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变成黄油》来自www.aqbxs.com 老虎变成黄油 作者：小央 简介： 晋江VIP2020.10.11完结 非v章节章均点击数：9817　　 总书评数：1994 当前被收藏数：5821 营养液数：5396 文章积分：85,955,760 文案： 偶像组合猫人的官方门面李道没续约，在全网“全团颜值下降50%”的议论声中人间蒸发，从大众眼前彻底消失。 有人说他结婚生子去了； 有人说他得了白血病； 有人说他其实是AI。 李道的站姐常达美哭倒长城，却还是迫于无奈接受现实，回老家上班。 然后某天在一间法国餐厅遇到几年前失踪的爱豆。 李不想当厨师的侍者不是好偶像道：bon apétit. “ 我喜欢你喜欢到全世界森林里的老虎都融化成黄油。” 《挪威的森林》 *神颜×嗲精，1v1，甜甜甜 **娱乐圈内容几乎没有 【weibo@央啊】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近水楼台 田园 娱乐圈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idol和他的大炮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爱豆在追我 立意：爱不是穷追猛打。 第1章 Chapter 1 爱豆的站姐 常达美的站子名叫“老虎变成黄油”。大家都以为取自《挪威的森林》，是男主人公被问“喜欢我喜欢到什么程度”时说的话：“森林里的老虎全都融化成黄油。” 其实，并不是这样。 点名前的最后一秒，教室门被撞开，常达美摘下口罩，气喘吁吁地向正准备在她名字后方记录“缺席”的老师问好。 勉为其难在中后排找到座位坐下，然而，鼓鼓囊囊的背包里根本没有教材。她左顾右盼一圈，凭借着可爱的脸蛋和热情的问候打听清楚课程内容。 只要完成作业就能早退。 得到这条信息，她就近加入有携带PC的小组。大家还在讨论计划的可实施性，从一开始就闭麦的常达美忽然插嘴：“只要把logo做出来、把宣传视频大概剪一下，然后加个英语字幕就行了吧？” 大家都不是艺术专业的同学，冷不防听到这种提问，也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只是如实点点头。 “借用一下电脑。”她眨眨眼。 大学四年，常达美给同班同学留下的印象并不多。 娃娃脸、个子很矮、总是很忙，几乎缺席百分之七十的集体活动。 因为太小只、时不时还蹦出几句不自觉的娃娃音，难免被人贴上“小可爱”“软妹”和“被保护”的标签，前几年不少异性对她有兴趣，只可惜女大学生好像修炼了忍术，总是来无影去无踪，根本没有可趁之机。 如今见面，也多半是学分必要的场合。 常达美还是那张软绵绵、甜丝丝的面孔，却在开始集中注意力做某事时判若两人。 只见她流畅地在Ps、Pr、Ae、Aegisub几个软件间操作，全神贯注，一声不吭，就连其他人都陷入寂静都浑然不觉。 原本讨论时热火朝天、各抒己见的大学生们无一例外沉默，大眼瞪小眼地僵持着，常达美却只一个劲按着鼠标和键盘快捷键。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她将PC往前推，起身一边背包一边说：“我做了大概出来，这节课交差应该够了。我赶时间，就先走了。今天谢谢啦，咱们下次一起再讨论吧。爱大家！mua！” 笑容灿烂，措辞亲昵，临走还搂着隔壁座的女同学蹭了蹭，一下让人破功，只顾得上笑：“你这个大忙人，别老撒娇！” 另一边也有人说：“这么赶？路上小心。” “达达，还是注意安全啊。” 气氛顿时其乐融融。 “嗯，嗯，”她已经走到后门口，最后还挥挥手，像要去上幼儿园的小朋友，“我知道啦！” 常达美往外走，检查消息，广告牌对接的人还没传来答复。还剩几阶楼梯，手机闹钟突然响起，提醒她，剩下的时间已经不能再耽搁。 她三步并作两步，蹦哒下台阶，化身飞天小女警，随即冲刺着奔跑起来。 打出租车容易交通堵塞，地铁中转太长，脚踏车体力容易跟不上，常达美骑着电动车赶往目的地。 随着距离体育馆的路程逐渐缩短，穿着特定T恤、拿着各式各样应援用具的人也增加，其中大部分是女性。大家都在为即将开始的演唱会议论纷纷、心潮澎湃。 常达美跟她们一样。 但是，又有一点不同。 备注为“好日子”的联系人发来讯息。 好日子：“你妈的。” 好日子：“吃错药啊。又不是在香港，安检抓得巨几把严。相机不能装包里。” 好日子：“你到哪了？” 常达美回复：“就来。” 女厕所隔间里，她把背包里的摄影装备统统取出来，紧接着掀起长裙，熟练地将它们绑到腿上。多出来的镜头用贴身的防盗包装好，穿到身上，外面再套上一层外套。 不算寒冷的天气里，折腾完这一番，常达美已经开始冒汗。然而，还没有结束 接下来才是正题。 入场的过程中，常达美无数次在心里默念“看不到我”。被安检的工作人员锁定时，她感到头顶有千斤重，屏住呼吸，还是尽可能行动自如，朝对方露出最不可疑的表情。 好在爸爸妈妈给她生了一张十足具有亲和力的脸。 成功过关，常达美向看台飞驰而去。 刚刚和她分享情报的“好日子”已经在组装相机，周围还有许多同样摩拳擦掌、准备以特殊方式享受演唱会的年轻女性。大家有的是点头之交，有的话都没说过一句，但难免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毕竟，都是被同一个偶像组合联系到一起的人。 猫人是娱乐公司J3推出的男子偶像组合。 一开始没有大火，一路稳打稳抓，坚持不懈，最终在出道第三年凭借新专辑登上排行榜第一，延续了J3男团的不败神话。 常达美是猫人官方粉丝俱乐部的成员之一。 不是团粉。 即便成员靠过来时只一个劲冷静地按快门，然而，实际上的常达美内心在咆哮、在哭喊、在声嘶力竭地尖叫：“李道！李道！太帅了呜呜我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李道，内地流行乐男歌手，男子演唱组合猫人成员。官网上是这么介绍的。 但是常达美知道的更多。 李道，男，摩羯座，AB型血。在组合里是门面担当。父母在海外工作，喜欢的季节是冬天。没有耳洞，惯用手是右手。爱吃肉，喜欢欧芹的香味。十三岁时陪朋友去参加J3选秀，朋友没能进第二轮，他却凭外貌入选。 她对李道，比对自己还了解。 李道出道前，常达美就经常寄粉丝信和零食到公司，李道出道后，她把分享资源的社交账号改成站子，开始分享自己拍的照片。 她做兼职，压缩生活费，学习图片视频软件。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一块钱分成十块钱花。 猫人走红，李道也变得更加光芒万丈。 而“老虎变成黄油”是李道的知名粉丝站之一。 资历老，跟的行程多，出图速度和质量双一流。 演唱会结束，常达美却并不着急走，和好日子约在外面碰面，两个人直接去吃海底捞。 “好日子”这个名字源自于她的站子。 她比常达美大，饭的是猫人的另一位成员顾柏舟，两个人不同担，人气又差不多，冲突比较少，偶尔会一起狗行程。之前她饭的是师兄团一个姓乔的，所以站子叫“Waterle”，花名是“滑铁卢桥”。后来爬了墙，站子就叫“Agoodday”，被其他粉丝称作“好日子”“日姐”。常达美在内的其他站姐也这么喊她。 而常达美的绰号则是“虎子”“黄油”“老虎油”。 两个走进海底捞时，已经有一桌被另一波站姐霸占。虽然不是没有熟面孔，但谁都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深更半夜，饥肠辘辘，筋疲力尽。 正需要补充能量。 吃到一半，好日子才开口：“六周年应援，你打算做什么？” “广告牌那边还没回我。李道大吧来人联系了，其他的可能就交给他们吧。”常达美在下虾滑，“毕竟，还要准备生日应援。出道跟生日挨得太紧了。” 猝不及防，好日子提起另一个李道的站子：“道可道呢？我听人说她打算做登机牌，你有她小号好友圈没有？” 道可道非常道，也是李道的大站之一，粉丝俗称“dkdfcd”或“非常娘娘”。以前跟常达美走得很近，一起拼过房，也帮忙修过图。 常达美说：“早就说不上话了。” 饭圈友谊，塑料而已。 跟谁一起追、怎么追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追的那个人。 “李道真是太帅了，太帅了，怎么会有这么帅的人。”吃饭、睡觉都是为了有力气吹李道，常达美翻着自己发的预览图，终于能够哭出声来，“老公，妈妈爱你。哥哥好可好可，今天他盯我镜头好几次。我死了，我真的死了，被活活帅死的” 有时候他只是存在，她就已经痴迷到不行。 这一面，同学也好，家人也罢，常达美绝不会展露给任何不了解她这份爱的人看。 吃过饭以后，天还没亮，两个人借用餐桌，直接出了几组图，然后马不停蹄去排见面会的入场。 占好位置，试光，一切有条不紊。比起演唱会，这样的场合，偶像和粉丝的互动会更多。 在公司安排的站位里，李道在最旁边，出场往往是最后一个，往前走时，他总盯着前面成员的后脑勺。常达美很喜欢。 突然从后台走到前面来，李道会有短时间的不适应。这段时间里，他偶尔会偷偷活动无名指和食指。常达美很喜欢。 MC环节被cue的时候，李道拿起麦克风，往往要说了几句话，才不疾不徐勾起唇角，想起自己该微笑。局促不安时会转动眼睛，分明是偏严肃的五官，却并不是完美的个性。这一点，常达美也很喜欢。 她喜欢李道。 非常、非常、非常喜欢。 喜欢到每天睁开眼就会记起他、进入梦乡前也会想着他的地步。 见面会进行到中途，猫人的队长走到舞台中央，收敛笑容说：“我们有件事要宣布。” 第一次和李道见面时，常达美还不是“老虎变成黄油”，只是常达美而已。 她被梦想成为偶像的高中同学拉去娱乐公司楼下观望。那时是秋天，光秃秃的白桦树叶在风中朝天空伸展着枯瘦的手臂，常达美抬头看向闪闪发亮的公司标志。“达达，达达。”朋友们在叫她。再低下头，她看到刚下课的李道。 后来她在房间里贴满海报，永远在手机后台待机与他日程相关的软件，张口闭口谈起他的名字。常达美按照自己的喜好叫他“阿道”，李道本人对此一无所知。 但他们还是留下了很好的回忆。 她作为他的练习生粉给予支持。他回赠群发的慰问品，在J3的官方软件上翻牌，隔着一条马路向她道谢。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常达美又惊讶又感动，一下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只能目送李道上车。 猫人的队长说：“猫人出道六周年了，在此期间感谢每一位‘鱼干’的支持。未来，我们也将继续全力以赴，努力给大家带来更多的幸福。” 猫人的队长说：“有的事，原本是要公司来公开的。但是为了表示诚意，我们想要自己来说。所以” 几个成员都神情严肃，粉丝也觉察到气氛的改变。队长稍微退了一步。 常达美站在折叠梯上，端着相机，对准拿起麦克风的李道。 还是那张挑不出瑕疵的脸。 说许多人赖以生存也不为过，结束每天辛苦的学习或者工作生活，一看到这个人，所有不快乐都将被洗去。 李道说：“我决定不继续和J3的合约，离开猫人，停止演艺活动，从今往后作为普通人生活。这些年来谢谢粉丝、成员以及公司的工作人员，祝福每一个人。” 按住快门，松开。如此之简单。本来，今天也该和平时一样，拍完照，整理预览，和认识的其他站姐吃饭，修图，发图，然后看着李道的影像，享受这无边无际的幸福。 本该是这样的。 常达美往后倒。 她神志恍惚，失去重心，从梯子上摔下去。人群散开，任由她倒在地上。 常达美躺在地上，李道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什么？真的吗？不会是真的吧？心承认以前，理性已经认清了事实，眼泪汩汩涌出。 她忍不住呜咽起来：“爷的青春结束了！” 第2章 Chapter 2 千层香草的冰淇淋 “那之后很久，我都一蹶不振。不追星的人肯定觉得很傻逼，不过，我做的傻逼事多了去了。人都有一碰到就变傻逼的事情吧？要么是跟家里人，要么是谈恋爱，要么是交朋友。我的话就是追星。 “本来考研就是为了留在这个城市，导师特别无赖，对学生动手动脚的。我总缺课才幸免于难。后来退学，索性把事情捅到上面。垃圾被开除了，临走跑来找我麻烦，但是，大家都保护我，而且说实话，我心里没有任何感觉。 “不生气，也不难过，只想着一件事。李道消失了。” 失踪倒也不至于，退圈太现实，消失是最贴切的说法。 李道从常达美的世界里消失了。 午夜梦回，她还是时常想起关于他的事。 高中的时候，常达美就读的学校升学率还过得去。不是没有认真读书的孩子，但也不缺乏游手好闲的人。她算是中等偏下，每天挖空心思想着如何度过难忘的校园生活。 青春期的大家都彰显自己的个人主义，同时反感其他人的个人主义。 即便，那样的个人主义并非出自他人本意。 常达美的爸爸妈妈都是不显老的长相，尤其妈妈，皮肤白、眼睛大、又是小猫脸，身材也不高。不仅如此，妈妈和外婆的声音还相当纤细，仿佛没经历过变声期，这一点也彻底遗传到了常达美身上 非要说的话，可爱是可爱。 但放在一些同龄人眼里，这就是装的典范。 为了合群，常达美困扰过很长一段时间，学着用腹部发声，还放弃了喜欢的刘海，久而久之，越来越在意别人眼里的自己。 那时候，唯一能让她放松的，就是放假时去J3门口等李道。 练习生比艺人管理宽松一些。秋冬季节，李道也只习惯穿一件针织的卫衣，大约是怕冷，所以习惯低着头。常达美和其他同好不远不近地陪着走一段路。粉丝跟不上的话，他也会稍微放慢速度。 李道不喜欢抱怨，往往都是回答别人的提问。话题大部分时候还是围着他转的，毕竟他才是偶像。比如最近练习有没有受伤，又比如中秋节父母会不会来看望。 常达美对声音有点自卑，总是一忍再忍，什么都不说。 给他写信，把加油的话翻来覆去地说。她也提到过自己的烦恼，不过寥寥几个字，“我的声音太奇怪了，没人喜欢我”，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喜欢他的人来来去去。有时也称不上人心易变，而是亲力亲为追星的这种喜欢原本就是一种消耗。 有一次只有他们俩，李道中途去便利店，常达美就站在门外等。 曾经也疑惑过，她这种行为在不追星的人看来是不是很奇怪，但转念一想又释怀了，没出道的偶像和不入籍的粉丝原本就不太正常。 偶像没出道，那就只不过是长得漂亮、在学唱歌跳舞的普通人。公司保护商品，也更像是家教严。 他走出来，塑料袋里是准备回宿舍吃的饭，嘴里咬着宾格瑞的蜜瓜冰棍，另外还拿着一盒和路雪的千层香草。 他递给她。 还是暮秋季节，温度并不高。常达美不敢收，连连摆手，像只笨拙的企鹅。 李道被冰得着急，不容分说塞过去，随后才拿开冰棍，抿起嘴唇说道：“客气什么嘛。” 常达美难为情地开口，一时间忘记发声方式，吐出容易被误会装可爱的腔调：“谢谢你！” 他却不以为意地颔首，掉头就走，迈出几里远后，忽然又折返。 “加油。”青涩而俊逸的脸庞上闪烁着认真，他再一次转身，她在恍惚间听到他自言自语，“不奇怪啊……” 不奇怪啊。 你的声音。 每一封粉丝信，李道都有读。 他们为他烦恼，为他快乐。他也努力往前，背负着他们的爱与期望。 那盒千层香草的冰淇淋，常达美一直拿到家，拿到它融化，还是舍不得吃。 后来还是爸爸有天从冰箱里翻出来吃掉了。 常达美并没有使小性子，只抱怨了几句，就继续学习。考上大学才能有更多自由支配的时间，她那时候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将陪李道的那条路延长。 冰淇淋放在心底就好了。 “加油。” 想象中的李道这样说。 离开学校，在外面的工作室工作了一段时间。每天上班下班，常达美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还没来得及仔细想，爸爸忽然发生了一点小事故，伤到了脚。她一了百了，索性辞职回家，照顾伤患。 虽然险些把爸妈气昏，但几个月的照料中，她顺便准备了一下公务员考试。 然后通过。 其顺利引得不少家里有小孩想考公的大人争相前来询问秘籍，而常爸常妈只能支支吾吾：“我实在没法回答你，因为……因为一切实在是太快了！” 虽然单位一般，但是她没什么所谓。 总觉得都无所谓了。 去哪里都好，做什么都行，糊口就完事了。 单位在老家再偏僻一点的地方，人不多不少，晴天雨天一半一半。前几年入驻了一间法国生物企业，也带动了些经济。 说不上清闲，当然也有压新人的老人。然而常达美孩子气的地方仅限于外表，才懒得理会那些破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算混得下去，同事也把她当自己人了。 这也说不上是什么好事。 男当大婚女大当嫁，小地方大家想的事就那么几件。 “我都不知道怎么弄，还是算啦。” 她掏出奶茶正常甜的微笑推辞相亲。 常达美很满足于自己现在上班做做事、下班发发呆的生活，并没有任何和谁“处着试试”的打算。 况且，随着一天天逐渐适应，现在的工作量似乎已经不能阻止她胡思乱想。 被使唤跑腿、安排去干杂七杂八的活都无所谓，只要能让她忙起来。 然而，偶尔闭上眼，不想见也见不到的人还是会出现。 她想忘记他。 “人是需要精神支柱的动物。”某个女生说这话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那时候她们一起追李道，下榻同一间酒店，乘坐同一趟航班，喜欢同一个人。不知不觉却走散了。 那之后，常达美才开始和“好日子”一起玩。 “被”脱饭回家以后，常达美和好日子也很少再联系。顾柏舟又没退社，她还是能继续狗的。常达美这种情况也少见，毕竟尝过了当明星的甜头、还能毫不犹豫果断放弃这么多年练习的人不多。 最近和常达美闲聊的，是代收快递的超市里打工的小妹，名字叫馨慧，已经十八岁了。听村民说，她小时候得过一场大病，之后智力水平就维持在儿童的状态。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常达美送了她几张猫人专辑，关系转眼就变好，馨慧张口闭口都是“达美朋友”。 专辑不值钱，尤其对一买买几箱的站姐而言。跟砖头没什么区别。 馨慧说：“达美朋友要去玩吗？” 有间餐厅被举报证件进行了遮挡。 虽然天气很热，他们还是公事公办受理。太阳很晒，常达美和同事先到小超市吹会儿风扇。 她说：“在上班哦。” “那达美朋友要小心恐龙。”馨慧又说。 “恐龙？”常达美百思不得其解。 逛着逛着，不知不觉走到冰箱边。看着满冰柜的冰淇淋下意识走神。 好在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她看到好日子发来消息。 真实的好姐妹，就是失去了共同爱好也还能聊天的人。常达美大为感动，点开看到好日子发来的文字：“你上次买记者证的人能不能推我下。谢谢啦。（emoji搞怪）” 心冷了，冷透了，冷得不能再冷了。 我的心像石头。 常达美推过去，附带发了一张两个女人一只猫的图片，其中一个女人悲愤交加地指着对面的猫咪。 他们骑着共享单车去了指定的地址。 镇子不小，入职不久，常达美也不是到处都造访过。她第一次到这附近，环顾四周，有手工的栅栏，但却没有招牌。周围也冷冷清清，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同事提议分头寻找，两个人暂时分开。 她绕了好一阵，满头大汗，渐渐迷失方向。 掏出手机想看眼时间，好日子的消息又跳出来。是几秒钟的语音，点开以后，好日子操着洪亮的声音说：“这周末姐来看你。你哥隐退，有没有伤心过度直接结婚生子啊？” 听着朋友别具一格的问候，常达美同样回赠以语音。 她声音软绵绵的，乍一听毫无杀伤力，只让人觉得可爱。 “李道是我的□□，我的欲念之火。正在给李道守活寡，有事烧纸，无事退朝。我常达美，生是李道的人，死是李道的鬼。” 常达美一鼓作气说完，发送出去，这才心满意足。 再抬起头，她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一间被植物盖住的建筑跟前。 这是一间法国餐厅。 进门，里面摆设倒是像模像样，雪白的桌布、明亮的天花板、极简主义的壁画。之前查进货台账、索票索证，也去过不少饭店，这里倒是从未来过。同事收到消息却迟迟不回，日光暴晒，常达美试着走进去。 她敲了敲门：“请问老板在吗？” 没有回音。 “有人吗？”她走进去，看到桌上的长着刺、开得很漂亮的玫瑰花。 常达美看了看手机，没有新的通知。她想去翻联系电话，突然之间，不远处响起脚步声。她吓了一跳，手机屏幕蹭到手掌，直直落了下去。 有的人，之所以不想见，正是因为见不到。 她曾无数次在镜头内或镜头外看那张脸。 其实是很想见的。 但是，时机能不能稍微好一点呢 手机掉落在地毯上。 李道瘦了些，好像比之前更帅了，看得常达美湿了湿了，眼眶湿了。 与此同时，落在地上的手机正在外放某人极具特征的嗓音：“……李道是我的□□，我的欲念之火。正在给李道守活寡……” 常达美连忙俯下身，捡起手机，想锁屏中断羞耻发言，却手忙脚乱反而放大音量。最后只能听着自己的声音在偌大的法式餐厅里回荡，铿锵有力，荡气回肠：“我！常达美！生是李道的人！死是李道的鬼！” 第3章 Chapter 3 泰国的恐龙 以前听说师兄团会吵架，甚至在待机室大打出手，猫人的成员都感到不可思议。他们属于关系比较好的那类。事实上，前期没大红大紫、被唱衰都全在公司掌控之中。那时候老师就常常教育他们同甘共苦。后来随着努力一点点往上走，大家的感情也越来越稳固。 李道决定不续约。 所有人内部商量了很久。 成员该劝的也劝了，也想象得到粉丝会有多伤心，但李道执意要走。 见面会上，他说：“我决定不继续和J3的合约，离开猫人，停止演艺活动，从今往后作为普通人生活。这些年来谢谢粉丝、成员以及公司的工作人员，祝福每一个人。” 完成了最后的工作，他就此人间蒸发，彻底从大众眼前消失。 “祝福每一个人。” 宣布离开的那一天，作为偶像，李道最后说了这样一句话。 然而，带给常达美的却不是祝福，而是诅咒。 她狠狠掐了脸颊一下。 不痛。 原来是梦！常达美松了一口气。她就说，李道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不过既然不是真的，那不如借此机会珍惜当下多欣赏一下哥哥美貌李道拍开她掐着他的手，不耐烦地开口：“造反啊你。” 什、什么？ 常达美坐在地上，弱弱地缩回手。而李道则居高临下，俯瞰着她说：“别装了。” 眼前的人的确是李道。这无可挑剔的五官、让她短时间内失语的优越下颌线、她需要租防抖镜头才能稳住心脏和手拍摄的脸，绝对是李道没错。 可是，李道以前是这种性格吗？ 假如她是普通粉丝，不了解艺人性格也说得过去。可是，她可是个偶像的前线，是公开行程几乎从不缺席的“老虎变成黄油”，以前就算是机场碰到，完全素颜、累得半死时，李道也都是客客气气、待人友善的啊， 没人伸出援手，常达美扶着桌子起身：“你是李道的双胞胎？” 李道却投来怀疑她智商的眼神。 不对，要是有像到这种地步的双胞胎，怎么可能藏着掖着这么多年。就连常达美自己都否认。 他言简意赅：“怎么找到这的？” 常达美试图从头说起：“我们领导……” “你们还有领导？”李道也流露出困惑，不过，马上就恢复原状，冷冰冰地继续说道，“你看样子还在读书吧？多大了？” 毕竟不同的场合也见过许多次，他还是能把眼前这张脸和站子名联系到一起。好像是叫“爱老虎油”还是“老虎变成黄油”什么的。然而，更详尽的内容就不清楚了。 常达美身材娇小，眼睛占据了大半张小猫脸，看起来的确像是高中生。 李道微微眯起眼，把常达美迷得神魂颠倒而毫不自知。然而，脱口而出的话却意外的语重心长：“打扰普通人生活是违法的” 等一下！ 常达美原本沉浸在美貌中脸僵住。 她好像被误认为是私生了。 这么多年的清白即将毁于一旦，常达美两眼一黑。 你可以污蔑我的身高，但是不能侮辱我的人格！ “我毕业很多年了，而且……”她刚想继续解释，只见李道的目光忽然落到了她身后。 常达美下意识回过头。 出现在她身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恐龙。 恐龙。 理应早就灭绝、只活跃在电影《侏罗纪公园》里的恐龙，此时此刻正站在常达美眼前 以卡通玩偶的形象。 常达美发不出声音，眼睁睁看着巨大的恐龙毛绒玩偶开始跳起奇怪的舞蹈，其中很多动作令人想起著名音乐《彩云之南》。明明装备很笨重，动作却很灵活，恐龙跳着舞，就连常达美都不禁鼓起掌来。 得到观众的热情回应，恐龙边跳边唱歌：“萨瓦迪卡！欢迎大家！欢迎大家来到我们美丽的Dinosaures！” “喔！”常达美的掌声更加热烈了。 然而，自始至终冷着脸的李道终于忍无可忍，走上前去，一脚将恐龙踹倒在地。 玩偶头套掉落，穿着毛绒服装的人艰难地爬起。 常达美被吓得不敢起哄了。 “法国餐厅搞什么萨瓦迪卡。”李道说。 索性在地板上坐下的，是一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也是这间餐厅登记时的所有人。李昆说：“这不是想着结合一下流行文化嘛。” “别折腾那些了。”李道抬头，注意力重新放回常达美身上。 常达美心里咯噔一下。 他盯着她。 她不由得被那其中的压迫感逼得后退。 他忽然说：“外面很热吧。” “啊？” “找到这里来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吧？告诉爸爸妈妈了吗？不要关心已经退出你生活的人，把这份心思多花到亲人和朋友身上，好不好？” 一瞬之间，李道仿佛变回以前那个镜头后的他，体贴、善良，关心每一个人。常达美心潮澎湃，双手并到胸前，仿佛朝圣的教徒，然而 下一秒，他眼神里的温柔就消失殆尽。 “再来我就报警，知道吗？”真实的李道面无表情，狠狠撂下这样的话。 偶像的形象轰然倒塌。 连带着少女心碎了一地。 以前那些都是装的吗？就算半夜三点赶行程、签售会应付了几百个人、或者工作间隙在电视台外遇到，他都严丝合缝，从未透露过丁点真实的自己吗？ 常达美掏出证件，用恨不得扔到他脸上的气势展开。 “谁是你粉丝了！”娇娇软软的声音难得这么有底气，她想象自己是李小龙、施瓦辛格，虽然此时此刻只是一个办公室小姑娘的打扮，气场却套上大金链子就能去嘻哈节目掰头，“我告诉你！我，一名依法从事公务活动的人员，管你是谁！大义灭亲！光明磊落！诚实守信！” 她很满意地叉腰。 殊不知，在其他人眼里看来，顶多是《狮子王》里刚出生的辛巴宝宝打喷嚏。 李昆还不清楚他俩在干嘛，李道已经把那证件接过来，翻来覆去，半信半疑看了一圈。 末了，他哂笑一声。那看不起人的态度一方面很激怒人，另一方面又把常达美帅得头晕目眩，不得不说，真是难对付。 只听他道：“诚实守信？” “怎么？”常达美自信地挺起胸膛，鼓得像只气球。 李道百无聊赖地阂上眼：“那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气球顿时瘪了下去。 常达美握紧了拳，心虚地低下头，声音越来越低：“……工、工作时间，不回答无关问题。” 周末，好日子到了市内，常达美专程请假回去，从机场接过她，两个人直奔KTV。 常达美一连点了二十首Jolin女士的《PLAY我呸》。 不唱别的，只唱“我呸”。 我呸！ 好日子笑到方圆十里公鸡跟她比赛打鸣：“你吃错药了？” 之前李道唯粉也有个卡拉OK的局，十多个女生全都哭成泪人声嘶力竭大吼：“梦想中属于我们的婚礼！却成了单人结婚进行曲！”相当壮观。 刚开始，李道出国了。这应该是真的，毕竟，猫人不算顶流，但也还是有一部分粉丝，不可能每一个人找到他。 其实，常达美是想一股脑说出来的。 但那天临走，李昆很认真地请求她保密。好日子是前线，认识的粉丝都是行动力异常强的同类，想了想，还是闭嘴吧。 “都还适应吗？”好日子问，“之前有那么多好工作，干嘛非要去那种鬼地方？” 常达美用吸管喝椰汁，眼睛眨巴眨巴的，像动画片里的角色：“相对来说闲很多呀，而且离家也近。” 好日子做作地抖了一下，抱着自己说：“我可受不了乡下。有很多野生动物吧？” “……” 遇到恐龙这种事，也不知道提还是不提好。 “感觉坏人也很多。”好日子说得有鼻子有眼，跟她这个大城市白富美亲眼见过似的，“尤其容易盯上像你这样的小……” “说谁小呢！” 好日子撇撇嘴：“像你这样的独身女性。” 常达美反驳：“没那么吓人啦。” 她们玩了一天，好日子就打飞的回去了。 隔天要上班，常达美回家收拾了点东西，转头又回单位。 到站时已经是晚上。 蝉持续不歇地鸣叫着，常达美慢吞吞地走回去。街市也开始收工了，她拐了几个弯，人越来越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看到地上重叠起来的影子。 矮一点的那个是自己。 上边还覆盖着另一层。 其实，小时候，常达美想过去学防身术。可天生条件摆在那，一开始练习，对方要么不忍心认真下手，要么就实力压制、把她跟翻煎饼一样倒腾来倒腾去。而且因为身高，她还总要跟比自己小很多的孩子一起上课，丢脸得不行，没过多久就不去了。 该不会被好日子那个乌鸦嘴说中了吧？ 这么想着，常达美心慌慌，忍不住边唱歌边给自己壮胆。从“旋转跳跃我闭着眼”唱到“是谁说漂亮女生没大脑”，身后人的影子却越来越接近。 然而常达美有所不知，刚刚才关店回家、走在后面的李道却在想，她在念什么经。 他对她的印象从浅到深排序，前三名依次是“好小只”“追了很久”和“老虎变成黄油”。其他的还有“比较理智”“照片拍得好”等等等等。 不过，戴上口罩都一个样，就算想留意区分都很难。更何况，李道的关心有限得不能更有限。 前几天见面时，小姑娘额间还沾着汗，眼睛亮晶晶的，用装不出来的惊讶和迷惑盯着他。 居然真有这种巧合。 他之前还有点摇摆。 在深夜的街上遇到时，这点不确定都暂且被抛到脑后。 李道轻轻松松就快赶上，没想到常达美突然加快脚步，跟兔子似的撒腿就跑。他不明所以，条件反射般地追起来。 她比他想象中跑得快。 都是在狗行程中练出来的。 常达美一路狂奔，李道紧追其后。两个人跑进同一幢公寓，跑上同一层楼。体力终于有点支持不住，常达美撑住膝盖，回头一看，一直循环唱着的歌词刚好是“亲爱的你大事不妙”。 她看到熟悉的身影放慢脚步，暴露在灯光下。 常达美掩住嘴：“李道？” “你跑什么跑？”李道问。 身后人的真面目并没能让常达美安下心来。 她反而更警惕了。 “你该不会……”常达美满脸惊恐，摆出小学时学到的跆拳道架势，“想草粉？” 第4章 Chapter 4 大长今的味觉 李道皱了皱眉，想说嫌弃的话，却看到常达美好像吃错药似的，一瞬间呈昏迷状。 “你怎么了？”他以为她不舒服。没想到她很快恢复原状，别过脸镇定地说：“没事，不小心被美貌闪瞎了眼。” 李道没听懂，也习惯了不跟常达美一般计较，直接将话题拉回正轨：“我对未成年人没有兴趣。” “我和你差不多大！”她据理力争。 “再说了，”他继续说，眼神散漫而冷淡地扫过她，“我现在不是偶像，操谁都不是草粉。” 一听这话，常达美摆出了柔道的准备姿势。 “说！你干嘛跟着我到这？”她想表现得凶狠，但脸和声音都没什么说服力。 李道承认自己是无意识追着跑过来的。 就像猎犬跟着野兔。 然而，他还是顺理成章地作答：“我住在这里啊。” “什么？”常达美满脸诧异，随即摆手，“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呢” 李道已经掏出钥匙，打开对面那扇门，把她剩下半句话给噎了回去。 常达美彻底震惊了。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要解释自己真的不是私生，但这情况，将心比心，换做是她，她也得怀疑。然而，李道却不以为然：“就这么大点地方，要交通方便的地方，租到一起也不奇怪。” “真的吗？你真的相信我？”常达美热泪盈眶。 “你来这比我还早。”他轻描淡写地解释，又追加一句说过的委托，“别往外说就行，麻烦死了。”说着就要走。 走廊忽然暗下去。 常达美还想说什么，刚往前追了几步，就听一阵咕噜声。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下肚子响显得格外清晰，几乎到连声控灯都被震亮的程度。 李道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常达美只觉得脸颊疾速升温。 白天陪好日子逛街，根本没好好吃上东西。 她压着脸，感觉高高在上的目光从头把她鄙视到了脚。 可是，他却说：“进来吧。” 常达美狐疑地抬起头。 只见李道已经进门，放下包，随即传来炊具碰撞的声音。 他要做饭给她吃？ 虽然情理上不应该答应，但好奇心像哥斯拉踩踏城市一般将理智碾得粉碎。李道的家门正朝她打开，不去她还是人吗？再说了，是他邀请她的。 就看一眼，常达美告诉自己，就一眼。 她走过去，一盏米白色的光落下来。 房型和她家一样，摆设很简单，显而易见搬来没多久。然而，与简单明了的起居室形成鲜明对比，厨房倒是满满当当，各色厨具齐聚一堂。 她回想起那天在法国餐厅见面时，他穿着侍者的服装。 “你也会做菜吗？”常达美问。 “一点点，”李道已经开火，“餐厅老板和主厨是我叔叔。现在缺人，所以我也会帮忙。” 他叔叔？ 大概指的是那天那只会唱歌跳舞的恐龙。 她若有所思地颔首，绕到起居室，慢慢在沙发上坐下。 屁股刚挨到垫子，就看到李道抄着菜刀冲出来，吓得常达美差点跪地求饶。他倒是若无其事：“那我随便做了。” “嗯，嗯嗯嗯，”刀口逃生的常达美连连点头，“谢谢你！” 他从冰箱里翻出已经分好的面皮，拿到厨房去。常达美偷偷探出身子去看，远远看到李道低着头，以熟练的动作切菜、调味、搅拌，烧着水，和皮包好就扔进锅里。 不一会儿，他就把一碗泡泡馄饨和一份绿豆冰粉端到她跟前。 “试试看。”李道说得很保守。 暖融融的汤、白花花的馄饨，看得消耗了一天卡路里的常达美食指大动。 她感天动地，抬起头称赞：“好好吃！” 绿豆冰粉将炎热和疲劳冲散。 她潸然泪下，大声疾呼：“好好吃！” 李道原本冷得跟西伯利亚有得一拼的神色霎时融化，好像得了表扬的小男生，藏不住雀跃，却非要装腔作势：“吃你的吧。” 嘴上这么说，回头又做了份芝士热狗出来，用的是自己借用厨房模仿李昆做的简易法棍。 常达美眼睛闪闪发亮：“好好吃！” 李道拿了颗冰糖给她。 常达美振臂疾呼：“好好吃！” 李道算是知道了，这个人吃什么都说好吃。 “你味觉有问题吗？”他莫名觉得自己感情受到了欺骗。 真想学《大长今》里治味痴的法子拿蜜蜂蛰她舌头。 常达美竟然还有点委屈：“本来就好吃啊！” “得了得了，”李道挥手示意她吃完滚蛋，“你的意见没有参考价值。”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常达美也没法反驳。 况且，她清楚自己还挺能吃的。 吃饱喝足，常达美抚摸起身下的沙发：“这个是不是以前在SNS上发过？” “对，”他在刷盘子，水落在水槽里吭哧响，“之前在宿舍就买了。” 拍照的时候，这张沙发也入镜过。后来离开，他实在舍不得，就把它带了出去，反正是自己买的单。 原来李道对做饭有兴趣。 常达美道谢后轻手轻脚离开。 如此想来，当初前线圈子里当作笑话说的传闻“李道在宿舍熏培根触发火灾报警器受处分”也不一定就是假的。 有朝一日竟然能吃到自己爱豆做的饭。 怎么想怎么像做梦。 回去以后，常达美躺在床上，浑浑噩噩难以置信地清醒了好久。 然后她就成功积食了。 第二天去超市买洗发水，清晨的店里没有其他客人。馨慧坐在门口编辫子，笑嘻嘻地打招呼说：“达美朋友，早上好！” “你也好。”常达美露出疲惫的微笑。 她刚进店，就听到身后传来馨慧一贯乐呵呵的问候声：“小爱哥哥！” 还以为是哪个穿白背心、做《快乐暑假》的初中生，不想身后立刻传来熟悉的嗓音：“嗯。” “小爱哥哥，”馨慧继续说：“你今天也好，帅，好，帅，呀！” 李道充满耐心地微笑，特意以和馨慧一样的方式回答：“谢，谢，你。” 馨慧更害羞了，捉住辫子遮掩脸颊，又漏出嘿嘿的笑声。 常达美透过货架偷看，毫无预兆，李道看向这边。隔着缝隙，四目相对，她偏过头，随便拿了瓶洗发水，假装只是偶然。他却来到对面，好像在挑东西，可是又说：“这个牌子挺好用的。” 她一怔。 他已经结账走出去。 常达美止不住抱怨，挑挑拣拣，还是选了那瓶他推荐的洗发水去收银台。馨慧帮忙打了小票，笑嘻嘻地说：“达美朋友也认识小爱哥哥吗？爸爸说，小爱哥哥的事不能告诉别人。因为有黑暗料理界的人会来抓他。” 他是小当家吗？看样子，还是有一部分人知道李道的事。 常达美问：“馨慧，你为什么叫他小爱哥哥？” 馨慧很直率地回答：“因为小爱哥哥是机器人！” “小爱同学”是最近时兴的人工智能。 李道长得帅这件事是事实。 以前猫人饭圈混战，黑粉再怎么diss李道，都没法昧着良心说他不好看。李道的脸，好看得过了头，甚至有点没生气，所以一度也有人开玩笑，说他没准是AI。J3没钱维持运行了，只能选择让他退团。 第一次见李道，馨慧就童言无忌，试探着问：“你是机器人吗？”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灌输的“机器人帅哥美女”的思想。 李道也没打破她的想象。 甚至故意模仿机械活动，回答说：“被你发现了。” 得知事情经过，常达美暗自想，李道还是李道。 粉丝面前和私底下总会有点反差的。 是她大惊小怪了。 对吧？ 她准备走，馨慧问：“达美朋友和小爱哥哥是好朋友吗？” “不是，”常达美当机立断否决，然而，一时之间又没想到其他回答，“我和他……以前我很喜欢他，但那是以前了。” 馨慧有点小兴奋：“达美朋友和小爱哥哥是那个吗？” 她两手指尖轻轻碰撞，含义很明确。 “不是不是，我们没有谈恋爱”要怎么解释他们曾经是偶像和粉丝的关系呢？常达美正思索着，却看到馨慧一脸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小女孩很得意，前些天从电视机里听来的词汇终于派上了用场。 馨慧说：“你们离婚啦！” 第5章 Chapter 5 主厨的侄子 跟人小手都没拉过一个、小嘴没亲过一口的常达美被迫成为了离婚人士。 就尼玛离谱。 常达美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然而馨慧却丝毫没打算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劲地说着：“嗯，嗯，我会给你们保密的！” “不不不！”常达美连忙反驳。 馨慧露出惊讶的表情：“不用保密吗？” “用用用！” 常达美被耍得团团转。 回到办公室，上次跟她一起出勤的同事关切了一句：“怎么没精打采的？” “没事，”她拉开座椅坐下，吐着灵魂说，“和楼下超市小姑娘聊了几句。” 同事之前也住过那附近，当即领会：“你是说那个智力有点问题的小姑娘？真可惜啊。人生得高高大大，偏偏有那种毛病。” 常达美用干巴巴的笑搪塞过去。 “说起来，”同事又靠过来，“上次跟你说的相亲，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她记得她拒绝过了。但显而易见好像无效。 常达美说：“我这两天有点忙……” “两天？”同事当机立断，“那就大后天怎么样？” “……” 或许去见过一面、再拒绝会更奏效。 为了逃避把头压到电脑屏幕后面的常达美暗暗想。 早晨起来，常达美习惯赖会儿床。因为晚上常常没办法放下手机，导致不知不觉就熬夜，隔天起不来，早饭也没空吃，只能空腹灌下一大口水，妆也不化，就这么勉勉强强地赶去上班。 然而，这一天的她刚踏出家门就被吓得战术性后撤。 李道刚做过晨练，穿着运动装，左手拎着垃圾袋，正站在阳台上发呆。 以前去追行程，常达美也邋里邋遢，戴上口罩就奋勇冲锋。万一遇到签售这种近距离接触的场合，那肯定是全副武装，一定要留下好印象。 但是，现在他就住在对面。 常达美纠结了很久。 今天单位有活动。得知常达美懂拍照以后，领导立刻将许多需要拍照留念的工作交给了她。当初退坑，相机其实卖了不少，手头还是留了一台微单。今天怕单位的相机周转不开，她特意带了自己的。 没有猫眼，也不敢打开一条缝，只能贴在门上听脚步声。 应该不在了吧？ 好一会儿过去。她刚打算硬着头皮开门看看，就听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响起。“别听了，”她几乎怀疑他有透视的特异功能。李道说下去，“几点扔垃圾啊？” 楼道里只站着一个人。 乍一看好像在自言自语。 下一秒，对面门里颤巍巍地探出半个头来。常达美战战兢兢地回答：“六点打扫卫生，一般晚上把垃圾拿出来比较好……” “谢了。”他说着就要转身。 却又猛地回头。 公寓楼对面有什么反光，微微闪了一下，很快就隐没。 常达美对上李道的目光，愣了好久，才发现自己条件反射举起了相机。 “对不起！对不起，哈哈哈，就是习惯。我没打算拍的。”她知道他对镜头肯定敏感，况且，消息泄漏只会带来麻烦，于是立即道歉。 李道什么都没说。 直接进门，把门关上，留下常达美笑容僵硬，握紧拳头对着空气挥舞。 她和自己以前的爱豆成为了邻居。 可是，他性格好像不尽人意。 而且，本来也是个从事文娱工作的人，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去做西餐厅的接待员了呢…… 去数码店修相机时，老板自顾自地问：“你是说那间叫恐龙的法国餐厅？去的人挺少，都是熟人。” “这样也行？”常达美很好奇。 “不是有个法国企业吗？他们聚餐都在那办，所以还是有固定收入吧。客人都会预约，需要的时候再临时增加人手、购买食材，降低工本费。”老板说，“再说了，去国外专门折腾法国菜的，家里没有石油也该有矿吧。” 常达美恍然大悟。 她正心里表示认可，忽然想起什么：“等一下，老板你为什么这么清楚？” 老板抬起头，一脸皮笑肉不笑，却没急着回答。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微微沙哑的吆喝：“老熟人”随即，并不陌生的面孔就出现在眼前。 门并不高，李昆进来时稍稍低下了头。从这个角度看，他和李道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常达美满脸诧异地看着李昆，李昆也用在回想什么的表情看回来。 “你是那天那个……”没来得及细想这称谓能不能说，常达美已经一时口快，“恐龙？” 李昆也微笑着点头。 数码店老板打招呼：“Salut!” 李昆动作娴熟地坐上柜台，迅速地翻过去，随即很宾至如归地走进里面的门，倒了杯白开水给自己喝。 “你也帮我招待一下客人啊，”老板向他示意常达美，“正好在聊你家店呢。” 好像李道说过，Dinosaures的老板和主厨是他叔叔。 常达美自我介绍说：“您好，上次真不好意思。以前我和令侄在工作上有些交集，所以可能产生了些误会……” “常小姐客气了。”李昆说，“你们的事我大概知道了。都是他不好，给你添麻烦，真对不住。已经打过了。欢迎来我们餐厅吃饭。” 出乎意料，李道的叔叔好像是个很好说话、也能沟通的对象。 只不过，刚刚中间是不是夹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常达美傻笑着：“那就先谢谢您啦。” 数码店老板从抽屉里翻出相机包，递给李昆说：“小心点，别掉水里了。话说你会拍照吗？” “不就按个开关吗？” “那我可不敢借给你！”老板作势抱住相机包，“你还不如直接用智能手机拍呢。” 寄存了相机，走出店门，李昆不偏不倚也出来。两个人恰好还是同路。 “你是要去农贸市场吗？”常达美猜测。 李昆回答：“我去买点花。今天餐厅要营业。” “真没想到，李道会去干这一行。” “他这人还挺任性的。之前工作不干以后，直接就去巴黎了，”李昆随便挑了些这几年的事说，“考资格证，然后去不同的餐厅学习……不务正业，害得他爸特别讨厌我。” 想了想，常达美还是没忍住问：“李道是个名人的事，就没人发现吗？” “怎么说呢……一来，我们餐厅的顾客不多，二来，他也已经退圈好几年，关心的人少了很多。再说了，我在本地待了这么久，”李昆说，“大家都跟我很熟。你一般也不会怀疑自己的亲戚朋友是什么王族后裔、热门明星吧？至多也就觉得长得有点像。” 说的也是。 之前常达美也听一些人称呼李道为“昆儿他侄子”。 他们说说笑笑，刚到农贸市场门口，就看到一辆MPV上下来一个人。 李道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冷冷地，从上至下，充满戒备地把常达美扫视一遍。还要说什么，李昆就挡到了他们中间。 李昆说：“别对客人这个态度。” 又回头提议道：“小常也去逛逛吧？” 也许是看到李道认怂很让人心情愉悦，常达美没拒绝。 农贸市场很热闹。 很多农产品都是自产自销，论新鲜，肯定比大都市里的略胜一筹。李昆和所有老板几乎都能聊上几句，刚进去就开始满场奔波，乐此不疲。 李道和常达美并排走着。 原先在签售会上争分夺秒嫌说话时间少，如今能自由交谈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旁边有店家在推销自家食材，李道全都就着生食直接试吃。 她只好先打破僵局，扬起笑容说：“好、好尴尬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本以为李道会置之不理或冷嘲热讽，谁想他干脆利落，很普通地回答说：“那当然。” “‘那当然’？” “毕竟我们都不了解对方吧。”走到香料摊位前站定，李道俯下身，挨个发挥嗅觉。 “怎么可能，”这话就说到点子上了，常达美反驳，“我可是你的粉丝。你的百科、说过的话、哪年哪日穿的什么衣服都能倒背如流……” 她对李道，比对自己还了解。 她自信地滔滔不绝，可却良久都没得到回应。李道仿佛被眼前的香料吸引注意力，好一阵子，他才轻笑一声。 假如没听错的话，那似乎是嘲笑。 “老板，这个我能拿一点吗？一点点就好。”他抬头向店里的人询问。 离开刚才的店铺，对于刚才的话，李道一句都不再提。 常达美望着他的侧脸。那么赏心悦目，但不仅仅是外观，连带着情绪也毫无破绽可言。 他在想什么。有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清楚这件事。 不明白，也无法猜测。 明明切切实实就站在身边。 却好像中间隔着某种不可逾越的东西。 就像屏幕一样 回过神来时，常达美已经听到自己说：“对不起啊。” 就连李道也难免诧异。他看过来，挑眉，原以为她又要玩什么花样，可是，小鹿一样的眼睛只是单纯地望着他。常达美好像有些难为情，低下头时，浅褐色的长发显得颇为无害。 “我有点自以为是了……”她声音软软的，“实际见到你，确实给了我很大的冲击。你现在误会我，我很不爽，但是仔细想一想，以前的我，也一直都在误会你。” 李道问：“什么？” 再抬起头，常达美看着不远处喧哗的人群，柔软的脸颊微微涨红，好像不得已承认什么非常不情愿的事：“其实我根本不了解你。” “……” “贩卖梦想是你的工作，你只是在敬职敬责地工作。是我一厢情愿地想象你的事，还随随便便用期待的名义给你负担。”说到这里，常达美微微蹙眉，略微停顿。有一瞬间，他几乎以为她在哽咽。然而，女生只是抬起手，轻轻拍打自己的脸，似乎想借此降低温度。她捂着脸抬起头来，突然就朝他微笑，“真的真的对不起啦。” 其实你不用道歉的。 这句话卡在喉咙眼。 那个笑容傻乎乎的，一瞬之间，李道感觉有什么产生细微的动摇。 下一秒，常达美再一次开口：“所以，我决定和你划清界限。” “……”李道几乎怀疑自己听错，神色一沉，当即开口，“你说什么？” “你已经不□□豆，我也不是你的站姐了。所以，我喜欢李道是过去的事情，”常达美郑重宣布，“现在，我们可以划清界限了。” 第6章 Chapter 6 相亲的晚餐 李道说：“划清界限？” 常达美说：“嗯。” 李道说：“要怎么做？” 询问时，他语气轻飘飘的，近距离看，皮肤几乎找不到毛孔，睫毛修长，轮廓漂亮到令人心醉神迷。 常达美强定心神，把握住最后的理性回复：“至少，先少碰面？” “不见面？”李道想了想，反问一句，忽然冷笑，“为了跟我撇清关系，你还挺认真的。” 这种需要表觉悟的时候，绝对不能退缩。 常达美挺了挺不怎么丰满的胸膛：“没错！” 没想到他忽然朝她迈了一步。 压迫感从头顶降临，常达美往后缩。李道扬起唇角，眼睛里却找不到笑意。这人想干什么？她心跳如同擂鼓，撞得耳朵都发热，只听他说：“那你现在就该闭眼了。” 闭眼？ 常达美才不闭眼，反而越发睁大，好像怕他趁她眨眼会做什么似的。这幅模样有点像猫头鹰，险些把李道逗笑，可一想起刚刚她的话，他又没来由地不快。 李道把刚买的香料往她怀里一塞，扭头走了。 常达美追都追不上。 这里离Dinosaures少说也有十几公里。 等李昆购物完，已经是一个多钟头后了。听说李道走掉，他也只为“特意叫那个人过来当苦力”抱怨几句。常达美问起要不要紧时，李昆摆摆手说：“没事的，他很喜欢长跑。” 这件事，常达美倒是知道。以前在直播里，偶尔李道会提起。 这样看来，她也没到对他一无所知的程度吧。 尽管刚刚才对着本人做了“划清界限”的宣言，但她还是不可避免地为这点细节感到雀跃。 都说追星拒绝真情实感。 或许追星全都是假的。 至少快乐是真实的。 为了不污染食材，购买和摆放的顺序也有讲究。干完体力活，李昆打开车门，随即看到坐在驾驶座上看菜谱的李道。 “你小子没走啊。”他说。要不是现在在车上，李昆对着他就要来一脚。 发动车子，李道随口问了一句：“她呢？” “谁？”李昆好一阵才回过神，“你说那个小姑娘？她走路回去了。” “走路？” 李昆坏笑起来，故意挖苦说：“怎么？以为人家会主动贴过来，所以现在很失望？” “怎么可能。”李道不以为意，踩下油门。 每次开店都有一大堆事要做。 李道忙得昏天地暗，回去以后倒头就睡。睡梦中途似乎隐隐约约听到同一楼层的响动，女声怯生生地喊亮声控灯，然后开、关门。 隔天早晨，扔垃圾的闹钟响起，他起身出去时，走廊上已经有另一只垃圾袋。 转身时从走廊围栏往下望。下了一点毛毛雨，女生穿着连衣裙，撑着雨伞，像是会走路的蘑菇。 晚上下班回来，她也不声不响的。 之前李道有想过，会到前线追星的都是些行动力强的人。 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强。 自从说要划清界限那天起，常达美就真没在他跟前露过面。 上下班都错开时间，神出鬼没，就连物业叫个业主去签个字，她都来去匆匆。真让人搞不懂到底谁才是偶像。 世界就好像凭空少了一个人一样。 而他有所不知的是，常达美所做的计划比这还严肃。 她一开始想过要搬出去的。 但是房租已经付了半年。 所以迫不得已只能自己吃点苦头。 就像当初她想带什么防抖镜头就能带什么防抖镜头、想搞到什么工作证就能搞到什么工作证时一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切也正如常达美所安排的，有李道的时间和地点，她尽可能都避开了。 他们的关系真的能归于平淡吧。 常达美在内心祈祷。 然而麻烦事并没有减少。 同事给她介绍朋友也提上了议程。 男方是本地人。甚至连馨慧都认识，笑眯眯地说：“初已哥哥黑黑的，长得帅帅的，有时候也来买东西。” 常达美先和林初已加了微信，两个人聊了几句，对方不油腻，也为难人，倒是没什么坏印象。和同事也抬头不见低头见，常达美决定至少跟对方吃个饭。 “你有什么忌口吗？”林初已问。 “没有诶！你问的好仔细喔！” 那时候，常达美爽朗得像个两百斤的皮卡丘，一点都没往深处想，只沾沾自喜以为林初已是个爱操心的热情小伙。 等来到那间起“恐龙”这种奇怪名字的餐厅门前，她才像从头被泼了一盆水似的清醒过来。 常达美和林初已面对面坐着。 灯光，完美。 餐具，完美。 气氛，完美。 就连男侍者也这么完美废话，她花了六、七年去喜欢的男人，能不完美吗？！ 黑白亮色的制服勾勒出肩膀与腰背，直抵脖颈的领带、收拢的袖口，亲和力与不可侵犯嵌合得恰到好处，令人咂舌的还不仅限于此。那张脸光彩夺目，几乎让人忘记他从事的是服务业。最后垂着眼说上一句问候的话：“感谢各位光临Dinosaures。” 常达美一动不动。 毋庸置疑，她现在身处天堂。 不，就算这里是地狱，她也能安营扎寨，吃着火锅唱着歌。只要让她每天享受这一幕。 真的太帅了。 她不舍得眨眼，就这么注视着李道以职业的姿态侍酒，一方面质疑“这一幕真的是可以免费看的吗”，另一方面想着这段时间的努力算是泡汤了。 然而，常达美根本猜不出李道严丝合缝的皮囊下藏着什么态度。 林初已也不知道内情。 他的确是个小麦色皮肤的年轻人，眉清目秀，笑容澄澈，有点不好意思地对常达美坦白：“我想着第一次约会还是去时髦点的地方，所以才订的位子。其实之前从没来过。要是哪里丢脸了，请你多担待。” 说实话的人总比油腔滑调的人来得真诚。 常达美一下也害羞起来，摆摆手道：“怎么会，没关系啦。” 这时候，相亲的气氛才渐渐升温，不知不觉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虽说比不上偶像，但在普通人里，这个相亲对象也挺帅的。 脸颊稍微发热，常达美挥手扇了两下。林初已大约也是相同的处境，甚至不敢往她脸上瞄。然而，她还是有种毛毛的感觉。 常达美回头，刚好对上李道波澜不惊的眼神。 有一瞬间，大概是心理作用，她竟然感觉他下一秒就会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唤皇上，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李道真这么说是不可能的。 他只是介绍了前菜的吃法，随即说了一声“请慢用”就离开。 眼前的菜肴外形非常精巧。 送入口中，缓缓咀嚼，能尝到香味和甜味。 与餐桌另一边的人对视，不论常达美还是林初已，两个人脸上都露出幸福的表情。 “这个是放了柿子吗？”林初已说，“也太特别了吧！” 常达美还是那句台词：“好好吃！” 两个人心满意足地享用了这顿晚餐。 最后，李昆还特意出来和常达美打招呼。 “怎么样？今天我们的招待。”他笑着问。 常达美丝毫不掩饰内心的激动：“非常非常好！” 林初已也特意致谢：“谢谢您！” “也谢谢你们。”李昆说。 等到出餐厅，尽管晚餐时没有聊几句话，林初已和常达美之间却也形成了很不错的氛围。下楼梯时，常达美稍微崴了一下，林初已立刻就伸出手，扶着她一阶一阶往下走。 正把门拉开等候的李道默默注视着他们，礼节到位地说：“请小心，欢迎下次再来。” 等那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他才慢条斯理往回走，把餐桌上的茶杯收到后厨。 李昆有意无意感叹了一句：“相个亲还挺有情调的。” 结果李道根本不搭腔。 “你现在是什么心情？自己粉丝一步一步奔向幸福，很开心吧？是不是有如嫁女儿的老父亲？”李昆继续抓着不放。 李道只顾着埋头洗餐具：“根本不熟好吧。” “是吗？好无情啊，”李昆似乎终于认定自讨没趣，扭头回去收拾厨房，清理到一般，又想起什么来，“不过那个男生，怎么还在相亲啊。” 虽然后厨里没有人开口，但水槽里的响动显而易见安静了许多。 李昆倒是浑然不觉，自顾自地说着自己听到的传闻：“之前你还没来的时候，就有很多人给他介绍对象。虽然相亲就是这么回事，但是不是这也经手太快了……如今女孩子都是外貌协会啊，一不当心就会被男人骗。” 李道在灯光下默不作声。 良久，他才重新加快速度，把清洁任务完成。 “跟我又没关系。”他说。 这天收工，下班，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李道换了衣服和鞋，背着包跑步回去。穿过人迹罕至的巷道，路灯下有对纠缠的男女。他稍微有点受到惊吓，紧急刹车，着急通过，又无缘无故按捺不住自己往那边瞄了几眼。 女方浓妆艳抹，身材火辣，跟某人一点都不一样。 他回到公寓，输入密码，上楼，在门前翻钥匙时，下意识回头，看到常达美家已经亮着灯。 把隔天早饭的食材准备好，洗过澡准备休息。李昆发来消息，没头没尾，问他会不会拍照。 “拍什么照？”他反问。 李昆说：“单反相机啊。” “不会。有空钻研那个，”李道回复，“还不如多教我做饭。” 当初他去巴黎的餐厅工作，还被师父问他那个年纪轻轻就在米其林三星当过副主厨的叔叔最近在干嘛。思忖许久，终究没能说出“正在浪费自己的厨师天赋”这种刻薄的话来。 没人规定天才就不能像普通人一样浪费时间。 没来由的，他又想起常达美的吃相。 一点也不优雅，不高贵。 像小动物一样。 他关火，不动声色地低下头。 常达美正在和林初已聊天。 林初已说：“那位招待我们的侍者，好年轻啊，而且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没见过才奇怪。 常达美说：“今天谢谢你请我吃饭。” 林初已说：“哪里哪里。都是托你的福。” “我？” “是呀，”林初已说，“老板说和你认识，所以给我们免单了。” 常达美脑海中浮现起一只善良的恐龙。 林初已又说：“我还知道其他别的餐厅，下次一起去吗？” 又想起今天晚餐的美妙，常达美想都没想就回答说：“好呀好呀！” 这就是美食的力量吗？ 有了可以替代李道的帅哥，接下来还有调休，心情更加好起来。 难得休息，她舒舒服服、素面朝天地看了一天的电视剧。等外卖到了，才勉为其难起身，穿着拖鞋下楼去拿。正站在楼梯间给外卖员写好评，远远只听门锁响，就看到颀长的身影徐徐走了过来。 头顶仿佛响起防空警报，常达美当即落荒而逃。 李道原本只是去拿个快递，回来时看到有人，刚想着要不要避开一下，没料到对方拔腿就跑，细细软软的头发梳了个不碍事的高马尾，在夕阳里跳了两下，消失在拐角处。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 只觉得身体已经快思绪一步跟了上去。 身后脚步声出现时，常达美跑得更快了。第一次发现是邻居时，她不知道是谁所以不要命地跑，而如今却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跑。 感觉有两百个保安在背后追。 常达美打开房门就要往里钻，然而一只手直接按在了门上。身下“砰”的一声，她猛地转身，要挣扎，反倒被另一边按住手臂，就这么被困在李道所制造的狭窄空间里。 他说：“我又不会吃了你。” 然而，她没有流露出半点惊恐。 “啊，壁咚。”常达美睁大眼睛，小声地自言自语，“爽到了。谢谢谢谢，多谢款待。” 第7章 Chapter 7 高岭的花 又开始说别人听不懂的话了。李道想着，心里却并不感到厌烦。 明明被异性逼到墙角，毫无还手之力，怎么还这么没防备？ 也不知道在别人面前是不是也这样。 李道说：“避我跟避瘟神一样。” “这还不是因为你吗？”常达美据理力争。 “我？” “不是你讨厌我吗？”常达美忽然趾高气扬起来。她不再畏畏缩缩，反而抬头朝前走。李道稍微退了一步，却不再继续往后，只抱起手臂与她对视。 他漫不经心地反问：“有吗？” “你第一次见到我都说要报警了。” “我一直都这样啊。”李道好像还想说什么，却忽然笑出声。 常达美气鼓鼓的样子像个小笼包。 她很认真，可旁观的人只会觉得可爱。 常达美很生气。既气李道游刃有余的态度，又气被美貌欺骗的自己太没出息。 回到房间，她发现自己的好友申请得到了通过。 李昆的头像是一只恐龙。 他说：“hello，小常同学！” 常达美连忙为之前的事致谢：“谢谢您请我和我的朋友吃晚餐。” “嗯嗯，”李昆的回复很爽朗，干脆利落，直奔主题，不客气得让人害怕，“也不是白请你吃的啦！况且，我们店是会员制啊，一般人根本没法预约。” 常达美本能地有点紧张。 她问：“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你会拍照吧？”李昆说，“餐厅需要一些文化建设。我们团建活动需要拍点照片，但是，我对相机实在是一窍不通……” “不能用手机拍吗？” “难得借到了单反嘛。” 拍照对常达美来说的确只是举手之劳，根本算不上什么。 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然而，她也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清早就会被自己前爱豆叫门。 常达美在做吃潮汕牛肉的美梦，却听不急促却很吵闹的敲门声持续响起。她在床上又坐了好久，才慢吞吞去开门。 然后就带着刚醒时的呆滞脸和李道见面。 “叔叔等下来接我们。早饭有什么想吃的吗？”他问。 “呃，”常达美回答，“潮汕牛肉？” 他颔首。 不知道是真打算一大清早煮火锅，还是懒得理睬她，视线稍微在她身上转了一圈。 随着他的视线低头，常达美看到自己身上的萌萌小兔睡衣。瞌睡这时候才烟消云散，她猛地蹲下，郑重其事开口：“不好意思，让你看到脏东西了。” 最令人无语的是李道竟然都不否认一下。 “嗯，”他还格外认真地给出建议，“下次换了衣服再出来。” 只有叔侄两个员工的餐厅竟然还要团建。 常达美百思不得其解。 “毕竟也跟大企业有合作，印象很重要。”李道把跟潮汕牛肉搭不上半点关系的紫米粥和小菜送上餐桌。 这是常达美第二次来李道家。 摆设比上次多了一些，换了一条桌布，厨房还是精致到令人无法忽视。这个人在这方面似乎格外注重细节，刚刚常达美随便拿了双筷子，还被他临时叫住说：“这对不是配那只碗的。” 常达美已经顾不上那些：“好好吃！” “咽下去再说话。”他瞥她一眼。 “原来吃早饭是这种感觉啊！” 吃到一半，李昆就来了。他特意开车跑了大老远去买一家很有名的灌汤包，装出来分给大家吃。然而李道却对味道一点兴趣都没有，只关心着：“这是怎么做的？” 李昆抱怨：“你能不能表现得有人文情怀一点？” “我没有吗？”李道说。 “你又不是做饭机器。”常达美也漫不经心地搭话。之前猫人有团体综艺，李道全程一个劲参与煮饭，但到吃的时候就找不见人，“低血糖也没好吧？” 李昆被岔开话题：“你怎么知道他低血糖？” “我是粉丝！” “啊，对喔，”李昆插嘴道，“他之前还因为忘了吃饭、处理海鲜处理了几个小时晕倒。” 李道打断他，终于拿起筷子：“别把这种事到处讲。车加了油没？” 大家都安安静静吃饭。常达美偷偷抬眼，暗自观察白色短袖T恤袖口里漏出来的那截手臂。用力握住手机时，能看到苍白的皮肤下脉络的踪迹，然而即便是这样的特征，也能让人想起美术教室里的石膏像。 坐上车时，李昆在副驾驶座上放了速燃炭和钓具。 导致原本打开车门的常达美又只能掉头坐到后排去。 即便是后排，也堆了不少物件，还剩一点空间，她心安理得刚坐好，就对上外面李道面无表情的脸。 “进去点，”他说，“你也不想跟我挨着吧。” 这一刻，常达美喝不得化身为沈腾，冲着李道大声呼喊四个字：“你过来啊！” 来对对碰啊！ 放在以前，面对偶像的照片，常达美和追星的姐妹们一个个的，都能化身为藤原拓海，开着AE86在秋名山上□□夹弯。 然而，真正面对本尊，常达美只觉得间歇性头脑空白，唯有按照他的指令完成任务。 她往里缩成一团，他似乎觉得她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很好笑，却还是先坐进来。和偶像坐同一辆车这种事也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常达美觉得心脏砰砰跳，本以为自己能紧张很久，结果还是被颠簸得倒头就睡。 李道看到常达美眼下的乌青，忍不住不解她到底每天熬夜干嘛。 明明都不追星了 难不成，她爬墙了？ 李道难以置信地看过去。 于是，常达美醒来时睡眼惺忪，还在回味脖子疼，却对上李道充满怀疑的眼神。 她就睡了个觉，是磨牙还是打呼了？怎么好感度好像又降低了？！ Dinosaures的团建活动是去溪钓。 确认好光和景，常达美拍了好几张，全都是李昆的单人照。李道偶尔出镜，也要么是虚化，要么遮挡脸部。 李昆看了几张，比想象中更满意：“你这也太能干了吧？效率比专业的还高。” “是您要求得不高……”常达美谦虚。 一旁的李道却冷不防开口：“毕竟以前在多恶劣的条件下都要拍。” 晴天，雨天；室内，室外；亮处，暗处；从楼上拍楼下，从坑里拍台上。人多得不得了，随时还要移动。 结束拍照，李昆去附近熟人家打招呼，常达美就闲了下来。 她抱着熟悉的相机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受到什么吸引般来到李道身后。大约是没有鱼，他提了几次钓竿，更变鱼钩位置，终于逐渐好起来。 塑料桶里有鱼在游动。 常达美干站着也无聊，想说说话，又不知道以什么为开头好。 “那个，”她说，“你知道猫人里谁是钓系吗？” 刚说完她就后悔了。 人家都退团了，还偏要在他面前提前队友。况且她又不是团饭，简直就是跋山涉水专程跳进雷区蹦迪。 没想到的是，李道竟然还真作答了：“顾柏舟？” 他说了个前队友的名字。 “哇，你是5G冲浪啊……” 李道还挺坦然：“我是蛊系吗？” 常达美顿时好笑：“你？你这外貌条件，不需要蛊。你是盐系，高岭之花，大部分粉丝都不好意思当你女友粉。” “为什么？” “追星就是这样啊。尤其是女生，很多人都想得多。”提到自己在行的事，常达美难免话比平时多，“帅得不像人类，太没有生活气息了。” 被毫不避讳地称赞了相貌，李道也丝毫没有动摇。美而自知的男性难免会让人感到油腻，然而，究其根本，那些都是没达到最高境界。被夸得太多了，自己的脸从小看到大，真的已经归于麻木。他对自己长得好看这件事无所谓。 李道无所谓地回答：“我也会生活啊。” 他忽然提议：“喂。虎子，给我拍几张照吧。” 这是“老虎变成黄油”之前的称号之一。 听到他的要求，她下意识端起相机。 不少艺人在淡出大众视野后会发生改变。 尤其是外貌。 毕竟在公司时花费了大量金钱和时间去维护，回到素人的生活，难免质量下降。 然而，李道没有。 身为前线，知道的料必定比屏幕饭要多。然而，说实话，她也是现在才开始相信，李道的脸真的一点都没动过。他纯天然的说法绝对是真的。 他手持钓竿朝镜头微笑。 明明只是再平凡不过的时候，却还是那么精彩绝伦。世界上怎么会没有完美的事物？至少在外貌上是有的。此时此刻，就在常达美眼前。 “感觉很神奇不是吗，之前还是爱豆和站姐，如今就是普通认识的人。”他说着，继续看向钓竿。 常达美吞咽过后说：“嗯。李道，你再看下这边。” 还想拍得更多。 就像以前一样。 他按照她说的那样看过去，与此同时开口：“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 她在按快门，所以希望他不说话。 可是他说：“常达美？” 他忽然叫她的名字。而不是站子名。 为了取景，常达美原本刚好就退到河边，这时候更是绊了一跤，踉踉跄跄地跌倒下去。好在膝盖先触底，膝盖往下全都湿了。她下意识保护自己身上最贵重的东西，以至于高高举起相机，姿势十分悲壮。 就因为被叫了一声大名，她就在偶像面前摔到了溪里这么丢脸的事，常达美这辈子都不会告诉任何人。 落汤鸡回到车上。 李道翻来覆去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一件印着广告的运动外套。到最后，他沉默良久，背对着她说：“算了。” 然后他就当着她的面开始脱裤子。 常达美吓得动弹不得，脑内的天使恶魔一个喊着“快逃啊”，另一个在尖叫“赚大发了”。 可是。 李道飞快地脱下运动裤，里面还穿着一条沙滩风格的五分裤。他有这样的穿衣习惯。 他把外面那条递给常达美。 “这……”常达美无语凝噎。 李道还挺不留情面的：“不穿也行。” “不，不，”再怎么说，也不能一直穿着湿衣服，常达美咬咬牙，“谢谢你！” 李道也想缓和气氛，但平日里并没多少经验，思来想去，也只搜刮出一句安慰的话。不管合不合时宜，总之先说出口：“从今天起，我们就是穿同一条裤子的兄弟了。” 第8章 Chapter 8 斗地主的慈善 同一条裤子。 兄弟。 常达美神志不清了已经。 在座的各位追星族们，你们或多或少一定想象过一些自己和偶像之间的浪漫桥段吧。 那你们想象过穿自己爱豆裤子的感觉吗？ 更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活在现实世界的一幕是，当她穿着自己爱豆的裤子走出去时，她看到爱豆在杀鱼。 李道在清理刚刚钓的鱼的内脏。 他动作娴熟、利落，已经放了血，所以画面也很干净。 去不远处熟人家打招呼的李昆已经回来，刚看到这一幕就震惊了。他结结巴巴说出“你们”“衣服”“就这么一会儿”等一连串短语，最后望向李道，难以置信地说：“你好快啊！” 李道：“……” 为了防止气氛继续走偏，常达美连忙上前解释一通。 烧烤架已经准备完善。李道懒得理睬他叔叔快开到亚特兰大的脑洞，只顾着给鱼调味。 “过段时间就有菌类吃了啊，”李昆一边给食材翻面一边说，“菜单也要换了。” 他难得正儿八经主动聊工作，没想却发现李道在走神。 李道正盯着常达美吃东西。 她咽下一口土豆，很惊喜地说：“好好吃！” “你能不能换句台词？”虽说这句话的意思是责怪，但他的神情却很惬意。 “因为真的很好吃啊。”吃了好吃的，常达美也没心思装酷了，毫不掩饰灿烂的笑容，朝着李道弯起眼，“还是第一次有人现钓了鱼做给我吃呢。” 李道不屑地笑了一声，低下头，将盘子里的蔬菜一扫而光。 不知道该说运气好还是不好，刚收拾完东西，天就开始下雨。 车开到一半竟然没油。 不幸中的万幸是附近有熟人，外加常达美隔天还是假期。最终他们只能去农庄。 主人家的很热情，既张罗叫人送汽油过来，又给他们安排了住处。 李道很入乡随俗地在农庄里转转，看了装潢，研究起墙壁上的几幅工笔画。 “以前你们是不是在直播里说十周年要一起开家店来着。”常达美模仿着他的样子背手，走在后头说。 李道很不给面子：“那是公司让说的。” “J3连这都要管的吗？”她抬高音调。 对于她的大惊小怪，他似乎很受用，堵住耳朵，等尖尖的嗓音过去才松开：“粉丝高兴就好。” “没。”常达美摇摇头，向他传达理智派唯粉的经典论调，“你做什么都好，只要你开心。” 然而，李道似乎并不喜欢这种观点。 他回过身，伸手似乎想拍她，但又抽回去，只轻声说：“多想想自己吧。” 常达美被带到房间。 不知不觉，被抓苦力就演变成了和前爱豆一起度假。 常达美临时把衣服用吹风机烘干，换上后又去洗李道大发慈悲给她的那条运动裤。说实话，给自己爱豆洗裤子确实挺怪的。 但她总不能直接脱了就还给他吧？！ 好奇怪啊他们！ 洗完以后，常达美换上自己的衣服，到外面走廊上去找地方晾，恰好遇到李昆迎面走来。 “不好意思啊，”他说，“耽误你时间了。” 常达美没停下手头的活，有气无力地回答：“没事。当粉丝的，偶尔也要为爱豆做点事。” “‘做点事’？” 她忽略了自己正在甩手头刚洗完的运动裤。 然后就被李昆用不带什么恶意的语气认真询问：“包括洗裤子？” …… 他们最后决定第二天清早回去。 农庄里只有一间房有空调。其实雨后山里的气温也不需要冷气，只是要在4D蚊子环绕式A□□R中睡着实在不简单，他们还是决定安排一点活动。 一杯茶，一包烟，一副扑克到半夜。 他们决定斗地主。 一听这话，某人有点激动。 其实，平平无奇的普通上班族常达美有第二个身份。小女不才，也算是欢乐豆富翁一枚。之前吃了不少他们做的好菜，可惜她是个味痴，被李道鄙视得不行。现在终于有机会一雪前耻，展示一下自己赌怪的实力。 给阿姨倒杯卡布奇诺！ 一开始，常达美雄姿英发、羽扇纶巾，雄赳赳气昂昂，谈笑间准备打得农民灰飞烟灭。 到最后，常达美瞳孔地震、怀疑人生，超级加倍闷声做慈善，被打到破产满地找头。 怎会如此？！ 大家都是席地而坐。常达美情绪越来越激动，不停改变着坐姿，一时间抱住膝盖，一时间又站起身走来走去，到最后鸭子坐着，面色凝重得像盯着水电费催缴单一般看牌。李道托着手肘，不紧不慢等她出牌。 看过证件，女生的的确确已经成年了。刚洗了澡，头发还略微湿着，夹着蓝色和粉色的发卡，脸蛋白皙，这时候正咬着嘴唇，十足专注地思考如何赢牌。 终于战战兢兢打了一张牌，又继续全神贯注，紧张地担心下一张牌。 李道扔了一张出去。 常达美原本阴云密布的脸立刻变晴。 她高高兴兴地按照自己刚才绞尽脑汁想出的办法走牌。 可算是赢了一把！ 洗牌时李昆有意无意瞄了一眼李道剩下的牌，却被他猛地伸手拦住。 “干嘛啊，”李昆不动声色地说，“就看看。” 李道没好气地驳回：“有什么好看的。”随即洗牌。 之后常达美的运气才开始回升，渐渐能赢几把，脸上也逐渐有了笑容。 到最后还是李道开始犯困，他们才散场。常达美和他住同一个方向，两个人一起穿过走廊，她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说着刚刚的牌局：“我今天真的是状态不好。以前大学学生会的时候，我都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你在听吗……” “嗯，”李道兴致缺缺，“你参加学生会？” 还能有丰富个人生活的站姐都是时间管理大师。毕竟猫人的行程，她几乎是场场必到，让人感觉24小时连轴转。 她倒是诚实：“都是为了能逃课去追星。学生会有很多特权的。哪里像现在，考公以后根本走动不了。” 他忽然放慢脚步。 常达美回过身，捕捉到李道一反常态的严肃神情。他问了她一件事：“你现在还追星吗？” 她发出爽朗的笑声：“没。干嘛？放心好啦，我虽然迫不得已脱饭了。但是绝对不会爬墙的。 “其实，你刚宣布退出的时候，我也觉得什么都结束了，突然什么都没有了意义。”常达美笑着往向窗外，大雨过后，月亮愈发明晰，“但是，那其实只是一种感觉。你懂吗？不是说你在我人生中是必需品。从出道前到出道后，我一直在追你。这件事是不可否认的，我也不后悔。你带给我的幸福都是真实的，足够我感动一辈子，很多年后回想起来也会快乐这就足够了。 “人生本来就是自己的呀。” 她朝他灿烂地笑起来。 那一刻，仿佛有聚光灯停留在她身上。 夜色里，李道神色莫辨，只静静地看着她。 良久，他走过来，从她身边经过。 他揉了揉她的头。 “不得了啊你。”李道说。 他声音很轻，可常达美却听得一清二楚。她诧异地呆了几秒钟，随即为这点表扬雀跃起来：“对呀！我的牌技可不得了了！” 他也没辩解什么。 到房间门口了，李道才客气了一句：“不好意思，放假还弄得你不能在家休息。” “没事没事，出来走走也挺好的！”常达美笑着说，“不用这么客气啦，mua！” 她没想太多，就打算关门，却听他再次出声。 李道问：“‘mua’是什么意思？” 只不过随便说了一句口头禅的常达美，转眼间就陷入石化。 第9章 Chapter 9 阿道的宝宝 “mua”是什么意思？ 就是“么么哒”的意思嘛。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常达美却在这时候卡膛了。 明明是以前对同学不论男女都能说的话，怎么到了李道面前，就变得羞耻起来了呢？ 在他的注视下，她纠结了半天，最终磕磕绊绊给出了尤其生硬的回答：“对不起，喊错了。你做饭太好吃，搞得我想起我妈来了。” 不惜在爱豆跟前把自己的么么哒曲解成“妈”。 常达美，真有你的！ 第二天回到家，常达美洗了个澡，随即倒头就睡。中途隐隐约约听到有人敲门，正打算不记教训地直接去开，就听到门那头的李道说：“睡醒了没？” “我我我我没在睡。”瞌睡顿时烟消云散，常达美擦干口水回答。 他看样子没打算让她开门，径自隔着门说：“我那条运动裤呢。还给我。” “哦哦哦，好！” 常达美转过身，连滚带爬去翻包。 然后，她就发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常达美把包里的东西全翻出来，险些摔碎粉饼。 她晾干以后忘记收衣服了！ 而不知道她这边在翻箱倒柜的李道还百无聊赖地倚在门边说着：“快点给我。虽然不贵，但好歹是我妈买的，也几万块呢。” 常达美感到脑内一片空白。 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现在冲到Dinosaures周围去砍几根荆棘背到背上出去下跪有用吗？ 没有地洞供她逃跑。 最后，常达美还是艰难地把门拉开了一条缝。 确认李道手里没有刀之后，她尽可能挤出自己最最最甜美的笑容，讨人喜欢的气场全开，轻轻地说：“那个，李道哥哥呀” 听到她对他的称呼，李道脸一沉，吓得常达美当即改口：“李道大人呀，是这样的。那个裤子，我可不可以晚一点还呢？” “你用我的衣服做了什么变态的事吗？”不愧是李道，快准狠地提出了让常达美更尴尬的问题。 “那没有，绝对没有。”为了洗清嫌疑，常达美索性把实情全交代了，“我不小心忘在农庄了……” 然后她就看到李道满脸欲言又止。 过了一阵，他才说：“那你给我赔个新的吧。” “……”常达美说，“也不是不行。但是你那个是美国地区发售的款式吧？” “不用一样的。” “什么？” 李道风轻云淡地说：“不用一样的。到时候一起去商场转转。” 她没来得及质疑他怎么能堂而皇之去购物。 就算身边没有人在意，但凡信息被传到网上，生活肯定会乱套。 “你微信给我。”他说。 常达美当即愣住了。 她下意识竟然想拒绝。 常达美有J3工作人员的微信好友，有经纪人的电话号码，但是，却不能有李道本人的联系方式。 即便只是短暂的迟疑，也被人收入眼底。 李道说：“这不算私联。” 常达美痴痴地抬起头，有点傻乎乎地望着他。 “我现在不是你idol。”他说着，已经把她手中的手机接过来，慢条斯理输入了自己的账号。 通过申请，添加好友，常达美眼睁睁看着自己通讯录里多了一个人。 这种事，从前想都不敢想。 她仿佛身处梦中，呆呆地看着手机。李道的头像是法餐里喝汤用的勺子和吃甜点的勺子，常达美的头像是一张比萨。 “这是什么意思？”李道问了一句。 “不是有个比萨的牌子叫‘达美乐’吗？”常达美好像灵魂出窍，只是本能地回答问题。 “不是，”李道说，“我说你id。” 常达美忽然想起，她的用户名叫“阿道的宝宝”。 追星是一件单方面的事。常达美称呼李道为“阿道”。 阿道今天状态很好，阿道今天黑眼圈很重。阿道是不是被主办方区别对待了。她私底下这样称呼他，而他与这毫无关系。 “随便弄的，哈哈哈。跟你没关系……”常达美心虚，下意识反驳，说出口时自己也觉得太没说服力。 然而，李道却没追究。 “这样。”他简单地回了一句，仿佛信以为真。 这一天的会面到此落下帷幕。 留下常达美一个人在自己竟然拿到李道联系方式这件事的余波中久久愣神。 他们乘巴士去商场。 其实靠近市中心人还挺多，常达美紧张得深呼吸，李道倒是无所畏惧，甚至连帽子都没有，只戴了口罩和一副年代感很强烈的素银眼镜，神色寡淡地坐到靠窗座位。 戴眼镜也太帅了。 这金城武级别的美貌是真实的吗？ 第一眼，常达美就几乎昏厥。 她坐到邻座，乌黑的双眼警惕地跟着每个乘客看，生怕谁会分出多余关心到李道身上。 爱豆平静的生活由我守护！ 虽说当地商场没什么奢侈品牌，但常达美一度以为李道至少也会去champion、MLB之类的店。 李道走进七匹狼时，常达美以为他在找消防通道。 没有说七匹狼不好的意思。只是从这个男装品牌代言人是张涵予和孙红雷可以看出，面向的消费者群体应该不是李道这个年纪。 不过，进去以后，常达美似乎又明白了李道的用意。 试衣服的时候总不能一直戴着口罩。 而且难免和人近距离接触。 潮牌实体店的业务员多半是些年轻人，对唱跳偶像了解比较多。 七匹狼、劲霸男装、恒源祥这类店就不同了。 导购员年龄应该只比常达美的妈妈年轻一点，上前来找相应尺码的衣服。天气转凉，李道打算买件外套。即便是款式相对没那么时髦的衣服，但凡他穿上身，顿时就变成杂志拍摄现场。难怪常言道“时尚的完成度靠脸”。 就连店员都对常达美说：“小妹妹，你哥哥这可太配衣服了。” 不是衣服配他，而是他配衣服。行走的衣架子不过如此，什么衣服搭上他都不会难看。 “他不是我哥哥……”常达美弱弱地辩解。 弱弱的不是因为对自己的身高和娃娃脸不自信，而是因为已经被迷得要死要活、有气无力了。 李道问旁边人意见：“这件怎么样？” 常达美认真地说：“让人很想拍。” 李道问：“这件呢？” 常达美回答：“让人很想给你集资打投。” 李道重新换了一件，再看向她。常达美感觉自己需要吸氧，只能卖力喘着气双手竖大拇指。 到最后，李道穿上一件灯芯绒的外套，正低头检查下摆。常达美透过镜子看他，发觉衣领倾斜着，于是没想太多，伸出手去帮忙。他也丝毫没觉察异样，一动不动，任由她仰着脸料理。 目睹这一幕，导购员们齐刷刷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好啦。”弄好以后，常达美退了一步，轻轻拍拍他的衣领，“多试试，喜欢的就买了。” 突然之间，宛如晴天霹雳一般，她意识到一件事。 这不就是一直以来她梦寐以求的场景吗？ 他喜欢，她就买下来。他想去哪玩，她就带他去。像包养小白脸一样包养爱豆 梦想实现得如此突然。 常达美幸福到强忍呜咽。 排队刷卡期间，常达美偷偷用淘宝搜索了一下那件衣服，看到网络旗舰店给这件衣服编辑的词条是“中老年”时，她内心充满了无语。 愚昧！ 狭隘！ 帅哥穿啥都是帅哥！ 李道想起了什么，问她说：“之前我生日，你也送了我东西吧？” 作为粉丝，爱豆生日时做应援不说，准备些送给本人的礼物也理所当然。常达美在前线里不算富婆，但也还是尽力而为，送了些饰品和家居用品。 常达美说：“你那件衣服很贵吧？就买件这样的可以吗？” “挺好啊，”李道回答，“保暖又耐穿。” 她久久盯着他的脸。 常达美追的明星变回了素人。他家教好又务实。这样的人，就算离开演艺圈也能生活得很好。 “干嘛？”猝不及防，李道被她盯得发毛。 “嗯，”回过神来，常达美连连摇头，眉开眼笑地说，“我请你吃冰淇淋！” 她让他在原地等等，冲刺跑去买甜筒冰淇淋。李道站在远处看。她着急时会微微踮起脚尖，明明甜品站的窗口踮脚也看不到里面。接过做好的甜筒，常达美先咬了其中一个一口，然后才快快跑回来。 “快吃！”她说。 “这里人太多了。”他稍稍拉开口罩，却没摘下来。 常达美恍然大悟，环顾一周，随即微微蹙眉，好像很苦恼的样子。 但很快，她就想到了办法。 只见小姑娘忽然张开手臂，拦在比自己高的男生跟前，好像鳐鱼似的，却忘记把其中一只冰淇淋递给他。 “你把头低下来！”她还有点不高兴，“快吃，我帮你挡着。” 李道怔了怔。 对上常达美十二分认真的表情，他一时间按捺不住，就这么笑起来。 隔着口罩，她只看到他笑起来的眼睛。 可那就足够了。 常达美听到快门声。 或许是因为太想拍照定格这一瞬间，所以产生幻听。 她被握住了手腕。 其中一只手被拽到身前，李道俯身，拉下口罩，尝了一口她手中的冰淇淋。 睫毛怎么会这么长？ 眼睛原来是这种颜色的吗？ 镜头在常达美世界里无限慢放。 万籁俱寂中，她除了看着他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离得太近了。 不过短短几秒钟，李道已经直起身，重新戴好口罩，边回味边认真点评：“不好吃啊。你喜欢这个？” 常达美已经没有任何一点点注意力去关心好不好吃了。 她只能仰头看着李道，任由与冰淇淋相反的温度渐渐漫到耳尖，无法抵挡。 他却浑然不觉：“你来店里，我也会做。” 第10章 Chapter 10 抱歉的抱抱 从小到大，馨慧的爸爸妈妈就像孙悟空一样，在超市周围画了一个圈，不准她一个人出去。 外面有坏人。 可是，小爱哥哥和达美朋友都会出去。 爸爸妈妈说，那是因为他们都是大人，跟馨慧不一样。 馨慧很想知道，到底她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 但不管再怎么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也不会不听爸爸妈妈的话的。再说了，每天在超市里待着也还是很开心。 而且，有时候不是那么无聊的。 比如说，这天她就看到林初已被一个打扮很时髦的姐姐搭讪了。 那个女人跟林初已说了几句什么，林初已有点戒备，但还是让她上了自己的车。 初已哥哥很帅气，而且很能干，所以有许多姐姐都喜欢初已哥哥。小爱哥哥比初已哥哥更帅，为什么小爱哥哥身边就没有那么多人呢？这么久了，馨慧还只见过他跟达美朋友一个女生说话。 馨慧怎么想都想不通。 刚好小爱哥哥来取快递，馨慧眼睛直溜溜地跟着人转，等到结账才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地问：“小爱哥哥，你有女朋友吗？” 李道顿了一下，没料到会被问这种事。 “没，”他说，“怎么了吗？” 随即，就听到馨慧郑重其事地语出惊人：“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跟达美朋友离婚呢？” 李道险些闪到腰。 “什么？”他扶住收银台，难以置信地支起身来反复询问，“什么？我和谁？常达美？” “对呀，”馨慧不好意思地对手指，可怜巴巴地说，“你们不是离婚了吗？” “……她说的？” 馨慧是个诚实的好孩子，这个时候又还是摇头。“达美朋友说了，”她娓娓道来，绘声绘色地复述那天常达美的答案，“达美朋友说了，她以前喜欢你。她还说了” 急于撇清“离婚”这种说法的常达美当时难免有点过于激动：“我喜欢李道，就像馨慧喜欢米老鼠一样。不是真的喜欢，就只是一般般而已。再说了，现在，我早就对他没感觉了。” 馨慧说：“达美朋友是这样讲的。所以你们为什么要离婚呀？达美朋友没办法，只好和初已哥哥这种花心大萝卜玩。” 她对异性关系的认识相当有限，认为结婚和谈恋爱都只是一起玩。 李道感到头痛，稍微缓了一阵，倏然抓住重点问：“……为什么馨慧说初已哥哥花心？” 馨慧又把自己白天看到的事说了一遍。 她偷偷观察着李道，一直到李道脸色不怎么好地背过身。把小票扔进垃圾桶，馨慧忍不住想，大人的心思可真难猜啊。 常达美已经习惯了躲开李道的作息。 早晨在他扔垃圾前先走一步，晚上趁他没下班早些回家。 这一天，她起了个清早，离垃圾车来还有半个钟头，可是，好像做梦还没睡醒似的，常达美看见李道准时打开门来。 他没急着打招呼，也不干别的，只是杵在门口一言不发。 常达美吓了一跳，打算默不作声绕开，却在就要迈下楼梯时被叫住。 “常达美。”他说。 不是“老虎变成黄油”。 李道叫了她这个人的名字。 常达美回过头，看到李道站在楼梯顶端。没洗漱，还是睡觉时的打扮，下巴甚至隐隐约约有些胡茬。 他似乎想说些别的话，可到了嘴边又转弯。 李道问：“吃了早饭没？” “……没…”常达美差点说了实话，“吃了。我吃了。” 只可惜，那点应激能力在他跟前只够原形毕露。 “你等下。”李道说着，回过身进去，没一会儿就走出来，把轻飘飘的保鲜袋递给她，“路上可以吃。” 里面是他在店里烤的布里欧修。 常达美诧异得不知道说什么，眼前的人却毫不拖泥带水，直接进门消失。 面包香喷喷的，松软又好吃，然而，让常达美这天加班都充满力量的不是早餐，而是早晨的李道露面的那半分钟。 敲打键盘的中途，她几次回想起来。 嘤。 秀色可餐，诚不欺我。 呜呜呜，不化妆也帅成这样，why啊啊啊啊？！ 假如让她担任诺贝尔□□评审委员会成员，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让李道得奖。就算拿枪抵着她的额头，让她站在悬崖边，最后问她遗言，她也必须用尽全力大声呼喊：“李道即正义！” 常达美正全身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机忽然铃响，她拿起来，看到林初已发来消息。 后来他们还约会吃过两次饭，但都没有第一次那样的气氛。所以一看到Dinosaures的营业通知，他就迫不及待地去预约了。 线上，李昆发消息问说：“是和小常美女一起吗？” 林初已回答“是”，他才给他们订下两个人。 “多亏了达美你的面子呀。”林初已友好地开玩笑说，“想和其他人去吃就不行了。” “哪里哪里。”常达美笑。 不知道会不会又借此拿来让她帮什么忙。 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为恐龙的美食实在是太好吃了。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在微信上跟李道说了一声，顺便为早晨的面包道谢。 “真的真的很好吃。”她说。 李道没有回复。 真会拿架子。常达美倒也不生气，反而觉得好笑。 结果第二天早上，她刚要出门，对面的门又打开了。 李道一声不吭，招呼都不打，只把烤好的吐司以及水果沙拉交到她手里。 常达美根本来不及拒绝。 她怀疑是不是自己产生幻觉。 尚且没能回过神，就这么一直到了约会当天。她穿了好日子之前送的一条连衣裙。 上班以后，常达美就很少穿这么贵的衣服了。 林初已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相处，两个人说好吃完饭再去别的地方玩玩。 “如今我们差不多年纪的人都去哪里玩呢？”林初已说，“真的一点都不清楚啊。” 常达美忽然想起什么，随口提及：“之前去别的单位帮忙，有个同事比我小，说是有间晚上开、能跳舞的店。” “那是夜店吧？” “是的呢。”常达美说着，眼睛忽然开始发亮，“我还没去蹦过迪呢。” “我也不太懂……”林初已苦笑起来。 兴致就像洪水开闸，拦都拦不住。常达美说：“那咱们一起去玩吧！” 晚餐后的活动就这么敲定了。 李昆换了新的菜单。 牛骨髓特别有创意，之前还只做点缀的柿子单独成为了其中一道甜点，主菜里的松茸更是好吃得要命。 负责接待的还是李道。 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他好像心情比上次还差。中途掉了一次奶油刀，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替她捡了起来。然而她道谢，他却只微微颔首，一个字都不说。 什么态度啊。 要不是看在那张脸就算板着也好看到不行的份上。常达美几乎想滥用职权责令整改。 味觉得到了极致的享受。 今晚客人不多，常达美还是主动当面跟李昆道了谢。 “玩得开心。”李昆挥手。 “嗯嗯，”常达美笑得很灿烂，“我们打算去旧城区蹦迪！” 话音刚落，李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她身后，面无表情地插嘴：“麻烦您让一下。” “……”常达美按捺不住不满，“我现在还是客人吧。” “您。”李道强调了一次称谓。 “……” 大眼瞪小眼，跟冤家似的。 李昆打断他们的僵持不下，冲常达美说：“下次来帮我试试自己酿的杨梅酒啊。” “好的！”常达美换上甜甜的笑容，说完才和林初已离开。 李道把酒架整理好，进入厨房准备帮忙给烤箱预热。李昆正在搅拌牛奶，有意无意地感慨：“现在的年轻人真好啊，club那种地方，可以干不少事情了。关系突飞猛进的大有人在。” 调节好烤箱的时间和温度，李道一声不吭。 李昆继续说：“喝点酒，跳个舞，陌生人都能勾肩搭背、你侬我侬。万一遇上个有坏心眼的……” “昆叔。”李道忽然开口。 “嗯？” “三号桌的客人快走了。四号桌的甜点还没上，女性说意大利语” “？？？” 李道将外套往座椅上一抛，头也不回往后厨的门走：“你自己弄吧。” “Putain!”李昆痛骂，“李道你个小兔崽子！” 与此同时。 林初已和常达美兴奋地来到了那间夜店。 检查证件，缴纳入场费，他们在躁动的音乐声中往里移动。 舞台上有浓妆艳抹的女DJ在炒气氛，人群像彩带般舞动。他们都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什么都觉得新鲜，一起来到吧台边。下垂眼的男酒保在用漂亮的动作调酒。 新的音乐起来，常达美欢呼一声，体内的人来疯已经蠢蠢欲动，他们俩也进了舞池。 彩色的灯光中，常达美的脸显得越发白皙，她虽然娇小，但却没有婴儿肥，身材纤细得柔弱，十足令人萌生保护欲。 长腿大胸的成熟靓女里，卖火柴的小女孩格外显眼。 有人特意靠近来想结交一下，却不小心被周围跳舞的动作推了一下，轻轻蹭到常达美身前。 “抱歉。”对方说。 这就是火花吗？ 常达美有点小激动。 暂时忘却面子和压力，她脑海里莫名其妙响起一句骚话“抱什么歉，抱我。” 然而，根本来不及作出回应。 常达美只觉得腰间被缠住，身体一轻，双脚就离开了地面。 她被抱起来，然后旋了半圈，往旁边一放。 等、等一下…… 是谁？ 她虽然个子不高，但就这么单手把人抱起来 脸一路红到耳廓，灯火酒绿中不会被看穿。熟悉的声音离她很近很近，常达美下意识捉住腰间那只手。李道抱着她，毫不留情对来搭讪的陌生人警告：“别碰她。” 第11章 Chapter 11 李道的补偿 人的眼睛是什么形状的？ 假如让常达美回答，现在，在这里，她一定会义不容辞、斩钉截铁地大声呼喊：“桃心形状的！” 此时此刻，她感觉有九九八十一个花泽香菜在她耳边唱《恋爱循环》，电影《怦然心动》里的梧桐树在她肚子里长了七七四十九棵，枝繁叶茂形成一片森林，心明明越陷越深，却又飘啊飘地飞起来。 然而，几乎不到一秒钟，她就意识到了更重要的事。 口罩呢？ 来这种地方，李道竟然没戴口罩。 他还在与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对峙，相当冷酷，拽得一批，突然间，一双小手就“啪”的一声按住他脸颊。 常达美挣脱臂弯，用手捂住李道的脸，边朝旁边人赔着笑边扬长而去。 一直退到楼梯下没其他人的地方，常达美才松开。李道总算能顺畅地呼吸，他刚想说“你他妈干嘛”，就被常达美更快更狠地堵了回去：“你脑子烧坏了吗？！” “……” 常达美叉着腰，跟小管家婆似的念念叨叨：“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怎么能来，不，怎么可以一点准备都不做就来？好歹把脸挡住吧……” “……那种灯下边，看不出来的。”李道试着反驳。 “万一被拍到了呢？回去认真看了呢？”常达美真的痛心疾首，“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李道被她说得有点不快，没好气地问了一句：“我在做什么？” 没想到常达美理直气壮、抑扬顿挫：“你在散发魅力！” “……” 怎么说，明明以前好歹也是他粉丝。 为什么就这么难沟通呢？ 即便如此，李道还是就事论事：“那你呢，跑到这种地方来干嘛？” 提到这个，常达美更精神了。 “来玩呀。”她说着，左顾右盼一番，掏出化妆镜来给自己补妆。 平日里总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往脸上抹着正红色，嘴唇开合两下，非常之满意地对着镜子微笑。 “我还没来蹦过迪呢！”常达美莫名其妙地做出指控，“都是因为你！” 李道索性抱起手臂：“我？” “高中同学办成年礼的时候，其实大家一起去了夜店。就是因为你，那天你们有周年见面会，我只能打了个卡就去狗行程！”常达美气鼓鼓地说道。 他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毕竟偶像活动是不会在意个别粉丝的。李道若有所思地问：“那之后呢？也没机会吗？” “然后猫人不就开始拼命活动了吗？”她突然激动。 大学期间，常达美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班上同学基本只能在期末成绩排行榜前列以及各类获奖通知找到她。 娱乐活动是根本不可能参加的。 大家聚餐的时候，常达美在狗行程。 大家参加社团活动的时候，常达美在狗行程。 大家和自己的男朋友亲亲我我的时候，常达美还在狗行程。 而且还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当然，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追星就是最大的娱乐了。 追星能让她有动力继续努力，还能让她精神上得到消遣，简直是再万能不过的活动。有时候她也觉得累，可是转念一想，一个人背负自己的人生就够累了，她还非要去分担别人的，怎么可能轻松呢？ 其中的弊端，她也不是不清楚。 听完常达美的叙述，李道沉默了一阵。 末了，他忽然甩手，开口说：“那好。” 音乐太过嘈杂了，根本听不清。常达美大声问他：“什么？！”李道大声回答：“我说可以！”常达美靠近，李道迫不得已俯下身，准备开口，她又踉跄了一下，他扶住她的肩，贴到她耳边说：“我说可以补偿你。” 声音透过噪音传到耳朵里时已经过筛了一层。 再怎么响，也是轻轻的。 常达美只觉得颅骨里一阵嗡鸣，一句“肉偿吗”几欲脱口而出，还好守住底线，理智告诉她，她顶多是个嘴巴上的老色批，实际被撩起来根本谁都打不过。 果不其然，李道的补偿跟她想象中的补偿根本不是一回事。 他推着她往楼上走，临时订卡座，连小包都没有了，只能两个人去中包厢独处。 进到包厢里，外面的音乐稍微被隔绝开来。常达美还没回过神来，呆呆地坐下，又被塞了一杯果汁。 “这是要干嘛？”她问。 “不是没体验过蹦迪吗？”李道抬手，“请吧。” 常达美差点气笑了，吸了口果汁，又晃着腿道：“……哪有人在空包厢里蹦迪的。我还是下去玩吧。” 李道目光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不答应，也没否决。 末了，她都快等不下去了，他才说：“我陪你去。” “你又不遮住脸！”常达美在沙发上无意识地蹦哒了两下，“万一有人拍了发到网上呢？以后你就别想在Dinosaures工作了。她们会黑掉预约系统，甚至把事情捅到那间法企去。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她们什么都会做，你知不知道？” 常达美的声音越来越软，到最后，连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这些以爱之名，丑恶又自私的事，他会不知道吗？ 曾经每天都面对这种事的人是他。 从李道还是练习生时期起，常达美就是他的粉丝了。她从来不擅自给他买单，因为知道他家境比她更好；她也不会说那些把他当孩子的话，因为她清楚，他也是人，也是像她一样努力生活的普通人。 李道说：“我知道啊。不过也都这么久了，也没必要一直藏着掖着。” 良久，常达美叹了一口气：“今天还是算了吧。” 她朝他微笑，他也神情闲散。外面换了新的歌曲，常达美跳起来，趴到外面的看台上去。 已经清过场，二楼的走廊里空无一人。她俯瞰着舞池，小幅度地跳着，渐渐也嗨起来。又回过头，李道正不情不愿走到门口。 常达美噔噔噔跑过去，拉住李道的手臂，唰唰唰把他带到围栏边。 高挑的男生被与自己形成完美身高差的女生拉着移动，分明只要使一点力气就能挣脱，可他却只是跟着走。 “你也来嘛！一起玩！”常达美跟随着节奏轻轻摇摆，脸上是澄澈而爽朗的笑容，她伸出手牵他衣角，继续催促说，“高兴点呀！”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只要跟对方在一起，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李道伸出手，把摇晃围栏的小姑娘抓回来。躁动的音乐中，他凑到她耳边叮嘱：“站里面点！” 而她也回过身来，看样子是想让他不要急着抬头，手却不偏不倚压在他锁骨上。谁能说夜店不是个培养气氛的好地方？ 常达美回答他：“知道啦！” 他们两个人玩得还算开心。 然而，这时候，常达美才徐徐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 林初已哪去了？！ “哎呀！”她惊呼一声，回过头去，恰好对上李道“干嘛”的眼神。她问，“你来的时候看到初已哥哥了吗？” 不问不要紧。一问，李道顿时皱眉，尾音上扬，十足的质疑：“初已哥哥？！” 怎么就“哥哥”了？ 哥还能理解，打个出租车、到菜市场买个猪肉嘴甜也能叫声“哥”。 “哥哥”是怎么回事？ 常达美会意，摆摆手解释：“！就是跟着馨慧叫的啦！你看到他没啊？” “你还说他……” 李道原本是想数落林初已的，可话蔓延到喉咙口，忽然之间，又觉得有点微妙。 “听说他也没蹦过迪，我才特意叫他一块儿来玩的呢。”常达美自顾自地说道。 事情好像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李道叫来店员，稍微拜托了几句，没过一会儿，对方就将已经被灌得满脸通红的林初已搀扶着送了上来。 顺便还送了几瓶酒。 他这种脾气老好人的草食系男子压根不知道拒绝人。刚刚被请了几杯酒。外加酒量一般般，就跟被扔进狼窝的羊似的。 “太没出息了吧”常达美发出哀嚎，还是试着想把林初已叫醒。 李道倒是漠不关心，坐在一旁盯着手机发呆。常达美悄无声息地瞥了一眼，恰好看到不反光的屏幕。 李道的手机屏幕上什么都没打开，只是盯着壁纸发呆。 而他的壁纸不是美女，也不是萌宠，甚至不是什么篮球明星。 上次溪钓时常达美给他拍的那张照片赫然出现在眼前时，常达美安静了。 她对李道的了解还是太少。 原来这哥们儿这么自恋的吗？ 刚心虚地想挪开眼，却对上李道波澜不惊的表情。 都不是擅长蹦迪的人，这时候也该觉得有点腻了。心血来潮似的，李道并不感到害羞，甚至还放松地打了个呵欠，坦白说：“你拍的照，我存了挺多的。”他调出手机相册，无所顾忌地拿给她。 一点都不夸张，接过去的时候，常达美抖得差点把手机给摔地上。 李道相册里一张自拍都没有。 只有做的菜的照片、菜谱的笔记和显而易见出自专业设备的照片。 并且，其中百分之七十都是老虎变成黄油的作品。 常达美垂着头，难以言喻，只是漫长地盯着那些照片。 李道对她的动摇浑然不知，拧开瓶盖，试着倒了一点，不以为意地问道：“怎么能拍得这么好的？” 是设备略胜一筹，还是审美别具一格？ 然而，他却被猛地撞了一下。 常达美过于激动，疾速靠近，以至于撞到李道肩膀。 她两眼放光，无比郑重地回答说：“是爱啊！” 李道只觉得嘴里的香精味刺激得令人神经衰弱。 就像被毛绒玩偶熊抱一般，他被她滚烫的目光扑倒在地，动弹不得。 “这还用问，”常达美眼睛亮晶晶的，认认真真回答说，“因为爱你呀！” 第12章 Chapter 12 两个人的副本 “因为爱你呀！” 因为！爱你！呀！ 李道好像被冻住了一般，无法发出声音，也没办法进行其他动作，只是僵硬地看着常达美。 理智上，他很清楚，此“爱”非彼“爱”。签售会和直播时应粉丝要求说过的甜言蜜语三天三夜都数不过来，更别提“爱你”了，简直能媲美口头禅。他也几乎被表白到麻木。 可是感情上，谁被面对面猝不及防这么来一句，都跟对着脑门来一榔头的威力差不多。 而且，常达美的表情还那么有欺骗性。 她坦诚而真挚地说下去：“母亲对儿子的爱，妹妹对哥哥的爱，粉丝对爱豆的爱。这是人世间的大爱啊！” 简简单单一句话，一瞬间浇熄不安的火焰。 “……”李道说，“母亲对儿子？” “对、对啊。在本人面前说是有点不好意思，不过真的不是不尊重你，”常达美刮了刮自己的鼻尖，“有的时候，你在我眼里也是宝宝啊。” 她的解释一点用都没有。 李道越发困惑了：“什么？” 李道的人生里，就连他妈都没这么叫过他。 备注，这个“妈”说的是亲妈。 “哎呀，”常达美见势头不对，当即转移话题，“别说这个了。我世面也见过了，你钱也花了，初已哥哥也醉得不成样子了，咱们撤退吧？” 尽管内心还有很多疑问有待解决，但女士说要走，李道也没抓着她不让。 他勉为其难扶住没见过几次面的林初已，常达美则走在前边。下台阶时，DJ刚好把音乐调到高潮。 只听一声巨响。 迸溅的旋律与节奏中，灯光闪烁，满场纷纷扬扬洒落彩色的纸片。 常达美吓了一跳，随即仰起头。纸片时明时暗，好像黑夜中的星星，她伸手去接，不知不觉微笑起来，好不容易抓住一片，立即回过头去寻找想要分享的人。 周遭乌压压的都是人，她转了一圈。 以前，常达美找过很多次李道。她抱着相机，周围都是与她一样追随偶像的站姐，热情比起夸父逐日有过之而无不及。世界拥挤不堪，可总有人装上爱的雷达和美的显微镜。或许有时候，她们的爱是自私的，甚至与虚荣心相互交缠。 对偶像的爱也算爱吗在太阳的光辉下，很少有人去想这件事。 常达美找到李道。 他正望过来，目光无言，头顶是坠落的星空，喧嚣中一片静谧，而她加深笑意。 他们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挤出去。 到了门外，林初已很延后地醒了点酒，满脸通红说着“不要不要”“真的不行了”。 他倒过来，李道下意识伸手架住他，加上林初已那几句伴随着轻喘的台词，画面顿时有点怪怪的。 有人路过，难免被两名美男子所组成的粉红色画面吸引注意。李道无言以对，索性放手，任由林初已趴倒在地。 引得刚刚打车回来的常达美大呼小叫：“你干嘛？！” 向来拽得二五八万的李道也被这声斥责震住。 两个人齐心协力，终于把林初已扶上车。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钟，常达美和李道面面相觑，他主动问：“还有什么以前为了追猫人没参加过的娱乐活动吗？” 常达美眼睛转了转。 肾上腺素还能挥霍 “……去网吧通宵玩游戏？”她说。 常达美想在路边随便找间网咖，硬生生被李道带着打车去了市里最贵的网吧。本来心里还埋怨干嘛浪费钱，看到出示身份证，才意识到为的是保密性。 两个人进去，选了有两台电脑的隔间。 常达美兴高采烈，冲上去先登陆，兴高采烈地说：“其实以前还是经常大半夜来网咖的。” “来干嘛？”他也不急不慢地坐好。 “抢票，或者打发时间。修图可以用自己的笔记本。”常达美说，“但是抢票的话，还是要网速好。” “打发时间呢？” 常达美说得头头是道：“有时候一个日程接一个日程的。你们去化妆室待着，我们也不好走开，毕竟等会儿还要来……就只能找个地方待一下了。” 好日子在的时候，她们还能待在她的车里，把座椅放下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睡意含含糊糊，她们聊生活，也聊自己，但更多的，还是围绕自己的偶像。 有一回，好日子这么说：“明天你能替我给小顾拍几张吗？” 站姐之间，相互帮助是常事。但好日子总是帮别人的那个，冲锋陷阵，鲜少委托他人。 “当然可以，”常达美好奇了一下，“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嗯，要参加婚礼。”好日子闭着眼睛，好像已经接近梦的边缘，“我的婚礼。” 常达美吃了一惊，却除了“恭喜”外说不出别的话。 她们的联系几乎都与追星有关，还没到涉及更多私人信息的程度。然而，结婚是件多么沉重的事，尤其对于当时还是大学生的常达美来说。 她没胆敢多问。 那之后，好日子还是继续前线追星，丝毫没受影响。 她们还是偶尔一起找地方打发行程间隙的时间，单调却充满爱意地重复着“小顾太可爱了”和“我好喜欢阿道”。 打发时间的地方包括且不仅限于便利店、机场和网咖。 常达美看了眼网吧系统，打眼的游戏图标映入眼帘，她一边打开手机备忘录看账号一边问：“你会玩游戏吗？吃鸡、dota之类的。” “不会。”李道说。 “真的假的？！”常达美很难相信现在还有不玩游戏的男生。 “之前陪师哥玩过一点acdf。”他说。acdf是一款宅属性相对比较高的RPG。 常达美说：“这不巧了吗？” 两个人都登陆，恰好等级都差不多。最有意思的是，常达美一翻李道的资料：“你竟然和我一个公会吗？” “排行榜上随便加的。”李道抬手按压自己另一侧的肩膀。 “这感觉真的好奇怪，”常达美自言自语，“我爱豆竟然跟我一个服务器，而且还是一个公会。” 李道的id叫“端盘子的”，常达美的id叫“道山靓仔”。 他们随便找了个副本下。 常达美玩的是给人加血的奶妈，李道玩的输出，为了更快通关，他们还在世界上多喊了一个玩家。 结果那人id叫“FFF团团长”，一过来就问：“你们小情侣大晚上的打副本？” 急得常达美连忙反驳：“不是情侣！” “也是，”FFF团团长回复，“情侣都是要过二人世界的，没见过小两口还非得叫个电灯泡的。” 常达美腹诽说您还挺有经验。 他们三个人就这么通过了副本入口。 以前，常达美听到过这么一种说法，要挖掘一个人的本性，就看这人打游戏时怎么样。 会不会暴跳如雷？ 会不会出口成脏？ 会不会偷奸耍滑？ 会不会推卸责任？ 常达美卯足了劲。 第三个队友倒是非常健谈，一路上欢歌笑语的，逗得常达美哈哈直笑。 “你们是公会亲友吧？”对方翻了他们的资料，做出目前看来最浅显的推断。 李道不吭声。 只能由常达美来说：“哈哈哈，不是喔。” “那你们三次元认识吗？” “算是吧。” “不会是男女朋友吧？” “不不不不不b！！！！！1”因为太激动，甚至打错许多字。 对方表现得更加踊跃：“那小姐姐你有男朋友了没？” 常达美一边应付他一边着急。 试探李道真面目的任务进度还是0！ 虽然现在他就坐在她隔壁和她下同一个副本。 开始打大boss了，大家都该打buff的打buff，常达美甚至想着要不要失误一下。 然而，她实在是没来得及试出个所以然来。 李道还没暴露本性，第三个队友就暴露了，可以说是非常不把他们当外人了。 FFF团长说：“奶妈你他妈干啥呢？！” FFF团长说：“会不会奶啊！” FFF团长说：“不想玩别玩好吧？！” 常达美瑟瑟发抖。 她确实有点菜，但是也不至于不想玩好吧。再说了，他跑来跑去的，要她怎么奶？ 屏幕外边，常达美叽里咕噜反驳了一通，但在游戏里还是敲上一行“不好意思啊大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息事宁人向来是常达美的人生哲学。 然而，她还没反应过来，对话栏里就已经出现了来自用户名为“端盘子的”的玩家的发言。 简短。 普通。 平平无奇三个字符。 “sb滚。”李道一边推怪一边飞快打上一行字，顺便一个操作，把正在打的boss甩了过去。 一个击翻，FFF团长已经倒在地上。加上端盘子的突然停止攻击，节奏变乱不说，仇恨值也顿时反超。之后他们就眼睁睁看着FFF团长孤军奋战，随即消耗掉最后一滴血和一点蓝，叫骂着离开了副本。 常达美完全惊呆了。 她回过头：“你这是干嘛？” “他太吵了，”李道言简意赅，继续输出，“给我回口血。” 紧要关头，也顾不上里八嗦。常达美只能继续游戏，施展技能，恢复李道的损耗。虽然只有两个人，但他们还是加倍花时间把副本打完了。 剩余的时间里，常达美脑内一直在回旋，她这算不算被他罩了？ 他们的游戏水平其实差不多。 都是现充人士平时生活中已经足够忙，只把游戏当休息时间的消遣活动之一的那类人的水平。 中规中矩吧。 然而等打完，常达美又有点不好开口了。 他们退机，两个人走出网吧，天已经快亮了。步行回去，中途常达美还提出去便利店买点吃的。 “你平时就吃这个？”看着常达美熟练地拿了一堆泡面，李道好像有点不满。 常达美却大大咧咧地摆手：“我没功夫过精致生活啦。” 他别过头，摆出“随便你”的态度。她想起什么，忽然上前，往他怀里塞了一盒速食年糕：“这个很好吃。以前等你们下班，便利店经常人手一杯。你回去用微波炉试试。” 到最后，他们都买了速食食品，就这么从便利店出来，踏上回家的路。 “一个人住就是好呀，”常达美美滋滋地蹦蹦跳跳，“要是让我妈知道了，肯定要骂我了。‘怎么可以吃垃圾食品！’” 其实李道也挺想说的。 但他只是问：“你妈不反对你追星？” “一点点吧，”一想到等会儿就能填饱肚子睡觉，常达美摇头晃脑的，很轻松地回答，“我妈很时髦的，也喜欢帅哥。她说要适度……当然我也知道，一边读大学一边做站姐很难说是适度追星。但要是没有你的话，我肯定没办法那么用功读书，后来也考不上研。” “都是你自己的努力啊。”李道很客观。 “不只是我自己的努力。”常达美朝他笑起来，“我这个人，没什么奔头的话，根本就是一条咸鱼。” 他由衷地颔首：“很厉害。” “对呀，”她说，“我妈妈还是经常唠叨我的。上大学之前，她一直怕我变成动不动就夜不归宿的女孩子来着，所以总是河东狮吼。‘怎么可以睡懒觉？’‘怎么可以不收拾房间？’‘怎么又在这里花痴不三不四的帅哥？’” “‘不三不四的帅哥’？” “就是你啦。”常达美咯咯咯地笑起来。 他们逐渐走到了公寓楼下。 崭新的日光正飞驰而来，落到他们年轻的身体上。 远远能看到一个身影伫立在道路中间。 常达美还在琢磨着等会儿是泡红烧牛肉面还是鲜虾鱼板面，轰然听到一声纤细到尖厉的咆哮：“常！达！美！” 二十来岁的孩子们双双抬起头。 娃娃脸的中年女性朝这边大刀阔斧地杀了过来。 “怎么可以不接电话！怎么可以夜不归宿！怎么”常妈妈的目光终于扫射到常达美身边的李道，最怕空气突然安静，画面整整停顿了起码五秒，她回过头，继续教训常达美，“怎么可以藏着这种来路不明的帅哥不告诉妈妈？” 第13章 Chapter 13 薛定谔的错误 “来路不明的帅哥”。 李道看向常达美，伸手半信半疑地示意自己。常达美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用力地点了点头。 常达美的妈妈倒是对他们私底下的交流视若无睹，气呼呼地叉腰，随即三步并作两步快快过来，揽住常达美，朝李道好奇地打量起来。 常达美的爸爸姓常，妈妈姓达。因为希望女儿长得漂漂亮亮，所以最后用了一个“美”。这就是常达美名字的由来。 常达美的妈妈盯着李道看了好一阵。 然后以不亚于平日里常达美的陶醉神情闪闪发亮地说：“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妈妈，不要用这么老土的台词跟别人搭讪。”还在动摇中的常达美先一步抓住妈妈的肩膀，推着她从门口进去了。 刚进家门，教育讲座就开始了。 妈妈坐在沙发上问：“你昨天晚上做了什么？” 常达美瘫坐在地上，非常可怜的样子，勉为其难挤出蚊子的声音：“……夜不归宿。” 妈妈喝令：“大点声。” 蚊子的声音变成蟋蟀的声音：“夜不归宿了。” 妈妈苦口婆心地教诲：“妈妈不是不让你出去玩，只是，你跟一个素昧平生的男孩子……” “我们没有做什么，只是去网吧玩了会儿游戏。真的不用担心。而且，也不算素昧平生，”常达美说，“我认识他的。妈妈，你应该也认识。” 妈妈一下纳闷了：“我也认识？” 像达女士这样和孩子关系还算亲近的妈妈，的确知道自己女儿的爱好。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有细致到能从众多看起来都很帅都发着光的年轻小男生中间记忆哪个是孩子的本命。 所以，妈妈还没思考出结果，常达美已经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翻开相册，随意翻了翻，挑选了一张自己有在家用相框裱起来的照片。 妈妈端详，凝视。 几乎半个世纪的沉默过去。 妈妈逐渐托住下巴：“这不是你以前喜欢的那个……很眼熟啊！” “很眼熟吧！”常达美接着说。 妈妈当即转身，指向刚刚窗户外面，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咦？” 常达美说：“我也是到这里上班之后，才发现他在。” “咦？咦？咦？！”妈妈拉长尾音，嗓音也变得愈发单薄，脆脆的，好像小女孩发出的声音。 常达美垂头丧气、兵败如山倒，说出与自己表现完全相反的战绩：“我和我爱豆现在……经常会碰面。” 妈妈停顿了长达半分钟。 然后突然夸张地鼓起掌来：“哇！” 常达美恨不得找个地缝。 妈妈欢呼雀跃，恨不得现场拿个礼花来，喷他个昏天地暗：“哇！达达！这是在言情里吗？也太夸张了吧？！” 常达美有气无力地挣扎：“妈妈，公寓隔音效果不怎么样。他现在就住在我对面。” “什么？！”妈妈丝毫没有降低分贝，尤其是这极具穿透力的声线，仍旧贯穿一切阻碍，“这肯定是言情！” “妈妈……”常达美无力反驳。 在少女心爆棚的妈妈面前，达美常常感到自己弱小、无助又可怜。 但能吃。 刚来，妈妈就开始在常达美很少使用的厨房里忙进忙出了。 “也就是说，你们现在是朋友了吧？”妈妈拿着捞面的长筷子回过身，“听起来关系很好啊！” “没有没有……”常达美磕磕绊绊。 不过，她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虚。 她和李道关系很好吗？ 好像……不坏吧。 妈妈给常达美煮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刚熬了夜，外面天气也不再闷热，反而有点凉。这时候身体很疲惫，吃上一碗热乎乎的面条，想起家的味道，常达美差点哭起来。 “来上班有没有受委屈？”妈妈坐到桌边，虽然对偶像的话题还很感兴趣，但这时候更重要的是和女儿久违的会面，“你我是知道的，应付工作肯定是没问题，但是又什么都忍着了吧。” 常达美垂着头稀里呼噜吃面。 妈妈伸手摸摸她的头。 声音在碗里，听起来闷闷的。常达美说：“就装傻呗。反正我看起来像小孩。” “所以才容易被欺负嘛。”妈妈叹了一口气，“对不起喔，只怪妈妈，把你生成这样” “怎么会！”常达美险些呛到，连连否认，“妈妈，我就是很想你啦。” 她吃完面条，擦干嘴巴。妈妈拿碗去洗，常达美又从后面抱着妈妈，一想到明天就要上班，忍不住孩子气地抱怨：“好想回家。” “那就回去呀。”妈妈说。 “还是要自己养自己吧！” “是喔，”妈妈又笑起来，“而且现在，你心心念念的帅哥也在这里了！” 常达美很不擅长应对这种玩笑话：“妈妈！” “你肯定没好好吃饭吧？”妈妈又说，“特别是早饭。估计根本来不及做，就直接去上班了，是不是？” 其实，妈妈真的很了解常达美。 可是，不巧的是，前几天她全都有李道给她准备早餐。 常达美无缘无故地脊背发凉。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适应这种事的？ 然而，与此同时，李道却很局促。 公寓楼的隔音一般般，隐约能听到隔壁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虽然不知道在说什么，但也大概清楚是常达美的妈妈在高声说话。 该不会是因为他吧…… 他心里充满歉疚，几乎快被负罪感压死。 虽然说不是他让常达美去夜店的实际情况甚至恰恰相反，但是，的确是他陪她一起通宵的没错。 在这过程中，他甚至起到了纵容和唆使的作用。 明明是粉丝来着。 怎么能犯这种错误？怎么能犯这种错误？怎么能犯这种错误？ 李道感到天旋地转。 自己竟然做了这么禽兽不如的事情！ 失魂落魄间，他已经到了Dinosaures。今晚要准备会餐，所以很早就需要开始做准备工作。 李道用殉道者的表情搬运食材，以重刑犯的姿态布置餐桌，充满罪恶感地处理食材，最后好像地球马上就会爆炸一样跟临时雇员交代工作。 李昆观察了一天，终于在晚上收工后忍无可忍，狠狠踹了他一脚，附上爆骂：“你小子欠揍吧？！” 没想到，李道被踢了反应也很平静。 这下李昆更无语了，甚至有点害怕：“就算是心血来潮开的餐厅，我不记得我们餐厅只有这种水平的接待啊……你要是不舒服就回去休息。” “不是。”李道说。 “那是怎么了？” 也许向长辈询问一下意见会更好。 虽然李道基本上是不把李昆当长辈看待的。 他忽然变得很严肃：“我犯了个错误……” “什么错误？”难得看到李道在法餐以外的事上这么郑重，李昆反而感到有趣，以至于随随便便就开玩笑，“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第14章 Chapter 14 粉丝的妈妈 然而，5G冲浪的李道竟然翻车没听明白：“什么东西？” 李昆笑得浑身发抖，挥手道：“没事，你继续说，继续。” “就，”李道显得有点迟疑，“我陪常达美玩了一晚上，早晨才回去” 他们竟然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那个不开窍的侄子终于知道好好使用自己的外貌，李昆有点意外，但要是你情我愿，他也觉得没什么不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以前我在国外的时候，还是有不少女生一起互相满足需求的……” 沉浸在焦灼中的李道根本没听叔叔究竟说了什么，只顾着把事情原委托出：“结果遇到了她妈妈。” “Mondieu!” 就连原本只顾着看热闹的李昆大吃一惊。 跟自己以前的粉丝睡觉结果撞上对方的母亲。 那问题好像是有点严重哦。 李昆想。 “上帝也救不了我的，”李道面无表情，“感觉还是要去道歉才行。” 而对事情了解与实际情况显而易见有所出入的李昆也回答：“道歉会把事情搞得更尴尬吧。” 李道转过身，把围裙摔在料理台上：“烦死了。” 从后厨的门去倒垃圾时，一道黑影忽然站起，害李道怔了一下。 时至今日，常达美还是不习惯给李道发消息。比起私底下联络，她更倾向于当面去可以找到李道的地方等他。 她磕磕绊绊地开口，说：“……晚上好。” “噢，”看清楚是她以后，李道先一步上前，把手头的工作完成，“你在这里做什么？” 原本只不过是吃完晚饭后漫无目的的散步，却不知不觉就绕了这么远来到Dinosaures。常达美慢吞吞地憋了好久，才说出一句话来。 她说：“你快下班了吧，一起回去。”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却歪打正着让两个人都毫无防备，像从兔子洞滚下去的爱丽丝，跌落到久远的回忆里。 好久之前，她就会像这样来等他下班。 背着相机和其他装备，与其他前线一起。 两个人都想到了同一件事。 然而，却都不说出口。 不仅如此，回家路上索性什么都不说。谁都没胆量主动发出声音，只一个劲闷头往前走。 李道走在前边，常达美走在后边。 完完全全，彻头彻尾地还原曾经。 确实是有点尴尬，终于还是常达美按捺不住，率先开口说：“以前有段时间，看我的镜头的时候，你好像总是板着脸啊。” “有吗，”作为话题的当事人，李道却好像不知情，“什么时候？” “好像是第三张专辑的时候。是外星蓝人的编曲吧，还因为‘难听’上了热搜。”外星蓝人是J3的王牌编曲老师。 然而，听到这句话，李道却不由得道：“你记得好清楚啊。” 关于李道，事无巨细，常达美都记得一清二楚。 她说：“那段时间我行程狗得很全，但有时候实在不敢发图。因为你每次看我镜头，表情总是很僵硬。” “……” “你可能理解不了，”常达美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去前线的真的只是粉丝里微乎其微的一部分。我们只能揣测你，更多人只能通过我们拍的照片来揣测你。万一被人污蔑说你讨厌我，那我估计就要被开除粉籍了。” 只见李道停顿了一会儿，好像在仔仔细细回想那段时间。 他说：“对不起。那段时间烦的事比较多，可能心情不太好。所以对所有人都有点提防。” 听到“烦”这个字眼，常达美忽然就精神起来。 “是谁欺负你吗？”时隔多年，常达美的热情好像一点都没消退。她握紧拳，“你告诉我，我去给你收拾他们！” 李道一听，先涌上来的情绪倒不是感动。他忍不住发笑：“没必要。” 常达美激动地跳起来，一时间挥舞拳头，又小跑到他身边，可怜巴巴地乞求说：“你告诉我嘛！你告诉我嘛！”有点像小时候弄堂里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为了无关紧要的小事而耍赖。 李道猝不及防对上常达美那张脸。 她真的是头号装可怜大王。 要是没有追星，做别的事情，她也一定能做的得很好。李道突如其来地想。 仿佛害怕被误会似的，常达美还连忙补充了一句：“我不是想保护你！真的！我知道你是个活生生的人，主要的问题其实都是你自己和团队解决的。但是，也有很多事是你不方便自己做的。李道，李道你有没有在听啊……” 没等她继续说下去，李道已经伸手盖住她的脸，恶作剧似的将她因太过激动所以已经贴到自己身上的脸轻轻推开。 “咳。少操心那些，”他声音里有转瞬即逝的笑意，“都过去了。但还是谢谢。” 他们在路口分道扬镳。 李道到生鲜市场买了家里用的食材。回去以后，习惯性就开始准备第二天的早餐。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又做了常达美的早餐。 当初是为什么开始给常达美做早餐的来着？ 她有会让人感到舒服的吃相。 就算看不见，也会让人乐意给她做饭。 更何况，李道原本就热衷于煮饭。不只是西餐，其他的也都喜欢。 他们两个人简直是一个逗哏一个捧哏。 在李昆那里做出来的菜，几乎每次都被骂得狗血淋头。其实李道是知道的，自己在天赋上着实有所欠缺。他也不是不甘心，只是不愿意轻易放弃，准备一口气在南墙撞碎自己的头为止。 即便有这样的觉悟，偶尔也不可避免地会疲惫。 不论味道如何，常达美都说好吃。 或许有她以前是他站姐的缘故，或许纯粹因为她味觉没办法辨别那些味道的细节，但总而言之，给她做饭，是能让他感到放松的事。 一大清早，李道望着自己做好的食物，一时间陷入到底要不要倒掉的矛盾中。 来不及做决定，隔壁的门已经响了。 他打开门。 出人意料的是，站在门前的不是常达美，而是她那位格外年轻的妈妈。 两边都看到彼此。 既来之则安之。李道飞快地颔首问候，顺便将道歉提上议程：“您好。不好意思，昨天真对不起。” 比起常达美，她妈妈并不那么喜欢掩饰自己的娃娃音，配上总是澄澈的眼睛，倒也不违和：“哪里哪里。你好，我是达美的妈妈。” 李道的态度很恭敬。 然而，预想中的谴责并没有到来。 “达美临时被叫去加班了。我是第一次来这里，”常达美的妈妈笑得很灿烂，“可以请你陪我转转吗？” 第15章 Chapter 15 追星的第一步 常达美临时被通知提前一点到，肚子空空，怨言也没地方说。加班这回事，早加晚加都是加，反正就是这么一档子事呗。 然而，同事朝她投来的视线实在是难以忽视。 常达美忍耐了半天。 直到饥肠辘辘、去吃午饭的时候，同事才得空凑过来，拦住她打饭的道路。 “你和我介绍给你的那个人发展如何？”对方充满兴师问罪的气息。 “林初已？”常达美想了想，他们自从蹦迪过后还没联系，“挺好的呀？” 同事却没有善罢甘休：“我听说了，你身边还有一个走得特别近的男的吧？你们那天还一起去玩了不是吗？” 常达美一时半会实在是没联想到李道。 好一阵，她才反应过来：“不是啦！我是和林初已去玩，李……那个人是自己来的。” “他为什么要自己去？”同事喋喋不休，“该不会是在追你？” 太滑稽以至于常达美都笑了：“在追我就好了！” 怎么可能呢！ 不过，同事的话也不是一点启发都没有。那一天李道为什么要去夜店？这么想来，常达美当时太冲击了，都没来得及问他。 妈妈难得来看她一趟，却撞上她要大频率加班。这都什么事儿啊。好难过。 常达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然而，此时此刻的达美妈妈却一点都不难过。 李道说：“我也没怎么到处走动，要是您不介意的话……” 常达美的妈妈说：“不介意呀！” 李道心里隐隐震动了一下。 常达美和她妈妈挺像的。 他说：“那就没关系……今晚还可以请您到我工作的地方吃饭。我叔叔在经营法国餐厅。” “哇！”常达美的妈妈双手合十，这样少女的姿态，与实际年龄比起来肯定显得有些不符，但放在她身上，却没来由得恰如其分，“真棒！你太客气啦！” 李道回过身跟李昆打了个请假电话。 随即，就得到常达美她妈妈的邀请：“我做了早餐，要一起吃吗？” “谢谢，我就不用了。”他推辞说。 李道首先带常达美的妈妈去附近的标志性建筑逛了逛。 正是工作日的工作时间，这些地方没什么闲人。常达美的妈妈还麻烦李道帮她拍了好些照片。 “给孩子她爸发过去。嘿嘿。”达女士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然后是李道比较熟悉的农贸市场。 刚好遇上过来买东西的李昆。 不知道是不是李道的错觉，总觉得得知今天即将和常达美妈妈见面的李昆，打扮比平时严肃很多。 正当他还迷惑于自己叔叔吃错什么药，只见李昆朝他们快步走来，一句话不说，先抓着李道以叩拜的架势鞠躬。 “我侄子实在是对不起令千金！” 一声喝道，吓得旁边笼子里在卖的鸡咯咯叫起来，惊得鱼店养的猫都弓起背。 常达美的妈妈也很讶异的样子：“怎么会。没有的事。” “我这侄子吧，”李昆猛地一掌拍在李道背上，“就是从小被宠惯了！其实他呢，感情方面呢，没啥经验！所以” 李道满腔狐疑，难得反抗，揪住自己叔叔就往后拽，一边还充满歉意地朝常达美的妈妈投去不失礼貌的微笑。 等到背过身，李道才质问起来：“你发什么神经？！” 李昆也是一脸莫名其妙：“你不是轻薄了人家闺女吗？” “谁他妈……” “你没有吗？！那你那副是男人就下一百层的反应是在逗我？！” “……” 二十多年了，李道才知道，他跟自己叔叔脑回路之间的鸿沟是无法逾越的。 等回过身，李昆总算整理好一切，非常之爽朗地将刚才一笔勾销：“欢迎晚上来品尝我的厨艺！” 李道勉为其难圆场：“我叔叔，做菜以外的事都不太懂。让您见笑了。” 常达美的妈妈笑着反问：“你也很喜欢做菜吧？” “我还有的学。”李道很客观，“阿姨您是怎么知道的？” 两个人漫步在露天的农贸市场，天空微微下期一点雨来，细雨微微，没有人躲避，他们也只顾着风轻云淡地继续散步。 达女士说：“听达达说的啊。你的事，她都很上心。” 在妈妈的叙述里，常达美对李道的喜欢比起轰轰烈烈，更像是勤勤恳恳。 有一天，她放学回家，突然在餐桌上宣布自己要追星。 就像说出“我要当作家”“我要考一百分”一样坚定而明确、自豪又骄傲。 然后，她就开始自顾自建立李道的词条和资料库。 那时候李道还是练习生，需要她花在他身上的时间并不多。常达美也只忙碌了那一阵。 爸爸妈妈曾经讨论过是否要出面干涉，毕竟她也到了升学时期。然而，还没得出结果，常达美的重心又回到了学习。 他们一度以为是热度消退。 殊不知，女儿的想法早已远超父母的预期。 常达美一直努力到了高考结束，分数足够她上一线城市的志愿大学。这时候，常达美才松了一口气。爸爸妈妈去道贺时，只见她两眼放光，好像实现伟大事业第一步的魔教教主，阴笑着说：“终于可以随心所欲地追星了！” 从此以后，她对李道的喜欢就像开闸放水，根本刹不住车。 “我们也想过，会不会有坏处呢……但是她零花钱没超额，成绩又挺好的，甚至还拿各种比赛的奖金。”常达美的妈妈难为情地笑着说，“完全是别人羡慕的那种孩子啊。” 即便是旁听的李道，也忍不住颔首称是。 “我是真的很感谢她。”他坦白。 “那倒也用不着。”常达美的妈妈看向李道，双眼清澈又明亮，“我以前问达达为什么给你做那么多事，她是这么回答我的” 当时常达美正在修图。她摘下蓝光眼镜，久久凝视着屏幕里相貌出众的男性。那个人于她而言遥不可及，但她还是乐此不疲地去看他。说是追星，可是，明明知道谁都追不上，仅仅只是追着罢了。 常达美说：“追他让我感到很开心。追星这件事，粉丝和偶像其实只是各取所需。偶像需要粉丝吗？其实不是，他们需要的只是粉丝的钱和力。粉丝需要爱豆吗？可能就只是想要一个理想的形象，一个消遣的东西。” 她无偿地为他做了很多事。 但却是一点都不高尚，也并不纯洁的爱。 常达美的妈妈笑意汇聚成云，慢慢地，也不散开。 但是，她却看到李道的神情纹丝不动。他真诚而恳切，不疾不徐，这样说下去：“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感谢。” 中午被同事提点后，坐在餐桌前，常达美给林初已打了个电话，打算问问那天醉酒后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初已很快就接通了。 还是那样的友好，还是那样的温和。 “你在上班吧？要注意休息啊。”林初已说。 “你也是啊。”常达美想问下次什么时候由她组织一起吃一次饭，“那个，不知道你……” 就在这个空隙，她忽然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道骄矜而散漫的女声：“是你那个相亲对象？”常达美当即噤声，紧接着电话就被挂断了。 只留她一个人盯着对方挂断电话的提醒，茫然地发呆。 胃好像被搅过一番似的，食欲顿时消减不少。 对方迟迟没再打过来。 没吃早饭，午饭不能再不吃了。常达美清楚这一点，但越想硬塞，食欲越差，到最后索性没吃。反正以前大学时期，也总是忙得没空进食。 她就这么帮同事处理完了文件，然后又完成了加班任务。等到可以走人时，天早就黑透了。 联系妈妈，却得到她在Dinosaures的消息。 常达美匆匆忙忙蹬上一辆共享单车赶过去。 下车时，她已经饿得两眼直冒金星了。 一般来说，餐厅这时候都已经不再接待新客人。她只想着接妈妈回家，等会儿让妈妈再下碗面条给她吃。 进厅门时，她刚要伸手，门已经打开了。 李道的服务总是完美无缺的。 他说：“欢迎光临Dinosaures。” 常达美有气无力地点了一头，下一秒，脚倏然倾斜，重心不翼而飞，她连忙伸出手。 离她最近的李道想伸手扶住她，然而，她的自救本能显而易见比他的反应神经更加强大。想支撑她肘部的手落了空，她牢牢抱住他的脖颈。有一瞬间，常达美觉得李道能抱着她转几个圈。然而，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为什么总是在他跟前丢脸呢？ “对、对不起……”常达美嘴巴一扁，忽然有点委屈。 李道像认输的格斗选手似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说：“你先松开。” 常达美强打阿Q精神，虽然没有大喊“你和我困觉”的魄力，但还是怀揣着“抱都抱了”的心情自暴自弃：“等我回味一下。” “你最好别。”李道提醒。 她站稳身子，把手臂抽回来。他也低头检查是不是地上哪里滑，需不需要调整。 却听到身后传来响动。 常达美的妈妈捂着嘴作惊讶状：“达美，女孩子怎么能这么不含蓄呢。” 李道的叔叔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根擀面杖：“小兔崽子，上班时间拍拖，爷杀了你！” 第16章 Chapter 16 麻烦的人 李昆对李道，不仅仅是叔叔对侄子，更是师父对徒弟。 口头破口大骂不说，还动辄一脚踹过去。有时候甚至专程交待李道“把刀放一下”，或者“关火”“离锅远点，出来”，就为了踢他一脚作为惩戒。 常达美急急忙忙解释：“不是的，不是的。就只是我没站稳。我们没有拍拍拍拍拖！” “小常，”李昆语重心长，“你先从李道跟前让开。” 常达美猛地低头，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条件反射挡到了李道跟前。 常达美的妈妈反应夸张得像在看琼瑶剧，继续捂着嘴，嘤嘤道：“年轻人，感情再怎么好，也还是要注意一下场合的。” 李道挣扎着开口：“真的是误会……” “李道跟我是不可能的啦！”常达美说。 一言既出。 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忽然都安静下来。 每一双眼睛都盯着常达美看。 她窘迫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抬手摇晃着给自己扇风：“李道这种人，虽然平时我很喜欢，但是谈恋爱的话，肯定会很麻烦的。” …… 死寂的氛围害常达美有点想两眼一翻。 …… 好在很快，李道就换上工作态度，送客人到门口。 回去路上，妈妈倒也没抓着刚刚那一幕不放，只一个劲评价Dinosaures公开的厨房多么多么高级，设备又很齐全，完全是间放在市中心也入流的高档餐厅。价位的的确确不一般，但餐食结合了中国人的口味，有一定的开创性，性价比绝对的高。 “以前不知道，你喜欢的，是个挺认真的年轻人嘛。”妈妈说。 繁星满天，常达美好像打了鸡血：“那当然。” 李道本来就是很有想法、又很努力的人。 也许在每个粉丝看来，自己偶像都是优秀的。可常达美偏偏觉得李道不一样。 这是她的一意孤行。 但也没什么不好。 回到家收拾了一下，妈妈隔天就要回去。常达美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把头靠过去一动不动，直到妈妈催才左右摆摆脸，小小声地说：“妈妈可以不回去吗？” “可以呀，”妈妈揉揉她，笑着说，“但是爸爸就要一个人啦。” “那妈妈还是回去陪爸爸吧。”常达美有点委屈，可还是忍住了。 等到睡前，常达美在擦头发。 妈妈突然说：“你和你那个邻居偶像，每天早晨都会见一面吗？” “没有啊，”刚说，常达美又意识到什么，“你来之前那几天，好像都碰到了。他有时候反正也顺便，就分点早饭给我……。” 果不其然，妈妈露出有点微妙的表情。 “你们邻里关系还不错嘛，”她说，“你也要多帮帮邻居啊。” 常达美慌里慌张地敷衍：“我知道。” “要是缺钱的话，一定要跟妈妈说喔。”知道常达美工资不高，妈妈还是很关心这一点的。 “不不不，我不缺钱啦！”说实在的，以前零花钱就都花到追星上，等到如今年纪大一点来回想，偶尔也觉得自己有点超额消费、对不起爸爸妈妈。所以常达美早就下定了决心，既然已经工作，就肯定不能再靠家里。 等到天亮，常达美请了一上午假，专门送妈妈回去。 下午到单位，新一轮的工作再度排山倒海袭来。 常达美忙得昏了头。 好不容易工作完，办公室里的大家一起去农庄吃饭。 常达美最近要么在食堂吃饭，要么回家随便应付，除此之外，唯一一次改善伙食就是去叫“恐龙”的法国餐厅吃西餐，充满柴火香的中餐可以说来得正是时候。 她摩拳擦掌，就着特别下饭的小炒，就这么吃了好几碗。又喝了口奶香的鱼汤。 吃饱喝足，才好对付领导推过来的酒。 散场以后，常达美一个人步行回家。 她喝的不算多，但也略微有点上头。天色也不早了，穿过一条羊肠小道，不太对劲的感觉，就是这时候渐渐浮上来的。 来到这个地方的日子里，常达美已经感觉自己被跟踪过了。但基本都是虚惊一场，自己吓自己而已。 然而，这一次，常达美的感觉却格外难以忽视。 她回过头，路灯只有区区几盏，背后黑漆漆的看不到人影。 继续往前走，却感觉有人。 路边的无人售货机泛出大面积的光芒，常达美看向小尺寸的橱窗，透过玻璃，她好像看到有什么轻轻晃过。 离走出这道巷子还有很远。 假如还在走的话，常达美已经跑起来了。可是或许正因为停下了脚步，所以，再决定是否要奔跑就变得很难。 她了一眼手机，妈妈没回复消息。她切到同事的联络方式，又想起临走时对方已经醉得不成样子。 “阿道的宝宝”和李道的聊天记录还很干净。 之前的每一次对话，都是李道发起，然后常达美回复。 颤抖的指尖飞快敲字上去，她也只是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下班了吗？”原本想象中会像公开社交账号的私信一样，长久都不会有回音，就像能倾诉“国王有个驴耳朵”的树洞，粉丝可以每天给偶像道早晚安然而他很快就答复。 “下了，怎么了？”李道说。 常达美舒了一口气，心跳好像平复了些。她犹豫了一下，不过一会儿而已，他忽然直接拨电话过来。 “喂？”常达美哆哆嗦嗦。明明才秋天，却好像已经深冬了似的，声带冻得发抖，她竟然还有闲心考虑如何挤出好听的声线。 李道说：“你在哪？” 其实，常达美只是想报个坐标，万一自己没在一定时间内到家，再请他帮忙的。 她不想更多地麻烦他。 这是偶像和粉丝的界限。 然而。 李道问：“那里有监控吗？” “嗯，售货机旁边有。”常达美说。 “那我立刻过来。你不要挂断，我们说说话。”他声音很平稳，不慌不忙，仿佛与她约会。 这样的放松也影响到常达美。 “你喜欢吃什么？”李道说。 他好像加快脚步了。 常达美说：“好像……没什么讨厌的。”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李道有没有无语，他说：“那换你问我。我喜欢吃什么。” “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常达美有点小瑟，“你喜欢吃肉，尤其是工序比较简单的做法。熟了放点盐就行。” 这一回，轮到李道切实地沉默。 他出现时，月光落下，披在肩头和发梢。 李道没有表情，看到女生蹲在贩卖机旁。灯光被黑暗团团包围，唯独她孤身一人在那里。他忽然感到有哪里悸动，言语很难说出口，他只能尽快去往她眼前。 他握住她手腕。没等常达美回过神，李道已经带着她闯进黑夜里。 两个人走得很快。 常达美着急用空出来的手去别头发，她说：“你来啦！谢谢你！其实不用的……” 适合他们现在关系的客气话能说好多好多，可他却打断她。 李道说：“我不觉得我麻烦。” 他头也不回，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 常达美反问：“什么？” 他侧过脸，神情与冷清的月色恰如其分，好看得线条模糊：“你都没跟我谈过恋爱，怎么知道我麻烦？” 第17章 Chapter 17,18 倒霉的告白 Chapter17 曾经的曾经,在巴黎的华裔法餐厨师里，李昆也算有点名气。 虽然说不一定单纯是因为厨艺。 他激流勇退，放弃了在米其林餐厅学习的机会,转而周游世界。 最后选择在一个不起眼的城市开了一家餐厅。 一开始也磕磕绊绊,闹了很多笑话,引来不少麻烦，但最后也渐渐走上正轨。 就在这时候，他接到哥哥和嫂子一家的电话。 对于那个侄子,李昆也不是素昧平生。 尽管这么多年来像鸟似的不怎么回家落脚,可终究是一家人。只是，李昆常年在国外,仅仅知道晚辈里有个家族美貌基因的集大成者，并不清楚李道出道这回事。 所以一开始得知李道做法国餐厅侍者,李昆没觉得有什么。 听说李道在考侍酒师的证,李昆也没觉得怎么样。 即便对李道的水准大概做了个评估，开始一起工作了,李昆都没多想,甚至对他不爱在工作以外的场合露面,也只觉得“这孩子也太孤僻了吧”。 直到偶然在视频网站上看到一闪而过的猫人。 好像是J3投放的选秀广告，除却solo歌手，女团那边是全员上阵，而男团这边主打是999和猫人两个没解散的团。 用到的一点点演唱会录像里，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李昆当时正在一边吸日清杯面一边等想看的电视剧加载出来，猝不及防,呛住后拼命咳嗽。刚好李道从后厨出来，问他该加茴香还是小茴香。 假如是无关人士，可能反应没有这么敏锐,至多也就觉得有点眼熟。 但李昆好歹每□□夕相处。 “你以前是干什么吃饭的？”他问。 李道根本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面无表情，继续钻研料理机：“……唱唱歌跳跳舞，偶尔对着女生放电。就靠这个吃饭。” 李昆在国内的搜索引擎输入自己侄子的名字。 原本想着肯定是很大众的名字。 但是，再大众的名字，是公众人物的话，总还是会有自己的词条。 百科词条赫然出现在眼前时，李昆心里的特洛伊木马沦陷。而且，值得一提的是，“李道”这个偶像的词条里，贡献最多的用户id为“老虎变成黄油”。 李昆一度担心自己好不容易建造的乌托邦因侄子而毁于一旦，于是更加严格限制预约的身份认证，Dinosaures的客流量越发雪上加霜。 好在营业额还过得去。 外加固定工作人员里没人缺钱。 经营喜欢的餐厅还是很惬意的。 度过了磨合期后，李昆有时候也会拿出长辈的派头来，和李道聊聊法国餐厅以外的事。 “我是因为想在这里开店才这样的，你年纪轻轻的，该去找餐厅实习就去找餐厅实习啊。”李昆说，“在这里陪我很开心吗？” 他期待侄子能捧场地回一句“开心”，没想到臭小子一点都不会看气氛。李道面无表情：“怎么可能。” 李昆当机立断，利用职务之便公报私仇，踹他一脚让他去刷盘子。 然后又想到另一茬：“不过你这张脸，就算没出息也不愁没女孩子一起约会吧。” 却没料想到，正在擦酒杯的李道若无其事出声答复：“我没谈过恋爱。” “什、什么？！” 李昆感觉这比被泡面堵塞气管还痛苦。 确认餐具上没有指纹的李道感到心满意足。 李昆问：“那你放假都在家里做什么？” “睡睡觉，听听歌，跑跑步什么的。”李道说。 “那，”李昆难以置信地说下去，“你是母胎solo？” 李道意味深长地看了叔叔一眼。 “我去扔垃圾。”他说。 李昆在等待一个答案。 却被李道逃走了。 此时此刻，常达美和李道正在回家的路上。 他握着她的手腕。 不是牵手，也不是勾着手指，而是拉住手腕。 不亲密，但也不算疏远。 就是这样一种微妙的动作。 手腕好痛。 胸口也好痛。 头痛得要炸开了。 李道的那句话像装载着永动机的回旋镖，在常达美的身体里不断地来回撞击。 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应该只是单纯地反驳她当初说他麻烦吧？ 可是这句真的怎么听都会引人误会啊。 他是那个意思吗？ 总不能让她问他吧？那多不好意思啊！ 真没意思！ 常达美真的很想揪住李道的衣领，摇晃着质问他：“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直到楼下，为了掏出卡，李道才松开常达美的手。 他单手边开门边说：“一个人在这边还是多注意些。” “嗯。”她郑重其事地点头，乖巧得有点异常。 打开门，他先走到一边，女士优先，让她先进去。 忽然间，李道说：“明天早餐要吃什么？” “啊？”常达美愣了一下。 刚刚的一言一行都丝毫没让他动摇，然而区区这样一件小事，反而害李道流露出一点难堪。 “之前你妈妈来的时候，不是停了一段时间吗……现在又能做起来了。”李道说。 “不，别，你别这样啦。”常达美连忙推辞，“我都没什么能回报你的。” 听到这样的回复，李道忽然沉默了，随即用认真的眼神打量起她。 “反正我很喜欢做饭。”他说。 “不要啦，我真的很有负担。你做的饭给人压力也很大……”常达美着急推辞，多少有点口不择言。 李道却听到心里。 “我叔叔也这么说。”他不气不恼地开口。 她讶异：“什么？” “我做的吃的，总让人觉得负担很重。”说着，李道好像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无可奈何，却还是笑起来。 笑点好奇怪。 常达美想着，可是，脸上不由自主也跟着微笑。 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住的楼层。 停留在楼梯口，李道说：“你什么时候回答我都可以。” 常达美也点点头。 两个人分别走进属于自己的那扇门。 常达美放下包，刷了会儿手机，然后打开喜欢的韩国吃播。 还是不要麻烦爱豆给自己做早餐吧。 关掉灯躺到床上，常达美闭上眼准备睡觉。 霎时间，又猛地睁开眼。 “什么时候回答都可以”。 早饭吃什么的话，肯定要提前说才行吧。 所以，他要她回答什么？ “什么时候回答都可以”的到底是什么？ 常达美一晚上没睡好。 她精神匮乏地去上班，就连上司看到都开玩笑：“要不要给你喂点竹子？再胖一点，根本就是活的熊猫。” 常达美只能干巴巴地发笑：“是熊猫就不用上班了。” 她继续敲键盘。 常达美忽然想，熊猫会谈恋爱吗？ 偶像都会偷偷谈恋爱，熊猫肯定也会了。 不知不觉，她被浮想联翩折腾得压力山大， 手机铃响，是陌生来电。常达美想都没想就接通，对方那头像是信号差，良久都听不到声音。挂断以后，好一阵子又有新来电，这回才得到消息。快递员为她把件寄放到了公寓附近馨慧打工的超市。 好日子也发来一条微信。 好日子：“一个团饭回血，在出这个。之前你说过想要，我就买了。好姐妹不用谢。” 常达美：“……” 李道的相关产品，她想要的多了。大部分不是没有，只是单纯的嫌不够，想要更多。好日子乍一说，她还真不知道是哪个。 再说了，她现在根本不需要啊。 常达美按着自己的头强行沉浸到工作当中。 只能等下班回家趁着没有人发现快速收货了。 然而。 直到常达美站在快递前，她才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太天真了。 好日子送给她的这件周边是之前猫人代言电子产品时李道的单人等身立牌。 什么叫“等身立牌”呢？ 就是指跟真人同等身高的立牌。 像好日子那种大手笔的作风，快递当然是顺丰，打包也很严实。完全没泄露里面是什么。 但是，太严实了。 严实得很吓人。 馨慧好奇地眨了眨眼睛，说：“达美朋友，你买了什么呀？” 常达美惴惴不安地撒谎：“是盾牌。要防止坏人来欺负我的盾牌。” “达美朋友，今天我想跟你玩。”馨慧又说，“等下下班，我们可以一起玩吗？” “当然啦。等会儿我就下楼来好吗？” “嗯！”馨慧点点头。 常达美捏了一把汗。 到楼梯间被物业管理员询问，她不能像糊弄馨慧一样含糊其辞，却也还是坚持不实话实说：“……就是一点家具啦，哈哈哈。” “背起来这么麻烦，要么把箱子拆掉吧。”物业管理员热心肠地提议。 常达美理所当然不敢拆开，就这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快递拉上楼。 虽然说现在时间还远远没到李道下班时间，但她还是心虚地加快速度，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也在所不惜，飞快把立牌推进家，腰酸背痛地撞上了门。 宝贝计划，成功！ 常达美拆开快递。 穿着她最爱的那套打歌服，李道朝她投来目光。 没有笑脸，却更加突出相貌优越，帅得一塌糊涂。 尽管已经下决心出坑，看到曾经梦寐以求的立牌时，常达美还是不禁感动了。 双手不受控地握到一起，抵住下颌，她甚至想就此顶礼膜拜，许下心愿。 太！快！乐！了！ 等身立牌这种东西，尽管有种种不便，可收藏价值实在是没话说。 而且，虽然等身能满足很多幻想，但是正因为比较还原，所以有种令人欲罢不能的羞耻感。 常达美很想立刻猛吸一口。 然而，理智对她说“不”。 好吃的要留着吃。 常达美这么想着，美滋滋地带上钥匙，反锁上门，就这么下了楼。 馨慧已经交了班，正坐在超市门口的长椅上。常达美也坐过去，心情愉悦地问她说：“馨慧在看什么呀？” “在看云呢。”馨慧双手捧着脸。 即便心智永远是孩童，身体仍旧好好地成长到了十八岁。修长的四肢，茂密的头发，高高的鼻梁。馨慧和常达美一起，两个人的外貌好像弄错了似的。 “到底怎么啦？馨慧。”常达美说。 “达美朋友，告诉你一个秘密。”馨慧小小声地叹了一口气，粉色的云从她脸颊上飘过，“我有喜欢的人啦。” Chapter18 常达美手脚冰凉，颤抖着问出口：“是小爱哥哥吗？” 馨慧咯咯咯笑起来，两只手一前一后架到一起，摆出叉叉的姿势：“不是啦！” 呼 常达美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 幸亏没那么狗血。 “我也喜欢小爱哥哥。但是，不是那种喜欢啦！那是跟对达美朋友一样的喜欢！”馨慧说，“是别的人啦！” 常达美翘首以盼：“那是谁呀？我认识吗？” 没想到馨慧又笑起来，不好意思地掩住脸，说：“嘿，嘿，嘿。其，实，呢……我也不知道是谁啦！” 事情是这样的。 那天馨慧在超市里发呆，突然之间下雨了。有一个打着伞的人急急忙忙进来躲雨，伞是坏的，所以身上都湿了。 馨慧从架子上取了一把伞借给他。 于是那个人就从袋子里找了一包碧根果给她。 馨慧说：“我对他一见钟情啦！” 常达美想了想，回答说：“才见过一次面，都不了解对方，这怎么喜欢上？” “达美朋友，”馨慧说，“话不能这样说呀。” 她们两个女孩子并排坐在超市门口。常达美拧开一瓶葡萄汁，馨慧在喝乳酸菌。 李道出现时，常达美有点意外。 “你就下班了？”她问。 “从今天起休业。我叔叔要去跟以前的同事见面。”他言简意赅地回答，转头又拉下口罩，朝馨慧微笑，温差令人难以忽视，“馨慧，今天头发梳得很好看，是妈妈梳的吗？” 看到小爱哥哥，馨慧又不好意思了，用力点头：“嗯！” 这时候，馨慧的妈妈刚好也来接馨慧。 馨慧的妈妈出现时，常达美不由得警惕她对李道的反应。不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妈妈，”馨慧说，“周末去校庆。我可以带达美朋友和小爱哥哥一起吗？”馨慧早就不上学了，但之前有去特殊学校。 “你问问他们吧？”馨慧的妈妈是位年纪有些大、相当和善的女性，这时候也温温柔柔地看向他们。 公务员有双休，常达美没什么事要做。 恐龙餐厅不营业，李道更是闲了。 他们对视一眼。 常达美说：“可以啊。” 李道说：“那就去吧。” 他们对视一眼，感到有点退缩的人只有常达美一个。 馨慧可是把达美朋友看成最好的朋友。 最后她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常达美不是逃避现实的那类人。 多和李道接触、找机会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上班那几天，李道的确没给常达美做早餐。 但去特殊学校那天，他们还是一起去吃了早餐。在馨慧的家里。 馨慧的爸爸是蓝领，他们来时刚好要走。和馨慧妈妈不同，馨慧爸爸的亲和力就没那么强了，看谁都像要害他的宝贝女儿。 面对盘问，李道飞快溜进厨房帮忙做饭，常达美则去陪馨慧玩。 “达美朋友做饭肯定很好吃吧！”馨慧摇头晃脑，笑眯眯地说，“像我妈妈一样。” 常达美不好意思地苦笑。 馨慧又抓住常达美，瞄了一眼厨房，压低声音说：“你们要加油复婚喔！” 为了防止馨慧的误会继续加深、在不远的将来造成更大的乌龙，常达美抓住机会撇清：“我们没有结过婚啊。” 只见馨慧睁大了眼睛。 她更加义愤填膺了：“那就先结婚啊！” 常达美无言以对。 得了，根本没法交流啊。 李道在厨房并不干涉主权，非常有做帮厨的经验和自觉，只打下手，服从指挥，绝不随便插嘴。馨慧的妈妈特别喜欢他，跟他聊个没完，上了餐桌还一直夸赞。 虽然自己根本没帮上忙，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有人称赞李道，常达美总觉得骄傲得不行。 她忍不住喜形于色，桌下脚腕忽然被碰了碰，按方向回头，正对上李道的眼神。 常达美向他一笑，卖了个乖，才迫不得已收敛瑟。 看到她的那个笑，李道不由得也想笑，竭尽全力按捺下去，伸手按住脸，懂事地应答刚刚馨慧妈妈的话：“很好吃。” “都是你帮忙啦。”馨慧妈妈说。 馨慧草草吃完，进去房间里照镜子。她偷偷和常达美说，这是为了不在街上又遇到那个一见钟情的“烂伞王子”。 “达美朋友，在小爱哥哥面前，你会注意形象吗？”馨慧问。 常达美正在帮馨慧整理辫子。 她漫不经心地回答：“会啊。” 以前签售的时候，甚至还会事先花费重金到专门的美容店化妆、做发型，生怕坏掉，就这样带着装备去完成短暂的约会。 排队很久，等待很久，经过其他成员很久。 真正和李道面对面，也就一分钟甚至几十秒。 但是 “最近比较随便了。毕竟就住对面，已经根本没有形象那种东西了。”常达美又补充，“再说了，我要是想漂亮到他那个水平，去韩国都不一定能解决，估计得回娘胎……” 为了这句话，馨慧笑得前仰后合。 李道恰好进来催。 馨慧说：“小爱哥哥，你觉得达美朋友漂亮吗？” 常达美感觉咽喉突然被架了一把刀。 馨慧的房间里贴满了卡通海报，粉色、蓝色和嫩黄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心型、波浪、星星是她最爱的图案，充满少女心的空间里，常达美艰难地吞咽。 她一跃而起，想凭借一己之力打断情节继续。 然而，话语比大多数事物都要快。 与此同时，比声音传播速度快的，是李道那张光彩夺目到极致的面孔。他望着常达美，耐心，仔细，有点点休息日的随心所欲，以及朝气蓬勃的洒脱。 被观察的常达美只觉得一切都定格。 “漂亮，”李道几乎没停顿，好像不假思索就说出来似的，“常达美很漂亮。” 馨慧在笑着，常达美一动不动。“妈妈在催了，要快点喔。”他告诉馨慧，随即转身出去。 良久，馨慧才发觉自己身边没了动静。 她回过头，看到常达美恍恍惚惚地站在原地。 “达美朋友，达美朋友？”馨慧呼唤。 常达美双手抱住自己，皱紧眉头，说：“我感觉死而无憾了。” “是吗？”馨慧傻笑。 “刚刚那一幕我为什么没拍下来呢？”常达美甚至泛起哭腔。 帅哥是无敌的。 偶像万岁。 她被他的反应击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馨慧的学校离常达美之前打算租的地方很近。 当时她去看了房子，价格很划算。但考虑到交通不便，最后还是拒绝。 学校里的学生都是有些残缺的孩子。 校庆的时候，学校做了不少布置。到处都有花环，校园里播放着音乐，平时从来不放水的喷泉池也有彩色的水喷出。 安全问题当然也更严格了些。 人来人往的，而且有不少摄像机。下车时，李道就开始摸口袋。 常达美及时伸出手。 她递给他口罩。 李道颔首权当做道谢，戴上才走进去。 常达美还想着要怎么跟馨慧的妈妈解释一下，她却已经直接开口：“以前当过名人，确实还是注意别被拍到比较好啊。等电视台的人拍完再进去吧。” 常达美有点意外：“您知道他……吗？” “是呀，”馨慧的妈妈反而意外，“你不是送了馨慧几张专辑吗，一看就知道啦。” 常达美为自己的忘性大而瞳孔地震。 反倒是馨慧的妈妈安慰她：“放心放心，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达美朋友和小爱哥哥平时都帮馨慧那么多，我们谢谢还来不及。” 一回头，常达美已经做好了被李道鄙视的准备。 然而，他也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 “还好以前不怎么红。”李道若无其事地说。 常达美故意瘪着嘴，好像要哭了：“别这么说。只是比起J3的团来讲糊。其实猫人也还可以。数字专辑破过纪录……” “那都是编曲的蓝人老师厉害。”李道客观地分析，并且做出推断，“反正迟早会被知道吧。到时候上个一两次热搜就消停了。他们没那么多心思关心一个素人。” 常达美不吭声，只是静静看着李道。 很多人从高处跌落，都难免会有些不习惯。 可是李道丝毫没有那种感觉。 或许因为他是自己退下来的。 或许因为，家世背景、思想水平在内的其他层面上，他一直都在高处。 眺望着不远处的屋顶，李道继续说：“没准现在已经有人知道了。” 常达美长舒一口气，心中对着手指说：“我也是机缘巧合才知道的呀。” 总觉得头顶落下一道目光不敢抬头。 好一会儿，她只感觉头被扶起来，对上好看却冷漠的表情。 离得太近了！ 色令智昏这话一点没说错。 常达美眼花缭乱。 李道毫不留情地反驳：“不是说你。” 特殊学校的校庆，馨慧要和妈妈去跟老师打招呼。常达美和李道要避让镜头，索性在人群外先行等候。 他们随意地在闲置的教学楼里绕来绕去。 这里的教室与其他学校的教室没太多不同。沾着灰尘的桌椅，有裂纹的黑板，已经开始掉漆的讲桌。 常达美试着和李道搭话。 要怎么委婉地提问“你是不是向我告白了”呢？ 常达美百思不得其解。 她偷偷看了几眼李道。 这点小动作，很快就被他捕捉到。 李道只不过假装没发现罢了。 他照常垂下眼睛看手机，又不紧不慢掏出蓝牙耳机。见常达美久久不开口，李道顺便递过去一只耳机。她接过来戴上，率先听到的是“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他竟然听周杰伦的《七里香》。 “好怀念啊。”常达美说，“小时候写作业就听这个。” 李道靠在玻璃窗，慢条斯理往教学楼布满爬山虎的后墙看：“以前练习的时候会听。” “你高中就进J3了吧，朋友会不会很羡慕？”常达美说。 “初中就进了。有什么好羡慕的。”李道简单明了地回答，“你为什么不追私？” 常达美反而感到匪夷所思：“我为什么要追私？” 他长久地打量她。 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说：“问问而已。” 她也看着他，偷偷地，不经意地。常达美说：“也不是一点邪念都没有过。毕竟，追星真的很难不失去自我” 两个人都汇入安静。 正踌躇着要如何开口，眨眼之间，意外就发生。 特殊学校里因不受控而辛苦的孩子与大人都很多。 因此设施也有许多要注意的地方。 李道和常达美本该处于风平浪静的地带。然而预料不到，门倏然打不开了。 李道拧了两次，常达美也转动一次。 真的打不开了。 他们掏出手机，却发现谁都没有馨慧妈妈的联系方式。只能等她们找过来，或者有人通过的时候。 常达美筋疲力尽地往墙上靠，李道霍地叫住她，拉住袖口让她转过去。 果不其然，背上已经沾了白色的灰。 常达美低呼一声，试图把手臂伸到背后去扫粉尘。样子有点像想咬自己尾巴的小狗。李道忍不住想笑，替她拍背后。 她嘴上止不住地抱怨，他看着她忍笑。 常达美说：“烦死了。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李道说：“倒霉吗？” 常达美瞪他一眼：“不倒霉吗？” 李道笑着慢慢靠到桌边，倾斜着身子打量她。 她还在继续蹦。 “倒霉，倒霉。”常达美说，“改名叫‘常倒霉’算了。” 李道却自然而然地说：“那被我告白呢？” 第18章 Chapter 19,20 常达美的阿道 Chapter19 弄脏后背的墙灰被拍掉,却还沾着一层白白的。擦不干净，刮也刮不掉。 常达美正在努力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投放到污渍上。 没办法分心。 一旦有任何多余的精力遗漏，就绝对不得不去考虑李道的那句话。说不是什么心情,这一刻,她需要缓冲。 信息量太大了,一时间接受不来。她追了他这么久，被他单方面的隐退声明打回原点，本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交集的人,却在再普通不过的日常生活里相遇。相遇不说,他还向她伸意想不到的橄榄枝。 教室门及时打开，负责检查卫生的校工疑惑地探头。他们两个人得以重获自由,从这令人说不话的不毛之地脱逃。 然而，处境其实并没有变。 馨慧满心期待特殊学校全体师生带来的舞台剧《白雪公主》。 恶毒皇后是老师扮演的,一个人演得非常投入。公主、王子和七个小矮人都是学生,自由散漫，发呆的发呆,玩毒苹果的玩毒苹果,大喊大叫的大喊大叫,吵吵闹闹，乱成一锅粥。 就连馨慧都皱着眉说：“这可不行呀。” 常达美却完全没有余力去关注这些。 旁边的李道抱着手臂，神色自若地附和馨慧，还是那样耐心、仔细、温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馨慧不怎么懂得读气氛，把话题抛给常达美：“达美朋友觉得呢？” “……哈哈哈,”常达美只能敷衍，“很好啊。” “一点都不好！” 结果惹恼馨慧。 不愧是退役男偶像，李道就像长着透视眼,一下看穿女性在想什么。他对馨慧说：“感觉馨慧去演公主的话会比他们表现都好。”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馨慧哄得心花怒放。绝对的撩妹好手，一流的职业男友。 这可不行呀。 常达美很想抑制住自己从一开始就乱撞的小鹿。 离开学校前，馨慧的妈妈恰好提要拍照。常达美从包里翻微单，熟门熟路就为他们按下快门。 转移镜头，突然间对上李道。 他原本不知道在看哪。大约是以前做偶像时形成的条件反射作祟，好像太阳穴长着眼睛，倏地回头，精准无误地看向这边。 快门按不下去。 她下意识关机。 回去的路上，常达美和李道分别坐在后排座位的两端。馨慧的妈妈所驾驶的是一辆主妇车，馨慧偏要坐在后排，跟她的达美朋友和小爱哥哥粘在一起。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这两个人似乎态度有点可疑，不约而同都在盯着窗户外边看，谁都不吭声。 不怎么会读气氛的馨慧再次发威。 馨慧说：“我们来玩游戏好不好啊！” 常达美和李道都没来得及回话。 前排正在开车的馨慧妈妈已经第一个积极响应：“好啊！” “那就玩词语接龙吧！” 馨慧笑嘻嘻的。 常达美细微地调整姿势，坐正身体。李道也将撑着下颌角的手抽开。 馨慧大声说：“我先来！‘告白’！” 常达美感觉自己呼吸都不通畅了。 背好僵硬，脖子也动弹不了了：“‘白云’？” 馨慧的妈妈立刻接上：“‘云朵’。” 常达美正处于呆滞中，猝不及防，慌慌张张随口回答道：“‘朵蜜’？” “……”就连馨慧都无语了，“什么‘朵蜜’啊！又不是《舞法天女》……重来重来。” 李道漠不关心，却还是淡淡地开口，说馨慧理解范围外的四字成语：“‘朵颐大嚼’。” 直接害得馨慧闹脾气：“我不要再跟达美朋友和小爱哥哥玩了。” 馨慧妈妈只得来圆场，安慰馨慧说：“本来就不好接嘛。重来就好了，重来。我题吧，‘亲王’。” 不愧是孩子心性，馨慧又打起精神来，扒住座椅高声回答：“‘王八’！” “‘八’……”常达美头上开始冒汗了，“‘八阿哥’？” 馨慧朝她投去沉默的目光：“达美朋友最近在看《宫锁心玉》吗？” “对不起……”常达美乖乖认错。 倒是李道这时候又插话：“‘八珍玉食’。” “小爱哥哥不要再一直接成语了！”馨慧悲伤地控诉，“就算长得帅，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一时间，大家都笑了，哄着馨慧消停下来。 车开到农贸市场附近，李道麻烦馨慧妈妈停下来。他说：“我去转转，这里下就行。谢谢。” 去公寓和回馨慧家是反方向，常达美也不想麻烦馨慧的妈妈，于是索性也在同一个地方下车。 “拜拜！” 馨慧在车里朝他们挥手。常达美也回应。 等车消失在视野。 一转身，常达美对上李道冷冰冰的脸。 他不像上次两个人在农贸市场时一样只顾着自己走，恰恰相反，一动不动，就这么在原地站着，好像等她过去一般。 常达美艰难地挪动步伐。 李道垂下头，睫毛在银白色的日光里愈发清晰。风有些躁动，将他不经打理的头发吹乱。苍白而修长的手指安静地掠过耳畔，勾起口罩的耳绳，慢慢将其带到耳背。 不知道为什么，光是这么一幕，就看得常达美惊心动魄。 就在她晃神的同时，他已经抬眼看过来。 “想什么呢？”他说。 想都没想，话语已经脱口而。常达美说：“在想你。” 她缓过几秒钟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常达美急急忙忙让目光从李道脸上逃开：“不是不是！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刚刚那个动作挺色气的！哈哈哈哈哈！” 李道挑眉，不予置评。 他们在热闹的集市里穿梭。 常达美感觉颅骨里嗡嗡响，李道不疾不徐看着店里正在制作中的绞肉。他问：“你打算现在回复我吗？” “呃……”又来了，那种头晕眼花的感觉又来了。常达美自知现在找不到北，费了好大力气稳住重心，勉勉强强控制舌头好好说话，“我、我没想过啊。” 李道若有所思地颔首，不过并没有看向她。 常达美纠结了一下，忽然间下定决心，试着问他：“那个，我知道可能会让你有点为难，但是我也……我可以跟朋友讨论一下吗？” 这回，总算轮到李道流露状况外的表情：“啊？”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公开自己的信息，”常达美声音越来越小，“但是，这么大的事。别的女生被男生……被男生那个什么，都会跟朋友聊聊的吧。我一个人，而且从来没……”“谈过恋爱”就要说口，于无聊的自尊心，又猛地止住了。 “从来没？”李道问。 “从来没……”常达美凝噎，不算太生硬地改变画风，“跟别人说你在这。” 李道沉思片刻，不到一分钟就做了决定。 “可以。”他说，“你跟朋友说吧。” “真的吗？” “本来我也没有限制你的权利。”李道坦然以对。 这一天回去之后，常达美考虑了很久措辞。 打开和好日子的聊天界面。 上次聊天还是收快递的时候。 她们已经不是每天都闲聊的关系了。 仔细想想，追星到底使她失去了多少其他同龄人习以为常的东西？大学期间，常达美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虽然大部分人都喜欢她，但能聊心底话的却一个都没有。 男朋友这种东西…… 当然也没有！ 完全没有！ 读大学的时候，有个学弟刚入校就被BBS疯传照片、一举抢占校草位置。毕业答辩期间压力超负荷，常达美的室友甚至特意去隔壁院绕圈子，为看帅哥放松身心。常达美也看过那学弟照片，说实在话，帅是帅，但“阿道才是最好的。”常达美坚信不疑。 想了半天，最后，常达美还是开门见山地对好日子说：“问你一个问题。要是顾柏舟让你跟他谈恋爱，你会怎么做？” 好日子很快回答了。 她发来一串惊天爆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日子：“他要对我和我老公说‘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吗？” 常达美差点就忘了好日子已婚。 谁让她每天都风雨无阻奔赴追星第一线的！ 修改措辞后，常达美继续追问：“假如你没结婚呢？” 好日子：“不可能啊。” “我是说真的。” “我也是说真的，”好日子说，“不可能啊。他之前谈的女模特比他小三岁，再之前特意飞去大阪约会的那个樱花妹才十九，现在谈的这个练习生比他小八岁。 “小顾喜欢年下啊。还喜欢让他产生保护欲的。这品味十年八年是改不了了。” 常达美骤然陷入沉默。 她们是离他们最近的粉丝。 大家以这份爱为凭据建立起旁人难以理解的生活方式，前线追星族们计算着金钱、时间和爱，视另一个人的人生为指标。 他们拥有自己的社交网，相互理解，相互仇视，与对方分享情报，与对方攀比竞争。 无法做梦，却又沉浸在梦与现实的缝隙里，仿佛瘾君子般痛苦又快乐，无法自拔，欲罢不能。 就是这样的一群人。 常达美说：“其实，我遇到李道了。” 好日子：“你做梦梦到他了？” 常达美无言以对，想了想，还是努力把情况说明清楚。 然而，好日子的进展太快，她根本跟不上。 好日子二话不说直接发来几条几乎全都达到一分多钟的语音。 “不用说了我懂的，原来你也会做白日梦啊。其实我没想象过啊。”好日子根本不给她解释的空档，“但是嘛，跟偶像谈恋爱……” 好日子没有预兆地安静。 常达美等了半天，也没收到回复。 这一天天准时下班，常达美路过数码店门口。老板恰好在门口对着手机跳广场舞，常达美心血来潮，走上前去。 隔着玻璃橱窗，她打量起各式各样的相机。 “你不是有一台了吗？”不过跳了一段《酒醉的蝴蝶》而已，缺乏运动的老板已经气喘吁吁，靠到柜台边。 “嗯，但是微单还是沉了点啊。如今用到的场合也不多，”常达美说，“想买更方便些的数码相机。” 老板一愣，摇摇头说：“你不拍照啦？” 原本俯身筛选器具的女生不动声色地停顿。 她抬起头，笑容清澈见底，却令人感到不止是如此。 “早就不拍了。”常达美说。 从李道离开镜头前起，老虎变成黄油就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老板好像细微地觉察什么，耸耸肩，忽然掏一台尺寸不太常见的相机，飞快对着常达美说了“茄子”。 相片从相机里吐。 常达美有点惊喜：“拍立得？” “最近进了一批相纸，我先自己试试。”老板说着，把相机递给常达美，自己则继续捂着照片，试图用温度加速显像。 常达美说：“哇！” 她打量起手里那个大家伙，又忍不住自言自语：“刚才那是强制闪光灯？” “不管是什么相机，最重要的还是拍来的照片，对吧？”老板不紧不慢地看向她，“拍想拍的东西就好了。本来照相就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啊。” 常达美若有所思地会心一笑。 “这个还能拍两张，”老板扬了扬下巴，示意那台拍立得，“借给你了。” 常达美有点受宠若惊：“这合适吗？” “当然了。”老板拍拍她的肩，“我每天只看店都能拍那么多。你也去拍拍。” 常达美没挑成数码相机，却无缘无故借到一台拍立得。 其实，她现在是去跟林初已见面。 两个人约在很热闹的港式茶餐厅。 常达美只要了一杯鸳鸯奶茶，林初已迟了一点才到。 “今天不能吃饭，不好意思。”林初已不好意思地笑着，“公司那边还有事……” 真的是公司那边有事吗？ 这实在怪不得常达美怀疑。 之前电话里传来陌生女性的声音之后，林初已想了半天，也只说“讲真我不认识她”这种缺乏说服力的解释来。 常达美说：“相处这段时间，我觉得我们还是都挺开心的。但是，毕竟认识是为了相亲，那方面的话……” “啊，”林初已双手交握，这时候也缓缓开口，“这件事我也想了很久……” “你懂我的意思吗？”常达美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开诚布公讨论这种问题实在是有点尴尬。她还没成熟到拥有这种脸皮。 林初已连连点头：“我懂我懂！” “虽然有点可惜，”常达美还是希望收敛一点，“其实我们吃东西的胃口还挺对路的……” “以后有什么好吃的店，还是能考虑一起去吧？”林初已试着客气。 “那就太好啦。”常达美刚好也没有一起去探店的对象。 他们一拍即合。 这段微妙的关系总算到此结束。 常达美也不用担心同事媲美老妈子的问候了。 临走，她掏拍立得，让林初已先坐好。 “你买拍立得了？” 他只敢动嘴皮子，声音从微微张开的嘴里钻来。 “不是，”常达美实话实说，“数码店老板借给我玩的。其实比起别的，我还是更喜欢拍人啊……” 她拍来，递给林初已。 林初已大呼好看。 “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好看过。”这是林初已的说法。 常达美的说法则是：“你少在这装模作样！” 明明是在日常生活中也绝对能吃外貌红利的人。 林初已回去继续上班了。 了清这件事，常达美感到神清气爽。 一时间也胃口大开。 她叫来服务生，准备来个牛河和菠萝油。 猝不及防现的李道几乎让她以为自己太想看到他以至于精神错乱。 Chapter20 “你……不会改行来这做服务生了吧？！”常达美脱口而。 没想到李道扔给她一个眼刀，直接在对面坐下了。他想摘口罩，但恰好店门打开，进来一批看起来像团建的客人，让他把手又收了回去。 “这是家网红店来着，”常达美有气无力地鄙视，“你来干嘛啊？” 李道说：“从外面路过，看到你和林初已……” 常达美起身，和李道一起换去了更隐蔽些的座位，然后扫码点单，叫了两人份的食物。 等待上菜的途中，客人越来越多了。 紧张的，却好像只有常达美一个。 李道游刃有余地看着桌上关于礼拜几什么商品能打折的广告牌。 “你喜欢吃西多士？”他刚刚有关心她的点单。 “还好，”常达美说，“因为旁边写了店长推荐……我给你拍张照吧？” 她想起拍立得还能再拍一张。 拿来对准李道，他一点也不排斥，想拉开口罩，却被常达美制止：“这样就好。” 咔嚓一声。 常达美用力抽照片，即便知道没有用处，但还是无意识甩动相纸。 等待照片显像的那一会儿里，她问：“你喜欢我吗？” 李道原本在喝香片，倏地呛了一下。 “什么？”他说，“喜欢啊。而且很谢谢你。” 这一次，常达美没像之前那样害羞到不安了。 她只是默默地压低目光：“这样啊。” 李道停顿了一会儿，盯着吊灯下的光圈，说：“你觉得怎样是‘喜欢’？” 常达美有点恍惚：“我不知道……” 短暂的沉默后，李道很谨慎地说：“你不想谈恋爱吗？” 缓慢地，安静地，常达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对她，至多就只是好感吧？ 然后，她没有等他再说话，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说口：“……对不起。” 李道没有流露意外。 他看了一会儿她，良久，回过头去，犹豫了几秒钟，随即低下头喝刚才那杯香片。 李道说：“嗯。” 拒绝自己之前偶像的告白。这是人类的一小步，却是常达美人生的一大步。 紧接着，常达美终于艰难且正式地发表声明：“对不起，其实我……没把你当男人看待过。” 回家的路上，常达美乎意料的很平静。 她跟李道最后还是一起吃了那顿晚餐。 说实话，很难吃。 连常达美都能尝来，其味道之糟糕可见一斑。网红店果不其然不一定可信。常达美和李道还聊了几句，他去吃过上海那间米其林三星的粤菜，更加挑剔，感想也不得已变得贫瘠。 两个人在沉闷而尴尬的气氛里吃完饭。常达美回家，李道要去休业中的餐厅收拾冷冻食材，于是就此分道扬镳。 临走时，李道还是问了常达美一件事。 当时他们在十字路口等车流驶过。 李道说：“什么叫没把我当男人看过啊？” “呃，”她支支吾吾地回答，“你是我的宝宝，是我哥哥。我欣赏你的脸，说实在的，有时候也意淫你，但是……” 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她实在没办法想象自己和李道谈恋爱，感觉就像风流倜傥的唐伯虎和挖鼻孔的如花在一起一样不搭调。 回到家里，常达美抽搐着编辑微信消息 “爷的青春又又又结束了！” 好日子：“……” 好日子：“不是早结束了吗？都0202年了姐妹！” 常达美像是一棵海草随风飘摇：“我拒绝了李道！” 好日子估计以为她在妄想，根本没把这话当一回事：“没事啦，don’tmind!是他配不上你。” 常达美更加伤心了。 “基督徒会跟上帝谈恋爱吗？佛教徒会跟佛祖谈恋爱吗？”好日子自言自语起来，“当骨肉皮爽是爽，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分手了呢？万一吵架了呢？万一形象破灭了呢？那之后就是天打雷劈了。再说了，你追星的初心是睡他吗？ “粉丝爱的难道是偶像本人？怎么可能，天大的笑话！粉丝爱的明明只是自己的幻想，爱豆和公司营造来的假象。屏幕饭不清楚就算了，你狗了大大小小这么多行程还看不透？” 资深追星族正在输充斥着个人想法、甚至有些极端的观点，滔滔不绝、如痴如醉。好日子把对自己追过的偶像的不满全倒了来，花了几个钟头一吐为快，才心满意足，修图去了。 门外有些吵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常达美不关心，也没有精力去凑热闹，只是为自己的无可奈何所做的决定感到难过。 这种时候，李道那个等身立牌的作用就凸显来了。 她抱住好日子给她买的李道立牌，委屈巴巴地嘤嘤道：“阿道！呜呜呜！你就不能真是个人工智能吗？！” 门被敲响时，常达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在物业管理员的催促下冲公寓楼，抬头看，就在她住的楼上一层冒着火光。 好像是烹饪失误的缘故发生了火灾。 得到消息，李道匆匆忙忙赶回来时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好在不是什么大火，很快就被扑灭。 邻居也没有受影响。 常达美和其他住户都准备上楼了。 她在楼道里，整个人还有些惊魂未定，虽然危险并没有漫及自己。 李道说着“借过”来到常达美身后。 原本想问她有没有事的，不知道为什么，又没有说口，甚至连招呼都没打，只是默默跟在身后。 一直到上楼。 常达美失魂落魄地走回房间。 李道在身后看着她没精打采地掏钥匙开门、垂头丧气地进门。 正当他以为今天到此为止之际，凄厉的尖叫声在走廊另一端响起。 李道推开没来急关拢的门。 随即他看到非常之令人震惊的一幕。 只见他当偶像时的立牌倒在水泊中，而常达美则像永失我爱一般悲痛欲绝，匍匐在地失声痛哭。 一时间，李道竟然凝噎了。 他说：“……这是在干什么？” “李道……”常达美抽抽嗒嗒，泪眼朦胧，像被雨淋湿的小猫，用纤细的嗓音说，“我的阿道没了！” 经过她的一番解释，他更搞不清楚情况了。 总而言之，常达美竟然还在家里藏着他的等身立牌。 这种等身立牌一般都是提供给代言的电子产品实体店作宣传的，按理说，不是公开贩卖的周边。假如不是代言商的职员，那么获得途径就少得多了。 之前偶像粉丝去实体店内搬起立牌就跑的案例也不是没有。 李道沉默良久。 最后还是先绕开这个问题：“怎么会这么多水……” 不止是地板，床、沙发和桌子都打湿了。 天花板布满水渍。 刚才楼上失火，灭火时用到了许许多多水。 虽然火没烧到邻居家，但水却漫过来了。 大晚上的，常达美只能先去联系房东和物业公司。 她抱着自己已经打湿的李道的立牌，义愤填膺，打通电话第一句话就是：“我很重要的东西被弄坏了啊！” 物业管理那边倒是很镇定：“是房子吗？” “比房子还重要！”常达美说，“是我灵魂的闪光点啊！是我赖以生存到今天的宝藏啊！是我心甘情愿变成ATM的国家项目啊！” 站在一边旁听的李道：“……”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宝贝它！”常达美都快哭了。 李道终于忍不住插嘴：“差不多行了。” 最终，物业管理给马上赶到的答复。 常达美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她是真的很伤心。 虽然这个周边的确让人感觉有点羞耻，但喜欢就是喜欢，下班回到家看到它，心情是真的会变好。她也是为了这点细微的快乐才努力的。 偶像退圈，她无法干涉，只能将心爱的周边好好保存。然而，却还是遭受这种无妄之灾。 连这点快乐都要剥夺吗？ 物业管理员检查了情况，先是致以歉意，随即无能为力地解释说：“维修得要白天啊。今晚要么您先住酒店去？” “酒店离这里太远了，”常达美说，“我明天还要上班的。” “那您找个朋友家住呗。” 身后就站着李道，常达美回头看了一眼，随即毫不犹豫，光速归位，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她当场表演川剧变脸：“谢谢你啊，今天我去睡大街好了。” 与此同时，站在身后的李道已经打开手机，拨通了某一个号码。 安静的走廊里，只听到他波澜不惊地说：“喂，达阿姨。是这样的，今天公寓了一点事故，常达美住我家可以吗？”几乎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放在手机，对着常达美比口型说“OK了”。 “这……不太好吧？”常达美说。 “这……不就解决了吗？”物业管理员说。 “反正你没把我当男人看待过，应该没事吧。”李道报复性地说。 常达美猛地反应过来：“你怎么有我妈的号码？” 李道风轻云淡地回答：“我还有她的支付宝好友，每天都被她偷能量。” 面对超理解范畴的信息，常达美已经说不话来了。 物业管理员见好就收，准备趁着常达美还没反悔离开。在此之际，瞄到李道的垃圾袋，这个人突然开口：“原来你们会扔垃圾的啊。” 原本在交谈的那对邻居被打断。 物业管理员说：“每天打扫卫生的时候，就只有你们楼没有垃圾袋。好奇怪啊。” 一瞬间，李道也好，常达美也罢，不约而同地落入死寂当中。 他们面面相觑。 风一吹，常达美打了个哆嗦。 “穿太少了，”李道说，“你家还能洗澡吗？” 常达美用力点点头。 她回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自己完好无损的睡衣，洗过澡后，穿着那身之前拼死不让李道看见、现在却也懒得回避的睡衣到他家去。 当然，里面穿了内衣。 平时在自己家的话是不会穿的。 李道已经收拾好客房。 假如放在以前，她可能会在内心来几句类似“原来不睡一个房啊”的口嗨，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你家跟我家房型不一样啊。”常达美说。 “你不是来过吗？”李道漫不经心，把吃了一半的代餐棒放到桌上。 只是随便找话题的常达美有点心虚，连忙说：“你就吃这个吗？” “嗯？” “不会没有味道吗？”常达美低下头打量，发尾垂落下来微微摇曳。没擦干的水珠低落到睡衣上，形成圆圆的、扁扁的陨石坑。 目光停留在她睡衣上的斑斑点点。 李道半晌没说话。 空气安静得可怕，常达美抬起头，再与李道四目相对时，忽然有点迟钝的紧张。 放在从前，这根本就是只可能现在臆想中的场景。和李道共处一室，要度过一晚上，加上几个钟头前才拒绝过他。 这种时候本来应该尽可能避开的。 但是，却又不可避免地一起了。 “呃，谢谢你啊。好不容易遇上，我真的很想像以前一样帮你的忙。但结果总是单方面麻烦你……”常达美难堪得不知道该把目光往哪放，“太不称职了，太对不起了。” “你为什么总想着帮我做什么”李道有些困惑。 “唉，”常达美抬手抵住自己的额头，好几秒钟，又放下来，小声地叹气，“真受不了我自己。” 李道不以为意，忽然说：“你不用总顾虑自己甩了我。” “……”常达美从苦闷中转移了注意力。 “其实挺正常的吧？”李道不紧不慢地说，“撇开之前的关系，我们就只是生活中普通认识的人。” 常达美求之不得：“对对对！” 他继续说：“也不是什么特别尴尬的事。” 她感激不尽：“是是是！” 他没来由地微笑，眉目清隽，嘴角上扬，一如既往好看得刺眼：“以后慢慢来嘛。” 被漂亮的皮囊蛊惑，她不假思索，惯性地附和道：“说得一点没错！” 话音落下，常达美才觉察到异样。 她望向他，一时半会发不声音，只一个劲眨着亮晶晶的杏眼：“……你刚才说什么？” 李道丝毫没理会她的诘问：“那立牌扔了吗？” 常达美激动地站起身。 她说：“怎么可能扔，那可是我的” “那不是你的阿道，”他俯身，寡淡而坚决，把她按回座位里，“我才是。” 第19章 Chapter 21 窗外的蝙蝠 常达美想要后空翻。 内心默念几万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然而，李道的存在却变得更加难以忽略。不用仔细看，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也在发光,常达美呼吸困难,只能顶着因为害羞而发烫的脸起身,咬紧牙关说：“我先去睡了。” 李道给常达美收拾的房间里，一切摆设秩序井然，整洁得不像话。 她忽然想起他在Dinosaures工作时的情形。 总是戴着手套,即便有没佩戴的时候,也绝对不会让指纹留下。他穿的制服精致而上档次，足够令人对餐厅的定位一目了然。 常达美平躺在床上,盯着灯盏发呆。 她睡不着。 睡不着是理所当然的吧？ 她要是倒头就睡那才是没心没肺。 常达美战战兢兢走到门口，试着把门拉开一条缝隙,准备向外观察一下环境。 以前看团综,猫人全体成员的房间都出镜过。李道和另外两个成员同住。那时候他就常常被抱怨，在吃的东西上特别挑剔,总是指点这个不好吃、那个味道差,而且对餐厅很有兴趣。 现在想来,虽然从来没透露过，但他的未来计划已经有了雏形。 餐桌上摆了一本什么东西。 常达美不由自主地走过去。 是笔记本。 上面的字迹，常达美也说不上陌生。 以前J3也有需要偶像手写的场合。 李道用圆珠笔在笔记本上记录了83年的波尔多和80年的之间口感的个人体会和区别。再往前翻，还有ac白兰地的使用记录。 常达美放下手机，看得很认真，以至于都没注意到身畔落下影子。 “别看了。”他淡淡地说着,伸手擦过她的小臂，将本子盖上。 “啊，对不起,我就随便看看……”常达美连忙退了一步，有点惭愧，却被别的东西带走注意力，“你都没吹干头发啊。” 李道说：“嗯。” 他也专注于那本记事簿。此时此刻，湿发向后撩，露出额头与清晰的眉眼。 这太犯规了吧？常达美压抑住尖叫。 她说：“这个是你的工作记录吗？” 李道对她的情绪起伏一无所知，只顾着摇头：“现在Dinosaures还没法提供喝的，虽说我一个人肯定不行，但还是想着做点功课。” 常达美并不了解这一行， 可是，她却清楚，李道在努力。 即便换了一个行业，他仍旧像以前一样，正在努力地生活。 想到这一点，倏忽之间，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想哭。 常达美低下头，竭尽全力把想哭的念头收回去。然而，浑然不觉的李道则不打招呼地靠过来，把她吓了一跳。 “你干嘛？”常达美忍不住后仰。 “没，”李道说，“你跟我用的一个洗发水？” 常达美下意识反驳：“什么，怎么可能” 但话才出口，记忆倒带，她想起什么。 当初她去买洗发水，恰恰是才与李道重逢的时候。他好像哪根神经搭错，吃错药一样给了她推荐。她也的确买了他推荐的那一款。 常达美越发没有底气了。 “你明天不是要上班？”在这一点上，李道还算善解人意，“早点休息吧。” 见好就收是小动物保全性命的好习惯。 常达美连忙点头。 她准备回去房间。 这一次，常达美是真打算安心睡觉了。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屡屡脸红的缘故，总觉得有点热。 窗帘后边透出一阵阵的灯光。 没关上的门被敲了敲，李道探出身来时，常达美正站在窗户旁边。他说：“忘了跟你说了，你不要开窗，蝙蝠会飞进来” 常达美刚好把窗户打开。 蝙蝠闯进来的时候，常达美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只是一声尖叫，吓得夺路而逃。而李道则正好在门前，严严实实地拦住了安全出口。 她缩成一团，他想让她冷静下来。常达美只觉得被谁按住后脑勺，紧接着，脸就贴到了干燥而洁净的睡衣面料上。 “没事的。”她听到他说。 他单手把她圈进怀抱，常达美动弹不得，却也不敢再有任何动作。李道好像垂下了头，声音离她那样近，就连吐息都触碰耳廓，不即不离，以这种距离说：“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甚至带了点捉弄人的笑意。 常达美想要弯腰。 心跳太快了，快得让人站不直身子。 她不知不觉揪住衣角：“我、我家那边没有啊……” 现在抬起头的话，一定会和他四目相对。 咫尺之遥。 无法正常思考，常达美索性阂上眼皮，继续靠在他身上装死。 然而，另一位当事人却迟迟不进行下一步。 “你……”常达美纠结地说，“你可以走了。谢谢。” 良久，李道才做回复。 “我倒是想走，”他说，“你得先放开我。” 偶像剧气氛顿时全消，她猛地后退一步，发现自己一时紧张，抓住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李道的衣服。 这一天晚上的乌龙事件到这里才收尾。 常达美已经筋疲力尽。 蝙蝠很吓人，吓得她差点心肌梗塞。好不容易恢复心跳，李道又太帅了，帅得冲击精神。 大家都是人类，为什么偏偏他长成那样？ 到底吃什么才能长成帅哥啊。 胡思乱想着，常达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小时候，常达美经常听老爸说“祸不单行”。 她没想到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出去偷看李道笔记本的时候，她把手机落在了起居室。闹钟没能叫醒她，反倒把不需要上班的李道叫醒了。 而且，值得一提，常达美的闹铃音乐是猫人的出道曲。 李道睡眼惺忪地起床，听着这歌感觉恍如隔世。 他也不算白起这么早。 因为门铃也是这时候响的。 打开门时，李道满脸的低气压，却偏偏对上林初已那张阳光的脸。 “早上好！”林初已用米奇妙妙妙屋里米奇跟小朋友打招呼的劲头对他发出问候，“咦？这里不是常达美家吗？” 李道极力按捺起床气：“对面。” “哦哦，对不起。打扰你了。原来你们是邻居啊，哈哈哈！”林初已说着就要掉头。 却被再一次喊住。 常达美刚起床，慢吞吞地走到李道身后，脸和声音都懒洋洋的，嗲里嗲气地说：“谁啊？”李道则随便地掉头就走。 两个人都穿着睡衣。 “冒昧问一句，”林初已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颤巍巍地问，“你们俩昨天睡在一起？” “对。”常达美打了个呵欠。 李道也没反驳。 她借住在他家，当然是睡一起了。 然后又猛地清醒：“嗯？！” 第20章 Chapter 22 流星的拍立得 常达美好像被雷劈了似的：“嗯？！” 林初已倒是继续看热闹看得很起劲,跟着常达美用同样的腔调“嗯”了一声。 “啊。不是，我的意思是……” 她想解释，却被塞了一个纸盒。 林初已根本没打算听下去,自顾自笑眯眯地给她送完礼物,毫无芥蒂,爽朗地微笑：“放心放心，我都懂的。” 你懂什么懂？！ “这是什么？”常达美问。 说着林初已已经走到楼梯口：“是菠菜！味道很好的！侍者也尝尝啊！”他表现得像本地美食文化宣传大使，送了土特产就走,一步都不停留。 李道已经在刷牙,抽出空档抱怨：“他是怎么进来的啊，一楼不是要门禁卡吗……” “谁知道。”常达美低头看着收到的蔬菜。 李道继续提问：“你还上班吗？” 听到这句话,她回头看向他，满脸懵懂,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是什么事。 常达美迟到了。 以前是要狗行程才经常耽搁。 自从她上班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沐浴着同事关切的目光,常达美戴着口罩,非常之不好意思地溜到座位上。 工作到中途,常达美又不得不请假回家，去盯着房屋维修，在家用PC办公。 能者多劳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常达美早就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可还是不得已要给同事做。不是没想过抱怨，只是没有意义，还不如做完再说。 等到腰酸背痛地抬起头,刚想活动一下肩颈，她就看到李道站在门外。 他也不说话，她歪着头。两个人对视好一会儿,常达美抬手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门口。李道转身就走，她会意地站起身出去。 李道一直回到走廊对面的家里。 常达美跟进去，只见桌上摆了好几只盘子。 每个盘子里都是绿油油的。 她想起牛油果、猕猴桃或者抹茶之类的食物。 然而，李道却说：“是菠菜汤。” “这些都是？”常达美脸上写满了困惑，“做这么多干嘛？” 虽然说林初已送来那么多，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置就是了。 紧接着，李道已经把喝汤的勺子递交到她手上，一字一顿、不容回绝地说：“每一个尝几口，告诉我感想。” 突然间承担压力，常达美有点惊慌，连忙丑话说在前头：“我的味觉，你是知道的啊。我吃不出来好坏的。” 李道也毫不避讳：“我也抓不到别的人来吃。你说真实感想就行。” 常达美依次尝试。 温度就像在店里呈出来的那样，保持在刚刚好的水平。 “怎么说，就都还挺好吃的。”她试着做评价，但效果十分糟糕。 李道耐心地追问：“哪个最好？” 这就有点为难人了吧…… 常达美心想。 只可惜李道一点都没察觉，还沉浸在自己做饭到底好吃还是不好吃的沼泽当中，越陷越深。 他一声不吭，回去厨房。 紧接着就听到瓦斯和炊具碰撞的声音再度响起。 她索性回去取了电脑，继续坐了会儿事。李道再次登场时，又是新的菠菜汤，吃得常达美两眼发绿。 “你就那么想学做菜？”她问他。 “也不是，”李道倒了一点温水，“就是爱好吧。就算只做侍者，也都是了解得越多越好。” “爱好啊……”常达美自言自语。 “你如今不拍照了吗？”李道随口问。 “不拍了，早就不拍了。”她笑笑，“本来追星前也没接触过拍照的。都是因为你啦。” 关于这件事，李道向来是很难说什么的。毕竟，他就是她追的那个星，不算局外人，又称不上是当事人，于情于理，实在没什么立场。 他只好说：“你就没有别的爱好？” 未料常达美坦坦荡荡地抬起头，扑闪扑闪地眨着眼，一点不觉得自己说的话会产生任何歧义：“我的爱好就是你呀。” 她自己没感觉，李道倒是几乎被击沉，脸阴了阴，不由得道：“少说这种话。” “但是是事实啊！”常达美天真烂漫的表情让人很难冷言冷语。 李道皱眉，花了好长时间跟自己斗争。 见他不打算再回话，常达美也反省了一下自己。良久，她得出结论：“你不会是在不好意思吧？” 结果遭到李道的怒骂：“闭嘴。” 他侧过脸，看不清耳廓到底是不是红了。常达美幸灾乐祸，卖力地憋着笑。好一会儿，她想起另一件事：“今年生日，你有什么打算吗？” “什么什么打算？”李道头也不抬，兴致匮乏，“上班呗。” 常达美很意外：“这怎么行？以前我们都那么帮你庆祝” “以前我也是上班啊。” 这话倒是一点不假。即便参加庆生活动，对偶像而言也是工作。李道说得漫不经心，并没有感到不满，却也不像是以此为荣。 “那……只作为邻居，作为朋友，普通礼物还是可以送的吧？”她放松地把下巴搁到桌沿，轻轻吹口气，就有细碎的前发飞起来。 李道把草稿纸掀到她头上，不怎么用力地敲了一下，把那张显得有些幼齿的脸遮住。 “比起那个，”他说，“你知不知道今天垃圾去哪了？” “不是被收走了吗？” 常达美也想起来，前一天晚上，物业管理员随口说的那句话。 他说他们从没丢过垃圾。 然而，李道和常达美明明每天都有把垃圾放到位。 “好灵异啊。”常达美瑟瑟发抖。 李道却好像一点不安都没有。 “之前晚上，我去找你那次，你看到跟着你的那个人了吗？”他不疾不徐地问。 她回忆了一下，最终还是摇头。 “搞不好是女生。”李道说。 常达美怔了怔，随即产生某种猜测：“你的意思是……” 李道退到窗边，慢条斯理地将百叶窗拉上。与此同时，他才开口，提及之前常达美从未注意过的细节：“有几次我看到对面楼反光，可能是望远镜之类的。” “什么？！” 常达美瞠目结舌，却也忍不住联想到过去，去商场那一次，她似乎听到过快门的响声。 “以前还在宿舍的时候，垃圾就有可能被翻。”李道的神态平平无奇，仿佛真的只是什么再常见不过的事。 支支吾吾了半天，常达美也只能吐出这样一句软弱无力的感慨：“啊，怎么会这样……” 他忽然望向她。 常达美还不至于幼稚到低估这个世界的危险。然而，这种事，乍一听的确有些太过超脱日常了。 平日里，李道并没有那么照顾其他人想法的习惯，然而，触及她一瞬间软下去的表情，他仍旧放轻语气：“我也只是推测的。不一定就是。你别多想。” 对李道做什么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关心他私生活的人似乎已经把手伸向常达美。 而常达美对此浑然不觉。 此时此刻，她关心的只有李道。 他一直都在习惯这种事吗？ 虽然说在行程中，她也曾为簇拥的人山人海感到动摇过，但这种时间并不长，毕竟这就是他的工作。然而，她从没想象过，休息时间，他要面对的比这多得多。 那样的人在暗处，他却在明处。 防不胜防。 担心也没有用，常达美收拾了东西，回到自己家里去。 天色渐晚，家里还没规整完，但也尽可能清理过了一番。她不想再麻烦李道了。趁着只有一个人，她把敷在立牌上吸水的卫生纸取下来，考虑找个日子到馨慧家去借熨斗。 她是偶然在包里翻到照片的。 就是之前那张，在港式茶餐厅里，用拍立得拍的照片。 林初已的已经送给了他。 李道那张，等待显像途中，她拒绝了他的告白。 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收了起来。 拍立得能取景的范围并不大。窄窄的照片中，李道目光凛冽地看着镜头。仅仅只是这样一眼，就足够动摇常达美将这它还给李道的心。 这是照片吗？ 不是。 这是极具观赏和收藏价值的艺术品。 远看近看左看右看，李道这张脸真是绝得不能再绝。鬼斧神工？漫撕男？人间芭比？什么词汇都显得苍白，常达美脑内只剩下一句话：“很好，拿舌头去舔！” 她正陶醉其中，也就是这时候，照片角落里的人影也汇入视野。 侧后方的餐桌旁坐着一个女生。 她端着一杯那天常达美也点了的鸳鸯，风平浪静、安安静静，不偏不倚，正朝镜头看过来。 常达美的指尖在一刹那变得冰凉。 她找到他了。 自始至终，常达美从未像现在这样惶恐过。 她急急忙忙走出家门，走廊空无一人。回过头，对面的公寓一片模糊，使人产生人影憧憧的错觉。 常达美奋不顾身地跑下楼去。 对面的写字楼没有居民公寓级别的安全保障，她冲上相应的楼层，声控灯也亮起来，却一无所获。常达美扭头又下楼，几乎快把鞋子踩掉，跑到路中间环顾四周。 谁都不在。 谁都没有。 这时候，理智才渐渐回到身体里。 是她反应过激了。常达美想。就算那个人出现了，也不一定做到这种程度。她安慰着自己，决定回房间去再检查一次照片。 没准是认错人了呢？ 常达美想。 现实或许会迟到。 但绝不会缺席。 缓缓步上楼梯，自欺欺人的幻想这时候才被一击致命砸得粉碎。 女生站在走廊上，就在常达美的家门前。变化很大，不过足以令人认出是她。 常达美不情愿打招呼，只率先用怀有敌意的眼神看过去。她抱起手臂。 罗惠妮显然是盛装出席。 卷发留长了一些，巴掌大的小脸越发消瘦，看起来颇有一番混血儿的风格。她在素人里是绝对的美人，即便要拍些平面，也完全拥有扛得住的资本。 很久以前，她们坐在深夜也灯火通明的机场里，依偎着对方，仅仅只为几小时后去无亲无故的城市拍几张照片。所有人来去匆匆，唯独她们追着流星，疲惫不堪，却无法停止脚步。 “人是需要精神支柱的动物。”女生曾经这样说过，平和万分，无比虔诚，“我真的想他。真的好想好想他。想见他。你懂吗？达达，你明白的吧？” 那时候，常达美正枕在她肩头，轻轻挪了挪侧脸，嘟囔说：“当然。” 尽管如此，不久以后，她们就渐行渐远。 流星飞驰，与大气碰撞。 这就足够将她们冲散。 她找到李道了，也找到了常达美。 她就在他们身边。 一直。 “当初举报Dinosaures遮挡证件的是我，达达。” 这是罗惠妮说的第一句话。 “你不会要我感谢你吧？”常达美只感到不安，“道可道。” 第21章 Chapter 23 站姐的朋友 罗惠妮,站子名叫“道可道非常道”，也是李道的大站之一，在粉丝中俗称为“dkdfcd”或“非常娘娘”。 出手阔绰,时间充裕。应援论斤做,pb销量惊人,最重要的是社会资源。 爱豆偶尔也会有些时装周之类的资源。 这种场合，站姐一般都挤不进去。 道可道非常道却总能照常出图，而且张张精品。 “不愧是dkd娘娘。” 李道和猫人的粉丝习惯这样说。 然而,张口闭口“私生biss”的也是同一群人。 曾几何时,常达美也接触过其他站姐的圈子。 “只有那些屏幕饭才喜欢一口一个‘私生’，整得跟自己最高贵似的。” “她们算粉吗？正主本人都没见过一次。什么都不知道整天在那逼逼。溜出去跟女团联谊的图也能嗑cp,什么臭脾气都能吹成小天使，服了。” “舔着你的图骂着你的妈,吃相真的有够恶心。” “你注意一点不就好了？不该发的图别发,你看人道可道的涨粉速度。” 融入她们对罗惠妮来说得心应手。 常达美却战战兢兢、举步维艰。 站姐和私生是两个不同的群体。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之间的界限,比屏幕饭想的要模糊得多。 不说全部,大多数站姐都追过私。为了追私放弃打理站子的更是比比皆是，毕竟经营太浪费时间，有这时间不如直接蹲宿舍。 当初常达美还是学生，要修学分，要毕业，要回应父母的期待,所以没办法二十多个小时都为爱豆连轴转。 可是，其他人却可以。 小号所分享的动态里，罗惠妮开始更多地买卖照片,辱骂猫人成员和J3工作人员也逐渐得心应手。 就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巡演再见面的时候，常达美发现了罗惠妮的异样。 “你减肥了吗？感觉好看了很多。”常达美说。 却得到罗惠妮轻盈的摇头。 她微笑着，坦然的、阳光的。惠妮总是这样。仿佛没有重力，从不被李道以外的事牵绊。 “我动刀子了。”做过水晶镶钻美甲的手指轻轻拂过脸颊，罗惠妮回答说，“垫了山根，开了眼角，缩了鼻翼。” 常达美诧异到说不出话来。 然而，真正令人惊讶的还在后头。 “你看这个。”她笑着，又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是一张照片，不难看出是比较上档次的闹吧。里面的其中一个人是罗惠妮，其他则是猫人的前辈、已经解散的shito里的三个成员，“他们还问我要微信呢。难怪她们搞糊逼，私联真的容易。” 常达美无言以对。 罗惠妮却丝毫没有察觉，只顾着一边刷新ins一边轻声嘀咕：“那俩TOP倒是真的不理人，什么素质啊。” “你怎么突然搞石头了？”常达美勉为其难地提问。 罗惠妮回眸一笑，看傻孩子一般宠溺的眼神掠过她，道：“当然是为了李道。” “？” “李道那种一下班就不搭理人的，根本等不到营业，所以我才这么费劲地请人牵线搭桥。” “什么意思……” 漂亮的女生却话锋一转，俏皮地朝她眨眼：“你想要李道的电话号码吗？” 好奇怪。 常达美感觉朋友变得越来越奇怪，却根本没办法阻止。她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也各自有了新的朋友。再见面，连招呼都不会打。 后来也听说过几次道可道非常道的近况。 一起追行程的人被公司拉黑名单，有其他站姐开小号锤她们几个是私生。道可道非常道连发几张饭拍高清，清一色全与李道对上目光，又贴上李道签售时写过的祝福，加之粉丝一阵狂洗，最终毫发无伤地从舆论中脱身。 道不同不相为谋。 常达美无法改变罗惠妮，罗惠妮也不能说服常达美。 爱也能拥有天差地别。 这就是她们的结局。 她没想到还会像这样碰面。 常达美和罗惠妮对峙着，对面的门很不是时候地打开。李道神色散漫，稍微停顿了一下，或许也觉得陌生人眼熟。 趁着谁都没有开口，罗惠妮已经挽住常达美，微笑着颔首：“真的是李道？好可怕，哈哈哈。” 罗惠妮会觉得可怕？ 当然不可能。 真正可怕的，不正是她自己吗？ 以前一天能给李道打几百通电话，直播时间更是狂轰滥炸。不分昼夜在宿舍门口，飞机选座故意卡在成员中间……那就是她每天的日常。 而且，惠妮比其他私生还要更加偏执。 “你朋友？”李道说。 “呃……”环住腰的那条手臂收拢了一些，常达美艰难地回答，“以前认识的人。” “我是‘道可道非常道’呀。”罗惠妮从不放过刷存在感的任何机会。 然而，李道却仅仅只是颔首，一句话也没多说，就这么告辞了。 走廊里只剩下了两个女生。 常达美没有勇气请罗惠妮进自己家，罗惠妮则先一步开口：“我们就在这里聊吗？” 附近的餐厅差不多都到了打烊的时间。兜兜转转，最后她们进了一间便利店。 常达美要了叉烧包，罗惠妮请店员帮忙煮了速食年糕。 两个人在橱窗边坐下。 可是又没什么好说的了。 中途，罗惠妮接了一个电话。 她讲了几句，随即索性打开了免提。“我现在跟达达在一起呢。”又朝常达美抛了个wink，“达达，打个招呼吧。” 无需询问是谁，常达美已经听到林初已的声音。 “达达，之前小罗在你家附近的超市外面遇到我，说是来找朋友迷路了。见了好几次，才知道她的朋友就是你。”林初已的声音显得很雀跃，“她一直说要给你个惊喜，所以我才保密的。怎么样，高不高兴？” “嗯……嗯。”常达美敷衍着。 太惊喜了。 简直惊吓。 如今想来，之前在电话那头听到那个女声不就是罗惠妮吗？ 她心里暗暗想，林初已真是傻白甜。 “我就住在你们楼下的楼下。”罗惠妮笑着收回手机，锁屏，放进口袋里，“放心好了，我也只是想跟李道和谐共处而已，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你不用这么警惕。” 常达美蹙眉：“至少别连垃圾都拿走吧？” 罗惠妮轻轻掩住嘴唇，留下满是笑意的眼睛，微微有些害羞地说：“以后不会啦。” “你再这样我会报警的。” “别这么凶嘛，”她却不痛不痒，“我又没在你们家门口装针孔摄像头。” 这一句话让常达美感到毛骨悚然，没有胃口，只能把叉烧包打包起来。她们走在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座桥，不知不觉就放慢脚步。 罗惠妮靠在桥沿，微笑着往下看。今夜，漆黑的河水中看不见月亮，她却照旧往里张望着，仿佛找不到就不罢休一般。 “你不追星了吗？”她说。 常达美猜不到她想说什么，索性不予回复。 “你说我们到底算什么呢？我喜欢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喜欢，喜欢到想要世界上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他离开以后，我的世界就空空如也了。老虎变成黄油，”从以前到现在，只有她才会用这种语气念这个名字，“你讨厌我吗？” 常达美不说话。 漫长的寂静过后，罗惠妮笑得前仰后合。她笑得弯下腰去，笑得浑身颤抖，河水的波光像泪痕在脸上荡漾：“以前你说，不想掺合到李道生活里去，所以和我不一样。可是，现在不也挺开心的吗？说到底，谁会放弃这种机会呢？确实是该谢谢我吧？” 常达美岿然不动。 她一点也不愤怒，不愧疚，回头就走，不说再见。因为不想再和这个人见面。 曾经她们很投缘。 与喜不喜欢李道没关系。 但仅仅只是曾经。 一直回到家，洗漱，躺下。 好一会儿，手机震动。 常达美以为会是罗惠妮。 她们依然加着对方的好友。只是早就关闭了对对方公开朋友圈的权限。然而，当常达美支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打开手机时，看到的却是李道。 李道说：“开门。” 常达美双手颤抖，慌慌张张地回复：“家里很乱啊！” 他大约正在全神贯注等她消息，所以是秒回：“该看的都看过了。” 犹豫再三，常达美还是把门打开了。 李道穿着居家服，进来时带进一阵风，看到常达美，先是不客气地发号施令：“去穿袜子。”随即走到窗边，替她关上窗。 常达美根本没打算听，大大咧咧地坐下。还有不属于自己的工作要完成，光想想就疲惫。当学生时的无忧无虑早就烟消云散。 “你去便利店了？”李道看到她买的叉烧包，“晚上别吃啊。会积食的。” “我知道啦！”常达美说。 都是因为李道的频繁投喂，害她最近摄取了不少额外卡路里。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李道，总觉得就安心下来了。 她放松地倒在沙发上，软趴趴地叹了一口气。 “那个人是私生吧。”李道说。 “你怎么知道？” 很想遮掩，结果却完全暴露。 李道淡淡地扫了眼手机，什么都没说。 常达美说：“不过我不是喔，真的不是……” 声音渐渐弱下去，却并不是因为心虚。 为了李道，她付出了很多努力。缺失了许多生活，但与同为追星族的朋友也渐行渐远，甚至勾心斗角。 很多个夜晚与清晨，她坐在有他的广告牌下，什么都不做，仅仅只是迷惘。 真的有意义吗？ 真的快乐吗？ 她只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而已，奔波劳碌、筋疲力尽，真的值得吗？ “对不起，对不起。”常达美抬起手臂，试着让发热的额头冷却下来，她把脸埋进阴影里，“我今天有点累……” 他这时候才开口，忽然很认真地看向她。 李道说：“我知道。” 她诧异地抬头，他已经起身。 李道走过来，缓慢而平稳，像船在平静的水面上行驶，靠岸时抛出无声的锚。李道走过来，垂下脸，没什么表情，可没来由地，她还是感觉获救。 这是做梦吗？ 常达美不由得想。 鼻子开始发酸。 天花板已经维修过，不能再说是火灾后遗症作祟。常达美继续低下头，额头轻轻蹭到他的衣服。李道看清她的发旋，也是头一次发觉，女生的肩膀是这样瘦弱。 他似乎犹豫了片刻，最终的最终，还是稍微摸摸头，徒然弄乱她的长发。 “那个，”李道失去往常的游刃有余，无缘无故，好像极具退化成小男生，笨拙又死板，“我知道你……不想伤害别人。” 太温柔了，温柔到听起来悲伤的地步。 常达美一声不吭。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努力。” 拿他衣服当吸水纸的人挤出一个闷闷的“嗯”。 第22章 Chapter 24 减肥的邻居 大人的世界里,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逃避。 除了面对别无他法。 在一个工作日的傍晚，李昆回来了。 他回来时大包小包带了不少东西。 其中有给李道的礼物，是一把菜刀。李道对此的回应是：“你钱太多了吗？” 而他给常达美送的则是一顶帽子。常达美说了“谢谢”。 不在营业时间的Dinosaures里,三个人一起吃着紫薯条干,讨论最近的各项事宜。 “最近我收到一份简历来着,明明我没把自己邮箱挂出去过。”李昆说，“是一个叫罗惠妮的，来应聘侍酒师……” “不可以招她！”“别。” 另外两个人异口同声。 李昆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照办。他若有所思,忽然又说道：“小常美女，你是不是圆了点啊……” 原本还在吃薯条的常达美虎躯一震。 李道一个眼刀甩过去。 然而李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继续滔滔不绝地拿长辈派头在这抬杠挑刺：“天气凉了，不想动吧？最近是不是又加班吃饭吃得晚啊？女孩子圆一点没事啦,很可爱” “……” 叼着薯条的仓鼠停止了咀嚼。 其实,常达美有点心虚。 她最近何止是多吃了一点。 下班时间动不动就推迟，一累就想吃高碳水的食物,重油重盐和糖分都最解压了。 常达美骨架小,其实就算长点肉也完全不显得胖。 但是。 回去的路上,常达美自始至终低着头默不作声，以至于李道都受磁场影响，长久的不敢说话。 快到家门口，她才鼓起勇气，郑重地问他：“我真的胖了吗？” 李道回报给她相应的深入思考。 他说：“说实话，我没感觉。” 没想到常达美根本不领情：“你跟我差不多几天就见一面,肯定感觉不出来啦！” 女生叉腰，垂头丧气，又有点自暴自弃,小声嘀咕着：“我最近是涨秤了啦，但是有这么明显吗？。” 李道脚步轻快，路上没有其他人或车。 他一点也没放在心上：“你别理他不就好了。” “李昆叔叔见过不少美女吧。所以眼光才这么精准挑剔的。”常达美说，“我还是努力瘦回去比较好啊。” 一想到常达美想依据别人的意见改变形象，火气噌噌噌就上来了。 “你根本没胖啊。”李道说。 但已经下定决心的常达美左耳进右耳出。 她说：“你平时都做什么锻炼啊？” “也没什么，”李道想了想，说，“就早晨或者晚上跑跑步。” “跑步是有氧运动！可以诶！”常达美掏出小本本做笔记。 李道好像家门口拴着的狼狗，耳朵顿时竖起来了：“你要去跑？一个人？” “嗯嗯！” 常达美用力点头。 李道沉默了。 他一声不吭地继续走，两个人上楼，穿过楼道口。常达美在考虑要不要像其他几层楼某些防备心重邻居一样在外边装个铁门。 直到快要分开，李道才好像不经意地说：“我跟你一起吧。” “哈？！” “早晨晚上人都那么少，”李道说，“反正我也要跑的。” “啊，”常达美想了想，她倒是也不介意，“可是可以啊……不过我会很不好意思的。” “有什么要不好意思吗？” 常达美作势抱住肩膀，夸张地侧过身子，睁大眼睛说：“那还用问？减肥本来就是女孩子的私事。” 李道满脸不屑：“你又没把我当男人看” “你这人怎么这么记仇啊？！” 最后的最后，常达美还是答应让李道陪同。 她靠在他家门口，本来没打算进去的。但他不管不顾地进了厨房，她还是只能先走进去。 常达美握拳：“好想再瘦一点啊！” 李道说：“我是觉得你没必要再瘦。但运动一下也好。” “怎么退了圈还能保持身材的啊？你是人类吗李道？你这是仿生技术吧？”看着李道，常达美嫉妒得想咬手绢，她倾斜着坐到餐桌旁的椅子上，“腹肌应该是没了吧？” 只见李道走出来，用做梦的表情停顿了几秒钟，好像在回想似的。 紧接着，他低下头，左手隔着衣料按上腹部。 不过，什么都没说。 即便常达美目光紧跟着他转了好几圈，李道也没意识到，反而用“你看着我干嘛”的眼神瞪回去。 常达美说：“那个，你知道粉丝想看什么吧？” “什么？”李道面无表情，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傻。 常达美不往下说了。 露腹肌是许多男偶像都会体验的工作内容。 李道也做过。 在演唱会上。 但从他的态度看来肯定是公司要求，所以非常之敷衍，衣服一掀就结束了。有时候演唱会结束，几个李道的粉丝一起在海底捞吃饭，总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讨论：“真的好随便啊。”“没有虚荣心吧这个娃。”“拒绝卖肉，从我儿做起。” 虽然说，常达美对爱豆举铁持消极态度，不过，恰到好处的身体线条还是很吸引人的。 李道把之前烧好、放在冰箱冷藏的高汤取出来，尝味道，走来走去，翻食谱，发语音消息给李昆，忙得不亦乐乎。 常达美玩了会儿手机，准备打个招呼就回去，刚抬起头，却看到李道朝自己走过来。 他单手拿着一只长柄平锅，袖口稍稍挽起，满不在乎地说：“你是想问我还有没有腹肌吧。” 木头开窍，常达美猛地眨眼。 “嗯嗯嗯！”她重重地点头。 她那副用力过猛的样子懵懵懂懂，有点滑稽，让李道忍不住想笑。 他故意装得很严肃。 李道说：“你想看吗？” “嗯嗯嗯嗯嗯！”常达美点头点得更欢了。 形象什么的都不重要了啦！ 铁打的鸡笼流水的鸡！ 老色批就是我！我就是老色批！ 她表现得太坦诚了，总觉得没什么意思。 李道一了百了，索性挖掘恶趣味：“那你求我。” 然而，对于常达美而言，这也是小意思。她毫不犹豫就双手并拢，抑制不住微笑地说：“求求你啦！” 一个刀枪不入，另一个自讨没趣。 李道无语了片刻，懒得再说，毫无表情，公事公办地撩起衣服下摆，好像给医生检查身体，不带任何想法，展示了退役后仍旧锻炼得当的身体，随即放了下去。 “好了，你可以走了。”最后还要追加送客的台词。 常达美却陷入了深深的后悔中。 “好想拍下来啊！”她说。 “你能不能说点正常女生该说的话？”李道已经转背继续忙碌。 心满意足的常达美晃悠着到他身边，歪着身子露出牙齿微笑：“嘿嘿！” 跑步是第二天晚上开始的。 不得不说，每天上完班晚上还要做运动，对常达美这种意志不坚定的人来说真的很难。 所以大家喜欢约在一起锻炼也情有可原。 毕竟有个同伴，也就有个监督的人。 他们去附近露天的体育中心。 常达美在短跑上很有自信。 不过长跑就不行了。 没一会儿，她就累得气喘吁吁。 李道倒是百无聊赖地在周围跑来跑去，向前，又时不时掉头回来等她：“你要是累了就歇会儿。” “不行，才第一天，要开个好头。”常达美坚持说。 “要么去健身房呢？” “不要，”她很认真地回答，“我不想跟那些教练说话！就像去理发店不想被Tony老师搭话一样！” 没想到李道想了想，居然同感：“啊，我也是。” 常达美问：“你也不想跟他们说话吗？” 李道却说：“我也不想你跟不认识的男的聊太多。” “……” “……” “……对不起，”常达美不合时宜地开口，“我好像饿了。” 运动虽然短时间能消减食欲，可是一旦消耗多了，饥饿感也上涨。在李道的鄙视下，常达美最后还是没加餐。 他们步行回去，按照流程进了公寓，都着急回家拉伸洗澡睡觉，却在楼梯间遇到罗惠妮。 当然，就像追星的偶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不会真是偶然相遇一样。 罗惠妮是提前蹲守在这的。 她打招呼很有技巧，先跟常达美说“hello”，凑过来挽住的也是常达美的手臂，但同样也拉近了和李道的距离。 “我出了汗。”常达美不动声色地挣脱。 “你们去运动啦？”罗惠妮巧笑倩兮。 隐瞒她也没有意义，对于罗惠妮来说，隐私就是个笑话。 常达美决定速战速决：“嗯。天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我们先回去啦。”说着拽住李道，直截往楼上走。 到了他们住的楼层，脚步才放慢。 常达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李道看看她又看看自己被抓着的手，常达美这才松开。 她皱着眉微笑，自嘲地说：“唉，本来气氛还挺好的。” “你很讨厌她？”反而是他在问。 “她影响到了你的生活吧？”常达美说，“其实以前，也不是没有跟她们那些人聊过，但是根本沟通不了。” 她们觉得这是偶像必须忍受的事。所以不存在侵犯人权这一说。 李道什么也没说。 托运动的福，这一晚常达美睡着得很快。 一大清早，李道就用微信打了语音电话过来。 等常达美草草收拾一番去到他家，李道正在煮早餐。她打了个呵欠，慢慢吞吞走到他身后去，踮起脚尖，视线越过他肩头去看锅里是什么。 李道蓦地往后退，结果撞到常达美的下巴。 “啊！”她尖叫一声，后退两步，蹲下身去。 李道吓了一跳，先关火，然后才俯下身来，想去看她的状况：“没事吧？” 常达美的双手掩着脸，发出细微的、啜泣一样的声音。 “这么痛吗？” 李道说着，手上加重力气，飞快撬开她的手，冰凉的手贴上常达美的脸颊，能闻到青柠和茼蒿的香味。 他捧着她的脸，她抵抗不来，只能闭紧双眼。 李道狐疑：“你到底哪里受伤了？” 常达美试着睁开一只眼，有点艰难地笑了一下：“……骗你的啦。” 房间里只有微波炉转动的声音持续不停。 抽回手之前，李道推了一下常达美的额头，按得她整张脸都短暂地皱起。“傻啊你。”他说。 他给她把早餐煮好，又交代了午餐和晚餐最好不要吃什么、吃到七分饱。 常达美吃早餐途中，李道进到房间里，再出来时，已经换好出门的衣服。还是一贯的连衣帽卫衣和运动裤，等到去店里又要穿制服。 “盘子还是能刷吧？”做邻居这么久，李道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客气。 常达美点点头，又偷偷笑了两声。 这点窃笑也被抓个正着。 “你笑什么？”李道冷冰冰地问。 “没什么，”常达美说，“感觉你好像我媳妇儿喔。” 第23章 Chapter 25 爱的魔法 “吃你的饭吧。”李道一点都不留情面。 他径自出门了。 餐厅重新运营,还得趁早去购置食材和花卉。 常达美就这么被一个人丢在了李道家里。 一开始她是有点不相信的。 他竟然就这么走了？ 一点都不担心她偷他家东西吗？！ 不过，常达美环顾一周，如今钱都存在银行里,大部分人应该也不会在家放什么贵重物品。 不过他一点都不考虑她曾经是他粉丝这个身份的吗？！ 万一她偷偷翻他内裤呢？ 说起来李道穿的是什么花纹的啊…… 当然,常达美这种著名怂逼人士,也就心里嗨一嗨。 被李道信赖了的常达美感觉心里沉甸甸的。 罗惠妮是在常达美上班的时候找过来的。 说是找过来，却根本没有和她见面或说话的打算。 当时常达美才吃过午饭，没有午休时间,但还是想抽空眯一会儿。就在这个空档里,她起身去拉窗帘，偶然间看到楼下镶嵌着蕾丝花边的阳伞。 伞檐微微向上,露出一张美丽的脸来。 可是罗惠妮的出现只让常达美感到很不舒服。 等到最近的休息日时，李道通知常达美,说是在楼道里撞上了监控摄像头。 “钱我来付就行……这么做也是没办法。”他说,“要不是我，你应该也不需要这么麻烦。” 常达美有点担心：“真的不要紧吧？” “就这么点钱。”李道无所谓。 “我不是说费用,是说你本人。不会因为这个影响心情吧？”她关切地问。 看着常达美眼巴巴等他回答的表情,李道顿了顿,才闷声说道：“嗯。” “‘嗯’是什么意思？”常达美抓着不放。 “不会。”偏偏李道有这个应付的耐心。 他最近工作并不忙。 而且，酒庄向李昆发出了邀请函。 酒庄竣工，所以请李昆去做客。李昆在当地待的时间很长，这也算常见的社交。 他顺势问李道去不去。 李道最近在做酒类的功课，对这种当地私人的酒庄并不是完全没兴趣，思来想去,确认对方不会请什么别的客人后，他也答应了。 常达美有点担心。 “你真的要去吗？不怕罗惠妮跟来？”正好是夜跑时间，她累得气喘吁吁,还拼命挤出力气来追问这件事。 “要是那么在乎私生，那这辈子什么都干不了了。”李道兀自擦着酒杯，“没有足够证据不能对他们做什么，就算真能做什么，也不过是口头教育、罚款而已。” 常达美有点怨念：“总觉得放心不下啊。” “你又不是我经纪人，也不是我爸妈。”他说。 “话是这么说。我知道你是个大活人啦。”常达美不知道第多少次强调道，但她自己不知道，这恰恰显得有些欲盖弥彰，终究难摆脱粉丝心态，“不然我也去吧。” 比起不想让她去，李道更多的感到不解：“你不是没被请吗？打算怎么去？” “这你就不懂了。”常达美露出蒙娜丽莎般神秘的微笑，“总会有办法的。” 过去的过去，为了能拿到李道第一手的照片，众多站姐都是上天下地无所不能。 和许多偶像一样，曾经，猫人的成员们也对追星族有过许多疑问。 不用上班吗？不用上学吗？钱走哪里来？为什么能这么快地从上一个他们露面的地方到达下一个地方？你们到底每天怎么活的？ 是魔法吗？ 没错，是魔法。 爱的魔法。 很快，常达美就向李道展示了。 在林初已家的酒庄见面时，李道从常达美悠然自得的微笑中读到了信息。 她朝他挥挥手，李道回过头，佯装没看到。但没过一会儿，他就绕到她身后来，不经意地低头，看她杯子里喝的是什么：“你酒量好不好啊？” “我是没关系啦，”常达美轻轻笑着，“这里有个更要人担心的。” 林初已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只喝一点点。” 常达美是拜托林初已带她一起来的。 自从和常达美不再以相亲的方式见面后，林初已就不再去Dinosaures吃饭了。说实在的，这也让常达美松了一口气。毕竟要是他们去吃饭，罗惠妮万一探到消息跟过来，局面肯定会变得很尴尬。 Dinosaures严格的会员预约制也帮了不少忙，罗惠妮根本进不了餐厅门，也就打扰不到李道。 其实有好几次，李道都能在餐厅外的花园里、公寓的楼梯间和其他地方遇到罗惠妮。 然而，他还是没想起任何关于这个人的事。 毕竟，遇到私生时，心里只会感到厌烦而已。 就算有记忆，也只不过对这件事感到不快，就像人会因出门踩到脏东西不高兴一样，没有谁会因此去憎恨那个脏东西。 他不记得她。 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被常达美问起“有没有被骚扰”的时候，李道还是什么都没透露， 他不想让她再多担心了。 最近，常达美身为粉丝的自我意识似乎又凭空上涨许多。事实上，李道不喜欢这样。 他去认认真真品酒了。 常达美还叮嘱说：“别喝醉了！”紧接着就被他反驳：“品酒不会喝的啊。” 林初已笑眯眯的，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醉了，不过至少说话还不会大舌头：“你们关系好好啊！感觉也很般配！” 常达美吓了一跳，不自觉发出奇怪的声音：“你别拿我开玩笑啦，虽然我会很高兴哈哈哈，不过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啦。” “是吗？”林初已显得很意外，“但是你们应该相互喜欢吧？” “怎么说呢……我觉得不算。” 常达美一直在刻意回避自己拒绝了李道这件事。 说到底，退役爱豆不会真的喜欢前职粉丝吧。 她是这么觉得的。 万一喜欢，感觉会很奇怪。 当时就只是心血来潮吧，估计他早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受欢迎的人是不会在异性交往上多下功夫的。 而且，常达美扪心自问，她真的没有什么值得李道喜欢的地方。 假如他只是因为离开偶像业界后太久没遇到对自己如此热忱的人，那么这份喜欢也未免太廉价。毕竟她只不过拿出随便哪个站姐都有的态度罢了。 兜兜转转，李道不知不觉又进入常达美的视线范围内。 她不否认自己总习惯在找李道。 这几乎已经称得上是本能。 今晚本该是个和平的夜晚，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然而，常达美还是疏忽了。 她没想到同事会在这里出现。 主动撮合她和林初已相亲的那位同事似乎是林初已远房的姨妈，今天竟然也到场了。而常达美一开始根本没注意到她，和林初已聊了好一阵，才发现对方。 “好巧好巧！”面对热情的问候，常达美只能一边深呼吸一边强打起精神微笑。 放假时遇到同事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有点过于热心、很爱插手别人生活的那种同事。 常达美脾气好，但这不意味着她迟钝。 同事比她岁数大挺多，有时候用资历压她，有时候用年纪压她。常达美都差不多习惯了。生活不是爽文，总不能看谁不顺眼就杀了谁。 有时候，其实大部分人都不是真的怀有恶意。 “你怎么就看不上我们初已呢！”同事是个大嗓门，登时就抱怨起来，“他有哪里不够好的吗？从小就听话，妈妈在他七岁那年过世了，但是他也都认认真真、踏踏实实。” 比常达美更不好意思的是林初已。 他也苦于亲戚过度热心很久，不过都是成年人，哪能直接驳人家面子，更何况他们也是好意。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他跟常达美道歉。 “没事啦。”常达美也清楚错不在他。 他又去跟长辈解释：“我和达美本来也是想着交朋友才一起吃饭的啊。” “我知道了，”女人又唠唠叨叨，“小常，是不是那段时间初已太忙怠慢你所以你生气了？哎呀，早说嘛！你真的错怪他了！他真的是去忙公司的事了！” “……”常达美几乎都想放弃辩解了。 自始至终，在与人交谈的间隙里，李道时不时就会看向他们这边。 总算走过来的时候，常达美还在赔着笑脸聆听前辈的教诲。 “反正你也还没找对象不是吗？”同事说，“还是自己要多上心啊！万一嫁不出去呢？” 常达美下意识往林初已身边缩过去，林初已也再后退，两个年轻人瑟瑟发抖，好像兔子之类弱势的小动物。 假如这个比喻被允许使用的话，那么，李道就是更凶狠的恶犬了。 他先扶上常达美的肩头，从两个人中间把他们隔开。 李道说：“不会有那种事。我现在在追她。” 突如其来地出现，透着与外貌不符合的沉稳表情。 好看的人容易让人觉得轻佻，但李道却不是。 他看了一眼常达美，又好像根本不在乎她怎么看他一样，径自说下去：“所以多谢，不劳您费心了。” 说实在话，这样不客气，用再多谦辞也没用。 然而长得好看能当饭吃。对方刚看过来，发飙的话涌到嘴边，却生生被堵塞回去：“呃，啊。是这样啊！但是你别误会了，主要是我想着初已让小常白白等了好几个礼拜，还是得补偿一下……” “几周而已，”李道打断她，没什么表情地把常达美往自己身边拉。他说，“她等了我六年。” “……” 万籁俱寂。 仿佛想到什么，他从容而不失疏离感地笑了一下：“还是先让我补偿吧。” 第24章 Chapter 26 中老年的联欢会 李道是不是吃错药了。 这是常达美内心最为直击的想法。 不过至少,他这一下算是一劳永逸，估计接下来在单位的日子里，同事都不会再给她介绍什么对象了。 那天酒没把常达美喝醉,李道这突如其来的一通操作倒是把她给整得晕晕乎乎。 结束以后,李昆开车回去。 常达美和李道要夜跑,索性步行。 走在回去的路上，她把他拉到一边，颇有些紧张兮兮地诘难他：“下次你就别这么委屈自己了！说什么啊！就算是以前营业也不至于这么不要脸吧！” 虽然被骂了“不要脸”,但李道也还是选择性只听一部分内容：“我怎么想的就怎么说而已。” “……”常达美一下说不出话来。 最可恨的是李道撂下这句话就不吭声了。 她思来想去,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常达美鼓起勇气，终于开口：“你要是想玩我,我觉得你还是放弃吧。” 正在考虑明天吃什么的李道顿时倾斜视线：“什么？” “我是喜欢你，想帮到你,但是我没有失去我自己,我没打算没有底线地为你付出……”常达美义正辞严地说道，“你要是觉得无聊了,觉得只是单纯想找个女孩子玩玩了……麻麻麻烦你不不不要选我！” 说到最后几句,她已经开始结巴了。不知道是夜风太冷,还是给自己的被害妄想给气的。 一句不知道哪部肥皂剧里的台词浮现在脑海，她想都没想就吐出来：“别来玷污我的爱！” 说完她掉头就跑。 不过几秒钟就不见踪影。 留下李道一个人站在原地。 他很困惑，很不解，对事情是怎么演变成他要玷污常达美的爱的感到一无所知。 反省一下，从练习生到出道后的工作生涯，李道从没觉得自己有过什么过火的举动。 他父母算是高级知识分子,家里亲戚也都很靠谱。就拿他做偶像却又中途退役这件事来说，家里长辈们也基本没有持反对意见的，背后议论就更不可能了,都觉得孩子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是最可贵的。 出人头地，有钱有势算不上什么。 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才重要。 李道是在这样的教育下长大的。 看着常达美扬长而去，他并没有再追。 回去路上买了东西，又用手机看了看国外美食相关的电子杂志，慢慢步行回家。一直到打开微信，他看到常达美发了一条她和林初已合影的朋友圈。 这时候，怒火才渐渐从心脏的缝隙里渗透出来。 李道自言自语道：“谁他妈玩你啊。” 他走到公寓门口，已经是十一点钟了，大部分人都准备开始休息。 正要掏出门禁卡，却有黑影率先一步，轻轻一声响，就将门推开。 看到她时，李道的表情没有改变，也没打算走。 罗惠妮是很乐意和他继续僵持的。 她微笑着，好像绝不会感到尴尬或羞耻，更别提罪恶感。即便主动上前搭话被甩脸子，对她来说也都是家常便饭，根本不足为惧。 过去在公司时，他们接受过老师的培训。对这类人表达态度是绝对的禁区。尤其要注意的是，就连厌恶都不能太过火，容易被她们当成自己是特别的的依据。 李道面无表情，低头打了个电话给物业。值班的保安立刻出来，虽然并没有实际需要他做的事，但第三个人在场总归好很多。 自始至终，他一个字都没对她说。 回去后的几天，李道因为复工而请假夜跑。 常达美非常高兴。 她本来就不喜欢运动，不过节食和运动几天，体重已经有所下降。虽然知道估计甩掉的都是水分一类的重量，但人嘛，难免有点惰性。 尽管李道有叮嘱“我不在你也别放松”，但怎么可能不放松呢？！ 就差手持彩练当空舞了。 每天不用锻炼，只需要开开心心吃吃喝喝，对比之前那段时间简直是天堂。 然而，好景不长，宛如晴天霹雳一般，达女士打电话来了。 电话里，妈妈哭哭啼啼，娇滴滴的声音越发显得可怜：“不好了，不好了。达达，你爸爸他” 而且说到一半，电话就突然挂断了。 常达美只觉得手脚顿时变得冰凉。 来不及跟人和人打招呼，她匆匆忙忙请了假，赶紧回家。 一路上，常达美都心急如焚。 爸爸到底怎么了？妈妈怎么会慌成那样？年纪大了本来身体就容易出问题…… 进入医院的过程中，她反复拨打着爸爸妈妈的电话。但爸爸的一直占线，妈妈的则是关机。直到护士带着她来到普通住院部，这种忧虑才稍微减轻一点点，但也并没有消失。 刚推开病房门，迎面而来的是一阵堪比老年歌友会的欢声笑语。 常达美看到自己的爸爸、妈妈、姑姑、姑父、姨妈等等一干人正在其乐融融。 常达美眼睛红红，站在门口，与其余人对比像个傻逼。 “你们这是……” 她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妈妈正在被姑姑的一个笑话逗得前仰后合，极具特色的音色非常之出众。爸爸刚煲完一个电话粥，笑着拉她过去：“达达，你也回来啦！要不要爸爸给你削个苹果？” 当初她辞职回家，就是因为爸爸伤到了脚。妈妈当时天天赶着去上班，没空照顾伤患。 结果，偷吃女儿冰淇淋的老常同志伤没好全。 而且，他还在公司举办的袖珍运动会上参加立定跳远，不幸跌了一跤。 旧伤复发。 “爸爸你怎么老占线？”常达美问，“在跟谁打电话？” “还不是你姨父。他店里有事来不了。就只能打电话啦。”姨妈说。 看店期间一直打电话也不好吧？！ 常达美腹诽。 “那妈妈呢？手机怎么没电了？”她说 妈妈很阳光明媚地一笑：“因为一直在玩温州麻将，所以没电了。” “……” 那也是没什么好说的。 回都回来了，常达美索性留下帮忙看护爸爸。 夕阳□□友会收场以后，常达美打扫了房间，趁着医生有空咨询了一下情况，之后先回家收拾衣服，再到医院把妈妈替下来。 女生身材不算很高大，假如不打扮，被误以为是中学生也不奇怪。但是，她还是轻轻松松三下五除二就把东西收拾好，确认了病历，把点滴速率到服药的情况一鼓作气全弄好，最后又以飞快的速度到地下食堂给爸爸买了晚餐。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太顺畅，太熟练，以至于隔壁病床的老奶奶都忍不住夸她能干：“要是我孙子有你这么孝顺就好了。” 常达美则只傻乎乎地笑了一下，转背帮爸爸泡米粉去了。 从小，常达美就不是最聪明的那个。 她认为自己唯一的优点就是行动力强。 一旦有了目标，给出任务，她就会立刻去办，用最高的效率，最快的路径。这已经成了一种生活模式。 正值爸爸去检查，常达美打开手机，闲得无聊，索性找好日子聊天。 常达美问：“最近有啥料没有？” 好日子：“J3要推的女团里的练习生以前是太妹？” 常达美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过去：“姐，这算料吗？偶像里社会姐少见吗？” 好日子：“OK，当我没讲。” 好日子：“我过两天来看你行吗？” 病房门忽然被敲了敲，常达美吓了一跳，手机从手掌间滑落，好不容易用腿夹住，匆匆忙忙起身，她看到李道从病房门口进来。戴口罩这件事在医院不显眼，显眼的是他这个人。 她几乎以为病房门突然被换成了哆啦A梦的任意门，而李道正是拿错道具才来到这里的。 常达美说：“你怎么？” “我没追私，”李道用了个有点微妙却很贴切的形容，他说，“你妈妈告诉我的。” 爸爸还没回来，常达美有点手足无措，坐下好像太自然了，站着又拘谨，只能退到墙边，对李道说：“你、你先进来。店里怎么办？” “就那样了。”李道说，“我买了花来，令尊……” “去检查了。”常达美吞吞吐吐的。 他上下看了她几眼，从包里翻出另一个纸盒，也递过去。这次不是慰问品。 “路上买的章鱼烧。”他说着，不经意地问，“是不是瘦了？” “瘦了就好了。”她笑起来，把李道拉到座位边坐下，“那个，你要不要吃香蕉？”说着就弯下腰去翻行李。 隔壁床的老太太比她动作快得多，已经翻出荞麦饼干，向李道招手。 面对长辈，李道把口罩脱掉，认认真真说了“谢谢”。 “那个检查很久的，”老太太看了看李道，又看看常达美，很善良地说，“你们俩去院子里走走呗。” “没事的。”李道说着。 常达美却猛地起立，连带着把李道也拽起来：“我们去走走！” 她像老妈子一样催促着李道把口罩戴上，然后拉着他出去了。李道已经习惯了常达美动不动的一惊一乍，所以很适应，甚至走的时候还轻飘飘地跟老太太打了招呼。 常达美推着李道出去，一边走出建筑一边抱怨个不停：“你这也来得太突然了！” 他却任由她推着往前走，若有若无地笑道：“不就是学你吗？” “啊？”她发出单音节的疑问句。 李道忽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背对着并不算多么近的距离，可一旦面对面，这样的亲密就难免给人威压。 他比她高许多，这时候垂下眼睛，好像在看她衣服上的线头。 李道说：“你担心我只是想玩玩吧？” 原本几次都只是迂回的话突然被挑明，常达美霍地犹豫，她说：“……哦！是啊！” “所以你怎么对我的，我就怎么对你。这不算玩了吧？”他说。 表情没有一星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常达美被吓到了，“这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啊。” 他抬眼，忍耐到了极限，伸手去捉她衣服的线头。 常达美想躲开的，可是关节好像退化了，根本动弹不得。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李道的眼里只剩下自己。 跟李道在一起的时候，对眼睛很善良，但对心脏不友好。 他还在往下说：“哪里听不懂？‘我喜欢你’，这句听得懂吗？” 心脏好像被扼住了似的。 常达美艰难地说：“大概？” “那，‘我想像追星一样追你’，”李道抬眼，“这句呢？” 被握住的心脏压扁了，挤破了，流出桃汁口味的冰镇碳酸饮料来。 “听、听不懂啊。”常达美战战兢兢地望着他，眼睛里都是惊恐，“要么……你给我实际操作一下？” 第25章 Chapter 27 学校的同学 甜丝丝的味道泛滥成灾,人与人之间的气氛也粘着起来。 去接爸爸的时候，常达美和李道恰好遇到妈妈。 “哇啊哦！”常达美的妈妈双手合掌，很少女地感叹说,“帅哥你来啦！” 说实在的,之前李道不是没有好奇过,常达美的爸爸是个怎样的人。 家里的妻子和女儿都可爱得像来自迪士尼公主电影，那爸爸大概也该是个王子风范的高贵男人吧。 他提前摘下了口罩。 只见一名拄着拐杖的男性走出来，相貌比实际年龄显得更加年轻。气宇轩昂、英姿飒爽,看到常达美身边的李道时,他猛地愣了一下。 李道正打算说点什么，常达美的爸爸却先一步开了口。 常达美的爸爸握紧拳,眼睛闪闪发亮地感慨道：“这也太帅了” 李道：“？” “对吧！”常达美的妈妈兴高采烈地揽住李道，摆出展示挖到的金子的姿态炫耀,“我说了吧！本人比照片还帅！” “真的好帅啊！”常达美的爸爸连连点头赞同。 还是常达美拉过李道,把他护到身后，面无表情地控诉自家爸爸妈妈：“这里是医院,你们小声点不行吗？” 他们安顿好爸爸,妈妈这就推着要带李道和常达美回家休息。 “那爸爸怎么办？”常达美说。 “是啊！那我怎么办！”常达美的爸爸也态度坚决地问道。 常达美妈妈用娃娃音郑重其事地回答：“没事的,你爸爸一个人就可以了！他只是受了一点小伤而已！总要学着自己飞翔！” 说着就断然推着女儿和女儿的偶像离开病房，任由常达美的爸爸独自在病房里孤独寂寞冷地看《传闻中的陈芊芊》。 妈妈显然因李道的来到心情很好。 路上，她还专门去买了蛋糕。 达女士哼着歌问：“阿道你带了换洗衣服吗？” “带了一件……但是离开公司之后就没有住的地方了。”李道在常达美的长辈面前乖顺得不行，李昆看了肯定会流泪。 “你打算过夜吗？！”常达美很惊讶。 “就住我们家吧！”妈妈又说，“正好跟达达一起回去。” 常达美的妈妈可以说是不容分说地将李道带回了家。 进门前，常达美始终处于一种不能接受现实的震惊状态中。 直到被妈妈说“你去达达房间看看吗”,她才受到求生欲促使，愤而起身，甩下一句“等我五分钟”,卷起一阵风，飞快进到卧室反锁上门，然后开始整理。 其实，常达美的房间并不脏。 但是，里面全都是李道。 被看到的话会社会性死亡。 常达美先把地上的专辑全塞进衣柜，然后再把桌上挂的夹的摆的李道的周边全收起来这个过程听起来很简单，但其实很艰难。 因为对常达美来说，有很多周边都质量差得要死，偏偏还是限量，买到手费钱又费力，拿到时也怀疑人生怀疑J3又为了省钱找了小作坊，但能怎么办呢，爱豆在人手里呢……总而言之，周边很容易坏，她既要追求速度，又不想弄坏东西。 等到终于收拾好，她已经在这降温的季节里出了一身汗。 常达美心满意足地打开门，露出自带圣光的贤者微笑：“好啦！” “……”李道站在门口，目光却越过她。 常达美回过头。 床头有张周围贴满爱心贴纸的李道的海报。 她又把门关上了。 再开门已经是几分钟后，常达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再一次说出刚刚讲过一次的台词：“好啦！” 李道说：“刚刚那张是第一年入会的赠品吧。” 常达美强忍住屈辱的泪水：“你别说了……嗯，是的。” “那时候我好土。” “哪有！都是cody的锅！还是很帅很帅好伐！” 李道本来不好意思进常达美房间的门，但常达美不想浪费自己收拾一番的功夫，硬是热情相邀。 他就进去了。 墙壁和桌上有很多粘贴过的痕迹，架子上的灰尘也显示出之前摆过挺多东西。 但顾及常达美的面子，李道只好当作没看到。 他坐到她桌边的椅子上。 常达美则坐到床上，满脸快哭了的样子。 被问起时，她是这么回答的：“啊，怎么说呢。太感动了。” “什么……”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是真的！”常达美说。 “……” “你可以陪我对着我的电脑屏幕磕个头给菩萨还愿吗？” 吃过晚饭，趁着天黑，李道和常达美索性下楼散步。 “总感觉好久没回来了……”走在熟悉的路上，常达美才轻轻感叹说。 那时候她还是高中生，在朋友间努力融入大家，日复一日。遇到李道的时候，她从没想到过会有这么完美的男性，他的外貌能够满足少女心中所有的幻想，套入任何角色都能自然而然产生罗曼蒂克的故事。 虽然他还没出道，但已经成为了她的偶像。 白天被人取笑了声音也好，搞砸了考试也罢，只要想到等会儿能见到他，心情就会好起来。 走读制的高中校园一片漆黑。 隔着围栏，常达美朝里面张望着：“以前我们都直接爬进去的。” “爬进去？怎么做？”他忽然来了兴趣，“这样吗？” “对对对！”常达美才附和，转眼之间，李道就翻到了另一侧。于是她也一了百了，抓住栏杆翻过去。 站到顶端，晚上光线太暗，她看不到地面在哪。 李道就是这时候伸出手来。 常达美怔了一下。 她苦笑：“被抓到的话，会不会出现‘猫人前成员夜闯高等中学’这种新闻啊。” 却在夜色中看见他转瞬即逝的笑：“所以快点，别让我被抓到。” 她试探着把手伸过去。 那是接触得到的手心。 李道的手好像和别人的手没什么两样，可常达美还是没什么实感。他的手怎么就和她的手握在一起了呢？好奇怪，好奇怪。常达美恍恍惚惚地跟着李道往前走，他说的话也完全没听到，只一个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在产品里看到的李道是平面的。 在狗行程中看到的李道是3D投影的。 Fanservice的他也显得那么短暂，就像科学课上的化学试剂，她只能捧在手里观赏一会儿，马上就要传递给下一个同学。 原来李道也是人啊。 这么想着，她已经不自觉喃喃出声：“你也是人啊。” 他们正在塑胶操场上散步，李道倏然回过头。他看了她许久，才冷不防地回答：“不然我是鬼吗？” “有可能啊，”常达美也讲灵异故事，“没准都是橙光游戏呢。” “橙光游戏是什么？” 常达美快速跑了几步，笑嘻嘻地说：“感觉我们现在就像高中同学一样！” 他难得一见的放松：“常达美同学，放学后能不能跟我一起回家？” 她同样惬意地大笑，小跳着得寸进尺：“刚刚班草也问过我诶！让我考虑一下！” “班草不是我吗？” “你又不跟我同班！”她推了一下他。 李道慢慢后退着，夜色中似乎也微笑：“要是我们真的是同学就好了。” 上高中时，他已经成为了练习生。早晨比同龄人都更早起，晚上比同龄人更晚睡。不是为了玩，只是除了学习外还要为出道做准备。 同期的练习生都是竞争对手，有时候就连后辈也不一定。他们提前进入成人社会，将自己训练成便于包装和贩卖的商品。 常达美望着他，她曾经无数次见到他结束练习后麻木的表情。 她朝他伸出手。 其实不是要抓住什么，也没想触摸什么。 可李道再一次握住她。 他用手心温暖她的指尖。 离开校园，走在行人零零星星的街道。他牵着她，她却用另一只手去压他的帽檐。 晚上李道住的客房。 常达美很不好意思地给他换了新被子，然后抱着手臂在门□□代：“有什么事你再找我。” “嗯。”李道刚吹了头发，正在窗边拉窗帘。 恰好常达美妈妈洗完澡从门外经过，穿的还是猫人以前的周边T恤。 不得不说，常达美这时候才感觉到，李道简直就是她家的第四名成员。不知不觉，他已经渗透了她家的方方面面。 而现在，本人终于亲自来渗透了。 隔天，连带着爸爸的饭都是李道做的。 常老爸边吃边感动地背广告台词：“姐，遇到新东方厨师就” 话没说完就被常达美的无情铁手捂住嘴，冷酷地斥责：“我是你闺女，不是你姐。” “你们是不是今天回去啊？”常达美的妈妈问。 “我朋友过来了，可能先去跟她吃个饭吧。”常达美问李道，“是顾柏舟的站姐，你敢去吗？” 李道反问：“有什么不敢的？” 其实，常达美只是随口一问。 不过，李道要去，她也没什么好反对的。 毕竟之前她也跟好日子摊过牌了。虽然说常达美完全忽略了好日子没相信过这件事。 最近，好日子刚帮自己爱豆、也就是李道的前队友摆平了不小的风波。 顾柏舟和好日子是互有对方联系方式的。 私联在饭圈道德上当然是不对的。 但不得不说，这也不是什么少见现象。 尤其像Agoodday这样肯花钱的贵妇。 顾柏舟的一些小打小闹，大多都瞒不过站姐和私生。但他好死不死，被其中一任前女友发文报复了。 而且，对方手上似乎还有他比较私密的生活照。 照片是公司出钱摆平的，文章也被删了。 但粉丝的心散了就很难再聚拢。 顾柏舟经纪人联系了好几个站姐，至少都拜托了大家别这时候脱粉。 好日子不高兴归不高兴，没想到顾柏舟本人也来找她，最后还是给大吧提供照片，一起合作，发了带节奏的博文，增加转发，至少稳住大部分人，确保以后被黑时有澄清可发。 心情实在说不上好。 她决定先缺席几天的行程，几天不出图，给顾柏舟表明一下态度好日子知道顾柏舟有翻站子的习惯。 于是，就在这个自己给自己放的假里，她来找常达美玩。 这一次，她们直接约在KTV。 好日子是先到的。 打开点歌曲目，挑来挑去，最适合点的还是猫人的歌。 她拿起手机随便翻着聊天记录，心里倒是对常达美最近的状况有点担忧。老虎变成黄油当初说好的出坑，结果这段时间怎么越陷越深了？ 猫人的曲目正放到激烈的副歌部分，她也抬头，几乎形成条件反射地喊起应援词。 门被推开了。 听到歌曲播放的部分，常达美两眼发光，反常的是，今天，她并没有急着加入。 她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第26章 Chapter 28 生病的独角兽 好日子正在热唱猫人金曲串烧途中,常达美进来了。 李道也进来了。 画面僵硬了。 假如不是音乐继续在流淌，那么这个场景估计会让人以为是时间定格。 好日子伸出食指，先指着李道,然后指向常达美,之后又指着李道。 最后她说：“李道？” “嗯,”常达美客气地介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遇到了李道。” 尽管好日子没少见过偶像本人，也不是李道的粉,但不得不说,像这种情况实在是闻所未闻。 但是好日子的反应也很快。 她立刻给李道塞了麦克风。 并且情绪激动地撺掇道：“快！快一起来唱啊！” 李道拿到麦克风，但并没有真的配合她唱歌。 以前唱得都快吐了。 最后是常达美看不下去,夺过麦克风，开始像以前一样和好日子上演不唱歌只唱应援词的卡拉OK表演。 李道坐在旁边,两手空空也不太好,索性拿起手铃，边摇边听她们俩唱他组合的歌。 有点诡异啊。 等到唱到一半,常达美还若无其事地联系店员点海鲜炒饭和土豆比萨吃。 李道指尝了味道,像以前一样评价：“不好吃啊。” “他这个人,就这性格。目前还是有些私生盯着。”常达美跟好日子说，“麻烦你什么都别往外讲。” 好日子满口塞着吃的，含含糊糊地说：“是道可道吧？” “你怎么知道的？” “她大号都作妖好几次了。”好日子翻出微博帐号来，递给他们看，“闭站了还有事没事出来跳，没问题吧这人。” 李道退团退社,他的站子基本都标了close。 然而，道可道非常道却在这段时间接连发了好多条博文。 内容类似于田馥甄的歌词“离别了才觉得刻骨铭心”和“你总是有办法轻易做到一个远远的微笑就掀起汹涌波涛”。 掀起了汹涌波涛没有不知道，只知道一部分李道粉丝是被搅得一团乱了。 李道本人对此一无所知。 说脱饭就真脱饭了的老虎变成黄油也一无所知。 中场休息,女洗手间里，常达美在洗手，好日子走到她身后，忽然之间感叹：“你这也运气太好了吧。他到底现在为什么在那低调地待着啊？” “我也不懂啊。”常达美在擦手。 “好像山口百惠啊。”好日子很实在地说，“他真的放弃演艺事业了吗？明明那么好赚钱。明明有很顺的路可以走。” 馨慧朝林初已跑过去，林初已低下头，抱着她转了两圈，随即放下说：“今天初已哥哥有事要办，可以请馨慧去自己玩吗？” “可是我很久没见到初已哥哥了呀！”馨慧瘪着嘴，露出要哭了的表情。 “对不起啦。”林初已摸摸她的头。 最后，馨慧还是回去了。 林初已站在原地，掏出手机，刚看了一眼时间，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冷的鼻音。 他没有回过头。 只是自然而然地，在嘴角挂上笑意。 “你每周这个时候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事，只是单纯不想陪弱智儿玩吧？”罗惠妮满脸冷漠地说。 林初已看着她，为难地微笑着，说：“不要这么说馨慧。” “假惺惺。”罗惠妮说，“假如是李道，他就不会这么虚伪” 林初已什么都没说。 虽然自称是常达美的朋友，但是，朋友之间，性情似乎又大为不同。 然而，他确实是不擅长跟小孩子打交道。 馨慧不是小孩子，却是孩子心性。都是一样的。 不擅长，所以才选择避开。 他什么也没再说就走掉。 买过东西，罗惠妮回到公寓里。 虽然说最近不能轻举妄动，但光是能呼吸同一栋楼的空气，就足够她幸福到不行了。 自从确定她搬进来以后，李道就把收货地址全部改到了Dinosaures。尽管罗惠妮其实没有偷他快递的打算，至多也就是拆开看看是什么，然后再封上罢了。 李道不在，罗惠妮也没有守在公寓的意义。 她索性把阵地换到法国餐厅去。 之前预约了好几次，全都没有被接受。 就算再怎么努力搭线，也会被排除掉。 罗惠妮暗地里说了李昆好几次“狗崽子”。 要不是他是李道的叔叔，怕关系坏了影响以后来往，她早就过去破口大骂了。 但是，前门看得很紧，她最近找到了后门。 后厨房的门装了摄像头，可是，大概人手不足是一部分原因，没有人会长时间盯着监控看。所以，只要没造成什么损失，一般都不会被发现。 罗惠妮靠近后厨。 最近请了临时工来处理食材和招待，所以能听到一些陌生人的声响。 她百无聊赖地点了一支烟，一边抽烟一边玩手机。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她站起身来，躲进阴影里。 来的人是李昆。 他在打电话。 这名厨师几乎没有任何不适合这个职业的陋习。他真心热爱法国菜，也有绝佳的天赋，但似乎并不愿意将自己的人生全部献给它。 李昆说的是法语。 在漫长的追星历史中，罗惠妮学过不少语言。然而拥有听译水平的也就只有英语和勉勉强强的韩语而已。 法语只懂皮毛。 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大约几分钟过去，李昆挂断电话，抱怨了一句“哪个臭小子在这抽烟了”转身离开。 安静良久，罗惠妮才从阴影里走出来。 她低头，将手机的录音关掉，情绪晦暗不明地看向后厨门上方的监控摄像头。 常达美和好日子唱最新猫人单曲时，李道在摇手铃鼓。 常达美和好日子唱猫人的出道曲时，李道还在摇手铃鼓。 他一连摇了三十多首歌的手铃。 到最后，李道都忍不住摔了手铃鼓抱怨：“你们有完没完了？！” 好日子冷漠无情地反驳：“啊，门面的里人格真是糟糕啊！虽然以前我也没对你抱有多少期望就是了” “什么叫对我没抱多少期望？” “你们高岭之花都这狗脾气。”好日子没好气地大嚼特嚼比萨。 “狗脾气也要有资本狗好吧！”常达美立刻护主心切，“我渴了，你们要什么喝的吗？我一起去拿。” 李道面无表情：“能不能别在我面前讨这种事……你要喝什么？我去帮你拿。” 常达美一时间太激动，不由得发热，所以伸手扇了扇风：“李道本来就是最好的啊！” 下一秒，李道已经起身，去调空调。 好日子将一切收入眼底，咽下比萨问：“你们俩？在好吗？” 李道默不作声，只安安静静给常达美倒了一杯喝的。 “呃呃呃呃呃，”常达美说，“没有啦！” 好日子又埋头吃了一会儿。 她忽然起身，以大梦初醒的派头问：“我想起来了！你被老虎变成黄油拒绝了对吧？！” 常达美尴尬到险些噎住。 她扶着桌子咳嗽，一只手贴到背上，很轻地拍打着。 李道正盯着屏幕里很久以前成员的脸看，头也不回，唯独手在慢慢拍着常达美的背。 他堂而皇之地承认了：“嗯。” 这一天的聚会结束在好日子的惊天嘲笑中。 回去的路上，常达美就开始不舒服了。 应该是因为李道把温度调得太低了。 常达美边拉紧李道的外套边打喷嚏。感冒这种事本来就很难避免。头痛得要命，身体也感觉发冷。 “都是你的错！”最后的最后，在车上，常达美还是说。 与其说这是诘难，不如说更像撒娇。至少，从语气和神态上来看就是。 真的很难想象常达美对谁真的生气会是什么样。 李道有点心虚，别过头去，嘴上倒是没饶人：“你是大人了吧？自己要对自己负责啊。” 她被震得没办法安稳休息。靠在车窗上，震荡得更厉害；靠住椅背，又感觉脖子不舒服，折腾来折腾去，实在是不好受。 正纠结着，一只手覆上她头顶。 李道把她按到自己肩膀上，目不斜视地说：“睡吧。” 常达美转动眼睛，有点惊慌，但却不由自主安下心来。 她用外套盖住眼睛以下的地方。 等回到家，常达美先喝水送服了感冒药和退烧药，随即立刻倒在床上，嘟囔着说：“你先回去吧。” 她以为会听到关门声。 没想到左等右等，只感觉头顶猛地被蒙上一床被褥。 “你明天不上班了吧？”水槽里吭哧响，他似乎在洗手。 常达美从被窝里探出一张白白嫩嫩的脸来，她半睁着眼说：“不行。假只请到了今天。” “那你早点睡吧。”他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 李道似乎在她身边坐下了。 他用湿毛巾给她擦了擦脸，之后出去，到楼下超市买了些清淡的吃的回来。因为不熟悉常达美家的钥匙，所以还辨别了好一会儿。煮好粥，快速做了点布丁放进冰箱。看到常达美那剽悍的睡姿，又给她把被子压严实了些。 药物作用下，常达美只觉得晕晕乎乎的，快被睡意吞没。 睡得意识模模糊糊，一只手伸了上来。与额头的滚烫不同，冰冰凉凉的温度很舒服。原本只是探了探额头的，但常达美却把脸颊贴过去。 她抱住他的手，不自觉地蹭来蹭去。 李道想抽回去，却被牢牢握紧。 “我要回去了。”他低声说。 常达美却嘀嘀咕咕地说：“那你回去啊。” 李道似乎笑了一声，另一只手拨开她被汗湿的鬓角：“你这样我回不去啊。” 已经是黄昏，天也渐渐阴了下来。窗外的光昏暗地游进窗户，像一头巨大的鲸鱼，安静而无法阻挡。 李道坐在常达美床边，一声不响地伸出手，任由她抱在怀里。良久，他看着窗外，原以为不会再听到回音。 她却说：“你不能不回去吗？” 他低下头，常达美闭着眼，脸是独角兽一样的白色。显而易见，她还睡着。不知道是不是梦话。 有一瞬间，李道很想亲吻独角兽。 他故意问：“我能回哪去啊。” 常达美不睁眼，就这么径自说：“谁知道你啊。回去当偶像呗。” “合约都结束了……” “那也不一定吧？”常达美睁开眼睛，喉咙很疼，头也好痛，“快说你不走。” 李道感到好笑：“我不走。” 她还不罢休，支起身来，坚决地伸出手：“跟我拉钩，不允许走。” 他捉住她的手，塞回被褥里去。李道低下头，不动声色地靠近。隐隐约约能闻到常达美身上衣物清新剂的味道。 常达美没做任何心理准备，就这么痴痴地看着李道俯身。他一动不动，好像在等待什么。她艰难地吞咽，目光闪烁，突然心血来潮般开口：“我不会闭眼睛的。” 他却盖住她眼睛，没有吻她，只是说“晚安”。 第27章 Chapter 29 意义重大的恋爱 早餐是温过的小米粥和水果沙拉。 吃过以后,又带了李道做的布丁去上班。常达美已经退烧了，李道去餐厅和自家主厨会合。两个人走到门口，就像普通的邻居一样,随便地打了招呼。 “我走啦。”常达美说。 “晚上有空吗？”李道把包斜挎好,又系好鞋带,准备跑步去店里。 常达美停顿了一下，才有点期待地回答：“怎么了嘛？” “我请你吃饭。”如她所料的话被说出口，李道说,“最近有我很想端的菜。” 林初已到常达美单位来办事,她刚好下楼，遇到他时也有空。两个人顺势聊了几句。 常达美说：“回去的时候要小心啊,最近好像在修路。” 林初已微笑着摆摆手：“谢谢你。” 然而，道别的话也说了,常达美却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林初已就开口说了：“不好意思啊,我家里人都是那种只关心自己的性格，所以有点影响到你了吧。真是对不起。” 想到这几天自己被同事甩的脸子,常达美不以为意地笑笑：“没有啦！而且说什么你家人,你就不是这样的啊！” 林初已愣了一下。 他笑意加深,转过身离开。 常达美也微笑着目送他上车。 上车前，林初已还回过头朝她挥了挥手。 回到办公间，常达美发现有几个年轻的同事正围在一起。正疑惑是发生了什么，一过去才发觉，她们居然把她放在桌上的布丁拿出来吃了。 一个年纪小些的同事微笑着说：“是小常的话，应该不会介意吧？” “不好意思啦,”另一个同期进单位的同事说，“看起来实在是太好吃了。味道也真的很好。” 常达美向来都很平易近人、不拘小节，脾气很好,正因如此，所以人际关系也一直很好。 大家都认为她好相处。 其实以前，常达美的千层香草被爸爸擅自从冰箱里翻出来吃掉时，她也不是一点不满都没有。 但很快就被理智冲散了。 比起让自己感觉到被爱的证据，更可靠的，不该是自己去爱对方的行动吗？更何况，这原本就是她单方面的爱。李道给她冰激凌并非因为她是常达美，而是因为她是粉丝，因为她喜欢他。 所以她并没有因此感到受伤。 然而。 布丁被吃掉，说不出来为什么，常达美却不由得抬手按住了胸口。 面对同事，她有几秒钟做不出表情来。再说“没关系”，笑容也比平日里僵硬几分。 收回布丁盒时，又一个人默默不语了好久。 今天去Dinosaures，常达美特意换了一身衣服。是之前大学期间买的连衣裙，好久没穿了，熨一下才能上身。 平时上班穿的衣服也很得体，所以去法国餐厅不会不合适。但是，这样正式的打扮还是第一次。 她到时候，李道已经站在门口。 今天的餐厅里没有任何其他客人。 常达美笑嘻嘻地打趣说：“是给我包场了吗？” 然而李道则颇有点不解风情地回答：“没。刚好没有预约，索性就挂了今天不营业的牌子而已。” “你就不能配合我说点好听的吗？”说着责怪的话，常达美依旧在笑。 李道替她拉开座椅，恰到好处地俯身，充满恭敬地为她服务到每一步：“对待客人要诚实，这是最基本的工作态度啊。” 常达美心安理得地坐下。 依旧是Dinosaures得意的套餐菜式。 她使用着不同的餐具，一道一道地依次品尝。 几乎每一口都让人幸福到毛孔扩张，高兴得想要呐喊。 “好好吃！”常达美抬起头微笑。 自始至终，李道都站在常达美身旁招待她一个人。 “荣幸之至。”他说。 “一段时间没吃，感觉好像比之前又更厉害了！”常达美笑得很灿烂。 “其实本来是想我做的，”李道坦白说，“但是水平还不过关。” “没关系！”常达美充满期待地回答，“你已经做得很好吃啦！虽然只是我的评价好像没什么意义……” 灯光从头顶坠下，将常达美与餐桌变成整间餐厅里独一无二的主角。 他们仿佛身处舞台中央。 李道说：“有意义。” 常达美望着他，眼睛里全是疑惑的光彩。 他的服务与装扮严丝合缝，一如他总是习惯管理的表情，不泄露任何破绽。可是，此时此刻，李道却开口，一字一顿，承认自己完美的标准：“你的看法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在谁的世界里“意义重大”。 假如说有人不断完善自己、改进自己，以此提升自我价值，那么常达美就是通过帮助他人、为他人奋斗来确认自己存在意义的那类人。 究其根本，她希望自己被需要。 “怎么会呢，”常达美习惯性傻笑，慌张得想搪塞，却又莫名地不想放过这一刻，娃娃音的声带颤颤巍巍，可怜可爱油然而生，“喜欢你的人那么多……” 李道注视着餐桌旁软乎乎的女孩子。她不敢回头，耳廓却藏不住地泛红。 “你知道吧，”他绕到她身后，影子落下来，“我喜欢你。跟是不是粉丝和偶像没关系。” “……”常达美越发把头埋低，两颊发热，火山爆发，“你这也太不公平了……” 他好像离得越发近：“为什么？” 她抬头，忿忿地朝他怒目而视：“……我还没谈过恋爱呢！第一次就这么起点这么高，以后怎么办啊？” 听到这句，李道顿时蹙眉：“你以后还想跟别人谈？” “那当然了。”常达美理直气壮。 李道沉默了。 见他闭嘴，她偷偷松了一口气。然而，他立刻又说：“没关系。我会对你好到让你看不上其他人的。” 说这话时，李道满脸不屑，看起来像反派角色。 可常达美却为之扑哧一声笑出来。 她说：“我都不知道怎么谈恋爱！” “谁不是啊。单身时间等于年龄呢我，”他脸上的笑容稍纵即逝，伸手往玻璃杯里斟酒，仍旧遵循法国餐厅的餐桌礼仪。无可挑剔的招待，配上那张完美无缺的脸。李道说，“谢谢你了，常达美。” 常达美在座椅里转过身。 她仰头望着他，睫毛上下飞舞着。“侍者不是你吗？”常达美不解地问，“谢谢我什么？” 他却不回答。 真搞不懂的时候，常达美会不自觉地睁大眼睛。每当微笑，她不怎么习惯抿嘴，大部分时候都会露出牙齿，笑得很有感染力，让看到的人也心情愉快起来。她很少隐瞒好的情绪。喜欢的心情，赞美的话，常达美向来都不遮遮掩掩。与之对应的，会让别人不高兴的事，她也绝不情愿去做。能忍耐的地方就默默忍耐。 她是这样的一个人。 在他心里闪闪发亮。 李道微笑起来。 “答应我吧，常达美。”他说，“求你了。” 有一瞬间，常达美清楚地感觉到幸福的冲击感。 她喝完杯底的酒。 站起身来，常达美端详着李道。 没有镜头，没有聚光灯，没有偶像和粉丝，仅仅只是两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因为太平凡，所以心都在紧张不安地砰砰直跳。 李道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我真的，”常达美垂下头，慢慢抬起时，她朝他露出笑脸，“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你。” 常达美张开手臂。 李道有点不敢相信，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往前走。 他将她拥入怀中，她没有推开。 李道说：“你这是愿意做我女朋友了？” 常达美带着哭腔抱怨：“你不是高岭之花吗？这也太好攻略了吧，我什么都没干啊” 李道反而发笑，轻而易举抱着她转了个圈：“你怎么这么笨啊。” “茄子。”李昆看着相机里留下的照片，边笑边走出来，“那边刚脱单的那位小哥，今天还能不能上班啊？” 李道显而易见为被打扰而隐隐发火，表面维持冷笑：“当然上了。不上哪来的薪水啊。” 常达美缩在李道身后，越发按捺不住笑意。 “这才对嘛。别欺负单身汉叔叔啊。”李昆和常达美沟通着等会儿传照片，抽空又说教李道，“你是不是少擦了几把吃海鲜的刀？” 于是，李道继续去忙。 常达美和李昆开开心心讨论今天的晚餐。 期间李道又强插进来，对常达美说：“等我下班一起回家。” 常达美也乖巧点头，脸颊红扑扑的，有点害羞地回答：“知道啦。” 她走到餐厅门口。 白天天气很好，所以晚上也看得见星星。 不在市中心，所以夜空比之前去过的任何地方都要清澈。 常达美抬起头。 突如其来，有流星划过天际。 她吓了一跳。 差不多以为自己是眼花，只能寄希望于再来一颗流星。但是，来的并不是流星。 罗惠妮没有像以前一样精心打扮过。 卷发没有好好打理过，乱七八糟地披散在肩头，睫毛膏似乎没卸干净，混血风格的脸毫无血色。 她很少来Dinosaures餐厅门口的。 常达美开始防备了。 罗惠妮牵扯着嘴角，僵硬地、不带感情地笑了一下。 她说：“你们在一起了？” 常达美皱眉，不打算回答任何问题。 罗惠妮冷冷地笑了一声，仿佛将身上的刀子抽出来，甩开血，再丢到地上似的：“你看，你跟我就是一样的。明明我比你更喜欢李道……我对李道的爱，比你的要强烈不知道多少倍。” “既然你喜欢他，为什么还要给他造成困扰？”常达美终于忍不住反问。 如同被击中死穴一般，罗惠妮突然说不出话来。 她看着常达美，慢慢地、紧紧地握拳，指甲刺进手心：“你别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 罗惠妮说：“他还不是什么都不告诉你？他没跟你说吧，李道要走了这件事。” 陨石的裂纹扩张到濒临碎裂的地步。 常达美一声不吭地回过头。 “你不知道？他真的没告诉你？我就知道，哈哈哈哈，”罗惠妮笑起来，漂亮的面孔上布满了病态的快乐，“他要离开这里了。我早就知道了，他不会留在任何人身边的” 常达美看着罗惠妮，短时间内无法判断这句话中的真或假。然而，她也没有欺骗她的必要。 第三个人的声音就在这时候响起。 打烊后的餐厅关上了落地灯，只有零零星星几盏路灯仍旧明亮。精致的事物总能轻易显得无情。 “谁说我要走的？”李道挡住常达美后退的路，他扶住她，不疾不徐、充满戒备地看向罗惠妮，“常达美在哪，我就在哪。” 第28章 Chapter 30 女朋友的特权 “人是需要精神支柱的动物。” 罗惠妮对此深信不疑。 没有李道的生活,她想都没有想过。自从第一次遇见李道开始，她就无法再离开他了。 李道宣布退出演艺圈的那一天，她坐在第一排,花钱请的代拍在比较好拍照的位置。罗惠妮以挑剔的眼光打量着其他成员和staff,满心为和李道见面而感到幸福。 她不觉得喜欢李道是追星。她把他当做心上人喜欢,只不过刚好他的身份特殊，因此只能用另一种方法来喜欢他。 罗惠妮是这么误以为的。 李道就是她的一切。 而她的一切在那一天宣布，他要消失。 一开始,感觉被背叛了。 罗惠妮愤怒异常。 撕碎专辑和海报内页寄到公司,租赁广告牌和快递柜屏幕做抗议宣言，写全篇斥责和控诉的信件寄到J3。 她气得肺都要炸了,指甲被啃得坑坑洼洼，猫人的周边全都毁掉,用小号辱骂所有站在自己对立面的人。 怎么可以丢下她？！ 不可饶恕,无法原谅。 然而，猫人还是如约开始新一轮活动。 以缺少官方门面李道的阵容。 愤怒的热潮过去以后,罗惠妮进入新一轮的崩溃中。 她想过自杀。 活在世界上,也没什么重要的意义。 在浴缸边划开手腕时,罗惠妮止不住地痛哭：“为什么？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然而，割腕并不是能有效自我了结的办法。 被酒店送到医院，也只得到包扎和一番训导。她对医院不陌生。几年前，罗惠妮拿到过恶性肿瘤的检验结果。爸爸已经生了第二个孩子，妈妈也忙于工作，继续要钱也没什么意义。可是,就是那时候，签售会上的李道对她说了“好好治病，活下去”。 她像早已死去的幽灵,在几个城市兜兜转转。 到处都找不到李道。 他丢下了她，这已经成为毋庸置疑的事实，再怎么自我欺骗也无法反驳。罗惠妮只好关注其他爱豆。 随着娱乐圈发展，新的偶像源源不绝出道。即将喜欢上新的团体和成员时，她却得到李道的消息。 这是命运。 除此之外，还有曾经一起追星的朋友。 然而，这一刻，李道说：“别再来打扰我们。” 偷偷录下的那通电话里，李昆的朋友向李道发出工作邀约。他们预计明年在巴黎开间餐厅，需要年轻且有一定经验的侍者。这对现在正在gap的李道而言是个相当好的机会。 罗惠妮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不去巴黎吗？你还要在这种小地方待多久？你疯了吗？” 李道揽住常达美。 风有些凉，他把她往门内推，顺便回答庭院里的那个人：“跟你没关系吧。” “我不懂啊！你怎么能这样？！”罗惠妮撕心裂肺地喊道，“老虎变成黄油这种货色根本配不上你！” 锐利的目光扫过来，他说：“闭嘴。” 常达美其实并不介意这种话，比起这个，她更在意他们说的“巴黎”是怎么一回事。 罗惠妮咬紧牙关，浑身发抖地说下去：“没有你我会死的！” “只是你单方面这么以为而已，”李道却断然反驳，“你不是因为我活着的。你喜欢的是公司包装、你自己幻想修饰过的人。” 回到餐厅之前，他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其实，我们从来就没有过任何关系。” 罗惠妮久久地伫立在原地。 仿佛失去了一切，又好像从未拥有过。 李道为常达美穿上外套，确认了一次冷藏的温度，然后才一起离开餐厅。 她冷得哆哆嗦嗦，心里还纳闷刚刚的事，搓着手加快脚步。他忽然把她的手拿过来，揣进自己口袋里，十指相扣，手腕勒得有点疼，可谁都没先放开。 两个人对视，这才都傻乎乎地笑起来。 “道可道说的是真的吗？”常达美问。 “嗯？”李道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想道可道是谁，他大概猜测了一下，回答，“嗯。就是之前昆叔去见的那个朋友。” 之前李昆为了见朋友休业了一段时间。 那位朋友就是之前他在法国学习时的同僚。 当初大家都是一起学做法国菜，李昆有点吊儿郎当，但在工作上还是很有想法，加上乐于助人，朋友很多。 那位朋友和李道也匆匆见了一面。 之后就动了挖墙脚的心思。 常达美握着他的手用了用力：“你不去吗？巴黎。” “我干嘛要去？”李道一脸不想理她的表情，“我去了然后把女朋友一个人撂这？” 她被他的表情逗得哈哈直笑。 “你不怕道可道把你的事泄露出去吗？”常达美问。 “其实无所谓啊，”这一次，李道给出更为切实的答复，“本来也影响不了什么。再说了，热度渐渐消退，最后他们会没兴趣的。” 经过感冒和回家这一番折腾，常达美一下瘦了很多。两个人顺路去买烤红薯吃。 李道没有晚上吃东西的习惯。 常达美晃来晃去等老板给他们包好。 红薯的味道香香甜甜，和着热气一块儿冒出来。 老板乐呵呵的，挺和蔼一老头，来回看着他俩说：“好朋友约出来玩呢？” 常达美刚要回应，就被李道抢答。 他忽然抬起两个人扣在一起的手，炫耀似的说：“是女朋友。” 刚刚还像麻雀叽叽喳喳的常达美顿时安静了。 被塞了红薯到怀里也默不作声，只皱着眉头瞪这局面的始作俑者。可惜李道一点也不在乎，牵着她掉头就走。 常达美被他拽着走，起初有点不舒服，到后来适应了，倒也很省力。她望着他的侧脸，倏忽间说：“我可以叫你阿道吗？” “嗯。”他闷闷地回答。 “那阿道，”第一次就得到肯定的答复，常达美胆子放大了些，“你真的这么喜欢我啊？” 李道头也不回地说：“是啊。” 常达美突然有点想哭。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她又问。 他猛地刹车，站在空荡荡的巷道里，没什么表情地看过来。 常达美也停下脚步，与他对视，觉察到压迫感，所以尽可能表现得无害，暖融融地微笑。 猝不及防，他捏她脸颊。 “啊好痛”常达美痛得叫出声来，拿开李道的手，整个人踉踉跄跄向后退。 他却突然抱住她。 常达美踮起脚，靠在他颈窝里眨眨眼：“又抱抱？” “本来想亲你的。”李道罕见的有点不好意思。 各自回去走廊尽头两端的家以前，李道忽然问了一件事：“为什么我看不到你朋友圈？” 被踩到痛脚，常达美结结巴巴地说：“我没发过啊……”稍稍往前翻，朋友圈就全都是关于李道的内容，这怎么好意思给本人看到。她暗暗做决定，等会儿回去就删除。 然而，李道却好像看穿了一般，径自朝她走过来，伸出手说：“给我看看。” “这……”她苦笑着想要蒙混过关。 然而，李道忽然说：“麻烦你了。” 附带上一个营业的微笑。 在失去意识的几秒钟过后，常达美已经自动把手机解锁交了出去。 他倒是没说什么，随便看看就还给了她。 常达美有所不知的是，李道把她通讯录里的道可道非常道加入了黑名单。 接下去，他又掏出自己手机，看了看，霍地主动问她：“要不要检查一下？” “可以吗？”常达美霎时有些受宠若惊。 “嗯，”李道说，“女朋友的特权。” 常达美接过来，还有点不确定，但李道却忽然自己接过来，打开相册，给她看之前在上班路上拍的猫、鸡和树。 “很可爱吧。这个猫，”李道扶住她的肩膀，带着笑翻给她看，“拍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能给你看看就好了。” 常达美看呆了，止不住地想，是错觉吗？为什么李道好像比之前更好看了？ 李道边笑边翻照片，与此同时开口道：“说实话，我今天想和你睡。” 突然间被这样说，常达美难免有点被吓到。 所幸他及时解释：“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很想跟你在一起。” “……那就在一起呀？”她仰起头，去看他专注的神情。 他说：“但是我很怕你觉得腻。” 因为喜欢，所以才感到忧虑。 喜欢的时间太短激情易散，喜欢的时间长了又担心腻味。 到最后，李道也只垂下头，在常达美耳畔用力蹭了蹭。 等她充满羞耻心地回到家，一个人在自己交到男朋友的惊喜中回味了一会儿，再回过神，原本没添加任何备注的联系人已经修改了用户名。 常达美的用户名叫“阿道的宝宝”。 李道修改的用户名叫“阿道”。 常达美怀疑自己出现幻视。 她恍恍惚惚地盯着已经黑下去的屏幕，一动不动。 有箭从梦幻的云端射过来，击中她胸口，害她倒在床上，动弹不得。 明明动都动不了，可是却又感觉轻飘飘的。 她怀疑自己可能这辈子都不能跟阿道分开了。 常达美也是这样回李道微信的。 他给她发了“晚安”，她却说：“我怀疑自己这辈子都不能跟你分开了。” 结果李道说：“那不挺好吗？” 常达美觉得跟他说也是白说，索性把手机压下去。 还好他们只是邻居。 住在隔壁的感觉真奇妙啊。她想。 洗完澡后，李道又发来新的消息。 他说：“有时候又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什么？”常达美问。 “想帮到你。想为你做些什么。想给你很多东西。”他说，“跟追星一样。” 第29章 Chapter 31 站姐的爱豆 谈恋爱和追星还是有区别的吧？ Dinosaures的营业遇上新的障碍。 这次跟菜好不好吃没关系。 从某一天晚上开始,邮箱里就堆满了询问李道的邮件，电话也一直响个不停，与其是来预约,倒不如全都是打听李道。李昆就住在餐厅阁楼,一早醒来,就发觉附近有陌生人蹲守，而且大部分是年轻女生。 他第一时间通知李道，不用来上班了。 李道光明正大旷工。 常达美却还是要上班。 她先到他家,两个人一起吃了早餐,随即，常达美才去单位。 路上她也有点紧张。 毕竟谁都不清楚下定决心鱼死网破的罗惠妮会做到什么地步。 搞不好连她一起捅了出去。 虽然李道早就退团,不再需要遵守圈内那一套条条框框，同时也受法律和道德保护,然而,小心点总没坏处。 而且，饭圈有一部分人疯起来就没完。另一部分没什么主见的则只知道瞎跟风。 其实,每天上班做的事都大同小异。 但是一旦想到回去就能见到李道,心情顿时变得很不一样。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老分心的缘故,又犯了好几次平时绝不会有的失误。 上完班之后，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先到超市买点东西，又刚刚好遇到来找李道的李昆。 “来买东西？”常达美打招呼。 “嗯，”李昆，“买包烟。” 进门以后，常达美想跟馨慧打招呼,却没听到预期那声脆生生的“达美朋友”。馨慧牢牢盯着李昆，稚嫩的脸颊上是难以分辨的表情。 常达美望了望李昆，又看了看馨慧,随即催促：“结账了。” 馨慧痴痴地把视线拽回来，对着常达美呆了好几秒钟。 “哎呀！”馨慧好像猛地回过神似的，这才给她扫条形码，“对不起啦！” 而没找到喜欢的牌子的李昆则两手空空，夹着包回到超市门口。 拎着购物袋，常达美也走出去。 她看到李昆还站在那里。 向外看，地上已经斑斑点点像是洒满了芝麻下雨了。 “要去楼上再坐坐吗？”常达美索性发出邀请。 却看到李昆摇头。 他：“李道那小子要是欺负你，你就跟我。叔叔替你教训他。” “哈哈哈，应该不至于吧？”常达美笑起来。 他打开手提包，翻找起什么东西。首先拿出的是他套了恐龙手机壳的iphone11，然后才抽出折叠好的雨伞来。 “他有点太喜欢你了。”李昆。 他撑起伞，紧接着冲进雨中。 那把伞的伞骨折了好几根。 都烂成这样了……常达美站在原地默默地想。 然后，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常达美机械性地缓缓回过头，看到馨慧正凝视着李昆的背影，满脸通红。 “不是吧？！”她不由得发出难以置信的感慨。 等回到家，常达美先把买的东西放到桌上，该加热的东西放进微波炉，随即坐到李道身后，很沉重地：“你能想象馨慧当你的婶婶吗？” 李道正在看分离蛋白的视频，头也不回地给出答复：“不可能的。昆叔还没丧心病狂到那地步。” “也是。”常达美松了一口气。 只可怜馨慧初恋要无疾而终。 但谁没有因感情受挫过呢。 况且，恋爱这回事，也许她并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吧。 就连正处于恋爱中的常达美也是一知半解。 这么想着，她径自倒在李道背上。 李道也任由她靠着。 她忽然：“阿道。” “在。”他回应着，继而转过身来。面对面认真地听她话，可却不问“怎么了”，只是无意识地摆弄起她的手。 “你知道我的站子为什么叫‘老虎变成黄油’吗？” “……”李道专注地看着她，“不是因为《挪威的森林》？” 常达美微笑着摇摇头。 小时候她在绘本里读到一个童话。 故事里，小孩桑波在森林里遇到了几只老虎。老虎互不相让，于是你追我赶，开始围着椰树转圈。它们争夺得难舍难分，跑得越来越快，最后全部变成了黄油。 就是这样的故事。 “也不是完全没考虑《挪威的森林》啦。”常达美着，慢慢把头低下去，“因为太喜欢你了，所以许许多多老虎都变成了黄油。但是” 他看着她，默不作声，伸手把她的脸捞起来。 李道不偏不倚落到常达美的视野中。 她看着他，只看着他。 “但是，”她下去，“其实我不想变成黄油。” 他在等她继续。 她却停顿了。 只有微波炉发出响声。 李道先一步起身，走到厨房里，把加热过后的食物取出来。手指被烫到，但他仍然一声不吭，打开通风扇，然后到柜子里翻橄榄油，轻车熟路。 常达美光着脚走到他身后，手臂环住李道的腰，贴在他身上，别扭地跟着他移动。 她：“我不想因为喜欢你变得软趴趴的，变得不像我自己。追星是这样，谈恋爱也是。阿道。” 随着人气逐渐升温，李昆被邀请出演地方电视台的美食频道。 作为侍者，李道的工作场景也会被拍。但好不容易最近才避开风波，实在不想有新的麻烦，叔侄二人商量半天，最终决定让李道戴头套出镜。 头套当然是之前恐龙的毛绒服饰。 李道提出过抗议：“戴着这个看不到客人的表情啊。” 李昆非常熟练地驳回：“没事的，我对自己做的菜有信心！” “要把客人放在第一位啊！” “知道了知道了。”李昆想法设法，最终给恐龙头套多开了几个观察外界的孔，让李道能在保证工作水平的前提下戴着头套服务。 知道以后常达美几乎笑得呛到自己。 李道觉得丢脸，伸手去捂她的嘴，没好气地抱怨：“别笑了，不许笑。” 她偏要躲开他，继续嘲笑：“行了行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恐龙就恐龙呗，你跳舞肯定比你叔叔好，好歹是学过的” 他瞥见她那副龇牙咧嘴瑟的样子，心里懒得理睬，却又按捺不住也笑。 李道佯装收手，却趁常达美不注意靠近，一把将她压住，挠着她的腰：“再笑啊。你挺得意是吧？” 常达美上气不接下气：“你就知道耍流氓！” 她咬他耳朵，他掐她的下巴。他们摩挲着对方，像小动物一样闹了几分钟，假如两个人都有尾巴的话，此时此刻一定晃个不停。笑声渐渐停歇时，才觉察到姿势的异常。 李道居高临下。常达美长发散乱，心和脸颊都在发烫。 他们对视。 良久，李道小心翼翼地俯身，常达美慌张地闭上眼。 来电铃声显得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吵闹。 李道只能翻身下去接通，是李昆，毫无意义地让他打开电视机收看节目。李道强忍住没骂脏话，挂断后再回头，常达美已经在调频道。 侍者根本没露几面。 主厨倒是疯狂刷着存在感，用普通话、英语、粤语、法语四种语言介绍餐厅，各种抢镜。 李道和常达美面无表情地看完。 意味不明地看向对方，沉默好久，最终都笑出声来。 “他原本是开餐厅打发时间来着，结果越做越认真了……” “那个舞蹈算啥啊！笑死了。” “真的能吸引客人吗？” “哈哈哈哈哈！” 等待李道做晚餐途中，常达美把以前站子的照片整理了一下，打包存到硬盘里。 她发现桌面有一张漏掉的。 点开来，常达美看到自己和李道的合影。 那是那一天在餐厅拍下的照片。 漫长的时间里，她注视着那张照片，好像在这样的注视中就度过了自己的一生。 “常达美。” 李道忽然叫她。常达美回过头，却听到快门的响声。他放下手机，不疾不徐地对她微笑。目光落到屏幕上，尽管他什么都没，却全从眼睛里溢出来。 喜欢的心情曾经让常达美非常伤心。 但也太多次从生活中拯救她。 而现在，终于轮到她来治愈他。 李道似乎在自言自语称赞自己拍得真好，照片里的女生怎么都看不腻。常达美反身坐在椅子上，感觉心脏跳得快要炸裂了。喜欢他牵她手时偷偷害羞所以错开的眼神，喜欢他每天哈欠连天提前给她煮的早餐，喜欢他无意识就想和她粘在一起的肢体动作。 偶然间触及她看自己的目光，李道又皱眉：“你在看什么？” 常达美答非所问，却理直气壮：“好喜欢你！” 他怔了一下，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 几秒钟后，李道才延迟地回复：“我也是。” 她笑起来。 李道想了想，揉她后脑勺，回答：“怎么了吗？” “你真的不去巴黎吗？”她这才仰起头来，眼睛里亮亮的。 仅仅只是为了陪在她身边，就要放弃自己发展的机会。 李道反问：“我去的话你不会哭吗？” 常达美磨蹭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不会吧。以前也不是没等过。而且放假的话，我可以去看你。” “那还是算了。”语毕，他已经走回餐桌边去。 常达美也跟上去，坐到李道对面，不动声色打量他的神情。 接过餐具时，她：“你是不是怕异国恋自己不够坚定啊？” 他不为所动，淡淡地：“我怕你跟别人跑了。” “那确实是要担心一下，爬墙这种事。”常达美笑嘻嘻地使用刀叉，她，“其实我很相信你的啦。” 李道忽然叹了一口气。 “怎样可以合法侵占别人私生活？”他问。 常达美飞快扫了他一眼，风轻云淡地：“上到一个户口本？” 食材烹饪得恰到好处，酱汁也美味极了。 “好好吃！”她。能感觉得到，对面的人正两眼放光地看着自己。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