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美媚娇嫁给迂腐夫君后》来自www.aqbxs.com 书名:当美媚娇嫁给迂腐夫君后 作者:萧了了 简介: 一般晚上十一点左右更喔,其他时间在修文。 楚盛窈自幼本分,却因长的娇媚惑人,体态妖娆,被家中长辈拘在府中,鲜少见人。 府中小厮醉酒谈论,被不少人听见,广而流传下艳名远播,称楚盛窈常年不出府,埋头苦学那魅惑功夫,企图攀附权贵。 以免妨碍了其他姐妹,楚老爷给她早早被配了婚,只等及笄便嫁出去。 ~ 褚世子光风霁月,一朝六元及第,圣上大喜赐婚,翰林院编修却携带私仇,故意将圣旨赐婚人选改成了艳名在外楚盛窈,企图羞辱褚家。 此事一出,无人不妒恨,惋惜褚世子此生清白,竟然一朝被楚盛窈这样人黏上,也有的说楚盛窈攀附权贵,连脸都不要了。 褚世子不悦她,也只能认下婚事。 婚后她越发谨小慎微,在这位天之骄子面前努力做好褚家夫人该做的。 可他总是板着长脸,古板沉默,冷淡似冰,总叫她走路端庄些,声音正经些,还老爱拿规矩刺人罚她抄写。 楚盛窈揉着酸痛的手腕,愤恨的搅着帕子。 她想这日子要是过不下去就别过了! ~~~ 在褚世子眼里,妻子妖娆的身姿和总是那么不得体的举动让他不喜。可毕竟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她也心悦自己,只要她愿意改,自己还是能够接纳的。 直到夜宴结束,他有些醉了,床榻间妻子脸色酡红,鬓发被打湿贴在脸颊,他爱怜的将其拨开,熟睡的她模糊不清的说着“和离”二字。 翌日大早,一向对他和颜悦色的妻子也变了,开始挑刺起来,私下的话嘲讽,难听,“喜欢他?刻板,老学究,拉磨的驴都知道拐弯!外面的贵女可真是瞎了眼,也不知是看上他哪点儿了!” 褚世子面色铁青,听着妻子对他的不满,他暗暗观察着,原来自己妻子对自己竟然没有一丝感情。 她眼神中有恭敬,有讨好,有疏离,唯独没有爱意。 后来他更是从枕头中翻出和离书。 就这么想离开他的嘛?做梦! ~ 排雷 1v1双c 1.女主家庭对她不大好,加上外面的谣言,前期懦弱还会受委屈(大写,加粗),后期你对我好,我对你好。你对我不好,我就踹了你。 2.男主文人老古板,前期这儿不行,你端庄些,不要不要,后面老婆亲亲,嘴一个。 3.篡改圣旨这个历史上是真的有发生,比如张居翰。这里也有别的原因后续会讲。 4.各位大仙女,小仙女,文文若狗血那就是真狗血,别骂作者,骂了反弹。 5.架空,涉及历史,一切为剧情服务。 6.前期女主弱,主要名声不好,类似于现代的“网暴”,以及造谣全凭一张嘴。 文案已存稿,留图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爽文 轻松 先婚后爱 追爱火葬场 主角视角:楚盛窈,褚昭 一句话简介:前期迂腐,后期浪啊~~~ 立意:花开千朵,美各不同 第1章 羲和未至,沙漏滴尽。 楚家奴仆陆续起来,井然有序的忙碌着。 自小厮醉酒说了不该说的话,一批批下人被发卖,加之那小厮很快没有踪迹,有的说打断腿赶出京都,有的说被割了舌头扔进了乱死岗。 府中人人自危,谨言慎行,丝毫不见平日的懈怠。 将将初春,凉丝丝的,秋泠出门就打了个寒颤,刚踏进院子,迎面撞上了个端热水的婆子。 水泼了秋泠一身,好在是温水,不烫,不过地上留下好大一摊,她险些骂出口。 “哟,秋丫头怎么毛燥做甚?差点儿倒了我一身。”婆子抢先道:“时辰不早了,姑娘还得去请安,你要是再磨蹭,可就晚了!” 她抖着身上的水,被婆子撺着,赶紧去换身衣服。 也未曾瞧见婆子不屑的朝她撇嘴。 等来到院子的时候,秋泠进屋点燃烛光,蹑手蹑脚走到帐前,轻声唤。 “姑娘,醒醒,还得给夫人请安,莫迟了。” 然后规矩的站在一侧。 凉风袭来,床上女子翻身起来,倩影若隐若现,青丝披发映照着妖娆的身段,曲线婀娜。 秋泠侧目,脸颊泛着红,然后快速低下头不敢再看。 分明自幼伺候姑娘,可每每见到这一幕,总是面红耳赤。 自姑娘十三岁后,发育的是越发的好了。 帘子被丫鬟勾起,露出真貌来。 女子姿色天成,打了个哈切,身段随着起卧颤动,眸子很快染上水汽。 肌肤如玉般细腻,小脚踩在垫子上,十指纤细又嫩滑。 秋泠赶紧上前伺候她洗漱。 “几时了?” 秋泠低着眸子,将手帕打湿,递了过去,“卯时一刻。” 楚盛窈倒也没有怪罪的意思,只问道:“今日来的怎得这般晚?” 秋泠将早晨事儿照实说了。 楚盛窈点头,没再说什么。 昨日雨大了些,扰的她很晚才睡着。 春和进来时捧着衣服,一件乌罗松红对襟褙子,用的是钉珠绣,坠着数颗光彩夺目的珠子。 她笑意盈盈,“昨日老夫人特意吩咐过了,叫姑娘好生装扮。” 楚盛窈坐在窗子边,用脂粉掩了掩眼底的青色,让秋泠给她梳了最简单的双髻,选了素净的珠花,对镜戴上。 整理好后,看了眼春和,让她把衣服放回去,又选了件蜜黄色圆领对襟褙子穿上。 春和不满的嘟囔,“姑娘这是何必呢?今日分明是”。 秋泠拉了拉春和的袖子,她才噤了声。 虽然知晓是为了自家姑娘好,可姑娘相貌不俗,披抹布都光彩夺目,若是再穿华丽些,岂不是打了府中姑娘的脸。 姑娘自幼丧母,过的艰难。 虽然在老夫人膝下养过一阵儿,可府中人皆知,老夫人是不管事儿,全然由夫人把持着。 再加上外面流言四窜,姑娘名声也收到了影响。 好在表公子是个好的,递了信来,让姑娘安心。 今日还特意下帖来拜访,依着两人青梅竹马的情分,姑娘只要嫁了过去,必然比在府里过的好。 楚盛窈自幼长得是精雕玉琢,便是最不喜她的夫人见了,也不得不承认,是个珠圆玉润惹人疼惜的奶娃娃。 幼时因为相貌,经常走动各府府邸,不少妇人争相抱着,希望自己也能生下讨喜的娃娃。 不过后面随着年岁增长,发育的是越发的好,身姿傲人,多了些当下不该有的妩媚。 大盛行文风,多多赞扬娴雅温婉,腹有才学的女子。 楚家以诗书传家,老太爷官至二品,但老太爷死后,家中没有顶事儿的,楚家老爷楚明德不过区区五品。 虽然已经没落,家中却仍有底蕴,不忘祖训,教导子女。 楚盛窈容色越甚,府中老爷越不喜,若是寻常人家定好好培养,用以讨好权贵,楚家清贵,不屑做这样的事! 便拘着她,不让她走动,早早的定下了婚约,等她及笄便将其嫁出去。 哪知出了那样的事儿! 秋泠叹了口气,给楚盛窈整理裙摆。 收拾完毕,三人提着灯,赶紧往正院去。 走到院门,楚盛窈险些踩在水潭上,眉头轻蹙。 秋泠冷着脸,四顾后并没有瞧见那婆子。 夫人住的正院,路程不短,到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堂屋里,二姑娘和四姑娘已经到了,看她们手边的茶水,还冒着热气儿,应该也刚到不久。 二姑娘一瞧楚盛窈,憋着一股子气,言语是掩不住的讽刺。 “三妹妹眼底乌青,脂粉都盖不住,不会是听了外面的风言风语,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吧!” 二姑娘楚盛萱乃夫人所生,府中嫡次女,长姐楚盛婉已经出嫁,上还有一嫡兄,在书院读书,不常回府。 如今仅她一人,在夫人面前最得脸,也是最不屑她们这些庶出的。 她自持长相美貌,哪知府中出了个楚盛窈,生生盖住了她的风头。 府中丫鬟小厮都道,她长得不如她。 如今听她出了事儿,得了文人的艳名,本是应该高兴的,但一想到,府中姑娘皆受到她的牵连,自己婚事儿怕也会影响,就恨不得毁了她那张脸。 旁人家,若是有了这般辱及家人名声的姑娘,早早打发到庄子里或是送到庙里,就她好命,老夫人偏宠,将她当心肝儿护着。 楚盛窈轻抿了口茶水,“二姐姐说笑了,不过是昨夜雨大,睡得迟了些。” “三妹妹若是伤心,可跟姐姐们说说,我听闻今日李表哥要上门,不会是因为听了外面的传言,要退了这门亲事吧!”楚盛萱笑意盈盈的咬了口点心。 李远之是父亲庶妹的儿子,早年不过是个秀才,家中贫穷,只剩寡母和还未及笄的妹子。也不知晓走了哪门子大运,竟然考中贡士,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只能怪她楚盛窈没有运道,如今这名声,怕李家绝不会娶进门了。 想到这里,她郁郁的心情好转了些。 楚盛窈看了她一眼,语气不咸不淡,“此事自有母亲和家中长辈做主,二姐姐能如此忧虑,妹妹自然是万分感激。” 楚盛萱只觉得是她嘴硬,心中却必定伤怀。 “自家姐妹应该的!” 秋泠和春和相互看了眼,皆看出眼底的笑意。 二姑娘说话刺人,脑子却不好使,姑娘这分明说她多管闲事呢! 四姑娘楚盛岚,默默的听着她二人的对话,并不插嘴,只在听见外院似有响动,提醒了两句。 三人顿时正襟危坐,先到的是大爷楚盛承,他今日休沐,后面来的是周姨娘牵着二爷楚盛远,还跟着李姨娘。 四姑娘立刻起身,走到了周姨娘身边。 昨晚楚明德留宿正房,赵夫人坐在了上座。 众人起身问安。 “好了,都坐吧。”赵夫人温和的笑了笑,将楚盛承和楚盛远叫到身前,问了问饮食,并吩咐婆子照料好他们。 再细细打量楚盛萱,然后吩咐奴仆,妥帖照顾各院的姑娘。 目光只轻飘飘的看了眼楚盛窈。 看她穿着得体,心中还算是满意,不过也生不出旁的的好感。 楚明德看着这些子女,脸上也是欢喜,可在看见楚盛窈的时候,眼神暗了下来,想到京都如今的传闻,总是如鲠在喉,不愿多见她。 时间差不多了。 身后婆子提醒,赵夫人含着笑意,看向楚明德,“现在去和老夫人请安?” 楚明德摆了摆手,语气爽朗,“今日有贵客,大家散了吧。”然后出了院儿,没留下用早膳。 除了楚盛萱和楚盛承留下,几人便都起身。 “母亲,祖母那儿来了什么人?父亲怎是那样的表情?” 楚盛萱趴在赵夫人膝头,神色掩不住的好奇。 赵夫人微微低头朝着她耳语一番,楚盛萱眸光瞪大,亦有几分光亮。 “不是说基本少有往来,逢年过节只遣人送礼,怎么今儿亲自来了?” 赵夫人也是讶异,细细琢磨,很快就想通了,不过也没和他们说。 只是感叹,分明没有血缘,这老夫人却当真疼惜三姑娘。 楚盛承面露好奇,楚盛萱站起来悄悄给他说了来人。 他心潮起伏,拳头紧握,眼中难掩兴色。 那可是所有学子所拜服之人,当今最有可能六元及第第一人。 “母亲,我” 赵夫人知晓他,想要去拜访的意图,摇头道:“你祖母说了不许旁人打扰。”然后赶紧让人传早膳。 楚盛承面露失望。 楚盛萱也有些意动,以两家的门第,若不是因为老夫人的缘故,怕此生难得见上一面。 说起着老夫人,原本是前镇国公,如今镇国侯庶出姑奶奶,自国公去世后,彼此只往来节礼,全了体面。 如今楚家老爷楚明德非她所生,是由庶出的抱养在膝下。 平日里老夫人少管事儿,只在正熙堂里颐养天年。 楚盛窈刚出了内仪门,往西角门去,听见有人喊她。 楚盛岚紧赶慢赶,才追上了她,“三姐姐,走那么快作甚?” “四妹妹。”楚盛窈还礼,边走边和她说着话,“妹妹跑的这般急,是有事儿找我。” “三姐姐,二姐姐的话,是过分了些,你不要放在心上。”楚盛岚搅着帕子,小心翼翼的观察的她的神色,“三姐姐和李表哥可还好?我只是怕表哥听信了外面的话。” 楚盛窈与她不大来往,也非随意谈论未婚夫的关系,“四妹妹不必担忧,我的事儿,自有母亲过问。” “可若表哥与你退婚了,怎办?” 她言语的试探,太过于明显,楚盛窈不清楚她何意,但被人这般的问,终究有了几分恼色。 “这也与四妹妹无甚关系,说起来你也有十四了,想来母亲定会与你定个好婚事。到那时,你尽可去操心自己的事儿。”可别来盯着她了。 楚盛岚讪讪,忽然手帕被风吹掉了,她蹲下身子去捡,腰间似乎有什么掉了。 楚盛窈定睛一瞧,一块熟悉的白玉玉佩,上面雕刻着苍劲的松柏。 她蹙眉,刚想看的仔细一些,楚盛岚慌张的捡起东西,像是生怕她瞧见了“三姐姐,姨娘找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楚盛窈还想说什么,便有正熙堂的丫鬟唤住了她,“姑娘,老夫人请您过去,说有要事儿!” 祖母不是有客要招待? 第2章 第2章 正熙堂位于府宅的最西侧,楚盛窈丧母后便在这儿住过一段时间,八岁后在赵夫人的安排下,单独安排了院子。 刚过东角门,便往垂花门而去,正熙堂的奴仆,比起其他院里的,行事更加的一丝不苟。 老夫人出自功勋世家,虽然不管事儿了,府中人也莫敢不敬。 一见是楚盛窈,便立刻有人迎上前,是老夫人身边的张嬷嬷。 “姑娘,您可来了,老夫人可念叨久了。”她含笑意,行色如常,似乎并不知晓,外面的流言。 几位丫鬟端着早膳,老夫人正好从内院出来。 “窈丫头过来用膳。”老夫人朝她伸手。 楚盛窈上前,被她拉住,细细的打量着。 “穿的这般素,作甚?”扫了眼她的衣裳像是去年做的,发间的珠花也不甚起眼,朝着张嬷嬷招了招手。 张嬷嬷去了内院,很快取了一对景泰蓝红珊瑚耳环,小心的替楚盛窈戴上。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很是满意,“用膳吧!” 楚盛窈摸了摸耳畔,心间泛起暖意。 老夫人年纪到了,脾胃弱,吃的大都是克消化的,桌子上独独放了她最喜欢的藕粉桂花糖糕,还有几碟不好咀嚼的小菜。 刚落座,老夫人按照她的喜好,让张嬷嬷布菜。 用过早膳,张嬷嬷伺候老夫人漱口,“今日姑娘来,老夫人吃的都比平日多些。” “祖母若是不嫌我烦,便日日陪您用膳。” 老夫人抿了口茶,嗔了张嬷嬷一眼,“还是算了,老婆子我喜欢清净,偶尔来便好。” 张嬷嬷笑着端开茶水,她伺候老夫人几十年,知晓她素来口是心非。 看了看时辰,想起老夫人今日还要见贵客,她不好在此叨扰,便要告辞。 “不急”,老夫人拉着她的手,走到梳妆台,又拿了些首饰比对着,最后选了金丝缠玉璎珞项圈给她。 “真快啊!你也要出嫁了。”老夫人摸着她的鬓角带着怜惜,认真的叮嘱她,“外面那些话听听就算了,不必放在心上,日子是自己过的。” 楚盛窈眼眶一阵热流,心底却又是一阵暖意。 若说她完全不在乎是假,可她亦知,有再多的难过都是空头,只能让幕后之人猖獗。 “话是从家里传出去的,那小厮我已派人去寻,事不详先忍三分,尽握于掌,才一击杀之。” 楚盛窈点头,将自己埋在老夫人的怀中。 张嬷嬷在外驻足,扣门三下,老夫人将她扶正,“远之是个好的,家里简单,母亲是个寡言的,不大掌事儿。定下也一年多了,待他殿试后,婚事得提上日程,去吧!” 楚盛窈行礼,拜别了老夫人。 “这么好的孩子,长得多可人,外面那些人真是瞎了眼。”老夫人神情颇有不悦。 老夫人年纪大了,受不得气,张嬷嬷赶紧劝慰,“自然有人慧眼识珠。” 门口有丫鬟轻声耳语,张嬷嬷立即将事情禀告,说是褚世子来了。 “吩咐下去,叫府里的人都恭谨些,不要让那些不安分的靠近。” 镇国公褚家,身受圣宠,祖上是跟随太祖打天下,有从龙之功,后面因故,被降了爵位变成如今的镇国侯,不过依旧深受圣上的宠幸,当今皇后便出自褚家。 褚家如今的最的脸的,便是世子褚昭。 他三岁识文,五岁会诗书,如今高中会元,大有可能为当今六元及第第一人,不少学子极为推崇。 本可以依靠家中荫蔽,凭着自身亦是名震天下,京都无人不赞扬,亦是不少闺中女子所倾慕的对象。 如今他来探望老夫人,蠢蠢欲动的人,不在少数。 外院里,李远之已经喝了好几壶茶,依旧不骄不躁,书童却不满了。 分明是诚心登门,让他们等这么久作甚?三姑娘有那般的名声,自家爷还放在心尖儿上,愿意娶,还这般拿乔! 书童嘟嘟囔囔,李远之直接呵斥,“浑说什么!老夫人是疼三妹妹。” 也明确的表示,即便外面流言有再多,楚家有她给楚盛窈撑腰。 楚盛窈刚到亭子后面,便听见这么句话,快速的走近了,“表哥怎么生了这么大的气?” 听见楚盛窈的声音,李远之注意力一下被转移,哪还记得什么书童,目光灼热而又直白的望着她。 李远之身量修长,离及冠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加之出身,为人还算老练,可在看见楚盛窈的那一刻,多了几分同龄人的青涩。 “三妹妹安。” 楚盛窈抿唇一笑,“还未恭贺表哥榜上有名。当初表哥还妄自菲薄,现下真的中了,可还记得你我二人赌约,可得送我一副山水图” 李远之不好意思的挠头,“亏了三妹妹吉言。” 楚盛窈撇嘴,佯装生气,“若我说的准,天底下所有学子,只管讨我一言便好,还挑灯夜读作甚,分明是表哥自己的本事。” 李远之赶紧拱手讨饶,“是我失言了,表妹勿怪。” 身后的秋泠和春和皆是忍不住眼底的笑意。 楚盛窈又道:“这般恭维我,若不是想要耍赖。”她眼里噙着笑,李远之抬头看的一清二楚,笑意也上了脸。 初春不过微凉,但人心却冷不了。 外面的话,似乎并未对他造成任何的影响,一切一如往昔。 阳光升起,少年人眼底的光不掩灼意。 褚昭被人领着到老夫人院子时,正好瞧见这一幕,似乎见他多留了分目光,张嬷嬷笑道:“那是府中三姑娘,在老夫人膝下养过,老夫人很是疼爱。” 府中三姑娘……记忆一下子上涌,坊间这位三姑娘传言可不少,大都说她相貌不俗,不过被楚府小厮说过腌臜的玩笑话后,多被人唱以艳名,言不似正经人家的女子。 离得远,他淡淡的瞥了眼,只觉得少男少女姿态亲近。 一直跟在褚昭身旁的小厮,只觉得传言不假,当真轻浮。 谈笑间,李远之也是瞧见了这边的动静,他也曾有缘瞧过褚昭一面,十分佩服他的才情。现下竟然见到了,他神情激动,远远的行了一礼。 楚盛窈注意到了,视线不由的对了上去。 他身量挺拔,衬的身边的小厮都矮小不少,眉眼清隽,如玉如琢,单从礼仪修养来看,当得起京都第一世家子,可眼眸深藏凌冽,却又在一瞬恢复平和,叫人以为是错觉。 楚盛窈略微不适的偏过头。 “三妹妹,褚世子怎会来此?” 李远之未曾察觉她的异样,心潮澎湃,同为一届学子,对他更多的是敬佩。 原来这就是祖母要招待的贵客。 李远之发觉自己失言了,不该随意过问他人行踪,换了话题,“四妹妹答应给你的图,我下次带过来,可好?” “看表哥当真忘记了赌约。”楚盛窈笑着打趣,“那下次可得双份了!” 李远之忙不迭的点头。 楚盛窈像是记起什么,“今日怎么没见表哥佩戴玉佩?” 这玉佩是两家定亲时,她送的,李远之最为珍惜,每每见她总是要戴着的。 李远之表情有些僵硬,他不由得呼吸一紧,“三妹妹莫要生气,这玉佩前阵儿弄丢了。”他紧张的看了她一眼,又补充道:“三妹妹要打要罚我都认,只不要不理我。” 原是这样。 知晓他不是个会骗她的人。 楚盛窈细细的琢磨了起来。 “三妹妹。”李远之急的手足无措,生怕楚盛窈掉头就走,“我”。 楚盛窈这才反应过来,佯装不悦,“表哥既然知晓我会生气,可不能有下次了。” 李远之赶紧点头,连连发誓保证。 见他这般傻样,楚盛窈心中感怀,想到了另外的事。 “外面流言那般的多,表哥可曾介意”楚盛窈最后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即便是他待她一如既往,可仍然忧虑。 李远之摇头,“我只恨不能揪出罪魁祸首,表妹你放心,日后嫁与我,我会护着你的。”他语气郑重,像是立下誓言般。 楚盛窈偏过头,揉了揉眼角,努力掩住眼里的湿意。 真好,她没看错人。 正熙堂。 镇国侯世子褚昭,最是知礼,举止优雅,言谈得体。 伺候的婢女,第一次瞧见这般的世家公子,脸颊泛红,只敢偷偷的看上一眼。 他奉上东西,老夫人颇为高兴的让张嬷嬷拆开。 里面的白玉糕是她自小吃着的,只有镇国侯府的厨子,才能做出这个味儿。 味道亦如记忆中。 她尝了口,放下。 “辛苦世子送过来了。这是今年的新茶,比不上侯府的,也别有一番滋味。” 褚昭抿了口,“姑祖母客气了,这是小辈该做的。”也不问老夫人,为何让他亲自送一盘点心过来。 老夫人笑了笑,看着他依旧温和有礼的姿态,继续尝了口糕点,然后问了问府里的事儿。 褚昭耐心的答复着,语气不徐不慢,没有半点儿不耐,就像是对待侯府正经长辈般。 老夫人很是欣慰。 镇国侯府也算后继有人了。 还未到院子,秋泠和春和说起李远之,言语都是笑着的。 她们都为楚盛窈开心,起初也担忧李远之会因为那些传言对姑娘不满,如今端看他的态度,才真正的安了心。 院内,婆子正漫不经心的扫着地,笤帚湿哒哒的,和她身旁另外一婆子意有所指的说着什么,言语中尽是鄙夷。 楚盛窈进门时,两人立刻住了嘴,讪讪的继续扫着地,生怕她方才听见了什么。 春和按奈不住,想要找婆子算账,被秋泠给拉住了。 “你便是堵了她们的嘴,还能堵府中所有人的嘴吗?”楚盛窈从竹箕里拿出针线,坐在窗边,漫不经心的绣着抹额。 祖母近日头风时有发作,戴上能够好些。 楚府花园离各院比较近,张嬷嬷送褚昭出来时,有好奇者,只看远远往上一眼,不敢去探查主家隐私。 府中风气比以往要好些,张嬷嬷心中感慨,待瞧见一抹粉色衣裙时,她愣了愣,指着身旁的小厮,“世子,让这小子送你出府吧!老夫人身边不能缺了奴婢。” 褚昭颔首,张嬷嬷连忙侧身。 见人走了,楚盛萱染了急色,想要追上,张嬷嬷就这么挡在她身前,意有所指的看向丫鬟小厮,“二姑娘可得想想自己的脸面。” 然后躬身离去。 眼看是追不上了,楚盛萱愤恨的拧着手帕。 侯府内。 小厮点着蜡烛,还在想白天的事儿,“世子,老夫人为何让你亲自送盘点心过去?” 两府关系已经很淡了,提出这样的要求,也太过冒昧了。 褚昭想起今日瞧见的,楚三姑娘巧笑嫣然的模样,并没有回答小厮的话。 楚老夫人当真慈爱。 借用侯府的力量,即便是外面有再多的流言,只要老夫人护着,谁也不敢动。 只是不知,她值不值得这样对待? 第3章 第3章 楚盛萱失落的回到房间,便有丫鬟来禀告,赵夫人有事要找。 等到了正院,赵夫人眉眼隐隐压抑着,退散左右。 她恨其心高气傲,却又没有足以配得上的脑子,说话斟酌,留了几分脸面给她,“初春草还没长密,花园没什么好赏的,日后少去。” 楚盛萱面露疑惑,“确实没啥好看的,等胜春初夏相交之际,才是姹紫嫣红。” 赵夫人扶额,心口泛着疼意,“你个憨货!那褚世子是你能够招惹的吗?况且花园里来往的下人何其多,还不嫌外面传的不够难听。” 赵夫人缓了缓气,劝诫道:“你的婚事,自有安排,母亲定会给你寻个好的。” “不是秀才之流,便是家境比不过楚家,怎么会是好的,有的甚至连李表哥都比不过。”原本由着母亲的意思也可,但自从李远之越发得脸,入朝不过一步之遥,她心中便极为不平衡。 楚盛窈不过是无母的庶女,如今名声更是坏了! 凭什么能够嫁的这般好! 当初楚盛窈颜色越甚,老爷不喜,她趁机提议让她早早订亲,想将她打发出去,便选了李远之这个没人帮扶的酸秀才,哪知短短时日,便有了这样的造化。 只能说各人各命。 赵夫人安抚着她,将各中一一跟她讲了,叹了口气,“母亲是为你好,以你的性子,低嫁家中还能护着你。” 楚盛萱却很快反驳,“母亲当初也是用这理由劝诫大姐姐的?大姐姐所嫁是父亲的下锋,还不是得晨起暮晚伺候婆母。” 楚家大姑娘嫁的,家中不过六品国子监司业,最最重规矩,往日回娘家都是倒苦水,楚盛萱被迫听了许多。 低嫁有什么好的,权势上没得享受,还得受婆家磋磨。 赵夫人默了默。 她也算低嫁,刚进府时无妾室,夫妻恩爱,生了一子一女,她还以为会一直这般,直到怀盛萱时,他便纳了林姨娘进门,阿萱与楚盛窈不过相差五月。 无论府中再进多少妾室,出生多少庶出子女,也抵不过当初的难过。 这也是她格外不喜楚盛窈的缘故。 楚盛萱见赵夫人似有意动,抓住她的手,撒娇,“所以母亲,孩儿不求一心人,只想尊荣。” 赵夫人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被她绕了进去,“褚世子是何身份,是你能够肖想的!正妻之位是不可能了,难道想嫁过去为妾。” 两府之间,地位差距过大,若想通婚,怕不得是老天瞎了眼。 “女儿长得这般貌美,褚世子为何不动心,说不定就娶了女儿。”楚盛窈说的一脸的诚恳,赵夫人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楚盛萱回去时,赵夫人唤来了贴身的嬷嬷,让去寻个好的女先生给教教。 生怕这没脑子的,又做出什么蠢事儿来!! 京都西街,这里大都是一进院,亦或是多人合住,鱼龙混杂者甚多。 李家本是耕读之家,自李远之考中后,便在此租了个院子,和人合住,只等殿试。 李远之提着点心,隔壁院子的杨姑娘正端了水出去,差点儿撞在身上。 他拱手道歉,回了东边的院子。 杨姑娘红了耳廓,回到房间时被杨母瞧出了异样,“丫头,李家的前途无量,你若是抓住了也算福气。” “娘,甭瞎说,他有婚约的。” 楚母准备好饭,刚刚端上桌,便瞧见了李远之,“老夫人可还好?” 李远之点头,“挺好的,瞧着很精神。” 楚母点头,招呼着李婵儿给李远之添饭。 李婵儿悄悄的努努嘴,楚母擦了擦手,低着头,装作没瞧见的模样。 见母亲这般不靠谱,李婵儿狠了狠心,“兄长,外面流言肆虐,楚三姑娘可有什么说的?” “婵儿多虑了,三妹妹和我都是豁达之人,不过谣传。还特意让我带了点心回来,是你最喜欢的桂花糕。” 李婵儿当然不是要说这个,“谣言猛于虎,万一影响兄长的仕途怎好?” “会吗?那怎么办?”一直沉默的楚母,声音染了急。 她最看重便是儿郎的前途,万不能让旁的挡了。 这婚事若是成为阻力,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成的! “你们多心了。”李远之将点心摆了出来,“还是先吃饭吧!” 李婵儿还想说什么,被李远之瞪了瞪。 楚母却将此事放在了心上,吃饭都心不在焉。 ~ 正熙堂的张嬷嬷捧着一个盒子,“三姑娘,这是老夫人让我送来的。姑娘花骨朵般的年纪,戴这些最好看。” 楚盛窈赶紧接了过来,里面是一对白玉镯子,透亮如水,价值不菲。 “嬷嬷我。”楚盛窈想要拒绝。 若她收了老夫人的东西,其他院中人,难免会不平衡,觉得老夫人偏心。 “姑娘放心,其他院儿里也有,不过姑娘的是老夫人出嫁时戴的。” 楚盛窈让春和将镯子妥帖的放好。 “姑娘要不就戴着吧!”春和不忍心这般美物藏在黑暗中。 楚盛窈摇头,还是让她将镯子收了起来,她继续拿出抹额绣了起来,只差几下,便可以绣好,到时候给祖母送过去。 “姑娘绣的可真精致。”秋泠坐在一旁理着线团,“姑娘绣活儿这般的好,表公子可真有福气。” 春和也跟在一旁打趣,“表公子对姑娘也是上心的很,昨日说好的画卷,今儿天没亮便眼巴巴的送来了。” 楚盛窈脸有些发热,表哥品行不错,相处起来还算简单,两人知根知底,日后应该比在楚府要好些。 画卷展开,是一副春日牡丹图,画幅虽然不大,但枝叶丰富,将花衬托的艳丽。 楚盛窈默不作声的打开另一幅,画的是海棠花,枝叶倾斜,突出右侧的花朵,画卷上还飞着一只蝴蝶。 都是极好的,不过…… 秋泠看了眼楚盛窈的表情,“这花正是姑娘最喜欢的,表公子也是有心了,忙着殿试还亲自画了画。” 只不过她家姑娘最喜山水图。 早早的被困在府里,平日*看过的花儿,哪里算得上少呢? 不过是春开,夏落,成泥,都无百日红,比不得天地的辽阔。 楚盛窈摸了摸画卷,画工极好,活灵活现,可她实在是看的太多了。 “既然是表哥送的便挂起来吧!”楚盛窈恢复以往的浅笑,让春和寻了处地方挂了上去。 抹额绣好了,楚盛窈让秋泠收了起来,然后准备了纸笔。 外面的人只传她的颜,却也不知晓,她的画比之容貌更加耀眼。 她最精通的便是画,尤擅人物,其次花鸟,最次山水…… 搬了个小桌放在院子里,先用清水净了净手,打湿砚台,又取出一块儿新墨,细细的磨着。 研磨是个繁长的过程,常让人失了耐心,偏她喜欢,手腕转动,脑袋空空,心也静了。 什么也不用去想。 她喜山水画,见过许多,时常被拘在府里,只请了人去买画。 未曾亲眼见过,只从画卷上感受。 沾了墨的笔落下,想起的不是山水的美,而是白纸上的刻板,和千篇一律。 楚盛窈的笔只动了几下,便放下了。 终究没有见过,形像而神不像,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锁住了她。 楚盛萱和楚盛岚的马车走远,她都只能看着,好些年没有出过府了。 ~~ 昨夜楚明德宿在周姨娘处。 周姨娘伺候着他穿上鞋,“听说夫人开始为二姑娘相婿了。四姑娘年岁也不小了,老爷可要看顾些。” 楚明德昨日睡得舒坦,因为那些人忌惮镇国侯府,流言也少了。 楚盛窈自八岁后,便极少出府,后面容色初显,更是从未出府。 即便有艳名,也不过是众人的渲染,除了那酒醉的小厮,旁人哪里见过。 如今更多的是对楚盛窈容貌的好奇。 他语气也缓了些,“自有夫人做主,不必忧心,我亦会多提点。” 周姨娘满脸欣喜,也知道过犹不及,伺候着他穿衣。 又道:“三姑娘都能得佳婿,日后指不定做官太太,老爷可不能厚此薄彼。” 三姑娘真是好运,随意配的夫婿,原家中贫穷,过不下去了靠楚家救济,如今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楚盛岚醒的早,上完妆,去了院内陪着楚明德和周姨娘用餐。 “今日瞧着精神。” 楚明德看了看婆子牵着的楚盛远,再看了看楚盛岚,嘱咐下面伺候的人都仔细些。 楚盛岚行完礼,坐在了周姨娘身边。 “远之确实是个好的,殿试有八成会榜上有名。今早还送了画卷去了三丫头院里。” 楚明德和周姨娘聊起先前的话题。 楚盛岚听他们说着,捏着汤匙的手紧了紧……楚盛窈有什么好的,长得漂亮又如何,名声坏了,众人鄙夷,表哥为什么还要娶她! 大早晨便让人递了东西过来,连半点儿芥蒂都没有。 楚盛窈也是个瞎的吗?分明已经让她看见了。 为什么还这般的好! 她抿着白粥,久久不下咽。 忽然话题移到了她身上。 楚明德问道:“四丫头可想要什么样的夫婿?” 楚盛岚低头,适当表现出羞涩。 “自然全凭老爷做主,老爷选的那还有错吗?”周姨娘笑意盈盈给四公子喂了粥,“肯定比李家表公子更好了。” 周姨娘又说了什么,哄得楚明德笑容满面,连连称是。 楚盛岚捏住汤匙的手松了松。 李家表哥最好,根本无人比的上。 第4章 第4章 为何楚盛窈这般的好运。 身为庶女,生母早逝,样貌虽出众,却不被老爷所喜,偏居一隅,连府门都没怎么出过。 却能与表哥定亲。 她容色盛,身材丰腴,体态妖娆被小厮大肆渲染,更有人将她与秦楼楚馆女子作比较,惹的哄堂大笑,污了名声。 表哥半点儿也不嫌弃,对她体贴入微……一大早眼巴巴送了礼物过来。 只待表哥高中,定了婚期,两人琴瑟和鸣,楚盛窈便是官夫人了。 同为楚家的女儿,她言行,品德,名声皆盛于她,凭什么不能是她! 都一同长大,表哥心中为何只有楚盛窈? …… 正熙堂内院,楚盛窈将绣好的抹额,贴心的帮老夫人戴好。 抹额京元色打底,环抱祥云纹,主绣仙鹤,栩栩如生,尤其是眼珠灵动异常。 楚盛窈细细整理,调整了下位置,老夫人对着镜子瞧了瞧,满意极了。 “盛窈这双手巧,绣工了得,京都怕没有人能够比得上。”她含着笑意,对抹额满意的不行。 楚盛窈笑容羞涩,老夫人拉着她的手腕,见她带着,自己给的镯子更是十分满意。 瞧着她比往常清瘦了些,“听说你近日睡得不是很好,食欲也减了不少,可有请大夫瞧过了。” 慈爱的关切,胸腔升起暖意。 楚盛窈摇头,安耐住眼底的泪花,“祖母,春日雨下的多,睡的不好也正常。” 她性子是个好强的,平日受了委屈,也不大爱说,外面话那么难听,她怎么可能会好受,只有这与往常无二的模样,才能瞧不出她的怯弱。 当朝对女子,不似前朝那般的苛刻,可女子名声,是何等重要的事儿,便是她再心大,也不可能丝毫没有触动。 李表哥与往常一般待她,不曾嫌弃她。 祖母亦为她做了很多,舍了脸面,请镇国侯世子过府。 她是幸运的。 “老夫人,褚世子来了。” 张嬷嬷的话,两人同时惊愕,怎会又来? 老夫人只请过一次,没想到,他又亲自来拜访了。 赶紧请人好生招待着。 楚盛窈不方便见客,便留在了内室。 “姑祖母安。”见老夫人来了,褚昭起身行了晚辈礼,“姑祖母喜欢白玉糕,父亲特意让我再送些来。” 他双手奉上点心,行动间雅正,礼仪犹如刻在骨子里。 老夫人让人接了过来,将他当做晚辈一般无二的招待,同时不动声色观察着他的反应。 褚昭似乎也只是来送个点心。 送到,便要离去。 就连一直伺候褚昭的小厮,也摸不着头脑。 褚昭没有多解释。 帮一次是帮,两次亦然。 楚家不大,褚昭来的消息,一时间传的很快,躺在榻上的楚盛萱一跃而起,赶紧对着镜子照了照,满意的带着丫鬟出了门。 告别老夫人,刚出了垂花门,便来了一小厮,说父亲找她。 楚盛窈与楚明德关系极淡,除了逢年过节,府内人聚在一起,见过。 其他时间,楚明德绝不会见她,更恨不得没有生过她这样的女儿。 楚盛窈心中忐忑。 他若要见她,指不定是什么事儿! 前院儿离老夫人的正熙堂较远,要穿过大半个府,过了花园。 比起楚盛窈心中的不安,春和倒面露喜色,以为是老爷终于有了几分慈爱,想要见见姑娘。 楚盛窈心事重重,前面带路的小厮走的极快,她勉强能够跟得上。 刚过穿堂,小厮没了踪影,楚盛窈没想那么多,加快步伐,生怕迟了,落了话柄。 游廊拐角处,迎面便来了个人影,走到也快,楚盛窈反应快,停了步伐,身子却不受控制的往一侧倒去。 将将要撞上的时候,只见那人朝旁边移了步,她摔在地上,一声脆响。 “姑娘可有碍?” 极好听的声音,低沉有力,声线浑厚。 楚盛窈捂住手腕,一抹红色闪过,似有液体滑落,镯子碎成了几瓣,她仔细的找了找,才全部捡了回来,用手帕包好。 秋泠和春和赶紧扶起她。 褚昭抬眸瞧了眼玉镯,又问了声,楚盛窈抬起头来,比起初见时远远一瞥,这次看的清楚。 极美艳的脸,并未上妆,却轻而易举抓住人的眼球,元青色的褙子,似乎并不是很合身,有些宽大。 褚昭往后退了步,背手而立。 避嫌的姿态,恍若生怕被她给缠上。 他还当是哪个丫鬟故意撞上来,没想到是这位“盛名”在外的楚府三姑娘。 感受到他有些猜疑眼神,落在了她身上,若是没猜错,面前之人,应当是认出了她的身份。 他身旁的小厮也立刻拦在身前,目光瞧着她,除开警惕,似乎还夹杂着厌恶,“姑娘还请自重。” 似乎生怕她与他们有了牵扯。 楚盛窈莫名心梗了下,莫非真当她是饥不择食,见个稍微体面的男子,都要扑上去。 她摸着破碎的镯子有些心疼,“不怨您,不过还请您下次走路注意些,这般疾步是生怕没人讹上您吗?” 褚昭被呛了句,脸上神情未变,只是眸光幽深,默默的瞧着楚盛窈。 片刻后,他拱手而立,“三姑娘安心,一般没人敢讹我,除开一些心机叵测的女子。” 他这话说的坦然,恍若当真有许多女子缠上她,如今她也好似,成了他口中心机叵测的女子中的一员。 果然是识得她的! 楚盛窈几乎被气笑了,她在外的名声当真不堪! “有所警惕是好事,您不若多请些护卫在身,前后数十人围的铜墙铁壁的,居心叵测之人必定近不了身。”楚盛窈声音温柔,几乎只是诚恳的建议。 褚昭身侧的小厮见楚盛窈这般的无礼,当即就呵斥她,“放肆!” 春和见不到旁的人这般欺辱自家姑娘,刚要说什么。 “请褚世子安,可是三姑娘冒犯了您?”还在疾走的小厮,察觉到楚盛窈没有跟上,折回时,刚巧撞上了这幕。 小厮低头行礼,神色惶恐,若被老爷知晓,他连路都带不好,定饶不了他,他声音忐忑 楚盛窈也才知晓面前之人的身份,祖母也是借了此人的势,才护住了她。 她的气一下子泄了,本就欠了人恩情,只得低下了自己的头,“方才惊扰世子了。” 褚昭颔首,“一场误会罢。” 两人身份天差地别,若是再纠缠下去,倒真的成了居心叵测的人了,她舒缓了口气,福了一礼。 褚昭望了眼她的背影,目光收回之际,落在了地上一滴猩红的痕迹。 血? 引路的小厮,倒是比方才走的慢了些,刚好又碰上赶来的楚盛萱。 刚才看的真真儿的! 楚盛窈就那么往褚世子身上靠。 名声败坏,恬不知耻,有婚事在身,还在褚世子面前晃悠,起的是什么心儿! 恨恨的瞪了楚盛窈一眼,来不及说什么,就急匆匆,朝门口方向追去,生怕人走了。 楚盛窈险些被她撞到,好在这次秋泠和春和及时扶住了她。 正院偏厅,小厮见了上座抿茶的楚明德,低声,用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着。 楚明德神色骤变,抬眉看着楚盛窈时,他侧目,带着警示,周围的人默默退了出去。 “老爷。”楚盛窈见礼。 楚明德指了指左侧,示意楚盛窈坐下说话。 “近日可还好?吃穿问题尽管找夫人。” 未料到竟是对她关切之语,她双手交叠,“是。” 话到此,楚明德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直接了当的开口,“林家老夫人即将大寿,请了我们过府去,到时候你随你母亲一道去。” 楚盛窈陷入沉思,林家要做什么? 林丞相家与楚府素无往来,且楚府式微,在这京都掉下块儿砖头,就能砸中九品官的地方,算得了什么? 林丞相又怎会邀请他们? 她被关在府中数年,如今怎会松了口,让她出府。 “如今这情形,女儿不便出府,多谢父亲好意。” 楚明德蹙眉,不容置喙,“此事已经定下,叫你来是提点一二。” 他意有所指道,“楚家女子一向以才德为先。言谈得体,举止端庄,都是本分。去了林府不可再攀龙附凤,企图招惹不该招惹之人。” 楚盛窈浅笑,手紧了紧,伤口泛着疼。 一小厮的话,比起她这个活生生的人还真。 楚盛窈恭敬答道:“老爷不必担忧,为了楚家的门楣,风范。这场宴会女儿还是不去的罢。” 想来这场宴会,有她非去不可的缘由。 起先听他的询问,还起过几分希冀,以为他待自己也有几分关心。 也是个傻的,这么多年了,竟然还存在妄想。 楚盛窈嘲讽的轻笑,“老爷以为这节骨眼,女儿去是什么好事儿?” 接连的拒绝,楚明德明显染了怒意。 他又何曾不知!楚府能够搭上林家,百利无一害,宴会上还有不少的达官贵人,若是能够结交一二,对楚府也是极好。 罢了……楚盛窈没再和他争辩,垂了垂眸子,“就依老爷所言。” 她说再多也违背不了他的意愿。 若能早些离开楚府就好了。 楚盛窈不由得想起来李远之来。 再等等,很快的,等表哥过了殿试,娶了她就好。 话既此,楚明德也不想与她废话,让她赶紧离开。 ~~~ 楚盛窈依靠在榻上,手腕处伤不深,应该不会留疤,春和已经给她上了药,包扎好了。 她捧着玉镯,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她用帕子沾了水,一点儿一点儿的擦拭干净。 回来时,她就将衣服换下了,袖口也沾了血迹,应该很明显。 怎么父亲就是没看见呢? 楚盛窈将玉镯装好,放在了梳妆台,房门被敲了敲。 是赵夫人那边派的量体的妇人,要特意做宴会的衣裳。 秋泠请了妇人进屋,向她问安。 妇人见楚盛窈容颜极盛,步态婀娜,不敢再看,只低着头,谦敬的拿出尺子替她量着。 她细心的量取肩宽,胸围,腰围等,每一寸每一分都记在心心上。 真真是个娇娇人儿,恰如其分的丰腴,将女子的曲线渲染的淋漓尽致,她心中赞叹,却在看到到她面容的下一刻,屏住呼吸。 还有这般不俗的样貌。 坊间对这位楚三姑娘的传闻,她听过,如今只觉得那些人口吐妄言。 眼眸通透,丝毫没有媚色,身姿挺立,气质端庄。 不是何等运气的才能娶的这样的美娇娘! 第5章 第5章 追到府门口,刚好瞧见褚昭上了马车,楚盛萱无功折返。 她看了眼门房,塞了些银子,若是下次人再来,提前告知她,又带着丫鬟景萍去了花园,边走心中越气。 怎么楚盛窈能够碰见,她不能。 她蹂躏着新叶,发着气,正巧看见了裁缝。 楚家的衣服,大都是由这位妇人做的,她手巧,价格也不高,前不久才帮她裁了新衣。 看样子像是往楚盛窈屋子方向去的。 不是才置了衣? 她让景萍去问,才知楚盛窈竟然要去参加林府老夫人寿诞! 她气冲冲去了正院。 “母亲,为何要带楚盛窈去!你为何都没和我说过此事!”楚盛萱心中不满,“为何只给她裁衣,女儿的呢?莫不是那日要让她压了我的风头。” 赵夫人再度扶额,也不知这冤家怎么这么快就知晓了。 “此次寿诞,你就必去了。好好在屋里静心养气,改改你这毛躁的性子。” 一听此,楚盛萱恍若天塌了…… 楚盛窈才是母亲亲生的吧!那些个庶女能去,名声差的楚盛窈能去,怎她去不了。 且此次宴会,不就是个机会……平日里接触不了的那些世家公子她就不能为自己的前途争一争。 楚盛萱说什么,也要参加此次宴会。 赵夫人被她央求的烦了,心中隐隐有些松动,寿诞当日确实有不少年轻的公子,若是遇到合适的,盛萱下半辈子就不愁了,可始终没有松口。 此次寿诞,林府特意点了楚盛窈的名,怕是来者不善,依着盛萱的性子,她又怎么放心她。 楚盛萱还在那里依依不饶。 “放肆!我平日真是太惯你了!”赵夫人目露威仪,“瞧瞧你还有女子该有的姿态吗?本想你在闺中无忧,过的好些,竟是纵了你。从今以后跟着女先生,好好磨磨你的脾气!” 楚盛萱第一次感受到母亲的强硬,即便如此她也不死心,大不了求父亲去。 ~~ 殿试时间近了,李远之没有再递信过来,只专心温书。 张嬷嬷又送来了个镯子,那镯子水头极好,透净如琉璃,比之前老夫人送的还佳。 没有过多的话,只说老夫人让她收下,是用来赔罪的。 她心中隐隐有了揣测,让春和将镯子放在了妆匣的最底层。 这镯子,怕是不会见光了。 “府里有一小厮,听说偷吃了二姑娘的燕窝,二姑娘发了怒,让人杖打,府里人因上次的事本就谨慎小心,没想到还有胆大的。”张嬷嬷说着闲话。 秋泠刚好进来了,听见了一些,朝着楚盛窈点头示意,又出了门儿。 “也是那小厮不规矩。”楚盛窈笑着,“连二姐姐的东西都敢偷吃,确实是胆大。” ~~ 今日楚盛窈醒的极早,昨夜睡得并不是很好,一整晚都在梦中。 她梦见表哥高中,两人婚事将近,府内欢天喜地,祖母送她出嫁,盖头一蒙,眼前都是红。 离开楚家,进入轿子的那刻,她心都快要跳出来的。 鞭炮噼里啪啦后,轿子抬起,周围充斥着道喜声,她悄悄的掀开盖头,透过晃动的车帘,偷瞟着高头大马上的表哥。 与她相映衬的红袍,表哥拱手向街边道喜的路人致意,脸上尽是喜悦。 轿门响动,她连忙放下盖头,被喜娘扶出花轿。 红绸的另一头是表哥,她手紧了紧,怯生生的往里走,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险些滑到,好在被人扶好。 宽大的手掌,抓住她的手臂,浑厚的声音响起,“小心。” 是那般的陌生……她心中欢喜凝滞,更多了分忐忑。她想说什么,身体似乎被控制住了。 动不了了。 她在司仪高和下,拜了堂,被人送进了新房,盖头被揭开,眼前之人并非表哥,而是一张极其模糊的脸…… 一些声音在耳畔响起: 这般名声,竟然妄想嫁进士老爷,美的她。 恬不知耻。 …… 醒来后,她便再也没有睡着,一直睁眼到天亮。 尤其今日刚好是殿试。 大早,去正院请了安,赵夫人并没有留饭。 她恭敬的告辞,转头时,瞧见赵夫人拉着楚盛萱手在安抚。 楚盛萱这些日子,被厉害的女先生管着,礼仪姿态都有所精益,可先生着实严厉,她没一日手掌不疼的,她伸手,撒娇的要赵夫人吹吹。 平日里一向寡言的嫡母,眼里都是心疼。 楚明德也是慈父模样,假装想要敲打楚盛萱的手,在她吓得缩回去时,朗声大笑。 楚盛岚跟着周姨娘刚出内仪门,周姨娘帮她理了理鬓角,数落着今日替她梳头的丫鬟。 楚盛岚抓着周姨娘胳膊摇了摇,周姨娘这才没有继续责怪。 楚盛窈默不作声的看着这幕,转头回了自己的院子。 秋泠和春和对视,眼眸蕴藏着淡淡的心疼。 巳时中。 正熙堂内,老夫人拿着剪子,正细心的修剪着盆栽,修剪过密的枝条后,动作有些停顿,思索着该剪下哪儿。 见楚盛窈来,放下剪子,嘴角微翘,眼角褶皱明显了些,“窈丫头来了。” “祖母。”楚盛窈行了一礼。 老夫人让人将盆栽端了下去,牵起楚盛窈的手去了内院。 “可用过了?” 楚盛窈点头。 张嬷嬷上了茶水和点心,楚盛窈看了一眼,都是她喜欢的。 空寂的心也有了依靠。 “今日便是殿试,可担忧?”看了眼楚盛窈状态,似乎不大好,便知她昨晚没睡好了。 楚盛窈摇头,“李表哥才学上佳,定然榜上有名。” 只是昨晚那光怪陆离的梦,搅得她不耐受,心生恐惧。 表哥说过,他若外放为官,成婚后,必带她去瞧不曾瞧过的风景。 好不容易能离开这四方宅院,她怕落空。 老夫人无奈的笑了。 李远之正直,有君子之风,值得托付终身,所以当初定下亲事的时候,她没有阻拦。可儿女之间感情,确实难以控制的。 李远之心中有盛窈,但盛窈却还未开窍,对他有兄长之谊,更多的想要借着李远之走的更远。 好在他们青梅竹马,与旁人不同,是有情谊在的。 今后盛窈嫁过去,好好经营,定能顺遂。 老夫人让张嬷嬷端了盆栽进来,教着楚盛窈修剪枝条,一上午的时间很快打发过去了,楚盛窈心续也逐渐得到了平复。 在老夫人这里用了午膳,楚盛窈有了睡意,睡在了幼时住着的内室偏房。 京都今日比起以往热闹数倍,宫殿正门大开,街道来来往往不少行人。 锣鼓震天,鞭炮声声,行人伫立,看见从宫门而出的人,有过羡慕亦有尊敬。 殿试后,陛下恩赐即刻放榜,报喜的官差涌入各家。 李母自接到消息后,精神抖擞站在小院门口,周围不少百姓围观。 李婵儿眉宇含着傲气,衣服是新做的,与发髻上的玲珑簪很是相配,“母亲,兄长一定不负所望。” 到那时,她亦成了官家女,婚事有了更高的选择。 李婵儿想到了什么,拉了拉李母的袖子,悄声细语讲了楚盛窈的事儿,“母亲,若兄长当真娶了名声不好的三表姐,日后必定在官场中抬不起头来,甚至不得重用。若传到陛下耳中,怕会撤销兄长的功名。” 李母本就对婚约忧心忡忡,生怕会耽误了远之前途,可婚约早就定下,若是轻易退了婚,岂不是小人行径,且楚家是她的娘家,她下不了狠心。 李母的优柔寡断,李婵儿怎会不知晓,也知不可操之过急。 只每日灌输些,总能摆脱楚盛窈。 李婵儿摸了摸头顶的发簪,想起四表姐说的话,与其娶个名声差的,四表姐这个有姨娘护佑,显然要更好些。 敲锣打鼓声音,越来越近。 有人道: “报喜的官差来了。” 李母和李婵儿翘首以盼。 街坊们领着官差走近。 有一人声音响起,“恭喜李家大爷,李远之高中,第五名,赐进士出身。” “中了中了!”李母声音带着哽咽,李婵儿喜不自胜,两人相拥而泣,街坊邻居,皆是欢声笑语,恭贺道喜。 与此同时,另一处街道。 官差恭敬俯首,“恭喜侯爷,夫人,褚世子高中状元,赐进士及第 镇国侯和其夫人脸上浮起笑容,心中自豪不言而喻,让小厮给了报喜官差赏银。 六元及第,当今第一人! 如此大的殊荣。 镇国侯满意的抚须,周围伶俐的丫鬟,小厮纷纷道喜。 “赏,通通有赏。” 管家往外掏着喜钱。 这条京都最为繁华的街,不少的百姓,都来沾喜气。 侯夫人含蓄微笑,不失勋爵风范。 小厮拿出火折子,鞭炮被点燃。 噼里啪啦…… 侯府众人沉浸在喜悦中,侯夫人尤甚。 看来昭儿的婚事也要提上日程了! 这下他可没有理由拒绝了! 第6章 第6章 放榜后,守着看榜的小厮,将消息传入各府。 楚家听闻李远之中了,纷纷感叹楚盛窈的好命,未来夫婿有这般大的本事,还待她一心一意。 内室偏房,楚盛窈翻了个身,睡颜惺忪,素手掀开窗幔,守着的春和立即上前,脸上笑意明显。 楚盛窈打了个哈切,眼角还泛着泪花。 外面声音嘈杂,但大都是喜悦的声音,她疑惑的望向门口,“发生何事了?” 秋泠正好端着热水进来了,她和春和相视一眼,帮楚盛窈整理一下衣裳,几人相携去了正院找老夫人。 出了门,碰见许多的丫鬟和嬷嬷,他们脸上皆是恭贺的神情。 老夫人坐在院子里,笑着朝她伸手,“睡得可好? 楚盛窈点头,规矩的坐在了老夫人身边,“祖母他们怎么了?” 老夫人没有直接言明,只道:“盛窈是个有福气的。” 楚盛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回握着老夫的手,嗓音激动,“是不是表哥中了!” 老夫人慈爱的含着笑意,隐隐有几分打趣,“看来是时候准备你的婚事了。” 楚盛窈羞红了脸,抿着嘴唇。 早知晓他会高中,可等一切尘埃落定时,还是掩盖不了愉悦。 “祖母,我先回去了。”楚盛窈捏了捏帕子,忽然想到了什么。 “行。”老夫人也笑了,“你表哥高中,贺礼可有备好,有来有往才是相处之道。” 楚盛窈点头,“备好了。” 老夫人也没再嘱托,盛窈向来是个心细的,这些都不是她应该担心的。 楚盛窈走了,老夫人眼眸中的笑也淡了,眉宇间似乎被什么笼罩着。 “您怎么了?”张嬷嬷端着托盘放在了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摇头,“不知怎么了,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张嬷嬷将几个盒子摆在她面前,“您思虑过重了,近日来为了三姑娘的事情,操劳太多。如今表公子高中,三姑娘也有所依靠,你该放心了。” 老夫人点头,看了看盒子里的首饰,又让张嬷嬷添了些,都整理出来,好做盛窈的嫁妆。 老夫人又问:“事情查的如何?” “您放心,已经摸到陈大柱家眷所在。” 陈大柱就是那位醉酒的小厮。 令人诧异的小厮的话,怎么可能引起这么大的风波,京都无人不知,其中必定有人推波助澜。 地位还不低,不然怎会有这么大的影响。 楚家位卑,即便过世的老太爷曾做到二品大员,也少有树敌。 以这样手段,迫害府内一女眷,实在可疑! 老夫人这才安心了些,可右眼皮毫无征兆的跳了起来,生怕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楚盛窈回了房间,赶紧让秋泠将准备好的贺礼,给李远之送去,她想了想,又叫住了秋泠,从床头拿出了副画卷,是她新作。 画的是李远之,很是传神。 平常送礼来往,楚盛窈少有逾举,即便是赠礼,大都是笔墨纸砚类的,画的画也都只是一些景态,这幅画她画了很久,可始终都不敢送出去。 如今……她不想再居于世俗的困扰。 表哥对她的情谊,她都清楚。 她思忖几分,还是将画放了进去。 她捂住胸口,脸颊微微泛着红,娇颜如霞。 听风院,楚盛岚正在院里练着字,听到李远之中了的时候,手一抖,字帖染了一大块儿墨迹。 表哥终于心愿得偿。 依照表哥的性子,和楚盛窈的婚事怕也很快要提上日程了,她不甘心。 楚盛窈不配嫁与表哥。 表哥只是一时间被蒙蔽了,她不能让楚盛窈耽搁了表哥的前程。 她从房间里拿出一个匣子,“将这些东西送给李家表妹,就说静候她的好消息。” 丫鬟福礼,赶紧离开了。 ~~ 李母虽然是楚府的庶女,但嫁到李家后,日子并不好过,平日靠着楚家接济过活,攀上楚府这门婚事,真是天大的好事。 除了已经出嫁的大姑娘,二姑娘虽任性了些,但也知书达理,可自家什么情景,心里也清楚,一府嫡女不可能下嫁到自己家里。 剩下的三姑娘和四姑娘年岁都差不多,虽然同为庶女,四姑娘为人上进,且生母犹在,生下一子,在嫡兄面前很得脸,是个很好的人选。 可等听起嫡兄提起人选,她心中一咯噔。 楚家三姑娘外貌极佳,远之对她格外的上心,她虽然有意见,但这些年都是靠着楚家,她没有理由去拒绝。 尤其是远之定亲后,为人也越发的上进,逐渐的,她也觉得这门婚事定的好。 京都传言满天飘,她不满过,隐约的提起婚事要不算了,但远之态度坚决,加上殿试临近,不能分了他的心,也就没在说什么。 远之高中后,婵儿又时常在她耳边讲,这桩婚事,会带给远之的影响,她更加的动摇了。 她最是了解自家的母亲,捧着楚盛岚送的首饰,“四表姐真是个心细的,知晓兄长高中后,母亲的应酬也多了,总需要戴些首饰来撑场面。这不,赶紧让人送来了。” 她笑着拿出一只金雀钗cha在李母的发髻上。 原本素净的发髻,一下变得宝气,可却与这简陋的屋子十分不相应。 “母亲,都是与楚家的婚事,又为什么不能是四表姐呢?兄长如今仕途一片光明,楚家也是想要笼络的。” 李母扶了扶钗,还有些犹豫,“楚家会答应吗?若是退了婚该如何是好?” 李婵儿笑了笑,“退了又如何?”她抓住李母的手,推了个镯子进去,“母亲,以兄长如今身份,还怕没有好的婚事吗?” 李母没有说话,脸上起初是挣扎,最后慢慢变得平静起来,“此事不要告知你兄长。” 若是让他知晓了,定然是成不了事的! 她知晓自己儿子,对楚盛窈感情不一般,即便是知晓,会影响自己的仕途,也会坚定不移的选择楚盛窈。 日后他一定会理解自己的苦心的。 李远之回来时,屋里堆了许多的贺礼,都是同窗或者街坊邻居送的。 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只让李婵儿将这些东西都退了回去。 李母指了指堂屋篮子里的香烛,擦了擦眼角的泪,“如今你光宗耀祖了,我也没有辜负你父亲的冀望。明日你去你父亲坟前拜拜,也好让他安息。” 李家祖地在京都郊外的一个小镇,来回得要五六天,他还想着明日去楚府拜访。 日后日日都能见到表妹,也不急于一时。 李远之跪在李母面前,“孩儿明日便去祭拜,多谢您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没有您便没有孩儿的今天。孩儿和三表妹一定好好孝顺您。” 李母欣慰的笑了笑,可在听见后面一句话,袖子下的脸僵住了。 “孩儿如今考中进士,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还请母亲替孩儿张罗一二。”李远之沉浸在喜悦中,并没有察觉到李母的异样。 终于终于三表妹要嫁给他了! 尚未定亲,他心中便对三表妹生了情愫,后面两人定了亲,他就想要给三表妹最好的,读书也越发的勤奋,只想考取功名,让三表妹当官太太。 如今一切就在眼前了…… 李母敷衍的点头,一心想着明日的事该怎么去办。 待事成定局,远之也无计可施了,只希望到时候他不会恨她。 她也是为了他好! ~~ 天还未黑,秋泠回来了,一副生人莫近的样子。 送到李府*的贺礼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为何?你可曾见到了表哥?”楚盛窈心中惴惴不安,心中的愉悦一下子消失殆尽。 秋泠摇头,“李家大姑娘说如今表公子身为进士,虽还未安排官职,也不能私下受他人的礼品,有碍于表公子的清名。表公子还未安排官职”秋泠一时说不下去了,但看着楚盛窈的表情,还是说了,“姑娘名声有碍还请姑娘不要在关键时刻,叨扰了表公子,影响了他的前程。” “简直太欺负人了!”春和气的站了起来,“李家大姑娘怎么是这样的人,往常怎么没看出来,姑娘送东西过去的时候,收的可欢乐了,如今狗仗人势。” 李婵儿虽然有些任性,但也还算好相处,平日里一口一个表姐的喊着。一时间转变了态度,楚盛窈也是没料到。 秋泠安抚道:“姑娘您放心,表公子待您一片真诚,这些都不是他的意思。” 楚盛窈好半晌才开口,“你可瞧见了李姑母。” 秋泠思索,摇头。 楚盛窈又问,“是没在?还是没有见到?” 秋泠低垂着头,想起自己确实在床边瞧见一道影子,那身形与李母一般无二。 所以……是在的,也知晓李家大姑娘说的话。 让两人出去,静静地站在窗边。 初春带着凉意,从窗户边吹了进来。 正燃的烛光,火焰跳动,楚盛窈走近拿手护了护。 桌上的画卷被她再次打开又卷上,上面李远之眉眼含笑,荡着温柔,她走到一侧的桌上,对着一张白纸几番下笔。 却又不知道写些什么。 心中思绪万千,扰的人头疼,心中的惧怕,渐渐的往上浮。 即便是外面流言肆虐,她都没有这般的怕过。 接下来的日子,楚盛窈想见见李远之,每每让秋泠递信过去,都说李远之不在。 等打听清楚才知晓,李远之回去祭祖,怕是得过段时间才回来。 这几天,楚盛窈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不上不下的。 直到在正熙堂陪着老夫人用早膳,一丫鬟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不好了,老夫人,李家上门退亲来了!” 第7章 第7章 骤然听见了这样的消息,起先,老夫人是不信的。 如今吏部还未安排官职,即便是考中进士也并不是稳了,学子的品行,更是尤为重要的。 往昔也有学子因为行为不端,撤了功名。 婚约本是两府契定,若是轻易退了,只会让人觉得背信弃义,品德上有瑕疵。 况且早期,李家可是要靠楚家,才得以生,一朝得势,转头退婚,便是不仁。 在官场上,谁又愿意与不仁不义之人打交道。 老夫人放下筷子,“他们在何处?” 丫鬟低头,恭敬答道:“老爷夫人在招呼着,遣了我来问问您的意思。” 都要退婚了,还问她些什么! 老夫人压着怒意,让张嬷嬷将拐杖拿了过来,“领着我到前面看看去。” 这几天的辗转反侧,在听见丫鬟的话后,尘埃落地,就像是一块大石头砸中楚盛窈的心。 清醒又痛。 眼眶的红,根本无法掩盖,连呼吸都带着阵痛。 她吩咐春和替她洗了脸,用帕子敷了眼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的糟糕。 前院里,李母给李婵儿使了使眼色,李婵儿将来的意图说完,原本喜气的正厅,没了声音,赵夫人原本还是恭贺的模样,瞬间就变了。 她给丫鬟去了信,让告诉楚明德和老夫人此事。 退婚? 她是想过,不过是在前儿流言最厉害的时候,可见李远之待楚盛窈一片情深,她还以为婚事快了。 赵夫人闲适的抿了抿茶水,还招呼着李母和李婵儿吃着点心。 与她而言,没了李家这门婚事挺好。 三姑娘当不成官太太,嫁的便不会有盛萱好。 见赵夫人和缓的态度,两人顿时精神了几分,心中的胆怯也就没了。 李婵儿更是说起闲话来,“二表姐和四表姐近来可好,听闻二表姐有了个新教习,琴棋书画有所精益。女先生好一顿夸,说越发有世家女子风范。” 说起这个,赵夫人亦满意的笑了,请了严厉的女先生,盛萱都老实多了。 但转念一想;她们不会是在打盛萱的注意吧! 李婵儿见赵夫人脸色不好,赶紧又道:“日后啊,定会配个良婿,说不定嫁入世家呢!” 赵夫人却从她们的表情中,瞧出没那么的简单。 有她在,盛萱定然不会和她们有关系,既然打算来退婚,定是不怕得罪楚家的,可说的话语带恭维。 赵夫人无所谓的笑了笑,只要不扯上盛萱,管她们是打哪个姑娘的注意。 楚明德听到消息来的很快,他很看好与李家的这门婚事。 虽然起先不过是想将楚盛窈打发出去,李远之,原本是个不显眼的,如那些酸秀才一般,只是逐渐展露风采,到如今前途不可限量。 他来的时候,原本还在说话的李婵儿,顿时就噤了声,他们赶紧向楚明德见礼。 赵夫人也站了起来。 楚明德捋了捋胡须,眼底的怒意淡了几分,坐在上座,丫鬟很快端来了茶水,“妹妹今日来做何?远之是个出息的,应该是不需要兄长的接济了吧!” 此话一出,李母脸胀红,她布满褶皱的手,摩挲袖口,想要说退婚却开不了口。 靠着楚家,她们才有了今日,她这般做,不就是忘恩负义。 楚明德直接道:“吏部那边应该要安排官职了,和盛窈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就待盛窈及笄后吧!妹妹这边可有想法。” 楚明德像是根本没听到要退婚的消息,甚至一副商谈婚事的模样。 李母的纠结呈现在脸上,楚明德虽是她兄长,但她不过是庶女,姨娘也不受宠,平常往来不多,她对于这位兄长除了惧怕,更多的是敬畏。 李婵儿在一旁着急,低声提醒,“母亲,可不要忘了,我们今日的目的。” 李母掌心紧了紧,她缓了口气,走到厅前跪了下去,“兄长,远之和三姑娘的婚事,就算了吧!” 李母眼眶不知何时挂了泪珠,“三姑娘的名声如何,全京都都是知道的,我们李家虽然门第不显,但好歹耕读人家,注重礼义廉耻,三姑娘如何堪当李家妇,求兄长成全。” 李母重重磕下。 李婵儿见状,也跪在了李母身边,“舅舅,我们也是与您血脉相连的亲人。兄长日后是要当官的,若与三表姐成亲,背负污名,你叫他如何是好。” 楚明德几乎快要发怒,斥责她们,忘恩负义,不顾楚家多年帮扶的时候。 赵夫人拉着他,苦口婆心的劝了劝,“这个时机退婚,对远之名声也不好,妹妹和外甥女还是好好考虑考虑。” 李母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 李婵儿赶紧道:“能与楚家结亲,是天大的好运,但以三表姐如今近况,贩夫走卒都不想娶,舅舅也不想旁人嗤笑自己的外甥吧! 不若换成知书达理的四表姐,只对外说原本定亲之人,便是四表姐,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李婵儿敢说出这样的话,就是因为当初定亲只交换了信物,还未定下婚书。 楚明德没有刚才反应激烈,倒也真的开始思考李婵儿所说。 他确实不想解除与李家的婚事,若将婚事给了四丫头。老夫人那关就不知道,过不过的了,她可是犹为护着楚盛窈的。 一想,人便到了。 “满口胡言!”老夫人在门口便听见他们的话了,杵着拐杖。 楚盛窈在一旁搀扶着。 那些话她也听得清楚。 贩夫走卒都不想娶,像是一根针扎在她心头。 “母亲。” 瞧见是老夫人来了,周围众人赶紧行礼,尤其是李母,她身为庶女一向惧怕这位嫡母。 即便老夫人对她们并没有苛责,衣食住行都是按照份例。 “母亲。”她声音微不可闻,将头压得更低。 老夫人被搀扶到了上座,赵夫人坐到了左下方。 看着陪着老夫人身边的楚盛窈,李婵儿眼中有过妒恨。 外面人说的没错,长得这副模样,天生就是勾引人的。 她长相平凡,见旁人还好,每每见到楚盛窈,只觉得是造物主的不公平。 “你说要退婚?”老夫人打量了李母一眼,语气不紧不慢,“换亲?” 此刻李母却压力倍增,她僵硬的点点头。 老夫人将拐杖依靠着座椅,整理了下衣袖,双手叠在腹部。 她眼眸沉静却透露着岁月的沉淀,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原本还叫嚣着换亲的李婵儿也吓得不敢开口 分明没说一句话,浑身威仪十足,拐杖敲击下地面。 众人瞬间安静。 一滴汗水从李母额头话落,她双腿开始打颤,呼吸都变得不流畅起来。 可脑子里,还拼命的记着儿子的仕途,她决不能让任何人影响了。 “请母”亲恩准。 话没有说完,被老夫人打断了,她举起拐杖敲在地面。 “旁人的胡吠就算了!盛窈是怎样的人,你这个亲姑母还能不知晓!”老夫人对这个庶女很失望。 原以为虽然怯弱,但也谨慎守礼,她才想着盛窈嫁过去不会受婆母的磋磨。 “可人言无畏,母亲,求您成全”她磕了好几个头,额前破了些皮,流出血,好不可怜。 老夫人心中有了想法,看着楚盛窈,“盛窈,你想如何?祖母都为你做主!” 李母视线望了过来,一脸哀求。 “李表哥可知道换亲一事?”楚盛窈心中乱如麻,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只问出了这么一句。 李婵儿拉着李母的手,“婚姻大事,兄长自然是听从母亲的。三表姐你真当心系兄长,就答应了,不要因为一己之私害了他”。 李婵儿说的情真意切,甚至苦苦哀求,“兄长待你不薄,平日里也总是惦念着,眼巴巴送了东西过来。 你知晓我们家贫,给你买的那些点心,书帖都是兄长抄书赚来的,冬日里顶着蜡烛还在抄写,手都生了浓疮。” “三表姐你若强行嫁过来,兄长被人嘲讽,母亲也只能忍着,心中郁郁,我亦是没了好的婚事,我们李家没一个好的。 这样的结果是你想要的吗?你若真心待兄长,就应该知晓他的难处,请表姐成全。” 所以都怪她是吗? 怪她生的一副相貌,引得天怒人怨。 怪她被小厮造谣,得了坏名声。 怪她被那些连面都没有见过人,说她得侍权贵,免得浪费了好容貌。 怪她被那些秦楼楚馆的人与妓子比风情,得了艳名。 可她分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全在她一人身上。 为何没人说,那些败坏女子名声的男子可耻。 为何没人说,那些混迹花红柳绿之地的男子龌龊。 为何那些识文知礼的书生,品行低劣,以一女子逗乐。 她妖媚,她攀高,她风情……这些无稽之谈,没有作证的事,竟然也会有人相信。 一滴眼泪滑落。 从怀里掏出当初定亲的玉佩,砸在地上,瞬间被炸开,七零八落。 “退婚可以!换亲我不答应!” 她的话掷地有声,没有转圜的余地,这也是她头一次不顾礼仪,没了往日的顺敬。 从这一刻起,她知道和李远之彻底的完了。 尽管这一切非他所愿,她和他也再无可能了。 所有的庆幸都是假的,她以为表哥不被外事所扰,待她一切如往常,他们还能够好好的,她以为表哥考中,他们的婚事就提上了日程,今后她会嫁给他。 可自从谣言传播的那一日起,所有的一切就已经破了,只不过是还没有彻底裂开。 数滴水落在了脸颊,胸口淅淅沥沥,楚盛窈只喃喃道: 下雨了。 第8章 第8章 夜间,楚明德心烦,去了周姨娘院里。 换亲一事作罢,他心中隐隐责怪楚盛窈的不识大体。 若当初京都流言传播时,他就该狠了心,将人送到庄子里去。 偏偏老夫人以孝道压着,他不得不将她留了下来,寻了个偏僻院子,打发的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现下,老夫人与镇国侯府重新亲近了起来,坚决要护着她,加上林府点名要见她,简直纵的她不知天高地厚。 当众碎了定亲信物就罢了,竟还不许换亲。 老夫人当众撂下了话,此事全凭楚盛窈做主。 他自是无办法,劝了老夫人许久,最后只将退婚掩了下来,祈求转机。 楚明德眉宇阴翳,周姨娘附身舀了碗绿豆汤,放在他面前。 楚明德尝了一口,就放下了。 周姨娘温柔的夹了菜放在他碗中,“老爷多用些,近日劳累,瞧着都瘦了,为了几个孩儿,也要保重自己。” 面对这个最得人心的妾室,楚明德握住她的手,“本答应你,为盛岚定门好婚事,李家也赞许盛岚。两家姻亲依旧,是好事儿。” 他叹了口气,“老夫人那里”。意有所指,没将剩下的话说尽。 周姨娘早从楚盛岚口中知晓了此事,却装作什么也不知晓的模样。 “老爷的意思是?所以今日妹妹上门是为退亲来的?” 楚明德点头,将事情细细说了。 周姨娘一脸感动,“老爷,您为盛岚真是多虑了。其实三姑娘也情有可原,这忽然之间将婚事给她妹妹,怎么会受得了。她们都是您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妾知晓您是慈爱的,若不是为了楚家,怎会想要答应呢!” 楚明德重重叹了口气,“你都知晓我一切是为了楚家好,她们都只会逞一时之气,哪里像是亲生的?!” 他一抱养来的庶子,嫡母又怎会真心为他考虑! 这话,周姨娘不敢再接。 “老爷,我有一办法,”周姨娘靠近,压低声音,“可否写信,请姑奶奶劝上一劝,都是姓楚的,定希望娘家好。” 楚家姑奶奶,楚明妍。 老夫人的独女,远嫁在外,多年未曾回楚家,平日只靠信件来往。 要说在楚家,老夫人最疼的便是这位独女,老太爷更是恨不得将其宠上天去,老夫人只有这一女,楚家长辈颇有微词,但同样的对她宠爱不减,即便是他当初被记为嫡子,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难得的是,楚明妍未曾养成娇纵的性子,反而明艳大方,当初楚家未落败,京都不少人世家子弟,都想聘她为妻,最后竟然嫁给了个边境的小将军。 楚明德觉得这主意不错,当即去了书房,给楚明妍递了信过去。 饭桌并没有随着楚明德的离开,安静了下来。 “多谢姨娘。”楚盛岚行了一礼。 周姨娘给楚盛远喂了一勺蛋羹,叹了口气,“我竟不知,你何时开始打李远之的主意。若不是要姨娘帮忙,连姨娘都要瞒着?” 望着周姨娘温柔的擦拭着楚盛远的嘴角,她没有说话。 周姨娘想起来什么,让人将楚盛远抱了出去,只留下她们两人,“外面的谣言可是你”。 楚盛岚摇头。 周姨娘却仍在怀疑,“你若老实跟我说说,我还能帮你,纸是包不住火的。” 楚盛岚捏了捏手心,“姨娘每天忙着照顾盛远,还有心思关心我。” 若不是表哥,那日她便在荷花塘淹死了,姨娘却只还记得给盛远做鱼羹。 “你这是在怪我!你弟弟才三岁,多大点儿的年纪。”话到此,也是熄了火,“是姨娘的错,还生姨娘的气了?” 周姨娘心中也有愧,自盛远出生后确实对楚盛岚疏忽了些。 她正色道:“姨娘也是担心你,此事不只与三姑娘有关,还关乎楚家的颜面。若你父亲知晓,我也护不住你!” 楚盛岚依旧道,与自己无关,周姨娘这才放下心来。 …… 李远之回家的那日,驴车行至中途,下了雨。 如丝线般的细密,又不大,打在人身上轻飘飘,李远之伸出试探的手,车帘外面,鸟鸣声阵阵。 微雨燕双飞。 有些后悔自己当初走得急,没有告知三表妹一声。 驴车咯噔一声,剧烈的颠簸,让他支撑在窗沿,才勉强稳住身形,掀开帘子,“发生何事了?” 驴夫鞭子在空中扬起,啪的一声,驴动了,卡在泥坑里的车,还是没有出来。 李远之站在车轱辘处,坑很深,车偏向一处,几乎快要倒下。 用了很多办法,车轱辘依旧没有出来。 驴夫抹了把脸上,手背黏腻,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躬身到李远之面前,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满是窘色,“爷,还请您帮忙,推上一推。” 这里离城还远,约莫要两三个时辰,荒郊野外的,也没旁的办法。 李远之点头开始推。 他一文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力气自是小,车没有推出来,那驴还撅了蹄子,甩了泥在他衣服上。 驴夫拿来帕子,连连道歉。 此时雨大了些,两人身上都被淋透了。 正巧,马儿的嘶鸣声响起,一行人从远处来。 几匹马当头,马上人穿着蓑衣,后面跟着几辆马车,瞧着华贵,不似平常人。 李远之大着胆子,拦住了他们。 领头的人看了眼,调转马头,来到最前面的马车前,低语。 来人掀开帘子,一张极为清俊的脸,李远之认出了他。 当今状元郎,褚昭。 褚昭温和目光投来,朝他颔首示意。 李远之很是激动,想要上前攀谈,可自己十分狼狈,衣裳被打湿,还有不少的泥土,那人不染光华,端坐在马车上,不由得自行忏愧,只敢在远处躬身行礼。 褚昭派来的人,快速将驴车推出泥潭,李远之致谢,其中一黑衣人看了他好几眼,却又在他望过来时,低下了头。 李远之有几分奇怪,又不好追着人家问。 那黑衣人,是跟在褚昭身边的侍卫褚一,除了保护褚昭的安全外,还负责收集一些信息,自上次主子送了玉镯到楚府,他便多了几分关注。 李楚两家退婚,虽然被楚家封闭了消息,他却可以轻易查到。 思虑后,还是将此事告知了世子,却被世子说是多管闲事! 褚一多看了李远之几眼,也正是因为退婚一事。 不知晓这位进士回到家,发现自己未婚妻没了,会是怎样的反应。 毕竟从查到的信息来看,他对楚家三姑娘可是情根深种! 驴车平安到达京都,李远之回到了租赁的房子,一身的狼狈,李母打开门时,看见李远之这般模样,吓了一跳。 这般着急回来,又像是摔了跤,嘴里的话控制不住,“你知晓退婚的事情了!” 李远之怔楞在原地,几乎误以为自己听错了。 心中有个念头升起,被他快速的否决了,初春雨天过冷,他嗓子干涩,“谁退婚了?” 李母心中有些慌,知晓她说错了话,接过李远之手里的行礼,“没谁,是隔壁的石头。” 边走还埋怨道:“赶紧将自己这一身换了,当心受寒,也不知道怎么弄得。” 李母推着李远之进了屋,然后提了水,让李远之换洗。 刚才李母的异样,他看的是一清二楚,心中荒谬的揣测响起,他又不敢去相信,“石头怎么退婚了,我去劝劝他。” 也不去换自己身上的衣裳,执意要往外面去。 “先换下脏衣裳再说,这般过去太失礼了!”李婵儿将他拦住,笑道,“旁人的事儿,兄长都这般关心。” 李远之回到房间,李婵儿和李母才松了口气。 她们怎么不知晓李远之对楚盛窈有多深的感情呢! 既然楚家那边都打算瞒下来了,她们就暂时不告诉李远之好了。 待生米煮成熟饭,也是没办法改了。 李远之总觉得心神不宁的,饭桌上,他再次提起婚事可以排上日程的事。 李母僵硬的点头,“这事儿急不得,盛窈还未及笄,再快也得等到八月左右。” 李远之又道:“也可让表妹先嫁过来,等她及笄后再行周公之礼。” “兄长当真猴急,你愿意,那三表姐就愿意了,且等等吧!”李婵儿打趣道。 “好!明日我去楚家问问她的意见!” 李远之话落,两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大好。 这端饭吃的是没滋没味的。 之后,李远之去了柱子家,柱子原本和张屠户家的女儿定了亲,但近日柱子母亲生了病,耗尽家财,张屠户就不愿将女儿嫁给他了,如今正低沉着。 李远之安抚了几句,便离开了。 翌日大早,李远之准备好东西,刚要出发的时候,李婵儿拦住他。 “母亲腹部疼痛,兄长回来时,可否请个大夫回来给母亲好好瞧瞧。” 李远之的脚步立刻止住,他大步朝着房内走去,“母亲怎么了?” 李婵儿擦着眼角,“天未亮便疼了,本想叫你的,但母亲说今日你要去楚府,让我不要告诉你,免得耽搁你。” 李母捂住腹部叫疼的时候,李远之急得满头大汗,李婵儿道:“我去叫大夫,兄长你好好守着。” “怕来不及!” 李远之赶紧背上李母,朝着医馆走去。 李母和李婵儿相识一眼,安心后又感到一丝疲惫。 能瞒则瞒吧,希望远之知晓后不要怪她们。 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七八岁前,李远之与楚盛窈只见了几面,却记忆尤深,她自幼没了姨娘,养在老夫人膝下,与家中的几位姊妹也不甚相熟,只在主院请安的时候见过。 每当瞧见她们相互追逐嬉戏的时候,总也想跟上前去,可每每靠近都会被驱逐。 说她是个没母的野孩子,她们并不想跟她玩。 几岁孩童的厌弃与嫌恶,足以在她心中留下一道疤痕。 后来表哥被姑母牵着来了楚府,一身发白的衣服,身上还有补丁,瞧着瘦弱,可那双看向她的眼睛带笑,释放着善意。 后面姑母再来楚府时,两人见的多了,也玩儿的起来。 数年后,忽然听闻他们定亲的事,楚盛窈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意外。 她当时对表哥更多的只是兄妹之谊。 可她深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事成定局难以转圜,也真正开始尝试,将他当做未来夫婿,起初当真有些别扭。 两人相见时,都羞红了脸,相顾无言。 许久表哥小心翼翼的牵起自己的手,告诉她心悦于她。 她看见了他眼中的倾心,也看见了另一种生活的希望。 在流言最盛,抹黑她名声的时候,表哥丝毫不在意,将她放在心尖。 到如今退婚后,她也才发现,自己待表哥早就有了不同,可也只有将这些东西统统挖的干净。 她想过不顾一切与表哥在一起……根本就不可能,世俗总能将他们压垮,她不能让表哥背上不孝的名声,亦不能毁了他的前途。 她不甘心,头一次的生了怨恨,皆说她天生就是魅惑权贵的浪荡样,她就是坐实了又如何 念头一闪而过,楚盛窈自嘲的笑了笑。 …… 第9章 第9章 这几日,楚盛窈闭门不出,早上的请安也向赵夫人那里告了假,楚明德听说了后脸上的怒意比之前更甚。 直斥她目无尊长,言谈中多说她不孝。 周围的下人,低垂着眸子,莫敢言语。 好在赵夫人细心地劝慰着,楚明德才勉强压了下来。 楚盛窈昏昏沉沉,这些时日,脑子里乱成一股麻绳,细想却又空空,胸前从最开始密密麻麻的疼痛,变得平静。 她不知晓,今后应该怎么办。 秋泠和春和尽是担忧,姑娘虽然瞧着不悲不喜,可精神气儿,却比之前少了,也不大爱说话,平白的让人更加心疼。 直到正熙堂传了话来,说事情已经办妥了,她才出了院子。 既然到此,她总得为自己讨公道。 若她出了事,其中获利者能是谁? 那块故意弄掉的玉佩,就是想要她和李远之起嫌隙,不过没能如她的愿,换亲一事应该也是她撺掇的。 抬头阴沉沉的,已经好些天没有晒过太阳了。 路过花园的时候,楚盛萱和楚盛岚也在往正熙堂的方向去。 想起前些天听见的,以及楚盛窈好些时日,都往正院告病,没去请安。 楚盛萱言语试探,“几日不见,三妹妹脸色,怎么这般不好?” “谢二姐姐担忧,”楚盛窈行了一礼,“若无事,妹妹便告辞了。” “诶,”楚盛萱抓住她的手,直接了当,“李家当真和三妹妹退婚了?” 楚盛窈没有说话,眸子冷若寒冰,楚盛萱被她扫了一眼,身体不由得瑟缩。 如今这般,不就正说明了,此事不假。 “李家竟然不要三妹妹了,”楚盛萱眼中的幸灾乐祸,难以掩藏,“怎么可能呢?李表哥可是对你一片真心啊!” 楚盛窈依旧没有说话,双手交握静静的站立在那里。 恍若置身于罩子中,任何的伤害,都被隔绝在外。 见不得楚盛窈这般,稳若泰山的模样,分明已经被退了婚事,这般的姿态,做给谁看! “姐姐真是替三妹妹忧心,退了婚,怕没人要,”楚盛萱上下打量着她,“可惜了这一副好皮囊。不若像外面那些人所说,讨好献媚于上,应是会有世家子弟,愿纳妹妹为妾的。” 楚盛窈心头发涩,面上如往常,掩盖住那些软弱,“那也是妹妹的本事,比不上姐姐,想也没有。” “都是因为你,我和四妹妹名声才被牵连,你当真无耻!”楚盛萱忍住气,抓住楚盛岚的手,上前一步,“听闻李家来,不是要退亲而是换亲,瞧上了四妹妹? 这桩婚事对楚家有利,你却不同意换亲。靠着祖母,逼的父亲不得不答应。身为姐姐,我奉劝你,身为楚家女靠着家族荫蔽,不可损坏家族利益。赶紧应下此事,四妹妹知书守礼,和李表哥才是天作之合” 楚盛岚像是没有想到,楚盛萱会这般说,她赶紧低头,像是生怕触了两位姐姐的霉头。 楚盛窈眸光低垂,看了眼楚盛岚,暗藏汹涌的波涛。 这位四妹妹向来低调,以楚盛萱马首是瞻,与她同为庶女,即便得老爷喜欢,又生母照料,也谨小慎微,从不张扬。 可见人都是虚假的,由张面皮遮住,隐匿阴暗。 “怕什么!”楚盛萱拉了拉她的胳膊,“两家都有意思,心虚的该是她楚盛窈。” “损坏家族利益?我牵连了你们的名声,”楚盛窈轻扯唇角,“谣言是从府里传出来的,毁了我的名声,其中获利最大的是谁?蛇虫鼠蚁藏在角落里,谁又看的清。” 冰冷催骨的眸光扫射在楚盛岚身上,楚盛岚若有所感,身体有瞬间的僵硬。 她是查到了什么? 转念想到了什么,楚盛岚又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楚盛萱这些日子里,早早就憋着一口气,因这么个庶妹,她被说了不少的闲话,却又被女先生拘束着,迟迟没来找楚盛窈的麻烦。 听见她被退了婚,她是真正觉得大快人心。 “浑说什么!”什么蛇虫鼠蚁?楚盛萱没看懂他们间的暗潮涌动,目光恨恨,“三妹妹便是这般的自私,靠着老夫人撑腰,耽搁四妹妹和李家的婚事,还牵连我的名声!我若是你,这般丢脸,早早去了庙里做姑子。” 秋泠和春和听见她这么说三姑娘,早早就忍不住了,她们眼眶泛红,几乎快要忍不住了。 姑娘的委屈,她们比谁都看的明白。 府中人没有劝慰的,都是怕姑娘给她们丢了人,连累了她们。 外面流言暂且不论,血脉相连的亲人都这般看她,让她一女子怎么活! 秋泠前段时间整理床榻,枕巾湿润,对视姑娘的眼眸,却又一切如常,依旧是坚韧的模样。 姑娘从不让人瞧见她的软弱,都是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的。 女子的名声遭到诋毁,相伴多年的未婚夫,也退了婚事。 谁懂姑娘的苦? 秋泠想要说什么,被楚盛窈按住了,“二姐姐,四妹妹,祖母那边找我有事儿,先告辞了。” 楚盛萱见她想逃,拦住了她,不依不饶道:“先将事情说完,你去和祖母说换亲之事,应下了。” 楚盛窈眸色暗了暗,斩钉截铁道:“绝!不!” 楚盛岚怯弱少了几分,眼里稍稍沉不住气,都这般地步了,为何不能成全了她。 当真是薄情少义! 见她这般的油盐不进,楚盛萱想拉着她的手上前去见老夫人。 老夫人就算是再疼她,也不能不顾楚家! 这么拉扯着到了正熙堂。 正厅气氛严肃,上座的老夫人杵着拐杖,神色威严,隐隐还有几分怒意,楚明德和赵夫人各位于下坐,就连周姨娘也来了。 她们吵闹着进来来,却在这般境况下,噤了声,规矩的行礼。 楚盛岚抬头间和一男子对视上。 熟悉的面容,让她几乎尖叫出声,下一刻,硬生生的给忍住了。 三位姑娘站在一侧,都没敢说话。 楚明德眼里,明晃晃压抑着怒意,周姨娘几乎是半跪在椅子旁,眼角处,还有残留的泪水,就连一向以温和端庄示人的赵夫人脸色都不大好。 厅内的气氛着实吓人了些。 楚盛岚意有所感,看着楚明德一步步朝她走近,她身体不由得蜷了蜷,抓住衣袖不敢抬头。 “跪下!”楚明德眉眼向下,声音像是滚了雷。 楚盛岚彻底的心如死灰,跪了下来。 “老爷,此事定不是四姑娘做的,许是他人诬陷。”周姨娘跪在了楚盛岚身侧。 最中间的小厮,额前血肉模糊,他身边还有个七岁左右的幼童和一妇人。 小厮继续磕着头,“关于三姑娘的谣言都是四姑娘小人做的,四姑娘给了小人五十两银子,还答应事后送小人出府,可是四姑娘竟然还派人想要杀死小人,还好小人命大,跳入湖中。 四姑娘小人没想到,您竟然是这样的人,小人可是尽心尽力为您办事的!老爷您饶了小人吧!” “胡说!”楚盛岚声音发哑,“女儿怎会做出这般事,三姐姐与我无冤无仇,楚家为一体,女儿又怎会做出,这般辱及门第之事。” “因为李家表哥,”楚盛窈接过*张嬷嬷递过来的东西,“这是从你妆匣所得,这块玉佩是表哥常佩戴着的。你却不知晓,这是当初我送给他的。你心悦表哥故意让人毁了我的名声,鼓动李家来退婚。” “我知晓三姐姐因为退婚一事难过,倒也不必如此颠倒黑白。我与表哥一向清白,玉佩是我无意间拾得的,不知晓是表哥的,”楚盛岚声音带着委屈,“你这刁奴不知是收了何人的钱财,竟然这般冤枉我。” 楚盛岚还想要说些什么,小厮直接道:“小人敢以全族性命立誓,若是小人今日说了一句假话,便叫我死于非命,永无子嗣祭拜。” 楚盛萱不可思议的看着楚盛岚,在她看来这个庶妹向来是老实的,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楚盛岚眼神游离不定,整个人不安,但她知晓自己不能认,认了她和表哥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依旧哭喊着,“父亲,女儿真的没有,求你明鉴。” “若不是查的清楚,不会叫你过来,”老夫人声音响起,“四姑娘也不必再狡辩了。让人泼脏水给自家姐姐,毁其名声,甚至还拖累了楚家的其他女眷,你这个做父亲的,觉得该如何处理?” 事到如今,周姨娘又如何看不清呢,只想要替楚盛岚求情,“老爷,盛岚年纪小,她也是一时糊涂啊!” 楚明德对这个小女儿十分的失望,他为官多年,这点事情怎么可能看不清,他对小女儿还是有几分疼爱的。 “今后便留在听风院,直至出嫁。”楚明德声音带着几分冷意,周姨娘还想要再求情,被楚明德一个冷眼,也就不敢开口。 已经算是罚的轻了。 此话出,正厅里的人神色各异,赵夫人手抬了抬又放下,心中生了埋怨,做出这般事,牵连到她女儿的声誉,不过就只是禁足,未免太过偏心了。 赵夫人深知这样的话不该说出来,忍了忍,要是想罚,她身为主母,自然可以悄无声息的给办了。 可事已至此。 老夫人眉宇凝了凝,明显也不满意。 “只是这样吗?”空荡的寂静中,楚盛窈开了口,“我被毁了名声,丢了婚事,罪魁祸首,不过是今后不许出府。” 楚盛窈甚至有些想笑,她可是几乎被毁了一辈子。 摸了摸眼角,是干涸的,想哭都哭不出来。 “父亲觉得公平否?” 轻轻地几个字,让楚明德面色染了不悦,他身为一家之主何曾被这般的质问过。 “你当如何!让你四妹妹剪了头发做姑子,还是把她送到庄子里自生自灭。这可是你妹妹,当真要这般心狠的对她!你名声已经毁了,难道还要再搭上楚家一个姑娘。” 楚明德厉声戾气,让人直接将楚盛岚带了下去,然后不容置喙,告诉众人此事便这般的定下来。 正厅里的人,很快都离开了。 楚盛窈就这么站在原地,甚至有些想要笑。 所以她就只有她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第10章 第10章 “我知晓你父亲的处理让你不满。”老夫人拉着楚盛窈的手,“即便是让四姑娘与你遭受一样,都不为过。 可若是传出姐妹俩,为一男子,闹得不可开交,又是什么好名声?到时候不仅你之前的委屈,得不到洗刷,还会被加上别的污名。” 事发后,不是没有派人去洗清谣言,终究是没有半点儿效果,反而愈演愈烈。 楚盛窈垂眸,可到头来,只她一人遭受一切,她不冤吗? “李家婚事既然已经解除,便不要再记挂,平白的浪费心绪,伤了神。有祖母在,定能给你再找门好婚事,明日陪着祖母外出走走。” 楚明德或许是因为那微弱的愧疚,没再让她一直困在府里,准许她今后都可以自由出府。 楚盛窈唇角苦涩,“好,祖母,过去的就过去了,我知晓的。” 她和李远之也只能这样了。 那些对未来的畅想,也只能是空想。 楚盛窈谢过老夫人帮她找到那小厮,带着秋泠她们离开了。 外面的动静很大,楚盛岚是闹不出,这样风浪的,这件事背后,定然还有人在推波助澜,且势力很大。 只是她想不通……究竟是谁?竟然要对付她一个寂寂无名的闺阁女子。 ~ 好些年没有出过府了,马车哐哐当当的往前行驶,逐渐由喧嚣的市集,往城门外去。 窗户半开,来往行人密集,还有到处叫卖的货郎。 糖浆晶莹剔透,裹着山楂,她轻轻咬了口,酥脆的甜后,便是酸涩。 幼时能够出府,尤其喜爱,如今再尝,滋味竟然没有记忆中的味道。 这次去的圣泉寺,是在离京都约莫一个多时辰的远的地方。 听说尤其的灵验,常年香火不断。 出了城,周围又变了。 盛春时分,周围树林茂密,不知名的花出现花苞,还未完全的绽放。 风是清甜的,比起四方天地,更是自由。 楚盛窈坐在车窗旁,静静的望着,心绪随着风,散了些郁气。 到了目的地,周围停放着不少的马车,圣泉寺在山顶,这段路,需要徒步行走。 楚盛窈废了好大的力,才劝的老夫人乘坐轿撵,自己从马车里取了帷帽戴上了。 盛朝女子比起前朝没大多的拘束,可以出府,也不必遮挡面容。 老夫人看了眼,知晓她心结难消,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寺庙当真香火鼎盛,一进门,缭绕的烟儿往上,正厅大雄殿是一座释迦摩尼佛相。 楚盛窈搀扶着老夫人跪下,褪下帷帽,虔诚的磕了几个头。 她其实都不知晓应该要祈求什么,若神佛有用,为何在她彻夜辗转时,她的心愿从未实现。 叩拜完后,她立刻又戴上了帷帽,方才周围人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甚至开始害怕,他们认出她便是楚府的三姑娘。 即使京都极少人,见过她的模样…… 往里走去,分别拜了观音,弥勒佛,四大天王。 香烛的气味宁静安详,殿堂的还燃着檀香,能够安抚人心,楚盛窈越往里走,那些压抑着,不敢去想的东西,总是在往外冒。 更多的是委屈……明明什么也没做过,偏要担上臭名。 老夫人途中遇见了熟人,正说着话,拉着楚盛窈上前见礼,透过帷帽,她能够感觉到那妇人上下打量的目光。 那妇人身后还跟着几位姑娘,相互见礼后便寒暄起来。 老夫人未出嫁前,深受镇国公的喜爱,虽然所嫁的家族没落,京都的妇人,对她还是较为敬重的。 “许久不见老夫人了,这位是?” “我家三姑娘。” 妇人点头,便没在过问了。 不过她身后的几位姑娘,有好奇,似乎还有鄙夷……楚盛窈捏了捏手心,胸腔闷起来。 老夫人也察觉到了,叹了口气,让楚盛窈出去走走,散散心 妇人见状,也让身边的几位姑娘离开了。 楚盛窈越往里走,周围的人才少了些,这里应该是内院,最中间放着一个三角大鼎,里面只寥寥的插着几炷香,抬头有溪水潺潺,小池里荷叶舒张。 “我自己一个人走走。” 楚盛窈让秋泠和春和待在原地。 顺着一条小路往上走,道路清幽,几颗树木参天,遮住阳光,有一阶梯是往下走的,石梯上爬山虎往石墙上窜。 穿过几间房,有一湖,湖中央立着一个小木亭。 楚盛窈并没有打算下去,刚想往上走。 “哈哈,楚家三姑娘竟然也有脸出府?” “可惜方才没能瞧见,长得是哪般模样?当真有传言那般有媚上之嫌,惑国之貌?” “坊间传言也信?或许是长得还算不错,想要传点儿好名声出去,攀附权贵,结果成了艳名” “要不你等会假装打落她的帷帽,好让我们瞧瞧。” “切莫这般胡言,女子的名声开不得玩笑。”温柔的声音响起。 又有一女子道:“听闻镇国侯夫人,颇喜欢林姐姐,不日怕有喜事传出吧!” 而后是几声打趣的声音。 …… 剩下的话,楚盛窈不想再听,她回到了方才的小道,直接往上走。 果然亲耳听到更加刺人……楚盛窈轻扯唇角。 或许不让她出府是件好事。 有时甚至想着,她若是真的做了倒好!破罐子破摔! 楚盛窈默默的走着,竟然不知道,应该要往何处去。 最上面有座亭台,瞧了眼,正往那个方向去,待走的近了,才发现亭中有一人。 那人身着低调,发顶用一玉冠束着,背对着她,并不能瞧见长得是何模样。 楚盛窈下意识转身就要离开,脚踩在了爬山虎的藤蔓下,绊倒了,帷帽也随之飞了出去。 这边响动,自然惊扰亭中人,他目光移过来,正好瞧见了帷帽落下,露出了那张倾城之貌。 男子身姿一顿,朝着这边儿的方向走来。 楚盛窈揉着脚踝,才发现自己手掌方才蹭破了皮,渗出血迹,正火辣辣的疼,她心中的委屈一下子涌了起来,那些人的话在耳侧回荡。 眼眶沁着泪,没有预兆的往下落。 一块儿手帕出现在眼前,她若有所感,抬头。 发丝随着手腕往下滑,头一次见到了真正的梨花带雨。 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将手帕往前递了递。 楚盛窈惊慌的捡起帷帽,戴好,就在方才他弯腰间,瞧见那人系着一块玉佩,花纹繁杂,最中间似乎是龙的模样。 眼前人身份似乎不简单,非权即贵。 那些流言说,她长得这般的妖媚,不似清贵女子该有的贤德,生来便该攀附权贵,以色侍人。 言语腌臜,将她当做逗弄取笑之流。 她的心不知在何时,竟然失了衡,无论府内人怎么去澄清谣言,没有效果,都将她当做了茶余饭后的笑料。 她都不认识他们,也未曾得罪于他们。 只仗着她是个弱女子,她身份低微,没有估计得胡说八道。 若……她真的做了,以容貌攀附权贵,借着权势将那些辱过她的人踩在脚下。 她心头跳了跳,鬼使神差的接过了那人的手帕,声若柔水,“多谢。” 手帕包裹着伤处,第一反应是刺痛。 “主子。”不知何处,有几人上前将此处围住。 “都下去吧!” 男子冷声喝道,气势不像是一般人可比拟的。 在男子将她扶起的时候,楚盛窈有一瞬间的清醒,身体刻意的远离了他,“多谢您了。” 她真的疯了! 这些年的诗书礼乐,全都喂了狗!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何事的她行礼告辞,不敢有片刻的停留。 男子并没有阻拦,手指微微弯曲,似乎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他身侧有一人,身体微微局促着,眸光精明的看着远去的楚盛窈。 下坡拐角处,刚好站着人,走近才看清,是镇国侯世子褚昭。 隔着帷帽,楚盛窈似乎感觉到他目光,心里不由得,为方才自己升起的隐秘阴暗的想法,感到心惊胆战。 尤其是对视褚昭的眼,那双通透的眸子,让她无处遁形,总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轻而易举被他给探查到了。 楚盛窈慌张的低下头,福了福身子,赶紧离去。 褚昭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身旁的小厮心中对楚盛窈的鄙夷倒是多了几分。 前儿段时间,故意在自家世子面前摔倒,如今又故意在那位面前,做出那般的姿态。 传言当真不假! 楚府三姑娘便是个以貌媚上的。 走到三角大鼎那里,秋泠和春和迎上前,楚盛窈紧张的心神才缓了下来。 方才当真是魔怔,怎的就生了那样的想法,楚盛窈自嘲的笑了笑。 她当真差点儿成了攀龙附凤之辈。 见到老夫人时,老夫人特意带她去月老祠求姻缘。 跪在蒲团的时候,楚盛窈脑子里,还在想方才的事。 即便她日后和褚昭不会再见,她仍然为自己那点儿隐晦的心思,感到羞愧难言。 这里的月老很灵验,不然老夫人也不会带她来此。 尤其是楚盛窈得了个好签的时候,老夫人欣喜万分。 回到马车,楚盛窈心事重重,老夫人一眼就看了出来,“旁人所说若放在心上,苦的只有自己。人生在世,常被名声所累,有的困于一身,有的却能拨开云雾见日明。 盛窈,这些名声只能阻碍你一时,那些因名声而厌你之人,当真是可交的吗?那些因流言就不愿意与你契定婚约的家族,一叶障目。” 楚盛窈细细琢磨着老夫人的话。 山林的静谧逐渐消失,过了城门集市,已经没有早上繁华的景象,将将酉时他们才到楚府门口。 车窗帘子被风掀起,是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神情焦急,似乎在等着什么。 李远之。 他瞧见马车,眸光一亮,走上前来。 楚盛窈低着头,掐着手帕。 “去看看吧!”老夫人声音传来,“也该好好说清楚了。” 第11章 第11章 默不作声的进了楚府,天渐渐的暗了下来。 走到正熙堂的外院,寻了个亭子坐了下来。 两人面面相觑,还记得当初在这里,楚盛窈还曾为他不在意外界的纷扰,待她如旧,而感到高兴。 如今只相顾无言。 李远之从怀中拿出一物,展开。 是一副山水图。 楚盛窈忆起,他当初送来的两幅画,还以为他是忘记了自己所喜,送了两府赏花图来。 结果他都记得。 楚盛窈摇了摇头,拒绝了。 迟了,她如今已经没有任何的理由,收下他的东西。 李远之手紧了紧,将画细心的卷好,动作细致不急不慢,又似乎在拖延时间。 “表妹。”李远之语气很轻,“我不愿退婚,可是”没有办法。 李母和李婵儿再想怎么隐瞒,终究都会有被拆穿的一天,这些日子,她们尽量拖延着他来楚府。 他很快便意识到了不对。 她们只有将事情全盘托出。 李远之头一次觉得天旋地转,在面对李母和李婵儿的泣声,和述说着自己的无奈时,他什么也听不见,喉咙隐隐冒着血腥味。 那是他心悦了数年的姑娘。 分明就在咫尺,便能与她长相厮守。 他下一刻就想冲出去,挽回这门婚事。 李母却泣声如血,拉着他跪在了父亲的牌位面前,问他是要李家还是要表妹,他不语,又架起刀放在脖子面前。 问是要她还是要表妹。 刀划破了皮肤,血迹鲜红,映照在他的眼眶上。 耳边是李婵儿的尖叫,他近乎绝望的跪了下去。 大夫进出,挽回了李母的性命,他却觉得,死的是自己。 守了好些天,李母才醒了过来,最后他只求再见表妹一面。 他拼命往楚府的方向跑去,却被人告知她出了府,就这么在门口张望等着……许久许久,思绪像团缠绕着的丝线。 他能做什么? 脑子里是母亲的以死相逼,哭诉着这些年供养他的不容易,告诉他身为李家子,应当承担的责任,不可因为一女子而误了前程。 可他这前程本就是为她挣得。 “表哥,就这样吧!”楚盛窈轻声开口,抬头看了他一眼,原本清秀如竹,文人的意气风发,如今只剩下颓废与一蹶不振。 她如何不明白他的无奈。 家族的前程,倾轧在他身上,寡母所有的希冀也是他背负着。 就算他愿意,她也不会什么也不顾的嫁入李家了,从退婚的那一刻起,她便就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表妹你往后要平安喜乐,若没有,那都是我对不起你,”李远之的声音哽咽,“以后我便是你的亲兄长。” 其实他最想说的是:能不能等等他。 等他扫清一切障碍 夜渐沉,几滴泪砸在地板上。 不知是谁的。 …… 李远之回来时,张望许久的李婵儿,才放下了心。 李母还在厨房里忙活着,听到声响后,擦了擦手也走了出来。 李远之看见她脖子上的白布,尤为的刺眼,就像是一把扎在他心间的刀。 或许表妹没有嫁过来才是好的。 李母殷勤的招呼着李远之,也没有问他和楚盛窈说了些什么。 多年风霜,不过三十多岁,脸上布满了皱纹,因为寒冬腊月给人洗手,关节处都是皲裂痕迹。 此刻却笑的容光焕发,给李远之挑了菜。 李远之静静的吃着,并没有去碰。 李母神色暗淡了下来,“我知晓你还在怪我,远之,娘都是为了你好。娘才是世上最疼你的人,为了你便是牺牲娘的命都成。” 李远之没有说话,李婵儿拉了拉他的袖子,“楚家也并非只有三表姐,四表姐与兄长才更加的相配。” “四姑娘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撺掇着母亲退了婚。” 李远之声音含着冰,方才离开楚府的时候,老夫人身边的张嬷嬷给他说了些事情,他才知晓,为何平日里一向温和的母亲,会那般强硬的瞒着他,去了楚府退婚。 李远之放在筷子,在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拖着李婵儿去了房间。梳妆台上的首饰被他翻了出来,“将这些东西全部还回去。” “兄长我不是故意的,三表姐那般名声,妹妹不想李家遭到嗤笑,四表姐与我交好,且她为人秀外慧中与你才是良配。”李婵儿跪坐在地上,一身的狼狈,她没想到此事竟然会被兄长知晓。 “秀外慧中?你可知三表妹的流言出自她之手!”李远之少见这般恨一个人,楚府四姑娘是因为爱慕他,才会这般做的。 他一点儿也不稀罕她的爱慕之情,若是有可能,他甚至希望从不认识她。 “母亲你说,三表妹分明也是受害者,我们还那般的落井下石,与那些小人有何区别。”李远之声音悲怆,悲痛欲绝。 李母握住碗的手缩了缩。 只要过了这段时日,便好了,再多的感情随着时间,终究会被冲淡,再重的伤也会好的。 事已至此,即便是被陷害,外界的流言却不会消散。 李婵儿根本不敢看李远之的眼神。 她怎会知晓呢! 生怕兄长因此生了她的气,李婵儿吓得连连道歉,“是我被四表姐蒙蔽了双眼,你不要生我的气。以兄长如今的身份,还愁娶不到好女子吗?兄长我知错了。” 李远之眼神向下,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如果不是三表妹,他谁也不想娶? “你回蔚县去吧!”李远之声音坚决,“这么多年来,作为兄长我没管教好你,便让族中长者来好好教你。” 李婵儿几乎不相信这话是对她说的,她还想倚靠着兄长寻门好亲事,怎么可以被打发回了乡下! “我错了,兄长,日后我都会听你的话,我马上就将四表姐送给我的东西还回去!” 李婵儿去抓李远之的手,被他给拂开了,她又转身看向了李母。 退婚一事,是有婵儿多番进言在先,不过她也早有此想法,只是仍在斟酌罢。 她是想要替李婵儿求情,但与远之,因为退婚起了龃龉,她不想再伤了母子情分,就没说话。 李远之要求李婵儿明日大早出发,李母去给她收拾东西,好一阵安抚,保证在李远之气消后便会让她回来。 李婵儿愤愤不平,都是因楚盛窈,不然她兄长怎会这般对她。 好在亲事退了,她不然真的嫁到李家,哪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 深夜圣泉寺里。 禅房里,窗户半开,忽然跳出一个人影来。 榻上的褚昭,借着烛火摆放着棋子,似乎习以为常。 “请。”褚昭指了指另外的位置。 来人正是大盛的太子,沈惟凛。 “听闻三弟瞧上了一女子?还特意让人去查?” 太子举起白子,这棋局是前几日两人没有下完的,没想到褚昭还记得。 “不知。”褚昭把玩着黑子,“殿下何时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了?” 太子心思并没有放在棋局上,想起前几日听闻的,有几分笑意,“你可识的那名女子?” 褚昭没有说话。 “听说你曾几次去了楚府?而那女子正是京都盛传的楚家三姑娘。”太子有几分好奇,“当真有传闻中那般的美?” 脑子里出现一张艳丽的面容,褚昭摩挲着棋子,“没看清。” 太子不是第一次听见楚三姑娘的名号,京都很少有过这般的风浪,这一月以来,楚三姑娘的名字出现了太多。 不知是惹了什么人了? 他起了几分兴趣,派人去查,只知晓消息是楚家四姑娘放出的,细细一想,闺中女子用些手段,也绝技不会引起这般的关注,再让人追查下去,便什么也没有查到。 真不知何人这般大的手笔?染指一女子的名声,有何目的? 后面又从旁人处得知,三皇弟似乎对那女子起了兴趣。 见没有自己想听的,太子又道:“舅母正操心你的婚事,看中了林丞相的千金,听闻有让父皇赐婚的想法。以林丞相在朝中的势力,两府联姻确实是门好婚事。” “这婚事成不了。” 褚昭丝毫不在意,下了一字,逐渐将白子围在了一起。 林府势大,镇国侯府势力不容小觑,皇上定然不会希望两府联姻,来稳固太子的地位。 太子嘴角讥讽,他这个父皇虚伪的很,又极度爱惜名声,即便心中不想赐婚,必定也不会直言。 就像本不想封他为太子,可靠着镇国侯府的威望,才登上帝位,为了堵住朝臣的嘴,不得以封他母亲为后,他为太子。 只是在暗地里扶持他心爱的赵贵妃和三皇子。 但两府目前有意,只是不知晓,他会以何种方式阻止,才不至于伤了他的威望。 夜色沉沉,这盘棋终究是没有下完,太子和褚昭谈论起正事儿来了。 将将天明,褚昭回到府内,王夫人似乎有目的的在院门等着。 “母亲。”褚昭声音里还有疲惫。 王夫人心一软,原本气势冲冲的模样多了几分怜惜,“公务在忙都忙不完,身体才是要紧的,快回去好好歇息吧!看你这样子定然又是一晚上没睡了。” 褚昭眼底有几分青色,神情困倦的点了点头,赶紧回了自己的院子。 瞧着褚昭比起往常快了几分的步伐,王夫人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直到褚昭关上房门,王夫人才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糟了!本想让他今日和林大姑娘见上一见的。 前儿边推三阻四的,称自己忙,平日里连人都不怎么能瞧见,今儿早早的去堵人,瞧他疲累,便一下子忘了个干净。 王夫人也反应过来了,褚昭方才是故意的,想要进去找他,身旁的嬷嬷赶紧拉了拉她说起寿宴的事。 到那时他不去也得去。 第12章 第12章 楚盛窈回了院子后,便让秋泠准备了火盆,手腕被玉镯弄伤的地方,好的差不多了,不会留下疤痕。 手掌的新伤只是擦破了点儿皮,远不到上药的地步。 这块手帕布料极好,触之比肌肤还要柔软,绣工精致,应该采用的苏绣。她手掌的血迹沾染了上去,生生坏了这料子。 其实那位男子的面容,她早就记不清了。 一想到,她差点儿真如市井流言那般,做出龌龊事,心中便是惶恐,手里的帕子也极为烫人,直到将东西投到火盆里烧的干净。 连着那些隐秘的心思般,化为灰烬。 火盆里还有余烬,楚盛窈想起来什么,走到了妆匣处,借着光将她画的那张画拿了出来,李远之的模样栩栩如生。 她拿起画扔进火盆里,下一刻花光将画,卷了进去,燃烧着,只有些许灰烬盘旋。 如此这般正好。 翌日,楚盛窈刚出了门,便被周姨娘给拦住了。 “盛岚做出那样的事情,是我这个当姨娘的没有管教好,”她言辞恳切,“我知晓三姑娘受委屈了,代她向您致歉。” 楚盛窈侧了侧身子,没去受她的礼。 周姨娘也不恼,她能成为楚明德最宠爱的妾室,生下楚盛远,那自然也是有手段在的。 “三姑娘怨我也是应当的,”周姨娘面上哀愁,叹着气,“盛岚是一时糊涂,可都是自家姐妹同气连枝,哪里来的隔夜仇。” 她朝一旁丫鬟瞥了眼,丫鬟立刻捧着个盒子。 “这些是我的歉礼,请三姑娘收下。” 见楚盛窈没有接,周姨娘也没有勉强,换上副泫泫欲泣的模样。 “盛岚如今是不吃不喝,我想她是知错了,我不奢求三姑娘原谅她,您去见一见她也好。” 楚盛岚想要见自己? 她想不明白这葫芦里是卖得什么药? 认错?她是不信的。 楚盛岚还没有分院儿,与周姨娘同住在听风院,离她的院落有些距离。 院子最左侧,便是楚盛岚的房间里,外面有几名丫鬟在守着,楚盛窈往里走,丫鬟拦住了她。 周姨娘使了个眼色,丫鬟立刻退了下去。 这便就是楚明德说的禁足了,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随意的进出,本来平静的心,再度起了涟漪。 比起她所遭受的,楚盛岚也就只是,走走过场罢了。 楚盛窈进去后,楚盛岚正坐在绣凳上,面前是一副百寿图, 桌上放着几盘食物,一点儿也没有动过的模样。 “我来了,你有什么要说的?”楚盛窈平静的坐在了她的对面。 楚盛岚赶紧站了起来,好几天没有进食,她满脸苍白。 颤颤巍巍的跪在了楚盛窈面前,渴求道:“三姐姐,我将全部的积蓄给你,你能告诉父亲不再追究我的事儿,并且答应换亲吗?求求你了,从此我便欠下你一份情,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楚盛窈没有回她。 楚盛岚泣不成声,“我知晓错了,不该做出那般事,来污蔑三姐姐,可我当真是没有办法了。表哥高中,你们不日就要成亲了,那我?我怎么办? 我心悦表哥数年,当初我意外掉入湖里是他救了我,我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三姐姐你成全我吧!” 楚盛窈嘴角微勾,讥笑道:“四妹妹你我乃是血亲,为了桩婚事,便污蔑我,毁我名声,还想我成全你,真是好大一张脸。四妹妹今日舔着脸来求我,当真觉得我是泥捏的吗?” 不论如何,楚盛窈都绝不会答应。 还以为会是其他的事情要见她,今日的一见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她千般祈求,她依旧不为所动,楚盛岚神色晦暗,“你自幼丧母,父亲又不疼,得了祖母几分怜惜养在膝下,可惜祖母老了,不管事儿,后面又被勒令不许出楚府。 瞧着是多么的凄惨,偏偏又定了门好婚事。你也不过是容貌胜过我,怎么配得上表哥。” 楚盛岚声音高了几个调儿,“我与表哥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凭什么!我废了那么大的功夫,才让李家来退了亲。你都声名狼藉了,为何不能成全我!” 分明一步就能够成功了,即便楚盛窈不同意换亲,但父亲看中这门婚事,定会考虑她嫁给表哥的,而且姑母的信就在路上了,祖母一向疼惜姑母,会听劝,撮合这门婚事的。 人算不如天算,她怎么也想不到,她们竟然找到了那小厮。 那小厮真是命大,竟然没有死。 她是真的不甘心。 楚盛窈没有心情再听她说话,站起来便要走。 楚盛岚有几分急了,想要抓住她的手,却被秋泠和春和护住了。 “三姐姐,你有啥要求尽管提,只要你能帮我!” 楚盛岚有些急了,这些日子里她不被允许出这个房门,姨娘也不允许她派人打听表哥的消息。 她害怕自己被禁足的日子里,表哥又定下了婚事,到那时她就真的一点儿也没了可能。 “三姐姐,你当真这般的无情,连姐妹之间的情谊都不顾了。” 楚盛窈没去理,甚至觉得她脑子似乎有些问题,打开了房门,楚盛岚想要追出去,被丫鬟给拦住了。 “三姐姐,你帮帮我,求你了。” 楚盛岚拼命往外去,可是被好几个丫鬟给拉住了。 周姨娘进了房间,门被关上了。 楚盛窈只听见了啪的巴掌声,以及楚盛岚声嘶力竭的哭喊,“自打楚盛远出生后,你便没管过我,如今不就是因为我做的事,让你在父亲那边没了脸面……” 秋泠和春和亦是有些感慨。 四姑娘平日里低调,没想到亦会有这般偏激的一面。 楚家姑奶奶,楚明妍的信,刚被送到正熙堂,楚盛窈正好进了院子。 “祖母笑的这般开心,是因何事啊?”楚盛窈从门口接过张嬷嬷的茶杯,送到了内院里。 “是你姑母的信。”老夫人笑着将信展开,除开问候老夫人的话后,末尾便是回应楚明德提议的换亲的事。 楚明妍只上书了几个字:棒打鸳鸯,天打雷劈。 楚盛窈对这位姑母记忆很浅,自她二岁时,楚明妍便出嫁了,常常写信与老夫人说说边关的风情,还多寄了些边外的稀奇玩意回府。 听说这位姑母性情爽朗,不拘小节,嫁到边关后,更得了几分自由,活的潇洒恣意。 老夫人笑呵呵的将信放回信封里,然后让张嬷嬷放在了专门的盒子里。 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人。 不知因何老夫人神情沉了几分,脸上也不复方才的笑意,变得严肃起来。 楚盛窈很快察觉到屋内气氛变了,少见祖母这般模样,她心中升起几分紧张。 “祖母。” 老夫人有不忍,但也不得不敲打敲打,“三丫头,外面传的再多,有再多的不公平,也不可因此移了志,高门大院,豪门氏族不是我们这般的人家,可以触碰的,万不可去高攀,生出妄念。” 盯着老夫人的眼睛,楚盛窈低着头,眼眶微微泛着红,自己的那些腌臜心思,竟然被祖母知晓了。 比起羞愧,她更多的是难堪。 “祖母,我。”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我晓你苦,也不可再有那些非分之想。” 楚盛窈默默垂首,一滴泪水砸在了手掌心。 太难受了。 外头的流言那般的难听,她分明是知晓的,竟然还生了念头,差点儿就真的成了那样的人。 辜负了祖母自幼的教导,连自己都觉得恶心。 可凭什么她要被*那样说,她当时当真是希望借着别人的势,好好整治那些胡言乱语之人,让他们知晓女儿家的名声,究竟是多么的重要。 老夫人语气稍稍和缓了些,“你的婚事,祖母自有打算,我有一远房侄孙儿,家中父母双亡,尚有几分薄田,衣食无忧。他为人正直,也算得上良配。盛窈明日你与他见上一面。” 这是她能为她做的最好的选择了。 楚盛窈此刻也说不出不愿的话,默默的点了点头。 正熙堂里的丫鬟将楚盛窈送走,张嬷嬷叹了口气,“瞧三姑娘方才难受的模样,早知道便不该将事情,讲与您听了。三姑娘可不是那般的人,不过是一时想岔了路。” 当时老夫人让张嬷嬷去找楚盛窈,她刚好瞧见了圣泉寺亭子里的那幕,不过在楚盛窈下山时,她藏了起来,生怕楚盛窈脸皮薄,伤了面儿。 “心不坚不成才,该敲打一番。”老夫人何曾不知晓外界流言繁多,三丫头受了太多的委屈,加上府内种种的不公平,才生了那样的想法。 确实是不能怪她。 回了自己的院子,楚盛窈泪意彻底的忍不住了,太难堪了,她怎么可以让祖母瞧见她这样的一面。 祖母教了她许多,身为女子贤良淑德为先,她实在时丢了祖母的脸。 越想,越难受,谁竟然给祖母说了这样的事儿? 当初她只瞧见了褚昭,且只有褚昭才识的她的真面目。 难道是他? 他怎是那般的人?! 堪比长舌妇! 外人都说他是君子,有这般告小状的君子嘛! 太无耻了! 楚盛窈又气又难受,靠在榻上,眼泪不止。 第13章 第13章 夜晚,赵夫人捂住胸口,气的脑袋发昏。 圆桌一侧是梗着脖子,自认为半点儿错都没有的楚盛萱。 “母亲,三妹妹被退了婚,四妹妹又做出那般的事儿,定然嫁不去李家了。这婚事由女儿顶上,不正好嘛!” 原本楚盛萱是没有这个想法的,可是白日吏部给李远之封官的文书到了,正七品翰林院编修。 本以为是会被下放到府县为官,没想到竟然留任京都。 说起来,也是李远之好运,比他高上一名次的进士,已到了不惑之年,本是他留任京都,但却祈求能回乡为官,造福一方百姓。 反正父亲按下了退婚的消息,必定有这样的念头。 三妹妹,四妹妹是个不中用的,合该由她来享福才是。 “你该知晓,李远之对三姑娘情根深种,你嫁过去,得不到夫君真心,能过的好吗!”对于这个女儿,赵夫人当真头疼。 楚盛萱撇嘴。 情? 她可不求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虽然瞧不大上李家,但两府好歹早有姻亲,嫁过去后,姑母即便不将她当做亲生女儿,也不敢过分的苛责与她,表哥虽待她不亲,以他性子也会尊重她,至于李婵儿,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更不用担心。 越想她越心动。 “母亲,女儿不求真心,只希望荣华,李表哥有前途,必能保女儿富贵无忧的。”楚盛萱撒娇似的拉着赵夫人的衣袖。 赵夫人扯了扯,没扯掉,“就他李远之是最好的!楚府三个姑娘都肖想与他?这世上没有其他的儿郎了!” 若是传出去,楚府的名声怕是完了。 楚盛萱无奈的看着她。 世上好儿郎多的是,以楚府的地位也够不上啊! 楚盛萱摸了摸脸,真是可惜她这张花儿似的脸了。 “母亲。”楚盛萱继续痴缠着,“其他人不会知晓的。” 赵夫人不去理她,便生她缠得紧,这些天来,除了在女先生那里上课,空闲时间就来扰她,她着实头疼的很。 赵夫人揉了揉眉头,“林府的宴会,我让绣娘好好给你准备衣裳吧!” “真的!”楚盛萱松开了手,赵夫人衣摆上很明显留下了褶皱,她心虚的理了理。 赵夫人无奈的点头。 本来只打算带三姑娘去的,但前儿老爷特意打了招呼,让她将盛萱都带上。 因为大姑娘的婚事不如意,对于楚盛萱她上心了不少,选来选去,着实是没有合适的,这次宴会或许也是个机会。 赵夫人甚至特意花了大价钱,寻了个刚从宫里归乡的嬷嬷,让她好好教导楚盛萱礼仪,即便是严苛些也无妨。 这次宴会点名要三姑娘去,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儿,可若盛萱表现得体,亦能在众夫人面前留下好印象的。 ~~ 既要相看,大早上,老夫人便派了张嬷嬷来帮楚盛窈梳妆。 平日里,楚盛窈打扮都以低调为主,从不擦脂抹粉,便是发饰都以素净为主。 三姑娘这张脸,粉光若腻,肌肤胜雪,几乎没有半点儿的瑕疵,涂上脂粉反而是画蛇添足。 张嬷嬷让春和打了水来,将她脸上的脂粉清洗干净,到眼角的时候,稍稍用了点儿力。 原是颗褐色的小痣,若是不细看,轻易发现不了。 听闻眼角有痣,是因为前世爱人血泪所化,以便今生好寻找,再续前缘。 张嬷嬷收敛心神,暗笑自己想多了,继续替楚盛窈梳洗着。 她只简单的涂上了口脂,三姑娘还未及笄,不易梳过于隆重的发髻,梳了个半披发,将一对青枝绕珠花别在两侧,再从妆匣里取了个竹月色发带,束在了脑后,余下的青丝垂了下来。 衣服则选的是上一次老夫人送来的。 张嬷嬷在此,楚盛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当初见表哥,秋泠她们便让她穿着这身。 她没许,穿着往日的旧衣。 如今想来,还是有那么些悔的。 镜中的自己,在张嬷嬷的巧手下,容颜更甚,这身衣裳似乎也更能显出她的身段,她不自然的颔首。 张嬷嬷走到她身后,扶正了她的身子,意有所指,“姑娘长得美,是天赐的福分。” 既是福分,那便昂首挺胸的去接住。 楚盛窈默了默,自然也明白张嬷嬷的意思。 她端正了身体,眼睛直视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即便是外面再多难听的话,她从未讨厌过这副相貌,这副身体,她只是厌烦那些声音。 身边的秋泠和春和一副看呆了的模样。 “姑娘面前还不利索些。”张嬷嬷呵斥声,让她们清醒了些,赶紧点头称是。 临了出门,楚盛窈想起来什么,让秋泠将她的斗篷给带上。 张嬷嬷一脸的不赞同,到底也没说出来。 花园里,楚盛萱正被嬷嬷压着学走路。 她活了十多年了,难道连走路都不会吗?! 不知母亲从那里寻来了个这么厉害的婆子,不过一刻钟,她身上已经挨了好几次藤条,真是疼死她了! 瞧着楚盛窈和张嬷嬷她们往大门的方向去的时候,她有些好奇,刻意往她们去的方向靠近。 打扮的这般好看,出府去作甚! 楚盛萱有了几分妒意,以往清汤素面的模样,都压了她几分,如今更是移不开眼来。 不知不觉,她身子朝门口侧着去看。 “啪。”藤条打在身上,楚盛萱眼角挂上了泪。 “还请姑娘身子直起来,莫一副做贼样。” 嬷嬷眸子稍稍一抬,楚盛萱立刻老实起来。 老夫人早早在马车里等着了,笑盈盈的夸赞起楚盛窈今日的装扮来。 楚盛窈心中内疚,祖母腿脚不好,本应好好休养,若非因着自己的事儿,也不会三番两次的出府。 马车往西街方向去,张嬷嬷又与她讲起了老夫人那位侄孙儿。 姓褚名司清,与镇国侯褚家早就出了五服,基本上是没有来往的。 家中行商,幼时母亡,几年前父亡,早已及冠,若在平常人家怕儿女成群,为父守了三年孝,因此给耽搁了。 马车停下,楚盛窈去拿帷帽,佩戴好后,才在秋泠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在小二的带领下,她们上了二楼。 来人正像是到了许久,杯里的茶已饮了过半。 瞧见老夫人她们,恭敬的行礼。 相貌瞧着不错,身量较高,分明是经商,倒也有儒气。 “老夫人,楚三姑娘。” “盛窈,司清是我从小瞧到大的,你便唤声表哥吧!”老夫人抓着楚盛窈的手拍了拍。 表哥。 楚盛窈有些怔楞。 她福了福礼,“表哥。” 褚司清拱手温声道:“三姑娘多礼了。” 瞧见楚盛窈戴着帷帽,褚司清只有几分好奇,并未如那些,人云亦云之人露出鄙夷的神情。 几人落了座,褚司清替她们添了茶水,并问起老夫人身体来。 楚盛窈解下帷帽,秋泠赶紧接了过来。 只惊鸿一瞥,褚司清红了耳廓,便再也不敢去瞧了。 听闻楚府三姑娘颇有几分姿色,他只觉是传言,还甚是唾弃那些随意搬弄女子名声之人。 没想到,仙姿玉貌,恍若不似凡间人儿。 他的手紧了紧,有些口干,端起茶杯浅啜了口。 “此处糕点不错,表妹多尝尝。”他将小碟往楚盛窈面前放了放。 “多谢。”楚盛窈拈起一块儿糕点尝了尝。 见楚盛窈吃了,褚司清有些欣喜,又唤来了小二将茶楼里的特色茶点,统统点了一遍。 老夫人抿着茶水,问起他的近况来。 褚司清恭敬的回答,余光却在不停的打量着楚盛窈。 瞧见她对那些点心多用了几分,便将碟子往她的方向移去,甚至问起楚盛窈的喜好来。 她不想辜负了祖母的苦心安排,尽量如常的回复着褚司清的话。 此处刚好是二楼,靠近小湖,往下瞧,湖中尚有船夫撑着篙,船上男女皆有。 大盛对于男女大防,并不似前朝那般的严苛,不少人成双成对,定下婚约的男女,也可相约游湖,逛街,发乎情止乎礼即可。 小船上,男子从袖口掏出一只发钗,别在女子的发髻之上,两人情意绵绵,邪煞旁人。 楚盛窈望的正出神,忽然楼下一道熟悉的人,与她视线相对。 楚盛窈想都没有想,直接就偏过了头,并且吩咐秋泠将窗户关上。 瞧见老夫人和褚司清疑惑的目光,楚盛窈借口道:“此处靠近湖边,风大。” 褚司清连忙道:“是我选位置不恰当,表妹不若坐我这边吧!” 说完才察觉到不对,若坐这侧,两人挨得也太近了些,他微咳一声,神情有些紧张,“是我冒犯了。” “您是好意,谈不上冒犯。” 楚盛窈话落,褚司清因为她的通情达理,更是多了不少的好感。 期间老夫人以遇见熟人去打招呼,去了一楼。 楚盛窈明白祖母此是何意,面容多了几分羞怯。 从未与陌生男子单独相处,她并不是很习惯。 褚司清添了些茶水,声音温和,似乎还有些紧张,“你我皆知晓老夫人是何意?不知表妹对我意下如何?” 楚盛窈道:“您可曾听闻外面的流言?” 褚司清点头,“表妹眉正目清,我信你非那般的人,不过是谣言罢了。” 楚盛窈抬头,“你我不过见了一面,只凭相貌,便这般的信我。” 褚司清一听便知她是误会了,正色道:“我信老夫人。幼时家中贫穷,乃老夫人相助,家父才有了起家的银钱。家父去世后,族亲想要吞并家中产业,也是老夫人出手相助。表妹是老夫人教养大的,自然不会是传说中的那般。” 褚司清又道:“表妹可嫌弃我是个商人,日后怕也不会留在京都。” 士农工商,商人最为低贱,别说官家之女不愿嫁,就连普通的良家女估计都不愿。 楚盛窈摇头。 她并不觉得商人不好,士农工商不过是生活于世的不同身份罢,都在努力的活。 褚司清眸中染上光亮,“谁能娶表妹,当是那人之幸。” 这话说的并不含蓄,褚司清言语中的意味也很明显。 面对他的话,楚盛窈有些不知该如何应答。 楼下拐角处,传来响动,楚盛窈视线不由的望了过去,正是方才在楼下瞧见的褚昭。 褚昭一行人在小二的招呼下,去了隔壁另一空闲的隔间。 她赶紧将视线移了回来。 褚昭刚上楼,便听见了这么句话。 这是在相看? 她不是意欲三皇子吗? 这又是从何处招惹的人? 第14章 第14章 楚盛窈染上几分尬色,轻抿了口茶水。 “抱歉”褚司清有些失望。 这时褚司清也才反应自己方才的话,似乎太明显了些。 他站起身来,朝着楚盛窈拱手拘礼,“三姑娘,方才的话,是我冒昧了,一则平常人以我这般年纪,早就儿孙满堂了,我也是想寻一合适的人定下来。二则也是想要三姑娘瞧见我的诚意,日后我应会四处行商,远离京都,可解三姑娘目前的困境。” “多谢你的好意,我”楚盛窈话没说完,隔间传来一阵喧嚣,还有东西摔在地上的脆响。 屏风那头,小二焦急的声音响起,“爷,您没事儿吧!” 那壶可是滚烫的茶水,浇在了膝盖处,这位爷依旧坐着没有动。 “你这蠢货,倒杯茶都这么毛躁,不想活了!”男人责骂的声音响起,“知道这是谁吗?当心你的狗胆。” “爷,方才是您碰到我的茶壶才掉了,可不关我的事啊!”小二有些惊恐,生怕惹上事儿。 “无事。”李远之摆了摆手,让小二下去了。 “李兄,宽容是好事儿,也不得放纵了他们,为官也是如此。”又一道声音响起。 “是我之过,不怨他。”李远之声音有些艰难。 屏风隔开了两边,但间隙中,李远之正好能够瞧见楚盛窈的背影。 他只是透过那微小的缝隙去瞧,帷帽解下后是一张熟悉的脸,默默的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以及她对面的男子。 她和老夫人一起来的,不一会儿的功夫老夫人离开了,只剩下她和那个男的。 显而易见,几乎不用想便知,他们来此是干甚,尤其是当那男的意有所指,妄想娶她时。 可娶她。 分明是他应该做的事儿,竟然从他人口中听到。 心中痛意往四周游走,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楚盛窈听见熟悉的声音后,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当声音再次响起,才知道隔间的人当真是李远之。 楚盛窈捏着茶杯的手指微动,感觉到有一股视线在后背的方向。 她苦涩的抿着茶水,遮挡住眼底所有的情绪。 过去了便过去了,她向来是个决绝的。 “听闻您不日要南下,我便再此祝您一路安顺。”楚盛窈举起茶杯,里面拒绝的意味,不言而喻。 褚司清并没有气馁。 若想聘佳妇,多费心也是应当的。 似乎又有一道视线,打在自己的脸侧,楚盛窈抬眸之际与那人目光交接。 那人撑住下颚,眸光凝视,却在对视间撇过头去。 楚盛窈脑中忽然清明,想起前不久她与表哥在祖母的院中见面时,他瞧见了。 前日她那点儿隐晦阴暗的做法,又被他看的透透的。 他方才上二楼,又撞见她与人相看。 瞧不见他具体的神色,却不难揣测。 在他眼中,自己就想是那流连在男子身侧的浪**,退了婚后,露出真面目,如市井所言的攀附权贵,又不甘寂寞,立马想要定下另一门婚事。 楚盛窈其实并不在意他的看法,可他偏偏将上次的事说与了祖母。 多次被同一男子撞见,楚盛窈羞怯与难堪的同时还有几分埋怨。 不知何处来的孽缘,怎就偏偏每次被他给瞧见了。 楚盛窈只觉自己倒霉。 生怕他又将此事说与何人听。 都说这六元及第第一人的褚世子,是个风光月霁的姣姣君子,她当真是半分没瞧出来。 当初眼睁睁的见她摔倒,没有本分君子气度,后又向祖母告她的状,嚼人舌根。 楚盛窈怒从胆中生,瞥向他的目光夹着火气,然后捡起椅子上的帷帽戴好。 与褚司清告辞后,便去了一楼寻老夫人。 褚昭抿茶的动作一顿。 美目盼兮,似嗔似怒,果真长了副好皮囊。 不过所做所为,就有待商榷。 “世子茶水有问题吗?”褚一见他神色有异,低声询问。 坐上回府的马车,楚盛窈将事情一五一十的与老夫人说了。 “无碍。”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司清是个好的,日后多相处相处,这是祖母能为你选的最合适的人了。” 褚司清不似京都的男子迂腐,时常在外行商,见识广,视名声如浮云,比起那些虚伪的世家豪门乃上佳。 若盛窈嫁与他,日后也不愁过的不如意。 楚盛窈点头,没去反驳老夫人的话。 临近午时,周围的小摊贩似乎多了不少,马车的速度渐渐变得缓慢起来,然后似乎停了。 张嬷嬷掀开了帘子,“褚世子想与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难免意外,褚昭第一次来楚府,是应了她所请,后面又来了一次,应当只是想要帮人帮到底。 这大街上忽然遇见的,也不至于特意来请安。 楚盛窈莫名有些心虚,想起方才示威般的举动,她捏住袖口的手紧了紧,身体微微往车厢里躲了躲。 帘子外,褚昭站在人群中,朝着老夫人行了晚辈礼,也没有说什么别的话,只在临走前朝着车厢里瞥了眼。 老夫人有些讶然。 当真只是来请个安? 楚盛窈脸一白,她清楚的感知到,方才他凛然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不禁失神,琢磨起他的用意来。 莫不是还她方才一眼?堂堂状元郎应当做不出这般小家子气的事来。 “盛窈你怎么了?”老夫人让张嬷嬷放下车帘,才发现楚盛窈的异样。 “无碍的,祖母”楚盛窈重新扬起抹笑,“许是马车摇的头昏。” “世子?” 褚一也没摸索出褚昭的心思来。 世子尊礼重道,竟然也会故意吓一姑娘。 “回府。”褚昭转身离去。 意动心神至,无需缘由。 便是失礼,也非他先。 回到楚府,楚盛萱自然也听到了消息,她本想来瞧,却被嬷嬷给压着学了规矩。 终于嬷嬷让她休息的时候,她忙不迭奔向赵夫人的院子。 “母亲,三妹妹也是要去林府的,为何偏我一人学规矩,旁人会说您厚此薄彼的。” 这难捱的规矩,怎么着也不能她一人受着,能拖一人下水便拖一人。 楚盛岚被禁足,如此便只剩下楚盛窈了。 赵夫人还不至于这点儿没有考虑到,楚盛窈言行失态,丢的可是楚府的人。 本是让嬷嬷一同教的,不过今日老夫人带出府了,明日才一起学。 听赵夫人这般说,楚盛萱心里才好受了些。 ~ 楚盛萱摸着自己的手掌心,憋嘴,眼眶泪水含不住。 尤其是在瞧见楚盛窈手掌心依旧白嫩,再也绷不住了。 一早上了,楚盛窈不仅没有受到责罚,还得了嬷嬷几个笑脸。 嬷嬷每每夸赞楚盛窈学的快,都是对她的侮辱。 不过是庶女罢! 怎能比得过她这个楚家嫡女,当真是半点儿的规矩都没有了。 “啪。” 楚盛萱握住手掌心,热泪滚烫。 嬷嬷不咸不淡道:“姑娘的背直挺些,眼神谦卑,不要四处乱飘,活像是个做贼的。” 楚盛窈不敢去看了,只规矩的按嬷嬷说的去办。 午时,终于用午膳,可以歇息一个半时辰。 楚盛萱拦住她,放了句狠话,“三妹妹学的这般好,心中定然自傲极了吧!你可别忘了,我才是母亲与父亲最疼爱的人,即便你再出色,也绕不过我去。” “自然。”楚盛窈点头,“姐姐天之娇女,受尽宠爱。” “哼。”楚盛萱又道:“与李家的婚事是我误会了你,可你本就配不上李表哥,外面流言是四妹妹做的,即便再怎么澄清都没有效果,你就认命了吧!我若嫁了李表哥,当了官太太,你可不能做出什么腌臜事,引诱表哥。” 楚盛窈还不知道她竟然起了这样的心思,“外面是没了男子吗?” “你什么意思!”楚盛萱有些疑惑。 楚盛窈舒了口气。 好歹相处了十多年,对于这个二姐姐她是有一定了解的。 平日里夫人疼爱,父亲纵容,养的骄矜了些,女红礼仪学的一般,读书识文却又不差。 看似蠢且又莫名活的通透。 从未想过所谓的真心,只求日子富贵又通顺。 楚盛窈没觉得她这般想法,有何不好,毕竟女子一生,未出嫁从父,出嫁从夫,依附于男子。盲婚哑嫁的,少知未来夫婿品行如何。 最怕宠妾灭妻,于深宅大院中蹉跎一生,但荣华富贵却是实打实的。 可楚府三位姑娘皆打他李远之的注意,传出去难道会是好听的! 下一刻又想到赵夫人定然会为楚盛萱做打算,决计不会同意楚盛萱这般诡奇的想法,倒也平静了下来。 “二姐姐喜欢便好。”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带着秋泠她们离开了。 ~~ 书房外,褚一端着茶点推开房门,瞧见自家世子正闲散的作着画。 他走到书案前,研磨。 画卷上血红的狐狸匍匐在雪地里,头上扬,眸子晶莹又耀眼,褚一却隐隐觉得这只狐狸应当是发怒的。 “公子画这作甚?” 这只狐狸不过是随念而作,此刻一瞧,确实与书房不搭。 丝毫不在意的将画卷了卷放在一侧,也不担心上面的墨迹会乱做一团。 “夫人请您去前厅。” 褚昭将笔墨搁置在一旁,让小厮打了水来,慢条斯理的清洗着手。 他知晓母亲为何请他去,一想便觉着头疼。 婚姻一事,他不大在意,只不想这屋里多了一女子,占据他的地方。 可生为人子,他亦不该因此事扰了长辈。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 第15章 第15章 自从李远之封了官后,便在西街另租了个一进的小院子。 白日里,李远之在外,李母闲来无事,在府里绣点儿东西,到了晚上李远之回来了。 李母便将餐食做好,摆放在桌上。 母子俩相顾无言,这些日子,关系几乎到了冰点儿。 李远之只用了两口,便放下筷子转身离去。 三表妹似乎对他笑了,是不是对他很满意。 可那男的不过是个商户,怎配的上她。 三表妹已经彻底的放下他了吗? 日后会与他人成婚,生子……李远之几乎不敢再想下去,心中又闷又痛。 他夜不能寐,这些日子里,没有一刻能舒心。 “远之。”李母叫住了他,“再多用些,娘瞧你近日都瘦了。” 十分的明显,短短时日,刚好合身的衣裳,手踝处空了不少,身体也单薄。 退婚一事对他打击极大,似乎是将他的精神气儿抽空了大半。 李远之望了眼李母脖子已经结痂的伤口,神情有几分麻木。 “不必了。” 李母绕过桌子,抓住李远之的手,将他按在了椅子上。 他已经许久没有好好用过餐食了。 李母眼眸尽是心疼。 她扯起抹笑,夹起不少的菜,放进了他的碗里,“娘知晓你今日辛劳,多用些。” 李远之没有动,李母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语气艰涩,“是要娘求你吃吗?” “退婚一事,母亲以死相逼让我允了,如今就连用餐,母亲都要再次逼迫与我吗?”李远之哀莫大于心死。 他已经不知晓该如何做,才能让她满意了。 李母声音带着嘶吼,“难道因为退婚一事,你要恨娘一辈子!究竟是她楚盛窈重要,还是我这个当娘的重要!” 即便她是个再软弱的人,也受不了自己的孩子就这么冷着她。 逐渐的和她离了心。 “娘,我累了。”李远之走出了房间,他不想去回答这样的问题。 他真的快没了力气了。 他是想过和母亲一直僵持着,今后无论如何也不会娶旁的女子,直到母亲愿意接纳三妹妹,可是他好像忘记了一件事儿。 三妹妹没有任何的理由等着他。 他也不想将虚无的希望强加在三妹妹身上。 他只能这样守着。 就这样吧! 或许老天仁慈,他未娶,她未嫁,他们会重新在一起。 李母趴在桌上小声的啜泣着。 她不能妥协,她决计不能同意这门婚事 若是影响了李家的名声,耽搁了远之仕途,到时候,列祖列宗是会怪罪她的。 ~ “过来。”老夫人朝着楚盛窈招手。 她走近行礼后,被老夫人拉着坐了下来。 “盛窈近日瞧着精神气儿都好了,仪态更是端庄了不少,看来你母亲请的嬷嬷,是个有本事的。”老夫人一脸的欣慰。 “母亲慈爱。”楚盛窈一脸的感激。 老夫人并不知晓林府特意点了她,让她参加寿宴。 “尝尝这些点心。” 老夫人笑着将碟子朝着她的方向推了推。 似乎有些其他的意味,楚盛窈忍住疑惑,拿了块儿红豆糕尝了口。 味道似乎有些熟悉。 “祖母这里的点心果然好吃。” 很快儿的功夫,点心精巧,半个拳头大小,一会儿的功夫便吃了个干净。 “这是司清送来的,那日瞧见你喜欢吃。”老夫人一如既往的温和,“知晓你才退婚没多久,暂时不想去谈这些。可是盛窈,有些人错过了,可就难遇见了。当初你还未和李远之订婚,我便考虑过司清,可瞧见李远之待你极好,也消了心思。我本以为司清应当早成了婚,没想到为父守孝,耽搁了三年。” 老夫人继续说道:“这段时间,他都会留在京都,盛窈你可好好考虑。” 楚盛窈垂了垂眸子,她又何曾不知晓祖母是为她好。 祖母应当是楚府里过的最悠闲的,不应该为了她的事情操心。 本就腿脚不便,却三番四次为了她出府。 既然不必眷念往昔,那便望向未央。 楚盛窈继续拿着盘子里的点心,尝了口,“好。” 老夫人见她应下了,心情愉悦了不少。 褚司清是个很好的选择,身为女子常困与内宅中,嫁与那些高门大院,说起尊荣,却并不像外人所窥探的那般好。 她便是如此。 勋爵之女,嫁入当初还是二品大员的楚家,算不得低嫁,以她的身份,旁人莫敢欺辱她。 可这深宅大院的苦,莫为外人道也。 她对于夫君一词甚为懵懂,到楚府不过尽自己的职责,上孝公婆下育子女。 男子变心速度出奇的快。 当初她与楚老太爷也有过一段甜蜜的时间,不过在她婆母塞了个漂亮女婢后,她又瞧见老太爷对那女婢甜言蜜语。 她这一生苦,就苦在嫁错了人,万幸的是对楚老太爷没有一丝感情。 与楚老太爷也算和睦,她不在乎他纳妾几何,生子多少。 只不过她始终只有一女,遭了不少冷眼。 即便当初大盛的国公,只剩下镇国公和平原公,她父位高权重。 大盛初立的时候共有六位国公。 不过百年的时间,便有四国公因各种原因被撤了爵位,有的涉嫌贪污被流放,有的参与夺嫡谋逆之事,满门抄斩。 先皇在位时,当今陛下还只是个皇子,镇国公被派遣到江南赈灾,被人陷害贪污了灾款,全府下狱。 楚府人为了撇清两府之间的关系,甚至打算休妻或者是妻死另聘。 那段时日里,老夫人彻底感受到了这深宅大院是会吃人的,她的腿伤也是因此来的,楚家人看中名声,但更也看中仕途。 后面虽然被查清楚,镇国公无罪,但在治理水灾时懈怠,被降了爵位。 有她父在,楚府规矩了不少,可始终敌不过一句出嫁从夫。 也可能她是个庶女的缘故。 再后来,陛下继位,太安公因为拥护九皇子,被判处谋反之罪,抄了家。 如今大盛朝国公爵位,也只剩下子嗣不丰的太原公。 当今皇后出身镇国侯府,即便是母仪天下,也未必过的有多好,本自幼学武,身体应该强健的很,却早早的缠绵病榻。 谁不知当今陛下真心宠爱的是赵贵妃,不过是因为登基,靠的是皇后母族全力支持。 不然这后位指不定落在谁身上。 女子嫁人犹如投胎,若是遇见畜生,一辈子都是苦。 好在她也算熬出头了,楚府人死绝了,养在她膝下的楚明德,可能因为根儿的缘故,扳不过来了,一脉相承的清高,但对她也还算孝顺。 亏了她当初拿孝经给他启蒙。 ~ 街都来往的马车井然有序的朝着林府而去,今日老夫人的寿诞,全京都大半达官显贵皆会来。 林府门口停着的马车绣轮雕毂,一辆接着一辆,几乎让人看花了眼。 正门大开。 门口的小厮恭敬走上前,核对着帖子这才放行。 楚盛萱看了眼自家的马车,乍然间有些羞赫。 强撑着脸面跟着赵夫人下了马车,向前走去。 小厮看了眼帖子,神情有些古怪的看了眼几人,最后目光落在了楚盛窈身上。 然后朝着后面的人,点头放行。 林府宅院极大,听闻此处曾是前朝王爷的府邸。 林府人口亦多,上有老夫人,三房是住在一起的,子子孙孙,妻妻妾妾约莫有三十多人。 林丞相是老夫人嫡子,长房老爷,膝下共有四子一女,听闻最疼爱的便是大姑娘林诗雅。 林诗雅相貌不俗,才学极佳,有京都才女之雅称。 京都世家夫人都颇喜,争相想将其聘回家去。 楚盛窈低着头,默默的跟在赵夫人身后,进了院子。 这个时节,此处竟然花团锦簇,院儿里一盆盆品种不同的花开的正茂。 芍药与海棠最为多。 林老夫人在众人簇拥下,早早的入了席,她身侧随侍着几位年轻的姑娘,说着讨喜的话,引得老夫人大笑。 其中三房嫡幼女四姑娘林诗韵,目光时不时的望向门口。 她身侧的二姑娘林诗柔是二房所出,谨慎的低着头,不敢随意去看。 偏偏林诗韵扯着她,让她往门口的方向看。 到底这楚三姑娘长得如何? 下人禀告,镇国侯夫人到了,林夫人含笑看了眼林诗雅,对她今日的装扮还算是满意。 林诗雅已经及笄,梳的是同心髻,将头发全部拢起,戴着一对金刻雕花镂空步摇,身上穿的是海棠绣花云肩。 出现在众人面前之际引得赞叹,除开外貌,更是为她端庄秀丽*的气质所吸引。 林诗雅也是懂母亲的意思,眼眸中有几分羞怯。 王夫人来时,不少妇人纷纷行礼问安。 她回以礼,眉眼含笑,瞧见眼前窈窕少女,心中多了几分满意,拉着她的手,“一眨眼都成大姑娘了,知书识礼,也不知是哪家的好福气。” 林诗雅面若桃红。 林夫人笑盈盈却意有所指,“那可得请夫人好好掌掌眼,替我们诗雅寻个好夫婿。” “那是自然了,诗雅可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她的婚事定是顶好的。”王夫人心领神会的朝林夫人点头。 她与林夫人通了气,彼此是相当的满意,只等必要的时候,将婚事定下来了。 “男婚女嫁,人之常情,大姑娘这是害羞了。”旁边有夫人眼明心亮的打趣道:“我瞧着世子就很不错,何不说道说道,成就一段佳缘。” 林诗雅脸更红了,不由的暗探起他的踪迹来,待未找到,心头晦涩。 “今日夫人没将世子带来吗?” 方才她在林府外只瞧见了王夫人的马车。 “老夫人的寿宴,哪有不来的,晚些到。”王夫人默不作声的打量了说这话的夫人,是临安侯夫人李氏。 她也意欲与林府结亲说这话,分明是说他们镇国侯府不重视。 “原是如此,”李夫人含笑,“听闻世子最不喜安排了,夫人为了婚事尽心尽力,也得问问世子的意思。” 王夫人脸上依旧温和,不过眼眸多了几分冷冽,“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多谢夫人关心了。” “世子进了翰林院当是忙的,我们这些妇人,哪知他们男儿的辛苦。”林夫人将话题轻轻揭过,让人端来了茶点儿,“快尝尝这茶果子,别的地方可吃不到。” 众夫人看了过去,真是精巧。 婴儿手掌大小,形似杜鹃花,里面内馅儿甜丝丝的,还有牛乳的香味儿。 当真是极好。 夫人们夸着茶果子的味道,方才的气氛倒也缓和了不少。 赵夫人对于这些达官显贵的夫人,其实也认识不多,平日里都少见,此刻脸上竟然也有了几分局促,好在很快的稳定心神。 带着楚府的两位姑娘与众位夫人见礼。 在小厮的带领下在最末处坐下。 等了解到赵夫人的身份后,众夫人含笑着点头,姿态端庄。 实则心中讶异,他们也奇怪与林府竟然会与楚府有来往。 想起京都的流言,她们面面相觑,视线竟然不约而同的,寻找着传闻中的楚三姑娘。 待目光集聚到楚盛萱身上的时候,心中有些失望,却又没有表现出来。 说是如惑国妖姬般的妖媚,长得也不过如此。 年轻的姑娘心性没有这些个夫人修的好,好奇与失望的神情并没有掩饰好。 终于有一夫人察觉到跟在赵夫人身后的楚盛窈。 她坐在赵夫人的侧后方,衣着简单,崭新的天青色的丝绸襦裙,上身是绣花褙子,腰间系着一条细软的腰带,腰带上挂着小巧的香囊。 如绸缎般光亮的青丝披在身后,没有梳什么发髻,只用了丝带来装饰。 能够瞧见柔和侧脸,身体一动,一小股发丝垂在胳膊处。 分明是极其不显眼,那夫人却起了心思稍稍移了步伐,想要看的清楚。 细微的惊呼声后,夫人捡起来团扇,眼中是藏不住的惊愕。 这应当才是楚三姑娘。 样貌也太惹眼了。 接下来又有夫人察觉到了楚盛窈,原本不信那些传言的,竟然也开始动摇了。 长得这般却身份低微,又岂甘心浅搁池摊。 林诗韵视线望了过去,想来应该便是那些楚三姑娘了,不过距离实在太远了些,她看的不是很清楚。 扯了扯林老夫人悄悄说了些什么。 林老夫人先是诧异,没想到她竟是这般的好奇,请了楚府三姑娘来。 方才那一行人落坐,她还在想是何人呢? 不过她向来疼爱这个孙女,楚府式微也不是得罪不起,便也遂了她的心愿。 “楚三姑娘是哪个?走上前让老身瞧瞧。” 第16章 第16章 男女虽然分席而坐,实则中间不过是用一架雕花屏风给挡住。 楚三姑娘的艳名谁人不知,不过都只是听说,从未瞧见真人,没想到来寿宴,倒是有热闹看。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得聚集在了一处。 他们倒是要瞧瞧,这位楚三姑娘当是怎样的美貌。 忽然被点了名,楚盛窈有一瞬紧张,很快整理好心绪,来这儿,便料到了会有这样的时候。 那张出众的容颜,就这么出现在众人面前,周围的呼吸都放轻了不少。 当真是人间尤物。 美的不似平常人。 她缓步在走到中央。 “小女楚盛窈见过老夫人,愿老夫人福寿绵延。” 礼仪方面极佳。 神情亦是不卑不亢。 不少夫人从她的相貌中反应过来之际,面上神情即便没有表现出来,心底却也有几分鄙夷的。 老夫人朝她摆手,让她往前儿走走。 “都说你不俗,老身还当不过是那些嘴碎的胡言乱语,没想外面所言不假。” 老夫人话落,周围神色各异。 所言不假? 意思指的仅是美貌,还是其他的都是。 众位夫人开始揣测起老夫人的话来。 莫非老夫人待这位楚三姑娘不满,觉得她如市井般的低俗,污了宴会。 必然了。 老夫人何等的人物,怎就平白的要瞧,这个污名缠身的女子。 老夫人不知自己不过是想成全了孙女的好奇心,却引起这样的误会来。 “楚三姑娘名声在外,皇而堂之出现在林老夫人的宴会上,似乎不知廉耻二字。”接近宴席末尾的徐夫人站了起来。 她一脸的义正言辞,“身为女子,若是如楚三姑娘这般身有艳名,有何脸面,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自省为先,反而招摇过市。林老夫人寿宴上的各位夫人,姑娘那个不是端正自持,知礼守节,我真是羞于与你在一席。” 夫人挥袖,言语中尽是厌恶。 余光却又是看向林老夫人的方向,观察着她的反应。 瞧她抿着嘴唇,一语不发的模样,应当也是不喜的,不过碍于身份的缘故,不好将这些说出口。 她便做个马前卒,替林老夫人将这人赶出去,说不定能够引得林老夫人另眼相待。 对面又有一夫人站了起来,也是符合的话,认为楚盛窈不配出现在这场宴会中。 周围的人安静了不少。 楚盛窈站在那里,接受着所有的目光,有疑惑,有厌恶,少有的便是平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她掐着手心,略微的疼痛让她越发的清醒。 言语似利箭,那些眼神亦像是针似的扎在她的身上。 来时,她想过的,告诫过自己,忍忍便就过去了,这些人她一个也得罪不起。 可真的挨着身上的时候,才知晓再多的想象,比不过真实的疼痛。 赵夫人见状亦道不好,当时接到请帖的时候,林府特意点了楚盛窈的名,如今瞧来,此事有蹊跷,将人架在火上烤丢的也是楚府的脸。 她捏着手帕,朝着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将楚盛窈扶走。 “慢着。” 此时一夫人站了起来,她是楚府三房夫人钱氏,言语中隐隐忍着怒意,“我竟不知府中何时邀请了楚府人来寿宴。” 话落,周围讶然,议论声音纷纷响起。 这次的宴会名单是由钱夫人拟定的,宾客也是她负责安排的。 为了搭上林府的关系,有些人会花银钱特意买来请柬,这并不少见,可是楚三姑娘是何等的名声,她混进了宴会,老夫人必定是要怪罪的。 宴席的事,府里几位妯娌时刻盯着,好寻她的错处。 还不如将事情当众表露,她虽然有监管不严之嫌,但更多的人都只会觉得,楚府人厚颜无耻,不知从何处弄来了请柬混入了寿宴。 企图以楚盛窈的美貌搭上权贵。 毕竟以楚府的地位,也没得什么机会,跟那些权贵接触。 赵夫人先是惊愕,随即又将事情细细的回想。 请帖确实是林府送来的,上面也是写了楚明德的名字,怎么到了钱夫人的嘴里,从未邀请过他们? 钱夫人没必要说谎,到时候拿出请帖瞧,便能真相大白。 可若她说没有,那便是此请帖要么是假的,要么就是没过钱夫人的手。 赵夫人思量了刻,楚府即便是惧怕林府的权势,也不能担下个不知廉耻,混入权贵宴席的名声。 “请帖自然是林府送来的,楚府当时亦是喜不自胜,诚心来贺老夫人寿诞。混入宴席这等子事,我们楚府虽然位低,但也不屑于做,钱夫人若是不信,尽可瞧瞧帖子。” 赵夫人让丫鬟将东西递了上去。 钱夫人瞧她义正言辞的做派,心中也打起鼓来。 她目光忽的落在了林诗韵身上。 只见她低着脑袋,将身子藏在了老夫人身后,尤其是在两人对视时,她立刻心虚的低下了头。 她就是想要瞧瞧,这传闻中的楚三姑娘当真有媚上之貌,还是坊间夸大其词? 讨要了帖子,给楚府的人送去了。 不过是忘记知会母亲一声,哪知今日事儿竟然闹得这么大。 往昔她也常特意留帖给闺中密友,也未像今日这般。 一下子钱夫人想明白了,这讨债的! 她这般时节,请楚府的人做甚! 明眼儿里的都会觉得是羞辱。 若是传出去了,还当他们林府的姑娘嚣张跋扈。 丫鬟拿着请帖刚要过来,林老夫人不会揭了自家孙女的短,直接打断了,“来者皆是客,既然是来给老身祝寿的,便都欢迎。还瞧什么请帖。” 此话一出,拿着帖子的丫鬟进退两难。 若是不证实,楚府的名声可就毁了,赵夫人示意丫鬟将帖子递了过去。 “夫人太较真了,”上首林老夫人的声音传来,很是不悦,“老身寿诞本是高兴的事儿,夫人定是要搅得不安宁吗?”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了下来,赵夫人还没有反应。 楚盛萱就已经急的不行,她来是要觅的高门婿的,还没寻得人选接触,楚家便丢了这么大的脸。 她拉了拉赵夫人的袖子,想要息事宁人,卖林家个好。 赵夫人瞪了她一眼,叫她规矩些。 不能退,这一步若是退了,让其他人如何看楚府,只会让楚府如今的名声,雪上加霜。 她刚想要让丫鬟继续上前,却被楚盛萱按住袖子,“母亲,老夫人寿宴当先,何必惹得老夫人不开心呢?” 楚盛萱小声道:“母亲,不若算了吧!” 周围夫人明显已经不耐烦起来,好好的宴席都给毁了。 即便如此,赵夫人也不想让旁人看轻了楚府。 在赵夫人与楚盛萱纠缠之际,丫鬟顶不住钱夫人的威压,颤颤巍巍的将帖子收了回来。 一只手从半空中截住了,将帖子在众人间展开。 “夫人瞧瞧,这可是林府的请帖。” 楚盛窈声音掷地有力,不少的夫人将视线放了上去。 这帖子确实没错,不过这钱夫人怎会说没邀请楚府呢? 又有些夫人在想,这楚三姑娘是个胆大的,连林老夫人的话都敢违背。 林老夫人明显想要就此作罢,偏偏她上赶着来,不知是想引起谁的注意,还是真心维护家族颜面。 赵夫人目光落到了楚盛窈身上,不动声色的将楚盛萱的手给扯开。 倒也算是为楚府作对了件事儿。 赵夫人含着笑,“应当是底下的小厮疏忽了,夫人事忙,没注意到也是正常,不过我们楚府是堂堂正正接受邀请而至,特意来恭贺老夫人寿诞。” 赵夫人的话让钱夫人脸臊的慌。 什么底下人疏忽了,分明是说她办事不力。 楚家人真是不知好歹,分明给了台阶下,为了名声连丞相府都不惧怕了。 “即便如此,为何偏将楚三姑娘带到席上。”钱夫人眼神上挑,“正如徐夫人所说,羞于与她一席。在座各位那个不是世家典范,让这小女子与我们在一席,楚府当真不是在侮辱我们!” 这火又重新烧到了她的身上,方才想要将她带下去的丫鬟,又再次上前。 楚盛窈躲开丫鬟的手。 她不想再担什么恶名,“夫人仅凭外面的流言,便断定我是那般的人?” 钱夫人懒得抬眼瞧楚盛窈,信与不信在此刻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方才落了她的脸,总得寻个地方找补回来。 她不屑的朝着身旁的小厮摆手,“拖出去!” 区区楚家,得罪的起。 小厮聚拢,四周的人有的抿茶不语,只默默注视着,有的对着中央的楚盛窈指指点点,恍若看戏般。 秋泠和春和二人将楚盛窈护着。 楚盛窈捏紧手心,往向来赵夫人的方向。 她一语不发,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若让她出头,怕是难。 若是今日当真被赶出了林府,即便是有祖母护着,日子也不会好过。 她怕不是被送到庄子上便是姑子庙里,亦或是取了她的命。 先前不将她处理了,除开有祖母护着,还有便是与李远之的这门婚事,当时李远之已经是贡士,离官场一步之遥,即便她名声没了,但李远之待她一如既往,楚明德见她还有利用价值自然不会动她。 不行!她不能被赶出去! 第17章 第17章 即便是说明府中送请帖的小厮,特意点了她的名,也没有证据。 林府不可能为了她,大张旗鼓去寻那小厮,他们只会息事宁人。 楚盛窈很快镇定心神,轻笑了声,“夫人这话说的真怪,与我同席,便算侮辱了众位夫人?我倒是不知道如何得罪了夫人,竟然被这般羞辱。” 钱夫人朝着一旁的徐夫人使了个眼色,她立刻心领神会。 “外界盛传楚三姑娘生的极美,不知廉耻,企图靠容颜魅惑权贵,这些年藏在深闺中,尽学了些下流功夫魅惑男人,与青楼妓子无疑。身份上当不得正妻,也只能当妾……此话可是府中小厮传出来的,自然做不得假。 你今日来老夫人的宴席,不就是想要趁着京都大部分权贵在此,想要勾引他们,凭你低微的身份,可找不到这么好的时机了。” 有夫人插嘴,“难怪舔着脸留下来,不想离去。” 这些话极其难听,楚盛窈强忍着痛,逐渐的红了眼眶。 说着说着,徐夫人嗤笑,“本是凡尘泥,妄想做枝头雀。” 这边的事,连男席都有所耳闻,他们心中鄙夷,真当他们是什么色中饿鬼,见到女子便想扑上去。 不过仍有好事者对楚盛窈感到好奇,这女子究竟有多美,才生了这般妄念。 楚明德羞的胀红脸,原本请帖事出,周围人瞧他眼神鄙夷,好不容易澄清了请帖,又因这庶女让他颜面尽失。 袖子掩面,状似饮酒,羞于见人。 有辱斯文。 “世子,这等女子实在不配与我们同席,我遣人将她赶走。扰了你,是府里人办事不妥当。”林府三爷蹙眉,刚要叫人。 “兄长也太不会怜香惜玉了。”林府六爷醉醺醺的去攀附三爷,手肘打翻了酒壶,“来者是客,何况是个美娇娘,哈哈。” 林六爷打了个嗝,酒气熏了一脸,三爷嫌恶的朝小厮招手,“将六爷带下去醒酒。”然后赶紧命丫鬟收拾一番。 林三爷眼神歉疚。 “不必与一女子计较。”褚昭自顾自地倒了杯酒。 看来她是辜负老夫人的一片苦心了。 女子为自己谋算一门好婚事,是常事,可若朝三暮四就不成体统了。 林府三爷是林诗雅的嫡兄,今日他作陪是林夫人的安排,两府都挺看好这门婚事。 他笑着敬了褚昭一杯,“还是世子肚量大。” 褚昭温和与他碰了碰酒杯,两人相顾而笑。 楚盛窈声音极近哽咽,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胡说!” 她站在那里,神情逐渐激动,眼眶中饱含着泪水,却强忍着不让掉落,本就是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 此刻,像是遭受了巨大的委屈,却坚守着礼仪,未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下丢脸。 “我自幼便恪守礼仪,熟读诗书,多年未曾出府,严于律己,唯一一次,还是几日前,随祖母礼佛。更何况楚家家训,府中女子宁可寒门妻,不做富家妾,怎会去攀附权贵。这些传言太离谱!” 徐夫人不信她的辩解,“你府中人传出来的,还做的假吗?莫要在此信口雌黄,还不赶紧离去!” 钱夫人也没有好脸色,小厮忽然聚拢,想要桎梏住她。 楚盛窈四处张望,像是走失的雏鸟寻求庇护,最后落在了林老夫人身上,“众人都言老夫人慈善,最是菩萨心肠,我不过一平凡女子,若是性子执拗些,听了这样的话,不顾父母养育恩情,孝顺长辈,也要以死挣的清白二字。” 楚盛窈跪了下来,带着哭腔,“求老夫人为我做主!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凭何遭到这般的污蔑。” 这女子太大胆了,也不瞧瞧自己是何身份,今日可是林老夫人的寿诞,也不怕搅了她老人家的兴致。 “盛窈,此事容后再议,今日不得放肆!”赵夫人赶紧呵斥,实则是在递台阶,“外面的传闻府中多次澄清,总是不尽人意。今日将她带来也是告诉众人,三姑娘清清白白不惧外面的话。” 赵夫人维护她的话出,楚盛窈松了口气。 钱夫人还想说什么,林老夫人直接打断,语气疲倦,“行了。” 今日的事与林诗韵脱不了干系,她有心维护孙女的颜面,既然楚府的人没有说出楚盛窈到来与林府有关,她自然也不必逼的太紧了。 “既是谣言,总有澄清的一天,清者自清,诚心来贺寿,便留下吧!” 这是回了楚盛窈方才的话,既然清白便让时间来证明。 楚盛窈擦掉了眼角的泪,听到这么句话,却有些想笑。 林老夫人挥退了小厮时,瞧了钱夫人一眼。 终究还是太小家子气了,当初就不该由着幼子娶个破落户。 “母亲说的是,三弟妹也太苛责了,外面说的乱七八糟的,哪是可信的。今日是母亲寿诞,儿媳祝您松鹤延年,福寿绵延。” 二房夫人孙氏柔声细语,将话题揭过。 孙夫人的女儿林诗柔也道:“孙女也祝您寿比南山不老松。” 林老夫人欣慰点头,挂上和蔼的笑容。 在座众人也都纷纷举杯。 林诗韵也从老夫人身后出来,一同举杯,只是目光一直躲避着钱夫人。 若非她好奇,也不会让母亲今日丢了脸面。 气氛逐渐热络起来,落在孙夫人的目光少见的多了几分欣赏。 二房虽然是庶出,比起三房的更得体。 钱夫人憋着气,本想趁着此次宴会露个脸,至少让老夫人知晓她也是经事儿的,没想到她负责的部分,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尤其是众人都在夸孙氏,更为妥帖的时候,她简直想要呕血。 什么时候庶出的都能骑在她头上了! 她不甘心的坐了下去。 楚盛窈跪在那里,宴席上的人,并没有注意到她,亦或是根本就不在意她,周围谈笑声入耳,言笑晏晏。 她却觉得冷极了。 在他们看来,维系着世家礼仪未将她赶出去,已不算失礼。 她命若蝼蚁,再多的传言,于他们不过是笑话。 听过便罢,谁又在乎真假。 又凭何帮她? 楚盛窈从未有多今日这般的明白。 位卑则浮游,空飘荡无可依。 她刚站起一丫鬟走来,扶起她,送到了原本的席面上。 楚盛窈看着那丫鬟回到了林大姑娘身边,朝她微微颔首。 林诗雅回一笑。 这位林大姑娘,她有所耳闻,乃世家贵女之典范,言行举止皆受赞扬。 高坐与上,言谈优雅,听旁的夫人夸赞亦不骄不燥,只矜持有礼的一一回答。 王夫人赞赏的默默瞧着这幕,对于林诗雅越发的满意。 心中对这门婚事,又坚定了几分。 楚盛萱眼中愤恨,看向楚盛窈时冒着火光。 竟然还敢顶撞世家夫人,怕旁人以为他们楚家人都是如此不识大体。 还得寸进尺,想要林老夫人帮她澄清谣言,张牙舞爪,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如此行事,连累了她,还怎么寻个好夫婿。 宴会过半,众位都没有发现钱夫人席位上没有了人影。 偏院里,钱夫人正揪着林诗韵的耳朵,“你个死丫头,楚三姑娘是什么名声,你请她作甚!” “母亲,疼,疼,快松开。”林诗韵声音带了哭腔,“我就是听二姐姐说楚三姑娘长得比全京都的姑娘都好看,一时好奇,就想瞧瞧。” “那你怎么不知会我一声,害我丢了脸。” 林诗韵回忆道:“当时送了帖子后便想告诉母亲的,后面二姐姐向我请教刺绣,便忘了。” “你个猪脑子!”钱夫人很快将事情琢磨出来,“好个孬妇,母女都不是个好的,今日她是站在我脸上,得了几句好话,出生比我好又怎样,还不是嫁了个庶出的。” 钱夫人气的手下动作更加重了,“你也是个傻的!人家一说你便想看,也不看是不是挖的坑,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生了你这么个蠢货,老夫人是把你给惯坏了,连这点儿事儿都看不透。 早给你说过,二房的都不是好的,叫你远着些,你偏上赶着,什么向你请教刺绣,就你那绣工,三岁娃娃都比不过。” 林诗韵被数落的低下头,“母亲,那怎么办?” 钱夫人气的牙痒痒,“你且等着,母亲不会叫你白受算计。” 她小声的对林诗韵说了几句话。 林诗韵迟疑道:“不大好吧!女子的名声何等重要?” “名声?她有这玩意儿吗?” 伶牙俐齿,赖在宴席上,不就是为了攀附权贵吗?她也算是成全了她。 若事成了,二房六郎不得不纳了她,到时候便以二房品德败坏,随便给点钱财,将其分出府去,既除了眼中钉,又不至于影响大房和三房的名声。 楚盛窈的位置在角落里,刚好不容易被人注视到,离她最近的便是一株海棠花。 根茎粗壮,却被放置在狭窄的白瓷盆中。 像是刚刚移植来的。 本是旷野的树,却因需要观赏,被连根拔栽种到花盆中。 可实际上又有多少人注意到它。 花朵也有些焉儿了,根系受到禁锢,用不了多久,这株海棠或许便会枯萎了! 她放空心神,不在乎宴席上夫人的客套话,让她来林府的人,就像是想要将她箍在花盆里。 “哎哟。”一侧丫鬟满是歉意,她蹲下身子不停的擦着楚盛窈的衣服,“姑娘都是奴婢的不是!求您饶恕。” 裙摆处,湿了一大片,很明显,最主要上面的酒味还未飘散。 丫鬟神情惊慌,赶紧补救道:“姑娘府里特意为女眷备了些衣物以备不时之需,您随奴婢去换换,免得失礼了。” 楚盛窈本不想去,可周围人似乎注意到这里,将目光移了过来。 目光再次焦距在她身上,里面的内容太多。 她有些不舒服的站了起来,与其待在这里,还不如跟着丫鬟离去。 第18章 第18章 绕过内院,往花园的方向去。 路上能够瞧见许多的奴仆,他们躬身垂目,却又在与楚盛窈擦身而过之际,用余光瞥过。 对这位楚三姑娘很是好奇。 领路的丫鬟很恭敬,可似乎越往里走,人就越少。 楚盛窈狐疑的看向她,“还要多久?” 丫鬟停到她的身侧,目光却不敢看她,声音往下沉,“不远的,马上就到。” 秋泠和春和跟在楚盛窈身边,与林府雕栏玉砌,飞阁流丹相较,楚府实在是不够看的。 光是园子,都走了两刻钟,路过的假山不计其数,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过了西角门,进了院子,丫鬟才停了下来,“姑娘,你到里面换衣服罢。” 楚盛窈点头,刚踏上台阶,丫鬟便拦住了秋泠和春和,“两位姐姐在外守着,奴婢去便好。” 春和不满的推开她的手,“姑娘打小由我们服侍的,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丫鬟捏了捏手心,扬起笑,赶紧解释道:“姐姐误会了,姑娘家的清誉最是重要,让两位姐姐守在外面,也好提个醒,以免出了差错。原是奴婢的失误,叫三姑娘遭了罪,奴婢是想弥补一二。” “春和留下,你们随我进去。” 让这丫鬟一个人在外面,说到底楚盛窈并不放心。 屋内陈设简单,丫鬟捧着更换的裙子,站在一侧,秋泠蹲下身,刚想帮楚盛窈褪去了裙子。 外面忽然传来春和的声音。 “快,出去,赶紧滚。” 似乎很激烈,像是在阻拦着什么。 楚盛窈见势迅速将衣裙整理好,还未开腔,丫鬟将东西一扔,赶紧跑了,“我去瞧瞧。” 秋泠眼疾手快的去阻止,反倒是被丫鬟推了把,身体倾斜,朝一侧倒地。 楚盛窈将秋泠扶起,刚走一步,秋泠嘶了声,应当是方才崴了脚。 不好的念头涌入心头,对视间两人心像是浸泡在了冰水。 等到她们出去的时候,丫鬟已经没了踪迹,反而春和被几个小厮围着,脸上的笑猥琐下流。 “姑娘。” 瞧见楚盛窈,春和哭了,“您快走,这些人不是好东西。” 小厮让出路来,一人立在最中央,眼窝深陷,目光浑浊,像是被掏空了身子的酒色之徒。 他在见到楚盛窈的一瞬,眼睛都看直了,本是酒壮怂人胆,说话肆无忌惮,“楚三姑娘当真极品,眼儿含媚,一嗔一笑得风情。心肝儿,跟了六爷,保你富贵荣华。” 林六爷混迹风月,玩儿过的女人比他爹见过的还多。 以他毒辣的眼神,楚三姑娘不光长得妙,刻意做大衣裳下的身躯,他敢说也是无人比得过的。 “放肆!”被男子这般羞辱,怒火被点燃。 果然人美,做什么都是极好看的,眉眼因生气染了红,林六爷瞧来没一丝威胁,反而像在调情。 下腹一阵灼热,真像立刻搂着美人钻进被窝,林六爷面上不慌不忙,从头到脚打量着楚盛窈,像是在瞧猎物般,“三姑娘莫气,我是相府六爷,也是你未来夫婿。” 他朝着周围小厮使眼色,几人逐渐靠拢,春和赶紧跑了过来,两人将楚盛窈挡在身后,用颤抖的声音想要呵退这些人。 眼瞅着没有作用,春和捡起地上的木棍,不停的挥舞,小厮停了下来,三人见状朝着外面跑去。 林六爷舔了舔唇,蹲下身捡起珠花,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女子的芳香。 不急,他的人自会拦住,况且她们还带着腿脚不便的人。 好东西要慢慢吃,才有趣。 出了院子,三人按照记忆中的方向跑去。 楚盛窈和春和搀扶着秋泠。 几人速度极慢,生怕后面有人追上来。 “姑娘,您放开我,跑的快些,然后赶紧去叫人,好救我。” “不用担心,只要遇见人,他们不敢做什么的!”春和惊魂未定,却还是在安抚着她。 可跑了这么久,连一人都未瞧见,楚盛窈心底发凉,那人既然敢做出这般事,还怕被人发现吗? 到时候只有无尽的脏水,往她身上泼。 只道是她勾引的,毕竟她在所有人眼中,本就是个别有用心的女子。 三人跑的辛苦,后边儿似乎没有追上来,可依旧不能掉以轻心,刚过假山,春和指着路过的小厮,兴奋道:“姑娘,有人!” 她们往那边的方向跑去,那些小厮眸中一亮,似乎是等候良久,朝她们而来。 他们是林六爷的人。 “三姑娘。”林六爷的声音从假山方向传来,小厮又向她们围拢。 前有狼后有虎,没有路了! 她们被逼的进了假山里。 林六爷瞧她们犹如鹌鹑,好不可怜,加上醉酒的微醺,一时得意。 逐渐走近,不过一臂之遥,淫邪的望着楚盛窈,“好姑娘,来林府不就是想求得个佳婿,那些世家子弟,未必瞧得上你满身的污名,便是长得再美,也入不了他们的眼,即便有,也不过是想和你玩儿玩儿,玩儿烂了便扔在一旁,不若跟了爷,爷给你名分。” 滂臭的酒气,加之轻佻的姿态。 楚盛窈几欲作呕,“滚!” 林六爷目光暗了下来,“等你成了我的人,还能这般端着姿态,太过矫情便让人生厌了。” 林六爷靠近轻易的抓住她的手腕,比上好的丝绸还要柔软,样貌倾城,便是皇帝也不曾享用过这般女子了,林六爷痴迷,竟比方才的喝了酒,还要醉上几分。 楚盛窈恶心根本压不住,目光似刀子,往他身上扎。 若真让他近了身,她若得势,必将他千刀万剐。 她地位低下,名声受损,就该被人平白欺辱? 她无错!她不服! 她手摸索着袖口,眼中是恨。 林六爷半点儿也不放在心上,脾气再倔,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俯身想要一亲芳泽,楚盛窈手背在身后,握住一只发钗。 眼中少见的多了抹狠厉。 那便与他同归于尽。 就在楚盛窈将要下手的时候。 “何人?”一道声音从假山外传来,“还不出来!” 林六爷被打搅了好事,一脸的不耐,打发小厮去瞧。 “拜见世子,大姑娘,”小厮出了假山,一下子跪地,“我们爷在里面。” “六哥?”林诗雅疑惑道:“为何不出来?世子在此不见,未免失了林府的礼。” 小厮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说。 “我进去瞧瞧。”林诗雅见状想要往里闯。 假山里,听得一清二楚,林六爷清醒了些,两名小厮拔出刀,横在秋泠和春脖子前,划破肌肤,出现道血痕。 林六爷凑近楚盛窈耳边小声道:“小心说话,不然你丫鬟的命。” 匕首又靠近了些,伤口又深了几分。 林六爷出了假山,直接不满道:“妹妹与世子好事将近,非要搅了为兄的好事。” 楚盛窈随后走出了假山,迎面便是褚昭与林诗雅二人。 褚昭抬眸瞟了她一眼,好似只是不经意目光移了*过来。 又被他瞧见她的难堪。 楚盛窈已经不在乎,自己在他面前风评如何,只不想让秋泠二人受到伤害。 她该怎么做? 若是她将事情说了,难保林六爷不会下狠手,直接要了秋泠和春和的命。 她目光不停的往假山方向望去,又频频落在林诗雅与褚昭身上。 林六爷察觉到楚盛窈的不安分,侧身上前,几乎将她挡了个大半。 林诗雅看着林六爷身后的楚盛窈,眼神惊愕。 她知晓林六爷荒唐,但这楚家三姑娘不是才声泪俱下的,求祖母为她澄清谣言,怎就这么快便勾搭起男子来。 林诗雅只一瞬,便神色如常,“是我与世子打扰六哥了,便先离开了。” 褚昭没动,朝楚盛窈的方位。 “楚三姑娘与我们一块儿?”是询问的语气。 谁也没想到褚昭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 这楚三姑娘是貌美,可为人太不检点了,勾了她六哥,竟然还得了褚昭的注意。 林诗雅将不悦藏在心中,打趣道:“三姑娘怕是要与我六哥一块儿,世子别为难她了。” 褚昭看向了楚盛窈,深邃的眼眸让人捉摸不清是一时兴起,还是有所察觉。 他再次开了口,“是吗?” “自然是想与我一块儿,楚妹妹与我可是难得一见我们。”林六爷的话充满了暗示,好似他们二人当真是有什么私情,且已久。 褚昭视线落在了林六爷身上,轻飘飘一眼,却像有重压,林六爷没敢再继续说下去。 气氛一下子静了下来,褚昭在等着楚盛窈的答复。 楚盛窈捏着手心,想要将事情说清楚。 林六爷注视着楚盛窈的反应,暗暗朝小厮下令,只有楚盛窈开口,必让她丫鬟血溅当场,到时这里都是他的人,发生了什么还不是凭他一张嘴。 “六哥和三姑娘特意屏退了丫鬟小厮,应当有要事,虽是不妥当,但也情有可原,”林诗雅笑着,“我们都是嘴严的,不会污了三姑娘声誉,也不必做那讨嫌的,还是走吧!” 林诗雅这话说的面面俱到,嗓音温柔,却又在打趣到他们间的‘私情’。 高门贵女进退有度,便是撞破‘私情’,说话亦和缓沉稳。 如果不是这件事隐藏着污秽,以及她的无奈,楚盛窈都想夸赞她良好的教养。 她的丫鬟哪里是被她屏退的,此刻分明受到胁迫,她清楚的看着前面的林六爷握紧拳头,衣袖下的手朝着小厮方向。 话是说不清楚了,她岂敢以他人命来捍卫清白。 楚盛窈抿着唇角的苦涩,回答这褚昭的话,“是。” “不便与世子一路,我得去寻我的丫鬟。” 林六爷见楚盛窈识相,赶紧催着林诗雅,“妹妹还不带着世子四处瞧瞧,杵在这里作甚?” 楚盛窈这般说,他再说便是强人所难了。 林六爷不是什么好人,还未娶正妻,便留宿烟花柳巷,不是良配。 她应当也是知晓的。 既是她的选择,旁人也无权过问,“走吧!” 两人同行,遥遥望去,当是一对璧人。 楚盛窈绝望的闭上眼眸,随即决绝的握紧了手里的东西。 第19章 第19章 “三姑娘可别妄想着什么,褚世子与诗雅的婚事不日就要定下了,他们无论家世才情都是天作之合。不过褚世子竟然会询问你的意思?这张脸当真是够诱人的。” 林六爷不满的捏着她的下颌,“以后跟了我,可得守妇道。” 楚盛窈撇过脸去,嫌恶的呸了他一口。 林六爷让小厮压着丫鬟走近,她们嘴里被塞了汗巾,脖子的血迹已经干涸。 “你要做什么?”楚盛窈惊慌道。 他拿着匕首,对着秋泠和春和,“小爷不勉强你,自己脱。” 这里极为荫蔽,可也漏风,他竟然敢白日行凶,太过无法无天了。 “混账!”楚盛窈怒极,也从未像今日这般的恶心。 林六爷含笑,“怕什么,他人瞧见就瞧见了,当助兴,以你的名声还怕吗?你丫鬟的命可就在你手里。” 秋泠和春和摇头,眼泪流了一地,方才姑娘本是有机会得救的,都是因为她们。 见楚盛窈没动,林六爷急不可耐,直接扑上去将她按在石壁上。 楚盛窈背脊撞在凹凸不堪的石块儿上,眼泪不受控制掉落。 林六爷越看越兴奋,眸光是痴迷淫气,刚俯身,下一秒他尖叫出声,似乎什么被戳破,滋出液体来,他捂住自己的眼睛,血不受控制的从手指缝里滑落。 “啊!贱人!” 周围的小厮立刻围了上去,林六爷惊恐的叫着,眼前只剩血色。 楚盛窈本是朝着他脖颈处的,结果他俯身时扎中了他的眼睛。 她手里捏着朱钗,有些失神。 血飙到她的侧脸,她无法瞧见自己如今的模样,只不过血温热而又腥臭。 袖口处也染上红色。 秋泠和春和见状拉着楚盛窈赶紧往外跑。 “抓住那个贱人,”林六爷嘶吼着,几乎没有任何的理智,“杀了她!” 三人跑着,可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被小厮围了上来。 林六爷被搀扶着走出假山,面孔狰狞扭曲,他抽出匕首,刀刃上是他的血迹。 小厮将她们压到了林六爷身前。 林六爷没了方才的玩味儿,此刻全是对楚盛窈的恨意,左眼的痛让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他一向睚眦必报。 忍着疼,蹲下来,将匕首贴在了楚盛窈的脸颊上。 额间青筋迸发,犹如地狱的恶鬼,色欲在此刻不值一提,他只想杀了她,将她分尸挫骨。 楚盛窈被小厮桎梏着,动弹不得,抬头间瞧见匕首的刃闪着冰冷的寒光。 若是今日死在这里,她不甘心。 “你若杀了我杀人是要偿命的此时此刻自己并没有任何可以威慑他的力量,亦没有能够为她拼尽全力的人。 若她死了,楚明德不会为她讨个公道,而只是考虑如何将利益最大化。 赵夫人不会在意她这个庶女。 应当只有祖母了……可她并不想让祖母晚年不安。 在强权面前,她什么都不是。 林六爷没耐心听她说话,举起刀朝着她心口方向快速落下。 楚盛窈绝望的闭上了眼。 哐当。 什么掉在地上。 痛迟迟未到,楚盛窈被扶了起来,垂眸是一双金丝线缎面皂靴,抬头瞧去有些熟悉。 那人玉冠束发,一身黑袍,不怒自威,身后跟着三四名佩戴刀剑的侍卫。 他横眉而过,侍卫立刻把林六爷按在地上。 林六爷的血和泥土混在一起,狼狈不堪。 眼前之人有些熟悉,但楚盛窈没有想起来,直到盯见他腰间的玉佩,是前几日在寺庙里瞧见的人。 他冷呵道:“林相府都是这般持强凌弱的,竟敢当众杀人。” “三皇子饶命!”跟在林六爷身边的小厮纷纷跪地,磕头请罪。 原来他竟是皇子。 楚盛窈眼底的惊讶不容掩饰,手忐忑的捏着衣角。 “楚三姑娘企图勾引我,被我拆穿后恼羞成怒,伤了我眼,还请三皇子秉公处理,”林六爷仰起头,语气艰难,左脸被糊的看不出本来面目,“切莫被这浪**迷了眼。” 林六爷颠倒黑白的话,让她感到害怕,生怕自己再次错过获救的机会。 “不是,”楚盛窈跪了下来,生怕他信了这荒谬之言,“林府丫鬟故意打湿我的衣裳,诓我来此换,林六爷企图侮辱我,还以我两个丫鬟的命相逼,让我从了他。我这才用发钗伤了他。殿下,还请殿下做主。 林六爷胆大至极,今日分明是老夫人寿诞,各府皆聚于此,也敢冒大不韪,欺辱官家女子,着实可恶。” 没了压制,秋泠和春和跪在了三皇子面前,哭诉着林六爷做的事。 她们声泪俱下,知晓只有面前之人身份贵不可言,更是救星,几乎快把头给磕破了。 三皇子让侍卫制止了,亲自将楚盛窈扶了起来。 林六爷眼看情势不好,高声道:“殿下,人人皆知楚三姑娘自持美貌,学了些不三不四的东西,想要以婚嫁攀附荣华,您莫要被她骗了。” “这话还是留着和林相说。”三皇子挥手,让侍卫和小厮带着林六爷退下了。 园子里静悄悄,三皇子解下披风,将楚盛窈整个人罩住,侍卫也取来了干净的水,他将手帕打湿,碰上楚盛窈的脸,楚盛窈不自然的往后一躲。 “我自己来便可,不劳烦三皇子。” 楚盛窈僵硬的擦着脸上的血迹,擦了个大概,并没有擦干净,让秋泠继续帮她清理着。 “殿下信我?”楚盛窈带着疑问。 三皇子点头,“一弱女子,出身不显,何故敢伤的丞相家的男子,怕不是嫌命长?” 楚盛窈珍重的朝他行礼,“今日多谢三皇子,若日后三皇子想要我做的,只要不违背道义,我必相报。”说完,她咬了下舌,也明白自己方才是托大了,他天潢贵胄,哪里需要她来做的。 三皇子非但没有拒绝,反倒颔首,“好。” “我的人在后院儿等着,三姑娘怕是不能回宴会上了,便由他们护送你离开。” 楚盛窈点头,她如今这样糟糕的一身,若是回了宴会怕又得引起轩然大波。 不过若是就这么离开也不好,未免留下话柄,至少得知会赵夫人她们。 当前的事好处理,可她伤了林六爷的事若是被楚明德知晓了,她必不会有好结果。 谁又能保证沈惟珉定会护下她。 园子另一边,褚一疾步而来,看见不远处的人,止了脚步,站在檐下。 世子还让他来瞧楚三姑娘是否别有隐情,多此一举,她分明好端端的,还和三皇子走到了一路。 瞧了会儿,褚一发现楚三姑娘身上的披风的环带纹,与三皇子衣领处的一模一样,应当是三皇子解下给她穿的。 未免他二人发现他,褚一没有多停留,快速离开了。 两人往后院的方向去,期间一语未发,楚盛窈只保持着恭敬的态度,始终落后于三皇子半步。 三皇子走的不快,她很容易便跟上了。 男子的脚步本就比女子大,若是在以往,她都被甩开老远。 “殿下,您不必相送的。”楚盛窈抿了抿唇,打破了两人间的寂静。 三皇子含笑,没有方才的严肃,言语也带着调侃,“倒不是送你,只是林府后院的风景也极好。” 无论是因何,楚盛窈都感念他的举动。 前儿边,有一处池塘,杨柳露出浅绿的嫩芽,荷叶长势极好,林诗雅依靠在靠栏上喂着鱼食。 褚昭和林三爷对弈的正精彩。 林三爷蹙眉抿唇,视线未从棋局上离开,思索着下一步,褚昭摩挲着棋子,也不慌不忙。 他往远处瞟去,似在欣赏风景,忽的,眸光凝聚。 熟悉的两个人身影一闪而过,恰好此时褚一也回来了。 他小声的说着自己方才所见。 褚昭点头,不以为然。 也不觉得自己多此一举,谨慎些是应当的,没有危险最好,若是有何不测能帮便帮。 只是她心也太宽了些。 林六爷,还有三皇子……亦或是其他世家男子。 “世子?该你了,”林三爷在他眼前晃了晃,“抱歉,让你等久了。” 褚昭面似温玉,笑若旭风,“不妨事。” 修长的手指夹住黑色的棋子落了下来,又将林三爷冥思苦想的路给堵住了。 再说赵夫人这边听闻楚盛窈因事儿回了府,先是不悦,后来想通了觉得少了这个丢脸的庶女倒是好事儿。 她举起杯子,笑盈盈的朝着傍边的夫人敬酒。 夫人举杯而笑,很是友善,即便是看轻赵夫人的身份,也没有表现出来。 似乎方才的闹剧并未发生,众人含着笑遥祝敬酒。 她们这样世家大族不都有另一张面孔,虚以为蛇,维持着面子上的端庄大气。 楚盛萱倒是乐开了花,有这么个庶妹,让她丢尽颜面,她不在,这些夫人瞧她都带着笑,语气温柔夸赞着她。 依着她今日的表现,对她有意的夫人应当不少,都不晓得应当选哪家好了? 周围人还在同林夫人说着笑,言语中都是恭维。 忽然有丫鬟低语了几句,她脸色骤变,望向二房孙氏的眼神有些怜悯。 然后命丫鬟退下,让去请大夫的小厮隐蔽些,今日是老夫人寿诞,来者非富即贵,万不可惊了一众夫人。 ~ 马车在楚府门口停下,楚盛窈抓着披风,“殿下这披风和手帕,臣女洗好了还给您。” 三皇子怎会在意这些东西,可在看见楚盛窈紧张的神色,点头,“三日后吧!若是三姑娘不送来,我便命人亲自来取。” 其中意义,两人都明白,三日为期,其中会发生太多。 楚盛窈面含感激,郑重对着三皇子行礼告辞。 “殿下,楚三姑娘不会是心悦您吧?”身侧的公公倒不希望自家主子真的瞧上这么个女子。 三皇子命人回宫。 楚三姑娘是个聪明的,也不像外界谣传的那般。 回到自己的房间,让人往浴室里提了水,楚盛窈屏退了人。 温热的水,让她情绪和缓。 楚盛窈泡了许久,春和已经叫了好几遍才起身。 可她始终觉得身上还有血腥味儿。 这是她第一次伤人,血滋出来的那刻,脑袋空空,然后便是恶心。 秋泠和春和已经抹了药,换了高领的衣服,将伤口给遮住了。 染了血迹的衣服被她扔在了一旁,秋泠刚想拿去处理了。 “等等。”楚盛窈让她们将披风和手帕选了出来。 林六爷不会吃下这个亏,楚明德得罪不起林相府,说不定会亲自处理了她。 是病死或是一杯毒酒? 但愿一切都不是她想的那般糟。 思绪至此,正院那边有小厮来请,说是老爷要见她。 楚盛窈扶住椅子的把手,站了起来。 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20章 第20章 京都最繁华,最为威严的地方。 永成帝将折子放在一旁,总管太监李公公立刻捧了茶水上前。 “珉儿与林府起了冲突?” 李公公垂眸,恭敬道:“不算是冲突,三皇子心善,为了救人。” 永成帝浅啜口茶水,声音听不出是何语气,“是为一姑娘?也真不怕伤了朝臣的心。” 李公公却连忙跪了下来,“林府有意与镇国侯联姻,便说明他们意欲太子,三皇子此举也是在立威。且三皇子做的对,朝臣定会夸赞三皇子秉公处理,大公无私的。” 永成帝伸长腿,又捡起另一侧的奏章,“听闻那女子不是个好的,也就样貌出众了些?” 李公公跪在地上,捏着永成帝的膝盖,笑道:“殿下心中有数,区区一女子,迷惑不了殿下。” “联姻,”永成帝拍着龙椅扶手,“那朕便做个好事,成全他们。” ~ 宴席散尽,开始有些不如人意,楚明德好不容易来此,也用心结识了许多官员。 男人家说话直了些,府中庶女的事儿被多次提出。 尤其是在开宴前,女席那边的动静,可没有瞒过他们去。 那些人提了一两句,见他脸色不大好,心领神会含笑,将话题移开了。 楚明德压抑着怒光,自持诗书世家,没与他们计较。 有些圆滑的,直接当做没有发生般,互相敬酒。 宴席结束,也还算是酒酣饭饱。 楚明德走到林府门口,刚好碰见出来的赵夫人,几人一同离开。 见楚明德没问楚盛窈的事儿,赵夫人也没有提起,还当知晓她已经回了府。 刚要上马车,便被林府的人拦住了。 “楚大人养了个好女儿。”门房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楚明德才发现自家那庶女没了踪迹。 夜已漆黑,等离开林府的时候,楚家人的神情都不怎么好。 谁知,竟然出了这么大件事儿。 楚府二房夫人真是悍妇! 楚明德狼狈的抖了抖身上的茶水,脖子处也有几道血痕,回府的路上,一脸阴鸷,恍若暴雨将至。 马车里,赵夫人低眉顺目,不敢发出声响。 这是她第一次见楚明德气成这般模样。 若是手里有刀,马上能血溅当场。 “那孽女就处理了吧!” 他的话冷的没有一丝感情,哪有平日里自诩清高的模样。 “林府不是说,也可将三姑娘嫁过去。”赵夫人小声道。 如今这般情况嫁过去,怕得受尽屈辱,可至少尚有命在。 怎么说也是他亲生女儿。 “府中女子不可为妾,百年前定下的家训,我等岂可不从,那不是数典忘祖!” 楚明德的话坚决,不容他人妄言。 楚盛萱自事发后,被丞相府众人的威严吓了跳,进了马车又听见父亲这样的话。 若换做她,父亲不会也是如此? 她打了个寒蝉。 不会的! 她可是父亲嫡出的孩子,父亲向来是疼她的。 可?即便再如何,要了楚盛窈的命,也太重了。 刚踏进正院,只有赵夫人和楚明德二人。 静悄悄的,即便是楚盛窈走进来时,都没有说话,只有楚明德略粗的呼吸。 应当是气急,在瞧见楚盛窈的那刻,眼神如冰刃。 恍若面前站的不是女儿,而是仇敌。 不死不休的那种。 楚盛窈心早就冷了,可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却还是疼的。 “你自请去庄子吧!老夫人那里也不必辞行。” 楚明德冷淡的扔出这句话。 楚盛窈整理好心绪,问道:“女儿做错了什么?” “还敢说!”楚明德怒而举起茶杯掷向她。 楚盛窈没有躲,茶杯正中她的额角,血流了下来。 她怎会不知,他是因何这般大怒,只是若寻常人家的父母,是否首先关心的是自家孩子的委屈。 即便她伤了林六爷,难道他会不知晓,究竟是在何境地才敢下狠手。 她也不过是一闺阁女子,到如今她只要一回想,便一阵发寒。 “林六爷是你敢冒犯!仗着在正熙堂住过几年,便被纵的不知天高地厚,原先早该将你送走,也免会给楚府招来祸事。” 楚明德还在怒斥,楚盛窈却道:“父亲,林六爷欺辱与我,当时无一人可帮助女儿,女儿只能自救,这也当是错吗?” “还敢顶嘴,”楚明德语气厌恶,“魅惑林六爷,被人拆穿恼羞成怒,弄瞎了人眼睛。我怎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李氏也是秀才之女,怎养成你这般趋炎附势之人,简直辱了我的眼。” 李氏…… 赵夫人神色有异,怜悯的目光落在了楚盛窈身上。 楚盛窈所有的情绪,此刻再也遏制不住。 心似乎被捏住,难受的连呼吸都带着痛,她直视楚明德,没了身为子女的乖顺。 浑身像是竖起尖刺来。 她的父亲怎么看她?如外面那些随波逐流的庸才。 可是无谓。 因为她的生身母亲姓林,单名一个惠字。 即便她已离世十四年。 她的夫君却早就忘记了她,就连最基本的姓氏也记不住,半点儿也没放在心上。 “父亲让我去庄子上,想让我病逝,还是路途中被匪徒截杀?” 楚盛窈眼神冷寂,面前的人,无法再让她升起一丝濡慕情。 这么多年,即便嘴上不在意,但心中偶有念想楚明德半点的慈爱,此刻全都烟消云散。 那点儿心思被戳破,尤其是瞧见楚盛窈眼底的讥讽,楚明德恼羞成怒,“你胡说什么!得罪了林府,楚府能好过吗?身为楚家子女,本就该兴盛家族维护名誉,因你整个家族都蒙羞。楚盛窈!不要忘了,这十多年来是谁养育了你!” “别想着老夫人会维护你,若是你再拿这些事去打扰老夫人,明日我便请来族中长辈。家族兴荣才是第一要务,那时怕是老夫人都会遭受苛责,本该安享晚年的年纪,担上个教养不善,延误家族的污名。” 他真是后悔当初谣言起,因她和李远之的婚事,没将她送走。 才造成了如今的大祸。 楚盛窈已经不想和他虚与委蛇,她只想护住自己,“父亲可知在林府是谁救下了我?” 被林府人请回去,二房夫人疯魔似的,打骂着他,即便后面情况被林相稳定下来。 他也只听到了楚盛窈弄瞎了林六爷的眼,以及林六爷阴暗扭曲的说着,他要他们将楚盛窈送过来。 林六爷要楚盛窈不过是想要亲自报复回去,即便是给了妾室的身份,到底也是不将她当人,起了折辱的心。 他送楚盛窈离开,也是全了她体面。 比起受人折辱还不如死了。 到时,将尸体偷偷送去林府,以示赔罪。 谁救了楚盛窈,他没听过,应当也是个不起眼的人物。 “是三皇子。” 听见楚盛窈的话,楚明德有一瞬惊愕,但也只是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果真是个攀龙附凤的。” 楚盛窈没理他话中的鄙夷,她只想活,“父亲处理了我,那也得问三皇子同不同意了。” “可笑,”楚明德不以为意,“你且看看自己身份,王孙贵胄岂是你高攀的起的,还是老实的去了吧!” “父亲怎知不可能,”楚盛窈让秋泠将东西呈了上来,“这披风和手帕都是三皇子护着我回来时留下的,待洗好了,三皇子让我将东西送过去。” 楚明德坐立,目光落在托盘上,这披风华贵,看样子当是宫里制得。 他思量片刻,像是在试探,“到时府中自会有人将东西送过去。” 楚盛窈庆幸自己在马车上讨的话,“三皇子说若我不能亲自将东西送去,他三日后会派人来取。” 楚明德又道:“那又如何?你得罪的是林府,三皇子难道会为了你和林家为敌,楚家女不可为妾,这是祖训。” 听这话,便知他是在计较其中的得失。 “宫中大选,楚家女子亦在其中,楚家也曾出过皇妃。不可为妾,自然说的是寻常百姓家的妾。” 赵夫人一直未发一语,此刻倒也开了口,“老爷,三姑娘说的有道理,若是三皇子问罪下来,就糟了。” 楚盛窈没想到平日里待自己冷淡的嫡母,竟然也会为她说话。 赵夫人察觉到楚盛窈的打量,并没有在意。 是个可怜的,在她孕期,老爷纳了林氏,还以为有些真心,没想到连个名字都记不住。 平日里不起眼,但也是个伶俐的,短短几句话便扭转乾坤。 若是日后得利,现在卖些好,若是就此香消玉殒,也算她积福了。 楚明德明显在思量着楚盛窈的话。 谁人不知,当今圣上宠爱三皇子,若不是皇后娘家势大,后位必定是赵贵妃的。 日后究竟谁继承大统,难下定论。 自家这位庶女,样貌在京都无人可比,确实能够让男人轻易动心,即便现在额角带伤也不损美貌,反倒是楚楚可怜。 可究竟在三皇子心中有多大的分量?尚不可知。 且等三日后再看看。 楚明德喊来了小厮和丫鬟,让他们将楚盛窈带回去,“带三姑娘下去包扎,这三日你便在府里待着,若在惹事,休怪我不顾父女情!” 父女情? 楚盛窈眼里尽是嘲讽,她竟不知他们之间还有什么父女情。 她这父亲,最是假清高,既要好名声又要权势。 行至半路,刚下了台阶。 楚盛窈忽然回头,“对了父亲,我娘姓林。” 第21章 第21章 院子里看似有许多人守着,倒也宽松。 楚盛窈那些话,让楚明德有了顾虑。 此举是迫不得已为之,借着三皇子的势,让楚明德目前不敢动她。 可之后呢? 三皇子能帮她一时,却也帮不了她一辈子。 便是她用尽手段,攀附上三皇子,那也只能做妾,甚至无名无份。 如她娘一般连个名字都未被夫婿记住。 那太可悲了! 楚明德断了她和正熙堂的联系,便是李嬷嬷来院儿,看守的小厮,只道她患了风寒不便外出。 好在李嬷嬷的东西送了进来,是一碟红豆糕。 楚盛窈捻起糕点,与上次在祖母那里吃的一样。 她明白祖母的意思,这样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褚司清是个合适的人选,在祖母的帮助下,离开楚府离开京都很简单。 可她胸腔沉重,似乎一直有什么压住自己。 像是逃犯样,落魄的离开京都,人尽皆知,她是个十恶不赦的“罪犯”。 她有罪她声名狼藉。 就连这次,她都是因为勾引林六爷,遭其义正言辞的拒绝,奚落,恼羞成怒动的手。 似乎谁都不关心真相究竟是什么?只人云亦云,将她的痛苦当做戏。 她不服! 世间无人还她公道,她便自己来。 “秋泠,将点心送还祖母,就说我不喜食红豆糕。” 秋泠不知楚盛窈是何意,还是按照吩咐,将东西给送去了正熙堂。 三皇子的披风和手帕被清洗干净了,如今正挂在房间里。 她坐在绣凳上望着,有些出神。 她不知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可既然下定决心,便不会后悔。 对着镜子,楚盛窈挖了勺伤药涂在了额头处。这伤不重,至少在这三日内就可以好的差不多了。 老夫人看着被退回来完好的点心,叹了口气。 还是走到了这步! 李嬷嬷将点心放好,劝道:“老夫人,三姑娘也是没了办法了,您可不要怪她。” 老夫人无奈道:“从谣言传出,到今日种种,若换作年轻时的我,遇见这样的事儿,早就移了心性,盛窈已经做的很好了。 只是查了许久,始终找不到背后之人,想不明白究竟是谁,竟然会对小官的庶女用了这样的手段。煽动谣言,即便是我们怎么澄清都无用。” 政敌也不至于使出这样的手段。 林六爷的事儿,总归是要有个说法的。 与褚司清远走,以林府的权势,难保背地里下手。 寻个权势大的庇护,保住命才是个好的。可终究没了自由,往后日子过成什么样也是难说的。 老夫人只不过给了楚盛窈一个选择,就连她自己都无法判断,究竟什么才是好的。 第一日过的很快,夜里她似乎做了个梦,梦里她满手鲜血,林六爷倒在血珀里,两处眼窝深凹,两行血泪,手里还紧握着另一只眼珠。 她惊慌失措中,竟然隐藏着丝报复的畅快。 第二日,楚明德似乎有些急了,让人套好了马车,时刻准备着将她给送走。 在外求学的楚盛承回了府,得知了楚盛窈的事儿。 与这位妹妹并不相熟,到底是血脉之亲,去见了父亲,为她求情。 “父亲,便是将三妹妹嫁去林府,也好比将她送走。楚家女不为妾,那是祖上荣华时定下的,如今已经今非昔比。不必守着旧规矩。” 楚明德没回楚盛承的话,只叫他出去。 有些事他不是没去考虑,不过等第三日的到来罢。 楚盛承无奈的离了书房,派人送了些东西给楚盛窈。 第三日临近午时,楚府外面熙熙攘攘,敲锣打鼓。 一顶粉红色的小轿子停在了大门前。 三皇子没来,来的是林六爷。 他一身喜服,一只眼睛被白布包扎着,隐隐能够瞧见血迹,比他身上的衣服还要红。 另一只眼,透着阴狠,尤其是望着楚府的匾额时。 门房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赶紧去禀告楚明德。 他也没料到林六爷来的这般快,不是说给他们些日子处理。 如今林六爷来要人了,人就堵在门口,楚明德一时难以抉择起来。 是还是将她送去林府? 楚府的脸面很重要,可同样的得罪不起林府。 周围百姓逐渐聚拢,也没听说过楚家有喜事。 府门紧闭,没有迎亲的小厮,也没挂上红绸缎。 楚明德出来时,唢呐小鼓声再度响起,那顶粉红色小轿就这么停放在门口。 围着的百姓已有不少,打量的目光让他退避几分。 硬着头皮,楚明德将林六爷迎进府内。 丫鬟将茶杯放下,林六爷顺手一拉将丫鬟搂在怀中,亲了口,顺着衣领将手伸了进去,丝毫不避讳堂上的楚明德。 “六爷还请自重。”楚明德气的吹胡子瞪眼,却也奈何不得,只不轻不重的说了句话。 怀中婢女啜泣着,林六爷将手拿出来,把丫鬟推开,“真是无趣,三姑娘不会也是这般的木讷。喔,不会,毕竟这些年三姑娘藏在深闺,不就是学勾引男人的功夫。” 他自持诗书礼仪,遇见这般无赖,也只能压抑着怒意。 到底是怪他,怎生了个孽障! “林六爷今日来是?” “还不明显?自然是来迎娶我的爱妾。” 林六爷语气笑盈盈,说出的话却寒气冲天。 他摸了摸包扎的白布,痛一直没有停过,这三日辗转反侧,脑子里全都是楚盛窈。 将她娶回去,慢慢报复,定叫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林相说过,宽限一段时日,六爷未免太着急了。” 林六爷挑挑拣拣着点心,拿了块儿桂花糕,一脸的嫌弃,“三日够了,请三姑娘出来吧!将她带回去,今晚便入洞房。” 林六爷步步紧逼,他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杀了个他措手不及,今日本是三皇子派人来取东西时间。 “楚大人莫不是想要赖账,也好,”林六爷站了起来,“楚大人纵容爱女,伤害相府六爷,不若请大理寺来断上一断。” 起身就要离去。 “等等。” 楚明德只能尽量拖延时间,他赶紧道:“时辰不早了,六爷不若在此,用过午饭再说。” 林六爷有的是时间和他耗。 用过午膳,楚明德又借口,得了副好画想要和林六爷评鉴。 “当我是个傻的吗?只给你一个时辰,将三姑娘装扮好,送上花轿。”林六爷靠躺在椅子上,懒散的伸出双腿,随行的丫鬟见此跪下,小意温柔的揉捏着。 “算了,还是由我亲自去,”林六爷漫不经心道,“楚大人带路吧!” 楚明德原先还有顾忌,可是当林六爷再次亮出大理寺的时候,他只得带路。 这里被楚明德的人守着,她们听到林六爷来府的消息,已经过了好些时辰。 “简直是欺人太甚,我马上去求老夫人做主,老夫人出身镇国侯府,定然不会让旁人欺负您的。”春*和气的发抖,刚想要往外跑。 秋泠立刻将她给拦住了。 谁能想到林六爷竟然上门来,如今这情景,怕楚明德怕是禁不住林六爷的逼迫。 院门口似乎有些声响,远远望去,一行人,气势冲冲的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为首的正是林六爷。 “到底是小女的闺房,外人不便擅闯。”楚明德临进门的时候还是拦了下。 林六爷使了使眼色,小厮立刻将他挡住。 眼瞅着他们走近了。 一时之间,楚盛窈乱如麻,手碰倒茶杯,水撒了一桌。 秋泠和春和警惕的看着他们,第一时间将楚盛窈紧紧的护在身后。 “这是姑娘的闺房,你们要做什么?” 小厮很快将秋泠她们桎梏住。 林六爷慢慢靠近,打量着屋里的装饰,待看见墙壁上挂着的两幅赏花图时,他面色一变。 右角落落字:窈窕淑女,君子求之。 这分明是男子的笔迹。 他示意小厮将画给取了下来,将画撕了个粉碎。 楚盛窈根本就来不及阻止。 这画是表哥赠给她的,一直挂在房里。 楚盛窈气的发抖,“无耻!就这般闯入闺阁女子的房间。六爷可还知礼义廉耻。” 林六爷将碎画一扬,侧过身子,“有长辈看着自然不算失了礼数” “父亲,这么多人闯入女儿的闺房,您就这般看着吗?”楚盛窈望向站在最末尾的楚明德。 楚明德被这般质问,那点儿愧疚烟消云散,“今日你随林六爷去吧,来人给三姑娘梳妆。” “楚家女不可为妾,父亲您忘了,”楚盛窈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三皇子” 话未说完,楚明德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生怕她将话说出来。 丞相府想与镇国侯府联姻,明显是向着太子地。 楚盛窈麻木的被人搀扶着上妆。 事发突然,没有嫁衣,丫鬟们从衣柜捣鼓出件淡红色的衣裙给她穿上。 她犹如提线木偶般被人桎梏着,半点儿不得反抗。 楚家女不为妾,到头来就是个笑话。 粉红小轿停在府门口,楚盛窈被人搀扶着,身体都被控制。 便是死,她也不愿嫁给林六爷为妾,“六爷已经没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也不想要了!” “话说的再狠,到头来还不是得躺在我身下,”狎妓般的放荡,还有着深深的恨意,“送三姑娘,不!楚姨娘上轿。” 忽然,一列侍卫踏进楚府的大门,众人都被吓了跳。 最中间的太监展开黄色卷轴,“圣旨到,楚府人接旨。” 圣旨? 楚府小门小户竟然会收到圣旨? 林六爷目光怀疑。 瞧着这模样,莫不是抄家的圣旨。 来不及多想,宣旨的公公再次呵道。 楚明德赶紧让人通知楚府所有人,此刻桎梏着楚盛窈的人将她松开了。 等到所有人到齐的时候,公公才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礼部员外郎楚明德之女三姑娘楚盛窈,才情出众,温姝贤良。镇国侯世子褚昭,君子端方,清正持节,二人佳偶天成,择吉日完婚,钦此。 请楚三姑娘接旨吧!” 第22章 第22章 见楚家人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宣旨的公公心头不耐,面上倒是未显。 只再次提醒了下,“接旨吧,楚三姑娘。” 楚家人这才像是醒过神来、 赐婚? 镇国侯世子?! 怎么可能! 且不论两人身份天差地别,以楚盛窈在外的名声,圣上怎会下此圣旨。 这不是明晃晃打镇国侯的脸吗? 明黄色的圣旨,接到手上那刻,楚盛窈浑身轻飘飘的,方才险些被林六爷的人,按上花轿,她起了鱼死网破的心。 反正已经伤了他一只眼,便是再狠些,也无区别。 手上东西不重,却被她牢牢抓住,很不真实,像走投无路的幻觉。 像是陷入泥潭,手里紧握着一株野草。 她转身对上楚府人一双双不可置信的眼睛时,才如梦初醒。 这桩婚事会带给她什么,暂时没去想,只知圣旨在手,楚明德林六爷他们动不得她。 她得救了。 宣旨公公见楚家人,似乎没有给茶水钱的打算,暗藏鄙夷,难怪到如今楚明德还是个五品小官。 瞥了眼院子里那顶粉红色小轿离开了。 也就是走了狗屎运,竟然攀附上镇国侯府这门婚事。 倒不是楚明德,真不懂这些为官之道,他着实太过惊愕,一下子疏忽了。 他那声名狼藉的庶女,竟然被圣旨赐婚给了镇国侯世子! 林六爷从听见圣旨的那刻,都快以为他是梦魇了还未清醒。 可眼睛的疼却告知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圣旨已下,不可更改。 他自然不可能与皇权作对。 今日楚盛窈是带不走了,眼遮了白布,冒出鲜红,仅露出的那只眼半眯,不甘心的扫视着楚盛窈。 “楚大人恭喜了,镇国侯府百年世族,三姑娘也算是求仁得仁。” 今天这事儿,不可能轻易了了。 他轻触纱布,咬牙切齿道:“楚大人怎么也该给我个交代。” 即便圣旨赐婚,保下了楚盛窈,可他伤也是做不了假。 且镇国侯府,怎么会接受未来当家主母是那样的女人,这桩不知何故赐下的婚事,究竟是何走向,谁也不知。 楚明德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些事情就像是脱了缰绳的野马,真是片刻都由不得他,只好道:“六爷您看如何是好?” “自然一切按律行事,杀人者偿命,伤人者。”最后的话林六爷没有说出来,视线看向楚盛窈满是恶意。 他可不信,镇国侯府会为她做主。 “那林六爷可知欺凌女子者,又该如何吗?”手上的圣旨似乎给了她力量,“仗一百,流三千里。” “林六爷以权势欺压,我因自保,才不得不伤了你,如今竟然还上门强娶,罔顾律法,可要脸否!” 林六爷才不管什么真相,只将脏水往楚盛窈身上泼,“如今有了圣旨撑腰,楚三姑娘也变得伶牙俐齿起来。谁人不知你生性放浪,企图勾引我,被戳破后,才恼羞成怒重伤与我。” “分明是你作恶在先,如今张口胡言。”春和被他颠倒黑白的话,气的啐了口。 若非为了她们,姑娘怎会遭到他的侮辱。 “你的丫鬟自然是听你的。我在此处与你胡扯什么,我今日抬了花轿来,自然不能空着回去。” 圣旨刚下,他便将楚盛窈弄进牢狱,岂不是不敬陛下,他自是不敢,但若就这么让他回去,这口气是怎么也咽不下去的。 楚明德听懂了他的意思。 赵夫人将楚盛萱护在身后。 “六爷,楚家女不可为妾,这是祖训,我”。楚明德还未说完,林六爷便笑了,笑他的清高和虚伪。 方才让人将楚盛窈压进轿子的时候,怎么不说楚家女不可为妾。 楚明德老脸一红,也联想到方才自己的所作所为。 所谓的祖训,在他手里成了笑话。 心中升起一口郁气,若非鬼迷心窍,听了楚盛窈的花言巧语,扯出三皇子,当初直接一杯毒酒了事儿,也不必面临如今的局面。 是了,即便是赐婚圣旨下了,楚明德也不觉得,他这女儿会有什么出息。 镇国侯府是什么地方,怎么会容得下一个庶女,虽说有圣旨在,真不想娶,方法多了去了。 “楚大人可不止有三姑娘一个女儿,”林六爷挑明了说,“瞧着二姑娘也是动人的很。” 赵夫人心一梗,侧身将楚盛萱挡住。 无论如何,她女儿绝不能嫁给这样的人。 楚明德对于这个嫡次女,还算是疼爱,不可能答应林六爷这个要求,他攥紧拳头,咬了咬牙,“府中四姑娘虽未及笄,但素有贤名。” 后院里周姨娘从丫鬟处听闻了楚明德的一言一语,直接倒地不起,丫鬟们立刻围了上去。 乳母抱着的楚盛远哭闹不休。 圣旨被送到祠堂供奉起来。 楚盛窈手空了,心也觉得空空的,无所依。 回到自己的院子,那些看守的小厮被撤走,秋泠和春和整理着屋子。 那些被撕碎的画,无法复原。 打扫干净后,楚盛窈坐在绣凳上,抬头便瞧见了三皇子的披风。 如同她曾起的那些阴暗的心思,被明目张胆的挂在房间里。 不能被人瞧见,至少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她赶紧唤来了秋泠,叫她将东西收了起来,若是三皇子派人来取,立刻还了。 无法想象,若是今日没有圣旨,她会做出什么事来,可终究来的快的,还是那封圣旨。 即便她知晓以她的身份,能被赐婚,其中必定有异常。 她与褚昭有过几面之缘,都不是什么好的印象,可未来再差,也不会有今日这般差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楚盛岚被扶上花轿的消息被春和描绘的活灵活现。 据说当时,楚盛岚哭闹不休,甚至打算动了刀子,还是被奴仆捆着送上了花轿。 若非楚盛岚散布谣言,姑娘也不会被京都不明真相之人重伤,于春和和秋泠二人来说,四姑娘分明是自作自受。 恶人自有恶人磨。 为了婚事祸害他人,终究自己也被其所累。 粉红色花轿从楚府离开的时候,依旧是敲锣打鼓,围观的百姓从楚府门房打听出,原来林相府的六爷,纳了楚府四姑娘为妾。 大盛尚未及笄,便嫁人甚为少见,尤其还听闻楚府曾有家训,府中女子不为妾、 不过这些议论之人极少,大都被这道赐婚圣旨所冲击。 朗朗明月的六元及第状元郎,被生性放浪的庶出女,活生生的糟蹋了。 这怎么能容忍的了。 路人都觉得美玉被污染,更何况是镇国侯府的人了! “陛下这是何意!”王夫人从未像今日这般气愤,初初听闻圣旨一阵眩晕,小厮丫鬟慌忙将她抬回房间,扇风喂水,好半晌才舒缓过来,“简直荒唐!” “不可胡言,那是陛下。”镇国侯厉声道。 王夫人也是个谨小慎微之人,她出身琅琊王氏,恪守本分,贤良淑德,头一次,如今日般,气的没了理智。 楚盛窈在京都是何名声,她也有所耳闻,身份卑微便也算了,可品德低下,怎配得上她家儿郎。 “此事尚有蹊跷,我自会进宫向陛下询问,你好生歇着吧!” 即便永成帝,不希望侯府与林府联姻,也不该下这般圣旨,太过荒谬了。 就算是忌惮镇国侯府权利,也不会堂而皇之,下这么个圣旨来侮辱镇国侯府。 陛下在乎贤明,怎会做能让御史弹劾,留下污名的事儿。 见王夫人无恙,镇国侯便立刻往皇宫的方向去。 没料到陛下,午间小酌了杯,现下还未醒。 等了一个时辰后,镇国侯被皇后请了过去,约莫说了一刻钟的话,镇国侯脸色铁青的离开了交泰殿。 殿试后褚昭被拔擢为翰林院修撰,刚刚午憩回到殿中,同僚瞧见他形色各异,有惋惜,有怜悯,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唯独有一人,无奈不甘。 李远之自然也听闻了圣旨赐婚,还以为是谣传,疯了似的向多名大人询问,得到的都是一般无二的话。 他们并不清楚,楚府和李远之的事儿,也是头一次瞧见,平日里有礼谦逊的李编修,这般失态。 褚昭察觉到他们的异样,今日他一直在翰林院并未离开,自然还未听闻什么其他消息。 他让褚一去查,不一会儿,消息便到他手。 赐婚?他和楚府三姑娘? 褚昭蹙眉,一向如清风明月的脸有些抽搐。 未免太荒诞可笑了。 三皇子消息灵敏,林六爷闹上楚府的时候便知晓了,本想帮上一二,没想到圣旨先到。 酉时正刻,便派人来楚府,将披风和手帕取了回来。 既然楚三姑娘危机已解,自然也用不上他的帮忙,但还是写了一份信,内容是当日林六爷做的恶事。 楚盛窈拿着信很是感激,她与三皇子不过见了几面,便帮了她良多。 这封信她得好好留着,以防万一,现下林府和楚府并未声张,也不必出面将事情闹大。 让她这少得可怜的名声,再雪上加霜。 ~~ 书房里只有镇国侯和褚昭。 外面伺候的小厮,大气都不敢出,自镇国侯从皇宫回府后,神情不算太好,府中人都不敢触他霉头。 “皇后是亲耳听见,陛下下令你与林府赐婚,不知为何,今日圣旨传的是你与那楚府三姑娘。” 永成帝间宴请赵太傅,赵老太傅一向嗜酒,今日陛下也来了几分兴致,多饮了几杯,到如今都未醒。 永成帝自启蒙,便由赵老太傅教导,一向爱戴这位老师,平日便是宴请,也不会如今日这般喝的烂醉。 没见到陛下,皇后只让他回来了。 褚昭挑眉,思忖片刻,“父亲,陛下绝不会同意我们与林府联姻。” 陛下怎会允许壮大太子的势力。 即便面上,陛下对待太子与三皇子一般无二。 一个是储君,一个只是妃子诞下的皇子,可到底谁是真心疼爱,大家也不是瞎眼的。 镇国侯怎会不知,可皇后所言还能是假,既然已经当面下旨赐婚,谁料这赐婚对象忽的就变了。 圣旨已下,怎可转圜,抗旨可是大不敬。 镇国侯眉宇间忧愁,想起赐婚的女子,他拍着褚昭的肩膀,“苦了你。” 已经是夜间了,风阵阵,叉竿被吹掉,窗户重重的关合。 响声让褚昭挡住即将被吹灭的蜡烛。 镇国侯无奈的话尚在耳侧。 事既然至此。 只希望日后楚三姑娘举止妥帖,行为恰当,免得连累了镇国侯府的名声。 第23章 第23章 楚盛岚被送上花轿的那刻,只觉得她这一生都完了,她本是要嫁给表哥的,父亲竟然会将她许给林六爷为妾。 便是她身为小官庶女,也对这林六爷有所耳闻。 林六爷虽是丞相府人,自知花天酒地,一事无成,早就及冠的年纪,连个秀才都没考中,未踏入书社茶楼半步,倒是秦楼楚馆的常客。 还未娶正妻,房里已经有不少人,甚至连庶长子都搞了出来。 官宦之女都对他嫌恶至极。 她从妆匣里抽出匕首,这把匕首,她本是想要用来了解那名散布楚盛窈谣言的小厮,她拼命挥舞着,不让他们靠近。 尤其是当瞎了只眼的林六爷,似笑非笑的靠在门上,淫猥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死也不要嫁给这样的人。 可那些小厮一把就将匕首抢了过去,将她拉上花轿。 他的好父亲一直未露过面,只有姨娘在苦苦哀求着。 林六爷将她压在床上,脂粉气浓郁熏的她想吐,也不知躺过多少女人。 她绝望的闭上眼,喃喃道:“为什么?” 林六爷许是听见了她的话,停了下来,讥笑的靠近她的耳侧,将珠花别在她的发间,望着与那人相似的眉眼,目光狰狞,“你的三姐姐伤了我的眼,她偿还不了的,便由你来。” 原是因为她! 她从未像今日这般恨过,恨父亲的无情,恨姨娘的无能,最恨楚盛窈。 ~~ 翌日京都又传来了件大事儿,比起昨日那道赐婚圣旨更能引起轩然大波。 赐婚圣旨是被人篡改,陛下定下的镇国侯世子妃乃是林府大姑娘。 而敢冒大不韪,篡改圣旨之人是翰林院的一名柳姓编修,只因褚昭入翰林院后多次抢了柳编修的风头,他一时昏了头,趁陛下醉酒篡改了圣旨,还买通了御前伺候之人。 今日早朝,林编修心生悔恨,以死恕罪,血染大殿。 此事一处,一片哗然。 底下的赵老太傅,不顾群臣的阻拦,颤颤巍巍的跪了下去,“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若非他拉着永成帝喝酒,也不必误了事儿,让底下的人钻了空子,导致圣旨被篡改。 闯下弥天大祸。 他在朝近四十年,辅佐过三代帝王,鞠躬尽瘁,从没想到耳顺之年,毁了一世清名。 他羞愧难当,如丧考妣,无颜立于世。 在众人再三阻拦,老太傅跪地,行了大礼,祈骸骨告老还乡。 永成帝赶紧让人将老太傅扶了起来,“此事不怪太傅,是朕。” 他言语有所停顿,在场大臣几乎都跪了下来。 谁敢言君王之责,且永成帝是因尊师敬师,罪责都归于柳编修。 朝臣请求严惩,其罪与谋反无疑,诛九族。 此事说到底最无辜的还是镇国侯府,柳编修死了便死了, 虽说是被篡改了的圣旨,到底是印上玉玺的,圣旨已下,抗旨便是欺君大罪。 就此事,不少朝臣意见各不同,尤其是与镇国侯府,政见不同之人,硬是想要将这桩婚事按在褚昭身上。 太子拱手而立,“圣旨既被篡改,便并非君意。” 又有人拿出大盛初立,太宗错下的圣旨为例。 曾封进士到瀚州为官,结果写作翰,那进士到了翰州,才发现他的官位早有了人,圣旨已下,便是错了太宗也未收回,只两官并立,直到半年后,才将那进士调离。 此话一出,不少人打量着镇国侯与褚昭。 两人面色清朗,与往常一般无二,便是替他们说话的人,落与下风,神色丝毫未变。 关于圣旨的事,朝臣争论不休,永成帝到底是听烦了,“此事容后再议。” 下朝后,李公公叫住了镇国侯父子。 御书房外,一下子老了十岁的老太傅,跪地再次祈求告老还乡,他实在是无颜面,留在朝中。 永成帝并未答应,请人将老太傅送回了府。 三人相错而过,褚昭明显瞧见老太傅面色苍白,竟然连站都站不稳。 褚昭扶了老太傅,老太傅歉疚的几乎不敢看褚昭,可到底还是朝他行了礼。 褚昭侧身不敢受,连忙还了礼。 老太傅在朝多年,兢兢业业,一身功绩,临到安享晚年之际,本该是受尽天下人敬仰,竟然背上了这样污名,简直不敢苟活于世。 御书房里,永成帝将奏章放在一侧。 “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 公公搬来椅子,镇国侯父子不敢落坐。 永成帝神色宽和,没了方才在大殿上的威严,“圣旨已下,便是前朝也无收回一例。朕是你姑父,自然也不想你娶此妇,皇后常在朕耳旁叨扰,想为你聘的贤妻,本是为你与林府姑娘赐的婚,实在可惜了。此事朕可为你特例一次,收回旨意。” 闻言,镇国侯父子跪地,叩谢圣意。 永成帝并为让他二人起身,只当做话家常,甚至带着丝笑意,“圣旨虽是死物,也代表着天威,轻易收回若是失了民心,可要拿你是问。楚家一清清白白的姑娘,收回了旨意,怕是有碍名声,说起来也是因镇国侯府,才遭此横祸,可得好好补偿人家。” 永成帝像是才反应过来,“是朕话多了,倒是忘了两位爱卿还未起身。” 镇国侯父子二人这才站起身来。 “姑娘,怎办呢?”春和小声啜泣。 如今外面都在传圣旨是假的,不日将会收回圣旨。 一时间关于楚盛窈的流言骤起,比起原先那些虚无的谣言,如今都是些实打实的。 本是尘中泥,就做不成那玉瓷器。 名声有碍的庶女,怎做的了那高门大院的世子夫人。 以前能嫁的个贩夫走卒,如今怕只能遁入空门了。 她家姑娘真是命苦,原本受人陷害流言肆虐,如今京都的人还不将此事当做了笑料,真是逼的人没了活路。 “能如何?不是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便是。”楚盛窈轻笑,又在心底补下了剩下的话,便是一杯毒酒上青天。 她执笔在画卷上,细细勾勒着,这是上次祖母带她去寺庙祈福所见的山水。 从高处眺望山岭壮阔,河流潺潺绵延不断。 昨日,她只差一只脚便踏进深渊,如今不过是再经历一次罢。 她竟没了胆怯。 春和只当姑娘是受了太大的打击,悲喜困于心,连显于色都困难。 楚明德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觉得正应当如此。 只等圣旨被收回,他便发落让全府上下丢尽颜面的庶女,便是老夫人再阻挠,也绝不姑息。 只不过没等到永成帝,派人收回圣旨,京都又发生了一件大事,老太傅因心中有愧,自戕于房中。 尸体被发现的时间,太傅府哭声一片。 府内老夫人本就缠绵病榻,骤然听闻老太傅自裁,一命呜呼。 一时之间,太傅府没了两名主子,府内戚戚,哀婉不决。 永成帝在听到消息一时间悲怆,尤其是在看见老太傅遗书时,声带哽咽,让人将其厚葬了。 老太傅既哀痛,因自己之过,导致圣旨被篡改,还害的褚世子和楚府三姑娘背上流言太过自责,才会悬梁自尽。 老太傅为人良善,体恤百姓,时常救济流民,且本就是当世大儒,被不少人所景仰,他死的消息,不过一日便在京都掀起风浪。 有甚者开始议论,若非镇国侯府,不得罪了那柳编修,事情也不至于此,又有言道若是不收回圣旨,将错就错,老太傅也不会自责而死。 一时间议论镇国侯府的人良多。 镇国侯父子,在听到消息时便进了宫,表示圣旨虽收回,但婚事不变。 褚昭连忙跪了下来,“臣与楚府姑娘阴差阳错,实乃天命姻缘。” 永成帝叹了口气,“也好,让老太傅走的安宁些,既然如此,便好好准备婚事吧!朕命礼部替你操办,楚府姑娘虽出身不显,但听闻楚家一向以诗书传家,教导的女子向来贤良淑德,想来也是不错的。” 镇国侯始终低垂着眸子,只听见陛下这句话,眉眼不仅跳了跳。 贤良淑德? 陛下这是不知京都的传闻? 镇国侯安耐住心里的想法,和褚昭一同出了御书房。 李公公奉上茶水,“都说褚世子清雅如玉,今儿到底是要染上瑕疵了。” 永成帝拿起奏章,神情晦深,淡淡道:“无暇不成玉。” 出了宫墙,马车里,镇国侯叹气,“此事委屈你了。” 早知晓这桩婚事难推掉,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没想到竟然出了老太傅这一桩事,如今陛下想要这桩婚事成,那些被煽动的百姓亦想。 他们镇国侯府,也只得按“天下”的意愿来办。 圣旨可收回,但这婚事得成。 在永成帝派人来收回圣旨的时候,镇国侯府,派人来提亲的队伍,同时到了楚府门前。 楚明德看着面前仪表堂堂的褚昭,不可置信道:“世子所求的当真是我家三姑娘?” 这圣旨不是已经收回了吗? 怎么可能还来提亲。 楚明德扫视了下褚昭身侧的礼部官员,几乎是难以接受。 他最瞧不上的女儿,竟然真的攀上了镇国侯府这棵大树。 有礼部的官员在,婚事很快便定了下来,只不过楚盛窈如今还未及笄,生辰在六月六,婚事便安排在七月初。 还有几个月左右时间,说起来还是太赶了些。 提亲的人走后,两府定亲的消息,如雪花般传遍京都。 激愤的百姓一时间竟然哑然,老太傅因一诏圣旨身故,百姓惋惜哀痛,移情到圣旨上的姓氏,对上面的人发泄不满。 关于婚事若成,老太傅不至于身死的话,不知何时传起。 谁又能想到镇国侯世子,竟然真的聘得楚府三娘子为妻。 第24章 第24章 婚事定下,府里对楚盛窈的风向一下子变了。 清高自持的楚明德,好像回想起她幼时的乖巧可爱,有了几分慈爱,全然忘了命人拖她上花轿时的冷漠无情。 院里堆了许多的东西,衣食住行样样俱全,府里的管事也是罕见的恭敬,“姑娘若是缺了什么用度,尽管跟小的讲,小的好给您制备齐全了。” 楚盛窈点头,让人将这小厮送了出去。 人情冷暖在此刻,表现的淋漓尽致,早先她不过是名声受损的庶女,不会短了她吃穿,如今倒是人人巴结起来。 春和不屑的看着管事,当院里仆妇目光落到此处时,砰的将门关上。 几日前,院里看戏的,落井下石的婆子不在少数,如今姑娘得了个好婚事,倒是全然变了一副面孔。 令人不耻! 楚盛窈坐在窗边绣着护膝,近日来多下雨,祖母膝盖有些疼。 楚明德这些年表现的纯孝,在林六爷找上门来时,派人将祖母幽禁在正熙堂,显得可笑至极。 秋泠推开门,看了眼门外的仆妇,再看了看春和,一下子就明了。 “和她们置气作甚?姑娘没几月,便要嫁入侯府。” 她转眼又瞧见放在桌上的红色绸缎,“婚仪时间紧,姑娘不若先绣盖头,这护膝让我与春和替您做。” 通常成婚的盖头,是由新嫁娘绣的,一针一线,都代表着新婚女子的娇羞和对婚后生活的期盼。 楚盛窈瞟了眼红绸,推拒道:“还差一点儿就绣好了,不急。” “姑娘不急,瞧着褚世子倒是急得很,早早定下日期,就等着您过府呢。”秋泠打趣道。 姑娘的婚事,那是再好不过了,除开镇国侯府的威严,褚世子本人可是才华横溢,恪瑾守礼,六元及第,京都不少女子都为之倾慕。 楚盛窈眸子低垂,耳廓泛着红,女子对婚事本就是羞涩的,尤其是她终于要离开楚府这座牢笼了。 “三妹妹摊上好婚事,瞧瞧这院子,我竟瞧不出,原是个庶女的院子。” 楚盛萱人未至,声先到,等走近后,打量着楚盛窈的房间。 屋内确实多了不少的好物,窗边榻上燃着的香炉原先不过是瓷的,如今却换成了瑞兽镶金三足玉香炉,屋里的桌椅原先有些破旧,如今也换成了新的。 便是楚盛窈半倚的这张榻,也是新打的,用的还是檀木,最里面的床幔,用的是丝绸,飘逸又透气。 楚盛窈放下护膝,行了一礼,“二姐姐。” 楚盛萱本意是来示好的,可瞧着这些,也憋不出个笑脸,话里都是酸气,“谁家庶女有你过的这般滋润,倒是走了狗屎运,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当真以为嫁过去便成了世子夫人,未来侯府主母了。 京都谁人不知,褚世子娶你不过是因那故去的老太傅,你名声那般差,侯府人怎会容你,怕是嫁过去,也挨不了多久便惨遭休弃。” 越说,楚盛萱便觉得便是如此了。 心中的妒意也散了几分,自顾自坐下,“都是姐妹,到那时,我还是会接济一二的。不过在那之前,三妹妹平日里若参加宴会,可将我叫上,以免你小家子气,丢了侯府的脸面,我在,也好给你提点提点,免得早早的被厌弃赶出府。”她也可曾此机会,觅的佳婿。 “二姐姐说的是。”楚盛窈捡起护膝,继续绣了起来。 楚盛萱没了耐心,瞧她的样子,也没有看出到底听没听的进去,见她没搭理她,让身边的丫鬟,将赵夫人准备的糕点放下,气冲冲的走了。 秋泠安抚道:“二姑娘说话一向如此,姑娘您不必放在心上。世子定会瞧见您的好,不会被外面谣言所影响的。” 可楚盛窈手忽然被针扎了下,手指一痛,脑子也清醒了,褚昭先后多次瞧见,她与不同的男子接触。 恐在他心中,她怕就如同京都谣传的那般。 她脸唰的一下白了,这桩婚事来的离谱,褚昭娶她,必定也非他所愿。 镇国侯府众人,态度又是如何?总归不会是好的,怕亦会遭遇诸多。 走一步看一步,他若敬她,她亦然,做好自己本分便是了。 时间过得极快,有镇国侯府在,京都的流言少了许多,楚盛窈不是待在府里待嫁,便是去正熙堂陪着老夫人。 近些时日,老夫人瞧着消瘦了些,除了苦夏还有忧虑楚盛窈的婚事。 一入侯门深似海,她本是侯府出生,里面的门道多着! 亦后悔,当初该强硬的定下褚司清与楚盛窈的事儿。 可惜褚司清在听闻楚盛窈定亲的事儿,乘船南下经商。 褚昭虽有不世之才,可不像能做个好夫君的模样。 她到底希望楚盛窈日后过的顺遂,有个知冷暖的人常相伴。 “日后李嬷嬷便跟着你吧!”老夫人强忍住哽咽,“有她在,我也放心些。” 李嬷嬷为人妥帖,跟随老夫人几十年,听老夫人说过候府的事儿,对镇国侯府的情况也有一定的了解,她能帮楚盛窈的不多了,日后的路,得靠她自己走了。 楚盛窈哑了嗓子忍住哭腔,只点了点头,妥帖的替老夫人将护膝穿上,最后实在忍不住,靠着她膝盖哭了起来。 她是多不孝,要祖母替她操这么多心。 自定亲后,镇国侯府便再没传出什么声响来,直到八月十五楚盛窈的及笄礼。 因与镇国侯府有了姻亲缘故,来的人极多,皆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默默的寻找着镇国侯府人的身影,许久都未瞧到,还当是自己找的不仔细,便是他们将眼睛瞪瞎了。 此刻的楚府确实没有镇国侯府的人。 楚明德脸上无光,也得打起精神招呼好客人。 好在及笄礼将要开始时,褚昭和其妹褚清溪才姗姗来迟 众人打量着,也只是瞧见这两人,并没有镇国侯府其他人的身影。 褚*清溪相貌上佳,待人接物如沐春风,与京都多数女子交好。 可谓楚盛窈有多少流言,这位褚府姑娘身上便有多少赞誉。 她面含笑,一身竖领对襟长衫并绣金丝滚边云肩更显温婉,稍稍落后褚昭一步,见了众人时,停住脚步,向楚明德规矩的行了晚辈礼,半点儿没有京都贵女的骄纵,瞧不起人的模样。 在大家讳莫如深的目光下,褚昭见礼,留在了正厅,褚清溪去了女席。 “见过夫人。”褚清晰神情自若的见了礼。 赵夫人连忙将她给扶起,“早听闻褚大姑娘端庄娴静,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今日母亲本是要与我一块儿的,晨起时昏眩只好我代母亲前来。” 赵夫人恰当的露出几分担忧,“可有请过大夫了?” “请过了,母亲为侯府日夜操劳,也是老毛病了,夫人不必忧虑。” 赵夫人点了点头。 所谓忽发晕。 怎瞧着都是借口,镇国侯府对这场婚事的态度太过于明显,到底也不是她亲生女儿,顺便还能给楚府提些地位,日后她的盛萱选择的也多了。 想到此,赵夫人更加热络了几分。 褚清溪是没有说谎的,即便不喜这桩婚事,王夫人到底是出生名门,礼节方面断然不会出错,定了亲的人家,自然是要来的,怎料晨起不适,到底有了借口就懈怠了。 时辰到了,少女跪在正厅内,宽大的礼服遮住了皎然的身姿,楚家的一名长辈为她加笄。 一切礼毕后。 站在大厅的少女转过身,朝着宾客行揖礼,抬头时,明眸皓齿真是极美,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叫人见之难忘,行走间从容,丝毫没有小官庶女的小家子气。 褚清溪第一次瞧见这位未来的嫂子,当真是一副好容颜,也不似传闻中的那般媚俗,眉宇间亦显正气。 容色上与大哥倒是相配,不过也只有这点儿。 褚清溪视线飘向她大哥,第一次瞧见他神情这般认真的模样。 褚昭见过楚盛窈不少次,即便都是匆匆一面,可直到今日少女的面容,才变得清晰起来。 这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人,原是这副容貌。 笄礼后,日子过的格外的快,楚盛窈望着府内悬梁挂着的红绸,格外恍惚,明日便是她成婚的日子。 李嬷嬷整理着嫁妆。 按照楚府的规定,庶女的嫁妆不过是百两银子另加一些首饰,可楚盛窈毕竟嫁的是侯府,未免太过寒酸,脸上无光,楚明德令赵夫人按照嫡女的规格来办。 老夫人亦另外添妆,李嬷嬷捧着匣子打开后放在楚盛窈面前,除了些首饰还有两家铺子。 楚盛窈忍住哭意,将这些时日里给老夫人做的衣裳,鞋子,绣的手帕拿了出来,叫李嬷嬷送了过去,日后见祖母的机会少了。 到了夜里,赵夫人来了,这些日子里赵夫人待她好了许多,不算太刻意,楚盛窈倒也不厌烦,待赵夫人一如往昔,恭敬却又不亲近。 只是今日赵夫人罕见的多了几分扭捏,将书册递给了楚盛窈嘱咐了句,“你今日瞧,免得明日手足无措。” 非她亲生,到底少了亲昵,这些闺房间的事儿,也不必说的太多。 赵夫人走后,楚盛窈困惑的打开了册子,只看了一眼匆忙的合上,无措间册子掉在地上,刚好打开,其中一页男女怀抱依偎,浑身赤裸。 形似捣锤的东西正捶着。 第25章 第25章 楚盛窈小脸通红,紧张的将册子捡了回来,又颇为嫌弃只用食指和拇指提溜了起来,放进嫁妆箱子底部。 不多时,李嬷嬷亦来了,瞧着姑娘模样,想来赵夫人应当也提了,怕赵夫人说的不详细,李嬷嬷刚想要再说说,楚盛窈羞的倒进被褥里,用枕头蒙住脸。 李嬷嬷也不着急,笑的慈善,“姑娘不必担心,闺房和乐,夫妻更会顺遂,到时候跟着世子便好。” 与此同时的镇国侯府,褚昭看着百名呈上来的画册,问道:“这是何物?” 百名笑嘻嘻,不过那笑意格外荡漾,“这是夫人送过来的,说是世子明日大婚用的,世子提前看看。” 百名未将剩下的话说完,王夫人的原话是,以免世子手足无措,露了怯,丢了人。 世子这么些年,一心只读圣贤书,对着风月事向来看淡,即便到了晓事的年纪,王夫人送来的丫鬟都没收,可谓是清心寡欲的很。 瞧着世子一副清淡如松,风华皎月的模样,实难将其与床帐间的事联系起来。 难怪王夫人有这般的忧虑了。 褚昭让百名将托盘放在一旁,叫他出去了。 百名尚可惜,未瞧见世子打开画册的模样,默默的关上了门。 “瞧我说,你就多此一举,我曾跟随世子瞧见过楚三姑娘几面,若不是顾全大局,世子怎会看得上。”东三对这即将要嫁进来的楚三姑娘感官并不好。 也就样貌好些,其他的哪点儿,配得上世子。 百名并未还嘴,老实的将褚昭房间里的蜡烛换好。 褚昭原还是静坐着,直到关了门,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人,不知怎的,原本还看的起劲儿的公文,此刻索然无味,他目光不由得移到那托盘上。 画册并不大,如同书房,中其他书一般大小,若是放在其中,都难以察觉其中的乾坤。 他轻咳一声,走近中间的圆桌。 夫妻敦伦是大事,即便不满意新妻,到底也不会在此事上,委屈了她。 也就瞧瞧罢。 他手在触碰到画册时,竟然比起往日里烫了几分。 …… 天光大亮,来来往往的小厮丫鬟步履匆匆,脚不沾地,一直跟在赵夫人身侧的楚盛萱心中仍有妒意,但在赵夫人的再三嘱托下,只得按耐下来。 全福嬷嬷替楚盛窈上妆,她在京都为不少的姑娘打扮过,头一次瞧见媚与娇共存,却又丝毫不显俗气。 嫁衣被丫鬟送过来之际,嬷嬷去搭了把手,在替楚盛窈换上嫁衣时,她手不经意碰触到一团绵软。 楚盛窈退后了步,身体微微颤动,脸颊是羞怯的红。 嬷嬷抿了抿嘴唇,掩住心底的喟叹,丰腴的身姿,容颜绝世,却又含羞带怯,当真是妖若牡丹 生的这般的妙! 都说褚世子被迫娶的,依她看,嫁人后三姑娘必定被夫君捧在手掌心。 男子面对这般的媚色,必定无法自持,日日宠爱着。 楚盛窈脸颊的红多了几分,尤其是在嬷嬷盯着她的胸脯多看了会儿。 “姑娘安心,老婆子我啥都见过,您生的这样正正好,其中妙用您成婚就知道了。您与世子一定夫妻和合,白头偕老。” 嬷嬷知晓楚盛窈扭捏的缘故,耐心安抚着。 楚盛窈缓了会儿,姿态从容了些。 和合她不求,只愿日子好过些,夫妻恩爱她也不苛求,相敬如宾便是极好的。 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李嬷嬷赶紧找来了红盖头给她盖上,这盖头她还是昨日才绣好。 由秋泠和春和搀扶着她出了门,告别楚明德和赵夫人,楚盛窈跪在老夫人面前,泣不成声,“祖母,孙女这就去了。” 老夫人点头,扶了扶她的凤冠,“今日出适,在褚府尊亲敬长,与夫君凤翥鸾翔,山遥水长,愿己顺与本心,只得自乐,去吧!” “尊祖母教诲。” 楚盛窈再次朝着老夫人磕头拜礼。 她知晓祖母说了许多话,最重要的只是后面的几个字。 顺从本心,自得自乐。 行了拜礼后,楚盛窈被楚盛承背上了花轿。 这个兄长,她平日里接触的少的,关系不大亲,只知道他曾为她说过话。 身为兄长,楚盛承也嘱咐了几句。 只是不是一母同胞,到底是少了几分亲昵 楚盛窈回应道:“多谢大哥。” 被搀扶上花轿,满目盖头的红,只听见集市的叫卖和迎亲队伍的吹拉,她熟记礼仪并未四处看。 轿子很稳,几乎叫人感受不到颠簸,楚盛窈的心却渐渐的与锣声相合,胸腔处震动亦比平时快。 她嫁人了。 如今才真正生了些实感来。 紧张和一些未知的情绪,随了一路,直到花轿停下,喜婆递来了红绸,她抓住绸子,发现自己手心出了汗。 红绸的另一头不出意外,便是她要共度一生的人,楚盛窈深吸口气,心中难免惆怅。 思绪如同缠在一起的线,喧闹的祝福,以及婚事冗长让她来不及去理。 低头之际,刚好瞧见身侧人,正红的衣摆,楚盛窈牢牢的抓住红绸,跟着他的步伐,一同拜了下去。 喜堂上镇国侯抚了下胡须,王夫人在他身侧正襟危坐,瞧不出是何情绪。 但众人猜想,大抵是不满意的。 毕竟这婚事,哪儿哪儿都不相配的。 不过终究还是成了,众人隐下心底的猜测,面带笑说着祝福的话,任谁瞧都是喜悦的。 面子功夫都是如此,任谁也挑不出半点儿的不是,只除开那些不满镇国侯势大的家族,眼里尽是幸灾乐祸。 礼毕,楚盛窈被搀扶着去了新房。 男方家的亲戚,也跟着去了闹洞房,三房三姑娘褚清婉并不想去,看着众人簇拥着的新嫁娘心里憋了气。 侯府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攀附了。 四姑娘褚清皎,瞧见她落后一步,赶紧拉着她往新房去。 褚清婉瞧着她这一副想看热闹,急不可待的模样,更加的气了。 小官之女都能嫁入侯府,成为日后的女主人,她们这些侯府出身的,日后还未必能嫁的这般好。 真是气死了! 坐在喜床上,盖头被揭开,楚盛窈不习惯的眨了眨眼,抬头后,与她穿着相配大红色喜服的男子望了过来。 楚盛窈不自在的垂了垂眸子。 “新娘子这是害羞了,日子还长着呢!现在不敢瞧,日后日日相对,总能习惯的。” 调侃的声音起,说这话的正是三房的夫人周氏。 “好个标致的姑娘,我都看直了眼,世子有福了。”另一侧,二房夫人张氏笑意盈盈,“以后的孩儿,不知道能有多好看。” “是了,新嫂嫂长得好看,果然跟传闻中的一样。”在瞧见楚盛窈那张脸,褚清婉就像是喝了生醋,冒着酸气。 传闻。 想起以前京都关于楚盛窈的传闻,那能有什么好的。 这话岂不是在戳楚盛窈的短。 周围似乎安静了些,目光隐隐打量着楚盛窈。 只见她脸上表情未变,依旧一副新嫁娘的娇羞。 不知是没听懂还是故作镇定? 镇国侯府的女眷,一会儿的功夫又说起笑来,打趣着床帐下的新婚夫妇,像是什么都未发生的模样。 背地里,周氏打了褚清婉一下,让她不要多嘴。 楚盛窈睫毛眨动着,垂眸沉思,如祖母所言,高门大院的日子,并不是外表所见的那般花团锦簇。 闹洞房的女眷离开后。 喜婆说着吉祥话,呈上托盘,上面放着合卺酒。 褚昭将酒递给了她,她拿过葫芦时,不经意碰触到他的手指,滚烫的温度传来,她几乎都要拿不稳,双手稳了稳,才不至于将酒洒出来。 褚昭拿起另一半的葫芦,他们之间由一根红绳牵引着,似是将陌生的二人练成一个整体。 酒刚入口,烈的有些刺人,余光打量对面,他手腕弧度上扬,几乎快要喝完。 楚盛窈来不及多想,一鼓作气,将酒饮尽。 褚昭视线再次移了过来,像是在打量。 嘴唇似乎很润,酒渍快要流下去,为了避免失礼,楚盛窈快速舔了舔,将残余的酒收入口中。 舌头殷红又很灵活,虽然极快,可与她面对面的褚昭还是看了个正着 褚昭目光迅速移开。 他们曾见过几面,却是第一次瞧见她盛装的模样,喜婆将葫芦接了过来,两者合二为一用红绳缠绕着放回了托盘。 剪刀的咔嚓声响起,喜婆分别取下了她和褚昭的头发,两缕头发缠绕在一起, 两人看着红绳捆绑着的红绳,竟不约而同的想起一句话。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恩爱难,不疑更是难上加难。 喜婆知趣的退下,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此刻的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褚昭率先打破这片平静,“我先去前厅招待宾客,夫人今日辛苦了。” 几乎就在褚昭快要走出房间之际,楚盛窈叫住了他,“夫夫君。” 这声夫君无比的生涩,似乎能够感受到女子的小心翼翼。 “注意身体,莫要醉了。” 褚昭回头,面色却郑重,“夫人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误了新婚之夜。” 这话像是说的她有多饥渴似的! 他误会她了。 褚昭走极快,楚盛窈根本来不及解释。 她既然嫁了过来,不管前因如何,只想好好相处,做好妻子本分,方才一番话是关切也是示好,怎在他耳中便成了她急于全了周公之礼。 第26章 本章别跳 秋泠和春和进入房间时,发现自家姑娘正在发呆,脸颊上红晕未散,她们不做他想,只当是新嫁娘都是如此。 李嬷嬷端了碟点心过来,“姑娘一天没好好吃过东西了,用些吧!” 一日的流程下来,楚盛窈是真的饿了,碟子里的点心吃光了,才吃了个半饱。 差不多的时候,秋泠伺候着楚盛窈梳洗,沐浴过后,李嬷嬷拿来了件寝衣,这件寝衣用的是云香纱,胸口绣着并蒂荷花,背脊处仅有两根细绳。 穿上身姿婀娜,能更好凸显楚盛窈的身材。 楚盛窈连连拒绝,无论李嬷嬷如何说,她都是不会穿的,起先那人已经误解了,如今再穿上这件寝衣,岂不是那黄河水都洗不干净她的清白。 她连忙吩咐秋泠,从嫁妆柜子里拿来了她平常的寝衣。 楚盛窈身段极好,即便是没有那件特质的寝衣,普通的寝衣穿在她身上,胸前几乎快要冲出来,尤其是行动间,不断起伏,活色生香。 哪怕是秋泠和春和这般见惯了的,都不自觉的移开视线。 李嬷嬷才在楚盛窈身边几月,话不经意脱了口,“姑娘真是生的好。”怕姑爷要爱不释手了。 楚盛窈假装没听见,走到镜子前,整理着头发。 房间门在此刻打开了,褚昭声音在门外响起,“你们先下去吧!” 李嬷嬷和秋泠她们迅速离开了房间,楚盛窈捏着梳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房门被他关上,他步履比起之前重了些。 楚盛窈见状上前去搀扶他,与男子靠的这般近,楚盛窈很不习惯,尤其是当他靠近自己时的那股陌生的气息,高大的身躯似乎是要将他全部埋了起来。 褚昭本来没喝多少,可当走近房门的时候竟然有了几分醉意,扶着他的身躯极其的软,似乎他一用力便会化,褚昭视线从她的脸上逐渐往下,等移到那高耸之地,眼睛一烫偏了偏头,任由楚盛窈将他扶到床上。 两人并排而坐,房间寂静,龙凤烛火光噼里啪啦的跳了下。 “我去沐浴。” 褚昭步履匆匆,进入了浴室,屏风处灯火通明,刚好能够照见他的影子,男子的身躯当真与女子不同。 健壮的身躯像是山,褚昭是个文臣,却并不想那些文人般瘦弱,方才搀扶他时,他的胳膊发硬。 水声哗啦啦的响,楚盛窈将自己的目光移到了烛火处,尽量将思绪发散,可都没用。 周公之礼,洞房花烛。 褚昭也会想画册上那般捶她吗? 会不会很疼。 楚盛窈脑子晕乎乎的,热气也熏上脸,应当喝了酒,有了些醉意。 一阵水汽扑面,不知何时,褚昭已经洗好了,他身躯走近,楚盛窈手脚都不知该如何去放,盯着他微微湿漉的头发,她忽然捡起她方才的帕子,“夫君我替你擦擦。” “不必。”褚昭靠着床沿坐在了她身边。 两人间的距离逐渐在缩短,窗幔被放下的一瞬间,她有些紧张,被人慢慢放在床上,她眼眸轻阖根本不敢去看他。 距离拉近,肌肤相贴,身体逐渐热了起来,当痛意来临的时刻,楚盛窈分了丝心,又想起了那画册。 果然捣锤捶人是痛的。 一会儿深,一会儿浅,没完没了。 院内不知何时来了只黄鹂鸟,声音婉转妩媚,响了一夜都未停。 那黄鹂鸟原本是在好好演唱着,忽然大风来使得身体酥麻,调儿上扬了几度,又害怕自己的声音不够好听,压抑着,最后哼哼唧唧的哭了起来,只怪那风太过无礼,吹个不停。 最后黄鹂鸟嫌弃自己声音难听,索性不出声,那风似乎嘲笑她的屈服,吹得更烈了些,将黄鹂鸟被吹得东倒西歪。 原本躺的好好的,只能用爪子抓住栏杆,侧身稳住身形,可那风怎么也不放过她,继续的吹着,一会儿呼呼的刮一会儿轻柔的吹,扰的黄鹂鸟一晚上都不安宁。 秋泠担忧的望着新房的方向,已经一个半时辰,都没有安静下来,似乎还有啜泣声传来。 春和忍不住想要往房间方向而去,李嬷嬷立刻将这莽撞的丫头给拦住,暗自摇头。 廊下另一侧,还站着褚昭的两名小厮,百名和冬三。 冬三没想到向来冷清的世子,竟然也会有如此难以自持的一天。 这楚三姑娘,莫不是妖精变得,专门摄人心魄。 又过了许久,房里终于传来了叫水的声音。 李嬷嬷只带了秋泠进去,她们低垂着眸子,丝毫不敢乱瞧,褚昭去了浴房,楚盛窈身上裹着丝绸,青丝带着汗意粘在额头,耳侧,脸颊嫣红像是开的极艳的牡丹,花心受了雨露,整个娇艳欲滴。 等李嬷嬷她们过去之际,楚盛窈尽力提起精神,看了她们一眼就昏昏欲睡。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 乌童水润含春,欲语还休,媚色撩人。 姑娘极美,却没想到还能美到这般程度。 李嬷嬷小心的搀扶起楚盛窈,丝绸随着力道往下移。 脖颈处的肌肤正好露了出来。 像是快要开败了的荼蘼花。 上面布满了红痕,李嬷嬷侧目,将丝绸往上提了提,楚盛窈似是要醒的模样,不过只是嘟囔了声“不要了”。 这褚世子未免也太贪心了些。 李嬷嬷扶着楚盛窈进了浴桶,秋泠无措的站在一侧,看了眼褚昭却始终不敢上前服侍。 “退下吧!”好在褚昭开了口。 这些事,褚昭并不让人伺候。 秋泠连忙离开了新房,方才姑娘的模样她也瞧见了。 这褚世子未免太凶残了! 等楚盛窈泡在水里,李嬷嬷才彻底的看清,不止脖颈处,那痕迹顺着颈线往下,李嬷嬷轻咳声,没在看。 姑娘的肌肤真实太娇嫩了。 楚盛窈迷迷糊糊间,感受到温热的水流过身体,然后似乎有人搀扶着她,起先视线与她持平,后来被人强势揽着,搂着她的腰肢,身体似乎被提了起来。 “嘶,疼。” 寝衣摩擦着嫣红的几乎快要熟透的莓果。 她难受的挣扎,身体忽然离开了地面,躺在了一片红色海洋里,楚盛窈还是有些不适,手不由自主扯着领口,不想要它再磨着自己的伤处。 楚盛窈还在楚府的时候,得了两颗西域来的红果,红果艳艳的,一看就汁水丰沛,她有些渴望的望着它们,不知何处来了个人,生的高大,束着冠,约莫二十多的年纪的男子,他似乎亦对着红果渴望的很,强行将其占为己有,并不是直接一口吞下,小口小口的吃着,那红果未被他咬破,反而越发的红润,只剩下一颗了,楚盛窈用手挡住,男人力大的很,按住她的手将另一颗抢去,甚至还侧眸挑衅着她。 她简直气急,这般好的红果分明是她的,她站起身来想要和他理论,说不过,便要作势抢回来,拳头没砸到那人身边,反被人抓住手腕,按在怀中,楚盛窈恼羞成怒,想要咬死他,忽的就睁开了眼。 外面晨曦已至,阳光透过纱窗将屋子照亮。 鼻尖一股子药味儿,楚盛窈动了动,似乎涂过药,睡前的痛意好了很多。 应该是李嬷嬷她们做的。 满目的大红,她依靠着枕头,半坐了起来,另一侧已经没了人,楚盛窈心头有些空,昨夜的混乱迷乱,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李嬷嬷瞧见楚盛窈醒来了,将帐缦用挂钩整理好,视线一下子变得清晰,楚盛窈这才发现屏风外侧,塌上穿戴整齐的男子正品茗看书。 他看了过来,端方雅正,完全看不出昨夜的疯狂与迷恋。 “等会要去正院请安,你快些。”他正色道,说完视线便重新落到书籍上。 楚盛窈忙不迭点头,秋泠她们赶紧替她梳妆打扮。 将将卯正出了院子。 镇国侯府,她一点儿也不熟悉,昨日蒙着盖头什么也看不清,楚盛窈跟在褚昭身后,原本只落后半步,不多时,已经是一丈的距离。 褚昭察觉到楚盛窈没有跟上的时候,已经走了几个院子,路途遇见不少丫鬟小厮,纷纷向他们行礼。 褚昭放缓了脚步,楚盛窈这次跟上,不过还是未与他并排走。 昨夜刚经历世上最亲密的事,现在的他却找不到昨夜的影子,楚盛窈原本的熨帖也逐渐冷却,脸上的羞涩逐渐褪去,从容的跟着他。 镇国侯府一共有三房,同住在一起,不像楚府早早分了家。 二房三房分别住在东西跨院,其中三房与大房镇国侯是侯老夫人所嫡出的。 侯老夫人一直深入简出,住在明义堂。 府内事,大都由镇国侯夫人王氏负责,其余两房夫人在旁协助。 刚进院子,人几乎已经到齐了,倒说不上晚了时辰,不过让长辈等着,到底是不好的。 楚盛窈瞟了褚昭一眼,恨恨想到,若非他,她怎会起的迟了! 端着镇定自若的姿态,楚盛窈朝着诸位长辈行了礼。 在场的长辈,面上并未冷脸,也未露出等的不耐烦的模样,只是目光隐隐打量着王夫人。 琅琊王氏后裔,如今亦是侯府主母,一世顺遂,尊贵,偏偏在嫡子婚事上遭了坎。 想来今日这敬茶礼应该会很精彩。 仆妇放下蒲团,她跪下敬茶,“父亲”。 镇国侯非常爽快的喝下了茶水,让小厮端上来一托盘,上面是一把装满宝石的匕首。 镇国侯府随太祖打天下,传承多年,大都是武官,偏偏到了褚昭,弃武从文,镇国侯本身武艺高强,身边珍藏的武器不计其数。 不过送新嫁娘一把匕首?这?倒是瞧不成什么。 令众人惊讶的是楚盛窈送到竟然是一把刀 众人疑惑,这又是匕首又是剑闹得哪样? 第27章 第27章 “好啊!好!” 在众人异样的眼中,镇国侯非但没露出不悦,反而欣喜的将这刀拿在手里比划。 镇国侯多喜行伍,对于兵器一事,自也是喜爱的。 尤其这把大刀曾是前镇国公,也就是他祖父曾最喜爱的兵器,不过在他庶出的姑母,也就是楚府如今老夫人出嫁时,将这把刀给了她当嫁妆,意思是见刀如见人,好威慑夫家。 没想到如今又回到了他的手里。 镇国侯多少,给了他这位多年未曾见过的姑母,几分颜面,既是她所疼爱的孙女,也不好太过为难。 “父亲喜欢便好。”楚盛窈低着头一脸的恭敬。 丫鬟又递来了茶水,楚盛窈朝着王夫人的方向跪下,“母亲,请喝茶。” 早在楚盛窈进来的时候,王夫人脸上的表情就有些怪异,长得这般的惑人,恐引得男子无法自持。 若是品行不良有败家之祸。 若她当初硬下心肠,给昭儿定下婚事,也不至于到今天这般。 罢了,楚氏若规矩些还好,若是行差踏错,她有的是办法收拾她。 王夫人未立刻做出反应,二房三房的人一副果然的表情,还以为好戏要上场,可就在下一刻王夫人将茶水接了过来。 楚盛窈献上的礼是一副字画,作画的先生去世多年,算不上多出名,王夫人倒是颇喜欢他的画,见她还算懂事儿,便让身旁嬷嬷呈上她准备的礼,一块成色上佳的玉佩。 毕竟侯爷有心帮扶,她也不好再难为,且才新婚,她也不愿传出磋磨儿媳的话来。 楚盛窈连忙道谢。 接着在嬷嬷的带领下,楚盛窈见了褚家的一些长辈,褚二老爷褚正行,目前在户部当差,任户部侍郎,褚三老爷褚正恪,读了多年书也不过是个白身,好在侯老夫人疼惜,让他跟在镇国侯身边,并将府里的权分了小半给其妻周氏。 王夫人虽然介怀,但也不好说什么,便让二房张氏也跟着管了些事儿,两两制衡。 长辈自然是送了朱钗首饰,笔墨砚台当见面礼。 不是顶顶好的,对于他们来说,甚至有些寒酸。 张氏笑着将钗子接了过来,还让一旁丫鬟带上,像是很喜欢的模样。 瞧出她的好意,楚盛窈递了个感激的眼神。 其余的小辈,楚盛窈便送了些自己绣的东西作为见面礼。 大姑娘褚清溪她是见过的,虽然是在她及笄礼上匆匆一面。 二姑娘褚清云是镇国侯身边姨娘所生,怯懦的对着楚盛窈还了礼。 三姑娘褚清婉将荷包随手递给了身后的丫鬟,四姑娘褚清皎把玩着荷包,笑的和乐,很是爽朗,一瞧就是娇宠长大的姑娘。 还有二房的一位庶出的二爷褚司南,十七八岁,还未及冠但瞧着是守礼的。 楚盛窈发现侯府这辈的男子是司字辈的,怎么偏偏褚昭一个单字? 见过褚府所有人后,时辰已经不早了,该到用早膳的时辰了。 侯府每到初一十五一起用膳,而后去探望侯太夫人,其余时日,可在各院分别用膳,不过今日情况特殊。 楚盛窈跟在褚昭身边,过台阶,跨大了一步,牵扯出疼意,身子朝外侧了侧,褚昭单手搂着她的腰肢,待她站稳后,才抽回了他的手。 手臂力量坚硬,很熟悉,脑中画面一闪而过,楚盛窈抿了抿唇,“多谢夫君。” 晶莹的眸子有些羞怯,跟昨晚很多画面重叠,褚昭蹙眉,声音平淡,“日后小心些。” 楚盛窈点头,看似乖巧,心中却又腹诽,若非他昨晚孟浪,她能失礼吗? 还在前面走的王夫人瞧见这一幕,脸上不喜一闪而过,“楚氏便在我身侧吧!” 王夫人身边的嬷嬷立刻心领神会,在一侧提点着楚盛窈,教着她侯府的规矩。 丫鬟摆放餐食时,嬷嬷道:“伺候公婆是本分,少夫人您刚嫁进来,侯府规矩多,你得多学着些。” 临到用餐时,周围都落了座,楚盛窈站到了王夫人身边,替她布菜,换碟,几乎没有空闲的时候。 好不容易王夫人用完餐,楚盛窈才落坐在下首用餐。 一早上没个空闲,好不容易回了院子,楚盛窈疲懒的坐在椅子上。 “辛苦姑娘了,侯府的规矩未免太多了。世子也不帮着您些。”竟然任由姑娘被人使唤着,要是她是男子娶了千姿百媚的姑娘,必定放在心尖儿上疼。 春和心疼的替楚盛窈按着肩膀,“姑娘您趴着,我替你好好按按。” 昨晚睡得迟,姑娘眼底发青,还是上了脂粉,才勉强遮住,今儿一大早便去了正院,还得伺候王夫人用早膳,没个空闲。 李嬷嬷端了盆温水,正巧听见春和的抱怨,四下瞧了瞧,生怕被旁的人听见了,连忙呵斥道:“做人媳妇儿,哪是容易的。还当是在闺阁中呢!日后唤少夫人。” 李嬷嬷又将话对着秋泠说了遍,嘱咐她行事谨慎些。 褚昭被王夫人留在了院子里,褚清溪在窗户边的茶几算账本,王夫人喝过嬷嬷递来的茶水。 “如今成了亲,也是长大了,有些话,我本不必说的。楚氏生的好,你也当克己自持,莫要因女色失了体统,误了前程。” 那些个世家子被女色掏空了身体,又因色荒废学业,这些年褚昭没有让她担心过,可如今娶了妻,策海院那边又传来,昨夜三更后才叫了水。 加上今日恍然见了楚氏的样貌,一时间王夫人竟然开始担忧起来。 “今早晨大嫂和大哥一同来敬茶,府里不少人瞧见,大哥远远的将大嫂甩在身后,哪像是个耽于女色的人。您多虑了。”褚清溪拿着账本,插了一句道。 王夫人忽然道:“你若不喜她,我”。 褚昭连忙制止了王夫人的话,回道:“母亲,事已至此,她便是儿的妻。” 王夫人也不过说说罢,到底也做不出让新嫁娘如今便腾了位置的事。 王夫人又说了些话,才让褚昭离开。 春和按摩的手艺那是极好的,楚盛窈解了褙子,只穿着里衣趴在小榻上,身上的酸痛得到了很大的缓解。 “帮我按按腰。” 春和得令,更加卖力起来。 以她的视线瞧去,并未看见楚盛窈里衣松垮,里面穿着的肚兜若影若现,尤其是*俯身爬下的姿势,本就丰腴的娇肉被委屈的挤成一团,从侧面望去,几乎看了个大概模样。 回了院子,周遭模样大变,廊上还挂着红绸,门口红灯笼还燃着蜡烛,褚昭有些不习惯,径直往内室走去。 刚进屋,过了屏风,他立在那里久久未动。 李嬷嬷端着盆里的水往外走,忽然就看见立在那里的世子,她连忙行礼。 褚昭神情自若的走了进来。 楚盛窈赶紧起身,还未来得及注意到自己里衣领口大开,只慌忙整理自己的头发,尽量表现的自然,“夫君回来了。” 褚昭点头,朝另一侧的小案走去,取了自己早晨的书就往外走。 见他要离开,原本神情紧绷松散下来,忽然褚昭回头,意有所指道:“夫人还是体统些。”然后直接离开。 楚盛窈脸色一白,没意识到褚昭何意,顺着他视线,瞧见自己并未整理好的里衣……他莫不是怀疑她故意引诱他? 不过一日,李嬷嬷便将府里的事打听了个大概,尤其是策海院的事儿。 “世子一心扑在学业上,身边并未有通房侍妾类的,也不喜丫鬟伺候,只有两个丫鬟在内室做事儿,换换茶盏,整理衣物,其余丫鬟婆子都在外院儿伺候。 世子待下人是极其和善,不过喜静,平日身边跟着伺候的只有百名和东三二人,……侯老夫人最喜欢三房,府中许多事儿是周夫人过问,周夫人有一侄女儿近年来都是住在侯府,与诸位姑娘相交甚欢。” 李嬷嬷说着府里的事儿,发现楚盛窈正走神儿,她连忙走近唤了唤,“少夫人,少夫人,您怎么了?” 楚盛窈如梦初醒,“无碍,你说的那些我记住了,今日先整理我带过来的东西吧!” 从昨日到现在,她与褚昭除了身体上的接触,其他相处并不多,尤其是在仅有的几次对话中,他的语气极为冷淡,都是误解。 应当是未成婚前几次,阴差相错的见面,埋下的祸根。 又该如何解释清楚呢? 好似又无法解释,毕竟她真的做了,即便有些恶意来源于逼迫,她确实有了攀龙附凤的念头。 屋里的摆设,瞧着十分的简单,可都并非凡物,便是架子上的那方小鼎,都是一千多年前的物件儿。 楚盛窈无意去破坏屋里的布局,只将自己平日习惯用的东西摆了出来,将衣物放进柜子里。 晚膳时,楚盛窈和褚昭默默用着餐,相顾无言。 她注意到褚昭的口味很是清淡,桌上唯一的荤菜便是那道酿丸子,偏偏楚盛窈是个无肉不欢喜好美食的,只夹了三次丸子就不好再动,整顿饭食之无味。 到了夜间,楚盛窈沐浴洗漱好,褚昭也洗漱完毕,在小案上看着书籍,她默默梳着发尾,梳的很久,来来回回约莫一刻钟。 透过面前的镜子刚好能够瞧见褚昭的动作,书页翻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很清晰。 李嬷嬷他们已经退出去了。 褚昭放下书籍,往床榻的方向去,楚盛窈也跟了过去。 “你睡里侧吧!” 楚盛窈应是,连忙躺好,不多时身侧就多了一个人。 屋内只留了两盏灯笼,帐子里两人的身影若影若现,楚盛窈难眠,很想要将事情与他说,却又不知该如何下口,再一次翻身时,楚盛窈的手被人给按住了。 身上盖了层影子,将她笼罩的密不透风,楚盛窈缩瑟脖子,男人喘息声唤醒身体的记忆,从背脊往下有些发麻。 褚昭声音低哑,带着不知名的气势,似乎想要将她吞噬,“就这么想吗?” 啊?楚盛窈呆愣,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可接下来楚盛窈根本无法思考,被一阵又一阵的浪给打着…… 第28章 第28章 楚盛窈困倦的打了个哈切,接连两夜没睡个好觉,眼底的青色便是涂了脂粉都还有痕迹。 今晨醒来,褚昭便没在屋里,听闻时卯时一刻新的,还在院里打了半个时辰的拳。 虽是文臣,褚昭不仅不弱不禁风,还虎虎生威,昨夜又操劳了良久,她乏得很,天光大亮才醒来,如今还困倦着。 好在不用去正院请安。 用早膳时,褚昭才回到院子,丫鬟快速的上了餐食,然后又迅速离去,期间全都低眉顺目。 褚昭用公筷,夹了块胡瓜放在楚盛窈碟子里,“祖母要见你,你且放心,祖母很是温和,只要你安分守己不会为难你。” 这话听着叫人没甚滋味,楚盛窈没什么胃口,没去碰那块胡瓜,“妾身定是安分的,倒是夫君昨夜到底孟浪了些,瞧着是不安分。” 褚昭夹菜的手一顿,“不是你想的吗?” 她哪儿想了! 虽然其中确实有几分乐趣,可刚刚新婚,哪能遭得住每每到深夜。 褚昭也想到应当是误会了,也加之自己顺水推舟的缘故,“是我的不是,让夫人辛苦了。” 见他道歉的诚恳,楚盛窈没得理不饶人,想起昨晚无数的巨浪,身体余韵不觉升起,面若霞光。 连忙岔开了话题,“夫君,祖母可有什么喜好?” 说起正事儿,褚昭倒也不含糊,细细的说了起来。 这顿早膳,用的还算和谐,至少新婚夫妻的疏离,因此减了不少。 侯老夫人住在明义堂,鲜少外出,平日诵经礼佛,不想叫了晚辈讨饶。 是时,两人相携而去,行至中途,瞥见楚盛窈稍稍落后与他,恍然想起昨日清溪之言,不由得放缓了脚步,两人并行。 却也离得不近,中间似乎还能隔下一人。 楚盛窈感受到他有意走的慢些,倒也舒怀,侧目打量起他来。 翩翩郎君,光风霁月,因是新婚作了红衣,但其风华飘然,难怪在京都不少姑娘倾慕,男子钦佩。 若将楚盛窈比作极艳极妖的牡丹,他便是仰天的云,青立的竹,当真是一个在地,美却俗,一个在天姿态超凡,很难想像这样两个人竟然会成了世间最为亲密的人。 当真是奇妙。 到了明义堂,便有丫鬟仆妇守在外面,由着一嬷嬷将两人引了进去。 上首的老夫人,上了年纪,穿着并不华丽,单套灰褐色褙子,头发花白,没有梳着复杂的发髻,只将头发拢了起来,简单的戴着镶翡翠抹额,面容慈善。 “好孩子来。” 侯老夫人朝楚盛窈招手,楚盛窈连忙走了过去,嬷嬷搬来了椅子,让她坐在下首,并未让她跪下行礼。 楚盛窈称奇的同时,还是端起了桌上的茶水俸给了侯老夫人。 侯老夫人笑着接过,抿了一口,叫人捧着几个托盘进来。 里面都是些朱钗首饰,玉器,绸缎。 “这些都不是稀罕玩意儿,给你赏玩儿。”侯老夫人指着这些东西笑道。 楚盛窈推辞,侯老夫人牵着她的手,“盼了许久,昭哥儿可算是娶了媳妇儿,我个老太婆留着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还不如给你们年轻人玩儿,不可拒绝了,不肯收下,便是嫌了我。” 楚盛窈见状,点头。 侯老夫人笑着,褪下了手腕的镯子,“这个是你祖父送给我的,便留给你了,也算是他见过孙媳了。” 玉镯通体透绿,一看便是稀罕货,能当传家宝的物件儿。 拿了许多,东西,倒也不差这件儿,楚盛窈没再拒绝。 在侯老夫人拿出玉镯的时候,褚昭神色有些异样,但也很快恢复平常。只是放在楚盛窈身上的眼光多了不少。 侯老夫人让褚昭过来,牵着他的手,放在楚盛窈手背,拍了拍,“祖母老了,也不知能活多久,也还能不能瞧见曾孙,你可得努努力儿。盛窈这丫头一瞧便是个好的,你切莫再像个榆木疙瘩,不懂得疼惜人儿。” 褚昭点头称是,视线不由的放在两人交叠的手。 楚盛窈没想到见侯老夫人是这样的场景,心中的紧张顿然消逝,她问什么她便答什么,还能说着逗趣儿的话,哄侯老夫人开心。 楚盛窈脸上也少见露出真心的笑。 瞧见她与昨日的客套,知礼完全两幅面孔,褚昭视线又不由得多了几分。 侯老夫人毕竟年纪到了,说了会儿子话便觉困倦,楚盛窈与褚昭便告辞,离开了。 嬷嬷端来了养身的汤水,“老夫人待少夫人真好。” 侯老夫人但笑不语,从今日瞧来,她目光澄清,不失礼仪,不似外界所说的那样,且这世道女子艰难,她又何必为难。 出了穿山游廊,再过垂花门,往两边的廊下便是侯府的花园。 如今九月,花园依旧花团锦簇,楚盛窈来不及欣赏,便跟着褚昭往回走,她挣扎着开了口,“夫君可陪我在府中逛逛。” 褚昭停下脚步,唤着东三,“我还有事儿,便让他带你。” 楚盛窈称是。 临走时褚昭想起在明义堂,楚盛窈频繁露出的笑颜,“母亲与祖母皆是长辈,不可厚此薄彼。” 楚盛窈没听出褚昭的话中有话,只想着他若不能陪着她,倒叫府中人看轻了,往后行事到底是没得依仗,少不了畏手畏脚。 春和瞧见姑娘站在那里,久久未动,还当她是伤心,不由得腹诽,方新婚可有七日假期,什么事儿比得过陪自己的妻子。 镇国侯府极大,六进的大院,除开主院儿,并无数小院子,又将隔壁买了下来,修了走廊连通,做了东西跨院。 偏远些的院子里,还住着些来投靠镇国侯府的旁亲,不算正经的主子。 正院是侯爷一家的居所,其中又有不少小院落,镇国侯人丁不旺,只一妻一妾得两女一子。 若是要将府内走完,怕是要耗费一日。 楚盛窈让东三在前面带路,只将一些主院记住,顺便理清,镇国侯府的一些基本情况。 东三本就不愿陪着楚盛窈,瞧他问的多了,心中不耐,起先还能说着各位爷姑娘的居所,后面渐渐的不愿开口,只当是自己不知道。 楚盛窈睨了他一眼,“身为褚家奴,竟连这些都不知,可见平日里办事儿也不尽心,世子是个宽厚,到底是纵了你们。” 李嬷嬷亦道:“只是个做奴婢的,当自己是主子,少夫人问话都拖拖拉拉,没个机灵劲儿,当是爹妈生你时,少给了脑子。” 东三捏了捏手心,心中生了怒,本就不满楚盛窈,如今更是瞧不上眼儿,只看似乖顺的站在那里。 又过了些院子,东三捂着肚子叫疼。 “懒牛拉磨屎尿多。”李嬷嬷啐了口,让他去恭房。 东三眼底尽是恨色,他在世子身边伺候多年,府内对他都是尊敬的,从不敢有奴仆因为身份,而看低了他。 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个小官庶女,插根毛还真当自己是凤凰了,就算成功嫁进来又如何,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且看吧! 此处偏僻,他们过了正院往里走,有好几处都是空闲的院子,李嬷嬷扶着楚盛窈,往凉亭的方向走去。 春和擦了擦石凳,几人落坐。 “姑娘,镇国侯府的奴才,气性未免太大了些。”春和想起方才东三的态度还是气。 楚盛窈笑着点了点头她额头,“你也不小,昨日连世子都敢说。” 春和低头,有几分不好意思,她只是为姑娘打抱不平。 台阶下,李嬷嬷好半晌才过来,跟楚盛窈说了些话,秋泠和春和没怎么听明白,只是知晓姑娘应当是要收拾这个东三了。 她们早就不喜这个东三,不过是来镇国侯府的第二日,便教训她们不懂府里的规矩,如今竟然做出将主子扔在原地,自己跑了的事儿。 夜间褚昭回来了,烛火透明,一如往昔,可院里却不见楚盛窈的身影,连她的婢女都不见了。 他命人叫来了百名,“可见少夫人?” 百名支支吾吾,半晌才道:“要不您问问东三?” 东三?不是让他跟着楚盛窈。 褚昭面有所思。 东三一进入房间,立刻就跪了下来,战战兢兢,说话也结巴,“小的肚子疼,去了茅厕,回来时,少夫人便不见了。” 瞧他眼睛眨动,神情紧张,一看就是在说谎。 褚昭脸色沉了下来,“若有隐瞒,必不轻饶” 本是面如冠玉,此刻雷雨交加,震的东三慌了神,却怎么也不敢说实话,只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他不过是想给个教训罢了,回了房间小憩,故意迟了些时辰,去找楚盛窈,哪知他回去的时候,已经没有她们的踪迹,他还当是她们回来了,结果院儿里也没人,一看便知晓不好了,下午将府里都翻了个遍,天都黑了还未瞧见她们。 心中暗自揣测,这是出了事儿,当世子唤他的时候,便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 门口传来响动,是褚清溪领着楚盛窈。 瞧见地上跪着的人,褚清溪横眉怒指,“大哥,这狗东西将嫂嫂扔在不熟的地方好几个时辰,若非我路过,嫂嫂必定还找不到地方,这大晚上的,若是遇到意外,可如何是好。” 楚盛窈恰如其分的露出委屈的模样,走到褚昭身边,全身心依赖,想要他替她做主。 褚昭看着楚盛窈,瞧她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心下稍安。 东三瞧见大姑娘是与楚盛窈一路,更觉得不好,脑子不停的转,只想给自己脱了罪,“都怪小的闹肚子,才让少夫人没得耐心等小的,迷路了小人再也不敢了,请世子,少夫人饶命啊!” 这话说的可笑,还当是楚盛窈自己的缘故,没等那小厮,甚至还乱闯,最后将一切错还推到小厮身上。 “当这屋里的都是蠢货,且将你同一屋的小厮叫来问问,便知你说的真假,行事懈怠,故意拖延,让我留在陌生的院落久等,还污蔑于我,我虽是新嫁进来的,也不容的个下人这般欺负!”楚盛窈虽然红了眼眶,一脸委屈,声音掷地有力,说的东三哑口无言。 将东三一屋的人都被喊了过来,这一问果然问出了许多事。 什么腹痛,就是假的,自己跑回房间休憩,甚至还向院里的其他奴仆暗示他瞧不上这新嫁进来的少夫人,以往跟在世子身边遇到过几次,仗着样貌有攀龙附凤之心,就在楚盛窈和褚昭订婚的那晚,还断言这婚事成不了。 越听,褚清溪都气急,她安抚的拍了拍楚盛窈的手,“嫂嫂,你放心,大哥会替你做主的,定让恶仆吃不了兜着走。” 方才在假山处,偶遇楚盛窈,见她面色委屈,一双眸子噙着泪,身边的丫鬟立即将事情给她说了。 她便怒了。 无论怎样都是镇国侯府的少夫人,怎由得刁奴欺负。 她一路牵着楚盛窈,直接找兄长说理去。 便是在他身边伺候多年的小厮又如何,无论如何都得严惩不贷。 褚昭打量着楚盛窈,将事情又捋了捋,察觉到事情的不对。 褚清溪见他久不说,还当他要护着这恶仆,“大哥,嫂嫂刚嫁进来,你便要让她受委屈吗?” 褚昭沉思后道:“来人将人拖下去杖三十,日后留在外院,不得踏进内院一步。” 东三面若死灰,跟在世子身边是何等的风光,若是去了外院,前途都毁了,心里一时间悔啊,可无论他怎么求饶,褚昭不为心动。 事情得到解决,褚清溪也要回去了,楚盛窈拉着她的手,连连道谢,娇媚的脸流露出对她的感激,眼若粹星。 褚清溪连忙将手抽回了告辞,新嫂嫂当真是美的,尤其当她全心瞧着你时,恍若自己身量涨了八尺,不知不觉便应承她。 温柔乡,英雄冢,此言不虚。 也不知兄长与嫂嫂相处时,怎能拒绝得了她。 对东三的处罚,到底算是轻的,旁的主母遭受这些,不是将其发卖了,便是将其打发的远远的,到底是跟在褚昭身边多年。 也正是因她,才处理了跟在他身边多年的人,以此看来,院里的人,才知晓她不是可以轻易得罪的,日后行事也会方便些。 楚盛窈本是没想如此的,原先想借着褚昭带她将府里逛逛,顺便立威,可惜褚昭没那个意思,结果杀威棒直接闯上门来。 偶遇褚清溪倒是个意外,毕竟她原本是想叫人来寻她的,好将事情闹大。 祖母说过高门难入,若她做的不够好,那时倒霉的只会是她。 亦叫她顺着夫君,毕竟还需靠他在府里生存下去,待生下子嗣,才可安宁些。 楚盛转身之际,听到褚昭冷淡的声音传来,“楚氏你可知罪!” 第29章 第29章 “夫君何意?我做了什么?”楚盛窈似是不解,怀疑道:“莫非因我之故,叫夫君处理了身边人,叫夫君不满了。” “我不是有意的,实在是他欺人太甚,我等了他许久,未见人影,实在是饿的没有办法,才寻路离开,那地方偏得很,四周都是院落,走了好些个时辰,又饿又累,天又黑了,我很怕。” 楚盛窈这话不假,不过是在李嬷嬷察觉到东三离开的时候,并没有阻止罢了,还特意往更深的院子里去。 可也是旁人先对她下手。 楚盛窈并未觉得自己做错了。 她仰着头据理力争,眼光潋滟,眸子泛红控诉着。 本就是极艳的容色,此刻竟如被雨打了般,好不可怜。 褚昭有一瞬间失神,手心不知为何泛着痒意。 “既然饿了,便传膳吧!” 见褚昭没有追究,楚盛窈松了口气。 楚盛窈其实并没有多饿,李嬷嬷寻了些点心来,很好吃,她几乎是吃撑了,可现如今在饭桌上,她还得装作饿极的模样,在褚昭放下筷子时,楚盛窈想说自己也吃饱了。 可褚昭也不知怎地了,夹了些菜给她,“多吃些,不必着急。” 楚盛窈心底含着泪将东西吃了干净。 入了夜,他们没做什么,只各自盖着被子,清醒时感受到旁边有人,楚盛窈并不习惯,几乎是强迫着自己入了眠。 只是在半夜的时候,床似乎有些起伏,楚盛窈没在意,一觉睡到了天亮。 醒来时,旁边的被子不见了,李嬷嬷和秋泠赶紧进来伺候。 李嬷嬷小声问道:“少夫人可发生何事了?” 李嬷嬷将世子,半夜间去了外间榻上的事儿与他说了,楚盛窈一脸茫然,她哪里知道? 莫非昨日事儿露了破绽,被他瞧出来了? 生了气? 今日要回门,便是在用早膳的时候,都未见褚昭的踪影,她问起院里的丫鬟,丫鬟半点儿也不敢隐瞒,只道自己不知道。 经昨日一遭,她们对楚盛窈更加的恭敬了。 生怕对她们的回答不满意,便立刻补充道:“奴婢不敢窥探世子的行踪。” 用过早膳,还未瞧见褚昭的踪迹,时间已经不早了,若是还不回来,误了回门的时辰便不好了。 在楚盛窈下定决心,往外走去时,百名从院外回来,神色匆匆,“少夫人,世子等着您,您快过去吧!” 楚盛窈缓了口气,若她一个人回门,必定是少不了议论的,落了楚府面子还是次要,她怕祖母会为她忧心。 百名是个机灵的,边走还说,褚昭大早上便让人准备了回门礼,很是重视她这类的。 大门前,停着好几辆马车,堆放着不少物品。 镇国侯府传承百年,自然不会让人在礼数上跳出差错来。 百名领着楚盛窈去了最前面的马车。 这马车古朴,通体黑褐色,透着世家的内敛,用料考究,车轮是由玄铁所制,怕得花上百两不止。 马车比起其他的要高些,百名连忙拿来了凳子,楚盛窈在秋泠的搀扶下,站到了马车前室上。 车夫立刻打开车门,褚昭坐在最里面,手里拿着一本书,见到楚盛窈的时候也只是抬了抬眸子。 楚盛窈扬起抹笑,声音轻脆,“夫君。” 她时刻牢记祖母的话,便是前有过不悦,依旧如贤妇模样。 刚往车里走去,马儿动了动,一时间楚盛窈没有站稳,身体下坠,这儿都是木头做的,磕在上面一瞧就很疼,她尽力将身体朝褚昭的方向跌去。 有个垫背的总是好的。 褚昭在楚盛窈将将要跌到的时候,身形前倾搂住她的腰,两人跌坐在一块儿,左侧的茶几打翻,一阵响动。 褚昭的手很宽大,一只便能桎梏住她的腰肢, “世子,少夫人可有事儿?”车夫惊慌,见状想要推开车门。 两人身体还未分开,到底不雅。 褚昭立即出声,“无碍。” 车夫这才打消了念头。 不多时,马车哒哒的行驶起来。 两人身体在晃动间摩擦着,颜色相近的衣摆重叠在一起,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 楚盛窈想要起来,可马车在动,将将要站起来,随着晃悠又跌了下去,耳旁男人‘嘶’了一声。 楚盛窈这才发觉自己好似按错了地方,连忙放开手,褚昭脸色瞧着已经不大好的模样。 “抱歉。”楚盛窈连连后退,瞧着他不妙的眼神,小心问道:“还行吗?” 褚昭黑了脸,坐回了原来的位置,语气训诫,“你矜持些!” 楚盛窈不明白为何,她道了歉还关切他后,他神情反而更加不好了。 褚昭眸子瞟着四周,像是再找什么。 方才那一遭,书都不知道去了何处,楚盛窈略微心虚的从身下,将压得起了褶皱的书,递给了褚昭,不去看褚昭的反应,岔开话题只道着谢,“多谢夫君接住了我,若是磕在上面一定很疼。” “嗯。” 褚昭抖了抖书,不像是要和她计较的模样。 楚盛窈整理了下衣裳,坐在了褚昭的左侧,两人隔得不近不远,褚昭也没有说话的意思,气氛一下子冷了起来。 张氏刚出门,便瞧着这一大队人马离去,身后的丫鬟立刻提醒,今日是楚盛窈回门的日子。 张氏点头,随即吩咐人去调了马车来。 不一会儿便有小厮来回禀。 若是要安排马车,怕是要等候些时辰。 “那便迟些,我不急。”张氏颔首了然,盯着远处逐渐消失的车队,转身回了府。 这回门礼够重的,想来褚昭是对这新婚妻子极为满意。 楚府围观的百姓不少,尤其是看着浩浩荡荡的车队。 马车有镇国侯府的标识,众人看着那些个大红木箱,不由得赞叹侯府的家底厚,以及行事大度。 娶了楚府三姑娘,不仅没有薄待,连礼都送的这般贵重。 推开车门,褚昭先下了马车,回头牵着楚盛窈的手,轻轻一提,楚盛窈便轻松的落了地。 站稳后,楚盛窈看向了他的臂膀处,夜晚灯光暗,她看的不清,只是感受到他缓时线条分明,迅起又肌肉蟠扎。 如今又能轻易将她举起,真是真人不露相。 光看外貌有文臣的文质,实则底下暗藏着力量。 将将要进门的时候,楚盛窈拉住了他的衣袖,褚昭不动声色的挣脱了她,楚盛窈也不恼,只小声道:“夫君莫要忘记答应过我的。” 褚昭身体僵硬的,没再动,任由楚盛窈挽住他的胳膊。 她害怕祖母,会担忧她在侯府过的不如意,便央求褚昭在外,与她姿态亲密些,至少尚在楚府时这样。 褚昭原是不想答应的,男女间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便是成了婚,青天白日的这般亲密,也实在失礼,但楚盛窈痴缠的很,鬼使神差下,褚昭答应了。 这么多人看着,褚昭很是不惯,可君子重诺,说出的话,由不得他反悔。 楚府的下人,瞧着两人的亲昵,只觉得三姑娘真是嫁得好,原本低到泥里,只怕配个贩夫走卒,没想到峰回路转,去了个好人家,身份也变得贵重。 他们殷勤的引着两人往正厅去,楚家人早早的就等着了。 倒不是等楚盛窈回门,等的是镇国侯世子褚昭。 瞧着两人相携而来,犹如一对佳人,尤其是褚昭还挽着楚盛窈的胳膊,一瞧便是很疼爱这个妻子。 褚昭在外一向都是规矩的,恪守礼仪,难得的是竟然为了楚盛窈破了例。 众人表情变了又变。 便是如今镇国侯世子成了楚府的女婿,楚明德也不敢托大,率先行了揖礼。 褚昭连忙扶住了楚明德,“您是长辈,不必如此。” 各自行了礼,才坐下。 因褚昭一句长辈,楚明德便坐在了上座,他旁边是赵夫人。 下首分别坐着褚昭,楚盛窈,另一边分别是楚盛承和楚盛萱,楚盛远年纪太小了,被乳母抱下去了。 几人说着寒暄的话,见褚昭虽然身份贵重,却也谦逊,自然没那么拘谨了。 楚盛窈抬头,她对面的楚盛萱剜了她一眼。 头一次瞧见威仪的父亲,这般和气更甚于谦顺,仅仅是因为这个庶妹高嫁。 瞧着样样都不如自己的人,忽然穿金戴银,众人簇拥讨好,能感到舒服吗? 三日前楚盛窈出嫁,她还能忍受,如今尽化作了妒意。 赵夫人问了下楚盛窈在侯府过的如何,楚盛窈答道:“极好,祖母慈爱,公公威严却关怀,婆母亲善,叔婶呵护,再好不过了。” 瞧着楚盛窈面色比之前在楚府还要好上不少,赵夫人原本信了三分,也变成了六分。 三丫头真是走了运,摊上个好婆家。 也不知她的盛萱,何时才能觅的良婿。 “小婿来的迟了,还望泰山勿怪。”两队人从不远处来。 分别是楚家早就嫁出去的大姑娘,楚盛雯。 另一对让人意想不到,竟然是林六爷! 楚盛雯万万未曾想到,父亲竟然会将四妹妹嫁给林六爷,还是为妾。 楚家曾有过祖训,楚家女不可为妾,父亲最是守旧礼的,定然是没办法才让四妹妹为妾的。 她看了眼四妹妹,又看向自己的丈夫,虽然官职低,好歹身体健全,不像林六爷没了只眼,名声还不好。 如今四妹妹跟在他身边,瞧着衣服空了些,瘦了不少,小脸儿都苍白。 楚盛岚怎能没瞧见,楚盛雯眼中的怜悯,她捏着手指,袖口不小心往上扯,隐约几抹青色,又快速的理了理,挡住那些痕迹。 说话的正是林六爷,刚站在台阶上,便自称自己小婿,一口一个泰山,真当自己是正经的女婿。 赵夫人许久未见楚盛雯,拉着她的手坐到了身边。 楚明德没想到林六爷竟然也来了,府里人还没人来禀告。 哪是没人禀告,分明是林六爷的人将其给拦住了。 楚盛雯的丈夫见此,想要坐的离褚世子近些,却被林六爷抢了位置。 “三姑娘,别来无恙。喔不!如今是世子夫人了。”说着如梦初醒看向褚昭的位置,“怪我,顾着和三姑娘叙旧,忘记褚世子了。” 第30章 第30章 这话说的无礼又无耻。 ‘旧’?和一成婚的夫人有旧,能是什么好事儿。 楚盛窈盯着他那只瞎眼,犹记的当初险些被扯上花轿的惊慌无措,听了他的话,恨当初簪子插错了地儿,干脆了结了他的命,免得再见,恶心了她。 又生怕褚昭误会了,毕竟当初在林府,他曾是见过林六爷狂吠与她私会,再听这言论,怕与她加深隔阂。 手里虽有三皇子的信,可以证明她的清白,可若是拿了出来,到底又牵扯出皇权,镇国侯府可是皇后的母家。 党派之争,不是她个小女子可以牵扯进去的。 只能留着,至少让林六爷有所顾虑,免得他再胡言乱语。 楚盛窈刚想开口提点,便听见了褚昭的声音。 “六爷说话当斟酌着,吾妻乃镇国侯府长媳,容不得你胡言乱语。”褚昭少见的带了几分厉色。 至少林六爷见过的褚世子都是和风细雨,从未像现在这般强势。 林六爷只是来添堵的,没必要现在就闹翻,只赔笑道:“昨夜喝了些酒,说的话倒让世子误会了,少夫人是我妾姐姐,自然也算是旧相识。” 赵夫人也在此刻搭腔,“我们这些女眷,单独说会儿话,老爷好好陪着姑爷们吧!” 一行人离开,去了后院。 赵夫人许久未见过楚盛雯,一直拉着她的手细细问近况。 楚盛雯恨不得,趴在赵夫人怀里说着这些日子的委屈,可惜妹妹们都在,她是没这个脸的,只是眼睛微红,说着一切都好。 “倩姐儿怎么没来?” 倩姐儿是楚盛雯膝下唯一的孩子,已经有一岁多了,还没见过外祖家几面呢! 楚盛雯只道孩子年幼不方便带回来。 一听便是托词,赵夫人也没忍心多问,生怕惹得大女儿落泪。 孩子出生,便被乳母照顾着,说是她刚做母亲怕不妥贴,就是她这个当娘的,都没瞧见几面。 赵夫人是个识大体的,问完了楚盛雯,又问了问楚盛窈和楚盛岚的事儿。 楚盛窈自不多说,今日还是楚盛岚嫁了人后头一次回府。 瞧见这个庶女神*色暗淡,竟是比往常少了些生气,赵夫人可怜她,便让她去见了周姨娘。 “三妹妹嫁得好,也算是我们楚家最有福气的了。”楚盛雯收拾好心情,由心的夸起楚盛窈来,“我便说过,妹妹生得好,必得良婿疼爱,果不其然。” 因楚盛窈嫁了个好婚事,夫家倒是对她好了不少,若是能借机攀上褚世子,就算不能谋的利处,也能在权贵面前混个脸熟。 楚盛雯有意无意的和楚盛窈说着话。 楚盛窈状似羞涩一笑。 听见嫡亲的姐姐,言语中讨好,楚盛萱掐着气儿,“都是姐妹,一家人得相互扶持,三妹妹可不要忘了我,若是有了好宴,记得带上我。” 任她脑子再不好,也不会当众落了楚盛窈的脸儿,她可还想靠着她,寻个好夫婿呢! 要求也不高,家里有爵位要继承的就更好了。 如今楚盛窈在楚府当真是转了风水,以前人人看低的人得处处捧着。 可见人境遇不同,指不定那日就转圜了。 拜了赵夫人,楚盛窈有心去见祖母。 路过花园时,前儿有个影子立在那里,一直在等着她。 楚盛窈根本就不想搭理,自她传出她的谣言,两人间那丝姐妹情谊早就变了。 擦身而过间,楚盛岚叫住了她,“三姐姐难道不会愧疚吗?” 如此颠倒黑白的话,她根本不想听,继续往前走。 忽然脚边儿被拉住,楚盛萱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三姐姐我原是替你受过的,林六爷要纳的分明是你,他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每日还要摘下眼罩,叫我们这些姬妾夸赞他的瞎眼,说的不好,便是一顿打,我身上几乎每块儿好肉。 这些本是你该受的,我替你受了,你如今已是世子夫人了,便救救我,求求你了,三姐姐,我们血脉至亲,你不能看着我受苦。” 楚盛窈抽了下腿,楚盛岚拽的极紧,李嬷嬷和秋泠合力才将人给拉开。 “咎由自取!” 楚盛窈只冷淡的扔出了四个字。 血脉至亲,多可笑。 为了门好亲事,毁了她名声,但凡她立不住,不够坚韧,这条命儿都得搭进去。 如今舔着脸求她帮忙,多大张脸。 “三姐姐,不顾姐妹情分,长得美貌,心肠却不慈,难道不怕世子知晓你的真面目,厌弃了你。”楚盛岚声音凄苦,恍若遭受了巨大的委屈。 楚盛窈恍如有感,转身,果真瞧见褚昭的身影。 “夫君。”楚盛窈笑盈盈的朝着褚昭跑去,拉着他的胳膊,很是依赖的模样,像是一点儿也不害怕褚昭听见这些话,坦然的很。 褚昭不习惯的想要收回手,又想起马车上的承诺,最后没动。 “姐夫,你都听见了吧!与林六爷有私的是三姐姐,本该为妾的也是三姐姐,不过是因为与你的婚事,三姐姐贪慕虚荣,我成了牺牲品。如今一朝得势,没有半点儿的愧疚,这样的女子,不该成为您的妻子。”楚盛雯神色阴毒。 所有人都在恭维楚盛窈,连姨娘都说她,讨好楚盛窈日后的日子才能好过些。 她偏不,她就要拖楚盛窈下泥潭,就算褚昭不会休了她,由着她这个亲妹妹指认,她的话也会留下一丝缝隙,在今后的日子里,越变越大,最后成为两人之间的芥蒂。 楚盛窈拉住他的袖子,自然清楚楚盛雯的用意,“夫君,我没有!” 想起林府那日的窘境,楚盛窈只得解释道:“那日也是林六爷以我丫鬟的命相逼,我的话并非真心的。我情急之下伤了林六爷的眼,后面他上门逼迫,幸亏与夫君的婚约,不然”她定会用簪子插对地方。 秋泠和春和生怕姑爷误会了,连连说着当日的事。 褚昭没有说话,楚盛窈慌了神,心里还在思索着对策。 褚昭忽然朝后道:“管好你的妾室!” 阴暗处,林六爷走了出来,“禽兽不如?真是委屈我的爱妾了。岚儿这般说,真是伤了为夫的心。” 听见林六爷的声音,楚盛岚自背脊处升起一股寒意,冻得她僵硬,“我,错了。” 她跪在地上,开始求饶起来。 暗地里瞧着褚昭的身影,她才跳出来,说这番话添堵,没想到林六爷也在,还被他听完整。 楚盛岚想起,那些生不如死的惩罚,身体一阵激灵,磕的头都破了。 小路上,鲜血淋漓。 林六爷一阵厌恶,让人将她扶了下去。 “我妻与林六爷没有任何的关系,若是日后再听见任何的闲言碎语,我只能来找林六爷了!” 褚昭冷冽的说出这句话,眼神犹如寒光刺在林六爷身上。 林六爷连连称是,瞧着他夫妻二人亲密相携着离去,想着楚盛窈那张艳丽的脸,妖娆的身姿,摸了摸自己的眼罩,另一只眼将楚盛窈的背景上下打量着。 可惜了,还没尝过味道。 到了正熙堂,比起方才的场合,如今才算是寻常家人相聚。 褚昭来过这里两次,倒也不显生,行了礼落坐,带来了好些东西,尤其这护膝,听闻是镇国侯曾经猎的虎皮做的,怕是褚昭都只有这一块儿。 还带来了老夫人喜食的白玉糕,老夫人尝了口,笑容比方才真心了些。 一看就是用了心。 老夫人满意点了点头。 如今褚世子做的,还算是不错,至于以后的日子不好说,还得靠经营。 “盛窈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便告诉老婆子我,我就算是迈着这双残腿,也将她接回来好好教训。” 这话明确的说了,便是我孙女做了什么错事,也由不得你教训。 老夫人倒不怕褚昭,便是他身份贵重又如何,她指不定那一天腿一蹬,管什么身前事。 褚昭点头,自然也听得出老夫人的言外之意。 楚盛窈摸了摸眼眶,指尖湿润,今生最大的幸事,便是养在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带着楚盛窈去了内室,两人细细说着话。 看着楚盛窈眼底连脂粉都未遮盖好的青色,她苦口婆心道:“一开始男子都是贪的,女子身子娇贵,你可不能纵了他,细水长流才是养生之道。”说着还讲了许多夫妻相处之道。 楚盛窈不知祖母为何说起这时来,强装镇定,实则早早红了耳廓,“我晓得。” 连连两日确实是太放纵了,疲倦有,可渐渐的也品出几分欢愉来,后来累的狠了,那人根本就不放过她,每每就没个好觉。 昨夜虽未做,但心底藏了事儿,就睡得晚了些。 被祖母看出,许多羞臊的话又过了耳,她几乎快要夺门而出。 老夫人终于放过了她,楚盛窈才缓过来。 楚府留了饭,午膳时林六爷一行人未在,应是早早就回去了。 临到离开时,老夫人嘱咐李嬷嬷好好照顾楚盛窈,楚盛窈三步一回头,心中的不舍,让她步伐拖了又拖。 等她上马车时,褚昭手里的茶已经饮了半杯。 马车行驶起来,封闭的环境,只有他们两人,呼吸交错间,有些事情很容易过了脑子。 楚盛窈思索着自己是否应当将林府的事儿和林六爷的逼迫再好好细说,从楚盛岚说出话到现在,只瞧他的脸色是看不出什么的。 也不晓得,他是信了没有? 斟酌再三,她还是开了口,“林六爷与我”。 褚昭合上双目,靠在车壁上,似有些疲惫,打断了她的话,“夫人日恪守本分便是,旁的不该招惹的,莫要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第31章 第31章 被褚昭的话呛了口,楚盛窈没个好心情,回了侯府两人之间的气氛都怪怪的。 格外的有礼,距离都被拉远了。 刚刚新婚,世子也不陪着,去了书房。 秋泠和春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瞧见了疑惑。 先前还不挺好的,浓情渐起,怎的现在又生分了。 楚盛窈在卧室里待着,褚昭这边翻着卷轴,便是有几日假期,亦有不少的事。 两人原本处的好好的,瞧着有几分新婚夫妇的恩爱,不过刚从楚府回来就变了个样子,李嬷嬷有些着急,便问了楚盛窈。 夫妻间相处磕磕绊绊,青梅竹马自幼处在一块儿,有着旧情的夫妻,都会因琐事儿而移了性子,闹得不可开交。 她劝道:“世子今日可是替您撑足了脸面,您又何必与他置气。夫妻相处不就是你迁就我,我迁就你,您与世子才成婚不久,感情还没那么深,若是想要再侯府立足,少不了世子给您脸面。” 李嬷嬷话说的对,倒不是谁迁就谁的话,只是她刚嫁过来,尚且没有根基。 “我记得库房里有几匹好布?” 李嬷嬷见姑娘想通了,连连道:“都是老夫人留给您的好货,这就去给您拿。” 楚盛窈打算绣个香包给他,衣服类的等问了绣娘尺寸再做。 楚盛窈这边才绣了几针,便有奴仆在外说,王夫人请她喝茶去。 自是不敢推辞的,楚盛窈连忙放下东西,让秋泠打来水,整理番,才过去。 正院里府中女眷几乎都来了,原不是叫的她一人,楚盛窈松了口气,跟长辈行了礼,又与平辈的姑子们相互见了礼。 “坐吧!” 立刻有丫鬟,领着楚盛窈坐在最次的位置。 “带回去的礼品,你父亲可还满意?”王夫人浅啜口茶水,问道。 楚盛窈答道:“都是极好的东西,祖母与父亲都说侯府是个疼媳妇儿的地儿。” 王夫人点头,看起来很满意楚盛窈的回答。 褚清婉的话插了进来,阴阳怪气的,“那可不嘛!听说大哥派了不少的马车送东西,二叔母出府要乘车,等了许久才安排好。” 王夫人听此蹙眉,神情一变,“竟有此事!” 楚盛窈听出了褚清婉的声音,与新房里故意提起传言的人一模一样。她也只见过她寥寥几面,竟引得她多次出言刺她。 两人应当无仇的。 楚盛窈自然,不会由着个平辈这样欺负她,只笑的温婉,用打趣似的话道:“三妹妹这话说的没个根据,府内马车数十架,我只是回门,可做不出搬空侯府的事儿,哪用得了,那么多的马车?” 众人神色好了些,褚清婉却不服气,“马车虽多,各人有各人用处,若非今日回门用的多,二叔母也不至于等了许久。” 这话说的蠢了,新嫁娘哪有不回门的。 见扯出自己来,张氏道:“三丫头,我自认为管身边的丫鬟管得严,从不会乱传话,这些事儿,你又是从何处得知的。我倒不知身边的人,竟然嘴大漏风,你说出人来,我回去好好收拾她们,将人撵出去。” 褚清婉一下子被捏住嗓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反正大嫂也不劝着些,任由大哥这般枉顾长辈。”褚清婉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渐渐的楚盛窈也品出味道来,“这事儿简单,唤来马厩的小厮问问,府内马匹多少,马车几辆,又有那些个用处,夫君一向是个孝顺的,怎会不顾忌府中人。” 褚清婉一听慌了,“我也就是说说罢,闹这么大作甚,我只是觉得大嫂刚嫁进来,还是谦卑些的好,行事儿劝诫着大哥,我不是为了你们好吗?” 楚盛窈笑道:“三妹妹是好意,不过你不了解你大哥,世子克己复礼,行事妥帖,哪里又用得着我的劝诫。” 听着楚盛窈的话,堂前竟隐隐传来笑意,褚清皎见众人看向她,立即敛了神色,正襟危坐。 她笑大嫂这话说的俏皮,大嫂刚嫁进来,三姐姐可是与大哥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一句‘不了解’,分明说的三姐姐刻意找麻烦。 褚清婉气红了脸,自幼被宠大的,三房又只有她这么个女儿,平日长辈都是顺着的,想要直接起身走人。 张氏当了个和事佬,“三丫头也是关心我,才说了这么番话,也是善意,是个好的,二叔母可得好好感激你,”说着将手腕上的粉色琉璃手串褪给了她,“姑娘家娇嫩,戴这个正好看。” 褚清婉接过东西,见事情没有继续的意思,松了口气,生怕楚盛窈,当真派人去查。 心里有鬼,褚清婉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像是接收了赵夫人的好意。 只是上头王夫人的眉宇,一直未曾舒展过,等到众人都离开,她特意留下来楚盛窈。 “三丫头骄纵了些,你多担待。” 今日这事儿,明眼儿人都能瞧出谁做的,可到底是三房姑娘,只私下敲打一番,让周夫人自己管去。 头一次单独与王夫人在一块儿,楚盛窈打起精神来,生怕被寻了错处。 她回道:“三妹妹还是孩子心性儿,当嫂子应当宽宥待人,谈不上什么担待。” 王夫人点头,“既然嫁进来了,为侯府开枝散叶是你的本分,望你循规蹈矩,也莫要惹是生非,别将那些不好的习性儿,都带进府内。” 说实话,楚盛窈方才的举动,她听着并不喜欢,旁人又不是,看不出褚清婉的有意,又何必咄咄逼人,失了侯府的体统。 看着她娇艳得到容颜,和出挑的身段,不由得有些担忧,只提点道:“你以前就罢了,平日也当做个贤妻,昭儿应当专心在朝政上,莫引的他荒废。” 楚盛窈心头哂笑,却恭敬的站立,听着王夫人的尊尊教诲,连连应是。 瞧楚盛窈识趣,王夫人便让她离开了。 李嬷嬷曾听闻过这位王夫人的贤明,还以为是个好相与的,没想到还是因外面的谣传,对姑娘有了意见。 “夫人会瞧见您的好的,您不必伤心。”李嬷嬷只安慰道。 楚盛窈摇头,伤心? 她才不会,不过是见了几面的人,虽是婆母,占了个母字,到底没有血缘关系。 她只对真心的人伤心。 不痛不痒的几句话,听多了也就无畏了。 况且比起那些整日里立规矩的婆母,这三日王夫人已经能算得上不错了。 回到房间,楚盛窈继续绣了起来,直到天色暗了。 楚盛窈想要叫人摆膳,结果始终没见褚昭的身影。 约莫过了一刻钟,刚调到褚昭身边的小厮,金贵来回话,“世子今日事忙,便在书房用膳。夜间估计也不会回来,少夫人您要吃些什么,我叫人替你准备了。” 本以为会瞧见楚盛窈失落的神情,毕竟刚刚新婚,丈夫竟然要分房睡。 没想到她眼神一亮,一溜烟儿的功夫,点了好几道荤食。 太好了,今日不与褚昭一块儿吃,也不用吃那淡的白水味儿的东西! 用了晚上,楚盛窈心情极好,让李嬷嬷抱来了匣子,清点着自己的嫁妆。 原褚昭在,她不大方便,今儿倒是可以好好瞧瞧。 祖母给的两家铺子在北街,都是极好的地段,一家是布店,一家则是瓷器店,这些年来盈利不多,一月不足百两银子。 “嬷嬷这镯子是什么?”楚盛窈妆匣里的首饰不多,都很熟悉,忽然瞧见一眼生的。 李嬷嬷走近一瞧,神色怪异的看着她。 楚盛窈不明所以,还当是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想要那镜子来瞧。 李嬷嬷阻止了她,提示道:“姑娘就不觉得熟悉,是什么人送来的?” 旁人送来的?祖母送来的,她都记得一清二楚,镯子成色这般好,不像是她那些姐妹会送的,她应当不认识这般富贵的人。 见姑娘还是困惑,李嬷嬷叹了口气,照这样看来,她什么时候才能促成世子与姑娘感情。 “是世子派人送来的。” 楚盛窈恍然大悟,丁点儿印象被拉了出来,“嬷嬷,明日我便戴这个镯子吧!” 今夜,楚盛窈睡得极好,几乎一觉到了天亮,精神抖擞,洗漱完毕后,她便让李嬷嬷将镯子给她。 皓腕嫩肤,玉润佳人,很是相配。 用过早膳也未见褚昭的踪迹,楚盛窈不急,只是命了小厨房炖了些滋补的汤药,要是褚昭回来了,便叫人给他端过去。 这两日里,楚盛窈除了绣着荷包,便是听着丫鬟说着镇国侯府的趣闻。 褚昭身边伺候的有四个丫鬟,暖霞,暖玉,暖月和暖丫。 其中容色稍微出挑便是暖霞,其余面容都算清秀,不过暖丫一瞧年纪便不大,胖嘟嘟的。 负责屋里点灯还物,便是暖霞和暖玉,暖月和暖丫不进内室伺候。 听说少夫人召见,四个丫鬟十分紧张,尤其是听闻新婚第二日,世子便为少夫人打发了身边伺候多年的小厮。 她们生怕自己也被赶了出去,只低眉顺目,少夫人问啥便答啥。 好在少夫人温和,离开房间,几人战战兢兢的神色淡了许多。 她还当褚昭为何不从‘司’字辈,原是小时多灾多病,一路过的老道说,中间的‘司’字不好应当去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改了名后,褚昭身体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楚盛窈不由得点评道:“褚司昭比起褚昭要好听许多。” 午间,有小厮禀告,褚昭会一同和她用膳,楚盛窈笑着点头,还吩咐小厨房做了许多褚昭爱吃的东西。 各房基本是分府而食,份例各不同,加上褚昭一向不会在吃食上费工夫,楚盛窈这两日吃的好,忽然要食草,乐趣减了大半。 褚昭到时,膳食已经摆放好了。 楚盛窈迎上前去,嘴角带笑,“夫君来了,今日厨房可做了不少你爱吃的。” 抬头之际,楚盛窈心中暗自嘀咕,这才两三日的功夫没见,原本清风郎朗的贵公子,眼底泛着青紫,像是被吸了精气。 是平日里太忙了?可如今正休婚嫁,哪里有那么多的事儿? 还是其他? 两人落坐后,楚盛窈试探道:“伺候夫君的小厮可是不尽心?” 瞧楚褚昭看了过来,她解释道:“夫君瞧着没有休息好?” 褚昭目光幽深,盯着楚盛窈眼里巨浪,似乎想要将她挟裹住,来回的翻转。 很难说清楚的感觉,楚盛窈只觉得心惊,想要躲避,好在褚昭很快的移开了视线。 “无碍,只是不习惯。” 《清净经》有云,‘人能常清净,天地悉皆归。’ 分明不过两日日,有些事像是刻进骨头,纵的他本质涣散,享乐堕青云志。 太不应该了。 第32章 第32章 用完午膳,褚昭并没有离开,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楚盛窈扬了扬自己的手镯,“夫君可还记得?” 褚昭点头,“我赔你的。” 楚盛窈没想到褚昭竟然会记得,“我一直妥帖保管着,夫君送的东西是极好的,我很喜欢。” 褚昭记忆一向好,虽然镯子是吩咐底下人找的,可也瞧了次模样,便记了下来。 “与你很相称。” 瞧褚昭这么说,楚盛窈笑容多了几分,“夫君选的好。” “三妹妹行事不妥,私下里我说过她了,委屈你了。”说着拿出把钥匙递了过去。 楚盛窈眼神发亮,但没有立刻去接,说的话格外的甜,“妾身为长嫂,怎会与妹妹计较。夫君只管在外奔波,妾身会替你打点好内院的。” 褚昭声音也放柔了些,“去库房选两件喜欢的东西。” 楚盛窈神色顿了顿,看着面前的钥匙,接了过来,很快恢复笑意,“好的夫君。” 原不是给她的!白高兴了! 侯府下一代接班人,私库必定充盈,楚盛窈不是个视金钱如粪土之辈,她自认为个凡人,既然要选,自然要选些好的。 本着这样的心思,楚盛窈脸上表情殷勤了些,“书房那边儿的被褥,怕是没有夫君常用的好,稍后我特意给夫君备些好的,夫君也可安眠。” 旁边李嬷嬷不停的使着眼色。 哪有将夫婿往外赶的。 褚昭也是盯着她,眸色淡淡,喝茶的动作停了,杯中还有大半的茶水,只觉得这茶没甚滋味。 楚盛窈滑着手镯,刚好错过了两人的眼神中的深意。 楚盛窈没想那么复杂,与她而言,夫妻俩本就不是歇在一块儿的,他俩儿又不是那情深的夫妻,要时时腻着。 两人之间,便是世间普通夫妻,至亲至疏。 既然褚昭要歇在书房,她便叫人布置的好些,也好讨个巧。 ~~ 初一十五都要去请安,楚盛窈刚从院子出来,褚昭也从书房的方向过来。 楚盛窈一如既往的笑着福身,“夫君晨安。” 褚昭颔首,没说什么,楚盛窈跟在了他身边。 今日他瞧着精神好了许多,应当是昨日布置妥当。 褚昭步伐原是如往常一般,忽然想到什么,缓了下来,两人并排着走。 过台阶时,褚昭特意扶了她一把。 楚盛窈面露疑惑,她也不至于连道门槛都迈不过。 路过的丫鬟小厮,纷纷向两人行礼问安。 世子一向不近女色,众人还以为即便是成了亲,也是古籍上一板一眼的夫妻,相敬如宾少了亲昵,可他们曾听说回门日,世子有多疼爱少夫人,今日又瞧着世子的体贴,果真不一样了。 褚昭的策海院在正院后面,中间隔着个花园,离东跨院要近些,清幽僻静,几间偏僻的后舍处有一竹林处,开了个角门可通街。 刚走过抄手游廊,便与张氏碰了个巧。 两人是晚辈,率先行礼,张氏不受,拉着楚盛窈的手,“今儿来的早,神采奕奕,瞧着比前几天精神些,可见世子是个疼惜人的。” 张氏打着趣儿,言语中竟是调侃两人新婚燕尔。 楚盛窈状似羞涩一笑,褚昭面色如常。 张氏身后跟着褚清皎,还有一打扮艳丽的妇人,那妇人约莫二十多的年纪,面如桃花,穿着绫罗绸缎,瞧着比张氏这个正房夫人还要骄纵。 这应当便是生下二房唯一子嗣的郑姨娘。 楚盛窈投了个善意过去,郑姨娘摇着金丝缠边坠翡翠团扇,只是在看向褚昭时收敛了些,态度低顺。 几人结伴而行,各人身形交错,看出张氏似乎有话想对她说,楚盛窈步子越发的慢了,落到了队伍最末。 张氏稍稍压低声音,“侄媳也不必太多礼,有些事儿,我心中有数。那丫头被她父亲好一顿说,还被扣了月钱。她和林大姑娘一向是要好的,你嫁过来,她为密友打抱不平。等她知道你的善,就好了。她本性不坏,你莫与她计较。” 回门那日马车的事儿发生后,楚盛窈便送了歉礼过去,尽管非她的缘故,也该聊表自己的心意,莫刚入府便得罪了人。 楚盛窈连连道:“我怎会与三妹妹计较,都说长嫂如母,我也是一心慈爱着三妹妹,就是个小事儿,三妹妹竟然还被罚了,真是痛在我心。” 长嫂如母? 张氏有些噎住了,这丫头真是一点儿亏都不吃。 楚盛窈看了眼褚昭的背影,若是细算起来,这账还与褚昭相干。 不过若非那道动了手脚的圣旨,他娶的人应该是那名冠京都的林大姑娘。 楚盛窈刚到正房,行了礼,王夫人身边的丫鬟,便领着她往上走,直到立在王夫人的身侧。 待到用膳的时候,楚盛窈便站在一旁布菜,传膳。 王夫人很满意她的识趣。 等到王夫人用的差不多了,楚盛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碟子里放着些菜,清淡寡味儿,一瞧便知是何人夹的。 临到收盘子时,褚昭视线落到了碟子里未动的吃食,身边的气压都低了几分。 楚盛窈好似才反应过来,“是夫君给我夹的?” 她一脸的惋惜,甚至带了点儿委屈,“真是可惜了。” 今日侯老夫人传话来,用过早膳之后,几位男人便忙各自的事情去了,只留了下府内的女眷们。 侯府虽是百年富贵之家,可花销大,府内的杂事也多,虽多有王夫人做主,但几位妯娌也有商有量,瞧着很是和谐。 褚府的姑娘们,迟早也要嫁人,掌一府中馈,王夫人她们理事儿的时候,便一块儿教了。 嬷嬷又让楚盛窈在一旁泡着茶水,亦或者给几位夫人换换纸,将写满的纸给撤下来。 尽是做着闲事儿,楚盛窈也不恼。 “这账目真是难算,头都要疼了。”褚清婉摇着周氏的手,不想要学了,她其实都会,只是懒得去动。 周氏平日虽然纵她,可到了关键事上,倒也不含糊,拉下她的手,厉声道:“嫁了人,这些都是必须做的,月例不想要了。” 褚清婉不在乎那几十两银子,只不敢违逆母亲,老实的算了起来。 茶汤被泡开,屋子里充满了茶香味儿。 褚清婉握着笔,暗藏住心里的不怀好意,“大嫂怎就那般闲,端茶递水还抢了丫鬟的活,不若让大嫂也一块儿,这样快些。” 王夫人放下账本,眉心一蹙,也就大家族在教导女子方面费了心,这些小门小户的女儿,尤其还是庶女,怕是连算盘都没有摸过。 说到底还是亏了昭儿,这偌大的侯府将来要是交到楚盛窈手里,怕难了。 妻不贤,毁三代。 “母亲,那我便试试。” 王夫人生怕楚盛窈丢了人,连累她在众妯娌面前失了颜面,刚要呵斥。 只见楚盛窈一手算盘,一手执笔,眼神留意的账本,拨算间极快,有时候甚至都没有用上算盘。 一炷香都没有,她放下了算盘,“一共是一千九百二十三两六钱八文。” 张氏这边管事儿也快要算完了,算出来的数目与楚盛窈的一般无二,尤其是她们还早算了许久。 真是人不可貌相! 便是周氏瞧不上这个侄媳,也不得不认可她看账的能力。 “少夫人真是厉害,老婆子我比不得您,您默算也了不得了,可否教教奴婢。” 管事儿走到楚盛窈身侧,几乎难掩激动,她也是个算盘高手,靠着这个吃饭,与人比赛常常快了一炷香,一手算盘拨的不少人甘拜下风, 夫人们也是见此,才将她调到身边。 如今遇到对手了。 王夫人听管事儿的话,脸色好了些。 褚清婉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本是让人出丑,怎就出了风头。 可气!太可气了! 褚清溪几姐妹也走到了楚盛窈身边,看着楚盛窈继续飞快的算起账目来,心中艳羡,纷纷讨教起来。 事情处理完,王夫人身边的丫鬟,也夸赞起楚盛窈来,毕竟今日有她在,她们的账目可快了许多。 “还是太过激进了,三丫头不过一说。”王夫人摇头,终究不够满意。 嬷嬷明白王夫人的心病,便是做的再好,门不当户不对,名声还不好,夫人心底不满意,早就盖棺定论,若是要让王夫人从心底里接受少夫人,怕是难。 嬷嬷抿唇,不过也好。 午间,楚盛窈才回到了院子。 结果褚昭直接扔下块儿巨石,砸的楚盛窈晕头转向。 “明日要入宫,你且好好准备准备。” 明日进宫,今日说? 她哪里来的时间准备!莫不是想要瞧她出丑。 这话到底是误会褚昭了,毕竟褚昭也是今日得到的消息,正经圣旨赐婚,第二日是要进宫请安的,他和楚盛窈虽有过圣旨,却收回去了。 一刻钟后,来了宫里的嬷嬷,是褚昭请来特意教导楚盛窈面圣礼仪的。 楚盛窈学的认真,生怕出了差错,临到入夜,楚盛窈还在心里默记着。 今夜褚昭歇在了正院,楚盛窈还以为他要与自己行那档子事儿,她可是累狠了,根本没有功夫应付他。 两人平躺着,褚昭久久没有动静,楚盛窈才舒了口气。 直到深夜,楚盛窈翻身,忽然触到极烫的肌肤,肌肉逐渐紧实起来,楚盛窈睡得迷茫,只觉得触觉奇怪,像是被火烧烫的石头,那东西似乎动了动,有变大的趋势,她好奇的抓住…… 这夜,褚昭又歇在了外间,房间里若有若无的香气往身体里钻,涨的他浑身难受。 楚盛窈醒来时,褚昭已经收拾妥当了,她连忙让秋泠帮她梳着发髻。 因尚在新婚,两人衣服都是红色的,春和打开妆匣,拧了拧脂粉罐子,只觉得今日的盒子似乎格外的好打开。 用过早膳,天还未亮,两人便坐上马车。 褚昭坐在里面,她便坐在褚昭的左手边,街道现下人烟罕见,只有个馄饨铺子还开着,水汽热腾腾的。 褚昭低头倒茶时,两人几乎同时做出了动作,好在楚盛窈躲得快,两人并没有撞在一起。 不过方才两个靠的很久,楚盛窈闻到了褚昭身上一股淡淡的香气,很熟悉。 与她*身上一般无二。 楚盛窈细细的打量,才发现褚昭今日的不同。 他眼底似乎要白一些? 褚昭倒了杯茶水,瞧着茶几,示意是给她的。 楚盛窈心中明了,但也不戳穿,端起茶,浅啜口,“夫君瞧着昨夜睡得好,精神都好了不少。” 褚昭脸色一黑,眼神莫名的打量着她,“托了夫人的福。” 楚盛窈语气忧虑,“公事重要,可夫君身体更加重要,昨夜与我一块儿,夫君没有操心公事,自然睡得好了。” 褚昭斜着眸子,声音沉沉,“夫人睡觉可有抓握东西的习惯?” 第33章 第33章 抓握东西? 应是没有的吧!尚在闺房时也并没有听身边的人说过,她睡着了会抓着什么东西。 原本床榻空空,醒来也空空。 不过如今身边多了个人,莫不是她睡相不好,做了什么? 瞧楚盛窈一脸探究,褚昭最终还是没有将话说出来,“无事,就问问。” 楚盛窈便是不信他,也不打算问下去,既然他不说,应当也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马车行驶到宫门口,再往里走,只得步行。 刚下马车,宫门出来了许多的官员,现在这时辰,刚下朝,刚好碰巧遇见了。 不少官员朝褚昭见礼,楚盛窈默默跟在他的身旁,端庄的笑着。 关于楚三姑娘,京都众说纷纭,但大都是与她姿色相关的,却从来都没有见过,京都那么多好看的女子,他们可不信楚三姑娘真能有倾城之色。 如今一见,只道传言不虚,不少人扼腕惋惜,佳人已另投! 褚昭上前一步,楚盛窈的视线几乎被挡住了,只能看见人影窜动。 褚昭便是不混迹烟粉之地,那些男子的恶根性也一清二楚,当那些人将目光投在楚盛窈身上时,只觉得叫人恶心。 待到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两人才进了宫门。 领头的公公瞧着和善,说着宫门里的规矩,等到大殿门口的时候,褚昭从袖中掏出几锭金子给了那公公。 楚盛窈还当他一言一行,恪守规矩,跟那书上的老学究一个正经样,没想到还能瞧见他舍弃银钱,跟太监打好关系。 真是不可思议。 褚昭还当她是紧张,挪了一步,借着宽大的袖子,握住她的手,安抚着。 周围全是侍卫,楚盛窈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好在很快镇定心神,不然殿前失仪,有她好果子吃。 楚盛窈只敢在心底,暗自白了褚昭一眼,旁人瞧着依旧是低眉顺目的恭敬样。 等到里面通传,他们这才进去了。 高坐于上的人,约莫知天命的年纪,身上是威仪的龙袍,头戴乌纱翼善冠,威仪十足,旁人莫敢造次。 “臣妇(臣)参见陛下,陛下圣恭安。” 楚盛窈只敢在临进门时,用余光偷瞄了个大概,直视龙颜可是大罪。 永成帝喊起身,两人这才起身。 “果真是天赐良缘!”永成帝欣慰道:“如今你也成了家,早些开枝散叶,镇国侯府也好后继有人。” 褚昭拱手道:“尊陛下教诲,臣让陛下忧心了,如今娶了妻,亦会日日勤勉公务,不辜负陛下。” 永成帝走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们去见皇后。 与永成帝的距离一下子近了许多,楚盛窈屏住呼吸,心跳速度也加快了些。 这可是生杀予夺,掌天下生死的人。 好在很快,永成帝便放他们离开,随之而来的是一大堆的赏赐。 殿内只剩永成帝和伺候的人。 永成帝似问又似在自问自答,声音逐渐变轻,“你说他当真满意这场婚事吗?云泥之别,白玉有暇,可惜可惜。不过这楚氏相貌当真出众,若我年轻上几岁”。 未尽之意,旁人不敢揣摩,只道这楚氏真有惑人的美貌。 出了御书房,往西月华门的方向,是皇后的寝宫,宫里的气氛较外面大不相同,压着人,连气儿都不敢大喘。 宫女,太监行礼整齐划一,像是经过无数的捶打。 皇后虽然是褚昭的姑母,但自她进宫后,便极少见面,两人到时,宫女侯在外面,直接将两人迎进殿里。 坐塌上,美妇人着常服,头上戴着一只九尾凤钗,唇角的笑淡然,既亲近又不失威严。 行了礼后,皇后连命嬷嬷扶起他们。 “楚氏女,”声音冷淡,又漫不经心,“也样貌尚可,你可觉得自己配得上本宫的侄儿!” 天下女子表率,六宫之主这般问,她能如何回道? 褚昭投过安抚的神情,身体朝向她,隐隐有保护之姿,将话接了过来,“姑母,楚氏勤勉贤淑,将侄儿后院,打理的井井有条。” 皇后别了他一眼,让他噤声,只看着楚盛窈。 她思索着道:“自是不配的,众人都这般认为。” 皇后神情微敛,嗓音更冷了几分,“还算有自知之明。” 周围气氛像是僵住了,伺候皇后的宫人更是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 楚盛窈又道:“不过陛下世子说过,我们的姻缘乃天定的,想来天觉得是配的。” “牙尖嘴利,”皇后声音比方才好多了,“坐下吧!本宫这里不兴立规矩。” 这关应当是过了,楚盛窈舒了口气,依旧聚精会神,生怕做错了事儿。 好在接下来皇后只与褚昭说着家常话。 偶然提起她,她答的谨慎,只与她说了几句,皇后便就没了兴致。 只告诫她,修身齐家,孝顺公婆。 等离开皇后这里,同样的赏赐了许多的东西,再由公公带着她们,往宫外的方向去。 终是要离开皇宫了,楚盛窈的心渐渐放缓,刚踏上个宫阶,还未转了弯儿,有宫女太监站至一旁,坐在肩舆的妃子,目光甚是不耐的看着惊扰她的宫女,让太监掌掴,忽然一道声音出现,替那宫女解了围。 那妃子虽是新宠,却到底不敢跟三皇子作对,一行人离开后,宫女朝三皇子连连磕头。 “三皇子仁善,宫里无人不称赞。” “早些年,奴才差点儿病死了,还是三皇子发了善心,赏了银子,才医好的。” 三皇子品行上佳,不然又怎会,在林府救下她这样一无关的陌生人,事后还愿护着她,写信来警示楚明德和林六爷。 毕竟是救命恩人,楚盛窈静静的听着,竟不由自主的点头,完全没注意到,褚昭目光落在她的头顶。 当今陛下共有五子,大皇子镇守边关,太子和三皇子年岁相仿,又正直壮年,在百姓间名声极好,四皇子生母卑微,并不出挑,五皇子还年幼。 众朝臣大都,将视线放在太子和三皇子身上。 皇后母家权势大,赵贵妃又是永成帝最宠爱的妃子。 两人难分伯仲,不过太子站着正统之位,三皇子名不正言不顺,这些也不大重要,毕竟结局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三皇子也刚好瞧见褚昭他们,先行礼,“表弟,表弟媳。” 褚昭和楚盛窈还礼,被三皇子拦住了,“都是一家人,还未恭贺表弟大婚,愿你二人琴瑟和鸣。” “多谢三皇子。” 只是寒暄间,楚盛窈低着头,尽量不将视线移到三皇子身上,只做平常姿态。 她心头发虚,又别扭。 毕竟他可是瞧见她的‘恶’,外面谣言传的再烈,比不过人亲眼所见。 在嫁过来时,她便想过,两人间可能势同水火,可他未曾为难过她。 他们间便是没有情谊,仅仅几日尚算和气。 她怕这样的局势被打破,有些事不必说,都各自明白。 三皇子像是没有瞧见楚盛窈的样子,连个眼光都没有飘过来,倒因如此,楚盛窈心中莫名升起愧疚。 褚昭待三皇子一如往昔,恭敬却不轻易亲近,“殿下若无事,臣便告辞了。” 拜别三皇子,他们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远远望去,瞧着背影两人确实是一对璧人。 “殿下,这楚三姑娘真是一朝飞上枝头,您是帮过她的,她却避之不及,好个没心肝的。” 随行的小厮愤愤不平,原本还有意求殿下,以摆脱林府,现下就翻脸不认人了。 三皇子不甚在意,瞥了眼小厮,让他噤声。 个人有个人际遇罢。 坐上马车,楚盛窈却觉得气氛变了,入宫前他尚是个体贴的,千叮咛万嘱咐,还在私下里偷偷拉着她的手安抚。 如今像是疲倦的,靠在车壁上假寐。 若是可以,她想说清楚,可他富贵之家,世家贵子,真能理解泥潭中,被逼的慌乱求生的挣扎。 “我没想过攀附权贵,可那日在寺庙中,确实企图”。 褚昭睁眼,打断了她的话,“不必说了,以前的事儿便过去了,嫁入镇国侯府,便是未来的宗妇,做好自己的职责。日后行事儿紧着些,莫要让府中人也受到影响,男子尚且还好,莫要影响了女眷的婚事。” 这话很妥善,对于声名狼藉之人,是很大的宽慰,他不计较她的过去。 可偏偏楚盛窈觉得难受,哪里能算是过去了,污名去不掉,伤痛忘不掉。 旁人的大度包容,也只是在说:你做过。 于他这样的世家子而言,她一心想要攀上权贵,如今也算是圆满了。 楚盛窈笑了笑,也不知该如何去理清自己的过去。 不同心便不求他能理解,如此这般,甚好甚好。 “有夫君这棵大树在,妾身自是感恩戴得。以侯府名声为先,谨小慎微,别叫我给抹黑了。” 她嘴角的笑与往常一般无二,可眼眸中的光灰暗了些,就像皎月被乌云遮住。 褚昭胸口呼吸莫名一窒,“我不是那个意思。” 三皇子出现的时候,周围宫女太监的赞叹,全入了她的耳,尤其她还一脸赞叹的神情,关于那个寺庙和林府发生的事,一股脑冒了出来。 上了马车,越来越清晰,胸腔沉闷,有些话便说了出来。 楚盛窈却只是笑着,“妾身明白。” 午膳时,两人相顾无言,餐食很快的撤了下去。 楚盛窈半倚着榻,手里忙着绣活,李嬷嬷问道:“您给世子绣的香囊可好了?” 望着篓里还差一半的香包,楚盛窈没去管,“不急。” 李嬷嬷不知两位又是闹了什么别扭,只劝道:“姑娘,您已经嫁过来了,旁的都不重要只该好好谋划生个孩子,站稳位置。” 孩子? 她一个人咋生?那也得有人配合才是! 第34章 第34章 孩子的事儿,听李嬷嬷说起,她听进心里去了。 她本亲缘淡薄,只有祖母是真心相待,有了孩子,世间便有多了个亲人。 楚盛窈他们一进宫便得了许多赏赐,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被侯府的知晓,大车小车的东西被送进了策海院。 艳羡的目光落了过来。 看来陛下和皇后,是满意这位世子夫人的,京都其他人,同一时刻也得到了消息。 不禁暗叹楚盛窈的命好。 也有声音惋惜起褚昭和林诗雅这对金童玉女来,两人无论在家世,外貌还是贤名,都相配的紧,可惜因一错误的圣旨,生生的被拆散了。 女子极其不喜,楚盛窈这位世子夫人,便是因珠玉在前,如今却换了个事事都不如她们的女子,难免心中不甘。 为何这好运不能降临到他们头上。 林府二房林诗柔便是其中一员,原是侯府与大姐姐结亲,她自知比不上,谁知如今的世子夫人,竟然不过是个处处不如她的楚家女。 楚家女在林府丢尽颜面的事她只当看个趣儿,本就身份低微,她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不过几日便今非昔比。 在林诗柔心中,楚盛窈不过是她算计林诗韵,在众位夫人面前获得好感的工具,结果她刺伤了她兄长的眼,原是应该被强纳进林府受尽折磨,却成了勋爵之妻,实在气人。 林诗柔端起茶杯,刚入口,她气急将杯子投向倒茶的女子。 “你的姐姐享尽荣华富贵,你在林府连条狗都不如,你就不恨她?” 怎能不恨! 楚盛岚捂住额头,鲜血渗了出来,可在楚府便遭受警告,回来后还被林六爷一顿折磨,她又能做什么! 林诗柔饶有所思道:“既是姐妹,自然应该走动起来。” “可六爷那边?”楚盛岚仍有顾虑,林诗柔直接将其打断,“六哥那边有我在,你怕什么。” 林诗柔示意丫鬟将她扶了起来,“方才是我手滑了,等会让人送来药膏,小嫂嫂好好养伤,去拜访侯府一事,你伤好了,我陪你去,免得你嘴笨得罪了人。” 夜间,林六爷躺在榻上,双足浸泡在水中,楚盛岚跪在地上替他洗着。 烛火下,他手里把玩着一只珠花。 楚盛岚盯了一眼,便瞧出这是楚盛窈之物,心中更是越发的恨。 ~~ 入了夜,楚盛窈还当如往常一般,他不会过来了,谁知刚熄了外面的蜡烛,房门口正站着人。 “夫君,”楚盛窈轻唤,走上前去,“白日里,是我说错了话,还请夫君莫要与我个小女子计较。” 楚盛窈神态自若,恍惚马车上一切都未发生,忆起李嬷嬷说的子嗣一事,总得主动些。 孩子得要两个人生。 楚盛窈上前主动扯着他的衣襟,放软了声音,“夫君可原谅我?” 灯笼下,火光熠熠,照的她的小脸儿粉嫩,本是有意的娇嗔被掩了七分。 睡前只着了单薄的寝衣,系带松散,能瞧见如玉的肌肤,脖颈细长,再往下的肌肤盛雪,体态婀娜,迷醉人心。 风光半遮半掩,最是动人心魄。 褚昭按住她的手腕,楚盛窈以为他是要将她拉开,自己率先反倒松了手,谁知他紧握住她,扯着她往帐子里走。 躺在床榻上,她脑子蒙蒙的。 床边的灯笼照进他的眼眸,他呼吸急促,眼里的欲越发深,她侧过头去,下一刻,身躯将她整个人都掩盖住。 怎就忽然到了这一步,她根本来不及去想。 怎的这么凶! 身上全是汗渍,楚盛窈什么也抓不住,心被无数次抛在空中,将将要落下,便又来了。 汗水打湿额发,流到了眼睛了,她呼痛,手却被他桎梏着,又吻了上来,将她的话咽了下去,她眼睛实在疼得不行,好不容易挣脱,揉了揉眼睛,这才好些。 褚昭却以为她想要逃,将手按在了头顶,身体被忽然抱起,距离严丝合缝。 楚盛窈呼吸都艰难起来,只用微弱的声音道:“太紧了,快要被箍死了。” 不知那句话惹中了褚昭,松是松了些,楚盛窈好不容易得到喘息。 “呜~” 微弱的呜咽,让褚昭再次堵住了她的嘴,生怕她再说出些什么话。 楚盛窈就像是砧板上的肉,根本就遭受不住。 不知过了多久,风浪终于和缓了,烛火早就熄灭,月光下只剩床幔里起伏的人影儿。 “嗯~” 黄鹂鸟声响起,瀚海院儿里伺候的人,只低着头,丫鬟们羞红了脸,连忙吩咐小厨房热水。 瞧这情况,估计又得到半夜。 世子对少夫人疼爱太甚,只不过能不能稍微短些时辰,策海院伺候的人,熬得快脑子都不那么清晰,直打着哈切,有的甚至连站着都能眯会儿了。 楚盛窈原以为风浪会这样停了,侧躺着喘息着,刚缓了会儿,一只手横过。 …… 醒来时,楚盛窈浑身酸软,昨夜比之洞房夜更加的过分。 床榻半边已经冰冷,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楚盛窈一点儿意识都没有,约莫天微微亮,才刚入睡。 屋外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有人脚步驻足。 “你们在此等着,我进去瞧瞧。” “都小心伺候,莫要吵着少夫人了。” 楚盛窈赶紧捡起椅子上的外衣,披在身上,迅速将自己身上的痕迹藏好。 褚昭进来时,楚盛窈手一抖,原本系好的衣服打了个结,她只得重新再系。 只在低头时,褚昭心神莫测,视线从她的颈部逐渐划过,青丝披散下,青紫的痕迹只被挡住了一半,另一半嚣张的露在外面。 从未如此的荒唐,自成了亲后,变得越发不像自己。 少时读书,《素书》有云:‘绝嗜禁欲,所以除累’。 断绝过分的贪求,才能免除各种牵累和烦。 他亦是这般要求自己的,向来克己复礼,身旁的世家子不是早早的有了通房,便是混迹秦楼楚馆,纵横欲海。 于‘色’上侃侃而谈,艳而俗的话,被当做了风流韵事。 他从未在意过,即便是入了耳,也从未留在心头。 拒绝不了的宴请,常常设在秦楼楚馆。 少不了的‘风雅’事儿,淸倌儿名妓投怀送抱,身旁的人来者不拒。 他们请来的女子相貌上都不差,身姿也是傲人,十足的温柔乡。 他却是看客,拘礼告辞,他们只笑他是旧文里的之乎者也的先生,不懂风情的酸气文人。 分明家世显赫,又承袭爵位,富贵一生,却不懂得享乐。 褚昭远以为自己也真的如同他们所说,是那样的无趣,可就在新婚夜,红帐下,女子如泣又娇媚的声音,将他拉入了人间极乐。 连着两日,他被迷了心,也开始唾弃自己,抵抗起来,搬到书房的几日没好睡眠,但逐渐缓了过来,只要不见她身体的记忆便不会被唤醒。 就在昨夜,一切又重新绕了回来。 在极致的愉悦中,褚昭几乎忘记了那些礼义廉耻,只不断的挞伐。 他真怕自己忍不住弄死她。 如今瞧着楚盛窈不堪承受的模样,厌恶自己的不自持。 “昨夜,是我孟浪了。”褚昭珍重的行了一礼。 楚盛窈被他这般正经的模样吓了一跳,又是更加的不明所以,“夫君言重了。” “若我行事不当,夫人可指出来,我必定改之。”褚昭又道。 楚盛窈问道,“怎么夫君说起这话来,在妾身心间,夫君一直是极好的。” 褚昭品行上,确实没有可指摘的地方,便是娶了她,在外人面前也是给足了她脸面。 若是平常人家娶了个声名狼藉的人,私底下还指不定怎么糟蹋呢! 只从这点上瞧,褚昭确实是个极好的人。 不过如今穿上衣服便是这副彬彬有礼的姿态,瞧着是极为怪异的,昨夜间记忆彻骨,身体余韵还未消散。 瞧他这姿态,脑子涌入一个词:衣冠禽兽。 单指穿上衣服和脱下衣服,他截然不同的模样。 正想着,楚盛窈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哈切,眼角沁出泪珠来。 褚昭瞧着她眼底的青色,心中又是一愧疚,终究还是做的过了火,生怕两人因白日的事生了龃龉,本只是想来瞧上一瞧,可当她一靠近,一切就变了个模样。 终究怪他约束不了自己的行为。 第35章 第35章 褚昭歉疚,想要弥补,“府里送来了一批好料子,我让他们先送过来,让你挑选。” “让长辈们先选,或者夫君你帮我选,夫君眼光好。” 以往楚府的布料,她从来都没有选择的份,都是剩下的,褚昭今日将她放在前面,到底是有些意动,不过她新嫁进来,太招摇了不好。 “长辈们的已经送过去了,你只放心选自己喜欢的。” 褚昭态度无比的温和,旁观者瞧去,只会觉得是夫妻和鸣,琴瑟静好。 可谁料,下午的时候,褚昭的小厮便从房里拿了许多褚昭平日的衣物,用品去了书房…… 两人又分房了?! 分明前儿瞧着多好,上午还知道讨好妻子,下午便收拾东西分房。 李嬷嬷活了这么大的岁数,都琢磨不透这位姑爷。 “您确定并没有做了不恰当的事儿?” 楚盛窈忙着选布料。 虽然分了些心神给李嬷嬷,但显然没将这件事儿放在心上,淡淡道:“嬷嬷,世子忙,住在书房也是合理。您多虑了,院儿里有那么多的房间,便是西边的屋子是夫君以前常住的,成了亲才搬过来。 他怎么不去西边屋子住,偏偏去了书房,只能说明世子本身有事儿,才不是与我闹别扭。” 瞧楚盛窈没心没肺的模样,李嬷嬷叹了口气。 多亏老夫人让自己陪着三姑娘来侯府,依三姑娘这个不开窍和世子这个榆木圪塔,两人怕是稀里糊涂过个几十年,都成不了恩爱夫妻。 “稍后我们去世子的库房瞧瞧。”选了东西,这钥匙才好还回去,他没说钥匙给她,久久留在她这里,到底不好。 褚昭的私库,大都是从小到大家中长辈赐下的,有的是逢年过节宫里赐来的。 加上他还有些私产,确实是很丰厚,奇珍异宝,堆满了屋子。 楚盛窈不是个贪心的,看了一圈,由身旁的管事儿,恭敬的介绍着这些东西的出处。 直到她瞧见了一个红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块儿质地极好的玉佩。 这玉佩雕的是祥鹿,珠圆玉润,瞧着可爱。 管事儿便讲起了玉佩的来历,原是褚昭十岁时,老侯爷所赠。 不过随着褚昭年岁大了,这么个娇憨物件儿,折损威严,便让人好生放进了私库。 楚盛窈将玉佩提溜在手里,细细摩挲着,这物件儿应当被主人时常把玩儿过,比起旁的玉佩还要温润些。 “便选这个吧!” 管事儿夸赞楚盛窈的眼光好,想叫人替她拿锦盒,装好再送过去。 楚盛窈摆手,直接将玉佩系在了腰间,张开手臂,向李嬷嬷问道:“可好看?” “和少夫人很相配。”李嬷嬷笑盈盈。 这玉佩是故去的老侯爷所赠,又是个旧物,自然有的是旧人来看。 夫妻间的恩爱,自己所感受到的,和外人瞧见的不同。 真恩爱还有些难,这样的‘假’恩爱,倒是可以多做些,以免那些势利眼儿看低了姑娘。 ~~ 褚清婉瞧着面前的几匹布料。 今儿这批都是云锦,价格昂贵不说,还是京都少有的花纹样式,她兴高采烈的挑选起来,入了秋,天气逐渐凉爽起来,这个时候赶制好秋衣,正好各府开赏菊宴时穿,到那时必定惊艳众人。 选了好久,都未有她喜欢的鹅黄色,上头的几个姐姐,都知晓她最喜这个颜色的料子,都是要留给她的。 褚清婉问了起来,抱着绸缎的丫鬟,低着头,她知晓自家姑娘与林大姑娘交好,不喜如今嫁进府里的少夫人。 可也得照实说,“听说是策海院儿那边先选的,怕是不知姑娘的喜好。” 听她这样说,又有什么不知道的,兴致顿时就没了。 大哥娶了媳妇儿,眼中哪里还有她们这些妹妹,有了好东西便紧着楚氏。 她还因楚氏被父亲罚了。 刚嫁进来,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原就恶紫夺朱,抢了林姐姐的位置,还敢这么张扬,简直可恶。 ~ 翰林院也就几日未来,暗处隐隐的打量多了不少。 有以往便交好的大人走上前来,“刚刚新婚,精神抖擞,更甚从前了。” 褚昭回了一礼,“近日事多亏赵大人费心了。” “那里的话,也是我应该做的。”赵大人笑的爽朗,却又多次打量着褚昭。 这桩婚事,可谓是京都这几年来最大的奇闻,他们这些人到底是对褚昭的新婚生活感到好奇。 前些时候楚三姑娘回门,还曾听到过,两人恩爱有加的传闻,不过只是过耳一笑,不少人觉得是楚家故意透出来的风声。 可偏偏又在褚昭进宫请安时,不少人瞧见他对其夫人维护的姿态。 褚昭先是见了翰林学士周大人,周大人还是他的恩师。 翰林院是由他管着的,圣旨一事,到底也是他御下不严造成的,即便陛下不怪罪,但在事发尤其是老太傅自缢,他一下子老了几岁,伏案佝偻着身体,行事儿越发的谨慎。 “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成了亲,夫妻和睦才是兴家之道。” 事已至此,无法更改,褚昭夫妻和乐,才尽可能减少他的愧疚。 周学士尽可能讲着些夫妻之道,希望他能够听进去。 世家子娶妻乃是头等大事,常常精挑细选,选得最合适的宗妇。 楚氏女他有所耳闻。 褚昭明白周学士心头的芥蒂,原是六分的话说了九分,“老师安心,楚氏她是个好的,学生愿意与她相伴一生。” 周学士叹了口气,让褚昭忙自己的事去了。 “可怜了,堂堂世子爷,姑母还是当今皇后,哪家的贵女娶不到,如今竟然娶了个破落户,还是个名声有瑕的。不过那楚氏长得极好,前儿我远远瞧了一眼,褚世子护的可紧了。” “男人嘛,都是美色当前,楚氏又是其中好手,说不定使了什么手段,把褚世子都给迷上了。” “这样的女子做妾已经是勉强,如今入了镇国侯府,连累镇国侯府名声,我猜,不定几年这楚氏便香消玉殒,世家大族手段多的是。” 两道声音在过道里响起。 褚昭停住脚步,眼眸深邃,今儿他刚来翰林院就听见这么些话,像是故意说给他听得。 他细细记下两人的面容,一人忽然出现,厉声戾气道:“浑说什么!楚三姑娘品行端正,光明磊落,好好的名声便是被你们这些人给败坏的!” 李远之怒不可遏,容忍不了旁人这般说她。 “哟,原是李编修,听闻你曾是楚三姑娘的未婚夫,一朝高中便去退了亲,如今说的话倒是正直,也不见得做了人事儿。”男人蔑视的看了眼李远之。 他世家子,容不得个小小七品官儿在他面前放肆,“楚三姑娘与你青梅竹马,李编修艳福定是没少受,不然人都成了亲,还惦记着呢!” 李远之气的脸色发青,“放肆!我与楚三姑娘清清白白,容不得你污蔑!镇国侯府也早就放出消息,替她澄清那些子虚乌有之事,你还在胡口造谣,便不怕镇国侯府找你的麻烦!” 男人还未说话,与他同行之人便笑了,“镇国侯府?你让他来呀!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是信你这个楚氏的前未婚夫,还是我!” 李远之实在忍不住了,一拳砸在男人的脸上。 他虽然是个文人,到底家境贫寒,多劳作,那人被他打得嘴角渗出血来。 男人捂住嘴角,恨恨道:“殴打上级,李编修你死定了!我定要告到学士大人那里,叫你归家种地去!” 他们虽然不是翰林院的,但按照品阶来说确实在李远之之上,且是三皇子的人,到底是有几分底气的。 另一人就不是这般的温和了,揪起李远之的领子,捡起地上的石块,就要砸来。 突然手腕一麻,他四处张望,“是哪个装神弄鬼,多管闲事儿!敢不敢叫爷爷知道你的真面目。” “放肆!”褚昭从暗处走来,“我妻清白如皎月,便是陛下都曾赞扬与我天作之合。你们是在置疑陛下?” 两人虽然站了队投靠了三皇子,但在家世上依旧逊色镇国侯府不少,有些话私下说说也就罢了,忽然被正主听见了。 尤其是还搬出了陛下! 他们强装镇定,“褚世子勿怪,我们喝了点儿酒,脑子不清醒,这才冒犯了贵夫人。来日定当亲自过府赔罪。” “若是我没记错,两位大人是吏部的官员吧!如今还未下值便吃酒,玩忽职守,来人将他们拖到吏部去,叫人尚书大人好好管管。” 两人几乎来不及躲,忽然一人出现,是褚昭身边的暗卫,褚一。 他将他们踹倒在地,拖拽着往外走去。 李远之将衣领的褶皱抚平,朝着褚昭行了礼,便打算告辞。 他不想与他多接触,一则是为了楚盛窈好,他个前未婚夫身份本就尴尬,二是,他怕自己忍不住妒意。 楚盛窈新婚那日,他将自己喝的酩酊大醉,可脑子里的样貌却始终清醒。 忘不掉,这辈子都忘不掉。 只能远着些,未免给她添了麻烦。 “多谢。” 褚昭感激他的仗义执言,李远之停滞了瞬,然后离开了。 楚氏前头的未婚夫,他见过,那还是他和楚盛窈第一次见面,就在楚府的院子里。 那时候他因楚老夫人之托,上门作势,好让楚明德有所忌惮。 院子里他们姿态亲密,本就是青梅竹马又将结为夫*妻,感情自然是极好的。 只不过终究是造化弄人,一切阴差阳错。 此刻有些东西清晰的冒了出来,他的妻子有个差点儿便结为夫妻的表哥。 便是如今,这位表哥也会因听到了她不好的话而奋不顾身,丝毫没有文人的矜持。 而他的妻子呢?是否会因听见了这位表哥的消息而有所感怀。 到底是认识多年的表哥,便是结不了夫妻,过去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褚昭莫名心头发涩,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滋味。 走出过道,回到书案处,捡起桌上的卷轴,褚昭一时半会儿看不进出,只盯着上面的字。 第36章 第36章 午间,翰林院的同僚提着食盒,打开后便是扑鼻的饭菜香气。 “张大人今日的伙食儿好啊!”旁边的大人凑了过来,“给我也尝尝。” 张大人面露嫌弃,移着食盒,转向另一边去,“边儿去,今儿是夫人亲手做的,我自个儿都不够吃。” 那个大人端起自己的东西,“这个也是我家夫人做的!夫人大度叫我与诸位同僚分享,不像某些小气的人。” 那个大人将食盒里的点心拿了出来,分给了诸位大人。 大家都夸嫂子手艺好,那位大人自得的笑着。 过了会儿,那位大人端着点心到了褚昭面前,“褚大人您也尝尝内子的手艺。” 民间都说清翰林,他们这些翰林院的人,大都是家境贫寒考上来的。 褚昭虽然家境显赫,但为人和善,比那些清高的世家子好得多,不以势欺人,他们也乐意与他相处。 褚昭没有推辞,拿了块儿尝起来,“味道极好。” “内子手艺一般,比不过您夫人做的。”那位那人说着谦逊的话。 也相处了些日子,他们知道褚昭口味清淡,只是今日摆盘精致了些,又联想到褚昭成了婚,说的话就未加思索。 “你们的餐食都是夫人做的?可厨娘擅食,更加合适。”褚昭默不作声的放下点心,问道。 那位大人没想到褚昭会这样问,这种事儿,要么是夫人表示心意,增添夫妻情感的。要么就是家中贫困,请不起厨娘。要么就是夫妻情趣,他还曾见过餐盒里食物特意摆成小动物的模样。 他斟酌道:“厨娘做的确实好,夫人的心意才是上佳,您夫人怕也是这般想的。” 褚昭颔首,原是如此,不过今日饭食并非楚盛窈所做。 耳旁全是同僚对夫人的夸赞,褚昭吃着却没甚滋味。 底下的小厮来拿食盒,发现东西重量没变多少,暗自嘀咕像是世子口味这般寡淡,竟然也会有食不下咽的时候。 等散值,外面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了,走到东街的时候,褚昭立刻叫停了马车。 不一会儿的时间,马夫惊奇的发现世子竟然提着一包点心出来。 想也不想便知是给谁带的,毕竟往常世子可做不出亲自去买点心,大都是让店家往镇国侯府送。 楚盛窈今日没什么事儿干,便将香包拿出来绣着,刚下了一针,便有人禀告世子回来了。 楚盛窈收拾了番,便连忙起身去迎他。 “夫君回来了,今日可有累着?” 两人进了屋,便坐在了绣凳上,楚盛窈倒了杯茶水,褚昭没接,反倒给她递了一物,楚盛窈拿起看,是用油纸包着的,看上面印着的红印名‘一品香’,应当是吃的。 “夫君这是哪里来的吃食?”她疑惑道。 “你不识?”褚昭还当是同僚骗了他,直言道:“听说这家点心最合姑娘家的胃口,你没有吃过?” “我没怎么出过府,夫君出门在外本是忙碌辛苦的,还记挂着我。”楚盛窈欢喜的捧着油纸,拆了起来,里面的糕点儿精致,做成了小兔子,莲花的形状,不大,刚好能一口一个。 不过更像是哄小孩儿的东西。 褚昭想起,新婚妻子幼时便被拘在府中,几乎没有出门的机会,他端起桌上的茶水,漫不经心的说着话,“就没有旁的人送给你?” 兔子模样点心是红豆馅儿的,甜而不腻,很是好吃,楚盛窈注意力在莲花模样的点心是什么味道的,咬了口,没有馅儿是用牛乳和荷花做的,很是清新。 “唔,”她嚼着点心,随口答道:“自然是没有的,妾身认识的人不多,除了家中姐妹也没什么来往的人了,不过她们才不会像夫君这般特意买了点心给我,夫君真是体贴,嫁给夫君是妾身的福分。” 楚盛窈话锋一转,有意讨好着褚昭。 人劳心劳力带回来了东西,自是个‘功臣’,若是皇帝赏赐自然加官进爵,她就只说些好话,再便宜不过。 褚昭瞧着她模样贪吃,双颊鼓动,煞是可爱,说的话却是敷衍。 这话动听,可全是假的! 见她又捡了块儿莲花形状点心,吃的正欢,褚昭又问道:“你表哥都没有给你带过吗?” 表哥?李远之还是褚司清? 提起旧来,楚盛窈慌了神。 她忙着抬头去看褚昭的表情,嘴里的点心还没有嚼完,慌忙间嗝了一口气,呛的她剧烈咳嗽。 “我……咳咳。” 楚盛窈连忙拿起桌上的茶水猛灌,一杯接着一杯,才好了不少。 “你用的是我的杯子!”褚昭淡淡的提醒,像是没有问过她这般难回答的问题。 楚盛窈又咳了几声,企图将事情糊弄过去。 “你还没回答我?”没想到褚昭又问了起来。 这次避无可避,就在她企图咳嗽,蒙混过关的时候,褚昭主动递了杯水。 装不了了,楚盛窈抿着嘴唇,只点了点头,这事儿一查便知,也不必为这种事儿瞒人,“我是忘了,一心记得夫君做的事儿。” 原本只是想哄着褚昭,没想到一瞬便被拆穿了,前言不搭后语,像是个说谎成性的人,可见人就应该诚实些,少做些亏心事。 不过他明明是知晓的,还有这么一问! 见褚昭并不相信的模样,楚盛窈实在心虚,抱着茶壶站起身来,“水没有了,我去打些。” 她刚走到桌子旁边,膝盖不小心磕在了椅子上,腿一弯,水壶朝前倾倒,正对着褚昭大腿的位置。 楚盛窈身形不稳,将要倒地的时候,褚昭拉住她的手腕,稍稍用力就将她抱在怀中。 楚盛窈坐在他的腿上,早在褚昭动作的时候,她情急之下抓住他的领口,待被他拉入怀中,手顺着衣摆往外推,撑在他的里衣上。 他宽大的手罩在她的后腰上,稳当的将她禁锢在怀中,楚盛窈很是不习惯,腰肢发烫,让她不经意想到了某些场景,身子下意识的想要逃离,腰肢扭动了下。 另一只手按在他的大腿上,湿意透过手掌,方才那半壶水尽数泼在了他腰肢的衣裤上。 “是妾身鲁莽了。”楚盛窈连连道歉,瞧褚昭被她弄得狼狈,一时间无比内疚,倒退一步半蹲着,连忙替他擦了起来。 只一下,褚昭立刻按住了她的手。 “别动。”声音低哑,宽大的手掌慌张的将她抓住,却离某些地方更近了些。 楚盛窈这才反应了过来,对视间,楚盛窈被烫了下,慌张躲闪起来,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他。 今日是吃了浆糊了,脑子都被糊住了。 她的脸羞红,连带上了耳廓,褚昭往下瞧去,脖颈娇嫩脆弱,因在内室,她只穿了半开的窄袖衫,内搭着主腰,在蹲下去的时候,风光在外,一片雪白,发丝也跟着钻了进去。 黑与白的极致对比。 褚昭喉结上下滑动,气氛似乎将要被点燃。 感受到某些地方的跳动了下,楚盛窈强忍住异样的声音,羞恼道:“你先把我放开。” 褚昭松了手,干脆利落离开房间,不过略匆忙的步伐,显露出出他的真实。 活了这么些年,从未像今日这般失礼过,只看一眼雪白的娇软,便不受控制起来,脑子里那些不可言说的东西,让人难以接受。 像是失了智的兽,脑子和身体只有最原始的欲望。 礼义廉耻在脑中拉锯着,他这般的失狂,到底是不修自身造成的。 只有克制守礼,方是正道。 可他并没有发现,欲是最难克制的,越是压迫,日后便越容易爆发,有些东西应疏,不应堵。 褚昭回到了书房,衣服湿哒哒的贴在身上,曲线突出,一直没有消,好在一路上并未碰见丫鬟小厮。 李嬷嬷进来时,楚盛窈正背对着门,在盆中洗着手,一张脸如红灯笼般。 瞧见屋里一片水渍,还有破碎的茶壶,还当两人是闹了别扭。 “姑娘,您刚嫁过来,万不可同世子争执啊!”李嬷嬷真为这小祖宗操碎了心。 楚盛窈实在太羞耻了,这些事儿又不好与李嬷嬷细说,只说两人喝茶时不小心打碎的。 李嬷嬷赶紧叫来了丫鬟收拾,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恢复了整洁,她才走到楚盛窈身边。 “姑娘,快别洗了,手都被你搓红了!就是再脏的东西,洗的这般久,也干净了。” 怎么洗的干净! 楚盛窈现在甚至都觉得手里的感觉并没有退散,不只是手脏,她觉得自己的脑子也脏了,不然怎会忘不掉。 夜间床帐中,楚盛窈一是根本不敢瞧,二是连瞧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占据了全部的心神,哪里会遇到今日这种事儿。 忽然楚盛窈就明白了,褚昭为何穿上衣服和脱了衣服是两种模样。 实在是夜色纵人,黑灯瞎火最能激发起人的欲望。 这个夜晚,不出意外,褚昭没有来,接连好几日,两人见面的时间也不多,楚盛窈长舒了口气,实在太窘迫了,她还没准备好,面不改色与他相处 李嬷嬷却是急疯了,成亲不足一月,行周公之礼不过三晚,若是照这样子下去,她期盼的小主子怕是得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第37章 第37章 明日便是十五,正是去正院请安的时候,久不见的褚昭还是出现在了房间里,楚盛窈心情早就恢复平常,笑的和煦,丝毫没有那日的尴尬。 只不过好些日子没有碰见了,竟然有些生疏。 褚昭一如以往的温和,只是竟然隐隐有些客气。 楚盛窈心头一动,亲自捧着点心过去,捻了块儿递到他嘴边,“夫君尝尝。” 褚昭后退了步,没去接。 楚盛窈这才意识到了不好。 坏了!若是分房再久些,他莫连自己的夫人都不记得长何模样了。 分房实在不易太久,便是分房,她也该如李嬷嬷说的那般多去嘘寒问暖。 可是她刚接管铺子,这几日事杂,忙昏了头,便是李嬷嬷劝着她送些汤水过去,她只是敷衍的点头,连起身的姿态都未做。 最后褚昭自己拿了块儿点心尝了起来,夸赞道:“夫人手艺极好。” 楚盛窈面露尬色,“厨娘做的,夫君若是喜欢,改日妾身亲自做给你尝尝。” 褚昭忆起翰林院的同僚大都有夫人做的吃食,便点了点头,“那辛苦夫人了。” 一来二往说着话,关系被拉近了些。 “妾身该做的楚盛窈眼珠一转,想起一事儿来,张开双臂。 褚昭还以为她要做什么亲昵的举动,接连退了数步。 楚盛窈一脸莫名,“夫君我给你瞧,那日我选的东西,你躲什么呢?” 那日自库房出来后,褚昭很快便知道楚盛窈选了什么,但还未亲眼所见。 这玉佩确实与她很相称,纤细的腰肢几乎一只手便可全部揽过每每双手掐住她的腰肢,娇儿无力…… 点心在褚昭的手里几乎被捏成了渣,楚盛窈心中惶恐,还以为他不喜自己拿了此物,想说自己将东西还给他。 抬头对视间,楚盛窈吓得后退了步,他眼中墨色翻滚,比夜还要深沉,再一看又什么都没有了。 褚昭微敛神色,平静的坐在绣凳上,“与夫人正相宜,夫人眼光不错。” 楚盛窈还在琢磨自己方才瞧见的,在床榻上失控时,褚昭的眼神便如方才一般,应当是看错了。 褚昭只在脱了衣服后,成另一幅面孔,如今衣服好好穿着呢! 入睡时,褚昭又从柜子里抱出来一床被子,铺在床上。 见楚盛窈望过来的目光,褚昭解释道:“夜里渐凉。” 十月的天,确实凉了起来,不过楚盛窈总觉得他这般的姿态,像是在防备着什么。 两人平躺在床上,各自盖着一床被子,中间犹如隔了个楚河汉界。 “母亲明日若是问起你分房的事儿,便推到我身上,”褚昭嗓音温和,“母亲性子偶有固执,但只要你真心孝顺她,她也会真心疼你。” 自然是他的事儿,毕竟自己也没有赶他去劳什子书房。 楚盛窈在心中犟到,说的话却柔顺,“夫君放心,身为媳妇儿,孝顺公婆是应当的。” 褚昭知晓,她虽然嫁来的时间短,做的倒是极好,便没有在提。 许久没听见褚昭的声音,应当是睡熟了。 她睡前用了些不好克化的点心,是她最喜爱的桂圆藕粉丸子,现下胃里涨。 加上旁边又躺了个人,他们同床的日子不多,常常都是楚盛窈昏了过去,对后来的事儿没了印象,现在身边躺了个活生生的人,一时间很不习惯。 楚盛窈原是背对着他侧躺着,胳膊麻了,刚转过来,楚盛窈才发现两人不知何时靠近,面对面,呼吸相近。 灼热的呼吸扑在她脸上,烛光几乎快要燃尽,他的脸隐在黑暗中,很朦胧,一缕发丝垂在了眼睑。 褚昭长得极好,气质淡雅,如天上仙,怪不得京都那么多的姑娘爱慕于他。 品行上无可挑剔,只是太守礼,他们的婚事并未他所愿,至少作为夫婿他比京都许多的男子做的好。 如今的生活,比起婚前的臆想,实在是要好上很多了。 她想任何人嫁给他,应当都会过的很好的即便不是她。 楚盛窈看的仔细,毕竟是在睡中,不必担心失礼,又见他眼睫毛眨动了下,可惜烛光渐暗,看的不真切,她俯下身逐渐的靠近,又是一下。 应当是那缕发丝的缘故,刚将它挑开,她的手便被握住。 “规矩些!”暗沉的声音突然出现。 身子忽然被提了下,整个人回到了被窝中,接着被子的边边角角,被褚昭压在了她身体下面,她像是个被捆住的毛毛虫,动弹不得。 褚昭同样的回正了身体,两人中间又空出了好大一块儿。 确定了,褚昭这模样就是在防她! 可为什么? 向来是女子防男子,怎的到了她这里,便掉了个顺序! 楚盛窈想着想着便睡着了,便也没注意到旁边的人身体,僵硬的犹如石块儿,呼吸看似故意放缓,却比平常要重。 好半晌,他才吐出了口浊气。 ~~ 正院里,今日楚盛窈并未被安排在王夫人身边伺候,倒是叫她回了席面。 楚盛窈面不改色的行礼,坐到了褚昭的身边。 她给褚昭夹了些平日里喜食的东西,“夫君,你多尝尝,近日公务劳累,瞧着瘦了。” 褚昭一一吃了。 张氏身边的褚清皎眉眼弯弯,语气羡慕,“大嫂真疼大哥。” 镇国侯府原是武将出身,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 毕竟是一家人,若席间少了推杯换盏,只剩死板克制,没个亲情味儿。 褚清婉也在默默的打量,但心里都是不屑。 不过是觍着脸罢了,笃定大哥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落了她的面。哪有刚刚新婚的夫妻便分居的,依她看来,大哥必定不喜这桩婚事。 策海院儿传出的夫妻恩爱的话,全是做戏给他们看的。 席间王夫人多次探究的目光,落在了他们身上,楚盛窈不是没有察觉,不过是装作平淡,思来想去,便和褚昭姿态亲密了些。 褚昭没有拒绝,还多次给她夹东西,体贴到她都快吃不下去了,碗里还剩下好些。 “夫君够了够了,”楚盛窈扯了扯他的衣袖,用只有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道,“妾身饱了。” 褚昭这才停了手,这顿饭楚盛窈用的最慢。 无他,只碗里的菜太多了。 用了膳,基本都是要散去的,王夫人将楚盛窈叫到了内室。 王夫人坐在了上方,并没有开口叫她入座,楚盛窈只得站着。 “听说昭儿近来一直宿在书房?” 一开口,便是质问的语气。 好在楚盛窈已经习惯了,恭敬道:“回母亲,确有其事。” 王夫人恨她不上进,说话又嫌又气,“白长副好样貌了!夫君连房都不回了,若再这样何时才能诞育子嗣。” 原先她担忧楚盛窈妖媚样,勾的他儿心神不定,如今看来这楚氏空有外貌,实则木讷,连让自己夫婿回房都做不到,真是瞎了这张脸。 如今褚昭已经及冠的年岁,换作旁人家,孩子都能走路了,若再耽搁下去,如何能够瞧见镇国侯府的下一代。 府内本就子嗣单薄,只得两个儿郎。 王夫人气的给楚盛窈扔了本册子,“好好学学!” 楚盛窈侧头去拿册子的时候,眼睛不由得放大,若她想的没错。 这?不会是新婚前赵夫人给她的那种东西吧! 一想起那难看的捣锤,楚盛窈简直碰都不想去碰,可王夫人在此,她只得硬着头皮捡起东西递给了李嬷嬷。 王夫人见她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又是一气,赶紧叫她离开,免得碍眼。 若非昭儿不愿,迟早安排几个通房,放在他院子里,没有嫡出的,有了庶出也是好的,不至于膝下空空。 若是楚氏再不争气些,便是昭儿再不愿,有些事儿,她也得给办了。 离开正院,楚盛窈和李嬷嬷一行人,往花园的方向去。 亭子里忽然站着个人儿,瞧这模样打扮,应当是个官家小姐。 她记起府中还住着位表姑娘,是三房周氏的亲侄女儿,周平遥。 想来这应当是了。 周平遥父亲任通州巡抚,三年前举家搬到了通州。 可周平遥体弱,一到通州便水土不服,受不住那里的生活,便回了京都,养在镇国侯府,由周氏这个姑母照料着,两月前及笄,十五的年纪。 按理说这个年纪应该早早定了亲,周平遥父亲不急,便是周氏这个做姑母的都不急。 想来是有原因的。 只见她病弱西子,简单的梳了个单发髻,坠了个白玉发簪,样貌是美的,可瞧着身体单薄,似有体弱之症。 周平遥走到楚盛窈面前,表明身份然后行礼,“见过表嫂。” 声音宛若柔风飘过。 楚盛窈连忙扶着她,周平遥咳嗽了声,歉疚道:“早想见表嫂了,可刚入秋,凉风入体,歇了些日子,身体才好些,没想到在此处见过表嫂” “不打紧的,都在府里,想什么时候见都成,表妹身体不好,还是多歇歇,可有请过大夫。”楚盛窈声音关怀。 周平遥道:“原是娘胎里体弱,吃了药就好些了,让表嫂担忧了。” 周平遥目光一直盯着她,似有几分火热。 无他,这表嫂未免也太美了些。 “平遥,让我好找,快和我回去讨论衣服样式。”假山处,褚清婉的身影出现,她亲热的挽起周平遥的胳膊,然后才注意到楚盛窈也在。 想起自己的布料被抢,就每个好心情,“你怎么和她说起话来!” 又将嫌弃的眼神落在了楚盛窈身上,“有些人插根羽毛,还真当自己是凤凰了。” 楚盛窈虽说不想与人计较,但也不能任由他人三番两次的挑衅,在侯府立足只勤柔恭顺万是不行的。 “我怎么了?三妹妹这话说的倒像我是个不能接触的。我到底是你嫂子,心胸宽阔,听你这么说,自然不会生气,可若是传到外面,还当我们侯府不会教养姑娘,纵的个蛮横模样,可不好说亲。” “谁蛮横不讲理了!”这话旁的人能说,但是楚盛窈说起,尤其是与婚事挂钩,她心中怨念很深。 凭何楚盛窈一个破落户家的女儿,都能嫁进侯府,她正经的侯府姑娘,说的亲事还处处不如她。 楚盛窈一脸的无辜,“嫂嫂也是好心,实话实说,怎就生气了,若是你听不得实话,嫂嫂便不说了,与你赔个不是好了。” 听着是道歉的话,褚清婉却是更加的气,“你抢了我的布料,如今还羞辱我,楚盛窈!你嫁进来又如何,真的当了这侯府的主母再说。” 周平遥拉了把褚清婉,周围虽然都是自己的人,就算不会传到府外去,被家里的长辈知道了终究是不好的。 楚盛窈摇头,一副失望的模样,“你的布料?自古长幼有序,我与你大哥先选,自是没错的,三妹妹太霸道了!” 褚清婉已然正在气头,别人越是拦,她反倒越发的肆无忌惮,“嫂嫂?凭你也配,说不定哪天大哥便休了你。大哥与林姐姐天造地设一对,都是你拆散了他们!” “是我的不是。” 褚清婉听了这话先是一愣,气倒是顺了些。 楚盛窈皮笑肉不笑道:“便是我与月老串通,私下改了你大哥的红线。” 婚事并非他们所愿,可也不是她用刀驾着褚昭,要他娶她。镇国侯府的人到底是让她过了门,便是认下这桩婚事。 其中缘由太多,楚盛窈不想去细想。 也因这桩婚事,她才得以获救,不然非拼了一身剐,叫林六爷不得好死。 这般嘲讽的话,褚清婉没听过,起初还没琢磨出味道,后面越想越觉得她可恶。 周平遥倒是觉得新鲜,忍了忍笑意,可瞧着楚盛窈的目光却又多了些。 “牙尖嘴利。”褚清婉将将又要骂下去,便被一道严厉的声音呵止住了。 “你便是这般敬重长嫂的!” 褚昭走到楚盛窈身边,挡在了楚盛窈与褚清婉中间,“道歉。” 褚清婉不服气,但到底还是畏惧长兄的威严,朝楚盛窈福了一礼,“抱歉。” “我与林府姑娘并无关系,你这般讲,是要置林府姑娘清白与何地,又是将我置于何地!我不罚你,此事交由三叔处置,定不能放纵了你。”褚昭很少对这些妹妹们动过气,便是再骄纵的褚清婉也是劝着的,今儿是第一次发了火。 褚清婉眼中挂着泪。 她仰慕长兄,尤其是外边的人恭维起长兄时,她都与有荣焉,从未如此被他说过。 都是楚盛窈! 她一来,大哥待她都比不过从前了! 褚昭让百名带着褚清婉去了三房处,并将事情一一给说了,让三房妥当处理。 周平遥也跟着一块儿过去了,只不过临走前,视线时不时落在楚盛窈和褚昭身上。 皆是极盛的容颜,太过赏心悦目。 花园里,楚盛窈在想褚昭到底何时躲在树后面的,她说的话,他又听了多少去。 楚盛窈抓着褚昭的衣袖,“好在你来了!不然我可要被三妹妹欺负死了。” 告状的人他瞧的多了,告瞎状的第一次见,若非他早早的在这里等着了,瞧她可怜劲儿都得信以为真。 褚昭拉开了她的手,“青天白日的,体统些。” 周围又没有人,楚盛窈懒得不想跟他计较这些,“夫君今日回来的这般早?” 褚昭只盯着她,盯的楚盛窈发毛,好在还是回了她,“今日休沐。” 她确实忘记了,褚昭方才的模样,莫不是在说她连这些都记不住,未将他的事儿放在心上? “所以夫君是在园子里等我一道回去?”楚盛窈又想到自己被王夫人叫走,按照褚昭的脚程应该早就回了院子,何至于现在还在花园里。 应是想多了,前些日子褚昭都没怎么和她见面,不至于还会等她。 褚昭没回她,声音训诫,“清婉到底还小,虽有不对的地方,你身为长嫂有劝诫之责,又何必故意说着话惹了她。家中和睦,凡事兴,今日事她有过,你未必没有!” 他果然听见了。 按照年纪来算,她比褚清婉也就大了四个月。 面对褚昭,楚盛窈便没有呛声呛气,尽量和缓着语气,“是妾身的错,可妾身也是为三妹妹好,依着三妹妹的脾气,这些年来怕是没少让长辈操心,都是家里人,当玩笑话听了。 可到了外面,三妹妹也这般恣意,对她婚事也不利。而且若非三妹妹先开了口,我又何必说那些话。” 三房老爷听说褚清婉的事儿,还是褚昭特意叫人送来的,便知今日的事儿不能善了,直接让她跪在祠堂外面半个时辰,并抄写十遍女则女戒,好长长记性。 他膝下子嗣单薄,便对唯一的女儿宠了些,幼时还好,长大了确实是难管。 周氏一听不干了,她舍不得女儿受苦,只得劝道:“本就是件儿小事儿,闹那么大作甚!” 周平遥自然也是替褚清婉求情。 “昭儿亲自派了人来,你还不知道是为何?”三房老爷恨铁不成钢的同时,也怨起发妻不会管教子女。 “你是长辈,他岂敢!”周氏反驳道。 “这侯府日后都是他的,长辈又如何!” 三房老爷不想和她说了,直接去了妾室的院子,寻朵解语花。 “当初若是你嫁给褚昭,清婉又何必受这气。”周氏拍着周平遥的手,一脸的感慨。 周平遥神色紧张,“姑母,这话可说不得。” 褚昭如今成了婚,这话传了出去,她名声可就要不得了。 “也怪你不争气,没能叫世子喜欢你周氏越想越哀婉,他们三房虽然也是嫡出,但三老爷实在是个不争气的,混在侯爷身后多年,前不久才得了个六品职位。 比不得庶出的二房,如今已经是正三品大员,生生的踩在了三房的头顶上。 若是再不思量些,日后分了家,怕是在京都无法立足。 第38章 第38章 楚盛窈其实能猜出他的想法,无非她是长嫂又是侯府未来的主母,行事上应当谨慎大气,一时的恣意,可免了气受。 可到底只会让人觉得不够端庄,娴雅。 楚盛窈直言道:“夫君觉得,我该叫人领着三妹妹去叫三房处理,还是端起长嫂的架子,训诫她。” 褚昭听她明白了自己的言下之意,索性讲了个明白,“你初来乍到,若是直接训诫三妹妹,她未必会听还会闹的天翻地覆,让你失了威严。若是交给三叔来处理,由三叔压着,不仅不会伤了你的面,也全了三房的面。” 楚盛窈不由得感叹,“夫君果然是个好人。” 若换做旁人,要么不分青红皂白偏向自己的妹妹,要么就是偏向自己妻子,极少有将其中利害,讲了明白的。 可她到底才嫁过来,像是尚未融入大海的溪流,没有将自己归属大海,即便明白,可心头还是有丝难受。 她自幼受的委屈多了,楚府里没个安生,如今嫁入高门依旧得要忍耐。 总是觉得不畅快。 她是个多贪心的人,摆脱了林六爷,逃离了楚府却想着能够再好些,自由些。 褚昭听她的夸赞,本应当觉得是好的,可总觉得心头怪怪的,“三妹妹该罚,你自然也逃不掉,便抄两遍家规吧!” 两遍家规说起来不多,便是平日里楚盛窈练字差不多,一日的功夫便好。 她点头,沉浸在莫名的情绪中。 褚昭有所感,看了眼一眼,能够察觉到她的委屈,便斟酌道:“两遍太多了,那便就一遍?” 楚盛窈嗯了声,两人一同离开了花园,来到策海院后又各自分开。 楚盛窈坐在小案上,李嬷嬷立刻将荷包拿了过来,为了增进两人的感情,她便让楚盛窈加紧绣。 时时督促着,可楚盛窈总是定不下心神,动了两针便扔到一边儿去了。 楚盛窈将荷包摆到一边儿去,叫春和去书房拿了侯府家规来,“嬷嬷我有事儿要忙,世子可罚了我抄家规。” 见楚盛窈又有了借口,李嬷嬷暗自摇头。 在闺阁中,一个荷包用不了几天便绣好了,如今一个月还没绣完。 “王夫人送的书册,您可要看看?”李嬷嬷拿起书册递到了她面前。 看?有什么好看的? 左右不过是根儿难看的棍子,她简直不敢去想,褚昭光风霁月,竟然有这样难以入眼的东西。 她直接将东西藏在了衣柜最深处,不放心又在上面压了床被子。 入了夜,褚昭没有回正院,王夫人很快便听到了这个消息,她难受的揉着自己的头,向旁边的镇国侯抱怨。 “按理说楚氏长成那个样子,男子便是不会疼爱过甚,也不会像昭儿这般,一月的时间,没个几日回院子。” 镇国侯身为公公,自然不会和她谈论起儿媳,“昭儿自律,依我看来做的是极好,昨日一手好文采,被陛下当众称赞。” 镇国侯的话没安王夫人的心,反倒叫人越发的忧愁。 “你说会不会是昭儿”。 王夫人未尽的言语,镇国侯是听懂了,他一个横眼扫了过来。 这样的事儿*是能乱说的!褚昭是镇国侯府的嗣子,若是传出去可得了! 王夫人吓得噤了声,是她慌不择言了,即便褚昭不时常回院子,可新婚那两日的动静也不像是假的。 可若是褚昭故意做出的样子呢? 旁的新郎官成了亲,可是恨不得日日窝在夫人的院子里,便是新婚前有了通房的,至少前几月对夫人也是新鲜的。 一月也就一两日回房,褚昭是壮年,到底太过罕见了。 王夫人头更疼了。 嬷嬷见状立刻替她按着头,凑近她耳边瞧瞧说了些话。 最终,王夫人点头,试一下也好,免得她继续担忧。 书房里,百名正靠着墙角打着瞌睡,这一月上半旬,他跟着世子熬,每每到了子时世子睡下了,他才能回去,换了接班的人来。 谁刚刚新婚不是龙精虎猛的,偏偏世子又是个中翘楚,威风凛凛,能够闹上大半夜才叫他们送水进去。 结果整宿的俯身躬案,以前世子还未成婚前,可从未像现在这般痴迷公务。 莫不是怕了少夫人?不敢回房? 念头一闪,便被百名抛出脑子里了,少夫人不止长得漂亮,为人也是和善的,待他们这些下人,从未颐指气使。 况且少夫人,每次见世子都是笑容满面,又不是那吃人的老虎,所以为何世子不喜回正房呢? 百名正响着,敲门声响起,开了门与一个妙龄女子对上了视线。 少女穿着粉色襦裙,还披了件披风,百名见过,是王夫人院里的,但也仔细的问了。 少女嗓音柔和,提了提食盒,“夫人瞧世子辛劳,特令我送来了汤水。” 百名这才侧身,碰巧今日多饮了些茶水,他捂住肚子,看了看少女又看了看世子。 告了世子一声,便迅速往茅房的方向去。 走前还道:“留心伺候着。” 少女还想她以什么样的法子,将人调走,这不是打瞌睡,便有人递了枕头来。 烛光下,褚昭盯着书卷,忽然一阵香风飘来,一只端了汤水的手横在他面前。 “世子您用些。”娇娇俏俏的嗓音,与楚盛窈有些相似。 褚昭抬了下眸子,没去理会。 女子被褚昭这眼看的羞红了脸,俊朗的容颜,在京都无人能够比得上。 夫人大晚上派她来是何意,她心知肚明,甚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脏都要跳了出来。 若是能够伺候世子,是她的福分。 见女子还没有离开的意思,褚昭蹙眉,刚要出声驱赶,女子快速解下披风,露出里面格外有风情的轻衫,娇娇柔柔的想要靠在褚昭的臂膀上,“世子要了奴婢吧!奴婢愿意没名没分在您身边伺候。” 褚昭朝旁边大胯一步,嫌恶之意不加掩饰,“来人,将她拖出去,谁将她放进来的,拉出去杖责,罚一月月钱!” 女子没想过褚昭会是这样的反应,哭哭啼啼起来,烛光下甚至有几分我见犹怜。 褚昭更是反感至极,门房来的人立刻将女子拖走。 待百名回来时,才听说了事儿,又生怕自己像东三一般被赶走,赶紧请罪,做事儿也越发谨慎起来。 翌日清晨,书房这里的事还是传到了楚盛窈的耳朵里,是金贵说的。 金贵调到世子身边伺候,都是沾了楚盛窈的福气,他自然也得投桃报李了。 “是夫人叫那丫鬟去送的汤水?” 金贵连连点头,又怕坏了婆媳关系,只道:“许是那丫鬟自作主张了,夫人是好意,担心世子的身体。” 她看未必,昨日王夫人便提点过她了,没想到这般沉不住气。 楚盛窈叫金贵退下,有些失神的靠在榻上。 男子多有纳妾,大都在成婚前有了通房,褚昭偏是不一样的,身边干净。 可日后呢? 他是否也会有纳妾的想法。 若是她没能早早的生出孩子,褚昭身边也会有别的人伺候? ~~ 街角的一处小院儿忽然被不少的人围住了,李远之越过众人时,院子的大门上被泼了黑狗血,绵延到路上,瞧着渗人。 李母正坐在地上哭喊,“天杀的,我儿可是官,容不得人这般侮辱。” 李远之封了官儿,便在京都另外租了个小院儿,周围的邻里和善,不是同在朝为官,便是私塾的先生。 哪像今日这般的热闹,所有人都瞧着。 有人见李远之不清楚,还将事情和他说了。 原是半个时辰前,忽然来了一伙子人,提着桶便往门前泼血,嘴里还念叨着,“不就是个七品小官儿,也不瞧瞧得罪的是谁!日后莫要和这家人来往,不然小心祸事找上门。” 李远之扶着李母回了院子,这些天在翰林院他也时常被刁难,还差点儿被陷害丢失了公文,酿下杀头大罪。 他知晓是翰林院夹道里,那两人做的。 他们虽然品阶只比李远之稍高些,可一个家中是有爵位在的,另一个祖父也是朝中大员,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 “娘,你说我不做官了,辞官归乡可好。”李远之忽然这么说道。 “可是有人故意刁难,是不是楚盛窈,”李母揣测起来,“她如今攀了高枝儿,起了报复心,故意腌臜我们!” 李母拉着李远之的手,“远之,你可不能辞官,你若辞官,便是不想要娘活。娘可以上门给楚盛窈道歉,若她不原谅,娘便拼的你死我活,去告她。我不信她个侯府贵媳,还不怕官司,还不怕侯府里的人知道她做的事儿。” “娘!”李远之表情极近痛苦,“您为何对表妹有这么大的偏见,这次分明是儿自己惹了事儿!” 都是这些偏见,他与表妹的缘分也尽了。 分明这些都和她没有关系,最无辜的人反而收到的伤害越多。 好在她如今有了更好的生活,褚昭应该会对她好的吧? 李母嗫嚅着没再说话。 这根儿刺终究还是扎在他们母子之间。 ~~~ “新婚便是这样的累人吗?”太子望着他眼底的青色,“表弟到底是长大了,有些事儿确实是其乐无穷,但也得顾及自己的身体。” 褚昭给太子添了杯水,没对他的调侃感到难为情,认真道:“臣昨夜看了一夜的公文。” 太子知道褚昭正直,不像是个会撒谎的人,他大为震惊,“你这还是新婚吧!弟媳不会说你?” 太子对楚盛窈并没有那么大的意见,反倒是对褚昭新婚生活很好奇。 两人分明一个妖艳到极致,一个克己奉公,完全不同的人结成了夫妻,又是如何磨合的。 他这无趣的表弟,不会在新婚夜都得默念着君子论,还连带着叫妻子也每晚,读了礼记入睡? “殿下今日来找臣到底所谓何事?”褚昭不想与他人谈论自己的新婚,直接说到正事上。 “父皇有意让孙大人任总督一职。”太子也恢复正经的模样。 孙大人,褚昭将此人从记忆中拉了出来,乃是明州巡抚,其三子是那日在翰林院外说他妻子闲话,被李远之揍了的人。 更是赵贵妃母家的表兄。 褚昭面色认真了些,“孙大人政绩一般,便是要接任总督一职,也得看他够不够格!” 确实,太子立刻派人去明州调查,孙大人是万万不可上位的,不然三皇子身边又多了一大助力。 两人又说了些事儿,太子离开了侯府临走前,拍了拍褚昭的肩膀,“妻子该是要疼的,万不可做严肃状,叫的身边的人不亲近。” 王夫人知晓昨日的事儿,做的不恰当了,但还是给褚昭带了些话,大抵是让他选,是早日诞下嫡子,还是她再给他推几个可心人儿。 褚昭夜间只得回了正房。 临到门口,褚昭缓了口气,推门而入。 楚盛窈正伏在案上算着这几日的账,祖母将铺子给了她,这一月里她将两家铺子,重新整合一番,一些堆积已久的瓷器被她用低嫁或者买一赠一的方式卖了出去,铺子里收益比起以往要多了不少。 女人半倚着,寝衣柔软又贴身,勾勒滴滴身形的若影若现,风光虽然被藏了起来,半点儿没露。 却更加引的人遐想。 内里的风景,他瞧过,是足以引的人醉生梦死的温香软玉。 只一眼,就能叫人无法把持,这些天的功夫全当白费劲儿。 褚昭眼眸沁着墨一般的颜色,坐到一旁的小凳上,双腿交叉,自己倒了杯茶水,已经有些凉了,却与心中的火僵持起来。 有了明显的变化,褚昭尽量想将视线往楚盛窈身边移去,“夜已经深,天气渐凉,夫人该穿的厚些。免得染了风寒。” 楚盛窈并不觉得冷。 本是刚要歇息的时候,她只穿了寝衣,这寝衣是铺子里新做的,布料是从江南那边收来的,听说叫云香纱,摸上去滑溜溜的。 只一看,楚盛窈便喜欢上了这寝衣,穿在身上十分的舒适,且褚昭不常回房,她一个人怎么穿都是自在的。 却没想到,怎的今日穿了新衣,褚昭便来了。 “夫君安心,屋里暖着呢!”楚盛窈知晓他是好意,便也就说着安抚的话。 褚昭见她并没有换下寝衣的意思,去了衣柜,拿柜子里另一床被子。 起先楚盛窈还在忙着,忽然想起来什么,赶紧阻止道:“夫君不要!” 话刚尽,褚昭抱起被子连带着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地上。 画册很灵性的打开了,那一页中,光天化日下,女子被男子抱着坐在秋千架上,两人衣裳半解,脸上的表情都清晰可见,似愉悦似痛苦。 角落下似有字:蜂戏花蕊,雨露将滴惹娇艳,风起落,欲与苍穹比逍遥 楚盛窈浑身都僵硬住了,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去捡书还是解释。 只见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拿起了画册,脸上的表情也是十足的震惊,说着的话却又是劝诫的语气,“纵欲伤身,还请夫人克制些。” 纵欲? 她一人怎么纵! 第39章 第39章 说她纵欲,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她分明什么都没有做的! 都怪这画册! 这画册太过放浪,竟是比她新婚前夜瞧见的更加震撼,楚盛窈先是一愣,后忙不迭的去抢那画册。 褚昭正一只手抱着被子,被子将将提起,差点儿拖了地,另一只手拿着册子,楚盛窈猛然跑过来,是他未曾想到的,下意识便抓住她的手腕, 楚盛窈挣了挣,没有挣脱,声音恼怒,“放开我!” 双手被桎梏着,身体被拉近,胸前的肌肤被堆积,寝衣宽大,从上往下,一览无余。 褚昭第一时间便撇开了视线,可那一幕却留在了脑子里,声音斥责,可却像是为了掩饰别的什么。 “身为镇国侯少夫人,行事体统些!今儿是我瞧见了,若是被下人瞧见了,失了威严还怎么管理治家。” 楚盛窈其实在做出这样的动作,便已经后悔了,不过说的话依旧硬气,“夫君说什么呢!此间屋子里只有你我二人,我们是夫妻,再亲密的事儿都做过了,还怕旁的人说。” 褚昭手腕松了松,见状楚盛窈动的越发的厉害了。 忽然间,‘啪’的一声画册又掉到了地上。 楚盛窈蹲下身去捡,脚勾到褚昭拿着的被子上,身体不受控制朝前倒,褚昭迅速出手,先是揽住她的腰,两人都被被子缠住,而后倒在地上。 好在最后,褚昭给她做了垫背的。 楚盛窈趴在他的身上,瞥了眼他紧蹙的眉头,连忙站起身来,捡起画册,声音格外的温顺,“夫君,是妾身莽撞了。你要怪妾身便怪吧!便是再罚我抄写也是妾身该。” 楚盛窈脑子格外的清醒,原就是被情绪占据了脑子,不然怎会做出和他抢东西的事儿。 可这画册实在太不入眼了,她宁愿自己瞧,也不愿方才那般尴尬,被他二人同时瞧见。 褚昭也站了起来,只是眼眸不似方才那般的和善,“夫人便是那般喜欢这画册吗?” “才不是!”楚盛窈又寻了个隐蔽的地方,将画册藏了起来,“这是母亲给我的,她说她说”。 楚盛窈张了好几次嘴,都没说的下去,只是羞羞怯怯的眼神,透露出两人都知晓的意思。 褚昭想起王夫人昨夜的试探,再结合那本画册,一时间便明白过来了。 “是我错怪夫人了!”褚昭也不是个小气的,连忙致歉。 不过褚昭还是加了句,“夫人直说便是了,也不必如方才的模样,太不稳重了。” “是我的错,”楚盛窈福了一礼,却是对先前指控‘纵欲’不服,“我听过一故事,与今日情况很像,便说给夫君听听。从前有个大文豪与禅师谈论佛法。大文豪问禅师,‘你看我是什么?’禅师笑道,‘佛’。大文豪沾沾自喜,却笑着对禅师说,‘我看你是一坨屎’。禅师一愣随机也大笑起来。 大文豪回家后将此事告诉了自家家人,还以为占了便宜,哪知家人笑他自大,告诉他,‘是你境界低了,禅师心中有佛看见的是佛,万物都是佛。你心中有屎,看别人也是屎’。 那我且问问,旁人说心中想什么,才见什么,夫君说的话,莫不正是心中所想。想纵欲的人哪里是妾身,分明是夫君。” 心中所想的是啥?便见啥? 褚昭被楚盛窈一席话,震得心头发麻。 他这些天的隐忍,似乎不过一瞬间便被瓦解分明是他自己想的。 想的这些日子里,没个安眠。 褚昭有种被戳穿了的无奈,是继续留下还是离开? 灯光下,楚盛窈身姿绰约,寝衣宽大也遮不住的曼妙,褚昭沉寂的,坐在凳子上。 楚盛窈自知方才说的话,放肆了些,倒不好在此刻再去惹他。 只说被子脏了,立刻去叫李嬷嬷换新被子来。 李嬷嬷站在门外回答的恭敬,“世子,少夫人,今儿天气好,婆子们将被子都洗了,还未干。” 骗鬼呢?镇国侯府这么大个府邸,还找不出第二床被子? 楚盛窈刚要说话,便听见褚昭喉结上下滚动,无意识的摩挲着杯子,“不用了,今日便委屈夫人,同歇一床了。” 烛光下,他的眸中情绪压制着,似乎有一角被轻轻掀起,楚盛窈躲避他的视线,不敢去看,生怕自己不小心全部揭开。 她很有预感,这绝对是她承受不了的。 两人躺着,都没有说话,一时间安静的让人很不习惯。 床帐中,身上的衣服逐渐被褪去,楚盛窈小脸通红,成亲一月不过只有三晚,她还是做不到面不改色。 灼热的气息,扑在楚盛窈的脖颈处,痒的很,她微微颤抖着,甚至闭上了双眼,不敢去看。 褚昭仅穿着里衣,慢慢俯下身来时,床榻密不透风的将人困住,他视线一点一点扫过楚盛窈,眼眸中的欲念,滚动起来,稍稍闭目又变得克制。 大掌如愿以偿,掐住女子娇软异常腰肢,慢慢的沉下身来。 两人紧紧相贴,强健的脊背上,占满了汗水,柔软的身体无时无刻不让他形神自得,他像是个渴了许久的路人,怎么也填不满…… 楚盛窈意识昏沉的很,原本还有些愉悦,到了最后只剩下累,拼命的推攘着。 最后只换来了他的镇压,一次又一次被卷入浪中。 天光隐隐发亮,楚盛窈欲哭无泪,只能发出微弱的啜泣,“夫君,不要了。” …… 翌日,策海院的下人们,都发现今日的世子与往常有很大的不同,即便一如既往温和的模样,今日更如沐春风,令人瞩目,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舒适。 尤其是跟在褚昭身边的百名,昨日可算是睡了个好觉,不必跟着世子在书房里,熬上了大半夜了。 楚盛窈醒来时,已经不算早了,好在今日不必去请安,否则她定会,在褚昭的肩膀上狠狠的咬上几口。 跟个牲口似的,便是比第一夜,更加的叫人不舒服。 哪里都不愉悦了! 楚盛窈刚坐了起来,便觉得有是什么流了出来。 她赶紧唤李嬷嬷她们打水,睡前迷迷糊糊中,褚昭应该是带着她洗过。 可方才她明显感受到了不对头,褚昭多久没有过了,东西实在太多了。 水准备好了,楚盛窈一步一步小心的挪动着,好不容易走到浴桶边儿上,才发现原是癸水来了。 清洗加换上月事带,花了她不少的功夫,最后楚盛窈几乎脸色发白,依靠在床榻上,虚弱的捂着肚子。 胀胀的,很难受,分不清是来月事,还是昨夜太过了些。 好在李嬷嬷拿了个汤婆子来,边帮她放在里衣靠近肚子的地方,边道:“都说生了孩子便不会这么疼了。您和世子康健一定很快孕育上子嗣的。” 楚盛窈也是听过这个说法,点头,李嬷嬷给她后腰垫了个枕头,才靠的舒服些。 约莫中午的样子,楚盛窈用了点儿午膳,躺了会儿,身体才好些了。 春和原是高高兴兴的往内院去,忽然听了个小丫鬟的禀告,脸色的神情一下子就变了。 待进入内室,楚盛窈问道:“这是谁又招惹你了?嘴皮都能挂油壶了。” 秋泠性子沉稳,将林府二房林诗柔和楚盛岚来府里见她的事儿说了。 “怎的有脸来!”春和愤愤不平,她可记得四姑娘为了抢姑娘未婚夫,故意毁姑娘名声的事儿。 以她看来四姑娘嫁给林六爷为妾,纯粹自作自受。 如今姑娘身份不可同往日语,丢了个未婚夫,反而嫁到勋贵人家,是姑娘自己运道好。 真是老天开了眼。 “少夫人可要见?”秋泠这样问道。 以姑娘如今的身份,便是不见旁人也不敢说什么的! 楚盛窈思索片刻,“安排在外厅儿吧!” 楚盛岚不可怕,主要是这位林府二房的林诗柔,她是林六爷的亲妹子,若是今日不瞧了瞧,搞清楚她要做什么,到底是太被动了。 侯府处处雕栏玉砌,到底是百年世家,用富贵堆砌出来的,便是林相府都比不过。 一路上林诗柔看着周围的环境,心底到底是愤愤不平的。 楚盛岚便是嫉妒楚盛窈。也不敢表露出来,林府的折磨,已经叫她变得谨小慎微起来。 外厅里,楚盛窈上座,背后还靠着李嬷嬷准备的垫子。 两位姑娘进来时,便受了她们的礼,请她们入座,并让丫鬟看茶。 瞧楚盛窈安座于上,并没有和她们还礼的时候,林诗柔不满极了。 好个势力眼儿人,如今当了世子夫人,便目中无人,以往这样的人,可走不到她面前来。 林诗柔快速整理好心情,笑着说,“今日我陪着小嫂嫂,来楚府看看楚姐姐,你们姐妹情深,自从各自出嫁,便也许久未见了,想来正是想念。” 楚盛窈抿了口李嬷嬷准备的红枣茶,声音和缓,“前儿我回门时,还曾见过,四妹妹嫁了人,性子倒是变得大胆起来,说的话,也过不脑子。我家世子说过,不许你再胡言乱语,四妹妹如今说话,应该用过脑子了吧!” 楚盛岚嘴巴嗫嚅,只呆呆的坐着。 林诗柔瞧她便是个没本事儿的,也有些气,“楚姐姐,到底是骨肉至亲,小嫂嫂若是做了什么错事儿,便让我来替她道歉。今儿来并非有意叨扰的,不过是小嫂嫂想见你,我也是为了成全她。” 楚盛窈打量的目光落到了林诗柔身上,笑叹道:“林二姑娘太过良善了,今日是跟着林大姑娘一道来的?为了帮我这四妹妹,连长辈也不去见见了。” 当初林府故意用请帖来腌臜她的事儿,她早早就明白了。 无非便是这林二姑娘故意引起林三姑娘的好奇,邀了她来,林三姑娘是个胆小的,不敢当众承认,任得那些人胡乱的指责她一个姑娘家。 由她看来,一个蠢一个坏,没个好的。 一个未婚姑娘,如今来侯府,打的是什么主意,她还能猜不到。 无非朝着褚昭来的罢! 至于这林大姑娘来府的事儿,方才她往外厅来的时候,便从李嬷嬷那里知道了。 “如此我们便一道过去,见见林大姑娘吧!”楚盛窈说道。 林诗柔神情一慌,她倒是没想到林诗雅今日竟然也会来镇国侯府。 林府与镇国侯的姻亲一事不能断,就算是为了站队,两府的关系必须需要纽带维系。 总不能让个林诗雅嫡女为妾,而她父亲是庶出的,由她来再合适不过了。 如今虽然楚盛窈是正室,待她进了府,鹿死谁手就不可知了。 第40章 第40章 正院这里,林诗雅林夫人正和王夫人说着话。 林夫人神情歉疚,“本是早想来看您的,府里事务繁忙,今儿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时间。” 在褚昭还未成婚前,两位夫人便时常走动着。 如今成了亲,到底是要避讳些。 “今日是来送请帖的,府内不日将要举办金秋宴,特意来邀夫人。也是来致歉的,先前不明所以,在老夫人的寿辰上惹得世子夫人不悦,都怪府里的小厮行事不妥,已经叫人打将出去了。” 王夫人原本还感到怪异,直到说起老夫人的寿辰,才想起这么一桩糗事儿。 若换做旁人家的人,只当做看戏,看个热闹。 如今这姑娘成了自己家的了,王夫人眉宇间阴翳一闪而过。 这桩婚事到底是落了府中不少的面子,就算别的人,仗着侯府的威仪,不敢明面上乱说,可私底下的话,又怎么管得住。 如今被林夫人再度提起,像是猛然间敲了个闷棍,王夫人心底怎么也不好受。 两府之间婚事告吹,不仅是她,就连林夫人怕也是心怀怨怼,虽然发生这样的事儿,谁也怪不得,到底是误了人家姑娘。 可惜了林大姑娘了,多么标志又知书达理。 若是作为一府主母,必定能将事情打理的妥妥当当,免了昭儿的后顾之忧。 不像现在这个,既在家世上帮助不了昭儿,行事也不见的妥帖,太过张扬了。 越想王夫人心头就越闷,只是客人还在,王夫人只能不在意的摆手,“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错了罚了便是。她一个晚辈,怎当的你一句歉。” 林夫人解释道:“以我们两府亲如一家的关系,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诗雅是个谨慎的,特意叫我来说说,免得世子夫人误会林府便不好了。” 王夫人赞赏的看了眼林诗雅,又瞧见她坐的端庄,心下喜欢,朝她招手,将她拉在面前笑的和善,“当不成我家的媳妇儿,不如便做了我闺女吧!真是越瞧越喜欢。” 林诗雅本意可不在此,暗地里朝着林夫人使了个眼色,林夫人道:“可别说了,你家清溪还不算好的呀!若不是府中儿郎不成器,便是舍了我这张老脸也得为他们求娶。” 主要是如今林府已经没有适龄的男子,便是林诗雅的嫡兄,林府三爷也早早的定了亲,不然也不至于还打着褚昭的主意。 王夫人乐意听别人夸赞起自家的闺女,一时间听着,也忽视了方才想要,将林诗雅收做女儿的想法。 “今日来府,到底是要见见少夫人的,也是全了规矩。”林夫人又提起楚盛窈。 原先两人来府,便表明想要亲自致歉,被王夫人糊弄过去,如今再次提起,王夫人也没个推脱的话,对身边的嬷嬷道:“去问问少夫人到哪儿了,岂有让长辈等的道理。” 嬷嬷得令,离开了。 几人在前厅说着话。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便见了楚盛窈的身影,身旁还跟着林诗柔和楚盛岚。 几人相互见礼,落了座。 楚盛窈在嬷嬷的示意下,立在了王夫人身边伺候着茶水。 林诗柔战战兢兢的,不敢朝着林夫人她们的方向望去。 她今日出门,说的是去买胭脂,如今在镇国侯府碰见了,到底是说不清了,尤其是当林诗雅神色淡淡,落在她身上时,她根本不敢抬头看,只利落行了礼,坐在她们的下方。 王夫人也没想到林府二房的姑娘,怎么也会来了府中,竟还是和楚盛窈一道的? 林诗雅瞧出王夫人的疑惑,解释道:“二妹妹是陪着楚四姑娘来见世子夫人的。” 楚四姑娘? 王夫人还在想这里面的关系,嬷嬷便凑近王夫人的耳旁,将楚四姑娘如今是林府六爷的妾一事给说了。 王夫人脸上的表情便再难藏住了。 镇国侯的少夫人是庶出,而同样庶出的妹妹又嫁给他府做妾。 又有珠玉一般,几乎快成了她儿媳的姑娘在前,王夫人脸上无光,她揉了揉眉心,心头梗着一股气。 指使着楚盛窈,“去给我倒杯茶水来。” 楚盛窈照做,捧着茶水递到了王夫人面前。 林夫人趁机陪着笑,“少夫人当是贤妇。模样好,对你也好,世子在京都世家贵公子该论第二,便没人敢论第一,如今圣眷正隆,夫人该是享福的年纪了。可怜我还在操心儿女的婚事。” “一家有女百家求,楚氏运气好,嫁给我儿。诗雅才是真正的有才学,自然有好的男子来配。” 王夫人这话说的真心,若非楚盛窈走了运儿,怕是连侯府的门槛都摸不着,又怎么可能嫁进来。 林夫人像是没听懂她的弦外之音,只哀叹自己闺女的姻缘,“原是有好的都被挑光了,只能说我家诗雅运道不好罢!” “世子夫人是个好运的,我儿可得好好与世子夫人相处相处,指不定那天也能有了好运气,嫁个如意郎。” 便说林夫人拉着林诗雅走到了楚盛窈面前,“你二人年岁不大,平日里可多处处。老夫人宴会上,到底是我们对不起你,便让诗雅替我们多顾着世子夫人些。一月后府中开金秋宴,世子夫人也可得来啊!” 林诗柔越发的如坐针毡,今日她来的可真是不恰巧了。 原本有些事儿不该她知道的,到底偶然听见大伯与林夫人的谈话,这才动了心思,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舍得林诗雅这个嫡女。 然后又拉着楚盛窈,想将两人的手按在一块儿,做出亲密的姿态。 可林夫人拉着楚盛窈的时候,楚盛窈昨夜本就累了些,如今还来着癸水,身体不大舒服,被拉的险些站不稳。 林夫人眉眼一转,见楚盛窈踉跄怀疑道:“世子夫人莫不是不愿意?” 王夫人一听,也望了过去,眼神中尽是不满。 如今竟然还拿起乔来! 褚昭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了这话,先是朝着王夫人行了礼,并没有落坐,反倒是走到了楚盛窈的身侧,扶住她的身体,待她站直才放手,移开一定的距离。 隐隐将楚盛窈罩在自己的身躯之下,呈现保护的姿态。 楚盛窈松了口气,方才林夫人那一下,打的她措手不及,若是真的失了礼,怕又得惹了话柄。 她疑惑的看向褚昭,没想到他今日下值这般早,还来了正院。 褚昭没注意到楚盛窈的神情,倒是接了林夫人的话,“宴会那日的事儿,我也有所耳闻,夫人事忙,如今才来道歉也是能理解的,若是夫人来不了,倒也可以前几月便叫了下人去楚府中道歉,何至于拖到今日。” 林夫人也知晓自己道歉是迟了,不过今日本来就不是来道歉的。 听见世子这样说,林夫人表情就不好了,“是府中的不是,近日来老夫人身体不好,忙着照料,实在腾不出手来,如今一有时间便过来了。” 到底是客,且她素与林夫人交好,林夫人如今亲自上门来致歉,还有什么不满的! 王夫人刚想斥责。 楚盛窈连端上个笑脸,亲切的拉起林诗雅的手,“歉意我便收下了,原本就在深闺中不见外人,连个手帕交都没有,如今林姑娘愿意相交,极好的。 我还当那次误会后,林府的人不愿见我,今生都没有踏入林府的可能。如今我嫁入侯府,两府关系是极好的,没了误会,都怪府中人做事儿不够审慎,还连累了林夫人。” 林夫人接连被这两夫妻暗臊了下,这话一是在说林府不分青红皂白,若是她如今没有得势,以林府的势利眼儿怕是看不上她,二则是在提点当初那事儿是林府的错,与她没有任何的关系。 “哪里还是府里的人,已经叫发错请帖的小厮出府去了,”林夫人连连道:“世子夫人是个大气的,不必与那些小人计较。” “自然不会,无关之人放在心上累得慌。” 两人一来二往见,便说了许多的*话。 一直沉默不语的楚盛岚,只觉得自己这三姐姐,似乎变了很多,以前在楚府谨慎,除了外貌,其余皆不打眼,如今竟然能够依仗着身份,有褚世子在后面支撑着,说的话有条不紊。 她知晓她是聪慧,以前在楚府不过想要早点儿嫁出去,懒得去理会不相干的。 索性将一切锋利都藏了起来。 如今倒像是得了新生。 王夫人脸上表情,更加不好了,直接当场斥责道:“楚氏,这里可不是你个小辈该说话的地方!” 褚昭刚想要说什么,被楚盛窈按住了手。 “是儿媳鲁莽了,母亲勿怪。”楚盛窈低了低眸子。 王夫人无意在众人面前,落下个恶婆婆的形象,只不去看她。 不过有些东西,始终是留在了心底,不知何时,会再次发作。 每每望向林诗雅的方向,满是可惜。 若有机会一切回归正轨,便好了。 正厅气氛逐渐好了起来。 “世子与少夫人真是恩爱啊!片刻都离不得!”林夫人打趣道:“以往可没瞧见世子这个模样。” 褚昭只微微颔首,并没有回应林夫人这话。 楚盛窈做羞怯状,也不应。 最后还是王夫人插了句嘴,“新婚夫妻都是这般,孟不离焦,到底是年轻人,还是去外边儿玩儿吧,我与林夫人叙叙旧。” 恩爱!一月不过一只手数得过来的同房? 也不知他们这般姿态,是不是专门做给她看的。 林夫人本意是想说褚昭与楚盛窈太过亲密了,没想到王夫人会是这个反应。 听见王夫人如此说,他们出了正厅往花园的方向去,褚昭自然不好,与女客有过多交往,早早的告辞了。 林诗雅望着褚昭离开的方向看了会儿。 到底还是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上。 她拧了拧帕子,遗憾之情一闪而过,这样的机会还是太少了些。 楚盛窈也察觉到,她们各自有各自的心思。 并不是很想要逛花园,便寻了个亭子坐了下来。 丫鬟小厮快速的上了点心。 林诗雅捻了块儿,先是夸赞,而后道:“林府也有许多可心的点心,下次我带给世子夫人尝尝。” 楚盛窈点头,默不作声的饮下茶水。 这林大姑娘的心,可不在什么点心上,分明就是别有用心。 几人到底没有坐住,在园子里,四处走动起来。 这边儿楚盛岚,特意寻了个时机,单独和楚盛窈说着话。 “三姐姐可知林府今日来的目的?”楚盛岚阴沉的目光时不时将她打量着,“三姐姐如今过着富贵日子,说话的底气也足了些。有世子撑腰,便是婆婆再不满,也不会在人前落了你的面子。 你可曾想过,色衰而爱驰,你凭着相貌得来的宠爱,能有几时,这侯府的荣华又能享用到什么时候?若是三姐姐帮我离开林六爷,我便将林府的打算说给你听。” 楚盛窈淡笑着,撑着下颚,“林府的目的很简单,不就是我如今的位置嘛!” 楚盛岚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坦然的说了出来,“你不怕?林相在朝中势力可不小,林府若是想要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可是轻而易举。” 楚盛窈但笑不语,有些事儿她知道的不多,但若是林府真能轻松与镇国侯府联姻,也不至于让她嫁了进来。 楚盛岚最看不惯,她如今闲适的姿态,声音阴狠,“便是动摇不了你的位置,塞个比你身份高的侧室也是轻而易举,若是再生下孩儿,你觉得是你的孩儿能争得过?到那时你在府里的日子还能好过!” 楚盛窈面上的表情依旧未变,声音温柔,“四妹妹,林六爷待你可好?” 听到林六爷,楚盛岚脸上的表情,既狰狞又痛苦,“楚盛窈,我是待你受过!你个贱人凭什么有这么好的生活,李表哥又凭什么只一心在你!你根本就不配嫁进这富贵窝。” 楚盛窈有些想笑,多少人说过她不配,便是这府里的人,明面上的和蔼可亲,实则又有多少人瞧得起她呢! 可谁又想过,她又是否真的想进这富贵窝? 不过是走投无路时,出现的一条路罢了! 且这条路究竟如何,她还不知。 她可能就不是个善人,心中没有怜悯,“四妹妹,你咎由自取!我不会帮你,也不愿意帮你,任何人做错了事儿就该受到惩罚。父亲原本只不过是高高挂起,再低低放下。如今才是你该受的。” 林夫人一行人告辞,时间也不算晚了,楚盛窈,并没有留在正院里用饭,临走时连王夫人的面都没有见着,只出来个嬷嬷,请她离开。 一路上,李嬷嬷面色的担忧没有褪下过,今日的事儿她算是看清楚了。 林府竟然还存了这样一番心思,若真的送了人进来,依照姑娘如今的地位,没得王夫人器重,插手府中中馈,又无子嗣,就连世子的私库都没有抓在手上,怕是以后的日子要难了。 第41章 第41章 今儿累了一天,楚盛窈疲倦的很,只稍稍安抚了李嬷嬷几句,便回了房间。 晚膳时,褚昭没有回来,她一个人用的,李嬷嬷特意让小厨房,做了不少补血气的东西,一下肚便暖暖的。 吃过东西后,她懒洋洋的靠在榻上。 “这个月铺子的收益比上个月多增加了近百两,那些堆积已久的瓷器也买了出去。”李嬷嬷将管事儿传来的话说了。 楚盛窈点头,拿来纸笔描摹着样式。 百两说起来多,能够得上平常百姓几年的花销,但在侯府来说,到底是不够看的。 楚府给她的嫁妆,只有一千两银子,这些天用来打点府内,已经花费了不少,照这样下去,迟早入不敷出。 楚盛窈描绘好了,将东西递给了李嬷嬷,“这几个瓷器,你去问问管事儿可做不?若是可以尽快烧出来。” 如今她身为侯府媳,若没有长辈的允许,怕是不好出府,这些事儿都是交给李嬷嬷来办。 嬷嬷离得近了些,看着上面几种菊花样式。 姑娘的画是极好的,少时老夫人请的先生也曾是夸赞过的。 “姑娘是想趁着金秋宴,推出这些瓷器?” 楚盛窈点头,菊花纹有长寿的意味,如今金秋赏菊宴将至,菊花配美食儿,自然少不了这菊花纹的瓷器来配。 李嬷嬷越看越觉得稀奇,市面上的菊花纹不少,可是姑娘画出的样式别具一格,内部花蕊簇拥,外部花瓣细长,向外延生正是菊花盛开的姿态。 中间先是一朵,外边儿由许多小朵组成,还点缀着花叶,是极美的。 不止这一副样式,其余的也很好看。 楚盛窈又道:“叫管事儿,烧制些小瓷瓶,凡是购买十件菊花纹瓷器,便赠送一只小瓷瓶。” 李嬷嬷又看了看小瓷瓶的样式,也是菊花纹的正好可以用来装酒。 赏菊品美食美酒,自然是要与菊花相映衬。 这些样式一瞧便雅致,叫人喜欢。 “姑娘真是巧思。” 算不得什么巧思,不过是前儿褚昭叫她抄家规,闲下来,便思虑到了这方面去了。 说起家规,楚盛窈立刻叫来了世子身边伺候的小厮金贵,叫他在世子回来时,将抄写好的家规给他。 楚盛窈正在整理小案,抬头间便瞧见了褚昭。 她露出个笑颜,朝着褚昭行礼,“夫君回来了,今日可累了?” 褚昭朝她伸手,楚盛窈一下子便明了了,恭顺的替他脱下了外衣,“今日多谢夫君替我说话,只是夫君,怎知道我在母亲的正院的?” 楚盛窈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府里的事儿,自然都是清楚的,你当门房怎么当值的!”褚昭看着小案上被收起来的笔墨,倒也没有问什么。 径直去了浴室。 楚盛窈没料到褚昭今日会再留宿,她身子如今还不方便呢! 待褚昭收拾完毕,只穿了寝衣坐在床榻上,楚盛窈还在想该怎么和他说,褚昭便唤她过来,“时间不早了,睡吧!” 躺好后,楚盛窈能够感觉,另一侧动了动,手似乎快要碰触到她,楚盛窈连忙按住他道:“夫君我来葵水了?” “葵水?”褚昭没听懂,“是个什么东西?” 楚盛窈抿了抿嘴,“葵水就是女子每月都要来的,我身子不利索,伺候不了您。” 他竟然这般的不了解女子的事儿。 褚昭解释道:“我又不是急色的,今夜不过是想要与你安寝,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尽可喊了大夫来。” 然后将楚盛窈耳侧的那朵珠花,取下放在枕头旁边。 应该是刚才心中想着怎么和褚昭说,就忘记了。 原来他是要替她取东西。 楚盛窈转过身来,瞧着他,“小腹有些不适,但也用不着请大夫,女子都是这般,夫君不用担忧的。” 褚昭听她这样说,便问道:“可有缓解的法子?” 楚盛窈没想到,他会对这样的事儿感兴趣,“平日里,李嬷嬷都会给我灌上汤婆子,放在小腹间,今儿太晚,就不必劳烦了,不是很难受的,睡着便好了。” 话毕,一只手从被子里伸了进来,楚盛窈险些一惊,好在那只手,只是停留在她的腹部的位置,似乎迟疑了下,然后再缓缓的贴了上前。 “这样可好些了?” 他的手掌很宽大,几乎能够将她的小腹给罩住。 暖意从他手掌发出,原本稍稍不适的小腹也瞬间得到了抚平。 楚盛窈没想到褚昭是这样的反应,一时间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像是整个人浸泡在温水中,声音都带畅快了些,“好多了,多谢夫君,夫君真好。” 褚昭听过她许多的话,可今日的话却觉得格外不一样,更加的真切了些。 两人躺着,似乎都没有睡着的样子。 “夫君今日替我说话,不怕得罪了林府?” 其实论起来,算不得什么,但细品褚昭的话,到底是能够听出不妥当的。 林府与镇国侯府的关系,她也是有所听过的,王夫人也曾经有意撮合,林府大姑娘林诗雅与他。即便婚事没了,也不必如今日这般得罪了林夫人。 尤其是王夫人与林夫人交好。 褚昭不假思索道:“你是我夫人,自是应当护着你的。林府的事,暂且不论,此处是镇国侯府,不该由着外人,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引起母亲的误会。” 楚盛窈想了想又问:“那其他人呢?” “什么意思?”褚昭没听懂。 “我是说,今日堂前站着的人,只要是你的妻子,你都不会由着外人说些不好听的话?” 楚盛窈不知为何有些紧张起来,忽然很想知道他的答案,即便她心里都明白。 以前便就想过,无论何人只要嫁给他,都会过的不差。 毕竟褚世子清风郎朗,温良恭俭让,已经算得上世间极好的男子了。 只不过现在还是会,为了他的行为有所触动。 “自然,知责任者大丈夫也,你是我的妻子,我自是要在外人面前护着你的。” 楚盛窈弯了弯唇角,分明知晓的,竟然也会希望,从他的嘴里听见不一样的话。 可能是今天小腹太暖了,暖的她的脑子都糊涂了起来。 褚昭一直都是那个修身自持,奉行着规矩的人。 无论今日在身边的,是不是她,他都不会在众人面前,叫自己的妻子受了委屈。 过了会儿褚昭也问道:“你明知,我已为你撑腰,为何又将事情转移到自己身上,你若让我帮你,母亲也不会迁怒与你。” 若是你插了嘴,怕是更加会引得王夫人大怒。 在那么多地方,当众下了王夫人的面子,日后记起仇来,头一个收拾的便是她,可不是褚昭这个儿子。 她本就惹得王夫人不快,当时插嘴,一是怕褚昭挺身,反而将事情闹大,二则是糊涂了吧! 毕竟那时他刚来便扶住她,还替她说话。 不过楚盛窈自然不会将这些话说出来,“夫君帮了我,我亦想要维护夫君,夫妻一体。” 褚昭继续揉着她的小腹,“倒也不必这般傻,母亲不会生我的气。” 褚昭又想起底下的小厮说过,林夫人离开后,母亲连她的面都没有见,最后是让嬷嬷将她打发走。 他心中升起怜惜之意,“你去我私库里,挑几件儿东西,随你喜欢。” 楚盛窈直接拒绝了,“不用了夫君,我目前什么都不缺,对了夫君,我抄写的家规,小厮可交给你了?” 褚昭点头,也没有强求,心中反倒是想从别的地方去弥补。 这夜,楚盛窈睡得比褚昭晚些,待褚昭进入睡眠时,手掌还在无意识摩挲着她的小腹。 早先是很暖,可这么些时间,温度已经连在一起,感受不到他那边的暖意。 楚盛窈将他的手小心的放回他的被子里,又侧了侧身子,瞧着褚昭的睡颜。 临睡前她想了很多,尤其是白日里,李嬷嬷话在她耳边回荡着。 若他身边真的有了旁的人,她又待如何? 大概也是同现在一般,只要占据着他妻子的位置,他能给她的尊重半点儿也不会少。 已经很好了。 可是总觉得差了点儿什么。 或许像李嬷嬷说的那样,有了孩子,便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只一心养育孩子,安稳后宅。 ~~ 早晨的时候,李嬷嬷瞧见楚盛窈,似乎要做绣活儿,以为她是要将送给褚昭的荷包给绣好,笑着将滋补的汤水递给她。 “这是世子去翰林院前,特意命小厨房准备的,说您昨晚小腹疼,喝着能缓解些。世子多疼您啊!你也早点将东西绣” 眼瞧着楚盛窈选着布料,似乎是在比划着什么,不像是要绣荷包的模样。 楚盛窈喝了口,赞叹了声小厨房的手艺,便准备给祖母做件褂子,顺便也给侯老夫人绣些东西,毕竟上次后,侯老夫人也时常命人来关怀,很是慈爱。 李嬷嬷在一旁叹着气,实在搞不清,姑娘是如何想的,“姑娘,一个荷包用不了您多长时间的。” 李嬷嬷一时着急,连以前的称呼都喊了出来。 “是了,是了,要送给夫君的东西,自然得要精雕细琢,用心些。可不得花费更多的时间,嬷嬷您别急。”楚盛窈耐心的劝道。 手里的动作却很快将东西给裁剪了出来。 “目前您最重要的便是笼络住世子的心,才能在侯府站稳脚跟儿。”李嬷嬷依旧苦口婆心的劝道。 楚盛窈反而倒是不紧不慢起来。 笼络住褚昭,其实也不大需要,只要她如今占据着世子夫人的身份,是他的妻。 依他的品行便不会难为她。 有这些时间,还不如将心思放在别的地方。 毕竟这已经是极好的事情了。 第42章 第42章 瓷器店的的管事姓刘,早些年间受了祖母的恩惠,留在祖母身边,已经有三十多年,是个有本事且忠心的。 如今到楚盛窈身边来,也很机灵,说好的样式,没几天便烧好了。 楚盛窈看了眼,便让李嬷嬷将东西搬到院儿里。 她仔细打量着这些东西,做的确实是比平常的要好,但又不是极好,若是要出彩又要废些功夫。 阳光盈盈,透过枝丫斜照在石桌上,李嬷嬷瞧楚盛窈看的认真,便悄悄的给她倒了茶水。 楚盛窈端详着,忽然一道雕花影子照在碟子上。 “嬷嬷将这发钗取下来给我瞧瞧。” 这发钗原就不是个稀奇玩儿意,不过是做工精巧,内部镂空,祥云的形状在阳光下被投在桌面。 楚盛窈忽然想到了,连忙叫李嬷嬷拿来了纸笔,细细勾勒起来。 菊花如今正是含苞待放的时节,若要真正绽开,估计还得等上些时日。 不过也够了。 ~~ 昨夜雨疏,原本还以为是阴天,没想到一下子便晴了起来。 褚昭离开院子的时候,天还尚早,漫**霞煞是好看。 “霞光普照,今儿世子必定鸿运当头!” 金贵在一旁说着好话,百名默不作声的刺了他一眼,瞧这个狗腿子模样,来院儿才几日。 如此的阿谀奉承,便是说的再好,能比得上他这个伺候世子十多年的老人。 金贵不在意百名的眼色,依旧在褚昭身边小心的跟着。 褚昭想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少夫人应当还未起吧?” “少夫人一般卯时左右起,估摸着还得等会儿。”百名刚要回叫底下的人去问问,金贵便道。 褚昭颔首,朝着金贵,“你去叫少夫人起来,莫要错过了这大好时光,闲来无事,可欣赏欣赏美景。” 这么早便将人叫起,还只是为了欣赏这些霞光。 世子这到底是,为了不辜负这景色,想同少夫人一道分享,还是故意折腾人呢? 若只是叫人赏景,未免太不解风情了些。 不应该是缠缠绵绵中,偶见风光,拥妻入怀推窗赏景,耳鬓厮磨…… 或者将景色画出来,一同欣赏,也免得这么早的时辰,打搅了少夫人的睡眠。 金贵才刚调到世子身边,还不大了解世子的作风,但点头应下,躬身后,赶紧就离开了。 百名跟在世子身边多年,自然瞧得出世子是真心实意想要少夫人瞧瞧的,不过这做法嘛? 实在是太不同凡响了些。 确定不会叫少夫人满腹牢骚,无处发。 只是瞧,世子心情不错的模样,应当是觉得自己做的很对,百名还想,自己是否应该提点下世子。 思索后,又觉得不用了,若是真的惹恼了少夫人,那世子必定是要去哄得。 一来二去接触多了,回房不也就多了,他也就不用守着书房的蜡烛到半夜。 策海院儿里,金贵不好进内室,将事情与李嬷嬷说了。 李嬷嬷先是语塞,到底还是按照世子的吩咐,敲响了楚盛窈的房门。 “少夫人,今日霞光普照,世子邀您赏晨光。” 叩门三下,李嬷嬷走了进来,床帐中的人影动了动,而后又静止。 李嬷嬷无奈走了进来,掀开了床帐。 为了今日的小宴,少夫人忙到了半夜,本就让她晚些时候叫她起来,今儿世子也不知是吃错药了还是怎的,比起平常早半个时辰,叫少夫人起来赏景。 最为离谱的还是自己早早的走了,让少夫人单独去看。 外面到底还有小厮看着,李嬷嬷将楚盛窈叫了起来。 楚盛窈揉着惺忪的眼睛,娇唇微启,打了个哈切,“嬷嬷,我可是迟了?邀了各房的妹妹来,可得早些准备。” 说着下了榻,眼睛都还未睁开。 “还早呢!世子叫您起来赏景。”李嬷嬷按耐住心中的无语,替楚盛窈穿着衣服。 赏景,那便赏吧!难得瞧见褚昭这样的兴致,平常不是忙于公务,便是出门应酬。 没想到还有如此闲情雅致,他既想,她配合配合也是不错的。 待穿戴妥帖,楚盛窈睡意,依旧没有驱散,强忍着打起精神来,去了外院儿,“世子人呢?可有让他久等了?” 金贵道:“世世子早早出了府。” 楚盛窈转身面对着他们,脸上表情极其耐人寻味。 也就是说大清早将她叫起来!让她一个人!赏景! 褚昭出了市集,往翰林院的方向去,期间特意叫马夫卷起车帘,霞光至今还未散去,反倒是鲜艳了不少。 平日里夙兴夜寐,哪得有心思去见这些风光。 她想必也见到了吧! 褚昭脸上都比平日多了几分笑意。 “你个懒汉,说什么我嫁过来,府里的大小事儿全都归我管,结果老娘把持府中银钱,就连你也藏着私房,全都用来养小娼妇了! 死鬼,没天理了,我给你生了两儿一女,你就这样瞒着我。藏着钱,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还逛青楼,把钱全都花到这些个贱人身上!” 马车前头,妇人手里拿着棒槌,追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那男人还护着一个只穿着肚兜和外衣的青楼女子。 追至褚昭的马车前,妇人一榔头敲在男人的臀部,男人踉跄到底,再翻身骑在男人身上,左右开弓,朝男人扇打着。 “没天理啊!有没有个公道人,这烂货一个人享福,不管家,不顾孩儿,我粗布麻衣,就差要饭了!” “你个骚货!他是我男人,钱全给你一个人花了,把我钱还回来。” 周围看热闹不少人。 那男人本是被压制住,青楼女子此刻来帮忙,妇人隐隐落于下风。 马车停了下来,褚昭将事情听了个一清二楚。 朝着身边的侍卫使了使眼色,侍卫立刻将男人踹倒,将妇人扶了起来。 妇人连连道谢。 马车重新开始行驶,褚昭忽然道:“成了亲,家中的事儿,都是应当交给夫人的吗?若是不给,妻子是否会以为夫婿藏着钱,做些非人事儿?” 百名不知世子为何这样问,还是老实回道:“女子嫁了人,若是得婆母看重,早早掌了府中中馈,夫婿的私库,大都也是由夫人保管的,但也有例外,比如夫婿并不喜欢自己的妻子,不想她沾染自己的东西。” 褚昭了然。 身为人夫,他似乎做的还不够。 今儿起的早了些,心情尚且不论,楚盛窈叫院儿里的人,布置起来,刘管事儿新送来的瓷盘,刚好可以用了。 处理好这些细枝末节,时间已经到了午时左右。 今早的霞光美,如今的日头正是不错的。 小宴布置在了院子中间,特意寻了个不大避光的地方。 一侧摆放着瓷器,另一侧则专门是女眷们小宴的地方。 褚清溪是第一个来的,刚进院儿便瞧见楚盛窈举着一只小瓷瓶,清眸流盼,唇染红,盯着小瓷瓶时,纤细修长的手指来回滑动。 许是瞧见她来了,视线流转在她身上,眸含秋水,嫣然巧笑。 长的这般模样,偏何兄长见之,与常态无疑,莫不是个不懂得美的憨货! 嫂嫂生的是国色天香,兄长亦是俊美无双,若是诞下孩儿,定是京都无人可比的娇娃娃。 怎就兄长没得那么的上心呢! 若她是男子,可不得要疼着。 “妹妹来了。”楚盛窈走过来,亲切的握住她的手。 褚清溪有些不自然的僵了僵,可到底也没有将手抽出来,由着楚盛窈将她带入座。 两人说话间,倒也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褚清溪不愧是京都闺门典范,举止间,没有失礼的,说的话也都符合她侯府嫡长女的风范。 她与褚昭不愧是亲兄妹! 一会儿的功夫,长房庶女二姑娘褚清云和二房的四姑娘褚清皎也来了。 周平遥体弱又生了病卧床修养,叫嬷嬷来禀,说是不来了。 “嫂嫂想邀是我的荣幸!”褚清皎是个活泼的性子,便是对楚盛窈这个见了没几面的长嫂,都亲热的很。 至于褚清云性格腼腆了些,问了安后,便落坐,连桌上的点心都未曾动。 时间差不多了,褚清婉还没有来。 楚盛窈没有放在心上,还是派人去请了下,她来不来都无所谓,主要是面子功夫要做好。 褚清溪瞧褚清婉有拿乔的意思,但瞥见楚盛窈不像生气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 这个三妹妹到底还是太过任性了些! 就算是上次被三叔罚,那也只是她出言不逊,自作自受罢了,如今还这般没大没小。 “妹妹们,可吃点儿酒,这是前儿刚得的菊花酒,不醉人的。” 虽是女子,但出身将门,都稍稍可饮些酒,往日在外宴会中,她们也都是饮些果饮,现下倒是对着菊花酒有些好奇。 楚盛窈连命人端了几个小瓷瓶进来。 打开后,一股花香扑面而来,丫鬟们各自给她们到了些,然后将小瓷瓶放在了桌面上。 楚盛窈也给自己倒了杯,将要饮下。 “大嫂说是请客,我这客还没来,席便开了,莫不是没将妹妹放在眼里。” 门口褚清婉一身,藕荷色刻金丝绣杜鹃交领衫,下身的裙子也是废了功夫的,裙摆处坠着数十颗珍珠,一整套的头面更是奢华无比,上面的宝石十分的耀眼。 这那里是来赴小宴的,分明是去选秀的! 褚清溪脸上的不赞同一闪而过,心下思记着,得想法子,好好管管这个妹妹。 “怎会呢?”楚盛窈笑的闲适,对褚清婉明面上的挑衅丝毫不在乎,“不过是怕在等下去,请的不是诸位妹妹用午膳而是晚膳了。” 被这话呛了口,褚清婉将要出声,便被褚清溪拉到了席面上,低语道:“规矩些。” 褚清婉还是给了长姐几分面子,说着几分歉意的话,“是我来迟了,自罚一杯!” 今儿她可是花了许久的功夫,才置办这么一身,本是要趁着去林府金秋宴上穿,又想起楚盛窈抢了自己布料的事儿。 总不能叫她得意。 尤其是被那么多的姐妹,都知晓她被父亲罚跪祠堂,她不能那么狼狈的出现在楚盛窈面前! 褚清婉摸了摸耳坠,“这副头面,还是我去年生辰大哥送的,我甚喜,想来大嫂未曾见过,便穿戴来给你瞧瞧。” 这一副头面确实奢靡,但瞧着不像是褚昭的手笔。 况且褚清婉不过是二房出身,倒也犯不着在褚清溪面前也如此吧! 着实是有些蠢,无故叫她想起了楚盛萱。 她二人应当很有话说才对。 “大嫂是觉得这头面不好看?还是妒忌大哥只送给了我?” 见楚盛窈久久不说话,褚清婉只当是戳中她的痛穴,“大嫂也不必如此,毕竟刚嫁过来,与大哥还没什么情分,相处的久了,或许也会送你好礼,再让你去私库选的。” 褚清婉知道褚昭私库并没有交到楚盛窈手里,心下更是得意的很。 明面儿上,大哥待她很好,可实际上,她心知肚明,连私库的钥匙都没能握住,还当什么世子夫人! 若是大哥日后,再娶个身份高贵的侧室,这府里,可就真的没她地位了。 褚清婉抿着嘴唇,生生忍住了笑意,前儿林姐姐过府,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对她楚盛窈这女人,只让她看得到,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兄长对妹妹好,那是天经地义,今儿是请了诸位妹妹来看我新得的瓷器,又不是专辩那家长里短的事儿。” 楚盛窈轻轻将话题揭过,褚清婉的话是事实,褚昭私库确实不在她手里。 褚清婉还想说什么,忽然一阵惊呼响起。 “哎呀,这瓶子上的花纹竟然投到了桌子上,菊花像是盛开了般!真好看啊!”褚清皎的声音将众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过了午时,日头也足,摆放在日头下的盘子,小碟子类的菊花影子清晰可见。 褚清溪见的东西多了,也有些稀奇,走到另一边儿,专门摆放瓷器的地方,细细看了起来。 就连一向不多事儿的褚清云,都跟着过去看。 楚盛窈见她们起了兴趣,松了口气,“这儿是我新得的,可用作餐盘,酒碟,亦可专坐那摆饰。 入了秋,菊花大都是含苞待放,我是个心急的人,瞧着这些瓷器投下的花纹,虽是个拟态,倒也逼真。” 褚清皎是真的喜欢,连连问道:“嫂嫂哪里得来的,可还有,明儿我也叫人去买。” 楚盛窈一脸的惋惜,“你大哥用了都说好,不过,我手里如今只有这一套,等管事儿的制好了,便给诸位妹妹送过去。” 褚清溪笑着应好。 褚清皎觉得这小瓷瓶,也是颇为有趣儿,特意寻了个阳光充足的地方,照着,菊花投在地上栩栩如生,能瞧出画师的画工不错。 “多谢嫂嫂。”褚清云嚅嚅道。 “真是没见识的!”褚清婉朝二姑娘褚清云横了个眼光,没起身去看。 若是她表现的喜欢,平白矮了楚盛窈一头,“不就些个瓷盘子,瓷瓶嘛!有啥稀奇的。” 褚清云怯懦的低下头,不敢跟她对视,反倒是褚清溪一个眼风,扫了过来,转头对楚盛窈道:“三妹妹既然不喜,嫂嫂那边做好了,便只给我们几个姐妹吧!” 楚盛窈佯装犹豫,可瞧着褚清婉,依旧梗着脖子,满脸的不屑,就迟疑的点头,“都是些粗制滥造的,待我有了更好的东西,便送给三妹妹,总不能比不上夫君的头面,再叫妹妹看不上。” 褚清婉一听她真的不给自己了,闷着气儿,可又是她先说出不要的话,这口气儿哽在胸口一上一下的。 到底不能叫她小看了自己,褚清婉不屑道:“谁稀罕!大嫂就算有再多好东西,也比不上大哥私库里的东西!” 褚清溪原先是想在众位姐妹面前,给她留些颜面的,没想到她越发的过分,只拿出侯府嫡长女的气势,“三妹妹若在这般,后面的金秋宴便不要去了,我这就去禀告三叔母,定要让你在家里好好学学规矩。” 褚清婉憋着嘴,“大姐姐也*不疼我了!自从她嫁了过来,一切就都变了,本就没有什么稀罕的嘛!大哥若是真的喜欢她,便就策海院儿里的事儿交给她管了! 前儿还让她抄家规,摆明没将她看在眼里。你如今为了个外人来罚我,到底是不是血脉至亲!” “住口!”院外熟悉的声音响起,褚昭背着手走进院子,脸上隐约有着怒意,“谁让你这么和嫂嫂说话的!她是我妻,辱她便是在辱我,如今越发没规矩,前儿的教训,还没有受到!” 今日褚昭回来的早,还未进院子瞧见她们和乐的模样,还是很欣喜,不过渐渐的褚清婉的话越来越不对。 见到褚昭,周围立刻就安静了几分,便是原本就活泼的褚清皎,都沉寂了下来,端起个淑女样。 褚清婉依旧在据理力争,“大哥,我分明就没错,你娶她,不过是为势所逼,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我已经给了她颜面,是她装模作样,长得就不正经,迷惑的大家都为她说话!” 褚昭怒意已经快要压制不住,忽然一只小手从袖子下方伸了进来,轻轻的握了握。 他才稳定住心神,“往后半年,便在府里学学规矩,旁的什么宴会,都不要参加了!” 褚清婉气的再也说不出话了,红了眼睛,但碍于兄长的威严,只委屈的坐了下来。 楚盛窈想要将手收回来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褚昭不打算收手的模样。 楚盛窈眉目生疑。 他不是一向最注重体统的吗?于是又再挣了挣,才挣脱。 应当是一时忘记了吧? “今日出门急,忘记将钥匙给你了。”褚昭从袖口拿出一物。 这是他私库的钥匙? 楚盛窈见过一次,尚还有印象,她疑惑道:“夫君可是要送我什么东西?不用了,妾身够用的。” “不是,”褚昭握住她的手,将钥匙放了上去“你刚嫁过来,策海院许多事儿都要靠你,便想着由管事先料理私库,如今你已经适应侯府生活,自然该将钥匙交到你手里,日后可要仰仗夫人替我好好打理了。” 也怪他疏忽,若非今早遇见那一幕,怕是得让她被不少人笑话。 楚盛窈不觉得,像褚昭说的那样简单,前儿他就可以将钥匙给她,偏偏现在才给,不会是才察觉到私库应该由夫人来管的吧? 楚盛窈仰头打量着他,想要从他沉静的脸上探寻出丝答案。 可钥匙摩挲了着掌心,冰凉的,手背又被他炙热的手掌覆盖,心底升起一股难言的味道,酥酥的,像是被蚂蚁咬了下。 楚盛窈很不习惯,再次动了动,褚昭又将手给移开了。 褚清婉瞧见这一幕,顿时就火冒三丈。 大哥竟然真的将私库的钥匙,交给她了! 凭什么! 可褚清婉再怎么不悦,到底不敢翻脸,尤其是褚昭还在这里,只能恨恨的盯着她。 等着瞧,让她现在风光着,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跌落泥潭了。 毕竟这世子夫人的位置,可有不少人盯着呢! 褚清皎背地里给褚清溪使了个眼色。 真是活久见,一向沉稳的大哥,竟然也会在光天化日下,与妻子这般的亲密。 瞧着也不像是给钥匙,反倒是想趁此机会,牵大嫂的手罢! 褚清溪暗递了个眼神,让她老实些,褚清皎这才收回了目光。 菊花酒原本不醉人,楚盛窈心情尚佳,就多喝了几杯。 由李嬷嬷她们送走了几位妹妹,自个儿倒是晕乎乎的趴在桌子上。 迷迷瞪瞪间身体腾空,耳侧似乎还有丫鬟的笑声。 又过了些时辰,关门声后。 楚盛窈睁开眼,才反应过来,自己躺在褚昭的怀中,惊的起身又没有劲儿,手掌不知道撑在什么上面,有些热让她不由得一个激灵。 原本衣裳还算整洁的褚昭,外衣半挂在腰间,里面的衣服,乱糟糟的,像被啥拱了样,还露出小半个胸膛和一红点儿。 楚盛窈再瞧了眼自己的衣服,完好无损。 应当不是她做的吧? 对视间,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奇异。 楚盛窈开始懵懵的,后来慢慢的发觉,自己酒醉似乎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夫君。”楚盛窈犹豫的开了口,可是身体似乎还有些软,想要从他腿上坐起来,结果滑了一下,头磕在了他的下颚。 “嘶。” “疼。” 楚盛窈摸着脑袋,一时间感觉自己又晕乎乎的,“人呢?他们?” 此刻屋内只有他和褚昭二人。 褚昭按住她的手,细细的帮她擦拭起来,语气莫辩,“你觉得我如今的样子,外人还瞧的?” 第43章 第43章 这场小宴,进行到一半,褚清婉便借口身体不适,褚昭直接派人将她送了回去。 楚盛窈坐在中间,两边分别是褚昭和褚清溪,褚清皎和褚清云位于下首。 原本还有些热闹的,忽然就变得寂静起来。 实在是许久未与大哥这般的亲近,姐妹几个也变得拘谨起来。 褚昭神态自若,拿起瓷瓶给自己也倒了杯,刚刚酒满,也发现这瓷瓶的奇异之处。 “这物什”? 楚盛窈生怕他说漏了嘴,连忙将话接了过来,“前儿给你瞧了的,你说好,今日特意拿出来给妹妹们玩儿,你再尝尝这酒,好喝的很。” 对上楚盛窈讨好的眼神,褚昭到底没有将话给拆穿,反倒是顺便给她也倒了杯酒。 褚昭很轻易看出楚盛窈的用意,顺口说了句,“若是在赏菊时,用用这些物件儿,虽然比不得真正菊花的美,倒也是相得益彰,别有一番风味。” 楚盛窈没想到他竟然会为自己说话,也没想到他不过是一眼,便将事情看的这般清楚。 她确实是想要在京都各家赏菊时,将这些瓷器给卖出去,今儿请诸位姑娘来,便是想借着她们将这些瓷器的美,说给各府听。 尤其是褚清婉,她若是得不到,便会越想要。 方才还遗憾,褚清婉被禁足,如今褚昭竟然如此的配合她。 “确实,”褚清溪把玩着酒壶,“嫂嫂可帮我多订些,我可送给一些好友,她们定然也是喜欢的。” 这些个物件儿,除开可以装东西,拿在手里赏玩也是可以的,有些菊花盘并没有镂空设计,但它边缘儿突起的花纹,有憨态可掬样的,亦有高贵典雅状的。 姑娘大抵都是会喜欢这样的! 接着褚清皎和褚清云也向她要了些。 见她们这般喜欢,便知晓自己前几日的功夫没有白费,楚盛窈心下愉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刚放下酒杯,身边的褚昭便又添了一杯。 楚盛窈疑惑的瞧了瞧,又饮了个干净,然后他又添了杯。 她有些没搞懂他做何这样,倒是褚清皎打趣道:“大哥,嫂嫂喝酒自己会倒,用不着你在我们面前这般。” 这一番话打破了原本的严肃,姑娘们噗嗤笑出声来。 楚盛窈心想:他莫不是因私库或者褚清婉一事,心中歉疚才做小伏低状,给她端茶倒水。 只不过这里是斟酒添食。 褚昭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今日的朝霞可好看?” 楚盛窈先是一震,然后仰头挂起喜悦的笑,“好看的。” 呵呵好看极了。 想到今晨的昏倦和睡意不足,楚盛窈气的又将杯中的酒饮了个干净。 谁清晨不睡觉,起个早去看什么霞光?! 时间逐渐消磨,姑娘们闲谈起诗词来,楚盛窈也不是个腹中空空之辈,和她们很能说上话。 聊了许久,约莫戌时,天虽然未黑,到底时间也不算晚。 这场小宴除开一些插曲,也算是宾客尽欢,一下子姑嫂的关系都拉近了不少。 李嬷嬷送走了姑娘们,回头一瞧,楚盛窈正趴在桌子上,刚要命丫鬟去搀扶,可她头一歪,整个人便倒进褚昭的怀中,然后环抱着他的腰肢。 仰起头,像只小牛犊拱啊拱的! 又见世子一脸呆滞,身上衣服有凌乱状,李嬷嬷没眼看,赶紧命院儿里的人都下去了。 这新婚小夫妻还是得多亲近亲近。 褚昭没想过这么几杯甜酒,会让她醉成这个模样。 柔弱无骨,埋在他的胸前,软的像棉花,他想要将其摆正,刚触碰到背脊,被她不耐烦的推开了。 嘴里还是不耐的嘟囔,在他怀中寻了个地方,贴了过去,似乎被硌着了,动了起来。 褚昭侧着身子,视线落在她身上,有些失神。 她朱唇本就是红的,沾染着酒渍,像是清晨,雾气将将散去,露珠还未干涸的花朵,娇艳欲滴,引得人想要摘下。 脸颊因酒意泛红,眼神迷离又藏着些慵懒。 手先是攀附在他肩膀上,后面似乎也没甚力气,只抓住领口处,扯了扯。 在外衣将要滑下的时候,褚昭连忙按住她的手,可就在下一刻,她靠在他胸膛处,用头使劲儿的蹭着,低吟起来,似痛苦,又似喟叹。 “昏,好晕。” “夫君,不要动了。” 褚昭身子僵硬,麻意从胸膛处往外延伸,手指微微弯曲,想要抓住什么,最后没有动,喉结随着她的轻哼,上下滑动。 这样悦耳的声音,夜间,他曾多次听见。 身体与意志每每都是分离的,瞧见她如雨打的蔫哒哒的花朵,想要停下,却竟会觉得越发的畅快。 无法控制,只想一直挞伐,听她如泣如诉的哭喊。 半点儿也由不得自己。 好久,褚昭才回过神来,警惕的看了下周围,院儿里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松了口气。 费劲儿,想要将她摆正,可怀中的人动静大起来,她不依。 他刚抓住她的胳膊,便听到‘嘶’的一声。 手臂太细也太娇弱了,似乎只要他稍加一用力,就能捏碎。 平时也是,刚触上,就会听见她喊疼。 他深吸了口气,环着她的肩膀,轻轻推了推,结果她不乐意了,死命的巴拉他,嘴里还嘟囔着,“晕,别动!” 褚昭眸色渐深,沉沉的看了她一眼,最后只露出无奈的表情,任由着她动着。 索性也无外人在,也不算是失礼。 怀中人娇,肌肤如玉,尤其是酒醉后似嗔似笑,轻而易举,叫人失了理智,褚昭尽量平复着身体的意动。 不过呼吸逐渐的急促起来。 不一会儿,她便闹得更凶,膝盖上的臀部摇晃,表达着不乐意。 褚昭认命的僵直着身体。 克己,临于万事欲克而不得,故先修身养性而后成也。 红颜骨枯总是休…… 褚昭尽量放空身心,楚盛窈却像是清醒了过来,她妩媚一笑,那笑的无辜,却平白诱惑人心,薄唇轻启,如兰似麝,嗓音含娇脆耳,“今日多谢夫君了。” 欲念在一刻迸发,不知是因何而起。 楚盛窈恍惚中,对上了一双墨色翻涌的眼,呼吸灼热裹挟着强势打在她脸颊上,让人避无可避。 楚盛窈感觉到,自己脸颊上的发丝,被别在耳后,耳垂被两指揉捏,气息缠绵,互通,恍若一体。 原本清冷的俊颜不再克制,清正的眼眸也染了了几抹红,成了沾上风尘的欲。 下一秒,身体忽然腾空,楚盛窈本就是在雾中,看的模糊,颠簸中被闹得天地不知,只紧紧的抓住身前人的里衣。 直到渐渐停了下来,她似乎被缓慢的放了下来,忽然的失重,叫她惶惶,牢牢的抓住人,不敢松手,褚昭也没放开,他们一同滚在了床榻上。 帐幔被合上,身前只一人,手心抓住的里衣被剥落,手也随之反扣在床榻,热烘烘的温度贴了上来,她无法在逃,也没力气逃。 眼神滚烫灼热,她不敢看,轻合眼帘,周围除开虫鸣,只剩下错乱的呼吸…… 褚昭低头时,馨香扑鼻,是她身上的味道,唇上的柔软触感,让他只想要索取。 那些礼义廉耻似乎都被抛之脑后,分明天还未彻底的暗下来,所有的压抑,在此刻想要释放。 肌肤相贴时,褚昭按住她纤细的腰肢,将要进行下一步……生生的给忍住了。 床上的姑娘呼吸平缓,小脸红扑扑的,睡得舒适。 褚昭生平第一次,有想要说些不文雅话的冲动。 他手背上青筋迸发,脸上的神色,着实不算是太好,翻身而起,将衣服套好,匆匆离开了房间。 李嬷嬷正提着灯笼在院门口碰见了,刚问安,便听见褚昭道:“照顾好少夫人。” 见他步履仓促,李嬷嬷心下忧虑,不会又没成吧! 这到嘴的肉都不吃! 哪有这样的男子! 李嬷嬷回了房间,只见床帐中楚盛窈睡得香甜,悄悄走近,掀开帘子。 楚盛窈只着寝衣,腰前的系带像是慌忙下系的,系绳都翻卷了好几转儿,再往上瞧,锁骨处红痕显眼,应当是才留下的。 应当没这么快的? 所以成还是没成? 李嬷嬷满头疑惑,给楚盛窈掩了掩被子,才离开。 书房里,百名忍不住打了个哈切,磨墨的速度倒是不曾慢过,不过世子瞧着这页已经一炷香了,还没有翻页的意思。 有这么精彩的嘛? 百名也是识的几个字,瞧世子看的杂书,就大着胆子凑近,望了望。 《南洲翁遗训》。 ‘修己立人事临则欲克不能,大成以修……’ 好个没意思的!百名规矩的缩回了头。 根本没有发现褚昭的脸比那砚台的墨还要黑! 只叹息自己,如今月上三竿,怕是又得熬个半夜吧! ~~ 楚盛窈伸了个懒腰。 将昨天早上的觉给补了回来,睡了个饱,现下精神抖擞的很。 不过就在李嬷嬷端水进来的时候,总觉得她打量的目光有些怪异。 “怎么了?”楚盛窈不解的问。 李嬷嬷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少夫人可记得昨日发生的事儿?” 这一问让楚盛窈陷入困惑中,她记得昨日和姑娘们一同赏瓷器,期间褚昭一直给她斟酒,未免推了他的好意,他倒一杯,她便喝一杯。 然后就一觉天亮。 “我可是做了什么不恰当的事儿,得罪世子了?”楚盛窈小心的问道。 李嬷嬷还未说,春和便笑道:“少夫人在府中不常饮酒,也没想到酒量如此之差,几杯甜酿下肚,就什么也不记得了。三岁小孩儿怕都比少夫人能喝些。姑娘们离开时,半点儿醉态都没有,少夫人先趴下了。” “您酒醉后,是世子在照顾您,不过世子离开院子的时候,脸色有些怪。”秋泠在一旁提醒道。 楚盛窈使劲儿回想,可脑子里就是空空。 桌上褚昭私库的钥匙还在。 应该没将他给惹恼了,不然早把东西收回去了! 也不对,以褚昭的性子,只要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儿,他也能忍得了吧? 楚盛窈想了想,还是得知晓自己昨日到底干了什么事儿,“今日应该是休沐,世子去了何处?” 秋泠和春和面面相觑,而后摇头。 “只听说是出府去了。”李嬷嬷回道。 那只有等他回来了再说。 楚盛窈穿着外衣,忽然后脖颈有些发疼,她摸了摸,并没有什么,又叫他们拿镜子照来看。 后颈好几个痕迹,颜色有些青。 楚盛窈忽然反应过来,赶紧将衣裳穿好,脸上有些羞赫。 这印子像是…… “怎么了少夫人?”对上秋泠和春和探寻的目光,楚盛窈道:“无事儿,睡落枕了脖子有些不适。” 那痕迹骗得过秋泠这些未出嫁的姑娘,到底是骗不过李嬷嬷。 楚盛窈稍稍挑开了胸前的衣料,上面依旧留下了许多的痕迹。 莫不是昨夜褚昭趁人之危?可凭何她今日醒来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第44章 第44章 用过早膳便有丫鬟在外禀告,说是三房的周夫人来了。 周氏是褚清婉的母亲,虽然每次褚清婉都是自作自受,但其中都有她的影子在,此次必定是来者不善的。 楚盛窈打起精气来,立刻叫人将周氏请到了正厅。 暖霞正在上着茶水,周氏便拉着她的手,露出欢喜的神色,“好个标志的人,这般样貌当个丫鬟委屈了,若是配给家中的人,那才是极好的。” 周氏意有所指道。 暖霞羞怯的垂下头。 楚盛窈刚到便瞧见这一幕,挂上恬淡的笑行了晚辈礼,直接落坐。 周氏却像是没瞧见,还在夸着暖霞。 暖霞瞧见楚盛窈,想要行礼,但被周氏拉着,一瞬间脸色煞白。 忽然周氏像是察觉到什么,转过身来,“侄媳来了,怪我没看见,你们策海院儿的主母美,连底下伺候的丫鬟都这么漂亮,真是叫整个院子都亮堂起来了,心情都变好了。” 楚盛窈笑意未变,“若是三叔母喜欢,改日儿我也选些个漂亮的丫鬟,送到您院儿里伺候。保证叫您心情舒畅。” 周氏脸一垮,府中谁人不知三老爷喜女色,整个侯府就他们三房妾室通房一大堆。 若是再送些漂亮的过去,指不定给谁了呢! “我就不夺人所好了,”周氏笑意隐去,“今日来就是想问问侄媳,我们三房是哪里得罪你这座大佛,接二连三的陷害婉儿。 她年纪小,受不了你的激弄,你就高抬贵手饶了她吧!” 楚盛窈疑惑的开口,“三叔母哪里的话,我一向是最和气的人,亦是对三妹妹颇为关怀的。” 见楚盛窈装蒜,周氏也不急,反倒是端起架子来,“你刚入府,许多规矩尚且不知,我便来教教你如何与长辈相处。” “方才你虽行了礼,到底我还未应,你便起,此为一错。我问话,你推三阻四,还颠倒黑白,此为二错。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出了两错,你要叫外人如何看我们镇国侯府?且重新与我行礼!”周氏仰起头,明显是来找茬的。 昨日褚清婉刚回院子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还被褚昭禁足府内,她身为母亲自然是心疼的很。 二老爷叫她不要生事,可这口气如何能咽的下去。 因着楚氏,她家乖女都被问责了多少次了! 若是再不出手,怕楚氏都不知道这镇国侯府姓什么了! 楚盛窈端坐着,没有动的意思,“三叔母这是冤枉我了。若是论起来,三叔母故意将我晾着,转头与丫鬟说着话,此乃不慈。 又因爱女有错在先,而故意找我的麻烦,令人不耻。还倒打一耙,将错全部归结到小辈,甚是无礼!” 周氏没想到楚盛窈是这般的伶牙俐齿,恨恨道:“我便是想要罚你又如何!我是长辈,如此顶撞长辈可是不孝,我管不了你,便叫你婆母好好管管!” 提起王夫人,楚盛窈倒也不怕,若是周氏当真有这想法,今日来的可就不知是她一人了。 楚盛窈少不了虚与委蛇,打着太极,“三叔母您先消气儿,三妹妹是世子罚的,亦是世子来决断的,您若是有何问题,不若在这里等世子回来问问。侄媳也不过个妇道人家,哪里能管他们男人的事儿。” 这事儿又不是她经手的,如今来找她问罪,还不是瞧着她好欺负。 “什么男人女人的!”周氏显然不想听她胡扯,“事情是因你而起,我不找你,还找谁?你赶紧去和褚昭说去,解除婉儿的禁令。” “便是想要和世子说,也得等世子回来才是,”楚盛窈意有所指道:“可叔母,昨儿世子才将私库交到我手里,如今事忙,我还得整理整理库房的册子,哪里来的时间等世子回来。不若您等世子回来了再说?” “他将私库给你了?”周氏声音一下就变了,语调上扬了几分。 楚盛窈点头,“昨日三妹妹她们也看见了,没告诉三叔母?” 褚清婉一回到房间便是哭诉,那里跟她说过这些话。 周氏脸色变了又变,婉儿被罚,她是想过是婉儿做的事儿惹了褚昭,本身与楚盛窈没有多大的关系。 不过是褚昭瞧不得婉儿行事,想要压压她的性子。 如此看,褚昭心头未必没有给楚盛窈出气的念头,还将私库给了楚盛窈,她到底得好好思量一下褚昭对楚盛窈的态度。 楚盛窈瞧她神情迟疑,便叹了口气,“说到底世子是为了三妹妹好。三妹妹已经及笄,叔母整日为她的婚事操劳。女子一生便系与此,若是觅的良缘就罢!若是所托非人,依照三妹妹的性子,又如何能将日子过好?” “胡说!”周氏反驳道:“我儿是侯府三房嫡女,谁敢欺辱?旁人还不得捧着!” 她儿是骄纵,毕竟身份高贵,除去皇室,又有何人敢欺! 她没有攀高的心思,只愿女儿嫁给比侯府身份低微的人,也可好好护着。 楚盛窈又道:“我祖母亦是府中出身,是老国公唯一的女儿,身份高贵颇受宠亦是低嫁,可成婚后呢?” 老夫人以前的日子周氏有所耳闻,只因老国公失势,遭到贬黜,楚府人差点儿弄死了老夫人,好在老夫人原就是将门之女,拼命保全自身,却还是坏了条腿。 原本鲜衣怒马的女子,早早便拄上了拐杖。 便是后来老国公为女出气,打杀了那些祸害爱女的人,也满是遗憾。 周氏原本坚定的想法有些迟疑。 嫁入他府,平日里面都少见,她也总有顾不到的地方。 楚盛窈又加了把火,“父母爱子则为其计深远,叔母膝下只得三妹妹一个孩儿,爱女之心让我钦佩,今儿叔母的来意侄媳知晓,也深感您的慈爱,若是侄媳的生母在世,怕是也会如您一般护着自己的女儿。 可三妹妹不可能再您的羽翼下长大,您现下护着她,让她喜乐,她所要统统都满足了,可日后您护不住她的时候,她又该如何是好?” 周氏彻底的安静下来,自己是纵了婉儿,可每每见了她的眼泪,总是勾起当娘的柔软。 她到底只有这一个女儿。 如今瞧了许多家儿郎,总是觉得不满意,世上如褚昭着几何? 以婉儿的性子,若再不按这些,嫁过去是要吃亏的! 周氏本是来出气的,没想到竟然对楚盛窈的话有些意动。 婉儿已经及笄,如今在看亲,定下亲事儿后在她身边也不过一两年的时间。 她又真的能护她一辈子?若是所嫁非人? “便是如此,侄媳替昭儿说和说和,至少叫婉儿金秋宴可以出府走动。”周氏虽然不愿意低头,但话却松了些。 楚盛窈不会将事情给揽过来,只道:“据金秋宴约莫一月,三叔母不若请了好的女先生或者宫里的嬷嬷来,好好教三妹妹约束了性子,若是三妹妹表现得体,世子又怎会不疼惜呢?” 周氏知晓婉儿的性子,府中的教习约束不了她,倒不如听楚盛窈所说,寻些厉害的来,委屈这么几个月,性子稳重起来,嫁人后她也不必跟着忧心。 周氏虽然心中听了楚盛窈的话,但到底还是端着姿态,“我气量大,便不计较你的失礼。若是再像方才那般指责起长辈来,我必定拖着你到你婆母面前,这次便饶了你!” 周氏走的匆忙,婉儿的事儿迫在眉睫,拖不得。 已经开始选人说亲,离出嫁也不远了,她得紧着些。 李嬷嬷问道:“三夫人不像是个听劝的,今日怎就听了您的话?” “因为她是个母亲。” 疼惜孩子,为孩子未来忧虑,原先听不进去,大抵是时间未到,近日来周氏已经开始为褚清婉选婿,心下有了思量,便就听得进去些了。 不过若是当真给褚清婉请了先生,平日里忙着,便也不会来找她的麻烦。 就如楚盛萱一般。 她也能得些自在了。 用过午膳,楚盛窈本是要小憩的,刚刚脱下外衣,便见李嬷嬷行色匆忙进了内院。 “发生何事儿了?” “刘管事儿说瓷器烧好了,今日我本是去入册的,结果听底下的小厮说,楚府从三日前便请了许多的大夫,细细打听,才知老夫人身体不适,府中还派人去王家铺子采买了东西。” 王家铺子?! 楚盛窈一咯噔,往日府里做白事或者祭祀都是在王家铺子里买的。 她忍不住手抖,抓住李嬷嬷连连问,“可还有什么?” 李嬷嬷缓了口气,平缓着呼吸,“还不清楚,已经派人去问了。” 祖母早些年受了伤,一直养着,平日里甚少生病,如今年纪大了,楚盛窈实在是担忧的很。 已经催了人好几次,都未得到消息。 心中的惶恐以及升到极致,不能亲自见到,那里能够放得下心。 楚盛窈实在是等不了了,直接带着李嬷嬷她们去了正院,向王夫人禀告她要出府一事。 刚到正院,便有嬷嬷将她给拦住了,“夫人如今正在午睡,少夫人莫要惊扰,先等等吧!” “麻烦嬷嬷通报下,我想要出府一趟。”楚盛窈根本没有心情注意嬷嬷的态度如何,反而好声好气道。 “少夫人就不能等等吗?夫人若是小憩不好,一下午都是不安宁的!”嬷嬷依旧没有要动的意思。 楚盛窈拔下头顶的发钗递了过去,“嬷嬷,我祖母身体不好,身为孙女想回府瞧上一瞧。您就当全了我的一片慈爱之心。” 嬷嬷推拒着不去接,她们这些夫人身边的人,能不知晓夫人对少夫人的态度?若是惹了夫人不高兴,她也是担待不起的。 前几日林府人回去后,夫人甚至都没有见少夫人,想来也是不愿意见的。 况且世子以前身边伺候的东三,与她有些亲戚关系,因楚盛窈被罚到犄角旮旯里了。 先前她撺掇夫人让去试探的丫鬟,是她的侄女儿,荣华富贵未得,反倒是坏了名声,被赶出府去了。 这叫她如何服气! 好在夫人本就不待见少夫人,今儿便是她阻拦了,大可脱口是为了夫人着想,以免少夫人冲突了夫人,谁也抓不着把柄! 嬷嬷直言道:“少夫人,您就等等吧!若是出了什么大事儿,楚府的人自然会通知您的。” ‘啪’的一声,楚盛窈一巴掌扇在了嬷嬷脸上,眼眶也在一瞬间红了,“满口讳言!” 她听不得旁人说祖母,一点儿也不行。 旁人如何说她,她能忍,也尽量做不在意的模样。 可这老妇说的是什么意思! 大事儿!通知她! 这些话那个不是在诅咒祖母的! 她生来福薄,那些个亲生的还不如陌生人,只有祖母养育她照顾她,是她在世间唯一的亲人。 嬷嬷捂着脸,怒目而瞪,却又不敢真的将楚盛窈如何,“少夫人,今儿你若是强行闯了正院,打扰了夫人休憩,那便是不孝!” 嬷嬷立刻叫正院的丫鬟小厮过来,站在楚盛窈的前面,将路给拦住了。 楚盛窈无计可施,离开了正院,今日她是无论如何也要出府的。 刚出了门,往花园的方向去,碰巧遇见了回府的褚昭。 她走的极快,根本就没有发觉,还两人快要擦肩而过的时候,忽然被褚昭拽住了手。 “放手!”楚盛窈语气急切,没有往日的从容。 也根本来不及去瞧是何人如此的胆大,一心只想要快点出府去瞧瞧祖母。 原先很想要离开楚府,冲出牢笼,不在被困住,可现在楚盛窈才知道那不仅仅是牢笼,还有她此生最为亲近最为重要之人。 若是重新回到那牢笼这般的难,她其实宁愿一直待在牢笼中。 嫁不嫁到侯府根本就不重要! 褚昭走近,发现她眼眶泛红,神情亦是十分的紧张,恍若天快塌下来似乎无法承受。 “发生何事?”褚昭捏紧了她的手不叫她有逃走。 “夫君,”手里的微痛传来,楚盛窈这才清醒了些,连忙甩开他,“我要去楚府,先走了。” 褚昭没有放手,楚盛窈哪里管的了那么多,声音带了几分戾气,“放开!” 这是楚盛窈头一次这般凶悍的对褚昭说话,完全忘记了该有些礼节尊卑,或许还因方才在正院的缘故。 褚昭并没有生气,只是觉着她如今的状况无法将事情处理好。 “我带你去,骑马,快些。” 褚昭瞧她情形不对,便也不在问什么,只是想要成全了她,尤其方才瞧见她欲哭将哭,眼睛发红的样子,胸口处就闷闷的。 褚昭拉着她的手,两人一同出了府。 楚盛窈不会骑马,褚昭将她搂在怀中,两人一匹马飞快的窜了出去。 马儿还未停稳,楚盛窈便急着跳下去,就算是褚昭拉了下胳膊,楚盛窈的膝盖也碰在地面,不过她根本就顾忌不了那么多,抓住*门房便问:“老夫人呢?” 门房没想到马匹上的竟然是褚世子他们,原本还想呵退,现下恭敬道:“前儿病了,现下应该还睡着呢!” 门房说的模糊,但褚昭很快便察觉到不对劲。 若是问人,只管说在何处便是了。 楚盛窈越发的着急,提起裙子,忙着往正熙堂的方向去,褚昭在身后跟着,每每想要叫她慢些,可瞧见她的神色,又不忍心。 到正熙堂楚盛窈反而镇定下来,因为腿部的疼加重,她尽量走的缓慢,与褚昭平行着。 院里伺候的人见了楚盛窈先是一惊,忙着行礼。 还没进院儿就飘着药味儿,楚盛窈强忍着心头的杂绪,“张嬷嬷,祖母如何了?” “近日天凉,老夫人染了风寒,喝了药已经好多了,现在见外客”张嬷嬷瞧了眼楚盛窈身边的褚昭,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拦着。 一听祖母确实病了,楚盛窈一急,“我进去瞧瞧。” 她绕开张嬷嬷,想往里走,褚昭虽然慢了一步也紧随其后。 “哎,姑娘!”张嬷嬷急的竟然叫出了以前的称呼,也不知道应该拦着谁。 “祖母楚盛窈腿上的疼意越发的明显了,不过也只是强撑着,到了外厅,瞧见上座之人花白的头发,忍不住哽咽,几乎想要扑在她的怀中。 心中的委屈担忧也无法隐瞒。 可在下一瞬,过门槛时,腿疼没什么力,踏的不高,踉跄后几乎快要触地。 两只手反应迅速,想要扶住了她的胳膊,只是左边离得近,速度要快些 楚盛窈抬头间与那人对视上,是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她先是一怔,快速站稳后,横跨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自他退亲后,她定亲以后,半年的时间未曾见过了。 时过境迁。 “表哥。” 李远之怅然若失,手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体温,嗓音干涩的回了声,“表妹。” 褚昭收回慢了一步的手,强势的挤在楚盛窈和李远之的中间,连个眼风都没扫向李远之,小心的扶着楚盛窈,“见过祖母。” “这么急做甚?”老夫人笑着朝楚盛窈招手,“可有摔着了?” 老夫人虽然是看着楚盛窈的,余光到底是在打量着褚昭和李远之。 她也没想到这两人竟然也碰上了。 一个前未婚夫,一个是如今的正牌夫君,身份到底是尴尬和敏感的。 方才她瞧着李远之扶住盛窈的时候,褚昭虽然反应平平,可视线确实频频落在两人相触的地方,甚至还主动隔开了两人的距离。 应当是介意的。 这褚世子到底对窈丫头有了几分在意,比起回门那日的故作姿态要好的多! 第45章 第45章 瞧老夫人说话间,精神与以往终究是差了些。 楚盛窈心头的忧虑并没有放下,反而劝道:“祖母不若好好休息休息,这儿都是自己人,用不着祖母的招待。” 自己人? 褚昭用茶盖荡了荡茶水,余光打量了下李远之。 只简单的青衫,还未束发冠,应当未有二十,长得只能算是清秀,如天下读书人一样有着书卷气。 虽然在朝为官,有几分聪慧与才情,可翰林院集天下大才一体,他自然也不算是突出。 可他曾经与她有过婚约。 总角之宴,青梅竹马,便是没有以后,之前也有过无尽的情谊。 方才两人离她的距离都差不多,可偏偏是他快了一步,只因她刚出现,他的目光便落在了他妻子身上。 褚昭抿了口茶水,苦涩从口腔一直往下蔓延,最后这茶怎么也咽不下去。 这茶滋味不算太好,他将茶杯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原本寂静的厅内,目光聚集在此。 褚昭说话沉稳,未将心思流露,“盛窈听府中请了大夫,担心您的身体,我今日是特意陪她过来看您,若是打搅了您的休息,才是大罪。” 老夫人含笑着望着他们,“你们夫妻和合,才是我最大的福气,何必谈什么打搅不打搅的。我身体无事,不过就偶感风寒,是盛窈小题大做了。 我年纪大了,有着小辈陪着也热闹些。他们俩兄妹幼时也是一同玩耍的,远之如今也在朝为官,与世子同在翰林院。” 老夫人特意别开了楚盛窈与李远之的关系,只谈起幼年懵懂的同伴亲,将他二人定过亲的事儿给忽视。 “祖母唤我慎之便是。”慎之是褚昭的字。 “李大人青年才俊,翰林院不少的大人都是夸赞过的。” 楚盛窈脑子才恍然回过神来,她对面坐着的男子,曾经与她定过亲,而她旁边之人则是她如今的夫婿。 这应当是何种尴尬的情景?! 可偏偏她觉得还好。 且不论她与李远之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以褚昭的性子,也不会因这些东西犯了怒。 她虽嫁过来的时日不长,对褚昭还是有所了解的。 他为人自持,重责任。 她背着那样的流言嫁入侯府,他却能以平常心待她,不为外事所干扰。 因她是他妻子的缘故,也因他就是那样的人 就算是瞧见她与李远之单独相处,只要不做了违背礼法的事儿,也是无所谓的。 楚盛窈有这个信心。 楚盛窈也应和着老夫人的话,“表哥与世子同在翰林院,世子可多加照看一番,表哥性子执拗容易得罪人。” 只不过话落,周围有些安静,她不明所以的抬头,目光带着询问。 听她为李远之说话,褚昭心头有有些发闷,像是被什么压着一样,强压住所有的情绪,露了让她满意的神色。 “自然。” 老夫人揉了揉眉心,原本不适的身体,此刻有些复发的感觉。 她这孙女木讷她是知晓的,可竟然不知木讷到这种程度。 若她是褚昭,怕是得被活生生气死。 哪里又能在气死前还安抚害自己的人! 如今瞧来,褚昭果然对窈丫头是有几分心意在的。 李远之亦是心头思绪万千,心头升起一股隐匿的欢喜,她还在为他说话,两人虽无缘,可到底还是记挂着他,得了这么一句,能抵得过千万句。 可到底是在褚世子面前,他又有些担忧会引得褚世子不满。 恰好这时张嬷嬷端来了汤药,楚盛窈伺候着老夫人喝下汤药,并将老夫人扶回了内室休息。 “都嫁人了,说话也不警醒些!”老夫人说到底还是不放心,嘱咐了几句。 “祖母我刚回来,您也不说问问孙女,在侯府的情况,怎开口便是问责楚盛窈佯装生气的抱着老夫人的胳膊。 老夫人无奈的戳了下她的眉心。 楚盛窈不躲,反而凑了上去,老夫人手很轻,却又很暖。 “您不必担忧,世子为人大度的很,又怎会误会我与表哥?” 老夫人知晓她不懂得男人心,光是从外貌看,都觉得楚盛窈活色生香,娇媚撩人,怕是身经百战的妖精。 可谁知她心原就跟块儿木头一样。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女子先天条件本就弱于男子,做不了那强硬汉,便学会示弱,夫妻之间是论不了对错的,大抵是你包容我,我包容你。” 楚盛窈点头,她做的已经算是不错了,待褚昭温柔似水,从未说过什么重话,不管心中如何,面上都是以夫为天。 已经够柔顺了。 无论褚昭如何,都挑不出刺儿的。 老夫人睡着后,褚昭吩咐李嬷嬷好生照顾,便出了内室,她今日并不想回去,祖母的事儿总觉得她们是瞒了她什么,得要问清楚些。 刚出了院门,没见褚昭的踪影,听说是被楚明德叫走了。 楚盛窈来的匆忙,忘记还要拜见府中其他人,也跟着过去了。 刚出了垂花门,往夹道方向去,前儿有个亭子站着个人影,像是在等她的样子。 正是李远之。 楚盛窈看了眼周围,并没有其他人。 “表哥有事儿?” 李远之点头。 楚盛窈坐在石凳上,有丫鬟立刻换来了热茶,她给李远之倒了杯。 光天化日的,倒也不算是失了规矩。 “我与表妹几月未见,见表妹风光依旧,我也安心了。”李远之不敢去看她,昔日里所有的明目张胆,不过是依仗身份亲近的缘故。 如今姻缘线断,物是人非。 他捏紧茶杯,手心的熨烫暖不了人心。 楚盛窈笑道:“表哥当了官儿,圆了多年的心愿,亦是可喜可贺。” 他的心愿本就只有一个,那便是娶了她,原本刻苦温书,也是靠着这个念头。 如今神散了,便是改换门庭,也没个欢乐,只是母亲每日吆喝着他光宗耀祖。 “我将婵儿送到了乡下,她在母亲面前说了许多的话,引得母亲误会了你。”李远之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是想要将她留下来,多一刻也好。 “表哥,都过去了!”楚盛窈打断了他的话,“若是没有旁的事儿,夫君还在等我。” 原先还以为两人间已经说明白了,她是不回头的性子,且已经成了亲,以前的只能是存在记忆里的过往。 她不是个绝情的性子,李府忽然的退婚,也不是一点儿影响也没有给她造成。 李远之曾经是一根儿绳子,能够将她拉出楚府这摊淤泥的绳子。 可是忽然就断了,在她快要希望最为浓郁的时候。 现在她的痛苦早就过去了,如今讲什么都没有意义。 夫君。 简单的两个字从楚盛窈嘴里吐出,他曾想过他们成亲后,她该怎么娇娇的唤他‘夫君’。 “是啊!”李远之捏着杯子,“我今日来是碰巧,没想到与世子碰见了,你不要误会。” 楚盛窈点头。“我不会,他也不会。” 便是如此这般的信任吗?不过是几月而已,比得上他们十几年的情谊? 李远之其实是想要告诉她,前段时间褚昭教训了传她流言的人,可现在忽然就不想说了。 “表妹,我会等着你。”李远之声音小了几分,又被风吹散。 楚盛窈迈出亭子,走了一段距离,没听清,“什么?” 李远之摇头。 人生那么长,总会有机会被他等到的,这是他的决定,犯不着叫任何人知晓。 待所有人都离开,假山处出现个人影。 褚昭盯着楚盛窈远去的背影,久久的站立在那里,未曾动过,眸光隐匿在黑暗处。 等?有他等的! 楚明德对楚盛窈,不像以前那样不冷不热,甚至刻意多了几分讨好。 变得如此之快,无非是因为褚昭的态度。 两人站在一块儿,姿态亲近,褚昭还捻了块儿点心放在楚盛窈面前,又端了茶水。 楚明德也是没想到,这个他一向看不上长相妖媚的艳俗女儿,竟然真的讨得了侯府世子的欢心。 “贤婿放心,母亲不过小毛病了,怎劳烦你亲自过来。还是三丫头,在侯府伺候公婆,晨昏定省可有懈怠?”楚明德如今面上的清高终于褪了下来。 正逢考核,楚明德在如今的位置上,待了有五年之久,他的上峰是侯府的连襟,曾提示过叫他走侯府的门路。 若是成功了,必定升迁。 他若是再端着文人架子,怕是老死都不得动上一动了。 日后在楚府的族谱上,也不过是个五品小官儿。 褚昭回道:“盛窈不放心,我自是要跟着来的。盛窈很好,父亲母亲都很喜欢,府上也是夸赞的。” 盛窈? 楚盛窈第二次听他这般唤,即便不是对着她,以往可都是楚氏。 楚明德见他这般维护楚盛窈,反而心情更好,笑道:“你们夫妻关系好,我这个当长辈的也开怀。” 到最后楚明德留了餐,褚昭推辞并没有应下,出了正院,楚盛窈到底还是要见见赵夫人,全了礼仪,褚昭也跟在她的身边。 “夫君,”楚盛窈有些迟疑的开口,“我能在府中留上几日吗?我实在是担忧祖母。” 褚昭稍加思索道:“夜间回府,白日来,可否?” 原以为褚昭不会答应,如今他退了一步,她也不好说些什么,反而是做出担忧的神情,“母亲那边会答应吗?” 想到这里,楚盛窈又将今日在侯府正院发生的事儿给褚昭说了。 完全没有添油加醋,照实儿说。 褚昭只颔首,像是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若是没有褚昭相护,今日正院里的事儿,怕是不能善了,楚盛窈开始想着两全之法。 一路上,两人都十分的安静。 拜见了赵夫人。 也顺便见了见楚盛萱,一如老样子,藏不住的妒忌和怨愤。 楚盛窈没放在心上。 他们是在正熙堂用的晚膳,陪了祖母好一会儿时间,离开的时候楚盛窈再三嘱咐府中的人照顾好祖母,她明日再回来看看。 不过她满是好奇。 褚昭能允她白日回来,为何不能叫她在府中待上几日,照料好祖母。 她不是觉得来回麻烦,成亲两月余,两人见面的次数,一只手的数的过来,便是她回了楚府,策海院的房间不也就空出来了嘛? 也不必委屈的歇在书房。 楚盛窈百思不得其解,好在祖母精神还算不错,她心安定了些,白日里好生照料着,相信一定会很快痊愈的。 出了楚府,马匹被原先的门房牵了出来。 上马的时候,楚盛窈踩在马镫上,有些疼,刚想要加把劲儿爬上去,腰间被一双大手紧箍,随后身体一轻,坐在了马匹上。 下一秒,身后**的胸膛靠了过来,将她完全的拥在怀中。 褚昭调转缰绳时,树荫处一个身影一直默默注视着这里,盯着楚盛窈的眼神中是永远浇不灭的火。 李远之看的认真,仿若天地间只她一人。 褚昭横眉冷对了眼,李远之视线还停留在楚盛窈身上,看的痴迷,丝毫没有注意到。 褚昭胸腔的火,亦被点燃,从楚盛窈胳膊下环过,完完全全将她占据着。 李远之脸色刹那间灰白。 可这并不能叫他好受,反而让他如噎在喉,时不时的控制不住心神。 “看前面。”褚昭捏住楚盛窈的下颌,侧开了李远之的视线。 楚盛窈被褚昭的动作吓了一跳,两人除了床榻间从未如此的亲密过。 马奔驰起来时,楚盛窈不由得往后仰去,两人身体无限的靠近,起伏间相互摩擦着,她知晓他的强大,每每都能将她全部罩住。 可这一次是在身后,他靠的很近,呼吸扑在耳廓,酥麻从背脊往下,四处流走。 “坐稳些。”这话是靠在她耳垂说的。 气息灼热,随着马儿的上下跑动,唇瓣碰到了她的耳廓。 楚盛窈缩瑟下身体,不着痕迹的朝前俯了俯,也不知后面的人,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也跟着贴了上去。 “可曾有旁的人带你骑过马?” 褚昭这么一问,叫她有些迷茫,不过还是摇头。 她平日里连出府的机会都没有,怎么骑马? 褚昭知晓答案,可不知为何还是这么问了出来。 青梅竹马四个字,便隔绝了第三个人,那些记忆只存在与她和李远之的记忆中。 他见过李远之为了她,不惜得罪官宦,拼命相博的模样。就在今日也听过她为李远之,说着叫他帮扶的话。 曾经的情谊留存在心间,成为挥之不去的过去。 都是没有他的存在,是他们之间最隐秘的东西。 只要一想到这些,褚昭便越发的难受,像是一颗原本是自己的果子,却被旁人占据过。 起初还能忍耐,孔孟之道,君子之学教他克制自身,可假山处那个‘等’字,随着风飘进他的耳朵里。 等!等机会和她再续前缘吗? 方才那双含情脉脉的眼,又何尝不是在挑衅与他! 街道上烛火不知何时亮了起来,今日并未宵禁,街市繁华而又热闹,叫卖声不绝于耳。 风拍打在脸上很急促,身后人的呼吸也跟着加重,像是六月天孩儿面,一下子整个气氛变了个模样。 街道锣鼓喧天,原是如同大雨滴落,铿锵有力,忽而变作小雨,急促又迅猛。 今夜的他似乎与往常不一样,像是飓风,将她裹挟着,楚盛窈身子一个激灵。 马停在侯府门口,褚昭率先下马,然后将她扶了下来。 楚盛窈腿部不适,走的慢些,原本离他一步的褚昭走近,搀扶着她的胳膊。 因是夜间,府中已经没有多少人,可楚盛窈还是担心他们的姿态叫人看了去。 以往非她靠近,褚昭恨不得离她数丈远,如今这样亲密的姿态也是他会做的?! 楚盛窈不着痕迹的离他远些,反而被他整个搂住了腰,全身的重量都依靠着他,便是她腿不适,也被他脚步如风的搀着回了策海院。 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按在了床榻间。 丫鬟嬷嬷被他呵退,屋内烛火通明,对视时,他翻江倒海的墨色。 他眼神里的温柔与克制,在某一刻全部剥离,斯文皮相下清冷与持戒褪下,疯狂无处遮掩。 楚盛窈撇开目光,如今在她面前的褚昭,与外界传颂之人隔着一层雾。 半点儿也不像他! 她不由得忆起初见时的那么冷冽目光,以及新婚夜,表面的温和被撕掉后,凶狠与孟浪全部施展在她身上,可白日又恢复成温文尔雅的模样。 众人称赞的皮囊下究竟是怎样的一副尊荣? 有的人越是压抑,越是克制,到了泄洪那日,只会是摧残和毁灭。 褚昭是否也是这样? 楚盛窈忽然有些害怕起来,害怕从前对褚昭的看法在某一天被全部推翻。 她心头惶恐难掩,他气息灼热,几乎想要将她吞噬,身子往后缩了缩。 至少此刻,她不敢与这样的他亲近。 忆起不多的经验,除开微末不可记的欢愉,剩下的只有疲累。 她害怕会被他弄死。 “我今天有些累了,夫君。”想起祖母今日说的顺,尽量放软了声音,不知他的凶,是因何而起,她心中已然有了惧意。 “是累,还是因为旁的?”褚昭刻意压低了声音,胸膛中的沉闷早在那个‘等’字,化成了怒。 那人能等什么! 不过是空谈!妄谬! 他亦是个男子,有气节,怎容的旁人这般放肆! “我担忧祖母,如今心都未放下,还能是旁的什么?”听他这般强势,楚盛窈红了眼眶,“夫君,您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他也不知晓? 一滴泪从楚盛窈眼角滑落,褚昭这才回过神来。 想起方才的一幕,只道是被鬼给附了身,他怎就差点儿失控,这一切跟她有何关系? 不过是李远之的臆想! 真是失心疯了! 他从她身上起来,整理好衣服,“我是我失礼了。” 第46章 第46章 这一晚,百名眼底的青色,比得上蜀地的猛物——食铁兽。 他可是一整夜都守着世子,没合过眼! 实在是想不明白了,成婚前翰林院也没有那么多的公务? 怎的成婚后,世子不光是白日忙,夜里也忙。 更甚至他也瞧不出,到底是忙了个啥。 只是伏案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书卷,百名偷偷的看过,说是在看书,实则都没怎么翻动。 好在天一亮,他和金贵便换了班,回房间补觉去了。 “少夫人呢?”褚昭问正端着热水进来的金贵。 “还睡着呢?世子是要我去将少夫人唤醒?”金贵想起不久,将楚盛窈大清早叫起来,看朝霞的事儿,问道。 褚昭没回答,让金贵出去了。 如今天气渐凉,热水水汽上扬,蔓延到木盆外面,褚昭走近掬捧水浇盖在脸上,温水湿哒哒的,却也不足以叫他清醒。 有些东西,在脑子里撕扯了一晚上,人越发的清醒,可思绪却随之起伏。 若非那双通红的眼睛,撞进心里,那滴泪水唤醒了他的良知,他差点儿也成了个逞凶行恶之辈, 自他三岁开蒙,习孔孟之道,以君子之姿勉励自身,从未有过昨日失控的局面,即便他最后并没有做下去。 可那强烈的欲望,始终萦绕在心头。 想了一夜,他这些年,终究不过是学了皮毛,京都人人的赞颂,都只是虚名。 约莫一炷香的时候,褚昭扣动桌面,金贵立刻躬身走了进去。 “收拾下。”清冷的声线传来。 金贵扫视了眼,木盆里的水已经所剩无几,残留到了地面,架子上是褚昭换下的衣服,从领口到衣袖都湿了。 金贵连忙将东西拿了出去,期间不敢直视褚昭。 方才世子分明并未做什么,可身上的气势,较之以前如沐春风完全不同,喜怒不形于色,叫人越发的恭敬。 “不好了,世子救救少夫人啊!” 急切的声音从书房外面传来。 褚昭蹙眉,听是和楚盛窈有关的,连忙叫人进来问话。 春和跑的快,气息还未喘匀,“夫人因昨日的事儿,叫了少夫人问话。现下请了家法,求世子救救少夫人吧!是嬷嬷诅咒老夫人在先,少夫人气不过才动的手。” 家法! 侯府已经有好些年没动用过家法,褚昭神情严肃起来,几乎没给众人反应的时间,便绕过跪在地上的春和。 “跟上啊!”还是金贵提醒了句,春和才反应了过来。 ~~ 昨夜褚昭给她带来了太大的震撼,心被高高挂起,始终落不下来。 其实她根本就不了解他,所知的,不过这两月的相处,以及大家的口口相传。 有些东西深藏在人内心的,是她无法探索到,却又害怕接触到的。 也比起平日要早起两刻钟,刚刚整理妥当,打算让人和褚昭说声,她要回趟楚府。 结果一大队人马,围在了策海院,领头的是王夫人身边伺候的嬷嬷,也是昨日她打的那个人。 “这是做什么?”楚盛窈想过王夫人会找她麻烦,毕竟打狗还得看主人! 可没想到竟然会派这么些人来堵她。 “请吧!少夫人,夫人有事儿寻你。”嬷嬷伸手,说着恭敬的话。 楚盛窈的视线却落在了她红肿了的半边脸,甚至还有手印。 她可不觉得昨日用了多大的劲儿。 嬷嬷看似低眉顺目,说着请,实则确实起了,要楚盛窈好看的心思。 她虽是奴仆,到底是夫人的人,在夫人身边照料了几十年,情谊比不得旁的人,打了她便是打了夫人的脸面,这事儿没完! 正院里,王夫人原是斜倚着,瞧见楚盛窈的身影,移了过来,眉眼下垂,不怒自威。 “见过母亲。” 楚盛窈规矩的行了礼,半晌也没听见王夫人叫她起来。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只有王夫人和身边人讨论府内事务的声音。 直接忽视了她。 就在楚盛窈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王夫人猛然拍打着桌面,犀利的眼神,投射在她身上,“楚氏,你可知罪!” 这话听得熟悉,她记得褚昭也说过同样的话。 “儿媳不知做错了什么,还请母亲示下。”楚盛窈索性双腿跪立,挺直着身板。 王夫人瞧她这顽固不化的模样,平日里要维系的脸面,此刻根本不想去管。 以前只当是府中多了张嘴,不去看,不去想,免得忧烦。 加之林夫人给她说过的话,忍忍便是了,自然会有更好的人进府。 没想到她胆大包天,竟然连她的人,都敢动。 “不敬婆母为先,私自出府在后,楚氏你可当自己是侯府的儿媳,可有把我放在眼中,”王夫人指着嬷嬷脸上的伤,怒斥道,“昨日嬷嬷不过拦了下你,你便动手打人,没有一府少夫人的仁慈与宽容,做事心狠手辣,德不配位。” 王夫人一发怒,旁人连呼吸声都放缓,只有嬷嬷幸灾乐祸的看着楚盛窈。 得亏她狠得下心,下了狠手,让这痕迹变得如此严重。 王夫人早就忍耐楚盛窈多时,现下绝对不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嫁进高门又如何? 有本事过下去,过的好,才是根本。 连婆母都笼络不了,连夫君的心都抓不住,不过是昙花一现。 “母亲息怒,”楚盛窈知晓王夫人如今正在气头上,可还是将事情解释给她听,“昨日听闻祖母生病,儿媳心急如焚,想争得母亲同意才出府,哪知嬷嬷拦着,还还说楚府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会通知儿媳。 您听听,这不是在诅咒祖母吗?儿媳自幼由祖母教导,也是学着《孝经》,听着《二十四孝》长大的。儿媳无论如何也容忍不了旁人这般说长辈。 母亲,您在我心间也是如此,倘若有人说您,儿媳也势必不会姑息。” “巧言令色。”王夫人依旧不为所动,她在意的哪里是什么孝不孝的,分明是有人触碰到了她的威严。 她是一府主母,身边的人怎能随意遭到羞辱。 尤其是那人,不过是她并不想承认的儿媳。 “楚老夫人年纪大,时有生病,难道每每发生这样的事儿,你都要将我身边的人教训一通!”王夫人声音低了下来。 楚盛窈丝毫不畏惧,抬头,目光平视,“儿媳是敬重母亲身边人的,嬷嬷跟在您身边多年,得您喜欢,但也年迈,行事昏聩。昨日不过是儿媳求见母亲便被拦住了,日后若是侯爷世子想见您,嬷嬷岂不是也会将他们拒之门外。” 王夫人眉心一蹙,将这话听了进去。 “少夫人莫要倒打一耙,夫人在午睡,老奴不过尽了责任,不让旁的人打搅了夫人。”嬷嬷急忙道。 楚盛窈声音带了厉色,扫向了嬷嬷,“那好,若是今日世子或者侯爷来,嬷嬷也要将他们拦住,问都不问母亲一声。还是单单只我这个侯府少夫人是例外,当不得嬷嬷一声通报,连知会母亲一声都不肯!” “这!这!”嬷嬷即便在心头不敬楚盛窈,也不敢放在明面上。 她额头很快浸出汗来,哭喊着跪在王夫人面前,“老奴是一心为了夫人着想,哪里记挂的那么多,少夫人当场便是一掌,早将老奴打昏了头!” 说着将自己受伤的脸,往前凑。 那张脸上的五指印很清晰,可以预想到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无论如何,楚盛窈到底是打了她身边的人,王夫人这口气怎么都咽不匀。 “母亲这伤非我所打!” 楚盛窈一句话,引得王夫人侧目,正院里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她亦是询问过,才将她叫来。 如今一句没打! 就想将事情洗刷干净,太不将她放在眼中了! “母亲请看楚盛窈朝着王夫人俯首,在众人意料不到的时候,‘啪’的一巴掌扇在了嬷嬷的另一张脸上。 “少夫人,你干什么!”嬷嬷尖叫出声,目光不可思议。 如今在夫人面前,竟然还敢做出这样的事儿,简直是想把天捅破。 楚盛窈没理会嬷嬷,反倒珍重对王夫人道:“母亲,嬷嬷虽伺候您多年,但确实是愚弄于您,企图破坏我们婆媳间的情分,请母亲秉公处理!” 嬷嬷跪地哭喊起来,“少夫人啊!您便是再得世子宠爱,也不能如此羞辱老奴。老奴对夫人忠心耿耿,死也做不出欺瞒夫人的事儿。 您不顾夫人脸面打了奴婢便罢了,只要您消气。但不能挑拨我与夫人的关系”嬷嬷哭喊的声音十分的滑稽,事到如今还在给王夫人上着眼药。 渐渐的嬷嬷也反应过来,无论她如何喊冤,落在她身上的神色有鄙夷,有讶异,却独独没有同情。 王夫人目光越发的凝重,不是对楚盛窈的,而是对嬷嬷的。 她没想到,伺候自己多年的嬷嬷,竟然也会欺骗她! 若那两巴掌都是楚盛窈打的,为何一大一小,指印千差万别。 “蠢妇!”王夫人怒不可遏,“将她拉下去。” 然后又看向了楚盛窈,“楚氏堂前大打出手,不敬婆母,闭门思过一月,罚抄写家规十次。” 不得不说,楚盛窈自证清白的方式很迅速,可今日若是不罚她,心中实在难以忍受,正好也免得她去林府的金秋宴丢人。 一举两得。 说完,王夫人闭了闭眸子,一副不可违背的模样,让身边的人将楚盛窈打发出去。 “母亲且慢!”褚昭姗姗来迟,“母亲这么处理公平与否!” 他来的不算晚,至少瞧见了妻子方才出手的迅速,还以为事情已经得到解决,没想到母亲竟然连她也罚了。 “昭儿是要为她说话?”王夫人落在褚昭神色不算好。 哪有儿子一来,便质问母亲行事的?! 褚昭没回王夫人的话,反倒是走到楚盛窈身边,将她给扶了起来。 肉眼可见的,王夫人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都化作针尖儿刺向楚盛窈。 楚盛窈即便是低着头,也感受到了如芒在背,悄然移动*了些,拉开了和褚昭的距离。 “母亲楚氏腿上有伤,久跪不得。” 褚昭不解释倒好,一解释王夫人更气了,前儿还不待见新妇,如今又在她面前做出这种姿态,到底是楚氏勾了魂儿,还是故意做给她看? “就她娇贵!”王夫人道,“昭儿不满我的处置,那觉得该如何呢?” 褚昭不假思索道:“侯府能延续百年,靠的是从严治家的规矩,母亲只说罚了楚氏,可母亲身边的嬷嬷呢?事情因她而起,母亲却置之高阁。 楚氏才是侯府的主人,嬷嬷虽跟随您多年,不过是个奴才。奴才仗势欺人,诬告主子,哪里能善了的!来人,将这刁妇赶出府去!” 褚昭的话不容置喙。 有人想要上来按住嬷嬷,嬷嬷连忙跪到王夫人脚边儿求饶。 到底跟了她多年,她如何忍得下心,“且慢,昭儿罚的太重了些。” “那母亲罚楚氏不重吗?”褚昭问道:“今日的事儿全因这刁妇,楚氏不过是自证清白,怎就得被罚,楚氏是主子。 母亲可曾想过,若因今日之事儿罚了她,她又该如何在府里立足!如何有威严,管得住策海院的奴仆。我和她夫妻一体,她威仪受损,儿又则能置之度外。” 王夫人这下看明白,他是要护着楚盛窈。 两方僵持着,最后王夫人还是点了头,“便依你所言!” 不看楚盛窈,她也得顾着褚昭,朝着底下的小厮颔首,小厮得令,立刻架着嬷嬷离开了院子。 嬷嬷敢故意扇了自己一巴掌,将伤势夸大,然后告楚盛窈的状,便是依仗和夫人间的情分,以及夫人本身对楚盛窈的不喜。 哪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在这些权贵中,奴仆算的了什么! 嬷嬷绝望的晕了过去,离开了侯府,她又去哪里过锦衣玉食的生活。 王夫人眼不见为净,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叫楚盛窈离开了。 如今院子里只剩下褚昭和她。 王夫人心头还是怒着的,毕竟是跟在自己身边了的人了,就这么给处置了,只为了全了楚氏脸面。 她不由得问道:“楚氏在你心头,何时变得这么重要?便是为娘都比不过?” 褚昭甚至都没有思考过,心底那点儿不同,也被他刻意忽视,“百善孝为先,可楚氏占了我妻的位置,我便不能不管。” 一墙之隔,楚盛窈腿疼走的慢些,将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 李嬷嬷心疼的碰了碰楚盛窈的胳膊,原以为世子今日护住姑娘,甚至处理了王夫人身边的人,是将姑娘放在了心尖儿上。 原不过姑娘如今是世子妻子的缘故,换做旁的人,世子恐怕都会像今日这般护着。 第47章 第47章 “叫人准备马车,我要回楚府。”楚盛窈拍了下李嬷嬷的手。 “可还未禀告世子,少夫人不若,等世子和夫人说完话。”李嬷嬷提议道。 “不必了,去准备吧!” 李嬷嬷点头称是,可心头到底有些苦涩,她是真的心疼姑娘。 虽才被老夫人派遣到姑娘身边照顾,也是自小看着长大的。 性子豁达,是在不停的失去中换来的。 姑娘的不在意,也是在放手中养成的。 姑娘刚来到正熙堂,瘦瘦小小的一个,被老夫人养到了八岁后,老爷要求分院居住,那时候姑娘小,以为分院居住,实际上是老夫人不要她了。 忍着哭腔,在众人意外的目光中,磕了三个头,后三月没来正熙堂看过老夫人。 她们都当她没良心,直到某夜她烧糊涂了,病的起不了身,还在呼喊着,“祖母,别抛下我,我会乖。” 浑身瘦的只剩下皮包骨,院里的婆子说,姑娘每晚都会偷偷跑到正熙堂后巷。 姑娘是个内敛的,将所有的东西都藏在心头压着,努力的去忘记,去习惯。 老夫人曾问过姑娘,“若是没有将误会说明白会怎样?” 姑娘虽年幼,但条理清晰,“开始的时候,会很难过,可是渐渐的就会忘记,一日不成就十日,一年不曾就十年。重要的是不去靠近,便永远不会难过。” 不会靠近指的是被养在正熙堂。 那时候姑娘想过,若是知晓后面的难受,宁愿没在正熙堂度过几年的欢乐岁月。 不得到便不会失去,便是如此, 不知晓姑娘心中待世子究竟是如何? 但她想,估计姑娘也宁愿只占据世子夫人的身份,不去谈情分。 不靠近,不接近。 “你个讨嫌的!昨儿来,今儿又来了。你不嫌烦,我可是要清净的。”老夫人假斥了她一顿,实则脸上的笑都要开花了。 “回来的这么频繁,就怕侯府的人有意见。”老夫人还是担忧起来。 楚盛窈依靠在老夫人膝盖上,仰头道:“世子答应让我来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是个守诺的。侯府人也宽容,不会说孙女的。” 老夫人摸了摸她的脑袋,“那就好。” 待伺候过药,楚盛窈扶着老夫人去花园里走走。 这个时节,菊花露出花骨朵,花园中尚有些绿植,比不得夏日的争妍斗艳,也别具一格风味。 走了会儿,药效上来了,老夫人困倦,便被扶着回了房间休息。 回了出嫁前的闺房,楚盛窈叫张嬷嬷准备了些布料来。 楚盛窈原本是打算这几日来楚府,顺便给祖母做件衣裳,祖母瞧着瘦了好多,以前的衣服穿着空落落的,不那么合身。 “张嬷嬷,”楚盛窈叫住了她,“您明说,祖母到底如何了?” 她如今嫁了,若是不弄清,又怎么放心。 “无事儿,”张嬷嬷掐了掐手掌,语气一如既往,“药都是您亲自煎的,不过是些风寒罢,养养就好。” “您就是太谨慎了些。”说完还打趣了句。 楚盛窈今日将正熙堂好好查了,确实没有查出什么异样,可心中总是不上不下,怀疑有什么不好的事儿。 事关祖母,她不得不多留几分心。 她甚至还请来了大夫,细细询问,半分破绽都没有找到。 就是如此,才教她不安。 “老爷找您。”一小厮被张嬷嬷引了进来。 楚明德找她?楚盛窈放下针线,让李嬷嬷留下,先帮她把样式选好,回来再继续缝制。 楚盛窈没想到,小厮竟然会将她带到书房,以前凭她的身份,光是站在这个小院儿里,都会被驱逐。 “老爷。”楚盛窈行礼后站好。 他还未让她起身便起了,楚明德心头不悦一闪而过,指着一旁的椅子,“坐。” 楚盛窈没必要和他客气,两人间的父女情分早就没了。 “老爷有何事的?祖母马上要醒了,离不开我。” 楚明德也不和她拐弯抹角,“你虽嫁了,楚家还是你娘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为父正逢考课,若能升迁,侯府人也会高看你些。” 楚盛窈内心几乎快要忍不住笑,她父亲可真是个伪君子! 在外端的是高风亮节,内里腐朽不堪,清正的壳子逐渐被打破,打碎,其实就是一摊淤泥。 “女儿人微言轻,怕是帮不了老爷!”楚盛窈起身就要走,算了算时间,祖母应当要醒了。 “站住!”楚明德在子女面前威严多年,便是楚盛窈如今身份地位不一般,也由不得她如此态度。 “我是你父亲!生你养你这么大,你敢忤逆不孝!” 楚盛窈停住了脚步。 忤逆!多大的罪! 她哂笑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老爷生气有何用?侯府又不是由我做主!便是我说了,又如何?” 楚明德提议道:“世子多宠你,只要你对他百依百顺,顾着他心情,他若开怀,还能不应下你!” “老爷是叫我讨好献媚!”楚盛窈眼神讥讽,“老爷可还记得当初为何不放我出府?为何早早让我定了亲?为何想要将我送走?现在你又是在做什么!” 质问的话,叫楚明德涨红了脸。 这逆女?! 他捡起桌上的茶杯,朝她砸去。 楚盛窈反应迅速的躲了过去。 “这是第二次。” 上一回因为弄伤林六爷一只眼,楚明德砸破了她的额头。 伤疤早已痊愈。 这一次她绝不会教他再伤害她。 书房气氛一触即发,忽然有小厮禀告说褚昭来了。 楚明德没想到褚昭今日竟然还会来,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了他的声音。 “岳父。” 碎瓷片还没来得及收拾,褚昭先是见了礼,走到了楚盛窈身边,“本是要一起过来的,夫人怎么不等等我?” “岳父这是?”视线看向地面。 “失手打碎了个杯子,无事儿,世子坐吧?”楚明德立刻唤人上茶。 小厮迅速的将地面收拾干净。 楚明德脸上的余怒未消,见褚昭在此,又只得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褚昭望了眼楚盛窈,只见她眼神平静,冷淡,对万事万物都未放在心上。 与平日在他面前的柔情判若两人。 两人间的气氛异常,便是在迟钝的人,都能看的出来。 褚昭像是想到什么,“听闻岳父考课得了甲等,怕是升迁有望,今儿出了拜访祖母,便是来恭贺的。” 楚明德听后喜上眉梢,原本的怒意一扫而空,“好啊!好啊!贤婿真是多礼了!” 原先他打听过不过是丙等,应是升迁无望,才想从镇国侯入手,褚昭带了这个消息来,意味着,镇国侯府已经帮他运作一番。 楚盛窈原本冰冷的眸子,此刻被寒意覆盖住。 离开书房的时候,步伐快了褚昭不少,走在最前面。 褚昭赶上来,拉着她的胳膊,“你不希望岳父升迁?” 他根本不配! 品行有瑕,如何造福百姓,楚明德若是能升迁,天底下的蠢才岂不是都能着状元服。 对了,面前此人正是金科状元! “我原以为夫君是个正直的人!”楚盛窈不知该用何语气,但也知晓自己说的话有些冲。 “此事与我无关,”褚昭解释道:“你嫁入了镇国侯府,两府便是姻亲,官场中想要讨好之人不少,便是侯府不出手,也有人会动。” “而且谁说升迁便是好事儿?”褚昭的话意有所指。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楚盛窈冷静下来,更加知道自己不能与他对着来,“我是担忧他的事儿,会牵连到镇国侯府,官场中道理我不懂,但大抵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 其实提拔楚明德对镇国侯府不过是小事一桩,可为什么要让楚明德如意! 他?指的是楚明德? 连声父亲都不愿去唤,褚昭本应从孝道的角度,来斥责她的。 可下意识在想,楚明德究竟做了什么,让她连‘父亲’二字都唤不出? 这番心情来的莫名。 两人走到了楚盛窈未出嫁前的闺房,比起镇国侯的院子,算得上简陋。 贵妃塌上放着的衣裳初具模型,领口针线细密,袖口的花纹精美,李嬷嬷还在剪裁着。 褚昭随口道:“嬷嬷绣工不错。” 李嬷嬷笑容满面,将绣品展示在褚昭面前“这哪里是我绣的,是少夫人做的。 少夫人在女红方面那真是巧夺天工,速度又快,这才几个时辰,便绣了这么多!我瞧过不好绣品,少夫人敢说第二,旁人何敢夸第一!” 就是一个荷包绣了快两月了! 李嬷嬷莫名有些心虚,不敢看楚盛窈的脸。 楚盛窈谦虚道:“嬷嬷看自家孩子,怎样都是好的,不过闲来无事,给祖母做件衣裳,夫君若是想要,妾身改日也跟您做。” “好啊!” 楚盛窈愣了一瞬,没想到他竟然答应的这么快,不应当推辞一番吗? 看来她的荷包不能再推诿下去了。 李嬷嬷见他们进来后,便赶紧将东西收拾好,连带着秋泠和春和退出了房间。 楚盛窈坐到了李嬷嬷方才的位置,褚昭坐到了她身边,问道:“夫人膝盖可有事儿,昨夜走的匆忙,忘记询问夫人了。” 想起昨夜,楚盛窈心头莫名一紧。 从未见过他失控的模样,像是撕开了面纱露出最里面的东西。 又看褚昭神态自若,她故作镇定,“无事,擦过药了” 褚昭不放心,坐在了她身边,拉着她的双腿,放在他膝盖上。 楚盛窈都来不及反应,裙子便被掀了起来。 她难得忸怩起来,“夫君,不大体统。” “无事,此处只有你我二人。”褚昭关心她的伤势,心中并没有旖旎的念头,“正如你说过,夫妻一体,无关体统,你是我妻,我自当照顾好你。” 楚盛窈想起褚昭在王夫人面前的话,也没再挣扎。 他不过是担责,为人夫,照顾妻子的责任。 要瞧就瞧。 有些恐怖,左边膝盖青了一大片,右腿还好些,应下马时,左腿先着了地。 “真的无事儿,我走路都未觉疼痛。” 楚盛窈说的实话,她皮肤白皙,稍稍磕碰一下便容易变色 瓷白的肌肤,堪比上好的美玉,如今上面青紫一大块,不只是白玉有瑕,瑕不掩瑜,而是瑜不掩瑕。 可以想象好的时候,该有多么的美。 褚昭手不自觉的碰触了上去,很轻,像是羽毛慢慢的滑过,不觉得痛,痒痒的,楚盛窈不着痕迹的缩瑟了下。 “夫君?”她莫名有些紧张。 “药呢?”褚昭问道。 楚盛窈挣扎的想要去找,被褚昭再次按住了腿,顺着她的视线,翻开了小桌抽屉,拿出了绿色的小瓷瓶。 他的手指节修长,指尖挂住白色的药膏,又轻轻的触碰到她的膝盖处。 先是药膏的冰凉,后逐渐在他的揉搓下,变得温热。 其实也不必做到这步?楚盛窈发觉自己实在是不了解男子的心。 他身份贵重,即便两人是夫妻,也完全不必做到这步。 还是这世间夫君对待妻子,大抵都是这般的? 可她瞧见过赵夫人对楚明德的毕恭毕敬,虽然是夫妻,可举止间从不逾矩。 也瞧见过周姨娘对楚明德的尊崇,虽然有过宠爱,生育了子嗣,但也是半点儿不敢在楚明德面前放肆。 起初在褚昭面前,她一心是起了讨好的念头,害怕他因流言或是前几面不愉快,而薄待她。 软语柔声,‘哄’字为先。 后来发现对他似乎无用,她已经是他妻子了,该做的他也不会推辞。 所以夫妻之间又该是如何相处的呢? “怎么了?”褚昭抬眸对上她疑惑的目光,“可是疼了?” 楚盛窈鬼使神差点头,褚昭的力道放松了些,“你别那么紧张,我轻点儿。” “还疼不疼?” “疼。” “你忍忍,很快就好了。” “二姑娘,你这是做甚?”檐下李嬷嬷的声音,惊扰到了刚刚踏进院门,企图闯进房间的楚盛萱。 李嬷嬷奇怪的瞧着她通红的脸,如今这时节可不热,还凉飕飕的。 “二姑娘,你站在外面做什么,怎么不” 李嬷嬷未说完,便被楚盛萱打断了,她羞怯难忍,咬着嘴唇,像是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光天化日的,三妹妹也太不检点了!” 楚盛窈刚出门就听见这么一句,满是疑惑。 她哪里不检点了?! 第48章 第48章 “有事儿?” 楚盛窈忽视了她的指责,问道。 “里面的人是褚世子?”楚盛萱瞧见她正大光明,一点儿也未见心虚,自己似乎是想岔了,不过白日宣淫,就是与正牌夫君,也是品行不端。 楚盛萱心头鄙夷,却开始思索着,男子莫非都爱楚盛窈这样的,长相妖媚,行事放浪,扯着人青天白日的行事儿。 便是清正雅致的褚世子也不例外? 她若是得要高嫁,少不得要学学,再是贤良淑德有何用,嫁的好才是好。 她私下里,到底也是看过些杂书的,男女之事儿,不比那些闺阁女子朦胧,早些年常寻了话本,那些风月事儿,看的让人面红耳赤。 不过这些可不得叫母亲知晓,不然非扒了她的皮。 “既是妹夫,少得了得见见,姐姐挡在门口作甚,莫不是怕我?”楚盛萱蛮横的闯了进来,走到屏风处,又整理了番着装。 少女怀春,尤其是褚昭这样的世家公子,不贪财好色,反倒学识渊博,大都倾慕。 她自然也不例外,可到底没个机会。 如今有了机会,却成了别人的夫婿。 以往几乎都是隔着老远儿,才能见上一见,如今可不能错过了。 “妹夫安,”楚盛萱特意放柔了声音,“本是来看望妹妹的,没想到妹夫也在,叨扰了。” 然后坐在了另一侧塌边。 李嬷嬷眉宇,几乎是拧在了一起,虽然知晓楚盛萱渴望嫁个高门,但绝不为妾。 对褚昭便是有过想法,在他成亲后也只得变了。 可楚盛萱嘴里是个没把门儿的,说话不过脑子,她担忧会惹出什么祸事儿来。 褚昭是认得她的,见她坐下,眉眼微挑,到底也没说什么。 楚盛萱瞧见褚昭没理她,还当是世家公子的矜持,“昨天世子来,今儿也来了,莫不是担忧三姐姐?” 楚盛萱见褚昭视线望了过来,便知晓自己话题,开的没错,“李表哥与三妹妹自幼亲近,昨儿也不过是碰巧来了,世子可不要误会了三妹妹。” 见褚昭神色又变了变,楚盛萱越发觉得自己是猜对了。 若不是害怕楚盛窈与李远之旧情复燃,褚昭又怎会三番两次,陪着楚盛窈回娘家。 她可听闻李远之和楚盛窈,单独在花园里待过。 褚昭耳聪目明又怎会不知? 分明就是防着楚盛窈呢! 楚盛萱叹了口气,她不希望,在自己还未高嫁的时候,楚盛窈世子夫人的身份就没了。 “无论先前流言为何,三妹妹嫁给世子可就没有二心,况且当初的流言,”楚盛萱将声音压低,“我相信世子不会说出去!是四妹妹为了李表哥特意诬陷三妹妹的。” 楚盛窈起先听楚盛萱提起李表哥,心头一咯噔,再到后来她说着楚府的‘辛密’,直接道:“二姐姐来此所为何事儿?” 她这二姐姐可是擅长好心办坏事儿。 心性不高,心气儿高,虽然蠢坏,倒是坦坦荡荡,比起阴沟里的臭虫要好些。 但不能叫她再说下去了。 “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嘛?”楚盛萱不耐烦她打断自己说话。 她还不是不想要让褚昭误会了她,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儿。 楚盛窈又道:“我与世子稍后要去看望祖母,二姐姐可要一道?” 楚盛萱一向不喜老夫人的偏心,也不爱去正熙堂,便不再啰嗦,将来意给说了,“林府开金秋宴,我想妹妹无人相伴,定是寂寞,我便陪妹妹一同去吧!” 此次林府可没有特意请了楚府。 她上回在林府表现极好,不少夫人还问过她,再去说不定婚事就定下了。 楚盛窈拒绝道:“侯府众多妹妹陪着,倒不寂寞,还是不要打扰二姐姐,跟着先生学习了。” “不打扰!”楚盛萱一想起母亲给她请的先生,手掌心便痛了起来。 “三妹妹不会是得了势儿,便看不上我们这些血脉至亲了吧!”楚盛萱看向褚昭,示意楚盛窈说话注意些。 在楚府时,楚盛窈便对这个二姐姐,时常感到无奈。 她就像放在甜汤里没有融化的盐,瞧着正常,可只有尝下去,才觉得怪异,正如她的样貌精明,可脑子却跟不上。 褚昭直接站了起来。 巨大的压迫感,叫楚盛萱没了声音。 “祖母应该醒了,去瞧瞧吧!”褚昭朝着楚盛萱点头示意,然后扶着楚盛窈的胳膊,离开了院子。 楚盛萱气的直跺脚。 她刚才还替楚盛窈解释过,真是过河拆桥! 两人往正熙堂的路上。 “夫君不会如二姐姐说的那样,才跟过来的吧?” 楚盛窈脑子没转过弯来,被楚盛萱给带偏了,等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褚昭忽然停下了脚步。 “夫人,觉得呢?” 她觉得?自然是没有的,褚昭也不是那样的人,不过一个李远之,用不着让他有所顾忌。 尽管如此,楚盛窈还是解释道:“夫君,我虽和表哥定过亲,但发乎情,止乎礼。如今也只当是亲戚处着。” 她当亲戚处着,可另一个人却不是那样想的。 褚昭扶着楚盛窈的手紧了紧,又松开,“嗯。” 嗯? 是信她的意思?楚盛窈侧目,瞧见他风平浪静的面容,也没去想了。 在正熙堂待了许久,期间老夫人特意叮嘱过她,让她不要太过频繁回来,便是褚昭答应了也不行。 楚盛窈轻声应下,却在想着下次回来的时间。 ~~ 初一又是请安日,褚昭今日有事儿,天没亮便出了府,楚盛窈刚到正院便感觉到,府中人目光或多或少的停留在她脸上。 想来前几日的事儿,他们也知晓了。 这府里个个都是人精,能瞒得住谁? 进入正厅后,先是对长辈问了安,岂料王夫人连个眼神都未给,反而转过头去,和身旁新来的孙嬷嬷说着话。 楚盛窈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久久都未得到王夫人的回应。 这明晃晃的下脸,王夫人当真是连基本的面子,都不想要保持了。 好在最后是镇国侯开了口,让楚盛窈起身。 周氏和张氏互看了眼,又低头去喝茶,只不过周氏,眼中明晃晃都是幸灾乐祸。 胆子真大,竟然敢和婆母呛声,还打了婆母院子里的人。 便是世子护着又如何?这男人越是护,婆母心中越不平。 不是常有人说:怎生下的儿子,成了别人的?! 娶了媳妇忘了娘! 后宅可是女人当家做主的地方,男人护得住一时,护不住一辈子。 楚盛窈以往刚到,便会被王夫人的人,叫去前面伺候,如今王夫人不理会,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该坐在哪里了? “侄媳,过来坐!”张氏朝她招手笑的和善。 “多谢二叔母楚盛窈坐在张氏旁边,褚清皎露了个友好的笑。 楚盛窈也对她微微颔首。 自从上次小宴过去了,褚清皎可是定了不少的瓷器,铺子盈利也比以往多了十数倍。 今日是要去侯老夫人的明义堂用膳,一大群人浩浩荡荡,期间楚盛窈紧跟在队伍的最末,并不引人瞩目。 见众人到了,侯老夫人也不讲虚礼,直接让他们入了座。 侯老夫人寿诞在即,府内里里外外都应该操办起来。 今日除了用膳,王夫人主要便是来询问老夫人的意见。 周平遥在一旁给老夫人布着菜。 “平遥是个孝顺的,”张氏满是可惜道:“日后若是嫁到别家,可见不到这么乖巧的姑娘了。” “平遥身子不好,嫁到别家,不止她父母担忧,我这个做姑母的也忧虑的很。” 周氏不由得感叹,视线若有若无,落到了楚盛窈身上。 “盛窈过来,”侯老夫人朝她招手,“坐我旁边,我就喜欢瞧见鲜亮的姑娘。” 所有人都没想到侯老夫人竟然这么给楚盛窈脸。 尤其是褚清婉,在小辈中她可是最得祖母疼爱的,楚盛窈如今坐的是她的位置! 侯老夫人牵起楚盛窈的手,“平遥你见过了的,也是个好姑娘,平日带着她一起玩儿,免得她总说养病,连屋子都不出。” 楚盛窈朝侯老夫人另一边的周平遥,微微颔首。 周平遥回了个笑颜,仔细的瞧着她的脸。 着实好看的紧。 “老身寿辰也不必大肆操办,叫几个亲近的人来就是了,姑娘们也得历练历练,媳妇儿们就放放手,多叫她们做事儿,”侯老夫人又道:“府中事迟早交到晚辈手里,便让盛窈也做吧!” 王夫人先是一惊喏了喏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没想到侯老夫人竟然这般看中楚盛窈?! 就连楚盛窈自己都是受宠若惊。 用过早膳,侯老夫人只留下了周平遥。 三位夫人要商量寿宴的事,去了正院。 几位姑娘各自散开了,倒是楚盛窈和褚清皎走到了一块儿。 路过抄手游廊时,褚清婉极快的撞着楚盛窈的胳膊而过。 “嫂嫂别介意,”褚清皎扶住楚盛窈,小声道:“三叔母在给三姐姐看亲,选的都是些清流之士,三姐姐不依呢!” 说好听点儿叫清流之士,难听点便是无权无势。 难怪褚清婉火气如此之大。 褚清婉停下,像是踩住了尾巴般,跳了起来。 母亲有意让她低嫁,近日选的那些人,没一个让她满意的,她也是侯府出生,那些平凡男子怎可能配得上她。 偏偏母亲只说为她好,还寻了个严厉的嬷嬷教导。 这些天,过的是苦不堪言,以往分明只要她哭一哭,母亲便会心软,如今却是铁石心肠。 “你也别得意,”褚清婉像是知道了什么辛密,“大哥日后有了侧室,且身份比你高贵,你这少夫人的位置,做不做的稳当,就难说了!” 侧室?身份高贵? 听着是已经有了人选,便是没有具体的人选,此事也不是空穴来风。 “坐的稳不稳,便要看我的本事,”楚盛窈脸上表情丝毫未变,“三妹妹侯府出生,礼仪上自然挑不出错,可这性子得要磨磨。我得再向三叔母说道说道,教你的嬷嬷还不够严啊!” 褚清婉也品出些味道来,语气恨恨,“是你向母亲说的!” 楚盛窈笑着点头,“三妹妹不必谢我,晓得你在看亲,我不过是为了你日后考虑。” 谁要谢她!褚清婉怨气滔天,眼神恨不得放了针,扎向她。 “多管闲事!” 楚盛窈声音柔和,却说着让褚清婉胆战心惊的话,“非也非也,如今我还是你长嫂,便得为你考虑,一片慈爱之心,三妹妹可得领情。三妹妹瞧着不大忙,应该是嬷嬷太过宽松了。 听闻有位赵嬷嬷,伺候过太妃,调教人很有手段,一手藤编挥的是宫女莫敢不从,太监莫敢不应,出宫前还得了陛下赏赐,称其:老成持重,拘泥成法。 我明儿和三叔母引荐引荐,定让三妹妹在成婚前脱胎换骨。” “嬷嬷叫我抄书,我忙的很,要忙一整天,你不准胡说!”褚清婉话都没说全,便跑了,生怕楚盛窈当真要说赵嬷嬷的事儿。 “嫂嫂,三姐姐胡说的,哪有什么侧室!她就是看不惯大哥对你太好了。”褚清皎也开始说亲了,心头到底也是不悦男子有二心的。 楚盛窈对她露了个笑,并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原是一同走着,过了花园便各自分开了。 楚盛窈脸上的表情才沉寂下来。 是林府的人? 林诗雅?不对!林府不至于献祭个嫡女,只为了侧室的身份。 若是当妾,太子虽已娶妻,侧妃的位置还空闲着。 做个侧妃,可比个侯府妾要好上许多。 或者是旁的人? 想的越多,平白叫人烦闷,楚盛窈将这些思绪尽量抛开,可心头像是坠着什么东西,不沉,却也轻易丢不掉。 祖母的衣裳,还差几个盘扣没有绣上,楚盛窈回房便翻出针线,想着明日去楚府,正好将衣服带给祖母,结果刚好篓子有个搁置已久的荷包。 她还记得似乎答应给褚昭绣东西。 不过她给长辈的衣服还没做完,若是轮到褚昭应当要许久。 越久,他会觉得自己心不诚。 这个荷包正好抵了。 约莫半个时辰,楚盛窈将线头处绣了片叶子,荷包也就绣好了。 心也逐渐静了下来。 这些天里哄着楚盛窈绣荷包,可一直被她忽悠过去,李嬷嬷都要彻底放弃了,如今瞧荷包绣好,比谁都高兴。 李嬷嬷笑的眼角皱纹都加深了,“夫妻间,就是得你来我往,你心中顾着我,我再虽是牵挂你,何愁成不了恩爱夫妻。” 楚盛窈但笑不语,李嬷嬷说的对,不过她与褚昭不同,情分上没那么深,主要还是各占其位,各显其能。 到了晚膳,没见褚昭的身影,她打算明日将荷包给他。 蜡烛被点上的时候,没想到褚昭来了房间。 “夫君,给你楚盛窈转过头,脸上的笑在烛火下熠熠生辉,像是繁星点点。 褚昭先是一愣,默默地将门关上,而后接过荷包细细打量着,“你今日绣的?” “不是,”楚盛窈摇头,“新婚后便准备着了,可总是绣的不好,夫君的东西得精心准备,才耽搁到了如今。” 这荷包不似平常女儿寄情丝,绣的是鸳鸯,并蒂莲类,只是简单的青竹。 褚昭把玩着,心中起初能够感受到欣喜,可渐渐的归于平淡。 楚盛窈察觉到他那一点儿不同,还以为他嫌弃自己绣的太简单了,便寻了句好听的话,“竹立人世间,铮铮傲骨,百折不挠,夫君在我心头便是如此。” 褚昭颔首,将荷包系在了腰间,“夫人所思极好,比起鸳鸯,荷花,这个样式的更能戴在人前。” “我可是选了许久。”楚盛窈脸上笑的真切,听见‘鸳鸯’‘荷花’几字来。 他是想要这个样式的? 可又见他系在腰前,是她多思了。 夜渐深,褚昭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楚盛窈试探道:“夫君可要沐浴?” 褚昭点*头。 这是要留宿的意思?楚盛窈精神莫名紧张,成婚有一段时日了,她还不是很习惯和他同床。 可到底子嗣为重,今日祖母与她谈过。 且日后怎样难说,她既然嫁了进来,还不如早早孕育子嗣,将位置坐好了,便是以后有什么牛鬼神蛇也不怕。 “妾身伺候夫君吧!”楚盛窈大着胆子朝褚昭走近,又想要探探关于白日里褚清婉说的事。 褚昭喉结滑动了下,将手打开,“辛苦夫人了。” 小厮很快便提来了水,浴房里烟雾缭绕,如同仙境。 楚盛窈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看,解开褚昭的外衣,还在想自己是否该问问,可手掌不小心触碰到宽厚的肩膀。 滚烫的肌肤,让她哑然。 浑厚的男子气息,逐渐朝她偏移,将她包裹。 抬眸间,瞧见他眼底的欲色。 两人近到呼吸缠绵,她嗓子干哑,想要说话,可怕自己发出的声音有异。 最后慌忙的住了手,从他胳膊下绕了出去,“夫君,你来吧” …… 火光闪烁着,蜡烛火花噼里啪啦跳了下,他的身体也被点燃,俯下去,看见她睫毛颤动,眼神逐渐迷离起来,而后无论如何也不睁开眼。 手原本是抓在枕头处,在推拒的过程中,被他按在了头顶。 褚昭挑开她打湿的额发,喉咙干渴的很,呼吸落在她的颈脖处,而后拉开距离,拇指摩挲着她的嘴角,就这么盯着她。 目光直白,未加掩饰。 她身体禁不住往后缩了缩。 可整个人都被他笼罩着,动弹不得。 “你可曾为旁的人绣过荷包?”呼吸灼热,楚盛窈面颊绯红,思维被拉扯老远。 “什么?”她没有听清。 褚昭按着她,再问了一次。 楚盛窈脑子一片空白,想也没想便‘嗯’了声。 不止是荷包,衣服手帕啥的,她经常给祖母做。 也是这一声‘嗯’,不知触动到褚昭哪处,她就像是案板上的面团。 原本是温柔缠绵忽然就变了。 她默默咬紧贝齿,不让声音泄出。 前几日院里的秘闻被她听了去,都怨他太过分了,不然她怎会忍不住,发出那样的声音。 临到了了,她咬住食指,可那人似乎专门和她作对,握住她的手。 她又羞又气,脸上显现几分薄红,“混蛋。” …… 褚昭看着身旁的妻子,睡得熟,脸颊上还残留着泪珠,像是被雨打的娇花,娇艳欲滴又不堪承受。 他已经很小心了,本是想要温柔来,可最后还是控制不住。 第49章 第49章 李嬷嬷来禀告,王夫人找她时,她才刚醒没多久。 掬了捧温水敷在脸上,昨夜的困倦消散不少。 比起前几次,昨夜褚昭算是怜惜了,至少给她留了睡觉的时间。 连早膳都来不及用,新来的孙嬷嬷便催促着,等楚盛窈收拾完毕,孙嬷嬷一脸的歉疚,“夫人那边叫的急,我也是按主子的要求办事儿。” 孙嬷嬷才到王夫人身边伺候,自然知晓上一个嬷嬷是怎么被赶出府的。 她不敢跟楚盛窈杠上,自是做小伏低解释着。 昨日王夫人给了她个下马威,她便想过,事情没完,倒也不至于拿个下人出气,“无碍。” 如今的天,有些凉了,刚到花园,风呼呼的挂,吹得人不适,楚盛窈拿袖子挡了挡风,溅起的风沙,还是迷了眼睛。 眨了眨,好一会儿才弄了出去,不过一双眼红彤彤的,活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 正院里,王夫人与人说话声传来,“难为你大清早亲自来一趟。” 声音很柔和,至少从未用这样的声线,对她说过。 林诗雅笑的温婉,“夫人折煞我了,今儿起的早,侍奉祖母汤药后,瞧着时间差不多才来的。” 听此,王夫人更是满意,“真是好孩子,难得有你这样孝心的。” 楚盛窈一进来,便瞧见这么副和乐模样,行礼道:“母亲安。” 王夫人视线都未飘过,只淡淡一句,“坐吧!” “诗雅乃京都女子典范,孝顺长辈,侍奉汤药不辞辛劳,淑慎贤良,你平日里多和她学学。我不要求你做那,能辅佐夫君的奇女子,但在婆母面前尽尽孝,是应当的。 免了你们平日请安,只初一十五见见,心头就没了长辈,嫁到府中这么久,若非我请,何曾见你侍候!以后每日过来伺候我晨起,免得你不懂规矩。 若是诗雅,做了我的儿媳,我又何必忧虑这些。你日后跟在诗雅后面,不求学个十成十,有个三分便是极好了。” 王夫人只觉得自己,太过纵着她了,都敢在她院里放肆。 她以卑贱之身,得以嫁与侯府,已经是走了天大的好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本是不想要见她,就这么晾着,可如今看来,再不好好教教,怕是要翻天。 楚盛窈被劈头盖脸的说了一顿,这也是王夫人头一次,撕开世家夫人矜贵的脸,这般的不客气,也不在乎外人是否在。 “少夫人怎么哭了?”林诗雅声音惊愕,“少夫人不要多心,夫人不过是嘴硬心软,拿我当客人,才说着欢喜话,你是家里人,才是最亲近的。” 王夫人瞧见楚盛窈微红的眸子,更是不喜。 这楚氏未免太过小家子气了,不过说了几句,就露出形状来。 怎么撑得起褚家门楣! “方才出门风沙大,迷了眼,”楚盛窈附和道:“母亲最是好的,平日对儿媳宽容,儿媳铭感五内,日后少不了得叨扰母亲,母亲不嫌弃儿媳蠢顿便好。” 光听这话,甜的腻人,不过若非楚盛窈说的,王夫人说不定会搂着人喊,‘心肝儿’。 到底人讨厌,话再甜也无用。 “风大,出门便多穿些,就这么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在苛责你。”王夫人语气淡淡,也没揪着楚盛窈眼红的事。 林诗雅见王夫人没有追究,目光沉寂片刻,又嫣然一笑,“少夫人可用过早膳,方才夫人与我都吃了些,你来的晚了,可没蹭上夫人这里的美食儿。” 楚盛窈依旧是笑着,“明日我来侍候母亲,日日都能吃上这儿的饭食,我听大夫说,入睡需在三到四个时辰,才好长成身体,孕育子嗣。 林姑娘年纪尚小,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可得好好照顾身子,瞧你眼底发青,身量比起寻常姑娘要矮上些,现在尚且可以补回来,日后想要就晚了。” 谈起子嗣,王夫人神色认真了些,“莫不是你杜撰的?” 楚盛窈露出认真的神情,“医书所记,不少大夫,也曾说过同样的话,应该做不得假。” 王夫人拉着林诗雅的手,劝道:“如此,可得多休息休息,你便是再孝顺,也得为自身考虑。” 她个子不高,在众多女眷中排在末尾,应当也是睡眠不足的缘故吧! 会不会有碍子嗣? 王夫人探究的目光,落在林诗雅的腹部,想起前儿林夫人透露的事儿,有些犹豫。 林诗雅察觉王夫人的异样,连忙道:“夫人,我每月都要请平安脉,健康的很。” 王夫人依旧将信将疑。 毕竟林诗雅瘦弱,不是很好生养的模样。 若真因睡眠影响子嗣就不好了。 王夫人的忧虑,叫楚盛窈看的明明白白,尤其是提起子嗣时的担忧。 可楚盛窈想不明白,他们竟然会有这样的心思。 原是以为王夫人当着外人面,没想到竟也是个‘内人’。 楚盛窈浅啜口茶,藏住眼底的讥讽。 所以褚昭知晓不知晓王夫人的打算?还是顺势而为,并没有必要告诉她这个妻子。 离开了正院,楚盛窈正好在花园碰见了林诗雅。 瞧着是专门在等着她。 “方才多谢林姑娘的关心,”楚盛窈面上笑着,眸子却无半点儿温度,“林姑娘孝德广播,人人称赞,母亲叫我跟你学习,希望有一天如林姑娘般,别说是自家人喜欢,就连别家的婆婆也爱的很。” 林诗雅像是疑惑道:“楚三姑娘可是误会了?我向来都是讨自家人喜欢的!” 林诗雅笑的温柔,头上的步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摸了摸,“夫人一年前送给我的,夫人娘亲留下的,只此一只,说我像是她家的人 楚盛窈根本就不接她的茬儿,反而一脸赞同,“我就说林姑娘与母亲有母女缘分,改明儿母亲收林姑娘当干女儿,可不就是一家人嘛!” 林诗雅笑意僵了僵,只当自己是给瞎子抛媚眼。 蠢笨点儿好,好摆布。 “不和楚三姑娘说了,我得去和夫人商议老夫人的寿诞,这些个人情往来麻烦的很,比不得你清闲,”林诗雅像是想到什么,问道,“夫人不让你一块儿吗?” 楚盛窈回道:“祖母说过让我一起做事儿,姐妹们也在商议了,前期琐碎小事儿,还以为是下人处理,没想到竟是麻烦林姑娘了。” 林诗雅捏了捏手帕,竟然拿她和下人比,真是放肆! 两人分开时,林诗雅没个好脸色。 一直默默陪在楚盛窈的李嬷嬷心不在焉起来。 姑娘这才嫁过来不足三月,侯府竟然就有了这样的打算,便是旁的府中,要纳妾也是等主母生下孩子后再说,给了体面。 况且林诗雅堂堂侯府嫡女,竟然也会甘愿屈居人下。 这也是楚盛窈所困惑的。 为权为仕,褚昭如今都不是很好的选择。 回到策海院,楚盛窈将做好的衣服命秋泠收拾好,她今日回去一趟,带给祖母。 照王夫人所说,日后晨昏定省,她也就没那么空闲了。 “表妹楚盛窈看着院子里像是等了许久的人。 周平遥连忙起身行礼,“叨扰表嫂了。” 她目光有所思的瞥向楚盛窈身边的人,楚盛窈立刻叫她们都下去了。 周平遥亲自倒了茶递给了楚盛窈。 “听闻一大早,林府的便过来了?” 听这语气,周平遥似乎对林诗雅有所芥蒂,三房的人不是都挺喜欢林诗雅的嘛?尤其是褚清婉。 “表妹来此,所谓何事?”楚盛窈与她接触不多,又急着回楚府,没打算和她兜圈子。 周平遥掩帕咳嗽了声,声音柔弱,“林府迟早会送人过来,不论是大姑娘还是二姑娘,亦或是别的。为了维系林府的关系,侯府自然不会推诿。表嫂可有应对之法?” 楚盛窈抬眸,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周平遥有些羞涩,但还是隐晦的将意思表达,“我愿做表嫂的马前卒,日后若是与林府的相争,我必站在表嫂这边!” 这是也要如策海院的意思? 周平遥的父亲可是巡抚……她都怀疑是自己误解了她的意思?! “这这楚盛窈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褚昭莫不是神仙肉,怎么人人都想要咬上一口! 周平遥没有隐瞒的意思,“我身子弱,大夫曾说无法孕育子嗣,嫁到别的府里,撑不住事儿,难免被人欺负,表哥不同,他是君子,不会为难我。” 这是她想了多日,才下定决心的,女子都不愿意为妾,她自然也是了,那便做平妻吧! 以她的身份,屈居与平妻之位,想来侯府也是愿意的。 而且她先将位置占了,林府送来的人只能为妾,身份自然也不会太高,她不会跟楚盛窈争,只求日后有个入棺椁的地方,享受香火罢! 她又生不了孩子,到时候依旧是楚盛窈的孩子占据嫡出的位置。 怎么算都是各得其所。 “我知晓女子都不愿与人分享夫君,我亦然,可表嫂性子好,相貌也好,与你待在一块儿,让我觉得舒畅,说不定都能增加寿命。” 周平遥虽有故意吹捧的意思,但大抵是实话了。 褚昭和楚盛窈都是极好看的,单拎出一人,京都无人出其右,何况是两人并立,赏心悦目啊! 若是留在侯府,日日瞧见他们,心情都便好了。 周平遥的话实在是太让她震惊,以至于等她离开后,楚盛窈还未回过神来。 “姑娘,”李嬷嬷走近院子,在一旁轻轻唤道,“可要去楚府?” 楚盛窈点头,直到上了马车,还在思索着周平遥的话。 若按照周平遥所说,确实利大于弊,可……理智外,她似乎也没有多乐意。 心头若有若无,升起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很淡,只是在寂静的空间才会冒出来。 到了正熙堂外面,楚盛窈迅速整理好心情,挂上笑容,让李嬷嬷将盒子给她。 “祖母,”楚盛窈抱着盒子,走了进来,“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你个讨嫌的,”老夫人原是和人说着话,一听见楚盛窈的声音,不由得露出笑颜,“这才几日又来作甚!不是说过了”。 楚盛窈连忙打断老夫人的话,“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是做了衣服给祖母,想给祖母个惊喜。” “你给我做的还少吗?”老夫人摸了摸衣袖,埋怨道,“穿都穿不过来了。” 楚盛窈才不管呢,想要撺掇着老夫人去试。 “表妹。”李远之原本目光暗淡,在瞧见楚盛窈的那一刻,忽然发亮。 楚盛窈转头,才发现屏风另一侧坐着的人。 她微微退了步,“表哥。” 楚盛窈没想到,今日竟然还会碰见李远之,也没想到她成婚后,李远之竟然还会来楚府这般的频繁。 “表哥瞧着瘦了些。” 几日不见,神情萎靡,眼窝深凹。 是官场中的事儿,亦或是其他,才能叫人短短时间变了这么多? 楚盛窈不好去问,但到底认识多年,关心也是做不得伪的。 李远之眸中阴霾一闪而过,在面向楚盛窈的时候,提起精神来,“入了秋,食的少,没什么大事儿。” “表哥可得照顾好自己,毕竟姑母得靠着你。” 李远之点头,心间升起喜悦之色,将这几日遭遇的痛苦都给压制过去了。 她还是担忧着自己,即便是李家对不起她。 翰林院都是清高之辈,但只要有人在的地方,也少不小蛇虫鼠蚁。 他位卑,又没有强势的家世,无人相护,过的艰难了些。 以前读文识字时,想的是如何为民,入了官场光是正直,不够圆滑总是要遭罪的。 况且,他冲动的教训了的人,身后势力之大,不是他能抗衡的。 李远之并不后悔,至少这是他能为表妹做的第一件大事。 今日来楚府能够见上她一面,已经是天大的好运。 “盛窈和我去内室,老身瞧瞧你技艺有没有精进。”老夫人拉着楚盛窈走了,让张嬷嬷好生招待客人。 李远之表现的实在太过,他自以为的情深,实则对如今的盛窈来说,是麻烦,也是累赘。 当初同意定下这门婚事,是看在李远之的一心一意,如今她又怕这样的心意,最后会害了盛窈。 她知晓盛窈原本就对李远之感情不深,甚至算是朦胧,可到底人心难测。 “祖母?”楚盛窈有些疑惑。 往日里,祖母也不会这样失礼,有外人还在,扯着她单独说话。 “李远之到底是外客,你如今嫁了人,避讳些也好。”老夫人说话间语重心长,破有深意,楚盛窈只懵懂的点了点头。 现在做的这件衣服,正好合身,老夫人摸了摸面料,“你该不会将好的,都用给祖母了吧!” 这衣料颜色虽是百草霜,可光泽如云霞般绚丽。 老夫人见多识广,一摸便知是云锦。 云锦珍贵,有钱难寻,一般供皇室贵族享用,镇国侯府是外戚,有这样的料子也不足为奇。 “哪有,”楚盛窈帮老夫人理了理衣袖,“祖母穿着好精神啊!瞧着年轻十岁。” 这些日子赚了些钱,这衣料虽贵,祖母喜欢便是极好的。 老夫人揉了揉她的脑袋,“也别忘了对侯府长辈行孝,做好应尽的本分,不要叫人挑错处。将心比心,我的盛窈这般好,他们会知晓的。” 楚盛窈点头,趴在老夫人的怀中。 不必叫他们知晓,她也不苛求,从旁的地方得到疼爱。 她有祖母啊! ~~ 马车行至一般,忽然被拦了下来。 “少夫人。”春和声音像是受了惊吓。 楚盛窈推开车门,马车正停在一处偏僻的街道,而挡在前面的人! 是林六爷! “三姑娘,老友相遇,可聚否?”林六爷摸着琉璃做的义眼,唇角上挑,语调散漫。 “那里来的老友,”楚盛窈眯了眯眼睛,凌厉上了眉宇,“前面有狗挡道,绕过去就是了!回府。” “别急,”林六爷从怀中摸出一物,“这下可与我谈谈?” 那珠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楚盛窈一看便想了起来。 她还想当初逃窜时,丢哪儿了,没想到竟被林六爷拾去。 楚盛窈原本冷寂的眸色,染了怒意。 “姑娘家与我定情的东西,我一向贴身放着,要不少夫人与我一同赏赏。”林六爷笑的风流。 秋泠和春和气的面红耳赤,尤其是春和暗啐了口。 无赖,恶心! 楚盛窈神色未变,“世间好物多相似,也没个什么赏的。林六爷喜欢胡说八道,皇子公主也有所耳闻,何况是我。毕竟林六爷若是胡扯些什么不该的,我自也是有人证物证的。” 楚盛窈幸好未将手里的信给烧了。 在嫁给褚昭后,碍于太子和三皇子的关系,她担忧信如果被褚昭知晓,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她想过和褚昭说明,可侯府与林府亦是关系匪浅,她不确定,侯府是要容忍林六爷的胡言,还是护着她。 林六爷把玩着珠花,也不急,今日不过是来将人按下水,先是将人心中防线打破,然后再看人溺水挣扎。 肉要一片一片割才有趣。 “虽有相似,可东西属于谁我说了算,你猜褚昭信不信?” 楚盛窈镇定自若,面色未变,“那拭目以待,回府!” 今日林六爷敢堵她,无非就是林府与侯府似乎是有进一步的打算,林府向太子靠拢,有了站队的心思,不再惧怕三皇子,甚至想要将她拉下来。 她没了侯府少夫人的身份,对他们反而更有利。 楚盛窈掐了掐手心,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只要事情还未成定局,林六爷便不敢轻举妄动。 她得想想办法。 得想想。 第50章 第50章 珠花的作用并不大,楚盛窈大可以说,这是赠与楚盛岚之物,被林六爷借机生事,故意行诋毁之事。 但到底看褚昭信任她与否。 在这点儿上,楚盛窈难免踟蹰,两人成亲时间太短,看似和谐,却未经历过大风浪,谁知道何时会翻? 最令人惊惧的是林府人的运作,他们的目的,便是她侯府少夫人的位置。 办法有三。 一拿回珠花。 二弄死林六爷,太过残暴,风险又大。 抛开风险的话,楚盛窈其实是有些意动的。 三便是,楚盛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怀上褚昭的孩子。 此法老套,却是管用的,以褚昭品行来说,只要自己有了他的孩子,地位基本上是稳若泰山,只要不是大逆不道之事,他绝不会休妻。 即便两人情分降到冰点,至少她还能在侯府衣食不愁。 楚盛窈难得纠结起来,褚昭不常与她通房,她的月事又刚走不久,怕是难以怀上啊! “少夫人莫不主动些。”李嬷嬷出着主意,“世子本就是个内敛的,您若是再继续矜持下去,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秋泠和春和也在一旁跟着点头。 楚盛窈又何尝不明白,可让她主动,也不是件儿容易事。 不若三者同时进行? 总能教她成功一样。 楚盛窈思索道:“明日午后,秋泠你去给四妹妹递个信,我想与她见上一面。” 李嬷嬷听她提起楚盛岚,便知晓她要做什么,“未免太大张旗鼓了,林府的人也不是个瞎的,若是叫林六爷知道了,有所防备就糟了。” 楚盛窈点头安抚,“我还怕林六爷不知道呢,秋泠也不必防着谁,大张旗鼓的去就是了。” 褚昭回策海院后与往常一样,直接去了书房。 李嬷嬷听到消息,立刻让秋泠和春和替楚盛窈梳妆,“姑娘,您得要把握时机。” 说到这里,李嬷嬷似乎比任何人都要急切的希望她有了孩子。 她先是吩咐厨房将补品给炖上。 又秋泠和春和赶了出去,从楚盛窈藏在最底层,盒子里的云香纱做的肚兜拿了出来。 这肚兜李嬷嬷曾在新婚夜拿出来,被她给推过去了,没想到李嬷嬷还是没有忘记这茬儿。 “嬷嬷。”楚盛窈满脸拒绝,觉得提不起气儿来,靠着子嗣来稳固地位。 那未出世的孩子像是个工具,她很难下定决心。 “浑说,”李嬷嬷不赞同,“女人都是要生孩子的,少夫人既嫁进府,必定也是要生下子嗣,不过是早晚的区别。莫不成您还想离了这侯府去,叫老夫人替您忧心?” 此话说的也不无道理,只要嫁进来,她总是要生下褚昭的孩子。 可这衣服真的太不成体统了,以褚昭老旧的性格,估计一见,便会知晓她的用意,然后将她给赶出去。 绝对的! 便是要主动,也得暗着来,最好能够化主动为被动,让褚昭自己来。 楚盛窈细细的想了想,这些时日和褚昭的相处,她好似就没主动过,他忽然就变了个样子,扯着她去了床帐中。 每每还‘责怪’她,说她太贪。 这莫不就是口是心非? 无论李嬷嬷如何劝,她怎样都不会穿上,这件几乎透明的肚兜的! 李嬷嬷只能遗憾,将东西放了回去,心头想着姑娘果然不懂男人。 男人面上正经,到了床榻间,那就完全另一幅模样,世子就是个中翘楚,夜里的动静,闹得她这个老人都是要脸红的程度。 楚盛窈特意从妆匣里,取出了鹿形玉佩和玉镯,佩戴妥当。 今儿的发髻是李嬷嬷梳的,珍珠云髻。 额前到鬓角坠了一圈珍珠,动作间熠熠生辉。 这是现下最时兴的发髻,也是李嬷嬷刚到楚盛窈身边,头一次如此郑重的给她梳发。往日里楚盛窈嫌麻烦,大都是绾了个单髻,再配些合时宜的首饰罢。 虽然光是看脸,已经极美了。 外物偶尔的点缀,却更有心意。 如今的姑娘,多了些绰约,添了分娇俏,她看了都喜欢,更何论世子了。 李嬷嬷凑近楚盛窈耳旁,再说了些手段,例如触碰,软声,媚眼类的。 楚盛窈明面上点头,实则心底却在怀疑,褚昭那样的人,还能被这些打动了? 临走时,李嬷嬷特意叫楚盛窈提上食盒,还特意让她一定要给褚昭喝了,对身体有好处的。 楚盛窈接了过来,打开看了看,不过就是些汤汤水水的,没个稀奇。 临走时,楚盛窈想到了什么,立刻叫春和将她‘特制’的手帕取来。 今日的目的可不止是为了子嗣,她心头另有计较。 来到书房,百名迎上前,语气竟像是见了活菩萨般,“您来了,快请进。” 也不问她是干什么的,直接让她进去。 百名也没办法,以前在世子身边伺候是风光,现如今隐隐有要命的趋势。 他想其中缘由,大抵是在新夫人身上。 “夫君。”轻柔的声音响起时,褚昭还以为是幻听。 抬眸间见了人,也只是蹙眉,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楚盛窈走到他身边,将食盒放在另一侧空旷的桌面。 褚昭的书房,她是第一次来,里面陈设大都古朴简单,越是低调,越珍贵,迎面对门墙上挂着几张山水画。 这几幅画颇有意境,画工也是极好的,几个拐弯处力道虽强劲,但又恰到好处。 一旁的几个书架,是用乌木制的,放了很多书,卷帙浩繁,楚明德的书房,怕没有褚昭这里的一半。 窗边横放着香案上,摆放着一顶兽形四足香炉,烟雾上扬,飘飘转转聚而不散。 最里面屏风后,是一张小榻,榻上整洁,只有一个老伯木枕头。 这应当就是平日里褚昭睡觉的地方。 有些狭窄,以褚昭这般的身量,不会蜷成一团睡吧? 楚盛窈停在了褚昭身边,见他似乎没有反应,在他面前晃了晃,玉镯露了出来。 是他送给她的。 褚昭抓住她的手,温热的体温传来,他不禁脱口而出,似是惊讶,“真的?” 声音很小,但楚盛窈还是听见了。 真的。 她难不成还能是假的了? 昏黄的烛光晕下,她唇红齿白,眸目含春,又若春桃拂脸,惊艳丽绝。 三千青丝,不知被珍珠点缀,还是娇颜下珍珠越发的夺目。 只是站在那里,身体曲线因弯腰,显露无疑。 妖娆出姿。 放开她的手后,褚昭将视线,移到面前的书卷上。 可只一眼,那幕便印在脑子里,久久未忘。 看在多的书都无用。 比起往日里的臆想,如今更加真实的出现在眼前。 他握住书卷的手紧了一瞬。 她立刻将汤摆了出来,“夫君实在太辛苦了,我特意请小厨房熬了滋补的汤药。” 褚昭眉宇微顿。 她自嫁过来,做的还算妥当,可未经通报闯入书房,唯一一块儿清净地儿,也沾染了她的痕迹。 又如何去修身,去摆脱,去克制。 到底是他妻,也不好太过苛责。 褚昭尝了口汤,味道有些怪,舀起里面的食物看了看。 长的,粗的,形状有些怪。 这是虎鞭? 他如鲠在喉,楚氏这是什么意思? 见褚昭没喝了,将碗推到一边,楚盛窈问道:“可是不好喝?” 这汤是李嬷嬷叫小厨房的人熬得,听说很补。 褚昭每日辛劳,以往没回正房的时候,听说屋里的蜡烛,时常照到半夜。 楚盛窈便劝着褚昭多进些,“您多补补,对身体好。” 褚昭虚咳了声,一会儿又连绵不绝。 一张清冷的俊颜,被迫染上红霞。 “你觉得我还需要补?” 这话像是恼羞成怒,莫名叫人摸不着头脑。 “夫君说用就用,不用就不用。”这般回答应,该是教人寻不到错处的。 哪知褚昭情绪非但没有平复,而是用更加怪异的神情盯着她,“楚氏,你是有多贪!这些个大补之物也敢炖给我!” 楚盛窈呆愣在原地,先是一个‘贪’字都让她琢磨了会儿。 这汤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壮壮阳的? 裙摆下,楚盛窈的脚趾打起架来,恨不得立刻遁走。 “平日里可多读些诗经典籍,修身养性才最为重要,可保身体康健,”褚昭将食盒盖上,“你若是闲来无事,大可与妹妹们说说话,亦或是去母亲面前尽尽孝。书房是办正事儿的地方。” 褚昭从桌面抽取一本书来,“以史明鉴可以清心境,这本《史记》你闲来无事可照着抄写。” 楚盛窈盯着那本书,褚昭的意思是又要罚她抄写? 她本就没打算作甚,褚昭这姿态恍,若她做了般! 床帐中贪的跟恶鬼似的,如今倒是端起正人君子的模样了! 楚盛窈低下眸子,肩膀不由得轻轻耸动起来,抽泣声不加掩饰。 褚昭原本还严肃着的脸,染上惊慌,“夫人。” 他叫了声,楚盛窈侧了侧脑袋,没去应。 褚昭移了步,正好瞧见楚盛窈微红的眼眶,睫羽挂泪,含情眸道不尽的委屈。 “不过是说了你几句,哭甚,”褚昭语气里除了烦躁,还有自己都未注意到的心疼,“如此这般,怎当的好侯府的少夫人。” 楚盛窈拿帕子擦了擦眼,泪意更足,滴滴泪水往下流,梨花带雨,只管教人心疼。 褚昭不耽于儿女私情,到底她刚嫁与他,他自然也得负起为人夫的责任。 褚昭叹了口气,“方才我语气重了些,可夫人也不必行这些事儿,我生性寡淡……” 楚盛窈连忙拿起帕子又擦了擦眼角,疼意传来才让她没笑出来。 他生性寡淡? 瞧褚昭这模样,也不像是在说谎,莫不是这些年学的诗词典籍,全是教褚昭如何自欺欺人? 楚盛窈泫泫欲泣,没有忘记自己来此,最重要的事“夫君,今日林大姑娘来府,林府的意思你可明白?” “你怎知?” 略带严肃的声音响起,楚盛窈心头一惊,少不得放大哭腔,说着满肚子的委屈,“那林大姑娘都打上门来了,讨好母亲,一个外府女竟然负责起祖母寿宴上的事儿。我虽是愚笨,可昨日母亲和林大姑娘态度明显,能瞒得过谁去? 我位卑,若林府真的来了人做妾,身份高贵又得母亲喜欢,到那*时,我哪里还有立锥之地,还不若当初不要嫁进府里。” “胡说褚昭听见她说不想要嫁进来,心头莫名有些慌,也想不出,若是娶的不是她,该是何种模样。 “林府的事儿,不会成功,你不要多想。”褚昭只说了这句,便没有透露更多的事儿。 楚盛窈抹眼泪的手一顿,看来只有王夫人和林府那边是剃头的挑子。 褚昭没有这样的心思,她不由的松了口气。 “妾室的事儿,在你生下孩子之前都不会出现。” 这一句话说完,楚盛窈手滑,帕子跟着掉了下去,蹲身时心也跟着沉下去,只捡起东西后重新挂上笑颜。 “多谢夫君。” 挺好的,至少得了褚昭的保证。 楚盛窈脸是笑着的,可是心却是前所未有的空。 她明白自己对褚昭没有情意,不过是近些日子他待她极好,有过动容。 如今真正半分也没了。 “这汤夫君不必喝了,原是小厨房准备的,妾身,也不知做的是什么?”楚盛窈提起食盒,便要往房外走去。 褚昭跟着她的步伐动了动,最后停住脚步,“若无事儿,书房便不要来了。” 方才他竟然想要让她留下来。 他也只得这一处清闲之地。 若是沾上了她的味道,便处处皆是她。 楚盛窈嗯了声,脚步并未停留。 刚进入正房的院子,李嬷嬷跟上前,往她身后的方向望了望,并没有褚昭的身影。 少夫人都打扮成这个模样了,世子竟然还能克制的住自己,真乃柳下惠转世是也! “无事儿,世子天性冷淡,您已经做的很好了。”瞧见楚盛窈脸色并不好的模样,李嬷嬷以为她碰了壁,连忙安慰道。 楚盛窈扯了扯唇角。 自己说自己寡淡就罢了,外人也说他冷淡。 这些个人,看不透别人,也看不透自己,总是自以为是的了解,却根本无法触及最深处的自己。 入了夜,凉了起来,被子也换成了厚一点儿的。 楚盛窈翻开柜子,叫来了金贵,“夜里凉,将这床被子带给世子。” 世子书房被子准备的足,应当是不用的,留在正房的是为了预防世子来,没得用。 若是将这床被子拿给了世子,那世子若是歇在正房,该如何是好。 金贵将顾虑说了,楚盛窈依旧道:“拿去吧!这是我的一番心意。” 心意?哪有送被子当心意的! 这模样怎么瞧着,要将世子从正房赶走? 金贵暗道自己多心了,少夫人贤惠,虽然世子不常回房,还经常关心世子,叫他们好生伺候,刚才还特意去送补汤,断然做不出这样的事儿! “罢了,”楚盛窈最后没让金贵动那床被子,“多准备些热饮给世子吧!” 她也不知中了哪门子的邪,拿床被子撒什么气。 楚盛窈躺在床上,没个睡意,开始思索起褚昭说的话来。 林府想要向太子靠拢,自然是想要与镇国侯府结盟,姻亲关系是最好的纽带,先前促成这门婚事,定然有这方面原因。 但是要成早成了。 不成有不成的原因,林府想,王夫人想,那太子呢? 或者说太子需要林府的助力吗? 林相乃文人之首,门生不计其数,其中在朝为官却不多。 太子妃乃是已故老太傅的孙女,老太傅可谓桃李满天下,其门生遍布天下,为官者不在少数。 这么看来,林相反而没那么重要。 不过这一切,都是在老太傅在世的时候,老太傅走了,太子必定仍需要文臣相助。 这时候林府再度靠上来,便是两厢皆好。 可褚昭说的不成? 应当是有更加强悍的力量介入,三皇子?或是陛下? 这么一琢磨,原本没有困意的楚盛窈,逐渐的睡了过去。 这是王夫人要求晨昏定省第一日,楚盛窈不敢迟了,天未亮,便起了。 提着灯笼往正院的时候,天刚微微亮。 王夫人正由孙嬷嬷伺候着梳头。 瞧见楚盛窈来了,便让孙嬷嬷走开,由楚盛窈伺候她。 楚盛窈接过梳子,一会儿的时间便,梳了个发髻,然后从妆匣里挑了些发簪给配上。 王夫人照了照镜子,对今天的新样式,还是很满意的,勉强给了楚盛窈一个好脸色。 “做人媳妇便是如此,我也是这般过来的,你若是觉得委屈,大可撂摊子走人。我没道理去怪罪别家人。” 别家人?明晃晃的威胁。 楚盛窈垂眸,“儿媳该做的,不敢有半分怨言。” 房门口,侯爷走了进来,看见楚盛窈还有些惊讶,“大清早的不回屋睡觉,跑这儿来折腾作甚?” 楚盛窈一五一十道:“母亲命我晨昏定省。” 侯爷蹙眉,脸本就粗矿,现在更是威严,周围一瞬间安静起来。 “一大早的天未亮,便叫了儿媳妇过来晨昏定省?这不是折腾人嘛!别把你劳什子王府的规矩带进来,教的褚昭,溪儿木讷就算了,好不容易来的鲜活儿的人,再被你教的死气沉沉。” 侯爷多在军营,褚昭和褚清溪是由王夫人教导长大的。 说起这个,侯爷便悔啊! 就算当初战场上多艰险,他也该将褚昭带在身边。 养成个守礼端方雅致人儿,那里像他,活脱脱是为琅琊王氏生的。 两人成亲初期,侯爷瞧不上王夫人多以礼仪讲事,王夫人也瞧不上他比不得那些俊雅男子。 好一顿磨合,才成了如今相敬如宾的模样。 但只要一提起规矩,侯爷依旧不耐的很。 侯爷丝毫没顾忌晚辈在场,“当初你嫁进来,我娘和善的很,万事儿由你。如今当了婆婆,怎就成了恶婆婆!” 第51章 第51章 侯爷劈头盖脸一顿将王夫人数落。 王夫人脸色逐渐发青,成婚这么多年来,府中人人敬畏,侯爷也敬重她,许久没有这么落她的脸了。 房间里的丫鬟嬷嬷,跪了一地,听着侯爷的训斥,大气儿都不敢出。 王夫人脸上无光,还当她做了多大的错事儿! 媳妇儿晨昏定省,京都这么多家的高门大院,谁没有这样的规矩? 只侯府是个例外!侯老夫人是个慈爱的,从来不为难她们这些小辈。 她是没受过婆母为难,可她如今是婆母了,却连半分婆母的威严都没有! 儿媳想打她身边的人,便打,如今连贴身伺候下她,都会被人说她是个恶婆婆! 王夫人不服气,“侯爷的意思是,我还受不得楚氏的伺候,叫她早起来服侍,便成了为难她? 你瞧瞧这京都,哪个大家族的媳妇儿,不是谨小慎微,孝顺婆母。她嫁了过来,这些便是她该做的!” 王夫人有的是理。 “不是嘛?”侯爷指了指外面还未亮的天,“这个时辰,鸡叫声都无,哪家的媳妇儿起来的这般早?平常除开去老夫人的院子,你也不过辰时初才醒。让慎之媳妇提前一个时辰,还不算是为难?母亲可从未这般要求过你。连早膳都未用过吧?”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楚盛窈问的,楚盛窈点头。 来时,侯府的厨房都是冰冷的,那里来的早膳,不过是用桌上的点心,垫吧垫吧。 侯爷的质问,叫王夫人一阵语塞,连忙找补道:“母亲说了,要楚氏也参与寿宴的布置,今儿这般早,便是叫她与女眷们一同商议。侯爷若是不喜,楚氏你日后便辰时过来吧!现下先回自己院里,用过早膳再过来,免得旁人说我为难你!” 楚盛窈连忙请退,她这小辈也不该再待下去。 刚走出院子,里面的争论声,分散出来,似乎比刚才要激烈些。 春和抿嘴偷笑,王夫人再强势又如何,总有治她的人。 侯爷怎会来的? 楚盛窈可不信,有这么巧的事儿,让人私下去打听,小厮回禀说,是天还未亮的时候,世子进了侯爷的院子。 褚昭? 是他请了侯爷去的? 与楚盛窈而言,褚昭孝顺长辈方面,挑不出毛病。 竟然也会清楚,王夫人每日的晨昏定省,是起了为难的意思,她以为他就算是知道了,也只会吩咐她,好好伺候王夫人。 再次回到正院,已经来了许多的女眷,离王夫人身边最近的是林诗雅。 不知何时,竟然又来了侯府。 林诗雅笑的恬淡,侧身将手里的册子,递给王夫人,两人说笑着,似乎很是满意。 王夫人随口夸赞起来,“绢布便采用木槿花样式的,也是你心细,知晓老夫人喜欢些什么。” 楚盛窈行了礼后,王夫人只淡淡的点头,示意她起来,没有为难的意思,只是将她给晾着。 老夫人的寿辰,有些东西还是自己亲手准备,才更显郑重与对老夫人的孝顺之意,一些寿贴,大都是府内女眷亲手所书,到寿宴那日再摆出来。 周围座位几乎都满了,大家都在聚精会神的描摹着,楚盛窈目光留在离人群较远的空椅子上,刚想过去。 周平遥拉住了她,连忙叫人添了把椅子,放在她的身侧。 楚盛窈根本就来不及拒绝。 “表嫂瞧着比往日更好看了周平遥直溜溜的盯着她,语气说的真诚无比。 在另一旁描摹花样的褚清婉,瞧着她二人这般亲近的样子,冷哼一声,“平遥你个叛徒!” 周平遥没去理会,褚清婉气的直接将椅子挪了过来,扯着周平遥的衣服,“你和我最亲了,明知我讨厌她!” “那是嫂嫂,说什么讨厌的!” 褚清婉没想过,周平遥竟然会和她呛声,一下子就不依了,胡搅蛮缠起来,硬要周平遥和楚盛窈分开。 周平遥身子弱,被褚清婉一拉,人便滑倒在地。 楚盛窈连忙将她扶了起来,周平遥倒在楚盛窈怀中,几乎将身体大半部分都依靠了过来。 待她坐正,楚盛窈才放了手,只是瞧见她满脸通红,“表妹可还好?” 知晓她身子弱,楚盛窈用手探探她额头,发觉无恙才收回手。 褚清婉瞧见这副样子,也不敢继续闹,她知晓周平遥身子弱,一月里十天半个月都是躺在床上。 “没发烧吧?”褚清婉语气别扭,也尝试去探她额头,哪知周平遥侧了侧身子,躲了过去。 “小气。”褚清婉暗中轻哼。 凭何只让楚盛窈碰,她咋就碰不得了! 王夫人被这里的动静吸引,目光移过来,瞧见是楚盛窈她们那里的,脸沉了下来。 林诗雅静静打量着,顺便上眼药,“少夫人年轻,几位姑娘也是小孩儿心性,玩得到一块儿去。” “到底比不得你沉稳。” 林诗雅勾了勾唇角。 褚昭妻子的身份本就是她的,先教她占一段时间,总是得还回来的。 她乃相府嫡女,所求的可不是什么妾室。 周平遥抿了抿嘴唇,瞄了楚盛窈一眼,将勾画好的‘寿’字推到了她面前,“表嫂,我每每写这个点,总是觉得不够满意,你帮我看看。” 楚盛窈推拒道:“我字迹也一般,比不得表妹的。” 周平遥不信,抓住她的手,将笔递给她,试图用撒娇的语气道:“试试嘛!” 她太过缠人,楚盛窈动了动,才将手抽了出来。 周平遥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一直抓着,耳廓染上了粉色,小声的道了歉。 楚盛窈摇头,表示不在意。 如今才发现这个表妹性子似乎有些腼腆,可又能大胆的,在她面前说出那般话。 手腕下沉,笔力遒劲,一个寿字很快儿跃然纸上。 “好看,”周平遥举起纸,喜悦之情不予言表,“嫂嫂真人不露相,楚家本就是书香世家,嫂嫂也是其中翘楚,不过是平日里藏着,不给我们这些妹妹看。” 周氏听周平遥这般的赞扬,看了过来,“也还行吧!” 确实写得好,但不想夸赞她。 “比不得林姐姐。”褚清婉则是看都没看,直接从林诗雅的位置上,拿了个字来,“林姐姐写的比你”。 两幅字放置在一起,高下立见。 褚清婉也说不出瞎话下去,撇嘴,“也就那样。” 褚清婉动作大,惹得不少人都移了过来。 褚清溪看了眼,也禁不住的呃赞叹,“嫂嫂的字,竟有几分大哥的风骨。” 说来褚昭的字,她还未见过呢? 她的字,和他竟然会有几分相似。 褚清溪像是看出楚盛窈的疑惑,“不是说相似,而是字若其人,大哥的字飘逸如仙,嫂嫂的字也有几分出尘的味道。” 字如其人,从一个字上,往往能够看出很多东西。 都说楚盛窈是媚到极致的艳俗,可字透着几分畅意与自由,可见其内心。 褚清溪不由得靠近,“嫂嫂可否赠我一字?” 周平遥连忙将字抢了过来,“这可是我的。大姐姐不许和我抢。” 难得见周平遥这种护食的模样,褚清溪扯了扯唇角,轻笑出声。 “也就那样,我还是觉得比不过林姐姐的,”褚清婉不服气,她们对楚盛窈的吹捧,刺耳的很,“林姐姐写的是楷书,祖母寿宴规规矩矩,大气才好,哪有像她故意哗众取宠。” 楚盛窈抬眉,“妹妹的意思是,所有的字体只有楷书大气,其他的都是装腔作势?” 褚清婉被楚盛窈问的一句话都出不出来,支支吾吾半天。 她若是答是,那一众书法大儒,不是都被她得罪了嘛! 最后只能向林诗雅投去救命的目光。 “妹妹的玩笑话,少夫人怎么当真了,字好看与否都不重要,老夫人寿诞在即,还是专心准备吧!”林诗雅说的温和,反倒是衬的楚盛窈方才斤斤计较。 王夫人道:“都去忙着吧!何必随处跟人比较。” 话里话外是在维护林诗雅的意思。 楚盛窈这个正牌儿媳,反而比不上个外府女。 王夫人当了侯府主母这么些年,到底是被人捧得太高了。 张氏暗自摇头,插了句嘴,“话也不必如此说,老夫人寿诞还有些日子,也急不到那个程度,我也想瞧瞧林姑娘的字如何,看我这侄媳能比不?” 周氏在一旁看热闹。 王夫人眼神不赞同的望向张氏,都是些小辈玩笑,她们参与了才是不好。 张氏这般护着楚盛窈,还当自己是她亲婆母,而自己这个正经婆母反倒不如。 夫人们想看,林诗雅想要拒绝都难。 光是看楚盛窈的字,便知她就算是换了种风格写,也比不上。 试毕,两人的字被放在一起。 高低立现。 一个如天上游龙,一个似地上爬虫。 但拎出来,林诗雅的字是好看的,可人啊!最怕比较,一比较便原形毕露,连找补的话都不好说。 林诗雅脸上的笑险些绷不住。 张氏笑着恭喜道:“管家算账厉害,又写的一手好字,大嫂可是有个好儿媳呢!” 王夫人露了个笑颜,到底没落张氏的面子只道:“好好准备寿宴,谁也不许给我偷懒了,楚氏你书法绝妙,便多写些。” 接下来,许多姑娘都挤在了楚盛窈身边,便是平日里寡言的褚清云,也跟着讨教起来。 “好的坏的,久了她们就察觉出来了。” 王夫人少不了安抚林诗雅。 褚清溪离得近,下意识站起身来,“母亲眼中,林大姑娘都是好的,不若林大姑娘便给你做女儿,女儿自去嫂嫂那里,也不在母亲面前讨嫌。” 王夫人瞪了褚清溪一眼,她这女儿竟也会落她脸了! 褚清溪与王夫人不同,平日里见林诗雅多,可始终当个她是别府的姑娘。 亲近疏远还是分得清的。 一时间,王夫人这里倒显得格外的冷清起来。 林诗雅只勉强维持着礼仪,没叫愤怨露了出来,在侯府从未有过今日的冷待,都怪楚盛窈! 约莫在午膳后,大家各自散去,周平遥有事儿寻她,她只道下午没空,另外约了个时间, 出了府,和楚盛岚约在了茶楼里。 楚盛岚来的早些,神情似乎有些焦灼,但再见到楚盛窈时,才镇定下来。 “长话短说,我得快些回府。”若是叫林六爷知晓,她定然吃不了兜着走。 若非楚盛窈说可以帮助她,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再见她。 “林六爷手里有一物,你替我拿来,我便帮你名正言顺离开林府。” 楚盛窈大致描绘了下珠花的模样。 “可以,但你得给我五百两银子,外加一座院子。”楚盛岚讨价还价道。 离开了林府,楚明德那样沽名钓誉之人,未必会愿意接纳她,就算是让她进了府,她当过妾,嫁给了林六爷那样的人,名声有碍。 过的估计就是楚盛窈以前被人厌恶的日子。 楚盛窈哂笑着站了起来,“你心不诚,也没必要合作了,东西拿不拿回来不重要,只是在林六爷手里,难免会叫我膈应。” 说完打算往包厢外面走去。 楚盛岚神情一慌,拦住了她,“让我出府,外加五百两。” 楚盛窈没有止步,楚盛岚越发焦急,“两百两。” 楚盛窈将要走出门的时候,楚盛岚喊道:“我答应。” “但你必须尽快让我离开那个鬼地方!” “自然”。 楚盛岚一脸苦涩,“你这样的人,果真不好对付,以前是我看走眼了。” 楚盛窈不想听她如何后悔,两人本就是交易,也没有任何的情谊。 “你欠我的,”楚盛岚扬大了声音,“若非我,你不会嫁的这么好!” 楚盛窈脚步一顿,“你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敢承认自己做错了!” 她嫁的好吗? 算好吧! 可谁又能说,另外一条路是不好的呢? 她只是没有踏上去过,也没有机会踏上去。 ~~ 忙了一日,楚盛窈手腕都酸了,春和坐在小榻另一侧,细细替她揉着。 “少夫人是个实心眼儿的,让您多写,您还真的写那么多。” 春和是真的心疼楚盛窈,嘴瘪着,活像只番鸭。 楚盛窈伸手捏了捏,气的春和撂挑子,不帮她捏了,她反而笑意越浓了。 今日虽累,到底是愉悦的,从前在楚府,家中姐妹何曾有过今日的和睦。 她也从未有过,与要好的小姐妹一同长大的滋味儿。 “少夫人秋泠进屋时,嘴也有些瘪,像是满腹牢骚。 今儿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样? “怎么了?” 秋泠将一本书放在楚盛窈面前。 豆大的两个字:《史记》。 楚盛窈豁然开朗,想起昨夜似乎听他提过,她不可置信道:“世子是让我抄写?” 秋泠点头,“世子说说抄一遍明得失,抄两遍清心明志,抄三遍”。 楚盛窈打断了秋泠的话,“你只说世子让抄几遍?” “没说,”秋泠又道,“不过他说会亲自来问您。” 楚盛窈还当昨日的事儿过了,可是褚昭就没想过放过她。 白费了她的手帕了。 辣的眼睛疼,昨夜用清水洗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楚盛窈美妙的心情,瞬间跌落到谷底,今儿写了太多字,手腕本就疼,一时间,要再让她抄写,怕这手不知道得疼成什么样子。 褚昭果真是有本事! 原本对他请来侯爷的感激,也消失不见了。 “春和,你去请世子来用晚膳,说我顺便有事情找他。” 晚膳时,楚盛窈特意命厨房做了许多素食,都是褚昭爱吃的。 又回了房间,换了身清亮的衣服来,还特意坠上了明月珰,涂了些口脂。 李嬷嬷见状,脸上笑意就未变过,她的姑娘终于知晓,获得夫婿的宠爱是何等的重要了。 今日若是成,怀上孩儿的几率就会大上些。 “夫人寻我何事儿?”褚昭站在门口,心头莫名有些恍惚,这一步总觉得迈了进去,会发生什么。 “夫君还未用膳吧!”楚盛窈指着桌上的食物,“都是夫君爱吃的。” 褚昭被楚盛窈拉着入了座。 用膳期间,楚盛窈多给他夹,很是殷勤周到的模样。 饭后,褚昭起身告辞,楚盛窈也没拒绝,反而端了杯热饮,“天冷了,夫君暖暖身子。” 褚昭刚要去接,手碰到的时候,楚盛窈一不留神,将茶水倒在了他身上。 “哎哟,是妾身不对楚盛窈连忙拿起手帕,想要去擦,褚昭比她先一步往后退了退,似乎在防备着什么。 也不是次次都会出现意外的。 楚盛窈记起那次的事故,手心似乎还残留着灼热。 真是臊人得很。 褚昭去了内室换衣,刚出了屏风,视线不由的被吸引过去。 衣裳从肩膀处滑落,后背白皙,几根系带缠绕着往后延伸,饱满圆润,凹凸起伏,腰肢纤纤,一手便能掌握住。 褚昭直接愣在原地,“你做甚?” 楚盛窈吓得转过身来,衣服紧身,看似包裹着美景,实则欲露不露,更是风情。 她眼神惊慌,似乎想要去捡地上的衣服,可像是没有站稳,又或是踩在不牢靠的地方,身体犹如飘落的纸鸢,向后倒去。 褚昭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便将她搂在怀中。 平常在床榻上,即便有蜡烛,也是隔着窗幔,如今她的模样清晰起来,虽是穿着里衣,但半靠在他怀中时,软绵之处压在他的胸膛上。 楚盛窈也未想这般的近,稍微不适的挪了挪。 却发现动不了? 呼吸起伏交错间,能够感受的更加的明显。 她又轻轻的推了推,力量小,没离开他的怀抱,反倒是什么轻挠过心头,痒痒的。 “妾身衣裳也湿了。”声音委屈,一双媚眼眼波流转,勾人心魄。 楚盛窈解释着自己为何脱下外衣,可也没想和他靠的这么近,只是想刺激他一下,不过即便是不适,也只得这样继续下去。 她动了动,拉住了他的手,“夫君”。 似疑惑他为何不将她放开。 褚昭抱起她,往床帐方向而去,丝毫也没意识到楚盛窈眼中的狡黠。 外衣被褚昭扔到了外面,他的气息侵略着她,迎面滚烫,脖颈处吻的密集。 酥酥麻麻的感觉,自心头而去。 可是…… 褚昭停下动作时,气息喘的不像话,艰难的将自己的手拿了出来。 楚盛窈眼眸中茫然,而后又是语气委屈,“夫君我我来月事了。” 楚盛窈瞧见他额间青筋明显,眼中的震惊还未散去,幽深的望着她,嘴里硬生生的咬出几个字,“夫人好好休息。” 他翻身后起,腰间下部位,实在是太明显了些。 赶紧离开了房间,连床边的外衣都没来得及捡。 他这是落荒而逃了?! 哈哈哈。 第52章 第52章 褚昭脸若黑炭,离开了正房,期间一直伺候着的百名,连话都不敢多说。 原是少夫人请饭,高兴着去了,如今又黑着脸回来。 一副不爽快的模样。 世子也不是个气量小的,所以少夫人究竟是做了何事? 百名不由得好奇起来。 “上茶,换杯凉的来。” 屋内褚昭的声音传来,百名忙不迭应是。 茶水被放在褚昭的手边,他刚一拿起,眉心拧的比平时还要重,“怎么是热的?” “天凉了,怕伤了您的胃。”百名低着头,回道。 “多管闲事,去换冷的来,”褚昭停顿了会儿又道,“再打盆凉水来。” 百名知晓做了错事儿,也不敢多问,躬着身子出了书房。 靠在门上,狠狠的舒了口气,这天儿越冷,怎么世子的火气越旺。 吓得他直哆嗦。 成了婚的男人都是善变的。 楚盛窈趴在床上,笑的直打滚儿。 李嬷嬷进来后,忍不住扶额,“姑娘,您?” “嬷嬷别问,”楚盛窈心情舒畅了些,“褚昭气量没那么小。” 虽然发生了些意外,她本是没想靠他那么近,不过是想试试半露不露,瞧瞧他的脸色。 只是嬷嬷说的对,男人都是一个性子,无论外表,瞧着多冷清,沾上了欲,也只得落了凡尘。 褚昭也不例外。 不过他比旁人多了些克制。 ~~ 寿宴在即,侯府人紧锣密鼓的筹办了起来。 期间楚盛岚递了封信过来,言明她找了许多地方,都未找到珠花,怀疑楚盛窈故意在愚弄她。 楚盛窈只让她继续去找,给楚盛岚的信中还特意言明了她的恐惧,恍若不见这珠花,就像要了她的命一样。 找不到,反而对她更有利。 褚清溪忙里偷闲,来了她的院子。 自从上回,这些个姐妹们都喜欢来策海院,有时候闲聊一个下午,有时候便相互指点下绣艺。 褚清溪瞧着屋里几幅画,画工妙,询问是她所作后,便缠着也给她画上一副。 褚清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画上面自然也是不差的,不过是格外喜欢楚盛窈所画的物。 尤其是景,总是刻画的入木三分。 楚盛窈也得感激楚明德将她困在府里多年,不然她也不至于,靠这些东西来打发时间。 练字,画画,刺绣,最能静心,也最能消耗时间。 这几日肯定是没时间画,估摸得等宴会之后。 下午的时候,府内基本上已经布置妥当,王夫人特意送来了个嬷嬷。 言下之意,是让嬷嬷跟在她身边,方便随时提点她,以免叫人看笑话。 楚盛窈笑着接纳了,像是未听出其中的挖苦之意。 伤落在亲近人身上才痛,这是楚盛窈这些年悟出来的道理。 她不是王夫人理想中的儿媳,王夫人也成不了她理想中的婆母。 不能说的上是两两相厌,也不见得都满意,就是了。 褚清溪在一旁听着,瞧见母亲的态度,也是直摇头。 前儿将林府大姑娘疼的跟心肝儿似的,似乎不顾忌大嫂的颜面,又叫个嬷嬷过来,说是提点,未尝不是监督。 太侮辱人了! 褚清溪领着嬷嬷去了正院儿,原本楚盛窈还想要阻止,但想到自己要做的事儿,便止了步。 宴会那日,当真是京都的一大盛况。 楚盛窈跟在王夫人身后,期间见了许多的夫人,虽未说过话,但也将她们的容貌记下。 有人将话题移到楚盛窈身上时,王夫人转了话锋,客人便就再没有提起了。 褚清溪一直在楚盛窈的身边,见母亲如此,也有微微的不悦。 镇国侯府行得正,坐得端,母亲这般越是掩饰,旁人只会想的越多。 名声一事,到底是经人传颂,谁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王夫人和人说话的间隙,褚清溪带着楚盛窈,去见了她一些闺中密友。 “这便是你嫂嫂,果真是国色天香。” 几位姑娘见了礼,有的和褚清溪聊着,有的却立刻离开了此处,原本有位姑娘还想要留下,被身边的人拉着走远了。 “嫂嫂褚清溪也没想到,她们会是这样的反应。 楚盛窈语气淡淡道:“不必强求,有些人,注定不会有太多的交际。” “少夫人说的是一位粉色襦裙的姑娘,开口便是与外表不符合的英气,她横跨一步,像是想到什么,又立刻缩小了步伐,做淑女状。 “这位是太原公的孙女,在家排行第五,闺名单一个舒字。”褚清溪给她介绍道。 太原公,可是如今唯一的国公爷。 “郑五姑娘。”楚盛窈称呼道。 “少夫人长得真好看,”郑舒语气都放柔了些,“如此这般美人,当配天下英雄,他们那些人都是酸的,少夫人不必在意。” 郑舒便说,手张开,做了个想要将人搂住的动作,意识到这是什么场合后,又收了回去。 她向来就是个以外表看人的,人心莫测,她也看不明白。 还是外貌最是实在,一眼儿就清楚。 尤其是天老爷啊! 这褚少夫人,真是美若天仙,娇艳欲滴,女子中的极品,可惜她不是个男儿身,不然便是嫁了人,也得把人抢回去。 周围的姑娘瞧见郑舒与楚盛窈相谈甚欢,倒也围上来了些。 都是些踩高捧低的。 “郑妹妹今日这裙子怪好看的。”褚清溪由衷的夸赞道。 郑舒不自在的拉了拉袖子,“我娘说该给我看亲了,叫我穿的。这衣服可不方便我骑马。” 楚盛窈随意问道:“五姑娘还会骑马?” “改日来我府上,我带你一起玩儿。” “我不会骑马。” 这话不是拒绝,她是真的不会。 “无事儿,我教你。”说着郑舒拉起楚盛窈,“就是这么嫩的手,可得好好养护,小心缰绳勒得你手疼。” 本是端庄秀丽的姑娘,为何这举动,瞧着有些像某些大汉,怪下流的。 “郑姐姐忽然一道身影,插入了楚盛窈和郑舒中间,将她们分开来。 周平遥因要喝药就来的晚些,没想到一露面,就瞧见郑舒调戏楚盛窈,实在可气。 “说话就说话,动手作甚!”周平遥隐隐有些怒意。 她是知道郑舒是个‘好色’的,连身边的小厮丫鬟必须得相*貌端正。 “我与盛窈说话,你插到中间算怎么回事儿?”说着还有想要拉起楚盛窈的意思。 两人似有争吵的模样,褚清溪头一次瞧见这样的情景。 若两人都是男子,她还能想得通些,偏偏是女子,这一副为了她嫂嫂,争风吃醋的模样是为哪般? 楚盛窈一会儿被郑舒拉住,又被周平遥扯开,如此往返着,整个无措。 “盛窈,来侯老夫人朝她招手,楚盛窈如同见了及时雨,忙应下,小步快速走了过去。 向众位老夫人见了礼后,乖巧的站在侯老夫人身边。 “这是我孙媳妇儿,相貌自不必说,明眼儿人都看得出来,堪称绝色,心灵手巧的很,我这身衣服也是她做的,绣工极好。” 楚盛窈没想到侯老夫人竟然将这件衣服穿了出来。 这是在拜见过侯老夫人后,楚盛窈做的,用了十足的心。 “祖母。”楚盛窈心头感激,一时不知晓该说什么。 “手巧啊!” “我家孙女有少夫人这技艺就好了。” “少夫人是个孝顺的。” 众人的夸奖声,让楚盛窈不觉得红了脸。 比起王夫人的畏缩,侯老夫人则是带着她,正大光明的见了不少的贵客。 她便是拿出最好的精神来,礼仪方面,叫人挑不出丁点儿的错误。 期间不少老夫人笑的都很开怀。 她们是老了,也不是聋了或是瞎了,深知流言对女子的伤害之大,也是最瞧不起以此来中伤女子的人。 看人得要当面看。 瞧楚盛窈眉清目正,举止间大方得体,便对她好感升了三分,又加上侯老夫人的吹捧,一时间上升到了五六分。 林诗雅跟在林夫人身边,而后又被王夫人带着,将王夫人对楚盛窈的避讳,统统看在眼里。 不免有些自得。 可当侯老夫人牵起楚盛窈的手时,她妒忌心起。 以往去镇国侯府那么多次,也只得见老夫人两面。 尽管她表现的再好,侯老夫人态度依旧不愠不火,没想到对楚盛窈又是完全不同的模样。 难道只因她嫁了进去?! 楚盛窈转头之际,忽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楚盛岚? 楚盛窈没想到,她竟然也会来,朝着她使了个眼色,寻了出地方说话。 “三妹妹好风光啊!”楚盛岚忍不住妒意,老远就瞧见侯夫人带着她,见了许多她这辈子都无法触及的贵夫人。 原以为楚盛窈嫁进侯府,不过是面上过得好,谁曾想,竟然如此得老夫人看重。 天底下的好处都叫她占了去。 “东西呢?”楚盛窈没有想和她叙旧的意思。 楚盛岚脸色一僵,“你再给我些时间,我一定替你寻到。今日林六爷来参加寿宴,我特意让身边伺候的丫鬟去寻,马上就能找到了。” “不必了,”楚盛窈道,“既然四妹妹,没有这个本事替我寻得,便作废吧!那珠花也不重要。” “站住,”楚盛岚见她转身要走,“你不怕林六爷用那珠花生事?” 楚盛窈浅笑,“好妹妹,那珠花不过是我赠与你的添妆,没想到竟然被林六爷夺了去,还企图生事,想毁了我的名声,让侯府休了我,只为了让林大姑娘嫁进侯府,多合情合理 你猜?这些百姓是信我这个凄惨小女子被人排挤,险些以死争得清白的事儿,还是信一个野心勃勃的林府和名声浪荡的林六爷。” “你一早就想好了!那为何还要让我去找!”楚盛岚没想到,她这么快便能想到解决之法。 “给你个机会罢了,”楚盛窈走近,盯着她的眸光平静,“可惜,你没抓住!” 后面一句话语气饱含惋惜,可在楚盛岚听来更像是施舍。 “楚盛窈,你最好祈祷,这侯府少夫人的位置,坐的稳当些。” 楚盛岚才不信,她会给她机会,楚盛窈分明只是,给了她希望,然后再亲手扼杀。 她不过是想要报复罢。 楚盛窈转身离开,不去理会楚盛岚的咆哮,走到花园的时候,秋泠忽然走了过来,凑近她的耳边说了些话。 楚盛窈眼神一亮,“且等着。”那日在林府的仇今儿一道就报了。 开宴时,侯老夫人让人抬了把椅子,让楚盛窈坐在了她身边。 王夫人抬眸,实在是不喜侯老夫人,如此抬举一个晚辈。 给了林诗雅一个安抚的眼神。 林诗雅愿意直降身份,与楚盛窈平起平坐,也是对昭儿一往情深的缘故。 就算楚盛窈有侯老夫人靠着,府里的事儿,到底还是她这个当家主母说了算。 宴席过半,酒酣饭饱,席面上不少的人去逛院子,亦或是在凉亭处赏景,陪侯老夫人说说话。 楚盛窈刚下了台阶,一莽撞的丫鬟撞了上来。 “少夫人。”好在李嬷嬷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声音训斥,“你是哪家的丫鬟,怎么当差的!” 丫鬟被吓得赶紧磕头求饶。 “无事儿,她也是不小心。” 见楚盛窈宽容,丫鬟又磕了几个头,然后告退。 楚盛窈眼睛一瞥,忽然瞄到了地上的东西,李嬷嬷将东西捡了过来。 打开后,画的是珠花,角落下还留了个‘六’字。 楚盛窈捏着纸,揉成了一团。 她还没找他,竟然就送上门来。 不远处林六爷,朝着她指了指头顶,暗示着珠花,楚盛窈脸色骤然一变,像是十分害怕的模样,身体一阵踉跄,还是靠着李嬷嬷搀扶才站稳。 林六爷见状,笑的是越发的得意。 楚盛窈佯装镇定,跟在林六爷身后,两人距离很远,仅能看到身影就够。 免得被旁的人看出了异样。 男席这边,褚昭忙着招呼宾客,可视线若有若无,停留在楚盛窈身上,起初瞧见郑舒牵起她的手,动作犹如流氓般,自己都未察觉到,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再后面,又瞧见她似乎见了什么恐惧的东西,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世子”前来客人刚要敬酒,褚昭像是没有听见,快速侧身而过。 侯府偏僻的院子极多,给了想要拦住他的小厮些银两,直接就将他放了进去。 这侯府的管教,也太宽松了些,林六爷暗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楚盛窈来的时候,林六爷双腿交叠,悠闲的把玩着珠花,恍若这是他的地盘一般。 “许久不见,少夫人风韵依旧林六爷站了起来,将珠花放在鼻前闻了闻,仅剩下的那一只眼透着淫邪。 低俗的让人作呕。 “把东西还我!”楚盛窈冷声道。 林六爷嗤笑,缓缓朝着楚盛窈的方向靠近,“少夫人是个胆大的,一个人竟敢跟过来。” “这里是侯府,你你不敢的!”她声音瞬间紧张起来,慢慢往后退。 林六爷兴味盎然,犹如狩猎的姿态步步逼近。 这般美人,若是没有沾染到味道,可真就可惜了。 “我有何不敢,瞎了只眼,无法入仕途,我还怕什么,”林六爷嘲笑楚盛窈的天真,“事情闹得越大,这么多人都瞧见你我私情,你觉得侯府还能要你,到时候便入林府当我的宠妾,可好?” 楚盛窈笑了起来,“所以林诗雅要的,不是平妻的位置,而是想直接取代了我。” 林六爷顿住脚步,惊讶一闪而过,她既然知道,又为何敢跟过来? 下一秒‘砰’的一声,林六爷天旋地转昏了过去,后脑勺处血迹渗了出来。 一位壮汉手里还举着木棍。 “不会将他打死了吧?”春和惊呼。 壮汉挠了挠头,“好像是下手重了些。” 楚盛窈走近,瞧见他胸膛还在起伏着,“没事儿,还差口气。” 壮汉是刘管事的儿子,今日的事,便是她安排的。 先前让楚盛岚去找珠花,能找到是她的福气,她自然会允诺,帮她离开林府。 若是没找到也无妨。 以林六爷的敏锐,肯定会对楚盛岚有所防备,这次来侯府的宴会,说不定也会将珠花带上。 尤其是她回的那封,害怕担忧到极点的信,林六爷这样的性子,更加会将珠花戴上,以此来恐吓于她。 楚盛窈蹲下身,捡起珠花,越看林六爷只觉心中恶气难发。 她是多么倒霉,才被这种恶心人的玩意儿所威胁。 当日在林府,她几乎是孤注一掷,亦恨自己发簪没插对地方,就应该直接了解了他的性命。 想着,楚盛窈摸了摸怀中的匕首。 这把匕首是镇国侯送她的,极其锋利,今日带着也是为了防身。 匕首打开,刀尖透着寒意,可谓是削铁如泥。 “诶,少夫人,”李嬷嬷连忙将楚盛窈拉了起来,“使不得啊,使不得!” 李嬷嬷从未见过,楚盛窈如此狠厉的模样,寻常闺中女子连杀鱼宰鸡都不敢,她家的,竟然敢杀人。 楚盛窈将匕首放了回去,还是觉得这样,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可今日确实不是什么好时机,可惜可惜。 春和若有所思,离开了会儿,回来时脚步沉重,努力的抬起一块巨石。 她逐渐走近,视线瞟了眼,然后又逐步调整,最后松手…… 林六爷面色痛苦,豆大的汗珠布满额头,可依旧没有醒来的征兆。 “杀不得,那便毁了吧!”春和说的十分轻松。 在场众人无人不惊,更有壮汉,下意识的捂住了肚脐眼儿下三寸。 狠太狠了 女人真是得罪不得。 李嬷嬷刚要说话,被自己的口气呛了下,秋泠眼睛瞪得老大,嘴里都能塞下鸭蛋了。 “做的不错!”楚盛窈夸赞道,“还是春和想的妙。” 这样他便无法祸害女子了。 李嬷嬷(秋泠):…… 这主仆俩儿真的觉得这样好吗? 这里虽然偏僻,但是有湖通向正院的方向。 楚盛窈让壮汉背起林六爷,寻了个好落脚的地方,指着湖,“扔下去。” 壮汉得令,林六爷被投入湖中,像是清醒了过来,死命挣扎着。 楚盛窈刚要大喊,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让她一阵发寒。 “夫人,你在做什么?” 第53章 第53章 将林六爷扔在湖里,她完全可以借口,是林六爷不小心摔下去的。 林六爷一男眷,跑到侯府的内院里,本就是说不清的。 她完全可以当做是碰巧路过,遇见林六爷落水,还请了人去救他。 若是林六爷将罪责推给她,那更是无稽之谈了,她来时,便将一切都准备好了,自然有人为她作保。 可是谁能想到,竟然会被褚昭给看见了。 楚盛窈背脊升起股子寒意,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去,“夫君,我刚巧经过就看见有人落水了,快些叫人救他啊!” 褚昭默不作声,只是眸子上下打量着她。 似乎想要将她看的清楚些。 这里的响动挺大,有人朝着这边儿过来,褚昭拉起楚盛窈的手,便向着外面走去。 “夫君,夫君。”楚盛窈声音放软了数倍,还能听出声调里的委屈,“轻些,我疼。” 褚昭依旧没有理会,并没有停下来。 完了,褚昭不会全部都瞧见了吧! 楚盛窈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手心不由自主,冒起虚汗来。 他会如何想她,悍妇?还是毒妇? 千算万算,怎就漏了个褚昭,他不该忙着招待宾客,来找她作甚! 走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无论她怎么哀求,褚昭连一句话都不说,只沉着脸,将她拉的远远的。 终于在一处亭子,他停了下来。 “夫君,我楚盛窈想要解释,可发现好似也没甚说的,打晕林六爷,拿回珠花,将他推进湖里,每一步都是计划好的。 只除了春和那突如其来的一下。 “有人落水了,都不去救的吗?万一”楚盛窈还在装着糊涂。 褚昭眸子扫了过来,她立刻噤了声。 从未瞧见褚昭这样的神情,冷冽的叫人害怕。 楚盛窈没敢再和他对视,只低着头,忽然下颌被一只手挑起,“没话说?” “夫君不去救人吗?” 见楚盛窈还试图蒙骗他,褚昭手紧了紧。 楚盛窈感到不适,却又不敢偏头,只能忍了下来。 褚昭察觉她眉宇流露的痛,心头松动,放开了手。 手指在下颌留下了一道红痕。 “为什么命人将林六爷推下去,做出恶毒的事儿?” 褚昭的语气质问,还带着厌恶。 他光风霁月,学的是圣人典籍,行的是君子之事,无法接受妻子竟然做出有辱身份的事。 再如何,那都是一条生命,褚昭觉得自己该气愤,该对妻子感到失望。 可瞧见她露出痛苦,心里也会跟着漏跳,还未回过神,便将她给放开了。 恶毒? 这样的事儿是恶毒,与谋害人无疑,可她只觉得做的不够。 林府寿宴后,无数次的梦魇,她没有逃出林六爷的魔掌,三皇子未曾帮扶过她。 她只能看着那些人离去,他们的眼神都只是在说,她不过是在攀附林六爷。 而不是,林六爷在胁迫她。 那日若是圣旨未下,她估计早就杀了林六爷了。 与他同归于尽。 楚盛窈心中憋起气来,不求他能懂得,她是如何挣扎的,至少别用这样的词眼说她。 “世子,觉得我恶毒。” 楚盛窈声音几乎控制不住颤抖,“林六爷又是什么好人吗?他名声全京都皆知,上回在林府,你也知是他威胁我,我同你解释过。世子又何尝听进去过了,或者也同那些人,觉得我不过是在掩饰攀龙附凤之心,实则愿意跟林六爷那样的人。” 褚昭解释道:“可你是镇国侯少夫人,该知道有些事儿做的,有些做不得,若是被人发现,该如何?侯府的名声不能被你毁了!” 名声? 镇国侯府娶了她,不就是已经毁了名声。 褚昭难道不知道?还是在提点她? 楚盛窈掐了掐手心,“那便休了我,我既然做了,就不怕承担后果。” 休了她? 褚昭下意识捂住胸口,一阵闷痛后,才缓了过来。 褚昭脸色彻底的沉了下来,“侯府从未有过休妻,日后休要胡言!” 若是到了万不得已,楚盛窈也说不出这样的话,在他面前,她向来是温顺的。 可她股子里不是这样,她执拗,偏执,不择手段。 为着在侯府站稳脚步,在他面前学的那些曲意逢迎,现在只将一切都打破了。 她垂眸,一时间竟也无话可说。 褚昭对她很好,可这种好的前提,是她是他妻子,和不触及侯府的利益。 忽然间,楚盛窈身体被卷了起来,嘴巴被捂住的同时,被褚昭按在了假山阴影处。 她惊慌失措的瞪着褚昭,却被他用眼神示意噤声。 顺着光亮的地方望去,楚盛窈不由的瞪大了双眼。 那是褚清云和三皇子? 褚清云是镇国侯妾室吴姨娘所出,胆子怯懦,平日便是聚在一起,都不常引人注目。 两人站在一处,三皇子忽然凑近,捡了褚清云头上的落叶,笑的爽朗,反而褚清云羞红了脸,退了步。 三皇子却像是猎人,步步逼近,褚清云最后退无可退,不敢去看他。 两人之间情意绵绵,无论何人瞧见了,都会觉得是郎有情妾有意。 当今陛下,最为喜爱的皇子便是三皇子,称其贤德兼备,不仅允许与太子一道入御书房旁听朝政,及冠后还允许三皇子留在皇宫,不开府外住。 世人都说,若非皇后母家,镇国侯权势大,这太子之位指不定落在谁身上。 褚清云与三皇子竟然纠缠到了一起。 楚盛窈偷瞄了褚昭眼,却发觉他脸上似乎并没有怒意,反倒是平静。 所以这高门大院,少得了龌龊事儿! 他又凭何指责她! 待三皇子和褚清云离开,楚盛窈连忙推了推褚昭,想要他将自己放开。 “今后不许再说休妻的事儿!”褚昭用眼神警醒着她,手反而继续捂着她。 楚盛窈点头,褚昭放开了她。 两人都有些沉默。 褚昭声音响起,“林六爷的事儿,你便不要管了,记住方才你一直和我在一处,并未去过湖边。” 似乎又觉得不妥当,太过轻拿轻放,他补充道:“以后这样的事儿,决不能再犯。” 他是什么意思? 与她同流合污,打算包庇她? 楚盛窈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为什么?” 褚昭也想知道,她竟然能够轻易说出离开他的话。 心头的钝痛久久不曾消散,她是他妻子,发生这样的事儿,他自然是要护着她的。 毕竟林六爷是咎由自取。 可他身边的女子大都温婉,从未有过楚盛窈这般行事恣意,没有规矩的。 她原先在他面前,分明也是贤良淑德,偶尔娇俏可人。 褚昭又升起股微妙的心思。 又有多少是真的? 楚盛窈还得在侯府继续过下去,方才一时情急,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又换了副面孔,继续找补。 “谢谢夫君。”楚盛窈声音极度的委屈,“方才是妾身无礼了,妾身是气急,旁人欺辱,妾身不过是以牙还牙,夫君却口口声声说妾身恶毒,妾身实在难受,才说了那般话。还请夫君不要放在心上。” 楚盛窈没想到褚昭会帮自己,实在出人意料。 不管他如何想,若他来处理此事,确实要比她干净些。 楚盛窈想要抓住他的衣袖,拉近两人的距离。 谁料褚昭竟然侧身躲了过去,“我知你不是那样的人,是我妄言了。” 听着话像是原谅了她,可这举措分明不然。 褚昭何时也成了那口是心非之人? 再次回到宴席的时候,林六爷的事儿,恍若一阵清风飘过,没有掀起半点儿涟漪。 只不过林诗雅频频将目光落在她身上,活像是要吃了她的模样。 楚盛窈举了举杯子,朝她微微示意。 林诗雅这般想要嫁进侯府,莫不是真的对褚昭心存爱慕? 确实郎才女貌,京都不少人都觉得他们相配。 若无她,两人真的成了一对儿,褚昭应该会更加满意林诗雅。 真是可惜了。 楚盛窈抿了口茶水,席间赵夫人带着楚盛萱过来和她说话。 楚府是镇国侯府姻亲,老夫人寿辰自然得邀请她们。 这是楚盛萱第一次来侯府,真是被这百年大族的富贵晃花眼。 比起来,她们楚府当真成了个破落户。 进入府后,便有小厮将她们引到了各自的席位上,楚明德特意叮嘱了楚盛萱不要惹事儿。 赵夫人她们被引到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 这里离那些有权有势的贵夫人,可不算近,楚盛窈顿时有了火气,“知道我们是谁吗?少夫人的娘家人,你们是怎么”。 话没说完,被赵夫人扯着衣袖入了座。 见楚盛萱似乎还是不服,赵夫人压低声音,“要是叫那些夫人瞧见,你这般的颐指气使,谁还愿意与你接触。” 蛇打七寸,这话说到了楚盛萱心坎儿里。 由此可见,楚盛窈在侯府过的也不怎么样嘛?她们是她娘家人,府中人待她们随意,也就意味着,对楚盛窈这个少夫人也一般。 直到见了楚盛窈,坐在了侯老夫人身边,楚盛萱少不了眼红。 宴席过半,被赵夫人拉来和楚盛窈说话,楚盛萱瘪了瘪嘴。 “瞧见侯夫人待你这般好,我这个当母亲的也就安心了。”赵夫人笑道。 “是啊是啊,三妹妹真是好运。”楚盛萱看似恭维,可语气里的酸气儿,一点儿也藏不住。 “我去别处看看楚盛萱不想留在这里,看楚盛窈是如何风光的,带着丫鬟便离开了。 赵夫人想要抓住她的手,可到底是没她快,眼神歉意,“你姐姐被我给惯坏了。” 然后连忙让自己贴身嬷嬷,跟上去,免得她不知规矩,做错了事儿。 “无碍的,母亲。”楚盛窈笑着摇头。 赵夫人见她通身气势,大有不同,比起在楚府里的沉默寡言,如今却雍容大方。 果然世家贵族养人。 楚盛窈还是不习惯,赵夫人隐隐讨好的模样,比起这些虚假的,她更喜欢以前的不闻不问。 毕竟懒得应付! 楚盛萱离开大厅,在侯府随处走着,嬷嬷还在劝着她回去,楚盛萱不愿,这侯府雕栏玉砌,便是脚下小道的青石板,都是用玉石铺就的。 庭院深深,比起楚府大了不知多少,雕栏画栋异常精致。 “你说楚盛窈为何这般命好,她不就是长得美些吗?”楚盛萱搅着手帕,不去看这些让她羡慕的东西。 “楚二姑娘?”没等到嬷嬷的答话,一女子忽然出现叫住了她。 “林大姑娘?” 楚盛萱是见过她的,因此识的。 “楚三姑娘是好命,你也不差啊!”林诗雅声音带着诱哄,“你难道不想将楚盛窈踩在脚底?” ~~ 赵夫人正和楚盛窈说着话,忽然一队人从外面进来,领头是太监打扮。 瞬间在场跪了满地。 楚盛萱回来时,额头冒着汗,脸上似有惊愕之色,赵夫人还以为是被这阵仗吓到了,就没有多问。 镇国侯府是皇后母家,侯老夫人六十大寿,宫中自然得要有所表示,赏下一堆东西,宣完旨后,李公公可不敢托大,特意将侯老夫人扶了起来。 “少夫人可在啊?”公公又道。 此刻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楚盛窈面前,刹那间王夫人脸色一沉,还以为楚盛窈做了不妥的事儿。 王夫人挡住了想要站出来的楚盛窈,“公公勿怪,她”。 李公公笑盈盈的,“陛下曾说见过少夫人秀外慧中,与世子天造地设的一对,果真是极配的。十日后秋狩,皇后娘娘特邀少夫人参加。” 一听李公公这般说,王夫人才松了口气。 好在,没给镇国侯府丢人,也幸亏了皇后给了她脸面。 李公公扬了扬浮尘,又拿出另一道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加封褚昭为正五品通政司参议钦此。” 褚昭恭敬的接过了圣旨。 在场所有人不由得惊愕,这褚昭未免太受圣宠了,这才入朝几月就得以晋升。 褚昭握住圣旨,李公公别有深意的声音响起,“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褚大人可知?” 褚昭点头,“多谢陛下。” 这封圣旨,大抵算是补偿,补偿褚昭婚事上的委屈。 明白这封圣旨的人不在少数,在场人为官多年不是个傻的。 ~~ 早晨的时候,侯老夫人瞧着精神上佳,昨日她寿辰,应是过的极好的。 众人拜见后,侯老夫人叫了楚盛窈过来。 “昨日的事儿,盛窈做的不错,宴会上的菜肴,都是我喜欢的,这丫头写的一手好字,行事也颇和我意。大儿媳妇儿多让她历练历练,日后总是这些晚辈,撑起这个家。” 侯老夫人一番话,府中人神色各异。 周氏是最反对的,她本是因为侯老夫人照拂,才分了点儿权利,如今将楚盛窈塞进来,岂不是更加不好捞油水了。 张氏温柔的点头,“侄媳是个有本事的,算账又快,要是她来,定会轻松不少。” 王夫人没有说话,自从上次被侯爷训斥过了,她犯不着在大庭广众,挑楚盛窈的刺儿。 这后宅是她在做主,管事儿管什么事儿,可不得她说了算。 “孙媳怕做的不好,”楚盛窈谦虚道,“祖母若是喜欢,我常在祖母身边伺候就是了。” 侯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做不好,有这些长辈们兜底呢!” 听到此,众人脸色又是一变,谁能想到侯老夫人竟然这么宠楚盛窈,就是平日最喜的三房都排在了最后。 侯老夫人直接敲定,“厨房的事儿便由你来管。” 周氏一听,直接站了起来,谁不知道这厨房油水大,而且往日都是她负责的。 她话锋和缓的劝诫道:“母亲,楚氏年纪尚小,还是得历练历练,不若让她跟着我,如今就让她接管厨房,实在是太难为她了。” 侯老夫人视线看向楚盛窈,似乎在询问她的意思。 楚盛窈不假思索,“依三叔母所言,等孙媳熟悉了,再从三叔母手里接过来。” 见楚盛窈退了步,周氏松了口气,可一想到手里的东西,早晚会被分出去,就难受。 好在楚氏是个蠢得,若是她稍稍使个手段,说不定老夫人便不会让楚盛窈再碰。 回了策海院,春和不解,“少夫人,您为何现在不从周夫人手里,将厨房里的事儿接过来啊?” 姑娘手里的权利越大,她们便越开心,可到手的东西,却不急着接? “原先是周夫人管着的,若是我直接接过来,谁知里头会有什么,若是与周夫人一起,将她先前的东西弄清楚,也安心。” 楚盛窈知道周氏捞了不少油水,若是她接过来,这账不清不楚,还要她贴补,虽然两家铺子生意日渐好了起来。 她也犯不着给别人掏钱。 门口忽然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自从昨日后,两人并没怎么接触过。 林六爷的事儿,她听说了。 外人只道是席上喝醉了酒,误闯入内院,还掉进湖里,被湖边的石块儿磕到了头。 大夫说无事儿,让好好休养。 此事侯府虽然看管不利,但若不是林六爷不守规矩,在别人院中随便行走,也不至于会出事儿。 只传出伤了头,就没有传出别的什么? 春和那一下,猛地很,林六爷不可能无事儿啊? 好奇是好奇,楚盛窈也不好去打听。 这件事儿到底是褚昭帮她善了的,楚盛窈很感激。 “夫君,”楚盛窈规矩的站了起来,“有事吗?” 今日的她,不像往常般巧笑嫣然,只冷冰冰的一句,有事吗? 褚昭很不习惯,往常只要他回房,她都是笑着的,眼神中亦是期待的神情,可自从发生昨日的事情后,两人间像是隔了层。 他脚步停滞,心沉沉的坠着,嗓子干涩,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偏头看着小案上的那本书,更像是无话找话,“你《史记》抄写的如何了?” 第54章 第54章 “妾身这就给夫君拿去。” 楚盛窈转身,拿起条案上的那一堆纸,递了过去,“时间仓促,只抄了这么些。” 褚昭扫视着李嬷嬷她们,应当是要她们出去的意思。 昨日的事儿,李嬷嬷她们也是吓了一大跳,生怕褚昭做出什么来,就暗暗低头,装作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 褚昭没有接,楚盛窈还以为,他是嫌自己抄的少了些。 她试探的询问道:“明日我多抄写,给您看,可好?” “不必了,”褚昭道,“抄书是静心的事儿,并非是为了我而抄写。” 所以是让她抄,还是不抄? “林六爷今后怕无法传宗接代了,”褚昭无奈的开口,“是你做的?” 褚昭从未想到新娶的妻子,竟然会有这样的胆量,他让人将林六爷送回去,没想到从大夫口中听见了,这么个消息。 下身受到撞击,几乎是变了形状。 春和生怕,楚盛窈被褚昭迁怒,想要站出来说是她干的,被楚盛窈按住了。 “是我,”楚盛窈没有半分的犹豫,“那是他活该!” “你……”褚昭语气停顿了下。 “夫君还是想要惩罚我?” 她一女儿家做出这般事儿,在当下看来,是离经叛道。 女子都是以贞静恭顺为德,她内里怕是与这几个字相差甚远,能表现出来,但总会有被拆穿的一天。 而且若被他人知晓了,怕是又会掀起波浪,将自己和镇国侯府推到风口浪尖。 楚盛窈其实能够理解褚昭。 毕竟她才嫁过来没多久,怎么比的了侯府的名声重要。 说到底若无意外,他们根本就不会结合。 不过她不后悔,只是恨自己计划不够周密。 褚昭平白的跟着她作甚?难道还能是担心她,才跟上来的? 楚盛窈暗笑自己想的太多。 褚昭摇头,“只是觉得这举措太过粗鲁,你不该做这样的事儿。”便是做也不该她来,先前是他思虑不够,未设身处地为她考虑。 “可谁能替妾身报仇呢?”楚盛窈直视着他,目光澄澈,“妾身受了委屈,那夫君会替妾身杀了林六爷吗?” 她眼里的直白让褚昭惊惧,更让褚昭难受的是她眼里的杀意。 褚昭不知该如何回她,坏人自有大盛的律法惩治,他做不到滥用私刑。* 可是替她报仇,褚昭却隐隐有些意动。 此事牵扯出她的清白,万不可放在明面上来。 “抱歉夫君,不过是开个玩笑,”楚盛窈恢复以往温婉的模样,“妾身知错了,今后绝不再犯,夫君可安心,妾身会做好镇国侯府的少夫人。” 楚盛窈去了衣柜,将褚昭的被子抱了出来,“如今凉了,夫君盖得厚些,莫要生病了。” 然后在褚昭还没抽出思绪的时候,将被子按在了他的怀里。 “夫君慢走。” 房门被关上,他和百名面面相觑。 百名在前提着灯笼,心里是止不住的埋怨,今晚怕有的熬了! 今儿世子不是来讨好少夫人的嘛! 怎就被赶了出来。 百名斟酌了话语,“哄妻子,可不是像您这般空手而来,您得寻着少夫人的喜好,送她东西,毕竟拿人手短,再说些柔情蜜语,还不手到擒来。” “你很有经验?”褚昭抱着被子,也不明白,他方才究竟是哪儿句话说的不对。 至少比你好些! 百名又说了些如何哄女子的事儿,褚昭认真的听着。 到了书房,他将原先的被子放在一侧,反而盖上了楚盛窈给他的。 这被子馨香,与楚盛窈身上的味道很像。 应当是和她衣物放在一起的缘故。 李嬷嬷叹了口气,从未见过有夫妻像他们俩的。 这样如何怀得上孩子? “他既见了我的恶,便是放肆些又如何,反正也不会教他挑出毛病来,”楚盛窈安抚着李嬷嬷,“您安心,日后我定做那贤良的妻子,待他恭顺,潜移默化的叫他忘了昨日的事儿。” 她说了多少次叫她安心,可又何尝做过! 李嬷嬷知道她是个会哄人的,说话叫人甜腻,可行事却另有自己一套。 侯老夫人说教她管厨房里的事儿,大早上她便去了周氏的院子。 周氏久久才出来,摇着团扇,声音歉疚,“起的迟了,可教侄媳等久了。” 楚盛窈笑道:“三叔母这里的茶好喝,谈不上等,若非祖母疼爱,我便留在您这里喝茶,当个闲人。” 周氏一听,便觉得是显摆侯老夫人多看重她。 “你这也算迟了,”周氏不假思索,“旁的媳妇儿进门第二日,便执掌中馈,如今只教你管些芝麻小事。” 楚盛窈点头,反而催促道:“是我无用,那三叔母还是早些带我,认识认识厨房的人。我也好早些熟练起来,才能为府中多尽心。” 原本周氏还想推脱到明日,明日再往后推脱,结果只想说些笑话她的话,便将自己也绕了进去。 这女子太精了些。 周氏只好带着楚盛窈去了厨房。 厨房一共三十人,除开些打杂的,其中便有四个女厨,五个男厨,还有个管事儿的嬷嬷姓钱。 “见过三夫人少夫人。”钱嬷嬷带着众人规矩的行了礼。 周氏气场一下子就变了,带着股子威严,“今后便有我和少夫人管着你们,做事儿警醒些,倘若出了差错,可别说少夫人不近人情。” 见了人,几个女厨瞧着老实,不过有一个男厨目光总是落在她身上。 楚盛窈蹙眉,侧身道:“三叔母带我瞧瞧账本儿吧!” 账本?! 周氏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块儿便提了起来,楚氏算账可是把老手。 “这些年的账都记着呢!不过还得等我稍整理下,再给你送去。” 楚盛窈点头,回了自己的院子,不一会儿的时间,褚清溪她们来了,说是邀她去东郊游玩儿。 楚盛窈不好推辞,但王夫人不喜她随意出府。 “母亲那边自有我去说,”褚清溪看出了她的顾虑,“嫂嫂来府几月,咱们可得好好亲近一番。” 一个时辰后,褚清溪命人套了马车,在府门外等着了。 褚清溪和褚清皎还有楚盛窈在前面的马车,褚清云和褚清婉在后面的。 要和楚盛窈一起去,褚清婉是不乐意的,可是好不容易出府一趟,她可不想被嬷嬷管教着。 楚盛窈看了眼褚清云,心头千丝万缕,谁能晓得,看似最为怯懦之人,竟然是侯府胆子最大的。 褚清云察觉到楚盛窈的视线,露出个浅浅的微笑,又很快的低下头去。 马车向郊外驶去,没人注意到有另一辆马车,一直跟在她们身后。 难怪她们今日要去郊外游玩了,原是野菊开了。 比起城中权贵精心养护的菊花,这里的野菊开的更早,只是样子没那么精美。 花瓣呈舌状,如大拇指般的大小,闻起来淡雅。 褚清皎一出马车,便奔向远处,一会儿的时间,便采了无数的花。 褚清溪生怕这小妮子跑的太远了,跟楚盛窈说了声,自己也跟着过去照看着。 虽然有侍卫随行,可她若是玩到心头上,旁人也是管不住的。 褚清云留在原地,对周围俨然也是兴味十足,但到底还是不敢走的太远了,褚清婉就没有那样的顾忌,她不想和楚盛窈待在一块儿,一人又显得寂寞,拉着褚清云便跑了。 此处楚盛窈从未来过,靠近山脚,偶尔能够听见潺潺的水流声。 碧云连天,黄叶满地。 比起春日又是一番景象。 楚盛窈深吸了口,郁闷之意一扫而空,比起在侯府,辽阔的天地才更慰人心。 秋泠和春和亦从不远处捡了些枫叶,她们就像是没见过世面,对这样的落叶情有独钟。 春和捧了一怀,“少夫人,等我回去给你做浮签,日后您就不会忘记看到哪页了。” 楚盛窈笑着点头,她二人便席地而坐,选取最好看的枫叶。 楚盛窈嘴角含笑的望着她们,比起前几日,她现在的笑才更加的真心。 转头想要去看褚清溪她们,几人正在远处,采着花,她收回目光,又见官道来了一辆马车。 下车之人竟然是李远之。 李远之朝她微微示意,似乎有事。 楚盛窈跟李嬷嬷说了声,便借口如厕,往李远之的方向走去。 两人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 “何事?”楚盛窈不解的问。 李远之是个有分寸的,若非情况特殊,绝不会在大庭广众见她。 他眼神流连,“表妹,我不日就要外放了,想着临走前,能见上一见。” 他虽然是七品官儿,但毕竟入了翰林院没多久,怎么会外放。 楚盛窈神情疑惑,分明留在京都才是好的,也更有利于李母心中的光宗耀祖。 “期间发生些事儿,”李远之并未说的太明白,“离开京都对我才是好的。” “表妹,以前我便想过高中后娶了你,外放为官,为百姓做事实儿,然后与你一起相守到白头。我不喜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亦没有宏图大志,不想做那高官,只想要与喜爱之人朝朝暮暮。” “表哥。”楚盛窈打断了他的话。 如今再说这些,没有意义。 李远之懂她的意思,“如今一别,不知何年才能相见。我会为你留下正妻之位,若是侯府待你不好,你与褚世子和离,为我再披红装,如何?那时便是母亲如何逼我,我都愿意为你争上一争。” 楚盛窈猛然抬头,被他的话所震惊到了,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竟然会有这样的心思。 “你不必如此的。”她嗓音干涩。 “表妹值得李远之虽是笑着的,可心头实在苦涩。 “这个给你。”李远之又拿出一物,“这是我未曾给你的,留个纪念吧!” 这幅画是退亲后,李远之想要送给她的,可她没收。 是他亲手所话的山水图。 楚盛窈不收,李远之将它放在了石块儿上,然后离开了。 楚盛窈心头的情绪还未散去,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那副放在石块儿上的画,终究还是被她捡了起来。 她不值得的! 不远处。 百名吓得身子微微抖起来,今日世子特意去了首饰铺,买了东西想要送给少夫人。 他就不该多嘴,说少夫人和几位姑娘外出游玩,若是世子亲自去接,少夫人必定会感动不已。 褚昭眼眸沉寂如湖水,捏紧了手里的发簪,亲眼见到她对另一个男子巧笑嫣然,心中隐有无名的怒火蔓延着 片刻后男子离去,又见到她将那李远之送的东西抱在怀中。 他眼底乍然升起几道锋利的寒芒。 好!好得很! 第55章 第55章 楚盛窈回到马车的时候,发现所有的姑娘们,都站在一处,神情略显拘束,完全没有方才的畅快。 她多了几分注意,让秋泠去将画放好。 “大嫂回来了?”褚清溪看见楚盛窈的那一刻,恍若瞧见了救兵。 楚盛窈点头,隔着马车,并未瞧见还有旁人的身影。 直到她走到她们面前,才发现被挡住了褚昭。 他神色微敛,眉梢微微聚拢似有心事。 尤其是望过来时,一点儿笑意也无,眸色极深,如寒潭般深不可测。 这是谁得罪他了? 楚盛窈第一次见他这般冷俊,竟也让她忍不住,微微颤抖。 “若是玩儿够了,便随我回府。”男人声音低沉醇厚,声线偏冷。 姑娘们老实如同鹌鹑,点了点头。 褚昭扫视着她,似乎在问她的意思。 楚盛窈望了望天,说起来还早,不过见她们都同意了,只得点头。 下一瞬,一道身影将楚盛窈罩住,她的手被人抓住,力道不算大,却被人刻意的抓牢,在楚盛窈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便被拉进了马车。 楚盛窈坐在马车里,揉了揉手腕,不知他为何这般冲,莫名有些心虚,莫非他瞧见了? 她试探道:“夫君多久来的?怎么没瞧见?” 褚昭只简单句刚到,又问起她,去了何处? 楚盛窈还在想,该不该将见了李远之的事和褚昭说,但又想起林六爷的事儿,两人间始终是有隔阂的。 私下里见外男,被他知晓了,不知道又该如何说她。 不守妇道? 楚盛窈心中有气,又不敢去冒这个险,只糊弄道:“随处去看了看,夫君是特意来接我们的吗?” 褚昭忽然靠近,两人衣服碰在一处,他眸光似乎比之前还冷了些。 李远之对她的心思,她知道吗? 他要等,她又是怎么想的! 褚昭想起了楚盛窈说的‘休妻’,还是她本就存了这样的心思? 小骗子! 褚昭抓住她的手,身体慢慢朝她靠近,将她困在车壁与他的身躯间。 眸子从上至下,审视着她。 楚盛窈被看的有些不舒服,比起平日的温和,他眼眸里满是侵略感,让她无处可藏。 “夫君,”楚盛窈唤了声,“你怎么了?” 他也想知道自己怎么了,比起在他面前规矩的笑,轻声和缓的温柔,在李远之面前,在她祖母面前,她好像才更加真实了些。 态度从容温和,笑的恣意,眉眼弯弯,全是真心实意。 而这车厢下面的隔间,还藏着李远之送她的东西。 车面忽然颠簸了下,楚盛窈鼻梁撞在了他额头上,她痛苦的嘶了声,眼泪花花。 便是现在要哭的模样,也比在他面前梨花带雨的真。 褚昭紧了紧手,在楚盛窈掏出手帕,擦掉泪渍的时候,竟然想要阻止。 至少让这真,保留的久些。 “夫君,”楚盛窈眸子担忧,“没把你撞疼吧!” 多么懂事儿的妻子,自己受了伤,反倒是担忧起夫君来。 可褚昭却觉得,那担忧是多么的假。 他按了按楚盛窈的鼻头,那担忧的神情,立刻被痛苦掩埋。 还是这样真实些。 褚昭这与平日不符的态度,让楚盛窈暗自嘟囔,平日的礼仪规矩,像是学到狗肚子里。 “无事。”褚昭收回了手,靠着车壁假寐。 回府下马车时,褚昭先行一步,在楚盛窈下来时,搭了下手,很是温柔体贴。 与方才在马车里截然不同,仿佛刚才不过是她的错觉。 几人一道进了府,几位姑娘,稍稍慢了她一步,到了花园后,便各自告辞离开。 楚盛窈想起那幅画,朝着秋泠使眼色,让她去拿回来。 褚昭是在正房用的饭,看样子是要留宿,楚盛窈嗓音温柔,给他挑了许多素食,“都是夫君爱吃的。” 褚昭看了眼她,安静的将饭菜吃了个干净。 楚盛窈却对方才的目光感到不适,总有种被他看透的感觉。 楚盛窈坐在窗边,拿出《史记》,拿了张空白的纸抄写起来,尤其是褚昭看过来的时候,她翻书的声音都比平日要响了些。 “夫人真用功。”褚昭声音淡淡,也不戳破。 “夫君说过的,妾身自然遵从。”楚盛窈抬了抬腕,“确实可以令人心静。” 褚昭点头,“夫人若是喜欢,可以多抄写。” 楚盛窈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又装模作样的写了起来。 反正让褚昭看见了她的诚意,后面写着写着就当是练字了。 秋泠眉头紧锁,进来时,表情不算好,俯在她耳侧,她脸上表情也变了。 不见了?怎会呢? 不会是褚昭将那幅画拿走的吧!毕竟马车里只有他与她。 楚盛窈问道:“夫君,在马车里可瞧见幅画?” “什么画,”褚昭放下茶杯走过来,“夫人今日不是去游玩儿的吗?难道雅兴大发,还作了画。” 瞧褚昭神色平常,不像是在撒谎的模样。 楚盛窈起了疑惑,难道这画还能自己长了脚跑了? 或是马车行动间滑出去了? 也有可能。 那画并未署名,她也就不慌。 丢了便是无缘,如她同李远之一般无二。 夜深了,褚昭已经唤人打了水进来,天冷,浴房烟雾缭绕,他出来时身上还带着水汽。 “夫人,去洗漱吧!”里面的意味不言而喻,褚昭的眼神更是暗了几分。 楚盛窈想起前几晚的事儿,不由得先软了腿。 孩子为重,也为了消除二人间的隔阂,楚盛窈这般劝慰自己,才去了浴房。 楚盛窈出来时,披散着头发,绞的半干,还带了些湿意。 褚昭拿了块儿布,朝她走近,楚盛窈早就换了寝衣,这件寝衣虽然不透,到底在褚昭面前还是不大适应。 尤其是这寝衣收了腰,原本前面不会太显,可楚盛窈出了浴房才发现,胸前比起往日里似乎又大了些。 穿着这件寝衣,走动间它不断起伏着,有种呼之欲出的美。 楚盛窈红了脸,不敢去瞧褚昭。 尤其是褚昭朝她走近,床帐还未放下,烛火通明,看的清楚的很。 她环住胸,尽管褚昭在床帐间孟浪,很是喜欢她这处,可将视线透过来,她神色不大自然的挡了挡。 “夫君,”楚盛窈拿手抵了抵,意有所指道,“蜡烛。” 褚昭没有停下,抓起她一缕头发轻轻擦了起来,“蜡烛可晃眼了?” 见褚昭没懂她的意思,楚盛窈暗自松了口气。 不然显得她多急似的。 楚盛窈没想到他,竟然会为她擦发,又见他动作温柔,楚盛窈身体放松了下来。 她特别喜欢,旁人替她擦发,亦或是梳理头发,总觉得很舒服,到了后面,经常昏昏欲睡。 柔和的气氛,在两人间无声息蔓延,所有不愉快都消融或者隐藏起来。 在楚盛窈快要入睡时,腰间的系带,被扯掉,灼热的手掌触碰到肌肤,她才惊梦初醒。 轻柔的吻,正巧落在她的眉心。 褚昭这次,动作见异常的温柔,不似前几次凶猛的,犹如饿狼扑食,只不过抓着她的手紧了些,似乎怕她跑了。 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灼热,可又强忍着,温柔着,吻落在她脖颈,细细的舔吮。 楚盛窈难得从他动作中,放松了身心,可在衣服快要消失,身下似乎有什么出来。 她连忙推开了褚昭,从柜子里拿出月事带,去了净房。 褚昭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愣在原地。 过了会儿,楚盛窈神情扭捏,“我来月事了,夫君不若去书房休息。” 楚盛窈月事还算准,可今日心中想着顺从他,好将那些不愉快掩盖过去,一时也就忘记了。 “一月来几次?”褚昭疑惑的声音响起。 楚盛窈又想起前几天,玩弄褚昭的事儿。 完了! 纸包不住火,谎言果真有被戳破的一天。 “一次楚盛窈低头,这事儿也瞒不过他,策海院里的女眷都知道,一问便露馅。 “去请大夫,”褚昭站起身来,脸上尽是担忧,“你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他将她扶到了床上。 楚盛窈原以为,他会恼怒,会气愤,毕竟当时她是做的过分了些。 可他首先想到的是她的身体,而不是质问她为何骗他,楚盛窈心怀内疚,低着头不大敢看他。 她声音低了不少,可见心虚,“不不用了,无事儿的。” 见楚盛窈这般,褚昭还有何不明白。 他沉着脸,身上散发的气势沉静,眼眸像是要将她吞没。 楚盛窈刚想表示歉意,他再次朝她压了过来。 吻来的突然,如狂风暴雨,他按住她的脖颈,不让她逃脱,嘴唇碰在一起,含咬着,牙齿偶尔也会碰在一起,惹的人生疼,想要躲开。 看得出来,褚昭并不熟练,楚盛窈也是,憋了许久的气差点儿喘不过,双手撑着他的胸膛,脸胀红。 褚昭反应过来,退开了些,楚盛窈大口大口的喘着。 两人平时在床榻上,很少有过亲吻,大都是嘴唇相触,今日是第一次体会到他的凶狠。 他眼眸里的怒意少了些,更多的是欲色。 楚盛窈呼吸恢复了,不那么的急促,刚想要起身离开,又被褚昭一把拽了回来,抓住她要反抗的手,温柔的擦拭着她眼角的泪。 还是这样真实些。 小骗子! 又低下头。 他在唇瓣吻着,后面又无师自通,撬开了她的唇瓣,他体温温热,有些烫人,楚盛窈没得地方躲,又沁出泪来。 温柔没了,后面不知为何又凶起来,舔吮着。 楚盛窈眼神迷离,感觉酥酥麻麻,从心底逐渐向四周环绕。 褚昭许久才放开了她,伏在她身上小声的喘着。 楚盛窈睁开双眼,视线下移,果真瞧见有什么起来了。 方才就着她。 “你楚盛窈将要问他。 忽然嘴上有被覆盖住,原以为是亲吻,结果被他狠狠的咬了口,楚盛窈想要挣扎,结果被他桎梏着双手。 血腥味在两人嘴里蔓延。 “看我的笑话?”褚昭眼底的欲,没有平息过,殷红的嘴唇沾着血,竟有了些邪气,与平常完全不同的模样。 她看呆了,根本没瞧见过他这个模样。 他用手抹掉嘴唇上的血渍,直接靠在她的颈部,交劲而卧,将她困在怀里。 楚盛窈被压得难受,挣脱了下,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勿动。” 腰间有东西嚣张起来,楚盛窈吓得身体僵硬。 “夫君,我来月事了,睡在一起不吉利,还请夫君移驾。” 见楚盛窈有赶他的意思,褚昭索性当没听见。 “夫君,这儿没你的被褥”。 “睡觉。”褚昭打断了她的话。 一床被子挤得慌,两人身体不由得接触的更多。便是想要往外移移,空气中的冷也能叫人逼退。 一夜过的很快,楚盛窈睡醒后,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 坐在镜子面前,嘴唇上的痕迹太显眼,叫楚盛窈在策海院里躲了几天,不敢出来,周氏那里她让人告了假,周氏不但不生气,反而送来了补品,叫她好好补补。 秋狩的前几日,府中人除了褚昭和她要去,王夫人头疼犯了,留在了府内,几位姑娘中,周平遥因为身体的缘故,去不得。 褚清云这个庶女,原是没资格去的,可不知怎的侯爷歇在姨娘那里,第二日将她也给加上了。 褚清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格外的轻松。 这次秋狩不少王公贵族会去,三皇子自然也会去的吧! 她担忧的目光,落在了褚清云身上,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她。 秋狩的前一晚,楚盛窈的月事也结束了,唇上的痕迹也基本看不出来了。 楚盛窈着实没想到,褚昭竟然会做出这般事,实在是超出她的意料。 根本不像他,平常要她节制,说克己,修身养性之人,会有这么……这么放浪的一面。 晚些时候,楚盛萱让人带来了信,说带她一同去行宫。 期间没有什么好话,反倒是颐指气使,表明自己姐姐的身份,以嫡压庶。 这很符合楚盛萱的性子,楚盛窈对着蜡烛,将信给烧了。 就当是没瞧见罢! 行宫离京都,约莫有三日的路程,但这次永成帝御撵在前,特意放缓了脚步,一行人足足走了六日。 “大嫂,兄长一直这般不知情趣的吗?” 褚清溪是和她一辆马车的,原本夫妻通常同一马车,彼此说笑,甜言蜜语,好打发这遥远的路程。 可褚昭竟然选择骑马? 褚清溪亦是女子,觉得日后的夫君,若是褚昭这般的人,那实在无趣的人。 她愿寻个体贴的夫君,而不是如她兄长一般,看似人人赞颂,实则是个木讷的人。 车门外面,褚清溪的话,清楚的传到了褚昭的耳朵。 “外边儿多好啊!若我会骑马,也宁愿自由些。”楚盛窈的声音响起,不是对褚清溪的反驳,也不是对他的怨气指责,说他比不上旁的夫君,与夫人能够浓情蜜意,反而是对他的羡慕。 褚昭拉紧了缰绳,心头反而不舒畅。 “听说行宫有个马场,到那时我教大嫂。”褚清溪笑道。 楚盛窈很乐意,“那便麻烦妹妹了。” 她也想感受在马山驰骋的感觉,兴味儿也浓了些。 等到队伍休息的时候,褚清溪率先下了马车,楚盛窈也赶紧出来了,这么多日被困在小小车厢,马车虽然没有那么颠簸,但到底是不适的。 面前忽然出现一只手,视线看过去,是褚昭。 楚盛窈扶着他的手,下了马车。 出来休息的人不在少数,瞧见褚昭对楚盛窈这般的体贴,不少贵女红了眼,酸气不时往外冒。 坐下休息时,楚盛窈脑袋发昏,从没有坐这么长时间的马车,很不习惯。 褚昭坐在她的身侧,从怀中掏出油纸,将一物递在楚盛窈唇边。 楚盛窈有些不习惯,“是什么?” “酸梅。” 这不是有身孕的女子吃的? “解乏的,你尝尝。” 听到如此,楚盛窈尝了口,酸酸的,很提神,果然好多了。 期间褚昭一直盯着她,起先楚盛窈没想到,后来才渐渐的明了,他应当是在弥补。 她凑近,小声道:“伤已经好了,不过夫君下次可不许了。” 确实疼的,那几日她都没咋食荤,都用流食了。 褚昭颔首,她娇唇柔嫩,比起他食了的乳脂还要软,咬下的那一刻,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也是气急,她骗了他,加之白日里的事儿,一时失了魂儿。 重新上了马车,结果上来的人不是褚清溪,反倒是褚昭。 被赶到和褚清婉她们一辆马车上的褚清溪叹了口气。 大哥必定是听见她说的话了。 要是觉得她在搬弄是非,不会罚她抄写吧?! “清溪呢?”楚盛窈带着疑惑。 褚昭反问道:“不愿见我?” 自然不能回答是,楚盛窈笑的柔和,“与夫君在一处,自然是极好的,不过夫君若是喜欢骑马,也不必为了我,委屈自己,我与清溪也是相谈甚欢。” 褚昭看她虽是笑着的,可眉眼间如常,便知道她说了谎。 “那便好。” 说了句话,褚昭直接闭目假寐。 楚盛窈也学他的模样,不过后面真的睡了过去。 褚昭睁开眼,朝她方向挪了挪。 他其实想知晓,是李远之对她好,还是他? 可若是提起,又总觉得好似,他很在意李远之一般。 李远之说了等她。 她瞒了他,还藏起李远之送给她的画。 乍一听,两两奔赴,他倒是成了隔了牛郎织女的银河。 褚昭摸了摸她的脸,眼底的情绪让人莫测,嫁进来便是他褚昭的人,旁人沾染不得半分。 楚盛窈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褚昭的腿上,身上披着的是他的披风,为了让她睡得舒服些,褚昭一只腿拱起,抵在车壁上。 “醒了?” 楚盛窈连忙起来,瞧着这日头,定是过去不少时辰。 褚昭收回腿时,手揉了揉腿肚。 楚盛窈贴近,赶紧替他揉揉,“夫君不必如此的。” “无碍。” 楚盛窈的力道不算小,触在腿上,慢慢动了起来,肌肤比起方才还要麻些,这股麻意叫他身体僵硬起来,小小的手,按压下传来的温度,像是有人在轻轻的挠着,直接往不可知的地方钻去。 心痒痒的。 见楚盛窈从小腿开始,逐渐又向上的趋势,褚昭连忙按住了她的手。 楚盛窈撑在他膝盖处,被他吓得一滑,身体不由得往前倾去。 对视间,她干净剔透,犹如琉璃一般,让人不禁想要驻足足,心弦不知何时拨动,比起驻足,他更想要这双眼中只有他。 他心动的比以往要快了些。 第56章 第56章 “哎呀呀,做甚呢?”一道调侃声响起,“光天化日之下不堪入目啊!” 声音传来的一瞬,楚盛窈便立马从褚昭身上起来。 外面的男子还站在哪儿,没有要走的意思。那男子见了楚盛窈,先是震惊了下,而后又恢复如常。 谁家的儿郎,竟然这般无礼? 楚盛窈心头如此想道。 “太子殿下。”褚昭拱手施礼。 原来这便是太子,皇后之子。 相貌与她想的很不同,不似永成帝般威严,倒像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见过太子。”楚盛窈连忙行礼。 “表弟媳不必客气,”太子笑道:“都是一家人,讲些虚礼做甚。” 谁敢和太子做一家人?便是如今瞧着和善人儿,楚盛窈也不敢僭越。 “成了亲的人果真不一样,”太子没有要走的意思,直接上了马车,“先前是多么沉闷,娶了媳妇儿,人瞧着都鲜活了。” 太子继续方才的话题,似有要臊人脸皮到底的意思。 “太子不陪太子妃,来此处作甚?”褚昭没有理会他的打趣,给他倒了杯茶水,“莫不是被太子妃赶出来了?” “胡说,”太子像是掩饰什么,“太子妃最是贤良淑德,我不是觉着你闲的无聊,过来瞧瞧,没想到”。 太子将视线再次看向楚盛窈。 起初车门打开时,太子确实被她的样貌给震了下。 都说楚氏女娇媚,仅凭相貌,便能让不少人为之倾倒,只当是众人夸张了些,现下才知传言不假。 楚盛窈也注意到太子打量的目光,不过他眼中并不似那些男子淫邪,而是带着几分赞赏。 太子和褚昭说着话,楚盛窈有些拘束,觉得她在此到底不好,又有想要离开马车的意思,不过,若是去了褚清婉她们那辆马车,必定会被问东问西。 此刻楚盛窈无比希冀,她若是能够骑马便好了。 若有机会,定要好好的学。 好在太子很快的便下了马车。 楚盛窈睡意没了,马车上只有她和褚昭,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太子妃是老太傅的孙女?”楚盛窈问道。 老太傅是因为假圣旨有愧,而自戕,她和褚昭则是因为老太傅的死,才成了夫妻。 她不知晓太子妃,会不会因为此事儿,而迁怒到她身上。 “嗯,”褚昭似乎看出她的顾虑,“太子妃不是那样的人。” 这话听起来,似乎他与太子妃十分的熟稔。 第二日,车队总算是到了,楚盛窈的脚站在地面,那种尚在马车上的摇晃感未消,她没站稳,好在身旁的褚昭及时将她扶住了。 “夫人,小心些。” 楚盛窈瞧见几位贵女向这边望了过来,眸光若有若无的打量着褚昭。 以往便听说过,褚昭极受欢迎,不少的女子都心悦于他,更有甚者,曾向王夫人表示过结亲的想法。 但是到底没成,直到后面与林府大姑娘的事儿传来,众人还以为这桩婚事必定会成。 结果他的妻子成了她。 楚盛窈能够感受到一些妒恨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果真是神仙肉! 楚盛窈抬头看了眼他,相貌家世都是上流,难怪能得到那么多人的青睐。 光是从皮相上看,她这婚事也不算太糟糕。 进入行宫后,镇国侯府众人分了个好院子,褚昭则是被单独带到了一座小院儿里。 这小院靠近竹林,倒也清幽,甚是符合褚昭的脾性。 不过,这小院只收拾出了一间房,不会这段时日她都是要和褚昭睡在一处吧? “要不将侧室收拾出来?”楚盛窈仰头问他。 褚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想要从这双眼中看出留他的意思,可惜没有! 他淡声道:“你我夫妻,就不必拘泥了。” 拘泥?往日他睡书房,可是拘谨的很,生怕她闯了似的。 如今刚进入房间,秋泠和春和在整理着她的东西,他倒是一点儿也不避讳,尤其是当李嬷嬷拿出她的贴身衣物。 轻薄的肚兜,小衣就这么放在床榻,他竟然视线都不躲避,眼神直勾勾的盯着。 楚盛窈实在忍不了了,站起来,挡住他,“夫君不若出去,等他们收拾好?” 褚昭颔首,任谁也未发现,他耳廓泛着红。 只强装镇定罢了。 两人结伴而行,这行宫大得很,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忙碌起来,楚盛窈才从褚昭的介绍中知道,小院儿后面竟然有温泉。 此处原是皇后给褚昭安排的,每年来行宫,褚昭都会住在此处。 楚盛窈从未见过温泉,只听说泡过后,肌肤会更加的娇嫩,心下难免意动。 总得寻个时间去泡上一泡。 两人刚绕过假山,往花园的方向去,也遇见了不少的家眷,大都相互见礼,并没有要攀谈的意思。 “三妹妹。” 熟悉的声音,让楚盛窈转头。 她怎么来了? “自家姐妹说起来,还不如外人亲近。”本是想要楚盛窈带她一块儿的,结果连个消息都没收到。 楚盛窈在想,此次随行的名单中没有楚府,楚盛萱又是何人带来的。 “楚三姑娘,慎之哥哥。”谜题很快得到了答案,林诗雅行礼间动作温婉,姿态从容。 不过楚三姑娘? 林诗雅在长辈面前,从来都是称呼她为少夫人的。 楚盛窈还未说话,褚昭微微皱起眉头,“林府人应当是知礼的,她是我妻,这般称呼不妥吧!” 林诗雅咬了咬嘴唇,看向褚昭时隐隐有些泪花。 京都都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府分明有了议亲的念头,她一直等着嫁给他。 没想到,他却娶了个卑贱的女子! 如今更是在她面前,维护这女子。 “慎之哥哥,你我从小一块儿玩儿的,如今娶了妻便要生疏了吗?”林诗雅实在忍不了他待自己如此的冷淡。 她每每去侯府那么勤,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要见他一面。 结果却是这样的态度,林诗雅着实心伤。 “我幼时潜心读书,可不曾,有闲玩儿的时间。”褚昭说的是实话,即便见过林诗雅,那也是王夫人叫他陪着。 但他都是借口有事儿,推脱了。 褚昭看了眼楚盛窈,生怕她误会了。 可她眼里平淡如常,甚至还有几分看戏的意味,褚昭握紧了拳头。 她有自己的青梅竹马,又哪里害怕他被人抢走。 褚昭心泛着股疼,衣袖下,抓住楚盛窈的手,用了些力道。 楚盛窈没想到,他会大庭广众的做出这般举动,想要挣脱,却被抓的更紧,力道有些重,楚盛窈不满的蹙眉。 见楚盛窈有了别的神态,与他同感,他心里才好受了些。 宽大的衣袖,虽然遮住了他们的手,可袖子下面的起伏,刺痛了林诗雅的眼。 褚昭不是最守礼仪的吗?如今却在青天白日的与人拉拉扯扯,都是因为娶了楚盛窈! 不甘和妒忌在心头徘徊。 为了嫁给他,她做了多少努力,讨好王夫人。 为了个好名声,忍了多少气,勤学苦练只为了能够配得上他。 可他却和别的女子,在她面前这样的亲密。 这楚氏断然是留不得的! 忙了一天也乏了,看时辰,李嬷嬷她们应当将东西收拾好了。 回到小院,花儿的甜腻扑面而来,又望去,窗户边儿的香几上瓷瓶正插着木樨。 “这是大姑娘叫人送来的。”李嬷嬷解了楚盛窈的疑惑。 “好看又好闻,妹妹费心了。” 褚昭却从其中看出了讨好的意味,应当是前儿在马车里,说着他的坏话,被他赶到另外的马车上,生怕受了罚才送了的。 “告诉大姑娘,家规可少写两遍。” 百名得令后,便走了。 楚盛窈神情充满了不解,还有些意外,这人怎就这么喜欢罚人抄写! “妹妹做了何事,惹你不快了?” “一些小事儿,”褚昭拿起案上放着的一本书,“夫人可要一同看。” 楚盛窈摇头,褚昭这些书都是教人自制,克己复礼,约束自我从而使得言行举止合乎礼节。 她不爱看。 若是行走卧榻皆是规矩,岂不是太累了? 夜间,床榻上只有一床被褥,不看都知晓是何人所为,不过楚盛窈势必要辜负李嬷嬷的一番苦心。 因为她太疲倦了,躺上去,没一会儿便睡着。 褚昭侧身望着她的睡颜,将她一缕发丝轻轻的别在耳后,朝着她的方向靠拢。 怀中的人嘴唇泛着红,那日的痕迹,已经很淡很淡,若是不仔细去看,加之白日里用口脂遮掩,基本上瞧不出来。 褚昭轻轻按在她的唇上,手指摩挲,柔嫩的触感,将他的回忆拉回了那夜。 抛开理智的枷锁,只索取。 她的甜腻,很容易就侵蚀人的意志。 褚昭手下的力重了些,她眉间轻拧,似要醒,褚昭立刻放了手,如哄幼童般,拍着她的后背。 楚盛窈无意识的,往他怀里拱了拱。 娇躯拥入怀中,比水还缠绵,肌肤相贴,让人忍不住喟叹。 她泪眼朦胧,推攘着他说不要的画面,近在眼前。 他呼吸不由得加重了几分,身体逐渐僵硬起来。 外面月色寂寥,此处是行宫,没有书房让他躲。 褚昭想要逃离这温柔乡,只一动,楚盛窈便不舒服的轻哼。 娇弱的嗓音,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褚昭不敢再动,可某些地方却动的厉害。 楚盛窈睡梦中,感觉到腰肢有什么东西靠近,戳的她难受,她下意识便要将其推开。 褚昭声音沉闷,反而助长了他的嚣张,楚盛窈更加的难受,困倦中连丝心神都分不出开,只靠着本能的抓起,扔开。 褚昭气息忽然变得急促而深沉,脑子的理智在一瞬间断掉,寻着那抹舒畅而去…… 楚盛窈起来之时,早就没了褚昭的身影。 整理完后,小院儿外面竹竿上,正晾着褚昭的衣物。 楚盛窈还以为,是这里的嬷嬷洗的,为何只洗了褚昭的,分明她亦有许多脏衣服。 百名打了个哈切,昨晚起夜被吓了一跳,谁叫他瞧见了大晚上的世子不睡觉,反而去井边打了水,搓洗起衣服来。 男人嘛,有些事儿都知道。 可如果发生在世子身上,就太令人称奇了。 用早膳时,褚昭刚好出现,不过整个人气压都很沉,像是谁惹的他不悦。 楚盛窈还在思索,该如何去关怀,才算尽了做妻子的本分,又不让他感到厌烦。 谁料,褚昭在看向她的时候,原本凛冽的气势,变得柔和起来。 “这是夫人最喜欢的桂花藕粉糖糕,不过早上用这些,难免不好克化,只用两块儿吧!”褚昭特意将点心移到了她面前。 这个时节木樨开的极好,这糕点是褚昭特意命厨房准备的? “夫君端过来的糕点,就是好吃,比我平日吃的好多了。”楚盛窈咬了口,如往常般应承着他。 褚昭问道:“我端来的,比你以往的,好吃在何处?” 楚盛窈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稍稍思索,“自然是,心意更为重要了。” 褚昭扯了扯唇角,她嘴有多甜,他是知道的,不过有多真就难说。 两人安静的用完了早膳,褚昭才道:“晚些皇后会开小宴,我陪你一起去。” 楚盛窈想起第一次见皇后的情景,倒也没有那么的紧张。 她梳妆时,褚昭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在一旁拿起书看了起来。 小案上堆了些书,楚盛窈粗粗扫了眼,全是教人如何修身克己的,她觉得压抑的慌。 人有七情六欲,修身又不修心,压抑久了,不会变得无情无欲,只是将东西藏了起来。 克制,不过是在骗自己,若是某天深压的东西被激醒,除了爆发便是死亡。 说来有一词,更能描绘这样的人:衣冠禽兽。 梳妆完毕,楚盛窈透过妆镜与褚昭对上了视线。 他不是在看书,盯着她作甚? 她挂起温婉的笑,转身,“夫君,我好了。” 褚昭像是沉浸在书中才出来,将东西整理好,起身,“走吧。” 楚盛窈瞥了眼,那本页,还与褚昭打开时一样。 女子装扮,有这么好看吗? 皇后举办的宴会,在朝霞殿,位于小院的北方,约莫要走两刻钟,前面的公公引着路。 上座的美妇人正是皇后,一看便凤仪万千。 位置稍稍低于她的女子,一身宫装,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眉眼清丽,相貌自是不可多说,浑身上下透着股娇气,一瞧就是未经过风霜,被人宠着的,这便是三皇子的生母赵贵妃。 另一边还有一位女子,穿着打扮都比较低调,应该也是某位娘娘。 “参见皇后娘娘,见过各位娘娘。” 楚盛窈和褚昭一同行了礼。 “慎之成了亲后,就是不同,瞧着满面春风,可见夫人多疼他。”赵贵妃娇笑起来,用扇子掩住嘴。 此话一处,不少人神色变了,这分明是在说,褚昭耽于美色,而这美色本人,更是在京都有盛名。 “我妻自然是京都最贤惠的,多谢贵妃的夸赞。”褚昭拉着楚盛窈落了座。 明目张胆的维护,又吸引来了不少的目光,楚盛窈都当做未看见,依旧做端庄样。 “不会说话便闭嘴!”皇后沉声,瞪了眼赵贵妃。 这就是娘家强悍的实力,赵贵妃即便是不满,即便再受宠,也不敢当面跟皇后翻脸。 “盛窈来。”今儿的皇后神情格外的柔和,与那日入宫见着的完全不同。 楚盛窈知晓,她这是在为她撑腰,也是为了镇国侯府。 “盛窈在小辈中,最是孝顺,给老夫人做了不少的东西,老夫人直跟本宫赞扬。”皇后拉着楚盛窈的手,“女子美是天赐的,是福气,鼠肚鸡肠之人,见不得繁花盛开,只知诋毁。” 在场先是一静,而后无数的女眷,站了起来附和着皇后的话。 “少夫人这般容颜,自然少不了妒忌的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少夫人无意争春,可群芳善妒。” 这便是权势的力量? 往日无论她如何辩解,效果甚微,她就像是被贴上媚女二字,被众人讥讽。 在她用尽全力,声嘶力竭,希望林府老夫人能为她说一二句话,却被人不屑一顾。 流言可怕之处,在于不管是不是亲眼所见,总能被人说的绘声绘色,像是趴在他人床榻下听闻的。 如今听见奉承她的话,楚盛窈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反而心沉沉。 她若是没有嫁给褚昭,没成为皇后的侄媳,流言会不会就随了她一辈子? 皇后和她说了些话,问的是侯府的事儿,她一一回答,然后被允许回了自己的位置。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 林诗雅妒忌的内心抓狂,侯老夫人待楚盛窈亲近,就连皇后也丝毫没有瞧不上这个卑贱的女子的意思,反而是维护! 楚盛窈在侯老夫人宴会之后,贤惠敬长的美名也传了出去。 今日皇后再当着各府人,这般的夸赞,林诗雅不敢想,日后还有多少人,敢议论楚盛窈那些污名。 这样还如何达成她的期望! 这次秋狩,她必定要让她从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上滚下去! 楚盛窈对面的女子,瞧着和善,可她未曾见过。 “那是太子妃。”褚昭想了想又提醒道,“日后与她交往,不必过多。” 楚盛窈心底疑惑,可也顾忌不了,今日来她身边敬酒的人很多,无一不说,她与褚昭天造地设,只不过妇人身旁的姑娘,视线多留在了褚昭身上。 ~~ 褚昭不在的时候,楚盛窈打算随处逛逛,结果褚清溪找了过来。 “大嫂可有时间,今日我教你骑马吧!” 楚盛窈眼神一亮,可又想到,她根本没带骑装来,若是做,肯定是来不及,眸光暗淡,实在是可惜。 褚清溪刚好多带了一套,她们身量差不多,应当是可以的。 楚盛窈去换衣服,出来的时候,褚清溪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她大哥真是有福啊! 这骑装做了收腰处理,她们身量虽然差不多,可是楚盛窈到底在某些地方,比她丰腴不少。 衣服被胸撑了起来,腰间曲线妖娆,娉婷袅娜。 “好看。”褚清溪站了起来,眼神都挪不开了。 “真是羡慕嫂嫂。”褚清溪的话很真诚。 因为身材,她遭受了多少的非议,如今竟然听到了夸她的话,尤其是褚清溪一看,就不像说谎的模样。 “这样怕是不妥。”楚盛窈想要拒绝,还是不要学骑马了。 若是被旁人瞧见了,指不定怎么说,就是褚昭,怕根本不会允许,她穿着这个出去。 褚清溪劝了劝,楚盛窈依旧犹豫,她是真的很想骑马。 褚清溪看着架子上的披风,给楚盛窈系上,“这样就瞧不见了。” 两人一同去了马厩,刚好遇见了来此的郑舒。 郑舒一身男儿打扮,瞧着英姿飒爽,加上她长得比寻常女子高了些,一时还真能将人错认成男子。 几人相互见礼,郑舒直接拉着楚盛窈,滑嫩的肌肤,她不由的放低了声音,怕吓着人,“先前说了,我教你骑马,就今日吧!” 褚清溪见大嫂被人拉走,刚要追上去,又被郑家的五爷给拦住了。 “我妹妹做事儿有分寸,你放心。” 如何放心,当她未瞧见郑舒方才色眯眯的模样! 郑舒牵来了通体雪白的马,马儿瞧着很温顺,蹭着楚盛窈,叫她躲了躲。 “马儿也是好色的,见了美人,连路都走不动了郑舒调侃的声音起,楚盛窈有些脸红。 “要不要试试?”郑舒问道。 楚盛窈点头,她踩着马镫,在郑舒的帮助下,上了马,而后郑舒也骑了上来,“我先带你走一圈,然后教你。” 楚盛窈点头。 马儿一阵长鸣,如离弦之箭奔驰,行宫的马场辽阔,只教人心胸开阔。 郑舒一身男装,器宇轩昂,与怀中的美娇娘登对得很。 随着褚昭来马场的公公,原先还滔滔不绝,说着马厩里温顺的马,保证绝对不会吓到少夫人。 心中也在感叹,世子对其夫人真是极好。 还打算亲自教人学骑马,真是好一对恩爱的夫妻。 直到看见世子夫人被人搂在怀中……连忙闭了嘴。 褚昭看着这幕,捏紧了拳头,脸色铁青,心里又酸又疼,理智和失控中争斗起来压抑着,拉扯着他。 他真是快疯了! 第57章 第57章 楚盛窈从未感受过今日的畅快,茫茫天地,风打在脸上,轻松惬意。 忽然,郑舒抓起她的手,一同握住缰绳,恍若驾驭这匹马的人成了她。 跑了一圈后,郑舒拉了拉缰绳,马儿逐渐缓慢,直至停下。 楚盛窈呼吸还未平缓,脸上除开娇媚,还有便是兴奋,她一双眼格外的亮,尤其是盯着人时,也能叫旁人也感受到她的快意。 郑舒搂着她的细腰,一时间也舍不得放她下去。 她喜‘色’,从不掩饰,头一次遇见这般,和她脾性的女子。 侧目,能够瞧见她染上红晕的脸颊,郑舒可喜欢,教这样的美人学骑马。 “你们在干什么?”褚昭声音冷若寒冰,恍若是来抓偷欢的妻子。 郑舒望过去,听见他的声音,一时并不想理会。 她虽好‘色’,可不是什么色都好,褚昭这样的有妇之夫,入不了她的眼。 况且他俩算是有仇,少不更事时,瞧见褚昭相貌堂堂,起了色心,想要接近一二,结果他不懂风情也就算了,还说她有眼疾。 等等!郑舒忽然反应过来,他不会?将自己当做男子了吧?! 郑舒下意识将楚盛窈搂的更紧了些,不出意外,瞧见褚昭眼眸透着股杀意。 褚昭一文臣,竟在此时有了几分武将气质,浑身上下全是肃杀之气。 郑舒先下了马,后面又温柔的将楚盛窈扶了下来。 她偏生不怕,手轻轻从楚盛窈脸颊划过,压低声音,用男子的声线道:“能干嘛?陪美人儿骑马。” 又抓住楚盛窈,在褚昭面前耀武扬威,“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莫道不消魂。” 如愿见到褚昭的怒意,又深了几分。 楚盛窈不该同郑舒般,如此玩弄他,若是叫人知道了,还当她这个做妻子的不尽责。 “夫”。 可就在下一秒,褚昭扬起手里的鞭子,朝郑舒扫来,好在郑舒反应快,躲了过去,又见褚昭要使些拳脚功夫,楚盛窈连忙挡在了郑舒身前。 “你帮他!”褚昭声音不可思议的同时,还无尽的酸涩,“我才是你丈夫,你竟帮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小子。” 楚盛窈见他声音沉痛,怔住了,头一次瞧见褚昭这般,很是意外,她连忙解释道:“这是郑家姑娘,太原公的孙女。” 郑舒也知晓自己玩儿大了,不过她虽然做了男子装扮,可到底瞧着更像女子,谁知这褚昭是个这般冲动的,不像是饱读诗书的学士,反而是个莽夫。 褚昭身体像被定住,扫视了眼郑舒。 他曾听闻这位郑五姑娘不喜红装,爱武装,比起一般闺阁女子截然不同,在平原公身边是充作男子养大的。 “世子,”一阵声音从很远处传来,是郑家五爷郑行武,他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小妹可是得罪你,她年幼不知事儿,还请不要怪罪。” 褚清溪稍稍慢了步,方才也将她吓坏了。 若是真的打伤了这个平原公府都宠着的小霸王,不好善了。 郑舒及笄一年,这般年岁,还能被人称作年幼,可见郑家人对其的疼爱。 “是我冲动了褚昭神情依旧是冷俊的,然后抓住楚盛窈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见他眉眼淡淡,楚盛窈莫名心虚。 谁知他竟然没瞧出郑舒是个女子的? “方才抱歉了,”褚昭对着郑舒,珍重行了礼,“不过我夫人学骑术,还是我亲自教得好。” 此事是郑舒惹得,到底也是有过错,不过见他抢了楚盛窈,却不大乐意了。 “同为女子,自然是我来教,更为合适。” 褚昭婉拒了,“她是我妻,论合适,轮不到郑五姑娘。” 褚清溪瞧见气氛似乎越发紧张,她连忙道:“大哥事忙,今日定是特意抽了空,来教大嫂的。 阿舒若是想教,有的是机会,骑术可不是一两日便可成的。” 听此,褚昭眉头轻拢,显然不想这郑五姑娘来教,也不避讳,在众人面前,拉着楚盛窈离开了。 他带着她,让公公另外选匹温和的马。 公公擦了擦额头的汗,方才那阵势他可真怕出了事儿。 这些都是小祖宗,一个都得罪不起。 楚盛窈其实更加喜欢方才的那只白马,浑身雪白,多好看啊! 瞧着她并没有选马的心思,褚昭道:“你等我。” 一会儿的时间,褚昭回来了,牵着的正是方才的那只白马。 “你?”不会是抢的吧! 这些日子,褚昭在她心中越发的不同于往日,她才有了这般猜想。 “郑五姑娘自愿给的,说是这匹马和你有缘。” 楚盛窈在半信半疑间,被他抱上了马,还未坐稳,腰间便多了只手,褚昭上了马,身躯一下子便将她给遮住了。 与被郑舒带着骑马不同,褚昭像是座山,平白让她喘不过气来。 忽然他凑近,气息喷在耳侧,声音如往常一样,却叫她觉得一阵酥麻。 “坐稳了!” 楚盛窈颔首,不舒服的往另一侧移了移,哪知褚昭往回撤时,唇瓣与耳尖擦了下。 一阵颤栗从头顶往全身转移,她缩瑟了下,吓得朝远处望了望,好在没有人注视着这里。 褚昭瞧着她半边脸儿微红,很是羞赫,一种诡异的满足,涌上心头。 褚昭手从她腰间穿过,抓住缰绳,楚盛窈才发现不对,不是要教她骑马,怎么一个两个反而带着她骑? 正当楚盛窈要说话,褚昭忽然覆盖住她的手,一同抓住缰绳。 “你先感受感受骑马的姿势。” 楚盛窈跟着照做,粗粝的缰绳裹了皮子,抓在手里,倒不觉得刺挠。 可褚昭抓住她的手,两人十指覆盖,手背上他的触感,很难叫人忽视。 楚盛窈垂下眸子,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他的很宽大,厚实,几乎将她包裹起来,留不出点儿缝隙。 这样的褚昭,莫名叫人感受到他的强硬。 “清溪,”郑舒不满自己被抢了位置,“下次你大嫂再来马场,可一定要知会我声。” 褚清溪点头,方才大哥直接带走大嫂,她竟然隐隐闻到了醋意。 她大哥竟然也有这样一面,太震惊了。 “这褚世子成了亲,竟变得黏糊起来。”郑行武不由得道。 原以为褚昭不满这桩婚事,俩小夫妻却是蜜里调油。 褚清溪听见这样的描述,不由自主的点头。 想起上次大哥将她从马车上支走,如今又跟郑舒争着教大嫂骑马,褚清溪这才恍然大悟。 她大哥分明就是醋性十足! 瞧见褚清溪认同点头,犹如小鸡啄米,郑行武不由得轻笑。 褚清溪知道他是在笑自己,脸颊染了些粉色,垂下眼眸。 两人围着马场跑了会,褚昭翻身下马,楚盛窈后背一空,原本的镇定逐渐失了颜色,这时马儿行了一步,她身体也跟着上下,吓得连忙抓紧了缰绳。 “别怕。”褚昭拍下马的头,马立刻安静下来。 楚盛窈吸了口气,没有褚昭的保护,望了下地面,有些高,若是摔下来,会很疼吧! “背部挺直,大腿膝盖紧贴着马儿……” 褚昭拉住马,先是慢慢走了段距离。 后面楚盛窈按照褚昭说的要领,拉紧缰绳骑着马儿,走了一段的距离,还不大敢跑起来。 可方才的畅快,尚还留在心底,她压制住心底的恐惧,她轻轻踢了踢马儿的肚子,马儿的速度才快了起来。 楚盛窈嘴角扯出了个弧度,褚昭望着她有些失神。 这般笑颜,真实多了。 披风随着风小跑起来,系带不知何时松了,整个的飘落。 楚盛窈沉浸在骑马中,暂时还未注意到。 褚昭密切关注着她,披风掉了后,便弯腰捡起,抬眸之际,脸铁青。 这衣服本就显得楚盛窈胸大,马儿跑起来,就起伏跳动的厉害。 褚昭不顾危险,直接跑到了楚盛窈马儿身边。 楚盛窈拉了拉缰绳,马儿的速度缓了下来,在她吃惊的神色中,褚昭翻身上了马,紧接着披风从头到脚,将她罩了起来。 然后紧紧的将她抱在怀中,裹了起来。 “夫君?”楚盛窈才发觉披风掉了,可也不必将她围的这么严实吧! 褚昭没有说话,只让她看向胸前,然后夹马腹,促使马儿跑了起来。 楚盛窈看了眼,静静的闭了嘴,只是脸颊通红,竟然跳动的这么厉害,简直羞煞人。 “怎么穿了这么件骑装?” “妾身未带,这是妹妹好心借给我的。” 楚盛窈心中忐忑,方才那幕,她不晓得是否被人瞧见了,楚盛窈捏了捏披风,有些后悔今日来马场。 若他人瞧见,会否又传出些旁的来,还是说她伤风败俗。 身体原本就是长得这样,她能有什么办法。 眼见楚盛窈红了眸子,褚昭特意骑着马儿,到了个无人处。 这里偏僻又靠近河边。 两人下了马,楚盛窈看都不看看褚昭,眼眶含着泪,“夫君,我以后都不骑马了。” 她声音带着哭腔,不是为了讨好演戏,而是因为羞怯和恐惧。 这世俗太过苛责女子。 “为何不骑。”褚昭望着她泛着泪花的眼,此刻的心疼比任何时候都要凶猛。 他感受到她的自责,可他在第一时见了,心头竟然也是有了几分指责,更多的是不想她的美被旁的人瞧见。 “不是你的错。”褚昭解下她的披风,玲珑有致的身躯,立刻显现在他面前。 她是美的,美的惊人,美的让人沉醉。 他无比的清醒,旁人皆说媚色撩人,祸国殃民,将枷锁皆负在女子身上,可恰恰做错的非女子,而是无法坚持本心,淫者见淫的男人。 她分明没有做错事儿,反而比任何人都要难受。 楚盛窈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没了披风,这身不那么合身的骑装显露,可当他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她不由得环胸抱住。 虽知晓他没有旁的意思,可到底不习惯。 “我还可以学骑马?”楚盛窈问的小心翼翼。 褚昭点头,又道:“跟我一道可以,清溪和郑五姑娘到底是女子,若是发生意外,不一定能够护住你。” 楚盛窈以为他是因方才的事儿,找的借口,其实是不想她再骑马,褚昭平日那么忙,怎么会有时间教她。 她眼眸中的希冀灭了,心头沉沉。 果然还是介意的,谁又愿意妻子在大庭广众下这般不得体。 楚盛窈捡起地上的披风,默默穿上。 “时间尚早,再骑一会儿吧!”褚昭以为她还想要骑,便教她如何上马。 楚盛窈将这次,当做是最后的自由,学的越发的认真。 一下午的时间,足够她掌握许多要领,可终究不敢骑的太快,心中的惧怕,暂时无法战胜。 到了最后,金乌西坠,晚霞满天。 褚昭怀抱着她,瞧着漫天霞光,不由得喟叹,“总算是可以和你一同赏了。” 楚盛窈也想到她早早被叫醒,一人独赏景,弯了眉眼,也就他能够做出这样的事儿。 虽说发生了些不好的事儿,今日总得还算开怀。 楚盛窈逐渐放松了身体,靠在他怀中,褚昭勾了勾唇,放在她腹间的手不觉紧了。 “夫君,回去吗?” 夜幕降临,最后的光亮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黑。 马厩处燃起火把,能叫人辨别方向。 火堆燃了,照亮四周,只见岸边年轻貌美的女子目光期待,小溪潺潺,偶有略重的响声起。 “夫君,好厉害。” 眼见褚昭用削尖的棍子,插中好几条鱼,楚盛窈声音兴奋。 就在刚才她问过褚昭回去的事儿后,褚昭望着小溪,问了句,“想吃鱼吗?” 楚盛窈见他眼眸中的诚恳,不自主点头。 褚昭提着几条鱼,走到楚盛窈旁边,身上连点儿水汽都未沾到。 鱼都已经被他处理干净,然后又驾到火堆上烤起,期间楚盛窈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未免显得太悠闲,她添了不少柴,火烧到格外旺。 “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 原本的清雅到不似常人的褚昭,如今身上竟有了几分烟火气。 尤其是褚昭杀鱼的模样,像是很熟练。 “此话是让君子有仁慈之心,因为君子不忍心看着禽兽死前的哀嚎,不忍心吃他们,”火光照在褚昭的脸上格外的温柔,“可牲畜是生灵,那草木皆是。” 还能什么都不食吗? 鱼烤好了,褚昭递给她,她尝了口,味道一般,不过表皮焦脆口感很独特。 她又问:“夫君喜食素食,也是因此?” 褚昭看了眼她,眸中意味深长,“不是,食肉多纵欲。” “咳咳楚盛窈被呛了口,眼泪不自觉留了出来,又是几声咳嗽。 褚昭连忙坐近,轻轻拍着背。 楚盛窈好半晌才缓过来。 不食肉,他也纵的很啊! 她便是个喜食肉的,也不见得有他贪。 原本倾城的容色因眼眶的泪意,更显得娇艳,褚昭伸出手,抹了抹她泪渍,楚盛窈不自然的躲了下。 “吃素好!更利于修身养性。夫君,那吃果子吧!”这果子也是他采来的。 楚盛窈发现,两人忽然靠的很近,腿基本贴在一处,抬头之际,不知是错觉还是火堆的缘故,她甚至瞧见了褚昭眼眸中火光跳动。 她避开目光,拿着烤鱼继续吃,嘴唇外粘着鱼肉,她小舌一卷,吃的干净。 未瞧见褚昭眸色里的火光,又旺了几分。 褚昭虽多食素,也不是不食荤,吃了半只烤鱼,又吃了些野果。 楚盛窈咬了口果子,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错,一连吃了好几个。 吃饱后,暖暖的火烘烤着身体,楚盛窈打了个哈切,眼角又沁出几滴泪来,有些困倦。 刚想说回去安歇,整个人便被褚昭扑倒在地上。 吻来的很快,在唇上打转,楚盛窈瞪大双眸,被他忽然的举措吓怕了,唔,想推开他,他却趁机撬开她的唇瓣,趁机吮吸着她嘴里的果子味儿,想要将这点儿酸甜给榨干。 他疯了! 这里可是荒郊野外。 楚盛窈几乎被他桎梏住,原先还有反抗的力气,渐渐的也软了,随着他的节奏。 夜晚星空璀璨,耳畔是蛙鸣鸟叫,柴火噼里啪啦的,木屑被弹了起来。 只是此刻,根本没人去注意。 楚盛窈脑子晕乎乎的,今日穿的骑装,本就束缚身体,某些地方被他轻柔了下,她浑身软塌塌的,只能接受。 可手*逐渐越发的过分,隐隐有往里走的意思,楚盛窈忽然清醒,吓得按住他,“外外面。” 虽然没有人,但野外交姌,她真的无法做到。 剧烈的羞耻感,她挣扎的越发厉害,褚昭也反应过来,赶紧起身,气息微喘,“抱歉!” 他不是自诩君子,怎么做出这样荒唐的事儿,楚盛窈刚要发怒,便被他半抱着上了马。 楚盛窈身体上的战栗感未消,在马背上根本无法挺直身体,只能软在他怀中。 便是有些地方越发嚣张,也躲不得。 终于一路风驰电掣没有停歇,回了小院。 众人瞧见褚昭抱着楚盛窈回来,还以为发生什么,焦急围了上来,褚昭疾言厉色的呵退了他们。 众人是摸不着头脑,李嬷嬷小心的靠近,直到听见里面娇软的声音,露出高深莫测的样子,将这些人给驱走。 终于,她的小主子又有希望了。 第58章 第58章 楚盛窈被放倒,褚昭未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吻了上来。 这次的吻,比方才还要激烈,期间好几次楚盛窈,差点儿喘不过来,褚昭微微退开,趴在她的脖颈处,胸膛剧烈起伏,压得人生疼。 楚盛将将舒适了些,他再次吻了上来,然后逐渐朝下吻去,衣裳随着他的动作,变得凌乱,又被他脱下。 这一点儿也不像他。 楚盛窈隐隐有了几分害怕,手抓住他的肩膀,痛感来袭的时候,她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是起了报复的心,咬的极重,隐隐有血迹,才松开。 褚昭停顿了瞬,又动的更加的厉害。 她话不成话,调不成调,只能在心里暗骂他。 牲口啊! 楚盛窈迷迷糊糊间,身体被抱了起来,然后被放进了温水里。 身上的疲倦消了些,楚盛窈闭上眼睛,又要睡过去。 忽然哗啦声起,浴桶里的水,流了不少在地面,水波荡起来,楚盛窈都分不清是水打在身上,还是他。 浴桶不大,两个人很难施展开来。 她基本是坐在褚昭身上的。 从未像今日这般,褚昭得了乐趣,更加不会轻易的放过她。 胸前的肌肤,随着水波上下,比白日骑马时的晃动,还要好看,褚昭眼中有几分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痴迷。 夜半,已过三更又到隐隐有了鸡鸣,楚盛窈终于累昏过去。 褚昭用大绸布擦拭干,将她抱回了床榻。 美人承恩露,红唇欲滴,眉眼妩媚风情,褚昭侧身靠在她身边,手轻轻划过她脸颊,想要消除,或是覆盖什么痕迹。 褚昭盯了她许久,期间不知想了什么,眸光深幽,又如云雾飘散,成了往常的模样。 最后他俯下身,亲吻了她的眼角。 好梦。 翌日,楚盛窈睡到天光大亮,另一侧温度已冰冷,李嬷嬷端了盆水进来,脸上的笑意未加掩饰。 睡前已经洗过了,可她却觉得浑身上下都有味道,沾满了褚昭的味道。 镜子面前,楚盛脖颈处痕迹密密麻麻的。 属狗的吧! 她也不过是咬了他一口,用不着这般报复她。 换衣时,只得寻件高领的,再用脂粉遮盖住。 “瞧着您与世子这般恩爱,我也放心了。”李嬷嬷眉开眼笑,侯老夫人寿诞那日,实在是吓坏她了,生怕世子和少夫人间有了隔阂。 “世子帮您处理了林六爷的事儿,可见他心里有您,舍不得您受委屈。” 楚盛窈梳着发,附和着李嬷嬷的话。 可,褚昭怎会心悦她?不过是因她嫁给了他,怕她辱没侯府的名声。 才维护她。 刚收拾完,小院外便传来说话声。 楚盛窈站在檐下,正好瞧见褚清溪和褚清皎往这边来。 几人进了内室,瞧着架子上盆中,水还冒着热气。 褚清皎心直口快,“大嫂不会才起吧!” “没,”楚盛窈将心虚撇去,说着理直气壮的话,“这是用来净手的。” 就在这时,秋泠端着东西走了进来,喜气满面的,“少夫人,这是世子送来的。” 托盘上放着的是件骑装,藕荷色,袖口用金丝绣着荷花,盘扣是用珍珠做的,楚盛窈摸了下,这料子是云锦。 如此华贵的衣裳,应该不是一晚上,便能做好的。 楚盛窈原以为,他再不许她骑马,谁知第二日竟然叫人送来了骑装。 平静的心,像是被人投进一颗石子儿。 是她小人之人了。 褚清溪和褚清皎凑过去瞧,她们出身名门,什么贵重的东西没见过,只是羡慕大哥的这番心意。 “这骑装,瞧着比我的更合适,大嫂不若去试试。”褚清溪推着楚盛窈,去里面换衣,楚盛窈只好穿给她们看。 这衣服确实合身,并不会叫胸前的两团变得刻意,楚盛窈舒展下手臂,举手投足间,亦是方便的很。 楚盛窈走了出来,没等来两女的夸赞,反倒是褚清皎走近,惊讶道:“如今时节,蚊子竟这么多,大嫂都被咬成这样,我叫人送药过来,擦擦。” 楚盛窈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何傻事儿,脖颈的脂粉早就被高领衣裳,给蹭掉了,如今这骑装露出脖颈,上面红痕是避无可避。 楚盛窈刚想要拦住褚清皎,这要是叫人拿了药,岂不是,不少人都知晓了,定要惹出笑话来。 恰好,褚清溪被茶水呛到了,褚清皎连连关心,倒也没再提让人送药的事儿。 褚清溪眼神闪躲,根本不敢和楚盛窈对视上,小脸如平常,可耳朵通红,没想到她大哥竟会如此的放浪 ~~ “慎之,你胳膊怎么了?”太子放下信,“瞧你不大自然。方才喝茶,用的都是另一只手。” “殿下观察得当,”如今虽是秋,可褚昭眉间染了春,“惹了吾妻,她咬的。也是臣的不是,妻子应该被爱护,若是无事儿,臣想回去赔个不是。” 太子瞧他神色,可没瞧出得罪了妻子的忐忑,反倒是有几分荡漾? 这莫不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父皇想让三皇子的表兄赵知恒,前往东都府巡视。”太子可不能让他离去,将事情说了。 东都府地处山脉,矿产丰富,尤其是硝石。 而且有不少三皇子的人,若是赵知恒再去,可能东都府就得换主人了。 太子怀疑,三皇子目的不存。 “太子可有合适的人选?” 太子抬眸,直接望向他。 褚昭眉梢动了动,等着太子下句话。 “我晓得你刚成亲,必定舍不得,与表弟媳分隔千里。只是巡视,带上表弟媳也无妨,听闻表弟妹可连京都都未出过。” 褚昭心下微动,她幼时便少出府,有许多风景,都未曾见过。 秋狩要到行宫外面的猎场,李嬷嬷她们收拾了不少东西,大军重新出发,不过半日的路程就到。 楚盛窈整理着东西,忽然从妆匣中,瞧见一只发簪。 这发簪精美,上面的红宝石很饱满,可她不记得,自己有这么只发簪。 褚昭掀开门帘,刚进帐篷,便瞧见楚盛窈拿着那只发簪。 他走近,出现在她身后,拿过簪子,插入发髻中,“可喜欢?” 他送的? 楚盛窈不假思索,便露出笑颜,“夫君给我的都是好的,我都很喜欢。”顺便还露出了手腕上的玉镯。 真叫人摸不着头脑,他真是挺反常的。 两人站的近,几乎是将她半搂在怀,以往怕会说不成体统。 楚盛窈起身,将发簪取下,放进妆匣,从他怀里脱身,“早些过去吧,免得迟了。” “夫人不戴上?” 楚盛窈婉言道:“秋狩第一日,虽跟不得众人狩猎,也得上马,装装样子,戴上会显得累赘。” 楚盛窈装扮极简,只用发带做装饰,发钗步摇类都未戴。 骑装穿的是褚昭送来的,她虽然骑术不佳,众人皆作骑装,她也不好做了特例。 “稍后若是不惯,清溪会陪你。”褚昭和镇国侯会随侍在永成帝身边,虽然指了人给她,到底不大放心。 “妾身省的楚盛窈又从架子上取下披风,刚要穿上。 “这套骑装极衬你,披风倒是遮了美。若是觉得冷了,也可让丫鬟将披风带上。现下风和日丽的。” 楚盛窈摸着披风,懂得褚昭的意思,“便依夫君的。” 她让秋泠帮她带了披风,与褚昭一同去了猎场。 褚清溪一瞧见她,便走了过来,“大哥叫我照顾大嫂,大嫂可要更紧我,免得丢了。” 楚盛窈抿唇,戳了下她的额前,“你何时也会耍嘴皮子了,世家贵女的风范去了何处?” 褚清溪轻笑,她本也没那么规矩,不过是碍于镇国侯府权势,旁人尽是夸赞的话。 说的人多了,就成了事实。 褚清皎也跟着围了过来,三人说着话,好不亲切。 只是褚清婉独在一旁,心头酸涩。 周氏虽是侯府三房,可到底三老爷无爵,官职也低,来不得此处。 二房本身是有本事的,自然是来的,褚清皎也就跟了过来。 也就是姑娘里,除了褚清婉,旁人都来的。 都是一家人,侯爷做主将褚清婉也带上了,不好厚此薄彼。 赵氏本是可以来的,但两妯娌都不去,她若去了,倒不好。 几位夫人并三房老爷,还有二房尚且年幼的庶子,留在府中。 褚清婉自诩出身侯府,身份高贵,可到这事上,才明白清楚其中的差距。 她父虽是嫡出,可架不住无权无势。 尤其当瞧见,平日里算好的姐妹,都围住楚盛窈,更是难受的不行。 她忽然想到还有个褚清云,可视线瞟了许久,都未得她的影子。 楚盛窈也发现了,问了她们。 褚清溪道:“清云晨起身体不适,太医给瞧过了,让卧床休养。” 楚盛窈见此,也没再多问什么。 永成帝来时,乌泱泱的跪了一地,举止间,流露出来的清贵和威仪,不由得叫人敬畏。 皇后在左,另一侧便是赵贵妃,皇子中来了太子和三皇子还有四皇子。 另外镇国侯和褚昭也随行左右。 褚昭穿着墨色骑装,窄绣短袍被镂空刻云纹蹀躞束着,显得腰部强劲有力,比起往日穿着更加轻巧,将身量勾勒的更加挺拔,瞧着比几位皇子要高些。 今日竟多了几分少年气,也极其的显眼。 楚盛窈不由得朝他望去,本想着这么多人,也不怕被人瞧见,哪知刚抬头,便与褚昭对视上。 她赶紧收回目光。 未曾瞧见褚昭眼底的笑意。 永成帝激励儿郎,“今日猎物最多最好者,赏玉如意一对,黄金百两。” 重要的不是赏赐,而是入了永成帝的眼,少年人斗志昂扬,情绪高涨,期盼能够得到帝王的青睐。 数百匹马,并驾齐驱又风流云散。 楚盛窈今日的马,也是上回在马场的那匹,刚要上马。 郑舒走了过来,她调试着手里的弓,马背上的她格外的英姿飒爽,“天气渐凉,我定猎得狐狸,送给盛窈制成大氅。” 楚盛窈笑着道谢,刚踩在马镫,尝试着往上时,脚一滑,差点儿掉下,好在有人及时搂着她的腰。 “不劳烦郑五姑娘费心了,我夫人想要,自有我送,”褚昭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细心着些,若非我恰巧,可不得伤着。” 虽是责备的话,也叫人感受到担忧。 楚盛窈动了动,有些不自然。 只觉得褚昭好似换了个人,以往不过是扶住她的手臂,而后规矩的退开,今儿却是紧紧的搂着她,若非她离开,此人怕是不会松手。 “妾身省的。”楚盛窈再次上马。 褚昭瞧见她安全骑在马上,松了口气,“刚学会骑马,不可入杂草深处。” 楚盛窈颔首,给了个叫他放心的神色。 褚昭重新回到队伍里,想了想还是让暗卫跟着她。 白日很快过去,有的猎了不少,有的败兴而归。 篝火被点燃,褚清溪拉着楚盛窈,选了个偏僻的位置,小炉上放着褚清溪今日所猎中的兔子。 楚盛窈不免艳羡,她可是什么都未猎到,拉弓时软塌塌的,箭好几次还半途便掉了。 “嫂嫂安心,”褚清溪给兔子翻了个面,香味儿扑鼻,“大哥骑术一向好,叫他教你。” 她才不想去劳烦他呢。 “姑娘,这是郑五爷送来的,”一公公走了过来,躬身行礼,“这鹿肉最是滋补。” 褚清溪让丫鬟将东西接了过来,不过眼神躲闪,面有窘色,不敢朝最中间望去 今日狩猎,没想到猎的东西最多,竟然是郑家五爷,郑行武。 他竟然直接拖了只熊过来,将一众儿郎比了下去。 褚昭虽然骑术不差,但没猎什么大物,都是些狐狸,兔子。 毛皮水光亮滑,却没多少肉。 郑行武在军中当差,混得个四品官职,永成帝满意点头,“军中就该多谢你这样的儿郎。” “谢陛下夸奖。” 楚盛萱寻了楚盛窈许久,终于在个偏僻的角落找到她。 有了侯府少夫人的身份,竟要坐到这种鸟不拉屎的位置,真是浪费福气,若换做她,怎么也坐到前头去,享受众人奉承。 有福都不会想。 “三妹妹如今是身份不同了,连姐姐都不认了。”楚盛萱本想靠着楚盛窈结识世家,谋算婚事。 可她,却从未想过帮扶她一把。 她要参加此次秋狩,楚盛窈连信儿都不回她,写了几封都没个答复,好在是林诗雅应下了。 林诗雅平白带她来,她也不傻,自然看的出是因为楚盛窈。 毕竟林诗雅与褚昭,可曾是京都人人称羡的金童玉女,结果被楚盛窈截了胡。 她不过是选择了最利自己的事儿,反正怨不得她。 “三妹妹可要当心些,要不然,这位置不晓得能坐几天。” 楚盛窈抿唇笑了下,“那二姐姐就等着看吧。” 楚盛萱哼了声,回了自己的位置。 “嫂嫂,你这二姐姐与三妹妹好像!”褚清溪这话指的不是外貌,而是行事上,骄纵又无谋。 难怪每每与三妹妹过招,嫂嫂总是占上风,这也是自幼便练出来的。 楚盛窈笑了笑,转头拿起茶杯,抿了口。 竟然是酒? “这酒味道尚可,嫂嫂尝后觉得呢?”褚清溪问道。 楚盛窈只好咽了下去,点头,随后不敢去碰。 约莫一刻钟,楚盛窈脑袋发昏,却又强装镇定,不想叫旁人察觉出异样。 鹿肉烤好了,丫鬟早就将肉片好,褚清溪尝了口,面露惊喜,“嫂嫂,快尝尝,这肉极嫩,味道也好。” 楚盛窈眨了眨眼睛,尽力的夹起一片,没嚼几下就吞了,附和道:“果然。” 再过了会,楚盛窈觉得脸颊发烫,不摸都晓得通红,连身边换了个人都不知道。 褚昭姗姗来迟,原是褚清溪陪着楚盛窈的,等褚昭回来,便迅速让出了位置。 生怕慢了步,便又被罚抄。 “你是何人?”楚盛窈眼前模糊,只觉得旁边的人身量高了些,她眨眼,努力想要看清,身体却东倒西歪。 “原是夫君啊!” 此处刚好被树挡住,还算是隐蔽,褚昭凑近,闻了闻,楚盛窈非但不躲避,反而往前凑了凑。 他唇瓣落在脸颊上,褚昭愣住了,赶紧隔开一段距离。 然后张望四周,众人载歌载舞,哪会注意到这里的事。 她身上并没有多少酒意,又看了眼壶里的酒水,也就少了约莫一杯。 这酒量未免太差,不免想起策海院小宴,只她一人昏醉,引得他失了神,最后落得个仓皇逃串。 楚盛窈眉梢轻皱,嘟囔道:“故作正经,那日在溪边”。 楚盛窈话未说完,便被褚昭捂住。 唔~楚盛窈不耐的想要甩开,嘴唇蠕动,没有意识的含弄手指。 湿热的小舌,不知何时跑了出来,舔了一下。 褚昭吓得连忙放开,又怕她再乱说话,神情紧张。 “夫君,喝。”楚盛窈将杯子倒满酒,推了过去。 “谁的杯子?” “我的。”楚盛窈嘴角咧开,笑了起来,“喔,夫君守规矩,不会用旁人的物什。” 她撑起下颚看他,眼角上扬,璀璨的眼眸迷离缥缈,面若桃红,连自己都未察觉,此刻的媚态。 全凭本能行事。 她身子半依靠在小案上,纤细的手指,先点在桌面,缓缓移动,拿起杯子准备饮下。 反倒被褚昭握住手腕,送进自己嘴里,喉结上下滑动,目光却犀利的望着她,里面满满的侵略。 恍若喝的不是酒,是她。 今日见了血,身上尚还沾染着杀戮之气。 楚盛窈就算是醉酒,也察觉到了危险,凭着意志,刚要收回手,却被他抓的牢牢的。 第59章 第59章 楚盛窈被他的眼神烫了一下,清醒不少,只头仍晕乎乎,疲倦的半倚在椅子上。 好在这场宴席,永成帝和皇后只露了个面,早早的离开了。 楚盛窈仰着头,嗓音比起往日要娇些,“夫君,妾身想回帐篷了。” 期间,离席的人不算少,此刻回去,也不会引人注意。 争得褚昭同意后,秋泠和春和,连忙搀扶她而起。 他们的帐篷在北面,期间要绕些地方,楚盛窈疲懒,让她们从小树林穿过去。 驻地火光通明,还有侍卫随时巡查,便是从小道走都通畅的很,不怕危险。 走了会儿,人也醒了不少,听闻有指示她的话,停住脚步。 “听说这楚二姑娘也来了,怎没陪在世子夫人身边,反倒是跟着林大姑娘?” “林大姑娘与褚世子曾打算议亲,如今正牌世子夫人,不带姐姐来,反倒是林大姑娘,带着来了,好大一出笑话啊!” “瞧见楚二姑娘对着伯母那个谄媚劲儿,莫不是看上你家弟弟了?” “休得胡说,分明亦对你母亲低三下四,端茶倒水,就等着叫她嫂子吧!” “楚二姑娘以为世子夫人飞上枝头,自己也能,尽攀着权贵。” “好自不量力,家世样貌皆是下品,谁瞧的起,也不是人人都如世子夫人,那般好运,嫁得京都最优秀的儿郎。” 楚盛窈走了过去,她们围坐在一块儿,迎面的姑娘先瞧见,示意背面的。 背对着楚盛窈的人,也是方才说好大一出笑话的姑娘,转身便瞧见楚盛窈。 “少夫人。”几位姑娘家世不算低,可也比不上镇国侯府尊贵,尤其皇后当面赞颂了楚盛窈,她们也不敢得罪,老实行了礼。 “喝了点儿酒,一时忘形,少夫人恕罪。” “家姐不过是稀奇,才跟着来了,”楚盛窈声音冷淡,带着几分警醒,“流言伤人,还请诸位牢记,切莫仗着醉酒胡言,损了颜面。” 众位姑娘称是,脸上皆是心虚。 楚盛窈带着秋泠和春和离开,几位姑娘也都散去,生怕又被人听见。 没人瞧见树林里,楚盛萱走了出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回到帐篷里,楚盛窈洗漱完毕,翻身上了榻,夜间有了凉意,这床被褥够厚,不过前几夜睡前,都有褚昭陪在身边,他身子暖烘烘的,即便是隔了些距离,身上寒意驱散地快,也更容易入眠。 可许久,褚昭都没有回来,原先的不习惯被困意压制,还是睡了过去。 夜半,身旁的床榻凹陷了一块儿,楚盛窈从困倦中醒来,唤了声,“夫君。” “嗯,”被子被褚昭扯正,他自己也躺了进来,拍了拍她的背,随即是他熟悉又低沉的声音,“睡吧。” 楚盛窈勉强打起精神,确认是褚昭,才安心,很快又睡了过去。 翌日,大军再次出发,往猎场最深处去,驻地也得跟着搬迁,楚盛窈起的早,醒来时褚昭还在身边。 难得的很。 他眉目清正,即便是睡熟,姿态也是极好的,双手交握在腹部,双腿笔直。 看来无趣的很,不过好在样貌不错,能让目光停多留一会儿。 楚盛窈在里侧,若是起来,势必会吵着他,思索后,楚盛窈只好闭目假寐。 身边传来响动,她刚想睁眼,眼皮便传来温热的触感,她瞬间不敢再动,只装作早就熟睡。 脸颊也传来触感,似乎被人轻碰了下,最后落在了唇畔。 褚昭立在榻前,静静的盯着床榻上的人,这些日子,比起以往要畅意。 回去就将书房的褥子搬回正房去,夫妻理应亲密些,人理伦常,天经地义。 她也当早些怀上他的孩子,子嗣为重。 直到褚昭离开帐篷,她睁开眼,摸了下唇畔,方才的触感,久久未曾消散。 他是吻了她? 多种思绪缠绕在心头,她心情全无,除开茫然,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害怕。 队伍再次启程。 越往林深处,飞禽走兽越多,楚盛窈并未像来时般,坐马车,反而同褚清溪骑着马。 褚清皎也想,但被侯府二老爷给拦住了,褚清婉尚在,也不好独留下她一人。 褚清皎只能用艳羡的目光望向她们。 楚盛窈骑得慢,今早的事儿,在脑子里回荡。 她能察觉到褚昭的温柔,甚至是情意,可他不是只将她当做妻子,尽些应尽的义务? 或是也同,那些凡夫俗子般,为色所迷? 思来想去,每每总是有理由将答案推翻,变得毫无头绪。 或者说不敢相信。 “嫂嫂,”褚清溪贴近她,与她并排着,“想甚呢?若不是大哥没在,连你的心儿,也给勾去了?” “净胡说。”楚盛窈嗔了她一眼,加快了些速度,超过褚清溪 后头是褚清溪打趣的声音,“嫂嫂可慢着些,大哥可叫我紧着你些。” 楚盛窈骑的更快了些。 她与褚昭相敬如宾,到了别人的嘴里,却成了恩爱异常。 只是平日里戏做的真,莫要将自己也哄了去。 午时,儿郎们拉弓搭箭,策马奔腾,已有了不少的猎物,有的用绳子串了起来,挂在马上,炫耀着战利品。 楚盛窈射箭不大行,可也不能眼睁睁的瞧着,猎物在她面前逃走,那只山鸡正啄食野果,这次她屏息凝神,拉弓时用尽力,放箭后,她有十足的把握射中。 可‘嗖’的一声,箭半途便被人给截胡,抬眸朝着那支箭的方向看,林诗雅正举着弓箭。 山鸡受到惊吓,迅速飞窜,没了踪影。 “楚三姑娘不好意思,这猎物是我的。” 楚盛窈挑眉,“林大姑娘,这猎物是我先瞧见的。” 林诗雅毫不在意,握住缰绳朝她而来,“瞧见又如何,鹿死谁手,就不一定了。况且你不是也并未射中?” “若非你,我早射中了。”楚盛窈难得有了些手感,一时间被打岔,没甚好心情。 林诗雅意有所指,“没射中,就是没,找那么多借口作甚。只能说楚三姑娘与那山鸡无缘,只是强求罢了。” 楚盛窈方才的郁闷一扫而空,将山鸡比作是褚昭,有够好笑的。 又是嗖的一声,利箭破空而来,原本远处的山鸡,被人从后颈射穿。 “我夫人想要,那便是她的。”褚昭驾马而来,丰神俊朗,今日这身穿着,比起昨日更多了几分英武之气。 楚盛窈一时看迷了眼,褚昭这样貌确实有叫人心动的本事。 林诗雅更是到褚昭身边来,“慎之哥哥,少夫人不善骑射,也是无趣的,不如你我二人比赛,看谁射的猎物多。” 褚昭蹙眉,不由得拉开了与林诗雅的距离,反而离楚盛窈更近,两匹马在此刻碰在一起,躁动起来。 褚昭拍了下它的头,马才静下。 “我与林大姑娘不熟,陪着妻子,才是正经儿事儿,林大姑娘若是想比,有的是人相伴。” 林诗雅原是仰头,娇笑,将最美的一面呈现给他。 听了他话,脸几乎没有掩饰,沉了下来。 被他接二连三的撇清关系,她便是再大度,都忍不了。 楚盛窈心思根本不在这二人身上,有些眼馋的瞧着满山猎物,她总觉得今日必定不会空手而归。 此时也是狩猎的最好时机,她不想错过。 可就这般离去,将褚昭和觊觎他的人放在一起,显得她这个做妻子的冷情。 正想着和褚昭说声,刚转头,她的腰肢被人抱住,落入了褚昭的怀中,“吾妻骑射不佳,打算亲自教授,林大姑娘个未婚女子,在此怕是不大雅。” 楚盛窈呆愣了几瞬,又见她的马,被忽然出现的人给骑走。 “马?” 褚昭安抚道着,顺便往前倾,拉近两人的距离,“那是我身边的暗卫。放心,只是回到它该回的地方。” 可她分明没骑够! 楚盛窈噤了声,闷闷不乐。 林诗雅抓住缰绳的手都青紫了,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原以为就算楚氏嫁过去,按照褚昭冷淡的性子,也不会对她生了感情,她虽然恨得很,可打算徐徐图之。 瞧着他们感情愈浓,胸口满是窒息感, 褚昭正色道:“林大姑娘请吧!” 褚昭身边的侍卫,立刻形成屏障,将林诗雅隔开,林诗雅无计可施,眼光眷念的看了眼褚昭。 “你射箭姿势不当,往往箭到中途便会无力。” 褚昭从箭筒抽出一支箭,拉过她的手,亲自教导起来。 大掌几乎将柔荑包裹住,他又稍低头,凑近她耳侧,讲着其中的诀窍,楚盛窈呼吸一窒,耳廓逐渐红了。 总觉得他是有意的,可回头瞧他眉眼格外正经,恍若只是教她射箭。 褚昭不着痕迹的勾唇,她的耳侧果真敏感的很。 每每趴在她脖颈处,不小心碰到,她都比平常软的快。 楚盛窈不自在,往旁边移了移,褚昭像是没有察觉,再次追了上去。 “屏息,凝神。”嗓音刻意被压低,眉梢带着笑意。 箭飞速射了出去,空中掉下一只大雁。 “射中了!”楚盛窈状似惊喜,在褚昭未反应之际,下了马车,“夫君,妾身去捡。” 脱离了褚昭,她才彻底的舒了口气。 哪知褚昭也下了马,朝她的方向而来。 楚盛窈不大敢碰死物,所谓的捡,也不过是自打嘴巴。 褚昭神色惬意,像是察觉出了她的伪装,眉目间不见恼意,反而帮着楚盛窈将大雁捡了起来。 “夫君方才的话,不怕惹恼了林府?”楚盛窈这话题转的生硬。 褚昭惊叹于她的敏锐,不过有些事儿,也不能说的太明白,“墙头草,都是扶不正的。” 楚盛窈想着他的话,看来这林府待太子的心,也不纯正。 “我带你去附近瞧瞧褚昭拉住她的手。 楚盛窈点头,她骑术不假,偌大的猎场,只敢在外面望望,入不得深林去,有褚昭带着也好。 两人亲密的多了,此刻褚昭拉着她,她也没觉得不妥。 两人上了马,楚盛窈忽然想起,“夫君,宫女今儿又送来了骑装,是你准备的?” 褚昭点头,此事也是他的疏忽,她第一次狩猎,未曾提醒她该带这些东西。 “夫君怎么知晓我的尺寸?”楚盛窈又问了起来,身边人都说,不是她们告知的褚昭。 褚昭抿唇,“夫人与我日夜相伴,为夫手便是尺。” 楚盛窈红了脸,想起那些事,这世间能与她这般亲密无间的,也只是他了,他莫不是在那时摸过,便就记下了。 “夫君,大庭广众,还请自重!”楚盛窈忽有种大仇得报之感。 以往总是训她,说她不体统,她瞧着褚昭身上那清正的皮,正在逐渐褪去。 “你我是夫妻,夫妻一体,此处又无外人,夫人也是说过的。” 见褚昭拿她的话,堵嘴,楚盛窈别了他一眼。 规矩比旁人多,便是这话也比旁人会说。 越往里走,树木越深,褚昭见了猎物没急着射,倒是在指点着她,终于楚盛窈竟然射中了只兔子。 楚盛窈欢天喜地,心中怡悦。 褚昭瞥见她的笑颜,也不由得,扯了扯唇角,这般笑比起在他面前装模作样好的多。 两人逐渐的离开了猎场的范围,此处有许多的山洞,应当是上山狩猎的村民留下的。 其中还有些陷阱,为了避免踩中,两人带着猎物回了猎场。 篝火再次燃起,楚盛窈和褚昭坐在一处。 今日的小宴,皇家人未到场,没那么拘束,期间褚昭被敬了不少的酒,他好似心情比以往要好些,基本上来者不拒。 楚盛窈瞧着他喝了许多,那酒好像一直不上脸,瞧着和平常无二。 她亲手射中的兔肉被端了上来,楚盛窈吃的格外的香,又要动筷子的时候,褚昭拦住她,“不可贪食。” 比起以往的食量,她确实吃的多了些,不说还好,一说便觉着有些撑了。 又不好浪费,她看了眼褚昭,将东西夹到他碗中又有意道:“忘记夫君喜素了,可这肉着实好吃,我”。 说完跃跃欲试一副想吃的模样,然后一只手横过,将兔肉夹了起来,吃完。 “我虽喜素,又不是不吃荤。”有的荤,极其味美,食之教人上瘾。 楚盛窈满意了,也不在乎他的反驳。 过了会儿,公公过来,低声说了什么,褚昭起身,“切莫碰酒,稍后我来接你。” 楚盛窈颔首,将他送走,一人独坐。 有女眷想与她*相交的,过来说了会儿话,郑舒过来后,直接占据了褚昭的位置。 而后嫌弃的叫人换下褚昭的餐盘,颇有鸠占鹊巢的意思。 “盛窈,这是我今日猎的鹿,特意叫人烹制成了。” 郑舒端来的汤,里面鹿肉和鹿血混在一处,瞧着不大好看,但也不能驳了人面子。 道了谢,她尝了口,即便是有鹿血,一点儿腥味也无。 汤喝起来清甜。 原本觉得撑了,胃口却一下子就上来了。 这一小碗,楚盛窈吃了个干净。 “郑五姑娘”。 郑舒打断了她的话,“唤我阿舒,什么郑五姑娘,你我关系不必那么生分。” 楚盛窈立刻换了话,“阿舒。” “这就对了!”郑舒笑的爽朗,“周平遥那个病秧子,平日在侯府没少缠着你吧?” 表妹? 她多在养病,只来过她院子两三次。 见楚盛窈摇头,郑舒觉得这周平遥是转了性子,说起来她察觉周平遥与她有相同癖好,也是在一场宴会,那时周平遥寻了个亭子,瞧着弱不禁风,可那眼神可时常流连,俊俏郎君和娇丽姑娘身上。 她戳穿她的‘色’,她确实义正言辞,‘我身子弱,瞧见美的,使得心情愉悦,说不定会多活上些时日。’ 说的有几分道理,不过她二人因瞧见一郎君,谈论起他样貌来,她觉得不错,周平遥却只觉得尔尔,比不得她表哥褚昭,就闹掰了。 桌子忽然被阴影遮住,楚盛窈抬头,正好瞧见来人。 “三妹妹,我敬你一杯。”楚盛萱端着酒,身旁还站着林诗雅。 楚盛窈看着托盘里的杯子,并不想喝。 “夫君临走前嘱咐,不让喝酒,为妻者遵夫令,乃是妇德,这酒就免了。” 楚盛萱见她不喝,心中忐忑倒少了几分,刚要走。 林诗雅朝她温婉一笑,“酒喝不得吧?便换做茶,不然旁人以为楚三姑娘身份高,连亲姐姐敬茶都不喝,可别叫情谊低了去。” 不少人注视着,若是楚盛窈拒绝,难免会让人觉得她捧高踩低,如今身份不一样,瞧不上曾经的姐妹。 林诗雅直接叫人将酒拿走,让人换了壶茶来。 楚盛窈盯着杯子,眉眼聚拢,“既然如今,我与林大姑娘也得喝一杯,林大姑娘前儿帮助侯府处理了不少事儿,身为侯府少夫人,我感怀林大姑娘,连家中祖母都来不及照顾,尽记挂着侯府的事。” 林诗雅被她挤兑的青了脸,但见她愿意喝,她也就不计较了。 一旁的郑舒忽然站了起来,差点儿将捧着托盘的丫鬟给撞到了,她目光歉疚,扶了把丫鬟。 楚盛窈嘴唇勾了勾,朝郑舒点了点头。 林诗雅亲眼瞧着丫鬟倒了茶,她心头升起隐秘的喜悦。 “敬林大姑娘,愿林大姑娘早日觅的良缘。”说完一饮而尽。 林诗雅也将杯中茶水喝尽。 她的良缘快了。 楚盛窈喝了茶,楚盛萱捏着手腕,脸在一瞬白了不像话,眸子掺了不少担忧。 楚盛窈清楚的看在眼里,心中惆怅。 那两人走后,郑舒一阵感叹,“盛窈真是眼疾手快。” 楚盛窈扯了扯唇角,“那也是阿舒配合的好。” 郑舒可真喜欢和楚盛窈相处聪慧又貌美,也不知褚昭走了什么狗屎运。 她咋就不是个男的呢! 忽然有丫鬟神色慌张,跑到楚盛窈面前,她声音急躁,“少夫人,世子出事儿了。” 丫鬟看了看四周,连忙凑近楚盛窈耳边。 楚盛窈神色大惊,站了起来,行色匆匆。 林诗雅瞧着楚盛窈离开,不由得笑了起来,她六哥做不到的,今儿就由她来。 楚盛萱忽然捂住肚子,“我去如厕。” 林诗雅蹙眉,原先的好脸色彻底没了。 如今计谋得逞,她也没用了。 刚过了树林,楚盛萱跑到了楚盛窈身边,呼吸都未喘匀,拉住她,“别去。” 楚盛窈神色依旧焦急,根本不听她的劝阻,甩开她的手,刚要跑。 “都是林诗雅的计谋!”楚盛萱声音大了些。 楚盛窈停住,转过身来,“我怎知?现下才是你和她的计谋,故意拖住我,叫褚昭和他人生米煮成熟饭。” 第60章 第60章 见楚盛窈似乎根本不信她,楚盛萱跺了跺脚,“反正我跟你说了,到时出了事儿,怨不得我!” 楚盛窈叹了口气,“有时,真不知你想的是什么?既然决定和林诗雅害我,就做到底!” 说完,也不想等她回应,直接离去。 楚盛萱蹲在地上,哭泣不止。 她虽是妒忌她,也期望过,能嫁的比她好,可渐渐发现,她非楚盛窈,没有那般的运气,旁的世家,瞧不上她的家世,即便她们面上,多谦卑守礼,她表现再好,也只会被嘲笑。 林诗雅让她过来的要求,便是对付楚盛窈。 为了结识到更多的贵族,她只得答应。 可她没害过人,她也后悔了。 楚盛窈将方才的事儿,抛之脑后,尽管楚盛萱良心未泯,可也的确是做了恶,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是个蠢的,今日若是事情败露,林诗雅头一个便将她推出去,杯子是她带来的,这是不争的事实。 绕过树林,楚盛窈按照丫鬟说的地方而去,这里的帐子,都是用来堆积杂物的。 “夫君。”楚盛窈小声唤道。 帐篷里人影晃动,楚盛窈大着胆子,掀开帘子,里面很暗,只有一盏灯亮着,案上燃着香炉,一股子香味呛的人难受。 楚盛窈又唤了声,“夫君,你在吗?” 床榻间,被褥起伏着,她提起胆子,继续走去,踩在脚踏上,想要掀开被子一探究竟。 “美人儿,”一壮汉从床上出来,他面色潮红,喘着粗气儿,朝着楚盛窈扑来,“可叫爷等久了!” “你可知我是谁?”楚盛窈惊慌往后躲。 壮汉越瞧越兴奋,他原就是个风流的,没想到碰上这么大个好处,“镇国侯世子夫人,听说夫人浪的很,今儿我必然好好伺候,让你舒坦。” “啊!”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响起,惊扰了不少的人,朝着这个方向赶去。 “镇国侯世子夫人与人偷情。”早被林诗雅安排好的丫鬟,见不少人围在帐篷外面,不由得惊呼起来。 什么?! 这样惊天的消息,震得人发麻,褚昭是何等人,他夫人竟然会与他人偷欢。 楚盛窈可是走了天大的运,才嫁进侯府,她舍得自毁前程吗! 不少人不信。 但亦有人,想起先前的传闻,莫不是她本就生性放浪,褚世子一瞧便是清冷的,满足不了。 楚盛窈耐不住寂寞,才做了这样的事儿。 褚昭走了过来,声音像是淬了寒冰,“你再说一遍!” 丫鬟被冷的寒颤,碍于褚昭的威压,话只说了一半,便哆哆嗦嗦不敢说下去。 “您不必忧心,楚氏这般品行,配不得您,”昨日那个说‘好大一出笑话’的姑娘,声音温柔又羞怯,“您定能觅的更好的夫人。” “闭嘴!”褚昭眸中深邃幽冷,盯着帐子里明显的异动,衣袖下的手拳头紧握,“若再叫我听见诋毁我夫人的话,镇国侯府决不轻饶。” 那姑娘被,褚昭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在她眼中褚世子一向是温和的。 高山仰止,令人倾慕。 又有人道:“世子维护夫人,可夫人却不顾您的脸面,恬不知耻。” 褚昭身上的气息,又冷了几分,以前旁人的诋毁,他不甚在意,如过耳风,可如今听着她们口中侮辱着楚盛窈。 他只觉难熬。 “里面绝非我夫人!” “夫君。” 两道声音同时起,目光对视间,楚盛窈原本藏在帐篷外,将他的模样看了遍,还当他会恼怒,会与这些人一般的羞愤。 可竟然会是信任她的。 众人诧异的,看向楚盛窈,她在这儿,那里面之人会是谁? 原本被指示的丫鬟,忽然骇惊,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额前汗珠,密密麻麻滴落在地。 “奴婢什么都不知!” “将她捆了。”褚昭开口,忽然凭空出现个人,将丫鬟捂住嘴,带到了一边。 所有人望着帐篷内,胆子大的先走了进去,几声尖叫声后,又有更多的人进入。 屏风倒在地上,那个壮汉头破血流,最让人震惊的是,他下半身血淋漓的,人早就昏死过去。 褚昭抬起眼帘,望着姗姗来迟,刚进入帐子的楚盛窈。 “啊!好吓人!” 楚盛窈浑身颤抖,用帕子捂住双眼,声音又惊又惧,美人儿总是惹人怜惜的。 离得较近的姑娘,瞧见楚盛窈这般模样,原本惧意少了,反而安抚起她来。 楚盛窈察觉,有道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望去时,正好瞧见褚昭神情怪异的望着她。 好的,她承认,这次确实是她亲自动的手。 这祸根除了得好。 “将人弄醒,好好审问,看谁敢污蔑我的夫人。我夫人心善温柔,也由不得旁人使坏。” 褚昭声音威严,做起事来雷厉风行。 丫鬟跪坐在地,只顾着磕头,那壮汉醒后痛不欲生,疼的意识都模糊了,说不出话来,可眼眸瞪着楚盛窈杀气腾腾。 褚昭上前一步,将楚盛窈护在身后。 丫鬟哆哆嗦嗦,刚要开口,这时外面来了个公公,“陛下要亲自审人,林嫔娘娘要见见这背主的丫鬟。” 宫里何时多了个林嫔? 公公的话让她有些板滞。 猜到是谁后,楚盛窈眸中惊讶难掩。 永成帝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都当得林诗雅的祖辈了。 就在一个时辰前。 秋泠和春和用绊绳放倒壮汉后,楚盛窈抄起花瓶砸向他的脑袋,壮汉晕了过去。 楚盛窈又嫌不够,另搬个重物,毁了祸根。 她实在瞧不上,欺辱女子的人。 天不罚,她来! 等一切事了,楚盛窈朝着外面吆喝道:“林大姑娘,外边儿热闹瞧着可不精彩,不若进来看看。” 林诗雅本是来看笑话的,没想到竟会被她躲过去。 那又如何?不是这壮汉,也会有旁人,那药可是猛地很,加上林诗雅看了眼燃烧着的香炉。 她不信楚盛窈忍得住。 心中暗笑,可身子好似不受控制的热了起来,由内到外,叫她身体软绵绵的,莫名的渴望,让她几乎无法控制。 瞧着楚盛窈没半点儿反应,林诗雅才发现。 那杯子?被她用了? “你怎么会!”林诗雅话都说不完整,慢慢滑落,半跪在地,理智根本压不过欲望,撕扯起衣服来。 “体统些,”楚盛窈挡了挡眼,“我这里可没男人给你用。” 林诗雅气的双眼通红。 楚盛窈半蹲下来,“我不是你,毁人清白的事儿,做不来。可你做的也逃不了,等你清醒后,谁都知晓林府大姑娘联,合他人企图谋害我。” 楚盛窈命春和和秋泠将林诗雅绑了起来,扶到了另外的空帐里。 身为女子,她做不到以这样的方式来惩罚女子。 瞧见楚盛窈的失神,褚昭按住了她的手,她才渐渐从回忆里清醒。 短短时间,发生太多了。 众人虽然散去,可私下里,还在议论着今日的事儿。 尤其是林诗雅竟然做了永成帝的女人。不过一晚,还未册封,其中的猫腻谁也瞧得出,只是不敢议论皇家事。 路上,两人都未说话。 离开前,她悄悄去了绑住林诗雅的地方,地上有碎瓷片,绳子还留在原地。 壮汉和那丫鬟都被带走,权势当真是个好东西。 也真是有够让人厌恶的。 进了帐篷,褚昭背对着她,一言不发,只是身上隐约的怒意,才叫楚盛窈反应过来。 她好似又做了离经叛道的事。 做时,是畅快了,如今要面对褚昭,难免有些伤脑筋。 只装着糊涂,“夫君,今日累了一整天,好辛苦,妾身要休息了。” 也不敢去瞧褚昭的脸色,暗自思忖该如何躲过去。 浴桶的水温度正合适,脱下衣服,泡在水里,疲惫消了不少。 今日又是打猎,又是应付林诗雅,定然是辛苦的,只独身一人,躺在浴桶才舒畅起来。 楚盛窈掬了捧水,淋在颈侧,水顺着肌肤往下,有的又停留在了傲气处,娇艳的花儿该有些露珠来衬。 花越娇,果子才结的好。 楚盛窈便是其中翘楚。 手揉着胳膊,热气拂面,熏得她脸微红,喉咙有些干,楚盛窈咽了下口水,又摸着锁骨,手碰到柔软之处。 自己都忍不住停留。 骨子里透着几分痒意,她去挠,可只在皮肉上,触碰不到一点儿。 “嗯~”楚盛窈抿着唇,热气烘的她耳蒙眼糊,眼前的一切看的不够真切,手从胸前划过,声音控制不住脱了口。 羞怯绕过心头,又痒了起来。 哪儿哪儿都是。 身体烫的很,尤其是在温水里,她感觉自己好似要被煮了起来。 “夫君。” 只记得帐篷里,还有一人。 不一会儿,抬眸时,面前人影虚幻,她忍不住想要抓住,拉着他的手放在了脖颈处。 “好热。” 她脸绯红,身子也是,褚昭吓得去探她的额头。 可手被她拽住,往别的地方去。 褚昭舍不得缩手,尤其瞧她目光迷离,神情恍惚中带着欲色。 比起喝醉了酒,还要磨人。 “便是如此,我亦不会纵容了你,”褚昭侧目,强硬的挣脱了她,“你已有过一次,如今是旧事重犯,不会姑息你。” “此次回府,我桌上的典籍,全部抄写一次。”褚昭神情认真。 必不会轻拿轻放,总得让她收敛些。 明知有危险,不告知他,反而以身犯险,简直未将他放在眼中。 “夫君,要。”娇柔似水的声音传来,隐隐有种得不到,险些要崩溃。 褚昭此时才察觉她的不对,连忙用绸缎将她抱了起来,放到床榻上。 他还未松手,她整个人便缠了上来,两人之间密不可分。 若是再不知晓发生什么,褚昭就是个傻的。 褚昭连忙要扯开她,去唤太医,结果被她抱得越近,几乎是死命的缠着,不停的蹭着他的身体。 衣服被她胡乱扯着,变得凌乱。 褚昭呼吸急促了些,“我给你找太医。” “不要,要夫君。”软软的声音,还带着哭腔,楚盛窈觉得快要炸了。 而褚昭稳若泰山,前几日如狼似虎,如今这般可将楚盛窈逼急了,自己动起手来。 也不知那里的力气,她推倒了褚昭,直接趴在了他身上。 褚昭讶然的看着她,一切自然而然的发生。 楚盛窈累极,缓了些过来,可还是觉得不够,难受的咬在褚昭的脖子上,气的话不过脑,“夫君,不行?” 褚昭眸色发红,两人位置颠倒。 ~~ “太医,如何了?”褚昭神情担忧。 太医捋了捋胡子,“无碍,不过是吸了些药,加之食了大补之物。” 褚昭这才松了口气。 太医又道:“不过还请世子莫要贪心,夫人气虚,受不住的。” 楚盛窈刚醒,就听见这么句话,觉得还不若不醒来呢! 着实太丢人了。 与醉酒不同,今日醒来楚盛窈,记得昨夜发生了何事。 纵使有药物的原因,她也做不到,面对那般如狼似虎的自己。 太医很快告辞,开了些补虚的药。 褚昭守在床榻,瞧见她耳廓通红,便晓得她醒了。 “夫人可听见了。” 楚盛窈还是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别说太医,她现在连褚昭都不想见。 只希望人快快离去,免得让他瞧见她的窘态。 怎就发生了呢! 昨日可算是她强迫了褚昭,即便她没什么力气,只在上面待了会儿。 也终究是她先动的手。 “瞧来,夫人还未醒,是我想多了。”话落,房间里脚步声逐渐变远,又过了会儿时间,楚盛窈才睁开双眼。 正与床前的褚昭对视上。 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夫君今日不去陪侍陛下?” “陛下身边有了可心的人儿,用不着我去。”褚昭意有所指道,“夫人应当不想我离开的,昨夜便扯着我”。 “妾身昨夜是受药物所控。”楚盛窈连连解释。 那香炉里燃的,应该是催情的,不过药效缓慢,不然她也不至于,回了帐篷才发作。 加之食了鹿肉,才如昨夜般,不知天地为何物。 楚盛窈稍微动了动,身子比起平日酸了很多。 难道是因为使了劲儿的缘故? 可褚昭平日不是啊!还起的比她早! “昨日林诗雅要害你,你早有所察觉,为何还要去!”褚昭本是不想与她生气的,可一想起还是觉得后怕。 声音又急又怒,“若是你们制不住那大汉呢?你就没想过,会发生些什么吗?” 她又能如何呢? 若是不一击致命,躲了过去,林诗雅还会寻着机会害她,还不如以身入网,将她们打的干净。 而且就算与褚昭说了,他能帮她吗? 她瞧得出,他确实对林诗雅没甚感情,可此举终究阴暗了些,他瞧不上她这些手段。 他还会帮她? 林六爷的事儿帮了她,是因为怕辱及侯府名声。 昨日的事儿,她没把握! 楚盛窈只道:“妾身知错了,夫君莫怪,保证下次不再犯。” 看着她这虚假的笑,褚昭更是上了火,“楚氏,你真当我是你夫君!” 楚氏,许久未曾听他这般叫过她了。 楚盛窈眼中阴霾一闪而过,表情如旧,“夫君不是我夫君,还能是旁人的?” 褚昭背过身去,“你若是再任意妄为,不顾自身安危,就说不定了。” 楚盛窈的笑僵在嘴边,又做出恭顺的姿态,“不会了,夫君,你放心。” 褚昭说过,待她生下孩子,才会考虑纳妾的事儿,可没说过她行事再过火了些,不会让她离开镇国侯府。 她不敢想,若是祖母知晓了,该多伤心。 褚昭瞧她模样,便知她是误解了他的话,话到嘴边,又说不出解释的话。 若她此后能因此老实些,也无妨。 近日来,两位主子感情瞧着浓厚些,他们之间的怪异,很容易被瞧了出来。 李嬷嬷老毛病犯了,最是见不得他们冷淡的,只能干着急。 晚间夜宴,永成帝带着新封的林嫔出席,林嫔随侍在永成帝旁边,挤了赵贵妃的位置。 赵贵妃不恼,反倒是笑盈盈的和林嫔说着话。 楚盛窈坐在下面,瞧见她珠翠满头,面色红晕,笑容温婉大方,半点儿也瞧不出昨夜的狼狈。 目光望着永成帝,期间充斥着爱慕之情。 永成帝拍了拍,布满沟壑的手和柔嫩紧致的肌肤对比在一处,伤了林诗雅的眼,叫她移开了目光。 直到瞧见楚盛窈,她眼底的恨意未加掩饰。 若非她,她又何至于到这般田地。 遇到永成帝是意外,若是借助更加强大的势力,她是不是就能彻底的毁了楚盛窈。 那时,她根本不用去装,身体里的药物引着她做出了反应。 永成帝到底年岁大了,一次过后,根本无法解了她的困扰,她只能贴在地上,缓解难受。 这是她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屈辱,此生难忘。 “世子夫人,本宫可得敬你一杯。”林嫔举杯,笑的柔和,“若非你,我也查不出那叛主的奴婢,也不知是猪油蒙了心,竟然敢陷害夫人。” 林诗雅此举也是在解释,虽说楚盛窈偷情的是她的丫鬟,可丫鬟就是个背主的,与她毫无关系。 而那壮汉原是厨房里的,听说在审问时,说自己走错了地方,又怕受罚便以死谢罪。 没人去追究,也没人计较那壮汉的伤。 楚盛窈举杯,收下了她的谢意,“林嫔娘娘客气了。有些东西是人是鬼分不清,众人当她是好的,结果是个黑心肠,你也是被奸人蒙蔽。” 林诗雅捏紧了酒杯,又恨又气,恨不得人立刻死在她面前。 可如今只得收拢抓牙。 ~~ 秋狩持续好些日子,楚盛窈选了件浅色的骑装,和褚昭虽然又恢复以往的相处。 可她却莫名觉得别扭。 她不愿每日与褚昭那般的亲近,宁愿回到以往的冷清。 有些东西是不能习惯的,她努力去摒弃,可褚昭似乎却在步步逼近。 她不愿与他太过密切,夫妻之间还是得留些距离。 免得,他属于旁人时,自己不会那么的别扭。 每每入睡,褚昭总是贴的他很近,他那边的温度传到她这里,美其名曰替她暖暖,可她并不需要,隔开些,可醒来时,还是躺在褚昭怀中。 好在这次狩猎要结束了,等回了策海院,也不必时时与他在一处。 楚盛窈正对着镜子整理妆发,忽然一件大氅披在她背上。 “夫君?” 褚昭道:“如今天越发冷了,你的披风昨日又拿去洗了,恰好碰上雨,还未干,出门风寒侵体,用它挡挡,等暖和在脱下。” 这大氅从头到脚,将她包裹住,迎风而立,也不像昨日那般打了个寒颤,确实很舒服。 不过今日出门,楚盛窈眼皮一直在跳,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第61章 第61章 今日气候格外的冷,她裹紧了大氅,骑上马,都不敢脱下。 风呼呼的挂,吹得她脸生疼,楚盛窈戴上了连帽,才好了不少。 在褚昭的教导下,她骑射好了很多,做不到箭无虚发,至少十射三两中,主要她一女子拉弓无力,一会儿便觉着手酸。 “嫂嫂有这本事,已经很厉害了褚清溪说的是实话,她幼时曾跟父练过弓箭,才有如今。 忽然一只野兔逃窜,浑身雪白,褚清溪意动,又瞧楚盛窈近日大有长进,“嫂嫂,我去给你抓只兔子回来。” 扬鞭便追了过去。 楚盛窈嘱咐她小心些,褚清溪嗯了声。 楚盛窈骑得慢,沿途欣赏起风景来,枯叶落地,偶有稀疏的叶子,还挂在树上,可早晚也会有落下的一天。 楚盛窈越往里,地势越高,往下望去,群山壮阔,山体相连蔓延,到不可见之地。 林中有窸窣声,楚盛窈朝着远处望去,隐约瞧见两道人影。 褚清云还有三皇子。 三皇子牵着马,褚清云虽然穿着斗篷,遮住了大半身影,她认得她的那件斗篷。 两人姿态不见得亲密,可孤男寡女相会本就不同寻常,尤其这并非第一次。 三皇子与太子对立,自然也是和镇国侯府对立,褚清云一定清楚。 所以她是被胁迫的? 楚盛窈下了马,将马拴在树上。 朝着两人走去,忽然利箭刺破空气,透过树叶,发出响声,楚盛窈望了过去,连忙趴下身子。 “大哥。”褚清云听见这边的声音,望了过来,不由得惊呼。 褚清云神色忧虑,想要扑过来,被三皇子按住,强制的送上马,“我去帮他,快去叫人来。” 三皇子朝着此处来,速度并不是很快,楚盛窈不会功夫,只能跑,这些黑衣人武功高强,很快追上她,仓皇间脚勾在朽木上,绊倒,帽子也滑落,露出精致的脸。 黑衣人神情停顿,举刀的手放了下来,面面相觑,直到其中一人点头,他们才继续走来。 楚盛窈边往后退,边问道:“你们是何人派来的?林诗雅?” 领头的人盯在楚盛窈的大氅,狰狞的脸上露出轻笑,“只能怪你运气不好!” 那人刀快要砍来时,楚盛窈抓起地上的砂石扔过去。 他那袖子挡了挡,其余的人也围了上来,眼见楚盛窈没了退路。 一阵儿马鸣,那些人竟然自动的往后退了几步,楚盛窈瞥了眼箭来的方向,是三皇子。 “快上来。” 三皇子朝她伸手,楚盛窈上了马,两人行了段路,黑衣人却没有追上来。 刚要往驻地的方向,又一路黑衣人挡住了他们。他们手持刀剑,蒙着面,与方才的应该不是一伙。 他们目光紧盯着三皇子,像是在确认身份。 “大盛三皇子?” 大盛? 三皇子蹙眉,像是在确认什么与方才的模样完全不同,染上急色,立刻又调转马儿方向,跑了一段距离。 那些黑衣人分散两队,一些连忙拿出弓箭,其余追了上来。 下一瞬数箭并发,三皇子骑着马儿荫蔽在林后,忽然马儿嘶鸣,不受控制的乱窜,后腿和左侧都被射中了。 马儿痛苦嘶鸣,发起威来,他只能用力抓住缰绳,才没被摔下去。 又有一箭射来,她只听见一声沉闷,随即三皇子调转马儿方向,继续跑了起来。 黑衣人不知何时追上来,“他们受伤了,快追!” ~~ 褚清云满脸急色,拼命的往营地奔驰,她在那里只能是拖累,大哥虽是文臣但有武艺在身,至于他,也是! 眼见营地就在眼前,忽然马蹄声传来,褚昭自前方而来,挡在她的面前,“发生何事,这般急?” “大哥?” 那刚才的人是谁? 褚清云连忙将事情说了,霎时褚昭脸色大变,耳边一阵嗡鸣,险些从马背上跌下来 一向从容不怕的人,现下惊惧难耐。 他捏紧拳头,才勉强叫自己镇定下来。 “我去叫侍卫帮忙。” 瞧褚昭这般,有个念头萦绕在褚清云心头。 “记住,只是三皇子一人遇刺。”褚昭忽然叫住了褚清云。 褚清云点头,转头之际,褚昭已经骑着马,蓦地消失。 褚昭心如火焚,恨不得立刻奔赴到她身边,不敢去想,若是她出了事儿,他当如何! 牙齿紧紧咬着,口中充斥着血腥味儿,他却毫无知觉,不见清俊的模样,全是凶煞之气。 快些,再快些。 天逐渐黑了,树林阴翳,叫人辨不清方位,原本还能跑着的马儿,逐渐慢了下来,然后倒地不起。 好在楚盛窈即时察觉到,两人下了马。 三皇子刚站在地上,身子踉跄了下,楚盛窈才瞧见他背后的血迹,还残留着半截的箭陷入肩膀的皮肉里。 三皇子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眸深邃,有些复杂,然后倒地。 “殿下?!” 楚盛窈连忙扶住他,并未曾瞧见他眼里的那丝愧疚。 扶着个比她身量还高的男子,着实艰难,两人挨得近,能够感受到他胳膊处略烫了些,楚盛窈解下身上的大氅将三皇子盖住。 这个天儿,渐冷,风打在脸上刺骨。 荒郊野外,树林茂盛,天儿阴,没有月光,还常有野物的叫唤。 血腥味儿容易唤起野性,不能在此多待。 马儿呼吸微弱,根本无法站立,楚盛窈带着三皇子,走的极其艰难。 此时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来,淋的浑身都湿透了,幸好碰见处山洞,进去躲雨。 三皇子被放在里面的稻草堆里,一道闪电划过,将里面的场景照的亮了几分,这里有过人的痕迹,最中间尚有火堆染过的余烬。 楚盛窈摸索了番,找到了个火折子,她尝试着吹了下,并没有燃,里面的火种已经熄灭了。 楚盛窈又找了找,还有些干燥的木头,她寻了个略尖的的按在另一块儿上,使劲摩擦,手掌生疼,这里又没有干净的水,身上还湿漉漉的,三皇子身上的伤,若是再不处理,化脓就糟了。 磨了许久,手掌通红,隐隐冒着血丝,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 躺在边上的三皇子痛苦的呻吟着。 这里又太黑,若再不燃,她怕他有性命之忧。 楚盛窈垂眸,忍着疼,继续用力转动着木棍,也不管手是否破了。 一股烧焦味儿传来,楚盛窈松了口气,拿起干草小心的靠近,火花掉了干草上,逐渐的燃了。 楚盛窈越发的小心,生怕将这点儿火儿给弄熄灭了,又添了些柴火,火才真正的燃了起来。 山洞被照亮。 三皇子昏睡过去,楚盛窈也顾不得男女大防,摸了下他的额头,有些烫。 她先将大氅放在火堆边烤着,才坐到他身边,手刚碰触到伤口。 “将它拔出来。”三皇子声音虚弱。 楚盛窈顾虑道:“我不会医术,拔出箭来,根本就止不住血。” 三皇子摇头,脸色在火光下瞧不出好坏,“无事儿,箭不深。我自己拔不大方便。” 楚盛窈依旧不答应,只见三皇子反手抓住箭,痛的狰狞,“你若不帮,我自己来。” 可他疼的根本使不出力,越发头上的汗珠越多。 楚盛窈按住他的手,“我来。” 箭矢被拔出,如三皇子所言,确实不深,可血一直往外流,楚盛窈莫得办法,直接扯了三皇子的里衣。 在三皇子目瞪口呆中,撕成碎步,给他包扎。 血逐渐止住了,楚盛窈放心下来。 “为何不撕你的?”三皇子瞧着自己这身破布烂衣,神情凝滞,他一生富贵荣华,从未像今日这般落魄。 楚盛窈直言,“您衣服本就坏了,物尽其用。”且,她是女子,即便被迫和三皇子困在一处,若是衣服再损坏,有理也说不清。 大氅被*烤干,楚盛窈递给了他。 三皇子眼底莫名的盯着这间大氅,“可知他们为何杀你?” 不等楚盛窈的答复,三皇子道:“他们将你当做了褚昭。你夫君又为何将这大氅给你?” 楚盛窈挑着火堆的木材,让火烧的更旺,听了他的话,不免好笑,“三皇子是在挑拨我与夫君的关系?” 三皇子调整下姿态,尽量不压住伤口,身上的大氅很容易让人暖起来。 他笑了,“合理揣测,毕竟镇国侯未来的主母,除开门当户对,既得在外有贤明,又需在内能持家。你并未侯府所愿之人。若是有人想要趁此机会除掉你,也不无可能。” 楚盛窈背对着他,并未说否定的话,反倒是赞同,“三皇子说得对。” 她想起前几日褚昭说过的话,若她再妄为,不保证他还是她的夫君。 可即便如此,她对褚昭依旧有七分信任。 剩下三分,不过是人心难测。 瞧楚盛窈神情无异,三皇子只觉她养气功夫好。 枕边人有谋害自己的想法,她居然按兵不动,未见怒意。 “殿下又救了我一次,”楚盛窈似有些感叹,“后一波人是朝着殿下来的,如此看来,殿下又算是拖累了我。” “少夫人这般小气?” 山洞外雨淅淅沥沥的下,里面火堆烧的好,静静的躺着,人也清净了,那些个困恼,在此刻变得亲近。 三皇子言语也变得随意,“我救你两次是事实,如此你可欠我两件事儿。” 以两府的关系,欠他两件事儿并非好事。 不过楚盛窈点头,“不伤人性命,不违背道义,不涉及争储和镇国侯府。” 三皇子笑,她到了如今还在维护镇国侯府。 “行。”他答的随意,“你一女子,为难你作甚。” “可您为何为难二妹妹?” 楚盛窈的话叫他脸色一顿,他侧过身子,将自己藏在阴影处,“与少夫人无关。” 楚盛窈反问道:“如何无关,二妹妹是侯府姑娘,太子表妹。她不过一届女子,凭何成为男子争权夺利的工具,您何必招惹她,还请三皇子放过她。” 三皇子又动了下,扯中伤口,疼的他蹙眉。 只是,谁又放过他了! 难得的,他有了怒意,“少夫人这世子夫人做得了多久还说不定,不该管的事儿,参与了可是要丢性命的。” 楚盛窈也不知该如何,他救了她,她很感激,若只她自己,可以用尽各种方法去报答,不过此刻两人立场不同。 他们各自待在两侧,都没有说话,楚盛窈沉默的添着柴火。 不多时,山洞外除开雨声似乎还夹杂着人声。 可终究是雨太大,叫人听不清楚,那人似乎也察觉到山洞里的火光,朝着这边而来。 马蹄声越发的近了,楚盛窈和三皇子对视一眼,立刻严阵以待。 她拾起一根燃烧着的柴,随时准备发力。 “盛窈!” 熟悉的声音让她一顿,接着才瞧见进来的人。 “夫君。” 楚盛窈扔掉柴火,朝褚昭跑了过去,隐忍多时,此刻害怕与惊恐才冒了出来。 现下没去多想,究竟是谁要害她。 只见了人,心头有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安宁。 第62章 第62章 褚昭上前一步,想要将她抱在怀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可身上湿漉漉的,却又不敢碰触她。 不过,若是她硬要抱,他也不会阻止。 楚盛窈站在原地,也没有进一步的想法,只惊讶道:“夫君,你怎么找来的。” 褚昭将手背在身后,细细的将她瞧了个遍,见她安然的站在这儿,原本跳到嗓子眼儿的心,才渐渐平稳。 他紧紧的抓住她的手,“可有受伤?” 楚盛窈摇头,“一切安好,不过三皇子”,她的话有所停顿。 褚昭朝里望了去,熟悉的大氅,正盖在男人的身上。 褚昭默不作声的走近,坐到火堆旁,原本心中的喜悦被遮掩住,心头不上不下的。 自己挨着冻,将他的大氅给了别人?! 便是皇子又如何,那是她穿过的,是他给她的东西。 一阵凉风吹来,楚盛窈一个激灵,原本身上淋湿了,虽然烤了会儿火,干的差不多,可是贴在身上烤的,寒气入了体,此刻也有了几分不舒畅。 便就没注意到褚昭的异样。 她坐在了褚昭傍边,褚昭靠近,摸了摸她的手,有些凉,面露几分担忧。 “褚世子一路寻来辛苦了,怎就你一人?身边竟未带侍卫?”三皇子神色探究的将褚昭打量。 一人更便于行事,若是带了多人,怕有些痕迹就无法消除。 三皇子始终怀疑,这次的刺杀,有太子的手笔,尽管那些人言语中,表述着自己并非大盛人。 “急着寻人,便未带。”褚昭原本的气度,在瞧见那件大氅消失不见,礼仪仅浮于表面,“天凉的很,殿下不若往火堆旁坐坐,这大氅可不保暖,不若还给臣。” 三皇子拢了拢大氅,并未有归还的意思,“受了伤,身子弱,少夫人特意给了大氅,世子冒着风雨而来,还是好好将衣裳弄干,若是染了风寒,少夫人可就不止要照顾我一人了。” 三皇子特意转身,将伤口露了出来,神情温和,露出浅淡的笑,“这是少夫人替我包扎的。” 楚盛窈心在此刻猛然跳了起来,三皇子这举动,绝对是在挑拨离间。 在林府时,他救了她,她起了攀附之心,以三皇子的聪慧,绝对是明白的。 若是再任由他说下去,会不会被三皇子说出来。 褚昭是瞧见了的,应当不会在意。 可就这么平白的被人说出来,她会觉得难堪。 “三皇子救了我,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夫君不会怨我吧!”楚盛窈问的小心,包扎伤口,难免会叫她瞧见其他男子的身躯。 褚昭摇头,拉着她的手,“夫人受了委屈,怎会有怨怼。” 旁的男子,也无甚好看的,三皇子瞧着瘦弱,定然比不过他,心头酸涩一闪而过。 转头看向三皇子,眼中蒙上一片阴翳。 事发突然,她不得不做,没什么错,偏偏三皇子的话,透着几分难以言明,故意想要惹恼他。 碍于君臣之礼,也不好直接将大氅给拿回。 “殿下说的是,衣裳还是得烤干。” 静谧的山洞中,是褚昭解衣服的声音,楚盛窈察觉时,他已经脱得只剩下里衣。 “夫君,作甚?”楚盛窈侧头,不敢去看。 “解下衣服烤干。”褚昭回答后,动作不停。 渐渐的湿透的衣服,被他脱了下来,宽背窄腰,腰线往下匀称,腹部几块儿沟壑明显,肌肉线条分明,延伸到不可见之处,蕴藏着无限的力量。 楚盛窈是见过的,不过也只是偶尔的一瞥,加之床帐里,烛光透过的不多,现下在火光下被照着,看的明显。 以往他,似乎总是能够很轻巧,将她抱起来,肌肤相贴,厚实的臂膀力量十足。 偶尔的一瞟,足以叫她脸红心跳。 褚昭笑意多了几分。 三皇子原本没那么疼了,可瞧见褚昭这般的姿态,总觉得难受的很,如此天寒,还非要露出上半身,也不知是给谁瞧的。 褚昭去寻木棍,好架在火堆,路过杂草堆时,手上衣服不小心滑落,落到了大氅上。 他衣服还留着水,大氅也被打湿了。 “是臣的不是!”褚昭连忙捡起衣裳,顺便也将大氅拿了起来,“臣一块儿将其烤干。” 三皇子木着脸,瞧着褚昭将衣服架在火堆边,根本来不及阻止,一动肩膀处便疼得很。 他艰难的挪动了身体,离得火近,驱散了不少寒意。 不过直到天亮了,三皇子也未重新披上大氅。 阳光射进来,将洞里照的清晰。 三皇子醒的最早,朝里看去。 褚昭搂着楚盛窈,又将自己的衣服盖在了楚盛窈身上,他二人交颈而卧,瞧的好不亲密。 三皇子心情瞬间跌落到了谷底。 如此,倒显得他孤零零的。 “醒了,快起来。”三皇子喊道。 褚昭率先睁开双眼,楚盛窈动了动,被他捂住耳朵,将衣服给她拢了拢。 “殿下,昨日只我与你困在山洞,你并未见过我妻。”褚昭神色严肃。 他不怕,也不在意,可这世道却不是他能控制的。 他总得护着她些。 三皇子问道:“凭何叫我答应?” “就凭我妻凭何会被追杀?她不过是弱女子,与人无仇。”褚昭声音压着气,盯着三皇子一字一顿,“你我心知肚明。” 三皇子抿唇,勾起笑容,“好,我一向恩怨分明。” 他也不屑拿一女子做了筏子。 “殿下最好记得自己说的。” 回到营地外不远处,褚昭停了下来。 褚昭道:“昨日我外出寻三皇子,你一直与清溪在一处。” 楚盛窈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还在想该如何瞒过去,没想到褚昭已经安排好了。 褚昭与三皇子先回了营地,一回儿的功夫,褚清溪便来寻她。 褚清溪拿来了两件相仿的披风,两人一同穿上,同时戴上了帽子,旁人遇到,便说是出来散心。 等回了帐篷,褚清溪红了眼眶,“嫂嫂,可有事儿?” 楚盛窈打了个喷嚏,昨夜到底三皇子在,她不好脱下衣服,虽是在褚昭怀里睡了个好觉,但始终有些不适。 “昨夜雨大,嫂嫂定然染了风寒。我请太医来瞧瞧。” 楚盛窈按住了她的手,“先不用,你大哥来的很及时,我无碍。” 此刻太医,大抵是去了三皇子处,若她再唤了太医,未免太张扬,保险起见,她还是忍忍。 褚清溪也知晓其中的道理,“我叫人熬了驱寒汤来,这个时节喝,不打眼。” 楚盛窈点头。 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丫鬟熬好了,她捧着汤,慢慢饮下哎,身子暖多了。 “都怪我,昨夜大哥去寻人,我害怕,与嫂嫂一同入睡,竟然将嫂嫂被褥给占了,还害的嫂嫂生了病。”褚清溪扬大了声音,带着自责。 楚盛窈也跟着演了起来,宽慰道:“这几日纵马,吹了风,与你有何干系,妹妹就是思虑太多。”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褚清溪不会问昨夜发生了什么,她只知,昨夜嫂嫂就是同她一起入得眠。 女子于世间艰难,是该相互顾着些。 褚昭回到帐篷时,楚盛窈躺在床榻上睡着了。 春和在旁守着,眼圈泛红,她起身行礼,生怕吵到楚盛窈,压低了声音,“世子。” 褚昭刚叫春和下去,她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世子,”春和擦了擦泪,“姑娘过的苦,生母早逝,生父虚伪至极,待姑娘没有一丝血脉之情,反倒是禁锢着姑娘,她自小便没得过自由。 旁的人嬉笑玩乐,她也只得待在院儿里望着天,有时烦闷了,就和花草树木说些话,旁人觉得姑娘魔疯了,我却知晓,姑娘不过太孤寂了。 后来所有人都说姑娘不好,可我知晓姑娘并非那样的人,姑娘便是表现的再从容,背地里不知落了多少泪,我不知昨日发生了何事,但请世子怜惜她些。别让她再过上那样孤单,冷漠的日子。” “奴婢失言了。”春和说完了话,便行礼离开。 褚昭丝毫不在意,能在他面前说上这番话,只因她爱护楚盛窈。 有这般忠心的人相护,反倒是好事儿。 褚昭慢慢走近,坐在了床边,他俯下身,摸了摸她的脸,凝视着她,眸中的柔和前所未有。 她就在这里,真是极好,极好。 不敢想,若是真的出了意外,该如何是好。 楚盛窈醒来时,应当是午时,她摸着空荡的肚子,饿的发软。 昨日便没吃过什么东西,今早回来,她实在不适,用了几块点心,就睡下了。 “饿了?” 书案旁,褚昭正坐在那里,却将椅子调换成朝着她的方向,好似一直都是看着她的。 她点头。 褚昭走过来,捡起衣服,便要替她穿上。 楚盛窈不适应的躲了躲,“我自己来。” 褚昭没有勉强,反倒出去了,一会儿的功夫又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特意做的,温了好久,等你醒来好吃。” 楚盛窈坐到椅子上,饭食素的很,不过她饿了,也不挑。 很快便用了半碗饭,抬头之际却发现,褚昭一直看着她,她很不习惯,“夫君这般看着妾身做何?” 第63章 第63章 褚昭目光有所收敛,可到底还是时不时瞧着她的方向。 楚盛窈饿得慌,懒得管他,用的差不多,有奴仆进来,将餐盘给收了下去。 她忽然问道:“三皇子如何了?” “死不了,”褚昭声音格外的沉,“夫人不必担忧,他是皇子,身边缺不了看顾之人。” 三皇子救了她两次,足以在她心间留下不同的痕迹,不然也不至于将他给她的大氅给了他。反倒是他这个夫君,昨夜分明也是淋了雨的。 他们都还未说上几句话,也未曾关心过他,便问起旁的人来。 楚盛窈头回听见,他用这么冲的语气说话,以往便是要罚她,声音也是沉稳的,现下有些像幼童被抢了零嘴,赌着气。 楚盛窈眼神望着他,难掩意外,“夫君,他到底是皇子,这般说话未免失礼。” 楚盛窈语气说教,与以往的褚昭重合了起来。 褚昭重新整理了语言,“夫人误会了,我照实说的,伤不重,不会死。” 方才的不过是气话,他也不会在旁人面前这般说。 不过他们是夫妻,世间最亲密之人,无妨的。 楚盛窈又道:“遇刺前,我又瞧见三皇子与二妹妹在一处。” 褚昭面上沉了几分,“寻些时间,我会与二妹妹说的。” “妾身去吧!”楚盛窈道,“夫君是男子,多有不便,且这回是妾身瞧见了,若是夫君去,二妹妹还当我是个多嘴的,连这些事儿,都要告知夫君。” 褚清云替她找了褚昭来,若她转头将褚清云给卖了,倒是显得她多无义。 楚盛窈下午便去了褚清云的帐篷,带了些她特意做的吃食,这里不是在府里,拿不了重的谢礼,只能拿出情意来。 褚清云正低头,绣着香囊,鸳鸯图案,针脚密集,能瞧见她用了很多心思。 等瞧见楚盛窈进来,她赶紧将香囊藏在枕头下面,慌忙站起身来。 楚盛窈也装作未瞧见的模样。 “大嫂来了。” 她请楚盛窈落坐,连忙叫丫鬟上了茶水。 楚盛窈将盒子放在桌上,“听清溪说,二妹妹这段时日,总是身体不适,这是我炖的补品,二妹妹尝尝。” 楚盛窈将汤匙递给了她,她低头道谢,脸颊扶起两团红霞,“谢大嫂。” 很是乖巧的模样。 尝了口,褚清云夸起她的手艺来。 而后只注视着吃食,小心谨慎,不敢看向楚盛窈。 分明是谨小慎微。 可见三皇子巧言令色,哄骗的褚清云做出这般大胆的事儿。 这些个男人,看着一个比一个高雅,实则内心指不定怎么污遭呢! 楚盛窈道:“多谢二妹妹告知你大哥。” “咳咳,”褚清云忽然被呛了口,她脸上有了惊慌的神色,“大大嫂?” “虽是带着帽子,可你披风我曾见过。”楚盛窈声音温柔,“二妹妹心底良善,我甚是感激。” 褚清云红了脸,可又想到她也瞧见,自己与三皇子在一处,一时间手臂轻轻颤动,心下又怕又担忧。 “大嫂,我……”她不知晓应当如何说。 侯府与三皇子的关系,她并非不知,也知晓她若是与他在一处,很难,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她她拧住胳膊,心里像是浸泡在冰水了。 难受的很。 “大嫂,我晓得错了。”泪水浮在眼帘,下一刻滚了出来。 楚盛窈本就不是来责怪的,见她这般,一时慌了,按住她的手,“与你何干,都是那男子的错,你尚且年幼,好哄骗,他长你几岁,其中利害哪里不知,分明是他下流,引诱了你。” “可我心中有他。”褚清云哭的更加的厉害,“大嫂,我心中有分寸,不会给镇国侯府抹黑的。” “我知晓,”楚盛窈细细的和她讲着,“男子大都薄情,三妻四妾,现下爱意甚浓,可也架不住,他们变心的速度。清云你要知道,入了后宅,很难逃出来,男子却很容易一个接一个迎进来。若是将全部真情系在男子身上,苦不堪言的是自己,凡事留一线。” 褚清云抬头,抓住她的手,似懂非懂,“那大哥呢?也是薄情之人?” “或许是吧!” 楚盛窈没有过多的思考,毕竟褚昭也曾说过,他不会只她一人。 不过现在,他做的还算不错,谁又能料到以后呢? 她不会将心系在他身上,只是做镇国侯府世子夫人就很好。 褚清云忽然觉得,大哥那般人物,大嫂都未瞧得上。 大哥瞧着还挺可怜的。 “大哥?!”褚清云瞧着帐篷外似乎有人影,风吹起帘子,才露出人来。 褚清云快速擦着脸上的泪。 褚昭正好走了进来。 楚盛窈望了过去。 不知他站在那里多久了,有没有听见她说的话? “夫君来此是?”楚盛窈问道。 褚昭面色坦然,“天色已经不早了,特来接你回去。” 褚清云依旧低着头,害怕兄长问起她,很不得将身体缩起来。 好在大哥接了大嫂,问了下她的身体,便离开了。 褚清云从枕头里将香囊拿了出来,刚拿起剪刀想要剪碎,又狠不下心来。 一路上,楚盛窈还在琢磨,他是否听见了两人的对话,瞧见他神色如常,她总不能,不打自招的询问一番吧? 夜间,安寝时,楚盛窈刚要入睡,身侧的人动了动,将她搂在怀中,很紧,几乎是叫她动弹不得。 “夫君?” 褚昭声色未变,“夜里凉,靠着我暖些。” 楚盛窈不适应的很,虽然昨晚他们也是这般,但那是不得以为之。 他与她只穿了薄薄的寝衣,贴在一处,他的呼吸,时不时的打在她耳侧。 酥酥痒痒的,叫人想要躲避。 褚昭拉住了她的手,意有所指,“夫人,想了?” 楚盛窈往下缩了缩,藏在被子里,只露出头。 她可没他那么贪,时不时想着那件事儿。 “夫君是还想听故事?” 褚昭想起之前和他讲过,心中是佛见的是佛的故事。 他确实是想了,如今才变得坦然,可话到嘴边,“我怜惜夫人身体,待夫人好了,定让夫人痛快,如今算了。” 楚盛窈扯了扯唇角,不想和他浪费唇角。 “明日便要回行宫了楚盛窈忽然怅然,回侯府的日子也不远了,这段时日,除开昨夜的意外,她过的实在是愉悦。 褚昭未能察觉她心里真正的想法,只道:“行宫小院儿有处温泉,未有旁人去泡过,你体内湿气未除,可去泡泡,也可更加舒畅。” 楚盛窈别说泡温泉,就连温泉是何模样,都未曾见过,当真有些好奇 想到这里,脑子却在一瞬间清明,她抿着唇,试探道:“夫君,那大氅呢?” “扔了!”褚昭最恨当初将大氅给她穿,本是忧心她冷,没想到,竟然惹了祸事出来。 楚盛窈又道:“也是可惜了,那大氅暖和的很,昨早夫君给我穿上,比我的大氅都要舒服。” 褚昭却在此刻,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夫人,如今可暖?” 楚盛窈嗯了声,并未从他言语中察觉出什么异样,是她误解了,还是他藏得格外的深呢? 她怀疑过许多人,始终没有定论,本是不想怀疑他的,可那大氅是他给她的。 端正君子会不会与楚明德一般,只是披了层皮? 终究还是相识的时间太短了,她又怎算了解他? 褚昭抱紧她,脑中却是在帐篷外面听见的,他很想知晓,在她心间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也是薄情人,还是不值得她为之心动。 他今日才知,她竟然冷成这般的模样。 将一切统统都否定,包括他。 许久两人又没有说话,都在思索着各自的事。 虽是抱在一块儿,可心却是从未靠拢过。 大抵是一个往前,一个站在原地。 拔营时,楚盛窈和褚家姑娘们站在一块儿,褚清云神情萎靡,不过她一向不起眼儿,瞧见的人不多。 倒是褚清婉,神色也见不得多好。 好似自从来了这儿,褚清婉找她麻烦都少了许多。 “林姐姐如今成了陛下的女人,大嫂可高兴?” 刚想说褚清婉沉稳了,没想到她又靠了过来。 “与我何干?”楚盛窈不解的问,“这是林嫔的福气,自当问她去。” “那便没人与你抢大唔”。 楚盛窈迅速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就这般,想要连累侯府?!” 褚清婉被堵住嘴,脑子却清醒了些,“唔唔唔。” 她眼神心虚的盯着她,可下一刻又有些,不服气,挣扎着想叫楚盛窈放了她。 “今日的事儿,大嫂会同教导你的嬷嬷说说,定是平日功课不严,使得你又开始放纵自身。” 楚盛窈声音带了厉色,松开了她。 褚清婉一听她提起嬷嬷,顿时垂头,她便是出来狩猎,周氏也未曾放过她,叫她将嬷嬷给带上了,白日嬷嬷拘着她,便是夜晚也得背些礼仪方面的,才能睡。 她方才那般说,不过是仗着嬷嬷不在。 “大嫂,我知错了,莫要给嬷嬷说。”褚清婉咬牙,却又不得不道歉。 “瞧你这心不诚的模样,”楚盛窈暗自摇头,“且得好好管管,等回府我再与三叔母说说,另外再加个女先生。” 褚清婉顿时浑身发麻。 这下是真的哀求着,也不管以往有多厌恶她。 她真是被折腾的久了,若再来一个,怕得将人给逼疯。 楚盛窈可不管,楚盛萱便是没被人管着,才险些酿成大祸。 事发,便被遣回楚府,顺便褚昭修书一封说明其中缘由。 楚明德若是还想要升迁,此次就不得不严惩。 回到行宫小院儿,楚盛窈收拾一番,便打算去温泉泡泡。 毕竟要回京都,日后指不定,还能不能来此呢! 温泉在小院儿的最里侧,刚过了拱形石门,便觉着,比起外面儿温度要暖上些,往里走了几步,一座大殿立在眼前。 楚盛窈踟蹰,宫女解释到这温泉是建在室内的。 很荫蔽,也不怕被人瞧见。 殿门打开,热气扑面而来,最上面的房顶竟然是镂空的,刚好要叫这些雾气跑出去。 周围犹如仙境,水雾飘飘。 温泉很大,与策海院的正房差不多,旁边还置放着一架屏风,屏风下的小案上,放着崭新的寝衣,和一件披风。 披风很厚实,楚盛窈摸了摸,领口毛茸茸, “这是世子命人准备的,免得少夫人起身时着了凉。” 楚盛窈点头,驱散了丫鬟和宫女。 她沐浴时,不习惯有人在旁边瞧着。 走近,修长的手指轻轻拉动腰间的系带,衣服滑落,顺着曼妙的身姿落在地上,一双玉脚抬了出来。 脱得差不多了,一点儿也不冷。 她坐在岸边,轻轻拨动着温泉水,脚底暖暖的,很舒服。 接着缓缓下了水,直到水没过了胸脯,她忍不住一声喟叹。 身体被温暖包裹住,比起浴桶更加的宽敞,行动自如,水又不深,不至于淹到她。 逐渐的舒服到她快要睡了过去。 “盛窈。” 熟悉的声音让她惊醒,也此刻才发觉自己差点儿滑进温泉里,溺水。 她小心的转头,刚好在屏风处,瞧见褚昭的身影,她惊慌的怀抱着胸,“你你来作甚?” 一时情急,也忘了称呼。 褚昭轻笑,“我若不来,你就将自己淹了。”视线却从未从她身上离去。 水汽烘得她耳廓通红,被褚昭这般打量,她恨不得原地遁走,可惜如今她身无一物,只能将自己埋在水里。 “夫君,妾身泡好了,不若先出去,等妾身穿下衣服。” 楚盛窈自然还想继续泡的,可褚昭在此,便是夜晚再亲密的夫妻,也是趁着黑夜行事,大白天的,她只想将自己藏起来。 她的玉体在水中若影若现,优美的曲线几乎展示在眼前,偏生她要躲,双手环抱,看似将胸隐藏,却将其挤成一团。 从高处望去,波涛起伏更加汹涌。 身体的媚色,想要掩饰,却越发的明显。 长长的睫毛,因紧张不停的颤抖着,多了几分羞怯,皮肤被温泉水滋润出粉色。 褚昭没像以往避开目光,“你我夫妻,倒不必介怀。” 褚昭眸光被吸引,停在那里,活色生香大抵便是如此。 他倒是能够理解,那些被女色所迷之人,若是他夫人,他根本无法控制的住。 他没有要走的意思,被他这样毫无遮掩的盯着,楚盛窈恼羞成怒,“夫君可还记得,自己曾是君子?!” 不过是一场秋狩,这人怕不是被何处的野兽附了体,也成了禽兽。 真是怪吓人的,她倒是宁愿他如以往那般,时不时的训诫她,好过随时的孟浪。 褚昭坦然道:“夫妻之间,不必顾忌这般多,你我相伴一生,若是拘泥与这些,余生都循规蹈矩,过的没有半点儿滋味。” 他也想同她,如世间恩爱夫妻样。 尽管见的少,大体知晓,是没有多少规矩,真心以待,倾身相付的。 以及坦诚以待。 褚昭解下自己的衣服,只穿了个里裤,也下了水。 楚盛窈彻底的慌了,没想到他竟然也下了水,吓得往后退去。 这人真的疯了! 越着急,越容易出错,脚踩在池子底部,没踩结实,一滑,身体不由得往后仰去。 身体全然浸入温泉中,惶恐从四方压迫而来,她不会水啊! 手不由得往上攀,好不容易碰到个坚实的东西,她抓的紧,怎么也不想要放开。 “没事儿了。”褚昭轻拍了下她的背脊,下一刻愣住,脸颊的红,不知是急的还是旁的什么。 她肌肤光滑,摸起来如玉温润。 褚昭本无意作甚,可此刻见了,也有些忍不住,他嗓子干涩,有些地方肿胀的难受。 楚盛窈没呛到水,不过是有些害怕,头发湿漉漉的,簪子虽然没掉,但不少的发丝凌乱的帖子脖颈处。 抓住褚昭的手,被他无遮掩的抱在怀中时,她挣扎起来。 很清楚的感觉到脸颊烧了起来。 此刻!青天白日!两人几乎没有遮挡的抱在一起! 肌肤相贴,褚昭将她按得紧紧的,从水下搂住她的腰肢,将她的靠在他肩膀上,柔软被坚硬撞到发疼,变形。 他胸疼真硬! 褚昭却觉得她当真是软,身体的意识越发强烈,他额头青筋迸发,只粗粗的喘了几口气,克制住眼眸中的欲光。 他不过是与她共浴,坦诚相待,不该在青天白日里亵渎了她。 她察觉到他身体的异样,小脸本就被温泉熏得通红,瞧不出什么,只是眸光带着窘色,不由的推开了些距离。 “夫人可有事儿?” “放开。” 两道声音默契响起,可话却没那么默契。 褚昭恋恋不舍的放开了她,楚盛窈捂住身体,躲到温泉的另外一边去了,目光警惕的瞧着他。 “夫人安心,我不会对你作甚?”青天白日,他不能禽兽如此。 不会作甚,他下水做啥?! 楚盛窈没了方才的自在,只是期望着他早些离开。 褚昭忽然道:“夫人,不若过来,我替你推拿解乏。” 这话像是故意在引诱着她过去,不过到底是没有多少诱惑力。 楚盛窈拒绝了,也不敢就这么站起来,寻了个恰当的地方,背对着他,趴在岸边。 余光时不时的看向褚昭的方向,生怕他过来,又想着他多久才出去。 就这么僵持着,褚昭很想靠近,可身体反应实在难以遏制,呼吸加重,水波起伏的厉害。 他不敢在往她的方向瞧去,身体炙热,尤其是在温泉中,更加不能自抑。 他觉得这做法是错的,即便是拉近彼此的关系,也不至于这般折磨自己。 可夫妻就应当亲密无间。 只是对她,他实在是太难忍耐了些。 第64章 第64章 楚盛窈趴在岸边,原先是警惕着,瞧他许久没有动作,心神放松。 水波荡漾的很轻,在肌肤上滑落,温泉很暖,叫她直打瞌睡,渐渐的有了几分的困意。 细嫩的手指轻触,挡住唇边,眼角沁出几滴泪水。 下一瞬水波忽然猛烈,在另一边儿的人,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身侧。 “夫君做何?”她往下沉去,将身子遮了个大概,眼中的怒意几乎快要化作实质,“夫君要泡,不若让妾身先出去。” 两人靠的有些近,楚盛窈推着他,可手刚碰到胸膛,便被他给按住了。 掌下触感温热,比起以往更热,不知是温泉带来的,还是其他。 “放手。”她娇颜俏丽,嫩生生,引得人伫立。 视线从上往下打量,哪儿都是极美的景色。 他大大咧咧的目光,看的直白,她头一次真的在他面前犯了怒,“夫君放肆了。” 直条条,无遮掩,她真做不得与他这般的亲密。 往常在夜间,只切记着周公之礼,做的是万千夫妻之事。 不去*瞧,被褥盖住,也任由着他动。 都是她应当尽的义务。 除开该做的,这般亲密,已经不属于她应尽的责任。 夫妻鸳鸯戏水,那是情真意切,水到渠成,相爱之人毫无任何隐瞒,全身心的依赖。 她这般做戏的人,受不了这般的程度。 褚昭忽的上前,原是按住她的手掌,而后拉着,连带着她的人也拉入怀中。 她目光中的警惕,怒意,与隔阂,当真是伤人的很。 他好似成了强求的恶徒。 褚昭眼底隐隐有了些怒,他不懂,为何已经成了她的妻,她却要离的那般的远。 李远之是与她真心相交之人?还是三皇子? 他们一个与她自幼相识,好不亲密,一个与她有过两次的救命之恩。 他有着和她的夫妻之名,可偏偏他瞥了眼那双已经充斥着怒意的眸子。 还是真如她所言,不可将全部的真心托付给男子。 激的褚昭忘记了,早先来此的目的,只单纯想与她更加的亲密。 原先的忍耐也不必,他只想做自己想要的。 褚昭将她的手桎梏着,按住她的脖颈,凑了过来。 两人不是未曾亲吻过,可这次的褚昭却让她格外的不适。 他吻比起以往要激烈,撬开了她的唇瓣,舌尖直接卷入,勾含着她的香浓 手未曾松开,另一只慢慢划去,很轻很柔。 起初麻意顺着他的动作,不停的走,后面他加重了力道,炙热缠绵,仿佛想将她给揉化了。 两人之间靠的很近,肌肤相碰触。 有些疼,想要去推,可双手被他牢牢的抓住。 又感受到那东西在她腰腹间。 真是疯了! 她见过褚昭的疯狂,今日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水波飘荡起来,比刚才厉害,楚盛窈呼吸逐渐变得不顺畅,想要继续挣扎。 可他空闲的那只手,没放过她,让她几乎浑身发软,没了力气…… 楚盛窈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小院的床榻上,脑子逐渐的清醒,忆起在温泉发生的事儿。 她动了动身体,并没有异样。 褚昭应当是并未对她作甚。 门忽然传来吱呀的声响,她望过去,发现正是‘罪魁祸首’,原本,还想保持着礼节性的笑颜,可发现自己确实是控制不住。 她气性是好的,轻易不动怒,可今日却在褚昭身上破了功。 她仍记得祖母,对她说的温顺二字。 可想起他的恶劣,这二字,实在难以用起来。 脸上的笑是僵硬的,压抑着气,问道:“夫君,妾身怎么在这儿。” 褚昭掀开床帐,坐在她身边,“泡温泉,泡晕了,便将你抱回来了。” 泡晕?分明是被他给吻晕了,她让他放手,他却一直紧紧的抱住,后面她都能感受到窒息感。 如今竟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楚盛窈艰难的挤出个笑,牙齿碰撞着,“那真是多谢夫君。” 褚昭像是未曾瞧见她不同的反应,说的话饱含真诚,“不必,你我夫妻本该亲密无间。” 楚盛窈:…… 她今日发现,褚昭的面皮是厚的,堪比城墙。 回京都的前一晚,陛下开宴,群臣共欢。 楚盛窈与褚昭相携而来,除开几位皇子的位置,他们离永成帝更加的近了些。 永成帝不苟言笑,面色沉静,即便有妃嫔敬酒,不过轻瞟一眼,喝不喝全凭自己。 皇后坐在永成帝身侧,先是朝着众人敬酒,全部朝臣站立,高呼,陛下万岁,皇后千岁。 一旁的赵贵妃也是笑着,举起杯子。 太子坐在皇后下首,他傍边的便是太子妃,相貌自然是美的,更多的是端庄秀丽。 只见太子多有殷勤,给太子妃倒酒,夹菜。 楚盛窈扫视一眼,发现今日朝臣中带夫人来的并不多,只寥寥几人罢。 分明狩猎的时候,瞧见了许多的女眷。 上首林嫔,目光时不时望着他二人的方向,捏紧了酒杯,褚昭对她当真是爱重。 这般的场合,分明可以不带着夫人来,偏偏带了她。 “林母妃,端稳酒杯些,莫要洒了。”三皇子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林诗雅被个年轻俊俏的皇子,这般的称呼,心头并不爽利。 若不是因为褚昭,以她的身份,皇子,侯爷也是嫁的的,何须伺候永成帝。 光是从外表瞧,永成帝威武,可实则银枪蜡样头,中看不中用,每每都是服了药行事儿。 如今盛传,永成帝疼爱她这个新晋的妃嫔,好几日都宿在她那里,可她每日的难受,不可与外人语。 “多谢三皇子,是本宫走神了,瞧见褚世子与夫人恩爱,忽然就觉得这姻缘啊!真是奇妙。如世子与夫人,如本宫与陛下。”说完,情真意切的瞧着永成帝,眉宇间娇柔。 又给永成帝敬了杯酒。 永成帝扶须,他许久未曾选秀,他与赵贵妃虽然情深,但忽然来了个年轻娇嫩的女子,也是心生意动。 尤其这几日,林诗雅将他伺候的很好,女子还小皮肤精致,颇得了些乐趣。 永成帝一饮而尽。 林诗雅笑的柔美,“不过世子与夫人成亲几月,侯府子嗣本就不丰,臣妾想陛下不若赐些人给世子,也是为了侯府着想。” 皇后眉宇闪过丝不悦,高门贵族哪有嫡子未出,便先诞下庶子的。 眼神警示的扫了林诗雅一眼。 林诗雅垂眸,不敢开口,但却用倾慕的视线盯着永成帝。 楚盛窈刚挑了个点心,将将要入口,顿时心情全无。 一时也紧张起来,若是永成帝当真赐下女子,该如何?有别的女子和他缠绵,与他行夫妻之事儿。 想到此,平白的她有些恶心。 与旁的人那般的亲密,再与她,真是叫人无法接受。 况且,她还未怀上孩子,以前想的是,有了子嗣,也不怕褚昭纳妾,大不了此后守着孩子,不在与他接触罢。 着实不想现在便来个人。 褚昭还未开口,永成帝眸光一闪,天子威压,叫林诗雅立刻噤了声。 镇国侯府子孙兴隆,于他不利,镇国侯手握权势,执掌京都大半兵权,即便侯府下一代从文非武,依旧足够让他忌惮的。 林诗雅显然并未想到这些,只存心想要给人添堵。 褚昭起身,眸中凛冽,“多谢林嫔娘娘,臣与臣妻,新婚不久,想要多相处些时日,尚不急着子嗣的事。” 林诗雅捏紧拳头,却又不敢在众人面前,表现的太过明显。 三皇子忽然道:“没想到,一向恪瑾守礼的褚世子,也变得黏腻起来,也不怕世子夫人觉着自己被骗了,原本以为是光风霁月的君子,发现不过是个寻常男子。” 三皇子眉眼有着笑意,专门移了移位置,看向他二人。 褚昭闪过一丝寒光,“我们夫妻恩爱异常,三皇子多虑了。” “是吗?”三皇子挑了挑眉,“真是可惜了,以往瞧见过世子夫人,惊为天人,可惜世子抢先一步。” 此话一出,不少人目光聚集过来,虽是不敢议论,可那目光中大都是奇异加探究的。 褚昭捏着拳头,未曾想到三皇子竟敢说出这样的话,他眸光射了过来,三皇子也不躲避,两两对视,刀光剑影。 他多次想要见褚清云,都被她拒绝。 其中事一查便知,他不屑对女子下手,可若是那女子先动的手,就不要怪他。 楚盛窈站立,拱手道:“如此说来,是臣妇的荣幸,臣妇位卑,原以为嫁与匹夫过一生,结果阴差阳错嫁与世子,乃是上天眷念,如今殿下又如此称赞臣妇,臣妇才知,原臣妇乃大福之人,有上天庇佑。” “何解?”三皇子蹙眉。 楚盛窈笑道:“陛下乃天,殿下您是天之子,臣妇可不是有上天庇佑。” 这话精妙,皇后亦是另眼以待,太子妃多次将目光掷了过来,饶有兴味。 在场众人不由得心中称颂,可同时又有人对楚盛窈的话深感赞同。 按照出身地位,连侯府的门都碰不上,却嫁了进去,可见其有福。 又有人想,若是嫁不进侯府,三皇子又有意,怕婚事也不会差。 莫非当真是有上天庇佑? 落在楚盛窈身上的目光多了不少,她坦然接受。 三皇子笑了起来,饮下杯酒,“世子夫人好口才。” 私底下,褚昭拉住她的手,安抚起来,若非她应对得当,京都不知。又会如何去传。 他与三皇子井水不犯河水,便是在争权上也未到那步。 以往虽是站在对立面,他也从不觉得三皇子品行有问题,如今看来,此人不是个好的。 三皇子饮了好几杯酒,也不在意旁人的看法,笑的柔和,“方才吃醉了酒,世子夫人勿怪。” “岂敢楚盛窈回礼,态度恭敬,只语气冷了些。 她本就深受流言所祸,担惊受怕,都比不过心中的厌倦,世人对她的评价,也是听烦了,听厌了。 楚盛窈并未挣开他的手,任由着他拉住自己,即便是暖的,也不过是肌肤相贴,不会牵动她半分心绪。 褚昭侧目,瞧着她平静的眸子,只觉得即便是她在自己的身旁,也隔了好远。 被永成帝警告过,林诗雅在接下来的宴席上,不敢再闹什么幺蛾子,只是眸光依旧不甘心。 宴席结束,众人各自散去,楚盛窈他们走了会儿,忽然在园子里遇见了太子他们。 楚盛窈连忙见礼,太子妃熟稔的将她扶起。 语气亲和,“不必多礼,你们这婚,因本宫祖父而定,算是你们牵线人,本宫是牵线人之孙,也算是半个红娘,”太子妃偶有感叹,“瞧你们琴瑟和鸣,本宫心中重石落了地。” 太子妃说话间温润,待人如沐春风,楚盛窈却平白的想起褚昭曾说,让她莫要与太子妃接触。 这又是何道理? 太子站在一侧,比起原先此刻较沉默了些,不过却目光却未从太子妃身上离开。 两人瞧着鸾凤和鸣,倒正如同一对璧人,至少比起她和褚昭更像。 “往日可时常进宫找本宫说说话,”太子妃拿出一块儿玉牌,“这个可以出入宫廷。” 楚盛窈碍于太子妃身份,只好将东西收了起来,不过日后怕也不会用。 告辞后,褚昭盯着玉牌,道:“这东西我替你收着吧!” 楚盛窈抬头,他这是不想要,自己出入宫廷的意思? 她将玉牌给了他,本就是不想要的东西,倒也不稀奇。 这是他实在太过反常了些。 起先不让她与太子妃接触,后又将太子妃给她的东西收了。 楚盛窈垂眸,深思起来,一个念头在脑子里流窜,连她自己都不可置信。 ~~ 回京都的时候,楚盛窈是坐着马车回的,非她不想骑马,京都与旷野的猎场不同,处处都是束缚人的地方。 她身为侯府少夫人,须得一言一行合规矩,不失礼,透过马车望着骑马的褚昭,似乎都变得不一般。 他亦是个被规矩裹挟之人,怕回了侯府,人亦会正常些。 几天几夜的路程,比起去秋狩,往回走更容易疲倦。 褚清溪靠在她的肩膀上,睡了好一会儿,直到马车停了,车门被打开,褚昭望了眼,蹙眉。 褚清溪被吵醒,尚在困顿中,“到了?嫂嫂。” 楚盛窈点头,微不可查动了动肩膀,有些酸,但瞧她睡得熟,不忍心打扰。 褚清溪忽然与褚昭对视上,不过那目光隐隐有些责备,叫她摸不着头脑。 直到褚昭走近,揉着楚盛窈的肩膀,她这才发觉,大哥分明是再说她压到了他的妻。 褚清溪倒没有半分的气,只觉得大哥像是变了个人儿,有了些人气。 换做以前,只会说她行事不妥,哪里会像现如今般的心疼人。 稀奇啊! 回了侯府,即便是舟车劳顿,也得向长辈行礼问安。 一群晚辈刚到正院的时候,几位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尤其是上首的王夫人。 初初听闻消息,惊了一众人,王夫人尤甚。 那可是她看好的儿媳,怎地就成了陛下的女人。 当王夫人眸光扫过,最后留在了楚盛窈身旁,是气的,若非她站了慎之妻子的位置,林诗雅早就嫁了过来。 何须筹谋平妻的位置。 许是王夫人看的久了,不少人都察觉了出来,周平遥在上边瞧着,隐隐担忧。 忽然褚昭横跨一步,挡住了王夫人的视线。 褚昭道:“儿请母亲安,未在身侧侍候母亲,儿心怀内疚。” 王夫人‘嗯’了声,顺带也收回了目光。 “今日累了,明日一道去给老夫人请安。”镇国侯直接一锤定言。 众人应是。 策海院里,该是用晚膳的时候,楚盛窈忽的发现,桌上荤食比素食多了些,还有些她比较喜欢用的菜。 “夫君爱用的,小厨房今日怎备的少了!妾身得好好说说。” 每餐都有定数,一般都是六菜一汤,外加几碟点心。 往常偶有一盘荤食,如今可只有一盘素食,楚盛窈生怕褚昭觉得是她自作主张,因此故意惊叹。 褚昭拉住了她,“是我让的。” 楚盛窈想起他的话,“可夫君说过,食荤多纵欲。” 褚昭扬眉,唇角带着抹笑,“那就辛苦夫人了。” 啥? 楚盛窈好似没听清,辛苦她? 纵欲? 两两联系,其中意思很明显。 楚盛窈嘴唇抽动,便是桌上的食物再好,她再喜欢,此刻也食不大进。 快要安寝时,楚盛窈神情提防,其实即便是为了子嗣,她也当应承了他,可实在劳累,现下都有种,脚未踩在实地的感觉,她哪里有功夫应付他。 即便每每她都没用力,只躺着,可最后他如常,累的人只余她。 其实某次她出过力,比起旁的时候累的更惨,第二日几乎就起不来,由此可见褚昭的强悍。 床榻身后有了响动,被子被掀开,她睡得比他早,累得很,几乎沾枕头便睡着了,可也睡得不安稳,被褚昭给吵醒了。 便是这样,她也不敢动,尽量放缓呼吸,装作睡熟的模样,希望他可以放过自己。 换做平日,夫妻敦伦很正常,现下她可被力气和他闹。 明日初一,她需得早起,万不能被人揪着错。 王夫人的眼神,透露的怒意,她看的清楚,却不大明白,也不需要明白。 大抵她就没看顺眼过她。 天下婆媳,她见过听过不少,大都冤家,王夫人自持身份,未多为难她,已经算是万幸。 被子有了起伏,楚盛窈装作睡得更加的沉了。 哪知一只手,忽然摸到了寝衣的下领口,似乎隐隐要往上。 第65章 第65章 楚盛窈禀住呼吸,不敢动,感受着那只手的轨迹。 那手只是按在她腹部的位置,没有继续,下一瞬身后滚烫,坚硬的胸膛往前靠,将她整个给包裹住。 本就入了秋,天冷了,仅是靠着,也有几分暖意。 不过只是在未感受到,有东西顶着她的前提下。 她可太熟悉了,不自觉的红了耳廓,又怕褚昭发觉,只僵硬着身体,不敢动。 哪有这样的人,仅仅是抱住她,便成了禽兽。 楚盛窈的思绪,忽然被打断,原本在腹部的手,上下滑动着,似乎要往更深处去的意思。 她可是睡着了!这人简直是太放纵了! 以往总说她不守规矩,如今他才是真正的放浪形骸,令人发指。 她心中藏了许多的话,不算好的,也不足以为外人道,总归全是骂褚昭的。 入了夜,她羞红的脸,不至于被他给瞧见了。 那双手只是停在外面,没有动了,可耳侧他的呼吸急促而深,全朝着她的方向喷散。 她不敢动,自然也不能躲,只能全盘接受。 而腹部,那嚣张的东西越发的张扬,太明显了…… 楚盛窈不知自己睡后,褚昭如何,或者是他是压抑了多久。 只知今日天晴朗,余辉透过窗户,影子斑驳。 褚昭还未醒,她凑过去,仔细瞧,眼底有青色。 分明辛苦了一路,哪里来的精神?如今这神思未外泄,闷在心头,上了眼。 瞧起来,倒也可怜。 不过她却不会可怜他,若是可怜了,苦的只是自己。 两人往正院走,褚昭比起以往,会顾人许多,速度几乎与她持平,还能注意到她行走时的疏忽,及时搀着她。 “夫君,眼疾手快,多谢。”楚盛窈放就踩在鹅卵石上,险些就滑了。 褚昭扶着她的胳膊,没有放开的意思,反倒是更进一步,挽住她。 楚盛窈扬眉,满是疑惑。 褚昭回道;“怕夫人下次再摔了。” 楚盛窈瞧了眼,周围来往的丫鬟和小厮,婉拒的缩回手臂,“谢夫君,不过拉扯间失了礼节,未免让人看了笑话。” 褚昭点头,“是我疏忽,一心只顾着你的安全。” 楚盛窈神色不自然的笑着,道了谢,往旁边移开了些,稍拉开两人的距离。 非她不愿在外边与他展示亲密,今日问安,若教王夫人瞧见了,少不了说些不入耳的话。 以往离得近,叫她切莫勾的男子失理智,离得远,又偏来担忧子嗣。 如此近的得,远不得。 真是叫人难以衡量其中的度。 见楚盛窈举措退避,褚昭神情略微淡了下来,虽是不再挨在一处,到底也是紧随不舍。 正院里,他们来的是较早的,此刻还没几个人。 褚清溪第一个到,走到她身边,“嫂嫂,稍后我去你院儿里。” 楚盛窈点头。 褚清溪还要说什么,人也来的差不多了,尤其是王夫人到了。 侯爷今日有事儿,早早去了军营。 “林府的金秋宴,可将礼品备好?”这话是看向张氏的。 这些东西由她负责,张氏点头,“如今林府出了贵人,礼品便又添了些。” 王夫人蹙眉,一句贵人,让她神伤。 即便是问了同去秋狩的褚清溪,也问不出个什么来,皇家事儿,由不得旁人打听。 她揉了揉眉心,如此便又得重新选个适合的平妻来。 免得日后,侯府连个能掌事儿的人都无。 王夫人今日疲惫,没得心情去刁难人,用过早膳,便让他们都散了。 褚昭休沐,便和她一同回策海院,刚过抄手游廊,褚清溪和周平遥同时赶了过来。 褚清溪拉住她的手,将褚昭挤到了一边,刚想站在楚盛窈另外一侧,周平遥眼疾手快,此刻到没有病秧子的样子,占据了右手的位置。 周平遥抓住她的手,摇了会儿,带着娇气,“许久不见表嫂,可有想念平遥。” 周平遥年纪不算小,但因年幼多病,长得比起旁人多了些幼态,做出这般动作,煞是可爱。 楚盛窈也不讨厌她,即便是说过她想做平妻的事儿,“想了,此次秋狩,猎了些兔子,皮毛刚好可以给你做个项帕。如今天冷了,戴着合适。” 周平遥脸上的感动之色明显,抓住她的手紧了紧。 她倒是不好说,这东西几乎全府都有。 她也不能做个有偏颇的侯府少夫人。 三人结伴,不会有多余者,而后余一人,才算多余。 褚昭几乎插不进话,每每想说什么,不是被褚清溪抢了,便又是周平遥说着。 三人姿态亲密,也用不着做避嫌之态。 不像他和她。 此处就无他立锥之地。 可分明,此二人所环之人,乃他妻! 褚昭难得郁郁。 到了策海院,楚盛窈连忙让李嬷嬷奉茶,和两位姑娘说着话,脸上少不了的笑颜。 李嬷嬷端了几杯花茶,里边儿放了饴糖,尝起来甜丝丝的。 她们世家贵女教导品茗添茶,喝的都是君山银毫这类的茶水,尤其是长辈在,还得被考论,说出茶汤的优劣。 可到底是女子,也偏爱些甜的。 李嬷嬷还备了些点心,配着茶水,越发的叫人生了悦色。 褚昭落座后,瞧着自己不同与她们的茶,眉头有了几丝褶皱,然后示意李嬷嬷换同样的。 李嬷嬷瞧了眼楚盛窈。 楚盛窈颔首,让李嬷嬷去换。 若是喝不惯,也怪不得她,毕竟李嬷嬷考量周到,这甜花果茶,可不合他的口味。 楚盛窈目光拢聚,观察着褚昭。 见他抿了口,表情停滞,下一瞬又尝了尝,不过喝的更多了些。 楚盛窈有些意外。 他竟然也喜欢,以往餐桌上的甜食,他可是都未动的。 “表嫂,表嫂,”周平遥推了推她,“想什么呢?” 褚清溪看的明白,抿唇打趣,“嫂嫂哪里是在想什么,分明是在思眼前人。” 褚昭抬头,目光正好与她对视上,捻了捻指腹,嘴唇微勾,又喝了大口。 楚盛窈抿了口茶水,没说方才不过是在看热闹,“这茶好,若是喜欢,稍后带些回去尝尝。” 两人应是。 更多的承了楚盛窈的情。 “大哥若是有事儿,便去忙,不必陪着我们。”褚清溪忽然道。 她们三人说着话,他也插不上嘴,还喝着自己不喜的茶水,怎么想都是为难了。 可见大哥当真对嫂嫂有意。 她也非要来打搅他们,毕竟上回秋狩,大哥罚她抄写,她手腕都疼了,总得要出些气才好。 “不忙,今日刚好有空闲,陪着你嫂嫂。” 寻常话若是到此,必定是客散,可褚清溪和周平遥像是未听见般,继续与楚盛窈说笑着。 褚清溪忆起上次,楚盛窈答应她的画,便又提了提。 周平遥听此,嚷着也要,她虽不知楚盛窈的画是好是坏,可到底也是喜欢的。 人美,画美不美不重要,重要的是画是美人画的。 午膳是在策海院用的,依旧是楚盛窈在中间,二女占其左右,期间多与楚盛窈夹菜,褚昭默默吃着碗里的餐食。 面色风平浪静,可却多次朝着楚盛窈的方向。 可她笑容耀眼,表情松弛,与他在一处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姿态。 褚清溪也是瞧出褚昭的心思,不然又怎会如此的大胆,往常总是惧怕兄长的威严,如今也算是找着制住他的人。 有座靠山,人也大胆起来。 下午闲适,秋风送爽,楚盛窈便想着,将答应给人的事儿给做了。 李嬷嬷和秋泠她们在院儿里,准备好了作画的东西。 楚盛窈手掌按在水波中,十指纤纤,水滴从手背滑落,路过柔嫩的肌肤往里走,她看向架子上的帕子,却发现不在。 一旁的褚昭拿了帕子,抓住她的手腕,一点一点儿将水珠的撵掉。 楚盛窈愣了会神,才想着撤回手,可早就被褚昭擦拭干净了。 她有些意外,这般的活计,一向都是丫鬟做的。 可他眸光凝视,也不觉得做着伺候人的活儿,反倒是认真的很。 她手动了动,忽然手心似乎被他挠了下,像是在调情。 痒痒的,由着中间往外走,整条手臂都酥麻着, 不由得抬头,又看他眸光如常,当是意外。 却未见他嘴唇上扬。 “咳咳。” 楚盛窈听声,望去。 只见门口,周平遥与褚清溪虽是一如既往,可眼眸里分明是取笑。 楚盛窈羞恼的收回了手,挂起抹客气的笑,“多谢夫君。” 手中空荡,没了方才的柔弱无骨,他伫立,视线扫荡着门口的两人,眸中带着警示。 两人微微退了步,没了打趣的意思,只侧过身子,当什么都未瞧见。 倒也不能彻底将兄长惹怒了,不然又被罚抄写,这手啊!也受不了。 净了手,楚盛窈站在案上,纸张空荡,还未染墨,她俯身提笔。 面前的褚清溪拿着把团扇,遮住了半张娇颜。 犹抱琵琶半遮面,朦胧之美,更叫人迷眼。 从李嬷嬷口中得知,她最擅长画人物,也不要什么山水画,便要张画像。 楚盛窈下笔极快儿,褚昭原先是站在旁边的,随着她的落笔,不由得靠近。 外面只传她的美貌,这些表面是能瞧见的,都忽视着内里,她的才情学识,却从未被人提起。 下笔有神,笔锋有力,又带着飘逸之美,她勾勒的细致,便是将团扇上的花纹都画的生动,画卷上女子,比之真人更加的传神。 褚昭不由得抬头,眸光多是赞叹。 旁人只注重显相,却未曾去瞧内涵,不知是糊涂,还是肤浅。 以往,他怕也是个肤浅之人,如芸芸众生般,只见浅表。 如今才知晓,她极好,内外兼修,比之京都,许多世家女子都要好。 待画毕,楚盛窈抬眸望着,褚清溪也走了过来,将褚昭撞到了一侧,不过她急于看画,并未反应过来。 “嫂嫂,这本事惊人,竟然将我画成了画中仙。” 周平遥靠近,“哪有这般夸自己的” 视线落到画上,这画画出来褚清溪的神韵,与人有九分相似,其余一分带了仙气。 顿时觉得,方才自己要画之举当是做的极妙,她兴致昂扬,“表嫂,该我啦。” 周平遥迫不及待的摆好了姿势,她坐在走廊下,斜倚着,眉目低垂,捏着手帕,做出弱不禁风的模样。 楚盛窈活动了手腕,继续画了起来。 褚清溪的画干的差不多了,她捧了起来,“只要见了嫂嫂的大作,怕是没有不夸的,也不知嫂嫂给多少人画过?怎就没传出美名来?” 多少人画过? 听此,他眉头轻拢,拧成了一团。 那张被他藏起来的画,是旁的男人赠她的,那她呢?又可曾赠与旁人? 思虑发散,想的也越多,不受控制起来。 他眸光紧盯着她的脸。 是否也如同今日般,嬉笑开怀,眸光紧盯,将人从额,鼻,唇细细的看着,紧紧的记在心间。 只要一想到这般的场景,他便犹如浸在醋水中。 褚昭手掌收拢,撑在案上,力道用大了些,朝一侧翻去。 原本画的好好的,几乎差几笔就要完了,小案一翻,墨也跟着倒了,全部侵染了画纸。 将一副即将完笔的画给毁了。 同一时,三女的眼神射向罪魁祸首,可又瞧见他眉宇凝结,似乎困于心,愁云染顶。 又似乎下一刻,便要发怒的模样。 三女相互望着,尤其是周平遥咳嗽声起,不间断不停歇,一张小脸通红,是被气的。 表哥这分明是不想她得到表嫂的画,简直太可恶了。 明明只差一步就好了,偏生一切都毁了。 从未如此的气恼。 即便知晓,他可能不是有意,也是无法控制的埋怨。 尤其是当瞧着褚清溪那副完好的画,当真是妒忌的很。 她眼泪花花,下一秒似乎就能哭出来。 楚盛窈瞪了褚昭一眼,走近安抚,“我再给你画幅更好的。” 可分明,刚才那副才是更好的! 周平遥只敢在暗中瞪褚昭一眼,原觉得表哥温润,待人接物让人愉悦,此刻却觉得,他没那么好! “嗯,”她点头,“现下天色晚了,下回我表嫂到我院儿里去画。” 免得旁人碍眼。 夕阳西斜,只剩余辉,确实不适合。 “好。” 褚昭也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赶紧朝着周平遥致歉,“是我鲁莽了,表妹勿怪。” “不会,”周平遥嘴角扯出抹笑,“岂敢怪表哥,不过是不小心罢。” 褚昭没听出周平遥的阴阳怪气,反倒是让人准备了赔礼给周平遥。 周平遥欣然接受。 虽是有过不悦,到底都是一家人,一会儿的功夫便又做和谐模样。 晚膳没在此处用,只楚盛窈和褚昭二人。 褚昭忽然问道:“夫人画技好,是平日磨炼出来的?还是请了专门的师傅教习。” 楚盛窈夹了块儿红烧肉,皮质软糯,一口留香,她吃着欢快儿,没怎么听见褚昭的话。 “嗯?” 嘴角有肉汁渗了出来,她连忙去寻手帕擦。 结果下颔被人捏住,头也随之转了过去,褚昭拿出手帕,轻轻的擦拭着。 对望间,楚盛窈发现他眸光藏着深沉,让人瞧不清。 下午便觉得褚昭不对劲儿,如今才算是真的看清楚,他定然是有什么。 楚盛窈侧了侧头,想要躲开他的目光,结果被他捏的紧,也移不开。 “夫君?” 任凭她叫的再软,褚昭都未放开,只不过手松了些。 “你还未回答我。” 想起方才褚昭问的什么,她思索了会儿,也并非是卖惨,直言道:“生母死后,便无人看顾,嫡母不克扣吃穿,便是好的,老爷也不是个管事儿的,瞧不上我,又怎会请人来教,是在祖母院子里时,学会的。” 褚昭又问:“为何偏就人物画的最好,也是平日见的多了?” 后面一句话,楚盛窈总觉得,他是漏了几个字,像是问她见什么见的多了。 楚盛窈摇头,“八岁时,便被困在府中,本就年幼,东西见的少,来来往往的最多的也只有人,见的多,便也画的好,不失真。” 楚盛窈回答时,关注着他的表情,却始终未瞧出什么,但能看得出他对自己的答案不满意。 “可曾为旁的人画像?” 楚盛窈紧盯着他的眸光,恍若他不过是随口一问。 她顿时心惊肉跳,是画过,除开身边的人,她还用了十层的心,为一人画过。 那时她以为他们会白头,那幅画*含了她所有的情谊。 可最终还是被一把火烧的干净。 那画早就不在了,又有何人能够知晓呢? 楚盛窈摇头。 瞧不出褚昭满不满意她的答案,只见了他目光越发的沉了。 “撒谎!” 这句话击中了她的心,为男子作画,到底还是太过私密,即便当时她不过是凭着记忆替表哥画的,可谁清楚呢? 只会觉得他们,眉目相对,情意绵绵,作成的那幅画。 她可曾说过,她与表哥是发乎情,止乎礼。 有些事儿自然不能说了。 她这般样子,又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呢? 褚昭捏紧拳头,脱口而出的话不过是,“你难道未曾为楚老夫人画过?未曾为身边的人画过?” 他又能如何? 逼得她承认,她曾是与人如何的琴瑟和鸣,如何的情真意切。 与他这个满目尽是敷衍,没带半点儿真心的夫君全是假意。 听到是这般的话,楚盛窈瞬间缓了过来。 她扬起头,脸上是淡笑,“一时间忘了。” 她又挑了些菜,放在褚昭碗中,“夫君,吃。若是夫君也喜欢,寻个时间,妾身给夫君也画上一副,不过画画得画上好些个时辰,夫君一向忙碌,若是夫君不愿,那我”。 “好!” 褚昭的话,直接打断了她接下来的声音,“那夫人可要认真的画,莫要与旁人的一样。” 最后几个字饱含深意,让楚盛窈心跟着一抖。 第66章 第66章 楚盛窈嗯了声,两人继续用餐,不过比起平时,要安静。 入了夜,两人各自居在一侧,褚昭并未越界的意思,她松了口气,她葵水将至,听闻这几日不容易怀上孩子,若是行房不过是无用功。 她也不想做些累人的事儿。 原先是有过愉悦的,可后面都太累人了,褚昭就只知晓蛮干,让她叫天不应,时辰又长,反正没个舒畅。 自然,这些抱怨,只能藏在心头。 瞧她熟睡,褚昭才缓慢的移了些位置,逐渐靠近将她搂在怀中,而后才入眠。 晨起,褚昭要上值,夜间未行事儿,不像以往褚昭走了许久,她才醒。 她也得担起妻子的本分,便替他整理衣冠。 婚前听嬷嬷教导过,婚后几月因各种的原因,她还真未做过。 实乃失职。 他二人起卧,都非需丫鬟服侍,大都自行整理,褚昭第二日要穿的衣服,大都早早的熨烫妥帖,提前放在寝房里,也用不着唤人来。 楚盛窈单一件寝衣,也没顾得上披见外袍,拿起衣袍过来,褚昭明白她的意思,本不想她那般的劳累,此刻却也没拒绝。 “夫君,您伸手。” 楚盛窈也未曾给人穿过衣裳,只见过府中的嬷嬷给自家小儿穿衣,大抵是穿好一只胳膊,再另一只。 褚昭伸开双手,楚盛窈走近,以往便知晓他个子高,今儿更是清晰不少。 她努力的垫着脚,替他将衣领的褶皱抹平,垫的久了,她脚尖儿一软,撞在他怀中,鼻尖儿生疼。 头顶传来抹轻笑,他也随之蹲了蹲。 他的话轻缓,比起昨夜气氛好了些,“是我的错,未曾考虑夫人的身量。” 两人视线几乎持平,楚盛窈揉了揉鼻子,此刻倒是好整理了些。 又从屏风处拿来了腰带。 楚盛窈非第一次见这玩儿意,不过却不知晓应当如何去系,每每都是褚昭自行解下,她都闭着眼,不大敢去看。 正当她满是困惑,想将东西给他时,褚昭忽的抓住她的手,“我教夫人。” 大手覆盖住小手,将她往前拉了步,楚盛窈一阵踉跄,又有他的身躯挡住,摔不到,可一瞬间两人靠的近,他胸前的衣服摩挲着她的,还跳了下,本就只穿了寝衣,就更加清楚,楚盛窈不自在后退一步。 似乎褚昭的身体紧绷了些,她抿唇敛色,端起正经的模样,也不敢去揉那处,生怕惹了他,也怕惹火烧身。 两人眸子同时朝腰带望去。 褚昭是位好先生,教的很认真,不过期间他的手,未曾离开过她。 握的很近,手背的温度与掌心差别极大,她低垂眸子,尽量做出与以往一般无二的姿态。 可当移到后腰时,倒像是她,主动搂住了他的腰。 他的腰肢强劲,她晓得,永远不知疲惫,充满力量,她曾用腿丈量过。 不自觉的,她脸微微泛着红,总有种,被占了便宜之感。 “夫人可会了?”低沉嗓音在头顶的方向响起,比方才要哑,让人心间一颤。 便是教人,也不必做出这般姿态,倒像是故意引诱人的。 楚盛窈颔首,瞧着外面天光快亮了,怕是在磨蹭下去,褚昭今儿必定得晚了。 便催促着他快些。 等收拾完毕,褚昭才出了门,比起以往要晚上几刻钟。 分明是没做甚,可时间过得飞快。 楚盛窈都后悔听嬷嬷的话,当个贤淑的夫人,若是每日,褚昭都要她伺候,都折腾到这般晚,说不定迟了。 褚昭刚走了会儿,便有小厮将书房的东西搬到了正房。 一个接着一个,恍若将书房给搬空的模样。 她蹙眉,叫人拦住,问道:“世子这是作甚?”不想在书房睡了? 百名满是笑意,即便今日跟着世子出府的是金贵,虽然有些妒忌,可比起世子准备回正房,他也不必每晚守到通天亮,显得微不足道。 他满是喜气,“世子说天气凉,少夫人一人难以安寝,回来陪您。” 说完,便又急匆匆去搬东西,瞧着比她这个妻子还要欢快。 楚盛窈扯出抹笑,只是那笑僵硬了些。 其实倒也不必! 她一人也不怕冷! 看着正房里逐渐变了模样,她本就是鸠占鹊巢,如今那鹊要回来了。 楚盛窈怅然叹了口气。 正房还需整理褚昭的东西,她也没有睡回笼觉的心思,去秋狩前曾和周夫人讨要过账册,今日是怎么也要看到,至少不能辜负侯老夫人的信任。 “侄媳刚回来,也该歇歇,账本还未整理好,不若明日给你送去。”周氏命丫鬟养护着指甲,和楚盛窈说话又是温和的。 楚盛窈也不急,唤来丫鬟重新换了杯热茶,“去狩猎本就是陛下,皇后慈爱,哪里有累的,用不着歇。” “原先祖母叫我协助三叔母,我还怕是个不会做事儿的,影响了三叔母,如今瞧来祖母睿智,知晓三叔母,平日里贵人事忙,没个空闲,整理账册都来不及,才叫了我来。”楚盛窈笑意盈盈,“不若今日我便替三叔母来整理番,左右也无事儿。” 周氏动了动,凤仙花汁忽然触碰到指甲盖儿外,她横了丫鬟一眼,丫鬟立马战兢着赔罪。 “三叔母也不必带路,我虽新嫁进来,对府里的事儿也熟,不劳烦您带我去账房了。”说完她起身,没去管周氏的反应。 账房里,楚盛窈说明来意,管事儿点头哈腰,做事儿殷勤,却又望向方才周氏派过来的嬷嬷。 “这一向是三夫人负责的,着实是不方便给您。” 楚盛窈未怒,眸光沉静,恍若看穿一切,只淡淡道:“府中人亦知,老夫人命我同三叔母一同协力,怕是老夫人如今的话,不顶用了。” 这话,可无人敢接,管事儿听了直接跪地,谁敢说府里的老太君无用的,虽不深居明义堂,可深受府中人敬仰。 “少夫人,您不要为难我。”管事儿不敢得罪周氏,可同样亦怕楚盛窈。 便是听过她的传言,可谁不知皇后有言赞其孝道,又有世子做靠山,谁敢招惹。 “简直放肆,凭何污蔑三夫人!”忽然楚盛窈声音染了怒,“三夫人早已带我与管事见过了,也说了厨房的事,由我和她负责,不过是心中藏着猫腻儿,不想将东西给我,凭何将事情推到三夫人身上。” 楚盛窈慢慢走到管事面前,管事只低着头,平日里瞧见少夫人温和,今日却被她气势所迫。 他身子抖了抖,一眼也不敢去看。 “三夫人可知你这般败坏他的名声?今日要么将账本给我,我好和三叔母查验,要么拖了你去侯爷面前问责,为何事情交到我手,反而连东西都看不得,分明是心中有鬼!” 楚盛窈说完,身侧的李嬷嬷有了动作,上前将要拖起管事。 “别别,”管事赶紧道:“是小人的错,小人一时糊涂,忘记了账本放在何处,并未有意的,小人立刻去找。” 这次扯出侯爷来,无人不怕,即便周氏的丫鬟,再怎么使眼色,他亦当做没看见。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他也是看清了,少夫人身后,站的才是侯府正主,周氏即便是管厨房的事多年,依旧不过是三房的夫人。 迟早会被分出去。 而府里的事儿,早晚会交到少夫人手里。 楚盛窈让秋泠她们抱着账本,侧身又是温和的样子,“劳烦你跟着来了,回去跟三叔母说,账本我便拿回去了,若有事儿会与她说的。” 丫鬟呆愣着,楚盛窈成功带着账本回去,她却胆战心惊起来,周氏派她来,本就是阻拦的,可如今事儿没办成,少不了吃排头。 “少夫人,”丫鬟忽然道;“三夫人院里的嬷嬷算账极好,不若将账本拿过去,叫她们算。” “若是真好,怎会自我从行宫回来,还未算完,你回去与三叔母说,别被些好吃懒做的给骗了。”楚盛窈这话说的诚恳,丫鬟却越发心惊。 但也做不出,直接阻拦楚盛窈的举措,她胆子没那么大,脸有急色,仓促间连礼都未行,直接跑了。 本是给了那管事好处,让他别将账本给楚盛窈,怎就几句话都未说明白就给了。 丫鬟弄不清,管事却知晓,今晨世子忽然将书房的东西,搬回了正房,明显在行宫的日子,与少夫人处的好,他能在侯府多年,靠的便是审时度势。 等回了西跨院,丫鬟将事情给周氏说了。 周氏先是一惊,而后也稳了下来。 楚氏小门小户,即便是会算些账,也不一定会看账,做账本这里面的门路多着呢。 况且这些日子,她整理了番,应当不会被看出。 楚盛窈这边抱着东西回院儿,碰巧遇见了周平遥。 “表嫂这是?” 楚盛窈将事情简单的说了。 周平遥咳嗽了声,脸上的精神不见得有多好,“不若我来帮表嫂,也快些。” 这毕竟是查她姑母的账,让她来,到底不安心。 楚盛窈并未出言拒绝,周平遥虽然体弱,到底有个五巧玲珑心,看出她的纠结,捏紧了帕子,努力挤出抹笑,“算了,我咳咳,近来不舒服,该好好休养,不过表嫂有时间可得来我的院子,欠我的那幅画,可还未给我呢。” 楚盛窈面怀歉意,还是点了头。 两人侧身而过,周平遥眼神幽怨,姑母与她,都会令她两难,不过瞧她这样,心头还是有些难受。 回到了策海院,账本被摆在桌面,更多的是琢磨接下来的路当如何。 从王夫人手里接过管家之权,到底太难,如今只能以周氏当突破口。 即便如今靠着褚昭,她地位稳了些,可不过是表象,没了个林诗雅,谁又知,还会出现是什么人来。 以王夫人的性子,当真难说。 到那时,以孝道相压,即便是褚昭说过,至少在她生下子嗣后的话,也不一定了! 她必须得靠着自身稳住地位,不叫祖母担忧。 褚昭回来的时候,咔哒咔哒声,响彻全院,他停住脚步,眉宇间似有疑惑。 直到进了房门,瞧见窗户下楚盛窈左手拨算,左手纸笔,算盘飞速,快的晃眼,而她全神贯注,连半点儿心神都未移出。 不然早就察觉到他回来了。 以往每每都是她迎上前,即便是虚情假意的笑与关怀,那也是有,如今却什么都没了。 他坐在冰凉的椅子上,喝着冰凉的茶,一时间寂寥的很。 目光却又时不时的望向楚盛窈的方向,也不晓得她何时才能发现自己。 第67章 第67章 茶凉,褚昭没继续喝下去,在放茶杯的时候,碰在了茶壶上,两者发出响动,一侧的楚盛窈似乎停滞了瞬。 接着又是咔哒咔哒的声响。 褚昭将茶杯放好,再度起立,又不小心碰着椅子,木质的地板发出滋啦声。 抬头朝楚盛窈的方向瞧出,她眉宇拢起,关注着账本,又是咔哒声,亦是想没注意这里。 李嬷嬷年纪大了些,虽也会算账,到底比不过年轻人,只在旁边帮她记着数目。 褚昭的举动,倒是被她给听见了,她嘴唇上扬,轻咳声,提醒道:“少夫人,世子回来了。” 楚盛窈这才抬眸,看了眼褚昭的方向,下一瞬又集中注意力在账册,直到将手里的算完,她才示意秋泠她们继续算,欣喜跑到褚昭的身侧。 “夫君回来了,”像是方才没有对他的忽视,只笑盈盈的靠了过来,“夫君可要用膳,妾身这就去让人安排。” 还未到时辰,褚昭也不饿,反倒问:“方才作甚?那般的入神。” 楚盛窈照实回答。 褚昭凝神,虽是知晓祖母让她管事儿,没想到她这般快,便要抓住周氏的命脉。 是了,高门豪族少不了的蝇营狗苟,不过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夫人算的如何了?”褚昭知晓她聪慧,这账应当很快盘清。 褚昭又道:“三叔母掌管厨房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可做的太绝。” 这可真不是一笔小数目。 没想到褚昭这般的大度,难道豪门氏族,都这般不把银钱当钱? 还是她见识短了些? 亦或褚昭是个格外看重亲情的,便是舍了这些钱,也要府中安宁? “夫君说的是。”楚盛窈自有自己的打算,倒也不必与他呈口舌之争。 账目算的差不多了,咔哒声终于停了,褚昭眉宇舒展,与她坐在一处,李嬷嬷很快上了壶热茶。 楚盛窈替他斟茶时,秋泠拿着账册,略有迟疑的走近,不知该不该说。 茶香扑鼻,原本的疲累,都被这热气吹散了些。 将杯子推向褚昭,褚昭浅啜了口,瞧着呆滞的丫鬟,略带不悦。 楚盛窈道;“世子也不是外人,便说吧!” “一共有八千两的疑账。” “咳咳。”褚昭杯子里的水,因他咳嗽间荡出了些,桌面流了茶汤,腿上亦被沾湿小块儿,不多。 楚盛窈赶紧拿出帕子,褚昭还当她要替自己擦,结果只是将桌面上的水,清理干净,然后目光担忧的瞧着他,“夫君可有碍?” 褚昭抖了下水,又瞧了眼她的手帕,一时也不知晓先气哪个! 八千两?! 府中庶女出嫁,也不过是陪嫁五千两,三叔母,这可是生生掏了一副半嫁妆出来。 知晓厨房油水多,以为不过是千八百的,谁曾想这么多。 褚昭沉下脸,眼里泛起凛人的寒意。 “夫君那么吃惊作甚?”想起褚昭方才说的话,她道,“三叔母说不定有苦劳呢!” 这么促狭句话,倒是让凝滞的气氛好些。 “夫人做何打算?” 她做何打算,自然是将周氏手里的事儿,接过来。 话却不能这般说,她装作苦恼,“祖母要妾身做事儿,便是信任妾身,妾身自然得要开诚布公。不过方才夫君说了,不可做的太绝,便想听听夫君的意思。” 褚昭未说话,反倒是盯着她。 平白的,楚盛窈背脊发凉,好似自己的那点儿小算盘,全被他看明白了。 “夫君?” 她紧张的叫了句。 褚昭移回了目光,“此事善了不了,治府当严,贪心既缘,利嘴斯凿。” 听了他的话,楚盛窈放心多了,可依旧问道:“此事妾身处理不了,不若请母亲来?可母亲与三叔母妯娌多年,怕”。 王夫人若是听闻,是她将事情捅了出来,不知是,庆幸铲除蛀虫,还是埋怨她的多事? 总之并非好的选择。 “请祖母。”褚昭直接了当,然后将账册收走了。 见褚昭要管此事儿,楚盛窈一下子松了口气。 有褚昭在前面挡着,既不怕得罪周氏,亦不会,让王夫人给她扣上,使家族不睦的帽子。 瞧楚盛窈隐有得逞之色,褚昭眸子下垂,心中烦闷,又盯上了自己的衣袍。 褚昭指着这团水渍,“夫人,不若替我擦擦?” 这水渍分明就快干了,有何可擦的? 不过他到底替她担了件事儿,擦衣裳是小事儿一桩。 她拿着手帕,上面的湿润,叫她反应过来,褚昭不会是,因她方才只擦了桌面,而忘了他,才非要她擦的吧? “这帕子湿润,夫人是想叫我衣裳越发湿吗?” 褚昭只好从柜子中,拿出另外的手帕,刚弯腰,发丝顺着曲线滑落,几乎挡住了视线。 莫名忆起一些不好的事儿。 他也当真有胆,竟然还敢让她擦拭。 本就要干了,也没甚个擦头,也就是做个样式罢。 手帕扫了下,便当是擦过了。 这般的敷衍,便是连装都懒得装,褚昭遮住眼底的黯然。 就在楚盛窈即将要离开时,抓住了她的手腕,“夫人还是仔细些,边儿上的水渍,可还未擦干净呢?” 楚盛窈真不知,有何好擦的,可见他竟然拉起她的手,往腿中间的位置去,却还未触到,她恼羞成怒。 “夫君作甚呢!” 想收回手,手腕却被他抓的紧,逐渐的靠近,然后朝着侧腿的另一处,拇指大小的水渍。 “夫人仔细些,”他目光盯着她,又说的缓慢,“也要小心些,以免碰到不该砰的。” 楚盛窈皮笑肉不笑,“夫君手也当稳些,不然妾身,还以为是夫君想要妾身去碰。” 房里的人,早在褚昭拿过账本时,便早就行礼告辞,伺候的人,向来都是有眼力见儿的。 褚昭近来举止言行,越发的放肆,即便是回了侯府,也不见有收敛。 两人眉眼相对。 一个饱含怒意,除此外并无其他。 一个却晦涩难耐,藏起了太多的东西,浅表的仅是对她的无奈。 明义堂内,周氏战战兢兢,她未曾想到,楚氏竟然这般的快,就将东西查了出来。 一个久居府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又怎会了解的这般清楚。 知道褚昭开始理账本,周氏恍然大悟,其中定是有褚昭插手的缘故。 侯老夫人视线下垂,看着坐在椅子上,明显慌了神的周氏。 王夫人和张氏坐在两侧,未敢言语,也是头一回儿知晓,周氏胆子竟然会这般的大。 “还有什么说的吗?”侯老夫人声音依旧淡然,不过眼眸中失望难掩。 这账册摆的明明白白,便是她私下里,做的小账也被人翻了出来。 褚昭身边一直有暗卫,能拿到,也不足为奇。 不过周氏却没想过,他竟然会对她这个为府中操劳多年的老人下手,她起先是想为清婉攒些嫁妆,到底是利益动人。 几十两无人发觉,百两亦然,渐渐的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三老爷是个没出息的,官职不高,跟在侯爷身后捡饭吃,老夫人虽然看中三房,更多的却是秉公处理,靠着公中那些钱,虽够得上日常花销,到底也不够富贵。 日后分了府,也得多为自己考虑。 “儿媳,知错了周氏嗓音干涩,就摆在眼前的东西,没得她狡辩的机会。 侯老夫人叹了口气,望向褚昭,“既然如此,你说如何是好?” “身为晚辈本不该言长辈不是,可三叔母确实太过了,八千两银子还请三叔母如数填补上,府内的事务,也不敢再让三叔母插手。” 王夫人明显的不赞同,并不想褚昭出这个头,到底是一家人,传到外边儿怕会觉得他罔顾亲情。 内宅账册的事儿,不该将儿郎牵扯进来。 目光看向一侧的楚盛窈,满含不悦,账本是她拿走的,说不定,便是他撺掇的慎之出的头。 侯老夫人虽然未说,但明显也是赞同褚昭的意思,“三夫人此后半年,便留在西跨院好好反省,手里的事务,便叫盛窈来吧!她行事比你稳妥。” 楚盛窈捏着手帕,喜怒不形于色,微微颔首,称是。 瞧见楚盛窈这般稳重的模样,侯老夫人更加的满意。 周氏却很快稳定心神,“一时糊涂犯了错,母亲便是不原谅我,也得为了三房的子嗣考虑。” 原本生下褚清婉,大夫曾说她此生难以有孕。 这孩子当真是福星。 听这话侯老夫人有一丝分神。 周氏捂着肚子,将自己有了身孕的事情说了。 也是因此,她不怕查账。 她看了眼楚盛窈和褚昭,他们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侯老夫人一喜,连忙叫了大夫来看,三房子嗣凋零,尽管三老爷院里儿,少不了莺莺燕燕,可始终没个能生出孩子的。 如今周氏竟然又有了身孕,若是个男孩,三房也后继有人了。 便是再高兴,也不能将事情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这账目周氏还得填,不过侯老夫人定会私下补贴。 “恭喜三叔母,不过三叔母年岁也大了,该好好养胎,府中事务自有盛窈处理,您也不必操心。”褚昭一句话直接断绝了周氏想要要回管家之权。 侯老夫人深感赞同,周氏这般年纪已经算得上老蚌生珠,若是要平安生下孩子,劳累不得。 侯老夫人直接拍板,周氏嗫嚅。 今日事,侯老夫人很是满意楚盛窈的态度,尽管是她将事情查出,并未直接挑明,反倒是先问了她的意思,才将人给请了过来询问。 且她本身也不是个爱出风头的,做事又专注。 离开明义堂后。 褚昭瞧她视线若有若无落在他身上,“怎么了?” “夫君怎会向祖母进言,叫妾身管事儿?”楚盛窈虽然有这样的心思,可不过是顺势而为,没想到褚昭,竟然大庭广众替她提了出来。 “夫人不就是想要?”褚昭抓住她的手,“夫人其实可以信任为夫些。” 第68章 第68章 不知晓褚昭为何这般说,楚盛窈愣怔了瞬,又重新展露了笑颜。 “妾身自然是信任夫君的,夫君是妾身的天,是妾身日后的依靠,若是夫君都不值得信任,这世间怕是没有人能护着妾身。” 却又在暗地里扯了扯唇角,神情讥讽。 信任?放在褚昭身上未免太不可思议。 至亲至疏夫妻。 他们不过是恪尽职守,她无法做到真心信任与他,就说他又能真的信任她? 说实话,太可笑了。 同林鸟,大难各自飞,若能信任为何那么多的夫妻反目成仇?为何那么多的宠妾灭妻? 不知为何褚昭说出这般话,只让人觉着可笑。 两人的婚姻不过是因各种原因促成的,连真心都未有过。 何来信任二字? 即便是两人目前比起往昔融洽了,她都不敢去想其他。 她眼眸璀璨依旧,说着信任他的话,可两人间距离始终隔着一个臂膀,若非他早瞧过她真心的笑颜,定会被骗了过去。 她的话说的多么柔顺,如天下贤淑的妻子一样,将夫君当做了自己的依靠,全身心依赖着。 可若是真柔顺的人,又怎敢在侯府设计林六爷,毁其命根子,在秋狩时将计就计回击林诗雅,却从未与他透露过一次。 若非被他偶然瞧见,估计会一直瞒着他。 褚昭忽然走近一步,两人脸颊几乎要触上,吓得楚盛窈后退,却又被他抓住胳膊。 脸颊的软肉被捏起,痛意来临时,楚盛窈笑意不在,不自觉换上冷眸,褚昭才松开。 “夫君,作甚呢!” 方才的冷眼,才是属于她真实的情绪。 褚昭捻了捻手指,“瞧见夫人脸上有脏污,已经拿掉了。” 楚盛窈揉了揉脸颊,根本不信他说的话,哪有捏人脸颊,来取脏污的。 此处离侯老夫人的明义堂不远,且她是个娴雅的妻子,不会在大庭广众下与夫君起争执。 只得暗自忍了下来。 楚盛窈咬着牙,只一边嘴扯起,笑的稍显僵硬,“那可真是劳烦夫君了。” 褚昭唇角微勾,瞧她敢怒不敢言,心底的涩然莫名消退了些。 两人走后,王夫人自游廊走出,方才一幕被她瞧了去。 众目睽睽,慎之不顾礼节,与楚氏熙熙融融,有违她这些年的教导。 王夫人难掩失望。 原以为慎之,按行自抑,不会被迷惑,如今……这楚氏是个不能小瞧的。 尤其是今日,慎之还替楚氏挣得管事儿权,可见其心被楚氏笼络。 王夫人叹了口气,领着嬷嬷回了正院。 两人刚回策海院,褚昭却不由自主的往了书房去,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 他的东西早就搬回了正房。 转儿又赶上楚盛窈的步伐,与她并行。 楚盛窈还道他忘了什么,也未理会,只是两人一同进了正房。 房里多了许多褚昭的物品,便是衣柜里,原本是她的衣物较多,又添了褚昭的东西,怕是不够,便又从库房搬来了柜子。 小案上以往只放置她的纸笔,如今另一头大抵都是褚昭的,一些平日里常看的书和笔墨纸砚。 本放置书房便可,不知为何,偏将这些东西也移了过来。 “夫人可还记得答应替我画像?”褚昭忽然问道。 楚盛窈恍然忆起,连连道;“夫君的事,都是放在心头,怎敢忘。” “就今日吧!”褚昭瞧着她,忙了周氏的事,还剩下些时辰,且明日要上值,几日后又是林府的金秋宴,到休沐怕又得等些时辰。 况,他怕是不日,就要前往东都府,虽也可带她去赏玩他处风景,一路奔波也没得个时间作画。 楚盛窈刚接手周氏手里的事儿,本是繁忙了,可对着他这个功臣,实说不出拒绝的话。 让人在院里准备好东西,褚昭却说花园风景要好些,楚盛窈仍有顾虑。 花园来往丫鬟小厮,可不在少数,如此张胆明目,实不符褚昭的性子。 也罢,此人早也不似以往,那个拘礼守制的人。 也不算意外。 李嬷嬷和秋泠她们脸上笑意藏不住,身为楚盛窈最为亲近之人,自是希望他们夫妻亲近。 寻了个宽敞的地方,李嬷嬷让人布置了画案。 而后一行人静静的立在边儿上,两人样貌都是极好的,比起画卷更赏心悦目。 褚昭头一回被人画像,倒是不局促,不过是动作生硬了些。 楚盛窈抿唇,原本她记忆极佳,早已将他的模样刻在脑中,用不着他做出任何的姿势,不过她去了他身侧,教了些动作。 褚昭比之方才,越发僵硬。 她眉宇带着笑,却只得拼命忍住。 见褚昭犹如木头娃娃般,任她摆弄,心头隐隐更添悦色。 “夫君可单手背后,”说着,楚盛窈又拿来了本书卷,“低头做阅书状。” 书被塞在他手里,褚昭却未垂眸看书,“便如此画吧!” 褚昭未解释,虽是拿着书,眸光盯着她,未曾有过半点儿的偏移。 “夫君?” 楚盛窈不解还当他不喜,抬头时,撞进他那双乌黑又深邃的双眸,日头西斜,只让人觉得格外的专注。 他眼眸中只瞧着她,旁的什么都没有,心无旁骛又柔和的让她害怕。 目光隐隐蕴藏深意,叫人看的清楚,却又不敢往前一步。 恍若天地之大,只注视着她一人足以。 楚盛窈不自然的,整理着画案上的用具,拿起笔又放下,才知忘了研磨。 研磨时,只瞧着砚台,呼吸逐渐放缓,原本跳动快了些的心,亦静了。 不多时,墨渍染白纸,她再抬头时,早就恢复依旧。 尤其是两人对视间,亦没了方才怪异之感,只用心作画。 画刚作了一半,几乎将周围景致,以及褚昭的身量勾勒完,将将提笔画他的面容时。 “表嫂。”周平遥不知何时站立她身后。 她眼眶泛红,神情委屈,用手帕沾了下眼角,瞧着她的时候,几乎要滚下泪来。 “表妹怎么了?”楚盛窈连忙放下笔,走近。 刚离周平遥不过一臂远,周平遥直接将她抱牢,靠在她的肩膀上,哭泣声传来。 楚盛窈不知所措,可瞧她模样可怜,一时也忘了手里的事儿,扶着人进了亭子。 周平遥哭着,她也不好多问,只是轻拍她的背脊。 两人相依,尤其是两女相貌皆不俗,若是入画,当时一副美人图。 周平遥来时,褚昭目光收敛,原本的兴致也淡了几分,尤其当楚盛窈不顾他,将画撂下,将他也撂下,转头便去安慰来人。 等两人入了亭子,周平遥痴缠着,将她抱得紧,模样依赖。 就连楚盛窈亦是神情忧态,全身心向着周平遥,彻底将他遗忘。 不难想周平遥因何这般,周氏的事儿,尽管被侯老夫人严令禁止不许外传,可周平遥和周氏本就亲近。 褚昭眸子落在二人身上,落坐于她二人对面。 周平遥好不容易,从楚盛*窈怀中起,瓮声瓮气,“姑母的事儿,我知晓,先前表嫂不让我碰账本是对的。” 周平遥沁着泪,抓住楚盛窈的手,“表嫂可会因此嫌了我?” 说完又有啜泣声起,引的人烦闷,褚昭眸光移到楚盛窈脸上,又落到画案上。 只差一点儿便画完。 “怎会?”楚盛窈细细安抚,“三叔母不过是一时糊涂,你又未参与,别太忧思,平白伤身。” 她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相貌本就国色倾城,如今更是多了抹温柔,叫人失了神。 其余两人皆是。 亭中周平遥,虽是从她怀中起身,可依旧是半倚着她,如此这般近的瞧她的脸,逐渐看迷了。 “咳咳,”咳嗽声响起,瞧见周平遥依旧未改神色,痴迷的很,褚昭声音有了怒意,“表妹身子弱,寒风凌厉,不若早些回屋休息。” “是我耽搁表哥与表嫂了吗?”周平遥视线落在画案上,“我倒是个讨嫌的,平白扰了你们兴致。” 说着又有了几分泫泫欲泣。 楚盛窈刚想否认,便听见褚昭的声音,“表妹若是在外边待久,染了风寒,怕又得病上好几日,且我与夫人还有事儿。” 她不认同的看了他一眼。 褚昭瞧她表情责怪,更是觉得心头闷气,“我先派表妹回院儿吧。” 那画只剩下一点儿,不该就这么搁置着。 “原是在画画,”周平遥看了过去,似委屈道,“表嫂可还记得我的画?” 楚盛窈揉着眉心,瞧见他们目光中隐约起了争执,有些头疼。 她犹记的那幅画是被褚昭毁的,又见周平遥这般哀怨,心一时有了偏向。 就当是为褚昭恕罪,且只差一点儿,即便是褚昭不在,她依旧可以将画完成。 “如此,我便先替表妹画吧!” 周平遥似担忧的瞧着褚昭,眸子水亮,像是渴望,“可分明是先替表哥画的,换了人不好吧?不晓得表哥会不会生气,不若还是先替表哥画,我等着表嫂就是了,咳咳”说完又咳嗽了声,拉住楚盛窈,眸子光暗了。 “我无事的。”又重复道。 楚盛窈不知为何,瞧见她这般,竟然有些不忍,且若是论先后,分明周平遥才是先得,却被褚昭毁了。 “不必,你表哥一向胸怀若谷,不会与小女子计较。” 两人相携下了台阶。 褚昭沉默不言,就这么冷冷的看着,看着自己那副未画完的画,被楚盛窈撤下,新换了张纸。 周平遥泪眼不再,重展欢颜,可在褚昭瞧来,那笑尽是对他的嘲讽。 古语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不过是个表姑娘,分明他才是她的夫君! 第69章 第69章 周平遥拿着画像,顿时喜笑颜开,脸上郁色少了,只余微红的眼眶,昭示方才的一切。 忽然形色一顿,抬眸瞧见褚昭,拿着画像神情似有些紧张。 “表哥勿怪,于表嫂心头,自是以你为重,若非我痴缠的紧,表嫂也不会为我先画,绝不是因为在表嫂心头,我更重要的缘故。” 褚昭头一次听闻这样的话,分明句句都是在为他好,所言亦像是有利于他,可偏偏听着不顺耳。 他习君子之道,亦知面对女子,该是如何的温文尔雅,尤其是面对寄居在侯府病弱的表妹,便是接触的少,也该态度温和姿态有礼。 可生平头一次,被短短几句话刺的难以忍受。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赶人,“表妹拿了画,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天色渐沉,当心路滑。” 如此,楚盛窈才发觉,时辰不早了,亦道:“你表哥说的在理,稍后叫丫鬟在前提着灯,扶着你些。” 周平遥抿唇,却还不想离去,想与楚盛窈多相处一会儿,平日本就少见人,恨不得一次性见个够,只道:“西跨院离得远,我怕黑,策海院离得近。” 听出周平遥想要留下的意思,楚盛窈只好道:“策海院儿屋子未整理,表妹怕不适应。” 褚昭都是歇在书房,而不是其他的房间。 “我可以同表嫂一起。”这话说的周平遥染了红霞。 “不行!” “还是算了,我送表妹回去吧!” 两道声音同时起,褚昭神色忧患,气氛严肃。 他脸沉了些,言辞坚决,比起楚盛窈本人,还要激烈。 本就抢了画,又要做哪样! 褚昭盯着周平遥,脸上带着微不可查的怒意,却一直克制着。 而楚盛窈本就,未与人这般的亲近,楚家的姐妹,也不过客套流于表面,若是同睡怕也不大习惯。 策海院是褚昭的院子,且让她住进来,虽是一晚,到底也不合礼数,怕会叫旁人论闲话。 周平遥面露遗憾,点头叫楚盛窈送她回去。 褚昭本也是不愿,但又怕周平遥当真在策海院歇下,只能站在原地,瞧着二人远去。 褚昭让李嬷嬷她们收拾下画像,却又在她们,将要触碰时,喊了停。 这画几乎就要完成了,只有他五官还未瞄上。 当真可惜。 走了一半,天还未黑,用不着灯笼照亮,周平遥挽着楚盛窈的手,借口自己看不清。 “表嫂可还记得我说过的?”周平遥慢了脚步,小声道。 她说过的?想了想,从记忆中提了些东西出来。 入策海院? 楚盛窈蹙眉,脸上表情亦变了,虽是没有怒色,总归是不见好的。 原以为她早就抛之脑后,当她小孩儿心性,想一出是一出,没想到一直记着呢! 楚盛窈默不作声打量着她,低声,“记得。” 虽然如今林诗雅入了宫,可周平遥却清楚王夫人未曾死心,定是要寻个高门女子入府的。 “表嫂想的如何?我不会与你争,我心头无表哥,只愿寻一处安宁之地。”周平遥喜悦与她在一处之感,除开样貌上赏心悦目,表嫂亦是难得的和婉,若是这般过下去倒也算幸运。 方才她与表哥之争,选了她。 更叫人心生欢喜。 楚盛窈没答,到底在外边儿,有些话,不可轻易说起,免得坏人名声,直到去了周平遥的屋子。 “表妹可知平妻,不过是商人走南闯北,在外置的,妻分隔两地,互不干涉,侯府勋贵,若亦娶两妻,又该谁掌府中事?日后又该以谁为主?此话我便当表妹未说过。” 楚盛窈将心中意思说了,也不等她回答,便要走。 比起方才气氛亦多了些阴沉,周平遥一向聪慧,也知晓没哪个女子愿意与人共享夫君,连忙拉住她的手,生怕她对她生厌,“表嫂下,我不会和你争。你若是不愿,我不提就是了。” 楚盛态度和缓了些,“世间男子多,以表妹才情与家世,未曾不能找到一心一意之人。” 周平遥点头,知晓有些事儿,现下她是不愿的,她本就无意和她争,只打算占个名头,日后表嫂瞧见她的诚意,定是会信的。 楚盛窈没有留下闲聊的打算,天还未彻底的黑,还算早,不可多耽搁,刚起身,院子那头有人走了过来。 瞧见楚盛窈,周氏神情一愣,也不必再伪装,明晃晃的鄙夷之色。 “未恭喜侄媳,靠着夫君,轻而易举,便握住我的权利。” 周氏还是气的,原以为有了孩子,不怕查账,哪知褚昭没给她留个活路,手中无权,底下人尽是看碟下菜的,不过一日,便有不少人和她划清界限。 楚盛窈也不怕她,不过何必与一容妊计较,行礼后,便要告辞。 “站住,长辈话还未说完,未免太过无礼了!”周氏被夺权,哪里有好心情,尤其此事与楚盛窈脱不了关系。 “三叔母可还有要事吩咐侄媳?”楚盛窈停了脚步。 周氏只当她是在炫耀,“你也不必太过得意,如今的荣耀,不过是褚昭给的,又能有多久呢?色衰而爱驰,奉劝你一句,靠男子所得,终将会反噬。” 楚盛窈转身,一片淡然,她比她可晓得多,也从未真正的信任过男子。 她笑了,“三叔母免于责罚,不也是靠男子?若非有了三叔父的子嗣,您今日怕不会好过。” 正如周氏所言,她们如今所得,可不正是靠的男子,就连丢了半条命,生下的子嗣亦冠夫姓。 能握得住的,才是最为重要,旁的事儿,且是一小女子能够干预。 到底不想与她多言,离开前只道:“三叔母如今最重要,便是顾好肚子里的孩子,三房子嗣凋零,可就靠着您传宗接代。” 不知为何,听她最后几个字,周氏总觉得讽刺至极。 且瞧她能够风光多时吧?周氏摸着肚子。 她现在虽然有了孩子,可是失去了管事儿权,三老爷是个没用的,她总得为孩子计较个未来,又移向了周平遥。 轻声和缓道:“今后少于她来往,多于褚昭接触,才是正经事儿。你我姑侄,应当守望相助,旁的人可没我们亲,切莫被外人给骗了。” 周平遥垂眸,咳了几声,微微颔首,像是回周氏的话。 回了策海院,周围灯火通明,就连院外,都立着几盏灯笼。 春和早早在外面等着了,呼吸间飘出白雾。 秋日已过。 林府本是在胜秋开宴,撞上秋狩,延后了时日,原不办宴会了,又逢林诗雅入宫,是该宴请以示圣宠,不过所谓的金秋宴,早就名不符实。 菊花早就开败了。 “少夫人,这路边的灯笼,都是世子让置的。”春和笑的欢快,眉宇中也有着促狭,“瞧世子多疼您啊!” 他让备的? 将路面照的通明,不过有些浪费蜡烛,一盏灯看的清楚,便够了,多了就无用。 褚昭正坐在书案处,看着书卷。 楚盛窈刚进屋子,秋泠和李嬷嬷有眼见的行礼告辞,关上门。 她走近,绕到书案后,满怀感激,“多谢夫君,叫人放了灯笼,瞧着如白昼,路都好走了些。” 褚昭早就知晓她回来了,不过却未动声色,直到她靠近,才放下书籍,仔细的瞧她的脸。 这法子是百名说的,只道能叫她开怀,如今看来未必。 他问道:“夫人当真觉得好?” 楚盛窈不假思索点头,“夫君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既论起心意,我倒是想问问夫人,对表妹的心意更重?还是对我?”褚昭走近,在她毫无预料下,将她拉进怀中,两人坐在了书案后面。 头一次,褚昭主动将她拉在膝盖上。 原被拉扯,她随力依在他的肩膀,呼吸清晰,胸膛处起伏明显,尤其不小心靠近,耳垂被轰热的鼻息触碰。 她不自然瑟缩了下,连忙直立背脊,离他胸膛远了些。 她想要起来,却被他双手撑在书案,直接困住了。 她神色极为不自然,虽然已经适应他逐渐的反常,还是开口道:“夫君,这样不大好吧?” “极好,”褚昭往前近了些,靠在她的臂膀处,灼热气息,向着耳廓,“无外人,又是夜晚,你我名正言顺的夫妻,有何不好的?” 她眼睫不自觉的颤动,呼吸被尽力放缓,“夫君以前说过,应克己节制,才是养身之道。” 怀中人馨香,说话间,身子不自觉往外挪,起了逃离之心,反倒是更能激起人的遐想。臀肉本就是软的,动作间,膝盖处触感明显,看似在远离,实则加注在心间的欲,在不受控制。 她侧头,耳廓早就红透,能感觉到他呼吸似乎又加深了些。 “夫人还未回我话!当时舍下了我,紧顾着表妹,可曾还忆的,谁才是最重要的?”这话说的酸。 楚盛窈连忙道:“自然是夫君,更为重要。” 褚昭心头稍稍满意。 可接着她又道:“表妹体弱,又寄居侯府,心思敏感,她的画,本就是夫君毁的,如此说来便是我在替夫君还债。” 即便是解释,可依旧刺耳的很,嫣红的嘴唇说出的话,并非他全部想听见的。 褚昭单手搂着她的细腰,抬起她的下巴,手指细细摩挲着,原本的嫣红被他弄成绯红。 她想要逃,可被禁锢的牢,便是偏身去躲都难,不知何时,她眼角沁出泪来,声音娇娇,“夫君?” “抱歉,是我失礼了。” 见褚昭说着歉疚的话,她松了口气,还当他正常了些。 可下一瞬,吻袭来,封住了她所有的言语。 第70章 第70章 楚盛窈被他这举动所惊,身体不由得,往后仰去,可他腰间的手,抱得稳固,身体以极为别扭的姿势向外倾斜。 褚昭攻势并不猛,反倒是温柔的在唇瓣舔舐着。 呼吸被夺,她双手抵住他的胸口,抬头承受着他的和风细雨, 危险与亲密缠绕着,叫她心高高抬起,时刻注意,可唇上的温热,却又叫她控制不住的沉迷。 原本他不过是磕磕绊绊,短短的时日,竟熟练地叫她没了心神,逐渐跟着他的动作,根本忆不起反抗,默默承受又沉浸其中。 直到她唇瓣不由自主,随着一声轻吟被打开,滑嫩的舌头冲了进来,依旧温柔的叫人迷醉。 他含吻着,几乎占了个遍,又勾缠起她的舌头。 直到她气喘吁吁,褚昭放开了她。 轻轻握住腰肢,将她摆正位置,重新搂在怀中,见她睫羽簌簌颤动,面色红润,如娇花被打湿,柔弱无可依。 褚昭心头划过暖流,手指轻碰她的娇颜。低着她额头,“我才该是最重要的。” 楚盛窈心神被牵引,呼吸不断起伏,脑子浑浑尚未清明,身子如水,软的毫无力气,未听见褚昭所言。 身子忽然被腾空,被放置在榻间,楚盛窈才回神,按住想要解她衣带的手。 红晕未散,说话亦带着颤抖,“妾身还未沐浴。” “无碍褚昭俯下身,打算继续,可见她双手环胸,也只得停下。 拉响摇铃,门外候着的丫鬟鱼贯而入。 李嬷嬷跟在后头若有所思。 怎就这次这般的快? “备水。”褚昭只撂下两字,丫鬟们低头又退了出去。 浴室雾气缥缈,气候渐冷,更多了几分朦胧之色。 房间此刻只剩下他二人,屏风处被烛光照亮,柳腰花态投在上面,对面的女子尚不可知。 柔荑纤纤,摸索着腰间的系带,褙子自肩上滑落至脚边,侧过身,胸前的并蒂莲花纹几乎都能瞧见。 主腰贴身,细细潜伏在丰乳纤腰之上,影子也有了艳色,引人遐想。 褚昭本是坐在榻上,某处的异样,使得双腿不自在的交叠,只拿起小案上的书籍看了眼。 书香并不固魂,他的魂早就落到了他处,视线又再次忍不住的偏移。 攀附在肩上的系带,被指尖勾起,又被解下,肌肤挣脱束缚,跳动几下,滑嫩绵软似正在眼前,记忆中的画面随之而来。 娇俏不知为何弯腰,身体曲线玲珑,淋漓尽致。 屏风处,水声响起,潺潺涓涓,从身体某处高耸往下流,路过平原低谷,繁花盛开处,又引入无人之境。 寂静中,呼吸深了几分,书籍被重重放在了案上。 屏风处又有了道影子,一娇小,婀娜生香,一挺拔,气宇轩昂。 …… 策海院的水声响了很久,临近三更,奴仆来收拾,发现浴房里水撒了一地。 几位婆子,相互尽是不可言说的笑意,连忙收拾,连头也不敢抬,出了房间。 楚盛窈躺在床榻,早就睡熟了,脸颊绯红,眉宇染春,独属于女子的娇媚,只不过眉宇微蹙,让人生怜。 褚昭将她揽入怀中,尝试将眉头的褶皱抚平。 惊的怀中人往外退,生怕再遇上财狼猛兽,将她吃的干干净净。 褚昭却觉得还不够,身体不够,心头亦是不够。 即便是她在身边,也只能忍着,怕搅了她的睡眠。 夫妻敦伦,本就是纲常伦理,倒不必太过克制…… 他摸了下她脖颈上的痕迹,自从行宫回来后,便再没有过了,今日也是收了些力气,却没想到,最后还是累着她了。 褚昭目光怜惜,越发的克制,虽是修身,可却叫她难以适应,每每都疲惫难当。 若是勤加练习,才能叫她惯于此事,人也会好受些。 为了她,早些适应,也可多些。 …… 楚盛窈醒来,刚刚坐起,便又倒了下去,用被子蒙住头。 实不知,该如何看褚昭,上次行宫温泉是在白日,她不习惯,昨夜是在夜间,浴室,两者虽有差别,烛光比不过日光瞧的清晰。 她也是不想的。可褚昭实在温柔,不过是愣神,便被他攻入城池。 即便看的没那般清楚,她还是不适应的很,想要推开他,可他温柔不复存在,桎梏住她的手,叫她无法反抗起来。 实乃禽兽! 楚盛窈缓和情绪,尽量扯出个柔顺的笑颜,便是见了褚昭,也忍住不对他甩脸子。 可刚做出个动作,便前功尽弃,无他,实在太过羞耻了。 李嬷嬷在门口,轻扣三下才进来,瞧见楚盛窈的模样,还算满意。 昨夜还想给世子炖些补药,瞧来是她想多了。 “嬷嬷。”楚盛窈不满的蹙眉。 嬷嬷笑的直白,“少夫人害羞作甚,夫君勇猛乃是幸事,若是遇见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才是真正的苦呢!” 楚盛窈又重新倒回被子中,不去瞧人。 褚昭是中用,可横冲直撞,累的她好些日子,才能缓过来。 ~~ 如今管了府里的事儿,人也越发的忙碌,基本上褚昭起,她也得跟着一同醒,处理府中要务。 厨房事务烦躁,府中数十人口味不同,虽有厨娘管事儿牢记,可人都是周氏的,并非全部听从于她。 她挑了些看似勤勉稳重的,着重替换了周氏的心腹。 许是察觉她不是个好惹,剩下的人规矩了些,楚盛窈来时,有个男厨率先迎上前,甚至挤掉了她身侧之人。 瞧着很是殷勤周到。 楚盛窈朝底下人一瞥,李嬷嬷立刻心领神会,将那男厨给隔开了。 她冷斥道:“少夫人当前,也敢失礼,带下去。” 这男厨楚盛窈有过印象,也就是上回周氏领着来此,目光不大老实之人。 瞧着獐头鼠目,眼帘下青紫一团,便知此人身子虚亏。 早就叫李嬷嬷查过了。 此人是周氏手底下嬷嬷远房表情,仗着有人撑腰,贪了银钱,为人也不老实,惹了不少的丫鬟,叫的她们敢怒不敢言。 楚盛窈最是见不得这般的人,当即命人将他恶行公布,仗着五十,逐出府去。 这般下来,既立了威,又拔除蛀牙。 用餐时,各房夫人与老爷,瞧着餐桌上,明显有了些改变的菜式。 先是觉得楚盛窈未免动作快了些,尽管掌管府中厨房,也不该操之过急,只求出新,反倒遗漏了他们的口味。 二房老爷最是无虑的一个,三房出了事儿,反倒是吐出一大笔钱财来,丰厚了公中。 率先夹了道烹乾肉,这肉用了菇类做佐,还加入鸡肉绒,中和了乾肉的干,吃着咸香又带着回甘,比之以往味道不同,却又异常好吃。 “不错。”二老爷捋着胡须。 张氏也另夹了块儿,酿水晶,其肉片制极薄,三肥七瘦,放在日头,隐隐透光,才得名水晶二字。 张氏面含笑,手帕轻擦嘴角,“侄媳儿哪儿找的厨子,竟是这般的味美,我个不喜肥之人,都能连吃几块儿。” 楚盛窈颔首,露笑,“并未另外找的厨子,这食谱原是侄媳改良的。” 倒是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本事。 大房和三房见状,也纷纷动起筷子来。 三老爷是个心大的,便是周氏被夺了管家权,遇着好吃的,夸赞亦是不少。 侯爷在军营里打滚,活的粗糙,一向对这些饭食不甚在意,能用便行。 此刻也笑的畅意,抿了抿嘴唇,忍不住道:“这厨房,该早些交到慎之媳妇儿手里。” 小辈们瞧长辈这般,也松了身子,放开用了起来,一时也忆不起长辈所教:饮食有节,脾土不泄。 只不过褚清溪被王夫人递了个眼神,放缓了筷子的速度,只端起以往淑女风范。 轮到周氏,便称有了孩子胃口不佳,动都未动。 侯老夫人只看了眼,叫人上了补品给她,倒不是看重,毕竟她如今怀的可是三房唯二的子嗣。 只盼望是个孙儿。 “盛窈是个得力的,大儿媳平日可多派遣,不可叫她清闲,明儿林府宴会一并跟着去,侯府人青青正正,哪用得着藏头藏尾。” 点的是上回侯老夫人寿诞,王夫人特意避了楚盛窈,反倒抬举个外府女的事儿。 楚盛窈很是感激侯老夫人的话,身为侯府少夫人,若是连宴会都不参加,指不定会被外人如何说道。 “是王夫人俯身行礼,即便再不愿,老夫人发了话,也得遵从。 “祖母,我也想去。”褚清婉恰逢此时开了口,她被大哥罚不得轻易出发,上回秋狩是镇国侯有令在先,特许她跟着一路。 此次的林府宴会,大哥若是不松口,她去不了,只能求助侯老夫人。 “你母亲有孕,先前身子不适,少食,你留在府中照料。”侯老夫人直接拍板。 虽在明面上惩处了三房,只她知不过是给旁人看的。 如今若在轻易叫褚清婉跟着去,平白的又纵了他们的胆子。 褚清婉努努嘴,没再说话,到底是不愿的。 如今三房失了势,偏有的人风光的很,得了权又入了祖母的眼。 宴会那日,王夫人并不与楚盛窈共乘,反倒另备了马车,两人分开而坐,其余侯府家眷默默瞧着这对婆媳,也不敢插话。 这算是楚盛窈第一次由王夫人带着,出席宴会。 本是新妇,若得婆母喜爱,应亦步亦趋,紧跟身后,众人也能看出婆母对其的重视。 王夫人此举,明眼人儿,都能瞧出是对楚盛窈的不满。 楚盛窈毫不在乎,在李嬷嬷的搀扶下,踩在马凳,坐到了后面的马车。 接连几日,处理府中事务,醒的早,她眉眼染上疲色,只合眸靠在车壁休憩。 不多时,车门打开,褚昭弯腰而进。 侯府男眷大都骑马,原以为褚昭亦然,没想到,竟然出现在马车里。 “夫君不跟着父亲叔父们一路?”楚盛窈问道。 母亲对她的态度,他瞧的清楚,京都世家一向是捧高踩低,若是母亲未带她出席,指不定会怎般说。 褚昭轻声道:“累了便与夫人一道。” 楚盛窈也只当他累了便朝一侧,移了位置,褚昭落了座。 这边儿的动静,很快被王夫人知晓,她只蹙了下眉,又恢复以往的姿态。 慎之实在太过于纵着楚氏了。 林府门口,车马辐辏,已经来了许多的世家大族,门口迎客的小厮,忙的脚不沾地,林府三爷亦在外面迎客。 林夫人和几位夫人说着话。 王夫人刚下马车,便要往林夫人的方向去,本是视线相接,哪知林夫人偏过头去,当王夫人靠近,还特意往前和刚下马车的夫人寒暄。 王夫人头一次被人这般的漠视,拧了拧手帕,褚清溪扶着她,又有一些夫人聚拢,王夫人面如常色,和她们说着话。 有的夫人,格外注意王夫人几分,瞧见她只带着自己的女儿,反倒是嫁进侯府几月的少夫人未随侍左右。 寿宴上,她们看的明了,便知王夫人是不悦这位少夫人的,不过侯老夫人喜欢的紧。 分明前不久才得了皇后的夸奖,秋狩宴会上,还传出这位少夫人是有福之人。 今日竟然未来,便是连这点儿脸面,都不想留给这少夫人? 又一会儿楚盛窈的马车停立。 先下马车的是褚昭,有匪君子,如圭如壁,戴玉冠,简单青衫为配,不掩风华,遗世独立,如今圣眷正隆,不过短短几月便擢升。 他身姿挺拔,朝着马车上方伸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少目光聚起,皆有了兴味。 能让他这般姿态的人,马车中,极大可能,便是京都所盛传的侯府少夫人,楚盛窈。 车门一开,只见皓腕纤指,柔荑似水,来人垂眸,未能瞧见其脸,直到褚昭拉住她的手,两人并立。 周围似乎都被衬托的亮堂了,都是极其好的美容。 天上仙,林中妖,气质迥异,却又和谐。 秋狩时,便有人瞧见过楚盛窈,不过要么在马背,要么在大殿,永成帝与皇后在,只敢隐隐打量,从未如今日般,一饱眼福。 这褚世子当真享尽艳福。 对少夫人疼爱的紧,竟是一同乘着马车而来,还当这侯府少夫人不来了呢! 王夫人瞥了眼,未再看,跟着众位夫人入了林府。 方才林夫人的态度,叫她伤神,两人相交多年,因儿女婚事走的近了些,脾性也算相投,如今她神情淡漠,只觉让人如梗在心头。 褚清溪目光忧心,她虽是不喜林夫人,可也瞧得出母亲不愿与好友闹翻。 可这林夫人当初相交之心,便就不善。 林府花园处,依旧摆了许多的菊花,开的艳,却隐隐有了衰败之相,应当是京都最后一茬。 开宴之缘由便是赏菊,也不好不摆出些菊花来。 这十几盆菊花,林府都是耗费了许多功夫才找来的。 众人也无心赏菊,大都是敷衍,毕竟花最盛时,已经是瞧的多了,落了座,席间的瓷器,倒是赏心悦目。 他们这些世家在菊花纹瓷器兴起时,皆买了。 林诗雅入了宫,便是再不耐烦,也不好表现出来。 说来这林诗雅,当真稀奇,原本京都不少人家求娶,与褚昭相配的呼声最大,可最后竟然成了永成帝的女人。 视线又落到了褚昭身上,只见他目光温和,盯在其妻身上尤为甚,期间添茶夹菜,好不周到,像是做了千万次,丝毫不见生涩与拘束。 众人又想起,京都关于楚盛窈的话。 都说她是有福的,原本的污水都是对她的考验,如今与褚昭琴瑟静好,好不恩爱。 一时间,往楚盛窈的方向,多了不少的人,一是为了沾染福气,二是想要瞧一瞧这位流言满京都的侯府少夫人。 “我夫人不善饮酒,便由我代劳。”褚昭按住楚盛窈的手,朝来人道。 那夫人在闺中,便听闻褚昭盛名,瞧他待妻关怀至极,姿态亲密,耳尖染了红,眸色徘徊,拘谨起来。 楚盛窈瞥了他一眼,又落在他的手上,手心灼热,即便是做按压的姿势,也不重,反倒是如羽毛轻轻的飘着。 其实,这杯中非酒,而是茶水。 不过瞧着褚昭连饮了几杯,期间过来敬酒的人也少了,便没有提醒的必要。 “母亲?”褚清溪瞧着王夫人一直望着褚昭的方向,问了句,“有何不妥吗?” “太过招摇了。”王夫人摇头。 褚清溪不解,“夫妻和睦,本就是好事,母亲多思了。” 所谓招摇还是其次,最过忧心的,便是怕慎之因楚氏移了心志。 楚氏不适合当高门主母,日后若是掌管侯府,怎能保证侯府兴盛?! 宴席过半,王夫人才与林夫人说上话。 瞧她面色一般,说的话讥讽,“您家儿媳虽其出身不显,但样貌倾城,何该受到世子的疼爱。以前世子瞧着可是个内敛的,如今竟也学会疼人了,可见少夫人有本事的很。” 说的楚盛窈又多会勾引人似的! 林夫人在她面前,何时不是恭谨的,头一回儿说出这般难听的话,王夫人横眉一竖。 便是为了镇国侯府的面子,也不会叫人看轻。 她只道:“用不着旁的人操心,皇后赞扬楚氏的孝顺,恭俭,圣上亦说天作之合,何人敢置喙。” 林夫人皮笑肉不笑,只教旁人,好生招待王夫人,便起身离去。 她女儿因楚氏入了宫,叫她如何能忍,往日的好脸,只因为了诗雅打算,做谦卑状。 镇国侯府有权有势又如何! 他们林府当朝丞相府,文官第一人,门生不计其数。 两位夫人的模样,自然没有瞒过在场众人,只看得出这镇国侯府与林府关系怕回不了旧。 酒席上。 楚盛窈侧目,见褚昭耳廓泛红,应当是酒水喝了多了,她担心道:“夫君可有碍?” 她没瞧过褚昭喝醉,可亦怕他喝醉。 “夫人陪我去醒醒酒吧!”楚盛窈点头,两人站起,褚昭似乎脚步踉跄了下,她赶紧扶住他。 “夫君,小心些。” 褚昭颔首挡住了嘴角上扬的弧度。 等周围几乎没了人,褚昭才靠在她身上,手臂环住她,状似虚弱,“夫人扶住我些。” 楚盛窈面露怀疑,他的酒量,应当*不会差到这种程度。 扶着他走的艰难,几乎踉跄,又被他抓住臂膀,腾空一瞬,又被放下,才没有被摔,她望了他一眼,疑心更甚了些。 过了假山又往湖边走,这次冷风吹,最是容易醒酒。 眼瞧着褚昭脸上红晕,散了些,她道:“不若回去吧!毕竟是在他府。” 褚昭拉住她,声音亦比方才柔和了不少,“且等等。” 楚盛窈不晓得他作甚名堂,眉宇微蹙,可就在下一秒,湖对岸,只见一男子被按到在地,数人蜂拥而上,手里举着木棍,揍打着,隔岸都能听见脆响可见其力道之大。 男子抱住头痛苦哀嚎,许久那些人离开,男子身上留了不少的血渍,就连站起都不能。 而那名男子是林六爷?! “夫君这是?”楚盛窈不解,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夫君不是曾说过,我手段恶毒?” 如今他又为何做出这般事儿。 “非恶毒是行恶事,以暴制暴,不顾律法,有违教条,”所学的礼仪约束着他,叫他不该行此举,可……他牵起楚盛窈的手,“可我做的心甘情愿。” 第71章 第71章 她能够瞧见,他的赤城与真挚,尤其是眼眸瞧着她时,深藏着的真心。 烫的她退了步,不敢再去瞧。 微微后移,从他的怀抱中出来,拉开距离,约莫有一步。 褚昭心头疑惑她的举动。 她退缩,甚至逃避。 怀中的柔软顿然离去,褚昭怅然若失,更多的是失望。 褚昭抓住她的手,又将她重新拉了回来,“夫人可是觉得不妥,觉得我恶毒?如三皇子所言,外人皆说我温文尔雅,实则不过是一副皮囊?” 他所做是因她,是因她之故。 她摇头,只觉自己承受不起,可未敢将其言明。 “夫君愿为妾身做得此事,妾身甚是感激,只不愿夫君沾染血腥。” 她不想旁的人,为她做到这般程度。 遥想当初,褚昭只是瞧见,她命人将林六爷扔下水,道她的行为,有违礼法,有碍于镇国侯府少夫人的身份,可如今褚昭又是在做何? 她不敢深想,也不敢问下去。 有些东西,她宁愿没有,他们本就是该相敬如宾,若是掺杂了其他的东西,反倒复杂。 她承受不起,也受不了,褚昭本如清风朗月,却因她而转变。 即便是笑的僵硬,楚盛窈依旧端起一如往昔的模样,“夫君,以后莫再做这样的事儿了。” 褚昭颔首,可对她方才的反应瞧的清楚,她是不愿他做,还是不愿他为了她做? “林六爷此人作恶多端,不少女子皆惨遭他手,若是将其,移交到官府,平白辱及其他女子的清白,我派人查过,那些女子现下过的好,不愿出庭作证,我亦也不忍心,派人打搅他们平静的生活。” 褚昭说着话,却抬眸,一直观察着她的神情。 见她如释重负,他却像是浸泡在冰水中,凉的透骨。 “夫人,是不愿”我多管闲事。 褚昭没能问出心底的话,只见假山处,匆匆跑出个小厮,差点儿撞到了她,他扶着她的腰肢,侧过身子。 小厮猫着腰,见撞了人,抬头去看,楚盛窈见他眉宇间,神色慌张,尤其是瞧见褚昭和她,更是连话都来不及说,便跑了。 林府的小厮,应当不会这般的没规矩? 楚盛窈正想着,几人跑来,瞧见他们放缓了脚步,走近行礼。 应当是是识的他们的。 “人呢?” 又有人从假山处来,他步履匆匆,呼吸急促,眉眼格外的威严。 三皇子走近,那几人纷纷跪地,神色惶恐,“那人跑的快,加上离得远,没追上。”自然还有旁的原因,方才褚昭他们在,又怕此事惊动了他们。 毕竟殿下可是与…… 三皇子一向温和,少见脸上如今日这般的阴沉,“继续追,切莫惊动其他女眷。” 褚昭问道:“发生何事了?” 三皇子目光骤然投到楚盛窈身上,尤其是盯着她的衣服良久,“可还记得你欠我两件事儿?” 楚盛窈点头。 源于两份恩情,皆是生死攸关之事,她自然记得。 知晓此事对楚盛窈亦是不好,可三皇子不得以为之,“方才那小厮,瞧见我与一姑娘说话,我不想坏了那姑娘的名声,请少夫人帮个忙,你与她衣服相近。” 这是让她当那姑娘的替身,若是小厮指认,便说与三皇子见面的是她! 她本就因名声所累,若是此举,怕又会掀起不少的风浪。 褚昭眼眸森然,挡在了楚盛窈身前。 既然怕影响人名声,做的自然是不可告人之事,请他夫人帮忙,又怎会不是将他夫人给拖下水。 他嗓音压抑着怒意,“三皇子既做错了事儿,又何必以恩情相要挟,累及我夫人。” 三皇子未理,反倒是看向楚盛窈,“你曾说过,不伤人性命,不违背道义,不涉及镇国侯府。” 此事说来,谁也不伤,只伤了她一人。 即便被褚昭挡着,亦能感受到,三皇子那份对姑娘的呵护之意。 如此他待二妹妹或许有几分真心。 不难猜得出女子是何人,衣服与她相近,且不久前,她才瞧见褚清云与三皇子走得近。 “夫君。”楚盛窈拉了拉他的袖子。 无论她还是褚清云都关乎镇国侯府。 褚昭未理,依旧将她护在身后,生怕她应下了此事。 原本京都,就曾有谣言中伤过她,如今是怎么也不该,再让此事发生。 既成了他的妻,若不能护在羽翼之下,凭何算的顶天立地的男子。 楚盛窈轻笑,“三皇子不觉得太过为难人了?怕影响那姑娘的名声,便不怕影响我的?” 自然是比不得的,人都有亲近远疏,所行之事全凭本心。 不过为了救一人,去伤害另一无辜之人,行事未免失了德行。 三皇子也不愿,可为了庇护住她,也只得伤了旁的人,言语中多了戾气,“少夫人若是不愿,便当我救了个忘恩负义之辈!” 不一会儿,那几人前来复命,着实是人跑的太快,加上并未瞧清模样,等混入宴席中,无数一般无二衣物的小厮同在一起,迷惑了他们。 气氛沉静,几人大气不敢喘,到底是他们失责。 他今日遇上褚清云,纯粹是打巧,为了说上话,呵退了身边人,却没想到那处,原本就有个躲懒的小厮。 褚清云自秋狩后,便未对他有过回应,今日一时气急,行事不妥,还被人给瞧见了。 那小厮跑的快,他们也不知,是否瞧见他们的模样,听见他们所言。 林府院子错综,偏生他又让随身之人离得远,才未将人捉住。 “三皇子此举,是真想替那女子遮掩,还只是想毁了我的名声,将镇国侯府拖下水?”楚盛窈问道。 “自然不是,”三皇子面露疲态,“我不至于做出这般事!” 他再过卑劣,也没想过用女子来陷害镇国侯府。 楚盛窈面露思索,此事会将她拉入深渊。 三皇子与镇国侯府的关系,人尽皆知,又牵扯出一个她。 只会成为皇权争斗的牺牲品,到时候谁也不会保她,只恨不得甩掉她这个麻烦。 可答应他人之事,不可不做。 “既然如此”。楚盛窈话还未说完,被褚昭给打断。 “三皇子不就需要个人,将此事掩过去,”褚昭道,“那我来!我妻欠你的,我来还。” 何意?! 楚盛窈和三皇子皆是面露疑惑。 楚盛窈在某一刻,忽然想通了一丝,他他莫不是?! 心头的猜疑,在下一瞬得到证实。 “我今日所穿衣物,与我妻颜色相近,应当与三皇子所护着的姑娘也当是一致。”褚昭一脸清俊,可说的话,却叫人觉得疯狂至极。 “我若换上女装,定是”。 “夫君。”楚盛窈拽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将话说下去。 她嗓音干涩,几乎说不出话来。 莫名的她觉得难堪,不是因褚昭,而是因她自己,他竟然能够做到这步,反倒是她,全是虚情假意。 还因那日的那场刺杀,怀疑过他。 若只因她是他妻,不必做到如此。 真的没有必要。 三皇子像是头一次认识他,眼眸惊恐的同时,在楚盛窈与褚昭身上打转。 不染风华的褚昭,总是有落了凡尘的意思。 “莫不是疯了!”三皇子眉眼皆是惊讶,只觉得他魔疯了。 哪儿还有京都世子公子的风范! 堂堂六元及第第一人,镇国侯府世子,竟然能说出这般的话。 未免失了体统,又患了失心疯。 “便是你想,我堂堂皇子,还是要脸面的,”三皇子制止了他,“你何时变得,这般的自轻自贱。” “难道就任由殿下逼迫我妻,她是个良善的,你本就有恩于她,她两难抉择,我亦不想她神伤,”褚昭盯着三皇子,眼睑泛着红,“只要你护着的姑娘,出现在大庭广众下,且被旁人瞧见你我二人,我未必要露出真容。” 三皇子细想了下,就如褚昭所言,不必露出真容,那随意换个人皆可,又何须他来。 三皇子也是一时情急,犯了糊涂,想着都为女子,且衣服颜色相近,才想到叫楚盛窈来替代。 褚昭不愧是六元及第,心思细腻,可惜他们对立,若他能站在他身后,一切事倍功半。 不对! 三皇子面色凝起,若是随意人皆可,褚昭直接与他说便是,又为何提出他来扮作女装。 三皇子看向楚盛窈。 尤其是瞧见她满目愧疚,一时意上心头。 好个状元郎,好个清正的侯府世子,为了谋取妻子的感激,竟然做到了这步。 他偏生不叫他如意。 “那便麻烦褚世子了。”说着便去唤人替褚昭准备女装。 三皇子人动了,楚盛窈越发的惊慌,心头内疚至极。 她连忙道:“不必,既然是怕那小厮胡说,将人抓住便可。” 三皇子摇头,若是能找着人,何必大费周折,让人来假扮,“少夫人话说的容易。” “我可将那人的相貌画出,以三皇子的能力,你的人比对着找,必定能找到。” 楚盛窈话落,他们目光皆望了过来。 晓得他们不信,她便叫人送来纸笔,很快那小厮的样貌,跃然纸上。 仅仅是见了一面,便将模样给记下来。 褚昭知晓她画画的好,却未曾想到,还有这般的本事。 他神色惊讶,只觉得样貌,应当是她最不出彩的,本应该靠着学识才气被众人夸赞,却被掩盖,被容貌所累。 三皇子立刻让底下的人,记住画像上的小厮,将人寻回。 “殿下日后外出,身边还是多带些人,免得叫人,觉得都不过是酒囊饭袋。”褚昭瞧见他们记下画像,便将这副丹青给撕毁了。 今日不是三皇子不谨慎,也不必叫他夫人,替个男子画像,甚至还比他的更快完成。 他的画像如今还放在书房里。 只觉叫人如鲠在喉。 三皇子今日不过带了两三人,与褚清云不期而遇,一时忘了神,又忆起她说的害怕被人知晓,便叫他们清理了番,周围的人,又离得远些,丝毫没发现,假山底下的缝隙中,有个小厮躺着。 事既然已经发生,他只得护住她。 尽管能够找人,可到底不算稳妥,三皇子另外找了人,穿着和褚清云相似的衣裳,跟在自己身侧。 回到宴席中,楚盛窈几欲开口,可始终说不出话来。 今日与她而言着实是太过重了。 她没想到,褚昭竟然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 身上似乎被压住,平白觉得欠了褚昭,两人分明不过寻常夫妻,即便平日里,褚昭会维护她一二,那也不过是他性子的缘故。 可痛打林六爷,还愿为她装扮女装,实在太过惊人。 她颇受冲击,原本安如泰山,只觉得两人那般过下去,便是极好,如今却觉得难以承受。 “夫君不必如此。”她话语中带着几分的酸涩。 褚昭举着杯子的手一顿,“为何?” 楚盛窈垂眸,没去看他,“妾身还不起。” 她只需一切恢复如常,不必为她做多余的事。 “你是我妻,我维护你天经地义。”褚昭将杯中酒饮了个干净,又添上一杯。 “可妾身,不愿夫君为我失了本心,夫君清雅淡然,不该的。” 楚盛窈为自己找了个理由,将话说回到褚昭身上。 她知最不想的,便是褚昭为了她废了心神,有了不同的感情,尤其是打破他们原有的相处方式。 此刻,她竟觉得,被褚昭罚抄也是极好的。 褚昭未言语,反倒是这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原以为是他对她关切不够,才叫她总在他面前作假,藏住真实,如今看来好似不是这般。 从未想过对一人袒护,竟也成了负担。 褚昭眸子轻合,遮住眼中的黯然,又倒了杯酒,直到壶中的酒空空,又唤来了丫鬟重新上了酒。 楚盛窈借着余光打量着他,他眉眼清润,此刻似乎染上了醉意,比起之前有预谋的醉,更加的真实。 手里的杯子未停,一杯接一杯,不似宴会的欢饮,更像是借酒浇愁。 楚盛窈轻声提醒道:“夫君当心醉了。” 褚昭抬眸看了她一眼,颔首示意,可手里的动作未停。 楚盛窈摸了摸心口,一股轻微的疼意在蔓延。 “夫人是真的担忧我吗?还是有旁的什么?”褚昭手腕向内酒杯倾斜,侧身,拉近两人的距离。 他眸子澄澈,几乎能够看透人心,让她不敢再去对望。 她点头,“夫君是君子,当行君子之事。” 即使到了此刻,她依旧忍着,不敢越过半分雷池,望着褚昭眸子,更多了些歉疚。 “夫人又怎知,我本心清雅,不过听了京都人云亦云的话,便觉得我是君子。”褚昭轻笑,又带着讥讽。 若他当真是君子,又怎会,想要撕下她身上的那层皮,想要将她裹挟在欲念中,与他翻江倒海。 ~~ 马车上,褚昭密目养神。 他的话给了她很深的印记,她曾掀开他的一角,从他压抑的目光中,数次逃脱,而后不敢再触及。 如今只想一切如旧。 她做好侯府少夫人便好,也不敢去碰触之外的物什。 到了侯府,褚昭未醒,楚盛窈轻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便拍下他的肩膀。 哪知,忽然便被他握紧手腕,整个人,被他按到在车厢里,小桌被脚踹倒,哐当的响着,马车随着两人的动作轻晃。 还未走远的侯府人,默契的回头瞧了眼,又同时移了回来。 “实在太不像话了!”王夫人明显生了怒,在林府便从二房姑娘嘴里听闻,林诗雅是与楚氏分开后的不久,才成了永成帝的女人。 其中有不少的猫腻。 如此品行不端,又出身低微,怎配当侯府少夫人! 侯爷喊住了,即将要上前的王夫人。 他对褚昭信任,光天化日,不会做出荒唐之事。 便问道:“慎之,如何了?” 褚昭眼眸迷茫,只将她抓的紧紧的,听到镇国侯的声音,她吓了跳,声色勉强如常,赶紧道:“父亲无事,夫君醉了酒,行动间踉跄,不小心碰到了小桌。” 褚昭头靠在她的脖颈,蹭了蹭,她声音有所停顿,反应过来,又道:“儿媳立刻扶着夫君下来,您不必担忧。” 见状侯府人才安心。 楚盛窈瞧不见外面的情况,也怕他们随时过来,推了推褚昭,可他却纹丝不动,倒也不算纹丝不动,不过是将头,从脖颈的这边换到了另一边。 楚盛窈愁绪染上眉头,“夫君,醒醒,该回府了!” 褚昭抬头,只不过双眼无神,盯着她,像是在确认什么。 见他直起上半身,楚盛窈便推他,力也用的越发的大。 他脸色咋冷,将她的手举过头顶,问道:“楚氏,你到底有多少真心?” 这又是如何能够回答的话! 楚盛窈只道:“妾身对夫君心,天地可鉴。” 无论有否,此刻也只得哄着。 只希望,褚昭能够快点儿,从她身上起开,眸光紧盯着车门,又怕不知何时被打开,叫旁的人给看见。 褚昭俯视着身下人,她的话甜腻,可其中又有几分真? 他眼眸不曾有过偏移,紧紧的盯着身下之人,尤其是当她红唇轻启,他只想叫这会撒谎的嘴唇闭上。 心随意动,低头,将其堵上,丝毫没想过,此处是何地。 褚昭只知,做了许多事儿,似乎都不能叫她满意,也未得到过她一个真心的笑颜。 尽是些哄人的话。 没有半点儿真心。 如今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楚盛窈愣怔了瞬,下一刻,眼睛瞪得极大。 他真是疯了! 许是马车上的人,久未下来,外面传来镇国侯的声音,“慎之可有事儿,可需帮扶?” 第72章 第72章 他行事毫无章法,嘴唇仅是贴着她,并未动,当她侧脸躲过,他反倒是贴了上来,轻柔的在脸颊上含弄着。 逐渐又察觉到了不对,扳正她的脸,舔了下唇瓣,即便是眼神迷茫,也能瞧见他神情餍足,细细的在唇瓣打着转儿。 温柔的犹若水飘过,可也抚不平,楚盛窈的紧张。 他摸了下她紧蹙的眉头,“夫人可有忧愁?” 自然是有的!能否从她身上起来! 楚盛窈刚要开口,再次被他低下头,将话给含了进去。 楚盛窈认命的闭上眼眸,任由他行事儿,直到外边儿,传来镇国侯的声音。 可身上之人,恍若完全沉浸其中。 她心一狠,挺了挺身子,贴紧嘴唇,往他唇舌里钻,褚昭眼中迷蒙更甚,这是她头一次主动,比起酒更加的沉迷。 其余的几乎都是靠着本能,两人搂的紧,身体严丝合缝,没有距离,香浓浓津在缠绵中交错。 褚昭几乎快要浸在里面,楚盛窈却清醒的很。 寻了个合适的位置,狠狠咬下,身上之人,眼眸有过丝清醒,趁着这丝怔松,她推开了他。 银丝被扯断,她俏脸一红。 又向着外面赶紧道:“不用了父亲,方才茶水洒在衣服上,未免失礼,便想着等人少些,再下来。” 镇国侯是武将,不拘束这些虚礼,可瞧着儿媳懂礼知节,还是欣慰,果真外面传言都是虚的。 尤其是这些日子,瞧着楚盛窈的表现,他尚且满意。 又转头看向褚昭,“夫君可清醒了。” 褚昭抹了下唇边,手指上残留着血渍,她方才的一下,咬的不算轻,倒是很有技巧,咬的是唇瓣下的肉,轻易不会叫人瞧见。 楚盛窈也摸了下,并没有血迹,倒是两人太过激烈,唇角全是水渍,分不清谁的。 本是面若冠玉,现在唇畔上,血迹犹存,眼眸因饮酒亦是红的,整齐的衣服,因两人的动作,领口处被拉大,外衣也落到了胳膊肘,清俊的脸上竟然多了丝不拘,比之以往格外的不同。 像想青竹开出艳丽的花,显得妖异。 也格外的引人瞩目。 她偏过头,不敢去看,“是妾身力道大了些,夫君可有碍。” “无事,”褚昭酒意少了许多,“是我唐突夫人了。” 可即便是清醒过来,他竟不觉得此举有何错处。 他不过是被酒迷了智,被她入了心。 情之所至,礼不拘泥于情。 “夫君擦擦楚盛窈从怀中拿出手帕,递了过去,到底是他有错在先,她倒不是内疚,只不过,让他顶着这个模样,下了马车,自然会联想到她身上。 褚昭将唇瓣的血渍擦了干净,白色的手帕被染红,格外的显眼,楚盛窈想要拿回手帕,却又被他揣进怀中。 “夫君?” “快些下车,不然等会儿来人就不好了。”褚昭整理了下着装,唇瓣里的软肉有些疼,不过不大明显,更多的是她带给他得到感觉,久久不曾消散,更像是个印记。 他率先下了马车。 等在马车下,转身将楚盛窈给扶了下来。 日薄西山,渐渐的,侯府点上蜡烛,三皇子的事,楚盛窈到底是请来了褚清云。 此事可大可小,即便是三皇子遮掩过去了,谁知又会不会留下别的把柄。 最怕的便是,以太子和三皇子的关系,褚清云身为太子表妹,两头都寻不到好的。 简单的说了些,褚清云红了眼,落下泪来,“大哥,大嫂,我没想过再与他相见。” 身为侯府之人,她也不傻,知晓其中的厉害。 可是情所起时,不知他是三皇子。 如今知晓了,只能将一切都划断。 即便是再疼,也明白他们身份便是围堵的城墙,谁也无法越过。 褚昭身为兄长,有教导妹妹的职责,可现下,实在也不好再说些教训的话,尤其是褚清云本意,便是斩断与三皇子的虐缘,今日不过是凑巧。 他宽慰道:“母亲已经在替你选亲,日后就待在府中,其余一切都不必忧心。三皇子也即将选妃,便忘了吧。” 褚清云默不作声的点头,哭的更厉害。 便是明白,有些事儿也会使人难过 楚盛窈瞧着她失落的背影,莫名揪心,似乎这世间难得双全法。 她便是其中一个,轨迹被改变,原以为的命定之人也被改变。 如今褚清云和三皇子亦是。 “夫人在想什么?”褚昭酒醒了,人也变得清醒起来,只不过唇畔下痕迹格外清晰。 楚盛窈不免感叹,“只觉得,世间缘分稀奇,总是将无分之人用缘先圈在一起,然后又叫他们分开。” 褚昭半点儿都笑不起来,其中的有缘无分,是只指了褚清云和三皇子,还是说了她和旁的人。 他沉声道:“既然有缘无分,就该早些醒悟,毕竟身边人才更为重要。” 楚盛窈点头,确实如此,也期望褚清云能够早些明白这些,不要将自己给困住了。 用晚膳时,褚昭嘴唇下的感受越发的清晰,最后只好用了些流食。 她面含愧疚,给他夹菜盛粥,好不殷勤。 入了夜,便是不去看,便能察觉到褚昭身上的气息变了,她往里缩了缩,烘热的气息,扑在耳侧。 忆起那种极近濒死的感觉,她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口水,将自己裹的紧了些。 就在被褥被掀起一角,她连连道:“夫君,妾身来了月事。” “我知道。” 那只手未停,落在她的小腹处,原本冰冷的肌肤被捂得温热。 她声带疑惑,“夫君怎知?” 小腹的手动了下,有些发痒,她缩了下身体,不由得靠着褚昭的方向近了些。 他的呼吸近在迟尺,“夫人上回,也是这个时候来过的。” 没想到,他竟然会记得。 楚盛窈心头微动,又被按耐住,想起今日所发生的,竟然会害怕。 害怕他的靠近。 他往她方向靠近了些,将她揽入怀中,“夫人幼年便常待在楚府,应当连京都都未出过?” 她嗯了声,将心思掩藏。 世间女子大都从一府邸,到另一府邸,用脚步丈量的路,怕是连男子的十分之一都未有。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若有机会,夫人可愿去外面看看?” 她点头,自然是愿意的。 可不过是妄想,祖母在,她又怎会抛下她远走。 以往想过逃离楚府,可自上次以为祖母生了病,便哪儿也不想去,只想陪着她,即便不常回楚府,至少与她离得近。 瞧见她的反应,褚昭将她搂的越发的紧。 到那时,便带她去四处走走,也算是弥补她幼时的缺憾。 ~~ 明义堂,楚盛窈和王夫人和张氏都在。 她先是将这两月,府里厨房的开支说了,要到新年,越发的额忙,尤其是厨房里的事,采买的也多了些。 侯老夫人淡淡的听着,只不过等楚盛窈报完钱数后,她面露赞叹之色,这两月比起周氏掌管小厨房所用花销,少了一半不止。 又符合府中人的口味,不少人皆赞叹楚盛窈这个少夫人的本事。 “事儿忙起来,你们也管不大过来,便叫盛窈负责府中的用度吧!我听闻她一手算盘功夫响亮,合该她来干。” 王夫人蹙眉,“她年纪尚轻,以往在府里怕是没学过,接不了这样的重担,儿媳知您看重,也得慢慢来。” 张氏翻着账册的手一顿,又默默低下头。 “什么没学过,”侯老夫人蹙眉,“书姿所教的孙女,连这点儿本事都无?” 书姿便是楚老夫人的名讳。 此时在场人才想起,楚老夫人原就是侯府之人,且她虽是庶女,可却是前镇国公唯一的女儿,一向备受宠爱,近些年,楚老夫人深居内宅养病,关系才远了,不过逢年过节也曾送过节礼。 “祖母珍视孙媳,孙媳感激不尽,亦会不负众望。” 到嘴的肉,楚盛窈自然会咬下,依靠着侯老夫人,手中的权利亦变大,这本是她嫁进来就打算了的。 逐渐在侯府立稳脚步。 原先是想靠子嗣,可这事儿也急不得,她与褚昭起初同房是少,可近日来也逐渐多了起来。 便是褚昭给了她很多,可腹中依旧空空。 她也曾看过大夫,身体一切正常,只道缘分未到。 时间过得快,立冬后,京都下起第一场初雪,楚盛窈抱着手炉,吩咐着底下人办事稳妥些,清点完东西后,又查看了账本。 侯府人皆知,楚盛窈如今手里握住的东西,与王夫人和张氏持平,隐隐有超过她们的意思。 等闲人,都不敢得罪她,与起以往靠着,叫外人瞧见的褚昭对她的宠爱,如今才全是靠自己所得。 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很舒坦,可同样的很累。 楚盛窈打了个哈切,有些困倦,昨夜褚昭闹了番,她又起的早,着实是累了。 管事殷勤道:“少夫人您先回去休息,此处有我看着。” 而后又将楚盛窈送下台阶,点头哈腰,周到异常。 “如今少夫人是越发的威武了,瞧这些人的狗腿样,生怕得罪了您。”春和抿嘴,笑的开心。 以往在楚府姑娘不受重视,也就正熙堂的奴仆待姑娘恭敬些,如今到了侯府,没想到得了侯老夫人的青睐,府中人莫敢不听。 听人说女子高嫁,未必有低嫁过的喜乐。 可姑娘嫁得京都最有权势之家,反倒是比起以前要好了。 楚盛窈睨了春和一眼,虽是知晓,她为自己好,可还是当谨慎些。 毕竟隔墙有耳。 雪将院子覆盖,屋顶上还未化,原本被清扫过的路面,又堆起薄薄的一层。 掐丝珐琅牡丹纹熏炉摆在最中间,屋内暖暖的,楚盛窈放下账册,往屋外瞧了瞧,“世子可回来了?” 往常褚昭都是这个时辰回来的。 李嬷嬷拢了下门帘,将散出来的缝隙给遮住,“还未呢。” 少夫人这两月来,对世子多了些关切,以往这些东西还要她来提醒,可见夫妻情分都是处出来的。 楚盛窈点头,又看起账册来。 褚昭近日事忙,闲暇都难瞧见人影儿,她手里事儿也多了,相处的时间倒是少了。 她恍然记起,给褚昭的那副画像还未画好,问过李嬷嬷,说画被褚昭给收走了。 想向他讨回来,寻个时间画好给他。 可别叫他觉得,自己多了事儿,尽管着府里,反倒将他给忘记了。 “少夫人!”秋泠忽然掀开帘子,神色匆忙,“听闻世子要下放到东都府,怕是过了年便要走。” 楚盛窈站了起来,忙问道:“可真?!” 褚昭要下放? 按照褚昭的品级及身份,根本就没有下放的必要。 李嬷嬷彻底的急了,她才瞧见少夫人与世子关系和睦,俨然更近了步,如今世子要下放指不定得要多少年。 男子在外,可是管不住身子的,尤其是少夫人还未怀有身子。 此刻若是相距千里,怎办哟! “嬷嬷别急,”她安抚道,“许是谣传,待世子回来,我问过他。” 约莫天黑,门房才来禀告褚昭回来了。 她早早等候多时,迎上前除去他的披风,掸了掸上面落的雪,交给秋泠挂了起来。 晚膳也准备妥当了。 两人用的差不多,她才开了口,“夫君要外放?” “嗯,”褚昭也不意外,毕竟早晚要被她知晓,“十五便要出发,夫人也早些准备起来。” 楚盛窈被打的措手不及,脸上的笑也僵硬的很,“夫君多久知晓的?怎现在才说?” 褚昭给她挑了许多她爱吃的,“还未定下,不好公之于众。” 她没有什么心思用食,问道:“夫君要外放多久?” “快则一年,慢则三年。” 听见前面一句尚好,可直到听见后面一句。 三年! 三年后,怕褚昭都不记得她的模样。 褚昭又道:“夫人且将东西准备着,你平日常用的也要带上,以免到了那边不适宜。” 她常用的?褚昭的意思是? 她问道:“夫君外放是要带上妾身?” 褚昭抬眸,这才发觉,她未明白自己的意思,“你我夫妻自是不好分居两地,也是为了侯府的子嗣着想。” 褚昭所说极对,按理说,她也应当跟着他一块儿的。 可…… 褚昭放下筷子,将目光移到了她的脸上。 原以为,她会是十分愿意同他一道。 可是如今,她神色,并不如他预料的愉悦。 “夫人可是觉得有何不妥?”褚*昭心忽的悬了起来,原本预想在一瞬间被打破。 楚盛窈不知该如何说。 如今在侯府,已然有了她的一席之地,若是跟着褚昭去了东都府,再回府,她不敢说还能如今日般,掌握侯府的权利。 尤其是周氏,那时定然已经产下孩子。 是男是女犹未可知,侯老夫人看在子嗣的面子,也不会叫她什么也不做。 褚昭怎会看不出她的纠结。 可她为何不愿? 他们是夫妻,相隔千里,数年不能见面,她难道就不怕他有了二心! 第73章 第73章 以往整宿不睡,是被褚昭闹的没法睡,今日她却想了一夜,倒不是不知该如何抉择,只是不知,该如何和褚昭说。 她亦是有过迟疑,可细想下来,着实不合算,她在侯府的根基本就浅,若真的跟着褚昭去了东都府,三年后再回来,要想再如今日般怕是难。 可若是直接与褚昭言明,又怕他会不悦。 好似她为了府中的权利不顾他,心中半点儿也不在意他。 即便是有些,但也不好表现的太直白。 楚盛窈翻了个身,一侧的褚昭,手指动了下,呼吸也比平日里熟睡要急促些。 黑暗中,双手交叉,十指相叠的缝隙发青发白,手背迸发青筋。 没想过她竟然会不愿,宁愿与他分开! 白日里,她斟酌了许久,还是未决定好,该如何给褚昭说。 十五那日,是在明义堂用的早膳,镇国侯问了褚昭要下放的事儿。 “父亲安心,已经派人准备着了。东都府虽远,但儿既为臣子,自然要为陛下尽一份力。” 镇国侯欣慰的看着他,虽然褚昭跟着王夫人学的一身的呆板,可亦不得不说王夫人将他教的极好。 大盛有多少儿郎如他般,擢升如此之快,虽是外放,却已然四品按察使。 “慎之在外,可得顾着自己些。”王夫人眼眶微红,自褚昭出生,便从未离开的这般远。 好几年都不会在身侧。 褚昭拱手,“儿不在的日子,还请母亲照顾好自己。” 虽然离褚昭离开还有些时日,平白的餐桌上添了些愁绪。 侯老夫人虽看重儿郎的前程,也是极度不舍,尤其褚昭还是正房唯一的嫡子,镇国侯府唯一的继承人。 想到这里,她望着楚盛窈的肚子。 这样一耽搁,怕是好几年,都无法生下子嗣。 可楚盛窈确实是管家好手,有她在,府里的事儿都清净了不少。 侯老夫人若有所思的看向楚盛窈。 楚盛窈若有所感,能够感受到许多的视线,移到了她身上。 尤其是周氏,越发的幸灾乐祸,“侄媳儿如今事儿忙,怕很难跟着慎之一同去,倒是苦了夫妻俩相隔千里。” 见周氏这般说,王夫人也急了起来,慎之一人在外,又无人伺候,到底是不妥的,她应当选些人跟着一同去,东都府地方偏僻,总是不如自家人照顾着安心。 她已经开始琢磨起人选来,慎之院儿里的丫鬟,便是她给他备着的,不过他不上心,一心顾学业,如今成了婚懂得其中好处,也该将丫鬟开了脸。 慎之身边伺候的人还是太少。 褚昭用手帕擦了嘴,“三叔母还是多操心自己的孩子,莫论旁的夫妻间的事儿。” 楚盛窈心中何意,他还能不知晓,旁的人,都晓得夫妻相隔千里不好,偏就她好似根本不在意。 周氏也不怒又道:“身为长辈,管一管是应当的,不若侄媳也跟着一块儿去?官员外放可带家眷,你们成亲没多久,感情愈浓,怎舍得几年不见彼此。” 若是楚盛窈能离开侯府,对她来说是好事儿。 等她生下子嗣,老夫人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不会不原谅她,到那时,楚盛窈吃进去的,自然得给她吐出来。 连个庶出的都在管事儿,她反倒在府里没脸了。 楚盛窈忽然站起来,走到侯老夫人身侧,特意给她舀了些粥,“祖母,近日胃口不好,这是孙媳特意命厨房做的,您尝尝。” 侯老夫人没再说话,反倒是吃起了楚盛窈端来的粥。 这粥爽滑,里面还加甘松,侯老夫人一下子喝了不少。 她若是留在府里,必定能够将府里事务,料理的极好。 可到底是子嗣更为重要。 侯老夫人放下勺子哦,“三媳说的对,慎之一人在外,难免叫长辈忧心,盛窈跟着去,我们也放心些。” 楚盛窈眉头轻皱,侯老夫人发了话,她若是不跟着,便就说不去了。 王夫人忽然道:“如今府里,有楚氏打理的井井有条,轻易不可叫她离开,且慎之在外是忙公务,若是叫了楚氏跟着,难免会让陛下觉得怠慢,疲懒。他们男子出门在外,还带着女眷,总归是不好的。” 她虽不满楚氏占了大部分权利,却也不想她痴缠着慎之。 男儿心在四方,怎能被儿女情长给耽搁了。 且,她不满楚氏这个儿媳,也就不想她太早诞下子嗣,她定要选个满意的女子,才配的她的儿子。 侯老夫人怎不知王夫人说的在理。 镇国侯倒是没想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想去便去,这是他们夫妻二人的事,且问过他们的主意便罢。旁人说那么多作甚!” 王夫人不悦,“侯爷话太过武断,都是一家人,什么旁人,未免太伤人心了。儿子儿媳皆离开,府中长辈连个侍奉的人都无,平白叫人说起不孝来。” 王夫人冷眸扫到了楚盛窈身上,“那楚氏便丢下我们,也做那不孝之人便是了!” 楚盛窈连忙垂眸,“儿媳不敢。” 以往与王夫人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倒是要感激她的强留。 斥责不孝,在当今是多重的话! 况且她还什么都未做过,不对是什么也不想做。 褚昭掩住眸中的失神。 “母亲是在说儿的不孝吗?”褚昭瞧了过去,眉眼隐隐有了怒意,“我是您儿,受您养育,未能在您身边,便是不孝。盛窈不过嫁来几月,时日尚短,未曾有过您的照料,也非您将她养大,谈何孝道?!” 王夫人瞪大眸子,不可思议的望着他,这是头一次褚昭在众多人面前这般顶撞她。 以往便是为了维护楚氏,也不至于叫她落了这般大的脸。 王夫人脸色不好,楚盛窈拉了拉他的衣袖,生怕母子俩的争吵,最后却落到她身上。 她还得要待在侯府,如今褚昭将重话说了,怕日后王夫人找的是她的麻烦。 尤其褚昭不在,到那时可无人相护。 她道:“母亲,夫君不是那个意思,妾身也以为夫君在外行走,身为他的妻子,理应在府中孝顺诸位长辈。” 王夫人此刻倒有了几分顺眼,见楚盛窈这般的识趣,不似平常女子痴缠夫君的紧,“慎之这可非母亲说的,分明是你媳妇自愿留在府中。” 褚昭捏紧了手心,望着楚盛窈眼眸几乎没有掩饰的怒意,难过依旧失望。 就这么不想与他一道? 刚新婚,便要分别数年,说什么替他照料府中的长辈,都是借口,她心是石头做的吗? 或者他就没那么重要,他想过她愿去看海天辽阔,将这件事当做了惊喜,没想到她反倒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褚昭的手紧了紧,指甲盖发白,一双眸子紧盯着她。 实在很难让人想到她有何理由,宁愿和他分离,也不愿与他一同前去。 楚盛窈不敢去看他的眼眸,尽量将目光放在桌上的餐食上。 她也不想的。 若要深究,留下来的心占六成,她非无情无义之人,与他同为夫妻,同甘共苦是应当的,可若是叫她放下一切,实在太不合算了。 就在下一刻,楚盛窈的手忽然被抓住,褚昭瞧着诸位长辈道:“我们夫妻俩是该商议商议,如此便回策海院,失礼了。” 楚盛窈被他拉的一阵踉跄,椅子在地面发出嘶哑声,她没想到褚昭竟然会在长辈面前,这般的没了礼数。 上座的侯老夫人挂着慈善的笑,“这亲娶的好,慎之都有年轻人的模样了。咱们继续吃,甭管他们夫妻的事儿。” 以往言行一板一眼,如那些酸气的文人夫子般,他们镇国侯府本是武将之家,不拘泥那么多。 王夫人却很是不喜,她教慎之多年,可他却频频为了楚氏忘了她的教导,失了风范。 褚昭在前走的极快,心像是被烈油烘烤着,昨夜便烦扰了一晚,如今又听她当众说出留在侯府的话。 到底为何不愿和他离开! 不是以月计时,而是年,那么久不见,她难道就不会思念他! 分明不用相隔千里,分明只要她点头,他便能带走她。 却不过是她拒绝的话,偏生用了尽孝道做借口,堵了他的嘴。 外界皆会觉得她的识大体,现下他若是和她吵闹,倒显得他不是了。 “夫君,我手疼。”楚盛窈娇弱的声音响起,她知晓他为何突变,可却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疼?能有过他难受?褚昭难有不可得之物。 平身的忧虑似乎全被她牵扯着,他做了许多事,皆以为能够获得她的笑颜。 有惊慌,有拒绝,甚至都是想要将他给推开。 她的笑似乎就只为旁人展开。 褚昭平身头一次这般的难熬。 策海院里里外外的奴仆瞧着世子满是怒意,还牵拉着少夫人,皆是低下头。 李嬷嬷她们担忧楚盛窈,尤其是见世子这般不同寻常,更是吓坏了,想上前,砰的一声,门便被褚昭给关上了。 “夫君?”她被他拉扯道屋内,门栓被他扣上,只见他浑身像是萦绕着巨大的阴暗,视线一直留在她的身上。 盯得她发憷。 “夫君,”她又叫了声,“怎么了?” 如今还问他怎么了?当真是会糊弄人! “你就从未想过我吗?”他将她推到在榻上,眸子中蕴藏着巨大的风暴,“留在侯府,正好离得我远远的。” 楚盛窈脸僵硬,原以为只会有些麻烦,说服他也还是容易的,可从未想到褚昭会突然的爆发。 她道:“夫君,你若离开了,妾身代替您尽孝不好吗?” “你心中可有我?”褚昭勾勒起抹讥讽的笑,忽然有些怀疑起来,捏住她的下颚,不让她逃避,几乎要望进她眸子深处,自答道:“应当是有的吧!不过定也没有那么多。” “怎会?”楚盛窈试着挣了下,没能从他掌心挣脱,他俯身在上,几乎是避无可避,她的眼睛都无法逃避,里面的真与假似乎全都要给他瞧了。 “我嫁了过来,心中便全心全意都是夫君。” 他是她的夫婿,正与她是他妻子一般,无论谁是他的夫婿,她亦会如此。 不过是尽了自己的责任罢。 第74章 第74章 骗子,为何到了今日,都从未在她的眼中瞧见真。 褚昭眼眶泛红,双手撑在她的耳侧,慢慢的移到她的眼角,摩擦了下,她眼里的恭敬没有半分的假,可却将某些东西,藏了起来。 褚昭盯了她好一会儿,那张娇艳的脸,当真是世间仅有,可最叫人注意的不是她的脸,而是那双灿若星河的眼。 以往便觉得这双眼澄清,与她的气质很是不同,每每当她望过来时,那种满是依赖的目光,只教人逐渐被她所迷。 可她似乎,从未全身心的依赖着他。 他们是夫妻,为什么? 褚昭不懂,只知道她不愿意和他一起离开,愿意舍了他。 她心中究竟有没有他? 他不仅怀疑起来,这张嘴很甜,说的话含了蜜,却叫人不知道真假。 褚昭捏紧手,慢慢附身,靠近她的耳侧,态度确实格外的坚决,“东都府地处西南,那里好山好水,风景如画,你喜爱画山水,也会喜欢东都府的。” 他不愿与她相隔千里。 褚昭将她紧紧按在身下,也是头一次这般的不容拒绝。 像是蛰伏在深处的野兽,若是楚盛窈反抗,定会被他吞噬。 楚盛窈抿了抿唇。 尤其是前儿,褚昭为了她做了许多的事,她若是在和他争执,倒显的她狼心狗肺。 且不可硬碰硬。 即便要留,也不能从她嘴里说出来。 楚盛窈软着身体,想起王夫人来,只换了个语气,“即便是妾身要去,可是母亲那边会同意吗?夫君不能叫妾身难做!你是母亲亲儿,她自然不会为难你,你虽是护着我,可总也有护不到的地方。” 即便要留在侯府,也不愿和他将关系闹僵,幸好府中王夫人不愿她跟着一道去,为今之计也只有借力打力了。 “果真愿意和我一道去。”褚昭声音意外,不知晓她为何转变的如何之快。 他撑着身体,目光隐隐怀疑。 “自然,”楚盛窈对上他的眸子,乘机环上他的脖颈,语气柔柔,“妾身原是想岔了,东都府远在千里,妾担忧祖母,思念她,难免有不愿,可又舍不得夫君,便一道去吧!” 不知为何,心中却并未觉得满意,反倒是惴惴不安。 她的手稍稍用了些力道,褚昭本就在深思,没受控制向前倾倒,唇便落在了她的颈侧。 弄得她发痒,忍不出轻笑出声。 “夫君,你起开。” 声音柔柔,似有羽毛拂过。 她又扣住他的肩膀,轻轻推了推,不过力道小的不像是在推,反倒是像在按摩。 褚昭未动,她却觉得难受,尤其是被压住的两团,被挤得变了形状。 “疼,”这一声,比之方才还要软,尤其是她的手,从两人胸前挤了过去,小心的叠在自己胸前,“你太重了。” 褚昭还是未动,不过身体比方才要僵硬了不少。 楚盛窈见状缓了口气,透过窗户,此刻的天光大亮,离褚昭前往东都府没几天了,她忍住羞怯,手轻轻的滑动了些,状似在隔开两人的距离。 手背刚碰触到他的胸膛,褚昭身体犹如石头般,呼吸也跟着急促了。 她又动了动身子,摩擦间,两人肌肤碰撞,他的呼吸尚在耳侧,轻易叫人软了身体。 “天亮了褚昭趴在她的耳侧。 “嗯。”她回应道,可身体却渐渐的好似没了力气。 他撑起身体,往前动了动,两人眼神在某一刻交织在一起。 她轻易瞧见他深藏着的欲,比起以前,现下越发的明显,只隔了层薄薄的雾,恍若只要往前一步,或者轻轻一碰,便能将其击碎。 叫人看见他的内里。 无论好的坏的! “夫君今日休沐,可以好好歇息。”她意有所指道。 是啊! 褚昭最终低下头,吻住她的唇,唇齿交缠,呼吸在一瞬间,同步起来,身体起伏,欲望铺天盖地的蔓延。 衣服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她被弄得眼角沁出泪来,又生生的咬住手指,不想声响,被外边听见。 褚昭温柔的舔掉她的泪珠,动作却丝毫没有停歇。 “夫君嗯,好了吗?”她实在有些忍不住了。 实在太久了,她身体麻了,可依旧被无休止的压制着。 “最后一次。” 这话不晓得听了多久,尤其是白日里,外边儿的奴仆不在少数,她侧过头,不敢望向门的方向,脚趾忍不住的蜷缩。 “夫人如今满眼是我的模样,当真是极美的,哪儿哪儿都是美的。” 头一次被褚昭夸赞,她不由得心底生出了些异样。 他是个寡言的,一向都是做的比说的多。 此情此景听,到这般话,叫她竟有些紧张,身体缩瑟,不敢去看他。 她一向知晓自己是好看的,即便外面有多少难听的话,对于自己的身躯,她都是喜欢的,如今又听见赞她的话,心中的湖泊被投入了颗小石子。 褚昭嘶了声,险些缴械投降,按住她的腰肢,“夫人放轻松些。” 他又捏住她的下颚,不让她逃避,眼中他清俊的面容染了红晕,像是清晨的朝霞。 她几乎失了神。 时间过了很久,阳光透过纱帐,射中了她的眼眸。 难受的叫人闭上了眸子,身体呈现往前的姿态,白皙的脖颈如同献祭的少女。 这样全身心皆让他控制,半点儿不反抗,更叫人迷恋。 他垂首,咬了口她的脖子,她只轻轻的晃动着身体,连躲避都不曾。 恍若他做什么都可以。 她未曾瞧见他眼底闪过猩红…… 身体失了控制,下一刻又被浪花卷起,她有些难受,想要逃,推了推他汗涔涔的身体,“够了,夫君。” 不够,怎会够呢! 自从第一次起,便觉得身体似乎被她下了蛊,胀痛的难受。 …… 太阳逐渐升至半空,床帐中伸出一只纤细的手,娇弱无可依,娇嫩的肌肤上有几道红痕。 楚盛窈起床时,褚昭正坐在小案上神情认真。 她揉了揉酸痛的腰,只觉得一次比一次难捱。 这人简直无法无天了! 不想惊动他,浴房里水还冒着热气,想来是褚昭准备的。 待洗漱完毕,李嬷嬷捧了衣服站在门口,躬身进来,不敢到处看,只将东西留下便离开了。 “可好些了?”褚昭走近,揉了揉她的腰,几乎是将她搂抱在怀中,“贴着她的耳朵,这是东都府的地理志,夫人闲暇时可瞧瞧,好做准备。” 他似乎很期待同她一同前往。 她蜷缩下手指,呼吸比起平日急促了些,待转身时,拿过书籍,嘴角含笑,“多谢夫君。” 之前的感受再次出现,总觉得不会那般的顺利。 见她单薄,褚昭也没再想,放了她去换衣服。 她看了眼李嬷嬷准备的衣服,领子很高,几乎可以将脖子上的痕迹给遮挡住,她又另外从衣柜中选了件,同样可以遮住,不过这衣裳有个小扣,可以将领子给解开。 整理完毕后,便又唤来了秋泠和春和,帮她梳发髻,她下午要与王夫人和张氏处理下府内的账目。 “夫人做完可早些回来。”临出门前,褚昭说了这么句话。 她没当回事儿,只点头。 还未到正院,过了抄手游廊后,周围奴仆少了,她便解下领子,脖子斑驳的痕迹没个遮挡露了出来,她又拢了拢竖起领子,没让它垂下。 秋泠和春和面面相觑,没明白她是何意。 等进了院子,王夫人未到,反倒是张氏正喝着茶水。 “二叔母来的早。”她请了安后,便坐到一旁。 张氏忙问道关于褚昭外放的事儿,又道:“这男人还是放在眼边的好,你可莫做那糊涂事儿。” 张氏隐有所指,“男人在外,若是无人照顾,难免不会生了其他事儿。” 她倒是未曾怀疑过褚昭,毕竟以他的品行,应该不是个言而无信之人。 “叔母放心,侄媳省的。” 瞧她神态轻松,还当她是听懂了她的话。 恰好王夫人走了进来,张氏就没再说话。 一旁的孙嬷嬷忙递了账册,楚盛窈起身去接,弯腰捧着账本时,衣领松了些,脖颈的痕迹,被王夫人瞧了个清楚。 楚盛窈像是发现了什么,连忙拢了下衣领,神情慌张。 王夫人看着楚盛窈的时候,眼眸似乎夹了火。 好个楚氏,青天白日就扯着她儿子做那混账事! 她儿自幼便受她教导,习孔孟之道,承君子之风,何时竟也变得如此的荒唐。 妻不贤祸三代!若真让楚氏跟着去,没有长辈看顾着,指不定这楚氏如何迷惑慎之。 让他荒于政务,还害了身子! 楚盛窈坐回位置时,脸上惊色未变,也不敢在看王夫人。 连这些账册都还未处理,王夫人便直接言明,“楚氏,慎之外放,你不必跟着了!” “母亲?”楚盛窈一下子眼眸含了泪水,“为何?” 瞧她一副懵懂的模样,王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沉声道:“家中长辈具在,你若当自己是镇国侯府少夫人,就应该代慎之留在府中尽孝。我虽未生养你,可你已经嫁进府里,便是侯府的人。” “可夫君说我要妾身去,妾身”。楚盛窈努力的找着理由,生怕王夫人留下她。 王夫人自然知晓,府中不少人都想叫她去,可她若是不想要她去,自然有的是法子。 “孝大过于天,只要你愿意留下,还有何人敢置喙,分明就是你不想尽孝!” 这一定帽子压下来,她泫泫欲泣,连连摇头,擦拭泪水时,手不小心砰动到衣领,脖颈的痕迹越发的刺王夫人的眼。 王夫人直接拍板,“就这么定了!” 第75章 第75章 回策海院,楚盛窈临到门口,想到了什么,赶紧将小扣给扣好,并问了春和,“可挡住了?” 春和点头。 起先想不明白少夫人作甚,现在才看了出来。 少夫人就这般,不想要同世子去东都府的吗?! 院儿里没得个声响,还以为褚昭不在,刚想转身进房间休憩,确实有些累了。 金贵早就等待多时了,“少夫人,世子请您到书房。” 书房? 她还记得褚昭曾说过,让她平日里不要去书房,疑惑的扫了金贵一眼。 他没那个胆子骗她。 金贵在前引路,楚盛窈便跟着他去了书房。 刚在门口,百名像是等了会儿,金贵先百名一步,替她掀开了帘子。 百名瞪了金贵一眼,狗腿子。 金贵像是没瞧见,亦步亦趋的跟在楚盛窈身后。 里面热烘烘的,熏炉已经燃了许久,他的书房,与先前比倒是没多大的变化,不过对门的几幅画换成了秋狩图。 马背上人,身着红色披风,将样貌遮了个大概,单手持缰绳,披风随风飘扬。 她看的有些入神,这画上的人,若是没有猜错,应当是她。 画上的她,当真是恣意,尤其是看着这幅画,马背上驰骋之感,犹在今日。 身后忽然靠上一道温热的身躯,她受了惊,有些想躲,可又在下一刻,便知晓是何人。 心下平静了些,任由两人距离靠近,她微微倚靠着他。 “夫君这画?” “闲来无事画的。” 褚昭并没有说实话的意思,她也没有深究。 “夫君唤我来是做何?”她转身,瞧着他。 他忽然拉着她的手,去了书架后面的屏风处,那里原本放置着一张小榻,小榻没了放着一个架子。 上面挂着一件狐裘,毛皮雪白,瞧不出一点儿的杂色。 他忽然牵着她的手走近,两只手重叠放在狐裘上。 毛色好,摸上去亦是柔软的很,这么大的狐裘,不知要用多少的狐皮。 不过手背上的他,足以让她忽视这张狐裘,她迅速抽回了手,问道:“夫君,这是从何处寻来的?” 她问话时,他便拿起狐裘从头到脚将她罩个严实。 两人身量相差极大,即便是穿着狐裘,在他面前她仍旧有几分娇小,似乎他可以一下将自己完全的笼罩。 眼前一下子黑了,这狐裘挡光也是好的,身子似乎被搂了下。 速度太快,她也不确定。 她脱下帽子,瞧见褚昭神色如常,只当是方才自己多想了。 “夫君这是给妾身的?”楚盛窈抬手瞧了眼,完全符合她的身量。 褚昭替她系上衣领处的盘扣,眼眸藏着的是温和的笑意,“东都府虽在西南,多以湿冷为主,想着有了这件狐裘,冬日里也好过些。” 她眨了下眼眸,一瞬间想要将狐裘脱下,两人手触碰到一起。 他手灼热,她却觉得格外的凉,从心底升起来的。 她垂眸,捏紧了衣袖,“劳夫君费心了。夫君秋狩时,便是专门为妾身猎的?” 她忆起秋狩时,褚昭猎了许多猎物,大都是比较小的野兽,比不过郑五爷所猎,还当是褚昭骑射处于下方。 可分明瞧着褚昭箭无虚发,极善马术。 现下才想了个明白,原来他本就无意与人争先,这狐裘也不知他计划了多久。 “不过小事。”褚昭笑意深了几分。 当初郑舒说要替她猎物,便起了心思。 分明是他的妻子,用得着旁的人操心! 她握紧了他的手,“夫君为何待妾身这般的好?” “你是我妻子,不对你好,对谁好?”褚昭不明白,她为何有此发问,不过紧紧的抓住她的手。 她松了口气,却又不知为何,心头却也比不过先前那般的畅快。 两人的手紧紧交握着,身躯相拥,熏炉的火气将屋内点热。 外面大雪纷飞,不一会儿的时间,就堆积了不少的雪,那雪落在身上凉的叫人发颤。 不晓得,当褚昭知晓她不会跟着一道去,又会是怎样的情景? 歉疚之情,几乎席卷着她,身上的狐裘,怎么也叫她暖不了。 “夫君。” 她轻唤了声,声音微弱,几乎只是嘴唇蠕动,褚昭果然也未听着她的话,将她拉到了外面的桌子上。 方才进屋未曾瞧见,当中的圆桌上放着许多的小食。 “这些都是京都有的,你尝尝有哪些喜欢的,我便命人去买,好路上吃。” 扶着她坐下,她瞧着他眸中的亮光,抿了下唇,捻了块儿红豆糕,本是很甜的,却让她食不知味。 到是要辜负他的一片好心了。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便是除夕,王夫人自然想要过个和乐的年,也并未挑明楚盛窈不能去东都府的事儿。 侯府的人,全都聚在了明义堂,侯老夫人嘴唇的笑,就未停下过。 长辈赐下红封,晚辈们也说着讨喜的话。 楚盛窈没当面打开红封,只捏了捏,还挺厚。 褚昭看着她小动作勾唇,将自己所得,全都塞进她的怀中。 楚盛窈搂着这些红封,扬了个笑颜,收了起来,反正他私库如今她管着,给她帮他收着也无妨。 侯老夫人最操心的便是儿女的婚事,二房庶子尚且未及冠,道不考中科举,不考虑婚事。 此般言论与褚昭当年说的一般无二。 周氏心头鄙夷,还当所有人都如同褚昭般。 褚清皎年幼,还得留在身边几年,张氏也舍不得让她早嫁。 周氏倒是瞧了许多,现下心头有了计量,笑着和侯老夫人说了,褚清婉难得沉默,尤其是提起婚事,一点儿笑颜都无。 轮到褚清溪和褚清云,王夫人倒是考虑了很多,褚清溪她自有想法,褚清云配个进士,也不落了侯府的脸面。 褚清云听王夫人说起自己的婚事,尤其是周围满意的笑时,也跟着轻抿唇角,不过心头的苦涩无人知。 楚盛窈听了好一会儿,侧头打了个哈切,以往在楚府守夜,通常是她们的欢乐,可好歹祖母在,与祖母坐在一起,也是好的。 如今只听着,也不插嘴,到底疲惫。 “尝尝。”褚昭夹了块儿点心放在她的碗中。 这点心外表精致,做出梅花的形状,外表亦是如同梅花般的颜色,她咬了口,非花香,反倒是一股酸甜,很开胃,亦叫人清醒了不少。 她瞧着咬开的馅儿瞧了眼,是山楂。 倒是不错,她又尝了块儿,将要再夹一块儿,被褚昭握住手腕。 “山楂伤胃,少用些。” 她点头,不免可惜。 褚昭却立刻将这道点心,加入路程中,到东都府好几月的路程,多备些她喜欢的食物。 今夜过后,褚昭在侯府的日子也越发的少了。 月过中空,大都散去,喜闹也随之消弭。 踏着月光,院子的落雪,已经被小厮扫的干净,秋泠和春和在前面提着灯笼。 人群刚散去,褚昭便搀着她的胳膊,她动了动,没能抽出来,也就随他去了。 “今夜月光不错。”她抬头,月光落在梅花上,隐约有斑驳的影子。 她踩了下地面,似乎将影子也踩在脚下,可就在她即将踩下一次的时候,人被褚昭掐住腰,瞬间腾空。 她眼眸斜横了他一眼。 褚昭嘴角上扬,并未松开手,“湿了脚怎好?” 她低头,借着烛光,恰好能够瞧见鞋面沾着的雪,方才玩儿的上了兴致,一脚踏空,踩在雪堆上。 “无事的,”她扭了下腰,“夫君放下我。” 褚昭手依旧未松,似乎是想要将她搂抱而起。 她脸僵了一瞬,目光扫射周围。 尚还有小厮和丫鬟,他们虽是低头,可余光却又往这里瞟,她原先想要挣扎,想到了什么,就依靠在他怀中。 她的耳侧靠着他的胸膛,静悄悄,安静的犹若熟睡了,让人心头熨烫。 两人半依半搂回了策海院。 房门被关上,李嬷嬷先是喜悦,随后又觉得少夫人有些怪异,从未如这段时日顺着世子。 以往可是总嫌累的,第二日就不干了。 如今可是连着几日。 褚昭也是怜惜她,不过一次就要放开她,哪知她手勾着他的脖子,身体往上,柔软处紧贴着他。 也深了些。 褚昭呼吸比起之前喘的厉害。 捏着她的细腰,哑着声音,“这可是你自己讨的!” 她轻闭眸子,也不点头,只是将他搂的紧紧的,肌肤相贴,本是在冬日,汗水黏腻,叫人不大爽利。 尤其是前些日子,几乎没有个休息的,尽管她已经很疲惫了,双手一直缠在他的脖颈。 褚昭迷了眼,这几日永成帝封笔,他有大把的时间。 忽然,她的身体被他抱起,她屏住呼吸,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实*在太*了。 褚昭却从中间感受到了另类的愉悦,摸了下她额前的湿法,“还行吗?” 她仰着头,细嫩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上面已经有很多的痕迹了,褚昭却像是没瞧见,再次添了些。 这个除夕,外边儿鞭炮声噼里啪啦,正好将她呻吟给掩盖住…… 白日里。 楚盛窈摸了摸小腹,来看诊的大夫摇了摇头,她叹了口气,让秋泠将大夫送了出去。 还以为这般频繁,会有的。 到了第二日,楚盛窈令丫鬟收拾东西,除开褚昭的,还有她自己的,不过比起褚昭,她的要少些,放在前面,随时都可收整。 秋泠和春和相互看了眼,叹了口气,继续收拾起来。 窗边的褚昭看着书卷,眉眼浸满温和,尤其是当望向楚盛窈时,格外的柔情。 褚昭要离开的前五日,府内里里外外都忙碌起来,侯老夫人格外的不舍,将褚昭特意叫到身边,又给他备了许多的东西。 侯爷从军营中也回来了,往常半月回来一次,如今足足半月都回来,顶着寒风与交加的雨雪。 几位姑娘也是舍不得,送了好些东西给褚昭和楚盛窈,尤其是周平遥特意来了策海院,只说了一会儿话,便落起泪来。 满是忧愁,只想若是入了策海院,嫁给了褚昭,说不定便可以与他们一道离开。 楚盛窈好一阵安抚。 褚昭要离开的前三日,王夫人忽然病了,府里里里外外的大夫进出,都不管用,甚至侯爷递了牌子请了太医。 太医也没找到源头。 褚昭听了蹙眉,一大群人都围到了正院里。 一筹莫展之际,王夫人悠悠靠在软塌上,“慎之走了,我不安的很,不若让楚氏留下照顾我吧!” 众人漠然,尤其是褚昭眼中神色暗了几度。 他看了眼楚盛窈,最后又将目光停留到了王夫人身上。 王夫人咳了好几声,几乎要将心肺咳出,周围人好一阵安抚,她才止住。 不过脸色苍白,不见半分的好。 “慎之,你们都在外,可曾想过母亲,”王夫人忽然带着哭腔,“你与你媳妇都走了,便留下我个讨人嫌的老太婆吧!” 褚清婉赶紧安抚,“母亲还有我呢!” 褚昭离开前的第二日,王夫人昏迷了一晚,许多大夫在府内候命,就连明义堂的侯老夫人都惊动了。 王夫人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找来了楚盛窈和褚昭,眼眶含泪,声音沙哑,“我病了,府内事务总不能没个人来管。” 见王夫人如此,到底多年夫妻,侯爷也心软了,“你母亲说的对。” 褚昭漠然的看着这场闹剧,手想要抓住楚盛窈稍加安抚,却扑了个空,只见她跪了下来。 “父亲,母亲,儿媳留下。” 第76章 第76章 褚昭离开的晚上,什么也没做,原先是背着她的,后面不知怎的,身体撑在她的两侧。 眸光的凶狠叫人心惊,她下意识躲,却被他捏住脸颊,俯身在嘴唇上咬了口。 唇畔的痛意,让本就昏昏欲睡的她,清醒了不少,她往后移了移,可始终被他笼罩在身下。 借着烛光,他眼底幽深,其中情绪繁杂。 她就像是浑身都被扒了皮,叫他看的清楚。 这样的目光下,她抿了下唇,总觉得,所有的一切都被他知晓。 包括她根本就不想与他一道离开。 “夫君?”她叫的轻柔,嘴唇上下抖动,碰到了伤口,她疼的缩了下身子。 眸子委屈的看向他。 两人眼眸相望,浑身围绕的气息,并不好。 虽然王夫人打算强留下她,可她也瞧的真切,当时他分明是不同意的另有话要说,所以最后她才说了那番话。 让他无法开口。 那时候,王夫人难得多了些,赞扬她的话,镇国侯也松了口气。 唯独她不敢去瞧褚昭的眼睛,只能感觉到当时周围的气温骤降。 王夫人更是趁机道:“慎之也不必担忧楚氏不去,没人照料,你身边的暖霞,暖玉皆是能手,此次去东都府,便由她们跟着照料你。” 听了王夫人的话,便知晓她蓄谋良久。 这二人,虽是在褚昭身边伺候的,可基本上,都未近过褚昭的身,做些杂事儿罢。 如今让这两人跟着是何心思,很好猜。 可以前褚昭不愿,现在必然也…… “好,劳烦母亲张罗了。” 褚昭的话,打乱她的思绪。 她眼神讶异,抬头看了他一眼,哪知他却连个眼神都未给她。 他重诺,总不至于,连自己说过的话,都不知遵守,自打嘴巴。 她心头坠坠,尤其是回到了策海院,丫鬟们正将她的衣服,从红木箱里拿出来。 她瞧了眼,随意问了,丫鬟只道:“是世子吩咐的。” 褚昭进了房间后,并未看她,眼神落在那些红木箱里,眸光低沉,手紧了紧。 不到一盏茶,她的东西便被收拾出来。 褚昭嘴角讥讽,尤其是当丫鬟,从箱子表层将东西拿出来的时候。 她走近,想要说些什么,可褚昭借口公务去了书房。 最后一日,两人依旧不愠不火,能瞧见褚昭脸上的神情,明显淡了。 到现在夜已经漆黑。 她摸着嘴唇,能够触碰到上面的湿意。 舌头舔了下,湿湿的,还有腥味儿。 可见他咬的重。 “在府里好生照料长辈。”褚昭只说了句话,便从她身上下去,又背过她躺着。 “是。”她摸了摸心口,原本达成心愿,应当是轻松的,可此刻却觉得格外的空洞,还有难受。 “夫君,你曾说过,妾身未生下子嗣,府中便不会有二人?” 她抓着锦被,瞧着他的后脑勺,声音闷闷的。 “是,”褚昭闭上眼未动,声色淡淡,“可你也该知,侯府人丁不旺,应当尽早诞下子嗣。” 是啊!她嫁进来便知,这偌大侯府这辈里只他与二房庶子。 自然是极为看重子嗣的。 可她摸了摸心口,沉的厉害,只固执道:“夫君,你答应过妾身的。” 褚昭睁开双眼,转过来,按住她的双手,“这也要!那也要!楚氏你未免太过贪心了。” 如刚成亲那时,冷淡的称呼,她心头的涩意更重,也不知是不是手被他按得痛,眼眸沁出泪花来。 “夫君难道也要言而无信?” 王夫人让带丫鬟过去,尤其是褚昭院中最为出挑的丫鬟,谁能瞧不出其中的意思。 原本只要褚昭拒绝,她便也不会,如今日这般的难受,偏偏他同意了。 她真是贪心,既要侯府的权势,亦不想褚昭被其他的女子碰了,至少在她生下侯府的子嗣之前。 眼眶被他轻轻碰了下,她眨了眨眼睛,又有一股热泪袭来。 起先不懂离意,如今临到了了,她又舍不得。 褚昭捻了下,指尖湿润,又见她泪意更多。 有时候真不知晓,她到底在想什么? 心中若无他,又何必这般依依不舍,若有他,却愿意同他分隔数年。 罢了。 褚昭的呼吸似乎被她的眼泪堵住了,瞧不得她这般的难受。 “我既然答应了你,便不会做那背信弃义之人,时辰不早了,明日我还要赶路,睡吧!”说完,褚昭闭上了双眼。 她将被褥捏的更紧了些,她知晓自己的自私,可自生下来,所得之物极少,除了能紧紧握在手上的,其他的都不大信。 即使知晓褚昭很好,若是与他一起前往,说不定两人之间的感情,会更加的深厚。 可到底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比不过手里握住的,能够瞧的见。 还有,她得陪着祖母啊! 东都府太远了。 她眼眸轻阖,抹掉了脸侧泪渍。 清晨,她唇上的痕迹并未淡,反倒用了许多的脂粉去掩盖,今日得送他,必须要露面。 对着镜子,她抹了下,已经不疼了,可当时的痛意却似乎还残留着。 策海院忙碌了起来,世子要离府,上下重视的很。 只她清闲的很,只站在褚昭的身侧,可他也不说话,坐在院子里看着书卷。 茶凉了,又被换上热的,她在一旁替他倒茶,杯中茶喝不尽,可人总有离开的时候。 去明义堂拜见过侯老夫人后,天色也亮了。 马车在镇国侯府门口等着,侯府众人立在匾额下,神情依依不舍,就连平日里开怀的褚清皎都红了眼眶。 褚昭行礼告辞,目光深深的望着每一个人,最后转身。 她站在众人之间,盯着他背影,缓步上了马车,渐渐的马车也离开视线。 直到消失不见。 她抹了下眼尾,指尖停留着一滴泪水。 此去不知归期,山高路长,不见君…… 褚昭走后,侯老夫人便病了,王夫人依旧卧床不起,府中的事儿,大都由她和张氏处理。 不过张氏心知肚明,这侯府迟早要分家,便也没管着太多事儿,只勤勤恳恳从旁协助着楚盛窈。 病中侯老夫人也派人询问了府中事,大都是夸楚盛窈的话。 此事却又不得不庆幸,将楚盛窈留了下来,不然的话,这侯府一大堆事儿就没个人来处理。 楚盛窈整日忙的脚不沾地,每每瞧着账册到深夜,尤其前儿是除夕,与各府间来往密集,礼节来往马虎不得。 即便是入了册,也得核查一番。 李嬷嬷进正房换蜡烛,瞧着她忙碌的身影,叹了口气。 少夫人是个聪慧的,就是知不知晓自从世子离开后,自己的反常。 将自己埋身在侯府的事务中,半点儿也未空闲下来,分明有些事,交给底下人便可,偏她事事亲力亲为。 正月二十,宫里下了道旨意。 封三皇子为盛王,同时赐婚户部尚书嫡女江月秋,任礼部操办婚事。 盛乃国号,可见永成帝待三皇子的宠爱。 此圣旨一处,朝野哗然,不少朝臣,跪在御书房外,祈求永成帝收回圣旨。 无他,大盛已立了太子,三皇子封号赐以国号,此尊崇堪比太子,大盛开朝百年间来从未有过。 岂不是助长了三皇子的野心,威胁储君地位。 永成帝只道,他不过是疼爱三皇子,他们思虑过多,任由他们跪,凭他们如何哀嚎,皆不会收回成命。 褚清云在听闻消息的时候,正与姑娘们坐在策海院,褚昭离开后,她们来此,倒是方便了不少,尤其是周平遥几乎日日都来。 “实在太过盛宠,丝毫未顾忌表哥的面子!”褚清婉也来了策海院,无他,她们都来了,总不能她一人待着。 且林诗雅入了宫,平日里也没个和她说话的人,虽然楚盛窈讨厌,但她这里热闹。 “慎言!”褚清溪递了个眼色,天家的事,由不得她们胡说。 褚清婉撅了噘嘴,不满意的很。 心里只觉得皇帝的心也是偏的! 褚清云在刺绣,听闻赐婚二字,极快的垂眸,绣帕上几滴水渍,逐渐连在一起,成了大块儿,针刺破手指,鲜红和了泪渍,揉在一块儿。 她头低的深,本就不起眼,也就没叫旁的人,察觉到她的异样。 楚盛窈留了个心,听见圣旨的事后,便特意看着褚清云,只叹了口气。 世间大都事与愿违,从不顾人的意愿。 四月,收到了褚昭的第一封家书,侯老夫人拿着信,笑的合不拢嘴,不过还是埋怨东都府太远了些。 信中如大多数的家书一般无二,问候了府中所有人,同样也包括她。 可总觉得不大舒适,直到褚清婉疑惑的看着那封书信,“就只有这么多?” 又看向楚盛窈问道:“大哥果然是个不识情趣的,就没有另外写封书信给大嫂。” 明义堂众人,原先还未察觉到不对,听得褚清婉这般说,才反应过来。 往常男子在外,确实会另外一封书信写给妻子,大都是些缠绵悱恻思念之语。 不过都是些恩爱夫妻才会做的,若是换到褚昭身上,怎想都觉得别扭。 “你大哥忙于公务,这封信,书写瞧着比平日快了些,定是抽空写的,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张氏替楚盛窈解了围。 褚清婉被嬷嬷教的内敛了些,只在心里道,若是她日后所嫁的夫君,连个只言片语都未给她,还不如不嫁呢! 楚盛窈目光与平常一般无二,还应和张氏的话,“夫君忙于公务,不辜负陛下重任,为妻者该为他自豪。” 侯老夫人拧眉,也觉得褚昭太过冷情,见楚盛窈维护之意越发的觉得她识大体。 一群人散去,周平遥揽住她的胳膊,“大哥忙点儿好,平日里有我陪着表嫂就够了。” 楚盛窈扬起抹笑,只不过嘴角的弧度低了些。 回到房间,她又继续看起府中今日的开销来,算盘咔哒声杂乱,白纸上的墨迹糊成一团。 “少夫人。”李嬷嬷走近轻唤,她才如梦初醒。 “世子也太过分了!”春和完全忽视了,是楚盛窈不想跟着他一同去,“这么久的日子,连封信都不写,男子大都薄情。” 秋泠瞧了眼,心不在焉的楚盛窈,拉了拉春和的手,给她使了眼色。 春和鼓嘴,到底没再说什么! 楚盛窈手依旧拨动着算盘,不过另一只手,拿着的笔已经将白纸侵染了不少。 又一月,总觉得这日子过的好慢。 祖母过寿,侯老夫人特许她可提前一日回府。 这般的恩宠,叫周氏几乎红了眼,即便是疼爱三房,好歹是侯老夫人亲生的,周氏不明白为何偏生楚氏小门小户,怎就那么多人护着她。 回楚府,她并未回自己的小院儿,用过晚膳,她直接赖在正熙堂,赶也赶不走,老夫人没办法叫人将碧纱橱收拾出来。 楚盛窈刚来正熙堂,便是住在哪儿的。 老夫人摸了摸她的脑袋,“褚昭走了有半年了,可曾写过信?” 她点头,前儿刚来了一封,到东都府后便每月一封,都是大差不差的话。 问及府中人,问及她。 楚氏可安? 寥寥几字。 她扯了下唇角,她真是太贪心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既然想要留下,便将手里的事儿做好,祖母知晓你的性子,以往总盼着你和褚昭能夫妻恩爱,还让李嬷嬷劝着些。如今看来,你主意大着呢!” “祖母?”她抬头,“你知晓我不想去?” “你是我养大的,那点儿心思,还能将我瞒了去?如今你掌着侯府事儿,又怎愿意放手?”老夫人如今也没了心,撮合她与褚昭,只给她讲了些,如何管好后宅的事儿。 她听着祖母的话,想起几月前的事儿,祖母知晓是她了解她。 褚昭呢? 离开时本就怪异,是否也看透了她的心思? 为何未将她戳破? 老夫人寿诞,来的人多,楚盛萱一直紧跟赵夫人身边,瞧着比以往要文静不少。 楚盛窈搀扶着老夫人,落在于最上面。 视线落到楚盛萱身上时,她垂眸不敢去瞧她。 宴席过半,楚盛窈有些疲惫,昨夜不知怎的,没睡好。 瞧着差不多了,便寻了个地方躲懒,楚府院子不大,也不可走的太远,便在湖边的亭子醒醒神。 假山处,几位姑娘嬉闹着,有些吵人。 她刚想要离开,便听见有人提起褚昭的名字,她停住脚步。 “听说这褚世子到了东都府,时常被人宴请于秦楼楚馆,都说这褚世子如皓月当空,姣姣君子,可终究是个男人,少不得逢场作戏。” “我还听远在东都府的兄长提起,褚世子乘舟,曾有清倌儿入船,第二日才离去。” “如此看来,传言褚世子在东都府纳了妾,也有可能是真的。” “褚世子离开时,可带了美婢,说不定正是呢!” “我怎听闻是个清倌儿?” 第77章 两更合一 以前听闻谣言之时,总是觉得荒谬,尤其是关于她的。 她一清清白白的女子,被他们说成污浊。 如今褚昭不过是多了些风流韵事的传闻,她下意识摸着心口,喘不过气来。 “浑说什么呢!”一道女声插过,直接打断了她们的话,“不知从何处,听了些乌漆墨黑的话,便在歪曲事实,也不瞧瞧,此处是何地,容得了你们胡吠!” 穿着粉色褙子的女子,气不过,刚要理论,又有女子拉住她小声道:“这可是平原公府嫡女。” 那女子立刻噤了声,谁人不晓得,当今大盛仅存一国公,平原公又尤其疼爱其女。 他们本就是小门小户出身,得罪不起她。 “郑五姑娘抱歉,我们也不过是听旁的人说的。” “是听旁人说,还是见不得旁人好?”郑舒朝着假山外喊道,“盛窈,你觉得她们这话说的对否?” 从假山的小洞,恰好能够瞧见站在亭子里的楚盛窈。 这几位姑娘,选了这么个地方说话就好笑了些。 楚盛窈走了多来,拉住郑舒的手,笑的馨然,“阿舒怎来了?方才宴席上没瞧见?” 郑舒反握住她的手,忍不住摩挲了番,细腻如玉,她笑意高扬,直言不讳,“我贪睡,来的晚。” 楚盛窈向来没甚朋友,此次祖母寿辰,想起郑舒便递了帖子过去,原以为她不会来了。 没想到,如今竟然给她打抱不平,心中暖流划过,也并未抽出手来。 与郑舒说着话,视线瞧都未瞧这些姑娘一眼。 有姑娘沉不住气,道:“少夫人便是这般待客的。” 楚盛窈未理会粉衣女子,朝着郑舒道:“知礼懂礼才叫客,胡乱狂吠的,指不定是什么呢!” 她又不是傻的,知晓她们这话,是故意说与她听的。 这些姑娘与她家世相当,有的比她要好上些,瞧她如今嫁的好,心头自然不忿,不过是人之常情。 换做以往,她理都不愿理。 可说起褚昭,尤其是两人相隔远,久未见,她又未有子嗣,这些话可不是往她心窝子上戳。 “你!”女子指着她,想起她如今的身份,咬牙道,“少夫人,我们说的皆为事实,我兄长也在东都府,一向崇敬世子,特意上门拜访,哪知瞧见世子与美乘舟。少夫人若是不信,派人一查便知。” “比起从旁处来的谣言,我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夫君。”楚盛窈依旧未看她,不过郑舒感受到她的手紧了些。 “日后非事实,便莫乱传,不然难免会以为诸位是和镇国侯府过不去。”楚盛窈挥了下衣袖,眉眼如水般沉静,又威仪十足。 几位姑娘纷纷点头,告辞。 她们又不傻,不过是想要膈应人,可没想过和侯府作对。 郑舒挽住她的胳膊,安抚道:“褚昭不像是那般的人,若他是,脏了的男子,不要便是了,不若我将我阿弟介绍给你?” 她阿弟虽贪玩儿了些,与她一般爱美了些,不过年轻,好好调教一番也能拿得出手。 可惜现下不晓得野去那个地方了! “或者我五哥也行!” 楚盛窈被她一打岔,心情也跟着平复了些,睨了她一眼,“莫胡说!” 褚清溪和郑五爷,她可是瞧得清楚。 且,目前一切尚未清晰,她若是和离了,祖母岂不是又要担忧她。 刚过了花园,往宴席方向去,楚盛萱从另一过道跑来,拦住她们,“三妹妹。” 楚盛萱看了郑舒,咬了下唇,似乎难以启齿。 郑舒了然,便先回了宴席。 “何事?”楚盛窈不解的看着她。 “抱歉,”楚盛萱垂眸,抠着指甲盖,“我不想害你的,只是瞧不得你过的比我好。” 秋狩后,被送回楚府,父亲和母亲皆对她失望,尤其是母亲,从未发过这般的的火,打了她几板子,还罚她跪祠堂。 整整半个月,她都未能下床。 身上越疼,脑子越清醒。 其实最开始,她便后悔了,她再不喜她,也做不到害人,尤其是做出那一步,心头愧疚,恐惧,难堪五味杂陈。 “错了要认,做了便罚。” 楚盛窈自然知晓楚盛萱回到楚府的遭遇,道歉她听了,也说不出原谅她的话。 刚要走,又被楚盛萱喊住,“我知道,说出来也不过是,不想叫自己这般的难受。” 楚盛窈没回她,与她而言,两人今后不会有什么交集。 回到宴席上,郑舒特意坐的离楚盛窈近了些,今日周平遥也跟着来了,眼神朝着郑舒射了过去。 郑舒也不遑多让,特意将身子侧向楚盛窈这边。 两人间争风吃醋,被褚清溪瞧了个正着,她暗自摇头,总觉得她兄长的地位危已。 今日镇国侯府极为给面子,除开侯老夫人养病,能来的都来了,便是王夫人嘴角笑的温婉,仪态极好。 楚明德虽自诩诗书世家,在镇国侯府面前也矮了一头。 升迁一事,全靠了镇国侯府。 话里话外,隐隐捧着。 “劳烦夫人教导三姑娘了,若是有不对的,尽管与我说。”赵夫人端了杯酒,举杯敬道。 王夫人只浅抿了口,“哪里的话,自家人关起门来,处理了便是。” 赵夫人颔首浅笑,听出其中深意。 不过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继续请着客人吃喝,当没听见。 夜间回府后,楚盛窈坐在书案后面,此处是褚昭命人布置的,他人不在,李嬷嬷原本说可将此处腾出来,屋子也会空旷些,她没应。 月亮高挂,春日到来,冰雪消融,窗外阵阵香气是花儿开了。 她侧着身子,撑住下颚,算盘被摆在一侧,也不想去动。 那些无稽之谈,到底入了心,叫人惶惶。 若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呢? 她发觉相隔千里,不止隔着距离,同样的还有人心。仰头瞧着墙上的画,这画是褚昭书房的策马图,她叫人移了过来。 细细的瞧着,不得不说,褚昭画技也很出彩,当初觉得是她,如今却又开始怀疑,她多想了,毕竟他并未承认过。 可骤然,角落里一团墨渍叫她愣了神,她站起,打量的越发的仔细,像是个字,极小,轮廓隐约与‘窈’字很像。 又踮起脚瞧了眼,更近时,只觉得不过是一团墨。 她暗笑自己的多情,走到窗边望月,也不知褚昭所见,是否与她所见,一般的亮。 也不知晓,他瞧见她放的东西没有? 东都府一处宅院里,百名站在一旁,冬日过去,该换了轻薄的衣物,他令暖霞和暖玉整理着。 两位丫鬟知晓能跟着世子一道来东都府,兴高采烈,只伺候的比平日里,更加的用心。 如今日头好了,也该将衣物拿出浆洗熨烫,暖玉将上层的衣服拉开,刚触到箱子,只觉得手感不对,圆木棍模样,有些硬,她小心的拿起,将叠好的衣服展开,拿出东西来,是一副装裱好的画。 画上之人正是褚昭。 两位丫鬟到底是侯府出身,一眼便瞧出画画的人,画工不俗。 两人面面相觑,将此事禀告给了百名。 百名一瞧便知是何人所作,“没想到少夫人,还放了这般的惊喜。” 世子见了画,说不定心情好些,不至于冷若坚冰,分明开了春,比起深冬好要叫人发寒。 一听少夫人所作,暖玉多了些好奇,暖霞并未靠近,只是神情恍惚了些。 百名捧着画卷,敲了下门,便进了书房,一抬头,只见褚昭目光冷冽朝他的方向射来。 他手一抖,胳膊汗毛都跟着竖了起来,画卷掉落在地,他连忙捡起捡起,擦拭干净。 自从离开了侯府,世子真是一日比一日难捉摸。 “何事?”褚昭未在抬头,专心瞧着书案上的公文。 百名抖掉手臂上的细小疙瘩,换上副恭敬的笑,“世子,这是从箱子里找到的,您打开瞧瞧。” “放在这儿吧!”褚昭敲了下桌面。 又瞧百名未走,道:“若无事便出去。” 百名应是,看褚昭没有打开卷轴的意思,跟着着急上火,知晓世子是个不解风情的,也只能够明示了。 “这是少夫人放进箱子里的。” 楚盛窈? 褚昭手僵住了,脸上神情依旧,并未急着去看那画卷,就算百名将书房门关上,也未动它。 一炷香的时间,公文只翻了一业,他站起身,推开窗户春风迎面,扫清烦郁,月光清冷,光晕自中间向外散发。 吹了会儿风,直到屋子里的蜡烛被吹灭了盏,他才重新坐了回去。 那卷轴放在桌上。 他解开系带,一点点展开,画上的人显露。 这幅画,当真是画了好久,起先被人打搅,后面事忙,本想着还有许多的时间都可画,结果拖延到了现在。 没想到,最后她还是完成了这幅画。 即便是没有他。 小骗子,没良心! 夜晚,书房的灯燃了很久,百名一直在外守夜,约莫三更金贵才来换了他,他打了个哈切,也不知晓,世子究竟看了那副画没有。 若是看了,明日应当会好伺候些吧! 他可不想,大好时节被寒风偷袭。 楚盛窈翻着账本,自从去年金秋,铺子里的菊花纹瓷器大卖后,她顺势推出十二时节的花纹瓷器。 这些日子来,店铺的生意好了几番,刘掌柜处理兼顾瓷器店生意,同时布店生意也归他管。 从江南引进了一匹料子,制成的衣服飘逸似仙。 两家店铺生意都是极好,刘掌柜的意思是要扩大店铺,在其他地方开分店。 她想了想,便将给两家铺子归为于一家商号,取做,融风。 今日楚盛窈借口处理侯府事务,便是去与刘掌柜商议商号的事儿。 马车刚行驶到西街,她刚打开车窗透气,忽然瞧见街边铺子上,有个熟悉的身影。 她不是应该在林府的,怎在街边买着首饰? 她立刻叫停了马车,派了秋泠去打听。 不一会儿的功夫,秋泠便回来了。 林六爷出了事儿,被打的半身不遂,又不能人道,二房的人,更是不待见他房里的这些莺莺燕燕,留着也无用,写了放妾书,叫她们各自离开。 楚盛岚好不容易,离开林府这座牢笼,捧着休书喜极而泣,连夜回了楚府,哪知连门都没能进。 楚明德的意思是,做过妾的女子,有辱家门。 只当没她这个女儿。 周姨娘抱着楚盛远,刚要求情,却被楚明德一句,“若放她进来,你便和她一同离开。” 她神情不忍,看着怀中的孩子,默默哭泣着,回了院子便翻着柜子,拿了好些首饰和这些年攒下来的银票,偷偷从后门塞给楚盛岚。 楚盛岚拿了钱后,便在京都开了家铺子。 听了这些,她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若当初换做他,估计也如楚盛岚一般,或许更惨,毕竟她连个帮扶的姨娘都无。 “走吧!” 马车继续往茶楼的方向。 见了刘掌柜,说完了事儿,刘掌柜神情扭捏,老脸一红,“少夫人,我有个不情之请。” “说说看。” “我儿清源,是个老实憨厚的,您可愿收下他,跟在您身边伺候,做个护院啥的。” 刘清源,便是上回替她们制服林六爷,将林六爷推下湖之人。 名字倒是格外秀气,与身格差异极大。 她点头,“今日掌柜若不提起,我也自当这般做。” 刘清源孔武有力,办事儿也利落,她身边都是女子,若要做些重活儿,或是旁的什么,不大方便,还是有自己人在的好。 刘掌柜连连感激,镇国侯府是何等地方,他儿能去,也算是光宗耀祖。 刘清源跟着跪了下来,“少夫人唤小的小名,铁锤。” 清源二字,他也不大喜欢,太过文气。 回府的时候,铁锤跟着马车,再次经过了楚盛岚的铺子。 一阵吵闹声,叫人侧目,车窗外,那间小铺子正被人打砸着,楚盛岚抱着脑袋,蜷缩着,好不可怜,楚盛窈眉头轻抬,叫停了马车。 拳风擦着她的脸颊,将要落下,疼痛却无,楚盛岚抬头,地上的流氓倒地叫唤,一壮汉挡在她的面前。 “多多谢。”她声音哆嗦,只瞧见那壮汉,将那些流氓统统提溜出去,送去了官府。 能够这般为难她的人,除了林府二房无他人了。 忽然她眸光紧盯着一处,站了起来,马车上的标识,叫她不停的张望着,直到马车远去。 楚盛窈将铁锤安排在了外院,他性子耿直与那些侍卫很快打成一片。 夜间,春和在前面提着灯笼,她刚从明义堂回来,侯老夫人到了春日咳疾反复,今儿照料了一天,人也疲惫。 刚下台阶,脑子一阵晕眩,眼也瞧不大清路,踩空了一阶,身体朝前扑去。 刹那间一道影子出现,碰了下她的胳膊,替她稳住身形,便飞上房顶,消失不见。 楚盛窈她们愣神,朝着那人消失的地方看了会儿,没个动静。 本想派了侍卫去查,到底不想惊动侯府其他人,况且她隐隐有些揣测。 初五,褚昭的书信按时到来。 只不过,这次竟然问起府中多了的护卫,提醒探清旁人底细,莫让居心叵测之人进入侯府。 她便如实禀告了铁锤的来历,侯老夫人点头,也信任她,就没说什么。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着,二十五那日,褚昭又寄来了一封信。 以往都是一月寄一封,这次一月竟然有了两封。 众人围坐在一起,侯老夫人让小厮将信拿过来。 谁料刚接触到信封,侯老夫人捂住鼻*子,打了个喷嚏,楚盛窈还当侯老夫人风寒未愈,连忙上前递了杯茶。 谁知刚走近,一股甜腻的香气袭来,她不由得捂住鼻子。 顺着香气的方向瞧去,眼神不可思议,脸色原本的红润褪去,变得煞白。 她捡起这封信,香味便越发的浓郁。 堂前众人离得远,瞧着侯老夫人和楚盛窈的反应,最先沉不住气的是周氏,她捧着肚子问道:“怎么了?” 这信还未拆封,里面什么内容还不知晓,就见她们神色有异。 实在奇怪的很。 周氏搂着肚子,刚站起来,也想要上前瞧上瞧。 楚盛窈迅速的将信封拆开,刚想递给侯老夫人,下一瞬,瞥见角落处的嫣红,她急忙遮住那处,抬眸间和侯老夫人视线相撞。 “长辈还未发话,三儿媳你急什么,坐着!”侯老夫人声音落下,堂前安静了不少。 “盛窈,便由你来读信吧!我风寒未愈,尚还不舒服。” 楚盛窈点头,手指一直遮住那团红色,将信里的内容读了出来,依旧是与以往一般无二,只不过在信中,提了东都府知府喜得麟儿,虽是庶子,但圆润可爱,有心拜在他名下,特来问老夫人意见。 知府庶子拜镇国侯未来家主为师,身份上不般配,若不是褚昭真心喜爱,拒了便是,何须来问。 庶子! 侯老夫人嚼着里面的话,叹了口气,脸上也有了愁容,她拍了拍楚盛窈的手,独独叫她留下。 众人离开后。 那封信才大大咧咧的放在桌上。 角落上的粉红彻底露了出来,她捻了下,是女子的脂粉。 不让信被旁的人瞧见,也是为了保全褚昭的脸面。 褚昭的信沾染了女子的痕迹,又是提起庶子。 她想起前儿祖母寿宴听见的事儿,细细想着。 他是何意?是试探?还是已经成了事实? “当初就不应该由着你母亲将你留下。”侯老夫人揉着眉心,镇国侯府立世百年,从未有过先诞下庶子,再有嫡子的事。 这放在任何人家,都是落了脸面,只有那家中嫡妻生育不了,才有了庶长子抱养到主母膝下,充作嫡子养的。 楚盛窈努力拉扯出笑,“祖母,或许是意外,信被旁人给碰了,世子不是那般人。”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她连半分的准备都无。 这封信若是被旁人碰了,为何火漆未坏,且连信纸都染上了痕迹,分明是褚昭写信之时,那人就在他身侧。 可若只是写信,又如何将胭脂弄到信纸上。 她心中五味杂陈,已经快半年未曾见过褚昭,算来她和褚昭相处也不过三四月,比起离别还要久。 他的面容未模糊,可有的东西却看的不清楚了。 他分明应下的,如今竟然也要做那失信之人。 “好孩子,”侯老夫人拍着她的肩膀,“你母亲病已经好了,让你夫妻二人相隔千里,终究是不妥,收拾收拾也去东都府吧!” 楚盛窈摇头,“祖母,孙媳想留下照顾您,您近日身体不适,孙媳担忧。” 见楚盛窈态度坚决,侯老夫人叹了口气,只说让她考虑考虑。 待她走后,侯老夫人坐在椅子上,将信小心的叠了起来,这东西也不必销毁了。 待褚昭回来,定要给他看,咋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回到房间,先是将府中事务处理好,她合上眼睛,始终没有睡意。 若是褚昭当真有了二心,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去东都府。 她做不到和旁的女子争夺夫君。 还不若留在侯府,叫自己地位牢固些,便是褚昭有了旁的子嗣又如何,到底也是要叫她母亲的。 可……她摸了摸心口,闷的叫人连呼吸都不顺畅。 只不过半年而已。 清晨侯老夫人又派了人过来,询问楚盛窈的意思,她依旧道,愿意留在府中照顾长辈,毕竟她和褚昭夫妻一体,留下也是替他尽孝。 侯老夫人神色诧异,寻常人若是听闻夫君有了二心,又有长辈的支持,怎么也会找去。 偏生她不同。 她的伤心与错愕是做不了假的,可却能很快整理好思绪。 可见其心性之坚硬。 这夫妻俩儿,日后有的磨了。 侯老夫人另外去了封书信给褚昭。 等褚昭收到信时,百名才是最为惊恐的,以往看完侯府的家书,世子脸上的表情不见好。 他偷瞄了眼,果然! 少夫人的那封家书,被单独放在一侧,薄薄的,不过几个大字:妾身安,府内一切皆好,望夫君保重身体。 尤其是这次,即便是听了些谣言,连句质问的话都没有,话术与以往一般无二。 接着他才拆开了侯老夫人这封,越瞧,他眉宇的痕迹明显了不少,最后叹息着将东西收好。 “准备笔墨。” 百名得令,不敢推辞,只是好奇,这一月里,世子家书寄的也太勤快了些。 待写完,褚昭递给百名,“这封是单独给老夫人的,切莫给错了。” 百名恭敬点头,离开房间,去了驿站。 不知何时,京都忽然传来了阵风向,都道褚昭外放,身边跟着的美姬无数,风流畅快。 就连寄回的家书,都沾染了脂粉气。 这话未免太过无稽之谈,京都皆知褚昭品行如何,先前传出还嗤之以鼻,随之说的的人多了,竟有些信了。 都道侯府少夫人没在身边,世子恐寂寞,人之常情。 侯老夫人听了这些话,怒极,直接命人将谣传之人告到大理寺,如此才清净了些。 后面她召侯府人聚在一起,语气不容置喙,“盛窈三日后,便启程前往东都府。” 王夫人还未说话,楚盛窈先跳了出来,声带急色,“祖母我”。 侯老夫人难得犯了怒,打断她的话,“没得你拒绝的!” 第78章 第78章 楚盛窈离开京都那日,天气正好,她却满目愁容,到头来,还是要去东都府,原先所作的一切,只是白费了功夫。 她本以为,即便是侯老夫人态度坚决,王夫人也是有法子留下她的,可谁知侯老夫人借口生病,直接让王夫人在身边伺候。 并且安排人,迅速将她的行礼,收拾妥当,她连说不的机会都无。 只来得及给祖母递了消息。 谁知祖母,派人给她送了一匣子的首饰,叫她安分些,莫再作妖! 她如鲠在喉,只麻木的瞧着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整理着东西。 日子越近,她越怕,现下她去东都府做何? 若是打扰了褚昭,惹恼了他又如何? 莫不是真的讨一份和离书,从此天高鸟飞,各不相干。 她原先深受谣言危害,如今好似,也变成了人群中的看客,不同于人云亦云,只是不敢去看万分之一的可能。 只将事情往最坏的方面去想,提前叫自己适应。 这是她头一次出远门,除开侯老夫人派来保护她的侍卫,她还将铁锤给带上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越临近东都府,她心中越忐忑,直到约莫还有一天的路程,天黑了,寻了驿站歇息。 刚下马车,春和笑意不掩,“少夫人,您瞧谁来了?” 她神情恹恹,坐了这么多天马车,早就乏力。 谁来?来的人还能是褚昭? “是世子”。 只听了前面的几个字,她忽然坐直身子,几欲要下马车,直到后面听完,她只有些讶然。 褚昭身边伺候的金贵,怎会来此? 春和回道:“肯定是世子命他来此接应的,可见世子也是想您的。” 他是想她,还是特意派人来此监视。 她不免忧思起来。 她下了马车,刚站稳,金贵便走了过来,“见过少夫人,世子命在此等候少夫人。” 她颔首,问道:“世子近来可好。” 金贵缄默一瞬,随即道:“好,就是想您。” 她眉宇间打了个结,对金贵所说的话存疑,若是想她,怎不亲自来接。 几人一同进了驿站,金贵伺候的小心,也是个谨慎的人,期间让春和去套了些话,哪知这人说的是滴水不漏。 只道褚昭在东都府,夙兴夜寐,勤勤恳恳。 她靠在窗边,心头的涟漪,随着距离拉近,搅动的越发厉害。 俗话近乡情怯,此处非她故乡,她亦是陌生的很,只不过因褚昭让她感到怯懦,有了忧虑。 到底是叫人忧烦。 铁锤将水放在门口,秋泠和李嬷嬷她们抬了水进来,这一路确实没有好好梳洗过,浸泡在水里,疲惫顿时消散了不少。 驿站的床榻瞧的矮了些,不过上面铺着的被褥,却是十分的舒服,味道也好闻,她盖好后,莫名觉得好似在侯府般,不过是少了层床帐。 累的很,她自然睡得也快,并未注意到窗户何时开了。 来人蹑手蹑脚,最后坐在了床边,他捏了下她的脸颊,又生怕她醒了,可到底是不甘心的,又想将她给弄醒。 最后离开了房间。 月影照地,褚昭抬眸朝着某个方向,看了眼,黑影即刻落下,“少夫人一路可好?” 褚一老实道:“似有忧虑,也有不愿。” 自上回,楚盛窈与三皇子一同出事,他便让褚一留在她身边,所以虽然楚盛窈在京都,可一些事也瞒不过他。 不愿。 褚昭嘲弄的神色,一闪而过。 再心不甘情不愿,还不是来了! 楚盛窈难得的睡了个好觉,一行人准备好后,继续赶路。 金贵是个机灵的,将东都府的一些事儿,提前与她说了。 后面倒是,一直跟铁锤走在一起,铁锤是个实心的,金贵问了他好多话,例如年龄,户籍,还有喜欢哪样的女子。 铁锤被问的不好意思,壮汉脸上出现些红晕,“如少夫人那般聪慧的便好。” 金贵很不得按住他的嘴,往四周瞧了瞧,没发现人才放松,他呵斥道:“慎言,这般话,可是敢胡说的!” “我的意思是聪慧的人,我脑子不灵光,少夫人是我所见最聪慧的,没旁的意思。”铁锤惊恐的摆手,急忙解释。 金贵赶紧道:“日后,若是要在镇国侯府过下去,离少夫人远些,尤其你可是少夫人头一个带回府的护院。” 铁锤不大明白,眼神直白的看着他。 金贵也没想到世子这般的善妒,少夫人不过是带回了个护院。 “你记着我说的便是了。”金贵叹了口气。 铁锤连道是。 到东都府的那日,刚好是阴天,加上时辰不早了,下了马车,金贵在前面提着灯笼。 周围瞧的不是很清楚,只不过这院子,从大体轮廓来看,应该是个三进的院子。 被领着进了房间,烛光下屋内的陈设,瞧的清楚些,窗边放着一个与策海院无二的书案,向上挂着一些画卷,皆为山水画,风景秀丽,再往里是一架曲屏,将浴房和床榻隔开。 不过床榻上的被褥颜色有些艳丽,不像是褚昭盖得。 她走向里侧,视线扫了一遍,“世子呢?” 金贵躬着身子,小心的看了她一眼,谨慎答道:“今日有客宴请,世子未回。不过世子特意命丫鬟们好生伺候您。” 说完暖霞和暖玉上前问安。 这也是策海院的老人了,不过平日里和她见的不算多。 “起来吧!”她看了眼,坐到了椅子上,“我这里不用你们伺候,往后少进屋子,留在外院吧!” 两女应是,暖霞神情迟疑,最终还是上前一步,单独跪地,“往日里,都是我们在屋内伺候的,少夫人刚来,便要赶走我们吗?” 楚盛窈绣眉收拢,星眸骤然变凉,“怎么?我的命令你不应?” 暖霞双手交握,她知晓少夫人来了后,她们留在内院就少了,平日里也几乎没有与世子碰面的可能,她不甘心。 “是夫人令奴婢跟着世子的,还请少夫人见谅。” 金贵摸了把额头,满手的汗,世子也没说过,还有这出! 朝着暖霞使了眼色,让她下去。 暖霞未搭理,此次后,怕机会更少了。 世子在东都府,比起在京都的高不可攀,像是落了凡尘,让她有了近身的希冀,往日从不踏足秦楼楚馆,如今有客相邀,并未拒绝。 或许是尝了情事滋味,世子才懂得女子的好。 她不想放弃。 楚盛窈撑住下颚,笑意极淡,几乎没有,更多的是愠色,“既然,你这般听夫人的话,便回京都,到夫人身边听去!” 她一声令下,秋泠和春和揪住她的衣服,将人往外赶去。 “少夫人,奴婢是夫人的人,您这般做不妥。”无论暖霞如何说,楚盛窈依旧无动于衷。 忽然暖霞声音大了,“您不怕世子怪罪吗!” “停。” 楚盛窈扬了下手,“让她去外院儿,平日里莫要让我瞧见她。” 秋泠她们不知,楚盛窈为何改了注意,还是听令行事。 一身的疲惫洗去,楚盛窈并未躺在那张床榻上,只看了眼,叫人将小榻腾了出来,换了她带来的被褥。 李嬷嬷连连点头,此刻也是伤心的,当初想着少夫人与世子夫妻情深,如今已然没了撮合之心。 京都的传言,不知为何,在此刻变得格外的清晰。 清倌儿,婢女,还有那封香气刺人的信和残留的胭脂。 她闭了闭眸子,脑子里装了许多事儿。 以往在京都,无论褚昭又多忙,从未有过夜不归宿。 旁人想邀,又是何等精彩的地方? 她抱着被褥,上面的味道依旧,是她最喜欢的牡丹花香。 这间屋子里的熏香,也如在侯府的一般,若不是置身与狭小的小榻上,恍然让人觉得还在京都。 尽管想着事儿,身体的疲惫叫她睡了过去。 门吱呀一声,来人进来后,站在小榻边儿,见她眉头凝结,娇颜依旧,却添了愁绪。 他轻轻的将其抚平,看了眼床榻,又瞧着她艰难的蜷缩在小榻上,横抱起人,将她放在床上。 她睡得熟,一路劳累,这点儿动作,并未将她吵醒。 另一侧,褚昭躺了下来,瞧着她的睡颜。 原本空荡的心,满了,也安了。 他勾起一缕发丝,轻轻摩挲着,足足半年,六月。 积雪融化,就连花朵也开始掉落,他才再次见到她。 真是狠心! 褚昭紧盯着她,瞧着她越安宁,自己反而更加的不甘心。 自他走后,她可曾有半点儿思念过他! 至少,自他所得到的信中,她从未表露过对他的思念。 以往他不喜那些黏腻的夫妻,尤其是在旁人面前,姿态亲密,失了风骨,叫人觉得失礼。 她只要还是镇国侯府少夫人,就应当贞娴静姝,担起身份,不丢了侯府的脸面。 可因这脸面,足够让他心神具愁,郁结在心。 平常放肆也也无妨,索性不敢有旁的人,敢随意诋毁镇国侯府。 他摸了摸她的眼尾,若是这般,她应当会开怀些。 可她真是没良心。 即便京都有那么多的传闻,她第一时间,想的不是赶过来,而是留在府内,只想坐稳侯府少夫人的位置。 她心中究竟有没有他的位置? 他放下手,心中的猛兽,在某一刻几乎要关不住,他捏紧床沿,指甲发白,甚至有些断了,血迹滴落在地,手背青筋凸起。 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也不敢再去瞧她,生怕控制不住,那些深埋的东西,想将她弄醒,不断的挞伐,不停的逼问。 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身旁是她的味道,他侧过身子,咬紧牙关。 不想失了智,发了疯,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如很多夜晚一般,他呼吸放缓,闭着眸子,将脑中的杂念排除,只不过这次,难捱的很,几乎内衫湿透,眼眸发红,犹如嗜血的兽物。 沸腾的水,盖上盖子或许能够防止往外溅,可若是那水到了罐子口,怕是止不住。 强压着的盖子,只能叫水流出的更加厉害。 他喘着粗气,不想在此刻伤了她,起身离开了房间。 楚盛窈睁开眸子,瞧着被关上的门,他身上的酒气还未散去,还有脂粉的味道,冲的人发晕。 许久才收回了目光,翻了个身,这张床始终叫她习惯不了,她抱着被褥,重新回了那张小榻。 清晨,楚盛窈向金贵问了褚昭的行踪,金贵支支吾吾说不出,她便又叫秋泠她们去问。 回来后,春和瘪着嘴,气愤难当。 “少夫人,这些人太放肆!” 楚盛窈听她将事情说了,褚昭去了西街,只不过西街住着位宋夫人,宋夫人生的貌美,和离后单独做着生意。 春和气恼的便是,从旁人嘴里听闻,褚昭对这位宋夫人颇为不同。 “无碍。”楚盛窈叫人送来了早膳。 用过餐食后,便叫金贵带着她到院子里逛逛。 院子不大,除开花园和主院外,只有两三个小院落,风景倒还雅致,约莫一个时辰便走完了。 春和虽然跟着楚盛窈身边,可脸上藏不住的急躁。 真不知少夫人怎想的,外面传言如何,且不论。 她似乎就没想过,去见世子一面,自从昨夜来了东都府,加这一上午,可连世子的影子都未瞧着。 听闻世子与客相聚之地,是东都府有名的水秀楼。 里面女子才色双全,被东都府许多人追捧,虽然标榜着卖艺不卖身,可若是女子有合眼的男子,可邀其春风一度。 春和咬着唇,实在不明白,世子来了东都府,竟然会变成这般样子。 天底下的男子实在薄情。 少夫人还不若不来,她可不会以为,若是少夫人一同来了,世子便不会如此,这根本就是本性使然,哪里要旁人来管的! 春和恹恹,可瞧着少夫人神情如常,只得老实的跟着。 “世子一般何时回来?”楚盛窈看着金贵,问道。 “一般公务忙完,约莫申时,”金贵不假思索,又想起什么赶紧补充道,“不过近日客人相邀的多,也说不定。” 她点头,临到午时,东都府不少人得知她的到来,纷纷递了帖子来,她毕竟人生地不熟,拿不定注意,便让铁锤去查。 可其中与褚昭亲近的人还不知,问了金贵,金贵摇头。 不敢轻易回信,只能等褚昭回来,询问他。 申时过,天快要黑,她让门房注意褚昭的踪迹,可始终没有他的消息。 入了夜,她躺在小榻上。 许是昨夜休息够了,今日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直到正房的门被打开,她起身朝着门口方向,轻唤道:“夫君?” 第79章 第79章 她望着门口,人影未动,半开的门,将他的影子拉长,延伸到屋子里。 她又唤了声,“夫君?” 那人还是未做反应,她甚至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可他的身形与褚昭一般无二,虽然隐匿在黑暗中,下颚处被月光照着,她以为半年未曾见过他,可却也能轻而易举的将他认出。 下了榻,便要过去一探究竟。 忽然吱呀一声,门被关上了。 她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驻足了会儿,重新回了小榻。 是不想见她。 生气还是倦了? 她将自己紧紧裹在被子中,扯出了个笑颜,有些难,可依旧不停的尝试着,调整情绪,试想再次与他碰面时,她该做如何的表现。 清晨,依旧未见褚昭的身影,她也没在问起,瞧着铁锤收集来的东都府的名册。 到了午时,金贵让丫鬟来送餐,今日备着的是东都府所特有的,味道辛辣,她只尝了口,便被呛的剧烈的咳嗽。 春和忙递了水,“少夫人,若是吃不下,便撤了,叫他们重做吧!” “不必,”她喝了口水,好多了,“不过是我吃的太急了些” 说完又夹了些菜。 她长于京都,吃的清淡,头一回尝试,这般口味的菜,越吃越上瘾,额头汗珠细密,又喝了口水。 她唇瓣鲜红,舌尖因受不住辣意,稍微探了出来,睫毛上,凝结水滴,犹如初春清晨,娇艳的花。 春和也禁不住咽了下口水。 “咳咳。”这一口吃的急了,被呛住,喉间辣意,往上钻,使得人咳嗽更加厉害,眼泪禁不住刺激,顺着脸颊而下。 面前忽然出现茶杯,她的背脊被轻拍了下。 背部触感温热,她神情微顿,接过杯子,缓了许久才好,侧过身子,眼眶泛红,蒙上水雾,瞧着好不可怜。 褚昭瞥眼看了,心头微动,平静的湖面被风吹起涟漪阵阵,又回眸,坐在了她的对面。 她捏着茶杯,还未看来人,便晓得是谁,眼睑比平日快了些,心跳动亦是,放开杯子,眼睛闭了一瞬,抬眸露出惊喜的神色。 “夫君,你回来了!” 褚昭颔首,让百名备下碗筷,未回话,示意楚盛窈继续用餐食。 她脸上的笑停滞,目光在他脸上徘徊了一下,垂眸继续用着。 他似乎面如常色,对于她的到来,不见惊喜,或许还带着几分不悦。 她拿起筷子,忽然没什么胃口,静静坐在旁边等褚昭用完。 褚昭也没吃多少,瞧过去时,她碗里还有大半的食物。 原本他未回来,吃的倒是挺欢。 让丫鬟小厮将餐桌收拾了。 褚昭起身,一言未发,有想要再次离开的意思。 她连道:“夫君,这些日子好似极忙?” “嗯。” 她想起那些帖子便问了,“东都府的官宦之家,可有夫君觉着不想与其交往的?” “无。” 褚昭瞧了她眼,沉声,“就没有旁的想说的?” 旁的?她思索了会儿,只摇头。 有什么好说的?她有眼,自己去看便是了。 褚昭目光如炬,盯着她,将她上下打量着。 当真是极好的。 刹那间,他走近,身体散发着莫名的气势,只教人觉得发毛,她忍不住退了步,却被他抓住手腕。 她不明所以,只道:“夫君可是怪妾身来了?是祖母担忧夫君身体,妾身亦忧心夫君无人照料,才来的。” 若是欢喜她来,绝不会这般。 她眸子中的失望被掩盖的很深,只是柔和的对他笑着。 褚昭忽然甩开她的手,语气冷若寒冰,“我平日里事忙,怕是陪不了夫人了!” “好,”她嘴唇的弧度完美,只不过细细看去,眼眸中没有半点儿笑意,“夫君忙便是了,妾身决计不会扰了夫君的。” “也怕搅了夫君安寝,稍后妾身便搬到侧室里。” 昨夜便是她霸占了他的位置,所以他才不愿进去的吧! “随你!” 褚昭背过去,跨步离开了院子。 百名见状赶紧跟了上去,以前以为世子是个榆木疙瘩,现在发现少夫人也不是个聪慧的。 两个木疙瘩,凑到一块儿去了,这日子咋就这般的难。 他被冻得,裹紧身上的衣服。 她独独坐在椅子上,走一步看一步吧! 回了寝房,立刻吩咐秋泠她们将她的东西搬走。 李嬷嬷叹了口气,替她理了下披风,今日天气虽好,可风阵阵吹个不停。 “少夫人,您可曾后悔?”李嬷嬷不禁问了起来,“若您和世子一同来东都府,也不至于疏离成这般。” 她忆起起先褚昭的体贴,他待她极好,现下不过半年不见便晾着她。 只是惆怅,而不不后悔。 她只信,握在手里的东西,能与褚昭相敬如宾,便是极好,渴求那么多作甚。 虽不知,褚昭为何换了个面孔。 是生了她的气?怪她当初没有陪着他一道? 她暗笑,若真是,为何那些日子里,只是只言片语,众多家信中的楚氏安。 更多的传回来的是谣言,和夹在信中的粉色荒唐。 她的心,逐渐沉寂下来,原本未瞧见他,还有过忐忑,如今是全然静下来。 一片荒芜。 “夫君劳累,嬷嬷你去叫厨房里炖些补品给他送去。” 早在昨夜便见过府中人,瞧着都是老实人,谨言慎行,待她也毕恭毕敬,看来褚昭将府内管的极严,只个别的例外。 她想起暖霞,暗自摇头。 不过半年,这丫鬟的心,竟然也跟着大了起来。 偏房离正院不远,就在对面,不过中间隔了个走廊。 她将自己常用的东西拿了出来,朝窗外望去,几株蜀葵开的正好,抬头往上,又有木槿花。 此处比起正房更是姹紫嫣红。 她呼了口气,只想将这些日子,若有若无的郁气吐个干净。 春和叩门后走了进来,行礼规矩的站着,只起伏的胸膛和不大好看的脸色,能够瞧出她的心情。 “怎了?” “宋夫人过府,在正厅与世子交谈呢?” 宋夫人? 从铁锤探查到的消息中,这宋夫人可不是一般人,她有了几分兴味儿,“去正厅,正好我也想瞧瞧这位宋夫人。” 宋夫人原名宋堇色,原是东都府,底下一县屠夫的女儿,嫁入东都府有名的商户,不到一年便与其夫和离,另立门户,做起生意来。 都说她为人刚毅,前夫婿时常来惊扰,她直接拿了棍子,将人给打了出去。 褚昭刚来东都府,宋夫人便与官府签订契约,给官府供给十年的布料,有人便传出褚昭和这宋夫人的桃色来。 宋夫人貌美,不过双十的年纪,以往也未曾做过布料生意,都言太巧了些。 正厅笑声阵阵,还有褚昭说话声,楚盛窈站在外面,顿住了脚步,回过神来,若是此刻进去,未免有些唐突,刚要离开。 “少夫人您来了,快请。”百名这声格外的大,里面说话声也停了。 楚盛窈瞪了他一眼,不好再离开,硬着头皮走了进来。 侧下方的女子一身红色滚金边褙子,袖口处绣了合欢花,梳了个堕马髻,她笑起起来时,身子朝后仰去,像是与褚昭很是熟稔,半点儿也不避讳仪态。 拐角处,忽然来了人,宋堇色整理了下衣裙,尤其是听闻小厮的称呼,她脸上的神情收敛了些。 直到人出现在厅前,宋堇色瞳孔放大,好个尤物,肌肤赛雪,还带着淡淡的光晕,眉宇清正,明眸若灿星,嘴唇殷红小巧,弧形诱人,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人的视线。 再往下,好个妖孽身躯,凹凸有致,宋堇色低头看了眼自己,羡慕之情不加掩饰。 又看了眼高坐雨上的褚昭,得此妻,得享多大的福分! 直到楚盛窈坐在她对面,丫鬟上茶时,茶杯放在桌面的声响,才让她回过神,她连忙站起身来,行礼道:“见过少夫人。” “宋夫人不必多礼。”楚盛窈眸色温和,叫她起身后,也没开口打搅二人。 宋堇色看了眼楚盛窈,又看了眼褚昭,继续说道:“大人,今季的布料已经准备妥当……” 褚昭默默的听着,时不时的点头。 两人谈着事儿,有来有往。 楚盛窈啜饮茶水,本就是个不相关人,也不必插话,只静坐静听。 不过视线,时常落在宋堇色身上,铁锤所寻到的消息中,宋堇色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自从与夫家和离,在东都府做茶叶生意,渐渐又扩大到周围府县,同时又涉及首饰,布料等方面。 仅凭一女身,便做到这种程度,令人钦佩。 宋堇色渐渐将身子坐的更直,尤其是当侯府少夫人,目光落到她身上时,完全没有方才的懈怠。 “宋夫人出类拔萃,做起事来,游刃有余,自然是信任你的。”褚昭忽然道。 这般话平白叫人觉得暧昧。 他夫人可还在此! 宋堇色笑意僵了些,尤其是是余光飘过楚盛窈时,“不敢当,今日来府里冒昧了,也是有幸能见少夫人一面。” 楚盛窈嘴角含笑,“我来此,亦是有幸见了宋夫人。” 宋堇色受宠若惊,“少夫人刚来东都府,对此地不熟,若是用得到妾的,尽管来找妾。” 楚盛窈点头。 小厮将宋堇色送出了院子。 见了人,楚盛窈自然没有待在这里的理由,朝着褚昭屈了下膝,打算离开。 “夫人未经通传,就不怕打搅了我。”褚昭声音低了几度。 楚盛窈转身,“若是打搅了,夫君的小厮,便不会放妾身进来的。” 褚昭瞧着楚盛窈,似乎想从她脸上瞧出一丁点儿别的的痕迹,可是似乎什么都没有,就连方才对宋堇色都是和善的。 “百名!”他声音含着怒意,一时无处宣发,“行事不利,玩忽职守,罚一月月钱!” 百名应是,眸子垂的极低。 招谁惹谁了! 伺候世子这么多年,他还瞧不出世子的心思,分明想见的很,分明想让少夫人吃醋的! “如此是妾身的不是,”楚盛窈再次屈膝,“日后必定不会打搅夫君。” 褚昭衣袖下拳头,不由得紧了,瞧她说的义正言辞,直接起身离开了大厅。 百名道:“少夫人,世子其实是希望您来的。” 瞧见褚昭走的快要瞧不见人影,他也来不及多说,直接追了上去*。 若是希望她来,又怎会这般的神态。 半年前,他还未像如今这般的易怒,性子也是极好的,为人温和守礼,虽偶有不同,但很快会恢复如初。 如今是彻底的转了性子,叫人琢磨不透。 楚盛窈趴在小案上,用晚膳时,褚昭并没有回来,也不晓得今晚会不会回来? 窗户半开,被风又吹得大了些,她移了过去,刚要将其关上,花瓣随着风飘落到地上,芳香袭来。 月不在,星光繁多。 对面房间,忽然燃起了蜡烛。 应当是褚昭回来了,又是这般的晚。 楚盛窈只看了眼,便又将窗户合上,李嬷嬷她们刚好派人送来了水。 她解下衣服,跨步进了浴桶,起伏的水浇在身上,又有几滴落在了高耸之处,舍不得滑落。 她用帕子沾了水,细细的擦拭着,明日该出去走走,也不知在此处要生活多久,熟悉一番总是对的。 屏风处忽然来了道影子,楚盛窈背对着未看清,那道影子逐渐走近,从她的背后绕到了侧面,几乎将她看了个遍。 褚昭走路,虽如往常一般的平稳,可脸上的红光,难以遮挡,眼底猩红,不知是被什么刺激的。 似乎又大了些。 楚盛窈闻到了些许酒气,秀眉轻拢,视线在屋子里流转,与褚昭对碰上。 她环抱住胸,往后缩,脸上的惊慌做不得假,她声音迟疑,“夫夫君,你作甚?” 褚昭未言语,解下衣服,随着他脱得越来越多,楚盛窈控制不住想要逃跑的心,试图去勾屏风处的外衣。 刹那间,她的手被抓住,同时浴桶中的水荡出了大半。 “泡澡。”褚昭的答复姗姗来迟。 “妾身先出去,夫君好好泡。”她脸色僵硬,手腕环动,试图挣脱褚昭。 “一起。”褚昭拉拽着她的手,两人距离近了些,她不自然的单手挡住胸前的风光。 两人许久未曾这般的亲密,除开不适应,还有便是生疏。 褚昭还穿着一件里衣,而她什么也没有。 她想也不用想,便拒绝,“不用了。” 可褚昭并没有松开她的手,还解着自己湿漉漉的里衣,他动作迟缓,解了好一会儿才解下,将衣服扔了出去。 精壮的身躯露出,她不自在的偏头,脸上红晕闪现,手依旧不停的想要挣脱他。 “放开!” “你我夫妻,亲密是常事!”褚昭将她上下看了一遍,不容置喙道,“不许躲!” 第80章 第80章 夫妻亲密是常事! 可他们,毕竟许久未曾见过。 她往后退了下,腰肢被他拦住,身体逐渐离得近,水本是暖的,连带着他的体温。 烘的她从内到外的热了起来。 他的胳膊,还是如以往般的有力,水珠从胸膛往下滚落,高束的头发,也因方才两人挣扎间,溅了水珠上去,额前两三缕发丝贴在两侧。 他手腕有力,叫她逃不开,却又不会轻易伤了她,肌肤相贴,娇软与坚硬碰撞着,被挤成一团,她的手被举到了头顶。 双眸无措的看着他,羞涩与妩媚交织着,手腕不停的动作,又预示着她想要逃脱。 脸颊红的犹如窗外的蜀葵话,开到了极艳。 再往下,殷红的嘴唇娇艳欲滴,尤其是,她下意识想要躲闪,皓齿咬了下嘴唇,惹的人想要撷取。 褚昭眼眸一直盯着,逐渐的靠拢,轻轻碰了下她的额头。 似水般的温柔,让她愣在了原地,眼中透着几分诧异。 紧接着,红唇被占了去,唇畔细细吮吻着,与褚昭离开前,咬的那下格外的不同,温柔的,叫人几乎快要忘记身在何处。 眼睑被他碰了下,她闭上了眼。 呼吸逐渐逐渐急促起来。 舌头冲了进去,她的呼吸被夺,香软缠绵,没有放过一丝空间,酥麻感由背脊升起,往四周扩散。 身体下意识发软,某些记忆也跟着勾了出来。 有些东西许久未经历,可只要碰触上,便有了意识。 她甚至,尝到了他嘴里淡淡的酒味,引得她也醉了几分。 他松开了她的手腕,按住了她的后颈,往他的方向,用了些力,两人拥吻的更近了些。 比起以往的狂风骤雨,和风细雨更能令人痴神。 她柔柔的靠在他的怀中,手却撑在浴桶上。 褚昭整个将她搂抱在怀中,心中的空荡,只填补了些,还有更多地方,无比的空寂。 半年,一百八十三个日夜。 到了今日,都觉得不过是思念到极致的幻觉。 生怕她是假的。 他只能将她全部箍在怀中,感受着怀中的她。 可还不够,他按住她的腰肢,想要嵌入她的身体中。 想要填补深如海的思念。 水波随着褚昭的动作,又荡了些出去,门口敲门声忽然响起,“少夫人?” 楚盛窈瞬间清醒过来。 李嬷嬷久久得不到她的回应,想要走近来。 隔着屏风,能够瞧见门口的人影,吓得她迅速推了他一把,褚昭没有防备,往后倒去,砰的一声,加上越发荡漾的水波,声响更大。 她害怕李嬷嬷进来,赶紧朝外,扬高了声音,“无事儿,退下吧!” “真的不需要我进来?”李嬷嬷未走开,尤其是方才又有了大动作,她试探的问了句,脚已经踏进门槛处。 隐隐的脚步声传来。 她生怕李嬷嬷真的进来。 “无事,”她咬了牙,答道:“世子在呢!” 李嬷嬷听着里面的声音,尚踟蹰,听见楚盛窈最后一句话,老脸一红,赶紧退了下去,将门关上。 她就说嘛,少夫人这般貌美,世子怎可能冷着她。 等楚盛窈回过神来,她连忙出了浴桶,寻了外衣,披在身上。 背着他整理时,想起方才发生的一起,她抿唇,“夫君太过孟浪了!” 她系着系带,连身上的水渍,都来不及擦拭,只想将自己遮挡住。 “夫君今日喝了多少?”想起褚昭嘴里的酒味,她问道。 半晌,都未听见褚昭的回复,她走到了浴桶前,褚昭半靠在浴桶壁上,双眼紧闭。 她吓了跳,碰了下他的鼻息,想起方才推他时,似乎撞到了什么。 “夫君?”她轻轻唤了身,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人依旧未清醒。 她一下子慌了神,又继续喊了几声,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刚要冲到门外,叫人去唤大夫,人忽然抓住她的手。 他眼眸漆黑如墨,脸上也是难得的冷漠,声音更如同寒冰,“夫人便这般的厌我?” 原本他醒了,她神色惊喜,可听了他的话,只渐渐化作了不解,“夫君,妾身非有意,怕李嬷嬷瞧见了。” “若真怕人瞧见,不让人进来便可。”他嘴角勾起抹讥讽的笑,“楚氏,别在拿你那些话,来糊弄我了!” 不愿同他来东都府,又不愿同他亲热。 人下意识所做,才是最真切的想法。 原以为,她同他一同沉浸在其中,一同的入迷,偏他一人当了真。 轻而易举的剥离,轻而易举的推开他。 他曾为她找过许多的理由。 可都被推翻。 褚昭摸着后脑微微浮肿的地方,这点儿的疼痛,连心头一份的疼意,都比不过。 楚盛窈愣在原地,似乎最隐秘的一层,被褚昭剥开。 她是沉迷,可同样的清醒的很快,如他所言,将他推开,非制止李嬷嬷,才为她心中所想。 望着他苦涩的唇角,她下意识浅笑,“夫君,妾身非有意,不过是惊吓所致。” 褚昭忽然起身,掐住她的脸颊,她原本勾勒的极好的笑意被他拉下,他声音如同夜般,沉的吓人,“别在我面前笑的这般的假!” 她嘴角收敛,脸颊两团,被他按压的难受。 “到底要说多少的假话,所谓我最重,最在意我,哪句是真实的?” 褚昭凑近,眸子泛着红,酒气扑在她的脸上。 她眸子向下,其中的失望痛苦,与难过,让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楚氏,你难道就不懂我的心吗?” 褚昭让她的脸正对着他,不让她有半分的偏移,眼眶比起方才更红了些,而那目光更多的,是在向她讨要着什么。 下意识她想要躲,可这次褚昭未给她机会。 可这东西,她怎会轻易给了他,或者此生难给任何一人。 她不信的东西太多,情爱便是其中一件。 “夫君喝醉了,”她抓住他的手腕,“我叫百名来伺候你。” 朝着门外喊了几声,房门被打开,百名走了几步,被褚昭呵斥的不敢动。 “这便是你的回答?”褚昭声音哑了些,手也从她脸上移开了。 她缄默。 “呵呵褚昭笑了几声,从浴桶中跨了出来,走了几步,身体摇晃几下,她见状去扶被他躲开了。 她望着他的侧颜。 他晶莹的眼眸,似乎有水意划过,不知是身上带出去的水渍,还是旁的东西,落在了地上。 胸膛格外的沉闷,褚昭未来东都府前,她便察觉到,他对她上了心,还以为东都府的日子,已经叫他对她淡去了。 可竟不知他还是有意的。 屋子很快被清理了番,她坐在床榻上。 不过是褚昭对她要求过多了罢! 旁的夫妻相敬如宾,虚情假意还不是过了半辈子。 他二人,不过盲婚哑嫁因缘巧合,才在的一起,哪里来的那么多的感情。 糊涂的将一辈子过下去便好了。 既想要她的忠贞,又想要她的情谊,可若都给了他,她才是真正的毫无退路。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她将脸深深的埋在膝盖中,心乱如麻。 褚昭对她的喜欢,又能持续多久呢? 夜深,府中静悄悄,正房里,褚昭蜷缩在小榻上,此处还沾染着她的味道,后脑的疼意在此刻愈来愈烈。 只让他清醒,睁眼到天亮。 清晨,用早膳时,并没有瞧见褚昭的身影,楚盛窈松了口气。 着实是昨夜发生的太过突然,一时之间,她还不知晓应该如何面对他。 让人套了马车,便打算出门散散心。 李嬷嬷跟在身后,一想起昨夜,世子湿漉漉的从房间里走出来,浑身上下冒着煞气,现下又瞧着少夫人一反常态,眉宇间绕着愁意。 便知这两人又闹了别扭,不过都是常事了,李嬷嬷尚已习惯了。 甚至还劝道:“少夫人,若是世子当真惹了您不开心,您不必放在心上,做好自己本分便好,莫要让旁人抓住错处。” 楚盛窈只惊讶,李嬷嬷没有说着,叫自己顺着褚昭的话,叫她与褚昭也做那情深义重的夫妻。 李嬷嬷解释道:“男子都一个样,少夫人若真动了心,怕是会伤心。” 楚盛窈却思索起,褚昭在东都府的谣言来,如今已然确定有八成的把握是假的。 且,极有可能与她有关。 楚盛窈打开窗户,瞧着人声鼎沸的市集,才缓了心情。 东都府也是繁华的很,人头攒动,叫卖的吆喝声不停歇。 忽然间,目光所及之处有了些疑惑。 此处小摊小贩竟然有不少是女子,以往在京都也是有女子支着摊子,但不过是凤毛麟角,还时常受到骚扰。 此处倒是稀奇的很,大都是女子占主位,从旁协助的倒换了男子。 “站住!滚蛋,给老娘死!”一妇人扛着把大扫帚,朝着一男子追逐去,周围似乎习以为常,还有人上前替妇人拦住男子。 几位妇人同时上前,将男子围住,“敢抢老娘的东西,也不打听打听,这儿东都府是谁当家!” 此处被围了起来,成了个圈儿,楚盛窈的马车也被挡住,侍卫想要上前驱赶,她将人叫住,刚想从马车里拿出帷帽戴上,又放下了。 此处女子多,倒是叫她觉得安全些。 另一侧买着香囊的铺子,妇人拧着男子的耳朵,“傻了!连账都不会算,当初选个伶俐的男子,也好比选了你!” 男子连连告饶,不敢反抗。 瞧着稀奇,她低头遮住了笑意。 她只走了几步,周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惊艳,有好奇,没有那些叫她恶心的眼神。 她舒了口气,原本的郁气消散不少。 从铁锤收集到的消息中,东都府人爽朗,大都好相处。 就连这里的知府也很亲民,百姓大都是称赞的。 只走了会儿,店家热情,楚盛窈手里便有了很多东西,她将这些给了铁锤,又随处逛了逛。 这里的瓷器比起京都竟然要好些,价格低廉,细细询问,原四周多山,有许多的高岭土,且土质细腻,京都山地少,所需的高岭土都是从旁处买来的,要贵上些。 李嬷嬷几人一直跟在楚盛窈身边,春和兴味盎然,瞧着这些京都未曾见过的东西,不停在四周望着。 骤然眼神一凝,她扯了扯秋泠的衣袖,秋泠也望了过去。 两人面色惊慌,正巧楚盛窈要走出店铺,秋泠赶紧道:“少夫人不若再瞧瞧。” 春和也挡上前,“是啊是啊!” 两人举止古怪,楚盛窈直接绕开了二人,目光远处望去。 一女子披着披风,披风下面衣服单薄,抬手间露出光裸的胳膊。 而与她并行之人,竟然是褚昭! 第81章 第81章 楚盛窈站在大街上,手里还抱着店里的瓷瓶,静看着,未发一语。 秋泠和春和相互瞧了一眼,不晓得该如何劝慰。 “少夫人,不要多想,那姑娘或许刚好与世子站在一处。”秋泠说着安慰的话,可心中却不由得唾弃褚昭,分明在京都芝兰玉树,到了东都府,竟成了这般的模样。 楚盛窈依旧是盯着,神色认真,竟叫人不晓得,她到底在想什么。 原本繁华的街道,忽然被人群围拢,他们凶神恶煞,为首的男子扛着棍子,朝着褚昭他们的方向而去。 今日褚昭楚府身边,似乎只有两个小厮,未带护卫,不过依然能够将那穿着披风的姑娘,护的好好的。 “少夫人回府吧!”李嬷嬷说道。 到底不想楚盛窈再看下去,免得心里难受。 可就在下一瞬,被护着的姑娘忽然暴起,朝为首的男子扑去,姑娘比男子挨了个头,竟然也将他扑倒在地,随着她的动作,披风下褴褛的衣裳露了出来,姑娘来不及顾忌,一膝盖朝着男子最薄弱的地方顶去。 男子捂住下身,嗷嗷大叫。 “杂碎玩意儿,狗杂种,连你老娘都敢污蔑!” 姑娘身材矮小,远瞧去弱不禁风,让人心生怜惜,可自她将壮年男子按倒在地,一下子立刻对她改观了。 “还敢叫人堵我,撕坏我衣裳,我不怕丢人,大不了,与你同归于尽!”姑娘脸红脖子粗,死命的掐着男子。 男子还在咆哮着,“贺敏儿,你个泼妇,与旁人私通,为人放浪,我们村都知晓,你不堪吴家妇,我要休妻。” 贺敏儿被他颠倒黑白的话,气的顿时火冒三丈,“陷害老娘,还想吃绝户,让你吃!” 姑娘脱下鞋,往他嘴里塞! 两人的话,引的人驻足,可终究不晓得何人说的才是对的。 尤其是那吴姓男子带来了许多人,将人群圈在外面。 忽然有人,举起棍棒朝着女子而来,不少女子在外侧提醒着,不过吴姓男子用了全力拉住贺敏儿。 楚盛窈见状加快速度,将瓷瓶朝着那男子砸去。 瓷瓶碎了一地,贺敏儿乘机捡起一道碎片横在吴姓男子脖子上,“住手!” 舟山村人才停了手。 “刁妇啊!”其中一年迈的老汉,坐在地上撒泼,说着贺敏儿如何不守妇道,应当被浸猪笼,舟山村人也添油加醋。 贺敏儿哂笑,像是并未听见那些腌臜话。 楚盛窈走近,侧眸看了眼褚昭,见他未动,心下称奇,分明这姑娘方才是与她站在一处的。 如今怎就不想要管的模样。 褚昭往一侧移了步,两人衣裳原本碰触在一起,随着他的步伐,几乎可以再站一人。 楚盛窈低垂,昨夜的质问犹在耳侧。 “泼妇!我要让吴明休了你!你与旁的男子私通,丢人啊!”老汉继续哭闹,“你这般不贞妇该沉塘。” 舟山村的人开始说起贺敏儿,是如何的不贞不洁,原本还有些沉静的路人被煽动,亦说起贺敏儿的不是。 贺敏儿只淡淡的看着这一幕,心头讥笑。 这般的场景,近些日子来,时常上演,与吴明一道的舟山村人,便是如此被煽动的,说的好似都是亲眼瞧见的。 楚盛窈听着这些话,又瞧着人群中明显习以为常的贺敏儿,心头憋着股气。 “光是用嘴说,连个证据都拿不出来,未免可笑。”楚盛窈走到中间。 一听有人替贺敏儿辩解,老汉也不哭诉了,直接指责楚盛窈的多管闲事儿,“此乃我家事儿关你何事!” 众人这才看清,方才砸那男子的人的样貌,皆是大为惊叹。 这般的貌美,当真是世间罕见。 吴明愣了神,眼眸盯着她,都不会动了。 那些舟山村的男子,打量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淫邪浑浊的眼神,叫人恶心。 “路见不平,总得有人站出来,”楚盛窈厌恶这些目光,却也并非退缩,“若这女子犯了错,交于官府便是,你们大街上,私设公堂,莫不是,想要将白的说成黑的,逼人就范。” “说的,好像是躲在人床榻下,亲眼瞧见的,不过是听旁人说起,便也跟着人云亦云,未查明,便胡乱开口,流言似利刃,杀人无形。” 贺敏儿眼神比起方才多了几分亮色,尤其是望着楚盛窈的时候,周围人觉得楚盛窈说的有道理,纷纷让这些人报官处理。 舟山村人顿时恼怒,尤其是被楚盛窈砸中的那男子,“夫人长得这般美,怕也是和贺敏儿一般浪荡,莫不是哪家秦楼楚馆卖的!” “混账!”李嬷嬷她们将楚盛窈护在身后。 褚昭眸子漆黑若寒潭,白玉的面容拢上黑气,让人觉得阴恻恻,他从人群中穿过,抓住那男子,捡起地上的碎瓷,抵住他的嘴唇,顿时鲜血流出。 “这舌头别要了!” 楚盛窈侧眸,瞧见褚昭这般狠厉的模样,心头一惊,忙道:“夫君不可。” 褚昭是按察使,若是被人认出身份,当街行凶,对他日后行事不利。 褚昭并未停手,瓷片往里伸,楚盛窈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将他交给官府便是了。” 他这才停了下来,不过往后退了步,楚盛窈的手落了个空。 她表情僵了一瞬,分明方才他胳膊上的余热还在。 吴明顿时被鲜血淋漓的场面吓了一跳,浑身僵硬,对贺敏儿小声道:“你若乖乖接了休书,交出钱财来,我便不与你计较。” 贺敏儿淬了他口,“休想!” 不一会儿的功夫,官府的人来了。 这些人被压到了堂前。 舟山村人依旧梗着脖子,他们人多,自然不怕贺敏儿这个弱女子。 尤其是被褚昭伤的那名男子,顿时趾高气扬起来,忍着嘴唇的疼意,“见了官,定要你脱层皮。” 便是他口出狂言又如何,大盛律法伤人者杖二十,酌情补偿纹银。 他瞪了褚昭和楚盛窈一眼,知府还未到,便有师爷示意堂下的人,跪下迎接。 众人跪下,低头皆恭敬的模样,但见楚盛窈和褚昭站在未动,师爷呵斥道:“不敬知府,便是罚你二人刑杖都使得,还不跪下!” 舟山村人方才落了下风,如今正不甘心,瞧见楚盛窈他们蔑视公堂,更是添油加醋的说着。 师爷见转也有了怒色,命令衙差动手,眼瞧着衙差越近,舟山村人脸上笑意越发的大。 “住手!” 郑知府姗姗来迟,瞧着堂前动静下了跳,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拱手道:“见过按察使大人,见过夫人。” 他虽未见过楚盛窈,却也曾听闻其样貌。 按察使?! 舟山村人一愣,随即惊恐,这是惹了不得了的人了! 师爷也是吓了跳,他位卑还未曾见过这位按察使,吓得赶紧跪了下来。 贺敏儿也不知随意拦下的人竟是这样的身份,她抓紧了披风,不由的侧目瞧着楚盛窈和褚昭。 “不必多礼。”褚昭将事情简单的说了。 郑知府当即请褚昭与他同坐,褚昭婉拒,郑知府只好让人搬了两把椅子在旁边。 即便有褚昭在,郑知府还是按照律例,将事情询问了遍,也并未偏袒谁。 这郑知府倒是公正廉明,却如百姓所言。 楚盛窈目光赞赏。 褚昭瞧着,褚昭望着郑知府的目光,移了下椅子,响声暂时打断了郑知府的话。 楚盛窈也望了过去。 可褚昭根本不往她的方向看,只继续望着郑知府审案。 此案,不过是吴明为了占贺敏儿的家产,故意散播谣言,给贺敏儿泼脏水,那奸夫也不过是他们给了银子的。 只几杖下去便招了。 一上午便结了案,特许贺敏儿与吴明和离,且将吴家七成的银钱补偿给贺敏儿。 原本被煽动的舟山村百姓皆恶狠狠的瞪着吴家人。 还真当他们是苦主,没想到竟是合起伙来欺负着弱女子。 此刻在大堂前述起苦来,言明自己是如何如何被欺骗,有的甚至抓住吴明的衣领,说他是个骗子。 他们又是如何如何的清白。 楚盛窈瞧着他们一阵好笑,又有些苦涩,说是被煽动,可谁又曾真正的探清真相,不过是旁人说一句,他人便信。 这股邪气越来越大,一传十,十传百……越滚越多,直压得到人喘不过气起来。 她便深受其害。 “慢着,”楚盛窈忽然道,“虽已结案,还请郑知府另外布一封公文到吴家村,说明事情来龙去脉。” 郑知府点头。 暗赞这位侯府少夫人行事妥当。 楚盛窈松了口气,眸子带了几分笑意,让人将贺敏儿扶了起来。 可到底仍有几分惆怅,若当初亦有人这般帮她便好了。 褚昭余光扫了楚盛窈一眼,瞧见她的神情,手忍不住捏紧了椅子扶手。 有些事,不知该不该告诉她,真相到底还是太伤人了些。 褚昭目光瞧着虚空,里面掩藏着巨大的风暴,他们之间那里是什么阴差阳错,不过是早就计划好了的! 他现在才知晓。 那些随风而起的谣言,原到今日,依旧留在她的心头。 她在大庭广众下仗义执言,并想办法替贺敏儿如何洗刷清白,何尝不是透过贺敏儿瞧着以前的自己。 只不过她独身一人,无人能帮。 就算皇后替她正名,就算嫁到镇国侯府,其他人不敢随意辱灭,可到底伤害已经造成。 他眸中闪过一丝心疼。 楚盛窈温柔的替贺敏儿整理着披风,并未瞧见这幕。 贺敏儿眼泪也在此刻流了下来。 离开了衙门,楚盛窈和褚昭一路无语,直到走到了马车前,她道:“夫君,妾身先回府了。” 褚昭嗯了声,眸光却是飘向别的地方。 楚盛窈双手交握,想挂出与以往无二的笑颜,又想起他曾说过,她笑的虚假,只好垂下嘴角。 从侧面瞧着,他模样冷淡,似乎半分都不想瞧见她。 可分明前儿还护着她。 她滑动着手腕上的玉镯,冰凉处碰着肌肤,一阵儿一阵儿的发凉。 楚盛窈被李嬷嬷扶上了马车。 褚昭转头之际,刚好瞧见,李嬷嬷她们收着马凳,只淡淡瞥了眼。 李嬷嬷手一顿,被世子的眸光给冻了下,身体也止不住抖了抖,只想要赶紧离开,随即连忙命令铁锤赶车。 马车向前行驶,褚昭就这么盯着,一直到没了影子。 果真心中半点儿都没他! 百名赶上来的时候,只留下褚昭一人在原地。 马车呢? 方才,世子叫金贵将马车赶回府,应当是想和少夫人一起乘坐马车的! 可少夫人呢? 第82章 第82章 小窗微开,刚过了条街,人影依旧密集,风打在脸颊柔柔的。 东都府街头热闹,日晷影子落在了最下方。 楚盛窈喊停了铁锤,率先下了马车。 紧接着李嬷她们也跟在其后,生怕发生如方才般的事。 “寻家小店,晚些回去。”楚盛窈声落,秋泠便立刻去打听,东都府有何出彩的酒楼。 卖货郎挑着担,日头在头顶,细汗顺着额头往下,他身侧跟着的妇人连拿出手帕替他擦拭。 似乎想要接过卖货郎的担子,卖货郎笑的推拒,有客来,夫妻俩儿顾不得说话,忙起生意来。 听闻东都府女子地位超然,即便是在外行走,亦不会被人说是抛头露面。 她身处京都,从未听闻过这般的地方,非她少出门的缘故,其他的闺秀也未曾听闻过。 即便是在东都府为官又调回京都,也从未将这边的风俗说与旁人听。 其中道理很容易悟出,越是男子越想要隐藏,怕影响其超然地位,而女子入了京都,也同京都其余贵夫人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亦或是根本便不想去京都。 世间权利最为集中之地,同样也是规矩最能束缚人的地方。 “少夫人。”宋堇色牵着马儿,远远瞧着楚盛窈便挥手示意,脸上幸色溢于言表,又想到了楚盛窈来自礼教森严的京都,便双手交合在腹部,做出规矩的模样。 “宋夫人。”楚盛窈回道。 “我已经和离了,哪里当得夫人,少夫人若是不弃,便唤我堇色。” 宋堇色将马儿交给手底下的伙计,将楚盛窈上下瞧了一遍,脸上真切了几分。 “少夫人可用过午膳,若是不弃,便一同去。”宋堇色神情殷勤,热情,几乎想要拽着楚盛窈的手。 可怕得了她的厌弃,只好压制着。 楚盛窈颔首,尤其是瞧着她真切的目光,一时也不好拒绝。 宋堇色一脸喜意。 两人来了酒楼,这酒楼足有三层高,来往客人无数,有小二一瞧宋堇色便迎上前来。 “掌柜,您好些日子没来了。” 没想到,这酒楼竟然是宋堇色开的。 楚盛窈眸中惊讶,越发对她有了赞善。 菜很快上齐了,其中有几道是东都府的特色菜,有些便是京都口味的清淡菜。 “东都府,有些嘴碎的,说过我与褚大人的谣言,我对褚大人可没旁的想法,只是感激,当初褚大人选了我,为官府提供料子。” 只是上回,褚昭说着似是而非的话,直吓人一跳,她猜想,这两人定是闹了别扭。 宋堇色的直爽,让楚盛窈顿时多了几分好感。 “堇色率真。”楚盛窈夸道。 宋堇色给她添了茶水,道:“褚大人来了东都府,爱民如子又洁身自好,以往客请,大人虽去,可滴酒不沾,坐一会儿便离去,如今才晓得,有了少夫人这般的天仙,旁的女子,自然是瞧不上眼的。” 楚盛窈筷子停留在空中,眼睛望着宋堇色的方向,“是吗?” 宋堇色点头,“东都府都知晓的事儿,少夫人若是不信,尽管去打听。” “夫君一向如此。”她回道。 所以传回京都的话,又是闹哪样? 是旁人故意造谣?还是褚昭? 即便是楚盛窈心中有了答案,可却不敢轻易的下结论。 或者说,不敢去相信。 小二进门,托盘上端了壶酒,给楚盛窈倒了杯,“今年新酿的女儿红。” 宋堇色又给自己倒了杯,尝了口,杯子微微停滞,这酒比起往日好像辣了些,不过也更加好喝,她喝了个干净,才重新倒满,“这杯敬少夫人,我对少夫人一见如故。” 楚盛窈连道:“我不胜酒力。” 宋堇色满脸可惜,“若无酒,人生当少了许多乐趣。”说完又给自己添了杯。 一场午膳下来,一整壶酒,全部进了宋堇色嘴里。 她脸上红晕明显,说话声音,比方才高了几度,“我一瞧,便晓得你和褚大人闹了别扭。” 楚盛窈有了几分尬色,尤其被宋堇色戳中心事,她越发不好意思。 “男女之间,不就那点儿事儿嘛!”宋堇色忽然站了起来,走到楚盛窈身边,拍了下她的肩膀,“互相取悦,能消除一切烦愁,一次不行便两次。” 楚盛窈听明白她的话,脸上爆红。 他和褚昭哪里有过什么互相取悦,分明到了最后,累的不过是她一人。 想着这里,楚盛窈摩挲着茶杯,褚*昭未免太贪心了,什么都要。 “我那前夫便是个不中用的,连半盏茶都做不到,”宋堇色打了个嗝,“找个会玩儿的,玩儿的久的男子,艰难。” 楚盛窈难得多了些羞怯,没见过如此敢说的女子,一时竟有些钦佩。 厢房门开了,方才的小二连忙推门而入,“掌柜的,方才忙乱,将你的酒弄成了十年陈酿。” 宋堇色摆手,身子摇晃间,靠在了楚盛窈肩膀上,“无事儿,下去吧!” 小二担忧的瞧了下厢房,但在宋堇色不悦的目光下,只得出去。 楚盛窈不大适应这般的亲近,今日不过是她与宋堇色的第二面。 “少夫人貌美,尤其这身段丰盈妖娆,褚大人真是享福了。”宋堇色遗憾的看了眼自己,最后慢慢的趴在桌子上,彻底不醒。 在床榻间,褚昭动手最多的,便是这两处,天底下的男子批判女子应当如何,可实则入了夜,自己也成了俗人。 楚盛窈未说话,一侧的李嬷嬷黑了脸。 这宋夫人未免太过无礼了,言语卑下,行为粗俗。 她走近,想要将人叫醒,楚盛窈按住她的手,制止了。 原这副身姿,在旁人眼中不过是媚上,惑人的轻浮,只得艳俗二字,难得听出欣赏以及羡慕。 楚盛窈从宋堇色的伙计打探到她的居所,将人送了回去,待她清醒不少,才回了府。 马车停在门口,在李嬷嬷的搀扶下,她站在前车室刚抬眸,刚好瞧见不远处的褚昭和他身侧喘着粗气的百名。 她并未进府,反倒是等着褚昭的走近。 百名衣服湿漉的贴在身上,额前还往下滴着汗,反观褚昭虽步履从容,但额发略湿,瞧着亦有了狼狈。 “夫君,”楚盛窈弯膝,行了礼,“怎不坐马车回来?” 府衙离此,可要走上不少的时辰,怎会有人不骑马不坐车,就这么一路走过来? 百名暗自腹诽,哪里来的马车,早就让人赶回府了,偏生世子是个执拗的,竟也不雇马车回府。 一路还沿着少夫人马车驶去的方向。 “夫人怎回来这般晚?”褚昭未回她话,反倒问道。 “路上遇见了宋夫人,与她一同用了午膳,她喝醉后,便送了她回府,才耽搁至今。”楚盛窈老实回道。 百名神情错愕,心中更是忐忑的望了眼褚昭。 少夫人连个外人都送,却从未想过回头,捎上世子一道回府,便是不晓得世子没有马车,问上一问总是好的。 毕竟夫妻二人出门,那可都是一起回府的! 百名怀疑,世子固执的朝少夫人马车离开的方向走,就想着少夫人能够发觉,调转马车,将他带上。 “世子本想同您一道回府,哪知您走的太快了。”百名瞧着褚昭脸色侵着黑气,偏生少夫人还一无所知,赶紧开了口。 当褚昭警告的眼神,落到他身上,他连低头,当做未看见。 “原是如此,”楚盛窈面有愧色,竟然未曾想到这处,她只当,褚昭也是不愿瞧见她的,“抱歉,妾身疏忽了。” 便是才见过没几面的女子,她都能将人送回去。 他这个与她亲密无间的夫君,却…… 旁人都比他重要! 褚昭哂笑道:“夫人事忙,心中装的事也多,哪里挤得下我。” 百名捏紧手指,难得听见世子这般醋意十足的话,他老实低着头,不敢看他二人,生怕被他们发现他的笑。 楚盛窈一时讷讷,有些话犹在耳边,又装不出什么柔顺的姿态,只闭口不谈。 褚昭扫视了眼她,立刻就进了府,脚步未曾有停顿。 身侧似有风刮过,楚盛窈默然,又转头盯着他的背影。 为何要求那般多? 她也想与往常一般,可偏生他想要搅浑这一池的水。 她也想过,继续糊弄着他,装着满心满眼皆他的模样,毕竟如今她连子嗣都无,可自从被他拆穿那些虚情后,好像变得很难,总觉得力不从心。 可若是继续这般下去,又当如何? 百名暗自摇头,只觉得这日子,怎比在京都时,还要艰难。 他摸着饿扁的肚子,提点道:“少夫人,世子还未用过午膳呢!” 楚盛窈点头,等回了府后,便叫人备好餐食,给褚昭送了过去。 不过一刻钟后,这餐盒被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 她叹了口气,只提着食盒,往褚昭的书房去。 临到半途,又让百名进去通传,百名乐意领这活,毕竟方才褚昭的目光吓人的很,尤其是只瞧见餐盒,并未瞧见少夫人的身影。 难为他求天求地才将少夫人给盼来了。 这间书房与褚昭在侯府的很像,尤其是东西摆放的位置。 迎面的那副挂在书房墙上的画,比起京都的清晰了不少,马背上的女子样貌彻底的露了出来,脸上的笑容畅快又恣意,眉眼弯弯。 原是如此! 她就说为何褚昭能够察觉到,每每对着他时,她的笑容又是如何的敷衍。 她只抬头望了眼,又迅速垂眸。 食盒的把手变得灼热,人也踟蹰的站在外面。 只觉得进了这道门,会发生些旁的什么事! 第83章 第83章 眸子从画卷上,往下移,正好褚昭也在此刻抬眸,又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她捏着食盒的手紧了瞬。 跨过门槛,将食盒放在最外面的桌子上。 “听府里的人说,夫君未曾用过午膳,夫君也当注意身体。”楚盛窈便说,便将餐食摆在了桌子上。 褚昭依旧稳坐椅子,“夫人如今还会担忧我?” 书卷翻动的声音,在此刻格外的大。 楚盛窈摆放好后,将食盒盖子盖好,眸光垂了下,掩住所有的情绪,绕过书案走到他身侧。 “你是我夫君,此人与我共度一生之人,为何不担忧?”楚盛窈瞧着他,眸光格外的认真。 “若旁人是你夫君,夫人自然也会如此?” 褚昭放下书卷,眼眸沉寂,却又藏着很多东西。 楚盛窈的沉默不语,只教褚昭心头闷得发慌,她眼底的情绪在他面前隐藏,说着虚假的话,他未气,他被她弃了一个人来东都府,他未气。 可她听了那么多的闲言碎语,依旧同平常人一样,甚至越发坚定不来东都府的心。 可她下意识的将他推开,只沉浸一瞬,便轻易走出。 被困住的只有他一人。 他站起身来,抓住她的手腕,“夫人是无话可说了?” 非无话,不过说出来,怕惹了他。 若换做旁人,也是一般无二,做好自己本分,相敬如宾还好,若是性子不合,更甚者夫妻反目,她自然,也会收起所有的温顺,竖起浑身的尖刺。 总不能叫旁人伤了她。 不过面对褚昭时,她是愧疚的。 为了他现如今的真心,尽管不知晓,这真心是否瞬息万变。 楚盛窈在心头叹了口气,“夫君为人,是否太过有己无人,以往我曾问过夫君同样的话。” “你我结成夫妻因缘巧合,即便相处过些日子,夫君也不能要求妾身,心头立刻便有了你。往后日子且长。” 她以为他一直明白的。 贪求过多,未必是好事。 褚昭抬眸,盯着她,“可现下不一样了。” 他心中有了她。 正是因此,才越发的恼怒。 楚盛窈被他的眼眸烫了一瞬,手不由得捏住衣袖,气息慢慢被她调平,“夫君说妾身非真意,可这也是妾身职责所在,我是你妻,自然得要顾着你些,妾身不过是尽力做该做的。” 褚昭抓住她的手,“我以为做了那么多,你已经知晓我的心意!” 她是知道。 世家人,最看重名声,他为了她不惜自毁。 楚盛窈眼眸深处,闪过丝歉疚,可褚昭只顾着说话,并未看出。 褚昭深深的盯着她,言语恳切,“盛窈,我不晓得夫妻间,应当如何相处,以往便只想着同京都大多数世家子般,娶妻生子,光耀门楣。可与你成了婚后,我并不甘心,世间夫妻百种,我亦想,同你做那世间的恩爱夫妻。” “我心悦你,”他情真意切,“愿同你到白头,生同衾死同穴。” 若是他不往前一步,是否又要在等上个半年。 褚昭吐出心头的郁气,自府衙一路走回,他想了许多,皆是她是否会回头,是否也会察觉,他起初是要同她一起乘坐马车的。 察觉他是在等她? 可统统没有,烈日灼人,汗水顺着额角滴落在地,眼前依旧是空荡荡。 即便有许多的马车来往,统统都没有她。 一个小时的路程,遥远,如他二人。 他不动,她只会当做未瞧见。 楚盛窈越发的沉默,想要说话,可嗓子格外的干涩,“我与夫君定会到白头。” 若非意外,她定然不会与他和离。 至于他?楚盛窈不确定。 即便是现在他再真诚,未发生的事,她从不下定论。 只这一句,他能够感受到她的真心。 罢了,也够了! 褚昭心头发涩,从未像今日这般的患得患失。 他们不过是盲婚哑嫁,此刻她心中,并未有多少他的分量,怨不得旁的 尽管她的虚与委蛇,只将人推下深渊。 他认了,褚昭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 一味的疏离,别扭,只能将人推的更远,他等过许多次她来找他。 至少今日她来了,至少她踏入了这间书房。 “盛窈,日后我待你好些,再好些,心里可否装下我?” 楚盛窈靠着他的肩膀,这话莫名叫她心里酸涩。 未得到楚盛窈的回复,褚昭未松开,手还越发的紧,抱着她娉婷袅娜的身姿,只将她嵌在他的身体内。 楚盛窈被抱得没办法,“会的。” 她向来不信真心,自己都不相信的东西,是给不了他的。 只不过,现在却不敢说出这样的话。 她道:“夫君午膳未用,用些吧!” 褚昭未语,只拉开了些距离,呼吸扑在她的耳侧,将鬓角的发丝捋在耳后。 目光深且热的望着她,“好。” 忽然楚盛窈腾空,手不由得环住他的脖颈,随着越往里面的小榻,神情越发慌张,“夫君你作甚?” “你答应我了,”褚昭声音温和,“我很愉悦!” 胸膛轻微颤动,本就靠在他的怀中,她自然也能感受到。 身子被放倒在小榻上,褚昭半支撑着身子,手轻柔的抚摸她的眼睑。 “我晓得夫人不思念我,”褚昭说这话,语言还有些气,隐隐被压着,“可我很想念夫人。” 他眼眸在这一刻火热,有些东西,自然而然的倾泻,丰神俊朗的容颜,此刻在诉说着对她的思念。 昨夜,只是半醉的程度,闯入她的浴房,心头的恋慕毫无掩饰。 可那一瞬间的疼痛,叫自己看清了她,也明白,有些东西需要尽力去谋取。 他轻轻含吻了下她的唇畔,似柔风飘过,瞧着她呆滞的目光,嘴角上扬。 “夫君还未用膳。”楚盛窈回答的艰难,尤其是在他即将又要吻下来,她连忙捂住他的唇畔。 “白日里,夫君行事不妥,叫旁人看见不好。” 侧过头,不敢去瞧他的目光。 她的手被他轻易的拿开,“盛窈,夫妻间若是避讳太多,多了客套,少了真心。” 他也不过是才明白,往日里,那些个难熬的夜晚,是他不珍惜,才换来了东都府的孤枕难眠。 “你未免太迂腐了些。”褚昭轻笑,吻落到了她的额头。 尤其的珍惜,他不想再与她错过,若他不主动,依着她的性子,怕也不会迈出那步。 吻慢慢移到了唇角,将她想要说的话给堵住了,可那眼神分明不认同他的话。 也不晓得,往日里总罚她抄写之人是谁! 唇齿交缠,他勾住她的舌头那一刻,所有的温和皆撕开了面具,凶悍的似乎要将她全部的吞下去。 他从未如今日这般的思念过,想的肺腑都疼,好多个无她的日夜,静坐到天明。 越是想念,怨念也多了几分。 见到她的第一晚,他便想过这般不管不顾,可瞧着她青色的眼眶,可心中憋的那些气,便又忍了下去。 自她来府的几日,他等着她主动来找他,想过只要她说句软话,便原谅了她。 可反倒将自己困住,疯狂的压抑,教他明白,受惩罚之人只是他! 他唇舌又用了些力道,将她的空隙填满,夺过她的呼吸,教她只能依靠着自己。 手按住她的脖颈,往自己的方向压,让她只能蜷缩在他的怀中。 若是可以,只他一人! 只叫她眼里心里只他一人。 疯魔的想法让褚昭的手一窒,察觉到楚盛窈轻微的抗拒后,他动作继续下去。 念头一起,便被褚昭压了下去,他真是疯了! 手握住她的纤腰,慢慢的往下游走,她身体紧绷,可瞬间软了起来,眼中含着泪,控诉着褚昭的行为。 “盛窈,我很想你。” 他靠在她的耳侧,小声的说道。 有些东西在彻底的断了,外面艳阳高照,屋内屋外皆是一片火热。 衣服汗涔涔的贴着肌肤,她无意识的扯着衣领,另有一只手贴在她的胸前。 粗壮的胳膊,坚实有力,如玉的手指青筋突兀,指尖水润,落到她的衣物上,她不满的簇了眉。 红晕的脸颊,还残留着餍足。 褚昭轻笑,依旧未曾离开。 衣服落到了小榻外面。 日头倾斜,鹰击长空,东都府好山好水。 山峦风景如画,最好吃的便是其中成熟的红果。 这红果天生地养,直接便可以吃。 甜腻的叫人发渴,山峦往下有小溪,那儿藏着叫人解渴的东西。 褚昭从未和楚盛窈一同出游过这般远的地方,尤其是楚盛窈,还未到溪流便挣扎起来,红着脸,连连拒绝。 褚昭按住她的手,抱住她,未做叫她难受的事儿。 只细心的舔舐着红果。 楚盛窈闭了眼,不敢去看他,只觉得他的样子,总能联想到某些时候,尤其是那双满是情欲的眼眸盯着她时,似乎想要将她一同拉下去。 褚昭未曾用过午膳,她想他应当不会有这般好的精力。 可她想错了,两人许久未见,他似乎要将这些日子补偿个够。 “不要了。”楚盛窈声音娇柔,早就想要回去了。 尤其是他抱住她时,随着他的走动,身体不由得起伏,山谷深不可测,水流潺潺,她咬了下牙,生怕两人说话声,被旁人听见了。 “夫人欠我的。”褚昭声音颤抖,抓住她想要逃跑的手。 虽不晓得,旁的夫妻是如何相处的,褚昭深觉不止是楚盛窈欠了他,同样的他也欠了她。 一百八十多天。 若是尽心些,两人怕早就有了孩子。 这般想着,力也越发的大。 楚盛窈捂住唇,侧头瞧着不远处,原本是艳阳高照,此刻余辉只剩一星半点,要入夜了! 第84章 第84章 东都府,各府夫人上门来拜访之时,刚好巳时初刻。 楚盛窈听闻消息后,掀开帘子,眼眶下还隐约有些青紫,这两日,褚昭恍若疯了般,说是要将以前欠了她的,补偿回来。 其实,她并没觉得有何亏欠的,也不必补偿。 可他话说的冠冕堂皇,她初初只在前面儿爽利后,便被他压榨的起不来。 就想被一颗饱满红润的果子吸引,咬下第一口时是好的,再咬下另一口,里面儿黑了心! 楚盛窈揉了下腰肢,才在李嬷嬷的搀扶下起来。 尤其是瞧见李嬷嬷嘴角噙着的笑,她难掩窘迫。 “快些收拾,莫让那些夫人久等。” 李嬷嬷颔首,挽发髻的速度也随之加快。 众位夫人在正厅等了一会儿,原先都是认识的,说着话,直到丫鬟们端着茶点儿进来。 这些茶果子,形态精致,有花样,亦有小动物模样的。 “这些是京都常用的一些茶果子,听闻诸位夫人要来,早早的便让厨房准备了。” 同时,楚盛窈过了走廊,朝着众位夫人道。 夫人们顺着声音望去。 身穿扁青色竖领长衫,袖口领口用珍珠做着装饰,头面简单却不掩其风华,又见其艳若牡丹,恍若云霞秋水之貌,葳蕤生香。 实乃妙人儿! 她们看直了眼,还是知府夫人率先起身迎接。 “少夫人,般般入画,我等是呆了,不知来的是人,还是那画中仙。” 知府夫人眉飞眼笑,其余的夫人也一同起身,朝着楚盛窈行礼。 楚盛窈还了礼后,才落坐在最上方。 她们好似才反应过来,由知府夫人开了口,一时间夫人们,也夸赞起楚盛窈的美貌来。 语言至诚,一瞧便是真心实意的。 宋堇色只在见了楚盛窈初局促,又多将目光移聚在楚盛窈身上。 直到一侧的夫人,拍了下她的胳膊,她才稍微收敛目光。 以知府夫人为首的三位夫人,年约三十左右,时常挂着笑,说话间格外的风趣,其余四位年纪与楚盛窈不相上下。 “这茶果子好看又好吃最下方的夫人夸赞起来。 “确实,”年轻的夫人随声附和着,“我不常吃甜的,都愿意吃上几块。” “准备的多,夫人若是不弃,我便送些过去。”楚盛窈轻抿了口茶水。 言语间,几位夫人生疏少了不少,有一夫人忽然道:“听我家老爷说,寻常的宴席中,褚大人,时常将夫人挂在嘴边,旁人多劝了些酒,便说自家夫人不允许多喝。” “我原以为少夫人,也同我们东都府的夫人般,是个悍妇。原是这般国色,若我是褚大人莫说是一句话,若千百句话,都得记得牢牢的。只少夫人竟没跟着褚大人一同来,想来是褚大人心疼少夫人跋涉。” 相貌温和之人称自己为悍妇,期间还有不少人跟着符合。 楚盛窈多了几分讶异,只这悍妇好似成了夸奖的话,夫人间竟也不气恼。 “我家那口子离了我,怕不得撒了欢儿,”天青色褙子的夫人,瞧着瘦瘦小小的,嗓门儿倒是不小,“哪像少夫人,你们定然是孟不离焦脚不离孟,尽管半年未在,也对褚大人信任的很。” 楚盛窈借着抿茶,遮住了眼底的心虚,并解释了缘由,“原是母亲病了,照料了些时辰,待母亲大好,才赶来的。” 几位夫人,原以为是褚昭不喜其妻,才不愿将人带来,可在瞧见了楚盛窈,脑子里的想法全部被推翻了。 这等姿色的人,那可不得是放在心尖儿上疼! 约莫一个时辰,楚盛窈要留午膳,几位夫人婉拒了,尤其是知府夫人,拉住楚盛窈的手,嘱咐着有时间,可到府中寻她。 几人都离去,徒留下宋堇色。 她们也是知晓,东都府曾有过宋堇色和褚昭的传言,可见了楚盛窈后,谁也不信那等荒谬的传言。 “前儿,多谢少夫人了,”宋堇色指了下身后的丫鬟,“这是我特意寻来给少夫人的,我这人向来谨慎,只在少夫人面前一时狂悖。” 楚盛窈想要婉拒,视线移过去,只见宋堇色泫泫欲泣,似有不收下,便愧疚难当。 她只望了眼托盘,宋堇色连忙唤退左右,“前儿与少夫人所说,虽是污言秽语,但也是金玉良言。” 宋堇色小声道:“我那前夫瞧着强健,可却是个银样镴枪头,不中用的。天地乾坤,巫山行雨,本是伦常。我不得其乐,留他也无用。” 楚盛窈头一次听得这般的言论,以往楚府虽以诗书教导,但常规劝女子习女戒,持妇德妇容。 宋堇色瞧,楚盛窈并无厌恶之色,继续道:“东都府女子大都泼辣,随性,少夫人自京都而来,那地儿虽繁华,终究是少了些趣味,一般来过东都府的女子,大都不想离去。此处女子虽有拘束,到底比京都要好上许多。” 楚盛窈这些日子,亦见了不少,确实如此,街上女眷随处可见,还有拧着自家夫婿耳朵,训斥的。 宋堇色亲自将托盘打开,里面除开些书籍,还有些奇形怪状之物,如根儿擀面杖。 她面露疑惑,宋堇色也不解释。 等到宋堇色走好,便让人将东西搬回了侧房。 即便两人间的疏离少了,她还是未搬回主屋,来来往往终麻烦了些。 且一人独处,也挺好的。 这些日子,她真挺累的。 午膳后,楚盛窈才想起,那本宋堇色送的书籍来,侧靠在躺椅上瞧了起来。 原是个话本。 楚盛窈在京都时,少见这些东西,只觉得男女间缠缠绵绵,到底是无趣了些。 这话本倒是吸引了她的目光,毕竟前前后后三名男子,她还不晓得,谁能与女主共度一生,只觉得几人之间都有些异样。 直到女子遇雨,与破庙中躲雨,偶遇了个剑客,两人原先尚在吵闹,后竟然抱在一起,亲密异常。 越瞧,楚盛窈心跳也随之起伏,直到翻到了下一页。 她惊吓的,手里的话本跟着飞了出去。 这是男女间相合的画…… 楚盛窈望着一旁的托盘,看着那般的形状,脑子竟明了了! 她目瞪口呆,久久未曾动过,这宋夫人未免太胆大了 门口传来脚步声,她回过神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话本捡了起来,顺便将托盘里的东西,一股脑裹了又裹,扔进红木箱最底层。 褚昭进来时,神情带着困惑,只见她睫毛微颤,眸含秋水,尤其是望过来时,带着赫意,脸上两道红晕如桃花。 “发生何事?”他嗓子有些干哑,目光一直在她身上,舍不得移开半点儿。 楚盛窈能察觉到自己脸烫了几分,脑中那棍子的形状挥之不去,此刻瞧见褚昭,更是不由得联想到其他。 她不敢去瞧他,移到窗边,借着清凉的风,叫自己冷静些。 “方才各府的夫人来过了,”楚盛窈回着他的话,勉强克制住呼吸,“她们瞧着极好相处,以往在京都礼仪姿态,样样都得讲究。” 褚昭依旧觉得她不对劲儿,可还是道:“东都府人,大都直爽。盛窈可是觉得有所不适?若是她们言语有失,日后便少见,待回了京都便好了。” “不是。”吹着风,她恢复了些,她倒是觉得,此地人好相与些。 比起京都世家豪门聚集之地的规矩森严,叫人觉着轻松些。 “我姑母所嫁之地云州,离此处约莫两日路程,既来了,便想着见上一见。”楚盛窈来时,祖母虽未嘱咐,但言语中,尽透露着对姑母的思念。 况且,姑母待她也好,即便相隔千里,常寄了东西给她。 褚昭点头,走近她身侧,手从她腰肢处环过,拦她入怀,“何日去,我陪你一道。” 此处并无阻隔,即便是窗外种着些花,也挡不住来往的小厮和丫鬟。 她脸颊好不容易降下的温度,又要有复燃的驱使,尤其是有小厮,忽然往这边移了视线,又迅速垂头。 “后日吧!不过夫君这几日都轮值,妾身自个儿去便可楚盛窈不动声色从他怀中出来,坐到了小案边儿。 她又问:“夫君,今日怎回来的这般早?” “过了值便回,往日亦是这般。”褚昭又移了过来,轻而易举的将楚盛窈拉了起来,自己坐到了椅子上,然后将她扯入怀中。 前儿过的是天翻地覆,哪里知晓啥时日,每每醒了一会儿,便瞧见他的身影。 现在都有些糊涂了。 她坐在他的腿上,此处虽无经过的小厮,可窗户打开,房门也未关,四通八通,怕旁人闯入。 也很不适应。 又想起前几日,他说她的迂腐,一时间也拿不出说礼仪的话,来刺他。 “夫君腿不麻?”她似有些不好意思,“妾身重的很。” 说着要起,修长的手,按住她的腰肢。 “我重,盛窈却能忍耐,且盛窈可不重。”只瞧着丰腴,实则,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胖。 褚昭视线停留在某处,呼吸也跟着深了。 褚昭的话,令楚盛窈想起了某些时候,是他在她上方压着她,不让她逃,又怀疑是她想多了。 可他话里以及越来越近的身躯,分明表露的就是这个心思。 耳侧旁,他呼吸清晰,吐字的声音暗哑,“盛窈可慢慢将我放在心中。” 他可以等的。 她要挣扎的动作停滞,将他放在心中不难,可若是再多了就没有了。 她静静的靠在他的怀中,忽然想起了件事儿,问道:“夫君,寄回京都的那封信?” 他心跳比之方才要快了些,她疑惑的转向他,他眸子中眼神闪躲,一向磊落的人,神情竟然拘谨起来。 “为何问这个?” “妾身是好奇原本是想扯开话题,此刻是真心想要知晓答案。 望着她澄澈的眸子,褚昭一时哑然,异常缄默,似不想回她的话。 她怀疑道:“夫君传回京都的那些谣言,有几分真,几分假?” “全是假。”声音比方才急了几分。 楚盛窈直立起身子,没再靠着他。 既然是假的,为何这般的遮遮掩掩? 第85章 第85章 褚昭搂住她的腰,不叫她离的他远,又从她胳膊上环过,迅速调转她的身子,两人面对面的坐着。 褚昭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深吸了口气。 楚盛窈从未有过,这般不雅得到坐姿,双腿岔开坐在他膝盖上,偏她的腰肢被他往前按,两人严丝合缝。 她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羞恼的涨红了脸,可到底是奈何不了他。 只能依靠着她,尽量放软着身子,不叫自己那般的难受。 只褚昭何时成了这个样子,连丝毫收敛都无,京都还曾有过些顾忌。 离开镇国侯府外放后,行事也越发的大胆起来。 “夫君还未回我?” 她依旧未打算放过他。 两人交颈,她自然瞧不见褚昭红了的耳。 他尝试过许多的香粉,才找寻到一种香味长久不散的。 那几日,他身上围绕着许多的香气,官衙之人常被呛的敢怒不敢言,私下里说他是秦楼楚馆的常客。 有些莫名的闲言碎语,也是因此传出来的。 可他们又发现,整整一月时间,他身上的味道,依旧呛人的很,平日里也未曾见过他出没那些地方,又揣测他将人暗藏府中。 他并不想理会这些闲言碎语。 褚昭未答,只轻含了下她的耳垂,她缩了下身子,要躲,可褚昭又寻了上来,按住她的腰肢,两人以极其不可寻常的弧度靠着小案。 细密的吻,舔吮着耳垂,柔柔似有羽毛挠着,往四方散去。 她最受不了的便是此处,褚昭深谙其道,尤其是当她无力依靠在他身侧,呼吸不断起伏,柔软的胸膛摩挲着他。 他嘴唇上扬,眉眼格外的认真,感受着怀中人的感受,随着她的反应,逐渐的加深了力道。 两人同时朝着小案靠去,吱呀的一声脆响后,似有笔洗散落。 门外被轻扣三声。 她第一反应便是挣扎,可又忆起褚昭在浴房说的话,原本要抵住他胸膛的手,慢慢的松了下去。 “少夫人?”李嬷嬷轻唤了声,“可有事?” 未听见里面的响动,李嬷嬷再次扣了下门。 褚昭眸子不满一闪而过,“无,不许旁人过来打搅!” 戾气的嗓音,叫人不寒而栗。 李嬷嬷连连告辞。 楚盛窈捏紧他的衣袖,如此的明目张胆,让她颜面往哪儿搁! 她气的嘴唇微起,偏过头去,简直不愿理他。 有时真想尝试捏下他的面皮,看清楚是换了个人还是,这面皮变厚了。 气息骤然间靠拢,一片阴影压在脸颊,她根本来不及多说,便被他夺了呼吸。 吻温柔缠绵,比起起初的生涩,以及每晚的长久难熬,这是最能叫她舒服的,也是最能迷惑她的。 原本还想要远离,手不由得搂住他的腰肢,逐渐也跟随着他,将周围的一切都忘却。 可就在手顺着衣衫往上的时候,她立马按住他的手腕。 “夫君,妾身累。” 她语气可怜,这些日子,她就未好好休息过,便是农耕的牛都有几日休沐。 “欠你的,总要还。”褚昭吻了下她的唇角。 他那般厚重的思念,又岂是短短几日便能满足的? 深夜独自难免,想的都是她一人,以往只躬身书案,拿过笔墨,写过无数锦绣华章的手,竟也学会在夜中想念她。 起初唾弃过,尤其是一切发泄出来时。 可最终还是复而往之,周而复始…… 如此下去,便晓得欲乃天地伦常,人间常事,若无此,人又如何繁衍声*息。 楚盛窈和他坐的近,自然也察觉到他的毫无收敛,此刻她不敢去躲,怕引得他毫无忍耐,只僵硬着身子。 “可夫君,明日妾身便要去云州了,”她声音带着讨好,“夫君定是不舍得妾身舟车劳顿。” 褚昭面又思索,可身体的反应还是强烈,未曾消散,“不会叫你累的!” 每次都这般说!可哪次做了数的。 如今褚昭在她面前,已经毫无信誉可言。 她声音更软了些,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裳,“妾身当真累,夫君才说将妾身放在心间,便是这般放的吗?” 褚昭缓了口气,将她搂在怀中,她刚要挣扎便听他道:“若想继续,便动!” 她被吓得,温顺的靠在他怀中,又想起方才的话,问起书信。 只听他呼吸深了几分,越发耀武扬威,她立刻噤了声,彻底不敢再问。 只老实的窝在他怀中,等着他彻底平复下来。 当她为了不受累,说出明日便要去云州的话,有些东西就得快速收拾起来。 她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姑母,一是姑母身份的缘故,她所嫁之人原是云州总兵,镇守一方,无召不得入京都。 二是路途,着实远了些。 祖母平日总与她说起姑母,以往楚府尚未显现颓势,可有不少京都世家向姑母提亲,谁料姑母竟然嫁了个小将军。 虽然如今已经是云州总兵,可比起京都还是太远了些。 旁人都是反对的,没料到祖母是第一个赞同姑母的。 马车自院门往外走,褚昭站在原地丰神俊朗,就这么看着,目光温和,皆系在她一人身上。 她忆起当初褚昭出发去东都府,她亦站在人群中,逐渐瞧着他远走。 那时离别的愁绪涌上心头,好些日子才得舒缓。 她心中并未多少他,尚且都能如此,那褚昭呢? 直到府外人影小到看不见的时候,她才合上窗户。 “少夫人这是舍不得世子了?”李嬷嬷原先是不大瞧好俩位,可当他们关系又有复春的趋势,她还是高兴的。 确实有些。 她靠在车壁上,“嬷嬷,褚昭是个极好的人。” 李嬷嬷也跟着称是,至少京都许多男子都比不上他。 家世好,性子温润,尤其是待少夫人还好。 昨日准备的东西时,世子一直在旁看着,生怕他们错装了,或没备齐全。 在府中时,王夫人偶有为难,也是世子护着少夫人,孝字当头,不该做的太过,可世子亦是用了心的。 他越是好,她心头实则越想要逃避,如今好不容易和谐起来,她当这般继续下去便可。 可怕褚昭,又莫名与她要起真情来。 那时是继续欺骗,还是与他坦白呢? 马车晃荡,她将这些思绪甩出脑袋。 “少夫人。”刚过了东都府,便有马车自后面驰骋,等两马并立,来人推开车窗,朝着这边喊道。 见到来人,她先是一惊,眼神四处飘忽,脑子里不由得想起她赠与她的物什。 “堇色怎会在此?” 宋堇色像是没瞧见她的不自在,“前往云州,与人谈生意。” 她意念一动,便叫宋堇色与她一道,宋堇色也不推婉,直接上了她的马车。 宋堇色是做生意的好手,她来了东都府平日里也无事,虽各府女眷有相邀,品茶赏花,推牌九,久了也无趣。 “堇色,不若与我谈一笔生意?” 楚盛窈直接开门见山。 宋堇色倒不知,侯府少夫人竟然也通商贾之事,直到楚盛窈说出‘融风’二字,她才正经起来。 融风,起家京都,现下在不少的府县开了分店。 一时间风头大盛。 尤其是其中最为出名的雕花瓷器,她还曾派人去京都买过。 其烧制的精致,尤其是上面的图案,画的更是精美异常。 可见其人画工之高。 “原是少夫人的!”宋堇色一脸惊色。 楚盛窈点头,谈了起来。 东都府的高岭土,品质比起京都要好,且价格低廉,她一人,可不好吃下这么多的货物。 宋堇色又与官府做布料生意。 自然是最佳人选。 她将自己的想法初步与宋堇色谈了。 越说,宋堇色眸光越亮,除开外貌上的瞩目,宋堇色对楚盛窈更多了些另眼相待。 以为京都女子,大都以夫为天,没得自己的想法,她又见不到女子受困,便送了些东西。 没想到,这位侯府少夫人却能叫人眼前一亮。 比起京都世家宗妇,宋堇色更喜欢女子不困与府邸。 即便受困,也不困于心。 两日行程,终于到了云州,这云州与京都和东都府又有许多差异。 此处人,所穿衣物袖口绣着特殊的图案,她晓得云州人最喜这种图案,尤为崇敬,当做是保护神赐下的福气。 此处临近边关,来往贸易频繁。 越瞧,楚盛窈心中的念头就更多了,可日后到底是要回京都的,她还得顾起侯府事,做不了那么多,只想想便是了。 楚盛窈到了总兵府,刚递了拜帖,便有人将她迎了进去,应当是姑母早就打过招呼了。 刚进内院,一娇艳的妇人,凶神恶煞的拧着身穿铠甲战袍男子的耳朵。 男子连连告饶,半侧着甚至哀嚎着。 府里人早就见怪不怪,只规矩的站着,不敢上前打扰。 楚盛窈默默盯了会儿,男子最先发现她的身影。 “夫人,有客到,好歹给我留些面子。” “我就是给了你太多的脸了,竟背着我上青楼!”妇人还是气,手里的动作越发的重。 “夫人,我就待了一盏茶,那是巡抚相邀,不得不去。”男子急忙解释,生怕妇人误会了。 妇人就晓得他没胆子,将人松了,看向楚盛窈时,挂上副温柔的神色。 “让盛窈见笑了。” 从母亲那里听说过她这侄女貌美,与她有六分相似,如今一瞧果然,不过比起她年轻时,还要貌美不少。 “姑母。”楚盛窈回了礼。 那妇人便是楚明妍。 楚明妍抓住她的手,比起方才的暴躁,此刻便是如沐春风,问起了府中老夫人的身体,便也没问其他了。 楚盛窈只道好。 谈话间,楚明妍一直抓住楚盛窈的手,从未松开过。 两人那点儿生疏也没有,这也是血脉的强大之处。 楚明妍只得三子,各个都是皮小子,骤然瞧见个貌美还乖巧的晚辈,可不得放在心尖儿的疼。 尤其是老夫人常在书信中讲起楚盛窈,因此楚明妍格外的了解她。 也晓得她的苦。 她便说,京都那鬼地方,就不是个人呆的。 污言秽语,将人给逼成什么样了! 她早晚将母亲给接到云州来,免得被那些腌臜给惊扰了! 楚明妍晓得她舟车劳顿,便立刻带着她去了房间,刚过了花园。 一杆长矛,凭空出现在她的脚步,离她不过一步之遥。 楚盛窈顿住了脚步,惊恐未定,连连往后退了一步,原本跟在她身旁的楚明妍忽然横空而出,一脚踹飞了罪魁祸首。 “长行,长执,你们两个是皮痒了!”楚明妍一手一个揪着两名男子的耳朵,将他们拖到了楚盛窈身边。 “还不来见见你表妹!” “母亲,这是您给我寻的媳妇儿吗?” 第86章 第86章 两位男子相貌俊朗,一位与楚明妍更为相似,仪态偏偏,手中折扇轻扇,行了礼。 另一位,应当长得与其父王焱相似,样貌不俗,可眉宇间略显几分憨厚。 方才开口的亦是他。 楚明妍手里的力道大了些,“我咋生了你这么个癞蛤蟆!” 王长执连连告饶,“母亲,是儿误会了,表妹远道而来,您这般凶悍,就不怕吓到了表妹。” 楚明妍这才松了她们,整理着装,恢复笑颜,“盛窈,姑母平常不这般,就你姑父与表哥太叫人生气。” 楚盛窈抿唇,姑母虽说着气话,可见着表兄们目光含笑,温馨在其中流淌。 叫人也跟着欢颜。 几人相互识名,见礼。 王长行扇子扇动的速度,比起往日要快了些,他倒是对这位表妹有所耳闻。 尤其晓得人已经成了婚,所嫁之人乃镇国侯世子,褚昭。 楚明妍她们离开前,只嘱咐两人平日里照顾着些楚盛窈。 王长执一脸可惜,“有这样的表妹,母亲怎不早与我们说!可惜嫁了人了!” 花容月貌,叫人见之难忘。 王长行用扇子敲了下他额头,“还看呢!” 确实可惜! 这间院子,是楚明妍接到消息后,便命人布置出来,摆饰用品一应俱全,床榻上的被褥一瞧,都是用了好料子的。 摸上去光滑柔软。 尤其是妆匣处,还放着些首饰。 她不过是来此住上几日,倒不必,准备这般贵重的东西。 “都是给你的,”楚明妍将首饰比对在她发髻上,“盛窈貌美,衬的这发簪都好看了。” 楚盛窈连忙推拒,被楚明妍抓住了手腕,“你我亲人,做出生疏状,伤人的很。” 瞧她似乎被伤了心,楚盛窈只得将东西收下。 楚明妍这才高兴起来。 如今见了这侄女儿,后悔当初母亲提了嘴定亲的事儿,被她给推了。 她只觉得,儿女间婚姻乃大事,若能得自由,自个儿做主,也当过的顺遂些。 这般好看又乖巧的侄女儿,谁见了不动心,平白的还便宜了她家两小子! 用午膳时,王家人没有避讳,大都坐在一起儿,楚盛窈被楚明妍拉着坐到了一起。 王家最小的王长禹,约莫八九岁的年纪。 指着楚盛窈便道:“家中何时来了个仙子?” 惹得大家哄堂大笑,关系也随之拉近。 这顿饭,是楚盛窈自来了东都府,用的最为畅快的一餐,与祖母同在正熙堂一般,不过那时只她和祖母两人,难免寂寥了些。 人多些,热热闹闹的,极好。 王长执余光多番瞧楚盛窈,又怕她察觉生气,只得借着夹菜时去看。 越看,越可惜,母亲当真是个憨的。 表哥表妹,请水楼台先得月! 王长行暗自扭了下王长执的胳膊,他才老实了些。 真当自个儿瞧的多隐晦啊! 夜间,应当很好睡眠,可楚盛窈翻了几个身,睡意也逐渐的笑了,也不晓得褚昭如今在干吗? 书房窗边,一只鸽子咕咕叫了几声,他推开窗户,取下纸条。 额间黑云密布,眼睛盯着纸条,像是盯着仇敌般。 哪儿来的那么多的表哥表弟! 走了一个,如今来了三个! 他将纸条揉搓成一团,尤其是瞧见上面媳妇二字,顿时火冒三丈! 浑身气势沉如墨色。 一道影子投在书案上,褚昭转头瞧着来人,脸上的怒意未消。 暖霞端着补汤的手,被吓得一顿,碗里的东西差点儿荡了出来。 在她眼中,褚昭一向是温良恭谦让,如今这凶神恶煞,叫她心也跟着颤抖起来。 “世子,少夫人不在,您也得顾好自己。”她强装镇定将补汤递过去。 自楚盛窈来后,她便未寻着机会,见上世子一面都难。 今儿也是抢了暖玉的活儿,才得以来褚昭面前。 褚昭打量着她,眸中冷意异常,恍若瞧,像是瞧死人一般的眼神,“少夫人说过,日后在外院伺候,谁准你进来的。” 威压逼的暖霞额前冒出细密的汗水,她从未见过世子这样的一面,只觉得面前的世子弹指间便能要了她的命。 “奴婢奴婢是夫人派来的,奴婢担心您。”暖霞结巴的说道,却再也不敢瞧褚昭。 “来人,拖下去!”褚昭声音冷冽。 这样的人,夫人都未处置了! 到底对他不够上心! 尤其是,他恍然记起李远之所外放的县,离云州可不远! 越想便觉得越气,离开了四日,连封信都未曾写给他。 褚昭将纸团就这拉住点燃,心头的火气也跟着燃的更厉害。 在云州住了两日,楚明妍领她去了许多地方,楚盛窈发现,这里的百姓对楚明妍十分的尊敬。 并非对官太太,对身份的尊敬,而是发乎内心的。 云州临近边关,这些年来,在王焱的镇守下一片安宁,可十几年前并非如此,那时突厥袭击,楚明妍以女子之身,与其夫守住城门,让突厥不敢踏入大盛的领地。 也是因此,百姓格外尊重楚明妍。 “姑母女中豪杰!” 这般明媚的女子,如初升的旭阳,钦佩的同时,亦羡慕。 姑母当初离开京都,来此是对的。 市集街道热闹,走了一会儿,楚盛窈瞧见一贝壳挂饰,云州不靠海,这东西价格便贵了些。 做工精巧,也算个稀罕物,她刚拿起,准备询问楚明妍的意见。 可回头并未瞧见人,她再次四周打量着。 头顶忽然被把扇子敲了下,转头便瞧见王长行笑意生辉,“方母亲被熟人拖走了,叫我们与表妹一道。表妹喜欢,我送给你。” 他一双桃花眼,认真瞧着人时,眸中沁着温情,若是寻常姑娘被这般瞧,不心生荡漾也得失了分寸。 楚盛窈来府几日,虽了解的不多,但府中有只猎犬,每每王长行喂养这犬,眼神便是如此。 可见这桃花眼,最是迷惑人心。 王长执推开了王长行,凑到楚盛窈身边,笑呵呵道:“表妹喜欢,便由我赠给你吧!” 楚盛窈连忙推辞,可王长行却态度坚决,“表妹初次来云州,哪里要表妹破费的。” 两人争执着,谁为楚盛窈买下这物什。 王长行率先制住王长执,便要掏出荷包,结果一直手,率先将银两递了过去。 “多谢,不过我夫人喜欢的东西,我来付便可,用不着二位。”声音强势的穿插了进来,更多的还含着警示。 她侧眸,瞧见熟悉的人,更着愣神! 他不是在东都府的? 身体被他拉扯下,立刻靠在他的怀中,他一只手从她腰间环过,将她紧紧的搂住。 “这边是两位表哥吧真是失礼了,我是盛窈的夫婿。” 说着失礼的话,可手丝毫没有松动。 人声鼎沸,街头来往行人众多,她刚好能够瞧见他流畅的侧脸,贝壳挂饰被这力道惊的发出翠耳的响声。 腰间的手宽大,力道不轻不重。 王长行目光落到了那双手臂上。 只得盈盈一握,那男子占有欲着实强了些! 他快速收回目光,拱手而立道:“原是世子,久仰大名。” 王长执在楚盛窈被人搂抱住时,神情闪过丝黯然。 多可惜!若表妹未成婚便好了! “岂敢,”褚昭还了礼,语气原是一如既往,可楚盛窈总觉得有些怪异,“我妻来云州这些天,多谢两位的照顾,今后就不麻烦了。” 王长行摇着扇子,“都是亲戚,我们都是一家人,世子这话见怪了。” 王长执也跟着道:“我们与表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褚昭脸颊上的笑微微凝滞,他们是一家人,他就成了外人。 先前还不过是揣测,如今才晓得,这些男的都是狼子野心,偏爱觊觎旁家的人。 一个李远之就令人厌恶了。 如今又出现几个表哥! “夫妻一体,我代我妻,谢过表哥。”他冷声道。 无论他们有何旁的心思,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与他今生密不可分,旁人莫来沾边。 他搂住楚盛窈,将位置调换,隔在他们之间,将那些他不喜的目光统统给挡住。 “世子多礼了。” 王长行未再与他争执,反倒从铺子里,又选了个牡丹花模样的挂件儿,付过钱后,递向了楚盛窈,“在云州,赠牡丹挂饰寓意着祝福,这个表妹可不能推辞了!” 褚昭眼中火气燃了起来。 云州何时有过这样的习俗,他怎不知! 分明便是意有所图。 垂眸看了她一眼。 她自不是个傻的,定不收! 王长执却惋惜自己下手的不够快!亦暗叹兄长的胆大,都说他憨,兄长才是,当人夫婿面还明目张胆送东西,未免太未见人放在眼里了! 几人视线同一时刻,聚集在楚盛窈身上。 目光如炬,她浑身都不舒坦,可也寻不到个缘由。 尤其是褚昭,分明是闲散的姿态,可眸中有着不可寻查的怒意,叫人摸不着头脑。 王长行拿着挂饰,手停留在空中,一直在等待着她。 既是赐福,又是表哥所赠,她没个缘由不收下。 可…… “夫君?” 凭着微弱的感觉,在看向褚昭的时候,她眸中带着询问。 褚昭自然不想她接过旁人的东西,刚要说话。 “世子平日,便待表妹这般严苛的?连收兄长送的东西,都要经过你的同意?”王长行挑眉,语气不善。 生怕他们误会褚昭。 楚盛窈只好将东西拿了过来。 同样的,她能感觉到,他搂抱自己的力道,比方才大了些,虽并未叫她痛,只两人身躯更加的紧密。 直到此刻,她才隐约的察觉到:他醋了! 第87章 第87章 两件挂饰,被她拿在一起,那副贝壳样式的,终还是颜色淡了些。 牡丹大红,才是正色。 两者对比鲜明,一热烈,一寡淡。 褚昭斜眸一眼,脸上的脸比方才要沉了些。 王长执打量着,心直口快道:“还是这牡丹更衬表妹!” 王长行笑意盎然,假意斥责了王长执道:“胡说什么呢!自然是世子买的更加好。” 王长执被说了顿,晓得自己方才说的是胡话,他连忙找补道:“世子买的,才是表妹的心头好。只看着般配,哪里又比得过喜欢重要。” 般配?! 褚昭脸上越发的暗,几乎快要藏不住。 楚盛窈连忙抓住他的胳膊,指着另一处人较多的地方,“咱们去那边儿逛逛吧!” 几人欣然前往,褚昭放在楚盛窈腰间的手,一直未曾放下,他特意走在王长行他们身边,隔开他们与楚盛窈。 只逛了会儿,楚盛窈怀中便多了许多东西,几乎全是褚昭买的。 都是些云州特色美食。 楚盛窈尝了口,褚昭又买来了云片糕,他递过来时,她都拿不住了。 王长行看了眼,刚想说他帮她分担些。 褚昭道:“辛苦夫人了,都交与我吧!” 褚昭一股脑将东西拿了过来,包括被楚盛窈挂在手腕处的两枚挂饰。 瞧着褚昭拿走那挂饰后,脸上露出轻松的神情后,王长行嘴角抽搐了下。 真未想到,扬名天下的状元郎,竟然还有这副面孔! 没个男子的气度,这点儿醋都要吃。 “表妹,云州的花饼极好,尤其是张记的,”说着王长行快速的买了块儿花饼回来,然后包着油纸递给了楚盛窈,“快尝尝。” 他抹了把额头的虚汗,气息都喘的不匀均。 楚盛窈见他买东西时辛苦的模样,不好拒绝,尝了口,“表哥说的果然没错,这花饼好吃。” 褚昭眼神如利箭,朝着王长行射来,“表哥出生武将世家,这一点儿的路程,竟也累成这般的模样,想来是平日里懈怠了。等见了王总兵定要与他好好说道说道。” 只给表妹一人买了,王长执便觉得他兄长不会做人,没给他们带,没瞧见褚昭一幅要吃人的模样嘛! 若再不讨好些,真向父亲告了状就不好了! 他连忙去了铺子,又买了好些的花饼,“世子也吃。” 王长行眉眼中笑意更甚了些,“我习文,与世子一般。” 谁人不晓得,镇国侯府也是武将出身,偏到了褚昭身上,便学了文,还当了状元。 “难怪,”褚昭嘴唇轻抬,将王长行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那便多谢表哥了。” 王长行摸了下后脑勺,“应当的,不必客气。也是瞧见世子一直盯着那花饼,猜您也是想吃的。” 王长行彻底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掩饰的敲了下王长执时机灵时憨厚的脑袋,“长执啊!世子就算是馋了点心,你也不必说出来,免得丢了他的脸面。” 王长执点头,受教了。 褚昭眼睛正好望了过去,不出意外王长行也看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其中的挑衅,也只有各自知晓了。 回到了总兵府,楚明妍将褚昭好一顿夸。 光是从外貌来瞧,她侄女儿并未曾吃亏,虽是习文,可见其身姿,体力应当也是好的。 又见褚昭在外,未向那些酸朽学究般,对自家妻子做些没必要的客套和礼仪。 两人站在一起,靠得近,尤其是方才跨门槛时,褚昭还出手搀扶。 几人坐在一处品茶,吃着点心。 方才逛街到一半,褚昭和王长行买了太多的零嘴。 楚盛窈也是头一次晓得,褚昭这般喜爱买这些东西。 褚昭的对面便是王长行,两人经过半日,倒是比起初遇时,少了些剑拔弩张。 也许是长辈在,两人都是读书人,不好做的难看。 楚明妍拉着楚盛窈,数落起她三个调皮的儿郎来,不仅感叹道:“若盛窈是我闺女便好了。” 她这一辈,光吃了儿的苦。 长执自幼调皮,读书时,便坐不住,课堂上常与旁人说话,惹得先生恼怒。 又冲动,与人生了事,浑身是泥的回府。 长行瞧着是个好的,幼时便喜诗书,可却是个内里坏的。有人惹了他,便撺掇着旁人动手,自个儿滴血不沾“杀”人无形。 小儿尚且年幼,看不出什么。 说到这里,王长执咽下点心,问道:“也不晓得楚府的妹妹们,是否都如同表妹这般钟灵毓秀,母亲不是忧心我的婚事。” 其中的话不言而喻。 楚明妍越发的后悔,其余的楚家姑娘如何,她亦有所耳闻。 当初就不该写信回绝母亲说的亲事! 王长行状似不经意道:“表妹还是成婚早了些。” 楚盛窈拿了块儿糕点,忽然手背上覆盖着一只大手,将她完全的包裹住。 她看了过去,褚昭视线并未偏移,依旧目视前方。 她若是挣扎,轻易能够叫旁人察觉出来。 在这么多人面前,生怕被人发觉了,只好朝着褚昭的方向靠了靠。 “长行!”楚明妍声音多了几分威慑。 褚昭尚在,说这般作甚! 平白惹了事端,若褚昭气性小,入了心,指不定会为难楚盛窈。 王长行笑了起来,“母亲,您急甚,不过是些玩笑话,世子大度,哪里会当回事儿,况且我们与表妹都是一家人,家人间说些玩笑话,也是亲近。” “是极,”褚昭语气淡然,“盛窈如今是我妻,表哥这话注定就是些玩笑。” 桌下,楚盛窈能够察觉覆盖住她的手,微微用力,与她十指紧握。 褚昭用左手品着茶水,可到底是有些生疏。 尤其是下垂的那只手,明显能够叫人察觉出异样。 王长行盯着两人靠的极近的肩膀,隐约能够猜测到些什么。 心头惋惜久久未过,难得瞧见和他心意的人。 他将话补充道:“世子不必多想,表妹尚年幼,大盛女子留家十七八岁未出嫁都是常事,我不过是觉着表妹闺阁时日短了些,便要嫁与镇国侯府操劳,少了乐趣。” “盛窈自不会被困家事,定不会教她劳累。”这话是对着楚盛窈说的,眼眸中尽是认真, 可楚盛窈却莫名觉得虚假,不会让她劳累,这话就是在骗人。 夜间她那般的累,他也未曾放过她。 楚盛窈扯出抹笑。 骗子! 入了夜,王总兵今日宿在军营,并未回府,几人一同用了晚膳,等回到了房间。 两人独处,楚盛窈坐在妆镜前,拆卸着头面。 镜子里,隐约瞧见褚昭的影子,他一直望着她这处,未曾有过偏移。 楚盛窈的速度莫名的慢了下来,被人这般瞧着,叫她不适应,等拆卸的差不多了。 她问道:“与夫君说过七日后便回,如今才过了四日,夫君怎也跟着一道过来了。” 她后日便要赶回去了,如今他来了,行程应当也不会变得。 褚昭走近,将她搂在怀中,目光却瞧着匣子里的挂饰,尤其是那个牡丹图样的,“我与姑母说过,明日便回东都府。” “怎这般快!”楚盛窈声音震惊,仔细听,能听出几分失落。 “若是明日不赶回去,便要误了公务,”褚昭从背后揽住她,语气温柔,“若你想,我下次休沐带你一块儿过来。” 楚盛窈点头,往后靠了靠。 姑母人好,在祖母身上尝到的亲情,在姑母身上她也尝到了。 虽短短几日,却也让她尝到了家的味道,比起楚府的冰冷好了太多。 只不过太快了些。 虽也想过叫褚昭先回去,怕他生了气,而且路上有他在,也安全些。 褚昭握住她的手腕,逐渐的移动,摩挲,十指交握。 静悄悄的,窗外蛙鸣声阵阵,倒也惬意的很。 “很喜欢你表哥赠与你的东西?”褚昭又望着那挂饰。 楚盛窈挣开他的手,趁此将牡丹挂饰拿在手中,不悦他打乱了她的计划,故意道:“是喜欢!很漂亮!” 褚昭抓住那挂饰,“让为夫替你保管着。” 楚盛窈未松手,侧着身子,瞧着他的眉眼毫不掩饰的醋意,抿唇笑了起来。 她又道:“那可不行!这是表哥送我的。” 褚昭眼中卷过一道暗浪,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惊涛骇浪打过,唇瓣被他无情的碾压,方才瞧见他暗了的眼眸,她就晓得做过火了,刚要认错,唇舌便被堵住。 滑嫩的舌头勾缠着她,呼吸交错,他吻的深,像是要将她给吞了般。 她连逃避的力量都没有,直接被他给镇压住。 来东都府这些日子,亲吻上他太过温柔,险些叫她忘记京都时唇瓣上的疼痛,和数个呼吸不过来的场景。 抵在妆镜和他的胸膛之间,她也不敢动,生怕用力太大,将镜子打碎。 引来了旁的人。 只能默默承受着。 是醋了!他承认,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他便顾不得那么多赶了过来。 群狼虎视眈眈,天晓得她的味道是多悦人,只教人沉迷,无法自拔。 以往在京都她不常出门,后来也是嫁与他后,才以世子夫人的身份,在各大宴席中展露,他看过旁的男子流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头一次进宫觐见,他以为帮她挡住便好。 可其实什么也挡不住,尤其是藏在他心头,逐渐被引诱快要关不住的野兽。 他不希望旁人瞧她,她的眼中只他一人便好。 褚昭抓紧她的手腕,嘴上的动作未停,趁她无力之际,将东西拿走。 旁人的东西不干净! 李远之的画,还有这牡丹挂饰! 第88章 第88章 楚盛窈迷糊间,并未察觉到,手里的东西不见了,反倒是被他抱起,托着后颈放在了床榻时,她神情顿时紧张起来。 可他并未打算放过她,吻依旧落了下来,温柔了些,只在唇边儿打着转儿,另一只手自她腰间而过,身体立刻紧挨着。 好一会儿吻停了下来,他目光柔和,只能瞧见她一人的倒影,里面的情意丝丝绵绵,朝她而来,想将她困住。 她被盯得侧过头去。 他晦暗一闪而过,她的躲避,他又如何不能晓得,只不晓得,究竟要多久她才能如他般将她放在心中。 压抑只在一刻,剩下的便是难受。 脸颊被人板正,吻落到了鼻尖儿,又上了眉心,轻柔的能叫她睡过去。 她眼里一股热流,感受到他的情绪,手抓住锦被,轻合双眸,任由他作为着。 直到耳垂被轻咬了下,她神情震惊,猛然睁开双眼。 耳侧的湿濡,要命的往身体里钻,又似乎从某处涌了出来,她难受的轻哼了声,忽然传来笑意。 她生了怒意,刚要说话,那吻逐渐往下滑,原本腰间的手,也顺着衣摆的方向往上。 城池即将失守的时候,她连忙道:“这不是在府里!” 不敢想象,若是发生什么,传到姑母他们耳里,会是多么的没脸。 她连忙抓住衣领,将凌乱的系带系好,不给他可乘之机。 褚昭未再动下去,也未阻止她,只趴在她的身上,“夫人便不想为夫吗?” 话莫名的软了些,似撒娇的声音。 不过楚盛窈忙着整理,未曾听出。 想也不能在旁人家做出这样的事! 况且,他一开始便没完没了的,她无论如何的哭喊,都换不来他的停。 她才不想呢! “夫君还是要点儿脸面吧!”楚盛窈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抿唇暗待褚昭的反应。 哪知,他只是靠在她肩膀上,笑了起来。 灼热的鼻息扑在耳垂,让她忍不住轻颤,她尽量稳住呼吸。 褚昭笑意却逐渐的大了起来,这话是她的真心*话,虽不那么的悦耳,至少真了些。 “夫妻之间,若是要脸,也繁衍不了子嗣。原本就是浑身赤裸依靠在一起,见过衣冠下,最为纯质的东西,是世间最为亲密之人。” 脸面又有什么所谓? 褚昭这番话在理,可世间夫妻即便是肌肤相亲,心却未必靠的那般近。 这世间最为奇怪的便就是夫妻。 身体亲密无间,可却也能相互提防,相互猜疑。 “夫君重,赶紧起来。”她推了把,想要叫他起来。 褚昭侧身,身体虽离开了她,可依旧离得近,只要想时刻都能将她圈抱在怀中。两人身上的气息在彼此交融,帐幔下又是独属他们的小天地。 “如此算来,便又欠了你,”褚昭靠在枕头上,轻声道,“利滚利,欠了便要还,回去后,为夫便尽些力。” 不必了! 原本她打算安寝,骤然听见了这么句。 他能折腾,她却受不了! “夫君早些睡吧!明日还要赶路。”甭想些有的没的。 褚昭未言,不过手横过她的腹部,手掌在那儿停留了会儿。 多耕耘,才会有收获。 翌日大早,楚明妍拉着楚盛窈的手,说着话别的话。 楚盛窈红了眼,虽只有几日,到底是不舍的,楚明妍拍了下她的手背,意有所指道:“甭伤心,许不久后,便能再见。” 楚盛窈沉浸在伤心中,未能听懂她的言外之意。 “待他日有时间,侄女儿定再来探望姑母,姑父。” 王焱今早得到消息后,便赶了回来,正好能送下他们,“那感情好,你姑母定开怀。” 几位表哥表弟,站在一侧,脸上亦有别离之情,虽见面不过几日,却比旁人要亲昵些,这便是血脉之亲。 王长执尤其的恋恋不舍,直到人没影儿了,王长行敲了下他的脑袋。 “别看了,回吧!” 王长执不满,说他别看,他倒也是目不转睛。 王长行合上折扇,望向马车离开的方向。 真是可惜。 关上窗户,楚盛窈神情萎靡,褚昭给她安了个靠枕放在腰间。 褚昭比起昨夜,沉默了些,尤其是瞧见她尤为低落的情绪。 他离去,她还未曾有过这般的伤怀,褚昭吃味的很,半开着车窗,透着气。 群山峻岭之巅往下望,云州繁华,人声鼎沸。 却未瞧见,一辆马车出了城门,又有一辆马车入了城,直往王总兵府。 李远之叩门后,立有门房出来,“您找谁?” 李远之不好直接问楚盛窈,只道:“我乃贵府夫人的侄儿,姓李。” 门房从未听过什么李姓侄儿,还是派人去禀告。 楚明妍初初听见此人,也是愣了会儿神,“你只回他,人已走。” 当初她婉拒自家儿郎与楚盛窈的婚事后,便传来楚盛窈和李远之定亲的事儿。 李远之高中后退了亲,楚盛窈另嫁给褚昭,其中事,她知晓的不多,但大抵能够推断出来。 门房将话带回,李远之一脸的颓圮,身上的精神气儿,都被抽走了大半。 他本以为,还能见上一见的。 ~~ 回到东都府,不过几日,竟有种恍然隔世之感。 褚昭回了府后,便一直留在了书房,可见其事务繁重,可竟然还去接她回来。 尤其是他来回不过隔了一日,即便是休息了一晚,眼底的倦色很容易看出来,回程的时候,他也是多数靠在车壁上,假寐,休息。 如今刚回来,便要处理公务,没个休息的时间。 楚盛窈瞧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回了院子。 修整后,舟车劳顿也消弭,寻了个好天气,她叫人准备了画案。 窗外的蜀葵快要开败,也该留下些存在的痕迹。 刚画了会儿。 金贵满脸喜色的跑到了楚盛窈跟前,“少夫人,世子将暖霞给赶走了。让她先前出言不逊,竟然说出不受您管教的话,即便她是夫人送来的又如何!” 楚盛窈才想起暖霞的事,她将人赶到了外院伺候。 如今瞧来,她离开东都府后,又发生了什么,引得褚昭生了怒,将人给赶走了。 倒没有什么喜不喜的,她没将人放在心上过。 不过是初来时,听了那些谣言,行事谨慎,生怕真的将褚昭在意的人,给弄走了。 直到后来晓得不过是谣传,也有褚昭刻意为之的缘故。 楚盛窈坐在小案上,原本描摹着窗外的景色,一时间竟画不下去了。 他做了许多,桩桩件件,都超出了她的预想,亦能叫她震惊。 人非草木,可她却实在不想费太多的心,或者说她在克制着那颗心。 褚昭越是待她好,她心头便越是愧疚。 她也怕,有一日她真对他动了心。 情之一字,最能磨人,她听过许多的痴儿怨女的事,所见的夫妻大都也不过是搭伙过日子,平白多了那些东西,累人的很。 风吹过,她逐渐平和起来,望着景色,再次提笔,原本隐隐动容的心,被她压的平静。 宋堇色从云州回来,便上门递了帖子,两人在马车上说的事情,虽有了些眉目,但还需细细规划。 楚盛窈既然决定与宋堇色一同做生意,自然得将一切都处理妥当。 两人聊了会儿,并签订了契约。 临走前,宋堇色忽然道:“少夫人,若是那话本看完了,我还有。改日便叫人给你送过来。” “不不用了!”楚盛窈说话难得结巴,“堇色自个儿留着吧!” “甭与我客气,”宋堇色无所谓的摆摆手,“我多的是!还有好几箩筐呢!” 楚盛窈一阵呆愣,被她的话所震惊,她以为那些东西,便算是珍藏,宋堇色竟然还有许多。 一想到上面的荒唐,楚盛窈红了脸,连连拒绝。 宋堇色却道,“那物什,少夫人定不晓得如何用,改明儿我将书给少夫人送来。” 想起那些个形状明显的东西……她直接大惊失色。 “别!”楚盛窈连忙出言制止,“堇色还是饶了我吧!” 宋堇色抿唇,勾起抹笑,便不打算再逗她了。 不过,她还有旁的东**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楚盛窈长舒了口气,坐回了椅子上。 用晚膳时,楚盛窈才得以见褚昭,前几日他着实太忙了些,书房的灯,经常燃到半夜,她端补品过去的时候,褚昭经常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今日也算是忙完了,”褚昭给她夹了块儿糟辣鱼,“明日我带你四处逛逛。” 楚盛窈来东都府两月,他还未曾陪她四处走走。 她将鱼吃了干净,如今这辛辣的食物,吃着也习惯起来。 “好啊,”楚盛窈亦夹了块给他,“夫君也多吃些,瞧着都瘦了。” 褚昭听话的将东西吃了,嘴角一直噙着抹笑。 难得他忙碌了这般久,才空出时间来。 夜间,熄了蜡烛,楚盛窈身后传来熟悉的温度,紧紧的将她搂抱着。 原以为褚昭是要做什么,他只是抱住她。 记起褚昭在云州的那个晚上说的话,可回到东都府后,他一直忙于公务,只是今日才得了空闲…… 想到一半,楚盛窈立刻反应过来,她可并非是想要,只是记着他说的话。 因涉及到此事上,褚昭向来都会为自己谋取好处。 可却久久未动。 这么一瞧,她觉得有些古怪,可又不好将话说出口。 若说了,像是她贪的很。 “睡不着?” 楚盛窈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这就睡了。” 忽然,她腰肢处多了只手,寻到她腰窝处,又抓住她的肩膀,她身子迅速的被翻转了过来,那手自她后背绕过,蠢蠢欲动。 楚盛窈心道,果然。 一切不过表象,褚昭一如既往的,要将欲字按在她头上。 “那我搂着你。” “夫君才想呢!” 楚盛窈:…… 第89章 第89章 楚盛窈听清褚昭说了什么后,她用被褥盖住脑袋。 心里忍不住哀嚎,着实太尴尬了! 此言不出还好,一出真就成了她想。 或许他未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她这般自欺欺人,可以褚昭的聪慧,瞒得过谁去! 她迅速说了句,“妾身累了,夫君早些休息。” 憋笑的沉闷声在她的耳侧响起,只闹得她彻底不敢睁开眼睛。 “夫人且说说,为夫想什么?”褚昭将被褥中的她,给弄了出来,免得她将自己给憋着了。 瞧她装的镇定,可跳动的眼皮,早就暴露了她的想法。 褚昭的手一直环在她的腰间,将她牢牢的抱住,尾音上扬,“嗯?” 磁性的嗓音逼的人缩了下脖颈,她肌肤有些泛麻。 想什么?她哪里晓得?又非他肚里的长虫! “妾身困了。”她直接避而不答。 他胸膛处震动,比方才要剧烈了些,就连笑声都未掩饰。 有那么好笑吗? 她不由得在心头暗暗讨伐起褚昭来,谁能料到今夜的褚昭这般的无用,有本事拿出以往的骁勇来! 当然这些话,她也只敢在心里说。 “好,睡吧。”褚昭终是笑够了,替她压了下被角,也闭上了双目。 她见他似乎并没有打扰她的意思,半眯着眼瞧了下,只见他入了眠。 她顿时松了口气。 ~~ 东都府不愧是山水之地。 群山峻岭,威武的很,远处湖泊中,老伯撑着船撒渔网,一网下去抓了不少的鱼。 楚盛窈在褚昭的搀扶,下了马车。 此处风景秀丽,可惜过了盛夏,快要入秋了,野花已经开败。 李嬷嬷他们紧随其后,挎着篮子,里面带了些餐食。 十分有眼力见儿的,离了楚盛窈他们些距离。 “夫人觉得东都府如何?”褚昭忽然问起。 不晓得他说的何意,楚盛窈还是照实了说,“极好,几乎叫人流连忘返。” 至少比起京都好上许多,她来此见过许多女子的自在。 因房事不顺,敢于夫婿和离,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的宋堇色。 被怨不守妇道,却勇于挣脱,闹上官府,偿还清白的贺敏儿。 还有大街上许许多多的女子,她们行走畅意,泼辣豪爽,比起京都的拘束,要好上许多。 不过再好,也非她故乡。 京都再差,那里也有她的祖母。 “不过有些想念祖母和家中人了。” 褚昭拉起了她的手,“年节的时候,我要回京述职,那时候便可见祖母。” 楚盛窈点头,如此算来,也没有几月的时间了。 “听说夫君,让暖霞回京都了?”楚盛窈忽然想了起来,即便她不在意暖霞,可毕竟是王夫人派来的人,若是被送回去,万一觉着是她撺掇的。 虽然东都府远在千里,但他们迟早是要回去的。 褚昭扶着她,到了湖边的一小亭子处坐好,“夫人,怎么不问,我为何让暖霞离开?” 定是做了叫褚昭不悦的事,有何好问的? 她眸中疑惑毫不掩饰,褚昭气的拧了下她的脸颊,“夫人尽管气为夫便是了。” 疼意来的那一瞬间,她连忙抓住他的手掌,嘴里含含糊糊道:“夫几,送……松开。” 原本俏丽的脸,在他的动作下,变了副模样,一侧脸蛋圆溜了,倒是比起平日里还要顺眼些。 终于他松开了手,她龇牙咧嘴的揉了起来。 她脸颊红了好大一块,可见褚昭用力之大。 她委屈的瞪了他一眼,又怕他在动手,只好问道:“所以夫君为何将她赶走呢!” 褚昭被她心口不一的话,气笑了。 “那婢女不规矩,企图冒犯与我。”褚昭观察着她的神色,一字一句的说着。 她也不讶异,只是没想到,褚昭竟然直接了当的说了,尤其是用了冒犯二字。 对男子来说,不应当叫做艳福吗? “那些丫鬟,本是母亲留给你的,”她揉着脸颊,近乎呢喃,“反正日后都是要纳妾的,何不趁此机会,选起来。” 男子都是些表面正经之辈。 两人隔着石桌,后面的话太小声,褚昭未曾听清,他绕了过去,“即便是母亲让跟随的,犯了错,也应当收到惩罚。” “她先前便不敬夫人,夫人太过仁慈了,那时就当将人送回去。” “夫君洁身自好,妾身晓得夫君的心意,”她淡笑道,“不过夫君可曾想过,将人送回去,母亲那边会如何以为?觉着妾身不满旁的女子接近夫君,才将人送回去的?” “我所做,与你何干?”褚昭甚是不解。 她长舒了口气,不晓得,该不该和他说清楚,可若是一直周旋于两人身上,着实是累。 她告诉自己,只此一次。 无论他是要斥责她的不孝,还是旁的什么。 “母亲不满意妾身,自然会对妾身行的事挑剔,虽是夫君所为,母亲难道不会将事情想到妾身身上?” 她有些不敢瞧褚昭的眼神,生怕从中瞧出不悦。 她不觉得,自己在他心头能够大过生身母亲,即便错处并非出在她的身上。 “盛窈,”褚昭声音有些轻,将她轻揽在怀中,“你该信我的。” 他竟不晓得她会害怕,他替她在母亲面前出头。 “可盛窈,若是母亲晓得我护着你,也定会明白我的心意,不会那般为难你才是。” 婆母与妻子的关系,大都是夫婿的不作为,若是让婆母晓得妻子在丈夫心中的分量,比起一味地忍让,更好。 她似乎做什么,都只想着一个人抗,然后将他丢在一边。 她默默的点头,母亲角色从未出现在过她的生命中,她自然也不晓得如何与别人的母亲相处。 只想的是做好自己的本分,且各自安好。 午膳是在亭子里用的,此处好山好水,叫人心情畅快。 褚昭特意举了块儿点心,放在她嘴边,“尝尝。” 她余光瞄了下周围的丫鬟,只见她们都低着头,可嘴角明显是往上的。 “别,”她小声道,“我自己来。” 褚昭手依然是举着的,似有她不吃,便不罢休的样子。 她抬头,咬了口点心,示意褚昭够了,可他似乎想看着他吃完。 于是便又咬了几口,脸颊微鼓,只剩下一点儿的时候,她想快速的吃完,下嘴时碰触到一抹温热。 定神去看时,褚昭手指湿濡,还有水渍和碎屑。 又往上瞧,他眉眼带着笑,在她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将指尖的碎屑吃了个干净。 她一整个爆红,侧过身去,再也不敢看他。 真是疯了! 褚昭盯着她,指尖摩挲,方才唇畔的触感还留着。 夫妻间,就当这般的亲密! 水乳交融,唇齿相依。 回到府上,时间还早。 城郊风景虽好,尤其是湖边清幽,可下午时起了风,有了些凉意。 门房早等候多时了,瞧见是褚昭他们,赶紧走上前。 “世子,有客至。” 听了门房的话,褚昭面有疑惑,虽有姻亲关系,但并不常见,却他不过是个晚辈。 楚盛窈也有些好奇。 周平遥的父亲在沧州任职,离此刻有千百里。 刚入正厅,周巡抚正喝着茶水,瞧见褚昭,他也未动,等着褚昭他们走近。 褚昭和楚盛窈面面相觑,到底还是褚昭先行礼。 两府间有姻亲关系,且周巡抚是长辈。 周巡抚身材魁梧,眉间留有几条褶皱的线,应当是常年蹙眉所致,他淡紫色长袍,视线在看向褚昭的时候,上下打量番,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世子不必多礼,坐吧!” 听了此话,就是褚昭都不由得,心中有了不满。 倒像是他们才是外人,周巡抚直接占了主位。 褚昭默默的扶着楚盛窈,坐到了主位的另一侧,自己则站在楚盛窈身旁。 周巡抚眉宇轻拧,那褶皱更加的深了几分,将楚盛窈打量了下,不满她坐在此处,可到底不远千里来此,也不好刚到,便与人起了争执。 不过日后平遥入了府,这楚氏再这般造次,他定是不饶的。 “周大人来此是?”褚昭没个和他寒暄的意思,毕竟周巡抚的所作所为,已经叫人心头不悦。 “贤侄好好的京官儿不做,偏要外放到这穷乡僻壤来。” 只这么一句,楚盛窈和褚昭脸色同时变了。 这周巡抚性子着实太不通变换了,说话也无礼,立在朝堂这么些年,竟也没得罪人,还做到了两品大员。 “我的意思是不知贤侄多久升职回京都?”周巡抚看向一侧,瞧见楚盛窈与他平起平坐,还是不愿的很。 不过一寻常女子,得了些男子的宠爱,连自己身份都不晓得了! 偏平遥的信中,还曾多次夸赞。 他瞧,就是个光有外貌的庸俗小辈。 “此事由圣上定夺,”褚昭瞧见周巡抚不悦的目光,挡在了楚盛窈面前,“周大人可还有其他的事?” 周巡抚也察觉出褚昭的不耐。 他身为长辈,自然是不会与他计较的。 一家有女百家求,周府的嫡女,嫁入公府做个正妻都使得,若是平常的拜见,他自然晓得身份,如今可不得端起身份架子。 叫他们晓得,周府不是好欺负的,周府姑娘嫁过来,是他们的福气。 “无他,平遥在侯府过的畅意,特意来感激世子,”周巡抚捋了捋胡须,“我家平遥虽身子弱了些,可在京都女子中也排得上名号。”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褚昭听得困惑,周巡抚来此,与周平遥有何关系,人在镇国侯府自当去镇国侯府。 楚盛窈脸上的表情几乎冻住了,越听周平遥说过的话越清晰,脑子里的那条线,逐渐被串联起来,也明了了。 她以为周平遥不过是小孩心性…… 周巡抚看不得褚昭这般宠楚盛窈,直接将话挑明了,“往后平遥,就有劳世子照顾了。” 第90章 第90章 周巡抚的话,此刻是再清楚不过了。 楚盛窈静坐,抛开心头的异样,思量起来。 周巡抚的话并非试探,直接说明来意,那定然是与镇国侯府的人,通了气,他们大都是赞同且极其乐意。 已经过了长辈的面儿,此事已经算是定下一半。 她心头骤然一滞,难受的叫脑中思绪空白,她捏紧扶手,尽量叫自己放空。 迟早的事儿! 早一些,晚一些罢! 可前儿,褚昭还曾对她流露过真情,现下一想,便觉得不过是笑话。 幸好,她守住了这颗心。 即便是先前因他的行为,有了意动。 只一点儿罢了,她可迅速的收回自己的心。 可捏紧扶手的指甲盖发白,她目光静望前方,胸腔的那颗心,有一瞬的骤停。 “周大人莫要妄言!”褚昭从未这般的疾言厉色,“周表妹父母在世,且就算您与夫人不常在身边,还有三叔母帮扶,怎需要我来照顾,此言不妥,周大人便是这般不顾及自己女儿名声的!” 被个晚辈训斥,周巡抚脸上挂不住,他拍桌而起,“镇国侯府特意来了信,与老夫商讨你与平遥的婚事,怎到世子口中,成了我们周府,偏要贴着镇国侯府了! 你这小儿!说话也得过脑子,我一半因公来此,一半便是特意来与世子说说。这事儿是侯府先提起的,老夫愿从了平遥的意思,也不是说明我们周府是好欺负的!” 褚昭听是府中人,提出这种事,先是不信,毕竟并无一人与他说,可周巡抚又言之凿凿,他并无欺骗他的理由。 可那又如何! 褚昭斩钉截铁道:“此事绝无可能。我已娶了妻,周表妹断不可再入镇国侯府。” 周巡抚以为褚昭是舍不得楚盛窈,害怕让他休妻,便道:“不过是平妻,平遥一向体弱,不会与楚氏争夺什么。” 褚昭心头的怒意,已然上了脸,拒绝道:“便是平妻,也绝无可能!此事,我会回信侯府,劳烦周大人来此了!” 周巡抚没想到褚昭会是这样的反应! 楚氏身份低微,他们周府高门,嫡女嫁他做平妻,正好弥补了这块,周巡抚不明白褚昭为何拒绝,直到他看见褚昭身后的楚氏,才反应了过来。 如今楚氏尚在,若是就这么谈起平妻的事儿,到底是伤了她的脸面。 且瞧着褚昭对他妻子上心,就这么应下了,也伤了情分。 这事两府已经开始商议了,即便是褚昭再不愿,考虑的东西极多。 他也不信,为了个楚氏,褚昭会和周府翻了脸。 即便知道这些,周巡抚还是怒不可遏,“世子还是莫要太早下定论,此事关于两府!” 褚昭依旧道:“这就不用周大人担心了。” 话到此,也没有说的必要了。 周巡抚挥袖,愤然离去。 楚盛窈静坐着,却依旧未松开扶手。 两府已经商议过了吗?即便是褚昭不同意,也能挽回吗? 难! 她清晰的晓得,这桩婚事,对镇国侯府而言,百利而无一害,得利的事儿,又怎会有人心甘情愿放弃。 “夫君。”她喊了他,却又不晓得说什么。 褚昭按住她的手背,回了个笑,“安心,我这就去封信给父亲,母亲。” 她不晓得,自己应该做何反应,应当也是笑着的,只勾了下唇角。 只要不在乎,无论如何,都不会伤了自己。 离周巡抚来府,又过了段时日,她也将自己说服了,只是一想起,心便漏跳几下。 必须做好了准备。 只做好自己的事儿。 如往常一般,她查完账本,便叫人准备餐食给褚昭送去。 自和宋堇色合作开始,高岭土价格低了,利润也高了,还有宋堇色给她的布料也是极好的,东都府气温更适合养蚕,吐出的蚕丝,比起京都的更有光泽。 平常里她便琢磨些样式给刘管事儿送去。 铁锤自来了东都府便被褚昭收进近卫,只空闲时帮她做些事儿。 融风的收益一日比一日多,她能握在手里的东西也多了。 比起在侯府处理一些府内事务,握住自个儿的商号,叫它越发的壮大,更能叫人畅意些。 临近午时,忽然府外,聚集了几辆马车,门房跟在楚盛窈身边,一脸的急色。 支支吾吾说着话,却又不敢吐个明白。 楚盛窈看着领头的人,有几分熟悉,待走近,才发现是王夫人身边的孙嬷嬷。 孙嬷嬷行礼道:“少夫人安。” 她看了眼后面的马车,问道:“可是母亲有何事?” 孙嬷嬷朝着车夫们点头,与此同时几位姑娘,从马车上下来,低眉顺目走了过来,站成一排。 “这是少夫人。” 孙嬷嬷介绍后,四位姑娘不敢抬头,只柔声软语道:“见过少夫人。” 这四位姑娘,风姿各异,却身子窈窕,样貌秀丽的。 楚盛窈还未做出反应,秋泠和春和瞪了那些姑娘一眼,最后狠狠的看着孙嬷嬷。 孙嬷嬷只当自个儿没瞧见,她道:“夫人说暖霞不得您心,便叫我多送些来,总有合您心意的。您随便使,她们绝不敢有怨言。” 这哪里是合她的心意,分明是要合褚昭的心意。 楚盛窈抿唇,神色比方才要漠然,“我若不收下呢?” 孙嬷嬷也不敢得罪楚盛窈,可毕竟王夫人才是她的主子,她焦急道:“少夫人,我也是按命行事。夫人说你若不收,便是辜负了她的一片好心,还要继续往东都府送人来。” 也就是说,楚盛窈不收也得收。 她唇角上扬,哂笑道:“身为儿媳,自然不敢违抗了夫人。不过既是夫人送给儿媳的,她们的身契可在?” 孙嬷嬷垂眸,摇头。 楚盛窈抬眸瞧了几位姑娘,她们瞧着乖顺,始终看向地面。 这算什么送!她暗笑。 凭何这母子间的事儿,要落到她的头上,她当真想撂挑子! “孙嬷嬷请便!” 她转身,直接回了府。 孙嬷嬷连连朝着几位姑娘招手,叫她们跟上。 门房左看右看,也不晓得该不该将人给拦住。 回了房间,楚盛窈坐在绣凳上,桌上还摆着她未曾绣完的荷包,她将东西捡了起来,继续绣着。 “少夫人,真叫那些女子留下?”李嬷嬷担忧问道。 她真怕那些女子分了世子的心。 “无碍。”绣下第一针思绪还有些乱,逐渐随着针线落下,她心逐渐静了。 男子的心,非女子能够左右,即便褚昭对她有意,她都不敢保证,这一丝的意动,能够持续到多久。 有些事儿不该去防,而是逼自己看清。 若是褚昭真意志不坚定,非她拦住他,他便不会有了旁的想法。 夜间,用了晚膳,她和褚昭一同躺在床榻上。 她平躺,双手放在腹部,忽然掌心炙热,被褚昭握住。 他语气歉意,“我不晓得,母亲竟会这般的斗气,明日我便将她们送回去。” 她未睁眼,“母亲说过,这些姑娘若送回,她还是会派旁的人来。夫君阻止得了吗?” 越是平静的话,褚昭却越忧心,他抓住她的手收紧,“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自从上回周巡抚来府的事后,似乎一切都如常,可却总叫他莫名不安。 “盛窈,我不负你。” 她嗯了声,将身体逐渐偏向褚昭,褚昭搂住她的肩膀。 分明是挨得近,可始终瞧见她闭目的模样,褚昭却觉得好远。 论迹,她是吃酸,是心头有他的缘故,该高兴。她终于逐渐向他靠拢,可却觉得好凉。 平白的一股凉意。 他的手逐渐往下,此刻格外想要和她合二为一,想要感知到身边的人的温度。 她忽然按住了他的手,“睡吧!各府夫人明日邀了我一道,不可迟了。” 褚昭将她抱住,企图用身体的温度将她也暖热。 可还是不够! 翌日大早,从门房的消息中得知,褚昭果真将人全部送走了。 她未语。 只是在想,王夫人还会做出何事? 罢了!为何要叫自个儿那般累! 马车到了西街,楚盛窈抬头望着三个大字:水秀楼。 她怀疑是宋堇色给错了地址。 她出来东都府之时,便听人说过,水秀楼中的女子才艺双。 各府女眷相聚,怎会选在此处? 刚想派人去问清楚,宋堇色便从里面出来了,她腰间的系带未系稳,衣服松松垮垮的。 “快,终是等到你了,怎来的这般迟。” 宋堇色揽过楚盛窈,将她往里带。 秋泠和春和还未阻止,便见自家少夫人,被个流里流气的姑娘给拉了进去。 她们看了眼,门口穿着单薄揽客的姑娘,一时间不晓得说什么,赶紧朝着楚盛窈追了过去。 “这水秀楼?”楚盛窈疑惑道,“不是男子常进的吗?” 宋堇色脸色如芙蓉,身上还有些酒气,如今说话是半点儿都没个顾忌,“京都来的,就是没见识,我带你瞧瞧。” 她们并未进入水秀楼,反倒是从一旁的走廊往上,过了楼阁,又进入一片花园,才到了一栋三层楼。 期间,瞧见了无数的女眷,她们艳若桃红,姿态休闲,比起外边的女子多了些舒适。 这楼建的辉煌,但也着实隐匿,匾额上写着:芙蓉楼。 屋内丝竹声还有男女的欢笑声传来,楚盛窈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宋堇色拉了进去。 前面的场景让她终身难忘。 楼里台上有数十名英俊的男子,他们手持各种乐器,乐声相合,而周围的看客皆是女子。 随着曲落,女子欢声笑语,朝着台上的男子扔银两或是手绢花卉…… 第91章 第91章 她眼皮都忘了眨动,周遭的一切,给了她极大的冲击,醉生梦死的人,由男子变成了女子,而台上讨好之人,从女子变作了男子。 此情此景,被京都的任何一个酸气文人看见,只会变成抨击。 指责女子的不守妇道。 便是以往她未曾做过,都会被冠上污名。 “走啊,别愣着了,”宋堇色拉了她,“一会儿看上谁了,叫他来。” 楼中女眷欣赏着男色,没有那些大汉看向女子的**。 单论景。 只能用美形容,既不低俗也不下流。 秋泠和春和面面相觑,羞红了脸,尤其是在看向台上男子,轻歌曼舞时。 二楼才是宋堇色她们定好的位置,引路的是位男子,青衫而立,从谈吐来看儒雅风流,若是出现在大街上,还当是饱学之士。 没想到竟是芙蓉楼中卖艺的人。 “宋夫人可是眷顾着我们,今儿竟然带来了个天仙。”男人笑道。 宋堇色拍了下他的脑袋,他额头立刻红了,男子不恼,反而扶住宋堇色的手,免得她摔倒。 “浑说,我这朋友,可不是你能随意打趣的。” 宋堇色醉意淡了些,赶紧拉过楚盛窈,“我们识的路,不用你带。” 男人浅笑,微微俯身离开了。 厢房房门打开,里面的几位夫人,正是上回来府中的。 她们围坐在一起,圆桌上放着瓜子,蜜枣类的零嘴,桌上的壳已经堆积许久,她们应来了许久。 隔着一层珠络,四五名男子,以乐器相合,瞧着雅致。 只除了主位上的知府夫人,她靠在榻上,一男子正跪坐在地上替她捶腿。 宋堇色说她没见识,她当她醉酒说胡话呢! 如今一看,她何止是没见识,简直孤陋寡闻。 她们瞧见楚盛窈的身影,纷纷起身,簇拥着楚盛窈走了进来。 知府夫人起身,拉着楚盛窈坐在她的身侧。 待知府夫人半躺好,那男*子继续替她捶着腿。 “少夫人来东都府,自然得叫少夫人兴致而归,东都府旁的没有,就是这消遣的事儿多了些。”知府夫人笑道。 “我瞧你是气知府大人前夜喝了花酒,”年长的夫人嗑着瓜子儿,“他们男人喝花酒,咱们女子喝些清酒就好了。” 一句清酒惹得在场众位夫人哄堂大笑。 楚盛窈也跟着抿唇。 着实没瞧见这般胆大的女子,也着实艳羡她们的行事。 “少夫人的事儿,我们也听说了,”一夫人举起酒杯靠近她,往她面前的杯子里添了些,“凭何他们男子就可三妻四妾!不就是多了二两肉,便高人一等!” 她被这夫人豪迈的话,给吓到了。 那夫人又道:“若我夫君敢起了二心,腿都给他打断!” 这位夫人姓贺,其夫婿是东都府的同知。 也是里面所有夫人中最为年长的,三十多了,不过她瞧着,比起实际的年岁要小些。 贺夫人拉着她的手,“我们东都府的女子一向彪悍,少夫人可不要被吓着了。此地瞧着不正经,那可是最最正经的。我们虽是女子,看些男色赏赏眼,也是常事,芙蓉楼是个风雅之地。比不得那些男子上了青楼,卖了身子,还给钱的。” 楚盛窈听这这促狭话,笑出声来,这位贺夫人说话着实有意思。 “是了,”知府夫人也道,“侯府明目张胆的送了些女子过来,着实是过分了些!少夫人可不能任由他们欺负。” 昨日的事儿,被不少人给瞧见了,褚昭可是按察使,探听他消息的人不计其数,这点儿风不一会儿便飘满了东都府。 楚盛窈道:“多谢诸位夫人好意,家中怕旁人伺候世子粗手粗脚,才送来的。” 见楚盛窈还在维护镇国侯的脸面,众位夫人更是爱怜的很,连将点曲的册子给了她,让她选自个儿喜欢的。 “少夫人可不能做那软柿子!”宋堇色醉醺醺的坐到楚盛窈旁边,“我那前夫就是个软脚虾,他们以为我不敢往外说,笃定我不会和离。可如今我过的甚好,若是喜欢哪个男子,点就是了!” 贺夫人连忙捂住宋堇色的嘴,“少夫人,我们都是正经女子,宋夫人是喝醉了。” 即便是请了楚盛窈到此地来,她们也晓得楚盛窈长与礼教森严的京都,女子习三从四德,如今眼中并未对她们鄙夷,便是胸怀包容。 若再说些杂七杂八的,倒是叫旁人误会了她们的品行。 “堇色是个直白的人,此地亦是风雅。” 楚盛窈并不觉得有何问题。 更多的是羡慕她们的恣意与豪爽,且如今这般真有何问题,楼下楼上的女子怕早就被唾沫给喷死了。 “原先以为褚昭不让夫人跟随,是怕东都府的风气影响了夫人。”知府夫人拿了个果子扔向替她按摩的男子。 “我们东都府女子一向都是泼辣的,女子亦大都选了男子做赘婿,自个儿便可当家做主,比起旁的地方,女子要自在些。 以往来的京都人不在少数,尤其是其夫人在东都府过的久了,有不大愿意离开,羡慕此处的自由。有抨击东都府的风气,自觉丢了女子的脸面,说东都府女子皆不守妇道的。”知府夫人解释道。 东都府百年前曾出了位女帝,风气影响下,女子大都不愿受约束。今朝虽男子重新掌权,有些延续下来的东西非轻易可改变的。 她们东都府女子不会轻易受欺辱的,性子像是刻在骨子里的倔强。 楚盛窈摇头,“家中婆母生了病,需得照料,便来的晚了。” 至少不好和旁人说,是她自己不愿意来。 “我敬少夫人一杯,少夫人来此,才叫我晓得什么叫蓬荜生辉。”贺夫人举起酒杯,碰了下楚盛窈旁边的杯子。 楚盛窈婉拒,“我不会饮酒。” “怕甚,”宋堇色道,“喝醉了,我将你送回去,上回便是少夫人送的我。” 楚盛窈依旧不接,换了个茶杯,“以茶代酒敬诸位夫人。” 她着实容易醉,且还常忘了醉酒前发生的事,在外不好饮酒。 众人也未勉强,一同饮了酒。 忽然外边儿鼓声响起,四周的房门皆打开,不少夫人看向一楼。 青纱帐幔被揭开,里面的男子,原本只能瞧见一个影子,骤然间利剑横空斩断了纱幔,鼓声如迅雨,咚咚的急促的敲打着,男子的剑随之挥舞的越快…… 直到鼓停,男子彻底出现在众人面前。 长相俊朗,又有旁的男子少有的英气。 方才搀扶宋堇色的男子,也就是这芙蓉楼的管事,站在中央道:“若想与他共处,三百两起。” 话落,女眷们迅速将价格抬了起来。 直到价格飙升到一千两时,原本东倒西歪在榻上的宋堇色,连忙道:“一千五百两。” 众位夫人被她给吓了一跳,连连去拦,结果宋堇色去掏怀中的银票,迅速交给一旁的小二,“我卖了,我要!” 愿意花上这般高的价格,当真是个冤大头。 “便是宋夫人出价最高,最后也得看他愿不愿意。” 管事儿看向男子,男子冷眸看了楼上一眼,“我要她!不要钱!” 那双眸子对过来时,楚盛窈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步,她就是来看热闹的,怎就落到了她身上。 管事儿讶异,倒也没说旁的话,这芙蓉楼最主要的便是随性随心。 “那这位姑娘,可愿?”管事儿问道。 她哪里敢,若真是将人领了上来,褚昭说不定,会将她给大卸八块,便是镇国侯府也绝对饶不了她。 “不……”。 “上来,快上来,”宋堇色拉住楚盛窈的手,“少夫人不怕,叫他上来与我们谈谈。” 也是此事,男子忽然从台阶上跳了下来,动作迅猛的跑上二楼。 男子瞧着年纪不大,身量倒是极高,就这么立在众位夫人面前。 几位夫人眉眼带着笑,年长的瞧他便就当瞧个孩子似的。 “为何选了她?”贺夫人问道。 男子原本冷着脸,可在瞧向楚盛窈的那一刻,脸一下子就红了,“她她好看。” 楚盛窈没想到,人就这么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惊了一跳,她吓得连连退了好几步。 男子逐渐走近,那脸也越发的红艳,直到离两人一臂远的时候停住了,“我唤郑琅,姑娘可需要作甚。” 他垂眸看了她一眼,迅速低头,“什什么都可以。” 最后几个字越发的小,只敢用余光去瞧楚盛窈。 宋堇色一脸的羡慕,瞧这身板儿,身强体壮,鼻梁也高,应该比她那前夫要中用不少。 年纪约莫十七八岁,不大,正是满身蛮劲儿的时候。 “真是什么都可?”宋堇色一脸的垂涎,“盛窈,可否将这个机会让给我。” 楚盛窈赶紧点头,她分明什么都未答应! 郑琅半是埋怨,半是泄气的看向楚盛窈,最后满是警惕,“管事儿说过,此处是正经地方!你不可胡来。” 他瞧着宋堇色的眼神,左右飘忽,一看就不是个好的。 他躲到了楚盛窈身侧,像是担忧至极的模样。 “姑娘,我只愿听你的,”郑琅好不可怜的看向楚盛窈,“这些人好恐怖,让我害怕。” 众位夫人:…… 芙蓉楼门口在此时忽然打开,为首的人是褚昭,旁边的人是知府还有些别的人。 楼上夫人们瞧的清楚,只觉没劲儿的很,慢悠悠的回了位置,喝茶聊天。 台上的歌舞未停,知府他们颇为熟练的朝着楼上的房间走来。 刚走到门口,知府瞧见有男子正在为他夫人捶腿,眼眸扫了个冷眼,那男子快速的退下了。 “夫人,怎将少夫人带来了此处?”知府道。 “有甚问题?”知府夫人像是不解,“此处我与诸位夫人常来,少夫人京都来的,自然该好生款待。” 怎会无事!镇国侯府家教甚严,不见的愿意夫人来此。 知府瞧了下褚昭的脸色,见他未发怒,才松了口气。 “夫君。”楚盛窈走近,心中原是忐忑的,可又想起前些天发生的事儿,比起褚昭娶旁人,或是以后要纳妾。 她好似并未做什么,不过是同几位夫人赏赏景,喝喝茶罢! 褚昭神色如常,不过是待楚盛窈走近时,揽住她的腰肢,似乎是想将她与这污浊的地方隔绝开来。 那么多的男子,搔首弄姿,勾引着女子!难免会坏了人心! 她只应当瞧着他一人! 旁边的郑琅,见楚盛窈被旁的男子搂抱住,刚要上手将人抢回,后反应过来楚盛窈方才叫了什么,彻底的呆愣住了。 “夫君?!你竟然成亲了!” 第92章 第92章 郑琅视线从楚盛窈身边逐渐上移,停留在褚昭几秒,神情逐渐变得惊恐,“褚大哥!” 褚昭眉宇低沉,也认出他来,“郑诩?” 郑诩是平原公府年纪最小的,排行第六。 平日里招猫逗狗,没个正经,一年前离家,外出闯闯,只报些平安信来,好叫府里人知晓他还活着。 “好个郑琅,郑郎,年纪小,心眼儿挺多!”宋堇色走近,拍了下郑诩的胳膊,“见了貌美女子,便走不动道了,还编出这姓名来,占人便宜。” 说起此来,不少围观的人,议论起方才郑诩连一千五百两都不要,痴缠起楚盛窈的事。 郑诩被利刃般的眼神剜了下,不用瞧便晓得是何人。 褚昭眼中的怒气太过明显了。 她原是褚世子的妻子,楚盛窈新婚时,他尚在京都,可确实是未曾见过其样貌。 原先还叹息褚大哥的不幸,娶了个名声败坏的女子。 现下怎他不是这般的好运! 郑诩眼神哀怨,落到楚盛窈身上的目光,频频留恋。 “平原公牵挂你许久,今日的事儿,必不瞒他,早些回府吧!”褚昭不与他计较,郑诩一向小孩子心性,可到底也得叫他晓得,有些人不是他能肖想的。 提起平原公,楚盛窈也晓得此人的身份了,原来这便是郑舒一母同胞的弟弟,确实长的有几分相似。 搬出平原公,郑诩原是畏惧的,可郑诩眼珠一转,跑到褚昭身侧,“有褚大哥在,府中人自然不会担忧了。等你回京都述职时,我便与你一道回去吧!这些日子,便就麻烦褚大哥还有少夫人了。” 郑诩目光再次停留在楚盛窈身上,忍不住的惊叹。 貌若秋华,太过赏心悦目了。 晓得郑诩与郑舒乃是亲姐弟,郑诩这般盯着她,熟悉的叫她都习惯了。 “东都府少不了的驿站,你若再不回京都,平原公定不会放过你。”褚昭直接拒绝了郑诩的话。 郑诩是个没脸没皮的,赖上了褚昭,“褚大哥若是不留我,我连睡得地方都没了,我离开京都不久便花光了银两,不然怎会流落到这芙蓉楼。” 郑诩又看向了楚盛窈,“楚姐姐,我阿姐曾说与你交好,你定也舍不得她弟弟遭受这般的吧” 楚盛窈暗地里,拿手指戳了下褚昭,平原公府与镇国侯府乃是世交,自然不能瞧着郑诩无处可归。 且还有郑舒的面子在,她的同胞弟弟,她也不能坐视不理。 褚昭未言,甚至身子朝楚盛窈方向偏移,明显是不想要搭理的意思。 郑诩说的哀怨,尤其是在看着楚盛窈时,眉宇间的英气霎时消了,只剩下可怜,“楚姐姐。” 此处除了他们,还有东都府不少的官宦。 她继续轻推了褚昭,手被他抓住,两人宽大的袖口下,褚昭的拇指来回在她手背上滑动着。 痒意慢慢的往骨子里钻,楚盛窈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桎梏着。 “只三日,”褚昭道,“我会派人将你送回京都。” 郑诩点头,心底腹诽,等人进了府,他难道还敢赶他走了? 几位大人,纷纷坐在了自家夫人身侧,珠帘后面的琴声再次响起。 台下男子身影翩翩,台下女子欢声雀语,掌声阵阵, 楚盛窈余光瞟了下身侧的褚昭,莫名觉得不舒畅。 不晓得他当如何责怪她,来了此地? 可当她扫视房间之时,这些个大人,夫人倒是瞧的热闹,或聚精会神的观赏,或吃着糕点儿,完全未当回事儿。 她瞟了下桌上的点心,有人端着整盘,递到了她面前,“多谢楚姐姐收留,果真楚姐姐如阿姐所说的那般沉鱼落雁。” 楚盛窈给了他个面子捡了块儿点心。 郑诩刚要说话,便被褚昭一个横眉扫了过来,他立刻规矩的坐好。 回府的路程中,楚盛窈率先上了马车,郑诩紧随其后,却立刻被褚昭揪住了领子。 褚昭不耐烦道:“骑马去!” 郑诩本想委屈的看向楚盛窈,谁料褚昭反手将车窗给关上了。 郑诩骑着马,转头瞧着马车,气愤的扯了下缰绳。 马车里,楚盛窈靠着车壁,她不晓得褚昭是如何看,她去了芙蓉楼一事。 怕也会同京都大部分的男子,觉得她不守妇道。 以往她必定会战战兢兢,可自从周巡抚来过后,好似都变得无畏了。 那些夫人说的最对的便是,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却被困于后宅,任由旁人的摆布。 起初只想做好镇国侯府的少夫人,稳固自身的地位。 可她发现,无论如何努力,便是她做的再好,她的位置被不少人觊觎着。 王夫人开始属意的是林诗雅,如今又换成了周平遥。 无论她如何做,都不会得到他们的满意。 那些个送来的姑娘,便是来敲打她的。 尽管褚昭将人送走了又如何,这些不过是迟早的事儿。 褚昭坐在她的旁边,抓住她的手,依靠在她的肩膀上,声音自耳畔带着些寒意,“今日可玩儿的开心?” 她笑着,不过笑意极淡,“开怀,那儿的男子样貌俊美,茶点也是极好的。” 褚昭拉住她的手,对她的回答不满,“那般污遭的地方,非你妇道人家该去的!那些男子以色侍人,堕了气节,便是长得好,只是些浅表的东西。盛窈不是肤浅的人!” 她低头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语气依旧,“谁不是肤浅之人,长得美的,本就会多留几分关注,旁人说妾身貌美,夫君难道不是因此对妾身上了心。谁能不喜爱美的东西?” 色衰而爱驰,即便是褚昭此刻对她有意,又知这份意动能持续多久? 她只怕手中什么都没有。 镇国侯府的权势?她离得远沾不了手,就算是回了府,事态变迁,褚昭若是又娶了,分到她手中的利能有几分。 夫君的疼爱?只见新人笑,谁管那旧人,她无法去求那虚无的东西。 如此进退皆是两难,叫她厌倦。 “盛窈怎会这般认为?” 她浅笑,推了下他的肩膀,“说与夫君玩笑的。” 褚昭摆正她的肩膀,从她的神色中却瞧见并非如此,他从未想她会这般认为。 心中有她,是件令他也从未预见的事,他未曾想过妻子应当是如何模样的,只觉得家中和睦便好,即便是心意不通,也无妨。 欲与他而言,不过是极为普通之物。 未遇见她时,曾见书中道阳气难抑,自纾解,他试过。 可并不是如书中的那般的畅意,不过是平常之物。 可自从碰见了她,叫他知晓了极乐,他厌弃过,抵抗过世俗的欲,每每所思所念之人只她。 即便是母亲曾派人试探,他只觉得厌恶。 东都府未见她的数月,他所想的是她平日里的欢颜笑语,和那双明眸。 “盛窈,人知所见,相貌是所见最明显的,不用旁的去遮挡,一目了然,可又有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华而不实,佛口蛇心,无人会只因相貌而上了心。 你与旁的人不同,我从未瞧过你这般胆大的,有仇自己报,敢在秋狩时,毁了旁的男子。外貌不过是上天赐与你的礼物,是属于你的。若真的因女子貌美,我便上了心,镇国侯府如今怕是挤满了女子。” 他眼眸格外认真,盯着她的目光诚恳,大有想将自个儿心掏出来的急切。 她下意识垂眸,她相信他此刻的话,可那又如何,谁又能保证一辈子都不会改变的。 况且,如今便是话说的再多有如何?镇国侯府中人是何心思,她又不是不知。 “不过是说与夫君玩儿的,夫君别当真。” 可褚昭却觉得,她似乎还有什么想要藏起来,他问道:“盛窈心中,我能占上几层?” “夫君说过给妾身时间的。”她直接避而不答。 瞧见她眸中是与以往一般无二的敷衍,他泄了气,松开了她,瞧着窗外风景的改变,离回府的路越来越近了。 可他却不知晓,为何他们似乎离得远了些。 郑诩被安排在了前院,等用晚膳的时候,郑诩不想吃丫鬟端过来的食盒,偏要到正院和楚盛窈他们挤在一个桌子上。 见褚昭要赶人,他连忙道:“褚家要与我家结亲了?世子可知?” 楚盛窈端着茶杯的手晃荡了下,几滴水溅了出来。 “混说什么!”褚昭声音呵斥,“这些没依据的话,莫要乱说。” 前有周府的事儿,如今又牵扯出什么平原公府,褚昭直接黑了脸。 郑诩不解,“褚大哥便这么舍不得妹妹,总不能留她到老吧!” 尤其是在瞧见,他们两人神情皆不对的模样,郑诩隐隐有了个猜测,“褚大哥不会以为说的是你吧?” “你都成了婚,怎还这般大的脸,我们平原公府便是再落魄,也不会将女子嫁给你的!” 郑诩尚还不晓得周府和镇国侯府的事儿,此刻只觉得褚昭着实不要脸的很。 想什么呢! 褚昭脸上闪过一丝尬色,“是侯府哪位姑娘?你若是没个根据,莫要乱说,污了镇国侯的名声。” “褚大姑娘,和我五哥。” 楚盛窈虽瞧出两人有些猫腻,没想到这般快便要定亲了,她才不过离开了几月,时间过得可真快! 夜间时,褚昭收到了封家书,便是说明了褚清溪定亲的事,只在看见信末尾,褚昭愣神许久,眉宇间不悦,几乎显露了出来。 一则说了侯府与周府的事。 二则是……楚盛窈看见信最后的几句,没想到竟然是要她回府…… 也太过可笑了。 第93章 第93章 东都府秋雨连绵,下了好几场的雨,一直未停。 楚盛窈依靠在窗边,撑着下颚看着,一件披风披在身后,她回过头瞧,原是李嬷嬷,她还以为是褚昭。 “天渐凉,少夫人应当多穿些。”李嬷嬷心疼的望着她。 镇国侯府的来信,她也是听说了,只觉得荒唐的很。 京都这么多世家,哪有娶了平妻的,这不是打她们姑娘的脸嘛! 竟然还想要她们姑娘回京都。 让来的是他们,如今让回去的也是她们,偏未问过姑娘的意思。 老夫人曾说过,这些世家大族里,半点儿都不由人,亦心疼姑娘日后的生活,如今看来半点儿也没差。 “好在世子回了信,不叫您回去,不然您前儿离了东都府,这一路上都是雨季,怕是不好走。” 楚盛窈拢了下披风,翻了业账本,“回不回去,也无甚大不了的。” 其实,她宁愿回京都,至少弄清为何短短几月,便有了这么多的变化。 “少夫人,”秋泠收了伞,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将怀中护的好好的东西拿出来,“这是大姑娘和表姑娘送来的信。” 李嬷嬷盯着信,眸光鄙夷,她家少夫人待这位表姑娘还算不错,却未曾想到这位表姑娘,起了这样的心思。 有够龌龊的。 楚盛窈先打开了褚清溪的信,信中写了她定亲的事,也讲了侯府与周府的事。 与她猜的没错,此事是由王夫人提起的,镇国侯府对此看法不一,但都未有一人反对。 周平遥在镇国侯府多年,早就将其当做自家人,且她身体不大好,若是真的留在了府中,也好就近照顾。 似乎确实没什么好反对的。 与他们都言都是好事,本就形同一家人,真成了一家人。 极好! 她拆开了周平遥的信,信中所言与周平遥曾对她所说的是同一个意思。 她不会与他抢褚昭,只是想要留在镇国侯府。 楚盛窈将信叠了起来,重新放回了信封。 “少夫人,您放心,世子是不会同意的。”李嬷嬷瞧她这般,越发的担忧。 真不晓得周家表姑娘是怎么想的,一口一个不会妨碍了她家姑娘。 可若是真不想妨碍,又怎会与旁人同抢一个夫婿,说是不与她家姑娘争,可若是嫁了进去,她难道不占着名分,族谱中与世子并立之人不多了她的位置。 说句难听的,死后埋葬都是在抢位置。 周府势大,她家姑娘没人护住,也没人给她争。 周平遥若是进了府,内有镇国侯府众人的宠爱,外有周府撑腰,旁人不敢欺辱,只她家姑娘,不尴不尬的处着。 府中墙头草多的是,周平遥分了权,谁又会把她家姑娘,当做真正的主母? 楚盛窈回握了下李嬷嬷的手。 有些事,她既然不能做主,想的越多,只会越难受。 檐下雨小了,垂花门被推开,牡丹花的伞面旋了半圈,被抬高,清俊的脸隔着水汽如雾中窥花。 楚盛窈看向窗外,正好褚昭撑着伞,往着这个方向而来。 院外的蜀葵早就开败,仅剩的花瓣被打落到雨里,和了泥,染了尘,脏兮兮没了前儿的美。 “下着雨,风又大,盛窈别靠在窗边,当心受了寒气。”褚昭语气关切,走近后,连忙替她将窗户关上。 “百名,去叫厨房熬些姜汤来。”她坐在榻上,看着褚昭脱下外衣,放在了雕花镂空衣帽架上。 百名看了眼褚昭,得令后才离开。 褚昭坐在另一侧,中间的矮几上,正放着融风的账册,她将账册合上,放在了一边。 “在看什么?” 她道:“瞧瞧府中的开销,夫君清廉,前儿听人谈起城西的粥铺,免费为百姓施粥,原是夫君做的。” “小事,”褚昭道,“这些天雨下的多,涨了些水,本该是秋收的好日子,种植的粮食被水淹了不少。忙着处理城外救济堂的事,没太多时间陪着你,不会怨我吧?” 褚昭这话带着些试探,他事忙是真,可更加觉得这些日子里的不对劲儿。 尽管如往昔一样,可总叫他觉得会有事发生。 百名端着姜汤,放在了矮几上面,来回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他笑道:“少夫人早叫人,在灶上温着了,可见一直等着世子呢!” 褚昭听了,低沉的心绪一扫而尽,端起碗,直接一饮而尽。 秋泠和春和只觉得百名是个机灵的,原本这姜汤是少夫人吩咐厨房做的不假,可府中所有人都有。 近日天越发的冷,少夫人特意吩咐厨房的人,准备好姜汤驱寒,每日都有。 百名将空碗端走,褚昭也将房中人都叫走了。 “盛窈,叫你受委屈了。”褚昭坐到了楚盛窈的一侧,手撑在了矮几上,指尖几乎要触碰到融风的账册上。 她碰到他的手背,缓慢的滑到手心,拉过他的手,与他交握。 “夫君,妾身不委屈,”她笑道,“妾身晓得夫君心中有妾身便好。” 褚昭将她拥入怀中,“我不会娶平妻,我对周表妹并无意,你别听她们所言。” 她才明白为何他来的这般及时了,褚昭是知道褚清溪她们给她写信的事了。 “夫君,若是府中人铁了心叫你娶呢?父母之命,两府之谊,不是那般轻易便能违背的。”她随口道。 不是逼问褚昭必须给她承诺,纯粹是好奇,为何褚昭能够说的这般坚决。 身为人子,镇国侯府的嗣子,享家族奉养,与旁的家族联姻,也是应当的。 尤其此事,应当也是镇国侯府喜闻乐见的。 “你不信我?”褚昭把玩儿着她的发丝,“我若不愿,便是旁人如何逼迫都无用。” “信啊!”她将那账册移到了矮几下面遮挡住,“夫君言出必行。” 褚昭捧着她的脸颊,低头去看她眼睛,她既信他,便是最大的幸事。 外面雨势渐小,只有瓦片上较大的雨珠,嘀嗒的打在地上。 两人手搭在一处,他压过她的手背,捏着柔荑,磨着指尖的软肉,上面纹路不大清晰,只有用上轻柔的力来回滑动。 她任他施为,放纵了他心头的那团火,手顺着胳膊落到了她的腹部。 “为何还没有?是我不够勤快吗?” 她晓得他何意,两人成亲也一年多了,聚少离多,实打实在一起也不过半年。 世间夫妻,有刚成婚便有了孩子的,亦有过了好几年,才产子的。 她原是期盼着孩子,成婚之初,便想着有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现在亦然。 到底是急不来的。 “夫君很着急吗?” 还是有了其他的意思,公侯之家,子嗣是首要的。 褚昭手放在她的腹部未动,“不急,不过是想有个与你我血脉相连的孩子,男女皆可。” 她又道:“若只是女孩儿呢?” “那也极好,我教她识字写诗,你教她画画。盛窈的画技便是为夫都望尘莫及。” “若是只有女孩呢?”她又道。 这话说的糊涂,镇国侯府下一代,怎可能没个男子来继承,便不是自她肚子里出来的,都必须有,她浅浅的勾起抹笑,自答道:“若只是女孩,也该放在手心疼。” 褚昭吻落到了她的眉心,“只要肯努力,想生多少,便有多少。” 他的手继续往上,细细揉捏着,如愿瞧着她呼吸逐渐急促,咬了口她的耳垂,两人的位置又变了。 这张小榻不大,挤上两人也是勉强,连个翻身的地方都没有,吻落到唇角时,她顺从的闭上了眼睛。 或许,有了孩子,她亦不会胡思乱想。 气息相近,他还是那般的侵略,她的柔完全化作了细线,缠绕着他,连整个心也被围住。 一切快要乱了,剧烈的敲打声,打断了再次倾盆的大雨。 褚昭抬起头,眉眼中不耐,更甚着厌烦,垂眸又被她吸引了目光,她眸光紧闭,能包容他的任何行为,让他再次垂首。 这一次,敲打声再度传来,不间断的响着,似有他们不开门,便不罢休。 褚昭扶着楚盛窈起身,替她整理了衣服,又将自己整理妥当,光是在屋里便能听见垂花门外的吵闹声。 百名和李嬷嬷他们似乎在劝阻。 走下台阶,已经没落雨了。 褚昭打开门,眸中戾气没有掩饰。 郑诩后退了步,不过很快振振有词,“大白日关什么门,做何亏心事呢!” “这是内院,郑六!平原公是如何教导你的!”褚昭斥责道,半点儿面子都不给他。 郑诩瘪嘴,很委屈,“我是客,你们将客迎进门便不管了,还好意思说我。” 他本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性子,偏这几日下了雨,连门都不好出,平日里又不常见褚昭他们,他实在憋不住了。 见郑诩还顶嘴,本就被打断了好事的褚昭,哪里会给他好脸色,“你我两家现是姻亲,我虚长你几岁,在这东都府的地界,管教你的资格还是有的。念在这几日有雨,不好叫你赶路,便让你留下,也不该这般没规矩,闯入内院。” 郑诩眼中的褚昭都是恭谦礼让的,端起君子的姿态,从未有过今日这般的疾言厉色。 他看向他身后的楚盛窈,眸子清亮了瞬,转而下垂,“楚姐姐。” 褚昭越发不耐,“若无事,便离开!”说完便向百名示意,想将人赶走。 “等会儿,”郑诩连忙道,“我晓得楚姐姐也要回京都,不若我护送楚姐姐回去,路上多个人也安全些。” 褚昭眸子一黑,气势比方才更加的迫人,“谁说的!从何处听的!” 郑诩被褚昭吓了一跳,将听闻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外边都在传,褚世子欲与周府结亲,说侯府少夫人不日回京都,会与她商议此事。” 第94章 第94章 实在太过荒谬了。 谣言如利刃,杀人于无形,若是这传言愈深,怕是会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褚昭抓过郑诩的衣袖,手背上青筋迸发,“听谁说的!” 郑诩根本来不及反应,他自诩武功高强,却在方才褚昭抓来时,连躲闪都来不及,呼吸被遏制。 他扯了扯衣领,“放,放开。” 褚昭松开了他,神情格外的凝重。 若只在府中流传还好,若是传到外边,就麻烦了。 郑诩见此,也将事情说了,他在府里待着无聊,又不好外出,便在亭子里逛,夜间瞧见两个小厮说起的。 当时虽然天黑,可他们提着灯笼,郑诩还记得他们长得何模样。 褚昭立刻召集府中人,郑*诩很快就将人给认了出来。 两个小厮战战兢兢,只道是京都家里的人给的信中,说起过此事,也是想趁此机会,与少夫人一道回京都。 褚昭立刻叫侍卫去找小厮所说的信,他们抖得越发的厉害。 待侍卫将东西全部搜出来,并没有所谓的信,小厮立刻跪地求饶。 “是是夫人叫我们说的。” 小厮磕头的声音,阵阵都磕进褚昭的心中。 楚盛窈面无表情,一茬又一茬,早在褚昭将那些女子送走,她便想过王夫人还会使出什么样的招数。 没想到是这些。 她最讨厌的,便是流言,杀人无形,亦像是巨浪,卷了人进去,又推向更深的深渊。 人往往都是屈服于流言,一人言,百人言,说的人多了,也不必顾忌真相。 即便非真,只道:非我言,旁人皆这般。如此便可将自己摘个干净。 放出镇国侯府与周府的事儿,无非就是想要威逼人,叫褚昭认下此事。 褚昭快速将府内查了一遍,好在这些话并未传出府去。 只不过,母亲做的事,实在是太叫他失望了。 他转身看着楚盛窈,眼中的歉疚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楚盛窈坐在椅子上,有些疲倦,打了个哈切,眼角沁出泪来,瞧褚昭望向她,她便回了个笑颜。 褚昭手逐渐的捏紧,胸腔此刻泛着密密麻麻的疼意。 她极好,可他无法扭转母亲对她的看法,只能够护着她,可却发现他未能将她全部的护着。 有些腌臜之人,偏要往她跟前蹦跶。 褚昭朝着百名示意,这两个背主的东西,不该留在府中,连同他们的家人! 不知褚昭怎办做的,一封信后,镇国侯消停了些,原本叫她回府,可近来的信中让她与褚昭述职时一同回去。 不过是一月多的时间,也无妨了。 寒风凛冽,脸上刮过的风,犹如刀在割般,到了冬日的东都府是没有雪的,偶尔会有冰雹。 楚盛窈寻了个机会与宋堇色一同外出,去山野查看高岭土时,便遇上了。 打在人身上疼极了。 本想曾回京都前,查看一番的。 如今两人只好坐在了马车上。 “有件事儿,还请锦瑟帮忙楚盛窈简单的说了,她想以融风的名义拿出五成利,在东都府城门口设善堂的事儿。 这些日子,雨下个不停,庄稼毁了不少,农家的收成也不好,还要缴税,能帮点也是好的。 宋堇色惊讶,五成利,那可是不少的钱,换做是她舍了这么些钱,肉疼的很。 依照楚盛窈的意思,她还不想以镇国侯府少夫人的身份行此事。 隐匿身份,行善事,不求回报,此乃大义,她甚是敬佩。 楚盛窈没想到这层,只是比起镇国侯府少夫人的名头,她宁愿以融风掌柜的身份行事。 无他,镇国侯府少夫人可以有两人,可融风的掌柜只她一人。 两人说着说着,宋堇色又埋怨起她的前夫来,“你说他那般的虚,不想着好好治疗,偏要娶妻作甚?遮掩他的不足,还差点儿耽搁了我!可恨啊!若换了个性子懦弱的女子,还不得只能忍着。” “堇色当真只是因房事才和离的?”楚盛窈问道。 听宋堇色提了很多次,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什么只因?!”宋堇色不假辞色,“房事和谐,极为重要之事,幸好逃离苦海的快,不然一生都被耽搁了。” “旁人或许觉得这不过小事,且女子该矜持些,多了便成了**。可婚姻一事冷暖自知,不合适对女子而言,亦是一生的耽搁。” 她忽然好奇起来,“可你娘家呢?” “他们?”宋堇色笑道,“我有钱,与众位夫人相处的好,他们还有何不安心的。” 女子离了生家,离了夫家,还能过成这般模样,她也替她开怀。 看着宋堇色惬意怡然的笑,心底艳羡,她未曾发觉有颗种子,在逐渐的破土。 东都府真是个极好之地,山水皆自由。 叫人流连忘返,舍不得! “褚大人一瞧便是有力道的,少夫人在这上面应该很受用吧!” 忽然宋堇色口中冒出这句来,她耳朵都烧红了,“尚尚可。” 宋堇色又道;“男子只顾着自己爽利,鱼水之欢,得舒畅了两人,才是好的。” “咳咳,”她又怕宋堇色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看见小桌上放着的两本书籍,随手扔给了宋堇色一本,“堇色这书,我可看看?” 宋堇色点头,笑容真切,但细看有些怪异,像是荡漾的水波。 楚盛窈看了下封皮,没发现宋堇色的神情。 《秋水缘》名字倒是雅。 看了会儿,大抵讲了杀猪女与农汉的故事,看了几页才发生,杀猪女非杀猪女而是侯府千金,农汉也是世家子。 这两人的癖好着实有些难以理解。 这般的话本真有人会买吗? 另一侧宋堇色看的是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嗤笑。 真有这般的好看吗? 她只觉得这东西不过是打发时间的,又翻了一页,她仓惶的合上书,啪的一声,书页互相击打发出声响,让宋堇色回过神来。 “怎么了?”宋堇色问道。 她见她问的坦然,还当是只给了她这样的书,仰起脖子往她方向瞧出。 花厅下,男女赤身相拥…… 楚盛窈:…… 这时,又有一阵马鸣声响起,荒郊野岭的,叫人心神具添了些正色,只透过狭小的车窗缝,往外看去。 不远处,车夫穿着蓑衣,马车上的标志让楚盛窈识别出,这是自家的马车。 “盛窈?” 熟悉的声音响起后。 她才将车窗推开了些,只是没想到会是褚昭。 “我来接你回家。”褚昭撑着伞,下了马车,停在了她的车窗前。 冰雹已经停了,只剩下如丝线般的细雨,树林升了些雾气。 他伫立着,风过雨丝偏移,落到了他的脸侧,眸子上挂着细碎的雨珠,望过来时柔和的叫人忽视了寒意。 “你怎知我在此?”她很快发觉了不对劲儿,她离府时,打好招呼,只说去街上逛会儿。 上次在云州,在街上遇见了褚昭,她还当是碰巧。 还有在京都,镇国侯府中,她险些摔倒扶起她的那道黑影。 现下一想,蛛丝马迹串联起来。 她怀疑的看着他,“夫君怎么寻来的?” “沿途问了些人,出府时又遇见宋夫人的伙计,便晓得了,”褚昭解释着,“盛窈与我一道回府吧!不好劳烦宋夫人了。” 她还是不大相信。 不过褚昭绕到了马车前,等候着她下来。 她只暂时将疑惑埋在心底。 站在马车的前室,她往下望便瞧见一团淤泥,正想着该如何下去,便被人拉住手,抱了起来。 “伞?” “无事,小雨而已。” 她垂头,褚昭的鞋面已经沾了好些泥,等被平安放在马车上时,她坐在车室内,宋堇色喊了她声。 她打开车窗,宋堇色递了个东西过来,“你未看完呢?送你了。” 她看清是何物,身上的寒毛几乎都竖了起来,刚要婉拒,宋堇色直接扔了过来,她急忙将东西捡起,生怕被褚昭给瞧见了。 “我尚有许多,若是看完了,便找我。”宋堇色丢下这么句话,便告辞了。 她捏着话本,褚昭正好瞧着她,眸子带着些询问。 她只将话本抓在手中,偏过头去,往窗外看,此刻已经停了雨,天光放了晴,雾气的林中投掷下成柱的光。 哐当哐当声从林中,到了人群吵嚷的市集。 雨停,不少人将铺子支了出来,叫卖声响起。 她望着一处失了神,街角的一个小棚子里,妇人弯着腰,收拾着碗筷,与客人说着话,脸上扬起笑。 那是贺敏儿,被丈夫一家子污蔑,与人私通,想要吃绝户,险些被迫害,最后告上官府,还了清白。 “离开舟山村后,她便在此开了家混沌铺。”褚昭不知何时坐到了她身边,声音落到了她的耳侧。 她将书放在了坐垫下,感叹道:“极好,挺羡慕的。” 她停留在棚子的目光,被褚昭一览无余,“无需羡慕的,是你帮助了她” 褚昭拉住她的手背,若她当初受困,受人污蔑时,亦有人站出来帮她,是否那些伤害能够小些。 他眼眸怜惜,亦气与她初见时,他与世人般,对她有过误解。 她摇头,“非羡慕旁人帮助了她。若我同她般,晓得是何人害我,定也会奋不顾身叫那人得到惩罚。世间哪有那么好的事儿,害了人连半点儿惩罚都无。” 最后一句话,她声音渐渐的放低了些。 是有的,世间权势便是最好的事儿,压得旁人连反抗的机会都无。 褚昭神情恍惚,未曾想,她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还以为如今有皇后帮她正名,她已经放下了,没想到一直都没有。 “即便那人权势滔天?” 她未答,只问:“嫁入镇国侯府后,妾身去查,也未查出半点儿的消息,夫君可曾发现蛛丝马迹。” 她不信楚盛岚能搅动那般大的风雨,背后必定有旁的原因。 她从未放弃过查询,可一直没个结果。 褚昭抓起她的手,搂住她,温柔的嗓音从头顶处传来,“我会护着你的。” 他眼睛一直盯着一处,眸中的沉都快要溢出来了。 “我不会再叫那些闲言碎语,伤害你。” 她也不怕,自险些被楚明德送上林六爷的轿子,她像是将一生中最恐怖的事经历过了。 马车快要落到了府外。 楚盛窈动了动身子,从他怀中坐端正,想到了什么,“今日夫君不该是在城外,与知府大人视察受损的农田吗?” “该忙的已经忙完了,特意寻你,是有要事儿,”说到此,褚昭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盛窈,我们得提前回京都了。太子被禁足,陛下特遣我不日回去。” 太子被禁足? 镇国侯府乃是太子的母族,太子若是落不到好,势必会牵连到镇国侯府。 尤其还有如日中天的三皇子在身后虎视眈眈。 ~~ 回京都的日子定下后,一下子又变得忙碌起来。 楚盛窈正命小厮搬着红木箱,依照褚昭的意思,他们应当还是会回来的,只带些常用的便可。 “少夫人,有人找。”李嬷嬷一脸的喜意。 跟着李嬷嬷她们到了正厅门口,看着坐着的几人,她提了裙角,小跑了过去,“姑母,两位表哥,你们怎么来了?” “不欢迎?”王长行打趣道。 “怎会!”熟悉的语气,叫她眼底越发的欢喜,“乐意之至。” 落了座后,楚明妍一直拉着她的手,“晓得你要回京都,特意与你一路。” 她神色震惊,无他,自楚明妍嫁到云州后,便十几年未曾回过京都了,竟然在这个时候要回去。 本是好事,可她心底忽然发慌起来。 她下意识捂住胸口,那处比起平时跳动要快上些。 第95章 第95章 镇国侯府意欲周府结亲的事,知晓的人不多。 就是楚明妍,还是郑诩说漏嘴时,才知道的。 一路清闲,相处的时辰,便多了些,说着话,人也熟稔起来,等到了驿站休息时,众人围坐在大堂,郑诩只说了句,“褚大哥可别想什么齐人之福的事儿了,周家便是同意将姑娘嫁与你,你也该拒绝了,不然楚姑母并两位表兄在,有你好果子吃。” 说完还颇为羡慕的,捏了捏王长执的胳膊,和臂膀。 王长执长得健硕,身量也高,站着就几乎可以将他单手举起来,即便是到了冬日,穿的厚实,衣服下的肌肉被遮挡着,可周身气势,便能威慑他人。 郑诩注意一直落在王长执身上,也未在乎自己的话,掀起了多大的风浪,或者说他乐意瞧见这阵风波。 他可是记仇的很。 楚明妍原是和楚盛窈说着如今京都时兴的样式和妆容,倏忽听到这么句话,眸中两簇火焰跳动着,唇线紧绷,转而看着另一侧的褚昭。 王长行和王长执亦望向了褚昭,皆是怒意满容,尤其是王长执,拳头紧了,蓄势待发,“他说的都是真的?” 虽然才见这个小表妹没多久,可早就当她是自家人。 他们王家人又不是孬种,最见不得自家人受委屈。 “此事不假。”褚昭话还未说完。 桌上的茶碗被拳头震得落了地,脆响声叫原本欢乐的气氛,骤然凝结。 王长行收了扇子,盯着褚昭的目光带着几分不善。 “即便镇国侯府位高权重,我楚明妍的侄女,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欺负的,”楚明妍抓起楚盛窈的手,“放心,姑母为你做主。” 楚盛窈回握了过去,理智叫她做好妻子的本分,叫她说维护褚昭的话,讨好褚昭,可这抹温暖,却叫她顾不了那么多。 眼眶的热流,一直往心里头流淌,除开祖母,很少享受过血脉之情,楚府的人视她无物,甚至想要拖她出去受罪。 只在姑母身边,让她感受到亲人间的相护。 “盛窈,你若不愿,姑母帮你,做你想做的,姑母可以养你一辈子。”反正此次她回京都,便是为了带走母亲,能多带走一个更好。 楚盛窈道:“多谢姑母,盛窈心中有数的。” 楚明妍温柔的摸着楚盛窈的软发,却在看向褚昭时,格外的凶厉。 “姑母,两位表兄放心,不过是谣言罢!”褚昭澄清道,看着楚盛窈格外的诚挚,“旁人道听途说,我褚昭今生只盛窈一妻。” 楚盛窈回了他个笑颜,心中却无谓。 她向来只看人做。 楚明妍怒意稍稍降了些,叫人另外送了茶水过来。 后面的小二吓得缩成一团,还以为是要打起来的模样,等他们叫茶水时,连忙去换了茶壶。 几人静坐,气氛稍稍和缓了些。 不过郑诩察觉到,褚昭看向他目光藏着暗芒。 他状似未瞧见,继续捏着王长执的胳膊,询问他是如何练得。 王长行接过小二送来的茶水,先是给楚明妍倒了,然后再给楚盛窈添了些,最后坐在了楚明妍的旁边,正对着褚昭。 每每楚明妍和楚盛窈说话,王长行总会跟着说几句。 等上菜时,王长行将碟子的位置调换了下,其中不少楚盛窈爱吃的菜,都放在了她的面前。 不过只相处了几日,便能清楚的晓得他妻的口味。 褚昭眸光扫视了王长行几眼,只见他嘴角始终噙着恬淡的笑,甚至朝他颔首示意。 等到继续前进时,王长行佯装累了,偏偏挤进了楚明妍她们的车厢内。 原本准备了四辆马车,一辆是楚盛窈和楚明妍坐的,一辆装了些物品,另一辆跟随了些丫鬟小厮,还有一辆只放了一点儿东西,尚可坐人。 他们男子都是骑马而行。 褚昭亦道:“骑了几日马,有些头昏,与表哥一同坐马车吧!” 王长执只道两人太过柔弱,睨视两人几眼,心中更觉文人皆弱如鸡,拽着郑诩去骑马。 褚昭坐在楚盛窈的左手旁,刚好与王长行相对。 王长行笑意带了些讥讽,“褚世子瞧着身强体壮的,不过骑了几日,竟也不适?到底是文人,身体到底是不行!” 褚昭未看他,反倒是“表哥也不过骑了几日马,如此便累了,想来也是体弱。” “我不过懒得骑马,想与母亲亲近些,世子瞧着虚了些,可得好好养养,身子弱可不能如旁人享齐人之福。” 褚昭声音带着寒意,“我有盛窈,便够了,表哥这般年岁还未娶妻,姑母怕是担心坏了。” “我”。 “够了!”楚明妍直接喊停。 两人的话,针锋相对,太过明显,楚明妍十分不耐的将他们赶到了另一辆马车。 “男子在,吵嚷的很,还不如就我们说着话。”楚明妍笑道。 她儿她了解,今日的种种表现,皆因听了镇国侯府与周府的事后。 她亦不是那古板之人,若两人真能成是极好的。 不过楚盛窈如今尚是镇国侯府少夫人,到底不道德了些。 而且,楚盛窈是何意尚不可知。 楚明妍问道:“若是侯府与周府的事,无法逆转,盛窈你打算如何?此处只你我姑侄二人,我可帮你思量。” 或许不管不顾只做着自个儿的本分,做好侯府少夫人,即便与褚昭关系冷淡,至少祖母不会担忧。 “姑母,走一步看一步吧!” 离开京都不过四个多月,如今再回去,却生了恍若隔世之感。 马车停在镇国侯府门前,已经有不少的人在等着了,都是些小辈们。 楚盛窈透过车窗一个个望过去,看到周平遥时,只觉得诧异。 只几月不见,她好似瘦了许多。 褚昭搀扶着她下了马车。 几位小辈们,瞧着后面的两辆马车自门前过,并未停下,觉得奇怪。 打头的是两位身量高的男子。 周平遥看了眼,觉得那位身量最高的男子,格外的凶神恶煞,尤其是看向她们这些女眷时。 忽然,那男子扯了下嘴角,露出抹笑,更像是威慑。 她吓得后退了步。 “大哥大嫂,终于回来了!”褚清溪感叹着,欣喜的看着她们,其余的姑娘也围了上来。 被簇拥着进了府,正厅内长辈们皆在,坐在最上面的是侯老夫人,她一瞧见褚昭走进来,便红了眼眶。 王夫人和侯爷坐在侯老夫人的两侧。 接着便是二房的,和三房的。 周氏旁边的嬷嬷抱着一襁褓,这应当便是周氏的二女儿,府中的五姑娘了。 楚盛窈跟在褚昭身旁给诸位长辈见礼。 王夫人连忙拉了褚昭起来,湿了眼眶,头一次孩子离她这般的远,“回来便好。” 长辈们七嘴八舌,并未注意到楚盛窈还跪在那里。 褚昭起身后,连忙将楚盛窈也扶了起来。 王夫人只瞥了眼,很快的收回了目光,将褚昭拉到自己的身旁,楚盛窈不甚在意,寻了个最末的位置坐下。 不过一会儿褚昭身旁添了个位置,褚昭拉着楚盛窈坐到了他的身侧。 镇国侯府人,默默的瞧着这一幕,皆未说话,一时间沉默了不少。 夜间用过晚膳时,侯老夫人留下了府中的长辈,楚盛窈本想要离去,可被唤住了。 连叫他们歇息的时间,都无,想来是大事了。 “侯府与周府的婚事,改不了。”侯老夫人忽然道。 褚昭站了起来,“孙儿在信中说过了,此生不会再娶。” 本来此事可了了的,褚昭不愿,他们也不好逼迫。 可镇国侯叹了口气。 “你母亲有意与周府的婚事,被传到宫里,林嫔娘娘知晓后,特意向陛下进言,许了这桩婚事,陛下本要下旨。 皇后替你拦下来,讲起前封赐婚圣旨引起的一系列事来,怕影响了陛下的名声,陛下亦是应了。不过林嫔趁此说,圣旨不下,便请皇后暗中促成此事,也算是弥补了你,陛下答应了。”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镇国侯看向褚昭,“前儿前太子被斥责不孝,只因在祭祀时,祭文中的武成写作了成武,犯了太祖的名讳。” 太祖庙号武成,可太子的祭文却颠倒了二字,负责祭祀的官员被永成帝一气之下革职处斩,太子被罚了三月的禁足。 朝中不少事儿被三皇子接了过去。 如今太子被禁足,若是皇后连此事都做不了,怕又会被永成帝寻着错处。 所以这婚事不成也得成! 楚盛窈听着这些话,心头平静的很,或许这便是做好最坏打算的好处,早一步去承受,到了真正经历的时候,更多的是:果然如此。 此事,已经不能说褚昭愿不愿意了。 关乎到皇后与太子,沾了皇权,那些情情爱爱是那般的无足轻重。 她双手交叠,眼神平静的看着每一个人。 自他们进来,未曾压着褚昭,逼迫他必须去做,只说明缘由,他们也不过是迫不得已,也不过是受皇权所迫。 只不过这一切总得要让人承担,要让别人受委屈。 “盛窈,平遥不会碍你事的,你就当府中多个姐妹便是了。”周氏本是该幸灾乐祸的,可太子出了事儿,他们镇国侯府也落不到好。 “男子本就是三妻四妾,楚氏也该懂些事儿,”王夫人抬了下眼皮,“现下还未给慎之诞下一儿半女,有人来分担是好事儿。” 楚盛窈听她们说着,只觉得讶异。 好似此事有她做主的权利,好似她说不愿,她们便不会去做。 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好没意思。 她还未开口,手被褚昭捉了去,在她疑惑中拉着她站了起来,走到了最中间。 褚昭对着诸位长辈行了礼,神色一丝不苟,逐字逐句道:“我不会娶周表妹,即便是下了圣旨,也不会!” 第96章 第96章 褚昭未理会长辈们的反应,拉着楚盛窈离开了正院。 好些日子未曾回策海院了,丫鬟和嬷嬷们将院里院外,好好的打扫了一番。 一路风尘仆仆,还得听长辈们说些闲言碎语,她累的很,洗漱完后躺在床榻上,一会儿的功夫便要睡过去。 “盛窈,”褚昭连同被褥将她搂了过来,“无论外边传怎么说的,你只要相信,我绝不会娶周平遥的。” “嗯。”楚盛窈连睁开双眸的力道都没有,脑子已然没有思索的能力,“早晚都要有旁的女子,夫君若是娶了平遥,皆大欢喜。” 说实话,这些个没缘由的保证,叫她听得莫名其妙。 娶了周平遥,解了现如今的困窘,甚至还不影响两府的关系,即便是要顾忌,曾与她说的,在她生了孩子后,才考虑纳妾之事。 纳妾,又不是娶平妻,褚昭即便是做了,也不算是违背与她的诺言。 “盛窈,我只要你,有你一人便够了。”褚昭靠近她的耳边,珍重其言。 出了周平遥的事后,他就无法想象,他们间平白无故的挤了另外一人,会变的怎样。 她还是能够做好,镇国侯府少夫人,待他或许也能够依旧,可他不甘心,不愿叫旁人玷污了他们之间的情谊。 分明两人共白头,便是人间至乐。 他低头,她双眸合上,睡容恬然,也不晓得听未听见? 被褥被他掀开个缝隙,隔着东西,总叫他觉得不习惯,直到躺在沾染她体温的被褥,才彻底的舒适下来。 ~~ 接到楚府的消息后,她正打算回府一趟,结果还未离开,褚清溪带着两房的姑娘过来了。 她连忙让秋泠和春和上了茶水。 褚清溪自进门后,便不敢睁眼瞧她。 她心中已晓得是何事,不过不打算戳开这层皮,“听闻三位妹妹定了亲,我当时在东都府,来不及回来祝贺,便叫人送了些东西,过来也算我的心意。” “极好的,”褚清溪感激道,“嫂嫂的绣工好,那衣裳我穿出去,旁的姑娘都羡慕的很,还有那副描绘京都府景色的画,真是丹青妙手。” 褚清婉定亲的人,乃是镇国侯麾下的一名武将,瞧着她双颊泛红,应当对这门婚事还算满意。 褚清云则是一名进士,她神情淡淡,看不出喜哀。 听闻盛王也就是三皇子,不日也要成婚了。 “嫂嫂,”褚清溪终于进入了正题,“此事是陛下开的口,你不要怪罪大哥。” 这门婚事,原是周平遥透露了些意思,母亲又觉得合适,便打算和众人商议,她当初也是坚决反对,她也要成婚了,自然晓得若是夫婿另娶,对女子而言是多大的伤。 可这事传到了宫中,永成帝开了口,便不只是家事。 即便女子再不愿,也违背不了夫家,也反抗不了皇权。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劝解,“今日带平遥过来,便是想让她给嫂嫂赔罪。” 周平遥走路轻飘飘的,即便是入了冬,裹着厚厚的一层,也能看出她瘦了不少。 剩下的事儿,不便有旁人在,褚清婉她们告辞了,独留下周平遥和楚盛窈两人。 “表嫂,”周平遥直接跪了下来,“我非有意的,没想过事情会闹得这般的大。” 当初楚盛窈和褚昭离开后,她便如同着了魔般,想跟着他们一同离去,可没个理由,才下了决心对王夫人说了几句。 “我真对表哥无意,我我只是想同表嫂永远在一起。”周平遥红着眼眶,哀泣着。 她将周平遥扶了起来,触摸到她的手腕骨头硌人,才感知到她的瘦,她也不忍心责怪她,“事已至此,平遥还是好好养着身体。” 周平遥抱住楚盛窈,泣不成声,“表嫂,我不会害你的,今后我便留在院子里,再也不出去了。你可以当做没有我这个人的。” 即便是达成了她的目的,可她从未想过要伤害表嫂的。 可当表哥寄回的那些信件,她才晓得,不能只顾着自己的意愿。 若是表哥当真不愿,宁可违背圣意,也不愿娶她,她才是真正的害了他们,害了镇国侯府。 过了午时,楚盛窈回到楚府,直接去了祖母的正熙堂。 她隐约得到了些消息,楚明德虽然升了官职,可在位期间屡次犯错,甚至此次太子的祭文都过过他的手。 不过他非主责人,还因镇国侯府的关系,没有被推出去,只被降了职。 如今是自顾不暇,哪里有的时间来管她。 “等您许久了,”嬷嬷殷勤的替她掀开帐子,“如今姑奶奶回来了,您也在,老夫人心旷神怡,脸上的笑都未停过。” 楚明妍和老夫人说着话,瞧见楚盛窈,楚明妍连忙拉着她走了进来,“盛窈,我都与你祖母说了好久了,楚明德那厮是个不孝的,跟着他哪里能落到好,你替我劝劝你祖母。” “怎么了?”楚盛窈无端有些心慌。 “我此次回来,便是想要接你祖母,与我一道去云州的,”楚明妍直接将意图说了,拉着老夫人的衣袖,“我们母女分隔十数年,难道还要继续下去嘛!” 楚盛窈愣在原地,好半晌才明白楚明妍的意思。 祖母,若是去了云州,那?她怎么办? 刹那间,她慌了神,即便是楚明妍拉住她的手,她都不晓得该说什么,只晓得点头。 她手脚麻木,脸上的表情也僵硬,脑子里嗡嗡作响,与祖母相伴多年,从未想过祖母不在身边会如何! “您年岁大了,女儿不晓得下次回来是何时,您就不能为女儿想想吗?”楚明妍哑了嗓子,极近哭腔,“女儿想好了,无论如何都会将您带走。” 楚明妍坚如磐石,无论老夫人如何的拒绝,她都毅然决然。 留在楚府又如何,她晓得她母亲对父亲毫无感情,楚府众人不过是明面上的孝顺,她怕母亲年迈到走不动路时,受到楚府人的欺凌。 就如上次,楚盛窈被迫上花轿,楚明德直接派人将正熙堂围了起来,她虽然远在云州,留了人在正熙堂,即便母亲不说她也清楚,当时便下了决心,要接母亲离开。 且,此次楚明德必定是要遭殃的。 “盛窈,你祖母与我去了云州,你也好安心些。”楚明妍看着楚盛窈道。 她才逐渐的回过神来。 确实,若是祖母随姑母离开,自然比留在京都好上千百倍。 她抬眸,瞧见祖母脸上的不赞同,和她神色中隐约的担忧,这神情非对着姑母的,而是她。 老夫人,握住她的手,“我老了,留在京都就等着盛窈生儿育女。” 她一下便顿悟了,祖母非不想与姑母团聚,而是若她离开了,京都里最后疼爱她的人便也没了。 只剩下她一人了。 她嗓子发痒,有些干涩,偏过头时,眼泪滴落在地上。 有些想法在此刻都冒了出来,压也压不住。 她不可能离开祖母的,再加上侯府平妻一事…… “祖母,随姑母去云州吧!我也去!”她揉了下眼角,隐下泪,蹲在了老夫人身边,“孙女要和离!” 夜未黑,褚昭便来了楚府门口,接她。 他只骑着一匹马,连随从都未带。 “夫君是面了圣,便直接过来了吗?”她问道。 褚昭道:“下次若要来楚府,唤我一道,如今天也黑了,不好再去拜访,到底失礼。” 连侯府都未回,便晓得她来了楚府。 她上了马,靠在他的胸前,声音沉静,“夫君在妾身身边放了多少人?自夫君离开京都,便有了吧!” 褚昭身子一僵,晓得她聪慧,瞒不过她,“只一人,我的暗卫褚一。他武义高强,留在你身边,我安心。” 自上次,楚盛窈遇袭,他便将人留给了她。 镇国侯府嗣子,身侧有一暗卫,武艺高强,一人可抵千万人。 她未说话,早就有所揣测,不过是得到证实了罢。 他待她这般的好,可终究是要辜负了…… 回了侯府,走到花园时,周氏正抱着孩子逗着乐,一路走还小心翼翼的将孩儿包的严实,生怕吹了风。 少见在周氏脸上瞧着这般慈爱的表情。 即便只是女儿,非能继承三房的儿子。 她不晓得周氏*是否有过遗憾,婴孩儿小小的一团,着实可爱。 “盛窈,不必急,”褚昭握住她的手心,“日后我们想要多少都可以,十七八个都可以。” 她将一切神情都隐藏起来,抬眸挂着笑,推了褚昭一把,“妾身是人,非母猪。” 褚昭见她表情好了些,原本还怕她不喜他在她身边放人。 今日进了宫,她想永成帝,必定是要提起镇国侯府与周府婚事,用晚膳时,褚昭神情自若,未说什么,只不过给她夹了好些菜。 见她碗中还有大半,褚昭关切道:“可是不好吃?这些可都是你喜食的?” “在东都府待了些时日,辛辣的菜式好像更合妾身的口味了。”她仰头,瞧着褚昭神情认真道,“或许妾身不大适应京都的生活了。” 褚昭笑道:“等事毕,还是要回东都府的,我还有一年多的任期。” 楚盛窈只垂下眸,没去答他的话。 用过晚膳,褚昭去了书房,今日忙应该不会回正房。 她命李嬷嬷多点了盏蜡烛,放在了小案边。 她又从抽屉中拿了一张崭新的纸,平铺在桌面。 墨是早就磨好的,笔尖沾了墨,上书三个大字:和离书。 ‘愿相离后再聘妙妻……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写了大半,可字未尽,笔墨用尽,今晚是写不成了,她将信纸捏成一团,最后躺在锦被中。 李嬷嬷熄灭了灯笼,叹了长长的口气。 她翻了个身,望着帐幔,又重新点燃了灯笼,坐在了小案上。 点了些水在砚台上,磨了起来。 其实,这便是极好的结局,不妨碍褚昭与周府的婚事,全府上下皆大欢喜,顾了皇后太子,应了永成帝的要求,全了林诗雅的算计。 她也可以和祖母离开…… 她已经将自己磨砺的很好,可要下定决心时,有些东西又重新冒了出来。 这便是所谓的事到临头,才晓得行事之难。 墨约莫越多,可颜色越来越淡,水渍滴落在砚台上,她摸了下眼角,怪这莫名的泪,又耽搁她写。 ~~ 即便是太子被禁足,可永成帝还是命人大办皇后的诞辰。 就连远在东都府的褚昭都特意召了回来。 有人道这是永成帝对皇后的宠爱依旧,也有人道不过是做戏。 楚盛窈随着镇国侯府的人进宫的之前,忽然间宫里人派人传信,说是特地邀请了周平遥。 侯府人看了楚盛窈一眼,又收回了目光,去派人叫周平遥。 宫墙巍峨,镇国侯府席面被安排在最前面,与他们并排的是平原公府。 她瞧见郑舒在向她示意,不过眉宇间难掩关切,她回了个笑。 想来有郑诩在,郑舒也应当晓得平妻一事了。 “盛窈。”郑舒走了过来,忍不住瞪了眼后面位置的周平遥,周平遥看了眼,也晓得理亏,默默垂下头。 “这人,当真是疯了!”郑舒忍不住想要朝周平遥挥拳,楚盛窈赶紧拉住她,“这是宫宴!” 郑舒忍了下来,可到底是瞧周平遥不顺眼。 “你?”郑舒也不晓得该如何安慰她,“我说话算数,郑诩你也是瞧过的,也就是野了些。” 她连忙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别说了。 若论胆量,宋堇色与她当真是像。 “我心里有数,多谢阿舒。”她拉着郑舒回了位置,正巧瞧见郑诩朝她挤眉弄眼。 她微微颔首示意。 等回了自己的座位,王夫人给她递了个眼色,叫她老实些,别随意走动。 她像是未瞧见,撇过了头,与褚清溪说着话。 正好这时,楚明妍领着王长行和王长执走了过来,她看着王夫人,一来便露出讥讽的笑。 王夫人不曾见过楚明妍,只觉得她好大的胆子,刚要怒斥。 楚明妍自然不是个任人欺辱的性子,且楚盛窈已经起了和离的心,现下有仇报仇,可不用顾忌什么亲家的面子,“王夫人,我是盛窈的姑母,久闻不如一见,听闻琅琊王氏一向最重规矩,如今瞧果然,王夫人最最重礼仪的,竟然也学商人一套,弄个什么平妻,也不晓得琅琊王家人,瞧自家外嫁女变成这么个德行,定会羞的连脸面都不要了。” “你!” “你什么你!自诩最守礼,谁不晓得琅琊王氏不过披着个壳子。我看你面大心不大,比针眼儿还小。我侄女多么良善的性子,嫁与你家是你修来的福气,偏要做个恶婆婆,瞧你做的那些个腌臜事儿。青楼中老鸨,便是做的给恩科牵线的活计,如今你也给自家儿子做牵线的活儿,这不是一模一样嘛!”楚明妍自然不会给她机会,一番话堵得王夫人下嘴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只能坐在位置上气的发抖。 周围看客不在少数,皆诧异的看向王夫人。 平妻?世家人可极少做这种事儿! 什么花开并蒂,根本就是不顾规矩,家中事儿连大小都分不出。 “盛窈过来,”楚明妍喊了声,“她们都未曾想过给你留面子,你何须跟这堆烂泥待在一处。” 楚盛窈离开站了起来,手忽然被褚昭拉住,他希望她留下来。 她看向楚明妍,最后挣开了褚昭的手,头也不回的朝着楚明妍走去。 “慎之,你媳妇如今是要翻天了!”王夫人怒不可遏。 “母亲,盛窈一句话都未说。”褚昭如实道。 他的手空落落的,抓不住她,她毫不犹豫的离开,身旁的位置没了人,他心也空荡的很。 只偏头盯着楚盛窈的方向。 楚明妍的位置也不算低,就在镇国侯府的左下侧,她坐在楚明妍身旁,左手边是王长行。 王长行特意端了点心放在她的面前,不晓得说了什么,两人脸上皆是笑。 她受了委屈,偶然任性也是应该的。 褚昭目光一直未曾收回,就这么盯着,握住的茶杯不晓得何时碎了都不晓得。 永成帝和妃嫔们一道来时,众人连忙行礼。 “陛下万岁,皇后千秋。” 永成帝的左右两边,分别是皇后和赵贵妃,紧接着便是林诗雅。 几位皇子亦是跟在后面,不过却不见太子的身影。 即便是皇后千秋宴,永成帝也不打算放了太子出来。 李公公宣布开宴后,三皇子应该说如今的盛王,领着诸位皇子朝着皇后敬酒,“愿母后千秋喜乐。” 皇后只抬手,朝他们示意,“盛王婚事将近,愿与王妃恩爱白头,相知相伴。” 如今太子失势,盛王受到多半朝臣的拥护,如日中天。 朝臣见盛王这般的沉得住气,即便太子落魄,依旧待皇后温厚有礼,越发觉得跟对了人。 永成帝眉宇间褶皱深了些,凝视了盛王许久,尤其方才他率先给皇后敬酒,便叫他觉得不满。 他为他做了那么多,他竟然还这般的懦弱! 哪里需要他来给皇后添光彩! 赵贵妃见状,赶紧夹了些菜,放在了永成帝面前,“陛下尝尝。” 永成帝神色才缓和了些。 盛王回了座位,借着饮酒,眸光多次停留在了镇国侯府的位置,盯了会儿她,才慢慢收回了目光。 她也定了亲,是个进士。 林诗雅看着席间的风浪,嘴角挂起了笑,打量了下面一番。 “镇国侯世子夫人呢?许久未曾见过了。” 王夫人起身道:“楚家来了人,如今正陪坐着。” “哪有出嫁女,不陪着夫婿的,”林诗雅愤愤不平道,“世子身边空了位置,不若周家姑娘补上吧!” 像是随口一句,却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褚昭眸中闪过凶光,林诗雅完全不带怕的,看向永成帝软着声音,“男才女貌的,陛下觉的呢?” 永成帝笑道:“今日是皇后的寿辰,自然听皇后的。” 皇后面色如常,不像众位夫人私下传的,因太子事身形憔悴,好似还如楚盛窈初见一般,威仪华贵。 “慎之娶了妻,身侧的位置,自然是其妻的,”皇后抿了口酒,“换了旁的女子坐,岂不是颠倒了伦常。” 永成帝黑了脸,看向皇后时,明显是动了怒,“皇后何意?” “本宫不过是照实说的,陛下有何问题?”皇后放下了杯子,直视着永成帝。 当初靠了镇国侯府才登临帝位,如今便想着卸磨杀驴了。 眼瞧着帝后生了怒,宴会气氛焦灼,王夫人连忙道:“便依林嫔娘娘所言。” 王夫人赶紧拉着周平遥,坐到了褚昭旁边。 永成帝脸色,这才好了许多。 周平遥低着头,不敢看在场人的目光,尤其是楚盛窈方向的,有个壮汉,眸光中冒着火花,想吃了她般。 身侧的褚昭木着脸,一言不发,可她依旧能够感受到他身上冒出的冷意。 楚明妍拉着楚盛窈的手,拍了拍手背,“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便莫在因旁的事所干扰。” 盛窈眼底的晦暗,根本瞒不过她去。 身为夫婿,褚昭做的都是极好的。 盛窈流连不舍,情有可原,可嫁与男子不光看人,还须得看其家族。 镇国侯府对所谓的平妻一事,从未有过不悦,甚至还是府中人主动提出的,这样的夫家,盛窈若是再待下去,指不定还得遭什么罪呢! 这位周府姑娘身子弱,怕连孩子都难以生下。 现下是平妻,后面若又说出什么过继类的话,掰扯不清。 楚盛窈道:“姑母,我省的。” 她将视线移了回来,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叠剥好的果仁,王长行道:“表妹吃,可不能叫我白辛苦。” 她笑着应下。 周平遥能够感受到,身旁的气息更加的冷了,她顺着褚昭的视线看了过去。 正瞧见个男子对着表嫂献殷勤。 宴会过后,楚盛窈和楚明妍分开了,本来楚明妍打算将楚盛窈一道带回去。 可现在毕竟还未和离,她尚且还是镇国侯府的人。 出了宫门,她走向了侯府人所在的位置,王夫人瞪了她眼,拉着周平遥就离开了。 马车缓缓从楚盛窈身边离开。 周围人瞧的清楚,原本一些事儿还当是谣传,如今已经信了六分。 这镇国侯府怕不日就又有好事儿了。 楚盛窈便打算褚清溪她们坐一辆马车,褚昭牵着马走了过来。 褚昭半搂着她,强行将她拉到了马背上,呼啸而过的风吹在脸上,忽然披风将她盖得密不透风,她摸着这皮毛,应当是褚昭秋狩后送她的那件。 褚昭一语不发,她如今也不晓得该和他说什么。 姑母那般辱骂王夫人,他身为人子应该是有气的,她不顾侯府颜面,坐到了姑母身侧,他应当也是不满的。 身后之人将她箍的紧紧的,她往前移,那只手便会横在她胸前,将她给禁锢在怀中,像是生怕她逃了。 回到侯府,几乎连喘息的机会都无,褚昭直接抱起她入了策海院,此刻门口的还站着侯爷和二房三房的人。 王夫人更是直呼失仪,褚清溪连忙安抚她,将王夫人派去去喊人的嬷嬷给唤了回来。 毕竟大哥与嫂嫂间的事儿,旁人不好干预。 回到策海院,她被压在床榻上,还未解脱,便又被缠的更紧。 “夫人,今日眼睁睁瞧着,旁的女子坐在我旁边。”褚昭压低声音,眼眸猩红,“你和你那表哥说说笑笑,有趣的很。果仁有什么好吃的,坐到我身边来,我可以给你一直剥。” 呼吸抵在她的耳侧,双手被绕到头顶,被他单手抓住。 “夫君,”她强硬的扯出抹笑,“不过是少于姑母相见,今日也想和姑母多说话。妾身日后不会了!” 她晓得自己行为不妥,他是要生气的,可没想到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眸。 什么和姑母说话,回京都这一路上的时间,哪里没个时间说话,她轻易的便松开了他! “骗我,”褚昭咬了下她的唇畔,“从你的眼眸中,我瞧不出半点儿的真诚。我那般想要抓住你,偏你放开了我。盛窈,你瞧见旁人坐在我身边,可有一点儿的恼怒?” “没有!你只和你姑母说笑,吃着你表哥给你的东西。你说的会将我放在心中,便是如今这样吗!” 他低下头,含住那骗人的嘴,今夜他忍了许久,可终究是半点儿也忍不了。 被裹挟住的时候,她连半点儿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她能够感受到他的怒意,身体被翻来覆去,他像是贪吃的野兽,怎么也填不饱。 每每想要逃避,便被褚昭抓住脚踝给拖了回来。 她害怕与他亲近,可偏偏是这眼神中的躲闪,越发叫他恼怒。 漆黑的夜,终究被欲色熏染着…… 清晨。 她清醒后,揉了揉酸痛的腰肢,头顶又传来一阵痛意,昨夜褚昭力用大了些,她撞在了床栏上,好在后面他迅速用枕头挡住了。 可依旧没个轻重,也全然不顾她的感受,只将她压制着。 此事如今是只教他一人畅快了,她又累又痛,穿戴整齐后,气的拿出白纸来,坐在小案上。 可迟迟未动。 李嬷嬷看了会儿,叹息道:“少夫人,您心中有了世子。”说起和离容易,可她晓得那封和离书被她写了又写,最后揉成了一团。 “心中有他?”她反驳着李嬷嬷的话。 开始思索起褚昭的‘坏’来。 就昨夜来说,便能一直说个不停。 她捏着手腕的玉镯,“拉磨的驴都晓得拐弯儿,也不晓得京都怎会有那么多的女子心悦他!以前还动不动便要罚我抄写,整整一本的《史记》!没个情趣,我看上他哪儿了?” 无人发现窗外一道身影而过。 第97章 第97章 楚盛窈唤着李嬷嬷走近,悄然朝着她耳语了几句。 李嬷嬷神色吃惊,最后只得长叹了口气,听从楚盛窈的话,去了策海院的小门,又过了夹道,这里有一门通了街道。 这张白纸,摆在她面前有一会儿了,那些话,她已经记熟,写完用不了一盏茶的时间。 和离书。 短短几十字,便可结束她这一年多的日子。 她将它放在一边,等墨渍逐渐干涸,放进信封中,看了眼屋子,最后走向床榻,将信放了起来。 重新坐回小案,抬头便见了褚昭画的画,那幅画被她自书房拿过来后,便一直在此。 画卷上女子策马扬鞭,畅意自在。 原以为这画非她,自从在东都府瞧见一般无二的画,她才确定是她。 她搬了个绣凳,将画取了下来,卷好后,用卷筒装好,放进了她的红木箱里。 她嫁进来,楚明德为了撑些脸面,虽然抬了好些个大红木箱,实则并未放多少东西,许多还是空的。 离开镇国侯府,她也不必带太多的东西。 李嬷嬷将汤药端进来时,还冒着热气,“少夫人,您翻这些箱子作甚?” “先整理下楚盛窈从柜子中找了会儿,才将褚昭给她私库的钥匙给拿了出来。 这些也该交还给他了。 她走到桌边,捧着汤药,热气氤氲,掌心变暖,闻着便能感受到其中的苦涩。 她喝药向来是最乖巧的,每次生了病,祖母照顾她时,常夸赞她喝药利索,从不要人哄。 小孩子哪儿有不怕苦的,她不过是怕祖母觉得她讨嫌,喝药墨迹,便大口大口的喝着苦药。 到如今喝药,便不需要人哄了。 其实可以不喝的,她与褚昭那么多次,始终未怀上孩子。 可就怕这万一。 药的温度刚好可以入口时,房门骤然间打开,褚昭就站在那里。 她捧着碗的手轻微抖动,好在迅速稳定住了,问道:“夫君怎么来了?” 褚昭走了进来,目光一直盯着那碗药,微敛眼底的光,眼眸冰寒,声音平淡的没有任何的情绪,“夫人这是?” “最近疲劳,养身子的。”她心跳缓了一瞬,不敢看他,手微微上扬,碗边刚触碰到她的唇畔时,一只大手握住她的胳膊,用了很大的力,将她给逼停了。 “夫君,”她声音颤抖,“这药凉了就失了药效。” 手腕被抓住,碗从她手中脱离,褚昭眸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久而未语。 是他自作多情了,即便是他再如何,那双眼眸始终放不下他! 她可以讨好他,顺从他,可却从未将他放在心上。 都是假的,即便她许诺过白头。 她只会对旁人说出真相,她看不上他! 这碗避孕药,才是彻底的击碎他! 她不愿意给他生孩子。 直到她要去抢那碗药时,褚昭嘴角扯了抹笑,冷的刺骨,“为夫近日身子也弱,该补补。” 汤药被他一饮而尽,她根本就来不及阻止。 饮干净的药碗被他朝下,几滴药渍落到了地面,接着‘砰’的一声,药碗被他用力砸在地上,轻脆声音后四分五裂。 褚昭直接转身离开。 楚盛窈呆坐在椅子上,是她大意了。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拉着李嬷嬷,急忙问道:“那药被褚昭喝了,会不会?” 李嬷嬷方才就被吓傻了,世子阴着脸进来,抢了少夫人的药,还喝了个干净,“应应该不会。” 避子汤是阴寒之物,世子阳气充足,大抵不会有事。 褚昭在他身边留了人,李嬷嬷出去买药,他忧心她的身体,自然会问清楚。 手腕处,玉镯冰凉,她来回的滑动着,待情绪逐渐和缓过来。 她唤来了李嬷嬷和秋泠春和她们,“对着嫁妆册,整理下我的东西。” 早一些,晚一些都得知晓。 人总得过活,离了谁都不会要了命。 秋泠和春和得令,迅速整理起来,可余光飘向少夫人时,心头升起股萧瑟感。 少夫人与世子分明是极为的般配,世子人也好,可惜偏偏生了这么多事儿, 褚昭离开了策海院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午间,王夫人有事特派了孙嬷嬷来寻她。 她带着丫鬟们去了正院。 王夫人扯着周平遥坐在一起,周平遥瞧见她来,连忙起身,却被王夫人给拉住了。 “楚氏,今后要和平遥好好相处,”王夫人心中仍有气,“旁的世家贵女,哪里有像你这般的,我派人去了东都府,你一去便给我送回来了。女子贤良淑德便好,狭隘妒气,哪里做的高门妇。” “夫人,”她嘴角笑盈盈的,“我姑母说的话,您是忘了吗?” 被她提起,王夫人脸上怒意更甚,用手帕挡了挡鼻子,“边关来的女子粗俗,离你姑母远着些,莫也沾染了粗鄙之气。” 她正色道:“姑母在边关抗敌时,夫人锦衣玉食,奴仆成群。她体恤百姓,受人爱戴时,您吆五喝六,逞侯门夫人的威风。 她乃是当今女中豪杰,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黎民百姓。夫人身为世家夫人,只顾奢靡生活,享百姓供奉,却尸位素餐。你没有资格说她!” “楚氏!”王夫人怒气填胸,以往楚氏再怎么,也不会般忤逆与她,她拿起茶杯便砸向她。 她往一侧迈了步,正好躲了过去。 楚明德也是这般蛮狠的用东西砸她,伤痛早就叫她晓得,只站在那里是个傻的。 她不求楚明德的亲情,也不求王夫人的宽厚,也不必再忍着了。 “夫人可知忠言逆耳,您被众人捧着,自然不晓得自个儿是如何的遭恨,儿媳今日便冒大不韪,叫夫人看清自己。” “楚氏你狂妄!”王夫人气的头晕脑胀,“小门之女,狐媚子。” 她笑了下,王夫人对她的偏见,自她嫁进来便从未更改过,她微微俯身行了礼,“夫人气量小,怕是比不过针眼儿。” 说完便径直离去。 王夫人捂住胸口,气都喘不均匀,周平遥连忙搀扶着她。 “休妻!此妇不堪为侯府人,我要休了她!” 喊完这些话,王夫人直接晕了。 周平遥满是忧色的看了眼楚盛窈离开的方向。 这些个决绝的话,叫她心中忐忑,以往表嫂便是再气,也不会与王夫人彻底的撕破脸,如今更像是暗示了什么。 正院这里的事儿,传的很快。 楚盛窈坐在小榻上,李嬷嬷神色担忧,给茶杯添了水,递给她,“少夫人,您这般,王夫人怕是不会放过您的。” 她浅啜口茶水,“嬷嬷,当初林六爷戕害与我,只一件事叫我后悔至今。” 未等李嬷嬷答复,她直接道:“当初未能亲手将簪子插中他的喉咙。如今该做的都做了,才不至于叫人念念不忘。” 以往的忍着,是需要在镇国侯府生存下去,如今她不需要了。 李嬷嬷却是看的更加的清楚,少夫人这是没打算给自己留下退路。 将一切做到底,逼的自己回不了头! 夜间,她一个人躺在床榻上,很容易便入了眠。 门吱呀一声响,褚昭看了眼,屋中放置的明显的红木箱,走到了床榻边上。 她睡得安稳,即便是在正院里闹过了,她好似什么都未发生的模样,即便下午时母亲派了许多人来唤她,她都未曾去过。 褚昭摸了摸她的眉心。 她睡得熟,借着昏黄的烛光,脸上的神情安详,母亲生了好大的火,她好似都无谓,是他委屈了她。 若能这般将心头的怨气发泄出来也是好的,可她不该饮下那碗汤药。 他拳头捏紧,多少次想着与她的孩儿,该是如何的模样,可她却半点儿都不稀罕。 他只纵了她这一次,那些话,他也当做未曾听见,若她再他必定不会轻易的原谅了她。 他解了外衣,依靠在床榻上,顺着被褥去寻她的手,又不敢动作太大惊醒了她,忽然她翻了个身,人未醒,可被褥的一角被掀起。 他小心的替她盖好,压了压被角,眼神忽然盯在了她枕头下藏着的一角。 他拿起一看,原来是个信封,刚想替她放好,她又拉扯起被子来,手撞到一起,信滑落。 她嘟囔了声,还是熟睡的模样,生怕她着凉,他没去管信,只得替她将被子压得严实。 再想起那信,在床上寻了会儿,却在床脚找到了,想要拿起又掉落到了地上。 他下了床榻,刚要捡起,可上面三个大字,使得他愣在原地。 他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好半晌才将东西捡了起来,信被他打开。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落款处写着她的名,另一侧空了,应当是留给他的。 他愣在原地好半晌。 信纸一角被他捏的不成样子,仔细看纸上落了滴水渍,字被糊了一处。 他盯着床榻的方向,呼吸被什么堵住,胸腔处的痛意往外冒,凝视着她的眼神中,闪烁着血红。 他不甘心。 她当真能够轻易的放开了他! 嘴里浓烈的血腥味,叫他站立都显得困难,他是如何的不堪,叫她这般想要扔了他。 她别想! 他们是夫妻,她答应过与他白头到老的,话哪有说一半便不算数的,他强压下嗓子的痒意,咽下了血气,拖着身体,一步一步的朝她走了过去。 他躺在了床榻上,握住了她的手,眸子一直盯着她,犹如黑暗中猛兽,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这次他原谅她了,他拉起她的手,轻轻的吻了下,压住想要狠狠咬下的心,温声呢喃道:“白头偕老,你说的。” 便是死,他也不可能放过她。 黑暗中,藏住了他眼眸中的疯狂与偏执。 君子重诺,她既然答应了,便必须要做到! 清晨,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褚昭的怀中,抬头便能瞧见他深邃的眸光。 “夫君?”她瞬间清醒了,“夫君何时回来的。” 面前的褚昭似乎与平日里不大同,尤其是看向她时,眸子里黑沉的深不见底,他嘴角虽是噙着抹笑,却叫她不大自然。 “昨日说话不当,得罪了母亲。” 她以为他是因这件事才来的,那碗避子汤应当还是叫他气着。 褚昭低头,手指轻柔的滑过她的脸颊,望着她时,眼神深不可测。 她不自在的躲了躲,“不早了,该起了。” 她刚想要起身,便被他给抓住了手腕,“母亲那里不过是小事,盛窈可还记得,当初在东都府应下我的事?” 她记性是好的,经褚昭这般提起,她想了起来。 “那夫人可得记好了。”声音慵懒,却格外的认真,她抿唇,心里早已有了别的想法,过往自然做不了数。 褚昭瞧见她的躲闪,嘴角轻撇。 说好的,便不能反悔! 她动了动手腕,忽然他俯身,咬了口她的唇畔,然后起身洗漱去了。 她摸了下唇畔,有些疼。 褚昭的反常并未引起楚盛窈的多想,毕竟昨日便因为避子汤的事闹了一场。 她下了床榻,盯着枕头,忽然视线聚拢,她连忙理了下被褥找起来。 “盛窈在找什么?”褚昭走近,搂住她的腰肢,她吓了一跳,后背发凉,险些叫了出来。 “没没什么?”她试探道,“夫君可曾瞧见一信封?” “没有,”褚昭靠在她的左肩上,“盛窈快去洗漱,今日厨房做了你最喜欢的藕粉桂花糖糕。” 她应是,目光从床榻上落到了褚昭的脸上,看了会儿并未察觉什么异样。 褚昭捏着袖口中的信封,盯着楚盛窈的背影,神情幽暗。 用早膳时,褚昭特意将糖糕端到她的面前,“夫君,妾身自己来便是了。” “皇后千秋时,便瞧见表哥这般端着点心,表哥做的,我便做不得?”褚昭冷笑着,手也一直举着。 “妾身是怕累着夫君,”她连忙夹了块儿糖糕,“是心疼夫君。” 褚昭嘴角上扬了几分,可眼神透着寒意。 用了一半,外边儿忽然来了个人,孙嬷嬷战战兢兢的看着他们,“世子,夫人找少夫人。” 定然是昨日彻底激怒了王夫人,还是要找她的麻烦。 她刚要站起来,褚昭冷声道:“少夫人还要用膳,就不去了。” “可夫人?”孙嬷嬷继续道。 “滚!”褚昭嘴唇轻抿,双眸目光尖锐。 孙嬷嬷吓得赶紧离去。 从未见过这般震怒的世子,策海院不少奴仆,也是第一次瞧见褚昭发火。 她亦讶异他的怒意,可他只转向她道:“是我疏忽了,身为夫婿该挡在夫人面前,往后他们不会再来烦你了。” 早膳后,她又回了房间,打算再找找,刚移开枕头,褚昭靠在房门口注视着,“可是什么不见了?” 她将枕头放回原位。 “只是觉着这枕头的花色好看,想学着绣绣,”她走近,问道,“夫君今日不忙?” 褚昭摇头,“陛下唤我回来,本是为了皇后的寿辰,如今自然无事了。” “太子如今禁足,夫君难道便不着急?”她想起镇国侯府的现状来。 应当也算是迫在眉睫,太子若是失势,镇国侯府自然也会被清算,可褚昭似乎从未有过急色。 “无事,”褚昭牵着她往外走去,“盛窈安心,镇国侯府不会有事的。你只管做好侯府少夫人便是了。” 无事便好,尽管她起了离开的心,也不想褚昭受到伤害。 褚清溪本想着楚盛窈回来了,便来寻她说说话,可刚走到策海院时,便有小厮将她拦了下来。 “我想见见嫂嫂,你挡着作甚!”褚清溪不满小厮将她拦了下来。 小厮道:“世子说少夫人偶感风寒,要静养,见不得外人的。” 褚清溪一听楚盛窈病了,更要进去看了,可小厮擦了擦头顶的汗,依旧不让她。 她气的想要唤人,刚好见到褚昭的身影。 “大哥,我想探望嫂嫂。”褚清溪说明了来意。 “不必!”褚昭道,“日后不必过来了。” 说着便让小厮请她离开。 褚清溪气的直跺脚。 临到中午,楚盛窈才清点完她的嫁妆,本想着去楚府商议下,可刚出门便遇见了褚昭。 “夫人再给我绣个香囊吧!” 褚昭将缝制香囊的东西也准备好的,她想着她速度快,用不了两天,便能将东西做好。 离开前,再给他缝制个也无妨。 说来除了香囊,她连件衣裳,都未曾给褚昭做过。 这两日里,她安静的绣着东西,时间过的都慢了起来,将香囊绣好,给了褚昭。 褚昭拿着香囊,认真的看了眼上面的图案,笑意很浅,可却是极为真挚的。 这并蒂莲绣的精致,活灵活现,花瓣边缘用了不同的丝线,散发着光。 他将从书案旁的柜子里拿出了个匣子,打开后,里面还放置着个青竹样式的香囊,她妥帖的将两个香囊都放好。 褚昭回正房的时候,柜子下的几个红木箱已经上了锁,屋子里她常用的东西大体都在,可细看,能够发现妆匣中的掐丝云纹珍珠步摇少了,琉璃镯少了一对……只留下些敬茶时,侯府长辈送的首饰,还有他送的鹿形玉佩和发簪。 衣柜里,原本她的衣服基本上是满的,如今也有一处空荡了。 他瞧着这些,额间青筋裸露,气息不断的起伏…… “盛窈。” 楚盛窈本打算回楚府一趟,还未走出院子,听见褚昭的声音,转过头去,“夫君有事?” 褚昭走过来,拉起她的手,未给她说话的机会,*将她带到了书房。 靠窗边的小榻上,摆着棋盘。 “闲着无聊,你我手谈几局。”褚昭率先下了黑子,然后催促着她下。 她本想说,她打算去楚府的事,可褚昭根本没给她机会,连连催着她。 没办法,她只好应付了一局。 结果褚昭又想来。 “夫君,我今日要”。 “便这么想走吗?”褚昭抬眸,温和笑意被隐去,如一滩死水却好似随时准备吞噬着人。 “我的意思是,就这么不想陪我下棋?” 她摸着棋子,最后落在了棋盘上。 翌日,褚昭兴致勃勃的想要给她画像,连忙叫丫鬟布置起院子来。 “不如去花园画吧!”她道,“夫君说那里景致好,宽阔。” “如今冬季,哪里来的景致?”褚昭不容置喙道,“就在策海院!” 她坐在石桌上,并未按照褚昭要求的那般,站到檐下,只盯着他,“那封信在夫君手里。” 非反问,而是直言。 这些天来,他从不让她离开策海院,每每她想要出去,都会被他以各种理由拦下。 褚昭放下笔,嘴角讥讽,“难道一封和离书,便能将我打发了。” “楚盛窈,我告诉你!若要和离,除非我死了。” 没想到,竟然会是这般模样让他知晓! 她抓住桌沿,声音发哑,“夫君,妾身不愿让你为难,周府与镇国侯府门当户对,你与周表妹也是青梅竹马。 妾身不想与人共事一夫,即便是夫君为妾身坚持着,可所有人都在逼迫着夫君,妾身不想要你为难,也怕害了皇后和太子。只有你我和离,你娶了周表妹,才是皆大欢喜。” 褚昭目光忽然朝她移来,她的那些隐匿的心思,似乎被他洞察一切。 “楚盛窈,你真当我是傻子!” 第98章 第98章 “你姑母此次回京都所为何?”褚昭冷笑道,“楚老夫人要走,你便迫不及待的跟着一块儿离开。” 他逐渐朝着她逼近,那双眸子几乎是将她心底的阴暗心思照的透彻。 捏住桌沿的那只手,指尖发麻,她晓得骗不过他去,依旧想要粉饰太平。 平妻一事,让她厌恶是真,可到底真正的缘由,并不是这个。 而是她内心,无法真正相信任何人,她不愿受困于男子,更想要广阔的天地。 原先是为了祖母要忍耐,现在她自己便可触碰到自由。 当她容貌初现,楚明德为了名声,将她关在府中,她只能瞧着门外来往的马车,听着楚盛萱她们的欢声笑语。 嫁入侯府后,她更是得要背负起,一府少夫人的责任来,行差踏错便会被王夫人指责。 可自从去了东都府,所见皆不同,她不必被旁人说以容色媚上,行事不检点。 宋堇色摆脱了,欺上瞒下的夫家,贺敏儿被人以名声要挟,拼死也要自救。 还有女子玩乐,也不会被旁人说行为放浪。 她亦可自救。 “褚昭,我不过是选择了,于大家皆有利的路。”她轻声缓语,仰头望着他。 “何为有利?你只是想要逃,不过只将自个儿放在心中,我与你而言便是烂泥,随时想要丢弃。你连半分不舍都没有。” 褚昭越发的阴暗,俯身将她容纳在自己的阴影之下,“楚盛窈,你是我妻,这辈子都是。” “不是的!” 她站了起来,想要解释,可立马被他抓住手腕,扯回房间去。 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原本战战兢兢的李嬷嬷她们面面相觑,却又不敢上前。 “褚昭!” “如今怎么不一口一个夫君了!”褚昭指着屋子里一个个红木箱,“东西都收拾好!就等着离开!楚盛窈我告诉你,你是在做梦!没有我的命令,别说是镇国侯府,你连策海院都走不出。” “褚昭!”她看着房门外侍卫集聚的影子,声音带着些颤抖,“你要做什么?” 褚昭捏住她的下颚,心疼到无法呼吸,事到如今她还在骗他,从未露出过真实的想法。 “你觉得呢?楚盛窈!说过的话,便没有轻易毁了的。你我夫妻就该白头到老。” 他拉着她,将她按倒在床榻上,眸光冰冷,上下将她打量着,最后落在了那张最会骗人的红唇上。 “皆有利?对我而来,留下你才是最该做的!” 外面侍卫,将房子围的个水泄不通,她甚至能够听见院里丫鬟惊惧的叫声。 “褚昭,咱们好好聊聊。”她连忙道。 “好啊!”他不紧不慢的将她的手腕禁锢在胸前,他倒是要听听她还会怎么骗他! “我不愿与人共事一夫,陛下在皇后千秋宴上的逼迫,已经很显然了,镇国侯府虽然势大,可比不过皇权,陛下想尽办法打压,几年前侯爷手里的兵权,被用以交换太子的名分,如今盛王羽翼丰满,还即将娶了户部尚书家的嫡女为妻,增添助力。如今不好与陛下撕破皮,唯一能做的便是顺从。” 她瞧见褚昭眼底的嗤笑,已经预料到了不对劲儿,还是继续说下去。 “虽然你与我保证过不会娶平妻,可府内外皆是逼迫,夫君又能坚持多久。就算未娶平妻,待我诞下孩儿后,红颜易老,夫君对妾身的喜爱又能有几分? 你可以去寻貌美的女子,而我呢?没有夫君宠爱,府中尊荣也不在,如何过的下去。 祖母是我今生唯一的支柱,楚老爷不孝,她离开了京都被姑母照料,妾身舍不下她,也跟着一块儿离去。 夫君现在对我,不过是一时的喜欢,终还是会消散。你我婚事本是一笔糊涂账,我地位低下,实难为侯府少夫人,也无法叫侯府所有人满意,夫君该由更加适合的高门贵女为配。你我和离,才叫一切回归正途。” 手腕上被收紧,褚昭嘴角始终勾起抹冷笑,尤其是听了她的解释后。 “楚盛窈,你当真是狠心!”他摸着她的唇畔,殷红被他揉的越发的艳,“说了那么多,你想过我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没有!” 去寻貌美的女子?在她眼中,他便是这般的人。 随意的人,便能叫他掏心掏肺,辗转难眠。 他们交握的手靠在她的胸前,心脏处震动的剧烈,原当她没有心,只是这心装不下他! “多好的借口,多么的通情达理,还将我的以后都想好了!”他哂笑,嘴角弧度牵扯越大,可都是苦涩的。 轻描淡写的将自己与他分隔开来,也将他所有的话,当做是玩笑。 他说过,绝不会娶平妻,不会叫府中事烦扰到她。 他说过,只要她一人便可。 可没有一言叫她记住。 心脏的痛意,往四周牵扯,他凶猛的垂了下床榻。 “夫君。”她看着他眼眸中的伤痛,眼睑颤动遮住黯淡。 她从来都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她做不到等待被旁人抛弃,那种滋味实在太难受了。 幼时,有用便被楚明德带着见人。 容貌初现后,怕她丢人便被锁在屋子里。 青梅竹马,婚事定成,也因外面的流言,叫她让给别人。 林六爷事发,府中人也只是想着,要么她死,要么牺牲她。 她害怕。 “就这样好吗?妾身只想留在心底之人如清风明月。”而非如今的叫人害怕。 “不好,”褚昭靠在她的耳侧,深深的低了下来,咬牙切齿道,“楚盛窈,别想着摆脱我。” 脖颈处疼意,让她瞪大了双眸,褚昭咬的极重,她的皮肉似乎破了。 他口中阵阵血腥味传来,可依旧未停下,他只想将她彻底的,打上他的标记…… 策海院这里的事儿,瞒不住侯府的人,各房派了许多人来打听,可全都被褚昭的人赶走了。 镇国侯沉着脸,甚至抽出腰间的鞭子,“策海院,何时成了你的囚笼,便是你媳妇做了什么,也不该像困囚犯一样,将她关起来。” “儿的事儿,不劳父亲了。”他声音冷淡。 镇国侯拿起鞭子,便往他身后抽,啪的一身,衣裳被打破,出现一道血痕。 镇国侯手上停顿了,只劝道:“与周府的婚事,我和为你斡旋。你如今做的荒唐事,传出去叫大家笑话。楚氏嫁入侯府行事还算周全,你如今做的是什么事儿!” 镇国侯也是气急,紧握着手里的鞭子。 自策海院事发,他便多次叫他放人,可都被他拒绝了。 如今府中谣言遍布,若是再任由褚昭放肆下去,不晓得有多少的闲言碎语。 “儿不放,这是我们夫妻间的事!”他拱手而道:“父亲若无事,儿便告辞了。” 褚昭半点儿也松口。 镇国侯无奈的摇头。 看着他青翠挺拔的背影,行动间如翩翩君子,都说侯府世子最懂规矩识礼仪,更是一肚子的学识让人敬仰。 可如今才发现,以往都不过是错觉。 人越是受到规矩的束缚,压得越深,破了道口子,便往外倾泻的厉害。 楚盛窈便是那道口子,叫他什么也不管不顾。 ~~ 夜晚未曾瞧见褚昭,这是她被困在策海院的第五日,原是和姑母说好,回府商议和离事宜的。 如今却连半点儿消息都没有。 用晚膳时,李嬷嬷提着食盒,披着斗篷悄悄溜了进来。 她神色震惊,“嬷嬷怎么进来的?” “铁锤帮了大忙。” 铁锤便是融风刘管事儿的儿子,与她去了东都府后,便被褚昭安排进了侍卫当中。 她拉住李嬷嬷的手,连忙让她将事情告诉姑母。 李嬷嬷摇头,“策海院里的人,世子都不让出去,少夫人放心,我会想到办法的。今儿进来也是看看您好不好。” 楚盛窈点头,门外有传来响动,李嬷嬷赶紧出去了。 她将食盒里的餐食,拿了出来摆放好,回头看,走进来之人正是褚昭。 “方才李嬷嬷来了?”褚昭笑着走近,将她圈在怀中,“可安心你的人了?” 她顿时毛骨悚然,神色惊恐的看着她。 她就像是笼中鸟,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掌握着。 瞧着她眼底的惊色,褚昭浑身冰凉,好似浸在寒冰腊月中。 “盛窈,今年还未下雪,红梅已经开的极好了,”他将梅枝递给她,“多好看,特意带给你的。” “褚昭,这梅花开在树上,便是最好的,若是喜欢便不要将她摘下,叫她不过几日便蔫儿了。” 褚昭手一顿,梅花艳丽,比起刚从树上撇断,确实少了些活力。 她的话意有所指。 他在柜子里寻了个好看的花瓶,将梅花插了上去,“可这屋子,也需要鲜艳的梅花来点缀,难道它就不该梅花来陪伴吗?” “陪着他的可以是荷花,是牡丹,是蜀葵,很多其他的,不必偏是这梅花。”她轻声道。 他整理着花枝,调整着位置,“盛窈,这屋子只爱慕梅花,我也只爱慕你。” 她低头,默默的坐在绣凳上,将碗筷分给了他,夹起桌上的菜吃了起来,餐食打开了会儿,如今温凉的。 她只用了会儿,便吃不下了。 躺在床榻上时,褚昭将她搂在怀中,轻轻咬了下她的耳侧,她害怕的躲了躲。 原本脖颈的伤口,被他上了药,才刚刚结了痂,依旧还是疼的。 他按住她的腰肢,根本就容不得她躲,将她彻底的覆盖住,身体的各处与他严丝合缝。 她合上了眸子,不去听也不去看,就如同木偶般,任由他肆意妄为。 他心口像是被灌进了冷风,这天是越来越凉了。 楚明妍未曾得到楚盛窈的消息,也是急得很,原本想着在十日内解决掉所有的事。 楚明德本不愿放老夫人走,她请了族里的人,数落起楚明德的不孝来。 楚明德黑了脸,再加上王府如今如日中天,楚明德被罢黜了官职,稍稍给点儿利,族里的人也晓得向着谁。 楚明德不同意也得同意。 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可楚盛窈这里始终没有消息。 楚明妍终于带着她俩儿,入了镇国侯府。 领着他们进来的是侯府的管事,王长行将府中大致的看了会儿,最后借着身体不适,要净手,与楚明妍他们分了路。 大厅内,首先瞧见的是王夫人和两房的夫人。 王夫人心头气的是吹鼻子瞪眼,当初在宫宴的那番话,说的她好没脸。在府里又被楚盛窈气了回,心头对这姑侄俩不满的很。 可偏偏侯爷不许她透露出策海院的事儿,她也不想被旁人晓得,她儿子做出的糊涂事。 果真是狐媚子,祸害人的。 楚明妍直接说明来意,难得和她们废话,“我侄女儿呢?我要见她!” “忙着府中事儿,不便见客。”王夫人轻抬眸。 楚明妍蹙眉,心头才确定是发生了什么,“连见个面都不行,旁人还当我们楚府不是嫁女,而是卖女,如今连娘家人都见不得了?” 王夫人瞪了她眼,“我们侯府事务繁多,勋贵之家,哪里有的时间见旁人。” 王长执凶光直射王夫人,“镇国侯府,好大的威风啊!” 张氏暗道不好,上次宫宴楚明妍实在将王夫人气的狠了,如今只顾着打口舌之战,连身份都不顾了。 张氏连忙叫人上了茶水,她轻声细语,“府中看重盛窈,将事情都交给了她,如今正忙着核对府中的账。实在忙得很,夫人不若下回再来寻她。你来的这般突然,尚未留出时间来。” “夫人是怪我不告而来?”楚明妍声音更加冷了。 早已讲好和离一事,怎会管着府中事,若她猜的不错,盛窈必定是出了事儿。 “连帖子都未递,怎么”。张氏拉了周氏衣袖,周氏才住了嘴。 楚明妍眸光显然已经有了怒意,“今日不见到盛窈,我是不会回去的。” 就在这时,王长行忽然回来了,他朝着楚明德低语,楚明妍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好啊好,”楚明妍拍桌而起,“镇国侯府欺人太甚,我侄女便是犯了事儿,也有官府处置,怎由得你们私设囚笼,关起人来!” 王长执一听更是怒了,手掌拍桌,立马四分五裂。 “你们竟敢囚禁我表妹!” 飞溅的碎屑,吓了人一跳,三位夫人毛骨悚然,吓得直打颤。 “今日要不放了人,我们是不会善罢甘休,势必要闹到陛下面前,你们镇国侯府是势大,可也不能凭白关押起人来。” 正院这里的动静,引得镇国侯府的男眷不得不出面。 镇国侯直接派人,将褚昭压到了楚明妍他们面前。 他冷漠的看着所有人,这些都是要叫他与他妻分离的元凶。 楚明妍也想不到,竟然会是褚昭将人给困了起来,她想他应当是晓得了盛窈的打算。 “世子,今日我来,你应当也是晓得,我想说什么的吧!”楚明妍能够察觉出他对盛窈的心思,可这并不够。 盛窈心里藏着太多东西,也受过太多的委屈。 “姑母来府中做客,慎之欢迎,可若是其他,绝无可能!”褚昭眸光闪过火光,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将他们分开。 楚明妍嘴角轻蔑,即便是六元及第又如何,到底还是年轻人。 她直言道:“今日我来,便是代替我侄女与侯府商议和离一事!” 楚明妍的话,叫府中人皆震撼,谁能想到,楚盛窈竟然会想与褚昭和离。 在他们看来,楚盛窈能够攀上这门婚事,无论如何,也该紧紧的抓在手里,谁能想要她竟然不要侯府少夫人的身份。 如此说来,褚昭行事怪异也是因此而起。 “夫人可要想好了,可别净做些越俎代庖的事,这真是楚氏的意思?”王夫人便是最不能相信的。 她儿是何样,这镇国侯府又是怎样的高门大族,她不信楚氏会舍弃荣华富贵。 “自然,”他们的表情被楚明妍尽收眼底,“今日我来,便将事情给办了,我带盛窈回府,今后与镇国侯府再无瓜葛。” 袖子下,褚昭指尖划破肌肤,血滴落在地上,这点儿痛意,根本无法缓解心口的疼。 “姑母,此事绝无可能!” 楚明妍笑他天真,转而将视线看向侯府的其他人,“诸位觉得呢?” 镇国侯府人面面相觑,这门婚事本就来的莫名其妙,背负着天下人的压力,娶了楚氏,若是能够和离,重新聘的门当户对的佳妇,也算回归正途。 “两人结成夫妻便是缘,他们许是年轻了些,夫人何不好好考虑下,和离了对女子名声也不好。”侯老夫人最为不赞同和离一事。 接着侯爷也跟着表态,想叫他们考虑清楚些。 楚明妍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看来盛窈在侯府确实做的极好了。 “和离便和离,慎之离了楚氏,还能娶的更好的,楚氏个二嫁女就未必了。”王夫人出口讥讽道。 “不必你忧心,我有两个儿,盛窈想选哪个,便选哪个!”楚明妍呛了回去,“天底下好男儿多的是,但如褚世子这般背负盛名,反倒是妻子要和离者少数。可见人不能只瞧表面上的,内里多么的不堪,谁晓得!” 楚明妍又道:“和离一事,还得问过盛窈。” 褚昭静静地瞧着这一幕,原本的争执也在此刻淡了,应当是认清了现实。 楚明妍长舒了口气。 楚盛窈被带到大厅时,直接跑到了楚明妍身侧,看都未曾看他一眼,简直恨不得立刻逃离了他。 他怎会轻易的放了她,嘴角的笑残忍又狠厉。 她逃不掉的。 和离一事几乎被敲定,尤其是侯府再次问过楚盛窈意见时,她不敢看向褚昭的方向,点头应是。 如今,一切都了了,她与他之间,各自安好。 第99章 第99章 褚昭垂眸。 所有的话,皆绕开了他,他讥笑,“问过我了吗?” 他们所有的话,只对着楚盛窈,似乎于他们而言,他比他们更加的迫不及待想要和离。 那些挽留的话,不过是世家的虚伪,若真想要留下她,应当像他一般。 他眼光暗流阵阵,扫视着所有人,“若是要和离,除非我死!” 冷漠的声音,让人一颤,镇国侯府人第一次瞧见这样的褚昭。 执拗的叫人害怕。 当他目光移过来时,凶狠,暴虐,像是野兽拼死也要守护自己的领地,王夫人二十多年来的信念,在这一刻坍塌。 这还是她自幼教养长大,习君子之仪的儿子吗? 王夫人咽了下口水,“慎之,楚氏既然要离开,你便成全了她,夫妻聚散皆是缘分,不必强求。” 镇国侯直接让人,将他给拉开,正厅里的士兵都是跟着他上过战场的,浑身的血煞之气。 方才将楚盛窈从策海院里带出,也是这些士兵,强硬的压制住了褚昭的侍卫。 “此事由不得你做主!”镇国侯压低声音,早就想到,褚昭不会轻易放弃,才调遣来了这些士兵。 楚盛窈一语不发,只不过在褚昭被镇国侯的人压住时,眼眶酸涩。 她走近褚昭身侧,将准备好的另外的和离书放在了桌子上。 褚昭看都未曾看,只盯着楚盛窈的脸。 她似卸下了千斤担,轻松,惬意,即便是眼中有歉疚,可始终敌不过她心中的所愿。 与他和离。 “走吧!姑母。” 还未走出镇国侯府的门,便有人追了过来,她身形消瘦,眼睫上还残留着泪渍。 “表嫂,是我错了。”周平遥泣泪声声,她从未想过要拆散他们。 可却因为一己之私,让事情到了如今这步。 听到他们和离的消息,她吓得战栗,什么也不顾,只想留下楚盛窈。 都怨她。 她想要抓住楚盛窈,不要她离开,可忽然一个健壮的身躯,将她给拦住。 “破坏人婚事天打雷劈,你这女子太可笑,哭什么?如今不是平妻了,正妻之位也给了你。还有什么哭的,该笑啊!”王长执最不耐女子哭哭啼啼,尤其还是她这般算计旁人婚事的人。 周平遥惊惧王长执的同时羞愧难当,几乎站也站不住。 “二表哥。”楚盛窈摇头朝王长执示意,叫他别说了,然后扶住了周平遥。 周平遥哭意压抑不住,抱着楚盛窈,才不至于叫自己跌到,“表嫂,我这就去和旁人澄清,两府没有婚事,不过是我的一番情愿。” 楚盛窈揉了下她的发顶,将她的泪珠擦干,“我与褚昭和离,并非是因你的缘故。” 周平遥即便是有错,可她对她到底是怨不起来的。 在镇国侯府,与这些姑娘相处,也算是弥补了她幼时的一个缺憾。 “可周平遥抓着她还想说什么。 楚盛窈摇头,看了眼楚明妍他们,道:“我该走了。” 周平遥还要追上去,王长执瞪了她一眼,满目的凶光叫她愣神,也是在这时,周平遥的丫鬟寻了过来,将她带走。 楚明妍的马车,正停镇国侯府门口,她刚要上去,雪花悠扬的飘落。 落到她掌心,最后融化成一滩水。 这是京都的第一场雪。 马车停在楚府门口时,她率先下来,瞧着门口那个杵着拐杖的人影,倏地,眼泪控制不住,“祖母,盛窈回来了。” 老夫人牵着她的手,“没受委屈吧?” 她摇头。 老夫人感叹万千,也晓得此地不适合说话,牵着楚盛窈回了正熙堂。 楚明德听闻消息的时候,大发雷霆,直接杀到了正熙堂,“谁允许你去谈和离的!我才是她的父亲!” 楚明妍不耐看着他,那眼神,就好似看路边的一条狗般。 楚明妍是府中唯一的嫡女,明艳大方,而他不过是庶出,要不是用功刻苦,考上了秀才,也不会入了楚老太爷的眼,记在嫡母的名下。 以往楚明妍尚在时,他便最不喜这位妹妹。 叫他觉得难堪。 “父亲?卖儿卖女的父亲吗?”楚明妍轻飘飘的看了眼,“此事由母亲做主,不论是情理,还是礼法都由不得你!” 楚明德的事,已经下了定论,被贬谪到边关,如今不过是九品芝麻小官,不日便要启程。 如今,可就指望着,镇国侯府那边说说情,自然不希望楚盛窈和离的。 “即便是未和离,我也不会让镇国侯府帮助你,你死了这条心吧!”楚盛窈不再渴求什么,只想将一切说明白,“今后,我与楚老爷便两不相干。” 自她嫁入侯府,有了底气,说话也足,如今已经和离了,没想到还是这般的嚣张。 “你是我女儿,便是和离了,也得听我的。”楚明德以往最瞧不上的,便是她这女儿的相貌。 如今也是别无他法。 楚明德眼里的算计,叫人觉得恶心。 楚盛窈厌恶的别开了眼。 “盛窈跟着一块儿照顾母亲,是孝道,大哥若是有异议,不若我请了族中的长辈来,看到底如何说!”楚明妍笑她这大哥现如今,还未看清事实。 竟然还动了歪心思。 楚明德看着将楚盛窈护在身侧的楚明妍,太阳穴突突的跳。 她一回来,便将族中长辈给笼络了,还出资建了族学,数落起他的不孝来。 他在族中人面前,早就没了脸。 楚明德恼羞成怒,最后被老夫人的人,赶出了正熙堂。 楚明妍走了过来,与她一同搀扶着老夫人,边走边道:“盛窈,三日后我们便要离开京都了,你在镇国侯府的东西,我派人去拿回来?”早点到云州,也可在那边过新年。 她点头。 三日,算来没有多少的时日了。 她虽然在京都长大,可却对京都不甚了解,楚明妍带着她,将京都逛了个大概。 毕竟,她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马车停在了街角,她与楚明妍,还有王长行他们随意的逛着,身后王长执已经提了许多的东西,不过他这个体格,都累的喘不过气来。 可见楚明妍买了多少了。 “这京都首饰倒是别致楚明妍兴味盎然,又瞧见家首饰铺,拉着她走了进去。 店家一看她们穿着非凡,殷勤的招待着。 楚明妍挑中了个簪子,店家立刻介绍起来。 楚盛窈看了看,忽然有个发簪,吸引了她的目光,刚要去拿,王长行率先一步,将发簪递了过来。 这发簪与那支很像,不过还是差了些。 她静静的看着这发簪,有些走神,王长行却以为她喜欢,刚替她插在头发上。 今日的装束,是姑母替她梳的,原本的发髻被解开了,梳了个半披发,姑母说她和离了,该做未婚女子的打扮。 店门口,小二殷勤的说着话,她看了过去,与来人视线相撞。 王长行刚好替她将簪子戴好,也朝着门口望去。 男才女貌,真是一对璧人。 褚昭口中血气翻涌,眼眸像是沉了墨,化不开的阴郁。 见他步步走来,王长行挡在楚盛窈身前,“褚世子来此作甚?” 褚昭看了眼楚盛窈头上的发簪。 粗劣,比不过他的那支。 “你们来得,我来不得?”褚昭反问,也看着首饰挑挑拣拣起来,恍若未瞧见楚盛窈一般。 王长行见褚昭未发作,担忧的心放下了些。 楚盛窈低头,一下子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只想立刻离开此处。 她怕瞧见他,心底的苦涩,便会重新荡开。 可她能感觉到,头顶若有若无的打量,每瞧过来一次,便让她心慌,让她想起被困在策海院中的几日。 好在掌柜的来了,引着褚昭往楼上走,应当是约好的。 后半晌,褚昭下来了,手里还提着东西,这次直接与她们擦身而过,半点儿都不想搭理的模样。 她眼神不由自主盯着店门口,他应当也想通了。 甚好甚好。 王长行叫了几次她,“表妹?” 她反应过来,将头上的簪子,取了下来,放在了原来的位置。“大表哥,这簪子不适合我。” 等回楚府时,刚要上马车,王长行想要扶着她,她浅笑道:“大表哥,我又不是三岁孩童。” 便直接绕过了王长行的手。 楚明妍嫌弃的看了眼王长行,白长了这样一副相貌了。 “方才,褚世子也去了那家首饰铺,”楚明妍忽然道,“我晓得你心中放不下他。” “姑母”。她想要反驳。 楚明妍却没给她机会,“褚昭是好,可却不适合你。” 她抬头,“姑母,我晓得,不过是惆怅罢了。过往一切,由不得我,如今能自己做主了,便想着畅快些。” 镇国侯府便是牢笼,身份始终是禁锢着她,嫁过去,纯属因缘巧合。 “原先你的事,姑母听说了,那些谣言,可曾查到何处传出的?”要离开京都了,楚明妍便想着将一切都解决。 “若能查出,侄女儿便是拼死,也要让幕后之人付出代价。”这是叫她最为不甘的,害了人连半点儿代价,都没有。 凭何? 楚明妍拍了拍她的后背,疼惜之色不加掩饰。 一人成行,三人成虎,京都那时铺天盖地的流言,对她的伤害,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的。 进了楚府,楚盛萱走了过来,先是对楚明妍行了礼,然后便带着楚盛窈去了旁的地方说话。 “我要随父亲,母亲离开京都了,”楚盛萱眉目沉静,比起之前的咋咋乎乎,平稳了不少,“楚盛窈,我是妒忌过你的,你不过是庶出,可样貌比我好,嫁的更是豪门贵族。如今却觉得可笑,你那般轻而易举的放弃了我所渴求的东西。 小家之女嫁入世家,不光是自己得以享受荣华,亦能惠及子女,楚盛窈!你真是糊涂之人。” “二姐姐,你连婚事都未定,便想着为后代考虑,也是思虑过多了。”她诧异,原来她想要嫁的好,还有这般奇异的原因。 “我不愿儿女如我一般,过的平庸,也想要享福。从未觉得我有错。”楚盛萱瞪了她一眼。 楚盛窈笑道:“我也从未觉得二姐姐是错的,不过是各人路不同。” 楚盛萱听了她的话,愣了许久,她以为她这般狭隘的心思,会被女子所诟病,此刻心头愉悦了起来,“你真蠢,连褚世子那样的人都不要。” 她也不晓得,为何想在走之前,见上她一面,不过话到此也算是告别了。 楚盛萱转身要离开。 楚盛窈轻笑了出来,“二姐姐日后定会觅的良人。” 楚盛萱回头,“自然,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一句,若是可以挽回,还是回镇国侯府去。女子婚事,可是一等一重要的。” 楚盛窈仍是笑着,她想,她们今后应当不会再见面了。 离开京都的前一夜,楚盛窈辗转难眠。 屋子里熏炉,燃的正旺,她拢着衣服起来,坐在熏炉旁边,手伸着,炭火暖黄色的光,照的十指纤细。 她再往前伸了些,手腕处镯子滑动,她摸了下手镯。 所有的东*西,都交还给了他,只剩下这镯子了。 白玉无瑕,透着火光,她小心的顺着手腕,轻轻滑动起来。 这东西本是他欠她的,便不还了。 今夜下了许久的雪,外边儿又起了风,窗户不知被什么吹得砰的一声,她赶紧唤了下李嬷嬷她们。 可未得到回应,便朝着举着蜡烛,朝着声响的方向而去。 又是砰的一声,窗户不知为何开了,她转过头去,双眸顿时瞪得极大…… 清晨,外边儿已经堆了极厚的雪,过往的痕迹,都被覆盖住。 下人们,扫着院落里的雪,秋泠和春和轻扣了房门,未曾得到回应,两人等了会儿再次敲了两下,还是没有任何的声响。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将门打开了,又唤了声,“姑娘?” 走到屏风后面,瞧着空荡的床榻,两人眉目紧锁,快速将屋子寻了遍,还是未曾寻到任何的身影。 她们赶紧去向李嬷嬷禀告,李嬷嬷吓得大冷天冒了汗,向楚明妍说了。 楚明妍连忙命人,四处寻找着,李嬷嬷要向老夫人禀告,楚明妍拦住了她。 老夫人身子本就差,若是听闻消息,受不住打击。 ~~ 楚盛窈醒来时,屋里阴沉沉的,只隐约有些光透了进来,周围环境陌生,她心顿时提了起来,看了眼完好的衣服,迅速下了床榻,跑向门口。 她尝试着打开门,可始终打不开,最后将屋子打量了番。 陈设简单,只一张床榻和梳妆柜,窗户被木板封死了,她使劲的推了下,纹丝不动。 “有没有人啊!”她大喊着,敲打着门。 没有半点儿的回应。 今日,本该是她离开京都的日子,也不晓得姑母和祖母如何了? 她静静的靠坐在门口的方向,神情近乎麻木。 好一会儿,门口方向传来响动,应该是锁链被解开的声音,她屏息凝神,在来人打开门的一刹那,快速地冲了出去。 可只跑了几步,停下了脚步。 此处大门,被木头彻底的封死,就连墙都被特意地砌高了数倍。 仰望着遮天蔽日的院墙,她根本就无法逃出去。 她回头,咬牙切齿,“褚昭,你是疯了吗?” 她晓得是何人,除了他,不会有其他人了。 “夫人,该唤我夫君。”褚昭放下盒子,走了过来,不管不顾的,将楚盛窈搂在怀中,“你多久未曾叫过我夫君了。” “褚昭,你我已经和离了,”她推开了他,“你快些放了我。” 他原先将她困在策海院,还只当他是一时过激。 现在,竟然将她从楚府直接掳走。 眼前的人太过陌生了。 “别!”褚昭捂住她的眼睛,心头犹如被刀割般,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他根本就拦不住她,留不下她。她身边围着许多的人,皆是能够瞧见她的好。随时随地都可以取代他的位置。 他怕极了,便是死,也要留下她。 眼眸中猩红一闪而过,“我未签和离书,你还是我的妻。” 楚盛窈满眼不可置信,打掉他的手,等他再次靠上来时,不管不顾的捶打起来。 他简直是疯魔了。 褚昭不躲,只将她搂住,任她逐渐打累了,无力的靠在他的怀中。 她分明就要离开京都,离开这个困了她十数年的地方。 分明只差一点儿。 褚昭将她半抱回了房间,他坐在床边,“府里的事,我会处理好,我晓得你不喜母亲,今后,我们便在外另置宅子,那些繁杂的事儿,不会惊扰到你。” 她躺在床榻上只问道:“何时放我离开?” 褚昭靠近她,伏在她的上方,眼神停留在她的小腹,道:“盛窈,如今只我们夫妻不好吗?我们相距的时日太短,身侧也常常跟着太多的人,我只想与你待在一块儿。” 她望着床帐,“我们早已不是夫妻,和离书已经给你了。” 褚昭心口密密麻麻的疼意。 是啊!她给了他和离书,两封。 他毁了一封,她便当众又给了他一封。 “莫说胡话,”他低头吻了下她的眉心,“以后我们好好在一块儿,你还得为我生子,与我白头。” “褚昭,自己欺骗自己有意思吗?”她转正身子,用袖口将眉心的痕迹擦干净,神色中全是厌恶。 褚昭抓住她的手腕,痛过后升起恨意来,“楚盛窈,非要这般伤害我吗?” 她看着四方的阴暗,天地荒凉,如她当初被困在楚府一样。 那些心头的阴霾从未驱散。 她浅笑着,话中全是蔑视,“褚昭,我从未将你放在心上。” 第100章 第100章 “我做了什么?引得你这般痴狂?世人皆道,楚府三姑娘楚盛窈容貌盛,身段妖娆,多年未曾出府,潜行修炼那魅惑人的法子,你该不会是被我引诱了吧!” 她似笑非笑,心头的苦涩,怎么也藏不住,思绪飘得很远。 “犹记的初遇时,你便觉得我企图引诱你,眼神忌惮,姿态防备,恨不得离我千百里。在寺庙遇上,我打算勾引三皇子,又被你看个正着。后来与旁的男子相看,你亦在。在你心中,我该是个水性杨花之人。你派人监视着我,便是怕我与旁人私通吧!” 这副好容貌,竟引得世人青睐的褚世子,抛下礼义廉耻,做出这般猪狗不如的事来。 她彻底将自己浸入黑暗中,过往的一切在脑中回荡着。 褚昭只是躺在她的身侧,依偎着她,轻声道:“盛窈,别说气话。你才是最委屈的,那些非你本意。” 他犹记得,当初面圣说过的话:过往一切既往不咎,只要做好镇国侯府少夫人的位置。 自以为是将她过往包容,可她又有什么错?! 被谣言裹挟,陷入泥潭,受人唾弃,她才是最冤枉的。 说到底,有些甚至是他带来的。 “我会为你洗清所有的委屈。” 楚盛窈嗤笑出声,“镇国侯府都无法找出幕后之人,其人究竟是有怎样的本事?又是如何的位高权重。褚昭你是在哄骗我,还是在欺骗自己。” 褚昭看着她,并未反驳。 他能为她做的事情不多了,这件事,他会替她讨个公道。 楚盛窈道:“我又为何要你相助?旁人欠我的,我当亲自讨会!” 她常觉得只有抓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 有些仇,也只有自个儿来,才能畅快。 褚昭抓住她的手,“别说傻话了。” 若连镇国侯府,都轻易对付不了,她想便只有那人了。 旁人皆是蝼蚁,皆被他玩弄于鼓掌。 只是不晓得,她怎就入了那人的眼,她看了眼褚昭。 这门婚事,哪里是被人篡改了圣旨,引得谣言四起,害了老太傅的性命才来的,分明就是早有预谋。 她能叫人付出代价的可能,微乎其微。 她翻过身,将人甩开。 褚昭神色黯然。 如今的时日,不过是他勉强来的,这一切都是他该得的。 “盛窈,咱们日后生两个孩子便好,”他自顾自道,“一个男孩像我,一个女孩像你。” “褚昭,你能不能别说梦话了!”她反驳道。 褚昭依旧讲着以后的生活,那个他们永远在一起的以后。 他忽然道:“盛窈,你曾说我连拉磨的驴,都比不过。是觉得为夫太过僵直了?不会变换?” 他再次抓住她的手,灼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耳垂。 她没想到与李嬷嬷的谈话竟然被他听了去。 瞧他如今的样子,便是不猜,便晓得要做什么。 褚昭一身清润的皮囊下,竟全是龌龊事。 新婚时,犹若饿鬼扑食,搅得她不安宁,到后面越来越荒唐,简直不堪入目。 世人被他所骗了,若他是君子,那么遍地皆是。 “褚昭,你真当自己做的很好吗?驴尚且会转弯儿,会变化。而你只晓得横冲直撞,只顾着自己舒畅,烂透了。”她厉声道。 “没将夫人伺候好,是我的不是。”褚昭离她越来越近,手顺着衣摆逐渐往上。 “滚开!”她手脚并用,胡乱的蹬着,“你怎变得这般的荒唐?” “褚昭,你真是太过放肆了,我们和离了!便是未签下和离书,两府的人都晓得,已经是定下事,放开我!” 她剧烈的挣扎起来,也怕极了。 若怀上孩子,再也跑不掉。 褚昭解下腰带,捆住她的手,声音近乎虔诚,“我会叫你愉悦的。” 她不要什么愉悦,一股寒意直接从头到脚。 “不可以,不要!” 在她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他直接低下了头…… 褚昭身上的衣服完好无损,反倒是她,肚兜一团水润,被随意的丢在了床脚。 等身体再次受不住时,她几乎低吟出声,轻拢慢捏使得她便如同案板上的面团,被揉弄着。 褚昭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显然一直在克制着,他低声问,“盛窈,这次我可只顾着自己了?” 楚盛窈浑身战栗着,脑子彻底的混乱,似云雾中,根本就没有办法回他的话。 褚昭抬头,唇边水润,有些光亮,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等他吻上来时,她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机会……便彻底昏睡过去。 策海院烛光通明,百名来禀告楚明妍她们来过的事。 褚昭让人退下。 她们晓得是他将人掳走的,又如何?无凭无据的,起不了什么大风浪。 窗门口骤然跳进道黑影,褚昭未转身,先拿出来一个空茶杯,倒了水,递给他。 来人也不客气,直接饮下,“一路赶来,渴死我了。” “殿下功夫是越来越好了。” 太子坐在了褚昭的对面,“听闻你夫人要与你和离?人现在还在你那儿?” “殿下即便是被囚禁,依旧耳通目明。” 见褚昭承认了,太子好一阵称奇,转念一想,又觉得合乎情理。 一则,世人眼中,褚昭极为守规矩,可在他看来,满则亏,哪有完美无瑕之人,只不过是藏得够深罢了。 二则,事已至此,褚昭便是疯一疯,也不枉来世间一趟。 题外话到此,太子出来一趟不易,两人说起正事来。 “此事做了,便再无回头路。”太子警告道。 “镇国侯府从一开始,便没有回头路。”褚昭浅笑。 永成帝从未消除对侯府的忌惮,甚至早就想好了除掉镇国侯府。 就连他的婚事,也在他的谋算中。 白玉有瑕,这是他希望看见的。 可偏偏,一切未曾按照他设想的来。 于是又起波澜,娶平妻或者另娶,世人的唾沫会再次袭来。 辱骂镇国侯府的行事,说他们沽名钓誉,除掉他们时,也不会有人说永成帝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只是镇国侯府朝秦暮楚,行事荒唐的后果。 毕竟,陛下可是最为爱惜名声的。 “三弟那边的动静,叫我琢磨不透?”太子忽然道。 从一开始,便看不透他,如今他如日中天,可什么举动都没有,老实的待在府中。 永成帝偏向于他,甚至恨不得,将皇位立刻传给他,他此刻动手才是最佳的时机,可依旧毫无动静。 甚至在他母后千秋宴上的表现也令人发思。 不像是要特意的博个好名声。 “三皇子一事,您不必过问。”褚昭回道。 “行,那便交给你了。” 商定好事后,太子连忙又从窗户跳了出去,乘着夜晚离开了镇国侯府。 回到东宫后,太子抖了抖身上的雪,赶紧奔向了床榻,还未躺好,他的耳朵,便被人拧了起来。 “疼,爱妃轻些。”太子苦不堪言,连忙讨扰。 “去见过褚昭了?”太子妃脸沉沉,“可有被旁人发现?” 太子尚在禁足,若是被旁人发现就糟了。 “为夫的能力,你还不知晓?”太子揉了揉耳朵,问道,“怎还不睡?” 太子妃叹了口气,“想起了祖父。他一生清白,竟然落得个醉酒误事,引咎自戕”。 她眼底讥讽。 太子疼惜的看着她,安慰道:“一切会好的。” 太子妃又道:“可怜了褚少夫人。” “确实可怜。”太子一想到褚昭的恶行,觉得天下皆是可怜人。 他将太子妃搂在中,安抚道:“快了”。一切就快了结了。 太子妃并未觉得安慰,反倒是越发的担忧。 ~~ 楚盛窈醒来之际,身体的累,比起以往要轻很多,也干爽,应该是褚昭替她清理了。 这间房间,不晓得是位与何处,白日黑夜皆寂静。 连个人声都没有。 她坐了起来,房间里燃了很多烛光,照的犹如白昼。 妆匣处放着一个盒子。 她翻开后,少不了的震惊,里面放着的是一副画和牡丹挂饰。 李远之的送的画,她还以为不见了,没想到是被褚昭给藏了起来。 当初她问过他,他神情自然,也因他的品性,她信了他的话,如今看来男子皆是道貌岸人之辈。 “醒了?”褚昭进来,声色温柔,瞧她拿着那些东西也不生气。 “这画甚丑!”他拿着东西放了回去。 他将自己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她面前,“这些才与盛窈相配。” 楚盛窈看着盒子里的珠宝首饰不甚在意,可看着最上层又把小钥匙,她眉头一紧,这钥匙竟然与个镯子连在了一块儿。 镯子不晓得什么材质,看着坚硬无比。 她想要反驳,想要与他撇清干系,可身上的余韵还在,她将盒子关上,坐回了床榻。 “你那些表哥,送的都是些什么破烂玩意儿,”他不顾楚盛窈的黑脸,走了过去抓起她的手腕,“我给夫人的,可是全部身家。” “没下旁人送我的东西,褚昭你好意思吗?礼物不过是心意,若论价值,你的才是一文不值。” 褚昭也不气,咔哒一声,将镯子迅速的套进她的手腕。 一玉镯和一铁质的镯子套在手腕上,格外的刺眼。 她去取镯子,可怎么也取不掉。 “你干什么?”她怒火中烧。 “夫人,最喜欢将我丢下,包括我的东西。如今这般就丢不了了。”他晃了下钥匙,立刻发出轻脆的响声。 “你当真只顾自己,”方才用力取镯子,现在手腕红了大片,她低垂盯着手腕上的东西,“可不过只是妄求。” 手腕朝着地面撞击,最开始的玉镯碎成两断。 她捡起碎片,浅笑,“你瞧,有些东西若是想要离开,怎么都有办法的。” 褚昭眼底闪过痛色,这手镯原是他送她第一件东西。 没了也好。 这般的狠心,日后他也不必替她忧心了。 第101章 第101章 褚昭将地上的碎玉镯,捡了起来,用手帕包好。 这玉镯本是他赔她的,算不得什么好玩意儿,他还可以送她更好的。 楚盛窈瞧他小心的捡着东西,背影落寞,也没有继续去取另外的手镯,她摸了下这把小钥匙,约莫只有一寸多。 不晓得是做什么的? “你究竟要做什么?” 褚昭放好碎玉镯,坐到她身侧,“不过是,想要叫夫人愉悦罢了。” 他所做,不过是想要和她多待一会儿,只他们二人,将欠她的那些,全部都补回来。 他甘愿垂首服侍着她。 谁也说不准日后会如何?只想叫她记住,他带给她的欢愉。 “盛窈,若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你还会留在镇国侯府吗?”褚昭对她离开的这般干脆,耿耿于怀,“还是我叫你厌倦了,才会让你想要逃离。” 楚盛窈摇头,“我只是更想要自由,以往祖母在,我舍不得。如今却更想做自己,而不是镇国侯府少夫人。你极好,至少在未将我囚禁之前,可我向来不信所谓的真心。先前我说的是真的。你我若生了龃龉,你转头便可觅的佳人,而我却困在四方的宅院。” “你不信我?” 她摇头,“不是不信你,而是不信人心。” 人心善变,就连她都无法保证,怎敢去相信旁人。 褚昭看着她的眼眸,清醒到了极致,如璀璨的星。 以往最先注意到的,不是她的样貌,而是这双眼眸,万千星空中,独她这一双最澄澈。 人活一世,难得糊涂,她这般活的太痛苦了。 他有些心疼她。 “可我爱重你,盛窈。”他从未有过这般的情绪,想要将他嵌入自己的血肉中,与她永不分离。 失控痴迷……完全不像他。 她浅笑,笑他所谓的爱。 “褚昭,若当真心悦一人,是不会叫她受这般委屈的,”她已经不想和他争执了,“在楚府,我被困,好几年未出府。他们皆说我这般样貌的,只会被权贵藏在后院,供其取乐,不见天日。常有人会因此取笑与我,即便是祖母护着,那些小话依旧会入耳,可我分明什么都未做。你今日所做,正是映照了她们的话。” 楚盛窈想起了那些过往,如今却成了现实。 可笑啊! 她轻声道:“褚昭,不要让我恨你!” 一字一句,皆入了他的心。 他捏紧拳头,眼眶泛着红。 她的伤痛他晓得,可他只自私这么一回。 “那便恨吧!”褚昭抓住她的手腕,低下了头。 她根本无力撼动,恍惚间,似乎瞧见他眼眶的泪渍。她还以为是她看错了,伸手碰触到他的眼角,指尖湿润。 她的手立马被褚昭给按住,他喘着,气息扑在皮肤上,激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你要自由?可自由能给你带来这些吗?” 褚昭完全放低姿态,只为了叫她更加的欢愉,身喘息声在耳侧响起,“盛窈,只有我能叫你这般快乐,你要记着我。” 他眼眸情谊喷涌,细细的注视着她的反应,轻重缓急皆顺着她的表情来,待她要躲时,便又会低头轻咬她的嘴唇。 被他带着,身体只能认输,情绪完全牵扯着,一浪比一浪还要高。 她几乎不能自抑,娇吟声声,褚昭趴在她耳侧低声的笑。 她思绪被牵扯出了些,人也清醒不少。 她仰头,他眼底被欲色覆盖,剩下的是她难以琢磨的情绪,恐惧,担忧,还有流连。 分明忍到了极致,也不愿碰她。 她想要看的清楚些,可眼眸被一只大手覆盖,接着便什么也不晓得了。 他只疯这一次,前途不可知,不愿将她带入的危险之境,半点儿也不愿…… 他动作不停,夜以继日,将她一遍又一遍送到了极乐之地。 她不晓得过了多少的时日,清醒片刻,被他喂了些水和食物,又被他拉入其中,不晓得天地为何物。 再次醒来时,她意识松泛,身体余韵阵阵,脸颊红艳,一双眸子几乎能够沁出水来。 一看便晓得被疼爱过度。 不过她根本无法顾忌着这些,房间里空无一人,没了褚昭的影子。 这些天来,清醒后便能看见褚昭,只今日略有些奇怪,她没有多想的时间,房门此时忽然被撞开了。 楚明妍瞧见她,明显松了口气。也不枉她这些天来,派人守着褚昭了。 “姑母?”她此刻尚在云雾中,还未彻底的清醒。 “来不及多说,先离开。”楚明妍拉着她,便往外跑去。 她也将此地看了清楚,这是个一进的小院子,在郊外,人烟罕见。 她被楚明妍催促着上了马车,等两人坐好,楚明妍才有时间认真的打量起她来。 眉宇含春,眸子水光流溢,脸颊粉红几乎能掐出水来,穿着的衣衫宽大,几乎能够从头罩到脚,不是高领,脖颈的痕迹往下蔓延着。 坐在马车时,身子柔软无力,下意识的依靠在软枕上。 这这楚明妍掩住嘴唇,咳嗽了好几声。 好个禽兽!! 她拢了拢衣裳,被楚明妍这般看着,不自在的想要躲避,她虽不晓得如今的姿态,可身上的衣服是褚昭的。 她的衣服早就被撕坏了。 楚明妍没有多言,用披风围住她,“这七日,盛窈还好吧?” 七日?已经过去了这么些天了? 她不可置信,心头止不住的谩骂,褚昭当真是禽兽。 “姑母,我尚可。”她系着披风,声音带着尬色,垂眸不敢看她。 “无事便好,”楚明妍也不是个傻的,自然不会多问,“今日便离开京都吧!” 楚明妍直接拍板,怕夜长梦多,也怕褚昭再做出什么事来。 “姑母怎么寻到我的?”褚昭谨慎,且楚府在京都可没有什么势力。 “整日派人盯着褚昭,寻着痕迹找来的。”楚明妍回道。 她点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怎么了?”楚明妍问道。 “无事,”她摇头,“那便今日走吧!” 可她下意识看向窗外,随着远离困住她的囚笼,心像是鼓声敲打的频繁。 祖母和两位表哥都在城外等着了,瞧见她皆一脸欣喜,并未多问什么。 楚明妍替她寻了新的衣裙,她连忙换上,老夫人拿出头梳,给她理了理发丝。 祖母的手温柔极了,她几乎都快要睡着了。 “盛窈,你尚有后悔的机会。”老夫人忽然的声音惊醒了她。 “祖母说什么?”她不解的问。 “以往不愿你嫁给褚昭,是怕他太过冷情,”老夫人摸着她的软发,“如今却有些担忧你。” 褚昭竟然能够做到这步,这是她未曾想到的。 “你也对他有了感情,如今这般离去不觉得可惜吗?” 她趴在老夫人的膝盖上,她承认早就对他动了心,“祖母,不是有感情便要在一起的。” 她不想做镇国侯府少夫人,不想只顾着一府的名声威严,不想如困在楚府一样。 镇国侯府的牢笼再繁华,那也只是个牢笼。 “真情难得,祖母怕你会遗憾。”老夫人也不晓得如今该怎样选,只想她过的顺遂些。 她未语,遗憾是常态,如今只做想做的。 “好!既然做了决定,便早些离开吧!”老夫人吩咐马车速度快些,“依照褚昭的行事,他既然敢困住你,便不会轻易放你离开。” 她点头,可心头的讶异又深了些。 是啊!镇国侯府藏住一人的本事还是有的,怎会叫她逃出,她又想起那滴泪来,褚昭这几日来单纯‘伺候’起她来。 即便是难受的再厉害,也不碰她。 还有那让她想不透的神色…… 马车离开京都,驶了一夜,这一路通畅,路面上少有雪迹,等进了驿站时,楚明妍感叹,“南方不易积雪,可京都这几日下了雪,还以为大雪封路,难行,没想到这般的好走。” 她默默听着,心头升起了一些念头。 等入了夜,大伙都入了睡,她忽然寻了匹马,独自远行。 行了许久,路面没有雪迹,周围树林里反倒是堆积了不少,窸窣声和隐约的火光叫她拉住缰绳,她走近朝正在扫雪的农夫问道:“怎大晚上还在扫雪?” 农夫笑的憨厚,“有贵人给了些银两,特意叫我们清理呢!” “是何模样?”她心瞬间提了起来。 农夫想了想,说出的样貌和褚昭没有一个对的上的,她眼眸暗了瞬。 可农夫又道:“那人应当是某个高门的下人。” 她又将褚昭身边的人一一说了,待说起金贵,农夫连点头。 她翻身上马,刚好下雪了,飘在脸上轻柔柔的,多了就冷了。 她不明白,若是起了心留下她,可为何那般轻易的让姑母找到她,也未曾派人追过她,还有为何请人清扫她离开的路。 他有意放她走,可为何呢? “出来!”她忽然朝着林中一处,冷声道。 没有任何的动静,她不打算和他试探,“褚昭叫你跟在我身边,便得听我的!” 她掌心握成拳,嗓音干涩,“他是不是出事儿了?” 他们回来前,太子被禁足,即便他说过无事,可却叫她不得不往此处想。 林中人踟蹰,最后还是出现在她面前。 “少夫人。”褚一跪地,恭敬道。 “他怎么了?”她声音急切,心中越发的忐忑。 “世子不叫我给您说。”褚一低头不答,“他只叫我今后跟着您,保护你。” 她身体颤抖,险些从马上坠落,原本的疑惑全部串联在了一起。 难怪他这般的反常。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楚盛窈坐在大厅内,她捏着鞭子,抬头就瞧着楚明妍扶着老夫人下楼。 “姑母,我要回京都一趟,你们先走。” 楚明妍和老夫人面面相觑,楚明妍不问为何,只道:“叫你表哥陪着你,我们也安心些。” 经过几番推拉,楚明妍她们才退了步,还是留给了她几名女子,保护她。 这些都是跟在楚明妍身边上过战场的,她信得过。 她放弃乘坐马车,骑了匹马,飞快的往京都的方向。 风雪此刻极大,全部朝着她拍打来,冷的她发抖。 一日多的路程,没有片刻的停歇,到了京都城门口,她直奔镇国侯府,刚行了一半,锣鼓声响起,驱逐周围人。 囚车迎面而来,百姓指指点点,不知何人起的头,扔着烂菜叶。 她几乎要匆匆而过,可余光瞟了过去,一眼便能认出人来。 他怀珠韫玉,清雅如天上月,琼枝玉树,京都所盛赞的世家第一人,如今蜷缩在囚车,眼眸灰暗,死气沉沉…… 褚昭。 她轻声呢喃,眼泪滑落。 第102章 第102章 镇国侯府一夕之间崩塌,全部押解入狱,远在京郊的镇国侯,在属下的护卫下,逃离了锦衣卫的抓捕。 谁也不曾想到,褚世子去东都府,被太子暗自下令开矿采硝石,意图谋反。 原先太子就因读错祭文,被永成帝禁足,如今更是滔天大罪。 朝臣区情激愤,纷纷向永成帝陈情,要求废除太子,改立三皇子。 永成帝迟疑不定,沉痛哀婉,严惩亲儿实在难以做到,拳拳爱子之人,惹得朝臣越发的愤怒,多次上书,讨伐起镇国侯府与太子来。 永成帝仁慈,乃是天下大幸,可此事毕竟闹得太大了,永成帝痛心疾首还是下了圣旨,将镇国侯府全部打入大牢,等候发落。 楚盛窈面无血色听着褚一禀告着事情缘由,最后褚一抱着个盒子递给了她,“少夫人,这是世子让我给您的。” 她看了眼,锁孔极小,她摸了下手镯,未加思索的将盒子打开了。 果然! 最上面是一个信封,里面还有些房契地契,还有他送她的簪子,玉佩……旁边还有块玉牌,她拿起块玉牌,想了许久才想起这是宫宴后,太子妃给她的,不过被褚昭给收着了,原来在这里。 她想起褚昭曾说过的,他可以给她一切。 最后定睛在这封信上,她能料到是什么,可她未将它打开。 “你家世子做事便是这般荒谬的吗?”她看了眼褚一。 褚一沉默不语。 若她当真未察觉到,或是狠了心离开,便要生死相隔? 不!她不信,褚昭又不是傻的,既然早知晓,应该有所防备。 她捏紧了玉牌,望着皇城的方向,久久未曾挪开目光。 地牢昏暗,吱吱呀呀是老鼠啃食虫子的声音,吓得人抱作一团,镇国侯府女眷从未这般的委屈过。 王夫人神情木然,未曾想到权势正旺的镇国侯府会有如今一日。 周氏抱着怀中的婴孩泣涕涟涟,她孩子还这般的小,日后可怎么办啊! 其余的女眷蹲坐在一起,皆是神情惊慌,可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她们斜对面便是关押男子的地方。 两房的老爷急的团团转,“慎之,你可曾做过大逆不道之事!” “二叔,三叔,做没做过重要吗?”褚昭坐在杂草堆上,即便是狼狈,可风华依旧,气势不减。 永成帝早就想动手了,早晚罢了。 这时狱卒领着几个人走了进来,领头的是平原公府郑行武,也就是褚清溪有婚约的未婚夫婿。 郑行武得到消息后立刻赶来来,他被狱卒领到褚清溪所在的监牢旁,褚清溪瞧见人,眼眶发红,泪珠掉了几滴,她立刻擦了干净。 “你来作甚!”她冷淡道,完全没有以往的柔情。 郑行武只心疼,“安心,我会救你出去的。” 褚清溪缄默,如今镇国侯府横生巨变,这门婚事怕也难以进行下去。 郑行武身侧,还站着两位男子,其中一人是与褚清婉定亲的男子,他只将包裹往褚清婉手里递,冷硬的脸上没有郑行武那般的柔情,可依旧是担忧神情。 褚清婉抓住包裹,里面有好几个大肉包,还有些干饼子,她憋不住泪,“你送这些做什么?” 男子被晒得黑黝黝的脸,看不出是何表情,他老实道,“怕你饿着。” 褚清婉抓起包子咬了口,边吃边哭起来,“你真是个木头,呜呜,我要退亲。” 男子顿时手足无措安慰起褚清婉来。 还有一年长的人,他将信封从袖口里拿出来,“二姑娘,这是我家爷给您的。您如今这情况婚事怕也无法继续了。” 褚清云接过退婚书*,年长男子瞧褚清云没有痴缠,松了口气。 “若有需要,我们爷说过,尽量满足您。” 褚清云摇头,还未多言,褚清婉擦干了眼泪,啐了口,“狗仗人势,当初求着娶我二姐姐,如今瞧镇国侯府不好了,便赶着来撇清干系,甚至连人都不敢出面,小人行径。” “滚!”二房老爷和三房老爷,还不至于让旁人欺辱了小辈。 年长男子尬笑,旁边镇国侯府男眷虎视眈眈,即便是落魄了,余威尚在,他灰溜溜的离开了。 时辰差不多了,狱卒来催,郑行武一群人只得离开了。 褚清溪还是未曾搭理,只静坐在一侧,褚清婉抱着一大袋子的包子边哭边吃。 她即便是被养的娇些,也不傻,即便那大块儿头不会放开她,他们也难有以后了。 褚清云是真正的不悲不喜,即便刚被人退了婚,这桩婚事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对那位进士,没有半点儿感情,甚至从未见过面。 “二姐姐,你也别伤心,”褚清婉将包子分给了她们,“即便我和大姐姐未退婚,怕也是和你一样成不了婚。” 她只享受了十六年的荣华富贵,还有好些日子都没过呢! 褚清婉越想越忍不住,哭泣阵阵。 楚盛窈晓得镇国侯府众人虽然被关押,但永成帝还未降下旨意来,目前还是安全的。 不过还是需要见上一面,才能搞清楚,褚昭到底要做什么。 她买通了狱卒进来时,熟悉的哭泣声,叫她很容易顺着声音找了过去。 “褚清婉?”她试探的开了口。 褚清婉听见有人唤她,坐了起来,看清人后,她哭的越发的大声。 凭何楚盛窈这般好运,镇国侯府繁荣时嫁进来,如今镇国侯府遭殃,她却早早和离,将自己摘了出去。 楚盛窈看了眼他们。 本是钟鸣鼎食之家,奴仆成群,如今成了阶下囚,华服褪去,朱钗散尽。 她没有与她们多言,迅速找到了褚昭。 “你来做什么?”褚昭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立刻走到囚牢面前,“你不是走了吗?” 原以为,她定然迫不及待的逃离他,可她竟然回来了。 他抓住栏杆,将她忧心的神色深深刻在心里。 此刻,他才是彻底的懂了她的口是心非,愿意为一人冒着杀头的风险回来。 她心里怎会没有他。 他从未这般愉悦过,心头滚烫,这寒冬中,四肢都跟着温暖起来。 可转念,神色却又变了,他急切道:“赶紧走!” 瞧见他这般模样,她心头还是酸涩。 那个风华扶光的褚昭,如今囚服素冠,身处阴暗的牢狱。 “你又是为何这般?”她不解的看着他,“我有何可以助你的?” 不晓得他的谋算,也怕两人说的话被旁人传出去,只能说的隐晦。 褚昭懂了她眸中的深意,此处又不便明了,“盛窈,你我已经和离了,无论镇国侯府发生何事皆与你无关。” 她有些好笑,前几日谁牢牢的禁锢着她,不想要叫她离开,他带给她身体感受,只要一想,就止不住的战栗。 如今便能轻易的与她撇清干系。 “褚昭,我非胆小怕事儿的,你也别自以为是的替我做了决定。” 她从袖中拿出了那封签好褚昭姓名的和离书,将其撕碎。 镇国侯府众人瞧着这幕,神情是从来都没有的惊讶。 侯老夫人坐在最里面,她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什么未曾见过,也感怀起她的举动来。 虽傻,可世间真情难得。 王夫人最是惊愕,如今这般,谁不是离镇国侯府远远的,偏她不畏生死。 她低下头,不敢再去看,心里升起的羞愧,以往听了外边的谣传,根深蒂固的认为她是那般的污浊的人。 可如今偏是楚盛窈不畏生死的来了。 “如今,可与我有关了?” “你疯了吗?”褚昭抓住栏杆,身体望向,想要抓住她的手,阻止她。 她扔下碎屑,“褚昭,我既回来了,便不打算离开。” 叫她丢下他,一个人走的远远的,她做不到! “盛窈什么也别做!”褚昭声音带了些渴求,原本还为她心中有他而欣悦,如今只剩下担忧,“我不会有事的!” 以身入局赌的是命,谁也无法掌控全局。 她眸光直视着他,神色格外坚毅,“褚昭,我所作的不光是为了你,还有我自己。我曾说过欠了我的要还,做了错事的,无论如何都该付出代价。” “不要!”褚昭心头不安,什么也顾不得,“盛窈,我说过会帮你。” 可,她要自己去讨! 她未理会褚昭激烈的反应,将食盒放在地上,转身就离开。 离开了牢房,她摸索着褚昭留给她的玉牌,“褚一,世子叫你跟着我,我有事儿问你?” 褚一忽然出现,“请夫人吩咐!” “那道赐婚圣旨,老太傅之死,我与褚昭的婚事,还有如今的一切是否与那人有关?”她指了指天。 她将一切串联起来。 她当时那般的境遇,如何能够嫁入侯府?幕后必定有人一步一步推着走,她不过只是其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作为诋毁镇国侯府的棋子。 那人反倒是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只禁足太子,关押着镇国侯府,做出千般不忍的姿态,赚足了好名声。 她又道:“可否帮我见太子?” 褚一神色讶异,想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可否?”她再问了次,“镇国侯府暗卫,不至于连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到吧!” 褚一眉头拢紧,如今太子禁足东宫,监视的人不在少数,这怎能说是小事儿! 褚一问道:“夫人,其中危险不言而喻,您不怕?” 她不语。 既要做,若是惧怕危险,便不做了吗? 夜晚,雪又落了下来,守在东宫的侍卫,搓了搓冻僵的手脚,暗骂这天气,忽然一阵风过,雪尽打在了脸上,半眯着眼睛。 眼前一道影子闪过,擦了擦眼睛,还是是自己看花了眼。 褚一放下了楚盛窈,“得罪了,少夫人。” 她不甚在意,走进大厅时,只瞧见太子跪在蒲团上,而最上面坐着的是太子妃。 她愣了神,尤其是当太子讨好的替太子妃揉脚时,她眼睛眨动的速度快了不少。 “谁?”太子忽然转头,正好与她面面相觑。 两人未曾想到楚盛窈回来,“你?” 她将方才一幕从脑中散去,“民女如今来,有事与殿下商议。民女不晓得殿下与褚世子间有何计划,可民女愿做殿下的马前卒。” 太子怔楞住了,没想到她竟然会有这般的想法。 “殿下前脚被困,镇国侯府后被抓,”她道,“民女不信你们没有丝毫的准备。权势争斗下,皆是蝼蚁,民女入局,深受其害,民女不甘。” “你不怕?” “怕!”她神情坚定,“也要做!民女晓得您与褚昭成功后,自可还民女清白,可民女要亲眼瞧着。” 深藏的阴霾,该由她自己驱散。 成功了皆安,若是事不成,便与他共赴黄泉。 “孤可自行解决,用不着你个女子挡在前面。”太子摇头,即便佩服她的果敢,也不愿让她去。 “殿下告君,便是不孝。民女告君,便是向天下人陈情,世人欠民女一声清白。” 她声音像是打在每个人心上, 可若是她出了事,他可不好给褚昭交代,刚要拒绝,太子妃忽然拍掌而立,“好!” “他不允,本宫允了!” 朝阳门外,登闻鼓声响。 声声泣血,冤情上达天听,由皇帝来裁决。 她楚盛窈今日敲鼓,状告皇帝,便是要向天地诉冤。 第103章 第103章 登闻鼓设在朝阳门有侍卫把守,自大盛初立,百年来从未有人敲响过。 世人皆道大盛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从未有过不公之事。 楚盛窈看着重兵把守着的登闻鼓,嘲弄不断,位于此处,若是靠近一些,便会被驱逐。 即便敲响了,也未必有人能过的了八十关。 所谓八十关,便是受八十廷仗。 活,面圣。死,就是命不好了。 在暗卫的护送下,她走到了鼓前。 冰天雪地中,鼓声庄重,路过的百姓闻之,皆停下来脚步,朝着宫门口伫望。 女子艳若牡丹,狐皮大氅遮住窈窕的身姿,纤细的手腕,举起鼓槌击打着登闻鼓,动作时,身姿飘曳大氅如波浪起伏,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弧线,隐约透出的大红色裙子,在雪地中耀眼夺目。 她目光坚毅的敲打着,一下也未停,“臣妇有冤,臣妇有冤。” 那些污蔑的话,犹在耳侧,此刻格外的清晰。 “此女浪荡,颇有艳名,有何脸面,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深藏闺中,尽学了个下流功夫,魅惑男人,与青楼妓子无疑……” “不过是想要曾此机会勾引京都权贵,舔着脸留下来了。”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该放下,过去便过去了,可她从未忘却,一直记在心中。 样貌天生,是福气,不该成为万人讨伐的借口。 她楚盛窈没有做过的,不认! 她握着鼓槌,速度比方才还要快速,“愿天地清正,还我清白。” 她这一生过的冤枉,生母早亡,作为耻辱被关在府中,也因流言险些被人戕害,她无错更无罪。 错的另有其人,她不该受到污蔑。 声音铿锵有力,打在每个百姓心中,他们朝着此处聚集,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太和殿,永成帝身边的李公公,刚要宣布退朝,有人冲了进来跪在殿前。 “陛下,有人敲登闻鼓。” 永成帝眉宇拧了下,随即舒展,忧国忧民道:“既然敲鼓,必定是有冤屈,朕便要还她个公道,传人进来。” 楚盛窈被暗卫护着进来时,朝臣皆吓了跳。 尤其是她与褚昭和离一事,早就传遍了京都,谁也想不到她会是这般的好运,偏偏在镇国侯府出了事前,与其撇清了干系。 “下跪民女又何冤屈?”永成帝眸中闪过沉思,不过楚盛窈一介女子,掀不起大风浪来。 “臣妇有冤,镇国侯府无罪。”她抬头,头一次直视永成帝,眸中带着孤注一掷,以及破釜沉舟。 “大胆!”林相第一个站了出来,“你已经与褚昭和离,敢自称臣妇。镇国侯皆是罪臣,可见其心,是向着那些谋逆之臣的!” 她浅笑,“和离?臣妇并未与褚昭和离,和离书已毁了。” 林相犹如抓住把柄,“陛下,此女未和离,便是镇国侯同谋,该拿下。” “臣妇敲登闻鼓,是来告状的,”她扫视了朝中的大臣,“这般便想要将臣妇也定罪,莫不是心虚?” “够了!”永成帝不悦开了口,眼神递给了个大臣。 户部尚书听了令后站了出来,“击登闻鼓需要过八十关,才可告御状,在陛下面前陈情。楚氏未曾过八十关,即便敲了登闻鼓,也不作数。” “既是如此,将人拖下去。”永成帝立刻道。 楚盛窈正视着永成帝,并未被侍卫吓退,反而往前一步,身姿傲骨,亭亭而立,“臣妇所告之人,便是当今陛下,用不着陛下来裁断,凭何守着八十关!” 话落激起千层浪,朝臣还当是听错了。 “放肆!”楚盛窈在永成帝眼中,不过是小小蝼蚁,竟然敢挑战权威。 “臣妇受了颇多的污名,一切的幕后主使,正是陛下,当初臣妇四妹妹为了谋取臣妇的婚事,便散步臣妇谣言,本是一股小风,吹完变过了。 陛下为了对付镇国侯府,给臣妇泼了诸多脏水,让全天下人皆以为臣妇污秽不堪,然后再让臣妇嫁给褚昭,陛下想要借此毁了镇国侯府的名声,有臣妇这么个‘污遭’的人在,镇国侯府不满,苛待臣妇,会叫人觉得镇国侯府的失达,不够磊落,迁怒女子。 可一切未如陛下所愿,又起平妻风波,天下人皆以为镇国侯府势利无信,陛下再将硝石一事栽赃到镇国侯府身上,便无人不信。就连太子之错,不过是陛下为了给三皇子铺路,而故意设计的。” 听了楚盛窈的话,朝臣神色惊疑,“有何证据。” 她从怀中掏出东西,永成帝见状连忙命令侍卫去制止,谁料她忽然将东西洒向空中。 无数的纸张飘了下来。 侍卫扑过来捡时,便有朝臣低头,望向上面。 上面记录了永成帝派人所行之事,何月何时,人证物证清清楚楚。 “陛下!这?这可是真的?就连老太傅之死也是您害的?” 当初那封赐婚圣旨,怎可能被一小小的编修所篡改,一切不过是永成帝动的手。 这叫人怎能想到! “闭嘴,满口胡言!”永成帝当众被揭开真面目,恼羞成怒,连忙派侍卫想要抓住楚盛窈。 “陛下满口仁义,不忍心处置太子,处置镇国侯府,实则处处暗藏杀机,靠着镇国侯府上了位,却要薄待侯府,甚至斩草除根。飞鸟藏走狗烹,谁敢效忠这样的君王!大臣们,你们看清楚自己的皇帝陛下了吗?”她大笑,眼泪都出来了。 如今正是她这个误入棋局的不起眼儿蝼蚁,将阴暗铺开。 那个初初听闻谣言,在深夜湿了枕巾的女子,终于还了自己一个清白。 话不仅打在永成帝身上,同样打在了朝臣身上。 这样的君王,他们还敢效忠吗? “你们镇国侯府与太子沆瀣一气,弄出些假证据,便想污蔑朕,”永成帝眼中黑云翻滚,“本是慈善,舍不得下手,怎能任由你们污蔑!” “众爱卿,竟然信了这些片面之词!”永成帝呵斥,威仪不决。 朝臣本就怀疑,此刻更是不晓得该信谁。 毕竟太子被禁足是事实,楚盛窈行事也极有可能是替他们洗清嫌疑。 “父皇,褚少夫人的话是片面之词,那我的呢?”盛王忽然站了出来。 谁也没能料到,最先出头的竟然是盛王。 “父皇,儿臣可为褚少夫人作证!” 话落,引起一片激荡,尤其是原本支持三皇子的朝臣,皆目不转睛的望着他。 “你晓得自己做什么?”永成帝微眯眼眸,不愿意相信,他一向爱护的儿子,竟然会是刺向自己的把利刃。 “将他们统统拿下!”永成帝彻底震怒,“死活不论!” 朝臣散开,四处躲避,暗卫将楚盛窈牢牢的护在身后,就在暗卫快不敌时,大殿外一队人马迅速赶到。 太子和镇国侯首当其冲,立刻压制住了永成帝的人。 永成帝颓圮的靠在龙椅山,不可思议的看着盛王,“你是疯了吗?朕为你做好了一切打算!” 基本上是将皇位亲手捧在他面前了。 “父皇可曾问过儿的意见,”盛王道,“与您而言,儿臣不过是您反抗镇国侯府的象征。您依靠镇国侯府才登临帝位,却又不甘心外戚权势过大,才引得儿与太子相争。” 秋狩的那两场暗杀,便是永成帝安排好的,想要撕破他与太子的关系,逼的他们动起手来。 “你有什么不愿的!”永成帝拍着龙椅,他眼中失望不言而喻。 盛王移开了视线,“儿臣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他无法跟镇国侯府作对,也不愿,从一开始他便没想过争这地位。 ~~ 牢房外面,楚盛窈撑着伞,抱着手炉,等镇国侯府人出来时,她并未迎上前。 漫天大雪,褚昭只能瞧见眼前人,他一步一步下了台阶,奔向了她,可就在离她一臂的时候,看了下身上的脏污,他不敢上前。 她看出他的别扭,上前轻轻抱了他一下,“褚昭,我抢了你的功劳,不会怨我吧?” 原本该是由褚昭来揭露永成帝,洗刷掉镇国侯府的冤情,没想到阴差阳错被她做了。 “你没事儿便好!” 这事儿说来轻巧,即便是布置好了一切,仍有危险,他只担忧她。 她笑的清甜如释重负,身上,心里格外的轻松。 “回家吧!”褚昭牵起她的手,想要朝着镇国侯府的马车方向去。 如今一切都了了,也不必担忧些什么,他们心意相通,合该重归于好。 可她就这么站在原地,一点儿要动的意思也没有。 “我不回了,”她笑意清浅,“褚昭,那里不是我的家。” 褚昭愣在原地,手足无措,等明白什么的时候,他嗓子干涩,声音几乎是挤出来的,“你还是要走?” 她点头。 “为什么?你明明也对我有了感情?”褚昭身体像是被冻住了,寒意从皮肤渗入骨髓。 “是,我心中有你。”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承认,她不想骗他。 “褚昭,我多年被困在楚府,天是四方的,有棱角的。楚府的假山被我一日又一日的抚摸,可终究是假的。再精美的荷花湖,也不过是一滩无法流动的死水。心中有你是真,可同样的也有世间万物,我不想留在京都,继续做那世家所要求的女子。” 褚昭伫立,未动,瞧她眼眸神采飞扬,抛开阴霾,余下都应当是开怀。 他轻轻开口,“侯府不久便会有喜事,清溪和清婉不日便会出嫁,你不留下来看看再走?” 瞧他松动,她意外的同时摇头,“不了。我得赶回去同祖母过新年。” 再迟就晚了。 雪飘扬,比起刚才大了好多,等了许久,她甚至以为,褚昭还会用什么强硬手段将她留下时。 “好。” 声音轻的快要听不见。 一滴水渍落入雪地,很快便什么也瞧不见。 他声音有些哑,“将你囚在院子里,抱歉。” 再让她经历一次恐惧。 她摇头,“我晓得你怕有万一,才会那般。” “不是的,盛窈我需要个借口,倘若没有这个借口,我亦想将你困在身侧。”他垂眸,害怕她看见他眼底的疯狂。 “为何如今愿意放我走?” 褚昭神色格外的温柔,“因为我舍不得你难受。” 她勾唇,眼眸中星光荡开,“谢谢你夫君。” 她未有犹豫的上了马,此一别,怕是难以相见,可山水一程总有尽头。 祖母恐怕还做着藕粉桂花糖糕等着她的归途。 褚昭站在原地,看着她的影子逐渐变小,久久未曾离去。 她当寻得自由。 山遥水远,念君盼君日日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