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官出征》来自www.aqbxs.com 书名:星官出征 作者:孟川 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果麦文化 出版时间:2023年12月 isbn:9787559477583 字数:66千字 内容简介 十五年前的中秋之夜,中都皇宫的宠妃露妃遭遇谋杀,一切证据都指向当时的将军林茂东,冤屈的林茂东愤而退守南疆,自称为王。 十五年后,左相之子孔山临危受命,星官成先锋,文职变武官,出征南疆平息叛乱,却结识林茂东之女林安,并得知当年这段冤案另有隐情。 在敌国南越、北国、东瀛各个势力的夹击下,孔山与林安在一次次惊险中化险为夷,在丑科打诨、笑料频出的旅途中侦破尘封的案件,引出背后更大的阴谋…… 越狱、无间道、追杀、探案、悬疑、爱情…… 一个段子频出又会占星的纨绔星官,与叛军头目的刁蛮千金,一边斗嘴,一边探案,一边恋爱,最终破解阴谋,平息叛乱,喜结连理。 脱口秀和小说的双重联姻,剧情梗,谐音梗层层叠加,每一段抖一个包袱,每一页都有一个梗,肆无忌惮地搞笑,出乎意料地比喻,没心没肺的揶揄,深刻但不沉重,轻松而又真诚。 大家都在问的孟川小说这次终于来了,包揽脱口秀所有笑点的超强文本。如果你看懂一个川哥埋的梗,那就爆一个灯吧! 作者简介 孟川,争取落户上海的山东人。 曾任《今晚80后脱口秀》节目编剧、《小强来了》脱口秀编剧、《未来喜剧王》亚军,参与创作《吐槽大会》《脱口秀大会》。 《星官出征》是他的第一部 小说作品。 第1章 天上掉陷阱 七月的阳光烘烤得整个中都有气无力的,这是唯一一个能使人与地瓜共情的季节。 皇城南门口偏东,太医院后面那个最不起眼的小院就是司天台。 正三品机构,负责观测天文气运,占卜星象,是最具民间色彩的官方组织。 但现在司天台群虫无首的局面让这个夏天显得更加躁动。 就在两个月前,老台长夜观星象,发现某处星星有异动。这是近十几年,他转正以来第一次观测到。老台长激动了,咆哮了,沸腾了。 这份荣誉不仅仅属于我,更是属于全体占星人! 老台长连夜写好奏折,喝了三壶胖大海,准备好了人生中第一次早朝发言。 激动也是应该的,理论上这就是天大的事。 第二天,老台长两眼通红,再加上一头白发,精神极度亢奋,像极了疯了的兔子精。 早朝嘛,本质上就是个晨会。大臣们表面上说说工作上的问题,实际上显摆一下工作上的成果。大臣们假装做了,皇上假装信了。 也因为这个,老台长特别看不上其他大臣,觉得他们就只会一直说这些有的没的,每个人最大的工作量应该就是编奏折了,皇上整天在一群大臣的想象力中遨游。 早朝快要到尾声的时候,老台长清了清嗓,往右手边走了几步,作了个揖,颤抖着声音说:“启禀皇上,微臣昨夜观星到了寅时,发现这个紫薇星啊,就跟皇上抽的那个烟袋一样,一亮一暗的。” 老台长说完这句,还稍微空了一拍,想等点细碎的笑声,但是周围并没有什么反应。 难道这个比喻不是很精妙吗?老台长有点摸不准这个场合的氛围,只能弓着身子继续往下说: “微臣连夜排除了其他因素,恳请皇上保重龙体。” 启奏完,从大殿众大臣的眼睛里涌向老台长一阵莫名的倒春寒。每个人倒吸一口凉气,让整个大厅的空气一下子稀薄了起来。 老台长把话倒干净后,脑子逐渐恢复了清明,突然涌起一股子求生本能,赶紧找补了一句:“当然,占星这事,有时候也有些迷信。” 众臣用余光看着皇座上一天不如一天的皇上,觉得,其实这次挺准的。只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找他算一卦。 当天,台长辞官辞得很着急,急到没再看到中都的日落,皇上倒是挺体贴的,叫了两队人马帮台长搬家,台长孙子没放学就被老师叫出来塞进马车出发了。 从那以后,司天台有了临时工,没有了坏消息。 就连星星掉下来了也是祥瑞,砸死多少都是祥瑞。 钦天监的一众正式员工没人管着,又多了临时工的保护,更加肆无忌惮,隔三岔五就去御膳房打着祭天的名义要牛头吃,后来更过分,开始点菜,说老天爷想吃大肠了。 “圣旨到。”一个尖锐的声音穿破了司天台的嘈杂。 坐在司天台大堂里这个优哉游哉吃着西瓜的二十多岁青年叫孔山,是司天台的副台长之一。这声音一下子让他想到公鸡阉了还会不会打鸣的问题。 御膳房告状去了?这要是老天爷抢了皇上想吃的东西,告状也没用吧,谁让皇上按辈分是天子呢。 “孔山接旨。” 孔山赶紧吃了几口,瓜皮扔到一边,抹了把嘴。其他众人赖赖唧唧地把自己手里的麻将牌扣下,慢慢悠悠地走出正厅,去院里迎接圣旨。这时临时工已经很乖巧地跪着了。 但其他人真没什么好激动的,这只是司天台第一次收到圣旨,在这个衙门里当差的正式员工,谁家里还没收到过几次圣旨。 司天台,出了名的钱多事少离家近,没有工作压力,毕竟星星每年基本一个样,随便照着画画就好了。 而且,老台长走了以后,堂堂司天台,观星为业,晚上都没有人上班了。 除了凶兆领会错了圣意,基本没什么风险。 老台长教育有方,用前途给大家好好上了最后一课。没人会犯这个忌讳。 并且,穷人家孩子肯定也不学这个,这种职位,也没啥实权,过年回老家说着都不长脸。老百姓也有自知之明,也不会问你,你看我是天 上哪颗星啊。 所以,司天台是官员子嗣的不二之选。也正因如此,小小的钦天监被塞进了十几个纨绔子弟。一个临时工,十几个副台长。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司天台副台长孔山观星有功,官升一级,为从三品,先锋。即日前往南疆平乱,钦此。” 听完,众人疑惑的目光聚焦到了孔山身上。这个调动也太奇怪了一些,文职变武将,一个只懂看星星的人怎么能上阵杀敌?除非两将对垒,孔山对敌军说,看,流星!然后趁对方分神之际逃走。 孔山接旨后,站起来,走到老太监身边。他不像其他子弟那么瞧不起宦官,他也知道,想要过得好,就得阉割一部分东西。 孔山低头说道:“郭叔,是不是我爹跟右相吵架又输了。” “这俩老头都斗了大半辈子了。唉,何必呢。”老太监也没说太多,叹了口气,拍了拍孔山的肩膀,转身走了。 “小山,不给点赏钱吗?”跟孔山关系很铁的秦子晋赶忙走过来,朝快要走出门的老太监努了努嘴。 “不用,我爹肯定给过了,我们家是包年的。” “小山,什么情况?怎么那么突然?”其他人也陆续围了上来。 “还能是什么情况,你们也知道,我爹和右相整天左右互搏,报应都落到我们这些当儿子的身上了。”孔山一脸的无奈,因为他已经从他的哥哥们的经历里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他俩就折腾吧,早晚都把自己折腾成孤寡老人。” “唉。”秦子晋短暂地沉默了一下,“不过也不一定是坏事,你二哥在北线也挺好的。据说回来还能娶六公主。等你回来,也娶一个公主,这么算你也是未来的驸马。” “瞎说,皇上一共就六个女儿。” “五公主不是没人娶吗?你娶五公主呀。” “那你是你哥的姐夫了。” “哈哈哈哈哈哈……”司天台就是这样,一群没心没肺、又看透了的人才会那么不在意。 “晚上摆酒,兄弟们给你送行。”秦子晋说完这句话,众人沉默,散去。 看透了的人才会那么更在意。 第2章 咱家就这么个情况 孔山喝完酒回到家,已经过了子时。 总管家朱师傅就站在门口等着孔山:“少爷今儿个回来得挺早啊。” 马夫把孔山交给朱师傅后,赶紧去喂马了。毕竟,能熬夜的马不多了,得格外珍惜。 但孔山并没按朱师傅的引导回房,而是径直走到了他爹——左丞相孔苏格——的房间。 一推,还从里面插上了门闩,孔山直接用手穿破窗户纸,从里面把门拨开。 朱师傅象征性地拦了几下,也就是拦给左丞相听听,不过还是把门闩从孔山手里拿了过来。孔山进了房间,朱师傅就把门带上悄悄地走了。 “好家伙,孔苏格,不是我说你,睡觉还插门,跟我是不是有点见外了。”孔山边说边走,踉踉跄跄走到他爹床前。孔苏格面朝墙侧卧,一动也不动。 “别装睡了,又输了?你当官当得挺好啊,踩着儿子平步青云啊。”孔山一屁股坐到他爹的腿上,很重。孔苏格轻哼一声,还是没接茬儿。 “不说话啊,再不说话一巴掌糊你熊脸。”孔山把脸凑到他爹耳朵旁边,声音提高了几分。 孔苏格见装不下去,转身朝向了孔山。略带尴尬地解释道:“不算输,赵清文儿子更惨。” “所以你们俩斗了半辈子,赢了什么了吗?就失去了五个儿子。” “六个,他儿子这次去东海。你想,就算不遇上海盗,还有晕船呢,就算不晕船,还牙龈出血呢。而且,什么叫失去啊?你看你大哥二哥,不是也挺好的。危险的事他们不用上,战功还能跟着混。你二哥回来就是驸马,还有比这个更软的饭吗?这是千万不想努力的人的梦啊。知子莫若父,你要相信,你们天生就是吃软饭的料,没发现从小到大,你们兄弟仨都不喜欢吃排骨吗?这样安排最稳妥了。” 吃软饭这个事,确实很符合孔山二哥的名字。 孔山母亲费越桃费夫人是前左相的女儿,孔家的实际掌舵人。所以,孔山大哥随母亲姓,叫费文,二哥叫孔武。但一般都喊二哥废物。 “你是吃软饭没吃够,让咱家成软饭世家了啊。我也不傻,这次去南疆可不像我俩哥哥那样,交个实底吧,我可听说南方驻守的武将们对你有很大的敌意。” 孔苏格坐起来,一脸苦相地抓了抓头发: “唉,这还得从当年林茂东的事说起,你应该多少也听说过一些。这一直是皇上心中一根刺。这么一算都过去十五六年了。那事儿发生得太蹊跷了,你想想,堂堂一个大将军,在中秋节皇上大宴群臣的时候,跑到后宫把皇上最爱的妃子给杀了,既不合情也不合理。到现在,皇宫里中秋节还边吃月饼边烧纸呢。” “确定是他杀的?按理说他犯不上亲自动手吧。” “当然犯不上,所以所有人都纳闷。但这事有好几个目击证人,而且御林军赶到的时候,林茂东还没来得及跑,甚至御林军喊的都是保护林将军。大伙都觉得以我和林茂东的关系,该在皇上面前为他说两句。可那么些人都和他有交情,凭什么就该我说两句。我那时候是年轻,可脑子长全了啊。那可是皇上最爱的露妃,或者说皇上唯一宠爱的妃子,谁敢犯冲啊?当时刑部归我管,我亲自审的林茂冬,问他物证都对不,他说对,人证说得对不,他说对,那推出来只有可能是他对不,他说对,然后又说自己冤枉。我是没辙了,只能在我权力范围内给他开了个单间。林茂东就是武将们的神,他们不敢朝皇上叫嚣,我只是一个发泄的口子。” “皇上也是,都那么难受了还不忘了坑我。”孔苏格又补了一句,感觉这件事上,所有人都受了委屈。 “都那么久的事了,南疆平静了多年,而且还能抵抗南越,作为一道屏障也好,为什么这两年一定要打?” “皇上也知道自己快不行了,觉得没杀林茂东就没有脸面去见露妃,快见面了想起来没脸了。唉,非得打,非得打。不过你放心吧,虽然我和武将们关系不那么好,但他们还会卖我几分薄面,你不会上前线的,已经找太医开好证明了。” 孔山也不想再听下去,就没再耽误他爹睡觉,老孔还得继续上早朝,而且,会是一个全新的心态吧,毕竟他已经没有儿子可以失去了。右相还剩一个儿子,只能被动防守。可人还有想守护的东西,也是挺幸福的。 第二天,孔山开始收拾行李。 费夫人哭丧着脸帮着张罗。 “娘,就别带那么多东西了吧。” “你这孩子是不是傻,南疆那么远,山穷水恶的,而且听说都吃不上面,只能吃大米。娘专门差人从光师傅那里买的干面,热水一泡就好。” “可带着很不方便啊。” “咱家派车去啊,还能让你背着去啊。”孔山母亲嘴里说着,手上一直停不下来,指挥着管家把孔山的房间搬空了大半。 拉车的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人类的母爱还真是沉甸甸呢。 “你爹是真的该死,按说你小时候我就该下药,药死这个老东西。”费夫人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平静得不像第一次干这种事了,这让孔山不由得后怕,幸好自己这些年没怎么惹母亲生气。 下人们把行李一件件往车上搬,孔山就趁机偷偷从车上往回放。 “最后,这位是给你配的厨娘。” 孔山的脑袋已经明显看出来大了。 “娘,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吧。” “哎呀,这都是你两个哥哥留下的教训。”费夫人说完,带出了一个膀大腰圆的大姐,“月饼除了会做饭,你的生活起居都可以负责。” “可以让车夫兼着帮我做做饭嘛,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孔山朝车夫老宋使了个眼色,老宋心领神会:“夫人放心吧,我也会做饭。我们家都是我做饭,我家的猪吃我的剩饭都能长到三百多斤。”说完,露出一脸真诚的笑容。 就这样才没带上厨娘,月饼也松了口气。 费夫人还是有些绷不住,拉住孔山的胳膊,眼眶通红:“儿啊,一定平安回来。” 孔山不想落泪,拍了拍母亲的手,然后故作洒脱地钻进车里:“娘,放心吧,我走了,等我回来一定就是将军了。” 费夫人伸手挑开布帘,阴着脸骂了一句:“胡话,家里不缺你一个将军。好好回来就行。再说,打仗都是小兵伤亡,他们这些领头的可精明着呢,他们活着且没有你的空呢。别想着立战功了,稳妥着。不要声名大义,一定要苟且偷生。” “我记住了,娘。走了。” 老宋一声吆喝,马车缓缓开始前行。孔山伸出头,朝哭泣的费夫人挥了挥手,然后坐回座位,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马车驶到了南城门,遇到了在这里等候多时的孔苏格。 孔山不情愿地从车里出来,白了孔苏格一眼,看着他肿了的脸,知道母亲身体还是很棒。 孔苏格双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相信爹,中都马上要动荡了,还是出去避一避。” 城门口站岗的两个士兵听了,脸色一变。 老孔塞给老宋一叠银票,说:“这些你拿着,万一遇到坏人,也肯定不会搜你的身。”老宋收下后,拍了拍胸脯:“老爷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少爷平安送到南疆的。” “现在国家战力吃紧,实在没法派兵把你一路护送到那边了,但你是先锋,不是刑部、户部、吏部、礼部、工部等那种油水官,没人打你主意。” 孔山也只能点了点头。 “机灵着点。你在咱家也看了不少了,应该知道钱能搞定九成九的事。等你回来,爹给你摆酒,让你娘陪你好好喝一场。” “回吧。” 孔山上了马车,让老宋继续赶路。孔苏格目送着马车消失在大路,突然感觉自己老了很多。 老孔走后,城门口的士兵赶紧跑过去告诉远处的人:“左相说,咱们中都要乱了!” 第3章 老马识途 这是孔山这么多年第一次离开中都,又要上战场,心里难免有点忐忑,也不知道前面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 他极度厌恶战争,也恨那些整天怂恿打仗的文官。 君子远庖厨,但他们吃起来比谁都香。 皇上肯定也受这帮人的蛊惑才非要打南疆,没想到权力滔天的皇帝,还是要被面子所累。终究还是男人。 出中都的第二日下午,西北边的天空上飘来一块云彩。 孔山说:“老宋,要下雨了,咱找个地势稍微高点的地方躲躲。” “少爷,没想到你还能知晓天象呢!跟孔明似的,你们‘老孔家’人才辈出啊。” “司天台还是有好多有能耐的人的,以前那个萧台长还会求雨呢。”孔山不紧不慢道。 前方十几里处,一伙蒙着面、身穿黑色紧身衣的人躲在坡上。 “老大,马上要下雨了,咱在这儿等吗?”一个瘦弱的黑衣人问旁边五大三粗的家伙。 “废话,他要是冒着雨赶路呢?正好雨天视线不好,他们不容易发现咱们。” “老大,可我觉得,要想不被发现,咱们在大白天穿着夜行衣可有点儿扎眼。” “少他妈废话,你知道他白天经过还是晚上经过,咱们这次装土匪,还要带第三身衣服啊?” “可土匪不是刺客啊……哎哟!”小瘦子头上被刀把磕了一下。众匪看着他俩,说:“磕到了磕到了。” 雨后,空气里的燥热一扫而散,只留下了清爽。 老宋从车里钻出来,找点新鲜木耳、蘑菇,也不着急赶路,等泥泞干一干。 黑衣人等不起了,心里盘算着,山不过来,那只能我过去了。 主仆二人正开心地喝着汤,十几个人拎着明晃晃的刀围了上来:“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孔山虽然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但还是表现出了超乎常人的冷静:“我们是朝廷命官,抢劫我们可是违背朝廷律法的。” “废话,抢劫平民也违法。”为首的人声音浑厚,带着八分凶恶。 有理有据到孔山一时语塞。 已经有黑衣人朝马车走去,孔山见他们要翻找东西,正在着急,但没想到黑衣人也不傻,直接把马车赶着走了。 只能靠老宋了,左相千挑万选的车夫,不仅仅是个车夫吧。 老宋心有灵犀,突然暴起,利落地把一锅蘑菇汤撒向黑衣人,幸运的是,汤多,可以做到雨露均沾。不幸的是,距离有点远,撒到黑衣人脸上的时候,汤都凉了。 一时间气氛有点尴尬,老宋只能立马双手投降,麻利地跪下来,颤颤巍巍地问:“好喝不……” 旁边一个黑衣人一脚踹倒老宋,开始仔细搜查孔山的身上。值钱的都摸走了,老宋的包袱也被翻开查了个遍,但还是心有不甘。 小瘦子悄声对为首的黑衣人说:“在马车上也说不准。” 孔山一听这句话,就知道小瘦子是个山东人,这倒装句是藏不住的。山东人来到中都门口抢劫,事出反常必有妖。要不完全可以在家门口的梁山就近上班嘛。 黑衣人头领觉得有道理,就后退着慢慢散去。 直到他们走了好一会儿,孔山才觉得后怕,心有余悸地说道:“万幸万幸,老宋,多亏我把任命书混在了一堆废纸里边,放到你身上了,要不然还真被他们抢走了。” 老宋一脸惊讶,说:“少爷你说什么呢?不会是我背的那一堆废纸吧,可上午上大号我用了。” 孔山大惊:“什么叫上大号你用了?你为什么要用带字的纸?” 老宋也很冤,说:“少爷,我舍不得用白纸啊,白纸咱不得留着写字吗?” “可任命书上面盖着一个大红印呢,说用就能用吗?”孔山头上开始冒烟。 “少爷,可我看见老爷也是经常用盖着大红印的纸擦屁股呀。” “那咱们就赶紧找去。” 说着,二人只能往回走,走了没多远,就发现了新鲜的脚印。 孔山小声对老宋说:“我就知道他们不死心,这伙人一看就不是匪帮。那刀上一个缺口都没有,保养得很好,并非凡品,卖一口刀能够吃一 年的。” “少爷,我是不是也很机智。” “嘿嘿,不错,让右相这帮狗奴才们找屎去吧。嘿嘿嘿嘿。” 不远处,原先假扮强盗的人已经横七竖八躺在了沟里,另外几个背着弓,像猎户一般的人写了张纸条让信鸽带走了。纸条上报了声平安,但没提被抢了钱的事。 虽然老宋身上还有一堆银票,但这官道附近没有地方买马,只能寄希望找到驿站借马。要是迟了日子,误了军机可是重罪。 孔山凭着自己观星测向的本事,找错了三个方位,日夜兼程,终于在第四天晚上拉着老宋找到一处驿站。 一走进驿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孔山的脸上。 但他也不在乎,走到柜台处,对着里面两人中年长一些的人说:“我是去南疆平乱的先锋孔山,这是我的任命书,军情紧急,请为我安排两匹快马。” “没有。” “这个可以有。”孔山使了个眼色,老宋递过去一张银票。 站长脸色缓和了许多: “这个真没有。” “他爹是当朝左相,兄弟行个方便。”老宋在旁边帮腔。 这就是老宋聪明的地方。一般混迹江湖,一张口我爸谁谁谁都是惹事的。旁边一个人说他爸谁谁谁,立马就像大人物。 驿站站长从柜子里拿出一本《中都大人物图谱》,翻到左相那一章,后面果然有孔山的画像。他尴尬地笑了笑:“孔公子你早告知身份嘛,就不会闹误会了。”说完就想把银票退回来,被孔山笑着出手按住了:“还望行个方便。” 站长有些哭笑不得:“房间,肯定给大人腾出来最好的,但马匹真的别难为下官了,现在这个时候,普快的马都去送情报了啊。” “那不是还有特快的马嘛。” “特快的当然留着送生鲜了,长官。”旁边一个大汉举着酒杯,插了句话,有几个人哄堂大笑。 孔山也没办法,干脆找了个空位先坐下来,跟其他喝酒的官兵们聊了起来。 孔山一直爱酒,酒会洗去人的一些算计,酒喝到和人一样高了,能让每句话里都喷出真诚的气息,人都变得可爱许多。 这个驿站里已经有人喝多了,正在讲他生命中仅有的一点点荣光,手中拿着刀给下酒的虾皮挑虾线。 都知道喝酒伤身,但这些人知道,自己活不到伤身的那个年纪。 “哎哎哎,我想起来了,还有一匹马,我带你们去看看。” 柜台里年轻的那个管事小孙突然从老兵的故事中醒来,一拍脑门,对着孔山喊了一声。 孔山和老宋心中不禁一喜,赶忙让小孙带路。小孙从门口提了个灯笼,走在前面,二人紧跟着小孙来到后院。走过十几个马棚,看了几十匹骏马。孔山心里多少有点数了,按这些马,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呢。 最终,小孙在一个窝棚停了下来。马棚建筑风格上的骤然变化,让孔山心里咯噔一下。 都说人是有预感的,咯噔,可能就是心掉到地上的声音。 “如果我没看错,这是垛柴火的地方吧,马呢?”孔山看着石槽,满脸疑问。说着,他还往石槽里掏了一把,一点粮食也没放,全是干草。 小孙把灯笼挂到立柱上,突然大声呵斥:“嗨!” 这一声甚至惊出屋檐下几只燕子。 “抱歉,各位,这匹马多少有点耳背。” 小孙喊完,一团模模糊糊的白色朝光亮处走了过来。 孔山眯起眼一看,那是一匹瘦骨嶙峋的白马,身上还有若干杂毛,沾着草屑,眼神飘忽,有种醉生梦死的感觉。 “这匹马是不是害什么病了,毛都跟斑秃似的。”这种情况,很难不说出嫌弃的话。 “没病没病,只是岁数大了,所以毛都白了。以前它叫大黑的,现在叫老白了。” 孔山没说话,看了看老宋,相比较马,老宋年轻得就像个小伙子。 老白勉强抬起眼皮,打了个喷嚏。 孔山更加惊讶,他第一次见到只有一颗门牙的马。 哀莫大于心死,孔山说:“就它吧。”然后转过头,悄悄对老宋说,“你提前准备一下,很有可能在到南疆之前,咱们要吃好几顿马肉。” 小孙还安慰他们:“老马有老马的好,老马识途。” 孔山点了点头,酒劲也上来了,转头要回屋歇着了。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对小孙说:“多给老白添点粮食。谢谢。” 第二天赶早,孔山告辞了驿站的诸位,骑着老白上路。老宋本来想把东西往老白身上放一点,但刚放上,就看到这匹马像狗一样蹲下来了。想了想,只能硬着头皮自己背着。 孔山骑马骑得屁股疼,两块股骨头就像两个铁锤慢慢敲打着屁股上的肉,莫名让他想起一道东南沿海的菜叫手打牛丸。 昨晚他喝到很晚,又起了个大早,现在十分困顿,也顾不上酒驾的风险,迷迷糊糊地骑着老白。 老白越走越慢,老宋只能先走一段,然后停下来放下行李等着他俩。 直至中午,老宋往前多走了点路,在路旁生起火,准备午饭,饭做好了,老宋咽着吐沫等了半天还没见着孔山,只能藏好行李,沿着路赶紧往回找。 小跑了二三里路,才看见老白正载着孔山往回走,还真是老马识途。还好发现得早,要不又得在驿站耽误一天。老宋已经饿得眼冒金星了,回去却发现行李被偷了。 孔山屁股也生疼,就下了马推着,老宋也不客气地骑上老白,二人不死不活地向下一个驿站前进。 走了四天,终于到了下下个驿站,二人才能换一匹马,孔山也知道,这才算是彻底逃离了中都的势力范围。 孔山给站长留了一百两银子,嘱咐站长好好给老白养老送终,他回来的时候,要看见老白白白胖胖的。站长满口应允,立马找人给老白添上了猪饲料。 主仆二人也不敢耽搁,紧赶慢赶,终于土地由黄转红,空气中也带着南方特有的湿热,像是用杯子能凭空舀出水来,疾驰在路旁也很容易冷不丁就被伸出手的树叶扇一个大巴掌。 林木的缝隙中,二人看到了前面的城墙,上面写着两个大字:蜀城。 第4章 身在曹营心在曹营 该来的还是要来了。蜀城心中说道。 孔山赶紧进城,交给长官任命书,办理好入职。把老宋留在了城里,只身去到府天营寨。 以前双方就是给上面演演戏,双方回去汇报都是大胜,实现了敌我双方共赢的局面。但现在迫于皇上的压力,已经开始出现伤亡。 今晚,周字营左翼部队要去攻打敌寨,孔山跟其他将领喝完酒,就早早睡下了。 约莫到了三更天,孔山在梦中听到了朦朦胧胧的喊杀声,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还想着,真是魔障了,做梦都在杀敌。明明也没那么想上阵,明明那些也不是敌人。他翻了翻身,正准备继续睡。 这时有人冲进帐篷,孔山吓了一跳,眼看一个敌军跑到他跟前,被吃烧烤的炉子绊倒磕到自己脚边。 孔山赶紧从床边拿刀给他抹了脖子。一个人的生命就从伤口中喷涌完了。 在一地的鲜血中,孔山有些恍惚,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他希望是最后一次。 容不得他多想,孔山抹了把脸,穿上军装,用刀挑开营帐布帘,漏了一道小缝,看了一眼,发现门外边,敌军如过江之鲫般冲进来了。留守军队显然扛不住那么多敌军,而且大部分都是将领,还没醒酒就被抓了,好多营帐也烧了起来。 但他一丁点武功都不会,抹脖子还是跟御膳房杀鸡的学的。想跑,但是这种情况,能跑到哪里去呢?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那就只能装死。 孔山咽了口唾沫,从地上摸了一手血,胡乱往脸上涂了几下。然后踉踉跄跄跌出营帐,躺到自己的伙伴的旁边。 他没把眼闭紧,透过缝隙,发现不远处有一名敌军正在对着尸体补刀。 孔山只好又滚回帐篷,跟那具尸体换了个装。刚冲出营帐几步,直接从后边快步跑出来一个人,孔山刚一回头,发现是自己方的军人,还没来得及开心,一根木棍无限放大,两眼一黑,晕过去了。 当孔山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光线昏暗,身边横七竖八躺着的都是受伤呻吟的敌军。自己随身携带的先锋令,就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孔山吓了一跳,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这怎么办? 旁边的人见他醒来,问他:“怎么样?有什么感觉?”一点敌意都没有,甚至有些温暖。不禁让孔山感叹一句,在大夫眼里,真的只有病人。 孔山只能顺水推舟地说:“哎呀,头很疼,想不起来了,我怎么到这里来的啊……” 旁边一个小兵看他醒了,快步走过来,一手抓着孔山,一手拿着先锋令:“快跟我去见都司。” “他的头没好利索,不要走那么快。”大夫追出来叮嘱。 小兵也听不进去,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一间大厅,正座坐着两位看上去应该是都司的官员,两侧坐着十来位参领。 “回大人,人带来了。”胖乎乎的都司见孔山来了,眼睛眯成了一道缝,笑眯眯地说:“小伙子不得了啊,杀了对方一个先锋啊,你长官是谁啊?” 孔山一咬牙,还是装头疼:“回都司,我头被打了,好多事想不起来了。而且我刚入营没多久,长官是谁一时还真想不起来了,头疼头疼。” 信念感果然是演员的立命之本。 靠近房门的大胡子参领看孔山这样,也认不出长官,也没有长官认领,还立了那么大战功,立马站出来说:“哎,这不我营的赵二毛嘛,哎呀,没想到我们营出英雄了啊,哈哈哈哈。”动作自然,流畅,很有艺术造诣。让孔山对人类不要脸的程度有了更深的认识。 跟大胡子的演技一比,孔山显得生硬了很多,但足够瞒过去了。 “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啊,哈哈哈哈。魏参领也是带兵有方。咱们有功,自然是要赏的。赵二毛你就先升个百夫长吧,多赏你些银子,这是一百两,好好回去休息,先安心养伤。” 孔山迷茫地回到了魏参领的营里,本来还想着怎么混过去,没想到却多出来很多早就认识他的人,孔山也仗义疏财,不久就和众人其乐融融。 没想到从军生涯中莫名开启了敌营生活。跟在蜀军相比,就是换了个地方混。孔山满脑子就想着哪天再打仗了,顺势逃回去。 但敌营的娱乐活动比蜀军多了太多,这有了孔山的用武之地。 他从小就耳濡目染,见识太多场面,在这种场合下如鱼得水。 先是跟着其他百夫长打麻将,孔山很有天分,只用了一宿的时间,从入门到输光赏赐。其实这很需要水平,在那么多围观下,要一直做出最错误的决定还挺难的。 才五天,孔山就成了整个片区最有名的点炮王。人送外号“散财童子”。没人叫他赵二毛,都喊他赵公明。 孔山的演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各种捶胸顿足演绎得越发炉火纯青。 孔山看中了张都尉一把刀,花了二百两夺人所“爱”。王三村的张铁匠立马放出消息,这刀就是我打的啊,现在只要二十两银子,就能获得张都尉同款。 一时王村铁贵,即使以前八两银子就行。 孔山还顺理成章把好多好东西卖给了当铺,他也知道这家当铺是李都司的买卖。没点本事,谁敢开当铺啊。就往便宜了卖,珠混鱼目。搞得当铺老板都不好意思了,说:“就让我再给您加点吧。就这一次行不行,公明爷。” 孔山成了方圆十里都隐隐可见的飘着雪的冤大头,就这么冤,就这么大。不过名气和花钱速度成直线上升。再这样下去,他感觉自己很快就能光明正大溜出城门逃走了。 这天,孔山又在赌钱,众人围观,众星捧月一般。 这时,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从门外经过,孔山不禁盯着看了许久。 那一刻,输了赢了都不重要了,敌我变成了你我。 “她是谁?” “她啊,林安。” “怎么了,你的眼神开始长毛了。”赌友打趣道,“赶紧死心吧,她可是公主。” “公主?”孔山突然想,驸马也不是不行。 “是啊,皇后只有他一个女儿,还是长公主呢。” “不是你俩干啥呢,赌博呢,专心点,咋还有空看女人呢,不知道轻重缓急。”另一个赌徒不耐烦了。 “那她不在府上待着,来这儿干什么?”孔山没接茬儿,把筛盅打开,周围几家欢乐几家愁。 “赌博啊,要不然呢?” 孔山承认,这多少有点刻板印象了。 “可咱们这所有的钱都算是她家的,她赢钱还会快乐吗?” “你小子对赌博的见识差太远了,我们的快乐是来自赢钱吗?当然不是。赌博的快乐是,我比你厉害。看赌博的快乐是,有人要倒霉。” “那赌博的悲伤呢?” “嗨,输再多,能有战场上战友掉脑袋悲伤?有那个打底,活着就很快乐。”老赌鬼倒是活得通透。 “那她这样,不怕有人刺杀之类的?”孔山在中都见过公主出行,为了安全,那条街上早早安排好伪装过的御林军和愿意配合的民众。 公主见到的平民们热情、淳朴,玩得很开心,不过确实也安全。除了有一年俩戏子抢戏打起来以外没出过什么事。 “刺杀?你看看她左右两边的人。”老赌鬼一边靠近孔山,小声说着,一边用眼神给他指了个方向。 孔山顺着看了过去。林安左边,是一个比孔山高两个头的壮汉。可能是房门矮总是撞头的缘故,他把发髻绑在了后脑勺,像个凶神恶煞的大妈。此人两条胳膊又粗又长,乍看之下像一个人长了四条大腿。孔山都在想这哥们祖上有没有猩猩的基因。 “左边的那个黑大个,外号叫‘钟黑鸦’,别人站他身前,只能看见黑压压的一片。这哥们太狠了,你听过铁砂掌吧。” “听过,把铁砂炒到滚烫,双手插进去,练成后,双手可比刚石。” “这哥们,铁砂人。每天扒光了,在滚烫的铁砂里游泳。这外家功夫出神入化,听说搓澡都不用搓澡巾,得用砂纸。” “可这一个人,再厉害也没法护周全吧?” “谁说一个人了,看那边那个小个子。” 孔山又仔细瞧了瞧,林安右边的人干枯瘦小,两眼却放着精光。整个气质出奇猥琐,就像即使在赌场,有人丢了东西也会最先怀疑他。 “他外号‘蹿天猴’,速度奇快。更传奇的是,自己一个人,去西双山上偷猴子酿的猴儿酒,被上百只猴子围攻。不落下风。关键是,他另一只手还一直举着酒杯,就这么厉害。而且,在围攻的两个时辰里,他喝光了人家猴子们二十几瓶酒,临走把酒瓶子码得整整齐齐,谁看了不伸个大拇指,说一声,有风度。” “猴子是真傻,他喝第一瓶的时候,就应该把其他的赶紧藏起来啊。” “唉,你别说,我怎么没想到呢。你确实比猴子聪明不少。” 孔山不想再说话,看这俩人,林安以后结婚别人都不好抢亲。他以最快的速度输光桌面上的钱,就悄默地溜达到了林安那一桌。 林安正在用骰子赌大小,她押注方式有点奇怪,一直压大,不中就加一倍筹码继续压。 “这个方法还挺新奇的。” “那是,我都算过了,一把就能完全回本。”林安骄傲地说,不过没看孔山,专心盯着骰盅。 但是,骰子一直小小小小,连着好多把。 林安的脸上开始有了细细的汗珠。旁边的人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孔山盯着她,不由得出了神,蹿天猴走过来,皮笑肉不笑,那感觉就是你在桥上看风景,我在桥下看你。孔山立马打了个冷战,把眼神收了回来。 旁边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到掷骰子的荷官身边,小声说:“快点出老千,要不就急眼了。” 荷官马上清醒过来,偷偷把手往桌子底下摸了一下。 “开!开!开!” 六六六! “哇!”人群炸开了锅,林安和赌场的人都长舒一口气。林安展开眉头,大笑着张开双臂,把银子都揽进怀里。 “哈哈哈哈,恭喜恭喜。”孔山也跟着高兴。 林安把银子放到钟黑鸦手里。在她怀里显得满满的银子,到钟黑鸦手里只是一捧。 “赏你们的。”林安应该是没开心够,说完,又抓回来两把银子,撒向了人群。赌徒们又一次沸腾了。 孔山本来是看不上这些小钱的,但那一刻,他也不由得把手伸向了天。 他理解了,为什么堂堂左相夫人,有时候要乔装打扮一下,然后和平民大妈们抢免费的鸡蛋。 孔山一共抢到了两钱银子,不多。但是,整个人都充斥着不劳而获的快乐。这让他隐隐闻到了软饭的香气。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当孔武。 第5章 谁是卧底 孔山揣着二钱银子,回到住处摆在桌子上。晚上,他却开始失眠。为了不想姑娘,他开始尝试着想正事,后来把姑娘也归类到了正事里。 只是他心中还是有些许后怕,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那天两军的交战,周字营内部空虚,有人故意把他留在营地,好借刀杀人。这招有点狠。 本来以为逃出中都的势力范围了,没想到还是遭了算计。相比较这一路都不安生,反而来到敌营后彻彻底底逃出了魔爪。 孔山盘算了半天,盘算不动了。又开始想林安,炽热的念头烫得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其实,感情就是这样,第一眼就是看脸。 有人会说,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她的内涵。建议不要跟这种虚伪的人交往。 孔山年纪也到了,费夫人也安排他在中都见过一些名媛,但是现在,孔山觉得那些人无趣得很。 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个对眼的,但一点可能性也没有,她可是反贼的女儿,除非林茂东是被冤枉了,那孔苏格就是渎职。 想着,算了算了,何必呢。 只是,一袭红衣终究忘不掉,还入了梦。 梦里,他偷偷去找林安,被钟黑鸦逮住,然后给蹿天猴扔到山里伺候猴子。 除了跟叛军打通关系,孔山还在尝试和周字营恢复联系。其实,双方都安插了很多暗卫,也互相都知道,毕竟每年都要截获无 数的信鸽。这让养鸽产业成了造富神话。原来那些被自己老婆孩子嫌弃的养鸽人腰板立起来不少,立马换了老婆孩子。 还有人趁火打劫,有士兵被老百姓告到衙门,士兵说,我按命令截获信鸽,一点毛病没有。老百姓说,你放屁,这是我家养的鹅,你就是馋了。小馋虫,丢丢丢。 更有人动了歪心思,在某些信鸽落脚的地方支上笼子,撒上瓜子,诱捕信鸽,黑白通吃。然后把信鸽再转手卖出去,江湖上称这种鸽子叫“瓜子二手鸽”。 但孔山接触不到信鸽,他只能先找到线人。但,他也刚来,来得突然,对暗号一无所知。 不过按照常识,众多情报机关里,只有几个地方可以选择。情报机关首先要建立在能方便打探到情报的地方,其次情报可以顺利传达出去,这样就决定了,情报机关一定是人来人往的场所,比如酒馆、青楼、客栈,这些地方是比较合适的。 接着排除青楼,因为里边吹牛的人太多了,真假难辨。 所以孔山就只能挨个去各个酒馆和客栈,每天换着法子到处吃饭喝酒。接头人没找到,肚子却有隐隐溢出腰带的趋势。 最终,经过一段时间的盘查,孔山觉得眼前这家店差不多就是了。 首先,这个酒馆的位置特别好,中心城区,从这儿到任何地方都很近。 其次,这里是纯高消费场所,有人骑马过来,还有人帮忙泊马。只是老板极其敞亮,动不动就打折,打折的力度,就跟不是自己的店似的。 这家店怎么算怎么赔钱,一定有猫腻。孔山迈步走了进去,找了个靠墙角的位置坐了下来,点了些吃的。然后问:“小二,你们这儿有没有九转大肠?” 小二说:“客官,您还真会点,有,您稍等,这就给您做去。或者您拿个号,先去别处溜达溜达,这大肠可得正儿八经地洗好久。” 这一下子让孔山觉得八九不离十了。第一,这是道纯正的北方菜;第二,谁家大肠会洗那么干净。 而且,他观察到小二,当离开一些桌的时候,他走得特别慢,还会借着送一个菜的借口,多去一次。 孔山不紧不慢地吃着饭,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身边的人说话。旁边一桌的妈妈对孩子说:“你再吃那么多甜食,长大了就跟那个叔叔似的牙都坏了,吃饭慢死。狗吃完了你都吃不完。” 小孩听了,哇地哭了出来。孔山啥也听不见了,这让孔山不禁想,老孔和老费是怎么想的,怎么敢要三个孩子。 后来一想,对,他家有钱,都是奶妈看着。 孔山走到柜台,小声地说:“老板,如果我没猜错,你是那边的人吧。” 老板笑眯眯地说:“客官,哪边的人啊?” 孔山说:“你别担心,我既然问了这句话,那肯定有问这句话的意思。” “客官,我真的不明白。哪边啊?是山的那边海的那边吗?” “哎呀,怎么说你才能相信我。” “还是不懂。” “你再装糊涂我可报官了。”老板身子左右看了看,身子往前倾,趴到孔山耳朵边上,用手遮住: “客官,你说实在的,你是不是没钱。” “再这样真没意思了,我真报官了。”孔山装作有点生气。 “您不就是官吗?哎哟,官爷,没事没事。您一看就是刚当官。您吃饭直接挂账上就行,到时候我和衙门一起算。放心吧,放心吧。”老板拍了拍孔山胸口,会心一笑。 “你这人真是,真报官了。” 孔山就想诈他一下,于是喊来了两个官兵,测试一下老板的反应。 两个官兵知道孔山正如鱼得水,在各个将军眼中都是红人,哪里还敢怠慢。直接叫了四队兵。 柜台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食客们赶紧站上凳子看看里面发生了啥事。 老板有点蒙了,大喊:“怎么了你就逮我。” 士兵甲:“怀疑你私通敌国。” “他诬陷我,我觉得他才是敌国探子。”老板已经被两个士兵架了起来,另外的士兵开始搜索。 众食客都意识到了,这是千载难逢的逃单机会,蠢蠢欲动。但又怕错过热闹,满脸写着纠结。 过了好一会儿,士兵说:“暂时没找到通敌的证据。” 孔山也觉得自己判断错了,还打圆场:“可能是我多虑了,放了吧放了吧。” “大人怎么会多虑,带回去审审,带回去审审。”官兵甲大手一挥,就把老板带走了。剩下的食客见状,赶紧顺走了柜台上的几瓶好酒,果然坚持就是胜 利。 猛然,孔山看到了账本下的文字,这些字断断续续,像个不识字的人写的。觉得可能是暗号本,直接把账本揣兜里了。 门口探头的食客说,官府真黑,全部的账要这么一笔勾销了。 第6章 绝世好爹 “二毛,都司要见你。”次日晌午,孔山还没完全醒过来,有个士兵突然闯了进来,传达消息。 “啊?怎么那么突然。”孔山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匆匆准备了一下,来到了上次被召见的地方。 离都司还隔着几步,他猛然看到了都司旁边的桌上,摆放着《中都重要人物手册》。 孔山一下子脸都黑了,想跑,但能跑到哪里呢?只能硬着头皮。 都司特别开心:“哈哈哈哈哈,这不踏破铁鞋无觅处嘛。你看这是什么?” 说完,指着书里,有孔山画像的那一张。 孔山说:“哈哈哈哈,长得还和我有点点像啊。” 孔山明白,猫逮住老鼠,都要戏耍一番的。老鼠也知道下场,但是求生欲让他,还是得搏一搏。 都司说:“是啊,所以我们决定,让你假扮他,去获取情报。” 孔山听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懂为什么这个伪政权智商这样低下,竟然还能存活这么久。 而且,他明白了一个很重要的道理,一个男人不管遇见什么,打死也不能承认,不管是被敌军逮到也好,还是被老婆逮到也好。 出了衙门,孔山长舒一口气,终于能回家了。这天的蜀城外,两个乔装成农夫的人进城打探消息,来到了熟悉的公告栏,上面贴着告示。 “这写的啥?” “我先看看,中间有些字不认识。” “但这图看着很眼熟啊,这不二毛吗?悬赏他干啥?” “小声点,我看看,噢,我明白了,他把蜀城的先锋杀了,人家悬赏拿他人头。” “噢,悬赏多少钱啊?” “想什么呢!多少钱也不能动这个心思,他都能单杀先锋,咱俩不一定能打得过他。” “他不是在帐篷里和先锋缠斗吗,咋被人记住脸,还画下来了?” “你是不是傻,被先锋记住脸了呗。” “先锋不是死了吗?” “那临死前,心有不甘,吊着一口气,就画下来了呗。” 这时,旁边一个先生模样的人来到告示前。 “先生先生,给大家念念呗!” 先生也不含糊,开始念:“大齐光熙二十八年八月十二,敌军偷袭我周字营,伤亡惨重,我军失踪先锋一名,有见到者到府尹报道,提供有效线索者,奖良田十亩。发现尸体,奖良田五亩。” “先锋?这和二毛说的不一样啊,怎么办?咱回去告诉都司去?”二人想了想,说:“这样,咱回去先报给都司,但咱不报价,等处决了二毛,咱拿他的尸体来换地。这叫啥来着?对,叫榨干剩余价值。” “哥,聪明啊,就这么办。奖五亩地,主意是你出的,那你三亩我二亩。” 二人今天算是满载而归,想象着以后经常跨城种地的美好生活。 “应该叫你一声孔山吧。”一队人马进入了孔山的住处。 啊?原来他们不傻,他们只是慢,但也只能认命了。 他们把孔山带到了一个监狱,说是监狱,但十分破旧和杂乱,比那个驿站马棚好不到哪里去。 孔山被绑在了一个柱子上,面对着两位士兵。士兵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从他那翻出来的所有东西。 “自己主动交代吧,免得受罪。” “你想知道啥,我说。” 这痛快程度让审讯有点喜出望外,他们俩对了一眼,就觉得这好像是一个机会。 “叫什么名字?” “孔山。” “民族。” “汉。” “官职。” “平乱军周字营先锋。” “再给你个机会。” “暴乱军周字营先锋。” “嗯,算你小子识货。” “知道怎么进来的吗?” “不是都司抓到我的?” “嘿嘿,算你小子倒霉,你的画像被贴在告示上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有一说一,你们那边的画师水平倒是挺不错的,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你,比人物手册的画师靠谱。” 审讯拿出了那张缺了价码的告示。 “你的情况上面写了,我们就看看你老实不老实。” “不过你爹还真疼你,据说是放了好多鸽子确保这个告示第一时间能抵达蜀城。只不过久居高位,都不加个悬赏,啧啧啧。” 孔山听了,血压有点高,我好端端的一个青年,怎么贪上了这么一个爹? “行,今天的审讯就结束了,配合得不错。” 俩官兵就在这儿闲聊了起来,被绑在柱子上的孔山看着他们闲聊。这不就是想摸鱼嘛,一次报上去一点,说得跟费了好大工夫似的。 孔山也不管他俩,开始打量着牢房的地形,找机会逃出去。 大牢里面的光线特别差,只能勉强看出是土坯、木、石的混合结构。 审讯完,孔山被两个人拖进了一间牢房里。这时,旁边牢房里传来了饭店老板的声音:“还在这儿给我演呢,来来来,我跟大伙说一说,这人,就是官兵扮的,我就是被他抓进来的。咱们说话注意着点,可别被这坏人听了去。” 孔山也没有反驳,他现在身心疲惫,坐在牢里,心里默默地骂起他爹来。本来应该是逃出敌营,现在成了逃出大牢,再逃出敌营。 “装挺像啊,怎么着,开始玩苦肉计了?你已经被我识破了,没必要,唉,真没必要。” 牢房和牢房之间是用木头柱子隔开的,缝隙很大,人钻不过来,但手能伸过来。饭店老板把手伸过来,撩了撩孔山被抓破的衣服。 “连衣服都做处理了,细节用心了,啧啧啧……”饭店老板忍不住感叹着。 在牢里倒是也不无聊。一般来说,一个地方身体不自由了,言论就自由很多。有人戳了戳孔山: “你谁啊?” “关你什么事。”孔山不耐烦得连眼睛都没睁开。 “这不闲着也闲着嘛。” 孔山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勉强看到了跟他搭话的人的轮廓。 这人比常人魁梧一些,茂密的络腮胡让他的光头像卧在鸟巢里一颗巨大的蛋。听声音,岁数不算大。 “你是哪座寺庙的和尚呀?” “我不是个和尚呀,我只是秃头,掉头发!” “那你头上的这些戒疤是哪里来的?” “又是谁给我画的,跟你们没完!”和尚立马回头开始找同牢房的狱友理论,牢房里发出了一阵欢乐的声音。 “你咋还会掉头发,你这胡子长得挺好的。”孔山也想转移一下注意力,就跟和尚聊了起来。 “可能是胡子长得太茂密了,头发有点营养不良吧。” “他们怎么不拦着你跟我说话啊。” “他们都打不过我。” “呵呵。”孔山看了看牢饭,觉得每天吃这些玩意,也没力气打架。 “你到底是为什么进来的啊?”和尚穷追不舍,一般和尚确实没这个好奇心。 “我说我是齐朝左相的儿子你信不?” “听他放了个屁!”饭馆老板再次暴起。 “我真是。” 和尚不接他俩的话茬:“那我考考你,你知道林茂东为什么和当朝皇上闹成这样吗?” “不那么清楚。” “那我给你讲讲。”和尚也不管孔山愿不愿意听,就自顾自唠叨了起来。 “不容易,和尚终于又逮住新人讲这个事儿了。”和尚隔壁牢房里一个声音说,其他人发出了嘲笑。 “滚一边儿去。”和尚朝那边扔了一把草,想了想,又从旁边搂回来了一些草放在屁股底下,一根胳膊支棱起身子说,“这种大事,也就我能知道。” 第7章 当年 十几年前,林茂东风头正盛,堂堂护国大将军,全国的胜仗都让他一个人给打了。甚至,有人当面问他是不是关二爷转世。林茂东听了脸都红了。旁边的人说,更像了,更像了。 甚至,现在这边还有好多庙里面供奉着林茂东的人像。不过捏得过于好看了。 有一回,林茂东去庙里拜佛,见了自己的雕像不下跪,还被一个大娘骂了。骂得林茂东心里暖洋洋的,哈哈哈哈哈。 那年中秋节,皇上特地把他从南疆叫回中都吃月饼。 吃月饼这个事儿并不重要,关键是荣耀特别大,得到这份殊荣,林茂东特别开心,但你应该也听说过现在的传令速度。圣旨传过来时,离中秋只有八天了。 林茂东连夜骑快马去中都。十几天的路程,他花了九天。中秋节那天,他一直没到,皇上和王公大臣都在那等他。皇上中途回去睡了会儿,大臣们只能干巴巴地等。 人不齐不能开饭,好多菜御膳房热了好几遍,烤乳猪都烤得跟兔子那么大了。林茂东终于来了。 皇上穿着拖鞋去门口迎接林茂东,都没来得及等林茂东卸下刀甲,拉着他一直跑到大殿,坐在了皇帝的右手边。 皇帝的左边是皇后,也就是齐朝右相的妹妹。你想想这是多么大的荣誉,和皇后平起平坐啊。 甚至宫里一度传言,这就是皇上没孩子的原因。君臣之间聊得特别开心,聊到兴头上,还一起唱了一首,让我们红尘做伴,活得潇潇洒洒。 大家暂时忘了那些廷堂上的争斗,把酒言欢。 一直喝到三更天,皇上都已经开始讲荤段子了,皇上最爱的露妃说身体不适,离席了。 过了一会儿,林茂东说要去如厕,也离席了。 大约过了四分之一炷香的时间,皇帝听见御林军紧急集合,一部分护驾,一部分捉拿刺客。众大臣围住皇上,第一次呈现了人山人海中的“人山”。 一个太监从后门跑进来,众人大惊,怎么还有后门?又立刻换了个阵型。 老太监像泥鳅一样钻进人群的缝隙,好不容易找到皇上,告诉皇上,林茂东把露妃杀了,现在已经被抓获了。 皇上大惊,像竹笋一样破土而出,踩着一堆大臣跑出大殿,护卫紧随其后,大臣们虽然醉得很厉害,但还是赶紧跟了上去,金銮殿只留下了一帮酒量不好的上海大臣。 皇上到达后宫时,林茂东已经被御林军拿下,双目狰狞,旁边是带血的剑。露妃倒在血泊中,被一剑刺入后心。 皇上两眼一黑,当时就晕过去了,林茂东立刻被押送天牢。 露妃是皇上最爱的妃子。皇上龙颜大怒,尽管林茂东喊冤,但众人眼见为实。皇帝下令株连九族,林茂东凌迟而死。 那天中都万人空巷,菜市口被围得水泄不通,好多老百姓痛哭,哭得最惨的是那帮卖林茂东泥像的。林茂东手下一部分将士原本驻扎在皇城外,他们骗开城门,打进中都,堂堂正正地劫了法场,把林茂东接回常年驻扎的西南边陲,林茂东就这样成了反贼。 孔山问和尚:“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你是犯了什么罪被逮进来的。” 和尚支支吾吾。 “我替他说,哈哈哈哈,因为造谣,哈哈哈哈。”牢房里又笑了起来。 孔山终于知道饭店老板为什么不拦着他说话了。但他也没心情品这个故事,当前最重要的还是该怎么逃出去。 第8章 大团圆结局 “那个谁,开饭店那个,你无罪释放了。”狱卒晃着钥匙,慢悠悠地走进来,朝里面喊了一句。 “啊……啊?”饭店老板气势汹汹地正盯着孔山骂呢,突如其来的喜讯,情绪一下子连不上了。 无罪释放是什么意思,无罪释放意味着官府亲自说“我错了”。以后酒桌上吹牛有资本了,你拿蹲监狱蹲了二十年吓唬谁啊,本大爷上次进去——无罪释放。 饭店老板还在消化这个消息。好消息来的时候就是这么个反应,也想再确认一遍。但仔细一想,牢里面好像只有自己是开饭店的,不禁喜出望外,想着,一定是其他大齐的卧底来捞他了,还是原籍好啊。 “那个狗腿子,还狂不狂了,还狂不狂了,来,看我的口型,无罪释放。”饭店老板伸着脖子对孔山叫嚣道。 “啊什么啊,污蔑你的人这不抓进来了啊。他是大齐左相的儿子,嘿嘿嘿嘿。你们住他隔壁,也算你们的荣幸了。”两个狱卒走了过来,其中一个人拿着钥匙开牢门,另一个人手按在刀柄上,怕有人趁乱造反。 饭店老板更蒙了,还真是大齐的卧底来捞他了,而且不是一般卧底,而是像食堂一桶汤里仅有的那块鸡蛋一样,卧在最底下的那种。 祖国对他真好,可祖国为什么让他进来这一趟啊。按理说,不能白白进来,一定是有一个什么任务的。难道自己错过了? 他一下子有点慌,突然不想走了。 一换一?左相不缺儿子,也没有富裕到拿儿子换厨子啊? 两个狱卒催他:“别磨磨叽叽的,是不是不想走啊,快点!”孔山只能在旁边帮他:“不想走啊,来继续骂啊。”然后使了个眼色让 他快走。 老板寻思:这眼色啥意思,以前没有这种传递方式啊。我该交接给他什么啊,急死了急死了。算了,只能先出去再说了。 然后,对着同牢房的一个老头耳语了几句,赶紧离开了。 狱卒走后,老头爬到木栏处,小声对孔山说:“掌柜说会找人来救你的。” “您是?” “我也是大齐的人。”老头站起来,敬了个礼。黑影里陆续站起来好多人,行了礼。 “啊?”孔山有些吃惊。 “你别担心,大齐的卧底里面比外面多。这叫里应外合。” “那为什么要里应啊。” “逮住了被迫里应。”老头倒是不害臊,“不过你看,现在里应就用得上了吧,我们会帮你出去的。我都在里面十几年了,熟得很。” “十几年了啊!” “那当然,大齐卧底班第二批学生,还是优秀毕业生呢。” “那这里面你肯定了如指掌了吧。” “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 “那你怎么还没出去啊?” “长官,你这多少有点聊不下去了啊……”老头稍微有点不快,但还是表示了忠心,“长官放宽心,我们会想办法送你出去,现在就开始第一步,想。”说完,回到阴影里和一帮人窃窃私语去了。 孔山感觉外面的人指望不上了,里面的人可能困久了,也有些精神失常,还有什么办法能出去吗?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林茂东看着还挺精神的。大齐的皇上倒是差不多了,可大赦大齐的囚犯和自己啥关系也没有。总不能这里的官员看到自己的囚犯回来,想到的是,大齐那帮囚犯会不会也想家呢。 求人不如求己,孔山只能继续自己想办法。 他赌这里面不止自己想越狱。 和尚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靠在二人牢监的栏杆上对他说:“想出去还挺难的。你看见那个哥们了吗?” 和尚一指,一个寸头的英俊小哥,有气无力地躺在角落里,眼神里透露出那种刚刚死了心还温和的感觉。 “他进来就是为了救他哥的,做了万全的准备。甚至找了已经释放的十几个囚犯,画了七八个版本的监狱的地图,都文在了后背上,牙床上藏着好几根铁丝,耳朵眼里还有铁棒,想着进来了就能出去,结果呢?” “进来的搜身很严,能带进来铁丝真不容易。还是出不去?” “是啊,他可真傻,他跟他哥不在一个牢房,地图文在后背上自己怎么看啊?好不容易出了牢门俩人钻到茅厕里看地图呢,被正好去解手的狱卒堵那里了。” “那后来和其他人熟悉了,有人帮他看一眼地图不就好了。” “哪那么容易,大齐的囚犯太多,还都有些本事,基本都关着不用劳动,因为劳动的地方没那么多士兵看着,怕他们趁机暴乱逃跑。其他好多囚犯得去挖矿种地,那哥们被抽中了去种地,上次看地图衣服落在茅厕,只能光着膀子干活,几天就晒黑了,和地图一个色,看不了。现在天天晚上回来就做美白,晚饭里的黄瓜都舍不得吃,啃成片敷背上。” “唉,也是,太难了,关键他们还带着枷带着镣,干一天活更没劲了吧。” “是啊。绝望了,前两天刚给他们的娘带口信让再生一个。” 孔山也倚靠在栏杆上,陷入了绝望之中。 次日,隔壁又关进来一个包着头的农民。狱卒走后,立刻给孔山磕了个头:“公子放心,掌柜已经给中都传去信息。” 说完,把头巾拆了下来,双手奉上:“这是给公子替换的内衣。” “你告诉掌柜,这时候不用那么讲究,而且咱大齐在这儿的人本来就不多了,没必要这么浪费人力。” “公子,恕难从命,我真没法告诉掌柜的,我也出不去了。” “合着辛辛苦苦培训的卧底都成一次性消耗品了啊。不能挑点小罪犯吗?” “本来就是想打打架,我也没想到打急眼了。”那人也有点愧疚,“但我没白训练,打赢了,没给咱大齐丢人。” “和你打架的是?” “也是咱大齐的,要不一般打架不会报官。” 孔山欲哭无泪,终于知道了为啥还没打下来南疆,两边的能力半斤八两,准确地说,是零比零。但老板还是做了些实在事的,第二天,狱卒就来到孔山的牢监,把他脖子上的枷板拆了下来:“我们先帮你舒缓舒缓,但咱先说好,要是有上面来检查,还是要带上的,还请体谅我们。” “那是那是。” 孔山就知道,托关系了。 到了下午,整个监狱的狱官竟然放弃了打麻将等重要工作,来到了监狱,着重看了孔山这一间,然后训斥两位狱卒:“怎么夹那么紧啊?” 孔山知道,关系到位了。 从那以后,孔山什么也不用干,每天还有人送一些好吃好喝给自己。 又过了几天,又进来一个人,说:“公子,我来报道,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说说说。”孔山真的开心不起来。 “好消息是,左相已经安排了人过来谈判了,想要赎您回去。” “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你爹杀价杀得有点狠。开始想五百两银子把你赎回来。” 孔山差点吐血,那种感觉就是,如果孔苏格站在自己面前,一定抽出刀来砍自己一下,然后说,我儿子残了,不值这个价。 “但公子别担心,后续谈判达成初步意愿,双方同意交换人质,左相正在紧急抓捕可能和你对等的人质。” 孔苏格是指望不上了,还是想想自己以前学的东西哪些能帮忙越狱。 他又想起了老台长,老台长除了占星,还喜欢炼丹,经常去太医院偷个药,再去御膳房借个火。捣鼓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骗人吃。别人不上当,他就说这个药壮阳,全皇宫除了皇上和太监,被他糟蹋了不少人。 此外,他也炼出来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老台长送给人吃以后,就找个地方,偷偷观察这些人吃过以后的反应,堂堂三品大员活得像个偷窥狂。 孔山也记住了好多奇怪的方子,丹药有的能熔铁,有的能爆破。可是这里也没丹炉,只能拿自己的心头火烧。 这时,囚牢里又关进来一个。孔山都有些烦躁了:“外面最近犯罪率这么高,衙门不琢磨琢磨嘛。” 这次来的是一个精瘦的高个:“公子,今晚,我们准备劫狱。” 孔山听了,终于振奋起来了:“这么着急啊,早知道我好好准备一下。” “没办法,按计划我是昨天进来的。” 孔山对他们的不靠谱多少有了些了解,也就不再多想,专心等着他们来劫狱。 大齐的卧底们也都等着,大家就知道,祖国不会放弃左相的儿子的。 本来这个消息只有大齐的卧底才知道,但不知道谁因为一点好处,把这个信息卖给了其他囚犯。囚犯陆续转卖,传了五六手,特别像个领导的大八卦,整个监狱除了管理层,都知道了今晚有人劫狱。都在等着浑水摸鱼,一起逃出去。说走就咱就走,你有我有全都有。 今夜无人入睡。 到了三更天,好多人熬不住,已经睡过去了,牢房里陆续响起了呼噜声,只是远没前几天壮观。毕竟好多人白天干了一天的活,特别劳累。毕竟这是劫狱,还要带这么多人出去,很难悄无声息的。 这时,监狱里浩浩荡荡来了十几个蒙面人。他们走到牢房边上,一起跪了下去:“公子受苦了,请恕部下救驾来迟。” “跪错了,公子在那边。” 孔山看着他们这样,急得不行。他站起来,快步走过去,双手抓住牢门:“都这时候了,别讲礼貌了。先干正事。” “得令。” 为首的一个人从后背拿出了一把锯子。 “公子,我们的人没法进去,为了快点出来,还得烦请公子在里面也出出力。里面的朋友们,大家也请帮帮忙,拉锯的时候,麻烦咱们一起打呼噜,把这个声音盖一下。打呼噜的节奏看那个人的手势就行。” 然后,就在一片整齐划一的呼噜声中,他们开始锯了。 “咱们没请个会开锁的师傅吗?”孔山惊了。 “回公子,会开锁的都在这里面了。” “那两个狱卒呢?找他们拿钥匙啊?” “对哈,我们在这些人的饭食里下了药,他俩睡得正香。我们这就去拿钥匙。” 孔山等着他们去拿钥匙,但看了旁边睡得正死的和尚,觉得不对劲,想喊住他们,可已经晚了。 狱卒们一定是把本来该送给自己吃的饭扣下了,然后给了孔山狱卒自己的饭。孔山又没心思吃,就便宜了和尚。 狱卒醒了,很有经验,根本没抵抗,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吆喝,甚至有经验到没喊有人劫狱啦,而是喊:“悬赏逃犯劫狱啦!”不一会儿 城防部队来了上百人,劫狱的蒙面人都不够分的。城防队长做梦也想不到,第二天睡醒了就能直接去领功。 各个卧底被搜刮干净,审讯完以后,都来到了监狱。 这下挺好的,大齐的卧底们算是聚齐了。 第9章 出来了 孔山想,这下好了,那么多人,第一次在监狱看到比肩继踵、欣欣向荣的场面。 和尚迷迷糊糊地念叨:“我是多怀念监狱啊,梦里都出不去,人还越来越多了。嘿嘿嘿嘿,开心,那几个新来的,你知道林茂东为什么和当朝皇上闹成这样吗?” 狱卒也乐呵呵地过来,说:“这次劫狱呢,大家表现得很好,甚至连我们被劫的人,也没表现出配合的动作。但是呢,还是防患于未然,如果还有人策划劫狱、越狱、暴动之类的。欢迎大家举报。根据线索内容,获得减刑。” 谁也不是真傻,大齐卧底这个密度,举报的话还没出去就被他们打死了。 狱卒走后,孔山说:“大家无非也想出去,但是你们想想,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呢?出去走老路肯定还会进来。但我承诺,如果我能出去,一定带大家出去,而且,视情况给大家报酬。这就是咱们的信物,一条换一百两。”说完,孔山把脏内衣撕成条,放到了边上。 “不愧是官家子弟,才二十几岁,就会画饼了。”卧底二期悄悄说了句。但对其他人,这是个不小的诱惑。一百两银子够减刑十年的,可惜只有出狱了才能兑换。不过也行,越狱才加五年,里外里赚五年。 外面营救是没什么机会了,只能想办法从里面搞破坏。 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在夜里把监室栅栏上这根木头悄咪咪地破坏掉。 孔山天天没事儿就开始刮墙边上的石硝。 他隐约记得,石硝加上木炭,就能快速燃烧起来。现在,石硝攒了一些了,但是还缺木炭。孔山找了些铺下面睡的稻草,使劲用鞋底搓,一直搓到稻草变黑了,就差不多了。炭也有了。 他等到狱卒们都睡熟了,找到了一根有虫眼的柱子,把石硝和木炭塞了进去。但是还缺一根能钻木的小木棍。 大家伙开始帮他找小木棍,但大牢里面怎么可能有小木棍。 农民卧底说:“实在不行只能从长计议了,公子,你听过铁杵磨成针的故事吗?” 孔山已经对这些人的智力水平不抱任何希望,正打算白他一眼,突然发现农民卧底旁边一个道士的头上,插着一个发簪。 “这个就行,把你的发簪给我吧,是木头的吧。”孔山指着道士。 “嗯嗯,上好的雷击木,逢凶化吉。”道士很自豪地说。 “那么吉利它还被雷劈了呢。”孔山伸手要拿簪子。 “哎?白拿啊。”道士伸了个手指,朝破布指了指。 孔山给了他信物,说:“等着找我,给你兑一百两白银。” 道士有点激动,但又碍于超然物外的形象,做了个手势:“无量天尊,这一百两,是老君给的。” 孔山也没空寻思自己怎么就成老君了,一把抓过发簪,研究了起来。 其他囚犯听了,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然后又开始议论:“为什么你的头上有发簪啊?这个明明不能带进牢房,要么怕伤害别人,要么怕犯人自杀。” “可我们是宗教人士,既不会自杀,也不会伤害别人。” 众囚徒又问:“那和尚怎么没有。”道士说:“废话。和尚有头发吗?” 和尚在旁边说:“你们傻吗?我又不是真和尚。” 孔山拿着发簪,扎进木柱的虫眼上,双手快速搓动发簪。不一会儿,虫眼的位置亮出了星星的火光,孔山停下来往里面小口的吹气。旁边的犯人们一起给他小声加油! 但没想到,狱卒突然睡眼惺忪地走了过来,拿刀敲了敲监室的门:“大半夜不睡觉,干吗呢?” 孔山一狠心,赶紧用手捂住了钻木的地方。 “回长官,有个唱曲的,非说要当地下歌手,被我们教育了,不会再影响到长官们休息了。” “都给我老老实实的,要不记你们鞭子。”狱卒们看没什么情况,瞪了他们一眼,转身就走,一边走还一边絮叨,“突然有点想吃烤肉了。” 走了之后,孔山忍着痛,看那个眼儿,火星已经被闷灭了。 他有些沮丧,过了一会,隔壁监室的卧底二期问:“公子,是不是有火就行。” 孔山说:“是啊。” 卧底二期抽了根长的稻草,把手伸出栏杆,凑到墙上的灯上点着了。 孔山一时间有点蒙,感叹于自己的智商融入环境有点快。 有了火种,他又不断倒入一些石硝,使劲吹,虫眼处一亮一暗,用老台长的话说,跟皇上抽烟袋似的。甚至还能听到木头爆裂的声音。 马上就要烧穿了,孔山也觉得差不多了,但是他不敢使劲。怕声音太大了,睡着的人太少,呼噜声明显不够。但是楼房里面本来就潮湿,因为孔山点火,监狱里显得更加湿热。但好处就是他们听着几个狱卒因为太热,跑到监狱门口乘凉睡觉了。 过了一会儿,孔山终于觉得差不多了,他抱着下边的木柱子使劲晃了一下,听见轰隆轰隆的声音。 上面的屋顶跟着一起塌了下来,在孔山脸前无限放大,旁边一个牢房里的人说:“完了,这次烧到承重梁了。” 这时,狱卒们赶紧冲了进来:“怎么啦,怎么啦?” 其他人只好打圆场:“哎呀,老爷们,那块木头常年失修,被虫蛀了,你看前面都黑了。可能近日又下了那么多场雨,屋顶太沉了,都塌了下来,打翻了油灯,着起来了,吓死我们了。” 狱卒们看着底端还在冒着烟的木柱,肯定不相信这帮人,但又没想出来为什么就着火了,而且监狱失火,看守人员也是重罪,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你们都给我老实点,谁要是跑出去了,其他人连坐加十年。” 听完这话,大家觉得没什么威慑力,本来他们也打算一起跑出去。 卧底二期倒是还挺开心:“十几年了,终于又见着天了。” 狱卒恐吓完囚犯们,把孔山从瓦堆里扒出来,就出去找增援了。 大晚上的也没法大修,更找不到合适的柱子,只能找了根细一些的柱子先凑合用。屋顶就先敞着了。 孔山在旁边缓了好久,本来有些沮丧,但他朝旁边瞟了一眼,换了这根棍子以后,自己应该能钻出去。真可谓是否极泰来了。 趁着狱卒们还在睡觉,孔山侧身尝试钻过栏杆的缝隙,完全没什么问题。其他人都在无声地雀跃。但孔山在想怎么把其他人一起救出来,毕竟都说好了。而且,一个人也很难逃出去,大家趁乱逃走反而更容易一些。 “我去偷钥匙。”孔山悄摸摸地往牢门口行进。 这次偷钥匙顺利得异乎寻常,但打开牢门以后,大家都很仗义,在门口等着孔山一声令下。 解开最后一个牢门以后,孔山突然间有些感动,上次大家这么仰仗他,还是带着国子监的同学们打老师的时候。 孔山大手一挥:“走。” 自由的快乐是挡不住的,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去还是会发出声音,狱卒一被吵醒,刚想喊一声,看见这么多的人,又识趣地含糊了几句梦话,倒头睡去了。 一群人冲了出来以后,发现监狱可不止这一个大牢,巡逻的卫兵们听见动静,都赶了过来。 但囚犯们好多都是大齐的卧底,很忠诚地把孔山围在了中间,甚至和尚也站到了孔山身边。 卧底二期说:“公子别怕,咱们今天玩一着弃车保帅,今天这车多得是。” 孔山心头一热:“今天咱们都出去,我答应过你们的。” “公子别怕,我们也不跟他们死拼,你能出去就够了。我们大不了再被抓回去,和原来一样,就当放了次风。” 卧底二期可能出来以后,空气新鲜了,人也聪明了不少。 士兵们锁上了整个监狱的大门。“别怕,我会铁头功,看我给他撞开。”和尚抹了一把头,弯下腰,开始助跑。 “咣”一声响。 “和尚,还好吗?”孔山回头看了一眼。 “还好,头没问题,但感觉劲不够大,撞不开。” “我们来帮忙。”几个人说完,从队伍中分离出来,架起了和尚,飞速往大门跑去。 接着,传来木头撕裂的声音。几个人怕口子不够大,又架着和尚补了几下。 和尚咬着牙说:“这次头有问题了。” 接着,一群人蜂拥而出,终于到了街上。 但卫兵们也不含糊,紧紧跟着,只不过囚犯们身体虚弱,士兵们一个个将其拿下。囚犯们也并不反抗,反正逮他们回去比杀了他们更占用监狱的兵力。 从清晨逃到中午,孔山一伙人就像热水里的一块浮冰,融化得越来越小。 “和尚,机会来了。” 第10章 谁是人质 本来想着自己最熟悉赌场,人也多能趁乱跑,没想到突然看见林安带着两个保镖来了,真是天降的机会。 这是最适合的人质了,要是林茂东,自己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和尚听明白了,从几个人中一跃而起,踩着前面的人的肩膀,朝林安飞了过去。 蹿天猴一动不动,护在林安面前。钟黑鸦大步出来,一下子接住了和尚的拳头。 两人平分秋色,打得有来有回。但和尚的嘴一直不闲着,出言嘲讽钟黑鸦:“哎呀,你怎么那么黑呀?你跟监狱里那个麦克一样黑,要是晚上和你打我就输了,我都看不清你的拳脚……” 两人缠斗之际,孔山又派了一人上前。 但林安根本没有半点想跑的意思,就像在看热闹一般。蹿天猴没离开林安半步,一个照面,就把那人打趴下了,孔山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 只能搏一把了,孔山铆足了劲儿往蹿天猴不在的那一边跨了一步,去拉林安。蹿天猴一脸的不屑,但马上脸色又变了,呆在了原地,右腿跪了下来。 孔山也不想管他,拿道士断了的簪子抵在了林安的脖子上。 “老实点,快喊救命!”孔山,第一次离一个女子这么近,他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行不行,第一次当劫匪,又不熟练,怎么能走神 呢? “救命啊,你们快放下武器,给劫匪准备好五百两银子,准备一驾马车。快点去啊,是不是想让我死!”林安大喊。 孔山在书上都没见过这么配合的人质。要是人质配合度都那么高,那么土匪应该会成为最幸福的行业。 “别准备弓箭手,他躲我后面呢,射到我怎么办?” 孔山一听,赶紧往林安后面躲了躲,劫持着林安退到墙根。他觉得自己一点要求也不提,似乎不是很专业:“再准备三十个馒头,二十斤牛肉,不要放辣!” 林安轻声说了句:“这点出息……” 士兵们就这样跟孔山对峙着。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孔山见到局面对自己不利,又开始喊话,“再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看不到马车,我可就鱼死网破了。” 与此同时,林茂东已经知道了林安被挟持的消息。 “劫匪犯什么事进去的?” “是大齐左相孔苏格的三小子。” “啥?什么时候的事?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林茂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一个来月了吧,可能一层层上报还没报上来。” “先准备马车,给一千两银子,我闺女能玩得开心一些。活该他家孔老三倒霉了。然后把负责这事的官员都给我叫过来,我倒是要看看,为什么现在我们南疆办事这么拖沓。” 手下也不敢多问,忙不迭地去照办。不一会儿,林茂东面前跪了一堆人,捋过来捋过去,是早就发上来了,但林茂东觉得字太多,没看。 最终,林茂东决定,谁再水奏折,就罚谁只能喝自己奏折里的水。 孔山那边,一辆马车缓缓地停在了两人面前。 孔山看了一眼,大喊:“兄弟们快上车。” 仅剩的几人赶忙钻上了车,还有个尸体都爬起来上了车,见位置不够,把车夫都赶下去了。 两匹马烦躁地看了他们一眼。 只有和尚还在跟钟黑鸦缠斗,忙不迭地回头说了一句:“你们先走,我再打一会儿,过会儿撵上你们。” 大家都在议论,和尚是不是把头撞坏了。 但目前也顾虑不了那么多了,孔山挟持林安小心翼翼地钻进马车。 “噢,终于回家喽!” 新晋的马车夫撩开了帘子,问:“谁还记得马往前走怎么说来着?” “驾。” 马车突然启动,一路朝北,但拉着这么多人,比众人骑驴快不了多少。 马车在前面走,后面的卫兵散着步追,一直到出了南疆他们才放弃。孔山给众人分了些银子,让他们赶紧四散而逃。 孔山松了一口气,终于逃出来了。只不过他也没想把林安绑去蜀城封赏,毕竟,她作为一个人质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你走吧。”孔山把一百两银子放到林安面前。 “怎么?用着人靠前用不着人靠后啊。有句话叫请神容易送神难,来吧,我好不容易出来了,陪我玩两天。” 孔山一惊,发现自己的腿动不了了。 “这根针上的毒呢,连蹿天猴都能麻住,别说你了。而且只有我能解,每天解一次,解十天就好了。但是我也不难为你,我好久没在边境玩了,这次雇你当个导游,食宿我全包了。怎么样,也不算亏吧。” 林安看了看远去的大齐子民们,又转过身盯着孔山,“不然你们怎么会出来得那么顺利,以为我真那么好抓呢?要不是老被那俩人看着,我还用得着你们?遇上了算咱俩运气都好吧,我觉得你会走赌场那边,没想到真走到那边了。” 孔山惊讶于这个女子的心机。但也没错,常年赌博的人,怎么会不懂算计。 他只好先答应下来,然后再做打算。 孔山驾着车,林安也不想只在车厢里闷坐着,也跟出来,坐在孔山身边。 “聊会儿天啊。” “要死了,没心情。” “大男人家真小家子气。” “凶手真大言不惭。” “你犯啥死罪了要越狱啊,前阵子不是还意气风发吗?” “你还记得我啊。” “嗯……你可能不看书,你是月刊上的禁赌案例。” “……” “你的钱呢,打点打点关系不就好了。” “你也知道你们家的官都黑得很啊。” “肤浅了不是,他们拿了你们的,又不是都装自己兜里了,一层层往上不是还得缴到国库里,还不是我们家的钱?我们家可不做亏本的买卖。”林安倒是坦诚。这让孔山一点也摸不透。 南方的风很容易把人吹进心里,俩人瞎聊了一会儿,也熟络了起来。 “你医术不错啊,怎么想到学医了?” “我老师以前可是御医,当然,但在大齐朝廷当值,救的人远没有杀的人多,腻了。就到府上专门教我。我爹以前常年征战,经常负伤,我又不能像我哥一样在战场上帮到他,只能万一他受伤的时候,我可以第一时间照顾到他。” “这种麻药还挺厉害的,你自己研发的?” “你真有意思,我在跟你聊天,你在跟我套方子。真不实诚。” 第11章 拐了,卖了 不知不觉,二人来到了蜀城外区,画着孔山的悬赏还贴在城门口的告示栏上。但孔山被关了那么久,精神状态已经比图上差了不少。 他想让守城军官认出他来,但又怕林安会被关进大牢,即使对他来说这是很大的军功。 他只能安慰自己,林安敢光明正大这么带着他进城肯定留着后手呢。 男人就这样,狠起来连自己也骗。 林安找到了一间药铺,购买了很多药材,看样子是要熬解药了。 她还是挂念着我的事的,这个劫匪不太冷。想到这里,孔山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接着,二人又来到了一家客栈,点好了酒菜,吃了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林安离开了片刻,去后厨熬药。孔山在自己房间纠结要不要一走了之,但蜀城地处西南,除了肛肠科,其他医疗技术都一般,万一真的是只有林安能解的毒呢?于是,他又把自己劝住了。 “那谁,该吃药了。”思绪间,林安从后厨走来,端出一碗药。 孔山白了她一眼,捏着鼻子一口干了进去,一伸舌头:“这解药真烫。” “不是解药,这是第二天的毒药。”林安十分平静。 孔山听完,赶紧抠嗓子眼,但是这药好像直接流到了肠子里,怎么也抠不出来了。 “别忙活了,我还加了止呕的成分。” “你好狠毒。” “没办法,买个放心。兄弟,你辛苦了。”林安说完,拍了拍孔山的肩膀,“其实今天的针没毒,这么说来,少中一天毒,是不是也算个好消息。以后,后一天的药解前一天的毒,同时添点儿新的毒。” “你这下毒技术可以啊,老师还教这个呢?” “这方面是我自学的。” “自学的?胡闹呢,那我中毒了怎么办?” “这不就是想让你中毒嘛……” 孔山也不敢和这个魔女闹僵,只能不说话,用眼神幻化出十八般兵器招呼林安。能生出这样的女儿,林茂东一定是个大魔头,肯定没冤枉他。 “早点休息,明天陪我逛集市。”林安一边说着,一边离开了孔山的房间。 夜里,孔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林安的影子从眼皮上跳到心上。 孔山知道,这种毛病在国外叫“死得格外磨综合征”。就是人质喜欢上匪徒,但原来他不是人质啊。 他想打开窗户透透气,正巧看见林安在隔壁的窗口。 “没睡啊。”林安跟没事人似的打了个招呼。 “睡不着,脑子里好多事。你怎么也没睡啊。” “我也睡不着。” “有心事啊。” “还好。” “南方的星星还是挺亮的。”孔山转身拿出了桌上的酒壶,倒了两杯。递给林安一杯。 “你也喜欢看星星啊。” “是啊。” 其实一个人喜欢你,就能从他眼里看见星星。 酒能从心里带出话来,二人很快闲聊了起来。 孔山给林安讲了好多星星的故事,司天台的故事,中都纨绔子弟的故事。 林安也给孔山说了些她的烦恼,林茂东,武将。如今南越经常暗戳戳搞些小动作,他们生活在雨林茂密的地方,对当地的动植物了如指掌,要么摘一个马蜂窝扔到南疆军营里,要么在水源处扔好多蚂蟥,南疆士兵们苦不堪言。 林茂东以为林安是偷偷溜出来玩一下,但其实林安是要到蜀城买药,对付蛇虫蝼蚁——还是在惦记着怎么才能帮到他爹。 “你爹这些年也不容易,堂堂一个大将军,却被迫流亡到了南疆。” “哈哈哈,这还不怪你爹没啥本事,查不出什么来,就这么定案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以后少赌博,多看报,抓住那么重要的犯人,肯定得大书特书,振奋民心。” “报上怎么写的?” “说你因为喝酒不给钱,一看就是大齐官员才有的不良作风。” “啊?”孔山想解释,毕竟不想给林安留这么个印象。 “我相信你。”林安一说这话,孔山松了口气。林安接着说:“老百姓懂什么啊,老百姓的想象力,不良作风也就到喝酒不给钱了。” “啊?” “放松点,开玩笑啦,你这人,不懂开玩笑呢。” “你爹的案子什么情况?”孔山知道这世道,无辜的人很难改变自己命运。对于林茂东的案子,也连带了些许愧疚。 林安转身进去拿了些糕点,分给了孔山一些。她一边把糕点掰成小块往嘴里放一边说:“从我记事,我爹一直在南疆,好不容易回趟中都却差点折在那。我爹肯定是被冤枉的,现在都这样了,我家祠堂还供着那些圣旨呢。” “你爹跟你聊过这事吗?” “说过,当年他没想回去过节,毕竟南越已经投降了,只是我爹拒绝了南越的投降,收个尾就能永绝后患。但一来狗皇上非让他回去,我爹又认死理,皇上放个屁他就当圣旨。二来我爹收到过一个线报,说皇宫混入北国的人。本来皇上宠爱的露妃和东瀛就不清不楚的,又加上北国的势力,我爹觉得必须去一趟。等他到了线报指定的地点,就受到了袭击。按说那么大的动静,御林军早应该出现了,但偏偏那晚他们迟迟没有过来。” “毕竟那种时候,御林军的大部分人都在大殿附近守着,以防万一。” “以我爹的武功,以一敌三不落下风,还用飞剑术杀了其中一人。但追过去的时候,刺伤的人就变成了露妃,胸口上插着我爹的宝剑。” “什么叫变成了露妃,是不是那天你爹喝多了?” “不可能,我爹原籍北方,那里冬天都是靠喝酒取暖,听我奶奶说,我爹平生只在十四岁的时候喝醉过一次,还是被我爷爷灌多了。而且,我爹喝了酒都是喜欢拽成语装文化人的,不可能打打杀杀的。没想到御林军到了,就把我爹抓起来了,迟到的正义变成了邪恶。” 孔山很难想象五大三粗的林茂东咬文嚼字的样子。但又想,自己都没见过林茂东,可能也不是五大三粗,要不然生不出来这样亭亭玉立的女儿。 孔山没说话,他突然想帮林茂东一家平反。 但这无异于痴人说梦,孔苏格办案一直很可以的,不然要是有冤案记录,他就没法当左相了。虽然老百姓之间的案子,不会有冤案。官员和老百姓之间,就很少有案子。 万一真是冤案,平反了,那这么大的案子,孔苏格也得被罚吧。 第二日,林安开始逛街,孔山负责付钱和背东西。 孔山觉得,有必要背着二百两银子逛街吗?是不是太夸张了,而且,是不是太沉了? 但孔山大意了,银子换成东西以后,更沉了。 就这样,一连七八日,钱花得差不多了。孔山好心提醒:“你多少留点钱吧,还得回去不是?” 林安说:“要你管?明天跟我去一个地方拿钱。” 孔山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跟着当了一天脚夫。晚上回客栈,林安倒是也爽气,点了好酒好肉,好好招待了孔山一番,二人又聊到深夜,多少有点相见恨晚。但也没办法,夜猫子没法恨早,他们没有早上。 次日,林安说要带着孔山去见个人。到了地方,远远看去,只见一个人正昂首挺胸地踱步,一看就是有些权力。 林安不让孔山听他们说啥,孔山只能在一旁等着,其间,那人打量了孔山几次,给了林安两张银票,没看错的话,五百两一张。林安给了那人一百两碎银子。 林安走了,孔山刚想跟上,男人径直走到孔山面前拦住了他:“公子,您受苦了。” “你是?” “我是丞相大人派人救您的,没想到您被一个姑娘救了。” 孔山震惊,但又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一个姑娘卖了,连连点头。 第12章 北国 “已经发了飞鸽传书。” “这……保险吗?” “公子放心,肯定能收到。大规模群发,连斑鸠都用上了。” 孔山盯着远去的林安,心里五味杂陈,原来这只是一场爱情买卖。 几日后,孔苏格赶了过来,飞下马车,几步跨到了孔山跟前,双手抓住孔山的胳膊:“儿子!怎么样,没事吧?没受伤吧?听说你被抓进大牢,我派了好多人去救你。” 孔山说:“嗯,你派去的人都看到了。听说还讲价了。” 孔苏格有种被抓包了的感觉:“刚跟你娘学会,不小心就使出来了。身体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儿,没有大碍。” “我已经让人奏明皇上,准你回京养伤。正好你二哥也在家呢。” “二哥怎么回来了?完整回来的对不?没化整为零吧……” “当然没有,他虽然笨,但惜命。这阵子北方战事也吃紧,军队出现大规模的瘟疫,根本没什么战斗力,你哥先回家躲两天。” “这还能躲呢?临阵脱逃不是大罪吗?” “你在中都也不是生活了一年两年了,什么时候见过大罪能降到得势的官员身上?你也一样没事。咱们赶紧启程出发,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孔山想了想,也对,换了身干净衣裳,一边匆匆吃着点东西,一边和孔苏格开始分析局势。 “所以说,我觉得军队中一定有人做了手脚。” 孔苏格说:“我也想过了,感觉像赵清文的行事风格,整天暗戳戳地搞小动作,跟那帮东瀛鬼子似的。自从露妃走了以后,皇上心灰意冷,偷偷给他下药都不行,也再无子嗣。无人继承皇位就是宫内斗争激烈的原因。论理该立二王爷的长子,这是立长的法度,我也支持。但是,右相的二妹是四王爷的夫人,肯定是想立四王爷的儿子,以后他要是皇上的大舅,这权力岂不是更加通天。” 孔苏格对这个局面也没有什么很好的解法:“路上埋伏你的人。我已经调查过了。有些人藏着秘密觉得过不了审,直接自杀了。剩下都是死士,打死也不说。” “你别打死啊,你多给点钱试试了吗?” “没有,没什么用吧,这些人的家人应该都在别人手里。” “说不定有孤儿呢……” 吃完饭,父子二人一前一后上了两辆马车,往中都行进。 孔山迷迷糊糊中,车队已经来到一处峡谷,老宋也放慢了行进速度。突然,随着一阵阵轰隆声,前方山石滚落,把路挡住了。 这种地形本来就特别容易设置埋伏,孔山伸出头看了一眼:“老宋,赶紧往回走!” 后边儿的士兵自觉分两队一队负责护送他们,另一队负责断后。 这时,山谷两旁的树林中,陆续钻出来一百多人,统一穿着束身衣,蒙着脸,背着长刀。 他们手持弓箭,射杀了断后的士兵。但是人怎么可能跑得过马呢?眼看跟他们距离越来越远,孔苏格终于松了口气,但是没想到。歹人抢了负责断后的那批士兵的马,也追了上来,孔山只能让老宋加快速度,有多快跑多快。 但毕竟车的重量加上两个人,肯定跑不过一人一马,孔山撩开布帘看了眼外面,发现孔苏格的车已经被蒙面人追上。孔苏格从车上跳了下来,开始跑,他跑过了自己的马车,跑过了黑衣人,也跑过了自己的车,直至跑没影了。 孔山把车上能扔的东西都往后扔,后面一堆人的竞速跑变成了障碍跑。 终于,孔山已经把马车拆成了板车,板车越跑越快,成功拉开了一段距离。 正当孔山能喘口气的时刻,咯噔一下,孔山差点被咳出血。老宋回头:“不好意思,少爷,撞到你爹啦!” 二人赶紧勒马把孔苏格扶上板车。但软和的垫子都扔了,能在颠簸的路上躺得住真的就靠骨头硬了。这会儿又被后面拉近了距离。 孔山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对老宋说:“宋叔,后面的路看见岔路就拐。” 老宋也根本不问为什么,知道少爷肯定有办法。 眼前一个左拐,老宋赶紧勒马,一个漂移转弯,孔山和孔苏格跟筛盅里的骰子似的,都摔到了车右边。果然,对方好一会儿才追了上来。接着老宋又在前面的河边来了个急速右转。这次,他们听到了一阵窸窣声和尖叫,肯定有马追进河里。 就这样经历了七八个拐弯之后,再也没有人跟着了。 孔苏格原来是骨折,现在变骨折加脑震荡了。 老宋说:“这些人的马术怎么那么差?” 孔山说:“这些人都是倭国人,我刚才就在赌,咱们的马,听不懂外国话。” 孔苏格颤颤巍巍地说: “为什么会有倭国人追杀我们?是不是右相勾搭倭国人了,但也不太可能是右丞相的人,右丞相也很难对我动手。现在朝廷里边虽然乱,但还维持着一个平衡,只要我被杀了,这个平衡就会打破,右相或许会成为皇上的眼中钉。他不会冒这个险的。” “爹,你的气挺长的,肯定死不了。”孔山惊魂未定,着实吓了一大跳。 有惊无险地回到中都,孔山终于见到了他的二哥孔武,兄弟俩太久没见了,分外亲热。费夫人也是满含热泪,看着儿子嘘寒问暖,嘱咐月饼做了一桌子大餐,晚上一家人好好团聚一下,孔苏格陷入昏迷,暂时缺席。哥俩吃着喝着,不免聊到了北方战事。 “本来,北方消停好长时间了,但是大齐大部分军队都在南线,所以这阵子北境开始骚乱,有些小股弓箭兵,三五成群,天天往军营里投射一些鬼故事书。我们上厕所也没有其他能看的,只能看这个,吓得我们睡不着觉,免疫力下降。北方又一直擅长巫蛊之术,所以一些士兵都病了。现在又是秋天,大批的候鸟往南飞,士兵经常射鸟改善伙食,但是上次一个营的人吃大雁,就都病倒了。好人都出现了咳嗽,畏寒,生病的越来越多。病来如山倒,北线快扛不住了。” “有多少军官生病啊?” “军官生病的不多,甚至第一批生病的都没有军官。” “为什么呢?” “军官有肉吃,基本不会去打猎,而且也不住一块。这次回来我也是为了搬救兵,军队大夫已经没法子了。跳大神也试过了,甚至考虑到管辖问题,请的大齐跳大神的,想着上层交流一下。但跳大神的看了看,给我们推荐了一个医生。 “那医生吧,倒不是完全没用,就是把人架在硫黄上熏,要么病没了,要么人和病都没了,所以我只能回来,靠着爹的声望去找太医院想想办法。” 孔武也无心喝酒,满脸愁容,由于和太医院挨着,也比较熟。就一直赖在太医院那边。两拨太医就风寒还是风热吵得不可开交,但两拨人开出的药基本没啥用。郭太监碰见他还劝:“小山,咱们自己人说自己话,当年那批名医,都因为治不了不孕不育走的走,杀的杀,这些人,指望不上的。” 孔山有病乱投医,甚至写信询问林安或者她老师知不知道这种病。他派特快把信带给酒馆老板,让他转交林安。但短时间内肯定也收不到回信。 孔山问:“北国跟其他国家打仗,肯定也用过这样的手法,其他国家是怎么应对的呢?” “哎,有道理啊,波斯也常年与北国打仗,咱分头问问。” 兄弟俩出了门。孔山能找了个行脚的波斯商人,当年,司天台的观星仪器也是找他买的。 商人说:“哎,我们的士兵也生病了,但我们发现染病的女兵很少,所以现在前线都是女兵。” 这让孔山大受震撼,他从来没有想过女兵对抗敌兵。不过这个方法在大齐行不通,波斯女兵从小训练,中原地区大家普遍觉得女人比较适合嫁作人妇,做贤内助。这种状况一时半会也无法改变,孔山只好闷着头回家。 等孔武回来,带给了他一份北国俘虏的审讯记录。 孔山看完,大吃一惊,北国人太残暴了。如果有人生病,传染性特别强的话,他们会将病人关进一个山洞,管吃管喝。一个月后,看谁还活着,把存活之人的血注入十个病人的身体里,如此这般,选出十几个人的血治病。 北国人还让病人往鸟身上吐口水,有人打到这种鸟,他们就会染上病。 现在问题还是无解。这时,司天台的兄弟们听说孔山已经回到了中都,派临时工来拉他去喝酒。 兄弟们好久不见,分外亲切,只是孔山心里一直有事记挂着,酒喝得也不踏实。 推杯换盏中,他看见了在酒楼舞台上蒙着脸跳舞的波斯舞女。他忽然明白了,波斯女战士之所以很少生病,是因为她们的习俗——出门都会用纱巾捂住口鼻。 想到这里,孔山赶紧差人跑回家告诉了孔武。 十几日后,孔山收到了林安的回信,信中说: 中都与南疆战事升级,南越乘虚而入,导致现在南疆前后受敌,自己的哥哥林平也被南越俘虏,一时间帮不上他的忙了。 这是孔山第一次见到林安无助的样子,他决定要去南方帮助林安。算是补偿孔苏格的错误,也算是补偿自己的一些念想。 他又看了一遍林安的信,本来想烧掉,但想了想,决定还是把信夹在一本书中,放到了自己床下的暗格里。 第13章 重回南疆 孔山轻车熟路,很快赶到了南疆。 但他也不敢光明正大地进城,毕竟不知道城门口还有没有贴着他的通缉令。于是,孔山乔装打扮,戴上假胡子,又在嘴里面塞了两团棉花,显得整个人胖了许多。 对着溪水照完,他信心满满地快马加鞭,赶到了那家熟悉的酒馆:“掌柜的,还记得我吧?” 掌柜的立刻从柜台里迎了出来:“呀!几个月不见,公子圆润了不少啊。” 孔山大惊失色:“我伪装得这么差吗?一眼就能看出来?” 老板说:“噢?公子伪装过了啊。” 孔山摸了摸脸:“我胡子呢?” “或许公子还年轻,过几年才能有。”掌柜的说完,骄傲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现在南疆什么状况?” “最近南越获得了其他国家的支持,大举进攻,大有想吞下整个南疆的趋势。以前的南疆,就像是大齐和南越的缓冲地带,现在更像一盘菜,俩人几筷子就吃完了。” “你能不能先帮我把和尚找来?” “没问题。上次你出来的时候,和尚又被抓进去了。本来他和钟黑鸦能打个五五开,结果蹿天猴恢复过来,加入战局,最终把和尚擒住了。” “里面你都打点过了吗?” “都打点到了,还挺照顾他的,怕他认床,安排进了上次的牢房。” “和尚到底是什么人?背景调查过了吗?” “和尚以前住大齐靠北的草原上,从小习武,家里的各种牲畜都遭过他的毒手。后来不满足于草原上的武术技巧,去中原遍访名师。发现好多所谓的名师不过如此,改成了到处打擂名师。再后来遇见了一位功夫王,结果一套绝学闪电五连鞭打在和尚身上,和尚一点事没有。功夫王就说和尚是练外家功夫的奇才,被推荐到另一个名师那里学了铁头功,把自己的头发都给磨没了。顶伤自己老师后,开始到处找医生治疗秃头。听说南方植被茂密,就越走越往南,来到了蜀城。” “可这跟植被有什么关系?” “只能说老撞头吧,对性格影响很大。本身他也没有犯多大的罪。就是经常在官府贴告示的地方叽叽歪歪,叽叽歪歪就叽叽歪歪吧,还动不动问旁边的人‘大伙说是不是啊’。这种人当然就得敲打敲打嘛。偏偏和尚又不像那些读书人,一敲打就能收敛收敛。士兵去敲打他反而被他敲打了。当地的一个武官看他功夫不错,把他收在身边当保镖,但武官有一天吐槽和尚家乡的羊肉不好吃,被和尚打了。官府想着,等找到一个齐国高官也讨厌草原羊肉,再把和尚放了,安插到敌人身边,但草原羊肉确实对咱大齐人的胃口,所以一直软禁着他。” “好救吗?” “这次应该好救,毕竟从上次营救中吸取了不少教训。而且,监狱里大齐的人比上次还多,监狱现在是大齐的天下。” 孔山无话可说,还是和掌柜仔细讨论了营救和尚的策略。 第二日晚上,掌柜带着一个人以探监为名来到监狱,监室里一群人就把和尚围了起来。 “我们是奉孔公子之命前来救你的。” 掌柜左右看了一眼,也没人注意,就放心打开监牢的门。 随行的人用力把头套扯了下来,贴到了和尚头上,然后给和尚刮了个胡子。两人快速换好了对方的衣服。 其他人叮嘱掌柜:“今天这个活记得给我们记工作量。” 和尚就这样,带着满脸刀口,跟在掌柜后面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监狱。 孔山的包间里准备了好多酒菜给和尚接风,二人相谈甚欢,聊到了深夜。 次日中午,林安来到酒馆找他们。 掌柜一看,不禁感叹:“还是公子有格局,叛军头领的女儿都投诚了。” 林安看到孔山,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碍于和尚在身边,也只能再放在心上发酵一会儿。 孔山见了林安,也立刻站了起来,把座位往外挪的同时,又往身边拉近了一点。 “林安,快说说你哥怎么样了。” 林安拿过孔山的茶碗喝了一口,慢慢说起: “半个月前,南越又发动了一次攻击,但不同的是,这次南越派来了好多的野牛,牛角上都绑着尖刀短矛。并且,在野牛上战场的时候,蛮子兵往牛眼里面泼了好多血。” “泼血?” “对,牛一上战场跟疯了似的,看见人就撞,所有阵型全被冲乱了,没到一炷香的时间,我们溃败下来。我哥因为冲得比较靠前,来不及撤退,就被他们抓去了。” “你哥为什么冲那么靠前啊?” “以为南越放牛是给我们上贡来着,等看清了就来不及了。” “和尚,发挥你本事的时候到了,你不是会造谣嘛,去各处散播一下,说林平不是林茂东的亲生儿子,所以才派他出去打仗。这样林平在南越的心里位置没那么重要了,看守也会松一些,处境不会那么危险。” “我去了南越,也不会说那边的话啊。”和尚抓了抓头,“不过,以前听我一个师父说过类似的打法,但是那是对付铁甲连环马阵的,你们听听有没有用。” 这话一出,让孔山对和尚有点刮目相看。 “一是派人挖洞埋伏好,等牛冲过来拿钩镰割牛脚。晚上还能吃牛肉,以战养战。” “这种方法不行,这里的战场没有路,所以没法沿路挖洞布置士兵。” “那要不先修条路?”和尚说完,觉得自己好聪明啊,最近智慧都有点溢出了。 “还是说说第二种吧。”孔山怕林安不了解和尚的脱线,赶紧把话题引回来。 “第二种,就是你们在战场上埋一些竹筒,这样牛冲过来的时候就会踩在竹筒里倒下,一只牛倒下了,后面的牛就会发生连续踩踏。” “我们也听过这个方法,但是没机会设置陷阱。他们侦察做得特别到位,根本不给人布置陷阱的机会。” 孔山问:“林安,你能信得过我吗?” “当然。” “那帮我找一份战场的地图,越详细越好。” 林安并没有走,而是让老板找来了纸和笔,默默地画下了一幅地图。 孔山看完地图:“我倒是有一计,不知道可不可行,如果可以的话,能否把我引荐给你的父亲?我想亲自去跟他说。” “但是你的身份……” 孔山说:“我已经拿出我的诚意了,而且你也知道,当年林叔也是因为我爹成了这样,也算我替我爹做一些事吧。” 于是,林安回去找到了林茂东,林茂东正因为林平被抓,急得抓耳挠腮,也算是有病乱投医。父女俩连夜来到了孔山的住处,详细询问孔山的计划。 林茂东走的时候心中也算有了一些底气,然后跟身边的人说:“等过阵子把这个酒馆封了,这里就是个贼窝。” 次日,孔山与和尚一同来到军营,一进营帐,都是老熟人。 “哟,您好您好,久仰大名。”都司笑面相迎,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曾经逮捕过孔山的样子。要不说贵人多忘事呢,不忘事成不了贵人。 孔山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我在司天台待了十来年,预测天气能预测个八九成。”他走到沙盘前,继续说,“我看这附近的土质松软,咱们等一个急骤的雨天,诱敌深入,野牛会陷进泥里。上游正好到了河流汛期,加上下雨,水位压力一定很大。你们拖着,只要能拖够两炷香。就能用水淹死它们。” “要是水牛呢?”和尚问。 “和尚别犯傻。” “对啊,要是水牛呢?”在场其他人也问。 “大水一冲,水牛淹不死也会恢复正常,派人把牛赶回来就好了。” 都司摸了摸下巴:“但要是不下雨,我们岂不是又要损失很多兵力?” “它们在泥地里也跑不快,放心吧。” “可人在泥地里也跑不快。”和尚又提出了问题。 “这也是我要说的,士兵的鞋底上,都加装木板。” 就这一句话,让几天后的南疆人家都没了大门。 大伙又七嘴八舌讨论了半天,觉得也就这个方法可行,然后开始分配任务。按照计划,孔山与和尚带着一路人马,绕过敌人的眼线到上游的河流埋伏着。 大部队在外安营扎寨,等候命令诱敌,剩下的就交给孔山了。 次日,孔山带着草帽穿着蓑衣,带领南疆兵将把前面的河道用石头堵住。水越涨越高,只等着孔山一声令下。 地面开始传递着震动,预示着许多庞然大物冲了过来。 孔山站到高处,才发现黑压压一片里不只有牛群,还有几只大象,这阵势也难怪南疆的军队扛不住。 骑着大象的是几个黝黑的人,这是孔山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南越人,简直能完美融入乌云里边。 牛群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两边军队的距离也就差着四分之一炷香的时间就能赶上。 这时,暴雨如约而至,红土地变得泥泞。幸好南疆的士兵事先都在鞋上绑上了木板,在泥路上走起来比牛快多了。 只是第一头牛到了泥地,速度降了下来,但第二头牛停不下来,尖刀直接刺入前面那头牛的屁股里,相当惨烈的追尾。前面的牛想奋力想爬过去,但后面冲上来的牛越来越多,几十头牛都冲倒在了一起。 南越的军队行军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僵在原地。 这时,孔山让众士兵一齐用长矛撬开堤坝的缺口,大水倾泻而下。带起了越来越多的山石。孔山和和尚身后的高地上的泥土也变得松动。 “快跑!” 和尚一手抓住孔山的脖领子,刚往前跑了几步,就被一棵树撞到,和尚眼疾手快,一只手抓住树干,一只手拉住孔山。俩人一番努力,坐着树干顺流而下,流到了南越兵面前。和尚举了举拳头,还是放下了,毕竟现在肯定没有办法带着孔山安全脱身。 两人很蒙,敌军也有点蒙,这是算那些牛的回礼吗?也不做多想,把俩人捆上带了回去。 第14章 回礼 和尚倒是不怎么在乎,他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入狱了。近几年要么在监狱,要么在准备进监狱,颇有些“纵狱过度”的感觉。 但南越的监狱真正能被称之为牢,而且非常牢。它都不是房间,就是一个个把头卡外面的大笼子。犯人们一进去直接就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此时已然是深秋,这个地方竟然还有蚊子,孔山把头发放了下来,给脸做了个现成的蚊帐。和尚有点惨,没想到堂堂铁头功被蚊子破了。只能不停地驱赶,一停下来头上就落上来一堆蚊子。孔山没看清,激动地对他说:“和尚,你有头发了!” 孔山此时又庆幸自己不是和尚了。 这种牢笼的好处就是视线好,他们一眼就认出了林平,像肿了的林茂东。也可能是脖子太粗了,笼子卡得他呼吸不畅,把脑袋憋大了。 孔山大声喊他:“少帅,我们是来救你的!” 林平说:“咔咔咔咔……” 和尚无语了:“咱来之前没告诉咱林平是哑巴啊。” 林平一生气,脸涨得更红,刚想再说点啥,旁边的南越兵走了过来,朝着他的大头就是一下子:“呜嘎嘎呜嘎嘎!” “和尚,他说的什么意思啊?” “可能是想玩打地鼠吧。” 第三日晚。 北方天边亮起了红光,孔山知道,他和林安约定的行动要开始了。本来他们是打算一起行动的,但这次只有靠林安了。 根据孔山预测,雨过之后,三天内定有北风,南疆会趁机放起孔明灯。这时候正秋高气爽,刚吹过风,会更加干燥。飞到差不多的时候,灯芯会把孔明灯烫个洞,等孔明灯快速落下,就能直接把他们寨子烧了。他以前就这么把家里烧了的。 但现在,看到了天边红彤彤的一片孔明灯,孔山心里也犯嘀咕:忘了和林安说剂量了,这阵仗,不会连自己也烧了吧?他可以以另一种方式,和这些人混熟了。 按照孔山的预测,等孔明灯落下的两个时辰后,就会下雨,那时火势会被完全控制住了。所以,只有在这两个时辰内,他们才能趁乱把他们救出来。 孔山推测得还不错,火烧得很旺,当然要是不烤得慌就好了。林平可能是被烤出了一些油,感觉脖子竟然灵活了一些,一直在喊:“这是谁想的馊主意!等我回去砍了。”其他南疆俘虏们也应和着:“砍了砍了!” 和尚也在旁边:“砍了砍了!”然后小声对孔山说,“快说啊,要不暴露了!” 大火映红了半边天,两边的士兵开始冲杀,惨叫声不绝于耳。 孔山知道战争又一次打响了,大象也加入了滋水灭火的行列里边。 “听说你们司天台不是会求雨吗?”和尚也着急了。 “我只会在下雨前求雨。”孔山无奈地说。 这话不假,司天台也懂民众心理,预测下雨有点高级,但求雨就是神技,还是得会包装,给科学穿上迷信的外衣。话说着,一队黑衣人偷偷潜入了牢笼旁,几声弓弦声响,守卫全都应声倒地。 孔山看到中箭的人症状像被毒蛇咬过,就知道箭头淬毒了,八九不离十是林安的手笔。 “是麻醉的箭头,人沾着就倒,怎么样,厉害吧?”黑衣人拉下面罩,竟然是林安。孔山没想到她竟然会亲自前来,也没想到,黑灯瞎火的,脸都被头发盖着,还是被林安认出来了。 孔山和林平一齐说:“你怎么来了?” “我不亲自来不放心。” 林平很生气:“让爹知道,非得骂死你。” “想不想出来了,还不说点好听的。” 林安没放在心上,但还是先去救出了孔山。钟黑鸦和蹿天猴把和尚和林平从牢里救出来,一群人赶紧撤退到一个偏僻的角落。 林安说:“前门是走不出去了,只能绕到旁边出去,你们先乔装一下。”说着,从背包里面拿出了一个大瓶,打开里面满满都是黑黢黢的膏状物体。 孔山一眼就看了出来,包和瓶子都是当时他们一起在蜀城买的。 林安示范给他们看,把黑色膏体放在手里搓搓,抹在了脸上,这样跟南越人有八九分像了。 其他人赶紧照做,孔山也看透了林安的小心思,见面还是得干干净净的,等迫不得已了,才想起来要抹上一些。 一行人往西门撤退,他们拿到了一个小头领的腰牌,也瞒过去了不少南越士兵。再有几步,他们就到西门门口了,完全听不到正门的喊杀声,这也预示着越来越安全。 他们躲到了墙边,开始小声讨论:“我们下一步从西门出去,绕这条路。”但是大晚上的,地图又看不清,当他们打着火镰,才发现旁边有一个睡着了的士兵,由于脸长得太黑了,并没有发现他。 林平一刀结果了他。这士兵也太可怜了,睡着睡着人就没了。 一直顺利走到西门,哨卫询问:“前面正在打仗,你们从这出去干什么啊?” “要去侦查大部队,得从西门绕过去。”林平用南越语回答。 “你说话有点口音啊。”哨卫说。 众人惊出一身冷汗。 “是不是老家也是尼亚的?哈哈哈哈。” “对对对,哈哈哈哈,老乡老乡。麻烦给行个方便,耽误了我也担待不起,回来请你喝酒。”林平打着哈哈。 本以为这样能糊弄过关,但孔山预测的雨姗姗来迟,和尚的头顶开始掉色,就像一颗没煮好的茶叶蛋。局势立马紧张起来了。 南越士兵刚回过神来,林平心有灵犀似的立马抽出兵器,孔山手无缚鸡之力,赶紧拉着林安往外跑。和尚也不怎么在意林平,冲在前面给众人开路,这些南越士兵块头比和尚小不少,根本不是对手,更何况还有钟黑鸦和蹿天猴。 只是寨子上面的弓箭手解决不了,众人不敢恋战,只能赶紧逃跑。 孔山放慢速度,跟在林安后边。万一有事,也能护她周全。瞭望塔上吹起了号角,附近的军队都冲过来围剿。他们被囚禁了几日,腿脚肯定不如先前灵活。幸好西门离一片树林不远,这也是当时孔山事先考虑到的。 众人冲到林子里面,虽然远处看见了士兵的火光,孔山还是决定铤而走险,他说:“和尚,辛苦你了,这事儿只能靠你了。” 孔山和林安、林平跑在前面,和尚在后面用一些树枝掩盖脚印。毕竟开始下雨,很容易留下一些脚印。 钟黑鸦及几个士兵往另一个方向跑去,能引开一部分士兵。 和尚拖着许多树枝,也累得不行,喘着粗气说:“孔山,我咋听着好像有狗叫声,是不是白拖着那么多树枝了?” “好像是。” 这就意味着,钟黑鸦他俩引开敌人的计划并不成功。因为敌人有狗,这也太难了。只能尽快找一条河,用河水去掩盖他们身上的味道。 林平说:“你现在的方向肯定不对呀,视野怎么越来越开阔了,敌人一眼就会发现我们的,他们的箭法又准,我们不成活靶子了?而且,这种路你能跑过狗?” 孔山说:“你相信我,咱们就走这条路,撑过去这一会儿就没问题了。” “大雨了怎么能往下走?” “看见那边的砂石了吧?有砂石就有河流,而且天已经连着晴了三天了,石头上一定特别热。雨水淋到这些石头上,很快就会起雾,我们就能趁机逃走了。” 林安也说:“哥,相信他,要不是他,你现在肯定也出不来。” 林平没说话,他在为妹妹向着外人说话生闷气。但过了一会儿,果然看见身后陆陆续续地起了雾。 林平喜上眉梢:“没想到我军里竟然还真有能预测天气的人,不错不错,你是哪个营的?回去我跟你的长官说一声,给你升官。” 孔山差点回一句,敌营的。 “哎呀,哥,先别管那么多,先出去再说。” 雾越来越大,他们蹚过河,越来越放心,但是又越来越不放心,因为他们也看不清路了,万一走错了路,很容易撞上原来的朋友。 孔山说:“没事,相信我,我大体知道怎么走,你看这些树木、小灌木的叶子朝南的一面一定长得比朝北的一面好。因为太阳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南边,咱们按这个往北走就好了。” 孔山蹲下身,观察了半天,发现两边的叶子长势差不多。 林平说:“你老家大齐的吧?那里的太阳大部分在南边,只是到了南疆,太阳大部分时候在头顶上。” 孔山这才琢磨了过来。和尚在旁边说:“要么扔鞋吧。” 孔山看着这漫天大雾,一时间也没了法子。 突然,他注意到雾气有轻微的流动,他想到今天下雨,应该刮北风。只要感受到风的方向,就能知道该往哪走了,但是现在在一个山谷,风向不是那么准,风是沿着间隙刮过来的。 林平说:“那咱们爬到山上看看。” “不用,找棵高的树爬上去就行了。” 和尚问:“那你怎么知道找的那棵树高不高?” 孔山说:“你是不是傻啊?粗的树不就高吗?” “还倒是挺有道理,那谁上去呢?”孔山说:“和尚你上去吧。” “为什么不让林平上。” “你看你满头的汗,你上到树上面,风一吹你这个脑袋,就准确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一定错不了。” 和尚觉得有道理,找了棵粗的树,很快就爬到看不见了。一会儿,从上面掉下来一个榴莲。林平应声倒地,比被南越虐待伤得都重。但林平是真爷们,怕暴露,愣是一声没吭。只是林平脑袋又大,身边也没有布,林安只好先折了片芭蕉叶给林平包上,整个一个豆沙馅儿粽子。 过了一小会儿,只听上方传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那边是北。” 孔山心中开始骂娘,这下好了,都知道我们在哪儿了。他赶紧喊:“和尚快下来,赶紧跑了!” 只听见一阵“吭哧吭哧”的声音,就知道和尚直接跳下来了,幸而中间有不少树枝做缓冲。 “和尚,哪个方向是北?” 和尚一指,众人赶紧往那个方向跑。 “等等,我榴莲呢?” 第15章 一路向北 最终众人还是找到了方向,甩开追兵,走出山林之后,大家发现面临着更严重的问题,就是没饭吃。 四人又停下来商讨了一段时间,最终决定,一路要饭回去。而林平,更是被定为要饭的最佳人选。 “你都这样了,谁看了不想给你点吃的。”林安劝道。 林安刚说完,一个行脚商人经过,扔给了林平几个铜板。林平还想骂人,被和尚塞了个野芒果进去。 “我可是南疆将军。” “将军就能不饿吗?” “将军可以命令别人要饭。和尚,你一看就是出家人,正常人家看见化缘,多少得给点吧。” “我长得太凶了。” “这样更好啊,你想想,即使他们不给,也不敢打你不是。实在不行,你就给人家算一卦嘛。”孔山觉得林平太轴,劝他就是浪费时间,转过头来劝和尚。 人就是这样,站得越远,出的主意越馊。 “可算卦不是道士干的活吗?” “你这不也不是真和尚嘛。” 和尚也没辙,谁让他率先饿了,也就不再抗拒,敲开了一户猎户的门。“阿弥陀佛!请施主施舍贫僧一碗饭吃吧,只要吃的不要钱。阿弥陀佛!” 猎户看这和尚,孔武有力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吃素的,谁家吃素的还能练那么大块啊。就被迫心平气和了起来:“师父,我们家还有些剩饭,要是师父不嫌弃,我给您取来。” “不嫌弃不嫌弃,谢谢施主。” 猎户进去取饭,和尚打量着院子里七七八八,顺手把猎户的叉子扔到了院墙外,一会儿拿着回去防身。这下子,施主变失主了。 “就这点啊。”和尚看着满满一大碗饭。里面还掺了些野物下水,但彼此都没说破。 “大师父需要多少啊?” “最好有七个人的量。” “但我们两口人,也剩不了七口人的饭啊。你们那么些人啊。” “我们四个人,但我自己能吃三个人的量。” “大师父再等会,我再去取些。” 猎户转身屋,直接把两条猎狗的狗盆端了出来,哄得和尚开开心心地走了。猎户也长舒一口气,回屋面对两条抑郁的猎犬。 幸好离南疆不是很远,四人吃着百家饭,偷着百家衣,有惊无险回到营地。 林茂东看见林安,劈头盖脸一顿骂:“你跟着他们去干什么?知不知道多危险?回你屋关一个月禁闭。” 孔山刚想为林安说点啥,但林平赶紧给他使了个眼色。但由于眼睛不大,五官只能团结起来帮忙,整张脸像海葵被戳了一下。 孔山一想,也是,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驳了林茂东的面子,便没再说话。 林安转过头,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就走了。 第二日,孔山更是作为营救林平的功臣,受到了特别的待遇。林茂东破例设了家宴,款待孔山和和尚。 林安从旁边跳出来提醒他:“你惨了,我爹要和你喝酒。” “你怎么出来了?” “今天月初啊,一个月了。” “合着你爹原来就算计到了啊。而且都打成这样了,你爹还有心情喝酒啊。” “应该说,酒对他来说就是水,喝酒无所谓的。我只是怕你挡不住。” 孔山说:“还有和尚呢。” “出家人还能喝酒呢?” 孔山只能解释:“他不是出家人,他只是秃顶。” 到了宴席上,林茂东准备了好久。这里的皇宫有个好处,它并不像一个皇宫,更像是一个军机衙门,没有太监,只有一个卫兵帮着斟酒。孔山看见只有林茂东、林平和林安三人坐着。 “再添一个碗,还有他呢。” 林平说:“和尚还喝酒?” 孔山只能又解释了一遍。这个局面,不能力敌,只能智取。所以孔山一直在偷偷往自己衣服的下摆倒酒。但林茂东的院子修的是真不错,一点也不积水,流到了养鱼的小池子里,酒过三巡,已经有鱼漂上来了。 这可乐坏了院子里的猫,捞上醉鱼大快朵颐,一会儿也倒了。 厨子看见了,把猫拎进了厨房,园丁还问:“猫还能吃啊?” “你懂咩啊。”厨子已经笑开了花。 喝到这个程度,孔山也开始放飞自我了。 这就是人们为什么喜欢在酒桌上社交,因为喝多了,很容易看到一个人的下限。 孔山说话已经开始结巴:“茂……茂叔,当年,是个什么情况啊?难道……难道真的是我……爹办错案了吗?你怎么被陷害的啊?” 林茂东说:“好多年前的事了,不追究也罢,我能理解老孔的苦衷,我跟他的私交很好,甚至当年都给你们俩订了娃娃亲。” 林安听到这儿脸红了,责怪林茂东:“爹,聊正事呢。” “叔说啥我都爱听。”孔山尽量遏制了眼睛放光,还是对自己的理智有了一点坚持,“爹,能跟我说一下当年具体的情况吗?” 林茂东一愣,但还是接着说起了当年:“这个案子吧,没法说是不是你爹办错了,朝廷中的力量不是你们现在所能体会的。对好多人来说,这个案子没办错。” 话语间,他的脸上又多了一丝凝重。 “当年我在南疆驻守,那时候的南越军队还只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大头兵,身上连个像样的盔甲都没有,他们听说北方老野猪一直撞树,抹一身松香接着裹沙子,能刀枪不入,高价购入好多老野猪皮盔甲。可松香一到南疆都化了,哈哈哈哈哈,要不是不在旱季,我一把火能把他们全清干净了。”林茂东讲到这里,颇为得意,自己喝了一杯,往后一躺,又说了起来。 “所以我们的弓箭手占很大的优势,每次打仗对方都是跑过来,中箭,跑回去。天天练折返跑练的,连他们的将领都是大肚腩,小细腿。那时候真的是势如破竹。我们一路从舒城打到了南疆,把这些南越兵逼到了森林里,弓箭不好使了,才形成了一个短暂的僵持,我想着再有个一年半载,我们绝对能扫平他们。 “但这时北方也发生了叛乱。大齐士兵患病太多了,军队损耗得厉害,想把我直接调到北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怕我在南方扎得更深,就地称王。我理解皇上的顾虑,但是我想等扫平以后再去北方。 “有一天我忽然得到消息,我派到北国的卧底传来消息,说上层混入北国奸细。所以我得去中都看看。因为这个消息来得比皇上的圣旨晚,所以我才晚到一天,没想到皇上还在等我。 “到了中秋宴嘛,大家觥筹交错,载歌载舞,好不快乐,让我差点忘了这件事。这时,在我面前上了一盘拔丝地瓜,用糖丝写着,速来后院,北国奸细正在碰面,看完吃掉。 “我也不知道真假,就说要去如厕,以防万一,还带了皇上刚赐给我的剑。到了后院,两个宫女模样的刺客攻击我,她们武功很高,但是我嘛,你也知道,属于那种此曲只应天上有的水平。” 说到这里,孔山知道,林茂东喝多了。 喝多了的一个征兆,就是会把一些想显摆的东西,生硬地嵌套进去。 林安还在旁边对着他笑了一下。孔山可能也有些醉了,觉得林安笑得可真好看。 但是她爹还待在这里,也不好说一些过分的话。于是他自己举起杯想喝一口,掩饰慌乱的内心。 林茂东抓住孔山,跟他碰了一杯,说:“哪有自己喝的,喝着。” 一杯下肚,林茂东继续说:“她俩根本打不过我,但是我觉得两人是在调虎离山,因为我还能听到屋里有一些响动,我要冲过去,又被两人纠缠住了。 “这时,从露妃的寝殿拐角冲出来一个人,离我有二十几丈远,怀里抱着个孩子。要对那孩子动手,我以为是皇上的龙种,毕竟我常年不在中都,赶紧使出飞剑术制止那贼人,你也知道,你林叔的飞剑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正中那贼上胸口。我手里没了剑,不敢分心,只能专心应付那俩宫女。等听见御林军的动静,俩人放了个烟幕弹就消失了。我赶紧跑过去看那孩子,却发现孩子消失了,贼人不见踪影,地上躺着的人却是露妃,胸口还插着我的剑。” “这不就是误伤吗?”孔山问道。 “不可能是误伤,虽然是晚上,虽然喝多了,但飞剑命中的人跟露妃的体型还是有一些差别的。我正纳闷的时候,御林军赶到了,泥巴落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我被御林军拿下,皇上气得要将我满门抄斩,幸好那时一家老小没跟着我前往中都,可算是躲过了一劫。那时我听说中都里面不安生,怕有叛乱,带着些士兵。没想到这些士兵真的叛乱,劫了法场。” “有什么您觉得特别的地方吗?” “那人中了我的剑,没有立刻倒地,甚至都没有趔趄,我还是挺惊讶的。” “假人?” “肯定不是,那人手上有动作的,很灵活。” 孔山不知道,是因为喝多了酒,还是这个案子太复杂,觉得一头糨糊:“就那么确定不是误伤了露妃吗?南方有一种植物的叶子,吃了之后会产生幻觉,是不是有人在你的食物中下了药了?” “当然不可能。我是军人,如果真是中毒的话,我肯定能感觉得出来。” 孔山听闻,脑子里过了好多事儿,他觉得一股气在自己心中闷着,不吐不快,他站了起来:“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大哥!我一定帮你洗清冤屈,放心吧。”说完还摸了摸林茂东的头。 和尚吐着酒气吆喝:“我也要摸。” 林安气得在桌子底下狂踹孔山。孔山一下子坐到地上,胃再也撑不住,一下子来了表达欲,喷涌了出来,和尚在旁边也喝得迷迷糊糊了,惊叹道:“哇,喷泉。” 孔山这样,林安都下不去手。倒是和尚好心,把孔山扶了起来,然后帮他夹菜倒酒:“吐光了吧,再吃点,我还想看。” 第16章 回京 次日下午,孔山的身体醒了过来,条件反射似的起床,脑子在后面紧追慢赶。 “林安,我要回中都了。” “酒还没醒吧,我是和尚。” 孔山一激灵,眼睛重新聚了聚焦,赶紧出去找林安了。和尚想看他还能出什么丑,乐乐呵呵地跟在后面。 林安也没想到他走得这么急,暗自责怪孔山不跟自己先商量一下,两个人还有很多话根本没时间说。但看着孔山去意已决,只好带着他俩到书房找林茂东告个别。 书房布置得挺好,摆了好多《南疆月刊》《孔子兵法》《七十二计》《诗歌三百首》,全都是上册,看着也都挺新的。 “怎么都是上册啊?”孔山小声嘀咕。 “我爹说不看下册,好多武将都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林安解释道。 “爹,我想和他们一块去中都。” 林茂东正在和林平看沙盘,被林安这话吓了一跳。林平直接呵斥:“胡闹,不知道你什么身份!去送死啊!” “反正那么多年了,也没有人认出我来,他俩又不傻,不会暴露了我的身份的。” 孔山盯着和尚,心说他可不是不傻啊,林安。 “不行不行,太危险了。”孔山走得那么着急,就是想赶回去抓紧翻案,好光明正大地能和林安在一起。即使孔苏格受罚也没关系,坑爹的事又不在乎多一件,一万和一万零一相差无几。 林安生气了,直直地盯着孔山,孔山有点心虚地转过脸去。 “你已经是个大人了,不许再耍这种小孩子脾气。往小了说,你是我闺女,你出了事儿怎么办?我怎么办?你妈怎么办,你哥怎么办?” “我还行……”林平小声叨叨着。 “闭嘴。”林茂东的眼神带着肃杀之气射过去,立刻把林平钉住了。 “往大了说,你是南疆公主。你一个人出事,会有上万人受到牵连。” 孔山也在旁边安抚:“听你爹的,现在中途太乱了,我也没法保护你。” 林安彻底生气了:“把你那套英雄气概收起来,谁需要你保护,在一起好多事就是要商量的,你知道吗?而不是你觉得你有能力,你能照顾我,你就替我做决定,打着为我好的名义为我做决定!” 孔山听到在一起,耳朵完全被巨大的喜悦堵住了,后面林安说的完全屏蔽了,脸上的笑意像水面下的空木桶,根本按不住。 林安火烧到屋顶上了,却看见孔山还在嘿嘿地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踢了孔山一脚。和尚怕影响孔山倒地,赶紧躲开了。 林茂东见林安发脾气了,也退了一步:“唉!去吧去吧,但是让钟黑鸦和蹿天猴跟着你,一步也不能离开,听懂了吗?” 林安转怒为喜,速度之快让孔山觉得自己的时间感知出了问题。 “好的好的,爹最好了,嘻嘻。那我能和他们一起走了吗?” “钟黑鸦和蹿天猴需要休息两天,前两天回来的路上遇上一群猴子,不知道为什么,就和他俩打起来了。” “爹,我也想去中都看看。”林平也嬉皮笑脸地凑上来。 “看你大爷,滚!”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分两拨进入中都,孔山和和尚先走,林安三人随后出发。 孔山和和尚一回中都,家人们都围在他身边,嘘寒问暖,知道没什么事儿也就放心了。 孔山隐瞒了见到林茂东的事,开始着手调查当年的案子。 最方便直接入手的肯定就是孔苏格。 这日,孔山便嘱咐管家准备些好酒好菜,自己站在门口等孔苏格从宫里回来。 孔苏格下了朝,轿子刚走到门口,孔山就迎了上去,满脸堆着笑:“爹,饭菜都准备好了,咱爷俩喝点啊?” 孔苏格一听孔山喊爹,动物本能般的汗毛直接竖了起来:“臭小子,有什么事直接说。” “哎呀,我能有什么事啊。”孔山躬着腰,跟孔苏格打着哈哈,“这不就是咱爷俩好久没有好好聊会天了嘛。” 爷俩坐到圆桌上。 孔山把这些年来,从他爹那听到的自己吹牛的事儿,又添油加醋地复述了一遍,哄得孔苏格格外开心。单论喝酒,孔山肯定喝不过孔苏格,只能想着法地逃酒。每次给他爹斟酒斟得特别满,给自己杯子里象征性地倒了点儿。 就这样,两个人喝到孔苏格从脖子根开始红,一直红到下巴、嘴、鼻子、眼、额头,就像洪水漫上来一样,全红了。 孔山说:“爹,我想看看当年林茂东案子的卷宗。” 一向和蔼的孔苏格直接拒绝:“不行,看那干吗?而且那是机密。” 孔山一听就知道这是一句搪塞的话,因为世界上没有机密,只要有人知道,就有可能传出来。 他说:“不给卷宗的话,你给我说说当年的情况呗。” 孔苏格看既然逃不过,自己把壶里的酒咕咚咕咚都干了,直接醉倒,孔山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觉得以后肯定也套不出来什么话。 孔山气得踢了一脚孔苏格的凳子,走开了。 “娘,为什么我爹对这个案子那么耿耿于怀啊,我记得当年是他办了这个案子之后才升的官。” 孔山指望费夫人能知道点啥。 “这个案子可能牵扯特别大吧,本来这个事儿皇上交给你姥爷,但是姥爷举荐了你爹。你爹办得不错,才顺利当上左丞相。他这个年纪当上丞相的凤毛麟角,民间都叫他小孔丞相。具体的我就不怎么清楚了。” 孔山无奈,只能自己再想办法,一般案件的卷宗都会放在大理寺内,于是他和秦子晋攒了个局,重新认识一下大理寺的哥们儿。 为什么说是重新认识,因为他以前从来不跟大理寺的人打交道。他们那个工作风险太高,可能一个挺好的哥们儿,说没就没了。 酒过三巡,大理寺的哥们儿说话都开始不利索,问孔山:“孔哥,怎突然想进档案室啊?” 孔山瞎话张嘴就来:“自己人,我就不藏着掖着了。我娘让我查的,说我爹有个私生子,跟当年某一桩案子有关。” 大理寺的哥们儿一听,瞬间清醒了几分:“哪一桩案子呀?” “家丑就不方便说了吧。” 在撒谎和坑爹方面,孔山确实是有一些天赋在的。 “咱该说不说,我当值二十年,只有两个大理寺以外的人进去过,一个是你,另一个就是皇上派公公来拿了一份卷宗看了看。” 孔山也明白这话的意思,给了五十两银子。哥们揣袖子里,离开的时候压得走路都高低肩了。 第二日,大理寺的哥们儿就送来了档案室的钥匙,这就是会办事儿的,不把人带进去。出了事大不了一推,说孔山把钥匙偷了,一点毛病也没有。 孔山进了档案库,按照大理寺这哥们儿说的,找到了那些卷宗。孔山懒得抄写,直接把卷宗带走,把一些空白的卷轴放了进去。 然后约着和尚、林安到富贵楼聊聊案子。 “这地方的菜不错,酒更好,都是宫里的。”孔山作为地主,兴致勃勃地介绍。 “宫里的人开的?”和尚不禁好奇。 “不是宫里的人开的,是这里的人有关系,拿普通一点的酒找御膳房的人换进贡的酒。” “那皇上傻吗?” “大部分人尝不出来酒好不好的。而且,这些酒好多也赏给官员,官员平时只喝好酒,只会觉得别有风味。”他们三人一边吃着喝着,一边研究起卷宗,发现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驳回的地方。证人证物,时间线都对得特别齐,一时间,他们都以为是林茂东记错了。 “这份档案应该被调换过。”孔山说。 “为什么?” “因为如果这份案子是我爹主审,后边那块有我爹的印章,但是我爹的印章在我小时候被我摔过,有一个角缺了一点,跟这个印章不太一样。” “也就是说这个案子真的有隐情?” “肯定是。” “那现在需要调查出来,谁是调换卷宗的人啊?” “你不就是调换卷宗的人啊……” “和尚别犯浑。” “想想当时谁想置你爹于死地不就行了?” 林安想了想:“当时可能跟我爹比较有过节的,就是文官了吧,有一些文官天天吆喝着打仗,但上战场的都是这些士兵,我爹也不忍心牺牲,就硬拉了几个文官去前线谈判,但是这些文官又觉得我爹能打肯定能赢,跟他们谈判是给他们脸了,特别嚣张,直接被敌方给咔嚓了,所以这些人对我爹的意见很大。我想想都有谁。” 林安说了几个名字,孔山想了想:“这几个人好像都是右相那边的人。” “那现在这个事儿,是不是最好找右相打听打听。” 第17章 夜探右相府 “怎么找,我爹跟他是宿敌,而且,找嫌疑犯打听犯罪经过啊?” “那倒也是。” “我是有一个办法,但是风险非常大。” “什么办法?” “右相好像有写日记的习惯,咱们想办法偷到他的日记呗。” “为什么堂堂一个宰相还要写日记啊?他老师检查吗?” “因为平时说的谎话太多了,想要对得上,那是不是得记录下来?” “那你怎么知道他写日记呀?” “我爹告诉我的。” “你爹怎么知道啊?” “因为我爹是他的政治对手啊,一个人怎么会连自己的对手都不清楚。” “那你爹怎么不写日记?” “谁告诉你我爹不写日记?” “那要不咱先看你爹的日记,当年他审的案子。” “不是,合着你怀疑我爹审案子的时候作假了?” “没怀疑,没怀疑,那咱们就先去右相府看一看。”和尚拔腿就要走,“可是你又不会武功,让钟黑鸦和蹿天猴去呗?” “他俩不熟悉右相府的路,没事,这不有你嘛。” “你熟悉?” “我每年都去拜年。” “两家都这样了,还能拜年?” “去他家拜年肯定就是当熊孩子呀,不小心打碎了几个花盆,我又不知道是古董,涂鸦几幅字画,我也不知道是真迹,又不好意思要我赔。” “那他不是气死了。” “对啊,更气的是他们家想来我们家如法炮制,却发现我家的东西都换成了铁打的。” “你爹真狠。” “尤其是有一次,右相的儿子被海盗射穿腿了,那天我们在他家拜了一上午年,跑来跑去的,出了一身汗。” 和尚没说话,默默举了个大拇指。 待到子时,孔山和尚二人换好了夜行服准备出门,刚一出房间,就听见朱管家大喊:“有贼呀!抓贼呀!”瞬间整个孔府“嗡”的一声,全起来了,一阵轰轰烈烈,最终以朱管家受伤草草结束。询问第一个对朱管家出手的人,他的理论依据是,贼才喊捉贼。 二人回到屋里,和尚纳闷:“那么晚了,你家朱管家怎么还不睡觉?” “平时这个时辰我还没喝完酒回来,他等我等习惯了。” “那右丞相家有酒鬼吗?” “他们家有护卫,得小心。” “你们家为啥没有啊?” “我娘武力高,我爹跑得快。可能也因为我娘武力高,所以我爹跑得快。” “咱刚才哪里暴露了呢?都穿着夜行服了,明明走路声音也很小,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发现啊。” 孔山对和尚说:“和尚,咱们是不是不应该在满月的时候出去啊?这月亮有点太亮了吧。” “可是咱们等不到半个月以后了吧。” “也不用完全等到半个月以后。其实只要阴天不就好了。明天差不多是个阴天。” 第二夜,阴天,在不开灯的房间,二人又换好夜行服,准备往外走,刚出门,又听见朱管家哑着嗓子大喊:“抓贼呀!我就知道上次你们没有偷到东西,肯定还会再来。” 和尚和孔山大惊,赶紧撤回了屋里。 众家丁也赶到了孔山的房间。 就看见孔山和和尚从床底下伸出头来,朱管家胳膊绑在脖子上,仍然正气凛然:“少爷,你们看见两个贼人了吗?” “没看着啊,怎么啦?” “有两个贼,到咱家偷东西,其中一个贼还是一个光头。”朱管家的老婆王欣茹站在他身边,一边说一边瞟了和尚一眼,“跟他一样。” “你们再去别处找找,我这屋没有。” “少爷,你们俩在干吗啊?” “我们在床底下找个东西。”孔山也不能说,他们想找的是借口。 “需要我们帮你找不?”王夫人也不能说,他们想找的是证据。 “不用不用。你们赶紧抓贼去吧。” 朱管家走后,孔山只能和和尚带着夜行衣出去了。 他们俩找了个角落,换好衣服绕道到了右相府的后门。 和尚扎了个马步,十指相扣,让孔山踩着,再一使劲就把孔山送了上去。和尚直接原地起跳,站到了墙上。 就看见黑咕隆咚的庭院里,有几只亮着的眼睛朝着这边移动。孔山说:“这是他家的大狼狗。准备的包子呢?” 和尚把几个包子扔了过去,两个人跳下墙,准备朝另一个方向走,谁知那几只狗见了包子,理都不理,朝着二人就跑了过来。 “和尚,狗为什么不吃包子呀?你不会买的‘狗不理’吧?” “不是啊,我就拿今天家里吃的包子,兑上了林安给咱们配的迷药。” “家里的包子肯定不行啊,右相家的狗平时吃的都是上好的牛肉,你这包子肯定不行啊。” “那也没有带别的吃的了,不行先撤,再想办法。哎,等等,我想到办法了。”和尚说完,迎着几条狗就冲了上去,奔跑的同时还顺手捡起包子。 狼狗刚想张嘴咬人,“唰”,和尚一个包子,塞到了狗的喉咙眼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狗急得都快抠嗓子眼了,无奈生理构造不支持,吱呦了几声,不动了。 后边的狗跟过来,和尚如法炮制。转眼间,三只狗吃得饱饱地睡下了。和尚拍了拍手:“嘿,林安给的药可真好使。” 狗也不知道是被药死的还是憋死的。 右丞相家里的侍卫仿佛听见了动静,立马追了出来,二人见人多,赶紧撒丫子跑。孔山没他爹的脚力,眼看快被撵上了。又怕别人听出他的声音,也不敢喊和尚。和尚站到屋顶上,直接把瓦片揭下来,朝几个侍卫当暗器发射出去,给孔山制造点逃跑的时间。 右丞相两口子这辈子也第一次体会到,醒来一睁眼就能看见蓝天的感觉。 第二天,孔苏格下朝,脸上的笑拿黄土都埋不住。轿子刚落地就到处找夫人,跑得袖子鼓囊囊地兜着风:“夫人夫人,大喜事啊,赵清文家里昨晚上进贼了,也没偷成啥,就把他家主卧的瓦都揭了,现在他那房子,还真是阳光房,都能晾葡萄干。” 孔山、和尚没得手,林安把这个事揽了下来,开始去踩点。她知道,右相有个七八岁的小孙子,特别喜欢新奇的玩具,就让孔山打通关系,把蹿天猴安排成给右相府送菜的人。 蹿天猴每天优哉游哉地去右相府送菜,找了一个“偶然”的机会,给了小赵公子一个很神奇的小玩具。小赵公子特别开心,渐渐就跟蹿天猴熟络了。 蹿天猴又特别能白话,把当年怎么跟猴子玩儿这些事儿,全部讲给了小赵公子听,小赵公子听得聚精会神,反而让蹿天猴心里都有点过不去,毕竟现在连小孩都得坑。 “可惜了,本来我能有个特别好玩的玩具,但是,那个人不卖给我,说需要用一些东西换。” 小赵公子还是单纯,说:“拿什么换呀,府上有吗?有的话我帮你换。” “他说是想要一个你爷爷的小本儿,存放在了一个地方,他也没说是哪儿,但他说世界上没有人能找出来。唉。”小赵公子好胜心上来了:“怎么可能没有人找得出来,今天我就给你找出来。” 蹿天猴知道效果达成了:“好,咱们别今天了,三天内你帮我找出来,然后我再来的时候,我带着那个好玩意儿来,你给我那个小本儿。” 小赵公子爽快地答应了。 三天后。 蹿天猴正准备去右相家拿那个小册子,孔山拦住了他:“不要去了。” “为什么?” “肯定暴露了。” “不至于吧,我们玩得挺好的。” “那个小胖子,从三岁开始就被这么骗,他可能不好骗,天天胡说。” “你们这些人心那么脏的吗?” “这又是骂谁呢?我三岁的时候也这么被骗,咱们再想办法。” 林安也有点气馁,没想到自己刚出马就遇到了麻烦。她回到自己的住处冷静了一下,又找来了关于右相府的所有能找到的信息。 “右相家每年都会招师爷进府。”林安拿出了往年的告示,对孔山说。 “都招师爷啊,这不是很正常。” “但是,右相府招得有点多,而且,公告上写的,要求师爷记忆力超群。前一阵蹿天猴到他府上送菜,他说师爷的食物都是特别做的,好多食物都是增强记忆力的,所以我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右相家,根本不把那些事儿记在本子上,他选择了让这几个人帮他记,顺便帮他分析,也就是说如果咱们想知道右相的秘密的话,要从这几个人身上打开突破口。” “可是右相府都进不去,现在连去上瓦的这些人干完直接送去修皇陵了,永远见不到了。这几个师爷应该也被他们保护得很好,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我觉得是这样的。首先咱们没法把这几个人给绑出来,右相也不可能莫名其妙地问他们关于十几年前那件事的详细经过。所以说只有一种办法,就是当这些师爷们开始记性不好的时候,那右相一定会急着找人代替这些师爷,但是短时间又不好招,所以才有可能写在纸上。” “可是要怎么才能让他们记忆力不好啊。” “放心吧,我有办法。你忘了,我可会配好多药呢,反正给他家送菜的关系咱们都已经打通了,肯定可以的。” “棒!” 果然,过了几天,右相府传出来要招师爷的消息。孔山也做好了准备。他去司天台借了望远镜,钟黑鸦和蹿天猴每天夜里都会盯着。 林安还叮嘱他们:“不要看那些年轻的师爷,这个事发生在十几年前,肯定是一个老师爷在记着。晚上盯着还点着灯的房子就行了,这是个急事,肯定特别特别晚。” 右相府这两天确实焦头烂额。师爷们忘性越来越大,先是不记得吃什么,后来右相说的事也记不住,这两天右相对着师爷发脾气,有个师爷说你谁啊就在这逼逼赖赖,差点把右相给打了。右相只能让他们快点把还记得的事写下来。 第六日后半夜,蹿天猴不孚众望,从右相府里全身而退,一进门,蹿天猴就笑出来了。这是孔山第一次见蹿天猴笑。怎么说呢,从此夜叉在他心里有了脸。 蹿天猴说:“查到了一些信息。当年这个案子,右相的妹妹,也就是当朝的皇后娘娘当年确实害过露妃。传过谣言,说露妃跟海贼王有什么关系。甚至下过药。露妃当年算是独得皇上恩宠,所有妃子嫉妒是很正常的。但从日记里看,应该不是他陷害的我们皇上。甚至右相一度想借此机会扳倒左丞相,也就是你姥爷。但没想到,你姥爷直接把这个事儿交给了你父亲办。” “那有啥有用的信息啊?” “当时宴会上的情况,被原来的御用画师画下来了。当时宫里经历过这些事儿的好多人都已经换了,当时的人都有……” 第18章 悄悄留下小秘密 孔山带着和尚寻摸了一圈人,发现当年的知情人大部分都死了,露妃宫里还健在的,只剩下了一个以前看大门的刘太监。 只是没想到刘太监从宫里出来以后这么落魄,住在中都北边儿的一个小村里。可能这就是得势者多助,失势者寡助。 这个村里只有十几户人家,几乎都是太监,和尚感慨:“这村倒是也清净,肯定不会有小孩乱闹腾。” 沿着一段窄窄的胡同,走到底就是刘太监的家。 这种宅子的风水并不怎么好,特别容易冲煞。房子也十分破败,房上的瓦片七零八落的,院子里枯黄的杂草上盖满了叶子。这是孔山第一次看到一座建筑在摆烂。 但起码它也是个固定住所,这已经是好多人追求一生的目标了。 孔山和和尚进去之后喊了几声:“有人在家吗?” 正屋大门敞开着,里边传了一个气息微弱的声音:“谁呀?” 孔山第一次听那么苍老的夹子音,一机灵,赶紧自报家门:“我是司天台的孔山,有事来请教。” “进来吧。” 孔山率先推门进去,昏暗的光线下,看到屋里边儿只有一张大床、一个八仙桌、一把椅子。一个头发全白了的人半躺在床上,床上的被窝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破破烂烂,有些棉花向往自由,偷偷探出头来绽放。 床上的人也不睁眼,说:“司天台怎么会有事能找我?” “想找您打听一下,关于十五年前,宫里那一次中秋庆典的事情。” 老头不耐烦地摆摆手,侧过头:“都忘了,都忘了,你们走吧,我就知道找我没什么好事。” 孔山肯定不死心:“还请您帮帮忙,这个案子十分重要。前辈有什么困难,我们也能略尽绵薄之力。” 老太监也不是等闲之辈:“没拿官话压我,这说明是你们自己偷着查这个案子吧。我一把老骨头了,不一定哪一天就走了,或者黄土一盖,或者房瓦一盖。” “房子我们可以派人来修。”孔山觉得还是有戏,赶紧补了一句。 老太监这才来了精神,指了指凳子:“你们坐下说吧。” 孔山坐了下来,和尚看了看旁边没凳子,就坐到了太监的床脚处。 刘太监有点不适应,往旁边挪了挪:“我吧,宫里带的东西都没了,也快死了,帮你们就帮你们了,毕竟也没有多少个以后了。但是我这一辈子,还有一个心愿未了,就是希望我走的时候,人是完整的。” 孔山听了这话,一下子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好多太监年幼的时候都格外穷,没有钱让人净身,所以就把割下来的东西,抵押在净身的人那里。等有钱了,再把自己的宝贝赎回去。 当然,做净身人也不是善茬,他们会打听宫里的情况,也因为认识那么多太监,所以格外容易。如果知道这个太监混得特别好的话,他会把价格标得很高,确实会让这个太监再肉疼一次。 这就是卖个预期,所以好多人也把这个叫作炒期货。这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民间都知道“期货可居”,只可惜一般背景拿不到官方许可的执照。 孔山也不知道为什么,刘太监怎么混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都赎不起自己的宝贝。所以等他开口以后,觉得这个事儿十拿九稳,毕竟孔山家又不缺钱。 “这个没问题,麻烦您给一个地址,我们去帮前辈讨回来宝贝。” 刘太监说了一个地址,孔山记下,匆匆告辞。 两个人来到刘太监说的地址。这宝贝屋就站在皇城到太监村这条路的旁边,提醒着来来回回的太监,走得再远,也别忘了自己的根在哪里。 也没什么装潢,就是个普通的民房,但房门的对联别有味道。 上联:与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下联:不如选老母与大人伺候。 横批:职业无贵贱。 他们下马走进去,直接说出来意。 那位大夫倒也不意外,带着他们来到了后院,进入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里面放置一排排木头架子,架子上挂着丝锦绣的精致小袋,散发着特别的气味,应该是用了药物做了防腐处理。孔山说:“师傅,我们想赎回刘白胜的宝贝。” 医师说:“没问题呀,我帮你找一找,他多大岁数呀?” “六十几了。” “没想到还挺能活。”医师走到了后边的架子说,“来,在这呢。” “这个要多少钱?” “也不跟你多要了,看着你们应该是有什么事儿求他,不然一般都是本人来。你们给五千两银子吧。” 孔山有点惊了:“怎么那么贵!” 五千两,这个数额也太大了,甚至不是自己家里一下子能拿出来的,他觉得一二百两已经是极限了,和尚在旁边也挺吃惊:“我把我的卖给你,一千两行不行?一千不行,五百两都行。” 大夫白了一眼说:“捣什么乱呀,买不买啊?” “师傅,我们诚心想买,您给个实在价呗。” 师傅说:“这就是实在价了,我又不是不知道刘白胜在宫里混得什么样,他就一直装穷,都养得起干儿子,赎不了自己宝贝啊。” “那降降价吗?总得有个砍价的空间。” 大夫轻蔑地笑了一下:“这就是砍下来的,还再砍呀。” 孔山知道这事有点难办了,拉着和尚走了。 “怎么出来了?” “林安买东西的时候,砍不下价格,一走老板就自己降价,咱这样咋不行呢?”孔山又在回忆当人质那会儿的经历。 “你说这个东西谁知道是真的假的呀,既然都不知道真假,那咱们为什么不买个便宜的给他?” “但咱也不能丧良心,等他死了,他宝贝肯定就很便宜了,咱再买下来烧给他。” “孔山,没想到你他妈还挺善良。” “也没想到你这脑袋瓜还挺灵光。” 俩人互相认可了一下对方,又进去了,直接问:“师傅,你们这便宜的多少钱啊?” “啊?”大夫第一次见有这么问的,扔给他们一个小袋子,“晦气,这个送你们了。你是孔大人的小儿子吧,这种事别说出去了,给你爹丢人。” 孔山大喜过望,感谢再三。拉着和尚出去了,心想,给我爹丢人又不是我丢人,我会在乎?真有意思。 二人拿着宝贝,火速赶往了刘太监家,一进门,把那个东西往八仙桌上一放,对刘太监说:“已经帮您把东西赎回来了,您看一下。” 刘太监立马来了精神,坐起来对孔山说:“给我给我。”孔山把袋子双手奉上,然后悄悄在和尚衣服上擦了擦手。 刘太监眼里亮起了光,颤颤巍巍打开袋子,火冒三丈,一下子把宝贝扔了过来。和尚多年习惯,直接把宝贝当暗器踢了回去,正中刘太监脑门。 刘太监被别人的宝贝击中,更生气了,浑身颤抖着说:“假的不成,改来硬的了是不?” 孔山吃了一惊,和尚还嘴硬:“这可是我们高价买来的。” “我不管是你们被坑了,还是你们想来骗我。但这个就是假的,骗人都不专业。我是十一岁的时候入宫阉的,那时候怎么可能有这么大?” 孔山和和尚面红耳赤,但又不能认,只能再三赔礼道歉,孔山用南疆练就的演技痛骂医馆,刘太监翻了个白眼,转过脸不看他们,他俩只好再去医馆磨。 “师傅,您也知道孔苏格是我爹,给我爹个面子吧,再便宜点。” “三少爷,最少最少,三千两,不能再便宜了。” “师傅,您这样做生意,不怕商部查下来吗?” “三少爷,不瞒您说,商部归右相管,我们这可由右相爷罩着呢。” 孔山明白过来了,看来这个老板是吓不住了,但孔山也不是善茬:“师傅,您可不要后悔啊。” 一炷香以后,孔山和和尚带着一队人马进入医馆。 大夫立刻迎出来,但也有恃无恐:“哟哟,来了那么多大爷,我们这正规经营,也劳烦不到刑部吧。” 跟孔山过来的队长立马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经营不归刑部管,但我们收到举报,这里有人买卖人体器官。” 大夫脸唰一下就白了,还能这么扣帽子呢?就这么扭曲律法啊,这就是传说中的帽子戏法? “三爷,军爷,咱有话好说。三爷,借一步说话。” “老板,现在没法借一步了,我总不好受贿吧。”孔山也没法说软和话,刑部也想把这些太监们的命根子都握在手里。 “把这儿给我封了。”队长大手一挥,一队人马立刻行动,贴上了封条。 大夫一屁股坐在地上,有点不知所措,喊了一句:“你们等着,治不了你们了。”起身就要去找保护伞。 “你走不了了,你这是大罪。”几个士兵上去就把大夫按住了。 “也别太为难他了。”孔山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但没办法了。虽然他知道,有右相护着,大夫肯定也会放出来。 “三少爷,按照咱的律法,举报奖励钱货的五分之一,这二百多根……” “我只需要一个人的就行,其他的替我捐了吧。” “那三少爷您挑着,我替那些太监们谢谢你。我们刑部还是作风清廉的,会打折处理,然后上交国库的。” 孔山对他们也很了解,没再说些场面话,带着和尚和刘太监的宝贝,返回破屋中。终于得到了点有用的消息,当年有倭人密会露妃。密会之后,露妃的贴身宫女夜间会偷偷溜出去,打那时起,皇宫再没有人顺利生过小孩。 第19章 说句心里话 孔山和和尚回去,赶紧找林安分享了一下他们得到的消息,三人商议以后决定一方面继续从孔苏格嘴里套线索,另一方面去找画师屠秀秀。 孔山觉得中都找个人太容易了,一个画师从宫里出来之后,最常见的做法就是开个画室,有这个金字招牌,也不愁挣不到钱,尤其是结婚画,排不上队。虽然被坊间诟病画得过于好看而导致不少人觉得走错了婚礼,但又不是坊间给钱,还是新郎新娘给钱,所以还能大肆捞金。 不过找人去知名画室问了一圈,大家对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林安干脆带着钟黑鸦和蹿天猴上街上,直接进画室打听。 他们扮作南方富豪的样子,走进一些个大画室,佯装要买画。老板看人很准,一看林安这个气质,还带着两个保镖,赶紧笑脸相迎:“我可以给姑娘推荐几幅,请问姑娘买画是自己欣赏、送人或者另作他用啊,我们画室都可以开票的。” 林安,倒是直接:“你们认识一个叫屠秀秀的画师吗?” 老板说:“不认识,一定是个不知名的画师,京城有名有姓的画师作品我这里都有。” 林安话锋一转:“唉,上次在他那买了幅画,结果画得太差,我们想退掉,但是找不到他人了。” 老板说:“屠秀秀啊,我好像想起来了,姑娘,他就住离着不远的大芬胡同!只不过现在改名了,一时间没对上号。”还真是,同行是冤家。 林安根据老板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屠秀秀家。钟黑鸦说:“怎么一股子臭豆腐味?” “你懂个屁,这叫墨香。”蹿天猴还是有文化一点。 林安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等会儿!” 接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端着一碗臭豆腐开了门。 “进来说吧。”说完,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林安三人进去,发现院子里挂满了画,但全都是仕女图。只不过跟一般仕女图不同的是,这些仕女图,人物背景全是富贵人家或者是皇宫里。 老画师问:“姑娘,你是要画画吗?” “不瞒您说,听说你以前画过十五年前皇宫的那幅画,我们想高价收购。” 老者摆了摆手:“姑娘请回吧,我这儿没有你要的东西。”说罢伸出了送客的手势。 林安也不着急:“那请您帮我画一幅画吧。” “我画画收费很高,而且我的画跟别人不一样,我画的都是他们想要的生活。” “原来有那么多女孩子想要进到宫里啊。” “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们想要的是去宫里,去那样一个冷冰冰的地方。” “可能也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吧,你看这位姐姐还有太监伺候着。” “这个太监是按他夫君画的。” “哦哦哦……” “那幅画,我没法卖给你们,我觉得自己超脱了,其实还是没有,我还是忘不了,作为宫廷第一画手那些荣耀的日子。所以我可以给你们看看,或者帮你们临摹一张。” “那太好了,谢谢谢谢。麻烦帮我临摹一张吧。” 林安临走给了画师很大一笔银子,也带走了秀秀帮她画的画像。 画带回去后,孔山仔细看了看:“这线条的流畅程度,只能说明……” “说明他厉害。”和尚赞叹道。 “说明他临摹过无数次,这老小子靠讲故事挣钱吧,而且还搞捆绑销售。”孔山看了看林安手里另一幅画,但林安并没有打开的意思,他也不好意思张口。 另一边,孔山一直在惦记着孔苏格的日记本,他老觉得孔苏格有所隐瞒。 等月初一孔苏格上朝了,孔山来到了他爹的房间。 这个房间也太熟悉了,以前没少在这搜出来孔苏格的私房钱。孔苏格也不敢有什么怨言,毕竟费夫人才是一家之主,他再有胆子,也不敢惹家长的儿子。 虽然这些年没怎么搜过这里了,但基础很牢固,不一会儿,孔山就从花瓶里找到了老孔的日记本,封面写着几个大字:说句心里话。 孔山大体看了看,这五本是最近几年的,而从十几年前到这几年,只有三本。不知道这说明随着孔苏格官越做越大,假话是越来越多了,还是他的记性越来越不好了。 孔山大体翻了翻,找出了林茂东那年的小本子,他也不敢让和尚看见,只能自己先偷偷看一遍。 翻开日记本,孔山仔细看了起来: 八月初三 今日无事可写 八月初四 今日无事可写 八月初五 今日无事可写 感觉孔苏格就是在水字数。又不用交给老师,无事可写就不写呗,但转念一想,还是得保证这个习惯的。 到了八月十七到八月二十几的,竟然全撕掉了。这让孔山有火没处发,恨不得把他爹的日记全撕了。只好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心态翻一翻前面的内容。 这一翻,不得了。孔苏格日记里,但凡提到林茂东,一直咬牙切齿,咬牙咬得不像一个吃软饭的人的牙口。关键林茂东一点也没觉察,甚至认为孔苏格和他交好。 这下孔山有些慌了,难道真是孔苏格故意陷害林茂东的?这个念头让他在一瞬间充满了无力感,他没法向林安交代。 怎么跟她说,世界上不会存在非故意陷害吧? 他不想瞒着林安,但说了之后呢?怎么面对林安?他们还有一点希望吗? 孔山也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狗血,这就是结果。孔山呆呆地靠着床脚坐在地板上,等着光线从屋里一点点收走。 傍晚,孔苏格下朝回来,立马来到了自己屋,把屋门用力一关,插上门闩。 “为什么要偷看父母的日记,你这样也太不尊重我的个人隐私了。” “我这是为了你好,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你不理亏吗?” 孔山也不藏着掖着。 “你知道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多不容易吗?”孔苏格几乎是吼出来的。 “所以,你是真的很恨林茂东对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跟林茂东的关系很好的。” “爹,别骗我了,你的日记我都看了。” “都看了个屁,但凡都看了,你就不会有这样的结论。” “我们也去了大理寺放档案的地方,那份儿改了的案卷,一定是你听说我要查,重新找人换了吧。还害怕自己万一被追究,换了个章。” “放你爷爷的狗屁。”孔苏格真的生气了,他推开孔山,从书架上拿下瓶酒,咬开瓶盖,灌了一大口,“什么叫我恨林将军?那是恨吗?那是嫉妒,你知道你妈当年追林将军追得多疯狂吗?” 孔苏格说完,虚脱一样坐了下来,哭丧着脸:“儿啊,你不知道你娘当年追星多上头啊。当年。林将军的事落到了我手里,你妈就一直在想方设法护着林将军。甚至为了林茂东,往我的酒里下药啊!” 孔山一脸震惊,想要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爹,其实,其实我娘对也你挺好的。她真的也很在乎你的感受啊,她都是偷偷看林将军的画像的。” 孔苏格这下更崩溃了,哇哇地哭,一边哭一边说:“你娘都这样了,你还跟你娘一样,居然喜欢上林茂东的女儿。我不活了,呜呜呜呜……” 孔山也没想到孔苏格全部知道,气氛一下子有点尴尬。 “你怎么知道的。” “我也看你的信了……” 父子俩也算是把这个事说开了。 “我的日记,可能是被你娘撕掉了,她也不信任我,非得自己查案。” “我娘为什么不信任你啊?” “她也偷看我日记了。” 孔山无语了,不得不说,老鼠生儿会打洞,这偷看日记的习惯,也算是一脉相承。 他赶紧找到母亲,把前因后果说了一下,母亲听说林安是林茂东的女儿,更是欢喜得不得了,立马要认儿媳妇。孔山赶紧拦着先干正事,费夫人就把自己当年知道的情况,事无巨细地对着孔山说了一遍。 费夫人说完,孔苏格从门外进来。 “走,爹陪你们宫里再走一趟,你们好好查,也证明爹当年真没错。”说完,可能也怕因为提起这件事被揍,立刻拉着孔山跑出去了。 四人来到皇宫,孔苏格直接找来了郭太监。 “哎呀,老孔,露妃都走了多少年了,怎么,又重新查啊。” “不是不是,有不信邪的太监宫女,老偷着进琉瀛宫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这不也怕你担责任嘛。” “啊……好说好说。”郭太监给了孔苏格钥匙,“开完锁钥匙放门框上头就行。” 四人顺利来到露妃以前住的琉瀛宫,孔苏格小心翼翼地拆去封条:“里面东西应该都没动过,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你们查完再贴好封条就好。” 琉瀛宫的大门缓缓打开,十五年前的秘密从大门往外看了一眼。仨人也立刻投入进去,仔细勘查着每一个细节。但不得不说,孔苏格真的尽力了,没有新的线索。三人正要沮丧得离开,林安叫住了他俩。 “等等,这个屋里面缺一个东西。”林安又查了遍清单,“孔叔叔给的物品进出清单上有的。” “什么东西啊?” “缺一面大铜镜,女生的屋里,都有一个大穿衣镜的。” “镜子?” 申时的宴会图、消失的镜子、卷宗里说后花园的死鱼就在孔山的脑子里翻滚着,它们之间冥冥有一条线,但孔山怎么也抓不到。 回到家时,已经到了晚饭时间,管家也刚进门,说:“少爷,以后别再去富贵楼吃饭了,里面是假酒,今晚几个客人都吃出来毛病了。” 孔山说:“不好。” 第20章 名侦探 “咱们得赶紧再去宫里一趟。”孔山摸着下巴,满脸愁容。 “行,确实还有好多地方没逛呢。”和尚的脑回路还是经常跳线。 “怎么了?”林安也不解。 “还不是很确定,但感觉要出大事。这次,咱们一起。”孔山看着林安,林安看着孔山,此刻,和尚的光头更亮了。 “安安,和尚,咱们这次去宫里风险很大,有个心理准备。对了,和尚,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真名。” “我啊,贱名。我叫铁炉。”和尚还有点羞涩。 “姓什么啊?” “姓华。华铁炉。” “怪不得我听监狱里有人喊你华生。明天要是平安无事,咱们就等我爹来了,让他帮林叔叔平反。要是有事,咱们就只能见机行事了。” “我相信你,咱俩都不会有事的。”林安坚定地看着孔山,拉住了他的手。 “我也不会有事的。”和尚双手插在脑后,先走了一步。 三人立刻赶到鼓乐坊,找到了皇宫演出队伍的老板,提出来想混到演出队伍里进宫。 “三公子,你想进宫直接找你爹不就好了?我也是托你爹接到这个活的。” “别那么多废话,能不能办。” “别闹,戏比天大。这演出要是出一点岔子,我不得掉脑袋啊。” “咱们就不绕弯子了,多少钱?” “怎么敢跟三公子要钱,那我不是疯了嘛。”老板也挺无奈,“你们仨太明显了,三少爷,皇宫都是你爹的同事,哪个不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还是我和人家解释说这不是三少爷,这其实是孔相那个私生子?还有这个光头也有点太醒目了吧,在乐手中跟老蚌生珠似的。这位少女倒是好办,一看就会吹拉弹唱的。你俩混进去啥也不干,不更明显吗?” “你们不是还有好多吹奏乐器吗,就让他俩在里边摆摆样子吧。”林安柔和地说,缓一下老板的情绪。 “也不是不行,要是早来几天告诉我就好了。现在里边想混资历的有点多了,我感觉待不住。” 孔山说:“这有什么好混资历的?” 老板说:“明天是春节宴会啊,乐手在宴会表演过一次,那可就是镀金了,他再去哪个达官贵人家教乐器,那可就不是一个身价了。” 孔山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们这些纨绔子弟学的东西都那么差,原来都是一群镀金的老师。他们花的是真金,找的却是镀金,亏了不少。 “那你把名单列一下,我看看,让谁在家休息几天就好了。” 老板说:“可这不符合我们行业规矩啊,三少爷,别为难我了。”说完,丢下一本册子,走了,然后又说了一句,“三少爷,记得结婚的时候找我办啊。” 孔山看了看位置,找人让几个人休息一下,工钱照给。林安简单给孔山改了改造型,给和尚画了个头发,一起混进皇宫。 宫中,皇上和文武百官的席位都已经摆好,乐师们在大殿一旁,由于都穿着统一的衣服。也没有人注意到孔山混在里边。 到了申时,乐师们开始奏乐。 但感觉整个吹奏部,会吹的人太有限了,一点儿也不齐。孔山还想,难道这就没有人质疑吗?这时,一个官员小声嘟囔:“这还没有我家吹得齐呢。” 另一个官员说:“你懂个屁,这种是叫和声。吹得不齐,但你又知道吹的是一个东西。体现了君子和而不同,这就是高明之处。” 另一个官员恍然大悟,频频点头。 酒过五巡,突然有人说: “哎呀,这次的酒劲好大呀,我现在就开始害困了呢。” “你这点量,以后好好锻炼锻炼,要不老大还没说正事呢,你就睡了。” 但大家发现,好像全都动不了了,一时间惊慌起来。这时,郭公公从皇上的身影后站了出来:“大家不用惊慌,这只是我们往酒里加了一些北国特产的小礼物。” 众人吃惊。皇上又惊又怒:“你这狗奴才想干什么?” 郭公公一点也不紧张:“现在呢,你们最好都听我说,因为毕竟只有我有解药,你们好好听话,咱们合作共赢。”他上去一脚,把皇上踹倒在了一旁,坐在了龙椅上。御林军赶紧围在旁边,但也不敢妄动。 史官开始奋笔疾书,虽然都会被篡改掉,但是历史至少曾经存在过。 和尚明白了危险的意思,已经开始做热身活动,画上去的头发遮不住头皮冒汗,演出的灯光照到他的脑袋,腾腾的热气,有种燃起来的感觉。 “现在,我不再是个服务行业从业人员,我谨代表北国来跟咱们大齐谈判。”郭公公面对重臣,不紧不慢地说。 皇上气疯了,郭公公已经在身边服侍了二十多年,他却一直没有看出来,郭公公是北国的卧底,气得他冲破药力,短暂地站了起来,破口大骂:“你这奴才,竟然是卧底。”骂完又坐下了。 郭公公摔了个盘子,捡起一片抵在皇上的喉咙旁边:“这就是为什么我要给北国卖命,因为你从来没有尊重过我们这些基层服务人员。晚上你一倒头就睡了,我们加班到丑时、寅时;你说话跟放屁似的,我们天天擦屁股;别的部门都会放假,让我们调休?我每年这么努力,每一年,每一年年终奖都是最少的!你们觉得这合理吗?这不合理。所以我跳槽是不是很合理。谢谢北国吧,要不我早把你弄死了。” “郭公公,你也没个孩子,你图什么呀!”右相还尝试着想劝一下。 “孩子,哼,只要我有权利,多得是人叫我爹。哈哈哈哈哈哈。”郭公公仿佛已经看到了他加官授爵的那天。 孔山趁人不注意,躲到了孔苏格身后,悄默沟通了两句,然后模仿他爹说话,演起了父子双簧:“如果我没猜错,十五年前,也是你们嫁祸给林茂东将军的吧。” 其他大臣一听,身上没有反应,只能用目光表现出惊讶。 “你是怎么知道的?” 众人再次惊讶,没想到第一次有人认罪认得那么痛快。 “当年中秋会,我仔细核实了每个人的时间线,好像每个人都没有空去布置那些事儿,但幸好,孔山为了查案花巨资,划重点啊,孔山,为了查案花巨——资购买了宴会当时那幅画。有凭证,刑部等着报销一下。” “得嘞。” “然后孔山又敏锐地发现,画上面,皇上开始举杯那个时间是申时。但画像上月亮的位置,却已经过了申时,排除画师的原因,很明显,说明有人制造了时间差。如果没推理错,你,偷喝水滴钟里的水了!都是孔山发现的,让我们为孔山鼓掌。哦,忘了身体麻了,算了算了。” “猜得不错,当时的确是我争取了一些时间,但是,露妃怎么死的,你想不到吧。” “这不得不说林茂东将军的女儿天资聪颖,她发现的镜子不见了。你们就是用了那面无框的铜镜,反射藏在角落里林将军看到的第三个人。而林茂东将军的飞剑术,射中的其实是人像,你们应该对镜子做了处理,因为怀抱孩子,所以只能射上胸口。 “你们在上胸口像的位置设计了些什么,方便从铜镜后面拔出林将军的剑吧。而这个东西跟第三个人的衣服颜色差不多,远处就看不出来了。林将军射中影像后,藏在镜子后的人拔出剑,插到同样在镜子后面的露妃身上,然后趁林将军不注意,把镜子后撤,露出插着剑的露妃。只要角度安排好,镜子反射周围草木,很难被人看出来。再根据打斗的时机,走进拐角。 “为了防止镜子被发现,直接放平到水中,由于池水很平静,和镜子一样都是反射明晃晃的月亮,当晚很难被发现。再找人趁机偷偷往水池里放入一种腐蚀完银子的酸里。铜镜会全部溶解,所以第二天池子里的鱼都死了,池子底下还有些白沫沫。没猜错的话,这是跟着司天台老台长学会的吧。” “老孔,不错嘛。还真是小瞧你了,但现在又能怎么样呢?”郭公公胜 券在握,被说中了也不紧张。 “林安、和尚前去救驾。” 和尚从乐手中腾起几步,立刻制住了郭公公。 郭公公冷笑一声:“你还真敢拿皇上的命冒险!” 林安从乐师中走出来,往皇上面前取暖的大火盆里撒了一把绿色的粉末,火势立马炸开,发出了不寻常的白光。林安又掏出了一包粉末,撒向火里,对着宫女说:“扇!” 宫女稍微一迟疑,还是扇了皇上一巴掌。 “扇火啊!” 宫女反应过来,一边哭着一边给火盆扇风,空气中立刻涌起一股呛人的味道。 在场所有人都被呛得不行,但很快就清醒了过来,身体又能动弹起来。 郭公公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蛊你们绝对解不了。” “我早已经把你们的蛊仙擒获,只可惜,你这里消息传不了那么快。” “北国也敢放肆,即日起,大齐与北国不死不休。”皇上恢复了行动,但身子骨毕竟不行了,咳得厉害,“来人!都拿下!” 御林军也终于敢行动,一举拿下了所有太监。中都只留下了一个传说,名侦探孔苏格。 和尚不解地问:“林安,你怎么会解蛊?” “解什么蛊,下了蛊的酒被换到富贵楼。这些酒的药是我下的,我自然会解。” “哈哈哈哈哈,你真聪明,但你都能下药了,为什么不趁机‘咔嚓’了大齐的皇帝?” “我相信孔山能帮我爹平反,也不想两边战争再升级了。” 逮完太监和那个宫女,皇上正襟危坐,开始封赏: “救驾有功,孔爱卿,有你真是我国之幸事,敌人之劫难啊,今日,朕封你为敌人劫。刑部再有案情,可以先斩后奏!” “谢皇上,谢皇上!”孔苏格啥事没干,名利都捞到了,特意走远到右丞相旁边去接的旨。 “林茂东将军即日平反,封南王,享南疆封地,林安救驾有功,封为郡主。” “代林家谢主隆恩。”这个条件相当于皇帝向林家认错了,凭林安对林茂东的了解,他会愉快地接受的。 “那位光头勇士,你想要什么封赏啊?” “啊?我啊,我想长头发。”和尚是真没把这个机会当事。 “那把太医院的太医全叫来给你会诊一次,可好?” “嘿,这不错,这不错,以后也能给好多人讲讲今天多刺激。” “这不行这不行。”礼部侍郎插了一句,“说这事就得按咱们史官记载的稿子来。” “孔山也在吧,林安被封了个郡主,你呢?你想要点啥?” “哈哈哈哈,请皇上赐婚了。” 第21章 大婚 大婚的日子定下来了,还是孔山自己算的,凛冽的北风一吹就到了。 时间就是这样,在大事面前突飞猛进,比如结婚,比如死亡,再比如期末考试。 孔山和林安也没管家里的忙碌,终于能放下心来,整天游山玩水、吃吃喝喝,享受这座古老的城市。 酒楼也不敢收钱,还经常打趣,说:“哎呀,就当随份子了。” 孔山心情也好,还开起了玩笑:“那怎么好意思,那怎么好意思随这么点。” 和尚满嘴的东西都没咽下去,还忙不迭地补充道:“别承他们这份人情,你俩不是奉旨结婚吗,奉旨办事都能走报销吧。” 不得不说,和尚学得是真快。 和尚是没啥心事了,一直想跟着孔山学怎么处对象,寸步不离跟着俩人,边问孔山边拿小本子记。动不动还会打断:“啥?”“说慢点说慢点。”“你刚才说的那个字咋写?” 晚上回去就把记下来的话对着月饼说一遍。孔山见自己的原创从和尚嘴里说给厨娘听,浑身不得劲,觉得还是得制定条法律管管抄袭。 而且经常突如其来的打断也让俩人烦得不行,林安只好叫来了钟黑鸦、蹿天猴,让他仨切磋功夫去。 “钟黑鸦,输得起输不起?还不承认了。” “你耍赖,搞偷袭!要不是你头顶反射阳光让我眯了下眼,你能赢?你这就属于暗器。” “我这是暗器?有又大又圆又亮的暗器?你就是输不起。” “切,那谁像你,偶尔赢一把还得做成条幅挂肩膀上。” 和尚是有些过分,挂着个“我赢了他”的绶带,最底下一行还钉了个箭头。为了防止钟黑鸦走另外一边,箭头方向还能调整。蹿天猴只觉得聒噪,站在这人高马大的两人旁边,特别像他俩的孩子。 钟黑鸦顺手拿着蹿天猴当挡箭牌,把他拉到俩人中间。和尚拿出了笔,在绶带底下补了一句,变成了“我赢了他(个子高的那个)”。 由于没法去南疆接亲,左相府原来的邻居很自觉地提出来,正巧想要搬家,正巧也没有别人想买,就按二十年前的房价把房子卖了,林家也顺水推舟买了下来。邻居搬走前还细致地盯着做了遍精装修,直接拎包入住,邻里关系处到这个份上也是难得。 装修完,林安、林母和一些家丁也搬了进来,仍然坚守林茂东的大齐粉丝们蹲在门口等林茂东回家。人太多了,把林府围了好几圈,某种层面上也成为偶像的周边。 林茂东大体处理了一下南疆的各种事务,也赶了过来。但由于太开心了,一路上老咧着嘴笑,肚子里灌了风,一直在放尾气,熏得马也不敢停下。到了中都马立马趴下了,兽医看了都生气了:“你们有没有人性了,汗血宝马都得肺炎了,谁偷着给马抽烟了?!” 林茂东打死也想不到,都快打急眼了,突然平反了。进京见了皇上,还是忍不住抱着皇上大哭了一场,哭得泪一把鼻涕一把,和皇上“藕断丝连”的。 皇上也忍不住,抱紧了林茂东,这让前几个月还在上书要和南疆不死不休的老臣们害怕。皇上和林茂东你侬我侬的,可几个月前骂林茂东的帖子应该快呈到皇上面前了,还得花高价找老太监删帖。 皇上把南疆作为封地,划给了林茂东,他成了第一个异姓王爷。虽然被冤枉了这么多年,但老林还是很开心地接受了。打一巴掌给个枣成立的前提就是枣得比巴掌大。 林孔两家联姻,皇上给足了面子,整个中都张灯结彩,到处的大红绸布挂着,到处红彤彤的,整个城里的牛都疯了。 大婚前夜,孔山也睡不着觉,一半是激动的,一半是婚庆班子也过于热闹。 孔苏格兴奋得像自己结婚似的,就往大里办。底下的人也劝:“老爷,中都的戏班子真的都请过来了,对对,整个中戏都来了,连他们之前办过的《戏班子的夏天》都没这么热闹过。这些厂牌哪个敢不给咱面子,连搞地下说唱的都来了,那不在那唱《恭喜我兄弟》吗。” “嗯嗯,让那帮说唱的喜庆点,别一天天苦大仇深的哈。” 孔苏格脸上的笑拿耙子都拉不下来,哼着小曲又布置别的去了。 今晚这噪音,一半以上的中都百姓肯定也睡不着。孔山怕人家骂街,出来劝大家动静稍微小点。正巧走到了吹奏队伍的旁边,顺手把上次在皇宫里看着滥竽充数的乐手踢了出去。 吃过夜里的迎亲宴,太阳刚冒头,露水还没散去,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发去接亲。但由于就住在隔壁,迎亲的队伍太长,只能沿着反方向转一圈。孔山穿着一身大红袍,骑在马上,笑容洋溢,围观的老百姓熙熙攘攘,端详着这个让自己昨晚睡不好的罪魁祸首。 迎亲队伍来到了林府门口,大门按北方习俗,被林家的亲友们堵得严严实实。孔山下马,笑嘻嘻地走到门前,从门缝里塞进去一些银票。 里面的人嘟囔:“哎哎,这在咱们南疆算多少钱啊?”讨论了半天,不好算,而且大齐最近经济不好,通货膨胀得厉害,又在里面喊:“我们只认元宝。” 孔山赶紧差人去家里拿元宝,门缝塞不进去,只能隔着院墙往里扔,当然也有人趁乱偷着往怀里塞一两个的。只听门里面银子砸人声,口中呜声,众人哄抢声,平叱众人声,一时齐发,众妙毕备。满街宾客无不伸颈,侧目,微笑,默叹,以为妙绝。 孔山以为把银子扔远一些,门口的力量就会薄弱,但没想到这些人还挺有责任感,抢银子的时候还拿柱子抵住了门。 这时,从孔家方向乌泱泱地来了一大队人马,孔山定睛一看,是自己的二哥孔武。在没人跟他搭茬儿的情况下,不断和路人拱手:“同喜同喜同喜,嘿嘿嘿嘿……” “二哥,你怎么没在家等着,带那么多人来干啥啊?” “大哥不在,只能二哥来帮你抢亲了!”孔武呵呵一笑,透过他大笑的嘴仿佛能看见他不大的脑仁。 孔武费劲爬到林府门前的石狮子上,挺直腰杆,大手一挥,对一队士兵说:“来,兄弟们准备架云梯!” 孔山万万没想到,二哥直接把攻城的器械都借来了,架云梯的士兵也有点手忙脚乱,毕竟真没攻过这么矮的城墙。 第一个云梯刚撑好,就因为头重脚轻,摔进了院墙里。 另一边,二哥的另一队人马,从孔家架出来撞门用的冲车。孔山都惊讶于那么大家伙藏哪里了,自己昨夜都没看见。他赶忙劝阻:“二哥二哥,新婚当天把人家大门撞开,不合适吧。” “装装样子,给架云梯的兄弟们创造些机会,他们进去了马上把门给打开,咱们要光明正大地从大门进。” “这是说给门里的人听的。”孔武凑到孔山耳边,“弟弟,你是真忘了咱们俩家是邻居。还有那边在爬墙的。” 这句话一说,让孔山觉得孔武脑子大了一圈。 但似乎不是很顺利,里边还是毫无动静。林平在门内笑了起来:“准妹夫,这点本事还想娶我妹妹啊?这可过不了我这关啊。” 孔山一听,哭笑不得,敢情你俩在我成亲的局上演练起攻防战了。 “不行还是上冲车吧。” “刚才就想上,但是忘了带锤了,光有车……” 孔山也知道,这才是孔武的正常水平,也习惯了:“哎,没事,上和尚。” 于是,十几个士兵把和尚装在冲车上,一下子流星带火地把头撞进门里。 南疆的诸位也没见过这个架势,突然大门上就出现了一个光头,还骂骂咧咧的。也怕出事,赶紧开了门,和尚卡在门上,一块被开了。 众人一拥而上,没人在意和尚,只有林平把带着和尚的那扇大门关上,不知道从哪里要了个榴莲,又敲了和尚一下子。 林府内,大厅中央摆着一张四方大桌,桌子上首坐的是林茂东和夫人,两边并列着林平和若干林茂东的手下。后面摆着十缸酒,孔山知道,这是坏了,不能善终了。 他赶紧找了个说辞出去了一趟,找人合力把和尚弄下来,叮嘱道:“等会儿该帮我挡的酒就帮我挡了,要是看我快喝多了,提醒我一下。” 和尚瞪瞪眼:“等会看我喝死林平。” “主要帮我挡酒,兄弟。今天喜事,咱让林平多活两天行不?” “那你答应我,给我买中都最大的榴莲,两天后我让它出现在林平头上。” “好好好。没问题。”酒桌上开始还特别和谐,一来一回聊的都是些场面上的话。 慢慢地,孔山又想摸林茂东的头,和尚看出来了,赶紧偷偷掐了孔山一把。 孔山一个机灵,和尚用眼睛横竖撇捺写了四个大字:你喝多了。孔山解读完,第一反应是我才没多。开始主动喝:“来来来,喝了这杯,还有三杯!” 又过了一会儿,和尚和林平拼完酒,注意到了孔山。此刻的孔山,整个人软耷耷的,呈现出一种黏稠,眼神也是那种看山不是山的状态。 “孔山,看我,看着我,我是谁?” 孔山眯着眼看了一下:“达摩祖师,您也来啦!” 和尚使劲掐了一把孔山的胳膊,孔山丝毫没有任何反应。和尚只能夹了一块鱼肉,挑出鱼刺,拿鱼刺照着孔山的腿来了一下,孔山这才醒过来一点,知道不能再喝了。 一位将军看到了这一幕,跟旁边的人嘀咕:“哎,你看那个和尚,好像当年宫里喜欢扎人的容嬷嬷啊,那可真是朵带刺的玫瑰。” 经过和尚一通针灸,孔山差不多恢复到八分醉了,和尚搀扶着他一步步到后院林安的闺房。孔山刚要推门而入,又停了下来,整顿了一下衣衫,走进去把林安背了出来。在一群人热热闹闹的簇拥下回了左相府,开始拜堂。 司仪还特别体贴地把费夫人和林茂东中间隔开了许多。其间,每当费夫人想看一眼林茂东,老孔的脸就准确出现在两人脑袋连线的中间。这个场景一直让孔山想起日食。 世俗的仪式结束,二人步入了婚房,婚房里挂着屠秀秀的那幅画。由于屠秀秀没有见过孔山,所以画中男人只有一张背影,没有脸。 孔山和林安也都有些激动,居然真就走到了这一步。 两个人吃着桌上的酒菜,聊起了那些往事。 “你怎么知道北国的人要谋反啊。” “有人吃到过北国的信鸽。” “那怎么没人报官?” “老百姓说这个事,很容易定性成造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其实对他们来说,只是希望不要发生战争。” “那你为什么信啊?” “老百姓传开了,告示还辟谣了,但我猜,这事八成就是真的。” “你还挺聪明。不过看来有些事办得真的不得人心。” “是啊。幸好都过去了,多亏有你,镜子的异常还是你看出来的呢。唉,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多不容易啊。” “是啊。皇上应该也知道露妃有倭人血统,还是顶住压力在一块了。” “还是没觉得倭人影响到他的宝座吧。真影响了,他还是很舍得的。” “舍得什么?” “十五年前所有的事,皇上其实都知道北国的部署,他还顺手帮了一把。可能是爹树大招风,影响到皇上的座位了,所以在江山和爱人面前,他选择了江山。” “你怎么知道皇上知道啊?” “刑部查了郭公公的家,他日记里写了。本来计划让北国那俩人故意被你爹抢走剑,施展飞剑术中他们的圈套的。但那天,是皇上赐的剑。”林安说:“唉,所以他也痛苦了十五年。” 不几日,右相府的人来到郊区,往东方放出了很多只信鸽,里面都有一个消息:皇上要死了。 第22章 后记 这不是我第一次写小说,但是是第一次正式出版。 以前老觉得写东西很容易,尤其是写小说,巅峰时候我写网文一天能写一万字,虽然读起来水灵灵的。 这种模式也不能说没有收获,至少每个月能拿个站的全勤奖,一千五百块钱,然后有一个月看颈椎病还花了两千三。 写了好多这种“能灭火”的网文之后,我信心膨胀得厉害,觉得是时候写本巨著了,二十万字起步那种。然后登上畅销榜,改编漫画、动画、电视剧、电影,大赚一笔,躺在大别墅里继续写书。 当然,即使做梦,我也没想过我的作品能沾上文学的边,最多最多,能到商业艺术家的层面。 怀揣着这个梦想,我开始写、写、写,但到了两万字以后,逐渐开始失去耐心,想早点结束,想把主角写死,属于和主角相互折磨的阶段。然后就写出了主角一出来,人人都想为民除害的场面。 虽然主角一身正气,但感觉一定是主角错了。 后来我想到了马伯庸老师的陨石遁。所以那个故事里,又开始频繁出现各种重大自然灾害,甚至都不合逻辑,赤道附近的岛屿上开始出现雪崩了。 一个喜剧小说写得像电影《2012》似的,也就不再难为自己了。 但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写本书的想法就像痛风,一喝酒就容易再次出现。 那还是写吧。 我有时候喜欢“兵马未动,吹牛先行”,所以在节目上说我想写本小说,想着为了面子硬撑着应该也能写下来,但很不幸我低估了我不要脸的程度。 感谢俊然老师和小山老师,我以前是基本免疫催稿的,但他俩还是很会催的,老让我觉得,再不交稿实在有点过意不去了,这种心理负担大大加快了写书的进程。 我本来以为一个编辑会带好几个作者,然后看着其他作者按时交稿甚至提前交稿,跟当年班里的好学生一样会让我压力很大。但后来发现还好,都是独立的。 不然在我想象中应该是这样的,我因为写稿压力大天天喝酒,然后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沉沦,于是拉着那些好作者一起沉沦,导致编辑压力巨大,跟我们一起喝酒。然后不好意思再催稿,从源头上解决压力。 幸好这一切没有发生。 当然,能坚持下来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钱都收了。 以前我也写过很多短篇,比如发表过的《饺子的故事》《美女与野兽》《刺客孟飞鱼》,我自己看着还挺喜欢的,开始想着要不要写一系列的短篇,做成个短篇小说集。后来觉得不要老在自己的舒适区逛游,不逼自己一把,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写,写长的。 长篇对架构能力要求还是很高的,我写作习惯不好,有时候为了梗无所不用其极,这就导致梗会把结构撞得人仰马翻,大纲跟个溺爱孩子的父母似的:行行行,就这样吧。 更不幸的是写东西有时候判断不了是不是一个人的狂欢,还记得我高中第一次尝试写武侠小说,当时有个设定我至今觉得非常巧妙:每个门派都有个存放先辈武器的地方。有的门派用刀,就有刀山;有的门派用剑,就有剑冢;有的门派用飞轮,就有飞轮海。 或许有人质疑谁会用飞轮当兵器,但金轮法王就用飞轮的。所以,某种程度上,金轮法王应该见过飞轮海。 写出来的时候我觉得可好笑了,但我们班主任看了觉得一点也不好笑。 由于是上课写的,所以还见证了他金轮法王的一面。 你看,写着写着就容易劈叉了。 这个故事最开始的起源,应该是我最喜欢的电影《唐伯虎点秋香》,我一直想写一个类似的故事,所以这个故事的结尾,也是结婚。 现在的爱情可能在左划右划中唾手可得,很容易忘了可能需要两个人彼此信任合作去对抗生活。繁忙和信息爆炸让用在彼此身上的心思少了很多很多,女生我不了解,但好多男生,在学生时期揣测出题人的意图,步入社会后揣测领导的意图,等需要揣测女生意图了,就说因为自己是“直男”。“直男”不想背锅。 世界充满了太多不确定性,但有确定性的人了,也是一种稳定吧。也有可能是因为我是山东人,所以特别喜欢稳定。 故事里也没安排什么其他感情线,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干干净净的。 至于为什么有推理,是因为当时电影《扬名立万》正在热映,我觉得太好看了,喜剧和推理竟然能结合得这么好,所以也想东施效颦。 但说实话,推理部分我真的不怎么擅长。这个故事的第一版写到第五章 ,我给一个警察朋友看了看,他立刻推测出来了凶手,当时甚至我都还没想好凶手是谁。但是排除不可能,还真的就是那个人可以。 这一度让我很沮丧。 接着我看了好多集《福尔摩斯》《名侦探柯南》《航海王》,当然看《航海王》主要是为了振奋精神。但除了拖慢进度,也没什么用,但华生的名字和柯南的双簧还是出现在了书里,致敬了一把。 为了找点灵感我还出去溜达了一圈,名山大川的,但也没找到究竟哪位神仙管灵感这一块,总不能请笔仙吧。 最后的最后,终于在某个景区的宾馆,我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然后想到了镜子这个谜底。 这本书里我也没怎么用外貌、服装、环境等描写,因为我看小说的时候会跳过这部分,导致我也不怎么会描写人,而且,这么多年写脱口秀的习惯就是:没梗的内容少写。这就导致虽然这本书一点也不水,但我不知道你们读起来会不会觉得干巴。 如果觉得干巴,那就找份工作周报对着看,中和一下。 大部分时候看书是痛苦的,又因为人的大脑特别擅长遗忘痛苦,所以老记不住单词,也记不住教训。 我尝试过微笑着背单词,但是演技不行,骗不过脑子。 所以我一直想写一些让人快乐的故事。目标也不再是这本书能上畅销榜之类的了,只希望,读它的这段时间里,大家能暂时离开原来的生活,经历一段开心。 学生读者们记住,不要在上课的时候看,说实话,憋笑是很难的。这本书不敢夸口爆笑,但难免有个烂梗走进你心里。如果一个人在上课的时候发出拖拉机一般的声音,很难不被制裁的。 也希望这里面某些梗能被记住。或许如果你愿意,可以多讲给自己的朋友们听听,分享段子还能再获得一次快乐。 说这个真不是为了卖书。 这里面有两个人物的名字,是用的粉丝的名字。以前在微博上抽过一次奖,抽两个粉丝,用他们的名字命名角色,而且不保证角色是好人。虽然不知道那两位还是不是我的粉丝,但我做到了。 今年也发现,因为给人带来过快乐而被记住,是一件非常非常幸福的事。有时候意义是对称存在的,有了观众,演出就有了意义,有了读者,故事就有了意义。某种层面上,我人生的许多意义是因为你们。 所以,如果没什么意外情况,我还会继续演出,也会继续写很多故事。当然如果你仔细看了前面,这可能也是一句吹牛先行。 一个好的或坏的故事,总能给人带来一些情感体验,哪怕烂尾的故事,还能让人发泄愤怒呢,总好过麻木。而且,更幸运的是,咱们都有选择故事的权利。 读者们,希望你们快乐,咱们下个故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