” 推门走进去,看到宋霁言坐在办公桌后,头后仰在沙发椅上,脸上盖着本书。 “会长,我来交一下黑板报评选名次。”孟芙声音放轻,不知道睡梦中的人突然被吵醒脾气会不会变差。 宋霁言扣在腹部的手抬了抬,指着桌子告诉她,“放这里。” 孟芙依言照做,放轻脚步打算离开时被宋霁言出声叫住。 扣在脸上的书被拿下来放到一边,宋霁言睁开眼,狭长的眼眸过分精致的好看,半瞌着显得有些倦怠,眼皮轻抬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开口说话时宋霁言才知道来的是谁,以为是撑不住了来告状的,心底刚升起丝失望无趣,她却不声不响要走了。 那丝失望被峰回路转的好奇取代,宋霁言清隽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心,“在纪检部还顺利吗?” “有点困难,但已经在克服了。”孟芙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不能让他觉得自己过得一帆风顺,也不能显得太窝囊毫无作为。 “这样啊” 他皱着眉思索,几秒后开始释放善意,“需要帮忙吗?” 孟芙没立即回答,心底衡量着他的话是出于真心还是另一重试探。 “帮忙?”她把谈话的主导权交还回去。 他一脸笑意,教人作弊一样循循善诱,“我交代一声让他们别为难你了不好吗?” “是每个人都能得到这样的帮助,还是只有我?” 女孩站在几步外一脸天真发问。 宋霁言不感到可爱,因为已经看透她是什么样的人,他抛出了橄榄枝,这个时候她应该聪明地接住,然后顺势展开如何合作的话题。 而不是现在这样故作单纯地来探究他的偏睐。 机会他只给一次,判断错误形式而导致错过,想要获得下一次机会就得给他一个非她不可的理由了。 “你可以想一想,有答案了再来找我,在那之前希望你足够幸运,坚持的久一点。”他神色淡了些,瞌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孟芙得以肆无忌惮地欣赏他,皮肤很白,面容俊逸出尘,即便最精致好看的眼睛已经闭上,浓密睫毛投下的阴影仍让人抑制不住地去想象那双眼睛睁开时带来的惊艳。 刚才的对话里,有一瞬间她想过和他来一场如林微之间开诚布公的对话,她做他的棋子,而他提供庇护,各取所需大家都能达成目的。 这种想法在最后一刻被压制住,因为想到了他和段弋的关系,如果段弋因为她受到伤害,做哥哥的会坐视不理吗。 她这颗棋子最后的结局只怕是被轻弹出局,所以她现在还没到向他投诚的时机,至少要让他明白她的价值远不止于此,在段弋和她的抉择中不要那么轻易地做出结论。 她肆意的目光正要收回时,宋霁言突然出声,“段弋是我弟弟,他的情况比较特殊,孟同学你可能不清楚,有些心思别使到他身上,他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是我们全家人的期望,所以希望你足够聪明,不要成为那个让他失控的人,否则代价真的会很大。” 第25章 在她抬头看过来的一眼里,他问自己如何自圆其说。 孟芙从宋霁言那离开时唇畔维持着浅淡笑意,对他的敏锐有了新的认知。 只是一个段弋的话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如果再加上宋霁言,那事情就有点复杂了,她还没完全弄懂这个人,不想因为自己的不甘心而把妈妈牵扯进来,对他口中的代价做不到全然不在意,原本对段弋利用完就丢弃的想法有了变化。 那么不让他失控就好了,成为那个唯一能困住他的枷锁,这样的话宋霁言还能轻而易举说出威胁她的话吗。 回到班里结束下午课程,放学的时候被前后出现的倪美珂和池骞堵在路上。 倪美珂说快月考了,要带她回家帮忙补课,池骞不答应,他等了一天想着放学时好好表现把人送回家,倪美珂把人带走了他不没得送了。 他觉得孟芙对自己也是有好感的,就方方面面都能感觉到的那种,缺个契机让关系更进一步,他不想让孟芙觉得是什么轻浮孟浪的人,但以前留下的印象可能有那么一点不着调,怕直接跟她表露情意会给人吓着,再拿他当流氓质疑感情不纯粹了。 池骞难得认真想了想,觉得还是得让人感受到真诚,循序渐进地跟孟芙把关系拉近。 这种事也没做过,经验不足,但脑子活啊,追女孩就得对人家好啊,要不凭什么喜欢你? 所以他给自己定了个第一阶段的目标,每天放学送她回家,路上两人独处的时候聊聊人生理想,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的,小氛围不一下上来了。 这会儿倪美珂想跟他抢人根本不可能! 两人僵持了会儿,池骞给了个两全的法儿,说不行去他那地下休息室,孟芙在那给她补完课,然后他再给人送回家。 倪美珂点头答应,发慈悲一样点评了句,“要不是没办法,你那狗窝姐也不稀得去。” 池骞让她得了便宜别卖乖,两人吵一路,到休息室也没有要休战的意思,把睡着的段弋吵醒,一枕头扔过来,池骞被砸个正着。 两人都安静了,倪美珂口型问他,“你怎么没说这尊佛也在?” 池骞耸了耸肩,“我有什么办法,他脸皮厚从来不拿自己当外人。” 孟芙在还算整洁的吧台坐下,拿出数学练习册喊倪美珂过去,知道她其他科都不差,只有一个数学比较拖后腿,所以专门整理了常考题型给她临时抱佛脚。 倪美珂受她影响,觉得人家帮忙补课都那么用心了,她怎么也不能辜负了,于是撑着脸聚精会神听着。 段弋在床上躺着,女生轻缓的讲题声不时传进耳朵,搅得他睡意全无。 掀起眼皮视线斜过去,她的身体被吧台挡住大半,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半截侧脸,表情温和柔婉,在倪美珂挠头发出疑问时耐心讲解。 他又想到早上车子停在路边等红灯的场景,她抱着男生的书包和外套笑得一脸明媚,侧脸依赖倚在那男生后背上,说笑的样子轻松惬意。 他嗤笑一声,不是说喜欢池骞吗,对别的男生不也很亲密。 他记得那个男生是谁,上次在影院就坐在她身边,早上上学也一起,她的嘴里果然没有实话,又或者根本就是个对待感情不专一的人,喜欢池骞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实际上对谁都可以笑颜相向。 段弋起身下床,头发有些凌乱无序,神色冷倦走到沙发坐下。池骞正在打游戏,拿掉一边耳机问他怎么还睡得下去。 “我看你哥不像开玩笑,月考再跟以前一样,真可能给你送哪个穷乡僻壤体验生活去。” 他开始热心出主意,“你喊声好哥哥,兄弟也给你补课,瞧瞧人美美珂,多有上进心。” 段弋扯唇冷声回他一个“滚”字。 池骞根本不在意,继续耍嘴皮子跟他开玩笑,“你要不放心我,那边正学的热火朝天呢,我们孟芙成绩好着呢,让她给你补课包过关的。” 玩笑的一句话,预想中的“滚”字却迟迟没听到,池骞抬头看一眼,发现段弋正若有所思看着低头做题那俩人。 片刻后起身走过去。 池骞大惊,不是,这人怎么还当真了? 倪美珂看着突然到访的不速之客,以为是来调酒的,随便扒拉一瓶递给他,挥手赶人,“赶紧走,刚来感觉,别耽误我时间。” 这种玄之又玄似懂非懂马上要拨开云雾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开窍的关键时刻,段弋摆着个死人脸杵在身后,谁能不膈应。 死人脸不动,也没接。 池骞从沙发后探出个脑袋,“美美珂,你有同桌了。” 倪美珂大为震惊,多稀奇啊,狂拽炫酷校霸段弋也能有老老实实让人给补课的时候? “要不说还是咱们宋会长厉害,给段少管的包服气的。”池骞张嘴就是风凉话。 倪美珂还想问问他身为一方校霸,骨子里的桀骜不羁哪去了?话没问出口呢,手机先响了,于是把人按着在她位置上坐下,她跑出去接电话了。 孟芙看着突然换掉的学生,微愣后问他哪一门比较薄弱,针对帮他复习一下。 池骞嘿嘿一笑,“那坏了,我们段少没有短板 他故意停了片刻,在段弋要刀人的目光中补上一句,“因为全部不及格!” 段弋皮笑肉不笑地让他滚,池骞对他脾气掐的精准,知道再惹下去真要发毛了,见好就收躺沙发上继续打游戏了。 吧台前只剩两人对坐,孟芙把倪美珂做了一半题的演草纸拿开,把自己的英语本铺在他面前,声音柔和,“不知道你基础怎么样,我们把单词默一下。” 段弋皱眉,唇抿着没说话,拿了笔在手里看她。 孟芙轻念一个单词,他低头去写,出人意料地配合。 十个单词加五个短语,默完后孟芙拿红笔给他批改,一连串叉号下来,修养再高也免不了蹙眉。 段弋一脸理所当然盯着她看,丝毫没有羞愧的意思。 “你平时不记单词吗?”她声音犹豫又带着些不可思议。 “嗯,不记。”典型的理不直气也壮。 孟芙没说话,往他那边靠近一点,手指压平默写本,微偏着头拿红笔在他写错的单词后一一认真订正,每写完一个就轻声细语解释是什么意思,再把单词拼读给他听。 段弋只记住第一个,后面全程在看她轻微翕动的嘴唇,花瓣一样柔嫩,透出晶莹剔透的粉润。 讲了半天没听到他回应,孟芙抬眼看过来,段弋在她柔和的眼波里惊醒,收回视线觉得烦躁难耐。 对自己越来越难以理解的行为感到厌烦,从池骞说让他过来一起补课的时候就该意识到的,他的反应不是嗤笑也不是不屑一顾,而是觉得如果是她的话,忍一忍也能坚持。 完全不是他会做出的事,说出去都是惹人耻笑的程度,但他还是走过去了,在心底给自己找了理由,按宋霁言那言出必行的性子,他月考达不到要求是真有可能被发配到什么了无人烟的地方反省。 他当然不能接受去过那种日子,所以勉为其难之下接受她的补课也可以理解。 一切都解释的通,唯独他盯着她唇瓣时不断加速跳动的心脏难以辩解,他的反常,对她明显异于常人的过度关注,明明知道她并不如表现出的那样纯良柔婉,却还是轻易被她牵动情绪。 在她抬头看过来的一眼里,他问自己如何自圆其说。 他感到心烦意乱,视线撇开但无法平息内心的躁郁,偏偏她还分毫未有察觉的样子,低头继续动笔,随着书写身体也不断倾靠过来,垂落的发丝轻晃着扫过他手臂,让他企图忽视的想法前功尽弃。 目光斜落过去,蓦地看到她压平本子的胳膊衣袖上移了些,露出缠绕绷带的手腕,外延的皮肤雪白,隐约透出淡淡的青色血管。 段弋目光有一瞬失神,他想到那绷带下的皮肤原本也该是洁白无瑕的,而现在那里印着他的齿痕。 她专注地在他随手写下的错误单词旁订正,直到胳膊抵到他搭在吧台上的手,才意识到两人现在靠的有点近了,调了下座椅想拉开点距离。 段弋突然抬手摁在她肩头。 她不解,稍抬眉眼,撞进他冷然桀骜的黑眸中。 预料之外的对视,段弋面无表情出声,“写完。” 孟芙移开眼,低“嗯”一声,但握笔的手还被他压着,刚想问他能不能放开,沙发后池骞发出动静问段弋学的怎么样了,不行别装了赶紧陪他打游戏。 孟芙被他突然出声吓得往旁边一缩,避嫌一样躲开他摁在肩头的手。 段弋看着落空的手心,唇角扯了扯,眼底一片冰冷。 就这么怕池骞看见,躲他像躲瘟疫一样。 倪美珂恰好接完电话回来,“宝今天先学到这,有点事得提前走。” 转头又去跟池骞交代,“人给我平平安安送回去,不然有你好看!” 她风风火火地来,匆匆忙忙又走,连个嘴贫的机会都不给池骞。 “行呗,咱们也走吧,送你回家。” 池骞起身走过来,看到默写本上那一连串叉号,由衷竖起大拇指,“还得是咱段少,说不学就不学,不带一点虚的。” 段弋没如往常一样骂他一句滚,黑沉沉的眸子看过来,脸上无甚波澜,但眼底冷郁,薄唇紧抿成一条线,不想和他搭话的样子。 池骞不明所以*去问孟芙,“我得罪他了?” 那必然不能啊,他玩游戏半天没出声呢,所以他这死出是为什么啊?谁又惹到这阴晴不定炸药包了? 在场的除了他就是孟芙,乖乖仔一个,不被段弋那冷巴巴的一张脸吓到就不错了,更不可能惹他啊。 池骞半天没寻思出来,挠了挠头觉得段弋可能犯病了,更不敢惹他一点,凑孟芙身边帮她收拾书包献殷勤。 挺和谐的,就是旁边坐着不吭声的人有点奇怪,气压怎么越来越低? 第26章 “你就说,她爱不爱老子!” 池骞送孟芙回家时段弋也在车上,理由是睡过头了,司机已经送他哥回家,所以只能蹭池骞的车。 喜欢的女生要追,兄弟也不能不管,池骞觉得自己仗义,给段弋打发到副驾坐,他在后排和孟芙坐一起,一会儿说她在学生会那么忙,成绩还一直很好,真厉害。一会儿又夸她有耐心,给倪美珂和段弋两个笨蛋炸药包补课也没被气晕。 孟芙就在他旁边睁着亮晶晶的眼睛专注听着,不时小声回两句,被他逗得开心了眼睛也弯成月牙。 段弋背靠座椅脸色冷沉,视线落在后视镜上,将后排言笑晏晏的两人互动看在眼里,咬了咬牙心里更加烦躁。 他带着发泄一样抬手把车载音乐打开,舒缓悦耳的音乐盖过后面两人的交谈,段弋闭上眼企图抚平内心烦闷。 歌声渐入佳境,他耳中清晰听到歌词在唱: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 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cao! 刚合上的眼瞬间又睁开,动作粗暴关掉音乐,头后仰在椅背上发出一声闷响,段弋强迫自己睡觉,然而一闭上眼后排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又在脑海里搅得他心烦意乱。 池骞被他一惊一乍搞得忘记说话,看了半天去问孟芙,“歌也惹他了?” 孟芙摇头,“不清楚哦。” 不清楚,呵。 段弋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透过后视镜看到她盈盈水润的眼眸正全神贯注望着段弋,对他就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样子。 车内一路低气压,孟芙让池骞把她送到甜品店,到地方后她下车,隔着车窗让池骞等一下,有个东西拿给他。 池骞笑着答应,一脸期待,翘首以盼的样子引得段弋扯唇。 “拉着个脸干嘛呢,一晚上了谁得罪你?”池骞不满问他。 段弋一脸不耐,“走不走了。” “人家要送我东西呢,急什么。” 他头从前排两个座椅之间探过去,兴致勃勃问,“表白是不是得有仪式感?给兄弟出出主意,沙滩烛光晚餐,等我和她聊的渐入佳境时,你牵一堆粉色气球跑过来,然后我拿着花跟她表白怎么样?” 段弋斜过来一眼,看弱智一样,“你就那么喜欢她?” 池骞点头,“喜欢啊,跟她在一起就觉得特舒服,怎么跟你形容呢,就是她身上有一种同龄女孩没有的气质,就好像你还在穿开裆裤过家家呢,她已经知道这是个幼稚的游戏,不参与但也不阻止你,就站在旁边温柔看着。” 段弋沉默了下,问,“你就那么确定她也喜欢你?” “喜不喜欢不知道,但多少有点好感吧,你不知道,上次安睿那比给我堵停车场的时候,那么多人围老子一个,她明明都已经跑掉了,结果又跑回来,拿个灭火器就敢来救人。” “还有你知道她微信给爹备注什么吗?” 他得意洋洋拉长声音,“池骞哥哥~” “上次我半夜在朋友圈发了首歌,第二天她微信状态改成了听歌,背景音乐就是我分享的那首。” “你就说,她爱不爱老子!” 段弋漆黑的眸子越发冷沉,冷笑一声转过身去。 池骞还想问他怎么不说话,车外孟芙走过来,枝繁叶茂的香樟树像一把撑在她身后的绿色大伞,面容娴雅的女生穿着白色制服衬衫,袖口向上翻卷两圈,露出纤细皓白的一截手腕。 她把拎在手里包装精致的草莓蛋糕递给池骞,“谢谢你送我过来,请你吃蛋糕。” 池骞飘飘然接过,一脸惊喜,“你专门给我准备的?” 孟芙微低着头,露出恰到好处的羞涩,“蝴蝶结没有我妈妈系的好看,想着要送给你,所以才自己系的。” “好看的!”他立马去拉段弋,想从他那得到认同,“这蝴蝶结是不是可可爱爱的?颜色也好看,粉粉嫩嫩,适合我这大猛男!” 段弋让他滚,再不走就下车亲亲我我去。 “是你的车吗这么横。” 池骞刺他一句,又去跟孟芙说话,“这礼物太喜欢了,回去我就给吃光!” 孟芙轻柔一笑,“那你快回去吧,很晚了。” 她退开一步,挥手和他再见。 池骞依依不舍,车都启动了脑袋还伸出窗外跟她说明天学校见。 车子渐行渐远,孟芙淡淡放下手臂,走回甜品店把特惠日全场甜品半价出售的牌子挂出来。 捧着蛋糕爱不释手的池骞在车里一脸满足,心里幸福的冒泡泡,拿出手机对着蛋糕各种摆角度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配文: “幸福就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收到甜蜜惊喜!【爱心爱心】” 段弋心烦意燥,刚打开朋友圈想转移下注意力,池骞恶心人的文案就映入眼底,手机被用力摁灭,“啪”一声泄愤一样扔腿上。 池骞没注意到他的变化,看着蛋糕外包装觉得有点眼熟,“觅芙甜品店,怎么感觉在哪听过?” 没人理他,池骞自己挠头想了半天也没印象,索性就抛到脑后不当回事了。 …… 周五孟芙临时接到丁凝消息让她去齐昀川办公室开会,听到齐昀川的名字,她心里隐隐猜到不会有什么好事,到了地方一看,里面已经有两个女生在等。 孟芙走进去,认出这两人是之前在例会上有过交集的钟满满和安妍。 见来的是她,钟满满热情打招呼,安妍冷下脸,瞪她一眼厌烦别开头。 孟芙视而不见,微笑着站到钟满满旁边,看到齐昀川座位空着,有些疑惑,“副会长不在吗?” 钟满满说,“去校长办公室开会还没回来呢,先通知部长把我们喊来了,听说事情挺急的。” 她去问安妍,“妍妍你刚不说知道内情吗?快给我们说说,什么事这么着急?” 安妍视线鄙夷扫过孟芙,“你什么人都愿意结交,让她告诉你好了。” “哎呀妍妍,你消息最灵通了,而且既然把我们三个一起喊过来,一定是需要互相合作的,你就发发善心吧,求求了!” 安妍被她抱着手臂晃得头晕,没好气说,“还是和上次例会上提到的有关,段弋和我哥那次群架影响太大,到现在舆论都还没平息,影响学校声誉,外面现在把利浦和星洲传成洪水猛兽了。” 孟芙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安妍居然是安睿的妹妹。 “然后呢?你别停啊妍妍。”钟满满催促。 “笨啊,然后当然是要想办法挽回声誉啊,两个学校都是靠名声吃饭的,不然凭什么一年大几十万学费交给他们。所以利浦和星洲上午刚签好交流合作协议,两个学校各选派一些学生去对方学校体验学习,电视台全程跟拍,打算做成一档直播栏目,拿贵族学校学生的日常活动做噱头,吸引人来看,既宣扬了学校名气,又能打破一些两校负面舆论。” “可是这样感觉没什么意思,不应该和一些普通学校合作吗,这样更有看点哎。” 安妍嗤笑,“你以为拍变形计呢?本来就是为了挽回声誉临时拍板决策的,重点就是为了宣传两个学校教学还有设施上的优势,带别的学校一起那是给人家造声势,钟满满你脑子里能不能别一天到晚想着那些抓马综艺。” “哎呀你别生气嘛,那喊我们来干嘛,不会是让我们三个过去吧?” “对了一半。”安妍讥讽的目光扫过孟芙。 “交换的学生也要精挑细选的,毕竟是直播,要是选了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人,学校的脸都不够丢的。” 她话里的针对明晃晃对着孟芙,钟满满只能尴尬打圆场,“咱们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比利浦肯定是不差的,哪有什么上不了台面的,妍妍你赶紧说完,别总说一半留一半呀。” “拍摄下个星期才正式开始,让我们来是趁着下午有时间先过去和对方学生会的碰头,去利浦各方面了解一下,回来好叮嘱要过去的同学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听着还挺有意思。”钟满满兴致勃勃。 安妍呵笑,“除了学习你看什么都有意思。” 两人正说着,齐昀川推门走进来,“都到了?” 安妍一改刚才咄咄逼人的态度,脸上有些期待和紧张,轻笑着回,“我们也才刚到。” 齐昀川也不吝于表达出对她异于常人的亲近,“看来应该不用我解释什么了,她们应该已经从你这里知道等下要过去利浦的消息了。” “嗯,我怕她们到时候什么都不懂,所以刚才把一些内情告诉她们了。” 安妍尽量表现得坦然自若,但脸上的微红和略有闪躲的视线落在孟芙眼中不免让人感到好奇。 她和齐昀川的关系似乎并不简单。 孟芙不动声色观察着,企图从齐昀川脸上也找到些蛛丝马迹。 但他脸上功夫显然比安妍要修炼到家,除了态度稍显亲和,其他倒是看不出什么。 “既然大家都已经清楚要做什么,我就不多赘述了,一会儿学校会安排车送你们去利浦,那边的学生会有专人负责对接,他们学校也会派人过来,由我负责接待,这张表上有需要你们重点关注的一些问题,人手一张过去后一定要问清楚,时间比较紧迫,你们三个要互相配合好。” 三人应声说好。 齐昀川继续说,“你们分属纪检、学习、文宣三部,选你们一起过去既是因为职能有需要,也有一部分考察的意思,都是各部新升任的领导层,这一关过了才算真正把位置坐稳,所以多的话也不用我提醒,都用心一点,别出什么纰漏。” 第27章 你怎么敢来利浦呢? 三人一块出了齐昀川办公室,学校安排的车子等在楼下,回班级的时间都没留给她们就要赶去利浦。 出门走了没两步,安妍突然停住脚步,“你们先下去坐车吧,我有东西落在副会长办公室了,回去拿一下。” 钟满满“啊?”一声,“妍妍你来的时候没带东西啊?” 安妍皱眉不耐烦,“我带的东西你又不可能都看见,总之你们先下去,我等下就来。” “那你快点哦,利浦的人已经提前在校门口等着了,去晚了不好。”钟满满好意提醒她。 “知道了。”安妍摆摆手独自一人拐回去。 孟芙耐心等在旁边,钟满满看安妍走远了才挽着她手臂一起下楼梯,吐了吐舌头小声说,“安妍就是那样的人啦,被家里宠的厉害,对谁都不怎么客气,也不是有意针对你的。” “言语上的排挤我都习惯了,所以也没什么在意的,倒是要谢谢你满满,一直在帮我说话。” 钟满满有点不好意思,“也没有帮到什么的,安妍脾气直,你以后顺着她就好了,她就是和陶盼关系比较好,之前陶盼去找她哭过一次,才一直对你有意见,我觉得你人很好相处的,时间久了她应该也会改观。” 孟芙对她感激一笑,转而露出些好奇,“安妍和利浦的安睿是兄妹吗?怎么她会来星洲上学?” “堂兄妹啦,安妍家以前不在这边的,家里事业发展的一般,后来是举家搬迁到这边,在安睿家里的帮扶下才有起色,她家里怕被人觉得事事都要靠着安睿家,所以才没把安妍送去利浦。”钟满满热心为她解惑。 “这样啊。”孟芙露出恍然之色,心里却觉得有些怪异。 钟满满为人确实热情,没有国际班学生的傲慢和自视高人一等,好像不管和谁都能相处的很融洽,哪怕是安妍那种坏脾气她也能应对得当。 但是话里话外似乎又对安妍有些瞧不上,孟芙不清楚她在别人面前是不是也这样讲安妍,但在她这样一个备受安妍欺负的人面前说这些,抱以什么样的心思还真不好说。 还有一点让她不能放心钟满满的地方在齐昀川身上,她信自己的直觉,包括林微也说过齐昀川是个伪君子,结合之前种种猜想,孟芙觉得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给自己设套的机会。 选派人员去利浦对接,符合条件的不止她们三个,人员配置上只要宋霁言不插手,齐昀川就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所以被他选中必然不会出于什么好心。 一个安妍,因陶盼对她本就有成见,这一点齐昀川不会不清楚,加之又是前往利浦,那里还有个闯起祸来不管不顾的混世魔王安睿,还是安妍的堂兄,这一趟齐昀川就没想让她顺顺利利完成任务,给安妍机会整她呢。 知道他的恶意,孟芙对钟满满的防备也不由加深,从她身上看到不合理的地方是一方面,齐昀川不会好心派一个帮忙缓和气氛还对她抱以善意的人同行是另一方面。 她自己就很善于伪装了,所以看人并不全然相信表象,对钟满满既存疑又期待,天真烂漫的外表下隐藏着什么呢? 两人到了楼下,钟满满面露犹豫,有些欲言又止,孟芙心领神会,主动说,“我坐前面吧,你和安妍一起坐后面吧。” 钟满满如释重负一笑,再次真心说,“孟芙,你人真好。” 两人坐上车,等了一会安妍才下来,脸上还挂着未褪尽的柔和笑意,上车后人也显得没那么咄咄逼人了,告诉司机可以出发。 “妍妍,东西找到了吗?”钟满满关心问。 “嗯,等会到利浦让我哥把学生会的人打发走带咱们随便逛逛,下午就当休假了。” “那可太好了!不过信息表上的问题怎么办啊?不弄清楚回去没法交差。” 安妍语气不甚在意,努了努嘴,“让她去和利浦学生会的对接吧。” 钟满满有些迟疑,“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别忘了,咱们俩还没正式任职呢,人家已经是正经的小领导了,这种表现的机会能和人家争吗?” 孟芙唇角微弯,对安妍打的主意心知肚明,无非是让她一个人去对接,再提前让安睿跟利浦的人打好招呼,给她一些似是而非的回答或者根本就不回答,回来以后如果她一问三不知,而她们却能对答如流,她这考察基本上就可以宣告失败了。 钟满满还想再说话,被安妍一瞪,“钟满满,你到底和谁一边?” “哎好啦好啦,我不说了,你别生气。” 之后车里一路无声,孟芙眉心微蹙在想另一件事。 安睿是见过她的,在地下车库,如果他记得她的样子的话……可能会有点麻烦。 她想过找借口退掉,但齐昀川未必会答应,就算答应了后面他也还会找些其他机会针对,与其时刻防备着不知道从哪冒出的黑手,不如就借这次机会给他个教训,也算是她向宋霁言展露的一点小小诚意。 还有段弋,例会上埋的种子也到了该收获果实的时候了。 所以这一趟风险会有,但与之对应的回报也很丰厚,她从来不是什么会安稳度日的人,与可能会付出的代价相比,成功带来的好处时刻鼓弄人心。 孟芙看着窗外飞逝的场景,神色平静笃然,觉得自己大概是个天生的赌徒,越是有倾家荡产的风险,她反而越兴奋。 车子在利浦学校门口停下,与星洲偏欧式繁复建筑的大门不同,利浦整体风格趋于现代化,建筑特点简洁明快。 一下车就有两男一女穿着利浦剪裁流畅干练的黑色制服走出来,热情与她们三人接洽。 孟芙和钟满满在和那三人互相自我介绍,安妍态度相对冷淡,眼睛一直四下看着,问那几人,“我哥呢?” 三人中叫肖磊的出声,“睿哥在活动中心,我带你们过去。” 安妍点点头,抬手指了下孟芙,“到了以后你们和她对接吧。” “放心,睿哥交代过了。”肖磊回,再看孟芙时眼里略有同情,但也只是同情罢了。 一行人进了利浦校门,肖磊边带路边介绍各处教学楼,很快到了占据一整个平层的活动中心外,透过紧闭的玻璃门可以看到里面聚了一堆男生。 安睿被众星捧月般簇拥在中心,黑色制服外套敞开,内搭的白色衬衫领口开到锁骨下方,裸露的一截脖颈锁骨上戴着一条银色金属项链,精致俊逸的脸上露出疏懒笑意。 安妍在门口停下,“行了,肖会长麻烦你带那位孟同学四处看看吧,我和满满有哥哥陪着就行。” 肖磊答应下来,“好,那我就不送你进去了,玩得开心。” 安妍带着钟满满推开玻璃门。 肖磊走到孟芙面前,做出手势邀请她往另一个方向走。 孟芙弯唇对他笑了笑,顺从跟在他身后。 见她这么友善,对安妍一路上的冷嘲热讽也都只是沉默接受,肖磊有些于心不忍,但也无力干预,刚想说句话安抚一下,就听见身后发出一声惊呼,下一瞬人已经撞到他身上重重摔倒在地。 “怎么样孟芙同学?”肖磊担心蹲下来查看她伤势。 孟芙捂着红肿的膝盖面露痛苦,强忍着痛意跟他说没事,“不好意思啊肖会长,地板太滑了,我着急跟着你没留心就摔倒了。” “这会儿就别道歉了,我看看腿怎么样?肿的挺厉害,送你去医务室上点药吧?” 孟芙还没说话,合上的玻璃门重新被推开,安妍惊讶的目光中,被动静吸引走出来的安睿停在孟芙跟前,戏谑的目光居高临下落在她身上,眼尾微微上扬着,疏懒无趣的神色被勃勃兴致取代。 “你叫孟芙?” 他手指撑在下巴上做出思考的样子,“耳熟,咱们是不是见过?” “我想想啊,在哪呢……” 眼神微眯着看过来,“皇家一号的地下停车场里是你吗?” “陈扬说喜欢你,让我帮忙出头,池骞护着你,为你差点没把老子打死。” “这张脸我还真有印象,孟芙同学啊,你怎么敢来利浦呢?小绵羊进了豺狼窝了,这次谁来救你啊?” 孟芙含着两汪清水一样的眼眸在他的紧盯下微微逃避,眼睫刚低垂了些,就被他骤然蹲下扼住脸颊。 “躲什么?装不认识我是吧,你那天不挺厉害吗,跑了还敢回来救池骞,不是你搅和老子能那么惨?你今天是来对地方了,我得好好招待你一顿。” 安妍跟出来,惊讶问,“哥你和池骞他们打架那天她也在?” “跟你没关系,要干嘛让肖磊带你去,别跟这儿碍事了。” 安睿不由分说攥住孟芙手腕将人扯起来,拉着走进活动室。 安妍要跟进去,被他不留情面关在门外,回身警告一句,“听话,哥现在有事办,玩儿你自己的去,别惹哥生气。” 他只不咸不淡说这么一句,安妍就真的不敢再胡闹了,停在外面愤愤瞪着孟芙的背影。 钟满满面露担忧,焦急问,“怎么办啊肖会长,孟芙会不会有危险?你能不能把人先带出来?” 肖磊也为难,“睿哥在学校说一不二惯了,我也没办法。” 安妍气哼,“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哥哥又不是做事没分寸的人,你操心她干嘛,人家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没听说吗,我哥能和池骞打起来全拜她所赐,事后还能一点儿风声没传出来,这么有能耐用得着我们管吗。” 第28章 她如一只被雨水打湿无力反抗的蝴蝶一样坠入大海。 活动中心内,孟芙被安睿扯到球桌旁,夺过她手机人脸解锁后在微信里找到池骞的对话框,玩味笑着看她一眼,“池骞哥哥?你俩整挺恶心。” 拔出去视频通话,对面很快接了,池骞混不吝的声音传出来,“怎么这会儿想起来给我……安睿!” 他话音随着看到出现在屏幕里的安睿戛然而止,脸色沉下来,冷笑,“你要不服气就来找老子,把她放了。” “你急什么,当然找你了,还有那个段弋,就你们俩,一个小时后城西海岸游艇上等你俩,过时不候,晚一分钟我可带她单独出去玩了。” 安睿长臂一揽把孟芙捞怀里,“我可提醒你,今晚只接待你和段弋两个人,敢带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搅局后果自负。” 他说完干脆利索挂了电话,手捏着孟芙下巴,视线落她脸上,“怕不怕?” 孟芙顺应道,“怕。” 安睿笑出一口白牙,嘲弄道,“怕就老实点等你池骞哥哥来。” 他紧紧攥住她手腕,把人看在身边,对周围看热闹的几个男生发号施令,“走,度假去!” 一群人发出欢呼,浩浩荡荡往外走。 池骞和段弋在星洲多少有宋霁言压着,逃课违纪什么的虽然也干,但不敢明目张胆,安睿就不一样了,在利浦像个土皇帝,一声令下就那么明目张胆地逃课了。 孟芙被他拉着跌跌撞撞走在身边,下楼梯时不小心撞到一个抱着书本的女生,一叠书散落一地,她说了声“抱歉。”弯腰想帮那女生把东西捡起来,被安睿扯一把脚下踩空差点摔倒。 “有那好心帮别人,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池骞要不敢来的话,我真把你丢海里喂鲨鱼。” 吓唬完,果然看到她脸色一白,也不敢再乱动弹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走下楼梯,遇到挡路的书本一脚踢开或者直接踩上去,等人走光了这一层楼梯就只剩被推搡到一边的女生气愤瞪着他们背影,忍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息事宁人,一群纨绔子弟,下次遇到了长个记性远远躲开。 她弯腰一本本捡起散落的书,明亮圆润的眼睛有些犹豫看着被他们强迫带走的女生,无助害怕的样子让她忍不住担心,他们那样欺负人,她看到了却不敢阻止。 她有些于心不忍,踟蹰半天还是追上去,到楼下时却已经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视线焦急地左右张望,好在看到肖磊,跑过去急切寻求帮助,“肖会长,我刚刚看到安睿那些人在欺负一个女生,你能不能赶快去制止他们?” 肖磊觉得她在添乱,安睿在学校无法无天惯了,仗着家里每年给学校捐钱捐设备,老师都对他睁一只眼闭只眼,学校跟他家后花园有什么区别。 他巴结安睿都来不及,怎么可能随便为个人去得罪他,天塌了反正有校董会顶着,他不可能出这个头。 本来装作没看见就行了,偏偏这个夏星茉还非要来告状,自己不想在利浦混了也别拉着他啊。 他不耐敷衍,“你说的情况我知道了,先回去上课吧夏星茉同学。” 夏星茉小鹿般的杏眼弯成月牙,开心向他道谢,“大家都不敢得罪安睿,我还以为肖会长你不会管呢,能做学生会长的人果然不一样,我以后也要向你学习,绝对不向恶势力低头!” 她说的斗志满满,肖磊干笑两声,“行了,你赶紧回班吧,我现在过去看看。” 打发走夏星茉,肖磊拿了两瓶水去休息室,送走一个祖宗还有两个呢,他这个学生会长就是当牛马的命。 …… 夜色笼罩下的城西海岸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和繁华,跨海大桥上橘色的灯带远远亮起,桥面车流涌动,像一颗颗极速划过的流星。 浪花拍打着礁石,激起层层水花,海风吹拂在身上,微凉带着腥咸。 双层游艇停泊在岸边,安睿一路紧拽着孟芙手臂行走在沙滩上,湿润的泥沙令她步履蹒跚,红肿的膝盖被海浪拍打,她疼的抽气,却始终没向他求饶一句。 安睿悠哉悠哉拉着人上了游艇,跟来的一圈男生守在下面,各个严阵以待等着池骞和段弋自投罗网。 上了二层,安睿把她摁皮沙发坐好,这位置靠近一侧扶栏,周围的海景尽收眼底,湿润海风吹拂起她绑在脑后的马尾,额前几缕发丝凌乱。 安睿手还摁在她肩上,弯着腰跟她说话时颈间金属银链垂下来,“老实坐着,这儿视野好,等着看老子今晚怎么收拾你池骞哥哥。” 他说完,转身去酒水厅开了瓶香槟,一手晃着酒杯,另一只手拿了罐果汁放孟芙面前。 “乖乖的听话啊,我安睿从来不打女的,但要还跟上次一样不听话,真给你丢海里喂鱼知道不?” 孟芙慌张挪开眼,安睿满意一笑,走去另一边闭着眼睛吹海风去了。 漫天星辰压的极低,安睿迎风展臂,旁若无人般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发出呼喊,孟芙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撑住下巴。 她看到了一个自由不羁的灵魂在渴望释放,如果它的主人没有那么热血中二,或许以后未必不能成为一个独树一帜的艺术家。 安睿突然回头看过来,注意到她唇角未及收敛的弧度,警惕瞪她,“警告你啊,对老子动心的女生多了,你要是敢趁着现在没人亵渎我,一样给你丢下去喂鱼!” 孟芙:…… 之后安睿明显对她有了防备心,坐在她对面翘着腿紧盯着,不时警告一句,“老子确实比池骞帅的没影,你看上他品味属实差到没边儿,所以最好本分一点别对我有非分之想。” 孟芙:…… 她移开眼去看海浪,不多时对面的人站起身,冷笑一声,“还真敢就这么过来。” 孟芙抬眼看过去,黑暗中两道人影并肩走过来,随着不断接近,游艇上的灯光映出两人轮廓,一个冷峻英气,另一个桀骜痞帅。 安睿撑着扶栏探身喊话,“行,算你俩有种,人好好的我没动一下,上船来聊聊。” 池骞仰头,先看一眼孟芙,确认她没事才去骂安睿,“上回被打的跟孙子一样报警求救的是谁啊?安睿你小子是真不长记性,不给你松松筋骨认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了。” “你他妈的还跟老子狂呢,上来狂来!” “上就上,真当自己是碟子菜了。”池骞几步迈上去,段弋没说话,脸色冷沉跟在他身后。 安睿守在船下的那帮小弟也跟上去,一堆人乌泱泱挤在二层,把安睿和孟芙隔在身后,仗着人多势众不免有些气焰嚣张。 安睿吸取教训,专门喊了个人去看着孟芙,免得她又搅局,自己躲在人堆后姿态闲适晃着香槟。 他这人少爷毛病处处讲究排场,打架是从不自己上场,一声令下多的是人供他差遣,所以虽然乐此不彼地热衷于群体火拼,但本身是个血条薄的脆皮,挨不了几下打,上次才会被池骞逼到报警,这次奔着一雪前耻报仇来的,打定主意让池骞吃点苦头。 安睿抬手打个响指,游艇启动,破开静谧海面朝远离岸边的深处驶去。 “上次你俩不挺能打吗,这回我特意多带了几个人,让你们打尽兴,准备好了咱就开始,可别太快求饶,看着没劲。” 池骞笑了笑,“一会儿打呗急什么,你都怂到给我们弄船上来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聊聊天呗。” “跟你有什么好聊的,规规矩矩认个错,我一会儿兴许还能让他们下手轻点。” “啧,这话你可记着,指不定一会儿谁认错呢。” 池骞跟安睿一人一句你来我往的,没多会儿游艇驶离岸边。 孟芙被人抓着手臂看住,抬眸看过去一眼,与段弋冷沉的黑眸对上,船上的人注意力都在池骞身上,他嘴没停过,骂完安睿还要骂他们,把安睿这帮小弟骂红温了,一个个摩拳擦掌等着揍他。 段弋隐晦动了动唇,孟芙看明白了,是让她一会儿趁乱想办法摆脱看守的人跑过去。 她不着痕迹点了下头,两人的小互动没被人察觉到,船上群情激奋,安睿虽然气但并不跳脚,觉得一切尽在掌控呢,池骞也就过过嘴瘾,一会儿挨顿打就老实了。 孟芙看了看四周,池骞平时也嘴贫,但不会像现在这样每句话都留有余地等着安睿回,倒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加上段弋的暗示,她意识到这两人看似单枪匹马,暗地里一定留有后招。 游艇开到远离岸边的地方开始放缓速度,这个位置隐约还能看到海岸线,与跨海大桥遥遥相对,不远处有块凸起的暗影,她想起以前和温柏庭在一次地理课后谈论起城市地貌,听他说起过城西海岸附近有一处岛礁,面积不大但上面植被丰茂,很早前就被富豪买下,说是要建一处海上度假村,不过后来一直迟迟未动工,荒废在这里平时鲜有人至。 平静的心剧烈跳动两下,她再次看向段弋,面容冷峻硬朗的男生背靠扶栏,隐在身后的手从裤子口袋里慢慢拿出手机,借着池骞遮挡,不着痕迹发出信息。 四周猝然被点亮,两艘游艇快速接近过来,一左一右将安睿的船堵在中间,池骞嗤笑一声,“你小子就是学不乖,真以为在海上就治不了你是吧?” 安睿气得摔杯子,指着池骞骂以后再信他就是孙子,一声令下严阵以待的小弟们立马冲上去围住两人。 围堵在左右的游艇上不断有人乘着皮划艇攀上安睿的船,一场混战随着不断加入的人愈演愈烈。 不过好在都是学生,声势大,雨点小,打了半天基本你一拳我一脚的,有人站不稳要往海里栽还会暂时休战给人拉回来。 安睿在后面叉腰指点江山,“别人都不重要,给池骞那孙子按地上打!出事了我顶着!” 两艘游艇突兀出现以后,孟芙就被看守的人警惕拽到角落,身后就是扶栏,她掌心冒着汗珠*时间紧迫,她把段弋的信息翻出来又仔细回忆一遍,他会游泳,去年暑假打发时间的活动是冲浪和潜水。 现在唯一要赌的是他会不会救她。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段弋的态度明显有所改变,现在只缺一个让他情感宣泄的机会。 最差的结果是她对他的预判产生错误,段弋对她的在意没到可以舍身相救的程度,不过那也没关系,赌徒总有失败的时候,她还有自救的能力。 她活动了下手腕,抓着他的男生立马警惕看过来,“你别乱动!” 孟芙轻声问他,“你推我做什么?” 男生疑惑不解,“谁推你了!” 喧嚣吵闹的船上两人的对话无人在意,孟芙余光时刻关注着段弋的位置,在他一脚解决完围堵的人抬眼看过来时,孟芙按他之前给出的暗示开始挣脱钳制的人。 段弋快步接近赶过来帮她,却在还有几步远时看到她挣扎时不慎撞在扶栏上,整个上半身倾斜出去,因害怕而积满泪水的双眸求救般看过来。 段弋心跳瞬间停滞,眼睁睁看着她如一只被雨水打湿无力反抗的蝴蝶一样翻出扶栏坠入大海。 大脑一片空白,他凭着下意识的本能两步翻过扶栏朝她落水的地方跳下。 一连串的变故在瞬息发生,船上的人被先后两道落水声惊住,安睿第一个回神,“老子让你看着她!没让你真把人丢下去喂鱼!” 第29章 他对她不能有任何一点越界的关注 负责看守孟芙的人早已吓得瘫软在地上,害怕道,“我没推她睿哥。” 池骞几步迈过来一拳挥安睿脸上,“这两人但凡有一个出事,你看安家保不保得住你!” 他现在懒得多骂安睿一句,让船上的人赶紧把救生圈都丢下去,自己坐着皮划艇带着人一点点搜索着,然而落水的两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无论怎么叫喊都无人回应。 安睿也意识到事情有多棘手,让船上的人赶紧都坐救生艇下去找人,叉腰烦躁走了两圈,不解气又去骂瘫在地上的男生,“你比老子还不知道轻重!” 冰冷咸湿的海里,孟芙在看到段弋跳下来后稳住心神,放弃向周围两艘游艇求救,控制着身体往岛礁方向潜去,不时将头飘浮出水面,让段弋能看到她。 时间一点点流逝,灯火通明的游艇逐渐被抛在身后,呼喊她和段弋名字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而刚刚在船上看到的模糊暗影展露出真容,宽阔的岛礁在海水冲刷下横亘在不远处。 身后有人破开水花快速游过来,她放松身体任由自己随着水波沉浮,将一个溺水陷入昏迷的无辜少女饰演的毫无破绽。 段弋拽着她手腕把人拉到怀里,拍了拍她脸想要唤醒她,然而脸色苍白陷入昏迷的人丝毫没有反应,幸好还能发出轻微的呼吸,段弋绷紧的神色微微放松,眼眸朝四周观察。 游艇的位置偏远,怀里人已经失去意识,带着她游回去体力未必能支撑到,而且长久泡在冰冷海水里如果导致她失温,后果会更严重,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让她脱离低温恢复清醒。 离他们近的只有前方那处岛礁,环境比不了船上,但至少能缓解困境,他可以带她去那里等待救援。 段弋的手绕过腋下扣在她胸前,将人半拖半抱着往前游,被海水打湿的头发黏在额前,一双漆黑冷沉的眼睛被海水泡的越发锐利,不时回头看一眼孟芙的状态,确认她有呼吸才继续卖力往岛礁方向游去。 情况危急,他一刻不敢松懈,脑海里反复涌现出在安睿船上对她做出口型时,她信任而坚定点头的样子。 他比池骞更清楚她是什么人,所以才趁着没人关注时给她暗示,让她找机会配合挣脱看守的人。 然而现在,冰冷海水包裹下的他心里涌起无边悔意,她就算有再多心思,也只是个柔弱的女生,那种情况下想要挣脱一个比她高大那么多的男生哪有那么容易。 如果不是他,她被挡在人后根本不会有危险,是因为相信他听从他的暗示,她才会在挣扎时不慎跌落海里。 是他自以为是才会害她变成现在这样,段弋心底升起害怕,回忆定格在她落水前投来的那一眼,无助慌乱等着他来救,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眼前。 那一刻顾不上思考别的,她是什么样的人,和池骞是什么关系,他该不该越俎代庖,平时困着他烦闷躁郁的问题通通抛之脑后,跟随她跳下去前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既然敢闯进那个困住他的梦里,他就不可能让她像妈妈一样自此消失在他的世界,这一次已经那个束手无策的孩子。 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瞬间下定的决心有多正确,一想到如果现在是她自己沉溺在水里,苍白着一张脸不停下坠着,周围只剩无边无际的海水,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她这个样子根本撑不到救援来,很有可能就这么葬身在海里,连个尸首都打捞不到。 仅仅只是想想段弋都觉得呼吸一滞,越发坚定了无论如何都要救她的决心,至于其他的顾虑,他现在根本无暇分心去想。 岛礁已经近在眼前,靠近浅水区悬在水里的脚能够接触地面,他把孟芙带到身前,手臂穿过后颈和腿弯,把人抱在怀里往岛上走。 周围没有一点光亮,脚下礁石凹凸不平,段弋找了个平坦开阔的地方把她放下,借着月光看清她羸弱不堪的样子,唇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像一朵被风雨摧残得即将凋零的娇花。 他伸手去探她鼻息,微弱的呼吸拂在手上,还活着,但依旧没有意识。 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了下已经黑屏全无反应,通知池骞把游艇开过来的想法作废,他烦躁抓了把湿润的头发,没有时间给他犹豫,她晚一分钟醒来就多一分钟危险。 段弋俯下身,手臂撑在孟芙颈侧,低头唇贴着唇印上去为她渡气。 一口气输完,她仍没有反应,段弋的手交叠着摁在她胸口一下下按压着。 再次准备低头为她渡气时,昏过去的人突然吐出一口水,然后剧烈咳嗽起来。 见她醒过来,段弋失力坐到礁石上,手撑在身后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孟芙咳的眼泪流出来,发丝上的水顺着脸颊蜿蜒汇聚到下巴处,看起来狼狈又无措。 段弋没说话,刚才给做她心肺复苏时手都是抖的,现在却避嫌一样不过问她,冷眼旁观守在一边。 她醒过来了他的责任也就到此为止,痛不痛苦难不难受轮不到他来关心,那是该池骞过问的。 刚刚情况危急,权宜之下为了救她可以打破一些壁垒,到现在一切归于原位,他对她不能有任何一点越界的关注,否则离失控就不远了。 段弋撇开视线,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落,她对刚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所以理所当然也不用和他一样饱受煎熬。 情急之下为了救人他内心坦荡没什么后悔,但现在,她已经脱离危险,再回忆起刚刚的举动,段弋板着一张脸,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越是如此,他对于造成这种反常心理的原因越是抵触去探究,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总归她是喜欢池骞的,对他避之不及,所以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对她而言反倒是好事。 段弋扯了扯唇,自嘲一笑。 孟芙伏在地上捂着胸口咳了阵,平复了会儿才勉强坐起身,目光往四周看了看,完全陌生的环境,置身在海中一片漆黑岛礁,身边只有一个冷着脸的段弋。 她声音沙哑,“我们在哪里?” “岛上。”段弋言简意赅。 看出他不想搭理,孟芙沉默了会儿,忍不住又问,“有办法回去吗?” 段弋刻意回避的视线看过来,半是赌气半是戏弄,“运气好的话等船自己开过来,不然就在这里曝尸荒野。” 脸色苍白的人成功被他的话吓到,视线朝远处探望,茫茫大海上只能看到一点星光,她脸上露出焦急,说出的话却全然没有考虑自己。 “你是被我连累的,如果不是我太没用,也不会掉到水里。” 段弋一怔,没了想吓唬她的心思,她自己都够狼狈了,落到这种境地想的居然是害怕连累他。 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目光从她忧虑的脸上挪开,“这里离落水的地方不远,池骞知道我水性好,迟迟没回去说明有地方落脚,周围只有这一处岛礁,他早晚能找过来。” 孟芙松了口气,“那就好。” 顿了顿,她声音轻柔传进耳里,“段弋,谢谢你,没有你的话我可能已经死了。” 段弋声音冷淡,“泡了水衣服湿透了,这里四面透风,你最好不要发热,撑到池骞找过来。” “我会坚持的,不给你添麻烦。”她低声回。 段弋知道她误会了,他不是怕她添麻烦,而是她的状态看着实在糟糕,发热的话肯定要吃苦头。 解释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咽回去,说给她听有什么用,池骞来了以后她就有人管了,误解就误解吧,知道他不好以后就老老实实避着,她的事他本就不该多管。 他起身走到礁石边沿,视线往远处看,海浪扑在脚上潮湿冰冷,以为远离她烦闷躁动的心就能平静下来,实际根本没用。 身后久久安静,她保持沉默,不发出一点动静,倒像是这一处孤寂岛屿上只有他一个人。 段弋回身看一眼,她抱着膝盖紧缩成一团,冷的浑身发颤还在尽力不发出一点动静,生怕会惹了他厌烦一样。 发颤的身体摇摇欲坠,她的眼睛也慢慢瞌在一起,段弋皱眉,在她身子一歪倒向地面时面色一紧惊呼出声,“孟芙!” 顾不上心里那点别扭烦躁,他快步冲过去,赶在她磕在地面前半跪着把人捞进怀里,手拍在她苍白柔软的脸上,声音焦急,“醒醒别睡!哪里不舒服说话?” 孟芙迷迷糊糊睁开眼,冷的一边想往他怀里挤,一边又怕惹了他烦,断续的话音传进耳里。 “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你本来就很讨厌我的,现在还被我连累。” “但是我真的太冷了,对不起。” “手也很疼,膝盖也疼,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我想回家了。” 段弋皱眉让她不要说胡话了,“我没觉得你在添麻烦,不讨厌你,冷了就说,自己忍半天干嘛?” 把人抱紧,目光去查看她膝盖,红肿一片,被海水泡的有些发白。 视线上移,落到手腕上,缠绕的纱布被水浸湿,上面洇出血丝,天色黑沉,之前一直没注意,也不知道她忍了多久。 段弋把她手腕抓过来,拆掉纱布才看清腕上的牙痕已经开始发炎,红肿往外渗血,怀里她的体温也明显热的不正常,这种情况下伤口发炎,高温不退,拖得久了人会有生命危险。 “孟芙,你清醒点看着我。”他捏住她下巴用了些力,迫使昏沉的人睁开眼。 “嗯,看到你了。”她的目光专注认真。 段弋告诉她,“你现在不能睡,伤口发炎了,你要保持清醒。” 手腕被他抓着,她想起一段不好的记忆,眼底闪过慌乱,动了动想抽回手。 段弋故意吓唬她,“知道怕了就精神点,敢闭眼睛还咬你。” 孟芙昏昏欲睡,却还是听从他的要求努力睁开眼,反应有些迟缓地说,“你不会的,我知道你上次也不是故意的,是做了噩梦。” 段弋眸中微颤,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近人情的冷言,“我就是故意的,别以为很了解我。” 孟芙被他的冷脸吓到,瑟缩了下,上下眼皮又开始打颤。 “别睡,保持清醒。”段弋用力捏了下她脸颊,触感柔软温热。 她疼的抽噎,“你就是很讨厌我。” 段弋冷嗤,“随你怎么说,敢闭眼还捏你脸。” 第30章 跟你多说一句话,多看你一眼就是凶你了? 段弋看着怀里不停流泪的人,她生病时出人意料地脆弱,清醒时不敢说的话这会儿倒百无禁忌了。 “我明明都没有得罪你,就因为我喜欢池骞所以在你心里就是个心思不纯的人吗?” “怎么做你都对我有成见,咬人的是你,道歉的是我,我都没生气你还要生气。” “害你被关进器材室我也很抱歉,但我会被人针对也是因为你们啊,你总凶我做什么。” 她最后的话音几不可闻,“我讨厌星洲,不想在这上学了。” 段弋一句句听着,一开始还很烦躁,觉得她能懂什么,真要知道他在别扭什么,她只怕第一个被吓到。 然而越到后面,他眉心蹙的越紧,什么叫她会被人针对也是因为他们? 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是?有池骞和倪美珂在,谁能针对她? 视线擦过她苍白的脸颊,看到她眼眸又疲倦地快要合拢,他喊一声,“孟芙。” 无人回应,声音提高了些,手也捏上她脸颊,“醒醒!” 她无力睁眼,有些被打扰的恼意,瞪他一眼委屈控诉,“你能不能别吵了?” “不能!” “把眼睛睁开。” “往哪躲呢,看我。” 她泛着水雾的眼睛艰难睁开,迷迷糊糊出声,“你老是让我看你干嘛?” 段弋没立即开口,在她不自知的柔情注视下晃了心神,眼底隐晦的情绪不断积压着。 海浪拍打着礁石,零星几点水珠溅在脸上,湿凉的触感令他回神,语气生冷问: “谁针对你了?” 刚刚还委屈无助的人,这会儿眼神开始闪躲起来,“没有的,大家对我都很好。” 段弋把她别开的脸转过来,“你不说实话我回去也会查。” 她眼角滑下泪水,被他捏着脸,声音有些嘟嘟囔囔,“我不要你管,反正你也讨厌我,他们欺负我正合你心意。” “说了不讨厌你,别念叨了。” “还有他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没指望她现在烧得神志不清的脑袋能听明白,更像在说给自己听。 “你怎么知道我什么心意。” 怀里的人下意识答,“你每次看我都很厌烦的,我能感觉到。” “你能懂什么。”段弋讥讽她一句。 他自己都不懂现在是在做什么,她是池骞喜欢的人,他却在这荒无人烟的孤岛上抱着她轻哄,找出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实际他自己明白,真要换成不在意的人,死在他眼前都不会多看一眼。 “我知道的。”她微微发出声音,脸贴着他胸口拱了拱。 他心上一软,任由自己在这处无人搅扰的孤岛上沉沦片刻。 “你知道什么,跟你多说一句话,多看你一眼就是凶你了?你那么聪明怎么不想想我为什么不去搭理别人。” 停了片刻,他冷嗤一声,“你喜欢池骞什么,不好好学习,学别人早恋。” “我没有。”她蔫头耸脑抵在他怀里说。 “没有什么?” 她却没答,语气失落地说,“他对我很好,从小到大,除了妈妈,对我好的人很少。” 段弋看着她伤神的样子,竟觉得也有些心疼,赌气一样问,“是不是谁对你好一点,你都能喜欢上。” “不是的,没人会轻易对我好的,很多人都不喜欢我。” 她伤心说着,雾蒙蒙的眼睛突然专注看他,“其实你也很好的,我掉到水里的时候真的很害怕,但是看到你毫不犹豫就跳下来救我了,那个时候就觉得一定不会有事了,就算有也没关系,有人是在意我的。” 段弋沉默,听她继续说,“你也有很害怕的事情对吗?上次在器材室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痛苦的事情不要压在心里,说出来会好很多的。” 他从那双雾气迷蒙的眼里看到自己濒临缴械的脸孔,听到她用认真的语气说,“不要再咬伤舌头了,很危险的,实在不行我可以再给你咬一次,我会帮你保守秘密不告诉别人的。” 她的声音越发低不可闻,眼睫轻颤着落下。 心神在这一刻完全失去平静,在她的呢喃细语中段弋听到有一根紧绷的弦断裂的声音。 他将人抱紧,注视着她苍白脆弱的脸,心脏像被人无端攥紧。 “孟芙,睁开眼。” 她却没有丝毫反应,平静的像是睡着了。 段弋将她的手捏紧,“不是要帮我吗,你睁开眼,我把害怕的事说给你听。” 海风冰凉,他掌心却出了层细汗,握在手里的指尖动了动,孟芙艰难睁眼,“那你说快一点,我真的很困了。” 紧绷的心蓦地一松,他正要开口,远处一道灯光突兀打在两人身上,游艇破开水面的轰隆声渐近,池骞隔着老远的呼喊声传过来。 段弋黑沉的眼眸抬起,船上的大灯将两人身处的地方照的一片明亮,理智的做法是他应该现在就把她放在地上,退到不会让人产生误解的距离之外,等池骞的船到了后,她自然会被人妥善照顾好。 但段弋没动,依旧把她紧揽在怀里,随着游艇靠近,他的视线与站立在上面的池骞对上,无需任何言语,两人对彼此眼底的情绪一目了然。 池骞脸上的焦急和找到人的欣喜被冷意取代,目光死死盯着岛礁上相拥在一起的男女,眸中闪过愤然,唇紧抿成一条线。 所以他当初那点不适的直觉并没有错,就算是犯病情急之下咬了她,以段弋的行事风格根本不会过多理睬一句,又怎么会费劲把人抱回来。 从那个时候起段弋对她的态度就很怪了,之前或许还在因为他的缘故刻意压制着,现在呢,不打算再隐藏对她的情感了,所以也不再避讳。 游艇停泊在岛礁旁,船上的人一个个跳下来想帮忙,段弋抱着孟芙起身,没有假手于人,抱紧她一步步走上船。 池骞等在甲班上,看到孟芙闭着眼无力倚靠在他怀里,段弋抱着她,路过他身侧时没有停留,只声音生冷留下一句,“等回去以后聊聊吧。” 池骞没说话,手紧握成拳,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船舱。 …… 孟芙被送进医院,身上的伤口重新消毒上药包扎,人躺在病房里正在打点滴退烧。 段弋和池骞都不在,单人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不用再刻意装柔弱,她睁开眼,看到被安睿收走的手机现在正躺在床头。 拿过来解锁,孟俞雪发来几条消息问她怎么还没回家,温柏庭知道她去了利浦,放学前发来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学校,要不要等她一起回家。 怕妈妈担心,她先打一通电话解释说晚上同学约了一起出去玩,要晚点才能回家。 和孟俞雪结束通话才去回温柏庭的消息,告诉他临时有点事耽误了,让他以后如果联系不上自己就先回家。 她做完这些倦意涌上来,回想起被段弋抱上船的一幕,连日来的努力在那一刻才算真正有所回馈,接下来只需要等待他去和池骞把一些事情了结,然后敞开心扉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毫无保留地交给她。 病房外走廊,段弋和池骞坐在联排椅子上各自沉默。 半晌后,池骞神情嘲弄出声,“不是要聊聊吗,怎么不说话。” “我试过不关注她,但是不行,这件事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你还愿意做兄弟就做,不愿意的话在学校就各自分道扬镳,但对不住你的是我,她烧晕脑袋了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什么不满随时冲我来。” 池骞猛地攥紧他领口,眼睛死死盯着他,声音冷嘲,“你就是这么做人兄弟的?” 段弋目光不惧不退,“是挺不地道,你想怎么出气都行。” “出气?你哥把你护的那么好,我敢吗?”池骞咬牙讥讽。 段弋忽地一笑,神色自嘲,“所以你会和我做朋友,也是因为他?” 池骞久不说话,盯着他看了一阵才松手,嗤笑,“我连选择跟谁做朋友都要看人脸色的话,在星洲不白混了。” 他不解气开始骂他,“不过你小子算爹看走眼了,何漾苒那么追你都次次给人晾一边,真当你不近女色呢,原来是看上兄弟喜欢的人了,先前还不声不响,岛上待了那么阵儿就忍不住摊牌了?你是真损。” 段弋不反驳,平静听着。 “警告你啊,孟芙好歹是我真心喜欢过的女生,你要敢对她不好,兄弟真给你揍趴下。” “池骞。”段弋喊他名字。 “用不着你说好听话,爹最讨厌煽情了,一会儿把她送回家,我先走了,安睿那小子还没收拾呢,今晚不整死他。” 池骞打断他,边说边起身离开,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拐下楼时脸色才冷下来,手机备注老爹的人打来电话,抬手接了,又是一通老生常谈,告诉他宋家有多重要,和段弋相处的时候千万别得罪,少爷脾气收一收,就算是为了家里好,有机会多跟宋霁言搭搭话,家里能不能更上一层楼全靠他了。 池骞满脸讥讽,回他一句,“您儿子能让的都让了,还给你捞回来一个人情,满意了吗?” 挂断电话,他愤懑抬脚踢翻路边垃圾桶,觉得自己跟个傻逼一样,平时装的比谁都牛气,实际呢,段弋一说喜欢孟芙,他连一句孟芙喜欢谁都问不出口,没招啊,谁让家里得看宋家脸色吃饭。 抬头看一眼灯火通明的医院大楼,想到不久前才收到的小蛋糕,他说一定会吃光的,实际还放在冰箱里没舍得动。 头一次遇到那么合心意的女生,结果呢,连个表白的机会都没有就得放手,池骞觉得自己真他妈的是个大冤种,刚才就该把段弋揍一顿,反正他那会儿也不会还手,不揍白不揍。 叹了口气,视线收回来落在翻倒的垃圾桶上,认命蹲下又去给扶起来。 拍了拍桶身,露出点同病相怜的苦笑,“兄弟,你也纯属无妄之灾了。” 第31章 你要还不懂,那我就说明白一点,你和池骞不可能了 段弋走进病房时护士正在起针,孟芙的脸偏向一边,微蹙着眉不忍看的样子。 他靠在门边,等护士收拾完拿吊瓶走过来交代注意事项,垂眸认真听着,把人送走后才走到病床旁。 孟芙半坐起来靠着床头,脸上病弱苍白,看到来的是他眼神不自觉躲闪,时不时看一眼病房外,想等的人明显不是他。 段弋站在床边斜下来一眼,“池骞先走了,我送你回家。” 她显然没想到,愣了下才找回声音,“他不和我说一声吗?” 段弋被她失落的样子刺的心里有点堵,冷声说,“先送你回家,路上说。” 孟芙犹豫看着他,“我自己也可以回去的,不用麻烦你送了。” “你不怕尴尬的话,我也可以直接把你抱下去。”他直直看过来,一副她如果再推辞就真的会上手的样子。 孟芙慌乱挪开眼,手撑着病床起身,突然的动作令手腕一阵刺痛,没忍住低吟了声。 段弋一言不发靠过来,扶着她在床边坐好,躲下为她穿鞋。 孟芙视线微垂看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苍白的唇角弯了弯,在他起身时又极快地恢复成不敢置信的惊讶模样。 段弋掺着她手臂把人扶起来,坐电梯下到负一层,司机早已等候多时,车子开到跟前,他把人安置在后座,自己也坐进去。 上车第一件事先把隔板升起来,密闭的空间内孟芙感到不安,眼睛频频看向他又垂下去。 “你喜欢池骞就因为他对你好?”他在一片沉默中出声。 孟芙惊讶抬眸,“你怎么……” “怎么会知道?”他替她把没说完的话补全。 “你在岛上说了很多,不止这些。”他黑沉的眼眸盯过来,不给她逃避的机会,总要说清楚的,与其一直拖着,不如他现在就跟她说明白。 “你其实不是喜欢池骞,只是喜欢他给你的善意对吗。” 她眼底含泪,有种被戳破的悲戚,“对,你满意了?很少有人对我抱以善意,大家都像你一样觉得我别有目的,所以不喜欢我,池骞不一样,他愿意帮助我,像珂珂一样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我喜欢他有什么错?” 她忍不住掩面哭泣,“就因为你讨厌我,所以连这点自我安慰的喜欢也要剥夺吗。” “我到底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岛上跟你说的话全忘得一干二净了是吗?” 他拉开她捂着脸的手,看清那张苍白面颊上遍布的泪痕,“你怎么不想想,我都讨厌你了为什么还送你回家?” “对你好的你就都喜欢吗?那你早晚有一天被骗死,我告诉你,别觉得自己有多差劲,你来到这世上谁都不欠,对你好是因为你值得,对你不好才是他们有错,对那种人你只需要用他们的方式还击,永远别觉得是你做错了才会被针对,有些人坏起来不需要理由。” 孟芙怔怔看着他,一副被说懵了的样子。 段弋有些于心不忍,抬手给她擦眼泪,“你要还不懂,那我就说明白一点,你和池骞不可能了。” “为……为什么?”她一动不动任由他动作粗鲁给她擦泪,伤心发问的样子有些无措。 “我坐在这呢,你问为什么?能是为什么,好好想想呢。”段弋盯着她,问出的话令她脸色愈加苍白。 “你我不知道,我想去找池骞,我有话要问他。”她被某个猜测到的原因吓到,眼神闪躲想要逃避。 段弋却不放开她,因她嘴里频繁提到的池骞感到气闷,“我说过,你和池骞没可能了。” “那他自己为什么不来和我说?”她存着一线希望反问。 段弋没第一时间说话,两人在密闭的车厢里对视,将她含泪的眼眸中那点受伤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这是她和他们这种人的不同,觉得喜欢就要有个交代,哪怕结果是无疾而终,至少该当面说清楚。 他和池骞不一样,身处在那种家族里,从小耳读目染,喜欢可能是真喜欢,但也仅此而已,因为他们的喜欢要随时做好给金钱名利权势让步的准备。 他拿人情交换,池骞没有拒绝的道理,这种事用不着说得多清楚,兄弟还能照做,只是多少没那么纯粹了。 她想刨根问底就注定免不了受伤,段弋不愿意让她知道,半真半假地告诉她: “他看到我和你接吻了,你还要去找他问清楚吗。” “你……”她吃惊到说不出话。 段弋面无表情继续说,“在岛上,你烧晕了,我主动的。” “想骂我还是想打人都随你,别去问池骞了,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孟芙颤声问,“还还有什么?” 他脸不红心不跳告诉她,“你说上次在器材室看我做噩梦的样子很心疼,让我下次害怕了就找你,不让我咬自己舌头,可以咬你。” 看着她越皱越紧的眉头,他笑,“这些话你自己也该有印象,上船的时候还紧抱着我不放,这些池骞都在旁边看着呢,你还要去找他吗?” 她踟蹰起来,“我记不清楚了,真的有这样吗?” “你要还想听,我就继续给你讲。” 孟芙满脸抗拒去捂他嘴,“别,我不听了。” 段弋把她的手抓下来捏在手里,“那你现在还有什么不懂的吗。” 孟芙在他步步紧逼的视线下垂下眼眸,“没有了。” “手机给我。” “干嘛?” 段弋已经从她手里把手里拿过来,摁着她手指解了锁,点开微信把自己加上,备注段弋。 顿了下没把手机还她,通讯录里找到池骞,把给他备注的池骞哥哥删除,然后才把手机给她。 “回去好好休息,周一学校见。” …… 把孟芙送回家,段弋让人去查了她在学校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什么,虽然从她的只言片语里已经预料到大概不会有什么好事,然而一桩桩真正听下来还是不免脸色冷凝的厉害。 他之前还奇怪为什么她会说因为他们被针对,现在都清楚了,齐昀川那忘恩负义的怂货在例会上想拿他做由头向宋霁言发难,贝舒言把孟芙推出来顶包,她明明知道跟安睿那一架是他和池骞早有预谋的,却还是咬死了给他们遮掩过去,因为这得罪了齐昀川,被整了那么多天愣是一声不吭,就自己默默忍受着。 被关进器材室那一次,如果不是他恰好碰到,倒真让她们得逞把她和贺晨锁一起了,事后还敢带一群人来拍照,就她那敏感缺爱的胆子,被那么一通造谣怎么还能在星洲待下去。 即便那次被他搅局事情没闹大,她们后面也没放弃过欺负她,在纪检部被抱团针对,还被齐昀川那阴暗小人克扣工作牌,如果不是这次在岛上烧糊涂了说漏嘴,她不知道还能瞒到什么时候。 甚至她怎么就那么巧能被安睿碰见,学生会这么多人非要让她去利浦,里面能没有齐昀川的手笔? 段弋扯唇冷笑,漆黑的眼眸蕴藏戾气,心底对齐昀川的厌恶达到顶峰,那么会使阴招就自己也尝尝。 周末两天孟芙都在家里休息,孟俞雪心疼她手腕上的旧伤还没好,膝盖又添了新伤,反复问她是不是在学校被人欺负了,都被找借口搪塞过去。 孟俞雪本打算闭店两天在家里照顾她,被孟芙拒绝,她本来就没事,显得严重是为了给段弋看,如果不是不好遮掩也不想让她担心。 拗不过她,孟俞雪只能私下去找温柏庭,拜托他在家的时候帮忙照看一下女儿。 所以这两天孟芙的三餐都由温柏庭送上门,她只在第一次拒绝了下,后面就心安理得享受照顾了。 周日下午刘欣恬突然发来消息,问她知不知道学校要和利浦搞互换生的活动。 孟芙回她,“学生会提前得到消息了。” 刘欣恬:“那你也知*道咱们学校交换过去的是你那个竹马温柏庭了?” 这个她倒是不知道,“温柏庭要去利浦?” 刘欣恬:“学校定的人选是他,不过他好像不愿意,给拒绝了。” 她之前没想到,现在却觉得温柏庭去利浦的话其实是很好的事,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矛盾。 后面至少一段时间内她和段弋的接触不会少,与其时刻想着怎么瞒过温柏庭,不如让他离开星洲一段时间,这样她在学校里的顾虑也会少一些。 她开始撑着下巴凝眉思索怎么让他改变主意。 晚餐时温柏庭来敲门,孟芙擦着半干的头发去给他开。 温柏庭人站在门口,手里拎的保温盒递过来。孟芙没接,身子往旁边让了点位置。 “不想自己吃饭,你进来陪我吧。” 默了两秒,温柏庭走进来,在餐桌前把保温盒拆分开,两菜一粥,看着色香味俱全。 孟芙坐他旁边,拿着汤匙一点点喝着粥,神色有些郁结。 温柏庭安静看着,到她快喝完时才出声,“要和我说什么不用想那么久。” 送了两天饭都只换得她倚着门的一句谢谢,这会儿肯让他进门了,以温柏庭对她的了解,不会没有原因。 孟芙放下汤匙,脸上不见尴尬,面不改色地开始撒谎,“老师说因为你拒绝了和利浦的交换生活动,所以打算让我去参加。” “你不愿意的话也可以拒绝。” 温柏庭说完,想到她在学校的处境,并不如他一样不喜欢就可以拒绝,与他相比,她受到的限制显然更多。 “你不想去?”他皱眉问。 孟芙告诉他,“我去星洲的原因你应该也猜得到,交换生这种事对我而言只会浪费时间。” “我知道了,回去会告诉老师利浦的交换生我去,你留在星洲。”温柏庭言简意赅,没有丝毫迟疑。 孟芙对他灿然一笑,打趣问,“柏庭哥哥对谁都这么有求必应吗?” 温柏庭觉得耳朵莫名滚烫,板着脸让她早点休息,把桌上餐盒重新收好,离开时耳尖的晕红未曾减退分毫。 第32章 柔弱只是她刻意营造的保护色 周一。 学生会例会前林微找到孟芙,先告知她拉拢张菲菲的事已经办妥,她和陶盼已经闹掰,周末时给过表态,以后在纪检部不会再和孟芙作对。 孟芙淡笑着回,“只是不作对可不够,得要她没有退路,不然说不准心里还存着期望倒戈回去呢。” “你想怎么做?” “中午一起吃个饭吧,有个人得试探一下。” 林微想了想,“郑雨馨?” “嗯,纪检部总这么散着可不行,做起事来阻碍太多。”孟芙声音柔和,如果不是听到了她在说什么,林微真会误以为对方是个什么纯良无害的女生。 实际呢,这几天的接触也好,她展露出的超乎年龄的成熟淡然也好,都和外界以为的孟芙大不相符。 就连她自己之前也看走过眼,以为她是什么好拿捏的人,家世背景在她们这些人眼里是敲门砖,这些最基本的东西她是没有的,所以理所当然不被人看在眼里,但是现在这种偏见改变了。 林微确信她不是一朵柔弱的娇花,相反柔弱只是她刻意营造的保护色,就像大自然里的蜥蜴为了保护自己会随着周围环境变换颜色融入其中一样。 单纯无害是她迷惑人的一种方式,正因如此当她想反咬一口的时候才会让人猝不及防。 林微顺着她的话音问,“陶盼也是纪检部的,你把人都拉拢过来后打算怎么对她?像她对待你的方式一样孤立在外吗。” 孟芙摇头,语气轻缓,“她啊,有更大的用处。而且我说了,纪检部一盘散沙做起事来阻碍太多,所以适当地给她一点教训,我们还是要接纳她的。” “我越来越觉得,有你在,学生会里不愁热闹。”林微有感而发。 “这里是星洲的名利场,你们才是掌控者,我只是一条误入的鱼,有些人不愿意给我安居一隅的机会,那我只有拼命去游,把他引以为傲的池水搅浑了,巴掌不打到脸上不知道疼,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同身受吧。” 林微被她的说法逗笑,“别人的巴掌打没打到脸上不知道,不过我们副会长是真真挨了打,脸上挂彩那种,例会上你可要装的好一点。” 孟芙笑了笑,缓声说,“我猜挨打只是他今天最微不足道的谈资之一。” 林微从她笃然的脸上觉察出今天的例会大概不会平静,虽然好奇但也没刨根问底。 “我去约下张菲菲,一会儿餐厅见。” 和林微分开,孟芙往班里走,自从上次池骞来班里找过她一次,张佑阳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她表现出亲近,连带着他那整个后两排的男生看她都有些别扭,在班里碰到爱答不理的,态度上若有似无排挤着。 张佑阳自然不会授意他们这样,但男生这种群体总有些莫名的集体感,会自动代入张佑阳的角色,替他感到不值,会想她艰难的时候明明是张佑阳处处帮扶,他对她的心思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而她呢,搭上了池骞一脚踹开张佑阳,在他们那群男生看来跟忘恩负义没区别。 孟芙对这种暗流涌动的冷暴力并不在意,他们在她眼里只是踏板而已,甚至还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一块,向上爬的人只会在意自己脚下的那块石头够不够坚硬,谁会去和已经踩过的石头解释我为什么踩了你还不要你,这在她看来是徒劳的无用功。 走进教室,原本吵闹的课间立马安静下来,她似乎又回到了一开始被排挤的日子。 “孟芙!去哪啦怎么才回来?有道题不会快来教教我。”刘欣恬在一片安静中放大的声音格外突出。 孟芙唇角微弯,走过去站在她桌旁,拿了支铅笔在空白演草纸上开始画图,步骤一步步解出来,再抬头时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围了一圈女生。 叽叽喳喳的夸赞声响起,“哇!我上课的时候听的昏昏欲睡,你这么一解一下看懂了!” “我怎么没想到把辅助线加在这里,孟芙你好聪明,上次月考老师一直夸你我还私底下不服气,现在服了哦!” 刘欣恬与荣有焉,“孟芙超厉害的,讲题的时候从不藏私,我妈妈都说我最近成绩提的很厉害呢。” “你少霸占她啦,问完了就走开,我也有题目不会呢。” “好啦好啦,暂时把我的私人补课老师分享给你们。孟芙你到我这里坐。”刘欣恬起身将她摁坐在自己位置上。 气氛到这里,孟芙毕竟还是个未成年的高中生,很难不被这种被维护的氛围触动,加上打算给有些人上一课,于是眼睫一垂,水灵灵地在演草纸上落下两滴泪来,怕被人发现还赶紧拿手盖住。 这一举动无异于掩耳盗铃,本来只是想帮她解围的女生们顿时炸了,安慰声混着七嘴八舌的责骂。 “哭什么啊孟芙,不要搭理那些臭男生,一个个自以为是的,你又没做错什么!” “就是啊,你又没被捆绑给谁,有自己的交友自由,别被他们道德绑架了。” “他们只会搞这出,反正都很烦人了,互不搭理正好,我们会帮你的。” 孟芙在她们一声声安慰中抽噎的更厉害,“不要因为我影响大家的同学关系,我没关系的,以前这样也坚持过来了。” 一句话惹得大家又是心疼又是愧疚,“怪我们听风就是雨,相信那些没头没尾的传言才会觉得你是那种不好的人。” “对啊,是我们没有分辨能力,这段时间和你相处过才发现你真的很优秀,让那些想故技重施孤立你的人做白日梦吧!” 后排的男生被一通指桑骂槐气得拍桌子站起来,被张佑阳瞪了一眼又纷纷坐下,他脸上没了平时大咧咧的笑,表情严肃认真和关系好的男生们把话说清楚。 “我和孟芙之间不像你们想的那样,她是个好学生,我顶多算是来混日子的,你们要是真为我好就别欺负她。骞哥那事跟她也没关系,你们别乱猜,都是一个班的以后好好相处,再让我知道谁给她脸色看,那咱们兄弟也没得做了。” 他说完,起身走到女生那边,隔着一圈人去看孟芙,她眼睛红通通的,脸上泪痕湿润,让人看了一阵心疼。 心底再想给她擦眼泪温声安慰,张佑阳也没靠近一步,他的喜欢在没察觉到的时候已经给她带去伤害了,这个时候更不能再让人误解她。 “孟芙,我替他们给你道个歉,有些事是我没处理好才会让他们产生误会,刚才已经和他们说清楚了,你如果再受委屈就和我……就和刘欣恬说,让她转告我,别什么都自己忍着不吭声。” “张佑阳。”孟芙泪眼朦胧看他。 平时被那么多人喊过的名字都没什么感触,唯独她喊出来会觉得心上一颤,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在人前露出端倪,到时候更让她难做,狠心转身没应,出了教室才彻底任由自己红了眼眶,双手攥紧最终又无力松开。 结束上午最后一堂课,孟芙和刘欣恬结伴去餐厅,乘扶梯上二楼时看到林微远远朝她招手,旁边还站着强做矜持的张菲菲。 孟芙带着刘欣恬走过去,四人点餐后各自落座。 刘欣恬看着对面两个国际班的女生,吃惊是吃惊,倒没有上次看到倪美珂段弋那些人的手足无措,小声问孟芙,“你认为那么多国际班的人啊?” “是纪检部的同事,都是很好相处的人。”孟芙回她。 刘欣恬热情跟两人打招呼,“你们好啊,我是二年文科班的刘欣恬,相遇即是缘,加个微信吗?” 林微头一次见这么自来熟的人,不适应但也没拒绝,跟她互加了好友。 张菲菲对非国际班的人没有交友兴趣,但林微已经起头了,她这个时候拒绝驳的是林微面子,因此只能淡着脸色掏出手机。 刘欣恬活络气氛有一手,扫了眼两人朋友圈就知道她们对什么感兴趣,说的话题很快引起共鸣。 孟芙全程微笑看着,不时对张菲菲投去一眼,一开始她还很抵触,后来看得多了意识到已经上了贼船,再摆出一副不屑与之为伍的样子多少有点让人瞧不起,于是后面也渐渐有了笑脸不再抵触。 孟芙要的就是温水煮青蛙,张菲菲哪怕只有一分接纳,她也能表现出十分的相处融洽,尤其是在陶盼跟在何漾苒身边路过时,她更是笑意柔和地抽了张纸巾帮张菲菲擦拭唇角沾到的汤汁,细心提醒: “用完餐去卫生间洗一下吧,纸巾擦不太干净。” 张菲菲因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愣住,但刚刚已经互相展露出友好,这个时候反应太大有点小题大做,摸了摸唇角“嗯”一声,“谢谢,我一会儿去处理。” 孟芙满意收回手,状似不经意将额前发丝拨到耳后,含笑的眸子与三步一回头的陶盼对上,挑衅地弯了弯唇。 陶盼气得脸色阴沉,偏这个时候又有个人端着餐盘在孟芙身边落座。 “大家都在啊,不介意我也一起吧?”郑雨馨笑容灿烂,眉眼弯弯询问。 孟芙和林微隐晦对视一眼,偏头对她露出友善笑意,“当然不会,本就想给你发消息问要不要一起的,又怕会打扰你。” “我超喜欢人多一起用餐的,很热闹,副部长以后记得喊我一起哦!”郑雨馨说。 林微笑了笑,刻意提高的声音意有所指,“都是纪检部的同事,以后少不了要互相帮衬,大家多聚聚关系才会更好,现在这样看着多融洽。” 第33章 赚那么多钱崩成这个鬼样,宝宝你没有一句骂是白挨的 融洽的用餐氛围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被一群不速之客扰乱。 扶梯上乌泱泱上来一群人,段弋面容冷峻站在前头,身侧是吊儿郎当的池骞,身后跟了一群国际班的男生,都穿着球衣,俨然一副刚从球场下来的样子。 池骞视线懒散扫过一圈,看到孟芙后抬手挥了挥,半开玩笑问她,“妹妹吃饭怎么不喊我们?” 他声音没压低,加上标志性欠了吧唧的嗓音,瞬间吸引一整个餐厅的人注目过来,看到扶梯上的阵仗,都不由好奇是什么情况。 对池骞口中的那句妹妹更是议论纷纷,池骞和段弋在学校算是风云人物了,这俩人平时不常来食堂,就算来也都很低调,哪有这次这么夸张,古惑仔出街一样。 优秀的话题人物,但身边很少有女生出没,何漾苒算是家世样貌都顶尖的,追段弋够明目张胆了,结果呢,愣是没换来一点眷顾。 所以能让池骞喊一声妹妹,还追着问怎么不喊他们一起吃饭的人指定不简单啊,一个个互相观察起来,都想知道那人是谁。 孟芙脸色僵了下,再会装模作样也被这逼王炸街的阵势唬的失去表情管理。 上了二楼,段弋双手插兜脸色冷若冰霜走过来,池骞刻意高调喊她名字,“孟芙,骞哥跟你说话怎么不理,不介意拼个桌吧?” 他话音落下,身后跟着的几个球队男生立马有眼色地从别的空桌抽来两把椅子一左一右安放在孟芙身边,在段弋和池骞坐下后,均高180以上穿黑色球衣面容不善的大高个们在孟芙身后站成一排,保镖一样气势逼人。 小方桌在突兀加进来两个人后变得异常拥挤,除一脸笑嘻嘻没察觉到气氛尴尬的池骞,和冷着脸全程低气压的段弋,这张桌子上每个人的表情都局促不安。 见不得冷场的刘欣恬拍手干笑两声,“人多好啊,人多热闹!” 郑雨馨接话,“热闹好啊,热热闹闹吃饭才香!” …… 将气氛推向更尴尬的两个人齐齐低头装鹌鹑。 孟芙努力调整好表情,做出一脸无措,看了看冷脸的段弋,不太敢理,转头去问池骞: “你们这是?” 池骞虽然从进餐厅开始就表现的和以前一样嘴贫放荡,但面对她心里还是有道坎儿没过去的,不久前还是自己满心喜欢的女生,现在却不得不退让给段弋,一时半会还做不到对她心如止水,所以在她放着段弋不理会,专门来问他时,嘴角没忍住翘了翘,压低声音说: “你怎么被欺负了不吱声啊,傻了不是,有我和段弋在怕什么,再不济倪美珂那悍妇也能把这一个个治的服服帖帖,今儿就是给你撑腰来了,坐好瞧着吧,看骞哥怎么给你出气!” 段弋心里不舒服,觉得自己被无视的彻底,冷郁看过来一眼,池骞摊手表示无奈,没招啊,哥们儿就是招人喜欢,什么都不做孟芙也愿意跟他说话啊,机会给了,退也退了,不争气这可怪不了他。 孟芙想解释这会儿用不着他们出头了,池骞根本不让她说话,正上头呢,扯高嗓子说给桌上的人听,也说给餐厅里支着耳朵听八卦的其他人。 “孟同学脾气好,性格温顺,待人真诚和气,帮过我跟段弋,所以这人呢我俩就保了,出学校暂且不论,在星洲各位都给个面子,对她客气点,俗话说先礼后兵,道理讲不通的话,情面上可能就难看了。” 林微懂他什么意思,加之和孟芙目前捆绑在一起是同个阵营,自然不会放过这种给她壮声势的机会。 “我们纪检部原先对孟芙有些误会,不过现在已经说开了,大家以后都会配合副部长工作的,对吧?” 被她目光注视到的张菲菲和郑雨馨赶紧点头,之前还有些犹豫拿不准主意,这会儿倒是实打实的心甘情愿了,陶盼再厉害也是靠着何漾苒,然而比起面前坐的两人,何漾苒的威慑力也就不值一提了。 孟芙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差点没抠烂裙摆,脸上自然露出感动之色,泫然欲泣又拼命忍住的样子惹人心疼。 微微抬眼看向段弋,在他对视过来时粲然一笑,眼角滑落一颗晶莹泪滴。 远处,被指桑骂槐的陶盼和含恨将茶艺表演尽收眼底的何漾苒不约而同摔了筷子。 何漾苒:“她装什么啊!” 陶盼:“就是啊!那群男的是瞎了吗,这么浓的茶味看不出来?” 何漾苒:“把段弋去掉,不许你那么说他!” 陶盼:……恋爱脑能不能滚啊! …… 结束社死的一顿用餐,孟芙和林微结伴去会议室等待参加周一例会,沉默了一路也没想明白刚才那出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林微有些意犹未尽,“怪不得你让我把张菲菲喊着一起吃饭,这么一来她和郑雨馨应该对你死心塌地了。” 孟芙步子不紧不慢往前迈,淡淡看她一眼,“我没你想的那么神,如果知道他们会来,我根本不会去食堂。” 她只是有心机,又不是脸皮厚,食堂那一出根本不在预期内,在岛礁上似有若无地把因袒护他们而受到齐昀川排挤的事透露给段弋确实存着私心,一来可以获得他的愧疚和信任,二来也可以借着他的手给齐昀川个教训。 目前看来目的确实是达到了,如果刚刚不画蛇添足就更好了,现在把她架在所有人关注的中心,好处和弊端都很明显。 孟芙蹙着眉想接下来要怎么做,林微觑见她脸色真有些郁结,安慰道,“除了有点尴尬没别的坏处,我刚都以为你是能掐会算时机拿捏的好,你没看见陶盼那脸,气死了,说实话你挺能拿捏她的。” “谢谢,虽然没用,但很用心。” 林微刚要再客套两句,就看到她郁结的脸在踏进会议室前一秒瞬间又恢复成往日温柔娴静的样子,唇畔弯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不由为这变脸速度感到自愧不如。 会议室内到的人还不多,丁凝在位置上翻看着什么,林微去旁听席坐下,孟芙则走到丁凝身侧,坐在贝舒言曾经的位置上。 察觉到她靠近,丁凝把手里翻阅的纸折起。 “部长。”孟芙谦逊问好。 丁凝“嗯”一声,把扣在桌面上的崭新工作牌递给她,“齐昀川让我转交给你。” 孟芙接过来,看清上面【纪检部副部长孟芙】的字样,脸上显出讶异,“上次去问副会长,他还说要等到学生会领导层换届后才能统一制作工作牌。” “此一时彼一时,不过你赶上了好时候,只看能不能抓住机会了。”丁凝说。 孟芙不露声色地将新工作牌戴在脖子上,对她话语里提到的好时候感到好奇,丁凝不是个喜欢闲聊的人,她嘴里说出的话一定意有所指。 说话间又有不少人陆续落座,除她外这张桌子坐的还是上次那些人,周淮照例请假缺席,体育部一应事宜由副部长高晋代理。 宋霁言进来时身侧跟着岳景,两人在说话,落后一个身位的齐昀川走在两人后面缄默不语,脸上青紫的伤痕醒目至极。 宋霁言步伐稳健走到长桌一端落座,视线轻扫一圈,见人到齐了宣布例会开始。 “各部发言前我先把校长室通知传达一下。” 宋霁言把手边一叠宣传资料递给岳景,由他分发给参会人员。 “学校要和利浦合作开展学生互换交流的活动上周五大家应该都已经听说,这里不做赘述,目前电视台工作人员已经携设备入校,例会结束后利浦的交换生会正式来星洲报道,为帮助他们尽快熟悉校园,届时会指派一名学生会成员全程协助,配合电视台进行直播展示。” “活动期间,请各位摒弃前嫌通力合作,学生会全体成员要配合此项活动的负责人完成各项拍摄任务,如因个人原因导致直播事故,相应的后果也由个人承担。” “大概就这些,时间关系,各部有问题可以举手反馈,如果没有就此散会,各自回去准备。” 丁凝将手举起。 宋霁言微挑了下眉,“丁部长请说。” “例会开始前,纪检部收到一封实名举报信。”丁凝将折起的纸条交给宋霁言。 大家瞬间被吸引注意力,劳动部的纪云和身畔副部长低语,“她们纪检部怎么每周都有事,一对比显得我们其他人像干吃饭不干活的。” 副部长急得差点捂她嘴,“别当出头鸟!” “知道了你别急,我不说话。”纪云老实闭麦。 丁凝冷肃的声音继续响起,“二年国际a班的池骞实名举报副会长齐昀川与学习部的干事安妍为情侣关系,违反校风校纪,要求学生会查明并给与处分。” 旁听席安妍压在手里的记事本“啪”地一声掉落在地,大家的视线落在她和齐昀川身上,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瓜砸的晕头转向。 齐昀川没立即出声,看着丁凝目光意味深长,随后才站起身,“丁部长无凭无据只凭借一封举报信就大肆闹到例会上来,我倒罢了,安干事是女生,你难道丝毫不顾虑如果是误会或者有人恶意造谣,会给她带去多少人言非议?” 安妍本还慌张害怕,被他这样一维护,感动的险些落泪,眼睛红彤彤看过来,一副信任依赖的样子。 对他的指控,丁凝平淡回应,“我能回答副会长的与上周无异,我身为纪检部的部长,有责任在例会上对争议较大的违纪事件提出复审,同样也有责任对收到的实名举报进行上报,属实还是恶意造谣都需要调查,副会长稍安勿躁。” 第34章 扳倒他,那个位置你来坐 长方桌上,丁凝和齐昀川面对而立,一星期前她针对段弋违纪应付宋霁言的说辞,现在又原封不动说给他听。 他以为和丁凝之间用不着说的太清楚,两人家里的合作关系紧密,且丁家一直处于弱势,与其说是合作,不如理解为帮衬更恰当,所以无论从哪方面考虑,丁凝于情于理都该坚定站队他。 然而现在情况恰恰相反,他交代给她的在例会上以段弋违纪为由头向宋霁言施压,她做是做了却丝毫不上心,还任由手下的干事搅局。 他抱着最差也能令宋霁言声名受损的期望撕破脸,结果呢,人是彻底得罪了,地位却丝毫不受影响。 明里暗里交代过她多少次给那个叫孟芙的新人一点教训,无一例外也都被她无视,给他的交代永远只有一句,该帮的上次已经帮了,以后他的事与她无关,他要针对谁是他的事,别想再摆布到她头上。 一次两次把他的话当耳旁风,现在更是明目张胆在例会上和他作对,齐昀川没有宋霁言的好修养,脸色不免阴郁。 岳景出来打圆场,“丁部长一向秉公无私,收到实名举报上报给会长是应该的,这一点无可厚非,不过副会长你也别生气,你的为人我们都清楚,虽然比我们在座的大部分人年纪都小,但成熟稳重尽职严明是有目共睹的,怎么可能带头做出那种严重违反校纪的事,这中间可能有误会,解释清楚了就好。” 一番话,看似为他着想,实际和把他架在火上烤没区别。 齐昀川脸色难看,岳景不愧是宋霁言手下最忠诚的一条狗,主人还没表态,他已经急不可耐狂吠起来了。 一道道视线落在身上,齐昀川做不到斩钉截铁地否认,因为不确定这是巧合还是宋霁言的手笔,如果是他做的,那必然不会只是简单的一封举报信,他手里一定有证据,很可能就等着他否认,然后再当着大家的面拿出来,那样他才是彻底没了翻身的余地。 他不能将自己置于那种不利的境地,想让大家的注意力从这件事情上转移,只需要制造一个更大的矛盾。 短暂沉默过后,齐昀川又恢复温和谦润的样子,问出了个令在场之人脸色一变的问题,“岳学长和会长关系一直很好,所以比起自证清白,我更想请教学长实名举报我的这位池骞是否和会长私交也很好?” 纪云咬在嘴里的笔“啪嗒”掉桌上,一脸震惊去问身边副部长,“他脑壳坏掉了?什么意思?暗指池骞举报是会长授意的?” “我求你了别说话!”副部长双手合十开始拜佛。 纪云抿起嘴,手划过唇畔做了个拉链的动作,眼神坚毅保证绝对不会再多说一个字! 岳景反问他,“池骞和会长私交如何,与他实名举报你有什么关联吗?” “据我所知,池骞和段弋关系一直很好,段弋又和会长有亲缘关系,上周两人违纪的事才被搬到例会上审议,这周纪检部就收到了池骞对我的实名举报。” 齐昀川露出无奈笑意,“可能会长对我有些误解,但大可不必用这种方式,我是您一手带上来的,对学长只有满心敬仰,如果我的存在令您不满,我随时愿意申请退出学生会,只是实在难以接受这种泼脏水的行径。” 宋霁言笑了笑,“昀川,是你的错就认,不是你的错也冤枉不了你,你是副会长,别凭着一时意气就把退会的话挂在嘴上,下边这么多新人看着呢,都有样学样的话你以后管起来有的头疼。” 顿了片刻,话音一转,扬唇道,“池骞和我确实有些私交,你的担心无可厚非,所以这件事我不会插手,由纪检部负责查实,有结果后直接上报校长室。” 齐昀川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交给纪检部查不算多差的结果,纪检部丁凝做得了主,她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不受控,但她家里做不到,只要许给丁家一些利益,他们自然会让丁凝老实听话。 紧绷的心神刚刚放松,宋霁言将手边扣着的文件袋递过来,面露可惜,“这是你升任会长递交的材料,本来打算例会结束交由校长室审批的,现在看还要等等,先拿回去吧,纪检部查实后再走流程。” 齐昀川脸色瞬然一僵,半个月前宋霁言就跟他要了申请材料,他以为早就已经递交过校长室了,会长的位置十拿九稳,所以才敢冒险和宋霁言撕破脸,现在却告诉他材料一直没有递交。 他大脑茫然了片刻,怔愣看过去,对上宋霁言含笑的脸,隐隐意识到或许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已经在蛊诱自己滋生野心了。 只要巴着他就能一帆风顺的路,现在被走成悬崖峭壁,在刚刚那个对视之前,齐昀川一直以为是自己一时冲动思虑不周,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比起莽撞之下走错了路,他更难以接受自己其实一直在被宋霁言牵着鼻子左右。 自以为是在反抗,实际却是被他当做猴子戏耍了一通。 宋霁言似笑非笑提醒他,“怎么不接?” 齐昀川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人前失态,抬手接过文件袋,“谢谢学长,我会配合纪检部调查。” 宋霁言坐正身体,敛了笑意声音清淡,“校园直播有利有弊,大家各自回去督促下手底干事,最近都警醒点不要掉以轻心,没有别的事就散会吧。” 众人应声,各自收拾东西起身。 孟芙跟在丁凝身边,正要离席时听到宋霁言清淡悦耳的声音隔了片刻又漫不经心般响起,“孟副部长留一下,听说你上周去了利浦,有些问题要单独问你。” 丁凝看她一眼,没说话独自先行。 孟芙停在原地,脸上带着柔和笑意目送其他人走出去,注意到齐昀川离开时安妍紧跟着,被他暗含警示看了一眼后才有所收敛,出会议室后避嫌一样走上和他相反的方向。 “你做的吗。” 头顶骤然响起的问话声令孟芙瞬间觉得脊背发寒,她转身,看到宋霁言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身后,正顺着她看的方向饶有兴趣看着。 离得近了她才发觉宋霁言真的很高,不同于池骞和段弋身上的桀骜不羁,他气质更加清贵,不说话时稳重内敛,勾唇含笑时那点零星笑意又不达眼底,是个让人不得不警惕的危险人物。 她微仰着头不解问,“会长指的是什么?” 宋霁言挑眉,对她的装傻不以为意,“坐下说。” 这一点变化旁人看来微不足道,孟芙却敏锐觉察到了他态度的转变,她在他眼里由不入眼的下位者晋升为能够拥有短暂尊重的合作者了。 宋霁言不紧不慢倒了两杯水过来,顺势在她身侧原属于丁凝的位置坐下,“昀川性子谨慎多敏,对我尤其防备,所以他和安妍的事我确实不曾觉察,这份礼物很有诚心。” 孟芙不言语,唇畔始终保持柔和笑意。 宋霁言话语里多了些直白,“孟同学,以退为进的招数用一次会让人对你产生好奇,但多了就不免有些拿腔作势,我诚心想与你合作,希望你仔细考虑下再回答,因为我不会再给你第三次机会。” “如果是合作的话,我能得到什么?”她问。 宋霁言勾了下唇,抬手指向他不久前坐着的位置,“他们都觉得一个副部长已经是你能爬到的极限,我可以给你更多,知道为什么齐昀川坏了脑袋也想坐上那个位置吗?” 他淡笑,语意轻讽,“权柄这种东西对学生而言遥不可及,然而那个位置例外,坐上去你就拥有了和那些傲慢的资本家们博弈的资格,哪怕是本不属于这个阶层的人,它也会是你人生履历中浓墨重彩的一笔,让你不论在大学还是工作中,都天然拥有被看重的优势。” “扳倒他,那个位置你来坐,曾经践踏你的人以后都要看你的脸色做事,孟同学,这个合作你愿意吗?” 有的人蛊惑人心靠一张俊逸出尘的脸,而有的人只需三言两语撩拨你的野心,面前这人恰恰都有,孟芙弯起唇角。 “会长要纪检部负责核查齐昀川和安妍,不是已经有十足的把握我会答应吗。” “我不喜欢强迫人,总要再问问你的意愿。”* 他伸出手,指节修长干净,掌心一枚细小红痣映入眼帘,孟芙掠过一眼,伸手与之交握,“合作愉快。” 达成共识,各自收手,宋霁言满意勾唇,“齐昀川精力都在丁凝身上,一时片刻注意不到你,他们意见相左,内讧的越厉害,对你来说越是机会。” “配合电视台直播录制的工作我会交给你,昀川从背景到资历都压你一头,没有拿得出手的成绩你做会长难以服众,校长室也不会答应,自己谨慎一点不要出纰漏。” 宋霁言最后提醒,“各部都有配合你完成工作的责任,别像以前一样企图通过示弱博取同情,目标变了,从现在开始你要做的是如何驯服他们。” 他脸上显出倦怠之色,后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声音里透出两分不显山露水的矜贵淡漠。 孟芙自觉起身,没再发出声音打扰他,静默离开会议室。 门外,林微抱臂靠着窗台,看见她面容娴静温和走出来才神色一松,慢步靠过来。 “怎么样?” “你赚到了。” 林微挑眉,“怎么说?” “边走边说,带你去个地方。”孟芙看她一眼,露出个耐人寻味的浅笑。 第35章 宋霁言的话别当真,不然就是下一个齐昀川 孟芙带着林微一路走出国际班教学楼,转过一条小路来到体育馆前,在林微不解的目光中推开体育馆的玻璃门,走进去后一路沿阶梯上到观众席最高处,停在一处通风窗后。 林微越发诧异,“来这里做什么?” “看一点有趣的东西。” 孟芙抬手指了个方向,林微视线透过窗户看过去,一开始还很茫然,目之所及是国际班教学楼的背侧,除了一面墙外只剩一扇扇排列整齐的玻璃窗。 她认真扫视一圈,刚想问孟芙到底要看什么,就从其中一扇窗后看到齐昀川,以及跟在他身后一脸冷肃走进工作室的丁凝。 “他们?”林微感到震惊,刚在会议室还针锋相对的两个人,私下居然在碰面? 孟芙淡然自若收回目光,“这里是唯一能观察到齐昀川而不被他察觉的地方,我费了些心思才找到的。” 林微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每当她以为已经足够了解她时,这人总能有办法刷新她的认知。 “有丁凝在,纪检部查不出齐昀川的把柄。”孟芙说。 林微问她,“那你来这里干嘛,是要拍照检举吗?” “除非我能录到他们的谈话内容,否则一张照片起不到任何实质性作用,齐昀川多的是说辞能解释。” “那你想怎么做?” 孟芙没回答她,话音一转说起和宋霁言的谈话,“宋霁言给了我一个合作的机会,条件是扳倒齐昀川,报酬是他现在坐的位置。” 林微忍不住睁大眼,宋霁言现在坐的位置不就是学生会长? 等等!她之前愿意踏上孟芙的贼船,一方面是因为被陶盼那个小团体排斥到了边缘,继续留下去毫无意义,另一方面是觉得她聪明,如果丁凝退下来,未必不能争一争部长的位置,空下来的副部长自然会是自己的。 她的认知里,孟芙能攀上部长的位置已经是烧高香的程度,现在她说什么?宋霁言会长要跟她合作,还要把学生会长的位置给她坐? 这已经不是意外之喜了,完全是荒唐的程度,纵观星洲建校数十年的历史,每一任学生会长的家世背景单拎出来都是让人望尘莫及的程度,现在告诉她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要做星洲的学生会长,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是天方夜谭。 孟芙在她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微微一笑,轻描淡写道,“我答应了,但那个位置要你去坐。” 林微觉得越来越荒唐了,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理所应当的样子倒像是把星洲当成自己家了,学生会长能是她让谁当谁就能当的吗? “虽然我觉得你很聪明,但不代表你在说一些离谱言论时我还得捧场赞同。” 孟芙轻笑,“你怕什么,宋霁言连我都敢答应,比起我来说,扶你上位的难度不是小得多吗。” 林微沉默了下,居然真的被她蛊惑到了。 “你认真的?学生会长的位置宋霁言既然许诺你了,以他的能力真要帮你是可以力排众议的,你自己不坐要让给我?” “不是让给你,本来也不属于我,宋霁言的话别当真,不然就是下一个齐昀川,不过既然是合作,出了力我们自然要捞些好处,我坐不到的位置你来坐。” 孟芙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她的目标是何漾苒,权利地位对她没有吸引力,而且学生会长的约束太多,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时刻要防备不知哪里伸出的黑手,她没有精力应对。 除此外,前车之鉴告诉她宋霁言的话不能太当真,蛊惑人心时说的天花乱坠,实际不过是把她当成另一个齐昀川,故技重施拿那个位置引诱人的野心,欣赏人被野心驱使变得面目全非,而他作壁上观以此取乐。 她的身份就注定了那个位置坐不稳,就算侥幸从宋霁言手中接过权杖,身后没人扶持,岂知不是又一道怀璧之罪的陷阱。 稚子抱金过市,再诱人的财宝没有能力保护不过是给自己平白招惹麻烦。 道理想的明白,但她从不是闷声吃亏的人,更不愿看宋霁言如意,所以不如顺势替林微筹谋。 林微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做事喜欢思考,不会因骤然得利晕了头脑做出什么损人不利己还忘恩负义的事,因此让她做学生会长在目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林微被她笃然的神色洗到脑,所有担心怀疑抛却一边,皱眉问,“扳倒齐昀川是吗,以前或许很难,但现在他有个现成的过错在,只要证实了他和安妍是情侣关系,副会长带头违纪,那他基本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嗯,关键在我们该如何证实。” 有了这次打草惊蛇,齐昀川以后只会更加谨慎小心,拿不到实质性证据一切都是空谈。 林微想了想,“我安排人跟踪他,真是情侣的话就算能装得了一时,也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孟芙轻缓摇头,“那样耗费的时间太长了,齐昀川只需要应付到宋霁言卸任,那时候就算查出些什么,对他的影响也微乎其微,更何况以他的性格完全又可能为了撇清关系和安妍分开,我们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你都这么说了,肯定心里已经有想法,说说吧。”林微道。 “齐昀川谨慎安妍却不一样,喜怒都挂在脸上,性子矜骄傲慢,没那么深的城府,从她入手兴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孟芙视线落在窗外,丁凝已经和齐昀川分开,工作室内此刻只剩他一人。 “你得帮我个忙。” 林微自然答应,“你说,我尽力去办。” 孟芙靠过来凑在她耳畔低语几句,林微眼睛越睁越亮,直到听完才忍不住半是感叹半是兴奋道,“纯良无害是我对你最大的误解,你真坏透了。” 孟芙弯唇浅笑,“各凭本事罢了,我什么都不做的时候齐昀川可没客气过,既然学生会里我和他注定要被踢出局一个,落败的丧家犬当然不能是我了。” “说句心里话,你这样的人我挺喜欢的,清楚自己的目标是什么,不择手段地去达成,毫不介意世俗眼光,跟你合作最起码不用担心你会被乱七八糟的情绪左右,让我觉得很有安全感。”林微真心实意道。 “就当是你对我的夸赞了。” 林微笑了笑,“事情我会办妥的,为了能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和你维系合作关系,我是不会轻易拖后腿的。” 两人结束在体育馆的对话,孟芙接到消息利浦的交换生已经在来的路上,她要立刻前往校门口配合电视台工作人员完成欢迎仪式的录制。 她赶过去时看到校门两边仪仗队已经分列站好,四周悬挂欢迎横幅,扛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正在录制衔接镜头,空中无人机嗡鸣作响,俯拍星洲校园建筑,为制作宣传片积攒素材。 现场总导演叫曾文,一脸严肃站在监视器前指导摄影人员矫正镜头调整画面。 孟芙走过去,谦逊有礼向他问好,“曾老师您好,我是星洲学生会派来协助您完成拍摄任务的孟芙,同时也是利浦两位交换生的引路人,在校期间您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随时联系我沟通。” 她没有随其他人一样喊对方曾导,投机取巧喊了曾老师,一来她是个学生喊老师不违和,二来日后和他的交流不会少,留下较为亲切的第一印象对她日后的工作有利无害。 曾文脸上没什么明显变化,对她点点头,公事公办道,“利浦两个学生到后会正式开启直播,星洲这边摄影组拍摄流程和利浦一样,你作为引路人要短暂出镜代表学校欢迎交换生,我们今天主要的直播内容是熟识新校园,借此通过镜头达到宣传学校设施的目的,所以欢迎仪式结束后你还要担当导游角色,趁着现在还有时间,自己准备一下。” “谢谢曾老师指导,我会尽快把流程顺下来。” 她说完在得到曾文默许后走到一边,有工作人员来和她对接欢迎仪式结束后摄影组的拍摄路线,她将沿途涉及到的教学楼和功能教室记下,对接好详细流程后默默开始准备介绍词。 二十分钟后,利浦校车驶进星洲大门,曾文通过对讲机下达指令,预热多日的校园直播正式开启。 通过各种视频软件守在屏幕前的观众纷纷摩拳擦掌,弹幕瞬时刷的飞起。 【我看看有钱人的校园生活怎么个事?】 【星洲和利浦,两所老牌贵族学校了,我平时从校门口路过都有种乡下人进城的局促,今儿可算是有机会长见识了。】 【少爷小姐们!老奴前来护驾!】 【我就守在这里,看谁敢对少爷小姐出言不逊!】 【什么情况?死手机给我干哪个圈里去了?】 【本人十年寒窗苦读,从小品学兼优热爱劳动乐于助人,下个月即将毕业,少爷小姐们还缺拎包的吗?】 弹幕热烈讨论的同时,孟芙在曾文示意下迎向利浦校车,面颊挂着柔婉笑意等待利浦学生下车后对着镜头说出欢迎词。 车门打开,身穿利浦黑色制服的女生跳下车,高挽的丸子头在脑后轻弹,甜美的脸上露出灿烂笑容,热情朝来迎接的孟芙招手。 “你好!我叫夏星茉。” 弹幕瞬间飘过一片爱心。 【啊啊啊啊!她好甜!】 【笑得我尸体都暖洋洋的。】 【开朗活泼的快乐小狗!跟她做朋友一定会非常开心!】 孟芙唇角微微扬起,笑意柔和介绍自己,“夏星茉同学你好,我叫孟芙。” 话音未落,车上又走下来个男生,同样穿着利浦黑色制服,却不如夏星茉那样规整扣好,外套松垮披在肩上,内搭的白色衬衫扣到胸口,脖颈戴着条金属项链,帅气逼人的脸略显困倦,一副懒洋洋没睡醒的样子。 对视上的一瞬,两人齐齐愣住,片刻后男生才微眯了眼,露出抹戏谑笑意,“孟同学,咱们都是熟人了,还需要向你自我介绍吗?” 孟芙已经调整好情绪,温柔笑道,“安睿同学你好,我们虽然认识,但屏幕前的观众对你还不熟悉,你可以向他们介绍一下自己。” 安睿挑眉一笑,“你还记得我是谁就够了,比起他们,我更在意你。” 【啊?啊?啊?什么情况!挑眉坏笑给我苏到了,这两人什么关系啊!这对我很重要!】 【不是,你们有钱人都挺会长的,一个两个长我审美上了是吧!】 【这个安睿和孟芙是不是有过节啊,笑得怎么有点不怀好意?】 第36章 看着面前言笑晏晏气氛融洽的三人,段弋扯唇冷笑 不分场合的戏语令在场之人脸色都是一变,跟车的老师直接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工作人员在镜头外疯狂朝安睿摆手,示意他现在的举动不合规,然而不论有多少人焦急暗示,安睿都摆出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盯着孟芙的视线未有丝毫收敛。 直播已经开启,大家没法贸然闯进镜头阻止他,曾文只能去看孟芙,寄希望于她有办法应付过去。 盯着安睿嚣张肆意的目光,孟芙神情依旧温婉,不紧不慢道,“上次受伤是意外,我已经没事了,谢谢安睿同学关心,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所以不用总觉得愧疚,安心享受在星洲的学习生活就好。” 她弯了弯唇角,将手里准备好的星洲名牌为他戴在胸前,微垫了些脚跟,借着凑近的动作低语,“你会来这里目的应该不是为了我,直播搞砸了对你也没好处。” 安睿眯了眯眼,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把她看进眼里,以为是个不起眼的柔弱女生,没想到是他看走了眼,眸底升起兴趣,配合着低头在她耳畔说,“我会配合的,因为现在更不想走了。” 孟芙维持笑意,不动声色地扣好胸牌,撤身向后一步,拿出夏星茉的名牌同样的动作为她戴在胸前。 “谢谢你啊,不是搭讪哦,我真觉得你有点眼熟哎,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夏星茉好奇看着她。 孟芙回道,“上周五我去过利浦,可能我们无意中碰到过吧。” “怪不得!我就说好眼熟。”夏星茉笑道。 “你们第一天来,对星洲校园可能还不熟悉,我带你们去逛一逛,以后在学校里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孟芙在前面引路,夏星沅紧跟在她身边,看什么都很好奇,指着各处问个不停,孟芙顺势给她介绍,自然把流程过渡到下一阶段。 安睿双手插兜懒洋洋走在两人后面,视线在校园里散漫看了一圈。 曾文脸色缓和了些,看一眼孟芙从容淡定介绍各处的样子,对星洲派来的这个学生会负责人有了些好印象。 接下来的直播渐入佳境,每走过一处教学楼,弹幕都发出一阵感叹,关于星洲的话题在网上引起热烈谈论。 就在大家松了口气觉得离预期目标越来越近正放松心神时,一直沉默走在后面的安睿突然停下脚步。 孟芙正带着夏星茉往国际班教学楼走,接到曾文导演的眼神暗示,回身看向安睿,发现他正饶有兴致地盯着不远处的球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映入眼帘的是段弋破开对面防守跃起投篮的利落身影。 安睿对上她,笑出一口白牙,“孟同学,我对你们学校的球场比较感兴趣,你应该不介意陪我过去看看吧。” 摄像头时刻在记录,这个时候拒绝不合时宜,孟芙面上保持微笑,但心里已经能预料到如果让他和段弋碰到一起,等会儿应该不会太好收场。 安睿没有给她思索对策的时间,直接走过来拉住她往球场去,上次在城西海岸不仅被池骞和段弋又躲过去一次,事后这两人还带人把他围着打了一顿,要不是他脑子灵跑得快,今儿都不能全须全尾现在这。 梁子这下是彻底结死了,安睿从来不是吃得下亏的人,周末气了两天,一开学就强行挤掉利浦的一个交换生,自己亲自来了星洲。 换了平时他根本不可能单枪匹马去到别人的地盘,但这会儿不一样,现成的机会摆在眼前,他就不信了,当着直播段弋和池骞还敢嚣张? 拿准了他们有所顾忌,他才敢大摇大摆来到星洲,更冤家路窄的是来接待的人居然是孟芙,这不是老天帮他是什么! 段弋多在意她啊,跳海里都得把人捞上来,为了她打人是真下死手,他这会儿倒要看看,当着那么多观众的面,那俩人还怎么嚣张! 孟芙被安睿拉着往球场去,夏星茉不知道怎么办,不是说要去看国际班教学楼吗?怎么突然改方向了,一脸懵跟过去。 在场的工作人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节奏,设备都提前铺好了,临时改地点又是一通手忙脚乱。 曾文脸色不太好,要不是忌惮安睿背后的安家,换成别人这么不配合,他早就黑脸怒斥了,这会儿只能强压下气恼,指挥摄影组赶紧跟上拍摄。 球场上,结束了一轮比赛池骞正凑在段弋跟前勾肩搭背嗤他会装逼,问他是不是知道今天学校里有直播,故意出风头呢,一分不让人拿,合着他们都是来给当陪衬的呗。 段弋不咸不淡让他滚,把人从身上推开,往休息区走拿水,刚迈了两步,看到一群人往这边走来,步履嚣张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天前才被他堵着打了一顿的安睿。 段弋漆黑的眼眸一沉,神色冷倦注视着被他姿态亲密拉在身边一路同行的孟芙。 随着一行人走近,池骞也看到他们,“安睿什么情况?” 段弋一言不发,周身笼着一层冷意,薄唇紧抿染上不悦。 安睿在他身前两步远处站定,冲段弋挑衅笑笑,故意俯身靠近孟芙问话,“孟同学,我在利浦挺喜欢打球的,不过来了星洲就只认识你一个人,你能不能帮帮忙给我说和一下,问问他们以后能不能带我一起。” 顶着段弋森冷的视线,孟芙撑起笑意去看池骞,他们私下能不能和谐相处她不在意,重要的是现在要先蒙混过去,不能在直播中出乱子,所以比起明显在生气的段弋,她更倾向性于向池骞寻求帮助。 “这位池骞同学是星洲篮球校队的队长,为人开朗热情,曾多次带领星洲篮球队拿下高校联赛冠军,安睿同学对篮球感兴趣的话,相信你们一定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孟芙背对着镜头冲池骞眨眨眼,对方立即心领神会,皮笑肉不笑道,“安睿是吧,我有印象,去年联赛球场上碰见过,技术嘛……啧就先不说了,总之来了就是朋友,想加入我们星洲篮球队学习的话,我肯定倾囊相授。” 一席话,成功把安睿气晕头,咬牙冷笑了声。 【这两人火药味好浓啊。】 【能不浓吗,你们看节目是真一点不了解背景,就图一乐是吧?】 【什么意思啊?说的好像你知道内幕一样。】 【星洲和利浦前段时间被各大媒体争相报道的群架事件有印象吧,领头的就这俩,背景我就不说了,都有名字你们自己去搜,家里都是跺跺脚咱们普通人都得跟着抖三抖的人物。】 【你这么一说我有印象了,我记得市中心高端购物中心的老板是不是就姓池?不会是那个队长池骞家的产业吧?】 【我记得之前有个新闻,说购物中心的风水好,阻了对面房地产公司的财运,导致人家股价一路下跌,房地产老板为了破局专门请大师做法,还偷偷往购物中心门口水池里洒符灰水,给里面养的锦鲤都弄得翻肚皮了,两家员工因这事打起来,闹得沸沸扬扬,当时看官方通报,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就是姓安。】 【啊?现在商战都这么朴素了吗?】 【那些事都是几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但也因为当时的矛盾,安池两家一直不和,这俩少爷也是针锋相对,上一次群架就是矛盾激化导致的,因为影响太大,对星洲和利浦两所贵族学校都造成负面舆论,高层为了挽回形象,决策了一晚上定下这个直播栏目,偏偏又给这俩人碰上了,所以火药味能不重吗。】 【这样一说我明白了,吃瓜还是得有人科普。】 【不过这个直播正能给学校挽回形象吗,我怎么感觉不靠谱呢?】 【反正我要是有钱的话会愿意把孩子送过去,不说别的,星洲负责接待的这个女学生不管是仪态还是表达能力都挺不错的,不怯场,面对镜头落落大方,学校里成绩虽然重要,但能把学生培养的整体素质这么高一定是有可取之处的。】 【我们能想到的那些有钱人肯定都有过预案,拿着贵族学校直播做噱头,实际上只要能通过镜头对外展示出设施先进的教学楼,和高素养的学生,他们的宣传目的也就达到了。】 【不是,你们还真分析上了,我当下饭综艺看的。】 【我也是。】 【加一。】 镜头外,段弋神情越发冷峻,漆黑眼眸盯着孟芙,下颚线条紧绷着。 他试着去理解现在这种场合她有自己的职责在,心里就算厌恶极了安睿也没法当众拒绝,更何况刚刚也一直是安睿在主动,他不该被激怒。 但是她在那种情况下居然直接无视他,宁愿找池骞帮忙都不看他一眼,她就那么喜欢池骞?喜欢到即便已经把她的后路全部堵死,眼里也还是看不到他吗。 他想到那天在车里问她还有什么不懂的吗,她说没有,他居然真就信了,现在看她不懂的还多着呢。 看着面前言笑晏晏气氛融洽的三人,段弋扯唇冷笑,讲道理不当回事的话,他也可以换种方式,反正他擅长的也从不是动嘴皮子。 安睿兀自生气,注意到在场还有个人和他一样黑沉着脸,面上突然有了笑意,长臂毫无预兆一伸,把站在旁边的孟芙往身边一揽,眉眼带上几分轻佻。 “那我确实要到星洲球队取取经,不过得带上我这个新认识的朋友,毕竟人生地不熟的,有孟同学在比较安心。” 看着他扣在孟芙肩上的手,段弋脸色彻底沉下来,漆黑的眸底风雨欲来,阴沉沉的脸上逐渐酝酿出一场风暴。 第37章 重要反派角色孟芙意外受伤 了解段弋的都知道他这个样子是彻底被惹到了,离失控发飙只一步之遥,池骞赶紧上来拉他想把人先分开,安睿那比纯属故意的,专门在镜头前激怒段弋,等着他盛怒之下干出点不好收场的事。 他跟安睿从小掐到大,这坏批心里想什么他看一眼就明白,指定不能让他得逞。 抬手揽上段弋脖子想把人带走,结果纹丝不动,他凑近了小声劝,“故意激你呢,听兄弟的,想收拾他多的是机会,别当着镜头犯傻。” 段弋置若罔闻,冷沉黑眸盯着安睿,迈动步子往前走,现场无人说话,谁都看得出气氛剑拔弩张。 【不会要打起来了吧?】 【这要不是贵族学校,我还以为是为了收视率有剧本呢,开播第一天就这么水灵灵的在镜头前打起来了?】 【这人啥背景啊,看着怎么比那个池骞还横。】 【现在的节目为了上热搜无所不用其极。】 球场内,段弋刚踏出一步,手臂突然被人拉住。 他垂眸,看到挣脱安睿过来拦着他的人,指节细白,手腕缠着绷带,柔婉的脸上带着些担忧,微微冲他摇头,用极轻的声音说,“段弋,你冷静一点,我等下过来找你好吗?” 一句话轻易抚平他难以抑制的愤怒,段弋自己都觉得想不通,明明刚刚还因为她眼里只有池骞而气恼,看到安睿敢把手搭在她肩上,当场把他废了的心思都有,现在居然就因为她一句话,所有裹挟着他濒临失控的愤怒情绪居然就这么被抚平了。 看着两人旁若无人般对视,安睿冷笑走到一边,从地上捡起颗球,他肯定不能让段弋就这么轻易躲过去,不然来星洲有什么意思。 “刚才看你打球挺厉害,比一场吗?”他目露挑衅。 段弋看过来,神情冷峻,近乎无视一样略过他往场外走。 安睿冷笑一声,被他傲慢的态度激怒,抛了抛球,在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情况下突然用力把球扔过来。 他用了十足的力气,距离又近,想躲开很难,挨这一下怎么都得受伤。 段弋脸上瞬间冷若冰霜,他自己没所谓,被砸一下大不了十倍百倍还回去,况且想躲开也不是做不到,只是孟芙还站在身后,他不可能让她再受伤,因此站在原地没动,飞速运转的篮球很快冲着面门砸来,在即将接近时被他抬手挥开,篮球改变运转方向,冲着旁边重重砸去。 “嘭!”地一声撞击声,有人失去意识重重倒地。 现场目睹到这一幕的人脸色齐齐一变,池骞惊愕失色奔过去,“孟芙!” 曾文凝眉通过对讲机下达指令,“赶紧插播广告,别拍了!” 段弋在一片嘈杂中缓缓看过去,不可置信地看着被他挥开的那颗篮球砸中脑袋昏倒在地的孟芙,现场忙碌混乱,而他就像被定身了一样,连走过去看看她都做不到。 为什么?他明明是为了保护站在身后的她才挥开那颗球,可最后球砸中的为什么还会是她?那他刚刚在保护谁呢?站在他身后的是谁? 他震惊不解地缓慢回头,看到身后穿着利浦制服的女生正双手惊讶捂住嘴唇,一脸被吓到又十分担心的表情。 怎么会这样?孟芙是什么时候从他身后离开走到那里的,这个女生又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的,他居然丝毫没有察觉! 池骞蹲在孟芙身边,伸手下意识要抱她送去医务室,猛地想起这种事现在已经不该他做了,抬头去找段弋的身影,发现他居然在这种时候愣神,脸上不免带出迁怒,愤声喊他: “站在那里干嘛!还不赶紧过来把她送去医务室!” 段弋如梦初醒,快步走过去推开围住的人群,一把抱起孟芙往医务室赶,跟在他身边的人在说什么已经全然听不见,满脑子都是她苍白着脸晕倒在地上的模样,脆弱到好像随时会断了呼吸一样。 他怀里抱着人,跑的却比两手空空的池骞还要快,额前发丝被汗水浸湿,眼底升起前所未有的害怕,抱紧她的手臂不敢放松分毫。 池骞跟在身后喊他,“你别太紧张,只是被球砸到头了,可能是受刺激才会晕倒,不会有大事的,抱不动了别强撑,我换你一会儿。” 无论他说什么,段弋都充耳不闻,向来冷峻的眼底此刻惊慌失措,指尖颤抖不停,下颚线绷紧到极致。 他知道自己恐怕又要犯病了,一直在强撑着,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任由自己被抑郁绝望的情绪掌控,他不能放任她一个人处在痛苦中,对自己再多的怀疑痛恨都要强压着等到她醒过来。 直播临时中断,守在屏幕前的观众看着突然插播的广告都有点不明所以,刚刚的画面他们只看到安睿要求和段弋比一场球,被段弋拒绝后恼羞成怒把篮球砸过来,而段弋始终镇定自若,挥手轻松击落砸向他和身后夏星茉的篮球。 直播到这里戛然而止,没人看到镜头外遭受无妄之灾被砸晕的孟芙,大家因段弋气定神闲挥球保护了夏星茉那一幕疯狂发送弹幕讨论。 【好梦幻啊,帮夏星茉挡球那一下男友力爆棚了!】 【虽然知道大家都是学生,但我磕cp的心还是忍不住蠢蠢欲动!】 【谁懂啊!看个校园直播把我恋爱脑看出来了!】 【死手快学啊!下次球场上也用这招!】 【啊啊啊啊!希望以后的直播也能多多看到段弋和夏星茉的镜头!】 【你们别太离谱,人家还是学生啊!】 【怎么一直广告啊,快点切回去我要看!】 【不会真打起来了吧?】 【?我要看!】 【怎么还拿观众老爷当外人!快点切回来!】 直播重新开始时,镜头里只剩下夏星茉和星洲的一位接待老师,给夏星茉介绍完学校后,老师带她去领取了星洲制服和所需课本,又把她送到新班级,录制了班内欢迎仪式和夏星茉的自我介绍。 观众对夏星茉虽然挺喜欢,但一直是她的单人镜头,看得多了加上后面没什么有趣的内容,渐渐觉得无聊起来选择退出直播间。 后半程观众数量和讨论度下降明显,不过曾文却丝毫不显担忧,这一天下来那么多意外,能顺利结束没出现直播事故已经很令他满意了。 医务室外,段弋靠着墙低头不语,池骞劝了半天得不到一句回应,有些束手无策,只能干看着他被慌乱抑郁的情绪笼罩,极力压制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着,汗珠顺着下颚滑落。 大门紧闭的医务室内,校医给孟芙做了一系列检查,最终的结果都显示只是轻微撞击伤,星洲这样的贵族学校医务室的医疗设备先进全面,按照私人医院的标准配置,经过检查基本可以排除脑震荡及其他内伤隐患,现在还没醒来可能是自我保护机制在起作用,只能耐心等待病人醒来。 校医给她调整了舒适的睡意,掖了掖被角退出病房,刚露面就被守在门口的池骞拦住,段弋也紧张抬眸盯过来。 “怎么样医生?”池骞问。 “没什么问题,目前还在昏睡,你们不要进去打扰,给她时间休息够自然醒过来。” 池骞松了口气,嘴皮子溜一通感谢把人夸成神医。 段弋紧绷的脸终于缓和下来,肩膀随之松弛,强撑的一股劲儿卸掉,整个人顺着背靠的墙慢慢滑坐在地上,看着还在颤抖的双手,毫无预兆地用地往地上砸了两拳,近乎自虐一样瞬间整个手背血肉模糊。 池骞看到吓得好悬没跟着孟芙一起晕过去,干嘛呢这是!自虐能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别让他看见,这怎么跟他家里交代! 他这会儿觉得焦头烂额,里面那个还没醒呢,外边这个又挂彩了,好不容易把人拦住,喊了医生折腾一通把药给他上好,两手都包上纱布还能看出来肿老高。 他苦口婆心劝,“何必呢兄弟,你又不是故意的,要赖还得是安睿那孙子,跟这儿自虐孟芙又看不见,再把人吓着,克制克制,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火气咱对着安睿撒。” 段弋脸色冷沉,经过刚才那一遭,这会儿被疼意激*的清醒了点儿,躁郁的情绪有所减退,只眼睛还一眨不眨地盯着病房门,孟芙一刻没能好好走出来,他的心就跟着饱受煎熬一刻也原谅不了自己。 恍惚间好像又回到小时候,他被妈妈关在阁楼里,漆黑的房间像怪物的深渊巨口,他怕的哭喊却无人回应,等到被人发现放出来时,看到的只有一个脸色苍白脆弱,双眸紧闭躺在血泊中的妈妈。 段弋眸色被浓郁至极的哀伤掩盖,没人知道刚刚抱着孟芙来医务室时,他有多怕她会像妈妈一样消失,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他随手挥开的一颗篮球,自责焦虑没有一刻能让他放松呼吸,哪怕医生已经说了她不会有事,他对自己的怨恨也没有减轻分毫。 一门之隔,安静的病房内,孟芙面色苍白躺在床上,平静的眉眼突然蹙紧,呼吸骤然急促,额上汗珠一颗颗冒出来,手指无意识攥紧被子,整个人仿佛陷入巨大的恐慌中。 一片迷蒙灰白的空间内,孟芙目光警惕四下张望着,她明明在球场上被段弋挥来的球击中头部晕倒,失去意识前还听到池骞焦急的呼喊,为什么现在会置身在这一片陌生空间? 正在她凝眉观察时,灰白的空间里突然响起一阵机械音。 【小说世界《救赎阴郁校霸后我被强制爱了》出现重大bug,重要反派角色孟芙意外受伤,系统正在全力抢修,一小时后将重新恢复该位面世界秩序。】 第38章 警告!反派人物孟芙意识觉醒 警惕戒备的脸上浮现出疑惑之色,孟芙动了动唇呢喃重复: “小说世界。” “救赎阴郁校霸后我被强制爱了。” “反派角色孟芙。” 她不解看向四周,冷声问道,“什么意思?” 无人回应,最开始的机械音在完成最开始的播报后彻底陷入沉默。 孟芙蹙眉,对突如其来的变故隐隐感到焦虑,迈动步子想查看下能不能找到回去的线索。 然而脚下才刚动一步,四周灰白的空间突然动了起来,一幕幕画面急速切换,时间像是突然被开了加速,而她站在流逝的时间中心,目之所及皆是铺天盖地的全景图像。 嘈杂刺耳的声音和晃然炫目的画面令她感到极为不适,蹲在地上捂着耳朵痛苦至极。 然而即便如此,她所处的地面也一刻不停在更迭着画面,头晕目眩令她想闭上眼睛逃避,却在最后一刻看到了令她熟悉的一幕。 利浦校园的楼梯上,她撞落了夏星茉抱在怀里的书,看都没看一眼毫无悔意地随安睿离开。 夏星茉不仅没责怨,反而还跑去向利浦的学生会长肖磊为她求助。 当天放学前夏星茉接到老师通知,因她品学兼优,所以学校会让她作为交换生去星洲录制一档直播节目。 孟芙心里隐隐觉察到怪异,为什么所有的画面都围绕着夏星茉展开,她自己去了哪里? 忍着强烈不适,她挣扎站起身,视线盯着正前方令人脊背发凉的一幕。 星洲球场上,安睿和段弋针锋相对,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她在这一幕里看到了自己,面目模糊站在角落,和其他人一样全部沦为背景板,场景里能清楚看到长相的只有正在对峙的两人,以及站在段弋身后一脸担忧无辜的夏星茉。 她明明记得,段弋之所以会和安睿对峙明明是因为自己,可为什么她会面目模糊地沦为不被注意到的人? 画面继续演变,安睿抛出的篮球直冲夏星茉面门,她吓得愣在原地,就在以为要躲不过去认命闭上双眼时,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未袭来,睫毛轻颤着睁开眼,挡在身前的段弋如天神降临般挥开飞驰而来的篮球,冷峻的眸中情绪淡漠。 两人短暂对视,段弋收回目光重新对上安睿。 而被他挥开的那颗篮球砸到晕倒的孟芙,甚至连个模糊的人影都没出现在这一幕,她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不是这样的。”孟芙轻声喃喃。 她晕倒时听到池骞焦急的喊声,意识昏沉时明明感受到被人紧抱在怀里,扣在后背和腿弯的手还在止不住地颤抖,她可以确定那个人就是段弋,可为什么这里的画面与她经历的丝毫不符? 她蹙眉看着旁边,画面跳转,段弋被安睿困在阴暗无光的地方蜷曲着身体不停颤抖,绝望到想要放弃生命时,紧闭的门被人推开一条缝隙,一无所知的夏星茉走进来,看到段弋痛苦无助的样子时想起他在球场上挡掉的那颗球。 她一脸担忧奔过去,将发颤的段弋抱在怀里安抚,想要带他出去求助,却被安睿的人撞破,两人被锁在一起,不论夏星茉如何解释段弋的状态不对,安睿那群人都不当回事。 两人在黑暗的环境中艰难挨过一晚,期间段弋几次发病自残,都被夏星茉耐心安抚下来,直到第二天才被找来的宋霁言发现解救。 这之后段弋对夏星茉逐渐产生感情,阴郁暴躁的他被阳光开朗的夏星茉感染,病情逐渐稳定,两人在经历一系列误会争吵强制爱后最终走向圆满。 而画面里导致他们感情一波三折误会不断的那个罪魁祸首正是她孟芙,她不仅故意在夏星茉面前表现的和段弋十分亲密,还暗中指使纪检部的干事针对她,甚至段弋能落在安睿手里被折磨都全拜她所赐,而她的行为也间接给夏星茉制造了救赎段弋的机会,导致两人感情升温。 诸如此类想要坑害夏星茉,却误打误撞每次都令她和段弋更加亲近的蠢事她做了不知道多少,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当一切算计败落,段弋翻脸无情要给她教训时,温柏庭居然也站在夏星茉那边,清峻冷淡的脸上盛满失望,语气漠然告诉她: “我从没想过你会是这样一个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人,孟芙,做错了事得认,你该向星茉诚心诚意地忏悔。” 画面飞速更迭的空间内,孟芙险些失笑出声,放在以前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相信这样的语气和话语会出自温柏庭之口,而现在她却不敢保证了。 因为温柏庭之所以会对夏星茉另眼相待,究其根本也是她促成的,她不想让温柏庭留在星洲碍手碍脚所以撒谎让他答应去利浦,而他到了利浦以后恰好被安排在夏星茉的班级,就连坐的位置和教材都是她的,正因此他发现夏星茉有很多见解都和他相似,看她的课本旁批就像在和另一个自己对话一样。 这之后在她的一次促使下夏星茉遭遇困难,这也成为了温柏庭正式认识她的契机,在一次次相处中他被自己和夏星茉之间的共频吸引,同时也发现了一直在针对夏星茉的人就是他从小接触到大的邻居孟芙。 一开始他还会出于情面冷静劝说,后来发现她不仅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甚至在刻意与他亲近暧昧的同时,还和段弋保持不清不楚的关系,彻底失望之下,温柏庭不愿再看她伤害无辜的夏星茉,于是在段弋面前设计揭露她的真面目。 两个男人为了保护心爱之人联手对她展开报复,令她在学校的处境一落千丈,不仅被学生会除名,还在直播中被万千网友指出是心机绿茶女引得全网黑,最后更是被赶出星洲。 孟芙对这一切难以接受,她以为不论做什么都会坚定不移站在自己这边的温柏庭,居然只是和夏星茉见了几面就情根深种了?十多年的情谊,她拿他当后盾,当迷失时唯一有机会返航的锚点,对他信任到几乎不加掩饰地将最真实一面展现,而他居然就那么轻易地放弃她,还为了夏星茉把她逼到绝境。 还有段弋,她费尽心机接近,眼看就要摘取果实了,凭空杀出来一个夏星茉,就那么轻而易举地把她筹谋多时的目标哄得死心塌地。 时间流转,画面周而复始,孟芙扶着晕眩刺痛的额头,强撑着没有倒在地上。 微微挪动脚步原地转了一圈,飞逝的画面没有一刻停歇,她一幕幕仔细看着,不放过任何一点可疑的蛛丝马迹,或许是谁的恶作剧呢?她不相信自己真真切切度过的十几年生活,仅仅只是别人故事中微不足道的一句鄙薄。 她有思想,是个活生生的人,有相依为命的妈妈,也有憎恨的渣男父亲,为了报复何漾苒才会来到星洲,想要的一切都在按照计划一点点实现着,从有意识至今,她一直在按着自己的意愿生活着,拥有完整的人生,凭什么要在别人的故事里当一个辨不清模样的背景板! 凭什么拿她当促成别人美满爱情的失智反派! 她不甘心,也不服气,视线环视一周,夏星茉和段弋毕业后幸福美满的生活,与她穷混潦倒整天像个神经病一样疑神疑鬼生怕有人突然出现骂她是个心机绿茶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她想起那道冰冷的机械音,“重要反派角色孟芙意外受伤,系统正在全力抢修。” 所以是因为这个她才会来到这里吗,灰白的空间内一切画面以夏星茉为主导,她以旁观的视角浏览了自己潦倒的一生,发觉自己生活的世界居然只是一本小说,而她是这本救赎文里最大的女反派孟芙,能勉强和她比肩不断作死被段弋三番五次教训后还不长记性的男反派则是安睿。 孟芙发出一声轻笑,不在意那道机械音会不会给予回应,她声音嘲讽,“凭什么觉得我一定会按着你剧情设定好的方向走下去?” “不管是段弋还是温柏庭,我在他们身上花费的心思,凭什么觉得是夏星茉三言两语就能抵消的?” “要我做没有自己思想的工具人?” “呵,心机深沉是我。” “自私自利是我。”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是我。” “所以别妄想摆布我,不然你大可以看看我有没有本事把你所谓的小说世界搅得四分五裂。”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灰白空间内所有画面停滞,冰冷机械音再次响起。 【警告!反派人物孟芙意识觉醒,人物情绪极不稳定,经系统评估将会对小说世界《救赎阴郁校霸后我被强制爱了》造成严重影响,为维护该位面世界稳定性,将对其进行人格修正,剥离觉醒意识。】 剧烈的嗡鸣瞬间席卷大脑,孟芙瞬间疼的支撑不住站立,蜷缩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自己。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被操控,如果说刚才还对目睹的一切存疑,那么现在不管真假与否,至少她要亲自去验证既定的剧情走向能否更改,而不是这样受制于人,被轻而易举剥夺获知的真相。 头痛欲裂,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剥离,她的心神也跟着恍惚,一会儿看着灰白的空间目露迷茫,一会儿又记起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强撑着一口气不愿失去意识任人摆布。 苍白的脸上再次露出不甘之色时,病弱的唇瓣突然微弯起一丝弧度,紧接着鲜红的血色溢出,为惨白的唇镀上一层瑰丽之色。 冰冷机械音发出急促警报: 【警告!重要反派角色孟芙出现自残行为,生命体征急速下降,请尽快采取手段恢复角色生命健康值,否则将对该位面世界造成严重冲击!】 残留的一丝意识令她微微掀动眼皮,声音微弱鄙夷: “你剥离一次我就死一次,重要反派角色吗?我想看看到底有多重要,够不够你做出一些退让。” 机械音陷入沉默,孟芙强撑的意识也彻底溃散,无力躺在地上陷入沉睡。 …… 空无一人的病房里,监测孟芙体征的仪器突然发出警报,监护仪上起伏的波纹趋于一条平滑横线,滴滴声急促响起。 病房外嘈杂的脚步声迅速赶来,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涌进来,神色慌张对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的女生进行急救。 病房外,被这猝然发生的一切打得措手不及的段弋怔愣在原地,茫然挪动脚步想要靠近,被同样一脸无措的池骞抱着腰拦住,怒吼的声音拼命在他耳边喊: “你清醒点!现在进去是添乱,医生在急救,我们耐心点等结果,不会有事的!” 第39章 段弋,别让我失望啊。 “情况怎么样?” “各项生命体征仍在持续下降。” “准备急救,联系市医院派救护车,随时转移准备。” “脉搏微弱,可能撑不到医院。” “……尽力而为吧。” “奇怪,之前检查明明显示各项指标都正常,怎么突然就病危了?” “人的大脑情况复杂,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拨完急救电话后给校长室去消息吧,做好舆情应对。” “可惜了,还这么年轻。” 助理叹息一声,转身准备去拨电话。 “等等!她的各项生命体征在逐步恢复,脉搏跳动趋于平稳了!” “太奇怪了,刚刚怎么急救都毫无反应,都准备放弃了居然恢复了?” “人的求生意识往往能创造许多意想不到的奇迹。” 病床上,孟芙在一堆仪器和杂乱缠绕的电线中醒来,眼皮缓缓睁开,入目是在床边围了一圈的医生,正在有序为她进行检查。 “孟芙,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轻缓眨了下眼,声音虚弱无力,“我感觉好多了,谢谢医生。” “谢谢你自己吧,鬼门关里闯一遭,能平安醒过来真是奇迹。” “要谢谢自己,也要谢谢你们没有放弃我。”她说。 “你不知道刚才情况有多危急,还好挺过来了,一会儿市医院的救护车来了再拉你去做个全面检查,门外你那两个同学肯定急坏了。” 病床上,孟芙面色苍白,眼睛看向医生,“医生,我头很晕,想休息一会儿。” “好,你睡吧,有不舒服及时按呼叫器,一会儿救护车来了再喊你。” “谢谢医生,门外那两个同学可以麻烦您帮我劝他们回去吗,我现在没有精力和他们说话,一直等在外面也没用,还会耽误他们上课。” “你这孩子出了那么大的事都还一直为别人着想,放心休息吧,不会让他们进来打扰你的。” 撤掉堆放在她身边的仪器,医生和助理都退出去,在门口拦住了要进来的段弋和池骞,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几分钟后门外才恢复安静。 空荡的病房内,孟芙并没有休息,睁着眼望向天花板,不知过去多久,她唇畔突然溢出丝笑意,声音低缓轻淡,“看来我真的是很重要的反派角色。” 她艰难坐起身,拿过放在床头的手机,给温柏庭拨去一个电话。 对面很快接起,声音一如既往清淡带着凉意,“喂,不在上课吗?” 孟芙想起在灰白空间内他语气漠然的样子,与现在似乎并无区别,但细听之下还是能辨别出他那时的失望厌烦。 她闭了闭眼,安慰自己没关系,至少他现在还是熟悉的那个温柏庭。 动了动唇,尽管已经尽力平复,声音还是难掩虚弱,“柏庭哥哥,在利浦有遇到有趣的人吗?” 电话那端,温柏庭蹙起眉,避开摄像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声音笃然,“你生病了?” “已经没事了,怎么换成你问我了,遇到有趣的朋友了吗?” 温柏庭敏锐察觉到她对这个问题的关注,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还是如实回答,“没有,一天都在应付镜头。” “班级呢?座位都安排好了吗?” “嗯,正好班里有个同学去星洲参与录制了,我坐在她的位置上。” 孟芙眸色渐冷,声音强硬挤出一丝惊讶,“来星洲录制?不会是夏星茉吧,今天正好是我负责接待交换生呢。” 温柏庭短暂回忆了下,翻开的课本上似乎的确是这个名字,“嗯,是她。” 孟芙没说话,心底抱有的一丝希望落空,电话那端温柏庭在喊她的名字,她沉默听着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多荒唐啊,一切都在朝着剧情设定好的方向发展着,她亲手把温柏庭推向利浦,为他制造了认识夏星茉的契机,在她毫无意识的时候已经在向合格的心机女配靠拢了。 温柏庭向远处正在招呼他的老师比了个稍等的手势,“孟芙,你在听吗。” “晚上在天台等我吧,想和你聊聊天了。” “发生什么事了?”温柏庭问。 “柏庭哥哥,非要发生什么事才可以和你聊天吗。”她又露出他熟悉的揶揄笑意。 当然不是,只是他清楚天台一直是她发泄情绪的地方,无缘无故地她不会突然对他提出邀请。 “好,我等你。”他回。 无论发生什么,只要她还愿意让他知道就够了。 电话挂断,孟芙坐在病床上凝眉思索,挨过最初的惊愕愤怒,她强迫自己不要被情绪左右,毕竟事情还没走到糟糕那一步,现在的局面优势在她,哪怕是剧情左右也得要她主动犯错,否则一切无从发展,她现在要做的是冷静下来梳理目前的局面。 温柏庭和段弋都还不认识夏星茉,现在远没到她着急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确认一些事情。 那个能够剥离她觉醒意识的系统是否能毫无阻碍地影响这个世界,其他人物的行为思想到底还是否由自己控制,如果她费尽心思做了百分百的努力,系统却能轻易左右每个人的思维,那么无论她怎么做都是无用功,一切努力都将失去意义。 这是最坏的结果,但不代表她就会认命麻木不仁地任由剧情摆布,她要弄清楚不利于自己的一切因素,把主动权时刻掌握在自己手里。 因此段弋是她第一个要试探的对象,他是这个世界的男主,如果他的意识行为并不全然受到剧情操控,那么其他次要人物的自由度显然也会更大。 只是这个试探并不能放在今天,这个时候段弋对她的愧疚几乎达到顶点,任何超出预期的行为都是画蛇添足,她只需推波助澜令他的愧疚无限放大就足够了,因为一旦试探的结果是最糟糕的设想,那么她至少要确保自己不会落到剧情中的惨淡下场,因此段弋的愧疚很重要,是她现在必须珍而重之握在手里的一道免死金牌。 想清楚这些,孟芙脸上一片沉冷,暗淡无波的眼眸看向紧闭的房门,声音轻嘲,“段弋,别让我失望啊。” …… 救护车开到医务室楼下,孟芙双眸紧闭惨白着一张脸被抬上去,段弋神情冷肃随行,亲眼目送她辗转于各个科室一项项做着检查。 当看到那一排排整齐排列的细长管子从她手臂上抽满鲜红血液,段弋紧绷的身体再次抑制不住地发抖,积蓄的情绪无处发泄,只能徒劳地用包了绷带的拳头一次次砸向墙壁。 才止住的血很快又渗出来,麻木的疼痛令他心底焦虑稍有缓解,于是一下下不停歇,疯魔的样子令坐在走廊的其他患者家属避之不及,投诉到护士台才有人过来将他制止。 做完最后一项检查,孟芙已经能自如行动,已经出来的结果都没什么问题,还有几项需要等待几天进行检验才能到医院领取报告单。 医生叮嘱了注意事项,提醒她有任何不适都要及时到医院诊治,然后才告知她可以回家了。 走出诊室,一眼看到靠着墙壁等待多时的段弋,苍白虚弱的脸上扬起抹笑意,她走过去站到他身前仰头问,“你怎么跟过来了?不用上课吗。” 段弋看着她,目光一寸寸仔细观察着,怕极了她下一秒又会徘徊在生死边缘,而他只能束手无策地等待。 孟芙顺从地任由他看着,到他放下心,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时,她才缓缓伸手握住他不停颤抖的手,眼神无措痛惜。 “怎么会伤成这样?” 段弋任由她牵过手查看伤势,目光始终盯在她脸上,“没事。” 他说完,在她明显不信任的目光中垂下眼皮,遮掩住眼底的复杂情绪,“不怪我吗。” 孟芙捧起他的手轻吹了吹,温凉的风拂过,伤口热辣辣的痛意有所缓减,段弋看到她不忍心疼的眼神,一瞬间所有焦虑抑郁的情绪都被抚平,沉闷自厌的心底仿佛吹进一股暖流,令他心口升起一阵陌生的暖意,从未有过的体验,他知道从今往后,这种感触会像魔咒一样令他心心念念。 他静默无声,耳畔响起她毫无芥蒂地安慰,“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啊,你只是看着不好亲近,其实人很好的,上次我掉到海里都被你救起来了,你这次保护夏星茉也是出于好心,只是我比较倒霉,站的位置刚好在那里。” 她温言细语说着,抬眼与他对视,“别自责了,不是你的错,而且下次可以不要再伤害自己吗,实在觉得愧疚的话就答应我吧。” 段弋漆黑的眸底神色认真纠正,“不是为了保护她,我以为站在身后的是你。” 孟芙面上露出讶然,心底却抑制不住地感到发寒,她刚刚会那样说本意就是为了获知段弋那样做时内心的想法,现在知道了他对夏星茉目前还没有多加关注,可内心并不感到轻松。 如果他本意是为了保护她,却在毫无察觉地情况下促成了对夏星茉的保护,甚至还在弹幕引起不小的关注,一切说明什么呢? 剧情已经在推动他违背本能意愿朝着既定方向发展了,孟芙垂落的手指尖深陷掌心,强迫自己不要慌张,更不能在段弋面前露出端倪。 偶然因素太多,她不能自己先吓得慌了手脚,尽管想试探的心蠢蠢欲动,她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恰当的时机,她要耐心等待,把自己当成一个亡命徒,每一步都谨慎揣摩,不能犯错,代价太大她付不起。 病弱的脸上浮起丝红晕,为他话语里不加掩饰的偏睐感到无所适从,窘促道,“那我更不会怪你了。” 明明受到伤害的是她,现在却反过来安慰他,段弋觉得心脏被一只大手扼住,无端觉得酸涩至极。 第40章 你会背叛我吗 从医院出来,段弋送她回家,车里安静异常,孟芙病恹恹靠着窗边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段弋时刻关注她的状态,她察觉到,每次都撑着笑意告诉他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病房里的凶险他在外面不是察觉不到,哪怕是现在,她脸色都虚弱的好像随时会晕过去,难受成那样还时刻关注他的情绪,分出精力来安慰他。 段弋在她柔和澄澈的目光中感到自惭形秽,视线偏开望向车窗外。他想到自己不曾询问她意见擅自剥夺了她选择的权利,明明知道她和池骞是互相喜欢,却卑劣地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渴望而横加阻拦。 可是呢,他不光没有保护好她,甚至她今天受到的一切伤害都来源于他,尽管如此,她不仅没有埋怨,甚至还关注到他的情绪一直给予宽慰。 他呢,心里明明什么都感受的到,知道她受了委屈,知道她现在一定很难受,可是却说不出一句温和的安慰话语,心里明明心疼的不行,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他陷在妈妈离开的那场噩梦里走不出来,一年又一年的折磨,他早就不是个正常的人了,不懂如何回应别人的关心,更不懂如何去关心别人,只能一次次逃避,然后在心底唾弃自己的懦弱。 窗外昏黄路灯飞逝,他想如果是池骞坐在这里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缓解她的难过。 车子停在半新不旧的居民楼下,孟芙推门走下去,站在车窗边对他挥手再见,温声感谢他今天送她回家。 车内,段弋冷峻的脸陷在阴影里,薄唇紧抿,搁在腿上的手不由握紧,干瘪冷涩地说出一句,“注意休息。” 孟芙轻柔一笑,“好哦,你手上的伤回去要记得重新处理一下,明天见。” 她说完转身走进楼道,身后的车子却迟迟没有发动,段弋在光线昏暗的车厢内望着她的背影,嘴角微上扬了些,说出那句她已经听不到的回应。 “明天见。” 司机转头来问,“现在回去吗?” “再等等。” 他透过车窗看向六楼一扇窗后亮起灯光,明亮的黄看着就让人觉得心安,他想既然已经把她从池骞那里抢来了,那么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该再让她受到伤害。 “走吧。” 司机透过后视镜捕捉到他脸上残留的温情,眨了眨眼一度以为自己是出现幻觉了,给这位少爷当了一年多司机,什么时候见过他这么亲和柔软的一面。 …… 孟芙站在卧室窗边面色沉静看着楼下迟迟未曾离开的车,清冷的脸上表情淡淡,直到车子启动,卷起一阵喧嚣驶进夜色,她才淡漠收回视线,转身重新走出去。 天台上温柏庭比她先到一步,看到她来时手里拿着两罐啤酒,冷清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孟芙笑了笑,在他身边坐下,“你吃惊的样子好像我在做坏事。” 两罐酒摆在桌上,压着他带上来的书,冰过的水汽很快在封面上留下一圈印迹。 她单手挑开拉环,气泡争先恐后往外冒,温柏庭的眉心越皱越深,看着她低头喝下一口,表情难耐,明显是不喜欢的味道,但她不停,继续强忍着喝。 一口接着一口,速度很慢,大半天才喝下去半罐。 温柏庭看了半天,突然伸手将她喝剩下半罐的酒一把夺过,自己仰着头一口气喝光。 她懵着表情看着,意识到他真的一滴都没给她留,脸色不悦去扣第二罐。 酒精作用下她脸色一片酡红,眼神恍惚扣了半天也没驯服拉环。 温柏庭面色淡淡,沉默从她手中拿过,挑开拉环后又是一口气喝光。 孟芙不满瞪他,“你怎么都给我喝光了!” “嗯,喝光了,现在可以说了吗?”他明明比她喝得多,面上却分毫不显,眼神清明看着她。 孟芙不说话,眼神和他对视,较劲一样。 温柏庭在她倔强又明显隐忍的目光中率先让步,“对不起,但你不能再喝了。” “温柏庭,”她表情认真问,“你会背叛我吗。” “不会。” “骗子,想都不想就回答。” 温柏庭无奈到近乎发笑,但他不能跟一个醉鬼计较,“那我现在认真想想。” 他做出思考的样子,半晌后告诉她,“还是不会。” 夜色渐浓,天幕零碎点缀几颗星星,柔白的月亮隐在云层后,漆黑天台上一盏小灯照亮对视的两人,孟芙娴静的侧脸在灯光和酒精辉映下显得更加温柔如水。 她启唇,亲密依恋望着他,说出的话清冷又决绝。 “柏庭哥哥,如果有一天你为了别人背弃我,我真的会头也不回地离开,所以别做让我伤心的事好吗?” 温柏庭凝视着她,几乎可以断定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才会这么反常,而令她不安怀疑的源头在他身上。 他蹙眉,刚要说话,一阵酒气扑面,她的唇已经蜻蜓点水般印在他唇角。 轻微一触,然后退开,清亮的眼眸含笑看他。 几秒钟的时间里,温柏庭觉得自己大脑是一片空白的,思绪回笼,当他可以重新思考时,忽觉一切已经失去意义,下意识问出口的话是,“你醒酒以后会记得做过什么吗?” 孟芙偏头认真想了想,“大概不会。” 抬手捂唇打了个哈欠,她起身,困极了的样子和他道晚安,晃晃悠悠融进夜色。 寂静的天台上,温柏庭独坐良久,手抚了抚唇角,对她大胆出格的举动仍感到惊讶,后知后觉刚刚应该跟她讲道理,告诉她现在的年纪并不适合做这种事。 看一眼她离开的背影,一步三晃东倒西歪的样子实在可爱,想把她抓回来说教的心思不得已打消。 算了,总归毕业以后也是要在一起的,亲就亲吧,如果这样能安慰到她的话。 步入楼道,孟芙虚浮的脚步一顿,脸上醉意被淡漠取代,低头闻了闻衣服,脚步复又加快。 她得在妈妈回来前收拾好,因为温柏庭让妈妈伤心就不好了。 …… 次日孟芙到班级时,看到她的同桌已经换了人,教室里架好摄影机,夏星茉挥着手热情向她打招呼。 孟芙端着笑容走过去,书包放进抽屉,“原来你被安排到我们班了,真是太巧了。” 夏星茉关切询问她昨天怎么样,看到她晕倒简直要吓死了,一个下午都没她的消息,伤的是不是很严重? 孟芙告诉她只是检查费了些功夫,身体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 “那就好,我在星洲没有其他认识的人,只和你熟悉,老师大概是为了照顾我所以才安排和你当同桌。”夏星茉眼里盛着期待,开心能和她做同桌,但是又害怕没有经过她的同意会不会有些冒犯。 “这样很好啊,反正这段时间我也要带你和安睿熟悉校园,我们做同桌交流起来更方便。”孟芙眉眼含笑道。 夏星茉既惊喜又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孟芙,你人真的好好哦。” “本来就是应该做的,而且你那么热情开朗,谁看了都会想和你做朋友的。对了,安睿呢?你们没分在一个班吗?” 夏星茉看了眼架在教室后方的摄像机,小声说,“他去国际班了,导演说要全方位展示星洲的教学资源,国际班是重点,因为昨天反响比较好,所以今天专门又调派过来一组摄像,拍我们的是b组,曾文导演带的a组去拍国际班了。” “这样啊,那我中午请你们去餐厅用餐,星洲的午餐味道都很不错的。” “啊?你都已经那么照顾我们了,怎么好让你请吃饭,该我请你才对。” “那就下次换你请我哦,还是你只打算和我吃这一顿饭呢?” 轻松和*善的态度令夏星茉觉得非常亲切,连忙说,“当然不是啦,我超级想以后都和你一起的。” “而且我觉得你说话真的好温柔,让人忍不住就想亲近,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们现在要先上课了。” 一上午的课程很快结束,每个课间孟芙都带着夏星茉熟悉班里同学,她面上始终笑意柔和,主动为夏星茉牵线搭桥,并不因她能迅速赢得大家的喜爱而有所芥蒂。 意料之中的事,这个世界都是因她存在的,想要获得身边人的青睐实在轻而易举,所以与其不甘嫉愤,倒不如她来做这个好人。 星洲的餐厅作为宣传重点由曾文带领的a组进行拍摄,孟芙仍然配合进行录制,和夏星茉一早赶到餐厅外,等了半天才看见姗姗来迟一副大爷模样的安睿。 一碰面,打量她两眼,见人好端端的皮都没破一点儿,淬了毒的嘴又开始挖苦,“昨天段弋吓成那样,差点没把我生吞活剥了,这会儿看你不也没事吗,兴师动众的闹得跟老子杀人了一样。” “广告快结束了,直播马上接回来,现场文明用语注意影响。”曾文通过对讲机下达指令。 孟芙倒不觉得被冒犯到,一想到他的结局比自己好不到哪去,同为恶毒反派,多少有点同阵营的归属感。 只是总这么嘴欠没脑子可不行,和池骞一个人设他却偏偏是给主角找不痛快的,下场能好就怪了。 得帮帮他啊,不然自己一个人孤立无援的,现成的帮手哪能不要。 安睿莫名觉得脊背发凉,视线往周围看了看,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知道谁又在算计他呢。 正想着,一直不吭不响的夏星茉突然迈出一步狠狠冲着他爱若珍宝的限量款球鞋踩了一脚,声音气愤不平: “有钱就了不起吗!有钱就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尊严吗!有钱就能让你为所欲为吗!” “孟芙明明是因为你丢出的球才会受伤,你呢?不光没有丝毫愧疚,还要阴阳怪气一通讥讽人,利浦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第41章 熟悉的脸上那张温柔面具逐渐支离破碎。 夏星茉突然发威的样子令在场的人都震惊不已,她给人的印象一向是阳光开朗好说话,冷不丁这么一生气倒把不少人唬住了。 孟芙看着突然挡在身前的人,明明还比她矮了半头,这会儿却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将她护在身后,有种没什么攻击力的兔子突然跳起咬人的荒谬感。 看着鞋上留下的脏脚印,安睿勃然大怒,被她劈头盖脸骂一顿都没那么生气,眼睁睁看着自己金贵的鞋受了委屈,想也不想就伸手推了夏星茉一把。 孟芙在后面接住,人才险险没摔地上。 安睿仍不解气,这夏星茉平时在学校里看着一副乐乐呵呵缺心眼样,来到星洲是长本事了,老虎屁股的毛都敢拔了,不给她长长教训以后还不无法无天了! 而且他今天之所以会穿这双鞋来,就是为了在球场上把池骞从头到脚赢个遍,现在倒好,威风还没耍呢,先给他脸上来了一巴掌! 到底懂不懂啊,这鞋就是男人的面子啊!他安睿的面子是谁想踩就能踩的吗! 孟芙闭了闭眼,这么能作死不怪他最后的结局是破产去山上开荒种地。 同样心如死灰的还有四周站了一圈的摄制组,曾文站在监视器后气到无语,广告播完,直播已经切回来,刚刚那一幕一丝不差地全被观众看到了。 然而事情还没完,正跟池骞散漫走来的段弋在人群中看到面露难色的孟芙,安睿正站在她面前一脸凶神恶煞地比划着。 “今儿去吃新开的那家面馆吧,听说牛肉面巨鲜,爹请你……哎!你干嘛去?跑什么!” 池骞看着突然跑开的段弋,不明所以跟在后面叫唤,“什么情况啊,吃个牛肉面你跑什么!” 下一秒国粹直接飙出口,“握草了!” 他眼睁睁看着段弋跑到人群中央,当着镜头的面狠狠给了安睿一拳,把那小子打的抱头鼠窜,躲导演后边才勉强没继续挨揍。 池骞觉得要不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呢,瞧瞧好大儿多会替爹出气,水灵灵地就给安睿打出熊猫眼了。 他凑过去给段弋比大拇指,转头开始嘲讽安睿,“你这也不行啊,菜就多练,下次打架能不能像个爷们儿,别每次拳头还没落在身上呢,你吱哇乱叫喊得像杀猪一样。” 安睿缩在曾文身后委屈极了,他是个脆皮没错,所以平常养一帮小弟,每次出门排面都不要说,看谁不爽挥挥手就有人去教训了。 敢只身一人来星洲就是看准了有直播在池骞多少顾忌着不敢对他明着来,他就仗着这一点来恶心人的,结果呢,能跟他池骞混到一起的果然臭味相投,都是不讲武德的暴力狂!镜头前都敢这么嚣张! 他抓着曾文胳膊破防大喊,“校园霸凌!导演你可都看见了!他们赤裸裸的欺负我!” 曾文头疼不已,好在那边孟芙已经把段弋拦下,才没让事情更难收场。 观众看着这热闹的一幕,在弹幕上疯狂输出。 【还是节目组知道我们爱看什么,不拿观众老爷当外人。】 【看给我们安少爷打的,人都不在镜头了哭声还能听见。】 【这两天看安睿四处挑事,我以为是个硬茬子呢,就这?】 【怜爱了,给我们安少爷留点面子吧。】 【段弋这是第二次帮夏星茉出头了吧?瞧着冷冰冰的一个人,关键时刻还挺可靠的。】 【对啊,安睿刚推完夏星茉,段弋就冲过来收拾他了。】 【安睿也是活该,有钱人都不培养绅士风度吗?对女孩子推推搡搡的,段弋揍那一拳还是太轻了。】 为免事态朝着更不好的方向发展,曾文不得已示意再次插播广告,中断直播。 “安少爷你消停点吧,再这样不配合我真要登门请安总帮忙了!”曾文揉着眉心无奈道。 安睿听了不乐意,他爹脸看得比什么都重,还指望他上这个节目能给公司树立点正面形象呢,昨天专门发朋友圈让大家多捧场,今天曾文要是登门那他不得被抽掉一层皮。 躲在他身后指着段弋不甘不愿道,“我配合可以,你得让他走!” 段弋被孟芙拉着,正温言细语替他查看又在渗血的绷带,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锐利的黑眸看过去,有种他再敢多说一句就绝对跑不掉的威慑。 安睿委屈又憋屈,“导演你看他!你说句话啊导演!” 曾文被他抱着胳膊晃的头晕,赶紧去给孟芙使眼色,他看出来了,在场能管住那个段弋的也只有她。 孟芙接收到,觉得这是很好的机会,于是问段弋,“我没关系的,安睿也只是看着吓人,倒是夏星茉为了帮我被他推了一下,录制还要继续,你先去吃饭吧。” 段弋对她口中提到的人没有丝毫反应,盯着她态度坚决,“我和你一起。” 安睿那种卑鄙无耻的小人,她碰上只有挨欺负的份,他当然得看在眼皮底下才能放心。 孟芙面露犹豫,段弋以为她不想和自己吃饭,脸色微沉下来,“你不愿意?” “不是,我怕这样会给导演添麻烦。” 曾文听到立马说,“一起吧,只要他们安安稳稳让我把餐厅录制完。” 这群少爷一个比一个难应付,后台也一个比一个硬,昨天拍摄完他就托人打听了,这个段弋在本市倒声名不显没什么人知道来路,但在政治经济高度发达的a市,家族企业几乎占据了半壁江山,是个比安睿和池骞更不好得罪的人物。 有了曾文同意,段弋和池骞堂而皇之跟着孟芙走进餐厅,一行人坐在一家快餐店前,直播接回来,由孟芙为两位交换生介绍星洲餐厅,随着她每指向一处,镜头也跟着拍过去。 守在直播前的观众还从没见识过贵族学校的餐厅,印象里学校食堂都是一排打餐窗口,学生们坐在联排餐桌前争分夺秒用餐,哪像这里,跟把商场搬进学校了一样。 介绍完餐厅特色和基本配置,几人点的餐也被送上来,镜头专门给了特写,每道菜都色泽诱人,光是看着就食欲大增。 孟芙让大家先吃,她起身去冷饮柜拿了罐可乐,镜头都在安睿和夏星茉身上,借着背身遮挡,可乐在她手中快速摇晃两下,视线朝周围轻扫,确定没人关注到她才若无其事回到位置坐下。 餐桌上她坐在安睿和夏星茉中间,段弋和池骞坐在对面,看到她手里拿的饮料,池骞有些意外,“你喜欢喝这个?女生不都爱喝奶茶吗。” 孟芙微笑解释,“我吃比较油腻的菜时喜欢喝这个解腻。” 她说着手指搭在拉环上,侧脸和身边的夏星茉说话。 “噗呲!”随着扣动拉环,可乐罐发出剧烈响声,里面的液体经过刚才的摇晃喷射而出,孟芙和夏星茉离得近,两人身上瞬间沾染上褐色液体。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猝不及防,下意识起身躲避,可乐还在喷涌,孟芙和夏星茉都没来及反应,只来得及抬手捂住脸。 下一秒冒着凉气的水珠突然消失,夏星茉抬头查看,不期然撞进段弋漆黑担忧的眼底,愣愣盯着看了两秒有些没回过神。 旁边孟芙低垂的脸上闪过冷意,眼底有尘埃落定的平静,可乐喷薄而出的那一刻她就一直在观察段弋,亲眼看着他在所有人起身躲避时,第一个脱下制服外套,然后毫不犹豫地将衣服罩在夏星茉头顶。 惹出乱子的可乐罐终于平息下来,孟芙也隔着那件外套与段弋对视上,池骞看着这一幕反应过来,上手推他一把,干巴巴给他找补,“干嘛呢你,看错人了?” 段弋如梦初醒,眼底不可置信,看了眼手里拿的衣服,再看被他护在衣服下的夏星茉,最后才去看孟芙。 她被淋得衣服头发上都是水珠,在他看过来时下意识躲开视线,眼底的受伤一览无余。 段弋动动唇想开口解释,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明明是想保护她的,等看清楚人后却发现竟然又是夏星茉。 球场那次也是,怕她受伤才挥开那颗球,转身却发现站在身后的人根本不是她,段弋隐隐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总有一股力量在左右他的决定,违背他的意志将他推向夏星茉。 然而孟芙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起身留下一句,“我去下卫生间匆匆离去的背影近乎落荒而逃。 弹幕还沉浸在刚才那一幕,一言一语热烈谈论。 【这个段弋好有男友力啊,每次保护夏星茉都很及时!】 【之前还觉得他动不动就冲动脾气很不稳定,现在有点改观了哎,其他人下意识起身怕被溅到,只有他第一时间拿衣服保护女生。】 【看着冷酷霸道的样子,没想到还挺细心。】 【只有我觉得刚刚那个女生有点惨吗?这样一对比好有失落感。】 【是啊,我对她还挺有好感的,一直温温柔柔像个大姐姐一样照顾人。】 【赶紧找人去卫生间给那个妹妹送身干净衣服啊,看得我急死了。】 脱离人群,孟芙一路走出餐厅,面色冷凝迈步走向教学楼。 午餐时间,学生都在餐厅,教学楼的卫生间空无一人,她走进去拧开水龙头捧了把凉水泼在脸上,抬头时沾了一脸水珠,与镜中的自己久久对视。 熟悉的脸上那张温柔面具逐渐支离破碎。 气愤,不甘,恐慌,无力,直至这些纷涌而至的情绪平息,沉静的脸上露出勃勃野心。 第42章 宋霁言清隽的脸上神色疏冷,半是提醒半是警告 她如愿试探出了段弋在她和夏星茉都需要帮忙时的本能反应,他或许内心是偏睐着她的,但做出的反应却不由自己控制。 既然在他身上付出的努力和精力都得不到想要的回报,那她就必须得有所割舍了。 要让何漾苒不痛快也不是只有段弋这一条路,从陶盼下手一样能达成目的,只是段弋这边也不能全然放弃不管。 如果她的结局注定由他书写,那么她会选择在他最惭愧内疚的时候退场,不管他以后在剧情作用下爱夏星茉有多深沉,她都会是卡在他心间的一根软刺,让他没有理由对她赶尽杀绝。 机会嘛,不久后就会有,安睿那个傻瓜,反正已经把段弋得罪透了,给她利用一下也不至于两人都结局潦倒,等他被发配到山上开荒种地时,说不定她还会看在同为恶毒反派的份上帮扶他一把。 沉静柔和的目光看向镜中,对着自己清丽漂亮的脸微微一笑,随即露出受伤失落的表情,将身上沾染可乐痕迹的地方一一沾水揉皱,等到足够狼狈以后才转身走出去。 卫生间外空旷冗长的走廊里,不出意料看到独身一人垂头站立的段弋,颓败的样子像个知道自己做错事的孩子,小心无措地等待着大人审判。 见她出来,段弋抬头,漆黑的眼底透着不安,睫毛颤了颤,想走过来,又怕会惹了她不高兴。 孟芙鼻子一酸,垂下眼眸时含在眼眶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颗颗滴落在地上,不想被他发现,下意识偏过头躲闪,快速抬手擦了擦,但眼角还是湿润的,掩耳盗铃一样扬起抹笑容走过去。 到段弋身边时故作轻松道,“我要先回班里了,还有点作业没完成。” 说完快速垂下眼睛,泪不受控制般从眼角滑落,为了不被他发现,快步从他身边走过。 然而下一秒,手腕被人用力攥紧,纱布贴着纱布,两处伤痛都因彼此造成,段弋看着她湿润还在滴水的头发,衣服上也都是污迹,一瞬间觉得哑口无言,好像再多的解释都无法辩解他的行为,他在许诺不会再让她收到伤害后,又一次伤害了她。 明明是想挽留她,想真心实意的道歉,却因为从没有对人说过这样的话而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倔强地久久攥着她手腕,好像这样人就不会离他而去一样。 孟芙抽了抽手,他不放,于是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浅浅笑着说,“我真的要回去了,这两天配合录制作业落下很多,趁着午休刚好补回来,放手好吗?” 段弋喉咙滚动了下,声音低沉哑涩,“你在哭。” 一句话令她拼命压下的泪意夺眶而出,孟芙低下头,模糊的视线看着地面,泪水不断砸下,每一滴都掷地有声,段弋觉得像是在他酸涩的心间不停灼烧的熔岩,疼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对不起。”他无措着道歉。 孟芙声音哽咽,“你没什么好道歉的,又没做错什么。” “我没想……” “别说了孟芙却像是攒满了委屈一样打断他。 当然不能听他解释了,不然还怎么理直气壮指责他。 红红的眼睛望向他,泪眼婆娑咬着唇,她给人的印象一直是娴静温柔的,脾气好性格淡然,鲜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一面,任谁看了她这脆弱受伤的样子都忍不住心疼。 段弋在她凝视的泪眼下说不出话,听到她含着颤音的控诉。 “我想不明白,你明明每次都更愿意去保护夏星茉,为什么还要阻碍我喜欢池骞,其实你一直很讨厌我的吧,总觉得我别有用心,不允许我喜欢他也不是因为你喜欢我对吗,只是你厌烦我而编造出的谎言。” 她失望垂下目光,“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们,你不用担心了。” 伤心失落的话语像千万支利箭直插心脏,他想抬手擦掉她眼角的湿润,却被她偏头躲过,受伤防备的样子令他嗓子干涩,说不出一句话来。 吃完午餐的学生陆续回来,透过走廊窗户可以清晰看到说说笑笑的人群在不断接近,再不分开会被人撞见。 孟芙再次抽手,然而段弋却不肯放开,生气也好,对他的行为感到愤恨也没关系,总归是他做错了,但他不愿意被她误解心意,他才不是她说的那样,对她的喜欢从来不是谎言。 他想把心底压抑着不知如何说出口的话都告诉她,把真实的他毫无保留地披露给她,哪怕她仍然不愿意原谅。 “段弋。”清冷的声音压着不悦自身后响起,僵持着的两人一齐回头看去。 身姿颀长的男生眉眼冷淡瞧过来,视线在孟芙满是泪痕的脸上落了片刻,转而又去看段弋,“过来。” 孟芙瞬间有种被人看穿的凉意,没想到会恰巧碰上宋霁言,想到他曾经的警告,手心不由攥紧,压下紧张不安,不露破绽地从段弋手中抽回手,“你哥哥在叫你,我先走了。” 她说完快步离开,段弋跟了两步想和她解释清楚,身后响起宋霁言暗含警告的声音。 “段弋,同样的话别让我重复太多次,过来解释一下你刚刚在做什么。” 段弋不得已停下脚步,一脸愤愤转身走回来,停在他面前声音坚定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喜欢她,不管你说什么都不可能阻止我。” 宋霁言像在看一个任性撒泼的孩子,淡笑了下,“我可以不管你,不过按你的做法,不出一星期她就会在星洲待不下去。” “你刚刚那样是想做什么?当着所有人的面宣示主权吗,以为公之于众就能表明你的心意?把她害死了你可能都还在为自己感动呢。” 他不吝于用一切讥讽至极的话语令他清醒,“刚刚那一幕如果是别人看见,都不要等到明天她的名字就会和污言秽语一起成为某些人的谈资,别以为有你在就能震慑的住想找她麻烦的人,你初来星洲时我也以为只要让别人知道我是你哥哥就足以令他们知难而退,但事实呢,在我关注不到的时候你受得欺负少吗?凭什么就觉得现在能护住她了?” “流言的威力不逊色于任何一把利刃,就算她能挺过去,国际班的处事作风你难道不清楚?和你段弋扯上关系她的日子还能风平浪静吗?” “如果这些你都有自信能令她安然无恙度过,别忘了你家里是个什么龙潭虎穴,被段章那个笑面虎知道,她和她的家人还能有平静日子过吗。” 宋霁言清隽的脸上神色疏冷,半是提醒半是警告,“那个人心思有多毒辣你最清楚不过,况且我也不会同意你仅凭意气冲动做事,所以你最好清醒一点。” 段弋像是兜头被泼了一盆凉水,在此之前他总觉得只要克服了心里那道关卡,他和她之间就没有阻碍了,宋霁言的话强行让他认清了现实。 那个男人何止毒辣,简直畜生不如,放任外面的女人逼死妈妈,还堂而皇之把人接回家,任由那女人孤立虐待他,明明也是他的血肉,却对他的苦难视而不见,还为了给那女人名分,拿他被抓的事胁迫舅舅松口答应让那女人进门。 一桩桩一件件他未有一刻忘怀过,撑下来的每一个日子都在等待着成年那一天拥有和他分庭抗争的能力。 然而现在他只能丧家之犬一样逃离到舅舅家才能勉强安稳成长,又有什么资格把她牵扯进这滩泥潭呢。 少年的脸上浮现挣扎,周围人来人往,挺直的肩膀耸拉下来,最终低着头跟在宋霁言身后离开。 …… 下午的录制不用孟芙参与,她的时间相对宽松,收到林微信息赶去体育馆和她见面。 她到时林微正站在上次的通风窗后朝外张望,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冲她招手,“你交代的事已经初见成效,过来看点有趣的。” 孟芙对她高效率的办事风格感到惊喜,沿着梯道走上去,站到她身旁看向齐昀川的工作室。 “我找了理由把纪检部递送给学生会的资料全部交由陶盼负责,光是昨天她就跑了好几趟齐昀川工作室,今天再去两人已经很熟络了。” 透过窗户可以清楚看到齐昀川坐在桌后的背影,陶盼将手里拿的文件递过去,还顺手把自己的笔一起拿给他。齐昀川不知说了什么,引得陶盼弯着眉眼笑起来,本就昳丽的五官越发漂亮明艳。 陶盼的美貌一直是被低估了的,因为是何漾苒的小跟班,怕太过张扬会抢了她的风头,所以凡是和她同场都刻意隐于人后,聪明地收敛光芒去做衬托小公主的绿叶。 然而一旦离开何漾苒,她的漂亮也不再加以收敛,让人惊讶发觉无论是何漾苒还是安妍,论起外貌陶盼都并不逊色于她们。 加之与何漾苒朝夕相处,多少也受她倨傲张扬的影响,陶盼性格里也带出些骄矜,与她靓丽鲜妍的容色恰好相辅相成,对齐昀川那种谨慎机敏的人不说吸引也至少能轻易获得好感。 更何况她和自己还是明摆着不对盘,齐昀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利用,只要他足够贪心,她此刻埋下的伏笔就能在宋霁言卸任之前给与他致命一击。 唇角弯起丝弧度,她告诉林微,“宣传部的钟满满,你打听一下她大概都是什么时候去齐昀川那,找机会让她和陶盼偶遇几次,后面的事就不用我们操心了。” 第43章 段弋将贺晨脸上痴迷的神色尽收眼底 原定一周的直播策划因开播后反响和流量都不错,学校高管经过协商决定给节目延期。因为孟芙沉稳周到的表现,曾文专门向校方要了她继续配合后续拍摄。 自从上次在卫生间外分别,段弋突然就跟消失了一样,在学校里几乎碰不到他人,孟芙本还觉得以他的性格被误解后会想方设法来找她说清楚,但是并没有,他好像真就和她到此为止了。 这样的做法明显不是出自他本意,毕竟她当时要离开,他是要跟上来的,只是被宋霁言阻止了,不知道两人事后谈了什么,但是显然宋霁言拿捏段弋手到擒来。 周五下午的活动课要作为宣传重点进行拍摄,为了能同时拍到夏星茉和安睿,学校临时调整课程将文科班和国际班放在一起进行活动。 为了凸显贵族学校活动课程的丰富性,课程内容调整为甜品烘焙和簪花制作,因都是耗费时间精力的活动,所以学生们只能二选一进行学习。 孟芙要配合交换生进行拍摄,所以默认和夏星茉安睿一组,安睿对这两项活动都嗤之以鼻,觉得娘们唧唧的被他小弟们看到,他这老大的威严不全没了。 他打死不选,坐在一边摆烂,夏星茉犹豫了下选择了甜品烘焙,笑眯眯地和孟芙小声说,“听同学们说你妈妈开甜品店哦,选这个你应该比较熟悉。” 孟芙失笑,“录制节目应该以你为主啊,我是来配合你们的。” 夏星茉才不管,“反正这些我也都没接触过,比起簪花我更想尝尝你亲手做的甜品哦。” “好,那我一会儿多做一些,你可都要吃光。” “嗯嗯,那可太棒了!孟芙你好厉害,什么都会,每天那么忙学习还很好,我真的要向你学习!” “你也很优秀啊,对星洲的环境适应的很快,周测发挥的也好,和同学们相处的都很融洽。” 夏星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因为有你在啦,所以大家都很愿意接纳我。” 看到这一幕的观众在弹幕发出感慨: 【女孩子的友谊真美好!】 【对啊,其实挺不理解前几天磕cp的那些人,大家都还是学生呢,对她们影响不好,而且那几个男生一出现火药味明显很重,一点也不和谐,两个女孩子在一起的画面就很和谐。】 大家各自选择完要学习的内容后自动分为两组,孟芙视线扫了一圈,现场不见池骞和段弋的影子,也在意料之中了,以前这种课两个人都是不参加的,更何况现在还有意疏远她,看不到人也正常。 她并不感到慌乱,不论宋霁言说了什么造成现在这种局面,至少她可以断定这些变化并非出自段弋本意,明确这一点她反而觉得现在的局面是好事。 她什么都没做错,受了委屈伤心至极,自诩喜欢她的人不光没有一句解释甚至还直接消失不见,等她谋划的那个机会到来时,这些就都是令段弋更加愧疚难当的催化剂,借着那个机会名正言顺地离开他,以后无论他和夏星茉有多恩爱,永远都会记得曾经对不起她。 就像训狗一样,让他疼到痛不欲生一次,以后哪怕是不小心在她面前亮了爪子都恨不得自断手脚,要到这种程度才不枉她在他身上耗费的心思。 学生们陆续完成分组,两边老师开始示范如何制作,镜头适时捕捉画面,将老师熟练精湛的技艺和学生们认真观察的样子一一记录下来。 示范结束后学生们自行练习,现场分为簪花和甜品烘焙两个大组,每组中由学生自行组队合作完成一样成品,在最后会集中进行展示。除此外,簪花的同学还可以用自己亲手制作的工艺品和甜品烘焙的同学进行交换,既活跃现场气氛,也提高了同学们参与制作的积极性。 孟芙这边自然是和夏星茉安睿组队,曾文带着摄制组全程跟拍,中间偶尔插播一些别的小组画面。 老师教的甜品是水果奶盖芝士小蛋糕,孟芙在店里跟着妈妈一起做过类似的,因此上手很快。 期间夏星茉一直在力所能及帮忙,安睿则站在一边双手插兜歪着脑袋点评,觉得无聊了就去看摄制组的备用机,在上面看到弹幕齐刷刷骂他好吃懒做不干活,少爷脾气上来跟弹幕对骂了半天,被曾文好不容易捂住嘴巴赶走。 直播清净下来,孟芙已经开始制作甜品底部的饼干胚,将奥利奥饼干压碎后混合黄油搅拌均匀,然后一一压入模具定型。 接下来开始有条不紊制作中间层的水果奶酪,塑型后与饼干胚组合在一起,顶部淋上芝士奶盖,放上水果进行装饰,一款看着就十分精致的甜品在镜头摆拍下显得更加美味诱人。 无聊了半天的安睿走过来,拿起勺子挖一口,讥讽的话语堵在嘴边,眼睛一亮,“这玩意还挺好吃的。” 夏星茉气得要拿碗砸他,“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一点活不干还把孟芙好不容易做出来的甜品吃了,一会儿还怎么展示!” 安睿满不在乎地又挖一口,“做出来不就是给人吃的,孟芙啊,你以后要是上不好学不如来我家当甜品师,看在咱们这交情不深的份上,绝对给你开个满意的价,比他们累死累活一天到晚当牛马可轻松多了。” 夏星茉忍无可忍,抓了把面粉扬他脸上,“我再说一遍!有钱没什么了不起的!你只是投胎好,论起个人能力连孟芙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有什么资格拿钱羞辱人!” 安睿正咂嘴吃的津津有味,冷不防被洒了一脸面粉,气得顿时要掀桌子,伸手就要去抓夏星茉。 孟芙挡在中间拦了一下,被安睿挥手推开,没站稳侧腰撞到桌角上,疼的脸皱成一团,抽气的声音还在劝安睿,“你冷静点,星茉是出于好心,有什么话好好说。” 一看她都已经这样了还在维护自己,夏星茉立马红了眼眶,又心疼又埋怨自己,脑袋一热直接一个铁头顶向安睿胸口,现场顿时发出尖锐爆鸣! 安睿捂着胸口倒地上说不出话,夏星茉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气势汹汹警告他,“别以为我们普通人好欺负!再让我看到你欺负孟芙,保证把你打成猪头!” 孟芙的腰已经缓过来不疼了,但她实在被夏星茉的战斗力惊住,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唬成这样,这就是女主吗?那她最后落败也不是很难理解了,拼蛮力确实比不过。 正想着,余光看到夏星茉一脸心疼跑过来扶她,孟芙心里紧了下,露出比以往都更要柔婉的表情,一副西子捧心的病弱样子更加激起她的保护欲,夏星茉轻手轻脚扶起她,与刚才顶飞安睿的样子判若两人。 “孟芙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送你去医务室看看?” 孟芙眉心微蹙眼含水波看向她,“没关系的,这点疼不算什么,倒是你总这么为我出头得罪了安睿怎么办?食材都够,蛋糕可以重新做,我们忍一忍就过去了。” 夏星茉顿时升起一股“她只有我了”的使命感,深恶痛绝道,“那种有钱人家被惯坏的公子哥,越是退让越会觉得你好欺负,放心吧,以后我会看好他的,绝不会让他再有机会欺负你!” 孟芙感动的眼角滚下一滴泪,“可是你也是个需要被保护的女生啊。” 这句话对正上头的夏星茉来说简直就是绝杀,恨不得现在立马再去把安睿胖揍一顿。 倒在地上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假模假样安慰的安睿刚自力更生爬起来,一眼就看到站在活动室门口目光冷郁盯着他看的段弋,转头想喊曾文救命,嘴刚张开就被已经守在身边的池骞一把捂住,半拖半抱着带了出去。 曾文余光看到,赶紧扇着扇子转身去看监视器,一本正经跟身边人交代,“你看这个画面多好,多能体现同学之间的互帮互助,赶紧给特写!” 拍了这么多天,那安睿就是个金贵的搅屎棍,打不的骂不得,稍有不注意就能惹出事来,这会儿被带走了正合他心意。 略过这段插曲,孟芙和夏星茉已经在重新制作甜品,没了安睿捣乱一切都十分顺利,等到大家开始展示成果,在场的老师和同学都一致给予了高分评价。 接下来的成果交换环节,簪花组不少人把制作好的头饰送给孟芙和夏星茉,她们也把蛋糕切成小份赠送给那些*同学,气氛融洽愉悦。 低头分割蛋糕的孟芙觉得眼前一暗,抬头看到有个微胖的男生站在面前,局促地拿着簪花递给她又不敢开口。 几个国际班的男生看到,围过来起哄,“呦,贺晨我说你刚才怎么做的那么认真,原来是有想送的人啊。” “我们贺同学平时看着木讷,这不挺会哄女孩子开心吗。” “说话呀,不说话人家怎么收?” 贺晨被一句句揶揄嘲笑说的低下头,粗胖但白净的手指紧握着簪花头饰,踟蹰着想要离开。 孟芙这才记起来面前的人是谁,陶盼想算计她那次让她帮忙搬器材的男生,被段弋吓跑以后就没见过了,没想到在这里会又看到他。 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她一向不愿多费精力,如果不是周围那么多人在,还有摄像对着她拍,她大概会头也不回地走掉。 但现在不行,她脸上露出友善笑意,轻描淡写地为他解围,“是来换甜品的吗?这块可以吗?” 她指着一块顶着蓝莓装饰的小蛋糕问。 贺晨深埋的头抬起,再次被她温和友善的目光注视着,这些日子收到的嘲讽排挤好像都被抚平了,她和其他人不一样,不会瞧不起他,每次都在他被欺负时帮他解围。 贺晨心底感动,然而一想到上一次面对段弋的警告,他不敢反抗把她留在原地独自一人落荒而逃的样子就觉得没脸再见她,这次和她一起上课的机会实在太难得了,他在制作簪花时就想着她戴上的样子一定非常好看,鼓起十足的勇气才敢过来送给她。 就算她因为上次的事生气不愿意理他都没关系,他只是想做点什么表达感谢,忐忑不安地走过来,顶着周围人嘲笑的目光,他的勇气一点点耗尽,终于在即将落荒而逃时被她看到,没有鄙夷更没有生气,她对他依旧笑脸相迎。 贺晨觉得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遇到这么美好的女孩子了,接过蛋糕,他脸上露出鲜少会在学校出现的真心笑容,“谢谢你,孟芙。” 孟芙唇畔漾起微笑,“贺晨,你笑起来很好看,平时也要多笑一笑。” 贺晨愣在原地,白净的脸上瞬间红起来。 她记得他的名字,还夸他笑起来好看,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一瞬间种种情绪涌上来,贺晨觉得喉间哽咽。 以前他常觉得命运不公平,他没法拥有其他人那样的好身材,在学校经常受人痴笑,也曾幻想过能交一个好朋友,但那些人对他展现的善意通常都是恶作剧,看着他满心信任地上钩,在他以为终于拥有了朋友时再一脸不屑地让他认清现实。 然而她不一样,书里说天使存在于神话,而他在一片泥泞的沼泽里遇到了真正的天使。 无人注意到的活动室门外,段弋将贺晨脸上痴迷的神色尽收眼底,扯了扯唇自嘲一笑,觉得她大概天生拥有吸引人喜欢的能力,没有他的干涉喜欢她的人会越来越多,而他能做的只有尽量不去打扰。 比起把她扯进自己注定危机四伏的人生,这样平静安稳的生活更适合她。 他转身,不发一语离开,活动室的门重新关闭,高大挺拔的背影离开时略显落寞。 第44章 今天要是敢让老子身上掉一根汗毛,绝对有你们后悔的! 空无一人的男卫生间里,池骞拎着安睿脖领把人踹进去,看着安睿踉跄两步差点摔倒的狼狈样,抱臂吊儿郎当倚靠在卫生间门口,笑出一口白牙,“你小子是真不记打,人都在星洲了还不收敛点,警告你啊,以后别去招惹孟芙,不然有你好看的。” 安睿揉着后腰气愤不平,“来你来!我看你能让我怎么不好看!” 池骞一句不废话,作势就要卷袖子,安睿看他来真的,退后两步开始讲道理,“这可在学校呢,你敢动我一下多的是人给我作证,到时候别指望我能跟你私了!” “你看有人敢过来吗?”池骞轻笑。 他话音刚落就有沉沉脚步声靠近,安睿心中一喜,正要强闯出去,就看到来的人是段弋,冷沉着一张脸,看着就不好招惹。 迈出的脚步浅浅收回,他露出识时务的假笑,“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算账还是叙旧在这都不合适吧,不如我定个地方咱坐下来慢慢聊?” 池骞哂笑,“用不着,我觉得这地方就挺适合你的。” 见好言相劝不管用,安睿毕竟不是个受气包软柿子,当即又硬气起来,“我警告你们,今天要是敢让老子身上掉一根汗毛,绝对有你们后悔的!” 池骞像听到笑话一样,转头去看一脸冰冷的段弋,“你上我上啊?咱俩一起太欺负他了,真打折了胳膊腿,他老子那不好交代。” “你守好门,别让人进来。”段弋冷冰冰道,看安睿的目光像在看案板上的鱼肉。 “得嘞!”池骞痛快答应,转身去外边当门神。 卫生间里,安睿看着不停逼近的段弋,提醒他,“我可说真的,你今天敢动我一下,明天包让你后悔的。” 段弋不理会,很快把人逼到墙角。 “你有种,那她呢?别人看不出来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孟芙?”安睿笃定道。 段弋顿了下,面无表情问,“所以呢,你想做什么?” 安睿心上一松,觉得拿捏到了他的软肋,挺直了腰板威胁,“我能干嘛,都是好同学,请她去家里做做客不行吗。” 话音落,段弋的拳头已经招呼到他脸上,声音冷戾,“你试试看?” 安睿疼的“嗷!”一声,段弋抬腿,膝盖顶他肚子,声音不急不缓继续说,“你出去以后随便找个人问问,他们都知道我是因为什么转来星洲的。” 挨了两下,安睿直接疼的趴地上鬼哭狼叫,“你还真打啊!” 段弋手上没停,“你有能耐就来弄我,敢打她的主意,谁都保不了你。” “不打了不打了!”安睿的骨气说散就散,池骞打他有分寸,知道是个脆皮,不敢下死手,段弋不一样,打他下了杀猪的劲儿。 段弋歇了下手,问他,“以后的节目知道该怎么录吗?” “知道知道,都听她的,我给她当小弟!”安睿忙不迭说。 段弋“嗯”了声,一拳头又落下去,打在安睿嘴边,疼的他“嗷嚎”一声。 委屈又气愤地问,“怎么还打我啊!” 段弋轻描淡写,“收个尾,也给你长长记性。” 他起身,甩着手腕走出去,安睿等在门口,见他出来,伸头往里看了看,“啧啧”两声投给安睿一个同情目光。 不远外的活动室里,大家被杀猪一样的哀嚎声吓得面面相觑,直播弹幕沉寂了半天,有人缓缓发出疑问。 【听着怎么像安睿?】 【……大家默契装听不见的样子挺好的。】 【我说怎么突然放起音乐了。】 【真好,我们安宝也有自己的专属bg。】 【叫那么难听,白瞎了一张帅脸。】 【你挺不礼貌的。】 …… 孟芙放学回家时看到孟俞雪正在厨房忙碌,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不少菜,心中隐有不好的预感。 甜品店的生意一向很好,妈妈这个时候通常都在店里忙碌,今天却早早回来,还做好了一桌饭菜。 “年年放学了?快洗手准备吃饭。” 孟俞雪在厨房招呼。 孟芙应一声,目光落在门口鞋柜旁的一次性拖鞋上。 因为是单身带着她,妈妈和家里的亲戚都断了联系,除了温柏庭的妈妈,家里鲜少会有人来做客,很明显妈妈今天的反常和这位不速之客有关系。 她没有主动开口询问,面色如常去洗手,然后到厨房帮忙把菜盛出来。 忙碌完,母女俩坐到餐桌前,孟俞雪不停给她碗里夹菜,看她吃的香,脸上也不禁露出温柔笑意。 “妈,别光看我,你也吃啊。”孟芙将挑干净刺的红烧带鱼夹到她碗里。 孟俞雪吃的一脸满足,看着始终沉静柔和用餐的女儿,一滴泪突然猝不及防涌出来,怕被看见,她赶紧低下头。 想到这些年一个人带着女儿,累倒不算什么,只是觉得太对不起孩子了。当初她执意离婚,放弃一切都要带走女儿,这些年孩子跟着她受得苦实在太多,学校里的流言蜚语她都自己默默忍受着,回到家里从来不露出分毫。 她就真以为一切风平浪静了,全心经营着甜品店,给孩子的关心实在太少,上一次像今天这样做顿晚餐都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质疑自己执意把孩子从那个男人身边带走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这个孩子之所以能这么优秀并不是因为她照顾的有多好,而是她很早就被迫懂事了,如果没有跟着自己,她的年年是不是也可以少吃很多苦。 孟芙搁下碗,沉静柔和的脸上被冷色笼罩,“谁来了。” 孟俞雪快速擦干眼泪,装作没什么事的样子,“没什么人,你快吃吧。” “要我一个一个打电话去问吗?” 孟俞雪却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年年,妈妈把甜品店关了吧,我们换一个城市生活,离那些是非和人都远一点,妈妈这几年赚的钱足够给你买个房子了,以后就在家里照顾你上学好不好?” 孟芙盯着她湿润的眼睛,说出那个久到几乎要遗忘的名字,“钟绍浦。” 孟俞雪连忙摇头,“不是他,年年,妈妈是不会见他的。” “那就是李升。”孟芙直截了当道。 知道她们住址的无非就那几个人,她那位姑姑是不屑于登门的,既然不是钟绍浦那就只有李升了,来了一趟不知道说了什么就能让妈妈焦虑内疚成这样,连关了甜品店带她远离这座城市的心思都有了,可真行。 “年年,是妈妈对你的关心不够,也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但是钟绍浦已经今非昔比了,升升说他那位新舅妈性格也很强势,如果要伤害你的话,妈妈没办法保护你。” 孟芙深吸了口气,压下腾起的愤怒,耐心安抚,“妈妈,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而且现在已经不是我想抽手就能轻易离开了,有些我没法跟你解释的事正在发生,你相信我好吗,等我把一切解决好,我们的生活就再也不会被人打扰。” “到时候我们可以像你说的那样换个地方生活,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不需要觉得对不起我而牺牲自己的爱好,你能把我带到这个世界,再艰难的时候都没想过放弃我,这已经很辛苦了。 所以妈妈,别再让我成为你的枷锁了,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可如果你不快乐,那我会觉得自己的存在毫无意义。” 孟俞雪泪流满面,握紧她的手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安抚好她,并再三保证绝对会保护好自己,孟芙借口要去找温柏庭出门。 刚踏出家门,她脸上维持的平静立马转为冷凝,拿出手机从黑名单里找到李升的号码拨过去。 电梯停在一楼时,电话被接通,吵闹的音乐声传出来,李升一边说话一边走出来找了个僻静处,“你怎么愿意给我打电话了?” “你在哪里。”她冷声问。 “和池骞他们在皇家一号,怎么了?” “出来等我,自己找理由别被人知道。” 李升微有犹豫,“什么事下周去学校说吧,非得现在吗?” 孟芙冷笑了下,“你有想让我好好过周末吗,你不出来就别怪我找进去,我们之间的关系暴露了,我倒是不怕,何漾苒会不会轻易放过你?” “妹,哥也不是故意去打扰舅妈的,真是为你好。” “嘟嘟嘟……”电话直接挂断,孟芙拦了辆出租车坐进去,报清楚位置后面色冷沉看向窗外。 小时候的记忆她多少还是有点的,李升比她大几个月,每次来家里都会像个大哥哥一样带着她玩,后来妈妈离婚和姑姑家断了往来,钟绍浦再婚,李升有了新的妹妹,慢慢有意疏远着她。 有过一段时间她真的挺伤心的,那会还小,看到别人有哥哥陪着,不懂他为什么就突然不来找自己了。 小学的时候学校组织去博物馆春游,她在那里撞见了李升,陪在一个穿白色蓬蓬裙的精致女孩身边,眼角眉梢俱是殷勤,而那女生对他却很蛮横,自己拿在手里的棒棒糖掉在地上,转头就一脸理所当然地夺走他手里包装完好的糖。 她那时很看不过眼,冲过去为他说话,却从他眼里看出惊慌,甚至刻意装作不认识她,拉着女孩快步掉头离开。 而她留在原地,不明白曾经那么照顾自己的哥哥为什么现在避之不及了,还有那个能让他百般谦让的女孩,大概是个比她更懂事的妹妹吧。 直到何漾苒在他的带领下闯进她的班级,孟芙才想明白,他只是做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无关谁更懂事更讨人喜欢。 利己是人的本性,她不怪他,因为她自己一直也是这样做的,但是他不该越界。 妈妈是她的底线,他惹了妈妈伤心居然还能没事人一样跑出去潇洒,孟芙脸上愈发冰冷。 车子很快在皇家一号停下,她付了车费下车,一眼看到等在门口的李升。 走过去,在他开口之前先一巴掌甩到脸上。 “妹……你干嘛!”李升捂着脸气愤道。 “你和我妈妈说什么了?”一巴掌发泄了怒气,孟芙冷淡出声。 周围人来人往,李升觉得丢脸,气急败坏道,“你当我想啊?何漾苒给我下了最后通牒,我要不想办法她就要自己动手了,她那种人手里钱多着呢,真要动真格的找人对付你,你以为还能跟以前小打小闹一样?我也是怕你出事才想着找舅妈劝劝你。” 孟芙冷笑,“我妈妈已经离婚了,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别再让我听到你喊她舅妈,也别让我发现你再去找她。何漾苒想怎么对付我让她尽管来,我的事你不要插手,再有下次我不会一巴掌就放过你。” 第45章 就算有十分的爱意,表现出两分已经足够 李升还想说话,她已经不想听了,转身要走,正好跟刚从车里下来的倪美珂碰上。 “哎宝宝你怎么在这?”倪美珂开心张开双臂跑过来,不由分说把她揽怀里。 “你那便宜姑姑的便宜儿子怎么也在?”她目光不善瞪向李升。 孟芙已经调整好表情,笑着从她怀里挣脱,“过来送外卖刚好遇到了,好久没见到你了珂珂。” “没白疼你哦,走了那么久就你关心我。” 倪美珂看了眼四周,问她,“你车没骑来?” 她面不改色撒谎,“车坏了,我骑共享电车来的,一会儿再扫一辆走。” “别了,来都来了陪我宣示主权去,完事儿我送你回家。”倪美珂拉着她往里走,孟芙确实也有和她联络感情的打算,因此也不拒绝。 李升还站在原地,倪美珂揽着孟芙经过他时,凉凉杀过去一眼,她是知道孟芙和李升何漾苒什么关系的,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不待见都写在脸上。 孟芙在倪美珂面前一贯是柔弱善良的小可怜形象,靠在她怀里声音温软问,“珂珂,你和朋友约了在这里吗?我去会不会不好。” 倪美珂大手一挥,“都是你们学生会的人,听说周淮在我才来的,那个什么施令仪也来了,死绿茶上次差点没把我气死,这次我不得让她知道知道谁才是周淮的正牌未婚妻!” 周淮和施令仪的关系孟芙是知道的,她当初为了接近倪美珂把她身边的关系网都打听了一遍,对周淮和施令仪的过往再清楚不过。 这两人是真正意义上的青梅竹马,住的地方紧临着,家里长辈是世交,施令仪从小跟在周淮屁股后面长大,周淮也很照顾她,如果不是施令仪家突生变故,两人现在已经订婚了。 周施两家从政,施令仪爷爷退休后爸爸急于求成,站错了队导致被清算,周家为自保急于划清界限,不仅和施家断了往来,还勒令周淮在学校也不准和施令仪再接触,为断他念想还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给他和倪美珂订了婚。 周淮不愿意,用尽办法反抗,但架不住亲爹拿整个家族的前途压他,告诉他要么安安分分娶了倪美珂,要么当爹的给儿子低头,辞了好不容易爬上去的位置成全他轰轰烈烈的爱情。 周淮低头认命,跟施令仪断了联系,施家也因那场政坛变故搬走。 只是他认归认,自那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本来是当根正苗红的接班人培养,低了次头后就把自己混成了浪荡子,学校十天半个月去一次,混迹在各大娱乐场所,热衷于和各种施令仪代餐谈恋爱,偏偏对同个学校的正主敬着远着,越是这样倪美珂越气的心肝脾肺疼。 下了一万次决心和他一刀两断,但偏偏是她这种看似潇洒的人,动起感情来三番五次难以割舍,总幻想着浪子回头的美谈。 当局者迷,孟芙隐晦劝过她一次,但也仅仅只是让她态度坚决地喊了一晚上口号,第二天照爱不误,自那以后她也不再多言,有些跟头只有自己亲自摔了才知道疼,疼的狠了就长记性了。 浪子回头又怎样,哪怕他回心转意爱你爱到海枯石烂,难道就能改变他风流成性的过往吗? 爱这种东西只有放在自己身上才不会被辜负,拿满腔爱意去赌别人飘渺不定的真心,赌赢了也只是回本,赌输了一败涂地。 跟在倪美珂身侧,孟芙看出她故作轻松的脸上神色微微紧绷,她其实一直知道的,施令仪和周淮的过去没人能抵消,如果是爱意消磨彼此厌倦了还好,偏偏周淮是在最意气风发的年纪被迫放弃了心中所爱,这种遗憾就成了最耀眼的那抹朱砂痣,施令仪在他心里永远不会有缺点,她的一切都定格在他最愧疚那一年,所以谁也比不过。 倪美珂知道,所以更放不下,平时可以游刃有余地对付周淮身边的莺莺燕燕,这会儿装的再轻松,眼底的如临大敌都一眼被人看穿。 孟芙微叹了口气,在她即将推开包厢门时伸手拦了下。 倪美珂不解,“怎么了宝?” 孟芙拉着她,抬手为她掖了掖发丝,又捋顺耳上因步伐急促而稍显凌乱的银质流苏耳环。 “珂珂,爱一个人不要太满,男人喜欢用若即若离的态度驯服女人,是因为他们清楚脱离掌控的东西最让人心心念念,所以才会有那句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施令仪在周淮眼里就是那颗得不到的朱砂痣,你不用和她争,因为周淮和她注定没有结果。” 倪美珂怔然,觉得需要自己保护的温柔女孩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就像是一个知道好朋友要去闯什么龙潭虎穴,一股脑儿地开始传授武功秘籍的世外高人。 孟芙帮她整理好仪容,牵过她的手,在替她推开那扇门前,轻言细语道,“就算有十分的爱意,表现出两分已经足够,你要征服的是周淮,其他人会让你难受,但影响不了已经存在的事实,只要不去在意,颜色再鲜艳的朱砂痣也都只存在于过去。” “是因为你一次次地在意,才给了她轻易激怒你的机会。” 厚重的包厢门被推开,她的声音淹没在倾泻而出的音乐里,倪美珂隐有顿悟,看着平时不声不响温柔恬静的女孩不觉有些怔神。 孟芙抬手搭在她腰侧拍了拍,脸上笑容温和柔婉,“进去吧珂珂。” 倪美珂方才回神,转而拉着她的手走进包厢。 走廊一侧的卫生间里,隐于阴影处站立良久的人走出来,身形修长挺拔,眉目疏懒俊朗,薄唇噙着抹发现狐狸尾巴的笑意。 他只是不想打扰了姐妹谈心,没想到就听到了这么一番精彩对话,看着温顺柔和的人像是生来就会拿捏人心一样,这样看也不怪他那个傻弟弟会被迷的神魂颠倒。 包厢里的人不约而同看着突然到访的不速之客,彼此面面相觑都有些尴尬,唯二面色不变的是周淮和施令仪。 今天这局是宋霁言组的,来的都是学生会的老成员,大家都临近毕业,借着这个机会一起聚聚,以后各奔东西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能再见。 纪云灵活转动的眼珠去看周淮,知道点内幕的都晓得他不大参加学生会活动是在主动避着施令仪,今天却一反常态地来了,为了什么啊,那不就是想分别前再见一面。 要命的是现在正牌未婚妻也来了,这么修罗场的局让她赶上了,两只眼睛都不够看,期待倪美珂掀桌子大干一场,又怕到时候场面太难收场。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穿棕色宽大毛衣,下身搭黑色修身短裤和同色系长靴,端着高贵冷艳酷脸走进来的倪美珂只是视线扫了一圈,没多看周淮一眼,带着孟芙找了个宽敞地方坐下。 纪云觉得稀奇,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倪美珂和周淮同场,那包准是一副女主人驾到宣示主权的大场面啊,今儿就这么一句话没有? 宋霁言不在,周淮在这种场子都是来应付交差的,打圆场的活儿只能岳景来。 “正说人少不够热闹呢,两个学妹就来了,我让服务员再上两杯果汁。” 倪美珂拎过桌前摆的一瓶酒,动作干脆倒了满杯,“给她上果汁,我喝这个。” 岳景看一眼周淮,剃了寸头的男人跟没听见一样,姿态懒散陷在沙发一角看手机。 未婚夫都不吭声,岳景自然也不能越俎代庖,只能按倪美珂的意思办。 刚点了单,宋霁言推门走进来,交相辉映的氛围灯下,他面容清峻冷淡,不同于周淮一看就有些放浪形骸的痞气,他身上更多一些稳重清贵的气质,让人误有种佛子入凡尘,想看他堕落的恶劣心思。 孟芙垂下眼眸,觉得他真的很有迷惑人心的本事,明明她是清楚他有多危险的,却还在刚刚那一瞥中被迷惑了片刻心神。 见他回来,岳景终于得以丢出烫手山芋,“去个卫生间那么久,还以为你故意晾着我们呢。” 宋霁言在他和周淮中间坐下,淡笑了下,“遇到个熟人,聊了两句。” “谁啊,怎么不喊过来一起。”岳景问。 宋霁言掀了下眼皮,看到角落里坐的女生正在用吸管喝着刚送上来的果汁。 “她可能不太愿意。” 歪头看手机的周淮瞥过来一眼,瞧出他没安什么好心思,揶揄一句,“谁啊,还能不给我们宋主席面子。” 宋霁言唇角微扯了下,觉得他很有点城门失火不着急,反而急着看别人家门口热闹的清闲劲儿,当即就不想让他这么舒坦了。 “岳景,都把大家喊出来了,怎么不找点游戏带他们玩。” “跟你一起出来都拘束着呢,你不开口谁敢啊。”岳景半开玩笑。 纪云立马跃跃欲试道,“会长都开口了,赶紧整起来,也别玩太复杂的了,就一个酒杯轮流往里倒酒,到最后谁倒的溢出杯口了谁喝干净!” 岳景看了下其他人,“都参加吗?” 倪美珂出声,“孟芙不参加,她喝不了酒。” 言外之意是她会参加。 其他人都没意见,岳景特意让服务生送了个大杯子上来,毕竟都是学生,也不难为大家,用的度数低的啤酒。 在场的除孟芙外都参与游戏,大家在桌边围了一圈,倪美珂起身前孟芙小声叮嘱,“珂珂,别逞强,喝不下了就回来。” 倪美珂摸了摸她脸,宠溺道,“知道了,乖乖在这喝你的果汁,姐去把全场喝趴下给你看。” 第46章 倪美珂险些砸出去的酒瓶就被她那么轻描淡写地拦下来 黑色长方桌前围了一圈人,桌子正中摆着个透明玻璃杯,旁边整整齐齐码了十几瓶酒。 岳景拎过一瓶第一个往被子里倒,直接倒了八分满,惹得场上嘘声一片,都说他不做人,还有女生在呢也不谦让一点。 岳景这人平时给宋霁言做左右手办起事来挺稳重,实际私底下是个性格挺随和的人,开得起玩笑也暖得起场子,乐呵呵说这种游戏放水有什么意思,今天的目标怎么也得把会长和周淮喝趴下一个。 大家都说有道理,宋霁言笑而不语,他拿捏岳景不要太得心应手,知道他什么德行,提前算好了参与游戏的人数,站的位置有讲究。 岳景倒完酒,左手边的高晋看热闹不嫌事大,倒了九分满,玻璃杯里橙黄色的液体升起的泡沫已经快要攀到杯壁。 周淮在高晋后边,他如果诚心随便倒点杯子里的酒就到了临界点,这样后面的人无论如何都要喝了。 倪美珂面色冷然紧盯着,其他人也多少有点看热闹的意思,因为周淮旁边好巧不巧站着施令仪。 这杯酒要么他喝,要么施令仪喝。 孟芙视线投过去,没在场上看到丁凝,按理说这种聚会一定是邀请了她的,只是按她的性格可能并不喜欢参与这种活动。 周淮拎起酒瓶,没什么犹豫倒了满杯,酒水溢出杯口,他干脆利落端起来一口喝干净,随后把酒杯掷回桌上,要笑不笑地看了眼宋霁言,后者回以礼貌微笑。 孟芙吸了口果汁,这个站位确实很有讲究,施令仪紧挨着周淮,而宋霁言就站在施令仪旁边,只要周淮不想让施令仪喝,那宋霁言那个老狐狸就得逞了。 因周淮明显给施令仪放水的举动,桌上其他人不约而同去看倪美珂脸色,换了平常这大小姐早就摔杯子大发雷霆了,这会儿居然一点反应没有。 明晃晃看过来的视线倪美珂不是感觉不到,心里固然气得要死,但好歹记得孟芙说过的话,越在意越要装的不在意,掀起个冷艳笑意说,“都看我干嘛,继续啊,不过最好不要有人临阵脱逃,要逞英雄就喝到底。” 气氛隐约火花四溅,岳景赶紧打圆场,“反正明天周末,今儿都尽兴,一定让你喝满意了。” “对对对,谁先跑了自己认怂啊。”纪云看热闹不嫌事大,早就听说倪美珂周淮还有施令仪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三角关系,今天这现场观摩的机会多难得,光是想想就已经兴奋的像瓜田里抓耳挠腮的猹了。 游戏接着继续。 轮到施令仪给被子里加酒,她拿起酒瓶中规中矩加了半杯,随后是宋霁言,在她的基础上加了七分满,倒没有为难后面的人。 他后面是纪云,松了口气往里加了八分满,然后把酒瓶递给她的副部长,一脸求夸赞的样子,“怎么样,老大没坑你吧?” 副部长满脸感动,一边往杯子里加酒一边夸纪云真是个有担当的好领导,一没留神倒了个满杯,倒是没洒出来,只是下一个人再倒的话就肯定得溢出来了。 副部长一脸歉疚去看旁边站着的倪美珂,恨不得自打嘴巴,这跟诚心拱火有什么区别,她结结巴巴道,“不行算我的,我喝了。” 倪美珂却是一句废话没有,酒都没倒直接端起杯子喝了个干净,说出的话意有所指,“该谁的就谁喝,游戏罢了,让来让去没意思。” 纪云在桌下比了个大拇指,悄声在副部长耳畔说,“今儿这场子咱们来对了,爱看!” “消停点吧,数你牙花子龇的最厉害。”副部长头疼道。 倪美珂喝完,空酒杯又转回到岳景手里,他这回没敢多倒,堪堪没过杯底。 高晋接在他后面往里倒了半杯,风水轮流转,酒杯到周淮手里,他直接倒了八分满,给施令仪留了余地却没打算给宋霁言留。 施令仪懂他什么意思,但还是只倒了九分满,轻淡的样子像是置身这场游戏之外。 宋霁言又往里加了一分,满杯的酒落在纪云手里,她如临大敌般躲在桌旁,举着酒瓶聚精会神往里加了两滴,杯子里的酒晃晃悠悠溅出来两滴,她遗憾叫了声倒霉,苦着脸喝干净杯里的酒。 场上又开始新一轮,杯子落到周淮手里还差一分就要冒尖,他和第一轮一样没往里加,直接拿起来喝干净。 这下大家也都清楚了,今晚有他在,施令仪喝不了一滴酒。 空酒杯传来传去,落到倪美珂手里又满了,她同样不废话,较劲一样一声不吭喝干净。 几轮过去,场上数周淮和倪美珂喝的最多的,其他人也多多少少喝了一两杯,只有宋霁言跟施令仪一口没沾。 岳景看了眼宋霁言置身事外的轻淡笑意,空酒杯再转到手里后提了建议,“老这么转是不是不太公平啊,你们几个老油条瞧把学妹喝的,有点当学姐学长的样行不行,这圈开始换个方向转吧。” 纪云跟副部长早看不过眼了,立马应声。 “就是,老往一个方向转喝酒的总是那几个人,会长都请客了一杯不喝说不过去。” “同意同意,换方向,也别从老岳开始了,照顾照顾学妹,从美珂开始。” 岳景直接把杯子给倪美珂,她也没拒绝,憋着一口气等着呢,直接往里倒了七分满。 紧接着是副部长,只浅浅倒了一点。杯子到纪云手里,和副部长倒的差不多,两人都有心帮帮倪美珂,毕竟一个女孩子,比她们都小,喝了那么多不容易。 但是帮归帮,却不会跟着去故意想让施令仪喝这一杯,大家是同学,又都在学生会共事,不说关系多好,面子上至少过得去,所以倒的都少,心里估摸着多半还得周淮喝了。 到宋霁言往里倒酒,不偏不倚倒了九分满,给施令仪喝或者不喝都留了余地。 孟芙抬眼看过去,施令仪身上有种难掩的书卷气,样貌无疑是漂亮的,与倪美珂是两个极端,她像冬日里万里冰封中唯一一*抹清泉,清冷孤傲,在学校里一向独来独往,拥蹙者众多,但无一人敢心生亵渎。 倪美珂更像烈焰中绽放的红玫,爱憎分明,对喜欢的人倾尽所有不留余地的付出,对讨厌的人也从不加以掩饰,她的性格中刚强直接的一面更加突出,越是这样的人往往越脆弱,强撑的面具一旦碎掉,就会像失去庇护的幼兽一样惴惴不安。 看上去施令仪这种清淡无欲的人更像是需要被人保护,然而身为同类,孟芙对她有着天生的直觉,知道她的每一个眼神里包含的言外之意是什么。 勾了勾唇角放下果汁,她起身不引人关注地走过去。 长方桌前,施令仪拎起酒瓶往杯子里倒酒,橙黄色液体随着她不断倾倒的动作流出杯沿,这一杯该她喝。 倪美珂抱臂冷冷看着,酒醉绯红的脸颊衬得她整个人愈发明艳张扬,直白讥诮的目光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施令仪没多说什么,在一桌人的注视下端着酒杯抿了一口,眉心瞬间蹙起,看得出是极不适应这个味道,但还是遵守规则打算继续喝完。 旁边一只手臂横过来夺走她手中酒杯,一句解释没有仰头一饮而尽。 这就有点过分了,如果说刚刚不管有心还是无意都可以借口位置在前,那么这会儿明晃晃越俎代庖的动作无疑就是在打倪美珂脸了。 关系远近先不论,周淮跟施令仪再难舍难分的前尘过往那毕竟都过去了,现在倪美珂是他正牌的未婚妻,有没有感情他都点头了,最起码不该在这种场合下她脸面。 其他人都觉得尴尬,倪美珂根本忍不下去,听孟芙的话憋到这会儿已然是极限,这受气包她已经做够了。 手里拎的酒瓶当即高高抬起来要砸他身上,被身后突兀伸出的一截细白手指摁住,声音柔婉心疼,“珂珂你怎么还喝?医生还专门叮嘱你要清淡饮食,该你喝的喝了,不该你喝怎么还想喝,酒瓶给我,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折腾自己身体不是让人心疼吗,再这样下去我就算不会喝酒也要帮你喝了。” 倪美珂险些砸出去的酒瓶就被她那么轻描淡写地拦下来,几句话说的大家都有些惭愧,确实,倪美珂一个女孩子,比他们都还小呢,喝了半天也没人帮忙挡一下。 岳景问孟芙,“她怎么还去医院了?” 孟芙当即眼里包了泪,“有点受寒了,来之前我才陪她去完医院,她本来不想让我跟来的,是我怕她不好好照顾自己才硬要跟来看着,怪我没劝住她。” 心疼内疚的一番话说完,手在下面捏了倪美珂大腿一把。 倪美珂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撒谎,但好姐妹就是随时随地要帮忙把台子搭好,身体晃了晃,手扶着额头倒真显得有些虚弱了。 纪云一听,顿时觉得自己真该死,人家都生着病呢,不说照顾一下还眼睁睁看着喝那么多酒,说是游戏却放任有些人钻空子,刚刚甚至直接违规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同为女生,其实倪美珂和施令仪代入谁都觉得不容易,一个是有婚约,但在共同好友的场子里眼睁睁要看着未婚夫照顾别的女生,自己还不能表现得不大度。 另一个是从小青梅竹马,但奈何局势弄人,他们这种家族里儿女情长是最微不足道的,一切都要为了大局让步,可以说是赢了地利人和,唯独输掉天时。 理解归理解,但刚刚的游戏里其实大家还是心照不宣地偏向了施令仪,本就觉得倪美珂受了委屈,现在又得知她才刚从医院出来,刚刚愣是一句话都没多说,该喝的酒一滴没少过,未婚夫一句话没有,反而还替别人挡酒,这事儿放在谁身上都挺难堪的。 更叫人惭愧的是,孟芙一个不会喝酒的都看不过眼想来帮倪美珂喝了,他们这群人愣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一个劲地和稀泥。 纪云实在觉得过意不去,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给周淮,说真的,人不能既要又要,选了前程就得给倪美珂最起码的尊重,不能既要人家的帮衬,又放不下青梅竹马的感情,到最后就是两个女生都被伤的遍体鳞伤,他风流浪子流连花丛不说,人人还要夸赞一句是迫于无奈为爱堕落。 没这个道理啊。 孟芙这边正扶着倪美珂低低啜泣,那边施令仪脸色微白着揉了揉太阳穴,轻微出声打破了尴尬气氛。 “不好意思,我不怎么能喝酒,有点头晕想先回家了。” 周淮看了眼倪美珂,收回视线去拿车钥匙,搁在桌上的电话响起,他接了: “马上回去,跟同学吃完了,晚饭别等我。”他边说,眼神去看施令仪,晃了晃钥匙示意跟他走。 孟芙含泪的眼一冷,对周淮的厌恶几乎到了作呕的程度,如果不是倪美珂非要执着于他,她真的恨不得现在就让这两人一刀两断。 抽了抽鼻音,她又捏倪美珂一把,趁着其他人注意力都在周淮身上,故意大声惊呼,“珂珂你小心点!差点晕倒了,很难受是不是?我送你回家吧?” 所有人视线看过来,倪美珂本还被周淮要送施令仪的举动气得险些又要摔酒瓶,被她这么一掐一叫,接上茬儿立马表演一个原地打晃栽她怀里。 现场惊呼迭起,周淮电话那端的人想听不见都难。 “珂珂和你在一起?你别急着回家了,先把珂珂送回去,这都要人提醒,像什么样子。” 倪美珂听见话筒里传来的声音是周淮妈妈,当即微微眯眼去看孟芙,想给她比个大拇指,然而眼皮子才刚动了动,就被孟芙早有预料般又掐了下,不得已只能继续眯着眼装晕。 第47章 孟同学,我弟弟对你确实有些情难自拔了。 挂了电话,周淮再次看向施令仪,只是这一次并没有什么表示,越过人群走向倪美珂。 从孟芙手里把人接过去,他单手不怎么费力扣在倪美珂腰间把人带到怀里,正要离开时,倪美珂挥手乱抓一把,摸到宋霁言衣袖,认真拜托的样子像在托孤,“霁言哥,麻烦你一会儿帮我把孟芙送回家,她一个单纯柔弱的女孩子走夜路我不放心。” “知道了,管好自己吧。”宋霁言要笑不笑地应下,心里却对她单纯柔弱的形容打了问号。 倪美珂扶额无力倚着周淮,刻意没急着走,诚心要让施令仪认清楚现实,转头又去叮嘱孟芙,“宝宝到家以后要给我发消息哦。” 孟芙顺势接住她伸来的手,不着痕迹捏了捏,提醒她见好就收,“知道啦,回去喝点醒酒汤,照顾好自己。” “那我走了。”倪美珂对她挥了挥手,随周淮一起离开。 她走后孟芙借口去卫生间出了包厢,站在洗漱台前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没等太久就看到施令仪也走出来,目标明确冲着她来。 两人在洗漱台前都不怎么认真地洗着手,见她没有先搭话的打算,于是施令仪开口。 “以为你那点小伎俩能改变什么吗。” 孟芙微微侧头看过来,“不是已经改变了学姐对我的态度吗,学生会里偶遇那么多次,学姐对我一向是不看在眼里的,但现在学姐开始主动搭话了。” 施令仪唇畔浮起丝冷笑,“所以你很引以为荣吗。” “学姐对我很有敌意。” “你大可不必在这里装糊涂,彼此的心思心知肚明,我出来是想提醒你,别多管闲事,以为教倪美珂以退为进的招数就有用了吗?” 她轻嗤了声,“我和周淮之间,别人插不进来。” “那又为什么多此一举来警告我呢?” 孟芙甩了甩手上水珠,抽出纸巾擦拭干净,声音淡淡,“因为你也清楚,只有倪美珂主动放弃了,你和他之间才有机会对吗。” 揉皱的纸巾扔进垃圾桶,她弯唇,“学姐,那也得是她自己想明白决定放手了才行,不能是被算计逼迫的。” “你那么有自信的的一段过往,到底在担心什么呢。”她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洗漱台前施令仪与镜子里的自己对望,故作大方的是她,人人都说她拿的起放的下,但其实不是,曾经她以为周淮是生命里最特殊的存在,而她之于周淮也该是如此,他们应该是最忠于彼此的人,所以从未设想过有一天会被他放弃。 或许不是不能分开,只是先说放下的人不该是他。 她不甘心,于是越发放不下他,一边因他对倪美珂冷淡的态度而试着去理解他的迫于无奈,一边又气恼他游戏花丛来者不拒的浪子做派。 到现在,她看着镜中那个面目全非的自己,不得不承认不甘和嫉恨这种情绪果然沾染不得。但是回头吗,似乎也做不到了。 …… 聚会结束时,孟芙跟在宋霁言身后往停车场走,四周一片昏暗,安全指示牌发出微弱绿光。 上次来这里还是和池骞一起遇到安睿那次,故地重游身边换了人,孟芙抬了抬眸去看宋霁言,而他也恰好回身拉住她藏身在承重柱后。 她不解,宋霁言没说话,手先一步捂在她唇上,高大身形罩着她,微侧头朝不远处看去。 孟芙后背抵着墙面,眨了眨眼示意自己不会说话,宋霁言才松了手,身体陷在阴影里,眼里含着若有似无的笑,一脸瞧好戏的样子挑眉看她。 孟芙回头往他之前看的方向瞧过去,两道人影停在那里,昏暗光线下段弋冷峻的侧脸棱角分明,池骞抱臂倚在车头,半是试探地问他到底怎么打算的。 段弋脸上郁色沉沉,半天没说话,转身上了车。池骞啧啧两声,跟在他后面一起上车,不死心还在继续问。 车灯亮起,引擎声划破宁静夜色疾驶出去。 “孟同学,我弟弟对你确实有些情难自拔了。”宋霁言漫不经心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孟芙收回视线看向他,“会长这次想警告我什么?” “不是警告,一点善意的提醒,段弋越在乎你,对你和他都越危险。”宋霁言做了个请的手势。 孟芙跟随他绕出承重柱,声音轻浅,“我不觉得自己对他而言有多特殊,也不打算在学业的关键时期分出精力在别的事情上。” 对于已经半真半假亮过明牌的人,孟芙其实不打算再伪装什么,一来没有人天生善于伪装,要装的滴水不漏是件很费心神的事。二来她觉得宋霁言这样的人其实非常自负,表面装的斯文有礼,骨子里却是淡漠疏冷的,敷衍别人的那套在他这里与自取其辱无异。 所以她的确是如何打算的便如何说,宋霁言两次三番地敲打无非是觉得她有能力影响到段弋,出于一个哥哥对弟弟的保护心理而对她心生戒备。 只是他并不知道,真正和段弋纠缠颇深的那个人并不是她,宋霁言再敏锐多思也不可能猜到自己只是一本救赎文里着墨不多的边缘配角。 她反复浏览过的剧情里,只提到过夏星茉高中时期的榜样是宋霁言,后来追随他的脚步考入大学,以他为目标激励着自己不断奋发努力。 所以她其实挺期待当宋霁言发现那个真正能让段弋失控的人是谁时,还能不能像现在轻描淡写告诫她一样去提醒夏星茉。 两人一路走到车旁,司机下来为二人开门,宋霁言和她一起坐在后排,自那句提醒以后没有再多做赘述,总归都不是小孩子了,听得进去或者听不进去都没关系,做了什么样的选择就要承担什么后果。 车子启动,静默半晌后宋霁言换了另一个话题问她,“齐昀川那里需要我帮忙吗?” “我以为会长是想借此考察我的能力,现在看好像并不是。” 宋霁言坦白承认,“你的能力由校董会考察,对我而言这个位置谁坐都可以,选你是因为你想扳倒齐昀川的意愿很强烈,而我恰好喜欢痛打落水狗。” 孟芙微弯唇角,“那我更不会让会长失望了。” “静候佳音。” …… 翌日。 中午从甜品店帮忙回来,孟芙手里拎了个小巧的草莓蛋糕,到家里洗完澡换了身衣服坐在阳台自然晾干头发。 明晃晃的阳光照在白皙皮肤上,裸露的脖颈、手臂、小腿都白的晃眼,她微眯着眼仔细在想事情。 白色空间里,夏星茉和段弋定情的日子就在今天,她想起那些一闪而过的画面。 昏暗空间里段弋蜷缩在地上不断发抖的无助样子。 夏星茉看到后眸子不加掩藏的心疼。 两人相互扶持着艰难撑过的夜晚。 孟芙闭上眼,她要尝试去改变这段剧情。 晾干头发,她拎上带回来的草莓小蛋糕走出家门,赶往利浦学校附近的一条小巷子。 具体在哪里她并不清楚,只记得段弋是在那里被安睿的人偷袭带上车。 休息日学生放假回家,利浦学校周围的人并不多,她一道道巷口找过去,终于在一条小吃街找到奄奄一息的段弋。 他额上有被利器击打过的伤痕,血液蜿蜒滑过脸颊,倒在地上手臂撑着想要爬起来。带头围堵他的人挥舞手中钢管,用力朝他脊背砸去,段弋吐出一口血,整个人无力瘫倒在地上。 安睿找的这伙人明显不是学生,下手狠辣,将段弋打到无力反击后,其余人走到一边抽烟,领头那个去到车背面打电话,大概是在问安睿后续怎么处理。 孟芙已经给宋霁言发完消息,然后快速往另一侧绕去,段弋倒的地方在一家网咖的后门,她找到正门走进去,里面人满为患,男生女生都有,坐在电脑前操纵游戏人物,没人对她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多加关注。 她不敢耽搁,怕多等一秒段弋就可能直接被拖到车上,到那时她再想做什么就真的无从下手了。 寻着刚刚的方向走到后门,隔着玻璃门可以看到段弋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样子,那几个社会青年注意力都不在这边,觉得一个被打到失去反抗能力的人,再折腾又能翻出什么花来。 孟芙悄然推开玻璃门,倒在地上的段弋警惕睁眼看过来,发现是她,脸上怔然一瞬,然后赶紧眼神示意她不要过来。 这几个人不简单,身手都是练过的,他尚且难以脱身,如果再把她牵扯进来,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自己。 然而孟芙却没听从,她脸上一片焦急心疼,推开玻璃后门小心朝他接近。这个时候再赶她走已经晚了,一旦惊动那些人,她想脱身就难了。 段弋只能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从地上爬起来,迎着她奔来的方向一点点挪过去,腿上痛意强烈,每一步都犹如踩在刀尖,段弋强忍着不敢发出动静,他这个样子如果惊动那些人,根本保护不了她。 跌跌撞撞,每挪一步都仿佛下一步会直接摔倒,孟芙快奔过去扶住他,两人都知道情况紧迫顾不得多说什么躲进网咖后门。 领头的人正在车后接电话,视线瞥过后视镜,发现段弋居然已经被人扶着进了网咖,当即破口骂了一句,召集聚在一起吸烟的几人去追。 发觉到已经暴露,段弋抵在玻璃门前大声催促孟芙快走。 孟芙神色虽然惊慌害怕,但是仍不愿抛下他一个人面对那群凶神恶煞的社会青年,哆嗦着手将玻璃门反锁,执意扶着他一起走。 她态度坚决,段弋怕再耽误下去那些人会从正门堵进来,于是任由她搀扶着跌跌撞撞往外走。 巷子里的人觉察出她们的意图,留下一个人看守后门,其他人跑去正门拦截。 段弋受得伤太重,两人速度比那些人要慢很多,段弋想劝她自己走,不要管他,话还没出口,孟芙随手推开路过的一个单人包间,里面恰好没人,趁着段弋还没反应,她将人一把推进去,然后从外面关上门反锁。 “段弋我已经通知宋霁言来接你了,别害怕,在里面坚持一会儿,你会没事的。” 她说完,拔掉门上钥匙,不顾身后段弋如何叫喊,头也不回地决然离开。 走到前台,将一百元的纸币连同包间钥匙和拎在手里的草莓蛋糕一起给收银员。 “你好,这个包间里人说什么都不要给他开门,等一个叫宋霁言的人来了请把钥匙给他,到时候他还会给你一笔丰厚的报酬。另外,这个小蛋糕到时候请帮我转交给包间里的人。” 收银员虽然觉得奇怪,但看着那一百元纸币,再加上她嘴里说的丰厚报酬,当即答应下来。 做完这一切,孟芙走出网咖,快步往街对面的一条小巷赶去,在追来的那群人赶到网咖正门时,特意大喊了一声,“段弋你怎么样?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能脱身了!” 正要进去网咖的人被声音吸引,往街对面看去,恰好看到孟芙一闪而逝的背影,领头的人断定她一定是带着段弋已经跑到街对面了,当即带人追赶过去。 孟芙一路躲躲停停,每到那群人没了方向时,她总会不经意间暴露行踪,引着他们一路越追越远。 想甩掉这些人并不难,只是她得给段弋多争取点时间,另外就是她并不打算逃掉。 不让自己吃点苦头,又怎么能让段弋愧疚到痛不欲生。 第48章 “去救她,哥我求你,去救她!” 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孟芙在一处拐角再次露出踪迹,那伙人立马赶过来,将她围堵在路边。 周围偶有一两个行人路过,但碍于他们人多势众,也不敢上来阻拦。 领头的人没看到段弋,凶神恶煞逼问她把人藏到哪里去了。 孟芙脸上不见惊慌,平静告诉他段弋已经安全了,他们这些人不尽快离开的话,过不了多久抓他们的人就要到了。 领头的人一脸恼怒,让小弟过来看住他,转身去旁边打电话。 电话接通,安睿懒散的声音传出来,“事情办妥了吗?” “安少爷,出了点意外,有个女的把段弋那小子救走了。” 安睿破口大骂,“一帮废物!那么多人防不住一个女的,你们不是号称五虎队吗?吹牛的时候跟我说没你们放不倒的人,现在呢!我花那么多钱听见个响了吗!” “安少爷,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救走段弋的那个女的被我们抓住了。” “我要的是段弋那小子!要你们抓女的干嘛!” 默了下,安睿问,“那女的是叫孟芙吗?” 领头的人视线看过来,见她没反驳,于是应声,“没错。” 安睿态度一转,“那也行,把她带利浦来。” …… 网咖里,段弋被锁在单人包间,任他如何喊叫砸门,外面都没人理会,除了偶尔听到几声破骂声外,再无其他动静。 狭小的包间里他感到呼吸一窒,绝望慌乱的情绪笼罩着,浑身忍不住颤抖,人也渐渐蜷在地上缩成一团。 段弋咬着牙,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他难以想象她一个人要怎么应付那群穷凶极恶的人,他自己尚且被打的毫无反抗之力,她一个女生,却敢跑过来救他,还为了他独自一人把那些人引开。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像个废人一样蜷缩在这里,眼睁睁看着她陷入危险。 他想到自己这段时间是怎么对她的,一次次面对她希冀的目光冷淡躲闪,因为哥哥的话害怕牵连到她,自以为是为她好,所以连句解释都没有就疏远了她。 明明是他自己克制不住地被她吸引,手段下作地从池骞手里抢走她,然而一次两次他都做了什么呢,挥走的那颗球不仅阴差阳错保护了夏星茉,还将她砸晕。餐厅里在她被喷出的可乐淋湿狼狈时,他的外套却罩在夏星茉身上。 在她产生误解的时候,不仅没有及时解释清楚,反而还刻意疏远,这一切换做是他来承受怎么会不怨恨呢? 可她却丝毫没有,在看到他有危险时还义无反顾地来救他,甚至为了保护他不顾自己安危地独自引开那些人。 如果她因此出事了,段弋简直不敢想要怎么接受,他感到从头到脚一阵寒意,惊恐地伸手想要去触碰那道紧闭的门,然而发颤的手仅仅只是抬起就已经耗尽了力气。 他痛苦地低吼着,仿佛一头走投无路的困兽,抑制不住的泪水一滴滴砸在地上。 绝望之际外面传来拧动钥匙的声音,段弋抬眼看去,门板一点点被推开,然而来的却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宋霁言高大的身躯走进来,看到他倒在地上无助落泪的样子,微叹了声气,弯腰把人扶起来。 段弋紧紧抓着他,像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般,颤声说,“去救她,哥我求你,去救她!” 宋霁言拍着他的后背安抚,“已经派人去找了,有消息会第一时间给我回话,先送你去医院。” 段弋却不答应,固执拽着他,不愿意耽误一点时间,“先去找她,我和你一起去。” 宋霁言看着他,不留一丝情面地迫使他认清现实,“你现在这个样子,觉得跟过去能帮上什么忙呢?或者你觉得当你和她同时遇到危险,我会先顾着你还是她?听话,送完你去医院,我亲自去找她,保证完好无损给你带回来。” 段弋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可一刻看不到她,心底的恐惧就一刻难以平息,他做不到安然地躺在医院里高枕无忧,而放任她处在危险中无助害怕。 宋霁言一贯不热衷于多管闲事,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弟弟,但现在却不能放任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你的治疗当初只做了一半,所以平时虽然与正常人无异,可一旦处在特殊环境或受到刺激,躁郁症就会发作,像今天这样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对想保护的人束手无策的情况还会发生,所以你最好想清楚,接下来要不要继续接受治疗。” 段弋在他的话语里勉强冷静下来,以前抵触治疗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下去的动力,之所以还苟延残喘地活着,就是想熬到成年那一天为妈妈讨回公道,让那个男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所以怎么活都一样,与其像个行尸走肉的试验品一样被摆布,不如就这样,反正他也没打算活很久,等到给妈妈报了仇,或许在某一次抑郁症发作时,他就可以放任自己了无牵挂地离开这个世界了。 然而现在,这种想法有了改变,他觉得自己不再是了无牵挂,生命里有了一个重要的值得牵挂的人,他想要为了她去改变,为了她长长久久健康地活下去。 她那么善良美好,理应拥有一个优秀的人来守护,他现在这个样子是不配的,所以无论如何都应该接受治疗。 段弋的手松了松,“哥,你一定会把她平安无事带回来的吧?” 宋霁言垂眸看他,脸色认真,“我保证。” 段弋缓缓点头,“好,我去医院。” 宋霁言搀扶他走出包间,明显感觉到他浑身仍在止不住地颤抖,他的病症在发作,只是这一次看不出倾向,不曾暴躁发怒,也没有绝望抑郁到伤害自己,努力维持的像个正常人一样。 他想到那个看似柔弱纯良实际聪慧机敏的女生,或许是他过于武断了吧,她的出现对段弋来说可能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亦可能是绝境逢生的一抹甘霖,如果她真能带他走出穷途,对段弋来说或许也是好事。 那么他大概也没有必要再阻止她的接近,况且她才刚刚不顾安慰地救了段弋,于情于理他对她不该再有那么重的防备。 宋霁言想着,搀扶段弋往外走,车里司机迎上来一起帮忙架住他,正要走出网咖大门时,给他钥匙的收银员突然出声喊住他们。 “哎等一下,差点忘了这个。” 段弋和宋霁言一起回身看过去,柜台后的收银员拿出来一个包装精美的小蛋糕,冲段弋说,“那个小姑娘说如果你出来了,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段弋怔怔看着,脑子里恍然片刻,直到收银员再次催促,他才颤巍巍伸手接过那个蛋糕。 透明包装盒里,粉色的草莓蛋糕已经辨不出原本的形状,奶油蹭的到处都是,盒子里泥泞一片。 段弋站在原地捧着蛋糕盒一动不动,表情怔然望着,一想到它是如何变成现在这样,而它的主人此刻还陷在危险中,他觉得心底抑制不住地抽疼,呼吸仿佛停滞了一般,片刻前努力维持的平静荡然无存,整个人陷入更强烈的抽搐,紧紧将蛋糕盒抱进怀里后因情绪激动猝然失去意识。 宋霁言脸色一变,“段弋!” 无论他怎么叫喊,段弋都紧挨着双眼身体不断发抖,在这种情况下还仿佛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样紧抱着蛋糕盒不放。 宋霁言眉心紧蹙着和司机一起把他抬上车,一路疾驶赶往医院。 车上,宋霁言一边捏紧段弋下颚避免他咬伤舌头,一边脸色冷凝着往外拨电话,平时小打小闹他可以不管,但安睿这次实在过分了,安家如果不打算清理门户,他不介意帮他们给安睿好好长个教训。 …… 孟芙被那些人拉上车后带到了利浦,周末,学校里除了门卫空无一人,开车的这些人明显不是学生,可门卫却问都不问就放任他们进了校园,一看就是安睿提前打好了招呼,可见他在利浦真的到了只手遮天的程度。 车子一路开到一栋偏僻教学楼下,留下其他人在车里看守,领头的人拽着她一路推推搡搡进了一间废弃教室,里面破旧的桌椅板凳堆成一片,四周窗帘紧闭着,空气里满是令人呼吸困难的霉菌味。 孟芙被推进去,身体踉跄撞向桌角,腰侧因撞击疼痛难忍,扶着破旧桌子缓慢蹲到地上。 领头那人在外面打电话,不时恶狠狠瞪过来一眼警告她老实点。 电话挂断以后他也不进来,守在外面抽着烟吞云吐雾,刺鼻的烟味顺着门缝飘进来,孟芙被熏得忍不住咳嗽。 大概过去半小时,外面走廊传来散漫地一串脚步声,安睿懒散发欠的声音传进来。 “说你们什么好啊,拿上钱赶紧走,以后去别的地儿坑蒙拐骗,再让我听到你们五鼠队的消息,保准让你们待不下去。” 领头那人不忿纠正,“安少爷,差事办砸了我们认,但你也不能羞辱人吧,我们是五虎队!” 安睿满不在乎,又抽出一叠钱扔他身上,“别跟少爷搁这废话了,钱要是够了赶紧滚!” “欸!人在里面呢安少爷,那我和兄弟们先撤了。” 安睿挥挥手让他赶紧滚,自己推门走进去,跟他一起过来的小弟们守在门口。 一进门,看到孟芙表情痛苦地屈膝靠坐在墙边,他皱眉不悦道,“不是让他们不准动你一个指头吗,怎么惨兮兮的?” 第49章 安睿,如果我劝你收手别和段弋作对,你会相信是出于好心吗? 安睿从破旧桌子堆里抽出个还算健全的椅子,跷二郎腿坐上去,看她的眼神像看到路边的可怜小宠物一样。 “你知道段弋今天为什么一个人去挨打吗?” 孟芙抬眸,苍白唇色衬得人也有些虚弱,“为什么。” 安睿得意道,“因为老子骗了他,说把你抓来了,如果他不单独一个人过来,那就看他还有没有本事把你从海里捞上来。” “结果你猜怎么着?他都不打个电话跟你求证,直接就过来了,你说他是不是傻啊?” 看了眼她平静的样子,安睿咋舌,“你也一样,虽然不知道怎么那么巧就让你遇见了,不过你怎么就敢为了救他把自己搭进来?看不出来你俩还是一对苦命鸳鸯了。” 他指指自己,“我成棒打鸳鸯的坏人了。” “但也怨不着我吧,本来老子跟池骞就不对付,他还老帮着池骞打老子,一个外来户怎么那么嚣张啊!” 安睿愤愤不平,“昨天还把老子堵在厕所里打,早就告诉他了,敢动我一根汗毛,绝对让他后悔,现在知道了吧!” “就算你放跑了他也不怕,反正现在把你抓来了,到时候拍个照片过去,他不还得老老实实过来,到时候再给他揍一顿,你就在旁边看着,看你们以后还怎么嚣张。” 他洋洋洒洒说了半天,孟芙听的侧腰痛意都有些麻木了,不得不佩服他作死的本领。 “你怎么不说话?心疼了?” “安睿,如果我劝你收手别和段弋作对,你会相信是出于好心吗?”她问。 安睿嗤笑,“别和他作对?你当我是怂包啊!你怎么不劝他别和我作对呢。” 孟芙默了默,同为恶毒反派,还是打算再劝劝他,“你信不信,有些人可能天生是世界的主角。” 安睿理所当然道,“说的不就是老子!” 闭了闭眼,她再问,“那你信不信有些人可能天生是衬托主角的配角。” 安睿想都不想,“说的不就是段弋跟池骞!” 他洋洋自得道,“你看的还挺透的,这两个蠢货现在跟我作对,等以后有的他们后悔。” 孟芙觉得算了,他这个样子以后去山上开荒也不亏,作死作到这个份上,谁也救不了他。 见她突然又不说话了,安睿摸着下巴咂嘴,“我说要拿你换段弋过来,怎么看你的样子一点不担心啊?” 孟芙没说话,她觉得比起担心段弋,现在会更担心他一点,毕竟情节里宋霁言救出段弋后,收拾他的时候可没客气。 外面传进来一阵喧闹,是安睿的那群小弟在拦什么人。 门打开,有人跑进来问安睿怎么办,他侧头看出去,见夏星茉被拦在人后,她也正在往里看,一眼就瞥见屈膝靠在墙边的孟芙,脸色苍白虚弱,一看就是受了欺负的样子。 夏星茉当即情绪激动起来,推开拦着她的人闯进教*室,无视安睿的喊叫,扑到孟芙身边把人扶起来。 “孟芙你怎么样?是不是安睿欺负你了!” 孟芙虚弱摇头,问她怎么会来? 夏星茉心疼的眼含泪意,“我想着下周还要去星洲,你不是说要教我英语吗,我就想来学校把笔记本拿走,到时候好做笔记。” 她转头去瞪安睿,“你在星洲还没欺负够人吗!居然还把孟芙带到利浦来,你要是敢动她一下,我保证……” “把我打成猪头?”安睿嗤笑着打断她,起身不紧不慢走过来,手指点着夏星茉肩头一下下推着。 “夏星茉,你怎么那么嚣张啊?胳膊肘往外拐是吧,帮着那群星洲的来欺负你一个学校的是吧。” 夏星茉被他推得往后踉跄,孟芙抬手拦了一下,牵动侧腰疼的脸色一白。 夏星茉见了当即战斗力飙升,愤怒道,“你敢打她!” 安睿下意识反驳,“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夏星茉你疯了!” 他惊恐的目光里,夏星茉徒手抽出一条凳子腿,照着他身上狠狠敲打! 安睿疼的抱头鼠窜,边跑边骂外面的人是瞎了吗!就这么看老大挨打! 守在外头的人也实在想不到他能被个女生打得没有还击之力,一窝蜂涌进来救驾,拦下打红眼的夏星茉,护着安睿出了教室。 安睿气急败坏,站在人墙后又有了安全感,破口大骂夏星茉是疯女人,打起人来下手没轻没重的。 他骂了半天不解气,想出个损招来,欠笑着说,“夏星茉,我看那个直播里挺多人都在磕你和段弋的cp,你不是喜欢替孟芙出头吗,那你知道她也喜欢段弋吗?不过段弋几次都为了你不管她,你说她伤不伤心?” 夏星茉一脸慌乱去看孟芙,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样,我跟他都不认识的!孟芙你别信安睿胡说。” 安睿一脸坏笑,“胡说?我现在就当着你们的面打电话给他,让他自己选放你们其中一个出去,咱们一起看看他会选谁。” 他说着已经掏出手机,拨了段弋的号码再等接通。 医院单人病房里,护士调好输液速度端着用具盘走出去,段弋紧挨着双眼眉头蹙起,人躺在病床上,手里还紧抓着那个蛋糕盒子不放,任由医生和护士用尽办法也不能让他松手。 搁在床头柜的手机突然振铃,他像是预料到了什么一般猛地睁开眼,抬手艰难拿过手机,接通后果然听到安睿嚣张得意的声音。 “段弋,少爷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选择,孟芙和夏星茉都在我手里,你只能选一个人我放她离开,你选谁?” 段弋紧握住被单,手指不自觉颤抖着,试图安抚自己的情绪,他不知道安睿有什么目的,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就不愿意放弃。 所有的心神都被那一个名字占据,他开口,“夏……” 声音戛然止住,他明明想说的是孟芙,为什么一出口就差点成了夏星茉? 段弋前所未有地感到恐慌,第几次了,到底是谁在左右他的想法,为什么他每次坚定不移的选择都会阴差阳错地变成夏星茉? 一次是巧合,那么两次三次呢?段弋浑身肌肉紧绷着,不断咬紧牙关才遏止脱口而出的那三个字。 他不能再被操控,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无论是谁都别想在这个时候左右他。 额上渗出细密汗珠,牙关紧咬住舌尖,痛意令他思绪稍微回笼,趁着这一点难得的清醒,他缓慢而坚定地一个字一个字道,“孟……芙。” 短短两字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整个人瘫倒在床上,呼吸变得异常沉重,仿佛一息间背负了难以形容的压力。 脑海中一片混乱,思绪纷繁,注意力难以集中,思维变得迟钝缓慢,似乎察觉到有什么在阻止他说出她的名字,段弋不愿示弱更不愿妥协,宣誓一样对着手机那边的安睿一遍遍重复着: “孟……芙……” “孟芙……” “选……孟芙。” 安睿被他念的烦,骂骂咧咧挂了电话,转念一想凭什么就要顺他心意,于是一脸遗憾对孟芙和夏星茉说。 “你看,我给了他选择的机会,他跟我说要选夏星茉,鬼念经一样没完,一遍遍喊夏星茉的名字,没办法啊孟芙,我也有成人之美的心,但段弋他不选你。” 但段弋他不选你。 几个字反复回荡在耳畔,孟芙心里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了还是会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原来剧情真的不可抗,他的第一选择无论何时都是夏星茉,哪怕她才刚救下他,都不能让他在做选择时有丝毫迟疑。 孟芙垂落的眸底升起决然冷意。 段弋,既然你抗拒不了剧情的操控,那我也没必要对你再抱有期望,以后就是彻底的陌路了。 只是我好歹也对你用了那么多心思,甚至不惜让自己陷入危险来换你平安,就算你是块毫无思想的石头,也该懂得什么叫知恩图报,我已经不在意你的感情了,如果这样还要对我赶尽杀绝的话,那么就算是与剧情为敌,我也不会轻易妥协。 她收敛眸底凉意,露出一副伤心失意的模样,看得夏星茉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好。 烦死了!那个段弋是不是有病啊,跟他又不认识,这种时候当然要选择孟芙啊,他撞到脑子了吧瞎选什么! 她局促着去安慰孟芙,“你别伤心啊,兴许是安睿乱说的,他那么坏肯定就是想让你伤心,我跟段弋又不认识,他选我做什么。” 换做别人孟芙确实不会信,也会质疑是不是安睿为了骗她故意说谎,可和她一起困在这里的人是夏星茉,段弋命定的女主,又有前两次他义无反顾地帮助她,所以由不得她不信。 好在她也早就不对段弋抱希望了,今天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是为了激发他的愧疚,只要日后能井水不犯河水,她也懒得管段弋和夏星茉那些历经磨难的爱情故事。 只是他的选择多少还是令她有了危机意识,这种情况下他都摆脱不了剧情控制,真到了要清算她的时候,他能如她所愿地违逆剧情放过她吗? 看来仅仅只做这些还是不保险,她得再从其他人身上下些功夫,能从段弋手下保住她的人有谁呢? 她看向正一脸担忧自责望着她的夏星茉,面上露出伤心,勉强扯出丝笑意,“星茉,安睿说了段弋选择谁就可以放谁出去,他既然选了你那就赶紧走吧,别和我一起被关在这里了。” 夏星茉立马摇头,“我怎么能留你一个人,你别怕孟芙,不管那个段弋怎么选,我都不会抛下你独自离开的,我一定会留在这里陪着你!” 第50章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哥帮我照顾她一下吧。 安睿看着里面姐妹情深的两人嗤笑,“别推来让去的了,不想走就都别走了,还怕没地方关你们吗?” 孟芙焦急催促夏星茉,“快走吧星茉,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很少有人会像你这样保护我,如果因此害你受到伤害,我会愧疚死的。” 夏星茉看到她眼里泛起的水光,心疼的无以复加,一边想她这么善良优秀的人怎么会没有人愿意保护,一边又想起安睿刚刚说的话,她喜欢段弋,然而却段弋几次三番没缘由地帮助自己,孟芙看着该多伤心,难怪她会仅仅只收到一点善意就视若珍宝一样。 夏星茉更坚定了绝对不会留下她一个人的想法,不光是现在,以后的任何时候,只要她遇到危险需要帮助,自己都绝不会抛下她不管的。 让她伤心的人里一定也有那个可恶的段弋!放着她那么真诚的喜欢不珍惜,只会做一些莫名其妙让人恼火的事情!再有下一次她也绝对会把他打成猪头! 总之,所有欺负孟芙惹她伤心的人,都要在她夏星茉手里变成猪头! “我才不会留下你一个人的,孟芙你别害怕,不管安睿要做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 她话音刚落,外面又传来一阵喧闹声,两人一起看过去,一群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黑衣打手干脆利落地将安睿的人通通放倒,顷刻间只剩安睿一个人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懵逼样站在外面,意识到事情可能要遭,他转身想溜,被迟一步走来的宋霁言堵住,一步紧逼着一步退到教室里。 一看到来的是宋霁言,夏星茉立马激动握紧孟芙的手,悄声凑在她耳边说,“我在星洲优秀学生展示墙上看到过他的介绍,比我们只大了一届但是已经得了很多奖,听说他还得到了保送进a大的名额!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考进a大,宋霁言就是我努力的目标!” 孟芙看着她热切崇拜的目光,脑海中灵光一闪,视线不由认真看向宋霁言。 他的气质介于少年的意气懒散和男人的内敛稳重之间,有种矜贵淡然的清冷,对付安睿这种嚣张跋扈的二世祖甚至无需耗费口舌,仅仅一道漠然的眼神就足以令他明白招惹了不该得罪的人。 宋霁言步伐不急不缓,每往前迈一步,安睿就往后退一步,脸上还维持着大少爷的倨傲,但周围倒了一地的小弟和面色不善的黑衣打手们无不都在提醒他,敢轻举妄动的话他的结局绝对比小弟们惨得多。 安睿一路退到废弃教室里,直到退无可退和孟芙还有夏星茉站到一起,不怎么服气地撇开脸。 宋霁言视线扫过一圈,脸色淡淡在安睿不久前抽出的椅子上坐下,教室里腐朽的霉菌味令他疏冷淡漠的脸上多了丝不耐,简短道: “段弋身上挨了几处打,一会儿我让他们双倍加在你身上,你和他的恩怨就算了结。” “孟芙是我学生会里的人,希望你以后不要把心思动到她身上。” “我说的这两点如果能做到,你在利浦还可以继续过你的舒坦日子,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答应。” 他敛了敛眸光,唇角牵起丝淡笑,安睿敏锐地察觉到冷意,听到他继续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不过我建议你最好是挨完一顿打以后,再考虑要怎么答复我。” 他明明是坐在那里,说话的声音也始终平淡无波,气势上却压的安睿无从喘息。 孟芙垂下眼眸,一个大胆而危险的想法逐渐在脑海里成型。 宋霁言无疑是她接触到的最难以捉摸的人,他对人性仿佛有着天生的直觉,拿捏人的心理信手捏来。 和聪明的人打交道很多事情会事半功倍,然而和太聪明的人则要保持距离,因为在他们身上绝无可能占到便宜,她以前对宋霁言的态度就是这样,可以合作但不能深交,然而现在这种想法有所改变了。 被剧情操控着的段弋像是悬在她头顶的一把利刃,坐以待毙从来不在她的选项中,所以当务之急是需要给这把利刃寻找合适的剑鞘。 剧情里夏星茉不光是和他爱恨纠缠度过一整个高中时期的恋人,还是救赎他走出痛苦难挨日子的唯一亮光,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先成为那个在夏星茉心里占据重要地位的人。 剧情设定里她不是一心和女主作对的心机女配吗,甚至男女主坎坷的爱情之路有一多半都是她凿出来的,那么她现在不愿意当这个无脑的反派了,不和女主作对,不破坏她和段弋的感情,剧情还能利用什么逻辑让她落得那样潦倒的结局? 逻辑是她之前一直忽略掉的一环,因为不甘心所以一直不死心地在段弋身上试探,发现他抗拒不了剧情摆布后差点慌张的自乱阵脚,其实只需要改变一点逻辑线,让段弋没有敌对她的理由,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剧情可以合理抹杀掉一个处处和男女主作对的心机女配,但绝没理由让女主最重要的朋友成为炮灰。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对段弋也能起到规训作用,甚至他还是女主视为榜样追随的目标,宋霁言这样一个看似着墨不多,然而却对男女主都意义非凡的人怎么就被她忽略了。 这样一看,他的危险与她穷困潦倒的结局相比,似乎也不值一提了。 宋霁言,她在心里轻念他的名字,一时觉得命运当真可笑,她为报复何漾苒来到星洲,因为大小姐喜欢段弋她才费尽心机也要接近,这一切恰好符合了剧情对她心机女配的判定。 现在为了摆脱命定的结局,主动招惹的段弋成了避之不及的瘟神,当成瘟神一样谨慎应付的宋霁言又成了不得不紧握在手里的一道盾牌。 心中有了决断,她的视线复又落在宋霁言身上,眼下就是现成的机会,她得想办法和他建立一些合作以外的联系。 和安睿讲明自己的态度,宋霁言客气淡然道,“结束以后我会安排人送你去医院,算是我给安总的交代,你请来的客人我就先带走了。” 宋霁言看过来一眼,示意孟芙跟上,他起身往外走,门外的黑衣打手们涌进来,将试图跑出去的安睿摁在地上。 孟芙牵住夏星茉跟在宋霁言身后,在离他半步远时身体一晃朝前倒去,夏星茉看到后伸手想去扶她,惊慌大喊道,“孟芙!” 宋霁言闻声回头,少女无力跌进他怀里,垂落的两只手下意识扶在她腰间,静漠的眸底微露出两分惊讶。 “你怎么了?”他皱眉问。 然而怀里的人却丝毫没有反应,额头抵在他胸前,微弱的鼻息扑在颈间皮肤上,这种异样的触感令他一贯敏锐的思维稍有顿挫。 因陷在他怀里,孟芙身上的衬衫衣摆上移,露出一小截细白腰肢,夏星茉看到那宛若白璧无瑕般的侧腰上,此刻已经覆上一片青紫色的狰狞印记,忍不住捂着嘴惊呼,“她腰上伤的好重!” 宋霁言视线下移,将那一片伤痕尽收眼底,青紫色的淤痕落在她白净的皮肤上莫名让人有些不忍直视,想到她是为了救段弋才落得这样惨淡的样子,宋霁言皱了皱眉,一言不发将人拦腰抱起来快步离开。 夏星茉紧追在后面,一脸担忧无措的样子,换做平时能有和宋霁言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她一定会激动万分地向他请教很多问题,然而现在却全然顾不上这个人了,满心满眼只有面色苍白紧闭着双眼的孟芙,都伤的那么严重了,刚刚还一直强撑着安慰她,自己却一点都没察觉到,如果不是实在撑不下去了,她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瞒着不让人知道受了伤? 夏星茉不由觉得心疼,受了伤不都应该想要寻求安慰吗,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让她下意识把脆弱的一面隐藏起来,总这么替别人着想,她自己该受了多少委屈啊。 …… 将孟芙送进医院,宋霁言没有过多停留,有夏星茉在不用担心她没人照顾。 他正要离开,段弋却不知道从哪里收到消息赶过来,身上还穿着病服,手背上针孔渗出血珠,一看就是暴力拔掉针管跑来的。 宋霁言拦住他,面色微有冷意,“你不在意自己的死活也要拉着她和你一起胡闹吗?这里是医院,就算觉得自己命长可以随便折腾,那她呢?不需要休息吗,你这样冒冒失失跑过来是想做什么?” 段弋在他的数落声中冷静下来,漆黑的眼眸落在他身后病房门上,“我想看她一眼。” 宋霁言目光淡淡收回,撤开一步没有再拦他。 段弋步伐缓慢走过去,抬起手搭在门把上,却没有扭动,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口,他看到心心念念的人此刻正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着,苍白的脸上神情痛苦,梦里都难得一刻平静。 床边夏星茉握着她的手正在用湿纸巾细细擦拭,段弋唇线紧抿,搭在握把上的手拼命忍耐才没有拧动,他不能现在进去,已经察觉到了有一股力量在强行将他推向夏星茉,如果现在进去他不能保证会不会又在她面前做出令她伤心的举动,就算他有心反抗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算作成功了一次,可他不愿意在她面前冒险,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她再伤心了。 退后一步,他冷峻的脸上似覆上一层寒冰,声音笃然告诉宋霁言,“哥,我要休学一段时间接受治疗。” 宋霁言微有诧异之色。 段弋看着他认真说,“我喜欢她,等治好了病就回来找她,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帮我照顾她一下吧。” 他想的很清楚,病要治,试图操纵他的那股力量也要彻底压制,他要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站到她身边,无论是谁都别想操控他的选择。 宋霁言静默片刻,他的弟弟似乎对她有很多误解,真把她当成了什么任人欺负的小可怜一样。 想要欺负她似乎没那么容易,只是他现在还没有戳穿她的打算,纵然她有千般心思,她的存在让段弋有了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的期盼,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愿意帮忙维持这个漏洞百出的谎言。 薄唇微启,他迎着段弋的目光答应下来,“好。” 段弋紧绷的脊背微松下来,不在她身边的这段时间里他最担心的就是她又会像以前那样受人欺负,倪美珂和池骞固然可以关照她,但以前有她们在时也做不到处处维护到她,而他哥不一样,他点了头的事情还没有做不到的。 有他照顾,自己才能放心地离开学校接受治疗,段弋最后再透过玻璃窗口看她一眼,冷峻沉郁的脸上缓缓扯出一抹僵硬笑容,这是他来之前对着镜子练习很久的笑,等再见面时这个笑容一定会更加自然阳光。 第51章 那条界限模糊了,她在他眼里成了一个有吸引力的异性 病床上孟芙轻颤着眼睫睁开眼睛,坐在病床旁边的人已经由夏星茉换成了宋霁言,察觉到她醒了,敛眸看手机的人掀起眼皮,淡声问她,“要吃点东西吗?” 孟芙看着他默了片刻才问,“会麻烦你吗?” “护士说你没什么大碍,醒了以后就可以出院,带你出去吃?”直截了当的话语里给她留了选择的余地。 孟芙轻缓点头,“那谢谢会长了。” “在外面可以换个称呼。”宋霁言起身从床尾拿过一件外套递给她。 “让司机临时帮忙买的,外面在下雨,穿上挡些寒气。”他体贴周到地解释。 孟芙有些意想不到,撑着床起身,接过衣服半玩笑半试探地感谢道,“宋学长很会照顾人。” 宋霁言笑了笑,倦淡的眼底有种看穿她心思的促然,“临危受命,就当是你在夸奖了。” 一句临危受命让孟芙有了些猜测,将衣服披在身上,状似不经意问道,“段弋不在吗?” 宋霁言没打算瞒她,“他要休学几个月,过来时你还在昏迷,现在人已经离开了。” 她脸上惊讶全然出自真心,她本以为那句临危受命是段弋出于愧疚所以拜托宋霁言稍微照拂她一下,却没想到他居然休学了,如果是这样,那他和夏星茉要怎么培养感情?岂不是几个月都没有丝毫进展。 虽然这对她不是什么坏事,但突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动,甚至直接偏离了剧情,她很难不好奇段弋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看向宋霁言,咬唇有些犹豫,但还是忍不住关心道,“他怎么了?伤的很严重吗?” “这个问题你最好是等他回来了自己去问。”宋霁言说。 他还不至于无聊到来掺和他们小孩子的过家家游戏,照顾她这个病号已经是他为数不多能对亲情做出的妥协,再多的就恕他爱莫能助了。 孟芙欲言又止,面色黯然。 宋霁言没有多解释什么,带她去负一层坐车,让司机找了个生煎包店停下。 外面还在飘雨,倾斜的雨丝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孟芙侧身正要推车门,宋霁言突然抬手压了下她手臂,“等下。” 她回头,看到他从司机那里接过雨伞,推开车门撑伞走下去,绕过半个车身到她这一侧打开车门,声线像融进了潮湿雨天的清冷,“下来吧。” 孟芙抬眸静看两秒,雨幕中他的伞倾斜向车门,半边肩臂露在外面,雨丝打上去很快晕湿一片。 她敛眸道谢,抬腿迈进他撑好的伞里,雨势不大,倾斜的雨丝偶有一两滴落在手臂上,凉意蔓延,孟芙揽紧披在身上的外套,觉得宋霁言很会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体贴妥善地把人照顾周全。 和他有过接触的人,就算不被吸引,也很难不对他产生好感。 宋霁言的伞偏向她头顶,两人踩着积水迈上台阶,生煎店里灯火通明,几桌客人正在用餐,推开玻璃门走进去,柜台后的老板热情招呼他们自己找地方坐。 孟芙先进去,宋霁言在门口收伞。 外面看着其貌不扬的店,里面却超乎预期的干净整洁,布置的也很温馨,孟芙挑了靠近门边的位置坐下,宋霁言收好伞也跟进来,在她对面落座。 实木方桌上摆了菜单,宋霁言递给她问想吃什么。 孟芙接过浏览一遍,点了一份鲜肉生煎和赤豆小圆子。 她点完,宋霁言又加了份蟹黄生煎和虾仁馄饨,两个人的量正好能吃完。 孟芙看到宋霁言搭在桌上的半边衣袖已经湿透,贴在皮肤上湿淋淋一片,他自己不怎么在意,拿了小碟子往里调蘸料,辣椒油混合醋汁,察觉到她一直在看,掀起眼皮唇畔带着丝浅笑解释,“这家的味道不错,我算回头客。” “看得出来宋学长很喜欢。”她回。 话说完,视线并不收回,落在他脸上有些好奇地看。 “我很奇怪吗?”宋霁言问。 孟芙摇头,“不是,只是有些没想到宋学长会来这种地方吃饭。” 宋霁言自我调侃,“那你觉得我像是在哪种地方吃饭的呢?那种靠着窗边就能俯瞰城市全貌的高楼里吗。” “以前会这样想。” 宋霁言托着下巴,姿态略显懒散,“也不能说你想错了,会有不得不去那种地方用餐的时候,不过单纯为填饱肚子的话,这里的味道更好。” 他说完,孟芙轻缓点了点头,指着他湿掉的半截衣袖有些不好意思。 “我帮你处理一下吧,这样贴在皮肤上应该很不舒服。” 宋霁言想说不用,她却已经随手拽下了绑着头发的白色布艺发圈,一头柔顺长发瞬间倾泻在肩上,乌黑亮丽发质细腻如一块上好的绸缎,散发着淡淡铃兰香。 莫名地,他觉得她不束发的样子将那份柔婉气质散发的更加淋漓,俏白的脸在如瀑般的柔软黑发映衬下仿若一朵枝叶沾染晨露的白山茶,清丽淡雅,清纯不自知。 片刻的恍神,似乎给了她默认的错觉,宋霁言看着她伸手牵过自己淋湿的手臂,动作轻柔仔细地将衣袖翻卷到小臂。 他没有再出言阻止,拒绝的话没在一开始说出来,中途再推却就有了心虚的意味。何况,他也确实想看看她要做什么,于是静观着,撑着下巴的手还配合她往前挪了些。 从盒子里抽出纸巾,几张重叠在一起,神情专注将叠好的纸覆在湿掉的衣袖上按压干净雨水,宋霁言以为这样应该就可以了,虽然还能感觉到潮湿,但比起刚刚湿漉漉的触感已经舒服很多,他动了动手正要抽回,被她及时按住手背制止,语气温软提醒他,“诶,没好呢,先不要动。” 宋霁言俊逸的脸上浮起丝笑,“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孟芙看他一眼,“怎么说也算是因为我才弄湿的,能有机会补救一下我下次见到学长才不至于太愧疚,就别和我客气了。” 她说完,复又低头认真为他处理衣袖,认真专注的样子好像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宋霁言的角度看过去,恰见她睫羽投下一层剪影,白净的脸在店里灯光映照下越发显得莹润如玉。 仔细将他的袖口整理好,她摘下戴在腕间的白色布艺发圈,在他闲散的目光下将发圈套在他手臂上,推到卷成一圈的袖口下垫好,然后举着他的手臂检查一遍,确认湿掉的部分都妥帖被发圈隔绝才放开他,脸上自然露出愉悦笑意。 “这样会好一点吗?” 宋霁言没有第一时间答复她,心底被异样的情绪填满,理智上清楚地知道她之于段弋来说意味着什么,更明白她柔和伪装下的底色其实与他最为相近。 然而清醒如他,也不得不承认在刚刚那种情况下想要保持头脑清明确实很难,她将发圈套在他手臂上的那一瞬,他的眼里没把她与任何人联系起来,那条界限模糊了,她在他眼里成了一个有吸引力的异性。 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宋霁言的视线落在她手腕上痕迹已经浅淡的咬痕上,能是谁做的呢,无需多猜也知道了。 理智回笼,那条界限重新明确,他脸上仍带着笑,只是比起一开始要更显倦淡,仿佛一瞬间对她失去所有兴趣。 孟芙垂眸将用过的纸巾包好,并不因他突然的冷淡感到慌促,有反应才是好事,如果他一直气定神闲,她才要头疼要怎么撬动这尊石佛。 如她观察到的那样,宋霁言善于在细节上博人好感,这么做的效果也很明显,学生圈子里他无疑是毫无争议的核心人物,能力不及他的心甘情愿追随左右,与其比肩的也愿意任其驱使,能在星洲做到人心向背,家世是一方面,能做到游刃有余地处理各种人际关系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 短时间内想要吸引一个人的注意力,最轻易有效的办法是让对方在自己身上找到独属于他的特质,所以宋霁言做了什么,她就如数奉还回去,他在细枝末节上周全照顾,她就自然要体贴入微地在他身上留下些属于她的印迹。 弹簧两端拉扯的人,没有底气的那个才会停滞不前,对宋霁言,她势在必得。 服务生将他们点的餐食送到桌上,煎黄酥脆的生煎上洒了芝麻,香气溢出,勾的人食欲大动。 宋霁言抽出筷子无声进食,余光看到孟芙搅动汤匙将赤豆小圆子送进嘴里,垂落的发丝缠在手臂,她伸手将柔顺长发撩拨到颈侧,露出一截细白脖颈,被碗里蒸腾的热气熏得韫色可餐。 宋霁言用餐斯文但速度不慢,她还在小口吃着圆子,他的生煎已经几近光盘,注意力不免又被她一下下撩拨发丝的动作吸引。 发圈套在他手臂上,她每低头含上汤匙时发丝总要倾落下来,为了不沾染上粘稠汤汁,只能不停拿手挡着。 宋霁言收回视线,低头去吃碗里馄饨。 一开始或许还没察觉,然而到了现在已经足够他冷静下来捋清楚所有不合理的地方。她对他似乎突然之间有了除合作以外的其他目的,虽然隐晦,可他毕竟不是第一天和她接触,这样明显有些越界的接触,在他的印象里不像是她会做出来的。 更何况他和段弋的关系还很特殊,她心知肚明却仍然毫不避讳,甚至都不愿做的隐晦些,明摆着让他察觉到的意思。 她的目的是什么呢,总不至于是为了他吧。 宋霁言想想就觉得荒唐,凭什么觉得他会为了她和段弋上演兄弟阋墙的戏码呢。 第52章 她微弯起唇角,淡然观赏的样子衬得他越发狼狈不堪。 宋霁言用餐结束后默然垂眸看手机,孟芙的碗里堪堪见底,夹了个生煎咬开小口吸干汤汁,味道鲜甜,底部香煎酥脆。 她正低头吃的认真,店里老板突然走过来,手里拿着张刚印出的照片递到桌上,热情解释,“店里本周做活动,情侣用餐一律送照片,我业余爱好摄影,刚才帮二位拍了一张,送给你们留作纪念。” 宋霁言抬眸看了眼老板递来的照片,角度构图都无可挑剔,画面里面容娴静的女生目光专注在男生手臂套上发圈,男生单手支着下巴,视线散漫落在女生脸上,全神投入的一瞬被镜头精准抓拍。 老板骄傲自得道,“怎么样?是不是挺自然的,你们年轻人都管这叫氛围感,我看着也挺有烟火气的。” 孟芙摆手,有些窘迫地向他解释,“老板你误会了,我们是同学,不是情侣。” 老板脸上瞬间露出失望之色,有些惋惜道,“这么好看的照片丢了多可惜,说实话这是我这么多天拍到最满意的一张。” 他看向两人,语气商量道,“要不你们看可不可以这样,我店里心愿墙上也有不少照片,这张你们不要的话我贴在墙上可以吗?” 孟芙犹豫去看宋霁言,有些不知道要不要拒绝。 他视线已经又落回手机上,指尖敲敲打打在回消息,头都没抬不甚在意地让老板随意。 有他同意,老板瞬间转忧为喜,回到柜台后张罗着要贴照片。 孟芙吃的差不多,抽了纸巾慢慢擦拭唇角,耐心等他回完消息。 宋霁言看过来一眼,见她吃完,起身去买单,然后两人一起离开。 外面雨势停歇,倒不用担心再把衣服淋湿,两人坐进车里,宋霁言出声吩咐司机送她回家。 …… 周一。 照例配合学校完成上午的直播录制,孟芙回到纪检部准备中午例会要用到的材料。 丁凝不在,工作室里除她外还有林微和郑雨馨。 孟芙准备好材料后走到林微桌畔,谈话并不避着郑雨馨。 “陶盼过去多久了?” 林微虽然不解,但不会当着郑雨馨的面露出端倪,自然回道,“半个小时前就让她去齐昀川那送纪检部上周的打分表了。” 孟芙笑了笑,意有所指道,“今天大概会很热闹。” 林微眼睛一亮,“这么快?不要再稳稳吗?” “又不是真要她们有什么实质性进展,有一分的越界*就够了,陶盼只是一根引线,点火的另有其人。”孟芙轻描淡写道。 林微笑道,“既然你那么有把握,那我可拭目以待了。” 孟芙没再同她多说,离开前特意路过郑雨馨身畔,她倒是极力装作没听见刚刚的对话,一直埋头在文件柜里翻找。 本就是为了她才会多出的一段对话,这会儿自然也由不得她置身事外,既然选择了站队,那多少也要有大家同在一条船上的自觉。 抬手在郑雨馨肩上拍了拍,她转身,脸上拙劣扯出两分惊讶,“什么事副部长?” 孟芙看着她,玩笑的语气提醒道,“保密哦。” 郑雨馨脸上一僵,知道装不下去了,她们明显打算整陶盼,她倒是不会告状,但也不想掺和进来,只是孟芙并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与其抱以两边都不得罪的想法,倒不如就彻底倒戈到她这边,反正也早就表过态了,以陶盼记仇的性格,大概早就记恨上自己了。 郑雨馨这会儿倒是真有些期待她能厉害一点,最好是让陶盼没有反击之力,笑着保证道,“好,放心啦,既然已经站队,我不会出尔反尔的。” “你那么聪明,我当然放心了。” 这倒是真心话,比起张菲菲的举棋不定,郑雨馨权衡利弊后做出的选择会更干脆些,所以才会挑着她在的时候和林微有刚刚那番对话。 目的达成,孟芙抱着材料离开,今天的重头戏她得找个帮手帮忙添把火。 目送她身影消失,郑雨馨半是感慨对林微说,“以前是真眼拙,还觉得她是那种逆来顺受的女生呢。” 林微笑道,“现在知道也不晚。” “所以你是早就知道了?” 林微摊手,半开玩笑道,“知道的时候已经上了贼船,大家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以后合作愉快。” …… 学生会工作室和例会室在同一层,分列走廊两端,孟芙上楼梯时脚步不急不缓,在拐角正好遇上下楼的钟满满。 “好巧啊孟芙,文科班离这边远,我还是头一次跟你遇上呢。”钟满满迈下楼梯热情挽住她手臂。 孟芙笑着解释,“漏了点材料没递交,想着早来一会儿给副会长送过去。” “这样啊,那我陪你一起,反正时间还早。” 孟芙欣然答应,“谢谢你满满,我还担心来得早要一个人等很久,还好遇到你能有人作伴。” “客气什么,反正都在同一层,陪你送完我们正好一起去会议室。” 两人一起往学生会工作室走,钟满满说了些部里的趣事,孟芙面上含笑听着,不时回应几句。 离齐昀川的工作室还有几步远时,一道熟悉的悦耳笑声透过门缝传出来,两人俱是脚步一顿,互相对视了下,钟满满轻声说,“好像是陶盼。” 孟芙有些犹豫,“要不我们在门口等一下吧,现在进去会不会打扰她们?” 钟满满点头赞成,“等下再进去吧,你也知道的,陶盼和安妍关系很好,被她看到我和你走在一起,怕又要和安妍抱怨,我担心会连累到你。” “满满,谢谢你总这么帮我。” “你都谢好多次了,我们都是同学,本来就应该和睦相处的,只是安妍她性子比较直,因为陶盼才先入为主对你印象有些差,你不用在意,平时避着她一点就好。” 两人说话时里面的笑声一直没断过,陶盼亲昵与齐昀川交谈的声音不时传出来,虽不是有意偷听,但多少还是能从里面融洽的谈话声听出两人该是关系不菲。 钟满满面上不显,但心里已经有了怀疑,毕竟里面两人从她和孟芙刚到时就相谈甚欢,聊的话题还和工作上丝毫没有关系,谁听了都不免会多想。 她看了眼站在旁边的孟芙,一脸认真在检查手里的材料,仿佛没听见里面两人的对话一样。 钟满满往门边走两步,门板虽然关的严实,但门框上方却是镶嵌的玻璃。 孟芙懊恼“呀”了一声,惊得她瞬间转身,钟满满轻声问,“怎么了?” “幸好检查了下,上周错把国际班的卫生扣分算到文科班了,还好带了笔可以改过来。” 她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黑色圆珠笔,按压出笔尖后趴到窗台边专心修改。 钟满满看了两眼,确定她背对着这边看不到自己的动作,才悄声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摄影手臂伸直举起,脚也微微垫高,让手机镜头能透过门框上的玻璃拍到里面的情形。 录制了大概有十秒,看到孟芙修改好摁动圆珠笔收回兜里,钟满满立即收回手机,人也从门边退开。 离远了些,慌张乱跳的心脏才稍有平复,钟满满低头查看拍到的内容,录制的十秒画面里,齐昀川正在低头写着什么,陶盼挨在他身旁,目光落在他写的内容上,压在桌上的手没留神碰掉支笔,她弯腰正要去捡,与同样想法的齐昀川头碰头撞到一起。 视频内容到这里戛然而止,画面定格在齐昀川和陶盼碰头后的对视上,一个温笑无奈,另一个羞涩躲闪。钟满满自己看了都觉得确实如她所想那样有些过于亲密,若是安妍看到…… 唇角溢出的一丝笑意被压下,她点开和安妍的对话框,将刚刚那段视频原封不动发给她,指尖敲打屏幕解释。 “妍妍,我刚刚去学生会工作室撞见陶盼和齐昀川了,他们好像有点……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怕是我误会了,你还是自己看吧。” 五分钟后,一脸愤怒的安妍气势汹汹从楼上下来,钟满满迎上去喊了声“妍妍。” 安妍并不理会,看都不看她一眼直奔齐昀川工作室去,用力推开紧闭的门,门板撞击墙壁发出剧烈响动,孟芙默默退开两步,避免被殃及到。 屋子里面齐昀川和陶盼都因突然出现的安妍有片刻惊讶,落在她眼里就成了实打实的心虚,都不用再多求证什么了。 陶盼不知道她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还以为是和齐昀川吵架了,看一眼外面站的孟芙和钟满满,她皱了皱眉心里有些埋怨安妍不顾场合。 “妍妍你怎么来了?站在门口干嘛快进来。”她走过去拉安妍,另一只手顺势想要关门。 却不料安妍冷笑一声用力甩开她,“你装什么!都这样了还怕人看见吗?” 陶盼不明所以,被她劈头盖脸一顿骂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当即也冷了脸色,“你生气也不要把火撒到我身上,我可没得罪你,有什么是关起门不能说的?非要让她们看热闹是吧。” 安妍顿时怒火中烧,“你少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么想让我关门做什么?你也知道心虚是吗?我拿你当好朋友,你是怎么做的!别人不知道我和齐昀川什么关系你难道不清楚?背着我和他在这里亲亲我我,陶盼,你对得起我吗!” “安妍!”齐昀川喝声打断她,“你冷静一点,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你不清楚吗,别闹了!” 安妍本就是容易冲动的性子,被他这么一吼更是气得脸色发青,觉得他这是在为了陶盼凶她。 一边让她冷静,一边维护别人,安妍愤怒质问他,“你不是让我安心等你处理好一切吗!如果不是钟满满恰好撞见,我都不知道还要被你蒙在鼓里多久!” 陆续有学生被争吵声吸引过来,其中不乏有各部参加例会的成员,不断汇聚来看热闹的人很快把工作室大门堵的严严实实。 齐昀川紧皱的眉头难掩焦慌,外面的人越来越多,安妍像个随时会失控的炸弹,无论怎么使眼色都不能让她冷静下来,劝说更是犹如火上浇油,她不知怎么就认定了他和陶盼之间不清白,甚至不惜暴露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要他给出交代。 倘若是私下里怎么都好安抚她,偏偏现在是大庭广众之下,学生会里还在查有关他和安妍的举报,这时候说什么都与不打自招无异。 生平头一次他感到焦头烂额,眼前是一副烂摊子,安妍又随时都会不管不顾说出一切的样子。 视线落在外面,瞧好戏的人群里他一眼看到抱着材料静静站在人群后的孟芙,注意到他的视线,她微弯起唇角,淡然观赏的样子衬得他越发狼狈不堪。 第53章 明明才刚打了一场漂亮胜仗,她的脸上却丝毫不见志得意满的浮躁 看热闹的学生议论纷纷,陶盼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当面指指点点,面红耳赤难堪又愤怒地去拉安妍,“你是不是听了谁的挑拨?我和齐昀川能有什么,安妍你清醒一点,别平白让人看笑话,有什么话进来说。” 安妍甩开她的手,冷笑,“我都亲眼看到了你还要狡辩!心里坦荡的话有什么好怕的,我今天就要你们给个解释,不然大家就一起记过好了!” 齐昀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维持出温柔之色,“安妍,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也很委屈,但我和你保证事情绝不像你想的那样,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看看外面多少人在盯着。” 他靠近了些,声音放低,目光里隐有失望,“你对我难道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安妍在他的注视下有些心软,觉得他也确实很难,学生会还在查他有没有违纪早恋,本来十拿九稳的会长位置现在却是岌岌可危,或许她是应该忍一忍的,等到私下没有人的时候再让他给解释。 她有些犹疑,正不知是不是该信他时,人群里钟满满走出来劝她,“不然还是算了吧妍妍,这么多人看着,对副会长影响不好,兴许真是误会了。” 怎么可能是误会!钟满满不说话还好,一出声安妍就想到她发来的视频,越发坚信陶盼和齐昀川之间不清白。 她当然知道当着这么多人质问他会有不好的影响,可她之前就是太为他着想了才会一直按耐着等他解决一切,然而对他的信任换来了什么?凭什么现在还要为他顾全大局! 心底怒气上涌,她指着齐昀川怒斥,“我就是太信任你了才会让你觉得我好欺负,前脚还和陶盼不清不楚,现在居然有脸倒打一耙问我对你没有信任吗?” 她讥嘲道,“齐昀川,别以为是我离不开你,当初是谁主动追求的要我提醒你吗?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你饿急了是真不挑。” 陶盼脸色发青,当即恼怒反问,“安妍你要不要这么刻薄!我跟你什么关系?你现在连句解释都不听,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安妍怒极反笑,“我让你失望?我刚刚提你一个字了吗?这就对号入座了,看来你也清楚自己是什么货色,说我不听你解释,从进门到现在,你和他除了欲盖弥彰地想关门,怕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有一句话是给我的交代吗!” 陶盼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外面一道道鄙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令她像个过街老鼠一样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起来,恼羞成怒后口不择言起来。 “安妍你能不能不要胡搅蛮缠,我们那么久的朋友,我是那种明知道齐昀川有女朋友还上赶着贴上去的人吗!” 安妍嗤笑,“我看你贴的挺开心啊,说我胡搅蛮缠?我倒想问问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啊,怎么专喜欢捡别人的男朋友亲近?齐昀川是一个,何漾苒喜欢的段弋你之前不也很关注吗?” “安妍!你疯了,信口胡诌些什么!”陶盼失态大吼,安妍的话早晚会传到何漾苒耳朵里,她对段弋迷恋到痴迷的程度了,任何胆敢觊觎段弋的人都别想在她那得到好脸色。 “呵,你现在知道怕了?那以后记得管好自己,别人的男朋友离远点。” 陶盼气得眼眶发红,憋着泪不愿掉下来,不想再留在这里受人指点,推开安妍跑出去。 人群将门口堵的水泄不通,她愤怒推搡着挡在前面的人,脚下不知被谁绊了一跤,踉跄了下差点摔倒,幸而有人及时扶了她一把,才不至于更加狼狈。 陶盼抬头,正要说谢谢,与收回手的孟芙对视上,听见她用关心的语气提醒道,“小心点,人很多。” “哼!用不着你假惺惺!”陶盼愤愤道,认定了她只是在看笑话。 看着她跺脚愤而离去的背影,孟芙轻缓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抱着臂隐于人后,继续事不关己一样看着里面的闹剧。 淡漠的目光落到安妍身侧一脸担忧着急的钟满满身上,光是看着谁又能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原来是她呢。 孟芙感到好奇,钟满满对安妍到底抱以什么样的态度,刚刚那番话看似劝架实则拱火,说明她并不想齐昀川劝动安妍,有点巴不得把事情闹大的意思。 她想到之前去利浦时,钟满满就被齐昀川安排一起随行,当时还想过她会不会和齐昀川关系匪浅,现在却不这么觉得了,钟满满只怕比她还想拉齐昀川下水,不惜担下被发现的风险也要撺掇着安妍来闹一场。 孟芙本就觉得钟满满不简单,所以才会特意嘱咐林微安排陶盼去齐昀川工作室的时间和钟满满相近,为的就是能让钟满满碰上,次数多了她自然会起心思。 今天这场闹剧就是最好的证明,钟满满果然没让她失望,有她在都不用旁人再多费什么心思,一切都朝着预想的方向发展着。 屋里安妍还在质问齐昀川,眼看事态无法收场,临近例会,来的学生会成员越来越多,齐昀川脸色阴郁,不由分说拉着安妍挤出人群,一路上任由她怎么叫骂都一言不发,直到彻底消失在众人视线。 围观的学生没了热闹看,三三两两相偕离去,还留在现场的只剩要参加例会的学生会成员。 大家互相看了眼,都有些面面相觑的尴尬,结伴往会议室去。 例会正式开始仍不见齐昀川到场,安妍闹得一场足够人尽皆知,关于她和齐昀川早恋的举报由此落得实锤,宋霁言让丁凝尽快整理出书面说明递交校长室,由校长审阅后给出处罚通告。 学生会副会长早恋传的沸沸扬扬,对象还是同为学生会的安妍,学生间谈论的兴致勃勃,为降低影响,例会上宋霁言宣布暂停齐昀川和安妍在学生会的一切任职,留待校长室给出最后处罚措施。 例会结束,大家离开时宋霁言借口交代直播事宜留下孟芙。 等到会议室里只剩下两人,宋霁言抽开身边椅子让孟芙坐下,挑眉轻笑,“你动作很快,我原本以为还要再等一段时间,能想到从安妍下手,看来你进学生会时间虽然不长,对会内成员的性格作风倒都很了解。” “没让会长失望就好。” 明明才刚打了一场漂亮胜仗,她的脸上却丝毫不见志得意满的浮躁,反而要比以前更加谦和。 宋霁言薄唇微勾,“你比昀川更适合领导学生会,他太过患得患失,坐在过高的位置上容易迷失方向。” 孟芙笑了笑,“其实本没有必要成为敌人,只是副会长对我的敌意有些重,就算我有心修和,只怕他也不屑于同我共事,开弓没有回头箭,与其一点点摸索着彼此底线,我更习惯于一劳永逸的做法。” “仁慈有时会给自己埋下隐患,直播活动到月底会结束,这段时间你的表现沉着稳重,在校董会上已经留下印象,网络上反响也比较好,接下来要更加谨慎,有些人被逼到穷途末路时,脑袋也会更加不清醒,这需要你自己加以防备。” “我会留心的。” 话音刚落,会议室紧闭的大门被人用力推开,齐昀川面色阴沉走进来,脸上有道印迹明显的巴掌印,看来是和安妍谈的并不愉快。 孟芙淡淡收回目光,垂眸坐在宋霁言身畔不言语。 齐昀川却并不给她置身事外的机会,径直走到她面前,单手摁在她椅背上往外抽拉,椅子腿摩擦地板发出“滋啦”刺耳声。 孟芙确实没想到他会这样直白地找过来,眼底讶异并不作伪,不过也仅有一瞬,整个人又冷静下来,越是如此,说明他越到了穷途末路。 她沉静的样子更加激怒齐昀川,一手摁在她身后椅背上,另一只手用力拍向会议桌,眼底狰狞沉郁,“你满意了!” “副会长,你这样气急败坏找过来,我不明白是为什么,至于我是否满意,如果你不是这幅兴师问罪的姿态,或许我会更愿意回答你。” 她轻描淡写的样子衬得他越发像个怒不可遏的疯子,齐昀川咬牙冷笑,“你不用装,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只有你占尽便宜,钟满满有心算计我却没那个能耐布这么长久的局,别以为我猜不到你在其中充当什么角色。” “我如果是你,就算想明白被谁算计了,要么就等到自己有能力报复回来再捅破这层窗纸,要么就干脆装作不知道,总归不会这样体面尽失地跑来兴师问罪。” 她淡笑着补上最后一句,“亮了爪子却伤不到人分毫,再凶猛的野兽也失去了威慑力,得不偿失。” 齐昀川的手高高抬起,盯着她毫无畏惧的眼睛一瞬间失去所有理智,只剩无处发泄的愤怒急于在这一巴掌里宣泄出来。 “昀川。”宋霁言声音淡淡,漠然的视线落在他脸上,明明只轻淡地喊了一声名字,却令齐昀川高高举起的手僵在半空。 宋霁言是出了名的待人随和有礼,这样眉眼冷淡看人的样子少有,清峻的五官显出几分凌厉,声音低冷,“你现在这个样子会让人觉得很没教养。” 齐昀川愤而收手,忍不住质问,“我是有哪里让你不满意?你就真觉得她比我更适合吗!” 宋霁言淡挑了下眉,对他话语里的抱怨感到可笑,“昀川,先动了异心的人是你,没道理要我来包容你,入场券是她自己赢来的,输了就输了,给自己留些体面,算是我给你最后的忠告。” 第54章 你不能连解释的机会都剥夺就给我判了死刑。 齐昀川心底纵有万般不甘,却明白宋霁言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在给他脸面了,倘若不及时止损,那就是要与他作对,后果自然不言而喻。 压下面上失态之色,他可以不在意孟芙却没底气和宋霁言叫板,退后两步齐昀川一言不发转身离开,迈出会议室大门时脚步顿了顿,半侧过身子看着孟芙冷言道: “你觉得自己赢了吗,我曾经也有和你一样的想法。” 他唇畔带了丝自嘲笑意,“别得意太早,你未必不是下一个我。” 他说完,身影寂寥离去,地面拖长影子,说不出的失意落寞。 孟芙收回视线,面色沉静瞧不出情绪起伏。 宋霁言似笑非笑问她,“害怕吗?” “会长指的是我会不会成为下一个齐昀川吗?” “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孟芙弯唇浅笑,“我和他不一样,他想的是取而代之,所以犯了错要被清算,而我愿意追随,可以是默默无闻不引人关注的角色,也可以是搅弄局势的一颗棋子,重要的是会长需要怎样的我。” 宋霁言眼底升起兴趣,觉得很少有人能这么合他心意,进退有度不贪恋权势,像个没有弱点的假人。 越是这样他就越期待面具碎裂后她真实的一面,这种迫不及待的想法甚至令他久违地从心底升起兴奋感,他清楚地明白这种想法其实很危险,又忍不住期待她最好足够聪明谨慎,能让他一直持以兴趣,别像齐昀川那样被逗弄的露出本性,令他觉得索然无味而草草踢出局。 …… 从会议室离开,孟芙先去找了林微,两人在操场上散步聊天,午休还没下课,校园里难得安静,两人的谈话无人打扰。 林微几次侧目看她,终于还是没忍住问,“知道你稳重,不过都成功整垮齐昀川了,不至于吝啬个笑脸吧?” 孟芙如她所愿脸上带出些笑意,“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没想到也会开玩笑。” “以前大家都说我在同龄人里算是比较成熟的,但跟你一比,我真觉得自己浮躁的不行,你是怎么忍得住摆出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来和我散步的?” 孟芙笑了笑,“我只是在想事情,齐昀川怎样不重要,我的目标也不只是他,所以目前只算成功一半,还没到高兴的时候。” “什么意思?你之前让我安排陶盼和齐昀川单独相处的机会,今天又引安妍发现在所有人面前大闹一场,目的不是为了证实齐昀川和安妍违纪早恋吗?”林微不解。 “是,但也不全是为了他,齐昀川还不至于我大费周章,喊你出来是还有件事要你帮忙。” 林微爽快答应下来,“说吧,办不办得到我都给你办。” 孟芙被她逗笑,“没那么难,只是让你帮我多关注下陶盼,她以后的日子可能会比较难过,找个机会我们要帮帮她。” “确定是帮她?我怎么觉得你没安什么好心。”林微狐疑看她。 “到时候就知道了。”她轻笑,在林微比出个ok手势后满意离开。 …… 下午的课上完,学生们陆续放学,孟芙和刘欣恬结伴去教师办公楼送作业,等到两人离开学校时已经看不到什么人,刘欣恬兴致勃勃跟她说着中午安妍跑齐昀川那闹得一场,知道她们学生会的都在,问了她很多细节,不停可惜着自己没能在现场亲眼看到。 路过学校大门时,孟芙脚步突然一顿,目光紧盯着门外站立说话的一对男女。 刘欣恬叭叭说了半天,却不见身旁人回应,回头看一眼,发现孟芙像被人施了定身一样僵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门外,表情有一瞬间的愤怒,随即转为冷然。 刘欣恬突然就不敢打扰她了,印象里孟芙一直是温和柔婉的样子,还从没见过情绪这么外露的一面,让人觉得陌生害怕。 到底看到了什么才导致这么大的反应?她不明所以,顺着孟芙视线往校门外看去。 昏黄夕阳下,一对男女的影子被拉得斜长,男生挺拔如竹的身形衬得对面女生越发娇小可人,女生仰着头不知说了什么,男生唇角微弯,发自内心露出一抹笑意。 散着金芒的橘红色斜阳下,莞尔笑语的少男少女像一副将青春美好渲染得淋漓尽致的纯美画卷,引得路过的人频频回头。 刘欣恬不知道他们说了多久,但她现在理解了孟芙眼底的失望是为了什么,别人不一定清楚,可她是一直知道的,那么多次开孟芙和温柏庭的玩笑,她从来没反驳过,最多也只是羞涩地让她不要说了。 所以她知道孟芙一定是喜欢温柏庭的,两人又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青梅竹马多让人羡慕啊,然而现在呢,平时淡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人,如今正在校门口和夏星茉相谈甚欢呢。 她不明白这两人是怎么认识的,也不知道温柏庭明明在利浦参与录制,这会儿为什么会出现在星洲校门外,总不会是专门来等夏星茉的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她心底不由同情起孟芙,感同身受为她觉得不值起来 温柏庭看着清淡不好接近的样子,唯一显得关系亲近些的人只有孟芙,她之前还很看好这对呢,对别人冷淡疏离,但对喜欢的人不自觉温柔耐心,比她熬夜追过的很多小说还要好磕,怎么偏偏昏了头跑到校门口和夏星茉聊起来了,生怕别人撞不见是吗? 刘欣恬不由愤愤哼一声,对温柏庭滤镜碎了一地,什么人啊,一点分寸感没有,别说孟芙了,她看着都觉得生气。 “我们走吧,别理他们!” 孟芙仍盯着那边,不放过任何他们互动的细节,企图从中为温柏庭找到些不情愿的证据,然而没有,她有多了解他此刻就有多愤怒,明明早就在天台提醒过他了,那时他和夏星茉还不认识,现在呢,才几天就忍不住跑来学校专程找她了。 “恬恬,我想看看。” 她总要亲眼见证他是怎么离开的,也好让自己死心别再心存幻想,她做了那么多努力然而温柏庭还是走上了那条预定好的剧情路线,就像段弋一样,他们突然让她觉得恐惧,曾经身边熟悉亲近的人,不知道哪一天就突然变成没有思想的提线木偶。 那是不是她的结局也注定无法改变呢?温柏庭会对她说出那句做错了事得认,要她诚心诚意地向星茉忏悔,他偏睐在意的人不再是她这个一起长大的青梅。 段弋也会忘记所有对她心动的好感,把她当成破坏他和夏星茉感情的罪魁祸首不留情面地报复逼迫。 她觉得愤怒又可笑,甚至这两个人在不久后还会为了夏星茉大打出手,在段弋和夏星茉终成眷属的结局里,温柏庭都在毫无怨言地默默守护祝福着,除了那一句对她心机深沉的指责,往后对她再无半句提及,仿佛他们十多年的回忆如镜花水月一般虚假一场。 刘欣恬气愤不平抱怨道,“真没想到温柏庭会是这种朝三暮四的人,还有夏星茉,真是忘恩负义,你平时那么帮着她,可她呢!这样做对得起你吗。” 孟芙弯了弯唇,露出一个无力笑容,强颜欢笑道,“别这么说恬恬,温柏庭和我只是邻居,我们之间没什么的,他愿意和谁交朋友是他的自由。星茉是个很热情开朗的女生,没什么坏心思的,平时也帮过我很多,何况她也不知道我……” 她有些难以启齿,脸上的伤心越发明显,这样为别人着想开脱的样子引得刘欣恬心疼不已,“你就是太善良,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帮他们解释呢,大家又都不傻,有些事不说明白也心知肚明,平时吃饭聊天也没少开你和温柏庭的玩笑,夏星茉都知道的。” 她气愤瞪过去一眼,“温柏庭以前对别的女生都敬而远之,唯独主动来找你,他对你和对别人就是不一样,这我们都清楚的,你们俩迟早在一起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儿。” “别说了恬恬。”孟芙打断她,伤心失落不愿再多说什么的样子。 远处交谈的人停了下来,夏星茉脸上笑意灿烂,挥手和温柏庭道别。目送她离开,温柏庭却没急着走,视线往校园里扫一眼,不期然与孟芙淡淡投来的视线对上。 皱了皱眉,他走过去。 “去送作业了吗?出来这么晚。” 孟芙没回应他,冷淡转开视线去和刘欣恬说话,“恬恬你先回家吧,明天见。” 刘欣恬有些担心她,“要不你跟我上车吧,我让司机先把你送回家。” “不用了恬恬,我没事的。”司机已经将车开到校门口,孟芙催促她赶紧上车。 “好吧,你小心哦,到家以后给我发消息。”刘欣恬不放心叮嘱她,临走前狠狠瞪一眼温柏庭。 微笑着目送刘欣恬的车驶离,孟芙脸上笑意归于平淡,一言不发迈步往前走,没有搭理温柏庭的打算。 温柏庭蹙眉不解,快步追上去,“你怎么了?” 孟芙冷淡回道,“没怎么。” 她态度实在反常,再迟钝温柏庭也明白她是生气了,攥住她手臂将人拉到面前,“你停下,把话说清楚。” “你想说什么。”她淡漠反问。 这样把他当做陌生人都不如的态度令温柏庭感到难以名状的心慌,好像对他失望透顶随时会弃若敝履一样。 夕阳下,少年如修竹般挺拔的脊背微弯下来,垂落的眼眸专注看着她,言语近乎祈求,“如果我哪里做错了让你不高兴,至少要让我知道,你不能连解释的机会都剥夺就给我判了死刑。” 第55章 宋霁言目光落在孟芙被紧扣着的手腕上,那里换了一个新的头绳 手腕被用力攥紧,孟芙笑了下,“温柏庭,我不是没提醒过你。” 温柏庭被她眼底的失望刺痛,回想起她上次在天台说过的话,明白她大概是误会什么了,“我不清楚你不安的来源是什么,如果我以前做的还不够令你放心,那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在我这里你比任何人都重要,所以我永远不会为了别人背弃你。” 孟芙冷眼看着他,心底权衡他的话有几分可信,然而一想到刚刚两人相视而笑的样子,这点自欺欺人的犹豫又显得多余起来。 她了解他,所以知道他不是那样轻易会与人熟络起来的性子,能做到刚刚那样谈笑说明他对夏星茉十分信任,丝毫不排斥她的接近。 她认识的温柏庭绝无可能做到。 两人僵持对峙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停在身旁,车窗缓缓降下,露出里面宋霁言俊逸出尘的笑脸,很有绅士风度地问道,“需要帮忙吗?” 孟芙脸上冷意收敛,微笑婉拒,“谢谢宋学长好意,我们认识,刚刚有些分歧,现在已经没事了。” 宋霁言没有勉强人的习惯,刚刚在车里看到她被人拉扯,不管怎么说都是现阶段比较满意的合作对象,所以让司机把车开过来看要不要帮她解围。 既然被拒绝了他也没有再多留的必要,看了眼始终戒备注视他的温柏庭,宋霁言微微颔首算作打了招呼。 车窗在两人面前升起,司机重新启动车子,后视镜里映出道路旁仍在僵持的男女,宋霁言目光落在孟芙被紧扣着的手腕上,那里换了一个新的头绳,借给他垫衣袖的那个还没还回去。 淡淡收回视线,宋霁言单手抵住下颚,想到段弋离开前认真拜托他帮忙照顾她,他有些拿不准刚刚那种情况下要不要帮情根深种的弟弟刷下存在感。 毕竟看样子应该是他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放任不管的话他这做哥哥的显得*不那么称职。 校门外,随着宋霁言的车消失在道路尽头,孟芙脸上笑意消失,甩了甩手挣开温柏庭。 “你不清楚我不安的原因吗?其实很简单,在你这里我感受不到你说的比任何人都重要,你一直做的很好,从来没有越界过,我暗示过也切实通过行动表达过,而你始终沉稳应对没有一次失态过。” “温柏庭,你让我觉得自己没什么特殊的。” 她涩然一笑,“所以我免不了会感到挫败,觉得是不是换成别人你早就缴械投降了。” 温柏庭声音里带出某种难以辨明的压抑“你觉得我一次都没失态过吗?” “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害怕失控吓到你,会连朋友都没得做呢?” 他开始一件件细数给她听那些不理智的过往,“星洲老师挖人的电话打来时,开出那么多诱惑条件对我而言其实根本没有吸引力,我转学的唯一理由是你在这里。” “你自己记得清楚多少次许诺给我带蛋糕吗?我记得,但更明白那或许只是你的一时兴起,是不值得计较的事,而我的的确确每一次都心存期待。” “那个我至今都不敢确认是梦境还是现实的吻,因为无处宣泄的欢愉而一连几天辗转反侧,直到彻底抑制住不露端倪才允许自己今天过来找你,忍耐着看不到你的每一天对我而言都很难挨。” 温柏庭看着她,“孟芙,我还要怎么做?” 秘而不宣的心事一一揭露在她面前,温柏庭有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她担心不安,那他就把最真实的自己剖析给她看,比起被她厌烦,他更不愿看她自弃。 孟芙怔愣几秒,这样患得患失近乎卑微的温柏庭是她从未想到过的,他说的那些多多少少都有她刻意使然,现在被他一件件提起,不免觉得心虚,失望的情绪微有平复。 “你和夏星茉什么时候认识的。”她索性直白问出在意的事。 温柏庭眼底升起困惑,“你不是知道吗,我在利浦被安排到她的座位,算不上认识。” “不认识你会和她在校门口聊那么久?” 温柏庭默了片刻,想明白她反常冷淡的原因,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你看到我和她说话所以生气?” 孟芙没说话,眉心轻蹙盯着他看,明显是被说中了。 “她从刘欣恬那听说我和你是邻居,觉得我应该会很了解你,放学的时候刚好碰到,所以向我打听你喜欢什么,想交换生活动结束以后送你告别礼物。”温柏庭解释。 孟芙觉得脸颊微烫,知道是误会了,转开话题问他,“你怎么这个时候来学校,利浦到这边要绕很远路。” 温柏庭无奈发笑,“你觉得呢,我过来还能是找谁。” “那回家吧。”孟芙避开视线往前走,想到自己刚刚慌乱失色的样子,很难不觉得丢脸。 温柏庭再次拉住她手腕,误会虽然解开,他却不想再这样不清不楚地和她相处下去。 “你不问问我来找你做什么。” “做什么?”沉浸在尴尬的情绪里,孟芙没察觉到他眼底突然认真的神色,只想赶紧结束对话回家。 “我仔细想过,所以接下来和你说的话并非一时兴起。” “你现在应该清楚我不像你以为的那样在这段关系里能轻易置身事外,劝诫你收敛心思之前,我也花费了很多努力才安抚下自己躁动的心。” “总想着要和你一起走那条正确的路,如果这样让你没有安全感,觉得我的不回应轻而易举就能做到,那我们现在就可以在一起,可能会有些不成熟,但我实在做不到你说的沉稳应对了。” 其实来之前还准备了更多有理有据的说辞,只是在看到她那样冷淡疏离的态度后,慌乱后怕令他难以做到从容应对,只想把最真实的想法告诉她。 孟芙微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她刚刚那样失态是觉得他和段弋一样成为了受剧情操控的提线木偶,恐惧自己无论如何挣扎努力可能都撼动不了分毫。 但现在已经知道是误会了,温柏庭还是她最熟悉的那个人,不用担心他会突然之间变了副面孔用冷淡至极的话语来批判她,紧悬的心安然落地,她自然不再患得患失。 所以温柏庭这突如其来的表明心意实在有些不是时候,剧情威胁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一日不解除她便没有自由可言,不得已还要在宋霁言身上寻一份保险,因此不论她愿意还是不愿意现在都没法答应他。 “柏庭哥哥,我想过了,你说的其实很有道理,所以我想和你一起走那条正确的路,等我们都成为更优秀的自己,你要用心准备一场告白给我,现在这样一点诚意都没有。” 温柏庭看着她变脸如翻书,刚刚还像对陌生人一样冷淡的态度喊他温柏庭,现在就温温柔柔唤起了柏庭哥哥。 他沉默半晌,抿唇不语,内心挣扎了几天才终于下定决心来找她说清楚,结果却不尽人意,想说些什么争取两句,又觉得实在不该带坏她。 而且她说的也有道理,这件事是他思虑不周,下定决心后片刻也等不了就跑来找她,没考虑到这样的告白太不正式,心底有些自责起来。 “那……我们回家吗?”他久不说话,孟芙忍不住催促。 温柏庭“嗯”一声,攥着她的手松开,两人并肩沿着亮起路灯的街道漫步回家,各自都有心事,一路上静默不语。 …… 翌日。 纪检部例行到各班级进行检查,丁凝身为部长不用随干事们深入到各班级,因此检查由孟芙带队。 国际班教学楼走廊里,孟芙和林微走在前面说话,身后跟着郑雨馨和张菲菲,陶盼缺席。 “听说陶盼今天的日子不怎么好过。”林微低声说。 孟芙偏头回她,“意料之中。” 安妍当众说出陶盼曾觊觎过段弋,不论真假落在何漾苒耳朵里都不会再待她如往昔。 以前陶盼仗着有何漾苒撑腰,在国际部没少趾高气昂地排挤过人,如今失去大小姐的宠信,得罪过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检查到二年国际b班时正赶上班里学生上完体育课回来,何漾苒被一群女生簇拥在中间,脸上神色不悦,身边没了最常跟着的陶盼,几个女生为她抱不平,气愤数落着,丝毫不见曾经在陶盼面前小心吹捧的样子。 孟芙带人从前门进去,与从后门进来的何漾苒撞上,她唇畔带笑看了一眼挪开视线,和林微一起照例按流程进行检查。 何漾苒神色更加不快,停住脚步挡住去路,她身边女生们都善察言观色,立马觉察出气氛不对,纷纷停住脚步面色不善地瞪过来。 纪检部被挡住路,教室后方还没检查,没人愿意得罪何漾苒,查不全就查不全,反正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没必要那么较真,为了检查卫生得罪人才是得不偿失。 张菲菲和郑雨馨相视一眼正要转身从前门退出去,孟芙公事公办的轻淡声音已经响起,“麻烦让让。” 何漾苒冷笑,“你在和我说话?” “和你们。”孟芙纠正她。 围在何漾苒身边的女生们不约而同发出哄笑,嘲讽道,“谁啊这是,林微你怎么越来越没出息了,什么人都跟。” “听说学生会从文科班招进一个新人,使了手段把贝舒言挤下来升了副部长,不会就是你吧?” 孟芙平静听着,在她们的奚落声渐消时,淡声和林微说,“阻碍纪检部例行检查,二年国际a班纪律项扣除五分。” 第56章 倪美珂再蛮横还能越过这么多人打她一顿不成? 扣分?小学生都耻以威胁的把戏她拿到国际班来逞威风,何漾苒身边的女生们互相看一眼,眼底皆是嘲弄。 她有这种可笑的想法不奇怪,毕竟是普通班出来的,手里有点权利就拿着鸡毛当令箭,其他人可不一样,没瞧见郑雨馨和张菲菲都识趣要走了吗,林微同样是国际班的,怎么可能听她吩咐,真以为当了个名不副实的副部长就能发号施令了。 几人都存着看笑话的心思去瞧林微,却见她犹豫都没有一下就拿出打分表开始扣分,对何漾苒难看的脸色视若无物。 “林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你还真听她的,别忘了你也是这个班的一员。” “头一次见吃里扒外的,我看你更适合和她一起去文科班。” 林微对她们的奚落置若罔闻,垂眸扣好分才抬头,将她们刚刚的话一一回怼。 “知道,身为学生会纪检部干事,本就应该听从上级安排,况且你们确实阻碍了检查,我只是依照规矩办事,如果这样叫吃里扒外的话,不妨大家一起去校长室问清楚,省的你们不高兴我也为难。” 何漾苒冷笑,“果然和她是一丘之貉,一样的会耍嘴上威风,你既然甘愿与她为伍,那就最好不要有后悔的时候,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林微正要说话,垂在身侧的手被孟芙轻扯了下,不着痕迹地捏了捏。 明白她在暗示,林微忍下没有回嘴,何漾苒身边的人更加肆无忌惮,小半个班的人凑过来将她们四个围堵住,大有敢扣这个分今天就别想走出去的意思。 郑雨馨和张菲菲没见过这个阵仗,都觉得害怕,四下张望却不见有老师的身影,想求救都难。 张菲菲忍不住小声抱怨,“刚刚直接走就好了,非要得罪她们干嘛,何漾苒在国际班作威作福惯了,被她盯上谁救得了。” 郑雨馨刚要附和,眼珠转了转突然想到不一定啊,何漾苒再厉害,但有一个人绝对压得住她,巧的是那个人和孟芙关系还很好,如果找她帮忙的话,眼前这点乱子应该很容易解决。 林微看着对面抱臂冷然站立的何漾苒,自她明明白白表达了对孟芙的不喜后,加之扣分又激化了矛盾,本来只是一场口角,现在却有些不好收场了。 有何漾苒默许,她身边的簇拥者们越发群情激奋,甚至有人直接关紧前后门,一道道看过来的视线讥讽不屑,打定主意要给她们个教训。 之前有陶盼在,知道孟芙是倪美珂要保的人,所以何漾苒冲动时都会加以规劝,现在她被厌弃踢出了圈子,何漾苒身边都是些极力讨好的人,自然以她的喜好行事。 事情眼看要失控,孟芙才终于出声,何漾苒本以为她是怕了想要求饶,却不成想她一开口居然是让她放郑雨馨和张菲菲离开。 “这里除了我都是你们国际部的学生,你想出气容易,收场却难,放她们两个走,我和林微留下,你想怎么解决,我配合就是。” 何漾苒不想答应,她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和孟芙走在一起没什么好下场,但其他三人毕竟都是国际班的,家里多多少少有些权势,如果一起向学校施压,今天这件事确实不好摆平。 放郑雨馨和张菲菲离开,留下没什么背景的孟芙和敢跟她公然作对的林微,哪怕做的过分了些也不怕她们翻出什么浪花,以何家对学校的影响摆平这两个人绰绰有余。 何漾苒轻嗤一声,故作大方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为难不相干的人,今天这场冲突本就是你和林微引起的,用不着你装好人。” 她看一眼守在前门的人,抬了抬下巴示意让开,“郑雨馨张菲菲,你们两个走吧,下次记得长点教训,我可不是次次都会发善心。” 张菲菲忙不迭点头,“嗯嗯,我们这就走。” 她连忙转身要走,却发现郑雨馨还站着没动,伸手拽了她一把提醒别发愣了。 郑雨馨方才回神,她觉得太奇怪了,如果是第一天认识孟芙她可能会觉得这人傻透了,以为这样舍己为人就能得到感激吗,奉献精神是用来激励她这种普通人的,而她们这些国际班的学生从小耳读目染的都是利己主义,对她这种牺牲自我救赎别人的行径只会觉得嗤之以鼻。 放在以前,她绝对会像张菲菲一样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然而现在却有了犹豫,因为她知道孟芙根本不可能是那种甘愿奉献自己的人,她这么做一定心存目的,至于是什么,郑雨馨想到自己刚刚灵光一闪的思绪。 那个能压制住何漾苒帮助她们脱困的人。 她突然觉得脊背有些发凉,盯着孟芙的背影心底升起惧意,她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所以才会让何漾苒放她和张菲菲离开,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去找倪美珂帮忙。 只是怎么可能呢,郑雨馨下意识否定这种猜测,孟芙只是个和她们差不多大的学生,再聪明也做不到能算准她心中所想,所以一切大概只是巧合,或许她只是害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到时候所有的后果必然都要她来承担,所以才想把不相干的人先摘出去,避免事态变得更严重。 她急于否定所想时,站在前面的孟芙突然回头看过来一眼,眼底微带了笑意,提醒她,“怎么还不走?” 熟悉的语气和上次在纪检部工作室与林微光明正大密谋后,特意提醒她保密的样子如出一辙,眼含浅笑看过来的一眼粉碎了她所有侥幸的想法,让她和张菲菲离开的目的就是猜想的那样。 郑雨馨慌乱避开她看过来的视线,随张菲菲一起快步走出教室,走廊没什么人,身后教室门重新闭合,走得远了张菲菲才彻底放下心,出声抱怨道: “真不明白她怎么想的,都来星洲这么久了还不知道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陶盼以前多风光,走哪都有人叫一声盼姐,现在呢,被何漾苒踢出圈子后谁还多看她一眼。” 她说了半天,却不见郑雨馨回应,不解回头去看,发现她正停在二年国际a班门口。 “走啊郑雨馨,你想什么呢?” 郑雨馨看着她,面露挣扎,不懂孟芙怎么偏偏挑中了她,明明张菲菲也在,她怎么就不用做这个为难的抉择。 去找了倪美珂势必就要得罪何漾苒,那位大小姐一向记仇,性格骄横,她实在不想被记恨。 可是什么都不做的话又怕事后会被清算,她想到孟芙留下了林微,说明在她心里已经把林微当成自己人,放她出来未必不是一次考验,毕竟虽然她已经表态上了贼船,却还没真正做过什么有利于她的事。 郑雨馨站在门边看了眼教室里面,倪美珂正坐在后排看手机,面色冷淡抬头看一眼,周围吵闹的几个男生立马噤声。 这下连借口没找到倪美珂的理由都没了,人就在班里坐着呢,敲敲门就能喊出来。 犹豫片刻,在张菲菲再次出声催促时,她闭了闭眼抬步走过去敲门,“美珂姐,麻烦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没道理林微那样谨慎的人都敢赌一把,她却要退缩不前,何况昨天安妍和齐昀川的事闹那么大,还间接令陶盼失去何漾苒的信任,别人觉得是巧合,她却清楚这一切都是孟芙促成的,就冲她掀起了这么大的乱子还能全身而退,郑雨馨就不信她能在何漾苒面前吃了亏。 教室里,倪美珂刚落得清净正要低头给孟芙发消息,听到有人喊不怎么耐烦又把头抬起来,看到是个不太眼熟的人,当即有些不想搭理。 对方很快又补上句,“和孟芙有关。” 倪美珂噌地站起来,步履生风走过去,“不早说。” 走出教室,她和郑雨馨一起站在走廊,隐约有了些印象,“你也是学生会的?好像一起吃过饭。” 郑雨馨有些惊讶她还记得自己,点头说是。 “孟芙怎么了?出什么事她自己不来找我呢。”倪美珂问。 “我们检查到隔壁,不知怎么就得罪了何漾苒,她堵在教室里阻碍检查,孟芙按照惯例扣了纪律项的五分,何漾苒那帮人就把她堵在班里不让出来了,现在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我实在找不到人帮忙了才来打扰美珂姐。” 倪美珂瞬间火冒三丈,“何漾苒可真敢拿我的话不当回事!” 她脚步噔噔立马往隔壁班赶去,走了两步又突然回头,差点没和紧跟在后面的郑雨馨撞上,“还有你啊宝宝,下次能不能直接讲重点,从盘古开天讲起我宝都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虽然是抱怨的语气,郑雨馨却觉得受宠若惊,倪美珂是出了名的不好接近,在学校里独来独往惯了,倒不是没人想跟她做朋友,而是她谁也瞧不上,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不去贴冷脸了,能被她这么语气亲昵地唤声宝宝,郑雨馨觉得赌值了。 倪美珂说完,动作轻轻拍了拍她脑袋,像做了什么友好标记一样,转头又脚步噔噔往隔壁班杀过去。 郑雨馨没时间高兴,赶紧跟在她身后,这会儿也不怕何漾苒看到记恨了,她倒是很想看看何漾苒一会儿怎么收场。 两人身后,张菲菲神色惊讶看了半天,没想明白郑雨馨怎么就一下子和倪美珂这么亲近了,明明刚才在教室里还和她一样焦躁不安,怎么一出来跟换了个人似的,还主动跑去给孟芙搬救兵了。 犹豫了下,在就此跑路和回去之间反复抉择,倪美珂“嘭!”地一声踹门令她下定决心,脚步一拐跟了过去。 倪美珂盛怒之下的一脚用了全力,守在门后的人没想到有人会闯进来,因此并没有把门关紧,虚掩着的门被大力踹开,门后的人给撞的连连后退,后背碰上讲台才堪堪稳住身体,当即疼的连连哀叫。 教室里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看过来,正好和倪美珂气势汹汹的视线对上,一个个不知怎么的就突然觉得有些气短,不明白好端端的这酷姐为什么就凶神恶煞地闯进来了。 何漾苒顿时有些心虚,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强迫自己稳下心神,她这可是在自己班里,倪美珂再蛮横还能越过这么多人打她一顿不成? 倪美珂脸色冷凝走进来,一眼就看到好几个人围着孟芙,有一个还上手抓着她肩,是被她踹门的动静吓住了才没继续动作,她简直不敢想如果自己来晚一步,那人是不是就要上手打她宝宝了! 第57章 他外面暧昧对象不断那是他不检点,男德败坏,该他反思才对! “何漾苒!你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吗?”倪美珂怒气冲冲挤进人堆,一把推开对孟芙动手的人,气势汹汹挡在她前面跟何漾苒算账。 围堵在周围的人有些心虚,没了刚刚的嚣张气焰,都拿眼神去看何漾苒,说白了她们这些人都在替她出头,有能耐为难孟芙却没胆子惹倪美珂不痛快,接下来怎么收场得何漾苒自己来。 孟芙在倪美珂身后柔柔出声,“珂珂你怎么来了?我没事的,你别因为我和她们起冲突。” 她不说话还好,用这么柔柔弱弱的声音以德报怨,倪美珂简直心疼炸了,回头责备道,“不是跟你说过她如果欺负你就来找我吗,要不是郑雨馨机灵,你是不是又打算默默忍下了?就刚刚那个阵仗,我不来的话这些人能把你吃了,下次别学那么傻,看情况不对赶紧给我发消息,姐妹哪怕在大洋彼岸开飞机都会赶来保护你的!” 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七分演三分真地红了眼眶,孟芙声音微颤,“珂珂……” 倪美珂就见不到她这楚楚可怜的委屈样,抬手小心给她擦眼泪,哄小孩一样的语气说,“凶到你了哦,抱歉啊宝宝,我就是气你挨欺负了想不到找我,不哭不哭,这就给你收拾她们哦!” 她噌地一转身,给何漾苒那一圈人吓一跳,鹌鹑一样往后缩了缩,视线开始飘忽闪烁。 倪美珂叉腰往前迈一步,人群里拎出刚刚手抓在孟芙肩上的女生,要笑不笑地逼问,“你是不是想对我宝宝动手?” 那人慌乱摇头,“没有!绝对没有的美珂姐!” 倪美珂根本不信,“那你伸手干嘛!当我没看见吗,手都抓着我宝肩膀了。” “我只是搭上去一下,没想打她。” “你当我傻?没事你搭她肩干嘛,拍灰啊!” 那人被怼的哑口无言,只能求救般去看何漾苒,自己会那样也是按她的意思行事,现在被为难何漾苒总不能干看着吧? 何漾苒自然知道放任不管的话就相当于是跟倪美珂认怂,都是女生圈子里被簇拥的人物,倪美珂跑来兴师问罪,她连自己的人都保不住,以后大家就都知道她矮倪美珂一头了,哪还有人愿意追捧她。 何漾苒一向在意脸面,自然不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低头,强撑起冷傲的姿态出声,“倪美珂,这里是二年国际b班,你跑到别人班里撒什么野。” 倪美珂嗤笑一声,“我以为你真就打算当缩头乌龟一直不吭声呢,行,我不跟她们计较,你告诉我今天这事儿怎么解决。” “她滥用职权随便给我们班里扣分,大家只是不服气想要个解释,又没怎么她,一点小事至于吗。” “一点小事?何漾苒你别跟我装傻,你敢说今天这出不是故意的?别人不知道你和孟芙什么关系,我可一清二楚,不愧疚也就算了,你是怎么做到脸皮厚成这样一天到晚上蹿下跳的恶心人。” 何漾苒最忌讳别人拿她和孟芙的关系说事,偏偏倪美珂不光知道还专踩她痛点,心里那点忌惮被愤怒冲散,气急败坏道,“倪美珂你少多管闲事,真以为我怕你是吗?就算我真想欺负她又怎样,她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比,你自己自甘堕落和这种人交朋友,怪不得死乞白赖贴了周淮那么久,人家在外面暧昧对象都没断过。” 倪美珂给说懵了,一时不知道该先气她哪句,觉得这死妮子嘴皮子还挺溜,当即捡她最在意的骂回去,“你好意思说我?再怎么样我和周淮都是有婚约的,他外面暧昧对象不断那是他不检点,男德败坏,该他反思才对!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追段弋的时候什么德行?他搭理你吗?没名没分还追得起劲,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倪美珂!” “怎么样!以为声音大就厉害了?” 何漾苒气急抬起手,被倪美珂眼疾手快一把攥住,轻嗤道,“跟我动手前你要不要去打听一下我初中在哪上学?” 都是一个圈子里交际的,彼此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大家都一清二楚,倪美珂一提醒,何漾苒自然想起了她初中那点风云往事。 倪美珂初中因为太过叛逆,在学校里面经常跟人打架,每次都打到两败俱伤被人告到家里,顶着一身破烂衣服回家看得长辈们头疼不已,想管教又狠不下心,于是一商量就给她送一所封闭式管理的武术学校了,想着等学成归来了就算还改不了那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脾气,至少也能学些防身手段,省的吃亏。 后来回到星洲上学时,有人没眼力见拿这事开玩笑,恰巧被她听见,三年苦练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当场就把那一圈人打的惨叫连连,至今学校公告栏里那张大大的处分通知都是她一挑n战绩可查的最佳佐证。 打一群男的都不在话下,对付何漾苒这么个骄横大小姐更是轻而易举,这么长时间没动过手可不是她改了脾气修身养性,实在是身边的人都乖的不像话,没有活动筋骨的机会。 她捏着何漾苒的手不停用力,直到看她脸上痛意难忍的样子才一把松开手,“何漾苒,同为女生,我不欺负你希望你以后也对我宝宝客气点,不然你家里那点腌臜事信不信我给你抖搂的人尽皆知?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再有下次你绝对会后悔没把我的话当回事。” 何漾苒脸上憋的通红,痛意和愤怒交加,想不管不顾地发泄,又害怕倪美珂真的说到做到,她才不愿意为了个孟芙让自己陷入被耻笑的境地。 警告完她,倪美珂回身去拉孟芙,撞着肩挤开捂着手腕一脸不忿的何漾苒,趾高气昂地从堵在过道的一群人中间穿过去,犹嫌不解气地问她,“扣五分够吗?会不会太少,多扣点吧宝宝。” 孟芙摆手,一副深受感动的样子,“这样已经很好了珂珂,别总因为我给你惹麻烦。” 倪美珂胳膊揽在她肩上,被她这么信任崇拜地看着,心底忍不住愉悦,“宝宝这不是惹麻烦知道吗,就算养只小猫小狗,它们受了欺负知道来找你告状,你心里会觉得麻烦吗?那肯定是心疼的不行啊,更何况你可是我唯一的朋友,所以永远不要觉得会麻烦我,能保护你从来不是一件让人心烦的事,恰恰相反,我会庆幸自己还好有能力帮到你。” 两人边说着边从后门走出教室,身后林微郑雨馨依次穿过堵在过道中间的几个女生跟上,就连迟了一步跟来的张菲菲也莫名有了底气,特意不去看何漾苒难看的脸色,紧跟上纪检部的检查队伍。 孟芙被倪美珂揽着走出后门时迎面撞上个人,双方都后退了半步,倪美珂不悦皱眉,看清来的是陶盼,印象里跟何漾苒是一丘之貉,没什么好脸色地看过去一眼。 陶盼沉默退到一边,主动把路让出来,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倪美珂也没法再说什么,拉上孟芙快步离开。 路过陶盼身畔时,孟芙抬眼轻扫而过,她身上还穿着体育课的活动服,与班里一众已经换好常规制服的人显得格格不入。 星洲有专门的换衣间,按照惯例体育课之前要去换上活动服,上完课还要再换回制服参加其他课程,像陶盼这样直接穿着活动服回来是非常有损形象的事,自然不会是出自她本意,唯一的可能是被人针对了。 毕竟藏起制服让人出丑的恶作剧在星洲屡见不鲜,只不过以前陶盼通常是那个助纣为虐的施暴者,而今角色有了转变。 出了二年国际b班,孟芙还要带着纪检部的人继续往下个班级检查,倪美珂不便跟着,叮嘱她有什么事一定要记得及时来找自己帮忙,孟芙点头让她别担心,赶紧回班级去。 临分别时倪美珂突然想起那条没发过去的消息,现在人就在眼前,她索性直接问出来,“宝宝今晚可以陪我去周淮家吗?他妹妹生日,晚上有个聚会,我一个人过去没意思,你和我一起吧?” 孟芙有些犹豫,“我去会不会不好,都没有认识的人,人家会不会觉得扫兴?” 倪美珂让她放心,“挺多都是你认识的,你们会长宋霁言也去,还有那个岳景,施令仪虽然我不喜欢,但你应该也能说上话。” “好宝宝答应我吧,不然我太无聊了,不过去看着周淮和施令仪我不放心。” 孟芙被她缠的没办法,只能勉为其难答应,“好啦珂珂,我答应就是。” 倪美珂心满意足和她挥手再见,人一走孟芙脸上为难之色也跟着收敛,确认了宋霁言会去那她当然不会拒绝了,之前还在头疼没什么机会合理而不显刻意地和他接触,现在倒要感谢倪美珂的邀请了。 检查结束,下午又配合摄制组进行常规课的录制,放学时倪美珂早早等在班门口,既是接她,也有给她撑腰的意思。 今天何漾苒的事给她提了醒,孟芙性格太过软弱,受了欺负总想着不给她添麻烦而默默忍下,指望她主动找来不现实,所以她才姿态高调地跑到文科楼让所有人都能看清楚,孟芙是她倪美珂的朋友,不是什么人都能招惹的。 “珂珂,你怎么还专门过来,在校门口等我就好。”孟芙出了教室后惊讶道。 “又不远,我们走吧,约好了妆造师,早就想给你打扮一下了,宝宝你信我,今天你绝对巨美,我给你选的那条裙子超搭你气质的!” 第58章 孟芙的视线与宋霁言在空中交汇,片刻的对视后各自移开。 倪美珂带孟芙去的妆造店是她妈妈名下的产业,过去时已经打过招呼清场,因此里面并没有其他客人,化妆师和服装师提前做好准备,知道来的是她,店长亲自出来招待,夸了半天两人漂亮天生丽质,倪美珂摆摆手让她别客套了,都赶时间呢赶紧上手,把孟芙往前一推,交代道: “我还是老样子就行,今天你们的重点是她,怎么漂亮怎么来,但不要有太重的妆感,跟我选好的那条裙子要搭。” 店长笑容满面让她放心,亲力亲为安排人结合孟芙的脸型和皮肤设计妆容。 “小姐,您朋友皮肤状态很好,脸上没什么瑕疵,皮肤白皙五官柔和清丽,上个清透感淡妆稍微提一提气色就会很出众。”店长真心夸赞道,看出倪美珂很在意孟芙,对她更加上心起来。 倪美珂眼里孟芙自然处处都好,“我宝宝素着一张脸都好看,这不用你说我肯定清楚,不过你可别因为她底子好就敷衍了事。” “您放心吧,保证让店里化妆师拿出看家本领,越是清透自然的妆越考验功底,我敷衍谁也不会砸自己饭碗糊弄您的。” 倪美珂没再多说什么,她妈妈手下的人还是信得过的,这个妆造店面向高端人群服务,店里常来常往的都是一些贵妇小姐,不少明星和网红也经常来光顾,化妆师的手艺无需质疑。 结束对话,倪美珂和孟芙被请进各自化妆间,清洁护肤后化妆师开始上底妆,步骤繁琐耗费的时间也长,出乎意料的是妆感并不厚重,相反还很清淡通透,有种天生好气色的自然感。 “孟小姐您现在的眉型就很好,不需要多加修饰,我帮你稍微修圆润一些眉*峰,柔和一点的走向更衬您气质。”化妆师解释道。 “谢谢姐姐,你看着来就好。” 妆容画好已经是一个小时后,化妆师对着镜子里清水出芙蓉的一张脸成就感满满。外面倪美珂已经换完衣服坐着玩手机了,知道她化完妆后赶紧让人把选好的裙子送进去,守在化妆间门口翘首以盼起来。 二十分钟后里面的人走出来,粉白色缎面收腰及膝裙穿在身上,令她本就纤瘦的身材显得更加匀称高挑,如玉般的皮肤在裙子映衬下越发瓷白无暇。 清丽脱俗的脸上略施淡妆,与她柔婉的气质相得益彰,长发半拢在脑后用丝带蝴蝶抓夹固定住,垂落在身后的发丝微微卷曲,唇畔微微含笑时,温柔娴静的样子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给倪美珂看得都恍了神,满意夸赞道,“宝宝你这样超美的,我眼光果然不差,这条裙子就是为你而生的。” 孟芙有些局促不安,“珂珂,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别人的生日有些喧宾夺主。” 倪美珂大手一挥让她放心,“安啦,你这打扮都是素净的了,周淮他妹每次生日排场都搞得特别大,礼服提前半年就让人定做,按照以往经验我只能说是极尽奢华,风头上没人压的过,你就别操心了,时间差不多,我们过去吧。” 司机把两人送到周淮家,透过车窗往院子里看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年轻男女聚在一起言笑晏晏,院内草坪上摆了香槟塔,四周装饰丝带和庆生标语,客人带来的礼物堆放在长桌上,一个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叠在一起组成高耸的礼物墙,引得不少人争相拍照打卡。 孟芙跟在倪美珂身后下车,她将提前准备好的两个礼物盒塞了一个过来,“一会儿把礼物给她送过去就没我们事了,带你去吃东西,从放学折腾到现在饿死了。” 孟芙没推拒,将礼物盒抱在怀里,她和这些人本就不是同一阶层,就算有心自己准备礼物对方也不会看得上,还好珂珂处事周到,提前帮她准备好了。 两人一走进去,庭院里不少人的视线就若有似无地落了过来,多是打量探究却没什么恶意,倪美珂自身家世已经是圈内金字塔尖那一层的,又是周淮的未婚妻,在场的都是人精,对她自然是巴结讨好的,连带着走在她身边的孟芙都有人友善施以微笑。 礼物桌旁正与人合照的周汐脸色倨傲撇开视线,一字肩的白色公主蓬蓬裙,裙身镶嵌钻石,在庭院灯光映射下熠熠生辉,将站在她身边的人衬得黯然失色,加上头顶戴着的钻石皇冠令人一眼就认出她是今晚这场生日会的主角,孟芙想到倪美珂说过的极尽奢华,这样看来确实不是夸张。 只是她对倪美珂的态度似乎并不友善,人都走到面前了还故意装作没看见,倒像是刻意想给她难堪一样。 周汐从小就和施令仪关系好,打心里只认施令仪这么一个嫂子,偏偏倪美珂在中间横插一杠,明知道她哥哥喜欢施令仪,还要厚着脸皮答应订婚,要不是怕爸爸生气,她才不要邀请倪美珂来生日会呢。 倪美珂不在意她态度如何,甩脸色又能怎么样,她喜欢的是周淮,又不是周家的其他人。 礼物往桌上一搁,不咸不淡祝福了句,“生日快乐。” 孟芙不想引起不相干的人注意,放下礼物后简单打过招呼。 只是周汐却不愿轻易放过她,明面上不能针对倪美珂不代表她不能指桑骂槐,“我怎么没见过你,我的生日会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 孟芙还没说话,倪美珂已经气得不行,她可以不搭理周汐,但不代表周汐就可以欺负孟芙,还真以为是周淮妹妹就得一直让着了! “你什么意思?人是我带来的,你不欢迎的话我们现在就走,用不着阴阳怪气。” 周汐觉得今天好歹是自己生日,就算做的过分了些倪美珂也该有眼色地忍一忍,况且她还没说她什么呢,只是拿她身边的人出出气,她居然就这么当众让自己下不来台。 心里气恼,觉得倪美珂今天就是来给她砸场子的,当即就想不管不顾地发脾气。 “周汐,你有招待客人的样子吗。”周淮听到动静从屋里走出来,不羁硬朗的脸上微有不悦。 朝倪美珂看一眼,冷声让周汐把客人请进来,他自己则没有过多停留,转身离开。 周汐再不情愿,周淮的话却不敢不听,只能忍着气恼带倪美珂和孟芙到里面去。 周家倪美珂来过不少次,到客厅后跟周汐说不用招待了,让她去陪外面的朋友,周汐脸上倨傲转头就走,她还不乐意伺候呢。 佣人送上点心,倪美珂递给孟芙一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周汐就那样,你别在意她什么态度,她不是针对你,是不喜欢我。” 孟芙轻咬一口椰蓉酥,缓声问,“珂珂,你不觉得喜欢周淮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吗,在和他有关的事情上你会变得不像自己,喜欢他真的会让你获得快乐吗。” 换成别人这么问,倪美珂一秒都不会犹豫包怀疑这人是不安好心想破坏她和周淮感情的,但问话的是孟芙,她一时就有些犹豫了,仔细想想才说: “宝宝,你是不是也和她们一样很看不起我。” 孟芙看着她语气认真否定,“我从来不觉得追求喜欢的人是一件令人看不起的事,只是不明白你喜欢他什么。” 倪美珂难得露出些羞涩,“原因嘛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我初中你是知道的,被家里送去武术学校,当时年纪小一置气就把头发剃光了,直到转回星洲都还是个光头,走哪都有人在背后蛐蛐,又不能都打,那会儿还挺委屈的,毕竟是个女孩子,哪有不爱漂亮的。” “我发誓长那么大就只哭过一次,还专门找了没人的地方,结果就碰上周淮了,可能是我哭声太大吵到他了,但当时也不想搭理,他就一直站在旁边看,等我哭差不多了才把自己头顶帽子摘下来戴我光溜溜的脑袋上,我一抬头就看到他脑袋上也没什么头发,剃了寸头,看起来跟我差不多。” “他倒是也没做其他的,就是夸了我一句光头挺酷的,然后就接个电话离开了,但是宝宝喜欢一个人不就是一瞬间的感觉吗,虽然我现在已经不是光头,他对我也没有当时那么友善,可我就是放不下,所以才在知道他爸爸急于和施家撇清关系时,让家里帮忙定下婚约。” “说到底这件事是我私心使然,他态度冷淡也没什么好抱怨的,选择都是自己做的,也有可能说不准哪天我就失去了喜欢他的感觉,那时候用不着别人劝,我一准先踹了他。” 孟芙沉默听着,说白了并不是周淮这个人对倪美珂多有吸引力,只是他恰巧在她身边都是恶意时释放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友善,倪美珂心理防线最薄弱的那段时间里,这一点善意便被镀了层熠熠生辉的金边,令她心生向往,一味执念。 劝说是没用的,只有一点点敲碎那层金边,让她认清周淮并不值得,或许就真如她说的那样没准哪一天就失去了喜欢他的执念。 外面又是一阵喧闹,周汐欣喜的一声“霁言哥哥”将她思绪拉回来,视线透过窗户看出去,周汐提着裙摆迎到宋霁言身前,他穿着白色衬衫气质清贵,低头看周汐时唇畔微带笑意,瞬间融了眉眼间的冷淡,看起来清隽动人。 周汐喜悦收下他递来的礼物,爱不释手抱在怀里,有别于刚刚对待其他人的敷衍不耐,是个人都看得出她对宋霁言的亲近喜欢,陪在身边把人送到屋里。 孟芙的视线与宋霁言在空中交汇,片刻的对视后各自移开。 第59章 “你个死绿茶,霁言哥哥又不在装给谁看啊!” 周汐领着宋霁言去见周淮,孟芙状似不经意问道,“宋学长和周汐看着关系很好。” 倪美珂挠挠头,“她挺喜欢宋霁言的,我们这一圈人里能上的学校就那几个,不是小学同学就是初中同学,互相都挺熟悉的,宋霁言和周淮大一点,平时不怎么和我们有接触,不过跟谁也都能说得上话,宋霁言待人又比较随和,所以挺多女生对他有好感的,贝舒言你知道,她以前追宋霁言挺厉害,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没动静了。” “不过她追归追,比起周汐还是有分寸些的,周汐见到宋霁言眼里就没别人了,你看着吧,周汐今晚肯定寸步不离跟着他。” “原来是这样啊,宋学长好像真的很惹女孩子们喜欢。”孟芙有感而发。 倪美珂嘴里塞的满满当当,“这倒是,他不光惹女生喜欢,各家长辈们也很看好他。” “你别看池骞和段弋现在好的跟穿一条裤子似的,刚碰上时谁也不服气谁,当时闹的学校都压不下来,后来还是宋霁言找了池骞,不知道怎么解决的反正自那以后池骞就主动带段弋玩了,男生圈子里大家都还挺服气宋霁言的。” 孟芙声音轻缓,“宋学长处事周到,在学生会里也很受人拥戴。” “待人接物是没得挑,就是感觉像个假人一样,反正我每次见他都觉得坐立不安,没一会儿就待不下去。”倪美珂看了眼四周,说人坏话难免心虚,尤其还是宋霁言的。 本来是心理作用看的这一眼,谁知道就给她看见施令仪了,人进来没多会儿,周汐就从里面跑出来接她,把人带进去时还挑衅看过来一眼。 倪美珂气得点心都吃不下了,用脚想也知道周汐一定是带施令仪去找周淮了,她当即有些坐不住,跟孟芙说了一声让在这里等她,自己起身跟过去。 “珂珂……”孟芙只来得及喊这一句,倪美珂已经风风火火杀了过去。 无奈收回视线,觉得有些头疼,只能先把手上剩的椰蓉酥吃完。 “好吃吗?”清润低缓的男声在耳畔响起。 孟芙惊讶回头,和双手交叠搭在沙发靠背上的宋霁言猝不及防对视上,咫尺间的距离彼此呼吸清晰可闻。 宋霁言没料到她会突然回头,两人间骤然拉近的距离令他有片刻恍神,对着她楚楚动人的面容意料之外生出些我见犹怜的动容。 意识到这种情绪并不应该产生,宋霁言起身拉开距离,视线居高临下,瞬间又有了在生煎店里的疏离淡漠之意。 孟芙看了眼他身后,“会长遇到麻烦了?” 他这个样子明显是为了躲什么人才出来的,孟芙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了想法。 宋霁言轻笑,“问你点心好不好吃,你倒关心起我了。” 孟芙直白道,“毕竟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而且以后在学生会也少不了要会长帮忙,如果有什么能帮忙分担的事,我十分愿意效劳。” 宋霁言脸上疏离之意微消,唇角牵起,眉眼含笑,“你那么聪明,我不说也应该猜到了。” “总要看看会长的意思,我不好自作主张的。”孟芙温声浅笑, 她相貌本就温婉柔和,施以淡妆有种相得益彰的柔美淡雅,剪水秋眸含笑看过来时总有种让人忍不住沉溺的温柔之意。 宋霁言淡淡移开视线,“你可以试试,需要我配合吗。” 余光看到周汐找出来的身影,孟芙放轻声音,“会长可以先坐到我身边来。” 宋霁言也听出那道渐近的脚步,没什么抗拒地坐下。 沙发微陷下去,孟芙身体不由自主朝他倾靠,捏了一块刚吃过的椰蓉酥递到他嘴边,声音亲昵温软,“尝尝?” 宋霁言从善如流咬下一口,配合道,“还可以。” 身后的脚步声明显急促起来,周汐怒不可遏地喊道,“霁言哥哥!” 宋霁言和孟芙一起回头,从周汐的角度看去亲密的像依偎在一起,她气愤走过去站到两人面前,认定了是孟芙耍心机故意接近宋霁言。 “霁言哥哥你怎么出来了?我接令仪姐姐回去以后就看不到你,找了半天才发现你在这里。” 宋霁言还没说话,孟芙被周汐不善的目光瞪了眼,有些害怕地往宋霁言身边靠了靠。 这一举动更加惹怒周汐,认为她是故意在装柔弱,怕宋霁言被她欺骗,当即不客气道: “霁言哥哥这个人可不是我请来的客人,不知道怎么央求倪美珂跟来的,你可不要被骗了。” 周汐的生日会能收到邀约的大多是同阶层的朋友,或者一些比较有名气的潮流网红被请来活跃气氛,当然也不乏一些本身够不到这个圈子,但是用了别的心思跟着受邀人一起进来,随便拍两张照片发个朋友圈装有钱人,周汐眼里自动把孟芙归为这一类。 虚荣就罢了,还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要勾搭霁言哥哥,她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受骗。 宋霁言却是先拍了拍孟芙的手以示安抚,语气不轻不重道,“周汐,你对待客人如果一直是这个态度,那我只能让你哥哥过来一趟了。” 周汐没想到他居然会帮着孟芙,还拿哥哥来压自己,心里委屈至极,“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被她骗了,她一看就是个心机绿茶啊,霁言哥哥你怎么会和这种人坐在一起!” 宋霁言看一眼孟芙,虽然没说话,但眼底笑意一闪而过。他知道孟芙心思不浅,现在这样刻意装亲密柔弱的样子看起来倒真有些让人怜惜。 他冷下脸,对周汐责备道,“周汐,谁教你这样污蔑客人的?是我认识孟芙才会主动过来和她说话,你怎么不说是我刻意搭讪。” 周汐愤怒不已,“她凭什么值得你主动搭讪!而且刚刚我过来时明明看到她给你喂点心,她明明就是用心不纯!” “因为我问了她点心味道怎么样,她才会主动拿给我,你这样没有了解前因后果就对客人不礼貌的行为难道不需要道歉吗。” “我凭什么给她道歉!”周汐气愤不平。 孟芙赶紧拉住宋霁言手臂轻晃了晃,“霁言没事的,周汐也不是故意的,不用给我道歉。” 周汐气得拍桌,“你和霁言哥哥什么关系就喊他霁言!用不着你假好心求情,我才不会道歉!” 宋霁言也难得一愣,但很快被她晃手臂的动作提醒,没去看怒不可遏的周汐,有些无奈道,“你总这么心软怎么行,明明受了欺负还替别人求情,这下人家不领情怎么办?” 周汐又气又委屈,“霁言哥哥你怎么总帮着她!讨厌死了,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她愤愤跺脚跑开,走的远了孟芙才松开揽在宋霁言胳膊上的手,好奇问道,“没想到也有能让会长头疼的女生。” 宋霁言面露无奈,“周汐做事比较冲动,以前不留余地拒绝过一次,她伤心之下离家出走,在外面遇到了几个不良少年,还好遇到执勤警察才没有被欺负。” 孟芙心下了然,之前就在疑惑宋霁言这样一个机警睿智的人怎么会任由周汐纠缠,以他的作风不感兴趣的人是绝对不会给予任何希望的,贝舒言就是个例子。 周汐虽然不能明面上拒绝,但不代表不可以用些手段让她自己死心,孟芙这个时候送上来对宋霁言来说再合适不过。 她声音轻缓道,“我看周小姐不像是轻易过放弃的人,刚刚那样多半是气话。” 宋霁言自然也清楚,唇角噙起浅笑,“所以少不了还要继续麻烦你。” “能帮到会长就好。” 宋霁言想到她刚刚那声含娇带怯的“霁言”,现在却客气有礼地喊他会长,自然转换态度的样子不亚于天生演员。 段弋会陷得那样深也不奇怪了。 没了周汐痴缠,宋霁言得以提前离开,孟芙坐在沙发上等倪美珂,人没等来却等到了去而复返的周汐。 孟芙眉眼轻抬往她身后淡扫,两个女生抱臂跟随,看过来的视线都是讥讽不善。 孟芙突然就想明白一本小说世界里的npc那么多,为什么她能是最大的心机反派。 她真的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做坏事,一个既能让宋霁言欠下人情,又能令倪美珂和周淮心生嫌隙的主意从心底冒出。 唇畔隐下笑意,看着明显来者不善的三人,她眼底露出惊慌害怕,慌乱不安地站起身想离开。 周汐身后的人快步走过来堵在前面,语气嘲弄,“现在知道怕了?跑得掉吗。” 孟芙怯懦去看周汐,“周小姐有什么事吗?” 周汐最见不得她这副明明没做什么却好像受尽欺负的柔弱模样,恼火道,“你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霁言哥哥呢!” “霁言有事先走了,让我看到你帮忙转告一声。”孟芙柔声说。 “谁允许你这么叫霁言哥哥了!”周汐火冒三丈。 孟芙无辜眨眼,“可是,我一直是这么叫他的。” “你个死绿茶,霁言哥哥又不在装给谁看啊!” 孟芙委屈垂眸,单薄瘦弱的样子惹人怜惜,不少正在外面玩乐的人听到动静围过来,有能和周汐说上话的忍不住劝,“算了吧周汐,都是来给你过生日的,别欺负人了。” 不说还好,一说周汐更是怒不可遏,还知道她今天过生日啊,那上赶着来恶心什么人! 看了眼越聚越多的人,她不想多废话什么,给拦着孟芙的女生使了眼色,两人立马明白她什么意思,一起上手抓住孟芙胳膊往楼上拖。 孟芙无力挣扎,求救的目光看向围观人群,有人觉得不忍,劝诫周汐,“你这样事情会闹大的,都可以告你一个非法拘禁了。” 周汐有恃无恐,甚至还威胁起围观的人来,“你别在这危言耸听,这是在我家里,我请客人聊聊天怎么了,不是她上赶着要来的吗,你们最好也不要多管闲事,如果让我知道谁跑去和我哥哥告状,尽管看看周家的门以后还进不进得来。” 撂下话,周汐带着人愤然离去,人多口杂不好教训孟芙,那她找个没人的地方不就行了。 被挡在人群后面没挤过来的岳景深觉事情要糟糕,清楚自己的话周汐不会听,于是赶紧跑去找周淮。 找了一圈不见人,直到气喘吁吁闯进周淮房间,发现里面气氛似乎有点不对,周淮在,倪美珂也在,两人脸上俱是冷淡,明显谈崩了的样子。 岳景觉得坏事了,这个时候让倪美珂知道周汐把孟芙带走了跟火上浇油没区别啊。 第60章 “她怎么跟何漾苒一样是个恋爱脑啊!” 周淮和倪美珂一起回头看过来,见闯进来的是岳景,知道他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如果不是遇到了麻烦事不会这样不管不顾跑进来,冷然的脸色有所缓和。 “有事?”周淮低头从烟盒里抽出根烟咬在嘴里,指尖摁动打火机,火苗很快点燃烟头。 倪美珂冷着脸迈步往外走,却见岳景心虚盯着她不说话,周淮问他话也不答。 她觉得奇怪,岳景反常的态度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脚步一顿站在原地不动了。 “出什么事了,和我有关?”她问。 周淮抽烟的动作一顿,掀起眼皮看过来。 岳景拿眼神去看周淮,倪美珂平时只是直来直去惯了,但不代表她不懂人心那点弯弯绕绕,看岳景这吞吞吐吐的样,还有什么不明白。 “岳景学长,你不要告诉我是孟芙出事了。”倪美珂面色冷凝道。 岳景无奈叹气,本还想把倪美珂支出去,单独跟周淮把事说了,他过去让周汐把人放了,再安抚安抚孟芙就大事化小了,没想到倪美珂直接就猜到。 他只能把实情交代了,“我刚看到周汐把孟芙带走了,怕会出事……” 他话音未落,倪美珂已经沉着一张脸往外走,到门口时停住脚步,没回头,少见地用冷到极致的声音对周淮说: “我喜欢你,所以对你妹妹那些任性胡闹忍就忍了,孟芙是我朋友,在我心里分量不比你轻,她如果出事,周汐别想轻易揭过去。” 她说完重新迈步利落离开,屋子里周淮摁灭手里的烟拿出手机给周汐打电话,振铃响了半天对方始终没接,他脸色冷沉追出去。 “早知道跟宋霁言一起走了!”岳景抱怨了句认命跟上去。 倪美珂边走边给孟芙打电话,半天没人接听,她心底越发焦急,快步赶到周汐房间,里面却空无一人。 把门一摔,她开始一间间推门找人,嘴里不停大声呼喊孟芙名字。 书房里,孟芙听到声音正想回,被周汐眼疾手快捂住嘴巴,眼神恶狠狠瞪着她,“我警告你哦!不许发出声音,不然马上打你!” 现在这样倪美珂来确实也没什么用,毕竟她还好端端坐在椅子上,身上连个绳子捆绑都没有,就连不想让她发出声音周汐都想不到拿块布堵住,还自己上手来捂。 抓人的样子明显没有安睿熟练,这样不行啊。 孟芙眨眨眼,示意自己明白了。 周汐就真的放心松开手,跟那两个女生一起站到她面前,冷哼了声,“还算你识相,老实听话我也不会怎么你的。” 孟芙配合轻声说,“我知道的。” 周汐满意了些,脸色不再那么凶巴巴,倨傲问道,“你害怕吗?” “害怕。”孟芙眼睛一红,泪水瞬间夺眶。 周汐大惊失色,“哎!你干嘛,谁也没动你一下,哭什么,碰瓷啊!” 她求证般去问身边两个女生,“我们没碰她一下吧?” 两个女生都有些无语,哭一下就给她吓成这样,这么小的胆子学人干什么坏事。 “对!我们没动她!哭和我们没关系的。” “就是,而且我打听过了,她没什么背景的,欺负了又能怎么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周汐顿时又来了底气,“你哭什么哭,眼泪憋回去!” 孟芙吓得一抖,抽噎了下忍着没吭声。 周汐冷哼一声,“知道怕就好,我可以放你出去,但有个条件你必须得答应。” “你以后给我离霁言哥哥远一点。”周汐觉得她肯定会答应,毕竟胆子那么小,还一吓就哭。 孟芙却轻轻摇头,“霁言会不高兴的。” 周汐瞬间火冒三丈,“我再说一遍不许你叫他霁言!” “还有,他不高兴能怎样?你没有点自己的思想吗,你自己的安全重要还是他高兴重要! 孟芙想都没想,理所当然道,“自然是他高兴重要了。” 周汐一噎,看身边两个女生愤懑道,“她怎么跟何漾苒一样是个恋爱脑啊!” 两个女生心想你不也是,面上同样愤愤,“姐妹!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就是!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宋霁言一个男人,他再好也比不上自己来的重要。” 周汐点头,“恋爱脑不可取,这样吧,我零花钱给你,钱比男人实用,你拿了钱离霁言哥哥远点吧。” 孟芙:…… “怎么不说话,嫌少啊?” 孟芙眼睛一眨又落下泪来,一副受尽屈辱的样子,“你怎么能拿钱来玷污我和霁言的感情呢。” 她柔柔弱弱泪水大滴大滴往下流的样子看呆了周汐,不明白人怎么这么会哭。 懵了两秒,想到她的话,顿时又来气,“不是,你怎么油盐不进呢!” 觉得不解气,叉腰一脸凶恶威胁道,“我警告你啊,识相的最好按我说的做,不然真的打你!” 外面倪美珂呼喊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孟芙故作受到惊吓的样子身体倾倒,连同椅子一起摔在地上,发出“嘭”地一声响。 周汐和两个女生面面相觑,心里莫名都觉得完蛋了。 倪美珂呼喊的声音一顿,脚步径直走过来,用力推开门后看到的场景令她瞬间血液上涌。 书房里只开了盏小台灯,孟芙倒在地上痛苦蹙眉,厚重的实木椅子压在她身上,阴暗处周汐三人活像张扎牙舞爪的猛兽,一个个面目狰狞恨不得给她宝宝生吞活剥了。 倪美珂愤怒至极,“周汐!” 周汐吓得一哆嗦,百口莫辩道,“不是我干的!” 她身边两个女生齐声作证,“对啊,我们没碰她!” 地上孟芙疼的抽气,气若游丝轻声道,“珂珂我没关系的。” 倪美珂两步迈过来,一把推开周汐,搬开椅子小心把孟芙抱怀里。 “宝宝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对不起我把你带来就不该放你一个人在外面的。” 孟芙靠在她怀里,虚弱无力道,“珂珂你不要自责,她们没做什么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了。” 这话倪美珂一个字都不信。 周汐被她推那一下要不是身边有人扶着,早摔地上了,现在听孟芙替她澄清,立马委屈大发了,“你听到没有!她自己摔倒的,跟我没关系,你为了她推我,你还想不想嫁进我们家了!” 周淮和岳景迟一步赶到,在门口就看到这么一副乱摊子,倪美珂冷笑的声音一字不差听在耳里: “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非你哥不可?” “你什么意思?”被倪美珂冷然的视线盯上,周汐才后知后觉感到害怕,总觉得好像要闯祸了。 倪美珂抬眸看向站在门口的周淮,他沉默站着不语,没有丝毫要阻止她说下去或者训斥周汐的意思,心底最后一丝期待落空,语气决然道: “我朋友被你妹妹带过来伤成这样,你不打算给个交代?” 周淮看一眼周汐,声音低冷,“周汐会胡闹,但还没胆子伤人,你最好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再兴师问罪。” 周汐瞬间感动的泪眼汪汪,“哥我真没碰她一下!” 倪美珂这下彻底寒心,“你的意思是我朋友冤枉你妹妹了?周淮,难道人不是你妹妹众目睽睽之下带走的吗!” “该她承担的我不会袒护。” 周淮面色冷肃,“周汐,给孟小姐道歉。” 周汐不乐意,“哥你不是相信我没打她吗?” “你强行把人带上来就没错了吗?”周淮眼底冷肃,他了解周汐没有打人的胆子,自然也知道她惹是生非的本性,把人带上来就算没做什么,本意也存着欺辱的意思。 怕她冲动之下重蹈覆辙所以这些年家里一直宠溺娇纵着,再这么放任不管迟早有一天要做出什么追悔莫及的事。 周汐还想争辩,“我带她上来只是想说话罢了,又没做别的。” “道歉。”周淮神色冷然重复。 周汐委屈撇嘴,害怕把她哥惹毛了,只能不情不愿说了声,“对不起。” 倪美珂沉默看了半天,突然就觉得烦腻了。 “你们是不是觉得纡尊降贵道声歉我朋友就该知足了?周淮,你可以信任你妹妹,但别自以为是地来怀疑我朋友,今后如你所愿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倒想看看没了倪美珂拦在中间,你是不是就能如愿以偿和施令仪在一起了,别到时候又因为什么迫不得已的借口跑去和别人订婚,那样我才是真的瞧不起你。” 倪美珂说完冷垂下视线,在孟芙惊讶的目光中一把抱起她,步伐快而沉稳在几人注视下走出去。 孟芙再轻男生抱起来都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倪美珂却眉头都没皱一下,路过周淮身边时被他抬手拦住,皱眉问,“你想清楚了?” 倪美珂声音冷淡,“用不着担心我会反悔,你自由了。” 周汐这才着急起来,看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催促周淮,“哥你快去追啊,就说我知道错了,怎么道歉都行,实在不行让她打回来!” 她焦急催促半天,周淮却不为所动,看着倪美珂渐行渐远的背影,眸底一片复杂。 他该如释重负的,然而却并没有,心底升起一股纠缠已久的疲惫感,一瞬间莫名觉得失去了什么,只是已经没了心思去探究。 周汐苦着一张脸觉得闯了大祸,“完蛋了,爸爸知道肯定要生气的,怎么办啊哥?倪美珂不是很喜欢你吗,以前都不会生气,这次怎么偏偏就闹大了呢。” 周淮自己都想不清楚是为什么,面色冷沉,“以后再这么胡闹,谁都不要想给你求情。” 第61章 宋霁言看着笑容明媚灿烂的少女淡淡收回视线,印象里她的笑总是清浅带着 孟芙坐到车里时,倪美珂脸色仍旧很差,内心里她觉得周淮那样的人并不值得付诸真心,就算勉强在一起,在他心里也永远会认为不能和施令仪在一起是因为有倪美珂阻碍,然而事实上有没有她周淮和施令仪都已经没了可能。 一个男人,当他不能干脆利落地接受自己的无能,就总要把失败的原因归结到其他人身上,一时妥协不是因为他被感动了,只是没有翻脸的能力而已,等到他能挣脱钳制,所有的压抑都会成为他变本加厉的动力,倪美珂强求的爱情在她眼里注定两败俱伤。 只是她毕竟是个旁观者,没有资格替倪美珂做决定,这次略施心计造成的矛盾本意只是想为她对周淮失望埋下伏笔,认清他是一个不值得喜欢的人,却没想到会直接促使她和周淮走到这种地步。 她心里不可能做到毫无波澜,难免有些担心倪美珂会因为这件事受到打击,或许按她执着的性格真的能打动周淮呢,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是不是不该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倪美珂身上,甚至用了心机加剧她和周淮的矛盾。 换成别人孟芙其实并不会这样瞻前顾后,做出的选择从不后悔,但是倪美珂对她而言已经不仅仅只是一个利用对象了,再凉薄她也做不到对一个时刻拿真心待自己的人虚与委蛇,倪美珂一次次坚定不移的选择,令她久违地感受到朋友的意义,所以她感到难以抉择,既不愿她深陷在泥潭,又担心自己并不光明磊落的做*法有一天会败露在她面前。 孟芙犹豫去看倪美珂,“珂珂……” 倪美珂抢先道,“你要是想道歉的话还是别说了。” “可是珂珂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话,你也不会和周淮学长走到这一步。” 倪美珂笑了下,“宝宝,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我和周淮本来就不是什么恩爱情侣,论起来是我一直在强求,今天在不知道你被周汐带走的时候我其实就已经和他吵架了,所以你只是压垮我对他耐心的最后一根稻草,在你之前我忍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一直强求的东西决定放下后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割舍,她忽地有些怅然,“以前我觉得和他之间最大的阻碍是施令仪,所以对她一直严防死守,但今天我突然就明白了不是的,你问我喜欢他什么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是茫然的,印象里只有那一个瞬间,其他时候都是我的强求和他的冷淡,是靠着那一瞬间的好感支撑着,我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看到周汐带施令仪去找周淮时,我下意识还是不放心想跟过去,但在过去的路上我忍不住想,就算坚持到最后真的嫁给他了,我们之间唯一美好的也只有那一瞬间,以后的日子是他无尽的冷淡和我日复一日的迁就,这样的日子想想都可怕,我之前居然甘之如饴。” “所以在找过去之后我没有像以前一样在施令仪面前摆出女主人的姿态,从始至终我一直沉默,我想看看她到底哪里吸引周淮,让他至今念念不忘,我又有哪里比不上她,凭什么周淮就不喜欢我。” “宝宝你知道我最难以接受的是什么吗?倘若施令仪是用了什么手段让周淮时刻惦念,我都还有理由蒙蔽自己,但我今天看明白了,施令仪哪怕只是坐在那里,被茶水烫到了一下手指,那么微不可察的动作周淮都能关注到,让佣人换了一杯果汁端上来,两人甚至全程没有一个眼神的交流。” “所以阻碍在我和周淮之间的根本不是施令仪,她什么都不用做,那些细节,那些习以为常只有彼此才懂的习惯,就永远是我越不过也放不下的一根刺。” 孟芙为她感到难过,“珂珂,人的真心很宝贵,周淮不值得。” 倪美珂抬手揉上她脑袋,“我都不为他哭,你可别掉眼泪啊宝宝,一个男人罢了,我倪美珂要什么样的没有。” 孟芙眸中晶亮,“珂珂我们去做点快乐的事情吧?” 倪美珂问都没问一句直接答应下来,“好!” …… 二十分钟后lsland酒吧内,倪美珂看着灯红酒绿下随音乐节奏舞动的人群惊讶愣住,“宝宝,这就是你说的快乐的事?” 孟芙在闪烁灯光下笑得璀璨耀眼,“珂珂,恭喜你放下一个不值得的人,在我们相遇的地方为你庆功,去人群中绽放,山顶的月光在等你。” 倪美珂眼底动容,她和孟芙是在这个地方不期而遇的,彼时她刚得知喜欢的人心底有个放不下的白月光,心灰意冷躲出来时不小心撞到人被围起来刁难,那时已经无心应对一切,没什么好脸色地从包里抓出一把钱撒出去,场面顿时哄闹,她的手被一双柔嫩纤白的手握住,没有一句对话,默默拉着她走出喧嚣酒吧。 外面街道清冷,路灯昏黄一盏盏照亮前路,明明一片光明,她却觉得孤单落寞,所以自己也没有预料的开口留下了这个陌生少女,因为彼此不认识,所以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一切,温柔娴静的女孩静静听着,没有丝毫不耐烦,陪她在亮起路灯的街道上走了很久。 最后分别时女孩把一直拎在手里的小蛋糕送给她,倪美珂才知道她去酒吧是为了送外卖,而为了帮助自己,外卖没有送成,留下的小蛋糕成了鼓励她勇敢放下的奖励。 想起往事,倪美珂觉得自己太没出息,“宝宝我是不是浪费了你的那个蛋糕?现在才下定决心放下他。” “不会啊,我觉得你超勇敢。” 倪美珂没忍住笑出来,彻底走出低落情绪,拉着孟芙跑进扭动的舞池。 酒吧二楼正对舞池的包厢内,堪比一整面墙的巨大落地窗令里面的人能将下方情景尽收眼底,宋霁言看着笑容明媚灿烂的少女淡淡收回视线,印象里她的笑总是清浅带着防备,这样毫无顾忌的肆意大笑很少见,看来是真的遇到什么开心事了。 坐在他对面苍白瘦削的男生端起酒杯轻抿一口,眼底阴翳冷郁,看人时透着湿冷。 “我约的明明是段弋,怎么来的是你。” 宋霁言面不改色从容道,“他有些事情,分不出时间来见你。” 男生嘴角咧开阴冷笑意,“怎么,他怕了?” “是我怕你另一条腿也废了。”宋霁言面上笑意淡淡,看似平和有礼,眼底却一片冷然。 男生本就苍白冷郁的脸越发阴沉起来,森冷视线盯着宋霁言,“我们是兄弟,兄弟之间不会这么不讲情面,况且我相信上一次已经足够给他长记性了。” 宋霁言掀起眼皮冷冷扫过一眼,如同站在山巅俯视一个微不足道的卑劣虫子,高高在上又不屑一顾的样子丝毫没把面前的男生放在眼里。 “段昱,我劝你不要有任何故技重施的打算,否则你要付出的绝对不止另一条腿的代价。” 段昱在他平淡冷肃的注视下率先退让,自嘲道,“一条腿的代价也没能把他怎么样,我当然不会傻到再送出去一条,我爹那个老狐狸面上闹得再僵,心里唯一认定的继承人还是只有他一个,我断了一条腿更没希望和他挣什么,恰巧在这边落脚一阵子,想和哥哥缓和下关系罢了,毕竟以后可还要靠他吃饭。” “你的意思我会代为转达。”宋霁言平静道。 余光透过落地玻璃窗看到舞池里混乱的一幕,他起身,“有件事情要去处理一下,你自便。” 段昱盯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对楼下发生的一幕升起兴趣,起身的动作微有僵顿,扶着桌子站稳后,裤管下装了机械假肢的腿一步步迈动,走到落地窗前静静观看,阴冷的视线像一条滑腻毒蛇一样在人群穿梭,直到锁定目标唇角才勾出抹森郁冷笑。 舞池里随音乐尽情释放的孟芙和倪美珂不知不觉已经成为人群的焦点,两人姣好的面容和窈窕的身段引得周围响起一阵阵掌声,几个染发纹身的青年互相对视一眼,借着扭动的舞蹈动作将两人围拢起来。 倪美珂察觉到不对时脸色一冷,伸手把孟芙拽到身后,利落抬脚一记高踢,试图拿手揽住孟芙腰揩油的混混青年被踢翻在地。 “你癞蛤蟆爪子往哪伸呢!”倪美珂冷声质问。 自觉失了面子,一伙纹身青年面露凶相围上来,“装什么,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找男人。” 倪美珂动作干脆一巴掌扇他脸上,“狗嘴一张显你会叫是吧,你来这里是干嘛?找抽是吗?” “反了你了!拿家伙收拾她!”几个混混恼羞成怒,顺手抄起身边酒瓶,面露狠厉朝倪美珂砸去。 这些社会上的混混不像学校里的人有所顾忌,一个个拿着酒瓶砸人的动作不留余地,倪美珂要护着孟芙,又要应对不同方向的攻击,很快相形见绌。 眼看她要吃亏,孟芙用力把她拉到怀里,死死抱住她用后背迎向混混砸来的酒瓶。 这个时候一切心机手段失去作用,她只盼着酒吧安保人员听到动静能快点赶来,她的后背总比倪美珂的脑袋要结实一点,照她那个硬碰硬的打法,哪怕撑下来了伤势也不会轻的。 被她紧紧抱在怀里,倪美珂才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拼命挣扎起来,“宝宝你傻啊!你躲开我能行!” 平时看着柔柔弱弱的人,这会儿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任凭倪美珂怎么挣扎都被她死死护着头保护在怀里。 第62章 那我现在教你有人兜底时遇到骚扰要怎么做。 瓶子砸在身上碎裂的声音犹在耳畔,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安保人员快速涌上来将闹事的人带走处理,孟芙回头,看到宋霁言皱眉嫌恶甩了甩衣袖,似乎是对碎裂的酒水溅在衣服上的味道十分不喜。 倪美珂得以挣脱,没了束缚赶忙拉着孟芙上上下下检查一圈,直到确认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愤愤踢一脚正被安保反扣着手臂从身边压走的混混,责备数落着孟芙不该在刚刚那种情况下涉险,再怎么样她也是武术学校出来的,挨两下打太家常便饭了,但她是宝宝皮都不能破一丝的,不然多心疼啊。 她絮絮叨叨,被孟芙拉了把手臂,这才注意到站在一边没吭声的宋霁言,再看他胳膊上一片湿透的印迹,瞬间猜出怎么回事。 原本因为周淮连带着对他们高三那一圈人都不待见,现在却不好摆出冷脸了,“霁言哥还好你来的及时,不然我和宝宝得英勇就义了。” 宋霁言看她一眼,“你要是次次这么冲动,总有吃亏的时候。” 倪美珂就不是会认怂的人,“那他们手脚不规矩,我也不能干看着啊。” “安保就在门口,你们两个总有人能跑过去求助,独自在外不要总想着什么都自己冲在前面。” 这次的事如果是她自己遇上的话,倪美珂是怎么都不会认这个理的,但刚刚的险况还历历在目,孟芙护着她的时候心底升起的除了害怕还有后悔,她平时一个人横惯了,带上孟芙就像有了软肋,所以对宋霁言的话也不是一点听不进去,只是觉得不服气。 “仗着天生强于女生的身体素质,却只用来欺凌比自己弱小的人,他们刚才甚至还说女生来这里就是为了找男人,我扇他一巴掌已经是很有修养了。” “当一些人无法通过自己的学识涵养或者过人之处吸引身边人的关注时,往往就会暴露出秉性里的劣根,既懦弱又虚张声势,所以他们的张狂从来不指向认知里占不到便宜的群体,向女性施暴就成了他们掩盖自己无能的捷径。” 宋霁言挽起衣袖的动作重新放下,语气轻描淡写道,“所以你站的位置越高,这种底层垃圾遇到的就越少,别妄想改变他们的认知,思想越贫瘠的人越对自己充满自信,现在想出气吗?” 倪美珂点头,“想啊。” “那去让他们知道,你一句话就足以剥夺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或者也可以做些别的,那几个安保我已经打过招呼,你可以随意差遣。” 倪美珂顿觉惊喜,“霁言哥,你超给力的!” 她拉着孟芙就想赶过去出气,然而想到场面必然不会多么和谐,又怕吓到她,脚步犹豫,踟蹰着跟宋霁言商量,“霁言哥,你急着走吗?” “楼上有位客人还没送走。” 言外之意是还要去二楼,那可再合适不过了,她把孟芙往前一推,“帮我照看下宝宝,等我收拾完那几个崽种再来你这领人。” 宋霁言视线落在孟芙身上,刚才的冲突令她打理得当的发丝显出几分凌乱,抬眸看来的样子像受惊的小鹿,明明慌乱害怕却还强撑着镇定。 想到她在周淮家时宛若一朵亭亭玉立的荷花一样清丽,分开不过一个小时,再见面就成了一只潦草小狗,到底是答应了段弋要照顾她,这种时候也做不到冷眼旁观。 “跟上。”他说完迈步转身。 倪美珂大喜过望,“去吧宝宝,把你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等我一会儿来接你。” 孟芙乖顺点头,叮嘱她,“小心点,出气可以,但也要有分寸,别给自己惹麻烦。” “放心啦宝宝,你快去吧。”倪美珂催促道。 孟芙和她挥手分别,快步跟上宋霁言,两人绕过拥挤人群上了二楼包厢,随他走进去后才发现里面还坐着一个病弱少年,皮肤十分苍白,像某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生物,视线看过来是让人觉得阴冷发寒。 随着走近,少年的脸完全暴露在灯光下,孟芙才觉得有些奇怪的熟悉感。 她在宋霁言身边坐下后,段昱盯过来的视线仍没有丝毫收敛,明目张胆地问宋霁言,“不帮我介绍一下吗?” 宋霁言没搭话,让服务生送了果盘和饮料上来,才淡扫他一眼,“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不用急着赶我吧,不让我见段弋总该允许认识些新朋友。” 孟芙微垂的眼眸闪过抹异样,在他自我介绍完名字后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怪不得她会觉得有些眼熟,那个灰白空间里飞速流逝的画面中她看见过眼前这个少年,是段弋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靠着一条被废掉的腿令段弋失去立足之地,直到被宋家接走才不至于陷入更糟糕的境地。 孟芙看了眼和段弋有三分相似的少年,深知改变段弋人生的第二个节点即将到来,段昱就像一条在阴暗中窥伺的毒蛇,随时都在等待时机反咬一口,他来到这里的原因绝不简单。 因为灰白空间的画面一切以夏星茉为主线,所以其他人物的行动轨迹并没有被事无巨细刻画出来,只有当他们与夏星茉产生交集时人物正在经历的事件才会明晰,孟芙没有看到段昱具体做了什么,但情节上明确交代了段弋因为再次出现的段昱受到刺激,暴躁症发作铸下大错,众叛亲离时只有夏星茉不离不弃,默默守护在他身边,像热烈的小太阳一样为他驱散阴霾。 “你也是星洲的吗?”段昱问。 孟芙点头,礼貌笑了笑。 她不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应付起来太费心神。 礼貌疏离的态度却并没有令段昱知难而退,“那你应该认识段弋吧?” “他在学校很出名。”孟芙给了模棱两可的回答,低头借吃水果的动作不想再过多交流。 段昱丝毫不因她的态度有所气馁,倒不是对她多感兴趣,只是借她来试探宋霁言罢了。 他放肆的目光不加掩饰地将孟芙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内心里不觉得这样空有美貌的柔弱女生会令宋霁言有多在意。 只是很多事情仅仅靠看是瞧不出来的,就如刚刚谈话时他不也没觉察出宋霁言一直盯着下面吗,而现在解了围把人带上来后他又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仿佛任他如何搭讪都不会多瞧过来一眼,段昱深知宋霁言有多能稳得住,所以还是得再过分一点。 孟芙咬破葡萄时汁水顺着唇瓣溢出,她正要去抽纸巾,段昱的手指已经先一步揩过她唇角,动作轻柔地为她仔细擦拭。 直到她反应过来偏头躲开,他的手才抱憾般收回,“不好意思,唐突了。” “没关……”话音被宋霁言突然倾靠过来的动作截断。 他径直拿过她手里做工精巧的水果叉,声音清冷散漫,“刚刚在下面和倪美珂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势单力薄的时候不要冲动。”仅一个眼神的对视,她就明白了他想听到的答案是什么。 宋霁言笑了下,对她的闻音知雅意感到满意,语气平缓道,“那我现在教你有人兜底时遇到骚扰要怎么做。” 他面上含笑,孟芙却看出那笑意不达眼底,精巧的水果叉前一秒还被他拿在手里把玩,后一秒指尖轻弹,尖端锋利的叉子已经气势凌厉地深陷在段昱手背,他猝不及防发出痛呼,引得服务生进来查看,对这出乎预料的一幕感到不知所措。 觑了眼宋霁言脸色,僵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孟芙敛下讶然神色,温声请服务生送个药箱过来。 对方赶紧答应,急忙退出去找药箱。 宋霁言轻挑了下眉,好整以暇看过来一眼,他处事风格一贯如此,狗叫的厉害了就打一顿,打到长记性下次见了你就知道不能龇牙了,至于打完以后给予关怀这种事,他不做但不会阻拦别人去做。 忍下痛意,段昱苍白的脸色因剧烈疼痛而微微显出些血色,面目阴郁狰狞,“宋霁言,无论如何我也是段家的少爷,你敢这样就不怕我回去告状?” 宋霁言语气轻描淡写,“疼的话忍一忍就过去了,如果让段章知道你专程来找段弋,我劝你想想自己当年那点漏洞百出的算计经不经得起查。” 他扯了下唇,嗓音漫不经心提醒道,“在别人的地方最好还是规矩点,别自作聪明来试探我。” 段昱捂着不停流血的伤口,眼底阴郁一点点压下,他现在确实还没有和宋霁言叫板的能力,这口气不能忍也得忍下去。 包厢门重新被推开,服务生去而复返,手里提着一个药箱,问需不需要帮忙包扎。 孟芙让他把药箱放在桌上就可以,服务生照做后退出去。 药箱打开,里面药品齐全,孟芙拿出棉签碘伏和纱布,转身让宋霁言把胳膊伸过来。 宋霁言有些意想不到,他以为这个药箱是孟芙为段昱讨要的,可她拿到之后却没看过去一眼,反而让他伸出手臂。 依言抬手,孟芙动作轻柔为他卷起衣袖,这条胳膊先前在楼下为她挡下砸来的酒瓶,宋霁言当时虽然一言不发,看上去像没事一样,她却注意到他因衣袖被酒水淋湿卷起又放下的动作,那时便猜到大概是受了伤不想让人知道。 她将衣袖一点点卷起,果然看到手臂下方有一道玻璃划开的伤口,表面血液已经凝固,因穿着深色衬衫才没显出痕迹。 第63章 宋霁言,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能猜透人心? 将衣袖固定好,孟芙用棉签沾了碘伏擦拭伤口,动作轻柔,唇瓣微微嘟起吹着风,生怕会弄疼了他一样。 消完毒,拿出纱布一圈圈缠上去,小心仔仔细将伤口包严打结。 她一句话没说,只表情认真中透出些许心疼,整个过程都低着头,却能察觉到宋霁言始终落在身上的视线。 包扎结束,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滴落在他手背,滚烫湿润的触感令宋霁言心底生出些异样情绪,再看孟芙时,她已经别过头去收拾药箱,刻意躲避着不想让他看到落泪的样子。 “一会儿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不知道会不会有玻璃渣陷在里面。”声音强作平静,然而颤音还是遮掩不住。 宋霁言看着被纱布缠的严严实实的手臂,她落的那滴泪还颤巍巍停留在手背上,人在哭,总不会是被吓得,那是为什么,心疼他吗? 他因这个猜测一时沉默,想到她一次次的细心关切,以他们之间的关系来说,她可以关心任何人,但唯独该和他保持距离。 这一点他自己清楚,可如果要说给她听未免太显刻意,宋霁言不由对手背上的那滴清泪感到头疼。 孟芙默默无言收拾着药箱,直到扣上盖子,段昱才认清她是真的没有帮他也稍微处理一下的打算,对宋霁言手臂上的划痕心疼落泪,到他这里就无动于衷了,看来还是自己看走眼了,她才不是什么温柔可人的小白花。 自己动手拔下水果叉,段昱拿过药箱给伤口止血,冷郁的脸上升起浓厚兴趣,没关系,来日方长,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段昱没有久待,处理完伤口后离开,包厢里只剩宋霁言和孟芙,气氛显得有些沉寂。 到情绪恢复,孟芙才抬头,眼底微红带着波光潋滟的湿意,努力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 “宋学长,你如果有事要忙的话就先走吧,我可以自己在这里等珂珂。” 既然答应了帮忙照看,宋霁言还不至于留她自己在这里,更何况这种地方人员混杂,她刚刚在下面受惊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就算待在包厢里也不代表就安全了。 “我没什么事要忙。”他淡声道,态度比之前明显疏冷了些。 孟芙默了下,犹豫问,“手臂的伤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宋霁言一直觉得她是个聪明人,且以后大家还要一起合作,所以他不希望她心存别的想法,一旦关系发生转变,去哪里找个能替代她的人选就足够他头疼了。 思索了片刻,他打算把话挑明了只说一遍,“我和段弋的关系你应该清楚。” 孟芙愣了下,“我知道,你是他哥哥。” “段弋喜欢你这件事应该不需要我提醒。” 孟芙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脸颊瞬间绯红,“我会拒绝他的。” 他突然提到这个,孟芙下意识以为他又要警告她不要打段弋主意,正好她现在也对他失了兴趣,再想报复何漾苒也得先确保自己不会落得那样潦倒的下场,所以说起会拒绝段弋的话时倒是十分真心。 然而落在宋霁言耳里却变了意思,以为她是在向他表明就算段弋喜欢,她也会为了他拒绝。 他脸上笑意顿消,流露出拒人千里的疏冷,“或者我再说的直白一些,任何合作一旦掺杂了情感裹挟都会大打折扣,你很聪明,是我目前最满意的合作对象,所以我希望你能一直聪明下去。” 话到这个份上,孟芙自然明白是自己误解了,他这可不是在提醒她远离段弋,而是在警告她不要把心思动到他身上呢。 那怎么行,她现在知道了宋霁言是块软硬不吃的难啃骨头,只是再难啃她也得试一试。 她面露不解,“宋学长觉得我对你是别有用心吗?” 宋霁言看着她,平静道,“难道不是。” “我不懂学长为什么会这样想,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她眼底顿时升起雾蒙蒙的水意,与刚刚的心疼不同,这次是觉得委屈了。 宋霁言心底嗤笑,他什么时候这么了解她了,连她是为什么哭都能一眼看出来。 宋霁言眸底清淡,审视道:“我很少相信巧合,比起万中无一的概率,筹谋算计的可能性更大不是吗。” “你这样平白无故的污蔑,就算在这段合作关系中我是处于劣势的一方,也恕我不能认同。” “平白无故吗?被安睿带走关在利浦之前你或许确实没有这种想法,但那之后呢,生煎店里真的没有故意引起我关注的心思吗,聪明如你必然知道事后我会疏远你,所以齐昀川的事才会爆发的那么恰逢时机,我见识了你的能力手段自然不会轻易舍弃,就算是现在也是如此。” 孟芙接着他的话说,“所以就干脆把话挑明了让我摆正自己的位置对吗?一颗棋子怎么敢对摆布它的主人升起不该有的心思,坏了整盘棋局才是罪该万死,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如果我还不知进退的话齐昀川的下场都比我好得多是吗?” 她笑了笑,涩然失望道,“我只是觉得你愿意信任我,在所有人都不看好我的情况下给我机会,我是有野心,但也只想一步步靠着自己爬上你许下的那个位置,如果我的感激涕零在你眼里曲解成这样的话,那我确实无从辩解。” 宋霁言将她的失落尽收眼底,“那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你。” 孟芙望着他哑口无言,睫羽垂落带下一滴晶莹泪滴,她别开头目光看向落地窗外狂欢的人群,半空中喷涌出漫天金色彩片,飘飘悠悠落入舞池中的男男女女身上。 宋霁言以为她是无从辩解才会避开视线,不由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是否太过于直白,无论如何她并没有做什么错事,没道理他对贝舒言周汐都能耐心十足地婉拒,轮到她反而失了沉稳,显得刻薄不近人情。 孟芙忍不住翘起的唇角随遥遥飘落的金色彩片一起消散,倘若不偏头躲开,她真的很怕自己会当着宋霁言的面笑出声来。 前面种种他都猜的分毫不差,唯独这最后一件是错的,而这已经足够她翻盘。 片刻沉寂后,她咬紧下唇起身默然离开,宋霁言皱眉站起身几步追上拉住她手臂,“去哪里?” 孟芙转身,柔婉的脸上透出三分冷意,“如果你觉得我只要出现在你身边就是别有用心,那我现在离开应该合你心意。” 瞧出她是真的生气了,宋霁言抿了抿唇,“等倪美珂来了再走。” “不劳会长关心,我自己去找珂珂。” “你这个样子出去,信不信连这个二楼都走不出就会被人拦住带走。” 孟芙自嘲一笑,“你不是知道我善耍心机吗,连你会出现在哪里都一清二楚,还有什么人对付不了。” 宋霁言平时再如何沉稳,此刻也不由失去耐心,“在这里等倪美珂,和你现在出去找她有什么区别。” “区别是我不想再和你待在一起,宋霁言,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能猜透人心?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人物,蒙你施舍有了踏入学生会领导层的机会,和那些起点就是我的终点的人一起争名夺利,所以我理应迷失在名利场的漩涡里,甚至不知天高地厚地对你动起心思。” “如果你是这样想的,那我告诉你,有没有你我都会努力爬上去,因为唯有在那里我才拥有和你们平等对话的权利,从始至终我没有否认过想要依附你,但那仅限于你能给予我的便利,而非你以为的情感。” 她缓声一字一句道,“宋霁言,如果我的努力在你这里都归结为那点微不足道的男女之情的话,那你确实侮辱到我了。” 她奋力挣脱宋霁言拉开包厢门走出去,恰巧外面走廊里倪美珂正走来,看到她出来脸上露出欣喜,大老远就开始挥手,“宝宝!你怎么知道我来接你了?” 孟芙冷着的脸瞬间柔和下来,迎向倪美珂温声说,“看你去了那么久有些不放心,我们走吧。” 倪美珂自然说好,随口和站在包厢门口的宋霁言道别,“霁言哥我们走了,谢谢你帮忙照顾我宝宝。” 宋霁言无声目送两人离开,回想孟芙刚刚说的话感到一阵烦乱。 不久前还为了帮他轻声细语喊着霁言,才多长时间就变了副面孔开始直呼其名了,宋霁言这三个字被她含着气恼喊出来,落在耳里竟觉得满是讽刺意味。 宋霁言扯出一个无奈笑意,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自以为是误解她了。 …… 翌日。 岳景拉着宋霁言一起去餐厅填肚子,一路上说了不少刚听来的趣事,宋霁言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兴致不高的样子。 岳景打趣他,“什么情况啊,一上午没精打采的,谁招惹你了?我想想啊,上午那个孟芙带人来检查卫生,以前见了你都笑得那叫一个温柔似水,今儿好像不太对劲,都没拿正眼瞧你。” 宋霁言散淡扫他一眼,“我看你不像饿的样子。” 岳景生怕他又动歪心思给自己派活,赶紧转开话题,“说起孟芙学妹,昨天出了个大事你不知道吧?” 看出宋霁言没什么耐心,他也不卖关子,直接说,“你走以后,周汐带人把孟芙关起来了,正好被我碰到也不能不管,原本想着去找周淮管管他妹,谁知道倪美珂也在,当时就看出那俩人气氛不对,以倪美珂对孟芙的在意程度,如果知道周汐把她带走了,我真怕她当场闹起来,本来还想等她走了以后单独跟周淮说这事,谁知道她自己猜出来了,你是没看见那个场面,直接就炸了,当场说要跟周淮桥归桥路归路,那话意思不就是一拍两散要解了婚约?” 宋霁言漫不经心的表情一滞,昨天周汐带人把她关起来了?难怪在遇到那几个混混之前裙子就有些皱乱,可她在包厢里却什么都没说,或许是有要说的打算,只不过被他冷苛的话语伤到了。 宋霁言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误解她,昨天她会出现在酒吧也许就只是单纯陪倪美珂过去散心,他却先入为主地把她当成了有意蓄谋的接近。 想到自己说了那么多不留余地的话,也难怪她会委屈成那样,心灰意冷地想要离开。 换成是谁被这样误解恐怕都很难平和地接受吧,而她呢,再生气失态也只不过喊了他的名字。 宋霁言说不清现在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她昨晚的指控字字在理,他那样未经证实的揣度确实是在侮辱她。 第64章 被最看不起的人用高高在上的怜悯目光注视着 国际班卫生间里正在镜前整理制服的几个女生不约而同停下谈话,镜子里映出陶盼默然走进来的身影,看到她们没有多说什么,低头走进隔间。 女生们互相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明白了对方意思,站在最边边没有参与进去的短发女生被身边人撞了一下,抬头时露出一张可爱无害的娃娃脸。 “钟满满你怎么不说话,要和我们一起哦。” 钟满满将擦干净的眼镜重新架在鼻梁上,犹豫劝说道,“不好吧,被老师知道怎么办?” 女生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劝她安心。 “有什么好怕的,你别忘记她以前得势的时候是怎么欺负你的,仗着家世好和安妍一起总差使你当跑腿,你现在心软什么。” “就是啊钟满满,她以前对我们什么样,就算她是大小姐,我们也不是任人差遣的小丫头啊,以前仗着何漾苒信任她,总自觉高人一等,现在自食恶果罢了。” “这种事情她也不是没让我们做过,那个和你关系还不错的纪检部副部长孟芙,陶盼之前还让我们把她和贺晨一起关在器材室呢,这种人有什么好同情的。” “而且我们这么做是何漾苒授意的,你难道要为了陶盼得罪她吗?再说了,有何漾苒在,老师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钟满满被她们说的一脸为难,“那……那好吧,不过这种事我没做过,我在门口帮你们看着人吧。” “本来也不指望你做什么的,别自己一个人先走就行了。”* 几个女生快速往陶盼进去的隔间走,有人嫌弃至极的拿来拖把,一番操作下从外面将隔间门卡住。 里面陶盼察觉到不对,大声喊道,“谁在外面!” 几个女生笑作一团,互相提醒嘘声后悄悄离开。 到了外面却没急着走,纷纷拿着手机等在转角。 隔间里陶盼用力推门,却发现如何用力隔间的门都纹丝不动,有人恶作剧把她关在里面了。 自从被安妍当众喊破她曾觊觎段弋,何漾苒连句解释都不肯听就将她踢出了圈子,这几天层出不穷的恶作剧和孤立排挤令她精神极度崩溃,明明都已经忍让他们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对待她! “开门!谁在外面,我跟何漾苒之间是有误会,等误会解开了还会和好如初,你们现在这样针对我,早晚有一天会后悔的!”她崩溃大喊。 然而外面却无人回应,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人人巴结的陶盼,家世好又怎样,得罪了家世更好的人也只有被整的份。 鼻子不由感到发酸,眼泪一滴滴落下来,她想就这样呆在这里也好,至少不用出去面对那些人嘲弄的视线。 然而一想到如果上课以后班里没有她的身影,大家势必会更加耻笑她,类似的恶作剧只会变本加厉。 她太了解人性恶劣的一面了,曾经她是霸凌的执行者,而今她正在一点点经历着自己引以为傲的报团欺凌。 抬手擦干眼泪,她不能这么消沉下去,那些人越要看笑话,她偏就不让他们如意。 陶盼将衣袖卷起,观察了下隔间里的布局,置物平台刚好能让她踩着爬上门板从隔间上方爬出去,这会儿卫生间里没有一点动静,大概是临近上课,大家都回到班级了,这样正好,没人会看到她狼狈爬出去的模样。 她咬了咬牙,将心底最后一丝犹豫舍弃,动作小心谨慎踩上去,两手奋力抓住门板顶端,用尽全身力气一点点将上半身探出去,然后脚搭上来,整个人半骑半趴在隔间上方,正思索该怎么下去时,躲在拐角的女生发出哄笑。 她们走出来,手里都举着手机,镜头对准陶盼狼狈滑稽的样子。 突然出现的人令陶盼受到惊讶,手上没抓稳摔下来,整个人瘫倒在地上浑身疼的打颤,然而这一幕更给看热闹的女生们提供了笑料,嬉嬉闹闹的笑声像一道道巴掌落下来,陶盼羞恼爬起来,快步冲过去要抢她们举在手里的手机。 “陶盼你疯了吧,抢东西的话我们会告诉老师的!” “哎呀你离我远一点,身上脏死了!” 几个人故意逗弄陶盼,她靠近了就一起推开,离得远了又拿出手机引她来抢。 “在做什么。”清淡的女声打破闹剧。 大家不约而同看过去,制服整洁长发披散在身后的孟芙站在卫生间门口看过来,身边跟着纪检部的干事们,冷然看过来的视线无端让人升起些惧意。 陶盼越过挡在她身前站成一排的女生看过去,曾经在她面前不值一提的小人物,这才过去多久,摇身一变成了一句话就能制止国际班这群娇纵小姐们的人物。 被最看不起的人用高高在上的怜悯目光注视着,对陶盼而言不亚于刚刚狼狈摔在地上被拍照的羞耻感,她觉得孟芙现在一定幸灾乐祸坏了,赶着来看她的笑话。 女生们不说话,毕竟前不久倪美珂才为了她跑到何漾苒班里警告,谁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找麻烦当出头鸟。 上课铃正好打响,一片沉默中钟满满站出来说话,“孟芙你们纪检部好辛苦啊,经常要跑几个教学楼检查。” “校园直播活动接近尾声,校长室对纪律方面要求比较严格,所以会比往常检查频繁一点,像刚刚那种情况,如果被拍到不仅会影响星洲的声誉,也会给大家带来麻烦。” 这些话无异于在敲打,钟满满自然听出来了,上前挽住她手臂,懊恼道,“是我没劝住她们,不过现在也上课了,这点同学之间玩闹的小事还是别上报校长室了吧,大家也只是和陶盼开个玩笑,孟芙你人那么好,给个机会哦。” 她这样说,倘若孟芙还是执意要上报,那得罪的可不止是在场的这些人,国际班里这种欺凌事件屡见不鲜,如果上报校长室真的有用,那贺晨和陶盼又不是傻子,生存规则就是这样,没道理其他人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你一个上任都没有一个月的纪检部副部长要斤斤计较。 真要到了那一步,就是倪美珂也难在犯了众怒的情况下保住她。 无声对视了片刻,孟芙微弯了弯唇角,“回班级吧,别耽误上课。” 钟满满感激一笑,“那我们先走了,你忙哦。” 女生们跟在钟满满身后离开,孟芙站在原地目送,淡笑的唇角缓缓收敛,眼底一片冷然。 “钟满满有点奇怪。”林微若有所思道。 郑雨馨看了眼还站在卫生间里的陶盼,压低声音说,“不知道怎么形容,好像突然有些活跃了。” 林微点头,“以前不怎么惹人注意,对她的印象就是活泼友善,现在好像在很多地方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不奇怪,人在得意时难免忘形,她不是变了,只是失了谨慎。”孟芙平淡道。 陶盼心里感到不平衡,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看到我这个样子你高兴坏了吧!” 孟芙视线看过来,“比起刚刚那些人,我的态度应该不至于激怒你。” “你跟她们也没有区别,甚至你比她们还要虚伪,她们在你面前欺凌同学,而你连个名字都不敢记,穷人家的孩子不是更在意所谓的原则吗,我看你倒是很适应这里的规则,也活该当初你被欺负的时候没人帮忙。” 孟芙静静听着,到她发泄完停下话音才说,“她们让你变得这么狼狈,你也只敢小丑一样地配合她们的丢球游戏,我的出现明明制止了她们,你却一味对我发泄你的委屈,陶盼,如果欺软怕硬是你的本性,那你落到今天这样也不奇怪,什么时候有勇气反抗了,再来和我说这些会比较有说服力。” 她说完没有再关注陶盼,淡淡收回视线迈步离开。 林微,郑雨馨,张菲菲依次跟上,曾经围在自己身边的人都义无反顾追随在她身后,陶盼想不明白是为什么,明明孟芙处处比不过她,到底有什么能吸引这些人的,甚至连一贯喜欢摇摆的张菲菲都没了以前的犹豫不决。 刚刚还人满为患的卫生间,一下子只剩下她一人,陶盼抬手擦干满脸湿润的泪痕,她才不是没有勇气反抗,国际班牵扯到的人物关系有多复杂,看似是孩子间的矛盾,背后都涉及到了家族利益,她只是为了家里不得不忍耐,孟芙那样的人懂什么,又不是谁都跟她一样。 和林微等人分别,孟芙独自一人下楼梯,低头打字回消息时被迎面走来的人堵住前路。 她脚步往旁边挪,正打算迈下一节楼梯,那人却再次移动脚步挡在她前面。 孟芙抬头,看到宋霁言清隽含笑的脸近在咫尺,明明在下一节台阶,她却还要微微仰头才能与他对视。 “有事吗宋会长。”她问。 宋霁言看一眼手表,“有事,可能要耽误一点你上课的时间。” 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那您交代吧。” 她这样冷淡的样子还是头一次见,宋霁言不确定直接道歉的话她会不会接受,于是找了借口,“校长室对齐昀川和安妍的惩戒措施出来了,我们去会议室说?” 他要修补关系,孟芙自然不会拒绝,酒吧包厢里那出愤而决裂的戏码本就为了让他知道真相后主动修和。 宋霁言太过自信,栽了跟头才会在下一次怀疑时有所犹疑,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太过冷拒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好。”她平静答应下来。 第65章 “勇敢的人应该受到嘉奖。” 会议室里,孟芙坐下后沉默不语,冷淡的态度令宋霁言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昨天那些话是我未经证实就对你妄加猜测,抱歉。”他没有找借口,直白表态道。 孟芙似是没料到,冷然的脸上露出惊讶。 宋霁言没停,开玩笑一样问道,“我看着很像那种光风霁月的人吧?” 孟芙点头,冷淡的态度微有缓和,表情虽还紧绷着,但眼睛已经开始专注在看他,不像刚刚那样刻意无视着。 “其实不是,宋霁言笑了下,“我这个人本性其实很卑劣,因为自己是这样,所以揣度别人时总会带上偏见,昨天是我先入为主了,道歉似乎并不能弥补什么,如果你不接受也可以理解,我会再想别的办法。” 孟芙默了默,“其实你就算不道歉,拿合作来威胁我,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做,可能过不了几天我也会主动来求和的,我们之间本来就不是平等的关系。” “是不是平等的关系要看你自己怎么想,身份家世权利都是别人赋予的价值,在我这里我们一直是平等的。” 孟芙眼底微有动容,脸上露出冰雪消融的柔和笑意,“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我觉得比任何弥补都要更有诚意。” 宋霁言觉得她有些过于好哄了,不过至少现在温柔含笑的样子要比刚刚一脸冷色看着让人心情愉悦一些。 他不免失笑,什么时候把一个女孩子哄开心了,居然也能让他感到莫名的成就感。 “还有一个问题我比较好奇,昨天被周汐欺负了?”他问。 孟芙眼睫垂下,“也没发生什么的。” “你确定这种时候还要讲客气吗。” 宋霁言支着下巴看她,“既然是替我解围才惹的麻烦,没道理后果要你自己承担,不过如果你执意拒绝,我也不好擅自替你做决定,所以最好想好再说。” 孟芙轻缓眨了眨眼,在他蛊诱的注视下启唇,“这个人情可以算在别的地方吗?” 宋霁言不禁发笑,挑眉道,“你总会在我忽略你的狡黠把你当成那种逆来顺受的小可怜时,突然亮一下爪子来提醒我看错你了。” 孟芙脸颊羞红,坦白解释道,“我本来是想好好表现的,但那样好像总会让你突然变得疏离冷漠。” 宋霁言觉得自己确实是太过多疑了,她一个既没权势又无背景的新人,想在学生会里平步青云,还有什么比攀上他更容易的捷径呢,太过在意做事难免有失分寸,归根到底只是想讨好他罢了,或许的确诚如她所说的无关男女之情。 他反思后决定做一次好人,“想要什么,说吧。” “帮我在人前对一个人示好。”孟芙声音轻缓道。 宋霁言眉心皱起,“谁?”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要确定一下她有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如果这点魄力都没有的话,那我也没必要为了她浪费这个人情。” 宋霁言越发升起兴趣,“我很期待,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个不错的消息告诉你,校长室决定撤掉齐昀川的副会长职位,他和安妍都会调离学生会,公告下周一会贴出来,他彻底出局以后副会长的位置空出来势必要从你们高二生中选出一位声望和能力兼备的人继任,时间不会很长,你的个人积分和资历都不足以和其他人竞争,就算有我推荐声誉上也免不了遭受非议,所以要想些办法尽快让大家看到你。” “我会尝试的,谢谢会长提醒。” “嗯,回去上课吧。” 孟芙起身离开,走出会议室时恰好在走廊看到浑身湿漉漉的贺晨,不知道又被什么人作弄了,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孟芙无意多管,垂眸迈步正要离开,被追出来的宋霁言喊住。 他身姿颀长,即便穿着与旁人无异的制服,身上清贵沉稳的气质也令他比同龄人更多了些吸引人的特质。 孟芙回眸,笑意柔和问道,“还有什么事吗会长?” 宋霁言拿出带在身上的发绳,是上次生煎店里她套在他衣袖下的那个,被清洗的干净如新,“一直想着要还,总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事错过。” 孟芙弯了弯唇角,伸手接过,“这种小东西,不还也没关系的。” “物归原主总比放在我这里没有用处好。”宋霁言说。 “那就谢谢会长了。” 孟芙说完,发圈套在手腕上,笑着和宋霁言道别后离开。 目送她走远,宋霁言视线才看向一直僵在走廊另一端的贺晨,比起刚才他显得更加失魂落魄,乍见孟芙时脸上一瞬间露出的欣喜已经消失无踪,注意到他看过去的目光像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步履慌忙离开。 他这个样子算什么呢,落荒而逃吗,宋霁言想起自己曾经听过的一些传闻,现在不让他认清现实的话,刚刚那副怅然若失的样子如果被段弋看到,再冲动之下做出些什么事,只怕不用段昱从中作梗,他自己就能闯出大祸来。 …… 周五最后一堂课前,学生们因为即将到来的周末而倍感兴奋,一群人聚在一起围着手机兴致勃勃传阅着什么。 陶盼比之前更显消沉,埋头走进教室后耳边响起一片嘘声,男生从她身边走过时故意撞着肩,她踉跄着后退,引起他们一阵嬉笑。 “怎么回事啊陶盼,在卫生间飞檐走壁不很厉害吗?”有人揶揄道。 陶盼脸上瞬间红到发热,她知道一定是有人把照片传出去了,连日的忍耐令她几近崩溃,快步走到聚集的人群里抢过手机,看到的内容却令她浑身发颤,气愤和冷意攀着脊背一路向上。 手机里的微信群中,她姿态不雅爬上隔间顶端和狼狈摔在地上的照片视频被反复传阅,甚至还被人p成表情包配上各种难堪字眼,他们嘲弄讥讽的话语层出不穷,每一句都带着令她头脑发蒙的恶意。 她看着这个全班人都被拉进去,唯独将她孤立在外的群,这几天针对她的所有事情都在里面策划着,他们每得逞一次群里就会进行一次狂欢,何漾苒也在,就这么看着一声不吭,默许了他们的针对排挤。 陶盼难以接受,一瞬间泪水夺眶而出,她看向坐在位置上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何漾苒,她们是多少年的朋友啊,就算地位不对等,就算她只是一条宠物狗,也不该落到这种地步吧?她当真一点情谊也不顾念,在她还傻傻奢望两人能有重归于好的机会时,原来受到的所有侮辱都有她的授意吗! “何漾苒她头一次这样连名带姓喊她的名字。 何漾苒看过来,蹙着眉神色不悦。 陶盼擦干眼泪,然而眼眶仍是止不住地湿润,她失望质问,“段弋对你就那么重要?你为了他是不是什么都做的出?就算我曾经真的多看过他两眼,但是知道你喜欢他后我什么时候再正眼看过他!” “对我而言,十个段弋都没有你何漾苒重要,我以为我做的一切你都看在眼里,但是你呢!” 她失望至极,“我在你心里从来都只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对吗?你高兴了丟根骨头,不高兴了一脚踹开,就算我摇尾乞怜,在你眼里也不过是个糗态百出的小丑,一只狗而已,你何漾苒从来不缺。” 她视线扫向四周,目光落在每个人脸上,“这么多人都争着抢着要当,你们知道怎么样才能成为她最喜欢的那只吗?” “汪汪叫两声,然后匍匐在她脚下打滚,露出肚皮丢弃所有尊严,最重要的是不要有任何自己的想法和喜好,只有她丢下来的骨头才是你的,不然下场就是我这样。” 她状若疯癫一样说说笑笑,所有人都面露鄙弃看着,何漾苒一拍桌子站起来,随手抓起课本丢过来,脸上恼羞,“陶盼你要发疯滚出去!” “我说的不对吗!把人折腾成这样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我现在真的挺佩服孟芙的,你觉得自己处处高人一等,最后不还是输给她了吗?我等着看她有一天会不会把你踩在脚下,到时候你还有什么好高傲自得的!” 论起戳何漾苒心窝,陶盼比任何人都知道该往哪里使劲。 何漾苒脸色铁青,将课桌上能拿到的东西全部扔到陶盼身上,“你以为承受这点就很了不起了吗?信不信只要我想,你在星洲一天都呆不下去,孟芙有倪美珂撑腰,你陶盼算什么东西!” 陶盼躲都不躲,任由她砸着,直到未收进笔尖的圆珠笔划过额头留下一道浅红印迹,何漾苒才喘着气停下手。 陶盼抬手擦干净缓缓冒出的血珠,“何漾苒,你发泄够了吗?你想怎么报复都行,但我不会离开星洲,我没有做错事情,你没资格赶我走。” “还有,”她声音忽地一轻,“我以后不会再拿你当朋友了。” 语落,她转身,伴着打响的上课铃走出教室,泪痕下映出一张坚定果决的脸。 身后,何漾苒在短暂的怔愣后一把推翻桌子,愤怒斥责道,“你以为你是谁!我很稀罕和你做朋友吗!” 陶盼对她的话无动于衷,留给众人的只有一道挺拔到过于笔直的背影。 她一步步离开那个班级,直到消失在走廊才失力坐在楼梯台阶上痛哭,这样当众与何漾苒决裂意味着什么没人比她更清楚,但她现在居然也不觉得有多后悔,痛快地发泄一场将连日来积压的委屈一并宣泄,往后的日子随她怎么报复,多难她都会坚持。 朦胧湿润的视线里出现一双纤白笔直的小腿,陶盼缓缓抬头,台阶下方孟芙静静站立,身边跟着同样静默不语的林微。 陶盼擦干眼泪,冷嗤道,“看到我这样你很得意吧。” “不,”孟芙视线落在她微微冒着血珠的额头,“我觉得你很厉害。” 陶盼冷笑,“虚伪,你才说过我欺软怕硬,落到今天这样也不奇怪。” “但你不是反抗了吗。”孟芙回她。 “那又怎么样,案板上的鱼扑腾了一下就可以不用任人宰割了吗。” “勇敢的人应该受到嘉奖。” 陶盼皱眉,“你有完没完,看够了热闹就赶紧走。” 孟芙弯了弯唇角,用轻描淡写的语气问,“要我帮你报复回去吗?” 陶盼觉得她异想天开,报复谁?何漾苒吗,她凭什么觉得自己有这个本事,然而看到她平静笃然的神色,心底那点嗤之以鼻不禁有些消散。 第66章 他的光愈发明亮灿烂,吸引了越来越多优秀的人驻足 陶盼心底不确定,但嘴上还是习惯性地否定,“报复何漾苒,你有那个本事吗?” 孟芙轻笑了下,“陶盼,你都这么惨了,我骗你有意思吗?当然,如果你不需要的话,我也不会强求。” 她说完迈上台阶,从陶盼身边走过,这一层楼梯走到最后一节时,身后陶盼突然出声。 “要怎么做。” 她抬头看向台阶上方的孟芙,刺目的阳光从走廊窗户投射进来,光晕中尘埃飞舞,轻柔灵动的样子像无数精灵,为灿烂光芒下少女的背影镀上一层圣光。 孟芙在光影中回头,陶盼看不清楚她是什么表情,只记得她这时伸出的手像天使展出的羽翼,令她动摇不定的心一瞬间生出无尽的勇气。 怔然间听见她用从容淡然的声音说,“第一件事,我要你昂首挺胸走回人群,人的对外印象很重要,你显得不好招惹时哪怕只是被何漾苒牵在手里的一条狗,别人也不敢随意拿个骨头来逗弄你,他们敢越来越过分不是因为你身后没了何漾苒,而是你在第一次被欺负时先低了头,现在你要把低下的头重新抬起来。” 陶盼低下头,“你说的容易,等你到了我这个处境,能坚持下来就不错了,昂首挺胸走回去哪有那么容易,我刚刚已经当众得罪何漾苒了,她以后对我只会更不留情面。” 她情绪忽地低落下来,“你一定觉得我们出身好就比你幸运很多吧,其实大家都有各自的缺憾,何漾苒多娇纵啊,走哪都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小公主,但事实呢,最喜欢的爸爸分给她的都是虚假的爱,所以那么多人里她最讨厌你。” “倪美珂看着风光无限,学校里没人敢招惹她,然而仍然有一段光头时期受过不少人的暗地嘲笑,如果不是那段经历,也养不成她现在独来独往的性格,抛去过去不提,她倒追周淮的那段时间多少人等着看笑话,哪怕有婚约,哪怕倪美珂家里还要强出周家一头,周淮照样不会顾忌她的脸面,心底的位置给了施令仪,身边的位置更是三五不时地换人。” “我就更好笑了,你以为有人天生喜欢没脸没皮的讨好别人吗?我家里有一个弟弟,从他出生起我就知道家里所有东西都是他的,就连我的婚姻都要为他铺路,我不懂同胞血脉他为什么就比我高贵了,也没人会告诉我原因,大家都是这样默认的,如果我没有何漾苒好朋友的这个身份,我在那个家里连提要求的资格都没有。” “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害怕手机会突然响起来吗,因为我清楚如果家里知道我刚刚做了什么,绝对不会关心我遭受过怎样的对待,他们只会打电话来怒斥我没有用,强迫我不管想什么办法都要争取到何漾苒原谅,我能豁出去在她面前抬这一次头已经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了。” 陶盼自嘲一笑,“没人给我挺直腰板走回去的底气,所有人都压着我,他们巴不得我匍匐在地爬回去。” “没有吗?还是你根本就没尝试过换一个人结交。”孟芙反问道。 “受人追捧的也就那几个人,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随随便便就能获得倪美珂的庇护吗。” “那也只是你认为的罢了。”孟芙没有和她交流自己是如何交朋友的打算,“有没有真的结交到一个人不重要,大家看到什么才重要,下周一的例会你顶替林微跟我一起过去,到时候会给你一个和宋霁言接触的机会,能不能把握的住看你自己。” 陶盼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谁?宋霁言?你不会是看我不够惨还想戏弄我一下吧?” 宋霁言如果那么好接触,贝舒言那么精明的人能轻易放手?画大饼也得有个度吧。 “戏弄你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吗,你以为我的时间很多?陶盼,你最好争气一点,我不喜欢做慈善,为你下了大赌注,别让我赔的血本无归。” 陶盼半信半疑,忍不住嘀咕一句,“反正我再差也就这样了,没什么好怕的,不过你这张嘴真的很不讨人喜欢。” 孟芙轻扫她一眼,转身迈上台阶,声音不紧不慢道,“把自己收拾好再回去,你自信的样子不比何漾苒差。” 林微慢了她一步,路过陶盼身边时递给她一张纸巾,“擦擦?” 陶盼别扭接过,抿了抿嘴声音极小地说了声“谢谢。” 林微没忍住笑了,“不容易,放在以前我怎么都想不到会有跟你和谐相处的一天。” 她说完脚步轻快追上孟芙,留陶盼一人在原地气哼,愤愤瞪了纸巾一眼,拿在手里捏成一团,手高高抬起就要扔出去,然而半途又忍不住收回,一点点展开后不情不愿地擦干净脸上污迹。 …… 周末孟芙在甜品店帮忙时收到了宋霁言的一条邀约信息,说有个人想带她见一下,方便的话他半个小时后会过来接她。 孟芙答应下来,换下工作服后和孟俞雪打过招呼离开甜品店。 宋霁言的车到小区楼下时,孟芙刚从家里找齐他提醒要带上的相关证书。 下楼时宋霁言正蹲在车边逗弄一只流浪橘猫,小区里的流浪猫经常有人投喂,因此并不怕人,躺在他脚下敞开肚皮,被抚摸时舒服惬意地闭上眼睛。 见她下来,宋霁言轻拍了拍橘猫后背赶它离开。 “我以为你会想要收养它。”孟芙道。 宋霁言站起身为她打开车门,“我不喜欢和任何人形成长久依赖的关系,包括它。” 孟芙坐进去,觉得他会有这样的想法不奇怪,几次接触下来宋霁言给她的印象都有些摸不透,似乎很少有人能引起他强烈的情绪波动,就连段弋上次被打的那么狠,他教训安睿时都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待人接物再如何谦逊有礼,他骨子里对人对事都是漠不关心的。 会因为一时兴起而专门下车抚摸一只流浪猫,却从未想过要救助收养,内心里他不想和任何人产生情感上的羁绊,或者说他认为与人或事物建立情感联系都是一种负担,所以好相处都是表面的,内心永远与人保持距离。 这种距离像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不能让他从心底愿意接受,就永远打不破这层壁垒。 车子启动后,宋霁言出声问道,“不好奇我要带你去见谁吗?” “好奇。”孟芙老实道。 “谭华你应该听过。”宋霁言说。 谭华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但孟芙不确定宋霁言有什么打算,因此回的中规中矩,“嗯,高三国际a班的物理老师。” “我不说你应该也知道,除了星洲物理老师这个身份,他还是物理学科竞赛的金牌指导老师,我能够保送a大最主要的原因是参加了学科竞赛,并且获得了进入国家集训队的资格。” 宋霁言继续道,“家长间有一种说法,大意是只要拜入谭华门下,就相当于半只脚踏进了a大,虽然有夸张的成分在,不过侧面也说明了谭华在家长和学生间的影响力不小,如果她收下你,校长室在评估会长人选时会为你加分不少。” “我了解过你的成绩,物理是强项,没有经过系统培训的情况下已经取得过不少奖项,以你的能力参加竞赛获奖的可能性很大。” 孟芙此刻的惊讶发自真心,谭华是出了名的严苛,想被她带的学生如过江之鲫,然而真正能被她看进眼里的却凤毛麟角,哪怕是再有权有势的背景,只要天分达不到她的要求,都会拒之门外。 有钱人尚且如此,普通人更是连一次面试机会都很难获得,宋霁言现在却说要带她拜访的人就是谭华,而且听他的意思,似乎从未担心过谭华会不收她。 “会长这样用心帮忙,我不知道要怎么回报了。” 宋霁言笑了笑,“帮你有我自己的私心在,你不用觉得亏欠,倒是你上次说的那个人情,想好用在谁身上了吗。” “陶盼。”孟芙回。 这下轮到宋霁言讶异,据他所知陶盼和她可不是什么亲密友好的关系,且陶盼落得现在这样进退两难的处境都要拜她所赐,让他在人前对陶盼示好意味着什么她不会不清楚,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你要帮她?”宋霁言问。 孟芙点头,“她毕竟是纪检部的一员,出事的话少不了要问责到我头上。” 宋霁言眼睛敏锐眯起,“只是因为这样?” 如果真的担心,她会把陶盼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吗,现在这样更像是把猎物逼到绝路,再给予希望,然后轻而易举地收获一只忠心猎犬。 他不相信也在意料之中,孟芙浅笑道,“其他的原因自然也有,只是现在还不方便告诉学长。” 她这样说,宋霁言自然不再追问,好奇归好奇,只是他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兴趣。 车子在市中心一处商业中心停下,宋霁言带她乘电梯到顶层,谭华的培训机构购买下这一整层作为授课中心,录取的学生全部在这里接受训练准备竞赛。 电梯门打开,休息区坐满了带孩子来面试的家长,其中不乏一些在财经频道经常露脸的企业领导人。 宋霁言一进来就被人带着进入内部面试厅,里面比外面清净很多,前面的学生已经被带进教室面试,因此面试厅里只有孟芙和宋霁言两人。 一门之隔,教室里的对话在外面隐约能听见,几道题目测试后,严肃的女声不留情面道:“以你的资质,能修完基础课程已经非常吃力,不符合竞赛班的选拔要求,这已经是你这个月第二次过来面试了,回去告诉你父母,你没有这个能力,不要再来浪费时间了。” 教室门推开,男生低垂着头失魂落魄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满是红色叉号的测试卷,抬头时不期然与孟芙看来的视线撞上,一瞬间惊喜和羞愧同时涌入眼底。 另一道淡漠视线缓缓落在他身上,极强的压迫感令他想忽视都难,贺晨畏缩看过去,在宋霁言冷淡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没人知道饱受打击后走出来看到孟芙时他有多高兴,心底所有自卑好似一下子都被治愈了,所有人都瞧不起他,但他知道孟芙不会,她那样善良,是他阴暗生活里的一道光。 可现在一切似乎有了变化,他的光愈发明亮灿烂,吸引了越来越多优秀的人驻足,而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变得越来越远。 第67章 明月跌落泥潭后就只是你一个人的珍宝了,只有处境相同,她才能真正明白 贺晨走后,孟芙跟在宋霁言身后走进面试教室,坐在前方的谭华目光敏锐干练,身边助教在整理下一位面试学生的个人资料。 看到宋霁言,谭华不苟言笑的脸上微微放松,“来了,自己找地方坐吧。” 宋霁言喊了声“谭老师”,然后开始介绍孟芙,“她就是我跟您提过的很有潜力的学生,今天带过来给您看一眼。” 孟芙微笑着自我介绍,“谭老师好,我是高二文科班的孟芙。” 谭华推了推鼻梁上戴的眼镜,脸上显出几分亲和,“我知道你,冯老师是你班主任吧?上次开会她对你逢人就夸,我们*高三组的老师都对你很好奇,我比他们幸运,今天先见到你了。” 孟芙谦逊道,“我怕是担不起冯老师的夸赞,只是尽了本分去学习,和真正优秀的同学还有很大差距。” “你不用谦虚,我和冯老师共事那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她对一个学生这么满意,更何况还有宋霁言向我推荐你,他我是了解的,心高气傲,能看得进眼的人不多。” 宋霁言失笑,“您在学妹面前给我留些面子。” 谭华让助教递给孟芙一套她自己出题的测试卷,“流程总要走一遍,不然落到有些人嘴里难免生出非议,你坐到我对面来。” 孟芙依言走过去坐下,试卷平铺在桌面,她大体浏览一遍,然后按动笔尖开始有条不紊地答题。 教室里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沙沙作响,谭华有意在和宋霁言交谈,视线却始终落在她身上,做题步骤清晰明确,整个人全心投入,丝毫没有被周围环境影响。 谭华见过不少天赋异禀的尖子生,无一例外都有浮躁的毛病在,就连宋霁言做题时都有自己的傲气,孟芙是她见过少有能沉得下心的学生。 让学生坐在对面答题,既是监督同时也方便她观察学生的做题思路,一旦录取就能因材施教制定出符合学生特质的训练计划。 孟芙手中的笔没有片刻停顿,直到她写至最后一题,谭华才意识到她在最初浏览的那一遍就已经把每道题的解题思路梳理明晰了。她眼底流露出不加掩饰的赞赏,这样的学生不去参加竞赛拿奖才是暴殄天物。 孟芙做完题后整体检查了一遍试卷,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交给谭华。 谭华接过后放在一边没有批改,面上神色愈加慈和,“你做题的时候我已经看过了,都对,但让我更满意的是你答题习惯很好,谨慎心细。” 她在自己的课表上勾画了下,“以后每周六日下午两点过来培训,时间上能接受吗?” 孟芙点头,“没问题。” 谭华让助理递给她一份报名表,“物理竞赛的初赛在九月上旬,你先填表,我安排人帮你报名,暑假两个月要全部预留出来,你不像其他人是从初中就开始接触这种竞赛训练,专业上还差了一截,要趁着暑假做针对性提升,每年的学科竞赛都人才辈出,多少人在各自省市排名数一数二,然而一放到这种全国性的赛事上连个名次都拿不到,单纯靠天赋是走不远的,勤奋努力是通往成功必不可少的一道桥梁。” 孟芙认真听着,谦逊道,“谢谢谭老师提点,我会扎扎实实走好每一步的。” 从谭华的培训机构离开,孟芙为感谢宋霁言请他吃饭,恰好楼下就是一个大型购物中心,她带宋霁言去了一家比较有名的拉面店,以前和温柏庭一起吃过,味道很不错。 从宋霁言带她去的那家生煎店可以看出,他这个人对食物味道要求比较苛刻,环境注重干净卫生,倒无需多高雅奢华。 点餐后两人对坐了片刻,孟芙轻声说,“高三生毕业前会有一场送别会吗?” 宋霁言看她一眼,“嗯,按照惯例是在五月中旬举行,不过今年为了配合校园直播可能会提前,你有想法?” 孟芙坦白道,“送别会的主持可以安排我来当吗?” 她这样想要什么就直白坦荡说出来的样子反倒令宋霁言感到愉悦,“我让岳景安排。” 服务员把两人的面送上来,接下来没有再过多交谈,各自用餐。 餐厅外,贺晨站在角落失落看着,身边人来人往,明明是热闹喧嚣的景象,他却觉得无比低落,眼底黯淡无光,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 上一次他被人恶作剧淋得全身湿透,难过是有的,但也仅仅只是难过,他已经习惯了被针对为难。 只是没想到会在走廊里遇到她,一瞬间所有委屈袭上心头,他才知道自己不是习惯了被欺负,而是知道就算痛哭流涕也不会有人同情。但是孟芙不一样,她那么善良一定会关心他的。 可是没有,她只淡淡看了一眼,没有丝毫要走过来安慰他的意思。他本想走近一点好让她能够看清楚,可是脚下才刚挪动一步,她就被宋霁言喊住了,那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面对段弋时的害怕胆怯,甚至宋霁言都没说一句话,仅仅只是一道漠然的注视,他就已经吓得落荒而逃了。 还有刚刚,经历打击走出来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感到发自内心的喜悦,满心以为会得到她的安慰,可她却如同上次一样淡漠收回视线,贺晨不懂她为什么突然就变了,她那么善良难道不应该解救他吗? 想到这里,他忽地感到自卑,她身边的人都那样耀眼优秀,疏远他也是正常的,她会越来越闪耀,而他永远是那个陷在泥潭里的滑稽小丑。 他在原地伫立良久,身边有人驻足都未曾察觉,目光专注盯着里面用餐的一对男女,仅仅只是坐在一起就那样和谐般配。 “你喜欢她。”站在他身边的人突然出声。 贺晨惊慌回神,看到一个高瘦病弱的男生不知什么是来到他身边,阴沉冷郁的脸上一双眼睛噙着玩味笑意。 “你是谁?”贺晨下意识问。 “来帮你的人啊。”男生苍白如纸的手搭在他肩上拍了拍,“你喜欢她对吧?” 贺晨低下头,他有资格喜欢吗? “觉得自己配不上?”男生仿佛能猜透人心一样,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贺晨沉默不语,他在星洲就是个笑话,没有一个女生愿意主动和他说话,自然也不敢肖想她。 男生语气轻慢带着蛊诱,“有些人看似远在云端高不可攀,实际上只需要稍稍动用一些手段就可以拉下来,明月跌落泥潭后就只是你一个人的珍宝了,只有处境相同,她才能真正明白你的不容易。” “你……你什么意思?”贺晨颤声问。 “我的意思你一定明白,”男生塞给他一张纸条,“我的电话号码,你想明白的话可以联系我,我会帮你得到你想要的。” 说完,男生在贺晨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转身离去,他静立不动时还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然而一走动起来,每迈出一步都显得僵硬迟缓,腿脚极为不便的样子。 贺晨视线落在男生的腿上,惊诧发现他的右腿裤管居然是空荡荡的,支撑他走动的是冰冷的机械假肢。 …… 周一例会时,陶盼跟着孟芙前往参加,以往不看在眼里的人,现在却成了能拉她一把的救命稻草,陶盼觉得别扭。 午休铃声还未打响,往会议室去的路上仍有很多学生在活动,明里暗里落在身上的视线令陶盼不自在地低下头。 “你这个样子是在告诉他们快来欺负你吧,你是不会反抗的,欺负你用不着付出任何代价。”孟芙声音清淡道。 陶盼硬着头皮抬眸,嘴上不服气,“我不是怕,只是不喜欢他们嘲弄的眼神。” “那你就轻蔑地看回去,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孟芙说。 陶盼不高兴,“怎么在你嘴里我就又恶毒又没脑子一样。” 孟芙没说话,给她个眼神自行体会。 也不是什么带着歧义的眼神,但陶盼就是莫名觉得被鄙视了,生气不吭声,发现她就真的也不哄一句,憋了半天忍不住说: “周末两天我都被关在家里,我爸说除非我愿意去给何漾苒道歉,否则哪里都不许去。” 孟芙“嗯”一声表示知道了。 陶盼对她不咸不淡的态度感到不满,补充道,“我没低头,关了两天也没想过去给何漾苒道歉。” “的确应该这样。”孟芙回。 “我能做到这样很不容易的。” 孟芙看她一眼,“所以呢?” 所以呢?所以不应该夸赞一下吗!不冷不热的什么态度啊,资本家都知道鼓动员工积极性,怎么轮到她就一点表示都没有! 陶盼气哼哼别开脸,片刻后听到孟芙说,“做得好,算我没有看走眼。” 陶盼冷哼一声,谁稀罕。脚步轻快跟上去,唇角微翘。 前面楼梯拐角下来一行人,何漾苒被簇拥在中间,倨傲的脸上在看到和孟芙走在一起的陶盼时升起恼怒。 “陶盼你是真的出息了,沦落到给那种人当跟班。”何漾苒带着人走过来讥讽道,一行人将走廊堵了严实。 孟芙轻淡看过去,“确定要拦我第二次吗?” 何漾苒不情不愿冷哼道,“这里有人拦着你吗?你想过就过,但是陶盼得留下。” “如果我不答应呢。”孟芙淡声道。 何漾苒觉得她不识好歹,“那我就要问问倪美珂了,她是只为你出头,还是你身边的人都要管一下。” “我身为学生会纪检部副部长,如果连自己手下的干事都要别人来保,那干脆你何漾苒去校长室申请撤掉我的职位好了。” 何漾苒不以为然,“一个小小的副部长神气什么,学生会有什么了不起的,说的好听是有些小职权,说的不好听就是一群打杂的,我想撤掉你还需要去校长室申请吗。” 孟芙弯了弯唇,似笑非笑的眼底带上嘲弄。 何漾苒被她看得恼火,刚要说话就被人群后一道冷淡男声打断。 “大概是我能力不足才会令何同学对学生会生出这种误解,不过我倒很想知道,你是不是也可以不通报校长室一声就撤掉我这个会长。”宋霁言清贵俊朗的脸上神色疏冷。 他鲜少在人前露出这种不加掩饰的不悦,这会儿不光脸色是冷的,连说出的话都讽意十足。 何漾苒这下算是彻底想明白孟芙刚刚那嘲弄的眼神是为什么了,她一定是知道宋霁言在来的路上,所以才故意激怒她说出一些贬低学生会的话,否则怎么会那么巧就被宋霁言听到。 第68章 盖过何漾苒在女生圈子里的影响力。 何漾苒在宋霁言的注视下神色有些僵硬,一边在心里骂孟芙心思狡诈,一边心虚解释: “宋学长我不是说你,你和她们肯定不一样。” 宋霁言是段弋表哥,她可不想和他把关系搞僵。 “我和她们都是学生会的一员,你对学生会有意见的话随时可以去校长室举报我这个会长。另外,你今天这样当众围堵羞辱同学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校规校纪。” 宋霁言看向陶盼,“记录表带了吗?” 陶盼愣愣点头,“在手里。” “记上名字,例会后在通知墙上张贴通报批评。”宋霁言言简意赅道。 陶盼还有些不可置信,宋霁言的意思是让她去张贴对何漾苒的通报批评?他这么安排,言语上没有一句偏向,但却通过行动维护了她。 她忍不住去看孟芙,恰好与她淡然含笑的目光对上,这一刻才真正敢相信她说的居然是真的,她说给自己一个和宋霁言接触的机会,当时还觉得她是在开玩笑,没想到真的实现了。 想到她说的要把握住机会,陶盼稳住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脏,将记录表拿出来垫在本子上,随身带着的笔利落流畅记录下时间地点人物事件,收笔时顺势抬眸朝何漾苒看去,当着一众人的面有条不紊道: “根据校园防欺凌惩戒制度,二年国际b班何漾苒同学存在使用恶意围堵及言语羞辱等手段对同学实施欺凌行为,对被害一方造成身体及精神上的双重损害,现由纪检部根据校规实行惩戒措施,给与二年国际b班何漾苒同学口头警告一次,勒令反思改过,同时将在全校范围内进行通报批评。” 陶盼说完,收好笔和本子,对上何漾苒气愤瞪来的视线,毫不畏惧道,“如果对上述惩戒措施有任何疑虑的地方,随时可以申请校长室介入调查。最后,谨以此次事件对何漾苒同学提出警告,望引以为戒,如有再犯将从严处理,绝不姑息。 通报人,纪检部干事陶盼。” 何漾苒紧绷着脸,一句句听完陶盼的话,心底气得怄火,偏偏还不能在宋霁言面前表达任何不满,咬着牙告诉自己必须得忍耐,别人就罢,宋霁言好歹是段弋哥哥,为了喜欢的人受点委屈算什么。 宋霁言迈步越过人群,何漾苒那群人自然不敢拦他,纷纷站到走廊两侧。孟芙见状示意陶盼跟上,两人在何漾苒不甘气恼的目光下从容走过,淡然的样子看着就让人憋一肚子气。 何漾苒甩手愤愤离开,跟着她的女孩们互相看一眼,耸了耸肩认命跟上去哄人。 走廊里耽误了半天,孟芙跟在宋霁言身后到会议室时其他各部的人都已经到齐,一个个看似正襟危坐,实则都是刚刚看完热闹跑回来。 宋霁言走到长方桌尽头,脱了制服外套随手搭在椅子上,内搭的白色衬衫领口没有扣紧,微露出有些撩人的锁骨,然而配上他那副清隽冷淡的表情,又莫名让人觉得有些高冷禁欲起来。 纪云在桌下扯了孟芙一把,凑过去低声八卦,“怎么个事啊?他怎么耷拉个脸就进来了,何漾苒给得罪的?” 孟芙正要说话,身侧丁凝轻咳出声,“专注会议,不要随意交谈。” 孟芙面露为难,纪云是知道丁凝办事有多一板一眼的,她都不敢有意见更何况孟芙了,眨眨眼表示理解,让她不用在意。 纪云身子坐正后,丁凝看着手里材料目不斜视道,“学生会里没那么容易交朋友,不是互相分享点八卦就能关系亲密起来了,管住嘴,暗地里多的是眼睛盯着。” “谢谢部长提醒。”孟芙轻声感谢。 “用不着谢我,你很聪明,就算我什么都不说,遇到事情你也能游刃有余地应对。”丁凝声音淡淡。 孟芙升任副部长后还是头一次和她有工作之外的对话,丁凝一向是独立在外不参与纷争也不和任何人闲谈的,大家也都知道她这个人铁面无私刻板不好接近,只是今天看着有些变化了。 “前辈的提醒是经验之谈,再聪明的人如果没有引路人的带领,也少不得要走很多弯路,我是真心感谢部长。”孟芙谦逊道。 丁凝这才抬头看过来一眼,从她的脸上没看出骄躁之意,默了默才说,“例会结束在工作室等我,有些事情到了该聊一聊的时候。” “好。” 例会正式开始,宋霁言在各部汇报上周情况前先传达了校长室对齐昀川和安妍的处理通知。 “经查实学生会副会长齐昀川与学习部副部长安妍情侣关系属实,严重违反校规校纪,根据学校处罚条例,现给予齐昀川安妍记过处分,并撤除两人在学生会中的任职。” 这个结果也在意料之中,这种错误其实可大可小,关键看的是有没有人愿意保下他,如果放在以前齐昀川还是宋霁言的人,出了这种事最严重也不过是口头批评加留职审查,偏偏他前段时间才在例会上得罪了人,宋霁言是不可能保他的,不推波助澜就是好事了。 公布完校长室给出的惩戒措施,宋霁言视线轻扫一圈,“齐昀川和安妍退出学生会后空出来两个职位,学习部副部长一职由部长施令仪从底下干事中选拔,确认好人选后以纸质申请表的形式递交给我审核。” “至于学生会副会长一职,我会综合考察个人积分及能力等各方面因素,从高二生中选拔德才兼备的人上报校长室,由校长室审查后给出批示。” “以上两项通知各位如有异议可以当场提出。” 见底下的人都沉默不语,宋霁言继续说,“那就从学习部开始依次汇报一下上周总结。” 各部开始照例汇报,都是些耳朵听出茧子的内容,大家面上认真听着,私底下各自走神。 到纪检部发言时,丁凝正要起身,被宋霁言抬手示意坐下。 众人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不解,目光纷纷看过来,宋霁言不紧不慢道,“纪检部由干事陶盼代为汇报。” 这下走神的都不觉得无聊了,一个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看向陶盼,这可是齐昀川和安妍恋情曝光的导火索啊,宋霁言才刚宣布完对两人的处理,紧接着就给了陶盼露脸的机会,这说明什么? 陶盼最近的处境大家都看在眼里,被排挤的挺厉害,跟以前得意的样子比起来那叫一个落魄潦倒,今天这是什么情况?不光被带来了例会,路上被何漾苒刁难的时候还能让宋霁言亲自为她解围,再加上现在专门点名让她代表纪检部进行汇报,这总不能都是巧合吧? 如果是宋霁言故意为之,那他的目的是什么?才刚说副会长一职空缺要在高二生中选拔能担大任的人,转头就推了陶盼出来,这是有意要为她造势啊。 谁能想到上一周还被何漾苒随意欺负的人,不知怎么地就搭上了宋霁言,大家都不是傻子,能坐到这个会议室的各个都是人精,最善审时度势,都预料的到今天以后恐怕再没人敢轻易针对陶盼,毕竟谁也不想得罪宋霁言。 只是免不了有些好奇,陶盼究竟是走了谁的关系才请动宋霁言来为她造势,两人之前可是毫无交集。 陶盼从旁听席站起身,按耐住内心的激动,有条不紊地对纪检部上周检查结果进行汇报。 发言完毕后宋霁言请她坐下,点评道,“汇报的比较全面,重点也很突出,不错。” 前面那么多部长发言他都沉默听着,唯独到陶盼不仅点名发言,还给了极高的评价,侧面证实了大家的猜测。 例会结束以后,陶盼拒绝了身边各部门干事邀请一起走的提议,抱着材料凑到孟芙跟前,压低的声音难掩惊讶。 “你怎么做到的?” 孟芙迈步往外走,看了眼她亦步亦趋的样子,弯唇笑,“花了一个很大的人情。” 陶盼心存怀疑,但又无从反驳,一边疑惑宋霁言怎么可能欠她人情,一边又觉得除此外也没别的原因了,能让宋霁言这么三番两次地对她施以援手,这人情想必不简单,孟芙居然就这么用在她身上了。 陶盼有些过意不去,想到自己以前对她做的事,撇开脸难为情道,“我以前没少针对你,你还能不计前嫌地帮我,这个人情我会记住的,虽然现在没什么机会还,不过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等我缓过这口气,你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我都不会拒绝的。” 孟芙笑了笑,“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由立场决定,你站到何漾苒那边时我们自然是对立的,而现在情况有了变化,何漾苒成了我们共同的敌人,帮你就是在帮我自己。” 丁凝已经提前离开,她现在要赶去工作室,于是和陶盼说,“高三送别会何漾苒已经报名表演芭蕾舞,你回去考虑一下把报名表填了。” 陶盼下意识想拒绝,“你让我跟何漾苒参加同一个活动?我不行吧。” 孟芙蹙眉,“你别告诉我有钱人家从小不培养孩子特长。” “学是学过,但这种场合一般都是何漾苒出风头的,我去干嘛?” 孟芙理所当然道,“当然是让你去盖过她的风头,陶盼,你不会就安于现状了吧,宋霁言带来的影响是很大,足够你摆脱目前困境,但这并不长久,一旦后续他不再对你表现出另眼相待,何漾苒以及她身边的那些人对你只会变本加厉,你要做的是抓住他送来的这阵东风乘势而上,彻底盖过何漾苒在女生圈子里的影响力。” 第69章 “你这张嘴啊,还是贱。”池骞啧啧道。 陶盼被孟芙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自觉被瞧扁了,当即反驳道,“我才不会,不就是上台表演吗,何漾苒去年的节目还是我帮她排出来的,你别瞧不起人,回去我就把报名表交了。” 孟芙轻飘飘道,“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怕了。” 陶盼冷哼,“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那你去吧,我还要去一趟纪检部工作室。”孟芙说。 陶盼点点头,手上事情多倒是也没空关心她去干嘛。 和陶盼分开,孟芙独自去了纪检部工作室,她到时丁凝正在写本周的工作计划。 “部长。”孟芙敲门走进去。 丁凝抬头放下笔,“坐吧。” 等到孟芙在她身侧坐下,丁凝才出声道,“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宋霁言是不是有意扶持你坐上副会长的位置。” 她是真的很敏锐,宋霁言今天做的种种令其他人都在猜测他属意陶盼,而丁凝却能一眼看出问题。 孟芙不打算和她装傻,“是,他要我做第二个齐昀川。” 丁凝直截了当道,“副部长想要越级晋升必须要有所属部长的推荐信,否则哪怕是会长也没权利下达任命。” “部长的意思是?” “推荐信我随时可以写好递交上去。”丁凝道。 “我要付出的代价是?”孟芙没有盲目感到欣喜,平静问道。 “算不上是代价,如果你真的成为学生会的会长,废一句话的功夫就能办到。” 丁凝淡声讲述她受制于齐昀川的原因,“学校餐厅两年前就承包给丁家经营的餐饮企业了,虽说不至于靠这里支撑一整个企业的发展,但星洲的人脉是别的地方比不了的,所以哪怕贴钱我们家里也不愿意失去星洲餐厅的经营机会。” “齐昀川升任副会长后,家里叮嘱我务必要和他提前打好关系,等到明年竞选可以获得一些便利,在星洲学生会主席的权利大到超乎你的想象,坐到那个位置就意味着你已经从一个学生摇身一变成为了决策者。所以我虽然不喜欢齐昀川的处事风格,但为了家里不得不向他投诚。” “只是他这个人实在惺惺作态,人前一副谦逊知礼的样子,私底下却虚伪自大,副会长的位置还没坐稳几天就觉得能以此要挟我,不说他离转正还远着,就算真的升任了会长我也不愿意受制于这种人。” 丁凝停顿片刻,注视着孟芙道,“所以最初我的确利用过你,贝舒言和你在学校里撞见池骞还有段弋一行人逃课这件事,我知道以后就透露给了齐昀川,贝舒言退会前的倒戈也是我促成的。欲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我不愿意受制于人,所以齐昀川不能做会长。” “他对宋霁言表面恭谨,实则内心里一直有取而代之的想法,我利用了他的野心上演一出例会逼宫的戏码,他的能力远不足以动摇宋霁言的地位,然而他表露出的异心却足以令宋霁言下定决心将他踢出学生会。” “没了齐昀川宋霁言必然要挑选一个新的对象扶持,我会猜到是你其实很简单,因为齐昀川走的每一步下坡路都有你的身影在。” 孟芙静静听着,夸赞道,“环环相扣,我以为齐昀川是败于他的沉不住气,现在才明白一切都源于部长的谋算。” “我只是看准了人心,齐昀川压抑本性太久,一旦有机会释放就顾不得谨慎,而宋霁言恰恰最不喜手底的人失控,齐昀川敢在例会上发难,宋霁言必然容不下他。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么多,让齐昀川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倒台是你的本事,看到了你的能力所以我才会选择坦诚。” “部长的诚意我看到了。”孟芙说。 丁凝犹疑道,“你不生气?” 孟芙微笑,“人心利己,为自己筹谋从来都没有错,何况我并没有损失,为什么要生气。” “最开始知道宋霁言选择你的时候我其实不是很明白,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好怀疑的了,不管是能力还是心性,你都适合做一个领导者。”丁凝说。 “是部长先选择了开诚布公,所以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们为了以后合作。” 丁凝露出淡笑,“好,为了以后合作,我帮你写推荐信,你升任会长后将星洲餐厅的承包权继续签给丁家。” “合作愉快。” …… 自从被宋霁言教训过一顿,安睿在星洲过了一段夹着尾巴的日子,安分的不行。 好不容易盼到直播活动快要结束,一心想着回利浦继续称王称霸,这几天态度不免又嚣张起来。 但因为利浦那一帮小弟没跟来,心里多少缺些底气,所以也不像以前那样主动去招惹池骞。没有镜头跟拍的空闲时间就去餐厅里的便利店打发时间,他现在算看明白了,星洲不是他的主场,跟这些不讲武德的人没什么好掰扯,等他大少爷回了利浦召回那帮小弟,到时候看还有谁敢跟他龇牙。 他在便利店里提着购物篮挑挑拣拣零食,付账后就坐在用餐区悠哉悠哉拆包装袋,虽然没有在利浦威风,但有钱走到哪里都委屈不了自己,等吃饱喝足再回去上节课,星洲这苦逼日子就又熬过去一天。 正一脸享受啃着炸鸡腿呢,安妍就找过来了,眼睛哭得通红,委屈告状道,“哥你得帮我出气!” 安睿嚼嚼嚼,抽空回一句,“你哥今时不同往日了,小喽啰可以帮你教训下,要是那几个不好惹的你趁早闭嘴。” 安妍抽噎,“哥你就看着我被人抢了男朋友还被学生会除名吗,好歹别人都知道你是我哥,我被人欺负成这样,你脸上也没光的。” 安睿纠正,“是堂妹,你丢人丢自己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安妍哭得更厉害,引得便利店老板频频看过来,“那个齐昀川骗我说让我委屈一阵子,等他当上会长就没人敢再多说什么了,我为了他忍气吞声,结果他背地里和陶盼不清不楚,我气不过才去找他理论的,他现在倒觉得一切都是我的错了,说如果不是我轻易被人激怒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她哭得不行,安睿抽了张纸巾递给她,自己又拆了包薯片嘎吱嘎吱吃着。 安妍抹一把鼻涕,“他自己没用现在倒怨起我了,还有陶盼,枉我拿她当好朋友,她明知道齐昀川和我什么关系,还上赶着往他身边凑,这是都看我好欺负!” 安睿被她哭的头疼,“齐昀川陶盼是吧?听着也没什么,你现在闭上嘴别哭了,走看看怎么回事去!” 安妍立马精神起来,“她们正好一会儿要来餐厅检查!” 安睿叼着根冰棒起身,安妍跟在他身边细数齐昀川有多负心,陶盼有多忘恩负义。 安睿听的烦,边走边回头让她闭上嘴巴安静会儿。 一句话的功夫就跟刚走进餐厅门的孟芙一行人撞上,他回头一脸不耐正要发脾气,撞进孟芙含笑的眼底,当即脚步一转就要回他的便利店继续做没有烦恼的大少爷。 安妍不懂他怎么突然要回去,拉住他指着孟芙身侧的陶盼道,“哥就是她,你快帮我出气!” 安睿可还记得上次把孟芙关在利浦挨得那顿打,现在一见了她就忍不住发怵,安妍要是说这个陶盼是她的人,他压根就不可能答应出来这趟。 “出什么气出气,我东西没吃完呢。”他说着要走,被安妍不死心拉住。 餐厅玻璃门再次被一行人推开,这次来的是池骞那群校队的人,一个个人高马大穿着黑色球服,身上都是汗,一看就是刚从球场下来。 池骞先看见孟芙,笑得眼眯成一条缝,“巧了不是,想吃什么骞哥请客。” 孟芙浅笑,“我们来这检查卫生的,你快去忙自己的吧,不用管我。” 池骞想说带一群臭男人买水有啥好忙的,陪在她身边不比什么都强,但忍住了,一想到段弋那个撬兄弟墙角的逼,心底怨气比鬼还重,巴不得他别回来了。 他正想说要陪孟芙一起检查,餐厅里很多地方他早想投诉了,结果一扭头就看见了正和安妍拉拉扯扯的安睿,仇敌见面分外眼红,何况他现在身边可不缺人,收拾安睿手拿把掐。 “呦!这不是安少爷又来餐厅支持工作了?听说你这天天在便利店日子过的挺滋润。” 之前走了还好说,现在被池骞看到了再想走,落在别人眼里不成他安睿怂了吗,他把安妍扯到一边,往回走两步站到池骞对面,硬气道: “怎么自己啊,你那好兄弟段弋呢?挺长时间没见了,别人不敢出来见人了吧。” “你这张嘴啊,还是贱。”池骞啧啧道。 安睿耍嘴皮子没输过,一句话直戳池骞肺腑,“兄弟,知道为什么追不到人家妹妹吗?打完球好歹洗一下,你们几个往这站一排,身上那汗臭味能把人直接送走,还舔着个脸搭讪呢。” 他自己清爽利落,跟水里捞出来的池骞对比鲜明,说话时眼神鄙夷,成功把池骞那群人激怒,一个个抡起拳头要给他颜色瞧瞧。 安睿往孟芙身后躲,光明正大举报,“你们星洲不能纵容学生打人吧,你还是学生会的,看见了得管吧。” 他这不要脸的操作给池骞气笑了,“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安睿对他的激将法嗤之以鼻,“许你以多欺少,不许我告状?” 第70章 宋霁言心底涌起异样情绪,不知为何就走向她抬手拭去她脸上泪痕 池骞被他躲在孟芙身后狗仗人势的样子激怒,伸手就要来拽,安睿立马指着他问孟芙管不管,不管的话他去校长室门口闹了。 这会儿是下课时间,陆续又有不少人来餐厅,池骞和安睿本就是焦点人物,见这两人吵起来,大家干脆也不急着走了,都停在原地看热闹。 两人这么闹不是办法,真要让池骞把安睿打了,以他那性子说不准真能干出去校长室闹的事。 孟芙伸手拦下池骞,“不是要去便利店吗?再不去要上课了。” 池骞本没想轻易放过安睿,看到孟芙朝他眨了眨眼才心软,他如果不管不顾地动了手,学校知道*一定会追责的,不愿意得罪他和安睿最后的锅就只能孟芙来背。 想明白这,池骞对安睿更看不起,躲女生后面算什么,他最好没有落单的时候。 池骞点点头把这事揭过,笑得一脸宠溺道,“听你的,我走了,你检查去吧。” 安睿见他真的就这么算了,心里觉得孟芙是有点东西,这不比他身边那一帮小弟管用啊,打定主意以后在星洲就跟定她了,看池骞还敢不敢再对他神气! 孟芙带纪检部的女生们往里走,安睿理所当然混迹在里面,抱着胳膊丝毫没拿自己当外人。 池骞忍不了,捞着他脖子把人留下来,安睿挣不脱,气急败坏道,“你放开!孟芙你管不管了!” 纪检部的人已经走远,孟芙正专注和林微说话,一行人边走边四处检查,对安睿的喊叫直接装听不见。 池骞让他省省,“哥答应这次放过你了,你老实点别有事没事往她身边凑,不然现在就打你。” 安睿见形式对自己不利,保护伞走了,当即能屈能伸起来,“放心,她不是我喜欢的款,用不着担心。” 池骞给他肚子一个肘击,觉得这小子癞蛤蟆异想天开,“我担心你?小白脸一个,孟芙能看得上你老子把食堂吃了。” 安睿觉得收到了侮辱,但现在不是报仇的时机,得想办法先脱身,视线往周围扫一圈,恰好看到贺晨盯着孟芙远去的背影一副怅然若失。 他打架不行但看人准啊,一眼就明白这是暗恋着呢,低声冲池骞撅了噘嘴,给池骞恶心坏了。 “你有病啊。” “你才有病。”安睿掐他一把往贺晨站着的方向继续噘嘴。 池骞这下看到了,眉心不耐蹙起。 安睿为了脱身开始拱火,“你担心我完全没必要啊,我是真不喜欢她那款,但那小子不一样,老子看人最准了,他包暗恋的。” 池骞倒是没怀疑,贺晨盯着看的表情太不知收敛了,是个人都能看出他什么心思,虽说从他这撬了墙角,但做兄弟的得以德报怨不是,段弋不在,他得帮忙看着点啊,不然孟芙身边不知道得围多少癞蛤蟆呢。 他冲贺晨招呼一声,正看的入神的人惊诧回神,对上池骞泛冷的目光,忍不住畏惧低垂下头。 池骞勾勾手指,“过来聊聊。” 贺晨低着头,眼底挣扎犹豫后屈服顺从。 几步远的路他走的缓慢无比,每迈一步眼前都闪过孟芙言笑晏晏的样子,她身边都是优秀的人,宋霁言在休息日专门陪她去谭华的培训班,人人畏惧的池骞宠溺顺着她,就连利浦的安睿都对她表现出异于常人的熟悉亲近。 所以她越来越关注不到他也是正常的吧,毕竟他一直是个人群中不起眼的角色,不能因为幸运地被眷顾了几次就生出不甘心来。 贺晨告诉自己把日子过回以前那样就好,别心存不该有的奢望了,人一旦有了欲望以后的每个日子就都难熬了。 尽管每一步都迈的艰难无比,然而短短的几步距离还是到了尽头,他低着头站到池骞面前,听着这位他曾惧怕无比的人用高高在上的轻蔑语气问,“贺晨,你刚刚在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贺晨声音颤抖道。 池骞拍了拍他头,声音鄙薄道,“没事啊,之前有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都过去了,不过现在我得提醒你一句,别不自量力地打她主意了,再让我看到一次你眼睛不老实,那就是欠修理了,懂没?” 池骞身后那群校队男生发出哄笑,一道道鄙夷视线落在身上,贺晨却连头都不敢抬,声若蚊蝇道,“懂了。” “懂了就行,骞哥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以后再有人欺负你让他们来找骞哥,去吧乖乖。”池骞挥挥手让他离开。 贺晨强扯出感激笑意,道谢后盯着一众人或怜悯或讥讽的目光往餐厅外走。 借机溜走的安睿在门口等了半天,见他出来才竖起了大拇指,看热闹的语气问他,“哥们你怎么敢对那妞动心思的?不怕你们学校那神经病回来以后剥了你啊?” 贺晨有些浑浑噩噩,“神经病?” 安睿兴奋道,“段弋啊,你不知道他也喜欢孟芙啊?你们星洲两条疯狗护着的骨头你也敢抢。” 贺晨觉得大脑空白了一瞬,他想到那个受人欺辱的午后,天使一样圣洁善良的女生给予他帮助,而他却在段弋的倒数声中落荒而逃,她看到时心里会怎么想呢,如果那一次他没有懦弱,而是坚定地留下来保护她,那是不是她就不会一次次地忽略他了。 贺晨失魂落魄往前走着,对安睿的话置若罔闻,他真的不甘心就这样,明明曾经是有机会的,只不过被他的懦弱错过了,如果还能有一次挽回的可能,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定地抓住。 …… 直播活动接近尾声,高三送别会又近在眼前,这段时间学生会的成员都异常忙碌,各部部长因为要复习备考,所以更多的重担都压在底下副部长和干事们身上。 演出厅在综合楼,孟芙既是主持又要负责布置场地,加上这是直播活动结束前的一场重头戏,她还要随时和导演沟通,配合摄制组调试机位,因此这几天一直忙碌往返在学生会和演出厅之间。 午休时孟芙抽时间把文宣部采购的舞台泡泡机送去演出厅调试,抱着包装盒到综合楼等电梯时恰好遇到宋霁言,打了声照顾后各自沉默,等电梯下来的功夫又碰上准备去演出厅彩排的演员。 电梯下来时大家都走进去,里面瞬间拥挤起来,孟芙怕泡泡机被人碰到特意站到角落,挤在她前面的是学校里比较有名的一支乐队成员,自顾聊着天,其中一个男生肩上背着电吉他,每次说话都要配合夸张的动作,身上的电吉他一下下戳在孟芙手臂上。 这种事忍一忍就过去了,孟芙无意在电梯里和人争吵,后背紧贴着箱壁尽量避开,然而那群人仍旧不知收敛,其中一个男生脚步往后一撤,身体紧贴在她旁边。 几个男生互相对视一眼笑意不明,如果说之前还可以算作巧合,看到他们这幅得逞的模样,孟芙心底明白这些人就是故意的。 孟芙垂下眼眸没说话,这个时候揭露他们很可能会被倒打一耙,毕竟电梯那么挤,有肢体接触也是正常,她如果揪着不放还会被其他人诟病,所以表现得更加忍让,不动声色从兜里拿出手机,点开摄像后等着拍下他们更过分的行为。 几人见她没有反应,越发有恃无恐起来,有意无意站在一起形成一道人墙,隔绝其他人的视线。 背电吉他的男生无声退到她身边,目光里落在她脸上露出令人作呕的猥琐打量。 他轻声用口型说,“加个微信吗?” 斜瞟的眼底透着兴奋,好像笃定了她现在一定害怕得不敢反抗。 然而脸上笑意不过片刻,肩上就被人拍了拍,男生回头时满脸不耐,等看清拍他的人是宋霁言时,眼底瞬间闪过慌乱。 “宋……宋学长。” 宋霁言笑了笑,然而眉眼却异常冷淡,笑意不达眼底,“做什么呢。” 男生心虚道,“没做什么。” 宋霁言搭在他肩上的手无声用力,“我不喜欢听谎话,所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做什么呢?” 男生求救般看向周围几个男生,大家都避开视线生怕被他牵扯到。 宋霁言不笑时冷着的脸极具压迫感,男生不敢赌继续嘴硬下去的后果,一咬牙慌乱交代道,“我是看她长的好看,觉得喜欢才想加个联系方式,没有别的意思。” 电梯里的人都看过来,直到这一刻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有人认出他们这群人,鄙夷道,“得了吧,你们最喜欢几个人围着小姑娘动手动脚了,就欺负人家胆子小不敢声张。” 几个男生被说的脸红,急斥反驳,“只是想交个朋友,不愿意的话我们也不会强迫。” 宋霁言清淡的眸中泛起冷意,“把她围在中间隔绝其他人的视线叫做不会强迫吗。” 男生还想狡辩,“电梯太挤了,我们也不想那样的。” “所以现在不挤了吗?” 男生被堵的哑口无言,不想得罪他于是低声求饶,“宋学长我错了,绝没下次了。” “被你骚扰的人不是我,该对谁道歉现在还不清楚吗。”宋霁言面色冷淡道。 几个男生不得已向孟芙低头道歉。 “彩排结束后自行去校长室说明情况。”宋霁言道。 几人闷声答应,电梯门打开,大家鱼贯而出,宋霁言和孟芙走在最后,出了电梯并肩往演出厅走。 “刚刚谢谢会长。”孟芙眼眶微红道。 宋霁言抿了抿唇,眉心蹙起,“那种情况你可以直接喊我帮忙,如果我没注意到的话,你要白受欺负吗。” 孟芙脚步不由顿住,宋霁言回头看过来时,只见她轻咬唇瓣忍不住落泪的样子。 “已经让会长误会一次了,不知分寸请你帮忙的话,我会担心你是不是又误解我而态度冷淡起来。” 她怯懦的话语将压抑已久的心里话说出来,刚受过委屈的人情绪异常容易崩溃。 宋霁言静默看了片刻,想到她最近刻意保持距离的态度,本该由副部长送来的材料全部都安排给底下干事送来,他以为她是最近太忙了,现在才明白她是在有意疏远,而始作俑者是他自己曾经自以为是的猜忌。 宋霁言心底涌起异样情绪,不知为何就走向她抬手拭去她脸上泪痕,反应过来这样的行为有所不妥后已经晚了,对上她惊讶睁大的眼眸,也只能无奈一笑。 “我以为道过歉就理所应当会被原谅,但还是忽略了上次的事带给你的伤害,抱歉,请原谅我的自大,现在是我在不知分寸,所以你以后不高兴时可以随时借此提醒我没有资格再对你妄加揣测。” 第71章 两人隔着舞台与观众,各自在隐秘处与对方相望。 演出厅门口,何漾苒举着手机视线定格在屏幕上宋霁言为孟芙拭泪的一幕,刚刚看到两人一起走在后面她就觉得奇怪,留心看了下,没想到就碰到这么一幕,何漾苒脑袋都没反应过来,但已经手快地拿出手机拍照了。 段弋那么喜欢帮她,如果看到她和宋霁言这样不清不楚,一定会生气疏远她的。 何漾苒握紧手机,在两人结束对话时先一步回到演出厅。 节目彩排有条不紊进行着,今天是正式登场前的最后一次上场,演员们全部带妆换上各自服饰,何漾苒出场时身穿纯白芭蕾舞裙,头发全梳上去,鬓角贴着一片白色羽毛做装饰,亮眼夺目的样子引得大家纷纷驻足观看。 她的芭蕾舞是从小学起的,功底扎实动作优美,尽管孟芙对她满心厌恨,但仍不得不承认此刻舞台聚光灯下的她就是一只高傲亮眼的白天鹅。 她在无光的阴暗处观赏着何漾苒每个动作透露出的优雅,舞台上绽放的女生脸上自信矜傲,八分的美丽因这一刻的闪耀弥补了剩下两分,整个演出厅里没有任何一个节目能压下她身上的光彩。 在替陶盼担心之前,孟芙先想到了模糊记忆中扮演爸爸角色的那个男人,被他捧在手心里细心呵护的小公主确实光彩夺目。 灯光暗下的一瞬间,她想到自己黯淡无光的童年,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在意,被抛弃了又怎样,她还有世界上最好的妈妈,那个男人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后悔。 愤恨过后又生起不甘,为什么呢,她这个小孩不值得心软吗,怎么就头也不回地去做了别人爸爸,情绪低落时免不了会猜想是因为那个孩子更优秀吗。 光亮照不到的黑暗里,孟芙看着舞台上谢幕的何漾苒,声音轻缓到无人能听见,“因为她更优秀吗。” 亲手将一个孩子培养的这样耀眼,谁都会感到骄傲吧。 湿润的眼底泛起冷意,孟芙想自己如果是个大度的孩子该多好,只需要继续忍气吞声下去,大家的生活就都不用被搅乱了。 可她不是啊,为了不让妈妈担心曾扮演过一段时间一心上进的乖学生,但那道逆来顺受的枷锁被何漾苒亲自打碎,所以她和她幸福美满的家庭也应该支离破碎。 心思狠毒也好,睚眦必报也好,她不在意别人怎么看,舞台上的一幕令她忍不住外露出真实的自己,如果温柏庭在的话一定可以察觉到,在她要偏激行事之前及时制止,但是他不在,远在利浦,孟芙觉得这或许是命运给她放纵的一次机会。 远处正坐在审核席和校长沟通的宋霁言皱起眉,何漾苒表演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关注台上,只有他隔着重重人影看到深陷暗处的孟芙。 清丽柔和的一张脸上笑意全无,比任何人都要更全神贯注地盯着舞台上的何漾苒,眼底不知为何慢慢湿润。 宋霁言看了眼舞台上正在翩翩起舞的人,动作和音乐都不足以到感人肺腑的地步,所以她为什么会哭? 他还没想明白,再看过去时,她眼底的湿润已经被冷郁取代,冰冷愤恨的样子,是他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的。 这样外露的情绪明显是受了刺激,她眼底的决然和疯狂一闪而过,宋霁言敏锐捕捉到,在她迈动脚步从阴影走出来时,不顾身边正在询问他意见的校长,起身快步赶过去。 孟芙在去往后台的路上被宋霁言拉住胳膊拦下,回眸看去时脸上冷意未消,平静压抑的声音问,“有事吗会长?” “你想做什么?”宋霁言直白问道。 孟芙不想现在和他有所牵扯,他在的话一定能察觉到她的意图,因此缓和了神色想先打发他离开。 “我去后台看看陶盼准备的怎么样。” “是吗?你觉得自己很会说谎吗,或者把别人都当成傻子,再天衣无缝的行动也会留下痕迹,何况你知道这个演出厅里有多少摄像头吗?”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孟芙发热的脑袋逐渐冷静,思绪渐渐恢复理智。 她被自己刚刚极端的想法吓到,何漾苒得到的宠爱她一直很清楚,只是这一次亲眼见证了,于是觉得意难平觉得委屈,再多的心机她也只是个还未成年的高中生,何漾苒有多耀眼她觉得自己就有多阴暗。 刺激之下一时情绪上涌,考虑的太少只想发泄,冷静下来才想清楚如果真的按自己的想法在这个时候动手脚就是处处漏洞。 孟芙闭了闭眼,她想让何漾苒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但不该搭进去自己,谁的错就该谁去悔过,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是她曾经最鄙夷的做法,而她刚刚险些就那么做了。 平复好情绪后,孟芙脸色恢复平静,“谢谢会长提醒,不过我真的只是打算去后台看看陶盼准备的怎么样,没有别的想法。” 宋霁言看着她,明知道对方已经恢复冷静,不会再做出什么冲动之下不可挽回的事,他现在也应该离开,可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不管你刚刚为什么会那样,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人的错误决定往往都是在冲动情况下做的,你是我的合作伙伴,我不希望你走错路。” 孟芙微笑,“会长放心,这点合作意识我还是有的,没达成我们共同目标之前我是不会轻易失控的,就算有也绝不会牵扯到你。” 她说完礼貌颔首算作告别,转身继续往后台走,这一次情绪稳定没了刚刚的冷郁。 宋霁言站在原地,高瘦挺拔的身姿久久未动,眉头无意识皱起,看着孟芙渐远的背影克制住了想喊住她解释的冲动。 他并不是因为担心她破坏了合作才会出言劝阻,然而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跑过来阻拦她就已经是越界,再去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她会怎么想呢? 到底是谁一直在不知分寸。 宋霁言扯唇笑了下,抛却这一刻莫名的思绪,他觉得自己或许是太闲了,该再找些其他事情做。 孟芙到后台时陶盼已经上完妆换好红色舞裙,她报名的表演是国风舞,本就妍丽的五官搭配红色舞裙显得越发明艳张扬,孟芙进化妆间时她正一脸怒容在打电话发脾气。 “我不管你们想什么办法,我上台前必须送过来!”她看到孟芙进来,气愤挂掉电话。 孟芙自己找了地方坐下,“怎么了气成这样?” 陶盼愤愤道,“我专门让人定做的道具,昨天就交代了今天要彩排,一定中午之前要送来,结果到现在都没见人影,打电话去问才告诉我配件损坏了正在调货安装,一时半会送不来了。” 孟芙知道她定做的道具是一面大鼓,表演亮点就是国风舞加鼓乐的融合,所以定做的鼓是整个表演的点睛之笔,没有的话虽然也能上台,但看着舞蹈美则美矣,想要一鸣惊人却是很难。 孟芙让她别急,“到不了就到不了,你就这样上台。” 陶盼听了不乐意,“你还说要让我压下何漾苒的风头,我精心练习了那么久,现在就这么上台的话根本发挥不出来优势,何漾苒的芭蕾舞刚刚收获满堂彩,我拿不出真本事的话落在别人眼里根本不出彩。” 她生气坐下嘟囔埋怨道,“你是骗我的吧,其实就是想看我出丑,没想过帮我。” 孟芙被她的极限脑回路无语住,“你动动脑子好不好 话没说完就被陶盼呛回来,“我怎么不动脑子了!我都快急死了。” 孟芙尽量心平气和道,“首先,我们两个现在利益一致,你不需要怀疑我的动机。其次,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着急就有用了吗?越急做起事来就越慌乱,与其被情绪裹挟,不如无功无过地表演完,大家不会记得你亮眼的地方,当然也抓不到你的不足,在你正式演出前,没有印象就是最好的印象。” “最后,你在彩排时把底牌亮出来,正式上台时就没了新意,观众一旦有所预期,你认为亮眼的地方就平平无奇了,所以彩排时不上道具未必不是好事。而且防人之心不可无,何漾苒不是甘于认输的人,你在彩排时过于出风头,那她回去以后必然会有所应对,不论是在舞蹈上创新意还是想别的办法,我们都无法保证能及时应对,所以现在这样恰到好处,降低她的防备才能更好地一击制敌。” 陶盼急躁的情绪缓和下来,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眼睛一亮道,“那我要不要故意做出失误?降低大家期待值。” “我劝你不要那么做。” “为什么?”陶盼不理解,既然是让何漾苒放低防备,那她失误不是更好吗。 “没有瑕疵的作品比有过修补痕迹的价值更高,故意出错是会降低观众的期待,可你的履历里真的需要这么一处败笔才能压下何漾苒吗?” 陶然说当然不是,“你别说,脑袋好用的确实讲话有点道理,先让何漾苒得意会儿,我去准备上台了。” “去吧。” 陶盼走后孟芙起身走到后台幕布旁,这个位置能看清楚舞台和观众席,从底下看上来却察觉不到。 她站在这里静静看陶盼无功无过地完成表演,底下响起敷衍掌声,被人簇拥着的何漾苒露出倨傲神色,本来还有所担心,现在彻底不把陶盼看在眼里了。 演出厅观众席是阶梯设计,越远的位置越高,四周设置了二层平台,除了观众席外还设置了调度室,位置在舞台斜对角。 孟芙默然看着何漾苒意气风发时,调度室内的宋霁言也站在透明落地窗前眼含探究地看着她,为了调度室内的指挥人员能清楚辨明舞台上演员的一举一动,随时配合操控幕布和灯光,面向舞台的那一面墙壁整体镶嵌玻璃,视线可以毫不受阻地看到幕布后面的隐蔽角落。 宋霁言想从对她的过度关注中抽离,去到调度室是为了分散精力,然而还是一眼就关注到她,又是在旁人注意不到的角落里,用他形容不出的复杂眼神关注着何漾苒,他心底对两人的关系产生困惑。 然而想到何漾苒是喜欢段弋的,段弋又那么喜欢她,如果他们是两情相悦,那么她对何漾苒的过度关注似乎也有了解释。 因为太在意段弋了吗?把何漾苒当成竞争对手,可似乎又不是她的作风。 宋霁言若有所思,锐利的目光过于引人注目,舞台幕布后孟芙似有所感,抬头时与他目光相撞,两人隔着舞台与观众,各自在隐秘处与对方相望。 第72章 “如果你不愿意上台的话,我可以负责主持。” 短暂的对视后,两人各自收回目光,仿佛一切只是不经意间的巧合。 负责调度室的人来向宋霁言汇报彩排情况,宋霁言默然听了会,等人走了后视线再次落向幕布后的角落,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 陶盼下台后匆匆赶回后台,见孟芙还在才放下心。 “怎么样可以吗?” “没什么问题。”孟芙说。 “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吧。”何漾苒趾高气昂走进来,目光打量着陶盼,不屑至极。 陶盼忍着没理她,何漾苒走到化妆镜前卸妆,自顾说道:“看到我在舞台上赢得掌声,你就觉得自己也可以吗?陶盼,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别以为跟在耀眼瞩目的人身边你的身上就也有光了,人要有自知之明,你以为随便上去跳个舞大家就能认可你吗?别异想天开了。” 孟芙帮陶盼拆头上的饰品,轻捏了下她手示意不要搭理,陶盼只得继续气愤忍耐。 何漾苒讥讽了半天没人理,觉得被两人忽视的彻底,对孟芙气哼道,“你拿我当空气啊!” 孟芙没看她,动作轻柔卸下陶盼脑后垂下的假发,淡声回问,“不然呢。” 轻描淡写的语气和毫不在意的态度令何漾苒感到恼火,一拍桌子站起来愤愤道,“你别得意!以为拉到一个陶盼就能改变什么吗?两个可怜虫报团取暖罢了,我才不在意!” “是吗,那为什么生气呢?”孟芙问。 “当然是因为你讨厌!除了爱抢别人东西你还会什么?让爸爸因为你训斥我还不够,连我喜欢的人你也要靠近,现在就连我不要的朋友你也巴巴跑去交好,你虚伪极了!” 陶盼觉得她说话过分,反驳道,“我才不是你不要的朋友,我们是互相决裂,我也不要你!” 何漾苒气得大喊,“你以为我稀罕吗,我才不缺朋友,没有你多的是人上赶着往我身边凑,是你不懂珍惜。” 孟芙按住要撸袖子的陶盼,两人吵的她脑袋疼,抚了抚发闷的太阳穴,决定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争吵。 她看一眼何漾苒,平缓的语气道,“你说的对,你拥有的东西我都要抢过来,所以一定要仔细护着,轻易被我抢走的话就太没用了。” 何漾苒被她不咸不淡的样子气得头脑发热,狠狠撂下一句,“得意什么!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吗?等着瞧吧。” 她怒气冲冲离开,陶盼怒气消散后忍不住后怕起来,“何漾苒真下定决心弄你的话怎么办?你家里顶得住吗。” 孟芙声音清淡,“你忘了,我那个抛妻弃子的父亲现在正巴不得弥补过错赎罪,何漾苒做的过分了我刚好可以去卖卖惨。” 陶盼觉得怪怪的,挠头道,“我怎么觉得你故意激怒她呢,你肯定等着她主动犯错呢。” 孟芙意味不明瞟过来一眼,“对啊,明里暗里故意惹她生气好几回了,不知道怎么每次都被她忍下来,何漾苒可不擅长忍气吞声。” 陶盼心虚一笑,这跟直接点她这个何漾苒曾经的狗头军师有什么区别,给自己找补道,“毕竟好事多磨嘛。” …… 忙碌的日常一直持续到送别会当天,孟芙和导演沟通完细节后匆匆赶到化妆间做妆造,倪美珂知道她要上台主持激动的不行,直接把自己家的妆造室团队打包送过来了。 备选的礼服挑了好几件,最终由造型师现场定下香槟色抹胸缎面长裙,裙身剪裁很好地突出了她优越的肩颈线和锁骨,搭配气质千金妆容,整体显得更加温婉端庄。 上妆过程中孟芙从镜中注意到化妆间内几乎所有人都在若有似无地瞧瞧打量她,甚至门外都站了一些探头探脑的人。 她倒没自信到认为这些人是因为觉得她好看而悄悄关注,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而且很有可能已经不受控制了。 陶盼推开堵在门边的人挤进来,举着手机脸色焦急跑到她身边,“出事了孟芙,网上有人爆料说你是星洲某个董事的私生女,网友现在已经扒出那个董事就是何漾苒爸爸,很多人情绪都特别激愤,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 孟芙这下明白周围的人为什么格外关注她了,她平静道出陶盼不好意思明说出来的内容,“一边倒的都在骂我吧。” 陶盼默认,片刻后气愤指责何漾苒,“一定是何漾苒,那天就是在威胁你,她怎么敢这么做!实情如何她自己最清楚,撒这样的谎不是一戳就破吗?” “嗯,所以我有些怀疑真是她做的吗。”孟芙说。 陶盼也感到困惑,“可除了她还有谁能知道呢?” “如果是何漾苒的话,以我对她的了解用不了多久就会倨傲自得跑过来示威,等着看就好了。” 她说话间拨出去一通电话,响铃很久对面才接,温柏庭温润清冷的声音从听筒传出。 “怎么了?刚刚在上课。” 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但孟芙也没时间和他解释了,直接问道,“你现在方便请假吗?” 温柏庭没有犹豫,“可以,你发生什么事了?” “回去再解释吧,事情比较急,你请假去甜品店帮我把妈妈送回家吧,不要让她接触外人,帮我找合适的理由让她放心,另外还要麻烦你多关注下小区楼下有没有奇怪的人蹲守,我现在赶不回去,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 她话音一顿,隔了片刻才深吸一口气道:“温柏庭你要保护好我妈妈。” 电话那端温柏庭眉心紧皱起来,没有多问一句,“好,我现在过去,你安心,我会照顾好孟姨。” 电话挂断,温柏庭面色凝重给身边同学留下一句“帮我给老师请假”,而后顾不上那人追问,脚步急促离开,越走越快,直至不管不顾地在教学楼里飞奔起来。 身后同学看得眼睛都睁大了,不明白平日里沉着稳重的学霸怎么一下子着急成这样,大声在后面提醒,“别跑啊温柏庭,被学生会的撞见要扣分的!” 化妆间内,孟芙放下手机等待微颤的手平稳下来,最担心的事情交给温柏庭后她才可以彻底放下心去迎接后面的疾风骤雨,她不在意网上那些人是如何批判,甚至心底已经在构思着如何借力打力,但她的妈妈不应该承受那些不堪入目的辱骂。 舆论加持下,很可能会有偏激的人扒出她的家庭住址和妈妈经营的甜品店,如果有人情绪激愤跑去蹲守,对妈妈不知道要造成多大的伤害,所以她得让温柏庭赶过去提前把妈妈带回家,也只有他能帮忙圆出令妈妈不产生怀疑的解释。 只要回到家里,这件事情被妈妈知道的可能性就会小很多,她不是个喜欢关注网络的人,平时在家也很忙碌,打扫房间,洗衣做饭,仔细帮她熨平每一件衣服的褶皱,空下的时间会选择追剧。 事情突然之间发酵起来,她没时间周全应对,目前最紧要的就是妥善安排好妈妈,其他的都可以等到时候再仔细思索。 这会儿理不清的事索性放下,她对陶盼道,“活动结束再说吧,我要准备上台了。” 陶盼不禁佩服起她的沉稳镇定,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情上台,观众席坐着的学生都在谈论这件事呢,说不准会有故意刁难。 孟芙去到等候区,直播在进行预热,观众席的学生已经陆续到位,和她搭档的男主持却迟迟不见人影。 又等了一会儿,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耳麦里导演曾文告诉她直播正式开始,可以登台了。 她问身边负责突发状况的同学男主持怎么还没来,对方回复不清楚正在联系。 这种时候就算联系上赶过来也已经晚了,孟芙拿起话筒打算自己上台先把开场应付过去。维持柔和笑意迈上台阶时,身后迟来一步的人突然牵住他的手,绅士周全地尽到一个男搭档应有的风度。 孟芙看着突然出现的宋霁言露出讶异,很快又用微笑掩饰下去,两人一起迈上舞台时,她听到宋霁言低声解释道: “抱歉,换衣服耽误了时间。” 他没说原定的男主持去了哪里,大概是为了维护她的体面不愿让她一人上台,所以匆匆换了衣服来救场。 “谢谢。”孟芙道。 舞台上灯光耀眼,将香槟色裙摆折射的波光粼粼,孟芙皮肤瓷白,妆容将面部五官优势放大,与平日里不声不响温柔娴静的样子反差极大。 下面有心要给她嘘声的人不约而同闭了嘴,只有她一个人就罢了,可现在台上还站着宋霁言,大家总归有所忌惮。 两人合作完成开场白,孟芙惊讶于宋霁言的救场能力,她和男主持是提前背过稿的,而宋霁言只是临时上场,没有串词的情况下能反应迅速地接住她每一句话。 进行完开场白后由孟芙介绍第一个开场节目,完成后宋霁言牵她下场,风度翩翩又体贴的样子给足了尊重的同时并不会让人觉得他是在怜悯。 主持退场,演员上台,两人在候场时男*主持的串词卡被送到宋霁言手里,他不发一言专注看着,穿西装的样子比平时散淡模样更显得风度翩翩,侧脸轮廓分明,快速认真过完一遍串词,心中对整个流程有数后目光才看向一直沉默注视他的孟芙。 “如果你不愿意上台的话,我可以负责主持。”他说。 没有安慰也没有质疑,他给出了她可以暂时逃避的选择。 孟芙弯唇浅笑,“不,我要上台。” 第73章 钟绍浦,她那个抛妻弃子的渣男父亲。 她平静笃定的样子令宋霁言半晌没说话,直到开场节目表演结束,才出声道,“走吧。” 孟芙见他似乎仍有要陪她一起登台的意思,提醒道,“第二个节目是我单人主持。” 宋霁言淡声道,“一起吧,搭档都换了,对活动没什么影响的流程可以省略。” 孟芙没再说什么,抬手搭在他已经伸出的手掌上,两人再次走上舞台。 开场节目后紧接着是何漾苒的芭蕾舞,孟芙流利说完串词,面上看不出丝毫被影响的样子。 和宋霁言下台后,观众席窃窃私语起来,大家都在网上吃瓜,已经知道了她与何漾苒的关系,然而现在何漾苒的出场词居然是从她口中报出来的,两个关系这么尴尬的人在这种特殊时刻免不了要拿出来被讨论一番。 另外也有人注意到宋霁言虽然上台了,却全程没有说话,说明这是孟芙的单人主持时间,他是不需要上来的,出现在台上只能说明是在向台下表明他的态度,只要演出还没结束,孟芙就还是主持人,她站在台上一分钟,想挑事的人就要多憋一分钟。 回到等候区时孟芙意外看到不少熟人,林微和倪美珂站在一起,已经化完妆换好演出服的陶盼从后台赶过来,刘欣恬和张佑阳也在,池骞两手捧着手机飞速打字,夏星茉来的时候拉了安睿一起,她觉得两人在星洲受了孟芙那么多照顾,没道理她现在出事了不过来关心一下。 安睿本还不情不愿,余光瞄到池骞正在和网友对线,当即来了兴趣,他可是和自己黑粉战斗了快一个月,网上对线经验丰富,边看边在旁边指挥池骞该怎么骂回去才能让对面破防。 池骞被他念的烦,“你自己没手机啊,能不能别烦老子!” 安睿一想也对,指点江山不如自己下场,于是登了账号专门找池骞正在对线的网络喷子,一个破口大骂,一个满嘴犯贱,把对面怼的直接销号了。 孟芙一回来,倪美珂立马气愤迎上去,“欺人太甚!我现在就上去跟何漾苒对峙,她怎么有脸倒打一耙!” 陶盼应和,“这事儿除了她我真想不出还有谁能干。” 张佑阳后知后觉道,“孟芙,当初抛弃你和你妈妈的人是何漾苒爸爸吗?” 刘欣恬想到孟芙最初在班里受到排挤是张佑阳替她澄清的,说她爸妈离婚早,从小跟着妈妈长大,爸爸再婚后做生意发迹了,这才给她走关系送进星洲。 所以她那个再婚后做生意发迹了的爸爸其实就是何漾苒爸爸,事实根本不像网上谣传的那样吗? 刘欣恬不禁心疼起她,“网上那些人真是听风就是雨,一点也不管真相是什么。” 池骞从激愤骂战中暂时抽离,“什么意思?” 倪美珂气愤道:“还能是什么意思!何漾苒她爸是二婚,第一个妻子是孟芙妈妈,想攀高枝所以和孟芙妈妈离婚入赘了何家,现在网上爆料的那些都是谣言,孟芙才不是私生女!” 池骞一听火气立马上来了,和网友对骂不仅不显颓势,反而越喷越勇。 夏星茉泪眼汪汪,“孟芙你好可怜,我好心疼啊!” 倪美珂愤愤不平,“我现在就上台跟大家说清楚!” 她气势汹汹撸起袖子就要往台上冲,被孟芙紧紧拉住,“珂珂别。” “何漾苒欺人太甚了,宝宝你用不着害怕,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倪美珂说。 “珂珂,我知道你是想帮我,但送别会筹备了那么久,我想让它圆满结束,至于澄清的事明天再说吧,网上的事只要我不去理会就影响不到我,我在意的人是相信我的就够了。”孟芙安抚她道。 她当然不可能让倪美珂现在上台去澄清,之前一直没有机会揭露她那个父亲的虚伪的真面目,而现在契机送上门了,只是热度还不够,有人想利用网络暴力将她打入深渊,她偏要借力打力,让钟绍浦在所有人面前身败名裂。 她这样坚持,倪美珂只得暂时作罢,一众人陷入沉默,宋霁言探究的视线落在孟芙身上,从网络上正在发酵的传言和众人的只言片语中理清了真相,然而不合理的地方也一一冒出来,他对孟芙接近段弋的原因不由产生怀疑,甚至她转学来到星洲都不一定目的单纯。 舞台上突然发出响动,观众席一片哗然,几人循声望去,看到宛若白天鹅一样的何漾苒在连续旋转后站立不稳,向后退了两步没平衡好重心摔倒在地上。 孟芙蹙眉,她还记得彩排那天何漾苒旋转时的轻灵优雅,那时赢得满堂彩,正式上台却出了纰漏,看来网上舆论对她也造成了不小影响,虽然现在一边倒的都在支持她,可何漾苒那样高傲的人,怎么愿意把自家的丑闻放在网上供人谈论,所以那个爆料人大概率真的不是她,何漾苒想这么干的话早就动手了,不会忍到现在的。 演出厅内音乐还在继续,台上的何漾苒却瘫倒在地上眼色恍然看着台下,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看她,她看不清他们眼底的情绪,只觉得都是在嘲笑奚落,视线转到后场,看到孟芙时模糊的视线有了焦距,那双平静的眼底透出怜悯,她在可怜。 何漾苒难以接受,她凭什么这个时候还能这么坦然,没看到网上都在骂她吗!凭什么露出这种怜悯眼神,她才不需要这种可怜! 何漾苒憋着一口气起身,下一秒融入音乐中继续舞动,刚刚狼狈的一刻仿佛不存在一样,她要用实力告诉所有人,就算失误又怎样,她学了那么多年芭蕾舞,才不会轻易被击垮,只要舞台还在她就随时可以证明自己。 后面的动作完美完成,退场时收获了大家的掌声,这种不放弃的精神往往更令人敬佩。 陶盼的舞蹈被排在何漾苒后面,这也是孟芙要求当主持的原因,两个人都表演舞蹈,放在一起才更有对比,因此排节目先后出场顺序时她顺势将陶盼排在何漾苒后面出场。 宋霁言上台说串词,工作人员将陶盼要用到的大鼓抬上去,陶盼在等候区将孟芙拉到一边,不甚满意道,“她就算不失误我也有信心能更出彩,但她现在失误了,我就算表现得再好别人也会觉得胜之不武。” “何漾苒如果在意别人怎么看的话,刚才就会直接跑下台了,我虽然不喜欢她,但她身上有一点值得肯定的是不会内耗,失误只是当下的缺憾,有些人觉得出丑想逃避,而她是越挫越勇。如果你还没上台就被情绪左右,那么我要担心的就不是你会不会胜之不武了,而是你真的能在现在全场同情的境况下胜过她吗?”孟芙道。 陶盼觉得她说的也有点道理,难得认真道,“放心吧,你既然愿意帮我,那我就不会让你失望的。” 宋霁言下台后,全场灯光暗下来,舞台幕布缓缓揭开,暗红色灯光配合烟雾缭绕瞬间吸引观众视线,舞台中间平放了一面大鼓,穿红色舞裙的陶盼站在大鼓上,随着脚上舞蹈动作,大鼓发出沉重响声,配合着缓缓响起的音乐声,陶盼甩动长袖翩翩起舞,灯光映衬下身姿婀娜,眉间花钿使得一颦一笑皆美艳不可方物。 随着音乐节奏不断加快,鼓点声也愈加肃重震人心肺,配合陶盼刚柔并济的遇到,将人由温柔乡一瞬间拉到杀伐之音震荡的战场。 表演结束时台下掌声经久不息,陶盼下来时第一个看向孟芙,从她眼底看到不加遮掩的赞许后才终于放下心,脸上露出轻松笑意。 后面的节目陆续进行,不过比起陶盼那支鼓上舞带给大家的震撼,其他节目稍显有些逊色,送别会圆满结束,直播断开后学生陆续离场。 散场到一半时,演出厅外突然出现一行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个穿着白色套装雍容华贵的女人,学校领导正围在女人身旁讨好说话。 孟芙脸色舜然一冷,她不认识那女人是谁,但站在那女人身后一直不愿露面的男人却是一眼认了出来。 钟绍浦,她那个抛妻弃子的渣男父亲。 所以那女人还能是谁呢。 似为了应证她的猜测,女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朝演出厅内喊道:“苒苒,妈妈爸爸来接你了,收拾好就赶紧出来。” 她来这一趟无疑是为了给自己女儿撑腰,当着那么多学生的面喊何漾苒,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家知道他们才是一家人。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孟芙身上,私生女就是这样,身份一旦曝光就是为人不齿的存在,连亲爹都不会出来维护。 听到声音,何漾苒从后台跑出来,憋了那么久的委屈在看到妈妈那一刻瞬间崩溃,哭着扑进女人怀里。 何漾苒妈妈一边抚着她后背安慰,一边用不悦的语气质问学校领导,“何家作为校董会成员,为学校做的贡献也不少,希望校方不要为了一些来路不明的人让我女儿受委屈。” 校领导连连点头,“明天我就安排人调查清楚,如果情况属实的话,对于作风不好的同学会进行劝退处理。” 何漾苒妈妈面色微冷,“不是要你调查,也不是劝退,是直接开除。” 她在说这话时,身边的钟绍浦一言不发,连看一眼心心念念多年女儿的勇气都没有。 孟芙平静看着,心底失望的情绪都生不出分毫。 倪美珂气愤至极,刘欣恬夏星茉等人都一脸担忧看着她,池骞气笑了,跟倪美珂一起随时准备冲上去干架。 宋霁言从人后走出来,正准备过去交涉,演出厅外的走廊传来一阵急促奔跑的脚步声,众人循声看去,看到段弋冷沉的脸上布满汗水,声音冷厉对何漾苒妈妈道,“你试试看!” 何漾苒妈妈回头,看到是他脸上升起不满,她是知道自己女儿有多喜欢这个段弋的,可她现在却当众做出这种没有分寸的事。 她冷下脸训斥道,“长辈说话你就是这样顶撞的,家教都没有吗?” 何漾苒抽噎着抬头,看到段弋忍不住欣喜,“段弋你这段时间去哪了,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段弋却没理她,眼底不加掩饰的暴戾盯着何漾苒妈妈,“你说得对,我父母死绝了所以没人教我该怎么对你这种人有教养,但我警告你一句,如果你敢让学校开除孟芙,我一定搅得你家里永无宁日。” 第74章 既然他挣脱不了剧情控制,那她就成全他被安排好的一生。 何漾苒妈妈被段弋话语里的狠厉吓到,皱着眉问学校领导,“校董们每天给学校掏钱可不是让你们培养这种无法无天的学生。” 学校领导两边都不敢得罪,正愁的不知如何是好,看到宋霁言走过来,不由松了口气。 宋霁言先问段弋,“治疗还没结束,你现在跑出来做什么。” 段弋视线隔着人流看向孟芙,“我想来看看她。” 说完不等宋霁言再说什么,脚步径直朝她走去,不顾旁人是什么看法,他漆黑的眼底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步伐坚定走到她身边,然后攥住她手腕拉着人朝演出厅外走。 他本来是因为看到电视上的传言担心她才不管不顾想来看一眼,可却听到有人随意一句话就想把她赶出星洲。 段弋只觉得满心愤怒,看到她眼底受伤的样子,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带她离开。 异样的目光也好,何漾苒妈妈高高在上的鄙薄也好,她那个没有担当的爸爸也好,都别想再伤害她了。 段弋凌厉的脸上寒气逼人,堵在演出厅内的学生不少,却没一个敢挡在他前面,都不由自主地向后撤开让出中间的通道。 孟芙被他拉着,目光微抬落在他冷峻的侧脸上,坚决的样子仿佛可以为了她对抗全世界一样。 何漾苒妈妈并不想这样轻易放她离开,之所以会跑这一趟就是为了让钟绍浦在人前表态,被抛弃的对象提前退场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她抬手正要阻拦,被宋霁言侧身挡住,冷声提醒道,“何女士,段弋是我弟弟,虽然不在父母身边长大,可宋家对他也从未缺乏过教养,何以让您一开口就质疑他的家教?” 何漾苒妈妈对他还是有所忌惮的,不同于其他学生插手不了家里决策,闹得难看了也只是孩子间的小打小闹,宋霁言的态度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宋家,何家目前还得罪不起。 何漾苒妈妈只能放弃阻拦,缓和了些态度和他解释。 宋霁言余光注意到孟芙顺从跟随段弋离开,澄澈的目光始终跟随他,仿佛他就是她的全部,动容的眼底再装不下别人。 他不卑不亢应对着成年人虚伪的社交,心底却头一次生出对段弋的羡慕,至少他敢想敢做不是吗,用不着在做任何决定前思虑得失。 人想的越多,心里真正的欲望就越不敢承认了。 倪美珂愣在原地,张了半天嘴去看池骞,“什么情况?我宝宝不是说喜欢你小子吗?” 池骞委屈的不行,“那也架不住有人撬墙角!”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都被段弋突然出现带走孟芙的举动打的措手不及,再听这三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除了知道点内情的张佑阳和安睿,都是一脸震惊。 …… 段弋拉着孟芙一路走出学校,他是偷跑出来的,路上没打到车,一路跑过来,背上有汗水浸湿的痕迹,发丝滴水垂在眉骨前。 出了校门漫无目走着,他其实不知道要带孟芙去哪里,只是不想再让她留在那个会感到伤心的地方。 孟芙突然反握住他,段弋微怔,垂眸看她。 “段弋,你这样会着凉的。” 段弋欲言又止,那么久没见她,现在看到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愧疚填满心底,想到之前不得已对她疏远,可遇到危险时她却义无反顾地跑来救自己,甚至不惜一个人引开那些穷凶极恶的混混。 着凉算什么呢,他亏欠她的早已经还不清了。 路边便利店亮着灯,孟芙看着那里说,“我还没吃晚饭呢,有点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 段弋默然,片刻后点了点头,他其实知道她根本不是饿了,只是借口想让他去店里坐一会儿,担心他这样吹夜风会着凉。 可是现在明明最需要安慰的人是她才对,她体贴坚强不愿让人看出脆弱的样子更令段弋心疼,顺从跟在她身后走进店里,看她从琳琅满目的泡面架上精挑细选出两桶。 大概是知道他从未接触过这种东西,她主动把他的那份一起泡了,端着泡好的面走向窗户旁的用餐台,两人对着夜色埋头吃泡面,袅袅升起的热气模糊了窗面,令窗外马路对面清瘦如竹的少年眉目愈加冷清。 温柏庭安顿好孟俞雪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放心不下孟芙所以匆匆赶来,然而还是慢了段弋一步,到校门口时恰好看到段弋拉着她出来,想上前的脚步在看到她反手牵住段弋时顿在原地。 他一路跟着她们,在马路对面目送两人走进便利店,段弋的目光始终没从她脸上移开,而她也耐心温柔地为他泡好一桶面,坐在窗边一同吃面的样子仿佛情侣一样自然和谐。 玻璃上蒸蒸升起的雾气有多久,温柏庭就在马路对面站了多久,等到便利店里的两人将吃完的泡面桶丢弃,他也转身迈步离开。 她有人陪伴,所以他也该知趣地不去打扰。 从便利店出来,宋霁言派来接两人的司机已经到了,段弋把孟芙送到小区楼下,她微笑着道别,从始至终没在他面前露出一丝脆弱。 推门下车前,段弋突然伸手拉住她,孟芙不解回眸,清亮的眼底映出他深邃冷峻的面容。 段弋抿了抿唇,“这段时间我去接受治疗了。” 他想解释自己为什么不告而别,然而一开口又是这种表达不了内心情感的平淡陈述。 “我知道,宋会长告诉我了。”孟芙说。 段弋漆黑的眼睛注视她,从那双清澈的眼里看不出情绪起伏的波澜,他突然感到有些心慌,眉头皱起问道,“你会怪我不告而别吗。” “不会,你有做任何选择的权利,我都理解。”孟芙说。 段弋觉得一颗心都被她平静接受的样子攥紧,他那样迫切的去接受治疗,是想早点成为一个正常人陪在她身边,独自被关起来时没有一天不在幻想着和她在一起的日常,正是这些期望支撑着他坚持度过一天又一天。 为了让他保持平静的心情接受治疗,不受外界信息干扰,医生将他的手机收走,病房里只有一个电视,为了能看到她,星洲的那档校园直播节目成了他枯燥日子里唯一的慰藉,他从电视里看到她,尽管镜头总是对准夏星茉和安睿,可他总能在画面里一眼找到安静等在旁边的她。 送别会上,当她穿着华丽礼服作为主持人登台时,段弋没由来地生出一股自卑感,她那样光彩照人,看上去与他的哥哥般配极了,而他这样一个在黑暗中挣扎的人永远做不到和她一起落落大方地站在舞台上展示自己。 逃避般切换了频道,他烦躁扔掉遥控器,却被屏幕里正在报道的内容吸引,眼部打了马赛克的女生照片放大展示,下方标题是星洲国际高中学生孟某疑似校董会钟姓董事私生女。 他认出那是孟芙,想到她刚刚在舞台上得体大方的样子,不敢想象她现在正忍受着怎样的痛苦,于是再顾不得医生反复叮嘱他的治疗处在关键时刻,不管不顾地冲出来找她。 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只想用力抱住她安慰,可她却始终平静,没有露出丝毫脆弱的神情,更没有向他倾诉难过。 段弋觉得不该是这样的,她对他好像无形中多了一层防备,她不愿意在他面前展露情绪,可能明明她不久前还不顾自己安危地救下他,如果不是在意为什么要那么做? 如果在意的话,那么现在又为什么要用这种看似柔和的态度来拒绝他的关心。 段弋不明白,习惯使然他也很难向孟芙张口问清楚,于是只能僵持在车里攥着她的手腕不愿松开。 孟芙实在没有心情去猜他此刻的想法,她着急回家去看妈妈,不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还不想得罪他,所以耗尽耐心陪他到现在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是愧疚还是担心都好,从他在电话里告诉安睿选择的人是夏星茉开始,她就彻底放弃了攻略他的想法。 既然他挣脱不了剧情控制,那她就成全他被安排好的一生。 现在这样看似对她在意到不行又怎样,一旦碰到夏星茉,他又会成为那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她已经领教过了,所以不会再自不量力觉得自己是那个能令他违背剧情控制坚定选择的对象。 “段弋,很晚了,回去吧。”她温和提醒道。 越是这样平静无波的样子越令段弋感到恐慌,就好像她在用柔和的态度告诉他,怎样努力都没用了,他已经被抛弃了。 攥紧她手腕的手越来越用力,直到看清她轻蹙的眉,段弋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手,他声音低哑道,“对不起,弄疼你了。” “没事,快回去吧。”孟芙面上含笑,转身推门下车,没有丝毫留恋迟疑。 段弋透过车窗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楼上某扇亮灯的窗后同样有人在看,垂落的视线从消失在楼道的少女身上收回,转而落在车里目不转睛专注到有些怔神的男生身上,那样怅然不舍却不敢出声留下她的样子,没人比他更懂了。 曾经那么多年他一直是这样做的,因为坚信彼此的选择只有对方,更笃定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能懂她,所以日复一日清淡不争地守在她身边。 视线淡淡收回,温柏庭从窗边离开,外面电梯停靠的同时,他也推门走出去。 孟芙迈出电梯,看到正好推门而出的温柏庭,牵起抹笑意道,“好巧。” 温柏庭这次没有任由她装傻,“不是巧,我一直在客厅,怕错过电梯上来的声音。” 第75章 他的坚持和底线似乎都不重要了。 孟芙看着他目露讶异,觉得今天的温柏庭有些奇怪。 “是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她问。 “网上的事我知道了。” “所以是想要安慰我吗。” “你大概不需要。”温柏庭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和家里有关的事,她不喜欢别人过多干涉,哪怕是关心都会让她觉得是在冒犯,只是环境所迫,不得不伪装的像个正常人一样去接受那些令她感到厌烦的安慰。 他不想看到她回来还要撑起伪装应付的样子。 “那你等我是为了什么呢?”孟芙问他。 “我想告诉你,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帮你。”温柏庭说。 孟芙沉默片刻,忽地一笑,故意逗弄一样问他,“好的坏的,什么事都可以?” 温柏庭回她,“什么事都可以。” 他认真的样子像在许诺,倒不避讳让她知道他的在意了,与以往克制矜持的样子大相径庭,像被捕的猎物突然化身为主动进攻的猎人。 是什么让他产生这样的变化呢,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吗? 背后的原因她现在没有心思探究,他的好意却是可以领下,很多事情她不信任别人只相信温柏庭,就像妈妈一样,只有交给温柏庭她才能放下心来。 孟芙浅笑了下,“好,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事,我不会客气。” 温柏庭目送她走进家门,沉静的脸上显出两分不为人知的占有欲,或许不该那样固执地偏要等到毕业才敞露心扉,就算被她知道了又怎样,他会努力做到不被她厌倦,如果她想要现在就在一起,那他会做好一切准备,会说服彼此父母接受,会和她一起往定好的目标努力,总之,比起她有可能会被别人觊觎的可能,他的坚持和底线似乎都不重要了。 孟芙进门后看到孟俞雪已经做好一桌饭菜,见她回来温声叮嘱快去洗手吃饭。 孟芙放下书包去洗手,听到妈妈絮絮叨叨道,“今天柏庭突然到店里跟我说你们学校要统计什么信息,让我回家找你的身份证,还说后面可能会再要别的证件,让我在家里等消息,结果等到你都放学了他才来跟我说信息都统计好了。” 孟芙不漏端倪道,“嗯,我申请了一个竞赛,需要填报信息,利浦离家里比较近,我就拜托温柏庭帮忙了。” 洗完手两人坐在饭桌前吃饭,孟俞雪说今天走的匆忙,都没来得及挂出停业牌,有些老顾客不知道都要跑空了,她觉得过意不去,想着明天要做些杯子蛋糕当成赠品补偿给大家。 孟芙默默听了会儿,突然出声道,“妈妈,明天休息一天去下外婆家吧。” 孟俞雪声音一滞,“怎么会想去外婆家?” 她当初离婚除了女儿的抚养权别的什么都没要,不管娘家怎么劝都一意孤行,后来见她态度坚决,家里松了口,答应她可以离婚,但孩子要让钟绍浦抚养,他是过错方,必须净身出户,房子和财产都要归她所有。 孟俞雪理解家里是怕她离婚带个孩子以后不好再嫁人,但她本就没打算再结婚,一段失败的婚姻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精力和对另一半的信任,她什么都可以放弃,唯独女儿不行,她不可能留孟芙在钟绍浦身边寄人篱下。 家里因为她的固执生了很多年气,她也不愿意带着女儿回去惹得邻里议论纷纷,平白惹父母生气去与人争辩,现在这样相安无事十多年也很好。 可孟芙现在说想要去外婆家,孟俞雪有些犹豫,“年年怎么突然想去外婆家了?” 网上那些人或许可以查到小区和甜品店,但十多年不曾去过的外婆家他们一定找不到,事情澄清之前会发生哪些意外她不敢笃定,继续骗妈妈留在家里可能会令她起疑心,所以借口去外婆家是目前她能想到的最周全的办法。 孟芙难得露出些对亲情的渴望,“其实外婆这些年一直有偷偷给我钱的,她是嘴硬心软,您总觉得她对我狠心,实际上我和您之间她只是理所应当地出于一个母亲的角度想让您过得好一点。” “妈妈,外婆很想你的,经常去你店里的王婆婆是外婆跳广场舞认识的朋友,她每次去店里买的蛋糕都是帮外婆买的。” 孟俞雪眼底瞬间涌出热泪,她习惯了坚强,这样在孩子面前流泪还是头一次。 孟芙拿着纸巾轻轻为她拭泪,“妈妈,明天去外婆家吃顿团圆饭吧,你早点过去帮我跟外婆求求情,她不让我告诉你这些的,等外婆气消了原谅我们,我晚上放学再过去。” 孟俞雪哽咽着说不出话,看着孩子期待的目光,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 翌日。 孟芙起床时看到妈妈已经做好早餐,桌上摆了三明治和牛奶,孟俞雪让她赶紧洗漱吃饭,自己则在房间里犹豫不决选着衣服。 她难得花了淡妆,本就清婉娴静的五官显得更加精致好看,虽不如年轻女孩子青葱,身上却沉淀了岁月带来的从容雅致。 孟俞雪这些年极少添置新衣,总想多攒些钱留给孟芙上学,衣柜里大多是些方便工作的衣服,唯一一条颜色鲜亮的连衣裙是生日时女儿用攒下的压岁钱买给她的礼物。 孟俞雪已经很多年没穿过裙子,总觉得自己已经过了爱装扮的年纪,可今天要回家,她想穿的漂亮点,不愿再让年迈的父母为她操心。 犹豫再三还是拿出了那条天青蓝的水墨旗袍裙,孟俞雪换好裙子,看着镜子里陌生又熟悉的自己,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走出去了。 孟芙背好书包,叼着还剩两口的三明治站在门口夸赞道,“我眼光很好啊妈妈,很适合你。” 孟俞雪在她赞美的目光下平缓了紧张的心情,嘱咐她去学校路上小心,晚上打车去外婆家,不要为了省路费折腾自己转地铁。 孟芙笑着答应下来,看着孟俞雪脸上明显轻松期待的神情,越发坚定了要让钟绍浦付出代价的决心。 凭什么他的错要让妈妈来承担,独自一人拉扯着她长大,受尽流言蜚语和鄙夷目光,而那个背叛婚姻的人却能平步青云,他就该受尽唾骂一无所有才能偿还妈妈这么多年的辛苦。 到学校后孟芙径直去了班级,一路上无数道目光落在身上,议论的声音在她走过的每一处响起,孟芙视若无睹,面上一片平静。 热闹的班级因她走进去而瞬间安静,大家好像突然间变得忙碌起来,各自翻看书本补作业。 她在自己位置上坐下,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准备早读。 刘欣恬探头凑过来,低声说,“你别担心,我和张佑阳在班里帮你澄清过了,可能有些人还是不信,但大部分同学都是信任你的。” 孟芙露出浅笑,“谢谢你恬恬。” “孟芙班主任冯老师站在教室前门喊她,冯老师早上不常来班里,每次过来都是传达学校的临时通知。 孟芙心底大概能猜到她是为什么来,站起身等她接下来的话。 冯老师看着这个让自己引以为傲的学生,前两天还听说高三的谭老师收她进了竞赛班,明明前途一片大好,怎么偏偏碰上这种事。 她叹息一声,“去趟校长室。” “好。”孟芙答应下来,在刘欣恬担忧的目光中走出教室。 她走后冯老师叮嘱大家认真早读后也离开,刘欣恬捧着书本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想到昨天何漾苒妈妈强势的样子,不由担心孟芙会不会真被开除。 她回头去看张佑阳,想来想去这个班里也只有他能商量一下,教室后排,张佑阳看着门外孟芙消失的方向,目光收回与刘欣恬对视,没有一句话语,但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刘欣恬迅速起身跑出教室,她帮不了孟芙,但可以去找倪美珂,她那么在意孟芙,一定有办法能阻止的。 她的突然起身令负责管理班级的班长皱眉,语气不悦道,“刘欣恬,现在是早读时间,不要影响班级纪律,坐下。” 他提醒完,刘欣恬非但不听,反而快速跑出了教室,班长看出不对,立马就要起身去找老师说明情况。 张佑阳先他一步走到前门反锁,和他关系好的男生堵在后门,俨然一副谁也别想走出教室的意思。 班长愤然大怒,“张佑阳!你想干嘛!” 张佑阳面容严肃道,“早读下课之前,你别想去找老师告状。” “你这是公然违纪,被学校知道了是要记过的!” 张佑阳面色不变道,“那就记我一个人,你们都是被我逼迫的,学校怪罪下来我自己承担。” 班长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孟芙和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算真的被开除了又怎样?你和刘欣恬至于为了她让自己记处分吗!” “班长,阶层是人自己给自己划定的等级,你觉得孟芙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也理所当然觉得我们就天生比国际班的人低一等,但和什么人做朋友是跟着内心感*觉来的,如果一个处分能让她在孤立无援时看到希望,我没什么不能接受。” 他看着班里一双双看过来的眼睛道,“不光是孟芙,这个班里任何一个人遭遇不公时,我都会这样做,老师说我们身在一个班级就是集体,集体中的一员遭受污蔑时,如果每个人都选择视而不见,甚至做谣言的推手,那我们的相遇还有什么意义?” 大家不由沉默,半晌后班长的同桌伸手拉了拉他衣袖,他看了一眼顺势坐下,声音闷闷道,“都别看了,继续早读吧。” 第76章 你别害怕! 早读时间,二年国际b班只有稀稀落落的读书声,大部分人在利用这个时间补觉,平时倒也会聊些学校里的八卦,不过这会儿都有所收敛,因为八卦的中心人物何漾苒正一脸烦闷地胡乱翻着书本,她想借此转移注意力,但越告诉自己要忽略就越觉得周围的人在看笑话。 陶盼撇撇嘴,把书立在桌面上做掩护,拿出手机开始刷微博,她的账号积攒了小两万粉丝,平时大多分享一些学校生活和奢侈品还有美食,上一次更新是跟何漾苒闹不愉快之前,算来也有一个星期了。 一登上账号,陶盼本来还想刷刷热搜,结果一眼看到消息那栏一万的红色醒目提示,她惊的瞪大眼睛,平时最多消息也才99+,这一万多的消息提示什么情况?她粉丝才两万啊,别是人遭网暴了。 颤抖着手点进去,陶盼屏住呼吸,生怕看到什么污言秽语的辱骂。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大部分都是点赞,评论只有一千左右,点开才发现居然是来自她之前蛐蛐孟芙的一条微博,那时候跟她还水火不容呢,偏偏几次在她身上都没捞到好,一气之下就在微博上抱怨了两句。 当时没什么人在意,粉丝都在催更新日常,她就把这茬忘记了,现在网上关于孟芙的批判声势浩大,不知道怎么就让他们找到这篇微博,还因为她是星洲学生,越发让那些人坚信传言没错,孟芙就是一个品行不端的私生女。 闻讯而来的网友在那条微博下评论的热火朝天,陶盼翻着看了看。 【伤心菇:现在的小姑娘都想着不劳而获,仗着私生女的身份为所欲为,看把小美女气的,私聊你了,给个联系方式。】 【暴躁娃娃鱼:小姐姐那个孟芙真是你们学校董事的私生女吗?听说还是中途转进去的,不会是专门去气正牌大小姐的吧?】 【芝士海盐土豆泥:这个感觉像是知情人,网上翻车太多次,总被人当枪使,宝你说实话,孟芙是不是真的私生女啊?】 【第一深情沸羊羊:没什么好讨论的基本实锤了,不过你也挺装的,炫富不觉得很低劣吗?你这个年纪没有一分钱是自己赚的,花父母的钱有什么好骄傲的。】 …… 陶盼越看越火大,她之前就算和孟芙有矛盾,那也是她们之间的事,更何况现在都已经好了,轮得到这些人说三道四吗。 她来了劲儿一一怼回去: 回复伤心菇:【你又知道了?你又自信了?】 回复暴躁娃娃鱼:【不是私生女,别听风就是雨,另外正牌大小姐不用气,脾气坏的天天自己都能把自己点着了。】 回复芝士海盐土豆泥:【不是,恭喜宝又被当枪使了。】 回复第一深情沸羊羊:【滚!傻叉!】 她正回的起劲儿,教室前门突然闯进来个人,抬头瞟一眼不太熟,低头又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再抬头就看见那人直愣愣跑过来拉她。 刘欣恬没在班里找到倪美珂,没办法了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看看陶盼愿不愿意帮忙,“快跟我走去找倪美珂。” 陶盼被她拉着走出教室才想起来这人是孟芙身边那个朋友,一头雾水问,“不是,找倪美珂干嘛啊?” “孟芙被喊去校长室了,我看班主任表情不太好,担心是不是何漾苒妈妈又要找事,所以想来告诉倪美珂,结果在她班里没找到人,池骞和段弋也不在,实在找不到其他人帮忙了。” 陶盼听明白怎么回事,微微对她实在找不到其他人才想到自己感到不满,噘着嘴道,“池骞段弋那俩就从没这么早来过班里,多半在他们那小地洞里补觉呢,我打个电话问问倪美珂。” 以前跟何漾苒玩的好时倪美珂电话都拉进黑名单的,这会儿还得现翻出来,等电话拨通以后,倪美珂压着火气警告的声音先传出来,“喂谁!大早上打什么电话!” 陶盼手机拿远了些,“你宝宝被叫去校长室了。” 手机里传来倪美珂更大声的咆哮,“你不早说!撑一下我现在过来。” 通话“嘟”地结束,陶盼皱眉嘟囔道,“起床气那么大,等你睡醒来学校,你宝宝的鬼影都看不见了。” 刘欣恬在一旁焦急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呗,你去校长室门口等着,看看能不能听到点消息,我去多找几个人帮忙。” 两人分工合作,在原地分开,各自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 校长室外,孟芙敲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走进去,宽敞气派的办公室里不止有校长一人,何漾苒妈妈和钟绍浦也在,三人坐在会客沙发上交谈,校长神色严肃招手让她过去。 孟芙走到沙发旁,校长肃着脸向她介绍道,“何韵女士和钟绍浦先生是学校董事会成员,星洲能有如今的知名度以及给学生提供超一流的活动设施,离不开董事会支持,作为学校的一员,不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应该对董事们心怀感恩。” 孟芙知道他是想借此提醒自己低头服软,最好还能老老实实认个错,事实不重要,公道也不重要,让何韵消气最重要。 “我知道,昨天已经见过了。”她不卑不亢道。 校长脸色沉下来,“你们班主任没有进行文明礼仪教育吗?你就用这种态度对待领导!” 孟芙回他,“有,不过我也想问,校长把我喊过来是为了学生的私事还是学校的公事?” “有什么区别吗。” “是私事那我现在的态度已经很有礼貌,是公事那就不要提到这两个人和我的关系。”孟芙说。 “你觉得在这间屋子里有你提要求的资格吗?”校长开始不耐烦,撕掉道貌岸然的伪装。 孟芙平静道,“所以就都不要拐弯抹角了,您可以直接说找我来是为了什么。” 被一个学生这么不留余地的拆穿,校长觉得有失颜面,本还考虑她是个女孩子想用缓和的话术令她接受,既然不识好歹,那就自己承担吧。 “网上关于你的舆论应该不用我多做赘述,现在因为你个人作风问题已经给星洲造成了极大的名誉损失,为了挽回声誉,避免继续给两位董事家庭内部造成困扰,借着今天最后一次直播的机会,你当着镜头的面向观众做出检讨。” 因为预期放的够低,在听到这种荒唐要求时孟芙倒不觉得有多生气,反而露出抹嘲弄笑意,“您有从我这里尝试了解事实的打算吗?” 校长放软些态度,半是安抚半是警告,“事实如何已经不重要,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消除影响,学校也不会丝毫不为你考虑,只是道个歉而已,之后你可以继续在星洲读书。” 孟芙扯了扯唇,“如果我不愿意呢。” 校长缓声道,“这世上很多事不是非黑即白,有的时候要看大众愿意相信什么,信的人多了就是事实,你还是个学生,不要那么固执,就算碰到头破血流结果也是一样的。” “如果我不愿意呢。”她再次重复。 许是察觉到她话语里的认真,校长态度也冷硬起来,“不识好歹的后果你承担不起,我可以这样告诉你,不要觉得大不了就转学,离开星洲以后我敢保证没有任何一所学校敢接收你。” 孟芙衣袖下的手攥紧,手机硌的指节发疼,“如果我什么都不在意,只要一个事实呢。” 久未出声的何韵突然插话道,“你妈妈也不要了吗?” 孟芙眸底瞬间变冷,视线倏地看过去,“你什么意思,就算再有权有势,难道能置国家法律于不顾吗?” 何韵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蔑地笑了下,“人活得太天真未必是好事。” 孟芙第一次正眼去看钟绍浦,“你也是这个意思?” 钟绍浦面露难色,犹豫着跟何韵商量,“我已经够对不起孟俞雪和孩子了,你多少不要把事情做绝吧。” 何韵精致的脸上露出冷笑,“刚认识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你结婚了,是看你能力突出才破例让你入赘何家,这件事里你占尽便宜,既瞒着我又欺骗自己老婆,事情败露时我没给你选择吗?我让你在何家和孟俞雪之间做抉择,是你自己贪图何家权势抛弃她的,我从来没逼过你,现在也是一样,你心疼她们母女就净身出户,我随时可以跟你签离婚协议。” 钟绍浦挣扎片刻低下头去,以沉默代替回答。 孟芙唇畔牵起冷笑,“道歉就可以了是吗。” 何韵语气轻淡道,“你要自己承认是孟俞雪贪图富贵明知钟绍浦已经结婚还要插足别人婚姻,并且私自生下你,这件事情何家不清楚,我和苒苒都是受害者。毕竟我的女儿因为你生过不少气,就当是你偿还她的。” 这一刻孟芙才真正体会到人在极度愤怒下是会失笑的,她看着理直气壮的何韵和默不作声的钟绍浦,压下所有不甘恼怒,一字一句答应道: “好,只要你不去打扰我妈妈,我会按你们说的做。” 何韵声音透着高高在上的蔑视,“早认清现实不就好了。” 校长起身送两人离开,“两位董事放心吧,我马上给摄制组打招呼,立即安排直播道歉。” 送走何韵,校长让孟芙跟他一起去会议室,既然是道歉自然要正式一点,还要组织一些学生和老师到场,借机再进行德育教育,顺势消除大众对星洲学校的负面舆论。 走出校长室,孟芙垂眸思索接下来要怎么做,她不可能如何韵所愿做出这种伤害妈妈的事,指望别人来主持公道是不可能的,只有将事情闹大了,让不公暴露在所有人眼底,何韵才会有所顾忌收敛行事。 阴暗的角落里罪恶横行又怎样,光明照进来也不过是群四散而逃的蟑螂臭虫。 她唯一担心的是摄像头和话筒的控制权都不在自己手里,他们随时可以切断大众的目光和耳朵,一次有了防备,再想用同样的方法就难了。 不是没想过找倪美珂帮忙,只是校长明显监督她的样子,不打算给她和外界联系的机会,而且她也不想拉倪美珂下水,这种时候站队帮她就相当于彻底跟何家撕破脸,她不想倪美珂为难。 她正全神贯注地思索,走在前面的校长突然出声训斥道,“站住!你是哪个班的学生,早读时间怎么偷跑出来?” 孟芙闻声看去,出乎意料地看到了一脸心虚的刘欣恬。 心思一转,她主动解释道,“英语老师的作业早读下课前要抱去办公室,她是课代表,应该是来问我作业放在哪里的。” 她说着走过去,握住刘欣恬手的时候将衣袖下的手机不动声色塞给她,“恬恬,作业在书包夹层里,我现在没时间找给你,麻烦你帮我翻一下吧。” 刘欣恬被校长发现本就心虚,听她这样说又有点懵,察觉到手里被塞进来的手机,当即明白,紧张接话道,“哦!好,我去给你找找。” 孟芙轻声回,“好,不用着急,找不到也没关系,我知道你尽力了。” 刘欣恬重重点头,转身快步离开,手里的手机像是有千斤重一样,压的她心跳砰砰加速,想到什么,她突然转身,大声喊道: “孟芙!” 正要转身和校长离开的孟芙顿住脚步,抬头看过去。 跑了一早上已经满头汗水的女孩在远处逆着光对她坚定道,“作业一定会找到的,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帮你找,你别害怕!” 第77章 凭什么道歉凭什么被审判 孟芙不知道自己为何眼眶湿润,只觉得一直以来封闭的内心似乎开了一道口子,初升的朝阳照进去,柔和温暖。 绷紧的情绪有所缓和,她目送刘欣恬消失在逆光中,而后转身,面色坦然走向校长。 走到转角避开校长视线的刘欣恬双腿瘫软靠着墙壁,孟芙的手机被她紧紧抱在怀里。 确认一眼四下无人,她拿出手机看到没有锁屏,界面上正在录音,想到这里面一定有孟芙要告诉她的信息,于是顾不得这样探听别人隐私会不会不好,她将录音从头到尾听了一遍,面上表情由紧张不安转为愤怒。 凭什么这样欺负人! 愤怒过后刘欣恬眼底露出坚定,孟芙把录音交给她是出于信任,她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 进行大型集会活动的礼堂里,高二年级的学生早读还没下课就被集合过来,领导席上方悬挂着直播活动圆满结束相关的红色标语,大家心里觉得无聊,认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活动总结。 学生陆续到齐后校领导们也开始就坐,摄制组布好机位,校长从侧门走进来,令人感到惊讶的是他身后还跟着个女学生。 眼尖的同学认出来那是孟芙,网上她跟何漾苒的关系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多少都参与讨论了一嘴,因此不管是不是一个班的平时有没有接触,大部分人都是认识她的。 导演曾文给出直播开始的手势,校长调整话筒位置,不大不小的声音提醒学生们安静。 现场讨论声小了些,校长开始正式发言,“今天是校园直播活动收官的日子,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们通过镜头让越来越多的人了解星洲,网上不少民众也对我校的办学宗旨表示认可,可以说这次活动是超预期地在网上引起了观众们的正面评价。” 他话锋一转,“但近期因为网上一则爆料,我校学生孟芙的一些家庭问题在网上引起了大范围讨论,甚至出现一些攻击污蔑学校的言论。在这里我想借机向大家做一个澄清,我们星洲学校一向注重为学生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出现问题也绝不会推诿,加紧时间对孟芙同学进行德育疏导,私下里她已经认识到错误,并主动要求在观众面前正式道歉。” 底下一片哗然,刚刚不懂孟芙为什么能跟在校长身边站到领导席的全明白了,她这是要在直播里当着那么多观众的面道歉? 片刻前还吃瓜吃的津津有味的人都傻眼了,不至于吧,别说有钱人了,就算是普通家庭遇到不负责任的父母也避免不了外面有个私生子女,说到底这又不是孩子能选择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道歉跟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有点过了吧? 孟芙在全场注视下走到台前,接过校长递来的话筒,垂落的长睫微微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直视着镜头。 与此同时,一直在追更这档节目的观众纷纷心思复杂地停下手头事务,虽然是以贵族学院作为宣传噱头,但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大家从节目中看到了少男少女的美好青春,自己仿佛也重新回到了学生时代,平时在弹幕耍耍嘴皮子,实际心底对这群学生都是很喜欢的。 孟芙又是镜头前的常客,性格温和柔婉,不争不抢还很会照顾人,看过节目的大部分观众都对她很有好感度,昨天骤然得知网上爆料时第一时间都不敢相信,觉得能教育出这样孩子的妈妈不可能会是那种道德品质不堪的人。 可现在星洲的校长却说她要在直播前道歉,这是变相承认了网上的传言,观众一时有些难以接受,本来生活就够鸡零狗碎了,好不容易有个校园类节目能在工作之余稍稍给社畜带来些宽慰,结果临收官闹这么一出。 孟俞雪回娘家前去了趟甜品店,从女儿那听说这些年母亲一直在默默关注着自己,心底的愧疚令她一晚上难以入眠,为客人做了那么久的蛋糕,时隔多年再次回家,她想给父母亲手做一个蛋糕带回去。 付完打车费,孟俞雪走下车,目光往四周看了下,不由感到有些奇怪。明明店铺已经落锁,可店门外的街道却停了好几辆车,平时是没有这种情况的。 她收回视线,猜想大概是附近有什么活动不好停车吧。 拿出钥匙打开店铺门,刚走进去就看到几辆车里男男女女下来五个人要进店,孟俞雪温声解释道,“不好意思,甜品店今天不营业。” 几人分属不同的媒体报社,默契地没有暴露身份,想通过闲聊降低孟俞雪的防备心,借机挖掘更详细的信息。 于是一人起头说天热外面蒸的难受,希望能在店里休息一会儿,其他人纷纷附和,说出来跑业务不容易,想让她通融一下。 孟俞雪一向与人为善,听他们这样说也不好拒绝,于是让大家在店里找地方坐,又倒了几杯水给他们送过来。 安顿好这些人,孟俞雪去后厨准备做蛋糕的材料,顺手把店里挂在墙上的电视打开。 店里常客都是小朋友,还有附近学校的学生,中午经常过来吃甜品休息,有一次听到几个女学生说要是能有个电视看就更好了。 孟俞雪当时没说话,第二天就请了师傅把电视安装上墙。 孟芙学校的直播节目播出后,孟俞雪平常做蛋糕时就也会把电视打开,时间长了慢慢形成习惯。 外面坐着的几人试探着问话,孟俞雪礼貌恢复,随着电视出现直播画面,她渐渐再说不出话来。 屏幕里单薄瘦弱的女生缓缓启唇,“网上关于我是星洲校董会钟姓校董私生女一事引起很大争议,在此我向所有观众表达歉意,我确实和钟绍浦存在血缘关系。” 此话一出,校长放下心来,不固执就好,只是道个歉而已,何必拿自己的前途来冒险,何家哪里是她这种普通人能得罪起的。 然而孟芙紧接着的一句话令他瞬间失态站起身来。 “但我从来不是什么私生女,我和我的妈妈不接受这样的侮辱,钟绍浦婚内出轨何韵,我妈妈得知真相以后毅然选择与他离婚独自抚养我长大。为人夫,钟绍浦背弃对婚姻的忠诚。为人父,在我还牙牙学语时就为了权势抛妻弃子。就在这场收官直播开始前,我被叫去校长室,钟绍浦与何韵威胁我如果不对大众承认自己是私生女……” 猛然站起的校长打断她,“你想清楚不要信口胡说!停止直播!” 收到消息的摄制组迅速切断直播,屏幕前的观众被迫收看广告,信息量太大,反转来的猝不及防,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切断了直播,可礼堂里还有这么多学生,孟芙没有停下,继续高声道: “如果我不承认自己是私生女,那么我和妈妈就会成为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但我不想一辈子受制于人,更不想事实被颠倒,背叛者功成名就反过来主导舆论,明明是卑劣小人却被送上高贵神坛,他们从不在意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甚至口吻轻蔑地劝诫我不要撞到头破血流。” 校长授意下一些男老师上来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拉扯间孟芙说出那句积压在心底的不甘。 “可我凭什么道歉凭什么被审判!做错事的人明明是你们!” 她生平头一次这么知难而上,更缓和的方法不是没有,那份录音已经交给刘欣恬,事后只要公布出来,所有的谩骂都会迎刃而解,可她怎么能让妈妈承受这种无端指责?哪怕只是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都不行! 他们可以捂住她的嘴,但她不会选择屈服放弃发声的权利,哪怕这只是一本被预定好结局的小说世界,哪怕她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反派角色,只要她不认命,谁都不要想摆布她的人生! 几个老师围在她身边想将人带下去,紧闭的礼堂大门“嘭!”地被人大力踢开,所有人循声看过去,门外阳光灿灿,倪美珂怒不可遏吼道: “你们放开她!” 她身后更多的人冲进来,段弋眼底暴怒黑沉,径直冲到拉扯孟芙的几人面前动作狠厉将人全部打倒在地,小心慌乱地检查她有没有受伤,确定没什么问题才把人护在身后避免被骚乱的现场误伤到。 倪美珂池骞张佑阳还有被硬拉来的安睿直奔摄制组,一人抢下一台机器重新开始直播。 陶盼和纪检部的女生们拉着手挡在台前,不允许任何人过来阻拦,夏星茉随手抄起板凳对准校长,元气满满的可爱脸庞凶神恶煞警告道,“动一下就砸你哦!” 刘欣恬快速跑到台上,对准摄像举起孟芙的手机点开录音播放,校长室里何韵威胁孟芙的内容在礼堂内响起,在场的学生和屏幕前的观众都震惊不已,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这是明目张胆地颠倒黑白! 大家的愤怒被激起,现场一片指责,弹幕上更是群情激奋。 孟芙被段弋拦在身后,一脸茫然地看着身前高大背影,坚毅侧颜紧绷着,整个人强压着剧烈的愤怒,手却在安抚地与她手指相扣一一握紧。 视线轻扫一圈,那么多熟悉的人站出来保护她,甚至还有越来越多毫不相识的人纷纷从座位上跃起赶过来帮忙,她的眼底忽地湿润,想到了刘欣恬离开时告诉她的那句话。 她现在真的一点也不害怕了。 第78章 这死节目怎么收官这天这么好看 礼堂里场面一度失控,得到消息的保安一股脑冲进来,在校长的大声吩咐下去抢夺摄像机控制权,但由于对面都是学校里作天作地的祖宗,他们并不敢下狠手,万一出事了谁都得罪不起这群孩子们背后的大人。 礼堂里校长的急切催促一声接着一声,如果不是迫于夏星茉举的凳子,他恨不得自己上去抢。 保安们雷声大雨点小地去跟倪美珂几人抢夺摄像机,往往手还没挨到她们身上,保安们就各种姿势夸张地平地摔了起来。 屏幕前的观众一脸震惊,晃动不稳的镜头里手机录音大声播放着,后面学生拿凳子堂而皇之威胁校长,画面里不时窜出几个活蹦乱跳的学生,一会到这边帮帮忙,一会儿去那边拦拦人,还有人眼疾手快为了不让外面增员的人进来,把礼堂大门从里面关紧,球队里高大健壮的男生一起顶上去,苍蝇都不让飞进来一只。 看着这混乱又真实的一幕,弹幕不敢置信: 【这不能是剧本吧?】 【不……不像吧,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能配合节目组演戏吗?】 【有点真。】 【这死节目怎么收官这天这么好看,太会整活了吧?】 【热搜上看到的,慕名赶来吃瓜!】 【何韵是不是兴联地产的老板啊?这样跑到学校威胁人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就是啊!明明是自己和有妇之夫有染,居然还倒打一耙威逼人家一个小姑娘道歉,太厚脸皮了!】 【那个钟绍浦才是真的恶心,婚内出轨,抛妻弃女,眼睁睁看着女儿被威胁都不敢放一个屁,软饭男一个!】 直到录音播放完,这场闹剧才算收场,摄制组的人拿回设备切断直播,学生们被老师拽回各自班级,倪美珂池骞这些领头闹事的被校长呵斥着全部在校长室外罚站,男生一排女生一排,队伍排了一走廊,壮观的不行。 安睿开始嘴贱,“我在利浦都没罚过站,来星洲一趟可算人生圆满了,来来来拍个合照!” 他举着手机在最前方比耶,后面镜头里池骞鄙夷竖起中指,其他人不搭理他,倪美珂和段弋一左一右将孟芙夹在中间安抚,张佑阳神情落寞注视着,但他明白她的身边已经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同样表情落寞的还有夏星茉,她也很想安慰孟芙,奈何一左一右门神一样的两人根本不给她一丝能插话的机会,跑到左边被段弋挡住,跑到右边又被倪美珂推走,只能一脸幽怨抱着手臂怒目而视这两人。 陶盼摊开手背用手机拍下照片,用心保养的手指各个细长圆润,新做的构建甲刚才拉扯时断了一个,她点开朋友圈开始编辑文案。 “记录第一次打群架,以及壮烈牺牲的妈生美甲。” 林微一脸从容在和郑雨馨张菲菲分析形式,让这两个闯完祸才想起来害怕的人安心等结果。 不论大家搭不搭理,安睿都笑得一脸灿烂按下拍摄键,打开修图软件着重把自己的帅气面孔还原了下,其他人p都不p主打一个谁都不能在颜值上艳压他,然后把图片往朋友圈一发,配文: 【新收了一帮小弟!】 他们在外面丝毫没有悔过的意思,校长怒不可遏冲出来,“让你们来罚站还是来闲聊的!我看你们就是态度不端,全部记过!” 他气得火冒三丈,却没从大家脸上看到惧意,刚要再训斥两句就看到宋霁言从远处走了过来。 刚还被校长骂态度不端的几人各自站规矩了些,宋霁言视线扫过一圈,最后落在校长身上,声音清淡道: “曹校长,听说段弋和学生会的人惹了麻烦,给学校造成恶劣影响,刚刚听您的意思是要给他们记过处分吗?” 曹校长在他面前收敛三分火气,“宋霁言同学,你看看他们这些人,眼里还有没有校规校纪!在那种公开场合不分轻重地扰乱秩序,甚至还公然和摄制组抢夺设备控制权,这哪是学生,明明是一窝土匪!” 他说着不解气,又更大声补一句,“和强盗也没区别!” “是挺过分的,罚一周校园卫生执勤吧,毕竟不论出于什么原因,都是他们先不服从学校管理的,什么都不罚容易助长其他人无视校规校纪的风气。”宋霁言轻淡道。 曹校长越听越不对劲,他这哪是在惩戒这帮人,明明是想大事化小把记过通报改成卫生执勤,捅了那么大的篓子,刚刚校长室电话都快被人打爆了,星洲学校相关话题现在还在热搜上挂着呢,一周的卫生执勤就想蒙混过去了? 不可能! “宋霁言同学,他们这可不是什么小打小闹,必须得记过处罚,还要全校通报,事情是因那个孟芙而起,她的家长也要到学校来。” 宋霁言淡笑了下,“我不觉得他们的行为严重到需要记过的程度。” “他们几个干的事不严重那什么严重?差点要把学校拆了,在礼堂里把老师和保安都打了,换成其他人这是要报警处理的!” 言外之意是已经看在各自家里的面子从轻处理了。 “按我的想法是卫生执勤都不该罚的,考虑到您是校长,权利不容挑衅才让他们吃点亏退一步以全您的脸面,如果您还不满足的话,那我也想问一句,他们犯了什么错呢?”宋霁言说。 曹校长一噎,“身为学生却不听从学校安排,给学校造成这么严重的负面影响叫没错吗?” “那也要看学校的安排是否合理,我接任学生会长的时候校董会明确规定过,星洲学生会不仅是学校联系学生的纽带,同时也是学生监督学校的渠道,不仅要对学生负责,更有权监督学校的不合理行径。 今天这件事难道不是学校先以权势逼迫学生的吗?校园是一方净土,大人们先破坏了公平,就不要怪学生们奋起反抗。如果您不同意卫生执勤的提议那就干脆什么都不要罚了,这些人我先带走,如果曹校长执意要给他们记过处分,我会以学生会的名义申请召开校董会,不管您想让他们中的哪一个离开星洲,我保证您都会先一步离开。” 他说完转身,对老老实实站了两排的人说,“回各自班级吧。” 宋霁言看一眼紧挨着孟芙站的段弋,两人看起来亲密无间的样子,段弋的手指还与她根根紧扣,从他来时便看到了,现在要走了也还没放开。 他收回视线,觉得自己不该过多关注,段弋对她本就喜欢,她才受了委屈,现在正是慌乱不安的时候,段弋在意到失了分寸也能理解,只是这毕竟还在学校,这样举止亲密地牵手被旁人看到的话孟芙很可能落到齐昀川那个处境。 “段弋,你跟我来。”宋霁言道。 他说完迈步离开,段弋紧皱眉头,他不想留孟芙一个人,站在原地半天没动。 身边孟芙推了推他,手也从他手心抽出来,声音轻柔道,“快去吧,我没关系的。” 段弋只得不情不愿跟在宋霁言身后离开,心底头一次觉得大家对他处事周全的评价很不中肯,明明就没什么眼色,有什么事非得这个时候把他喊走。 …… 甜品店里,孟俞雪含泪看完直播,电视上下一个节目已经在上演,她还僵愣在原地久久难以回神。 直到手中的蛋糕抹刀掉在地上发出刺耳声响,店里的几人客人纷纷围在烘焙室外问她怎么了,孟俞雪才缓声告诉他们没事。 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抹刀放在池子里仔细冲洗,哀伤心疼的眸底逐渐升起冷意。 这些年她一味地想和女儿过安稳日子,总告诉她忍一忍退一退不要去招惹那些人,可是他们非但不加收敛,反而还跑到学校去威胁年年。 她又想起当年何韵是如何趾高气昂地闯进家里,明明破坏了别人的家庭,却能那样理直气壮地要求她和钟绍浦离婚给她腾位置,只因为她那时已经怀了孩子。 她说何家的孩子不能没有爸爸,所以只能委屈你的孩*子了。 孟俞雪悲愤交加,但何家她惹不起,就算不为自己考虑,年年总还要长大,她的父母也要生活,再大的委屈也得忍下去,钟绍浦令她恶心至极,何韵要的话就拿去,她只要年年就够了。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何韵那高傲到不可一世的声音,孟俞雪不由自主感到浑身颤栗,她怎么敢那样过分地去逼迫一个孩子! 还有钟绍浦,她原以为他只是人品低劣,对婚姻不忠诚她认了,可年年是他的孩子啊,他怎么能做到那样懦弱,纵容着何韵欺负年年! 如果只是欺负她这个当妈妈的就罢了,但没有任何一个母亲能看着自己的孩子受委屈。 难怪年年会突然提议回外婆家,她是早就知道了,怕自己来甜品店会被人打扰,她什么都不说,所有事情自己一个人承担,明明是妈妈,现在反过来却要女儿保护。 孟俞雪将洗干净的抹刀放回架子上,做了一半的蛋糕丢弃在一旁,她抬头看向外面的几个男女,对他们的身份有了猜测。 孟俞雪走出去,泪水不断溢出眼眶,几人赶紧关心道: “你怎么哭了?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有没有能帮忙的?” 孟俞雪垂泪道,“实在不好意思,我要出去一趟,店里要关门了,各位找其他地方休息吧。” 几人中有个女生敏锐抓住关键词,“阿姨你要去哪里啊?看你这个样子好像很伤心,自己过去可以吗?要不要我陪你?” 其他人也跟着说,“对我们都可以陪你,看你这样子肯定是遇见难事了,人多力量大!” 孟俞雪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情绪又十分崩溃,“我要去问问他们凭什么这么欺负我的孩子,难道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做的事情不怕遭报应吗!” 她没明确说要去找谁,看了直播的几个记者却已经猜到,脸上都露出难以遮掩的兴奋,这要是能跟过去,肯定能挖到独家内幕的料啊。 几人更加热情,一副为她打抱不平的样子,“现在是法治社会,居然有人敢这么过分吗?你别怕,我们几个都是热心肠,既然遇见了就没有放任不管的道理,我们帮你一起去讨公道!” 孟俞雪稍有犹豫,“这样好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们。” 几人齐声说不麻烦,一个个跃跃欲试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拉车上。 孟俞雪一副感动到无以复加的模样,“不过我得回家拿一样东西,是当初离婚时签的协议,可能要浪费你们一点时间。” 几人嘴角的笑差点压不住,纷纷热情上手要把她拉自己车上,“不浪费不浪费,姐我送你回去,有什么凭据最好多带一点,白字黑纸的咱们有理怕什么!” 第79章 那么作为一个母亲,有什么理由能不为正在挣脱蛛网的女儿冲锋陷阵呢。 孟俞雪从家里衣柜深处翻出一个牛皮文件袋,缠绕的线头一圈圈拆开,从里面抽出一叠泛黄的协议书,这是当年和钟绍浦离婚时她找人帮忙拟定的,上面清楚写明了两人离婚的原因是钟绍浦婚内出轨,作为过错方,无论任何时间任何情况下,他都不得来打扰自己和女儿的生活,否则就要按照协议上拟定的内容进行赔偿。 她现在把这份协议找出来倒不是想要钟绍浦赔偿什么,他这个人从内到外烂透了,和他相关的任何东西都让她感到恶心,只是想通过这份协议让所有人认清钟绍浦是个什么样的懦弱小人,他们把事情做的这样绝,她怎么能什么都不做留年年一个人面对这群豺狼虎豹。 重新将协议装进文件袋,孟俞雪下楼,底下等待的人早已经着急,生怕她上去以后反悔了。 上车后孟俞雪将文件袋抱在怀里,车上的人不约而同视线落在上面,她恍若未觉,有些为难道,“光想着生气了,我都不知道他人在哪里,这可怎么办。” 车上的人一个劲儿道“没关系。” 不知道不要紧,他们知道啊! 有人张口就要报地址,现在兴联地产老板的瓜闹得沸沸扬扬,狗仔盯得紧,何韵和钟绍浦在哪里他们一清二楚。 旁边人及时掐了一把,知道也不能直接说出来,他们现在可不知道要去找谁,直接说不露馅了吗,于是贴心问道,“我们工作接触的人多,你想去找谁说出来我们听听,兴许有人知道呢。” 孟俞雪被她真诚的样子感动,信任道,“我要去找钟绍浦,刚才电视上那个女孩是我的女儿,我不知道是谁谣传说她是私生女,让我的女儿在那么多人面前受欺辱,我要去找他们问清楚,怎么能这样颠倒黑白,他跟何韵都必须站出来在公众面前给我的女儿道歉!” 她说到最后已经是泣不成声,车上的人都义愤填膺,“那个节目我看了,没想到钟绍浦的原配妻子就是你啊,你放心,钟绍浦现在就在兴联地产公司,我这就带你过去!” 车上的人身上都带着专业隐形摄像机,刚刚她说的话一字不差都录了下来,前往兴联地产的路上坐在后排的女生又借机问了孟俞雪一些细节,将钟绍浦与何韵当年是如何走到一起的细节了解清楚。 车子在目的地停下,孟俞雪情绪已经有所平复,随几人一起下车后走进兴联地产办公楼。 几个记者十分专业,知道如果说明来意一定会被拒接,于是一人去拖延前台,其他人拥着孟俞雪径直坐电梯上楼。 到了楼上,几乎不需要特意去找,何韵冲钟绍浦发脾气的声音远远传出来,几人当即眼睛放光,簇拥着孟俞雪杀过去,亲力亲为地把所有阻碍铲平,将何韵夫妻堵在办公室。 数年重见,钟绍浦怔愣住,下意识喊道,“俞雪……” “啪!”何韵一巴掌扇他脸上,“别忘了你现在什么身份!” 钟绍浦被迫清醒,歉疚难堪道,“你……你怎么来了?” 何韵看一眼围在他身边的人,讥讽道,“以为带了一群歪瓜裂枣就能来我的地方撒野了吗?” 本来只是为了工作想来挖料的记者们顿时不乐意了,孟俞雪还一句话没说,他们已经真情实感地吵了起来,七嘴八舌堵的何韵一句话说不出。 员工们都已经在网上吃到自家老板的瓜,这会儿更是现场目睹,一个个看似在埋头工作,实则耳朵都恨不得贴过来。 何韵说不过这些嘴皮子溜的记者,冲着员工区气急败坏道,“看不见有人都闯到公司里来了吗!还不赶紧过来把这些人轰出去,平时也没见你们工作那么积极!” 员工们赶紧一窝蜂跑来护驾,然而手还没碰到那群人身上,对方已经倒在地上痛苦哀嚎,碰瓷道,“打人了!都来看啊!兴联地产老板何韵纵容公司员工围殴手无寸铁的普通老百姓!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一群员工顿时不敢动了,老板的命令再重要也不能拿自己前途去赌啊。 几个记者分工明确,躺在地上的那个将兴联地产员工全部拦住,谁想过来帮何韵都得先从他身上踩过去。 其余的人专注吵架,全程没让孟俞雪多说一句话,只在需要时让她哭两声,何韵气急败坏说他们造谣要报警,几个人立马把孟俞雪带来的协议拿出来亮给她看,说白字黑纸在这里你报警也不怕。 何韵不知道钟绍浦当年还签过这种东西,现成的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当即气得把办公室里能砸的东西全招呼到钟绍浦身上。 等她发泄完,脸色铁青着道,“你们不就是想要钱吗,说个数吧,拿了钱赶紧滚!” “你的钱我不会要。”孟俞雪在几人的维护下走出来。 何韵冷冷看着她,“那你想要什么?” “道歉。”孟俞雪毫不犹豫,“你们也要在所有人面前向我女儿道歉。” “呵,”何韵嗤笑,“你疯了吧,趁我耐心还没耗尽,要钱要房子还是别的什么赶紧说,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女儿闹这一出是为什么吗?” 孟俞雪坚持道,“我只要你们道歉。” “你真是不识好歹,既然这样那我也没什么好跟你们说的了,我已经让助理报警,你带人来我的公司闹事,等警察来了把你带走怎么也能定一个寻衅滋事,我倒要看看女儿在学校闹事,妈妈又进了警局,你们一家子还能翻出什么浪花。”何韵态度嚣张道。 听她这样说,几人丝毫不惧,“我们倒要看看警察来了会不会偏袒你!” 何韵懒得跟他们多废话,“嘭!”地一声甩上门,将人全部晾在外面。 孟俞雪对几人露出歉疚之色,“真不好意思,你们好心帮我,都是被我连累了。” 几人都让她不用担心,各自找了地方坐下,掏出手机开始奋笔疾书,证据都掌握在手里,谁先写完发出去那就是第一手爆料,现在这个事网上讨论的正火热,再加上这么一把火不愁没有热度。 孟俞雪故作不知,刚才跟何韵对峙的时候手里协议已经特意给机会让他们拍照了,接下来她只需要等待事情彻底发酵,何韵觉得权势足以遮天,然而再大的保护伞也抵不过民意激愤时烧起的那把烈火。 她走到窗边,从几十层的高楼向下俯视,众生仿若蝼蚁,她觉得自己的年年像众多蚂蚁中最离经叛道的那一只,作为母亲总想她一生顺遂,生怕她行差踏错一步就会落得和自己一样艰难的处境。 可她现在理解了,蚂蚁中离群的那一只不一定是异类,也可能只是率先觉醒了。 那么作为一个母亲,有什么理由能不为正在挣脱蛛网的女儿冲锋陷阵呢。 身后几个记者全神贯注在撰写文章,窗前午后斜阳照在她身上拉出一道斜长影子,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孟俞雪看着下方车流如织,温柔的脸上有岁月留下的风霜,而那双眼睛里却拾起一丝年轻时无畏的光彩。 半个小时后敲打文字的人逐一收尾,大家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露出笑意。 何韵火冒三丈冲出来,气愤质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网上的爆料文章谁发的?孟俞雪!你敢找一群记者来设计我!” 孟俞雪从窗边回头,身后阳光炙热明媚,她温柔挽起笑意,淡然平静道,“如果你已经撤销报警,那我要去学校接年年放学了。” 何韵看着她这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然而考虑到现在网上越来越压不住的舆论,不得不按捺住冲动,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 星洲放学铃打响,学生们结伴走出来,孟芙身边有几个女生陪伴,远远看着脸上笑意柔和,看不出有什么伤心难过的样子。 孟俞雪放下心,看到女儿和同学们相处的融洽,自心底觉得欣慰满足。 隔着人流,孟芙一眼看到妈妈,眼中闪过惊讶,而后和身边朋友挥手分别,快速朝孟俞雪跑去。 “妈妈你怎么会来学校?有人去找你了吗?和你说什么了?”孟芙焦急道,担心是何韵说了什么。 孟俞雪抬手轻柔为她掖了掖发丝,“没事的,妈妈只是来接你一起去外婆家。” 她娴静的样子慢慢抚平孟芙的担忧,母女俩在斜阳下相视一笑,而后手挽着手漫步离开,孟俞雪讲那个做了一半的蛋糕有些遗憾,只能去店里买些礼品了。 孟芙怔了下,没有问她回店里遇到什么人了,妈妈既然出现在这里,说明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情都还不算糟糕,不想让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影响到这一刻安宁和谐的时光,她提议可以回去给外公外婆做顿饭,妈妈做的饭很好吃,她会帮忙打下手。 孟俞雪被她逗笑,觉得这个提议很好,然后开始回忆父母爱吃什么,计划一会儿去买礼品时顺便把要用到的食材买了。 昏黄的林荫道上,说笑的母女不觉间吸引着旁人视线,她们身后一辆黑色轿车不远不近慢慢跟着,车内段弋透过窗户神情专注望着前方少女背影,这样毫无防备肆意欢笑的样子是他从未见到过的,印象里她也是爱笑的,只是那笑总带着防备,是她的武器。 段弋隐约意识到他似乎从未真正走进过她的内心。 他身侧,宋霁言淡淡收回目光,眸底晦暗难辨。 第80章 抓住她的手是失控,放开是选择 何家的事在网上沸沸扬扬闹了两天,何韵本意是不打算回应,花了大价钱请团队压热度,但不知为何有人好像就是和她作对一样,热搜上的关键词刚撤下来没几分钟,另一个相关词条就又冲了上去,热度不减反增,公司股价一路下跌。 为阻止事态继续恶化,周末何韵在微博发出一条致歉涵,除了因威胁一事向孟芙道歉外,还解释了自己当年和钟绍浦在一起时并不知道他已经有家室,是受了他的蒙蔽,但不论是何理由都已经对孟俞雪女士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为弥补过失将给予对方相应补偿。同时也会和钟绍浦离婚,并通过法律途径让他净身出户,最后为自己的不当行为占用了公共资源向大家道歉,日后一定会引以为戒。 致歉涵已经发出,无数网友已经自发跑到下面留言: 【跑到学校去威胁一个小姑娘,要不是人家勇敢一辈子都要担着私生女的恶名,给你抓进去就老实了。】 【你跟那个软饭男半斤八两,就算一开始不知道,后来不还是逼着钟渣男离婚了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会儿委屈上了?】 【还补偿,拿几个臭钱打发谁啊,人家根本不稀罕你那几个臭钱。】 【你不是真心想要道歉,你只是怕没钱赚了,建议有关部门严查兴联地产,老板三观不正品质低劣,这样的人搞建筑能不偷工减料?】 …… 何韵道歉后又继续动用关系找人压热度,同时放出几个当红明星的恋情和黑料转移大众视线,尽管这样热度还是持续了几天才有所下降,负面舆论严重影响了公司形象,股价一跌再跌,兴联地产元气大伤,给何家造成的损失不可估量。 半退居幕后的老董事长不得不重新站出来主持大局,撤除了何韵在总公司的一切职务,同时剥夺她继承家业的资格,由老董事长把孙女何漾苒接到身边亲自培养,等到她有能力继承家业后再将何氏交到她手里。 因为要被接到老董事长身边,何漾苒不能留在星洲继续上学,管家带她来学校办理退学,本来她是不需要跟着的,但何漾苒无论如何不答应,硬闹着要再来一趟学校。 到星洲时正值课间,管家去校长室办理转学手续,何漾苒径直去段弋班里找他,班里没就去球场,球场没有就去他和池骞的那个地下基地,几个他常去的地方都没找到人,何漾苒不禁感到气馁,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她没法任性到把何家的未来抛到一边,妈妈已经失去一切了,所以她没有机会再继续当孩子,今天以后她身上就要背负一个家族的希望,再也没有任性冲动的权利。 所以不管怎样,她想见段弋一面,有些话今天不问清楚,以后就再也没机会开口了。 可只是这么小小的愿望都难以满足,这一刻她才发现对段弋的喜欢一直是自己在一厢情愿,她甚至连能主动联系上他的方式都没有。 来来往往的学生中她放声大哭,头一次不在意旁人异样的眼光。 “何漾苒不是要转学了吗,怎么跑学校嗷嗷哭起来了。”池骞欠了吧唧的声音传过来。 何漾苒有了期盼,他在的地方段弋也会在的,她睁着泪眼看过去,池骞捏着下巴拧眉看过来,不理解她在哭什么。 段弋眉眼冷淡站在他身侧,看过来一眼后漠然迈步离开。 “这就走了?”池骞去追他。 何漾苒反应过来赶紧快步追上去,一把拉住段弋手臂,“你等等!我有话要说。” 段弋不得已停下脚步,眉头不悦皱起,手一抬挣脱她的拉扯。 何漾苒怕他要走,赶紧说,“我就跟你说一句话,不会耽误你很久的,我保证这次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 段弋本不想搭理,但她的那句再也不会打扰令他有了犹豫,黑沉的眸子看过去,“说。” 何漾苒抹干净眼泪认真问道,“段弋,我要转学了,走之前我想问清楚,你到底为什么不喜欢我,明明我已经那么努力地接近你了,为什么你眼睛里就是不能有我的位置?” 段弋看着她,眼底第一次映出她的样子,然而说出的话却令何漾苒难以接受,没有敷衍也没有冷拒,他同样认真回答了她,“你的这些问题我已经有了想问的人。” 何漾苒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如果那个人从未出现过呢?” “那我会和以前一样,认为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值一提,活下去的每一秒都在期盼死亡,是遇见她才让我渴望像正常人一样去生活。” “何漾苒,人应该去追逐能照亮自己的光,而我显然不是。段弋说完转身要走。 何漾苒感到一阵不甘,冲着段弋背影大声道,“你说已经有了想问的人,那个人是孟芙吗!” 段弋没回头,脚步不停,声音坚定道,“是。” “你想知道问题的答案吗?我可以代替她告诉你。”何漾苒说。 段弋脚步逐渐放慢,最终停在原地,转身看回去。 十几步的距离,他看到何漾苒将手机举起来,屏幕上一张照片被放大,距离太远看不清楚,然而照片上一男一女的轮廓却让他觉得无比熟悉。 几秒的沉默对峙,段弋最终迈步走回去,看着一步步接近的少年,何漾苒原以为自己会觉得畅快,原来也有人能让他爱而不得吗,那他是否也能感同身受她此刻的心情呢? 可他一步步走回来,每靠近一步看清一分,脸上的神采就消弭一分,越来越冷峻的面容仿佛又变成了那个躁郁不定的阴沉少年。 他才要挣脱出去,而自己剪断了他的希望,何漾苒先感同到了他的悲伤,于是报复的快感荡然无存。 段弋终于又重新走回她身边,也看到了那张照片上的男女,孟芙和他的哥哥,她那样伤心无助地流着泪,而他的哥哥眼里有他自己或许都未察觉到的怜惜,否则一向注意分寸的人怎么会那样不合时宜地为她拭泪,尽管是偷拍的视角,然而照片里两人暗流涌动的情愫任谁都能一眼看得出来。 “什么时候。”段弋声音低落道。 看着他伤心,何漾苒竟也有些不忍,然而想到自己即将离开,凭什么孟芙就能获得他毫无保留的爱呢? “送别会彩排的时候,孟芙在电梯里被人骚扰,宋霁言帮她解围,出来的时候就是这么安慰她的,段弋,我不说你也清楚,宋霁言什么时候这样帮过一个女生。” 段弋垂眸仔细看着照片,难怪她会这样伤心,眼底露出疼惜。 何漾苒问他,“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段弋微扯唇角,“有,我埋怨自己为什么那个时候不在她身边。” 他说完转身,大步离开,这一次没有丝毫迟疑。 …… 会议室内,例会结束后宋霁言留下孟芙,其他人陆续离开。 “最初在网上发帖的人查出来了,是贺晨。”宋霁言说。 孟芙不免惊讶,她想过这件事很有可能不是何漾苒做的,却如何也猜不到会是贺晨。 她和贺晨少有的交集中几乎每一次都在帮他,不论是否出于真心,她到底也几次为他解围,就算不感激也远不到被他记恨的程度,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因为自己过的不如意,所以也想拉她下水吗。 宋霁言继续说,“段昱接触过他,因为上次在酒吧误会了你和我的关系,所以找人调查过你,贺晨会知道你跟何漾苒的关系也是他告诉的,抱歉,因为我和段弋的缘故牵扯到你。” “段昱?”孟芙回忆起那个只见过一面的阴郁少年,原来他一直像毒蛇一样躲在身边阴冷偷窥着,随时等待给予人致命一击。 “近期我会想办法把他送走。”宋霁言道。 “他是怎么说动贺晨的。”孟芙问。 “或许不能算是说动,”宋霁言直言道,“有些人心底的恶魔一直存在,展露恶的一面只需要一个契机。” 孟芙轻笑了下,“不敢向欺压自己的人反抗,于是就把更弱的人一起拉进深渊吗?” “给自己心底的恶劣冠以喜欢的名义,似乎这样就更能说服自己。” “那人和人还真是不一样,”孟芙垂眸失落道,“有些人的喜欢因为明白一旦被发现就会彻底被疏远,所以一直小心掩藏着,而有些人却能以喜欢的名义去伤害。” 宋霁言眸色一暗,听懂了她在暗指什么,却不发一语没有回应。 孟芙看着他无动于衷的样子,在他身上花费了那么多精力,明明他的态度已经在一点点软化,如果帮她联系竞赛班是基于合作,那么电梯里的解围,出乎她预料的拭泪,彩排现场一次又一次的关注,送别会上坚持陪她上台…… 这些都算什么呢? 她在一切水到渠成时抛出心意,他却一副漠然置之的样子,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他身上,如果看不到希望她会果断放弃另寻出路。 孟芙抬眸看他,眼底透着苦涩,“我不信你会不明白,其实我已经在努力装作不在意了,但是你一次次地帮助还是唤起了我的贪婪。宋霁言,只要还在你身边,我就没法克制住自己的心思,我有自知之明,所以在说完这些以后你不用急着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我会主动离开的。” 她说完起身要走,手腕却被人突然攥紧,宋霁言仍旧没说话,只是不想让她这样离开,冲动之下逾越了界限。 宽敞的会议室内静谧无声,两人的呼吸清晰可闻,片刻的僵持中宋霁言想起车上段弋落寞的神情,或许自己对她是有些特别的感情在的,如果他的弟弟没有这样执着的喜欢她,他大概会给自己一个遵从内心的机会。 会议室外,段弋轻轻合上已经推开一半的门,孟芙的话清晰传入耳中,哥哥隐忍克制的表情他怎么会看不明白。 门缝里映出他们紧紧纠缠在一起的手,段弋静静看了半天,何漾苒手机里他们情不自禁对视的样子浮现脑海,段弋缓慢转身,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 会议室内,孟芙的等待中宋霁言缓缓松开手,他的态度表明了他们之间没有可能,孟芙点点头,沉默离开。 抓住她的手是失控,放开是选择,或许不能说他没有感情,她那么久的努力还是有所收获的,只是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动心远不足以令他违背原则选择她。 孟芙不感到气馁,在宋霁言身上虽然收效甚微,但她现在的处境比起最初已经好了很多,合作还可以继续,身边的朋友也越来越多,她不信自己的结局还能轻易被人安排。 第81章 “你真幸运,她来救你了。” 校园直播活动结束后,夏星茉和安睿都要转回利浦,下午两人收拾好个人物品,孟芙送了他们一程,利浦的校车等在楼下,夏星茉在车前拉着孟芙的手依依不舍。 “孟芙我一点不想和你分开,好舍不得。” 孟芙抱了抱她,“周末我们可以约好一起去图书馆,你想见我了也可以随时来星洲。” 安睿站在旁边看着难舍难分的两人,撇嘴道,“够了啊,又不是生离死别,星洲和利浦一共才隔了两公里,你俩各自站在学校最高的教学楼里挥手兴许都能互相看见,有什么舍不得的。” 夏星茉不悦瞪他一眼,“你能不能不说话啊,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说话不讨人喜欢才没人来送你。” 安睿反驳,“她不是来了吗。” “孟芙是来送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夏星茉说。 孟芙不想听这两个幼稚鬼吵架,无奈解释道,“你们转来星洲就是我一直负责的,所以学校专门安排了我来送你们,其他人还在上课,并不是不想来送。” 虽然只待了一个月,但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很多难忘的事,也认识了许多新朋友,马上要分别夏星茉不免有些不舍。 “帮我跟大家说声再见哦,感谢她们的照顾。” 孟芙点点头,身后司机按了下喇叭催促,安睿不悦回头,“催什么催,老实等着,少爷给你开三倍工资。” 注意到时间确实不早,孟芙看了眼国际班的方向,疑惑问道,“段弋不来吗?” 其他人在上课来不了,但他不应该的,按剧情以往的操作,这种时候不论他愿不愿意一定都会被强制安排过来送别夏星茉。 夏星茉一脸不明所以,“他为什么要来送我啊?我跟他又不熟。” 孟芙心里感到奇怪,按理说没有自己的干预,在剧情推动下段弋和夏星茉现在怎么也应该熟络起来了。 她状似不经意问道,“他不是很关心你吗,怎么会不熟?” 夏星茉赶紧摆手,“你别开玩笑了孟芙,大家都看得出来他喜欢你,我跟他一点不认识的,你别误会啊!” 孟芙眼底闪过诧异,“可是,当初在利浦,他在电话里选的人是你。” 就算是在剧情操纵下违心的选择,那也证明了他是没法摆脱剧情控制的,所以她当初才会果断放弃和段弋继续纠缠,把他还给命定的女主。 可现在夏星茉却说和他完全没有交集,为什么会这样呢,按照剧情线他们现在应该已经互相表明心意了,就算定情的那一晚相守因她强行救下段弋而被破坏,剧情也会扩充其他支线弥补才对,怎么也不至于到不相熟的地步。 夏星茉本来还十分坚定,听到她这样说也感到疑惑,“我也不懂他为什么要那样选,段弋明明是喜欢你的才对,他平时看到我都板着一张脸从来不笑的。” 站在一旁的安睿忍不住心虚摸鼻子,看着孟芙支吾道,“那个,其实段弋当时在电话里选的人是你,我骗你的,他没选夏星茉。” 孟芙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安睿眼神躲闪,“你别生气啊,就是个玩笑,我以后绝对不骗你了!” 夏星茉松了口气,愤愤去锤他,“你有病啊开这种玩笑!” 孟芙只觉得心中高高悬起的一块大石骤然落地,甚至安睿口中玩笑带来的愤怒都被抵消了,如果当初段弋选择的人是她,那么是不是就说明了他有能力抵抗剧情的安排,他这个最大的提线木偶已经挣脱了束缚? 孟芙想到他这几天的坚定维护,送别会那天他风尘仆仆赶来为她挡下所有恶意,不顾一切地将她带离是非中心,那时她没精力去思考他怎么会突然赶回来,明明宋霁言曾说过他是去接受治疗了,现在才恍然明白,那个所谓的治疗或许就是因她而起。 所以现在这个归来的段弋已经拥有了自由的灵魂对吗,剧情无法操纵他,夏星茉也不是他命定的女主,他拥有了自由选择的权利,而他现在对自己尚还死心塌地。 担忧的所有问题在这一刻都迎刃而解,和夏星茉做朋友,维持段弋对她的感情不变,只要她不作死,剧情也没法决定她的命运。 她忽地失笑,一想到舍近求远这么久,白白在宋霁言身上耗费那么多心力,想刀了安睿的心思就越发强烈。 安睿身上一阵毛骨悚然,心虚避开视线不敢和孟芙对视,催促夏星茉道,“赶紧走吧,司机都等急了,你不走就自己留在这。” 他说完赶紧溜上车,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兴师问罪。 夏星茉气哼跺脚,“他倒躲得快!” “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追究也没什么意义,你快上车吧,路上小心。”孟芙安抚道。 夏星茉只得依依不舍和她分别,上车时一步三回头,坐好后摇下车窗跟她挥手再见。 孟芙挥手目送车子驶离,含笑的脸逐渐平静下来,这段时间对段弋没有那么上心,她得想想怎么跟他更进一步了。 …… 傍晚时阴沉天空划过几道闪电,几个背着乐器的少年从酒吧后门一脸郁色走出来,他们是网上小有名气的乐队,平时放学后会来酒吧驻唱,通过直播与粉丝互动积攒更多人气。 今天一放学就照常过来,结果一到店里就被老板通知说以后酒吧不用他们驻唱了,几人一头雾水,他们又不是没名气,驻唱这段时间也给酒吧吸引了不少粉丝来捧场,凭什么说不让就不让。 都是家里的少爷,这么不明不白被打发了谁能愿意,当即就和经理起了冲突,不过最后还是没打起来,店长赶过来把他们劝到一边,话里话外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以后不光他的店里,本市恐怕没有一家酒吧敢让他们驻唱了。 酒吧后门出来是一条阴暗长巷,几个男生边走边怒骂,有人觉得不解气,一脚踢翻店家放在后门的垃圾桶,饮料瓶子咕噜噜滚了一地。 “别他妈让老子知道是谁在后面搞事!” 狭长寂静的小巷里一个滚远的瓶子撞到墙畔阴影里的鞋尖上,抱臂靠着墙的少年面容冷峻沉郁,抬脚将那瓶子缓慢碾压扁平,金属挤压的声音在静默长巷里显得刺耳突兀。 沉浸在唾骂中的几人蓦地顿住脚步,面露戒备看着前方。 斜阳晕红的余晖褪尽,一同带走巷子里最后那抹亮光,四下暗沉沉一片,发出声音的方向只隐约能看出模糊的人影。 背着电吉他的男生斥骂道,“谁在那里!装神弄鬼什么,滚出来!”* 阴影里,高大单薄的少年发出一声冷嗤,天空中又一道雷电闪过,映出少年轮廓硬朗坚毅的侧脸。 最开始斥骂的男生在认出对方是谁后,面上露出恐惧,高傲之色褪去,小心翼翼解释道,“段……段哥,我不知道是你。” 段弋在这里等了有一会儿,靠墙的身体站直,不紧不慢走过去。 “吉他给我。”他声音冷沉道。 对方忙不迭取下来交给他。 段弋拿到手看都没看直接砸在他身上,一下两下脸色冷郁至极,对方拼命求饶,疼的跪在地上说再也不敢了。 段弋充耳不闻,直到吉他经不住敲打四分五裂,旁边的几个人不敢求情也不敢跑,被段弋黑沉冷戾的眸子盯上,一个个心虚低下头。 段弋缓缓蹲下身,单手攥住对方迫使他抬头对视,“喜欢用吉他骚扰别人是吗?” “不敢了不敢了!哥我不知道那是你的人,我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 “你确实不会有下次了。”段弋轻声淡淡道,眼底神色平静到有些吓人,像雷雨即将到来前静到诡异的夜幕。 手指一根根收紧,跪在地上的人因头皮骤然疼痛而发出尖叫,段弋像是听不见一样,眼底压抑已久的疯狂仿若正在冲破牢笼的野兽。 面色愈加冷戾,他抬手攥紧男生头发用力朝地面磕去,站在旁边的几个男生惊恐别开视线,脑海里已经想象出鲜血四溅的画面。 “段弋!”有人隔着遥远距离声嘶力竭喊他的名字。 段弋认出声音的主人,手上动作一滞,被愤怒掌控的神智微微恢复清明,看着手上已经吓得陷入昏迷的男生,他明白过来自己刚刚是又发病了,半个月的治疗前功尽弃,倒没感到有多遗憾,重来一次哪怕是清醒的情况下他也会这么做的,伤害她的人就应该彻底消失才对。 只是她出现的有些不合时宜,血腥的场景会吓到她的,段弋缓缓松开手,男生无力趴伏在地上,他动作缓慢地将手上的血在对方脸上蹭干净,轻拍了拍男生脸颊道,“你真幸运,她来救你了。” 孟芙举着伞气喘吁吁跑过来,蹲下身焦急捧起段弋的脸,“段弋,你怎么样?” 天空又一道闪电划过,带来积蓄已久的大雨。 孟芙的伞斜撑在段弋头顶,她自己的后背裸露在外面,雨珠顺着伞檐串成珠帘落下,地面很快形成一片水洼。 段弋抬起眼眸,脸上平淡到看不出丝毫情绪,他从孟芙的眼里看到了担忧,换做以前应当是满心透着柔软的欢喜,可是现在没有,他觉得心里破了一个窟窿,她亲手捅的,撕心裂肺的疼。 她喜欢的人是宋霁言,他的哥哥。 一想到这里,段弋觉得灵魂都在慢慢腐朽着,他在一点点烂掉,在看到希望前坠入更无边的绝望。 心里还存着一点希冀,总不能让她讨厌吧,看到他暴力的一面她也会害怕的吧,甚至会因此更加疏远他。 段弋缓慢而僵硬地牵起唇角,明明他在接受治疗的时候已经能自如地笑出来了,他看过镜子,那笑和旁人的没有区别,没有伪装的痕迹在,她应该会喜欢的。 他从孟芙眼中看清自己滑稽的笑脸,像小丑,像没有灵魂的布娃娃。 段弋忽地感到惊恐,笑意瞬间收敛,唇紧抿成一条线,不是这样的! 他在镜子里看的不是这样,这样的笑会吓到她。 为什么呢? 因为那时有期盼吗?所以笑里带着真心。 应该是吧,段弋心底自嘲,他的努力没有了目标,再像一个正常人又有什么用呢,她喜欢的人不是他。 可以是池骞,可以是宋霁言,唯独不是他段弋。 孟芙蹙眉,他反常的样子像极了之前发病的时候,可调查的资料明明说了他只有在密闭空间和受刺激时才会发病,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第82章 段弋扯了扯唇,“你最好是现在就离开。” “段弋,发生什么了?”孟芙仔细看着他,声音轻缓问道。 他却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难以自拔,明明前一刻还狠厉地像失控的猛兽,凶戾的眼神恨不得撕碎所有人,而现在又悲伤绝望到了极点,漆黑的冷眸里看不到生的色彩,仿佛一片死寂的深潭。 孟芙将手里的伞尽数倾斜到他身上,捧着他脸的指尖带着凉意,发丝很快被雨水打湿,贴在颈侧令段弋觉得碍眼至极。 他抬起微颤的手扶住伞柄朝她的方向推移,声音低哑,“你身上淋湿了。” 孟芙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心软的人,然而此刻不知为何眼睛觉得酸涩。 “段弋,你起来,我们找个地方躲雨好吗?” 段弋看着他,缓慢点头,站起身冒着风雨走进墙边檐下。孟芙高举着伞紧跟在后面,他个子极高,走的又快,故意想淋雨一样将她落在身后。 孟芙紧跟了两步,察觉到他的意图后没有再勉强为他撑伞,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躺在雨水里的男生,脸色冷下来对还站着的几人说,“送他去医院,今天的事最好烂在肚子里。” 几人如蒙大赦,她虽然没多说什么,但他们心里都明白,说出去又能怎么样,有宋家在,只要没闹出人命,段弋能付出的代价有限,反倒是他们还会得罪宋家,因此没什么犹豫都答应下来,抬起地上昏迷的男生争先恐后离开。 段弋已经在墙边蹲下,眉眼低垂着,神色淡漠看着地面水洼被雨水砸出一圈圈涟漪。 房檐上一串串雨珠在他身前撑起一片水帘,他找了一处能把自己封闭起来的地方,整个人紧贴住墙角。 落寞孤独的样子像只被遗弃的小狗。 孟芙走过去,淅淅沥沥的水帘被雨伞撑开,她静静站在他面前,世界突然变得静谧,水洼里淌着一双白色帆布鞋,此刻那双鞋上沾满了泥泞的水渍。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段弋垂眸道。 他反常的样子令孟芙越发觉得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才看到希望,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想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冷淡。 她低语道,“段弋,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很难过。” 段弋缓缓抬头,对上她隐含担忧的眸子。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呢?为什么要一副很在意他的样子,不是喜欢宋霁言吗,他才说服自己放手,已经强迫过她不要喜欢池骞了,他做不到强迫她第二次,可她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让他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再次动摇起来。 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总归会很狼狈吧。段弋想让她离开,他需要时间将短暂活过来的灵魂重新钉进那间阁楼,痛苦绝望丝丝缕缕裹挟着心脏,他怕会失去理智做出一些伤害她的事。 可是她说会难过,段弋用来束缚自己的锁链支离破碎,一边丢弃他一边又可怜他,那双柔和的眼眸里流淌着疼惜,他要信任吗?再次献祭自己然后被弃若敝履? 段弋扯了扯唇,“你最好是现在就离开。” 因为下一秒他也不能保证还愿不愿意放她走。 孟芙眉眼酝出悲伤,唇瓣轻启,“段弋……” 话音僵在唇角,蹲在墙角的少年如苏醒的野兽般起身,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双手紧扣住她手腕,一旋身两人调转位置,孟芙后背紧贴在湿冷的墙壁上,身前段弋紧贴着俯身压下来,冷厉的眼底带着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手腕被扣紧用力磕在墙上,握在手心的伞不堪重负掉在地上,翻滚几圈后沾染上雨水的污迹。 孟芙慌乱喊他名字,“段弋?” “嗯。”段弋轻声回。 他俯身缓慢靠近,漆黑深邃的眼眸里透着几许平静的执拗。孟芙被逼得不断向后紧贴着墙面,他视若无睹般继续凑近,直到鼻尖抵住她的,彼此间呼吸可闻。 眉眼近在咫尺,段弋近乎虔诚地注视着她,一字一句轻声低喃,“玩弄别人的感情开心吗?” 孟芙眼底一紧,几乎瞬间想到令他变成这幅模样的原因。 宋霁言的事被他知道了。 段弋轻笑了下,低声问她,“你有真心吗?” 孟芙张了张唇,还未发出声音就被他用手指抵住。 段弋微微低头,低缓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不用解释,你有喜欢任何人的权利,如果你刚刚离开,我会克制住自己不吓到你,但现在不行了。” 他说完没给她反应的时间,抵在唇上的手指撤开重新将她暂获自由的手扣在墙上,冰冷的唇代替手指倾覆上来。 雨水湿润,空气潮热,彼此唇齿相依,连紧扣在墙上的手都缓慢地逐一交握在一起。 闪电划过夜幕,巷子里年久失修的路灯发出微弱昏黄的光,地上一柄雨伞倒扣着,在雨水浇打中发出“噼啪”声响。 巷子尽头,宽阔马路上各色车辆呼啸而过,一辆黑色轿车不知何时停下,红灯明灭数次,车上的主人透过布满雨水的车窗看向巷中紧紧相依的少年男女,心底涌起无限嘲弄。 不知过去多久,他清淡出声,“走吧。” 司机启动车子,黑色轿车在夜幕中无声驶离巷口。 巷子里,段弋缓慢直起身,声音低落在她耳畔道,“对不起。” 他撤开一步,退到雨幕里弯腰捡起躺在地上的雨伞,漆黑的眸落在孟芙晕红的脸上,她眼底有盈盈水光,像是被欺负的狠了而委屈不已。 段弋觉得她更该讨厌自己了,那就这样吧,总归她也从未喜欢过。 他走过去将伞塞进她手里,黑沉的眸里映满她委屈的样子,他的眼睛发红,热的泪混在冰冷的雨里,还好她看不出来。 段弋深深看她一眼,而后转身,迈步时衣摆被用力攥住,他低头看到她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我还有话要说。”孟芙声音低不可闻,因为害怕,声音里还带着颤意。 段弋扯了下唇,将衣摆一点点从她手中拽出,“可是我不想听了。” 他说完,迎着风雨朝巷子深处走去,身影融入黑夜,离开的坚定果决。 孟芙握紧伞在原地站了片刻,段弋知道她和宋霁言的事了,或许还知道是她在主动,所以现在解释什么都有些太过苍白,要想办法重新让他相信她。 孟芙再看一眼巷子深处,脸上露出落寞之色,撑着伞迈入雨中离开。 道路两旁种满梧桐树,浓绿的树冠伸展向四方,雨点浇打着树叶,落在人身上的要少却很多。 孟芙撑着伞缓行,路上没什么人,大家一早已经赶回家,路灯投下一圈圈昏黄,她的影子被拉得斜长,亮光之外的黑暗中一道高瘦身影紧随着,卫衣上的连帽扣在头顶,冷峻的脸上只露出一双漆黑眼眸,专注至极地望着前面撑伞的背影,会因为对方不小心踏进泥水里升起想要奔过去搀扶的冲动,也会因偶尔与其擦肩而过的男人露出警惕之色。 空寂的街道上,段弋无声跟了良久,直到亲眼看着孟芙走进小区,才转身默然离开。 …… 翌日。 孟芙托倪美珂帮忙找人盯住段昱,一旦他有异常举动就及时告诉她。倪美珂二话不说答应下来,让她安心等消息,盯梢这种事她最擅长了,以前经常找人盯周淮,手里正好有人能用。 孟芙想了一晚上该从哪里切入才能让段弋重新对她敞开心扉,直接解释或许见效最快,但隐患极深,她对宋霁言确实有过多次主动,这一点解释不清。段弋因为童年经历对感情看得极为珍重,他可以不动心,然而一旦深陷就绝不接受背叛,所以她不能给他留下三心二意玩弄感情的印象。 需要一个契机能让她顺理成章地解释一切,那个契机就是最好的切入点,将段弋身边的人一一排除,她的目光最终落在段昱身上。 她从不相信他被打断的那条腿当真无辜,能凭借一条腿翻盘让自己和受尽鄙夷的妈妈光明正大踏进段家,段昱真的能如他说的那样就此安分守己吗? 孟芙觉得不会,从他策划贺晨在网上爆料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来这个人绝对不甘于一辈子仰人鼻息,更何况只要段弋有能力回去,他想偏居一隅都不可能。 她想起灰白空间里飞速流转的画面,没有看到段昱具体做了什么,但情节上明确交代了段弋因为再次出现的段昱受到刺激,暴躁症发作铸下大错,按照时间线差不多就是最近了。 段昱迟迟不肯离开一定是在谋划着一个能让段弋就此一蹶不振的机会,这同样也是她的机会。 倪美珂动作很快,周六给孟芙发消息让她到一处地下娱乐场所,她的人盯了段昱几天都没见有什么动静,期间只有宋霁言去找过他一次,宋霁言走后盯梢的人说他在屋里打砸了不少东西,等消停了就开始收拾行李似乎有离开的打算。 但是今天突然出了一趟门,倪美珂的人一路跟到那处地下娱乐场所,因为没人引荐而被拦在外面,她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才打算亲自带着孟芙进去一探究竟。 孟芙接完她的电话匆匆赶过去,在商厦的地下车库找到等待的倪美珂。 倪美珂一脸跃跃欲试拉着她就要进电梯,孟芙拦下她,“珂珂,我们还是在这里等吧,那地方控制人员进出,我担心出事的话不好求救。” 倪美珂让她放宽心,“我很能打的,上次那几个不长眼的是意外,不会每次都那么倒霉的。” 她说着按下电梯,孟芙只得跟上。 与其他地方不同,这家娱乐场所要从地下车库乘专属电梯进入,两人一出电梯就有穿黑色制服戴耳麦的工作人员上前来核查身份,倪美珂来之前已经找人帮忙联系好了介绍人,报完对方名字工作人员核查无误后将两人请进去。 场所内部光线昏暗,唯一的灯光来源是头顶闪烁的氛围灯,一层舞台上几个穿着性感暴露的女人正在劲歌热舞,舞池周围男男女女聚在一起狂欢,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诡异的迷离。 倪美珂将孟芙护在身边隔绝周围人不怀好意的视线,低声提醒她,“离那些人远点,嗑药了。” 工作人员将她们送到舞池后离开,倪美珂带孟芙走到人少的地方,两人低声交谈。 “里面人这么多,怎么找那个段昱?” 孟芙视线落在入口处,电梯打开,一个男生从中走出来。 倪美珂朝她看的方向望去,狭长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那不是陈扬吗?” 第83章 倪美珂眼底一紧,转头迅速拉住孟芙,“快跑!” 倪美珂很难将电梯口那个消沉低落的男生与曾经气焰嚣张的陈扬联系在一起,然而脸又的确是一样的,不禁感慨道,“听说他被段弋和池骞整得挺惨,连家里都被连累,在学校里处境比贺晨还差。” “说起贺晨,他也转学了,跟何漾苒前后脚,以前被欺负那么狠都没想过转学,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走的那么急。”倪美珂感慨道。 孟芙微愣,贺晨是国际班的,他转学的消息倒没听说,不过转学的原因她大概能猜到,她想到宋霁言在会议室说的话,贺晨和段昱的关系还是他查出来的,贺晨转学应该也是他的手笔。 她倒没觉得是为了自己,贺晨既然已经和段昱搭上关系,对于段弋来说就是隐患,依宋霁言的秉性自然是尽早铲除。 孟芙面上升起嘲弄,觉得他对段弋真算得上尽心尽力。 陈扬被工作人员领进来,孟芙示意倪美珂不要说话,拉着她避到一旁以免被陈扬看到。 工作人员把他带到楼上vip包房,孟芙和倪美珂小心跟过去,透过微敞的门缝看到一副斜靠着皮沙发的金属手杖。两人脚步不停,装作路过的行人从门边走过,散落的头发遮住侧脸,里面交谈的两人未曾察觉。 确认完段昱来这里是为了约见陈扬,孟芙没有再继续冒险去探听两人的谈话内容,既然想做坏事狐狸尾巴总有漏出来的一天,她只需要盯住陈扬就能弄明白段昱在打什么鬼心思,现在太心急容易弄巧成拙,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两人下楼后直奔电梯,进来时要接受工作人员登记,出去相对要宽松很多。 坐电梯上到停车场,出来时差点跟一群人撞上,倪美珂警惕护着孟芙往外走,然而身后的那群人却没有进电梯。 倪美珂觉得奇怪回头看了一眼,那群头发染得花花绿绿的男人也在看她,眼底带着不怀好意的凶光。 电光火石间倪美珂认出那几个人的脸,是上次在酒吧骚扰过她们的混混,事后被她狠狠教训了一顿,为首那人脸上青紫痕迹都还没消退。 倪美珂眼底一紧,转头迅速拉住孟芙,“快跑!” 突如其来的状况令孟芙不知所措,知道倪美珂不是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也顾不得问为什么,奋力跟上她的脚步快速奔跑起来。 身后混杂的脚步声跟着响起,男人唾骂的声音紧跟着传来,“臭娘们往哪跑!让老子抓住弄死你们俩!” 孟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快速奔跑的过程中四下张望,附近的电梯都停在楼上,一时半会没人下来,她们找不到人求救,也没有时间浪费在等电梯上,唯一的出路只有顺着车道往出口跑,然而这里距离出口至少要有几百米的距离,更致命的是她们不认识路线,这个过程中一旦跑错方向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 极速奔跑中孟芙感到心跳剧烈加速,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带起嗓子一阵刺痛,尽管她已经拼尽全力,可男女之间体力上的差距还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后面追逐的人在逐渐缩短距离,唾骂声也越来越嚣张。 孟芙看向死死拉着她不肯放手的倪美珂,一贯轻松闲散的人此刻绷紧到极致,脸色从未有过的认真,她在武术学校训练了三年,这种程度的奔跑显然不是她的极限,是自己拖了后腿,否则想甩开后面那群人对倪美珂来说不是难事。 这样下去不行,迟早两个人都要被追上的,与其两个人一起被抓住,不如有人留下来拖延时间,另一个人跑出去报警或者找人帮忙。 孟芙边跑边艰难出声,“珂珂你听我说,我会拖慢你的速度,这样下去我们跑不出去的,你放开我自己跑,出去以后就报警,我会想办法拖延时间,你相信我,我有办法和他们周旋的。” 倪美珂没说话,沉默拉着她跑了一会儿才回一声“好”,她本想拼一拼,可身后不断缩近的距离和极速消耗的体力无一不在提醒她再不做决定两个人都会跑不出去。 听见她答应,孟芙心底松了口气,她最怕倪美珂执拗不愿留她一个人,那群人曾被倪美珂带人教训过一顿,他们显然怀恨在心,相比她而言对倪美珂的愤恨要更强烈,所以无论如何她得确保倪美珂能逃出去不然落到那群人手里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一群失了智的穷凶极恶之徒,倪美珂的钱和身份未必能吓退他们,否则也不会有现在这番追逐。 “那我们在前面转角分开,你继续向前跑,我引开他们!”孟芙喘息着艰难道。 倪美珂说,“好,都听你的。” 为了能和身后的人多拉开些距离,孟芙拼着最后一股劲儿快速奔跑,甚至超过了倪美珂换成她在前面拉着。 绕过转角,孟芙正要说话,后颈处突然被人击中,力道控制的刚好,既能让她晕过去,又不至于很疼。 她的身体软软倒下,倪美珂从身后接住,将人打横抱起迅速藏到一旁承重柱后,这里光线昏暗,四周又停满了车,不是有心要找的话根本注意不到。 倪美珂知道那群人的目标是自己,只要她跑出去吸引他们的注意,没人会想到来找孟芙的,她跑不掉还有和那群人拼一拼的机会,她宝宝不行,落到他们手里只有受欺负的份。 安置好孟芙,倪美珂快速朝相反方向跑去,那群男人看到她果然跟上来,嘴里叫骂的厉害。 倪美珂从来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刚才带着孟芙心神紧绷到极点,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追上,现在不一样了,她自己一个人,没了软肋这群人在她眼里就是堆垃圾。 她仗着身姿轻盈转过身倒退着跑,目光鄙夷对着那群人竖起中指,大声嘲讽道,“你们是废物吗?那么多人还追不上我!” 男人们成功被她激怒,“臭娘们让你嚣张,老子看你能不能跑出去!” 倪美珂翻了个白眼,转身铆足劲往前跑,然而地下车库一共也就那么大,跑的再快也有到头的时候。 前方一堵高墙堵住去路,身后嚣张的混混们已经逼近,她索性也不跑了,从清洁角里抽了把笤帚出来打算跟那群人拼一把。 …… 孟芙没有昏迷太久,倪美珂下手有分寸,那点劲道只够她失去意识十多分钟,怕她不配合才用这种方法。 眼皮轻颤着睁开,孟芙看了眼四周想起发生了什么,迅速从兜里掏出手机,不停发抖的手拨通报警电话。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配合接线员登记信息,对方说会尽快安排附近警局出警,电话挂断以后她撑着身后承重柱站起来,一阵头晕目眩后才稳住身体。 停车场里看不到一个人影,她找不到人求救,不知道倪美珂现在情况怎么样,也不敢打电话问她,怕万一她藏起来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会暴露位置。 孟芙拍了拍发昏的头,混沌的意识有所清醒,她一边快速朝出口跑去,打算在警察来之前先去外面找安保人员帮忙,一边又在手机上拨通宋霁言的电话。 她怕那群人已经把珂珂带走了,宋霁言是她认识的所有人里处事最缜密可靠的,她不能把希望只寄托在一处,有可能帮上忙的人都要联系。 电话接通,宋霁言先听到她喘息的声音,蹙眉问道,“你怎么了?” 孟芙边跑边说,“宋霁言,我和珂珂遇到了上次酒吧里的混混,珂珂为了保护我自己引开他们,我报过警了,但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安全……” 她一直在强迫自己冷静,然而一想到某种可能,声音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电话里传来脚步匆匆推门的声音,宋霁言快速问清楚位置后安抚她不要着急,“我现在赶过去,已经联系了你们所在的那栋商厦负责人,他会亲自带安保人员去接你,监控室的人正在排查车库摄像,只要倪美珂没被带出去很快就能找到人。” 孟芙稍稍安下心,挂断电话后赶去和安保人员汇合。 前方入口有一辆车子驶进来,直射来的远光灯令孟芙下意识闭眼,对方注意到她紧急刹车,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响声。 孟芙不敢多耽误一秒,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就要继续往出口跑,车子的主人却突然降下车窗,露出周淮冷然的一张脸。 “出什么事了你命都不想要?” 孟芙侧目看过去,透过降下的车窗看到副驾上坐着的施令仪,她心底生出无限讥讽,丝毫不想和周淮多说一句话。 停车场深处隐隐传来一声男人愤恨的咒骂声,孟芙听出是那群混混,他们还在说明珂珂没有被带走,很可能正在跟那群人殊死搏斗着。 她当即顾不得再花费时间去找安保人员,撇开对周淮的厌弃打开车子后门坐进去。 “快走!珂珂在那里,她有危险!” 周淮脸色一变,猛踩油门朝传出骂声的方向急速驶去。 轰鸣的引擎声响彻停车场,找到倪美珂时她已经遍体鳞伤,对面的男人也没好到哪去,只是凭借着人数优势令她落于下风。 周淮脸色冷凝,嘱咐她和施令仪待在车里不要下去,自己推开车门快速赶过去救人。 孟芙争分夺秒给宋霁言发定位,让他尽快联系安保过来帮忙。 有了周淮的加入,倪美珂压力大减,两人配合默契将那群混混打的节节败退,为首那人气急败坏从兜里掏出匕首,其他几人见状也纷纷拿出利刃,他们出来混迹场所身上总习惯带点防身的东西,如今被逼到绝路索性也不再留后手,一个个凶相毕露。 拿着匕首的男人们动起手来更加肆无忌惮,周淮和倪美珂再能打也是赤手空拳,不一会儿身上就有了划痕,越打越相形见绌。 副驾上施令仪看到其中一人举刀挥向周淮,顾不得多想就冲下去帮忙。 孟芙从后座摸出两根高尔夫球杆也跟下去。 看到施令仪下车,周淮厉声让她不要过来,持刀那人看出他的在意,当即转了方向朝施令仪挥来。 施令仪脸色惨白闭上眼,周淮顾不得别的迅速赶来保护她,然而还是要慢了一步。 要看刀子要落到施令仪身上,孟芙握紧高尔夫球杆重重砸在混混手上,对方疼的捂紧手,刀子掉落在地上。 孟芙将施令仪拉到身后,手里的两根球杆都扔给周淮,提醒他,“去帮珂珂,施令仪有我看着!” 第84章 “你最好永远这么清醒,不会有为一个人失去理智的时候。” 周淮握紧球杆再和那些人动手时轻松不少,他往倪美珂的方向去接应,手里的另一根球杆丢过去给她防身。 混混头子不傻,看出他两边都在乎,几人互相使个眼色,故意将距离拉远,一人朝孟芙和施令仪逼来,另外四个继续围堵倪美珂。 周淮分身乏术,想救一方就必须舍弃另一个。 持刀的混混眼看要冲到施令仪面前,周淮内心挣扎,皱眉看一眼倪美珂,她手里有球杆,虽然面对的人更多,但看着不落下风,而且她又学过三年武术,一般人伤不了她,只是耽误一会儿她应该能撑得住。 想到这里,周淮奔过去帮忙的脚步一顿,转身重新跑回去想先解决施令仪那边的人。 孟芙刚从消防箱里拎出一瓶灭火器,看清周淮想过来的意图,气愤阻止道,“你别过来!去帮珂珂,我可以保护施令仪!” 她说完拎起灭火器管子喷退企图对施令仪动手的混混,上消防课时来演讲的消防队长说过使用灭火器要注意不能喷到人眼睛里,她眼底透着孤注一掷,专门冲着对方脸上喷,然后不给那人喘息的机会,举起红色罐子就朝他身上砸去。 她本以为这会儿功夫周淮已经赶去帮倪美珂了,抬头才发现他离倪美珂居然还有一段距离,而那四人已经配合默契地将倪美珂逼到角落,她手中的球杆没了用武之地,混乱中不知是谁先失了手,刀子深深捅进倪美珂腹部,她顿时脸色苍白倒在地上,猩红的血汩汩流出,吓得所有人都僵愣在原地。 孟芙脑中一片空白,失声大喊道,“珂珂!” 这一声呼喊唤醒众人,几个混混原本只想吓吓人出口气,倒从来没想过把自己搭进去,但现在有人失了手,一旦闹出人命,大家全得进去。 想明白后果几人脸上露出慌乱,纷纷四下逃散。 商厦的负责人带着安保人员赶来,警笛声也由远及近,四处逃窜的混混不出片刻便被逮捕。 孟芙慌乱朝倒在血泊中的倪美珂跑去,整个人无措跪倒在地上,想伸手去抱抱她,又怕自己不小心的挪动会给她造成二次伤害。 她无助朝赶来的工作人员和警察哭诉,“救救她!求求你们,能不能救救她!怎么办啊,珂珂你不要有事!” 她双手颤抖着想要去触碰倪美珂的脸,可她的嘴里不断往外吐着血,像是一碰就会彻底碎掉的瓷娃娃。 孟芙不敢动,直到一双沾满血渍的手握住她的,倪美珂轻颤着睁开眼,明明疼到皱眉,却还用轻松的语气安慰她,“别哭啊宝,命大着呢。” 孟芙顿时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珂珂,我不是一个真诚的人,我不值得你这样……” 她胡乱哭诉着,倪美珂听得想笑,唇角刚刚弯起立马又疼的龇牙,地上鲜血不停流淌,她艰难抬起手摸了摸孟芙脸颊,“宝宝别自责不怪你的。” 她说完,眼皮无力瞌下,费力抬起的手重重砸向地面,溅起的血滴落到孟芙脸上,令她升起一股无边的恐惧。 周淮整个人仿若雷击,甚至没有走过去看一眼的勇气。施令仪安抚地握紧他的手想给予他一些力量,然而周淮毫无反应,雕塑一般怔愣住,几秒后才转头看她一眼,惨然的眸底有追悔、慌乱、惧怕、难以接受,甚至还包含了对她的怨怼。 但他明白自己是没有资格去埋怨任何人的,是他的犹豫不决害了倪美珂。 周淮一点点挣开施令仪的手,眼眶不由自主地发红,薄唇紧抿,整个人像一条绷到极致的弓弦,僵硬的脚步缓缓朝倪美珂挪动。 四周人来人往,警察迅速拉起警戒线,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争分夺秒赶过来,他眼睁睁看着倪美珂被抬上救护车,孟芙紧跟在旁边照顾,车门闭合的前一刻,他看清孟芙隔着人群冷冷瞥过来的一眼,含着恨意。 周淮无从辩驳,甚至不敢与之对视,他停在倪美珂留下的血泊中,猩红蔓延向四周的血液刺目惊悚,他的身体极力压抑着颤抖,不明白一个瘦弱的女生身体里怎么能流出那么多血。 …… 急救室外,孟芙失神坐在椅子上,她身上脸上沾满了倪美珂的血,过往的病人家属看到都吓得远远绕开。 宋霁言是和周淮一起来的,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走过去递给她一张纸巾,“脸上擦一擦,倪美珂出来看到你这个样子也不会放心。” 这句话让孟芙抬起黯淡的眼眸,声音轻涩,“她会平安出来吗?”* “会。” 他只回一个字,孟芙莫名觉得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失神的眼底有了希望。 安抚好她,宋霁言去问周淮具体经过,孟芙默然听着,直到他说出那句“她平时那么能打,可施令仪没有自保能力,我以为就那么一会儿她能撑住的。” 孟芙觉得满心愤怒直冲向大脑,令她根本难以冷静地去考虑什么得失,她猛地站起身朝周淮走去,利落抬手一巴掌重重扇到他脸上。 周淮被打的偏过头去,孟芙面色冷凝继续抬手,这一巴掌没挥到他脸上,被宋霁言中途截了下来。 “放开!”她愤声道。 宋霁言仍旧攥紧她手腕,被她含恨的目光瞪着时,心底异样的情绪一闪而逝,他自然能理解她的愤怒,但倪美珂的事到最后必然会是大人们下场解决,倪美珂毕竟是和她在一起出的事,倪家人未必不会迁怒到她身上,这个时候和周淮撕破脸对她没有好处。 倪美珂醒过来之前,他得尽可能地保下她,宋霁言提醒她,“你冷静一点。” 他的话落在孟芙耳里像某种失控情绪的催化剂,她怎么可能冷静,是因为她现在想打的人是他的好兄弟吗?所以他可以用这种清醒到不起波澜的语调劝她冷静? 孟芙微扯唇角,视线落在他脸上,淡淡地,却无端透露出原来你也不过如此的嘲弄之色。 动不了手她索性讥讽道,“周淮你不用装出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这件事怪我,是我高看你了,以为你就算对珂珂没感情,至少也会有些愧疚在,所以我脑子坏掉了向你求救,现在想想,当然哪怕多费些时间出去找人,珂珂可能都不会落到躺在里面抢救的下场。” “你说珂珂能打,担心施令仪没有自保能力所以赶回来救她,那你怎么就不想想你们两个人应付起来都吃力的对手,珂珂一个人已经硬扛了多久?她也是人,那个时候已经筋疲力尽了,你放她一个人去应付四个亡命之徒,是不是每一次她和施令仪之间你永远都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后者? 她忽地失笑,不平道,“哪怕我已经说了可以保护施令仪不受伤,你也不愿意在生死攸关的时刻选珂珂一次,周淮,你哪里配她心心念念喜欢那么久。” 周淮僵在原地哑口无言,他想说不是,可偏偏他确实如她指责的那样做了,他想到自己平时是如何对待倪美珂的,厌烦吗?并没有吧,只是把屈服于现实的无能迁怒到了她身上,事实上就算没有和她的婚约在,他也清楚地明白自己和施令仪已经绝无可能。 倪美珂骨子里强势不服输,他的概念里从未把她当成过需要保护的对象,理所当然地认为不管做什么她都能扛下来,哪怕是真的被伤到心了,第二天也能调整好锲而不舍地往他身边凑。 所以当她在周汐生日会上说出要解除婚约时,周淮下意识是不信的,可当她真的头也不回离开,他心底第一时间涌起的情绪竟然不是解脱。周淮不知道如何解释那一瞬间的怅然,他把那归结成骤然打破的枷锁,锁链断了,但长年累月留下的磨痕还在,那也是一道无形的枷锁。 孟芙还在讥诮讽刺,她从未有过这样露骨刻薄的样子,不管不顾地将心中积压已久的不满发泄出来。 宋霁言觉察出她现在情绪濒临崩溃,继续留下来可能会失控,而且倪家人也快到了,她得尽快冷静下来才能更好地应对。 手上用了些力,宋霁言半拖半抱着将人带离抢救室门口,直到找到一处安静的楼梯间才将人放下,孟芙此时已经平静下来,静默的脸上瞧不出刚刚歇斯底里的样子。 宋霁言有时会佩服她掌控情绪的能力,不计后果的是她,转瞬间清醒冷静的也是她。 他开口道,“婚约的事周淮已经惹了倪家不悦,碍于两家以后还要来往才没有撕破脸。倪美珂没出抢救室前,倪家的怒火总要找人发泄,你留下容易引火上身。” 他没有说的太直白,但这样隐晦的提醒已经足够孟芙明白,说到底这件事情中她才是导致倪美珂甘愿落入险境的直接原因,周淮是被她半路拦下帮忙的,如果想推脱的话完全可以把过错都甩到她身上,唯一会在这件事里向着她的倪美珂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如果倪家要追究责任,她确实无话可说。 孟芙面色沉静,抬眸看向宋霁言,“我希望你永远这么清醒,不会有为一个人失去理智的时候。” 她说完,冷淡转身离开,宋霁言说的或许有道理,换成以前她一定会深思熟虑怎样全身而退,但现在不行,她必须得亲眼看着倪美珂平平安安地从那间抢救室里出来。 第85章 你我两家也就此不要往来了 孟芙回去后不久倪美珂家人匆匆赶来,走在最前面的女人一脸焦急,神色虽然慌张然而举手投足间气质依旧出众。 周淮上前喊了一声,“宋姨。” 女人冷淡越过他,没有多看一眼,全然当做陌生人一般。 孟芙低头站在一边,在看到女人是穿着家居拖鞋赶来时,眼里酸涩不已,心底更是愧疚难当。 女人一开始并没注意到她,看着抢救室的门满眼担忧,眉心紧锁忧心如焚。 直到泪滴砸在地上发出轻微声响,女人才看到角落里的她,迈动脚步走过去。 孟芙看着不断接近的女人已经做好任打任骂的准备,然而对方温热的手却轻柔地抚摸着她头顶。 孟芙怔然抬头,女人的手转而握住她的,像是互相汲取力量一样轻拍了拍,“孩子别怕,阿姨知道你也吓到了。” 孟芙忘记该如何反应,心底想的话下意识问出来,“您不怪我吗?” 女人眼底担忧苦涩,仍旧抽出精力来安慰她,“怪你做什么,珂珂性子倔强,从小就不爱交朋友,为此我和他爸爸都头疼不已,好在有你,珂珂喜欢和你做朋友,在家里总念叨着,阿姨虽然没见过你,但对你也不算陌生了,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阿姨不会怪你,我们一起等珂珂出来。” 孟芙眼里的泪不受控制般涌出,她已经做好了最差的准备,哪怕珂珂的家人要把那一刀还在她身上都能接受,却唯独想不到会是这样。 她哽咽,“嗯,珂珂一定会没事的。” 周淮走过来,唇紧抿成一条线,眸底浮现愧疚之色,“宋姨,对不起。” 宋霖擦掉眼角泪水,松开孟芙的手转身看向他,声音平淡道,“你不用道歉,两家婚约已经解除,你不欠珂珂什么,我还要谢你在那种情况下对她施以援手。只是我的女儿还在急救,有些话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亲口说给你听,我这个做母亲的只能越俎代庖。” “珂珂喜欢你,为此也吃了不少苦,倘若她能度过这个难关,大概也会认清现实对你彻底死心,你们之间的姻缘是我女儿强求的,往事不提,从此后你们之间两不相欠,你我两家也就此不要往来了。” 周淮神情一僵,怔在原地,半晌才找回声音,“宋姨……” 宋霖打断他,“不用说了,你走吧,珂珂是好是坏从现在起都和你无关,我只这么一个女儿,在你身上已经碰的头破血流,以后她不纠缠你,你也放过她吧。” 宋霖刚说完,抢救室的门被推开,参与抢救的医生走出来,她快速迎上去,忐忑不安问道,“医生,我女儿怎么样?” “病人已经脱离危险,家属放心。” 医生刚回答完,倪美珂就被护士推出来,宋霖和孟芙一起围上去,她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一睁眼就看到两张放大的脸上如出一辙的泪眼婆娑。 身上麻药没退下去,她抬不起手,只能虚弱无力道,磕磕绊绊道,“妈别吓到她。” 知女莫若母,宋霖看她这样有精神,心底松了口气,安抚道,“行了别说了,妈妈不会难为她的,你别瞎操心了。” 孟芙也说,“珂珂,阿姨对我很好的,还安慰我不要害怕,你疼不疼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倪美珂面上一松,垮脸昏沉沉道,“我就知道出来要不是醒着的你们不知道要怎么哭现在看到了吧一点事没有睡了哦……” 她声音越来越小,眼皮瞌在一起陷入昏睡。 孟芙和倪家人一起把她送进病房,一群人簇拥在手术推车旁生怕她多受一点颠簸,刚刚还挤满了人的抢救室门口此刻只剩下周淮一人。 他望着倪美珂远去的方向,以前无论他在哪里她都一眼能找到,可刚刚他明明站在她能看到的地方,她的目光却始终没有落在他身上。 …… 倪美珂请了一个月病假,大家相约去看过她一次,被她嫌弃腻腻歪歪,加上池骞一如既往嘴贱,她又下不了病床打不到人,干脆就勒令所有人都不要来医院,还给她挨了一刀换来的清净假期。 孟芙例外,倪美珂请假期间她每天都要往返医院给她补课,时不时还要抽查一下成果。倪美珂本来还很抗拒,但她妈妈分外支持,看孟芙比她这亲女儿还满意,抗拒的情绪稍稍消减,不过学起来还是不怎么上心。 孟芙找机会在她面前抹了回眼泪,声泪俱下说着两人是最好的朋友,担心高考后不能继续在一起上学,她一个人害怕,不知道怎么面对新环境新同学。 倪美珂瞬间打起鸡血,说宝宝咱们学!现在就学,你想考a大姐妹都陪你! 高考时间不足一个月,高三生投入紧锣密鼓的复习,学生会事务逐一转接到高二生手里,新任副会长人选也被递交校长室。 例会结束后丁凝特意等了孟芙一起回纪检部工作室。 “会长一共递上去三个候选人名单,校长室召集了各部长询问意见,我和宋霁言都表达了对你的倾向,但最后的结果还要曹校长敲定,你才得罪过他,要做好结果不尽人意的准备。” 话虽这么说,但孟芙清楚丁凝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这番话与其说是提醒她倒不如说是试探,如果她有能力翻盘,那丁凝无疑还是会支持她,可一旦她越不过眼前这道坎和副会长的位置失之交臂,丁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转而选择更有潜力的人支持,毕竟对她而言丁家能否签到下一年度的星洲餐厅承包合同才是最重要的。 孟芙语气平缓道,“他会选择我的。” 丁凝被她自信的样子勾起兴趣,“为什么?” “事在人为,他对我的成见恰恰是我的优势,如果部长和宋霁言都倾向于选择我这件事成为周所周知的信息,那么在大家眼里我是不是比其他两位候选人更有优势呢?曹校长和我的恩怨众所周知,这种情况下我落选,大家会怎么想?” 丁凝看着她,脸上逐渐露出笑意,“明白了,我会把消息放出去,合适的时机再安排人让曹校长知道大家的想法,他这人一贯爱惜声誉,上次的事已经令学生们对他颇有微词,他不会为了给你找不痛快而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的。” “谢谢部长。”孟芙说。 两人在纪检部工作室分开,孟芙回班级上课,放学时看到温柏庭等在楼下的身影。 以前两人是恰巧碰到了就一起回家,自从发生了倪美珂受伤的事,温柏庭就每天雷打不动地等她一起上学放学。 刘欣恬挽着她手臂低声问,“他和段弋,你喜欢哪个啊?” 孟芙轻笑,“我喜欢学习。” “少来,你学习上已经不给别人活路了,能不能有点正常人的喜好!” 孟芙仔细想了下,“我不早恋的,高中是关键时刻,要以学习为主。” 刘欣恬一脸无语,“你已经把倪美珂洗脑成功了,求求放过我,我们不说早恋,就说两个男生你更喜欢谁?” 孟芙抬眸看了眼等在前面的温柏庭,故意抬高了些声音,“喜欢温柏庭啊,成熟稳重,学习也很好,而且还是邻居,互相熟悉。” 背对着两人的温柏庭耳朵迅速泛起红晕,刘欣恬尴尬的恨不得原地消失,竖起拇指对她贴脸开大的本事表示佩服。 “我家司机来了,我先走了哦,拜拜!” 孟芙看着她落荒而逃,面上露出轻松笑意,走到温柏庭身边说,“走吧回家。” 温柏庭抿唇“嗯”一声,嘴角因她那句回家而抑制不住地微扬起一丝弧度。 他觉得的确是她说的那样,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是世界上最懂彼此的人,他不应该因为她身边有了新的异性就患得患失,人的生命中总有那么几个无足轻重的过客,他没必要每个都去在意,只要最终陪在她身边的那个人是自己就够了。 温柏庭迈步跟上孟芙,唇角弧度有了扩大的趋势,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下一秒话音被孟芙截断。 “温柏庭,你自己先回去吧,我突然想起有点事情还没做完。” 孟芙视线落在国际班教学楼,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逝,她觉得有古怪,得跟过去看一眼。 温柏庭唇角弧度收敛,声音略显沉闷,“我陪你。” 孟芙急着走,推拒道,“不用,你帮不上忙的,先回家吧。” 她说完已经快步往国际班教学楼赶去,温柏庭站在原地望着她头也不回消失在人流中,失落涌上心头,然而很快又被他压下去,她有做任何事的自由,就算不能陪她一起,他也可以默默等候。 孟芙顺着人影消失的方向找过去,刚刚离得远没看清具体位置,从窗户上的身影辨认大概是在二楼。 放学以后学生们陆续离开,国际班教学楼里空荡荡没什么人,走廊尽头仓库室里传来轻微响动,孟芙没有贸然走过去查看,转身进了纪检部工作室,透过窗户瞧瞧观察着。 不多时仓库室里走出个男生,在走廊里左右观察了下确认没被人发现才反身锁上门。 孟芙看清男生的脸,确认了是陈扬没错,对方手里拎了个袋子,看不清装着什么。 孟芙敏锐察觉到这应该就是段昱约见他的目的,偏偏要等到放学后所有人离开了才鬼鬼祟祟跑回来,这么着急要拿到的东西是什么呢?段昱已经等不及要动手了吗? 陈扬将仓库室的门重新锁好,脚步急促离开,手里拎的袋子被牢牢攥紧。 等到他彻底走远,孟芙才走出来,顺着走廊窗户看清他快速朝校园外走去,脸上神情慌张不安,一看就是做完坏事心虚了。 孟芙收回视线往仓库室走去,这里的钥匙纪检部恰好也有一把,打开门后走进去,里面陈列着几个货架,上面分门别类放着每学期没发完的学习用品、教科书、打扫工具和制服等。 孟芙逐一看过去,视线落在最里侧的货架上,上面摆放着一叠叠包装完好的学生制服,男生那一落明显比女生的少了一套。 她回忆起陈扬提在手里的袋子,看轮廓这间仓库里也只有制服符合,所以陈扬鬼鬼祟祟跑回来是为了带走一套男生制服。 他自己是有的,那么拿走的这一套是为了给谁呢? 段昱吗,他想来星洲,但知道宋霁言不会允许,所以才找上陈扬帮忙制造机会混进来。 他想对段弋做什么呢,故技重施吗? 第86章 “你傻啊别进去,段弋发疯了!等老师来处理吧。” 孟芙有了防备的方向,倒不急于和段弋修补关系了,耐心等待段昱有所动作。 副会长任命结果很快出来,得益于丁凝雷厉风行的办事效率,学生间突然兴起一股学生会长已经内定好了的传闻,孟芙因为之前当众戳破校长屈于权势的一面而被记恨,一早拿稳了祭天陪跑的剧本。 有人说自己去办公室送作业的时候听说了孟芙被谭华老师收进竞赛班,还亲耳听到谭老师在办公室夸她是拿奖的苗子,能在学科竞赛中拿奖是什么概念?那相当于直接给自己争取了一张直通a大的门票,这样有潜力的学生凭什么陪跑啊? 消息传到曹校长耳里时已经愈演愈烈,说他为了一己私欲置大家的意见和公平于不顾,哪怕学生会里纪检部直属部长和学生会长都属意孟芙当选,也改变不了他已经内定好人选的决定。 迫于无奈,为了平息谣传,校长室提前公布任命结果,经过综合评估,由孟芙担任学生会副会长一职,配合现任会长宋霁言做好学生会交接工作。 孟芙从纪检部工作室搬进了齐昀川坐过的位置,纪检部副部长由林微顶上。 和宋霁言交接时她态度平和,没了之前在医院的冷淡,同样也没有往日里的亲近仰慕,像是一夕之间收敛了所有对他的偏睐。 宋霁言将新的工作牌交给她,“你大概是星洲学生会有史以来升迁最快的一位会长,恭喜。” 孟芙接过,浅笑回,“没有会长帮忙,我很难做到。” 她这样客气疏离的态度仿佛又回到了两人最初合作的时候,宋霁言觉得自己应该心满意足,她对他的心思收敛的很好,和段弋也很好,他没有理由感到不满。 “不用谦虚,你的每一步都是自己努力来的。我下周大概会提前离校,学生会里有不懂得地方这段时间可以随时来问我。”他眸光微敛,淡淡收回视线。 孟芙轻淡回道,“有需要的话我会来请教会长的,纪检部还有点遗留问题没交代好,没别的事情我就不打扰会长了。” 宋霁言点头默许,她转身径直离开,没有片刻留恋。 宋霁言默然看着手中的笔半晌,混杂的思绪再难续起下文,任由意志在这一刻偏离掌控,他再次意识到曾说过只要在他身边就克制不住心思的人,对情感的把控似乎天生具有收放自如的天赋。 所以是真的喜欢他吗,还是为达目的随口而出的一句戏言呢。 宋霁言放下笔,微垂的眼底露出冷嘲,自心底感到对自己的鄙薄不屑。 …… 孟芙离开后手机上收到陶盼发来的信息,自从知道了段昱的打算后她就让陶盼找人盯着陈扬,这会儿收到她的消息说刚刚陈扬去学校门口接了一个人进来,那人看着腿脚有些不利索。 孟芙当即调转方向去找段弋,深深吐出一口气令紧绷的大脑冷静下来,她既然能改变剧情救下他一次,那就也能在接下来的命运转折中救下他第二次。 大脑开始迅速运转起来,一边找寻段弋,一边思索段昱最有可能的行动会是什么。 他的行踪被宋霁言瞒下,段弋对他的到来毫不知情,曾经逼死妈妈的罪魁祸首骤然出现,对段弋而言这样的刺激足以令他发病,如果当众激发出他的暴躁症,再诱导他做出伤人的举动…… 她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但以段昱的行事风格,这样的事他绝对做得出来,就像他断掉的那条腿一样,意外还是精心设计只有他自己清楚。 …… 国际班教学楼休息室内,段弋靠在沙发上补觉,制服外套搭在脸上遮挡阳光,四周静谧无声,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然而他却睡意全无。 他本已经下定决心要和孟芙了断,却因为从池骞嘴里听到她遇险的消息而忍不住赶来,可是当看到她和宋霁言一起走进学生会工作室时,他心底的冲动被浇灭,她有喜欢的人,比起自己,宋霁言应该更能安慰到她。 不想回池骞那听他絮絮叨叨,也不想去班级,他沉着脸赶走休息室里笑闹的男女,将这里霸占下来作为自我封闭的栖息地。 沉闷的敲门声响起,不紧不慢轻扣了两下。 段弋冰冷的声音从制服底下传出,锐利不耐的一个字,“滚。” 外面的人仿佛没听到一般,继续耐心敲门。 段弋一把扯下外套扔过去,声音冷戾道,“我说滚!” “哥,我以为你会欢迎我的,确定不见一面吗?”门外低缓的男声轻轻响起。 段弋含怒的脸瞬间阴沉下来,整个人不可抑止地发颤,缓缓抬起的眼眸酝酿起风雨欲来的暴怒。 他起身,一步步走过去,拧开门把。 持手杖的苍白少年面上含笑,像多年不见的好友一样亲切问候。 “哥哥,好久不见,你比我想象中长的还要高大。” 段弋眸底黑沉如墨,牙齿紧磕连带着薄唇也抿成一道冷硬线条,死死盯着段昱森冷问道,“你怎么敢来。” 段昱脸上笑意扩大,“为什么不敢,我又没做错什么,丧家之犬一样逃走的人不是你吗?” 段弋扯唇笑了下,眼睛死死盯着他,下一秒攥紧衣领一拳挥到他脸上。 路过的学生被吓一跳,惊叫着向后退开。段昱头歪向一边,嘴角青紫溢出血丝。 他脸上不见痛苦,显出两分病态的兴奋,“你脾气还是这么暴躁,一点就炸,像个疯子。” 段弋的手不停收紧,手背因愤怒而青筋毕露,段昱被窒息感包裹,脸上露出毫不在乎的笑意,声音断续道,“你不觉得这场景很熟悉吗?当年也是这样,我找到你,轻而易举地激怒,用一条腿的代价换来了我和妈妈被承认。” 他轻咳一声,继续笑,“但我的一条腿也仅仅只换来了这些,宋家要保你,段章也舍不下你这个儿子,我因为你变成残废,一辈子都要过仰人鼻息的日子,听到这些你是不是觉得特别痛快?” 段弋下颚线紧绷着,眼底像结了层寒冰,“你自作自受,能活到现在,该庆幸的人是你。” 段昱得意笑到,“我就知道你还恨我。” “嗯,”段弋看着他,一字一句戳碎他心底的期望,“你想让我再对你动手是吗?想让段章彻底舍弃我,或许还想再把我送进去一次。” 段昱因长久呼吸困难而脸色更加惨白,“哥,你也不是一点长进没有。” “那我告诉你,我不会如你所愿,段家继承人的身份你很在意吗?我偏要拿回来,你连仰人鼻息活下去的机会都不会有。”段弋脸色冷然道。 领口被猛然松开,段昱得以贪婪地大口呼吸,看着段弋准备回身关门,他讥讽大笑道,“你真可怜,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妈妈跳楼前听到了你的哭声!” 段弋关门的动作一僵,缓慢转身,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眼底有疾风骤雨来临前的凌厉,“你说什么?” 段昱扶着手杖站稳,令自己不至于在人前狼狈摔倒,“我说,你妈妈跳楼前听到了你的哭声,她犹豫了,差一点你就不会失去她了。” 段弋眼底燃烧起疯狂怒意,狠狠将段昱拽进休息室,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将人用力摔到墙上,手肘狠厉抵在他脖颈上用力压迫,“还有什么!” 休息室外的走廊上学生越聚越多,有人看出情况不对快速跑去找老师来处理。 段昱笑了笑,无辜的视线看向门外观望的学生,“我一个残废快要被他打死了,有没有人帮忙报个警啊。” 段弋提膝用力顶他腹部,眼底怒火愈演愈烈,“说!” 段昱疼了脸上扭曲,好半会儿才缓过来,难挨道,“哥,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嘭!”段弋一拳挥到他脸上,鼻梁肉眼可见地肿起,鲜红的血自鼻孔里缓缓流出。 围在外面的学生看到段昱这幅凄惨模样,忍不住劝道: “有什么话好好说吧,打人解决不了问题啊。” “是啊段弋,老师快来了,你这样小心要记过。” “这还是个残疾人呢,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有人小声说,“看来传闻也没错,段弋真有暴力倾向啊,听说在原学校就因为打人被抓起来过,这是故态复萌了。” “离远点吧,免得被误伤。” 段弋脸色愈加冰冷,抬手将门用力甩上,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和声音。 “我再问你一遍,还有什么!” 段昱对上他几欲将人生吞活剥的目光,脸上笑意不加收敛,“她是真的想改变主意去哄你的,不过我说了一句话,说完她就跳下去了。” 段弋浑身颤抖,肌肉绷紧到青筋暴起,无边的毁灭欲占据理智,令他恨不得现在就把手里的人碎尸万段。 “你说了什么!”他咬牙切齿问道。 …… 孟芙找过来时,休息室外已经围了里外三层的学生,她拨开人群往里挤,被陶盼眼疾手快拦住。 “你傻啊别进去,段弋发疯了!等老师来处理吧。” 孟芙看一眼紧闭的门,嘱咐陶盼道,“等老师来就晚了,找人去把宋霁言喊来,就说段昱来了。” 她快速交代完,然后挤到最前面打开紧闭的门闯进去。 休息室内,段弋躁怒回头,看到进来的人是她,到嘴边的一个“滚”字咽了下去,喉结动了动,声音低哑隐忍,“你进来做什么。” 孟芙看清他眼底临近崩溃边缘的狰狞血丝,“段弋,他就是想激怒你,你越痛苦越失控,他才越得意。你的人生远比他的精彩,他已经一无所有了,所以不择手段也要毁了你,冷静一点,你妈妈不会愿意看到你被折磨成这样的。” 段弋垂下眼眸,泪水浸湿眼睫,“我知道,可我只想知道他说了什么。” 他的态度已经有所松动,孟芙趁势道,“有办法的,你相信我,先放开他,我一定可以帮你的!” 段弋看着她满脸焦急的样子,攥紧段昱的手慢慢松开,紧抿的唇动了动,正要脱口的一个“好”字被段昱打断。 “不用她帮忙,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他往前靠了一步,停在段弋面前,挑衅的目光盯着他,清晰缓慢吐字道,“那天争吵结束以后大家都不知道她去哪了,爸爸以为她是闹脾气,只有我悄悄跟在后面,楼顶只有她一个人,我看到她听见你的哭声犹豫了,所以我走出来告诉她,我其实不是你的弟弟。” “段昱!你只会用这种卑劣手段吗!”孟芙厉声阻止他。 然而段昱只是怜悯地看过来一眼,苍白的脸上露出作恶的快感,“哥,其实你才是弟弟。” 第87章 “你会永远爱她,只要你还在,这世上就有她存在的痕迹。” 段弋倏地扼住他脖颈,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你说什么?” 段昱毫不在意,斜睨着他的眼底还带上丝轻嘲,“你不知道吧,我们的父亲不是婚内出轨,他在婚前就已经有很多女人了,那些女人被他养在不同城市寸土寸金的大房子里,我妈妈就是其中之一,不同的是她比其她人多了些野心。” “他和你妈妈结婚的时候已经知道我的存在,可惜,他既没有将我这个隐患铲除,也没有放过你妈妈,一个女人,在踏入婚姻之前她的另一半就已经不忠诚了,你说她还有什么活下去的信念呢?” 段弋只觉得脑中一片嗡鸣,整个人陷入泥泞沼泽,越是挣扎陷得越深,窒息感压的他喘不过气,眼神狠厉的可怕。 他用力攥紧段昱衣领摁住他的头撞向墙壁,段昱额角瞬间血流如注,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段弋绝望嘶吼着,发红的眼底愤怒至极,他将段昱拎起来,挥拳又打上去,一下紧跟着一下不知疲倦。 孟芙没有要阻拦的意思,甚至在陈扬带着曹校长赶到时反身将门锁紧。 被打到气若游丝的段昱看清她的动作,愤声怒骂道,“你疯了!你难道真想看着他打死我?” 他既然有底气惹怒段弋,自然已经是留好了后手,在人前激起段弋发病,将他癫狂的一面暴露在所有人眼前,事后再报警追责,段弋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孩子了,17岁可以负刑事责任,只要他去鉴伤就一定可以把他关进去,到时候段章再不愿意,段氏偌大的基业也不可能让一个有案底的人继承。 可是现在,他给自己准备的后路被孟芙锁在门外,段昱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刚才她还在极力阻止段弋,可现在自己都快被打死了,她却还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孟芙冷眼看着他被摁在地上狼狈不堪承受段弋怒火的样子,外面曹校长愤然拍响紧锁的门,一边催促着让人去找备用钥匙,一边警告她继续助纣为虐的话要记大过,还要撤销她的副会长职位。 孟芙充耳不闻,对着段昱冷嘲,“你活该,我劝他不要跳进深渊时,你不是巴不得他赶紧死无葬身之地吗,现在怕什么,因为他坠入深渊时会拉上你一起吗?” 她声音充斥着无尽凉薄道,“宋霁言来之前,我不会开门的,你最好撑住别轻易死了。” 此刻的段弋像一头彻底失控的野兽,眼底满是嗜血的疯狂,段昱意识到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他眼底涌现出迟来的恐惧,知道现在能救他的只有孟芙,痛苦哀嚎着放低姿态向她求救。 “我死了他就是杀人犯,你要眼睁睁看着他犯下弥补不了的错吗!” 孟芙冷漠的视线落在他脸上,“你说的没错,那就留一口气在好了。” 她比任何人都能感同身受段弋的绝望和愤怒,甚至现实给予他的残忍要更惨痛,所以在段昱说出足以令他失去理智陷入癫狂的那句话后,她就改变了要阻止的想法。 他这样的畜生就应该自食其果,打断另一条腿也是活该,总归她会帮段弋善后好一切,他的痛苦想发泄就尽情发泄好了。 门外砸门声不断,门内却像另一个独立起来的封闭世界,段弋崩溃肆虐的恨意尽数发泄在手底半死不活的人身上,孟芙站在一旁看着,等到段昱丧失所有反抗的力气,像条死鱼一样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才走上前握住段弋挥起的拳头。 他半跪在地上布*满血丝的眼底泪意纵横,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看着她。 孟芙就也曲身跪坐在地上,轻柔地将他揽进怀里安抚,他的头抵在她肩上,她的手一下下轻抚着她后脑,声音低缓带着抚慰人心的宁静,“好了,不怪你,他会有报应的,他们都会有。” 段弋僵硬的身体在她怀中一寸寸塌陷,直到用力抱紧她,将所有痛苦委屈尽情宣泄。 肩头很快晕湿,他高大挺拔的身躯这一刻显得脆弱无助,孟芙耐心轻拍他后背,令他激愤悲痛的情绪慢慢平复。 外面不知何时陷入安静,钥匙拧动门锁的声音传进来,随着门把扭动,紧锁的房门被推开,宋霁言无声走进来,在靠近门边的地方停住脚步,修长挺拔的身姿投下一道斜长阴影。 少女柔软的眸底透露出心疼,极尽耐心地安抚着怀里痛哭的少年,宋霁言静默看着,眸底无波无澜。 门外的人争相挤到前面观看,曹校长几次痛斥无法无天,吵嚷将他拉回现实,宋霁言沉稳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冷意。 “曹校长,让学生们各自回班吧,您也离开,这里我来处理。” 曹校长有所犹豫,“出了这种事,我离开不太好吧?” 宋霁言淡漠抬眸看着他,微扯了下唇,带出的笑中透着几分厌怠,“我认为,查清楚一个外校的人是如何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星洲校园,要比您留在这里更有价值。” 他的不耐几乎到了不加掩饰的程度,曹校长不愿在这种时候引火烧身,组织着看热闹的学生各自回班。 人群散尽,宋霁言走到痛苦喘息的段昱面前蹲下,眸底平静无波道,“有些事本该大家成年了以后再清算,可你非要闹到这种局面,那就干脆不要回去了。” 段昱眼底露出惊恐,意识到他话语里的含义,奋力发出断续的声音,“你敢” 宋霁言神情淡漠看着他,平静道,“我敢。” 孟芙跪坐在他身后,怀里还紧抱着段弋,拍抚他后背的手蓦地一僵,感受到近在咫尺的人周身溢出的寒意。 孟芙侧目看过去,望见他眼神冰冷,像深不见底的寒潭,与平时随和淡然的样子判若两人。 段昱也察觉到他不似在开玩笑,一瞬的恐慌后突然有恃无恐起来,“你以为我什么都不会准备吗?这个时候还没出去,外面的人应该已经把这里的消息传回段家了,你想让我回不去恐怕有些难。” “那就撕破脸,两败俱伤也没关系,该算的账早晚都要算,我姑姑的命,段章早该还了。”宋霁言神色冷峭,眸若寒冰。 段昱发出轻蔑冷嘲,“这个时候撕破脸可不会两败俱伤,据我所知,你们宋家还没这个本事,用羊入虎口来形容会更贴切。” 宋霁言缓缓起身,面上露出孤注一掷的决然,“你恐怕没有机会再来担心这些了。” 他拿出手机打算让人来善后,垂落的另一只手被人轻拽了下,宋霁言垂眸,看到孟芙微摇了下头示意他别急。 宋霁言微有迟疑,顿了下等她要说什么。 孟芙转向段昱,“废弃你不代表就要和段家碰个头破血流,舆论是把双刃剑,你用它来伤人时,有想过会反被其伤吗?” 段昱眼里露出防备,“你什么意思。” 孟芙从制服口袋里拿出手机,录音界面赫然露出,她轻点了下,段昱洋洋自得讲述如何促使段弋妈妈跳楼的声音传出来。 她在段昱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按下暂停,唇畔缓缓浮起一抹嘲弄笑意,“同样的手段你可以用两次,为什么就不想想我也可以用两次呢。” “我不了解你们的父亲,但我知道自私低劣的男人往往都有一个通病,他们把自己的利益看得极为重要,为此可以做到抛妻弃子,所以当这段录音交到你父亲手里,是保全自己和公司的声誉,还是保全你这个没用的私生子,他应该会做出不辜负我们所有人的选择。” 段昱眼底彻底露出溃败,他不甘心,但这种不甘并不源于失败或者自己即将迎来的审判,而是时隔多年,他以为自己已经拥有了比段弋更多的筹码,他不再是当初那个受人鄙夷的私生子,他在段家可以堂堂正正地被称呼一声少爷,他拥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借这次机会彻底让段弋翻不了身。 比起他,段弋又有什么,可就是这样一个在他眼里一无所有的可怜虫,竟然每一次都能有人在绝路上拉他回头,他什么都不做都有人愿意为他扫平前路,而自己呢,费尽心思,回头看竹篮打水一场空。 凭什么! 他躺在地上癫狂大笑,就算这样他也不后悔,哪怕他愿意退一步,段弋也绝不会放过他,总归他们之间早晚要有这样一场不死不休的争斗,输就输吧,他的人生早就没有希望可言,一个终日与阴影为伴离了手杖就站不稳的废人,就当是解脱了也没什么不好。 孟芙冷淡收回目光,对宋霁言道,“东西我等下发给你,先带他出去吧,段弋需要安静。” 宋霁言看着段弋信任依赖埋在她怀里的样子,静默片刻轻“嗯”一声,弯腰将地上的段昱拎起来拖出休息室,身影停在门边两秒,抬手将门带上。 室内陷入沉静,段弋的身体仍在不可抑止地颤抖着,孟芙将他抱的更紧些,轻声安抚道,“别怕,他不会再有机会伤害你了。” 段弋在她怀中发出呜咽,幼崽一样伤心委屈,“差一点我就不会失去她……” “如果我没有被锁进阁楼,如果我有办法出去,我可以阻止的,我本来可以的……” “他们都欺负她,所有人都在欺负她……” 惋惜,悲痛,甚至后悔莫及。 孟芙感受到他的痛苦,一一回应,“她很爱你,你已经救下她一次了,作恶的人一定会有报应,那一天不会很远的。” “那间阁楼已经困不住你了,段弋,你现在随时可以走出来。” “你会永远爱她,只要你还在,这世上就有她存在的痕迹。” 她轻柔的声音似乎天生带有抚慰人心的能力,段弋不受控的情绪有所平复,只是有些不舍这种被人小心珍重对待的温暖而迟迟没有起身。 混乱充斥悲痛的头脑恢复冷静,他回想到自己刚刚当着宋霁言的面靠在她怀里,迟来地意识到她这一刻的关心大概仅仅来源于怜悯,段弋态度忽地冷淡,沉默推开她。 “你不怕他误会吗。” “我为什么要在乎他怎么想?”孟芙反问。 段弋抿紧唇,神色冷峻撇开脸,觉得她到现在还在欺骗。 “谢谢你刚刚帮忙,我已经没事了,你去和他解释吧。”含着不悦的声音偏要装出不在意的样子。 孟芙将他的脸捧回来,突如其来的动作令段弋漆黑的眼底透出惊愕,她喜欢的人又不是自己,怎么能做出这种亲密举动! “你为什么觉得我做什么需要向宋霁言解释?”孟芙盯着他眼睛,一本正经问道。 第88章 “我也能和你做邻居,多少钱都可以,让他搬走。”段弋说。 段弋感受到她手掌心的热度,脸颊迅速升温,闷声道,“你不怕他误会吗。” 孟芙露出疑惑表情,“我和宋霁言又没什么,为什么要怕他误会?” 她盯着段弋别扭失落的神色,意识到了什么恍然道,“所以你这段时间变了那么多,是因为觉得我和宋霁言……”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眼底露出受伤之色,捧住他脸颊的手慢慢收回,“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段弋眸中显出慌乱,他不想她伤心的,就算她喜欢的人不是自己,他也希望她是开心的。 她一副疲于解释的样子,失望之色溢于言表,缓缓起身准备离开。 段弋心底突然升起恐惧,觉得她是真的要抛弃他了。 他伸手紧紧攥住孟芙垂落的手腕,抬起的漆黑眼眸可怜又哀求地望着她,却倔强地不肯多说一个字挽留。 他要她自己愿意留下来,不是他开口请求的,是她心甘情愿选择他。 孟芙终于还是在他可怜巴巴的注视下软了态度,抬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黑发安抚。 两人一坐一立,柔和的光束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落在少女温婉清丽的脸上,像是为她镀上一层圣光,坐在地上的少年近乎虔诚地抬头仰望,他觉得怎么样都好了,只要她还愿意为他停留,他没有什么可不满足的。 宋霁言不重要,她不喜欢自己也不重要,他不想再逼着自己强装体面了,他和她之间没有好聚好散,他这样一个本该沉入深渊的人是被她拉上岸的,她的怜悯和救赎注定了他这辈子不可能再放开她。 孟芙轻叹一口气,抚摸他发丝的手落在耳垂上轻捏,“什么都不说别人是猜不透你在想什么的,段弋,就算我做错了什么也该有知情权的,现在可以说了吗,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呢?” 段弋攥住她手腕的手紧了紧,薄唇紧抿,闷声道,“那天你在会议室跟宋霁言说的话我听到了,何漾苒还把你们在电梯外的照片拿给我看。” 孟芙克制着没有发出冷笑,觉得何漾苒真是好精力,自家的火还没扑灭,临走都要抓住机会坑她一把。 段弋一直紧盯着孟芙,见她迟迟不说话,心底忽地感到慌乱,原本还存着一线希望安慰自己或许真的是有误会,应该听听她是怎么说的,可她现在却沉默了。 段弋扯唇,自嘲道,“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那你呢,”孟芙哽咽问道,“你做了什么。” 她眼底漫上一层水雾,像是忍耐到了极致再伪装不下去一般展露出埋藏在心底的真实情绪。 段弋不解她话语里的质问,但看到她哭,脑海里清醒的那根弦就绷断了,再顾不得别的,慌张去哄她,“你别哭,我不该这样和你说话的,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孟芙却哭得更厉害,眼泪犹如断线的珠子,泣不成声道,“你说喜欢我,我信了,可我和夏星茉被安睿抓起来,他打电话让你做选择时,你选择的是夏星茉,我也是人,有私心的,怎么会一点感觉没有。” 她愈加委屈,“说喜欢的是你,一次次选择别人的也是你。我告诉自己,既然你都可以把感情当成玩笑那我为什么不行,宋霁言是你哥哥,所以我接近他,可是那天在会议室和他说完那些话我就后悔了。” 她眼底痛苦煎熬,“那些违心的话我说出来也很痛苦,脱口而出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做不到像你一样同时喜欢着别人。” 段弋越听眉心皱的越紧,那通电话里他明明挣脱了控制没有选夏星茉,为什么她会这样说?他迟来地意识到送别会那晚她态度疏离的原因,尽管这样,她却还是愿意站出来维护他,而他又做了什么呢? 那个雨夜的小巷里,他那样不近人情地伤害她,她又会有多委屈伤心。 段弋忽地起身将她拥入怀中,感受到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被她的泪意浸湿,他心口酸涩难挨,“对不起,我不知道,但我绝对没有放弃过你,或许你不相信,但那段时间真的有一股力量在控制我的言行,总在无意识的时候做出伤害你的事。我试图反抗,第一次成功就是在安睿打来电话时,我以为他不会那么无耻。” 他越来越用力地抱紧怀里的人,像重新找回了遗失的珍宝一样,“那一次是我真正验证那股力量的存在,我害怕继续留在你身边会做出更多令你伤心的事,所以才会借口治病离开,我想摆脱掉那股试图操控我的力量,当我真正成为我自己时再回到你身边。”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应该把一切都和你说清楚。” 孟芙从他怀里抬头,双眼哭得红肿,不敢置信道,“真的吗?怎么会这样,你会不会是生病了,有没有去医院检查一下?” 她担忧的样子令段弋慌乱的心一下子被柔软填满,冷峻的脸上露出笑意,阳光好看。 “它消失了,以后没有任何人可以篡改我喜欢你的意志。” 他轻声在她耳畔低语,一字一句透着坚决的冷意,“如果有,我会再杀死它一次。” 孟芙埋头在他怀里不吭声,既不接受也不拒绝,落在他的眼里就成了娇羞。 唇角上扬,弧度不停扩大,段弋看到两人投在地上的影子密不可分,心里万分满足愉悦。 他想到上一刻还如同置身地狱万念俱灰,而现在却觉得艳阳明媚前途尽好,似乎只要有她在,深渊沼泽也只是一步就可以跨过的泥坑。 书上说爱人如养花,他这朵曾烂到根茎的花现在被她养的很好,她是世界上最好的花匠,段弋从未有此刻这样感到满足,他觉得自己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花苗。 然而想到安睿,他脸上的愉悦笑意瞬间收敛殆尽,咬牙冷笑着想该怎么谢谢他才好。 人是不能打死的,他现在是好的不行,以后也要越来越好,这样才能长长久久地陪在她身边,所以犯法的事不能做。 可是不打死他又丝毫不能解恨,段弋面色森冷陷入沉思。 怀里的人轻推了他一下,段弋冷郁记仇的脸瞬间变得温和无害,以为是自己弄疼她了,小心问道,“怎么了?” 孟芙脸上泛起红晕,低声道,“我们一直待在这里不好,还是出去吧。” 段弋才不想,他巴不得一整天都跟她待在一起,“我觉得这里很好,安静,没有人打扰。” 孟芙别开眼,踟蹰道,“我们单独在一起可能会传出不好的谣言。” 段弋注意到她说话时耳朵蓦地羞红,胸口顿时心跳如鼓,无论他如何抑止都难以克制这一瞬间悸动的内心,垂落的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看着孟芙认真道: “那就让他们传好了,反正我本来就喜欢你。” 孟芙本就发红的脸变得更加滚烫,“你别这样说了,我们还是学生呢。” 段弋理所当然道,“学生也可以谈恋爱。” “不可以!”孟芙坚定拒绝,“学生要以学习为主,不能早恋。” 她拒绝的太过干脆,段弋盯了片刻,突然失落道,“你还是喜欢他,刚才说那些都是骗我的吧。” 孟芙心底一噎,觉得好骗的人怎么都喜欢钻牛角尖。 她声音放柔,“怎么会呢,我们现在都明白对彼此的感情,在不在一起又有什么重要的,当务之急是好好学习啊,考上同一所大学,那个时候再来谈这种事情会比较好。” 段弋想了下,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喜欢一个人就应该为她着想,而不是以自己的意志去控制她。 他缓了脸色,问她,“你想考哪所大学?” 孟芙,“a大。” “……”段弋刚有所缓和的脸色又垮了下去。 他沉闷着脸不言不语,情绪低落垂下眼眸。 孟芙声音更加柔和,轻声哄他,“不在一个学校也没关系,在一个城市也可以。” 段弋想说才不是,他可知道宋霁言已经被提前保送a大了,她们以后会是校友,而他只能和她一个城市,段弋不满,暗自下定决心,闷声道,“我会努力的。” “嗯!我相信你。”孟芙眼底全然信赖。 …… 下午各级组的班主任集体去开会,会议结束后回到班级又开了场班会,除强调常规安全外特意叮嘱学生们不要把今天学校里发生的打架事件传播出去,在学校也禁止私下里议论。 班会结束以后大家心照不宣,明白这是校董会给压力了,段弋把人打成那样,但因为后台够硬,连记过都不用。 放学铃打响后孟芙和刘欣恬一起下楼,她专注看脚下,身边刘欣恬突然倒吸一口气,手肘戳了戳她胳膊,“孟芙,你完蛋了……” 孟芙不明所以,顺着她视线看向文科教学楼外站立的几道身影。 温柏庭站在道路一边,身形清瘦如竹,眉目微冷,不似平时面容温和。 视线微移,道路对面,段弋和池骞并肩站着,两人都看着温柏庭,一个面色阴沉冷峻,另一个笑得像灿烂花朵,一刻不停地卖力拱火着。 “爹给你打听过,那人是孟芙邻居,大家私底下都说俩人青梅竹马,成绩也好,以后是要一起考a大的。” “小白脸看着弱了吧唧的,肯定没你能打,你现在过去一拳能给他干趴下。” “什么东西!也配跟我们段少相提并论,就该给他点颜色瞧瞧。” “孟芙也是,怎么身边净是些心术不正的人。” 段弋冷瞥他一眼,“谁准你说她了?” 池骞:爹懒得管你!心术不正撬人墙角的狗东西,骂的就是你! 段弋说完又去盯温柏庭,对方注意到他的视线,淡淡看过来一眼,对彼此的心思都心知肚明,谁都不肯先一步挪开。 孟芙走过来隔断两人火光四溅的对视,望向段弋道,“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段弋不高兴,脸色越发冷凝,站在温柏庭那边问他来做什么,言外之意不就是和那个温柏庭更亲密吗,默认了他是自己人。 段弋沉着脸,“来送你回家。” 他盯着默不作声的温柏庭又补一句,“以后都送你。” 孟芙有些犹豫,“这样太麻烦你了,我自己可以回去,还是不用了。” 听到她拒绝,段弋只觉得气愤又委屈,冷声质问,“为什么?我哪里比不上他?” ……这跟温柏庭有什么关系。 孟芙觉得有些头疼,耐心和他解释,“我和他是邻居,一起回家比较顺路。” “我也能和你做邻居,多少钱都可以,让他搬走。”段弋说。 孟芙:…… 温柏庭:…… 第89章 “追女孩瞻前顾后没有好下场,你就听兄弟劝吧。” 孟芙不想在学校里被人当热闹一样围观,道理跟段弋是讲不通的,何况她今天本也没打算先回家,“我要去医院给珂珂讲题,她会安排人送我回家的,你们先走吧。” 段弋眉头紧皱,脸色越发阴沉,“我和你一起。” 孟芙还没说话,温柏庭从身后走过来,温声叮嘱道,“路上小心,我会帮你转告孟姨的,晚上要给你留饭吗?” 孟芙觉得段弋的脸色更黑了,硬着头皮回温柏庭,“不用,我和珂珂一起吃。” “好,别回家太晚,孟姨会担心。” 温柏庭说完唇角微微露出一丝宠溺的笑,衬得那张淡眉疏目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朝气,黄昏落日映的他侧脸轮廓更加柔和温润,比起同龄人显得成熟稳重许多。 他还在和孟芙道别,话语里不经意流露出两人间独有的亲昵,那份熟悉令旁人丝毫插不上话。 段弋越看心中越气闷,他才说了要一起跟过去,那个温柏庭就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叮嘱她路上小心,衬得自己像个不懂事的起哄孩子。 还问晚上要给她留饭吗,段弋脸色铁青,他们难道晚上都在一起吃饭?什么叫不要太晚回家,孟芙的家他操心什么! 段弋冷眼瞧着说了半天话一步都没挪远的温柏庭,对这人的厌烦到了极致,可若让他做出这副样子去和孟芙说话,他又是做不到的。 留在这里只会干生闷气,段弋心底不高兴,觉得孟芙明明已经和他说了彼此互明心意,就算现在不能早恋,那也应该和其他男生避嫌才是,他自己就做的很好,从来不会跟除她以外的女生多说一句话。 可她呢,当着他的面就和青梅竹马依依不舍说了那么久的话,私下里不知道还有没有更亲密的举动呢,更何况那个温柏庭一看就很会装,就算孟芙对他没心思,也抵不住有些人心怀叵测! 喜欢一个人哪还能分出精力对别人有笑脸,段弋只想时时刻刻和她在一起,所以一放学就等在这里,可孟芙却不是这样,她对谁的感情都游刃有余,从来没有患得患失的时候,段弋心底没由来地感到失落,他觉得孟芙或许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喜欢自己,至少和他对她的喜欢是不对等的。 这样的情绪一出来,段弋忍不住唾弃自己斤斤计较,可他就是看不得她对别的男生有笑脸,更何况那人还是她的青梅竹马,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那个温柏庭比他要先很多年认识孟芙,时间的差距,两人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熟稔是任何努力和金钱都弥补不了的。 段弋不想在她面前失态,沉着脸转身离开。 池骞正看热闹起劲呢,刚想撺掇段弋两句一转头人没了,他赶紧追上去,揽住段弋脖颈贱笑,“你小子,给人撬墙角的滋味难不难受吧?” 段弋冷淡瞥他一眼,一抬胳膊将人扯远,连个话音都不想搭理。 池骞看出他这是真e了,狗头军师立马上线,“不是爹瞧不起你,你就这么认了?” 人家当你面都泡出一壶好茶了,你就这么揣着要炸不炸的火药桶离开,白白被那小白脸捡便宜,自己还气得要死,最后搞不好还得把气撒兄弟身上。 池骞不想当这个倒霉蛋,孜孜不倦又拱起火来。 段弋一脸冷色,声音含着火气,“找机会打一顿。” 池骞说不行,“你还是道行浅,刚刚那什么情况看不出来吗,孟芙明显对那小白脸不一般,俩人有感情在,甭管什么感情,你把小白脸打一顿,他再到孟芙面前卖卖惨,还能有你的好吗?傻不傻兄弟!” 段弋脸黑的更厉害,干脆破罐子破摔问池骞,“那怎么办。” “好办啊,你新买那小摩托借兄弟骑几天呗?” 段弋眼都不眨一下,“送你。” “我就说咱俩是最好的兄弟!”池骞喜出望外。 “别废话,说。” “孟芙不要去医院看美美珂吗,咱们也去看啊,那小白脸又不认识美美珂,他去不了,这就是兄弟你的机会。” 池骞越说越得意,“孟芙不还得给美美珂补课吗,你也一起听不完了吗,她和温柏庭朝夕相处的,你也得抓紧时间见缝插针地跑她面前刷刷好感啊。” 段弋蹙眉,微有犹豫,“她刚才没喊我一起,不打声招呼过去她会不会不高兴?” “追女孩瞻前顾后没有好下场,你就听兄弟劝吧。” 段弋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那个温柏庭能和孟芙朝夕相处,而且一看就心怀不正,他是要多抓住一些机会出现在孟芙眼前的。 虽然和她已经互通心意,但感情不是需要维护吗,他掉以轻心就是在给别人可乘之机。 两人商量好后当即坐上车先去本市有名的一家茶餐厅打包晚餐,然后又马不停蹄拎着东西去医院给倪美珂献殷勤,等孟芙转了两趟地铁赶到时,倪美珂的高级vip病房里已经摆好一桌子丰盛晚餐。 池骞在桌前摆碗筷,嘴里叼着个偷吃的水晶虾饺,看到孟芙热情招呼道,“来的正好,吃饭吧。” 孟芙一脸疑惑去看倪美珂,病床上倪美珂抱着枕头托腮朝她摊手,“我也不知道,突然就来了。” 坐在沙发上的段弋站起身,找补道,“池骞说也想来看看倪美珂,我没事就陪他一起了。” 孟芙没说什么,去扶倪美珂下床,段弋过来帮忙,两人掺着倪美珂在餐桌前坐下。 倪美珂全程面无表情当工具人,说实话她早就能活动自如了,要不是因为在医院能睡到自然醒,根本用不着请那么久假,现在为了成全某些人的小心思,还得配合演下床都费力的病秧子。 孟芙给她盛了碗清淡的香芋南瓜粥,两个少爷直接把人家店里熬粥的砂锅都打包来了,这粥盛出来还冒着热气。 四个人在桌前围坐,段弋闷不吭声,吃饭过程中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孟芙,池骞边吃边和倪美珂打嘴炮,两人为争最后一个芝士蛋黄烧麦,手里的筷子已经互掐两分钟,最后还是孟芙抬手连碟子一起端到倪美珂面前。 倪美珂大为感动,“宝宝,我就知道只有你是真心来看我的,不像有些人连个烧麦都要跟病人挣!” 池骞痛心疾首,“骞哥为了给你打包回来这些东西愣是排了半小时队,吃个烧麦怎么了?还有孟芙你也是,你看看倪美珂跟前还有地方吗,你不怕给她撑着!” 段弋在桌下踢他一脚,“你吃包子。” 池骞委屈破防,“包子不好吃!你们都不爱吃的让我吃!” 然而桌上的人都各吃各的,没人搭理他,赌气半天池骞愤愤往嘴里塞口包子,声音含糊不清道,“绝交!跟你们都绝交!” 吃完饭,护工来收拾卫生,孟芙把病床升起来让倪美珂可以靠坐着,从书包里拿出课本笔记,支起旁边的小桌子开始补课。 倪美珂闭了闭眼认命老实听课,自从她答应陪孟芙考同一所大学,现在简直比在学校还苦,想摸会鱼都不行。 她咬着笔闷头让自己集中注意力,正听着,段弋搬了个凳子坐过来,手里还拿着笔和本子,沉着个脸一本正经过来蹭课听。 倪美珂拧眉,“你脑袋不清醒啦?这是课本,不是游戏机,打游戏去找沙发上瘫着的那个!” 池骞捧着手机不忿道,“我不学考的都比他好。” 倪美珂不乐意,指着他问孟芙,“一屋子都在学习,凭什么他能玩游戏!” 孟芙为难,看一眼池骞又去看段弋,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样子。 段弋二话不说去盯池骞,意思不言而喻。 池骞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够了啊你们!老子忍耐是有限度的!” 三秒后丢掉手机愤愤走过来,“老子当助教还不行吗!谁答错题弹谁脑门!” 补课开始正式进入正题,孟芙讲一道题的解法,然后出两道同类型的题给倪美珂和段弋,倪美珂有底子在,而且这几天也真的有认真学,看一眼题目就开始写公式。 剩下段弋,盯着题目半天迟迟没能下笔,又不想被孟芙瞧不起,眉头越皱越深,就差把题目盯个洞出来。 池骞屈指在嘴里哈气,然后毫不留情地冲着段弋额头重重一弹,声音嘎嘣脆。 倪美珂佩服冲他竖大拇指。 段弋脸黑的不行,漆黑冷眸死死盯着他。 池骞一步退到孟芙身后,“都是按规矩来的,不能急眼啊!” 孟芙倾身靠近了些查看段弋额头,声音轻柔道,“有些红了,疼不疼?” 段弋黑沉的脸瞬间转晴,“不疼。” “这道题我再帮你讲一遍,哪里不懂及时问我哦。” 段弋点头,耳廓爬上红痕,“嗯。” 池骞和倪美珂对视一眼,齐齐摇头,“恶心。” 结束时外面天色黑沉一片,有段弋和池骞在,倪美珂就没安排车送孟芙,她真这么没眼力见,有些人的脸又不知道要黑成什么样。 车上池骞坐在前面副驾,段弋和孟芙坐后面,夜色静谧两人都没说话,段弋觉得只要能和她待在一起,什么都不做心里也像是被填满了一样。 池骞透过后视镜看到段弋一脸不自知的傻笑,心里越想越气,这场景可不似曾相识吗,以前他是坐后面那个! 晚上人是挺容易e,看着窗外飞逝的昏黄路灯,池骞心里苦,车载音乐屏幕上划拉半天,找出一首《一直很安静》,似曾相识的场景配上似曾相识的音乐: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 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段弋听着歌,心境今时不同往日,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 第90章 都是自己人说话能不能别加密! 五月末,天气越来越炎热,教室里开着空调还好,一到室外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要热的一身汗。 离高考仅剩不足十天,学生会里高三年级的学长学姐工作移交完毕已经全部退出,宋霁言也准备离校,学生会领导层的微信群里有人提议大家晚上出去聚餐,相识一场不容易,高考后就要各奔东西了,怎么也该大醉一场。 群里的人纷纷赞同,宋霁言定好位置把地址发在群里,大家拍了一连串彩虹屁,相约放学以后不见不散。 等孟芙有空拿手机看消息时,已经是放学时间,段弋和温柏庭又是各自不搭腔地等在楼下,孟芙没想好怎么回消息,自从不打算和宋霁言有所牵扯后,这种聚会都是能推就推,可这会儿群里正是情绪高涨的时候,她冷不丁回个不去似乎不合时宜,打算等下给林微私发一条消息,让她帮忙转告一声。 走到两人中间,孟芙又是那句,“你们先回家吧,我要去看珂珂。” 温柏庭照例细心叮嘱她注意安全,有需要就给他打电话,孟芙一一答应下来。 段弋压着不停翘起的唇角等在旁边,现在每天放学他都会陪孟芙一起去医院,她给倪美珂补课时他就在一旁默默听着,等给倪美珂讲完以后剩下的时间就会帮他补,所以段弋现在根本不在意温柏庭这会儿又跟孟芙多说了几句话,总归他一会儿可是要一直和孟芙待在一起的。 温柏庭离开以后,孟芙准备去地铁站,段弋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他倒是很想送孟芙过去,只是她每次都拒绝,时间久了段弋已经能熟练地陪她坐地铁,只让司机等在医院,补课结束以后再送她回家。 望着温柏庭远去的身影,段弋跟在孟芙身边唇角越翘越弯,青梅竹马又怎样呢,他和孟芙可是互相喜欢,过去的时间弥补不了,那就从眼下开始,每一分每一秒地陪在她身边。 两人在浓密树荫下漫步,身后驶过一辆黑色轿车,在他们前方降下速度,车窗落下,岳景探出头来,“孟芙,聚会都要开始了你怎么还没过去,上车跟我们一起吧?” 段弋认出这是宋霁言的车,透过车窗果然看到坐在岳景里侧正低头接*电话的人,面容清贵俊朗,目光淡淡看过来一眼又继续同手机里的人交谈。 黑沉的眸底缓缓漫上冷意,段弋低头去看孟芙,她原来要去参加他哥哥组织的聚会吗,为什么不告诉他呢,她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哥哥吗?可是那天会议室外,透过微敞的门缝,他明明看清她眼底是发自内心的难过。 垂落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紧握成拳,他眸底失落与受伤之色交杂,直到被身旁带着热度的柔软手掌包裹住,挤进掌心与他的手指紧紧交握。 段弋眼底蓦地有了光亮,身旁面容温和的女生微微含笑,婉拒了车上发出邀请的人。 “不好意思岳学长,我还要去医院看珂珂,今天就不过去了,原本打算拜托林微帮忙转告的,刚好碰到岳学长,就拜托你帮忙跟大家说一声吧。” 岳景露出可惜之色,“真的不能过去吗?宋霁言以后不来学校了,现任会长不去送别一下前任会长总觉得会有遗憾,太可惜了。” 孟芙弯了弯唇,越过岳景看向坐在里侧的宋霁言,他现在已经结束通话。 “不能到场确实很遗憾,还好提前碰到会长了,祝贺您被a大提前录取,这段时间在学生会承蒙关照,我会继续努力的,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碰面,我就提前祝愿会长的大学生活更加多姿多彩了。” 车内,宋霁言抬眸看过来,目光平淡无波,“谢谢。” 两人客气寒暄的对话结束,岳景跟孟芙挥手再见,车窗重新升起,司机启动车子。 岳景眼底揶揄含笑,指着窗外交握手指的男女对宋霁言说,“咱们前任会长对自己弟弟偷偷谈女朋友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齐昀川知道不得气死。” 宋霁言冷淡瞥他一眼,不留情面道,“我还有事,不进去了,到地方以后你自己下车。” 岳景难以接受,“说是为高三生毕业还有领导层退会组织的聚会,结果两个会长都不到场,你让我怎么跟他们解释啊?” “跟那边的经理已经打过招呼,今晚消费都记在我的账单上。”宋霁言说。 岳景脸色瞬间由阴转晴,“行吧行吧,我勉为其难担下这个苦差事。” 林荫道上,孟芙抽了抽被紧握住的手,段弋却紧抓着不放,脸上浮起愉悦笑容。 “可以松开了吗,你打算牵到什么时候?”孟芙脸上泛起红晕。 段弋眸底露出温柔之色,觉得她脸上的那抹红要比天边最绚烂的晚霞还要明丽动人,令人怎么都看不够。 低冷的声音因愉悦而滋生出少见的温和,“你先牵住我的。” 段弋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内心在这一刻获得抚慰,刚才有多担心,现在就有多满足,在他对这段感情充满怀疑时,她主动在宋霁言面前握紧他的手,这样宣示主权一样的举动极大地抚平了他的不安,哥哥是很优秀,但孟芙喜欢的人是自己,所以他完全没有必要再患得患失。 孟芙挣不开,稍微用力一些身边的人就会露出受伤狗狗眼,没办法她只能任由他牵着,直到过地铁闸机才获得短暂自由。 …… 高考后倪美珂重新回到学校上课,高三生离校后学校显得空寂许多,高一生每天照常结伴在校园里放声大笑,时时刻刻像没有烦恼一样。高二生已经能感同毕业班的离别之情,期末考在即,过完最后一个暑假他们也要迎来分别。 周一学生会照常举行例会,这是宋霁言离开后孟芙独自主持的第一场会议,她坐在宋霁言曾坐过的长桌尽头,两侧分列而坐的是新一届领导层,大多数人都是她熟悉的,其中也掺杂着几张空降的陌生面孔。 旁听席坐着高一新选拔进来的预备领导层,等她们这一批人毕业退会后,新的面孔又会令这张长桌重新洗牌。 孟芙按照以往惯例组织各部汇报上周工作情况,新上任的部长们互相看一下,没人说话。 说到底大家还是有些不服气的,孟芙能成为会长在所有人预料之外,大家不认可就自然默契地给起下马威。 纪检部的位置坐着林微和陶盼,两人视线扫一圈,陶盼将手里的笔往桌上一掷,所有人受惊看过来,眸底隐有不悦。 孟芙唇畔微含起笑意,垂下眼眸若无其事去翻手里各部长和副部长的资料。 见大家都看过来,陶盼不甚真心地摊手抱歉道,“手滑,不过原来大家耳朵都挺好用的嘛,是选择性听不见还是故意想挑事呢?” 林微伸手将还在长桌中间打转的笔捡回来放在她面前,打圆场道,“大家自然不会是这个意思,应该是头一次独挑大梁都太过紧张了,没关系的,我们孟会长脾气最是温和,只要大家把手里的事做好,不主动违纪就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作为纪检部部长,今天就冒昧打个头阵,由我先来汇报上周各班级检查结果。” 林微不卑不亢起身,将各班级扣分事项逐一汇报,又将评选结果递交给孟芙,总结了上一周不足之处,着重强调本周的工作重点。 条理分明重点突出地完成了一次标准的工作汇报,将其他人想敷衍应对的心思彻底堵死。 在她之后,升任文宣部部长的钟满满主动站起来汇报,结束后还态度亲切地祝贺孟芙升任会长,落在其他人眼中就成了两人是私交甚密的好友。 有了纪检和文宣两部表态,其他人不敢明目张胆表现出抵触,纷纷按着流程各自汇报。 孟芙全程面上含笑听完,布置好校长室安排的本周任务,然后语气友好轻淡地宣布散会。 大家陆续离开,很快会议室里只剩下林微和陶盼,纪检部坐在旁听席的新人退出会议室后有眼色地将门关好,孟芙注意到,眼底露出欣赏之色。 陶盼不悦砸桌子,“你还笑得出来,瞧瞧刚才那群人心高气傲的样子,这会长当的太窝囊了!” 林微不咸不淡扯了下唇,“哪有你神气,她们顶多搞点不痛不痒的小动作,你是直接就敢越过两个上级对会长砸桌子。” 陶盼瞪她一眼,“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你们俩一个整天淡着张脸,另一个见谁都笑眯眯跟个hello kitty似的,我不厉害点咱们仨还不得任人欺负!” 林微捂着靠近她的那半边耳朵去看孟芙,“说说吧打算怎么办,再不搞点动静她要把房顶拆了。” “这些人能齐心协力地将矛头对准我,说明内部之间没有竞争,或许私下还达成过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合作,硬碰硬是两败俱伤的做法,还会让作壁上观的人得利。打破这个平衡令他们自相争斗就够了,我们只需要给予顺应时势的人奖励,聪明的人自然会及时止损。” “那不聪明的呢?”陶盼睁着大眼问。 林微无奈看着她,“出局呀,各部底下想出头的人都不少,还怕没人愿意顶上来吗,又不是谁都有你一样的好运气。” 陶盼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但觉不出哪里不好,懒得跟这两人打哑谜,直接问,“所以要做什么啊,都是自己人说话能不能别加密!” 孟芙:体会到了带团队的不易。 第91章 安睿心血来潮拉了个六人小群,群名富愁者联盟。 会议室里孟芙屈指揉了揉额角,组织好语言重新看着陶盼说,“劳动部的前任部长纪云一向不掺和学生会里暗流涌动的人际变动,接任她上位的新部长处事作风差不多,目前处于中立,刚刚在会上也是紧接在钟满满后面汇报,所以只要没有哪一方较为强势地占据上风,她是不会表现出倾向的。” “然后呢?”陶盼问。 林微接过话音,“然后当然是让体育部和学习部的两位部长自顾不暇了,他们乱起来我们才好渔翁得利,再适当给予刚刚在例会上展露过亲近之意的钟满满一些大家瞧得见的好处,其他人看得清楚形式自然就明白已经改朝换代了。” 陶盼撇嘴“哦”一声,情绪看着有些低落。 孟芙食指扣了扣桌面,引她抬头后说,“学习部的部长和前任部长施令仪关系比较好,算是她留给我的一道阻碍,就从新任学习部长入手吧,适当给予一些打压,再由你经手把下个月的优秀学干安排给钟满满,后面就看体育部的新任部长能不能想得通了。” 陶盼垮脸回了声知道了。 孟芙看着她明显不高兴的样子,无奈笑了下,起身递给林微个眼神,“我先走了,你和陶盼商量看具体怎么做。” 林微点点头,等她身影走远才戳了下陶盼胳膊问,“谁又惹到你了,丧着个脸。” 陶盼把脸转开,赌气道,“我哪里敢有意见,反正也从来没拿我当过自己人,我承认以前对她是不怎么好,可我不是已经在尽力弥补了吗。” 林微失笑,“你为什么觉得她没拿你当自己人呢?” 陶盼撇撇嘴,“我是没有你们聪明,但也不傻,你跟孟芙是同一种人,你们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我不一样,话不说清楚我就理解不了,所以我只能拖你们后腿对吗?” “没人这样觉得。”林微否定道。 陶盼一眨眼委屈的落下滴泪来,“她明知道那个钟满满是个两面三刀的人,以前我跟何漾苒闹掰的时候被女生圈子孤立,她每次都装好人一样不掺和,但每一次针对我的小团体里都有她。” 她抹一把眼泪,接过林微递来的纸巾擦鼻涕,继续哭诉,“这些孟芙都是知道的,不给我出气就罢了,还要给那个钟满满好处,让我把优秀学干安排给她,我都没混上呢凭什么给她!” 林微没忍住笑出来,“那你觉得她为什么不让我去做反而把这件事安排给你呢?” 对上陶盼傻眼的表情,林微提醒道,“就是因为她记得你在钟满满那里吃过亏,所以现在形势变了,钟满满的优秀学干是从你手里接过去的,她聪明的话就应该明白这是嘉奖也是警告,愿意合作大家就摈弃前嫌,不愿意的话也随时可以清算,她的头顶永远压着你,哪怕你在学生会里要低她一级。” 林微又抽出张纸巾递给她,“这是借着契机给你出头呢,不然哪里需要招揽她,优秀学干的名额给体育部的部长效果不是更立竿见影吗,别忘了她当初是怎么在纪检部为自己赢得话语权,又是怎么一步步边缘化你的。” 陶盼觉得对啊,刚开始孟芙在纪检部可是被孤立的彻底,但她就是有本事拉拢得住林微,还让郑雨馨那个墙头草也转向她那边,到最后被排挤的那个反倒成了自己。 她一拍桌子,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这么说我可以去钟满满面前耀武扬威了?” 林微闭了闭眼,迫使自己心平气和,“我不建议,但如果你执意要那样的话,也没人会阻拦你。” “哼,我也就是一说,你别小瞧人了,我懂大局为重的,钟满满现在就是一根杠杆,她是好是坏不重要,先把她撬过来咱们仨以后在学生会才能说一不二!” 林微捧场为她鼓掌,“厉害,我都没你看得透彻,咱们仨往后在学生会能不能高枕无忧全看你能不能拿捏钟满满了!” “等着瞧吧。”陶盼志得意满起身,干劲十足地昂着头离开。 …… 周末。 安睿心血来潮拉了个六人小群,群名富愁者联盟。 他在群里嚎了一晚上无聊想出去度假,正好暑假快到了,勉为其难允许大家登上他的私人游艇,大家一起出海游玩。 倪美珂和池骞首先响应,积极报名想去的地方,段弋没动静,进群的第一时间就设置了免打扰。 夏星茉发了个疑惑表情包,回复道,“我不愁富啊,我要退群。” 【夏星茉退出群聊】 【孟芙退出群聊】 【安睿修改群名为拼夕夕砍一刀助力群】 【安睿邀请夏星茉加入群聊】 【安睿邀请孟芙加入群聊】 安睿:“满意了没!” 夏星茉发送一条相机链接,“家人们,还差1个钻石,帮忙砍一刀,拜托拜托!” 安睿:“老子买给你行不行!买十个!” 夏星茉,“有钱了不起吗!你的钱也不是自己挣来的,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人!” 安睿:“现在到底是谁在侮辱谁!你让老子一个富二代下载这种软件就为了给你砍一刀?” 夏星茉,“那你为什么要取这种群名?诈骗吗!” 安睿:“……好好好,老子这就下载!” 安睿:池骞倪美珂段弋都别闲着! 孟芙正在去谭华竞赛班的地铁上,翻看了一下消息觉得好笑,打字回复,“抱歉哦,我应该去不了,假期要补课,你们玩的开心。” 倪美珂:“啊?宝宝你不去啊,那我也不去了。” 夏星茉:“那我也不去了,我要向孟芙学习,暑假也不可以放松!” 看到孟芙消息点进群聊的段弋,孟芙:“我陪你一起。” 池骞:“你们都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安睿孟芙:“暑假两个月,你要不要那么卷!求求了老子想出去玩!” 安睿发送【猛男落泪】表情包。 孟芙不想因为自己搅了其他人度假的兴致,想到谭华老师说暑假第一周不上课留给大家自行安排,思索了下在群里回复: “非要去的话我只有一周的假。” 安睿已经感到心满意足,“那就不出国了,我们就在国内度假,去最南面,天气也合适正好可以避暑,还可以看海!” 倪美珂和池骞纷纷赞同,三个人又在群里分享攻略,夏星茉偶尔报一下相机的砍价进度,段弋取消了免打扰,怕错过孟芙发的消息。 这会时间孟芙已经到了补课班,没时间再看手机,和谭华老师打过招呼后去到教室落座,抬眼扫了一圈,发现今天参与听课的学生比以往要多不少人,教室座位都快坐满了。 之前谭华老师为了保证能兼顾到每个学生的听课效率,给大家编排了不同时间段来上课,这是第一次所有人一起到齐,大家坐在一间教室,受同一位老师指导,既是同窗也是竞争对手。 教室门推开,谭华老师走进来,与以往不同,这一次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孟芙抬眸,在这里看到了多日不见的宋霁言,明明样子没什么变化,但褪去星洲制服只穿了白色衬衫的人看着气质更加内敛成熟,与谭华老师一同走上讲台,眉目清润,温文有礼的样子显得气质清贵。 谭华敲了敲讲台示意大家安静,“今天把大家聚到一起,是因为恰好有机会请到上一届学科竞赛获得金牌的宋霁言同学来给大家上一节竞赛经验课,他比你们大一届,算是大家的学长,过两天就要去a市接受更系统专业的训练,赶在他走之前,我把人请过来给大家讲一讲参赛的注意事项,省得大家到时候怯场。” 谭华说完示意宋霁言可以开始,她自己退到助教的位置上坐下,一脸欣慰地看着得意门生站到讲台上从容不迫地分享心得。 底下的学生像一株株厚土里刚刚冒头的嫩芽,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向往和自信,孜孜不倦地吸收着一切能帮助自己成长的养分。 孟芙和所有人一样认真在笔记本上记下于自己有利的关键点,视线偶有在空中与宋霁言交汇的时候,彼此心照不宣地挪开,谁都没有表现出异样,过往种种都默契地藏于心底不漏端倪。 …… 学生会的工作逐渐步入正轨,期末考即将来临,各班级陷入忙碌紧张的复习氛围中。 段弋谨记着要和孟芙考同一所大学的约定,学习一夕之间刻苦起来,池骞看着突然改邪归正的玩伴,挠着脑袋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被翘了墙角,不然现在头悬梁锥刺股玩命学习考a大的就该是自己了。 发愤图强半个月,终于迎来期末考,大家答完卷子算是给了这学期一个交代,紧绷的心神终于放松,收拾收拾回家准备迎接两个月的暑假。 期末考结束后的第三天,池骞不知从哪弄来一份成绩单,孟芙的名字居于整个高二年级组榜首位置,与之相对的,段弋在电子成绩单最后一页往上数十名找到自己,心情郁闷不已。 池骞:“要不还是兄弟你牛呢,期末复习周那不要命的架势我都以为你要逆袭了,害得爹熬了两个通宵临时抱佛脚,结果你就这?” 段弋脸色发黑,憋着不发一语,怕被孟芙看到了会更加瞧不起他。 群里孟芙抽空回了条消息,“只学了不到一个月就有这么大进步真的很棒,我第一次见段弋是在老师办公室,那个时候吕老师还生气他不参加月考,现在我们段弋进步了十名呢。” 段弋发黑的脸瞬间变得柔和,眼底愉悦满足,消息框里的字敲敲打打删了又删,最后只发出去一句:“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安睿修改群名为未成年禁止早恋】 …… 暑假正式来临的第二天,大家在四季如春的南方城市落地,倪美珂查过攻略这里紫外线强度高,为了不被晒伤给自己和孟芙还有夏星茉准备了全身从头到脚罩个严实的防晒服,三人一下飞机就穿上,并肩走在一起时引得其他游客频频回头。 夏星茉用自己砍到的相机拉着两人在城市路标下合影留念,安睿撒着拖鞋抱臂冷笑,“老子出钱又出力,到头来合照不带我!” 段弋拎着自己和孟芙的行李箱不搭腔,看着笑意明媚的女生不自觉也跟着弯起唇角。 池骞在手机上翻美食攻略,抽空刺安睿一句,“女生合照你凑什么热闹,把嘴闭上消停一会儿成不成?” 安睿委屈含泪:想念那帮指哪打哪的小弟了。 第92章 “这女孩是段弋女朋友吗?看着真惹人喜欢,你做哥哥的该多和他聊聊,有 安睿提前找关系借到一套带院子的海边别墅,大家赶过去落脚时已经是下午,舟车劳顿每个人都累的不想动,原本计划好的外出聚餐临时改成了点外卖。 草草吃完一顿饭后几人开始分房间,一楼是休闲区,配备了餐厅、私人影院、娱乐室等,卧室在二楼和三楼。考虑到安静和隐私,三个女生一起住三楼,男生们在二楼房间落脚。 分完房间大家把行李抬上去,段弋一人提着两人的行李箱上楼,池骞和安睿看到也不好意思只管自己,主动去帮倪美珂和夏星茉拎箱子。 一番忙碌后总算能有时间休息,倪美珂发出感慨,“这样出来睡一个星期也不错,之后的行程可以取消了。” 安睿厉声警告她想都不要想,明天还是要按照原计划出行! 倪美珂不搭理,“啪”地一甩门开始补觉。 一下午的时间谁都没迈出房门,晚上窗外夜幕笼罩,段弋口渴下楼找水喝,在楼梯上看到厨房里孟芙忙碌的身影,倦怠的脸上唇角不自觉牵起。 他脚步放轻走下去,怕打扰到她,却还是在快靠近时引得她回头。 “睡醒了?”孟芙轻笑着问,将刚切好的苹果块放进锅里。 段弋忽地觉得一股莫名的安心涌上心头,这种岁月静好的安逸感令他感到放松,就好像他们是生活了很多年的家人,彼此亲密熟稔。 她神情专注盯着锅里,手上动作轻缓搅动汤勺,澄黄的烫水滚沸苹果块和红枣,空气里清香四溢。 段弋唇畔笑意扩大,回她,“嗯,口渴,下来喝水。” 那么巧自己口渴醒来,下楼就碰到她在煮东西,段弋觉得是巧合也是缘分,心底感到愉悦,唇畔笑意扩大。 孟芙轻放下汤勺,转身去冰箱里拿出一瓶饮料递给他,“这个可以吗?” 段弋迟了片刻才接过,看着孟芙继续往锅里加入枸杞,心底感到酸涩失落。 他以为是熬给他的,就算不是给他,也应该可以分到一碗,可她只拿了瓶饮料给他,弯起的唇角蓦地抚平,神色郁郁打开饮料灌了一口。 孟芙将煮好的苹果水盛进两个碗里准备端上楼,临走前看着段弋轻声细语解释,“珂珂头疼,星茉也有点精神不好,苹果水能缓解一些不适,不知道你会醒所以只煮了两碗,抱歉哦。” 段弋低落的心情立马回温,脸上有了笑意,“这个饮料就很好。” 孟芙笑了笑端着苹果水上楼,段弋盯着她消失的身影兀自含笑,二楼护栏处探出两颗脑袋,齐声阴阳怪气道,“这个饮料就很好~” 安睿挤眉弄眼,“饮料好还是拿饮料的人好啊?” 段弋弯起的唇角瞬间收敛,温和神色变得冷峻,懒得搭理上面两人。 …… 第二天大家睡到中午才起,点了外卖简单应付早餐,游览古镇的计划推迟到下午,倪美珂给自己化完妆又兴致勃勃捣鼓孟芙和夏星茉,比小时候打扮娃娃还上心。 安睿在房间里给自己搭配了一套自认为巨帅无比的穿搭,头发精心打理过,连配饰都是成套的。 池骞在和段弋打游戏,抽空斜他一眼,“真当自己孔雀啊,走哪都不忘开屏。” 安睿发出不屑冷哼,对镜子里帅气迷人的自己比出大拇指。 出门后几人直奔当地有名的古镇,里面游人络绎不绝,青石板路两旁陈列着古朴建筑,店铺里面摆满琳琅满目的瓷器手串,古镇中心一条溪水穿过,小溪两旁开满色泽鲜艳的花朵,绿色枝蔓攀上岸边敞开的木质门窗。 溪上拱起的石桥上站着在拍照的游客,孟芙三人走过石桥,身边紧跟着安睿,夏星茉每每看到漂亮的背景想举起相机合照时,安睿就挤在后面蹭镜头,寸步不离地黏在三人身边。 出门前还不屑嘲讽的池骞这会儿跟段弋抱臂跟在后面,看着安睿花蝴蝶一样围着三个女生上蹿下跳,脸色如出一辙的黑沉不悦。 池骞冷笑,“我说这小子出门怎么打扮那么用心,是早就打主意要和她们走一起,还真给他融进去了。” 段弋冷酷脸,“呵。” 游完古镇大家去吃当地特色的菌子火锅,安睿提前订好包厢,几人到地方后省却排队的时间直接被老板领进去。 圆桌前各自落座,汤汁滚沸的火锅和各色菌子以及涮菜被店员端上来,摆了满满当当一桌,看上去十分诱人。 店员将菌菇下锅,提醒大家要彻底煮熟后才能吃。 安睿摆摆手说都知道用不着担心,让店员去忙别的,这里不用人。 店员离开后,安睿拿出手机举高,在其他人没反应过来前拍了张合照。 倪美珂气坏了,“你拍照前不知道说一声!大家都没准备好呢。” 安睿毫不在意,打开p图软件又开始精修自己,抽空回,“抓拍才自然。” 倪美珂冷笑,“我看你是又想像上次只给自己修图,其他人都是你陪衬。” 说话间安睿已经迅速修好图发送朋友圈,得意道,“颜值上的差距我也没办法帮你们弥补,不过也不用伤心,比我差很正常。” 厚脸皮的程度令人觉得多说一个字都会被他当成夸奖,于是默契不言,各自低头看手机。 段弋点开安睿刚发出的合照,看到照片里自己和孟芙坐在一起,她微侧头在和倪美珂说话,而自己的目光专注温柔地落在她身上。 他将照片放大,单独截取两人合照,然后设置成朋友圈背景。 几分钟后倪美珂和池骞对视一眼,两人一齐发出“呦呦呦”的揶揄声。 池骞,“什么情况啊,我们段少常年一片漆黑的朋友圈背景怎么换了,旁边这人谁啊?看着眼熟。” 倪美珂立马接上,“瞧着像我身边这个,把我宝宝当朋友圈背景经过同意了吗?” 段弋脸色肉眼可见地发红,故作淡定拿起筷子夹了块菌菇送嘴里,其他人看见立马大惊失色让他赶紧吐出来。 安睿,“你小子真鸡贼,以为见小人就能躲过盘问了?” 到嘴的菌菇重新被吐出来,段弋脸色红到发烫,孟芙递来一杯水让他漱口,柔婉的脸上带着抹羞红。 插曲在笑闹中揭过,吃完火锅大家撑得不行,没有精力再去逛夜市,提前返回别墅。 车上段弋闭目靠着车窗,眉心微蹙,看着精神不好。 孟芙伸手试了下额温,倒没发烧,落在额头的手正要收回,被段弋紧握住扣在膝上不愿放开,其他人没注意到,孟芙也就由着他了。 到别墅后大家各自下车回房间洗漱,女生们聚在一起,夏星茉把白天拍的照片分别发给孟芙和倪美珂,正闲聊着楼下突然发出一连串撞门声,还掺杂着安睿和池骞的痛呼。 三人赶下去,看到段弋在走廊抱紧自己房间的门真诚表白,池骞去拉他被一把推开,眼神凶巴巴地警告他离孟芙远点。 安睿乐了,“这菌子火锅给他吃值了。” 倪美珂让他别幸灾乐祸,几人上手想把段弋薅下来送医院,奈何他不知道哪里来的毅力,死死抱着门板不放,真诚又愧疚地对门板道歉,“孟芙,我弄疼你了吗?有癞蛤蟆想把你抢走,我会保护你的。” 池骞给他一脚,“你清醒一点!这他妈是门,孟芙在后面站着呢!” 段弋皱眉,对着门委屈道,“癞蛤蟆还会踢人,疼死了。” 池骞:…… 两个男生加上倪美珂折腾半天,好不容易把段弋从门上薅下来,大家手忙脚乱赶紧把人送医院,一路上段弋就没消停过,不得已只能两个男生紧紧压着他不让乱动。 到医院挂了急诊输液,没有门板段弋又开始抬头对着吊瓶说胡话。 “孟芙你在上面做什么?看风景吗?那么高很危险的。” “不过没关系,你想看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我会保护你。” 一整个输液厅的人眼睁睁看着他爬到桌子上蹲好,跟吊瓶紧挨在一起还不停拿头去蹭,大家目瞪口呆,想劝他下来又怕被当成是一起的丢人。 段弋就这么蹲在桌子上输完一瓶水,神智恢复以后脸上从此失去笑容。 …… 宋霁言去机场的路上,母亲宋箐叮嘱他有空要多回来看看,a市是段章的地方,才逼得他舍弃了段昱,现在正是嫉恨的时候,要小心防备尽量避免冲突。 宋霁言答应下来,说他会处理好,让宋箐不用担心。 宋箐叹口气,觉得孩子越大越难管,大的早早离家去学习,小的也和朋友出去度假,家里只剩她自己,吃饭都没胃口了。 她翻开手机想看看段弋去了哪里,一点进朋友圈就看到背景是和另一个女孩的合照,脸上不由自主露出慈和笑意,指着照片问宋霁言: “这女孩是段弋女朋友吗?看着真惹人喜欢,你做哥哥的该多和他聊聊,有空把小姑娘带到家里吃饭。” 宋箐越看越笑得合不拢嘴,“段弋这孩子小时候太苦了,常年冷着张脸,你看看这照片里笑得多开朗,我都不敢认,他少有这种稚气的时候,我看人不会有错,这女孩就该进咱们宋家,早点带回来给我瞧瞧才好。” 宋霁言目光沉沉落在那张合照上,少女面容温婉柔和,令他想起曾在生煎店被老板抓拍到的合照,她也是这样眉目含情的样子。 他淡然收回视线,语气不甚在意道,“您自己跟他说吧,我短期内不会回家。” 宋箐略显遗憾,不过很快又高兴起来,“好,你是一心读书脑袋都生锈了,让你去说兴许还会冒犯到人家姑娘,我去和段弋说。” 第93章 海上日出映衬出少年人的勃勃生气。 考虑到段弋身体原因,后面两天大家窝在别墅里看电影玩桌游,一群人聚在一起没有大人和学校的束缚,哪怕什么都不干只是坐在一起聊聊天都会觉得无比放松。 第五天倪美珂定下环海兜风和夜宿沙滩的行程,次日起个大早还可以看日出,时间一点不浪费。 大家收拾妥当下楼,安睿不知从哪搞来两辆敞篷车停在院子里,倪美珂看到后眼睛直放光,夸他挺会办事。 一粉一蓝的敞篷,男女生各乘一辆,沿着别墅外的柏油路开几分钟就上了环海公路。 头顶天空蔚蓝,白云一大簇堆在一起点缀在天边,抬头望去拥有漫画里一眼令人惊艳的配色。 公路护栏外,湛蓝海水扑打白色沙滩,游人赤足踏在上面感受海水拂过脚面的清亮。 弯曲盘绕的公路上两辆敞篷车追逐海风迎着太阳飞驰,车里音乐开到最大,年轻明媚的脸上笑容肆意张扬。 傍晚,车子停在路边,大家找了一处没什么人的沙滩支起烧烤架,女生们布置餐桌准备好食材,段弋和池骞动手扎帐篷,安睿动手能力弱鸡贯彻到方方面面,只能沦落到给两人打下手的地步。 忙碌半晌,沙滩上支起两个宽大帐篷,旁边烧烤架已经升起火,穿好的食材整齐摆放在上面,倪美珂自信满满当起大厨。 安睿发出质疑,“能行吗,今晚就这点吃的,烤焦了这荒山野岭可没人能送东西来吃。” 倪美珂不屑瞥他一眼,手上动作专业撒起调料,“以前在武术学校姐不知道烤过多少鸽子,手艺登峰造极。” 天色渐暗,橘红色太阳与海平面一线之隔,海水倒映出橘色波光。烧烤炉里碳火发出噼啪声响,香气四溢令安睿收回一切质疑,亦步亦趋跟在倪美珂身边好话说个不停,只求能早点吃上这一口。 烧烤串上桌不一会儿就被瓜分干净,吃的最多的安睿被安排收拾残局,其他人围坐在一起静静观赏落日。 夏星茉在沙滩上认真写下“明年还要一起度假”,倪美珂被路过的螃蟹咬了一口疼的直呼要再加一道烤螃*蟹,孟芙笑弯眼睛看着她,起身去药箱里找创可贴。 段弋几天前刚下定决心再不在这几人面前露出笑脸,然而说不上是此刻氛围太美好还是孟芙脸上的笑容太具有感染力,往日对镜练习都僵硬无比的笑,现在居然会无时无刻不自知地弯起唇角。 池骞躺在地上双手垫在脑后看天边已经冒头的月牙,这一刻与过往种种和解,他不再是表面没心没肺实际却要为家族发展而虚与委蛇的孤家寡人,现在是真真切切地拥有了一些可以敞露心扉的朋友。 骂骂咧咧收拾垃圾的安睿越想越气,吃的时候明明都在抢,凭什么抢不过他反过来就让他收垃圾,这不是各凭本事吗!愤愤看一眼惬意围坐的几人,他恨不得把手里垃圾倒他们头上,还岁月静好起来了,那是因为有他这个田螺姑娘在负重前行! 夜晚湿凉,看时间不早大家各自进帐篷休息,孟芙躺在倪美珂和夏星茉中间,帐篷顶部开了扇透明天窗,三人睁着眼睛看黑沉夜幕上镶嵌的闪烁星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倪美珂说在武术学校因为烤鸽子总被罚跑操场,她那时候犟,被罚几圈下次就抓学校几只鸽子烤,时间久了就没人再提罚她的事了。 夏星茉佩服的不行,说刚在星洲遇到的时候觉得她一定特别不好接近,现在却觉得她只是看着不好招惹,实际是非常讲义气的朋友。 她侧过身抱住孟芙手臂,“还有孟芙也是,性格看着软软的,但很多时候又非常坚韧,我真的很幸运能遇到你们。” 孟芙看着天幕,觉得自己像广阔宇宙里渺小的一颗星,因为在命运的转折点觉醒而一直奋力想要改变被裁定好的结局。 她轻启唇,声音温软,“星茉,我也很幸运能遇见你。” 幸运你如原文描写的一样活泼明媚,幸运你真的是个善良的小太阳,幸运你不设防地接纳一个原定反派目的不纯地示好。 回想刚刚得知自己是救赎文中的心机反派时,内心慌乱惊惧,像抓不住浮板的溺水者。而现在一切仿若过眼云烟,身边有值得信任的朋友,头顶是还有几个小时就会升起的朝阳,她唇角弯起,是真的觉得高兴。 三人说着话,迷迷糊糊陷入沉睡,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天窗照进帐篷时,夏星茉睁开惺忪睡眼,望着外面灿灿红霞,兴奋地去推孟芙和倪美珂。 倪美珂捂着头不愿意醒,“我现在觉得日出没什么可看的了,你们去吧,我要睡觉。” 坐起身的孟芙和夏星茉对视一眼,两秒后默契架住她胳膊把人从帐篷里拖出来。 红日跃出海平面,金光在海面投下波光粼粼,夏星茉激动地在沙滩上放声大喊,声音吵醒还在帐篷里睡觉的男生,三人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走出来。 安睿痛苦抱怨,“你们够了,昨天让我收垃圾,今天一大早就开始吵,公鸡都没你们起的早。” 夏星茉扬了扬相机,大声冲他们喊,“过来拍照啦!” 安睿看到那个拼夕夕砍的相机就觉得丢脸,他这么大的一张帅脸拿个百十块钱的相机能拍出来什么! 然而段弋和池骞已经走过去,他也只能认命跟上。 沙滩上大家背对大海,身后是冉冉升起的朝阳,架在地上的相机设置好延迟拍摄,夏星茉快速跑回去,赶在最后一秒站到大家中间。 “咔嚓”一声快门,出游的第一张正式合照定格在相机里,每个人都有些不修边幅的潦草,然而脸上的笑容却比任何一次精心打扮都要真诚,海上日出映衬出少年人的勃勃生气。 …… 旅行结束后孟芙全身心投入到竞赛补习中,闲暇时会在甜品店帮忙,孟俞雪知道她要参加学科竞赛,担心在店里会耽误学习,几次催促她回家都没用,孟芙告诉她在店里一样能学,让她回家才学不下去。 无奈孟俞雪只能答应,店里客人多时孟芙就帮忙包装结账,空闲下来便拿草稿本在收银台上做几道题,每天过的忙碌充实。 周末会和温柏庭一起去图书馆,这是两人小时候就养成的习惯,不是有特殊情况耽误一般不会缺席。 时间一晃暑假临近末尾,孟芙是学生会主席需要提前返校参与校董会议,议会厅长桌上没有她的位置,她被安排在旁听席,等校董们陆续就坐,曹校长正要宣布会议开始。 坐在正中气质出众的女人突然出声打断,“给那个女孩在我身边加张椅子,让她坐过来。” 她是星洲学校最大的出资人,也是校董会的董事长,说出的话曹校长不敢有异议,当即让人在她旁边加了张椅子。 女人冲孟芙招手,“过来吧孩子。” 孟芙心底疑惑不解,面上保持着柔和浅笑,在女人身边落座后轻声感谢。 曹校长激情澎湃总结着上一学年的工作成绩,女人旁若无人般和孟芙说着话,“我叫宋箐,是段弋的舅妈,早就想见见你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 孟芙脑海中快速把她的身份信息过了一遍,不懂她为什么会主动和自己搭话,下意识以为她是察觉了自己和段弋的关系想要借机敲打,毕竟阶级的鸿沟难以逾越,对方瞧不上她很正常。 可她展现出的态度又很亲和,不像是要为难人的样子,倒很像是有意在校董会上为她撑腰一般。 孟芙表现得更加乖顺温婉,“您好,我听段弋说起过您。” 宋箐脸上露出欣慰之色,“那孩子不声不响是会给人惊喜的。” 孟芙还没懂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叹,宋箐紧接着话音一转道,“我们家里没有女孩子,成天到晚都是那两个小子,一点不贴心,等你什么时候有空来做客,阿姨亲自下厨。” “谢谢阿姨,太麻烦您了吧?” 宋箐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因她没有拒绝而更加高兴,“不麻烦,阿姨愿意,我们段弋也愿意。” 孟芙脸上一红,羞涩道,“阿姨您可能误会了,我和段弋只是普通同学。” 宋箐露出一副我都懂的表情,“普通同学也可以上门做客,你们在海边拍的合照那小子发给我看了,不瞒你,那还是他第一次主动给我和他舅舅发照片,他舅舅人前还装的不在意,人后偷偷抹眼泪,急急忙忙让人把照片打印出来送去给莲莹看。” 她说到这里眼眶忍不住发红,“莲莹就是段弋过世的妈妈,这孩子小时候经历过些不好的事,对人防备心重,不愿意交朋友,和他哥哥关系都不亲,现在能有你们这帮朋友带着他走出来,阿姨是真的欣慰,你们有空就都到家里来,热热闹闹的我看着开心。” 孟芙轻声说,“段弋也帮了我们很多,是个很好的人,以后会有更多人愿意走近他,您不用担心。” “嗯,你们都是好孩子,阿姨知道的。” 校董会在交谈中落下帷幕,宋箐特意等其他校董都离场后才起身,曹校长迎过来打算送她出去,她拉着孟芙的手不放,态度不冷不热道,“不麻烦曹校长了,我跟孟芙这孩子有缘,她来送我就可以。” 曹校长只得退到一边,宋箐走前特意又提点他一句,“学生会长选的不错,之前是怎么对霁言的以后就怎么对她吧,大家精诚合作星洲才能走的更远。” 这是在变相敲打他不要因为孟芙没有家世背景就想故意为难,刚才在会上还可以说是隐晦地表达亲近,这会儿就是直白地出头撑腰了。 曹校长再三保证绝对会一视同仁,怎么配合前会长宋霁言工作,就怎么配合现会长孟芙。 第94章 曾经狂拽炫酷狠戾凶恶的校霸被人三言两语钓成翘嘴。 开学日。 星洲各年级学生汇聚在礼堂参加开学典礼,刚入学的高一新生内心激动兴奋,除了原本就有入学星洲计划的一批人,还有一些是看了校园直播而改变原定主意临时转来星洲的。 学生会配合安排开学典礼事宜,方方面面都少不了孟芙盯着,礼堂侧门被推开,她走在前面侧头跟身旁的林微说话,一件事刚安排妥当,文宣部的钟满满又找来问她新学期校园公众号的宣传侧重点。 一行人边说边走过高一新生坐席,坐在第一排的女生忐忑又期待地和她打招呼,其实也不抱希望能获得回应,只是终于见到仰慕已久的人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正与钟满满交谈的孟芙停下脚步,脸上含笑看向她,声音温柔平和,“你好,欢迎入学星洲,新的学期一切顺利。” 女生受宠若惊,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谢谢孟芙学姐,我在直播上看过你,因为太想见你了才央求家里给我报名星洲,有学姐的祝福我一定会努力的!” 女生周围有不少声音跟着响起: “我也是!学姐我特别喜欢你,为你来的星洲哦!” “少来,学姐别信他,他初中就是闯祸精,来了星洲还不知道要怎么给你惹麻烦。” “学姐我在谭老师的竞赛班遇见过你一次,你好厉害,谭老师给我们上课时经常拿你当榜样激励我们!”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熟稔,孟芙含笑听着,过了会儿才看眼腕上手表,清丽柔和的脸上露出抱歉之色,“感谢大家喜欢,希望星洲和我都能不辜负大家的喜爱,虽然很想留下来和大家多聊一会儿,但开学典礼事情实在太多,还有一堆事在等着我处理。” 大家纷纷表示理解,“学姐现在是学生会长,刚开学肯定很多事的,学姐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孟芙弯唇浅笑,微颔首后带着林微和钟满满离开。 身后夸赞她的声音络绎不绝。 “孟芙学姐真漂亮,看着好有气质,比直播里好看太多,明明样子也没变,真人更让人觉得惊艳。” “直播里展现的东西都很片面,看人是看整体的,孟芙学姐待人亲和平易近人,身材比例也很好,穿的制服都比别人好看很多。” “好想追学姐啊,她是我喜欢的类型。” “少来,去卫生间照照镜子好吗,你有哪里配得上孟芙学姐。” 钟满满收回落在高一那群新生身上的视线,可爱圆润的脸上笑出两个浅浅梨涡,“我们会长在新生那里人气很高哦。” 林微道,“看来今年学生会招新不用有压力了。” “我被你们两个恭维的很开心,所以临时决定奖励你们一些新任务。”孟芙轻笑。 钟满满扬了扬手里记好的宣传方向,开溜道,“我得去叮嘱一下负责拍照的干事多收集些素材,忙去了会长。” 她躲的快,人走远了林微才问,“干嘛故意支开她?” 孟芙神色淡然道,“她一向八面玲珑,你觉得会连开学典礼宣传重点都抓不准吗?” “你的意思她是故意?目的呢?”林微蹙眉思索,“为了在人前展示和你关系亲近吗?” 学生会里和孟芙关系最亲近的无疑是她林微,而今天钟满满每次只挑她单独和孟芙在一起的时候来问事情,林微之前还觉得奇怪,现在一想钟满满大概就是为了在大家面前留下她和自己是孟芙左膀右臂的印象。 这样钟满满和孟芙的关系,就与她和孟芙的关系对等了,至少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眼里是这样。 林微心底感到疑惑,“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呢?” 孟芙唇角微弯,“大概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吧,毕竟校董会上也有钟家的人,或许是想借着和我亲近来向宋董事长投诚。 钟满满是个很会审时度势的人,例会上就曾示好,现在倾向性更明显,总归对我们没什么坏处,只是我不愿意被人拿来当垫脚石,现在是她更需要我们,所以总该拿出些诚意来,我才好决定要不要继续配合她。” 林微佩服不已,“我以前觉得自己看事情挺透彻的,在你身边越久越受打击。” “再厉害的将军也打不了没有良将的胜仗,钟满满不是我的右臂,但你的确是我的左膀,所以大可不必妄自菲薄。”孟芙说。 学生全部入场后开学典礼正式开始,校领导们各自致辞,曹校长表达了对高一新生的欢迎,以及对他们的新学期寄语。 最后由优秀学生代表孟芙和温柏庭上台发言,分享学习经验。 两人走上台,温柏庭落后孟芙一步,一同站到演说台时底下学生忍不住眼前一亮赞叹道: “温学长和孟学姐好搭,看着都是很温柔有气质的那种类型,他们在一起应该不会有吵架这种担忧吧?” “温学长真是绅士又注意细节的男生,刚才上台时特意走在后面,是怕孟学姐上台时制服裙走光吧?” “你这样一说好像真是哎!温学长看孟学姐的眼神都要比其他人温柔,我还以为是想多了,这样一看他不会是喜欢孟学姐吧?” 坐在前面的高年级学生转过头来,“你们不知道吧,温柏庭和孟芙还是邻居,青梅竹马哦,温柏庭在学校从来不和其他女生多说话,但是放学都会等孟芙一起回家。” 后排新生发出兴奋啊啊声,“磕到了!就说这两个人看着就像一对!” 隔了一个过道脸色发黑的段弋侧目看过来,冷黑的眸子带着肉眼可见的阴沉凶戾。 几个新生被吓得不敢说话,直到他挪开视线才松下一口气,互相看一眼低声吐槽道: “那个人是谁啊看着凶死了。” “好像在直播上看到过,是谁来着?” “不管是谁,脾气那么坏,以后见到都躲远点,这种阴晴不定的人哪怕是孟学姐应付起来也会觉得吃力吧。” “呸呸呸,你盼着学姐点好吧,她明显和温学长看着更搭。” “哎呀,我也是这个意思啦,不过都在一个学校,孟学姐又那么耀眼,喜欢她的男生肯定多啦,我也是站孟学姐和温学长的。” 隔了一个过道的段弋脸色越发黑沉,想生气又不甘心在新生那里比温柏庭低一头,忍耐半天发泄般给了旁边正在睡觉的池骞一肘子。 惊醒的池骞从座位上弹跳起来,“结束了?走干饭去!” 整个礼堂的人都看过来,班主任在曹校长的死亡凝视下拼命冲池骞使眼色让他坐下,台上被打断发言的孟芙微笑了下继续从容淡然介绍星洲校史。 倪美珂一把给他拉坐下,手撑着额头无奈道,“你真的很给国际班丢脸。” 池骞去瞪段弋,“没结束你捶我干嘛!” 段弋扯唇,“手滑。” “我信你是孙子!” …… 开学典礼后大家学习渐入正轨,孟芙每天折返于班级和学生会,挤出来的时间用来准备竞赛。 九月参加完一轮笔试,她自己预估了下没有什么失误,等到结果公布没有意外地进入了二轮联赛。 联赛安排在九月下旬进行,准备时间有限,为了腾出很多精力孟芙将学生会的事务移交给林微负责。 等到参加完联赛,孟芙终于有时间喘口气已经是十月。这段时间她忙于应对竞赛,身边的人都有意减少打扰,现在好不容易闲下来,倪美珂迫不及待组了个局为她庆祝。 到场的都是关系不错的朋友,知道联赛成绩还没出来,大家不约而同忽略这茬,怕万一成绩不理想会给孟芙施加压力。 包厢里池骞和张佑阳勾肩搭背饱含深情地合唱《爱情小丑》,唱到伤心动情处两人抱头痛哭,都觉得这世界上再没有比对方懂自己的人了。 安睿忙于在林微和陶盼几个女生面前展露魅力,撩了半天头发、挑眉、顶腮、歪嘴笑,一套组合动作下来成功把女生们逼的换了位置。 孟芙和倪美珂坐在一起闲聊,夏星茉前一刻还兴致勃勃笑得弯了眼睛,后一秒突然感到伤心不舍,“好想一直和大家在一起,可是我们也马上要高考,上了大学就不能这样经常见面了。 孟芙你和宋学长都好厉害,你们的目标都是a大,他已经提前被录取,你的成绩那么好考a大十拿九稳,我就不行了,再怎么努力好像都很难追赶你们的脚步。” 不过很快这点失落又被她自动清空,“没关系,我会努力和你们考一个大学的,就算结果不理想,至少我也努力过!” 孟芙摸着她毛茸茸的脑袋鼓励道,“嗯,一起努力。” 段弋坐在孟芙旁边专心剥橘子皮,剥完后又对着光仔细挑干净橘子上的白色脉络,再三确认没有问题后才递给孟芙。 孟芙看着干净到没有一丝筋络的橘子,对段弋露出温软笑意,转头分了一些给倪美珂和夏星茉,两人吃着连连点头,倪美珂揶揄道,“这橘子剥的真干净,下次出来还带他。” 段弋,前一秒看到孟芙温柔笑意不觉弯唇,后一秒辛苦剥的橘子被分出去,立马冷脸唇线绷紧。 冷脸没维持两秒,听到倪美珂说下次出来还带他,心底忍不住感到愉悦,顺手摸了个橘子又剥起来。 远处,举着话筒抱头痛哭的两人冷眼看着曾经狂拽炫酷狠戾凶恶的校霸被人三言两语钓成翘嘴。 池骞:“撬兄弟墙角的人活该当舔狗!” 张佑阳:“舔狗以后包被撬的!” 池骞:“包的!” 第95章 “像你对我一样的喜欢吗?那种程度并没有。” 夏日浓密的枝叶尽数枯黄,转眼迈入十一月,星洲外的林荫路上落满一层枯叶,远远看去像铺了一层金色地毯。 孟芙联赛成绩出来拿了一等奖,几天前刚参加完十月末的决赛,一旦拿奖就有机会加入国家集训队提前被a大录取。 谭老师帮她分析了各项失分点,估算成绩后与以往成绩对比发现获奖十拿九稳,接下来只需要耐心等赛事组公布结果。 星洲是贵族学院,为权贵子弟服务的同时也很注重学生的升学率,因此高三生要经历的模拟考一点不比其他学校少。 上个月的模拟考成绩出来,倪美珂看着自己进步不少但距离a大分数线还有一段差距的成绩,将逆风翻盘的希望寄托在孟芙身上。 池骞平时不正经,真到了关键时刻也收起心开始认真备考,眼见着孟芙给倪美珂和段弋补课,想着补两个是补,补三个也一样,于是厚着脸皮硬挤进来。 恰好段弋家里的大人这段时间出国都不在,宋家只有段弋一个人,于是放学后孟芙就在宋家给几人一起补课。 段弋房间里,孟芙讲完一个知识点针对性给三人出题,倪美珂蹙着眉咬笔哀嚎,“宝宝我再做下去头要炸了,现在急需一点小夜宵补充能量。” 孟芙只好下去帮她做些东西吃,时间不早,宋家的佣人都已经被段弋遣去休息,一楼只亮着几盏昏黄壁灯,她摸索下去将厨房区的灯打开。 冰箱里食材丰富,她取了些佣人提前包好冷藏的馄饨放进锅里煮,沸水呼噜响着,热气腾起蒸的人脸上发红。 她小心搅动汤匙避免馄饨粘到一起,四周一片安静,客厅厚重的防盗门突然响起输密码的声音,她疑惑回头,下一秒门已经被人打开,岳景扶着喝醉的宋霁言走进来,看到她在,顾不得惊讶赶紧求助道: “孟芙快来帮个忙,重死了,我马上要抬不动了!” 孟芙只得关火走过去,岳景将宋霁言推给她,扶着腰气喘吁吁道,“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大家一起吃个散伙饭,好家伙,不知道他跟周淮是怎么闹掰了,两人跟较劲似的喝酒,劝都劝不住。把他送回家我任务算完成了,你给他扶房间去吧,车里还有个周淮我得给送回去呢。” 他说完转身就走,生怕会被留下来继续当苦力一样,无奈孟芙只能扶着宋霁言去房间,不知道他住哪,好在一楼有客房,为了省事孟芙直接扶他到客房休息。 费了半天力气把人送到床上,孟芙转身想去楼上喊段弋来照顾,脚刚迈出去一步,手腕就被人用力攥紧,孟芙回头,看到躺在床上的宋霁言已经睁开眼睛,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 “喊佣人过来还是段弋?”她问。 宋霁言却没回,握在她腕间的手也没有松开的意思,声音有些低哑,“听谭老师说你这次竞赛成绩不出意外会拿金牌,恭喜。” “谭老师为了鼓励我才那么说的,结果没出来之前一切都说不准,宋学长的恭喜说早了。”她声音轻淡回。 客房开了盏床头灯,昏黄光线投在床上,映出宋霁言轮廓分明的面庞,清隽矜冷的脸上浮现疲惫,黑睫压下,看着像是睡着一般。 孟芙默了默,抽动手腕,却发现扣在上面的力道没有减少分毫。她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睡颜俊逸舒缓的男人,出声提醒,“可以放手吗。” 宋霁言仍闭着眼,突然道,“度假照片拍的很好,比我在学校里看到的你要真实鲜活。” 孟芙不为所动,宋霁言如今对她来说是个只要不得罪就好的人,她冷静淡然道,“我长时间不上去段弋会找下来,宋学长,你想让他看到什么呢?” 宋霁言不由扯唇,松开握紧她的手,声含嘲弄道,“有时候我甚至不相信你懂得什么是喜欢,还是在你眼里,只要有利可图,对谁都可以一副情真意切的样子。” 孟芙抚着手腕退后半步,平静道,“我还是让佣人来照顾你吧,段弋内心敏感,知道我和你单独接触过会多想,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希望你也不要打破它,今晚就当我们没见过。” 语落,她转身离开。 宋霁言瞌起的眼眸重新睁开,望着她毫不留恋走出客房的背影,眸底鄙薄自嘲。 自这次遇到宋霁言后,孟芙怕再碰上类似的事,她对人分的很清,宋霁言如今之于她远远敬着要比不清不楚好,于是找了要在甜品店帮忙的理由把补课地点改到甜品店。 竞赛成绩在几天后出来,孟芙不出意外地拿到金牌,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与她的平静相比其他人要显得激动很多,然而激动过后一股难掩地低落又蔓延在大家心底。 孟芙拿到竞赛金牌就拥有了直通a大的名额,明年高考她会和宋霁言一样提前离校,而其他人则没有万全的把握能考进a大,这就意味着大家还能相聚在一起的日子已经所剩不多了。 寒冬在某个清晨降临,枯枝败叶遥遥伸展向灰色天空,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落下,目之所及皆是银装素裹。 小年夜大家聚在甜品店提前为孟芙庆生,店里餐桌挪到一起拼成一张大桌,孟俞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庆生的蛋糕也由她提前准备好。 甜品店里被孩子们布置的既漂亮又温馨,孟俞雪看着就觉得高兴,年年从来不说,但做妈妈的怎么会不知道,她内心也是渴望朋友的,像现在这样能有一群玩伴陪她过生日,孟俞雪打心里觉得欣慰。 做好一桌菜,又准备了各种甜品,看着店里其乐融融的氛围,她悄然推门离开,这样快乐的夜晚该留给孩子们尽情畅玩,她留下大家总归放不开,因此只给孟芙发了条消息就先回家了。 孟芙看到消息时正和温柏庭一起洗待会儿要用的玻璃杯,擦干手给孟俞雪回了条语音: “妈妈路上注意安全,还有,谢谢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 她不擅长说太煽情的话,对旁人信守捏来的好听话面对妈妈时总有些难以启齿,或许是人越缺失什么就越难以坦然面对,她和妈妈之间的感情毋庸置疑,比起说她更擅长如何去做。 然而现在她的心态有了一些变化,如果小说世界的造物主是作者,如果所有人的存在相逢都是预设好的情节,那么她为什么不大胆地表达对妈妈的爱呢。 既然文字构成了这个世界,她这个逃过了抹杀命运的觉醒配角就偏要透过这些文字来表达自己存在的意义。 她不是为了别人而存在的配角,她的世界里妈妈和自己最重要,她永远爱自己爱妈妈。 温柏庭注意到她在说完话后对着手机沉思许久,将洗好的杯子摆到托盘上,他走过去关心道,“怎么了?” 孟芙摇头,收好手机道,“没事,妈妈说她先回家了,我们自己过生日就好。” “还没恭喜你竞赛拿奖。”温柏庭说。 孟芙笑了笑,“只是提前拥有了入学a大的机会,以你的成绩,不参加任何竞赛考a大也是十拿九稳的事,我们之间就不用互相恭维了。” “我们之间吗,”温柏庭垂眸看她,清瘦挺拔的身姿忽地有些落寞,“以前我总自信我们之间是插不进其他人的。” 孟芙纤长睫羽蓦地微颤,望向他的眸底有太多复杂情绪闪过,只要她想总有说辞能安抚下他,可今天他为她庆生而来,孟芙不想骗他,却也不知该如何据实相告。 温柏庭看清她眼底犹豫,忽地就笑了下,抬手揉了揉她头顶,温声道,“算了,人都是会成长的,你比我先一步认识了更多朋友,不用觉得有压力,我对你的确有私心,但那些都不及我希望你快乐是真。” 甜品店里布置完毕,大家陆续在桌前坐好,孟芙看了一圈不见段弋,倪美珂冲她眨眼,示意人在外面。 孟芙让大家先吃,她自己出去找段弋。 新年氛围浓厚,街道上家家户户装点的十分喜庆,甜品店常客是附近的学生,因此店门外装饰了一颗高大的圣诞树,上面装点糖果零食还有一些藏在包装盒里的精美礼物和店内甜品兑换券,到店消费的顾客都能获得一次摘取礼物的机会。 孟芙推门走出来时,段弋就坐在那棵圣诞树下,外面细雪纷飞,前一场大雪留下的痕迹还未消退,新的一场雪又覆盖上去。 街边路灯昏黄,圣诞树上落满一层积雪,树下的段弋也没好到哪去,低垂着眉眼看着像被人抛弃的可怜狗狗。 孟芙默默坐到他身边,见来的是她,段弋皱眉道,“地上凉,别坐。” 孟芙偏头看他,“陪你啊,你能坐我也可以。” 段弋对上她清亮澄澈的双眸,抿了抿唇不发一语站起身的同时将孟芙也拉起来,他抬手取下围在脖颈间的咖色围巾,叠好后铺在孟芙刚坐过的地方。 “坐吧。”他不冷不热说完,自己先坐下去。 仍坐在积了雪的台阶上,却固执地把围巾让给她。 孟芙只好坐下,因为了解段弋是个对人好就真心付出的人,所以知道就算再怎么推辞,他也绝不会让自己和他一样坐在雪地里。 放在平时他或许会因为迁就她而选择直接回店里,但现在他显然情绪不好,躲出来生闷气,暂时也没有要回去的打算。 孟芙双臂环抱住膝盖,侧脸枕在臂弯歪头看他,“在生什么气呢?自己说还是我来猜?” 段弋面容冷峻,紧抿的唇微有松动,“你喜欢温柏庭。” 刚刚他想去帮她洗杯子,在门口听到她和温柏庭的对话,他意识到她们之间或许并不如他以为的那样是温柏庭单方面的喜欢。 一想到这种可能,段弋觉得心脏都好像被人骤然攥紧一般,喘不过气又苦涩不已。 他只能落荒而逃,不敢去问她,怕结果不如他意,自欺欺人地逃避着。 孟芙望着他,认真道,“像你对我一样的喜欢吗?那种程度并没有。” 她轻声说,“在我没有朋友的那段日子里,温柏庭是我唯一的玩伴,所以我当然是喜欢他的,但那和你对我的喜欢不一样,明白吗段弋?” 她没有说谎,不管过去还是现在,她对温柏庭的感情更多的是占有欲,与段弋对她无条件的喜欢不同,在某些关系不能戳破的情况下,她只能利用这样的回答来投机取巧。 然而尽管这样,段弋冷郁的脸色也还是有所缓和。 孟芙不免觉得自己有些铁石心肠了,段弋理应遇见一个能回应他热烈爱意的人,而不是她这样一个虚伪的利己主义者。 第96章 宋霁言视线注视前方,突然出声道,“没有想过会是我吗。” 缠绕在圣诞树上的氛围灯亮起,映照在两人侧脸上,天空细雪飘飞,片片雪花落在孟芙的鹅黄色棉衣上,领口一圈白色绒毛簇衬得她本就瓷白的脸颊温软柔和。 段弋看得出神,漆黑眼眸注视着她柔软粉润的唇瓣,突然就想起那条雨丝斜织的小巷,也是在这样昏黄的灯光下,他在绝望失控下报复般亲吻她,时隔数月,她嘴唇柔软的触感仍令他难以忘怀,以至于现在只是这样对望,他就已经难以自拔地朝她靠近。 孟芙眨着眼,看他不断倾覆过来,冷峻眉眼透着专情,她的手不由抵在他胸口,睫羽轻颤着缓缓闭起。 气氛,情感,对象,一切水到渠成。 街对面骤然亮起的刺目车灯打破这一刻暧昧的氛围,孟芙下意识抬手遮挡强光,段弋挡在她身前,回头查看时街道上车辆发动的引擎声轰鸣,一辆黑色轿车疾驶离去,伴随着强光消失,车子也彻底消融在黑夜。 段弋脸色冷沉的厉害,如果不是那辆车走得快,他根本不会让对方轻易离开。 两人再对视时,眼底都有了尴尬之色,孟芙脸色晕红,转开话题从身后圣诞树上摘下一个包装精美的红色礼物盒。 “新年快到了,这个送你。” 段弋接过,在她期待的目光下拆开礼物盒顶端系的蝴蝶结,拆包装纸的动作小心翼翼,因为是她送的,所以哪怕只是随手摘取的东西对他而言也有了特殊意义。 包装打开,里面是一只手工编织的帕恰狗挂坠,白色圆滚滚的身体,垂落的耳朵显得憨态可掬。 孟芙告诉他,“这个可是*我亲手做的,是这棵圣诞树上最受欢迎的礼物,做的时候就觉得这只帕恰狗很像你,好在它还在,送给你啦,希望你以后能像它一样多笑笑。” 段弋眼眸含笑看着手里的小狗挂件,刚刚那点失落伤心一扫而空,俊逸的脸上满是愉悦。 哄好他,两人重新回到店里,灯光忽地熄灭,眼前一片漆黑,有人精准无误为她带上生日帽,倪美珂捧着点燃蜡烛的生日蛋糕走过来,黑暗中这一点微光显得温暖明亮。 大家把她围在中间齐唱生日快乐歌,倪美珂期待不已,“宝宝许愿啦!” 孟芙唇角牵起,顺从地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在胸前,默默许下愿望,睁眼时一口气吹灭蜡烛。 店里灯光重新亮起,一声接着一声的礼花筒炸响,五颜六色的彩片从头顶飘落,孟芙站在中间,面上含笑望着大家。 她想这大概会是一场终身难忘的生日了。 …… 寒假过后高三生提前开学,短暂放松后大家又投入紧张忙碌的复习生活中。孟芙利用待在学生会的空余时间开始提前接触大学课程,她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所有能提升自己的途径都愿意为之付出努力去尝试。 学生会的副会长是二年国际班的一个女生,名字叫杨樰,做事认真负责,并不因孟芙出身普通家庭而自视高人一等,平时跟着她做事态度谦虚好学。 周一例会结束后,孟芙单独把她留下来,空荡的会议室里只剩两人。 杨樰有些紧张,理了理思绪道,“学姐,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吗?” 孟芙正在写申请,听到这话笔下停顿,安抚道,“不是,不用紧张,留你是因为有些信息需要你填一下。我在学校待不了多久,下任学生会长的名单要递交上去,你是副会长,任职期间认真负责事事亲力亲为,你做下任会长是众望所归的事,不过该有的流程还是少不了,等下我会把申请和你的个人信息交到校长室审查,安心等消息吧。” 杨樰第一时间是有些懵的,她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从孟芙手里接过学生会长的位置,但那一天不该来的这样快,她完全没有准备。 “学姐,”她因慌乱而失了平时谨慎稳重,“我的能力还不足以领导学生会,我应该跟着你再多学点东西。” 孟芙在申请右下角署名,放下笔抬眸看她,“我带你已经有一个月,你的能力如何我很清楚,所以能力不足这个理由予以驳回,在你没想好下一个理由之前,我仍会向校长室递交这份申请。” 杨樰动了动唇立马想到别的理由,孟芙却先她一步继续说,“如果你有足够充分的理由,鉴于我即将离校无法在日常工作中对你起到帮助,所以会重新写一份申请向校长室建议由林微继续带你熟悉学生会长的日常工作。” 杨樰的借口突然就失去了意义,情绪低落道,“学姐什么时候离校?” “下周。” “学姐,有些话我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告诉你,但真到了这一天我发现不说的话做的一切努力似乎就没了意义。” “我来学生会的初衷是因为你,认真负责不敢有一点纰漏也是因为害怕会让你失望,我以为跟在你身后的路还有很长一段,足够我从你的身上学到更多,可现在这条路走到了分岔路口。” “学姐一直以来都是我的榜样,和你共事的这段时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有意义,今后我会努力做到更好,不辜负学姐的信任。” 孟芙唇畔露出浅笑,“我的荣幸,并且我相信,我们会在更好的地方重逢。” “嗯!”杨樰坚定点头。 …… 孟芙的离校并没有激起多大风波,除了关系较好的几个朋友伤心难舍外,其他人的学习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唯一感到惊讶的是星洲居然连续两年有学生在学科竞赛上拿到金牌。 校领导对此事大力宣传,荣誉墙上孟芙的照片紧挨在宋霁言旁边,学生们偶尔路过时会忍不住赞叹。 杨樰和朋友驻足在展橱下,目露钦佩向往之情。 朋友打趣的道,“樰啊,你完啦,以后拼命学吧,大家都说现在学生会长肩负了竞赛拿奖和考a大的使命,很多人都在悄悄关注你呢。” 杨樰眸底平静,望着展橱上温柔美好的女生,声音透出笃然,“我会的。” “啊?不是,我就那么一说,开玩笑的。其他人也都是当玩笑说,学科竞赛的金牌和a大哪有那么简单,你不用给自己那么大压力的,星洲建校以来也就出了这么两个厉害人物,没必要跟他们卷啊。” 杨樰看着她,认真说,“我会追赶她们的脚步,这个展橱上明年也会有我的照片。” …… 阴雨连绵半个月,树枝上展开的新叶被雨水浇打绿的发亮,这场雨后天气越发炎热,伴随而来的是持续三天的高考。 多年拼搏交上答卷,大家本以为会迎来心心念念的解放,然而离校那日却发现占据内心更多的是离愁别绪的伤感。 孟芙在暑期收到a大的体验邀请,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学,a大每年会给优秀新生发放少量邀请函,收到邀请的学生可以在正式入学前进入a大提前体验学校生活,由留校的高年级学生负责招待,先人一步地了解学校各社团和项目团队,并且可以优先选择加入。 离开前孟芙请大家吃了顿饭,倪美珂万分不舍,承诺一定会尽快赶过去和她汇合。 七月中旬,孟芙坐上去往a市的高铁,邀请函上有学校负责接待新生的微信工作号,孟芙添加以后告知对方自己到达时间。 对面回的很快,告诉她会安排高年级学生去高铁站接引。 近五个小时的车程,孟芙看完a大现有的学生社团和在研项目,心底有了预期。 高铁到站后她给学校的接待人员发去消息,对方回复她负责接引的人已经等在出站口,出去就能看见。 孟芙以为他说的出去就能看见是举了学校的接引牌,或者有其他显目的标志。 直到刷完身份证走出安检闸机,手里拉的行李箱被人接过,她才明白对方说的出去就能看见是什么意思。 宋霁言看着比上次在宋家见到要更显成熟,黑色衬衫令他清隽俊逸的脸上多出几分疏冷,车站人流如织,他接过行李后示意孟芙跟在后面先出站。 一路行至停车场,他将行李箱放到后面,绕过车身为孟芙打开副驾车门。 两人系好安全带,车子启动,绕出停车场后驶入密集车流。 宋霁言视线注视前方,突然出声道,“没有想过会是我吗。” 孟芙如实道,“嗯,听宋箐阿姨说你上大学以后很忙,假期也不怎么回家,车站接人这种事我以为会安排一辆大巴。” “九月份新生开学确实会这样,不过现在是暑期,收到邀请函提前入校的人不多,来的时间也不固定,一般会安排我们留校的人来接。” “那我得谢谢宋学长了,还好没有安排不认识的人来,不然我大概会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交流。” 车流因红灯堵塞,宋霁言侧目看她一眼,唇角弯了弯,神情倦散,“我该相信吗。” “我确实是这样想的。”孟芙回他。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去提在宋家那晚的插曲,仿佛那只是一场机器运行中的故障,大家都明白想要继续运行下去,那段不在预期内的故障就必须消弭无痕。 a大校门庄重肃穆,宋霁言停好车取下行李箱带孟芙去女生宿舍办理入住,一路上遇到的教学楼都会周到为她介绍。 穿过高大庄肃的综合教学楼,后面是一片场地开阔的跑道,学生寝室就矗立在跑道尽头。 一辆a市牌照的汽车径直开到综合楼下,司机下车绕到后方打开车门,坐在后排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下车,在司机恭敬地注视下迈步走上台阶。 孟芙收回视线望向身侧突然停住脚步的男人,如果她没看错,刚刚宋霁言清贵俊朗的脸上一闪而逝的应该是恨意。 然而现在那双清冷眸底已经平淡无波,仿佛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步上台阶的中年男人似有所感,回头看来,下一秒脚步调转,朝宋霁言径直走来。 男人锐利似鹰的眼眸将宋霁言上下看了一遍,“看到长辈不过去打个招呼,宋家的家教就是如此吗。” 宋霁言神色冷淡,“我现在还能对你保持体面的交谈,已经是宋家家教森严使然。” 男人目光若有似无从孟芙身上掠过,“那就不谈以前,交了女朋友看来是真的已经长大,段弋也要来a市上学,这些年你们把他照顾的很好,有时间可以带女朋友多来家里做客,亲戚久不走动也会生疏,姑父没了一个孩子才明白什么叫血浓于水,大家的关系也是时候该修补一下了。” 第97章 你不对劲 “段弋是姑姑的孩子,宋家照顾他理所应当,这与你无关。”宋霁言态度冷淡回道。 段章犀利的眸底隐隐透着寒光,抬手在宋霁言肩上拍了拍,“我也是你的姑父,你这孩子小时候很知礼的,越长大越叛逆,小昱的事姑父没同你计较既是因为他有错也是看在大家总还要做亲戚的份上。不过维系这个关系不能仅靠一方,你的态度没有转变,对你家里不见得是好事。” 连敲带打的一段话,威胁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宋霁言沉着脸没说话,目光冷然注视着他。 段章收回手,面上显得和蔼,“听说你在这个学校姑父今天才会替段弋跑这一趟,a大名声响亮,我原本倒对他没什么要求,接到他班主任的电话家访才知道他一直在努力,对考a大似乎很执着。做父亲的总要满足孩子心愿,何况这里有你在我对他会更放心。” “你的方式段弋不会接受,劝你最好不要擅自干预,如果被他知道,我不保证他已经转好的病情会不会再次失控。”宋霁言不卑不亢道。 段章深邃锐利的眸底褪去虚伪和善的假意,再次冷了话音,“段家需要一个继承人,段弋是最令我满意的,所以我还愿意耐着性子和你说这些客套无用的话,但这不代表他会是唯一,只要我想,他可以一次又一次地成为弃子,为了段弋,也为了你们宋家,你得改改目中无人的毛病了。” 段章笑了下,转身重新走上台阶进了综合楼。 宋霁言站在原地,眸底晦暗冰冷,半晌后那些外露的情绪才收敛殆尽,“抱歉,耽误你时间了,我们走吧。” 后半程的路两人再无交谈,宋霁言面上平静,克制着情绪才没在她面前表露,倒不是怕她知道什么,段章那个人做事阴晴不定,她知道的越少才能越置身事外。 女生宿舍楼需要刷门禁卡才能进入,宋霁言手上没有,孟芙刚来也还没时间去办理,只能打电话给女寝楼里的同学帮忙。 等待的时间里,他调整好情绪解释道,“刚刚那个是段弋的父亲,我们之间的关系被他误会对你而言要安全一些,你和段弋的事最好不要被他发现,至少在段弋还没有能力反抗之前,不要让他注意到你,为了能控制段弋,他什么都做的出。” 孟芙点头,“谢谢学长提醒。” 她虽然在灰白空间里走马观花般看到过结局,但因为视角始终固定在夏星茉身上,对段章是如何倒台的并不清楚。 夏星茉的视角里,段弋在大学期间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一样,对她日渐冷淡疏离,原本约定好的考上同一所大学就在一起的承诺也没有遵守,好像一夕之间就把她当成了陌生人。 她伤心难过之下选择彻底和他了断关系,而段弋也没有拒绝,顺从的样子令夏星茉觉得难以接受。 两人再相遇已经是毕业以后,她在一家公司当实习生,而段弋是令全公司上下都严阵以待的大客户,她站在一众同事中,看西装笔挺眉目更加成熟冷峻的段弋在一群人簇拥下走来。 之后便是在工作推动下两人不可避免地又有了接触,段弋表面冷淡,但内心越发情难自禁,在同夏星茉许诺手里的事处理完就向她求婚后,人又消失了几个月。 这一次夏星茉没有再犹豫不定,而是选择坚定地相信他,几个月后传来段氏企业董事长被带走调查的消息,董事长的位置由段弋接过,耿耿于怀多年的恨意终于释怀,故事尾声他向夏星茉求婚,为她举办了盛大的婚礼,两人圆满幸福地过完一生。 孟芙从回忆中抽离,她知道段章会被段弋亲手送进监狱,但过程并不清楚,段章如今大权在握,段弋也还是个没有反击之力的学生,两人后面如何缠斗她并不担心,作为小说世界的男主,即便现在情节有所变动,剧情也会推着他一步步打垮段章。 只是现在这个阶段段章算得上只手遮天,段弋还有几年才能成长起来,宋霁言说的没错,她不能引起段章的注意,否则以后为了制衡段弋,她很可能成为那个被误伤的炮灰。 一个扰乱剧情的觉醒女配,在合乎情节和逻辑的情况下,小说世界借机抹杀掉她的可能性很大,她不能抱以侥幸。 女寝楼里有人快步跑下来,刷完门禁卡滴地一声玻璃门打开,穿着睡衣头戴海绵宝宝发箍的女生笑嘻嘻探出头来。 “是孟芙学妹吧,我是机械工程专业的梁晶,等你好久了!快进来吧。” 她说完从宋霁言手里一把夺过行李箱,拉着孟芙的手热情招呼,打发宋霁言道,“行了你走吧,学妹我来照顾。” 宋霁言无奈失笑,“好,晚上请你们吃饭。” 梁晶眼睛一亮,“我要去雅香阁,好不容易你请客,得去吃顿好的!” “把人照顾好,你想去哪吃都行,我打电话预定包厢。” 梁晶拍着胸脯打包票,“放心吧组长,学妹交给我,保准服务到位!”说完拉上行李箱挽着孟芙手臂往楼上走。 孟芙的行李箱不轻,平地拉着还好,上楼梯会很吃力,她伸手想去接过,被梁晶阻止,“别担心,你学姐天天跟机械打交道,有的是力气!” 说完,她一抡手臂把行李箱抬起来,都没给孟芙反应的时间就已经快步上了好几层阶梯,孟芙只得赶紧追上去想帮忙一起抬着。本以为自己什么都没拿,想追上梁晶应该是很容易的事,却没想到她两手空空爬楼梯都累的气喘吁吁了,梁晶还在前头跟没事人一样,甚至看到她狼狈爬楼梯的样子还想回头拉一把。 寝室在三楼,梁晶放下行李箱刷卡开门,有些担忧地扶着喘气的孟芙走进去,“学妹,你这体力稍微有点弱啊,报的什么专业说出来学姐帮你参考参考。” “法学。” 孟芙随梁晶走进寝室,宽敞明亮的公寓式四人间,一张床上已经铺了被褥,应该就是梁晶的床位。 梁晶目露同情,“学妹,法学生那人手一本的硬砖头很难啃的,学姐之前陪男朋友去听过一节课,失眠都治好了。” 孟芙被她逗笑,“我比较喜欢稳定,毕业以后想回家考公,这个专业选择性多一些。” “我身边也有很多人准备考公,是不错的就业方向,加油吧学妹。” 梁晶转开话题,“选你的床铺吧,这间寝室目前只有我们两个入住,朝阳所以夏天会比较热,不过有空调问题也不大。” 孟芙“嗯”了声,选择梁晶旁边的床铺收拾起来。 梁晶为人热情自来熟,见她在铺床也围过来帮忙,几次想说话都有些欲言又止,后来实在忍不住才问: “学妹呀,学姐冒昧问你个问题,你和我们组长是情侣吗?”她脸上期待至极,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孟芙抬眸摇头道,“我和宋学长高中在一个学校,除此外没有别的关系。” 梁晶有些失望,“啊?可是组长对你不像没有关系的样子哦,之前群里问谁有空去接新生他从来都不理的,分到身上也会借口推掉,这次在群里看到来的是你,他才主动揽下接人的活,我们都猜你和他关系肯定不简单的。” 孟芙轻笑了下,解释道,“高中的时候在学生会有过接触,宋学长可能是看在熟人的份上才会破例关照吧。” 梁晶帮她铺好床铺,瓜没吃到嘴里有些遗憾地躺回自己床上,拧眉思索半晌,自言自语道,“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宋霁言不像那么好心的人啊,躲麻烦最快了,以前可没有这么上赶着的时候。” 她坐起身还想再问孟芙几句,却见孟芙已经先一步拿着浴巾和睡衣进了浴室,只得遗憾重新躺下。 傍晚暮色笼罩,梁晶催着孟芙换好衣服后一起下楼,宋霁言已经提前等在下面,假期校园里没什么人,车子很快驶出校门汇入街道。 路灯亮起,远方城市建筑高耸入云,楼身上的灯光秀点燃喧嚣夜幕。 梁晶在后排指着路过的建筑一一向孟芙介绍里面有什么吃喝玩乐的地方,她对这些熟悉的很,平常最爱约朋友一起出来逛街,“以后我们再出来就喊你一起,你和朋友出去也可以喊我,保证随叫随到!” 孟芙含笑答应下来,眸底映出窗外绚丽多彩的霓虹灯。 宋霁言从后视镜收回目光,手臂搭在车窗上感受夜风吹拂的舒适凉爽,心境陷入平和。 停好车,三人走进雅香阁,古色古香的建筑仿佛一瞬间让人置身古韵厚重的诗意之中,中式建筑处处透着精致典雅,店内熏香袅袅,木质家具上雕刻精致繁复的花纹。 服务生在前带路,宋霁言预定的是二楼包厢溪照,进去以后才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人。 岳景张开双臂迎上来给孟芙拥抱,被宋霁言一把拉开,对孟芙解释道,“本来只想请你和梁晶吃顿饭,岳景从星洲校友群里知道你来a市也闹着要一起过来。” “岳学长也在a市上学吗?”孟芙问。 大家各自落座,岳景隔着宋霁言回她,“对,不过跟你们不一个学校,要不是听说他在这里订包厢,我都不知道你来了,咱们一个学校的校友不聚聚像什么话。” 宋霁言点好菜才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不说只来蹭顿饭吃吗,话那么多。” 岳景揶揄他,意有所指道,“你不对劲啊,以前可没见这么藏着掖着,孟芙是你学妹也是我学妹,说两句话还不行了。” 第98章 我这个人喜欢强求 宋霁言视线清淡瞥去,“话那么多要让店员请你出去吗?” 岳景摆手,“行,不说了,聊别的总行吧。你那个人工智能的项目搞小半年了,有进展吗?” “还在研发阶段,预计明年投入使用。” “这么快?怪不得之前约你总不见人,时间都用在研发上了吧,还是缓一缓,欲速不达。”岳景劝他。 宋霁言垂眸,手中捏着茶杯,淡声道,“没有那么多时间,一旦段氏研发的人工智能汽车抢先上市,其他人再想分蛋糕就难了。” “有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兄弟都给你办。”岳景说。 孟芙借着喝茶掩饰眸底讶异,段氏集团涉足行业颇多,其中以汽车制造和人工智能两个领域占比最重,宋霁言正在研发的项目是为了制衡段章吗? 话题过于沉闷,岳景换了话题重新聊到孟芙身上: “上次送两个醉鬼回家,好在遇到学妹,不然我得累死,怎么样,有没有见识到咱们沉稳内敛宋会长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孟芙轻笑着回,“那倒没有,学长醉的不省人事,送回房间后沾床就睡着了。” 身旁梁晶好奇问,“哎?你不是说和组长只是校友吗,怎么还会在他家里啊?” 宋霁言侧目看过来,孟芙不漏端倪回,“我和学长的弟弟同届,当时在他家里帮忙补课。” 梁晶若有所思,突然兴奋起来,“哦,这样啊,那你单身吗?我们组长单着呢,你们看着就搭,又都是熟人,大学四年不考虑谈个恋爱吗?” 岳景含在嘴里的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他虽然也会打趣这两人,但那都是开玩笑的性质啊,宋霁言跟孟芙? 倒也不是不能在一起,只不过万一被人家姑娘知道他当初是抱以什么样的心思向她抛出橄榄枝,还在齐昀川针对时专门叮嘱他不能给孟芙帮助,这么个爱给人挖坑的心机boy,小学妹看着就是那种经不起爱情摧残的单纯女生,哪天知道了不得伤心死,这俩人没结果啊。 梁晶还在自顾说着两人多合适,“学妹你信我,组长脸还行,也没什么不良嗜好,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要不要考虑一下?” 孟芙歉疚一笑,“学姐,知道你是好意,但我和宋学长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啊?不好意思啊,是我有点太激动了,以前总喜欢给人牵线搭桥,原来你有喜欢的人啦,那我们组长可没机会了。” 孟芙笑了笑表示没关系。 梁晶撑着下巴好奇问,“不过学妹你看着真的很像那种标准的好学生,我还以为你高中会一心扑在学习上,没想到也会有喜欢的人,是谁啊,以后会来a市上学吗?有机会一起吃饭啊,学姐请客。” “高中的时候接触比较多,学习之外也需要转移下注意力才不至于精神紧绷,他有报这边的志愿,不管以后有没有机会接触,我先替他谢谢学姐。” “那就是日久生情喽,是同班同学吗?”梁晶追问道。 孟芙笑着摇头,“不是,我在文科班,他在另一栋教学楼。” 旁边岳景饶有兴趣看着,悄声问宋霁言,“上学的时候没看出学妹喜欢谁啊,你知道吗?” 宋霁言扯了下唇,“你很关心?” “你今天怎么说话夹枪带棒的,我招惹你了?”岳景为自己鸣不平,决定不搭理他,探个脑袋和梁晶一起八卦。 “学妹你喜欢谁啊,跟我说说,星洲的男生我都认识,帮你排排雷。” “不用了岳学长,以后有机会见面你就知道了。” “这么说跟我还是熟人了?” 梁晶对这种事最敏感,从刚刚的对话里抽丝剥茧,再看宋霁言对孟芙不一般的态度,自信满满道,“我来猜猜看,那个人不会是组长的弟弟吧?” 岳景想说怎么可能,段弋那就是个不定时炸弹,脾气臭的对谁都冷着一副脸,孟芙疯了才会喜欢他,那小子懂什么是男女之间缠绵悱恻甜到忧伤的爱情吗。 他都胸有成竹等着孟芙否认了,然而对方却半天没说话,只脸上爬上一抹红霞。 梁晶欢呼一声,“我太牛了,不愧是a大最具名气的金牌月老,男女之间那点小暧昧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孟芙无奈笑了笑,央求道,“学姐真的厉害,不过能不能看在我才刚来的份上手下留情,我们只是互相欣赏喜欢,还没到男女朋友的关系。” 梁晶比了个ok手势表示理解,“学姐懂,不聊这个了,咱们炫饭!” 服务生将凉菜摆上桌,摆盘精致典雅,比起食物更像艺术品。 岳景一脸震惊,猝不及防吃了口大瓜,戳了戳宋霁言问,“这事你知道吗?” 宋霁言神色淡淡,“吃你的饭。” 热菜和甜品陆续上齐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梁晶告诉孟芙,“这里很难预定的,早就想来吃了,托你的福总算吃上了。” 岳景看着有说有笑气氛融洽的两个女生,再看看身边莫名其妙开始冷脸的好兄弟,合着就他一个人惊讶的不行。 这顿饭吃完,宋霁言先把两个女生送回学校,然后又送蹭车的岳景回去。 夜深人静,街道上店铺陆续关门,路上只零星行驶着几辆车。 宋霁言面色冷淡开着车,岳景坐在副驾百思不得其解,“你说你弟凭什么啊,我这么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优质学长都没脱单,他就率先一步谈上恋爱了?这公平吗!” 没得到宋霁言回应,他继续发牢骚,“你弟动作那么快,显得我们两个光棍真的很没面子,兄弟你能不能给力一点先谈个女朋友,我也好拓宽一下交友圈。” “不过你那个同学是真够唬的,居然会想到让你和孟芙凑一对,我听着差点没笑出来,压根不可能啊。” “不说你之前是怎么待人家的,不记恨你就不错了,她现在还和段弋互有好感,你根本没机会啊。” 宋霁言看着前方空旷街道,忽地出声,“是吗。” “怎么不是,难道你还能和自己弟弟抢女朋友。”岳景嗤之以鼻,当笑话一样说,根本不觉得他有做出这种事的可能性。 宋霁言却没说话,眸色沉沉,岳景了解他,知道他每次露出这种表情都是心有不甘,开始筹谋算计了。 “不是吧?你不会真有这个打算吧,宋霁言你做个人吧,你弟弟什么情况还用我提醒,你和他争不是逼着他走绝路吗。” 宋霁言扯唇,某个瞬间放纵的情绪掌控大脑,他想自己为什么不能随心所欲地去拥有,为什么总要给自己套上那么多枷锁,明明只要他想,多的是手段能留她在身边。 从一开始的轻视利用,到后来被她吸引,怀疑她的用心,又一次次打破原则施以援手,他蒙骗自己只是想看一看她能爬到多高,作为制衡齐昀川的一颗棋子,她的野心能支撑她清除掉一切阻碍吗。 以至于那次在会议室他权衡之下松开她的手,她也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后,他才明白从始至终被操纵利用的对象未必不是他自己。 然而那时他已经升不起清算的心思了,他比任何人都要清醒地目视着自己的沉沦,尤其是在对比她没有丝毫犹豫地抽离后,宋霁言越发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他以为这点不甘的情感会随着时间消散,可她却总会在某个临界点又突然闯入,段弋朋友圈的背景图,醉酒那一晚意料之外地接触,她避之不及的态度,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他,她对他从来只有虚情假意,而他偏偏甘心沦陷。 岳景的话在耳畔回响,宋霁言扯唇,神情嘲讽,“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段弋是我弟弟,但他也仅仅只是我弟弟,为了这个我已经退过一次,我这个人喜欢强求,没有机会也会想尽办法制造。” 岳景愣住,半天才找回声音,“不是吧兄弟,你来真的?” “假的。”宋霁言声音冷淡,眸光微暗,眼底染上讽意。 他否认了,岳景却更不敢信了,这人越闷不吭声越憋着坏! …… 孟芙在梁晶陪伴下参观了目前留校的项目团队,她参与的是宋霁言组织研发的新型人工智能操控系统,负责为测试系统提供各类机器模型。 学校很大,各项目组分布在不同教学楼,走马观花一天下来也只看了小部分,梁晶告诉孟芙如果有感兴趣的项目开学以后都可以申请加入,收到邀请函的新生很吃香,基本不会被项目组长拒绝。 后面几天梁晶带着孟芙陆续参观完其他项目组,宋霁言从那次雅香阁吃完饭后就一连几天不见人影,梁晶说他在学校一直这样,感觉每天都很忙,神神秘秘地又不知道在忙什么。 周六晚上梁晶忙到十点才回来,一到寝室就累得瘫在椅子上,说话都有气无力,“我真要干不下去了,你学长拿人当牲口用,突然一声通知就让我把车载模型机做出来,我在工作间折腾到现在,整栋楼的灯都灭了,不是人!真不是人!” 孟芙从冰箱里拿出杯提前点好的水果茶给她,“下次这么晚可以发消息让我去陪你。” 梁晶看一眼她摊在桌面的法学书,对她苦学的劲头表示佩服,“你学习那么刻苦,我怎么忍心让你去工作室听我抡榔头。” 孟芙语气稀松平常道,“我在哪里都能看下去。” 梁晶觉得更难受了,“学妹,你到底是什么先天学习圣体,咱们大学生不当咸鱼有什么意思!” 第99章 抬手给了宋霁言一巴掌 几天奔波,宋霁言以a大学生创业的名义找到一家收益连年下滑的汽车制造公司。 在a市段氏几乎垄断了人工智能和汽车制造这两个行业,以往其他小公司还能分些边角料勉强存活,自从段氏放出要研发人工智能汽车的消息并利用网络舆论大肆宣传后,快捷智能的新科技冲击市场,他们这些技术落后的企业前景更加不容乐观,不推陈出新就只有被消费者摈弃的下场。 因此在宋霁言主动找上门后,汽车制造公司的老板郭阳虽然质疑对方还是温养在学校里的学生,但毕竟学校招牌响亮,所以他还是给了对方面对面洽谈的机会。 时间约在周日,宋霁言到对方公司后在前台指引下乘电梯上楼,前期接触他没有告知自己真实信息,用的是组里一个本地同学的身份,汽车行业段章手眼通天,既然要在他前面抢占市场,就不得不防备他会不会派人暗中盯着宋家动向,所以没有万全把握之前,他不会令自己暴露。 和郭阳的洽谈已经到了最后展示成果签合同的一步,安排其他人过来他不放心,所以自己亲自走这一趟。 出电梯后,他将带来的箱子检查一遍,本来只是习惯使然在较为正式的场合谨慎行事,然而箱子里堆积的配件一一对照后,最为重要的模型机却不见踪影。 宋霁言静默片刻脑海里开始构思补救方案,给梁晶打去电话让她尽快将东西送来,箱子重新合起,在前台指引下继续往郭阳的办公室去。 前台*推开门,宋霁言走进去,脚步顿住,身后传来门板闭合的声音。 本该坐在办公桌后的郭阳此刻正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站在一旁,那张宽大实木办公桌后坐着的男人脸上寒意逼人,阴鸷的目光透着蛇一样的凶狠毒辣。 “在姑父的地盘耍这种心眼,真不知道你是太高看自己还是太瞧不起我。”段章语气里透着股高高在上的傲慢。 宋霁言看着他,眼底漫上冷意,“我不做也会有其他人做,你想只手遮天垄断市场,白日做梦。” 段章不在意地笑了笑,轻视道,“我给你们画好了足够生存的圈子,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蚂蚁总想爬出圈子看看外面的世界,殊不知蚂蚁费劲千辛万苦才迈出通往圈外的那一步,而人类想碾死它有多轻而易举。你也好,其他不自量力的人也罢,你们在这个领域的钻研如果不能为我所用,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宋霁言眉眼冷淡,“这么说,我今天走不出这里了。” “那要看你是不是识时务。” …… 寝室里接完宋霁言电话的梁晶崩溃大叫,“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昨天折腾到半夜才弄好的模型机,居然被我忘记装进箱子了!” 她对着镜子里自己花了一个多小时才画好的精致妆容伤心欲绝,“怎么办啊,我男朋友从家里坐了一上午高铁来找我,被他知道我放鸽子肯定要炸掉的!” “我真是百密一疏啊!” 孟芙从书桌前抬头安慰她,“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昨天忙到那么晚,有疏漏很正常。” 梁晶说不是疏了那个,是她当初就不该精挑细选后加入了宋霁言的团队,简直是给自己挖坑! 她调整好情绪给男朋友打去电话,对方激动开心的情绪透过手机都能传递出来,“宝贝准备好了吗!我们今天的约会行程有吃海鲜自助大餐,打卡博物馆,坐情侣双人电动船游湖,最后再美美吃一顿烛光晚餐!今天的安排宝贝满意吗?” 梁晶有种头皮发麻的惊悚感,鼓起勇气道,“宝贝你安排的行程太棒了,都是我喜欢的,很满意哦,不过现在有个突发状况。” 电话那头元气满满的阳光狗狗声线忽地压低,“今天就算地球爆炸,你也别想拿任何借口放我鸽子!” 梁晶越发没底气,“宝贝,不是你想的那样啦,算了,我打字跟你说。” 她挂断电话,欲哭无泪骂到,“你学长什么反人类的习惯啊!在学校出发前不检查,到地方了想起来检查,我的命不是命吗!” 孟芙放下笔,起身去换衣服,“好啦,安心去约会吧,东西我帮你去送。” 梁晶哭嚎的声音一顿,喜出望外道,“果真吗亲人!” “嗯,地址发到我手机上吧。”孟芙边套衣服边说。 梁晶嗷的一声欢呼,跑过去抱着她转了两圈,“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孟芙被转的头晕,落地时好笑又无奈,不懂怎么会有人情绪丰沛到随时随地展露喜怒,像个孩子一样。 放下孟芙,梁晶开心的不行,“我现在去把模型拿回来,辛苦你哦孟芙,明天一定请你吃大餐,你就是我和我男朋友的救世主!” “去吧,帮了一点小忙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何况你这段时间也一直在帮我熟悉校园。” 梁晶觉得心底幸福的都要冒泡泡了,“宝贝,能和你做室友真是我前生积德,爱你哦!” 梁晶欢天喜地跑去工作室拿模型机,孟芙换完衣服穿好鞋后在楼下等她,拿到东西后打车前往汽车公司。 车子开到老城区,付完打车费后孟芙拎着装有模型的袋子下车,到大厅与前台说明来意后,对方告知她直接乘电梯到三楼就是老板办公室。 孟芙道谢后乘电梯上楼,三楼工位很多,因为是周末大家放假在家,一整层不见人影显得有些空旷。 办公室只有一间,孟芙走过去抬手敲门,里面没有回应,她心底隐隐感到疑惑,梁晶给的地址是这里,说宋霁言过来谈合作,到了以后直接把东西送到老板办公室就可以。 可现在敲了门里面却没回应,她正想给宋霁言打电话询问,里面就传来门把扭动的声音。 紧闭的大门被打开,面容紧张体型发胖的中年男人从里面探出头,强作镇定问,“什么事。” “你好,我来给宋霁言送模型机。” 男人转头看了眼里面,透过敞开的门缝,孟芙看到坐在办公桌后正在弹烟灰的段章,办公室正中摆着张椅子,宋霁言正襟危坐,面无表情与之对峙,气氛有种诡异的僵持。 片刻后段章将烟头捏在烟灰缸里,沉冷出声,“让她进来吧。” 堵在门口的男人连忙点头向一旁退开,孟芙正要迈进去,宋霁言却突然起身大步走过来,面上冷沉含怒,一把拽过她拎在手里的袋子,冷叱道: “能不能别每次都疑神疑鬼,我说了是出来谈合作,你不信任我就非要找借口亲眼来看看吗?感情需要两个人共同维持,你这样会让我很累,我们之间的事以后再说吧,都各自冷静一段时间,你回学校吧。” 他说完用力将她推远了些,冷峻的脸上仿佛真的厌倦至极,那扇打开的门也被他重新关紧,一眼都不想再多看她的样子。 宋霁言没想到来的会是她,段章的目标是自己,倘若是梁晶来,他有把握能说服段章让她安全离开,可孟芙不一样,段章已经误会她的身份,下意识会把她当成局内人,这种时候他表现的越无情,她能安全离开的可能性才越大。 和段章的博弈哪怕一步出现差错都会万劫不复,如果被段章知晓他的在意那就更会陷入被动,他不能赌,更不能把她拖入险境。 大门紧闭的办公室内,段章缓缓鼓起掌,“我该相信你是真的和女朋友闹矛盾了,还是舍不得她进来陪你做对苦命鸳鸯呢。” “我怎么想不重要,问题是你确定要再牵扯进一个无关的人吗,何况她在网络上并非籍籍无名,去年有一档红遍网络的直播节目,她在其中积攒了可观的粉丝数量,出现意外的话网上的声音可没那么容易平息。”宋霁言淡声道。 段章笑了笑,“那就算了,做生意讲究一个恩怨分明,那个姑娘就当是姑父送你的人情,咱们来聊聊你研究车载人工智能是想做什么。” 一门之隔的办公室外,孟芙眉心微蹙面露沉思,宋霁言的反应不对劲。 刚刚那样一反常态的样子是故意的,目的是为了赶她走,什么情况会促使他做出这样的反应呢? 她抬眸看向门板,段章在里面,他已经知道宋霁言的打算,对于和自己打擂台的人他会轻易放过吗? 以他狠辣的作风,宋霁言现在的处境应该很危险,置身事外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一瞬便被她否决掉,宋霁言是段弋的助力,而段弋目前是她下注全部筹码的希望,就算抛却这些不去衡量,宋霁言总也帮过她几次,她做不到在这种时候冷眼旁观。 于情于理,她今天都要想办法把宋霁言从里面带出来。 看了眼四周,锁定目标后她快步往卫生间走去,进了女厕隔间给岳景拨去电话。 几秒后惊讶的男声传过来,“学妹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孟芙语速极快,言简意赅道,“宋霁言要做的事被段章发现了,他现在应该已经脱不了身,你有办法能阻止段章吗?” 岳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的半天才回过神,“这可遭了,我想想啊,得联系个能让段章有所忌惮的大人物才行,我找找中间人,不过不管是送钱还是送资源都要花时间去安排,霁言那边还撑得住吗?” 孟芙看一眼手表,“我尽力给你拖延半个小时。” “好,我替他谢谢你,我现在去运作,就算不成,带人硬闯我也把你们抢出来!”岳景语气坚定道。 挂断电话,孟芙推开隔间门走出去,随着脚步加快,脸上冷凝的表情随之变得急躁愤怒,重新回到办公室外开始重重砸门! 片刻后刚刚那个中年男人打开门从里面探出头来,这一次没等他问话,孟芙猛地推门走进去,郭阳没有准备猝不及防后退两步摔倒在地上。 孟芙没管她,气势汹汹走到宋霁言面前,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人渣!当初追我的时候说了那么多情话,什么永远爱我,保证不让我受委屈,永远把我放在第一位,这才多久你就厌倦了,刚刚那样是什么意思?轮得到你来甩我吗!怪我跟踪你,那你怎么不说自己不懂得和别的女生保持距离呢!我告诉你,今天就算是分手也得我来提!” 她说完犹不解气,随手拿起刚刚送进来的模型机摔在地上,四溅的碎片落在段章脚下,他看着眼前堂而皇之吵架的一对冤侣,有种不被尊重还插不上嘴的无力感。 第100章 你吓到她了 宋霁言的脸肉眼可见黑沉下来,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道,“谁让你回来的?” 孟芙将蛮不讲理贯彻到底,“宋霁言你什么态度?我回不回来要你同意吗,我不是你的附庸,有自己的想法,你说我疑神疑鬼整天跟踪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呢!” 她眼底委屈含泪,“动不动就一连几天见不到人,一问就是在忙,我才不信!你不要以为有点小钱就能让我做个委曲求全的菟丝花,我根本不稀罕你的钱,你这样糟蹋我的感情,我当初真是蠢透了才会相信你!” 宋霁言感到头疼,放软声音无奈道,“就算我对不起你好了,你不要任性,先离开,有什么以后再说。” “呵,”孟芙失望冷笑,“我让你不耐烦了吗,我在你眼里算什么,遇到问题只知道逃避你算什么男人!” 她又气又委屈,看了眼四周注意到坐在办公桌后不发一语沉默旁观半天的段章,突然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几步走过去站到段章面前真情实感告起状来。 “我记得你,你是宋霁言的姑父吧,好歹也算是长辈,难道就看着他这么欺骗别人感情?他言而无信,追我的时候说恨不得为我去死,追到手以后又不珍惜,你如果不教训他给我个交代的话,我明天就把他始乱终弃的事迹发到a大论坛,让他……让他身败名裂!” 段章觉得新奇,看了眼从小就一副端方稳重模样的宋霁言,对孟芙口中的“恨不得为她去死”“追到了又不珍惜”“始乱终弃”等词汇升起些兴趣,尤其人家女孩子还拿他当长辈,让他主持公道。 枯燥乏味的生活里突然有了热闹可看,就当是陪这些孩子解闷好了,他板起脸摆出一副威严长辈的架势: “霁言啊,姑父作为长辈确实要教导你几句了,男人风流成性是骨子里的劣根,你要懂得取舍,遏制不住本性就不要轻易许诺,既然对人家姑娘许下承诺,那你就应当遵守,出尔反尔可不是一个绅士应有的品格。” 有人撑腰,孟芙气势更足了些,“宋霁言你听到没有,你姑父都这么说了,今天当着他的面,我们好好说清楚,你跟那个女的到底什么关系!你说在忙是不是都去找她了!” 宋霁言皱眉,“哪个女的?” “还有几个女的!” 孟芙气愤不已,摸起桌上的烟灰缸就是一砸,整个桌面跟着震动起来,钢笔滚动,在即将掉落时被段章截住,他企图缓和气氛: “孩子,你也不要太激动,男人都会犯错,三心二意很正常,重要的是怎么让他回心转意,你这样咄咄逼人是行不通的。” 孟芙一脸恍然,失望道,“我说他是从哪里学来的,明明高中的时候不这样,怎么出来一年就像变了个人,原来根源在姑父您这里!身为一个长辈,孩子做错了事非但不纠正,反而还替他开脱。” 段章听过不少人唾骂自己,狡诈贪婪,恶毒无耻,卑鄙残暴,这些字眼都听得疲乏了,倒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指责他身为一个长辈没教育好子侄的,难得的他竟不觉生气,只是略感新奇。 宋霁言起身走过来,拽着孟芙手臂要再把她扔出去。孟芙反抗,手边能摸到的东西全往他身上砸去,宋霁言左右躲闪狼狈不已,大声让她冷静点。 段章看着空空如也的办公桌,将仅剩的打火机收起来,起身走到一边将空间让给这对陷入争吵中的恋人。 吵架和丢东西也是十分耗费体力的活动,孟芙坚持不了多久,坐到空出来的椅子上缓着气,宋霁言和段章都站在旁边看她,孟芙知道这个时候才是真正的考验。 刚刚装疯卖傻强行撒泼不过是借着段章的轻视才能拖延下时间,然而人的忍耐总有限度,当新鲜感和新奇褪去,慈善祥和的猎人终究还是会端起猎枪瞄准猎物。 垂落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指尖深陷进掌心,她得想办法继续稳住段章。 另一只手毫无预兆地悄然握紧她,温热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轻点两下以示安抚,而后不着痕迹收回,隐秘的动作并未引起段章注意。 宋霁言面露疲惫,“既然你对我总有那么多怀疑,那就亲眼看看吧,看看我有没有像你说的那样不忠诚。” 他大步走回去将随身带的箱子拎过来摆在桌面上打开,里面是一些零散配件,作为主体的模型机刚刚已经被摔的粉碎。 宋霁言面色冷冷打开箱子夹层,从里面抽出一份技术文件,甩手扔到她面前,失望透顶道,“这就是让你疑神疑鬼的东西,你检查吧,看我有没有和别人暧昧不清!” 置身事外的段章先一步拿起那份文件,上面详细记载了宋霁言组建的团队近一年时间在人工智能领域的技术成果,段章从头到尾翻看一遍,眼底的重视逐渐被轻慢取代。 对于一群学生来说能研究到这个程度确实已经算得上出色,但若要拿来和他的专业技术团队比,无异于蜉蝣撼树,一群孩子心血来潮折腾出的小玩意,还在起步阶段的技术,用来改装玩具车都差点意思,这种程度哪怕放任不管,他们穷极一生恐怕也难攻克技术壁垒,看来他还是太高看这帮孩子了。 “霁言,既然有心钻研这个领域怎么不来找姑父帮忙,你如果需要我可以安排技术人员给你提供帮助,也好过三天两头没有消息反过来让女朋友担心。” 宋霁言面色冷淡,“不劳费心,我可以带她走了吗。” 段章面露思索,“理论上是可以,毕竟宋家难缠,我的儿子又和你们一条心,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姑父也不想为难你,只是你这孩子实在让大人不省心,这样轻易放过会不会还是不长记性呢?” 他偏头看向孟芙,笑意虚伪道,“孩子,你既然那么讨厌他,不如我来帮帮你,到时候你替我保密怎么样?” 他眼底透着阴冷审视,似乎只要她的表情显出分毫不妥,下场都会凄惨至极。 孟芙强作镇定露出惊讶之色,像是不懂他在说什么一样。 身子突然一晃,坐着的椅子跟着移动,孟芙回头,看到宋霁言眸色冷凝与段章对视,而手却坚定地搭在椅背上缓缓连人带椅子一起拖到身后。 他声音放缓,神情前所未有地冰冷,“你吓到她了。” 气氛肉眼可见僵冷下来,段章含笑的虚伪脸庞归于冷锐,矛盾一触即发时,猝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僵持。 孟芙高悬的一颗心松懈下来,段章在接通电话后与对方寒暄两句,客气挂断后冷厉的视线突然落在她身上,半晌才又虚伪笑了笑: “霁言,你这女朋友找的不错,跟你是一条心的,别让人家伤心,带回去哄哄吧。” 言外之意是放她们离开了。 孟芙现起身,宋霁言拉住她手腕大步将人带离,郭阳守在门边不敢抬头,等到两人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面色阴沉的段章,他更是怕的大气都不敢出。 宋霁言一路紧攥着孟芙的手下楼,直到打开车门看到她安全坐进副驾,紧绷的心弦才松懈,将门关好,他坐进驾驶位启动车子。 他眉眼发冷,开车时注视前方一言不发,倒像是比没出来之前情绪还差。 孟芙本以为这样的沉默会持续到学校,但是中途宋霁言在街边一处药店旁停下车,他解开安全带让她在车上等候,自己去了药店。 几分钟后拎着一袋东西走出来重新上车,碘伏、医用棉签、无菌纱布一样样被拿出来放在中控台上,孟芙紧握的手心微颤了下,随即便被宋霁言不由分说地一把拉过去。 “张开手。”他声音平淡到听不出情绪起伏。 孟芙只得照做,紧握的手指缓缓张开,手心里握着一团纸巾,上面晕染一层鲜血。宋霁言揭开纸巾,看清底下那道还在微微渗血的伤口,是刚刚摔烟灰缸时被溅落的玻璃碎片划伤的。 他脸色愈加冷峻,眼眸微垂着帮她处理伤口,然后仔细缠绑好纱布。 “谢谢。”孟芙说。 “这句话该我来说。” 孟芙默了默,“本来想给学长帮忙,到最后好像还是搞砸了。” “那份文件没什么用,我不会对才接触过一次的人托出全副身家,本就是拿来试探郭阳有没有诚意的东西,段章对那种刚起步的技术看不进眼里,拿出来也只是为了让他彻底放松警惕,以他的傲慢,在看到我研发那么久的成果只是一堆还没突破技术壁垒的破铜烂铁时,放在我身上的注意力会少很多。”宋霁言说。 孟芙收回还被他握着的手,神色淡淡道,“学长有准备就好,不用事无巨细告诉我。” 他要如何同段章斗与她无关,这一次贸然插手已经引起段章的注意,她不想做那只出头鸟,所以他的事以后都会尽量远离。 宋霁言从她疏离的态度中有了明悟,薄唇忽地扯了下,“为什么要回来呢。” “宋学长,那种情况下我很难看不出里面气氛不对,你帮我那么多次,我帮回去需要理由吗?” 听到她这样说,宋霁言掀起眼皮,黑沉的眼睛看向她,“我以为你又要说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内心了,不想继续骗我是因为我已经没有价值了吗。” 孟芙倏地抬眸,对上他清冷平淡的眸底。 第101章 把答案交给时间,把我留给那三分余地。 “惊讶我怎么会知道吗?孟芙,我不是傻子,相反在大多数人眼里都很聪明,你前后反复的态度伪装的很好吗。”宋霁言望着她说。 孟芙看清他脸上笃然平静的神色,“学长,你说这种话是在指责我吗,还是说需要我来提醒当初是谁态度冷然拒绝,你先不留余地,我才会及时止损,现在为什么要一副迟来深情的样子质问我?” 她缓了下情绪,平淡道,“往日种种现在都已经没有追诉的必要了,我在学长身上碰过壁,不过也好在学长当初没有答应我,不然我也发现不了段弋其实更适合我,以前的事我们就当没有发生过,以后也不要提起了。” “段弋更适合你?”宋霁言忽地一声嗤笑。 “你确定知道真实的你是什么样后他还能维持冷静吗?段弋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很清楚吗,他的世界里感情纯粹至极,而你呢,你对他有真心吗。我不清楚他身上有什么是你需要的,但孟芙,你从来都不是一个能付出全部真心去爱的人,无论对谁,你的感情总留有三分余地。” 他冷静清楚地剖析她,“所以你和段弋永远不可能真正地接纳彼此,你做不到坦诚相待,而他接受不了你有所保留,一年两年可以粉饰太平,五年十年呢,你做好被他发现的准备了吗?” “所以呢,你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孟芙冷淡反问。 他说的是事实,但那都是以后要考虑的事,她现在要做的是安稳体面地活到故事的结尾。 况且就算她做不到全身心地去爱一个人又怎样,权衡利弊在她眼睛从来都不是缺点,那是支撑她走过泥沼的救命绳索,是她赖以生存的本能,他怎么就能笃定她装不了五年十年,何况她并不讨厌段弋,相比于温柏庭之外的其他人,段弋足够令她满意,所以她只会更加卖力地营造足够多的爱意来让他有安全感。 她冷凝戒备的表情落在宋霁言眸底,令他不由自主地抬手抚上她的侧脸: “不管你有多么自信,你在段弋面前永远无法褪去面具展露真实的自己,可我不一样,你对我曾经有过企图,说明段弋能给你的东西我同样可以,而我比他更能接受真实的你,虚假,伪善,装模作样地玩弄人心,你担心暴露的一切,我都可以照单全收。” 他温热的指腹在她唇畔流连,“选我不好吗,你的那个青梅竹马或许懂你,但他永远做不到和你共频,你需要的不是一座只会等在原地的港湾,应该是随时能载你通往任何欲望之地的游船。” 声音低喃带着蛊诱,“段弋不行,温柏庭也不行,我比他们更适合你,能选我一次为什么不能有第二次。” 孟芙偏头躲开他的桎梏,眸色疏冷,“宋霁言,你也知道我们是同一种人吗?你对人同样保留三分余地,所以我为什么放着全心待我的人不选,要来赌你的一时兴起?” 她弯了弯唇,眸底清冷平静,“毕竟权衡利弊后的取舍,我已经在你这里被放弃过一次了不是吗。” 宋霁言感受着手中逃离的温软,眼底闪过淡淡自嘲,“怎么不喊学长了。” “一个称呼而已,学长介意的话我会注意。” “比起虚情假意的学长,我倒更愿意听你气急之下直呼其名,至少让我觉得真实。” 孟芙弯唇发出低笑,“真奇怪,这居然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宋霁言眸底清淡无波,并不因孟芙暗含讥讽的话语而有所失态,清冷好看的眉眼望着她,明明最是清贵俊朗的一个人,却在此刻不加掩藏地展露出柔软的一面。 “大概是爱会让人懦弱吧。”他说。 孟芙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眼睫轻眨了下不作回应。 察觉到她的回避,宋霁言笑了下,转开视线看前方,“在明知道你和段弋两情相悦的情况下说出这种话确实很冒昧,但不在预料中的意外实在太多,我选择现在说出来只是为了让你明白,你不是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也不需要现在就拒绝我,把答案交给时间,把我留给那三分余地。” 孟芙静默半晌,后视镜里映出宋霁言微弯的唇角,他不需要她现在给出答案,因为拒绝的概率要远远大过接受,他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低,恰好是能令她弃之可惜的程度,只要不是被她全盘否决掉,他总有机会能一点点提升在她心里的比重。 如果爱意一败涂地,那么价值会更牢固地将他们捆绑在一起,傲慢的猎人先一步踏入陷阱,用受伤和示弱来迷惑,警惕的猎物只要稍稍松懈防备靠近,精心制作的捕兽网就会不着痕迹地开始收紧。 …… 暑假过半,段弋和倪美珂提前落脚a市,倪美珂的苦学没有白费,半个月前收到a大录取通知书,因想念孟芙所以收拾好行李提前过来住半个月酒店等待开学。 a大的录取通知书段弋同样收到,但他清楚以自己的成绩是不可能达到a大录取线,高考前最后一次模拟都还差了一大截,可最后却收到了a大的录取通知书。 他猜测应该是段章在背后运作的结果,这次重回a市,既是想提前见到孟芙,也有要回去和那个男人谈判的打算,他的人生不需要他插手,就连姓氏都令他感到耻辱,更不用说那个男人用钱打通的关系。 来的那天孟芙去机场接两人,行李送到酒店后大家找了地方吃饭,孟芙好歹比两人先到一个月,又被梁晶经常拉出去吃喝玩乐,因此吃饭的地方由她预定。 秉承着入乡随俗的精神,孟芙选了家之前和梁晶一起吃过的本地菜餐厅,味道很不错,周围环境融入地方特色,适合她们这些初来乍到的学生们打卡。 到地方以后倪美珂兴致勃勃跟她聊着分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趣事,跟在两人后面的段弋脚步微顿,看着餐厅招牌目露思索。 孟芙回头看他,“怎么了?” “没事。”段弋快步跟上去。 三人在服务生的引导下落座,点完餐后有人送上茶水,倪美珂一撇嘴,试探问孟芙,“宝宝你想喝奶茶吗?” 孟芙立马明白她什么意思,笑着起身,“旁边就有家奶茶店,我去买。” 段弋先一步拦下她,“我去。” 他说完转身离开,身形高大挺拔,看着比上次见似乎又长高了些。 孟芙重新坐下,对上倪美珂揶揄的笑脸,“宝宝,你们两个现在确定关系没有啊?” 孟芙脸一红,微摇了下头。 “我就知道!”倪美珂一脸不出所料的样子,凑近了些小声告密。 “我在飞机上看到段弋在搜攻略,你猜是关于什么的呢?” “珂珂,卖关子看我着急你很开心吗?”孟芙眼底透着羞涩。 倪美珂也不逗她了,“在搜告白场景布置哦,这小子平时看着闷不吭声一脸冷意的酷哥,心思花的很,你到时候可别轻易答应他,必须晾一晾! “或许是恰好刷到的呢,你别起哄了珂珂。”为防止她继续乱说,孟芙夹了块餐前甜品塞到她嘴里。 倪美珂边吃边支支吾吾说着话,另一半段弋正在奶茶店等着取餐,他的视线再次看向餐厅,眼底隐藏着抵触。 一辆a市牌照的汽车缓缓停在餐厅门口,西装革履的段章从后排下来,冷肃的脸上带着不怒自威的厉色。 奶茶店里看到这一幕的段弋表情瞬间冰冷至极,含恨的黑眸死死盯着对方,用尽全身力气克制才没有冲上去。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一无所有的段弋,为这样一个畜生搭上自己不划算,总有一天他会亲手将人渣送到该去的地方。 身后店员已经喊了好几声,见他一直没有回应不得不放大声音问道,“先生,您的两杯奶茶好了。” 喊声惊动刚下车的段章,他侧目看来一眼,与店内面色冷峻的段弋对上,锐利的眼底讶异一闪而逝,没有走过去试图和多年未见的儿子叙旧维系父子之情,平淡收回视线后在匆忙迎出来的餐厅经理簇拥下走进去。 餐厅里倪美珂望着已经上齐的一桌菜咂吧筷子,“两杯奶茶买的跟西天取经一样,怎么还不回来啊!宝宝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吧?” 刚说完,就看到段弋拎着两杯奶茶回来。 倪美珂望眼欲穿,“酷boy,你总算回来了!” 段弋把奶茶递给两人后坐下,倪美珂满足喝上一口,然后招呼大家赶紧吃饭,菜都要凉了。 孟芙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低声问道,“怎么了?” 段弋望着她,眼底闪过种种情绪,最终还是说,“没事,别担心。” 他不愿意说,孟芙也没法再多过问,何况倪美珂还在,这顿饭两人吃的都有些心不在焉。 餐厅二楼,特质的玻璃窗后是一间视野极好的包厢,从里面可以看到下方大厅全貌,而底下的人却看不见包厢里面。 这家餐厅是段氏名下的企业,段章约人谈生意时偶尔会选择来这里,他立在窗边,冷锐地视线盯着楼下正在用餐的年轻孩子。 段弋长的和他倒没有很像,不知是生活环境影响还是莲莹的原因,这孩子更像是宋家人,样貌秉性都像。 他肃然的脸上浮现出冷意,是因为这样所以连喜欢的对象也和宋霁言那小子一样吗。 他抬手,立在门边的保镖立马凑上前,“段总有什么吩咐?” 段章微眯起眼,冷声道,“派人去查查那个女孩。” 第102章 “和你妈妈真是一个性子,过刚易折,为什么都这样固执呢。” 段弋当天晚上回了趟段家,似乎是早有预料他会回来,庭院门口站了专门等候的佣人,一见到他就态度恭谨地将人迎进去。 白玲站在餐桌前指挥厨房里的阿姨有条不紊准备晚餐,桌上已经摆放好不少菜,大多是当年妈妈还在时经常准备的菜色。 段弋觉得恶心,站在客厅扫视一周,望着与记忆中完全不同的装饰布局,神情愈发冰冷。 看到他已经被带进来,白玲热情招呼道,“小弋回来啦?快过来坐,晚饭马上准备好,你爸爸下午就打来电话说你晚上会回来,让家里好好准备晚餐,这么多年没回家变化可真大,我都快认不出了,你爸爸在楼上,我去喊他下来。” 段弋看着比记忆中只多了些细纹的女人,岁月甚至不曾在她身上留下明显痕迹,金钱是绝佳的保养品,只要舍得投入,几年光阴也只带来时间的流逝,而她比起趾高气昂登门那日的艳丽,如今看来更显雍容。 这样好的日子她过了那么多年,而他的妈妈永远沉眠地下,她该是怀着怎样的绝望才会选择一跃而下呢。 恶魔环伺将他的母亲啃到白骨不剩,他侥幸活下来的那一日起,生命的意义就是让他们偿债。 段弋阴冷笑了下,望着还在努力营造和谐温馨气氛的女人,讥讽问道,“你的孩子不在了,怎么一点也不伤心呢?” “他知道自己的妈妈这样冷血吗,还是你觉得粉饰太平就能抵消你当年犯下的罪恶?” 白玲面色一僵,纱布掀开,*丑陋的伤疤就这样公之于众。 客厅里佣人齐齐低下头,恨不得立刻消失,就算不能也尽量降低存在感不被牵连。 “你回到家就是为了耍威风吗。”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段章面色不怒自威,看着客厅里僵持的气氛,挥挥手让佣人退出去。 白玲低下头轻声啜泣,这个时候大张旗鼓地让他做主可能会适得其反,心心念念的长子阔别数年再次回家,做父亲的只会偏袒他,就算告状也只会徒惹厌烦。 白玲懂得该在什么时候示弱,更懂得如何利用段章见不得旁人忤逆的脾气。 段弋望着楼梯上的男人冷声讥讽,“回家?这是我的家吗,你能为她逼死妈妈,现在也要为她惩治我了吗?” “我从没有逼过你妈妈,是她不肯给我时间!”段弋满脸怒容为自己辩驳。 段弋嗤笑,“你让这个女人带个野种上门,难道还要妈妈理解你的风流成性大方接纳她吗。” 段章厉声训斥,“你懂什么!等你坐到我这个位置就会明白,金钱地位能带来一切,我已经为你和你妈妈提供了优渥的生活,外面养着的女人也都在约束着不出现在你们面前,当年只是意外,为什么非要闹到两败俱伤的地步,你们为什么不知足!” 段弋神情冷到极致,气到牙冠紧咬浑身发颤,所有的忍耐和理智在这一刻崩断,他本以为这个男人至少是忏悔过的,可他脱口而出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高高在上的自以为是,一想到自己的身上居然流淌着这样恶心无耻的血液,愤怒和绝望重新席卷心头。 冰冷的目光看向展橱,玻璃罩里的瓷器每天被佣人精心擦拭,上面折射着灯光熠熠夺目看不出丝毫灰尘。 段弋一拳打碎玻璃,拎起瓷器重重砸向楼梯上面目可憎的男人! 段章瞬间气得脸色发黑,脚步快速后退,“嘭!”地一声响,瓷器瓶子在他脚下炸裂,这个逆子是来真的! “宋家就把你教成这样目无尊长吗!” “你没有资格提他们!”段弋怒斥道。 段章被他忤逆的样子气得心口上不来气,白玲见状有眼色地跑过去替他抚胸口,“别跟孩子置气,你出事了可让这一大家子怎么办呐。” 她一脸着急地看向段弋,“小弋,你生阿姨气没关系,阿姨知道当初做的不对,但那也是有苦衷的,谁知道莲莹姐姐会那样冲动……” “嘭!”又一道瓷器碎裂声在脚边响起,白玲吓得尖叫。 段弋眼神如刀,脸色阴沉可怖,“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妈妈的名字,我保证下一个瓶子会砸到你脸上。” 白玲瑟缩躲在段章身后哭啼道,“小弋你再恨我也不该做这种过激的事啊,砸到我没关系,就当是还债了,可你爸爸还在这里,你离家那么久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怎么能这么伤长辈的心。” 段弋看着她唱念俱佳的一段哭戏,扯唇冷笑了下,黑沉目光盯着段章,“这个家里我和她只能存在一个,你如果还想我回来就把她送走,否则段家的门我不会再登第二次。” 白玲脸色一变,求救般望向身前的男人。 段章冷沉的脸上露出权衡之色,身后女人哭哭啼啼紧攥着他胳膊不放,像握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而他的儿子正在台阶下怒目而视,对他这个父亲满腔怨念,如果赶走一个女人能让他态度有所缓和,这样的事对段章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 女人罢了,抛弃一个还有更多,没什么不能舍弃的。 段章无视白玲期盼的目光,声音冷淡道,“收拾你的东西暂时先搬出去吧。”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白玲声嘶力竭道。 她愤然指着段弋,问段章,“昱儿的事我已经装作不知道了!你说他被送去国外我就一个字都没有多问,你的儿子回来了多高兴啊,从下午就打电话来吩咐我准备好晚饭,我忍着厌恶憎恨都在努力谨小慎微地伺候你们父子!这样还不够吗!” 怨毒的目光看向段弋,“就算像你说的那样,我的孩子不也给你妈妈抵命了吗,你为什么要这样赶尽杀绝,就算没有我,你爸爸在外面的女人也一样不会少,这个家里总会重新搬进来一个女人,这些年我有哪里做的不够好,为什么你要这样!” 段弋薄唇勾起一抹冰冷弧度,“这样就接受不了吗,真可怜,以后的日子你要怎么熬呢。” 白玲疯狂怨恨冲过去,被收到段章示意的保镖中途拦下拖走,客厅里留下她不甘的咒骂声,然而无论是本就憎恨她的段弋,还是数年如一日谨慎伺候的段章,都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段章看向狼藉的地面,皱眉吩咐佣人来打扫干净,对段弋道,“有什么话跟我来书房说吧。” 书房内。 段章闭目坐在椅子上,听到段弋进来的脚步出声道,“你的要求我都已经满足了,咱们父子现在能心平气和地对话了吗。” 段弋站在门口,面色冷淡道,“不要插手我学校的事,别擅自干预我的人生,现在这样互不打扰已经是我的底线。” 段章睁开眼,刚刚流露的那丝亲情消弭殆尽,“恐怕不行,你是我的儿子,段家未来的顶梁柱,没有我的规划,你的人生只会像现在这样一事无成。” 赶在段弋开口之前,他补充,“赵家的小姐和你同岁,今年跟你一样都要上大学,赵家是从政世家,如果能和他们合作,段氏正在研发的人工智能科技在未来将有机会搬上更大的舞台,对我们而言是百利无害的事。我最近已经和赵小姐的父亲搭上关系,只要他们同意联姻,你的未来就拥有最坚实的后盾。” 听明白他在说什么,段弋神色冰冷愤怒,“别妄想拿我的婚姻满足你贪得无厌的欲望,我不可能答应!” 段章看着他异常愤怒的样子,意有所指道,“是因为那个叫孟芙的女孩吗,我见过,是很聪明,不过她的家世配不上你,如果实在喜欢也可以养在外面,男人风流一点没什么,这种事我不会管你,只要不被你以后的妻子发现就好。” “你妄想!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轻贱感情吗,我这辈子只会娶她一个人,没有她也不会是别人,所以如果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侮辱她的话,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还有,我和你之间的事与旁人无关,别让我知道你私下去找她。” 段章轻笑了下,“你现在把感情看得独一无二,甚至愿意为之去死,然而再过几年回头去看,会发现这世上最一无是处的东西莫过于感情,谁都有资格谈论,也谁都有资格弃若敝履,这种东西只是生活的调剂品,既然是调剂品当然要常换常新才对,守着一个人过活没有新鲜感早晚会厌倦。” “那是你,你鄙薄感情,所以身边尽是谄媚虚假之人,无人真心待你也是你的报应。” 段弋一步步退出去,声寒如冰,“你要怎么过是你的选择,离我的生活远一点,如果在你眼里我还有价值的话。 否则我们也可以两败俱伤。” 段章透过他似在追忆,“和你妈妈真是一个性子,过刚易折,为什么都这样固执呢。” 他淡淡呢喃出这句话,望着全程没喊过一声父亲愤然离去的儿子背影,威严的脸上露出一丝老态,“我错了吗。” “我不会错。”他给出否定, …… 寝室内,孟芙擦着半干的头发从寝室出来,梁晶趴在窗边兴冲冲朝她招手,“快来,有热闹看,楼下有个酷哥,巨帅,站那半天了在等女朋友吧?不知道我们这栋楼里谁这么狠心,也不下去见见人家,估计是吵架了。” 孟芙走过去,顺着梁晶指的方向看去,轻淡的表情一变,扔下毛巾匆匆道,“学姐我下去一趟,你先睡吧不用给我留灯。” 梁晶望着匆匆离开的孟芙,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是吧,吃瓜吃到室友头上了?” 第103章 我选了自己 孟芙刷卡推开寝室玻璃门跑出来,微湿的长发在燥热夜色中带着潮气,她奔向静默立于原地的段弋,眼底担忧关切。 “抱歉,刚才在洗澡,你这么晚来做什么?校门都关了怎么进来……” 垂眸望着她的段弋突然伸手将还在问话的人拽进怀里,双臂箍紧,下巴抵在她颈窝,像流浪小狗突然找到主人一样依赖。 “那些都不重要。”夜色中他的声音低沉喑哑。 孟芙缓缓抬手轻抚他头顶,轻声询问,“那是为了什么事呢,这么晚还等在这里。” 她感到依偎的怀抱忽地收紧,段弋的声音低到好像随时会消散一般,然而又是那样坚定地响在她耳畔,令她一字一句听得清楚。 “我来是想告诉你,如果有一天你必须要在我和你的安全之间做选择,请无论何时都要选择自己,不要犹豫,就算不能和你在一起,只要知道你是自由的,我都会感到很满足。” 他闭上眼,感受脸颊贴上她湿发嗅到的清香,“我想过很多种方式向你表白,但现在不行了,其实在我拿不定主意反复犹豫时就应该想到的,我的存在对妈妈和你而言似乎都是厄难,大概只有远离我,你的生活才不会被搅得一团糟吧。” 他想到其实宋霁言早就提醒过的,段家是龙潭虎穴,段章阴狠毒辣,和自己牵扯过深她和她家人的平静生活都会被打破,他不想她受到伤害,所以一刻不停地赶来只为告诉她,任何需要选择的情况下,都可以毫无负担地放弃他。 等到他不再受制于人,到他有足够的能力来保护她,那时希望她还会喜欢他吧。 而现在,比起喜欢,他要她离那些阴暗恶臭的下作手段远一些,哪怕代价是疏远他。 女生寝室楼上,梁晶在玻璃窗后一脸激动抓拍下两人相拥的一幕,暖黄色路灯投下一圈光晕,高大的男生弯下脊背将头深深埋在女生颈窝,纤瘦的女生温柔抚摸着男生头顶,侧脸神情柔和安静。 地上交缠在一起的影子被灯光拉的斜长,爱意肆意疯长,任谁一眼看去都会为之动容。 梁晶激动不已,将照片发给宋霁言,紧随其后的是一段比语言更能表达心情的感叹号。 她手指飞快打字,“组长照片里的是你弟弟吧,不愧是能让我的学霸室友飞奔下去见面的人,巨帅啊,俩人配一脸!” 宋霁言好半天没回,不过梁晶并不担心,继续打字,“怪不得组长之前在群里主动把接人的活儿揽过去,一早就知道了吧,弟弟的女朋友是要多费些心思照顾哦,怪我吃饭的时候口无遮拦了,被组长弟弟知道多尴尬。” 消息发过去后梁晶把手机放到一边继续吃狗粮,这会儿发的消息宋霁言明天能回就不错了,以前甚至有隔了三天才回组里约着一起吃午饭的消息,她如果不是吃到口大瓜又没合适的人分享也不会去打扰他。 然而几秒后手机却发出震动提示收到新消息,梁晶解锁时还在感叹反常,宋霁言居然秒回消息了。 只是看到他的回复后她不免感到疑惑,宋霁言只回了她两个字: “不是。” 不是什么啊? 她回过去个问号,“不是什么啊组长?” 这一次对面却再没回复。 梁晶挠着下巴猜谜,指的应该不会是她打趣组长和孟芙在一起的事被弟弟知道后会尴尬,语境不符啊。 难道不是因为弟弟的女朋友才多费心思照顾的?语境好像符合,但道德上似乎不对,组长看着就是光风霁月的正人君子,干不出那种缺德事吧? ……退一万步说,就算干的出,也会稍加遮掩吧?所以一定是她理解错了! 翌日。 梁晶一早外出,孟芙洗完衣服后在书桌前看书,昨晚段弋反常的举动令她一晚辗转反侧,能令他那样不安,一定是段章说了什么,和她有关吗? 她望着摊开的书页看不进一个字,段章像笼罩在头顶的巨石,所有人都生活在巨石投下的阴影中,不论段弋还是宋霁言都无法在现阶段做出反抗,受制于人的日子至少还要有三年。 孟芙眉心蹙起,娴静柔和的脸上隐隐透出几分郁色,她厌烦这种命运掌控在他人手中的压迫感。 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她侧目看一眼,原以为又是一些广告信息,却在看清短信内容时面色变得冷凝起来。 …… 再次来到曾请倪美珂和段弋吃饭的那家餐厅,孟芙眉眼间冷色郁结,餐厅门外挂了停业休息的牌子,她推门走进去,等在前台的经理早已恭候多时的样子,迎上来客气请她上楼。 她被带到一处包厢,进去时看到坐在茶桌旁的段章正在沏茶,见她站在门边不动,沉声道,“进来坐吧。” 孟芙走近,站到茶桌旁,“我们之间应该不是能坐下来一起饮茶的关系,那条短信什么意思,我不赴约的话你打算对我的家人做什么?” 段章不紧不慢沏好两杯茶,“来者是客,这杯茶代表我的诚意,不到迫不得已,我也不想和你们这些孩子把关系搞僵,只要你肯配合,你和你的家人都会毫发无损。” “你想要我做什么。”孟芙直截了当问道。 段章笑出声,“难怪他们兄弟两个都对你情根深种,聪明又清醒,识时务,如果不是家世上没有助益,我倒真不愿棒打鸳鸯。” “我现在是该感恩戴德吗。”温和的声调透露出讥讽。 “不用为难自己,我们现在各有筹码,是平等对话的关系。” 段章气定神闲,“说来也有些惭愧,我和段弋虽是父子,但他对我这个父亲似乎存在诸多误解,我为他筹谋好了一条不会出错的坦途,甚至不惜花费你们这种人穷极一生也想象不到的财富和资源才争取到足以匹配他的联姻对象,可他呢,对这一切弃之敝履。” 他看向孟芙,一副苦恼之色,“孩子毕竟是大了,这个时候再管教总会伤到父子之情,所以我只能请你来谈谈了。” 孟芙平静发问,“你想让我离开他?” 段章摇头,“不只是这样,离开的同时你还要让他同意联姻和赵小姐订婚,以他对你的在意程度,这点要求你应该可以做到。” “如果我不答应呢?” “你的录取通知书很有可能会变成一张废纸。对了,我得提醒你,不要想着借助网络或者录音之类的东西故技重施,因为在那之前我会先让你和你的家人身陷地狱。” 孟芙眉目冷垂,掩住眼底一闪而逝的嘲弄,“在你眼里,一张录取通知书比得上段家少爷不顾一切的爱吗,还有什么能拿来威胁我的一起说出来吧,说清楚一些我才好考虑。” 段章笑了笑,“那么你妈妈呢,她知道你上不了a大会很着急吧?如果有机会挽回她一定会答应,你应该知道我的,养了很多女人,有的为了美貌,有的有利用价值,还有一些取代合同契约起到纽带作用,我不在意有多少女人,只要有用就行,如果我以你入学的事来逼迫你妈妈,她应该会答应,这对你们来说是难以接受的耻辱吧?” “禽兽。”孟芙骂出这两个字,没有疾言厉色,平静陈述事实一般。 “为了维系父子情,我用的手段已经很文明了,考虑一下吧,离开段弋让他答应联姻,只要能做到你可以提出任何补偿。”段章说。 直到这一刻,孟芙才恍然明白段弋为什么会在深夜等在楼下只为告诉她一句,“如果有一天你必须要在我和你的安全之间做选择,请无论何时都要选择自己。” 他该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了吧,那样说也只是为了能让她毫无负担地放弃他。 孟芙觉得心底涌上一股哀伤,如果他没有坚定地让她选择自己,她或许真的会想也不想地答应段章,可现在不行,她不甘心,为段弋也为自己。 一想到未来的无数日子里都要忍受段章的威胁,甚至连妈妈也要被连累,孟芙心底充斥着无从宣泄的愤怒。 令人作呕的畜生,他怎么敢把主意打到妈妈身上。 三年才会迎来属于他的审判吗? 她现在等不了那么久了。 孟芙抬眸,清冷目光望向段章,“我可以和段弋就此划清界限,但联姻要他自己决定,我不会插手。” 段章露出思索之色,“只是划清界限可不够,那孩子不死心是不会回头的。” “三天时间,我会让你看到诚意。” 段章脸上露出笑意,“静候佳音。” 孟芙转身离开,在门口碰上奔跑赶来的段弋,因为着急额上冒出一层细密汗珠,看到她平安紧悬的心才微微放松,“他和你说什么了?” 孟芙淡漠与他对视,放在以前会温柔帮他擦拭汗珠然后安慰他没关系,但现在不行,她平静叙述道,“我选了自己。” 段弋焦急的神色微僵,随即缓缓牵起抹笑,“没关系。” 孟芙继续说,“他让我劝你答应联姻。” 段弋半晌没说话,看着她,从眉眼到鼻唇,直到将她的样子深深烙印进心底,他张了张唇,而孟芙的指腹先一步抵上去阻止他将要脱口而出的妥协。 “就像你说的那样,选自己,我的事会自己看着办,你不用管。” 她缓缓移开手,轻声道,“段弋,别为了我妥协,别让赵小姐成为第二个莲莹阿姨。” 她说完与段弋错身而过,走出餐厅在路边随手招了辆出租车坐上去。 “美女去哪?”司机询问。 “随便,去哪里都行。” 司机面上犹疑,“这没有目的地可怎么……” 一张红色钞票递到眼前,坐在后排的女生神色冷郁,“够坐到哪就开到哪,现在可以走了吗。” 司机收下钱,面上陪笑,“好嘞,看您心情不好,我带您环湖兜风去。” 第104章 【因此程序一旦启动,段弋将不再爱你。】 八月正是天气最炎热的时候,湖边垂柳在燥热暖风吹拂下微微摇晃,蝉鸣声不绝于耳,为本就炎热的天气更添几许躁郁。 孟芙坐在后排垂眸思索,司机一路上喋喋不休和她搭话,数次抛出话题都以无人回应告终。 透过后视镜观察了半天,后排的女生自上车后始终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全程都没抬头看过窗外,这状态不太对,司机拉过的乘客如过江之鲫,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这姑娘一看就是那种容易想不开的青春期偏激少女。 想了想,他尝试继续找话题开导,至少也要让他顺利拉完这一单再说,人要是在车上想不开他可说不清。 “美女……” “师傅我想安静一会儿。”后排的女生抬头透过后视镜与他对视。 司机笑着点点头,开玩笑活跃气氛,“好好,那我不打扰你,没什么过不去的坎,想开点,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人生都还没开始呢,别老皱眉。” “师傅,我真的想安静一会儿。” “哦,好好,那我不说了。” 车里冷气打的足,孟芙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没有去管,反倒觉得身体上的冷更能令人集中思绪。 她没有三年来等待段弋成长起来将段章送进监狱,那样太漫长了,何况段章已经让她的每一道血管都因愤怒而喧嚣沸腾。 如影随形的阴影吗?笼罩在她头顶还不够,居然妄想拉妈妈下深渊,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再作威作福三年呢。 剧情安排并非不能更改的吧,既然她都可以觉醒自我意识,段章这样的人为什么不能提前迎来属于他的审判。 三年太长,她等不了那么久,她要亲自裁决他的罪行。 要找到他的把柄才行,段弋能将他送进监狱,说明他一定存在违法行为,一点点调查太慢了,她需要一些更简洁迅速的方法。 垂落的眼睫轻颤了下,窥知的办法不是没有,那个灰白空间一定能寻到蛛丝马迹,怎样才能再进去一次? 拥有触发条件吗,上一次误入是濒死状态,如果达成同样的条件,是不是可以再次触发bug重回灰白空间。 “师傅停车。”她冷声要求。 “啊?美女行程还差五公里呢。” “多的钱不用找了,请停车。” 司机喜出望外,利索答应后减速将车子停在路边,“谢谢美女,不过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去哪都不方便,我怕你一会儿不好打车。” 孟芙已经推门下车,却没急着离开,从兜里掏出随身带着的钱包丢给司机,“里面应该还有一些现金,麻烦您在这里等一下。” 钱包落在车里时已经散开,司机看到露出的一角红色钞票,数量实在诱人。 他推拒一番,“美女用不着这么多,刚刚的车费还没用完呢,我等你一会儿没事的。” “收下吧,算是我请您帮忙的报酬。” 司机还没想明白只是等一下怎么就扯到了报酬,孟芙已经转身快步穿过路边绿化带朝护栏走去。 “哎!美女给钱就算了,你钱包里还有证件呢,留在我这不合适吧?”司机从车窗探出头喊道。 孟芙已经走远,回话声有些听不真切。 司机只来得及看清她目的明确翻过护栏往河畔径直走去,以为她是想散心,降下车窗高声提醒道,“美女这边有抓拍摄像头,翻护栏小心要罚款的。” 孟芙不做回应,越过青草茂盛的河堤毫不犹豫跳入湖中。 湖水瞬间涌进口鼻,她克制着想要挣扎上浮的本能,控制身体久久沉于水底,直至被窒息感包裹住。 坐在车里兀自做着数钱梦的司机被巨大落水声惊醒,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什么时已经不由自主惊叫出声: “老子就说馅饼不会无缘无故砸到头上,千防万防没防住这一出!” 他手忙脚乱推开车门拼命奔过去,边跑边拨通报警电话,报清楚位置后接线员向他询问是否清楚乘客信息,他看向手里紧攥的钱包,里面身份证学生证一应俱全,好嘛!他可算明白没听清的那句话是什么了! “您留着吧,待会儿可能有用。” 翻出身份证快速报完信息,司机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费尽全身力气才攀过护栏,正要提口气跑去湖边,一道迅疾的身影已经越过护栏从他身侧跑过,到了湖边速度不减,竟是想也不想就直接跳了下去。 通话还未挂断的司机一副天塌了的表情,“警察同志,又跳进去一个,你们快来!两个人我可救不起来!” …… 段弋面色冷峻走进包厢,段章正在清洗茶具,对他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 “来的这么快,看来你真的很在乎她。” “我说过你不要去打扰她。” 段章平淡道,“前提是你要听话。” “我可以和她划清界限,”段弋神色冷然,极致愤恨后的声音平静无波,“但绝不接受你来摆布我的婚姻,这是底线。” 段章脸上露出两分不以为意的嗤笑,“底线?再过几年我或许会考虑要不要尊重你的底线,但现在羽翼未丰,你的底线也就不值一提。” 他轻蔑的目光中,段弋一步步靠近,清洗干净整齐摆放在茶桌上的杯盏被他拿起一只,段章皱起眉,“你要干什么?” 瓷白的杯子被捏在手里莹润好看,段弋垂眸看着,突然用力摔到地上,瓷片四分五裂,段章气得脸色铁青,“逆子!” 段弋冷沉的脸上扯起讥笑,弯腰从地上捡起一道碎片。 段章猛地站起身,后退两步戒备盯着他,“你想做什么?” 守在门边的保镖快速围拢进来将段章严密保护在身后,手里的武器齐齐对准段弋。 段章表情凌厉,“你想弑父不成!我劝你脑袋清醒一点,别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否则就算你是我的儿子,做父亲的也很难一味纵容你的忤逆。” 段弋扯了扯唇,在他警惕的注视中将瓷片抵在自己脖颈间,尖锐的断面瞬间割破皮肤,鲜红血珠瞬间冒出来。 段章脸上露出惊惧,“你疯了!快放下!” “我没有别的好威胁你,好在这条命对你而言还有些价值,别去打扰她了,如果不想我死在这里的话。”段弋声音无波无澜,冷寂的眸底透出说到做到的决然。 段章面色黑沉,恨铁不成钢道,“再过几年等你尝过金钱权利的滋味,你会鄙夷现在这个为了情爱要死要活的自己。” 段弋无动于衷,冷峭与之对峙,手中紧握的瓷片无声用力,伤口处的血珠慢慢凝结成蜿蜒而下的红色溪流。 段章气恼他的一意孤行,愤然踢翻茶桌,“你最好永远不要后悔!放着庄康大道不走,非要为了那点儿女情长把自己逼得不人不鬼,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愚蠢至极!” 他踏着一地随碎片愤懑离开,保镖快步跟上,包厢里很快只剩下被鲜血染湿衣襟的段弋和遍地狼藉。 手指如释重负般松开,染血的瓷片掉在地上,漆黑眸底像是瞬间失了所有神采,他望向窗外,烈日当空却觉得浑身发冷,他憧憬的美好成了一场海市蜃楼的美梦。 或许就该永远待在那间阁楼里吧,他的存在本身就会给人带去厄难,只有远离他,她的生活才不会被打扰。 …… 孟芙在熟悉的灰白空间内睁开眼,四周迷蒙一片像是笼罩一层雾气,记忆中飞速流转的画面镜头并没有出现。 她撑着地面起身,声音急切,“画面呢?我要看关于段章的描述!” 无人回应,只剩她的声音还在回荡。 “我知道你在,段章的下场是既定的,比起他我这个配角脱离掌控才是你最担心的对吗?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合作,如果你不要我会再想其他办法,但自此以后我不会再遵循小说世界的秩序,你的反派要搅乱我的生活,那我就拉着你笔下的文字一起殉葬。” 片刻后冰冷机械音响起: 【警告!查看其他时间线人物结局将会强制启动拨乱反正程序,系统将清除促使男主偏离主线的诱因,程序一经启动不得更改,是否确认?】 孟芙面前凭空出现一块光幕,占据整块屏幕的两个选项正在等待她抉择。 确认,取消。 她沉静出声询问,“诱因指的是什么。” 冰冷机械音做出说明: 【小说世界主角因预期之外的情绪而做出背离主线剧情的选择,拨乱反正程序会强制消除诱使主角不受控的情绪,本位面中男主段弋未能按照主线剧情与女主夏星茉相爱,促使他违背剧情并产生自我意识的原因是对女配孟芙脱离设定的爱意。】 机械音在最后进行了通俗易懂的解释: 【因此程序一旦启动,段弋将不再爱你。】 沉默几秒,屏幕光芒映照在孟芙眼底,她缓缓抬手,指尖轻触确定的同时,脑海里和段弋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一幕幕闪过,从蓄意接近到心怀不轨地救赎,她对他从来企图大过真心。 而他在燥热的夏夜等在寝室楼下只为告诉她,需要选择的时候随时可以抛弃他。 随着她做完选择,屏幕上出现一道百分条,机械音遵循设定播报: 【正在启动拨乱反正程序,系统开始消除男主段弋对女配孟芙的爱意值,当前进度100%】 孟芙想到和段弋的第一次见面,办公室里她故作乖巧听着冯老师苦口婆心的教诲,而他因逃掉月考被班主任请来哥哥告状,她自以为情真意切的伪装换来他一声不屑嗤笑。 【90%】 真正对他的名字感兴趣是被何漾苒在生日聚会上针对后,何漾苒喜欢的人是他,一个不在预期内的想法令她迫不及待想要在他身上一展身手。 【80%】 贝舒言的算计中,她窥见段弋冷硬外表下不为人知的过去,于是一场虚情假意的救赎拉开帷幕。 【70%】 海上游轮,她蓄意落水后,他没有丝毫犹豫跳进海里救她,冰冷海水中他的侧脸坚毅俊朗,一道道海浪席卷而来,他却始终紧揽着她没有一刻松懈。 【60%】 发现自己只是一本小说里的女配,而精心捕猎已久的段弋正在顺应剧情朝夏星茉靠拢,不甘占据内心,她接受不了命运受人摆布。 【50%】 送别会上,为她挡下何韵咄咄逼人的傲慢,不在意旁人瞧热闹的视线,将她从非议中心带离。 【40%】 昏暗雨巷里他躲在墙角失落绝望的样子像被遗弃的可怜小狗,雨伞翻滚在地面,他目光近乎虔诚问她玩弄别人的感情开心吗。 【30%】 “没有任何人可以篡改我喜欢你的意志。” “如果有我会再杀死它一次。” 【20%】 毕业旅行,菌子中毒的幻想世界里都是对她的爱意,傻到让人忍俊不禁的动作,偏偏是她心房被撬动的声音最清晰的时刻。 【10%】 女寝楼下,他的怀抱坚实有力。 “只要你是自由的,我都会感到很满足。” 进度条归零,机械音宣告: 【消除结束,启动修正程序,辅助男主段弋感情线归位。】 铺天盖地的画面再次出现,闪现的一幕幕都是她和段弋相处过的场景,随着进度条归零,这些画面被一一删除,直至最后一幕。 她看到包厢里段弋失力跪坐在地上,透过狼藉碎片依稀可以分辨出那是段章不久前还拿在手里把玩的一套杯具。 段弋的侧颈留下一道伤口,血液尚未干涸,他的表情由痛苦到茫然,最后环顾四周露出不解之色。 第105章 就算是始于利用也好,你选了我以后就只能是我 孟芙擦掉眼角湿润泪痕,眸色冷然问,“段章的剧情线呢。” 【系统正在为您*抽取小说世界终极反派段章的最后结局。】 【抽取成功,请查阅。】 光幕上出现新的画面,段章的形象始于段弋对童年的回忆,孟芙拖动进度条,在正常的主线剧情里阴郁暴躁的段弋被夏星茉救赎逐渐敞开心扉,然而随着高中生活结束,段弋追随夏星茉一起回到a市上大学,段章对他的掌控越来越深。 为了保护夏星茉不受伤害,段弋故作冷漠与之分开,大学期间一边接手公司业务暗中收集段章的犯罪证据,一边与宋霁言合作创立公司成为人工智能领域的新起之秀,不断挤压段氏在市场的生存空间。 内外夹击已经令段章焦头烂额,然而真正给与他致命一击的是宋霁言从白玲手中获得的一个u盘。 跟在段章身边数年,白玲清楚他自私狠绝的本性,知道仅凭婚姻关系不能保证自己永远不被舍弃,只有手里握有能令段章忌惮的证据才可以真正高枕无忧。 因此这么多年的时间里她表面无微不至地照顾段章的生活起居,私底下一直有保存他犯罪证据的习惯,并将这些图片、文字资料、以及偷录的视频都存在u盘里,一旦自己遭遇致命威胁,这些东西就是她自救的筹码。 但白玲并没有傻到以为有了段章的把柄就能为所欲为,手握利器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就如同小孩拿着菜刀朝穷凶极恶之徒挥舞,对方不仅不会受到实质伤害,反而还会被激怒。 所以这些证据不到万不得已白玲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后来愿意拿出来是因为段弋在段家已经大权在握,想清算她轻而易举,她为了给自己求一线生机才主动联系宋霁言把证据交出去。 宋霁言手握证据,掐准段章无力反击时上交,整个段氏在段弋的掌控下无人敢为段章疏通关系,曾经叱咤一时的商业大佬凄惨入狱,新闻爆出来时相关话题迅速占据热搜,段章早年纵容外室逼死发妻的禽兽行径也被扒出,网络上对他和白玲骂声一片。 段章的故事线定格在光线昏暗的监狱牢房里,男人头上一夕间冒出成片白发,苍老的脸上双目显得有些浑浊,望着唯一一扇能看见外面蓝天的小方窗喃喃自语,“一生风光,为什么会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孟芙收回视线,光幕上的画面随之消失,灰白空间恢复一片迷蒙。 窒息感令肺腑疼痛难忍,她的意识一片空白,隐约感受到正被人用力按压胸腔。 种满垂柳的河堤旁,宋霁言黑沉的眸底惊慌失措,身下孟芙面色苍白如纸,湿淋淋安静躺在地上的样子让他觉得心脏像是被扼住一般骤然发紧。 他一刻不停地按压她胸口,声音慌乱中带着一丝颤抖唤她名字,“孟芙!醒醒!” 司机也蹲在旁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诶呀!这可得救活啊,不然我可说不清了!” “咳……”昏迷的人吐出一口湖水。 见她醒过来,司机总算放下心,怕再留下来又会惹事上身,找了借口匆匆离开。 宋霁言紧绷的神色一松,用力到骨节泛白的手指还在不可抑止地微微发颤,庆幸之余他一把攥紧正抚着胸口不停喘息的孟芙。 “不能和他在一起你就伤心到要自杀吗!”他气愤质问,这样疾言厉色的样子还是头一次见。 孟芙惨白的脸上黏着湿润发丝,水滴顺着下巴不停滴落,她抬眸,眼底流露出孤注一掷的执念,“我不爱你,甚至永远不可能像对段弋那样接纳你,这样你也愿意吗?” 宋霁言几乎下意识就明白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他脸上的紧张慢慢转为冷峭,“我对你而言又有了利用价值吗。” 孟芙直白承认,“对,如果是这样,你也愿意吗。” 宋霁言没有立刻回答,湖畔送来一阵风,垂柳摇曳,两人身下是松软的草地,他眸色黑沉如潭,专注盯着她的目光如有实质,仿佛能穿透她强作镇定的伪装看尽人心。 “一旦你迈出这一步,再想回头就没有后路了,孟芙,就算是始于利用也好,你选了我以后就只能是我,别指望一切尘埃落定后我会大方成全你和他的爱情,我没那么高尚。” 他面色平静反问道,“那么你呢?还愿意吗。” “我和他之间,没有以后了。”她以此代替了答案。 宋霁言敏锐察觉到不对,却识趣地没有追问。 “好,你想我做什么。” “我给你能扳倒段章的证据,你要保证我和我妈妈的安全,段章什么时候一无所有,我们就什么时候在一起。” “段章谨慎多疑,做事不留痕迹,我在他身边安插过人手,不过都收效甚微,你才见过他几次,怎么会有能扳倒他的证据?”宋霁言并不怀疑她说谎,只是这种东西落在她手里不是好事,如果被段章发现端倪,以他的性格必然会不遗余力地灭口。 “东西不在我这,在段昱的妈妈白玲那里,她有一个u盘,里面保存了段章近几年的犯罪证据,你应该有办法能拿到手。” 宋霁言若有所思,“拿到手不难,她如今被段章安排在外面住,身边跟着的人不多,我可以先和她接触,不过如果她不配合将事情透露给段章我们会很被动。” “不用,你直接带人去找,东西被她藏在莲莹阿姨墓碑前的石板下,她很聪明,没人能想到她会把扳倒段章的证据藏在那里。” 宋霁言眉心皱起,如果知道白玲手里有证据可以解释为机缘巧合,那么她是如何得知u盘藏在哪里的,她的身上藏着秘密,或许就连投湖都不是他以为的为爱寻死。 心存疑惑,但他并没有问出来,隐藏秘密只是因为他还不是那个值得她信任分享的人,所以他不会刨根问底,只要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就够了。 “好,我会尽快给你答复。” …… 自上次分别一晃过去三个月,孟芙没再见过段弋,剧情修正程序好像真的在起作用,段弋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逐渐归于正轨。 倪美珂几次旁敲侧击问过她和段弋怎么了,段弋朋友圈的背景恢复一片漆黑,曾经一起旅行发过的照片也都消失不见,大家私下问过段弋,可凡是关于孟芙的话题发过去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倪美珂担心两人是闹了别扭。 安睿拉的六人小群里段弋早已退出,或许不是他主管意愿上的,剧情既然启动修正程序,那么和她有关的痕迹自然都会被抹杀,就像灰白空间里那一幕幕删除的画面。 图书馆里孟芙坐在角落神色沉静翻看专业相关书籍,不时低下头在笔记上认真记录两笔。周围寂静无声,靠近的沉稳脚步停在她对面,高大身影坐下时挡住窗外透进来的暖阳,孟芙抬手拢了拢围巾,视线始终没离开笔下记录的文字。 一杯冒着热气的奶茶递过来,她抬眼,“忙完了?” 宋霁言撑住下巴,疲乏的脸上露出松懈笑意,“很快你就能听到消息了。” “谢谢。”她接过奶茶,将摊在桌面的课本和笔收进书包,起身朝他伸手。 “走吧,去吃饭。” 宋霁言从善如流牵上去,薄唇勾起笑意,“算是对我的奖励吗?” 孟芙笑了笑,“对你辛苦的犒劳。” 两人走出图书馆,校园里银杏树撑开金黄枝叶,秋风萧瑟而过,空中飘下几片叶子,翻飞的样子像起舞的蝴蝶。 去食堂的路上宋霁言告诉她由宋氏出资创建的公司目前已经在a市站稳脚跟,段章这段时间忙于打压,行事越发肆无忌惮,他的精力投注在这里,其他方面自然就无暇顾及。 段章在a市只手遮天多年,白玲收集的证据里有一项是行贿,宋霁言花了些时间去调查才知道,a市官僚体系内有不少人是段章的保护伞,直接递交证据很可能会被人挡下,因此他多花了一些时间利用宋家的人脉联系上一位可以信任的检察官。 食堂门口学生进进出出,孟芙与宋霁言的谈话声并不引人注意,天气转凉,a市在北方,寒风吹在身上刺骨冰冷,食堂门口早早挂上遮挡寒风的防风帘。 帘子厚重,宋霁言抬手帮她掀开,里面突然走出一个高大清瘦的男生与孟芙迎面撞上。 “啪。”男生手里的钥匙掉落在地,不耐的视线烦躁看过来一眼。 女生被他撞得连连后退,跟在她身旁的男生及时伸手揽住腰肢将人带进怀里,段弋倦烦的神色在看到对方后有所收敛,不咸不淡喊了声“哥。” 随即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钥匙,习惯性拍了拍挂在上面的帕恰狗,好像很不喜欢它沾染灰尘一样。 而对这挂件的原主人却全然一副陌生的样子,黑眸甚至在瞥向她时带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冷淡。 将钥匙重新收好,段弋敷衍打了声招呼,“走了。” 宋霁言望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眸底复杂难辨,其实早在孟芙坠湖之后他就注意到了,段弋的记忆似乎有所缺失,他记得一切唯独忘记和她之间的过往。 而孟芙对这一切好像早有预料,她平静接受,在他投去关切目光时,主动收回落在段弋身上的视线道,“走吧,再晚没有位置了。” 随着两人走进食堂,段弋停下脚步回头,食堂门口已经空无一人,可他心底莫名涌起的悸动却久久难以平息。 为什么,看到她和哥哥在一起会有一种心脏被骤然扼紧的失落感? 叫孟芙吗?他是有印象的,池骞喜欢她,她好像也很喜欢池骞,可为什么又会和他哥哥在一起? 他想不出原因,不过也没什么好在意的,跟谁在一起都与他无关。 手里的钥匙被高高抛起又精准接住,他拎在手里看那只憨态可掬的白色帕恰狗,这东西娘们唧唧一看就不是他会喜欢的,可莫名其妙就挂在他的钥匙上。 第一次看到时下意识就想拆下来扔了,站在垃圾桶旁却突然迟疑了,内心有个声音在阻止他,这东西很重要吗? 他凑近了些对着阳光仔细看半天,怎么看都是一只没什么用的挂件,还是很廉价的那种。 可为什么他的内心会抵触丢掉这东西呢,哪里来的,总不会是他自己买的。 段弋想不明白,索性就不管了,不想丢就留着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第106章 他什么都懂,可他不逼她 隆冬的一场雪后段氏企业董事长接连爆出偷税漏税、挪用资金、行贿、涉足黑色产业等丑闻,消息一经证实相关词条便迅速冲上热搜,因牵连甚广为降低影响当天还爆出几条娱乐新文压热度。 寒假来临,孟芙在回家的高铁上收到宋霁言发来的消息,段章入狱的事已经尘埃落定,接下来是如何判刑的博弈,为此这一个寒假他都要奔波在a市。 上了大学后高中的朋友们各奔东西,好不容易盼来寒假大家总算有时间聚一聚,池骞在皇家一号续的专属包厢挺长时间没用过了,这次正好趁着有机会把大家都叫过去好好放纵一回。 倪美珂过去之前专门先去接了孟芙和夏星茉,她驾驶证到手家里给提了台新车,兴致勃勃带上两人去兜风,引擎声轰鸣穿过热闹街市引来行人纷纷注目,倪美珂的长发在夜空中飞舞,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自顾嗨的不行。 孟芙和夏星茉捧场鼓掌,天上突然开始飘雪,街道两畔挂满喜庆的红灯笼,远处城市边缘响起烟花炸裂声,一朵朵绚丽烟花绽放在夜空,将漆黑夜色点燃亮如白昼。 夏星茉挥舞双手激动不已,“马上我们就要一起度过第二个新年啦!大家年年岁岁,平平安安!” 她们到时包厢里已经聚了不少人,池骞和段弋坐在一起碰杯,大家得了孟芙叮嘱,不让在段弋面前提起两人曾经那些事,他刚才不小心在段弋面前提起她一次,段弋全无反应,甚至还用奇怪的目光看他,意味不明地提醒他孟芙现在有男朋友,让他不要心存妄想。 池骞这才信了他是真的把孟芙忘干净了,以前他可是为了孟芙连兄弟墙角都撬的人,这会儿倒装起正人君子,他想挖苦都无从下嘴,谁能跟一个失忆的病人计较呢。 孟芙三人的到来令包厢里各自娱乐的人不约而同看过来,刘欣恬惊喜大叫奔过来抱紧她,“我都半年没见你啦!又漂亮了哦!” 陶盼拿着话筒冷哼,“说是聚会还来那么晚,就想让大家等你是吧。” 林微将音乐声调小,“快进来吧,别在门口抱了,外面冷。” 刘欣恬热情拉着三人走进去,孟芙在u型沙发边缘落座,段弋隔着一条长桌坐在她对面。 在场的人多少都听说了段弋现在不记得孟芙,有意避开话题不去聊两人,大家分别半年,进入新的学校又重新认识很多朋友,每个人都有说不尽的趣事分享,因此气氛刚开始时虽然有些尴尬沉闷,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分享大学趣事,包厢里很快又响起阵阵欢笑。 直到安睿踹门一脸气愤闯进来,融洽的氛围立马变得鸡飞狗跳起来。 局是池骞组的,他跟安睿一向不对付,虽然一起出去旅行过,但也没到化干戈的地步,因此这次聚会并没喊他。 安睿知道以后气得不行,不喊他少爷自己来还不行吗! 他一进来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往沙发正中间一坐,洋洋洒洒开始跟众人控诉池骞的恶行,“不说咱们一起在星洲为孟芙起过义的交情,好歹毕业旅游的时候我也带你一起了吧?你小子蔫坏,聚会差点连你们星洲门卫都喊来了就是不喊老子!” 他为了佐证自己没说谎,从手机里找出旅行时在火锅店拍的照片给大家看,倪美珂离得近,眼疾手快一把给他手机夺过来,好悬慢一步就得在段弋跟前露馅了。 孟芙现在跟宋霁言只差一层窗户纸的事儿,以前跟段弋再怎么亲近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把孟芙都忘个干净,孟芙也明显不愿意大家再提起那些,作为好姐妹自然是不管她跟谁在一起都支持的。 “干嘛呢倪美珂,缺手机说一声送你呗,抢我手机干嘛赶紧还回来。” 倪美珂塞他嘴里一个苹果,“出来玩要什么手机,吃你的吧,走了再给你。” 池骞也反应过来,“呦!瞧我这脑子,把安少爷忘了,不过你脸皮也厚不喊自己也会过来的,我喝一杯给你赔罪。” 他还是头一次摆出这种低姿态,安睿志得意满,“算你小子识相。” 倪美珂和池骞刚松口气,结果安睿下一句话就指着段弋和孟芙问,“你俩吵架啦?坐那么远,搁这cosplay牛郎织女呢?” 包厢里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大家面面相觑,感受到源源不断的冷意从段弋身上散发,漆黑凌厉的眼眸几乎是下意识落到安睿身上。 安睿被看得浑身发毛,“看什么啊,说错了?” 他一副状况外的茫然,被倪美珂捂住嘴勒着脖子带出去教育。 段弋质疑的目光并未因安睿离去而收敛,掠过场上一张张故作轻松的尴尬笑脸,最终落在孟芙身上,直勾勾带着冷意和审视。 气氛骤然转为沉闷,段弋周身弥漫一层低气压,而被他不善目光盯着的孟芙恍若未曾察觉,淡然平静拿起面前饮料吸了一口。 看到她这幅模样,大家立马反应过来圆场,七嘴八舌说着刚刚才分享过一遍的校园趣事,慌张尴尬的样子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刚刚还安静至极的包厢立马如菜市场般喧闹起来。 而段弋的视线始终没有收敛,久久凝视着她,晦暗无光的脸上仿佛笼罩一层寒霜,冷锐的眸底露出不加掩藏的猜忌。 段弋起疑了。 孟芙下意识有了这样的推断。 她们之间的过往瞒不了一辈子,段弋总会发现蛛丝马迹,不过那并不是她要担心的事,剧情已经启动拨乱反正程序,在灰白空间里她曾问过系统,如果段弋再次觉醒自我意识,是否意味着拨乱反正程序已经对他失效。 冰冷机械音的回答是:【程序一经启动,不可更改,察觉到男主一旦存在爱意觉醒征兆,将会再次给予抹杀。】 所以起疑也好,发现那些曾关系亲密的端倪也好,只要段弋对她产生爱意,拨乱反正程序就会一次次进行消除,直至他按照剧情走向预设好的结局。 孟芙在段弋直白的逼视下垂眸,她越是淡然自若不作回应,段弋心底的猜疑越深,他敏锐察觉到大家似乎在隐瞒着他什么事,而这件事与她有关。 段弋在众人躲闪的目光中起身走出去,池骞叹声气,“我去看看。” 路过孟芙身边时,他脚步一顿,想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你们真就完了?” 孟芙沉默不作回应,池骞就明白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离开。 找到段弋时他正在露台若有所思望着远处,手里夹着根没点燃的烟,楼下万家灯火热闹喧嚣,偏偏他眼底蒙上一层阴霾。 池骞走过去,虽然当初和段弋冰释前嫌是因为宋霁言,但几年朋友做下来,哪怕被他不地道的撬过一次墙角,做兄弟的也还是不愿看他这副失意落寞的样子。 “一个人跑这儿发什么呆,装深沉啊?” 段弋没理会他的调笑,指尖点了点手里的烟,“我以前离不开这玩意吧。” 池骞啧一声,“岂止,爹都怕你抽死。” “那我为什么会戒烟。”段弋漆黑的眼眸注视着他,企图从好兄弟这寻得答案,“我应该是有一段时间在戒烟的,就连现在看到这个,想点燃的本能蠢蠢欲动,但心底有个声音在阻止,为什么?” 池骞想说那还有为什么,怕孟芙闻到呗,二手烟伤害大,哪舍得她受伤害。 “兄弟你就是闲着了,大晚上容易e,生活多姿多彩,别老是尝试思考,上学时成绩就吊车尾,难为自己干嘛,想吸就吸,反正也没人管,怕什么。” 段弋扯了下唇,要笑不笑地睨着他,“你撒谎时喜欢扯开话题,扯的越远瞒的事儿越大。” 他指尖轻弹,手里的烟精准无误落进垃圾桶里,沉默转身离开。 池骞吹着凉风又啧一声,自言自语道,“有那么明显吗?” …… 温家和孟家十多年的邻居,彼此知根知底关系亲如一家,往年除夕都在一起过,今年也不例外,温柏庭一早便来邀请,孟俞雪拎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带着孟芙一起登门。 大人们聚在厨房忙碌准备团圆饭,孟芙和温柏庭一起写春联,洒金的红色对联纸平铺在桌面上,孟芙挽起袖子,毛笔沾满墨汁专注认真写起吉祥寓意的春联。 温柏庭在她对面写,两家过年的春联是二人从小写到大的,一开始还歪歪斜斜狗爬一样好笑,温柏庭爸爸打趣过幸好这一层只有他们两家,别人看到只怕要笑掉大牙。 一年一年写下来,到如今两人的成品已经像模像样,放在一起看竟是字迹都如出一辙。 写完晾干后孟芙给温柏庭打下手将春联贴到门口,温柏庭垫脚贴横批时,孟芙撕下透明胶布递给他,两家的门贴好后二人对视一眼,孟芙笑着说,“马上又是新的一年,柏庭哥哥万事如意。” 温柏庭眉眼谦和温煦,“谢谢,祝你岁岁无虞,年年常安。” “过来吃饭了!”温柏庭妈妈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餐桌上摆满一桌丰盛的菜,温柏庭妈妈把准备好的压岁红包拿出来递给孟芙,“天气冷,阿姨把压岁钱提前给你,明天好好睡觉不用来拜年了。” 孟芙摆手推辞,“我都上大学了不用给压岁钱的。” “就算工作了在大人眼里也永远是孩子,阿姨的心意收下吧,你和柏庭能每年都陪我们过节才好呢。” 孟俞雪也把压岁红包拿出来塞给温柏庭,“这是长辈对你们的祝福,都收下吧。” 两人不好再推辞,收下后各自说了些吉祥祝福的话,两家人其乐融融吃完饭后开始包饺子。 窗外笼上夜色,电视里春晚小品逗得大人笑声不停,孟芙和温柏庭各自搬了小凳子在阳台嗑瓜子。 落地窗外灯火阑珊,白日里刚下过一场大雪,小区里覆上一层白绒地毯,楼下几个孩子正在追逐游戏,笑声远远传来。孟芙静静看着,脸上不觉带上笑意。 温柏庭看着暖光灯光下她映在窗上的柔和侧脸,这样温馨平常的日子他曾经规划过无数次,想着两人要步调一致,要上同一所大学,要留在同一座城市,最终组成这样一个仅仅是坐在一起就能感到满足的平常家庭。 他原本是这样打算的。 孟芙视线仍望着窗外,突然出声问,“不是说要和我一起考a大吗,怎么报了本地的学校。” 温柏庭将剥好的瓜子仁放到她手边的小碟子里,声音清润温柔,“如果不能帮到你,那也不要给你带去困扰吧。” 孟芙鼻尖一酸,眼底涌起泪意,他知道,他什么都懂,可他不逼她。 “温柏庭 “嗯。” “温柏庭 “我在。” “对不起。” 她别开视线,泪水一滴滴滑落手背。 “年年,没关系。” 电视里零点钟声倒数,随着《难忘今宵》前奏的响起,窗外无数道烟花腾空齐绽,夜空熠熠生辉,许多人趴在窗前向外大喊“新年好!” 餐桌前包饺子的大人们望着阳台上并肩坐着的孩子,眼底欣慰满意,知根知底青梅竹马长大的一对,难得关系还一直这么好。 窗外又一轮烟花升空,绚丽夺目光彩耀眼。 温柏庭在想那句万事如意的祝福。 他没有选择报a大,因为见不得她站在别人身边的样子,与其到那时因嫉妒变得面目可憎,不如就此体面退场,至少不会令她为难。 万事如意,唯缺一人尔。 第107章 现在他俯首称臣,问她可以和他在一起吗。 开学返校前一周的傍晚,孟芙收到宋霁言发来的消息,简单的五个字: “在你家楼下。” 孟芙毛绒睡衣外套上一件羽绒服下去见他。 地上厚厚一层积雪,她到楼下时看到宋霁言只穿了件黑色大衣,内搭的驼色高领毛衣勉强抵御寒风,脚边依偎着一只肥胖橘猫。 “你上次来好像也是它。”孟芙拢紧衣服,屋里待久了,骤然出来免不了感到凉意刺骨。 宋霁言唇畔牵起笑意,“它的热情招待让我不至于太过紧张。” 孟芙看一眼半新不旧的小区,不懂一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有什么好紧张的。 楼下没有他的车,不知道是停在外面还是司机送过来的,她走过去牵他手想换个地方说话,在自家楼下总有下一秒就会被撞破的窘迫感。 宋霁言不知在楼下等了多久,手凉的像冰块,红的厉害,孟芙把羽绒服袖子拽下来一点,刚好能把他的手一起套住。 “怎么不多穿点就跑出来?” “从机场打车过来的,没回家。”宋霁言解释。 “a市不是更冷吗,你在那边也这么穿?” 宋霁言默了下,冷白如玉的脸上微微发红,“外套落在出租车上了。” ……孟芙觉得有些冷幽默的好笑,但想到他是个大少爷,一切似乎又很合理。 宋霁言并非察觉不到她忍笑的样子,为了不被轻视,替自己辩解道,“因为在想事情,注意力不在那里。” 孟芙表示理解,“怎么不先去找回来?这种天气冻一会儿要感冒的。” 宋霁言直白坦言,“我觉得先来见你更重要一些。” 两人已经走出小区,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往前走,积雪被踩得咯吱响,孟芙听到这话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 “去年下雪的时候其实我也来过。”宋霁言似乎不需要她回应什么,自顾说下去,“是小年夜,鬼使神差地想来看你一眼,后来想过,大概不是出于对你的想念,只是那个时候不甘突然作祟,我想知道同样是凉薄冷清的人,你是如何做到干脆抽离的。” “只是不巧看到你在圣诞树下哄他。” 孟芙想到那道骤然亮起的远光灯,在打破那一刻暧昧后绝尘而去。 倒从未想过会是他做出的事。 他说起这些时神色平静坦然,树枝抖落碎雪落在两人肩上,孟芙抬眸看他,“不是说寒假回不来了吗。” “本来是,但突然想见你,所以提前处理好赶回来。” “打视频也可以见到的。” “不一样,”宋霁言不打算再给她顾左右言其他的机会,“面对面的告白会更有诚意一些。” 他停下脚步,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与她对视,“我想过应该准备一场有仪式感的告白,精心布置场地,邀请一些共同好友见证,但时间太长了,多等一天我都觉得是损失,所以尽管现在这样说有些唐突 他深邃眼眸里缱绻着柔情与认真,“孟芙,我们可以在一起了吗?” 一家三口从他们身旁走过,被爸爸妈妈牵着的小女孩眼睛亮晶晶说到,“妈妈,那个哥哥在表白哦!” 女人投来温柔一笑,和身旁丈夫对视一眼,眸底露出追忆,像看到年轻时的彼此。 孟芙心如止水,因为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唯一的意外是宋霁言好像真的对她动了情。 她觉得自己大概天生凉薄吧,温柏庭是她筛选下来最符合期待的伴侣,段弋有一腔真挚,甚至一度令她为之动容,而宋霁言让她觉得棋逢对手。 现在他俯首称臣,问她可以和他在一起吗。 他聪明地不去谈论爱与不爱,孟芙想他如果问的是愿不愿意爱他,那自己大概是会有所抵触的,爱人太难,做不到真心就是虚情假意,而一旦无所保留地付出所有,就等于给了对方随时可以弃若敝履的权利。 一定要选一个人的话是他也可以,至少在他面前可以不必伪装爱意,或者自私点想,她更愿意将真实的自己留给他。 温柏庭的爱意始于朝夕相处的合拍,段弋沉溺于她处心积虑编织出的救赎陷阱,而宋霁言似乎真的在喜欢那个并不真诚的她。 “宋霁言,我在你眼里应该称得上劣迹斑斑,所以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宋霁言认真想了想,回答她,“我以前觉得自己是不受拘束的鸟,注定要在一个日暮黄昏的傍晚挣脱束缚远走高飞。喜欢一个人是难以条理清晰给出论据的,如果非要解释,大概是在你这里,我有了归巢的眷念。” 孟芙看清他眼底隐晦的期许,衣袖下牵在一起的手慢慢与之交握在一起,“那就试试吧,我不擅长爱人,可能你在付出十分的时候也只能得到我两三分回应。” “十分不是上限。”宋霁言这样回答。 孟芙轻笑,陷在围巾里的脸颊被冻得微微发红,灿灿暖阳照在身上,她嘉奖般留下一句,“拭目以待。” …… 孟芙对宋霁言的印象一直是周到可靠,成熟内敛,值得信任,直到她在接受表白后的第二天在甜品店碰见他。 身形修长挺拔,面容清隽矜贵的男人穿着明显不合身的工作服站在收银台为顾客打包挑选好的蛋糕,神情专注认真,动作也像模像样。 如果忽略掉妈妈欲言又止的表情,倒真不会觉得有多违和。 孟芙在看到他的同时心底已经升起逃避的想法,还未等退出甜品店,门上的风铃已经引得妈妈看过来。 她只好走进去,妈妈匆匆绕出柜台把她拉到角落,“年年,到底怎么回事?他一大早就过来了,说是你男朋友非要来帮忙。” 孟芙不敢和她对视,目光无处安放只好瞪宋霁言一眼,对方站在收银台似有所感,抬眸与她对视温柔一笑,有种动物世界里雄性动物求偶时疯狂展露魅力的炫耀之意。 孟芙在心底骂了句脏话,无奈解释,“就是他说的那样,妈妈,我交男朋友了,昨天的事。” 孟俞雪略显局促,“哦,这样啊,挺好的,妈妈不知道他今天会来,什么都没准备。” “没事的,你当他不存在吧。” 她这样开解自己和妈妈,片刻后还是气闷,走过去将宋霁言拉到外面。 “你怎么说都不说一声突然过来?” 他不觉理亏,振振有词道,“你虽然答应了,但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一时兴起,万一只是想玩弄我的感情呢,所以当然要来长辈面前讨个名分。” 孟芙觉得他这种说辞还挺不可理喻的,“你这样没有一点铺垫,我妈妈很难接受的。” 宋霁言遇到难题般拧眉思索,“是我考虑不周,我会努力让阿姨接受的。” “没让你往这种方向努力!”孟芙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宋霁言的冷幽默天赋。 半天没有回声,孟芙看一眼他,前一刻还清隽带笑的人,这会儿盯着店门口的圣诞树,眸底冷峭含嘲,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问她,“这破树两年了还不换?” 孟芙一噎,“现在和树有什么关系,我们在说你不打招呼就登门的事。” 宋霁言冷笑一声,翻起旧账,“去年织的挂件给段弋了,今年呢,不打算做点什么送给男朋友?” 静默两秒,孟芙妥协,“算了,随便你往哪努力吧。” 两人重新回到甜品店,孟芙的工作服被宋霁言穿在身上,收银台地方小站两个人有些拥挤,她索性去烘焙间给孟俞雪帮忙。 孟俞雪将饼干脱模在烤盘摆放整齐,孟芙端起烤盘放进预热好的烤箱,等待的过程孟俞雪问她,“你和柏庭……” 她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措辞更合适,“妈妈不是想插手你*的感情,这种事你自己拿主意,只是柏庭毕竟是和你一起长大的,脾气秉性都了解,你们感情一直也很好,妈妈原以为你和他会有结果的。” “妈妈,世事无常的,没人能做到事事如意,我只庆幸能选择的人里宋霁言已经很好了。”她平静回道。 孟俞雪低喃,“妈妈吃过的苦总不想你再吃一遍的,有爱的婚姻能互相取暖,抵御生活棱角的磋磨,但爱也未必就会永远忠诚,所以选择和谁共度一生应当是道深思熟虑的选题,年年,别急着答卷,仔细想一想,人生的路还长。” 孟芙轻嗯一声,“我知道的妈妈。” 母女间谈话告一段落,烤箱里饼干的奶香味飘散出来,外面没有顾客,宋霁言走进来,礼貌询问道,“孟姨,我来的早没吃饭,有些饿了。” 孟俞雪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女儿的男朋友第一次上门,帮了半天忙才挑了个没客人的空隙说没吃早饭有些饿了,她不免有些手足无措,觉得自己招待不周。 早该想到的,孩子过来那么早肯定是饿了肚子的,这么久都没问一句真是太失礼了。 烤箱里的饼干刚好出炉,孟俞雪急忙夹出几个装在盘子里递给他,“阿姨没来及准备什么,中午去家里再好好做顿饭招待你。” 宋霁言笑意温和,亲切有礼貌地应下,还不忘恭维两句饼干真好吃,说他以前也经常没时间吃早饭,如果那时候也能吃到就好了。 孟俞雪立马目露心疼,可怜孩子,过的多苦啊,不吃早餐身体会吃不消的。 她转身又去倒了杯牛奶放在微波炉加热,招呼宋霁言赶紧喝两口暖暖胃,这种天气饿了那么久也不早点说。 宋霁言对她投喂的东西来者不拒,边吃边夸,把自己塑造的可怜兮兮,哪个长辈看见了都要叫乖乖的程度。 孟芙看得目瞪口呆,觉得自己对宋霁言的了解还是太片面,他不光拥有冷幽默天赋,就连装模作样哄长辈也是手拿把掐。 她犹记得妈妈十分钟前还一脸愁容地担忧她以后的婚姻问题,生怕选了错的人,这会儿就已经被宋霁言哄得服服帖帖,甚至还有点相见恨晚的遗憾。 趁着孟俞雪去给他做三明治的功夫,孟芙要笑不笑问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能吃。” 宋霁言正在喝第二杯牛奶,轻含笑意看着她,“我不做没准备的事,所以昨天查阅了一些和长辈相处的技巧。” “技巧告诉你吃就行了吗?” “很难跟你解释,不过我觉得收效显著。” 那确实。 孟芙懒得管他还要做什么,自己去了收银台收拾卫生。 宋霁言之后又怎么讨好的妈妈她不清楚,只知道结束一天营业离开时,妈妈像救济难民一样给他打包了许多点心,还笑眯眯喊他小言,叮嘱早上要按时吃饭。 ……小言 孟芙觉得有种老黄瓜刷绿漆的装嫩感。 第108章 段弋却出人意料地挡住了她。 开学前孟芙和宋霁言去了一趟宋家。 得知儿子要带女朋友回家,宋箐提前推掉公司事务和丈夫季简明盛装出席,家里早早安排佣人打扫的一尘不染,晚餐上桌的菜品她都一一过目,叮嘱一定要保证食材新鲜,餐后甜点要多花心思,女孩子喜欢,而且对方妈妈还经营甜品店,对味道必然是有要求的,这方面一定不可以失礼。 季简明看着忙碌一天的妻子,劝慰道,“霁言不是说了吗,只是简单吃顿饭带回来给我们认识一下,准备的太隆重,人家女孩会不适应。” 宋箐还在指导佣人餐桌上的花怎么摆放,忙里偷闲反驳道,“霁言女朋友善解人意,但我们做长辈的不能不懂事,儿媳第一次登门怎么准备都不为过。” 季简明笑一声,“好好好,你说的有道理,是我想岔了,看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安排。” “去门口等着吧,看到车来了让人来通知我。” 季简明应下,往外走时遇到刚回来的段弋,笑着训了他一句,“你还知道回来,你哥哥今天带女朋友回家,舅舅早就打电话通知你一家人聚齐吃顿饭,非要在外面磨蹭到这个时候才回来。” 宋箐让他别唠叨孩子了,“去洗洗手,你哥哥马上到了,见到嫂子别冷着一张脸,对人家笑笑态度友好点。” 段弋对她从来是不反驳的,嗯一声后上了楼。 季简明不平衡,“这小子,对我这个舅舅都没有对你听话。” 宋箐淡声反问,“你以为自己在孩子面前很有威信吗。” 季简明无从反驳,“咱们家里你最大,你有威信就行。” 他去到院子里,远处打进一道车灯,季简明对在客厅忙碌的妻子喊道,“好像来了!” 宋箐匆匆迎出来,一眼看到跟在自己儿子身边的孟芙,她这时心里还只是觉得有些怪异,倒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想着段弋这孩子到底会办事,说一家人吃饭就把自己女朋友也叫来了,不过还是太年轻,办事不妥帖,怎么自己先进去把女朋友落外面,等下得空了是要好好说一顿的。 视线越过两人再往后面看,一片漆黑夜色里没有第二个女生。 她脸上笑意微僵,这不对,她儿媳呢? 季简明还一副欣慰高兴的样子,热情邀请孟芙进门,觉得这姑娘有些眼熟,他看着印象就好,至于为什么好,他没想明白,就是觉得眼熟,好像冥冥中什么时候就认定过这姑娘该进他们家的门。 看到妻子愣在原地还以为她是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了,担心在儿媳面前失礼,季简明朝妻子使眼色,“站在那里干嘛,快过来啊。” 隔着几步远尴尬与宋箐对视的孟芙压低声音问宋霁言,“你满意了?我早就说过现在不是登门做客的时候。” 宋霁言也低声回她,“放心,宋女士接受能力很强,只是需要些时间适应新身份。” 孟芙只能硬着头皮问好,“叔叔阿姨好,我是孟芙。” 季简明高兴的不行,“好好好,快进来孩子,马上吃饭。” 宋箐这会儿功夫已经想明白自己儿子干了什么缺德事,她刚刚还让段弋对嫂子笑一笑态度友好点……这谁笑得出来? 她强撑起笑容走向孟芙拉起她的手,“你和阿姨也不算陌生,当成自己家一样别拘束。” 一行人客气寒暄进到客厅,段弋正好下楼,黑眸冷淡,目光越过其他人落在孟芙身上。 宋箐尴尬移开眼去看墙上浮雕。 季简明笑声朗朗,“正好你下来了,快来见见你哥的女朋友,嘴甜点。” 宋箐垂下的手不着痕迹掐他一把,季简明不明所以,“你掐我干嘛?” “别说了,以为孩子们很想听你唠叨吗。”宋箐咬牙微笑。 段弋不紧不慢下楼梯,每一步都发出沉闷响声,随着他靠近,眸底冷色越发阴郁。 舅妈的反应也不对,所有人都在企图隐瞒他什么。 会从她身上找到答案吗? 段弋停在孟芙一步远处,唇角扯出抹笑来,按照长辈的嘱咐态度友好打招呼,“是应该叫一声嫂嫂吗?” 冷然的语调配上审视的目光,迟钝如季简明也察觉到了不对。 宋霁言的手搭上孟芙肩侧,揽着她走向餐桌,身影隔绝掉段弋的注视,声音清淡道,“不必勉强自己,你们是同学,喊名字就可以。” 季简明打圆场,“对对对,不说我还没想到呢,小孟跟段弋还是同学,这真是缘分。” 手臂一疼,他不解问站在身边的宋箐,“又掐我干嘛?” 女强人宋箐对自己的傻白甜老公感到无语,“你可以不用那么多话。” 大家在餐桌前落座,宋箐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孟芙,“这是我和霁言爸爸的心意,家里第一次招待女孩子,我们都没什么经验,有不周到的地方你可以和霁言说,以后都是一家人,不要拘束。” 孟芙正想推辞,宋霁言已经起身接过,一句废话没有就塞到她羽绒服口袋里了。 “谢谢妈。”宋霁言连回答都替她说了。 孟芙只得维持得体笑容,“谢谢阿姨。” 饭菜上桌,宋箐招呼大家动筷,段弋不客气,让吃就吃,丝毫没有等客人先动筷的情商。 一生要强的宋箐难得心虚,犹记得自己当时一语中的说这姑娘就该进宋家的门,话倒是没错,不过是她自己儿子带回来的,总觉得有点对不住段弋这个外甥。 她强颜欢笑看一眼自己儿子,淡定坦然的不行,体贴给女朋友盛汤,帮忙把垂落的发丝掖到耳后,毫不避讳在人前亲密。 宋箐闭了闭眼,觉得他这个做哥哥的已经这么缺德了,举止亲密多少也该避着点弟弟吧。 现在的情况来看,他显然没有这个自觉。 吃完饭,一家人聚在客厅聊天,段弋没兴趣参与这种互相夸赞的无聊社交,早早上楼去了。 借着季简明和孟芙聊大学专业的间隙,宋箐给宋霁言使了个眼色,借口道,“我去给你们切点水果,霁言过来帮忙把芒果皮削了。” 宋霁言起身跟过去,一进厨房就被宋箐拽到一旁,小声质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妈妈当初送你去机场的时候不是给你看过段弋朋友圈背景图片吗?他那时候是不是在跟孟芙谈恋爱?怎么现在又成你女朋友了,老实告诉妈妈,你跟段弋怎么了?” “没您想的那么复杂,他们那时候也没谈恋爱,段弋出了点意外不记得她了,你儿子我又喜欢她那么久,等了两年才有机会追到手,怕夜长梦多所以先带回来给你们看一眼,孟芙是我女朋友,跟段弋没关系了。”宋霁言说。 宋箐担忧问道,“段弋出什么意外了?怎么都不跟家里说一声?” 宋霁言眸底若有所思,唇角沉敛,“不清楚,没受伤,但就是一夕之间忘记她了,除此外没有别的异常。” “唉,有缘无分,既然如此妈妈也不多问了,孟芙这孩子我很喜欢,咱们宋家也没有那些门第之见,只要你们互相喜欢就行,你姑姑这辈子嫁错了人,我和你爸爸都追悔莫及,只希望你和段弋无论什么时候都引以为戒,身为丈夫爱护妻子是应尽的本分,你以后如果敢薄待她,妈妈是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宋箐半是教导半是警告提醒他。 客厅里季简明和孟芙结束对话,气氛一时陷入尴尬,在他挖空脑袋想新话题时,孟芙先提出了想去卫生间。 季简明为她指路,“卫生间在二楼,上去就能看见。” 孟芙道谢,起身离开。 她没有和长辈交谈的经验,也看出了季简明同样尴尬,与其继续对坐下去干巴巴找话题,不如先找借口避开好,等宋霁言回来大家相处会更自然一些。 去公卫洗了下手,孟芙没急着下去,手机上回了几条消息,打算再消磨一点时间。 二楼的公卫做了半开放,卫生间里面有门,外面则是开放式的洗手池。她垂眸回复消息时,段弋恰好从卧室里推门走出来,视线落在她身上一眼,没有打招呼的兴趣,径直下楼拿了罐饮料上来。 两人在走廊再次相遇,孟芙往侧面让一步与他错身,两人相向本该擦肩而过,然后继续做没有一句交流的陌生人。 段弋却出人意料地挡住了她。 孟芙抬眸,沉默两秒后见他没有先开口的打算,于是声音平静询问,“有事吗。” 段弋黑沉冷锐的眸子直视她,声音笃然,“躲我?” “不是。”孟芙否认。 段弋眸光紧锁在她脸上,“刚刚还躲在卫生间消磨时间,看到我就想走,不是躲我是什么?” 他走近一步,几乎与她相贴的距离,居高临下斜睨着她说出早已在心底生出的猜测,“你身上有害怕被我知道的秘密,是吗?” 孟芙在他步步紧逼的注视下神色始终平静,“我们很熟悉吗?见面次数都屈指可数吧,算起来和陌生人差不多,所以你觉得我有什么秘密会害怕被你知道呢?” 她淡然从容的表现令段弋挑不出破绽,但身边所有人的态度,以及内心的直觉都在告诉他,她在说谎。 楼下,宋霁言询问她去向的声音传上来,季简明给出回答。 孟芙面上笑意轻浅,有种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敷衍。 “我先下去了。” 她又向旁边侧开一步,打算绕过他离开。 段弋眸底冷峭嘲弄,在她迈步的同时突然抬手用力攥紧她手腕,另一只手顺势捂在唇上掩住她溢出的惊呼,几乎不怎么费力便把人带进自己房间,随即紧闭房门。 第109章 “你可以爱他,但也该给我一点嘉奖。” 房间里,段弋挡在门前,抓住孟芙的手已经松开,黑眸锐利,冷嗤问她,“我看起来很好糊弄吗?” “你这么做,被发现了想怎么收场。”孟芙平静反问,像对待无理取闹的孩子。 “不会有人上来,如果有,那正好说明我和你的关系绝非陌生,有人担心会出现眼下这种情况。”段弋有理有据反驳。 孟芙默然,片刻后问他,“你在怀疑什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你和我真的只见过寥寥几面吗?” 他一字一句问,“我们,真的关系生疏吗?” “你在怀疑什么呢?记忆做不了假,我们见过几次面,说过什么话你都清楚,何况你从一开始对我的态度就是恶劣不喜,难道还指望我们会有后续的交集吗?” 她的说辞不漏端倪。 段弋声音低冷,似笑非笑望着她,“是吗?” 他迈近一步,身形高大硬朗的男生带来的压迫感令孟芙本能后退,然而她退一步,段弋就逼近一步,直至将她抵在衣柜上。 “如果记忆不能作假,那失忆的人算什么?我不知道记忆有没有出问题,但周围人对你我之间关系避之不及的态度一定有问题,就算这些你都能解释,那请你告诉我 他声音一顿,垂在身侧的手重新握紧她手腕,不容拒绝地缓缓举起,一枚颜色浅淡的清晰牙痕呈现在两人视野中。 “这个牙印是谁留下的?” 人的牙齿生长走向不一样,留下的牙痕也不尽相同,段弋凝视着她,如果说之前对一切都还只是猜测,那么刚刚抓着她不经意间看到的这枚牙印就是铁证如山。 他自己留下的痕迹一眼就能认出来,可记忆里并没有这段印象,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记忆为什么会缺失,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才会留下这样一个岁月都难以磨平的印记呢。 孟芙的视线也落在那枚牙痕上,系统可以消除段弋的记忆却无法抹除所有痕迹,身边处处是漏洞,只要有心观察,真相早晚会被戳破。 拨乱反正像支带有魔力的仙女棒,轻轻一挥就能让他苦苦寻求的真相化作飞灰四散,所有人都在圆这样一个谎,只有段弋如同生活在楚门的世界一样,他永远不会知道真相,因为在那之前他的记忆会再次回到起点,一切周而复始。 孟芙垂眸,长睫掩住眸底涌上的泪意,为这场骗局继续添砖加瓦,“你躁郁症发作的时候我恰好在旁边,牙印是你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咬的。” 段弋眉心皱紧,他想到自己的躁郁症似乎很长时间没有发作过了。 以前只是提到都会感到暴躁烦闷,现在却没有这种易怒的情绪了,是什么时候变好的呢,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的手一点点松开,觉得自己或许不该这么紧揪着些无凭无据的事不放,就算和她之间有些被忽略掉的事又能怎样,总归也不重要,她是宋霁言的女朋友,都被带回家里见长辈了,和他能有什么关系。 他退开一步,将搁在桌上的饮料重新拿过来,反手扣开拉环,思绪跑到九霄云外,指腹没注意被拉环的锋利边缘割伤,鲜血瞬间流出来,他不在意地随便拿纸擦了擦,仰头将饮料一饮而尽。 孟芙正要拉开门走出去的动作一顿,看到他脖颈仰起时露出的伤疤,她想起在灰白空间看到的那一幕,他跪坐在一地碎瓷中,脖子上涓涓流下的鲜血染红衣襟。 终是再难继续狠下心直接离开,她回身去置物柜里找出药箱,一言不发走到他面前将正在流血的手指拉过来,棉签沾着碘伏简单擦洗干净,然后贴上一个创可贴。 全程不过几分钟,做完这些她正准备离开,段弋漆黑锐利的眼眸却蓦地发紧,他盯着她,疑惑中升起更大的猜忌。 “你为什么会知道药箱放在哪里,我的房间你不是第一次来?” 孟芙背对着他,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是她疏忽了,只想着先帮他处理伤口,没有留意在段弋视角里,现在的她应该是第一次来他房间。 她脑海里飞速思索应当如何应付过去,然而不论什么样的说辞似乎都会与之前搪塞他的相悖,她说两人关系生疏,怎么解释不熟的人会对他房间物品摆放位置如此清楚? 甚至就算她勉强能解释一次,那也做不到打消他的疑虑,因为仅仅只来过一次根本解释不通她对这里的熟悉,她会知道是源于高中那段时间经常在这里给他和倪美珂补课,而这又是绝对不能说给他听的。 手心渗出细密汗珠,她想要不就这样不清不楚地逃了吧,反正只有到了楼下,段弋总不会在那么多人面前逼问她,不必绞尽脑汁去想如何向他解释的,一旦他的情绪积攒到引起下一次拨乱反正启动,一切就又会回归原点。 她想到这,匆匆迈步想去开门,却被段弋从身后一把扼住手腕,他声音冷寒,“不是很会说吗,怎么不解释了?” 他的手一点点收紧,疼痛令她蹙眉,沉默的僵持中房门外却传来有人拧动门把的声音,那点不轻不重的动静在静谧的室内被放大到极致,孟芙听到自己快速搏动的心跳声,可段弋却丝毫没有要放开她的打算。 “放手。”她说。 段弋黑眸冷戾,“不放。” 面前的门缓慢推开,宋霁言站在门外,清淡目光落在孟芙身上,确认她没出事才继续往她身后看去,段弋毫不避讳对她的逼迫,哪怕在看到他出现,攥紧孟芙的手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宋霁言眸底漫上一层晦暗,声寒如冰,维持着兄弟间最后一丝体面问他,“还不松开吗。” “哥段弋没有松手,靠近一步站到孟芙身后,攥紧她手腕举起,让那枚牙痕暴露在宋霁言眼底。 “你可以解释一下吗?” 他动作没停,另一只手指向自己颈侧,“还有这里,你能告诉我这些怎么解释吗?” “你想知道答案就自己去找,而不是来逼问她,你变成这样的原因是什么,如果连这都不清楚,那么下一次呢?段弋你不是孩子了,别告诉我连这都需要人教。” “在彻底挣脱操控着你的东西之前,别来打扰她的生活,等到你真的记起一切,无论愤怒还是不甘都可以来找我,是我对她图谋不轨,她没有对不起你。” 他说完,脚步沉稳走近,握紧她另一只手从段弋身边带离。 宋霁言将她从房间里带出来,一路上没有多余询问,下楼与两位长辈辞别后开车送她回家。 夜色黑沉,车子行驶在无人的街道上,孟芙尚未从惊诧的情绪中抽离,她在副驾频频抬眸去看面无表情的宋霁言,或者也不能说面无表情,以他的性格,这样神色淡淡的样子多半是在生气。 “想问什么。”他目光直视前方路况,对她的注视做出回应。 孟芙迟疑片刻,还是问出来,“你怎么会知道?” 他知道段弋正在被剧情操控着,也或者他并不了解剧情的存在,只是单纯发现有一股力量在左右段弋。 宋霁言将车子驶向路边,“你的态度和段弋的反常,以段弋对你的在意程度,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放弃你,他的记忆出现问题,而你也一直试图在阻止他发现端倪,如果是人为造成,以你的性格不会坐以待毙,所以现在的局面是不可抗力促成的对吗?” 车子在路边停稳,他解开安全带,侧过身体面向她,“比起段弋,我是不是应该感谢这股力量,虽然这样会显得我这个做哥哥的有些趁人之危。” 孟芙惊讶于他的敏锐,剧情这种东西如果不是偶然进入那个灰白空间亲眼目睹自己的惨淡结局,换成任何一个人告诉她现在生活在一本小说世界里,她都会怀疑对方得了失心疯,可宋霁言却仅仅只依靠一些外露的信息便能推测出来。 面对这种违背常理的事情,他没有质疑更没有自以为是地归结到怪力乱神上,从头到尾都是理智推断,然后平静接受。 孟芙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好在宋霁言也不需要她作答。 “我其实很高兴,这让我有机会弥补曾错过你的遗憾,如果没有这样一个契机,我在想自己真的会就此放手成全你和他吗?” 他扯了扯唇,嗤笑一声,“以我对自己的了解根本不会,我只会在每见到你和他恩爱过后愈加偏执地想要得到你,哪怕是不合伦理。” “年年,你能想到那会是怎样混乱不堪的关系吗?我会被人唾骂道德沦丧,会被你,被段弋,被所有人鄙夷敌视,但不重要,我本来就是那样的人,无论怎么装本性是藏不住的。” 他平静自嘲,车内空间狭窄,他每说一句话便向她更靠近一分,直至彼此间呼吸可闻。 “所以现在这样其实很好,我应该知足的。” 手指描摹上她脸颊,顺着眉眼一路下移,流连过挺翘的鼻,落在温软唇瓣上轻触。 “可是看到他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我很难再劝说自己继续沉稳内敛下去 他握紧孟芙搭在膝上的手抵在自己胸口,“占有欲在这里作祟,从刚刚就一直在努力压抑着,现在已经不想忍了。” “你可以爱他,但也该给我一点嘉奖。” 描摹唇形的手缓缓下移捏住她下巴轻抬,宋霁言清贵俊朗的脸近在咫尺,漆黑发沉的眼眸看着她微启的柔软唇瓣,声音低缓微哑,“我可以吗?” 第110章 “宋霁言,你别再往上了……” 手掌抵着的胸膛坚实宽厚,孟芙能够清晰感觉到掌心下加速搏动的心跳,每一下都紧促有力,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有说服力。 他礼貌询问可以吗,目光却并不隐晦,孟芙与之对视,从中清晰看到欲念从崩塌的理智中生根发芽。 嘉奖吗? 一个亲吻的话其实没有那么难,于是她主动献上,挨在他唇边轻触了下,蜻蜓点水般柔和。 “可以了吗?”她退开,隔了些距离问他。 宋霁言坦诚回答,“还不够。” 下一秒人已经倾覆过来,身躯笼罩住她,清列如山泉的味道充斥鼻息,孟芙下意识后退,脊背抵在车窗上,才发现当下的处境已经退无可退。 宋霁言借着车窗做支撑纠缠上来,不同于她敷衍了事的轻啄,他的气息炽热缠绵,温热的手捏紧下巴迫她仰头承受,唇齿交缠的同时,宋霁言抓紧她抵在胸口的手有了松动,孟芙正想去推他肩,却反被他一根根手指交握住反剪在身后。 窗外落雪,车内供暖在窗上氤氲一层湿热雾气,狭窄的车厢内喘息声清晰可闻,孟芙因他缠绵加重的亲吻轻咛一声,宋霁言眸色徒然一沉,呼吸愈加炙热。 扼住她下巴的手松开,孟芙以为终于重获自由,偏头微微躲闪,宋霁言的吻落在她脸侧,却并未就此结束。 他一路偏移,无比耐心地埋在她颈间流连,松开的手揽在腰上,隔着一层紧身毛衣沿腰线一路上移,骨节分明的手指动作轻缓,指腹带来的温度灼热,若即若离间激起一层痒意。 “宋霁言,你别再往上了……”,她呼吸绵软无力,轻若蚊蝇的一声提醒。 “嗯,好。”他的手指便停在那里,反复游离,一分未曾僭越。 宋霁言从她颈间抬头,晦暗的眼眸紧盯着她唇瓣,色泽莹润,因喘息而微微张开,让人仅仅只是看上一眼便抵制不住诱惑甘心沉溺。 与她手指交缠箍在身后的手微微用力,她身体无处着力只能向他贴紧,宋霁言看清她眼底水雾弥漫,心疼但越发肆无忌惮,欺压上去碾着她唇不放。 “宋霁言!”孟芙唇齿不清地喊他名字。 “嗯。”他回一声,继续攻城略地。 孟芙被亲得声音发颤,“够了啊……” “对不起他道歉,但动作不停,揽着她的双臂无声收紧,彼此贴合,亲密无间。 孟芙很难推算时间过去多久,她认知里的亲吻不过嘴唇相挨,宋霁言要嘉奖,这种安抚于她而言无关紧要,正因为有这样的想法,她才不懂一个平日里那样正经端方的人,怎会在这种事上紧缠着她不放。 他怎么能……如此放浪? 在那声道歉后动作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还更得寸进尺,她甚至怀疑那句对不起的初衷并不是为他之前的过分举动道歉,而是打个招呼告知她接下来要更过分了。 反感吗?似乎也没到那种程度,只是意乱情迷的感觉容易令理智沦陷,他眼底欲念清晰强烈,孟芙觉察到再不制止事情或许就要失控。 她抽手抵在他胸前,为自己挣得一点可怜空间,“宋霁言……你亲很久了……” 他埋在她耳畔,唇轻啄了下耳垂,声音低哑,“抱歉,情难自禁。” 他说完这句话后又亲了下她脸颊才退开,孟芙面上晕红发热,避过他的视线看向窗外,默默将松散的衣服拉链重新收紧,脖颈处严丝合缝,半张脸都陷在领口里。 宋霁言已经坐回去,重新系好安全带,冷静过后眼眸含笑看过来,“虽然现在承诺一些事情会显得很没有说服力,但我还是觉得应该要向你表态,下次我会注意分寸,点到为止。” 孟芙望着窗外落雪,面色绯红,“我现在不想听这个,短期内你不会有下次的机会。” “我会很有耐心。”他说。 车子在风雪中重新启动。 第二天安睿在他的五人群里发了条视频,内容是他新家的内部布局,大少爷得意洋洋向大家介绍从装修到完工他花了多少心血,这么有特殊意义的地方他决定大发慈悲邀请群里众人前去参加乔迁仪式,就当是开学前的最后一顿散伙饭。 总归有一起旅游的交情在,何况返校前大家也确实该聚一聚,因此他的提议倒没人反驳。 去之前孟芙亲手做了乔迁蛋糕,耳读目染多年,加上经常给妈妈打下手,做蛋糕的流程她都清楚,特意选了样式简单不容易翻车的一款。 过程中最大的阻碍是不时凑过来把下巴抵在她肩上观看的宋霁言,只要店里没顾客,他不出三秒就会出现在她身后,语气轻淡问她什么时候也亲手给他做一个。 她一开始还会敷衍回两句,后来蛋糕抹面总不平整,她没心思应付就勒令他站到三步远外。 宋霁言当时倒没说什么,顺从退后,直到孟俞雪进来问他怎么不坐下,他才仿佛找到撑腰的主心骨般说刚刚想给她帮忙,结果笨手笨脚什么也做不好,在这里罚站也是应该的。 孟俞雪当即数落起孟芙,“小言在这里帮了那么久忙,每天来的比妈妈都早,年年,你对小言的态度要好一点。” 孟芙只得委曲求全咽下这口气,等孟俞雪走了才要笑不笑质问宋霁言,“你没有自己的家吗?能不能少往店里跑。” 宋霁言很享受这种把她气到险些跳脚的成就感,不管是骂他还是讥讽他都好,至少这一刻的情绪是独属于他的。 “年年,”他看不懂脸色般凑近,宽阔胸膛贴在她后背,手臂环在她腰间收紧,“我工作那么卖力,什么时候可以再得到嘉奖?” 孟芙强忍着把蛋糕扣他脸上的冲动,“你以为自己表现的很好吗?” 两道轻快脚步声靠近,倪美珂亲切和孟俞雪打招呼,“孟姨我们来接年年……” 声音戛然而止,烘焙间门口倪美珂和夏星茉仿佛石化一般僵愣在原地。 孟芙感到肩上抵着的下巴偏移了下,但仍未离开,仿佛只是为了侧头说话的姿势更方便,“我可以送她。” 倪美珂找回声音,有种颠覆认知的尴尬,宋霁言谈恋爱是这幅狗样子? “打扰了霁言哥,那我们走了。”她面无表情拉上夏星茉要走。 孟芙掰开宋霁言还禁锢在腰间的手,含忿瞪他一眼去喊倪美珂,“珂珂等一下。” 她动作利落把做好的蛋糕装到包装盒,宋霁言站在旁边看着,“我送你过去不行吗?” 他摆出一副做小伏低的样子,换来孟芙铁面无私的一声警告,“你尽快从店里离开,别让我发现你私下又在我妈妈面前说什么。” “那我去接你呢?” “不用!” 望着愤然离去的身影,宋霁言眸底升起遗憾,交友圈不重叠的弊端就是这样,他连作为家属一同出席的邀请都收不到。 倪美珂车上,孟芙上来后就没说话,她和夏星茉对视一眼,好奇问道,“宝宝,宋霁言在你面前一直这样吗?” 她简直快颠覆认知了,那还是各家长辈从小耳提面命督促她们学习的榜样吗?黏在她宝宝身边的样子跟平时疏冷淡漠的人设不符啊! 夏星茉冒出星星眼,“学霸和学霸的恋爱是这样谈的哦,跟我想象的一点不一样!” 孟芙保持缄默,觉得自己和被围观的猴子没什么区别。 好在安睿的新家不算太远,车程只有二十分钟,下车后倪*美珂去按大门密码。安睿想要一片真正独属自己的空间,因此新家没请佣人,他自己又懒得一趟趟跑出来开门,于是就把庭院大门的密码直接发在了群里。 进去以后就看到客厅里坐了两个人,主人安睿正费尽力气把自己收集的大号超级英雄挪进展橱,坐着的两个没有丝毫要帮忙的意思。 孟芙走在最后脚步微顿,她没想到段弋会来,他不在群里,按理说是看不到消息的。 之前在宋家已经引起他怀疑,她原本想以后尽量减少和他接触的,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看到她们来,安睿总算有了告状的对象,“这两个人来到以后什么忙都不帮!还指使老子伺候他们!有没有天理了!” “是挺过分的。”倪美珂点评了句,然后从善如流跟着一起坐下。 夏星茉夸他,“安睿你家真大,怪不得学校里的同学都说你是富二代!” 安睿皮笑肉不笑,“你刚知道吗。” 孟芙把蛋糕放桌上,“第一次做没什么经验,样子可能有些不好看,我的一点心意。” 皮笑肉不笑的脸上立马涌起感动之色,“老子就知道只有你是诚心来帮忙的!” “到底什么时候吃饭啊?”池骞不耐烦催问。 安睿的笑脸耷拉下来,“饭有什么好吃的,老子的房子不好看吗!” 他愤愤不平,“不帮忙还想吃饭!” 池骞手机往沙发上一丢,“帮行了吧,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收拾的。” 他走到角落抱起一个堆放的收纳箱,“放哪啊?” 安睿看了眼箱上标记,“楼上影展房吧,小心点,里面都是宝贝。” 池骞轻嗤,抱着箱子上楼,脚下没注意被台阶绊了一下,幸好眼疾手快扶住把手。 人是没摔倒,手里的箱子掉在地上,封边胶带本就粘的不牢固,这下更是直接散开,不少封存在相框的照片摔出来,四散在客厅地面。 安睿崩溃大喊,“你是不是故意的!” “真不是啊。”池骞摊手表示无辜。 段弋坐在最外侧,散落的照片有一些掉在他脚边,黑眸扫过去一眼,他看到一张在海边的合照。 褶皱的衣服,头发凌乱无序,朝阳在身后升起,而他的目光温柔眷念落在少女柔和侧脸上。 第111章 岳景感叹,“这爱情的苦我还是先不吃了吧。” 宋霁言的话在耳边回响: “在彻底挣脱操控着你的东西之前,别来打扰她的生活。” 段弋一直在想他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有什么东西在操控他吗?他和她之间是否真的存在过去。 思索整晚却一无所获,但他没想过要放弃,或者说宋霁言的一番话更加坚定了他想要找到真相的决心。 所以在得知安睿要组织这样一场乔迁仪式后,他几乎想也没想就跟着池骞过来了。 他们想隐藏的过去,他偏要找出端倪。 到底是谁在试图操控他。 然而此刻,海边的合照映入眼底,他整个人如遭雷击,有一些被刻意封存的记忆挣脱裂缝争先恐后充斥在他脑海。 满眼都是池骞的她,将阁楼里痛苦挣扎的灵魂带出来的她,岛礁上意识不清哭诉委屈的她,在车里被迫和池骞分开伤心的她,柔弱却坚定为他引开那群穷凶极恶之徒的她,雨巷里被他抵在墙边亲吻的她,段昱刺激下帮他紧闭房门的她,日出的海边让他觉得这辈子也不算太糟的她,圣诞树下送出帕恰狗的她,以及最后一面告诉他不要妥协的她…… 一段段碎片般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头疼的像要炸裂开一般,他记不起这些画面的前因后果,然而每一幕伴随的情绪都能够清晰感受,愉悦伤心难过,所有的情绪都因她而起。 他弯腰捡起照片,感受到心脏因复苏的爱意而怦然跳动,眼皮缓缓抬起,黑眸望向她,沉静柔和的眼睛与他对视,从那双眼里他看到悲悯与平静,他想起了一切,而她平淡无波。 他举起照片,一字一句问她,“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要隐瞒我和你的过去?” 他一步步走近,眸底交织着委屈和绝望,时至今日他也只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一句为什么。 站到她面前,望着端坐在沙发上目露怜悯的她,段弋缓缓蹲下,依偎在她腿畔,将照片塞进她手里,眸底爱意疯长,他问: “我还会再次忘记你吗?” 孟芙没有回答,所有人都一脸不忍望着两人,她们不懂段弋记起了一切,可孟芙为什么不感到高兴。 段弋眼底浓烈的爱意挣扎着逐渐归于平静,他觉得自己要重新失去什么东西了,片刻前找回的记忆变得模糊难辨,拼命想要抓住却抵不过抽离的速度,意识逐渐模糊,他只有紧紧攥住孟芙的手,眸底绝望不甘,在她悲伤的注视下最终陷入一片昏沉。 孟芙看着跪伏在她腿边失去意识的段弋,抬手轻抚了抚他侧脸,指腹擦干眼角滑下的一滴泪痕,他眉心紧蹙,不安到了极点。 孟芙用了些力气才把手从他掌心抽出,将照片还给安睿,她起身表示不能再继续参加他的乔迁仪式了。 池骞没忍住问了句,“他到底发生什么了,刚才明明已经记起你,怎么又晕了?” “我很难向大家解释事情的经过,如你们所见,他记起来一次就会被迫遗忘一次,为了段弋以后能少受一些折磨,过去的事就尽量隐瞒下来,不要在他面前露出端倪吧。” 最后看一眼段弋,她告诉自己所有的不忍心软都是在为他下一次经历这样痛苦的轮回埋下种子,只有她彻底从段弋的世界消失,他才能过真正平静正常的生活。 这本就是她因不甘而心生贪婪夺走的,如今理应还给他的圆满结局。 收回视线,她迈步决然离开。 …… 返校后孟芙一直没有再碰见过段弋,有她自己刻意躲避的原因在,或许剧情也意识到不能让她们过多接触,潜移默化地在促成这种疏远。 大学生活孟芙选择以平淡的方式度过,没有参加任何社团和学校组织,社交也只是做到与身边接触到的人友好相处,空闲时间会和倪美珂聚在一起。 宋霁言创立的公司逐渐步入正轨,段章倒台后空出的市场被他的团队抢先占领,有他做外援,段弋在段氏领导层有了话语权,逐步蚕食段章被捕后留下的分散权利。 夺权正到关键时期,宋霁言不经常出现在学校,只每天晚上会来接孟芙出去吃饭。 他把这看做每天必不可少的约会项目,哪怕事情堆积如山吃完饭还要赶回去处理,也仍旧乐此不疲。 周四下午没课,倪美珂约她去食堂吃午饭,两人到时里面学生已经不少,找好位置坐下,点完餐倪美珂开始和她聊天,聊着聊着就发现孟芙几句话就得低头回复下手机消息。 倪美珂眼睛眯起来,“宝宝,回谁消息呢?” 孟芙放下手机,对上她明知故问的视线,正要说话时,一个身形高大的男生站到她面前,真诚又有些腼腆地问道,“同学你好,可以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男生穿着球衣,不远处还有一群和他穿同款球衣的男生在起哄看热闹,他举着手机,爽朗的眸底充满期待。 倪美珂将那人从上到下打量个遍,递给孟芙一个身材不错的眼神。 孟芙无奈笑了笑,对上男生真挚的目光表达歉意,“不好意思同学,我有男朋友了。” 男生眸底闪过遗憾之色,不过很快又被开朗笑容代替,“真可惜,不过同学我已经遇见你很多次了,所以对你有好感并不是一时兴起,如果你男朋友不够优秀以后也可以考虑我啊!” 倪美珂默默比出大拇哥,“我看可以。” 远处看热闹的那帮男生突然喊道,“表白完没啊?队长让集合了。” 面前的男生回一句“马上”,想了想从身上摸出一只帕恰狗手办玩具,“我第一次和女生表白,虽然没成功但也觉得很有意义,送你一个小礼物吧,是我刚刚投篮第一队长给的奖励。” 他将小巧玩具塞到孟芙手里,转身跑回去追逐正离开的队友,孟芙握紧手心里的帕恰狗,视线追逐男生,在离去的队伍尽头看见一道高大清瘦的背影,黑色球服上印着数字17,段弋的名字印刻在数字之上。 直到一行人彻底消失在食堂门口,孟芙才收回视线,望着手里的小玩具,心底某一处像被轻轻击中了一下。 倪美珂犹豫开口,“宝宝,你还好吗?” “没事,吃饭吧。” 平静的生活因这一点插曲泛起涟漪,最显著的改变是宋霁言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这件事,第二天开始雷打不动地陪她吃起午饭。 有他在倪美珂就很不高兴了,本来孟芙谈恋爱以后两人能腻在一起的时间就少,午餐的二人世界宋霁言还要来参合一脚,倪美珂觉得自己身上冒出的怨气都够饲养两个邪剑仙了。 身边整日跟着一对情侣,倪美珂很难不想起自己那段无疾而终的垃圾单恋史,因此她决定做出强有力的反击,在周末报名参加了各高校组织的联谊会,还把孟芙带上给自己壮胆。 联谊会在校外一家环境雅致的咖啡店举行,倪美珂开着她那辆拉风黑色小跑车一个帅气漂移停在咖啡店门外,人还未到气势已经拉满。 停好车,两人进去后随意找了处靠窗的空位坐下,负责组织这次联谊活动的负责人过来跟她们介绍活动规则。 倪美珂扫视一圈,在场百分之八十的歪瓜裂枣对她摆出热情笑脸,负责人还在兢兢业业介绍规则,然而她已经没有兴趣听下去了。 从善如流挑了两朵花放在桌边,就当是跟她宝宝出来过二人世界了。 自由交友阶段不少人凑过来向她们搭讪,都被倪美珂以身高低于她的没兴趣打发掉了。 几轮过后她们这个桌子就由门庭若市变得冷冷清清,周围没人倪美珂更觉得自在,和孟芙点评起刚才那几个男的油的油,丑的丑,矮的还千奇百怪,简直令人难以想象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一堆人,比限量版手办还难凑齐。 她向孟芙感慨,明年的联谊会说什么她都要捞个负责人当当,第一关就得把颜值和身高卡死,不然知道的是联谊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扶贫会呢。 咖啡店外街道上驶过一辆黑色汽车,副驾上一脸疲态的男人随意瞥来一眼,隔着一尘不染的玻璃窗看到女生温柔含笑的侧脸,面上倦怠当即一扫而空,出声让正在开车的岳景掉头去咖啡店。 岳景看过去一眼,呦呵一声,“什么情况,你也要去参加联谊会?不怕孟芙知道生气?” 宋霁言眸色沉沉,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冷意,“什么联谊会?” 岳景再次确认一眼咖啡店名字,“你不知道?附近几所学校一起组织的高校联谊,地点就在这里,你们学校应该也有人参加。” 宋霁言薄唇冷勾了下,“现在知道了。” 车子停在咖啡店外,他下车,在岳景不解的注视下走到窗边,里面的女生正眉目含笑认真倾听好友讲话,冷不丁听到有人敲了敲窗户。 目光不解看过去,与窗外一脸冷色盯着她的男人对上。 孟芙感到大脑有一瞬宕机,明明什么也没做,但就是生出被人捉住把柄的紧张感。 视线微移去看倪美珂,前一刻还侃侃而谈的好友这会儿已经快钻到桌子底下,口型告诉她抱歉,被宋霁言知道就死定了! 孟芙只能温柔笑着去看窗外幽魂一样怨怼的男人,在对方冷淡扯唇耐心耗尽之前先一步走出去安抚。 坐在车里的岳景半个脑袋探出车窗瞧热闹,眼睁睁看着曾经沉稳内敛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宋会长,冷闷着一张脸往人家咖啡店玻璃窗前一杵,女朋友跑出来哄了半天都没用,一副深受伤害一蹶不振的失落模样。 岳景感叹,“这爱情的苦我还是先不吃了吧。” 第112章 孟芙望着他,轻声安抚,“宋霁言,你冷静一点。” 联谊会这件事最终以宋霁言打电话给倪美珂家里告了一状收尾,他告状的理由还很站得住脚,没提联谊会的事,只把倪美珂上学期挂科的成绩单发过去。 当初倪美珂大学报到a市,宋霖之所以同意一方面是能考上a大确实不容易,虽然她们家的孩子也不需要学历镀金,但有个亮眼的学历总归更拿的出手。 另一方面是因为孟芙和宋霁言都在这边,她不用担心女儿没人照应,尤其是宋霁言,各家从小看着长大的三好学生,成熟懂事有担当,倪美珂的脾气当妈妈的最清楚,换成别人根本压不住,也就宋霁言还能震慑她一下。 因此宋霖一早就和宋霁言打过招呼,让他在a市这边帮忙盯着倪美珂,一旦她有什么离经叛道的举动及时给家里透个消息。 宋霁言平常倒不怎么管倪美珂,她只要不吃亏就算不上有事,何况还是孟芙的朋友,他得防一手枕边风,因此对倪美珂家里一向报喜不报忧。 这次倪美珂拐带孟芙去参加高校联谊被宋霁言抓个正着,作为礼尚往来,他觉得自己只是往倪家打这么个电话已经很留有余地了。 受害者倪美珂就没那么好的心态,她那仅有一次的挂科可以归结到意外上,而且也及时补考通过了,被宋霁言这么一告状,她妈妈还以为她在外面放飞自我变成不学无术的精神小妹了,连续几天电话轰炸,变着花样给她洗脑上政治课。 倪美珂积攒的怒气在周末到达顶峰,憋着一口气势必要让宋霁言分清大小王,他要告密可以,那她就挟天子以令诸侯,到时候看谁着急! 于是,倪美珂在周六傍晚给孟芙发去消息,打响反击战第一枪! 孟芙从图书馆回来后才查阅到消息,倪美珂说正饱受失恋折磨,晚上要出去买醉,不回宿舍了通知她一声。 孟芙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倪美珂是怎么在她眼皮底下短短一个星期就完成由单身到恋爱再到失恋的角色转换的,她怎么丝毫没有察觉? 不解归不解,人还是要带回来的,不然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总归不安全。 孟芙向她要了定位,倪美珂推拒一番后报出地址。 等她赶到时包厢里只有一个人,倪美珂面前桌上摆了几瓶酒,都还没开,见她来了高兴的不行,给孟芙一种阴谋得逞的错觉,总之看不出任何失恋的伤心之色。 “宝宝快坐!”她迫不及待朝孟芙招手。 孟芙走过去先扫一眼桌子,“珂珂,你不能喝。” “放心吧宝宝,不是给我点的,咱们今天要让宋霁言知道,别以为谈了恋爱就能为所欲为,这世上最不缺男人!” 她说完拍了拍手,包厢门被人推开,经理一脸真切笑容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排帅气高挑的男模,各种类型应有尽有,看得倪美珂满意极了。 她消费豪爽,办了最贵的卡不说,还把店里高价位的酒全点一遍,要求只有一个,男模必须个高脸帅。 这么个突然冒出的大客户,经理包让她满意的,店里几个台柱子全送过来了。 倪美珂苦口婆心劝孟芙,“宝宝,你成天看宋霁言那张脸还没审美疲劳吗?适当放松一下也是很有必要的,这几个你随便挑,包给你服务到位的!” 孟芙想到上次陪她去联谊会被宋霁言发现,那男人很会化劣势为优势,借着她先犯错的理由剥削压榨,再被他发现的话后果可能真的很严重。 她为难拒绝,“珂珂,我真的不用。” 倪美珂感到失望,但男模已经点了,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她抬手一指最靠近门边的男生,让经理把其他人带出去。 男生被推到她旁边坐下,经理体贴为她们关好包厢门,还不忘叮嘱那男生一定要把两位姐姐伺候好。 男生欲言又止想要起身,却被倪美珂一把拉住。 倪美珂示意男生把酒开了,白白嫩嫩的小帅哥挺听话的,倒了两杯酒递给她和孟芙。 倪美珂喝了一口,借着酒劲儿跟孟芙数落宋霁言不做人,问她能不能管管。 孟芙心虚,想起宋霁言当时压在身上让她自己选,要么卖了倪美珂,要么卖了她自己,当时境况实在让人心慌,情急之下她想着先敷衍脱身,没想到宋霁言真就说到做到往倪家告了一状。 这会儿对上倪美珂信任的目光,她很难做出什么有力的承诺,只能举杯陪她痛骂宋霁言。 倪美珂喝大了开始跟旁边小帅哥掏心掏肺,说之所以选他是因为其他人眼里赤裸裸都是为了钱,只有你目光清澈一看就非常单纯。 她摸上人家的手当起知心大姐姐,“跟姐说说你家里有什么困难,干这一行肯定身不由己吧?是不是父母生病妹妹还濒临辍学?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走投无路了。” 小帅哥笑得有些无奈,“不好意思,今天和朋友约了聚会,他发给我的包厢就是这间,可能给错了,其实我不是……” 倪美珂迷迷瞪瞪已经捏着他下巴灌进去一杯酒,看着小帅哥一脸茫然无措还被酒呛得咳了两声,她眼底露出怜惜之色,语重心长道,“不用找借口,姐懂你的身不由己。” 说完从包里掏出一叠纸币硬塞他手里,“拿着,小费。” 帅哥推拒,“姐姐你真的误会了,我不干这行。” 倪美珂摸着他手醉醺醺安抚,“没事,姐姐不是坏人,下次来还点你。” 孟芙酒量不行,以前就没怎么喝过,刚才陪倪美珂喝的两杯已经到了极限,整个人脑袋晕乎乎的,看了眼继续给小帅哥灌酒的倪美珂,眼皮有些打架。 宋霁言在这时打来电话,她接了后先告诉他今天不一起吃饭了,倪美珂正伤心呢,她得陪着。 本意是想等他反问倪美珂为什么伤心,她好让他反思做过什么,然而宋霁言却半天没说话,再开口时声音笃然问她: “你喝酒了?” 孟芙醉醺醺的脑袋清醒片刻,认真回,“没有啊。” “地址发过来,我去接你。” 孟芙看一眼已经被倪美珂灌得脸色酡红的男生,这场面很容易让人误会,她声音磕绊,“不……不用吧……” 倪美珂醉意上头,越看小帅哥越觉得我见犹怜,拉着人家手问做这行多久了。 孟芙心里瞬间冒出完蛋了的想法,果然听到电话另一边宋霁言冷嗤一声,“孟芙,你玩得挺花?” 没给她解释的机会,宋霁言已经挂断电话。 两秒后倪美珂手机响起铃声,她拿起来看一眼来电人,冷笑一声想也不想就接了,无视拼命使眼色的孟芙,在宋霁言三言两句激将下就把地址报出来了。 残存的理智告诉孟芙现在不跑一会儿可能就惨了,她仗义去拉倪美珂一起逃命,倪美珂却一心抱着帅哥想给人家赎身,孟芙也不能把她一个人丢下,喝的都断片了,被坏人卖掉都不知道。 她只能蹲到倪美珂身边,两手捧着她脸颊拍了拍,“珂珂醒醒!宋霁言要来了,我们得走啊。” 倪美珂手一甩,挥斥方遒,“宋霁言?他算什么东西!宝宝你快甩了他,我再给你介绍更好的!” 宋霁言赶到时刚好就听到了,脸色发黑站在门边,薄唇扯了扯,看着孟芙一言不发,情绪积聚在眼底。 倪美珂还在笑,指着杵在门边的男人对孟芙说,“那人好像你那个整天板着脸教导主任一样不解风情的男朋友啊?” 孟芙捂住她的嘴,转头对宋霁言温柔一笑,“她喝醉了,胡言乱语呢。” 宋霁言脸上冷色没有缓和,大步走过来将她拉进怀里,垂眸看一眼醉醺醺的倪美珂,表情不耐一起拎着带走。 这个点学校宿舍已经进不去了,宋霁言开车绕了一圈到酒店给倪美珂开间房丢进去,孟芙想留下陪她,被宋霁言不容拒绝地塞进车里带走。 孟芙在车里晕晕乎乎辨不清方向,但还记得现在处境堪忧,于是很识时务地向他解释经过。 宋霁言听完突然很淡然回了她一句,“没关系。” 孟芙不懂这句没关系代表什么,如果是脑袋清醒的情况下她或许还有余力去思考,但现在不行,酒精作用加上晕车令她头晕脑胀难受的只想闭眼休息。 车子最终在学校附近的一处高档公寓停下,宋霁言抱她下车时迷蒙视线隐约觉得有些熟悉,想了想才记起这地方宋霁言之前带她来过。 他觉得学校宿舍人多,洗澡学习什么的都不方便,所以就在这里买了个公寓给她,孟芙表达感谢但没有接受,毕竟只是男女朋友,未来怎么样说不准,她不想接受他的赠与。 刷卡打开门禁后抱着她进电梯,孟芙再晕乎也得问一句了,“宋霁言,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宋霁言垂眸,薄唇冷勾,“不然呢,你要去睡大街吗。” 话音里没听出什么倾向性,孟芙微安下心,醉意又有些上头。 宋霁言打开房门,里面虽然没住人,卫生却是请阿姨定时打扫的,床单被罩都新换过,日用品也很齐全,布局温馨舒适。 宋霁言把她放在沙发上,手臂揽在腰上没松开,高大身躯半罩着她,清隽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点男模?你没男朋友吗。” 问题太过尖锐,孟芙难以招架,捂着头喊了声疼说想洗澡睡觉了。 本来以为没那么容易逃脱审问,结果宋霁言点点头,禁锢着她的手就松开了。 孟芙以为他这是善心大发,急于逃离审判现场,匆匆躲进屋里打算等第二天酒醒以后再申辩。 洗完澡穿好睡衣,头发吹的半干时敲门声响起。 她走去开门,看到宋霁言似笑非笑的一张脸,声音低沉问她,“可以继续聊了吗?” 孟芙的手搭在门把上,视线偏移到别的地方,“明天吧,今天很困了。” 宋霁言轻笑一声,“酒醒后的你可不好审问。” 孟芙不解抬眸去看他,猝不及防地被拥进怀里,男人的吻落在唇上,炽热缠绵。 她被亲的有些站不稳,宋霁言的手就牢牢掌在腰间禁锢住,亲了半天才抬头问她,“现在还困吗?” 困或不困似乎都是死路一条。 孟芙望着他,轻声安抚,“宋霁言,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 他重新亲上来,暖黄色灯光照的人有些昏沉,脚步轻移间她被压在床上,身下松软一片,压在身上的人坚硬炙热如钢似铁。 孟芙忍不住嘤咛一声,男人动作一僵,霸道的热吻改为柔和轻触,顺着唇瓣下巴脖颈胸口一路下移。 孟芙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颤栗爬上肌肤,意识迷离间酥麻的痒意从脊背一路攀升,无助间只能抓紧宋霁言的头发阻止,“别……别往下了……” 这一次宋霁言没听,头埋在她腿间,手安抚地与她交握,缓解她这一刻的紧张慌乱。 身体飘飘悠悠,一时升到云端,一时又坠进深海起伏,欲念交杂,潮湿的热意令她不自觉想要抽离,然而身体只是微微挣扎了下就被身下的人牢牢禁锢住,他的唇舌甚至探到更深处,引起她身体本能的渴望。 喘息声在静谧夜色中愈加清晰难耐,额上、脖颈、胸前渗出一层细密汗珠,她大脑迷蒙一片,身体无处着陆,只能无力地依附着他,无处安放的手指揪紧身下床单,温柔漂亮的眼眸里腾起一层水雾。 第113章 她和他产生联系的起点。 大三下学期孟芙报名了司法考试,为了集中精力准备下半年的法考,倪美珂的逛街邀约已经鸽了好几次,宋霁言的约会邀请也一律驳回。 周五晚上在宿舍复习时接到他电话,孟芙记着笔记不急不缓回,“下次再吃吧,今天有点内容没整理好。” 宋霁言略显无奈,嗓音沉闷,“所以我应该有理由怀疑你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孟芙手中握着的笔一顿,敏锐察觉到他语气低沉,意识到这个问题如果回答不好,宋霁言这“睚眦必报”的狗男人以后势必要找机会讨回来的。 讨回来的方式有些不可描述,总之她长了记性,不会再给他剥削的机会了。 从书桌收纳盒里撕下一张便签纸,笔尖轻点了点,她面露思索,在上面分别写下她自己的生日,宋霁言的生日,恋爱纪念日,情人节以及第一次不可描述日。 谈了恋爱以后孟芙才认清宋霁言的表里不一,以她高中时期对他的了解,这人给她留下的印象就是成熟稳重睿智深沉那一挂,所以当初答应和他谈恋爱一半原因是冲着省事高效去的,各取所需罢了。 然而真正谈了三年恋爱以后才明白一切都是假象,宋霁言根本就不是那种能让她省心的男朋友,他真的无时无刻不在想方设法在她身边秀存在感。 每年过年势必要去甜品店在她妈妈面前卖乖博同情,去年更是找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硬是赖在她家里,每天下楼倒垃圾特积极,孟芙一开始还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直到有一次剩了点垃圾没收完,她追出去想喊住他,一推门就看见楼道里宋霁言拎着个垃圾袋耀武扬威般冲刚扔完垃圾上楼的温柏庭点了下头。 孟芙那时候才知道他下楼扔垃圾前都踩好点了,专门捡温柏庭出门的时候去丢,怪不得岳景私下里总说他是心机boy,他简直名副其实! 这些尚且不算什么,最令孟芙难以接受的是他总能想出各种稀奇古怪没有意义的纪念日,便签纸上列出来的已经是她能想出来的极限,稍有不慎忘记了就会被他用犯了十恶不赦大罪的目光盘问,然后顺理成章完成剥削。 一套流程熟练到孟芙都有了ptsd。 看一眼手机上日期,笔尖将写好的纪念日一一划掉,她试探回问,“很重要的日子吗?” 电话那端冷呵一声,话音凉到极点,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也不过是我今天参加完毕业典礼晚上有个聚会罢了,不是很重要。” 孟芙嗅到危险气息,识时务放下笔起身换衣服,“我大概二十分钟后下楼,能赶到吧?” 宋霁言嗯了一声,态度微有缓和,“不急,你慢慢准备,我在楼下。” 人都已经等在楼下了,还在那阴阳怪气地说不重要,孟芙都能想象到如果刚才反应稍慢没有及时答应,他现在是不是能干出在楼下直呼她名字的恶劣行径。 毕竟又不是没干过,有前科,称得上一句劣迹斑斑。 晚上的聚会都是宋霁言身边比较熟悉的朋友,梁晶和岳景都在,其他人孟芙见过几次,能说的上话不算陌生。 宋霁言在社交这种事上一向有分寸,了解她不喜欢掺和陌生人的场子,所以只有熟人局会邀请她一起。 两人到时里面正热闹,梁晶正给在场单身女生推销岳景,见孟芙来了高兴的不行,“孟学妹快来!你跟岳景高中一个学校,跟大家说说他高中有没有什么黑历史,据实交代可不能有隐瞒啊。” 孟芙被拉过去,在岳景期待的目光中给了中肯评价。 大学毕业意味着大家真正要迈入社会自力更生,情绪上头免不了多喝几杯,宋霁言平时烟酒不沾,但今天这种场合实在没道理推拒。 坐在孟芙身边手搭在她腰侧一下下轻捏着,像是给自己找了什么放松的玩具,唇贴在耳畔说话声低醇带着酒气,“一会儿开不了车可以送我回家吗?” 孟芙视线轻淡扫过来一眼,不轻不重很是勾人,有种看穿他心思的淡然,“送呗。” 宋霁言喉间溢出一声轻笑,下巴抵在她肩上,推杯换盏也不忘当个人形挂件。 在场的人互相对视一眼,梁晶笑着打趣,“我们组长跟女朋友在一起这么粘人啊?” 岳景幽怨揶揄,“可不是吗,炫耀自己带家属了呗。” 宋霁言一概不理,靠着孟芙说喝多了头疼,他身形高大,所有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孟芙险些支撑不住。 梁晶倒不在意宋霁言头疼不疼,单纯见不得学妹受苦,于是一挥手打发道,“行啦,孟学妹你赶紧给他带回去吧,我们自己聚。” 孟芙笑了笑,搀扶宋霁言起身,“那我先带他走了,大家玩得开心。” 宋霁言像没有骨头一样压在她身上,孟芙架着他艰难移步,出了包厢进入电梯后才冷笑一声,“还装?” 宋霁言的醉意一扫而空,深邃眼眸看着她,没有被戳穿的窘迫,反而还很自得,有种他的把戏只能被她一眼看穿,他们果然天生最搭的得意。 “年年他一声轻喃,身体重量继续压着她,鼻尖撩开她颈侧柔顺的长发,温热的唇贴上去,舌尖轻挑慢舔,激起她皮肤一层颤栗,腿脚有些发软。 无人的电梯里他愈加放肆,恶劣心起突然用力吮吸了下,颈侧瓷白皮肤瞬时留下红痕。 孟芙几乎想也不想就给了他一巴掌,脸色含怒,“宋霁言!你属狗吗,说好的不能留痕。” 宋霁言脸上留了道巴掌印,心底愈加舒坦,握着她的手安抚道歉。 孟芙的冷脸维持一路,尤其开车时从后视镜看到颈侧明显的红痕,当场把宋霁言扔下车的心思都有了。 把人送回公寓,孟芙转身要走,片刻都不打算停留。 她手才搭上门把,宋霁言高大灼热的身体已经从身后覆上来,手臂紧揽在她腰间宛若铜墙铁壁难以挣脱,下巴抵在颈窝,唇在耳畔流连呼出的气息炙热。 “年年,错了,再打一巴掌别生气好吗?” 她艰难喘息着冷嗤,“宋霁言,*你挨打上瘾了?” 他的手沿腰线上移,声音轻缓惑人,“是对你这个人上瘾。” 他不费什么力将她身体转过来,唇欺上去,她整个人被抵在门板上,紧握的手被他一根根掰开握紧,不容拒绝地扣压在身后。 “我喜欢和你这样接吻。”他埋在胸口时声音溢出。 孟芙只想后退,然而身后没有退路,她声音发颤,“……你先放手。” “不行。”他回的斩钉截铁,吮吸片刻后将她整个人抱起放在玄关柜上。 双脚悬空,失重感令孟芙只能紧紧攀附他,直至被放在玄关柜上,宋霁言在她面前单膝跪地,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埋首。 隔着一层未褪下的薄薄布料,湿润温热的触感愈加清晰,身体敏感不已,她轻颤着去推他,却被他轻而易举抓紧双手缚在身后。 腿间的人抬头,唇畔似笑非笑望着她,“别影响我将功补过啊。” …… 暑假时宋霁言以探亲为由成功劝动孟芙和他一起回了趟家,高中的朋友们知道后约着一起吃了顿饭,散场时宋霁言来接的她。 两人谈恋爱的事不是什么秘密,相反在星洲学校还广为人知,后入校的学生们只知道荣誉橱窗上紧挨着的清隽学长和温柔学姐是一对,听说还先后担任学生会长,或真或假的一些八卦在学生间流传。 一起聚餐的这些同学却对当时的情况一清二楚,这两人当年在学校的时候一点端倪都没露,谁能想到上大学后就成情侣了,还一谈就是这么多年。 陶盼看着坐进车里的孟芙,忿忿不平,“我就说当时送别会的时候他怎么大发善心,原来早就图谋不轨了!” 林微看一眼贴心为孟芙调整座椅角度的宋霁言,轻笑道,“不奇怪啊,当年就势均力敌的两个人总有一个会率先成长,明白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先一步在爱里甘拜下风。” 孟芙挥手告别出来相送的朋友,宋霁言启动车子,开了一会儿后孟芙才发现方向不对,“不回家吗?” 宋霁言看过来一眼,坦言道,“我还没吃饭。” 孟芙哦一声,“想吃什么?” “到了就知道。”他卖起关子。 孟芙倒不是很好奇,靠着椅背有些昏昏欲睡。 车子缓缓停下时,她睁开眼,和他第一次共餐的生煎店映入眼帘。 “下车吧。”宋霁言为她解安全带。 不知是天气炎热还是这会儿不是饭点的缘故,生煎店里没有客人,只有老板坐在柜台后追剧。 店里冷气足,下车感受到的热意瞬间消弭,宋霁言带她在桌前坐下,手机扫码开始点餐。 记忆依稀可辨,这个位置是她们第一次来时坐的,那天下雨,他绅士体贴地为她撑伞,衣袖浸湿黏腻粘在皮肤上,而她心怀不轨,用一条发圈迈出撩拨的第一步。 这里似乎是她和他产生联系的起点。 宋霁言的手支在桌上撑着下巴,视线看向她侧后方。 孟芙顺着看过去,心愿墙上罗列着不少照片,宋霁言看得那张是当初店里做活动老板随手拍下的合照,几年过去保存的还很完好,只是边角有些卷曲,颜色略微发黄。 宋霁言起身去柜台和老板交谈,“那张照片我可以买回来吗?” 老板为人热情,“那张照片在我店里很受欢迎的,尤其星洲的学生最爱来打卡,我拍照片是爱好,不为做买卖,当初不要现在怎么又想赎回去了?” 宋霁言对着老板低语一句,孟芙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只是这句话后老板异常开心地去墙上将照片取下递给他。 “去吧,祝你成功。” 宋霁言拿着照片走回来,孟芙目露狐疑,“你怎么说动老板的?” 男人用从柜台顺回来的笔在照片背后书写,轻抬的眼眸看她一眼,“我告诉他今天对我而言寓意非凡。” 孟芙挑眉,“比如呢?” 宋霁言将照片举在手里,画面中面容娴静的女生目光专注在男生手臂套上发圈,男生单手支着下巴,视线散漫落在女生脸上。 他将照片翻转到背面,刚刚写下的一串英文字迹清晰,“rry ?” 孟芙轻抬眉眼,“所以不是回家探亲?” 宋霁言坦白承认,“给个机会?” 孟芙捏着照片看了看,拿过他丢在桌上的笔,垂眸在那串英文下方画上一个“ok”手势。 宋霁言脸上笑意无限放大,从兜里拿出准备好的戒指套在她左手无名指上,俯身亲吻。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