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的品格》来自www.aqbxs.com 《替身的品格》 作者:村下秋水 第1章 相亲 “喝点什么?” 咖啡馆的年轻店员态度并不很热络,方韵要了杯冰美式,坐到窗边开始等——等相亲对象,一个名叫朗逸的钻石王老五。 对方似乎很忙,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十几分钟,却仍没有现身的迹象,方韵其实也忙得要命,她本想着既然大家时间都不宽裕,两人就在她公司附近找个地方对付对付得了,没想到对方指定要在这里见面。 这咖啡馆名字十分有趣,叫作“世界是圆的”,缩在朗市老城区的老巷子里,叫方韵一顿好找,终于找到这处小巷,又见巷子十分陈旧,本以为咖啡馆也必定普通老旧,没想到走进一看,内里装潢却十分雅致,方韵随意扫视一圈,就知道老板定是在装修上花了不少钱。 不仅在室内花钱,室外院落的布置、绿化也做得用心。 譬如方韵现在坐的位置看出窗外,就有大大小小四个不规则花坛,其中一个花坛里种了一株海棠,海棠不高,却生得笔直,枝头花朵正开得热闹,花瓣颜色是偏白的粉色,很好看。 方韵喜欢海棠,但此刻,她有意不去看它,她实在是焦虑局促,人一局促,就赏不了花,尤其赏不了平日里喜爱的花,生怕这好东西和糟糕的心情有了牵连,将来就再也喜欢不起来。 这就好比……好比方韵有个前男友,名叫周朗延,生得好看健朗,明星似的面孔与身材,偏偏性格稚拙跳脱,喜欢拉着方韵到社区游乐场玩跷跷板,两人当时玩得开心,但和他分手后,方韵就开始讨厌跷跷板。 特别讨厌。 实际上,和周朗延有关的一切,方韵都讨厌极了,尤其印象深刻的一件事,是去年夏天某夜某幽静小酒馆,方韵和夏存见完了客户,撤退之前,几人去酒馆洗手间解手。 方韵最先出来,在洗手间外的廊道里等夏存和客户时,她碰见一个男人。 方才和客户聊天喝酒时,这男人坐在她隔壁,她原本是不怎么注意邻桌客人的,但这男人时不时就盯着她瞧。 瞧得她有些不自在。 方韵一直忍着,她不是会在外面和人闹事的性子。 只是没想到,上完厕所出来又碰见这人。刚才酒馆里灯光昏暗,方韵有些微醺,没怎么看清男人的样貌,这会儿幽暗廊道里只有她和他两人,那男人朝着方韵所在的方向走来,走近了,方韵才看清他面庞。 竟然有三四分像周朗延。 方韵胸里的火蹭一下就上来了,仗着醉意,便叫住那男人:“嘿……” 男人停在方韵面前,故作踌躇盯着她不吭声。 方韵细声质问他:“你刚才……一直偷看我了吧?” 男人迟疑的摇摇头。 方韵轻蔑一笑,又说:“不承认?呵……像你这样的男人我见多了,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到处勾搭女人,玩够了就跑,不顾人死活,全是人渣。” 那男人听自己被污蔑得不像样,终于开口,“你又不认识我,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样的男人?” “呵……呵呵……看你长相,不难猜。” “这么说,在你眼里,男人长得好看也是罪了?” “少臭美了,我可没觉得你长得好看。” 男人又换了副表情盯着方韵,嘴上不吭声,一双深邃的眼却像在说:“有没有你心知肚明哦……” 方韵见他神色迷离,脑中不断浮现出周朗延的脸,一时间有些鬼迷心窍,竟然问那男人,“你想亲我吗?” 男人怔住,方韵不等他回答,自顾自搂上他脖子吻了上去。 想…… 如果等着男人回答,他想必会说“想”,因为他亲得比方韵更用力,方韵有些招架不住,抓准时机,狠狠咬了他一口。 男人吃痛,离开方韵的唇,手却仍搂着方韵的腰,一脸的惊诧混合了几许愠怒,忽而通通化作低沉又缓慢的诘问:“怎么咬人?” 方韵有些得意,笑着搂过男人脖颈,凑到他耳边低声说:“谁让你偷看我……活!该!” 说罢,方韵利落挣脱男人搂抱,转身往酒馆出口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忽听客户在后方大喊:“方老板,等等我们啊。” 方韵转头,客户夫妻笑着向她走来,她分神去看那男人,见他正捂着嘴,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她。 方韵忽然有些歉疚,不等夏存出来,拉着客户逃也似的离开了那处昏暗的廊道。 后来,方韵时常想起这个男人,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咬他,大概……她想,大概是他长得像周朗延。 像周朗延,当然该死。 ◆ 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对方还没到! 虽然从没相过亲,但方韵想,相亲大体都是男人迁就女人的,哪里有让女方等一个小时还不来的道理? 方韵有些气恼,这男人也是离谱,条件再好,也不该这样傲慢吧,要不是急着解决公司资金问题,她才不受这份屈。 她想走——公司还有一堆事。可理智告诉她,不能走,今天豁出去了,无论如何也要拿下这个男人,不然公司真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呼……强迫着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方韵再次冷静下来。功夫不负有心人,等了整整一个小时20分钟后,那男人终于来了。 ◆ 或许是隐于陋巷的关系,这会儿下午3点过,咖啡馆的客人竟然只有方韵一人,男人进了门,熟门熟路,径直坐到方韵对面。 方韵见他模样,心中大惊,第一反应不是“相亲对象终于来了”,而是“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他”? 显然,方韵并没把眼前的男人和这场别有用意的相亲联系到一起。 听夏存说,今天的相亲对象名叫朗逸,是朗市最大白酒品牌良月酒集团董事长的大儿子,30多岁了还不结婚,恋爱也不谈,家里人急得不得了,最近,良月酒老董事长朗竞贤、也就是朗逸的爷爷不惜对媒体放话,整个朗市的单身女青年,只要和大孙子朗逸相亲成功并领证结婚,他老爷子就自掏腰包给孙媳妇儿发一个200万的大红包…… 方韵就是冲着这200万来的。 决定相亲之前,方韵想先了解了解朗逸的情况,便把搜集资料的任务交给夏存。 夏存人脉广,又八卦,情报搜索能力堪称一流,很快为方韵带回有效信息。 有说这位朗逸是个奇人,明明含着金钥匙出生,却打小就比任何人都勤奋上进,大学毕业后隐瞒了身份进入良月酒集团,一路从基层小员工做到如今集团总经理的位置; 有说朗逸性子淡泊,克制守礼,做事向来十拿九稳,从不逾矩; 也有说这朗逸只是表面淡泊守礼,实际是腹黑又倨傲,从不真正与人亲近…… 真真假假,方韵无从得知,但有一点十分确定,朗逸的工作能力一定是毋庸置疑的出众,因为夏存在良月酒集团官网上找到一篇报道,是5年前发表的一篇关于“良月酒庄”项目正式启动的新闻报道,里面提到,“庄园白酒”理念系由集团总经理朗逸提出并推动实施。 众所周知,千百年来,国内白酒一向遵从传统酿造模式,庄园酿造是洋酒的模式,在国内能否走得通,没人试过,良月酒集团敢于尝试,这是勇气,也是魄力。 而这份难能可贵的勇气与魄力,最初便是来源于朗逸。 方韵于是对朗逸越发好奇。 可惜,夏存一边上网找,一边发消息问可能接触过朗逸的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始终没找到朗逸的照片。 方韵只好来“开盲盒”。 只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今日的相亲对象,朗逸,会是去年在酒馆厕所外被她咬过的男人。 第2章 同病相怜 “抱歉,迟到了……” 男人说完话,不等方韵回答,自顾自整理起衣服来。 他穿剪裁得体的黑色西服,内里衬衫是白色,领带是青色,今日太阳足,气温偏高,大概是觉得热,坐下之前,他将西装外套脱下随意搭到一旁椅子上,接着手动解下领带放到外套上,再往下,他解开原本紧贴着脖颈的衬衫领,又挽起原本一丝不苟的衣袖…… 方韵目不转睛盯着男人,仿佛在看一头黑熊一步一步打破束缚着身体的坚硬外壳,渐渐露出蓬松随意的毛发和放松慵懒的表情。 挺治愈的过程。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男人不慌不忙落座,店员同步送来一杯清水,又问男人,“还是意式浓缩吗?” 男人点头,店员放下水后回了吧台。 方韵的眼神始终没离开男人。 春光明媚,男人的样貌比那夜清晰了许多。 的确很像周朗延,同样深邃硬朗、宛若浮雕的五官,同样粗旷中带着几许精致,只是眼前的男人更加忧郁内敛,而周朗延则更魅惑野性。 不知是忽然又想起周朗延的缘故,还是猛然看到这个男人的缘故,方韵心头不由自主生出几丝毛躁来。 男人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水,似乎是终于解了渴,神情也彻底松散下来,见方韵始终呆着不吭声,男人又开口,戏谑似的对着方韵叫了一声:“方老板……” 方韵心头又是一怔,怎么可能是他?是不是搞错了?她需要确认一下,于是试探着问男人:“不好意思,请问您是……?” “朗逸。” “……朗先生!”方韵很快整理出一个勉强称得上镇定的表情,同时伸出手示好:“初次见面,您好,我是方韵。” 朗逸慢吞吞握了握方韵的手,“初次见面?确定吗?方老板……” 他特意在“方老板”三个字上加了重音,听得方韵不寒而栗,但她决心蒙混过关,“嗯……难道朗先生和我,之前见过?” “见过啊。”朗逸一点余地不给方韵留,“去年,7月18日晚上11点半,在echo酒馆的洗手间外面,方老板咬了我一口……怎么?忘了?” “咬?!怎么可能呢?朗先生不会是记错了吧?” 方韵强撑着笑意,心里却暗道,完蛋,200万没了,实在不行就从良月庄园退场吧,大不了公司倒闭不干了,下半辈子打工也好在家啃老也好,怎么都过得下去…… “嗯……”朗逸佯装蹙眉深思,半晌后又斩钉截铁说:“我记性可好了,不会记错,方老板还夸我长得好看来着。” 看样子是装不下去了,方韵只好另想策略。 她微微皱了皱眉,片刻后忽然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额……朗先生这么说,我想起来了,去年夏天,是在echo酒馆遇见过一个……特别高特别帅的男人,当时喝得醉醺醺,有点断片,我后来还后悔没留联系方式呢,没想到……” 方韵还想继续演,又怕戏太过,只好支支吾吾停了下来。 朗逸见她偃旗息鼓,表情更加得意放肆,“哦?方老板后悔没留我联系方式?” 方韵点头,笑得比哭还难看。 “那现在留一下?” 朗逸说着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摆到方韵面前,方韵见状,赶忙拿过桌上手机扫了扫,发送了好友申请,“ok了。” 朗逸没立即通过,而是把手机放到桌上,又接着发问:“方老板,之前相过亲吗?” 方韵摇头,“没,这是第一次……” “既然如此,我来跟方老板讲讲相亲的流程?” “啊?”方韵“啊”完,立刻意识到对方大概率是相亲的老手,此举是在充前辈呢,于是连忙道:“好,好的,有劳朗先生。” “通常双方是先自我介绍,从生活到工作到感情经历到个人财产……要事无巨细,明白吧,方老板?” “明白,明白。” “那……方老板先来?” “嗯……” ◆ 不远处的吧台,咖啡机忽然传来轰隆隆的声响,方韵忽地被搅得方寸大乱,一瞬间好像回到毕业后进公司上班第一次出去和客户讲方案的场景。 那样的时刻,紧张是避无可避的,没有足够的阅历浸润,稍微见到些陌生的人物和场面,心神就干涩到跳脱,就算着意说服自己,却仍然冷静不下来。 不多时,咖啡机停止工作,方韵的心绪仍旧乱得一塌糊涂,她才明白,叫她乱了方寸的不是咖啡机,而是对面的男人。 方韵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谈笑间就把人压得喘不过气,生生叫她觉得,这几年……白混了。 方韵紧张的时候,会故意把谈话声音压低,好像声音低一些,人就能自然而然变得沉着。 这是她一贯的策略,很好用。果然,只是想到这个策略,还没开始压声音,方韵就渐渐冷静下来,思路也越发清晰。 她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方韵,朗先生可以直接叫我名字,不用叫我方老板……” 朗逸打断方韵,“可是我喜欢叫你方老板。” “……”方韵捂嘴轻咳两声,“好吧。” “方老板继续。” “嗯,”方韵点头,“我今年28岁,金牛座,大学就读于朗市美院,念的室内设计专业,毕业后在装修公司做了两年设计师,四年前和发小合伙开了一家软装公司,最近我们公司还承接了良月庄园其中一个展馆的室内设计,不知朗先生有没有注意到我们。” “公司名字叫什么?” “方夏软装设计有限公司。” “方夏软装啊,有印象,最近……” “是的,最近项目出了点问题,但我们在努力解决。” “嗯……这个之后聊,方老板继续。” 方韵开始讲家庭情况,“我家庭比较简单,爸妈是退休教师,身体都挺好的,我还有个妹妹,大学刚毕业,最近在备考公务员。” “嗯,的确是简单的家庭。” “然后……我,财产,目前名下有一辆奔驰,买的时候30多万,没有贷款,房子,两年前在新区买了一套两居室,100平不到,也是全款,加上税费100万出头一点,平时是我一个人在住,其他就没了。” “这么看来……方老板公司效益不错嘛!” “嗯,前两年不错,不过买房子父母也帮了点忙的。” 朗逸赞赏的点点头,“说说感情经历?” “感情……上大学的时候谈过一个男朋友,谈了两年,后来对方出国了,我们就分手了。” “分手?什么蠢男人,竟然舍得和方老板分手?是方老板甩了人家?” “不是……”方韵尴尬的笑了笑,“是对方甩了我,出国念书……一声不吭就走了。” 方韵说完,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朗逸似乎恰巧捕捉到了这丝哀伤,也悠悠然看着她,半晌不说话。 寂静。 寂静有了长度,长度显著增加,气氛陷入凝滞,方韵故意端起杯子饮咖啡,放杯时没掌握好力度,杯底在桌上磕出不小的声响,她轻声道歉,“抱歉。” “没关系。”朗逸说。 店员恰巧送来意式浓缩。 气氛继续流动,方韵又啜一口咖啡,“朗先生,该你了。” “我啊?” 朗逸轻轻抿一口浓缩,“我今年33岁,摩羯座,家里有爷爷、父母,还有个弟弟在国外,我平时工作比较忙,当然,收入很可观。” 方韵静静听着,以为这只是个开头,没想到说完了这一段,朗逸竟停了下来。 “然后呢?”方韵问。 “没有然后了,就这些。” “不是要事无巨细吗?” “是啊,我这个人比较简单。” 方韵怔住,一脸不可思议,这男人怎么……贱兮兮的。 朗逸见她眼睛睁得圆滚滚,像只乞食的小猫,忽而宠溺一笑,又补充了两句:“我也只谈过一次恋爱,也是被对方甩了,跟方老板情形有些类似,对方出国工作,倒是和我吭了两声,但最后还是走了。” 方韵笑笑,“看来我们……同病相怜。” 朗逸也笑,又添说:“对了,我弟弟本科也是念的朗市美院,他叫周朗延,不知方老板是否认识。” 第3章 郎才女貌 “周朗延!?”方韵脑仁仿佛被人扇了一巴掌,“周朗延是朗先生的弟弟?” 朗逸点头,“是的,亲弟弟。” 方韵这才明白为什么朗逸和周朗延那么像,可是……“可是他为什么姓周呢?” “我妈姓周,家里两个孩子,我跟我爸姓,他跟我妈姓。” “哦……这样啊。” “方老板和我弟弟很熟?” “哦不!”方韵连连摆手,“不熟,只是社团活动时碰见过几次,他是学长,也是社长的朋友,不怎么和我们这些小社员说话的。” 方韵极力克制脸上表情,不让朗逸瞧出任何可疑端倪,她想,周朗延是她前男友这件事,朗逸应该是不知道的。 当初应周朗延要求,她与他是秘密恋爱,周围人除了叶枫,谁也不知道她和美院浪子周朗延是男女朋友。 而周朗延之所以要求秘密恋爱,正是为了瞒住家人。 方韵还记得他们第一次约会,周朗延满脸诚恳对她说,“家里管得严,不让谈恋爱,可我实在喜欢你……” 方韵那时刚上大学,第一次恋爱,天真得近乎呆萌,以为男人不苟言笑时说出来的话必定是肺腑之言,不会掺进一丝虚情假意,加之当时的的确确被周朗延帅气外表迷惑,她竟然真的信了他这般漏洞百出的鬼话。 后来被骗了个底朝天,她才恍然觉出自己那时有多蠢。 朗逸喝着咖啡,用笑意和轻微点头代替了回答,看来他的确不知道她和周朗延的事。 不过……也无所谓了,毕竟,至此,方韵已经全然没了相亲的兴致。 现在就算对方愿意,她也不敢冒险去结这个婚了。她可不想给周朗延做嫂子。或者说,但凡与周朗延有关的一切,她都不想再沾染分毫。 ◆ 手中咖啡见底,她不打算续杯。 拿起纸巾轻轻拭了拭嘴角,她总算恢复了往常游刃有余的姿态:“朗先生,我公司还有点事情,今天就到这里,我们有机会再见。” 都是成年人,方韵想,对方应该明白她的意思。没等对面回应,方韵收起手机和手提包,起身正准备离开,朗逸却开口答话了。 “方老板……”他喝着咖啡没抬头,“跟我结婚吧。” “嗯?!”方韵微微瞪大眼睛,想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 朗逸放下杯子站起身走到方韵面前,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方老板,跟我结婚吧。”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方韵实在不知道朗逸到底看上她哪里,要说长相,她的确生得漂亮,但朗逸身边该是不缺美女的,至于家世,就更别提了。 “男人想和一个女人结婚,还能是为什么?” 方韵脑袋短暂空白,连带着嘴上也不利落,“额……我……我是想,我们条件差得有点……所以……” “那方老板为什么敢来相亲呢?” “……”方韵无言以对,是啊,她为什么敢来相亲呢? “既然来了,方老板也是生意人,怎么好让自己空手而归呢?” “咳咳……”方韵不自然的咳了两声,“话虽如此,但是,朗先生,我们不合适。” 朗逸穷追不舍,“方老板与我郎才女貌,哪里不合适?” 方韵终于泄气,逼着自己将真相和盘托出,“其实我今天之所以来跟你相亲,并不是因为我想找个人结婚,而是我需要……” “需要什么?” “需要……一笔钱。” “哦?爷爷的红包?” “是的,朗先生想必也知道了,我们良月庄园的项目前阵子出现用料以次充好的情况,庄园要求方夏软装赔钱后退场,我们多方协商,庄园才同意我们仅赔偿,不退场,努力补救,可是庄园给的300万预付款已经付给之前的材料商,现在材料不对劲,之前做好的装置基本上全数作废,现在要重新赶工定制,我们急着给现在这家材料商预付这笔款项,但我们公司去年刚买完办公室,账上没什么钱,我把车房都抵押了,也才贷出70万,家里人又给凑了30万,现在不多不少,就差200万了。” 说完之后,方韵感觉轻松许多,她想这下朗逸该放她离开了吧。毕竟谁会想和一个处心积虑图对方钱的女人结婚呢。 “不对啊……”朗逸却似乎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反而又坐回椅子,同时示意方韵,“坐下聊。” 方韵复又坐下。 “据我所知,延误工期的赔偿款一般是合同款的30%,我记得方夏软装的合同金额是800万?” “是的,240万赔偿款到时候会从尾款里扣。” “既然是以次充好,想必是材料商没按要求用你们约定的材料,为什么这笔损失要你们来承担呢?” “问题就出在这里,责任在我们。” “嗯?”朗逸皱起眉头。 他见过方韵,好几次,他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远远地看着她在工地上和工人沟通。 她总穿得鲜亮撩人,却戴着安全帽站在灰尘仆仆的工地上,格外惹人注目。 他看人一向准,在他看来,方韵并不像是会在材料上动小心思的奸商,这也是为什么下属项目负责人汇报这件事时,他同意方夏软装仅赔偿不退场的原因。 朗逸疑惑得紧,方韵接着道:“这个事情比较复杂,我和夏存,额……夏存是我的合伙人,我们都是学设计出身,刚创业的时候对硬装施工方面的事情不是特别了解,后来朋友给我们介绍了一个做工程出身的大哥,他当时创业失败,欠了些债,我们看他人比较踏实稳重,就叫他来给我们管工程这一块,几年下来,他一直做得很好,如果没有他,我们公司不一定能做到现在这个程度。” “所以你们很感恩这位踏实稳重的大哥?” 方韵点头,“是的。” “他是这个事的罪魁祸首,是吗?” 方韵又点头,“是的。” “你们……你和你的合伙人很好骗呢。” “……”方韵瘪瘪嘴,接着往下讲:“因为确实比较信任,所以他过来一段时间后,我和夏存就把材料定制这一块也交给他管理,他接手后,就慢慢开始伙同材料商以次充好,再从中吃回扣,要不是这次良月庄园的项目出问题,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个事情,毕竟三年多来,他经手那么多项目,每次都很顺利,加上我和夏存平时主要心思都在销售和设计上,就一直没发现这里头有猫腻,最近我们讨论了一下,大概是因为之前的客户都是家装客户,品控没有那么严格,客户本身对材料也不太懂,所以他次次都能蒙混过关,但这次遇上了懂行又严格的甲方,就……”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其实吃回扣是业内常事,就算我们知道了,也不会对他怎么样,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个项目上动手脚,因为我们去年买了办公室,下半年行情也不好,今年公司就靠着良月庄园这个项目回血了,现在这么一搞,我们不仅赚不到钱,还要赔进去一百来万,处境比去年下半年还艰难,但我们不能退场,如果这个事情传出去,公司肯定就做不下去了,之前的客户也会回来追责……” “明白,但为什么不让他来承担这部分损失呢?”朗逸不解,“毕竟责任在他。” “他没钱,项目出问题后,我们查到他头上,要求他赔偿,他说他把钱都拿去还债了,现在确实拿不出钱来,项目工期又紧,没办法,我们只好先自己想办法解决。” “那你合伙人呢?为什么是你去抵押房产和车产?” “夏存……他平时花钱大手大脚,赚多少花多少,没攒下什么钱,靠不上的。” 话毕,方韵自然而然端起杯子,却发觉杯中咖啡已然见底,只好咽了咽口水将杯子放下。 朗逸见状,赶忙叫来店员,“给方小姐一杯水。” 水是清爽的柠檬水,方韵喝了一口,清凉直达心底。 正想再喝一口,朗逸又幽幽来一句:“这么看来,和我结婚的确是方老板的最佳选择了。” 他一脸赤诚看着方韵,“方老板为什么不愿意呢?” “嗯……就是觉得,不想欺骗朗先生。” “你看我像是好骗的样子吗?” 方韵果真看他,浓眉大眼,一脸清澈,看上去似乎很好骗。但她知道,这不是真正的他。 方韵笑,“就是觉得朗先生不好骗,所以才赶紧坦白。” “这样吧,你跟我结婚,我帮你补足这笔钱,算作我求娶方老板的诚意,爷爷的红包你该拿还是拿,拿了,去解了房车的抵押,把身上压力卸一卸,如何?” 方韵再度怔住,一个字也讲不出来。说不心动是假的。当然,只是对钱,并非对人心动。可一想到周朗延,方韵澎湃的心又冷了下来。 但她仍抱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于是她开口试探,“朗先生的条件的确很诱人,只是,我事业心比较重,可能没办法做一个让朗先生满意的妻子,比如我可能没办法帮忙照顾家人……之类的。” “结婚后你该如何就如何,不需要做什么改变,我家人不需要你我照顾,爷爷身体很好,我爸是集团董事长,每天比我还忙,我妈也有自己的事情,我弟在国外定居了,请也请不回来的。” “啊?定居?周朗延在国外定居了?” “是的,英国,伦敦。” “他……结婚了吗?”方韵实在忍不住想打探一番。 “没结婚,但有女朋友。” “哦……这样啊。” 方韵若有所思,朗逸继续追问,“怎么样?可以吗?”恨不得立刻将方韵娶回去做老婆。 奈何方韵实在纠结,她的确需要好好思考一番,只好询问朗逸:“朗先生可否容我考虑考虑?” 朗逸利落点头,“当然可以,方老板想考虑多久,一个小时够吗?”如果可以,他在这里等着。 一个小时……方韵失笑,朗逸也未免太注重办事效率,“结婚毕竟大事,我想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 “嗯,有道理,那……方老板最晚什么时候可以答复?” “最晚……”方韵想了想,“明天晚上?” “今晚吧,今晚12点之前答复,我想今天之内把这个事情解决好,明天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我们去把结婚证领了,后天我要去新加坡出差,一周后才回朗市。” 天爷诶!方韵哆哆嗦嗦说不出话,心想,他怎么那么笃定她会答应,竟然把事情安排得如此严丝合缝。 明白已然没了商量余地,方韵只好点头答应。朗逸又说晚上还有个会,就不送方韵回家了,方韵讲没关系,她开车来的。两人就此告别。 两人的咖啡,方韵想付钱,被拒。因为这是朗逸开的店。 第4章 这样的荒唐事 方韵先回了趟公司,将情况和夏存简单讲了一遍,夏存听完朗逸现场求婚部分,立刻尖叫起来。 他虽是男人,却声音尖细,叫起来像只鸡,“呀…………老天奶诶,我就知道你不是白白生这么好看。” 夏存张开双臂在方韵办公桌前转圈圈,“现在公司问题迎刃而解啦!” 方韵垂下脸,开口泼他冷水,“别高兴了,我又没说要跟他结婚。” “啊?你疯啦,为什么不结?” “他有个弟弟。” “弟弟影响你啥,你怕处不好妯娌关系啊?” “……他弟弟叫周朗延。” “什么!?” 夏存又鸡叫,叫得方韵头疼。 “那他干什么姓周不姓朗啊?” 方韵把原因以及目前周朗延目前定居英国的情况告知夏存,夏存终于冷静下来,也同时陷入纠结。 ◆ 今天这亲是夏存鼓捣方韵去相的。 婚姻,对于方韵来说或许是件严肃的事,夏存却不以为然,他跟方韵讲,“怕什么,先结了,把钱拿到手,先解了燃眉之急,以后不合适再离。” 方韵送他白眼,他立刻扭捏着身子说:“要是老娘是女人,这事儿怎么也轮不到你上阵的。” 夏存这话不无依据,他五官的确漂亮,也爱打扮,方韵从小到大都坚持走朴素风,如今这样时髦可人,全是夏存的功劳。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或许是基因使然,或许是打小长在女人堆里的缘故,就算长大成人,夏存也只和女人玩。 他最喜欢的女人,就是方韵。 从小到大,熟人也好,陌生人也好,不知多少人明里暗里骂过夏存“娘娘腔”,方韵却从没这样说过夏存。 她并不把他当作男人或是女人,只是把他当个人。 她生长在双职工家庭,礼貌素养之类的,一贯是十分良好的。 但她对夏存好,并非全然出于做人的素养,而是因为他们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方韵和夏存身上有许多共同点。比如两人都是双职工家庭的孩子,两人学习成绩都不错,两人都很懂事……但如果仅仅因此,两人是绝无可能成为朋友的。 一个人真正的性情与其被刻意塑造的性情往往大相径庭,方韵和夏存只是恰巧被塑造成同一种温良乖巧的性状,这说明不了什么。要命的是他们掩蔽在这种性状之下的真面目竟出奇的一致。都一样的叛逆固执,桀骜癫狂,都在静悄悄的我行我素,张牙舞爪。 他们很小就发现了彼此的真面目,却都没有戳破对方,反而因为有了共同的秘密而越发亲密。 譬如小时候有人欺负夏存,方韵会站到夏存面前,替夏存将扑面而来的恶意抵挡在外。 她惯常的方式,是用可怕的恐吓和露骨的脏话将对方吓退。这样的方法能击退80%的来犯者,方韵很享受这种作恶的感觉。 她平时是不说脏话的,连重话也不怎么对人说。 上大学后,方韵瞒着家人同学偷偷和周朗延谈恋爱,每每周末不回家而与周朗延约会,都是夏存为她打掩护。 两个乖孩子同时说谎,父母自然难以察觉,所以方韵和周朗延的恋爱从大一上学期谈到大三上学期,从没暴露过。 大学毕业后,方韵进了公司上班,一个月工资四千多,除去日常花销,基本存不下什么钱。夏存花钱更狠,不仅存不下钱还欠好些卡债。 那时日,两人出去旅游只能穷游,住酒店常常只开一个标间,一人一张床,安睡到天明。 后来夏存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穷日子,便拉着方韵创业,两人从父母那里借了起始资金,说干就干。 创业后,两人要一同面对许多形形色色的客户,方韵生得漂亮,身材也诱人,常有男客户对她示好。 若放在平时,面对没有好感的男性,方韵一定会严辞拒绝,但这样的男人成了甲方,拒绝就要讲究方式和分寸了。 这种时候,夏存会上场,他通常是在极短时间内极力蓄足阳刚之气,接而将方韵揽在怀中,说她是他女朋友,说方夏软装其实是夫妻店。 如此一搅,客户性趣就消了大半,又因着歉疚,加之方夏的设计和价格实在无可挑剔,单子通常都会成。 后来,方夏软装赚了第一个10万,他们买了伍佰的演唱会门票,内场,第一排。 方韵放开了身体跟着台上爱豆又唱又跳,唱得嗓子沙哑,跳得浑身酸痛,她爱惨了那番肆意癫狂的感觉……她的这一面,只敢让夏存看见。 方韵爱夏存,无关男女,恰像爱着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他们在彼此面前无所顾忌——比如,让方韵以出卖婚姻来解决公司困境这样自私至极的要求,但凡要点脸的合伙人都提不出来,但夏存可以,他可以在方韵面前展露他的自私,方韵不介意,更不会因此审判他,远离他。 ◆ “妈的!”纠结了半天,夏存终于得出结论,“不行直接退场得了,总不能真让你给狼心狗肺的前男友当嫂子。” “可是,听朗逸说周朗延平时基本不回国。” “大姐,现在通讯那么发达,就算不回国,你一旦和朗逸结婚,他迟早也会知道你是他嫂子,他知道了,他哥、他父母、他爷爷、你父母、你妹……就都会知道,那场面,你敢想?” “如果……”方韵鼓了鼓嘴巴,“我是说如果,我跟朗逸说,我和他秘密结婚,他会答应吗?” “我又不是朗逸,我怎么会知道他的想法,你跟他聊下来感觉他性格怎么样嘛?” “性格?”方韵想起自己被朗逸硬控得紧张忐忑的场面,“看上去挺正常,实际上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那完了,不用想,不会答应的。” “啊……”方韵将一头长发抓得乱糟糟,“怎么办啊,他让我今天晚上就给答复。” “还能怎么办,拒了吧,我再想想办法,大不了去卖屁股,也把这200万给你搞回来。” 夏存卖屁股?方韵失笑,看夏存一眼,“大哥,你的屁股值不了这么多钱。” “……明天我先把家里的包拿去买了,怎么也能凑个一二十万,先凑一点是一点。” 方韵撑着额头不吭声,默认了夏存的话。 ◆ 赶了一个家装方案,又接了材料商几个电话,晚上到家时,已经10点过,方韵洗了澡坐在沙发上喝红酒。 她本来是不喝酒的。睡前喝红酒的习惯是大学时养成的。 那时方韵和周朗延在周朗延租在学校附近的房子里约会,周朗延教会方韵很多东西。 比如接吻,做爱,以及睡前喝红酒。 “睡前喝一点,有利于睡眠。”周朗延说。 方韵很听周朗延的话,他叫她喝一点,她就喝一点,一开始,她不胜酒力,一喝就醉。 她醉了,就会主动吻周朗延。 他很喜欢她红着脸主动吻他,平日里羞涩沉静的一个女孩,只是微醺一下,就变得主动又热烈,周朗延爱惨了这样的方韵。 所以每每约会,他总怂恿她喝酒。 久而久之,方韵养成了这个习惯——恋爱可以分,渣男可以忘,然而一件事情一旦形成习惯,就很难改。 哪怕喝酒时方韵总想起周朗延。 但今夜她没想,这会儿她脑袋已经被朗逸占据。 已经快11点,还有一个小时可纠结,她要不要答应朗逸? 她告诉对方要回来和家里人商量,其实这样荒唐的事情,她哪里敢告诉给自己父母听呢? 他们可以不催她结婚,但绝对不能接受她将婚姻当作筹码随意出卖,哪怕买方条件不错。 愁绪万千时,手机叮铃作响,方韵打开微信,是朗逸。 他终于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方韵看了眼时间,23点整,这男人还真是严谨。 “方老板”,对方紧接着发来消息,“考虑得怎么样?” 方韵放下酒杯,呼了口气,打下如下回复:“慎重考虑了一下,朗先生,还是算了吧,婚姻毕竟是人生大事,不好草率,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真心对你的人。” 视线来回检查数遍,言辞得体,无错别字,心一横,发送。 她盯着屏幕,等着对面回复,却是等到屏幕灭了,对面也没再发回新消息。 他大概不会再回复了,方韵想,于是起身到厨房,将酒杯洗净,放到杯架,回了卧室。 ◆ 红酒的确能助眠,纵然满腹心事,方韵还是迷迷糊糊睡着了。 可不知哪个不长眼的,大半夜竟然给她打电话。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得厉害。 方韵将手伸出被窝,闭着眼睛在床头柜上寻摸半天,终于把手机抓进被窝,她眯着眼一看,是个陌生电话。 挂断。 对面又打来。 方韵接起,瓮声瓮气问:“喂,谁啊?” “方老板,是我。” 方韵瞬间就清醒过来,竟然是朗逸。 第5章 新婚快乐 “朗先生?” “是的,我在你家门口,方老板可否出来一下?” “你在……我家门口?” “是的。” 大半夜的,跑到人家门口?这……而且他怎么知道她的住址? 方韵有些不相信,她打开夜灯,起身快步去家门口看了眼猫眼,朗逸的确在门外。 “朗先生稍等。” 她只穿了件真丝吊带睡裙,总不能这样见他,于是慌慌张张回卧房往身上搭了件针织外套,又转回门口,将门打开。 他仍穿着白天见面时那身西装,看来这头黑熊又被装回那副坚硬外壳了。大概是匆忙赶路的关系,他额间冒着细细汗珠,白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港式背头也有些散乱了。 他好狼狈。 可他浑不在意,只是急切的开口发问,“你到底有什么顾虑,为什么不肯……” 方韵竟有些心疼这男人了,“要不……进屋说吧。” 朗逸坐到沙发上,方韵给他倒了杯水。 “朗先生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他喝一口水,若无其事答:“问的朋友。” “朋友?” “嗯,朋友多就这点好处,想知道什么都能打听到。” 可是……方韵想,只有爸妈、方舒,和夏存知道她确切住址,总不能是父母和方舒告诉朗逸的吧。 该死的夏存。 “哈哈哈……”方韵不忘附和朗逸,“那倒是。” 朗逸又喝一口水,开始直入主题,“方老板,你到底有什么顾虑,为什么不能跟我结婚?” “我哪有什么顾虑,”方韵狡辩,“本来去相亲就是一时冲动,后来越想越觉得草率,就……” “嗯,”朗逸点点头,“倒是能理解。” “朗先生能理解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即便与我相亲这个行为是草率的,但你的相亲对象,也就是我本身却并不是个草率的人,如果能遇到一个合适的人,过程草率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好像是这样的道理,可是……我们并不了解对方。” “我对你已经十分了解,你对我……”朗逸眼神恳切,“你还想了解我什么?” “……”方韵瞧着朗逸,想起他相亲时那番“事无巨细”的自我介绍,虽然简短,却好像什么都说到了,但她必须将话题继续下去,于是脱口而出:“你是gay吗?”那么急切,是来骗婚的? 朗逸笑,“不是,我对天发誓,我只爱女人。” “那你……有暴力倾向吗?” 朗逸渐渐严肃,“没有,如果我欺负你,你随时报警抓我。” “那你有心理疾病吗?抑郁症之类的?” “没有,我心理特别健康。” “那你……你……” “嗯?” “你那方面……有问题吗?”方韵问出口就后悔,心想真是喝多了…… 朗逸却回答得很认真,“好得很,生龙活虎,方老板……有机会试试,保你满意。” “既然如此,”方韵的意思,既然什么都没问题,“怎么一把年纪了还没结婚?” 毕竟但凡外在条件肉眼可见的优秀、却憋着老大不婚的男人,总归都是有些隐疾的,不是身体有疾,就是心理有疾。 朗逸倒是坦然,“忙工作。” “那为什么是我呢?”方韵真的很好奇,他到底看上她哪一点。 朗逸笑,“因为喜欢,喜欢方老板。” “喜欢……我?” “嗯,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在echo酒馆?” “在echo酒馆。” 方韵不知该作何回答,只好尴尬的咽了咽口水,她大概是相信他这番说辞的。 因为他当时的确偷看她来着。 男人之所以偷看女人,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长得像他认识的人,二是她是他的理想型。 她是他的理想型吗?此刻,方韵本该好好思考这个问题,可她却想起周朗延来。方才被电话吵醒时,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快12点,俗话讲,午夜不设防,她的心防早在一杯红酒见底时溃散殆尽,她开始肆无忌惮的想周朗延,眼前的男人,和脑子里的男人,他们多像啊,她如果心动,应该不是她的错吧,她如果答应他,嫁给他,是不是也算离周朗延近了一些…… 气氛已然烘托至此,借着若有若无醉意,方韵天真癫狂潜质再度发作,“那好吧”,她说,“我们结婚。” 方韵的回答来得猝不及防,朗逸呆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辅一反应过来,瞬间一副大功告成的喜悦模样。 “但是……”方韵又补充道:“在我们良月庄园项目顺利交付之前,我希望朗先生不要对外公布我们结婚的消息。” 朗逸想了想,点头答:“ok。” “我是说,家人朋友也不能讲,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朗逸又想了想,仍是点头,“可以,只是推迟几个月告诉家人而已,没问题。” “你都不问我原因的吗?” “你想告诉我?”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不希望同行以为我们是走后门中的标,我想等项目结束,让大家看到方夏的实力,到时候再公开我们的关系,那样对你我都好。” “ok,那我说说我的要求,结婚后我们要住在一起。” 方韵点头,“那是自然。” “户口本在手里吗?” “在,之前买房要用,所以……” “那明早8点,我来接你,我们去民政局?” “好。” “合作愉快。”他伸出手。 “合作愉快。”她回握。 ◆ 次日一早,方韵化了淡妆,穿了一身得体灰黑色西服套装,早早等在楼下。 看她神情淡然,无悲无喜,更像是要去谈业务签合同,而非去领结婚证。 7点55分,朗逸准时到楼下,开的迈巴赫,穿的灰黑色西服,就服装而言,意外的和方韵很搭。 他利落下车,为方韵打开副驾驶车门,方韵上车,两人一道往朗市民政局去了。 大概因为今天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尽管两人来得很早,等候区依然坐满了人。新人。满脸喜悦的新人。 朗逸和方韵除外,两人脸上表情平静,没有悲伤,也并不很喜悦。 “紧张吗?”朗逸问方韵。 “有一点。”方韵实话实说。 “银行卡号发我。” “……”方韵很快反应过来,“喔,好。” 微信发送银行卡账号。 末了又补道:“这个钱,我会还你的,等公司渡过难关,攒够了就还。” 朗逸没答话,专心操作转账。 很快,方韵手机收到消息提示,一共6条,每条提示收到转账50万。 他竟然给她转了300万。 完成转账,朗逸才答:“这个钱给了你,就是你的,不需要还我。” 方韵默然。 领证的过程并不复杂,20分钟就办妥。 等候工作人员操作的间隙,方韵注意到登记大厅墙壁上挂着几幅与婚姻有关的名言。 其中一幅讲:甜蜜的结合既是你心地善良的报偿,也是你忠实于爱情的报偿。——卢梭 还有一幅讲:婚姻就好比桥梁,沟通了两个全然孤寂的世界。——基尔·凯丝勒 方韵忽然心生感动。不知是感动于这美好的婚姻哲思,还是感动于自己突然、竟然、终于……结了婚。 从登记大厅出来,门口设有免费的婚检摊位,朗逸和方韵本想直接离开,却被摊位上的两位医护人员拦下。 医护人员都是上了年纪的女性,拦人很懂分寸,并不上手,只是抓准时机,笑眯眯看着路过的朗逸和方韵,说“新婚快乐”,又说: “看看,看看,多俊的一对。” “哎哟小姑娘你怎么生得那么好看!” “你看这皮肤,小娃娃一样的。” “你看你看,头发又长又黑又亮,真好。” “小伙子这个头,得有190吧?” “西装笔挺的,真帅,没见过那么帅的。” “……” 嘴巴甜得不得了。 方韵和朗逸,纵然都是阅人无数的生意人,听到这样的夸奖也不免迷糊,只好应下阿姨们的要求,进到后方一栋白色房子内,分头做了婚检。 做完了检查,方韵才明白,所谓婚检,其实是民政局的变相催生,做乳腺检查时,女医生夸方韵胸部饱满又健康,条件很好,将来一定要坚持母乳喂养。方韵哭笑不得。 出了白色房子,门口阿姨又给两人送了一个孕产大礼包,方韵不好拒绝,只好收下。这个礼包……方韵后来拆开用过,因为里头有验孕棒。 拿着孕产礼包,两人回到车上,竟都有些迷惘。 沉默良久,朗逸先开了口,“本来应该庆祝一下,但今天一天的会,明天一早又要出差……” “没关系。”方韵说,“预付款到了,我这边事也多。” “等我回来,回来我们补一个庆祝。” 方韵乖巧点头。 朗逸笑望着她,“新婚快乐!” 方韵也笑,“新婚快乐……” 第6章 工作狂 出了民政局大门,朗逸送方韵回家取了车,两人各自忙碌去了。 ◆ 朗逸这阵子的会大多与良月庄园项目施工进度有关。 良月庄园项目是目前集团最重要的项目,没有之一,而身为集团总经理的朗逸,恰是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项目大大小小一干事务,都需经他手。这几年,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所以他跟方韵讲,因为忙工作而晚婚,并非胡诌。 朗逸是个事业脑,22岁大学毕业,家里本有意让他出国深造,他拒绝,转头就进入集团参加了工作。父亲和爷爷尊重他意见,想让他从办公室工作做起,毕竟他大学专业是工商管理,他又拒绝,说自己要去一线做工人。虽然很意外,父亲和爷爷仍然选择尊重,于是,朗逸隐了身份,进入良月酒厂,当起了制酒工。 良月酒是经典酱酒,酿造工艺十分繁杂。 一个周期内,从重阳下沙开始,要经历2次投料,9次蒸煮,8次发酵,7次取酒……耗时一年,才算完成。而这些流程,大多是由体力充沛的男性工人合力进行。 进酒厂第一年,朗逸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铲酒糟。无休无止的铲酒糟。堆成小山一样的酒糟,从甑子里铲到地面,静置,又从地面铲到窖中,发酵……如此循环。 这工作既讲究技巧又极端耗费体力,尽管朗逸身强体壮,上学时,跑步、打球、游泳、骑车……各项运动出类拔萃,然而到了这真正靠体力过活的地方,还是有些吃不消。 忙的时候,朗逸累到吃饭要用大盆、累到下班回家倒头就睡。进酒厂一个月,朗逸近乎要放弃。但他坚持了下来,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一年后,他喜欢上了这份工作。 酒厂车间以班为单位,一个班不多不少恰好10人。 他们中有的人很幽默,累得半死也能开出让周围人捧腹的玩笑,当真是在嬉皮笑脸面对生活的难;有的人则很正经,他们是儿子,是丈夫,是父亲,他们会与朗逸诉说生活中开心事和烦心事,说完了,大家又继续挥汗如雨;还有些人,不特别幽默也不特别正经,却躁动不已,每天喊累,时时立flag,说干完今年一定不在这干了,说某某亲戚那里有个更好的工作机会云云,但朗逸知道,他们不会真的离开…… 朗逸在身边这群可爱可敬的工友身上感受到一种剧烈的真实,这种真实刺激着朗逸的神经,成为令他快速成长的养分。 朗逸的性子原本是十分清冷的,铲了一年的酒糟,他变了个人。话多了,爱笑了,跟谁都能聊两句了……长时间浸在市井里,人就会慢慢变得生动。这话不假。 而后,朗逸离开了车间,开启了他长达3年的销售生涯。 ◆ 良月酒的销售,是采用传统酒企的经销商模式,身为一名良月酒销售,工作内容并非简单的售酒,而是要与各种各样的经销商打交道。从拓展经销商,到维护经销商,再到市场管理、品牌营销……每一个环节都考验着销售的综合能力。 每年,数以千计的销售从朗市良月酒集团总部被分派到全国各地,他们的责任,是将良月酒的芬芳带向一个又一个远方。成为其中一员,朗逸倍感兴奋。朗逸外形优越,思维敏捷,本身就是干销售的好苗子。但要真正成为一个好销售,光有外形、口才……是远远不够的。 一个优秀到骨子里的销售,必须对自己所售卖之物有足够强大的信念,因为我们无法从一个不自信的销售手中买走任何东西。 这时,朗逸过去一年在良月酒厂铲酒糟的经历产生了相当积极的影响。 从前,良月酒对朗逸而言,只是比普通白酒更具亲切感的一种酒,是他们家从祖上传承至今的产业,是爷爷和父亲倾尽全力守护的事业,是朗市的支柱企业……在车间里铲酒糟那一年,在反复触摸粮食的过程中,在与工人并肩作战的过程中、在见证一滴又一滴良月酒诞生的过程中,朗逸渐渐体会到良月酒的真谛。 那是时间、自然、与人,共同缔造的艺术。酒是深刻的液体,坚守品质的良月酒更是深刻中的深刻。如此,朗逸对良月酒可谓体会得深沉,爱得深沉,所以他干起销售来如鱼得水。 三年时间,他跑遍全国大大小小的城市,从最初一个需要师傅带着跑的销售专员,做到了能完完全全独当一面的华中区销售总监。那一年,朗逸26岁。 在华中区销售总监位置上做了一年,朗逸被集团董事长,也就是父亲朗季伦,召回了总部,担任总经理助理,开始系统学习集团管理事务。一年后,集团原总经理升迁,身为总助的朗逸顺势补位,成为了集团总经理。那一年,朗逸28岁。 ◆ 更高的位置,意味着更大的责任。 时年,国内中高端白酒产量下滑,增长失速,各大名酒品牌动作频频,综艺冠名、跨界联名、出海……背后都是在谋划,怎么跑出第二增长曲线注:第二增长曲线,是一个商业和管理概念,指的是在现有业务或主营业务(第一曲线)达到成熟或巅峰状态后,通过引入新的业务、产品或商业模式来开启的新一轮增长阶段。——来源百度。 朗逸上任,恰好遇到这个难题,朗季伦自认想法早已固化,便将集团升级变革重任交到朗逸身上。 朗逸不负重任,提出庄园酱酒理念,即建设国内第一个白酒庄园,朗竞贤和朗季伦都觉眼前一亮,便授意朗逸着手调研。 一个多月时间,朗逸带着团队考察了欧洲和澳洲几十个酒庄,最终形成初步方案,在集团例会上,朗逸向集团中高层做了细致的汇报。 一个颠覆性极强的决策,不出意外,有人反对,好在过半中高层通过了这一决策,良月酒集团良月庄园项目得以顺利启动。 从前期筹建,到后期施工,历时5年,至今,良月庄园项目终于迎来收尾阶段——装修。 4个月后,也就是8月8日,良月庄园将正式对外开放,这是项目团队多次预估施工进度后定下的日子,这日期已上报给集团,集团又将消息透露给媒体。 而在这之前,还要留足一个月的时间,用以试运行。 也就是说,各大装修公司的施工时间,满打满算,只剩下3个月。 ◆ 良月庄园的装修部分,早在一年前就面对朗市大大小小装修公司公开招标。 装修,原本并不是个复杂的工种,一年半载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情。然而,良月庄园总占地6平方公里,除了原有的酿造车间、储酒溶洞,还新设有6个沉浸式酿造体验展馆,1个观景广场,1个休闲度假酒店。其中,酒店由一栋主楼、6栋庭院、两栋联排别墅组成,建筑面积约3万平米,可提供近300间客房,共400余床位。 如此大的体量,若非集齐朗市大部优秀装修公司之力,否则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完成。加之良月庄园力求品质,对各项施工要求近乎苛刻,因而朗逸要求,给各大装修公司留够时间。 也幸好是时间足够充裕,否则出了那样的纰漏后,方夏软装根本没有推翻重来的余地。 ◆ 良月酒厂位于良月镇,离朗市市区有半小时车程。 五个月前,方夏软装凭借出色的设计理念,中标良月庄园其中一个酿造展馆的整体装横。该展馆主要用以展览良月酒的酿造过程,目的就是要让白酒爱好者们可以走进良月酒原产地,亲眼看见、亲手触摸、亲身体验良月酒。 决定投标后,方韵将公司正在进行的所有项目一律交给夏存,自己则带着设计助理跑到良月镇,做了两个周的实地调研,之后,又用一周时间做出详细设计方案。 良月酒一个酿造周期为一年。一年,四季。 春天,万物复苏,气温升高,湿度变大,空气中的微生物开始大量繁衍、活跃,为酒曲的发酵创造了最有利的自然条件; “春不采露,夏不酿酒”,到了盛夏,良月酒厂进入“夏眠”模式,与此同时,良月酒的原材料,高粱,却在田野里茁壮成长; 秋季,金色的高粱熟透,重阳时节,良月镇的酿酒师们开始挑水、下沙、煮新酒,良月酒新一轮酿造周期由此开始; 冬季,万物渐渐闭蓄,进入休养、收藏状态,良月酒却迎来另一个酿造繁忙期——冬酿,这期间,酿造师们需要进行关键的二次投料、蒸煮、取酒步骤。 自然交替,应时而酿,多么美好的过程。方韵于是以“四季”为主题,将展馆分成4个主题区,每一区代表一个季节,每一个季节又应对不同的酿造节奏,再以独特含蓄的美学艺术,呈现出良月酒“舍快求慢,务求淬炼”的酿造理念。 这个方案打动了朗逸。方夏软装如愿中标。 沉寂家装市场多年,忽然来这么一个工装大单,公司上下激动不已,方韵和夏存都是大方的老板,立刻带着员工们聚了个大餐。 那时他们还不知道,工装,大单,不是那么好做的。 ———— 各位看文的宝子,顺便来了解一些酱香酒酿造相关的概念—— 酱酒:即酱香型白酒。中国白酒分为12种香型,包括浓香型、酱香型、清香型、兼香型、馥郁香型、凤香型、米香型、老白干香型、特香型、芝麻香型、药香型和豉香型十二种,其中,常见的有酱香、浓香和清香型白酒。大家熟悉的品牌,像茅台、郎酒、钓鱼台等,都是国内经典酱酒;而泸州老窖是浓香型白酒;像汾酒、二锅头、西凤酒等都属清香型白酒。 下沙:在酱香型白酒的酿造工艺中,下沙的“沙”不是普通的沙子,而是酿酒原料“高粱”,成熟的高粱因为外皮坚硬,饱满,耐蒸煮,堆在地上的时候像沙子,所以古人将把高粱原料投入甑子的过程称为“下沙”,这个说法被国内酒业沿用至今。 甑子:云贵川地区的一种木制蒸桶,蒸出的米饭、酒糟非常松软。 酒糟:蒸煮发酵过的粮食原料。 投料:将粮食原料投入甑子蒸煮的过程。 发酵:是指将酒糟放到地窖自然发酵酝酿出酒香的过程,发酵后再进行蒸煮,酒味会发生变化,多次发酵蒸煮,就能得到多个层次口味的酱酒。 9次蒸煮,8次发酵,7次取酒: 酱香型白酒酿造一般会经过9次蒸煮,8次发酵,7次取酒,即酒糟上锅蒸-蒸时候取蒸出的酒-蒸完后再将酒糟下窖进行自然发酵-发酵后再上锅蒸……如此循环。 其中,9次蒸煮,每一次蒸煮都会出酒,第一次及第二次蒸出的酒被称为尾酒,尾酒不可饮用,却可用以调节酒糟水分,增加酒糟香味,蒸煮-取酒这一过程循环到第三次,会出有香味的酒,这个酒叫做轮次酒,9次蒸煮,能取7回轮次酒,所以是7次取酒。 轮次酒虽然也能喝,但香味比较单一,并不是真正的酱香酒,每一轮的轮次酒香味都不相同,所以每一轮酒都会被单独存放,以备后期勾调,轮次酒+陈年老酒调出的酒,才是真正口味丰富的酱香酒。 当然,最终调出的酒也不会直接上市,而是会封存发酵,至少放一年才会上市售卖(有的酱酒品牌会将新酒封存2~5年才上市)。这也是为什么酱酒每年的产量都是固定的,因为今年上市的酒,前几年就被封在酒坛里了。 资料来源:百度 良月酒酿造工艺参考:国酒茅台酿造工艺 良月庄园原型参考:郎酒庄园(国内第一个白酒庄园) 以上,如有谬误,还望指正。 第7章 他出现的那一天 四季展馆所需硬软装材料及各类艺术装置,悉数与良月酒酿造过程紧密关联,所以大大小小材料都需严格按要求进行定制。 花了两个月时间设计、落地,又花三个月时间定制的各类装置,被甲方项目团队发现用料不达标,方韵震惊不已,拉着夏存以及公司有关负责人查了两三天,最终才发现是工程部总监代谋在中间做了手脚。 方韵一向信任代谋,再说,做了三四年同事,怎么也有了感情,所以当代谋跪在地上求方韵不要报警、不要起诉他时,方韵心软了。 代谋的理由似乎很充分:几年前欠下巨额债务,妻子因此带着一双儿女和他离了婚,他不愿意做那欠债不还的老赖,所以这几年想方设法挣钱,挣到的钱几乎一分不留,全用来还债,从庄园项目定制材料里吃的30万回扣正好清了最后一笔债,现在身上着实拿不出钱…… 接着,他又跟方韵夏存保证,只要公司不报警不起诉,这300万的材料损失,他一定会想办法赔偿回来。 那样的老油条,在两个良善小辈面前一哭一跪,愣是把自己话成了一个可怜兮兮的受害者,方韵和夏存脑袋一热,就把他放走了。 后来反应过来,想再找人时,哪里还联系得上人。除非报警、起诉。 但项目情况实在紧急,本身已经耽误了三个月,现在只剩下三个月时间,哪里还分得出多余时间去周旋这等破事。 两人只好先把代谋的事情放一边,全心全意追赶进度,联系了新的材料商,对方评估了进度,跟方韵打包票两个月后能如期交货。这样,就完全来得及。 只是……300万预付款,这边不交,那边没钱动工,多拖一日,就多一分延误工期的风险。 焦头烂额了一个周,好巧不巧,也正是一个周前,夏存刷新闻时看到了朗竞贤发布的替大孙子朗逸征婚的视频,直觉告诉夏存,这是个突破口,于是他一边说服方韵,一边多方托人,辗转找到朗竞贤电话,安排了朗逸和方韵的相亲。 现在,这笔钱终于给材料商打了过去,方韵和夏存总算松了口气。 ◆ 尽管仍然很忙,今天下班,方韵还是抽空来了趟游泳馆。 方韵从8岁开始游泳,教练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老妈,游了20多年,如今早已形成习惯,一周一定要下水游2~3次。 方韵妈姓吴,名锦玉,当真人如其名,不仅脸蛋生得漂亮,身材也匀称挺拔,据说年轻时是朗市一中远近闻名的美人老师。其实不肖据谁说,单单现在到牌桌子上看她一眼,很轻易就能看出她年轻时的美来。 方韵很像吴锦玉,五官、身材、真实的性情……如出一辙。方舒则更像方应,圆脸,微胖,看起来有丝许憨厚,实际上却是个古灵精怪的主。于是乎,两姐妹无论外貌还是性情,都大相径庭。 方舒常常为自己没遗传到妈妈美貌感到惋惜,久而久之就把怨气发到方应身上,一得空就追着方应问:“老爸你长成这样当初怎么追到的老妈?” 这时候,方应总是轻蔑一笑,答说:“你爸我,年轻时候也是个美男好不好?” 方舒不服气,又说:“我又不是没看过你年轻时候的照片,长得跟个没睡醒的哈密瓜似的。” “……”方应这才说实话:“你妈贪吃,碰上我做饭好吃,还不分分钟拿下!” 这倒是,在老方家,方应的厨艺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这当然是个好事,唯一坏的一面,是叫方韵方舒两姐妹从小吃得太好,如今外出,一般的餐馆根本瞧不上。 到了游泳馆,方韵熟门熟路,换了泳衣,戴上泳帽泳镜,进入泳池,直接来到深水区,下水,适应水温,最后……一头扎进水中。 方韵享受游泳的感觉,在水中,什么都不需要想,只要卖力的划手蹬脚,保持前进即可。 然而……这样纯粹的体验,方韵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败坏方韵游泳体验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周朗延。 方韵第一次见周朗延,是在朗市美院的游泳馆。 她每周雷打不动,一三五晚上到学校泳池游泳一小时,而他,大体只是某个周三晚上一时兴起,和叶枫去游了一次,正好就碰上了全神贯注游来游去的方韵。 方韵打小不爱打扮,当然,也有可能是用尽全力,也还是没打扮出想要的效果,总而言之,刚上大学时的方韵,就穿着而言……有点土。 别的女生穿衣服,是为了放大美貌,那时的方韵却恰恰相反,她穿衣服好像是为了掩盖美貌。连舍友也忍不住调侃她,好好的一副诱人身材,偏偏要用丑衣服遮得严严实实。 方韵无所谓,反正她也不靠脸蛋和身材吃饭,她的主业是画画,她是艺术的信徒,只要心灵足够虔诚,艺术就会偏爱她。至于身材好不好,有多好,能不能被人看到并夸奖、垂涎,她全不在乎。 她即不在乎好身材被遮住,也不在乎好身材被无限暴露,所以穿上泳衣,吸引泳池无数目光,她也不以为意。 但周朗延出现的那一天,是个意外。他和叶枫一起出现。 叶枫是网球社的社长,方韵是网球社的新社员,她不太会打网球,刚入社只能帮学长学姐们捡捡球,叶枫见她勤快,主动指导过她几次,如何握拍,如何发球,如何接球,云云,方韵努力学了,学不会,继续捡球。 游完一个来回,她靠着浅水区池壁休整呼吸,不经意的一个转头,便看见了刚从门口进来的叶枫,和他身边的朋友。 叶枫脸蛋生得好看,身高180只多不少,又因为爱运动,肚子上有明显腹肌,平日里就将一众女社员迷得神魂颠倒,方韵决定加入网球社,多多少少也有被室友游说着进去看帅哥的因素,可此时他身边这位朋友……却是脸蛋更好看,身材更挺拔,腹肌更结实。 果然帅哥都和帅哥玩的吗? 方韵盯着两位学长,已然忘了要休整呼吸。待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走到她面前,从她隔壁泳道下了水。她这才慌忙将视线收回。 网球社新社员不少,方韵以为叶枫认不出她,立刻便打算遁水逃跑,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拉下头上的泳镜,叶枫就精准叫出了她名字,“方韵?” “额?” “是方韵吧?” “是的,学长也来游泳啊……” “嗯……天热,玩玩水。” 叶枫说完回头看身边的朋友,却见他目不转睛盯着方韵,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叶枫叫他,“老周……”没反应。叶枫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他才回过神。 方韵看着这男生,见他眼神赤裸冒昧,瞬时心跳加速,只好仓促避开他视线。 叶枫接着程式化般为两人做了个简短介绍,“这是设计学院的方韵,网球社的新成员,这是周朗延,我哥们儿,油画系大才子。” 方韵与周朗延点头致意。周朗延仍目不转睛盯着她,好像她脸上有花。 叶枫又说:“有空一起游泳。” 方韵答:“好。”心里却知道,这是交际花学长叶枫的客套话。 ◆ 从那以后,方韵便经常碰到周朗延,有时在网球社,有时在游泳馆。 两人在游泳馆第一次见面时,周朗延没怎么说话,方韵本以为他是个冷清寡言的性子,却没想到他是个自来熟。 第二次见面,在网球社,他好像变了个人,对着方韵,笑得宠溺魅惑,自告奋勇要教她打网球。 第8章 夏夜,晚风,吻 那么帅,方韵怎么会拒绝。 他先教她颠球,他讲:“先找找球感。” 方韵照做,很快就找到所谓的“球感”。 他又教她挥拍,他说:“新手先练习双手挥拍。” 她照做,总是不得要领,他直接从身后环住她,手把手教,左手放哪里,右手放哪里,双手如何挥,单手什么弧度……云云。 方韵从没如此近距离接触过男生,一张脸霎时红得火辣辣的烫,哪里还有心思学什么挥拍,周朗延却似乎察觉她在分心,幽幽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专心一点。” 方韵脸更红了。不过,这只是小风波而已。总的来说,周朗延是很擅长教学的,一个下午,生生拉着门外汉方韵摸到了网球的门槛。 后来,方韵学会了网球,也爱上了打网球,她常常和周朗延对垒,周朗延本是网球高手,却次次让着方韵,末了还大夸方韵,“真厉害,不愧是我教出来的。”这样的时候,方韵总会放肆大笑……她沉溺于与周朗延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 本以为两人第三次见面会隔一阵子,没想到竟是在隔天晚上。 那夜,吃过晚餐,方韵照例散步到游泳馆,刚下水不久,就看到了周朗延。没有叶枫,只有周朗延。 他跟她说,“好巧啊,又碰见了。” 她不好意思笑笑,视线时不时落到他显眼的腹肌上。 他像会读心术似的,居然问她,“要不要摸摸?” “啊?” “腹肌,要摸一下吗?” “哦,不不……不用。” 寂静,周遭喧闹闯不进来的寂静。她只顾着脸红,恨不能立刻钻到水中。 他却悠然自得,欣赏着她的羞涩。良久,他终于开口,“真可爱……” “啊?”她知道他在夸她,只是她太过慌乱,只能回以一个简短明了的“啊”字。 他又走进一些,抬手靠在她身后的池沿上,俯下身轻轻问她:“要不要跟我约会?” “啊?” “要不要跟我约会?” 扑通……方韵果真一头扎进了水中。连泳镜也忘了拉下来。 闭着眼游到深水区,实在找不到方向,不得已停下来,本想站在池中把泳镜戴上,可惜,深水区1.8~2.2米,方韵1.68的个子,哪里站得住。 正手忙脚乱时,周朗延却从水中将她抱了起来。他将她抱在怀中,胁迫似的追问她:“你还没回答我呢?要不要跟我约会?” 她裸露的大腿若有似无触到他下半身,她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想挣脱他怀抱,他却抱着她往更深的地方走。似乎铁了心要胁迫她到底。 “嗯?要跟我约会吗?” 迟疑了几秒,方韵终于点头。 周朗延笑,替她戴好了泳镜,才轻轻放开了她。被放开的一瞬间,方韵上半身再次浸入水中,一阵巨大的冰冷感袭来,她忽然有些失落。她又游了起来。 游泳结束,洗澡,换回丑衣服,松垮垮的深灰色体恤裙,棕色基础款防滑拖鞋,游泳包,湿漉漉的长发……站在洗手间穿衣镜前,第一次,方韵为自己不善打扮感到羞愧。 她忸怩着走出游泳馆,见周朗延等在门口。他脸上挂着招牌笑容,好像根本不在意她的丑衣服。她终于放松下来。 “饿了吗?”他问。 其实不饿,但是……“有一点。” “想吃什么?” “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人只有在饥饿的时候,才会确切的知道自己想吃什么。 “想不想吃冰?” 方韵点头,“好。” 吃的芒果沙冰和古早红豆冰。周朗延是芒果,方韵是红豆。盛夏时节,一口冰吃进去,像在嘴里开了空调。 方韵本以为吃冰只是约会聊天的借口,没想到周朗延竟然吃得无比认真,方韵见他不说话,也心无旁骛吃了起来。 吃完了冰,方韵预备散步回校,没想刚走出冰店没多远,周朗延却问她,“要不要去我那玩儿?” “你那儿?” “嗯,我在学校附近租的房,没住宿舍。” “哦……” 那时方韵19岁,还不知道男人对女人说出这句话的意味,所以周朗延追问她“要去吗?”时,她想也没想就答了句:“好啊。” ◆ 朗市美院是全国排名前五的美术学院,建校早,建校初期,校址几经变动,最终落到朗市浣花区。 朗市有9区6县,县往下又有数不清的镇,浣花区是朗市最早建立的城区之一,位于朗市最中心的地带,繁华自不必说。而美院,属于是浣花区闹中取静般的存在。 朗市还有一条河,名为南河,是长江支流。南河自西北向东南流,弯弯绕绕,穿城而过。又或者,并非南河穿透了朗市,而是这城市一开始就是沿河而建。 从朗市地图上看,浣花区成条状,整个区紧紧贴着南河最宽阔的河段,所以浣花区的房子,大多都是河景房。然而河景房与河景房之间也存在极大差别。 譬如美院图书馆的东侧也能看到河,每每去图书馆,方韵最喜欢坐在窗边,看书做作业累了,往窗外看一眼,状态很快就能恢复过来。她以为那已经是很好看的河景了。没想到周朗延租的房子的河景更绝。 能在校外租房住,周朗延家境一定是极好的,只是,方韵没想到会好到这种程度。浣花区拥有全城最昂贵的河景房小区,名叫春江阁,主打一个家家户户临河而居。周朗延租的房子,就在春江阁。 房子是洋房,周朗延住6楼,也是顶楼,楼上还带有露台。 两人回到周朗延住处,喝过水,周朗延带着方韵参观房间,5居室,相当宽敞,却都利用得当,其中两间是卧房,一间主卧,一间客卧,另两间被周朗延改造为画室,一间用来作画,一间用来存画,最后一间是书房。 方韵也是小康家庭长大的孩子,从小无忧无虑,从没觉得自己有任何不如人的地方,然而那次参观完周朗延住处,心中却隐隐泛起丝丝自卑。 当然,并非是自卑于自己家境不如别人,而是自卑于两人之间的差距。 主卧和画室都位于临河一侧,所以都安有大大的落地窗,方韵站在画室的窗前,看着窗外南河水缓缓流淌,河岸,有好看的霓虹灯在闪……不敢想象,住在这样的地方,创作时会是多么的灵感充沛,而周朗延的才华,是否也有窗外这番完美景致的助力? 看完了河景,方韵转而欣赏周朗延的画。 从画作的数量看,周朗延创作很勤,他似乎主要画人物(且似乎十分偏爱现实主义和印象派),只有两三副窗外河景的写生,而仅仅只是这几幅惟妙惟肖的写生,就叫方韵情不自禁暗叹:不愧是油画系大才子。她因此认定他是个认真严谨的人,是不会骗人的那种人。 看完了画,周朗延邀方韵到楼顶露台吹风。他说:“露台上夜景很好,你一定会喜欢。” 方韵欣然答应。 两人上到露台,竟种满了绿植,方韵养花能力堪忧,忍不住问周朗延,“怎么养得这么好?” 周朗讲说:“植物是很乖的东西,只要给足阳光和水,其他不管,它们就可以长得很好。” 方韵笑笑,不知该作何回答,只好去看景。 露台的夜景的确好,大概是有风以及不隔音的关系,这会儿再看楼下南河,感受立体了许多。 “真好。”方韵说。 “你喜欢吗?”周朗延问。 “喜欢……” “以后可以常来。” “好啊。”方韵看着周朗延,一字一顿答得认真。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别过头继续看景,却不想,在她还未从方才对话的心动中缓过神时,周朗延已经走到她身边,她眼见他轻轻将她揽到怀中,又温柔捧起她小小的脸。 他吻了她。 第9章 我在想,要不要咬回来 并非是唇,而是他的鼻尖先触到她脸颊,两两相触的一瞬,方韵感到一股微弱电流正缓缓进入身体。这电流力道不劲,却足以令她浑身酥软无力。 这是方韵的初吻。 她从没接过吻,不知这样的时刻该作何反馈,只好木然呆在原地,一动不动。连眼睛和嘴唇也不动。 周朗延的唇温柔的印了上来,他用力啃噬、意欲侵占,却是无论如何也觉得意犹未尽,只好暂时停了下来。原来是嫌她吻技生疏。 他喘着粗气,低声教她:“接吻……要把嘴巴张开。” 他声音极其轻柔,听上去颇有耐心。 然而她望着他,却见他喉结上下滚动,眼神分明急切,于是乎,略微迟疑了两秒,她轻轻点了点头。 他复又吻上来。 借由她微张的嘴,他迫不及待探入她温热的口腔、忘情吮吸着她湿濡的舌尖、霸道侵占着她甜润的气息…… 他很用力,比第一次时更用力。 她身体实在软得不行,近乎无力支撑,不得已只好握紧他手,她指甲轻轻陷进他肌肤,他感到手臂传来一丝刺痛,因而吻得更深…… 不知吻了多久,周朗延其中一只手早已从方韵后颈游走到她纤细的腰上,方韵忽而感知到一丝前所未有的危险。 必须停下来,她想,于是她后退,想挣脱他的吻,失败,他趁机将她搂得更紧,无计可施,她只好轻轻咬住他下唇,以此作为休战的信号。 他果真接收到她信号,慢慢将她放开。 夏夜晚风习习,如此凉爽舒适,方韵却感觉身体被拧得越来越紧。比刚才接吻时还紧。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只是一个劲儿的咽口水,好像紧张时口腔分泌出的不是唾液,而是冰冷的清水,这样咽一咽,口中清水就能直直地浇到心上,叫身体里那颗猛烈跳动的心稍稍冷静一些。 周朗延却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第一次接吻?” “嗯……”方韵低着头答。 “没关系,以后会越来越熟练的。” 方韵脸红,仍是不敢抬头。周朗延终于将她抱进怀中。 很久之后,方韵才知道,那时那刻,她以为的惊心动魄、荡气回肠,不过是周朗延习以为常的故技重施罢了。 然而,恰是周朗延这一无心插柳的撩拨,在方韵心上种下一片浓浓绿荫。 那时的方韵,说是爱情白痴也不为过,她天真的以为笑起来好看、闻起来香的男人,性子也必定纯良厚道,她所以用心浇灌心上绿荫。 起初,她因绿荫繁盛快乐不已,后来,又因绿荫凋敝悲伤死寂。 ◆ 和周朗延分手之后,她不再打网球,尽管那时她的球技已经很不错。她也不再吃冰,无论什么口味的冰,炎炎夏日,想消暑,办法多的是。 但她不可能不游泳,这是她坚持了太多年的习惯,总不能为了隔绝周朗延,把生活乐趣全数清空。虽然如今一下水,脑中就情不自禁浮起周朗延的名字和脸……就权当放纵好了,她想。 生活已经那么累,偶尔放纵一下又何妨。 ◆ 从游泳馆出来,已经是晚上8点,方韵肚子有点饿。吃点什么好呢?正犹豫着,朗逸的电话打了过来。 方韵接起,“喂。” “方老板,下班了吗?” “下了。” “吃晚餐了吗?” “吃了。” 对面短暂沉默,方韵又说:“刚游完泳,又饿了。” “那……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我想,庆祝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推迟的好。” “好啊,朗先生想吃什么,我请客。” 她能感觉到对面在笑。 “方老板喜欢吃什么?” “我……不挑食的,不过现在想吃肉。” “那么,半小时后,ison flo见?” “好。” 朗逸很贴心,朗市唯一一家福楼法餐,就在方韵家附近,走过去,七八分钟就到,哪里用得了半小时。 方韵于是回家,补了个淡妆,换了身衣服,香槟色针织衫搭银灰色缎面半身裙,本来穿了双平底单鞋,临出门,一想到朗逸的身高,又将单鞋脱掉,换成了高跟鞋。 她可不想被他衬得太娇矮。 方韵的房子买在朗市新区上好地段,附近有朗市最大商场,商场周边,各种优质餐厅、趣味小店,比比林立,这家福楼法餐恰好开在商场对面的小巷里。 出门,下楼,方韵慢慢悠悠往餐厅走,一路繁花盛开,微风拂面,令她产生一种过度幸福的错觉。 人若是恰恰好的幸福,譬如……有些压力,不大,有些惊喜,不多,那样反而觉得踏实,但若是心头大石陡然落地,浑身放松游了个泳,接着又是吹风,又是赏花,道路尽头还有人等……如此过分惬意的时刻,危机感就会悄然而至。 已经度过一个巨大危机,到底还会有什么危机呢?方韵说不清楚,但就是不敢太大意。 ison flo原本是需要提前预约的,但朗逸说30分钟后能吃,方韵就相信他,因为他是朗逸。 果然,到了餐厅,方韵报朗逸名字,就被服务生领到二楼带露台的包间。露台临河,夜景极佳,方韵很喜欢。 离约定时间还有5分钟,方韵坐下耐心等待,5分钟后,西装革履的朗逸准时出现在她面前。手里还捧了一捧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已经很久没和男人约会,方韵早已忘了上次收到玫瑰是在什么时候。自然也忘了收到玫瑰时的心情,竟然是这样的开心。纯纯粹粹的开心。 方韵认真谢过朗逸。 香槟、开胃菜、牛排、汤、沙拉、甜品……法餐的仪式感一丝不苟,方韵却吃得松弛。她早已过了和男人吃饭会紧张的年岁。 朗逸亦是同样的放松,每逢见到方韵,他就自动脱了外裳,解去领带……变成大黑熊。 两人边吃边聊,竟然多数是在聊工作,若是有人在旁记录两人谈话,再把谈话记录拿出去给不晓内情的人看,多数人大概会以为这两位是在开会。而不是新婚夫妻在庆祝领证。 话题是从新加坡开始的,方韵问朗逸为什么要去新加坡出差,朗逸答良月酒自两年前开始试水进军海外,目前轮到东南亚市场,这次是去参加良月酒新加坡海外事业部启动仪式,前前后后有诸多事宜需他亲自敲定,一周时间已是紧凑。 接着,两人聊另一个话题,代谋,朗逸问方韵,打算如何处理此人,方韵讲暂时无计可施,朗逸说,等他从新加坡回来,会想办法帮忙取证,找足代谋名下财产,然后一举起诉,拿回赔偿。 方韵提前道谢,她莫名信任朗逸,这种信任与她当初对周朗延的无条件信任不同,她那时相信周朗延,是因为她傻,而今信任朗逸,是因为朗逸值得信任。 吃牛排时,两人暂停了工作对话,转而讨论牛排口感,以及方韵为什么突然想吃肉,以及这肉是否合她口味。 像一场短暂轻松的中场茶歇。 牛排用完,两人又回到工作话题,这次是讨论方韵之于四季展馆的设计理念,方韵讲,她有许多亲戚朋友在良月酒厂上班,她做实地调研时,这些人帮了不少忙,朗逸笑说,要是早些认识,他也能帮上忙,又滔滔不绝谈起多年前他在酒厂铲酒糟的经历,方韵听得津津有味。 如此,一顿饭毕,已经10点。 两人靠在露台栏杆上饮香槟,他与她碰杯,再度恭喜她,“新婚快乐”,那股置身事外的从容,一瞬间叫方韵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与她结婚的另有其人。 方韵也对他说同样的话,末了,他看着她仰脖喝下杯中剩余香槟。 仰脖,饮酒,本是个再自然不过的动作,叫他淬了色心看到眼里,竟就多了丝许勾引意味。或许因为她脖颈白皙修长的缘故。又或者,因为香槟的缘故,他有些醉了。 这世界,不论男女,但凡微醺,就总是胆大包天,尤其色胆。 他回桌放下酒杯,再回露台时,自然而然贴到她身侧,似乎终于记起她是他新婚妻子这件事。他贴着她,低声对她说:“等我回来”。表情期期艾艾。 “嗯?”她不明意味。 “等我回来,帮你搬家。” “哦,哦,好。” 沉默,随夜风飘散,很快弥漫整个星空。 他仍然像刚才那样看着她,数次欲言,又止。 她看不下去,开口问他,“朗先生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说,“我在想要不要咬回来。” 第10章 互相贪恋 朗逸的话显然给方韵带来了不小的震颤,但她故作镇定。 几次会面下来,她已经略微摸清朗逸的路数:不管他隐藏在这幅克己外表下的真面目是何种模样,但只要不挑战他底线,他可以一直以这幅好好先生的形象示人。她又不招他惹他,自然不可能触及他底线,既然如此,没什么好怕的。 于是她笑,风光霁月,“朗先生可真记仇。” 朗逸加深脸上笑意,默认了方韵的话。 “不如朗先生这次先放过我,”她凑到他耳边,将正常的音调变作低沉的絮语,“等你出差回来,再让你咬个够……” 她想,能拖一时是一时,殊不知,她这番贴耳低吟,早已将朗逸搅得心乱如麻。 但他克制着情欲,继续与她周旋,他讲,“这的确是个诱人的交易,方老板果真是生意人。” 方韵又笑,以为自己大功告成,便想回到餐桌,去加香槟。她还没喝够。 可她刚走了两步,就被朗逸抓了回去。 他将她困在护栏和他身体之间,她佯装疑惑仰着头看他,他居高临下欣赏着她藏了又藏的慌乱。她可真能忍,竟妄图与他比沉稳,他倒要看看她能忍到几时。 一秒,两秒,三秒……一阵风来,方韵的头发被吹起,一缕一缕漫不经心扫过朗逸的下巴和唇角,发丝中隐隐有股暗昧不明的香味。他终于败下阵来。 他温柔抬手,替她将飞舞的头发捋到耳后,又顺势捧起她脸……他终于再次与她吻到一处。 她没有反抗,她知道反抗无效。况且……她也不想反抗,他生得这样好看,这样像……像……总之,不亏。 但她并不积极回应,毕竟还不太熟。 良久,方韵举着酒杯的手垂了下来,杯中残存的香槟一滴一滴流向地面,风不知从哪面吹来,把酒滴中的香味弥散到两人四周。 然而空气中这若有似无的酒香,终究抵不过朗逸唇齿间的浓烈,方韵被他亲得……有些醉了,她抬手轻推他胸膛,像是在求饶。 朗逸这才慢慢悠悠停了下来。 一吻作罢,两人都还喘着粗气,他便迫不及待凑到她耳边呢喃:“方老板,这是利息,我先收了,本金……等我回来。” 方韵心颤,暗骂朗逸,奸商! ◆ 接下来一周,方韵生活渐渐恢复正常。 当然,所谓正常,只是不需再为300万货款愁眉苦脸,并不意味着工作生活能就此清闲下来。 因为上一次吃了大亏,这次材料定制,方韵和夏存格外谨慎,三不五时就跑到工厂监工,力求保质保量,不出任何差错。材料商的工厂远离市区,在朗市鲁县下属一个叫做龙山的小镇,从市中心开车到龙山镇,单程就要2个小时,一来一回,中间再去趟工厂,一天时间没了。 但公司日常家装业务也不可耽误,方韵和夏存不能同时离岗,只好轮着班跑龙山镇。 所以两位老板已经好一阵没见到面了。 这天周三,方韵上午跑了两个家装工地,下午谈了两拨客户,晚上无工作安排,恰巧夏存也从龙山回来,两人约着到酒吧“浅骚一把”。 夏存的意思,等朗逸周末出差回来,方韵就要搬去和他住,到时候两人再想约着出去浪,估计就很难了,所以今晚无论任何也要浪个够。权当给方韵办个寂寞的单身party了。毕竟方韵和朗逸结婚的事情,目前为止,只有夏存一个知情人。 方韵一想,还真是,于是扔下游泳包,转头化了个诱人的妆,换了条粉红色印花高开叉吊带裙,穿上高跟鞋……下楼上了夏存的车。 “去哪里?”方韵问。 “soul club。”夏存答。 “现在去还能约到位置吗?”毕竟soul有点难进。 “放心,都打点好了。” “ok。” 夏存就是这点好,他或许会在工作上出纰漏,但要说玩,他是绝对的稳妥可靠。 从方韵家出发,到朗市出了名的酒吧街,只需10分钟车程。但方韵平时很少来酒吧。一是她已无法熬夜,二是……周朗延。 方韵第一次到酒吧,是因为周朗延。 和周朗延在一起后,方韵经历了许许多多的第一次,第一次抽烟、第一次喝酒、第一次……个中感受,谈不上坏,但第一次去酒吧的经历,实在说不上半分好。 方韵和周朗延,两人第一次吵架,是在确定关系三个月后。那次周朗延与人喝得烂醉,打电话给方韵,让她去酒吧接他。 大半夜的,她哪里敢一个人去那样的地方,况且他以往喝醉都能自己找到家,所以方韵犹犹豫豫着拒绝了,谁知周朗延却在电话里撒起了娇,说他想她,想得不得了。 都说撒娇女人最好命,其实,男人撒起娇来才是真的难顶,方韵只好答应下来。 她打了辆车到周朗延所在酒吧,他说他在门口等她,可她下车找了一圈,并没看到人,又来来回回绕了好几圈,才最终在酒吧旁边的巷子里看到了周朗延。 他正在和别的女生接吻。那画面……方韵顿时五雷轰顶,立刻转身就要离开,周朗延却从身后追了上来。 他不停道歉,同时不停撒娇,他求她别走,又说喝醉了,眼神不好,以为那姑娘是方韵,方韵本来不吃他这一套的,但他软磨硬泡,开始装可怜,说如果她不管他,他就没办法回家,今晚只能睡大街……云云,方韵只好将他送回家。 刚到家,他就迫不及待吻她,方韵实在没兴致,不停拒绝。往常,周朗延总是一副温柔做派,但凡感知到方韵的不快或不适,他都会及时停下来,或是调整姿态以迁就方韵,但那夜,周朗延却像变了个人,强势霸道,逼得方韵不得不从。 天亮后,周朗延清醒过来,见方韵并不在侧,连忙给方韵打电话。方韵没接。她实在是生气,不想理他。 两天后,方韵被周朗延堵在游泳馆回宿舍的路上。 他威胁她,“不想被你室友知道我们的关系,就乖乖跟我回家。” 这是方韵的软肋,周朗延清楚得紧。 秘密恋爱,本来是由周朗延提出,但方韵又何尝敢公开两人关系。当然,一开始她是敢的,但渐渐清楚周朗延的名声后,她就不敢了。 周朗延名声坏到何种地步?方韵周围,但凡有点追求的女生,都在背后唾弃过周朗延,说他滥情,披着羊皮到处撩学妹,撩到手最多谈三个月就把人甩了,是个成分纯粹的渣男。 室友和方韵关系好,见周朗延数次教方韵打网球,便好心提醒方韵,离那个大色狼远一些,不要被他外表迷惑,方韵嘴上答应得好,然而那时,她已经与周朗延上过床。 她太过贪恋周朗延,他的笑容,他的气味,他的吻,他的拥抱……自然,还有他的身体。 或许是万花丛中过的关系,周朗延床技十分出众,且性欲无比旺盛。两人只要回到春江阁,不论白天黑夜,也不论在床上,在落地窗前,在画室,在浴缸……他都能将她送上云霄。 方韵知道,他说想她,多数时候,是想和她睡。但方韵不介意,因为她也想……她舍不得跟他分手,只好任由这段见不得光的关系在地底发酵荼靡。 她还是跟着周朗延回了春江阁。 第11章 谈恋爱不如跳舞 后来,类似的事情又发生了许多次,方韵起初也是生气,进而暗下决心:一定不能再回头!然而,最终仍是一次次被周朗延或求或哄或胁迫着回到了他身边。 方韵时常想,她对于周朗延而言,应当是特别的那一个吧,毕竟他跟别人至多只谈三个月,而跟她已经超过两年。 直到最后一次,方韵生着气,和周朗延说了分手,两人陷入冷战,两三天后,方韵气消,等着周朗延来哄,谁知等了一天又一天,周朗延都没来。 方韵主动低头,给周朗延发微信、打电话,联系不上人,不得已,方韵去找了叶枫,才得知周朗延已经于几天前离校,出国。 自那之后,方韵没再见过周朗延。 她终究还是没逃过被他弃若敝履的命运。 原来她与别人并无不同。 再后来,她断断续续听过周朗延一些消息。 诸如他在英国上学,诸如他已是欧洲知名青年画家,诸如他的私生活依然十分丰富…… 最近一次,是从朗逸口中得知他有女朋友,已定居英国。 最离谱一次,是从夏存口中得知,英国留学圈有女同学在传,说周朗延不行,什么不行?当然是那方面不行,夏存问方韵,周朗延到底行不行,方韵讲,其实还可以……嗯,确切的说,是非常可以,夏存投来羡慕眼光,说方韵上学时“吃得好”。 方韵反驳,说垃圾食品罢了。 夏存不依,说健康的东西大多难吃,垃圾食品才是真的香。 方韵又反驳,说健康的东西,可能口味差一些,但吃到肚子里,浑身都舒服,消化后还能给身体补充营养,垃圾食品则不同,吃的时候香,吃完肚子准保难受,没什么营养不说,要是吃到坏品,还可能食物中毒,好久无法恢复。 夏存不再说话,他太知道方韵“中毒”时有多糟糕了。 但无论如何,7年过去,方韵总算彻底恢复过来,往事如烟,都不重要了。 ◆ 出差之后,大概的确忙得不可开交,四五天过去,朗逸都没怎么和方韵联系。 新婚夫妻一周不见面不联系……这样的事情放任何一对正常夫妻身上,都是极端难以接受的,方韵倒是无所谓。 被一个男人牵着情绪走,对方回一个信息就高兴到捶床,对方稍微冷淡些就患得患失……那是小女生才做的事。她已经28岁。 ◆ soul club什么都好,音乐有品,酒好喝,dj帅,运气好还能与男模共舞,唯一不足之处,就是车位不好找。 夏存骂骂咧咧转了好几圈,终于在club对面巷子里找到一个十分难停的车位,之所以难停,不仅是因为车位窄,还因为这车位前后各停了一辆跑车。 碰到谁都是祸。方韵只好下车指挥。费尽力气停进去,两人一同松口气。 进了酒吧,仿佛进了另一个世界。 在这幽暗嘈杂地带,想哭想笑想大喊大叫……想怎么放肆,都没人管你,因为音乐太吵,灯光太暗,常常看不清也听不清。 然而,就算看得清听得清,也不会有人理你,毕竟热衷泡夜店的人,没几个是爱管闲事的。 周朗延刚出国那阵子,方韵整个人仿佛跌入冰窖,身心冻得模糊麻木,夏存看不下去,变着法儿哄她开心,其中一次就将她带到酒吧。 新鲜的伤口痛得很积极,她无力承受,在角落哭得不省人事,夏存心疼,也跟着流眼泪。 那次之后,酒吧编外人员方韵喜欢上了酒吧,每次难受,就央着夏存带她来酒吧,可喜的是,哭着哭着,方韵就不哭了,她开始跳舞,开始大笑,开始摸男模结实到发硬的腹肌…… 蓦然回首,方韵悔不当初,人生苦短,她竟花两三年时间怀缅那段烂透的爱情。 尽管已然清醒,可她已经无法恋爱,被伤过的人总是机敏,本能就知道规避风险,幸而不谈恋爱,这几年,除了工作较忙,她果真没再跌过类似跟头,说明这样机敏,再明智不过。 排队进入soul club,夏存的御用小弟提前等在门口,直接将两人带到一楼角落卡座。 还没落座,夏存就骚里骚气扭起了屁股,边扭边高声对方韵讲,“今天的消费由夏老板买单,想喝什么随便点!” 方韵对此习以为常,也笑着高声对夏存喊:“给你的爱人来一杯莫吉托~” “小吃呢?” “薯条、果盘、牛肉干、卤鸡爪……” “好咧!” 酒和小吃很快上来,两人相视一笑,轻轻干杯,没有祝词。 酒过三巡,夏存微醺,从座位上站起身,对着前方舞池大喊:“喂~有1吗?” 方韵还余残存理智,一把将夏存拉下来,又凑到夏存脑袋旁说:“亲爱的,找1不如跳舞,谈恋爱不如跳舞。” “你想跳舞?” 方韵点头:“嗯啊。” 夏存嘴巴一翘,“安排。” 便拉着方韵走到舞池中央。 舞池里人不少,音乐节奏感强得可怕,跟着大部队蹦了一会儿,方韵突然觉得没意思,又拉着夏存说想跳《海芋恋》,夏存了然,这是他和她的主打舞曲。 方韵抑郁得最严重的时候,每日麻木行走于公司和家,活像个没有灵魂的丧尸,夏存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叫方韵跟他一起去舞室跳舞,说舞室有个姐妹,之前也是失恋抑郁,跳了一年,现在自信得一批,方韵答好,便跟着夏存来到舞室。 夏存跳爵士,方韵也跟着跳爵士,她学会的第一支完整的编舞,就是《海芋恋》。 舞蹈、音乐之流,的确有治愈人心的力量,方韵坚持跳了1年,果真渐渐自信许多,至少不再去怀疑,是否是自己不够漂亮、打扮太土,才导致周朗延不告而别。 如今,是方韵坚持跳舞的第6年,她早已成了舞室老前辈,闲了就过去跳一跳,而夏存,则是她万年不变的舞搭子。 “等我一等。” 夏存说完,兀自从方韵身边走开,方韵接着蹦,不多时,夏存又回到她身旁,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 方韵笑,下一秒,《海芋恋》的音乐响起,灯光同时打到两人身上,周围人立刻明白,这对男女要舞一曲了,于是默契后退,为方韵和夏存留足舞台空间。 “春天的来临,悄悄地释出暧昧的气息……” 开跳,两人动作整齐划一,风格是节奏明快的百老汇风,为了跳舞,方韵特地穿的紧身高开叉连衣裙,时不时露出白皙大长腿,魅惑撩人又俏皮可爱,性感死了。 周围客人,男男女女,不断发出喜悦的尖叫,这声音是种鼓舞,方韵和夏存越跳越开心,脸上笑容灿烂至极,方韵爱死这番放肆滋味。 跳到后面,周围有蠢蠢欲动者加入其中,人越来越多,大家舞作一团,最后,所有人合力,默契摆出一个超酷的ending pose。 霎时,音乐声停止,掌声欢呼声响起。 方韵觉得,这是她近几年跳得最开心一次。 ◆ 不远处,2楼雅座过道里站满了看热闹的人,过道最中心位置,两个男人扶着栏杆,目不转睛盯着舞池中的方韵,眼神复杂又兴奋。 这两位……一位是叶枫,另一位,是今天刚回国的周朗延。 第12章 她现在有男朋友吗? 周朗延回国第一件事,是去找叶枫,并非想念多年未见的好兄弟,而是想向叶枫打探方韵的情况。 两人刚会面,叶枫问周朗延,怎么突然回国,周朗延说忽然想结婚了,叶枫见他独自赴约,问他怎么不带女友。 叶枫以为他说结婚,是与女友结,既然如此,女友一定也跟着回国了。不想周朗延答,之前的女友已分手,想结婚的对象另有其人。 “谁。” “方韵。” “方韵!?” “嗯,方韵……” 周朗延讲明来意,想让叶枫把方韵的情况详细和他说一说,叶枫有些为难,毕竟他和方韵并不亲近,毕业这几年两人只见过几次面,这几次还都集中在叶枫装修新房那几个月。 叶枫的别墅是方韵公司给装的,倒不是出于校友的情谊找的方韵,而是周围好几位买了别墅的亲戚朋友,都在推荐方夏软装,说两个老板品味极佳,老板娘还是个大美女。 老板娘,大美女……叶枫一听,立刻来了兴致,跟亲友要来联系方式,约出见面,才知道所谓的美女老板娘,其实是方韵。 的确比上学时漂亮很多,仿佛变了个人,但她不是什么老板娘,因为叶枫一看夏存,就知道他是个0,方韵倒也坦诚,说女孩子在外做生意不太便利,所以偶尔会对外宣称方夏软装两个老板是男女朋友。 方韵看过叶枫的别墅,很快按他要求做了设计方案,叶枫一看,果真是品位极佳,不愧是朗市美院高材生,于是签下合同,一切事务交给方韵,自己则是轻易不现身。 四个月后,叶枫的毛坯房别墅摇身一变,成了一栋法式艺术大宅,竟然比意料中更惊艳,于是也极力同周围朋友推荐方夏软装。 但在那之后,他与方韵便没再见过面。所以周朗延向他打听方韵情况时,他着实有些头大。 然而除了找叶枫,周朗延别无他法,他虽然与方韵谈过两年,说白了也只是与她在春江阁的房子里睡了两年,那时他妄大又浅薄,除了探究她性感美艳的身体,从不曾主动探究过她的学习、爱好、生活、家庭、朋友……她也极少主动分享,所以他看似对她了如指掌,实际却对她一无所知。 “只知道和你分手后,她抑郁了两年多,后来开始创业开公司了,情况才慢慢好起来,我还安慰过她来着,说为了你这种渣男,不值得,她当时很认同我的话,所以现在……”叶枫摇了摇头,“她八成不会再接受你。” “这个你不用管,她现在有男朋友吗?” “嗯……”叶枫摇头,“不知道。” 周朗延有些失望,叶枫又添说:“看她朋友圈,平时大部分都是工作信息,偶尔看看展、听听演唱会、旅旅游……之类的,倒从没见她分享过男人,这么一看,应该、大概率是单身吧。” “单身就好,就算有男朋友,也不碍事……” 叶枫有些好奇,问周朗延怎么突然跑回来找方韵,周朗延答得模糊,说年轻时不明己心,明白过来时,已经是好几年后。“你信吗?”周朗延说,“这几年,我常常梦见她。” ◆ “欲望总是以厌倦收场。”出自《加缪手记》,作者:阿尔贝·加缪(法国作家、哲学家,于1957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这句话用以形容周朗延的感情经历再合适不过。 周朗延的确多情,但他多情的诀窍,不是虚伪,而是真诚,对身边每一个女人都足够真诚——无论与什么样的女人恋爱,他都百分百投入,百分百真诚,对方因此感觉良好。 但他从不恋战,一旦欲望得到满足,一旦感知到厌倦的苗头,他会立刻收场走人。可凡事皆有例外。 迄今为止,他的感情生涯中出现过两次例外,一次是孟令媛,另一次,是方韵。 孟令媛是同他和朗逸一起长大的女孩,起初,周朗延只是单纯将她当作邻家姐姐,慢慢,孟令媛从小女孩长成大女生,她是如此的漂亮,有时甚至性感,周朗延情窦初开,或是说性欲萌芽,他便将她视作泄欲的对象。 他从小画画天赋极好,偷偷画下许多孟令媛的画像。裸身画像。 少年时,无数个寂静的夜,他对着自己的画作疯狂发泄,他多想真的将她压到身下。 然而,他从来没有得到过孟令媛,甚至,连得到她的希望都不曾有过。因为孟令媛是哥哥朗逸青梅竹马的女友。 他只好将这份情欲深埋心底。 他开始和不同的女孩睡觉,却从没哪个女孩能让他像对着孟令媛画像那般兴奋难耐。直到他遇见方韵。 方韵和孟令媛很像,以至于周朗延看见她第一眼便暗下决心:一定要跟她睡。 将她哄到春江阁的过程并不复杂,甚至是轻而易举,第一次,他只是在露台吻她,就叫他得到极大满足。大概……那时的周朗延想,吻孟令媛就是这样的滋味吧。 所以他迫不及待想和她睡,他要将那个晦涩的梦变作现实。 在他殷切的努力下,仅仅只与方韵认识一周,他就达成了心愿。 第一次,她羞涩拘谨,过程有些艰难,但周朗延对此类事务一向耐性十足,他不厌其烦的教她,她学得慢,他就哄着她喝酒,这招果真奏效,喝了酒,她像变了个人,热烈又放纵,周朗延受用得紧。梗多面肥txt+v一3五八八四五111零 之后,次数多了,便一次比一次顺利,许多时候,纵然不喝酒,她也能超常发挥。他爱死和她睡觉这件事。或者说,她仅仅只是站在他跟前,就能令他欲念丛生。她身板轻薄,只胸臀意外的丰盈,他只需稍稍用力,就能将她抱到胸前,然而抱着抱着,他身体就自然而然来了反应,他便将她放到床上、桌上、椅上……亲个够,摸个够,吃个够…… 他从没睡过那么甜的女人。所以睡了一次,还想睡第二次,睡了第二次,还想睡第三次……他以为他会腻,但三个月过去,他仍旧意犹未尽,又过三个月,还是如此……一年后,他竟跟她睡出了感情。 察觉到自己动心的迹象,是某次极度满足时,他一边用力冲刺,一边对着她耳朵不停呢喃:“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方韵,我好爱你……” 周朗延可从没跟哪个女人说过这三个字。连孟令媛也没有。由是,他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毕竟到后来,他看着她的脸,早已想不起什么孟令媛。 方韵……令周朗延感到一种巨大的无力与背叛——她什么也没做,只是按照他期望落入他圈套,却是如此轻而易举,就让他背叛了年少时的自己。 他数次挣扎,最终还是色令智昏,许多次,只是两三天不见,他就想方韵想得发疯,不得已,又去将她哄了回来。 他所庆幸的是,只要他愿意哄,她就会回到他身边。这样的成功来得太过容易,以至于许多年后,他仍然保持着这番自信。 如此分分合合,两年后,周朗延对方韵的厌倦虽迟但到——尽管他仍然会想她,但他已经厌倦了一次又一次的哄,他终于决定将她丢弃。 那时的周朗延太过年轻,他不知道,再相爱的恋人,都会有这样的倦怠期,他将一丝再平常不过的懈怠,当作自己不再爱方韵的证明,就这样堪堪丢掉了她。 那时周朗延大四快毕业,恰逢孟令媛和哥哥分手,独自去了英国,他搞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不知是想证明自己终究从未变过心,还是迫不及待想去一个没有方韵的地方,或是单纯为了学业考虑。 他追着孟令媛去了英国。 第13章 她在天南星 在周朗延眼里,孟令媛是他从未宣之于口的初恋,世间男人都痴迷初恋,总想为自己和初恋书写一个完美结局,这种痴迷近乎病态,有时甚至令人看不清自己的心。 周朗延想,既然孟令媛已经和哥哥分开,如果不尽力一试,他恐怕会后悔。 所以他追到孟令媛面前,对她说他爱她,从小就爱,这几年也一直在爱……他说得恳切,连他自己也被骗过,他问孟令媛,能否给他机会,孟令媛却答:“知道我为什么和你哥分手吗?因为你,我看见了,你藏起来的那些画,幸亏只有我一个人看见……你让我觉得恶心!” 不是不爱,不是不喜欢,不是讨厌……而是恶心。 多么极致彻底的一种否定,周朗延从此一蹶不振。 不久,孟令媛离开英国,去了非洲,从此消失在周朗延的世界。而周朗延再次恢复往昔神采,已经是三年后。 他又变成留学圈炙手可热的风流浪子,他和中国姑娘睡觉,偶尔也和白人姑娘睡。 和女人睡,能给他带来无限灵感。 又过三年,他已经在欧洲油画界小有名气。 他仍然痴迷于女人。 然而再没哪个女人能像方韵,带给他极大欲念的同时,又给予他难以名状的满足。 他更加频繁的想起方韵,不分时间不分地点的想,有时甚至是在床上和别人做时……一想起她,再望着身下那个方韵之外的女人,他立刻就颓软下来,再也做不下去。 他不仅仅想念她的身体,更想念她的笑容、她的眼神、她娇小细腻的手、她出其不意的低智笑话……她多可爱,为什么那时他没发现。 久思成疾,不知从何时起,她时常入他梦来。 在梦里,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关于她与他相爱的细节,像一波一波的巨浪,猛烈的拍打着他的脑仁和心脏,叫他浑身不得安宁。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以为世界上每一个男人都会偶尔梦见自己的前女友,但人不必为那些个虚无缥缈的梦作出任何实际行动,因为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可他实在是好奇,他想知道原因,所以他上网查,网上讲,当你梦见一个人时,说明那个人也在想你,周朗延对着手机屏幕傻笑,方韵也在想他吗? 像他想她一样的想吗? 他孜孜不倦的在这个问题上消磨心神,一次,他和当时的女友说起这件事,女友告诉他,“网上的讲法不对,听老人说,如果你频繁的梦见一个人,说明那个人正在忘记你。” 周朗延嘴上幽幽地答:“等我老了也要胡说八道……”心里却急切难耐,恨不得立刻回到方韵面前,将她永远拴在身侧。 只求她继续爱他。不要忘了他。 ◆ “的确是胡说八道,梦不过是潜意识的投射,你老是梦见方韵,只能说明你心里在想方韵,仅此而已。”但叶枫有些想不通,于是又问周朗延:“既然那么想,怎么这么多年一次也不回国,也不主动联系人家……” 周朗延答,他并不是一个对爱情了解得十分透彻的人,实际上,他对爱情一无所知,很长一段时间,他以为爱情不外乎是男人和女人睡觉,睡觉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铺垫,他对过于冗长的铺垫既没兴趣也没耐心,通常都是看上了就睡,睡腻了就分。 又讲:“一个男人之所以会长长久久的爱慕一个女人,大体有两个原因,一是还没睡到,二是还没睡腻。” 叶枫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周朗延,你可真他妈是个大混蛋!” 周朗延置若罔闻,又接着讲,是方韵使他明白,原来两个人在一起比一个人时开心,或者说,尽管不开心也还是想和对方在一起……这才是真正的爱情。 末了,周朗延回答叶枫一开始的提问:“人在当下是很难看到自己情绪的意义的,今天想她,明天想她,后天还想……想了很多很多次,历经无数个日日夜夜,直到那些想念的dots连成线……” 那根线将周朗延拽到了他的内心深处。他在里头看见了方韵。 他说:“所以我马不停蹄的回来了。” 叶枫了然,“勉强算说得通。”又问周朗延,那时和方韵在一起,都做些什么? 叶枫这样问,是因为他从没见周朗延和方韵公开约会过。他当然理解周朗延为什么要把方韵藏起来。 因为他怕方韵被人发现——如果被知晓内情的人发现他找了个和哥哥女朋友长得极像的女孩……后果不堪设想。 周朗延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讲说方韵不会做饭,每次肚子饿了,都是他做饭给她吃,又说两人会躺在露台躺椅上看星星,有时还跳布鲁斯,她总是跳着跳着就笑场,还说方韵很喜欢拉着他在河边散步,散步的时候,她会讲笑话给他听,他不笑,她就挠他痒痒,他不得已,跟着笑,最终两人笑作一团…… 大概是思绪有些混乱,周朗延这一大段话讲得前言不搭后语,但这诸多细节,叶枫听来,却能感觉到周朗延和方韵在一起是真的开心。 除了这些,周朗延脑中还有个印象深刻的细节:夏日傍晚,他最喜欢带着方韵在小区楼下玩跷跷板,因为他猛地一下把她翘起来时,她笑得很开心,同时她的胸会抖,每次看她抖,他就浑身发痒。 但这个,他没讲给叶枫听。 叶枫还想问些什么,dj却突然切了音乐,竟然是《海芋恋》,叶枫好奇楼下的状况,起身去了过道,见楼下舞池的灯光也亮了好几度。 原来是一对男女在跳舞。 跳得挺好,叶枫笑眯眯看得津津有味,身子不由自主跟着摇摆起来。 周朗延见叶枫看得开心,也跟了出来,待看到舞池中的场景后,他笑了。 舞池中央那对男女,尤其是那女人,光看背影也能看出是个身材火辣的大美女,难怪叶枫出来就不回去。 美女谁不爱呢,周朗延也靠在栏杆上欣赏起来。 不多时,那对男女终于换了位置,女人正面朝向周朗延,他猛地看清她的脸。竟是方韵。她笑得好开心。 叶枫也震惊,不停拍打周朗延手臂,“那是方韵吧?是吧?” 周朗延无动于衷,他已经被楼下的方韵夺了魂魄。 歌声绕梁—— “在百花齐放的季节里,你清新脱俗得有股诗意……” 她清新脱俗得有股诗意。 “在暑气充斥的季节里,你晶莹剔透得带着凉意……” 她晶莹剔透得带着凉意。 “你在天南星,气质非凡好活力……” 她在天南星,气质非凡好活力。 “你迷人的魔力,我如梦奇遇……” 她迷人的魔力,他如梦奇遇。 “爱,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 “唔,妙不可语……” 妙不可语。 “我坐在湖边开始轻描淡写……” 他……不,他才不要轻描淡写,他要大写特写,要浓墨重彩,要酣畅淋漓…… 第14章 抢劫犯 一舞跳罢,方韵热得满头大汗,赶忙回到卡座,咕咚咕咚灌下大半杯水。放下杯子,又连忙往洗手间跑。 上完厕所,在洗手间照了照镜子,双颊微微泛红,很明显,她有些醉了。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又忍不住发笑。今晚真开心。 从洗手间出来,方韵迷迷糊糊走进昏暗廊道,没走几步,却忽然被人叫住。方韵抬眼一看,是个小狼狗,长得白白净净高高帅帅,方韵心里乐开花。 夜店就是这点好,所有人都不设防,所有人都很勇敢。 “小姐姐……”小狼狗说:“刚才看你跳舞跳得真好,我也喜欢跳舞,可以加个微信认识一下吗?” 方韵笑,“可以啊,但是……”方韵摊开双手,“我没带手机。” 小狼狗讲没关系,便把手机递给方韵,“姐姐把微信号输进去,直接发送好友申请,一会儿拿到手机再通过就行。” 方韵又笑,心想不愧是小狼狗,还挺执着,于是接过对方手机,预备输入自己微信id,谁知刚把输入法切换过来,手中手机就被人抢走。 明明握得紧紧的东西,突然被人大力抽走,方韵吓了好大一跳,以为遭了抢劫,抬头一看,情况却比抢劫还吓人。 抢她手机的人,竟是……周朗延。 他并没看她,而是将手机还给小狼狗,又一副主人做派对人家讲,“她有男朋友了。” 他口中的“她”,自然是方韵。 打发了小狼狗,周朗延才回过头看着方韵。 方韵也看他。 四目相对,两两无言,全用眼色传话,方韵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周朗延是一脸的春风得意。 良久,方韵确定,站在她面前的,的的确确是周朗延。7年时间,为他浑身渡上一层成熟滤镜,除此之外,他并无太多确切变化。 还是那么爱笑,还是笑得那样的得意那样的坏。 他想玩什么? 无所谓了,不论他想玩什么,她都不可能再奉陪了。 收回眼神,方韵侧过身就要离开,却被周朗延拉住。 他将她堵在角落,俯身问她,“怎么,不认识我了?” 方韵毫不示弱,反问:“是啊,你是谁?” 他贴到她耳边,“是不是穿了衣服,认不出来了?” 两人的确赤身相对的时间比较多。 “……无耻!” 方韵又要走,仍然被周朗延拉回,“怎么?在生我气?” 方韵冷笑,“多久了,早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真的?” “千真万确!” “我不信。” “爱信不信。” “变凶了呢……” 方韵以前从不这样对周朗延说话。 “让开,我要走了。” “你喝醉了,外面很多坏男人。” “不关你事……”方韵想,谁能坏过你周朗延。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和男朋友一起来的。” “男朋友?” 方韵将头一仰,“嗯,男朋友。” “看来你对现在的男朋友不太满意?” “不啊,我很满意。” 周朗延又贴到她耳边,“那你为什么在这里偷留小男孩的联系方式?” 不知是谎话被戳破,还是周朗延的嘴唇太过贴耳,方韵脸颊瞬间羞得通红。 红得像樱桃。 让人想一口含进嘴里那种樱桃。 周朗延自然是禁不住诱惑的。 他已然吻住她的唇。 吻得她措手不及。 她用力反抗,双手却被他牢牢固定到身后,反而叫她与他贴得更近。他吻得恳切,像是饿狼咬住失而复得的猎物,怎么会舍得松嘴。 她仍然十分抗拒,可他太了解她了,磨上一会儿,她总会软下来的。果然,不多时,她便不再反抗,转而张开嘴,与他缠绵起来。 他十分得意,正想吻得更深,却是下一秒,下嘴唇就传来剧烈刺痛。她咬了他,狠狠咬了一口。 他微张着嘴呼气,忽然又笑起来,“还是那么爱咬人?” “我咬的不是人,是狗!” 说完,她利落挣脱他怀抱,转身走进了不远处的光亮之中。 他愣在原地,用右手拇指轻轻磨砂着下嘴唇的伤,脑中不停回味着方才的吻。时隔多年,她还是一样的甜。 没关系,望着她曼妙背影,他想,没关系,方韵,来日方长。 ◆ 回到舞池,方韵再没了跳舞的兴致,她一眼看到蹦得正欢的夏存,上去拽着人就走。 两人回到卡座,夏存皱着眉,“姑奶奶,你拽我干什么?” 方韵忙着收拾包包,头也不抬说:“快走,出去再跟你说。” 出了soul club,夏存快速叫了个代驾,两人上车,回家。 车上,夏存瞧着方韵神色慌张,忙问:“到底怎么了?” 方韵抚了抚澎湃难抑的胸口,反问夏存:“你猜我刚在soul碰见谁了?” “谁?” “周朗延!” “周朗延???!!”夏存震惊不已,“他不是在英国?” “对啊!” “他为什么突然回来?”夏存猜测,“他会不会……知道你和他哥结婚了?” 方韵也有些担心,但仔细想了想周朗延方才见到她的反应,“应该还不知道,再说,我相信朗逸,他答应我会保密的。” “你不是也答应过他会保密?”夏存贱嘻嘻笑,“我不也知道了!” 也是,人与人之间哪里真有什么秘密可言。 但方韵不依,“废话,你能一样吗,亲是你鼓捣我去相的,哦我相亲回来账上就多了300万,我再告诉你我和朗逸没结婚,你信吗?” “也对,我是局中人,是你们的丘比特……” 方韵已无心情说笑,此刻她满脑子都是周朗延,倒不是对他还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主要是担心周朗延知道她和朗逸结婚的事情,更担心朗逸知道她和周朗延之前的关系。 见方韵烦恼得紧,夏存开始给她出主意,“要不,改天去试探一下他的口风?” “试探谁的口风?” “周朗延啊。” “不要,我才不要再跟他见面。” “那试探一下朗逸?” 方韵默然,点头。 夏存又讲:“实在不行……干脆跟朗逸离婚得了,直接从源头把烦恼一锅端。” 方韵想了想,“实在不行只能这样了,趁我和他……还没什么感情。” 等朗逸回来吧,方韵想,等他回来就跟他提离婚。 第15章 去接他 周朗延回到二楼雅座,下嘴唇仍然火辣辣的痛。 可他似乎很享受这样的痛感,坐下后嘴角竟忍不住的要上扬。 叶枫喝着酒,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忽而一笑,“去找方韵了吧?” 周朗延点头默认。 “怎么样啊?” 周朗延表情复杂,讲说方韵“变凶了……” 叶枫摇摇头,“周朗延,你清醒一点,她不是变凶了,是单纯不想给你好脸。” 周朗延端起酒杯不吭声。 叶枫又讲,“女人是很记仇的,你当初能说走就走,不在乎她是否伤心,她干嘛要在你回头时给你好脸?” 周朗延点头,叶枫接着说:“她像现在这样,高傲地竖起厚厚防线,惩罚你的花心负心薄情寡义……外加考验你的诚意、逼你知难而退,才是正常反应。” 周朗延饮一口酒,仍然不说话。 叶枫拍拍他肩膀,“兄弟,任重而道远啊。” 杯中酒忽而见底,今夜已算得尽兴,两人也出了soul club,各自回了家。 朗家大宅在南山,南山在美庐区,美庐区与浣花区隔河相对,也是朗市较早建立的城区之一,然而,虽然同样是朗市老区,美庐却比浣花受欢迎许多。 因为美庐有南山。 南山因位于美庐南端而得名,被称作朗市“肺叶”,是朗市登山爱好者的绝好去处。从浣花区隔河遥看,南山峰峦叠嶂,沿河列峙,林木联袂,郁郁苍苍,恰似一道拱卫朗市的绿色屏障。 南山浑身是宝,西侧山脚濒临南河,景色绝佳。半山腰,有别墅鳞次栉比,隐于山间,朗市富人,大多居住在这些别墅中。山顶更绝,有朗市最大高山湖,名叫清波湖,群山环抱之下,清波湖常年清幽宜人,游人无数,离清波湖不远的北侧密林中,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庄园,名为朗宅,朗市人都知道,这里头住着朗市首富,朗季伦一家,故而,游客们逛到庄园门口,都会驻足,拍照,与朗宅合影留念。 朗宅门前因此常年络绎不绝,但进了大门,内里却十分清净,毕竟这诺大的宅院,只住了朗竞贤、朗季伦、周雾清三人。 周雾清是朗逸和周朗延的母亲,如今已57岁,最大爱好是种菜,庄园里大片大片的菜地,都由她开垦照料,下周便是谷雨,周雾清忙得很。忙着春种。 从市中心上南山回朗宅,有半小时车程,不算远。但周朗延没回南山。他回了春江阁。 ◆ 连着忙了两三天,周六下午终于闲了下来,方韵却哪也不敢去,因为朗逸上午联系她了。 他说他周六晚上8点到朗市光华机场,要方韵去接他,方韵应下。 吃过午饭,睡了一觉,17点30起床,吃饭,洗澡,化妆,穿衣,不对,又换,还是不对,又换……换了三四套,已经快19点,她有些烦了,干嘛要那么在意!? 烦归烦,还是给夏存打了视频电话,她在电话里打着哭腔,“10分钟后就要出发去机场接朗逸,穿什么呀?!” 夏存问:“你主要想呈现什么效果?” “就……得漂亮,但……不要那么刻意。” “心思还挺多……” “哎呀!” “好好好……”夏存食指顶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给出方韵穿搭建议:“走简洁风吧,深蓝色直筒牛仔裤搭白衬衣,领口扣子多解几颗,项链不用戴,头发……扎低丸子头,鞋子……穿浅口平底单鞋,试试看。” 方韵照做,对镜一瞧,果真眼前一亮,松弛随性……于是开心出门。 光华机场是朗市唯一机场,建在西郊,离市区有40分钟车程,方韵留够1小时富余,足见她十分在意给朗逸接机这码事。至于为什么在意,具体她也讲不清,大概……大概她还是有些怕朗逸,所以不由自主想讨好他。 市区有些小堵,方韵没少着急,好在还是提前10分钟到了机场。又花5分钟停车,到接机口时,刚好8点。 等待的时间有些煎熬,方韵手心都煎出了汗。她实在搞不懂,只是接个机而已,为什么心跳竟然这样的快……还好朗逸没让她久等。8点05分,朗逸从登机口出来,方韵一眼就看见了他。 拎着小巧行李箱,西装外套搭在精壮手臂上,身上仍是穿着白衬衫,领口微敞,没系领带……汗死,竟然误打误撞穿了一样的衣裳。 方韵故作镇定,同朗逸挥手,朗逸抬眼,看见方韵,脸上疲惫瞬间烟消云散,变作风朗气清的笑。他加快了脚步,走出接机口,走到方韵面前,两人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只好尬笑…… 最后还是朗逸先开了口,“谢谢方老板来接我。” “客气。” 两人一起往停车场走,路上,方韵问及朗逸出差情况,朗逸讲一切顺利,又说给方韵带了礼物,一会儿到家了给她,方韵谢过,她不知朗逸手机浏览器里仍留存着几个小时前的搜索记录:新加坡出差回国,给老婆带什么礼物? 朗逸又问方韵公司难题是否解决,方韵也答一切顺利。 暂时无话可说。 沉默着走了一段,忽而方韵又开口,问朗逸家住哪里,等下好送他回去,朗逸答南山晴朗居,方韵了然,也对,毕竟是朗逸,是该住那样的地方。 到了停车场,上车,回南山。 开车前,方韵先播音乐,都是上了年纪的老情歌,张学友《深海》的前奏响起,朗逸有些惊讶,“方老板竟然喜欢听……”老歌? 方韵目视前方,手轻轻转着方向盘,分出少许注意力答说:“听啊……” 朗逸不再说话,车子驶出停车场,方韵终于能分出更多注意力,又接着刚才的话题讲,“朗先生以为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听老歌吗?” 朗逸不置可否,“大概吧,已经不太了解年轻人。” “朗先生也不老啊,才33岁,正是人生大好光景。” “是啊,才娶老婆呢。” 老婆…… 方韵笑笑,突然感觉脸颊有些燥热,好在车子已到收费站,可以暂时打开车窗,自然而然将这番尴尬气息往外散一散。 交了停车费,车子驶上机场高速,两人接着聊,聊音乐,聊工作,你说完我接上,好像对话暂停超过3秒就要万劫不复。 明明不熟却要装熟,她与他皆被裹挟。 终于,40分钟后,车子抵达南山半山腰别墅小区,晴朗居。 朗逸讲他家老宅在山顶清波湖旁,方韵说知道的,朗市人都知道,朗逸笑笑接着讲,说爷爷和爸妈住老宅,他一个人住晴朗居,弟弟念本科时,家里在美院附近给他买了套小洋房,方韵短暂失神。 春江阁的房子,也不算小吧。 朗逸未注意到方韵表情,又接着讲,晴朗居的房子很大,二楼露台能看到南河,平时很安静,住着很舒服……云云。 方韵这才想起,她马上就要搬过去跟他一起住了。但是……不行。所以无论如何她今晚都要同他提一下离婚的事,不然真同居了,时间长了,熟了,有感情了,怎么好意思再提。 晴朗居很大,又因依山而建的缘故,小区内部道路崎岖不平,别墅皆是独栋,栋与栋外形千差万别,楼间距也极大,且几乎每一栋都隐于林间,这样低密度的小区,在朗市找不出第二个,方韵在朗逸指挥下,顺着小区主道往上开,再往上开……他的房子竟然在小区的最顶端。 如此幽静,有钱人果真能轻而易举远离尘世。 方韵将车子停在门口,两人下车,朗逸自然而然邀请方韵进屋参观,又讲,今晚先看看,明天过去帮她搬家,方韵浅笑,想着一会儿有话要和朗逸聊,便跟着朗逸进了屋。 第16章 怎么?想过河拆桥? 来开门的是一个50来岁的清瘦大叔,朗逸叫他张叔,又跟方韵介绍,说张叔是家里的管家,方韵同张叔问好,张叔自然而然问候方韵:“夫人好。” 方韵尴尬笑笑,又看朗逸,朗逸挑挑眉,似乎不觉得这个称呼有什么问题。 进了大门,首先映入眼帘是诺大的草坪,草坪修剪得当,一看便是被人精心打理过的清爽模样,顺着草坪缓步往上走50多米,才抵达房子正门。 方韵大学时学的环境艺术设计,因为对建筑设计比较感兴趣,曾选修过相关课程,朗逸的房子……无论从普通人眼光看,还是专业的建筑设计角度看,都是极其漂亮的一栋房子。 再看室内装潢,很经典的侘寂风,和那间名叫“世界是圆的”的咖啡馆的装潢颇有些相似。他竟偏爱这样粗野幽静的风格。 朗逸带着方韵略略走了一圈,房子果真很大,一楼有宽敞的会客厅、书房、厨房,二楼主要是起居室、卧室,最令方韵意外,是地下室竟有个大大的室内恒温泳池,泳池另一侧则是健身房,健身房内,一应器械,十分齐全。方韵终于知道朗逸的好身材从何而来。 两人逛到游泳池,朗逸对方韵讲,知道她平时有游泳习惯后,就很庆幸当初在家里做了泳池,出差前刚嘱咐张叔找人清理过,消了毒换了水,等方韵搬进来,就可以直接用了。 方韵有些不知所措,她还没搬进来,他已经为她做了这样那样的事……不行,要制止他。 方韵太过清楚,人一旦开始付出,就会期望回报,如果付出过多却始终得不到期望的回报,或者事与愿违,发现对方骗了自己,就很容易因爱生恨。 她对周朗延正是如此,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她不希望朗逸变成另一个自己。 回到一楼露台,朗逸给方韵倒了杯清水,喝到一半,方韵努力鼓足勇气,终于开口,“朗先生,我有话想跟你说……” “嗯?什么话?”朗逸表情坦然,看得出正沉浸在幸福与期待中。 “我想……想说……”方韵突然在心中打起退堂鼓,现在她非常确定,她是害怕朗逸的,怎么办!? 朗逸似乎察觉到方韵的紧张,脸上表情忽而阴沉下来,但他并未开口追问,他要等方韵自己说出口。 沉默良久,方韵低着头咽了咽口水,终于抬头看向朗逸,同时压低声音道:“朗先生,我还是觉得我们不太合适,我想趁我们还没开始,不如索性把这婚离了……”方韵声音越来越小,“钱……我会按照市场价计息归还。” 朗逸垂眉望着方韵,一言不发,他眼中有漫不经心的阴郁在流动,那阴郁……像低空中飘着的乌云。飘来飘去,下不成雨。 方韵倒希望下场雨就好了,哪怕是暴雨,至少暴雨过后,乌云会消散,天会晴。可他还是不说话。 方韵终于按捺不住,又试探着叫了一声:“朗先生?” 朗逸这才开口,他声音低沉,略带磁性,“怎么?方老板想过河拆桥?” 方韵赶忙摇头,“不不不……不是的,我非常感谢朗先生对我的帮助,那笔钱我一定会如数……” “方韵!”如果没记错,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她吓得停了下来。 他又接着道:“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啊?”方韵云里雾里。 “是否因为我此前太过和善,导致你以为我是什么大好人?” 方韵睁大眼睛,欲言又止,或许,的确存在这样的误解,她有时的确以为他是个好说话的人来着。 “方韵……”他又叫她名字,同时俯下身贴到她耳边,他的声音很低:“你记住了,我可不是什么耐心无限的好好先生,你最好审时度势,别再惹我生气。” 朗逸话音落下,方韵的心忽地一紧,像是被人用力拧了一下,胸口随即渗出淡淡的慌乱来,她支支吾吾着找补:“我……我只是提一提,如果你不同意,就就……也没关系的。” 朗逸却不买账,站直身子居高临下看着方韵,继续冷声道:“离婚这两个字,我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好吗?” 方韵猛烈点头。 “很晚了,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明天下午两点,我来接你。”他不再看她,而是转身回了屋,回屋后又嘱咐张叔,“送夫人离开。” 望着他背影,方韵绷紧的心神终于溃散,霎时只觉大难不死,万分庆幸! 方韵终于彻底打消了同朗逸离婚的念头。同时,她隐隐感觉自己似乎是掉进了什么危险的圈套之中,但她理不明白,索性放弃挣扎。 ◆ 虽然不能跟父母讲自己已经结婚要搬去与新婚丈夫同住的事,但搬家之前,方韵还是回了趟长顺苑。 长顺苑在金沙区上城街道,那是方韵长大的地方,金沙与美庐相邻,位于朗市东南方向,离方韵自己住的高新区有20分钟车程,方韵不忙时,会两周回家一趟。 回家不为别的,只为打劫,所以每每方韵再从家出来时,必定大包小包——包里装满爸爸做的各种美味。 往常周末,方韵会特意补觉,睡到10点左右才起床,今天她心里惦记着事,7点就醒了,醒了就怎么也睡不着,只好起床收拾行李。 衣服、化妆品、洗漱用品、手机电脑……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需要带的,方韵从阳台储物柜中取出稍小些那个行李箱,刚好装满。 其实,哪里需要人家来接,就这点行李,她自己轻轻松松就能带过去。可这种时候,一定是需要男人来接的,方韵还没傻到去逞这样的强。 收拾完行李,看了眼时间,才8点过,草草吃了两片吐司,方韵就换了衣服往家赶,到家时也才8点30,方韵开门进屋,却见爸爸正准备走,手里还拎了大包小包东西。 方韵惊讶,“爸,你这是要干嘛呀?” 方应却不答话,反而问方韵:“诶大闺女咋回来了?” “周日嘛,想吃饭啊。” “哎呀你不早说,我跟人约好了。” “约好干嘛呀?” 方应正要答,吴锦玉从厕所出来,一脸冷淡道:“方大,别拦着他,人家最近迷上钓鱼了,连老婆孩子都不管了。” “啊?钓鱼?” “别听你妈的,我提前把饭做出来了的,你们中午热一下就吃了,不影响的。” “可是……爸你还会钓鱼啊?” “嘿,男人天生会钓鱼!” “那你约了谁啊,要去哪钓啊?” “秘密。” “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我有车接。” “哦,朋友顺道载上你是吧?” “嗯……”方应摇摇头,“是专车,人家专门派来接我的。” “妈呀,你的朋友难道是……” 方应瞪大眼睛等着方韵的下文,半晌后却听方韵打着迷糊眼说:“东海龙王?” “……差不多那么个规格吧。” 方韵笑,突然忘记一切烦恼。 方应出门,方韵问吴锦玉,方舒何在,吴锦玉答:“一大早就去自习室了,说是在家学不进去。” “小丫头还挺刻苦。” 吴锦玉点点头,又问方韵,“中午想吃什么?” “爸不是把菜做出来了吗?” “哎呀懒得吃那冷菜,中午出去吃吧,正好你妹最近也吃烦了冷菜。” “啊唷,爸爸到底有多迷钓鱼啊?” “一周去三四次吧,问在哪儿钓也不说。” “他不会是出去……”乱搞吧? “不会,你爸那丑样,要出轨也得有人看得上啊!” “哎呀妈妈不要这样说爸爸,等下他听到该不回家了。” “不回家?他哪有那胆量?” …… 母女三人最终在家附近吃的鸡汤火锅,鸡汤清淡又浓郁,味道甚好。 吃完午餐,已经中午一点过,方韵怕朗逸早到,便叫妈妈和妹妹溜达着回家,自己直接从餐馆开车走了。 到家时,还差15分钟到约定时间,方韵停好车上楼,静待朗逸。 第17章 想女人了 朗逸之所以要等到下午2点才去接方韵,是因为弟弟周朗延回国了,今日上午要回朗宅吃团圆饭。 朗逸上次见周朗延,还是半年前去欧洲出差,顺道见了他一面。周朗延这几年一直未回国,并非不想家人,而是他一说想家,家里人就飞到欧洲看他,顺道旅个游,周朗延因而一直乐得轻松。却不知现在为什么突然回国。 从半山腰晴朗居到山顶清波湖,只有10分钟左右车程,朗逸习惯早起,在家用过早餐就独自开车回了朗宅,到朗宅时才8点。 早晨的朗宅十分安静,朗逸在主院逛了一圈,爷爷、爸爸、妈妈、弟弟……一概没见到人,又去了菜园,果然见到周雾清正在地里忙碌,“妈……” 周雾清抬头,满眼笑意,“逸儿回来了。” “昨晚到的。” “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朗逸顺着垄沟走到周雾清身旁蹲下,“这么认真,看什么呢?” “喏……”周雾清指了指手下蓬松的土壤,“种的南瓜,一个星期了,还没发芽。” “会不会是雨水不太够?”朗市已经一周没下雨。 “不会啊,我每天都浇水的。” “那是温度不够?”天气毕竟还凉爽。 “有可能。” 周雾清终于起身,撵着朗逸出了菜园,回了露台才问朗逸,“出差怎么样?顺利吗?” 朗逸点头,“一切顺利。” “不是说今晚才回来?” “大部队今晚回来,我自己提前了一天。” “怎么,看朗延回来了,等不及啦?” 朗逸笑,不置可否。 周雾清往屋里走,朗逸跟上,“朗延还在睡吧?” “当然,不到日上三竿不会起床。” “爸去酒厂了?”酒厂即是如今的良月庄园,在成为庄园之前,大家习惯性称之为良月酒厂。 “一早就去了。” “怎么没看到爷爷?”往常这时候,爷爷都会在露台对着菜园打太极。 “你爷爷最近迷上钓鱼了,大清早就拎着东西走了。” “不打拳了?” “好一阵子没打了。” “这附近……清波湖不是不让钓鱼?” “不知道,说是找了个隐蔽的湖湾,悄悄钓来着。” “可别让警察抓了。” “不碍事,实在抓了,去提人就是。” 周雾清一向乐观,生活中极少有能令她紧张的事。 朗逸随后便也去了趟良月庄园,和父亲汇报了一下新加坡之行的情况,接近11点,父子俩才从庄园往家赶。 12点,朗季伦和朗逸准时抵达朗宅,午餐已然准备就绪,周朗延也已经起床候在露台,爷爷却仍然没有回来。 总要等爷爷回了才能开饭。 一家人开始分头行动,周雾清负责给朗竞贤打电话催老头子回家,朗季伦有许多工作电话要接,朗逸难得清闲,坐在餐厅外花园藤椅上和周朗延聊天。 “怎么突然回来了?”朗逸问。 “想家了。”周朗延答。 “还有呢?”朗逸想听真实的理由。 “想女人了。” “女朋友呢?” “哪一个?” “上次去见的那个,叫jessi?” “早就分手了。” “没再谈?” “没有。” “想女人……伦敦没有女人?” “伦敦的女人哪有朗市的好!” “是谁,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是我大学时谈的小女友。” “前女友啊?” 周朗延点头,“嗯。” “还喜欢人家?” “喜欢。” “那当初为什么……”为什么跟人家分手? “那会儿不懂……不懂珍惜。” 朗逸笑,“你是有这个毛病,早跟你说了,拥有时要珍惜,否则,失去后又想找,不一定找得回来。” “不懂的时候,别人说再多也不可能懂。” “回来几天了,去找过人家了吗?” “还没,倒是偶然碰见了一次,在夜店。” “还是个喜欢泡夜店的姑娘?” “大概吧,以前并不喜欢的,好几年不见,变了。” “所以啊,人家还接受你吗?” “有点困难。” “正常。”朗逸顿了顿,又说:“要有诚意。” “哥觉得我该怎么做,才算有诚意?” 周朗延的确是在虚心请教,从小到大,但凡遇到难题,无论工作生活,他向来第一时间询问朗逸,唯独感情,这是第一次问。 朗逸却谦虚起来,“这种事,你应该比我擅长……” “其实并不擅长,通常总是女人爱我更多。” “好吧,所谓诚意,对成年女人表达爱情,无非投其所好,对方喜欢什么?” “喜欢……”周朗延想了想,“和我一样,喜欢画画,热爱艺术,她曾跟我说,如果我要跟她求婚,最好是在一个画展上……” 方韵原话:“如果你想跟我求婚,最好是在一个画展上,昏暗的大厅里只有我和你两人,你单膝跪地,问我是否愿意嫁给你……如果是这样,看在艺术的面子上,我会说愿意。” 那时方韵爱做梦,以为周朗延有一天真的会跟她求婚,后来一次又一次的劈腿、原谅,疲惫,方韵才在脑中粉碎了这番不切实际的想象。 “嗯……”朗逸若有所思点着头,“对方可是单身?” “据说和我分手后就没再恋爱。” “看来对你很有感情?” 周朗延点点头,“是我谈得最久的一任女友。” “谈了多久?” “两年。” “两年!?”朗逸了解周朗延,一个女友谈两年,的确已经相当久,“既然是这样,不如直接求个婚试试。” “直接求婚?” “当然,看你的最终目标,如果只是想玩玩,就换个法子,如果最终目标是结婚,不如直接求婚。” “万一她不答应呢?” “真的喜欢,当然要持之以恒,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成功为止。”这是朗逸做销售时的思路,对大部分客户都十分受用。爱情难道还能难过卖酒? 周朗延似乎领悟,斩钉截铁对朗逸说:“好!” 朗逸笑,拍拍周朗延肩膀,“求婚时叫我,为你做个见证。” “那是自然。” 一轮对话本已结束,爷爷却还在回来的路上,周朗延立刻又挑起另一话题,“哥呢?” 朗逸疑惑,“什么?” “哥有女朋友了吗?” 朗逸迟疑了两秒,摇了摇头。 “还想着令媛姐呢?” 朗逸继续摇头,“没那么长情……” “哥现在喜欢什么样的?” “嗯……”朗逸脑中浮起方韵的脸,久久,却答:“忙工作,哪有时间。” “总不能不结婚。” “船到桥头自然直,也许哪天突然碰到个喜欢的女人就结了呢?”比如在echo酒馆碰见方韵。 周朗延笑,正想说什么,爷爷回来了。 一家人围到餐桌,时隔多年,终于又在老宅吃上一顿团圆饭。 没想刚一开饭,爷爷就开始催婚,“两个臭小子,老大不小了,恋爱也不正经谈,婚也不结,想闹哪样啊!?” 话术与往常并无太大差异,朗逸和周朗延应对自如。 没成想爷爷这次竟然出了新招,说正好朗延回来了,下周六,给两兄弟安排了相亲。 朗逸笑笑,并未直接拒绝,他的策略一向管用——到时候就说工作忙,爷爷总不能逼着他去。的确也忙。 周朗延却直接讲不要相亲,爷爷问及原因,他答已经有喜欢的女人,回国就是为了求婚,爷爷乐不可支,说等他好消息。 第18章 雨夜 下午13点50分,朗逸按响了方韵的门铃。 方韵开门,见他一脸笑意,手里还捧了一束粉色玫瑰,好看极了。又看他衣服,淡棕色薄卫衣,方韵还是第一次见他穿常服…… 她微微愣神两秒,才赶忙接过花束,请他进屋。 “午饭吃了吗?”他问,语调温柔,与昨夜判若两人。 “吃过了。”她答,有些冷淡。 “东西收拾得如何,需要我帮忙吗?”他又问。 “不用,已经ok了。”方韵说着,转身回到卧室,将行李箱推到客厅。 “就这些?”朗逸有些惊讶。 “就这些,还有……”方韵指着桌上的玫瑰,“还有这花,放这儿没人管,也得带走。” 朗逸点头,“没问题。”同时接过方韵手中拉杆。 “其实你不用送花的……” 朗逸答:“可我……总觉得来见你应该带花。”脸上难得显出羞涩神情。 方韵笑,抱起花,两人下楼。 方韵本来还担心车子怎么办,她每天要开车上下班,但朗逸来接她,她就没办法把车开过去,没想到朗逸带了张叔来。 “如果你想把车开走,我们可以开你的车,如果你不介意用其他的车,我车库里还有几辆轿车,待会儿到家了可以选一选。” 真贴心,可是……“懒得跟公司同事解释,我还是开自己车吧。”毕竟如果有人问,方总怎么换车了啊,方韵总不好答,“哈哈,老公的车。”只能扯谎,什么朋友的、家人的……谎话总是麻烦的,哪有真话省事。 朗逸点头,表示理解,两人开上方韵车,回到晴朗居。 一路上,两人仍是聊音乐、聊工作,绝口不提昨夜的事,除此之外,朗逸又聊起中午回朗宅吃饭的事,说爷爷最近迷上钓鱼,方韵大惊,讲她老爸最近也迷上钓鱼。 两人同步感叹,果然男人的尽头是钓鱼。却谁也没把这俩钓鱼佬往一处想。 朗逸又讲,弟弟回国竟然是为了找大学时谈的前女友复合,又感叹,弟弟从前总不把感情当回事,如今30岁终于开始明白爱更重要…… 方韵脑仁地震,但愿周朗延口中的前女友不是她,毕竟他大学里谈过那么多女朋友,就连和方韵在一起时都劈腿过四五个,但愿他在soul club里堵着她亲她只是因为他风流成性、狗改不了吃屎,但愿…… 今日周末,南山游客多,上山的路有些堵,快15点,两车才抵达晴朗居,下车后,朗逸为方韵拎着行李,直接将她带到二楼主卧。 方韵大惊,难不成今晚就要睡在一起,可她……还没准备好。正局促着,又见诺大的衣帽间已经为她空出一半,看来是要睡在一个屋,没跑了,反正早睡迟睡最后都要睡……方韵放弃挣扎。 朗逸又从首饰柜里取出一个礼盒递给方韵,说是从新加坡给她带的礼物,昨晚走得急,忘记给了,又叫方韵打开看看,是否喜欢。 方韵客套谢过朗逸,开始拆礼盒,是戒指,graff的钻戒,方韵有些惊讶,本能想拒绝这份过于贵重的礼物,朗逸却拉过她手,将戒指轻轻戴到她无名指上。 大小合适,温柔耀目,方韵心脏动了几下。 “谢谢。”方韵说。 “喜欢吗?”送礼物的人总喜欢问这句话,其实若是礼物十分贵重,这个问题大可不必问出口,因为答案必然是肯定的。毕竟舍得花钱的人,通常很难买到坏东西,这是生活对慷慨者的奖励。 方韵点点头,“喜欢。”很喜欢。 “喜欢就行。” 一整个下午,方韵由朗逸带着熟悉整栋房子,顺便熟悉除管家张叔外的保洁阿姨王妈、钟姨,厨师老李,司机老刘,以及园丁小鹏,方韵心中暗叹,怎么用得了这么多人,朗逸似乎看出她的困惑,解释说,他本来是不需要别人照顾的,但平时工作忙,不想在家务开车之类的问题上耗费时间,方韵点头,表示赞同,朗逸又说,保密的事情,已经嘱咐过大家,叫方韵不用担心,方韵又是点头,同时道谢。 晚餐17点30开始,吃的腌笃鲜、糖醋排骨、白斩鸡、素烧萝卜、豌豆玉米羹、酒酿圆子……方韵已经很久没有吃得这样丰盛,并不是没钱,而是忙,再者,一个人时,哪有动力做什么大餐,于是笑说感觉自己生活条件一下子提高很多,朗逸也笑,讲说有提高最好,可不能结了婚反而降了生活质量。 方韵暗自庆幸,如果生活一直这样,那也不坏……不,其实是羡煞旁人。 饭后,朗逸拉着方韵出门散步,其实房子前院后院已经足够大,绕着走两圈,也能达到消食目的,但朗逸想叫方韵看看小区环境,所以两人出了门,沿着小区步道往山下走。 这时节,夜风流动,春色宜人,白日比冬天时长了许多,已经19点,天色仍未完全暗下来,而正处于一种惺忪朦胧的状态中。 恰似朗逸和方韵现在的关系。 两人想聊些什么,却始终无法找到一个可以无限拓展的话题,毕竟工作已经聊得太多。 只好开始聊天气。 方韵说今年雨水似乎少一些,往年这时候,朗市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天的绵绵细雨。 朗逸赞同,又说因为今年雨水少的关系,妈妈种的菜已经一个周了还没发芽。 方韵隐隐感觉朗逸在胡说八道没话找话,毕竟朗市潮湿,就算一个月不下雨,地里也不至于缺水的,但她总不能直接拆穿他,只好继续往下聊。 “你妈妈还自己种菜呢?” “嗯,种菜是她最大爱好。” “理解,种花种菜这样的事的确治愈。”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让妈妈带着你种。” “哦那倒不用……工作太忙,没时间的。” “这样啊……” 这样啊?! 如此看来,朗逸大体已经完了,他的嘴八成已经变质,今后恐怕再也无法侃侃而谈……好在他运气一向不错。 两人已经走到小区中部观景台。观景台景致开阔,风也比林中大一些,恰好将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吹得四散。可爱可敬的观景台,既救了朗逸,也救了方韵。 从某种程度讲,救人于水火与救人于尴尬并无不同,都是功德无量的事。感谢观景台。 “哇……”方韵手撑栏杆,望着山下南河,河面碧波似大匹软缎,荡漾舒展,心情也忽地开阔许多。 她已经不再介意两人是否有话聊,在好风景面前,沉默是应当的事。朗逸似乎与她想法一致,也静静望着对岸,没再出声。 他与她,各怀心事,各自缄默。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然比出门时暗了许多,风也比方才厉了一些,丝丝冷意透过单薄衣裳扎进皮肤…… “好像要下雨。”朗逸说。 方韵点头,“往回走吧。” 两人缓步踏上来时的山道。 谁知刚走没几步,雨点就一滴一滴砸了下来。方韵本能想跑,却恍然想起自己身旁还有个人,一个男人,她新婚的丈夫。她悄悄收回了刚刚迈出的步子。朗逸见状,笑着摇了摇头,随即自然牵起方韵的手。 两人在山道上狂奔起来。 第19章 一起变湿 躲雨,避雨,无非就那么几种方式,要么提前看看天气预报,备好雨衣雨伞,或者索性不出门,躲在屋里,雨是怎么也淋不到你的。 要是没留意天气预报,或是天气预报不准,没带伞就出了门,碰上了雨,就只能用力跑起来,尽可能缩短被淋的时间。 朗逸和方韵也是这样想的,他们在山道上健步如飞,然而今天这雨实在是猛,先是说下就下,这不过几分钟时间,竟就有瓢泼之势。 离家还有一段距离,又都是上坡路,两人已经跑得气喘吁吁,仍未能成功避过这雨。 近来天气渐渐热起来,两人今日都穿得单薄,朗逸仍是白日里的薄卫衣,方韵更惨,穿的浅色薄衬衫,这会儿被雨一淋,衬衫紧紧贴到身上,内里春光若隐若现…… 尴尬。 然而尴尬亦是无用,只能跑得再快一些,到家了,洗个澡换身衣服就好了。 大概是有些累了,朗逸步子明显慢了下来,可他还拉着方韵的手。方韵也被迫慢了下来。她想快点回家,于是喘着气高声对朗逸吼:“不然我先回家?” 必须是用吼的,雨声太大,正常音调会被淹没。 朗逸却直接停了下来,手同时握得更紧。方韵不明所以,看向朗逸,却见他眼眸分明渐渐渗出情欲…… 危险。 她试图挣脱他手,却收效甚微,最后甚至将他拉到她面前。 她在坡上,他在坡下,山道陡峭的幅度恰好消去两人身高上的差距,他与她平视着彼此,久久无言。 大颗大颗的雨水落到两人脸上,又滑落,落到起伏剧烈的胸膛,落到冷静旁观的裤管……如此往复,他能看到她眼中的迷惑与慌乱,她亦能看到他眼中的忍耐与渴望,原来他们不说话时,才最明白彼此……雨声沥沥,仿似在催促,他终于急不可待,一手握紧她腕,一手捧过她脸,如饥似渴般吻了上去。 她心中震颤,不由睁大眼睛,却有雨滴趁虚而入,她不得不将双眼紧闭,于是被他亲吻的感觉更加铭心刻骨,他是如此热烈,逼得她不得不给些回应,然而她稍一逢迎,他便得寸进尺…… 雨水从他鼻尖潺潺流到她唇边,良久,早已分不清一滴一滴的雨珠到底是先落在她脸,还是落在他脸……雨仍然没有变小的趋势,他却意外地停了下来。 她连忙大口呼吸,恨不得把刚才漏掉的空气一口气吸回来。 “回家!”他用力克制着气息说。 话音落下,他握住她手腕,复又在山道上奔跑起来。 他跑得那样急切,她差点跟不上。 快到家门口,张叔和王妈出现在眼前,两人各撑一把伞,手里又各拿一把伞,原来是来送伞的。朗逸却没要他们的伞,方韵也觉得早已没了必要。已经湿得不能再湿,何苦再弄湿一把干净的伞。 进了屋,朗逸不顾阿姨的关切,拉着方韵径直往楼上卧室走,阿姨们心领神会,没再跟上去打扰。 天色早已暗下来,关上门,屋内只见幽幽微光,是窗外路灯的余光。 朗逸又迫不及待吻了上来,方韵知道他想做什么,连忙推拒,却是她越推他越来劲,终于,他从她唇上离开,转而吻她脸颊和脖颈的交接地带,她连忙贴着他脸低声祈求:“先洗澡吧……” 他却置若罔闻,复又封住她的唇。 他怎么这样急不可耐……没办法,她只好逼迫自己投入其中。 他开始解她衣裳,沾了水的衬衫不好解,他没有耐性,竟一把将衬衫扯开,扣子散落一地,她的胸脯倏尔露了出来…… 那是诱人的蜜桃,被包裹在厚厚的网套里,他撕开网套,一口咬了上去。 他们滚到床上,解尽彼此衣衫,两具黏糊糊湿答答的身体终于贴在一起…… 她的叫声起起伏伏,与平常大不相同,朗逸一向喜欢她的声音,平日听,像清脆的苹果,这会儿听,像熟透到近乎软靡的樱桃。 雨越下越大,后面似乎还下起了冰雹,斜吹的风将冰雹拍到玻璃上,夜窗霎时噼啪作响。 像在鼓掌。 要说今天这雨为什么下得这样急这样猛,估摸着是憋了太久的缘故。 看来无论雨也好,情欲也好,通通都是憋不得的,憋得太久,有朝一日突然发泄,当真是……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狂风过后,雨势才渐渐小了下来,屋内,一番旖旎也终于落幕。 纵然已经结束,朗逸却像只没吃饱的狗,对着方韵又摸又亲,方韵被他弄得浑身发痒,劝他停下,“要去洗澡。” “慌什么?” “淋了雨,头发都湿了……” “只有头发湿了?” 方韵皱眉,“你……” 他又亲了上来。 方韵想咬他,已经咬住,还没用力,他识相的停了下来,她也松了嘴。 “怎么不咬了?” “不敢咬了。” “为什么不敢了?” “利息……”她支支吾吾,“利息太高。” 朗逸笑,又将她压到身下…… 不知过了多久,雨终于停了,朗逸也尽了兴,这才起身去了浴室。他先洗,她后洗。 她洗完出来,卧室灯已经打开,他裹着浴袍靠在窗边,手中端着厚厚玻璃杯,目不转睛盯着窗外,不知在看屋檐的雨滴,还是在看深沉的夜色。眼中已然清明。 她走到窗边,不问他在看什么,而问他吹风机在哪里,他望向她温柔答话,说吹风机在浴室抽屉第二个柜子里,她谢过,转身进了浴室。 吹风机的轰轰声很快从浴室传出,他又喝一口清水。心跳呼吸正常。仿佛开灯前的一切,是梦。 ◆ 往后一周,两人早出晚归,忙得飞起。 期间,方韵抽空跑了趟龙山镇,确认上一批定制材料无问题,正常配送到项目,开始安装,又数次叮嘱下一批材料制作时要注意的事项,唯恐出错。 当天,从龙山回到朗市,已经是晚上19点,方韵急匆匆到便利店买了两个饭团,就回公司加班赶方案。一个新的家装方案,客户要得急,其他设计师手里都有活儿,只好她来做。 赶完方案,已经是晚上23点,公司里只剩她一人。关了灯,锁了门,出了楼,往停车场走。办公室到停车场不远,但也得走个五六分钟,走到一半,天空忽然下起毛毛雨。 朗市这两天总下雨,但再没哪天的雨像那天那般猛烈,然而雨终归是雨,淋了,就会湿。方韵连忙将包包挡在头顶,开始小跑,车里有伞。再说,到了车里,也就不需要伞了。 谁知跑了没几步,自己头上竟多了把伞,撑伞的是个男人,好熟悉的感觉……方韵停下,将包包从头顶放下,抬眼一看,果不其然,是周朗延。 第20章 右手食指 虽然猜得全对,方韵仍不免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周朗延甜甜一笑,“我来接你啊。” 方韵摇头,“我不需要你接。”进而加快脚步,走到伞外。 周朗延跟上来,趁着方韵开锁的空档,一把拉开副驾驶车门,钻了进去。 方韵无奈,沉静了几秒,忽而想起朗逸前两天跟她说过的那句话,复又发问:“周朗延,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搭个便车,”他笑,一侧嘴角弯成月牙,“送我回家,好不好?” “回家?你家在哪里?”周朗延可从没告诉过方韵他是谁,住哪里,家里有哪些人…… “我们的家,春江阁。”周朗延像是感觉不到方韵的怒气,又或者是有意在忽略,然而春江阁,他的确只带方韵一个人回去过。 “春江阁?你嘴里有一句实话吗?那个房子,你现在告诉我,是租的还是买的?” “买的,家里给买的。” “家里?你家到底在哪里啊?” “南山……清波湖旁,朗宅。” “呵……”方韵故作惊讶,“超级富二代?” 周朗延点头默认。 “那当初为什么要骗我?怕我贪恋你的钱财?怕我就此讹上你?” “不是,没有……”周朗延脸上闪过一丝窘态,那是乞食者面对施舍者专有的表情,“只是觉得租的更合理一些,你明白的,当时……条件太差或太好,都很难合群。” 牵强,“无所谓了,管你是因为什么,我不关心了。”方韵下逐客令,“下车,我要回家了。” 周朗延却不以为然,“我知道你在生我气……给我个机会,让我弥补你,好不好?” “不好。”方韵斩钉截铁。 周朗延表情玩味,似乎很是享受方韵的冷淡。 方韵已经没了耐心,“快点啊,已经很晚了。” “我就不……”他又耍赖。 方韵气急,不知该怎么办,以前遇到这种情况,她会投降,但现在,绝无可能。正琢磨着该怎么给他赶下去,电话突然响了,从包里摸出手机,是朗逸,一定是问她怎么还不回家。可方韵不敢接,只好任由电话响着。 “为什么不接?”周朗延问。 “不关你事。” “是谁?” “说了不关你事。” “你现在好凶啊……” “那你就下车啊。” “我不……” 电话终于安静下来,却很快又响起,再不接可就不像话了,方韵整理了一下情绪,又对着周朗延比了个“嘘”的手势,见周朗延殷切点头,才放心接起电话。 “喂。” “怎么还不回家?” “谁啊?” 三个声音错落有致,一个由方韵发出,一个由朗逸发出,一个由周朗延发出。 周朗延!!!方韵连忙伸手捂住他嘴。 电话另一边,朗逸疑惑:“是同事吗?” 方韵顺坡下驴,“昂对,顺路送个同事回家。” “好,我等你,注意安全。” “嗯嗯。” 电话挂断,方韵恶狠狠看向周朗延,却见他满眼坏笑,方韵这才意识到她手还捂在他嘴上。 她赶忙抽手,却被周朗延抓住,“谁啊?”他又问。 见手抽不回来,方韵心生一计,“我老公。” 周朗延倔强不肯罢休,“男朋友?” “不,我结婚了,不是男朋友。” 他将她手抓得更紧,“你骗我。” “我骗你干嘛?” “到底是谁?” “说了,我老公。”话音未落,方韵忽而想起她曾经也这样叫过眼前这个男人,猛地胸口一紧,开始烦躁,“快放开我!” 周朗延却不答话,也不放开,方韵用力挣脱,周朗延却抓得更紧,趁方韵不备,居然张嘴用力咬住方韵的食指。 方韵痛极,大吼一声,“你属狗的!?” 他松嘴,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反倒用力一拉,将她与他距离缩得更短,“快告诉我,你是骗我的……” 方韵默然,半晌后才发话,“快放开,我要回家了。” “告诉我,你是骗我的,告诉我我就放开。” 方韵终于败下阵来,“好好,我是骗你的。” 他却想要更加确定的答复,“说你没有结婚。” “我没有结婚。” 他这才放开她手。 但还剩一个难题,如何赶他下车?方韵尝试转换策略,“我今天真的有事,不能送你回去,你如果想找我,改天,改天我们好好叙叙旧,好吗?” 周朗延笑看着方韵,久久不回答,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韵又催,“好不好?” 周朗延这才答话,“好啊……”答得漫不经心,末了又补说:“先把微信电话留上。” 方韵知道跑不过,与周朗延互留了微信与电话。他的联系方式果然都换过了。而他换了微信,却从没主动加过她好友,现在又跑来闹这一出,方韵在心底冷笑,周朗延,你真可笑。 他终于下车,方韵满面笑容,耐心和他道别,像在哄一只随时会抓狂的小狗。 但她右手食指还在隐隐作痛,真他妈生气,于是乎,车子行出20来米,她又停下,打开车窗,对身后周朗延大吼一声:“我刚骗你的,我就是结婚了,别再来烦我,再见!” 关上车窗,猛踩油门,直到后视镜里不再有周朗延的身影。 ◆ 周五如期而至,难得朗逸有个放松的周六,两人约好去郊区打高尔夫。朗逸教方韵打高尔夫。 不料周五刚下班,方应却忽然打来电话,方韵接起,“喂,爸……” “闺女啊,明天跟爸爸去个地方。” “去哪里啊?” “你别管去哪里嘛,爸带你去的,肯定是好地方。” “可是我跟人约了去郊区玩诶。” “又是跟夏存吧?” “不是。” “跟同事?” 方韵愣了愣,“嗯啊。” “天天不是跟夏存玩就是跟同事玩,跟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推了,明天跟爸去个地方,你妈还有你妹也一起去的。” “啊?全家集体出游啊?” “差不多吧。” “哎呀可是……”跟朗逸都约好了,“那你等我跟同事沟通一下?” “赶紧的吧。” 挂了电话,方韵继续哼着歌往停车场走,丝毫没有要给朗逸打电话的意思。 她才不会自讨没趣,不答应老爸的要求,顶天是被数落一顿,可要是敢败了朗逸的兴,她可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那男人……方韵想起他生气时的模样,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算了算了,还是不要自掘坟墓的好。 到家时,才晚上19点,晚餐已经在公司吃过,朗逸又还没回来,无事可做,方韵乐呵呵下楼游泳。 不得不说,家里有泳池实在是方便,不需要排时间,什么一三五二四六的,现在,方韵但凡下班得早,都会下来游个二三十分钟,游泳过后,身体十分舒展,晚上……如果朗逸不折腾的话,就能睡得更好。 可惜这阵子朗逸几乎夜夜折腾,方韵不解,这男人明明已经累了一整天,为何体力仍然那样旺盛,看来果真如他所言,“生龙活虎”的了。 除此之外,方韵最近还思考过另一个问题:男人和女人,应当如何尽快熟悉彼此? 毕竟她和朗逸的确有这方面的需求,一周下来,方韵得出结论:睡觉不失为一种十分高效的方式,她和朗逸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原本连日常对话都透着尴尬的两人,这番连续不断睡了四五天,果真熟悉默契了许多,而今,朗逸一个眼神,方韵就知道他是饿了,非吃不可,方韵自知逃不过,渐渐乐在其中。 与朗逸做那事是极其快乐的,快乐到她近乎爱上他,方韵这才顿悟,女人的爱其实肤浅,和谁睡得好,就爱谁。 第21章 被威胁 游泳的30分钟里,方韵不停想起周朗延,她害怕,怕他再来找她,怕他是她前男友的事被朗逸发现,她所求不多,并非期待纸能永远包住火,只是…… 烧得慢一些吧,无论如何,至少等到项目结束之后,到时候不管闹到何种地步,她都认栽。 ◆ 游泳结束,已经快9点,朗逸还没回来,方韵洗了澡,吹干了头发,坐在客厅一边喝酒一边看手机。 8个未接电话,全是方应打的,正要回电,方应又打来,方韵接起,便听得电话那头一声怒吼,“方韵!” “爸……” “电话也不接,干嘛呢?” “刚刚游泳去了。” “……跟你同事商量好了吗?” “还没呢,同事在加班,没好打扰人家……”方韵停了一会儿,又问:“一定要明天去吗?后天不行吗?” “一定要明天,都跟人约好了。” “谁啊?” “一起钓鱼的老伙计,你不认识,明天见了就知道了。” “哎呀,既然约好了怎么不早说嘛,我去不了,你们三个去吧。” “闺女啊,爸爸求你了,我不是故意临时才约你,这个事情吧,我跟我那老伙计已经合计很久了,但他那边人不齐,不确定能不能成行,这不,人家今天傍晚才告诉我,那边ok了,明天可以约,而且对方时间特别紧张,只能明天中午,你行行好,跟爸爸去吧。” 方韵终于咂摸出方应的意味来,“爸,你不会要带我去相亲吧?” “嘿……什么相亲不相亲的,说得多俗,年轻人,见见面,吃吃饭,交个朋友嘛。” “那不就是相亲?”方韵斩钉截铁,“我不去,我不要相亲。” “那你就这么单着?长得漂漂亮亮的,从小到大,一次……一次恋爱也不谈,你像话吗?” “那不是你们不让早恋嘛?” “早恋……早恋那是没让你谈,那现在,晚恋,晚恋没说不让你谈吧?你要是听爸爸话,就一以贯之,别光听小时候那茬。” “我不,我不听爸爸的话。” “诶……算了算了,一会儿我让你妈给你打,还治不了你了!” 电话挂断,方韵抬眼,见朗逸不知何时已站在沙发旁。 “什么时候回来的?”方韵问。 “刚刚,没多会儿。”朗逸答。 “那你……听见了?” 朗逸点头,“嗯,听见了。” “哎,”方韵笑着叹口气,“我爸,非要叫我明天去相亲……” 朗逸坐下,叹了口气,“去吧。” 方韵以为自己听错,“啊?” “我们明天没办法去打球了……”朗逸皱起眉,“爷爷叫我回家吃饭。” “那……”方韵有些失落,他怎么这样轻易就取消了约会。 “不过,”朗逸走到方韵面前,扶着她膝盖,半蹲了下去,“不能真的看上人家,要记住,你已经结婚了。” 方韵盲目的点了点头,其实她是想问,和家人吃饭当真那么重要吗?但她不敢,家人当然重要,只有她才会那么傻,为了他那么卖力的拒绝家人。 见方韵这般乖巧,朗逸站起,又俯下身亲了亲她的嘴角,忽而,她电话响了。 是吴锦玉,方韵接起,“喂,妈。” 那头不知在说些什么,朗逸不好再打扰,于是用唇语与方韵话别:“我先去洗澡……” 方韵一边听电话一边点头,朗逸随即上楼。 吴锦玉的意思,是叫方韵识相些,否则下次回家爸爸就不做饭给她吃了,又说爸爸最近做了两桶米酒,甜得不得了,如果她明天乖乖去相亲,就送她一桶…… 方韵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才慢悠悠打断吴锦玉的威胁话术,“妈,妈……别说了,我去,同事刚刚放我鸽子了,明天我没事,我跟你们去,跟你们去啊,别再吓唬我了,你这说的……太吓人了!” 吴锦玉得意一笑,“小样,拿不下你……” 方韵又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随后,母女俩在电话里商定明天集合的时间和地点:方韵明早7点开车去长顺苑接上他们三人,大家一起吃过早餐,再一同前往与对方约定的地点。 至于目的地是哪里,吴锦玉讲,“你爸爸说要保密,要给我们个惊喜,明天到了就知道了。” 方韵又问:“可以晚一些吗?7点太早了。” 吴锦玉答,不行,至于为什么不行,“你爸说不行。” 方韵的白眼快翻上天了…… ◆ 同样的电话轰炸、催促、威胁……朗逸今天下午也一直在经历,与他打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爷爷朗竞贤。 爷爷叫他明天中午回家相亲,朗逸推说工作忙,回不去,以往他都是这样拒绝的,这理由百试不爽,没想到这回竟然失效了,爷爷直接在电话里怼他:“你放屁,我都问过映旭了,你明天一天都没事儿。” 朗逸大惊,“映旭什么时候成您眼线了?” “你不管了,明天给我回来。” “可是爷爷,明天我约了朋友打高尔夫。” “你高尔夫什么时候打不行,非得明天?” “嗯,非得明天。” 电话那头忽然静了下来,朗逸窃笑,老头子要败阵了,没成想过了一会儿,朗竞贤又幽幽发问:“对了,小子,你前两天相亲的那个姑娘,叫什么来着,方韵是吧,你俩怎么样啦?” 朗逸牢记与方韵的约定,不紧不慢对爷爷说:“没怎么样,人家没看上我。” “怎么,嫌你工作太忙?” “大概是吧。” “亏得你这一番心思,又是叫我这一把老骨头给你拍视频,又是嘱咐我留意叫方韵的女孩儿来电,你叫爷爷配合你做戏的时候,爷爷可没少出力吧?” 朗逸倒吸一口凉气,“嗯是是,谢谢爷爷。” “爷爷都那么卖力了,你这也没见到什么成果啊!” “是我自己不争气。” “所以还得要爷爷帮忙不是,”朗竞贤顿了顿,复又问:“那你明天会来吧?” “我……我考虑一下。” “行吧,你考虑考虑,我先给那个谁,叫方韵是吧,我先给人打个电话,道个歉……” 朗逸急了,“爷爷,我回,明天我回!” 朗竞贤哈哈大笑着挂断了电话。 ◆ 关于自己其实也是要回家相亲这件事,朗逸不好告诉方韵,他怕她多想,而他无从与她解释,这种时候,唯有沉默,最为简易。 其实,他又何尝不想和她约会。 为了明天的约会,他这周快忙断了腿,才提前将一干工作处理得当,没想到这好不容易空出的时间,竟然叫爷爷捡了个大便宜。 第22章 朗宅相亲 洗完澡出来,方韵已经关了灯躺到床上,朗逸抿嘴笑了笑,将擦头发的毛巾扔到一旁,就钻进被窝。 他每日上床第一件事,摸她,第二件事,亲她,第三件事,把她压到身下……今日亦然。可方韵却不大配合。 “我困了。”她说。 他边亲边试图说服她,“一会儿就清醒了。” “我明天要早起。” 他予取予求,又抽空与她讲条件,“就一次……”一个小时而已,不碍事的。 她仍用力将他推开,他终于明白过来,她在闹脾气,“怎么?”他问,“生气了?” 方韵别过头,不答话。 看来真是生气了,他已经胀得有些难受,却仍耐心哄她:“爷爷手上有我的把柄,他今天威胁我,说如果我明天不回去,就要把我的秘密公之于众,我害怕,不得已才答应了。” 方韵仍是不说话。 朗逸一脸宠溺望着方韵侧颜,又说:“不生气了,好不好,嗯?”他低沉的声音里竟带了一丝撒娇的味道。 方韵终于转过头与他对视,“什么把柄?” 朗逸笑,“既然是把柄,当然不能轻易告诉你。” “那……”方韵捧过朗逸的脸,“那下次,你不许再爽约。” “好。” 他笑,又迫不及待吻上她的唇。 ◆ 朗逸嘴上说着就一次,实际还是搞了两次,两人搞到半夜快1点才睡,次日一早,方韵6点就从床上爬起来,朗逸迷迷糊糊同她讲了再见,又沉沉睡去。 方韵见他睡着,眉眼万般放松,与平日里紧绷的模样判若两人,竟像个孩子,不由会心一笑,在他额上落下一吻。他似是感觉到了她的吻,轻轻弯了弯嘴角,没有睁眼。 从晴朗居到长顺苑有30多分钟车程,还好早上不堵车,方韵提前10分钟打开了家门。 一进门,方韵就闻见熟悉的香味——老爸又在煮臊子面。虽然很想吃,但她实在是困啊,满打满算,昨晚才睡了……四五个小时,哎…… 于是乎,方应忙完从厨房出来时,就见方韵已经躺到沙发上睡死过去,方应凑近一看,死丫头,连妆都没化。 不过,方应还是笑了,自己生的,就算不化妆,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漂亮。但再漂亮,也不能误了时辰,今天周六,上南山指不定有多堵,要是迟到了岂不对不起老伙计。 于是他轻声叫醒方韵,“闺女,起来吃面面了。” 方韵睁眼,看到爸爸的丑脸,瞬间就清醒过来,“哦……”她撑了个懒腰,同步打了个哈欠,又道:“昨晚睡太晚了。” “干嘛了,又加班了?” “不……”方韵下意识想否认,连忙又反应过来,于是点头:“嗯……” “哎呀,爸爸早跟你说过了,身体第一的嘛,你挣那么多钱干嘛,爸爸妈妈妹妹又不需要你养,爸爸今天还要给你找个有钱的老公呢。” “有钱的老公?” “嗯,很有钱的。” “长得帅吗?”再有钱,也得帅不是。 “见了就知道啦,吃面面吧,一会儿该坨了。”方应这边说完又对着卧室方向大喊,“小玉,二女儿,吃面面啦。” 方韵认真嗦着面条,不一会儿就见吴锦玉和方舒从卧室里走出来,“噗……”两人都化了妆,打扮得有模有样,吴锦玉穿一身暗粉色新中式对襟旗袍裙,方舒穿一条黑底碎花连衣裙……很显然,两个人已经不是平常的自己。 “至于吗?”方韵问。 “怎么?嫉妒啊?”答话的是方舒。 方韵莞尔一笑,“论美貌,你是比不过姐姐的哦。” “讨厌!”方舒翘着嘴,“你今天不许化妆,就穿现在这身,给我做陪衬,知道了吗?” “好好好……”方韵看了看自己上身的白色长袖体恤和下身的青色直筒休闲裤,对着方舒宠溺一笑,“依你一回。” “胡说八道……” 吴锦玉龇着牙艰难把面条送进口中,生怕面条将她化得一丝不苟的红唇蹭坏,完成这一动作才堪堪瞧着方韵:“相亲呢,怎么能这么随意,赶紧吃完给我洗脸化妆换衣服去。” 方韵歪了歪头,学着吴锦玉的样子吃了一口面,一家四口瞬时乐开了花。 ◆ 按方应计划,原定8点从家出发,可计划赶不上变化,方韵化妆磨蹭了半小时,四人快8点30才出门。 方韵留在家里的衣服虽多,但款式都不新,好在她也并不在意今天的会面,所以随意挑了条白色缎面连衣裙换上就出门了,方韵对这裙子没什么感觉,方应和吴锦玉却连连夸她,这样穿有气质,端庄又俏皮,温婉又性感,美得很…… 方韵挑了挑眉,没接两人的话茬,而是把车钥匙递给方应,“爸爸开吧,我太困了,要补觉。” 方应接下。 方韵果真上车就睡,浑浑噩噩,不知睡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了下来,一旁方舒轻轻拍她肩膀,“醒了,方韵,到了。” 方韵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见前方大门侧面石柱上赫然刻着两字:“朗宅”! 朗宅??!! 方韵瞬间清醒过来,“朗宅?这是……南山上的朗宅?!” 方应有气无力答话,“是啊,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方韵愕然,“你怎么不早说是来朗家相亲啊?” “怎么了?开心过头了?老爸跟你说了,会给你找个有钱的老公,朗老爷子,我钓鱼搭子,今天介绍他大孙子给你认识。” “大孙子……是叫朗逸吗?” 方应转头,“你咋知道?”忽而又反应过来,“哦新闻上应该听过哈。” 方韵无语,又见朗宅大门已完全开启,车子已然驶进朗宅,于是连忙拿出手机给朗逸发消息—— “朗逸朗逸,起床了吗起床了吗?急急急~” 朗逸秒回:“起了,在家处理些工作,怎么了?” “糟了糟了,我爸带我来相亲的地方是你家,一会儿相完装看不上啊!” 朗逸秒回:“为什么要装看不上?” “求求你了……” “怎么求?” “你想我怎么求啊?” “叫老公,我考虑考虑。” 方韵快速打下两字:“老公。” “不行,一会儿见面了亲口叫。”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行,总而言之先保密好吗?” “来了再说。”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未有回复。 车子已经进入停车场。 第23章 没有床的空房间 下了车,迎面来了三人,一个身子挺拔、五官深邃,面带笑意的白发老头,一个身材清瘦、眉目隽秀、面容沉静的中年女人,一个阳光……阳光的单眼皮高个小伙(五官实在谈不上帅气)。 方韵大概猜出两位长辈的身份,该是朗竞贤和周雾清,却不知两人身后的小伙子是谁,很快,大家开始热络。 朗竞贤先与方应寒暄:“方老师,没堵车吧?” “没有没有,生怕迟到,出门得早。” 见方应似乎忘了什么,朗竞贤忽而一边挤眉弄眼,一边对着方应比了个喝酒的手势,方应立刻拍脑门,“嗨,看我这记性,带了的带了的……”于是转身去后备箱,拎出早晨出门时装进去的一桶米酒,一旁单眼皮小伙连忙上前接住,朗竞贤这才呵呵大笑起来。 接着两人开始例行介绍身边众人,朗竞贤先往周雾清方向伸手示意,“这是逸儿和延儿的母亲,雾清。” 又侧身往小伙子方向,“这是雾清的侄儿,也是逸儿的助理,周映旭。” 被介绍的人立刻陪笑回应。 周雾清:“路上累了吧,午餐厨房正在做,一会儿先进屋喝点茶……”声音清脆,春风和煦。 周映旭:“大家好,关于小朗总,一会儿大家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我,保证知无不言!”看来是个狗腿子。 轮到方应,“这是我爱人,吴锦玉,这是我大女儿,方韵,这是我二女儿,方舒。” 吴锦玉,方韵,方舒礼貌依次与对面问好,方韵嘴都快笑僵,又忽见周雾清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对方眉眼似乎透出些许惊诧,但很快便用笑意掩盖过去。 方韵不知这表情转换意味着什么,不多时就将这微不足道的小细节彻底忘却。 完成初见寒暄,众人在周雾清带领下进到主屋左侧茶厅,围着长长木桌,喝茶,用点心。 茶是黄金芽,味道极香,点心是中式糕点,样式精致。可方韵无心品尝。 她紧张的看着手机,等着朗逸的回复,手心都快搓出汗。她现在害怕极了,要是周朗延也在,这可怎么收场?短短一瞬,她想了很多,诸如当初不该贪恋周朗延身子,现今不该贪恋朗逸钱财……云云,可惜一切已成定局,后悔也晚了。 用着点心,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方韵断断续续听着,朗竞贤讲今天之所以邀请大家来朗宅,是因为宅子后花园的牡丹开了,一会儿吃完茶,大家一起去赏花。又说儿子朗季伦忙得要命,周末几乎见不到人影的,至于大孙子朗逸,也快赶上他爸了,上午也在忙工作,中午吃饭时候才到,请大家多多包涵。方应和吴锦玉不停应和,进退得当,不卑不亢。方韵又瞧方舒,见她时不时偷偷就瞧一眼对面坐着的周映旭,心中暗叹,小丫头莫不是喜欢人家吧…… 只顾着看众人,方韵老久才察觉,周雾清仍然时不时就瞧一眼自己,方韵只当对方是在相看儿媳妇,眼神对上便礼貌笑笑,应付过去。 她不知道的是,周雾清这样情不自禁的瞧她,并非是在相看儿媳,而是她与令媛那孩子实在太过相似,她很担心,若是叫朗逸和朗延看到这姑娘,不知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波,还好,周雾清想,还好今天朗延不来,若是只有朗逸一人……朗逸是个理智的孩子,想来不至表现得太过失礼。 周雾清当然想不到,她的小儿子周朗延这会儿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那是个不嫌事大的主,尤其爱看哥哥出糗,突然听闻哥哥破天荒的答应了爷爷回家相亲的要求,他怎么可能缺席这番热闹! ◆ 大伙用过点心,也才10点整,周雾清起身,邀请大家一同去后花园赏牡丹,方韵虽跟着起身,但心中哪有什么赏花的兴致,好在不多时,手机终于响了,她连忙打开,是朗逸。 “刚刚接了个电话,放心吧,我答应你,好好赏花,家里的花园被我妈打理得很好,除了牡丹,还有好些别的花,我这有点工作,处理完就上来。” 方韵终于松口气,“呜呜……谢谢你。”也不管朗逸如何得知他们正在去往花园的路上。 如此,方韵才真正有了赏花的兴致。 她快步跟上前方队伍,一行人绕过露台,走过长长廊道,又穿过一座木桥,终于来到后花园,园子很大,最西侧一方花田果真开满了牡丹,白的粉的,花团锦簇,一派生机勃勃景象,方韵去过朗市植物园几次,那里的牡丹花海雍容有余,论华贵,竟比不上这里,方韵暗叹,不愧是大户人家。 赏了牡丹,一行人又逛月季园,这会儿方5月初,月季还开得少,但只寥寥几朵立于枝头,已经足够娇美。接着,周雾清又带着大家往东侧的菜园去,初春时种的小白菜、葱蒜、黄瓜……已经郁郁葱葱,家里好不容易来了客人,她迫不及待要同大家炫耀一番。 关于周雾清喜欢种菜这件事,方韵早便听朗逸说过,今天总算有机会见识一下她的种地技艺了,可刚走上田埂,听着垄下沟渠水声潺潺,她却突然有了尿意。 也是,刚才紧张,喝了那么多茶,是该上厕所了,这么一想,尿意更加肆虐,快憋不住了……必须马上去一趟洗手间。 方韵连忙拽住前方吴锦玉,“妈,你们先逛着,我去尿个尿。” 吴锦玉点头,示意她快走,尿这东西可憋不得。 回到主宅,方韵站在露台不知所措,呀……那么多屋子,厕所到底在哪里啊??! 幸而突然见到一人,围着围裙,看上去像是家里的厨子,“那个,叔叔,请问哪里有厕所?” 见方韵神色急切,厨子大叔思考了两秒,指了指方韵左手边的屋子,“主厅的厕所有点远,着急的话,从这走进去,第二个房间,是少爷的房间,直接推门进去就是,少爷脾气好,不会见怪的。” 啊,朗逸的房间啊,那正好,方韵与厨子大叔道过谢,连忙跑进右侧门厅,找到第二个房间,开门进屋,找到洗手间,上了个厕所…… 终于一身轻松。 出了厕所,方韵才有了闲情打量起房间的布置,挺复古粗旷的一个大开间,没有床,只有屋子北侧靠墙位置摆了张粗布双人沙发,沙发前摆了张深棕色木制矮桌,其余便是诺大的空旷地带,再看墙,西侧外墙有两扇窗户,这窗户……方韵想了想,应该能看到后花园的景致,可惜两扇窗户都被罗马帘遮得严严实实,日光幽幽,想透进来,却失败,屋里仍幽暗,幽暗程度,恰好使方韵能看清墙面上挂着的十几幅油画,方韵一张一张看过去,风格似乎都偏向现实主义和印象派,好熟悉的感觉……不好,方韵恍然大悟,这不是朗逸的房间! 方韵连忙转身,意图离开,却见不远处屋子门框上倚着一个人…… 周朗延! 第24章 跟我睡! 方韵转身的一瞬间,周朗延玩味的对着她笑了笑,随即站直身子,方韵眼睁睁看着他关门,反锁,接着,他一步一步朝她逼近。 她已经紧张得无法动弹。 周朗延在她面前站定,怔怔地望着她,她实在是心虚,始终不敢抬头与他对视,心里又对前两日发癫惹他的行为后悔不已,早知道今天会被爸爸忽悠着到朗家相亲,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惹怒周朗延的。 两人都不说话,暧昧与沉默在幽暗的空房间里蔓延,方韵偷瞄门口,脑中盘旋着逃跑计划,1、2、3……趁周朗延不注意,她轻轻迈出步子,准备跑路,可刚提脚,右手手臂就被周朗延牢牢抓住,他的手掌大而温热,一瞬间像是给方韵手臂戴上一副略微发紧的温热镣铐。 “怎么,想跑?” “……我要出去。” “去哪儿?” 方韵一脸心虚看向周朗延,“赏花……” 周朗延懒懒一笑,“窗户外面就是花园,我帮你把窗帘拉开?” 方韵警觉,“不要!” “为什么不要?不是要赏花吗?” “我们……被人看见了不好。” “有什么不好?”周朗延嘴角翘得老高,“你不是来相亲的吗?怎么,只能跟我哥相?” 方韵无言以对,周朗延却是穷追不舍,“你前两天不是跟我说你已经结婚了吗?怎么,这么快就离了?” 方韵继续沉默,由着周朗延肆意奚落,“刚离婚就迫不及待来找下家?你把我哥当什么了?” 方韵终于开口,“我错了,你放我出去,我马上离开……” “你错了,你哪里错了?” “我不该……不该刚加上你微信就把你拉黑。” “还有呢?” “电话……也拉黑了。” “还有呢?” “不该……不该骗你。” 周朗延漫不经心欣赏着方韵的窘迫和狼狈,良久,才慢悠悠说:“看在你这么识相的份上,如果你把我微信和电话拉出黑名单,我就原谅你。” 这么好说话?方韵立刻拿起手机,当着周朗延的面将他的微信电话悉数恢复了正常,周朗延赞赏的点了点头,方韵心中大喜,随即甜甜一笑,“那……我先走了?” 方韵说着就想挣脱周朗延的手,却听他贱兮兮的说:“急什么?” 方韵不明所以,周朗延接着道:“我跟你一起走。” “啊不用不用,我自己出去就行。” “嗯……”周朗延摇头,“我带你去找爷爷,就说我们两个看对眼了,随时都可以结婚。” “你……”方韵刻意压低声音,“你疯了?” 周朗延也压低声音,“我没疯,我说的是真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回国?”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方韵暗叹,真他妈点儿背! 她已经没了耐性,“我管你为什么回国,放开我,我要回家。” “好……”周朗延突然放开方韵的手。 温热的镣铐忽而离体,方韵有些不舍的愣了愣神,却是立刻又清醒过来,随即迈步往门口走去。 谁知手刚搭到门把手上,周朗延的声音又从后方传来,“你先回家,我自己去跟爷爷坦白。” 方韵停下手中动作,转头看向周朗延,“坦白什么?” “坦白你是我前女友,坦白我们大学时睡了两年,坦白我爱你……而你也爱我。” “不行!”方韵故作镇定,实际整颗心早已乱作一团。 “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周朗延一步步靠近方韵,直到将她后背抵在门上,“给我个理由?” 或许是微微出了些汗的缘故,方韵感到皮肤变得越发黏糊,连带着嘴上也不甚利落,“我……我父母不知道我大学时谈过恋爱,我……我不想他们知道我不乖。” “这么说,你现在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什么意思?” 周朗延得意一笑,“我有了你的把柄,你说呢?” “……卑鄙。” “我本来就不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你想怎么样?” “跟我睡!” 方韵的心被拧做一团,“你……”她原本想质问周朗延:你把我当什么?却是话才刚起了个头,嘴唇就被周朗延狠狠封住。 他一手揽过她腰,一手掌心附住她后颈……他发疯一般吻她,吻到她几乎窒息,她用力挣脱,身后门框被砸得哐当作响,好巧不巧,门外竟忽然传来敲门声,“咚咚咚……咚咚咚……” 周朗延终于停了下来,方韵紧张的对着他比“嘘”声的手势,不管外面是谁,她都不希望有人知道她和周朗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二少爷,怎么了,是锁坏了吗?需要帮忙吗?” 原来是帮佣,方韵立时舒了口气,转而点头示意周朗延尽快出声把外面的人打发走,他却不紧不慢,俯身将嘴唇贴到她耳廓,低声说:“吻我!” 顾不了那么多,方韵心一横,捧过周朗延的脸,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从前,她就是这般主动吻他的。 良久,周朗延总算如愿以偿,这才出声回应门外佣人,他目不转睛盯着方韵,话却是说给门外人听的:“没事,我在门上挂画呢,锁没坏,忙你的去吧……” “哦哦好的二少爷……” 门外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方韵整个人疲软下来,她恶狠狠看着周朗延,半晌说不出话来,周朗延倒是心平气和,先是打开猫眼确认了一下外面是否安全,接着才慢条斯理道:“不睡也行,但是要跟我约会,接下来,我叫你,你不能拒绝。” 方韵心中有气,板着脸不答话,周朗延又细声叮嘱她:“还有,不准喜欢我哥……听到了吗?” 方韵仍是不答,一秒,两秒,三秒…… “呼……”周朗延将沉不住的气吹到方韵脸上,“答应我,我就放你走。” 答应?那不是给自己挖坑!?方韵心里原本还轴着劲儿,但是……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快速整理了一番思绪,以为自己表情终于平静,才道:“好,我答应你,但条件是你不可以和任何人透露我们的关系,否则我们立刻玩完。” “威胁我?” “怎么,只准你威胁我?”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肯见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方韵心脏轻轻一绞,又面不改色补说:“我先出去,你过半小时后再出来。” 周朗延嗤笑,方韵气急,“我跟你说真的!” 周朗延抬手看了眼手表,11点整,于是可怜兮兮看着方韵,“可是半小时后就该开饭了……” 方韵妥协,“至少15分钟,15分钟后你再出来。” “成交。” 开门,左右探测,确认门外空无一人,蹑手蹑脚走出房间…… 走到露台,方韵越想越气……他妈的,早知道直接尿地里了! 第25章 方小姐是客人 走下露台,方韵本想往菜园去,她想尽快融入人群,好让热闹驱散她体内的焦躁,可惜远远看去,菜地上已经没了众人的身影。 都去哪里了?方韵拿起电话,想给方舒发个消息,恰巧,刚打开手机,朗逸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方韵稳了稳心神,接起。 “喂……” “我到家了,怎么没看见你。” “我刚刚上厕所来了,你们在哪里?” “在餐厅,马上开饭了。” “可是,我找不到餐厅。” “你在哪里?” “在这个……很大的露台。” “我来接你。” “啊不用不用,你告诉我餐厅在哪就行。” “……好,露台东侧那扇大门,看见了吗?” “看见了。” “从那个门进来,有一条长长的廊道,顺着廊道往里走,走到尽头,右手边的房间就是餐厅,餐厅外有个小花园,今天在小花园里吃午餐,大家都在呢,就差你了。” “啊……”方韵呼了口气,“我马上过来。” ◆ 趁着众人围坐在花园餐桌旁谈天说地,朗逸偷偷躲进餐厅窗户边给方韵打电话,他工作电话一向多,不是接就是打,没人会起疑,可他刚挂断电话一转身,就看见爷爷一脸坏笑站在他身后。 朗逸佯装惊讶,“爷爷吓我一跳!” 朗竞贤不理他,直接发问:“给谁打电话呢?” “工作电话。” “你就糊弄爷爷,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语气跟平时讲工作电话时完全不一样啊?” “哦,是吗?”朗逸倒是没留意过这个问题。 “怎么样?”爷爷突然转换话题,“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嗯,惊喜什么?” “方韵啊……” “哦,方韵啊,确实,惊喜,意外。” “爷爷对你好不?” “好好,很好。” “这次要不要好好把握?” “要的,要的。” “追女孩子这种事情,爷爷最熟,就是要锲而不舍,你之前是不是就跟人见了一次,人家没表态,你就放弃啦?” “呃……是,”朗逸点点头,“主要我……工作太忙。” “你看,现在爷爷都把人给你请到家里来了,下午就别工作了,带人去湖边逛逛,培养培养感情?” 朗逸大气点头,“没问题。” “不过,爷爷问你啊,你喜欢这位方韵小姐,是真的喜欢她本人,还是因为她长得像……?”朗竞贤省略了孟令媛的名字。 朗逸心领神会,答:“是喜欢她本人,跟令媛没关系。” “那就好那就好,可不能把这好好的姑娘当影子呀。” “爷爷放心,如果她愿意,我一定好好对她。” 朗竞贤赞赏的点了点头,心中暗叹,大孙子真是开窍了。 ◆ 走进长长廊道,循着欢声笑语的方位,方韵来到廊道尽头,正想进花园,便见朗竞贤和朗逸从餐厅走出来,方韵连忙与朗竞贤问好,“爷爷……” 朗竞贤慈蔼一笑,拍拍朗逸肩膀,假装自己不知朗逸与方韵相过亲的事实,“方小姐,这位是就我的大孙子,朗逸。” “啊……”方韵点头,料想朗竞贤应该知道两人相过亲的事实,于是坦然道:“我们见过。” 朗竞贤假意大惊,“你们见过?” 朗逸憋笑,连忙开口解围,“方小姐的公司是庄园展馆的装修供应商。” 朗竞贤这回真有些惊讶了,“哦哦,你们还是工作伙伴呢?” 方韵微微有些疑虑,又看向朗逸,见他正与她挑眉示意,瞬间明白他似乎不想暴露两人相过亲的事实,于是对着朗竞贤点了点头,“是的,朗总是我的甲方。” “嗨呀,”朗竞贤大手一挥,“什么甲方乙方的,都是朋友,走,到外头,赏花吃饭去。” 三人正迈出步子,后方又传来熟悉声音,“爷爷,赏花吃饭怎么不带我?” 三人同步转头,是周朗延,朗逸有些惊讶,“你不是不回来吗?” 周朗延的眼神控制不住的从方韵脸上流连过一瞬,才看着朗逸答:“家里有客人,肯定有好吃的,我馋了,就回来了。” 朗竞贤又是慈蔼一笑,不答周朗延的话,却转头对方韵说:“方小姐,见怪了,这个馋鬼是我小孙子,朗延。” “爷爷,不用介绍,我们是校友。”说话的是周朗延。 朗竞贤大惊,“合着你们都认识啊?!” 方韵不知该作何反应,下意识看了眼朗逸,却见朗逸笑得从容,于是稍稍放下心来,可她仍然紧张得心砰砰乱跳,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才对周朗延道:“学长,好久不见。” 周朗延的目光终于放肆在方韵脸上停留,“学妹,好久不见,我记得我还教过你打网球吧?” “嗯……”方韵点头。 周朗延对着方韵笑笑,“什么时候再一起打网球啊?” 方韵脸上窜起红晕,她不知周朗延竟然如此大胆,正想出言敷衍,朗逸却发话了,“朗延……”他一脸严肃,“方小姐是客人。”言外之意,不可以对客人轻佻。 周朗延从小被朗逸管教惯了,倒是十分听朗逸的招呼,立刻便收敛起花花肠子,恢复了一贯正常的表情。 几人随后走出廊道,走进花园,入席。 ◆ 一个大大的长条木桌,方韵一家坐在一侧,朗逸一家坐在一侧,老爷子一个人坐主位,方韵的位置恰好对着朗逸。刚入座时,方韵留意到,朗逸那位置,原本周朗延要抢着坐,却被哥哥眼神吓退……后来许多事情,竟也与这一幕如出一辙。 开饭,主菜是烤肉,厨师从旁将牛排、羊腿、生蚝、螃蟹、五花肉等腌制好的肉和海鲜为众人端上桌,大家自行翻烤,现烤现吃,不多时,厨师又为众人端来各类蔬菜,众人吃得认真,话题竟全在饭菜上,饭后又吃米酒小汤圆,米酒用的是方应新煮好带过来的那一桶,果真很甜,朗竞贤大赞方应做的米酒比外面买的好吃得多,方应讲下次做了再给朗竞贤带过来,两个差了快30来岁的老头,你一言我一语,竟真像老伙计那般要好,看来私下的确处得不错,不知一起钓了多少回鱼。 饭毕,周雾清又提议大家喝点茶清清肠,厨师和帮佣立刻将饭桌收拾干净,端上茶具和点心。 说是喝茶,其实不过是借着喝茶的功夫,两家人聊聊天。 周雾清先问起方韵和方舒的工作,方韵答与朋友合开的装修公司,又说现在正与朗总合作,周雾清与周朗延同时惊诧一番:原来这两人早就见过? 第26章 湖岸修罗场 但其实,除了酒馆偶遇和相亲,方韵此前并没见过朗逸。 她们这等体量的装修公司,是不需要与集团总经理面对面碰细节的,一干工作,朗逸手底下各口子负责人就能处理完善,除非是实在拿不定注意的时候,下属负责人才会上报征求朗逸意见。 好比让方夏软装退场这一决策,项目负责人因为知道朗逸对方夏的方案十分喜欢,拿不准究竟该不该舍弃这家公司,不得已才同朗逸汇报了方夏的情况,如若不然,朗逸如何抓住机会,引得方韵入他圈套? 也许他迟早都要对她发起进攻的,每每站在落地窗前看到远处工地上的她,他就会想起在酒馆被她狠咬一口的那一幕来,顿时便觉心痒难耐……但他原本的计划,是在庄园项目完工后,那时他的时间会更充裕,许多事情也更好开展一些。 方夏软装材料出问题,是朗逸意料之外的事,这件事,于项目有延误工期的风险,于朗逸,却是天赐的良机。 ◆ 聊了一会儿,话题已然用尽,周雾清便讲,听说吴锦玉喜欢打麻将,正好家里的麻将房空了好久,不如几个长辈一起搓几把,至于几个年轻人,恰好去清波湖逛一逛。 众人皆无异议,于是分头行动。 朗竞贤,周雾清,方应,吴锦玉,去了麻将房。朗逸,周朗延,周映旭,方韵,方舒,去了清波湖。 春风骀荡,繁花纷纷,清波湖岸游人如织,五人分了两个小队,一前一后在人群中漫步。 两小队分别是:朗逸,方韵,周朗延一队,走在前面;周映旭、方舒一队,走在后面。两队各聊各的,互不干涉,距离也拉得时远时近,外人看来,像是两个完全不认识的队伍。 其实朗逸并不想周朗延跟着,但无论如何使眼色、拿话揶,他都好像搞不懂似的,死乞白咧就要跟着,朗逸无奈,只好继续同方韵扮生疏。 三人总要聊天,总不好聊朗逸和方韵,于是话题围绕周朗延展开。 朗逸先前隐隐约约从弟弟对方韵的态度中感受到一丝威胁,这会儿便起了些小心机,生怕方韵不知周朗延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于是主动提起周朗延特意回国想找前女友复合的事情,又问周朗延进展如何,周朗延倒是坦然,说对方对他十分冷淡,还数次骗他,不是有男友就是已结婚,所以目前为止没什么进展。 方韵有些尴尬,但面上尽量不表露,朗逸全然沉浸在暗自把弟弟赶下擂台这件事上,没留意到方韵的异常,反而不停问方韵:“方小姐有什么建议吗?咱们一起给你学长出出主意吧。” 方韵又不好拒绝,只好支支吾吾答:“其实,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也许对方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我觉得学长如果真的爱她,不妨尊重她的意见,大大方方的……放手。” 这也是方韵的心里话,她想,这样一讲,也能顺便叫周朗延明白她的心意,没想到周朗延却停下脚步看着方韵:“可我就是喜欢她,就是想跟她在一起,怎么办呢?” 方韵愣了愣神,又看了眼朗逸,才对周朗延答:“据我所知,学长从来是不缺女朋友的呀,怎么会在一棵树上……”言外之意,你可是花花公子周朗延,你身上怎么会出现什么非谁不可的爱情。 “我现在洗心革面了,就想为了这棵树放弃整片森林!” 朗逸看面前两人似乎有些剑拔弩张,立刻出言缓和气氛:“我之前是建议朗延直接跟这姑娘求婚,没准儿……人家看他有诚意,就答应了呢?” 方韵一脸无奈看向朗逸,半晌后才道:“怎么可以这么……主观呢?” “主观?”朗逸不解。 “嗯,怎么主观呢?”周朗延不嫌事大,也插一嘴。 “这个做法很自私啊,站在女方的角度,当初……学长和她分手,出国,好几年不见面,现在突然回来,人家也没有要接受学长的意思,突然求婚,肯定会吓到她的。” 朗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嘴上没讲话,心里却暗道:老婆说得对。 周朗延又满目深情看着方韵:“那按照方韵学妹的意思,我需要提前跟她培养培养感情了?” “当然了!”方韵想当然的答,答完立马又觉得不对劲,于是连忙找补:“不不,不是这个意思,培养感情也得看对方是否愿意的,一切都基于对方的意愿,如果她不愿意也是不行的。” “那学妹觉得,她为什么那么抗拒我呢?” 方韵顿了几秒,缓缓开口道:“也许你们分手的过程并不愉快,也许你曾经伤了她的心……” “那学妹觉得,我应该怎么哄她,她才会原谅我呢?” “没必要了呀,这么多年不见,人家已经就有了新的生活,可能她早就不爱你了,你现在不管怎么做,都是在打扰她啊。” “哦,是吗?她不爱我了?”周朗延收起脸上笑容,“可是……如果她主动亲我,是不是说明还是有一点爱的?” “……”方韵心头一紧,下意识看了眼朗逸,见他竟睁大了眼睛,下一秒便开口问周朗延:“你是说这个女孩亲了你?什么时候的事?” 周朗延答得漫不经心,“就今天啊!” “今天?”朗逸大笑,“这么看来……有机会的,老弟加油!”说完又看方韵,方韵勉强挤出个笑意,实际跳湖的心都有了。 三人继续为此事争论不休。 ◆ 周映旭和方舒跟在三人后面,话题也主要围绕着前方几人展开,方舒讲姐姐方韵从小就优秀,成绩也好,也听父母老师的话,到大学才偷偷谈恋爱,她恋爱的事其实家里都知道,但在她面前通通假装不知道。 周映旭点头附和,用朗逸的爱情故事回馈方舒,讲朗逸从初中时就喜欢良月酒集团某高管的女儿,那女孩也喜欢朗逸,两个人算是青梅竹马,本来要结婚的,但是两人大学毕业第二年还是第三年,那女孩突然就把朗逸甩了,自己去了国外,现在好像在非洲一个原始部落,做旅行博主,周映旭又说,他还翻墙看过那女孩的主页,粉丝好几千万,在外网火得一塌糊涂。 方舒表示惊讶,又接着聊姐姐,说姐姐创业不易,外人看着她光鲜亮丽,实际忙起来每晚加班到深夜,还时常连个周末也没有,又说姐姐从小学画画,风格清爽,审美一流,她的设计在朗市家装行业算顶级水平,末了不忘为方韵拉生意,说如果周映旭有装修需求,记得找方夏软装。 周映旭说看过姐姐的设计,的确很美,朗总也很喜欢。 方舒大惊,“你们朗总也喜欢我姐的设计?”我姐真厉害。 周映旭压低声音,“我们朗总不仅喜欢你姐的设计……” 方舒双手捂紧嘴巴,好像得知了某个天大的秘密——的确也是天大的秘密。 周映旭继续八卦,“偷偷告诉你,你不许告诉别人,我们朗总暗恋你姐很久了!” 第27章 她是我前女友 方舒点头,“放心吧,我嘴巴特别严,你展开说说细节。” “你姐他们公司现在做的那个展馆,你知道吧?” 方舒点头。 “那个展馆招标的时候,下面送了3家终选公司给朗总,三家设计都各有千秋,报价也大差不差,然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朗总看3个公司资料的时候,看到了你姐的照片……” “嚯……”方舒只差把嘴巴喔成圆形,“见色起意?” “差不多吧,当时我就在他旁边,看他眼睛都快落到你姐照片上了,然后……他看了快一分钟,突然笑了,后来……懂了吧?” “后来项目就花落方夏软装?” “对!” “然后呢然后呢?他没有什么行动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但是,还有个秘密,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告诉你姐!” “什么秘密?” “你先保证你不会告诉你姐。” “我保证,我不会告诉我姐。” 周映旭把声音压得比刚才更低,“朗总之前的女朋友,叫孟令媛,你姐,和她长得特别像,所以我怀疑……” 方舒又捂嘴大惊,“嚯,替身文学?” “差不多那味儿吧。” “那不行啊,那我姐不能和朗总在一起,我姐那么好,可不能给人当替身的。” “也不一定,毕竟朗总和那前女友已经分手7年了,他可能只是单纯的喜欢你姐她们这个类型。” “有可能,不然7年都忘不了一个人,那不是傻嘛!” 两人哈哈大笑,他们还年轻,哪里知道一个人若是将另一个人刻进骨血,别说7年,恐怕70年也难忘。 这个话题结束,两人又各自讲起考公的难处和做助理的难处,讲完发现原来大家的生活都不容易,忽而引彼此为知己,加了联系方式,约好有空一起吃饭。 几人逛到下午16点,朗逸工作电话频繁打来,方韵这边也有诸多群消息需要回复,两人于是提议今天到此为止,有机会再聚,众人应好,一道回到朗宅,长辈们也都玩累了,正在花园里喝茶。 又是一番告别寒暄,周雾清着人摘了两大袋蔬菜给方韵一家,方韵心中感叹,这家子人倒是接地气,你问我要米酒喝,我送你自家种的蔬菜,一点豪门样子也无,还挺舒坦,以后要是……要是能安抚好周朗延,和朗逸好好过日子,家里又有这样务实和蔼的长辈,应该是会幸福的吧。 方韵想着,悄然低下了头,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周朗延偷偷看她,眼神几近拉丝,朗逸忙着接电话,并未注意个中细节,周雾清却将一切尽收眼底。 她的担心,果真要应验了吗?也不知老爷子从哪里找来这样一个姑娘,这不是在给家里添堵吗?哎……算了,周雾清想,该发生的事,拦也拦不住,顺其自然吧。 方韵一家驱车离开朗宅。朗逸随后去了趟庄园。只有周朗延被周雾清扣在了朗宅。 周雾清一向直接,把孩子拉到书房后,开门见山便问,“你是不是喜欢方小姐?” 周朗延起初还否认,没有没有,只是校友,习惯了,看到美女多看几眼……云云。他还以为,孩子在母亲面前可以有秘密。 可周雾清太了解周朗延,知道他在撒谎,于是静静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良久,周朗延终于装不下去,抿嘴一笑,答说:“她是我前女友……” 周雾清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所以你这次回来,是为了她?” 周朗延认真点头。 周雾清又问,“认真的?” “特别认真。” “那你应该看得出来,你哥也喜欢方小姐。” “嗯。”周朗延点头。 “你们……还要重蹈覆辙吗?” 周雾清想起小儿子三四岁时,总喜欢和哥哥抢东西,有一次,两人抢一个玻璃球,你拉我拽不肯相让,“砰……”玻璃球掉到地上,碎了。两个孩子都哭了起来,周雾清一脸平静安慰两兄弟,“你们要是学不会谦让,以后这样的事可多着呢!” 未曾想,一语成谶,年岁渐长,两兄弟虽慢慢学会了谦让,但只是谦让一些并不真心喜爱的东西,若是遇上那万分喜爱的,仍然争得头破血流,比如令媛,那时日,别人看不出小儿子对令媛的心思,她这个当妈的怎么可能看不出,可令媛是哥哥的女友,她便告诉小儿子,“君子不夺人所爱,再喜欢也得把心思藏起来。”小儿子照做,后来,令媛突然与朗逸分手,朗延又追去英国,她已隐约猜到,他心里仍装着令媛。只是,令媛拒绝了他。 如今,又遇到一位方小姐,偏偏和令媛生得那样像。 还要重蹈覆辙吗?周朗延想也没想,就反问周雾清:“为什么是重蹈覆辙?她又不是哥哥的女友,相反,她是我的女友。” 周雾清强调,“前女友。” “马上就会重新变成女友。” “但是在这之前,哥哥先喜欢上了人家。” “妈,小时候你告诉我,君子不夺人所爱,我听你的话了,我什么也没做,这次你还要站在哥哥那边吗?他们只是今天相了个亲,并没有变成男女朋友,更没有结婚!” 周雾清皱眉,不语。 周朗延拉过周雾清的手,眼神里充满乞求:“妈,你这次……可不可以站在我这边,我爱她,在国外这几年,我每天都在想她,我现在谁也不要,只要她,我想和她在一起!” “既然那么爱她,当初又为何跟她分手,既然那么想她,又为何那么多年不回来找她?” 周朗延眉眼垂了下来,“妈,你知道的,前几年,我……我不明白自己。”他总是这样,打小做了理亏的事,在妈妈面前认个错、扮个可怜,妈妈总会原谅他,理解他,可是…… “可是孩子,这不是理由,事实是你还是不够爱她,你知道吗,你最爱的人是你自己,这没有什么错,但你应该认清这一点,你当初喜欢上这位方小姐,是因为她长得像令媛吧?后来令媛和你哥分手,你该是想也没想就丢下这位方小姐追去了伦敦,现在你又回来……也许你只是觉得当初和她结束得太仓促,你需要一个更完整的结局,没关系,好好和她聊一次,好聚好散,不要把错觉当成爱,人生有太多错觉,如果每一次都这样认真……那样太辛苦了,你也辛苦,对方也辛苦。” 周雾清一席话,原本想点醒周朗延,却反倒叫他恼羞成怒,“妈,你好偏心,凭什么哥哥的喜欢就是喜欢,我的爱就是错觉?你只是想让我把方韵让给哥哥,是吗?” 周雾清无言以对。 周朗延近乎流泪,“妈,求求你,不要否定我的爱,我好不容易想对一个女人认真,你支持我,这次支持我,好不好?” 周雾清皱眉望着儿子,几度欲言又止,周朗延不满她的表现,气呼呼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周雾清不明所以,“你给谁打电话?” 周朗延不答,电话很快接通,对面传来熟悉的问候,“喂……”原来是朗逸。周朗延在给朗逸打电话,周雾清忽地有些慌神,她不知小儿子要跟哥哥说什么,这一瞬间,她竟有些后悔,也许她不该说那些话刺激朗延的,这孩子发起疯来什么后果都不顾,她想阻止两人的通话,可惜为时已晚。 “喂,哥……” “嗯,怎么了?” 周朗延赌气一般看了一眼周雾清,语气倒是意外的平静,“妈和我打赌,说你喜欢这位方小姐,哥,你喜欢她吗?” “……”朗逸很难说不喜欢,所以,“喜欢。” “看来这把是妈赢了……”周朗延又看一眼周雾清,“但是我和妈打赌,说你就算喜欢方小姐也不一定会追她,哥……你会追方韵吗?” “……”总要让弟弟赢一把,所以,“不会……”因为已经追到手。 “看来这把是我赢了,可是,哥为什么不试试呢?” “……忙,没时间。” …… 挂断电话,周朗延一脸委屈看着周雾清,“这样总可以了吧?” 周雾清不再答话,母子俩不欢而散。周朗延开车回了春江阁。 第28章 怎么可以被他逗笑 送爸妈和方舒回到长顺苑,方韵连楼也没上,她太困了,必须尽快回家补觉。 另一边,到家后,方舒马不停蹄把今日听到的一切八卦原封不动分享给吴锦玉,一如当年,方舒将从夏存那里听来的方韵恋爱故事原封不动分享给吴锦玉那般,末了也没忘嘱咐吴锦玉,“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吴锦玉大惊,到了晚上,又将从方舒口中听到的八卦添油加醋分享给方应,方应这才恍然大悟,莫非他的老伙计是带着目的接近他的? 老伙计的目的,就是想把他美貌如花的大女儿拐回去给他大孙子做媳妇儿? 不对啊,他们明明是在清波湖边偶遇了好几次,才开始聊天熟络的,他一开始应该是不知道他身份的啊,难道……方应想,他的确有个坏习惯,但凡和人聊天,总是忍不住炫耀老婆孩子,聊到兴头上,还把照片翻给人家看……这就是了。 “老伙计啊老伙计,”方应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真是被你摆了一道啊!” ◆ 从长顺苑出来,方韵径直回到晴朗居,到家时已经傍晚六点过,朗逸大概要晚上才回来,她独自吃过晚餐,洗了澡,实在熬不住,不到8点就上床睡觉了。 的确是困,上床不多时就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她感觉身旁多了个人……不用睁眼,是朗逸,他身上有她熟悉的洗衣凝珠的香味。 朗逸像是故意要把她弄醒似的,不停的揉她……她忍着睡嗓轻声对朗逸讲:“困,想睡觉……”朗逸却不管不顾亲了上来,方韵被他亲得来了反应,人也渐渐清醒过来,开始积极回应身上的人,朗逸接收到她的回应,更加无法无天,二人你来我往,她予取予求,他长🌹驱直入……良久,她娇柔的呻吟越发黏腻,他低沉的闷哼里带着满足,末了,他轻轻捧过她脸,要她兑现白日里答应他的事,“叫老公!”他的声音很低,里头还带着尚未散尽的情欲。 方韵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叫了,“老公……”有些生涩。 但他很满意,他也回她:“老婆……”他倒是叫得很自然。 方韵觉得方才发挥有些失常,又伸出细长手臂搂过朗延的脖颈,好叫他贴她更近,他配合着将整个脑袋埋进她右侧脖颈……她的唇终于贴到他的耳廓,她娇滴滴叫一声:“老公……” 朗逸身体竟又有了反应。 今夜又折腾到快12点,方韵后来已经有些体力不支,抱着朗逸求了好久,他才不情不愿做了最后冲刺。 结束,共浴,款款入睡,睡前约定,以后都要那样叫。 方韵明知故问,“怎么叫?” 朗逸挠她腰窝,她立刻在床上卷成一团,朗逸停下,她也趁机反击,挠他大腿根……两人在床上笑作一团。 床是成年人最好的游乐场,只要遇到合适玩伴,一直玩一直尽兴! ◆ 接下来一周,方韵忙得不成样子,究其原因,夏存周三周四连着两天呆在龙山,他着急的客户全交给方韵对接,方韵每晚忙到快十一点才往家走。 她本来以为周朗延这周会找她,她已经提前想好了应对之策,说忙工作,推却,不信?就跟着她去见客户,没想到……周朗延整整一周没联系她,方韵有些意外,但……乐得清净。 其间,她又跑了三趟良月庄园,去监工。为了赶进度,方韵夏存和展馆项目负责人商定,不用等材料齐,把基础打底的东西先安装好,到时候其他地面及墙面装置过来,直接摆场就行。既然是要施工,方韵得空肯定是要过去监工的,监工时既要细细检查材料是否合格——虽然在工厂已经检查过数遍,又要盯好施工细节,但凡有不满意之处,立刻拆除重做! 之所以如今这样追求完美,乃是良月庄园项目事故使方韵和夏存意识到,他们之前不够认真,做人姑且不论,然而做事,认真一定是第一要义,但凡侥幸、敷衍,迟早也会付出代价,就装修而言,补救这种事相当麻烦,还不如一开始就把活儿做到完美,做到客户挑不出毛病。 持了这番做事态度后,虽然公司上上下下付出的心力比以往成倍增加,但大大小小项目果真比以前顺利很多,员工们体会到认真做事的好处,开始体味方韵夏存的良苦用心,方夏软装公司状态又上一层次。 如此忙忙碌碌,再次闲下来时(相对闲),已是5月下旬。 好巧不巧,5月20日是方韵29岁生日。 近几年过生日,要么是和父母过,要么是和公司小伙伴过,偏偏方韵两边都不想辜负,于是但凡生日碰上工作日,就中午请全公司搓一顿,晚上再回长顺苑,由方应主厨,方韵一家四口加上夏存一家三口,大家一块儿吃顿饭,热热闹闹开开心心。 但今年是没办法这样过了,因为朗逸提前一周就同方韵预约好了生日当晚的时间,方韵自然是要答应的,只好和家里人说,生日这天不能回家吃饭,至于为什么不能回家吃饭,方韵讲,忙。 忙?方应、吴锦玉、方舒三人一听,立刻在家庭群里闹了起来,三人的意思,什么工作不能放一放,非要生日这天干,工作延后一日,天到底会不会塌下来……方韵被逼无奈,只好支支吾吾承认,说晚上和新认识的男人有个约会,群里三人一听,瞬时就安静下来,这才想起祝方韵生日快乐,末了又预祝方韵,今晚一切顺利。 情况已经这样混乱,偏偏周朗延还要来插一脚,生日一早就打来电话,非要和方韵吃晚餐,方韵想也没想便拒绝,说晚餐约了人。 “约了谁?” 方韵支支吾吾,“家里人……”朗逸本来也是她的家人。 “既然是家人,的确不好爽约,”于是周朗延退而求其次,“午餐也行。” “午餐也约了人。” “谁?” “公司同事。” “你欺负我啊?”周朗延隔着电话装可怜。 方韵不为所动,“改天可以吗?” “不行,就要今天。” “那……”方韵想了想,“那就中午吧,地点我定。” “好!”周朗延的开心沁在他的声音传到方韵耳际,惹得方韵忍俊不禁……察觉到自己竟然在笑后,她立刻抿了抿嘴唇,皱起了眉头。 怎么可以被周朗延逗笑…… ◆ 两人约好中午11点30分,在方韵公司附近一家日料店见面,周朗延早早等在包间点好了餐,方韵在另一餐厅和同事们“请假”花了些时间,晚了10来分钟才到。 这家日料店是方韵请客户吃饭的御用餐厅,虽然一楼大堂比较昏暗,二楼几个包间却都窗明几净,十分敞亮,加之窗外有一棵高大粗壮的老银杏,时值初夏,银杏叶子郁郁葱葱,显得屋内更加幽静淡雅。 方韵推门进屋,见周朗延正双手插兜站在窗边,看银杏,方韵知道,周朗延一定会喜欢这里,果不其然,周朗延转过身第一句话,便是夸方韵,“真会选地方。” 方韵笑笑,还没来得及放下包,就看周朗延跨着大步朝她走来……他将她抱进了怀中。 “我想你……”他说,不多时,又说:“生日快乐。”方韵心跳漏了好几拍,“谢谢……”竟忘了应该从他怀中挣脱。 然而即使没忘,难道又能挣脱吗?他人高马大,从前每每将她抱住,便叫她无法动弹,除非叫他抱到尽兴,否则就算她有心,也是无力挣脱的……所以她由他抱着。 第29章 生日快乐 他身上的味道没有变,还是那般沁人心脾,他的喉结时不时上下滚动,勾人魂魄,他穿香槟色缎面衬衫,胸膛肌肉若隐若现……不知过了多久,周朗延仍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反而越抱越紧,像是要将她刻进身体,方韵已经有些燥热,不能再这样下去,只好开口,“周朗延……” “嗯?” “我饿了……” 周朗延低头看向怀中方韵,“饿了?” “肚子……肚子饿了。” 他望着她愣神许久,才不情不愿放开了她。 两人落座,方韵言辞申明,“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这样抱我,更不可以……” “嗯?”周朗延一脸坏笑,“更不可以什么?” “更不可以……随便亲我。” “可是你知道的,一见到你,我就管不住自己……” “想管总是管得住的。” “就是不想管啊……” “你……你再这样动手动脚胡搅蛮缠,我就不见你了。” “你敢!” 周朗延语调虽低,却一副不容置喙的表情,方韵看他一眼,本想跟他顶嘴,说些“你看我敢不敢”之类的赌气话,却发现自己当真是不敢,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她开始吃盘中的金枪鱼刺身。 他也吃,边吃边看她,她却始终低着头,良久,周朗延终于开口,“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语调里隐约带着丝缕乞求意味。 “我说了你就会照做吗?”她终于抬头看他。 “会!” “好,我想让你……离开,从我的生活里离开。” “……你想跟我耗是吗?” “谁想跟你耗了!?” “你刚才答非所问……” “我凭什么要配合你?” …… “好了,方韵,不吵了,今天是你生日,要开心,好吗?”周朗延说着,从桌旁拿过一张折页卡片递给方韵,“生日礼物。” 方韵不接,周朗延将卡片放到桌上,起身,离开了包间。 不知过了多久,方韵感觉肚子还是很饿,又继续吃刺身,吃完刺身吃寿司,吃进四五个寿司,肚子才有了七八分饱,方韵放下筷子,拿过一旁的卡片,打开,原来是一张画展的门票。 门票内页用稍大些的字印着—— 【深•海】主题油画展 再往下,又用稍小些的字印着画展的时间和地址—— 日期:2023/7/2~2023/7/9 地址:浣花区清溪东路2号院春天花园美术馆 又看内页底纹,是一副被隐了透明度的人像剪影,方韵细细辨认,这人像,似乎是她。 他是什么意思?方韵一点一点琢磨。 《深海》,张学友的《深海》,是她最喜欢的歌,至于时间地点……7月2日,是她和周朗延第一次见面的日子,清溪东路2号院,是朗市美院的地址,春天花园,是朗市美院校内美术馆。 方韵心悸了几秒,很快便又恢复了理智,他愿意搞这些随他去,她才不会去看这样的展…… 可是……如果他从未从她身边离开,这画展,会是她这么多年收到过的最喜欢的生日礼物。 ◆ 忙了一下午,方韵在夏存的催促下提前下了班。 其实提前下班也没什么意义,反正也是回家等朗逸,在哪里等不是等?朗逸工作比她不知忙多少倍,今天几点下班也不一定,可既然已经出了公司,方韵还是开车回了晴朗居。 已经很久没在傍晚时分开车上路,方韵竟有些不适应,往常真忙也好,为了躲避晚高峰也好,她下班的时间,最早也是晚上八点起步,这会儿在路上走走停停,她越发觉得自己平时的决定实在是明智。 原本30分钟的车程,愣生生开了50分钟,但因为提前下班的缘故,方韵到家时,破天荒的才18点30分,更意外的是,朗逸竟然在家。 方韵刚从车库出来,就碰见张叔和王妈,王妈平日很安静,今天却意外的说了好些话,说朗先生下午2点就到家,到家就开始准备晚餐,又说朗先生厨艺真好,不仅会做中餐,还会做西餐,就连蛋糕也做得有模有样……方韵十分惊讶,乐乐呵呵和王妈聊了一路,末了,张叔和王妈也没忘祝方韵生日快乐,方韵笑着谢过。 虽然已经被王妈打过了预防针,但到餐厅看到一桌子的菜、大束的红玫瑰、漂亮的手绘蛋糕……和人夫感十足的朗逸时,方韵还是惊喜得张圆了嘴巴。 “老婆……”朗逸笑着,捧过桌上玫瑰走到方韵面前,“生日快乐。” “谢谢……”方韵接过玫瑰,下一秒整个人就被朗逸拥进怀中,他的拥抱很克制,给足了方韵反应的空间,方韵一手抱着玫瑰,另一只手轻轻从后搂住了朗逸的肩膀,她贴在他臂弯,又悄声对他说:“谢谢你!” 经常道谢的朋友都知道,“谢谢”和“谢谢你”,是不一样的。 朗逸接收到方韵诚挚的谢意,忽而将她抱得更紧……都快挤到玫瑰花瓣。 良久,两人落座,开饭。 虽然一直在说有机会给方韵做饭,但朗逸之前太忙,一直也没有机会,眼下,方韵实在是惊喜,没想到朗逸的厨艺这样好,竟然快赶上老爸方应的手艺。 方韵好奇,问朗逸怎么这么会做饭,朗逸一边给方韵夹菜一边答小时候特意跟家里厨师学过一阵,又说,学东西这种事情,一旦学会,就很难忘记,方韵点头表示赞同,又问朗逸,为什么要特意去学做饭,家里不是有厨师,朗逸答有一阵对做饭感兴趣,就去学了,绝口不提是什么事、什么人使他对做饭感兴趣,方韵钝钝乎乎,自然也不会追根究底。 饱餐一顿后,点蜡烛,许愿,拍照,切蛋糕……方韵,朗逸,张叔,王妈,钟姨,老李,老刘,小鹏……众人分食,这个生日因朗逸而惊喜、热闹,不输往年在长顺苑。 方韵很开心。 吃完蛋糕,朗逸又带方韵上楼,两人到主卧露台,他递给她生日礼物,方韵接过,不明白怎么有两个盒子。 朗逸说一个是生日礼物,一个是520礼物,方韵瞬间惭愧,“我……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朗逸笑,“女人不需要送男人礼物。” “为什么?” 朗逸不答,只是捧起方韵的脸在她唇角啄了一下,“拆开看看。” 方韵乖乖拆礼物,一个盒子里是手表,梵克雅宝的情人桥,玫瑰金色,另一个盒子里是一枚墨绿色小乌龟胸针,梵克雅宝的lucky anils系列,很可爱,方韵大惊,看着朗逸支支吾吾,“你……” “喜欢吗?” 方韵点头,“喜欢……”但是太贵了。 她虽然在夏存怂恿下买过一些奢侈品,但最夸张一次也就是花10来万买了个包,花几百万去买块表这样的消费,她无力企及,也无法理解,她忽而非常具体的感知到自己同朗逸的差距,可她不想扫兴,所以叫朗逸将手表戴到她左手手腕上,不得不说,这手表是真的漂亮,戴上就不愿意取下的程度,她对着朗逸晃了晃手表,努力笑得甜甜的,但此刻,很难说她的高兴与不安,究竟哪一面占据上风。 朗逸到底是敏锐的,很快便察觉到她在强颜欢笑,于是正色问她,“你不高兴?” 方韵这才收起了笑容,“没有……只是觉得,礼物……太昂贵了。” “那你喜欢吗?” 方韵诚实答:“喜欢的。” “喜欢就行,不用去管它的价格,我们相亲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说过,我的收入很可观?”朗逸将方韵揽进怀中,“老公挣钱老婆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 方韵竟是哑口无言,不知是感动得哑口无言,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导致她哑口无言,她只好伸手紧紧环住他腰。 抱了一会儿,他终于放开,方韵以为终于可以下楼散散步,他却搂过她腰,轻轻吻上了她的唇。 从来接吻总是叫人心如擂鼓的,可随着他越吻越深,方韵心上的躁意却渐渐被驱散殆尽,露台夜色渐浓,方韵顿悟,管他妈三七二十一,享受吧。 她于是吻得越发用力。 第30章 她的秘密 整个5月,除了生日令人印象深刻,其余诸事,对方韵而言,都堪称平静。 工作上,方夏软装各个项目顺利进展,尤其良月庄园项目,已经完成基装,再有一个多月,各类定制装置断续交付,完成摆场,这个项目就算大体完成,如此,方韵一大心病也能顺利痊愈。 糟心事方面,除去生日那一次,整个5月,周朗延一共找过方韵10次,方韵抽空见了他3次,两人吃饭、散步、打球……每次见面,方韵都抓住机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周朗延放弃,然而收效甚微。 周朗延油嘴滑舌,说见不到方韵的日子,度日如年,方韵不理他,他又讲,春江阁的房子里,满满都是她的痕迹,衣柜里有她忘记带走的墨绿色吊带睡裙,床头柜抽屉里有她没用完的补水面膜,已经过期七八年,方韵趁机劝说周朗延,东西都是会过期的,过期的东西不能用,感情也是,周朗延不为所动。 所幸,除了生日那次抱过方韵、和方韵冷过脸,其他几次见面,周朗延既没做任何越界行为,也没再同方韵吵过架,这一点令方韵十分欣慰。 至于朗逸,方韵因为偷偷与周朗延见面的事心怀愧疚,因而对他更加殷勤,但凡他有要求,她通通答应,方韵这副小软猫模样,把朗逸哄得一愣一愣,两人爱意更加缱绻。 ◆ 一转眼,5月全然过去。 6月的第一天,下午,方舒急匆匆到公司来找方韵,方韵忙,带着方舒一起见客户,方舒很乖,一直在旁边静静等着,和客户聊完,已经下午六点,方韵带着方舒吃了顿晚餐。 吃饭时,方韵一直在回消息,方舒等不及,催她,“姐,你忙完了没有啊,我有事要跟你说!” 方韵手指终于停了下来,“怎么了?”手机却还握在手里。 方舒一脸神秘问方韵:“姐,我听说你跟朗总已经秘密结婚了?” “什么?”方韵把手机仍到桌上,“你听谁说的?” “夏存哥啊……” “夏存?!”也是,这事儿只有夏存知道! “哎呀姐,你不要大惊小怪的,这事儿……”方舒强忍着笑意,“我们都知道。” “你们……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事儿?” “除了我,还有爸妈啊,还有……邻居们,都知道啊。” “……” “但是你放心,我们会装作不知道,大家见到你不会问的啦……” “狗日的夏存……” “哎呀你也不能怪夏存哥,你是不知道保守秘密这种事情,很辛苦的,他忍了那么久,昨天才告诉我,已经很不错啦。” “她昨天才告诉你,今天邻居们就都知道啦?” “我……我只告诉了妈,至于妈又告诉了谁,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今天出门时隔壁楼吴阿姨问我这事儿来着,可能是妈传出去的吧。” “……”方韵气得愣了足足一分钟,“好,好,除了这个,你们还知道什么?”方韵生怕大家知道她的前男友是周朗延,如果让邻居们知道方老师和吴老师的女儿在两兄弟之间纠缠不清……她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你大学偷偷谈恋爱的事情,其实大家也基本上都知道的……”方舒瘪了瘪嘴,“不然你以为你失恋那阵子怎么天天有好饭好菜吃?而且你想想看,凭你的实力,考研十拿九稳的事,最后却没考上,爸妈也没说你半句,是为什么!” 方韵的心高悬起来,“好好好,我知道了,谢谢你们的体谅。”说罢,又问:“那……我大学恋爱的对象是谁,你们知道吗?” “哦这个不知道的,”方舒摆了摆手,又露出一副求知欲旺盛的表情,“是谁啊?帅吗?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你现在跟我说说呗?” “呼……”方韵终于长长舒了口气,“不知道就好,不知道就好……” 方舒不明所以,但她今天的主线任务可不是跟姐姐讨论秘密的传播路径,她百忙之中抽空来找方韵,是有正事的。 “算了算了,过去的就不提了,总而言之,那是个渣男,对吧?” “嗯。”方韵点头,她还记得那阵子,夏存、吴锦玉、方舒为了哄她开心,拉着她打麻将,麻将桌上,吴锦玉漫不经心说:“人生如麻将,我们不能选择来哪张牌,却能选择丢哪张牌,你非要把这烂牌握在手里,胡不了怪谁?”这句话令方韵印象深刻,至今难忘。 现在想来,原来妈妈是在开解她,鼻子不由得一酸,泪水从眼眶滚了出来。 是啊,她怎么可能再原谅和接受周朗延,轻而易举原谅伤害过我们的人,即是在背叛从前那个受伤的自己,她不会背叛那时候的自己,更不想背叛这些在她受伤时陪在她身边的人。 方舒见姐姐突然哭了,立刻就慌了神,“咋还哭了呢?”她为她递上纸巾。 方韵接过,擦干眼泪,她已经很久没哭,只是……妈妈,妈妈的爱,那枚回纹针,今日回转,扣到了她的心上,那时的她,只顾着自己伤心,以为父母和妹妹看不出来,其实大家为了她一直忍得很辛苦吧,她不该那样消沉的,而且是为了区区周朗延…… 方韵复又笑了起来,“没事,想起你们,那时候……也不容易吧?” “嗨,这有什么,妈说了,女孩子失恋后总会难受一阵子的。” “对不起……”方韵低下头去,她不敢看方舒。 “……神经!”方舒皱了皱眉,“抬起头来,我有事要问你。” 方韵将头抬了起来,表情已然整理完毕,她又成了那个无所不能不可一世的姐姐。 方舒一脸认真,开始进入今日的正题,“姐,那个,你对替身文学怎么看啊?” “替身文学?” “对,就是电视剧、小说里经常提到的那种,男主角把女主角当成白月光的替身,比如大橘的纯元,司令的萍萍……类似的,知道吧?” 方韵点点头,“知道啊。” 第31章 替身的品格 方韵点点头,“知道啊。” “那……你怎么看待这样的事情呢?假设你是女主角,男主角是一个霸道总裁,他把你当成前女友的替身,你会介意吗?” “这个……看情况吧。” “嗯,展开说说。” “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么点事啊?你知不道我有多忙啊?” “哎呀你就说说嘛大姐,算我求你了!” “e…”方韵不耐烦的纵了纵脸,“我觉得对于大多数女孩来说,如果能碰上这样的事情,约等于中了彩票吧!” “中……中彩票?怎么说?” “你看啊,普通女孩自己找老公,能找到又高又帅又有钱的霸道总裁吗?” “很难。” “这就对了,婚姻的本质是一场资源置换,正常情况下,普通女孩的条件,根本无法和高富帅霸道总裁进行置换,但是,霸道总裁只是看你和白月光前任有一张相似的脸,为了爱情,竟然屈尊降贵来找你……你想想,这泼天的富贵砸到一个普通女孩头上,不是中彩票是什么?” 方舒点头,心里暗想,怎么以前没发现自己老姐这么癫…… 方韵又讲:“所以遇到这种事情,当然要积极进取,保持自己的核心竞争力,如果有条件,最好能多多研究一下白月光的生活习惯,比如妆容风格、穿衣风格、口头禅、性格爱好等等,总而言之,要完善落实白月光替身工作制度,提高工作效能,形成长效机制,确保婚姻关系持续良好……这,就是替身的品格!” 方舒眼睛瞪得浑圆,几度欲言又止,癫,她想,我老姐,方韵,实在是癫。 “怎么了?”方韵还以为妹妹是来找自己做情感咨询的,瞬时换上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你是被哪个霸道总裁看上了吗?人家死乞白咧要找你做白月光替身?你是在犹豫还是……?” 方舒翻了个白眼,“不是我啦……” “嗯,我知道,是你的一个朋友?” “是你!” “我?” “我姐夫……”姐夫两字有点烫嘴,方舒立即停了下来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还不太习惯,还是朗总吧,朗总他有一个前女友?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相亲的时候他跟我讲过。” “那你知不知道,你和他的前女友,长得足有七八分像,有的角度甚至一模一样!” “什么???!!!” “冷静,你不是说这是中彩票的大好事吗?” “看热闹跟轮到自己,那能一样吗?” 这回轮到方舒看热闹了,“拿出你替身的品格来好不咯?” “我没有品格,我不需要品格,不是……替身哪有什么品格,替身最应该有的觉悟和品格,就是打死也不要给别人做替身!”方韵气呼呼愣了半晌,又抬眼看向方舒,“照片,有吗?给我看看……” 方舒从旁拿过手机,打开相册,找到之前存下的图,将手机递给方韵,方韵接过一看,照片中一个女孩站在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里,上身穿一件紧身露膀白色体恤,下身穿一条墨绿色阔腿工装裤,脚上是一双酷酷的黑色大头靴,她双手叉腰,身材极好,脸型和自己一样,是小小的椭圆形脸蛋,她素面朝天,皮肤已经被晒得黝黑,一头乌黑长发更是乱蓬蓬的扎在头顶,但她大笑着看着镜头,眉眼中满溢成熟女人的妩媚与天真……她是如此的自由! 光是看着照片,方韵也不得不承认,她很美,美得清新脱俗,美得令她嫉妒! 方舒适时为方韵看启旁白,“往后翻,后面还有,她叫孟令媛,和朗总一样大,今年应该33了,两人是青梅竹马,中学时就在一起了,后来大学毕业后,在大家都以为他俩要结婚的时候,这位白月光忽然和朗总分手,自己跑到非洲做旅行博主去了,现在在外网还挺火。” 方韵往后翻,都是同样风格的照片,她的五官的确和自己很像……仿佛平行世界的另一个自己,方韵的手已经开始发抖,又翻到下一张,是她的推特账号,粉丝1500多万,的确是个很火的博主,方韵念出她的账号名称:the worldround。 the worldround。 世界是圆的,世界是圆的……世界是圆的? 方韵想起什么,理智瞬时散落四周。 强撑着心脏的刺痛,方韵将方舒送回了长顺苑。 下车前,方舒见姐姐一副丢了魂的模样,顿时悔不当初,她对方韵讲,这事儿她已经憋了一个多月,这段时间,她几乎每天都翻墙去看孟令媛的推特,今天实在是憋不住了,才来找的方韵。又讲,早知道方韵这么介意,她就算憋到死也不会把这事儿告诉她的。方韵撑着一口心气安慰妹妹,说难受也总比被人当成傻瓜蒙在鼓里好,方舒这才勉为其难下车上楼。 妹妹离开良久,方韵仍坐在车里,丝毫没有要驱车回家的意思,已经快九点,朗逸发来两条微信,“吃饭了吗?”以及,“几点下班?” 方韵没回复,只是按住对话框,删除了对话框。紧接着,她拨打了夏存的语音电话,夏存很快接起,“喂,方总?” “在哪儿?” “今晚没活动,正在回家的路上。” “回长顺苑还是新区?” “长顺苑啊,最近都住长顺苑。” 方韵咬牙切齿,难怪有时间和方舒碎嘴。 “好,我等你。” “你也在长顺苑?” “是,就在家楼下。” “ok,让我看看……还有8分钟就到。” 挂断电话,方韵打开车门,到后备箱拿出刷车的鸡毛掸子,靠在车门上,等着夏存。 几分钟后,夏存的车果然出现在停车场,他摇下车窗,笑容满面看着方韵,“怎么了亲爱的,要帮我掸车啊?” “嗯,”方韵答,“你先停好车。” 夏存照做,停好车,拎上包一扭一扭走到方韵面前,这才发现方韵情绪好像不太对,但为时已晚,方韵的鸡毛掸子已经落到他屁股上。 第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方韵打第二下时,夏存已经鸡叫着跑了起来,他熟门熟路从停车场跑进小区广场,方韵追了上去。 初夏时节,朗市天气已经十分潮热,尽管已经入夜,小广场里还是有好些乘凉的老人和小孩,有认识的邻居看着两人一个追一个跑,笑说这俩孩子小时候一个赛一个的文静,现在长大了反而会追逐打闹了。 逗笑也好,劝阻也好……邻居们的话,方韵通通不管,她仍是专心追夏存,她要打死他。 第32章 喝完就去离婚! “呀啊啊呀啊啊啊啊……” 夏存一边鸡叫一边跑,他腿长,身子又灵,在小花园里钻来钻去,跑得飞快,方韵追了他两三个来回,愣是没追上,反倒把自个儿累得气喘吁吁,终于,她停了下来,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哭。 夏存自觉大获全胜,一开始还在一旁手舞足蹈欢呼雀跃,见方韵越哭越委屈,他才觉出情况不对,于是连忙跑到方韵跟前,“怎么了我的老天奶?” 方韵不答,哭得一抽一抽,夏存慌了,对着方韵崛起屁股,“我给你打,你打,快打,使劲儿打,我不跑……” “嘁……”方韵终于被逗笑,伸手抹了把眼泪,连忙抄起鸡毛掸子噼里啪啦揍了夏存两三下。 “嗷……嗷……”本来还想继续揍,无奈夏存的呻吟实在太过丢人,方韵连忙停了下来,同时出口喝止夏存,“快别骚了!” 夏存暂停了表演,也一屁股坐到方韵对面,“咋了你到底,不可能因为我大喇叭就哭成这样吧?” 方韵眼一横,挑了个最重要最关心的问题质问夏存:“我问你,我前男友是周朗延的事情,你有没有告诉方舒?” 夏存斩钉截铁答:“没有,绝对没有!而且,你老公是朗逸这个事情我也没说,我只是告诉她你姐秘密结婚了,谁知道那死丫头诈我,没两下就把你结婚对象是朗逸这事儿诈了出来……我真是老了,玩不过她,不过,下次,下次我再也不告诉她了!” “……”方韵气急,“还想有下次!!?” “不是……就那么一说。” “你记住了,我前男友是周朗延这个事情非同小可,你绝对绝对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否则我跟你绝交!” 方韵表情十足认真,夏存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举起手对着方韵发了个誓:“我保证,绝对不把这个事情透露给任何人,否则,我……我……” 见夏存支支吾吾不肯下赌注,方韵横着眼给他指了条明路:“你可以用你那些金贵的包包发誓。” 夏存了然,“否则我衣帽间里所有的包包都归方韵所有!” 如此,这事儿才勉强算是过去。 “可是,肯定还有别的事儿吧?”夏存问。 方韵蔫儿了一会儿,才把朗逸前女友的事情说了出来,本以为夏存又会鸡叫一番,没成想他倒是挺平静,“我说实话,这事儿它不是坏事。” “……敢情不是你被人当替身啊?” “你先听我说,你感觉自己和朗逸般配吗?” 方韵摇摇头,“不般配……”方韵理想中的丈夫,可以在生日这天为她下厨,但绝对不可能送他两三百万一块的手表。 “这就对了!”夏存捋了捋胸口的气,“说实话,我之前看朗逸那副对你志在必得的样儿,还以为这里头埋了什么雷,你想想看,如果他只是把你当作替身,这事儿是不是就说得通了?” “嗯……”方韵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的确是,我之前也隐约有类似的担忧,一开始和他相处都小心翼翼……” “所以啊,你放宽心,装了不知道,该咋着咋着,给钱就花,送礼就收,有爱就做,无论如何,你都不亏啊,再说了,他把你当替身,你扪心自问,你没把他当替身吗?他和他弟长得多像……” “……”方韵凝神细想,一开始,她似乎,的确,把朗逸当成过周朗延的替身,可是处着处着,她就发现朗逸和周朗延是绝然不同的两类人,于是她摇了摇头,“朗逸可比周朗延乖多了。” “乖……老天奶诶,你不会是爱上朗逸了吧?” 依夏存经验,但凡一个女人觉得一个男人乖、可爱、甚至可怜,那这女人十有八九是爱上这男人了,男女……甚至男男之间,被当作替身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如果两人之间没有爱,只有金钱和肉体,那这替身做起来会很爽,然而,但凡两人有一丝感情,任何一方就都不可能允许自己被当作别人的影子…… 是不是爱上朗逸了?是不是爱上了……方韵也在思考,但她想不明白,于是她问夏存:“我要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爱上他呢?” 见方韵脸上恳切表情,夏存顿了顿,心里一咯噔,知道方韵这番是跑不了了,但他耐心陪她发掘内心,“你……知道自己是替身的一瞬间,心里是开心还是难受?” “难受……”方韵皱着眉,“一丝开心都没有。” “那你为什么难受?” “我一想到他对我笑也好,说喜欢我也好,亲我也好,给我过生日也好……一想到他对我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心里都在想着另一个人,就连我们相亲的咖啡馆,都跟那个女人有关……一想到这些,我就特别难受。”方韵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 夏存没辙,起身去了停车场,从后备箱拿了两瓶红酒回来,自己一瓶,另一瓶递给方韵,“喏,喝完就去离婚!” 方韵接过,“没开怎么喝?” 夏存从兜里拿出开瓶器,两人坐在地上一顿操作,“砰……”木塞离开瓶嘴,两人举瓶碰了一下,便一口接一口喝了起来。 一瓶红酒喝掉一半,方韵已经醉得神志不清,夏存酒量比方韵好出五六倍,酒同样下去一半,还跟没事儿人一样。 所以这会儿,夏存静静看着方韵发疯—— “啊……我他妈怎么这么命苦啊,初恋遇到个绝世渣男,结婚又遇到这么个狗玩意儿!” “真的,夏存,我发现了,不谈恋爱,逼事儿没有……” “我爱他跌跌撞撞到绝望,我的心深深伤过却不会忘……” “爱一个人,需要缘份,你何苦让自己,越陷越深……我知道你很难过,感情的付出不是真心就会有结果,别问你的痛,要怎么解脱,多情的人注定伤得比较久……” “周蕙的《替身》听过吗?完全就是给我写的……得不到你真心的疼,我只是你心中神似的灵魂……爱疯了你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对,大不了玉石俱焚……” “……” 方韵还想继续嚎,奈何旁边楼已经有人推窗发声,“姑娘,分了吧,别唱了,快10点了,大伙儿要睡觉啦!” 夏存只得伸手捂住方韵的嘴,“姑奶奶,回家了,等会儿方老师吴老师他们发现就惨了。” 该说不说,夏存是知道如何制住方韵的,只需搬出两个老师的名号即可,果不其然,方韵一听,自己也伸手捂紧了嘴巴,“走,快走,离开这里……” “好好好,别着急……”夏存扶起方韵,“你先说,去哪儿?”夏存明白,方韵现在绝对不会想上楼,无论是回她家还是回夏存家,她都不想让几位老师看到她这副要死要活的废样,所以夏存征求她意见。 “回家,”方韵指了指花园出口,“回家……” “你好几个家呢……” “回,新区……我再也不回南山了,那里不是我的家,不是我的家……” “好好好,不回不回……”夏存一边哄着方韵,一边拿出手机叫了个代驾,开着方韵车,送她回了新区的家。到家后,又搀着她上楼,确认她的的确确进了屋,才放心下楼打车回了长顺苑。 ◆ 迷迷糊糊进屋、关门,灯也不开,就着对楼散到屋里的光,方韵脱了鞋,脱了裤子,脱了内衣……又将脱下的衣物随手一扔,整个人随即软塌塌趴进沙发,长睡不起。 不知睡了多久,醉意似乎醒了一些,她感觉有人在摸她的额头,懵懵懂懂睁开眼睛,昏暗中,一张熟悉的脸入她眼帘,是朗逸。 她在做梦吗? 她艰难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他颌下的胡渣有点扎人,方韵喜欢这种扎扎的感觉……摸着就不撒手。 她想说话,嗓子却莫名刺痛,“朗逸……”她还是开了口,声音低沉又沙哑,她不停喊他的名字,“朗逸,朗逸,朗逸……” “嗯,我在。” “我好像……爱上你了。” 朗逸终于无法再忍耐,他吻住了她发烫的唇。 第33章 各取所需,很般配 他吻得十分克制,因为她在发烧。 她病了,大概是就这么光着腿穿着薄衬衣睡,着了凉的缘故。 嘴唇和舌头对温度一向敏感,他轻轻攫取着她的气息,她昏昏沉沉软软塌塌,由他索取,良久,他明显感觉她体温渐渐在升高,才迫着自己停了下来,“我们回家,好不好?”他说,声音很轻。 “难受……” “医生已经在家里等着了。” “我……不是在做梦吗?” “不是梦。” “那……你怎么进来的?” “我给夏存打过电话……” “他还真是什么都跟你说。”连她家门锁密码也说…… “他是看我可怜。” “你……你哪里可怜?” 他轻轻抚着她侧颈,“你不理我,所以我可怜。” “那你知道……知道我为什么……” “知道,我知道,”他说,“我们先回家,等你好一些了,我再跟你解释,好吗?” 方韵想点头,却没有力气,只好对着朗逸眯了眯眼,朗逸了然,回卧室为方韵找来一条睡裤和一件薄外套,扶着方韵穿上,才抱着她出了门。 回程的路上,两人坐在宽敞后座,方韵一直躺在朗逸怀中,生病时被人这样抱着拥着,她很安心,再者,这样发着烧,她实在没力气跟他赌气较劲。 到家后,朗逸抱着方韵上了楼,其实,方韵还没病到无法走路的地步,但她向来不喜欢逞强,世人都知道,爱是好东西,送上门的爱,当然要照单全收。 更何况这爱里还带了浓浓歉疚。 ◆ 软绵无力躺倒在床,医生进屋给方韵量了体温,39.9,高烧,又简单询问了一番方韵这会儿的感受,方韵答:嗓子很痒,发干,浑身酸痛无力…… 医生当即确定是病毒性感冒,给拿了药,嘱咐方韵一定要多休息,又嘱咐大伙儿,尤其是朗逸,要注意隔离防护,朗逸答好,张叔随后送医生离开。 王妈和钟姨想着朗逸明天还要忙工作,叫朗逸去别的房间休息,把方韵交给她们两人照顾,被朗逸拒绝。 卧房里只剩下朗逸和方韵两人。 给方韵倒了水,照顾着方韵吃了药,给方韵洗了脸、擦了身子……朗逸躺到床上,搂着方韵入睡,方韵有些不忍心,便推他,“你去别的房间睡吧,不然被我传染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不碍事,”他将她搂得更紧,“被传染了也是我活该。” 方韵无言以对,加之吃过药脑袋越发昏沉,只好任由朗逸抱着,不多时,两人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方韵醒来,只是轻轻咽了咽口水,嗓子就跟被刀片剌了一样难受,她艰难坐起身,发觉身侧已经空了,心上忽地掠过丝许失落,但她很快便清醒过来,像她和朗逸这样的大忙人,哪里有闲情逸致陪着爱人养病,再者,哪怕是她这个“伤兵”,今天也是要准时到岗的,公司许多事宜,必须她亲自处理。 简单洗漱,看了眼时间,8点,已经比平时晚了半小时,方韵换好衣服,下楼,准备像往常一样,吃过早餐后去公司,谁知刚下楼,就见朗逸正站在窗边接电话,身上还穿着昨夜睡前那套常服。 他怎么没去上班?方韵正疑惑,朗逸挂断电话转过身来,“醒了?” 方韵点点头,又用力咽了咽口水,才问:“怎么没去上班……” 朗逸笑笑答:“我要在家盯着你。” 方韵走到餐桌前喝了口水,嗓子疼得要命,于是皱紧眉头,“盯着我做什么?” “今天在家好好养病,不许去上班。”朗逸坐到方韵对面。 “可是,公司忙……” “有我忙吗?” “倒是不能跟朗总比。” “病了,歇一天,没关系的,”朗逸起身将手贴到方韵额头,“还是有点低烧。”他复又坐下,“我已经给夏存打过电话,有他顶着,放心吧。” 既然如此……方韵点点头,心里瞬时松了口气,她也不想这么拼的,但从没哪个人像朗逸这样动真格的拦她,有时候,人是需要一些借口的,“老公在家守着我不让我去上班”,这就是很好的借口。 她开始吃早餐,桌上有煮鸡蛋、蔬菜粥、牛奶、酱牛肉、水果是大颗粒蓝莓和白草莓……一如既往的丰盛。 朗逸看着她吃,她渐渐有些不自在,便开口问他:“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那……你去上班吧。” 朗逸摇摇头,又冲着方韵晃了晃手机,“我线上办公。” “没关系的,我又不是小孩儿,我听你的,今天不去公司就是。”方韵实在不想耽误朗逸的工作,再者,昨晚的事情,她有些尴尬,其实今晨清醒过来,她发现自己或许并没有那么在意这件事。 “好,”朗逸答,“我下午去一趟办公室。”又说:“一会儿,我们聊一聊?” 该来的还是来了……方韵点点头,“好。” ◆ 吃过早餐,两人回到二楼起居室,钟姨给方韵端上来一杯冰镇梨汤,讲说喝了嗓子会舒服一些,方韵谢过钟姨,坐到沙发一边喝梨汤,一边等。 等朗逸先开口。 “好喝吗?”朗逸倒是没让方韵久等,可讲的却是偏离主题的废话。 方韵点点头,“好喝,”又问朗逸,“你想喝?” 朗逸笑笑,轻轻扶住方韵的手,凑到方韵跟前,就着方韵的杯子小小喝了一口,“确实好喝,我都想生病了。” “嘘……”方韵伸手轻轻捂住朗逸的嘴,“不要胡说。” 朗逸先是一怔,忽而心上炸开了花,方韵意识到此举不妥,连忙就想抽回手,谁知刚抽到一般,手腕就被朗逸牢牢抓住。 他拉着她手,沉沉的看着她脸,久久也不讲话,方韵与他对视了几秒,忽而有些尴尬,便若无其事将脸别了过去,尽管如此,他仍然盯着她不放,他的眼神炙热,刺得她脸颊发烫,她只好饮一口梨汤,这才稍稍自在了一些。 “对不起……”他终于开口,“方韵,对不起。” 方韵转头看他,“什么……什么对不起啊?”她明知故问。 “令媛的事。” “哦哦,这个啊……”方韵视线闪躲,语调轻盈,“没关系的。” “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她很漂亮,像她是我的……我的福气。” “方韵……”朗逸终于发现气氛不太对,他希望她对他坦诚,希望她对他发脾气,哪怕打他一顿骂他一顿,但不要像现在这样假装不在意。 方韵却不打算按照朗逸期待的方向走,“我说的是真的,我本来就……本来就配不上你,我之前还一直在琢磨你为什么会看上我,如果是因为我长得像她,那一切就……” “方韵!”他厉声打断了她,“我承认,那晚在酒馆,我之所以注意到你,的确是因为你长得像令媛,但是现在,我很清楚,我喜欢的人,是你,是方韵,不是别人。” “那结婚呢?”方韵怔怔看着朗逸,“你当时,上赶着的要跟我结婚,真的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我像她?” 一秒,两秒,三秒……朗逸只是看着方韵,却并未作答,是啊,他那般诚意十足的求娶她,到底是真的对她一见钟情爱得无法自拔,还是仅仅因为她像她……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也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此刻,没人敢将答案宣之于口。 一杯梨汤已然见底,方韵轻轻抽回被朗逸握着的手,“这个事情……我不介意的,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你知道的,我也不是因为喜欢你爱你才嫁给你,其实从这个角度讲,我们俩还挺般配的,都没多少真心,各取所需嘛,没什么好委屈的。” “可你昨晚……”你昨晚明明那么伤心,你昨晚明明说你爱我…… “昨晚只是一时间有点……“方韵想了想,“有点伤自尊,但我现在已经好了,这个事过去了,好吗?” “方韵……” “朗逸……”她望着他,“我该吃药了。” 她起身,不顾他眼神挽留,径直下了楼。 她要把杯子给钟姨拿下去,要接杯清水把药吃了…… 当下,再细致末微的小事,只要能帮助她逃避与朗逸的沟通,就都是大事。 第34章 你要怎么报答我? 他知道她在赌气,但他无计可施,这事儿……无论如何也是他理亏,受些苦是应当的,但到底该如何破局?一种久违的狼狈感袭来,他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牢牢困住。 他从沙发上起身,直觉告诉他,他应该追上去。 谁知刚走到楼梯口,电话响了,是爸爸的电话,朗逸连忙接起,朗季伦质问朗逸为什么不在办公室,朗逸答家里有点事,朗季伦叹口气,讲说今天上午有媒体过来,让朗逸代替他去接受采访,朗逸本想拒绝,他并不喜欢把自己暴露在公众面前,但此刻,他也有亟需逃避的现实,所以他应下了朗季伦的要求。 折回衣帽间,换好西服,吩咐张叔叫来司机,朗逸火急火燎出门去了。出门前不忘嘱咐方韵,“庄园有点急事,我先去一趟,在家好好养病,等我回来。” 方韵点头,脸上表情平静又缓和,再看不出任何赌气成分。 ◆ 一个感冒折磨了方韵五六天,这会儿好了,也还微微有些咳嗽,但她也只休了那一天,次日一早就又拖着病体正常上岗了。 到了公司,又怕传染给同事,只好戴着口罩窝在办公室里忙,连客户也都差夏存去见。 朗逸自那日被朗季伦叫走,一连几日就都早出晚归。 也不知是真的忙得无暇顾他,还是在方韵这里吃了瘪不好再跟方韵黏糊,之后几天,朗逸白天几乎未有再给方韵发过消息。 他不联系她,她自然也不会主动联系他。 这些时日,两人基本上只是晚上见面,然而许多个夜晚,他们也并未真正见面。他回得很晚,每晚到家时,她已经睡着,次日一早,方韵醒来,另一侧床往往又已空空如也。 两人关系倏尔进入一种微妙疏离的尴尬状态。 ◆ 在方韵感冒彻底好起来之前,周朗延约了她两次,都被方韵推掉,因而今天周朗延再约,她无论如何也不好再推脱,只得答应。 但今次约见周朗延,她已经不觉勉强,自从得知自己的替身身份后,她忽然对周朗延的存在感到庆幸。 幸好,她想,幸好她也是个坏蛋,若她是一个纯良完美的人,再这样傻乎乎被人骗了身体骗了心——就像她从前经历的那样,那该多委屈。 两人约在美院门口碰面,这是周朗延的提议,方韵没有拒绝。 美院附近不好停车,下班后,方韵将车子开到春江阁,报了周朗延的名字和房号,把车子停进小区,才步行着去校门口找周朗延。 春江阁……周朗延刚出国那阵子,方韵来过他的房子,许多次,她知道那个房子的密码,但每次到了门口,却都不敢伸手去碰门锁,她怕周朗延已经把密码改了。 如此,过了一年,她临近毕业,备战考研,考研失利……她便再没来过春江阁。 而后,方韵再次回到春江阁,已经是毕业后的第四年,那也是方夏软装成立的第二年,那时,公司接到一个春江阁的单子,业主也是美院的毕业生,是比方韵大了六届的一位学姐,方韵跟着工人来量房、考察,那个房子很大,和周朗延的房子一样,在顶楼,方韵很重视这一单,亲自抄刀为客户做方案,然而每当她静下心来,脑子里却总闪现周朗延那个房子的种种细节,暖白色的背景墙、干净的空间、平缓松弛的抛物线吊顶、素雅宁静的底色、返璞归真的装饰、优雅浪漫的艺术点缀…… 关于那个房子的一切,久久盘旋在脑际挥之不去,无可奈何,她将周朗延房子里的元素加进客户房子的设计中,意外的,客户非常喜欢,那单做得很顺利,方韵这才恢复了丝许对春江阁的好感。 但……如今,再次漫步在春江阁的临江步道上,她心中已然了无情绪,对于这个地方,她既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不过就是个高档些的河景小区,谁管那些个格子房里曾发生过怎样的故事。 ◆ 周朗延给方韵准备了一束小小的花,方韵接过,将花随意插进手提包,才对周朗延说谢谢。两人沿着清溪东路散步。 “吃点什么?”周朗延问方韵。 “前面就是小吃街,”方韵侧目看一眼周朗延,“吃什么都行。” “那你想吃什么?” “我啊……”方韵想了想,“想吃李记的板栗饼。” “我给你买!” 方韵笑,“好啊,今天周朗延请客。” 两人继续漫步,周朗延忽然牵起方韵的手,方韵愣了愣,没有拒绝。 他们就这样牵着手漫步在烟火弥漫的小吃街,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都市恋人——下了班,一起来母校附近打个不痛不痒的牙祭。 他不住的看她,眼中带笑,她也看他,眼中意味不明。 他们似乎爱惨了彼此。 至少,周朗延是爱惨了方韵。 时光变迁,美食街已不再像从前那般杂乱无章,许多店铺也早已不见了踪影,转而被从没见过的店铺替代,好在,李记还在。 吃过板栗饼,又吃了章鱼小丸子和冰沙,方韵直呼饱得吃不下了,两人继续往前走,走到拐角的小酒馆,一人要了杯鸡尾酒,喝酒时,两人聊些不痛不痒的话题,比如周朗延最近在忙什么,周朗延讲在忙7月的画展,方韵点点头,没再细问。 杯中酒喝到一半,方韵已经有些微醺,“去河边走走吧……”她想吹吹风醒醒酒,再这么醉下去,她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好。”周朗延答,两人于是起身来到河边。 在朗市,沿河漫步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是以这会儿,滨河路上热热闹闹,人来人往。有遛狗的老人,有带着小孩的年轻父母,还有,当然还有亲吻的学生情侣…… 亲,吻……这种事,周朗延再上瘾不过。 他将方韵抵在半高的河堤上,不由分说,俯下身就想亲她。 “噗……”望着周朗延这副痴情模样,方韵忽然想起什么,于是笑了。 “笑什么?”周朗延停下来问她。 方韵继续笑,乐不可支。 “笑什么啊?”周朗延继续追问,尾音拖得老长。 方韵收了收笑,答:“笑你啊……” “笑我?” “嗯……” “为什么笑我?” “笑你……”方韵顿了顿,“你知道吗,前两年我听了个八卦。” 周朗延好奇,“什么八卦?” “我有个朋友的同学,几年前也在英国留学,她认识你,有一阵,那个同学到处说你……” “说我?” 方韵点点头。 “说我什么?” 方韵笑笑,搂过周朗延的脖颈,沉下声在他耳边说:“人家说你不行……” 周朗延略微惊讶,“不行?什么不行?” 方韵又笑,“当然是……那方面不行!” 周朗延似乎想起什么,忽而也笑了。 方韵又讲:“然后我朋友就来问我,你到底行还是不行。” “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你……还可以。” “还可以?”周朗延佯装愠怒。 “哈哈哈哈哈……逗你的,我说的是,你很行!” 周朗延笑,忍不住在方韵笑脸上啄了一下。 方韵终于停住了笑意,搂着周朗延脖颈认真发问,“我这也算帮你挽回了名声,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周朗延深笑,“你想我怎么报答你?” “嗯……”方韵想了想,“我们公司马上要开始赶工良月庄园的展馆摆场,接下来,我会很忙,要忙到7月初,这期间,我可能没办法见你……你不要闹脾气,就算报答我,好吗?” 周朗延看着方韵,良久,才答:“好,好吧,但7月2号,你一定要来,那天……多晚我都等你,好吗?” 方韵点点头,“好。” 拿捏周朗延这件事,方韵想,她也算是宝刀未老。 但他还是不经她同意就擅自吻了她…… 第35章 别再折磨我了! 快9点时,方韵结束了与周朗延的怀旧主题约会,叫了代驾,回了晴朗居。 走之前,周朗延非缠着方韵,说要送她回家,方韵耐着性子和他磨了好一会儿,才说服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回程的路上,方韵坐在后座,打着车窗透气,今天的代驾师傅是个上了些年纪的大叔,问完目的地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恭维方韵,但他并不夸方韵漂亮,而是讲:“小姑娘你男朋友真帅嘿……” 方韵忽地来了恶趣味,“是吗?有多帅?” “很帅啊,长得跟明星似的!” 方韵笑,又幽幽地说:“他这算什么,我老公更帅……” “老公?”师傅有些不明就里,“怎么这俩不是同一个人?” “对啊,男朋友和老公当然不能是同一个人。” “哈哈……”司机尴尬的笑笑,“你们这年轻人……嗨,我们老了,跟不上你们的节奏咯!” “这有什么跟不上的,好多男人不也家里一个,外面一个吗?” “嗯,那倒也是……”师傅掩盖不住一颗八卦的心,“那你老公知道你男朋友的事儿吗?” “不知道啊,我怎么会让他知道呢。”方韵答得漫不经心。 “嗯,这种🌹事情,是得悄咪着来……” “噗……”方韵失笑,师傅也跟着笑。 短暂的笑场过后,方韵又讲:“但他俩认识……” “认识!?”师傅八卦神经再次被挑起。 “是啊,我男朋友和老公是兄弟,亲兄弟。” “亲兄弟?姑娘你可真敢呐!” “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嘛。” “那这……你老公要是发现了你咋整啊?” “发现就发现呗,迟早也会发现的,大不了离婚……” 车子已经上了南河大桥,过了桥就是南山山脚,再有10来分钟,就能抵达目的地,师傅长吁一口气,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正在垂眸沉思的方韵,没再说话。 方才,有那么一瞬间的工夫,方韵心上忽地闪过一丝报复意味:她巴不得朗逸发现她和周朗延偷偷约会的事,她想看他难受,想叫他也尝尝被欺骗被耍弄的滋味…… ◆ 过桥时堵了一会儿,方韵到家时已经9点40,但这个时间点对她和朗逸而言,已经算早,毕竟两人真忙起来时,夜里12点才到家也是常事。 出了车库,方韵忽地发现手提包里还插着周朗延送她的那束小花,她将花束从包里取出,放在眼前端详了一会儿,五颜六色的康乃馨,周朗延送她康乃馨干嘛,但……真好看。 可是,她总不好把花带回家里去,这毕竟是周朗延送的花,于是方韵叫住了代驾师傅,“师傅……” 师傅刚骑上电动自行车准备离开,“咋了姑娘?” 方韵快步上前,将手中花束递了过去,“这束花送你,好吗?” “多好看啊,姑娘你留着呗……” “我不想把它带回家,这是……别人送的。” 师傅明了,意味深长的抿着嘴点了点头,随即接过花束,“那我就收下吧。”他将花束放进斜挎包中,又说:“对了姑娘,麻烦给个好评。” “一会儿就评,师傅慢走。” “姑娘再见……” ◆ 转身进院,方韵看了眼时间,9点47分,这个点朗逸应该还没回来,她必须尽快上楼,洗澡睡觉,最好像前几天一样,在朗逸回家之前就睡死过去。 谁知她刚进院,一抬头,便见朗逸端着酒杯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院门方向,看他穿着体恤和睡裤,一副松散悠闲的模样,八成已经洗过澡……他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早,他在等她? 与朗逸隔着窗户玻璃对望了几秒,方韵忽地心跳加速,连忙低头匆匆爬上台阶…… 待她进屋时,朗逸已经坐到沙发上,她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沉默着与他点了点头,他却轻飘飘开口问方韵:“喝酒了?” 方韵一边换鞋一边答话:“喝了一点……” “吃饭了吗?”朗逸没话找话。 “吃过了。” “为什么把花……送给代驾?” “……”方韵愣了愣神,问朗逸:“你看到了?” 朗逸点点头。 方韵走到楼梯口,准备上楼,忽又停下,直勾勾看着沙发上的朗逸,似笑非笑说:“别的男人送的,不想带回家,怕被你看见。” 朗逸愣了一会儿,随即笑了,“是什么男人,送女人康乃馨?” “一个……有趣的男人。” “长得好看吗?” 方韵点点头,“很好看。” “比我好看?” 方韵认真看了眼朗逸,答说:“没你好看。” 朗逸满意的笑了笑,又问方韵:“你喜欢他?” 方韵想了想,摇了摇头,“以前喜欢过,现在不喜欢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人本来就是多变的,今天喜欢一个人,明天可能就不喜欢了。” 朗逸不再答话,只是静静看着方韵,方韵不想与他对视,若无其事错开他视线,又慢悠悠开口道:“我先上楼了。” 朗逸轻轻点了点头,眼中有不明情绪正在蔓延。 ◆ 卸了妆,洗了澡,吹干头发……一顿操作完成,方韵打开浴室门,却见朗逸面无表情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方韵不明所以,于是发问,“你要洗澡?” “洗过了。” “那你……”那你挡在门口干嘛? 方韵想出浴室,无奈朗逸人高马大,她只好侧着身子从夹缝里钻出去,可刚钻到一半,整个人就被朗逸拽进怀里…… 她想挣脱,却无力挣脱,良久,他低声问她:“那个男人是谁?” 方韵迎上他眼神,答:“前男友。” “那个一声不吭就抛弃你出国留学的前男友?” 方韵点头,“是的。” “你今晚见他了?” “是……” 朗逸搂着方韵的手紧了紧,“为什么还要见他?” “他威胁我。” “威胁你?” “嗯,他手里有我的把柄,说如果我不见他,就要把我的秘密公之于众。” “什么把柄?”朗逸问,似乎并未想起自己也曾跟方韵说过这样一番荒唐话。 方韵自是将那番话记得牢牢的,所以对朗逸的问题应对自如:“既然是把柄,自然不能轻易告诉你。” “……不要再见他。” “嗯,我尽量。” “方韵……”朗逸看着方韵,欲言,又止……良久,终于还是开了口,他低声求她:“别再折磨我了!” “我什么时候折磨你了?” “最近,每天……” “是你自己折磨自己,我已经跟你讲过,我不在意那件事。” “你在意的,你明明很在意,为什么要假装不在意?” “我在意又如何?我在意就能改变你把我当成别人的事实?” “我已经没有把你当……” “没有把我当替身了?”她对着他笑了笑,“怎么,你爱上我了吗?什么时候爱上的?为什么会爱上我呢,因为我像她?还是因为我其实不像她?或者是……跟我睡出感情了?” 朗逸知道方韵这番质问是在讽刺,他无言以对,只好无限放低姿态,他郑重其事问她:“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消气?” “怎么做?”方韵顿了顿,“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吗?” “会,只要我能做到!” “那……我想回新区住几天。” “……”朗逸脸色一变,“不可以!” “我没有别的意思,这两天展馆的定制材料陆续到货,我得去现场盯着摆场,新区的房子离庄园近一些……” “方韵,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但不能是这样的要求……” 方韵了然,呼了口气,又道:“好好……那你,你放开我,让我去睡觉,我睡好了气自然就消了。” “……” 朗逸只好将她放开。 她穿宽松的白色缎面衬衫做睡裙,那料子清透软昵,使得她曼妙身形若隐若现,她悻悻然从朗逸眼皮底下离开,朗逸视线近乎要黏到她身上……她以为她安全了,实际身后的人早已如饥似渴。 眼看她已然走到床边,他深深吐了两口气,随即三步作两步走到她身后,不由分说抓住她手臂,强迫着她与他面对面,她眼中蓦地渗出慌乱,他置之不理,只是迫不及待捧过她脸,对着她唇吻了上去,她不停挣扎闪躲,可她哪里是他的对手! 她很快便被他扑倒在床…… 第36章 不生气了,好不好? 床单已经皱得不像样,汗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方韵本就穿得不多的衣服早就被他剥得一件不剩,他像疯了一般,无论她如何哽咽求饶,他都不肯停下来。 灯还开着,他们从未在如此强烈的灯光下做过,她太过羞怯,拉过被单挡住身体,却又被他扯开,她又拉,他又扯……他使坏一般,逼着她与他赤裸相对。薄被已经被他扔得老远,无可奈何,她只好紧紧抱住他脖颈,叫他和身压到她身上,她已经没了选择,总不能真叫自己一丝不挂任他凝视,几分钟前,她还那么强硬的同他叫嚣过,她不想这么快就将自己的脆弱难堪展露在他面前。 她就这样贴着他不撒手,她喉间隐隐约约发出明明灭灭的低吟,她肌肤的香味萦绕在他鼻息……种种一切,都叫他兴奋难耐,如此,一场堪称激烈的性事避无可避的发生了。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交流,这样的交流使她和他意识到,她,方韵,是个纸老虎,她引以为傲的尖牙利爪其实都是用纸糊的,只不过她手艺好,糊得相对逼真,晃眼一看,似乎很可怕,但真到了两两对垒的地步,他只需轻轻一戳,就叫她溃不成军。而他,朗逸,是头狼,狼看似粗野狠戾,却是极富耐性的动物,他对她低声下气,耐着性子哄她求她……只是因为他想吃她,在那场前奏一般的拉锯战中,无论她如何占据上风,都改变不了她最终会被他吃下的命运。 看清了形势,她就变乖了,此刻,她温顺下来,他也便温柔起来,他一手掐着她腰,一手托着她后颈,一遍又一遍的吻她,边吻边与她呢喃:“不生气了,好不好?” 见方韵始终不答话,他终于停了下来,他无比认真的看着她,一边用左手轻轻摩挲着她下颌,一边继续不厌其烦的求她:“老婆……不生气了,好吗?” 他语气软昵,竟像是在撒娇。方韵心一软,轻轻的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他如蒙大赦,又庆祝一般,乐不可支将脸埋进她脖颈…… ◆ 次日上午,方韵回公司和大家简单开了个会,会上,方韵和夏存分别和员工汇报了各自6月下旬的工作重心:接下来几周,夏存负责盯紧公司日常家装单子,方韵负责常驻良月庄园,方韵的目标,是在6月底完成展馆项目交付。 临近散会,方韵又鼓励大家,熬完这个6月,就带大伙儿去良月镇喝大酒,听老板这么一说,员工们纷纷拍手称好,毕竟众所周知,良月镇好山好水,除了有享誉中外的良月酒,还有名满全省的茶园、漂流、采摘、农家乐……朗市大大小小企业,但凡搞大规模团建,总爱往良月镇跑,对于朗市人来说,炎炎夏日,再没什么比去南河支流玩一趟漂流更清爽刺激的了。 所以,方韵这样说,大家必然是期待的。 方夏软装大部分员工都是老人:是从公司成立之初就跟到现在的那批人。按理来说,如今的家装行业,设计师也好、销售也好……流动率应该很大才对,然而方夏的员工却是出了名的“钉子户”——别的公司画再大的饼也挖不走的那种。 究其原因,近年来,朗市的家装行业竞争激烈,同样是埋头苦干,许多公司的老板会耍心眼,拖欠薪资也好、克扣提成也好,无端叫员工受委屈,方夏软装的两个老板却是出了名的好口碑,只要你踏实干活儿,提成、奖金、福利……一概大大方方的发。并且,两位老板从不轻易画饼,但凡画了,就总会努力兑现。跟着这样的老板,员工心里自然再踏实不过。 ◆ 开完会,和夏存急匆匆吃了个午饭,方韵就开车往良月庄园赶,今天龙山那边会送来一批仿真高粱。 这批材料里包含了经过特殊处理的高粱种子,仿真高粱幼苗、秸秆、叶子、不同成熟度的高粱穗子等等,整体来讲,这是一批十分脆弱的装饰材料,所以从卸货、存放、摆场……方韵都必须盯着。 之所以这样小心,是因为一个月前,方韵到龙山考察材料制作进度时,见材料商厂子里做出的仿真高粱效果太一般,为了将高粱装饰做出尽可能逼真的效果,方韵在材料商引荐下,特地到龙山镇下属一个村子,找到当地一位专门做草料编织的老人。一个周后,方韵再去,老人为方韵展示做出的样品,方韵惊喜不已,老人手中的高粱叶子,如此自然真实,这不正是方韵所追求的效果,方韵于是嘱托老人,放心接着做。如今,过了小一个月,老人一家终于将所需材料一一完成,方韵本想额外支付这笔费用,没想这次合作的材料商也是个实在人,直接从厂里走了费用,将仿真高粱的材料费、人工费转给了老人一家,方韵见这老板这样爽快实在,便与对方约定,以后公司有对应的定制需求,都下到他厂子里。 人与人相处,企业与企业合作,真诚、豁达、坦荡之类的品质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你不算计我,我不算计你,大家你来我往的对彼此让利,合作才能长久的、愉快的保持下去。 方韵到庄园时,已经下午2点,送货的车子也恰好到场,烈日当空(朗市极少有这样的艳阳天),方韵没带太阳伞,也没带遮阳帽,只好从车里拿了幅墨镜戴上,便匆匆来到现场,开始监工。幸好有她在场,这批仿真高粱才能完整无损的被卸到展馆内,否则工人们粗手粗脚惯了,少不得有折损,若然折损,工钱都是回事,主要是太可惜,这些材料可是老人一家一根一根编织出来的。 得了方韵嘱托,工人们小心翼翼,卸得极慢,一车材料卸完,已经下午4点。 方韵好歹也是个坐办公室的小老板,这样在烈日下站两个小时,累得腰酸背痛不说……到洗手间摘下墨镜,她感觉脸和胳膊径直黑了两个度,她皮肤白皙,稍微一黑就特别明显。 但……无所谓了,装修民工,没资格矫情。 回到展馆,工人们已经在拆解材料包装,从现在起,到明天下班前,工人们需要将一根根秸秆、一片片叶子、一朵朵高粱穗,组合而成一根又一根完整的高粱,这是个细致活儿,方韵要求大家零损耗完成,待着也是待着,她索性和大家一起干。 待组合完成,再将成品一一安放到展馆对应位置,如此,这批材料就算完成了摆场。 其余装置,譬如能展现良月酒酿造过程的特制甑子、不同岗位上的制酒工人模型、带有酒香的酒糟堆模型、酒曲发酵状态模型、踩曲工人模型……也都与这批仿真高粱大差不差,都一样的金贵,都一样的劳心劳力。 这四季展馆内的每一样材料,从最初的设计,到工厂出模板,到后续生产,再到如今的送货、卸货、组合、安装……每一个环节都倾注了方韵百分之百的心血,所以不久前项目出事,方韵真的受了不小的打击,那阵子她每分每秒都在懊悔,懊悔自己不够上心,才着了代谋的道,当然,最后她也付出了巨大代价(把自己婚事都交代出去),才将事情拉回正轨,如今,她当然得尽心尽力,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和工人一起粘了会儿高粱叶子,方韵电话突然响了,她猛地站起身,腰痛得像要断裂……扶着腰走到桌前拿起手机,是甲方负责人的电话,方韵接起,“喂,刘总……” “方总,现在在项目吗?” “在的呢,怎么了刘总?” “方便来一趟我办公室吗?” “方便方便,方便的,现在过来还是?” “对,就现在,有好事,快来!” 有好事?甲方爸爸突然找来,上次是要她们赔钱退场,这次……能有啥好事? 但甲方有召,乙方自然要马不停蹄赶过去。 和身边监理嘱咐了几句,方韵连忙就往庄园办公楼赶。 第37章 以公徇私 良月庄园的办公楼离四季展馆不远,是庄园最早建起的一批新楼,3年前建成投用后,原良月酒厂的老总和员工们就迫不及待搬了进去,旧办公楼随即被拆,变成了如今庄园步行街的一部分。 刘总办公室在办公楼二层,到了门口,方韵照例轻轻敲了敲门,对方立刻就迎了出来。 这位刘总,名叫刘劲风,是个40多岁的中年男人,人不高,有些微胖,爱穿蓝色西服,常常笑脸迎人,刚接触时,方韵看他说话总带笑脸,还以为他是个极好说话的人,没成想,三个月前,就是这位刘总,带着笑脸把坏消息告知了方韵,又带着笑脸要求方夏软装赔偿以及退场,方韵后来着意打听了一下,才知这位刘总,高中毕业就到了良月酒厂,一开始是跟着师傅跑销售,跑了十来年,累了,因为业绩好,在酒厂有些话语权,才被调回总部,这人看似好说话,真做起事来却十分严格,从不徇私,在良月酒厂多年,把一众供应商治得服服帖帖,江湖人称“笑面虎”,也正是因此,朗逸才放心将良月庄园这么大一摊子事交到他手上。 听闻最近已经有两三家供应商提前完成了交付,方韵想,这位刘总的确是“治乙有方”。 今次见面,对方仍然是笑脸盈盈,“方总来啦?” “嗯啊,刘总下午好。” “还下午,看看表,快6点了!” “哦是吗,跟着工人一块儿粘了会儿高粱叶子,没太注意时间……” 对方又是一笑,“今天不在我这谈,走,去楼上,带你见见我们小朗总。” “小朗总?是……集团总经理,朗总?” “对!” 两人信步上楼。 “有说是什么事吗?”方韵问,“据我所知,朗总不是一向不与我们直接对接?” “上楼就知道了,好几个供应商也在呢。” 方韵没再追问。 但她有些紧张,这还是她第一次因公事与朗逸会面。 朗逸的办公室在五楼,刘劲风带着方韵,径直推门进屋,入目是一间不大不小的会客室,里头坐了四五个熟脸,应该都是这次的供应商,方韵在刘劲风示意下找了个双人位坐下,视线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大家纷纷与她点头致意——在座都是同行,就算不知道名字,在朗市大大小小的家装活动及会议上也都打过照面。 扫视一圈,朗逸不在这儿,刘劲风也丢着大家去了里屋,看来里屋是朗逸的办公室。 甲方不在,大家相对轻松,方韵落座后,就有人主动问起方夏软装的施工进度,方韵从容应答,又礼尚往来打听了一下在座各位所在公司的进度,几位同行答,最晚一到两周内可以交付,方韵听完,隐隐有些焦虑,要是这样,那方夏软装岂不是要吊尾?!照目前的进度,就算天天加班,周六日不休息,也要至少3周才能把四季展馆的活儿全部干完,不过,还好,只要在6月底完工,就不算逾期。 不多时,朗逸和刘劲风从里屋出来,方韵抬眼,见朗逸眼神漫不经心从自己身上扫过,方韵与他对视不足一秒,忽地心跳加速…… 大伙儿都是懂事的乙方,宁愿三个人挤在一张三人沙发上,也把正位沙发给朗逸空了出来,可朗逸走到众人跟前,却若无其事在方韵旁边坐了下来。 众人脸上微微一惊,但很快便恢复了神色,刘劲风不愧是笑面虎,自然而然坐到正位,乐呵呵给大家做起了会议主持。 他先是给众人介绍了一遍朗逸,“这位是我们的集团总经理,朗逸,朗总。”众人与朗逸点头致意,朗逸回以克制的微笑。 刘劲风接着道:“今天辛苦大家过来这一趟,最近各家都在积极赶工,我们朗总感念大家辛苦,所以百忙之中抽空和大家会个面,耽误大家10分钟时间,大家目前如果有什么困难,或者要求,今天尽管跟朗总提啊,能办的我们一定给大家办。” 方韵偷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没想到是这么个不痛不痒的小事,不知朗逸这是要干嘛。 能有什么要求?难不成让朗总提前把尾款结了?怎么可能……大家支支吾吾,最后默契统一口径,讲庄园给预付款十分爽快,比别的项目好做许多倍,又讲目前没什么困难和需求,唯一的愿望就是尽快完工交付,好让庄园尽早投用,又讲谢谢朗总和刘总关照……云云。 方韵没怎么开口,只在旁边微笑,点头,附和,外加时不时偷看朗逸。 大伙说完,朗逸轻轻点头,方韵漫不经心瞧着他神情,众人这番发言似乎都在他预料中?方韵低头微笑,再抬眼,又见他对刘劲风眼神示意,刘劲风会意,连忙对大伙说:“既然如此,我们,我和朗总今天在这里给大家保证,只要活儿干得利落,到时交付没问题,尾款一定及时打到各司账上!” 大伙笑着附和。 刘劲风又讲:“另外……朗总看各位老板最近都在工地上监工,有的还亲自下场跟着工人干,实在是辛苦,所以,从明天起,我们会在各个正在施工的展馆外装好遮阳篷,到时也会及时给大家提供茶水和电风扇,啊,现在天热,热坏了可不行,另外呢,为了让大家监工之余能有地方办公和休息,我们会尽快,在这栋楼里给大家伙儿腾出一间临时办公室和一间休息室,大家意下如何啊?” 众人纷纷拍手,讲这些东西实在是及时,又夸项目部太贴心,最后,谢谢朗总,谢谢刘总…… 朗逸笑,终于开口道:“那么,接下来的冲刺阶段,就辛苦大家了!” 众人讲,不辛苦,应该的,也立刻明白,该走了,于是纷纷起身,与朗逸告别。 刘劲风热情送大家下楼,离开之前,特意嘱咐方韵,“方总留一下,还有点事,关于你公司的……” 方韵了然,停下了脚步。 会客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方韵和朗逸面面相觑。 不多时,朗逸上前牵起方韵的手,“进来看看……” 方韵跟着他进了里面的办公室。 不出意外,和晴朗居别墅里的风格十分类似,灰白色的墙面、沙发、办公桌……配以原木风屏风、案几、墙面装饰、吊灯等的点缀,寂静素雅,又优雅流畅。 唯一令方韵意外的一处,是他的办公室有大大的落地窗,站在窗前,恰好能将不远处的四季展馆尽收眼底,这么说,她这一下午的一举一动,他想看随时都能看? 站在落地窗前,方韵忽而有些难堪,毕竟……她在工地上风风火火指指点点的模样,实在称不上好看。正出神,朗逸忽而从后将她抱进怀中,“老婆,我想你了……”他的声音低得近乎听不清。 方韵本能挣脱,“你干嘛?!”却挣不脱,只好乖乖呆在他怀中,良久,她忽地想到什么,于是转身搂着他问:“你这是在……以公徇私?” 他笑着摇头,“没有啊。” “你撒谎……” 他笑,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才答:“我就是在以公徇私,我的老婆怎么能在工地上风吹日晒的……” 方韵忽而心生感动,深呼一口气,对朗逸讲:“谢谢你……” “怎么谢?” “你想我怎么谢?” “不如你亲我一下?” “……” 正合她意! 方韵踮起脚尖亲了上去。 本是想蜻蜓点水般亲一下,没想到她刚触到他的唇,他就饿狼一般噙住了她……两人在落地窗前亲得难舍难分。 连刘劲风站到门口也未曾发觉。 第38章 一起吃鱼 送完几位供应商,刘劲风麻溜上楼,已经到饭点儿了,可不好让领导久等。 以为朗逸和方韵还在会客厅等着,到了门口,刘劲风径直推门而入,没想会客厅里竟空无一人。八成是在办公室了,刘劲风想也没想,转身就往里屋走去。 朗逸很忙,尤其这阵子,庄园各大展馆、步行街、酒店等的软装进入收尾阶段,许许多多的决策需要朗逸拿主意,刘劲风作为朗逸的得力助手,每天要往他办公室跑无数次,不是有事要汇报,就是朗逸打电话叫他上去交代事情……至于其他各口子负责人,也都和刘劲风大差不差,所以下面人跑得勤时,朗逸的办公室门总是大大的开着。 在这间办公室里,刘劲风见过朗逸很多模样,譬如站在办公桌旁打电话时的模样、坐在沙发与合作方聊事情时的模样,在电脑前专注看文件时的模样,在落地窗前沉静远眺时的模样……朗逸搂着供应商美女亲得心无旁骛时的模样,刘劲风这还是头一回见! 尽管作为领导,大多数时候,朗逸称得上温和有礼,然而,这种风流韵事,刘劲风想,还是假装没瞧见的好。 刘劲风下意识就想跑,又怕自己的动作打扰到朗逸和方韵,只好憋着劲缓步后退,一步,两步,三步,终于退到门框外,刘劲风轻轻呼了口气,心想终于安全了,谁知天不遂人愿,他还没来得及转身,身后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诶,刘总,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刘劲风猛一转身,果不其然,是周映旭,他连忙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不愧是周映旭,毕竟在朗逸身边做了一年多的助理,一看刘劲风表情就知道里屋有情况,他也立即进入警戒状态……可惜,已经晚了。 ◆ 听见门外的声音,朗逸和方韵连忙停了下来,两人嘴唇发白,四目相对,忽而又笑了,嘴唇终于渐渐恢复了血色…… “进来吧。”朗逸对门外两人说,随即拉着方韵坐到沙发上。 刘劲风和周映旭自知已经跑不脱,只好装作若无其事进了办公室…… “朗总,方总。” “朗总,方……方总。” 两人一前一后与朗逸和方韵打了招呼,方韵也与两人点头致意,朗逸强忍着尴尬捂嘴轻咳了两声……四个人都尴尬极了,却都不敢做那个率先开口打破尴尬的人。 良久,还是朗逸先开可口:“说正事儿吧。” 刘劲风受意,立即恢复了往常的笑容,他笑看着方韵:“方总,这两天庄园项目班组着重讨论了一下方夏软装的情况,我们的意思是,如果你们能保证在6月25日之前完工,并且后续交付顺利,那么就不算违约……” 方韵人麻了,以为自己听错,忙问:“刘总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们按期交付,就没对项目进度产生任何影响,既然没有影响,就不算违约,自然就不需要赔偿,明白了吗,方总?” 方韵愣愣的点了点头。 刘劲风又问:“那……6月25日之前完工,方总这边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没有!”方韵连连摆手,“绝对,保证,按时完成任务!” “好!”刘劲风识趣的看了看两位,“那,朗总,方总,我就……先走了?” 朗逸点头,方韵微微一笑,刘劲风起身,离开。 接下来轮到周映旭,朗逸看着他,同时开口问:“你……什么事?” 周映旭却不直接答话,他看了眼方韵,又回看朗逸,数度欲言又止,朗逸立即明白他要说的是什么事情,于是战术性抬手看了眼时间,才开口道:“先吃饭吧……” 没有应酬时,朗逸基本是在庄园食堂解决一日三餐。周映旭以为他今天也要在食堂吃,忙答:“我马上叫食堂送过来!” “不用,我们……带方总出去吃。” “我们……”周映旭不明所以,“我,我也要去吗?” “当然!”朗逸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看着周映旭,“不然别人怎么看我和方总?” 周映旭立即明白,老板这是要拉他打掩护,只好认栽,“那我给老刘打电话?” “不用,你开车,去镇上……” 好好好,周映旭接过朗逸的钥匙,三人一道出了办公室,下到地库开车去了镇上。 方韵本想拒绝,她更想回工地和同事们一块儿吃盒饭,奈何朗逸一副不容拒绝的架势,她只好配合,免得开口反而自讨没趣。 ◆ 良月镇中心离良月庄园不远,开车10分钟不到,上车前,三人商定去镇上吃洞洞鱼。 这是方韵的提议。 良月镇是出了名的美食小镇,镇上有各种各样的串儿店、烤鱼店、火锅店、面馆、本地菜小馆……随便走进一家,味道都比市里好得不止一星半点,所以不怪朗逸架势大,说到去镇上吃饭,方韵也挺心动的,毕竟这阵子太忙,已经好久没空出时间好好吃顿饭了。 方韵已经想吃洞洞鱼很久,这洞洞鱼之所以叫洞洞鱼,一来是这家餐厅以南河现捞黄辣丁出名,二来,这餐厅并非是开在街面上,而是开在南河左岸的一处熔岩洞内,在岩洞里吃饭,既能吹吹凉爽的洞风,还能近距离欣赏南河美景,最重要是,这餐厅的招牌菜,酸菜黄辣丁,实在是美味,鱼肉鲜嫩筋道,酸菜咸酸适中,两两相遇,熬出一锅香味四溢的鲜鱼汤,方韵上次带夏存去吃时,两人就着酸菜汤吃完了桌上一整盆米饭。 “你吃过这家?”上车后,朗逸旁若无人同方韵聊起天来。 “吃过啊,吃过好几次,之前过来做调研,基本把这家当食堂了。” “好吃吗?” “好吃啊,你没吃过?” 朗逸摇摇头,“没吃过,平时都是吃食堂。” 周映旭在前头开车,听着老板面不改色的撒谎,吁着气翻了好几个白眼。 方韵倒是一如既往的信任朗逸,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一听朗逸居然没吃过良月镇火得一塌糊涂的洞洞鱼,竟在心里可怜起朗逸来,“那你一会儿可要好好尝尝,他们家的酸菜黄辣丁,超好吃的。” “你很喜欢吃?” “是啊,鱼肉也很好,酸菜味道也不错,汤泡饭更香……” 看方韵一副难得的吃货样,朗逸笑得宠溺十足,“以后有喜欢吃的菜,可以跟老李说,他什么都会做。” “嗯……”方韵有些紧张的对朗逸使了使眼色,老李是家里的厨师,周映旭还在前面……朗逸立刻意会,方韵以为他会收敛一些,没想下一秒,朗逸竟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不用害怕,他是自己人……” 他的嘴唇有意无意触到她耳廓,无端令她心痒难抑,方韵连忙往后缩了缩,又侧过头看着朗逸,良久,她轻声问他:“真的吗?” 朗逸笑笑,猝不及防在方韵唇角亲了一口,才答她:“真的。”丝毫不顾忌前方周映旭已经在咬牙切齿…… 第39章 索吻 进了餐厅,方韵一行被服务员领着进了一间临河带露台的包间,方韵有些意外,往常饭点过来,这里不排队就算运气好,怎么现在还能有包间? 朗逸笑笑,说他是幸运体质,有包间岂不是很正常,方韵立刻明白今天八成是沾了朗逸的光……坐下后,三人开始点菜,方韵翻来翻去,点了酸菜黄辣丁、农家炒腊肉、清炒菜心三道,朗逸觉得不够,又添了包浆豆腐、鱼香茄饼、凉拌鲫鱼……边点还边讲,这家的茄饼味道也很好,云云,见朗逸这架势,方韵恍然大悟,这哪里像没吃过的样子…… 朗逸还想点,被方韵制止,“咱们就三个人,点多了吃不完的。” 朗逸笑笑,“好,你说不点就不点了。” 周映旭眼看着眼前两人眉来眼去,忽然想找个地方透透气,于是对朗逸和方韵说:“那个……朗总,方总,我出去抽根烟?” 朗逸点点头,“去吧。”周映旭欣欣然一笑,强装着镇定出了包间。 ◆ 等菜的工夫,两人到露台赏景,见周映旭不在,方韵趁机牵起朗逸手对他说:“朗逸,谢谢你。” 朗逸直勾勾的瞧着方韵,明知故问,“谢什么?” “赔偿的事……” “哦,那是项目组的决定,与我无关。” “那……谢谢项目组的同事们?” “不,还是谢我吧!”朗逸将方韵抱进怀中,戏谑一般接着道:“是我想讨你欢心,所以假公济私了一回……” 方韵甜甜一笑,“总而言之,谢谢你,如果不用赔偿,我们这个项目的收益就还是蛮可观的,大家的辛苦付出也算是有回报,这对我们公司,对我,对夏存,都非常重要!” 朗逸点点头,“明白,说正经的,你们这么努力的补救、赶进度,项目组也都看在眼里,大家一致觉得,的确应该撤销你们的赔偿,所以,严格来讲,我也不算假公济私。” 方韵笑笑,将朗逸搂得更紧,“但我还是要谢谢你,今天的饭我请客。” 朗逸居高临下俯视着方韵的笑脸,“你的意思,一顿饭就想把我打发了?” “那我明天再请你吃饭,后天也请,大后天也请……我们把镇上所有好吃的馆子都吃一遍!” 朗逸皱着眉佯装沉思,半晌后才答:“既然如此……可以!” “那……亲一下。”这是方韵第一次对朗逸索吻。 朗逸自然没有不亲的道理。 两人于是就着潺潺流水声,吻到意乱情迷,吻到无法自拔,吻到欲火焚身…… ◆ 是服务员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吻。 上菜了,周映旭也回来了,三人吃完这顿晚餐,又回了庄园,大伙儿晚上都是要加班的。 今日是周五,朗逸要加班开周会,听取各部门工作总结,尤其庄园各处施工进度。方韵则要陪着同事和工人继续粘高粱,顺便把今天从甲方爸爸处听来的好消息分享到公司群里,并鼓励大家,加油干,无论如何也要在25号之前完工交付,又讲如果顺利拿到庄园项目的尾款,过段时间年中总结会结束,就给大家发半年奖,众人立即刷屏答好,方夏软装公司大群瞬间鸡血沸腾。 本以为只要在6月30前完工交付,这个项目就算妥了,突然将完工日期提前到25号,方韵不得不重新定制施工计划。计划做完,方韵立刻着新来的工程总监增加了施工人手,又不停打电话给龙山的材料商,嘱咐对方尽快安排送货,对方听方韵讲明缘由,知道方夏要是爽快拿了尾款,他那边的尾款也能拿得更顺利,于是立刻调整了各类材料的送货安排。 为了赶工,之后三周,方韵每天往返于家和良月庄园,一开始,她还自己开车,过了几天,在朗逸的强烈要求下,她索性把车子丢在车库,径直蹭着朗逸的车上下班了,反正两人一样的忙,一样的早出晚归。 不用自己开车,方韵乐得清闲,这阵子每天起得太早睡得太晚,实在缺觉,所以每日上车后,她索性倒在朗逸怀中继续睡,一路睡到庄园。 白天,方韵在展馆工地忙到飞起,活像个没有感情的监工机器,这机器每天的充电时刻,就是偷偷和朗逸去镇上吃晚餐,当然,为了避人口舌,周映旭仍是次次跟着,但周映旭很懂得为朗逸和方韵制造二人空间,所以每每去镇上吃饭,也就约等于朗逸和方韵的二人约会了。 如此,忙到6月24日,四季展馆果真顺利完工,甚至比预定时间提前了一天,但完工并不意味着完全的胜利,接下来,甲方连同第三方监理会对方夏的施工进行验收,各项施工验收通过,才算真正完成了交付。 就这样,方韵又拖着一颗忐忑的心等待验收,验收工作持续了2个工作日,期间,工人们根据验收意见做了几处改动,到6月27日,方夏软装四季展馆才终于完成了交付。 方韵的心这才彻底踏实下来。 一颗大石头猛然落地,方夏软装全司亟待放松,所以,27号下午,方韵一回公司,就拉着夏存和行政开了个小会,最后敲定了周末团建的地点和行程:良月镇,南河边民宿,7月1日~7月2日,两天一晚,活动包含漂流、采摘、烧烤夜趴等等,全程疯玩+开年中总结会。公司上下因此激动不已。 安排好了年中团建,方韵一天也没歇,又匆匆投入到常规工作中……夏存劝她,“你已经快一个月没休过周末了,再这么搞下去猝死了咋办?” 方韵回他:“不用担心,我有自己的节奏。” “okok……”夏存只得放弃。 ◆ 话说回来,四季展馆赶工期间,可把周映旭累得够呛。 作为朗逸的助理,周映旭平日里也并不清闲,每天正事也好杂事也好,一堆一堆的等着他去处理,偏偏他才毕业两年,高低也算个职场新人,新人最擅长什么?当然是擅长犯错,而周映旭之所以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大部分时间其实是在给自己犯下的错擦屁股。 朗逸对身边人谈不上宽厚,平常一个人连着犯同一个错误超过三次,他便不会再给这个人任何机会,但朗逸对周映旭可谓是宽容至极,毕竟……周映旭是妈妈周雾清的关系户,也是自己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表弟,不然,凭着周映旭普通二本的学历和白纸一般的工作经历,根本无法胜任朗逸助理这一职位,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讲,朗逸工作上真正的助理,是刘劲风,而周映旭,基本是被朗逸当作生活助理在使唤。 这也是为什么方韵忙碌时,周映旭也跟着受累的原因。连日来,但凡朗逸往办公室落地窗前一站,周映旭就知道,他的活儿又来了——上午要给方韵送茶点,中午要给方韵送水果,晚上要给方韵送宵夜。 要是可着方韵一个人送,这活儿也谈不上有多累,偏偏朗逸为了避嫌,叫周映旭一送就满个庄园的跑,几乎每家供应商都照顾得当……他周映旭,好歹也算个富二代,如今被哥哥折腾成这样,这阵子可谓是憋了满肚子牢骚,就等着有朝一日得了假,到方舒面前好好发泄一通了。 第40章 他在查你 如今,四季展馆终于顺利交付,周映旭的假期也随之到来,这天按时下班,周映旭迫不及待就来找方舒,两人找了个火锅店边吃边聊,周映旭先是对着方舒哭诉了一通这个月来的遭遇,方舒惊讶不已,“没想到朗总对我姐还挺好呢!” “何止是好?!”周映旭说:“他俩,简直是腻……” “啊?怎么个腻法?” “天天在后座上你侬我侬,不是牵手就是捏脸,或者咬耳朵说悄悄话,有时候直接就亲上了,好几次,我都想给他俩扔路边跳车跑了!” “这么秀的吗?在你面前也不避讳一下?” “可不咋的,之前相亲,我哥还假装对你姐没兴趣!” “相亲……”方舒蹙眉思考了两秒,“他俩不是早就结婚了吗?” 周映旭瞪大双眼,“什么?结婚?他们不是在谈恋爱吗?” “合着你不知道啊?” “知道啥?” “他俩秘密结婚的事啊!” “秘密结婚?” “对啊,他们在那次相亲之前,就已经领证结婚了,但两人商量好了,等我姐项目干完了才对外公布,不然怕同行觉得我姐公司……你懂的,走后门中标之类的。” 周映旭惊得连筷子也放了下来,“这么说,我哥一直在骗我,他告诉我他跟你姐在谈恋爱……” “喔,看来他不想让你知道这个事,”方舒沉思了一会儿,又对周映旭说:“既然如此,你可得保密,不要告诉别人,尤其,别让人知道是我告诉你的,不然我姐会杀了我。” 周映旭表情严正点了点头,“放心,我嘴巴很严的,而且我也没处说去啊,这事儿我能跟谁说啊!?” “嗯嗯,知道知道,只是照例嘱咐一句……” 对话告一段落,周映旭又拿起筷子,涮了几下毛肚,忽然又想起什么,忙问方舒:“你说他俩已经结婚了,那你姐知道朗总前女友的事吗?” “知道啊,我姐说,朗总跟她说过这个事情。” “你姐不介意?” “好像是……不介意吧,看他俩现在这样,八成是不介意的,我倒是没问,这个事,你不是让我别告诉我姐来着……”方舒说着,心虚的低下了头,专心吃起碗里的鸭肠。 “没想到你嘴巴这么严!”周映旭对着方舒赞赏的点了点头,又说:“既然如此,我再跟你说个秘密。” 方舒一听,猛地抬起头,双眼发光问:“什么秘密?” 周映旭刻意压低声音:“我哥最近在调查你姐来着……” “调查我姐?调查她什么?” “调查你姐的前男友。” “前男友?” “嗯对,好像还挺急的,6月初那会儿,让我去查,我又不是霸总小说里那种……啊无所不能的特助,我上哪儿查去啊,查来查去没查到,我哥还生气了。” “那你现在查到了吗?” “没有啊,我后来本来想跟踪你姐来着,结果你姐天天杵工地上哪也不去,我就想,你姐到底有没有谈过啊?她不会是谈了个空气前男友吧?” “好像是谈过的,大学那会儿谈的,后来对方出国了,他们就分手了。” “还有吗?对方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啊,帅吗……” 周映旭眼神越发急切,方舒忽地一警觉,“你上我这搞情报来了?!” “不是……我好歹,我得搞点儿信息回去交差啊,我哥发起火来还是挺吓人的。” 方舒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嗯……我呢,的确也不知道我姐前男友到底是谁,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让你回去交个差,可以吧?”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周映旭对着方舒抱了抱拳。 “我姐那会儿是背着我们谈的这个男朋友,这个男的出手特别大方,送了我姐好多礼物,什么口红、包包、衣服、香水……后来他们分手后,我姐特别生气,就把这些礼物全扔了,然后,我偷偷给捡回来了……” “这么说,你姐还挺恨这个男的?” “应该是的,跟这个男的分手后,我姐抑郁了两年多,那会儿我姐本来要考中国美院的研究生,以她的成绩,十拿九稳的,后来也落榜了,我感觉应该跟她当时的心情有关。” “看来伤得挺深。”周映旭顿了顿,又问:“那……你姐的前男友最近好像回国了,还逼着你姐跟他见面来着,这事儿你知道吗?” 方舒摇了摇头,“这还真不知道,不过……我姐肯定不会再和这个男的有任何牵扯了,这一点,你可以让朗总放心!” 周映旭点了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我一会儿回家就给我哥打个电话。”接着又说:“哦对了,我哥调查你姐前男友这个事情,你可千万别让你姐知道啊,不然我哥会杀了我的!” “我你还不放心嘛!” “嗯,那倒是!” …… 一顿火锅吃完,周映旭感觉心情无比舒畅,一个月来的疲惫瞬时一扫而空,他想,果然,还是应该和方舒多见面啊! ◆ 可惜,方舒并不是个恋爱脑,而是个地地道道的姐控,在她心里,方韵可比男人重要多了,于是乎,刚一到家,方舒立刻便钻进卧室,偷偷给方韵打了个电话。 已经晚上8点多,方韵还在办公室整理白天聊过的两拨客户的需求,见方韵打来视频电话,她慢悠悠接起,却见视频另一头的方舒一副焦头烂额的表情,“怎么了?” “姐啊,你还有心情问我怎么了,你知不知道,朗总在查你啊?!” “查我?” “对啊,你的……丈夫,爱人,在查你。” “查我什么?” “查你前男友的事。” “前男友?”方韵忽地想起那晚赌气和朗逸说过的话,没想到他表面不动声色,背地里却在查她…… “是啊,得亏周映旭傻乎乎的,啥也没查出来,今天竟然还想跟我套话。” “那你告诉他了吗?” “我告诉他什么呀,我都不知道你前男友是谁我咋告诉他?” 方韵庆幸,还好这丫头不知道周朗延的事,不然今天没准儿就已经把她卖了。 见方韵一脸不在乎的模样,方舒突然来了气,又质问方韵:“我听说你前男友回来了,你还跟人见面来着,你要干嘛呀?脚踏两只船啊?” 方韵不答,方舒接着奚落她:“那你倒是踏稳一点啊,咋被人发现了呢?” “哎……”方韵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看着视频里的方舒:“大姐,都是些不耽误挣钱的小事,你就不用担心了,等这两天忙完,我会和朗逸说清楚的。” “好吧,我还有个问题,你还爱你前男友吗?” 方韵想了想,按理来说,她应该答不爱,可是,她真的不爱周朗延了吗?她没有答案,只好沉默,方舒见她犹疑着不说话,大概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嘱咐她:“姐,虽说爱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但是爱两个你可得藏好了啊!” “噗……”方韵被逗笑,“死丫头!” 方舒摇了摇头,“我的姐啊,你的生活真是精彩啊,我是没什么发言权了,挂了挂了……” 挂断电话,方韵陷入沉思,她蓦地想起自己和周朗延的约定来,7月2日,画展…… 良久,她在心里打定主意,下次见面,会是她与周朗延最后一次见面,到时,她会把真相告诉所有人,她会让周朗延知道,她已与朗逸结婚,也会让朗逸知道,周朗延是她前男友的事实。 到时,周朗延会怎么想,她不会再关心,至于朗逸,若是他不介意她与周朗延的旧事,想继续这段婚姻,她乐意奉陪,但他若是介意,想与她离婚,她也绝对配合。 总而言之,隐瞒真相与他结婚,婚后又数次与周朗延见面暧昧……这事终究是她理亏,所以,待一切“大白于天下”后,这段婚姻究竟该何去何从,她想,到时就全凭朗逸决断了。 第41章 老板的八卦 忙了两三天,终于熬到了周末。 周六一早,夫妻俩一如往常起了个大早,吃早餐时,方韵将周末公司团建,晚上不能回家的事情同朗逸讲了一遍,朗逸答没关系,又问方韵:“晚上可以去民宿找你吗?” 方韵无奈摇了摇头,答:“可以……” 吃过早餐,朗逸出门去了庄园,方韵上楼收拾一番后才开车往良月镇赶,她必须在9点之前赶到良月镇高速出口处,这是昨日大伙儿商定的集合时间和地点,方韵是老板,自然不能迟到,况且她还得顺路去接两个同事,这会儿虽然才8点,但从晴朗居到良月镇至少半个小时车程,时间实在算不上充裕。 好在一路并未堵车,两个同事也早早等在家楼下,8点50分,方韵的车子准时出现在了集合地点,三人下车看了一圈,她们竟然是第一个到的……方韵对着两位同事叹了口气,“我就说这帮子不靠谱吧!”说完又拿出手机,凑到两个小同事跟前,三人一起拍了个照。 方韵把照片发到公司大群,又在照片下添发了个消息:我们三个到了,马上9点开始计时,待会儿迟到的人,晚上负责给大家烤串儿啊! 不多时,底下一片哀怨,不是这个起晚了,就是那个在堵车,更有甚者,回消息讲早上家里的猫不让出门……群里霎时一片欢腾。 两个同事看方韵一直笑眯眯,支支吾吾着上前跟方韵打听八卦——打听方韵的八卦。 “老板,问你个事可以吗……” “啊,什么事?” 其中一位同事讲:“我前两天不是去参加了科勒主办的青年设计师学习营……” “嗯,然后呢?” “我在那儿碰见了灵歌软装的两个设计师,对方跟我打听你的八卦来着。” “我?什么八卦?” “他说,前阵子你在良月庄园监工的时候,每天和良月集团的朗总去镇上约会,还说……” 方韵忽地一心虚,“还说什么了?” “还说有人看见你和朗总在办公室……激吻来着……” “激……激吻?!” “嗯,激吻……” 方韵大呼一口气,接着问:“还有吗?” “没有了,不过对方问我,你是不是老早就和朗总认识,他们好像以为我们是……走后门中的标。” 方韵心中一紧,渐渐收起了笑容,那同事看情况不太对,立刻补说:“但是,我当场就反驳他们了,我说我们老板为了这个项目连公司都不管了……” 方韵看出了同事的紧张,连忙出言宽慰,“我和朗总……我们的确认识,但公司之所以中标,是因为我们的价格和设计,跟其他无关,等时机合适了,我会把我和朗总的关系告诉你们。” 两位同事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已经9点,一辆又一辆熟悉的车子在三人前后停了下来,方韵数了数,除了她们和行政,其余人竟然都迟到了…… ◆ 两天前,行政在群里发了个调查:这次团建,大伙儿是想先苦后甜还是先甜后苦啊? 简言之,是想先玩,后开会,还是想先开会,后玩,大伙儿纷纷表示,要先苦后甜,少数几个油嘴滑舌的销售不仅不表态,反而在群里质问人事:“凭什么开会就是苦啊?我就喜欢开会,方夏的会是甜的……” “对啊,方夏的会哪次苦过?” …… 不出意外,几人最终收获了一片嘘声。 最终,大家还是一致认为,应该先开会,开了会,再踏实疯踏实玩,是故今天上午,办完入住后,方夏全体23号人围坐在南河边民宿的会议大厅里,开年中总结会。 会上,夏存先总结了方夏软装上半年的业绩数据,紧接着,方韵上台和大家分享了良月庄园四季展馆项目的情况。 她讲,良月庄园项目是公司成立4年来第一个工装项目,为了做好这个项目,公司无论销售、设计、还是工程部的同事,都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如今,良月庄园项目终于顺利交付,尾款正在走流程,最晚8月初就能到账。 又讲,这一个工装单子的营收,顶10个家装单子还不止,所以接下来,公司要扩招,成立专门的工装部门,届时,她的工作重心会从家装业务转移到工装业务上,“所以,公司全体同仁,有对工装感兴趣的,下周上班后,随时来找我,咱们争取下周就把公司的工装台子搭起来!” 方韵话音一落,台下顿时议论纷纷,尤其夏存,直接问方韵是不是要跟他抢人,方韵俏皮一笑,“那就各凭本事咯~” 两个老板顿时“剑拔弩张”。 接着,在行政主持下,各部门领头各自对上半年工作做了总结发言,又谈了对下半年工作的规划和展望,临近中午,这场萦绕着欢声笑语的方夏年中总结会才圆满落幕。 吃完午餐,全司驱车前往良月镇摩围山——去漂流。 此程漂流,起点位于摩围山半山腰一处深潭附近,这条供游人漂流的山间小溪,是南河无数支流之一。炎炎夏日,从半山深潭乘坐气垫船出发,一路颠簸漂流到山脚南河平缓河段,整个过程刺激非常,能令人完完全全忘却烦恼,对于上班族释放压力相当有效。 开始漂流,两位老板一条船,方韵本来对这场漂流充满期待,没想却是听着夏存的鸡叫漂完了全程,到山脚后,两人拖着湿漉漉的身体往停车场走,一路上,方韵不停问夏存索要精神损失费,夏存磨不过她,答应过两天送她一个gucci的迷你手提包,方韵心情才稍稍舒畅了一些。 傍晚,全司同事围在民宿小院里烧烤、喝酒、聊天……入夜,吃饱喝足,大家都有些醉了,白日里搭方韵车的两个同事突然提议,让两位老板和大家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方韵知道这是个坑,但难得出来玩一次,只要大家开心,作为老板,牺牲一下又何妨,于是拉着夏存大大方方加入了这场游戏。 很俗套的游戏,酒瓶转到谁,谁就遭殃。 玩了几轮,大伙的话题渐渐成人化,气氛因此陡然升温,忽然,酒瓶指向方韵,上一个中招的同事负责出题,方韵见之前大冒险的题目实在是过分的冒险,于是选了真心话,对方立刻一脸八卦的问:“方总,听说你和良月集团的朗总在约会,这是真的吗?” 第42章 他来救场 现下提问的人,并不是之前两位同事中的任何一人,方韵这才顿悟,她和朗逸的事情恐怕已经在公司甚至行业内传得沸沸扬扬了,只是一直没人敢问到她和夏存跟前,这才给了她一种这事没人知道的错觉。 该如何回答呢?既然是真心话,罢了,豁出去了,反正也打算过两天告诉大家的,于是方韵笑着点了点头,答:“是真的。” 现场顿时一片沸腾,很快,酒瓶又转了起来,不知大家是否在刻意为之,越往下,酒瓶越是频繁的指向方韵,于是方韵被迫回答了一个又一个关于朗逸的问题。 “方总和那位朗总什么时候看对眼的啊?”“嗯……去年夏天。” “方总和朗总亲过了吗?”“……亲过了。” “方总和朗总,做过了吗?”“…………做过了。” …… 最后,就连夏存也贱兮兮加入了整蛊方韵的队伍,轮到他发问时,他竟问方韵:“方总,朗总的那个,大吗?” 方韵气急,“我要改选大冒险!” 可惜众人不愿给她机会,“诶诶,不行的啊方总,选定真心话就是真心话,不好改的啊!” 方韵没辙,心一横,闭着眼说:“……还可以。” 桌上顿时“吁”声四起,有不懂事的径直高喊,“还可以到底是大还是不大啊?” 方韵有些难为情,她当然知道同事们没有恶意,但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被开这样的玩笑,她想冷脸,想离场,但此时此刻,这样扫兴的事,她不能做……正尴尬着,不知怎的,眼前的躁动忽地戛然而止,方韵见大家齐刷刷往她身后看,有些好奇,却是还没来得及转身,身后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关于我和你们方总,大家有什么问题,不如直接问我吧。” 这声音低沉而略带磁性,方韵会心一笑,是朗逸。 果不其然,她猛地转身,便见朗逸面带笑意向她走来,手里还拿了瓶胖乎乎的洋酒。他仍穿着早晨出门时那身衣裳,大概是工作了一天的关系,眼前的他已经不似早晨那般清朗克制,转而多了丝许慵懒随性……他越走越近,方韵的心情不自禁紧了又紧,她很想管住自己的心跳,可她……管不住。 见来人竟是朗逸,夏存顾不上震惊,便连忙往旁边挪了挪位置,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让给了朗逸。 朗逸坐下,看了眼身旁的方韵,又将视线从众人脸上扫了一圈,才道:“大家怎么不说话了?” 方韵见方才还嚣张放肆的众人这会儿纷纷紧闭嘴唇,只余一双眼睛,眨巴眨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忽地就想笑,已经有些憋不住,只好任凭笑意流散,但也不好笑得太扬眉吐气,只好讲两句话分散笑容里的得意成分:“大家要是吃得差不多了,不如先回房休息吧,明天上午我们还要去采摘呢。” “啊对对对,明天可不能再迟到了……” “哎呀,我都醉了。” “你别说,我还真有点困了!”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强掩着尴尬离开了现场,很快,诺大的小院便只剩方韵、夏存、朗逸三人,夏存之所以留下,是出于礼貌,必须得和朗逸客套几句,客套完了,他也径直回了房间。 终于,桌上只剩下方韵和朗逸,方韵这才发话:“你怎么来了。” 朗逸却不回答方韵的话,反而质问她:“为什么让他们这样欺负你?” 方韵当然知道朗逸的意思,于是支支吾吾答:“大家……没有恶意的,而且都喝多了。” “那也不行,以后不许让人这样欺负你。” 方韵笑笑,点点头,“嗯……”又说:“谢谢你,解救了我。” 方韵说着,伸手就想抱朗逸,却被朗逸制止,他问她:“你不害怕吗?” 方韵不解,“害怕什么?” 朗逸对方韵使了个眼色,“你的同事们……” 方韵会意,猛地转头,发现每个房间的阳台都站着人,有反应慢的,现在还盯着方韵和朗逸瞧得认真,那些个反应快的,要么已经在抬头看天,要么便是低头刷起了手机……一群狗腿子,方韵被逗笑,又转头看向朗逸,道:“不怕……” 朗逸于是将方韵抱进了怀中。 不出意外,两人刚抱到一起,不远处立刻传来一阵又一阵窸窸窣窣的窃喜声。不想成为众人调笑的对象,加之院子里蚊子不少,方韵便拉着朗逸回了房间。 ◆ 南河边民宿是良月镇名气颇大的一家民宿,因设计走的是地地道道的北欧风,且在装横上十分舍得下料,老板又在朗市设计界小有名气,因而吸引了许多志同道合的客人,故而一到节假日,这里基本是满房状态。 但方韵夏存和老板既是同行,又是老熟人,所以前两天夏存一和老板打招呼,这边就把房间给留了出来——员工们住主楼,方韵和夏存两位老板共享一个独门独院。不过,不管员工还是老板,所有人的房间都是河景房。这是南河边民宿的主打卖点。 进了院子,方韵见夏存的房间虽亮着灯,窗帘却拉得严严实实,她料想夏存不会再出来,于是利利落落拉着朗逸进了房间。 房间很大,靠近院落一侧是起居室,临河一侧是卧房,卧房外有露台,露台下就是南河。此处河段平缓,流水声不大不小,恰好助眠,但河边蚊子太多,所以方韵嘱咐朗逸,“别去露台,蚊子太多。” 朗逸答好,坐进沙发,方韵又讲,“出了太多汗了,我先去冲个澡……”说完不等朗逸回答,径直就去了浴室。 不多时,方韵从浴室出来,身上衣裙已被换下,转而披上一件宽松舒适的银白色缎面衬衫裙,“我好了,你要不要洗一洗……”她问沙发上的朗逸。 这暗示意味太过明显,朗逸笑笑,起身走到方韵跟前,“你还真想让我蹭你房间啊?” 方韵从容不迫,“你不会白蹭的,对吧?” “……”朗逸浅笑,“当然不会!” “那就行,”她流氓似的拍拍他屁股,“去吧……” ◆ 不多时,有淅淅沥沥的流水声从浴室传来,方韵听着,渐渐变得兴奋难耐。今晚前前后后喝了好几杯啤酒,她有些醉了,但现在,她还想再喝点儿。 于是她找出开瓶器,打开了朗逸带过来的洋酒,把酒倒进酒杯,浅尝一口,还差点意思,似乎不够清凉?她即刻拨通客房电话,叫前台送些冰块过来,前台得令,不多时就把冰块给方韵送了过来。送走前台,方韵端着冰块坐回沙发,拿起镊子就往酒中加了三四块小方冰。眼见晶莹剔透的冰块渐渐被染上酒色,方韵端起酒杯轻轻晃了一晃,再尝一口,从舌尖凉到喉管,就是这个感觉了,舒爽。 一杯喝完,又喝一杯……喝到第四杯时,朗逸从浴室出来了,方韵抬起迷蒙的眼,见朗逸头发湿着,上身光着,只下身围了条白色浴巾……虽然已经见过他这般模样,无数次,然而此刻,她整颗心连带着整个身体……仍是说不出的潮热沸腾。 第43章 昨晚战况太激烈 “这酒……真不错。”方韵说着,端起酒杯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朗逸跟前,“你要不要尝一尝?” 朗逸见她晃晃悠悠,连忙将她扶回沙发坐下,又瞥见瓶中洋酒已下去三分之一,连忙一脸苦笑看向方韵,“你这是喝了多少?” “不多不多,三四杯……” “你醉了你知不知道?” “知道啊,浑身……沉沉的,热热的,酥酥麻麻的,就是醉了。” 朗逸轻轻叹口气,从方韵手中取过酒杯放到桌上,“不能再喝了,不然你明天会难受……” 方韵甜甜一笑,“好,听你的,你说不喝我就不喝了。” 说着,她又搂过朗逸脖颈,“朗总,你长得真好看……”她的声音娇软,里头浸满了情欲,已经不似平时那般清白透彻。 他哪里知道她喝醉了竟是这副模样,他从没见过她这样热烈主动,因而久久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显然,他已经乱了方寸。玫‧₊˚❍୭̥瑰 她却沉浸在自己的节奏中,此刻已然骑到他身上,她主动吻他,吻他嘴唇,鼻尖,眼角,眉梢……又轻轻咬他滚动的喉结,末了,她一路亲着他侧颈,贴到他耳边,用极轻极沉的声调对他说:“朗总,我想……” 她的呼吸像电流,一簇一簇洒进他耳中,很快,他浑身触电一般,不受控制的颤栗起来……但他强装镇定,甚至明知故问,“想……什么?” 她急切咬了他耳垂一口,才低声答:“想要你……” 他终是被击中,掐着她腰,反客为主,将她压到身下,狠狠吻上了她的唇…… ◆ 次日一早,朗逸早早便离开民宿去了庄园,临走前,他找到民宿老板,告知对方这两天方夏软装在民宿的消费都由他个人买单,老板讲方夏已经付过住宿费,只剩餐饮费还没结,朗逸又讲,把方夏付过的费用原路退回即可,老板会意,照做,共收取朗逸方夏全员此行房费+餐饮费2.9万余元。 行政同志早起,正刷着牙,忽地收到民宿退款,找到老板一问,才明了事情缘由,她微微一惊,当即给方韵发了个消息说明情况,方韵回复:“就这样吧,退回的钱平分给大家,就当给大家发个夏日福利了。” “那么,请方总代我们感谢朗总了。” “好,我会跟他转达的。” “嘻嘻,”行政又回:“这朗总,真是不错一人……” 方韵笑笑,放下手机,又把脸埋进枕头里。 昨晚喝得太多,再加上啤酒混着洋酒喝,后劲实在是大,昨夜醉着不觉得难受,这会儿清醒了才感觉头痛欲裂。 不该喝后面那顿酒的,方韵想,不过,真要说起来,昨夜后悔的事可远远不止这一件——她知道朗逸要过来,本打算趁机将周朗延的事和他好好聊一聊的,可她喝了酒兽性大发,只顾着和朗逸颠鸾倒凤,倒把正事儿忘得一干二净……罢了,她想,不差这一天,今晚去见见周朗延,把事情和他说清楚,晚一些,等朗逸回家,再跟他聊,也是一样的。 打定了主意,本想再眯几分钟,8点整的闹钟却突然响了,无可奈何,她只好起床……辅一下床,差点没站稳,她有些难为情的皱了皱眉。 起床略略收拾了一番,化了妆,换了衣服,整个人复又容光焕发,8点30分,方韵拖着行李箱打开了房间门……却见夏存正靠着门框堵在门口。 “狗,不去吃早餐,在这干嘛呢?” 夏存不答,只是冲方韵摊着手,“方总,精神损失费。” 方韵不明就里,“什么精神损失费?” 夏存慢悠悠翻了个白眼,“昨晚,你们战况太激烈,我刚一眯着,就给我嚎醒……愣是给我干到快三点才睡着,这个事情给我的身体和心灵都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你难道不该赔我精神损失费吗?” “啊!?你听得见?” “大姐,你去屋里敲敲墙板,两房中间是隔断啊,我真是小瞧了你们夫妻俩,白天看着一个赛一个的正经,晚上玩得倒挺花……” “……” 夏存晃了晃摊着的手,“精神损失费……” “……” “搞快点啊,9点就要集合,还得吃早餐呢。” “那个……你不是说要赔我一个包吗,那包不用赔了,咱们就……抵消了行吗?” “抵消?说得轻松,你的损失和我的损失,孰轻孰重?你知不知道对于一个没有性生活的单身汉来说,你们昨晚的行为有多伤人啊?” “你?你没有性生活?” 夏存挑了挑眉,“至少昨晚没有。” “……那我也赔你个包,好吧?” “什么包?” “你想要什么包?” 夏存努力憋住笑,“我要……lv的黑色carry all,size就……大号。” “……你可真敢开口啊!” “不管,昨晚太受伤。” “得得得,给你买给你买,赶紧让开……” 夏存往旁边轻轻一跳,又回头奚落方韵,“怎么样,腿还好吗?” “闭嘴!” …… ◆ 蓝莓采摘、农家乐午餐……又是热热闹闹的大半日,待所有活动结束,已经快下午5点,大伙在行政安排下吃了个简餐,便各自驱车返回市里,临上车前,方韵接了周朗延的电话,答应他一会儿就去画展跟他会面,电话那头,周朗延声音轻快,似乎很开心。 这阵子,他几乎每日给方韵发微信,说些诸如我想你,好想见你,你有没有想我之类的话,方韵在忙,总也无法及时回复,待忙完看到消息时,已经没了回复的心情,但为了安抚周朗延的情绪,她也三不五时拍个工地的照片发给周朗延,意思是,我真的在忙,消息没回,还请见谅,周朗延是聪明人,立刻就答,你忙你的,我发我的,你看到了就行,不回也没关系,方韵嗤笑,周朗延狗起来真是比谁都狗,又忽地想到今天要让他知道真相,心中还有些不忍…… 要去美院,自然就无法顺路捎人,方韵只好嘱托夏存,多跑点路,将来时搭便车的两位同事送回家,夏存以为方韵是要去找朗逸,爽快应下这一嘱托。 ◆ 今天,周朗延原计划:在画展上跟方韵求婚。 这是哥哥的建议,所以他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朗逸,但他没说求婚对象是方韵的事,他害怕哥哥知道方韵是他前女友,害怕哥哥发现他心底最不堪的秘密,他希望哥哥出现时,一切已成定局,这样,就算哥哥再怎么介意再怎么反对,他也不会再投降和退缩。他是如此的渴望方韵,渴望到想余生都与她在一起,渴望到不惜与哥哥和妈妈对抗。 接到周朗延电话时,朗逸正在各展馆做最终巡察,下周一,也就是明天,庄园就要对外开启试运行,他必须确保一切万无一失,但弟弟要求婚,作为哥哥,他说什么也是要去做个见证的,所以他对周朗延讲,手上还有些工作,忙完晚一些就过去。 和弟弟通完电话,朗逸又给方韵发了条消息:晚上有点事情,可能晚一些回家,你到家后先休息,不用等我。方韵回:好的。 也是在今天,周映旭终于憋不住了,将哥哥朗逸已经和方小姐秘密结婚的消息告诉给了姑姑周雾清,周雾清一早便知小儿子将在今日同方小姐求婚,突然得知这个消息,自是震惊不已,于是一边埋怨周映旭怎么不早点告诉她,一边慌慌张张拿过手机给周朗延打电话,她必须阻止他,可惜,打了无数个,周朗延都没接,眼看天快黑了,周雾清只好叫来司机,带上周映旭,驱车去了小儿子预备求婚的地点——朗市美院春天花园美术馆。 第44章 画展,求婚 返程的高速上遇到个事故,堵了40多分钟,方韵到美院时,已经快8点。今日有画展,美院校内停车场对外开放,停好车,方韵慢慢悠悠往美术馆走。 漫步在校园,这里的一切好像从未发生过变化,只是一张又一张青春的面孔已经十足陌生……看着路过的女孩们笑得开心,方韵也笑,忽而,有两个女孩上前同她搭话,“你好,请问你是方韵学姐吗?” 方韵点头,“我是?” 两个女孩瞬时喜笑颜开,“可以跟你合张影吗?” 方韵不明所以,但仍是答应了女孩们的要求。 她觉得奇怪,怎么大家会认识她,方夏软装虽然获过几次奖,她也的确上过几回家装杂志,但她不觉得自己已经火到走在路上会被人认出的程度,只是一瞬的工夫,她忽地想起画展门票上印着的她的剪影,立刻便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她于是加快步子往美术馆走。 走上阶梯,方韵在美术馆门前停了下来——她眼前的美术馆外墙上贴着一张大大的画展海报,海报大幅位置被一幅油画占据,油画大幅位置,又被深蓝色的海水占据,海水中央,一个女孩穿着白裙静静漂浮在水中,那女孩闭着眼睛,表情平静,方韵一眼便认出,这女孩,是她。 周朗延笔触细腻,将她五官描得惟妙惟肖,画布中的她仿佛随时可能睁开眼睛,在水中轻轻游动起来…… 她的心已经不可控的开始悸动,她喜欢这幅画,一如她从前喜欢周朗延那样的喜欢。 来的路上,她隐隐有些担心,她怕他真的听了朗逸的建议,跟她求婚,但此时此刻,看到这幅画,她即刻便明白,她的预感是对的。 她忽而开始好奇,他会怎样同她求婚呢,他会以怎么样的表白打动她封存已久的心,还是说,他只是单膝跪地,掏出戒指,她就会没出息的沦陷……她迫不及待想知道一切。 她进了美术馆。 馆内灯光昏暗,逛展的多是学生,他们在一副又一副的画像前驻足,沉默,欣赏,无人注意到她的到来。 方韵一副一副看过去,画作里是一个又一个的她,她的背影,她的侧颜,她的正面,她笑时的样子,哭时的样子,生气时的样子,她在露台,在落地窗前,在餐桌旁,在河岸边,在游泳馆,在冒着烟火气的小店……她和周朗延在一起时的每一个模样,都被他画进了画里。 她终于明白这个画展为什么叫“深海”。 暖暖风吹来/像温柔独白/由黑夜偷偷记载 放下了姿态/句句都是爱/海水也沸腾起来 我把你藏了又藏形影分不开/一天天渗透思路血脉 …… 原来,他与她耳鬓厮磨的两年,自始至终都只是一场见不得光的掩藏。 原来他爱一个人时,不是把她藏起来,而是会像此刻这样,搅动着暗流,轰轰烈烈的表白。 那他到底爱她,还是不爱她,还是说,从前不爱,现在爱,可是周朗延啊,方韵想,傻瓜,已经晚了。 她的眼泪蓦地流了下来。 “你终于来了……” 是他的声音,方韵转头,见周朗延从后方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停在她面前,伸手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怎么哭了?” 方韵不答话,她想控制自己的眼泪,可越是想控制,泪水就越发肆掠,周朗延不停安慰她,“不哭了,乖,不哭了好不好……”他拽起衣袖,不停为她抚去脸上的泪。几分钟后,方韵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周朗延这才问她,“这个生日礼物,喜欢吗?” 方韵看了眼周朗延,轻笑着点了点头。 周朗延又牵起她手,带着她将这画展重新逛了一遍,每逛到一副画前,周朗延便绘声绘色讲起当时的场景来。 “还记得吗,我们在河边遇到一只流浪猫,它喜欢我,不喜欢你,你气得一路没理我……” “这个,你养的多肉第一次活到6个月,你开心的捧着它让我给你拍照……” “还有,这个,你在窗边写生时的样子……” 方韵笑着,回想起那时的她和他来,良久,她终于开口,“画这些画,你用了多长时间?” “不知道。” “不知道?” “嗯,到英国之后,我时常想起你,想你的时候,我画不进别的,就画你,画着画着,就攒了好多,展上的这些,只是被精挑细选出来的一部分……” 方韵已然无言以对。 到了被印上海报的主画面前,周朗延又讲:“只有这幅,是最近画的。” 方韵看着这幅画,怅然若失,周朗延却忽地扶正她肩,对她讲:“还记得吗,有一次,你喝醉了闹着说要嫁给我,还说希望我能在画展上跟你求婚,我当时答应了你……” 他说着,表情渐渐严肃起来,下一秒,他单膝跪地,同时从兜里掏出戒指盒。 他打开了戒指盒。 他开始同她表白,“方韵,我知道我是个混蛋,上学时,人人都嫌我是个浪子是个无赖,只有你,不厌其烦的爱我,我那时太年轻,没能好好珍惜你,我知道你一定在气我,气我一声不吭丢下你,现在,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用余生来弥补你……我爱你,方韵,我爱你,嫁给我……”他小心翼翼放低声音,“嫁给我,好不好?” 他停了下来,该轮到方韵发言了,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听见周朗延这番感人的自我剖白,周围看展的学生陆续停了下来,但他们并不吵闹,只是站在各自的位置,面带微笑看着展馆一角的这对璧人,他们的眼中充满了鼓励和怂恿——鼓励是给周朗延的,怂恿是给方韵的。 方韵却仍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无法说好,也无法说出任何拒绝的话语。 ◆ 周雾清和周映旭匆匆赶到美术馆时,已经8点过10分,两人径直入馆,想尽快找到周朗延,却不想在半途碰见了朗逸。 他站在一根大大的圆柱后面,圆柱替他挡住了本就昏暗的灯光,周雾清大惊,立即上前拍了拍朗逸的肩膀。 “嘘……”意外的,朗逸拦住了两人。周雾清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也顺着他视线往里瞧,便瞧见了不远处,那副占了一整面墙的巨型蓝色画作下的周朗延和方韵。 他正单膝跪地,眼神恳切,她却一言不发,只顾流泪。 周雾清知道,朗逸是想听听这位方小姐的答案…… 可是,听了,又有什么意义? 但当下一切已经不是凭她一己之力就可力挽狂澜的情况,她只得静下心,享受这份弥足珍贵的暴风雨前的宁静。 第45章 你在犹豫什么?! 方韵越哭越厉害,周朗延想起身为她擦去眼泪,可他还没听到她的答案,他不能起。他的心开始变得焦灼。 他原本以为这是一场必胜的战役,从前,无数次,他们争吵、分开,只要他愿意回头,她总会在原地等他,他以为这次也不外乎如此——但是,如果这次能将她拉回到他身边,周朗延想,他一定不会再丢掉她。 可她仍是流着泪,不答话。忽而,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什么地方传入耳际,“方小姐……我弟弟还在等你的答案呢!” 方韵和周朗延猛地转头,便看见了从阴影里走出的朗逸、周雾清、以及周映旭,两人脸上俱是一惊,随即各自进入不同心绪——方韵开始心虚,周朗延则是勇气更甚。 但很快,周朗延的情绪便发生了变化,因为他并未在哥哥、母亲、表弟的脸上看到任何鼓励、恭喜的神色,反而,他在几人脸上看见了愤怒、心疼、和害怕。 哥哥在愤怒什么?母亲在心疼什么?表弟在害怕什么?周朗延疑惑不已,另一边,方韵也幽幽转身准备离开,周朗延连忙起身拉住她手,“方韵,你到底怎么了?” “放开她!” 说话的是哥哥,他话音未落,人已大步上前将方韵从周朗延身侧拽走。 手中握得紧紧的东西,忽地被哥哥暴力抢走,这样的感觉,周朗延再熟悉不过,如果是普通的玩具,他会让给哥哥,可她是方韵,周朗延于是快步上前,拦在了两人面前,“哥,她是我女朋友!”言下之意,你不可以这样把她带走。 朗逸却不答话,只是从兜里摸出手机,手指不停在页面上划弄,不多时,他把手机举到周朗延面前,周朗延定睛一看,是一张结婚证的照片。 朗逸和方韵的结婚证。 他忽地明白了一切,他明白了哥哥此前的坦然与松弛,也明白了方韵此前的含糊和挣扎。 他蓦地怔在原地,连哥哥把手机收回也未曾发觉。下一瞬,朗逸已经拉着方韵离开,见两人渐渐从视线里消失,周朗延猛然清醒过来,他拔腿便要追上去,他要把方韵抢回来,这一秒钟,他心里泛起一阵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他明白,此时此刻,若是他放任她离开,她就永远不会再回来……可周雾清和周映旭死死拦住了他。 “妈,放开我,我要去追她……”周朗延的眼白渐渐染上赤色。 “孩子……”周雾清蓦然流下了心疼的泪水,“孩子,放手吧,方小姐已经是你哥的妻子……” “为什么……为什么……”周朗延的眼泪终是流了下来。 周映旭一边用力拦住周朗延,一边警觉的盯着周围众人,他想,如果有人上前看二哥的热闹,他一定帮二哥把人赶走。可惜,美术生的修养一贯是很好的。无论是刚才求婚,还是此刻求婚对象被人截走,都始终没人上前围观,他们只是震惊了大概30秒,便又重新开始在一副又一副别具匠心的画作前流连。很快,空旷的美术馆复又安静下来,众人唯一听得的声响,只剩周朗延高高低低的啜泣声。 ◆ 朗逸走得很快,方韵必须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子。 “朗逸,朗逸……” 她不停叫他,他置若罔闻。 “朗逸,你先放开我……” 朗逸仍是不理会她,只是拿起手机,拨了一通电话,那头很快接起,朗逸冷声对着手机道:“把车开到美术馆门口。” 走下美术馆阶梯,朗逸终于停了下来。他停得太突然,方韵没反应过来,一个踉跄撞到他手臂上,这一撞并不轻,方韵感觉额头钝钝的疼,朗逸却跟没事人一样,忽地转身,一把将方韵拽到胸前,他直直的看着她,良久不说话。手却抓得很紧。 方韵极力想挣脱他手,一边挣一边细声讲:“朗逸,我手疼……” 朗逸却将她抓得更紧,他终于开口,“你刚才……在犹豫什么?” 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压制胸中愤怒,方韵瞧着朗逸发红的眼,泪水忽又流了下来,然而此刻,她已经分不清她的眼泪是因何而流,是因为心疼周朗延,还是因为惧怕朗逸,或者单纯的觉得自己可笑……她已经彻底乱了方寸。 他却穷追不舍:“你想答应他,是吗?” “朗逸……”方韵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又着意稳了稳心神,才道:“我之后再跟你解释,好吗?” “解释什么?”朗逸情绪几近崩溃,面上却仍波澜不惊,“解释你们如何当着我的面眉来眼去?解释你每天晚回家都是在跟他约会?解释你为什么一直骗我?解释你如何脚踏两只船?” 方韵看着朗逸不停摇头,“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朗逸冷笑一下,还想质问什么,老刘的车子慢慢停稳在两人面前,朗逸将视线从方韵脸上抽走,打开车门,又用力一拽,最后近乎是将方韵扔进了车子后座。 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回家!”朗逸说完,车内立即安静下来,方韵不再说话,只是任由眼泪默默的流着。 很快,车子驶出校门,驶进清溪东路,驶上南河大桥……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在家门前停了下来。 朗逸快速下车,到另一侧打开车门,一言不发将方韵从车上拽下……他拉着她进门,上楼,最后,他一把将她扔进起居室的沙发,方韵忙想起身坐稳,却是刚直起身子,朗逸就欺身朝她压了上来。 他近乎用尽全力在吻她,像是要将所有怒意发泄在这个绵长暴力的吻里,方韵用力挣扎,但她双手早已被他举到头顶狠狠固住,他们体型差得太多,他只需轻轻用力,就能将她的反抗余地砸得稀碎……她已经快要窒息,好在,他终于转而亲吻她侧颈,她趁机呼吸,说话,“朗逸,你不要这样,我害怕……”不知是可怜她的处境,还是总算将怒意发泄出几分,他在她颈窝处停了下来。 他喘着粗气从方韵身上离开,又叉着腰扶着额在屋里来来回回踱了许久,方韵不想两人就这样冷下去,起身整理好衣服和头发便走到朗逸面前,她轻轻拉起他手,却被他甩开,“别碰我!”他说得克制,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坚决。 第46章 知道你哪里跟她最像吗? 她轻轻拉起他手,却被他甩开,“别碰我!” 他说得克制,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坚决。方韵差点被他吓退,但她知道,他是在赌气,况且,她仍心虚着、愧疚着,她必须跟他解释,必须同他道歉,所以她并未退却,而是复又用力抓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小小的,软软的,他若是仍想甩开,只需轻轻用力就能做到,但他已经甩开一次,这第二次……他已经无法再甩开,所以他由她抓着。 但他有意不去看她。 “朗逸,对不起……” 他不答话,她接着道:“我本来……本来昨天就要跟你说这件事的,但我昨晚喝醉了,我们……我想着今天跟他见过面,把我们已经结婚的事情告诉他,好彻底打消他的念头,晚上回家再把我和他的事情也跟你讲清楚,谁知道……” “谁知道我会过去?是吗?”朗逸冷笑着看向方韵。 方韵沉默,默认。 “所以你真的打算今晚告诉我真相吗?如果今天我没过去,你是不是打算继续骗我?” 方韵用力摇头,“不是的……” “不是的?今天以前,你有多少机会把真相告诉我?为什么没告诉我?” “我……我害怕,怕你生气……”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我本来想等庄园项目结束,再把一切告诉你……” “项目?为什么要等项目结束?”朗逸忽而提高了音量,近乎是吼着道出了心中疑问:“这件事跟庄园的项目有他妈什么关系?!!” 方韵被他突如其来的吼叫吓得失了语…… 朗逸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难不成……你的意思,是怕提前告诉了我,我一生气,就会从中作梗,破坏你们方夏软装和庄园的合作?” 方韵继续沉默……朗逸复又狠狠甩开了她的手,“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不是……不是……”方韵支支吾吾道:“我只是……只是,只是觉得项目结束后就没有其他顾虑了……”这话一出口,方韵立马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可惜覆水难收,话已经进了朗逸的耳朵。 “呵……”朗逸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方韵,“顾虑?没有顾虑了,就可以不在乎我的感受了,就可以随时随地过河拆桥和我离婚了,你是这个意思吗?” “不……不是的……”方韵的底气一缕一缕散尽。 朗逸却仍沉浸在这个话题中走不出来,“既然如此,方总,方老板,你真的觉得项目结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吗?你别忘了,尾款还在走流程呢!” 方韵忽地睁大眼睛,一副被吓坏的表情看着朗逸,朗逸感知到她情绪的变化,瞬时气急,一怒之下,便将一旁桌上花瓶推扫在地。那花瓶是厚玻璃质地,掉到地毯上仍完好无损,只是瓶中玫瑰不免撒了一地,瓶中的水……也成片成片沁入地毯。 不知过了多久,花瓶仍在地上来回滚动,方韵忙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也许……她想,也许应该等朗逸冷静冷静再跟他谈,于是她慢慢转身,回到沙发拿起包,准备离开,离开前,她轻声对朗逸讲,“等你情绪平复一些我们再聊……” 话音落下,她缓步朝门口走去,却是没走几步,就被朗逸牢牢拽住,他拉着她走到门口,关门,反锁,紧接着,又猛一用力将她重重抵到门上,“你想去哪里?”他的声音很冷。 “我……我想回家。” “回家?这里不是你的家?” “朗逸……你现在情绪不好,我没有办法跟你沟通。” “我情绪怎么不好?我今晚才知道我老婆是我弟弟的前女友,哦……或者不是前女友,是女朋友,大家亲上加亲,我情绪好得很!” “你……不可理喻。”方韵将头别过去,不再与朗逸对视。 朗逸却捏过她脸,迫着她与他对望,“……”良久,他重新开口,“方韵,你爱我吗?” 方韵赌气,尽量让眼睛往别处看,偏偏不回答他的问题,再者,纵然是爱,这个当口,她也说不出口。 他又继续追问,“那你爱他吗?” 方韵仍是板着脸不答话。 “他回来之后,你们……睡过吗?” 方韵终于不得不看向他,“朗逸,你把我当什么了?!”她的愤怒近乎要从眼中溢出。 “好,没睡,那……亲了吗?” 今夜第一次,方韵的沉默里带着无尽的心虚,她不自然的咽了咽口水,又将视线投向别处。 “你们通常……是在什么时间约会?约会的时候都做什么?是他主动亲你?还是你主动亲他?你们……亲了几次啊?”他皱了皱眉,似乎想起什么,又道:“对了,那次是你主动亲的他吧?在老宅相亲那次,当时你们是在哪里见的面啊?怎么竟然没人发现?还有,为什么要主动亲他?” “朗逸……”她终于缴械投降,“别说了,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背着你和他见面,如果你……如果你很介意这件事,我们可以离婚。” “离婚!?”他抓着她的手忽地紧了紧,“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这两个字?” “我也不想惹你不开心,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我们除了离婚还有别的办法吗?” “离婚离婚……这么想跟我离婚?离婚之后呢?去找他?跟他双宿双飞?” 无可奈何,方韵轻轻摇头,“我承认我对他还有感情,但我跟他已经不可能了,这阵子要不是他对我死缠烂打,我根本不可能一次又一次的去见他……” 方韵说了许多,朗逸却似乎只听进去她对周朗延还有感情这一句,忽而又开始发疯,“你对他还有感情?!你们已经分手7年了,你对他还有感情?你对他还有感情……那我算什么?啊?方韵,你告诉我,我算什么?” 见自己说一句错一句,方韵索性闭上嘴不再说话,朗逸却步步紧逼,“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吗?我告诉你,他跟我一样,只是将你当作一个无足轻重的替身……” 替身!?方韵胸中一惊,蓦地瞪大眼睛看着朗逸,“你说什么?” 朗逸却不答她话,而是兀自捧起她脸自言自语,“怪我傻,是我不敢面对,是我有意逃避……他那么喜欢令媛,看着你这双眼睛,怎么可能不动心!” “你说什么?”方韵复又发问,唯恐自己听错。 “我说什么?我告诉你,你,方韵,只是个替身,令媛的替身,令媛,知道是谁吧?我的前女友……”朗逸忽而放开了方韵,“哈……哈哈哈,你说巧不巧,我弟也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明白了吗?我们是因为得不到令媛,才转头找的你!你知道你哪里跟她最像吗?眼……” 啪……方韵一巴掌打在朗逸脸上,同时打断了他的话。 她已经无法再跟他多说哪怕一个字,她转身,开门,近乎是跑着下了楼。 第47章 偷影子的人 左脸忽然泛起一阵细细密密的刺痛,朗逸伸手轻轻摸了摸脸,脑中忽然有一瞬的失神,就是这一瞬的工夫,就叫方韵开门跑下了楼,朗逸辅一回过神,立即便抬腿追了下去。 他在她出门的一刹拉住了她。 “又想去哪里?!” “放开我!”方韵用力挣脱,“我要去找周朗延,我要听他亲口对我说……” 方韵的眼泪流了下来。 “你就那么在意他?” “是啊,我就是在意他,你把我当替身,ok,我又不爱你,我无所谓,可是他……”方韵的声音渐渐低到听不清,“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他凭什么这样对我……” “方韵!”朗逸的眼眶忽而泛起泪潮,“你别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方韵抽泣着反问朗逸,“是谁刚刚说我从始至终都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替身!?” 朗逸不再答话,转而用力拽着方韵往回走,方韵自是不会再任他摆布,她用尽全力挣脱他,一边又歇斯底里对着他大吼:“放开,朗逸,你放开我!我要去找他……” 或许是情绪太过激烈,霎时间,方韵感觉脑中涌起一阵麻木的晕眩。 她晕倒在了朗逸怀中。 ◆ 见方韵忽然晕倒,方才还躲在暗处避战的王妈和钟姨立即跑了出来,“哎呀呀,怎么晕倒了啊!?” 朗逸连忙抱起方韵急匆匆往楼上卧房去,临了不忘丢给身后两人一句:“叫医生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10分钟,也许是20分钟,也许是半小时……总而言之,方韵醒了。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方韵仍觉得脑子木木的,不多时,一旁医生的话断断续续传入耳中。 “吵架时情绪过于激动,会引起交感神经过度兴奋,导致肌肉过度收缩,严重时患者甚至会出现脑组织血液供应不足的情况,这是导致患者晕倒的根本原因。具体没什么大问题,但日常还是要注意休息,不要太过疲劳,像你刚才说她,整整一个月天天加班不休息,这肯定是不行的,让你爱人休个假吧,另外,也是最主要的,尽量让她保持情绪稳定……你堂堂一个大男人,吵架时就让着点吧。” “好,好,辛苦您跑一趟……” 说完了话,医生被张叔领着下楼离开,朗逸紧接着转身,便见方韵睁着眼睛瞧着他,“你醒了!”他连忙绕到床前,蹲下身握起方韵的手,“刚才吓坏我了……” 方韵将手抽回,冷着脸久久不说话,同时悠悠然别过头,着意避开了朗逸灼热的目光。 “对不起……”朗逸情绪似乎终于平静了下来,他满目殷切望着方韵的侧脸,“我那会儿在气头上,说的话……” “我很累!”方韵并未等他把话说完,冷着声下了“逐客令”。 朗逸了然,轻轻叹了口气才答:“那你好好休息。” 结婚这么久,第一次,朗逸去了客房,这晚,他们没在一个房间睡。 ◆ 次日一早,方韵照例起床——纵然天塌下来,班还是要上的。可她把房间翻了个遍,都没找到手机,兴许是昨晚和朗逸拉扯时落在了客厅?她于是快步下楼……谁知刚到楼下,便见朗逸一脸平静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早啊。”他跟她打招呼。 她没答话,径直去了门口,她认真寻摸了一番,却是地上、鞋柜上……都并未见到手机的踪影,无奈,她只得求助一旁钟姨,“钟姨,有没有看到我手机?” 钟姨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被朗逸抢了先,“你的手机被我收起来了,我已经给夏存和岳父岳母打过电话,说你近期在家休养身体,哪也不会去。” “……你收在哪里了?”方韵皱紧眉头看着朗逸,“找出来,还给我!” “你太累了,需要休息。”朗逸起身取了张纸巾拭了拭嘴,又慢条斯理喝了几口水,才迈步走到方韵面前,他扶着她肩,一脸关切望着她眼,“乖,好好休息,等我回家。” 下一秒,她眼睁睁望着他走到玄关换了鞋,开门,出门,关门……良久,她终于反应过来,她这是……被朗逸关在家里了? 顾不上换鞋,她连忙追出门去,对着朗逸背影大喊一声,“朗逸!” 朗逸驻足,回头,她又问他:“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啊,当然是要去上班咯……”他说着,一脸笑意同方韵挥了挥手,随即转过身信步出了院门。 他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 无可奈何,方韵回到餐桌前吃起了早餐。 吃早餐时,她努力说服自己,相信他真的是为了让她好好休息才这样做,但公司又的的确确有诸多事物等着她,不行,她想,如果她今天不去公司,那她必须给夏存打个电话,把手上的工作事无巨细交代一番,可是,要怎么联系夏存呢? 想来想去,她把主意打到了一旁钟姨身上,“钟姨,可不可以借你手机打个电话?” 钟姨却面露难色,“夫人啊,你就不要为难我们了,先生交代我们了,不能让你出门,也不能让你跟外人联系,我们也没办法呀!” “什么?”方韵大惊,“他还交代你们什么了?” “没了,就这些,夫人,你昨晚晕倒了,先生急得团团转,我听他跟医生说,夫人你之前每天加班,我猜他一定是怕你再这样下去熬坏了身体,不得已才让你在家休息的呀。” “好,好,”方韵无奈点点头,“我知道了……” 吃过早餐,方韵上楼,靠着露台护栏发呆,在这段虚无的时间里,她并没有想朗逸,也没有想周朗延,而是在想,如果现在有手机,她会做些什么。 往常早起,她会打开手机里的视频课程,一边听课一边洗漱,没办法,家装行业更新迭代太快速,作为老板兼设计师,她必须不停的学习,听完了课程,她会拿起手机查看群消息和客户消息,然后,逐一回复…… 最近,她手上有三四个正在对接的意向客户,对方今天说不准会给她打电话或者发微信,如果她不回复,客户或许会另找下家,创业这几年,方韵最在意的事,就是如何抓牢客户,她绝不可能允许客户流失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于是乎,她忽而想起朗逸来,这个狗东西,到底把她手机藏哪里了! 去找找,没准儿能找到呢?方韵于是进屋,开始在各个卧房、书房、客厅……不停翻找,她翻得很仔细,柜子、床缝、书架……就连花瓶里,她也会着意看两眼,可惜,她找了很久,仍是一无所获。 啊……她无奈感叹,这时代,没有手机,跟鱼儿没有水有什么区别呢?朗逸……你给我等着! 百无聊赖,她只好去了书房,好歹找本书打发打发时间。在书架前连流许久,她挑了一本很久之前就想看的小说,法国作家马克•李维的《偷影子的人》,翻开,刚翻两页,便见书的扉页上写着一句话: 有些人只拥吻影子,于是只拥有幸福的幻影。——莎士比亚 方韵忽然想起朗逸来,呵,影子,替身……她蓦地笑了,莎士比亚似乎觉得拥抱影子的人很可悲,可她觉得,要论可悲,那个无端被拥抱的影子……才是最可悲的角色。 书也看不下去,她转而下楼打开电视,看剧,《甄嬛传》,好久以前她就想重温一遍,奈何一直没时间。可……将将看到大橘初见甄嬛的那一幕,方韵忽而觉得,恶心……替你妈的身!! 她只好关了电视下楼游泳…… 第48章 欲求不满 这一整天,方韵过得十分煎熬。对于一个习惯了忙碌的人来说,恰到好处的忙碌并不会形成压力,反倒是突然闲下来什么事都不做,才是真的焦虑,而缓解焦虑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喝酒了。 吃过晚餐,她从酒柜里取下一瓶山崎25,那是朗逸珍藏已久的一瓶酒,方韵将它带上楼,她想,既然他舍不得喝,不如她帮他喝了。 ◆ 朗逸今天回得格外的早,到家时方8点不到,进门后,他先是急不可耐问了一嘴正在收拾屋子的钟姨,“夫人呢?” 钟姨停下手上的活儿,恭恭敬敬对朗逸讲,“夫人吃过晚餐就上楼了,这会儿应该在喝酒。” “喝酒?”不等钟姨回答,朗逸急匆匆上了楼。他推门进屋,便见方韵整个人软塌塌的躺在起居室一角的单人沙发上。 她脸色潮红,衣衫凌乱,白色衬衫的领子大大的散着,露出整段白皙修长的脖颈和大半个雪白娇嫩的胸脯,一边,两条细白的长腿倦倦地跷在沙发扶手上,另一边,整个头部懒懒的仰在沙发另一侧的扶手上,蓬松的长发因而如同茂盛的藤蔓垂在沙发外……朗逸心中一动,下意识摸了摸嘴唇,顿时觉得浑身焦渴难耐。 他走到她身边,蹲下,这才发现了地上的空酒瓶,他的山崎25年……他转头望向睡得不省人事的她,不由宠溺一笑,这女人,不光喝他藏酒,就连她身上的衬衫,也是他的。 他伸手欲将她抱起,又怕扰了她睡意,于是找来薄毯,盖到她腿上,才恋恋不舍转身去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她仍在沙发上睡着,他弯身将她抱起,进了卧房,又轻轻将她放到床上,她没醒。 关了灯,他躺到她身侧,他多想让她就这样安睡一整夜,可他忍不住,他的手不由自主伸进了她的衣服里,他的吻同样不受控制的落到了她的唇上。 他一边揉她,一边用尽全力的吻她,他知道,他是喜欢她的,不仅喜欢,也爱,他爱她,所以当他得知她背着他与朗延见面时,他嫉妒得近乎要失去理智,或者,他已经失去了理智,否则他怎么会对她说出那样一番混帐话…… 她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向她袭来,她还醉着,身体本能开始迎合他。她伸手挽上他后颈,她张开嘴迎接他的侵占,她用力回应他的渴望……他因而更加陶醉其中。 她衬衫只扣了两粒扣子,她今日穿黑色丝质内裤,她嘴里留有浓烈的山崎25独有的雪莉桶的馥郁香味,她的声音又变成了软软烂烂甜甜腻腻的樱桃……他明明已经拥有了她,明明已经在占有她,却仍是觉得欲求不满,好难熬,好难熬…… 起承转合,罢战息兵……方韵终于清醒过来,她埋怨朗逸,“你为什么趁我睡着的时候……” “嗯?趁你睡着的时候,做什么?” “……做什么你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 “懒得跟你说。” 她起身去了浴室。 朗逸跟了上来。 她拗不过他,两人一起进了浴缸。 泡澡时,方韵趁机对朗逸提要求:“把我手机还给我。” “不还……” “你这是在犯法知不知道?” “知道。” “知道你还……” “就是怕你报警抓我,所以才把你手机藏起来……” 方韵气急,别过头不再说话,朗逸却上前将她堵在浴缸一角……他又狠狠吻住了她。 ◆ 一而再再而三被欺负,方韵心不甘情不愿,临睡前,她追朗逸去睡客房。 朗逸死皮赖脸,“不去……” “好……你不去,我去。” “你也不许去。” “你管我!?” 方韵起身正欲离开,却被朗逸一把拉回床上,他又欺身朝她压了上来,方韵没辙,只得拿话激他,“你就那么上瘾?” “嗯,上瘾……” “既然那么喜欢,为什么不去把人追回来,她不是在非洲吗?又不是在火星,干嘛委屈自己找什么替身?!” “方韵……”朗逸周身的气压肉眼可见的低了下来。 很好,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她轻轻抚着他脸,趁势发起又一轮进攻,“有没有人说过,你和你弟长得很像?” 朗逸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方韵又讲:“其实我能理解你,因为有时候,我也会把你当成他……”方韵说着话,脸已经凑到朗逸唇边。 她想亲他。 他冷脸躲开。 “不就是亲一下,你躲什么?” 他终于从她身上起身,“你累了,睡吧,我去客房。” 方韵得意一笑,忽地想起什么,又叫住朗逸,“能不能借你手机打个电话?” “你想给谁打电话?” “还能是谁,当然是你弟弟周朗延了……” 朗逸沉默了几秒,“为什么想给他打电话?”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想他了呀,问问他在干嘛,问问他有没有想我……” 朗逸气急,“方韵,你别得寸进尺!” “小气……”方韵仰起脸笑笑,“不借就算了,还血口喷人……” 朗逸不再与她多话,径直转身出了房门。 ◆ 次日一早,方韵故意起得很晚,到楼下一看,果不其然,朗逸已经出门。 经过昨天一天的煎熬,今天她已然适应,人也渐渐松弛起来,吃过早餐,她递给张叔一张清单,“我要画画,麻烦张叔帮我采购这些东西。” 张叔接过方韵单子,转头出了门,出门后,他给朗逸打了个电话,讲明方韵想画画的情况,朗逸听完,冷声嘱咐张叔,“抓紧时间,去给她买回来。” 张叔得令,驱车去了清溪东路文具批发市场。 两个小时后,方韵所需的画板、颜料、画笔……被张叔一件不落的摆到她面前,方韵谢过张叔,随即,在露台上支起了画架。 小时候,没有智能手机的那些年岁,她靠着不停的画画,度过了一个又一个不甚精彩的日子,如今,难得有时间,她想,不如静下心练练手。 她本想写生,露台下的风景好得很,有山有树,有一栋又一栋精美的房舍,远处,还有南河水在涓涓流淌……可她调好了颜料,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下笔。 只好开始素描。 描什么呢,人像,脑中的人像。 下笔,手还是生,废了好几张画纸,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描出一张相对满意的人像,放下铅笔,她伸手轻轻抚过画纸上的人的脸庞、眼睛、鼻子、耳朵……过了那么久,她还是能将他描得这样生动。 她忽地想起在soul club昏暗廊道里见到他的场景来,那一瞬间,她其实是惊喜的吧……那一天,她与朗逸结婚也才不过数日,可他为何偏偏晚了那么几日…… 她轻轻抚着画纸上他的唇,想,这世间的阴差阳错,怎么这样的蛮不讲理。 第49章 知道青蛙最讨厌什么食物吗? 今晚朗逸回得很晚,到家时已经快11点。 按理来讲,这个点方韵该睡了才是,可她下午睡了个长长的午觉,这会儿愣是一丝困意也无。朗逸上楼进屋时,她正靠坐在起居室沙发上看书。 他身上有浓浓的酒味,连带着步伐也轻飘飘不稳重,方韵本应放下书去扶他,可她没有,她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立即便又把注意力收了回来。 朗逸信步走到她身边坐下,“听说你今天画画了?” 方韵头也不抬,“画了。” “画了什么?” “素描。” “在哪里,我看看。” “露台。” 朗逸迷离着双眼对她笑笑,起身去了露台。 良久,朗逸从露台回屋,方韵抬眼瞧他,竟看不出他眼中有任何异样,她只好开口激他,“怎么样,我画得好吗?” 朗逸点点头坐到她身侧,“还不错……” “……你不生气吗?”她画的周朗延,她故意画的周朗延。 朗逸讪笑,“生气?我老婆,才华横溢,我高兴还来不及,为什么要生气?” “你撒谎,你明明就生气了。” “你很想惹我生气?” “……”朗逸太过沉得住气,方韵只好直入主题,“你想关我关到什么时候?” “等他回了伦敦,我就放你出去……” “原来并不是想让我休息?” 朗逸轻笑,“一举两得嘛。” “朗逸……” “嗯?” “我们没可能了!” “我不觉得,你知道的,我信奉……事在人为。” “懒得跟你废话……” 方韵放下书,打算回房休息,却是刚起身就被朗逸抓住手臂拉了回去,她本能想挣脱,然而他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或许是喝了不少酒的缘故,他吻得很没有分寸——几乎只顾着侵略…… 方韵用力推他,但他喝过酒的身子比往常沉了许多,无论她如何用力,他皆是沉浸在自己的节奏里,神魂颠倒,意乱情迷,方韵只好抬手推他肩膀,他似乎终于被她打扰到,于是立即伸手将方韵双手拽了下去,这也还是觉得不放心,他又轻轻迫着她与他十指交叉,霎时间,她心上涌起一阵难以平息的悸动,十指紧扣……在方韵看来,这是比接吻还暧昧的一种举动,这样扣得久了,她的心一定会被他牢牢撰住,不,她是要与他离婚的,她绝对不能让自己陷得比现在还深,想到这里,她着意抽了抽手,可他的手掌大而温热,辅一握住她,便已叫她无法动弹,更别说他现在还压着劲儿。 她只好投降,任他侵袭。 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终于尽了兴,才渐渐从她唇上离开…… 或许是累了,他望着她时,一直喘着重重的粗气,她趁机劝他,“朗逸,你喝醉了……” “喝醉?笑话!”他忽而变得无比严肃,“知道吗,我,朗逸,良月酒家的大公子,江湖人称千杯不醉……” “噗……”毫无预兆的,方韵笑了,“你……”她很想控制自己,可朗逸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好笑…… “你笑了……” “嗯,我笑了,怎样?” “不怎样……”他停顿良久,“我喜欢你笑。” 方韵便立即收起了笑,“手……放手。”他的手还紧紧地扣在她的手上,像在逼着她吃她不想吃的甜糖。 他却重重一握,反倒将她抓得更紧,“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放手。” 方韵无奈,“什么事?” “今晚,我要跟你睡,”他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前两天睡客房,我都没睡好。” “……”方韵停了许久,才点了点头,“好。” 他又吻了上来,然而他手,却并未放开她手。 ◆ 这晚睡前,朗逸磨着方韵腻了很久,又是道歉又是哄笑,道歉主要讲,那天说了不该说的话,其实不是真心话,他早已不将她当作替身,只是那时听她说她对朗延还有感情,气得失去了理智……云云,求方韵原谅她,方韵不表态,他就给她讲笑话。 “知道青蛙不能吃什么食物吗?” “什么?” “南瓜。” “为什么?” “因为南瓜=难呱……” “噗……哈哈哈哈哈。” “你笑了……”他仿佛以为她笑了就是原谅他了,次日清醒过来后,他才发现自己是在掩耳盗铃。 但方韵的确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当然,倒不是他的笑话有多好笑,主要是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朗逸,现在忽而冒着星星眼同她在被窝里讲这些低智笑话,这件事本身已经足够好笑。 他们从未笑得像今晚这样夸张,由是,她和他的笑声不时传到楼下,叫王妈和钟姨听进了耳朵,两位阿姨不约而同与对方说了差不多的话:“你看,我就说嘛,夫妻吵架,就是床头吵架床尾和,这不,好了!” ◆ 次日一早,方韵照例睡到自然醒,照例吃吃饭、游泳、睡午觉……到了傍晚,事情却有了转机,因为她的救星来了。 是周雾清。 她进门后,二话不说便将张叔责问了一顿,她责问的重点主要有二,第一,为什么要纵容着朗逸做这样的混账事?第二,为什么不及时把这件事告知于她?她轻描淡写问张叔,“什么年代了,还把人关在家里,这叫限制人身自由,是犯法的,他朗逸是疯了,难道你老张也疯了不成?” 周雾清终是顺顺利利将方韵带出了晴朗居。 到了车上,方韵轻声道谢,“谢谢阿姨。” 周雾清笑得戏谑,“怎么叫我阿姨?” “我,我之后会和朗逸离婚……” 周雾清笑了笑,刻意停顿良久,才柔声对方韵讲:“方小姐,对不起,我替我两个傻儿子跟你道歉,这件事情,错处全在他们,接下来,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他们要是欺负你,你随时来找我。” 方韵感动得近乎落泪,“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应该早一些把周朗延的事告诉朗逸的。” “无所谓的,事已至此,不要再埋怨自己,要向前看。” 方韵望着一脸平和的周雾清,一时间竟愣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后,还是周雾清重新开了口,“你想去哪里,我送你。” 是啊,她想去哪里呢?这才被关了两三天,她已经有些迷离恍惚,她知道,如果他一直关着她,让她日日只能对着他,哭也好笑也好,总有一天,她一定会原谅他,但此刻,坐在周雾清车上,她忽而好像又回到了得知自己被周朗延当作替身的那一刻——她亟需一个交代。 所以,“阿姨,您能送我去春江阁吗?我有点事,想跟周朗延确认一下。” 周雾清点点头,“也好,你们是该好好聊一聊,你顺便帮我劝劝我这个傻儿子。” 方韵乖巧应好。司机将车往山脚开去。 将方韵放到春江阁门口后,周雾清复又回了朗宅。 回程的车上,她给周映旭打了个电话。她对他讲,“你嘱托我的事情已经办妥。” 周映旭连连道谢,又问方小姐状态好不好,现在在哪里,周雾清答,她很好,现在人在春江阁,周映旭了然,又讲说姑姑出马,万事不愁,周雾清轻笑一声,挂断了电话。 接完姑姑的电话,周映旭连忙给方舒回了个电话,才响了半声,方舒便慌忙接起:“喂,怎么样了!?” “放心,你姐好得很,已经从南山下来了,现在在春江阁,估计是去我二哥那儿了。” “好好,谢谢你谢谢你,我我我……我们马上过去接她。” 挂了电话,方舒,方应,吴锦玉连忙出了门,三人开着方应的老别克,去了春江阁。 第50章 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这几日,方家三人可是被吓得不轻。 事发当天深夜,方舒从周映旭处听了方韵、朗逸、周朗延三人发生在美术馆的惊天大瓜,她连忙把消息同步给了父母,父母震惊不已,立即联系了方韵,可打了方韵好几通电话,始终没人接。 疑惑之际,方应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方应接起,是个低沉的男声,他管他叫岳父,方应立即知道了他的身份,紧接着,朗逸告知方应,方韵和他吵架后晕倒了,现在医生正在检查,但并无大碍,又讲,这两日会让方韵关了手机,好好在家休息,希望岳父岳母不要担心,有事请随时与他联系……方应迷迷糊糊挂断了电话,一家子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然而,次日下午,方应和吴锦玉还是想和女儿联系联系,却是打电话也好,发微信也好,发短信也好,方舒给姐姐发qq也好……通通没有回复,这一家子彻底急了。 方应连忙给朗逸打电话,问方韵的电话怎么打不通,朗逸倒是诚实,讲说他把她手机收起来了,又劝方应,方韵一直在家呢,身体也恢复了许多,岳父岳母不用担心……云云,方应听着电话那头朗逸一副不咸不淡的语气,忽而浑身一颤,不敢再和他多说话。熹 挂断电话后,方应、吴锦玉、方舒三人琢磨了一晚上,始终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尤其方舒,一夜未睡,她一直在想,朗逸不会是个变态吧!? 她只好给周映旭发消息,“电视剧里不是老有那种斯文败类吗?外表看不出什么,实际上却是个阴狠角色,会把人关在地下室里折磨的那种……” 周映旭无奈,“你想太多了,我哥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不行不行,要不报警吧,我爹妈急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撮!” “你先别着急,我先问问我姑姑,好吧?这事交给我,好吗?” “好好好,菩萨保佑你哥不是个变态……” 两人不知,在他们对话的时候,朗逸正盘坐在被窝里给方韵讲青蛙笑话…… ◆ 进了春江阁,方韵熟门熟路上了b栋6层,到了周朗延门前,她沉了沉气,打开了门锁,输入了密码——从前那个密码,他的生日,1030,意外的,门锁开了。 方韵进门,屋子很暗,只有对岸散过来的霓虹的余光微弱的抖动着,不对啊,周雾清明明告诉她周朗延这些日子都没出门,这大晚上的,怎么会没开灯? 很快,方韵又闻见一阵剧烈的酒味……她打开客厅的主灯,便见屋内一片狼藉——桌上地上沙发上……堆满了酒瓶,他到底喝了多少!来不及惊讶,方韵便听卧室方向传来周朗延的声音,“谁呀?” 他语调含糊,看样子醉得不轻。 方韵走到里屋,见周朗延懒洋洋靠坐在床尾,像一只随时会偏倒在地的不倒翁。为免晃到他眼睛,方韵没开灯,而是静静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她这才看清他面庞,竟是满目狼藉,胡子拉渣,与他往常帅气逼人的模样判若两人,不知这两天是否有洗过脸…… “方韵……”他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是你吗?” “是我……”方韵声音很轻,“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他不回答她问题,只慌慌张张伸手将她抱进了怀中…… 良久,方韵哄着他放开了手,又拉着他到浴室洗了把脸,倒不是嫌他脏,主要是想让他清醒清醒。 洗完脸,周朗延果真清醒了好几分,但也并未完全清醒,他仍是拉着方韵不撒手,像个孩子。 他拉着她来到客厅,方韵瞧着他背影,心里竟涌起丝许心疼,周朗延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他只要站在她面前,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能轻轻松松牵动她情绪……但她已经不想再浪费时间,于是很快同他讲明来意,“我有事要问你。” “什么事?” “我……”方韵一字一顿,“我听你哥说,你当年之所以会看上我,是因为我长得像孟令媛?你喜欢孟令媛,是吗?” 周朗延原本听得无比认真,可当方韵提到孟令媛三个字时,他猛地皱起了眉头,此刻,方韵瞧着他,见他眼神也变得闪烁不定。 他沉默着不答话,方韵复又追问:“你哥说的,是真的吗?我不相信他,我想亲口听你说……” 他仍是不答话,方韵已然知道了答案,但她还想听他亲口承认些什么,于是又对他讲:“没关系的,是,还是不是,你说出来,我不会生气的。” 周朗延看着她,数度欲言又止,方韵忽地没了耐心,她正色道:“你大胆的承认,我还敬佩你坦诚,你这样遮遮掩掩拖拖拉拉不说话,我只会觉得你懦弱……” 这番话终究是起了作用,周朗延终于开口,“是真的,但也不是真的……” 方韵已经用力甩开他的手,她转身就要走,他连忙从后用力抱住了她,“你听我说完,一开始,我的确是把你当成了令媛姐,但是后来,后来我……不知不觉就爱上你了,我早就把她忘了,和你在一起不久,我就满心满眼都是你了,你相信我,方韵,你相信我好不好!” 方韵目视前方,表情平静,“和我在一起不久……这个不久,是多久?” “一……一年左右,或许,或许更短,半年……” “周朗延,我们总共才在一起过两年……” “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重新来过,重新来过好不好,我会去找我哥,我会让他把你还给我,你等我,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周朗延说着,放开了方韵,他转身就想回卧房去找手机,方韵却用声音拉住了他。 “周朗延……”她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你知不知道,你离开后的每一年,每一个季节,每个月,每个礼拜,甚至每一天……我都在想你。” 她说着,眼泪蓦地流了下来,“你知不知道,这几年我总是在梦里见到你,每次梦见你,哪怕在梦里并不开心,我也不想醒来。” 他原是背对着她,忽地听她声音里有泪,他连忙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想为她拭去眼泪,她却轻轻躲开了。 她的声音停了下来,空旷的房间瞬时安静得可怕。好在不多时,她又开始说话,她的声音复又如同细针一般扎进他耳朵。 “你有没有在演唱会上痛哭过?就好像……好像人家的每一首歌都是在唱自己。” “你有没有过那种……行尸走肉到想死的时刻,不是说去自我了结,而是说希望自己遇到一场意外,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或者你有没有对爱情完全失去兴趣过,就是……再好的人站到你面前,你还是觉得,不行,都不是他,不行……” “还有一次,很晚了,有个工人来帮我挂窗帘,我看着他干活的背影,突然就想,如果他是你,如果是你在帮我挂窗帘,我会有多开心……” 她已经开始哽咽。 “你知不知道,在soul club重新看见你的时候,我有多高兴。” “你知不知道,你跟我求婚的时候,我有多煎熬,愿意,好,可以……我是想跟你这些话的,但是……周朗延,你单膝跪地的一瞬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我怎么那么不争气……” “你知道我爱你吧,哪怕你一声不吭把我丢下,我也还是爱你,哪怕你整整7年一面都没露过,我也还是爱你,你对我……总是很傲慢,你总觉得我一定会在原地等你,哈,哈哈……很可惜,你有的是傲慢的资格,这个资格,偏偏还是我给你的,说实话,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嫁给了你哥,我就是会乖乖在原地等你的。” “可是现在你告诉我,从一开始,我就只是别人的替身……周朗延,我是不是很可笑?” “还有,你说你还爱我,你自己听着这话……不觉得惭愧吗?你是真的爱我,还是在外面玩了几年,玩累了,终于想起了我的好?或者……兜兜转转了一圈,还是觉得我最好骗?是啊,我多傻x啊,你跟我说你和那些女的没什么,我哪次没信你?” 周朗延这才终于开了口,他呆呆的摇着头,“不,不是的,不是的方韵,不是这样的……”他自觉百口莫辩,却又觉得事实并非她口中所说的样子,然而爱这种东西,要么全是真的,要么全是假的,若是真真假假掺半,那便是复杂得连自己都看不清了,更遑论同对方解释…… “不是,不是什么?”她有意停了半晌,才继续道:“周朗延,就算你是真的爱我,但你为什么会爱上我?” 漫长而煎熬的沉默。 “是因为孟令媛不要你,她不要你们,你们就退而求其次来找我,就因为我长得像她?我长得像她就活该被你们当替身?我是什么很贱的……平替吗?!我是你们两兄弟的人生安慰剂吗?”她猛地提高了音量,“凭什么?啊?!你告诉我凭什么?我他妈也是我爸妈捧在手心的奢侈品啊!” 声嘶,力竭,她终于停了下来,他怔怔地望着她,一句话,不……一个字也讲不出来,他甚至已经不敢再看她眼睛。他不知所措的闪烁着视线,他将她抱进了怀中。 良久,她的情绪似乎终于平静了一些,“周朗延,”她说,声音很轻,她说,“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第51章 拉黑 又是一阵绵长的沉默…… 良久,方韵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随即默默从周朗延怀中退了出来。若是往常,他一定会牢牢抱住她不放手,可此时此刻,他的双臂早已脆若枯枝,她只是轻轻一推,便叫它们溃散一地,或许不止双臂,恐怕连他整个人,也已经被抽去了灵魂,徒留一具不堪一击的躯体。 周朗延是天真的,他从小就被保护得极好,他想要的东西,也从来没有要不到的道理,所以每一次,当他的天真被现实无情击碎,他都会痛。当年,被孟令媛拒绝,他痛了好几年,那痛感牵一发而动全身,以至于到后来,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哪里在痛,以及,到底是为何而痛,是因为他终究还是没有得到孟令媛?或是他不可一世的骄傲与自尊突然被人踩到了地上? 关于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真正搞明白过,然而此刻,眼睁睁看着方韵从怀中离开,他却很清晰的感觉到了这痛感的来源——是因为愧疚而痛,是因为不得不放手而痛,是因为遗憾而痛……终归,是因为失去方韵而痛。 他太明白不过,从小到大,他遇到了多少女人,方韵啊,是最爱他的那一个,如她所言,纵然他时常玩些花花肠子,她还是爱他,纵然他三番五次诓她骗她,她还是爱他,纵然他最终不告而别,她还是爱他……可就是这样一个爱他入骨的女人,一个他历经千帆后费尽心思想要留住的女人,却也还是被他弄丢了。 丢得如此的彻底。 ◆ 走到门后,方韵有意做了个深呼吸,接着,她压下了门把手。 防盗门开关时独有的声响,将她本就混乱的心神震得一颤……但她很快平复过来。 她低着眉跨出门外,本想径直下楼回家,却见门前站满了人,她抬眼一看,从右到左依次是朗逸,方应,吴锦玉,方舒,以及周映旭。 方韵大惊,“你们怎么在这里?” 众人似乎都想开口答些什么,最终还是叫方应抢了先,“闺女,爸爸是来接你的……”他上前一步拉起女儿的手,“走,跟爸爸回家。” 方韵看了一眼一旁的妈妈和妹妹,默然点了点头,便准备跟着方应离开,谁知刚跨出一步,就被身后朗逸拉住,她转头,方才还平滑如鹅卵石表面的额头忽地皱成了崎岖不平的丘陵,“干嘛?!”她对着朗逸冷喝一声。 “……”朗逸从兜里摸出一部手机,“你手机。” 方韵面无表情接过手机,立即便就甩开了朗逸的手。 方家四口一言不发下了楼。 到了车上,父母和妹妹面面相觑,都不说话,方韵看不下去,于是开口道:“想问什么就问吧,瞅你们那劲儿……” 车里这才热闹起来,几人先是关心了下方韵的身体,得知方韵一切良好,便开始八卦方韵的三角恋,方韵深知与其瞒着,不如趁机一次性给大伙儿讲个透彻,于是将自己和周朗延的恋爱经过、分手经过、重逢经过……事无巨细同三人讲了一遍,中间又穿插着讲了一些朗逸的情况,直至车子驶进长顺苑,故事才勉强迎来大结局。 了解完故事的全貌,方应和吴锦玉皆是一脸凝重不说话,只有方舒试探着问了一嘴,“姐,那你……还好吗?” 方韵笑了笑,“我没事,周朗延……我今天已经跟他讲得很明白,以后不会再见他,至于朗逸,过两天跟他把婚离了,也就没事儿了。” 方韵话音刚落,吴锦玉便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闺女,爸爸妈妈不求你大富大贵,那有钱的女婿我们也不肖想人家什么了,只要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我们就心满意足了,这阵子你就住家里,别再回南山了,好吗?” 方韵乖巧的点了点头,眼泪差点流了下来。 方应将车子停到一处隐蔽的树荫下,一家四口下车,方韵忽地想起什么,又问方舒,“对了,你们怎么知道我在春江阁?” 方舒便将事情经过同方韵讲了一遍,末了又补说:“我们本来打算在小区门口等,谁知没等多会儿,就碰见了朗总,是他把我们带上楼的。” “哦,那你们……听了多少啊?” “就……从你叫住小老弟表白开始,都……” “都听见啦?” 方舒点头,“昂……” 完蛋,丢死人了…… 见姐姐表情凝重,方舒又出言安慰,“嗨,谁年轻时没恋爱脑过!” “死丫头,你很懂吗?” “本来不太懂的,是你的经历太有启发性。” “……” 方韵的脸又冷了下来,方应只好上前安慰,“别管你妹妹,回家爸给你做好吃的。” “嗯,还是爸爸对我好。”方韵复又露出了笑脸。 望着努力强颜欢笑的大女儿,吴锦玉意味深长的呼了口气……一家四口像平常那般说说笑笑着上了楼。 ◆ 方家四人离开之后,本就安静的楼道变得更加安静,朗逸看了眼周映旭,“你先下楼吧。”周映旭点点头,转身小跑着拐进了不远处的电梯间。 朗逸这才推门进了弟弟家。 周朗延已经瘫坐在地,活像一只被抽光了气的人形玩偶。朗逸轻轻关了门,静静走到他身前蹲下……周朗延在流泪,朗逸怜惜地将他搂进臂弯,“没事,没事……”他轻拍着他肩膀,“哥陪你。” 这一刻,他们不是彼此的情敌,只是哥哥和弟弟——弟弟受了伤,哥哥当然要从旁安慰。 “哥……”他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 实在不放心弟弟一个人待着,朗逸终是将周朗延带回了南山老宅,在老宅,好歹有母亲和爷爷照看着,总不可能出什么大问题。 待一切忙完,再回晴朗居时,已经快22点,朗逸坐在沙发想了又想,还是摸出手机给方韵打了个电话……竟然无法接通?又连着打了好几个,仍是一样的回应,他只好转而给她发微信,“方韵,我们聊一聊。” 他已经做好准备,她不回复也好,她骂他也好,他都会全盘接受,可……他方才发出的消息下方却弹出一行小字: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望着绿框左侧那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朗逸琢磨了许久,他这是……被拉黑了? 第52章 老公的新女友 往下一连几天,朗逸始终联系不上方韵。 那晚,他想了很多办法,譬如换家里的座机打,去车里取了备用手机回来打,他甚至去张叔房间把老头子叫醒借了对方手机……却都没用,一开始,方韵电话还能打通,后来,不知是太晚了,还是单纯的烦了,方韵径直把手机关了机。 折腾到快2点,朗逸只好上床睡觉,可惜,那晚,他睡得不太好。 次日到了庄园,他又借了周映旭的手机、刘劲风的手机……方韵要么不接,若然接起,就只问一个问题:“离婚吗?”要是朗逸支支吾吾答得不干脆,或是顾左右而言他不正面回答问题,方韵啪一声便将电话挂断……如此,几通电话打下来,朗逸气得把手里的手机摔了个稀烂。 当然,摔的是周映旭的手机。 眼看打电话这条路子走不通,朗逸只好趁每天下了班去找方韵,一连三天,他去了新区方韵的家,没人,又去了长顺苑,没人,最后,他甚至翘了个班,趁中午去了趟方韵的公司,还是没逮到方韵,反倒听夏存说,“方韵啊,带着家里人度假去了。” “度假?她……去哪度假了?” “朗总,我很想告诉你,你知道的,我对你一向知无不言,但是这次,方韵给我下命令了,她说我要敢出卖她,她就要杀了我……” 朗逸只得“空手而归”。 但他仍是不死心,他吩咐周映旭,无论如何把方韵去向给他摸清楚,周映旭骂骂咧咧退出办公室,给方舒发微信,“舒啊,你就告诉我吧,我哥都快疯了,前两天给我手机摔坏了,那手机我刚买没两天……” “不行,我姐说了,要是敢透露她行踪,以后就再也不带我玩了。” 这下,周映旭也没了招,总不能真去求派出所的朋友查方韵的行踪吧,那他妈是犯法的,周映旭只好随机应变,每次朗逸问他进度,他就答:“正在跟方舒套话,那丫头口风一向紧,但是……哥,快了快了,你相信我。” 这么一拖,小半个月过去了,朗逸从一开始的震惊、愤怒,到之后的望穿秋水、顾影自怜,最终,也在日复一日的忙碌中接受了现实。 至于他在忙什么,当然是在为良月庄园正式对外开放做准备。 早在7月到来之前,良月庄园便已如期完成了所有硬软装工程的验收,7月伊始,良月庄园一直在有条不紊的试运行,是以,朗逸每天要接待一波又一波的来访团队,以及一批又一批的媒体采访……这阵子,他每日早出晚归,也还嫌时间不够用,然而,每每夜深人静躺到床上,嗅着枕头上、薄毯上若有似无的方韵的气息……他仍是想她。 “等她回来,”他想,“等她回来看我怎么……怎么……”他也不知道他会把她怎么样,总而言之,等她回来。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7月中旬,从这几日算起,距离8月8日良月庄园正式对外开放,只剩下20来天的时间——开放当日,良月庄园将会有一场盛大的启动仪式,届时,朗市乃至全国酒业名流都将聚集于此,共同见证良月庄园的“初生礼”。 为了这一天,集团上上下下几千号人,从董事长朗季伦,到总经理朗逸,乃至刘劲风部门的一个小小市场专员……所有人都绷着一根玄——从前数年如一日的艰辛,都是为了这一日的荣耀。因而,与这场启动仪式有关的大大小小事务,朗逸开会时不断和所有部门leader强调:“务必确保每一个细节都得到最完美的呈现!” 底下人自然知道朗逸的脾气,所以连日来,良月庄园的办公楼几乎夜夜灯火通明,大伙儿干累了,朗逸发话,庄园酒店给大家准备了房间……当然,朗逸自己也不例外,有时忙得太晚,他索性就在庄园住下——反正回家也没意思。 然而,尽管如此,如此的忙碌,如此的欲求不满……朗逸还是在百忙之中抽出一个夜晚,去见了一位阔别多年的老朋友。 ◆ 同样忙碌的,当然还有方夏软装。 自从方韵休假后,夏存一个人守着公司,每天加班加到崩溃,偏偏最近朗市家装行业里还流言四起—— 有说方夏软装的老板为了中标良月庄园的项目,出卖色相勾引了良月集团总经理的; 有说方韵哄男人的本事不容小觑——方夏软装在良月庄园的项目中途不知出了什么事,本来要被退场的,最后愣是被她稳住了…… 一条条不堪入耳的流言,数度给夏存气得拍桌子,忍无可忍,他只好给方韵打电话。 时间已经很晚,电话响了许久,方韵才慢慢悠悠接起,“喂,夏总,别来无恙啊~” “疯婆娘,你还要在外面浪到什么时候?火都快烧到眉毛了,还不赶紧给我滚回来!” “急什么,我再玩儿两天就回去。” 方韵轻飘飘打发了夏存,她的想法很简单,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当然要玩个痛快。 然而,挂断电话不多会儿,夏存又往她微信里发了张图,顺道附言:“看看你老公的新女朋友……” 方韵打开对话框,粗粗看了一眼小图,瞬时火冒三丈! 那是朗逸最新朋友圈的截图。 朗逸的朋友圈,就方韵看来,只“无聊”二字完全可堪概括,因为他平时除了分享工作,还是分享工作——要是发图,必然是良月酒或是良月庄园的图,要是分享链接,必然是良月集团最新活动的新闻报道……结婚那么久,方韵从没在见他在朋友圈里分享过任何工作以外的人事物。 朗逸在朋友圈分享自己和女人的合照,就方韵看来,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方韵把照片放大,缩小,又放大,又缩小……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这条朋友圈的文案只八个字:“阔别多年,老友见面”,配图是一张两人的合照,照片里,朗逸和那女人挨得很近,两人皆是一脸灿烂看向镜头,表情亲昵又开心。 至于照片中的女人,和方韵长得七八分像,不是孟令媛又是谁…… 第53章 以后就各玩各的咯? 休假的心情被败坏殆尽! 16日清晨,方韵带着爸妈和方舒多方转辗,从景区赶到市区,从市区赶到机场,又经历整整6个小时的飞行,终于在傍晚时分,从遥远的新疆回到了亲切的朗市。 丢掉繁重的工作和恼人的生活,在新疆伊犁呆了半个月,每日出门,只需轻轻一迈,就能跳进堪比windows桌面的风景里,更别提还有草原、羊群、与夜幕星辰为伴……方韵觉得自己灵魂已然得到了净化。然而,朗逸一个朋友圈,轻而易举便叫这一切毁于一旦。 17日一早,方韵拖着赶了一天路的疲惫身躯进入办公室,便见夏存一脸不满的瞧着她。 “还知道回来啊?!”一股熟悉的阴阳怪气味朝着方韵袭来。 “给你带礼物了。” 夏存终于露出了丝许好脸,“什么礼物?” 方韵从包里掏出一只丑不拉叽的明黄色骆驼玩偶,“喏,特意给你挑的……” “……”夏存气鼓鼓一张脸,“方韵!!!”他说,“我这就告诉朗逸你回来了!” “别别别……”方韵赶忙从兜里掏出另一个盒子递了过去,“这个这个,这个才是你的……” 夏存不满的接过盒子,打开一看,一条湖水色和田玉珠串,珠子圆润光滑,玉质温润高级,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的小杰作,夏存满意极了,“这还差不多。” “楼下还有好多新疆特产。” “不用,”夏存将珠串戴到手腕晃了晃,“我有这个就够了。” 紧接着,两人进入正题,夏存将连日来行业里的流言事无巨细讲给了方韵听,方韵原本就不甚明朗的心情立即又灰暗了好几分。 总不能挨个儿跟人去解释……这可怎么是好!? 然而,万番愁苦终究抵不过手头上堆成了小山的工作,方韵于是在忧虑中开启了一如往常的忙忙碌碌。 休假两周,落下的工作此刻如洪水奔腾来袭,这一日,方韵忙到快10点,才回到新区家中。 洗了澡,她照例窝在沙发里喝红酒,太舒坦太自在了——关于家里有多舒服这件事,不出去玩一段时间是不会有太深体会的。 本该是个惬意的深夜,她却忽地想起什么来,整颗心瞬时变得焦躁难耐。 她想起了朗逸,和他那条朋友圈。孟令媛……她竟然回来了?既然她回来了,那…… 方韵拿起手机,准备给朗逸打电话,打电话之前,先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紧接着,她拨通了他的电话。 嘟,嘟,嘟……标准的三声响后,朗逸接起了电话,“喂……”他的声音很商务。 “明天我们见一面。”方韵开门见山。 “明天……我没空诶。” “……那你哪天有空?” “嗯……最近太忙了,哪天都没空。” “……” “不过,欢迎你到庄园来找我,10分钟的时间我应该能抽出来。” *&#¥%¥%¥%#……为了见老情人,一整晚的时间都抽得出来,现在却只能抽10分钟时间给我?!方韵努力压下胸中怒火,才逼着自己冷静开口答:“好,那就明晚8点,我来你办公室找你。” “好。” 挂断了电话,方韵气得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骂骂咧咧回卧室睡觉去了。 又是忙碌的一天,开会、过方案、见客户……送走最后一波客户时,已是晚上7点半,方韵晚饭也来不及吃,连忙便开车往良月庄园赶。 她很害怕,怕迟到,这样的会面,自己若是迟到,朗逸指不定要怎么揶揄她……还是不要给他机会的好。 好在这会儿往城外走不怎么堵车,加之她刻意提了车速,8点整,她终是准时出现在了他的办公室。 方韵到时,朗逸正在给桌上厚厚一摞文件签字,他办公桌旁,站着刘劲风,见方韵出现在办公室,刘劲风连忙笑脸相迎,“哎呀,方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方韵笑笑,看了眼埋头签字的朗逸,才点头与刘劲风致意,“刘总,好久不见。” “方总坐,找朗总是吧?”刘劲风边说边为她倒来一杯水。 方韵点头,接过,道谢,坐到沙发。 刘劲风又讲:“方总稍等,这批合同急着发给活动供应商,朗总马上就签完。” “好的,不急。” 煎熬的几分钟后,朗逸终于抬起头来,“ok了。” 刘劲风连忙上前一一检查,以防有漏签的。朗逸趁机起身走到方韵面前,居高临下问她,“舍得回来啦?” 方韵看他一眼,没答话,继续低头喝水。 刘劲风终于检查完毕,抱着文件准备离开,临走前同方韵道别,“方总待着啊……” 方韵冲她笑笑,“嗯,您先忙。” 同时发话的还有朗逸,他对刘劲风讲:“把门关上。” 刘劲风会意,出门时将内里办公室的门、外面会客室的门都关得严严实实,出门后,又碰见几位部门经理,似乎是要来找朗逸,他也将几人劝退,“半小时……不,一小时后再来吧,朗总有客人……” “可是……” “没什么可是,让你回去就回去。” 几人只好跟着刘劲风悻悻然下了楼。 办公室里终于安静下来,方韵将纸杯放到茶几上,又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摆到朗逸面前,“朗总,”她说,“顺便把这个也签了吧。” 朗逸拿起桌上文件,细细翻阅了一遍,“净身出户……”他看向方韵,“方总,好魄力啊!” “……”方韵战略性一笑,“你没有异议就好。” 朗逸点点头,站起身往办公桌走去,方韵悬着一颗心,面无表情望着落地窗外的风景,静静等待着他在离婚协议上签字,谁知下一秒,竟听见办公桌旁的碎纸机传来嗡嗡嗡的声响,方韵猛地转身,那份离婚协议已经被碎去一半,她连忙起身走到他面前,离婚协议已经被粉碎殆尽。 “你干嘛!?” 朗逸一副浑不在意的表情,“如你所见……” “……”方韵深深吐了口气,“没关系,我这还有备份。” 朗逸却是静静看着她,良久才开口道:“明明是你犯错在先,不道歉就算了,还想趁机跟我闹离婚,方韵,你是跟谁都这么蛮不讲理吗?还是只对我这样?” “我蛮不讲理?那天晚上我没跟你道歉吗?你不仅听不进去,还说什么……我只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现在好了,你的第一选择回来了,你还不赶紧把我这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踹了!?” “哈哈哈……”朗逸竟笑了。 “你笑什么?” 他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我笑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 方韵双颊蓦地升了温,生怕被朗逸瞧出异常,她连忙打开他手,同时摆出愠怒的神色,“别废话,你签还是不签?” 朗逸一脸傲慢的摇了摇头。 “你不跟我离婚,就不怕我哪天去找她,等我告诉她你已经结婚了,你看看她还搭理你吗!” “你威胁我啊?” “不是威胁,我只是跟你分析一下利弊,你想和她再续前缘,最好还是先把我这边处理干净了,不然,万一她知道了我和你的关系,一生气,又走了,你下半辈子怎么办,到时候你再上哪去找像我这么贴合的替身?你觉得呢,朗总?” “我啊?我觉得我应该……像你一样,玩一玩脚踏两只船的游戏,这多刺激啊,你觉得呢,方总?” “你……”方韵已然无言以对。 “所以,我不会跟你离婚的,离了,我还怎么脚踏两只船?” “……你就不怕阴沟里翻船?” “你不已经翻过了吗?我看你现在也春光满面的,说明这阴沟也不可怕。” “……好啊!”方韵终于换了个轻松的表情,“那以后,我们就各玩各的咯?” 第54章 或者,说你爱我…… “……好啊!”方韵终于换了个轻松的表情,“那以后,我们就各玩各的咯?” 朗逸却仍一脸淡定,“没问题,不如你先跟我说说,你打算怎么玩,我好跟你学习学习。” “还能怎么玩,我也去找老情人啊,谁还没个前男友。” “你是说朗延吗?他这周末就要回伦敦了,你打算怎么找他玩,飞去英国?” “他……”方韵本有些惊讶,却忽然意识到,现在,绝对,不可以向朗逸打听周朗延的情况,于是顿了顿才答:“他走了,我就找不到别人了吗?我方韵,要姿色有姿色,要钱有钱,上哪找不到男人?” “哦?可是现在……我听说,你们行业内的人,都知道我和你关系匪浅,谁敢冒险跟你玩啊?” “……”说不过,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懒得跟你扯,既然你不签,那就想好了再来找我。” 她说完便要走,却被他拽住。 他将她抵在办公桌前,又将双手撑到桌沿,牢牢将她困在他身体和办公桌之间,他说,说得慢条斯理:“让我签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威胁我是不管用的,跟我相处那么久,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是吃软不吃硬的,不如你哄哄我,把我哄高兴了,我就给你签了。” 明知他在忽悠她,她却鬼使神差问他:“怎么哄?” “怎么哄都行,抱我,亲我,夸我帅……”他顿了顿,又讲:“或者,说你爱我……” 她的脸已经红成此刻落地窗外的晚霞,于是忙将视线从他脸上收回,“哄不来,你愿意签就签,不愿签就不签,随你便……” 她话音未落,他的神情早已冷了下来,显然,他的耐心已经耗尽,下一秒,他已将她抱到办公桌上坐下,却是她还没坐稳,他便迫不及待便吻了上来。 她想推开他,可惜她一只手已经被他压到桌上,余下一只手溃不成军;她想躲开他,可惜她后颈已经被他掌心牢牢附住,她可堪动弹的余地少得可怜……他如痴如醉般,一点一点将他滚烫至极的气息揉进她唇齿之中,她闷哼着,拒绝着,用尽全力退缩着,他却始终置之不理。 良久,安静的房间里漂浮起若有似无的呻吟,不知从何而起的爱意开始在沉闷中扩散,很快,便将她思绪与理智淹没殆尽,她开始心甘情愿沉沦其中…… 他却忽地将她推开。 “学会了吗?像这样哄!” 他问得认真,喘出的粗气一簇一簇洒到她脸上,灼热又潮湿。 他耍了她。 实在气不过,她猛地捧过他脸,复又吻了上去……或者说,咬了上去——她趁他不备,狠狠咬了他一口,才满意的退了回来。 大概是很痛,他紧紧蹙着眉,又抬手抹了抹嘴唇上的血,“呵……”他冷笑一声,却见她一脸倔强望着他,他的报复来得又急又快,下一秒,他已经对着她脖颈咬了上去,“啊……”她轻哼一声,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痒和疼,或许是怕真的咬疼了她,他立即停了下来。 然而她颈上已经被印上一个深深的紫红色牙印。 她伸手轻轻抚了抚脖子上的伤,又猛地搂过他脖子,在他侧颈上狠狠咬了一口…… 扯平了。 她却仍是觉得不解气,于是接着质问他,“狗男人,明明是你自己,说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替身……”她顿了顿,“现在人家回来了,你还吊着我干什么?你对得起她吗?” 侧颈的皮肤敏感非常,她咬他时,他竟是生生了忍下了疼,这会儿,他一边摸着颈上的牙印,一边怔怔望着她,良久,他才开口,“我对不对得起谁,就不劳你费心了。” “……滚开。” 她说着,又不自觉扶着他身子从桌上下到地面,“以后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别他妈再来找我!” 他却仍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回家住……”他拉着她说。 “回家住?那是你家,不是我家!” “我跟她没什么。” “呵……你倒解释上了?”方韵忽地想起那张照片上的他的笑脸来,又一脸冷漠道:“就算你们有什么,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她甩开他手,到门口开了门,她本想摔门而去,可她的专业不允许她这样做——这门很贵的。 周映旭进门时,朗逸嘴唇和脖子上的伤正痛得热闹,“嘶……”他不自觉的发出隐约可闻的嘶声。 “哥,你嘴巴咋了?”周映旭定睛一看,“呀,怎么脖子上也有伤?” “你嫂子咬的……”他轻描淡写的答着,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周映旭识趣的沉默了下来,他发誓,他再也不想成为他俩play的一环。 ◆ 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这一周,方韵过得不太容易。 首先,是脖子上的牙印太过显眼,她必须想办法遮一遮,想来想去,还是只能系丝巾,谁知第二天一早到办公室,就被夏存逮着奚落,“神婆,这大夏天的,你系什么丝巾?” “要你管。” “你该不会……被人种草莓了吧?” “幼稚,都什么年纪了,还种草莓。” “那你把丝巾解了我看看。” “好吧……但是不是草莓,是牙印,昨天我去找朗逸,被他咬了一口。”方韵说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那你……你咬他了吗?” 方韵点点头,“咬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夫妻俩呀,哈哈哈哈……”夏存笑了半天才停了下来,“我他妈真是服了!” 其次,是工作上的事,因为休假的原因,公司组建工装部的计划被推后到现在,这周除了继续维系几位之前落下的家装客户,方韵心思基本全在这件事上。 但工装到底不是舒适区,任凭之前把一切想象得多么美好,真一股脑扎进来,才发现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然而,纵使前路坎坷,方韵也不可能就此停步,如今的装修行业,内卷程度超乎外行人的想象,一个公司想要更好的生存下去,只能不停的寻求更多更好的出路,为了方夏的未来,她必须把这件事做好,至少,先把步子迈进去。 再来,是周六傍晚,她接到了周雾清的电话,对方温声细语要她去一趟朗宅,她无法拒绝,所以独自驱车上了南山。 周雾清还是一如既往的素雅闲适,在停车场接上方韵后,她并未过多寒暄,便将方韵带进了主宅后方一栋精巧幽静的坡顶小屋,方韵乖乖跟着周雾清的步伐往前走,不多时,两人进了屋,屋内十分空旷,不似民居,倒像美术馆,下一秒,方韵望见屋内满墙的油画,这才明白周雾清此番叫她过来的目的。 这些画……是周朗延深海主题画展上的画,所有画作的主角,都是她,纵然此前已经看过,如今再看,方韵仍是无比动容。 她流连于一幅又一幅的画作前,心中不住的想,周朗延终究是擅长哄她开心的。她沉默着,周雾清温柔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那个画展……本来卖得很好,朗延却舍不得,我便自作主张,将它们都买了回来,又收拾出这间屋子,用以展览它们,方小姐,不管你与朗逸最后怎么样,以后,这里始终欢迎你。” “……”方韵回身,对着周雾清郑重笑笑,“谢谢阿姨。” “先别着急谢我,今天叫你来,其实是有事想求你帮忙。” “阿姨,您已经帮了我太多,不必跟我客气,有事只管吩咐我就好。” 周雾清却摇了摇头,“这件事不同于其他,是关于朗延。” 方韵微不可见的瞪大了眼睛。 周雾清接着道:“朗延……这阵子很消沉,他已决定要回伦敦,订了今晚的航班,我们本来劝他,过了8号再走,他说不想再等,我也只好随他,但是,方小姐,我看得出来,他想见你,所以……” 方韵低眉思考了几秒,才抬眼看向周雾清,“他现在在哪里?” “在家里……”周雾清上前握住方韵的手,“方小姐,你愿意见他,我很感激,你稍等,我去叫他。” 方韵点点头,周雾清转身出了房间。 不多时,周朗延果真出现在她身后。 听见开门的声音,方韵竟有些不敢转头看……终究是他站到了她的身侧。 两人目视前方画作,都没开口说话。 方韵侧目看他,他剪了寸头,还是很好看,“剪头发了?” 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开场白。 他点头,“嗯,剪头发了……” “为什么不等等,过两天就是庄园开放的日子。” “害羞,害怕热闹的场合。”他终于看向她,脸上布满牵强的笑意。 “你,害羞?” “嗯,我,害羞……” 方韵静静看着眼前的周朗延,他似乎瘦了,“那么,一路顺风,”她对他说,“今后……一切顺利。” “嗯,你也是。” 又是一阵绵长的沉默,良久,她将眼神从他脸上收回,他趁她恍神的工夫慢慢走到她跟前,他将她抱进了怀中,她本能挣脱,他忙说:“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话里全是小心翼翼,她这才停止了挣扎。 “不用担心我……” 他说,始终都是他在说。 “以后有机会,到了伦敦,一定要找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方韵。” “我也经常梦见你,也许我们已经在梦里见了无数次……就当我们已经在梦里见了无数次。” “你知道吗,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我总是很开心,谢谢你,谢谢你。” “方韵,方韵……” “以后……和我哥好好的。” 方韵已经忘了她是如何强装镇定走出了朗宅,但很久很久以后,她仍然时常想起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傍晚——她靠在周朗延臂弯,听着他絮絮叨叨说了很久,她的视线越过他肩膀,静静地看着夕阳的余晖穿透格子窗户洒到那副深蓝色的大幅油画上,画中的“她”似乎睁开了眼睛,“她”流泪了,但因为在水中……无人知晓。 第55章 你在等我? 周朗延离开了,方韵的心空了好大一块。 然而,再伤心的事,到了堆积如山的工作面前,都能轻而易举被消解得无声无息。 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仍是不免伤神,这阵子,她就像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重新遇见了周朗延,也是在梦里,她又眼睁睁看着他离她而去…… 好在夜晚总是短暂,睡眠像一场充满神迹的穿越之旅,晚上闭眼入眠,再醒来时,人已经走进了熙熙攘攘的白日,到了白天,她的生活又被各种各样的事情填得满满当当,自然就没有闲心再去思及那些注定不会再回来的人。 时间很快来到8月,这阵子,她的生活还算平静——各项工作都在有条不紊的推进,工装部虽然还没“开张”,但好歹团队已经搭建起来了,团队里的销售连带方韵,也已经谈了好几波意向客户,总体来讲,这事还算顺利。另一件堪称惊喜的事,是良月庄园项目的尾款已于7月底到账,除去3%的质保金,一共476万,有了这笔营收,方夏各项债务迎刃而解。如此,两位老板这才有了闲心去操心代谋吃回扣的事情。 两人咨询了律师,预备查询一下代谋名下的资产,好对他提起诉讼,想尽可能追回良月庄园头笔打了水飘的300万材料费。 然而两人等了两日,却等来了律师的坏消息:代谋名下并无任何资产。 方韵无奈,竟然真如他所说,一分钱也没有?要是这样,还追个鬼啊,就算起诉,对方没有财产可被执行,到最后,方夏不仅一分钱也拿不回来,还要垫进去一笔诉讼费……怎么算都是亏。 正愁眉不展之际,8月4号下午,方韵接到了刘劲风的电话,对方要她和夏存去一趟良月庄园,方韵问及何事,刘劲风又卖关子,只讲,反正是好事,赶紧来吧。 两位老板只好放下手头工作,一同驱车去了良月庄园。 一路上,道旁随处可见大大的广告牌,方韵随意扫视一圈,所有牌子上都写着: 南河左岸庄园酱酒 8月8日良月之夜期待与你相约 又写: 良月庄园盛大启幕倒计时 海报背景是一张良月庄园的全景图,图中,风格独特的建筑群落与河岸山间层次丰富的绿意浑然一体,显得整个庄园静谧而优雅。 方韵忽而想起朗逸来,这阵子,朗逸大概已经忙得脚不沾地,那日争吵过后,他没再主动联系方韵,他不联系她,她自然也不会主动联系他。 今日到良月庄园,方韵以为会见到朗逸,刘劲风却讲,朗总今天有个会,实在抽不开身,说完又将方韵夏存带至三楼办公室,办公室里还有另外一人,是位看上去颇为专业的女律师。 四人简单寒暄后,便坐下开始谈正事,刘劲风将手里的资料分发到夏存和方韵手中,接着才道:“三个月前,朗总跟我说了你们公司那位工程部经理的情况,我找了一位律师朋友,”他说着用手指了指身旁的女律师,“这位是刘逢,刘律师。” 刘律师极其商务的对着方韵和夏存点了点头,刘劲风接着道:“接下来,就由刘律师和你们讲讲代谋的情况。” 刘律师点了点头,冷冷道:“我这边细细排查了几遍代谋的资产信息,可以确定的是,他名下的确没有任何资产,他和材料商的款项往来,也是用的他老家一位亲属的账号,但是,也是在3个月前,他紧急转移了两套房子到他母亲和前妻名下,他转移资产的时间十分敏感,经过我们律所的评估,他已经构成了转移和隐匿财产的事实,你们可以看看手里的资料,里头非常详尽的记录了这次调查的细节……” 刘律师停了下来,方韵和夏存对视一眼,开始翻阅手里的资料,果不其然,代谋处心积虑,就是为了逃避执行,现在,他们掌握了代谋转移财产的证据,事情就变得容易了许多。 “你们现在随时可以起诉他,”说话的是刘劲风,“款项……追回全部的300万有点难,毕竟你们自己也有失察之责,但追回 50%应该不成问题,如果需要律师,刘律这边随时可以为你们效劳。” 方韵和夏存激动的点了点头,夏存讲:“谢谢谢谢,谢谢刘总,谢谢刘律师,像我们这种小公司,遇上这样的人和事,根本没有多余时间和金钱去与之周旋,最后只能认栽……实在是太感谢!” “客气,我们也没做什么,你们该谢的人,是朗总,我这边一向是按照朗总的指示办事。” 刘劲风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方韵,方韵立即会意,答说:“呃……我会亲自去和朗总道谢,他什么时候散会?” “嗯……”刘劲风抬手看了眼手表,“大概半小时后,方总夏总可以在园区里转一转,庄园试运行后,你们还没怎么认真参观过吧?” 方韵夏存齐齐点了点头。 ◆ 说是半个小时,实际上却等了近一个小时,夏存这边晚上约了客户,逛了一会儿,便提前回了市里,方韵一个人在庄园继续转悠,的确很舒服。 庄园的原址,位于南河左岸一处陡峭的山崖上,山崖背靠摩围山,脚下是南河,从前便以风景秀丽、地势崎岖而闻名。也正是因此,5年前,任谁看到这片山崖,都很难想象这里能被打造成如今这幅精致恢宏的模样——他们没有大刀阔斧的将此地夷为平地,崖上原本的山石、树木都被妥善的保存了下来,转而与周遭错落有致的建筑群融为一体,此刻,方韵站在山脚良月广场向上望去,眼前景象,仿似一副悠然山居的清丽画卷。 时间已近黄昏,夜幕朦胧,庄园的夜灯次第亮了起来,一条条蜿蜒的小道、一座座朦胧的屋舍……忽地灯火通明,霎时间,方韵恍若置身童话。 她惊喜的享受着这一刻,脑中顿然闪过一丝念头:要是朗逸在就好了。 思及此,不知怎地,她忽地又想:也许朗逸已经在她身后。 她猛地转身……身后空无一人。 她失望的垂下眉,不多时,电话响了。 是朗逸,她接起,“喂……” “你在等我?” “嗯。” “你等我,是因为想见我……还是因为别的?” “……”她停顿良久,才答:“想跟你说声谢谢,代谋的事情……” “……”他亦停顿良久,才答:“你回去吧,我晚上约了人,没时间见你了。” 一阵错愕的沉默后,她很快又反应过来,“哦,好,那你先忙。” 朗逸挂断了电话。 本以为今日能早些下班,没想到朗逸忽然毁了与方韵的约,周映旭实在想不通,“哥,你这……你图啥?” 毕竟他已经站在落地窗前往广场方向看了足足10几分钟。 “我希望她来见我,是因为想见我,而不是因为感激我。” “反正都是见,你管她因为什么来见你呢!?” “你不懂……” “我是不懂!” “……”朗逸转身看向一脸不满的周映旭,幽幽问他:“发言稿写完了吗?” 周映旭战略性一笑,“快了。” “那还不赶紧去写?” “这就去这就去……”周映旭绷着笑脸出了朗逸办公室,走进楼道,他收起笑容,嘴里同时又骂了一句刚才不敢骂出口的话:“装逼装怪,有你哭的时候。” ◆ 车子被夏存开走,方韵只好打车回家,良月镇不比市里方便,方韵等了很久,还是没能打到车,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她索性步行到镇上,找了个小餐馆吃了碗面条。 终于打到车时,已经快8点,站在路边等车,夜风悠悠,她心里却很空,朗逸为什么不肯见她?真的连10分钟的时间都腾不出来吗? 算了,不想了……上车,回家,到家时已经快9点,按部就班洗了澡,准备睡觉,入睡前,却收到方舒的消息,“姐,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方韵坐在床上,漫不经心拿起手机回复妹妹的消息,“看到什么了?” 方舒很快发来一张截图,是孟令媛的推特截图。 方韵细细看了截图里的内容,文案是英文,只有两个单词:sweet night~后面还附了颗红色小爱心。 发布时间,30分钟前。 定位,良月庄园。 配图,是她手握酒杯的照片,看背景,似乎是在某个幽暗的小酒馆,原来朗逸约的人是她?他们在喝酒?不确定…… 方舒很快又发来消息:“姐,他俩是不是又见面啦?” 方韵已经没了回复消息的力气,她放下手机,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下,回到床上,晕晕乎乎睡了过去。 第56章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次日一早,方韵强打起精神出门,去见了前两日约好的客户——一个咖啡馆项目,虽然体量不大,好歹也算是个工装客户,方韵非常重视。 好在,聊得很顺利。 晚上无事,方韵约了夏存到家附近酒馆喝酒。 每逢方韵主动邀约,夏存就知道,她心情不好了,于是乎,见了面,夏存便问她:“又怎么了?” 方韵把昨天晚上的事与夏存讲了一遍,末了又讲:“给我介绍个男朋友!” “大姐,我打不过你老公!” “我老公?我哪有什么老公?”方韵轻轻拍了拍夏存的手,“那是孟令媛的老公。” “你吃醋了啊?” “吃醋……你恶不恶心?” “得得得,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喜欢什么样的你不知道吗?” “周朗延那样的?” 方韵仰着头沉思了半晌,才眨巴着眼睛看向夏存,“算是吧,能找到吗?” 夏存一拍大腿,“还真有一个!” 说着拿过手机点开了对方的微信朋友圈,“看看,帅不帅?” 方韵细细看了许久,照片中的男人穿着将将好合身的墨蓝色冲锋衣,正在开车,留干净利落的短发,明明五官清清秀秀,笑容里却透着一股难得的稳重,可谓又乖又n……喜欢。 “他是谁?” “鼎盛装饰的小少爷,最近才回国,前阵子在一个gay局上见了一面,真人更帅。” “gay局?那他……” “是直的,特意打听了,没有女朋友。” “多大了?” “哦对,就是年纪小了点儿,才26岁。” “叫出来,快点……” “大姐……”夏存对着方韵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猴急什么?好歹等我跟人熟络熟络先啊。” “不是我猴急,是真来不及了。” “怎么,你要绝经了啊?” “绝……”方韵给了夏存一拳,接着咬牙切齿讲:“下周二良月庄园启动仪式,晚上的晚宴,我缺一个男伴。” “我不行吗?” “你觉得呢?” “好好好,但今晚铁定是不成了,我争取明晚之前给你搞定,行吗?” “ok。” 次日傍晚,方韵果真收到夏存的邀约——邀她去一个音乐酒会。 电话里,夏存特意嘱咐方韵,“穿漂亮点。”方韵答好,挑了条黑色露肩紧身连衣裙穿上出了门。 酒会地点在南山脚下一个私人小院内,到了地方停好车,方韵联系了夏存,对方很快出门接上她进了小院。 进了院门,一股浓浓的音乐氛围扑面而来,方韵对夏存感叹,“不愧是音乐主题酒会!” 夏存却不理会她感叹,而是径直对她指了指院子中央草坪上正在吹萨克斯的男人,“他在那儿,一会儿看你自己本事了。” 方韵怔怔瞧着那男人,心神却早已被萨克斯优雅迷人的音调吸引了个彻底。 他正在吹奏《爱如潮水》,他身体随着音乐节奏轻缓的摆动着……年轻,活力,迷人,人间绝色! 方韵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夏存见状,立即出言讥讽,“瞅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方韵却仍沉浸其中,“我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竟然……”竟然为了周朗延封心锁爱好几年。 “早跟你说过了,找个新的,旧的很快就会被忘记,你不听啊。” “好了,”方韵伸手打断了夏存的话,草坪上的音乐停了,“我要出动了。” 男人似乎十分抢手,演出方结束,好几个人往他跟前凑了上去,男的女的都有,方韵端了杯果汁站在草坪外细细打量着这一幕。 再热闹的戏码都有落幕的时候。 果不其然,不多时,男人落单了,方韵漫不经心走到他跟前。 “你好,”她对男人伸出手。 男人惊愕了一瞬,很快便伸出手回握,“你好。” “我叫方韵,方正的方,韵味的韵。” “季周,季节的季,周到的周。” “季周……”方韵轻轻一笑,“很好听。” “谢谢。” 短暂的沉默,方韵却并不觉得尴尬,她始终认认真真瞧着他眼,似乎试图在他眼中找寻些什么。 “你好漂亮……”他竟然夸她漂亮。 “你也不错,”方韵短暂的顿了顿,又问他:“有女朋友吗?” “没有。” “那……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下周二晚7点,良月庄园的开幕晚宴,我需要一个男伴。” 季周笑了,他望着方韵,“乐意之至。” “那就这么说定了?” 他点头,“嗯!” 两人互留了联系方式,方韵自觉目的已达成,很快便没了逗留的心思,和季周说了再见后,她出了小院,驱车离开了。 车子即将驶入南山道,方韵面前是一个三岔路口,从路口向左转,很快就能抵达南河大桥,过了桥,再往北开个10来分钟,就是新区……她却打起了右转向灯。 从此地往山上开,不出15分钟,即可抵达晴朗居。 天色已经很晚,山道十分通畅,方韵很快便将车子停在了朗逸的别墅门前。 下车,熟门熟路进了门,张叔还没睡,忙上前迎她,“夫人回来啦!” 方韵笑笑,直问张叔:“朗逸在吗?” “嗨哟,先生这阵子忙,基本不怎么回家的,我马上给他打电话叫他回来。” “不用,他不在正好,我只是来取点东西,取了就走,就别打扰他了。” “哦好好……”张叔嘴上答好,待方韵上楼,还是拐去厨房偷偷给朗逸去了个电话。 收拾了快半个小时,衣服、鞋子、首饰、化妆品……来时的那个小行李箱,现在竟然有些装不下了,方韵又找来一个手提包,把多余的东西塞了进去。 临下楼前,她试着拎了拎,有些吃力,但也还好,能拎动。 蹒跚着下了楼,张叔并不在屋,她径直出了门,将行李放到车上,便上车离开了。 下山时,她看到了朗逸的车,两车交错的一瞬,她隐隐看到了后座上的他,他似乎很疲惫,正皱着眉闭眼假寐。 但这交错毕竟短暂,她收回视线,专心往山脚驶去。 张叔从厕所出来时,方韵已经离开,朗逸却恰好到家,他连忙同朗逸道歉,“实在是抱歉,先生,我上个厕所的工夫,夫人就离开了……” “……”朗逸轻吐一口气,“没事,休息去吧。” 朗逸上楼,径直朝衣帽间走去,果然,她的衣服、鞋子、首饰、化妆品……都消失一空,而他送她的礼物,手表也好、戒指也好、胸针也好……统统都被留了下来。 他气得将衣帽间门一摔,拿起手机给方韵打了个电话。 她很快接起,“喂……”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来取些东西。”她语气淡然,似是并未察觉出他的怒气。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谁跟你闹了?”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忙,我没有时间跟你闹!” “……所以我是自己上门来取的呀,我又没让你取了给我送过来。” “方韵!!!” “朗总,早点休息,等你忙完,我们再好好聊一聊。” 她挂断了电话。 他将手机重重扔进了沙发。 第57章 良月之夜·晚宴 周末很快过去,8月8日如约而至, 当日早晨8点08分,良月集团全体成员,上至董事长朗季伦,下至良月酒生产车间每一个制酒工人……上千人齐聚良月庄园,共同见证了良月庄园的启动仪式,朗市大大小小数十家媒体,从旁拍、摄、直播、报道……将这场盛会同步分享给了所有关注良月庄园的场外观众。 方韵本应在8点30之前出门去公司,今日白天忙完后,她和夏存要去赴良月庄园的晚宴邀约。 可临出门,她却被朋友圈里的一场直播拖住了脚步,那是朗市日报发起的一场关于良月庄园启动仪式的直播,她点开,查看,直播正进行到集团高层共同剪彩的画面。 画面中,朗逸站在朗季伦身侧,身姿挺拔,健朗有型,舞台的红幕和早八时分的晨光衬得他肌肤光润发亮,他眼神时而落到正在发言的父亲身上,时而对着镜头轻盈一笑……方韵瞧着他的一举一动,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不可否认,朗逸是个迷人的男人。 她已经开始嫉妒此刻站在他身侧的礼仪小姐…… 不多时,朗季伦发言完毕,主持人一声令下,礼仪小姐为众位高层送上金剪,朗逸接过,颔首,轻轻抓过身前的红色彩带,下刃,剪断彩带,台下顿时掌声雷动。 画面很自然被切到台下,切到远方的厂房、溶洞、山峰、河流……方韵这才放下手机,出了门。 在公司忙到下午4点,方韵被夏存带到老城区一家藏在老巷子里的老牌礼服馆——据说是夏存前男友开的店,馆内礼服,无论审美还是品质,在朗市皆是数一数二之流。 进了店,夏存熟门熟路,为方韵挑了五六身礼服,方韵一一试过,最终定下一件淡紫色抹胸缎面长裙,夏存慢慢悠悠围着她转了两圈,讲说:“还差点什么!” 方韵睁着大眼问他:“差什么?” “头发,首饰……” 于是乎,夏存又叫来馆内造型师,为方韵梳了个光洁利落的泰式丸子头,补了个清淡润雅的妆,最后,挑了一对细细圆圆的珍珠耳环为方韵戴上。 “项链呢?”方韵望着首饰盘里的珍珠项链问夏存。 夏存却对她摆了摆手,“不用,你的锁骨就是最完美的项链。” 方韵笑笑,赞说夏存不做装修,做造型师也能吃得饱饭。 夏存翻了翻白眼,“那是自然。” 作为良月庄园的装修供应商,方夏软装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收到了良月集团的邀请函,此行前往,除了见证良月庄园的启动仪式,晚上的晚宴,更是个拓展公司业务的好机会,所以,纵然方韵与朗逸正在闹不愉快,她也没有理由失了今晚的约。 相反,她倒是有意,不如趁着今晚和朗逸把事情说说清楚,毕竟,这样一直拖拖拉拉着,对彼此都没有好处。 但她很害怕,他怕今晚朗逸会带着孟令媛出现,如此,她若是形单影只,或是身边只有夏存这个庞然大gay,那她该有多可怜,所以她提前给自己找了个男伴。 临出发前,方韵给季周打了个电话,季周叫方韵放心,讲说他一定准时到,方韵笑笑,“那,待会儿见。” 傍晚6点30分,夏存的车子准时出现在良月庄园的地上停车场,今日停好车,他破例绕到副驾,为方韵打开车门,又牵起方韵的手,扶着她下了车。 “在季周出现之前,我暂时担任你的男伴,保证不让你落单。” 方韵嫣然一笑,“嗯,好姐妹,谢谢你。” 她便挽着他手,进了宴会厅。 ◆ 早晨的启动仪式结束后,良月集团中高层、朗市政经各领域重要嘉宾、朗市各大媒体……一行在庄园项目组的带领下,一一参观了良月庄园的文化广场、商业步行街、各主题展馆、储酒溶洞、庄园酒店……如此细细参观下来,众人对庄园可谓赞不绝口,朗逸作为庄园项目的领头人,所有称赞最终都自然而然落到他身上,对此,朗逸自是不矜不伐,应对自如。 参观结束,已近中午,一些重要嘉宾称说下午还有别的安排,朗逸一一将人送走,之后,又回到庄园酒店中餐厅,陪着其余嘉宾和高层用了午餐。 时间很快来到下午,良月集团全体成员及各家媒体又一道进入庄园会议大厅,接下来,有一下午的会等着他们。 这一下午,在朗逸带头下,庄园项目组各部门leader陆续上台,做了庄园项目的工作汇报,最终,由朗逸做总结发言,做完了总结,朗逸又将庄园接下来的发展思路、规划,事无巨细,讲给了台下的高层、员工、经销商、以及每一位一线制酒工人听…… 他在台上侃侃而谈,朗季伦在台下频频点头,显然,他对他的大儿子满意极了。 同样频频点头微笑的,还有孟令媛,今日,她跟随父亲孟勋到庄园参会,孟勋是良月集团的老人,是朗季伦从少时一路走到现在的得力助手,此次庄园竣工启幕,他万分高兴,甚至将女儿从国外叫了回来,就是为了让女儿和他一同见证这一幕。 下午的会开完,时间已近傍晚,朗逸这才得以歇了下来,当然,也歇不了多久,因为再有半个小时,良月之夜主题晚宴就要开始了。 好在晚宴不比正式会议,众人无需谈论工作,只是随意的吃喝交际,朗逸也就无需再像白日那般紧绷着……况且,今晚,方韵会来。 一想到这里,他便笑了。 也许她已经到了吧,他想,想到她,他再也顾不得歇息,立刻便从沙发上起身,整理了一番仪容,便出了酒店房间,往宴会厅方向去了。 ◆ 良月集团不愧是朗市支柱企业,办个晚宴也将宾客们照顾得十分妥帖,到了宴会厅入口,方韵和夏存将请柬交到接待处,便一人得到一张宣传单以及一张房卡,方韵有意打听了一下,才知庄园给每一位宾客都准备了一间客房,客房内还为宾客们准备了精美的伴手礼,方韵笑着称赞庄园的体贴,接待处的工作人员又笑嘻嘻对方韵讲:“据说伴手礼的礼包里,有一瓶88年的小良月哦。” “嚯……”方韵捂嘴大惊,“真的吗?” “千真万确。” 88年的小良月?别说88年,如今,市面上但凡超过10年的良月酒,皆是有价无市,良月庄园这番动辄就给宾客送一瓶30年往上的老陈酒,果真是出手不凡。 方韵于是更加期待今晚的宴会。 可是季周还没来。 她只得乖乖挽着夏存的手进了宴会厅。 辅一进门,方韵便笑了,这宴会厅足有半个足球场大,顶上是镂空设计,这会天将擦黑,透过屋顶的镂空看向天空,还能模糊看得各色漂浮的云朵和已然幽暮的天际。 很美。 两人又往里走,大厅中央有一个直径超过10米的圆形花园,园中种满各类风情迥异的花草绿植,方韵抬眼望去,花园顶上并无遮挡,看来是要叫这些金贵的花草与阳光风雨亲密接触了。 不错的设计。 方韵细细看了一圈,整体来讲,这宴会厅的风格并不华贵,却是从装潢设计、到餐点酒品,处处透着雅致,方韵喜欢极了。 她想,不愧是朗逸。 忽而,宴会厅一角传来一阵优雅的萨克斯的乐声,方韵转头,在角落的舞台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季周,原来他是这次宴会受邀表演的音乐人。 她忽而笑了,她就说这小孩儿怎么会迟到…… “我看到季周了。”她转过头同夏存讲,一边将手从他手腕抽了回来。 “去吧。”夏存挑着眉点了点头,兀自走开,很快便融入了身后的觥筹交错中。 ◆ 朗逸进了宴会厅,自是有不少人上前与他攀谈,但他心不在焉,他饮着杯中的酒,将眼前宾客一个一个敷衍过去。 他四处张望,他在找方韵。 忽而,不远处的角落里响起了一阵好听的萨克斯的乐声,奏的是《月亮代表我的心》,朗逸转头,先看见了舞台中央的年轻男孩,很是帅气,他摇摆着身子吹奏萨克斯时的模样,像极了年少时的朗延。 他笑了,他喜欢这个男孩儿。 他下意识朝男孩的舞台走去,不多时,竟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她穿着淡紫色的缎面长裙,扎着高高的丸子头,身姿挺拔,皮肤白润,在人群中尤为显眼……方韵,是方韵,他的方韵。 他嘴角不自觉的往上扬了扬。 越走越近,近到能看见她玉坠般的耳垂上戴着的两粒晶莹剔透的珍珠,真好看。 忽而,他在离她不足三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有人拽住了他的手腕。 他转头一看,是令媛,她正笑得开心,“朗逸!”她的声音一如年少时那般脆如银铃。 朗逸愣了愣,才答,“来啦?” “嗯那,下午就来了,和我爸一块儿来的,我还听了你的汇报呢,挺不错。” “……”朗逸已经不知要与她聊些什么,他一心只想去找方韵,她似乎看出他的心不在焉,这才放开了他的手。 “你老婆来啦?”她问他。 朗逸尴尬的点点头,萨克斯的音乐似乎停了,他转身,预备将方韵指给令媛看,却是一转身,便见不远处,方才在台上演奏的帅气男孩,此刻正搂着方韵的腰,两人对望着,对谈着,都笑得开心极了…… 第58章 跟你一起那个男人,是谁? 朗逸瞬时变了脸色。 他生气了,气得不得了。 孟令媛见状,忙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便见到了不远处正相谈甚欢的方韵和季周。 “哈哈哈哈,朗逸啊朗逸……”孟令媛仰着头笑了好几秒,才停下来对着朗逸举了举杯,同时不忘对他奚落:“我喜欢你老婆!” 话毕,她乐乐呵呵从他身边走开了。 朗逸快步朝着方韵走去,大概是走得太急,加之此刻眼中全是方韵,他自然而然忽略了正从左侧端着酒水走过来的那位服务生——不出意外,服务生盘子里的酒水全让朗逸的衣服喝了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朗总……”那服务生慌忙道歉,又不停拉着朗逸,说要帮他处理被酒水弄脏的西服。 对于这类无关紧要的错误,朗逸一向是十分仁慈的,他咬牙切齿看了眼不远处的方韵,才皱着眉冲着服务生摆了摆手,“不碍事,去忙吧。”紧接着,他转身回了酒店房间。 路上,他给周映旭打电话,嘱托周映旭去他车里取回他的备用西服,周映旭答好,连忙找老刘拿了钥匙,去了停车场。 和季周聊了一会儿,方韵提议去外面走一走透透气,两人出了宴会厅,穿过广场来到对面的花园,兴许是外面的路太硬,不多时,方韵感觉脚后跟传来一阵刺痛。 好久不穿高跟鞋,这突然一穿,竟就把脚后跟磨得这么难受,她连忙停了下来,“季周,等一等……我脚疼。” “怎么了?” “鞋子磨的。” “需要我做什么吗?”季周扶着方韵到花坛坐下。 他竟然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他似乎想为她把鞋子脱下来。 她连忙制止了他,“不用,我等下去房间找找看有没有创可贴,贴一贴就好了。” “好,那我陪你去。” “不用,你回去吧,我去去就来。” 听方韵如此说,季周淡然一笑,便起身回了宴会厅——还真是个懂分寸的人。 在花坛上坐着吹了吹风,方韵对自己摇了摇头,“看来还是不行啊”,她想,她终究是没有这样的福分,可以问心无愧的“脚踏两只船”。 从前和周朗延,那是逼不得已,她拗不过自己的心,更拗不过周朗延的纠缠。可是如今,对着季周,她却不敢接受他的示好,她不喜欢他,也不忍心欺骗他,罢了,她想,一会儿跟人家讲清楚,今晚过后,不要再和人家联系了。 她想着,便起身往酒店方向走了过去。 脚还是很疼,每走一步都疼得钻心,她只好将鞋子脱了下来,打着赤脚进了酒店楼道。 还好酒店不远,还好现在是夏天。 ◆ 从车里取了衣服,周映旭几乎是跑着回了酒店,却是刚进酒店大堂,朗逸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他连忙接起,“喂,哥……” “10分钟之内,让你嫂子来见我。” “啊!?” 朗逸挂断了电话。 周映旭自觉莫名其妙,正在发愁,却见方韵拎着鞋子出现在了大堂门口,巧了,他顿时心生一计——就是现在,骗她! 生怕错过眼下的机会,周映旭连忙捂着肚子快步流星走到方韵面前,“方总,姐,快帮我个忙!” “怎么了?” “我这有点拉肚子,这边又有个宾客弄脏了礼服,急着要换,你能帮我给他送过去吗?” “可以呀,客人在哪个房间?”望着周映旭痛苦的表情,方韵也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也是,她共情能力一向很强。 “1109,往前走,最里面那个套房。” “好好,”方韵接过周映旭手里的手提袋,“你赶快去厕所吧。” “嗯嗯,谢谢姐。” 生怕“宾客”着急,方韵一手拎着手提袋,一手拿着手包顺带拎着鞋,近乎是小跑着来到走廊的尽头,她看了眼门牌号,确认是1109,这才敲响了“宾客”的门。 门开了。 周映旭口中的宾客……却是朗逸。 一瞬间的工夫,她立即反应过来,她被那个狗腿子骗了…… 她想转身逃走,可……来不及了,她已经被朗逸拽进房间。 门很快被关上。 她手中的手提袋、手包、鞋子已经被他接过扔进了身后的沙发。 他的吻急不可耐的落了下来。 她极力推开他,可他劲头太猛,任她如何推拒,都无从打乱他攻势,她只得另想策略……她张开嘴巴迎合了他两个回合,便趁机咬住了他下唇,她正要用力,他却识相地停了下来……既然如此,她自然也没了用力的必要,她放开了他。 欲念忽然被打断,他心情很不好,“你再敢咬我……”他冷声说,说着便伸手抚上她修长的脖劲,又抚过她纤细的锁骨,最后,他的手掌停在了她光滑的右肩,“我就把你这些地方全咬一遍,我看你一会儿怎么出去见人……”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你咬我,难道我不能咬你吗?” “你可以啊,你想咬我?随便咬,我求之不得!” “……不要脸!” “……”他望着她轻轻一笑,又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乖,好好配合老公……” 她脸唰地一下红了起来,“你又想干嘛?” 他却不答她话,只是将鼻尖抵到她脸颊,“亲我……”他说。 她才不想亲他,便将脸别了过去,他二话不说,立即便朝她脖子咬了上去,她感知到他动作,立刻便怂了,生怕他真的咬她,她连忙伸手捧过他脸……她对着他唇吻了上去。 本打算蜻蜓点水的吻一下就回来,却是她刚触到他唇,就被他狠狠的噙住……他又开始吻她,吻得那样的急切那样的缠绵,不得已,她只好由着他做这野蛮无度的索求。 良久,似乎是终于吻够了,他停了下来。 他穿着酒店房里的白色浴袍,浴袍的领子大大的豁着,她轻轻低眉,便瞧见他胸膛正剧烈的起伏着,当然,她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都没说话,只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半晌后,他先开了口,“他是谁?”他声音里有种欲求不满的磁味。 方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他是谁?” “少跟我装蒜,跟你一起的那个男人,他是谁?” 原来他在说季周?“……朋友。”她说。 “朋友搂你腰?” “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嗤笑一声,又问:“方韵,你就喜欢这样玩是吗?”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问你呢,你是不是就喜欢玩脚踏两只船的游戏?” 脚踏两只船……方韵忽而笑了,“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以后各玩各的呀,怎么,你想反悔?” “各玩各的?你还真是说到做到啊?” “那是自然,总不能落了朗总的下风。” 沉默,大概两三秒。 “方韵……”他伸出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我错了,”他轻声说,“我们不吵了,好吗?我们和好,接下来我时间不会再像之前那么紧张,我们抽空把婚礼办了,好不好?” “……你喝醉了?” 他呆呆地摇了摇头,“我没醉。” “没醉说什么胡话?” “怎么是胡话?”他的眼神渐渐卑微起来。 “朗逸,你不会觉得,我还会和你在一起吧?” 又一阵沉默,大概四五秒。 他将他手从她脸上抽了回来,“你什么意思?”他情不自禁皱起了眉,声音也跟着冷了许多。 “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 他说着,拽起她手就要往里屋走。 “你放开我……”她用力挣扎,“我要回去了。” 他停下,转身,一把将她拽到他胸前,他居高临下望着怀里的她,“回去,去哪里?去见你的小情人?”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 “怎么,敢做不敢当?还怕人说?” “我说了,我和他只是朋友。” 朗逸还想说些什么,方韵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她挣开他手,到沙发打开手包取出手机,是季周,她正想摁断,手机却被朗逸抢了过去,他接起,“喂?你找谁?” “这……这不是方韵的电话吗?” “对,这是方韵的电话,我是她老公朗逸,我们要睡了,别再打扰我们了,好吗?” 他兀自挂断了电话。 “朗逸!你太过分了!” “我过分?我尽力维护夫妻感情,我有什么过分的?反倒是你,一天天光想着怎么往外面跑了,到底是你过分还是我过分?” “你尽力维护夫妻感情?那孟令媛呢?你跟她见面算什么?” “呵……原来你在报复我啊?” “我报复你,又怎样?那天晚上,你说你约了人,没时间见我,你约的人是谁啊?孟令媛吗?见她都有时间,怎么见我就没时间了?还尽力维护夫妻感情,朗逸,你搞不搞笑?” 说完了话,她趁他松懈,转过身便要想开门离开,谁知手还没碰到门,就被他大力拉了回来,他稍稍用力,便将她打横抱进了怀中,他抱着她快步进了卧房,又将她往床上重重一扔……柔软的白被单瞬时被砸出一个大大的漩涡来。 他解开睡袍,朝着漩涡中心的她压了上去。 第59章 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他解开睡袍,朝着漩涡中心的她压了上去。 “朗逸,不要,不要这样,你冷静一点……” 她有意提高了音量,希望能将他理智唤回,可她的声音入了他耳,竟毫不费力就变成了娇滴滴的勾引。 他受不了这勾引,于是迫不及待封住了她的唇,她想咬他,但她不敢,只得拿手推他、拍他、打他……他果真被打扰到,于是立即腾出一只手,将她双臂牢牢固在了她的头顶,没办法,她只好让两条腿发挥一些作用,可他压在她身上,她的腿并不能行之有效的发力,这急功近利的一动,反而弄巧成拙,叫他将注意力挪到她下半身来。 果不其然,很快,他另一只手已经撩起她裙裾,他宽阔温热的手掌也漫不经心朝着她腿覆了上来。 抚弄,游移,拉扯,进攻,撩弄……空气渐渐变得湿软黏腻,她已然被他拖进了那处晦涩暧昧的深谷。 礼服的拉链在后背上,他找了很久才找到,但,不急,反正她正忘情的吻着他……嬛 不知过了多久,她精心盘就的泰式丸子头已经被他弄得散乱不堪,一簇簇散下的发丝,混合着他颈上的汗液,黏哒哒的贴在他胸前,随着他与她起伏的动作,在他与她身上漫无目的的牵拉着。 他们贴得那么近,他们是如此的心无旁骛,在这几十分钟的时间里,他与她什么都没想,只是专心的享受着彼此…… 洗完了澡,朗逸注意到床单上的血迹,连忙问方韵哪里受伤了,方韵答说脚后跟被高跟鞋磨破了皮,他连忙牵着她到外屋沙发上坐下。 他蹲在她身前,轻轻抬起她的脚放到他腿上,果不其然,她双脚的后跟都被磨破了,大概是方才洗澡着了水的原因,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只是泛着没有血色的白,“等我一会儿。” 他说着,起身去门口的柜子里取了医药箱回来,又蹲下身为她擦了碘伏,贴了创可贴,这才将她脚轻轻放下。 他动作十分轻柔,像是在哄一只受了惊的小猫。 “谢谢……”她说。 “都磨成这样了,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让我说话啊……” “……”他近乎得意的笑了笑,又起身坐到她身侧,“有没有想我?”他抱过她,迷离着双眼将鼻尖轻轻抵到她鼻翼。 她不答话,他又低声追问,“嗯?想我了吗?” 他身上的味道是那样的好闻……近乎搅得她心绪不宁,正是这一瞬的失神,她低着眉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他立刻心花怒放般吻上了她的唇。 又亲。 要不是时间有限,他恐怕还想再来一次……他手已经顺着她浴袍的领口伸到了她的胸前,他又开始如饥似渴般亲吻她的脖颈,“朗逸……朗逸……” 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该回去了,别让宾客们等太久……” 他这才恋恋不舍的停了下来。停下后却不说话,只是怔怔的瞧着她,瞧得她脸颊发烫,良久,她只得找借口打断了他这番肆无忌惮的眼神侵略,“我……去换衣服。” 他笑着点了点头,她起身去了卧房。 礼服被他弄得有些皱了,不过还好,稍稍抖一抖,将就能穿,她按部就班,脱下浴袍,穿上礼裙……却卡在了最后一步,背后的拉链拉不上来,她无可奈何冲着外屋叫了一声,“朗逸……” 他很快进来,“怎么了?” 她转过身叫他看着她的背面,“帮我……拉拉链。” 他笑了笑,走到她身后,慢慢悠悠替她将长发拨到胸前,才为她将拉链拉起……拉到一半,他却停了下来,下一秒,他的吻忽而落到她白皙娇嫩的后颈上,她身体轻轻一颤,正想转身制止他,却又被他从后吻了上来,“我好想你……”他的吻在她嘴唇和耳际徘徊,其间,他见缝插针在她耳边呢喃,“我好想你,方韵,你到底对我施了什么魔法……” “我哪里对你施了什么魔法,你……你就是单纯的色欲熏心……” 他轻轻一笑,又重重的吻住了她的唇。 “朗逸……唔……”她是想说,该回宴会厅了。 “就一会儿,再亲一会儿就好……” “可你,你……你硌着我了……” 她的裙子自然而然又朝着地面坠了下去。 又是一番抵死缠绵,末了,朗逸穿戴好西服,又变得人模狗样,临出门前,他蹲在地上为方韵穿鞋,可一拿到鞋,他却犹疑着停了下来,“不如,不穿这双鞋了,好吗?” “可是……我没有别的鞋子了。” “没关系,先穿着酒店里的拖鞋,我让映旭去镇上帮你买一双舒服一些的回来。” 她迟疑的对着他点了点头,他笑笑,起身去了鞋柜,为她取来一双崭新的白色布拖。 他复又在她身前蹲了下来,他将布拖穿到她脚上……确实很舒服,是那种……没有丝毫束缚感和不适感的舒服,她忽而愣住了,于是想也没想便开口同他道:“朗逸,我们离婚吧。” “……离婚?”刚刚不是和好了吗,为什么又要提离婚,朗逸不解,“怎么又提离婚?” 她仍是认认真真望着他,“我……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哪里不合适?” 她垂眉望着地上的高跟鞋,“就像这双鞋,它的确很贵,也的确漂亮,但它磨脚,我不舒服,我想穿拖鞋。” “磨脚?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明白的呀,你应该明白的呀。” “我不明白,如果你介意我把你当替身,我已经很明确的告诉过你,那只是一开始的事,至于现在,我爱的人,就是你方韵,只是你方韵。如果你是介意我那天说的那番话,我也告诉过你,那只是气话,作不得数。如果你介意孟令媛,我和她什么都没有,上周五晚上,你走后,我谁都没见,你可以问映旭,他一直和我在一起,他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朗逸……不管这段时间你的心态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不管我们刚才有多么的,多么的……但我从一开始就只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这件事,它终归是事实,这个事实像一根一尖尖的刺,它已经扎进了我的心里,现在,我只要一想到你说的那些话,我就会难受,我没有办法原谅你,我也不能允许自己去做别人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方韵,你一开始嫁给我,不也是别有用心吗?现在,你敢说你对我没有一丝真情?” 她视线开始闪烁。 她不再答话。 他抓准时机继续追问: “你看着我,告诉我,说你一分一秒都没有爱过我!” “你说啊,说你不爱我,说你从来没有对我动过心……” 他话语间的怒意越发浓烈: “同样的事情,为什么你可以,我就不可以?我他妈就是爱上你了,就是想和你过日子,我怎么了?犯过一次法,就永远不能从良了吗?方韵,你不能这么不讲理吧!” “朗延都那样对你了,他再次回头,你还能偷偷跑去见他,我,我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吗?我连你和朗延的事……我都忍了下来,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我怎样?你为什么偏偏这样对我?” 他的声音复又软了下来: “方韵,你只是爱我爱得不够深,所以你无法原谅我犯的错,没关系的,你多给我一些时间,多给我们一些时间,只要你多爱我一些,这些事情都是小事,都会过去的,好吗?方韵,好吗……” 她仍是不答话,只是痴痴的看着他,他的语调越来越柔,最后甚至变作细声细气的乞求:“方韵,我求求你,这阵子我想你想得都快疯了,我错了,我们不吵了,好不好?” 他终于停了下来。 他在等待她的答复,他自觉他是有希望的,因为此时,此刻,他在她眼中看到了浓烈的爱意,无论刚才在床上,还是现在她像这般望着他,他都能感觉到,她是爱他的。 他的直觉没有错,他说话的时候,她想了很多,不可否认,他是个好男人,事业、家世、样貌、性情……样样都是拔尖的,实际上,他对她并不坏,有时甚至是很好,好得叫她仿似浸在蜜罐里那样甜,想到这些,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抚上了他的脸,“朗逸,”她轻声说,“我爱你,我很爱你……” 他的眼中顿时升起一股沸腾的希冀,他不知不觉笑了,笑得像一只冷不丁被主人亲了一口的小狗。 “但……”但他坏起来却也能叫她如坠冰窖,他最坏之处,是他心中始终装着另一个女人,而她,曾被他当作那个女人的替代品,如他所言,他是得不到那个女人,才转头找的她,对于这一点,她是多么的受伤,他根本无从了解,所以,她不能因为跟他缠绵了这一晚,就忘了自己这阵子是在为何人何事而倍感煎熬,所以,“正是因为我爱你,我才更加无法容忍你心里装着别的女人,一想到你曾经将我当成她,我就难受得要命,朗逸,我也是有自尊心的,也许我们并不合适,也许以后你会遇到一个和我、和她完全不像的人,你爱她只是因为她是她,不是因为她像任何人,你们会是彼此坚定不移的第一选择……总之,离婚的事,我心意已决,你也再考虑一下,考虑好了再来找我,好吗……” 她的眼泪没有任何预兆的滚出了眼眶。 她收回抚在他侧脸的手,拿起手包,起身……往门口走去。 显然,他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起落击得魂飞魄散…… 他呆呆的愣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辅一反应过来,便连忙从地上起身转头望向她背影,“借口,都是借口,方韵,你……你他妈就是不爱我!!!” 她已经绕过沙发。 “方韵,你当我朗逸是非你不可吗?” 她仍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已经走到了门后,他连忙又开口,试图将时间久久地拉停在这一刻:“方韵,我告诉你,你现在……你敢走出这个房间,我们就完了!” 朗逸话音落下,方韵愣了一瞬……或许是在赌气,或许是真的想摆脱身后的男人带给她的痛苦,半晌后,她还是打开了门,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徒留他在身后,望着那扇空洞的门,久久回不过神来…… 不知过了多久,胸中的怒意憋得近乎要爆炸,他拿起手机,手起刀落给她发了条短信,“明早8点,民政局见!” 不多时,他手机复又亮了起来,他打开一看,是她的回复,只一个“好”字。 好!好!好!他将手机朝着门角重重砸了过去…… 第60章 离婚 到了宴会厅,左思右想,方韵还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季周,于是连忙掏出手机给季周打了个电话。 没接。 她只好给对方发微信,内容并不长,大意是道歉,说有机会请他吃饭赔罪,云云。 对方很快回复,只两句话:没关系,认识你很高兴。 方韵笑笑,心中忍不住感叹,真是个很懂体面的小伙子。如此,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给季周发完微信,又找到夏存说明了一下情况,方韵便打车回了城里,托这场晚宴的福,今晚打车非常顺利,她到家时,才10点不到。 脱下礼服,换上宽大的衬衫裙,卸了妆,洗了澡……窝到床上,打开手机,刷朋友圈,不少同行已经发了今晚晚宴的大合照,方韵一张张打开细看,终于在某张合影里看到了朗逸,他西装革履站在人群中,举着酒杯与身边人谈笑风生,脸上的笑容松弛又随性……好像今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望着手机里的照片,她心上渐渐涌起一阵无法言喻的压抑,她想挣脱,却挣不脱,已经有些喘不过气,她不住的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的,和周朗延分手都能熬过来,这算什么,忍一忍,一切很快就会过去…… 一切都会过去的。 ◆ 次日一早,方韵按照约定时间提前10分钟到了民政局,在大厅等了几分钟,朗逸果真出现在眼前。 “早……”她悻悻然和他打招呼。 他却并不回应,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冷冷说:“我很忙,抓紧时间。” “哦,好。” 她连忙起身,和他一道去了离婚窗口。 时间尚早,人不多,离婚的更是寥寥无几,两人在柜台前坐下,工作人员开始照例询问—— “结婚多长时间了?” 方韵答:“4个月。” 工作人员微微皱了皱眉,“才4个月?为什么离婚?” 方韵看了眼朗逸,见他没有答话的意思,便对工作人员道:“感觉两个人不太合适,所以……” “孩子有吗?” 方韵摇摇头,“没有。” “财产和债务方面呢,有什么需要协商的吗?” “没有,我们财产是各自独立的。” “嗯……”工作人员微微点了点头,又转眼看向一直不说话的朗逸,“男士这边呢?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 朗逸答得又冷又脆。 工作人员似乎已经见怪不怪,很自然的收回眼神,轻车熟路从身后打印机上取出两张单子递到两人面前:“既然两位已经达成一致,这边就给你们做离婚申请登记了,30天后,照着单子的时间过来领取离婚证就行,冷静期内随时可以过来撤销离婚申请。” 方韵看了眼单子,上头列着领取离婚证的时间,以及领取离婚证时需要准备的资料。 很清晰。 出了办事大厅,方韵本想和朗逸说两句话缓解下尴尬,他却是看也未看她一眼,便匆匆上车离开了。她站在原地,望着他车子离去的背影,愣神许久,今晨的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不可一世的高贵甲方,以后,两个人大体就是这样的陌路人了吧…… ◆ 接下来的生活一如往常,除了……方韵感觉心上破了个洞,怎么补也补不好,但她尽力装作若无其事,只是偶尔,夜深人静时,她会偷偷把朗逸微信从黑名单里拉出来,然后,开始偷窥他的朋友圈,他的生活似乎并未发生任何变化,他仍是定期分享工作资讯,至于他和孟令媛那张照片,也仍然静静地留在他的朋友圈里……也正是这张照片,一次又一次的将方韵从迷离的边缘拽回了现实,是啊,他们才是一对,她便又将他拉进黑名单,而后,好几天不再想他。 如此捱到9月初,某天傍晚,方韵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她以为是客户,连忙接起,“你好,哪位?” “方小姐,是我,孟令媛。” “……孟小姐,你,找我有事?” “对,我们……今晚可以见一面吗?” “见面?”为什么要见面?她并不想和她见面。 “嗯,见面。” “我……我今晚,不太方便诶。” “方小姐,我明天要走了,但我觉得我们应该见一面,今晚8点,我在世界是圆的咖啡馆等你,请一定过来。” 对面兀自挂断了电话。 方韵实在好奇,孟令媛为什么找她呢?如果是想让她离开朗逸,她这不是已经给她腾出地方了吗?她为何又多此一举来见她? 想不通。 她于是驱车去了那间她曾发誓再也不会去第二次的咖啡馆。 晚高峰有些堵,老城区停车一如既往的困难,方韵到时,已经8点过15分,孟令媛已经等在店内。 “孟小姐……”方韵在她对面坐下,“不好意思,迟了一会儿。” “没关系,喝点什么?” “我喝水就好。” “ok……”孟令媛熟门熟路,叫店员给方韵上了一杯青柠水。 水很快被店员端了过来,方韵轻轻喝一口,又抬眼看向孟令媛,“不知孟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孟令媛却是玩味一笑,“你猜呢?” “我猜……猜不到。” “听说你和朗逸离婚了?” “嗯。”方韵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我还听说,你和他离婚,是因为我?” “……”方韵怔怔地瞧着对面的女人,一时间辨不清她神情是冷是热,生平一次,她在一个女人面前生出了心虚的感觉,好像自己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第三者,“呃,有一部分孟小姐的原因,但终归还是……” “还是什么?” “还是……” “还是觉得他不够爱你,不够尊重你?是吗?” “嗯,”方韵迟疑的点了点头,“也许吧……” “我们的确长得很像,”孟令媛说着,眼神放肆在方韵脸上打量了起来,“尤其是眼睛……但你皮肤比我白,你比我漂亮多了。” “哪里哪里,”方韵手心都快搓出汗,“孟小姐才是真的……美。”美得自由自在,美得无拘无束。然而这话毕竟肉麻,方韵没敢说出来。 “好了,方小姐,言归正传,你知道朗逸最近在干嘛吗?” 方韵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们没有联系的。” “他在酗酒,三天两头的喝得烂醉如泥,而且,他每次喝醉了,都在骂你……” “骂,骂我?骂我什么?” “骂你,负心薄幸,骂你,玩够了就跑,骂你不顾人死活,骂你,第一次见面就亲他,骂你不讲道理……”孟令媛故作高深的摇了摇头,“数不过来,每天骂的都不重样。” 方韵惊了,“他没事吧……” “他就是有事啊……” “我……不是他自己先拿我当替身的吗?而且他跟我吵架的时候,还说他是因为……因为你不要他了,他才来转头找的我,孟小姐,你也是女孩子,哪个女孩子能忍受这样的侮辱?况且,你这不是回来了吗,我想着他应该也不需要我了……” “嗯……”孟令媛似乎是憋不住了,竟肆无忌惮笑了起来,“我大概明白你的想法了,现在,你专心听听我的想法,好吗?” 方韵乖巧的点了点头。 孟令媛接着道:“方小姐养过宠物吗?” 第61章 不是白月光,是太阳 孟令媛接着道:“方小姐养过宠物吗?” “小时候,养过一只狸花猫。” “你喜欢你的猫吗?” “当然喜欢。” “这狸花猫后来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了你?” “走丢了……” “那你后来遇到过和它长得像的猫吗?” “遇到过……” “你摸过那些和它长得像的猫吗?” “当然……” “所以其实,替身这种事情,在生活中是很常见的,这一点,方小姐认同吗?” 方韵犹疑着点了点头。 孟令媛接着往下讲,“我在非洲的原始森林里住得挺久,印象特别深刻的一件事,是我去非洲的第一年,我在安哥拉的一个原始部落里住了几个月,在那期间,我遇到了一只小狞猫,它和其他的狞猫都不一样,它特别亲人,大概是因为我总是给它做吃的,所以它特别喜欢我,总是到我的住处找我玩。认识不久后,我给它起了个中文名字,叫小撮毛,因为它耳朵上有两撮小黑毛,很酷,几个月下来,我们已经是彼此最亲密的朋友。但是……后来,出于行程考虑,我离开了那个部落,转战去了别的地方,我很舍不得它,但我没办法带它走,为此,我伤心了很久,好巧不巧,在我住了无数个部落后,两年前,我又在刚果的一个原始部落里碰见了一只和小撮毛长得特别像的狞猫,我如获至宝,极尽全力讨好它,给它抓虫子、捉老鼠、做猫咪餐……如此努力了两个多月,它终于成了我的朋友,我也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黑橙,因为它的毛发黄里透黑……” 正听得入神,孟令媛却忽地停了下来,方韵不明所以,“然后呢?” “没有然后,我还会再丢下它,去赶赴我的下一个行程,我的工作是非洲原始部落的旅行博主,我不会在任何一个地方久呆。” 方韵无言以对。 孟令媛又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喜欢这两只狞猫,也许从人的角度来看,黑橙只是小撮毛的……替身,但你知道吗,黑橙和小撮毛的性子完全不一样,它其实并不亲人,它只会在我给它东西吃的时候,稍稍给我一些好脸色,但我还是很喜欢它,因为我就是喜欢猫……方小姐,我是想说,也许我一开始接近黑橙的目的并不纯粹,但我对它的喜欢和爱,都是真的,你懂我意思吗?” 方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朗逸,他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他很酷,他从不轻易回头看,刚出国那阵,有一段时间,我很后悔,于是我找他复合,你猜怎么着?” 方韵静静听着。 “他拒绝了我,理由很简单,他认为我已经抛弃过他一次,他认为在我的人生选项里,他是可以被舍弃的那一个,所以他拒绝了我。” “但如今,我看他费尽心思的讨你欢心,三番五次的挽留你……我能感觉到,他已经为了你,放弃了一部分自己,所以,你觉得他不够爱你……可能是因为你还不够了解他。” “又或许你是介意我?方小姐,实话告诉你,我这次之所以回国,和朗逸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我回来后,总共就和朗逸见了两次面,第一次,是在良月庄园,我们一起喝了顿酒,那阵子,因为联系不上你,他非常苦恼,所以我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把我和他的照片发到朋友圈,事实证明这招很管用啊,发完朋友圈,没过两天你就回来了。至于我和朗逸第二次见面,是在良月之夜的晚宴上,那根本不算一次正式的会面。” “我和他真的已经是……朋友,或许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他最近的事……是映旭告诉我的,映旭每天都给你妹妹分享朗逸的惨状,希望借由你妹妹劝劝你,但你妹妹不肯,所以他转头找到我。” 她停下,喝一口咖啡,又继续,“方小姐,我无意做任何人的白月光,实际上,我非常反感这个称谓,比起做别人的白月光,我更想做自己的太阳,我是一个追求自由的人,我渴望的事,是在非洲大草原上,和长劲鹿,和斑马,和猎豹……并肩而行,我不想,也不愿意再为任何一个人停下我的脚步。” “最后……我们合张影吧,我觉得我们长得这么像,还挺有缘分的。” 方韵怔怔的点了点头。 孟令媛自然而然起身,坐到方韵身侧,拿出手机,摆出一个招牌式的笑容,和方韵拍了一张合影,末了,方韵望着她,“谢谢你,特意找我说这些……” “不客气,我也是有私心的,你们俩,想把你们感情破裂的原因归咎到我身上,no way!”她说着,起身对着方韵笑了笑,“好了,有机会再见。” 她离开了咖啡馆。 ◆ 自从知道自己的替身身份,方韵心上一直扎着一根刺,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最后,竟是由孟令媛亲手帮她将这根刺拔了出来。 当晚睡前,她坐在床上,想了又想,还是把朗逸从微信黑名单里拉了出来,又着意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最后,她给朗逸发了两条消息: “朗逸……” “睡了吗?” 等了很久,没有回复。 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第二天是个周六,往常周末,她会睡到八九点再起,今晨却是早早便醒了,醒来后,她第一时间拿过手机,查看微信,仍是没有回复。 她忽而想起他说的那句话来,“你敢走出这个房间,我们就完了!” 是啊,对他来说,从她走出那个房间的那一刻起,他和她应该就已经结束了吧。 罢了,她想,既然他已经决定要向前看,她又频频回头做什么,只当是和他缘分已尽了罢,别再回头了。 只是,真是,有点……难熬啊。 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本想接着睡,肚子却饿得不行,方韵只得逼着自己起床简单吃了个早餐。 填饱了肚子,人终于稍稍精神了一些,收拾收拾,准备去趟公司,临出门前却接到了方舒的电话。 “喂,姐,你赶紧回家一趟吧,有事儿。” “什么事儿?” “朗家来人了。” …… 她连忙挂断电话,下楼,驱车回了长顺苑。 第62章 感激和爱,是两回事 到了长顺苑,方韵轻车熟路停好车,上楼,开门,进屋…… 不远处的客厅沙发上,朗竞贤,周雾清,周映旭,依次正襟危坐,方应,吴锦玉,方舒,皆是一脸紧绷,这……什么情况? 方韵连忙换了鞋走到众人面前,又依次与在座客人问好,“爷爷,阿姨,映旭……” “小韵来啦?”朗竞贤笑呵呵叫方韵,“坐,坐……” 好像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周雾清和周映旭则是一脸笑意看着方韵。 尽管有些不明所以,方韵还是坐到了方舒身边。 朗竞贤继续发话,“小韵啊,爷爷呢,是前不久才得知你和逸儿结婚的事情,爷爷本来打算等你们办婚礼的时候,再把红包给你,谁知……” 朗竞贤停了下来,周雾清会意,立即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到茶几上,又轻轻推到方韵面前,“孩子,这是爷爷的一点心意,请务必收下。” 方韵这才明白,这家子今天是来给她送钱来了,于是连忙推拒,“不用不用,不用了爷爷,朗逸他已经帮了我很多,这个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收了。” 她将银行卡推回到周雾清面前。 “小韵啊,你踏实把红包收了,就当给爷爷一个兑现承诺的机会,好吧,爷爷呢也不知道你和逸儿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爷爷还是希望你们能好好的,老话说,两个人能走到一起不容易,别那么轻易就让它散了……” 方韵这才顿悟,这一家子其实不是来送钱的,是来劝和的。 她看了眼一脸慈祥的朗竞贤,又看了眼一脸平静的周雾清,才答:“爷爷,阿姨,我……我明白你们的意思,我这两天有点忙,等我忙完,我会找朗逸再聊一聊,你们不要担心,好吗?” 听方韵如此说,朗竞贤和周雾清不约而同点了点头,末了,周雾清又将方韵拉到阳台,再一次郑重其事将银行卡交到她手里,同时问她:“孩子,你之所以铁了心要和逸儿离婚,一方面是逸儿的确伤了你的心,另一方面,我猜,你是不是在担心我们对你的看法?” 方韵大概知道周雾清的意思,于是对着她轻轻“嗯”了一声。 周雾清接着道:“你的担心,我很理解,一个女孩子,和两兄弟都有过感情纠葛,这放到任何一个家庭,都是极难接受的,至于我们,也不能说我和逸儿爸爸就完全无所谓,只是,相比于外界的看法,我们始终更在意你们的感受,所以,我们的想法,你大可不必顾虑,你只需问问自己的心,想不想和逸儿在一起,说实话,逸儿一把年纪了不结婚,我们的确着急,但我们也从没动真格的催过他,后来,我见他和你在一起,又见他那样的在意你,我心里是高兴的,不管从什么角度,我都实在不愿意看到你们就这样分开,所以……孩子,你答应阿姨,一定再好好考虑一下,好吗?” 听完周雾清一席话,方韵努力想回馈她几句肺腑之言,却是憋了半晌,仍是只憋出个“嗯”字,她只好尽力诚恳的点了点头,周雾清这才恋恋不舍放开了她的手。 回到屋内,两家人又是好一通客套寒暄,快11点,朗家一行说什么也要走,方应和吴锦玉不停留人,说在家里吃了午餐再走,周雾清却推说已经在这里叨扰了一上午,怎么好意思再留下吃午餐云云,两家都是体面人,不好过多拉拉扯扯,方家四口只好客气将人送到楼下,又目送几人上车离开,才悻悻然上楼回家。 到家后,方韵自然而然成了被“拷问”的对象。 首先发问的是方应,他问女儿:“还有几天就过冷静期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我也不知道。” “还能怎么想……”说话的是吴锦玉,她说:“狠下心,离了也就离了,你这孩子,从小到大,什么事情都不和我们商量,这……和亲兄弟一前一后的谈,说出去谁家不笑话?这要让邻里邻居和老同事们知道了,我和你爸该不敢出门了。” “你妈说得也有道理,当然,我们也知道,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嗨……面子不面子的,你妈说归说,我们也都是豁得出去的,我看朗逸也是个样样拔尖的,你要真的不想离,就照着自己的心意来,爸……” “拔尖什么拔尖?”吴锦玉打断了方应的话,“说好听了是女婿,可他俩结婚这么久,他上门来看过我们吗?这样没有礼貌,长得再好再有钱,我也是瞧不上的。” “妈,”方韵一脸无辜的看着吴锦玉,“你生气啦?” “我能不生气吗?我问你,谈恋爱不跟我们商量也就算了,结婚这么大的事,连招呼都不跟我们打一声,前阵子看你状态不好,一直没好说你,你自己想想,这是一个乖孩子该干的事吗?” “我本来就不是乖孩子嘛……” “你还好意思了!” “而且,是我不让朗逸到家里来的,你们别怪他了。” “这还护上了?” “不是,总不好让人家平白无故蒙受冤屈吧……” “我看你是还对他有心思啊?” “嗯……也许吧。” “也许?你自己的心思你自己不知道啊?!” “哎……”方韵歪着头想了想,“其实朗逸对我挺好的,我们公司之前那个工程总监,你们知道吧,偷偷吃回扣那个。” 对座三人对着方韵点了点头。 方韵接着道:“我和夏存本来拿他没办法的,是朗逸找了律师,帮忙调查了他的财产状况,前阵子,我们起诉了这个人,现在法院那边已经判了,这人要赔我们169万,他说没钱赔,法院只好查封了他的两套房子,现在房子正在排队法拍,等法拍结束,钱就能回来……” 她停下,叹了口气,又讲:“说实话,我一直挺感激朗逸的,他刚和我结婚,就帮我们解决了资金问题,后来还帮忙撤销了庄园的索赔,现在又帮忙解决了代谋这个大麻烦,如果没有他,我们公司可能早都倒闭了……但是前段时间,我们一直在吵架,所以我一直没机会好好跟他说声谢谢。” “可是,”一直沉默着的方舒突然开口:“感激和爱,是两回事啊,你到底是感激他多一些,还是爱他多一些啊?” “我也不知道……可能,感激多一些吧。” “别可能啊,你要是真的感激他,不想欠他人情,就跟他说谢谢,再不济,把钱还给他。你要是爱他,就好好跟他过日子。”方舒说着,看了一眼身旁的方应和吴锦玉,“至于爸妈这边,我帮你搞定,爸这儿肯定没问题,咱妈呢,最近更年期到了,你理解理解……” 思忖良久,方韵对着爸妈和妹妹点了点头,“我再好好想想吧。”末了又问:“中午吃什么啊?我饿了……” 母女三人随即不约而同看向方应。 很快,一家四口“各奔东西”,方应去了厨房,吴锦玉去了厕所,方韵就着沙发一躺,开始闭眼假寐,至于方舒,则是一脸漫不经心回了她自个儿的房间。 回房,关门,确认环境100%安全后,方舒急忙拿出手机,开始和周映旭聊微信。 “据我观察,妥了。” “真的?” “真的,刚聊完,我姐……虽然嘴有点硬,但我能感觉到,她并不想离婚。” “好的,马上把这个珍贵情报转达给后方。” “不过……” “不过什么?” “我妈对你哥可不太满意,前两天拦着我,不让我劝我姐就算了,今天直接开口劝我姐离婚了,说你哥没礼貌,跟我姐结婚这么久了没来家里看过老俩。” “嗯,这的确是我哥做得不到位……” “那你督促着整改一下。” “好的领导。” 第63章 不正当关系 在长顺苑呆了一整天,吃过晚饭后,方韵又驱车回了新区。 次日一早,她仍是老早就醒了,没办法,只好起床,吃早餐。 吃过早餐,又对着手机处理了一上午的工作,闲下来时,时间已近中午,她饿了。 不想一个人吃饭,她拿起手机,给夏存打电话,他们早先约好了,今日下午一起去参加市装修协会的设计论坛,正好,一块儿在家吃个午餐,休息会儿就出发。 夏存得令,要方韵先把米饭闷上,“我从长顺苑给你带猪蹄汤过来。” “ok~” 关于吃,喝,玩,乐,夏存一向上心,果不其然,挂断电话20多分钟后,夏存便开门进了屋,一同进屋的,还有他手里拎着的猪蹄汤。 两人乐乐呵呵吃了顿猪蹄火锅,方韵破天荒的吃了两碗米饭,给夏存都惊呆了,“你最近饭量大涨啊!” “嗯,主要是好久没在家涮火锅了。”grape 吃过饭,洗碗的重任自然而然落到夏存身上,夏存骂骂咧咧去了厨房,不多时,厨房如方韵所料,变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说起爱干净这码子事啊,还得是纯种gay男,关于这一点,方韵太有经验了。 朗市装修协会设计论坛,系从20年前开始举办,如今已进行到第20届——正是今日要召开的这一届。 每逢协会召开论坛,朗市装修行业从业人员齐聚一堂,探讨行业发展思路,评选从上一年9月到今年9月的优秀设计,若是哪位设计师的作品在论坛上获了奖,这个设计师、乃至设计师从属的公司,往后的生意基本就不用愁了,所以,朗市大大小小装修公司,从老板、到设计师、甚至是设计师助理,无人不重视这一年一度的行业大会。 是以今日,除了方韵和夏存,方夏软装另外几位设计师也会一同前往参会,会议时间是下午4点,地点在朗市松山大酒店——正好在方韵家附近。 原本过去参会只有10来分钟的车程,然而,这会儿方2点不到,方韵已经认认真真开始化妆。 化好了妆,又挑了一身干净利落的职业套装换上。3点20分,两人慢慢悠悠出门,下楼,驱车去了松山酒店。 这种会议,提前些到,没有坏处,毕竟现场除了同行,还有好些特邀嘉宾,认识认识,没准以后是个门路。 一路畅通,20分钟后,两人抵达会场,签完到,入了场,果不其然,大部分同行已经到了,会场里正热闹得紧。 至于嘉宾们,自然不会这么早入场的,但……和同行们唠唠嗑也不错,这不,方韵刚坐下,就有人凑了上来。 “方总,恭喜啊!” 方韵不明所以,“恭喜?恭喜什么?”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对方神秘兮兮的凑到方韵跟前,“小道消息,今年的最佳设计,是你们良月庄园的展馆项目。” “啊!?”方韵惊了,“你听谁说的?” “灵歌的老板认识主办方的一个策划,消息好像是从她那儿传出来的。” “……” “而且,听说今天的颁奖嘉宾里,还有那个谁。”对方说着,情不自禁对方韵挑了挑眉。 “谁啊?” “良月集团的总经理,朗逸。” “啊?!朗逸……是颁奖嘉宾?” “对啊,你不是跟他……”对方又开始挑眉。 方韵脸刷地红了,“我跟他,我……” “哎,没事没事,我懂我懂~” 方韵还想说些什么,那人忽然被人叫走了。 本想歇会儿就去和同行们聊聊天,这么一搞,别说聊天的心情,方韵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倒不是怕见到朗逸……当然,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一种忐忑的期待。 期待获奖。 如果那个项目真的能获奖,方夏工装部往后谈客户就多了一项有效筹码……这天大的好事真的落到方夏头上了? 关于获奖,今日之前,方韵并非没有期待过,只是朗市装修协会评奖一向出人意料,往年数次押宝,方韵和夏存一次都没押对过,到了自己头上,自然就更加不敢肖想……就这么忐忑着,会议开始了。 方韵实在太过紧张,连朗逸入场,都未曾留意,就算夏存有意提醒,她也仅是匆匆抬眉瞥了一眼。 ◆ 协会的特邀嘉宾里,原本是没有朗逸的,倒不是朗逸不够格,相反,是朗逸太够格,协会连请也不敢请。 如今,朗逸成了这场论坛的座上宾,自然是他主动请缨的结果。 至于他为什么主动请缨来做这场论坛的特邀嘉宾,参会同行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是为了方韵,更有甚至,直接在楼道里对此事议论纷纷,还偏生叫朗逸听了去。 议论这事的是一男一女,会议开始前,两人到楼梯间抽烟,见楼梯间没人,便肆无忌惮讨论起来。 “诶,你听说了吗?这届的最佳设计,是方夏软装良月庄园的展馆项目。” “听说了啊,那个项目……我之前去看过,的确不错,倒也当得起这个奖。” “你可拉倒吧,优秀的设计那么多,怎么偏偏给她方夏软装那么个小公司?还不是因为人长得漂亮会勾引人……” “嗯,方韵,的确是漂亮。” “所以啊,听说这个项目当初能中标,就是因为她跟朗逸有不正当关系。” “利用职务之便,给自己小情人开个后门,多大点儿事,而且人家方夏的确也做得挺好,没给朗逸丢人呐。” “得了吧,你不知道吗?他们那项目中途出事儿了的,都要被退场了,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又接着做了,你想想,这……肯定是朗逸发话了呀。” “哎……没辙,我要是朗逸,我也迷糊。” “嘁,你们男的,没一个好东西……” 那男同事还想反驳些什么,朗逸漫不经心从楼梯的转角走了下来,他原本是来接工作电话的,电话接完,正准备回去,楼梯间里忽地来了人,不太想和陌生人打照面,他本想等一等,等这俩人抽完烟走了,他再下来,没想,倒是歪打正着听了自己这么大个八卦。 两人看见朗逸,俱是脸上一惊,尴尬之情油然而生,霎时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朗逸倒是自在,只是和两人轻轻点了头致了笑意,便打开门回了会场。 第64章 正当关系 会议按部就班进行着,一轮又一轮的领导讲话,一轮又一轮的圆桌论坛…… 也是在议程进行到某一轮圆桌论坛时,方韵才真正注意到了朗逸。 他在台上侃侃而谈自己对室内设计风格的偏好、理念,竟然十分言之有物,那短暂的20多分钟时间里,方韵难得的忘记了奖项的事,只是专注的看着他,听着他……任由自己为他着迷。 临近傍晚,终于轮到颁奖仪式。 主持人说着一个又一个的奖项,唤着一个又一个的名字,人们上台,领奖,发言……年度最佳设计作为最重磅的奖项,被放到了压轴位,主持人公布获奖名单时,方韵近乎紧张到无法呼吸。 “获得年度最佳设计的项目是……”主持人刻意的停顿仿佛一场缓慢的凌迟,“良月庄园四季展馆项目!” 尘埃落定,方韵激动得握紧了夏存的手。 “有请项目主设计师,方夏软装联合创始人、方夏软装设计总监,方韵,上台领奖。” 方韵起身走到台上。 主持人又讲:“恭喜方韵,恭喜方夏软装,有请良月集团总经理,朗逸,为获奖设计师颁奖。” 朗逸起身往台上走去。 他与她站到一起,台下众人纷纷睁大了八卦的眼,有好事者甚至拿出手机开始偷拍——纵然心有不忿,但许多人也不得不承认,他与她,很般配。 礼仪小姐端着托盘将奖杯送了过来,朗逸取过奖杯,递到方韵手中。 “恭喜”,他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他和她能听清。 “谢谢”,她抬手接过,指尖无意触到他手,竟像是触了电,她情不自禁抬眉瞧他,却见他亦怔怔的望着她。 他似乎瘦了,胡渣也比之前密了许多,然而……仍是风度翩翩,仍是魅力不减。 他眼神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向她,或许是,思念,渴望,之类的。她似是接收到他讯号,不由自主对着他弯了弯唇角……时间仿佛凝滞。 主持人的声音却忽而响了起来,“好,谢谢朗总!”朗逸会意,幽幽转身,回了台下, 主持人接着cue流程:“再次恭喜方韵,也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有请方韵发表获奖感言!” 跟随主持人指引,走到舞台一侧的发言台,方韵努力稳了稳心神……开始发言: “首先,非常感谢协会将这个奖项颁给了四季展馆项目,对于这个项目,我和我的同事们的的确确付出了非常非常多的努力,但此前,就我个人而言,并未奢望它能获奖,所以,今天还是蛮意外的。” 她微微顿了顿,“嗯……我一直认为,好的空间,是情感的延伸,是时光的折叠,是过去与未来的交汇点,也是当下的永恒,而酒,则是充满故事的液体。在决定投标之后,我带着助理,跑到良月酒厂,做了半个月的考察工作,那是一段非常美妙的经历,那阵子,我一直在想,一个充斥着无数可能的空间,一滴香气四溢的老酒,二者相遇,会酿生出怎样的反应?为了这个方案,我和我的团队可谓绞尽脑汁,做了一版又一版,都不满意,忽然,我们发现,也许我们不应该把自己当作一个设计师,我们应该把自己当成制酒工、踩曲工、或者干脆把自己当作一粒高粱、一滴酒……这样一来,我们就只需要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剖解成一个又一个的切面,在空间里排列、组合,最终,形成一个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形神俱备的沉浸式体验场所!” “最后,我想说,并不是我们的设计成就了这个项目,而是这个项目成就了我们的设计——是这个独具特色的项目,领着我们一步步打开了新的设计思路,因此,能够主导这个项目的设计工作,我真的备感荣幸。如果有机会,我希望大家能够亲自走进良月庄园四季展馆,去看、去听、去触摸……去感受一滴又一滴良月酒诞生的过程。” “今天这个奖项,对我,对我们方夏软装,都既是鼓励,也是鞭策,接下来,我们一定继续努力,带给行业更多、更优秀、更有灵魂的作品。谢谢大家!” 方韵话音落下,台下观众愣了两秒,不知是谁先带头鼓起了掌,很快,掌声便连成了片……久久未有停歇。 等待主持人发话的空当,方韵下意识看了眼台下的朗逸……他正目不转睛望着她,笑,笑着为她鼓掌,她有些害羞,忙将视线收了回来,而后,在主持人的旁白中,她信步走下了舞台。 会议继续进行着,很快,议程进入尾声,作为重磅嘉宾,朗逸被邀请上台,做总结致辞。 欢迎的掌声很快落幕,他稳了稳话筒,开始讲话,“大家好,我是良月集团总经理,朗逸,同时,也是良月庄园项目的总负责人,首先,我要感谢在座的每一位,在刚刚过去的这个夏天,为了完成庄园的装修工作,良月集团召集了朗市几乎所有的装修公司,正是因为你们的支持和努力,庄园才得以顺利完工,并以如今这番光彩夺目的姿态出现在大家面前,”他轻鞠一躬,“谢谢大家。” 掌声,掌声减弱,他接着讲:“如果说曾经,对于装修行业来说,我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门外汉,那么如今,作为良月庄园的负责人,在与大家并肩作战了一整个夏天后,我也算是对朗市装修行业有了一个相对全面且具体的了解。对于朗市装修行业,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是一个充满活力、潜力与斗志的行业……” 不难想象,接下来,朗逸以平静的语调,悄无声息完成了一场对朗市装修行业的称颂,个中词汇,恰如其分,一番话讲完,叫台下一众装修同行心里乐开了花。 台下掌声雷动,西装革履的男主持按部就班往台上走去,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他会对朗逸致谢,朗逸会下台回到座位……然而,他刚走到台下,台上的朗逸又对着话筒讲起了话。 他讲:“最后,再耽误大家几分钟时间。” 主持人得体的退了回来。 朗逸接着道:“最近,行业内流传着一些与我有关的……流言。” 台下顿时安静下来,望着台上的朗逸,方韵心跳莫名快了好几个度。 很快,他的声音复又响起,“既然是流言,又与我有关,那,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我正好和大家做些澄清。” “有朋友说,方夏软装之所以中标良月庄园四季展馆的项目,是因为方夏的老板方韵与我有不正当关系,说方韵,长得漂亮,说我……禁不住她的勾引,才给方夏软装行了方便、开了后门。对此,我需要说明的是,方夏软装的中标流程完全合规合法,当然,也很合理。对于这一点,大家就算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良月集团。再者,许多同行可能不太了解四季展馆项目的难度,如果我真的有心给方总行方便,我大可把更好做更挣钱的酒店项目给方夏做,但我没有,因为我不能,也不会给任何供应商开所谓的后门。” 朗逸讲话时,众人的视线时不时落向座群中的方韵,她无力回应,只好专心盯着台上的朗逸,见她面容紧绷,夏存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渐渐和缓下来。 朗逸接着往下,“其次,流言中提到,我与方韵存在不正当关系,关于这一点,真实的情况是,我,朗逸,与方韵,并无任何不正当关系,我们……是正当的、合法合规的夫妻关系。”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方韵夏存噗地笑出了声。 事情渐渐变得有趣起来,“至于大家说的,方韵勾引我,这一点也是错的,是我,对她一见钟情,是我,使尽浑身解数在勾引她,也是我,费尽心思,才将她娶回了家……” 台下开始响起掌声。 “不过,大伙儿说,方韵,很漂亮,这一点我倒是非常认同,我老婆,方韵,确实漂亮。” 台下掌声、欢呼声越发浓烈。 对着观众席微微颔首,朗逸慢慢悠悠走下了舞台——但他并未回到他位于首排的座位,而是走进了会场的观众席,他在第三排,她座旁的过道里停了下来,“回家吗?”他说,同时对她伸出了手。 她望着他,笑着,轻轻点了点头,起身,走到他跟前,握住了他的手。 他们手牵手往会场大门走去,渐渐,他们跑了起来——跑出热闹的会场,跑向明亮安静的走廊,跑下弯弯长长的楼梯,穿过缓缓流动的旋转门……他们跑进了夏末秋初朦胧暗昧的夜色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