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和戏精斗智斗勇》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x)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每天都和戏精斗智斗勇 作者: 疏川 简介: ?? 戏精尚书郎沙雕追妻之旅 ? ◎主角:沈诀 ◎配角:宣行 ◎风格:轻松 视角:主受 ◎收藏:36 评论:5 ? ◎立意:在困境中寻找出路最终走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 沈诀受伤醒来后失忆了,记忆停留在五年前。 他被一个风流的男人圈养在丞相府里,那人还整天追着他喊夫君。 什么?我们有婚约? 骗鬼呐,别以为我失忆了就是脑子坏了。 人证物证,都顶不过我心证,说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沈诀在丞相府呆得很累,每天要处理叛乱,还得防止某人爬床。 好不容易迎来和平相处期,哥哥终于来接他了,只是...... “青阳,这是婚约书。” 沈诀炸了,他娘的还真有婚约!!! 他真的要嫁给这个风流成性,放浪不羁的尚书郎大人? 且慢,容我细细品。 这一品,就品出个尚书郎大人暗恋他整整八年的故事。 亲娘喂,这是要遭,快跑! 关于谁嫁谁娶这个问题: “英雄救美自当是以身相许,就你这小身板连点武功都没有,谁知道当初见面时,到底是你救我还是我救你,你这人搬弄是非,混淆视听手段一流,谁知道你是不是趁着我失忆趁机哄骗我稀里糊涂嫁入你门。” “原来青阳纠结在此。”宣行的衣袍上还带着刚刚地上滚一圈的泥土,头发也乱糟糟,笑起来的时候却是惊人的漂亮:“那就换我嫁给你吧,夫君。” *********分割线 这其实是一个戏精与沙雕斗智斗勇的故事 真戏精假失忆受X真沙雕假腹黑攻 晋江2021-09-05完结 总书评数:5 当前被收藏数:35 营养液数:88 文章积分:2,046,986 https://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5712499 1、第一章:失忆啦 “世子。”高楼上小厮端着一份茶进了厢房,见坐在窗边的人没听见他说话,便顺着贵人的视线往下看去。 就见长街擂台之上,一个少年穿着高门弟子家袍,与人比武,一支□□耍得虎虎生威,几下将人打下台后,回身收枪时身姿惊鸿飘逸,看得台下人叫好。 少年人甚是得意,眉梢中都带着稚气与嚣张跋扈,郎朗目光扫了一眼台下之后,便抬眼往楼上看过来,在他的目光触及这边的时候,贵人先一步将窗户关了起来。 小二猛的回神,连忙把手里的茶放在桌子上,讨好的向贵人介绍:“那是沈大人家次子,最喜欢在这擂台上与人武斗,不过沈家大公子却最不喜他在外与人比武,他这头才上去,肯定就有人去沈家告状,一会沈大公子肯定会来将他抓回去,两人肯定将这街坊闹得鸡飞狗跳。” 话音刚落,果然窗外就传来一声尖叫,少年人清亮的嗓音穿过薄薄的窗户纸落进他耳朵:“大哥,我就是跟人比个武,你打我干嘛?在擂台上你打我,那可是要与我武斗,我可要还手了,我要还手了......啊!大哥我错了,我错了......” 少年人的声音逐渐跑远,窗外的哄笑声却还不止,想来这街坊大家都已经习惯这沈家大公子跟二公子这般闹腾,并不厌恶。 小二还想说些什么,贵人就抬手拒绝了他的好意:“不必了,我认识。” 原来是认识的人啊。小二心想,怪不得刚刚看那沈二朗一直在笑,想必关系很好。 我认识....... 我认识...... 其实我不认识。 这个念头刚刚出来,宣行便从噩梦中惊醒,少年人爽朗的笑声似乎还萦绕耳边,可睁眼只有月色凉如水。 *** 大周五十八年,匈奴人从北方驱兵直下,扫我大周三城,最后一战在宜州城外,我方大败。 沈诀躺在尸山之中,远处喊战声不绝于耳,头上的天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身上几处刀箭伤已经让他的身体失去能站起来的力气,看来他是要死在这里。 明明濒死,可他却没有一丝的悲伤,甚至还笑了起来,真好,终于要死了。 他闭上眼睛,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一旁的□□抓到手里,这是最后一件从沈家带出来的东西,就算是死,也要拿在手里。 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渐近,沈诀闭上了眼睛,耳朵却竖了起来,敌军扫战场吗?还是他们这边的?或者是翻尸人?但这战况不是还没结束吗?不管是哪方人都很奇怪。 他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些人已经走近了,只感觉到身边突然一颤,有人猛扑了过来,快速的抹了一把他的脸:“找到了,人在这。” “快撤。”有人低声说了一句,他就被人背了起来,快速的离开了战场。 沈诀趴在那人背上,仗着自己装死没人发现,悄悄的睁开眼睛,就看见一行五人在白日里穿着夜行衣,长剑别在腰间看不清楚样式,也不知道是哪里人,要带他去什么地方,不过想着那些人在尸体里专门来找自己,也就懒得挣扎了,毕竟活着比死了更好不是吗。 这一放松,他就彻底晕了过去。 沈诀这一晕过去,身体就快速衰竭,好不容易护着心脉送到了城里,找来大夫替他看伤,又差点心脏停跳,来来回回折腾了他们半个月好不容易才脱离危险,在别院静养着。 为首的暗卫看了一眼里面躺着那位爷,呸的一声将口中的草吐掉:“真不知道是说沈诀命大,还是我们命大,这么重的伤都被救下来了。” 老二蹲在窗户上看着躺着的人啧啧的砸吧着嘴:“可惜了,我记得他之前长得极好,沈家二少爷流落到这种地步,真不应该。” 他这话引得众人又是一声长叹,突然有人说了一句:“不可惜,这不还有咱们公子护着他么,你看他半个月前伤成那样,还不是被咱们救回来了,就连巫医都从南域专门赶过来,天底下谁有这种福气啊。” “说得也是。”所有人又围了过来,仗着躺在床上的人没感觉,明目张胆的打量,在他耳边讨论有关于相爷为什么要护着一个人,说得快要吵起来。 在沈诀身体稳定之后,五人又秘密的将他护送回京。 于是当三个月后沈诀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在一个不认识的地方,甚至在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有人上前来,吓得他立马翻身而起,手抱着床柱子,脚踩着床栏一脸惊恐的大喊:“你别过来!” 在房间里照顾他的人都被这一句话给喊懵了,谁也不敢上前,就生怕刺激了这位爷,连忙去将大人请过来。 当宣行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沈诀衣身凌乱,眼神慌乱的站在床脚,手里抱着一个枕头,约莫是将它当成武器,挡在自己身前,一脸凶神恶煞的看着周围的人。 “你便是他们的主子?你是什么人?”沈诀见宣行进来便问。 “你不认识我?”宣行皱眉。 “难道你认识我?”沈诀道,“也对,在京应该还无人不认识我爹沈黎的,说!你绑我做什么?先说好,我家有钱,若是要钱就让我修书一封送给我爹爹,他肯定会拿钱来赎人,你现在让这些刺客下去。” 地上跪了一地的奴婢跟小厮,顺便还有一个巫医:刺客?原来沈家少爷这么看得起他们。 宣行皱着眉头看着沈诀,心想这人是不是疯了,沈家不是早些年搅进一场贪渎案中,一家人受了好一番罪,等到查清之后,沈诀的父亲就此罢官回乡了么,哪里还有什么沈家,但转念一想,也许他疯了是好事呢,当即挥手让人退下,只留下巫医一人,装作满脸的惊讶的问:“青阳,你当真不认识我了?” 沈诀,字青阳 见对方这么熟稔的跟自己讲话,沈诀先是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认识的人中认不认识这么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人物,最终还是无解的摇摇头:“你是谁?” “刑部尚书郎宣安池。” 宣行,字安池。 “没听过。”沈诀听到是朝廷里的官,彻底将手里的枕头丢下,从床脚移到床边来,“尚书郎大人,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你应该不会绑我吧?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嗯。”宣行点头,“当然有误会。” “什么误会?”沈诀追问。 “我没有绑你,而是你大哥亲自将你送到我府上,要我好好照顾你。” ???沈诀一头问号,而宣行早有准备,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条递到沈诀手上:“你且看看,这是不是你兄长的字迹。” 纸条狭窄,所写内容也简洁明了:多谢宣兄寻回舍弟,青阳便托付于你照顾。 字是兄长的字,但内容沈诀却是完全不明白了:“什么叫寻回我?为何要将我托付你照顾,我家就在京都,我想自己回家不行吗?” “青阳,你果真不记得了?”宣行略微心疼,拧着眉头情深意重的看着沈诀,“我们已经定亲,你兄长将你托付于我照顾理所应当,是我作为弟婿应该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报道 2、第二章:传言 什么?定亲? 沈诀眼前一黑,冲下床抓着宣行的领子:“你再说一遍,谁与谁定亲?” “你与我。”宣行的领子被人抓着,气势却丝毫不减少,仗着高人半个头,斜眼看他,“青阳,你之前嚷嚷着要跟我成婚,可不是这么跟我说话的。” 沈诀气得直接吐出口血来,身体虚弱的往后退了一步,还没等跌倒,就被宣行捞回怀里,慌乱的将他抱起放回床上,小心翼翼的替他擦着嘴角的血迹:“你在外被贼人所劫,受了重伤,别动气,小心养着。” 巫医看了半天的戏,终于派上用场了,大手一挥将沈诀扎得跟个刺猬似的,只能直挺挺的躺在床上。 就算躺着不能动,沈诀一双眼睛还是瞪向宣行:“我打死也不会嫁你。” “死了当然不会嫁给我,当然是要活着嫁了。”宣行心情很好,笑眯眯的将人堵了回去。 奈何此时银针护着他的心脉,就算是他想再吐一口血,都吐不出来了,只能冲眼前这人干瞪眼。 而宣行才不会在意这种小埋怨,只把这当情趣,甚至还好心的冲沈诀道:“我之前觉得你莽撞,男子婚姻大事本该爹娘做主,之前你爹娘都竭力反对,你还是一心想要嫁我,这次更是为了来寻我,在林间被歹人所伤,宣行甚为感动,我这就进宫向皇上请旨赐婚,青阳莫急,我一切都会办妥。” 说完宣行转头就走,一副急匆匆的模样,看得沈诀浑身鸡皮疙瘩立马起来,头皮发麻的叫住了宣行:“尚书郎大人......” 已经到门口的人,果然站住,回头一脸关切的看着他:“青阳,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诀立马装作头疼的样子,眼神迷离脆弱的看着宣行:“我头疼,你说的事情,我好像有点印象,但仔细一想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再努力回想就头疼的厉害,我这是怎么了?” 听他这么一说,那人果然立马回到他身边,握着他被扎成刺猬的手,一副自责不已的模样:“青阳,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身受重伤,现如今已经在床上躺了三个多月,醒来已是不易,可能伤了脑子,记不得我们之前的事情了。” 沈诀看向一旁刚刚给自己施针的大夫,就见那白胡子老头,迎着他目光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老夫在沈公子塌下守了半个月才救回您一条命,已属不易,这脑伤,老夫此时也无能为力。” 这两人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看得沈诀差点就信了,虽然此时也由不得他不信,要演戏是吧,那我陪你演到底,他反握住宣行的手,颤颤巍巍道:“尚书郎大人,我现在心里有点乱,你能给我点时间好好想想吗?” “那是自然。”宣行应道,将人哄睡之后,宣行出了门就吩咐身边侍卫,“将全京的说书人都秘密叫到府里来。” 侍卫办事麻利,当天夜里就将全京的说书人都请到府内,不管是自愿的还是非自愿,满满当当的塞到一块,一时间房子里都闹哄哄的,直到门开了,宣行进门时,里面才安静下来。 众人看着踏月而来的青年,恍然大悟,连忙拱手一拜:“见过尚书郎大人。” 宣行抬手免了他们的礼,让人从门外搬椅子进来,将近三十多人,终于落坐,宣行就站在正前方看着这些人,满意一笑:“在下有些私事想求各位帮忙。” 这些说书人都是一些平民,大半夜被贵人私下请入府中,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此时见他这么一说,顿时心里明了,大家伙都争先恐后的应承:“大人请吩咐。” 宣行开口道:“如何让一人相信他曾与我真心相爱?” 众人:...... “一个人失忆了,要怎么才能笼络他的芳心?” “怎么让一个失忆的人跟我成婚?” “他对我抱有敌意,无论说什么都不信怎么办?” 众人:合着这位大人是把他们当感情咨询所了。 宣行看着下面的人没有说话,脸上没了温和的笑意,目光阴沉沉的看着他们,一股邪气由内而外迸发而出,坐在最前面的人打了个寒碜,看着脸色的大人,抖了一下,连忙站起来:“大人是需要我们合伙将那位失忆的小姐骗过去吗?” 其他人:哦,原来如此。 又有人站了起来:“大人,小的可以编造你们从相识到相爱的全部过程在各个茶楼讲述,那位小姐失忆了,可能对你的话不信,但若是整个京城都有这个传闻,那她便不得不信。” “大人,在下......” “大人......” 宣行满意了,招来笔墨,给诸位说书人发挥,什么乱七八糟的桥段都让人记上,整理出一本相爱录来,说到兴起时,几个说书人还会打架,自认为自己的点子都不错,谁也不服谁。 就这么吵了一夜,第二天天一亮,一个有关于沈诀与宣行相爱的话本就摆在了尚书郎大人的案头,送书过来的侍卫,汗颜的站在卧房中:“大人,此时是否将他们都送回去。” “不急。”宣行翻着话本缓缓看过去,“第一章节故事写得不错,从今日起,就让他们先讲吧。” “是。”侍卫领命走了,想到在门外听到里面说书人说的内容,等到今日午后下朝,相爷回来的话,那肯定会要了他们几个近侍的小命。 阳春三月,风和日丽,京城里传出有关于当朝丞相之子宣行的风流韵事。 听说尚书郎大人近日衣不解带的照顾五年前私定终身后又失踪的美人,只可惜美人一朝醒来就失忆了,忘记了曾经许下的誓言。 传言,五年前两人相识于柳叶湖,那时正是八月仲秋,美人出街,登高望月,一不留神就从高处失足跌落柳叶湖中,正逢那时尚书郎大人也在附近,听到有人呼救,便跳下湖中将人救了上来。 美人受了惊吓,又被从天而降的尚书郎救下,红鸾星动,芳心暗许,便赠剑以示情意,而尚书郎大人也一直对这位落水美人心中思念,便想上门提亲,只不过那日美人只赠剑,却没告知门府,尚书郎大人在柳叶湖等了半月余。 沈诀坐在二楼茶间,看着下面说书人,只感觉气血直冲脑门:“登高望月?” “嗯哼。” “失足落水?英雄救美?赠剑示情?还......还湖畔苦等?”沈诀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模样,可是头发的银针还好好扎在他头上,杜绝他最后一丝希望,心里期盼着宣行能发个话:“他们这么编排你不生气?” 宣行喝了口茶气定神闲:“为何生气?他们说的是实话。” “尚书郎大人莫不是以为我失忆了以后就成了傻子?”这么明显的造谣他看不出来,沈诀心里含恨。 宣行摇了摇头:“青阳怎么这么说,无论你失忆与否在我心里都是天下第一人。” 我真谢谢你祖宗勒。沈诀心里吐槽道。 撑着最后一口气,沈诀问道:“我不认识你,那你说说,我喜欢你何处?” “英俊潇洒,年少有为,家世显赫,器大活好,哪样你不喜欢?”宣行状似不明白的反问。 流氓!他故意的!沈诀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推开窗户冲楼下大喊:“管事,管事。” 楼下便有一个人连忙点头哈腰的站了出来:“大人,小的在,有何吩咐。” 沈诀指着台上的说书先生:“把这人给我丢出去,私下编排刑部尚书郎大人,怕是闲得活腻了。” 楼下的人忙不迭应下,架着不甘心的说书先生将人丢到茶馆外去,沈诀不甘心的拍桌子:“这什么世道,说书先生都欺负到刑部头上......” 笃笃。 门口有人敲门,站在门口的侍卫喊了一声:“大人,茶馆管事求见。” “让他进来。” 茶楼管事一进来就弯腰道歉请罪,说是管教不严,冲撞了两位大人,好话说了一箩筐,沈诀的脸色才好了一点:“你们茶楼太不会管教人,若是日后再出现这种事情,尚书郎大人肯定会将你们一干人等全都抓进大牢。” 宣行在后头解释:“青阳,刑部不会乱抓无辜。” 沈诀回头瞪了他一眼,宣行识趣闭嘴。 “你们这茶楼虽然不会管教人,但茶不错,本少爷喝得有点多了,茅房在什么地方,你且带路。” 沈诀头发扎着银针,手上挽着管事,一溜烟从楼上跑下去,看得侍卫还以为沈诀要开溜,请示宣行:“大人,要不属下去跟着?” 宣行看着穿过大堂往后院走去的沈诀,笑着摇头:“不用,他一会就会回来。” 离开了宣行视线的沈诀,抓着管事到院子角落里,一脸严肃的盯着管事看。 看得管事还以为这位少爷是不是要找他什么麻烦:“沈少爷,小的再次为说书先生给您赔罪,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们,与尚书郎大人求求情,这说书先生之前都很正常,今日想必是受人指使,不关我们的事啊。” 沈诀闻言挑眉:“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管事小心翼翼的试探沈诀态度:“多年前曾见过尚书郎大人与沈少爷一眼。” “什么时候?” 3、第三章:救美 “五年前,在西街。”见沈诀面色表情没变化,以为是他贵人事多不记得了,便继续道:“那时候沈少爷一把银枪耍得虎虎生威,西街无人不识沈家二少爷。” 而沈诀却在斟酌他话的意思:“你在西街见过我跟尚书郎,一起?我们那时候在一起?” “没有没有。”管事连连摆手,将那时的情况的尽数告知:“那时我还在西街一家茶楼做跑堂,兴得有一次接待过那时还未进刑部的尚书郎大人,他那时便倚窗而望沈少爷在擂台上与人比武,那时冒昧,以为尚书郎大人不识沈少爷,就多嘴说了几句,幸好尚书郎大人没见怪,只是笑说你们相识。” 沈诀的眉头一下子就拧起来了:“原话是什么?” 事隔多年,这些话理应是记不清了,也许是做跑堂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贵人,也许是从未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管事至今还记得尚书郎说了什么:“尚书郎大人说,不必了,我认识。” 沈诀想象了一下宣行说那话的语气,恶心得打了个寒碜,立即将追究过往的念头丢弃,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纸塞到管事手里:“帮我把这信纸送到我家中,让我大哥来救我,拜托,一定要送到,要不然我让人拆了你的茶楼。” “沈少爷.....” “务必,尽快,半个月后我再过来。”沈诀估摸着宣行应该等急了,转头就往茶楼里跑去,留下手里拿着信纸,一脸无措的管事:“沈少爷......小的不知道你家在哪啊。” 还等管事纠结完,天上突然跳下来一个侍卫,黑着脸从他手中抽走信纸:“沈少爷问起,你就说已经送走了。” 宣行站在大堂里,看着急匆匆回来的沈诀:“青阳,这边。” “不喝茶了?” “该回家了。”宣行替他将跑得乱遭遭的头发理顺,伸手扶着他手臂,一同出了茶楼。 若不是早就认清这狗贼的性子,就这么情深意切的模样,沈诀早就沦陷:“尚书郎大人,您也不必如此。” 宣行:“我心甘情愿。” 呕...... 沈诀对他的嫌弃与不信任,那可谓是明晃晃的,让宣行想装作自己不知道都不成,两人在街头走了好一会,沈诀都时时看向曾经沈府所在的方向,宣行相信只要沈诀逮到机会,肯定会往曾经的沈府跑,他只能紧紧拽着沈诀的手,片刻都不敢松开。 过了几个街道远远就能看到丞相府的大门,沈诀推开他的手:“已经快到了,可以放开我了吧,捏得我疼死了。” 沈诀看着一边埋怨自己,还一边往府门走去的沈诀,眉头拧成一块了:“青阳,旁人不是说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会对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有雏鸟情节么,你失忆后怎么会如此讨厌我?” “雏鸟情节?”沈诀一脸牙疼,“那也是得对方是个好人才会有吧,你哪里像个好人了?” “哪里不像好人了?”宣行上前道,“我找人救你性命,天天守着你,好吃好喝伺候着,可曾亏待过你?” “你骗我。”沈诀道。 “何处骗你?” 他气得人直哆嗦,指着宣行的鼻子骂道:“你骗我跟你有婚约,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能会嫁做□□,你趁我病要我命,可耻至极!枉生为人!” 好家伙,因为一个婚约,他宣行就不配做人了。 “你失忆了我不与你......” 身后有嗒嗒的马蹄声迅疾而来,宣行没来得及的回头,就看见站在前面的沈诀猛地睁大眼睛,冲他大喊:“宣安池!让开!” 话音一落,眼前的人就一个箭步,冲到他前面抱着他往侧边一滚。 霎时间天旋地转,蓝色的天与翻飞的白色衣角是宣行落地看到了最后一个画面,然后便是一个黑色身影冲空中掠过,策马跨过两人往南城门奔去。 沈诀抱着宣行往地上滚了一圈,立马就站起来冲着绝尘而去的人破口大骂:“小驴崽子,居然敢在丞相府门口纵马,信不信老子将你屁股下那匹畜生剥皮烤了,再找人参你一本,让你一辈子去马棚里接马粪!” “青阳。”宣行叫了他一声。 沈诀还以为他受了什么伤,连忙转身看向他:“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眼前的宣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青阳,你看,就算你不记得了,但是有危险的时候你还是会护着我,就像是第一次见面那样,我们是真的有婚约!” “那是我救你!”沈诀立即瞪大眼睛,凶巴巴的看着,“英雄救美自当是以身相许,就你这小身板连点武功都没有,谁知道当初见面时,到底是你救我还是我救你,你这人搬弄是非,混淆视听手段一流,谁知道你是不是趁着我失忆趁机哄骗我稀里糊涂嫁入你门。” “原来青阳纠结在此。”宣行的衣袍上还带着刚刚地上滚一圈的泥土,头发也乱糟糟,笑起来的时候却是惊人的漂亮:“那就换我嫁给你吧,夫君。” “胡闹!”青阳整个人都炸开了,一连跳出去老远,整个人都吓傻了,“我还没同意娶你呢,你怎么就乱叫人?!” “婚约已定,夫君还是夫人自然是由得我们说了算,既然青阳不愿,那就换我来,我自年少起就仰慕青阳,在上在下都不介意的,只要青阳高兴就好。” 沈诀被一连串的告白弄得面红耳赤,说话都开始结巴:“你你、你当真仰慕我?” “自然是真的。”宣行一边说一边向他靠近,“沈大人家中的次子文韬武略在这京城之中都是佼佼者,声名远扬,无人不为之倾倒,我也只不过是其中一人而已,幸得尚书令大人喜爱,才得以从万人之中脱颖而出,与青阳定下婚约而已,青阳不信我的真心?” 沈诀差点就给宣行跪下了,说的这般情真意切,他都快要相信了,但是最后一点对以前事情的记忆让他强行稳住心神:“尚书郎大人说的是哪里话,当年京城第一人明明是宣丞相之子宣行,全京城的人都守在丞相府外欲一睹他的风采,逼得人家只能走侧门,我也曾......” 他猛地的住嘴,转头看向门口的丞相府三个大字,然后再看向眼前的人,丞相府之子宣行,眼前这个从带着他从丞相府里走出来的人尚书郎大人叫宣安池,沈诀闭嘴,掉头就走。 “原来青阳也曾对我有意,特地到丞相府来见我。” “这怎么能扯到一块去!”沈诀崩溃,快步冲进丞相府里,“我一定是刚刚把脑子摔坏了才会跟他说那么多废话,果然还是让爹爹参他,让他去马棚里接一辈子马粪才行......” “那是匹马后绑着漠北军旗,是加紧军报,有权利当场射杀任何拦路人,就连朝中五品大臣站在我那个位置,被马踏死,他也不会受到任何追责。”宣行不紧不慢的跟上沈诀的步伐接上话,见沈诀看过来,十分谦和的一笑。 “多谢夫君刚刚救命之恩。” “啊啊啊啊啊,你别说话啊。”沈诀疯狂抓头发,迎面就看到一个穿着一品大臣的朝服的老头迎面走来,立马脚步一拐,进了一旁的小院子。 迎面走过来的丞相将沈诀灰头土脸,一脸疯狂的模样看在眼里,停住脚步看向一旁的管家:“刚刚过去的那是谁?” “回老爷,那是沈起萍老爷次子沈青阳小公子。” “沈起萍?”说话间,他又看见自家儿子也是跟之前那人差不多造型进来,眼皮子一跳。 “宣不迟。” 宣行欲追沈诀而去的脚步一顿,看向穿戴整齐的爹爹一顿,拱手拜了一下道:“爹可是要进宫去?” “嗯。”见到自家儿子语气这么平淡,他便下意识的接过话,“陛下今天急招我入宫有事相商,可能......”话说一半反应过来了,皱眉看着他的衣服。 宣行完全没顾爹爹那试探打量的目光继续道:“孩儿刚刚在门外看到漠北军旗,看样子已经带着三个月前前线大败的调查结果回来了,陛下此时招您过去,怕是晚饭前回不来了。” 丞相看了他哼了一声:“回去好好洗洗,一个漠北军旗就值得让你在地上打滚?程师傅教你的,怕都是喂了狗。” “是。”宣行得令告退。 丞相心里琢磨着军报的事情,一直到上了马车才反应过来,猛的又将门帘拉开,看向一旁的管家:“沈起萍的儿子怎么会在府内?” 管家低头不语。 “在咱们府里住了多久?” 管家还是不语。 “沈起萍知道他儿子在这么?” 管家抬头看天。 丞相一巴掌拍向门框:“我是虐待他了,还是亏待他了,你们怎么个个都向着他,偌大一个丞相府事事都瞒着我,我到底还是不是这个家的主人了?” 管家连忙拍马屁:“您自然是这个家的主人。” “所以沈起萍的儿子怎么会在我们府上。” 管家装死下线。 最终丞相还是没能从管家问出只言片语气鼓鼓的走了。 走在前面的沈诀见自己进了府后没有人跟过来,就撸着袖子看向丞相府的围墙,趁着此时没人,赶紧跑路。 等到他费劲巴拉的爬到墙上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就落到了他身边,一个遮住了半边脸的暗卫就站在他身边,弯腰看着沈诀:“沈公子要做什么?” “哈哈。”沈诀抱着墙头的砖尬笑,“没,就是站得高些,欣赏一下今天的太阳,这个位置挺好的,看太阳刚刚好。” “哦。”暗卫抬头看了一下天上火辣辣的太阳:“要不是今天骄阳烤得人皮肉疼,没准您这话属下就信了。” 沈诀默默闭嘴,转身向墙内,还没来得及跳下去,就见宣行从院子那头走来,抬头看见他,眼神不解:“青阳,你站那么高做什么?” 沈诀刚想说话,没想到一旁的暗卫嘴巴比他还快:“沈公子说他看太阳。” “闭嘴。”沈诀瞪了他一眼,看向下面想笑又不敢笑的宣行:“我就是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想从这墙上翻回之前住的院子。” “你之前一直住在南院。”宣行指了一个相反的方向。 沈诀骂骂咧咧的从墙上跳了下来:“你知道还不快带路,在后面磨磨蹭蹭的,害我走错路。” 尽管沈诀凶巴巴的,但宣行却将他的一腔埋怨全都接住,退去一旁的暗卫之后才谦虚的解释道:“跟爹爹聊一下漠北军的事情,耽搁了一会,还望夫君见谅。” 漠北军?沈诀的往前冲的脚步慢了下来,直到两人站在了一起:“漠北军怎么了?” 见人如愿上钩,宣行嘴角勾起,解释道:“匈奴与我们康宜已经打了两年多的战,之前还有能抗衡,但是今年三名主将之一的符将军受伤,便换了了葛群上了战场,没想到这一换将军我军就三连败,连丢了四个州县,五个月前便退到了齐州,陛下震怒派人查探,没成想去探查的人在三个月前的辽河之战中死了,这已经是第二波从漠北军回来的,想必带回来的消息肯定会让朝野震动。” “死了?”沈诀心头剧震,见宣行看了过来,便连忙掩下去,换上一副十分惊讶的模样看着他:“你怎么确定这次带回来的消息肯定会让朝野震动?” “这就要问你了。”宣行埋怨的看向他,“你之前出京城一走就不知道给个消息,害得我到处洒人去寻你,要不是这次甲一他们在齐州找到了你,我可就要守寡了啊,青阳你好狠的心啊,呜呜呜。” “打住!”沈诀停下脚步看向他。 “你在齐州找到我的?” “对啊。”宣行点头。 沈诀努力回想以前的事情,不自觉走到一旁的亭子里坐下扶着额头整理着自己接受的信息:“漠北打了两年战?我在齐州,受伤,失忆,还有那说书先生说的失踪,你等我捋捋。” 宣行看着他脸色苍白一脸心疼的道:“可是头疼了?是刚刚摔倒的时候嗑到了头上的银针吗?我让巫医来给你看看?” 见沈诀在想事情没搭理自己,宣行就派人请来了巫医,将他头上的银针取了下来。 最后一根银针取下之后,沈诀感觉到久违的神清气爽,就连脑袋都清明了不少,他抬头看向一盘围着他转的宣行:“所以事情是这样的,我在几年前不告而别离开了京城,然后你担心我就派人出去找我,然后三个月前在齐州找到了我,将我救了回来,结果一醒来我就失忆了?” 见宣行点了头后他才继续问:“我的记忆还在皇历253年,今夕何夕?” “皇历258年,九月二十二。” 好家伙,一失忆就失忆了五年,再坑也不带这样的,沈诀的眼睛瞪大得跟个小动物似的,突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跟身高:“那我今年且不是已经二十一了?” “嗯,”宣行摇着扇子十分满意眼前的状况,“已经是可以结婚的年纪了,青阳要不选个良辰吉时,我们将婚事办一办。” 刚刚还纠结自己年纪跟失忆的沈诀听到这话立马就站了起来:“我才不嫁你!” 宣行笑眯眯的安抚眼前人:“当然不是你嫁,我嫁我嫁,我嫁入你们沈家。” 沈诀眯眼看着突然眼前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人,突然道:“我是不是陛下请去调查漠北军的事务官?” 4、第四章:走水 宣行闻言,笑得一如既往的温和:“青阳也觉得奇怪吧,怎么就这么巧呢,但我私下调查过,那个派去漠北军调查的人是个四十多岁孔武有力的大汉,不是像青阳这般的......青年人。” “哦。”沈诀听到自己不是,顿时放下心了,“那就好,要不然就私下扣押朝廷命官一事,想来也没那么容易解决。” “是啊,是啊。”宣行连连点头,“普通人就算了,还能抢上一抢,跟陛下抢人的话,那可是要我的小命。” 沈诀感觉不对,要是他说自己朝廷命官,说不定宣行就放人,转念一想顿时挫败,他忘记自己失忆了...... “青阳。”宣行又唤了他一声,等到沈诀正眼看过来的时候,他便道:“我们回去吧,该吃饭了。” 沈诀没说话,站了起来,说实话他也饿了,他不识路,跟着宣行,七拐八拐,等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饿得头晕眼花,被突然出现的小厮带去重新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宣行也就在他隔壁,但那头的画面却不如这边友好。 他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看着跪在外面的暗卫:“确定身份了吗?” “回禀主子,正在送回京城的尸首的确是那日出现在漠北军的调查官,一应令牌都在,并无任何作假的痕迹。” 听到这个消息他有些意外,良久才笑了起来,没想到青阳办事这么利索,居然能将他的暗卫都骗过去,看来还是这人不太聪明,下次换个聪明的去。 “你过来。”宣行整理着衣服将他唤到内堂来,“去把南院所有房子的屋顶都砸了。” 暗卫:??? “好的。” “等等。”宣行想了想青阳的性子,“一把火烧了吧。” 好家伙。暗卫倒抽一口冷气,主子这是疯了不成,这把火一烧起来,整个丞相府想必是要闹起来,但这是主子的想法,暗卫没权利反驳只能照办。 他小心翼翼的退出房间,关上门一转身就看见老管家站在门后笑眯眯的看着他,顿时被他吓一跳:“许管家” “不慌不慌。”许管家向来都是笑里藏刀的类型,此时还极有耐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世子让你烧你就烧吧,我会让人准备好,灭火的。” 听此一言,暗卫放下了心,虽然许管家向来坑人不留痕迹,但是办事靠谱程度深受丞相跟主子的信任。 于是当沈诀在饭厅大快朵颐的时候,一声惊呼就划破长空:“走水了!!!” “走水了?”沈诀放下筷子,看门外张望。 “沈少爷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人去灭火了,你可安心就餐。”一个瘦高的老头站在门口说道。 “那许管家便下去忙吧。”宣行挥挥手就打发走了人, 沈诀还在张望:“走水了,你们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我家养有下人一百多,暗卫三十,就算是救火,也轮不到我,更何况这天气,火势也难快速扑灭,有管家在,先安心吃饭。”说着又给青阳夹了一筷子菜。 不对。 非常不对。 沈诀打量着气定神闲的宣行,这龟孙肯定又憋着坏,说不定这把火都是他让人放的,匆匆扒完饭,一抹嘴:“吃饱了,走过去看看。” 宣行欣然起身。 只不过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沈诀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直到看见院子外面的牌匾时,心里才咯噔一跳,这烧的是南院,他住的地方。 下人匆匆的提着水喊着让让,一路冲进火场,将摇晃得只有半桶的水倒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上,次啦一声,也没什么成效。 许管家站在一旁,偶尔指挥着下人将院子里的珍贵花草让人挖出来,居然就这么看着。 整个丞相府都十分不对劲。 “夫人......夫人您慢些。” 有脚步声匆匆忙忙赶过来:“安池的院子走水了?你们还愣着干嘛,快去救火啊。” 沈诀回头一看,就见一个穿着青色女衫的妇人快步走进院子里,嘴里还招唤这其他人赶紧帮忙救火,就这么正面与沈诀来了个脸对脸。 那应该是宣行的娘了。 沈诀还没想好要叫她什么,只见她突然身子一矮,一声惊呼:“哎呦,我的脚,写琴,快来扶我,乐平,找人把轿椅抬过来,乐顺,快去请大夫。” 一通吩咐下来,她身边除了一个扶着她的写琴,其他人都被她使唤走了个干净。 沈诀挑眉:夫人,你的演技真的非常优秀。 宣行也站到了她身边替她看着脚,许管家刚刚还平静无澜的脸,也变得忧心忡忡,霎时间画面里格格不入的人,居然变成了他自己。 “咳咳。”沈诀轻咳了一声:“在下沈诀拜见宣夫人。” 宣夫人被写琴扶着,勉强站稳,抬眼看向沈诀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笑道:“你便是沈起萍的次子?长得着实好看,难为当年我儿一见你便闹了相思病。” 蛤??? 沈诀脸色都变了,不是吧,居然还给他玩真的,“夫人说笑了,皮囊而已。” 不料宣夫人继续道:“枪法也不错吧,听说当年你在西街凭着一把银-枪横扫诸多挑战者,自你走后,安池便茶不思饭不想,后来在南院收拾了一屋子的□□,盼着你回来只不过现在看这火势,怕是要一同消失在火中了。” 还有这种事?沈诀看向宣行,果然是一脸伤心:“阿娘,若是青阳喜欢,我便搜集一屋□□给他。” “辛苦我儿了。”宣夫人握着他的手,眼里点点怜惜。 “夫人。”许管家插话道,“沈少爷失忆后,有些敌我不分,我担心他伤了世子,便将□□转移到北院妥善保管,此次走水,长-枪没有受损。” “失忆?”宣夫人顿时惊讶,一瘸一拐的走到沈诀面前,“孩子,你是受了多重的伤,到了失忆这种地步,你还记得什么?还记得阿行吗?你们的婚约还记得吗?” 沈诀被宣夫人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她那双眼泪涟涟,满是心疼,好不作假的眼,心头大震,头一次怀疑自己:难道我跟尚书郎真的有婚约? 5、第五章:武器 场面顿时僵住,沈诀前后为难,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来看这现场看看,沉默片刻,他点了点头:“抱歉,夫人,我不记得了。” “可怜的孩子啊。”宣夫人抓着沈诀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他们当年的事情,沈诀越听越黑线。 他怎么感觉宣夫人说的这些怎么都这么耳熟呢,好像是茶楼里说的那些,腻歪又不靠谱,还不如前面说的那几句真实呢,宣夫人恐怕又是宣行请来陪他唱戏的吧。 沈诀任由宣夫人说着那些他不知道地过往,直到轿椅过来,与大夫一同将人接走了,他才松了口气:“尚书郎大人果然是花样百出。” “哪里的话。”宣行笑了笑,见里面房子都烧干净了,道,“南院都烧完了,要不你去住北院吧。” 嗯?原来不是要安排自己跟他住吗? 沈诀还没想明白,就听见许管家道:“世子,南院走水是下人失职,也是长期无人居住疏于维护的结果,我想趁此次修整一下其他无人居住院落,恐怕是不合适再安排人进去住。” 宣行皱眉:“要修整多久?” “约莫一月余。”许管家道。 宣行闻言看向沈诀:“那青阳与我同住?” 沈诀额头冒冷汗:“我可以住旅店。” “那城中的旅店......”宣行话说一半,许管家就自动往下面接。 “沈公子被歹人所害,在丞相府内是最安全不过,若是住到旅店去,我们恐怕无法保证沈公子的安危。” 歹徒与宣行,那当然是尚书郎大人比较可爱啦。 沈诀估量了一下彼此之间的武力值,确定就算是宣行要用强的,自己也能在上面之后便欣然同意:“那便依你所言,住尚书郎大人院内。” 当天夜里,沈诀就被带到宣行的房间里,本以为他的房间跟南院的房子没什么差别无非是布局更奢侈一些,自己还能在外塌上将就一个月,两人同房不同床,也还算可以。 没想到他一进门就愣住了,面前摆着一个巨大的屏风,一侧放着桌椅,再往里走,原本放外塌的地方却是一字排开的枪架,数十把长-枪就这么摆在房间里,看起来杀戮气十分浓重,枪架对面,又是剑架,还是十几把剑放在那,沈诀一时间都看愣了,扭头看向宣行:“这是真的吧?” “你喜欢吗?”宣行走到枪架旁,从中抽出一把,“这是我托人在江南程家阁造的,你一般与人切磋时都用竹枪,韧性好,收缩自如不易伤人,按你以前使用的长度制作的,要不要试试?” 沈诀看见了杆上程家阁的标志,他们家以制作长武器闻名于江南,他小时候用的第一把枪,便是大哥托人从江南带回来的,其实他本人已经很久不用程家阁的枪了,但是这突然一见,居然有些怀念。 “都是给我的?” 宣行:“嗯,最好的都放在我房里,其他的都在北院,你要是有兴趣,随时都可以过去。” 这枪架上放着的每一把枪都是整个大周国各地民间有名的锻造世家打造,每一把都价值不菲,每一把都符合沈诀心意,他一路看过去,抽出里面唯一一把通身都是铁的□□,满意的笑了起来:“此时我倒是有点相信你说喜欢我是真的了。” 6、第六章;试探 窗外月色如水,宣行本来被烛光黯淡的眉眼,霎时间神采飞扬,他快步走到沈诀身边:“真的?你愿意相信我了?” “停停停,你给我站在那。”沈诀立马喝止住他想要靠近自己的动作:“只是有点而已,其实我还是不信。正常人哪有上赶着要将自己嫁出去......娶男妻也一样!” 宣行无奈,只能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沈诀先一步闪身进了最里面,入目一张大床,床边就近也铺着一床被子,他又是一愣。 “你睡榻上,我睡地上。”宣行也跟了过来,见他站在远处不过去,还以为他是不是有什么不满意:“你不喜欢睡榻上?” “没。”沈诀抬脚往里面走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洗澡,换衣,他还不信了,宣行放火烧了一座院子,还裹着许管家半推半就的让他们住在一起,就真的只是一个睡地上,一个睡榻上。 不可能就这么简单,这人肯定半夜还要爬床。 “你还不睡?”宣行靠在床边拿着一本已经翻了一半的书,仰头看着抱着枕头明明困得要命,还强撑着不睡的沈诀。 “不困。”沈诀被他一问,猛的就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醒来,“还不是很困。” 宣行看得发笑:“那青阳要睡的时候记得把床头的灯吹一下,我要先睡了。” 他说着,真的就放下书,躺了下去,没一会连呼吸都轻了。 沈诀看着这个说睡就睡的人,一脸茫然,小声喊着这个貌似熟睡的人:“你真睡了?喂,尚书郎大人?醒醒?” 叫了半天,宣行也没个反应,沈诀趴在床边就着烛火看了他半晌,确定他真的是睡着了之后,才一脸疲惫的倒回床上:“不按套路出牌啊,白熬了,累死我了。” 沈诀倒回榻上,整个人都舒坦了,裹着被子睡去,迷迷糊糊入梦前还想着:没准他会趁自己睡着的时候再爬床呢,不管了,熬不住了,睡觉睡觉。 他才睡着没多久,地上躺着的宣行果然睁开眼睛,转头看向塌上的沈诀,看了半天心满意足的把被子拉到最高处又睡了过去。 青阳实在是太好猜了。 一夜无话。 沈诀倒是一连好几天都提防着宣行,搞得他一个八尺大汉,扭扭捏捏像个姑娘家,宣行倒是一如既往的,看书睡觉,一点也没有要爬床的意思。 他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挺拔英俊的身姿,心不在焉的将衣服一件件往身上拢:所以尚书郎为什么不爬床呢? “青阳,好了没?”屏风外宣行已经等了许久。 “好了。”沈诀匆匆忙忙的衣服穿好,把浴房留给他,因为穿得急,有衣摆拖到地上,他一脚踩住,半个肩膀都漏才出来了,沈诀第一时间没有去拉自己衣服,而是抬头看宣行。 不过他头才抬一半,一件外衫就罩到了自己头上,将他整个人都拢住,宣行站在不远处声音听起来十分愉快:“青阳是在试探我?” “呸。试探个鬼。”沈诀将头上的衣衫拉下来,气急败坏的将自己的衣服穿好,“我就是脚滑。” 7、第七章:试探2 约莫就是宣行这种君子动口不动手,礼仪与分寸并重的作风,纵容了沈诀嚣张的资本,他开始试探宣行的底线了。 “我能到院子里耍会枪吗?”宣行出门上朝前,就见沈诀靠在门口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看样子像是憋坏了。 宣行十分的温柔的应允:“嗯,玩吧,若是房间里的枪不喜欢,那就让管家带你去北院再挑一些。” 沈诀高兴的跳了起来,转身回房挑选趁手的长-枪,拿到院子里,开始活动筋骨,毕竟在床上躺三个月还是有些手痒了。 他在下面做准备运动,一旁的屋檐上,四五个脑袋探出来看着下面的人。 “他真的要在院子里耍枪吗?咱们府邸好像有校场。”第一个人说道。 “那把枪全铁,约莫有十五斤,他拿起来倒是好看。”第二人说道。 他这话一出,剩余的四个人都一脸担忧的看了过来,他还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说的实话啊,他拿起枪来确实好看。” 一巴掌猛地从后面盖过来,将他的头压了下去:“沈公公子再好看也不是咱们能这么夸的。” “在宜州就算了,在府上还这么夸,你就不怕哪天落进主子的耳朵里。”又有人加了上来。 “主子与沈公子同吃同出同住,沈公子这身份相当于世子妃了,你夸世子妃漂亮是想以下犯上吗?”有人不满,盖了他一巴掌,还拐了他一下。 他就快被同僚门从屋顶上打下去,连连求饶:“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别打了别打了。” “你们快看!”又有人叫了一声,那人才没管他们按着同僚欺负,注意力全在下面的沈诀身上。 他这一轻呼,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到了沈诀身上,只见沈诀手里拿着□□,一挑一撂,一盆牡丹花就从地上飞到墙上。 转身策步一个回枪,挂在墙上的藤蔓横倒一片,反身时又扫落开得正盛的蓝花盈,没一会整个院子就是一片狼藉,而始作俑者站在一片狼藉中还甚为得意,直到他活动完,整个院子都不能看了。 几个暗卫蹲在房顶上,你推我,我推你:“你下去跟他说,那盆蓝雪可是世子最喜欢的。” “我不去,你去......” “哎哎哎,沈公子住手啊啊啊......” 哐当一声,蓝白色的花盆应声而碎,蹲在第四位的叫甲三看着被沈诀踩得不成样的花枝,转头看向自己的同僚:“世子很喜欢他是吧?应该不会生气吧?” “世子肯定不会生沈公子的气,但我们就不确定了。”甲二道。 “我们会被派出去宜州吧?”甲一有些不确定。 老五看着他们几人,继续趴在墙头:“一会要吃饭了,许管家会过来。” “对对对,许管家过来那就有救了。”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一直趴在墙头,等到许管家过来。 □□过处,一片狼藉,沈诀很满意眼前的情况,也就收了手,坐在台阶上,拿着块帕子擦着手,只见门口一个身影一闪而过,便站了起来:“许管家早。” 许管家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地狼藉中若无其事站着的沈诀,眼角一抽,装作没看见:“沈公子早,该用早饭了。” “尚书郎回来了吗?” 8、第八章:信鸽 “禀公子,世子还没回来。” “哦,那饭菜就端到院子里来吧,我在这吃。” 许管家扫了眼乱糟糟的院子:“好的,我让人送过来,若是世子回来了,也让下人来告诉您一声。” 沈诀满意了,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好,不像趴在屋顶那几个憨憨,看半天也就看出个花来。 这一顿饭是沈诀这几天吃过最香的饭了,他拒不承认是厨子手艺好,而是觉得每天活动活动筋骨果然能促进消化。 吃完饭没多久,又开始霍霍院子,直到宣行下朝回来的时候,看到一院子的狼藉,整个人就怔在门口。 沈诀□□耍得十分专注,还是在回身的才看到宣行,看样子已经站了许久:“你怎么不进来?是院子太乱了没法下脚吗?抱歉,我好像粗鲁了些。” “无关其他。”宣行笑着踏进院子,一脚踩上传说中他非常喜爱的蓝雪花,奄奄一息的蓝雪彻底报废,走到沈诀身边,微微探身凑到沈诀耳边“只是多年未见你用枪了,刚刚没舍得移眼。” 沈诀被他吓得连连往后退了两步:“你说话就说话,离我这么近干嘛?” 宣行笑:“我看青阳练枪时也喜欢离这些放在边边角角的东西这近距离接触,还以为你喜欢呢。” 邪说歪理,沈诀默默啐了他一句:“谁喜欢了,我呸。” 转而又用枪指了指地上的狼藉,理直气壮道:“我不是故意的,给你道个歉。” “好的,我知道了”宣行又凑到他耳边说话。 这下子沈诀立马退出三丈远,一脸惊吓的捂着耳朵:“你干嘛呢干嘛呢,都跟你道歉了。” “我知道了,不过我还是觉得青阳既然能把墙脚那一片绿萝扫倒,肯定还是喜欢与人贴这么近。” 沈诀崩溃大叫:“这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若不然我院子占地两亩,单单院子就去一半,青阳是如何将这些花花草草尽数除尽呢?” “说来说去,你还是生气了。”只要生气就好办,沈诀这次没有躲,甚至还凑上前等着宣行将他丢出府。 “没有。”他笑着推开凑上来的脑袋,将地上的摔出根茎的花枝扶起,“只是若青阳不开心了,或者想做什么可以明说,不必祸害这些花花草草,它们倒是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真的?” “我从不骗人。” “那我要吃那棵树上停着的鸽子。”沈诀大手一挥就指向远处其他院落高大乔木上逗留了信鸽。 信鸽啊。 宣行看着那几只停留在高处的鸽子:“甲一,去把那几只鸽子打下来。”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唰唰唰的几声,刚刚还站着的信鸽便以倒栽洋葱的姿势掉了下来,没一会就被甲一提着过来:“主子。” 宣行看向看到鸽子就流口水的沈诀:“青阳想怎么吃?” 沈诀抹了抹嘴角不存在的口水:“烧烤,黄焖,红烧,清汤,一样一只,剩下的这只,拿个鸟笼装起来,我先养着,等什么时候馋了再吃。” 甲一按照沈诀的吩咐拿去了厨房,而那只被留下来的鸽子,他也接到了主子的暗示,将它的翅膀剪了,飞不起来的信鸽那只能叫走地鸟。 于是,沈诀获得了一只飞不起的信鸽。 作者有话要说: 9、第九章:无果 被沈诀毁了七七八八的院子,当天晚上就收拾好了,沈诀捏着一块干馒头,喂着笼子里的信鸽看着在院子里还在摆弄花草的宣行:“你都不忙吗?” “还行,最近京中并无大案,还算清闲。”宣行手里铲着土给花埋根,看了一眼闲得有些无聊的沈诀:“好奇吗?” “什么?” “漠北军调查结果。” 他话音刚落,就见刚刚还敞开的窗户刷的一声关上了,他一愣,还没来得及问,窗户又重新被推开,沈诀将鸟笼收进房内,便倚靠在窗前:“是你想告诉我的,我可没问。” “告诉你也无妨,因为调查没有什么结果,匈奴兵力强盛,领将之人又是齐默特元,他是老将了,也是咱们的老对手,自秦将军死后,他家那些小辈不堪为用,朝中也无将军了解齐默特元的战术,跟他屡战屡败很正常,哦,对了,听说三个月前宜州之战前夕,齐默特元偷袭了姜国抢到了大批粮草与军械,正是兵强马壮的时候,所以宜州之战败了,各位将军并无什么过错。” 沈诀听得若有所思:“那合着调查官就是白跑一趟呗,监军呢?也没说什么吗?” “监军?”宣行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闻言笑了起来:“监军因为漠北军三战三败,连丢四洲县,愧对陛下,上吊自杀,最后被人救了下来,躺了十来天才下床,倒是成了笑话。” 沈诀有些吃惊:“前线将军战士都没愧疚自杀,他一个监军闹什么自杀?” “所以成了笑话。”宣行道,“陛下倒是听闻了这件事,还感慨了几句,说监军心系百姓天下,作法虽然不妥,但其心赤忱,等到打完了战,回来后应该会受嘉奖。” 这话说得沈诀脸上也挂上了奇怪的笑意:“现在天下如何?” “民不聊生。” “打了这么久的战,正常。”沈诀打了个哈欠,“你还不睡吗?” 宣行见状,笑:“夫君困了?” “别张口闭口就是夫君的,害不害臊。”沈诀伸手就要关窗户,却被宣行手疾眼快的一把抓住:“你要干嘛?” 宣行笑了笑:“害羞了?” “你糊我一手泥。”沈诀面无全部的拉开宣行的手,“尚书郎大人自重。” 窗户当着他的面狠狠关上,宣行碰了一鼻子灰,走到院子水渠处洗手,水流哗啦啦作响,他低着头,仿若自言自语:“以后注意他的安全即可,不用阻拦他跟谁见面。” “是。”墙背后传来一个人声。 宣行又想了想:“不可让他接触沈家人。” 那头又应了声是。 尽管宣行下了令,但沈诀却一连好几天都没出院子,每天醒来就溜会信鸽,练枪,偶尔看宣行种的花不顺眼,就将它挖起来,丢进水里,比起之前的闹腾劲,他现在可老实不少。 宣夫人也偶尔会让人送些吃的,玩的,甚至还让管家劝他多出门走走,省得憋坏了,沈诀没能拒绝,带着宣夫人专门给的资金,出门采购去了。 虽然沈诀看起来是个翩翩公子哥,但是买东西的眼光却奇怪得很,胭脂水粉一套一套的买,头饰发簪已经堆成小山,宣行进门的时候,就见沈诀拿着簪子仔细擦洗,就像是要用的人是他自己。 几天下来看得他眼疼:“青阳喜欢这些东西?” “还行。”沈诀笑,“买给我娘的,我不能回家,但应该能把这些东西送回家吧。” “嗯,可以。”宣行派人着手去办,就见沈诀将小山一分为二,“这部分是给宣夫人的,但是我没什么身份可以送给她,那就以你的名义送过去吧。” “好。”宣行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忙啊忙,估计还要忙一星期 10、第十章:抚琴 宣夫人很喜欢宣行送过去的东西,特地问了一句:“这不是你选的吧。” 宣行笑而不语,她倒是非常清楚自家的孩子,哪里想得起来会给她买东西,就连他自己屋里里的东西,一年都不记得添几件,还是得她找人专门定做一个月送一次。 “那我就放心了。”她将东西都收了下来。“等他进门,你那头的事情都能交给......” 宣夫人话还没说,又看过去:“你们最近相处得如何?” “他不信我的话。”宣行想到这个就忍不住勾起唇角,“跟以前一样聪明,虽然有些不耐烦,但还呆得住,也没整天想往外面跑了。” 宣夫人被他的这种描述给逗笑:“你当自己养小猫小狗呢,青阳从前在家中便无人管得住他,怎么可能到了你这就服管教了。” 话虽然如此,但对比以前,现在的沈诀倒是真的服管教多了,面上嘻嘻哈哈,粗枝大叶,倒反而将心事都埋在了心底,聪明又狡猾。 “娘,他变了好多。” “怎么?”宣夫人斜眼看他,笑:“他变了你就不喜欢他了?” “哪里的话。”宣行喝了口茶,“娘,你又逗我。” “是是是。”宣夫人又给他倒满了茶杯,“早知道今日,当初我就让老许给你开后门,咱们偷偷的出去。” 可哪里来那么多的早知道。宣行想到了在自己院子里的那个人,不过分开片刻,他居然觉得思念,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就匆忙告别。 等他脚步匆匆的回到了鹤息院,却扑了个空:“他人呢?” “沈公子说今日还没出去过,您前脚才离开院子,他就自己一个人出去了。”甲四道。 “今日谁跟着他?” “头儿。” 宣行立即起步出门,想见沈诀的心情一刻都不能等待,直到见到了在茶楼溜信鸽的沈诀。 一身白色衣袍,微微靠在窗边,手里剥着瓜子,笑眯眯的看着楼下的说书台,时不时拿桌子上的甜点去喂鸽子,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引得楼中不少人侧目,都在问那楼上的公子是谁,长得如此好看。 宣行进门,整个楼里原本注意着沈诀的视线就落到了他身上,霎时间又是一片寂静,坐得靠近门口的几人,看到人就连忙站了起来问安:“宣大人。” “尚书郎大人。” “宣大人。” 宣行稍微跟他们寒暄了两句,拒绝了他们的邀约,众目睽睽之下就往楼上走去,直接坐到了沈诀对面:“你出来怎么不叫我?” “你不是忙吗?”沈诀道,盯着四面八方投过来的目光,“而且你坐着,影响我看美人。” “美人?哪呢?”宣行的目光投向楼下,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他说的人,回头又问了一句,他才不耐烦的指着角落里抚琴的姑娘。 那姑娘以面纱遮面,低头抚琴,就连停下来的时候都不会抬头,他盯着一个黑漆漆的脑袋看了半天,没看出这位姑娘的丑美,只当沈诀又想表明自己的性取向,随意恭维了一句:“唔,还行。” “琴也奏得不错,明日还来这听她抚琴。”沈诀称赞道。 11、第十一章:刺客 宣行还是懂琴的,见他这么说,侧耳听了一会,道“手艺尚可,古琴不行,你若是喜欢来,我让人送一把好琴寄存到这里,下次你来,便让她换上好琴弹给你听。” 还挺大方的。沈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正巧此时店小二又送上来糕点,他推到宣行面前:“那就多谢。” “夫君,不必客气。” 果然宣行一开口说话,他就想打人,沈诀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见他的手伸向桌子上自己刚刚递过去的糕点时,立马就把盘子拿回来了,全倒进鸟笼里:“给鸟吃都不给你。” 宣行拿了个空,倒是被气鼓鼓的沈诀弄笑了:“这鸟还是我送给青阳的呢,我不如鸟?” “不如。”沈诀说完,就用手去逗笼子里的鸟,“是吧,飞鸽。” 笼子里的信鸽七歪八倒的,见沈诀的手伸进笼子里来,就下意识抬头去啄他的手,这一抬头,整个鸽子就往前栽倒,跌到一堆糕点中,再也动弹不了。 沈诀被突然跌倒的鸽子吓一跳,连忙用手指头拨了两下,还是没反应:“死了?” 宣行立即看向空盘子,拿起来放在鼻尖闻了闻:“可能有毒,我让人去查查。” 他走到窗边喊了声甲一,立即就有暗卫出现在房顶上,“去把所有甲队所有人都叫过来围住这里,让巫医看看这是什么毒。” 甲一应是,拿着盘子跟掰碎的糕点快速离去。 宣行回身,看着抱着信鸽一副心疼不已的沈诀:“走吧,我们先去后厨看看。” “是客栈里的人吗?”沈诀问。 “不知道。”宣行摇头,还未离开窗边,就感觉到后脑勺似有武器破空而来,呼啦一声。 他连忙低头,就地一滚就躲到一侧,还未站稳,就见从窗户跳进来的刺客手里拿着弯刀就攻上了青阳,刀刀直奔要害,分明是要沈诀的命。 沈诀手里操着茶楼的凳子,狼狈的躲着来人凌厉的攻势,嚷嚷道:“你谁啊,谁派你来的。” 来人不说话,下手更是凌厉,底下的看客见到这种场面尖叫着都跑了,宣行才刚刚站稳,立即抽出腰间的软剑,从背后直取刺客的项上人头。 那刺客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立即侧身闪过,不等宣行有第二个动作,他就立即跳窗而逃,可正所谓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 宣行提着剑站在窗台前,看着落地后立即就消失在人群中的刺客,目光阴沉如滴墨,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举着椅子的沈诀:“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沈诀将手里的椅子随手丢下,“他跑了?” 宣行的脸色更不好了:“嗯。” “那毒是不是也是他下的?为什么啊,我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吗?”沈诀皱眉,扒着手指头算,“我从醒来到现在,一共半个多月,出门的时间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一向待人温和有礼,也不记得曾得罪过人,是谁想要杀我?仇杀?情杀?” 沈诀皱着眉头,扒着手指头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心疼,宣行将软剑重新系回腰间:“别算了,约莫是以前那些歹人。” 12、第十二章:投毒 甲一带队匆忙赶回茶楼,将茶楼封锁住,但此时的茶楼封不封已经没多大区别了,来往的顾客都被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给吓跑了,现在茶楼老板跟管事都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抹着额头豆粒大的汗珠,战战兢兢的说是冤枉,不知道这毒是怎么下到糕点来了。 一眼可以看清楚全貌的厨房里,沈诀挨个检查着台面上的糕点:“这厨房一直都没有人来过吧?” “没有没有。”茶楼老板连忙道。 “你过来。”沈诀还记得把糕点送上桌来的小厮。将他召唤到自己跟前:“从厨房到桌上除了你还有人碰过这盘糕点吗?” “没没没。”小厮狂摇头,“我直接就从厨房端了上去,您是贵客,我们不敢怠慢,没经过别的人手。” 那就奇怪了,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接近过,那这毒是从何而来? “不是在厨房里下的。”宣行收到甲四的总汇,“这厨房台阶,门窗、屋檐都没有人逗留过的痕迹,只能是在出了厨房门,送到桌子上这一段时间。” 店小二一听,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吓得鼻涕眼泪齐飞爬到宣行脚边大哭:“大人,这个毒真的不是我下的,大人,小的怎么敢对大人下毒手,我家里还有老母,妹妹要养,只想讨口饭吃,不敢做这种事情啊,大人大人,您明鉴啊......”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店小二快速的反应给吓了一跳,茶楼老板后知后觉的也跪了下来,也喊着求饶,宣行扶着额头,一脸无奈:“当然不是你们做的,这种毒药一般人拿不到,快起来吧。” 店小二战战兢兢不敢起来:“这个盘子从未离开小的手上,一路上没遇见几个客人,顺顺当当送到贵客的桌上,从上菜到送达,都没有离开小的视线,这要下毒只能在厨房里了啊,大人。” “武功高的人就算是当着你的面下毒,你都不一定能察觉,好了,不说这个,你快起来吧,我们调查完了。”宣行走向站到灶台前的沈诀身边:“你在看什么?” “窗户啊。”沈诀看了一眼放在窗边的糕点,“灶台在这,若是对方知道我点的糕点是什么,只要站在窗台前,将毒投入端出来的糕点前就好了,这后院很容易开溜,也避免了与人照面。在这里的投毒的可能性最大。” 沈诀说完看向一旁刚刚从地上站起来的小二哥:“你来端糕点的时候,是亲眼见到厨子从蒸笼里端出来的吗?” “正是。”店小二又扑通的跪了下去,“我亲眼看见张哥从蒸笼端出来给我。” “......” 宣行见他一下尴尬起来的脸色,笑:“怎么?刺客是在窗外将这灶台上蒸笼打开,把毒洒在其中一盘糕点上,然后厨子又很恰好的从四盘糕点中,选中了有毒的那盘再送到你手上?” 沈诀冷哼一声,转头就往厨房外面走去。 “青阳?生气了?” 13、第 十三章:尸体 宣行追着沈诀一直出了院子到了大厅,见他站住了脚,连忙过去哄人:“青阳莫气,我......” “生什么气?”沈诀道,“我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被否决了很正常啊,重要的是下毒之人,你说会是那个刺客吗?” 他说话的时候,都仰头去看二楼那个刺客跳进来的窗户,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武功还不错,身法奇特,不像是大周国人,用的弯刀,下手非常狠,是想置我于死地,跟现在的我无关,那只能是以前的事情了......” 沈诀不笑,整个人沉静下来的时候,那张与几年前就不太像的面容就越发陌生了,若不是熟悉的嗓音,宣行都快要怀疑眼前的人与之前的不是同一个人。 思维敏捷,身手并无退步,好几次他都在想,眼前的这个人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可是思来想去,都没得个答案。 “尚书郎大人?” 宣行一回神就看见沈诀探头看他,眼里全是探究,又恢复那种憨憨傻傻的气质,熟悉的人又回来了,“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呢。”沈诀道,“问你知道我以前的事情吗?我为什么不在京城要跑到宜州去啊?那不是正在打战吗?我难道是去参军?” “不知道。”他意识到这个人不管是真失忆也好,假失忆也罢,一直都在跟他装傻充愣,想到这里,他狼狈的撇开头:“跟你说过的,我们失散多年。” “哦。”沈诀点了点头,又问,“那你的属下将我救回来的时候,可有发现什么不对,我历来□□都不离身,我的枪呢?” “不知道。”宣行又是一句不知道,但这时他已经整理好情绪可以直视沈诀的眼睛了,“这件事我会报给衙门,让他们来审,再让甲一暗地里查,你以后出门多带些人。” “啊?哦。”沈诀应了一声,“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宣行好笑:“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那个刺客你总能查到吧。他都露面了,这你要是查不......”沈诀的激将法还没用上,就有人远远叫着主子,脚不粘地的飞进茶楼里。 甲一一个划跪,稳稳落到宣行面前:“主子,我们追踪到城北,那刺客便消失了,只留下一具从土里挖出来的尸体。” “从土里挖出来的尸体?”沈诀有些惊讶,“这跟刺杀我有什么关系?” 甲一非常老实的回答:“属下不知,见衙门的人已经去到,就回来禀告主子。” 沈诀看着宣行,宣行看着甲一,甲一看着地面,三人都这么互瞪,沈诀想着这么互相看着也不是是个事啊,便提议道:“我们也去看看?” “那走吧。” 沈诀能感觉到,宣行说这话的时候,地上的甲一松了口气,好像逃过了一劫。 城北门外聚集了不少人,沈诀一路走过来东听一耳朵,西听一耳朵约莫总结了个大概:“好像是一个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的女尸从地底爬到城门口申冤?什么奇奇怪怪的。” “恐怕是被那刺客丢回来混淆视听的。”宣行提醒道,“他先刺杀你,再将尸体抛出来,可能就是要引你过去,你千万要小心。” 沈诀不屑道:“我就算是没拿枪,地上随便捡根棍子也能打退七八个流氓,该小心的是你,小胳膊小腿的,一点武功都不......哎哎哎,我之前好像看到你手里拿了把软剑,那把剑你藏哪了?你可会武功?” “一点点。”宣行见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忍不住背挺得更直,走路更端庄些,“保护你是足够的。” “得了吧,我保护你还差不多。”沈诀看来看去,忍不住上手摸了摸他的腰间的腰带,“就是这个吧,好漂亮,完全看不出藏在这里。”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男人冲尚书郎的腰带上手,这被人看去指不定会说出什么来,宣行却不在意,只是笑着按住他的手:“别闹,快到了。” 沈诀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有官兵围在一处,外围全是看热闹的行人,热闹非凡。 他们只能一路挤过去到了官兵面前,宣行将腰牌拿出来晃一晃,那人就将他们放了过去。 “杨大人。”沈诀远远喊了一声,站在远处一个穿着官服的青年便看了过来。 “宣安池?你怎么会过来?”两人呢一看就是相熟的,直接就叫了宣行的字。 “遇见了点事,便过来看看。”宣行道。 杨少临看到了跟在宣行身边的人,微微眯眼:“这位是?” “我一个朋友,叫应夏。”宣行随口胡扯了一个名字,给他介绍了沈诀,又冲沈诀道:“这位是杨少临,杨大人,是京都刺史的副手,今日当差。” 沈诀看到他的脸愣了一下,才道:“拜见杨大人。” 杨少临却看着沈诀的脸皱眉,一句话也不说。 宣行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杨少临认识青阳?甚至已经认出他来了? 他心道不好,这些年虽然一直留意,却也无法事事知晓,自己就这么带着沈诀从这一路上过来,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看了去,若是认出来了,被报上去...... 他的手不自觉握紧,心里计算着若是此事成真,接下来要怎么应对。 就在此时,杨少临说话了:“我看你几分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宣行心一沉,果然...... 沈诀却是笑眯眯的看着他:“哪里眼熟?杨大人长得这么好看,若是我见过,定不会忘记的。” 杨少临看了他半响,终于松开眉头:“说得也是,应公子英俊不凡,若是见过,自不敢忘。” “就是就是。”沈诀笑得没心没肺,探头去看他身后,“听说有从地里爬出来的尸体喊冤,在哪在哪,看让我瞧瞧。” 见沈诀一副十分好奇的跳着要看的模样,杨少临本来想挡,见宣行没什么反应只能让开,无奈道:“这尸体有些蹊跷,你只许看,不能动。” “不会不会,我就看看。”沈诀如愿的看到了地上那具尸体。 作者有话要说: 差了一秒...晕 14、第十四章:流传 约莫能看得出来是具女尸,身体已经腐烂成了肉泥,恶心得如同粘液,只余下森森白骨暴露在空气中,沈诀只看了一眼,就想吐,不等他转过身去,一道身影就闪到他跟尸体之间,挡住了他的视线,沈诀顺着视线抬头,就见宣行皱着眉头看着自己:“受不了就别看了,这点事可以交给杨少临办,等他办得差不多了,我再拿份卷宗看看就行了。” 他这么明目张胆的动作引得杨少临侧目,他看了好一会,笑道“是啊,腐烂成这样的尸体还被人从地里刨出来丢在马路上,没什么好看的,你若是感兴趣,等我结案了,让安池讲给你听就好了,不必逞强。” 沈诀揉着的自己的眉心,强压下恶心道:“好端端的把一具已经埋了几个月的尸体挖出来,还专门放在路上,总会有些奇奇怪怪的理由。” 宣行回头看了那具尸首一眼:“你觉得是什么理由?” “谁知道呢。”沈诀瞪他,低声道“一个刺客能来行刺我之后再抛尸,他总不能闲得蛋疼啊,肯定是希望我能查下去,要我说,要不咱们干脆就不查,任他怎么放饵,咱们就不咬勾。” 这副没头没脑的模样,逗得宣行笑了起来:“你想清楚了?不查了?” “不查了不查了。”沈诀摆手,“很明显的陷阱啊。” 宣行:“那我们回了?” 沈诀摆手:“回吧。” 他这说走就走,说放下也就真的放下,果然不再过问那天的事情,只不过自此以后吃穿用度也十分小心,每次出门都一定带上巫医一块吃的香的喝辣的。 他放心得这么快,但宣行却不敢怠慢,连夜一头找人去查刺客的来历,一边去帮着杨少临办案,忙得那叫一个团团转,此时丞相府里最清闲的人就是沈诀了。 这倒是给了宣丞相一个很好接近他的机会。 这日,宣行才刚刚进门,换了身衣服又出门了,他前脚刚走,后脚宣丞相就踏进了鹤息院,与正在舞刀弄枪的沈诀来了一个面对面。 这种情况下,再也没有一个偏院可以让沈诀躲着这位丞相大人走了,只能接客:“拜见宣丞相。” 宣丞相:“起来吧。” 沈诀直起身,看着宣丞相的脸色装傻充愣:“尚书郎大人刚刚出门去了,若是丞相找得急,我派人将他找回来。” “不用了,我来找你。”宣丞相走到院子里的桌子前坐下,指了指一旁的位置,示意他也过来坐。 沈诀看着那把凳子,左看右看都觉得像是老虎凳,但却又不敢不从,战战兢兢的坐了下去。 “沈大人。”宣丞相唤了他一声,吓得沈诀直接噗通跪在地上,地上的石头撵得他膝盖疼,脸上却又不得不挂上惶恐的表情。 “宣丞相折煞我了,我只不过是沈家不成器的公子而已,还没有进入官场,怎么担待得起丞相这一句大人。” 宣丞相看着眼前跪在自己面前的人,一脸迷茫,这人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还是说自己认错人了? 他仔细的打量着沈诀的样貌,虽然出入差点有些大,但还是沈起萍家那个最小的儿子啊。 宣丞相沉默许久才小声问道:“那坊间流传着,被宣行金屋藏娇的美人就是你吧?” 15、第十五章:丞相 沈诀看着面前一脸探究的宣丞相,突然转头道一侧,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像是突然被呛到了一般,脸上逐渐发红,就差把心肺都快咳出来了。 宣丞相看了半晌,觉得他不像是在做戏,沉默的拍了拍他的后背,给他倒了一杯茶,沈诀连忙端过茶杯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添了一杯饮下,这才去除掉自己嗓子里的异物感。 宣丞相见状放下了手:“至于这么震惊的吗?” “至于。”沈诀这次从椅子上起来,径直在宣丞相里面跪了下来:“还望宣丞相救我。” “蛤?”宣丞相震惊了,看着沈诀,脑海里飞速闪过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还有自家儿子防着自己来见沈诀的举动,猛地的似乎明白了什么,便开始打哈哈。 “宣丞相,尚书郎他......” “哎呀,我丞相府的饭菜怎么样?” “尚书郎他不准我......” “这太阳太毒了,我这把老骨头可晒不住了,今日便到这里了,你好好在这住着,有什么需要就跟安池说,不必客气。” “可是丞相......” 宣丞相加快脚步要离开鹤息院,沈诀一个飞扑,直接抓住了宣丞相的脚:“丞相听我把话说完。” 宣丞相一个哆嗦没站稳就迎面冲沈诀倒了下去,沈诀看着眼前的泰山压顶,犹豫了一会是往旁边滚一滚让出个位置来,还是留在原地当一回垫底的小南瓜。 还没等他想清楚,宣丞相已经砸到他面前了,两人面对面不过半尺的距离,好歹他用两只手撑着宣丞相肩膀,脸侧到一旁,冷汗已经顺着额角滚落:“丞相,你没事。” “啊,没事没事。”宣丞相连忙一咕噜爬起来,拉着自己的衣角,见沈诀坐了起来,连忙让到一丈远,“你没事吧。” 沈诀整个手肘都疼得发麻,已经使不上劲了,此时却也顾不得那么多,好不容易将宣丞相留下来:“宣丞相,不知道我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才将我托付给尚书郎照顾。” 啊,这......这要怎么跟沈诀解释,宣丞相看着沈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心里估算着自家儿子跟他说了多少,斟酌道:“若你家里人将你托付给安池照顾,那定然是有他们的考量不是么。” “可我想回家。”沈诀拍着自己身上的灰,“尚书郎大人总是让人跟着我,拦着我不让我回去。” 听到自家儿子做得如此过分,而自己更是要将这事圆过来,宣丞相就觉得脑壳疼,只能反问:“你莫不是信不过你爹爹?” “嗯?”沈诀茫然。 “我看那巫医随你一同进京,想来是受了很重伤,自家孩子受了重伤,当爹娘的怎么可能不心疼,自然是要接回家中好好照料,但你家中人却将你托付给了安池,这不过说明了他们不便接你回来。” 宣丞相分析道:“安池让人跟着你,不过是担心你的安危,不让你回家,只怕是你爹娘他们觉得此时可能无法好好照顾你,或者是你得罪的人是他一个普通......一个尚书令无法护你周全,才将你寄在我门下还不让你回家,好歹我乃当朝宰相,那伙动手伤你的人,若是再想动你,肯定是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他问:“你觉得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让你受如此重的伤,还必须让你留在丞相府才能护得你周全呢?” 沈诀恍然大悟:“莫不是朝中......” “嘘。”宣丞相做个嘘声的手势,“你心中明了便好,切莫说出口,此事我们会帮你调查,你且安心住着。” 沈诀想通了以后神色便焦灼起来:“那我爹娘呢?他们无事吧?” “安池办事周全,肯定已经布置好了,你且放心。”宣丞相随便安慰了一通,提着衣角跑了,再留一会他怕这沈起萍的孩子看出不对劲来。 哎,今天这谎扯大了,宣丞相扶着自己额角进了自己院中,早知道就不去找什么沈诀了,什么话没问着,还险些坏事。 宣夫人见他扶着额头进来,冷哼一声:“怎么,去沈诀那什么都没问着?” 宣丞相见到夫人一副秋后算账的模样,只感觉头更痛了:“我就随便找他聊两句。” “聊什么聊。”宣夫人一个冷眼甩过去,“你天天就看着朝堂上那些事情,什么时候关心过安池。当初非死活让他跟着你学怎么当官,这些年他不是一直都很让你满意么,怎么,现在不高兴了?我告诉你,晚了。官场上的事,你做主,这个家里我做主,要是让我发现你再去那孩子面前说什么话,惹他们伤心,那你就从此以后不必进我房门了。” “夫人夫人。”宣丞相连忙上去哄,却被宣夫人踢了一小腿一脚,疼得他捂着小腿跪坐在她面前,“你别生气,我想安池不一定喜欢那孩子,还记得漠北军的事情么,他前段日子不是一直背着我在调查,许是有了些结果。” 宣夫人闻言,侧目看着自家夫君,随即喝退左右才低声问道:“这漠北军的事,跟沈家那孩子有什么关系?” “刚刚想清楚的。”见夫人没有再生气,他便从地上起来,坐到了宣夫人身边,拉着她的手道:“沈诀不是自愿呆在府中,且这京中流言蜚语日渐趋多,全都是关于安池跟他的,恐怕是要掩人耳目,且安池这孩子对沈诀他说得不多,那孩子还处于懵懂中,说是他家里人将他托付给安池照顾,我想来,我最近没接到沈家信件,也没收到嘱托,这事要么是安池骗他的,要么便是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我。” 他说着眉头就皱起来了:“安池自从进入官场以来,从来规规矩矩,恪守本分,从来不做越矩,招来祸事的事情,至今做过最出格的事情便是暗地里调查漠北军的事情了,若不是他动了一些人惊动了我的暗线,恐怕连我都蒙在鼓里,也就只有此事,才值得他大费周章护着沈诀,还瞒着我了。” 16、第十六章:杀害 宣丞相说得如此信誓旦旦,但是不好让人反驳了,宣夫人看着自家傻夫君,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心里如此想便好,切莫让旁人知道,此事也休要再提。” “那是自然。”宣丞相又忙着哄自家夫人去了。 此时沈诀正在卧房里看着自己手肘上的伤,已经青紫一片,他从小都是细皮嫩肉的,就连习武时的,手上都裹上棉布防止手上起泡,这手上的痕迹反而成了他醒过来之后受的第一次伤。 不免有些难过,随即又想到自己后背、腰际、手臂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疤痕,长长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五年他过的是什么日子,怎么身上多了那么的伤,再为这点擦伤悲春伤秋就显得有些矫情了。 “药酒怎么还没拿来?”见下人迟迟没有回来,他忍不住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宣行手里拿着一个陶瓷罐子从门外走进来:“才进院门就听说你受伤了,没事吧。” 沈诀一见到他,就把袖子放了下来:“没事,就是撞到地上了而已。” “没脱臼?”宣行坐下来就要去撩他的袖子,却被沈诀快速躲开。 “还没过门就对我动手动脚的,我自己来。” 宣行放下手,将药酒瓶子往他前面一放:“那你擦,我不动。” 沈诀着实有些疼了,就算是以前再能忍,但他也没那五年的记忆,此时更是火急火燎的将袖子掀起来,倒出药酒在手上,一点点将手上的青紫揉开。 房间里时不时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听着就觉得疼,宣行看了一会他的伤处,便找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前几天那女尸查出身份来了。” 沈诀果然感兴趣,抬起头来看着他:“那女子什么身份?” “一个军户人家的夫人,几月前举家迁到相安城,路上不知道也许是遇见了歹人,惨死在路上,被人草草埋了。”一个女子来处与死因就这么三言两语被盖过,沈诀却是不信的。 他不屑的冷笑一声:“那个杨大人调查了几日就调查出这个结果?” “自然不是。”宣行见他神色如此明显,不由得笑起来,“明明是举家搬迁,但她却是死在了回来京城的路上。” “回来京城?”沈诀手下失去了力道,一下子就手掌就猛地搓过手肘,疼得他嘶的哼了一声,边抽冷气边问:“那相安城她住着不舒服?” 宣行摇头:“一个人回来的,抛家弃子。” “那便奇怪了。”沈诀已经顾不得手上的伤,“被杀?” “也许是吧。”宣行喝了口茶,故意卖关子。 “那刺客将她的尸体翻出来,是因为另有隐情,那她......她跟我,我们之间又有什么关系?”沈诀问。 宣行:“不知道,这件事得慢慢查。” “但这个命案可以查快些。”沈诀有些等不及了,“突破口啊,我们只要调查这位夫人是与什么事情扯上了关系,以至于招来杀身之祸就好了,可比查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杀手快多了。” 17、第十七章:调查 沈诀说话间已经走到门口,见宣行还坐在原地,忍不住催促道:“尚书郎大人,您不走?” “叫夫君。”宣行笑道,“叫了我就带你去。” 沈诀站在门口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爱带不带。”说完便拂袖而去。 宣行没有动,略微等了一会,见沈诀还没回来,探头一看,桌子的窗户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沈诀站在窗外,一手扶着窗沿,一边装作不在意的左看右看,反正就是不正眼看宣行:“那什么,你刚刚叫我夫君,我听见了。” “哦。 ”宣行见他回来了,心里松了口气,也不敢再逗他,生怕他真走了,便也起身:“那夫君,我们走吧。” 那女尸名叫朱春雅,是京城一家裁缝铺的女儿,六年前嫁入一个叫王此来的千夫长,四年前生了一个孩子,家中一向和谐美满,直到几个月前,说是夫君在外面买了一处三进大宅院,比京城这里好上许多,便一家人迁往相安城。 而他们此时去的正是朱春雅在长安的宅院,坐落在城北一处小巷中,甲一带着他们七绕八绕的才来到一户人家的门前:“主子,就在这里。” 宣行上前一步推开门,一座小院就映入眼帘,不大的院子里搭着一个厨房,大门对面就是正厅,两处偏房,看来家境着实不怎么样。 沈诀在宣行身后看了一会,道:“他家当真买得起三进宅子?” “军户倒也不至于将生活过成这样,也许人家省吃俭用把钱都存着都用来买宅子了。” “唔。”沈诀闭嘴,暂且相信他说的屁话。 这户人家也走了好几个月,墙边的杂草已经长得老高,沈诀进了院子就将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得出一个结论:“看来不是存了钱,而是得了一笔横财。” 宣行没动手也没动眼,就是跟在沈诀身后走了一圈,见他这么快得出结论,有些意外:“怎么说?” 沈诀靠在门前,指着卧房里的衣柜上:“里面有一些旧衣服,还有新做的被子,梳妆台上胭脂样式老旧,却还是满的,厨房里锅碗瓢盆都干净,连泔水桶也洗好收起来,就连客厅里,抽屉里都还有一些刚上市的新茶。” 他说到这里就不说了,反而看向宣行,一副你懂的表情。 宣行回以无辜的眼神:“没听明白。” 沈诀见他这副模样就讨厌,掉头就走,宣行连忙拉住他:“我又何处得罪你了?” 沈诀:“装傻充愣,让人讨厌。” “我是真的不明白。”宣行道,“我刚刚都在想事情。” “那你刚刚都在想些什么?”沈诀反问。 宣行:“我猜着那朱氏定是被她夫君害死的。” 见他终于开口说出一样有用的,沈诀终于肯给他些好脸色了:“嗯,的确如此。” 见他脸色缓和,宣行连忙问:“那青阳是怎么看出他们是得了一笔横财呢?” “衣柜里的旧衣服,看样子穿了很多年,有缝补过的痕迹,梳妆台上的胭脂也是样式老旧,却满,要么是这朱氏不喜欢用胭脂,要么就是这胭脂刚买的,过时的胭脂在铺子里大多都比当下流行的便宜许多,我看来是后面一种,说明她家中并不宽裕。” “如此不宽裕的家庭,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应当都节俭惯了,离开之前还能有空去洗泔水桶收起来,说明时间宽裕,并不匆忙,但新做的被子却没带走,那便是在相安城有更好的,或者他们有钱买更好的,由此可见,他们并不是之前就宽裕,而是最近才宽裕。” 沈诀说到这叹了口气:“是个极会过生活的女子,死得太可惜了。” 宣行见状,笑了笑没说话。 “我说得不对?”沈诀见他笑得蹊跷,心中不满,“还是你看出什么其他来了?” “没,你说的都对。”宣行道,“只是觉得你伤到了脑子,只失忆却没影响智商,真是万幸。” 沈诀咬牙切齿:“别以为的我听不出来你是笑话我。” “哪有。”宣行又笑了起来,转头吩咐,“甲一,去查查这个叫王此来的千夫长。” 甲一领命而去,院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沈诀还记着刚刚宣行说他的话,只低头查线索,不搭理人,看得宣行不由得叹气:“夫君怎么动不动就不理人?” 沈诀甩了一句:“谁让你嘴贱。” 当即就让宣行不知道说什么好,对着沈诀的背影踌躇了半响:“还能看出什么来吗?” “军户,千夫长,刺客,受伤失忆。”沈诀道,转过身看向宣行,“到底还是跟我有关系,也许你该好好跟我说说我到底是怎么被你们救回来的。” 宣行像是早就知道他有这么一问,并不惊慌,只是沉思了两秒就道:“死人堆里挖回来的。” “死人堆?”沈诀被这个回答惊呆了,“什么样的死人堆?” 宣行道:“宜州正在打战,你说是哪里的死人堆。” 那自然是战场上的死人堆里扒出来的。 沈诀上下打量着自己:“我这五年跑去参军去了?”怎么看也不像啊,他完全想象不到自己会有什么理由去参军,富家公子的生活不好吗?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 直到这一刻,他才约莫有些相信宣丞相的话,自己也许真的惹了些得罪不起的人,而家中父母也是有不得已的理由才拜托宣行照顾自己。 想到这,沈诀看宣行的神色变了,从一开始的不耐烦,不信任,变成了也许他是唯一可信之人。 宣行没察觉他的神色变化,也跟着沈诀一起思索:“也许不是参军呢,而是你恰好在宜州,不小心卷入战乱之中,最后差点死在乱刀之下。” 沈诀听到他这话,刚刚产生的也许可以相信的错觉烟消云散,此时恨不得将他头拧下来:“你觉得我是傻子?看到打战了不跑,还要往里面凑。” “那倒不会。”宣行羞涩的摆手,“夫君天下第一聪明。” 沈诀差点就被眼前这人气死了,说他蠢吧,玩心眼,防着他逃跑的时候到处都是天罗地网,要说他聪明吧,说出来的话简直不过脑子,也看不懂人眼色。 所以沈诀最讨厌他了,玩弄人于股掌间。 18、第十八章:落水 “又怎么了?”宣行追上沈诀的脚步。 “已经看不出什么有用信息了,你不走吗?” 走出了巷子,周遭就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这京城分以东西南北四条主街,沈诀沿着街道一直往前走,在一个分岔路口停下脚步,往街道那头看去。 “想回去?”宣行见他看向的方向就知道他想家了。 这次沈诀没有急着动歪脑筋,也没起唇怼人,只是静静的站在那路口看了许久:“只是想起来一个人。” 宣行还从未从他口中听说过这种话,心里盘算着之前跟他有来往的人,随口问:“谁?” “一个小偷。”沈诀回头看着宣行:“那时初来京城,在大街上抓了个小偷,揍了一顿,那小偷不服,约我一月后再战,可能是怕了我,从未应约过。” 宣行猛地回神,皱着眉头看着沈诀:“小偷值得你如此上心?” 沈诀打了个哈哈:“上心倒不至于,就是被我按在地上揍时,那股不服输,咬牙切齿说要报仇的样子让我印象深刻,后来失约更是让人啼笑皆非,以为是个有种的,没想到还是个孬种。” 宣行这次沉默了,不知道是听不得沈诀这么骂人,还是其他什么的,许久才应和道“嗯,你说得对。” “行了行了。”沈诀也无意说□□年前的事情,大步走在前面的桥上,“是往这边走吧,打发走了甲一,我都不认识路了,尚书郎,尚书郎大人?你想什么呢?” 站在桥中央,看着还站在桥下发愣的宣行,连唤他几声:“走了。” 宣行如梦初醒的抬头看向沈诀:“走错了,不过桥。” “哦。”沈诀挠了挠头,“我们来的时候不是过了桥么。” “还在前面。”宣行道,率先一步走在前面给他带路,这一转身就听到身后噗通一声。 不等他回头,就有人叫起来:“落水啦,有人落水啦。” 宣行转头一看,刚刚还站在桥上的沈诀,已经失去了踪影。 京城的永安河贯穿全城错综复杂,要找一个落水的人不那么容易,就在宣行翻遍整条河流的时候,一座靠水的院子后门,一双手从湖水中伸出来撑着石板跳了上来。 “你怎么来的这么慢?” 不等沈诀喘口气,后门就被人打开了,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男子站在门口,高居临下的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完全没有要搭一把手的样子。 “从刑部尚书郎手里溜出来,你以为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沈诀气喘咻咻的拧着身上的水,撑着台阶站起来,“先让我进去,他估计一会就搜过来了。” 那男子侧身让开门让他进去,随手关上门调侃道:“看来你姘头还挺关心你的。” 沈诀进了院子就直接走到石桌前在上面躺了下来晒太阳:“什么鬼的姘头,你该不会全是去茶楼听书了吧。” 男子耸肩:“去茶楼的确是得到消息最快的地方,不过你想知道的事情是不可能从茶楼听到。” “江远舟,你今天怕不是有毛病。”沈诀瞪他,“怎么一来就挑我刺。” 那个叫江远舟的男子,闻言突然弯下腰仔细看着他的脸:“你变了。” 沈诀不习惯有人靠他这么近,往旁边挪了挪:“男大十八变,咱们这么多年没见,你不是也变了很多,我之前差点没认出你来。” “但你还是认出我了。”江远舟道,“但我现在怎么看你,都感觉非常奇怪,你是不是易容了?让我摸一摸。” 他说着,就真的伸手过来要摸他的脸,沈诀这次直接翻身下了桌子,躲开了他的手:“都是男子,摸来摸去成何体统。” 江远舟呵了一声:“你跟一个男人的流言传得满京城都是,我摸一摸怎么了?青阳你怕是忘了谁跟你才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沈诀不依:“我让你帮忙调查的事情呢?你先告诉我。” “查到了。”江远舟从袖中拿出一只传递书信的竹筒,趁着他伸手来接的时候,立即将竹筒抛起,在他手忙脚乱去接的时候,摸了一把沈诀的脸。 虽然他很快往后退,躲开了江远舟的时候,但刚刚那一触即离的细腻,已经让他心底有了底:“没易容,可你的脸......” “别闹了,我的脸一直都这样。”沈诀直接打开了竹筒里的信件,将上面的内容扫了一遍,随即皱眉,“□□,连买凶的人也查不到。” 江远舟搓着刚刚摸过沈诀脸颊的手指,心不在焉的回道:“做得很聪明,是杀手去江湖上□□,并未自己动手,也没留下任何信息,是个老手了。” “好不容易查到的线索又断了。”沈诀将纸揉成一团攥进手心里,心里烦躁,“人你也见到了,那我走了。” “青阳,”江远舟叫住了脚步匆忙的沈诀,“我以为你死了。” 沈诀的脚步一顿,因为在水中泡了许久苍白的脸色,此时已经微微回暖,闻言便笑了起来:“人哪有那么容易死的。” “那沈大哥他们知道吗?”江远舟好看的眉头皱起,看起来有些凶,但在沈诀眼里他永远也凶不起来,反而逗得沈诀一笑。 “没有我的消息,他们便知我活着,若是哪天得了我消息,那便是要给我收尸了,你也莫要跟旁人说起,就当我死了。”沈诀说起这些话来,没顾上那一瞬间瞳孔地震的江远舟,急匆匆就打开后门走了。 江远舟迟了一秒才追出去:“青阳!” 河水中,沈诀又从水中冒出头来,见到追出来的江远舟粲然一笑:“忘了跟你道谢了,今日相见我时间不多,没法陪你一醉方休,只能有缘再见,行走江湖刀剑无眼,就算是为了小杞也要注意安全,别动不动就跟人舞刀弄枪,我现在可没办法帮你打架了。” 江远舟的眉头皱得死死的,就这么盯着河水中只露出一个头的沈诀:“你在他那里可还安全?” “最安全不过。”沈诀笑,“没人敢在丞相府杀人的,你放心吧,我走了。” 他说走就走,完全没给人道别的机会,江远舟看着他离开的地方,良久才骂出一句脏话来。 19、第十九章:浑水 一处宽阔的水面上,沈诀在水中摊开双手,任由水流带着自己沉浮,过了几个湾,周围终于热闹了起来,他闭着眼睛如愿的听到岸上的人在尖叫,有人下水冲他游过来,拖着他的身体上了岸。 他全都能感觉到,却装作溺水的样子一动不动,直到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称呼。 “沈公子,是沈公子,快去叫世子,快!” 他清楚的听到有人的脚步远处,没一会就有大批人马往这地方集结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出戏该落幕了,于是他装作溺水刚醒的模样,突然抽动身体往一旁吐了口水,便幽幽转醒。 “青阳,青阳......青阳你没事吧?”宣行拨开人群,疾步冲到沈诀将他抱了起来,面上全是显而易见的担忧焦急。 不用想,今天尚书郎满大街在水中捞人,还有刚刚那急匆匆的一抱,明天又会传出许多流言蜚语出来,甚至还会有聪明人说:原来尚书郎藏的不是美娇娥,而是青衫。 沈诀躺在宣行怀里居然还有心思八卦明天的饭后谈资,果然心境不同常人。 见宣行将他一把抱起,往马车上狂奔,沈诀才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我、咳咳咳,我没事。” “史那巫医!”宣行没听到沈诀的话,几步就跑到了正往这边赶来的马车上,将驾车的甲三吓了一跳,连忙拉住马栓:“吁!” 马车里的巫医没坐稳,这一急停,就直接滚了出来,撞得头晕眼花的,还没来及破口大骂,一个身影就已经站在他鼻子面前了,宣行抱着沈诀蹲了下来焦急的把人往他面前递:“史那巫医,他落水已经有一盏茶的功夫了,你快看看他......” 沈诀睁着眼睛迷迷糊糊看着近在眼前的巫医,丝毫没犹豫,直接用内力震晕自己。 他这一晕,宣行的脸色都白了:“他、他他他......” 见宣行一副也要跟着晕过去的模样,巫医手中银针一亮,唰唰唰给宣行封了穴道扎成刺猬。 宣行顶着一头的银针,手里抱着沈诀动也不能动,顿时哭笑不得:“你扎我做什么,扎他啊。” “我看你也需要急救一下。”巫医手上也没闲着,下手也将沈诀扎得满头银针。 马车骤然停住,有宣行堵门,这次巫医倒是没有再从里面滚出去了,招呼着侍卫让他们把两人都送进去,开始救治下药。 有了上一次昏迷醒来的经验,这次沈诀醒来再也没喊着抓刺客了,对上同样是一头银针的宣行,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尚书郎大人这是怎么了?” 宣行无奈的看着他,不说话。 “心境起伏较大,导致气血不平。”一旁守着沈诀的巫医被两人忽视,不满的出声打断他们两人的温情脉脉地对视,“为了防止他也跟你一样昏过去,给他扎几针清醒清醒。” 果然是好几针,沈诀笑得乐不可支。 宣行任由他笑,摸了摸他的脸颊,感觉恢复了温热才略微放下了心,开始算账了:“只是一个错眼的功夫,你是怎么从桥上摔下去?” “被人撞了一下。”沈诀睁着眼睛说瞎话,“给货郎让路的时候没站稳,被撞了一下就从桥上掉下去了。” “倒是你。”沈诀开始反咬一口了,“我掉下去之前叫你了,你没听见吗?我又不会水,掉下去的时候脑海里一片空白,我叫你救我,你都没有回头,尚书郎大人,你是不是耳背啊?” 宣行被他噎了一把,闭嘴不说话了。 沈诀见他不说话,更加得寸进尺,将自己掉下去的过程,还有那时候叫宣行却没有得到回应的绝望心理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闻着伤心,听者流泪。 就连巫医听了都言犹未尽:“不去说书可惜了。” 沈诀拍案而起:“都是肺腑之言” 巫医撇了一眼他头上的银针:“小心些,折断了老夫还要破皮开肉取出来。” 沈诀扶着头小心的躺了回去:“尚书郎大人好狠的心啊。” 这场戏沈诀演得逼真,惹得宣行十分愧疚,温言哄了他许久,直到巫医看不下去了,拔了银针让他走,别打扰病人休息。 宣行几乎是狼狈的出了卧房,甲一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见他出来便跟上了宣行的脚步。 “怎么样?” 甲一道:“并未在西泉街见到沈公子。” “那就顺着被救之地方,半个时辰内的地方全查一遍。” 甲一应声是,迟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世子不信沈公子?” “我倒是想信的。”宣行叹了口气,“但他努力想让我相信的模样,让我不得不怀疑他在说谎。” 几句话的功夫,就走到了书房,甲二已经在门口等待多时:“主子,杨大人请您过去衙门一趟。” 宣行打消了去见爹爹的想法,转身同他一起出门:“查到了?” “是。” 甲一站在原地,恭送两人走远,回头看了一眼刚刚来的院子,抓了抓头发:“多疑是病,得治啊。” 沈诀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在宣行离开之后就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摸了摸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取下来的银针坐了起来,睡一天了,着实口渴,他起来倒杯水喝。 白天演戏太累了,此时就他一个人,沈诀倒是没了睡意,琢磨着今天得到的消息,一个会去江湖里请杀手的杀手到底是京城中哪位大臣养的。 不等他想明白,就听见外间门轻响,似乎有人一直在外间,此时正推门出去。 沈诀立即闪身到用来隔绝视线的屏风旁,往外看去,就见宣行手里拿着一叠书信,站在门口。 他不说话,一个护卫就突然出现在了门口,沈诀辨认了一眼,不是认识的人。 宣行拿着信件交到他手上:“第一封送到宜州,第二封送给江南,第三封送去相安城。” 侍卫接过书信,立马就走了,宣行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不知道想些什么。 沈诀心里却在掂量着那几封信的去处,送宜州肯定是为了漠北军的事情,相安城是女尸案,这第二封送去江南是为了什么? 最近朝中有什么关于江南的事情吗? 他左思右想得不到答案,见他衣衫单薄,站在门口还没打算回房,便转身回到桌子前,踢了一脚椅子,端着空杯子往外间走去。 他伸着懒腰,装作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揉着眼睛摸索到桌边倒水,撇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宣行:“尚书郎大人这么晚了不睡觉看什么呢?” “把你吵醒了?”宣行侧脸笑眯眯的看着他,“今晚月色不错,正在赏月。” “赏月?那不就是破玉盘子么?”沈诀端着杯子走宣行身边,与他肩并肩站在一起,也抬头去看天上的月亮:“尚书郎大人可真是风雅,像我这样的武人就看不出这夜夜挂在天上的月亮有什么可赏之处。” 就算是有什么风雅,在沈诀开口说话的那瞬间就已经被破坏掉了:宣行闻言笑意更深了:“就是想着这破玉盘子若是装上王嬷嬷做的金糕那必然是一道美味。” “金糕?”沈诀被吸引去了注意力,忘了江南书信这回事,想到酸酸甜甜的凉糕顿时口齿生津,“王嬷嬷做的凉糕可是酸甜口味,色泽暗红,可化水冰镇,也可入白凉粉搅着吃?” 见沈诀眼睛一下子亮了,宣行掂量着明天让王嬷嬷做一份的可能性有多大,一边问道:“想吃?” “想!”沈诀狂点头,“最近天热,没什么胃口吃饭,就想吃金糕。” 宣行一口应了下来:“那明天就吃。” 沈诀得了应许,十分谄媚地关心宣行的身体,殷勤的拉着他进了房间,伺候他回房睡觉,宣行倒是没进卧房,指着一旁案台上的公文说自己有事没忙完。 沈诀左右睡不着,便在一旁给他研磨,时不时去看他的的批文:“你之前不是都很闲,怎么一下子就忙起来了?” 宣行头也不抬的批着手里的公文:“都是些紧急文件,要在走之前批好。” “走去哪里?” 正在公文上批注的笔停了下来,沈诀不明所以,也停下的手:“怎么了?” “还记几个月我跟你说过前去调查漠北军却死了的调查官吗?” 沈诀的心猛地提起:“记得,怎么了?” “陛下有意要我去监军。”宣行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让沈诀冷汗刷的就下来了。 他艰难的重复了一遍宣行的话:“陛下要你去监漠北军?” “嗯。” 宣行神色未变,只可惜他的注意力都在公文上,没抬头看他一眼,若不然肯定会察觉不对。 沈诀做了半个月的戏,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走向:“依照你的说法,此时的漠北军就是一滩浑水,宣丞相怎么会同意你去趟这滩浑水呢?” 宣行用笔头蹭了蹭下巴,想了一会道:“也许是因为他觉得这宰相当腻了,觉得是时候应该被我拖累下马了?” 20、第二十章:疑心 沈诀被他逗乐了:“那你便是有自信能将丞相拉下马喽?” “见机行事。”宣行批完几件公文,见沈诀还赖在桌边不走,便忍不住劝他:“先去睡吧,明日还要去京城衙门。” 沈诀脑海里全在想宣行要去漠北军的事情,此时听他这么一说,又道:“去衙门做什么?” 他看出了沈诀刚刚的出神,低声解释着:“王此来今日来了衙门认尸,衙门已经连夜查了,估计白天就有结果了,你不是一直都对这个件事很好奇么,我明天带你去衙门看看。” “好。”沈诀立即站了起来,“那我就去睡了,你忙完了也进来。” 这一番话说得非常有当家主母的气势,宣行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才低下头继续批着自己的公文。 而在榻上说是睡觉的沈诀,怎么都睡不着,一直想着宣行要去漠北军的事情,良久他才叹灵力口气。 谁能想到事情是这个走向,他翻了个身,看着门口一点点微黄的烛光,甚至还没有窗外的月亮明亮。 他是没想到宣行会卷进这些事情里来的,毕竟他一开始只是想调查一下这个丞相府的尚书郎大人为什么会救自己,因为他身为一个皇帝暗影,被人从战场上救出来这件事太可疑。 想着,他又叹了口气。 四个月前,他受陛下之命,跟随监察官去漠北军调查漠北军三败战况,没想到还没调查出个结果,宜州之外就突发战况,原本在城中的检察官孙大人,不知道是怎么出现在战场上。 他回到府邸发现孙大人不见了,就一路追查出了城,在一处山谷中发现了漠北军私下集结,按照踪迹孙大人应该是跟着伙人一同出的城,他心中惊疑,京城来的官员在半夜跟着驻军一同出城,私下集结,这种事情要么就是发现了战况未上报,要么就是官员与将士勾结。 但是没多久他就知道了结果,他那时只顾着调查漠北军,却忽略了他们身处两兵交战之际,随时都会有敌袭,于是乎当匈奴部队摸上来,人数不多的漠北军很快就遭了屠杀,他想去救孙大人,却没救成,反而是受了伤。 孙大人被乱刀砍死之后,他本来就已经撤退了,以他的功夫,拼尽全力也许能搏得一线生机,但是没想到,这伙漠北军被全部屠尽之后,另外一支大部队便出现了,与匈奴厮杀起来,而他一个小小的暗影夹在这样的战场之中,根本无力自保,很快就受重伤倒下。 他以为自己会死,但是他没有,因为他被人从死人堆里拖了出来。 而救他的这个人居然是丞相府的世子。 一个入仕途才四年的宣行一路做到了刑部尚书郎,成了朝中五品大臣,说什么都算是平步青云了。 而自己一个早在五年前入深宫成为陛下暗影的普通人,平日里除去陛下调遣,或者杀人之外,鲜少出宫,从不曾认识这样的人物。 他想来想去,宣行会救自己,要么就是知道他跟着孙大人一起去了漠北军,想从他嘴中知道些漠北军或者孙大人的事情,要么就是他一直盯着陛下,所以才将自己救了回来,无论哪种猜测都对朝局跟陛下不利。 更何况还有一个孙大人不明不白死在前面。 不过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还有宣丞相与宣夫人的反应,他虽然不明白宣行为什么会救自己,但也勉强相信这宣行没有不臣之心。 所以他在装傻充愣频频外出的时候,调查出了同孙大人一起在山谷不知道谋划什么,其中一个眼熟且知道名字的漠北军。 于是这一查,就查到了已经迁移到相安城的朱春雅,再查,就从地里挖出了一具尸体。 他不聪明,武功也只是还行,想尽办法调查都迟迟没有任何进展,只好借宣行的身份来行动了。 所以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安排了一场刺杀,再将尸体抛到众人眼皮之下,他没法调查的事情,那就只能换别人来操心了。 宣行不负所望的对这件事很感兴趣,这几日的早出晚归便是最好的证明,他只要躺在家里睡大觉,就有人能帮他查东西,这种舒坦日子,只要他不穿帮就能舒服的躺到宣行把卷宗摆在他面前。 但是事情一连两天没进展,他也意识到不对,有些急了,只好借助江远舟在江湖上的势力帮忙调查一番,于是不得不有了佯装掉河去见江远舟一面的事情。 截止到他醒之前,虽然有诸多不顺,好歹是在掌控之内,直到从宣行口中听说陛下派他去监军,沈诀整个人都不好了。 以他到漠北军发生的事情来看,这事牵连多方,孙大人死后朝中虽然震惊,但是无人对此有质疑,而已经三战三败的漠北军在那次的接触战中,居然与匈奴打了个平手。 军部递回来的折子完全没有说明那伙私下集结的漠北军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孙大人一个文人为什么会跟着部队到战场上,就连二次派去的官员也没调查出什么事情来。 这是有人军政勾结的结果,且朝廷之上,这位的身份显然不一般。 宣行好不容易从他的怀疑里剔除,现在这一闹,他都要怀疑,那位是不是知道陛下对漠北军的疑心未减,所以派一个自己的人出去,好遮挡住陛下的眼线。 沈诀又想叹气了。 他着实看不透这位尚书郎大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大人比他聪明许多。 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让这位大人卷到这些事情中来的呢? 脑海里又回荡着宣行叫他夫君的声音,沈诀打了个寒颤,默默转转看着墙壁:这位尚书郎肯定不是因为他才主动趟这滩浑水的。 肯定不是因为他,尚书郎大人脸皮厚又心计深,行事诡谲摸不透,要是真信他说的话,那自己肯定会被坑死。 沈诀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冷静点,肯定不是因为自己,别慌。 “睡不着?”身后传来宣行的声音。 沈诀吓了一跳,头咔嚓一身转了过去,听着声音像是要把脖子扭断。 宣行也吓到了,连忙坐下来去看沈诀的脖子,不料沈诀捂着脖子就往床榻最里面躲。 宣行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了?你刚刚那声音像是扭到了脖子,我就看看。” “不劳烦了。”沈诀捂着脖子缩在床榻上看着他,“忙完了?” 见沈诀一副全身心都拒绝的模样,宣行只能收回自己的手:“没,听见你这一会叹气,一会翻身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的确有心事,而且心事还是因为你,沈诀想瞪他,面上不显,只是道:“有啊,出门这么久,待尚书郎大人去了漠北军,我回家必然是被母亲责骂了,想到这便有些睡不着,想着要怎么哄母亲大人才好。”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可以回去了?”宣行笑着反问。 “怎么?”沈诀微怔,“我不能回去?” “想回去也不是不可以。”宣行就着月光看着沈诀的神色,心里暗自掂量着,“只不过你在宜州重伤濒死之事就不想查了?” 沈诀没有迟疑,直接点头:“不查了,我想回家。” 宣行被他一噎,一般这种情况来说,不都是想知道自己失忆之后到底怎么回事吗?又不是三五岁孩童,整天就是回家找娘亲,不过他被沈诀噎习惯了,也不在意:“若是不查明原因,茶楼的刺客下一次恐怕会杀到你家中去,你武功尚可,但家中其他人恐怕都不如你吧,将祸事牵连回家中,你就不怕么?” 沈诀反问:“那你呢,你明明知道那刺客来杀我的,你就不怕这桩祸事牵连到丞相府?” 就今天宣丞相来去匆匆的见了他一面,很快就恍然大悟的走了,并未有任何刁难他,他着实想了许久,才勉强想通了一点,那便是救下他这件事,完完全全就是宣行自己的主意,宣丞相并不知情。 那也就意味着宣行在动手的时候,其实是没有顾过丞相府安危的,着实有些不孝,但此时居然用这种理由劝他,沈诀想都没想直接反问了。 不料宣行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沈诀见到他这么一笑便不由自主反省自己是不是说了笑话:“怎么了?我说错了,我看宣丞相也不像是会为了我,会将身家性命置之度外。” “他不会。”宣行道:“但我会,他只有我一个孩子,那自然不得不陪我上一条贼船。” 好家伙,将绑架说得这么清丽脱俗,沈诀不由得给他鼓掌:“尚书郎大人好厚的脸皮。” “过奖过奖。”宣行谦虚道:“所以你还是早点睡吧,等谕旨下来了,一同随我去宜州,别做他想。” 他说完起身便要回去批公文,沈诀一把抓住他袖子:“那走之前,我能回去见见爹娘吗?若不是见不到爹娘,见见我大哥也行啊。” “夫君暂时别想了。”宣行看着他抓着自己袖子的手,也握住沈诀的手:“等到时机成熟了,我会让你们见到他们的。” 沈诀看着宣行脸色不明,说不上失望还是什么别的,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许久,心里想的却是:若是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爹娘与大哥,别说你叫我夫君了,我能天天追在你后面喊你夫君。 21、第二十一章:说谎 次日一早,思虑过重而一夜没睡的沈诀,立马就爬了起来,幸好昨天白天已经睡得够多了,要不然他就要顶着两个黑眼圈出门。 而宣行呢,则是批公文闹得一夜没睡,洗了把冷水脸便招呼着沈诀一块来吃早饭。 沈诀看着他的黑眼圈,居然有些于心不忍:“你要不回去睡会,我们下午再去?” 宣行摇头笑:“早点解决完我才能安心睡觉。” 好吧,看样子宣行堂堂一个衙内,居然会是劳碌命。 吃完早饭,两人便去了衙门,杨少临早已经等在衙门内,见到沈诀来了还有些意外:“沈公子。” 沈诀回礼,看着站在大堂上的另外一人,笑问:“这位便是王此来?” 那人突然被沈诀点了名,十分慌张的跪了下去:“卑职王此来,见过尚书郎大人,见过......沈公子。”他犹豫了很久,才说出沈公子三个字。 宣行看了他一眼:“起来吧,朱春雅是你妻室?” 王此来虽然有些慌乱,但好歹还是稳得住的,“正是。” “那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两个月前最后见过她一面,卑职原本是护城军一名小十夫长......” 三个月以前,王此来还是京城护城军的一名小小的十夫长,跟往常一样当值,换班以后正常回了家,却在家中见到一位风尘仆仆的客人。 妻子甚至用仅剩的月钱买了新茶招待来客,来人自称是妻弟朱夏明的上司,来家中报丧的,说是王夏明为国捐躯了,给了他们一笔钱,说是在外地还有一处宅子,本来是要留给二老养老的,但是二老已逝,就把房子交给了仅活着的姐姐。 还说此时正是战乱,死亡人数太多会引起民间动荡,不让他们往外说这件事,他们也只是憋着这件事,甚至连披麻戴孝都没有过。 没想到过几日又来了一个人,说是希望他们尽快搬到相安城的房子里,说是能给他们一大笔钱,一番话说得他们都十分心动,快速辞了差事收拾了东西跟邻居说是在外买了房子,直接走了。 本来什么都好好的,但妻子说是有东西落在京城家中,便要回来取,王此来觉得有钱什么不可以买,不同意她回来,两人大吵了一架,妻子便擅自离家出走了,这一走就没回来过。 他也是前几日收到官府通知,才知道妻子已经死了,才过来京城领尸体的。 王此来话语间十分悲痛,几次拽着胸口的衣服,悔恨的捶着自己:“我要是同她一起来就好了,若是不跟她置气,她就不会死,我儿就不会没了娘。” 衙门里,一时间都是这位八尺大汉的哭声,沈诀于心不忍,递给了他一块手帕:“节哀。” 王此来想到昨日看到的那具尸体,悲从中来,哭得一时间停不下来,看起来夫妻感情颇深。 沈诀安慰了一阵,见没成效,也就放弃了。 宣行见他坐回自己身边,便倒了杯茶给他:“感觉如何?” 沈诀一本正经道:“他好可怜。” “没别的了?” “还有什么?”沈诀瞪大眼睛,看着宣行。 宣行将声音压到最低,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到:“比如他说的话几分真假。” “咳咳。”杨少临看着他们头都靠一块去了,妆模作样的清咳了一声,两人的头快速分开,地上的王此来,也擦着眼泪站了起来。 “是卑职失态了,两位大人还有什么想知道的,若是能抓到杀害我娘子的凶手,卑职一定知无不言。” 杨少临忽视在自己眼皮之下眉来眼去的两个人,问道:“两个月前,朱春雅与你吵架离家,走了这么久,你就没想着去找一下?” “卑职以为她会回来。”王此来道:“孩子还在家中,就算是我们有什么不和的地方,她定然也是不会丢下孩子不管的,肯定会回来,哪里想得到,她这一走就是两个多月,卑职后来也找过,也托人在京城问了,没人见到她回来,我、我还以为她跑了,就没多想。” 王此来说得有理有据,甚至就连他说托人问了,杨少临也让人核查过,的确对得上他的,似乎就是真的因为他大意,所以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此时更是为妻子的死亡而伤心欲绝。 沈诀开始还听一点,但到了后面便百般无赖的坐在椅子上数杯子里的茶叶。 杨少临问完话后,便不出声了,也端着茶杯在那喝水,一副不打算说话的模样,视线落在了宣行身上。 宣行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你看我做什么?” “我问完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杨少临道。 “......”宣行默默无语,放下茶杯,将沈诀歪七八扭的坐姿矫正,才看向王此来:“还不说实话吗?” 王此来心头一颤,茫然的看着宣行:“什么实话,卑职说的都是实话啊。” 他扑通一声跪下:“卑职绝无半句虚言,还望大人明察。” 宣行闻言便道:“不用明察,单单说你言语中的漏洞,什么样的一笔钱能让你辞去官职,跟着妻子搬到相安城去,我想你还没糊涂到这种地步,一个京城守卫军十夫长,你当初进去的时候应该也塞了不少钱,一路打点下来一百两应该是要的,你刚刚升值不到一年,按理来说,也不应该辞了这份差事。 第二便是你妻子,她走的时候连泔水桶都刷洗干净收好,会有什么东西重要到她为了回来拿而不得不跟你大吵一架,以至于独自回京,惨死半路。 第三,她说是回家拿东西,失踪两个月余,你并未报官,就连家中事情都是托人帮你问的,未曾进京,像是这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你一步也不敢踏入。 第四,这官报文牒早在四天前就已经送到了相安城,隔间京城不过一天半的路程,你身为十夫长,来为妻子殓尸,手中还有闲钱,快马加鞭一天就到了,可你却直到昨日太阳下山才到,这中间的两天时间都去做什么了?” 宣行笑眯眯的与王此来罗列一二三,“还有其他一些事,我便不一一列举了,你的确是并未说谎,知道瞒不过我们,所以便说一半藏一半,来,说说你藏着那一半是什么?” 王此来看着宣行,额头都是汗水,却是大喊冤枉,他说的都是真话,没有半句欺瞒。 无论宣行问什么,他都咬定只知道这些,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看样子像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沈诀灌了一肚子水,都有些饿了,不得不放下茶杯:“我想吃饭。” 宣行见问不出结果,沈诀又饿了便想着吃完饭再来,当即就让人把王此来带下去关起来。 “且慢。”沈诀叫住了衙役,“我来都来了,可不想一趟一趟往这跑,在吃饭之前把这件事解决了吧。” 宣行神色一顿,看着沈诀的面容,只看见一片平静,万般情绪都被收入怀中,让人琢磨不透。 杨少临说是要请客,已经走了出去,此时见到他这么说,便回去坐到了自己位子上:“那便劳烦沈公子了。” “不麻烦。”沈诀道,他站起来走到了王此来身边。,问:“你妻子五年前嫁入你王家,孩子此时才刚满三岁吧,你只身一人前来,把孩子托付给谁了?” 王此来僵了一下,“我带不好孩子,便将孩子托付给了一个军中认识的朋友,他家中有一个六岁孩童,与我儿玩得很好。” “那就奇怪了。”沈诀道:“你家,你妻家都是京城中人,就算是她二老皆不在人世,但你家中还有些亲戚在京中,什么样的朋友比亲戚更靠谱,你若是将孩子带来,好歹还能见着,若是寄托给了朋友,在此事未完之前,想必是见不到孩子的,你怎么放下得下。” “他、他人很好。”王此来咬牙,“我放心得下。” “哦。”沈诀一副好吧,勉强相信你说的话的样子,“那位给漠北军中朱夏明报丧的上司,与后来劝你们离开京城的,是同一个人吗?” “当然是同一个人。”王此来毫不犹豫道。 “那为什么新买的茶只泡了一次呢?”沈诀反问,“若是两次都是同一个人,总不能是看心情,想泡就泡,不想泡就不泡,既然如此,那买新茶做什么,他们不是同一个人吧。” “不是。”王此来,突然直起身子来,瞪着沈诀,每一个字似乎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现在是个人都能看得出王此来的隐瞒,可他还在坚持着:“他们真的就是同一个人,后来没泡茶是因为他没坐下,就站在门口与我们说话,说完便走了,我总不能追着给他端茶吧,沈、沈公子,你别乱说话。” “喝不喝是他的事,但泡不泡是你们的事,你莫不是当我傻。”沈诀说话丝毫不留情面,“你妻子必然是他们两人中的其中一人杀的,你难道真的不打算说实话吗?” 22、第二十二章:假设 王此来听到沈诀的话,没有出声,只是腮帮子突然咬紧。 沈诀看懂了他的神态,站了起来:“你心里有数,从你妻子未归起,你便知道她有可能死了,但又为什么不报官,哦,我知道了,你也想她死,住着妻弟的房子,拿着大笔抚恤金,与安家费,她死了,你才能去找下一个美人,孩子还小,也不懂事,若是听话倒是可以养着,若是不听话杀了便是,你参军多年,自然是杀过人的,多杀一个孩子而已,是件小事,你来得这么晚就是处理孩子去了吧?” 王此来咬着腮帮一直在忍耐,听见沈诀的话也不反驳,只是眼眶红了,盯着地板像是看杀父仇人,居然真的一句话都不说。 “我去过你们家,尊夫人极其会生活,就算是你拿着俸禄在外面花天酒地,导致家中难以继日,她也将家中打理得井井有条,衣服破了便缝缝补补过,东西坏了,也自己动手修,连胭脂水粉都舍不得买,我看她嫁于你真是亏了......” 本来态度强硬的王此来听到最后一句话,终究是忍不住哭了,双手捂面,额头触地大哭:“她嫁我是亏了,我知道亏了,棋儿,我的棋儿,春雅,春雅......” 王此来崩溃的抱头痛哭,比之前的样子更是让人听得伤心,唤着妻子的名字,那个叫棋儿的,约莫是他的孩子,两者交替喊了许久,杨少临皱着眉头看着王此来,突然抬头看向沈诀。 沈诀对上杨少临的目光,挑眉:怎么了? 杨少临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随后又恢复了平静,垂眸不说话。 宣行倒是恍然大悟的说了一声原来如此:“青阳果然是洞察人心,我此前都没想到这人心思如此歹毒,居然还杀了孩子,少临,你修书相安城知府,让他派人去搜孩子尸体,一块送到这来,我看这尸首也不用他入殓了,我们寻个地方,连同孩子一起埋了吧,这人不配为人父母。” “好啊。”沈诀赞成的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既然他不说的话就算了,先关起来,搜到孩子尸身再说。” 他们两人一唱一和间就将沈诀的猜测钉死,似乎王此来真的这么做了。 王此来,听着他们的话也不反驳,只是大哭,任由衙役上前来将他脱下去。 眼看着人就快要离开了,沈诀突然问道:“如果他没有杀孩子怎么办?那我不就是办了冤案?” 宣行宠溺的看着沈诀:“那我便找人悄悄杀了,丢进河里,假装是他杀的,就算是冤案我也能将它落实了。” 沈诀乖巧的看着他笑:“好,就知道你厉害。” 身后的杨少临被这两人恶心到了,做了个想吐的声音。 那头已经被拖到院子里的王此来听到他们的话,立马挣扎了起来:“没有,他没有死,你们不要杀他,不要!” 沈诀看着王此来波澜不惊:“说哪里话呢,被害这种案子,上面可是要求有案必破,你既然不想开口,那你妻室的死,你也一并担着吧,难为你了,愿意为我政绩考虑。” “没有,我没有杀人。”王此来猛地挣脱了两个衙役,来到他跟前:“我没有杀棋儿,春雅她......春雅她......” 沈诀高居临下看着他:“她也觉得不对,所以想回京城来问个究竟。” 王此来怔住,看着沈诀像是见了鬼一般:“你、你怎么知道?” “猜的,你妻弟朱夏明到底是怎么死的。”沈诀,“你现在有兴趣跟我说了吗?” 王此来就这么站在台阶下仰头看着沈诀,半响之后,眼泪从眼角滚落,又是捂着脸痛哭。 杨少临这一整天问没问出多少事情来,尽是听他哭了,此时见他终于有松动的迹象,也松了口气,掏出手帕递给他:“你若是有什么冤屈,尽管说来,我们定然会查明真相。” 王此来捏着杨少临的手帕,狠下了心,冲着三人又跪了下去:“卑职只有一个请求。” 杨少临:“你说。” “祸不极妻儿,如今我妻已死,我无所谓,但只求,你们别杀我孩子,他才两岁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懂。” 虽然不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连坐一向都是重罪,能让他说出这种话来,事情肯定不小,杨少临第一时间看向宣行,毕竟在这里他的官最大,得听他的。 宣行当下就应允了:“你放心,我知道孩子是无辜的,大人犯的事,与孩子无关,我保证护他周全。” 王此来得了应允,这才擦着脸上的眼泪从地上站了起来:“我知道她回来会死,所以不让她回来,甚至跟她大吵一架,将她关在家里,但是我只是出一趟门的功夫,她便不见了,我将孩子寄放在邻居家连忙去追,一路追到京城外,都没追到她,就在城外托人帮我寻,但是没有,京城里没有她的踪迹,我来来回回走了三次都没见着她的足迹,我便知道她可能死了,死在这为夏明寻清白的路上。” 清白这两个字听得沈诀又是挑眉,收回视线心中琢磨着,在漠北军死后还要家中寻清白,这会是什么事情?细想着孙大人在山谷中召集的人马,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眼神一颤,又向王此来看去,不料先看到一旁宣行的目光。 那目光好奇的看着他,见沈诀看来也不闪躲,只是看着他一副你在想什么呢的表情,沈诀不知道他看了多久,当下额头便有冷汗:“你看什么?” 王此来突然被打断,莫名其妙的看着沈诀,却见沈诀看着另外一位大人,显然这话不是跟他说的。 宣行笑:“我看你一会焦灼,一会困惑,一会又恍然大悟的惊讶,你已经猜通了事情的由来?” “没有。”沈诀否认,“就是在想王兄跟尊夫人感情应该不错,之前我说的话实在是有辱王兄,在此向你道歉。” 不管宣行相不相信沈诀说的,此时却是跟沈诀一起向王此来道歉了。 王此来自然是知道他们只是想逼开口而已,点头说是不在意,又想到了死去的夫人,心头酸涩。 23、第二十三章:通敌 “正是如沈大人所说,春雅觉得此事不对,便写了封信寄到了京城,却一直都没有回音,所以按捺不住便亲自上京来寻,我在信没有回音的时候就猜到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便阻止她来京,我们为此大吵了一架,她并不听我的话。” “夏明说是有事都可以去寻他帮忙解决,只能写信,不能见面,这事本来就蹊跷,写信又没有回音,不是那人故意避而不见,便是因为他也帮不了这个忙,她非不信,说是夏明托付之人必然可信,所以才来京城,想问夏明的死因。” 王此来说到这些事情的时候,手上青筋暴起,眼底红成一片,就连杨少临都看得出这个人已经在要崩溃的边缘,他却还控制着脾气:“自我从那个人口中听说夏明可能通敌我就知道这件事无论真相如何,定然是我们这种人翻不了案的了,心中愤恨又如何,我有妻儿,难道还能送他们去跟夏明陪葬吗?” 王此来猛地攥紧了拳头,沈诀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暴起的王此来,他突然撤了力道,看向门口的一角:“春雅不听我的话,她不听......她为什么不听?我已经劝过了,我怎么没把她劝住......为什么啊......” “可能她心中不忿吧。”沈诀随口说了一句。 王此来回道:“再不忿又能如何?棋儿他还那么小,怎么可以没有娘亲,她走得到时干脆,留下我们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沈诀只是随口一说,见他这么意难平,便放下了心中琢磨的事情,刚想开口说话,却被宣行抢了先,他大声喝道:“王此来,我看你是糊涂了,居然说得这种话。” 王此来被他呵得一愣:“我......”我怎么了? “你妻死了,你现在想的就是这个?你妻子觉得弟弟被谋害,便回京,为此死在途中,你想的不是找出谁杀你妻子,却只顾着迷茫,你这般问,是想要什么答案?是等着凶手从天上掉下来给你吗?” 宣行有时候说话完全都不考虑其他人的感受,就连沈诀都忍不住拉了一下宣行的衣袖,而被呵斥的王此来却是直勾勾的看着宣行,像是在看一个什么奇怪的东西。 两人对视,大堂上一片寂静,到底还是王此来先打破平静,道:“第一次来我家的人,个子跟我差不多,腰间挂着一把长刀,穿着一身破旧的黑色长袍,长得周正,耳朵旁边有颗痣。” “第二次来的人长得十分好看,倒看起来不像是军中之人,没挂刀,脸上没什么特征,仪容整齐干净,但若是再见到他,我一定能认出来。” 见他们两人没因为这一两句话争起来,沈诀到时松了口气:“那就麻烦杨大人找人将王兄说的这两人画下来,调查一番。” 杨少临傻傻的坐在原地,看着王此来久久才回神,颤抖的手指着他道:“你、你们没听见他刚刚在说什么吗?朱夏明涉嫌通敌卖国!那可是漠北军,漠北啊!!!” 沈诀挖了挖耳朵:“当然听到了,可他姐姐不是被杀了么。” 杨少临差点被沈诀气死:“你!” 宣行伸手将沈诀拉到身后:“少临,你若是在意通敌一事,那要查的必然也是这两个人,其中一个让他们一家人不敢声张,第二人让他们全家逃出京城,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需要我跟你说明白吧。” 杨少临又不是第一天当差,只不过由于之前漠北军三战三败连丢四个州县太过于震惊,此事他好像抓到了事情的关键,漠北军内有鬼,他怎么能不恐惧,怎么能不兴奋,漠北军的战败,他找到了原因,连陛下都不知道的原因。 “少临。”宣行见他神色不对,唤了他一声:“此事不可声张。” 杨少临立马看向左右,幸好他见到宣行带着沈诀来的时候就让无关人员全都退下,留在这里的只有他的心腹,若不然今天的话让旁人听了去,这王此来能活多久就不知道了。 他是知道事情的轻重的,点了点头道:“我私下关押王此来,在事情查明之前定然不会让他有任何闪失。” “也好。”宣行道:“今日这事也算是我们问出来的,我们想见他的时候,还望少临莫要推辞。” “那是自然。”更何况宣行还是丞相之子,又是刑部尚书郎,他的上司,他就是想拦,也没能力拦啊。 王此来见他们三两句话就敲定了自己的去处,连忙追问:“我孩子呢,棋儿,我可以帮你们找人,指认人,或者当诱饵都可以,但是棋儿,他、他还小,如果我兄弟不能继续帮忙照看,还望各位大人能赏他一顿温饱。” “你放心。”宣行道:“我现在就拜托在相安城的朋友将他保护起来,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那便好,那便好。”王此来看着宣行,“我知道你的,刑部尚书郎大人,丞相府嫡子,丞相是个好人,你也是,从你口中说的话我都信,我都信。” 宣行看着他殷切的目光,迟疑了好久才点了点头:“回头将这件事写一份详细的公文交上来。” “好好,我会仔细将这件事写下来。”王此来被杨少临的亲信带了走。 直到他出门口之前,还频频回头看着宣行,直到他彻底消失在门口,宣行才忍不住叹了口气、 沈诀忍不住笑:“尚书郎大人怎么了?觉得漠北军的事情很复杂?” 他心中暗想:复杂那便不去了吧,在京城呆着吧。 宣行闻言确实摇头:“不,只是觉得我爹的名声累人,若是此次能将他从丞相的位置上拉下来,我以后就不用在生活在我爹的阴影里了。” “什么事?”杨少临一头雾水,“丞相得罪了什么人了吗?有人想陷害丞相?” “谁知道呢。”宣行笑道:“你们不饿吗?先前不觉得,现在居然感觉饿得前胸贴后背。” 沈诀还想再说话,却不想引起宣行的警觉,于是也捂着肚子:“我也好饿,喝完茶更饿了。” “那我请饭。”杨少临很大方拍着胸脯,“多谢沈公子撬开了王此来的嘴。” “那再好不过。”沈诀眯着眼睛笑的跟只偷了腥的猫。 作者有话要说: 急性胃炎,住院中ing 24、第二十四章:夜探 深夜。 沈诀在床上醒来,他身体没动,视线就落到了桌子上那燃了一半的蜡烛上,见的的确确消下去了一半,他才小心翼翼的翻身起来,往床边探去,就见宣行在地上睡得安稳,完全没被他吵醒。 沈诀撇了撇嘴,他实在是懒得说宣行,堂堂一个尚书郎,在自己家居然真的连着睡了将近十天的地板,连让人抬个软塌的心思都没有,真不知道这人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塌下的宣行没有反应,沈诀甚至用手拨了拨他散在外面的头发,宣行都一动不动仿若昏死了一般。 见宣行被迷晕过去,沈诀这才松了口气,飞快将衣服穿好,垫着脚尖从卧房里出去,避开耳目就往杨少临的府邸而去。 杨少临不过是个六品芝麻官,院子不像宣家那么大,沈诀就着月色摸到了屋顶上,没一会便有另外一个身影也摸了上来,左边腰间别着把弯刀,右边手里提着把剑:“哟,好久不见啊,丞相府的饭菜怎么样?” 沈诀完全没想到这人此时居然出现在这里,手里的弯刀已经出鞘,此时又收了回去:“你不是回去了么?” “不放心你啊。”常同挑眉浅笑,跟那次出现在茶楼里的刺客完全两个样。 “没什么不放心的。”沈诀收起袖间玲珑的弯刀,寻了个没人的地方跳了下去。 常在跟在沈诀身后也跳了下去:“风驰,你这么一个人调查不回禀陛下很容易让人以为你在宜州殉职了。” 沈诀没看他,反而是继续往里面走:“多谢你的消息,现在你可以走了。” “别啊。”常同低声凑到了沈诀身边,“宜州之事还未完结,若是你能办妥这件事,那日后必定升官,我被你使唤了这么久,没有功劳也得有苦劳吧,这种时候怎么能少了我呢。” 院子不大,两人说话间已经绕到了后院,沈诀一手扶着窗沿,半回头看他:“想插一手?行,你守在这里,若是有人来,你就将人引开。” “就这?”常同不满,“我这一身好武艺跟逼问的功夫没处使啊。” “跟王此来交谈用不上这些,但是必须是你留在这里。”沈诀低声道:“将你的剑收好,拿着弯刀留在这里。” 常同闻言就明白了七八分就笑了起来:“风驰,你家尚书郎大人要来找他的沈公子啊,这同床共枕睡了快一个月了,还不相信你,美人计失效了?” 沈诀压根没搭理他,扶着窗户翻了进去,这次常在果然没再跟进去,真的就将剑贴身收着,手里拿着弯刀蹲在屋檐上,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他在黑暗里抱着弯刀看着天上的月亮,心里直嘀咕:“沈青阳?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好像在哪听过似的。” 沈诀按照常同给的线索,摸着杨家的牌位找到了密道,潜了进去,如愿见到了被关在这里的王此来,杨少临待他还算不错,吃的用的,一应俱全,此时他正用手里的小匕首在木头上雕刻着东西,对沈诀的进入一无所知。 “王兄果然沉得下心。” “谁?”原本坐在椅子上的王此来,立即就炸了起来,看向黑漆漆的通道,直到沈诀从里面走了出来。 王此来看着那张白天才刚刚见过的脸,心中惊疑不定:“你、怎么是你?你怎么会进来?” “找你来聊一聊,白天没聊完的事情。”沈诀见他面上表情有些不信任,便笑:“你在想什么?” “谁让你来的。”王此来的匕首已经收紧在手里,沈诀无声无息避开耳目与杨少临的保护进到这里想必武功也不凡,他拿着手里的匕首,也好在沈诀要杀他的时候,毫无反击能力。 沈诀只走到灯光下就停住了脚步:“上面的人叫我来的。” 王此来:“哪个上面。”‘’ 沈诀沉默不语,就在王此来猜测是不是天子的时候,沈诀终于出声了:“我是跟着孙大人一同去漠北军调查的随行护卫,孙大人身死,漠北军暗地里小动作不少,我死了主子,自然是要给他报仇,调查漠北军的事情。” 王此来见他独身前来,显然是不信的,直接大骂:“你放屁!孙大人都死了快四个月了,你现在才蹦出来,还进了丞相府,这番话说出去谁信,你别看我是个粗人便诓骗我,你一心藏在丞相府,藏在尚书郎身边是想做什么?是谁派你来的?是要杀他们吗?今日也是要来杀我?我妻子是不是你杀的?” 他可能是疯魔了,随便见到一个人就攀咬。沈诀早就猜到王此来会有这种举动,毕竟王此来无依无靠,最先找到他的人,肯定是被他握着把柄的人,也就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 沈诀闻言,又上前走了几步,颤抖着声音道:“我为什么现在才出现,你真当孙大人死了,我这等护卫能毫发未损的从宜州回来,我能回来,全都是因为被埋在死人堆里,捡回来了半条命,我逃了三个月才逃出来的,为此落下了重伤,你一句我放屁,便能抵了我这将近三个月的狼狈逃命,王此来,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来见你,若不是我,你妻子的尸骨就会一直藏在远化坡里,永不见天日!!!” 王此来被沈诀吼得镇住:“春、春雅她......” “孙大人死前,曾见过你妻弟朱夏明,他是漠北军中最不起眼的斥候,所有利益相关都与他这种小人物无关,孙大人想着他毕竟是斥候,知道的,懂的会比一般人多些,便见了他,没想到当夜就被人射杀在了密会地。” 沈诀的声音不忿颤抖着,像是为孙大人鸣不平,也在为自己鸣冤:“我从追杀中逃生之后,便悄悄回了京城,被尚书郎大人救下,他帮我调查朱夏明,这还没调查出个结果,你全家就已经搬出京城,朱夏明的姐姐也死了,我该用的手段都用了,好不容易见到你,你也终于肯开口了,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我必然追查到底!” 沈诀演起戏来一套一套的,直接就把王此来给哄住了:“孙、孙大人他是同夏明死在一处的?” “正是。” 地下室里烛光昏暗,王此来只看得见沈诀因为愤怒而胀红的眼睛,他嘴唇哆嗦着,声音居然跟沈诀一样的颤抖:“你真的是孙大人护卫?” “你看。”沈诀猛地扒下自己的外袍,身上新旧夹杂的伤口刺痛了王此来的眼,他是军中人,自然是见过满是伤痕的身体,就算是缺胳膊少腿都是正常的,有的甚至会暴露出一截骨头来,但是只要是活下来,且没少胳膊腿的,都没有这个叫沈公子的人身上这么多,这么深。 这个叫沈公子的护卫,必然是经历了不少生死时刻,也许是仗着武艺,或者信念就这么活了下来,这种人王此来佩服,他当下就红了眼,对自己刚刚的猜测愧疚不已:“对不起,沈公子我......” “没关系。”沈诀将衣服拉了回去,“你信不信没关系,我来只是想问你几件事。” 王此来刚刚怠慢了沈诀,见他有事要问连忙道:“你说。” “你弟弟说是有事尽可以去找他的那个人是谁?” 王此来迟疑了。 沈诀以为他是不想说:“你若是不说,我怎么替孙大人与你妻子即妻弟报仇?” 王此来连忙摆手:“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此人从未露过面,夏明也只是在岳丈死的那一年提过一句,说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尽可以去找他,可是春雅去过他说的那个地方一次,那就是个被大火烧过的废墟,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沈诀自然是不信的,他们暗影在互相联络的时候,有些人在的地方千奇百怪,但是无论什么地方,凭借一封信,或者一只信鸽,在他们动手执行任务的时候,都无人缺席。 那个被大火烧过的废墟,也许只是一个寄存信件的地方,真实的人就在其附近的某个地方呆着,盯着那些往废墟而来的信件。 沈诀将猜测跟王此来说了,王此来沉默了片刻后道:“在相安城的时候,春雅也是这么说的,她说也许是她只见其表象,所以便写了信寄过去,等了半个月,信件并未被退回,说明的确有人收到了信,只不过却没人来帮她,她便执意要上京城来找那个藏身在废墟之后的人,我猜着,也许是她的那封信被人截走了,让盯着我们的那些人不得不杀了她。 “盯着你们的人?”沈诀有些纳闷,“朱夏明只不过是一个斥候,为什么你如此笃定有人在盯着你们,并且可能截断了信件,及时杀害你妻子?” 王此来说到这,不由得深呼吸了一口气,看向沈诀:“因为我妻家,他们家祖辈以前出了个的能人,靠着一手闻香识凶吉的技艺破了不少案件。” 闻香识凶吉?沈诀往前面想了想便一下子就猜出了王此来说的是谁:“楚向卓?” 25、第二十五章:瓮中 楚向卓是梅州泉城人氏,大周八年,因为破了一个无头案件而引起瞩目,在泉城四年间破大小奇案近百件,后来因为震惊朝野的琴声杀人案,杀人者一直以挑衅他为由杀了近十人,等到抓获犯人之后楚向卓约莫觉得受名声所累,便自此下落不明,没想到居然一声不吭到了京城来了。 而且居然是朱春雅的祖父...... 沈诀十分吃惊,王此来也点头:“这事是春雅后来跟我说的,不过改名换姓之后,楚向卓没有将这些本事交给他们,夏明也只是从家中的书里学了一些皮毛,也借此当上了漠北军的斥候。” 楚家后人,祖辈曾经凭借闻香识凶吉而闻名朝野,说来也不是一般人,保不齐后辈中有人学去了这手段,反而成了变数,拦着来往信件也正常。 沈诀怎么想都想不到居然是因为这样,那信件到底是送到了还是没送到? 从这出去以后,先得去查查这件事,沈诀问完了自己想问,便打算要走:“今日你说的话,可以同任何说起,只是见过我的事情,不要与任何一个人说起。” 沈诀闪身退回黑暗里,在即将离开暗道回到地面上的时候,他又停下脚步:“若是你又想起什么,或者发现什么不对劲、受人威胁都可以找我,我能帮你。” 身后的密室沉默了许久,才传来一句多谢,沈诀得到了回答,快速离开暗道。 之前进来的窗户此时已经被关上,沈诀推了一把窗户,却没能推开,他立即警惕的看了一眼薄薄的纸窗户。 月光朦胧的透过薄薄纸张散落在他脚边,他敲了敲窗沿,外面没有回应,看样子常同已经不在外面了,不是自己走了,就被引人离开了此处。 沈诀摸了摸自己的脸,从袖中掏出一块黑色蒙面,将脸遮上,放缓了呼吸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 院子周围埋伏了弓箭手,偶尔有瓦片轻,一墙之隔,窗台下也蹲着人,他居然四处受敌。 沈诀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将轻功使了个十成十退到了另外一侧,顺手拿了牌位,站在另外一扇窗前,深呼吸一口气,骤然将手里的牌位对着自己刚刚站着的窗台上砸了过去。 埋伏在院子里的人只听见一声巨响,窗台木条四处飞溅,蹲在下来的人立即就站了起来向窗台攻了上去,不等他们看清楚到底来人在什么地方的时候,就听见咻的一声响,一个信号弹从房间里骤然飞上了天际。 “在天上!!!” “窗户!!!” “人呢?人呢?” 又是一声破窗的巨响,包围在房子旁的护卫,听着声音追过去,脚步凌乱,往哪去的都有,像是一团散沙,沈诀在一瞬间感觉有些不对,但是容不得他细想,他已经张口大喊了一声:“他还有同伙,大家小心!!!” 护卫们早就被这声东击西弄得来回奔波,扑了个空,沈诀在门外破门而入的时候,拉着窗户翻出窗外,混进人群中。 不得不说来杨少临实在是太看得起他了,就单单院子里都有三十多人,更别提站在房顶上的弓箭手了,不过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他们没点火,沈诀直接劈晕了其中一人扒了衣服就混进去。 门口站着两人,杨少临看着乱七八糟的护卫,不由得扶额:“你确定要这样吗?都乱成一锅粥了。” “好了,现在可以让人取火把来了。”宣行就站在院子门外,看着里面的鸡飞狗跳,一无所获的惊呼,“他就在里面。” 杨少临立马差人拿来了火把,十几把火把将整个黑漆漆的院子瞬间就照亮,他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大步走进院子里:“停步,集合。” 跑得一团乱的护卫瞬间就收住了脚步,往院子中央靠拢,站在前面的指挥,苦着一张脸走到杨少临面前:“大人,并未找到刺客。” “没事。”杨少临一挥手:“所有人,摘头盔,脱上衣。” 护卫们都愣住了,这是什么鬼命令? 沈诀混在人群中,看着站在最前面的杨少临,整个人都僵在那了,就这两个命令,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暴漏了。 杨少临非常清楚,他就混在这群护卫间,甚至可能刚刚护卫的手忙脚乱全都是演的,引诱他假扮护卫,最终不得不站在人群中接受检查。 沈诀咬牙,这杨少临怎么聪明得跟他这张脸不符,而自己更是脑抽了,早知道如此刚刚趁黑杀出去就好了,现在弄得院子明亮宽敞,房顶上所有的弓箭手都指着下面的人。 其他人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杨少临会下这样的命令,但是他们仅仅是迟疑几秒,就摘下头盔,开始脱身上的衣服,沈诀没办法,也跟着脱衣服,直到三十多人全部脱完了衣服之后,就见杨少临转头看向院子门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杨少临一起看过去,沈诀也不例外,看向门口外面一片黑漆漆的阴影。 杨少临已经按照宣行说的都做了,现在就等着他来辨认这些人哪个是刺客,但是他站在原地看了门口许久,都没见宣行进来。 怎么回事?难道有什么问题? 杨少临看着这三十多个光着臂膀的大汉,又看向门口,琢磨了一会觉得这么耗着不行,只能向门口走去。 院子门口的黑暗中,宣行还站在原地看着暴露在众人眼中的三十多个人。 杨少临走到他身边:“怎么了?快进去啊,我可没你那眼力,能从这些人分辨出来谁是刺客。” 宣行盯着一个位置看了许久,才揉了揉眼睛:“你自己去看,刺客身上都会有各种奇奇怪怪的伤口,你若是识不了,便就让刚刚那个指挥去辨认,他是军中人,知道哪些伤口不是在军中所受。” 杨少临有些奇怪:“你不去了?” “我就不去了,等你分辨好了再说吧。” “那好吧。”杨少临三步一回头的看着宣行,重新站到院子里,将他说的话吩咐下去,指挥使很快下去辨认了,杨少临想了想又回到了宣行身边:“你该不会是已经认出来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地震了 26、第二十六章“刺客” “认出了什么?”宣行闻言瞥了他一眼,“认出你这是从巡防营之中调来的歪瓜裂枣。” 杨少临见他火气这么大,不敢再试探,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你家沈公子怎么不跟你一起过来?” 宣行闻言,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家沈公子与周公约会去了。” “周公?”杨少临慢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宣行说了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怪不得你这大半夜的,还能出来。” 宣行就站在阴影中看着远处那些身影,有些头疼的揉着眉头:“检查完了没?” “快了快了。”杨少临见他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以为是他不舒服:“要不你先去那头坐坐,等有结果了,我再把人带到你面前。” “不用。”宣行这才刚刚出口,就见祠堂里一个小兵惊慌失措的从里面跌跌撞撞跑出来,一边跑,还一边冲杨少临大喊:“杨大人!杨大人!” 杨少临连忙示意他声音低一些,等他到了跟前才问:“怎么了?” 那小兵十分慌乱,但口齿还算清晰:“大、大人,里面的人死了。” “死了?!” 两人具是一震,杨少临连忙进到地下密室,穿过黑色的甬道就见到一具尸体躺在正中央身体还在抽搐,鲜血飞溅得到处都是,下手十分凶狠。 王此来就这么仰头看着头顶上一片漆黑,身体不断抽搐,就算是此时没死透,也没救了,杨少临用手捂着他脖子、肚子上伤口,暗骂了一句,冲跟着自己进来的手下喊:“大夫呢?安池快去叫大夫。” 宣行听到王此来死了,本来也想跟着杨少临进去的,但是看着这些乌合之众,若是自己不在,也担心他们会闹出乱子将人放跑了,只得站着不动,吩咐道:“去把大夫跟仵作都一起喊过来。” 刚刚从祠堂里跑出来的小兵应了一声是,正转身要走,宣行又把他叫住:“等等,你别去了,你去。” 他重新指了一个从头到尾都站在自己身边的一个随从去找人。 小兵站在原地愣住了,看着眼前神色不明的大人道:“小的熟悉去衙门与医馆的路,让小的去吧。” 宣行神色冷淡:“不用了,你脱了衣服,站到里面去。” 那小兵看了院子里正在被检查的众人,迟疑了两秒,便往里面走了几步,低着头不知道看些什么。 “大人。”不等他先走过去,指挥长便已经将人都检查完了,走了过来:“大人,已经检查完了,并无什么不妥。” 宣行嗯了一声:“那脸呢,你带来的这些人,你都认识吗?脸认过了没有。” “啊?”指挥长可能没想到还要认脸,傻愣愣的看着宣行。 看得宣行想扶额,对他们的脑子已经绝望:“去认了认脸,看看有没有人带了□□。” “好勒好勒。”指挥长得了命令转身就要走,又被宣行叫住。 他指着站在门口一侧的小兵道:“把这个人也带着一起去检查。” “好。”指挥长连连点头,冲那小兵招手:“跟我来。” 从门口走到门内,只不过三四步的距离,指挥长只是才刚刚从一片漆黑的阴影中重新踏进灯火中,就听到后面嗡的一声,像是风声,又像是风划过利刃的声音。 他只听到那个声音就下意识就地一滚,避开了从脑后划过的刀锋:“抓刺客!” 一声抓刺客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门口,沈诀正在往身上套着衣服,才刚刚穿戴整齐,就听见这一声大喊,想都没想,直接飞身过去,一把捞起在地上打滚的指挥长。 不用他问刺客在哪,他已经看到黑暗中两个声音缠斗在一起,两人都是用剑的,过招身形太快,让人看不清谁是刺客,谁是抓刺客的,还是指挥长反应快:“穿着军甲的是刺客。” 沈诀这下没犹豫了,弯刀出鞘,直接就欺身而上,从背后夹击刺客。 来人武功不错,在跟缠斗的人打得不分上下的情况下,还能快速回身挡住了弯刀,矮身让开了致命一刀,不过却也因为这一矮身,就被另外一人一脚踹飞了出去,沈诀刚好在他身后,被刺客一同也砸了出去,他还垫底了。 沈诀不等刺客从自己身上起来,反手将弯刀倒扣在刺客脖颈上,但奈何他实在是被压得起不来声了,感觉腰也受了重击,他这致命弯刀还没吻上脖颈,那刺客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匕首,反手就往自己肋间刺去。 他根本没得躲,只能跟刺客同归于尽了,在弯刀快要划破脖颈之际,那人似乎察觉了什么喊了一声:“刀下留人。” 留你祖宗十八代!沈诀骂了一句脏话,你踹他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把我也一起弄死在这,老子真是傻了才会来跟你一块抓刺客,纵横江湖三年多,今儿因为你这一脚老子就要交代在这,拉上个垫背的怎么了?! 27、第二十七章:围困 骂归骂,沈诀到底还是稍微松开了手里的弯刀,推开怀里的刺客捂着腹间的匕首往后退去,想趁着这个机会一走了之,谁知一抬头,就见刚刚还在内院的弓箭手此时就已经对准了他们这头,若不是他刚刚是合伙制敌,此时恐怕早已经被乱箭射杀。 刺客的脖子已经被抹了一半,只剩下点气进出,若是再没有大夫过来,想必人是活不长了,宣行看了一眼被丢在自己脚下的刺客,没停下脚步,提着剑就往那个站在走廊阴影下的而去。 此人功夫路数不是来自军中,是第三方人,他怎么看着都像是那日在茶楼上袭击沈诀的刺客,他想都没想,长剑出鞘指直人咽喉。 沈诀这才刚刚站定,匕首已经深出腹部,他摸了一下,尚未伤到脏器,顺手把了匕首,用手捂着伤口,余光撇到一道亮光,立即就往后退去。 可是他受了伤,身形没之前快,只退了两步就被来人逼到身前,他只得匆忙把面罩给拉了上去,狼狈的挡着来人的长剑。 “你是何人?”那人声音低沉,似乎在咬着牙齿说话。 沈诀一边留意着弓箭手,一边往外面的院子退去,听到那人这么问,咬咬牙冒着被那人刺伤的危险,骤然近身,那人也被他吓了一跳,迟疑了两秒,沈诀抓住了时机凑到他耳边道:“陛下的人,大人行个方便。” 不等他说行什么方便,沈诀趁着他愣神的之际,猛地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使着轻功往外院逃去。 宣行只感觉那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还未想明白,就见刺客快要逃脱,他想都没想,直接举起手:“放箭!” 骤然千万长剑就射向沈诀,他狼狈的借着黑夜躲了飞箭,看样子如果劝不动这位大人,他是没办法脱身了,明天早上宣行醒了,见不到自己必然会闹翻了天,沈诀虽然不信这位尚书郎喜欢自己,但他也能看出尚书郎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 “大人,我真是上面派来的,还望大人高抬贵手,我若是死在这,许多线索就断了,比、比如王此来跟我密谈内容。” 宣行听到王此来三个字,立即叫停了弓箭手:“你在威胁我?” 沈诀才懒得跟他耍嘴皮子,见弓箭手停下,立即就飞身而出,快速逃遁,担心那人又要弓箭手射杀自己,连忙大喊:“三日后柳叶湖边,望月楼见。” 等他这一嗓子喊完,人也跑得没影了,宣行举着的手到底是没落下,眼睁睁看着刺客逃之夭夭,才道:“收队。” 他们这撤了防御,随从才带着仵作跟大夫进了院子,杨少临的院子到处兵荒马乱,宣行坐在走廊上,见火把、灯笼点亮了庭院,那柱子上鲜红的血迹清晰可见,逃走的刺客特意改变了自己的声音,可自己依旧觉得耳熟,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坐在走廊上思索,无人敢近身与他说话。 沈诀捂着伤口一路往城外逃去,路过某处民房的时候,就听见一声哨音,他立即回头,往哨音的地方而去,就见常同蹲在一处民房的院子里,仰着头看着他:“哟,咱们的风驰大人,血腥味迎风八百里,这是受了重伤啊。” 沈诀才懒得听他打趣,直接跳下围墙:“带药了吗?” “带了。”常同丢过来一个小包裹,那是他们出任务时备在身上的药包,止血药、毒药一锅端,一般都是看情况吞毒药还是止血药。 沈诀就站在院中,将药包一抖开,掀开了衣袍,看着腹部的刀口,刀口很深,此时他身上全是鲜血。 常同没想到他伤得这么深,刚刚还歪歪斜斜蹲在墙脚,此时已经站了起来:“要帮忙吗?” “要。”沈诀也不强撑,抬头看了常同一眼:“来缝上。” 沈诀这次进了屋子,任由常同摆弄着自己的伤口,他们曾在深宫受训两年多,伤口处理得多,他也不担心常同把自己弄死了,他只顾着咬牙忍痛就行了。 常同处理完他的伤口,见沈诀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忍不住说了一句:“来了两伙人,我去追人去了,没想到官兵还埋伏在那。” “嗯。”沈诀虚弱的应了一声,“有干净衣服吗?我得回去了。” 常同闻言就皱眉:“你还要回去?你知道今天围了杨少临院子的是谁吗?” “谁?” “你家的尚书郎大人。”常同倒是没隐瞒,直接就跟沈诀说了他所看到的。 沈诀听到宣行,刚刚还晕乎乎的脑子一下子就清楚了:“我用了安眠香,他怎么还出现在那?” “谁知道呢。”常同道:“要么是你的香的过期了,要么就是他防备着你,要么就是安眠香对他无效。” 无论是哪个结果,反正宣行是知道他今天晚上没睡在床上了。 沈诀仔细一想,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带我去沈家。” “去什么沈家?”常同连忙按住沈诀,“你要做什么?” “把今天这场戏唱完。”沈诀道。 他们暗影为了目的不折手段甚至搭上自己的性命都很正常,更何况沈诀还活着,见他有应对之策,常同就按照沈诀所说,带他去了西街。 沈诀到底还是没让他送进门,到了西街就让他走,自己一步步走向少年时曾走过无数次的归家之路。 当年,沈起萍因为升官,举家搬到了京城,一直到离京之前,他便一直住在这里,爹爹的选的院子非常阔气,他家有钱,而且他喜欢耍长-枪,爹爹选的宅子还有很大一片院子改成了他的练武场,他曾跟大哥在院子里摔跤,摔得鼻青脸肿的。 阿娘从来都不会生气,甚至乐呵呵的搬个椅子坐在走廊上看他们摔跤,还给大哥加油,他不忿,问阿娘为什么从来只给大哥加油,阿娘说,若是给了自己加油,今天他们决计是赶不上吃饭了,他就算是一直输也能气势汹汹的缠斗到大哥不耐烦认输为止。 他以前在院子里跟大哥摔跤,后来便去了擂台与人打架,大哥一见他出现在擂台上,那肯定是要把他打下来的,说是外面的人下手没轻重,不是人人都像他那般让着自己,若是想过招了,就来找大哥,沈诀不听劝,就是因为大哥会让着自己,他才想去外面找人打架的,他可不想被某个无赖比下去。 这条街道,他被大哥碾着追过无数次,多年后再走上这条街,当时的景象依旧历历在目。 他站到了曾经的家门前,杂草丛生挡住了门口的石狮子,沈府两个字也空了,是一座无人的府邸。 沈诀只站了一会,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吱呀一声,往日的风景尽数入目,除去杂草已经快到他脖子之外,这里与以前没什么两样,沈诀一步步走到前院的门槛前,没再往里面走,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看着满目的萧瑟,抬手自己的左手开始撕咬。 一口、两口,一滴、两滴...... 鲜血很快就在地上红了一片,直到多到看起来非常骇人的地步,他才停下撕咬,杵着下巴看着脚边的一块地砖,等着太阳升起。 宣行处理完了杨少临那头的事情,大理寺的人也来了,他没出面,将事情都交给杨少临处理,披着晨光回了家。 院子里都是静悄悄的,他一进门就往卧房里赶,掀开帘子一看,里面的人还没有回来。 “主子。”甲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属下并未寻到沈公子。” 宣行的指尖扣着手心的肉:“整个京城都找了吗?” “找了。”甲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准备接受宣行的暴怒了,等了一会,却什么都没等到。 宣行就站在榻前看着已经凉了许久的被褥,转头看着屋内的装饰,缓声道:“沈家也找了吗?” 甲一微微低头:“找了。” “再找一遍,他知道我派人跟着他,可能躲过了你们的跟踪之后又转头去了什么地方。” “是。”甲一领命而去,才打开门,甲三就撞了进来,顾不得被撞得东倒西歪的甲一,匆匆忙的奔到宣行面前,跪下道:“主子,沈公子找到了,他、他......” 宣行听到沈诀的消息立马转过身来,见甲三吱吱唔唔不敢继续往下面说,眼皮一跳:“他怎么了?” 甲三本来不知道怎么说,被一追问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沈公子咬破了自己的手腕,像是了无生志。” 宣行闻言大步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猛地的就头疼了起来,眼前一片花白,他扶着门框吩咐了句:“去、去请巫医。”又往沈府而去。 等到宣行赶到那座老旧的宅邸的时候,站在门口就看见沈诀孤声一人坐在台阶上,鲜血顺着台阶已经蔓延开来,看起来刺眼至极,他坐在其间像是孤魂野鬼,以至于宣行不敢进去。 巫医只落后宣行两步,见他突然停了下来,连忙小跑到宣行前面,见到沈诀坐在那,惊呼了一声,拿着药箱跑进了院子里给沈诀止血包扎。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要追妻火葬场的 28、第二十八章:信件 沈诀失血过多,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好一会才认出来帮自己包扎止血的人是巫医,问:“尚书郎大人呢?” “在外面呢,我看你把他给吓着了,他不敢进来,这么大个人,见个血就走不动......”巫医念念叨叨,沈诀抬头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身影,迷迷糊糊看不真切,那就是宣行了。 他推开了巫医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不顾身后大夫的呼喊,一步步走到宣行面前。 宣行没动,他不敢避开沈诀的眼神,也不敢低头去看他手上的伤,就这么看看沈诀一步步走到他面前,问他:“尚书郎大人,我家人呢?这儿怎么荒了?” “他们......死了吗?” 沈诀眼神迷离,就这么迷茫无助的站在他面前,问他,自己的家人呢。 宣行在那一瞬间心口突然绞痛,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感涌上鼻尖,堪比当年沈大人一家离京时,他在城墙上最后一次见到沈诀。 就那一眼,从此少年消失于人海,生死杳无音信,只有他一个人等在这熙熙攘攘的京城里。 可他此时到底已经不再是少年人了,片刻的失神之后,就收拾好了情绪,回答他:“没有,他们还在江南过得挺好的,你家的商号在那很出名,你大哥还娶了妻,有了个孩子,我不是给你看过我们的来往信件,是你大哥托我照顾你的。” 沈诀听着他描述的生活,憋了一晚上的眼泪就落了下来:“你没骗我?” 宣行犹如发誓道:“我永远都不骗你。” 沈诀破涕为笑:“那、那我能回去见见他们吗?” “等我忙完了,我就带你去见他们。” “好。”得了应承,沈诀提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身子一软,就这么要倒下去,幸好宣行眼疾手快的将沈诀捞回自己怀里。 “我累了,走不动了。”沈诀脸色苍白的躺在他怀里,说完这句话后,就闭上眼睛休息,再也不肯动弹。 宣行只得抱着沈诀,让巫医将没包扎好的伤口继续包扎完了,才上了马车,一同回了丞相府。 直到把人放在了床上,沈诀依旧不安的抓着宣行衣襟,他不敢强扯开,只能躬身跟着沈诀一起倒在床上。 倒是沈诀在迷糊了一会后,便睁开眼睛看清楚了眼前的环境,主动松开了手,去抓自己的衣角,两只手不安的拉着自己的衣服,还半睁半闭的跟宣行说话:“我困了,你不去上朝吗?” “马上,换了朝服就去。”宣行小声的哄着他,“你睡吧,等你睡醒我也下朝了,到时候你有什么问题再来问我。” “好。”沈诀闻言放心的闭上眼睛,皱着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 宣行坐着陪了他一会,见他没有惊醒,轻手轻脚的去换衣服去了,等从屏风里出来,想再去看看沈诀有没有睡安稳,却撞上了一双乌黑发亮的眸子。 “睡不着?” “不是。”沈诀的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说话嗡嗡的:“你没生气吧?” 宣行笑着反问:“生什么气?” “我半夜偷偷跑回去。”沈诀说话声音越来越低,“还把你弄晕了。” 声音虽小,但宣行还是听清楚了,他没正面回答沈诀的问题,而是道:“昨夜有事被史那巫医用药灌醒了,拘着你是我不对,以后不会这样了,你不见了我很着急。” “知道了,对不起。”沈诀这些话就连忙转身,只露出个后脑勺跟宣行大眼瞪小眼。 宣行见沈诀这副模样,也知道他是不好意思了,笑了笑便离开了。 他走了没一会,巫医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手上端着碗药,不合时宜的吆喝:“沈二郎,吃药了。” 腹部跟手疼得根本睡不着的沈诀听到声音装作刚刚被唤醒的模样,闭着眼睛翻了个身。 “装什么呢,小子。”巫医走到榻前就直接给了他一巴掌,将沈诀拍醒,“你睡得着么。” 沈诀乖巧的睁开眼睛看着巫医讨好的笑起来:“史那巫医医术高明,手上不疼了,能睡得着。” 药碗被送到沈诀面前,他端过来,乖巧了喝了两口,就听见巫医说:“我这里面下了迷药,你迷小安池一次,我自然也要迷你一次才算是礼尚往来对不对?” 沈诀端着药碗的手顿住了,他看了一眼脸色不好看的巫医辨别着他话里真假,确定看起来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他立即放下碗,想用内力将刚刚喝下去的药给逼出来。 还没等他动手,巫医又冷哼一声:“吐什么吐,这药精贵得很。” 沈诀的手就顿在那里了,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也许是进退两难的样子着实赏心悦目,巫医忍不住笑出声来,只笑了两声,又板着脸道:“这么大个人了,难道不知道人命有多金贵吗?对自己的手也这么下得去嘴,怎么不拿剑一刀捅死了自己,我也省得救了。” 沈诀硬着头皮挨骂,幸好老头子不是唠叨的人,嘲讽了他几句,又从袖中丢出一袋药粉来:“这是止血助愈合的药,自己敷在伤口上,我年纪大了,不想伺候人了,你快把迷药喝了,血腥味闻得我头疼。” 这三言两语的,沈诀已经知道史那巫医清楚他身上的伤不止一处,特地给自己送药的。 沈诀端着药碗这次的笑意才真正的爬上了眼角。 “发什么愣呢,不喝等着我灌啊》”史那巫医一声大喝,沈诀想都没想,端起碗吨吨吨的喝完,毕恭毕敬的将空药碗递回巫医手里。 “谢谢巫医。” “哼,臭小子。”巫医接过碗走了。 沈诀打开止血药粉,嗅着药香辨别着里面的药材,都是些名贵药材,这一大包史那巫医该不会是把他的家底掏空了吧? 想归想,但他现在急需药粉,只能日后再补上给他了,沈诀上完药,不知道是迷药药劲上来了,还是他太困,倒头就睡了过去,直到晚上了才醒来。 卧房里蜡烛只点了一根,就跟大前夜宣行在外厢房处理公文一般,寂静无声。 沈诀的额头全是汗水,腹部疼得他想抽气,却又不得不咬住嘴唇将声音憋了回去,他看着床幔上烛光照过的半个身影发愣。 围了杨少临院子的是宣行,两人早就约好了要瓮中捉鳖,幸好自己去得早才得以见王此来最后一面,刺客身份不明,还被自己割了喉,不死也活不了多久。 但人总归是捏在宣行手上的,可能还会撬出其他结果,沈诀越想越心烦,若不是昨夜没掌灯,也许自己还能从武功与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转念一想,那自己也会暴漏了,不过也就不用受这么重的伤了,沈诀的脑子根本停不下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想的全都是宣行的武功很好,就算是自己也估计不是他的对手,自己不在他身边,他也不会危险。 他忍不住拍了拍脸,他们学的不一样,自从入了暗影之后,他学的不再是招式,而是杀人的技巧,打架他不一定打得过宣行,但是论杀人,两个宣行也比不过自己。 想到这,他有些得意,但没维持几秒,又觉得心酸,在入暗影前,他的手不曾沾染鲜血与人命的,这才短短几年功夫,他都记不清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了,五年而已,早已经物是人非。 “想什么呢?”宣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床榻前,低头看着他脸上一会得意,一会难过,表情颇为丰富。 沈诀被他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来一会了,看你跟变脸似的,一会笑一会难过。” 沈诀连忙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装作理直气壮的看着宣行:“我大哥跟你来往的信件,快给我看看。” “嗯。”宣行见他睡一觉以后,虽然面色依旧苍白,但好歹有了精神,应了一声,将来往信件都搬到了床上,手里拿着烛台给他照亮,“都在这了,你慢慢看。” 厚厚一叠信件放在床上,沈诀看了一眼厚度将信将疑,这些信件肯定不是这一年两年了,至少都是三年起步,大哥真的跟这个人信件来往了这么多年的吗? 他莫不是又在框我? 沈诀将信将疑的拆开了最上面那封信,是十天前刚刚到的,信的内容无非就是问沈诀可还好,自己收到了他的来信,知道他在宣行那添了许多麻烦,可自己走不开身,没办法来京城,希望宣行多加安抚,等有了空一定去接他,关于失忆他一直想不起来也是好事,不必忧虑。 看样子两人关系很好,沈诀将这一封信翻来覆去读了五六遍,再三确定这不是有人仿的,才一封封看过去。 这些信件,从他们离京三个月后便开始有了来往,一开始只是简单的两三句话,到后面的两三页纸,大多都是问候,送特产,寒暄之类的,少数有打探消息,贩卖东西,不过数量不多,这些年加在一起不到十来封。 沈诀可不敢小看这几封信,他甚至怀疑两人这么多的信件来往都是为了这些生意:“你拜托我家帮你卖东西?” 29、第二十九章:大案 “嗯。”宣行道:“我娘掌管着家里的开支,在外做了些生意,她有些东西要卖到外地,又没人可帮忙的时候,我就拜托你大哥帮忙,幸好不多,也没麻烦很多次。” “哦。”沈诀应了一声,拿过最新的一封信,“那这封信能给我吗?” “当然。”宣行将其他信件都整理放回了桌子上,“我让厨房温着饭菜,要吃点东西吗?” 沈诀将信封收到枕头下面,笑得十分开心:“要。” 宣行没追究他那天晚上是怎么甩开了保护他的人,也没问在寻不到人的那几个时辰里他到底去了何处,沈诀也省得解释了,懒洋洋的在床上养着,连晨练都免了。 直到第三天,这一天是他逃走之前约好了要去见宣行的日子,他只纠结的一秒,就再次躺下来了,跑都跑了,他难道还会去自投罗网吗? 这是傻子才做的事情。 反而是宣行在天蒙蒙亮,要上早朝的时候叮嘱他,说是自己不回来吃饭了,让他好好吃饭。 沈诀睡得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嗓子翻身继续睡,等到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卧房外的下人已经恭候多时了,听到动静就连忙布上饭菜。 他匆匆吃完饭就到院子里看花,好一会才转头问候在一旁的甲一:“大人呢?” “大人有差事,今日可能要晚些才回来。”甲一回道。 沈诀听得眼皮一跳,突然想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才惊起一秒,就很快躺了回去:“那行吧。” 直到太阳逐渐从院子移到走廊上,沈诀才起身回屋,推开卧房的门,就看见一个身影站在窗前,见他进来,还笑眯眯的冲他点头。 沈诀看见常同一紧张就把门给砸上了,将甲一关在了门外。 甲一反应慢了一步,鼻子与门板来了个亲密接触,撞得他两眼冒金花,鼻血横飞,他捂着鼻子看着眼前被关上的门,心里琢磨着沈公子是不是不高兴了,一边问:“沈公子怎么了?” “没事。”只是一个呼吸间,沈诀已经安下心,重新将门打开,不好意思的看着甲一:“对不住,刚刚手滑,你鼻子没事吧?” “没事。”甲一疼得直抽气,眼泪在眼眶里来回打转就是不肯落下,他是个猛男,不能哭,“沈公子一会要吃药了,您是想休息吗?” “嗯。”沈诀十分歉意的又冲他道歉,让他去找巫医看看鼻子,把人打发了之后,才转身再次关上门。 窗前的常同已经自顾自倒上茶水,见沈诀走过来,抬头打量着他的脸色:“熬过来了,身体不错。” 沈诀坐到他对面:“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某个傻子会不会真的去赴三日之约。”常在坐在那,神情自若得犹如自家卧房。 沈诀无奈摇头:“那你现在见到了,我没去。” “挺好的。”常同,“还没傻到份上。” 说归说,常同看完他之后也没有立即离开,沈诀倒不认为暗影都这么闲,只当他有其他事要跟自己说,也没急着先开口,斯条慢理的等着。 常同咕噜咕噜灌下一壶水见沈诀还没开口,就有些坐不住了,自己先找了个话题:“宣行从大理寺借了人马围了柳叶湖与望月楼,你不去是对的。” “嗯。”沈诀戳着桌子上的盆栽。 “如果你想去也不是不可以。”常同将后半句话说出来了,“我可以代你去一趟。” 沈诀直起身子看他:“替我去刀光剑影的地方?算了,你到底要做什么,前日多谢你的药包,若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直说便是了。” 他说完之后常同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你是沈起萍的次子,沈诀是吗?” “不是。”沈诀否认的话脱口而出。 常同倒是被他拒绝的速度搞懵了,好一会才肯定的说:“你是,沈起萍的次子字青阳,宣行不止喊了你一次,而且那天晚上你的确进了沈家宅院。” 沈诀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一向没脸没皮的常同今日倒是率先败下阵来:“好吧,你不是,我有事要请沈家帮忙,你能帮忙搭线吗?” 这次他倒是松口了:“什么忙?” “帮我找个人。”常同道:“是一个姑娘,比我大一岁,今年约莫双十二年纪,十年前从桑侯途径宁阳,去投奔江南乌氏,沈家若是帮我这个忙,我必相报。” “找人。”沈诀听到不是什么大事,也松了口气,这个人情他还是还得起的,“人我帮你找,就当是还之前搭救的恩情了。” “真的?谢谢风驰。”见沈诀真的应下了这件事,他那张长年苍白的脸居然有了一丝血色,将那女子的面貌特征说得十分详细,还怕沈诀记不住,自己提笔画下来。 沈诀就在一旁看着,他落笔没有任何的迟疑,一笔一画勾勒出那女子的样貌,长得十分好看,笑眼弯弯让人一看就心生喜悦,常同应该在心中将人描绘了千万遍,才能将人画得如此传神,沈诀看着都感觉那姑娘下一秒就能纸中走出来。 直到他搁笔,沈诀才开口:“这姑娘莫不是你心上人,长得真好看。” “之前行走江湖时认识的姑娘。”常同约莫是从来没跟人聊过这些,语气有些怀念,“十年都过去,恐怕早就嫁人,我只是想知道乌家人对她好不好,不想去惊扰她。” “嗯。”难得遇见有情有义的人,沈诀接过画卷,如果说之前只是为了还情,这次他是真的想帮,“画技了得,像是会活过来一般。” 常同闻言,笑了笑了,眉宇间有些心酸:“小时候学的,不成体统,只是经常琢磨她的模样,才画得稍微好些。” 这只是稍微好?沈诀无语凝咽,他若是小时候画成这样,都得少挨不少板子,也不用被阿娘提着耳朵念叨了,说他只钻武艺从不肯在琴棋书画上多费功夫。 沈诀将画放在窗台上等待晾干,常同的视线依旧流连在画上:“她应该是长变了,这画只能用作参考。” “你放心。”沈诀道,“我会让沈家人好好帮你找的。” 常同听到他的话,将视线收了回来,重新放在了他的脸上:“沈家是江南大户,有你的承诺我很放心,风驰,我记得沈家没有犯什么大事,你是怎么进来的?” “什么叫大事?”沈诀看似看着画纸,实际上正在发呆,听到常同的话才转头看向他。 常同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抄家灭门的大事。” 沈诀原本懒散的双眸猛地震动,他心头掀起惊涛骇浪,却不敢在常同面前表现出,装作十分平静的问:“你家是犯了什么事才抄家灭门的?” “贪腐。”常同苦笑一下,“我家在宁阳,是那的太守,家中十分阔绰,我从小锦衣玉食,没受过什么苦,直到十一岁那年,上面派人来查宁阳大旱饿死百姓的事情,我才知道爹爹贪污了多少钱,也是第一次知道我家的钱是可以堆成一座小山的,我全族都被砍头,只有我活着被送到宫中,进到了暗影中,自此变成影子。” 沈诀心头一片乱麻,脑海里似乎狂风呼啸而过将他的思绪全部摧毁,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发出沙哑的啊啊。 常同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你家中的事比这还大?先别急,我不问便是了,别急。” 沈诀端着常同倒过来的温水,颤抖着手喝了一口,才微微有些定心。 抄家灭门的大罪,此时这七个字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良久他才状似回到常同的问题反问道:“暗影一共七十三人,难道人人都是抄家灭门后的遗孤吗?” 常同这次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叹了口气道:“风驰,你忘了我跟你一样是暗影,我们都曾学过如何分辨一个人是不是在说谎,而且还是你现在心境大乱的情况下,你不是抄家灭门进来的,你是怎么进到暗影里的?” 沈诀没想到这一开口就把自己给卖了,果断闭嘴不说话,专心喝手里的温水。 见他实在是不想说,常同倒也没再追问,继而回答了他的问题:“暗影七十三人,不管是生是死,全都是罪臣乱臣的遗孤,无一例外。” 沈诀心中已经想过这个可能性,但是亲耳听到还是十分震惊,良久才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我进暗影五年了,现在才知道这件事。” “早知道如此......”早知道如此又能怎么办呢?他难道真的不进暗影吗?难道他要眼睁睁看着沈家家破人亡? 他做不到,所以必然会选择进暗影,现在纠结这些已经没意义了,沈诀努力回想当年发生的事情,却发现自己一向不关心朝政,根本无法知道当年的真相。 反而是常同比沈诀早进暗影五年,知道得多些:“若仅仅是当年刺杀陛下的事情话,你家其实是受了无妄灾。” “我知道。”沈诀不想多说,“爹爹辞官前便是跟我说,伴君如伴虎,还不如回家打理生意来得轻松自在,他不想继续玩了。” 30、第三十章:顶替 他心里一片乱糟糟的,嘴上嗯嗯的应着,其实已经听不进去常同在说什么了,突然他抓到了一个头绪:“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 “帮我查一查大周37年到53年这十六年间朝中被抄家的官员吗?” “这......”时间跨度这么大,常同一听就有些头疼,“你查来做什么?” “有用。”沈诀避而不答,“我需要一份名单。” 到底还是暗影,一见此时他凝重的表情,常同心里有了猜测:“你是顶替哪家罪臣之子进来的?” 沈诀一怔,催促道:“快走吧,宣行等不到我,一会就要回来了。” “你说实话,你是顶替谁进来的?他们为什么要你这么做?你知道能把手伸进暗影里势力是有多大吗?风驰,风......”常同不敢大声说话,压着声音质问:“沈青阳,沈诀,这么大件事你装什么聋?” “走吧。”沈诀将窗台前的画纸收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常同,“你若是不帮我就算了,不必多问。” “我。”常同看着他骤然冷下来的眉眼,想到在地宫里一起度过的日子,这段时间八卦艳文听多了,倒是忘了这个人为了活下来都做过些什么,猛地收住了话头,“我、我帮。” “既然帮我,那就要帮我保守秘密,要不然这个女人就算是找到了,是死是活全是我说了算。” 常同看着他手里的画,嗯了一声,低声道:“就当是交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帮我找人,我帮你查名单。” “多谢,走吧。”沈诀说完之后就点燃了烛台,将他的画稿放在火苗上,焚烧殆尽。 常同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他烧完了自己的画,随后从卧房里翻了出去,躲开了下人与护卫从后院的墙上出了丞相府。 沈诀没关心他是怎么出去的,推开了窗任由风将烛台吹灭,站了好一会,身形一歪,就这么直接倒了下去。 在房顶上晒太阳的甲三只是瞟到了窗户一眼,没想到就看见沈诀这么倒下去,魂都要吓掉了,连忙飞奔进院子将沈诀捞起来。 柳叶湖旁种满了柳树,风一吹整片绿海都随之沉浮,宣行就站在湖边负手而立看着满湖绿色。 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来人大老远就喊起:“主、主子,沈公子晕倒了。” 刚刚还悠闲赏着风景的宣行立即回头:“你说什么!” 鹤息院里兵荒马乱,走廊一排摆放着三四个正在沸腾的药罐,宣行一进门就闻到了浓郁的药味,甲一拿着小扇子正在煽火,见宣行进门就连忙站了起来:“主子。” “他怎么会突然晕倒。” 甲一:“巫医说他是情绪起伏比较大,前几日就有些伤了心脉,强撑着一股气没有晕倒而已,直到今日撑不过去,才会晕倒。” 宣行没听完,连忙推门而入,沈诀苍白的脸色躺在踏上,衣服被扒了一半堪堪遮住腹部,胸口上插满了银针。 他没想到一进来就会看见这样的场面,言语间动作都自动放轻了:“史那巫医,他怎么样了?” “还行。”史那巫医给他掖着被子,“但他心思深沉,万般心事憋在心头,这次已经伤到心脉,下次恐怕会吐血。” 巫医幽幽叹了口气:“你们谁又气他了?” 宣行没说话,转身出了卧房,看着正在药炉前的甲一:“你过来。” 甲一立即放下扇子过去:“主子。” “今天他有见什么人吗?还是遇见了什么事?” “没有。”甲一,“沈公子醒来吃完饭就坐在摇椅上看庭院里花花草草,直到日头晒过来了,才进了卧房想要睡觉。” “睡觉的时候你们跟着了吗?” “没、没有。” 宣行气疯了:“怎么不跟着,我三天前才说过,他以后不许离开你们的视线,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啊!甲一,你身为护卫长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职,是活腻了是吧,想死是吧?!” 他的拳头捏得死死的,像是下一秒就打人,但甲一知道,自家主子从来不会将脾气发泄在他们身上,就算是现在气疯了,也顶多就这么骂几句,可是他心里愧疚,他当了护卫长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怀疑自己的专业水平。 更何况那是他们主子放在心尖上的人,由着他们一次弄丢跟踪目标,在他们眼皮下晕倒,受伤,全是他们的失职。 甲一扑通一声跪下了:“是属下失职,让沈公子受了伤,属下甘愿受罚。” 宣行看着甲一闭了闭眼:“将丙队从宜州撤回来,你们去江南守着沈家。” 这是变相调离宣行身边了,但甲一没有怨言:“是。” 宣行好一会才将恐慌与怒意压了下去,问:“他今日跟你们说话了吗?说了什么?” “他就是问起了您的去向,我说您今日有差事,要晚些回来,沈公子答行吧,就没再说话,一直到进卧房说是午睡,进门的时候急了些,将属下关在了外面,前后不到一个呼吸间,说是手滑了,属下留意过,并无异常。” “手滑。”宣行闻言笑了起来:“一个习武之人,说是手滑你也信?” 信啊,甲二甲四就经常手滑,而且沈公子还手受伤了,手滑不是很正常么?甲一心头想道,没敢说出来。 宣行了解了今日沈诀都做了什么事情之后,便又回了卧房,巫医还是坐在老位置没动,就这么呆呆的看着晕迷中的沈诀,若不是史那巫医的年纪已经快能当他们的爷爷了,这入迷的眼神很容易让人觉得巫医舍不得对沈诀怀着别的什么感情。 “巫医。”宣行唤了他一声,将他的神唤回来,“他什么时候能醒?” “快了。”巫医道:“今晚吧,我守着他。” 宣行走到了沈诀身边,看着被扎成刺猬的头与胸膛:“总有人无孔不入,我防不胜防。” 巫医撇眼看他:“查到谁把他气成这样了?” 宣行叹气:“只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具体是谁男的女的,一概不知。” 巫医闻言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哟,没看出来你也有这么挫败的时候。” 31、第三十一章:月光 宣行被巫医挤兑得笑了起来:“谁还没有这种时候,对他尤甚。” 巫医有些惊讶:“你真喜欢他?” “难道还有假的。”宣行伸出手去擦去他额头的汗水,“他是不是不舒服,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 “可能做噩梦呢。”巫医的视线落到了沈诀的腹部,“这个小子三天两头受伤,你到底查清楚他的身份了吗?” “我从小认识他,您放心,不管这些年他在做什么,我都明白他的。” 说话间他手底下的只感觉到微微颤动,等了一会见人没醒,也出去了:“我还得回柳叶湖一趟,您帮我看着他。” “行,去吧。”巫医应了一声,低头又去琢磨自己的药丹,直到宣行走出了门后,才开口道:“还装呐?” 刚刚躺在床上装死的沈诀闻言就睁开了眼睛,晕倒是真的,只不过他没晕倒这么长时间,刚刚从常同的口中听到这种秘闻,他的脑海里一片混乱。 如同常同所说,他的确是顶替人进来的,那人答应可以保他们沈家从五年前的乱流中全身而退,就是要他顶替一个人进到一个吃人的地方。 当年他才十六岁,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很快就有人来将他抓进了宫里,他原本以为会受到严刑拷打,但是没有,他进到了宫里后,只得到了一个命令,那就是活下去。 而他顶替的人,他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一进去就被重新选了个名字,就叫风驰。 过去与疼痛交加,他实在是无力再应付人了,就一直装睡躺到了宣行回来,听到了那一番真情告白,还有......巫医居然早就知道他在装睡了。 “刚刚安池那小子的话听到了吧,好好养着啊,可不许再乱动了。”巫医见沈诀明显失神又加了一句,“也不许乱想。” “史那巫医。”沈诀扭头看他,“我伤口疼。” “哪疼了?”史那巫医听到他说疼,立即去检查他左手的伤口,看看有没有裂开,见没有后松了口气,刚想臭骂他一顿,就见他脸色苍白的看着自己。 沈诀额头全是汗水,笑着看着他:“我肚子那的伤口疼。” 史那巫医顿住了,看着他,见他没有什么要继续隐瞒的样子,才动手去拆他裹在腹部的布条,一条手指长的刀伤就出现在他面前。 皮肉已经微微发红发肿,虽然早就料到了他身上有伤口,但是史那也没想到这伤口已经快要发炎了,他连忙去试沈诀的额头,幸好还没发烧,连忙动手处理。 伤口发炎可不是小事,严重了会死人的,史那巫医的脑海里已经开始罗列清热排毒的药方了,正要喊人时,就被沈诀一把拉住:“史那巫医,能为我保密吗?” 史那巫医看着沈诀顿住了身形:“你确定?” “确定。”沈诀的唇色都已经白了。 史那巫医见多了这种场面,只是平淡了说了一句:“那你可能会死。” “我相信史那巫医会有办法让我不死。”能将自己从鬼门关上拉回来的人,沈诀相信这位巫医的医术。 两人僵持了许久,到底还是史那巫医将手抽出来:“可能会有些疼,我需清洗你的伤口,重新包扎,可能会非常疼。” “我习惯了。”沈诀笑了,手也放了下来,“您随意。” 史那见沈诀心意已决,只是出去唤人端盆热水来,甲一就坐在门口,听他要热水,愣了一下:“巫医口渴了?” “口渴什么啊。”史那巫医严肃道:“他的伤恢复得不行,我要重新帮他清洗伤口包扎。” 一听是要重新包扎伤口,甲一连忙找人端热水过来,史那巫医没让任何人进屋里帮忙,从自己的腰间取出一个小瓶子倒进热水中,一盆热水就变成了青色。 那药就算是平常用手去摸,都会有火辣的灼烧感,更何况是加到热水中再用来清洗伤口,沈诀只感觉自己在水深火热中,整个伤口像是用火在烧一般,疼得他全身大汗。 就算是如此,他也没喊出一声来,咬紧牙关挨着。 史那巫医花了好大劲才将伤口清理干净,擦着额头的汗水道:“现在有两个治疗法,一个是静养一个月才能下床活动,还有一个是静养十天,你选哪个?” “先包上吧。”沈诀道。 “你疯了?!”史那巫医想要骂人,却又不得不压低声音,“我这好不容易清理完了伤口,你就让我这么包上。” “我要出去一会。”沈诀道:“巫医别生气,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只不过在回来之前无论是哪种选择我都不选。” 伤口还摆在眼前,他又要挺着这带伤的伤口去什么地方,史那不得不多问一句:“你要去什么地方?” “我想要去见宣行。” “我立马让人把他叫回来。” “不。”沈诀笑了笑,“我不能以这个身份去见他。” 霎时间,整个卧房都静悄悄的,史那看着沈诀眼底的决绝叹了口气:“先前你说你失忆了,我前前后后看了好多次,都没找出,原以为是我学艺不精,你现在老实告诉我,你失忆是真的吗?” “假的。”沈诀明明一副病容,眼睛却亮晶晶的,“我装的。” “我就知道。”史那狠狠的敲了一下沈诀的头,“那你非去不可?” “还请巫医帮我保密。” “保密是可以,不过......”史那第一次露出纠结的表情来,“我很喜欢你,但小子,你要知道,我是安池请来的,他待你真诚,你这三天两头给他出乱子,必须淘宝给我交个底。” “巫医。”沈诀撑着身体坐起来,与巫医面对面坐着,“你放心,我对宣行没有不好的举动,反而是宣行,反而会因为救了我陷入麻烦里去,我不得不装傻充愣掩人耳目,所以我不能用现在这个身份处理很多事情,请您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做坏事。” 他说得恳切,就差没对天发誓了,巫医看着他的脸色,无奈的又叹了口气:“我相信你,是因为安池也相信你,他说你不是做坏事的人,你要什么时候走,我给你打掩护。” “太阳下山,月亮出来之前。”沈诀道。 那时间还算早,史那巫医看了看天色:“既然还要一会,那就先处理你的伤口吧。” 沈诀傻眼:“可不是要静养吗?” “先给你上药包上,回来再重新处理。”史那拨开他的手,开始给他上药。 宣行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虽然不知道那日逃走的刺客到底会不会说话算数,但却也真的要在望月楼下等一天。 埋伏在柳叶湖与望月楼的护卫就算是等到死也丝毫不敢松懈,尚书郎从回来以后心情特别不好,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谁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触霉头,大家都就这么坚守岗位。 直到太阳下山了,出来玩的人陆陆续续都回去了,护卫心里就开始打鼓了,能趁乱的时机已经失去,只要稍微长点心的人都不会再出现了,看来尚书郎大人今天是白等了。 天越来越黑,所有人都开始松懈,只要宣行自己带出来的人紧着自己的皮,毕竟他们不像其他人,完事了可以直接回去大理市,他们可直属主子手下,出了问题他们的小命堪忧啊。 但无奈真的没人来,大家只能看着月亮开始升上夜空。 在月亮逐渐圆润的时候,宣行这才挪动脚步,往望月楼上走去。 宣行一动,所有人的瞌睡都行了。 “主子这都在柳叶湖站了一天了,怎么这个时候上了望月楼?” “主子做事还要跟你交代?”他身边的人拍了他后脑勺一下,“好好守着,人可能要出来了。” 宣行顺着楼梯缓步进道望月楼里。 此时楼里已经空空如也,游玩的人早都已经回家了,只有他的脚步回荡在楼梯之中。 还未登顶,他便察觉到楼里突然多了一股淡淡的草药香,闻着十分熟悉,但又一时间想不出来是在什么地方闻过这种香味。 他记得那日刺客是受了伤的,这才三日肯定还没好全,看来他等的人是到了。 宣行摸了摸自己腰间的软件,确定还在之后,才重新踏上了台阶,继续往上面走去。 望月楼不高,才五层,没一会就走到了楼顶,他看着头顶上洒落的一片月光,不慌不忙走到了楼梯口上,下一秒视线就落到阴影处的一个身影上。 “阁下果然没有迟到。” “倒是耽搁了大人在这苦等了一天。”站在阴影里的刺客说话了,还是那个略带熟悉的嗓音,不过他压着嗓子,让沈诀想深追都不知道从何追起。 想不通就暂时放到一边去,案子与沈诀的安危才最重要,他道:“我放你走了,你现在既然来了,也是该兑现承诺了,王此来跟你说了什么?” “很多。”那人道,“不过我要先知道大人手上的情报。” 呵。宣行冷笑了一声,我放你走一次,还当真以为我是菩萨会放你第二次。 不再等他的回答,宣行直接拔剑就向那阴影冲了过去。 刺客似乎也没想到他一来便会动手,手里的弯刀的扛了一下,被迫退到了门外。 霎时间月光洒满了刺客的身形,就连容貌都在月光下逐一显露,那是一张俊美的脸,月光将他的侧脸雕琢得美如冠玉,让人一看就难以移眼。 宣行的剑顿了一下,随即就开始颤抖,眼前这个人他没见过,却是异常的熟悉,那里面...... 那里面藏着五年前还没长开的沈诀的影子! 32、第三十二章:伤口 他们第一次见面便是在西街的集市上,那时他听说西街有一家文具铺子他们家的墨有异香,听闻是拿花研磨出来的,他着实好奇,便一个人去了西街。 西街集市是京城出了名的热闹之地,他家在东街平时根本不过来,那日他着实玩得开心了些,等到想起来要买墨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西街与东街不同,这儿是越晚越热闹,他费劲的挤过人群往文具铺子而去,突然大老远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小贼站住。 他完全不会以为是在叫自己,一股脑的往前挤,猛地他被人撞了一下,他一回头,就看见一个漂亮的姑娘从马车里冲出来,赤手空拳飞扑上来,将自己按倒在地:“小贼叫你呢。” 小贼?宣行被按在地上直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骑在自己身上的少女,呸,不对,是少年。 怪就怪沈诀那天穿得花里胡哨的,这裙角一飞他还以为是哪家姑娘,直到听清楚那声呵斥。 宣行看他:“小贼,你叫我?” “叫你呢,小贼,偷了东西就跑。”那少年死死压在他身上,“把东西还回去。” 宣行被这个人气得要死:“你看清楚,我穿成这样是贼么?” 沈诀才刚刚来京城,马车还没下呢,就先见义勇为了,见他这么说,也打量着这人的衣服青色锦绣长袍,长得剑眉星目,不止是穿得好,这该不会是哪家公子吧? 他初来京城,谁都还没认识呢,就先给他爹得罪人,该怎么办?沈诀慌死了,但手却更加用力,将宣行死死按在地上。 “小贼,我看你还跑不跑?”那身后喊着小贼站住的人,终于跑到两人面前,“被抓住了吧,看你还跑不跑。” 沈诀看着失主,又看向地上的宣行,心一狠,一不做二不休:“看吧,就是你偷了东西,快把东西还给失主。” 宣行看着眼前贼眉鼠眼的中年男人,在沈诀手下挣扎:“我没偷东西,我没偷。” “还嘴硬?”那中年男子指着他腰间的钱袋道:“这钱袋是我的。” 钱袋? 宣行挣扎着看向自己腰间,只见自己原本的那个白色钱袋已经不见了,此时正挂在他腰间的是一个粗布褐色钱袋,他一愣,大喊:“我钱袋呢?!” 那中年男子才懒得搭理他,从宣行身上将自己的钱袋拿回来,骂骂咧咧:“鬼知道你的钱袋呢,穿得这么好,还偷人东西,你这身衣服又是从哪偷的。” “我没有。”宣行怒急了,挣扎着冲骑在自己身上的少年怒吼:“你给我起来,我没偷东西。” 沈诀半信半疑,有些拿不准主意,见宣行挣扎得厉害想都没想就给他胸口上一下。 没想到宣行这他这一拳打得疼得蜷缩在地上:“咳咳,你打我,居然敢打我。” 沈诀整个人都僵住了了,看着自己的拳头,他记得自己好像没使多大劲吧,这人怎么这么不经打? 那中年人本来还想拉着宣行去见官的,见他被打得瘫软在地上,也不敢再来拉扯,连里面的钱都没点,揣进怀里转头就跑了,只留下沈诀一个人看着宣行手足无措。 “喂,你没事吧,我就是轻轻碰了你一下。” “疼,心口疼。” “你莫不是有病专门来讹我吧。”沈诀慌张的放开牵制他的手脚,想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没想到他才刚刚松开,刚刚还躺在地上喊疼的宣行,猛地弯起膝盖顶了他某个地方一下。 沈诀一下子冷汗就下来了,宣行下极黑,将人放倒之后,翻身而起,反而骑在沈诀身上左右开弓,拳头一下一下全往他脸上揍去。 沈诀用手臂挡着脸,下身也疼得他直冒冷汗,心想:本来看你好看,刚刚那拳才往胸口去的,没想到你居然敢打我的脸,老子不打回来我就不姓沈。 那时候的宣行还没习武,整日都是在太学里,就算是使了巧劲占了上风,但还是被沈诀撅了过去,按在地上一顿乱揍。 等到沈遇扒开围观人群过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打得灰头土脸了,沈遇连忙把他们两人拉开,当着宣行的面,揍了沈诀一顿给宣行道歉。 沈诀被自家大哥提在手里打,他也不哼哼,一双眸子漆黑发亮的看着他,一副没打够的模样。 宣行拍着自己身上的灰,阻止了沈遇揍沈诀:“这是我们的事,还望大哥莫要插手。” 沈遇的手才拍了几下,就见这孩子这么有主意,便停下了,问:“那你看怎么解决。” “一月后就在这茶楼门口,我们再打一架,直到分出胜负为止。”宣行看着沈诀咬牙切齿道:“有仇我自己报。” “行!”沈诀也一口应下,“不许怂包装死,也不许耍阴的。”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宣行举手,“击掌为约。” 沈诀心里嘀咕着京城的人就是事多,一边与宣行击掌,沈遇见他们两人貌似能处理好这件事也没拦着。 定下决胜负的时间之后,宣行掉头就走,不顾沈遇要带他回去的清洗的阻拦,直到沈诀突然喊了一声:“你钱袋长什么样子?” 宣行停住了脚步,回头道:“白色,绣着竹子。” “有多少钱?” “十两银子。” 沈诀听到这么多银子就咋舌,乖乖,他半年的零用钱也就这么多,这人是该不会真的是小偷吧? 宣行像是看出他所想,刚刚被打,被诬陷时都没红的眼眶,此时却突然红了:“我不是小偷,我没有偷钱,我家有钱!” 沈诀看着他噗嗤一声笑了:“好了,知道你家有钱了,不用这么吼出来。” 宣行这辈子从来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丢人,低着头急匆匆跑了。 虽然他后来未曾赴约,但是他若闲暇有空都会去看沈打擂台,少年身若游龙,长-枪过处风起云涌,他的脸与他的枪一样出名,宣行想不识那个惊艳京城的少年都不行。 再见沈诀的时候,他没有疑心过沈诀是否易容,是否遮掩了容貌,但到底还是与之前有相似之处,顶多是现在的长相没之前那般耀眼,也再无错眼将他认成了女孩的可能。 可是今日骤然见了这张脸,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还是有将他认错的错觉。 他拿剑的手都在抖,看着连忙退到远处去的沈诀,停住了脚步:“你......” 他闭了闭眼:“是谁让你来的?” 那人退到远处后防备着宣行再次发难,见他停住了脚步,便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脸,笑:“当然是我自己要来的。” “来便来了,谁准你动这些歪心思的?”话音落地,几乎是同一时刻,宣行的剑几乎快要到那人的颈间,弯刀一挡,在月光下发出刺耳嗡鸣声。 宣行真的是气到了极致,剑剑都往要害而去,那人挡了几下,看出了宣行的杀意,另外一只手里的弯刀也要出鞘时,房顶上响起了一阵掌声。 “两位好兴致,望月楼上切磋武艺,让在下大饱眼福。”又出现了一个人,宣行立即收剑回身,仰头看去,就见那人穿着一身夜行衣,将面容都遮住了,这个样子倒是比刚刚那人更像个刺客。 宣行一回头,就见刚刚还站着人的地方空空如也,楼下埋伏的大理寺官兵都追着刚刚那个刺客去了,这个地方只有他们两人,“你们故意的?” 站在房顶上的刺客就地坐了下来笑道:“没办法,大人埋伏的人太多了,我不敢来。” “刚......那现在可以谈了吧?”他本来想问刚刚刺客易容的那张脸,他们是如何得知沈诀真实样貌的?用来试探自己是做什么?他跟你们是一伙的,还是你们就是想杀他的人? 宣行憋着一肚子疑问,却不得不压下,先解决公事。 “大人先说自己手里知道的。”刺客又道。 这次宣行没有再提剑而上,沉默了一会道:“你是陛下的人?” 刺客:“正是。” “有何凭证?” 上面丢了个东西下来,宣行接住,是一张盖了玉玺的令牌,他低头看了一会,又抛了回去:“调查王此来?” 刺客:“朱夏明。” 果然如此,宣行转身看向下面的柳叶湖道:“根据王此来的口供与画像,京城中有符合他说描述之人的外貌仅仅找到一人,是城外牛角村里住着的一个郎中,除非卖药材的时候才会进城,查过他卖药材的去过的街道,南门进城,去东街卖药,西街买一些生活用品,再出城,东西两街住着大小官员数十名,职位高,能与漠北军有牵扯的,我罗列了一个名单。” 他的指尖夹着薄薄一张纸条:“现在该你了。” 刺客绷直了身子,看着宣行手里的纸,将昨天晚上王此来的话重复了一遍,见下面的人没有异议之后,便跳了下去,从他的手指中抽走了纸条。 风从房顶上而来,扑了宣行一脸,又呼的远离,随着而来的又是那股淡淡的药香,不过这次药香里夹着一股血腥气。 这样的味道才对。宣行不由自主地想到,很快又愣住。 他刚刚在想什么?这味道才对?什么味道? 他回想着刚刚那一瞬间脑海里闪过的思绪,这次他是真的愣住了,猛地的回头看向站在远处,隔着他很远的刺客,就这么盯着他猛看,要从其中找出些相似的地方来。 “早就听闻大人才智双绝,这没头没脑的事情大人都办得这么快,要不然我们合作吧。”刺客看完纸条便动了心思,见宣行没回答,又忍不住追问了一声:“大人?” 宣行的手指颤抖,他控制了好一会才勉强稳住声音道:“那日的伤严重么?”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达成日更成就ing 33、第三十三章:合作 沈诀下意识想去摸腹部的伤口,还是看到了宣行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之后,才骤然停住手,转而摸了摸蒙面:“承蒙大人关心,死不了。” “对不起。” 宣行的突然道歉给沈诀弄得一头误会,迟疑了一会才发出疑问:“没关系?” 那头站在月光下的宣行迟迟没有回应,沈诀站在阴影处也没有说话,只有寂静在两人之间流淌,他们隔着黑白分明的界限两两相望。 “好看么?”他的伤口还没好,过一会大理寺的追不到常同返回望月楼的时候自己极有可能会困在这里,沈诀不得不打断他们之间这种诡异的气氛。 好看两字差点就脱口而出,宣行猛地住口,装作惊醒一般收回视线,道:“你说我们合作?好,合作,消息共享。” 没想到宣行什么条件都没说,就这么干脆利落的答应,沈诀不自觉往外走了两步,身形也暴漏在月光之下,“前几日你们抓到的刺客,审了么?” “死了。”宣行道,见蒙面之外仅露出一双眼睛的眉头皱起,他又补了一句:“吞药而尽,与你无关。” 沈诀依旧放心不下,他道:“那人刀法不像专业的刺客,之前约莫是混江湖的,你们可找仵作查验他的身份,若有任何信息我可以拜托在江湖里的朋友帮忙询查来历。” “查过了。”宣行趁着他站在月光下,而自己背对着月光,肆无忌惮的用视线描绘着他的眉目:“依稀是西北一带,刀法虽然不专业,但是有几招好像是找人学过的,大开大合有宗师风范,很是出乎我的意料,若不是你突然出现,我可能没那么容易制服他。” 知道你还踹那么狠!沈诀疼得要死,还要跟他在这扯皮,一肚子气,但理智却告诉他,这事纯粹意外,如果自己打架打一半遇见这样突然出现的,不管是敌是友也会有宣行一样的反应,所以他没法怪宣行。 沈诀:“给我比划比划。” 宣行立即就将那几招给沈诀比划了一下,直到沈诀看清楚了宣行手里比划的招式之后,不由自主的身子往前倾,满眼的不可置信:“黑水刀法?!” 宣行停下动作:“你知道?” “这刀法出自西北王家,他们家是镖局,想不知道都难。”沈诀不可置信的看着宣行,“这件事难道王家也有参与。” “不像。”宣行道:“那人刀法精湛,恐怕是天天都会练功,如果他会黑水刀法全部,不可能只会用这几下,可能是偷师,也有可能是别人只教给了他这几招,派人去西北王家要份会刀法的名单就好了,镖局的话应该不会随意将刀法外传。” “我找人......”沈诀话没说完,宣行就打断了,“让官府去吧,我没太多时间浪费在周旋上,半个月之内,我会将漠北军与京城的私下来往斩断。” 他背对着月光,挡去一半月亮的风华,说话的时候斩钉截铁,像是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沈诀心里雀跃了一秒,又沉寂下来,他知道宣行着急解决这件事是因为他将要去漠北军。 如果他与宣行素不相识,恐怕这对他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但是他们已经相识,对旁人而言的好消息,他却忧心不止。 宣行不会武功他担心,知道他会武功了,也没见自己放心多少,沈诀心里叹了口气,开口道:“那这份官员名单,你心里有特别怀疑的人了吗?” 不用看清楚宣行的表情,就冲他微微抬起下巴倨傲的样子,沈诀就能猜出他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能否告知?” “求我啊。”宣行突然道。 手里拿着的纸被骤然捏紧,沈诀深呼吸几口气才压下要打人的欲望,走到了沈诀面前,两人相距不过三步距离,他便打开手里的纸张看着上面的名字,挨个念出来:“齐思玉、谢文铭......简光信......楼可乘......钱修德......” 沈诀观察他脸上的表情,一丝一毫都不放过,发现在念到某些名字的时候,宣行的脸上多了些微妙的表情,若是一般人肯定无法察觉,但是沈诀在他身边生活了快一个月,天天都琢磨过这位尚书郎大人的脸色过日子,对这些微表情不要太敏感。 简光信、楼可乘、钱修德。沈诀心里默念着这三人的名字,嘴上道:“好了,你的怀疑名单我已经知道了,这三个人你派人守,我查过往足迹,今日就到了这里吧,时候不早了。” 沈诀将名单塞到怀里,看了看楼下,就想从走廊上飞下去,宣行看得心头一紧,连忙伸手去拉他,只可惜被他拉的人,以更快的速度往后退去,弯刀已经拿在手里,退到了远处戒备的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宣行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他想干什么?自他发现这个人是沈诀之后他能做什么?只不过是记挂着他身上有伤,不想他从这么危险的地方下去,可他不能说,咬破了舌头也只能道:“以后怎么找你?” 沈诀松了口气:“找我啊,来这,将信压在房顶中央的瓦片上,我每三天过来一次,急事别找我,找也找不到。” “好。”宣行的嘴里全是血腥味,他见沈诀收刀还是往楼下飞过去,先一步道:“我先走了,会将其他人带走,你不用躲。” 沈诀闻言是高兴的,他现在疼得冷汗都出来,不用轻功自然是最好,不过他也防备着宣行用手段,道:“我先走吧,大人留在这里。” “好......”宣行果然没动,看着沈诀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简,好好养伤这四个字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埋伏在柳叶湖边的,仅剩宣行带出来的护卫,他不开口,甲三他们就老实的趴在原地一动不动,放任刺客离去,没人对宣行的举动质疑,直到收到了撤退命令,所有人才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柳叶湖。 34、第三十四章:禁闭 沈诀先宣行一步回到院子里换了衣服与脸上的易容,巫医早在那等着了,见他一进来,就按着他拿出自己的银针来,沈诀连忙挡住:“一会王爷会回来,明天吧,明天再说。” 巫医看着他脸上不正常的红色,用手试了试:“你发烧了,这事不能再拖了。” “不成。”门外就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他立马拉上被子闭上眼装睡。 沈诀做这一切简直不要太熟练,巫医只能将手里的银针收起来,下一秒宣行就猛地推开门,急匆匆的走到床前站住,看着闭着眼睛睡觉的沈诀。 巫医坐在一旁手里拿着医术打了个哈欠:“事情办完了?” “没。”宣行道:“还有点事要去一趟大理寺监狱,担心他便回来看看。” “放心吧,我一直守着呢,他没事。”巫医说道。 这话引得宣行侧目,他看了巫医许久,在巫医起疑心之前收回了视线,又看着沈诀,见他额头逐渐渗出汗水,想伸出手去试试他的体温,到了一半又收了回去,猛地转身:“那今夜就拜托巫医了。” 巫医摆手:“小事小事,你忙去吧。” 脚步声如他来时,又匆匆离去,沈诀一下子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好热。” “你发热了。”巫医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拿出银针:“安池这一夜都有事要忙,现在可以动手了吧?” 三番五次忤逆巫医,沈诀知错,乖乖躺下让巫医扎针。 宣行的脚步没敢停,他后面好像有鬼追着他一般,一直到出了丞相府大门才扶着石狮子停住脚步,甲一就站在他身边:“主子?” “以后你们都撤了,只要他不出城不管他去哪都不用盯着。” 甲一虽然奇怪,却应声说好,只见自家主子,一步步往大理寺去,手里街边的灯笼偶尔照亮他的脸,全是痛苦与自责。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丞相府醒悟了一件事:能够让主子做出这种表情的人,一定是沈公子。 所以沈公子到底做了什么? 沈公子什么都没做,反而被宣行限制了行动,指着榻边道:“鉴于你前段时间不爱惜自己的表现,现在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得有惩罚。” 沈诀心虚讨教:“什么惩罚?” “一般来说要关你进柴房。”宣行见沈诀脸色骤变,笑着继续道:“但是基于你是我夫君,没有娘子关夫君的道理,所以便以床榻为线,自今日起半个月内,你的活动范围只能在这张床上。” 沈诀琢磨了一下宣行的意思换了个词形容他即将到来的半个月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唔,姑且算是吧。” 于是沈诀便表面上开始享受他即将到来的舒适生活,巫医来转了几次,见沈诀真的在好好养伤难得的夸奖了他几句,在沈诀虚心接受的时候被一旁的下人揭穿,巫医瞪圆了眼睛看了沈诀半响,只留下一句活该。 可不就是活该嘛。 巫医才走出院子,就看见手上拿着公文正往院子里来的宣行,停住脚步看着他:“你都知道了?” 宣行装傻:“您在说什么?” 巫医牙疼:“好小子,果然比里面那傻小子聪明多了,你们这种哑谜打算什么时候结束?” “尽快,让您费心了。”宣行谦虚得很。 望月楼的信件都是常同去取,自宣行吩咐过明面上进出丞相府比以前容易多了,宣行也怕麻烦沈诀,又担心自己不透露消息给他,会引他心急,受着伤也要出去,所以每次常同带来的都是好消息。 这些信件常同没看过,但是看沈诀的脸上都知道是好消息。 “这宣行办事还真靠谱,天天忙到深夜去,这几天都没闲着,若是朝中大臣人人都如他这般,那我大周应是盛世。” 沈诀将信件读完之后便烧了,闻言看了他一眼:“这些都不是你我能管的。” 35、第三十五章:元帅 “那便说些你我能管的。”常同道:“简光信是老臣了,家世清白,家中孩子虽然有些不学无术但同时也没能力接触到这些事情上来,就连吃喝玩乐都很节制,对简家没有助力,但绝不是拖后腿的人物,而楼可承跟钱修德他们两家有些复杂。” 沈诀看着纸张烧尽之后才道:“楼可乘是户部尚书,专门给陛下管钱的,户部的□□,自然是复杂,钱修德是枢密史,往大周各地驻防军的圣旨都出自枢密院,他倒是值得深究,这两家复杂在什么地方?” “还记得西北元帅吗?” “谁?”沈诀下意识问了一句,嘴巴没反应过来,脑子倒是反应过来:“西北铁骑顾元帅?” “嗯。”常同道。 “二十年前,还没有漠北军,西北铁骑驻扎在如今漠北军驻扎的黄鹤岭,守西北之地十年之久,直到大周33年,先帝病重,陛下年幼,顾元帅意图举兵造反,先帝料得先机在顾元帅杀回京城时让羽林军埋伏半路一举击杀,顾元帅死消息传入京城的第二天,先帝也驾崩了,之后便是陛下继位。” 沈诀自然是知道这件事,不过年代已久,他这么说起恐怕没那么简单:“这跟楼可乘、钱修德他们跟顾元帅什么关系?” “没关系啊。”常同道:“但这两位当初来参加科举是顾元帅出钱资助来的。” “嗯?”沈诀一下子注意力就被吸引过去了:“那他们就是跟造反的人有联系?既然如此为什么现在还要重用?” “可能是先帝没能及时发现吧。”常同笑了笑,道:“虽然我爹是贪官,但他在生前也说过,顾元帅是个好元帅,当年说他造反,西北的百姓是没有一个人信的。” 沈诀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有了数:“提笔,写信。” 常同一愣,乖乖提笔:“写什么?” “将顾元帅造反的事情再说一遍,然后写楼、钱二人似是逆贼旧党。” 常同提着笔的手就这么顿住了,他的眉头一下子就拧了起来:“我不能写。” “让你写,你就写。”沈诀看着常同,眼神冷了下来:“这是历史,不是你我的信不信、写不写就能改变的。” 笔吧嗒一声被拍在桌上,常同站了起来:“你生在温软的江南,哪里知道西北多战乱,没顾元帅之前,边境之处每逢秋冬多遭洗劫,大周一共五十八年,能出多少个顾元帅?我生在西北,长在西北,有关于顾元帅不好的,我一个字都不会写。” 沈诀见他这么大反应,也没说话,将笔拿过来,握在左手上,直接铺开纸就开始着墨,写完之后吹干折起来放进信封里,将信交给了常同,见他不肯接才道:“你若是真的不信,真的觉得顾元帅冤枉,你不应该在我这跟我堵这个气,而是去给顾元帅翻案,他驻扎西北十余年,难道他不值得?” 常同的目光不得不再次放在信封上,沈诀自然是知道他的心思的,但有些事情不是有那个心就可以的:“希望他们所作所为真的与顾元帅没关系吧,若不然再好的元帅,叶恐怕会被这些人所连累。” 常同将信收进怀里:“如果要给顾元帅翻案的话,那不管他们做什么,对元帅来说都不是连累,造反的罪名,已经够黑了。” 说完他便走了,沈诀低着头收拾着桌子,然后再躺回床上去,心里已经开始琢磨现在的漠北军与西北铁骑的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憨憨叹气,以后打死也不会写这种文了,好难啊 36、第三十六章:婚事 他的信中午才送出去,下午宣行就拿着信回了院子,将信递给了他。 沈诀看着这张重新回到自己手上的信:“怎么了?” “看看。”宣行道。 沈诀装模作样的看了一遍,放下手里的信:“这件事跟顾元帅有关?” “再猜猜。” 信纸在他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又多看了几遍,沈诀最后不得不摇头:“不知道了。” “顾元帅已经死了,满门被斩,就算是有人要借此生事,那也是从军中查起,在这群文官上,查再多也无用。” 沈诀一下子就被点醒了,对哦,文官能顶什么事呢,手里的实权也就只能捞捞油水,真要做什么哪里少得了武将的支持,而顾元帅本来就是武将。 “我心里已经有数了,过几日便让人去搜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宣行说着就将信纸从他手指间取走:“我算是看出来了,青阳似乎真的不擅长这种事,以后就别参合进来了,免得误伤。” 被人贬低了智商,沈诀居然没法反驳,只能心里嘀咕,他也不想参合进来,但是他有办法跑吗?他全家的性命都被人捏在手上,他也很无奈。 也许是他脸上的失落很明显,宣行顿了顿又道:“夫君武艺很好。” 沈诀闻言抬起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若是没那天晚上那回事,他也许会觉得自己的武功真的很好,但是他此时都躺在这里了,罪魁祸首还这么说,这就有点过分了。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沈诀道。 宣行心虚,看了看他的手腕:“你的伤怎么样?” “快好了。”沈诀活动了一下手腕给他看,“我现在能离开床榻了么?” “不许。”宣行站了起来,“在离开京城之前我会去跟陛下求赐婚,你且好好养着。” ? ??? 沈诀整个人都愣住了,见宣行要走,一个飞扑抱住他的大腿:“尚书郎大人,你刚刚不是跟我开玩笑的吧?” “开什么玩笑?”宣行拔了拔腿,没拔动,只能站处低头看他:“认真的。” “我不同意。”沈诀拉着他的衣袍站了起来,“你这去求圣旨,要是没成,我们就成了天底下的笑料,若是成了,那我就成了笑料,不行,不行,你不能去。” “让他们笑。”宣行才不会顾及旁人怎么想的,“我还从未成为笑料过,若是能当一回,也算是圆满了。” “圆满个屁。”沈诀低骂了一声,大声道:“你敢去求,我就敢跑,这笑料你想当那就你一个人当。” 见他说要跑,宣行也不急,从怀里慢悠悠地拿出第二封信来:“来,沈大人给你的信。” 沈诀心生警惕:他爹能给他来什么信? 慢慢展开来看,沈起萍只不过是在信中交代沈诀安稳呆在京城,别到处乱跑,乖乖听宣行的话,只在结尾的时候才道,说是已经找人看过生辰八字,也同意了宣行附送过来的聘书,彩礼十分丰厚,择日便举办婚事。 这封信看得沈诀如遭雷劈:“我被我爹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尽快完结吧 37、第三十七章:出逃 宣行嗯了一声:“在家好好休息。” 沈诀连忙拉住他:“你已经十多天没宿这里了。” 明明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手上还能感觉到沈诀的体温,宣行忍不住低声道:“想我了?” “呸。”沈诀连忙松开宣行的手,“谁想你了,我就随便问问。” 宣行见他脸都红一片,收起了逗弄之心:“我睡隔壁书房,最近太忙了,不想吵醒你。” 闻言,沈诀脸上的红色褪尽:“仔细说说。” 不料宣行退后两步,指着床榻道:“回去,禁闭还没结束。” “我已经好了!”沈诀撕开手腕上的绑带,但宣行已经关上了门,“好好养着。” 沈诀举着已经结缔的伤口无人可看,无奈的将绑带缠了回去,摸了摸腹间的绑带,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宣行要他养的好像不止是手上的伤。 想了一会,无果,沈诀又躺回才床上去了,翻来覆去睡不着,想都都是求婚的事情,最后还是一骨碌爬起来,他心里掂量了一下,调查没有他的清白重要,反正现在有方向了,顺着方向查下去就好了,这丞相府决计是不能呆了。 于是当天夜里,沈诀趁着夜色,悄悄翻出了丞相府,并打算不再回去。 他在京城有个宅子,就是上次见江远舟的地方,离开了丞相府,他便借着夜色掩护往那头去了。 长安的夜晚并不安静,尤其是靠近河岸边更是销金窟,一整夜都会灯火通明,沈诀越往那头,越是小心。 “走了?”身后突然传来人声,沈诀在他靠近的第一时间就使出了弯刀,刚抵上肩头,就看清楚来人。 “常同?” “是我。”常同往后避让开沈诀的弯刀,“你这弯刀还是我教你的,还想用来对付我?” “习惯了,身上没带武器。”沈诀收回弯刀看着他,“你一直都在盯着我?” 常同举起双手大喊冤枉:“我就是见你家尚书郎大人今天晚上有动作,想去通知你,就见你从里面跑出来了,还以为你知道呢,谁知道你越跑越偏,这不是没忍住,过来提醒提醒你。” 沈诀十分惊讶:“你说他今天晚上有动作?”可他出府的时候,还特意留意过书房的灯,烛火照着人影还映在窗上呢...... 原来这段时间没宿在卧房居然是在防备着他么,沈诀神色不明,心中有一股难以言语的酸涩感。 很快他就调整好了情绪:“带路。” 常同见他面色变化这么快,带路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忍不住道:“我还以为你会觉得委屈呢。” “有什么好委屈的。”沈诀跟着他的身影,“他若是不防备我才让人感觉奇怪。” 常同这次倒是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这倒是,毕竟是宣狐狸家的小狐狸。” 两人脚程很快,说话间已经到了目的地,他们藏身在一家旅店楼顶上,看着下面人流来往不绝的街道。 沈诀:“他在哪?” “对面饭店。”常同道,“藏得好好的呢,他们今天就是冲着咱们对面这家灯笼铺子来的。” 38、第三十八章:枢密 十月京城,已经开始入冬,两人趴在屋顶上被风吹得手脚僵硬,就在常同想提议换个地方的时候,就看到身旁的沈诀突然探头看了一眼街道,眉头微蹙。 “怎么了?”常同立即也看了过去,只可惜这条街人来人往,他也没看到什么不对。 “没事。”仅仅是一瞬,沈诀已经收起了思绪,紧盯着灯笼铺子,闹得常同一时间也忘了自己刚刚要说什么。 直到一个穿着粗布衣服,腰间挂着葫芦的男子出现在了灯笼铺前,他一出现,常同就捏紧了腰间的弯刀:“就是这个人,宣行追查了他六天,才查出这人的来历。” “什么来历?”沈诀看着底下那人,左看右看也只能看得出这个人是个练家子的。 “跟那天的刺客,师出同门。” 沈诀惊了一下:“黑水王家?” “算不上。”常同道:“应该是旁支吧,手里的东西只有那么一点,武功也算不上是一流,只不过都是死士,有人帮他们掩盖身份,而且......似乎有些军中手法。” 又是军中,沈诀现在一听到着两个字就不可避免的想到顾元帅,晃了晃头,将刚刚的想法抛到脑后去,沈诀盯着那人看了许久,见他只是在灯笼铺门口挑选灯笼,翻来覆去挑了半天,没看上,就直接走了。 他一走,对面饭馆有人便跟了上去,沈诀微微探头,常同便道:“你家尚书郎的人。” 沈诀收回头,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我家个鬼。 那刺客已经走远了,但楼下没人动,沈诀也没动,他不太相信宣行在这埋伏人,就只是为了等这么一个刺客。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一辆马车就停在了灯笼铺门,掀开车帘下来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管事,他的马车才刚刚停在门口,掌柜的就一路小跑下来迎接。 沈诀他们离得远,听到他们在说,只是见那管家与掌柜在门口攀谈了几句,便进了店里,那更是看不见了。 虽然他看不见店铺里的情况,但是却看见了饭馆里,有人走了出来,往灯笼铺子里走去。 沈诀怔了一秒,立即将视线落到了门口的马车上:“这是谁家的车架?” “你猜。”常同乐得打趣沈诀,见他不愿跟自己玩这种你猜我猜的游戏,只得没趣的道:“枢密使钱修德,刚刚那是钱修德的管家,王许。” 沈诀皱眉,钱修德跟那刺客与顾元帅能有多大渊源,还有漠北军,他能在这种事情里做些什么? 不等他想明白,那王许就已经从灯笼铺子里出来,掌柜的点头哈腰的将他送上了车,马车离开了灯笼铺,已经往回路走了。 沈诀立即起身想跟上,就被常同压了回去:“等着看。” 马车离开了街道,掌柜的目送人离开之后,才转身进店里,脚还没跨进门槛里的,身后就有人抓住他的肩膀:“奉大理寺之命,万家灯笼铺窝藏罪犯,现查封商铺,相关人员一律扣押,所有人都不许动。” 39、第三十九章:密码 大理寺官兵很快就将整个灯笼铺子围起来,将所有人都扣押之后,为首的官兵正在清点店铺里的灯笼。 沈诀看了一会,眉头微蹙:“他们在清点灯笼,这上面有古怪。” “出来了。”常同拉了拉沈诀:“我们换个位置。” 沈诀跟着常同下了屋顶,绕过了守兵,翻到了灯笼铺隔壁,隐藏在黑暗中,就看见宣行站在店铺面前,手指到哪个灯笼,便有人来将灯笼提走汇集到一处,两人看一会道:“这几个灯笼好像都是刚刚刺客碰过的那几个吧。” “嗯。”沈诀道:“约莫是那刺客将信息藏到灯笼里,然后王管家再将灯笼买回去,就这么传递情报?” “但谁家会闲得无事,天天买灯笼,就算是大户人家也用不了这么多吧。”常同道。 杨少临也有一样的迷惑,他穿着一身盔甲,站在宣行身边:“你怎么确定他们是靠灯笼来传递消息。” 宣行看着眼前的已经空下来的架子,然后再一摆手让人将灯笼放回去,手里拿着一个鱼样式的灯笼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查看。 “这里面有字?”杨少临抬头看。 “没有啊。”宣行将手里的灯笼递给他,“里面都搜完了没有,有没有查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杨少临立即扭头看带队的人,那人摇头:“没查出任何可疑的物品。” “安池。”杨少临又扭头看他。 “嘘。”宣行暗示他别出声,径直走到店里。 掌柜的就站在门口,见到他一进来就立马大喊冤枉,说自己什么都没做,宣行全忽略过去,直奔柜台。 柜台上放着一些精致小巧的灯笼,还有竹片糊灯笼用的纸,他一一看了过去,视线落到了柜台上的账册上:“账册?” “是。”掌柜的看了一账册道:“每日卖出、预付定金都有记录。” “这上面的墨印怎么回事?”宣行拿过账本指着书页上的墨印问。 “掌柜的眯着眼睛才看清楚上面的墨印,心里一跳,连忙笑道:“许是手上不小心蹭上去的。” “你觉得我会信?”宣行笑着将将桌子上放着糊灯笼的纸放在账册上,然后拿过一旁的笔作势想要,想到了什么又停住笔:“左一三、右二七、左三三、右四一、右五六,好像是这么个顺序是吧?” 宣行看着脸色猛地苍白的掌柜:“破译出来是什么意思?” 掌柜的额头上全是汗水,腿脚都发软了,依旧强撑着摇头:“不明白大人在说什么?” “我猜猜看。”宣行不自觉用笔头蹭了蹭下巴,“该不会跟我有关吧。” “大、大人,小的不知道何处得罪了大人,冤枉啊。”那掌柜突然跪下,哭喊着冤枉,却被先一步预料到了动作的宣行,抵着膝盖不让他跪下。 “我已经查了你许久,刚刚那刺客路过你门口,挑选的灯笼就是刚刚我报的顺序,你明明什么都没卖,回到柜台后却提笔记账,没卖出东西,自然是不可能在账本写东西,所以你是记下刚刚的顺序,然后写下来再交到别人手上,比如刚刚来的王许。” 40、第四十章:宣勤 掌柜本来还想抵赖,一听到王许的名字,一下子就瘫倒在地,手指颤颤巍巍的还想拉宣行的衣角:“大人......” 宣行微微退开,看着路边重新被驾回来的马车笑:“有什么话留到刑部慢慢说吧。” 他一让开位置站在他身后大理市与刑部的人就上前把人抓了起来,他就站在路边看着刚刚才驶过长街的马车由远及近,一个翩翩少年郎就占据了原本马夫的位置,见到宣行就笑:“大哥。” 宣行见他就道:“在外面跑了三年,终于舍得回来了,乙五呢?被你打晕了?” “主子,这呢。”马车背后吊着个小尾巴,之前太黑了宣行没留意,直到他出声才发现。 宣勤随手将马鞭丢到乙五的手里,大步流星的从马车上下来:“我哪打得过乙五啊,就是回了趟家,发现你不在,就出来找你,顺便在路边见到了这个偷偷摸摸的家伙,就抢了他的活,给你一个惊喜,怎么样,有没有很惊喜?” 宣行抬了抬下巴:“你问他。” 宣勤立即转头去看乙五。 那头乙五一看到他脸上立马堆起笑容:“惊喜,太惊喜了。”见他满意了,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就是吓我一跳。” 站在前头宣勤立马回头,只回到一半就被宣行拽住衣领,“走了,爹娘这些年一直都想你。” 沈诀就蹲在房顶看着两人一直走出视线,常同却在那少年郎出现之后视线就一直落到了他身上:“你绿了?” 沈诀翻身下了房顶,暗暗翻了一个白眼:“那是他弟弟。” “可我记得丞相家是独子。”常同抓头。 “远门亲戚,家中父母双亡,他们接过来抚养过几年。”沈诀解释道。 他嘴上说着话,脚步却没停,一直往丞相府方向而去,快要到的时候才停下脚步,转身回头一看,身后已经空荡荡,常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他心里叹了口气,转身飞向丞相府。 因为宣勤长年不着家的缘故,他这一趟回来整个丞相府上下都很高兴,特意摆了家宴,一家人都坐在一块吃饭,这还是沈诀在宣家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跟丞相在同一个桌子上吃饭。 不过大周勤勤恳恳的丞相,就算是到了饭桌上,依旧还是一本正经,先例行询问了一下宣勤这些年都去了什么地方,在话题渐渐打开的时候,他又急转直下,问他此次出去如此见闻,若是要在官场上,那应该怎么办? 一言不合居然谈了又要谈工作,沈诀当即被噎了一下,宣行默默的只是给他添了茶:“慢些吃。” 宣夫人也移开视线,注意力落到了沈诀身上,给他打了碗汤:“尝常这鱼汤,极鲜,味道好极了。” “好的,谢谢夫人。”沈诀接过汤碗以后,一抬头就看见宣勤也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我不学无术,叔父说的我都听不懂,不过这位沈公子看起来十分会读书的样子想必......” 他话题一转,看向沈诀身边一直在瞪他的宣行,“大哥应该比我们更有想法吧。” 作者有话要说: 像乌龟一样,爬啊爬啊 41、第四十一章:逆子 晚上这顿饭就只有宣夫人一个人吃好了,宣行不得不应付宣勤那点小聪明引发的各种惨案,反而那个始作俑者还时不时到沈诀面前刷熟脸。 “沈公子看起来不像是在朝为官的,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 沈诀喝了口茶:“年少离家,游历在外。” 宣勤拍手:“原来跟我一样,混江湖的。” 沈诀闻言呛了口茶,撇开头咳了几声:“原来宣公子是混江湖的。” “对啊。”宣勤凑近:“你都去过什么地方?武功怎么样?有没有遇见什么趣事,江湖上的四公子你认识吗?” 他每说一句,就把沈诀逼得往后退去,最后靠到了一具温热的身体上,他还没反应过来,肩膀就被人扶住,宣行微微蹙眉看着宣勤:“别胡闹。” 宣勤摸了摸鼻子,讪笑着坐直了身子,沈诀这才正常坐了起来,宣行放开手,垂眸道:“小孩子不懂事......” 沈诀心里哼哼,这么大还小孩子,他还宝宝呢。 也许是宣行看出了他眼底的不屑,眼里顿时堆满了笑意:“......夫君,别让着他,他这是欠收拾。” 温软的声音带着笑意钻入他耳朵里,沈诀还没来及启唇反击,身边突然此起披伏的响起咳嗽声。 宣丞相脸都憋红了,一手捶着胸口:“咳咳咳咳咳咳。” 宣夫人抬手掩面:“咳咳!” 宣勤最夸张,一手端着茶杯,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们,身子因为大幅度扭动,有些坐不稳,只来得及说一个我字就仰面倒在地上,茶水泼了一声。 不过他反应也是最快,他一抹脸,以腰用力,硬生生就从地上这么起来了,快速扑了过来,却被宣行一手抵住肩头,控制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宣勤的眼神在他们两身上打转,正当沈诀要解释的,就看见宣勤眼睛刷的一亮,直勾勾看着沈诀喊了一声:“大嫂!” 要不是他身后就是宣行,沈诀就想给这小孩子表演个当场昏倒。 他是没能昏倒,但是宣丞相一个气没能喘上来,一下子就昏了过去,好好的家宴顿时兵荒马乱,宣行立即去查看情况,确定没什么大碍之后,才敲了宣勤脑袋一下:“让你乱叫。” 宣勤摸着脑袋,笑着不说话,眼神却跟着沈诀打转:“那可是大嫂啊,我的亲大嫂啊。” 沈诀却尴尬不已:“我们只是平时开玩笑的。” “夫君要始乱终弃?”宣行反问。 宣勤的目光更亮了,沈诀识趣的闭上嘴,目光看着几根银针下去,挣扎着要醒来的宣丞相,生怕这两个嘴巴没把门的把人又给气昏过去。 “混账。”宣丞相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指着宣行的鼻子骂,“宣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玩意,败坏门风、有辱斯文!” “老爷......”坐在床边的宣夫人唤了他一声,但宣丞相就跟没听见似的,盯着宣行不放,一副气得随时都要归西的模样。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宣行不亢不卑的回道。 宣丞相被顶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怒吼道:“我知道什么?” “沈家辞官出京时,我就跟你说过了。”宣行道:“殿下醉心权术,把群臣当玩偶,朝堂暗流涌动,边境动乱,大厦将倾,宣家也会有灭顶之灾......” “住嘴。”床边的烛台被宣丞相操起砸了过去,宣行没躲,被烛台砸到额角,登时就流出血来,沈诀看得心头一乱,下意识抓住了宣行的手。 宣丞相被气得半死,他趴在床边怒目相视:“天子朝堂也是你能妄议的?!宣安池!你当初可是跟我说你要保一方平安的!” “不是一方。”宣行抬手擦去流到眼角的血痕,“是保一人平安,那日你喝多了,恐怕是听错了。” “保一人?”宣丞相的目光瞬间就落到一旁的沈诀上,“你要保他?你知不知道......” “你也知道。”宣行的声音突然提高压过了宣丞相的声音,“你既然也知道,这些年是为何装聋作哑,天子尚且年幼时,你身为丞相是如何教导天子管理朝堂,你身为两朝丞相,如何放任大周成今日模样,你身为丞相,不敢做,不敢言,就为了保宣家在朝堂上屹立不倒,是不是又违背了祖父之言。” 宣丞相僵住了,他就这么趴在床边,抬头看着宣行默不作声。 宣行与他对视半响,牵着沈诀的手转身离开。 沈诀被他拉得跌跌撞撞,只得匆忙的说了一句告辞,然后跟上宣行的步伐。 宣行一直都没说话,两人一直走到鹤息院才停下脚步,沈诀没能及时停下脚步,撞到了宣行的背上,揉着额头站好,就见宣行抬头看着鹤息院的匾额:“这名字是祖父取的。” 沈诀也跟着抬头去看匾额,宣行继续道:“祖父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后代都是好人,做的都是对这天下有利之事,如果时局有变,或者人心有变,都可随时弃官归野。” 鹤息,鹤息,原来是停止的意思。 沈诀看着匾额若有所思。 反而是刚刚就沉浸在往事中的宣行,第一个从往事中醒来,他看着沈诀的侧脸,笑道:“吓着没?” 沈诀一下子就回神了:“没。” “那你干嘛牵我手?”宣行将两人牵着的手放到沈诀面前。 沈诀耳朵微红下意识就想要挣脱,不料宣行攥得实在是太用力了,手腕都弄红了,都没挣脱开。 “青阳。”宣行一手攥着他手腕,将他拉近怀里,“你在担心我。” 这次沈诀没急着否认了,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垂着的右手几次挣扎着想搭上宣行的背上,都在最后一刻放弃了,直到宣行微微松开他,沈诀居然松了口气。 “怎么松了口气啊。”宣行手疾眼快抬起他下巴,仔细辨认他脸上的神色,“紧张?” “不是。”沈诀没躲开他的手,下颌重重在他手上靠了一下:“今日之事你好好跟丞相解释,别置气。” “他现在在气头上,等他冷静下来再说。” 指腹在沈诀的下颌摩挲着,宣行看着那双冷艳的唇在自己手指上开开合合,喉结不自觉滚动,“你今日自己睡,晚些我得去爹那守着。” “嗯,你去吧。”沈诀随口应到,往后退了一步,逃开了控制。 他这往后一退,宣行立马追了上去,按住沈诀的后脑勺,两人的额头就抵在一起,。 沈诀的表情已经凝固在脸上,他的眼睛微瞪,不知所措的任由宣行在他唇间作乱,甚至在他要进来的时候,松开了牙齿,直到里里外外都沾满了宣行的气息之后,他才猛地回神,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下意识的他想要推开宣行。 他只是刚刚抬手,宣行就松开了他,一把抓住他的手:“想打人?” 沈诀眼睛一眯,立即横手用拐顶开了宣行的胸口,两人都往后退了两步,让出一个安全距离。 “夫人这般耍流氓,倒是为夫没能满足你。”沈诀整理着衣袖,笑眯眯道:“回头补上。”说完就大步进了院子。 宣行站在院子门口,看着沈诀落荒而逃的背影扑哧笑出声,“真软啊。”回味了一会,很快也转身离开。 在屋顶上的甲乙丙丁目瞪口呆的看着下面渐行渐远的两人,劫后余生的拍了拍胸口:“幸好幸好,主子没想起来我们在这。” “活下来了。” “是啊是啊,我可不想死。” ****** 宣行往爹娘的院子里去,在院子里遇见了还没走的宣勤。 “大哥。”宣勤见到他就小跑的凑到他面前,“你怎么回来了?” 宣行抬了抬下巴:“爹没事吧。” “没事。”宣勤道,“你一出去,大伯父立马就恢复精神气了,我看着像演戏。” “那就好。”宣行闻言也就没急着进去,反而坐到了院子里的椅子上,“事情都办完了吧。” “办完了。”宣勤立马抬头看了看周围,见没什么人,才坐到宣行对面小声道:“证据都送进京了,人也养在了城外,现在就等漠北一动,那我们也可以动了。” “好。”宣行笑了起来:“那这几天我就请旨去漠北,家里就交给你照应了。” “放心。”宣勤拍着胸脯道,“保证你回来的时候,一切就跟你走的时候一样。” 宣行看着几年不见的宣勤,心中忽的生出一些内疚来:“抱歉。” “抱什么歉啊。”宣勤杵着下巴,一脸没心没肺的看着他:“你是我大哥,我可是拿你当亲哥哥看的,为你做点事也是应该的,更何况,那可是我亲大嫂,他这些年过得......” 宣勤说到沈诀有些吞吞吐吐,半响才吐出一句:“他太苦了,你说陛下他......” 这次倒不是他不愿说,而是宣行的一个刀子眼扫了过来,宣勤吐了吐舌头:“你说得,我说不得。” “那是因为没人能抓我的把柄,你能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落人权柄吗?” 宣勤想了想,顿时泄了口气:“不能。” “那就什么都不要说。”宣行见他这副霜打的茄子模样,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头:“你自幼在我家长大,我也拿你当亲弟弟的。” 宣勤乖巧的让他顺毛,问:“那这件事之后,我们也要离开京城吗?” “嗯,离这些漩涡远远的。”在他的手掌下,宣勤的眼睛刷的亮了起来,他看着宣行,又回头去看紧闭的房门,“也不知道大伯父怎么想的,人人都说大伯父绝顶聪明,纵横朝堂这么多年,宣家长青不倒,我看着咱们家最聪明的人明明是大哥。” 宣行笑骂了一声:“马屁精。” “才不是。”宣勤瞪他,立马把他的手拍了下去,“我才不是马屁精。” 宣行收回手,没管他气鼓鼓的瞪圆的眼睛,道:“你回去睡吧,舟车劳顿这么久,肯定没睡个好觉,我让人把乙三捆你床上去了,听说你在西州的时候,他欺负你了?我做主让你欺负回去。” “真的?!”宣勤的眼睛唰就亮了,兴奋原地蹦起,“大哥晚安,大哥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尽快完结,(烧香!!!) 42、第四十二章:同寝 打发了宣勤,宣行才整理着衣服走到房门前敲了敲门:“娘。” “进来吧。”里面的人说了一声,宣行就推门进去了。 屋内灯火通明,宣夫人坐在床边,握着宣丞相的手,而宣丞相却是冷哼一声,别开脸去。 宣行见状也自然没去自讨没趣,反而是走到宣夫人面前跪下道:“陛下前段时间想让我去漠北,现在这边事了,宣勤也归家,我想这几日就打算动身。” 宣夫人神色一僵,松开宣丞相的手重新笼回袖中:“就这几日?会不会太仓促了?” 宣行道:“我担心日久生变。” “好,好。”宣夫人眉头微蹙似乎有什么忧虑,但到底还是支持他的决定:“有什么要娘帮你的?” “夫人?!”宣丞相没想到这两人视自己如无物“你们这是要干嘛?” 宣夫人立即道:“我反正是同意了,你不许反对,要不然就和离。” 宣丞相没想到只是一句话就引起夫人这么大反应,一时间都不敢说话了。 宣夫人也知道自己刚刚反应过度了,她深呼吸一口气,转过头看向宣行,从袖中取过一块玉佩递给他:“这是娘出嫁时,大哥给我的,我之前嫁的是官宦人家,一直都用不上,但你此去路途遥远,江湖势力说不定能帮上你忙。” 宣行没推脱,接了下来,他还真用得上:“娘,待我离京后,你便回迢水吧。” “好。”宣夫人没问为什么,一口就应了下来。 宣丞相瞪大了眼睛:“等等?为什么回娘家?你们要干什么?臭小子,你爹还没死呢,你要做什么?” “老爷。”宣夫人重新坐了回去,“你到底知不知道漠北战事到底意味着什么?” 宣丞相一瞬间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不过他又不是神仙,完全琢磨不到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不过身为丞相他的敏锐到底还在的:“你什么时候走?” “后天吧。”宣行道:“明日我进宫一趟。” “那我去打点打点。”宣丞相立即掀开被子要下床,却被宣行先一步按了回去:“不用了,我在去之前已经打点完了。” “哦,那行。”宣丞相对自家儿子还是了解的,从来不做没准备的事情,只不过他转头看了自家夫人一眼,有些不满又不敢责怪,只能小声问:“为什么要让你娘回家去?” “那我让你辞官你做吗?”宣行反问。 也许是这次有宣夫人夹在其中,宣丞相没再呵斥一声胡闹,他讪讪的看了夫人一眼:“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是一回事。”宣行道,“你不想辞官,我得保证娘不会被你牵连。” “胡说。”宣丞相皱着眉头道:“我又没做......”话说一半又深深叹气,“明日我亲自送你回去吧,别人我不放心。” 谈话到这里似乎就落下一段了,宣行见气氛还好,转身就要告辞,一声怒喝让他不得不站在原地。 “站住,你还没说清楚,你跟那个沈诀到底怎么回事?” 宣行转头呵呵一笑,“爹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宣丞相瞪眼:“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早就知道了?” “十六岁的时候,你若是不拦着我,也许我早就将人领回来了。” “十六岁?!”宣丞相差点又要撅过去,头晕眼花的倒回床上,宣行趁机走了。 回他院子的时候,沈诀已经睡了,宣行依旧是坐在外厅将手上最后一点琐碎的事情做完,可是这一坐也就将近深夜,沈诀都睡完一轮了,迷迷糊糊看到门外的烛台还亮着。 “你还不睡?” 宣行一抬头就看见沈诀靠在门框上,一边打哈欠一边跟他说话。 “忙完了。”他来得刚好,宣行将手里最后一份密报拢回手心就向他走过去,“回去睡吧。” “我出来倒水喝。”沈诀眯着眼睛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杯水,慢腾腾喝着,就见整个茶壶都被宣行打包提起来。 “你今天又去什么地方了?”宣行提着茶壶问:“每次你一出去逛久了,大半夜的总会起来喝水。” “啊?”沈诀迷惑地看了他一眼,“有吗?” 宣行眯眼:“我还不知道?” “我还真不知道。”沈诀说完就放下茶杯转头回去睡觉了,宣行无奈的笑了笑,一手提着茶壶,一手端着茶杯跟着他回了房间。 还是老样子,沈诀睡床上,宣行睡床下,也许是这几日就要离京,宣行盘腿在地上坐了一会,直接掀开被子,翻身上了床。 沈诀只感觉到一阵风过,身边一沉,就有人挨着自己躺了下来,他立马往后退开,看向躺在身边的某人:“你做什么?” “睡觉。”宣行盖着自己从地上带上来的被子,眼睛都没睁一下,“这是我的床,你要是不愿意就下去睡。” 作者有话要说: 烧香!!! 43、第四十三章:劫人 沈诀看了他几眼,实在是不忍放弃温暖的被子,若无其事的倒回去接着睡。 你都不虚,我虚什么?! 第二天一早,沈诀醒的时候,宣行早已经不在房内,偌大的丞相府也没几个人,下人送上来早饭就下去了,他慢腾腾吃完了早饭才叫来人问:“今日府上怎么这么安静?” “夫人回娘家去了,老爷亲自去送行,二少爷也跟着去了,府上就公子一人。” 怪不得那么安静呢,可宣夫人怎么会突然回家了呢。 不等他想明白,下朝后的宣行就拿着要出发去漠北的圣旨回来了,全府上下一片震惊,沈诀看到圣旨还有些不相信:“你什么时候走?” “等他们回来。”宣行倒着茶,“你也跟我一起。” “什么?!”最后的尾音都破了音,沈诀一脸惊悚的看着他:“你出公差都要带着我?” “当然。”宣行一脸理所应当的看着他,“你不想找回自己的记忆吗?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宜州吗?” 哦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沈诀沉默了,仔细想想反正这一趟跟着去漠北也省得他麻烦了,一起去还能有个安全保障,于是什么都没说,就这么默许了的宣行的决定。 送宣夫人回家的人马第二天就回来了,不过他们这边一进门,宣行就已经准备好了要北上的马车,这一出一进,居然没多少告别的时间。 宣丞相也不知道跟宣行闹什么脾气,送他走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宣勤反而是口口声声应着,家里的事都交给他,让兄长放心。 宣行皱着眉头,话也不多,直到马车驶出京城他才深深叹了口气。 沈诀懒洋洋的靠在马车上瞅了他一眼:“怎么?后悔了?” “没有。”宣行笑,“只是觉得此去山高路远。” 沈诀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下半句,只当他闷骚,继续低头嗑瓜子。 从京城到漠北一路往北走,约莫要走十几天,一路吃住都在路上,路才走一半,沈诀骨头就酥了,说死都不愿上马车,非要在外面骑马。 见沈诀坚持,宣行也放弃马车改骑马,于是这原本十几天的路程就被他们压缩了三分之一,等他们正式进到漠北地界的时候,冬日的第一场雪也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这次沈诀也不在外面了,裹着大袍钻进马车里:“好冷,漠北太冷了。” “下雪也好。”宣行道,“这战事没准能停一停。” “也许吧。”沈诀手里揣着暖炉,昏昏欲睡的看了宣行一眼,“我现在只想吃一顿热饭,洗个热水澡。” 漠北地大百八十里不见人烟很正常,他们两天没好好吃饭洗澡了,沈诀此时提的意见并没有什么不妥。 宣行闻言也只是点头:“再走几个时辰就有个小镇,我们去那住一晚上。” 沈诀看了一眼外面的冰天雪地,心里嘀咕着这周围一望无际都是平原,他是怎么分得出东南西北,计算出路程的。 虽然疑惑,但过了两个时辰,果然在一片雪地中看到灰扑扑的房子,沈诀看到那袅袅的炊烟,眼睛唰的就亮了:“有人家。” “嗯,快到了。”宣行侧过头笑着看他。 这小镇是周围五六个村子合并到一起的,这也是近几年打战,大家担心被土匪打劫才聚集在一起,繁华程度自然是比不了外面。 整个小镇只有一家客栈,吃饭的人倒是有一些,住店那是一个都没有,眼见着二十几个人到店里来,却只有三间房,根本住不下,忙着又去收拾杂物房。 沈诀叫住店家,往大爷手里塞着银子:“晚上多烧些热水,让大伙都洗个热水澡。” 店家看到银子,立马就乐了,握着沈诀的手一个劲应承:“放心放心,保证你们睡得舒服暖和,个个都洗上热水澡。” 这个小镇偏僻闭塞,很少有外来人,他们的马车就这么大咧咧的停在门外,惹得不少孩子在门外探头探脑,眼睛嘀咕溜的围着他们转。 沈诀见过了这样的孩子,自然是见怪不怪,反而是宣行,站了起来,走到门口蹲了下来。 门口的孩子被他吓了一跳,所有人都往后退去。 宣行却冲他们招手,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兜糖递到小孩面前:“吃吗?” 孩子们你看我,我看你,最终从人群中推了一个小孩上前来,那孩子怯生生的看了宣行一眼,伸手抓了一颗糖又立马缩了回去,速度快得宣行哭笑不得:“没事,给你们的吃的,有点事想问你们。” 他这么一说,其他孩子都不客气了,蜂拥而上,片刻就将他手里的糖瓜分了,这时也终于有孩子大胆开口了:“你要问什么?” “你们这最近有来什么人吗?” “没有。” “没人。” “只有你们” ...... 一群孩子七嘴八舌的说着同样的话,宣行说是知道了,便打发了孩子们,又坐了回去。 “你问他们什么?”沈诀把刚刚的事情都看到眼里。 “问问有没有外来的人。”宣行道,“他们说没有。” “这小镇闭塞,货郎三个月都不见得会来这里一趟,应该没什么危险。” “我觉得也是。”宣行笑了笑,低头看着店家暖得温热的烧酒,端起来抿了一口,“好辣。” “喝不惯?”沈诀探头,“那倒给我。” “不用了。”他仰头一饮而尽,“还挺暖和的。” 门外的大雪下了厚厚一层,他们吃完饭就回了房,沈诀实在是冷得不行了,一进门就围着火盆转。 反观宣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进了漠北之后一路上话都很少,沉默的时候还一直盯着沈诀看,沈诀都让他给看毛了。 现在身体暖和了,才来精神搭理他:“看什么?你都看一路?” 宣行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垂眸看着他,手里端着酒,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想回家吗?” “回哪个家?”沈诀下意识反问,问完才觉得不对。 宣行却率先道:“江南那个家。” 江南那个他从小长到大家啊,那当然想的,做梦都想回去,但是已经不可能了。 沈诀搓了搓手指,火光在眼前闪烁,他沉默许久才抬头,装作惊喜的笑道:“你打算放我回去了?” 宣行仔细辨认着他脸上的笑意,慢腾腾吐出两个字:“做梦。” “呸,你又不放我回去,那还问什么问。” 宣行没接话,场面很快又冷下来了。 “你想回去也可以。”宣行又道:“你得答应嫁我......或者娶我。” 沈诀一听乐了,这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他扭过头认真看着宣行道:“只要你能放我回去,别说是娶你了,嫁你都成啊。” “你说的。” “那你放我走吗?”话题又绕回来了,这次宣行没再说话。 店家果然烧了很多热水,他们才进房门没多久,就有人来送热水来了,沈诀洗完之后就上床睡觉了,反而是宣行又重新穿上衣服出去了:“我有些不放心,出去转转。” “有什么不放心的?”沈诀实在是想问一句,但是奈何被窝太暖和,他好久没睡这么好的觉了,一粘枕头就睡了过去,连话都来不及问。 这一觉就睡到了半夜,房顶上窸窸窣窣的,像是雪还没停,沈诀半梦半醒的想,照这么下下去,马车还走得了吗? 哗啦! 一声巨响,沈诀猛地睁开眼睛,只看到四五个刺客从天而降,他立即去抓身侧的枪,直到摸到一片空才反应过来,他的枪早就被宣行收走了。 幸好宣行也十分警觉,在沈诀翻身的瞬间,他也翻身提剑而上,与来人厮杀到一块。 见状,沈诀立即大喊:“护卫!护卫!” 可是偌大的客栈居然没人冲上来,就连隔壁的睡着的,宣行自己带来的护卫都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回事?他们都被迷晕了?还是死了? 不等他想明白,就见宣行与一群人打着越走越远,一行人像是没看见他似的,就这么把他丢在了露天的客栈床上。 沈诀此时才觉得不对,这到底怎么回事?他连忙摸下床,想要追上去,这才刚下床,一道黑色身影立即从天而降,从身后一掌将他劈晕。 在他昏过去只看见一群人扛着罐子将油泼到床上,下一秒便是火光冲天。 他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到底是谁劫了他,但到底还是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烧香!!! 44、第四十四章:回家 江南有很重的湿气,就算是隆冬都还有海棠花开在枝头,就连床榻都柔软得不像话。 沈诀醒来的那天,天蒙蒙亮,光透过紧闭的窗户的落到床沿上,他浑身上下如同车碾过般疼痛,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他一清醒就立即进入戒备状态,动静一下子就把守在床边的人给惊醒了。 那人长得一张与他有两分肖似的脸,不过年纪比他大一些,茫然的与他对视两秒,便张开大喊:“爹,娘,青阳醒了!” 沈诀原本攥着被子的手看到这张脸时顿时就松开了:“大......大哥?” 那头声音刚落,就听见门外匆忙的脚步声,门被大力撞开,一张张许久未见的脸都出现在他面前。 他被人冲过来抱住,不止一个人,是很多人,从小照顾他的丫头,已经年迈的嬷嬷,跟着他走街串巷的伴读。 沈诀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呆呆的看着众人,不知道做何反应。 “瘦了......也长高了......”贵夫人说着话,眼泪不觉已经落下。 “娘......”沈诀声音沙哑的伸手去擦她的脸上的泪痕。 “小子。”一双大手搭在他的头顶上揉了揉,“长大了。”那是他爹爹。 “少爷终于回来了,老奴......老奴终于等到这一天。”这是嬷嬷。 在这些人身后站着不出声只抹眼泪的,都曾与他走过黑夜长街。 他心一颤,回报住所有人:“我回来了。” 哽咽声更大了。 沈家二少爷回来了,整个沈府都一片喜气洋洋,张灯结彩,甚至恨不得摆个十天八天的流水席,沈诀在家中住的这段日子里,走到哪都有人陪着,捧着,比当初在丞相府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哥!”沈诀看到沈遇如同看见了救星:“大哥你要去哪,我跟你一起。” “怎么了?”沈遇左看着侍女拿的大袍坐垫,右边看着伴读拿的暖手炉、热水壶丝毫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大哥,我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姐,哪里需要人这么跟着,别说了,今天你去哪我就去哪,寸步不离,你们俩退下。” 见弟弟坚持,沈遇倒是没反对他跟着自己出去,只是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那你回去把脸遮一下,我在这等你。” 沈诀笑眯眯的应声,小跑回房:“哥,你不许偷溜啊,等我啊。” “嗯,等你。”江南不会下雪,只是偶尔会淅淅沥沥的下雨,沈遇琢磨了一下沈诀这些年的经历,挥手让下人把这些东西都收拾起来,话说一半又叫住了拿暖手炉的伴读道:“阿无,你下次换回那身武行的衣服,有空就跟小少爷去校场练练,他以前就喜欢调皮捣蛋,让他这么捂在家里他恐怕是闲不住的。” “是,大少爷。”阿无领命退下了。 沈遇在廊下等了一会,见他迟迟没出来,心中有些不安,便推门而入:“你做什么呢?就遮个脸而已,莫不是躲在房间里画眉?” 屋里,沈诀就站在水盆前,脸上不知道涂了什么黑漆漆的东西,正在清洗,眼睛根本睁不开,听到声音就转过头去:“大哥,让小芝再换盆水来。” “你......”沈遇看着他的黑漆漆的脸,一阵无语,到门外唤人来换水,亲手给他拧毛巾擦脸,“你怎么弄得跟个花猫似的,这都往脸上涂了什么,怎么擦不掉。” “嘿嘿。”沈诀笑着睁开一只眼睛,指着架子上的一个瓶子,“早些年易容的时候用的药,得用这个东西一点点擦。” 沈遇看着架子上的小瓶子,又看着沈诀鬓角上被搓红的一片,沉默许久才道:“我来吧。” “嗯嗯,大哥轻些。”沈诀就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把脸凑到沈遇身前,像是幼时无数次闯祸后在大哥面前撒娇。 仿若这将近七八年的生离死别,只是一场梦而已。 沈遇不像沈诀这么对自己下得去手,做事也十分耐心,用毛巾沾着药水,一点一点的将他脸上的粉皮褪去,黑色的水一盆一盆的端出去,不知道过去多久,一张俊美无双的脸才出现众人面前。 沈诀感觉到前面没了动静,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大哥?” 沈遇见他睁眼,仿若又看到当初那个在院中舞刀弄枪的少年,忍不住眼眶一红,抿唇:“这才像是我弟弟。” “我都好多年没见过自己的脸了。”沈诀摸了摸自己的脸,站起身凑到镜子前,那个早在六七年前就已经矗立在房间的镜子终于又在某年某月,照出了它主人的脸。 “唉,真有些不习惯,这张脸会不会太显眼了。” “不会。”身后的人站到了他身边,镜子照出两人的脸,两人的容貌都出类拔萃,身姿卓然,打眼一看,两人长得十分相似,只是气质上孑然不同,大哥稳重成熟,眉目凌厉,沈诀则是像一把带鞘的长剑,漂亮又晃眼。 “还是大哥好看。”沈诀由衷的称赞道,瞧了一眼门外的天色,连忙推着沈遇出门,“快快快,哥你不是有事要出去么,不能耽搁你办事。” 沈遇几乎是被他一路推着出门的。 沈家自从回了江南之后,就开始做生意,虽然不能说是遍布大江南北吧,但是生意还不错,就连沈诀在京城都有耳闻。 “沈记?简单粗暴。”沈诀看着名字道,懒洋洋的坐在包厢里的椅子上,挑三拣四的吃着糕点,看着桌子上摆着十来本账簿吓得不敢大声说话:“大哥,你每家的账都要查么?” “账本一个月查一次,其他店的账本都会送到这里来,所以显得特别多。”沈遇看到他的样子就猜到他在想什么,“放心,以后这些我管,你只管吃喝玩乐就好。” 那他就放心了,只不过见大哥这么幸苦,他又有点不好意思:“要是有人上门挑衅,或者找事,可以找我,我打架可厉害了。” 啪! 他话音刚落,就被沈遇用账本拍了一下头:“这种小事还用你出马?莫非你信不过我?” 沈诀缩了缩头:“这倒没有。”他瞅了瞅沈遇的神色,又小声的加了句:“大哥威武。” 沈遇扑哧的笑出声来,低头继续看账本:“明明还是跟以前一样,他怎么说你......” 话说一半就没了声。 “他说我什么?”沈诀追问。 这次沈遇打死都不再吭声,专心致志的看着账本。 “大哥,他说我什么?大哥?喂,看这,大哥,哥,说话啊,宣行他说我什么?” 45、第四十五章:婚约 这是他醒来第一次提到这个名字,沈遇抬着账本遮住脸,往后倒去,却被沈诀抓着脚给拉了回来,他凄凄惨惨的往地上一跪,抱着沈遇的脚不肯撒手:“我原本以为此生是没有机会再回到江南,再见到你们那日恐怕是天人永隔,但是没想到居然有人愿意救我于水火。” “我知道!我知道宣行他为了我肯定要受很多很多苦,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将我救出,不用说,等他回到京城那日,暗影的人肯定会暗中监视,掘地三尺都会挖出对他不好的事情,直到将他整个家族扳倒,宣丞相那么好一个人,肯定也会被我连累,我就是个罪人......” “闭嘴!”沈诀额头的青筋猛跳,一副有火却不能发的模样,“宣行他好着呢,捏着胡编乱造的话本,已经将你先斩后奏。” “蛤?”沈诀愣了几秒。 仅仅是几秒,也让七年没见到弟弟的沈遇心疼了,他将沈诀从地上拉起来:“他第一次找人联系我,说是能救你的时候,我是不信的,我连你去了什么地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我们经历了什么,又怎么能救你。” 沈遇叹了口气:“虽然我不怎么相信那狐狸,但是我又不得不相信他那脑袋,老狐狸生的小狐狸,自然不是一般的妖怪,万幸,你真的回来了,回来就好。” “那他呢?”沈诀终于开口问。 “好得很。”沈遇很不高兴提他,但是却又不得不咬牙切齿的说:“他手段多着呢,把你摘出来只是顺手而已,他这时候忙着把宣家往外摘呢,你瞎操什么心,过来,跟我一块看账本。” “不了不了,我一看字就头晕。”沈诀得到想要的消息,忙不迭滚了。 江南富庶,又天高皇帝远的,京城的消息要很久才传到百姓的耳朵里,为了避免意外,沈诀也很少上街,上了街,也时刻注意着别让人发现他跟沈家有什么关系。 所以关于宣行的消息他知道得不多,他甚至都不敢去问大哥,他跟宣行到底密谋了什么,毕竟每次大哥说起他,真的恨得牙根痒痒,一点也看不出宣行说的,他们关系甚好的样子,他也不敢去问爹娘,怕他们担心。 于是这个冬天,沈诀都在吃喝玩乐中过去,直到迎来第二年春天。 江南的春天,连绵阴雨不绝,淅淅沥沥夸张的时候能下两个月之久。 沈诀却很喜欢江南的春天,毕竟京城不是时时都有这样的雨季,而他的骨子里又是个土生土长的江南人氏。 晴时看花,雨时看湖,白日煮茶,傍晚温酒。一回江南,仿若整个骨子都投入了温柔香,里里外外歪歪全酥了。 没人来抓他,也不再有人唤那个被藏在阴暗角落的名字。 在江南,人人都唤他少爷。 那些刀光剑影的生活与他已经有半年之隔。 这日,他带着阿无跟阿芝爬山回城,正午的太阳让他懒得动弹,走路都三步一磨蹭,阿芝跟阿无都陪着他磨蹭,手里还端着酸梅汤哄着他多喝些,免得中暑。 “不喝了。不喝了。”沈诀皱着眉头往后退去,“我整个胃都酸了,真的喝不下了。” “那吃些糕点。”阿芝手里的篮子往他前面一凑,被沈诀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我得留着肚子回去吃烧鸡呢,我早上看到孙伯伯抓了两只大公鸡,他说家中会来客人,我娘特意吩咐做烧鸡,我得回去吃好吃的。” 孙伯伯的厨艺一直以来都得到大家的高度赞赏,少爷想要回去吃烧鸡并不奇怪,阿芝捂唇偷笑,好歹是放过了沈诀的胃。 不过今日的城检是慢了些,前面有长长的一条车队,不知道是哪位富商拖家带口地从外地搬来,难得排队。 好不容易进了城,沈诀又被摊子上的冰糕吸引去注意力:“先吃一碗再回去,你们也坐,一块吃。” 阿无跟阿芝没多客气,也就坐到了沈诀身边。 “这边再加一碗。” 来人冲店家喊了一声,便径直在沈诀对面坐了下来。 沈诀目瞪口呆的看着坐在对面的人:“靠。” “你谁阿?”沈诀瞪他,“我只付三碗的钱。” 来人只是笑:“不用,我付四碗的钱。” “谁稀罕啊,我才不跟你一桌。”沈诀站了起来坐到一旁的桌子上去,弄得阿无、阿芝一头雾水。 “我稀罕。”那人不恼,好脾气的跟着他换了个桌子,坐到他身边,“这才半年未见,夫君的脾气越发难以伺候了。” “可别。”沈诀摆手,“我不认识你。” “那就重新认识一下。”来人拱手,“在下今日才搬来江城,我叫宣行,字安池与江南沈家二公子沈青阳有婚约,照理来说,你应该唤我一声夫君。” 沈诀不出声,等凉糕上来了,只低头吃东西,仿若看不见身边的人,吃完了也是转头就走。 宣行倒是很少见他这么闹脾气的模样,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边逗他:“你是在生什么气?怎么一见我就没好脸色,青阳,我错了好不好,你走慢些,青阳......” 两人从街上一直纠缠到沈宅门口,沈诀这才停下脚步:“这是我家,不许跟进来。” “那可能不行。”宣行指着沈宅门口的马车道:“我娘正在你家做客呢,我本来也是要去,但是在街上看到你,就来找你了,正好了,我们一起进去。” “唉唉唉。”沈诀有些慌了,他可从未想过要带一个男人回去,这个嘴巴没把门的男人,不会在他爹娘面前乱说什么话吧。 宣行进沈宅就跟回自己家一样,不少人见到他,都恭恭敬敬的喊他宣少爷,像是人人都认识他一样。 沈诀一脸茫然的跟着他进了正堂。 厅堂里,宣夫人跟宣丞相都在,他爹娘也在,双方父母气氛十分融洽,有说有笑的。 直到两个小辈进来,四人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到了他们身上。 “爹、娘。”宣行拜见宣夫人与宣丞相之后,又到沈诀父母面前,“沈夫人,沈老爷。” “好好。”沈家爹娘看宣行就跟看亲儿子似的,抓着他的手嘘寒问暖,还一边感慨他长大了云云,看得沈诀是目瞪口呆。 他怎么不知道沈家还跟宣家有来往关系? “青阳。”宣夫人唤了他一声,把他叫到自己身边,“你这脸......也好,也好,省得麻烦了,我跟你爹娘正在商量你们的婚事,你看是要定在今年八月,还是明年三月?我们本来打算越快越好,毕竟你们年纪都不小了,但还是要听听你们的意见......” 46、第四十六章:打架 沈诀现在的脑子已经不会转了,一天之内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多重冲击,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吐槽哪边的好。 什么婚事?谁的婚事?说的不是他,肯定不是他! “今年八月吧。”宣行的声音让沈诀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什么婚事?”他问出最关键的一点。 “你跟我们青阳的啊。”宣夫人笑着看他:“阿行都跟我们说了,虽然有些惊世骇俗,但这个事我们是同意的,青阳你也莫要害羞,往后都是一家人。” 沈诀窒息的眼神落到自己爹娘身上:“阿爹?阿娘?” 沈夫人、沈老爷在沈诀窒息的眼神点了点头:“这事你可能不知道,是我们回到家后才决定,八字已经合过了,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宣行这孩子,我们看着也十分满意,而且听说你们是年少就定情了,七年苦苦煎熬想必很难过,作为父母怎么会再加阻拦,青阳莫怕。” 沈诀:??? 沈诀脸都笑僵了,抓着宣行说是他们到外面商量一下,离开了大厅,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你是不是有病?谁跟你有婚约,谁跟你年少定情,你这是闹的哪一出?” 宣行依旧是那个翩翩公子哥,被沈诀劈头盖脸的吼一顿,还笑眯眯的拍着他的背:“夫君消消气。” “消不了,你今天必须说清楚。” “没有误会,何来说清楚。”宣行道:“婚约是我亲自上门提的,情也是年少时定的,人自然也是我的,你失忆了不记得正常。” 沈诀急得怒吼:“我正常得很,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宣行看着他抗拒的神色,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敛去:“所以你承认之前都是在逗我玩?” “屁话。”沈诀吼,“明明是你诓我。” “我何时诓你了?”宣行问。 “你......”沈诀直接翻旧账,说这个人在他醒来的时候就说自己是他夫君,还说他们有婚约,还说自己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哪一样不是在诓他。 宣行听完之后,猛地侧过头去,许久之后才转回来半张脸,咬牙道:“婚约是你进宫第二年,我到江城来与你爹娘求的,你那时生死未知,他们没有那么大的人脉在京城寻你足迹,偌大个朝堂之上,只有宣家,只有我才能借助我爹的人脉,将整片宫墙,一寸一寸的翻过来找你,你可以当我强买强卖。” “至于定情,你可以不喜欢我,但自十四岁遇见你起,你就已经确定今生非你不要,是我一厢情愿,你当然可以对我不屑一顾。” 话到此,宣行的脸又侧回来一些,沈诀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宣行的双目已经红了一片,眼泪摇摇欲坠,嘴角也被咬破,仿若只几句话间,他在强忍着某种非人的折磨。 “至于那些说是你喜欢我的话,是我疯了,的确是我诓的你,以为你失忆了就会真的喜欢我。” 宣行的身子摇摇欲坠,像是承受不住打击:“我喜欢你,自然是盼着你开心,盼着你高兴,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我......我去跟他们解释。” 宣行悲伤到了极致,转身摇摇晃晃的往大厅走去,脚步极慢,走着走着就停了下来,扶住了一旁的树干,扶着胸口弯下腰。 “去啊。”沈诀在身后催促了一声。 宣行的身子晃动得更厉害了。 沈诀忍不住,直接踹了他一脚:“说你胖还给我喘上了,演得不错,怎么不继续了,快去解释,说是要取消婚约,去啊。” “夫君好狠的心啊。”宣行站直了身子,转过头来看向沈诀,没了那悲伤欲绝的痛苦,眼睛也不红了,笑眯眯的又凑到沈诀来,“我都这样了,都不心疼我一下。” “我更心疼我自己。”沈诀啐了他一句,扶着额头坐了下来,忍不住又骂了一句:“你有病啊。” “是啊,我有病。”宣行蹲到他面前,“你就是打死我,恨死我,我都要娶你过门。” 沈诀翻了一个白眼,把头扭到一旁去不看他。 “沈诀。”宣行将他的头扭回来,逼迫他直视着自己的目光:“我喜欢你,你是知道的,那你呢,你喜不喜欢我?” “滚!”沈诀挣脱开他的手,又转过头去。 “看样子就是喜欢了。”宣行笑,歪头看他:“如果你真不喜欢我,恐怕滚之外还要再踹一脚,你看你,嘴硬归嘴硬,可从来没想跟我动过手。” 沈诀没看他,只是不耐烦的威胁:“再说揍你啊。” “十四岁那年没能补上的架,今日补上吗?”宣行道:“可我只想抱着你睡觉。” “真揍你了啊。”沈诀这次回头瞪他,这一瞪,眼里居然有些亮晶晶的ye体。 “你舍不得。”宣行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脸,虽然很快又被沈诀避开:“你那时候也这么瞪我,凶巴巴的,但也怪好看的,又凶又能打,我苦练了好久,最后都没派上用场,还是权柄利益好用,你看我把你从那个鬼地方捞出来了。” 沈诀唔了一声,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宣行也不在意,伸出两根手指头勾着他手指:“好了,别生气了,我错了好不好,以后再也不会闷不吭声做大事了,再也不会把你蒙在鼓里,青阳,夫君,你别生气了。” 沈诀垂眸看着两人勾在一块的手指,不自觉的动了动,到底还是没抽走:“我们不熟。” “哪不熟了?”宣行像是在哄小孩,一步步引诱他开口。 沈诀摇头:“我们真正认识才两个月多月,几年前更是才见过几面,谈不上喜欢,更跟年少定情没关系。” “你看着我的脸。”这次不用宣行动手去掰,沈诀都自觉抬头与他对视。 “就当我们从未认识,从没见过,当有一天,我们在某个地方遇见的时候,你确定会放任我从你身边走过。”不等沈诀回答,宣行又斩钉截铁的回道:“我不会。” “不管在哪里,在什么时候遇见你,我都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跟我毫无关系,你懂吗?”宣行攥紧他的手指,“一遇见你我就知道了,你的眼睛扫过我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你是为我而来的,我不能放开你,错过你。” 沈诀难以承受宣行炙热又深情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想避开,他才刚侧头,下颌就被人捏住,猛地转了回来。 温热的唇舌如同附骨的毒药一般,从他的唇间蔓延到了全身,他没有拒绝,没有推开,只是在发抖,整个人都在颤栗,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有点想哭而已。 宣行十分有耐心,一边亲吻安抚着他,一边帮他擦去眼角的泪水:“好了,好了。” 沈诀握着他的手指,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侧脸避开了宣行的亲吻。 宣行没恼,只是扑哧的笑了出声:“青阳,你这是不好意思了。” “没有。”沈诀崩得快,恢复得也快,很快回过头来,上下打量着宣行。 宣行不知道此时沈诀脑袋里在想什么,下意识收腹抬头挺胸,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果然,沈诀打量他半响之后才点了点头:“不错,像我这么玉树临风的,的确没几个人配得起,你勉勉强强能配得上吧。” 宣行:“......你同意了。” “我同意了。”沈诀站了起来,往后院走,“但是你得嫁过来。” “行啊,我没意见。”宣行笑,只要他在里面谁嫁谁娶都没差,他也自然不会跟沈诀争论这一点。 沈诀絮絮叨叨:“嗯,三从四德得背熟,还要管家,我大哥很忙,你得帮忙......” “没问题。”宣行伸手去牵住沈诀的手,“你说什么我都同意,但我们现在应该先去告诉爹娘,婚期定在八月,我想早点过门......” 不等沈诀回答,一声怒喝从后院传来:“我不同意,姓宣的,你别想拐带我弟弟!!!” 沈诀赶紧退到一旁去,看着他们两人在院子里打了起来,看着大哥拳拳到肉的打法,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大哥每次谈起宣行都恨不得弄死他。 原来是夺弟之仇不共戴天啊。 “打!打得好。”沈诀在一旁喝彩,“大哥打得好。” 多年前没能打上的架,今日一并补上。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应该是没有番外,但也有可能会补一点沈诀视角。 其实应该是个长篇的,有很多剧情,很多故事的,但是太凉了,写不下去了,就这么完结吧,(烧香!!!)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