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假深情》来自www.aqbxs.com 《虚假深情》作者:宴清窈 文案: 第一次见谢容与,是在幽暗会馆,满室喧嚣里,只有他低眸安静品茶,格格不入,浑身孤冷。 她知道,他的家族即将破产,他的母亲重病难治。 她踱步过去,坐在他身侧,“有什么需要帮助你的吗?” 姜矜帮他的办法是给他一纸结婚协议。 “我会帮你东山再起,也会在合适的时候跟你离婚,签下这份协议,你的锦绣前程唾手可得。” 谢容与睫毛染金,是一副圣洁模样,“为什么帮我?” 姜矜定定看着他的眉目没有回答。 * 历城上流圈子都传,姜家小姐真是疯了,花大价钱买一头中山狼,日后一定忘恩负义,狠狠咬她一口! 只有姜矜不以为意。 她喜爱他的眉目,喜爱他穿白衣黑裤,喜爱他喷洒木调香水。 离婚那日,谢容与已经东山再起。他穿了黑色衬衫,身上的气息不再是柔和的木调香。 望见他的打扮,姜矜微微蹙眉,话语柔和,“这样不好看。” 谢容与攥住她手腕,冷冷反问,“因为这样不像他,是吗?” [*]女主不会破产也不会追夫火葬场 [*]结局He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矜┃配角:谢容与┃其它: 一句话简介:丈夫是初恋替身 立意:爱情需要培养和天长地久的磨合 第1章 开始 周末,历城阳光普照,天气极好,室外温度直逼四十度,室外绿化林里的蚊子都被热得没什么精神,蔫蔫飞在半空。 这种酷暑的煎熬姜矜自然不会体会到。 京旭大厦六十八层冷气十足,穿着整齐的西装三件套她依旧手心温凉,每一棵头发丝都渗着冷意。 两月前飞了欧洲,中途历经数十个国家,昨天晚上,专机才停在历城姜家私人飞机坪,还没来得及回家,便开始准备第二天开会的工作资料,姜矜已经一天一夜没有阖眼。 当然,社交软件也一并没打开。 会议内容准备得差不多,姜矜起身到茶案给自己沏一杯热茶。 作为京旭集团的CEO兼董事会董事,在六十八层,姜矜拥有一间阔大无比的办公室,其中包括休闲区、待客区、会议室以及办公区。 休闲区里放着一整块由小叶紫檀木雕琢的茶案,茶案上放着一套绝品茶具,是姜矜花费天价从苏富比拍卖行拍卖所得。 由于天然的外貌优势,即使茶道技艺平平,姜矜做起来也行云流水般好看,像一副优雅的画卷。 坐在紫檀木大班椅上,姜矜眉眼低垂,慢条斯理享受她的下午茶时光。 曲致礼就是这个时候走进办公室。 作为CEO的第一助理,曲致礼永远都是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模样,走路从来是不疾不徐,缓步慢行,但今天,他走得有些着急,发胶固定的发型微微凌乱。 手上攥着一本杂志,封面花花绿绿,像是《历报》的封面。 《历报》是历城名列前茅的纸媒品牌,在搜集八卦消息、小道传闻上它永远走在历城所有媒体的最前列,比网络媒体的消息还要灵通,通常是网络媒体还没来得及将新闻发布,这家纸媒公司已经把消息刊登到杂志的头版头条印刷发行了。 《历报》成立百年,百年间它刊登无数娱乐八卦、豪门密辛、政治绯闻,包括但不限于顶流塌房、巨富出轨、名媛私奔、总统外遇等等事件。 端起茶盏,不疾不徐喝了口茶,嗓音被茶水滋润地柔软轻泠,姜矜含笑问:“怎么,我也出现在了娱乐八卦的头版头条?” 喉咙一哽,曲致礼缓缓摇头,沉重将杂志递给姜矜,“不是您,是谢先生。” 谢先生,谢容与,姜矜现在的丈夫,是她从破产边缘一力扶起的商场巨鳄。 四年前,在姜矜没有对谢容与施加援手的时候,他是父亲去世,母亲重病,家族破产的落魄小可怜。 但现在,四年后,谢容与已经东山再起,风光无匹,其发展势头隐隐与姜矜并肩而立。 继续喝完剩余的茶,连一丝眼神都没有分给所谓的《历报》,姜矜站起身,缓步走到曲致礼身前,曲起纤细白嫩的手指,她慢条斯理为曲致礼整理因匆忙而翻折起的领口。 看到领口平整如初,姜矜微微一笑,嗓音温柔含笑,“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我的特助都不能失去从容。” 曲致礼屏住呼吸,目视前方,不敢有丝毫逾距。 但在她离开后,他依旧可以闻到空气中浅淡好闻的木质香调。 自从跟那个人分手,她一直用着木调香水。 * 下班后,姜矜坐车回郁园。 刚结婚时,她跟谢容与并没有置办婚房,更没有同居,姜矜住在CBD商业区汀江华府的大平层,谢容与则一直在员工宿舍渡过日日夜夜。 后来,三合科技上市,谢容与摇身一变成为众人仰视的商场新贵,他重金购下历城的第一名园郁园,作为他跟姜矜的婚房,并在房本上写下姜矜的名字。 虽然是婚房,姜矜并不常来这个地方,她的回忆留在姜家老宅和大平层,而不是空洞美丽的郁园。 这一次回郁园距上一次回来,差不多得有半年了。 汽车行驶到郁园,庞大壮阔的庄园性建筑遮掩在高大茂密的乔木植株后,司机询问是否将车子停在地下车库。 姜矜偏头,温声说:“我不留宿,你在这里等上一会儿,我们一起回汀江华府。” 汽车彻底停安稳,她拎包下车。 历城夏季向来高温,郁园里却气温幽凉,一是它位于高山之上,再者是它周围被高大的灌木和乔木覆盖,茂密的植被细致将暑热吸取掉。 走近门前,雕花铁门应声打开,门口到主楼的一段路程铺着细密的青石板,高跟鞋踩上去,声音清脆。 走近主楼建筑门口,姜矜顿住脚步。 门前是三阶青石台阶,台阶之上站着《历报》的绯闻对象。 曲致礼走后,姜矜随手翻了翻那本杂志。 绯闻主角之一是她现任丈夫三合集团CEO兼董事会主席谢容与,另外一个绯闻主角则是当红娱乐小花夏棠。 一个是豪门中雷厉风行的铁腕掌门,另一个是腥风血雨的娱乐小花,这个娱乐新闻是很有谈资的。 对于夏棠,姜矜对她没什么印象,上一次看到她的名字还是一次饭局“泼酒门”。 好像是某位大佬让她喝酒,夏棠一杯红酒全部怼到那位大佬头上,据说,因为这件事夏棠还被雪藏过一段时间。 但现在,夏棠已经东山再起,红得发紫。 姜矜不清楚这背后有没有谢容与的助力,但即使是有,她也不怎么在意。 “真是罕见,姜总竟然还会造访郁园。” 谢容与长了双很漂亮的眼睛,是精致的桃花眼,眼尾狭长,双眼皮褶皱很薄,眼珠漆黑冷清,看人总带着几分似笑非笑意味。 跟他有相似眼睛的那一位和他正好相反。 谢容与眼底是经年不化的冰雪,林逾白眼底是微醺可以让人融化的暖意。 姜矜一直没有看谢容与的眼睛,自从认清谢容与本性后,她就越发没有耐心端详这位她曾经精挑细选的替代品。 看得越多,差异越大。 郁园院子阴凉舒适,姜矜不打算久留,便直接在院子里跟他谈事情。 低头,她打开包,将那一本《历城》杂志拿出来,伸手递给谢容与,谢容与没有接过来,只是淡淡瞧着她。 园中掀起微风,杂志斑斓纸面轻轻翻动,簌簌作响。 姜矜眉梢微挑,猜到他知道这件事,她把手收回,将杂志重新掖在包里。 她抬眸,温和的语气像对待一位合作伙伴,“谢先生,你觉得这个绯闻该处理吗?如果你觉得该处理,我会联系媒体做澄清报告,如果你觉得没必要,那我也无所谓。” 谢容与不置一词。 他眉眼隽秀,此刻眉目低垂,姜矜看不出他的所思所想。 她话语尽量委婉,“结婚之初,我就对您说过,我不限制您的任何自由,您可以做任何事情,其中包括谈恋爱、找其他女人上床。” “我知道因为一些事情改变您和我之间的感情,但我们应该始终是合作者,您是三合集团的掌权人,我是三合集团的大股东,我们始终有共同的利益,我希望我们可以和平相处,合作共赢。” 谢容与终于看她,语气意味不明,有些寒凉,“姜小姐,你觉得是什么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 姜矜心底一惊,眉目不动,平静的心湖掀起丝涟漪,“我不知道。” 谢容与微哂,凝视她侧脸,她的清冷虚伪,一如会馆初见。 “签下这份合同,我帮您东山再起,在合适的时候我会跟您离婚,不给您任何负担。”当时,她这样道。 岁月匆匆,从前锋利尖锐的性格现在也被打磨得圆滑,谢容与叹口气,伸手去揽她肩膀,低低说:“矜矜,天晚了,今天留宿吧。” 他只有在一个时刻会喊她矜矜——床上的时候。 感受到他的触碰,姜矜没有躲开,轻轻颔首,用柔和语调消弭这次不见血的争锋,“那就帮我煮一碗海鲜汤。” 谢容与指尖下滑,垂眸牵过她微凉指尖,他感受到她突然凝滞的呼吸。 他看了她一眼。 姜矜平静正视前方,一丝余光都没有分给他。 * 郁园烧菜的阿姨有一手好厨艺,姜矜没有享受过几次,她留宿郁园的时候实在寥寥,一年没有一月的时间歇在这里。 吃饭的时候,谢容与脱下黑色西装外套,阿姨接过外套挂在衣架上,男主人神情淡漠,看着不怎么高兴,阿姨把寒暄的话噎在喉咙里。 谢容与向餐台走过来,“饭菜合口味吗?” 他的声音很有质地,是一种略带一丝凉意的温润,语气拿捏的恰到好处,在温文尔雅之余又保留一丝距离感。 这跟林逾白大不相同。 林逾白的声音总是充满无限活力,像绿茵草地上绚烂的阳光。 “很好。” 姜矜转眸,目光在他身上微微一顿。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穿白色衬衫。 阿姨做了四菜一汤,菜是新鲜时令蔬菜,汤是姜矜要的海鲜汤。 海鲜汤装在竹叶青瓷大瓷碗里,需要人用勺子将海鲜汤从大瓷碗里分出来。 谢容与拿过勺子,将海鲜汤盛在印墨梅的瓷碗里,只盛了半碗,盛完后,他将瓷碗递给姜矜所在的方向。 “应该符合你的饮食习惯。” “是的,谢谢。”姜矜伸手去接,只托着碗底,克制跟他手指的任何接触,在接过碗的那一刻,谢容与突然伸手,轻握住她手腕。 “怎么了?”姜矜依旧端着瓷碗,微微侧脸,显得有些诧异。 “没什么。”谢容与深深看她,“我只是想提醒姜小姐,我们是夫妻。” 姜矜笑了下,“我知道,我从来不拒绝夫妻义务。” 谢容与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不仅只想要夫妻义务。 一顿饭,谢容与很快吃完,他为姜矜倒了杯消食花茶便上楼工作。 没留下一句话。 餐桌上少了一个人,姜矜胃口依旧不错,吃了七分饱。吃完饭,她看手机,收到司机的消息:[老板,已到家。] 在答应谢容与留宿后,姜矜就给司机发消息让他直接回家,现在,司机已经平安到家了。 姜矜:[好的。] 她给司机发了个红包,名义是[平安经费] 看到摆在酒吧台上的那杯花茶,姜矜想了想,还是走过去喝完。 主楼卧室在三楼,是双主卧套房配置,从前留宿,姜矜一直睡在女主人卧室,除非必要履行夫妻义务的时间,姜矜没有跟谢容与同寝过。 对过男主卧套房静悄悄,姜矜猜测谢容与可能还在工作,她敛下心思,到健身房做瑜伽,出了一身汗,便去浴室泡澡。 男主卧套房的灯依旧没有亮。 姜矜没有多看,缓步走入浴室。 即使不常住,浴室生活用品却是一应俱全。姜矜拿了玫瑰精油泡澡,室内瞬间充盈玫瑰香气。 浴室可以开天窗,躺在浴缸里,看着幽蓝的天,璀璨星空,不失一种享受。 尽管她全程没有参与郁园的设计装修,但这里的一草一木甚至室内软装都完美契合她的喜好。 这真的不得不说是一种幸运的巧合。 泡完澡,冲掉身上的泡泡,裹上浴巾在镜子里照了照,皮肤白皙细腻,眼眸明亮,看着还很年轻。 女人过了十八岁就容易产生年龄焦虑,十八岁生日后,她无数次问林逾白,“我显老吗?看着像几岁?” 他总是笑盈盈,“也就三岁左右吧。” 她笑得歪在他怀里,“跟三岁的女生谈恋爱,你是不是有□□!” 在阳光下,草坪里,他们打闹成一团,累了之后,他揽她于怀里,低头吻她。 那个吻,融化了阳光的味道。 推开门。 姜矜一眼看到侧靠在床上的男主人。 他翻着书卷,是博尔赫斯的著作,在冷白壁灯照射下,眉眼冷清似画。 他侧目看过来,眼底有未融化的冰雪,“过来。” 他伸手,指尖是通透的白皙,像在光下即将被融化的雪。 第2章 接吻 “好。”姜矜牵动唇角,朝他走过去。 谢容与专注望着她。 被这样注视着,姜矜总有一种错觉,一种她的任何动作都能扯动他神经的错觉。 走到床边,姜矜拢了拢睡裙,想要抬步上床,谢容与偏头看着她,眼神清冷,轻声,“坐。” 姜矜一顿,依他的话坐在床边。 刚坐稳,他倾身靠过来,清冽气息萦绕鼻尖。 姜矜以为他要接吻,身体下意识一僵。 谢容与眸色漆黑,指尖停在她脸颊侧,微顿。 “你的头发乱了。”他突然笑了笑,伸手将弯曲的发丝拢在她而后。 “谢谢。”姜矜牵唇也笑了下,起身,走到床内侧,换了个方向上床。 谢容与看着她,微笑,“一个吻而已,至于那么防备?” 他承认刚刚有吻她的念头。 “接吻不是夫妻义务。”姜矜扯过被子,躺在枕头上,侧过身体。 月色透过窗帘撒过来,室内浸满无声的凄冷。 “你跟你的前任也没有接过吻?” 谢容与的语气是温和的,眼角没有笑意。 姜矜转过身,认真看着他,“睡觉吧,我累了。” 谢容与依旧侧靠在床头,凝视她眼睛,缓缓说:“你总是喜欢逃避问题。” 姜矜闭上眼睛,轻声说:“或许我在哪一方面惹了你生气,还请你不要怪我,我向你道歉,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一并提出来。” 以退为进这一招她用了无数次,每一次都要不错的效果。 果然,谢容与沉默了,房间里静悄悄,能听到对方平缓的呼吸。 姜矜舒了口气,觉得今夜总可以平稳过去,她重新翻转过身体,打算睡觉。 “kiss me.”男人嗓音微凉。 姜矜重新侧过头。 谢容与侧靠在床头,手骨微曲撑着额头,手臂线条极其完美精致。 “姜矜,亲我一下。”看着她眼睛,他重复。 姜矜一怔,犹豫片刻,她说:“好吧。” 在此之前,姜矜跟谢容与从未接吻过,就连上床时都没有过。 唇瓣靠近他精致清冷的薄唇,姜矜眼睫微颤,呼吸有点不稳,她第一次这么近靠近谢容与,近到可以看到他幽深双眸里的倒影。 以及身上清冽的气息。 “可以扶一下你的肩膀吗?”她半跪在床上,上身靠近他,有点跪不稳。 谢容与垂眸凝视她,轻轻点头,“可以。” 他伸臂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他大腿上,伸臂将她拢在怀里,“这样可以坐得更稳一点。” 姜矜轻轻点头,脊背挺得笔直,像戒尺一般,“好的。” 她伸手扶住他肩膀,轻轻在他嘴唇碰了下,然后看他,“可以吗?” 谢容与喉结滑动,眼眸幽深,“可以□□吗?” 姜矜能怎么回答? 她状似轻快说:“我觉得可以。” 刚说完,男人的吻就落了下来,在唇瓣研磨,纠缠舌尖,姜矜想逃,被他紧紧箍住腰,用力嵌在他怀里。 睡裙皱皱巴巴扔在地毯上,姜矜坐在他腿上。 “我记得,……上一次是半月前,……不算很久吧?” 他这样的表现像一辈子没见过女人。 “宝贝,你出差了两个月,忘记了吗?”谢容与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他对姜矜的唇瓣爱恋非常,快亲破皮。 他叫她“宝贝”,这个称呼也是在床上时的例外。 他放慢速度,看她,又亲她脸颊,“要不要喝水?” 床边柜上就有准备好的温水,一伸手就能拿到。 “好。” 谢容与伸手在床边柜拿了水杯,递到她唇边,“张嘴。” 姜矜看了他一眼,启唇喝水。 她以为他会放过她,让她下床倒水。 “我跟夏棠没有什么,绯闻是夏棠工作室炒热度放出来的,现在这则绯闻已经澄清。”谢容与放下水杯,依旧没有离开她身体。 “那我去看看王总监的工作成果。”三合科技的公关总监姓王。 “行……吗?”他的力道又重起来,她呜咽着咬住嘴唇。 “先睡觉,明天再说。” 他亲她额头,又把她的话还给她。 只不过,她的“睡觉”是名词,他则是动词。 * 姜矜走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天空是蛋壳青色,郁园树林葳蕤,空气中是清幽的草木香。 阿姨留她吃早餐。 “您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姜矜望着厚厚一叠餐单,有点讶异,柔和说:“竟然都是我喜欢的,您费心了。” 阿姨摆手,“哪里,这都是先生搜集的食谱,他比我更了解您的喜好。” 姜矜垂眸,没有再说话。 谢容与知道她的喜好,她却一点不了解他喜欢什么。 想了想,姜矜将挎包放在沙发上,她又转身上楼。 三楼卧室里,谢容与还没起床,姜矜这才留意到他有赖床的习惯,好像每次他们同床,他都比她起得晚一点。 轻轻推开门,卧室一片昏暗,隐隐漂浮暧昧气息。 姜矜缓步走过去,她穿了高跟鞋,柔软地毯吸食一切声音。 在床边坐下,姜矜低下头看了会儿新闻资讯。 浏览过财经版面,想了想,她又点开娱乐板块。 三合科技辟谣的消息置顶在首页头版。 三合科技公关部辟谣——CEO谢容与与夏棠女士无任何私人关系 姜矜平静看了几分钟,而后淡漠移开视线。 她放下手机,回眸望着躺在床上的男人的眉眼。 他醒着的时候她是不会这么直勾勾看他的,他很聪明,会起疑。 谢容与比林逾白更白一点,五官虽然相似,但他的眉眼更加精致清冷,无声无息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味道。 姜矜简短描摹一会儿谢容与的眉眼,而后垂眸收回视线。 一开始,姜矜并不想找一位替身,纵使她的道德水平不高,但她也觉得把别人当替身对对方是一种人格上的侮辱。 但是,跟林逾白分开的时间越久,她便越不甘心,她需要一个人填充她的不甘心。 谢容与恰恰是那个最合适的人。 他家道中落,她帮他东山再起,而他只需要给她一段婚姻,让他跟林逾白相似的眉眼印在她的结婚证上。 姜矜在床边坐了会儿,突然觉得这段日子她对谢容与太过温情,他们之间不适合这么含情脉脉。 她想起身,还没站起来,手腕突然被握住,那人指尖灼热,他稍微用力,又把她拉到床上。 不过一瞬之间,她被扣在他怀里,呼吸间都是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气。 “今天不用上班?”他声音有些低哑,语调却很柔和,显得心情很好。 对谢容与而言,睁眼就能看到姜矜的清晨无疑是最美好的清晨。 “调休。”姜矜想了想,说:“谢谢你记得我的喜好,比起你来说,我不是一位称职的妻子。” 谢容与轻抚她鬓发,有些无奈,“不要说这些话。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谢容与。” 在此时此刻,姜矜觉得他可能是出于真心说这些话。 她觉得自己很幸运,没有花费财力养一头中山狼。 谢容与手指轻轻划在她柔嫩脸颊,姜矜有些痒,她轻轻侧开脸,“我去帮你倒水。” 她并不想大清早就开始xing生活。 谢容与不说话,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说了句“不用。” 他掀起被子下床,去卫生间洗漱。 姜矜只是看了眼他背影,而后从床上坐起,开门离开卧室。 谢容与从卫生间出来,卧室已经是空荡荡一片了。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浅淡的花香气息证明,他刚刚真的在清晨见到姜矜。 姜矜跟谢容与一起吃了顿早餐,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沉静,沉静到近乎压抑。 阿姨给餐厅窗台上的鲜花换水,两位主人一言不发,她只能听到清浅的食物咀嚼的声音。 收拾的动作都放轻,因为她下意识觉得,男主人的心情不会好。 吃完饭,姜矜打算拎包离开。 从来,她只在郁园过夜,没有长住过。 “今天不是没有工作?”谢容与抬眼,突然开口。 这是他从卧室下楼之后说得第一句话。 姜矜回望他,他目光有些冷。 姜矜温和笑笑,转过身看着他,“怎么了?” 谢容与依旧望着她,淡笑,“陪我去医院看母亲,好吗?” 姜矜轻笑,“没问题。” 姜矜和谢容与两个人都面带笑容,语调温和,但空气中无形充斥着一种剑拔弩张的氛围,活生生把空气撕裂。 姜矜又回到沙发上坐下,她随手翻着杂志,打发着去医院探病之前的时光。 谢容与从餐厅走过来,他站在姜矜面前的地毯上,垂着眼睛,姜矜能看到修长的西装裤腿。 她没有抬眼,依旧无所事事翻着杂志。 杂志上的内容她没有看进去,脑子里是一种空洞的苍白。 第一次,她猜不透谢容与的心思。 谢容与伸手捏住姜矜下颌。 他力道很轻,姜矜并没有感到不舒适。 她抬起眼睛,平淡问:“怎么了?”杂志还放在她腿上。 谢容与不说话,只是用沉静深邃的眼眸望着她,过了会儿,他低头吻住她的唇。 很快,客厅里传来窸窣的衣服摩擦声音,低低的喘息声。 客厅是全落地窗设计,阳光大片大片透过明静的玻璃照进室内,谢容与冷清克制的眉眼似乎都沾染了属于阳光的暖意。 第3章 故人 林若住在历城最顶级的疗养院—云山疗养院,在疗养院里,有最顶级的医护二十四小时观测她的病情,给予她最优良的照顾。 因此,谢容与并不常常到疗养院去。 也是这几年,姜矜才留意到,谢容与跟林若的关系并不好。 当初,谢容与答应跟她结婚,一方面是需要支付林若的医疗费,但更大程度上,他想用姜家的资金来挽救他父亲的心血——三合集团。 挽救母亲的生命不过是这桩交易的附加目的。 姜矜乘坐谢容与的座驾去云山疗养院。 谢容与新购置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内敛而奢华,姜矜还没有乘坐过,这是她第一次坐这辆车。 姜矜隐约记得,谢容与跟夏棠花边新闻的由来就是因为夏棠坐上谢容与的这辆车——车牌号99999的黑色劳斯莱斯。 夏棠上车时被狗仔抓拍到。 夏棠纤细白净的手提着烟灰色长裙上车,夜色中,谢容与的面容在车窗后半隐半露,似乎在静静观赏穿长裙的女人,照片氛围感拉满。 汽车徐徐启动,车厢内有着淡淡的木调香条气味,姜矜闻着很舒服。 “夏棠的父亲跟我母亲是同学,上一次她坐我的车是想交流《奈何情深》这部剧,我只是跟她聊天。”谢容与似乎也想起这桩绯闻,他再一次提起。 姜矜望向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回答得很平静。 姜矜从来不苛求谢容与对她忠诚。 之所以不喜欢他有花边新闻,是怕他的不良形象影响到公司股价,她并不在乎他在“丈夫”这个身份上是否称职。 谢容与看了姜矜一会儿,没有再开口,车厢内气氛又沉静下去。 车子沿途经过花店,姜矜让司机停车,她跟谢容与说:“妈妈喜欢绣球花,我去买一捧。” 她没想让谢容与跟她一起下车,姜矜并不想在公众面前坦诚她的丈夫。 “我陪你。”谢容与却轻轻牵住姜矜的手,要随她一起下车。 姜矜看了他一眼,最终没有抽出手。 林若喜欢绣球花与蓝色桔梗花,姜矜买了这两种花,店员将这两种花放在精致的花盒里。 姜矜走到前台结账。 她的钱包里有十几张黑卡,包括国内国外各大银行的账户,纤细白皙的手指随意拿了一张卡,她刚想递给店员,一支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先拿出卡递给店员。 谢容与声线清冷,“刷这张。” 店员望了眼姜矜,又看一眼疏冷清隽的谢容与,最终拿过谢容与的卡付账。 于是,姜矜将自己的卡重新放在钱包里。 结完账,店员将包好的花盒放在姜矜怀里。 姜矜重新看了眼粉白相间的花盒。 这还是她第一次刷谢容与的卡买东西。 在结婚之前,她便跟谢容与签订异常严苛的婚前条款,除了对谢容与资助的钱之外,其他财产,他们分的明明白白。 属于姜家的庞大的婚前婚后财产,谢容与半点占不到。 结婚以来,除了谢容与对她的主动赠与,她一点没有花过谢容与的钱。 除了因为他们不熟之外,另一点就是—她觉得自己比他富裕太多。 几年过去,她才刚意识到,谢容与的财力已经不容小觑,她刷他的卡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走到花店外,谢容与又牵起姜矜的手,他顿住脚步,望着她,将她手心放平。 一张黑卡放在她掌心里。 “刷我的卡是天经地义。” 姜矜没有拒绝,收起卡放在钱包里。 她边放卡边说:“放心,我会用你的卡帮你买生日礼物的。” 谢容与笑起来,他笑起来很好看,眉眼隽秀,气质不再显得疏冷,而是温润。 他伸手轻轻揽住姜矜的肩膀,将她和她怀抱中的那盒花一起拢在怀里。 姜矜身体下意识僵硬,反应半刻,她放松下来,没有把他推开。 到了疗养院,见到林若,谢容与只是简单跟林若寒暄两句,然后他便转身坐到稍远的一处茶台前喝茶。 林若叹口气,只好热情招待姜矜。 姜矜把花盒递给看护,然后坐在沙发上跟林若聊天。 姜矜有个上了年岁的祖母,她对照顾病人很有心得,跟林若聊得很投机。 说着说着,话题不知怎么转移到夏棠那里去,“矜矜,你们集团旗下有影视公司吗?棠棠的资源不是很好,你能帮她介绍介绍吗?” 姜矜面色如常,含笑说:“妈妈,您说得棠棠是谁呀?我不太了解娱乐圈的事情。” 正在沏茶的谢容与微微挑眉,淡笑不语。 姜矜不动声色绝了林若给夏棠牵线搭桥的话头。 林若见跟姜矜说不通,又简单跟姜矜说了几句话,便挪步回了卧室。 姜矜慢悠悠走到茶台那边,看谢容与冲茶。 谢容与的茶艺水平比姜矜至少高两个档次,洗茶冲茶的动作有条不紊,如画一般赏心悦目。 分好茶,谢容与将第一杯茶递给姜矜,姜矜却定定看着他,没有接。 谢容与对这个眼神似曾相识。 他们初见时,她就是这样看着他。 谢容与垂下眼睛,放下茶杯。 “不喜欢?” “不是。”姜矜忽然笑了下,很温柔的笑意,像融化了冰雪的阳光,她轻挑起谢容与的下巴,隔着茶案,亲他的唇。 她很少这么热情。 谢容与回吻住她,伸臂揽住她的腰,让她坐在茶案,低头更深的吻她。手掌扣住她微凉的脸颊,额头相抵,跟她唇齿相依。 林若在卧室跟夏棠打完电话,出来想看看姜矜和谢容与在干什么,一开门,便见到在茶台上亲得难舍难分的两个人。 她有点诧异,反应慢了半拍,赶紧扭头回卧室。 回到卧室,坐在床上,她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在她印象里,她儿子薄情寡性,冷淡得跟冰山差不多,没想到他还有这么热情的时候。 原本,她还以为姜矜是以利益胁迫儿子跟她在一起,现在看来,倒也不全是这样。 估摸着他俩亲得差不多了,林若从卧室走出来。 看两个人坐在藤椅上各自喝茶,没有再黏在一起,林若舒了口气。 她柔声说:“一会儿我请青松和棠棠过来吃饭,你们留下来一起吃吧。”她温柔看着谢容与,“容与,你介意吗?” 谢容与没有说话。 室内空气凝滞,姜矜可以听到林若略显不稳的呼吸声。 抬眼,她望见婆婆逐渐苍白下去的脸色。 林若紧紧攥着衣角,面对不发一言的儿子,她有些不知所措。 姜矜转眼,轻轻捏了下谢容与的手心,“说话呀。”她小声说,不让林若听见。 谢容与看了姜矜一眼,终于开口。 他语气颇淡,说:“您觉得我介意吗?” 林若有些狼狈地笑了下,“好,妈妈知道了。” 他们最终还是没留下吃饭。 汽车即将启动的时候,透过车窗,姜矜望见林若的身影。 她孤零零站在院子里葡萄藤后面,风吹起鬓发,面色显得有些憔悴。 收回视线,姜矜又看谢容与。 他双眼微阖,面色清冷。 姜矜没说什么,伸手轻轻握了握他的指尖。 谢容与睁开眼,看着她,唇角微勾,“你想问什么?” 姜矜并没有什么好问的,她对谢容与身上的故事并不在意。 但,看着他眼睛,她还是不忍心表现得冷淡,“你跟母亲关系不是那么亲近,我有点好奇。” 谢容与扣住她的手,温声说:“父亲在世的时候,母亲跟夏教授有婚外情。” 姜矜懂了。 “好的,我知道了,你不用再多说。” “你还好奇吗?”他问。 “我不想揭你伤疤。” “我不介意的。”他凝神看着姜矜。 姜矜的眉眼生得很好,秾艳又精致,眼珠漆黑明澈,不说话时透着清冷疏离感,看着不好接近。 此刻,她笑得温和又柔软。 像去了刺的玫瑰花。 谢容与的眼神告诉姜矜,他愿意跟她分享一切过去。 “那太不公平了。”姜矜说:“我还没有跟你分享过去,你就把你的一切都告诉我,这是不是我在占你的便宜?” 姜矜不想接收他的过去。 她不想过多参与他的人生。 谢容与垂眸轻笑,“矜矜,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 姜矜不置可否。 她心想,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真不一定知道。 * 在家休息两天,第三天,姜矜去公司。 开完早会之后,姜矜又分别跟部门经理谈话,谈完话后,已经到了中午。 曲致礼拿着一沓文件走进办公室,“这都是需要您签字的。” 姜矜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随手翻着文件,没有抬头,漫不经心说:“帮我订去云城的机票。” 曲致礼笑得有些勉强,“林先生一直没回国,就算去了云城,也见不到他,何必呢?” 姜矜没有回答。 她只是说:“帮我把那天的行程空出来。”她淡淡抬眸,指尖轻点桌面,笑意温和却暗含威压,说:“你应该可以做好公关,不让别人发现一点蹊跷吧。” 曲致礼抿了抿唇,没接话。 姜矜没有接着看他,她低下头,继续处理文件。 室内只有浅淡的书页翻动的声音,压抑又令人窒息。 半响,曲致礼说:“您说得别人是哪个人呀?” 姜矜低垂眼睫,翻文件的动作略微停顿一瞬,她状似漫不经心说:“谢容与。” “但是,谢先生不是好糊弄的人呀。”曲致礼的声音更勉强了。 姜矜笑了下,温和抬眼,“难道你做不好吗?” 这个笑容曲致礼很熟悉。 姜家的继承人争夺战落幕之后,姜矜就是用这样的笑容驱逐她的堂哥姜琦。 “哦,原来你想去阿拉斯加。”一句话,将如日中天的姜太子赶到阿拉斯加,去国离乡。 曲致礼冷汗都要下来,“可以的,我说您去云城支教,奉献爱心,行吗?” “无所谓,你让他相信就好。” 七月十号,姜矜乘飞机前往云城。 她不清楚曲致礼怎样做得公关人,但显然,公关效果极好,没有人对她去云城的目的起疑。 抵达云山小学是早上九点,学生们在上第三节 课,隔着一扇明净的大玻璃,姜矜很清楚看到讲台上那道身影。 白衣黑裤,面容俊朗,一切都很好,除了那个人不是林逾白。 第4章 香水 下课铃声响起,随着学生们起立说着“老师休息”,三五成群的学生如脱笼之鸟飞速窜离教室。 林孟缇拿起讲台上的杯子浅浅喝了一口水,感受到目光注视,他侧眸,撞见一道乌黑明澈的视线。 他微微一怔,有种恍然隔世之感。 “姜矜。”他道。 很久以前,他都喊她小嫂子的。 那时候,林家还是历城最顶级的权贵世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历城最尊贵的名媛姜矜若是嫁到林家都要被人说一声高攀。 事到如今,林孟缇不怨恨姜矜,但他能做得也仅仅是不怨恨而已。 毕竟,姜家是踩着林家的尸体上位的。 毕竟,身为姜氏家族第一继承人的姜矜也在这场屠杀中受益。 “我依旧没有哥哥的消息,姜总怕是要白跑一趟。”一瞬间,他的语气又变得刻意淡漠。 姜矜像是没有注意他的冷漠,走进教室,看了看掉了皮的白墙,“夏天到了,学校没有空调,应该很热吧?” 这么些年,林孟缇早就习惯姜矜大手笔的资助。 他微微挑眉,“这么说,姜总是来安空调的?” “对的。”姜矜轻笑,唇角勾勒出柔软笑意,像春季最清爽柔嫩的风,“我只是来做这些的。” 姜矜的话不是随口一说,身居高位那么多年,她早就养成一言九鼎的好习惯。 安装工人很快来到学校。 在工人有条不紊安装空调时,空调公司的经理走到对姜矜身边。 他没有刻意忽略林孟缇,而是跟他打了招呼。 林孟缇深知,他现在能被人高看一眼,全因身边这个女人。 旁边,经理正对姜矜说着话,他竭力请求姜矜可以在云城游玩几天。 姜矜这个名字,不仅代表着至高荣誉,还有金字塔顶端的人脉。 谁要是能跟她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余生将受益。 “姜总不常来云城,要不要我带您在这里转一转?云城虽然不如历城底蕴深厚,但也算风光灵秀,想必您一定会放松心情。”经理笑着说。 姜矜无意在这里久留,京旭集团事情繁多,她脱不开身。 她转眸,浅浅看一眼林孟缇。 林孟缇收到他眼神,很清楚她什么意思。 他们相识多年,从幼儿园起,他跟姜矜就是同学,她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她想做什么。 林孟缇只好暂时充当曲致礼的角色,想了想,对经理说:“姜总对云城并不陌生,她这几年常来,您不用带她转了,这里好吃的好玩的,她哪个没见过?” 经理:“那真是可惜了。” 他没再纠缠,尽职尽责到工人那里监督去了。 “你不该告诉他,我常来云城。”姜矜望着经理的方向,眸光淡淡,“他是冯沉表弟,冯沉又跟谢容与交好,你这样讲,很容易让谢容与怀疑我到云城的目的。” 原来是因为谢容与。林孟缇扯了扯唇,“我远离名利场太长时间,早不清楚你们名流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如果刚刚说错什么,还请姜总多担待。” 如果听不出他生气,姜矜就是彻头彻尾的傻瓜了。她无奈一笑,柔和说:“没有怪你的意思。” 她的眉眼是精致的明艳,平时带着高高在上的疏冷,但一笑起来,眉间霜雪融化,漂亮得让人心软。 总是哄人这一套。林孟缇不想搭理她,转身到办公室去。 在学校安装冷风系统是一项大工程,姜矜没等施工队完成工作便要启程回历城。 临走时,姜矜递给林孟缇一张银行卡,不是黑卡,在小地方,黑卡里有钱也花不出去。 林孟缇不愿意收,”我这个乡村教师还没落魄到总是要你接济。” 姜矜柔和道:“不为你自己想,也要为伯母想,你总要有点余钱为伯母买保养品。” “伯母”是林孟缇跟林逾白的母亲,曾经高贵雍容的林太太。 林孟缇垂下眼睛,到底是收了这张银行卡。 * 抵达历城时是深夜。 曲致礼等候在机场接机。 他接过姜矜的黑色行李箱,边走边说:“周末家宴,您没有到场,老太太有些不高兴。” 老太太是姜矜的祖母,姜家上一任赫赫威名的女主人。 姜矜望了眼天,黑沉沉没什么星子,“谢容与参加了家宴?” “是的。”曲致礼说:“谢先生帮您说了好话,他说您去了山村支教,去献爱心。老太太心情才好一点。” 并非是谢容与多么巧舌如簧哄得老太太高兴,而是以谢容与如今的身家地位,无论他说什么,都是如听仙乐耳暂明。 老太太看重的不是他的为人,而是他背后的权势。 瞧,这便是历城第一等家族的势利之处。 姜矜平淡说:“今晚回郁园吧,谢先生帮了我,我总要道谢。” 曲致礼应景一笑,“这个月您待在郁园的时间比过去一年还多。” 闻言,姜矜忽然顿住脚步,轻轻瞥曲致礼一眼。 曲致礼摸了摸鼻尖,有些慌,“怎么了?” 姜矜语气依旧温和,“你做的是特助,不是媒婆,以后不要那么关注我跟谢容与的感情生活。” 曲致礼冷汗都要下来。 深夜的历城泛冷,凉风簌簌吹拂,曲致礼后脊骨发冷。 “不会了。”他低着头说:“我不会再说不妥帖的话。” 正当曲致礼战战兢兢准备接受姜矜的雷霆之怒时,她却抬手整理他略带凌乱的领带。 她手骨细腻纤细,像美玉一般光泽莹润,微微触碰到他的皮肤,使他浑身颤栗。 曲致礼不敢乱看。 “你是我最信任的人,爱之深才责之切,Ken,我希望你能懂我的心意。” 她话语柔和,并且叫了他的英文名字。 曲致礼仓促垂眼,只看到她玫瑰色精致的唇,以及闪着粼粼波光的眼眸。 他已经忘记,当初在姜家继承人之战中为什么选择姜矜,但每当看到她的双眸,他便坚定自己当初的选择。 * 到了郁园,天已经黑尽,时间是午夜十二点。 从外面看过去,房子里一丝光亮也没有。 姜矜缓步走入别墅,不想打扰到任何人。 但是,当她刚踏入八米挑高的客厅,客厅灯带顺次亮起来。 灯带闪出的莹莹光晕涌满这个堆砌着金钱味道的大厅。 顺着光源传出来的方向,姜矜抬眼,望见站在二楼镂空走廊的谢容与。 他眉眼清隽,气度斐然,拥有充满权势的风轻云淡,而不是如林孟缇般窘迫的拘束。 姜矜想起早上看到的那条调任消息。 他的舅舅起复,风头正劲,把伯父姜博渊都比了下去。 即使姜矜是来道谢的,但她依旧没有主动开口。 坐上京旭集团CEO之位后,她对人际交往有种疲倦的怠懒。 即使交际对象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这几天去了云城?”谢容与开口。 他一步步走下台阶,身形挺拔修长,半夜里,他依旧穿着正装,斯文儒雅。 姜矜:“对。” 她开口道:“谢谢你在老太太那里帮我打圆场。” 道谢的时候,姜矜抬起眼睛,望着他,表现得很真挚。 这就是姜矜,即使你知道她心底不以为然,但明面上的态度,她从来不出错。 “既然道谢,可以给我一点奖励吗?” “当然。”姜矜说。 她早就准备好了谢礼。 与其让他说出一个她不想接受的条件,不如她主动出击,自己决定这个条件是什么。 姜矜的奖励是一瓶香水。 京旭集团下属奢侈品品牌BLOOMING生产的限量款香水——Forever。 经典的木质香调,前调是淡雅沉香,中调融合橙花的清雅,尾调带一点雪后松林的清冽。 这一款香水已经很多年没有生产,这一瓶是姜矜从自己的储藏室找出来的。 谢容与拿着这瓶香水,放在掌心把玩观赏,他说:“我记得,你有一瓶相似的,情侣款?” 姜矜眼睫轻颤一下,平缓笑了笑,“记性真好。” “Stagnant。”他说出那瓶香水的名字。 他英文腔调优雅华丽,慢条斯理,使姜矜想起林逾白。 她想起调制这款香水的初衷。 “不论时光如何流逝,有人都会停滞在原地等待,永远不变。” 她向首席调香师阐述自己对新品香水的理念。 香水调制完成之后,她先喷洒forever,乍一闻到,那是一种温和的木调香气,而后,在橙花之后,香气由温和逐渐变得清冷。 而Stagnant,则是一种温和的苦涩,因它的尾调由雪松香变成略带苦涩的玫瑰香。 姜矜垂下眼睛,笑了笑,“如果你不愿意跟我用一款情侣香水,我可以换一个礼物,一辆跑车,好吗?” “不用,我觉得这个就很好。” 谢容与在她身侧坐下来,想了想,他又站起来,走到中岛台榨了杯果汁。 别墅里阿姨都已经睡去,深夜想喝果汁只能自己动手。 谢容与将新鲜的果汁递给姜矜,“需要热一下吗?” 他记得,今天不是她的生理期。 “不用,这样就很好。”姜矜接过果汁,低头喝了一口,她抬眼,再次道谢,“多谢你记得我我喜欢喝什么样的果汁。” 谢容与:“没事。” 他们彼此客气疏离的不像结婚三年的夫妻。 谢容与也时常疑惑。 明明是她主动提出跟他结婚。 但结婚后,她又对他漠不关心。 在楼下待一会儿,姜矜走上楼睡觉。 三楼是双主卧套房配置,姜矜自觉走入自己那个套房,谢容与站在男主卧套房门口,倚靠在隔断门上,开口说:“矜矜,我已经放好洗澡水,过来洗澡。” 姜矜脚步一顿,回眸客气说:“已经很晚了。” 他们不常同房,一同房必然不是单纯的盖被子睡觉。 “我不会做什么。”谢容与说:“我只是不想浪费热水。” 姜矜觉得他找的理由挺别致的。 身价千亿的谢先生会在乎区区一点热水。 再拒绝下去,两边都不好看,姜矜只好朝男主卧套房走过去。 谢容与一直站在套房门口看着她走过来,直到她走到边界线,他伸手握住她的手。 姜矜认为他要拉住她的手进房。 但不是,下一刻,他的吻密密麻麻落下来。 她被扣在隔门上深切亲吻。 第5章 相像 他们连亲吻都是安静沉默的。 结束后,姜矜只是唇瓣红润些,眼神还是冷清克制。 谢容与松开她的腰,垂眸看着她,想跟她耳鬓厮磨一会儿,姜矜却已经推开他,缓步走入浴室。 她的背影纤细窈窕,却又孤高清冷。 谢容与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才转身走入另一个浴室。 男主人浴室布置的跟女主人浴室没有差别,格外符合姜矜的喜好。 长途奔袭,她筋骨疲劳,在浴缸里放了些舒缓疲劳的精油。 靠在浴缸中,打开天窗,她望着天幕上的星星思考。 姜家分两支,一支从政,一支从商,姜矜的祖父就是第二支的掌门人,半个世纪过去,姜家从维多利亚港扬帆起航,到历城发展壮大,已经富甲一方,声名赫赫。 而第一支的姜家人却已经败落,因为犯了事儿全家都要迁到国外,祖母心软,留下来第一支仅存的一个男孩子,养在自己名下。 姜博渊就是这个男孩儿的名字,而姜博渊的大儿子便是那位与姜矜争夺家产的姜琦。 三年前,姜琦被捕入狱,彻底丧失继承姜家家产的希望,姜博渊把自己的希望放在自己的二儿子姜堰身上。 从血脉上讲,姜矜是历城姜氏的正根独苗,斯坦福MBA出身,继承家产无可厚非。 但姜堰有一位在宦海沉浮的父亲,而姜矜的父亲已经在多年前去世,从助力上讲,姜矜不如姜堰。 姜堰父母双全,且父母都对他有助力,姜矜父母双亡,她所能依靠的除了自己的智谋就只有祖母的怜惜。 但在权势和利益面前,祖母这点怜惜还能维持多久呢? 尽管,现在她已经坐稳了京旭集团CEO的位置,但姜堰还是有后起而上的机会。 * 谢容与洗漱完之后,便一直靠在床上软枕旁等着姜矜。 快两小时过去,浴室的磨砂玻璃门紧闭,她依然没有从中出来的迹象。 从前,姜矜泡澡,时间从来不会长于一个小时。 姜矜是一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她认为,晚餐超过二十分钟就是在浪费生命。 谢容与放心不下,起身,走到浴室门前,抬手敲门,“矜矜?” “嗯?”姜矜回应得很快。 她没有在浴室睡着,只是趁着泡澡时间,撑起支板,将笔记本搁在上面,处理几份邮件。 忙起来忘记时间,一看笔记本,她才意识到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还好浴缸恒温,不然她要被冻透了。 姜矜快速整理好东西,披上浴袍开门。 她在浴室待的久,脸颊染上淡淡的晕红,中和她眉眼清冷,带了几分烟火气。 她裹着洁白浴袍,纤长白皙的脖颈从浴袍领口延伸,肌肤白皙通透,她眉眼明艳动人,轻柔开口,“不用等我,你自己先睡。” 谢容与垂眸,注意到她手里捏着的笔记本,“这个季度,京旭集团投资回报率再创新高,姜总还这么废寝忘食忙工作?” “总感觉背后后有狼在追,没办法,只好再跑的快一点。”闻言,姜矜莞尔笑。 她很少讲内心想法,这一次很很罕见。 谢容与挑眉,循循善诱,“是因为姜家内部的事情?” 前有狼后有虎,形容的就是姜矜在姜家的地位。 年轻的国王还没坐稳王座,手握大权的摄政王想推翻小国王,扶持自己的儿子上位。 姜矜又笑了下,眉眼间光晕褪了些,她清淡说:“我们不聊这些,睡觉吧。” 谢容与垂下眼睛,没有再说话。 无论他如何扣门,她始终心门紧闭。 “好,我们睡觉。” 姜矜躺在床上,侧卧,面向窗户,他们同盖一层薄薄的被子,离得很近,她能闻到谢容与身上的气息,很淡的木质香调,是forever的气息。 这个香味,勾起她某些回忆。 姜矜忽然转过身,“你用了那个香水?” 谢容与没预想她会转身。 他注视到她的眼眸,漆黑明亮,有一种往常不见的神采。 “你不喜欢?”他沉吟。 “没有。”姜矜的声音有淡淡的愉悦,像是一切的郁闷烦恼都被冲走,她轻握住他隐在被子里的指尖,笑说:“我很喜欢。” 她微微倾身,秀挺鼻尖在他颈窝轻轻嗅了一下。 “我真的很喜欢。”她又重复一遍,眼眸明润望着他,灿若星子。 她的欢心与雀跃不似作假。 谢容与被她突如其来的主动打得措手不及,他眉心微蹙,心底有些疑惑,但更多是欢喜。 她极少极少,如此主动地像他靠近。 他就着这个姿势轻轻环住她的腰窝。 “以后,我会常常用这个品牌的香水,好吗?” 姜矜没有回答,但她的行动表明一切态度。 他感受到她柔软的手臂还过他的腰腹。 在一起快三年,他们从没有以这么亲近的姿势入眠。 谢容与搂住她,微阖眼眸,闻到浅淡的玫瑰香,未见苦涩,只有清甜。 * 第二天,一早醒来,姜矜摸到男人坚实的胸膛,鼻尖嗅到若有似无的木调香气。 心神一凛,姜矜睁开眼睛。 望见男人熟悉的清冷下颌,她微微松口气。 虽然跟谢容与感情不深,她也没婚内出轨的想法。 在谢容与此之前,姜矜从未跟别人同床共枕过,林逾白也没有。 她不喜欢枕头边睡一人,这让她很没安全感。 昨晚睡眠质量不错,她并未被噩梦惊醒,许是因为那个香水。 一开始跟谢容与结婚,姜矜打得就是把谢容与当替身的念头,但除了眉眼之外,谢容与跟林逾白实在有太多不相像之处,这让姜矜很没有代入感。 昨晚那瓶香水,似乎模糊这种不相像。 “醒了?”谢容与睁眼看着她。 不可置疑,他真的非常好看,一睁眼看到这样的美人,无疑使人心情愉悦。 姜矜偏头,又看了他一眼,“嗯。” 她瞧见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在明亮的晨曦光晕中,微微泛点金色。 早上,她还没跟他靠得那么近说过话说话,她的脸贴在他胸膛,一抬眼就是他漆黑深邃的眼眸,以及平和的呼吸。 身体无端变得紧绷,姜矜坐起身,缓解那种太过亲密引起的不适。 谢容与没有跟她一起坐起来,他靠在软枕上,凝视姜矜的背影。 一晚上过去,她的米白绸缎的吊带睡裙从肩膀滑落,露出凝脂般的后背以及纤细精致的蝴蝶骨。 漆墨般的长发蜿蜒在肩颈,形成黑与白的极致对比。 姜矜感受到他的目光,灼热的,似乎将她的后背蒸熟。 姜矜垂下眼睛,抬腿下床。 她没兴趣早上跟他有什么深入交流,这个敏感时刻,她还是能避就避。 见她的背影彻底被浴室磨砂玻璃门遮掩,谢容与平复下呼吸,抬步下床,走向另一边浴室。 洗漱完之后,阿姨已经做好饭,姜矜坐在谢容与对面,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小叶紫檀木的餐桌。 郁园的装修风格是中式和西式相融合,一半是中式的海水,一般是西式的火焰。 譬如沙发虽然是乔尔格蒂限定款,但桌椅却用紫檀木雕琢。 一般吃饭的时候,姜矜是不会主动说话的,今天她却一反常态。 “今天有空吗?”今天周末,她看过谢容与的行程表,今天他该是有空的。 “想让我做什么?”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用多费口舌。 姜矜粲然一笑,美不胜收,“跟我回一趟姜家,多谢。” 谢容与垂眼,在回味她那个笑容。 “好。”他淡笑。 抵达姜家时,未到中午,还没到午饭时间。 但客厅里已经热闹起来。 姜家是独栋别墅,建在骊山半山腰,俯瞰半个历城的幽美景色。 唯一的缺点是,别墅在郊区,离CBD区太远。 开车过来,要近两个小时。 在花坛外边,姜矜就已经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 姜矜侧眸,轻声问:“大伯过来了?一家三口齐全了?” 管家微微点头,小声说:“正给老太太灌迷魂汤,大夫人想把堰少爷安排到京旭去。” 姜矜微微点头,没再跟管家说什么。 管家在姜家任职七年,也做了七年姜矜的眼线。 她虽然不在老宅,但该知道的都知道。 姜矜跟管家的交谈完全没有避着谢容与,谢容与说:“需要我帮你婉拒掉伯母这个提议吗?” 谢容与的舅舅林若清是姜博渊的上司,冯月珍正是巴结谢容与的时候,只要谢容与开口,阻止姜堰到京旭不是难事。 “不用。”姜矜拒绝得很干脆。她说:“这是我们家的事。” 谢容与眸色淡了淡,轻轻点头。 他没再说什么。 姜矜跟谢容与走进别墅,客厅里的欢笑声立刻停了下来。 冯月珍收敛神色,不再像刚刚那般逗笑,装得像个贵妇。 她热情招呼,“矜矜和容与过来了呀?” “是。”姜矜微微笑了笑,话音未落,她转脸望姜博渊,“突然想起件事情,想跟伯父商量商量。” “商量”这个词取悦了姜博渊。这让他感觉自己是姜家真正的主人。 他含笑说:“有什么事自己决定就好了,做什么还跟我商量?老太太早把你当成姜家的接班人了。” “没有。”姜矜在沙发坐下,冯月珍下意识离她远一点,坐到边角。 姜矜温和说:“您是我的长辈,您比我多经历二十几年的风霜,有您的指导,我的决定会更加正确。” “好,矜矜,你说吧。”姜博渊神色和缓,语气带笑。 姜矜微微一笑,望向一直低着头打游戏的男人,话语柔和,“集团事务繁多,我自顾不暇,觉得姜堰年纪也大了,不知伯父和伯母是不是愿意让他进集团帮我?” 第6章 初恋 姜矜话语落下,含着柔和笑意,眉眼明艳温婉,像淑女一样优雅端坐在沙发上。 她想让姜堰去京旭? 姜博渊跟这位侄女交手过几次,深知她的秉性,以她的凉薄无情,她怎么会那么容易松口让姜堰进入京旭? 其中,必然有诈! “姜堰还是年轻,进入集团怕是还没有经验。”姜博渊沉思一会儿,推辞道。 “怎么没有经验了?”冯月珍急急说:“姜堰已经是个成年男人了,可以独当一面了!再说了,就算出了什么岔子,矜矜还能不管她弟弟吗?” 她朝姜矜眨眼笑,声音像含了蜜一样腻人,“矜矜,你说是不是?” 冯月珍早就垂涎姜家家产了,入主京旭更一直都是她的夙愿,一朝心愿即将达成,她怎么可能不急切? 姜博渊还在犹豫,“这个……” 一直低垂着眼皮打游戏的男人,此刻抬眼,恼怒,“我不愿意。” 姜堰穿着黑色冲锋衣,肤色苍白,看着像个高中生。 他站起来,看向姜矜,气愤,“别用你的假情假意对付我,我又不是林逾白,怎么会被你骗?” 林逾白这个名字一出口,整个客厅都陷入死一般寂静。 冯月珍吓得脸色煞白,她是知道触犯到姜矜的逆鳞有多么可怕。 三年前,姜堰想给林家送信,姜矜知道后,干净利落把他送出国,谁劝都不管用。 “矜矜,你弟弟还小,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姜堰冷哼。 眼看客厅就要乱起来,一道温和清润的男声熄灭客厅中爆发的火焰,让人不自觉都沉默下去。 “林逾白?”谢容与望向姜矜,饶有兴致,“他是谁?” “呃……”冯月珍张了张口,触到姜矜清冷含霜的眼神,无端开不了口。 一时之间,客厅内谁都不敢开口。 连姜堰都老老实实坐回自己座位,低着头不再说话。 倒是姜矜依旧漫不经心。 转瞬间,她将眼底的冰凌收得一干二净,温和说:“不相关的人而已,不值得你知道。” “呵。”姜堰忍不住冷笑一声。 他抬步往门口走,动作颇大,带起一阵冷风。 姜矜抬眼瞧他。 姜堰已经很高了,高而瘦,再也不是追在林逾白身后,又矮又胖像个肉球的模样。 而是像一座秀挺的山峰。 姜堰如一阵风一样离开,将客厅中有些人的心都吹冷了。 冯月珍心底暗骂,死孩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心虚说:“矜矜,你不生他的气吧?” 姜博渊也看向姜矜,眼底有几分虚弱。 当年要不是姜矜拿到给林家致命一击的证据,姜博渊也走不到今天这个地位。 “没事。”姜矜牵唇一笑,云淡风轻,“到该吃饭的时候了,让人去做饭吧。” 谢容与出去到花园接电话时,姜矜抬眼看了看其乐融融的客厅,转身走进了自己在姜家的卧房。 她站在露台上,拨通姜堰电话,冷冷道:“你要死吗?你找什么理由拒绝不行?非要用林逾白的理由?” 姜堰闷闷道:“我又不跟你一样演技那么好,你让我跟你假装闹矛盾,咱俩又没矛盾,我只能想到林逾白这一个了……” 他猜测道:“你刚刚装得挺淡定的,姐夫应该听不出来吧。” “不清楚。”姜矜沉吟说:“新一期杂志你帮我送到汀江华府,我要看。” 姜堰已经大致习惯她的跳跃性思维,一口答应,“行,我给你换好封皮,保证不让姐夫发现你在看前男友编写的杂志!” 姜矜假惺惺道:“我可谢谢你。” 由于心底藏着事儿,午饭也吃得没滋没味。 回郁园的路上,姜矜微垂眼眸,眼尾端丽,眼眸漆黑如玉。 她望着笔记本屏幕,罕见有些出神。 京旭跟三合有个重大项目需要合作,现在惹恼谢容与,实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她抬起眼,主动开口,“你想问什么吗?” 谢容与望着她,眼底沉沉,“你想让我问吗?” 他把皮球又抛给她。 姜矜习惯于用柔软的措辞化解一切语言上的刀锋,她温和笑道:“我愿意让你问我任何问题,只要是关于我的。” 姜矜的话柔和谢容与的眉眼,她很少说甜言蜜语,说一次就让他回忆许久。 他顿了顿,声音缓和,开口问:“那么,林逾白究竟是谁?” 姜矜凝眸,真诚道:“我的初恋,我的前男友。” * 第二天到了三合大厦,谢容与交给他的特助高盛一个任务,“查一查林逾白这个人。” 他总有预感,这个人不仅仅是姜矜的前男友那么简单。 如果只是一个前男友,不会一提到他,整个姜家都如临大敌,沉默无语。 与此同时,京旭大厦六十八层,姜矜也告诉曲致礼。 “告诉冯沉,让他管好自己的嘴。” 网上关于林逾白的讯息早在三年前,姜矜就让人清理的一干二净,比较难办的是当年一些知情的旧人。 其他人迫于姜家如今的地位不会多言多语什么,只有冯家…… 虽然姜博渊一直嫌弃自己的妻子愚钝不可理喻,但不可否认的是,冯月珍还真是冯家难得的明白人。 冯沉是冯月珍的亲侄子,这么些年,他只做了一件伟大的事情。 那就是在三年前,他的生日宴上,他同时邀请了姜矜跟谢容与出席。 就这么一次邀请,促成一段良缘,使现在这两位跺一跺脚商界就翻天覆地的大人物完成史诗级的会晤。 接到姜矜电话时,冯沉正在开party,看一眼包厢里的群魔乱舞,他捂住话筒,小心翼翼走到走廊上,不让一丝杂音打扰到姜矜。 虽然冯家跟姜家是姻亲,但两家的差距不说是天差地别也是如隔云泥,冯沉一直都有点自卑 “姜总,瞧我正想请您参加那个时尚酒会呢!这么巧了,您这就打电话过来了?” 冯家是靠服装起家,一直走得都是平民路线,到冯月珍嫁到姜家,借了姜家的人脉,才开始走高端路线。 走高端路线就得有逼格,冯沉绞尽脑汁请了时尚界一些大腕搞了个时尚酒会,但没人压场子。 没压场子的人,那些真正的名流也看不上他的酒会。 冯沉心底一直都有个最合适的人选—姜矜。 名流中的名流,大腕里的大腕。 要是她能出席,他这个品牌就打响一半! 但他一直上不了口,人家高高在上的,他怕一开口都是对她的亵渎。 这次,刚好赶上了。 “好说。” 姜矜本来是想让曲致礼直接通知冯沉让他不要乱说话,但后来一想,冯沉也算是姜家的姻亲,她让助理捎话对他不够尊重,所以忙完后,她自己亲自打了这个电话。 听到冯沉的要求,姜矜含笑答应了,“三哥,您有自己的想法做事业这是很好的事情,到时候我一定会捧场的,我相信你可以有一番作为。” 听到她的回复,冯沉浑身都沸腾起来,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摇摇欲坠。 不过,幸好没断裂。 他保持着几分清醒,小心问:“矜矜,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呀?” 他不会傻到觉得姜矜给他打电话是因为想听他的声音。 姜矜微微挑眉,心底有了想法,打算换一种说辞。 她说:“三哥,最近我跟容与的感情状态不大好。” 冯沉对这件事很关心,毕竟这“媒”还是他亲自牵的。 “怎么啦?” 姜矜说:“谢容与怀疑我心里有其他人,他生气,故意冷落我。” 冯沉皱起眉头,“你不就跟林家那位谈了恋爱吗?哪里还有其他人?他肯定误会你了!我去跟他说!” 他觉得凭着牵线搭桥这份功劳,他在谢容与那里还是有几分颜面的。 “他怀疑的那个人就是林逾白。”姜矜开口,一锤落定。 冯沉那边沉默了。 过了许久,他“啊”一声,揉了揉额头,“那他怀疑得挺对的……” 满历城人,再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姜矜图的谢容与什么了。 不就是那张跟林逾白有几分像的脸吗? “那我该怎么做啊……”冯沉还是想帮忙的,但没有思绪。 姜矜柔和说:“三哥,我希望我跟谢容与能好好的过日子,你别跟他提我跟林逾白的事,好吗?” 被姜矜柔柔喊一句“三哥”,冯沉心都化了。 不就是管住嘴吗? 他一口应下,“没问题,我保证一个字儿都不透露给谢容与!” 下班后,姜矜回了郁园。 谢容与还没回来,阿姨说他晚上有应酬,应该不回来吃饭了。 姜矜自己坐在餐厅,独自吃晚餐。 垂眸瞥了眼餐盘,又看餐桌上孤零零的珐琅彩花瓶,心底罕见有种孤独的感觉。 她拿起手机,简单浏览一下资讯。 平常她不怎么上网,重要的信息都是曲致礼整理好递给她,她对网上发生的各种事情也不怎么了解。 对于“超话”这个东西她更是不了解。 今天不留神就点了进去,排在第一名的是大热剧的一个cp,再往下翻,cp名字越发冷门。 其中有一个cp吸引她的兴趣,[塘鱼]。 她眼眸微顿。 夏棠和谢容与。 这个超话里的帖子才几千个,cp很冷门,但磕cp的人却很真情实感。 资本家和女明星,一个光彩照人人,一个清贵如玉,看着确实很般配。 网友们扣出的细节也很好磕。 譬如,某天谢容与穿了黑色西装,袖扣是钻石,夏棠穿了黑色礼服裙,带了钻石耳钉,这叫情侣服。 譬如,谢容与跟夏棠都戴了同一个奢侈品品牌的腕表,这叫情侣表。 再譬如,某天他们都去了某一个会所,虽然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见面,但网友们纷纷脑补——他们已经在会所厕所里do了八百次。 …… 最后一个细节磕糖点让姜矜微微蹙眉。 谢容与投资了夏棠主演的一部电影—《奈何情深》。 其他的点姜矜都可以说这些是网友的臆想,算不得真,但投资她拍得电影这点似乎有些说不清。 三合集团旗下没有一家公司是专营影视娱乐的,谢容与怎么想起来投资一部电影呢? 这部电影还是夏棠主演的。 姜矜心情不悦。 她的东西,就算自己不喜欢,也不能让别人觊觎。 她不悦的情绪持续到谢容与进门。 她一直坐在沙发上,工作时穿得衣裳也没换,是一袭裸色长裙,长发用珍珠发箍弯起,优雅又温婉。 谢容与刚从宴会回来,一袭黑色正装,袖口处别着钻石袖扣,见到她,微微一怔,而后缓声说:“等多久了?怎么不打电话叫我回家?” 知道她回家,他一定会提早结束应酬。 这个点,阿姨都休息了。 谢容与褪下西装外套搁在玄关衣帽柜上,而后,他漫不经心解领带。 领带样式是墨绿色条纹,姜矜越发觉得这像她头顶的颜色。 “没想起来。”她说。 姜矜不是拐弯抹角的人,再说,谢容与暂时也没有让她拐弯抹角跟他说话的资格。 只是谈话是件艺术,怎么说话能得到最大好处是有技巧的。 姜矜微敛眉目,站起身,婷婷袅袅走过去,伸手主动替他解领带。 谢容与受宠若惊,“今天有些不像你。” 姜矜抬眼,看着他,忽然笑了下,说:“因为我有所求,所以对你好点。” 这话听着亲切,谢容与笑了笑,连关于林逾白的怀疑都抛诸脑后,“求什么?我都答应你。” 姜矜解下领带,随手搭在衣架上。 她又靠近他一点,伸手环住他劲瘦腰身,脸颊贴在他胸膛上,这是个十足撒娇的姿势。 此刻,美人在怀,谢容与不想劳烦她开口亲自提要求,他开始反思这段时间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因为公司经营? 或者是他调查林逾白的事情惹她不满? 他还没思索完,姜矜幽幽开口,“我不想有女人离你太近。” 女人。 三合大厦总裁办没有一名员工是女人,谢容与沉吟半响,在可排查目标里添加了其他子公司。 顿了顿,他想起上个星期他投资一部影视剧《奈何情深》,女主演是夏棠,这是母亲一力要求的,他不好推辞。 “是夏棠吗?”他轻声说。 姜矜有些被他的机警反应力折服,她说:“你投资她拍的电影,你跟她一起吃饭,你还跟她一起上绯闻杂志,我很难过。” 难过是不可能难过的,只是很碍眼。 她花高价买回来、高价供置的商品,凭什么被别人赏玩? 尽管姜矜没有表现出一丝难过的模样,她这条理清晰的样子也不像吃醋到丧失理智,但谢容与还是觉得心疼愧疚。 “电影还没开拍,作为投资方我可以要求换人,这就把她换掉。”顿了顿,他说:“以后只要有夏棠在的场合我都会退避三尺,再不参加,好吗?” 姜矜暂时满意,她短暂压抑住不悦。 “你不用换人,你撤资就好。”姜矜温和说:“我不许你投资其他女人拍得电影。” 她一本正经,谢容与却觉得好笑,他应下来。 撤资比换主演还要容易一点。 见他答应,姜矜露出满意笑容,她说:“谢谢你。” 谢容与温和笑了。 灯光晕染下,笑意融合他眉眼间天生的清冷感,此刻的他很像那个人。 姜矜细细欣赏一会儿,踮脚,在他唇上轻轻碰一下。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主动亲他。 谢容与的呼吸几不可闻。 他从来不是柳下惠的君子,他喜欢的女人贴在他怀里,柔软馨香,如此主动,今晚他又喝了一点酒,酒意上头,他有些心绪不平。 谢容与喉结滚了滚,轻轻在她额头亲了亲,“我们上楼,好吗?” 他没有吻她的唇,怕控制不住。 姜矜也察觉到他的反应,松开他,笑了笑,“好。” 她笑意盈盈的样子很美,让他改变主意。 谢容与忍不住扣住她下颌,低头吻她。 “矜矜,今晚我们换个地方,好吗?” 姜矜不甚在意,“都可以。” 第7章 撤资 翌日,姜矜从两米二乘两米四的主卧大床上醒来。 做完太晚,她没有洗澡就去睡觉,现在洁癖劲儿上来,她一刻停不了就想去浴室洗澡。 谢容与还在睡,他的胳膊环住她腰间,姜矜动了动胳膊,想伸手将他的胳膊移开。 她动作很轻,倒不是怕吵醒他,只是大早上不想费脑子跟他交流。 但没什么用,他还是醒了。 一双漆黑冷清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她,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直到望见是姜矜,眼底的冷清才散开,露出笑意,融化刚刚的冰冷。 他将手臂从她身上拿开,“去洗澡?” 姜矜回味一下他刚刚的目光,轻轻点头,若无其事说:“下次我睡得再死,你也要把叫醒让我去洗澡。” “好。” 话语交谈调和了刚刚的死寂。 姜矜倒没想到,刚睡醒的谢容与是这样的。 冷漠的简直不像他。 姜矜直觉他是经历过什么才让他睡觉时警觉性都那么高。 她没问他为什么,她并不好奇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姜矜抬步下床,踩到柔软地毯上身形微微一晃。 走到浴室门口,她伸手扶住夹丝玻璃门,静静站了会儿,才让那种酸痛感过去。 她思索一会儿要找理疗师上门,她要做一个精油按摩,不然她的腿算是废了。 谢容与注意到,撑起身,“是低血糖?” 姜矜应了句,“也许吧,有点晕。” 她并不愿意接受谢容与的过多关心。 洗完澡,疲惫感消了一半,姜矜披上浴巾出来,见谢容与还没起床,他靠在软枕上,随意翻一本书在看。 谢容与一直没走开,他担心她因为低血糖昏阙在浴室里。 姜矜倒没想那么多,她纯粹觉得他应该是犯懒。 三合集团已经加班一个多月了,大老板赖床一点是值得理解的。 姜矜走到床边,微俯身说:“今天我帮你挑衣服,好吗?” 浴巾短窄,堪堪遮住胸口的大腿,她微微俯身,美妙的风景若隐若现。 谢容与没有多看,又翻了页书,“好。” 见他同意了,姜矜微微勾唇。 她亲自挑衣服,就不信还能跟夏棠撞衫成情侣装。 她不许别人因为谢容与的穿着,对谢容与跟夏棠的关系有更多臆测。 昨晚,姜矜花了几个小时研究夏棠的微博,夏棠肤色不白,很少穿浅色系服装,行程图里多以深色裙装为主。 姜矜从衣帽间里挑出一件白色衬衫,西裤找了条中规中矩的黑色。 到了袖扣那里,姜矜有些犹豫起来。 谢容与几乎都是钻石袖扣,还有一些黑曜石材质的,并不好跟夏棠区分。 她记得,她在汀江华府的公寓里有个柜子专门放袖扣,材质多是珍珠和玉石,虽然是给林逾白准备的,但拿给谢容与也很合适。 从衣帽间出来,姜矜将挑好的衣服放在床上。 看到那件白色衬衫,谢容与微微挑眉,“我很久没有穿浅色调衬衫了。” “为什么?”姜矜随口问。 她虽喜欢林逾白穿白衬衫的干净模样,但谢容与穿不穿她倒不是特别在意。 姜矜在床上坐下,她的浴巾并没有裹严实,白色浴巾微微从胸口滑落。 谢容与直起身,伸手将浴巾帮她掖好,手指不可避免与那片雪白柔软相触碰。 姜矜身材很好,凹凸有致,纤秾合度,皮肤不是脆弱的苍白,而是透光的莹白,摸起来也如凝脂般细腻,让人爱不释手。 谢容与表现得如正人君子一般,面色淡然,微微移开视线,温和说:“我刚接手三合集团时,年纪太轻,并不大能镇住场面,穿深色调,会显得成熟一点。” 这些事情姜矜从来不知道。 她从没有兴趣。 见谢容与一直注视她,姜矜配合开口,说:“你镇不住场面的时候可以叫我来呀,身为姜家继承人,在历城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威望的。” 她拇指与食指交合,比划出“一点点”的模样。 姜矜极少跟谢容与讲这么多话,现在说这么多,纯粹因为有些心虚。 穿着白衣黑裤,用着forever香水的谢容与跟林逾白越发贴合。 如果有朝一日,他发现种种契合,谢容与会是什么反应呢? 她现在只是想提前弥补一下他。 谢容与却笑了下,眉眼柔和。 他从未见过姜矜这么生动的模样。 仅仅披了条浴巾,坐在床上,笑意盈盈跟他讲玩笑话。 这一个早晨的交流,赶得上过去一个月。 “下次,我会的。”谢容与微笑说:“一定要找机会让姜小姐替我撑腰。” 即使他现在已经大权在握,再没有人敢轻视他了。 姜矜轻轻点头,弯唇又笑了下,接着她道:“你去洗漱,然后换衣服。” 她已经跟他没话可说了。 她想起身,搁在床边的手却被人轻轻按住,抬眸,谢容与目光幽深望着她。 这个眼神她太熟悉。 昨晚他就这样看着她,要了她一次又一次。 “运动多了,对肾不好。”她缓慢抽回手,淡淡微笑。 “我知道。”谢容与按住她,轻轻将她推到在床上,“我会用另一种方式。” 姜矜没有拒绝,“好吧。” * 姜矜迟到一个小时才到办公室。 曲致礼倒不惊讶,每月七号大老板雷打不动去郁园,夫妻一个月才有三次性生活,激烈一点是应该的。 他敲敲办公室门,待里面说“进”,他才走进来。 进来后,他简单汇报一下集团大致发展情况。 现在季度末,上季度工作收尾,下季度目标开始制定,整个集团都忙得一团乱麻。 “姜总,京旭娱乐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等候堰少就任。” 集团下季度要竞争一个环保局的项目,秦博渊是这个项目的主要审核人,不管姜堰靠不靠谱,在明面上,姜矜总得给姜博渊一个态度看。 “行,你看着安排,他要是真能学出点什么,我也很高兴。” 曲致礼琢磨着大老板话里的意思,“您是不愿意把他养废?” 姜矜抬眸,似笑非笑,“曲助理,原来你都是以这么恶毒的心思揣测我的。” 曲致礼头上有点冒汗,“不是……我……” 姜矜也不大在意,她是在敲打曲致礼,但曲致礼听不进去她也不怪她。 她身边需要全心全意为她着想的“恶人”。 姜矜垂眸签文件,漫不经心说:“下午给我腾一个小时出来,我要去买东西。” 曲致礼知道她是要给人挑礼物,谢容与的生日快到了。 “需要闭店服务吗?” 需要的话,他好提前通知品牌方。 “不用。”姜矜说:“不是大动干戈,只是挑几枚袖扣而已。” 曲致礼笑起来,“您已经很久没买袖扣了,看来以前您买的那些谢总已经戴腻了。” 姜矜眉梢微挑,不置一词。 她以前是常买袖扣,但不是买给谢容与的。 * 与此同时,三合大厦中,高盛也在跟谢容与汇报工作。 说完集团内部事情,他又说了点其他事,“谢总,如您所料,在任何渠道都查不到林逾白的信息,就连那些见过他的豪门名流都缄默不言。” 谢容与眉眼低垂,在慢悠悠冲茶。 其实他并不喜欢喝茶,姜矜也不喜欢,但姜矜喜欢看别人冲茶的模样,尤其是男人。 与其让她欣赏别的男人冲茶,倒不如他自己学。 学得久了,对茶道这种东西倒有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喜欢。 “不用查了。”谢容与分好茶,将其中一杯递给高盛。他抬手,示意高盛坐下,“她既然不想让我知道,我就不必知道,知道了也是自寻烦恼。” 茶香扑鼻,高盛端起茶杯,慢悠悠说:“还有一件事。几天前,夫人去了云城,是给云城一个小学捐空调。” “矜矜心善,这些没什么大不了。”谢容与不以为意。 高盛抬眼,继续说:“负责空调业务的冯总说,夫人跟云城的一个小学教师走得很近,那位小学教师也姓林,叫林孟缇。” 谢容与觉得茶杯有些烫,轻轻吹了吹,还是烫。 他放下茶杯,偏头凝视高盛,眼底笑意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你想告诉我,林孟缇跟林逾白有某种关系?” 高盛心神一凛。 他正色道:“如果我没有查错,林孟缇应该是林逾白的弟弟,夫人这么多年,一直照付他。” “这又有什么呢?”谢容与淡笑说:“她都能帮我东山再起,帮她初恋的弟弟岂不是很正常?” 高盛抿了抿唇,还想再说什么,谢容与却道:“不中听的话不必再说,我相信矜矜心底有分寸。” 高盛恭谨说:“先生,我知道了。” 过了会儿,谢容与道:“《奈何情深》这个项目我不打算继续投资,你将我的意见告诉制片组。” 高盛:“但老夫人那里恐怕不好过关……” 投资夏棠拍得电影是林若一力要求的,谢容与要是贸然撤资,林若那关并不好过。 谢容与慢条斯理说:“儿子和继女,母亲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的。” 高盛走出办公室,立刻就给剧组打了电话,剧组负责人不可置信,“怎么说变就变了呢?这可是老夫人的意思啊?谢总连老夫人的话都不听吗?” 高盛:“老夫人的话没用,夫人的话才有用!夏导,以后您有任何请求还是找夫人比较妥当。” 说完,他直接挂断电话。 剧组大投资方突然撤资,引起内部轩然大波,导演和制片人纷纷反思起来,到底哪里惹着了谢容与。 突然,副导演说:“谢总最历城出了名的宠妻,是不是撤资的事儿是姜总的意思?” 导演迷糊了,“我们跟姜总也没结梁子啊?” 副导演若有似无看了眼边上正在补妆的夏棠。 导演捕捉到这道目光,一切都明白了。 原来,他们的剧组没错,只是错在找了个不合适的演员。 收到解约消息时,夏棠深呼几口气,才忍住没发飚。 “我艹,谢容与撤资跟我有什么关系?剧组凭什么跟我解约!” 经纪人倒是很明白,“你是带资进组的,你的资没了,人家还让你待在剧组里?” 夏棠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的演技确实没有达到剧组要求,面试没过,她死缠烂打求林若帮她运作,林若心软,求了谢容与帮了她。 没成想,她这个女主角还没到手几天,就因为莫须有的原因没了。 没有原因只有一个——姜矜。 夏棠咬了咬牙,“我还没勾引她男人呢,她就这么赶尽杀绝,她要不要这么恶毒?!” 这个“她”当然是姜矜。 “她不是怕我勾引谢容与吗?我偏要勾引!她不让我痛快,我也不让她好过!” 隔了几天的晚上,夏棠穿了身深V性感的晚礼服,敲响谢容与酒店的门。 第8章 逾白 星期三,夏棠要在柏悦酒店拍照片取景。 隔着一条长廊,她远远看到一行西装革履的商务团。 商务团里的每个人对都穿着黑色商务西装,看着气势凌人。 还是经纪人告诉她,“那是京旭集团的谈判组,跟三合集团一样都下榻在柏悦。” 京旭集团有个跟三合集团合作的项目正在谈判阶段,这件事在历城知道的人不少。 都说是夫妻联手,强强联合。 夏棠若有所思。 她没注意“京旭集团”这四个字,只听见了“三合集团下榻”。 当天晚上,她就画了个精致的妆,美美喷了香水,穿着深V露背晚礼服,从高盛那里要到谢容与的房间号,她大胆去敲门。 她相信,没有男人可以对这样的她没有反应。 即使没有反应也没什么,她相信,有了这一次敲门的经历,她在谢容与心底一定会与众不同。 不带丝毫犹豫,她敲门。 * 总统套房之内,姜矜正跟姜堰通电话。 谢容与在一墙之隔的书房开视频会议,姜矜坐在卧室边椅上跟姜堰通电话。 她穿着浅绿色吊带长裙,乌发迤逦披散在裸露背脊,漂亮得露骨。 “交待你的事情办完了么?” 姜矜跟姜堰这个便宜弟弟的关系没有表现得那么差,只要他没有谋权篡位的念头,姜矜愿意一直像亲姐姐一样对他。 姜堰:“还没,明天我就回老宅收拾东西。” 他问:“你今年怎么想起来带姐夫回老宅祭祖?这几天你还一直买热搜秀恩爱,你是吃错药了?” 姜矜慢悠悠说:“京旭跟三合有一个大项目要合作,我跟他关系好一点,有利于提高人们对公司项目的预期。” 姜堰呼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真的爱上他。” 姜矜漫不经心,“我怎么会喜欢一个替身?” 听见门铃声,姜矜道:“有人来了,我们过几天云城见。” “林大哥不一定愿意见你。” 姜矜笑了笑,淡淡道:“这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 挂了电话,姜矜站起身,走在套房走廊,正巧经过书房。 书房门紧闭,他应该还在开会。 姜矜垂了眼睛,微微一笑。 就算听到又怎么样? 利益相关,他还跟她离婚不成? * 夏棠敲了好久的门,门才开。 见到套房中站着的女人,她微微一愣,红唇撅起,“你是谁?” 夏棠目光在姜矜身上扫去,越看,心情越沮丧。 她是一个格外漂亮的女人。 眉眼精致昳丽,鼻梁秀气挺直,樱唇红润。 更令人移不开眼的是,她肌肤似雪,像牛乳般莹润,不跟她一样,皮肤总带点暗沉,每次她都得扑大量粉底让自己显得更白一点。 女人最了解女人,一个照面她就能感受到,对面那个女人已经把她比下去。 见到一个女人比她漂亮那么多,夏棠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掐了掐自己手心,她才镇定下来,故作镇定说:“谢总已经有家室了,你是干什么的?” 这是哪一路想爬床的女人,她怎么没见过?要是圈内人,长这么漂亮,该很有名气才是。 女人微微一笑,像是已经看穿她的心思,“你是来干什么的,我就是来干什么的。” 夏棠抿了抿唇,刚想说什么,余光瞥见谢容与往这边走过来。 她咽下将要脱口而出的话,伸手撩撩耳边碎发,她知道自己这个姿势最妩媚。 谢容与目光没忘这边落,夏棠有些失落。 她直勾勾看着谢容与。 因为是在酒店,他穿着白色休闲服,中和平日凌厉锋芒,显得温润如玉,翩翩公子,越发让人移不开眼。 从始至终,他没看她一眼。 夏棠觉得自己像小丑一般,脸颊火辣辣的烫。 他熟稔揽过那个女人肩膀,语气温和,“不认识的人还开门?” 夏棠眼眶发酸。 她从没见他这么温柔过。 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夏棠义正言辞说:“哥哥,你跟这个女人在一起,你对得起嫂子吗?!” 姜矜微微挑眉,眼神透出几分兴味来。 夏棠将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嫂子虽然不漂亮,也不聪明,但她到底帮你东山再起,再说,姜家也不是好惹的,你这样对这个女人,就不怕姜家对你翻脸吗?” 原来不认识她。 闻言,姜矜侧身望着谢容与,“原来你有老婆啊?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谢容与垂眸看着她。 她嗓音柔柔的,看不出像发怒,倒像撒娇。 刚洗过澡,她只穿了件浅绿色吊带睡裙,衣服性感暴露,开门前,她披了件披肩。 在谢容与这个角度下,刚好可以看见在披肩下半隐半露的美好风景。 谢容与伸臂随手关上门,将那个碍眼的人隔绝在门外。 夏棠“诶”一声,她的声音就被彻底隔断在门外了。 门内,谢容与屈膝顶开姜矜并拢的腿,将她按在隔断上,微笑说:“我的老婆不是在这里?” 他的呼吸撒在耳畔,身体完全贴住她,他的气息彻底包围她。 姜矜依旧淡定,“我有礼物送给你。” “今年又没有空?”他温和亲吻她。 只有她没空陪他过生日,她才提前送礼物。 姜矜平复下呼吸,抬眸道:我要去云城出差。” 谢容与眸光微暗。 云城? 她总是去云城。 高盛说过,她那个初恋的弟弟似乎就在云城做教师。 温润的吻落在脖颈,锁骨,以及更往下的地方。 姜矜只有喘息的机会,后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小别胜新婚,折腾到半夜才停下。 谢容与拦腰将睡着的姜矜抱到床上,轻柔将她的长发拨到耳后,她似乎觉得痒,微微蹙眉,翻身继续睡过去。 她细瘦手腕柔顺垂在床侧,谢容与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腕。 她手腕纤瘦,白皙剔透,可以看见青色血管,手腕上有一处浅浅疤痕,像是刀子割伤留下的痕迹,这道疤痕现在已经变成月牙白色,并不显眼,需要仔细瞧才能发现。 谢容与知道姜矜身上任何一颗西痣的位置,膜拜过她每一寸肌肤,这道疤当然瞒不过他的眼睛。 但这道疤的由来他却不清楚。 姜矜没说,他也不问,但他隐隐觉得,应该跟“情”有关。 青春期的女孩子受了刺激或许会割腕报复自己。 潜意识里,谢容与不愿意相信姜矜的疤痕与情有关。 她如此聪慧通透,如果真为一个人割腕留疤,那她要动情到什么程度呢? 谢容与不愿意设想这个问题的答案。 倒好温水放在床边柜,手机铃声急促响起,谢容与按成静音,转身到主卧外的露台接通。 是林若。 “你现在在哪里?”林若的语调一反常态的严厉。 “酒店。”谢容与慢悠悠答。 他不是很在意母亲是否表现得跟往常不一样,没人可以牵动他的情绪,除了姜矜。 “酒店?你跟谁在一起?你是不是背叛矜矜了?”林若一向有些怕儿子,一鼓作气说了那么多之后,微微有些气虚,“你对我说过的,你说过你要忠于一人,妈妈不希望你成为一个不守诺言的人!矜矜是个好女孩儿,她在你最危难的时候伸出手,你不能这么轻易背弃她!” 与林若的气势汹汹相反,谢容与表现得气定神闲,他慢条斯理说:“谁说我背叛矜矜了?” “没有吗?”林若狐疑说:“刚才棠棠打电话给我,说你跟一个陌生的女人住在酒店,举止亲密。矜矜还在历城,那个女人不可能是她,那个女人又是谁?” 谢容与垂眸,淡淡说:“矜矜下午来了京城谈生意,现在就睡在我的床上,母亲需要视频亲眼看看她吗?” “不用了!”林若一听谢容与的语气就知道他生气了,哪里还敢跟姜矜视频。她小声说:“矜矜既然已经睡着了,我就不打扰她了。” 顿了顿,她语气轻柔说:“容与,妈妈没恶意的,就是希望你们好好的。” “我知道。”谢容与知道林若性子单纯,没什么主见。他温和说:“母亲,夏棠告诉您我的酒店房间里有陌生女人,那您不妨想一想,她是怎么知道的?如果她没有深更半夜敲我的房间门,她会知道我的房间里有谁?” 林若沉默一会儿,明白了。 她点头,认真说:“容与,妈妈知道那个想破坏你婚姻的人是谁了,以后我不见她了!” 这样的话,谢容与只是随意听听。他知道林若做不到。 “您心里有数就好。”说罢,他挂断电话。 露台跟套房之间的隔门没有关好,细微的说话声传到卧室,姜矜睡得浅,一下子没了困意。 谢容与转身回了房间,望见姜矜正端着床边柜上那杯温水一口一口抿着喝。 她头发披满肩头背脊,浓密漆黑,带着微微的卷曲。 他牵唇笑了笑,抬步走到床边坐下,伸手熟稔揽住她肩膀。 姜矜只是继续喝水。 谢容与倒是很从容,没话找话说:“吵醒你了?” “那倒没有,本来也没怎么睡着。”姜矜想了想,说:“以前我们约定好的,每逢七才上床一次,你这几次违约了吧。” 她觉得这件事情需要有限度,这种事情太频繁,会降低她的身体机能。 谢容与伸手捏住她细嫩的指节,“矜矜,你见过哪一家正常的夫妻得按日子规定什么时候才能上床?” “还是。”顿了顿,他平静抬眸,眼眸幽深,“你不把我们当正常夫妻看待?” 姜矜倒不慌张。 她说得谎话,做得错事多多了,以她的城府,不至于被谢容与三言两语就试探出心底的所思所想。 姜矜微微垂下眼睫,从容岔开话题,“我的礼物,你看见了吗?曲致礼应该给你了吧。” 谈判开始后,她没让曲致礼在会议室外等着,而是让他拿着礼物去送给谢容与,现在谢容与应该已经收到她的礼物了。 “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好吗?”再过三天是谢容与生日,到时候她会去云城。 * 飞机在早上九点降落在云城。 姜堰提着两个大行李箱,亦步亦趋跟在姜矜身后。 “逾白哥在这里拍电影取景,你别总是打扰人家。” 倒不是怕姜矜打扰林逾白,而是,你一个有夫之妇总是往人家身前凑什么? 姜矜停住脚步,声音无端透着冷意,“我见他这件事,只有我自己能决定。” 她轻缓含笑,眸色却是冰冷,“你决定不了,他更决定不了。” 到了林家,姜矜直接敲门。 林家住着一出幽静的四合院,本来这里只是一处普通的农家小院,但经过姜矜派人翻修,已经透出几分世外桃源的感觉。 屋内,林孟缇规劝哥哥,“你顺着她一点。妈妈的医药费是她在出,你拍的电影也需要她投资,你这样冷脸惹怒她,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林逾白垂着长长眼睫,不吭声。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是她背叛我们之间的感情。” 他不怪她搞垮林家,父亲贪污枉法,确实该承担责任。 但他不能原谅她背着他结婚。 甚至,她结婚后还想让她做她的情夫! 门外的敲门声音暂停,柔软轻缓的女声响起,“哥哥,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听出她声音里的愠怒,林逾白微蜷手指。 林孟缇焦急道:“去快门啊,哥!” 林逾白只好站起身,走到门前,打开门锁。 门外,姜矜双手环胸,语调柔和,好整以暇,“哥哥,还生气啊?”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周三九点更,宝贝们明天和后天不用等啦! 么么哒! 第9章 佯怒 郁园。 由于是家里男主人过生日,崔姨做了满满一桌子饭菜,雅致的大理石餐桌摆的满满当当,餐桌中央放着一个奶油生日蛋糕。 望见琳琅满目的菜色,谢容与微微蹙眉,并没什么胃口。 他的手机界面空白,那个出差去云城的女人甚至懒得给他发一条庆生短信。 零点钟声即将响起,今天就要过去,手机终于有了新消息。 姜矜:生日快乐。 小院。 林逾白就坐在桌子对面看着姜矜发庆生短信,他白皙脸色微微泛红,不是害羞的,是气得。 “你该给你的丈夫过生日,此时你该陪着他。” 姜矜抬眼,含笑道:“我花了那么多钱养你,不来看看你多么亏?” “你哪里亏了?”林逾白胸口发闷。 姜矜随和笑笑,温柔道:“哥哥,你不用生气,你的吃得喝得用得,哪一个不是我掏钱,而你回报给我什么?” 她的目光略有轻佻从林逾白身上掠过,慢条斯理像打量一个物件。 “碰也碰不得,摸也摸不到,你说我亏不亏?” * 姜家祖地在江城,姜家的墓园就在江城郊外的宁山上,占地千余亩,山上树林葳蕤,四季花开不断,是一个难得的赏景佳地。 祭祖每年一次,来得人不仅有姜矜和姜博渊这两家人,还有其他出了五服之内的姜家人,来自五湖四海,仅海外的姜家人就有上百人。 姜矜刚从云城回来,没来得及休息,就匆匆忙忙赶回老宅。 来得路上,她又温和向谢容与道歉,柔声说:“对不住,没有陪你过生日。” 姜堰也跟姜矜坐一车,听到她温柔得可以滴出水的声音,他险些把隔夜饭吐出来。 他记得,在云城的时候,她哄林逾白的时候也是这么一个语气。 可惜,谢容与没看出她的虚伪。 谢容与牵住她的手,“没事儿,我们还有很多个生日可以一起过。” * “瞧见吗?那位是姜家的姑奶奶姜朝瑰,二十年前嫁到东南亚,现在她的儿子在政府里当财政大臣呢!” “那位是纽约的老爷子吧,他怎么也来了?” 记者们潜伏在宁山茂密丛林中,躲在一起窃窃私语。 宁山唯一的上山路上,两侧站着密密麻麻的黑衣保镖,身材高大魁梧,记者们有心想上去看看情况,但也不敢上前一步。 只好蹲守在密林外,暗暗偷窥。 姜家一行人祭祖完毕下山,姜矜牵着谢容与的手站在队伍前排,她含笑自若跟姜松延老爷子聊天。 这一支姜家人起家纽约,曾经是纽约黑色五大家族之一,后来举家搬到阿拉斯加,经营□□旅游业,家族逐渐洗白。 现在,老爷子的长子是墨西哥州的州议员。 记者看清人,眯了眯眼,跟同伴说:“嚯,姜总身边的人是谢总吧?这是她第一次带着丈夫祭祖,这是一条大新闻。” 记者刚想拍照记下这一个场景,手里的相机被人巧妙夺走。 魁梧的保镖面容严肃,他不紧不慢拿出相机的内存卡,搁在西装口袋里,沉声说:“姜家祭祖没有邀请记者过来,今天既然你们来了,姜家也无意为难各位,一会儿宅子里有席面,你们可以去吃饭,但该留下的东西还是要留下,不要带走。” “是是是,好好好!”几位记者见好就收,谄媚笑着。 一边笑,一边跟同伴使眼色。 今天算是白来一趟喽。 一整天,姜矜都在忙着跟各路姜家人交谈。 谈事业,谈人生,谈婚姻…… 一天下来,姜矜唇角的笑意便没有消失过,等到人终于都走开的时间,她的脑子有些宕机。 刚要缓一缓,姜松延便拄着拐杖向这边走过来。 姜矜一直没休息的脑子现在难受得要裂开。 “我帮你招待,你去外面透透气。” 谢容与此时的话真是及时雨,姜矜亲切说:“辛苦你了。” 她转身刚要走,胳膊被谢容与不轻不重拉住,姜矜转眸,有些不解。 谢容与修长白皙的指尖慢悠悠指了指自己的唇,好整以暇看着她。 姜矜望一眼姜松延的方向,见他离这边还有段距离,快速踮脚在谢容与唇上亲了下。 “我走了。”她如此镇定,即使亲了人,面色也没有丝毫改变。 谢容与笑了笑,“好。” 说完,姜矜步履从容自侧门溜走。 谢容与一直望着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珠帘后。 缓缓收回视线,他温和跟姜松延打了个招呼。 * 走出主厅,一眼便看见姜堰。 他站在主厅外的风雨连廊上,穿着一身正式的黑西装,显得成熟不少。 长廊两边种着各色白色的花卉,栀子花、大丽花、晚香玉……密密麻麻种满长廊两侧。 这都是为祭祖准备的。 姜家人不喜欢挂白绸、使用任何不吉利的白色物品,但可以接受院子里中点白色的花卉。 姜堰等得百无聊赖,白花都不知道揪了几朵,花卉的残肢碎片铺满他的脚底。 见姜矜过来,他眼前一亮,“你终于来了!” 姜矜走过来,站在一地白花上,不疾不徐说:“交待你的事,办妥了吗?” 姜矜交待给姜堰的工作就是清理宅子里她跟林逾白过去的回忆。 姜家老宅跟林家老宅挨着,两家比邻而居,小时候,姜矜没少往林家跑,林逾白也没少在姜家留宿。 几十进的大宅子里,到处都有他们的回忆。 “除了你房间里的画,该清的我都清了。”姜堰说。 石头上刻的字他抹去了,亭子里圆柱上写的情诗他也用油漆清掉了,连那两只叫“小白”“小金”的猫他都抱到自己家,更不用说姜矜房间里那些很明显的纪念品——他通通运回自己家! 除了画。 那些画是林逾白一笔一笔亲手画的,从姜矜五岁画到十八岁,一共十四幅,都挂在姜矜卧室的墙上,横亘姜矜最单纯快乐的岁月。 那些都是她从前最珍视的。 “我本来想摘下来的,但一摘下来,你的那几面墙就空了,而且还留着钉子印,看着很怪,我就没摘。”姜堰小声说:“再说了,那几幅画上只有你,又没有林逾白,林逾白也没有提字,姐夫应该看不出什么。” 姜矜不怪他,她叹息,“你小瞧他了,他非常聪明,你觉得他看不出来的东西他往往可以一眼看透。” 伸手揉了揉额头,姜矜无奈说:“今晚我跟谢容与住在你的春月堂,我的松泠苑你来住,就这样。” 京旭集团跟三合集团的合作正在关键阶段,她不允许有任何疏漏。 “奥。” 姜堰并不愿意住姜矜的房间,她是继承人,住得院子是在整个宅子的中轴线上,任何人只要逛园子都能瞧见她的院子,非常万众瞩目。 姜堰并不喜欢这样万众瞩目。 姜矜又问:“你什么时候改喊谢容与姐夫了?以前不都是喊“那位”吗?” 姜堰抿嘴说:“你都带他来祭祖了,在列祖列宗面前都承认他的地位,我还能不承认他?” “再说,他也挺可怜的,不明不白被你当……”话音顿住,姜堰突然露出一抹灿烂地笑,喊了句,“姐夫!” 姜矜转头,见不知何时,谢容与已经站在她身后。 他微笑道:“来吃饭吧。” 姜矜向姜堰递眼神,用眼神示意,“他什么时候来得?” 姜堰无奈耸肩,意思是,“我也不知道。” 他们姐弟俩的一切暗搓搓的互动都被谢容与尽收眼底。 去饭厅过程中,谢容与侧眸,看着姜矜,温和询问,“一会儿,三爷爷要带我去看看你的院子,矜矜,你要陪我一起去吗?” “啊?!”姜矜还没说话,姜堰就瞪大眼珠,整个人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鸭子。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姜堰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说:“姐夫,我姐今天把松泠缘让给我住了,你要参观就去参观我的春月堂,别去松泠苑了!去了我感觉怪不好意思的。” 谢容与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岔开话题,“听说堰总已经接手京旭娱乐,上任之后,感觉如何?” 他温声,“谢某也有一项影视提案打算拍成电影,不知堰总愿意接手吗?” “呃,我想想……”姜堰一时被他闹迷糊了。 怎么话题突然转到拍电影上了? “钱的事不用担心。”谢容与垂眸轻笑,“谢某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姜堰刚去京旭娱乐,也十分想做出一点名堂来。在工作面前,他瞬间忘记他身边的战友,“我去给孟总打个电话,跟他商量一下。” 孟总是京旭娱乐的CEO,姜堰的顶头上司。 姜堰拿着手机匆匆走了。 谢容与望着他背影,微哂,“上一次你们在姜宅见面,场面非常剑拔弩张,我以为你们感情不好,今日一看,姜小姐跟姜少爷倒是姐弟情深。” 还有什么不确定的呢? 从他提出要去看松泠苑,姜矜就猜到他一定是把她跟姜堰的话都听进去了。 事已至此,姜矜只好道:“我跟我那位初恋是世交,从小就在一起玩,这个宅子我很久没过来了,有些东西我没清理干净,怕你见了不开心,所以我不想让你过去。” 反正他也见不着林逾白,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谢容与耐心听着。 听完,他微笑说:“矜矜,谁都有过去,我不会在意这些事情。” 姜矜微微松一口气。 堵不如疏,有时候,适当透露点真相反而能减轻他的怀疑。 谢容与平声说:“矜矜,我总感觉你有事情在刻意瞒着我,不仅仅因为你跟你的初恋感情很深。” 姜矜的心跳快了半拍。 她掐了掐手心,故作平静笑了笑,“不管我做过什么,现在你才是我的丈夫,不是吗?” 她主动牵住他的手,“要吃饭了,我们去饭厅吧。” “你的那些回忆,不是忘了清理,而是刻意要保存下来,是吗?你还没有忘了他,对吗?”走到饭厅前,谢容与望着她,含笑说。 他眼角微有笑纹,眼底却一丝笑意没有,漆黑的瞳仁,深邃而冷静,像是要把她的种种伪装一层层剥离开。 姜矜手心发冷,她抿唇,在脑子里想着对策。 时间流逝很缓慢而静寂,静到姜矜可以听见院子里流苏树叶子颤抖的声音,冷风吹动花穗,发颤出细微的令人心惊的响声。 谢容与一直没开口。 他观察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她眉眼微垂,长长的睫毛遮掩住眼眸中的一切思绪,神情看似波澜不惊。 “矜矜,沉默那么久,是默认吗?”他微笑问。 姜矜抬眸,眼神明澈通透,她说:“如果我真的记得他,我就不会刻意让人清理这些痕迹,留着恶心你不好吗?正是因为在乎你,所以我才会提前让人收拾好一切,所以我才会这么关心你的心情。” 她语调平稳,不疾不徐,用严丝合缝的逻辑编织一条华美的大网,网中的每根丝线,都是她最为甜蜜的谎言。 谢容与笑了笑,“矜矜,我们之间依然有谜团,这不可否认。” 说完,他伸手想牵住她的指尖,姜矜手指虚晃,躲开他的触碰。 “我生气了,你别再跟我说话。”姜矜避开他,挑开紫玉珠串织成的隔帘,抬步走入饭厅。 第10章 虚情 姜宅的饭厅很大,主桌是由整块小叶紫檀木雕琢,可以坐满十八个人。 十八个人也不过是来祭祖的姜家人的十分之一,是以能坐到主桌的都是姜家内部非常重要的核心人员。 姜堰本来是没有坐主桌的资格的。 在姜家,他暂时还算不上什么大人物。 他找了母亲,让母亲把位置让给她。 “你不是一直想让我跟姜矜套近乎吗?坐一张桌子上,更方便我给姜矜献殷勤。” 冯月珍狐疑看一眼儿子,虽然心底有所怀疑,但她还是答应了。 这几个月她已经看透了,姜矜才是姜家的未来,凭自己的傻儿子是争不过姜矜的,既然争不过,让他抱紧姜矜的大腿也挺好。 “去吧,别捣乱,多跟你姐姐姐夫学一学。” 冯月珍的位置挨着谢容与,姜矜就坐在谢容与的右手边。 坐下后,姜堰就跟姜矜隔空交流一番,他眼睛挤眉弄眼,像得了脑血栓。 姜矜侧过脸,避开他视线,脸色冷冷清清。 姜矜再生气也没当众给别人使过脸色,姜堰有点错愕,倒是谢容与转眸,瞧着姜堰,温声说:“刚刚我惹了矜矜不开心,你先让她静一静。” 他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 姜堰怔住了,脑子一片混乱。 不是? 刚刚露出马脚的不是姜矜吗? 不该是姜矜惹了谢容与不开心吗? 怎么现在又成谢容与惹她不开心了! 姜堰想开口问什么,但整桌子上都坐着老僵尸一般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他觉得有些拘束,一直没敢开口问。 吃了一会儿饭,谢容与出去接电话。 姜矜随即站起身,她优雅理了理裙摆,眼波不动声色传递给姜堰。 姜堰明白了。 在姜矜离席后,他随之也离席。 姜堰到院子里的六角亭等着姜矜。 六角亭挨着园中内湖,夜风吹过,除了凉爽还带着微微的潮湿,隐隐闻到荷花清香。 姜堰没有兴致赏荷花,因为姜宅的荷花也是白色的。 他对白色的东西不感兴趣。 站了一会儿,胳膊突然一痛,姜堰淡定转过身,姜矜就站在他身后,眼眸含笑,“我刚刚去后院看了看席面,让你久等了。” 内院招待的是近亲,后院招待的是邻里之间的远亲。 出于礼貌和继承人的身份,姜矜得去各种席面上敬酒一番。 姜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气。 “喝了多少啊?” 姜矜没回答,她有些柔和说:“不好意思啦,刚刚在饭厅不是故意给你脸色看得。” 姜堰不知道她吃错什么药了,说,“你今天怎么怎么温柔?” “因为有事求你。”姜矜抿唇一笑。 姜矜把事情说完之后,姜堰一副“你疯啦”的表情。 “你要亲自投资林逾白的电影?!。” 他咬重“亲自”这两个字。 以前姜矜也投资林逾白的电影,不过她都是用别人做白手套。 “你不怕露馅吗?要是姐夫知道怎么办!你跟三合的那个大项目不要了?!” 姜矜道:“我觉得我跟林逾白之间出现了问题,我需要付出行动更正这些问题。” 姜堰无语说:“你跟林逾白之间出现问题是因为你背叛你们之间的感情,你不结婚,你们之间一点事情都没有。” 姜矜却道:“我只是个普通女人,会动心,你不能把我当圣人对待。” 姜堰:…… 天已经黑了,铁艺镂花路灯幽幽亮起,姜矜侧过脸,说:“我跟谢容与还是住在松泠苑,你住在自己院子里。” “你跟姐夫和好了?”林逾白不再提投资电影的事情。 他头大! 姜矜说:“没有,但这种矛盾不致命,一会儿就好了。” 致命的矛盾是什么姜矜没说,但姜堰知道。 比对初恋念念不忘更致命的是——她把你当初恋的替身。 姜矜觉得说得差不多,转身想离开,一转眼,便看到不远处长身玉立的谢容与。 姜矜看一眼姜堰,见姜堰也是一脸见鬼的模样。 看来,他也不清楚他来了多久。 姜矜叹口气,先朝姜堰使个眼色。 姜堰接收到姜矜眼神。 他朝谢容与笑笑,亲热说:“姐夫,我先走啦!你跟我姐也早点回去休息!” 说完,他一溜烟跑了,让人瞧不见人影。 姜堰并未走远。 姜宅多的是草木茂盛的地方,多的是可以完全遮住一个人身形的高大灌木。 姜堰就站在一棵高大粗壮的香樟树后,眼神平静望着和风送暖六角亭里的夫妻。 铁艺路灯散发幽幽光亮,晕黄而静谧,衬得灯光下的两个人优雅静美,宛若画卷。 他望见姜矜伸手勾了勾那个男人的手指,那个男人顺势就握住她的手,眼神温柔到可以融化。 他伸臂将她揽在怀里。 姜矜算是高挑的个子,但在那个男人怀抱中,显得格外小鸟依人。 姜堰一直盯着这一幕,直到眼眶发酸。 他小时候一直认定一件事——林逾白会成为他的姐夫。 他一直跟在林逾白身后追着他跑,一开始是为了检验林逾白人品好不好能不能配得上姜矜,后来,他对林逾白的人品和才华感到真切钦佩,他接近林逾白的目的不再因为姜矜,而是因为自己。 跟在林逾白身后,他见证林逾白跟姜矜的爱情。 他认为会有情人终成眷属。 但天有不测风云,林家垮台,这从理性层面上断绝林逾白成为他姐夫可能性。 姜堰突然觉得,姜矜跟林逾白已经是过去式了,他们不能再纠缠不清,这样下去,是对谢容与和林逾白两个人的不负责。 * 深夜,席面已经散得七七八八,大宅里安静而幽深,隐隐听到风吹莲叶的声音。 还未到立秋,晚间依旧有几分燥意,还好他们站在湖心亭上,湖风的湿润微凉中和夜晚的燥热。 “你来了多久了?”姜矜不再委婉试探,而是直接开口。 通过中午的不愉快,她总结出跟谢容与相处的技巧——尽可能直接一点。 在工作中,聪明人喜欢跟聪明人说话做事,但在家里,你绝对不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是个深藏不露心机深沉的人。 或者说,她可以心机深沉,但她不能对你心机深沉。 姜矜总结出这条定律,打算以后表现得“傻”一点。 谢容与垂眸望她,眼神柔和,缓声说:“在你说‘矛盾不致命’的时候。” “就是不致命啊。” 姜矜踮脚亲了下他的唇,她眼睛清亮看着他,眸中似乎浸满柔情,“现在还有矛盾吗?” “有的。”他微笑,伸手轻轻捏住她下巴,低头吻上去。 “要这样亲才没有矛盾。” 唇齿相依,才能缠绵悱恻。 在松泠苑的夜晚太愉快,以至于姜矜忘记墙上挂画的事情。 直到姜矜被一个噩梦吓醒。 她梦到林逾白决绝跳进一个深湖。 他嗓音冷得让人发颤,“姜矜,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能放过我?” 姜矜用力捏了捏掌心,提醒自己这只是一个梦。 四周都是黑的,伸臂摸了摸,身边却已经空了。 姜矜摸出手机,给姜堰发消息,“投资电影的事情你尽快敲定,还有,我要得到林逾白所有作品的独家代理权。” 松泠苑是典型的中式设计,卧室里摆着一张架子床,架子床四周围着藕荷色的床幔,将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 姜矜揭开床幔,让外面的光涌进来。 天还半黑,整间卧房还是被灯带照亮,姜矜微微眯了眯眼睛。 谢容与就站在不远处,面色平静观赏墙上的一幅幅画作。 他站的很近,却又仿佛那么远。 生平第一次,姜矜有种摸不着他的感觉。 好像,她并没有完全掌控住谢容与。 似乎察觉到她注视,谢容与回眸,眼睛漆黑若通透墨玉,微微透出几分笑意,“醒了?” 他的相貌的确是顶级的,能带给她不曾有过的惊心动魄之感。 谢容与走过来,并没有谈论画的事情。 桌几上放着提前晾好的温水,谢容与端过来,喂到姜矜嘴边,“渴不渴?” 姜矜低头喝水,心中万千思绪涌过。 这种感觉太奇妙,她竟然会因为谢容与患得患失。 他不是一个替身吗? 姜矜想了想,放下水杯,手掌平放在自己胸口,低头凑过去亲他的唇。 谢容与牵唇笑了下,特意靠近一点,任她亲吻。 贴在心口的手掌真切感受到心脏跳动。 姜矜抿了抿唇,忽然问谢容与,“你猜我为什么突然亲你?” 谢容与望向她心口,微笑,“猜不到。” 他这个表情明明就是猜到了。 姜矜倒没有生气,她看似真诚讲,“刚刚我亲你的时候,心跳得很快。” 谢容与笑了,慢条斯理说:“难道是心脏出了问题,要不要去联系家庭医生?” 他故意这样讲。 大抵逗自己的女人生气是每个男人的恶趣味。 他们享受惹怒她的过程,同时也愿意在她们怒气冲冲的时候耐心哄她们。 当然,这是相爱的时候。 姜矜却没有被惹怒,比发脾气更重要的事是阐明自己的观点。 “刚刚亲你,是因为喜欢,我很喜欢你。”她说。 她刚刚睡醒,墨发披肩,眉眼素净没有丝毫修饰,美得纯净。 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她对他说,“我亲吻你,是因为喜欢你。” 姜矜心底暗暗下决定。 替身与原主,她总要拿捏住一个。 既然利益不能动人心,她就试试所谓的真情。 第11章 假意 谢容与的头脑中似有轰鸣,他不能保持冷静,尽管面色还是波澜不惊的。 他知道姜矜喜欢淡定从容是男人,所以时刻带一张平静温和的面具,便成了他的习惯。 但这一刻,她向他表白。 他此生的挚爱这样向他袒露心意。 谢容与没有说任何话,他担心任何言语都会破坏此刻的气氛,他有些僵硬拉起帘子,关掉感应灯,跟她一起躺在一室昏暗中。 忽然,他的手忽然被人轻轻牵住,不是撒娇一样的微微勾住他的手指,而是跟他十指相握。 姜矜的体温一贯是微冷的,即使炎热如盛夏,她的体温也是温凉如丝绸。 现在她的体温依旧偏低,但他的五脏六腑似乎已经被蒸熟了。 谢容与以为她会说什么,但没有,她只是将头靠在他肩膀,而后阖上眼睛。 * 姜矜一贯是实干派,既然开始对谢容与付出真情,她便开始尽可能多的跟他多相处。 她把东西搬到郁园。 搬家那天,谢容与亲自来到汀江华府帮忙。 姜矜刚与林逾白通完电话。 他筋疲力尽道:“姜矜,你已经结婚了,为什么还要缠着我?电影已经是我的全部,你别再插手,行吗?” 姜矜只是微笑说:“哥哥,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决定,我劝你不要干涉我的决定。” 谢容与来得时候,姜矜刚结束通话,正在书房收拾文件,这是她搬家的重中之重。 谢容与不知道他是否有进入书房的权限,他倚在门框,没有进去,静静看着她收拾。 书房里的东西太多,姜矜一时半会弄不完,她抬头,朝谢容与说:“你进来呀,站着不累吗?” “担心看到什么不该看得商业机密。”谢容与回答得很坦然。 刚刚表明心意,姜矜自然不会说使人疏离的话,她走到他身边,扯着他白色的袖口,含笑看着他,“我自己都是你的,这个书房有什么地方是不能让你看得呢?” 姜矜穿了条素白色丝质长裙,纤细优雅的肩颈裸露,素面朝天,未施粉黛,但眉眼依旧动人。 她的眼睛像是被湖水冲刷过得最干净的玉石,眼神泠泠,说出来的话着实让人怦然心动。 谢容与深深望着她,两人眼神在空中纠缠,最终化为一个温柔的吻。 一个吻当然不够。 最后,姜矜从书房躺回卧室,她卷起被子准备暂时休息一会儿,起床之后再收拾行李。 她牵住谢容与的手,“陪我一起睡。” 她不介意表现得粘人一点。 谢容与轻吻她额头,替她掖好被角,“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帮你收拾行李。” 书房里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她也没什么必须得避着他的东西了,姜矜点点头,掩唇疲倦说:“谢谢你啦。” 谢容与轻缓离开卧房,房间里变得安静起来,没有丝毫杂音。 床上,姜矜睁开闭着的眼眸,给林逾白发短信,[你乖一点,想想你的母亲和弟弟。] 发完短信,姜矜突然想起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她的储藏室! 她猛然起身,下床之后腿稍软,停顿片刻,她向一楼的储藏室走去。 储藏室是她以前跟林逾白的爱的小屋,收藏各种她买给林逾白的衣服、香水、袖扣,屋子里面,还有她跟林逾白在一起的纪念品。 如果被谢容与看到这间屋子,一切都完了。 现在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 手机铃声急促响起,是曲致礼。 姜矜忽然想到什么,折身回卧室,没有再下楼。 她接电话,“怎么了?” 曲致礼声音急促,“Boss,刚刚我给谢总拟定一份你搬家需要的东西名单,香水那一栏我写的是—东西放在一楼储藏室,拟定的时候我没留意,现在我忽然想起来,储藏室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不能被谢总知道?” 曲致礼跟了姜矜十年,上学时,他是她生活秘书,工作之后,他又做她的总助。 姜矜跟林逾白之间的爱恨情仇没人比他更清楚。 他当然也知道,一楼储藏室里藏着什么东西。 姜矜平静说:“没事儿,那个房间我上了密码锁,他打不开。” 她微微闭了闭眸,嗓音淡而缥缈,“现在你打电话告诉他,说你把位置记错了,香水放在二楼浴室的冷藏柜里。” 姜矜在卧室又待了半个小时,才穿好衣服下楼。 谢容与东西已经把收拾好,四个行李箱整整齐齐放在玄关,一会儿让人搬走就一切大功告成了。 姜矜下楼时,他正坐在沙发上看杂志,望见那份杂志,姜矜眉梢陡然跳了跳。 那是一本名叫《电影与生活》的杂志,撰写人是Eason。 Eason是林逾白的英文名。 “你对电影也感兴趣?”姜矜如无其事说。 她拿开谢容与手上的杂志,随手丢开,而后扭腰坐在他腿上。 谢容与伸手扶住她的腰,将她搂住。 他抬眼笑了笑,温和说:“原来是电影杂志?” 他将杂志合起来,露出封面,温声道:“我以为是财经杂志。” 这本杂志确实是姜堰换了皮。 这是一本写着《财经周刊》的电影杂志。 姜矜一时失言。 谢容与慢条斯理说:“如果我没记错,这个Eason是刚得了AK电影节的最佳新人奖吧?只是可惜他没露过面,不然我真想看看拍出这么唯美电影的人长得是什么样。” 姜矜重新找回思绪,轻轻掐了掐手心,淡笑说:“有什么可好奇的?他肯定没你好看。” 谢容与抬眼,微笑说:“看来你见过他。” 姜矜倾身在他脸上亲了亲,语气柔软,坦然承认,“真聪明,那位Eason就是我的前男友。” 谢容与倒是不生气,他淡笑说:“我早猜到你对你的初恋念念不忘。” “为什么?” 谢容与移过视线,眼神淡淡没什么落点,轻声说:“因为你之前实在是太冷淡了,除了心里有人,我实在猜不到你为什么会这么冷淡。” 姜矜忽然有些怜惜他。 不止之前冷淡,现在我对你也不热情呀。 这一段时间的温情,还是她的伪装。 “以后不会了。”姜矜道:“真的不会了,一切都过去了。” 这话她自己都不信。 谢容与笑了笑,眉眼清隽,“我不在意过去,只在乎未来。” 姜矜点点头,说了句“我也是。” 唔,这句也不是真的。 半月后,姜矜跟谢容与出席冯沉举办的时尚酒会。 为了降低影响,他们避开媒体,直接从地下车库到宴会厅。 冯沉亲自在门口迎接。 姜矜穿了条白色绸裙,清美优雅,走路时裙摆如水波银河荡漾,步步生莲。 谢容与穿着黑色西装,矜贵雍容,全程,他都牵住姜矜的手,目光也一直流连在妻子身上。 这样的光景,以前从未有过。 从前,他们虽然是豪门夫妻地位匹配,但更多的表现是貌合神离,从未像现在这般深情缱绻。 姜堰也来了时尚酒宴,他躲在人后悄悄给姜矜比了个手势。 这是有事情跟她说。 姜矜靠近谢容与,温声说:“姜堰有事儿找我,我先过去,一会儿来找你。” 谢容与在她颊边轻吻,“快去快回。” 冯沉在一旁吃狗粮吃到撑。 仗着以前做媒人的经历,他自来熟跟谢容与搭话,“看来,矛盾解开了?” 冯沉看姜矜跟谢容与如此和睦,认定姜矜一定已经跟谢容与说清她跟林逾白的过去。 谢容与眉心微挑,不动声色说:“确实,矛盾已经解开,过去的事毕竟已经过去了。” 冯沉像个长辈一样,大大咧咧说:“对呀,姜矜以前再喜欢林逾白,那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啦!你无需多在意,那不是自寻烦恼是什么?姜矜叫我不要多嘴多舌说她跟林逾白过去的事儿,我觉得像谢总这么大气,也不会在意她从前的感情史吧!” 谢容与垂眸轻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来那个一手遮天隐去林逾白所有信息的人是她。 即使心底早就如此猜测,但被人真刀实枪的捅出来,他心底还是钝痛,静心聆听,似乎可以听到心脏汩汩流血的声响。 何其讽刺。 就这么怕被他知道她的过去吗? 谢容与不想再维持表面的斯文,他也维持不下去。 微微抬手,保镖从茂盛高大盆景后走出来,站在冯沉前面。 冯沉讶异,“怎么了这是?” 谢容与抬眼,眼神很淡,“没什么,只是想问你一些问题。” 她特意去封冯沉的嘴,看样子他一定知道不少事情。 姜矜跟姜堰谈话完,谢容与跟冯沉双双消失了。 姜矜微微蹙眉,“他们人呢?” 姜堰说:“总不能一起说你坏话去了吧。” 姜矜瞥他一眼,“我劝你最好不要乌鸦嘴。” “罢了,一会儿再说,我先去医院看看伯母。” 林母得了肿瘤,林孟缇带母亲到历城治病检查,现在就住在云山疗养院里。 “你可别了!”姜堰关切:“你先关心一下你的正牌老公,林逾白的事儿就先交给我吧!” 他总觉得心底不安宁。 宴会厅放着轻柔的钢琴舞曲,衣衫鬓影,觥筹交错,富丽而堂皇。 姜矜的目光从流苏水晶灯看到碧绿的雪松盆栽,视线穿梭过翩翩起舞的来宾,在这么多身影里,她找不到谢容与。 忽然,她眉心也挑了挑。 第12章 蛛丝 跟姜堰告别后,姜矜抬步上二楼。 比起一楼的歌舞升平,二楼显得凄冷而静谧。 长廊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宝塔灯光透着洛可可风格的旖旎绮丽,姜矜在一间房间外看到熟悉的身影。 门口,保镖望见姜矜,微微一愣,他低头,恭敬说:“夫人。” 不待姜矜问,他又说:“先生在里面跟冯少爷说话,您要进去吗?” 姜矜没急着回答。 她在沉思对策。 看现在这情景,她的底八成已经被冯沉扒光了。 “嘎吱”门开了。 姜矜抬眼,望见冯沉从里面颤颤巍巍出来,他脸色煞白,像经历了十八种地狱酷刑一般。 “矜矜……”冯沉声音颤颤巍巍,如入冬的树叶,破碎不堪。 姜矜闭了闭眼睛,缓和一下情绪,露出一点笑意,“三哥,你跟容与聊了什么,怎么这么憔悴?” 姜矜还是想假装不知道。 只要她装傻,就不会祸及殃鱼。 谁料,冯沉却像非要拉着她下地狱一样,忽然闭着眼睛大吼,“矜矜!别说了!都是我对不起你!我把你跟林逾白的老底都扒了!对不起……” 姜矜:…… 很好,装不了傻了。 不知何时,谢容与从屋里出来,他侧倚在门前,面色淡淡,让人看不透他的情绪。 姜矜做了下心理建设,缓步向他走过去,如往常一样伸手指勾住他的手指,撒娇般,“你生气了吗?” 谢容与垂眸看着她,没什么表情,转身进门,只留下一句话,“进来吧。” 望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姜矜平静下心绪,抬起脚步,跟了过去。 贵客到访,家里一般都会预留包厢给他们当做他们暂时休息的地方。 这一间就是冯家预留给姜矜跟谢容与的包厢。 由于他们俩算是全场咖位最大的人,预留的这个包厢也是顶配,堪比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 姜矜打算使一下美人计。 她伸手褪下柔白色外塔,露出内里的流苏吊带裙,又想宽衣解带时,谢容与便把他的外套披在她裸露的肩膀,清冷说:“温度低,披着。” 姜矜:…… 能给她披衣服,看样子也不是特别生气。 姜矜挨在他身边,伸手环住他腰腹,轻声问:“我看你脸色不大好,冯沉给你说了什么呀?他要是惹你生气,我立马去教训他!” 总不能把她跟林逾白的事儿都说了吧。 谢容与似笑非笑,“他刚刚在外面吼得就是他在屋里说得话。” 姜矜:…… 很好,彻底不能装傻了。 “那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姜矜抬眸,语气变得轻柔,她显得落落大方,“兴许他有地方没讲明白,你可以问我呀,我都会告诉你的。” 姜矜的厚脸皮是一绝。 她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感到羞涩愧疚无地自容,反而无论在多么煎熬的时刻,她都会振振有词,小嘴叭叭的。 看她这个样子,谢容与的气也消了。 他低头亲了亲她微凉的额头,“出去吃点东西,你的胃不好,不能受饿。” 姜矜细嫩手指点了点玫瑰色唇瓣,“我想你亲这个地方。” 谢容与眼眸微深,他俯身亲住她。 姜矜踮脚,环住他脖颈,抬眸专注凝视他。 她的眼眸潋滟却清澈,清亮的眼眸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被她这样看着,谢容与险些失态。 他及时停下这个吻,“我没有生气,更没有怪你。我说过不在乎,就真的不在乎。” 姜矜伸手指戳了戳他心口,“以后,我会好好对待你的心的。” 她说:“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在一起的时间,你要相信我。” 即使,我说得全是假话。 姜矜跟谢容与一脸平静的回到宴会,他们依旧亲密恩爱,如同一对璧人。 但姜矜知道,那道名为“和谐”的假象已经被活活撕开了。 回到郁园,他们彼此无言,姜矜瞟了谢容与一眼,他眼神平静,不冷淡也不热络,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疏离感。 姜矜知道他还在生气。 她没再说什么,见谢容与抬步上楼,等了片刻,她也走上楼梯。 搬来郁园后,三楼的空间重新改造一番,原来的女主人卧房变成姜矜的书房和视频会议室,成为完全属于她的办公区。 搬来半个月,她还没用过,今天是第一次推开这扇门。 如她所料,这间书房非常符合她的审美,就如浴室的星空顶一样讨她的喜欢。 姜矜几乎有些迫不及待打开电脑开始办公。 办公桌右手边是个紫檀木雕花茶台,上面放着一整套珍品茶具。 姜矜垂目看了会儿,没去沏茶,而是煮了杯咖啡。 边喝咖啡边办公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门被推开的时候,姜矜都没有听到声音。 直到谢容与立在办公桌前,用微微曲起的玉白指骨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清和,“半夜了,还不去睡觉?” 他的头发微微湿润,眉眼干净隽秀,身上带着股沐浴露的清冽气息。 显然,他都洗过澡了。 姜矜打量他一下,关闭电脑,点点头,“好。” 她站起身,跟他一起回到主卧。 而后折身去浴室洗澡。 她没再询问他是否生气,他既然压着性子不愿意表露,她也没必要一遍遍把事情翻出来揭他伤疤。 洗过澡,姜矜规整穿好睡裙走出去,她的睡裙都是偏裸露性感的,不是她想勾引谁,纯粹因为布料少点睡觉比较舒服。 卧室灯还开着,谢容与靠在床上慢条斯理翻着杂志。 姜矜瞥了眼,心底有些烦躁。 姜矜假装没看见那本杂志,她躺在床上,侧过身体睡觉,以一种背对着谢容与的姿势。 谢容与随手放下杂志,而后揉了揉眉心。 三个小时之前,身边的这个女人还义正言辞说要好好对待他的心。 现在,半天不到,她就开始冷暴力了。 谢容与平静看了她一会儿,终于伸手扳过她肩膀,姜矜装得很诧异,“怎么啦?” 她装傻是有一套的。 谢容与道:“矜矜,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姜矜知道他这是要给他们彼此一个台阶下,她松了口气。 然后开始得寸进尺,“本来我是想好好哄你的,但你对我摆脸色,我就没兴趣哄你了,我平生最讨厌别人给我摆臭脸。” “林逾白呢?他给你摆脸色吗?”谢容与微微挑眉。 谢容与这个问题没把姜矜问住,她不避讳这个问题。 此时不说开,以后芥蒂更深。 她坦诚说:“他给我摆脸色,我就不理他,天底下不是没有男人,追我的人可以从历城排到克里姆林宫,多的是人对我笑脸相迎,我做什么非要热脸贴别人冷屁股?” 谢容与:…… 他到底做了什么,可以让她得出“热脸贴冷屁股”这个结论? “你对摆脸色是不是有误解?” 姜矜说:“从冯家到回家的路上,你不说话也不笑,难道不是摆脸色吗?” 谢容与哑口无言,他只想她主动哄他一下。 “是我矫情了。”谢容与只好妥协,他低头吻了吻姜矜脸颊,“抱歉,让你受气了。” 姜矜抿唇笑了下,侧脸环住他脖颈,故作大度说:“没事,你知错就好。” 她主动亲了亲他的唇,笑盈盈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芥蒂。 这一刻,谢容与真心实意觉得,姜矜真的是天下最善解人意的姑娘。 他覆下身体,加深这个吻。 卧室响起难耐的喘息声。 * 翌日,谢容与来到办公室,刚坐下,高盛拿着文件匆匆走进来。 三合集团现在的重点是芯片研发和产业转型,从前的旧产能子公司都被谢容与陆续出手。 只有旗下的房地产企业比较麻烦。 当年,谢容与之所以入手房地产企业是为了设计出一个完全符合姜矜审美的园林品牌,赚钱是次要的,讨美人欢心才是主要。 但,现在他才知道,姜矜并不喜欢园林景观,就像她不喜欢茶道一样。 谢容与不清楚她讨厌这两样东西却耗费大量时间在上面的原因,他也没功夫细想,只是这个园林品牌是该出手了。 它唯一的价值也已经不存在了。 高盛说了几个有意向的接手方。 听完,谢容与说:“把周五晚上空出来,我跟冯总谈一谈。” 冯家想要进军房地产,作为姜矜的丈夫,谢容与愿意帮冯家这个忙。 汇报完工作,高盛没急着走,他抿着唇,一脸为难的样子。 谢容与微微蹙眉,“有事就说。” 高盛叹息说:“谢总,林孟缇来历城了,他跟他母亲住进了云山疗养院,听说还是夫人借关系把他们塞进去的。” 云山疗养院并不仅仅是一家疗养院,它还是历城最顶级的私人医院,有最一流的医疗水平,最顶尖的医护人才,还有许许多多的黑科技疗法,是历城名流生病最喜欢去的场所。 但,云山疗养院实行VIP有限会员制,只有钱是不可能住进这家疗养院的,还得有关系和权势。 姜矜是云山疗养院的大股东,她塞一个病人进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谢容与的好心情被高盛一句话破坏掉。 他面色不改,淡淡掀眸,“我看你是太闲了,整天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高盛说:“谢总,夫人跟林家的关系一定不仅仅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他们之间一定还有秘密。” 谢容与垂眸,神色淡漠,“我与太太之间的事情不劳你操心。” 第13章 冲突 京旭大厦总裁办。 “Boss,姜堰已经把林太太安排到云山疗养院,她会得到很好的治疗。” 汇报完工作,曲致礼向姜矜传达这个消息。 姜矜漫不经心,“空出半天时间,我去看看伯母。” 曲致礼面无表情,“您不可以去。” “为什么?” 曲致礼:“林母住在您婆婆病房院子的隔壁。” 隔壁…… 住在隔壁那就是很容易遇到了。 姜矜闭了闭眼睛,太阳穴隐隐发疼。 她有那么种预感,她跟谢容与刚刚修复的关系又要出现裂痕了。 合作正在关键阶段,她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Boss,要不要我给姜堰说说,让他给林夫人换个地方。” “不用。”姜矜抬眼,终于开口说话,道:“我自己处理。” * 云山疗养院。 将林母终于安置好后,姜堰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他转身看林逾白,拉着他的手,亲热说:“医院地下一层是会馆,我们过去放松放松,伯母由护士照顾就好啦!” 病房里的小护士轻轻帮林母掖好被角,闻言,也温柔说:“我们这里全程监控,林先生,您不用担心病人的安全,一切交给我们就好了。” 垂眸,林逾白拨开姜堰的手,摇头,淡淡说:“不用,我还是在这里陪着母亲吧。” 姜堰看出林逾白神情不对,他小心问:“逾白哥,心情不好?” 林逾白淡淡道:“姜矜已经强制性买下我的所有作品版权,我这一辈子都得强制性跟她在一起,你要我心情怎么好?” 这种话姜堰不好接,接了就是往林逾白心口捅刀子。 他总不能说,“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她给你什么你受着就好了。” 他呐呐无言,好在一通电话接了他的尴尬。 来电人是姜矜。 姜堰朝林逾白晃了下手机,兴冲冲说:“我姐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一下。” 林逾白眼神暗了暗,点头,“去吧。” 姜堰站在院子里的黑松盆景后接电话,“喂,怎么啦?” 姜矜说话语气柔和,“堰堰,你把林伯母安排到云山疗养院住院了,是吗?” “是的,逾白哥比较信任云山疗养院的医治水平,我就把伯母安排到这里了。”姜堰想了想,问道:“你要来探病吗?你还是别来了,来了你跟姐夫离婚就不远了。” 姜矜没搭理这茬,继续温和说:“堰堰,你知道的,谢容与的母亲也在这里住院,就住在你给林伯母安排的病房的隔壁,如果她们遇到了,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呢?” 为了避免激起他的反抗心理,姜矜的语气非常委婉,用词非常绵柔。 姜矜知道姜堰把林逾白当亲兄弟对待,怕姜堰不同意将林母转院。 姜堰一点不生气,他扬扬眉,“没想到你对姐夫还挺好的,还挺关心他感情,看来你不仅仅把他当替身了。” 姜矜不置可否,说:“你先办理转院。” 姜堰说:“包在我身上。” 姜堰含着淡淡笑意挂了电话,就听到背后传来淡淡的疑惑的声音。 “替身?”林逾白眼眸发寒,站在那棵高大的黑松盆景后,“姜堰,你告诉我,姜矜的丈夫到底是谁的替身?” 姜堰心底一冷,手一抖,手机直接掉到地上。 他勉强镇定,“逾白哥,您听错了,什么替身不替身的,完全没那回事儿!” 林逾白抬眼,眸色冷淡,“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 晚上,时隔三个月,谢容与又来到云山疗养院看望林若。 刚下车,手机铃声震动,是姜矜。 他眼神缓和,接通电话,“怎么了?” 姜矜说:“你去看妈妈了,是吗?” “对。”谢容与嗓音含了点笑意,“你也要来看她吗?” 谢容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京旭集团今晚举行内部高层会议,她根本脱不开身。 “是的。”姜矜竟然肯定了。 谢容与有点诧异,“你不是开会?” 姜矜:“我想你了,想见见你,所以就来找你了。” 她说:“你在车上等我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去见母亲。” 谢容与望了眼疗养院,改变主意,“你先回家,在家等我,我马上回去。” 与其让她长途跋涉来疗养院,还不如让她在家里休息。 姜矜说:“不用,你转身。” 谢容与微怔,转身看过去。 姜矜站在一台黑色宾利旁,手拿着手机,笑盈盈看着他。 她小跑过来,墨蓝色裙摆纷飞。 谢容与伸臂,将她搂在怀里。 “我及时吗?”姜矜仰眸,攥着他衬衫。 谢容与低头吻了吻她的唇,“太及时了,你是有瞬移术吗?” “或许呢?” 哪里有什么瞬移术,姜矜中午就过来了。 一下午时间,她给林母办妥转院手续,让林母转到另一家外资医院里。 刚想离开,她看到谢容与的车停在车库,这才给他打电话。 林母虽然转走了,但林逾白还留在这里收拾东西,她怎么劝他,他都不肯离开。 姜矜担心林逾白惹事儿,便一直留在这里。 姜矜脑子飞速运转,面上不动声色。 谢容与牵着她的手走进院子,姜矜心里想着事情,不知不觉靠得他越来越近,半个身子都靠着他。 谢容与好笑,“今天这么粘人?” 刚刚接吻的时候就缠着他。 姜矜在他脸上亲了下,“怎么,你生气吗?” 谢容与垂眸勾好她散乱的头发,温和说:“不生气,只是觉得你粘人的地方不对,要是在家里也这样就好了。” 姜矜望着他,似笑非笑,“要在床上,就更好了,对吗?” 谢容与呼吸微微一窒,眼神微暗。 他没再说话,只是握住姜矜手臂的力道微微紧了紧。 儿子儿媳同时过来看她,林若很惊喜。 她亲自洗了水果端过来,“怎么突然就过来了?也不提前说,好让我准备准备。” 姜矜说:“当然是想您了呀,我们好久没来了,看看您身体怎么样。” 谢容与用竹签插了块粉菠萝喂给姜矜,他平淡说:“待在家里也无事可做,不如过来看看您。” 林若眼神闪了闪,笑道:“矜矜今晚是有工作,对吗?” 姜矜不明所以,“本来有个会,我让曲致礼代替我参加了,现在我没什么事儿。” 林若了然点头。 她就说,只有姜矜不在家她儿子才会觉得无聊。 谢容与跟林若向来没什么话可说,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慢条斯理喂姜矜吃水果,姜矜则嘴甜陪林若聊天,时不时张嘴吃水果。 林若乐得看儿子儿媳感情好,她从不因为儿子对媳妇好就吃醋。 只是,感情那么好,有个孩子就好了。 趁着谢容与出去接电话,林若拉过姜矜的手,小声问:“矜矜,你跟容与想过要孩子吗?”怕姜矜误会她催生,她又急急说:“不是逼着你生孩子的意思,妈妈想知道你们是丁克还是想要一个孩子,不想要也没关系,生育自由我还是懂得。” 姜矜眨了眨眼睛,悄声说:“这个事情您得去跟谢容与去沟通,我一直想要一个孩子的。” 谢容与的脑子跟安装了最精密的测算仪一样,避孕措施做得妥妥当当,虽然她从没吃过避孕药,但也一直没怀孕。 她是希望怀孕的,有了继承人,才能最大程度上巩固她的地位。 “奥。”林若声音低落下去。 她是不敢问谢容与生不生孩子的,因为早年的事情,她一直矮他一头,是没什么勇气跟他讲话的。 * 花苑。 谢容与警觉性极强,接电话时,他便感觉到若有似无的目光注视。 他不动声色,微微抬手给保镖示意,接着语气和煦跟高盛说话。 接完电话,保镖迎面走过来,微微颔首,“找到他了。” 林逾白被两名保镖看护着按在亭子里,见到谢容与过来,他没有一丝慌乱之色,反而冷静抬眼看向谢容与的眉眼。 谢容与不喜欢被人用打量货物的目光看着,避开林逾白的视线,淡淡讲话,“这位先生有事情找我?” 光线昏暗,谢容与并没有察觉林逾白的眉眼跟他有几分相似。 “没有。”林逾白眼眸直直看着谢容与。 在看到他的那一瞬,他一切都明白了。 他觉得有些恶心。 姜矜,就是这样爱他的。 “我是来找姜矜的。”林逾白淡淡说:“我母亲住院的事情多亏她帮忙,一直没来得及给她道谢,现在倒正是时候。” “你是?”谢容与眉间疑惑。 “林孟缇。”林逾白微微一笑,“我的哥哥曾经跟姜小姐是恋人。” 谢容与站起身,他身材欣长,淡淡望着林逾白,透出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矜矜是我的妻子,她与令兄的过往早就是过去,林先生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希望你不要再叨扰她,找谢某也是一样的。” 林逾白抬眸。 眼前的男人眉眼清隽,气场强大清冷,无端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疏冷,他骨子里的高傲和矜贵仿佛与生俱来。 但林逾白只觉得好笑。 这个矜贵的男人大概还不知道他被他的妻子玩弄于鼓掌之中吧。 林逾白笑了笑,说:“多谢谢总的好意,不过我希望这些话由姜矜亲口告诉我,叨扰不叨扰,也要看她的意思。” 看着谢容与渐渐冷清下的眼神,林逾白抿了抿唇,他没说什么缓和的话,就听到姜矜的声音。 “谢容与。” 一道轻柔的女声打断他们的谈话。 谢容与撩起眼皮,见姜矜亭亭玉立站在不远处,正缓步朝他走过来。 墨蓝色裙摆微微摇晃,摇曳生姿。 姜矜走到谢容与身边,伸手握住他泛白的手指,跟他十指相握。 林逾白望了眼他们十指相扣的手,极快收回视线。 “你怎么在这儿?”姜矜专注凝视谢容与,余光都没分给林逾白。 谢容与抬手抚了下姜矜长发,语气淡淡,“这位先生说是你的朋友。” 姜矜这才看向林逾白。 林逾白似笑非笑看着姜矜。 姜矜缓缓收回视线。 她唇角含着笑意,微微偏头,又看向谢容与,问道:“这位先生是谁呀?容与,你认识他吗?” 九月里,历城的天黑得越来越早,此刻,天色已经暗沉,唯有一点淡红色晚霞依旧铺在天。 疗养院里树木葳蕤,草木旺盛,后山的景色尤其秀丽幽美。 林逾白垂着眼眸,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他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但现在却是心如刀割。 那边,姜矜微微晃了晃谢容与的手,柔软的嗓音含着笑意,“起风了,我们走吧。” 谢容与没有再分一点眼神给林逾白,再没必要了。 有姜矜的刻意偏袒,他在这场不见刀光的战役中大获全胜。 谢容与觉得自己有些幼稚,但不得不承认,被人偏爱的滋味是如此美妙。 在旧日的情分与他之间,他的妻子坚定选了他。 谢容与低头亲她额角,脱下黑色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语气和缓,“好,我们回家。” 保镖随之放开林逾白。 他脊骨挺直,维持着自己那一点微末的尊严。 晚上,林逾白接到姜矜的电话,她音色极冷,“不该见的人不要见,不该说得话不要说,做到这一点很难吗?” 林逾白安静听着,“姜矜,你怎么这么恶心?你真找了个替身!你这样做对得起谁!” 姜矜从容道:“我谁也没有对不起。” “你记住我说得话,不该说得事情不要说,不然,你还是老老实实回云城。” 电话挂掉,林逾白望着黑掉的屏幕,淡淡想:姜矜,你管不了我。 第14章 替身 周五中午,姜矜结束工作后,给谢容与拨通电话,“我们一起吃午饭,你有时间吗?” 姜矜在拨这一通电话之前便可以肯定谢容与一定有时间。 高盛每天都尽职尽责把谢容与的私人行程表发给她,今天午休,谢容与没安排工作。 “当然有时间。” 对于姜矜的盛情邀约谢容与丝毫不诧异,这几个月,一向高傲矜持的姜小姐变得出乎意料的热情和主动。 除了邀请他一起吃午饭外,暗地里她还在准备年假旅行。 还有一个月才到年假,谢容与现在已经开始期待。 * 吃饭的地方是一家会所,姜矜和谢容与在这里都留有自己的私人包厢。 这一次是去姜矜自己的包厢。 她已经提前跟经理打过招呼,预订了谢容与喜欢的饭菜。 姜矜今天心情不错,林母的病情报告出来,她的肿瘤良性,在经过初级治疗后,她就可以转院回云城,这样,林逾白也可以跟她一起回去。 她虽然喜欢常常看看林逾白,但不意味着她喜欢他在眼前晃来晃去打扰她的生活。 包厢在顶楼,走廊安静静谧,土耳其玉石地板蕴藏着内敛雅致的光晕,他们一步步往包厢处走。 这个属于姜矜的私人包厢,谢容与还没来过。 不过他已经能想象出这里是什么样子。 依照姜矜一贯的喜好,内里一定有一张茶案,有一台古筝,焚香炉里一定燃着幽幽沉香。 装饰的内敛而雅致。 距离包厢还有一步之遥,手机铃声急促响起。 谢容与垂眸掩住神色,淡淡说:“矜矜,是你的手机。” 刚刚,他看清包厢名字——林下风致。 林逾白的“林”。 姜矜没注意到谢容与的神色变化,她从包里翻出手机,看到来电名时,心弦莫名有些紧绷。 她接听电话,“喂。”顿了顿,感受到谢容与若有似无的注视。 她声音发寒,说:“我在准备和我的丈夫吃饭,有什么事情你简短说。” 会所经理本来想据实告知,但一听姜矜口风,瞬间明白有些话不能明目张胆说出来。 他说:“姜总,您那个包厢在装修,暂时不能在里面吃饭,要不然您换一个地方,去杏霭流玉怎么样?” 谢容与听见了经理的话,他微微一笑,看了看一门之隔的地方,温文尔雅说:“换一个地方也很好。” 姜矜接完电话,脑子里多了一种猜测。 这个包间里很可能有人,那个人就是林逾白。 谢容与伸手去牵住姜矜的手,握住她指尖的那一瞬,他微微抬眼,“矜矜?” 他又伸手去触她额头,“冷吗?” 姜矜缓缓摇头,克制住不往包厢看,“没事儿,可能太饿了。” 她挽住谢容与手臂,强撑笑意,“我们去吃饭吧。” 她拉着谢容与的手,快走几步,直到跟那间包厢远远隔开,她才像终于呼吸到氧气般松了口气。 林下风致是她的包厢,每年只在九月末才装修翻新,这个时间不可能被装修。 电话里,经理说了谎。 经理应该听出她的口风,知道有些话不能当着谢容与的面讲。 所以,姜矜猜测,她的包厢里一定出现什么出乎意料却又不能让谢容与知道的事情。 唯一的可能性是——林逾白在她的包厢里。 他在她的包厢里做什么? 他到底想做什么! 姜矜闭了闭眼睛,尽力保持平静,脸上不漏端倪。 她的情绪太过紧绷,控制住自己的神情便已经竭尽全力,以至于,她没发现,谢容与的态度也已经悄然改变。 他何其通透,她能看透的事情难道他看不透? 在谢容与的包厢里,他们吃了一顿平静的午餐,吃完饭,姜矜后之后觉感受到这顿饭吃得太安静。 她心底藏事,所以没多说话,谢容与为什么也这么沉默。 不仅沉默,面色隐隐透着几分冷清。 坐在他身侧,牵住他的手,姜矜轻柔询问:“要去我的休息室看一看吗?” 她察觉到某些事情在隐隐超出控制,姜矜不愿意顺其自然发展,她想做些什么尽力挽回。 多做一点事总是好的。 谢容与笑了,好整以暇问:“你的休息室有什么好东西?” 姜矜靠在他身上,手指漫不经心在他胸膛画圈,故作亲热说:“有一张七位数的床,睡着很舒服,你要不要试一试?” 谢容与眼睫颤了颤,说了句好。 * 姜矜的休息室有上百平,赶得上普通人家的住所。 她的床是个有名的意大利牌子,阔大而柔软,走进来之后,姜矜邀请谢容与一起午睡。 她说:“我准备了你的换洗衣服,隔壁就是浴室,洗漱的话也是很方便。” 谢容与坐在边塌上,平静说:“有心了。” “你不开心?”姜矜抿唇。 “没有,只是有点累。”他不想多谈。 姜矜走过来,站在边塌前,垂眸望着谢容与,笑了笑说:“在你这里,我是不是没有一点信誉可言?” “有时候连我都觉得自己很过分。”姜矜坐在床上,姿态端雅,背脊笔直,雪白裙摆没有一丝褶皱。 她轻声道:“我说过要跟过去一刀两断,但过去的事情总是打断平静的生活。” 姜矜已经猜到谢容与态度转变的原因。 她能猜到自己包厢有人,他未必猜不到。 再者说,“林下风致”的“林”也确实碍眼。 说完话,姜矜微微垂眸,整个人透着一种故作坚强的柔弱。 谢容与抬眼,眼眸微动,望着她。 “你愿意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跟过去切割吗?”姜矜说:“我的生活里再也不会有其他的痕迹,我的包厢里也不会再有其他人,我的心里只会有你,好吗?” 谢容与微微颔首,没再多说,只道:“好。” 于是,姜矜站起身,走到他身前,抬手轻扶他下颌,俯身在他唇上吻了下。 她睫毛纤长浓密,阳光下如同覆金,闪闪发光。 这是她做得姿态最低的事情。 林逾白都没这种待遇。 谢容与再次为她妥协。 她那么骄傲,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他伸手搂过她腰肢,使她坐在他腿上,侧脸吻住她的唇。 窗帘没有拉上,阳光肆无忌惮透床而入,姜矜感觉自己要在阳光中融化,却又似乎要在灼热中灰飞烟灭。 事后,姜矜在浴室简单洗漱一番,穿上裙子出来,谢容与指了指桌上的手机,“有人打电话。” 姜矜对接电话这件事出现应激反应。 她拢起头发挽起来,先揽住谢容与肩膀亲了亲他,而后就坐在他身边接电话。 谢容与知道她的用意。 她想用这种方法证明她的清白。 来电人是林逾白,好在她给他的备注是姜堰。 姜矜眼眸微缩,她故作淡定接起电话,“怎么了?”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早知道就不靠着谢容与接电话了。 她敢肯定,他已经看到来电人备注。 林逾白道:“我愿意为你拍电影,我到办公室跟你商量这件事?” “不用,我现在很忙,没空听电影安排,你去找孟逾。” 林逾白笑了笑,“你心虚什么…”话没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他抿抿唇,看向曲致礼,“麻烦曲助理带我进去。” 曲致礼一脸为难,“谢先生在里面,您……” 林逾白轻声说:“求你了。” 挂断电话,姜矜跟谢容与若无其事说,“我想投资一部电影,姜堰来找我商量这件事。” 谢容与揽过她肩膀,淡淡一笑,“我知道了。” 姜矜没看出他的异常,稍微放下心。 姜矜又接了个工作电话,她侧脸亲了下谢容与,温柔说:“我先出去处理下工作,你先在这里休息。” “嗯。”谢容与应了声。 望着姜矜的背影消失在休息室,谢容与缓慢垂眸。 那个备注“姜堰”的人声音却不像姜堰,真是有意思。 在办公室,姜矜接了两通工作电话,曲致礼送来文件要她签名。 刚翻到签名页,办公室门开了。 林逾白沉默立在门后,一步步向她走过来。 姜矜放下笔,望向曲致礼。 曲致礼摸了摸鼻子,“林先生在外面等了很久。” 姜矜声音微冷,“你是越来越不称职了。” 林逾白扯了扯唇,“倒不必怪曲助理,你的所有门上密码我都知道,他拦不住我。” 姜矜抿了抿唇,“来做什么呢?” 因为谢容与就在里面休息室,她声音放得很低。 林逾白笑了笑,“不是要投资我的电影吗?我来给你看看剧本。” 这是他刚刚在电话里就说过的事情。 姜矜轻轻颔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你拿过来吧,我一会儿就看。” 她不想林逾白在这里呆的太久。 “我没拿剧本过来,不如直接说给你听。”林逾白莞尔道。 不待姜矜说话,林逾白便开口,“这个小说讲的是一对青梅竹马的爱情故事,男主和女主都出身世家,男主的爸爸官到部委,女主的伯父是男主爷爷的下级,他们一起长大,院前院后,感情非常好……这个小说应是纯爱治愈风,可能还是恐怖片。” 不止姜矜,连曲致礼都听出来这个故事在映射谁。 姜矜勾了勾唇,“你故意的?” “为什么?”林逾白笑了,心底隐隐有种畅快感觉,“不是你非要投资我的电影吗?这样的内容难道不是为你量身打造?” 姜矜明白了,“青梅竹马,官宦世家,院前院后,你是故意要我难堪。” 她淡笑,想了想,抬眼说:“这怎么是恐怖片呢?这是十足的青春回忆片啊。” “只是青春吗?难道没有爱情?”林逾白抿唇轻声。 姜矜慢条斯理道:“我不觉得十几岁的女孩子谈恋爱会有什么爱情,最起码,对你没有。” “没有你总是去云城找我?没有你找一个跟我这么像的替身?” 曲致礼忽然,“咳咳咳。” 姜矜瞟他,“有病就去治!” “替身。”一道清润的声音从背后传出,谢容与从屏风后走出来。 姜矜不动声色,转眸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道:“怎么出来了?” 林逾白缓慢抬眸,望着那个矜贵清冷的男人,微微含笑,“不错,谢先生,您的妻子确实把您当做替身。” “姜矜,我说得对吗?” 姜矜抬眼,“你在说什么胡话。” 林逾白唇角勾起,看向曲致礼,“曲助理,我说得难道是假话吗?” 姜矜重重扣了下紫檀办公桌,轻喝,“曲致礼,把这个胡言乱语的人拉出去!” 曲致礼在姜矜身边那么久,还没见她这么失态过。 “姜矜。”谢容与缓步走到办公桌前,眼神淡淡望着姜矜,慢条斯理问:“我是谁的替身?” 姜矜微微笑了笑,“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不要听别人胡言乱语。” 谢容与望向林逾白。 林逾白对上他视线,笑起来,道:“谢先生,上次见面的时候我说了谎话,我不是林孟缇,我是林逾白。” 他微笑道:“我是被姜小姐害得家破人亡的初恋。” 姜矜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她被林逾白将了一军。 姜矜父母去世得早,自小在祖父身边长大。 老爷子商场沉浮多年,晚年最喜欢的人便是姜矜。 他用十六个字形容这个唯一的孙女——少年持重,神思机敏,静水流深,可堪大用。 但此刻,在京旭集团CEO办公室中,面对着林逾白和谢容与两个男人时,她只觉得怒不可遏。 她微微眯起眼睛,“林逾白,想想你的母亲,你的家族,你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林逾白唇色泛白,拳头紧紧握起。 姜矜可以看到他细微颤抖的肩膀。 谢容与恰如其分开口,温和道:“林先生,不要紧,你把你想说的说出来。姜矜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 林逾白深呼一口气,看向他,“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去了你就明白了。” “林逾白,你是当我死了么?”姜矜声音低冷。 林逾白不吭声,看向谢容与那边,带些祈求,“谢先生,我们走吧。” 谢容与发现这位林先生似乎很怕姜矜。 他回望一眼姜矜,“希望我去吗?” 姜矜抿唇,道:“不管你看到什么,我都希望你保持理性,我们的合作该进行还是要进行。” 谢容与一点话都不想跟她说。 他刚要抬步走,姜矜又几步追过来,她仰眸望他,“就算我把你当替身,但我没有绿你。” 谢容与:…… 他叹口气,告诉林逾白,“林先生,我们走吧。” 他们走了之后,曲致礼赶紧表忠心,“Boss,我们有最一流的安保,只要您开口,我保证他们走不出京旭大厦的大门!” 姜矜看他,“我还想多活几年,你让我静静。” 她撑起额头,缓了缓,又道:“帮我联系寰宇国际陆总。” 她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谢容与从项目撤资,她也不至于没有还手之力。 * 汀江华府。 从入户大堂做电梯直达24层。 谢容与微哂,“林先生对这里轻车熟路。” 林逾白回眸,抿唇说:“这套房子以前属于林家,后来被姜矜买下来。” 谢容与没再说什么。 终于走到门前停下,望着谢容与,林逾白道:“谢先生,我要给你看得东西就藏在这座房子里。” 第15章 如一 望着那扇双开装甲门, 谢容与想到很多事情。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替姜矜搬家,他在替她收拢香水时, 打不开一间储藏室的密码门。 后来, 曲致礼解释说他记错地方,香水在浴室的内嵌冰箱里,不在那间储藏室里。 当时, 他没有说什么。 但他清楚,曲致礼说了谎。 谢容与垂眸,淡声问:“是那间储藏室吗?” 林逾白点头, “就是那间储藏室。” “她把我们之前的所有回忆都放在那间屋子里, 只要看一看,你就知道她有没有把你当替身了。” 谢容与抬眼,眼眸幽暗深邃, 问:“你怎么我是你的……替身?” 替身两个字, 谢容与说得格外艰难。 林逾白说:“姜堰跟姜矜打电话时说得,凑巧被我听见了。” 谢容与沉默点头。 原来,知道他是替身的人有很多。 走到门前,林逾白指纹解锁,门应声打开。 他很熟练,这一扇门似乎开了很多遍。 谢容与眸光微暗,跟在他身后走进去。 林逾白轻车熟路走到储藏室, 又用密码打开房门。 那扇谢容与因为不知道密码怎么样也打不开的门,就这样被林逾白轻易打开。 林逾白推开门,请谢容与进去看,“谢先生。” 谢容与轻轻点头, 抬步才走进去。 林逾白随后进来。 他伸手指了指玄关柜摆放的一排香水, 道:“这个香水叫forever, 是她专门为我设计的香水。” 他瞥向谢容与,“你现在用得就是这种香水。” 就是因为这款香水,他才断定,姜矜把谢容与当替身。 谢容与只是沉静望着那瓶香水,没有开口。 他不能开口。 他记起来,他跟姜矜关系的转变,似乎就是因为他用了这瓶香水。 谢容与微微闭眸,缓了缓情绪,说:“还有什么纪念物品,都介绍给我。” 还有什么能打击到他的呢? 林逾白指着一排衬衫,淡淡道:“她喜欢男人穿白衬衫,她应该也为你挑选过白衬衫穿吧。” 谢容与此刻就是穿得白衬衫。 “或许,她的品味就是这样。”谢容与忍不住替她开解。 林逾白点点头,不回应,又指向一排放在丝绒盒子里,非常精致的袖扣。 “还有这个袖扣—”他捏着一枚袖扣,余光瞥向谢容与,说道:“这个是专人定制,我也有一对,跟你戴的那个刚好配套。” 谢容与只略微忘了一眼便能瞧出,这枚袖扣跟姜矜送给他的那款极为相似。 他敛了敛眸,用了极大意志力才不使自己失态。 转完整间屋子之后,谢容与脸色冷白到没有血色。 今时今日,他算是深刻了解什么是真正的替身。 不仅要长相相似,还要穿得一样,身上的香味也一样。 心底挚爱不能收到你送出的礼物、不能陪你完成遗憾,那都无妨,哪些礼物哪些陪伴要替身代替也是一样的。 从汀江华府出来后,林逾白邀请谢容与喝咖啡,高盛想替谢容与拒绝。 他们大老板真没那么多时间会情敌。 而且,高盛敏锐发觉,林逾白对他家老板有微妙的敌意。 谢容与却答应。 “走吧。”他淡淡道。 来到咖啡馆,林逾白招呼谢容与在靠窗的地方落座。 谢容与脚步迟疑。 他不习惯在大厅喝咖啡,会惹来很多麻烦。 果然,刚坐下一会儿,就有女人过来要联系方式。 “先生,可以交个朋友吗?”曲一曼微低身体,侧着脸颊,轻笑问。 她是个很有心机的女人,知道在搭讪的时候露出最美的部分。 裙子领口开得很低,幽美的沟壑若隐若现。 谢容与侧首,漫不经心看着窗外景色,嗓音冷清,“不好意思,我已经结婚了。” 他拒绝的姿态很勾人,曲一曼心里痒痒的。她道:“没关系,我不介意跟你来一段露水情缘。” 谢容与指骨轻扣大理石桌面,声音浅淡好听,“高盛。” 高盛反应过来,他该知道的,就算跟夫人闹得不愉快,老板也不会允许其他女人近身。 他赶紧从后面的座位起来,走到曲一曼身边,客气说:“小姐,我们先生喝咖啡时不喜欢被人打搅,您还是离开吧,不然一会儿会闹得不好看。” 谢容与出门可不是单枪匹马,他的保镖团业界闻名,曲一曼这时候不走,一会儿就是保镖拖她出门了。 曲一曼咬了咬唇,有些不甘心。 不过还是离开了。 她的余光瞧见虎视眈眈的保镖们,她不敢久留。 只是心底越发好奇,什么样的女人可以征服这样清冷疏离如云间月的男人。 曲一曼走后,林逾白垂下眼睛,问:“知道她把你当替身,你还要继续跟她过日子,为她守身如玉?” “是。”谢容与抬眼,漫不经心道:“如果你要劝我跟她离婚,林先生还是歇了这条心。我爱姜矜,无论如何,我都爱她。” 林逾白扬声,“即使她给你戴了绿帽子?” “是。”谢容与凝视林逾白,眼神微冷,慢条斯理道:“我可以接受矜矜给我戴绿帽子,也可以接受她把我当做替身。但如果如果有人勾引她,或者污蔑她的名声,我绝不会手软。” 言下之意,姜矜做什么他都不在乎,但他不会放过情夫。 第16章 弥补 林逾白跟谢容与前脚刚走出京旭大厦, 后脚姜矜就收到老宅的电话。 陈如锦声音极冷,“回一趟老宅。” 姜矜轻缓拒绝, “工作太忙, 我走不开,有空的时候我会回去的。” 陈如锦冷笑道:“有空飞去云城,没空来老宅?姜矜, 我希望你知道,此时此刻,你的任何借口都不管用。” 姜矜眼睫轻颤, 简短说了句, “好。” 挂上电话,姜矜立刻又拨通姜堰号码。 姜堰接的很快,嗓音发颤, “姐……” 姜矜微微闭了闭眼眸, 一切明了,“你把我卖了,消息是从你这里走漏的?” 姜堰闷闷道:“是我爸发现不对劲,他现在就在老宅,准备对你三堂会审呢。” 姜矜问:“告诉我,你漏了多少消息给他们?你告诉他们我把谢容与当林逾白替身,对吗?” 姜堰心虚, “姐,你怪我吗?” 姜矜此刻恨不得掐死姜堰。 但她语气还是温和地,她滴水不漏问道:“我马上回老宅,京旭这边的摊子暂时管不了, 你有兴趣替我管吗?” 姜堰再迟钝也听出她的试探。 他冷汗都要下来, “姐, 我漏消息纯属因为我自己傻逼!不是我想害你谋权篡位!姐,真的,我对姜家财产没觊觎!你信我!” 姜矜温和而笑,声音柔柔地,“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没这个意思。” 挂上电话,姜堰揉了揉心口,接完这通电话,他心脏都要跳出来。 伴君如伴虎,他算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了。 幸好他对姜家没想法,要是有想法,恐怕他得像他哥一样直接死在国外回不了国。 收了线,姜矜还是没急着回老宅,她叫曲致礼去拟定一份离婚协议。 曲致礼微怔,“您要离婚?” “不好说。”姜矜垂眸道:“我要看谢容与的意思。他想离,我也拦不住,他不想,那就是皆大欢喜。” 她抬眼,“让你拟定离婚协议,是我希望能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姜矜从公司回到郁园,家里灯暗着,她按亮感应灯。 白皙纤细的手撑在玄关衣帽柜,慢条斯理换鞋。 手包搁在隔断上,里面放着一份离婚协议书。 清晰悠缓的脚步声从悬空楼梯上传来,姜矜换好鞋,直起身体,微微抬眼。 谢容与立在楼梯上,精瘦的手臂撑在扶手上,修长分明的手指微微折起,眼眸散漫,显得漫不经心。 姜矜对他有浅薄了解。 越是平静,他心底越是愠怒。 谢容与着黑色衬衣黑色西裤,最上边两颗扣子解开,露出微微锁骨,显得性感撩人。 跟他一贯的风格不符。 姜矜从包里抽出离婚协议,谢容与一步步朝她走过来,眼神显得沉冷,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姜矜倒不慌张。 她这个人只怕傻逼,不怕聪明人。 傻逼做事毫无逻辑,聪明人做事却是有章法讲道理有迹可循的。 她能跟聪明人讲道理,但怎么也说服不了一个傻逼。 直到现在,姜矜也不明白林逾白今天中午为什么会自爆。 思来想去,她只得出一个结论——他是傻逼。 抽走姜矜夹在指尖的离婚协议,谢容与垂眸随意翻了翻。 纸张声沙沙作响,他翻动的速度悠缓而从容。 最起码,在他翻看离婚协议的动作中,姜矜感受不到他情绪的波动。 “要离婚?”他语调悠缓,听不出情绪。 但姜矜对他很了解。 他这个语气表明他自己不是那么想离婚,姜矜稍微松了口气。 在这个档口离婚,无论对她还是对姜家都不是好时机。 “没有想离婚,只是想给你提供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姜矜抬眸,直视他,“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所以无论你是否想存续这段婚姻,我都没有意见。” 她抿了抿唇,理清思绪,从容不迫道:“你想离婚,我们就离,你想继续过日子,我就会好好弥补你。” “弥补,你想怎么弥补?”谢容与微笑,眼底露出点兴味。 姜矜望着他眼睛,跟他四目相对,“我不会再见林逾白,不会跟他有任何接触,对婚姻保持忠诚。” 姜矜觉得她这个回复还是比较有诚意的。 谢容与伸手握住她手腕,指骨摩挲她细滑如凝脂的皮肤,他感受到蓬勃的生机,血液的流动。 “你会不高兴吗?”他突然没头没尾说。 “嗯?”她有些跟不上他思路。 谢容与垂眸,淡淡说:“你跟林逾白有很深的感情,让你不见他,对你来说似乎有些残忍。” “你可以见他,也可以继续帮他。” 他深深看她,“你换一个方式弥补我。” “你说吧,我都满足。” 谢容与伸手勾起她一丝柔软的乌发,轻声道:“明年我的生日,不要再去云城了,好吗?” 第17章 微妙 他的声音清晰落到土耳其黄玉石铺就的客厅, 清晰透过姜矜的耳膜。 他的话语在脑海中不断回荡。 ——明年我的生日,不要再去云城了, 好吗? 此刻, 姜矜不知该恐慌,还是该疼惜。 恐慌他知道她每年生日那都去私会情郎。 还是疼惜他的要求那么低。 姜矜伸出手,素白指尖落在他劲瘦腰侧, 她想伸手抱抱他,又怕他觉得她虚伪。 收拢指尖,姜矜淡定点头, 情绪遮掩的严严实实, 说话态度显得客观而平静,“只要你愿意,我每年都会陪你过生日。” 谢容与微微颔首, 身体后退几步, 温和道:“我去工作,你早点休息。” 姜矜点了点头,“好。” 谢容与一走,姜矜挺得笔直的背脊瞬间松了起来,她踩着拖鞋,坐在沙发上拨通陈如锦的电话。 陈如锦冷声,“你快到老宅了?” 如果姜矜真的在接到她电话那一刻就启程, 现在这个点,应该快到江城了。 姜矜平静说:“我在历城。” “你什么意思?我们还都等着你解释!姜矜,你翅膀硬了,就这么不把长辈们放在眼里?”听声音, 陈如锦都快气得背过气去了。 “我跟谢容与不会离婚, 三合集团跟京旭集团的合作也会继续, 所以,我不需要对你们解释什么。”说完,姜矜直接挂断电话。 挂断电话三秒钟,电话紧接着又打过来,陈如锦语调温柔,“矜矜,圣诞快到了,到时间跟容与一起回老宅。” 姜矜知道这是陈如锦的妥协。 “没空。”她语气淡淡。 陈如锦不慌不忙说:“你陈舅爷年纪大了,董事会的工作他有些力不从心,他卸任之后,你有什么好人选吗?” 姜矜当然愿意在董事会安插自己的人,越多越好。 陈如锦这个交易她很满意。 “圣诞那一天我们会回去的,即使没时间也要挤时间。” 接完这个电话,姜矜心里轻松不少,稳住婚姻就是稳住姜家,只有自己人不给她搞乱子,她才能好好对京旭进行改革。 * 书房。 谢容与刚结束视频会议,就接到到陈如锦的电话。 对于姜矜的家人,谢容与一向很客气。 “祖母。”他声音轻缓柔和,跟以往对她的态度一样。 现在,陈如锦真正相信了姜矜说得不会离婚的话。 但依然不放心,她又多问了一句,“容与,你跟矜矜的感情还好吗?我听博渊说,你们之间好像有一点矛盾。” “没有矛盾。”谢容与垂下眼睫,嗓音温和依旧,“我跟矜矜很好,我不会跟她离婚,三合跟京旭永远都是最好的盟友。” 这下,陈如锦真正把心放到肚子里,“那就好,圣诞节我等着你跟矜矜一起回老宅。” 挂了电话,谢容与没有心情再办公,他站起身,暗灭书房里的灯,抬步走向卧室。 三楼是绝对的静区,只有双主卧套房,这时候主卧的灯已经全部灭了。 谢容与微微抬眉。 姜矜睡觉怕黑,一定要开一盏幽暗的夜灯才睡得踏实。 他打开卧房的光照系统。 光源亮起来,照清卧室里的所有景象。 主卧大床上空无一人。 他眸色微微暗了暗。 今晚,姜矜睡在客卧。 二楼有四间客卧套房,每间套房都有独立的淋浴间和洗漱室,跟主卧套房的区别就是没有主卧套房大。 她洗漱完,换上睡裙。 长裙迤逦在腰际,她依靠在软枕上,翻看手机,查看工作邮件。 曲致礼没有给她发新的信息,工作系统也没有新的通知,姜矜放下手机,暗灭主灯,打算睡觉。 房门,咔哒一声,开了。 姜矜的手还捏着被角,她抬眼,朝光亮来源看过去。 谢容与立在门后的分界线上,身姿秀挺。 室内光影暗,他的面容看不明晰,姜矜却瞧出几分凛冽的味道。 “要跟我分居?”他声音极轻缓,慢条斯理地。 姜矜听出压抑在平静下的愠怒。 “没有。”她想了想,支起身体坐起来,赤着脚下床。 第18章 从未 犯错使人卑微。 如果是从前的姜矜大概不会因为谢容与一句话从床上起来, 她只会冷淡说一句,“是的, 怎么了?” 哪会像现在, 巴巴起床解释。 次卧不像主卧铺了全屋地毯,裸露白皙的秀足踩到象牙木地板上。 她走到他身前,睡衣宽松, 勾勒出腰肢纤细,长腿细直。 她仰眸,轻声说:“我是怕你嫌弃我, 所以……” 姜矜的音色极好, 嗓音轻泠泠如玉石,无疑一把好嗓子,声音稍微放轻, 便娇甜如撒娇。 谢容与低头俯身为她穿好鞋, 淡淡问:“我为什么要嫌弃你?” “我没有这种想法。”他直起身,垂眸凝视她。 “虽然我林逾白没发生过什么,但我曾经把你当替身这件事还是压在你心底的一根刺。”姜矜越说越从容不迫。 抬起眼睛,刚想如谈判桌上一样言语压迫,咄咄逼人,转念想到这是在家里,对面是被她辜负的男人, 她又立刻低下眼眸,遮住眼眸里的锋利,让自己看着温顺一点。 她语调轻柔道:“现在,你会觉得, 我对你好是因为你像林逾白, 我对你好是虚情假意。这样下去, 我们之间的芥蒂会越来越深,倒不如先冷静一下,给彼此空间。” 谢容与目光极深,“你是吗?” 姜矜坦诚说:“现在我可以肯定,我不会因为林逾白对你另眼相待。而且……”停顿片刻,她轻声道:“我本来就不是个真诚的人,对谁都可能虚情假意,不光是对你……” 她卷长的睫毛垂下,精巧唇瓣微抿,脸颊雪白通透,即使光线昏暗,她的面颊依然莹莹生光。 谢容与伸手捏住她下颌,微微使力让她抬起眼睛看他,他动作得太快,她眼底的情绪还未来得及收拢干净。 如他所料,姜矜的眼睛永远是那么克制冷静,跟明艳娇美的外表丝毫不符,即使声音柔软,眼眸还是冷清如冰凌。 他从没有见她踌躇、迷茫过,也没有见她流下眼泪。 她明明是铁石心肠。 “我不在意。”谢容与喉结滚了滚,开口,“你是不是把我当替身我都不在意。” “三个小时前,我说得很清楚,你对我的补偿是陪我过生日。” “其他的,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变。” 姜矜有些不相信,她用很明显的疑惑的目光看他。 谢容与却低下头,含住她玫瑰一样清甜柔软的唇瓣,他扣住她的腰,将她压在柔软蓬松的被子上,深深吻她。 姜矜顿了片刻,伸出细白手臂,环住他脖颈。 谢容与撑起身体,膝盖轻巧顶开她并拢的纤细的腿,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脚踝。 她的脚纤细玲珑,白玉一样莹润,花瓣一样柔软。 他凝眸,轻轻在她脚踝吻了下,想继续吻下去。 姜矜猛地收回脚,脸颊带着羞恼的薄红,“你再亲我的脚,就不要亲我的嘴!” 她这样羞恼不常见,只有在床上才会看到。 谢容与微哂。 她在□□上是保守的,在床上不像谈判桌上游刃有余,而是显出一种生疏的稚嫩。 姜矜不知他有什么恶趣味,明明可以舒舒服服一个姿势做,他偏偏要搞出许多花样。 明明亲嘴巴就够了,还要满身亲来亲去。 谢容与眼底蕴笑,一手抚她发顶,另一手触她肩膀,拢她在怀里。 “这样说话就正常多了。” 姜矜微怔。 谢容与伸手一下下抚摸她纤瘦背脊,温声说:“姜矜,你对我有恩,无论你做什么,都是我该承受的,你不用对我愧疚更不用讨好我,你什么也没有做错。” * “想不到谢容与竟然是个高人。”电话那一边,陈如锦感叹道:“不怪他能东山再起,就这容忍度,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姜矜跟陈如锦在事业上是对手,她俩在京旭集团因为一个董事会席位挣得头破血流,在投资场上从北美厮杀到南欧。 但在感情上,她们倒颇像闺中密友,并没有什么祖母跟孙女的辈分之分,姜矜在感情上有什么疑惑都会讲给她听,而陈如锦也愿意通过她丰富的情感经验指导姜矜。 “他都这么说了,我反倒更骄傲不起来了,反倒愧疚得不行,倒现在我也没给林逾白拨一通电话,不知他死了没有。” 想起林逾白,陈如锦依旧怒气未消,“平时你聪明,但在对待林逾白的问题上,你就是个蠢货!养男人怎么养才好?你要把他圏在一个金笼子里,把他爪牙全部剪断,让他每天只看得见你只能看见你,这样,他对你怎么不感恩戴德?” “你倒好,给他那么多权利,又让他出国进修,又给他拍电影,养的他不知天高地厚!” 这句话是陈如锦的经验之谈。 姜矜祖父去世后,陈如锦光速包养娱乐圈最炽手可热的影帝。 影帝被她养在私人别墅,深居简出,满身傲骨尽数折断,只能塌下身体,祈求她的怜惜 姜矜说:“他是林逾白,不是别人,我怎么忍心这样对他。” “呵!”话不投机半句多,陈如锦气得不行。缓了会儿,她换一个话题,“昨天给你打完电话后,我也给谢容与打了电话,他知道圣诞家宴的事儿了,你可别不带他回来。” 姜矜似笑非笑,“我还指着陈舅爷将董事会席位让给孟逾呢,我怎么忍心不履行您的承诺?” 因为是周末,姜矜有大半时间待在郁园,上午她给陈如锦拨打一通情感咨询电话,中午她去书房为谢容与端茶倒水。 三合集团虽然已经是庞然大物,但它依然出于发展期,谢容与又是一个开拓性野心勃勃的掌权者,自然不会故步自封,他每天都忙着为集团开荒拓土,日日公务缠身。 姜矜看了着实羡慕。 京旭不同于三合,京旭已经繁荣上百年,现在处于成熟期而且是成熟末期,即将由盛转衰,撑着京旭赫赫威名的完完全全是因为它久远底蕴,投资回报率正逐年下跌。 姜矜想大刀阔斧改革转型,一改颓势,给集团注入生机,但躺在功劳簿上挣钱的老臣们并不愿意。 他们怎么可能愿意让姜矜砍掉他们的财产来源。 只要一谈新业务,那就是数不清的扯皮,开会开一整天是常态,开一个月也不是没有。 姜矜曾想修剪那些老臣,但刚一下手,她的各路长辈就过来阻拦,话里话外都是—你敢赶人我就敢跟你鱼死网破,陈如锦就是其中之一。 姜矜心神俱疲,每天刻意消减自己的工作量,再不急于改革转型。 饭要一口口吃,她还是先开辟新业务,旧业务的转型慢慢说。 姜矜幽幽叹口气,不再想工作,只坐在茶椅上,慢条斯理冲茶,她的茶艺不算好,奈何脸和身材养眼,即使生疏,那也是一种生疏的美感。 谢容与频频走神。 姜矜很体贴,来书房从来不说话,她只安静做自己的事情,连眼神交汇都不肯给他。 但只要她在这里,他就无法静心,呼吸都会发烫,血液流动得也比往常快。 “Boss,您觉得这个方案怎么样?”视频另一端,北美分公司的高管忍不住提醒。 谢容与意识到他出神太长时间,缓缓收回视线,他语调温和而平静,“投资方案,你再说一遍。” 高管:…… 姜矜倒茶的动作一顿,微微挑了挑眉,她猜到是自己影响到他了。 将茶盏端起来,轻轻搁在办公桌上,她轻巧对他做了个口型,“我走啦。” 说完,纤细腰肢一转,打算直接从前门离开。 谢容与伸手按住那一截细腰,一边拦住她,一边关掉摄像头和音响。 他将她扣在自己怀里,伸手按她肩膀,“坐下。” 第19章 全部 坐哪里? 当然是坐在他腿上。 姜矜没动, “你开完会了?” 她可不干扰他工作。 谢容与微微颔首,“已经忙完。” 姜矜这才缓身坐在他腿上。 谢容与伸手, 抚摸她的腰线。 在家里, 姜矜穿着很随意,虽然穿得不繁复,但依旧是及脚踝的长裙, 两指宽的腰带勾勒出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肢。 从腰线下,谢容与的手从长而蓬松的裙摆中探进去,慢慢摩挲揉弄。 姜矜就知道! 细白的脖颈如天鹅般绷直, 她微微抿直唇, 压抑住令人脸红的声响。 有时候,她真觉得谢容与是变态。 明明可以直接上床,他却非要用各种手段令她失态, 美名其曰是取悦她。 “爽吗?”他亲了亲她湿润的眼眸, 然后抽出纸巾,慢悠悠擦自己的手指。 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明净的光线下,显出玉一般的质地,此刻微微泛着水光。 姜矜眼睫微颤,呼出颤颤巍巍的浊气,轻轻闭了闭眼睛, 一开口声音发软,“你要去洗冷水澡吗?” 她不甘心被玩弄的只有自己。 于是,她说:“不想洗,我也可以帮你啊。”她伸出漂亮纤细的五指, 在他眼前晃了晃。 谢容与喉结滚了滚, 微微哂笑, “倒不用为了气我说这些话。” 姜矜直直看他,“直接说,你想不想?” “想。”他的声音因欲念变得沙哑。 当然想,想到每一寸肌肉都发痛。 再遇到谢容与之前,姜矜对□□没有太多了解。 跟林逾白恋爱时,她太小了,只有十六岁,那时候,他们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嘴唇贴着嘴唇的亲亲。 后来终于熬到成年,林逾白又怎么都不肯再进一步。 他是虔诚的基督徒,宁愿抱着她压抑喘息,也不肯再婚前睡了她。 后来,没有熬到结婚,林父铃铛入狱,林家四分五散,姜矜把林家剩余人送到云城,之间,她跟林逾白一直没断联系,但林逾白恨她,见她都不肯,怎么会跟她上床? 姜矜忘不掉隔着一扇窗户,林逾白冷冰冰看着她的眼神。 只在更多真相浮出水面后,林逾白才改变对她的态度。 后来,姜矜遇到谢容与,她一开始真的想跟他做柏拉图夫妻,从来不跟他在一起过夜,后来一夜荒唐,他们才开始做真实的夫妻。 姜矜没有经历过其他男人,没有其他参照对象,但她隐隐觉得谢容与应该是很会的那款男人,是那种即使一穷二白身材长相都不行,也能凭借床技博得一大票女人喜欢的那款男人。 生在姜家,姜矜的婚恋价值观一直偏向保守,除了在商场上费劲手段让利率升高,在生活中,她一直属于循规蹈矩的那种人。 她不xd,不pc,没逛过夜店和酒吧,不抽烟,非必要场合不饮酒,她视上床为繁衍的一种途径,从不苛求在其中得到快感,她不愿意尝试更多花样,只觉得麻烦浪费时间。 今天这样的尝试,还是第一次。 姜矜踮脚小心从谢容与腿上起来,谢容与微挑眉,坐姿闲散,“不做了?” “没有。”姜矜还是保持平静,即使她白皙的脖颈微微泛粉。 她走到智能面板处,指尖轻触感应键,降下书房里所有的窗帘,然后暗灭所有灯光,之后再悄悄走回谢容与身边。 书房已经一片昏暗,只有幽幽几缕光亮透着窗帘照进来。 谢容与忍笑,“会不会太暗了?你能看清吗?” 姜矜不回答,目光即使在昏暗室内依旧显得清澈透亮,“脱。” 谢容与故作不解,“脱什么?” 姜矜抿唇,脸颊蒸热,慢慢泛出如桃花瓣一般娇艳的红晕,慢吞吞说:“脱裤子。” “好。”谢容与眼角眉梢蕴着笑意。 他站起身,“啪嗒”一声清脆的声响,解开皮带。 姜矜下意识转身非礼勿视,后来想了一想,又坚定转回身。 半途而废不是她的性格。 她多么好强,即使再这方面也要压他一头。 她走到他身前,纤细漂亮的手指摸着他流畅紧窄腰线,缓缓探不去。 她仰眸,认真说:“虽然我不怎么会,但我会很小心的。” 谢容与按住她的手,低头吻她的唇,暗哑含笑道:“没关系,我会叫你。” 这个中午过得很美妙,美妙到谢容与完全忘记他鸽了一场视频会议。 高盛打电话过来,“您那边是断网了吗?” 断网只是说辞,全球高管都看到会议中场入镜的那只手,漂亮纤细,握住茶盏搁在书桌上。 再然后,不过一分钟,他们频频走神的大Boss就退出视频会议。 投资部总监跟他用一块钱打赌,他们大Boss鸽了会议绝对是去白日宣淫。 “没有断网,在哄太太。”谢容与道。 姜矜睡在身边,应该是吵醒了她,她睁着眼睛水汪汪看他,他心底一阵发软,挂断电话,让姜矜再睡一会儿。 姜矜却靠过来,气息清甜,“我不睡了,你继续说。” 她对工作有种天生的敬畏感,耽误什么都不能耽误工作,不管是她自己的工作还是其他人的工作。 谢容与伸臂将她揽到怀里,继续接听这一通工作电话。 结束通话,高盛拿了一块钱钢镚儿去孟初办公室。 “看来我猜对了。”孟初乐滋滋收了那枚钢镚。 高盛说:“本以为要天下大变,没想到皇后正宫位置稳固,当替身也不生气,咱们谢总真是好脾气。” 孟初捏着钢镚把玩,“不离婚才是对的,要是离婚,就是便宜林逾白了。再说了—”他笑了下,显得风流倜傥,“姜矜这样的女人,说是万里挑一都不为过,老谢被当做替身,或许还觉得能当替身是他的荣幸。” 他想当,还没门路呢。 高盛深以为然。 听刚刚电话里的语气,他家老板哪里是觉得荣幸,分明是祖坟冒青烟一样的快活。 要是不让他当了,他没准真翻脸。 * 周一,曲致礼准时到达郁园。 这是他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接姜矜上班。 铁艺大门缓缓为他打开,他踏进这个名振历城的第一名园。 主建筑是全套玻璃幕墙围成,院子里装饰有无边镜面水池、曲觞流水、风雨连廊,还有四季花开不断由专人打理的花苑。 曲致礼先惊叹下第一名园的美艳,而后缓步走入主楼台阶,智能双开门缓缓开启。 客厅里,先看到的是谢容与。 他恭谨颔首,“谢总。” 谢容与坐在皮质扶手椅上,水晶烛台吊灯光辉倾泻满身,他姿态散漫,唇角带笑,显得心情非常不错。 “坐。”他声线清润,语调温和。 不知是不是曲致礼的错觉,他总觉得谢总的黑色丝质衬衫有些发皱,限量版联名沙发似乎也有些杂乱,抱枕被随意丢在地毯上,跟客厅整洁简约的风格显得格格不入。 曲致礼心事重重坐下。 姜矜下楼的时候,曲致礼已经跟谢容与尬聊了十五分钟,这十五分钟,他度秒如年。 姜矜是人精,谢容与也不逞多让,他们夫妻两个都带着温和面具,不知道他们心底想什么便算了,偏偏连他们是否套话都听不出来。 说了十五分钟,曲致礼心神俱疲,觉得一会儿回车上可能应付不了姜矜了。 没办法,脑细胞死光了。 姜矜穿着白衬衣黑色阔腿裤下楼,一头浓密微卷的乌发被利落挽在脑后,衬衣束在腰间,显出几分干练的姿态。 下楼后,她快速瞥了眼谢容与,然后对曲致礼道:“走吧。” 平静的语气,一如从前,听不出情绪。 谢容与一拳掩唇,轻声,“矜矜,你忘了告别吻。” 姜矜眼眸蹭一下亮了,眼中透出三分怒气,“今天没了。” 曲致礼纳罕。 他家老板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今天这愤怒明显的他都看得出来。 说完,姜矜几步走出大门,蹭蹭上了车。 上车后,她也不像以前一样询问曲致礼工作上的事情,反而一直看着车窗出神。 曲致礼松了口气,让司机放柔缓轻音乐。 姜矜听着轻音乐,望着街景,默默悼念她的绿裙子。 姜矜从来不是让别人等待的性格,在曲致礼来到前半小时,她就已经收拾妥当。 早上要见合作方,她特意装扮得很好看,她本就极美,五官不用修饰便已经惊艳四座,她花了淡妆,穿了一条刚入手的墨绿色绸缎长裙,收腰长袖,设计虽精致但不暴露,符合姜矜一贯审美。 由于刚刚和好,新开始新气象,姜矜特意在收拾好后亲了亲谢容与的唇,作为早安吻。 但他的早安吻跟她想得不一样。 她想得是蜻蜓点水,情意绵绵。 他的是深入纠缠,手臂箍住她的腰把她压到沙发上。 最后,沙发乱了,裙子褶皱成破布,她的妆也毁得一塌糊涂。 她用力揉皱他的衬衫做报复,然后赶紧利用剩余一点时间换衣服。 姜矜从来不是矫情的性格,她悼念那件裙子花了五分钟,抬腕看一眼腕表,距离到公司还有二十分钟车程。 她侧眸,望向曲致礼,“我跟谢容与不会再离婚,三合跟京旭的项目照常进行,这个项目我亲自盯,中午之前,你跟副总交接好手续。” 以前这个项目是副总负责,姜矜统筹全局,现在就姜矜要亲自接手,一些细微的细节她需要副总告诉她。 “好,我直接发您邮箱。”曲致礼知道他的CPU又得运转起来,不敢怠慢,小心问:“姜总,还有事情吩咐吗?” 姜矜淡淡一笑,“谈谈京旭娱乐。” 京旭娱乐正投资着林逾白的电影,在曲致礼这里,京旭娱乐≈林逾白。 曲致礼咽了咽唾沫,“您想听什么?” “全部。” 第20章 旧事 到了办公室, 姜矜先去小会议室开早会,开完早会, 刚出来手机便急促震动。 姜矜瞥了眼, 顿住脚步,抬手让助理们去工作,她先接电话。 助理团们互看一眼, 面面相觑,而后曲致礼轻咳一声,助理们如鸟兽散。 “有没有觉得Boss不一样了?Boss以前开完早会雷打不动听报告, 今天竟然接电话, 还不让我们听!”助理团中一员道。 他们走得极快,到了茶水间逗着头一起悄悄八卦。 “何止不一样,脾气也变好了, 我刚刚说错一个数据, 她还朝我笑了。” “我看见了,Boss真好看,她一笑,我这个女的都腿软,谢总真有福气。” 依琳说:“应该就是夫妻关系改善了,Boss脾气才这么好,现在三合起来了, 跟谢总关系好,有利于加固Boss在老宅那边的地位,老宅那边一稳,后方就稳, Boss就没那么多烦心事呢。” “知道的还挺多。”曲致礼慢悠悠走入茶水间。 看见他, 刚刚还叽叽喳喳的助理们瞬间如鹌鹑一般。 依琳手指蜷缩, “曲助。” 刚刚,她说得最多。 看见她,曲致礼语气倒是缓和下来,“过来,我有事情吩咐你。” 曲致礼明面上是姜矜特助,论实权,他的权利不亚于公司副总,他有一间独立办公室,面积可观。 曲致礼坐在椅子后,模样威严,平声告诉依琳,“你是新闻传播专业毕业,专业对口,我要你去剧组应聘一个职位。” “什么职位?”依琳紧张。 曲致礼缓缓一笑,“导演助理。” 他慢悠悠说:“我知道你很崇拜新锐导演林逾白,现在你可以跟你的偶像近距离接触了。” 姜矜接完电话,曲致礼注意到她面颊泛薄红,有一种生动的美。 收敛眸光,他朝姜矜微微颔首,“依琳是生面孔,让她去照顾林先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也不会有人往您身上想。” “而且,她的身份也很微妙,不是吗?”姜矜眼眸中的情绪收敛得干干净净,语调不起波澜,“林父心腹爱将的女儿,从小就喜欢林逾白,林逾白要接纳她应该很容易吧。他们背负着共同的仇恨,也有共同的敌人。” 曲致礼默然,“您这是把林先生拱手相让。” 姜矜道:“我已经有丈夫了,他如果爱上其他人,我只会为他高兴。” 回到办公室,半小时不到,曲致礼拿着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走进来。 他捏紧盒子,轻轻打开。 蓝宝石发冠如深海般幽深美艳,这顶发冠曾经戴在Victoria女王的头顶。 “是谢总送给您的赔罪礼物。” 姜矜接过盒子,眼睫轻合,看了一眼。 “圣诞家宴可以戴这个。” 她模样没什么变化,曲致礼却知道她是喜欢的。 姜氏家族繁荣百年,家族博物馆里收揽着各色珠宝和玉石,其中不乏有欧洲皇室的佩戴过得珠宝首饰,拿破仑加冕称帝时,约瑟芬皇后佩戴的王冠就被姜矜父亲拍下赠给妻子做新婚礼物。 此时,这座美丽的的王冠所有权属于姜矜。 但她从来没有佩戴过一次,她任由美丽的珠宝在收藏室腐化黯淡。 “帮我约一下容夫人,下午我过去量尺寸。” 曲致礼这次不仅仅是惊讶了,“您的尺寸早就送到容府了。” 姜矜悠悠道:“是量谢容与的尺寸。” * 三合大厦早上一样要开早会,不过是在大会议室。 做完报告后,孟初没急着离开,坐在十几米长的会议桌上,随意翘起二郎腿。 “听说,谢总刚刚送了珠宝到京旭大厦哄姜矜,怎么,夫妻闹矛盾了?” 谢容与靠在皮质软椅上,薄白眼皮抬了抬,“没有,我跟矜矜感情很好,不劳孟总牵挂。” 孟初暗恋姜矜不是秘密,谢容与对他阴阳怪气实属正常。 孟初觉得牙酸,“矜矜?我喊她矜矜的时候你还在英国读书呢。” 他摸着自己的脸感叹,“可惜我没你这么一张好脸,姜矜看不上我。” 其实孟初长得并不差,是英俊健气的长相,但他有一身小麦色皮肤,众所周知,姜矜喜欢肤白的男人,在夜里白到当灯泡使,是她一贯的审美。 谢容与笑了笑,眉眼透着几分骄矜,“容貌是天赐,孟总这么羡慕我的脸,不如提前投胎。” 正巧,这时候高盛从门外进来。 孟初扬眉说:“高秘书,我就说了,大老板一点不在乎别人把他当替身,他还美滋滋自己长得跟林逾白像呢。” 高盛不如孟初镇静,听了这样的玩笑话他直冒冷汗。 谢总心情好这样话是玩笑,他心情不好,这是刻意往他心底捅刀子! 暂时,高盛没那个能耐一眼看出他老板心情好不好。 他赶紧扯开话题,不想说这敏感的事情,他公事公办道:“谢总,刚刚京旭那边发公函,说新能源项目由姜总亲自负责,您看我们这边要不要有什么调整。” CEO亲自负责跟副总负责待遇是不一样的,更何况,那位CEO还是他们大老板的夫人。 谢容与轻轻勾唇,声音清浅,“这边我也亲自负责,不能对姜总不尊重。” 他的愉悦傻子都看得出来。 孟初有点酸,他道:“那我也跟你说个好消息,内部消息,我哥告诉我的。” 孟初大哥是京旭娱乐CEO,是姜矜铁杆心腹之一,目前姜矜想把他扶上京旭集团董事会董事的位置。 谢容与敛眸,“说吧。” 孟初笑,“真是好消息,你不要觉得一根林逾白扯上关系这消息就不好。” “嗯。”谢容与面色依旧平静。 但指节微曲,不紧不慢敲打着桌面,这显露出他内心并不平静。 孟初朗声道:“京旭娱乐打算在林逾白的电影里撤资了,而且出手卖了林逾白所有的作品版权,并且,还停止对AK电影节的赞助。” 他笑道:“林逾白唯一的大金主弃他而去,相当于被架在火上烤,你说,这是不是好消息?” 谢容与抬了抬眼皮,平静说:“林逾白要是混得惨,矜矜更怜惜他,这不算是好消息。” 孟初道:“姜矜也没那么绝情,她虽然撤资了,但也联络了其他人接手林逾白的电影投资,他的剧组还是能正常进行,只不过,明面上,他跟姜矜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谢容与终于微微一笑,“算半个好消息。” 孟初看向谢容与,知道他心底有疙瘩,劝解说:“你不要觉得姜矜对林逾白藕断丝连是她对不起你,实在是她对林家心有愧疚。林家大厦坍塌,第一把火是姜家烧起来的,姜矜就是那个递火把的人。” 他回忆道:“林家出事之后,林父入狱,为了不连累家人,他在狱中自尽,从小疼爱自己的父亲因为女友出事,林逾白那段时间跟疯了一样。” 孟初叹息,“姜矜对你是只有恩,但她对林逾白可是大仇,是实打实的敌人。” 林家出事之后,姜家冷眼旁观,姜矜更是果断出手吞下林家所有剩余的资产,由此,姜矜坐稳姜家家主之位,把姜琦的势力赶出国内。 尘埃落定后,圈内人复盘整件事因果,发现一切都是姜矜下得一局棋。 从接近林逾白巩固她在姜家地位,再到扳倒林家当上家主,一切都在她算计里。 她虽然聪慧,却也让人寒心。 林逾白这个所谓白月光朱砂痣只是她算计里的一环而已。 孟初这个爱慕姜矜的人都觉得齿冷,“可怕的女人。” 谢容与淡淡反问,“林父贪赃枉法是矜矜污蔑他吗?还是,林家垄断吞并小企业破坏市场公平,是无中生有的罪状?” 他淡声道:“矜矜只是揭露了事实,她既没有恶意诽谤,也没有无中生有,她做得很好,她没有一点错。” “虽然她是揭露真相,但她实打实对不起林逾白啊!林逾白以为她是谈恋爱的,结果她是来抄家的,只是顺便谈了个恋爱!她实实在在骗了人家感情!” 谢容与冷哼,“林逾白比姜矜大三岁,姜矜跟他谈恋爱的时候他已经成年了,他一个成年人被小女孩骗只能说明他愚蠢!就算没有姜矜,也有其他人骗他的感情,这不能怪姜矜。” 孟初:…… 他算服了谢容与的三观,搁在这儿搞受害者有罪论! 他跟姜矜真是天生一对! 一对黑心夫妇! 晚上下班,一辆连号劳斯莱斯悠缓停在京旭大厦广场上。 虽然车子雍容华贵,立在车旁的男人赏心悦目,风姿卓绝,但众人既不敢围观,也不敢给这个矜贵的男人要联系方式。 废话!谁敢看大老板的热闹!谁又敢勾搭大老板的男人! 姜矜从旋转大门抬步出来,助理团跟在她身后,她一眼望见谢容与。 夕阳西下,云天披上一层金缕衣,广场边移植的百年香樟树染上淡淡金色,多少美景,都不及眼前这个男人夺目。 姜矜侧首交待助理团,交待完事情,她抬步朝谢容与走过去。 她的背影纤细窈窕,走路不急不缓,即使眼前是她的丈夫她也没有一丝急切慌乱。 她永远那么优雅从容。 走到他近前,她停住不再走,而是抬眸望着他。 谢容与明白她意思,他伸出手,将修长白皙的手递给她,掌心朝上。 姜矜弯唇微笑,将手放在他手心里。 谢容与伸手微微用力,将她拢在怀里,他附在她耳侧,温和含笑说:“姜小姐总要人主动走第一步。” 第21章 不怪 林母的病情已有好转, 林孟缇打算帮母亲转院回云城。 他跟林逾白说:“哥,我跟母亲先回去, 你在这里好好照顾自己。” 即使不说, 他也能猜到林逾白以后的规划应该是留在历城,不会再回云城。 林逾白点了点头,只是塞给林孟缇一张名片, “有事到这里来找我。” 林孟缇抬起手看了看这张卡。 烫金质地,典雅矜贵,上面不但有名字和联系方式还有地址。 ——嵩山路04号。 林孟缇微怔, 而后笑道:“没想到你把工作室选在那里, 那里的房租可不便宜。” 岂止不便宜,简直是天价。 据他所知,要从那里办工作室, 不仅要有钱更要有权, 要不然你连大厦负责人都不见不到。 这里的工作室,只可能是姜矜帮忙租赁。 闹得那么僵,他以为姜矜不会再帮他。 林逾白垂下眼眸,没说话。 似乎沉默可以维系岌岌可危的尊严。 林孟缇叹气,“哥,我知道你并不恨姜矜,你只是……” “只是什么?”林逾白眼瞳很淡, 唇角抿直。 林孟缇不看他,只说:“你自己清楚。” 不过是不甘心而已。 林孟缇抿唇道:“有时候姜矜没做错,反而是你咄咄逼人,她也很无奈。” “你是我的亲弟弟, 却帮着她说话。”林逾白不无讥讽, “你难道忘记爸爸因为谁死的吗?” “我当然知道!”林孟缇高声道:“爸爸是因为自己犯了错死的!他蓄意弄权, 害得多少人无家可归!这是他的报应!”顿了顿,他又说:“也是我们的报应。” “可以,做了老师,灵魂也变高洁,倒是显得我自己斤斤计较。”林逾白冷冷道。 说完,他转身,直接从正门离开。 林母在病房里听见他们争执,全头全尾听完后,脸上温度降了一半。 她喊林孟缇过来。 林孟缇坐在病床一侧,握着母亲的手。 林母说:“不要跟你哥吵架。” 接着,她又笑眯眯道:“我们得赶紧回云城,这里是一刻不能待了。依你哥现在这脾气,早晚得把姜矜得罪干净,咱们可不能被他连累。” 林孟缇当然知道母亲在开玩笑。 他说:“姜矜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您的手术就是她从旧金山请来的一流专家制定的手术方案,她很上心。” “那也得赶紧走。”林母温和道:“你父亲在历城得罪不少人,现在人家风光,咱们落魄,留在这里不会过得舒服,哪里有云城自在呢?” 林家虽然不复存在,但这几年在云城,他们过得日子并不差。 虽然没了锦衣玉食仆妇成群,但也过得踏实安稳,她再不用跟林致森的小三小四小五勾心斗角,终于可以过上年轻时就一直期盼的安稳日子。 林母想念自己的小院,也想念学校里的孩子。 林孟缇也是这么想得,真正来到历城,来到这销金窟,他发现自己并不喜欢这里。 “那我们明天就走。” 林母跟林孟缇收拾利落回了云城,飞机落地,林孟缇才给林逾白打了电话。 林逾白不悦,“你都不告诉我一声,让我去送送母亲。” 林孟缇道:“母亲知道你忙着收拾你的工作室,怕耽误你,就没跟你说。历城离云城不远,你想我们了,就常回来看看。” 说完,林孟缇直接挂断电话,像回敬那天林逾白的直接离开。 林逾白望着手机,怔怔出神。 突然,他有一种成为孤家寡人的感觉。 他站起来,从落地窗往外望,清晰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历城地标性建筑—京旭大厦,高耸入云,雄伟壮观。 手机消息界面没有一条新消息发过来。 * 姜矜是在去容府的路上接到林逾白电话的。 从那天办公室撕破脸后,他们还没有再联系过。 身边,谢容与语气幽幽,“姜堰这个点儿联系你?” 姜矜给林逾白的备注还是—姜堰。 姜矜听出他言外之意,轻笑说:“好吧,这是林逾白的电话。” “怎么不接呢?”他慢条斯理,显得很温和。 姜矜淡定地微微一笑,“马上接。” 谢容与眸中的温度消失得一干二净。 姜矜忍着笑,倾身亲他一下,“别生气。” 谢容与眉间缓和,大度讲,“接吧。” 姜矜按了免提。 林逾白平声,“什么时候把应贤带走?” 姜矜垂眸,缓声道:“你在历城没有根基,需要一个熟门熟路的人帮你打理事物,应贤跟了我很多年,人脉广、能力足,你需要她为你铺平道路。” 还有更重要一点。 应贤是商场人人尽知的属于姜矜的左膀右臂,其地位可以跟曲致礼相提并论,把她带在身边,无疑是多了一层保护伞。 林逾白知道这个道理,但他不愿接受姜矜的好意。 “我会自己亲自聘请助理,不劳姜总费心。” “好。”姜矜含笑道:“明天应贤就会从你身边离开,祝你在历城工作顺利,一切都好。” 接完电话,林逾白脸色并不好看。 这次通话他们没有任何纠纷,全程平稳进行,比起姜矜的温和,发而是他火气更重一点。 他何其了解她。 只有对生疏的人,她才会那么客气礼貌。 接完电话,姜矜的脸色同样不好看,她眼底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脸色泛冷。 不待谢容与对这一通公放电话做评判,她自己率先开口,“他是一点脑子都不要了,没有我的帮忙,在最鱼龙混杂的娱乐圈,他凭什么立足!” 谢容与却含笑道:“我记得京旭娱乐已经把林先生的全部作品出手,姜总还亲自替林先生物色一个助理,您是早就不想帮他了,刚刚的电话不过是找一个合理理由。” 姜矜:“……能别一口个个‘您’吗?” 谢容与微笑,“这是表明我对您的尊重。” 姜矜:…… 当我听不出来你的阴阳怪气。 她慢吞吞说:“虽然京旭内部漏的跟筛子一样,我也没打算对这件事保密,但你未免消息知道得太快了吧。” 她上午才跟曲致礼说让依琳做林逾白助理,下午谢容与就知道风声了? 她的总裁办到底漏成什么样了! 谢容与沉吟道:“我只是知道些八卦,要紧的事情我并不清楚。” 姜矜:…… 好欲盖弥彰的说辞。 “你在京旭安插了多少间谍?” 谢容与慢悠悠道:“不多,只比你在三合安排的人多一点。” 姜矜:…… 好吧,她自己也弄了商业间谍,倒也不好就这一点谴责他了。 此刻,司机道:“先生,太太,容府到了。” 姜矜呼出口气,暂时不去想他安插间谍的事儿,再想下去她会脑溢血。 谢容与淡淡笑笑,伸手牵住她一同下车。 容府并不是一户人家,而是一间专门为姜家人服务的私定坊,姜家人尤其是姜家嫡系每年家宴、祭祖所穿戴的服饰都有容府定制。 这个规矩已经延续百年,容府也从港城一路跟到历城。 入户是三进深的宅子,容家这一代的掌门人已经七十岁高龄,每年她只负责定制家主和家主配偶的服饰。 老太太白发苍苍,站在三进门后,“小姐,姑爷。” 姜矜笑着抱抱她,“容奶奶。” 谢容与微微颔首,“老太太。” 容老太太多看他两眼。 她悄悄跟姜矜说:“好俊的年轻人,像平月。” 姜平月是姜矜的父亲。 姜矜悄悄说:“不好看我能喜欢?” 容老太太去绣房挑样子,姜矜坐到石凳上,朝谢容与招手,谢容与忍笑过去,坐在她身边。 “不生气了?” 姜矜转眸,心平气和说:“生气又能怎么样?你又不能把间谍逗撤走。” “倒也不是不可以。”谢容与和缓道。 姜矜知道他得有条件,“我得做什么,你才答应?” 谢容与望着她,轻笑,“我想知道你的工作安排,什么时间回家,什么时间吃饭,每天心情好不好……这些都要告诉我。” “工作信息呢?”姜矜比较关心这个。 谢容与垂眸,“需要我帮忙的可以让我知道,其他的不用。” 姜矜心下微动,她微挑眉梢,“我能认为你安插间谍是为了了解我吗?” 谢容与倒是承认,“我也很无奈,我的太太聪明又机警,从不把想法告诉别人,我要找些方法了解她。” 姜矜眼神淡下来,没再说话。 谢容与只是笑了笑,也不再开口。 容夫人回来时察觉到气氛的改变,她牵唇微微一笑,道:“姑爷,跟我进来量一量尺寸?” 谢容与道了声好。 他站起来,身姿秀挺,垂眸望着依旧坐在原处的姜矜。 容夫人不动声色问:“小姐不一起吗?” 姜矜被两道目光注视着,一道温和一道祈求,她微抿唇,站起来,看了容夫人一眼,笑说:“刚刚是腿麻了。” 谢容与的尺寸是容夫人亲自量,姜矜坐在沙发上等待。 屋内装修典雅,布置有乔治时代的雪茄柜和皮箱柜,烛台灯盏亮着红彤彤的光,一切显得温雅和缓,唯有姜矜脸色冷清。 接到电话,姜矜抿了抿唇,起身出去接电话。 容夫人笑道:“跟我们家矜矜闹矛盾了?” 已经量完,谢容与松缓身形,温润一笑,“是惹她不高兴了。” 容夫人正想说几句规劝谢容与的话,还未开口,就听这位相貌出众的年轻人问询,“太太是看着矜矜长大的?” “是的。”被带起话头,容夫人笑着说下去,“矜矜是在港城出生,姜家产业移到内地,她也依然被留在港城,后来因为少夫人被绑架,老爷子觉得港城实在不安全,才把矜矜带到内地,那个时候我就看着矜矜……” “奶奶!”不知何时,姜矜接完电话回来。 她立在门前,脸色冷清,昳丽的眉眼此刻融了冰雪。 容老夫人望了过来,没意识到发生什么,嗓音温和带着笑,“怎么了?” 谢容与也望过来,不同于容奶奶猜不透姜矜,他倒是对姜矜的心思猜得八九不离十。 他温声说:“不怪太太,是我想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情。” 第22章 回温 太阳已经下山, 整个院落都阴沉沉地,高大的香樟树笼罩着小院, 更使这里气氛沉闷。 姜矜目光望向室内, 视线没有落到任何人身上,她和缓一笑,“量完了吗?我们回去吧。” 此时, 容夫人也反应过来,她心底沉了沉。 临走的时候,容夫人送姜矜到一进门后, 谢容与先上车, 容夫人拉着姜矜手臂,在她耳边说:“你带他来这里,我以为你们的关系很亲近, 才跟他说这些话。” 姜矜侧脸冷清, 微微勾唇,“不是因为不亲近才不想让他知道这些事,而是我的性格就是这样。” 所有狼狈的不堪的往事,她只想自己记住,不想翻出来让别人知晓。 不想接收别人或怜悯或嘲讽的目光。 姜矜走到车前,谢容与亲自下车为她拉开车门,姜矜抬眸看他, 笑了下,“不是对你生气,是我自己性格有问题。” 谢容与微微一笑,“是我不该窥探你的隐私。” 这个话题就此揭过, 他们谁也没再提这件事。 翌日上班时, 应贤来总裁办报道。 姜矜起身抱了抱她, “辛苦你了,宝贝。” 应贤微微笑,“是我没有讨林先生喜欢,所以他才把我遣送回来。” 姜矜含笑道:“把你遣回来才好,哈佛商学院高材生给他做助理还是太屈才。” 想了想,姜矜道:“先去休息,明天我给你布置工作。” 应贤想赶紧投入到工作中,“晚上您有跟寰宇国际陆总的应酬,这次应酬我来安排吧。” 之前,姜矜担心跟谢容与关系生变会影响到京旭集团和三合集团的合作,陆家的寰宇国际是她挑选的合作候选人。 现在,她跟谢容与没离婚,项目照旧,姜矜又牵头另一个项目跟寰宇国际一起合作进行。 合作的磋商会订在晚上。 姜矜:“可以,正好陆甄言要带他女朋友出席,你可以给这位裴小姐挑一份伴手礼。” 跟陆甄言的会面订在一个私人会所,姜矜没用自己的私人包厢,她提前十五分钟来到订好的包厢。 二十分钟后,陆甄言携女伴姗姗来迟。 陆甄言是港城陆家的大公子,长房嫡孙,身份尊贵,他的女友是娱乐圈出身的影后裴灵,跟新任影后夏棠共称双娇。 到了姜矜如今的地位,要谈生意已经不需要婉转提起,她直接开门见山,温和说:“西溪湿地的项目陆总考虑得如何?” “合同我已经带来,陆总是打算先吃饭还是先看合同?” 陆甄言看一眼女友。 裴灵手背捧着脸颊,嘟嘴说:“我饿了。” 陆甄言朝姜矜笑笑,“我们还是边吃边谈。” 包厢一共十个人,除了姜矜和陆甄言裴灵外,还有他们各自的助理与顾问。 曲致礼轻声,“陆总有偏好的菜色吗?” 陆甄言看女友,“灵灵喜欢吃什么?” 裴灵捏着菜单,娇声说:“长江蟹、黑白鱼子酱、鲍汁扣花胶、清酒冻半头鲍、鳄鱼尾炖汤。” 陆甄言笑了笑,“就要这些。” 姜矜点头,看向曲致礼,“把我寄存在这里的龙舌兰和罗曼尼康帝各拿一瓶。” 姜矜晚餐不喜欢吃东西,更不喜欢喝酒。 她浅浅抿着一杯龙舌兰,直到用完餐,她的半杯酒都没喝完。 吃完饭,终于可以谈合同。 不止京旭集团急于转型,寰宇国际转型的心只会更加迫切,陆甄言把合同拿给法律顾问看,顾问对他轻轻颔首,“姜总的合同很有诚意。” 应贤含笑说:“陆家跟姜家从港城便互相扶持,我们姜总坑谁也不会坑陆总。” 陆甄言沉吟片刻,吩咐助理去拿印章。 这就是要签合同了。 此时,裴灵扯了扯他袖口,水润的眼睛直勾勾望着他,“甄言哥哥,我觉得有点闷,可以陪我出去逛逛吗?” 陆甄言助理已经拿着印章过来,闻言,陪笑道:“裴小姐,签完合同也不迟。” 这个机会很难得,他们都不希望错过跟京旭合作的机会。 裴灵眼睛眨了眨,下一刻,泪珠顺着白皙脸颊滑下,“可以吗?哥哥!” 曲致礼暗叹,真不愧是影后,瞧这影后级的演技。 陆甄言朝姜矜无奈笑笑,“抱歉矜矜,我回来再签合同。” 姜矜平静道:“没关系,我等着你。” 陆甄言握着裴灵的手离开。 他们离开半小时还没回来,姜矜站起身,她轻声说:“你们好好休息,我先出去接电话。” 姜矜走出包厢,寰宇国际高管内心惴惴不安,投资总监低声对曲致礼道:“不会黄了吧?” 曲致礼抿唇说:“不管黄不黄,我们姜总是有诚心的。” 说完,他也起身。 曲致礼在走廊尽头露台处找到姜矜,她纤细白皙的手指上夹着班燃的一支烟,正对着窗户吹风。 见曲致礼过来,她眼睫轻颤,像是解释一般,“我没抽。” “知道您的自制力好。”说着,他把那根烟从姜矜指尖抽出来,按灭扔到黄铜垃圾桶。 “甄言,我不想你合作这个项目。”安静空间中突然传出一道女声,很熟悉。 曲致礼循着声音找过去,望到最尽头没有阖上门的包厢。 声音就是从这间包厢里传出来的。 半开的门内,是一扇金属格子屏风,屏风后隐隐露出两道人影,正是刚刚急急离开的陆甄言和裴灵。 “为什么?”男人的声音充满事后的餍足。 裴灵脸颊轻蹭他汗淋淋的胸膛,灵巧手指慢吞吞往下摸,“她太漂亮了,又那么有手段,你跟她相处久了,会不会爱上她?” 陆甄言急促呼吸几声,低哑道:“她结婚了,我们不会有什么,你是不相信她,还是不相信我?” 裴灵眼睫颤抖,又流泪,“我见到她之后自卑的没有办法呼吸,就算你们都会坚守底线,但我不会放心的……甄言,你可不可为了我能开心放弃这个项目?求你了……” 她呜呜哭泣起来,像一只被淋湿的小狗。 陆甄言喟叹,一把将她压在身下,“还不放心?刚刚还没喂饱你?” 包厢里又传出吟哦声,粗喘声。 曲致礼脸色发红,悄悄看老板表情。 姜矜眼眸淡淡,午夜凉风吹动发丝,她眉目昳丽冷清,面无表情。 曲致礼发红的脸立刻回温。 又过了半个小时,陆甄言和裴灵双双返回包厢,距离他们出去已经有一个小时之久。 裴灵脸色发红,裙摆褶皱,露出的颈部皮肤印了大片吻痕。 陆甄言的领带也皱皱巴巴,衬衫不复规整。 包厢其他人尴尬摸了摸鼻子。 姜矜倒是很平静。 陆甄言歉疚道:“不好意思矜矜,这个项目暂时签不了了,我还得回去考虑考虑。” 姜矜微微颔首,温和说:“没关系,我等您的考虑结果。” 回程的路上,一向老脾气的应贤都忍不住爆粗口,“艹,陆家真的要完蛋了!我们在包厢等了一个多小时,以后陆甄言跟他女朋友有多十万火急的事情做呢,结果他去打炮!打炮回来,项目还飞了!艹!” 曲致礼伸手拧她手背,给她使眼色,低沉说:“这是你该说得话吗?” 应贤立即回神,用余光窥探姜矜脸色。 姜矜脸色还是平静,但没表情,像波澜不惊的湖面,更像经年不化的冰雪。 应贤几乎立刻想起员工守则——保持言行礼貌规范。 “Boss,对不起啊……我没忍住……” 姜矜纤长睫毛轻合,唇角敏出一丝笑,温和道:“没关系。” 这一天,她不知说了多少句没关系了。 仰靠在座椅上,她轻声说:“去秋山名居。” 秋山名居是姜矜名下的另一座大平层公寓,共660平,五房八卫,位于市中心闹中取静的地方。 将姜矜送到秋山名居,曲致礼接到一通电话,男人声线温和清润,“矜矜今晚加班?” 曲致礼恭谨道:“Boss今晚在秋山名居留宿。” * 门铃响得时候,姜矜刚打完一通电话。 寰宇国际从来不是她合作的唯一选择。 跟GR资本初步商讨合作事宜,姜矜抬步去开门。 可视屏里显出谢容与清贵温润的一张脸,他穿得很居家,米白羊绒衫,黑色长裤。 姜矜开门,“你怎么来了?” 谢容与微微笑了笑,“听说你心情不好,送你些礼物改善心情。” 他微微侧身,露出他的礼物。 一推车爱马仕。 十只爱马仕可以买她今晚上开得那两瓶酒。 一个爱马仕不足以让她心情明媚,十只爱马仕勉强可以让她开口说话。 姜矜垂眼,淡声说:“没什么不开心,就是我想起一点不大好的回忆。” “允许我进去听一听吗?”谢容与含笑说:“来得匆忙,有点冷。” 姜矜点点头,“进来吧。” 目光在推车上停留一瞬,她说:“在听故事之前,你先把包收拾一下吧,放在我的衣帽间里。” 谢容与笑,“我以为你不喜欢。” 姜矜说:“卖了还能换钱,怎么会不喜欢?” 她表情淡淡地,一时半会,谢容与真瞧不出她的喜欢与否。 150平衣帽间里有一整面墙是放各种香包,谢容与慢条斯理将那三十只香包按材质类型搁在应有的位置。 姜矜坐在床上,强制自己开口,面无表情说:“今天我找人谈项目,项目黄了。” 谢容与回眸,温和说:“我听曲助理说了。” 姜矜扯了扯唇,“终于肯承认曲致礼是你的间谍了?” 谢容与无奈,“他只告诉我关于你的事情,商业机密他是一点不透露的。” 姜矜冷笑:“他要是敢透露,就该去牢里做总助了。” 谢容与:…… 第23章 中山 谢容与放置好最后一只爱马仕, 打开红外线消杀设备,而后缓步回到卧室。 姜矜偏好展露阳光的空间设计, 不论是汀江华府还是秋山名居, 卧房都是十二米面宽,三面玻璃幕墙,光线满铺进卧室。 坐在床上, 谢容与去牵她的手,“矜矜,我总要有途径了解你。” “了解你的过去, 你的伤疤。我们是夫妻, 不是吗?” 姜矜任他握住自己的手,语调不知不觉柔和起来,“该说的事情我会说的, 不说的事情是没必要。” 她抿下唇, 罕见解释,“今晚不回郁园是因为我心情不好,回去也是对你摆冷脸,还不如不回去。” 谢容与看她,“你心情不好我可以哄你,自己消化负面情绪会很痛苦。” 姜矜低声道:“我的性格就是这样。我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失态。” “我是你的丈夫。”他看着她,温声纠正, “不是别人。” 半响,姜矜仰眸看他,“就算是夫妻,也要保持体面, 我不喜欢自己不光彩的一幕被你看到。” 谢容与轻笑, “你该相信自己的魅力, 你在我眼前的每一刻我都觉得目眩神迷。” 他的马屁让姜矜心情缓和一点。 她问:“你留宿还是回郁园?” 谢容与反问,“你在哪儿?” 当然留在这里。 姜矜思索片刻,道:“这里没有你的生活用品,也没有适合你穿的衣服,你还是回郁园吧。” 她抬腕看眼腕表,轻声,“还没到半夜,回去之后你还能睡六个小时。” 谢容与微笑道:“我只跟太太在一起,你赶我走,我是不会走的。” 姜矜无奈,“我真的心情不好,不是很能控制住脾气,一会儿会朝你发火。” 谢容与伸臂揽她在怀里。 他身上是浅淡的沉香气息,很宁和的气味。 姜矜分神想,经历了林逾白的事,他怎么还有心情喷forever? 谢容与徐徐说:“今天你跟寰宇国际的陆甄言谈生意,进展并不顺利。曲助理认为你是因为项目不顺利才生气,但我觉得不是这样。” “你觉得是什么?”姜矜抬眼,眼眸乌黑明润。 谢容与伸手抚摸她眼角,回想着曲致礼给他复述的话,“因为裴灵说——你会勾引陆甄言,你被她这个结论气到了,矜矜,是这样吗?” 姜矜似笑非笑说:“她说这个倒也没什么错,毕竟现在还有许多人认为我这个京旭集团CEO的位置是靠睡出来的。” “其实不公平。”谢容与勾唇道:“我这个CEO的位置才是靠睡出来的,他们该这样嘲讽我才对。” “你的技术这样好,说是睡出来的似乎也大差不差。”姜矜微微牵唇。 谢容与眼眸微眯,声线刻意变得清冷,“你怎么知道我的技术好,是跟谁对比出来的?” 姜矜笑起来,“我自己感觉出来的不行?” 室内灯光璀璨,她的目光似乎可以区分这些多元的色彩。 “今天还要感觉吗?喜欢哪种感觉?”谢容与笑了下,将她放在床上,低头凝视她眼眸,眼神又温和起来。 姜矜伸臂环住他脖颈,亲了亲他的唇,“都可以。” 谢容与笑了笑,俯下身,温柔又耐心取悦她。 姜矜细白的脚尖绷直,身体不住震颤,余韵如海潮般淹没她,最后,她忍不住困倦,沉沉睡过去。 谢容与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亲,而后细致盖好被子,缓步走出卧室,去露台打电话。 “三件事。”他垂眸俯视着最璀璨旖旎的夜景,声音平静无波,“第一,ASK项目交给陆家二公子去做;第二,撤掉裴灵所有的商务合同,她的作品三合一律不许赞助;第三,竞标京旭西溪湿地的项目。” 翌日,到了办公室,姜矜被应贤吓到。 她黑眼圈很重,眼睛却很亮,“Boss,你知道么?昨天裴灵的全线代言被解约!全娱乐圈都猜测她是不是犯大事了!” 裴灵是新晋影后,加上她是陆甄言女友,现在风头正劲,娱乐圈能跟她匹敌的没有几个,但就是这么厉害的影星,一夜之间她的商务合同全线解约。 姜矜微垂眼眸,想了想,脑子里有了点思绪。 她温和说:“去工作,不要关心这些杂事,与我们没有关系。” 应贤走出办公室之后,姜矜给谢容与拨电话,电话很快接通。 “是你做的?” 谢容与的声音含笑,“怎么猜出来的?” 姜矜说:“跟裴灵解约的那几个公司三合集团不是幕后大股东就是供应商,能有这个能力指使他们做这些事,好像只有你。” “我还以为你会从我帮你出气这个角度想。”他说:“因为你生气了,所以,作为你的丈夫,我替你报复使你生气的人。” 姜矜无奈,“我是正常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说法我从来不信。” 谢容与温声,“矜矜,不管你相信与否,我真的会冲冠一怒为红颜。只不过——”顿了顿,他道:“那个红颜得是你。” * 三合集团总裁办。 结束跟姜矜通话之后,高盛敲门进入办公室,语气恭谨,“寰宇国际的陆总要见您。” 谢容与以手支颐,慢条斯理道:“今天太忙了,应该空不出时间,让他改日再约。” 高盛把话如实告诉陆甄言。 陆甄言等在接待室,在这里坐了快一小时。 “不好意思陆总,您的好意我们谢总心领,但他实在抽不出时间,您下次再约。” 听完高盛敷衍的借口后,陆甄言脸色微微阴沉,他道:“我从未得罪过谢总,为什么ask的项目谢总指名要陆绥做?” 陆绥跟他不是一母同胞,他们之间有赤裸裸的竞争关系。 想了想,高盛道:“因为陆二少不会因为女朋友一句话就改变主意,影响项目进展。” 听到这里,陆甄言已经完全明白了。 “谢总是为矜矜出气?”他淡笑道:“谢总未免小气,我跟矜矜认识多年,我很了解她,她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我的气。” 高盛:“不管夫人生不生气,我们家先生却想为夫人出气。” 姜矜又收到陆甄言的邀约。 应贤压下唇角的笑意,说:“还是昨天那个包厢,说要亲自开两瓶康帝赔罪,然后他说自己考虑好了,今晚就要签项目。” 姜矜道:“没空,不见。” 她想了想,道:“我们已经有了新的项目合作方,昨天的合约已经作废。” 但陆甄言却不容她拒绝。 他亲自打电话过来,“矜矜,看在祖辈的情意上,你总要见我一见。” 姜矜含笑,“陆总这么十万火急找我,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失去了西溪湿地的项目吧。” 陆甄言叹口气,在电话里也能听出他的愁闷。 “ask项目是寰宇国际未来十年发展的关键,你丈夫指名要陆绥来做。” 姜矜声线柔和,“陆总还怕谢容与?您的身份何其尊贵,他不让你做你就不做?” 陆甄言一时听不出姜矜是真心实意还是嘲讽。 “矜矜,来见我一面,好吗?” 晚上又到包厢,这次陆甄言没带女友。 姜矜施施然在沙发落座。 她穿着裸色长裙,乌发用同色系丝绸发带松松挽住,只画了很淡的妆,显得美丽又温婉,一副居家模样。 陆甄言松口气。 他端起一杯红酒,浅浅敬姜矜,“多谢矜矜愿意过来。” 姜矜端起红酒抿一口,温和问:“三合集团现在已经发展到可以跟寰宇制衡了?” 陆甄言道:“现在已经不是制衡不制衡的问题,寰宇国际远远不及三合集团。” 陆甄言有些不解,“你不是三合集团大股东吗?三合的内部情况怎么样你不知道?” 姜矜长长的眼睫微颤,没说实话,“我在三合只有分红的权利,没有投票权。” 其实,她何止只有分红权呢? 即使吃过饭,姜矜还是没跟寰宇合作西溪湿地项目,她跳过三合集团的邀请,跟跨国集团GR资本共同完成项目。 谢容与微微挑眉,“怎么不答应跟我的合作?” 容府的礼服已经制作完成,一早就送到郁园,姜矜挑选着跟西服搭配的袖扣。 闻言,她漫不经心道:“这个项目不符合三合集团的产业布局,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做出邀请,但我也不想让你吃亏。” 谢容与朝她走过去,斜倚在边柜看着她,叹息说:“矜矜,我们是夫妻,没有什么吃亏不吃亏一说,我只想你开心。” 姜矜将挑好的袖扣递到他怀里,望他一眼,“彼此彼此。” 说完,她身形一转,走出卧室。 谢容与凝视着她背影,眼眸微深。 谢容与换好衣服出来时,姜矜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翻看报纸了。 她打扮妥当,墨蓝色长摆礼服,背脊微微裸露,肌肤细白如凝脂,纤细脖颈和白玉耳朵上都没有装饰,只有发顶戴着那顶蓝宝石王冠。 端雅又高贵。 “你不喜欢戴很多珠宝。” 姜矜有整整一个小型博物馆专门放置各种古董珠宝,但那些珠宝摆在柜子上积淀成灰,从不见她佩戴。 姜矜合上报纸,莞尔一笑,“我的身份就是最好的装饰。” 谢容与颇为赞同,“姜家家主这个称呼可以比得上一千顶皇冠。” 姜矜微微一笑,“按照今年资产估值来看,可以比得上一万顶。” 谢容与:…… 他微微叹口气,而后伸出玉骨般的手,“女王殿下,我们该走了。” “那就启程吧。”姜矜手搭在他手臂。 走了两步,忽然停顿脚步。 她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上下打量一番谢容与,道:“真的很好看。” 以前只觉得他穿白衣黑裤好看,但人长得好看,身材好,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她小时候想象的白马王子大概就是这样。 “比三合集团的股价好看吗?”谢容与含笑问。 姜矜用一种“你在想什么?”的眼神看他。 她委婉说:“不管是谁,我们都应该对自己有清晰认知。” 谢容与却凝视她,“在我眼里,你比京旭集团的股价好看百倍。” 姜矜很坏气氛提醒他,“我是三合集团大股东,三合集团股价高,我挣得多。但是——” 她说:“你跟京旭集团没什么关系,它股价再高也跟你无关。” 谢容与轻叹,“你真伤人。” 他只是想调情一下,却分分钟被姜矜用事实教育。 姜矜轻轻牵唇,“所以,对于你来说,我该比京旭股价重要多了。” 她仰眸跟他对视,“京旭集团跟你没有关系,但我可是给你暖床的。” 谢容与忍住笑意,“是不是说反了,明明是我为你暖床。” 他们一起调情,甜言蜜语,姜矜却融入不进这个温馨的氛围。 她不可抑制想到三年前的说辞——姜矜投资谢容与,无异养了一头中山狼。 如果她这样想,姜家其他人也会这样想吗? 第24章 知己 加长林肯停在老宅门口, 姜矜与谢容与携手下车。 管家和佣人在前面开道。 他们优雅轻缓走在后面。 郎才女貌,堪称天作之合。 坐在主厅内, 望着那对璧人, 姜松延眼底藏不住的笑意。 陈如锦伸手,温和道:“矜矜,来, 坐在我身边。” 主厅内做了两排宗族的长辈,主位的酸枝木太师椅上分别坐着陈如锦和姜松延。 若是坐在陈如锦下手,姜矜相当于承认她对陈如锦的臣属地位。 这两个月, 她们俩在董事会厮杀得昏天黑地。 姜矜不想这样。 她淡淡笑着, 牵着谢容与的手指有些发紧,她用风轻云淡的语气道:“不用了祖母,我们小辈, 在偏厅跟小辈们一起玩就好, 就不在这里久坐。” 谢容与安静望着她。 她唇角弯起,眉眼弯弯带笑,看着既恭谨又客气。 只有收紧的指尖暴露出她一点情绪。 陈如锦脸上笑意一僵,而后无奈,“你都多大了?还小辈小辈的,今天我说了算,就坐在这里, 跟你舅老爷说说话。” 舅老爷坐在陈如锦下手位置,跟陈如锦隔着两个空座位 舅老爷脸色温和,一点看不出他刚刚被姜矜从京旭集团董事的位置上拉下来。 姜矜笑着说:“太太,我还没有三十岁, 怎么就不算小辈了?我还没有孩子呢。” 陈如锦还想再劝, 谢容与开口, “太太有什么想说,晚上宴会上也可以说,现在我们有些累了。” 从历城到江城的距离并不近,疲惫倒是个好借口。 姜松延也不想再看祖孙俩斗法,说:“先让矜矜和容与休息,他们两个年轻人跟咱们这些老不死待在一起也没意思。” 陈如锦只好放弃。 姜矜走了之后,她无奈扯唇,“瞧瞧姜矜那丫头,把我当洪水猛兽防备。” 舅老爷温和道:“矜矜从小就疑心重,这不算坏事。” * 从主厅出来,走在回廊上,和风徐徐,由于金钱的力量,十二月荷花依然在荷塘绽放。 空气中漂浮淡淡电话花香与果香混杂的气息。 花香属于茶梅,是一种只在冬季盛开的花卉。 姜矜的脸色由在主厅里的生动娇俏,变得冷静淡然。 似乎大雨倾盆,洗掉她脸上所有表情。 “你跟太太关系不好?”谢容与温声问。 姜矜不想承认,“不要污蔑我,我跟她关系好着呢。” 谢容与突然顿住脚步。 姜矜眉心微蹙,“怎么了?” 谢容与伸出掌心,如玉的掌心中印着几道深深的指甲印。 “如果关系好,你怎么会掐我。” 姜矜脸色一瞬间不自然起来,“抱歉,对不起。” 她拢了拢头发,像是解释,“太太在祖父去世不到一个月就把初恋情人接到家里住,我对她这件事感到不满。” 谢容与微微笑了笑,知道她只说了部分真相。 他一针见血指出,“你想改革,太太不想改,她不但拒绝你的意见,还在董事会让那些老臣给你使绊子,你因为这些烦她,对吗?” 姜矜望着他,眼神不是看知己的喜悦,而是一种冷静的审视。 在谢容与察觉到看过来时,她又很快收回视线。 “说得很对。”她垂眸,微笑道:“不仅那些老臣给我使绊子,我的大伯也不安分,天天想着把我拉下马。” 谢容与伸手揽住她腰肢,她的腰又细又软,他慢条斯理说:“你的大伯不是没有弱点,抓住他的软肋就好了。” “我帮你做这件事,好吗?” 这下,姜矜不仅是审视了,她有些警惕问:“怎么帮我?” 谢容与轻吻她发顶,“明天给你答复。” 走过回廊,前面就是姜矜少女时的闺房松泠苑。 祭祖的时候,他们曾经在这里住过。 佣人已经在房中熏好香,桌案上摆着新鲜的瓜果和点心,茶台上放着一盅热茶。 姜矜端起茶杯抿了口,见谢容与正在看墙壁上的画。 从前林逾白的画作已经被她令人撤下,现在留在墙面上的是姜矜本来收藏在仓库的画。 “你喜欢塞尚?”姜矜放下茶盏,抿唇笑笑,大方道:“送给你。” 谢容与回眸,眸色如墨玉般清透,他目光里染上点点无奈,“你知道我在看什么。” 姜矜故作不解,“我不知道呀?别把我想得那么聪明。” 她坐在茶案后的大班椅上,大班椅宽大,整块酸枝木雕刻而成,是百年前的古董,即使两个人坐在上面也丝毫不拥挤。 在谢容与坐下那一刻,姜矜下意识去透过紫玉珠子串成的珠帘往外面看。 院子里花枝摇曳,绿意深深,佣人们没有躲在那里交谈说话。 事实证明,姜矜这种下意识的行动是很可靠的,他修长如玉的指节掀起她层层叠叠的裙摆,姜矜的腰一下子就软了。 她抿唇,嗓音有些颤,“说实话就要被惩罚?” 谢容与轻吻她额角,低叹,“这不是惩罚,是奖励。” 他低声说:“奖励我的矜矜这样照顾我的心情。” * 姜堰来到松泠苑时,注意到院子里出奇安静。 院子里侍弄花草的佣人都不在,午饭时分,小厨房也没人做饭。 他走到主屋前,刚要拨开珠帘走进去,内门突然开了。 姜堰跟谢容与面面相视。 姜堰缓和下语气,亲切喊,“姐夫。” 虽然他对谢容与隐瞒了林逾白的存在,也向他隐瞒了他是林逾白替身的事实,但姜堰自认为,他从没做过蓄意破坏姻缘的事情。 所以,他见了谢容与,根本不用心虚! “你抖什么?”谢容与声线清润,眼眸温润,似乎真的在诧异姜堰突如其来颤抖的身体。 “呃……”姜堰背过手,文绉绉说:“我有早期帕金森症状,姐夫见笑了。” 谢容与:…… 过了会儿,姜堰不觉得他尴尬的头皮发麻了,礼貌问:“我姐在吗?” 谢容与垂眸,平和说:“她在午睡,你等会儿再来找她。” 姜堰挺单纯,“午睡也不能不吃饭啊,我去喊她起床。” 他行动力仅仅停留在语言上,身体是一动没动。 他用目光问询,“姐夫,我能进去吗?” 谢容与微笑道:“你不能进去。” “那好吧。”姜堰无功而返,打算离开。 谢容与却道:“姜堰,我想找你了解一些事情,好吗?” 姜堰觉得很荣幸,“行啊,有关我姐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在找姜堰谈话之前,谢容与认为他要花费一些心思才能撬开姜堰的嘴。 姜矜嘴严程度他是了解的,相必同为姐弟,姜堰也不会太差。 但,望着花厅内滔滔不绝的姜堰,谢容与有一瞬失语。 他端起茶盏,借品茶的动作遮掩自己的不自然。 等姜堰说完,谢容与只能如此接话,“堰堰很有表达欲。” 说得太久,姜堰有些口渴,喝口水说:“我们家人都是哑巴,都喜欢绕着弯儿说话,以前逾白哥在的时候我还能跟他说话,现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姜堰陡然失声,而后他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 谢容与温和道:“没关系,你继续说。” 他眉眼温润,乌黑眼眸含着浅淡笑意,唇角也是向上牵的,应该真不生气。 姜堰立刻停止咳嗽,直起腰说:“以前,我跟逾白哥是知己。” “现在呢?”谢容与放下茶盏,淡淡问。 “现在不是了。”林逾白再重,也重不过姜矜。 谢容与微微一笑,“以后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做你的第二个知己。” 姜堰眼眸闪烁,“姐夫,你……” 谢容与望着他,温和说:“有很多事情,其实不用劳烦姜矜,找我也是一样的,不是吗?” 他含笑,眼眸深深浅浅看不出情绪,“你找矜矜是想帮林逾白解决现在的困境,这个忙或许我可以帮,你不用找她。” 姜堰真诚问:“姐夫,帮情敌,你不膈应吗?” 谢容与温和说:“比起膈应,我更不想让姜矜跟他有关系。” * 姜矜醒的时候,已经乌金西沉。 卧室内很安静,蜜合色床幔遮住视线,隐隐约约透出室内景象,空无一人。 姜矜掀起被子下床,去卫生间简单洗漱。 珠帘响动,阿姨走进门,轻声说:“矜矜,要梳妆吗?” 晚上有晚宴,她是要跳开场舞的。 想起那一条皱巴巴的裙子,姜矜有些头疼。 阿姨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声道:“姑爷给您准备了新的裙子,已经运来了,要试一试吗?” 望着那条镶嵌着珠宝和钉珠的朱砂红长裙,姜矜有一瞬失语。 半响。 她说:“跟我的首饰不搭配。” 她戴的是蓝宝石王冠,蓝配红这种搭配她还没见过。 “首饰也准备了。” 阿姨打开一整盒珠宝,盈盈璀璨,开启那一刻,满屋似乎都变得流光溢彩。 姜矜温婉点头,矜持说:“很漂亮。” “你喜欢就好。”一道清润声线从前面传来。 谢容与靠在多宝柜,眼眸含笑,“原以为你会觉得我的审美太暴发户。” 姜矜说:“漂亮就好了。” 以前她觉得钻石很俗,红色裙子更俗,珠宝嵌满的裙子更是俗中之俗。 所以,她穿裙子只穿冷色调,用柔滑精致的布料,一丝不苟的裁剪,不镶嵌任何珠宝。 从不穿钉满珠宝流光溢彩的流苏裙羽毛裙钉珠裙。 但今天,她改变想法。 俗气与否不取决与裙摆的颜色和珠宝,而在于设计。 这条裙子就很美。 “那就穿这一条。”谢容与手掌扣住她腰肢,垂眸看她,额头跟她相抵。 姜矜穿了睡裙,不再是那条迤逦在大班椅上的墨蓝裙子。 伸手揽住她的腰,手掌摸到不再是温热丝滑的肌肤,而是布料。 谢容与淡淡想,那条蓝色裙子留在家里穿也不错。 第25章 家人 姜家每年都会举办圣诞舞会, 舞会邀请者包括不限于历城和江城的名流,举办场地在主宅私密宴会厅, 十米挑高, 富丽堂皇。 姜矜挽着谢容与的手下楼,目光直视楼下衣香鬓影,华光溢彩, 还有吊顶上硕大的三层水晶灯。 她笑盈盈望着楼下,声音清浅,只有身边人才能听出她说什么。 “我们家才是暴发户审美。” 谢容与望她, “很漂亮。” 姜矜轻轻勾了勾唇。 楼下奏乐, 只有轻缓的钢琴舞曲悠然飘荡在宴会厅。 一下楼,西装革履的所谓成功人士涌上来,姜矜笑着寒暄。 她礼仪得当, 从容不迫, 平易近人,浑身笼罩着一种柔和的光晕,这种光晕,中和掉她漂亮得近乎具有攻击性的五官。 谢容与站在她身侧,温和扮演吉祥物的角色。 这样的场合,注定所有的星光都照耀在姜家继承人姜矜身上。 姜矜又跟一波人寒暄过,趁着空闲时间, 轻声跟他说:“这些都是依附姜家的小家族家主,以前都是祖母招待的,今年情况特殊。要不然,你先上楼歇会儿, 跳开场舞的时候我再叫你。” 二楼才是大人物的聚集地。 那些站在权力巅峰的大人物可不屑于下楼应酬, 他们现在应该在包厢喝茶聊天。 谢容与轻轻摇头, 握住她的手,眼眸含笑,“我陪你。” 姜矜:“其实我一点不紧张,也不害怕,你完全可以放我一个人在这里。” 她现在扮演的是左右逢源笼络人心的角色,她不想让谢容与看到她圆滑的一面。 谁不想自己在另一半心里永远是个冰雪公主呢? 谢容与笑了笑,“我想起我们刚见面的时候。” “嗯?”他话题跳的太快,她有些跟不上。 谢容与慢悠悠说:“当时,你也是很有亲和力,让人如沐春风。” 他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傲慢的金主,但她出乎意料的温柔。 姜矜:…… 原来她的马甲早就脱了。 谢容与在身边确实分担姜矜的应酬压力,他知道每位过来寒暄的人的身份,时不时会给姜矜提醒,让姜矜的脑子可以得到片刻休息。 宴前应酬终于结束,华丽优美的舞曲响起,钢琴和小提琴一起伴奏,姜矜牵起谢容与的手,在宴会厅中央跳开场舞。 二楼包厢门打开一角,陈如锦和姜松延站在栏杆处望着楼下热闹升平的景象。 姜松延笑着道:“你算可以放手了,不仅集团内部的事情矜矜掌握得很好,宗族的事情她也能一把抓。” 陈如锦抿唇,“谢容与未免太能干了,我不放权不是为了自己,是想提防谢容与。” 姜松延好笑,“上午你还对谢容与赞不绝口,晚上你就开始堤防人家,变脸也太快了吧!” 陈如锦侧眸,冷静看着姜松延,“你不觉得谢容与对姜家太了解了吗?刚刚这么多人跟姜矜打招呼,他对每个人的家世信息都如数家珍,他要不是对姜家有所求,他了解那么清楚做什么?” 姜松延蹙眉,“我觉得谢容与挺好的,你别多想。” 看陈如锦又想说什么,姜松延沉声打断,“这个话题就此为止!” 两个孩子明明好的,她非说一些杞人忧天的事情! 跳完开场舞,又简单说了几句开场白,楼下人陆陆续续散开,搂着自己的女伴跳舞交际。 姜矜道:“我们可以去楼上了,再在这里待着,他们也不自在。” 那些小家族的理事人不仅自己来了晚宴,他们还带了女伴和朋友,来人成分复杂,姜矜不能多待。 此刻,姜矜站在那盏价值连城的水晶灯下,璀璨光晕越发衬得她眉眼如画,皮肤似玉白皙通透,唇角抿出的弧度都是精致而美艳。 她很少穿明艳的衣裙,朱砂红的裙摆最大程度上彰显她的美,让人看得目不转睛。 一位小家族的理事人直勾勾望着姜矜,眼神露骨,他同伴狠狠扭一把他手背,不悦道:“收收吧,哈喇子都流出来了,姜小姐不是咱能惦记的!” “看看都不行?”他低声骂了句,“妈的,谢容与真是好福气,能娶到这么个仙女当老婆!” “何止。”他同伴也感叹起来,“这位仙女不仅倾国倾城,还富可敌国,还不让他入赘,真是命好。” * 二楼包厢内是另一方景象。 一楼是繁花簇锦歌舞升平的热闹,二楼则是高山楼水曲酒流觞的雅致。 走进屋内,许多不露面的大人物都坐在包厢内品茶谈天。 姜矜一个个给谢容与介绍。 她猜想,谢家从没入过历城最顶级的圈子,里面这些老祖宗级别的人物他应该不认识。 虽然现在这些老祖宗空有名气没多少实力。 包厢内气氛压抑,老祖宗们一个个眼比天高,不肯接受逐渐走下坡路的现实,对着商场新贵一个劲儿明褒暗贬。 都是姜家的老亲,姜矜不好开口噎人,她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再也受不住之后告辞,拉着谢容与离开。 她带他来到她的单独包厢。 “刚刚那几个世家的老祖宗说话噎人,你别在意。”姜矜伸手替他整理衣领,眼睫低垂,说:“那几个家族的资产加起来也不如三合,所谓清贵不就是寒酸么?” “在安慰我?”谢容与倒没有被那些人的言论打击到,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心境远远不是这些言论可以干扰的。 他笑了下,意味深长说:“我还没听出他们的言外之意,你便替我打抱不平?” 姜矜纤长眼睫微颤,不搭理这一茬,自顾自道:“他们没什么实权的,不过底蕴在那里,显得很清高而已,他们的明褒暗讽你别放……” 她总是不愿意表明心意。 上一次说喜欢他也是在老宅,但那次的表白因为林逾白的出现早已面目全非。 谢容与捏住她下颌,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细密吻上来。 他吻得很深,包厢里听得到轻微水声。 指腹擦过她柔软唇瓣,他低哑说:“我知道矜矜的心意。” “矜矜,你是在意我的,对吗?”他一边解开她衣服,一边慢条斯理问询。 姜矜注意力不知该放在失去遮掩的胸口还是他玉质的手骨。 “我们回卧房?”楼下还在欢声笑语,隔壁包厢沉静肃穆,她有点受不了这个时候白日宣淫。 “矜矜想吗?”他的手顺着裙摆灵巧探进去,摸到什么,他含笑温和道:“你似乎很想。” “我可以忍。”姜矜冷静说。 “还是不要忍了。”他将她抵在墙壁,一手捧起蓬松柔软的裙摆,而后单膝跪地,一点点取悦她。 直到结束,姜矜的裙子还是整洁的。 服务员过来收拾东西时包厢已经恢复平静。 服务员重新换好地毯,给茶壶续好茶,而后脚步轻缓离开包厢。 过了会儿,传来敲门声。 谢容与站起身,“我去开门。” 姜矜点点头,赶紧对着镜子收拾仪容。 谢容与走到门口,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陈如锦头发雪白,墨绿真丝旗袍,面容冷肃。 她的话冷冰冰,“我跟姜矜有话说,谢先生回避下?” 谢容与笑了下,温声说:“这话您需要问姜矜,她不让我离开,我不会离开。” 似乎想到什么,他轻笑一下,清透眸光中满是柔和,语调悠缓,“惹怒太太比惹怒老太太的后果严重的多。” 他语气从容不迫,慢条斯理,明明没有一个过分词汇,陈如锦却被气得手指发颤。 她紧抿着唇,目光直直看着屏风后影影绰绰的窈窕曼妙的身影,“你让不让他走?” 姜矜悠然站起身,挽住谢容与手臂,清淡说:“不让。” 谢容与眸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笑意。 陈如锦脸色阴沉,“姜矜,你才嫁人几年!你忘了你的家族了吗?你现在是胳膊肘往外拐!” 谢容与语气依旧温润,他含笑说:“老太太过誉了,我还没有能分裂姜家的能力。刚刚发生的事情,也上升不到是否忘记家族的地步,您应该扩大了问题。” 陈如锦瞪他,“我在跟姜矜说话。” 姜矜悠悠说:“我觉得他说得很对。” 他们两个站在一处,堪称赏心悦目,但陈如锦再也不似早上那般觉得他俩天作之合,而是觉得他俩狼狈为奸! 手中的拐杖狠狠砸了几下铺着波斯地毯的地面,而后扭头离开。 姜矜在她每一根头发丝里都看到了愤怒。 “老太太会不会被气出毛病?”谢容与貌似有些担忧。 “不会。”姜矜抿唇笑了下,牵住他指尖安慰,道:“我祖母最会做戏,她这样是给隔壁那些老亲看得。大概我刚刚离开太早了,他们不开心,让我祖母教育教育我。” 谢容与伸手顺着她指尖摸到手骨,捏住,温和问:“你那些老亲家族企业是什么来着?我忘了。” 姜矜跟他对视一眼,微笑道:“陆家的寰宇国际,商家的尚明集团,陈家的陈氏集团,就这些。” 圣诞晚宴后,姜矜依旧留在江城老宅。 按照旧俗,她得在老宅待够三天才能返回历城。 第二天一早,谢容与着装正式,要出门的样子。 姜矜顺口问一句,“有公务?” 谢容与转眸看她,身姿笔挺修长,淡笑道:“去见舅舅,你要一起吗?” 他的舅舅是林若清,姜博渊的顶头上司,肱股之臣。 身子靠在屏风上,纤长的睫毛轻颤,她抬起眼,眼神很静,问:“你想让我见吗?” 他走过来,伸臂搂住她的腰,垂眸看着她,声音温和,“为什么不想?” 她嗅到淡淡的沉香气,柔和淡雅的木质香调。 “那好,我要去见你的家人。” 第26章 知错 会面的地方在一个私人茶室。 这个地方姜矜曾经来过, 那是六年之前,林家还没有日垂西山。 林家当时的掌门人就在这间私密茶室一个包厢里会客, 而姜矜跟林逾白在隔壁包厢约会。 林逾白坐在画架后, 垂眸专注为她画画像,她转眸望见那抹总是出现在新闻中的影子。 那两道身影走入她隔壁包厢,身形逐渐隐没不见。 “我出去补妆。”她这样跟林逾白说。 林逾白笑吟吟, 神色间没有一丁点怀疑,“好,我在这里等你, 快点回来。” 趁林致森和客人出去上厕所的时候, 姜矜悄悄躲进林致森的包厢。 她知道这个包厢中有内门,内门中是安全屋,放置着各种古董收藏, 刚好可以藏进一个人的身形。 至于为什么知道——这家会所三分之一的所有权属于姜氏家族。 她站在内门中, 隔着一扇虚掩的门,静静聆听包厢内的动静。 一会儿,林致森和他的客人回来。 林致森说:“事情办得干净点,不要让别人察觉。非常时期就要行非常之事,名单你拿着。” 名单就放在茶案上。 姜矜心绷得很紧。 一样身处名利场,她知道林致森口中的必须要“办得干净”的事儿是什么,也知道办下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枉法。 意味着一旦被人察觉整个家族就会崩盘。 为了避嫌, 林致森先一步离开,他走了之后,他的客人也缓步走出包厢。 等到屋里彻底安静下来,姜矜才悄悄走出去。 茶案上的名单已经没有了。 她瞥了眼搁在角落里的碎纸机, 刚刚躲在内门中, 她听到属于碎纸机的轰鸣。 于是, 她低头去翻垃圾桶。 果然,垃圾桶里残留着碎纸片。 纸张被破损的厉害,姜矜只能凭借隐约的墨痕推测猜出那几个人的名字。 结合林致森的语气和当下的环境,她很清楚,那几个人,是将要被林致森放逐的人或者该消失的人。 走出私人茶室,姜矜要走这个包厢内的监控,立刻派人去跟名单上那些人联系。 她威胁他们去中央控告林致森。 她的威胁很简单,“你们只管去做你们的,家人和孩子姜家会好好照料。” “我会照顾你们的后代和亲人,你觉得林致森会吗?” 一个想要杀人灭口的人,怎么可能去照顾他们的后代呢? 林家这艘航空母舰会沉底,起初是因为姜矜炸掉它的发动机。 而林逾白浑然不觉。 再最高检的人来查封林家带走林致森时,他还计划着如何给姜矜庆祝二十岁的生日。 * 昨夜下过雪,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湿润明静气息,依稀掺杂院子里的梅花香气。 黑色劳斯莱斯车门开启,一双黑色男士手工皮鞋优雅踩到地面,接着,他伸出指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而后,一只纤细细腻的手落到他掌心。 “来过这里?”谢容与侧眸问。 姜矜轻轻点头,说了一半真相,“这间茶室有姜家的股份。” 进去时,林若清已经在包厢内。 结婚时,林若清在外调,没有抽身回历城,这是姜矜第一次面对面见林若清。 她并不仓促紧张,落落大方跟林若清问好,刻在骨子里的清冷疏离气质此刻收敛得干干净净,只有全然的温婉柔和。 茶桌上摆放着沏好的香茶还有各色糕点,还有清蒸螃蟹。 姜矜看着谢容与,柔和说:“我帮你剥蟹。” 谢容与第一次有这种殊荣,他按住姜矜的手,“不用,我不喜欢吃蟹。” 林若清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语气颇淡,“我记得你明明喜欢。” 姜矜的眉梢轻挑,微微笑了下,依旧温和,“把我弄糊涂了,你喜不喜欢呀?” 她何其聪慧,几乎一句话就听出来林若清来者不善。 林若清的语气冷清,似乎对她很有芥蒂。 她把他当舅舅,他未必愿意把她当外甥媳妇。 谢容与察觉到气氛变化,他微微蹙眉,轻轻握住姜矜的手,温和道:“就是不喜欢,是他记错了。” 在妻子和舅父的争锋中,谢容与毫不例外站在姜矜这边。 姜矜并未志得意满,而是看向林若清,温声说:“舅舅对我不是很热络,是对我不满意吗?我们都是一家人,您对我有什么意见只管说出口,您要是藏着掖着我们的矛盾只会加剧,容与心里也不舒服,不是吗?” 姜矜语气看似温温柔柔,但话里锋芒毕露,充斥刀光剑影。 林若清喝茶动作一顿,他先望一眼外甥,见他不紧不慢剥蟹,丝毫没有为自己说话的意思,林若清叹息道:“这才是我认识的姜矜,刚刚装什么呢?都是一家人,你没必要装的贤惠。” 姜矜抿唇笑了下,“您不讨厌我?” 林若清道:“六年前我就认识你了。” 谢容与将剥好的蟹黄搁置在姜矜面前的餐盘中,终于抬眼,“六年前?” 林若清瞥他一眼,道:“我到最高检,办得第一件案子就是林致森的弄权案,矜矜可是为这个案子立功了。” 林家倒台的引火索确实是她点燃,四舍五入她好像立了点功劳,姜矜暂时相信林若清的话。 她放下芥蒂,立刻跟他商业互吹一波,“都是舅舅明察秋毫,不畏权势,才能把林家这棵大树连根拔起。” 林若清笑起来,姜矜也微微一笑,包厢内气氛很好。 说了一会儿,姜矜去外面接电话。 谢容与抬眼,才慢条斯理道:“你们很有共同语言。” 林若清微怔,而后戏谑道:“我的醋你都吃,以后你的日子会很难熬。” 好不容易捏到他软处,林若清正想好好调侃他一番,谢容与开口,提醒他,“舅舅,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对。”林若清道:“我知道你不是让我勾引你老婆的。” 谢容与微哂,“你快五十了。” 林若清不服气,“那我也是个单身汉。” 拌了一会儿嘴,林若清开始谈正事,“那份举报材料我截断了,本来也是无影无踪的事情,不过姜博渊胆子小,姜矜拿到这份材料倒是大有用处。” “真期待,又能看见姜矜大义灭亲了。” 谢容与淡淡道:“她不用大义灭亲,这些得罪人的事,我帮她做。” 林若清好心提醒,“姜矜掌控欲很强,她未必愿意你手伸得那么长,即使你是为她好。” 谢容与垂眼,“我信她。” 信她不会因此忌惮他。 信她知道,他做得一切都是为了她。 姜矜接完电话回来时,林若清正准备离开。 他朝姜矜笑笑,“矜矜,历城我们再聚。” 姜矜露出真心笑容,“我会很期待。” 谢容与冷眼看着他们寒暄,直到林若清走后,他的脸色才变暖一点。 姜矜坐到他身边,一张软榻靠着两个人,一点不显得拥挤。 阳光透过百福纹窗户透过来,映衬他的睫毛都是金色。 姜矜侧过脸颊,静静瞧他一会儿,而后在他唇上亲了下,谢容与伸手,仔细看她一会儿,而后扣住她脸颊,深吻上去。 他的手骨很硬,姜矜被捏得下颌发疼,“你轻点。” 她声音很娇,让包厢里的空气变得粘稠。 谢容与单手不动声色松缓领带,“好。” 亲了会儿,他松开手,用纸巾轻轻擦拭姜矜唇角,扯了扯唇,“你对谁都那么有耐心。” 这个“谁”当然是林若清。 姜矜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忍不住笑起来,她笑得太厉害,需要伸手掩住唇才能维持端雅。 “你连亲舅舅的醋都……吃吗?” 谢容与伸手去握她的腰,轻轻在她腰侧敏感点捏了下,姜矜停止笑意,细腰软了下来,她眼眸蒙了层雾色,“又欺负人。” 说不过她就上手。 谢容与低头吻住她,克制住不去解她的裙子,撩拨她的身体,“我以为你很喜欢。” “那我们回家……可以吗……”姜矜克制喘息,舌尖轻轻勾了下他,潋滟眸光看着他。 谢容与艰难收回手,将她打横抱起来,“我们回去。” 出去的时候,姜矜被谢容与抱在臂弯,嗅着他身上浅淡的沉香气,她脑子有些迷蒙,眼皮半阖之前,她似乎看到一抹非常熟悉的身影。 白衣黑裤。 她眨了眨眼睛,目光变得清明。 林逾白,来了历城。 林逾白从电梯间往外走的时候,刚好看到谢容与抱着一个女人离开。 旁边的依琳惊呼,“老板!” 依琳到京旭的时间不长,按说不该凭一截细直如玉的小腿就辨别出男人怀里抱的是谁。 奈何有人拿姜矜照片当屏保,在他身边久了,姜矜身上每一个部位的样子都被她铭记在心。 林逾白垂下眼,“我们走吧。” 莫名的,依琳从他语气里听出几分紧绷和失落。 林逾白来历城是为了拉新电影的投资,从前有姜矜支持,他从没有上过酒桌,从没有面对过咄咄逼人的投资方,这几个月,个中滋味他尝了个遍。 被灌了几杯酒,林逾白面颊发烫,浑身血液都在灼烧,他忍受不住呕吐感,跌跌撞撞跑去卫生间。 昏天黑地吐完,腿都发软。 他走到洗手台,鞠起冷水泼脸。 一会儿还要再回酒桌,他得清醒一点。 直起身体,刚要往外走,身后传来一道淡淡的轻柔的女声。 “不用回去了,你缺多少钱,我都投给你。” 林逾白不可置信回眸。 身后巨大的罗汉松盆栽后,站着一个窈窕纤细的美人,她眼神很淡,看着他的脸,缓缓又道:“哥哥,知道错了吗?” 第27章 既没接吻,也没上床 查到林逾白在哪个包厢, 这对姜矜来讲实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不需要多开口解释什么,会所经理会恭敬把一切信息告诉她, 并且保证守口如瓶。 卫生间灯光很暗, 姜矜穿着黑衬衫白色长裤,纤长脖颈上带了细细的铂金锁骨链,眉眼昳丽而冷清。 她微微勾唇笑着, 问他知错了么。 林逾白望着她,脑袋嗡嗡,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他声音紧绷, 胸腔里堵着不知名的情绪, “我以为你会跟谢容与在一起。” 他看到谢容与抱着她离开,她的长裙迤逦在他手臂,两个人亲密得如同融为一体。 姜矜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她偏头微笑, “我们还是谈谈投资的事情, 以及—”顿了顿,她含笑说:“以及未来你的事业发展。” * 老宅春月堂。 谢容与跟姜博渊对坐在茶案两侧,两人之间漆黑的大理石桌面上是一份雪白的文件。 空气因这一份文件变得压抑和寂静。 谢容与白皙修长的手指微曲,指节轻轻敲击桌面,温和含笑,“伯父考虑得如何?” 姜博渊喉咙无声吞咽。 就在半小时之前,谢容与在三进门的长桥拦住他。 然后, 他给他看了这一份文件。 是一份举报材料,虽然已经被拦截下来了,但它的威胁依然不容小觑。 如果不谨慎处置,他的仕途将毁于一旦。 那边, 谢容与温和跟他谈条件, “伯父只需要把另外几份材料交到应有的地方, 我手里的举报材料就会物归原主。” 姜博渊抿直唇角,“姜家族规规定,自家人不能自相残杀,否则逐出宗族。” 如果没有这条规定,姜矜早就把董事会那几个老蛀虫告到局子里,哪里还轮得到他们在董事会作威作福? 谢容与抬眼,眼神平静,“自身的仕途和家族荣耀向来难以权衡的,今天选择权握在您的手上,要选谁,全凭您自己心意。” 姜博渊紧紧握拳,“如果我不做,你会把这份材料交到哪里?” 谢容与慢条斯理,“当然是在它该存在的地方。” 谈完后,谢容与缓步离开春月堂。 春月堂是姜家拨给姜博渊一家的宅院,位置在老宅西南角,占地面积不如松泠苑阔大,位置也不如松泠苑好。 他走上两岸遍植垂柳的长桥。 这里地势高,极目望去,可以看到许多美好景色。 他看到了姜矜。 谢容与眉心微拢。 姜矜走在风雨连廊上,脚步急促,穿着简洁的黑衣白裤。 谢容与微微抿唇。 他的矜矜,此刻应该躺松泠苑宽大的架子床上休息睡觉,而不是换了身衣裳,步履匆匆赶回来。 谢容与回到松泠苑,姜矜已经换好睡裙坐在卧室的扶手椅上。 她低垂眼睫,眉间温婉宁静,手边翻着一本杂志,听到动静,她抬眼眼眸,漆黑眼眸涌上笑意,“你回来啦!” 她多么像一个等待丈夫回家的温婉妻子——如果谢容与没有在长桥看到她匆匆回来的那一幕的话。 谢容与眼神冷清。 在外人面前他一向遮掩得住情绪,即使再讨厌的人,他也能温和以对,除了对姜矜。 在她面前,他的任何情绪都是透明的。 “刚刚去了哪里?”他问,薄白的眼皮抬起,唇角抿直。 姜矜眼眸动了动,放下为了装出岁月静好的杂志,含笑道:“你猜一猜?” 谢容与眼眸越发沉冷,,“矜矜,被我说出来,跟你自己主动说出来不是一回事。” 姜矜轻笑,抬眸直接说:“既然你要审判我,我就直接说了—”她微微一笑,有恃无恐,“我去见了林逾白。” “啪嗒”。 谢容与垂眸抽出一支烟,借此遮掩住情绪。 手指不可抑制发颤,他微侧身体,滑开Zippo,点燃香烟,从始至终,一直没看她,“见他做什么?” 姜矜注意到他的失控。 尽管这种失控感被他遮掩得很好。 她意识到,玩笑开大了。 姜矜主动朝他走过去,递给他台阶,丝质绸缎裙摆从她膝盖滑落,扫到细嫩脚踝。 她伸手,“我也要抽。” 谢容与望她,眼眸极深,“先回答问题。” 姜矜笑了笑,不回答,只是望着那支烟。 香烟被他夹在修长白皙的手指间,指节分明,手骨精致。 说不出是烟对她诱惑大还是眼前这只手对她诱惑大。 见他耐心即将耗尽,她才开口,“我们既没上床,也没接吻,只是畅谈下人生和理想。” 谢容与声线依旧清冷,“为什么躲躲藏藏见他?既然清白,就该光明正大。” 姜矜无奈看他,“为了照顾你的心情,怕你吃醋啊。” 姜矜就是有这种本事——把一切错误都推给别人的本事。 谢容与倒没被她绕晕,但压抑的愠怒已经消散一些,他随手捻灭烟,将灭掉的香烟扔到烟灰缸。 “我还想试试呢。”姜矜伸手去环他的腰腹,谢容与握住她的手,低头在她额心吻了吻,“抽烟对身体不好。” “那你为什么抽?” 谢容与看她,“因为你太欺负人。” 卧室空气重新放松起来,姜矜觉得他不再生气,开始跟他调情,“到底是谁气人?”她拉住他的手放在她纤细腰肢,“腰酸,帮我揉一揉。” 这就是示好了。 谢容与眸光微顿,没有去摸她的腰,话题又被挑回来,“林逾白已经是个三十岁的成年人,你不需要事事为他操心。” 见他不搂她,姜矜主动抱住他,挨在他怀里,唇瓣在他衬衫上轻柔印下一个吻,“我对他问心有愧,做不到不管。” 谢容与凝视她,“他是你的白月光,朱砂痣,对吗?” 姜矜觉得刺耳,她微微蹙眉,“我跟他之间,不是私人感情就可以概括的。”她抿了抿唇,第一次向谢容与透露真相,“林家倒台,算是我一手操控。他本该是天子骄子,现在仰人鼻息生存,我看不惯。” 谢容与轻笑,略带讥讽,“你是他前女友,不是他母亲,你不该为他的人生负责。” 姜矜耐着性子,“但他有今天都是拜我所赐,我不该让他余生好过点吗?” 谢容与慢条斯理,“林孟缇也是林家公子,现在也坠落云端,你为什么不对他负责?” 姜矜微怔。 她在意林逾白,当然会想尽说法为他好。 什么愧疚、责任,不过是她的说辞罢了。 是这样吗? 姜矜隐隐觉得不是这样,但一时半会,她也理不出头绪。 她的沉默不语被谢容与视为默认。 谢容与眸光越来越平静。 他轻轻推开她环住他的手臂,温和道:“不要想那么多,去睡觉吧。” 接着,他提起搁在沙发背上的外套,往外走。 姜矜回过神,“你去哪儿?” 谢容与挺拔身影微顿,“回家。” 他步入夜色,头也不回。 姜矜坐回床上,撑着额头,一时失神。 她确定自己对林逾白已经没有男女之情,但还是做不到对他的难处袖手旁观。 这或者是多年的习惯。 姜博渊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 姜矜思绪被打断,语气倦怠接电话,“大伯,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 姜博渊声线紧绷,“姜矜,我答应你举报他们,你会处理好那份材料的,对吗?” 姜矜眉梢一挑,直起身体,“什么材料?” 姜博渊沉默片刻,然后在电话里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姜矜思绪渐渐变得清明。 他去威胁姜博渊,仅仅是想借姜博渊的手除去董事会的老臣。 但老臣的死活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是为了她。 她记起,就是前天,他告诉她一切都由他解决。 姜矜微微闭眸,挂上电话。 平静片刻,她又拨了通电话。 他本该在去机场的路上,电话却接的很快,“怎么了?” 明明刚刚还那么生气,现在他的语气就那么温和了。 姜矜抿唇,轻声说:“什么时候的航班,我想去送送你。” “不用了。”他嗓音沉静,说:“矜矜,太晚了,快睡吧。” 姜矜拎起衣架上的大衣,裹住自己,“我马上到。”说完,她挂掉电话。 望着结束通话的界面,谢容与微微闭眸,仰靠在车厢皮质座椅上。 “转向。”他说:“回姜宅。” 司机不解,“先生,马上就到机场。” 谢容与睁开眼睛,再次重复,“回去!” 他声音发沉,面上看不出情绪。 司机从公路掉头,黑色劳斯莱斯走上返程的路。 谢容与垂眸发消息,[不用去机场,我马上回去。] 车子又开了二十分钟,手机铃声急促响起,接通电话,女声柔软轻和,“我看到你了,停车吧!” 谢容与轻轻蹙眉,“不是让你在老宅等我。” “我是来哄你的。”姜矜语调扬起,含笑说:“在家等着你,是不是太没诚意了,我亲自来了。” 司机下车打开车门,几秒钟不到,姜矜像一阵风一样飞速上车。 她捋了捋塞在脖子里的头发,整理下大衣,眼眸乌润含笑,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你冷不冷?快冻死我我了。” 话说到一半,她被人遏住下颌,仰着脖颈,被人含住唇。 这样亲犹不过瘾,车厢宽大,他将她抱起放在膝盖,搂在怀里亲她。 姜矜被亲的喘不过气,她眨了眨眼睛,仰颈主动回应他,身体也向他贴近。 “升上隔板。”谢容与声音透着淡淡的暗哑。 司机立刻将隔板升上去。 谢容与没急着做什么,清清淡淡看着姜矜,“怎么没换衣服?” 她的大衣里只穿着一件轻薄睡裙,贴在他身上,绵软触感格外清晰。 姜矜亲了亲他下巴,眼眸沉静,轻声,“怕你走了,来不及哄你。” 谢容与握住她的腰,像握住一柄花枝,另一只手扣住她后脑,轻抚柔软馨香的发丝,再次吻上去。 第28章 背黑锅 在车厢里并没有发生什么, 一吻完毕,谢容与捻起垂落在他膝盖上的长长裙摆, 整理好。 姜矜坐在他腿上, 唇瓣润泽,眼神望向漆黑的夜色,大脑因为过分清醒而显得痛苦。 她知道, 一个吻远远不能解决问题,如果她不能把林逾白放到正确的位置,未来, 她跟谢容与会有无穷无尽的矛盾。 车子到站, 停靠在老宅门口。 姜矜掀起裙摆下车。 膝上轻软的温度消散,谢容与望一眼她背影,抬步跟上去。 姜矜停在车前, 朝他伸手。 谢容与垂眸, 牵住她指尖。 她的指尖微冷,谢容与伸掌包裹住她的手指。 关于林逾白的这件事暂时按压下去,他们谁都没有再提,谢容与没有再问,姜矜也没有再解释。 但,他们彼此都知道,这注定是一个随时引爆的地雷, 引爆时间取决于他们何时结束粉饰太平。 翌日,姜矜去跟陈如锦辞行。 陈如锦眼风轻扫她身后,声音发沉,“谢容与怎么没过来?” 姜矜坐在一旁沙发上, 接过佣人端的茶, 茶盖轻轻拨弄碧绿的茶叶, 淡淡说:“您不是不待见他吗?眼不见心不烦。” 陈如锦轻哼,“我再不待见他,礼也不可废!” 姜矜微笑道:“谢容与不是巴着姜家过日子,您别把当其他男人一样看,也别耍长辈的威风。” 陈如锦瞥她一眼,“听说你昨天半夜开车出去了,最后坐谢容与的车回来的,你跟他闹矛盾了?” 姜矜轻轻颔首,没否认。 “昨天我见了林逾白,他有点不高兴,觉得我跟林逾白藕断丝连,这不怪他。” 陈如锦平声说:“这事儿确实怪你,你偷偷见就算了,还被他抓住,哪个男人受得了戴绿帽子?”顿了顿,她说:“你爸除外。” 姜矜不爱听这些,“您没别的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她站起身,从佣人那里接过大衣,穿上离开。 陈如锦望着她背影,微微眯起眼睛,“她是不是瘦了?” 一旁的阿姨说:“小小姐操劳着呢,整个姜家现在都靠她。” 陈如锦也觉得姜矜不容易。 在公司跟董事会斗心眼,在姜家跟她斗心眼,回家后谢容与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确实辛苦。 “这怪谁,她自己选的。” 当初,老头子属意的人选明明是姜琦,姜矜使心机搞垮林家给自己挣了个竞争者资格,然后把姜琦斗到去国离乡,最后死在阿拉斯加。 * 回到松泠苑,姜矜发现姜堰也在,不仅在,他还跟谢容与相谈甚欢。 见她回来,姜堰眼睛晶亮,兴冲冲道:“姐,你不用愁逾白哥那个电影投资啦!姐夫说了,三合会投资的。” 谢容与坐在茶椅上慢条斯理喝茶,闻言,眼皮都没掀一下。 姜矜将大衣脱下放到玄关,点头应了声,“那挺好的。” 她在卫生间洗了洗手,出来后,边用毛巾擦着手上的水渍,边含笑问:“现在跟你姐夫关系处的不错?” 姜堰是个没心眼的大漏勺,笑着说:“自从那天在花厅跟姐夫促膝长谈后,我们就是知己啦!” 姜矜淡淡瞟一眼谢容与,她温和问姜堰,“哪一天促膝长谈?我怎么不知道?” 谢容与喝茶动作一顿,他将茶盏搁在茶台上,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轻响。 姜堰浑然不觉,道:“你们回老宅那一天,那个时候你在午睡。” 姜矜点点头,一切都明白了。 姜堰走了之后,姜矜坐在他刚刚的位置,慢悠悠道:“可惜姜堰没有高盛的脑子,不能为你打掩护。” 谢容与抬眼,平静道:“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必要打掩护。” 姜矜笑了笑,不再说话。 她脊背倚在茶椅上,垂眸小口小口喝茶,姿态优雅。 从她脸上,你看不出什么东西,只有平静。 谢容与开口,似乎在问询她的意见,“我要投资林逾白的电影,你觉得怎么样?” 姜矜笑了笑,温和说:“你是做慈善吗?他的电影没有不赔的。” 谢容与淡淡一笑,“赔一次也没什么,毕竟你已经为他赔了六年了。” 几句话之间,他们就已经过招数次,空气中充满刀光剑影。 姜矜微微闭了闭眼睛,站起身,轻轻说了句,“随你。” 回到历城是中午,姜矜跟谢容与坐一台车回去。 京旭集团福利很好,节假日众多,圣诞节也有三天短假,现在集团内部除了高管都在休假中。 “我回公司,你先回家。” 这是姜矜从下飞机后说得第一句话。 谢容与敛眸,“吃了午饭再回去。航程很久,你需要休息。” 他的语气比在老宅时温和许多,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姜矜领他的好意,“那就回家。” “家”这个字在她口中格外惑人。 谢容与深深看她一眼,而后收回目光。 到了郁园,汽车停到车库,姜矜想直接下车,和在半夜回老宅时一样。 谢容与抬手按住她肩膀,“我帮你开车门。” 姜矜一怔,收回放在车门处的脚,而后端正坐在座椅上。 谢容与下车,抬步绕到姜矜那边,伸手打开她那边车门。 他伸出手,姜矜望着他指节分明的手,停顿片刻,抬手覆上。 她在他牵引下下车。 谢容与牵住她的手,刚抬步要走,袖口被人轻轻扯了下。 回眸,姜矜眼神望着他,眸光柔软,“你又原谅我了,是吗?” 他主动帮她开车门,主动挑话题,他又给她一个台阶下。 谢容与转身,轻轻叹息,伸臂将她拢在怀里,“姜矜,我们是夫妻,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 他不可能放开她,如果忍耐可以让她一直留在身边,他愿意一直忍下去。 姜矜伸手环住他腰身。 “对不起。”姜矜低低说。 她从不道歉,一直觉得道歉是弱者行为,但此刻,除了道歉她不知说什么。 她仰颈,轻轻在他唇上吻了下,眼眸望着他,“我会处理好林逾白的事情。” 谢容与轻轻颔首,“好。” 他松开手,温声说:“我们去吃点东西。” 姜矜轻笑点头,心底却有一抹怅惘挥之不去。 他没有回吻她,没有应和她的话,说明他不信任她能处理好她跟林逾白之间的关系。 他只是忍耐,并没有解开芥蒂。 郁园阿姨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姜矜强迫自己不去想太多,喝了两碗海鲜粥,吃了三个蟹黄小馒头。 这远远超出她平日的饮食指标。 谢容与瞥她一眼,“饿了?” 姜矜望了下自己的餐盘,罕见有点窘迫,“有点。” 谢容与轻笑,询问她,“一会儿我们去院子里逛一逛,正好消食,好吗?” “好。” 结婚三年,住进郁园半年,她都没有去领略一番历城第一名园的美景。 郁园是中西结合式园林,现代化的高科技与古代典雅完美结合。 主楼是偏西式的哥特式建筑,但后院却是绿树葳蕤,花开不断,小径蜿蜒的古典园林。 姜矜和谢容与沿着鹅卵石小径绕着花苑走,花苑中种着芍药、绣球花还有月季等众多草本木本花卉。 姜矜望了一圈,有点诧异,“没有玫瑰?” 花苑中管家在打理那棵百年的金桂树,闻言,笑着说:“太太,西南角有一座玻璃花房,里面全是玫瑰。玫瑰娇贵,种在外面不好存活,一直在花房温养着。” 郁园之所以有如此盛名,它的全自动化智能花房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谢容与挑眉问她,“之前没看过郁园的设计图?” 姜矜还真没看过。 不过买下这个园子的时候,谢容与确实给她发了全局观景图,并问她有没有需要更改的地方。 但她哪里会放在心上? 当时,她对这座园子、对她们的婚姻,甚至对谢容与都是不上心的。 心脏似乎被人轻轻揪了下,她有一瞬心悸。 姜矜发觉,她恐惧谢容与知道,从前她不在意他这件事。 白皙细腻的手指轻扯住他领带,她踮脚,主动亲吻他的唇。 大庭广众之下吻别人,这是第一次。 只有这样,才能遮掩住她的心慌。 管家赶紧回过身,拿起木架上的纯铜洒水壶,略有些慌张给那些并不需要的花卉浇水。 谢容与微沉眼眸,手掌握住她的腰,俯身加深这个吻。 他嗓音暗哑,“我们还有未来,从前的事情都不重要。” 他似乎跟她心有灵犀,总是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从花房回来,时间已经到下午七点,姜矜再也没有去公司的必要。 谢容与在他的书房办公,姜矜也踱步去自己的书房。 打开电脑,刚看了几个工作邮件,手机铃声便响起来。 是曲致礼。 姜矜去江城过圣诞节,曲致礼和应贤便留守在历城替她暂管大局。 “怎么了?” 曲致礼声音严肃,“Boss,刚刚,陈董事,商董事还有陆董事被检查局的人带走了。” 姜矜眉梢微挑,唇角微勾,面上却不动声色,“你让公关部做好公关,跟这几位违规嫌疑犯割席,划清界限,我马上到公司。” 陈董事是陈家的二老爷,商董事和陆董事所在的商家和陆家都跟姜家有通家之好,休戚与共。 这三位老家伙仗着跟陈如锦关系亲近处处跟姜矜做对,投票权占了董事会的半壁江山,私底下不干不净。 但姜矜还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姜氏家族奉行缄默原则,只要家族内部人士,无论他们犯了多么滔天罪恶,姜家族人只能保持缄默,不能向上举报,否则视为家族叛徒。 所以这么多年来,即使姜矜知道他们手里不干净,她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没想到,今天有人捅破了窗户纸。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是姜博渊。 姜矜接起电话,淡定问:“大伯,有什么事情吗?” 姜博渊语气沉沉,“谢容与让我做得事我已经做了,他能不能把举报材料交给我?” 姜矜含笑说:“我去问问他。” 姜博渊却道:“他说他听你的。” 姜矜心下微动,温和道:“当然可以,但您要对这件事保密。” “哪件事?” 姜矜含笑,“全部事情。” 她不能让姜家内部的人知道是谢容与指使姜博渊做了这些事,这个黑锅,姜博渊得老老实实背好。 第29章 被刺激到抢救 在姜矜走向书房时, 谢容与正在跟高盛通电话。 他只说了一句话,“帮京旭集团处理好公关危机。” 几位重要的董事会成员突然被带走必然会引起股市恐慌, 京旭的股价也一定会动荡。 谢容与本来考虑通过加持股票的方式帮助京旭稳住股票价格。 但思来想去, 他还是放弃这个想法。 如果这样做,姜矜会觉得他所做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抄底京旭集团的股票,从而提高对京旭、对她的控制。 以她的心性, 她一定会这么想。 他不能让她心存芥蒂。 刚挂上电话,他便听到独属于姜矜的脚步声。 书房门半开着,一切细小的声音都瞒不过他的耳朵。 她的脚步轻缓, 不疾不徐, 柔软踩在地毯上,像某种猫。 而后,传来敲门声。 “进。”谢容与道。 * 书房门半开着, 姜矜没有直接进去, 而是立在门口,抬手敲了下门。 同处商场,姜矜知道很多隐性规则,同时她也愿意遵守这些隐形规则。 即使作为他的妻子,她也没有打破这些规则。 例如,她从来没有不经他允许进过他书房,从来没有翻过他的东西, 没有对他的任何商业行为做过评判…… 姜矜不清楚世间其他夫妻是如何相处的,但她跟谢容与,就是这样——在除了床以外的其他地方都保持泾渭分明。 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清润的“进”,姜矜抬步走进门。 书房是多点灯带照明, 并没有太过明亮的主灯, 而是由一圈圈灯带渲染出柔和光亮的氛围。 谢容与看清姜矜的打扮。 白色衬衫和阔腿裤, 外面罩着一件白色女士长西装,比以往少了几分温婉柔和,多了几分清冷干练。 “要出门?”他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沉吟,“去公司开记者发布会?” 谢容与知道京旭集团出事的消息比姜矜还要早一些,他不对她隐瞒,“刚刚,姜主任给我打了电话,举报材料我马上就会交给他。” 即使姜矜跟姜博渊不亲近,谢容与也会小心处理他跟姜博渊之间的关系。 姜矜向来护短,姜博渊和他在她心底孰轻孰重,他还真掂量不轻。 姜矜弯唇笑起来,她这么一笑,刚刚的清冷感一扫而空,看着也不像兴师问罪的模样了。 谢容与微微挑眉,含笑,“不是来问罪的?” “怎么会?” 姜矜根本没有兴师问罪的打算。 在推测出这件事情的完整脉络后,她对谢容与就只有感谢。 她走过来,玉白手腕撑在桌面,微俯身在他唇角亲了下,清幽的玫瑰香萦绕周身。 “我觉得你做得特别好。”姜矜微微离开他的唇,但气息依然挨得很近,眼眸清澈明亮,熠熠生辉。 谢容与伸手覆住她手背,手指扣住她的手指。 姜矜温和说:“我去公司开记者发布会是去割席的,跟他们理清关系之后,我就能把京旭内部那些蛀虫清一清了。” 姜矜说这话不是虚伪,她真的很感谢谢容与的所作所为。 即使这种行为短期内可能会造成股市动荡,但对未来而讲,扫清蛀虫,完成转型,这对京旭集团的未来绝对有利无弊。 谢容与微勾唇角,眼神柔和,“祝你成功。” 姜矜点点头,直起腰,想抽回手,“我会的。”她抬脚准备转身,打算去公司拨弄风云,腰又突然被人扣住。 谢容与微微使力,姜矜便又坐回他怀里。 他的手扣在她腰际,若有似无摩挲,“矜矜。” 他的话点到即止,姜矜却猜得到他想干什么。 姜矜提醒,“我这衣服是真丝的,你小心点,别弄褶了。” 谢容与微笑,“我只想抱抱你,你想多了?”他轻抚她鬓发,意味深长问:“矜矜,我们做什么才会把你的衣服弄褶?” 他以为姜矜会很害羞,说不出话,但姜矜直直看着他,眼睛明亮,“□□的时候。” 谢容与:…… 他不再说话,低头含住她的唇,吻上去。 避免弄褶皱她的衣服,他的动作非常克制,克制到小心将她的西装脱掉,手掌覆住绵软。 姜矜推了推他,“我有工作呢。”她声音很软,被勾的不上不下。 谢容与只好松开她,帮她穿上外套,“又要忙一夜?” 姜矜含笑,“再晚我也会回来的。” 谢容与笑了下,体贴道:“要是太晚,可以在你的休息室过夜。” 姜矜亲了亲他,“不会的,不能让你白白暖床。”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带着花香。 但,轻柔的触碰又点燃一直未曾降下去的心火,谢容与微微侧眸,冷白手背清筋隐隐暴露。 “矜矜,早去早回。”谢容与依旧笑意清和。 他开始赶人。 再不赶人,他控制不住自己做什么。 “好。”姜矜笑了下,起身站起来,理了理略有不整的外套,“我会尽快回来。” 说完,她翩然离开,脚步不疾不徐,优雅从容。 * 到了京旭,姜矜立刻召开记者发布会,这是她第一次以集团新闻发言人方式现身。 场面一度非常轰动。 这位京旭集团领导人低调成性,从不公开见报,这次她亲自应对记者答话,让底下的记者都有些措手不及。 第一位提问的记者掐了掐自己掌心,才大胆开口提问,“姜总,三位集团董事突然被检察院带走,您认为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呢?这件事,您事先了解吗?这是不是集团内斗的结果呢?” 记者的提问非常犀利,姜矜却不慌不忙。 她眉眼昳丽精致,笑容温婉,语气轻柔没有一点锋利意味,跟她在商场上狠辣的手段截然不同。 “首先,我不确定几位董事被带走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事情已经发生,京旭集团的管理层会尽一切努力来修补完善当前的管理架构,我们不辜负股民的期待,更不会沉溺于过往。” “第二。”姜矜眼神柔和,“这件事我事先并不之知情,所以不存在这件事是集团内斗的结果。” “第三,无论三位董事如何论罪,京旭集团都会严格与违规分子划清界限,另外,今年的股利分红会提前发放,以安慰股民的心情,也希望广大股民对京旭集团一直抱有信心。” …… 记者发布会结束,公关部总监过来汇报工作情况,“姜总,我们已经进行网络舆论控制,现在舆论很平稳,并没有一边倒的情况。” 姜矜有些讶异,“我们那些对手们竟然没有落井下石?” 公关部总监摸了摸鼻尖,“三合集团的公关部帮了我们一把。” 姜矜放衣服的动作微顿,而后微笑说:“有空跟三合集团的CEO约个饭吧,我好当面感谢他。” 公关部总监:…… 他含蓄说:“谢总不是您的丈夫吗?” “记性很好。”姜矜回眸看他,语气温淡,“但公是公、私是私,三合集团运用了公司资源帮我们,我们当然要投桃报李,约饭的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她看着公关部总监的眼睛,微笑道:“我负责增强跟三合集团CEO的感情,你负责加强跟简佳的感情。” 简佳是三合集团公关部总监,也是公关部总监的前妻。 他们有一个女儿。 公关部总监:…… 他略尴尬笑起来,“多谢老板愿意为我解决家庭矛盾。” 公关部总监拖着沉重步伐离开。 姜矜又见了风控部总监。 她坐在办公桌后,双手交叠,脊背停止,白色西装显得她清冷而不近人情。 面对表哥,她显得格外严肃。 姜矜淡声道:“注意股市动向,加持集团股票,严格避免被别人抄底。” 陈凛懒散一笑,调侃道:“我的爷爷刚进去,我暂时还没有心情去工作。” 姜矜抬目,也同样笑盈盈,“那表哥不如辞职让贤?你的工作我可以让曲致礼暂时替代。” 陈凛:…… 陈凛瞅她一会儿,真看不出她的真情还是假意。 他无奈,“我只是拿乔一下。老爷子进去了,全家都炸了,现在我替你卖命,一定会被陈家视为叛徒。” 姜矜温和说:“舅爷爷不是被我举报进去的,他的事情跟我无关,为什么你跟我好,就会被视为叛徒?” 陈凛深深看她,“矜矜,三位老家伙进去,得利最大的是你,就算别人没证据把事情推到你头上,但心底都认为你是那个幕后主导。” 姜矜微微抿唇,手指轻轻蜷缩起来。 最危险的一夜过去,京旭股价波动并不明显,网络上的舆论也因为一整晚的删帖辟谣变得风平浪静。 这场公关危机算是解决大半。 走出京旭大厦,已经早上五点钟。 姜矜抬步上车,靠在座椅以上,疲倦地用手指按了按眉心。 林逾白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过来,他看似关切,“姜矜,京旭出事了是吗?你会破产吗?” 姜矜倒不恼,漫不经心说:“就算破产也不会少了你的电影拍,你操心什么?” 半响,林逾白那边没说话。 姜矜垂眸想挂掉电话。 林逾白平静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姜矜,你破产的时候,会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因为那个时候我可以伸手碰到你。” 姜矜眼神很淡,轻“喔”一声,“你这话早一点说,或许我们的孩子都已经出世。” 她慢悠悠道:“当然,你跟我有血海深仇,就算有了孩子,也应该姓姜。” 回到郁园,偌大建筑中空荡无人。 姜矜刚想询问管家,管家就小跑着过来,抬头瞟一眼姜矜,谨慎道:“太太,夫人被送去急救,先生到云山疗养院去了。” 太太是姜矜。 先生是谢容与。 夫人则是林若。 管家是老派人,每个称呼都得一丝不苟。 闻言,姜矜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她微微蹙眉,“母亲的病情不是稳定了么?” 管家低头,眼观鼻鼻观心,道:“她被刺激到了。” 姜矜望着他神色,突然察觉到什么。 唇角抿出一个锐利的弧度,她似笑非笑,“怎么刺激到了?” 管家声音很低,像是觉得这件事羞耻,又像是不想让姜矜知道。 “夏棠小姐对夫人说,先生是太太您的替身,夫人受了刺激,心脏受不了,就去抢救了。” 管家一口气说完,终于抬眼看姜矜神色。 姜矜却没有看他,她不慌不忙拿出手机。 她转身,拨给林逾白电话。 林逾白很快接听,声音还是冷冰冰,“我没兴趣跟你讨论孩子姓什么。” 姜矜声音比他更冷,“你是疯了么?” 林逾白不解,“怎么了,姜矜?” 姜矜说:“林逾白,想想你自己做得事情,不要让我的最后一点耐心都磨掉!” “夏棠是你新戏的女主角,不是么?想必,你一定告诉她一些事情,不然她怎么知道我的事情?” 林逾白声音发虚,还是勉强镇定,问:“矜矜,她知道的事情难道不是事实么?既然是事实,让更多的人知道有什么错?” 第30章 明察秋毫 如果不是教养良好, 此时此刻,姜矜真的很想砸掉手机并且一鼓作气把林逾白赶出历城! 但她什么也没做。 她平淡结束这一通电话, “你恨我, 我知道,找时间我们好好谈谈。” 挂了电话,太阳穴隐隐作痛, 一夜没睡的困倦感如山呼海啸般袭来。 姜矜抬步上楼洗漱,为了使自己更清醒一点,她洗了冷水澡。 洗完澡, 困倦乏力的脑子终于清醒一点, 只是浑身冰冷。 换好衣服,她直接驱车去医院。 姜矜赶到手术室时,手术室外围了一圈人, 除了有陪护人员之外, 还有林若清和夏棠父女。 只是没看到谢容与。 没有谢容与,她知道当下情形不会好应付。 脚步微顿,她还是朝着人群走过去。 看到姜矜,林若清开口,语气没有那天在茶室时和善。 他开门见山,“姜矜,不可否认你是个杰出的企业家, 但你做得事情确实不地道,我姐姐这样,是你的责任。” 不愧是从政的人,三言两语就把帽子帽子扣她头上。 姜矜面色因为困倦显得有些苍白, 眉眼如玉一般润泽, 没什么生气, 却很从容。 她保持微笑道:“舅舅要是兴师问罪,该问罪那个把母亲气到医院里的人,而不是我。” 她望向夏棠的方向,夏棠靠在夏青松肩膀上哭泣,梨花带雨,眼泪像成线的珍珠往下流。 姜矜轻言软语,“我已经一个月没见到母亲了,实在没有本事能隔空把母亲气到医院里去。” 姜矜从不是任人宰割的人,林若清把罪名移到她身上,她就能移给别人。 那边,夏棠“蹭”一下站起来,气冲冲走过来,脸颊还有未干的泪水。 她诘责道:“姜小姐,一切责任都在你,如果不是你把哥哥当替身,林姨怎么会气到急救?” 她双手捂脸,呜呜哭泣起来,“林姨这么爱哥哥,怎么可能接受她最爱的儿子给你当替身?” 姜矜却不慌不忙说:“如果妈妈真的爱谢容与怎么会在婚内就跟别人私奔,从而间接害死谢老先生?” 她毫不客气摘掉夏棠给她戴的帽子,以不那么体面的、祸水东引的形式。 她微笑道:“能做出这样的事,可见,妈妈也没那么在乎谢容与。” 夏棠一噎,手指指着姜矜,颤抖道:“林姨还在急救,你就这么污蔑她!” 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林若清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因为姜矜说得是实情。 林若婚内跟夏青松私奔,谢岐山开车去追他们,一时情急撞到围栏,就此殒命。 “家丑不可外扬。”林若清脸色泛青,半响憋出这么一句话。 姜矜却道:“舅舅,我做的事情跟妈妈比是小巫见大巫,我觉得妈妈肯定不会因为我把谢容与当替身就被气到去急救。” “毕竟—”她慢悠悠说:“妈妈做得可比我过分多了。” 林若清:…… 他大义凛然的姿态再也绷不住了,没再说什么问罪的话,重新坐回等候区。 夏棠孤立无援,急得脸通红,细细的手指绞在一起,但一时找不出理由反驳姜矜。 余光瞥到一抹修长挺拔身影,夏棠眼含惊喜,“哥哥,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吗,姜矜她一直污蔑林姨!” 说着,夏棠小跑着,朝谢容与扑过去,如鸟归林。 谢容与则微微侧身,躲过夏棠的投怀送抱。 夏棠立刻委屈地瘪了瘪嘴。 谢容与余光都未分给她。 他抬起长腿,大步向姜矜走过来。 这边,姜矜垂下眼睫,刚刚的气势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没有对不起林若,但确实对不起他。 替身的事情传开,他会成为整个圈子的笑柄。 “矜矜。” 没有姜矜臆想中的横眉冷目,谢容与垂目望着她,唤她名字。 姜矜想了想,还是决定保持沉默。 在没摸清谢容与态度前,她还是不要急于开口,多说多错。 “怎么过来了?”谢容与抬腿,伸臂将她揽在怀里,轻抚她脸颊,指腹柔软,道:“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该在家里休息。” 姜矜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他的怀抱温暖清和,冷透的身体渐渐回暖,她紧紧抱住他腰腹,声音显得有点哽咽,假模假样道:“我真的很自责,妈妈不会真的因为我有事吧?” 难道只有夏棠会演戏、会装可怜吗? 她也会。 知道谢容与会向着她,她更会演戏了! 站在一边目睹一切的林若清:…… 刚刚你小嘴叭叭的,可没自责的样子。 不过他没再说什么。 替身这件事,见仁见智,谢容与都不在乎,他这个当舅舅的没必要替他在乎。 闻言,谢容与低头在她发顶吻了吻,温柔道:“没事,不怪你。” “那妈妈怎么会住院呢?”姜矜揪着他衬衫,娇滴滴问。 谢容与抬目,望向夏棠,眼底微冷,语气却温和,“不过是有人自导自演了一出戏,想借机破坏我们的感情,幸好我们没有落入圈套。” 夏棠眼眶逐渐泛红,身体一颤,脊背不受控制的佝偻起来。 * 谢容与虽然不大关心林若,但也知道她没有心脏病,知道她不可能一点小小的刺激就被送到急救。 谢岐山去世,她都没有这么大反应。 他亲自打电话问了科室主任。 果然,这一切都是她那个傻白甜母亲跟包藏祸心的夏棠商量好的计策,谋划了这么一场愚蠢的戏码。 谢容与平静把事情经过说了。 一边的主任在旁边道:“林女士确实没有生病。那些帮她演戏的医生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 林若清大发雷霆,“真是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这么多年了,她还是那么幼稚!” “现在确实到了兴师问罪的时候了。”谢容与平和问:“夏小姐,你觉得该怎么处置你?” 夏棠泪眼朦胧,瘦弱的身体细细颤抖,“呜——” 谢容与撇开目光,淡淡说:“哭完了,照样要解决问题,你既然说不出口,那就问你父亲。” 终于,夏青松从等候区走过来。 这位教授依旧文质彬彬,他将女儿护到身后,温声说:“容与,棠棠也只是一时糊涂,你别太责怪她。” 夏棠躲在父亲身后,揪着父亲的衣服,终于可以说话,声音若蚊蝇,“哥哥,爸爸跟林姨就快结婚了,我们是一家人,呜……你别怪我……好不好?呜——” 谢容与沉吟道:“可以不怪你,前提是—”谢容与看向夏青松,扯了扯唇,“夏教授要跟我母亲断绝关系。” 夏青松嘴唇微动,“我跟你母亲有很多年感情,不是能轻易分开的……” “那不如你去问问她,她是选我还是选你。”谢容与淡声道:“如果她选你,我当然会同意她跟你在一起,但我不会再承认她这个母亲。” 顿了顿,他道:“反之,她放弃你,那她依然是我的好母亲。” 夏青松还在犹豫。 姜矜却听到了门“咯吱”响的声音。 她微微挑眉。 凭借姜矜的经验,她料到接下来会是一场母子大戏,而且戏码可能不会那么令人光彩。 从谢容与怀里抬头,姜矜道:“我先回避一下?” 她脸颊光洁如初,一点泪痕都没有。 谢容与有些怀疑刚刚听到的哽咽声只是幻觉。 他指腹轻轻抚摸她细嫩眼角,眼底蕴出细不可查的笑意,温和道:“不用。” 姜矜伸手牵住他指尖,立刻表衷心,仰眸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跟你是一条战线的。” 谢容与垂眸望着她细白指尖,眼眸微深,“好。” * 林若打开门,终于从门后出来。 门外是表情淡漠的儿子,一脸责怪的弟弟还有倦怠的情人。 细瘦的肩膀轻不可察颤抖,她鼓起勇气,直视姜矜眼睛,壮着胆子诘问,“矜矜,容与对你那么好,你这么做,对得起容与吗?” 林若身形瘦弱,脸色苍白,眼眶微微泛红。 像一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姜矜刚要开口说话,谢容与揽住她肩膀,轻声说:“这是我跟她的事情,你不用开口。” 姜矜点点头,保持静默。 谢容与转眸,看向林若,眼底没有笑意,声线清冷,“母亲无需用矜矜转移话题,刚刚我跟夏教授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吗?母亲,你选谁?” 看到儿子,林若刚刚积聚的勇气一下子散了,她扶了扶头发,小心翼翼道:“容与,你生气了吗?我不是有意装病的!我是想为你出气……” 她眼神躲闪着,不敢看谢容与。 谢容与不打算听她的想法,言简意赅,“说你的选择。” 林若抿了抿唇,手指攥着衣角,半响,在死一般的静寂中,她眼泪婆娑看着夏青松,“青松,我们就这样吧……” 夏青松走过来,想伸手抱抱她,安慰,“小若,你别哭了。” 林若察觉到儿子冰冷注视,慢吞吞躲开,捂着脸呜呜哭泣,“你别碰我,我怕容与误会,呜呜——” 夏青松:…… 这时林若清过来主持公道,他先对夏青松道:“夏教授,你跟我姐姐没有缘分,你们就到此为止吧。” 夏青松还想挣扎,“我们可以不结婚,只要让我一直待在她身边……” 林若清打断他的话,淡笑,“如果夏教授不按我说的做,那我可就追究夏棠的责任了。” 他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到底是谁给她那么大胆子陪姐姐一起演戏?她还不算我们自家人,手伸得也太长了吧!” 夏棠被吓得一抖,夏青松赶紧护住女儿,他连声给林若清道歉,“对不住,是我没教好女儿。” 林若清点头,“以后你们父女俩都不要来这边了,我会派人看着。” 林若揪着衣角,小声问:“清清,连见一见也不行吗?” 林若清眼眸深邃,悠然道:“我是没问题,你要是不想要你儿子,你尽管见他。” 林若瘪了瘪嘴,给了夏青松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 一切事情处理完毕,林若被保姆阿姨接回院子,姜矜要跟谢容与一起离开。 林若清站在院子里,身材高大,招手叫住夫妻俩。 “你是怎么想得?她把你当替身你真不在意?”林若清毫不客气开口问。 姜矜忍不住开口,“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我没有把他当替身!” 谢容与声音温和,“当替身是我的荣幸,不存在在不在意。” 林若清:…… 憋了半响,他瞅着姜矜,“你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这么死心塌地!” 姜矜心说,口头上的死心塌地不一定是死心塌地。 不过,此时此刻,她用手比了个心,“我用真心征服他。” 谢容与抬手掩住唇角笑意,促狭说:“没有的东西你就不要开口了。” 第31章 财富从不是他的奋斗目标 夏棠怒气冲冲自云山医院离开。 她坐上保姆车, 先肆无忌惮大声哭了一会儿。 经纪人冷冰冰提醒她,“别哭肿了眼, 明天还要拍照。” 夏棠瘪了瘪嘴, 像一只可怜的小兔子。 她柔若无骨伏在自己腿上,喃喃道:“这样都失败了,还有什么办法能报复她吗?” 经纪人微笑说:“不如抢走她最爱的男人。” 夏棠抿嘴, 眼眶通红,“哥哥根本不喜欢我,我能怎么抢走他?”她越说越委屈, 细细肩膀忍不住颤抖, “我都扒光了送上门,他叫人像垃圾一样把我扔出去,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经纪人耐心说:“姜矜爱得男人又不止有谢总一个, 林逾白也是她心中的阳春白雪, 你正好跟着林逾白拍戏,以你的能力,拿下林逾白应该不是问题。” 夏棠泪眼朦胧,“她这样真的会痛苦吗?” 经纪人道:“我不知道。” 夏棠撇嘴,“那你还让我勾引他!” 经纪人摊了摊手,“除了这件事,你也没别的本事报复姜矜了, 不是吗?” 夏棠跟林逾白没有更深接触过,除了他有意无意透给她谢容与是替身这件事外,他们基本没有交流。 剧本围读会后,夏棠听了经纪人建议, 主动跟林逾白交谈。 她穿着吊带短裙, 身前波涛汹涌, 含情脉脉,“林导,我有事情想问问你,剧本有些地方我不理解,你能来我房间教我吗?” 林逾白正跟依琳交待事情,闻言,微微侧眸,他道:“不用在你房间,传出去不好,就在酒店会所吧。” 夏棠有些意外。 她自觉得自己有十分姿色,没想到林逾白会拒绝她的邀请。 她想再说什么,林逾白就从她身前走开了。 夏棠咬了咬唇,心底忽然生出几分不甘心来。 依琳后头瞥一眼夏棠背影,撇嘴道:“她想勾引你呢。” 林逾白说:“她喜欢谢容与,所以嫉妒姜矜,现在接近我,大概也是想让姜矜不好受。” “但是她不知道……”林逾白抿唇,眼神有些黯淡,“姜矜早就不在乎我了。” * 在京旭集团三位董事违规挪用集团资产的案子立案之后,陈如锦从江城老宅回到历城。 在旁听案件整个审理结果后,她紧绷着脸到达郁园。 郁园管家知道陈如锦来临,非常惊讶,他亲自出来迎接,并说道:“老夫人,您今天来的不巧,先生和太太都不在家。” “去哪儿了?” 管家道:“先生去了纽约出差,太太一直住在秋山名居。” 姜矜名下房产很多,但大多都是大平层顶层复式,秋山名居是她比较常住的一套,钟爱程度仅次于汀江华府。 陈如锦坐在车里望了望小区玻璃幕墙外立面,给姜矜打电话,“我到你家楼下了,下来接我。” 小区安保制度森严,没有门禁卡,车子没法开进去,任她身份再高也没用。 姜矜没多说话,声音嗡里嗡气,“好,我让人去接你。” 一会儿,物业经理亲自为陈如锦的车子打开栏杆,到地下车库,陈如锦下车,对司机说:“你先回别墅,一会儿我让姜矜送我回去。” 到了公寓门前,物业经理笑笑,“老夫人,您有事情再联系我。” 陈如锦点头,矜傲说了句,“谢谢。” 跟经理说完话,眼前的那扇双开装甲门开了。 姜矜穿着睡裙,睡裙外裹着小羊毛披肩,弯曲微卷长发没有挽起来,垂在腰际。 不知是不是错觉,陈如锦觉得她眼睛雾蒙蒙地,看着精神也不大好。 一进门,闻到一股子中药味。 陈如锦确定猜测,“你病了。” 那天,姜矜从云山疗养院回来就不大舒服,一夜疲倦加上冷水澡的刺激,果不其然让她生了场病。 怕被郁园管家看出端倪,她匆匆搬回秋山名居生活。 “嗯。”姜矜鼻子还是不大通气,说话嗡里嗡气,“已经吃过药了。” 秋山名居的房子装修风格是现代意式和经典海派的结合,中西厨共同搭配。 陈如锦到中厨看了看。 厨具十一件套上一尘不染像是从来没开过火的样子。 她走出来,看向坐在边椅沙发上喝中药的姜矜,“你都没开火,你的药从哪里熬的?” 她寄希望于是有其他人照顾姜矜,愿意每天给她送熬好的中药。 不然,她一个人生病,一个人照顾自己,未免太可怜一点。 姜矜吹了吹乌漆嘛黑的药汤,捏住鼻子一饮而尽,挨过那股冷人作呕的苦涩,她说:“医院拿的是煎好的药袋,我从微波炉上回温热就可以。” 陈如锦过来摸了摸姜矜额头,蹙眉,“你这还是烫啊?你喝得药是管什么的?” 尽管被烧得头昏脑涨,姜矜还是思路清晰,“一半管胃病,一半管发烧和风寒。” 陈如锦坐在她身边,看她细瘦的胳膊,不堪一折的样子。 一时半会,她问责的话也说不出来。 商场上斗得再狠,姜矜也是她唯一的孙女,是平月的独女。 她四处望了望,“我让阿兰过来照顾你,你这房子一点人烟都没有。” 阿兰是当年她的陪嫁,看着姜矜长大,让阿兰照顾姜矜,她放心。 姜矜连忙拒绝,“阿兰奶奶都六十多了,颐养天年的年纪,您别让人奔波。” 姜矜喝完中药,调好财经电视节目,让陈如锦打发时间。 她又去煮咖啡。 将现磨咖啡递给老太太,她又去收拾次卧,好让老太太有个午休的地方。 陈如锦端着咖啡,见姜矜拖着病体忙来忙去、脚不沾地,罕见良心发现,道:“哎,你累不累啊?歇一会儿!” 姜矜确实有点疲倦。 但这些事自己不做还指望陈如锦做吗? 比起自己,陈如锦才是真正的十指不沾阳春水,是出嫁有八个陪嫁丫鬟的陈家大小姐。 收拾完卧室,姜矜脑袋有点晕,她扶着门框清醒片刻,而后跟陈如锦说:“我去睡会儿,有事给物业管家打电话,你累了就去次卧躺一会儿,智控面板在玄关上。” 陈如锦望着她,点头,“你去睡吧,别担心我。” 姜矜前脚进卧室,后脚陈如锦就给谢容与拨电话。 她语气冷淡,“我有事找你,你回国一趟。” 她对一个心机深沉、狼子野心的男人没有好态度。 那边应该是舞会,她听到轻柔的钢琴曲,还有叽里呱啦的英语。 那边,谢容与态度温和,礼貌中透着一丝疏离,“祖母,不好意思,我这里实在走不开。要不,过几天,我去老宅亲自拜访您?” “过几天是几天?” 他温声,“一周内。” 陈如锦冷笑,“姜矜病了,你爱回不回。” 谢容与改口速度之快令陈如锦瞠目结舌,“今晚我就回去。” * 挂了电话,谢容与抬手叫来高盛,他言简意赅,“我马上回国,后续事情交给副总处理。” 高盛从应酬中抽身,惊讶,“国内出事了?” 谢容与垂眸,点头,“确实出了事情。” 高盛以为是林若出事,不敢怠慢,跟主办方说过,便离席打算陪着谢容与回国。 谢容与却不要他跟着回国,“你留在这里有备无患,另外。”顿了顿,他道:“我买给矜矜的礼物你亲自让人派送回国。” 他赶时间,没时间去拿礼物。 礼物? 高盛察觉出什么,他小心问:“是太太那边出现问题了吗?” “出事”这个词显得太严重,他不敢将这个词放在姜矜头上,免得大老板觉得他晦气。 谢容与凝神,“她生病了。” 高盛松口气,含笑说:“您这时候回去,刚好能刷刷太太的好感。” 谢容与说:“我只是担心。” 现在,他什么使心机的心思都没有。 他只想回国,早点看看她。 * 姜矜做了很长很长的梦。 这个梦并不美好。 粘稠凄红的血溢满雪白的浴缸,长发女人面如金纸,手腕疤痕深重丑陋,整个浴室都充满浓厚地血腥气。 她赤着脚,踩在浴室地板上,冰凉刺骨,半跪在地上,伏在那个女人身边流着眼泪喊“妈妈”。 但她再也不会睁开眼。 醒来后,姜矜伸手指摸了摸眼睑,摸到干涸的湿润。手腕的动作牵扯到针头,袭来一阵尖锐刺痛感。 她回神,注意到床头挂了点滴袋。 刚想起身,卧室门被很轻推开,室外的阳光透到昏暗卧室里,一线阳光照了进来。 透过光,她望见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他手里端着药,姿态清雅,温和说:“醒了?” 姜矜以为在做梦。 这个点,他应该在纽约谈判,而不是出现在国内,出现在她的卧室里。 姜矜撑起身体坐起来,艰难捋清思绪,轻声道:“跟GR资本的谈判很重要,这是三合集团下个季度的投资重点,你不该这个时候回国。” 谢容与将药放在床边柜上,缓身坐在她身侧,凝视着她,温声道:“项目再重要,也不如太太重要。” 姜矜低眸,“用不着哄我。” 谢容与握住她一只手,细嫩易折,垂眸,声音清润温和,“姜矜,财富从不是我的奋斗目标,你才是。” 他说:“想要积累更多的财富,只是为了更配得上你。” 卧室寂静,藕荷色窗帘隔光,整个房间陷入昏暗中,只有他清润的声音缓缓流淌。 姜矜雪白莹润脸颊泛红。 她心想应该是屋里太暖和了,所以她会脸热。 “那,我再睡一会儿吧。”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来使自己显得从容又优雅。 谢容与很淡笑了下。 他按开床头的白色鸵鸟毛灯,唇角的笑意被姜矜看见。 “你笑什么呀?”姜矜故作冷静。 谢容与挑眉,“那你脸红什么?” 姜矜:…… 她是不会承认害羞的,京旭集团首席执行官永远优雅大方、冷静克制,那种小女生才会有的表情她坚决不会有。 “我困了,你出去吧。”她开始赶人。 谢容与又笑了下。 他一手端起药碗,另一手握住汤匙慢悠悠搅拌药汤,侧眸看她,眼眸中满是温润笑意,“喝完药再休息。” 姜矜只好伸手去接碗,谢容与却没有递给她。 他温和道:“矜矜,平时我没什么献表现的机会,现在可以满足我让我献一次殷勤吗?” “怎么满足?” 汤匙抵在她唇边,他含笑,“张嘴。” 第32章 不怕他是中山狼? 姜矜垂着长长眼睫毛, 微微张口,藏在乌发的耳垂隐隐泛红。 “你在害羞吗?”谢容与出声。 姜矜轻轻嗔他一眼, “你这个时候应该保持沉默!” 他一开口, 整个气氛都破坏掉了! 谢容与握拳低低笑了声,抬手将她散下的头发勾到耳后。 他很轻说:“矜矜,我怕你太尴尬。” 他开口说点什么, 她就不用那么窘迫。 此刻,姜矜连佯怒的理由都没有了,她低着头小口小口喝药, 虽然还是尴尬, 但苦涩难咽的药汤此刻都变得甘甜。 屋外传来轻轻地交谈声,是陈如锦和一个陌生的男声。 姜矜觉得尴尬得差不多了,开口问:“外面的是医生吗?” 谢容与微微挑眉, “不尴尬了?” 姜矜:……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伸手捂住脸, 什么都不想说了,闷闷道:“药已经喝完了,你出去吧,我真的要休息!” 谢容与掀开被子一角,道:“我陪你躺一会儿。” 姜矜没拒绝,点点头,主动躺在另一侧, 给他留了很大的空间。 刚刚喝得药有催眠作用,姜矜躺了一会儿真的有些犯困,她蜷缩起身体,闭眼慢慢睡着。 谢容与却没有躺下, 只是侧靠在床头软枕上, 侧眸凝视她的背影, 眸色若有所思。 她刚刚哭过了,应该是做了噩梦,他看到她脸上的泪痕。 抬手按了按眉心,躁动的情绪渐渐趋于平缓。 还是不要开口去问她,不要再次窥测她的内心。 他该有耐心。 谢容与俯身亲了亲她脸颊,见她呼吸平稳,没有再做噩梦,才缓身下床。 他轻轻关上门,转身走到客厅。 客厅里坐着陈如锦和宋延声。 宋延声轻声道:“先生,太太喝完药了吗?” 谢容与颔首,“你在这里留几天,等矜矜身体好一点再回去。” 宋延声应下。 陈如锦不阴不阳道:“宋医生是林夫人的私人医生吧,你这么把他叫过来照顾矜矜,不怕你母亲生气?” 跟与姜矜相处的温润如玉不同,在外人面前,谢容与显得更加清冷凌厉,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压的人喘不过气。 他缓身坐下,慢条斯理道:“宋医生虽然是我母亲的私人医生,但祖母觉得,他这位私人医生的工资是谁开得?” 宋延声立刻接话,“谢先生是我唯一的老板,他让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夫人那里会谅解的。” 陈如锦一噎,好半响说不出话。 她低头思索如何反击一番,宋延声忽然站起身,“先生,老太太,我先走一步,我回医院配药,一会儿再回来。” 谢容与微微颔首,“去吧。” 宋延声松口气,挥手招呼他的助理跟他一起离开。 他们得赶紧离开这个风暴中心,免得祸及殃鱼。 瞬间,客厅里只留下陈如锦和谢容与。 谢容与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坐在落地窗前的扶手椅,侧对着陈如锦,侧脸矜贵清冷。 他猜到老太太要对他说什么,便坐在那里一直没挪地方,慢悠悠喝茶。 他耐性极好,等了一会儿,老太太终于开口。 “你刚刚去看矜矜了,她做噩梦了,是不是?” 谢容与拨茶叶的动作一顿,倒是没想到老太太会问这个问题。 兴师问罪似乎才是老太太一贯作风。 谢容与轻“嗯”一声,目光朝她看过去。 陈如锦有些得意说:“我们家的故事很复杂,矜矜一发烧就总是做噩梦,她不说自己梦见什么,但我知道她梦到什么。” 谢容与面色平静,耐心听着。 忽然,陈如锦转过头,直勾勾看着他,“谢先生,你想知道我们家的故事吗?” 想吗? 谢容与扪心自问,他当然想。 知道姜家的过往,或许就能撬开姜矜的心,知道她理智冷静外表下的脆弱。 这真是一个有诱惑力的问题。 “不想。”此刻,谢容与却说。 他语气缓了下来,又变成彬彬有礼的模样,“我答应过矜矜,不再从任何角度打探姜家的旧事,祖母不必再说。” 陈如锦轻哼一声,“我主动跟你说,你也不听?” “不听。”他垂眸,道:“我期待矜矜亲口说给我听。” 陈如锦扯了扯唇,“那你得等很久咯,姜矜别的优点不说,嘴巴是很严的。” 陈如锦还想说什么,谢容与已经站起身,长身玉立。 “你去做什么?” 谢容与理了理袖口,道:“去看看矜矜。” 卧室内,姜矜已经醒了。 卧室窗帘打开,阳光涌进来,衬得她面色莹白如玉,没什么血色。 宋延声通晓中西医,来之后给姜矜把脉,说她不仅有胃病,还贫血,宫寒。 此刻,她一只手还插着针头吊水,另一手就开始在笔记本上打字写工作回函。 她不生病,谁生病。 谢容与有些无奈,“你需要休息。” 姜矜抬眸,眼眸清澈明静,“我祖母是不是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谢容与为姜矜的直接发问感到欢悦。 他坐在她身侧,专注看她,“祖母是想跟我说一些事情,但我拒绝了。” “为什么?”她记得他一直有很强的掌控欲。 “因为我想,有朝一日,你可以亲口说给我听。”他声音温和,不疾不徐,眼神幽深而又充满耐心。 姜矜轻轻眨了眨眼睛,“如果我永远都不告诉你呢?” 谢容与敛眸,“这说明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就不重要,不值得你开口。” “说不准是因为我不信任你,不想让你知道我内心深处的秘密呢?” 说完,姜矜看着他,仔细端详他的表情。 谢容与眸色微淡,唇角笑意也敛了起来。他倾身亲了亲姜矜,没有对她动怒,而是温和转移话题,说:“晚饭想吃什么?” 姜矜看出他在转移话题。 话题转移得仓促而又显得狼狈。 姜矜心底不大舒服,不是为自己,是为谢容与。 为他的小心和谨慎。 她用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握住他的手,轻声说:“谢容与,你总是说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没什么是不能说得,我的秘密也迟早会告诉你,但现在不是时候。” 谢容与垂眸望着她覆在手背雪白纤细的手,耐心听着她说话。 姜矜抬眸看他,继续道:“不告诉你,不是因为你不值得信任,相反,我很信任你。不告诉你——”想起过往一切,依旧呼吸艰难,“是我还没有直面过去的勇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像别人描述那一切。” 谢容与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 他伸手,轻轻搂住她细瘦的肩膀,像拥着一片珍贵而脆弱的瓷器。 他握住她微凉的指尖,跟她十指相握,“矜矜,你不想说得事情永远可以不说,我再不会问也不会调查。” 姜矜侧过眼睛看他,“你刚刚在转移话题。”她说:“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你直接问我就好,不用转移话题,你希望我对你说话直来直往,我也是。” 谢容与笑了下,问道:“晚饭想吃什么?” 姜矜不解,“这时候,你该问——你信任我吗?” 谢容与道:“这个答案不重要。” “矜矜。”他伸手去抚摸她乌润鬓发,说:“信任是相互的,你不信任我,是因为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而不是你的原因。” * 从卧室出来,已经到晚上,陈如锦已经叫了会所送餐,菜肴满满当当摆了一餐桌。 姜矜在陈如锦斜对面坐下,挨得近怕病菌传染到她。 吃着饭,姜矜突然开口,“祖母,我让司机接你回姜家别墅,好吗?” 陈如锦优雅切着牛排,闻言,抬眸,“你不是都为我收拾好卧室了吗?怎么,你不欢迎我在这里住下?” 她眼风凉凉扫过坐在姜矜身侧的谢容与,“赶我走,是你的主意还是他的主意?” 姜矜刚想说话,谢容与温和提醒,道:“矜矜,你的粥凉了,快点喝掉。” 姜矜跟他对视,知道他的意思,而后低头慢吞吞喝粥。 谢容与抬眼,眼底微凉,语气却是温和的,他慢条斯理对陈如锦道:“之所以让您离开,是因为这里没有人能照顾您,姜家别墅有老仆在,您住得可以更舒服一点。” 他话说得冠冕堂皇,但目的是想把她赶走。 陈如锦扔下刀叉,银质刀叉掉到大理石地面,“啪”一声脆响。 “我要怎么做,用不着你你管!”陈如锦的声音压抑着愠怒。 积攒在心底的愠怒终于在此刻爆发。 “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插手!” 姜矜垂眸,喝粥的动作慢下来,微微蹙眉,觉得有些刺耳。 她平声道:“他是我的丈夫,如果他都算外人,那您的那些情夫算什么?” 陈如锦冷冷道:“姜矜,你现在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是吗?你眼里还有没有我?!” “你是翅膀硬了,但你也要知道,我才是京旭集团董事会主席,罢免你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儿!” 姜矜抬眼,唇角牵着笑意,“您尽管尝试。” 姜矜眉眼昳丽精致,长得像她母亲,但鼻梁细直而秀挺,唇瓣薄润,遗传姜家人基因里一贯寡情的长相。 她微微眯起眼眸看人,眼底很是有几分凉意。 陈如锦嘴唇颤抖,心底又冷又痛,“姜矜,我是你亲祖母,你把你大舅爷拉下马、二舅爷送到法庭、一手铲除陆家和商家这些老亲在董事会的势力,这些我说过什么没有?你生病了,我想在这里陪陪你,你就说这样伤人的话逼我,你的心太狠。” 姜矜垂眸,没有说话,谢容与开口,慢条斯理,“祖母难道不知道,将三位董事拉下马是我一手所为?这件事,跟姜矜无关。” 陈如锦眼底的温度彻底消退干净,她望着姜矜,唇角扯出冷冷弧度,“姜小姐,你姓姜,你是姜家的未来,现在,你就任凭一个外姓人插手我们家的事?” 这句话如同一柄冰锥,直直刺到姜矜心底最薄弱的地方。 是的,她一直忌惮谢容与。 不是以妻子的身份忌惮他,而是以姜家家主的身份。 姜矜抬眸,她没急着跟陈如锦说话,侧眼看向谢容与,弯唇笑了笑,“抱歉,有些话不能让你听。” 谢容与敛眸,也温和笑笑,起身,“我楼下抽支烟。” 姜矜仰眸看他,像是劝抚又像是补偿,“会所有雪茄室,我在里面放了几个雪茄柜的雪茄,你可以试一试合不合你的口味。” 谢容与伸手轻抚她光洁的额头,低眸看着她明亮又冷静的眼睛,淡声道:“矜矜,你忘记了,我从不抽雪茄。” 室内重归寂静,姜矜却难以回神,她一直在回想刚刚谢容与的表情。 不可质疑,她伤了他的心。 夫妻一体,有什么话是她非得瞒着他的呢? 他一定猜到她在防备他。 陈如锦冷冷扯唇,“姜矜,你再喜欢谢容与,难道不怕他是一头中山狼?不怕他借着你的帮助东山再起然后把你的家财吞噬干净?” 姜矜平静微笑,“祖母,比起林逾白,我认为您更喜欢谢容与。跟谢容与离婚去嫁给林逾白,难道是您更想要的结果吗?” 第33章 谁还不会扎心呢 应酬结束得早, 回去的路上依琳倍感轻松。 她坐在副驾驶上,眼角余光瞥着身边的男人, 心底咚咚跳, 犹如小鹿乱撞。 车厢里弥漫着浅淡的木调香气,属于开车的那个男人。 她鼓了鼓勇气,眼神期待又有些羞涩, “今晚去我家吗?” 跟林逾白在一起是一场意外。 那一晚,投资方组局,为了照顾她, 林逾白替她多喝很多杯酒, 应酬结束,他真的醉了,他琥珀色眼珠迷蒙着, 半靠在柔软的皮质沙发上, 轻抚她的脸颊喊“矜矜”。 依琳知道她跟姜矜一点不像,只是穿得衣服像,自从来到林逾白身边后,她便开始刻意模仿姜矜穿搭,喝醉后的林逾白认错人并不稀奇。 沙发上躺着的是她从小喜欢到大的男人,这种喜欢即使他坠落云端也没有丝毫改变。 她心乱如麻,却不敢吱声。 她担心自己的声音会暴露, 她并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空气中的香薰和酒精气味混合在一起,催发出催情的效果,让她身体发烫。 她脱掉衣裙,用裸露的身体勾起他的欲望, 她刻意模仿姜矜声线喊他“哥哥”。 他们发生了关系。 一夜之后, 他们有了实质性发展。 前往住宅小区的风景热闹又充满红尘气, 林逾白却手骨泛白,侧脸线条柔和,此刻透着浑然冷漠感。 “你辞职吧,我会给你一笔遣散费。”他声音有些冷。 这才是他亲自送她回家的原因。 林逾白一贯是温和的性子,极少说话这么不留情。 而且,她还是他的女人。 依琳眼眶酸涩,心底又酸又苦,她用力掐了掐掌心,忙忙摇头,泪珠坠在睫毛上,声音带着浓厚的哭腔,“别赶我走,以后我当那件事没发生,好吗?” “不好。”林逾白依旧是冷冰冰的两个字。 车子开到地方,林逾白始终没看她,侧脸深冷,“我不想再见到你。” 依琳张了张嘴,眼泪流到嘴巴里,又苦又涩。 她佝偻身体,拿着手包下车,她捂着脸颊,边跑边哭。 望着她落泪,林逾白心底没有一丝怜悯,手骨被他捏得泛白,他只恨不得捅自己一刀。 他被别人弄脏了,姜矜再也不会要他了。 * 林逾白住在秋山名居,那里的房子是他的成年礼物,房本上写着他跟姜矜的名字,这是林家唯一没有被法院收走的财产。 心情不虞,林逾白直接去会所放松,在雪茄室,他看到一道熟悉而陌生的身影。 脚步微顿,他提步走过去。 他带着点同归于尽的念头。 跟姜矜相似,谢容与也是无时无刻不在办公,林逾白过去的时候,谢容与坐在深绿雪茄椅上,刚批完工作报告。 “谢先生。”林逾白硬邦邦开口。 谢容与微微抬眼,漆黑幽深的眼眸很平静,“有事?” 对于在这里看到林逾白,谢容与并不惊讶,他知道林逾白在这里有房产,还知道他的工作室挨着京旭大厦,更知道他的工作室是姜矜租给他的。 谢容与面色看似温和,但眼底冰凉一片,对待林逾白,他实在没有慈善心肠。 “我想感谢谢先生不顾前嫌投资我的电影。”林逾白看似恳切说。 但他的表情却带着一点挑衅的意味。 谢容与并不想谈论这件事。 他之所以投资林逾白的电影是为了避免姜矜投资,但他投资之后,姜矜也没有撤资,她依旧是林逾白电影的大金主。 从前,这些令人烦躁的事情并不会干扰他的心情,但今天,他总是静不下心。 修长手指解开领带夹,谢容与站起身,温声,“不用谢。” 他站起身,淡声道:“我有点事,先走一步。” 林逾白挡着路,身形不避不退。 谢容与轻轻抬手。 隐蔽在暗处的保镖走出来,拉开林逾白跟谢容与之间的距离。 他如此高高在上,以至于让别人离开都不至于自己出手。 隔开空间,谢容与抬步往前走。 林逾白喊他,“等等。” 谢容与眼神略有不耐,耐着性子,“还有事?” 林逾白望着他,笑起来,“你都知道自己是替身了,为什么还在用那种香水?是怕你变了样子,姜矜会不喜欢你么?” 谢容与今日依旧白衣黑裤,身材颀长挺拔,身上的味道也是从前的木质香调。 他微微敛眸,看似并未被林逾白刺激到,依旧平声静气道:“姜矜既然这么喜欢你,为什么不帮你东山再起呢?” 他温和笑笑,说:“相信以林先生的能力,如果姜矜肯帮你一把,今日你的成就一定不次于谢某。” 林逾白脸上的笑意僵住,血色尽退。 谢容与伸手彻底扯开领带,微哂。 扎心这种事情,谁还不会呢? 走到会所门口,侍者推开门,谢容与抬腿而出。 站在院子里,天际幽蓝,空气冷冽,胸腔里的烦闷似乎消散一些。 出来已经一小时,他不知道姜矜跟陈如锦的谈判是否结束,更不知道这场谈判之后她会给他怎样的死刑。 她忌惮他,他一直知道。 与其让她权衡利弊之后跟他离婚,倒不如他自己先发制人。 拨通一个号码,他淡淡道:“拟一份离婚协议,将我名下所有财产都转给矜矜。” * “你们必须离婚,若不然,你防不住他狼子野心。” 起居室内寂静,陈如锦捧着一杯现磨咖啡,咖啡香气熏染整个房间,气氛莫名透着几分舒缓味道。 但这份舒缓很快就被陈如锦的话打破。 “姜矜,你比我更清楚,你身上负担着怎样的责任,姜家几百年的家底,不能断送在你的手里!” 姜矜坐在她对面沙发上,脊背挺直,微微垂着眼睫,漂亮眼珠里的情绪遮得严严实实。 在餐厅已经说出口的话,在这里,陈如锦又说了一遍。 姜矜启唇,语调没有起伏,“不会的。” 陈如锦冷笑,“你不相信谢容与会背叛你谋夺姜家的家产?”她讥诮道:“那你未免太不了解男人这个物种!” “你父亲不会因为爱你的母亲放过你外祖家!谢容与也不会因为爱你放弃他的野心!你永远不知道男人对权势有多么迷恋!” 这一点,陈如锦深有体会。 姜氏家族繁荣百年,除了每一代家主都奋力进取外,还有一个不可或缺的因素——姜氏家主的妻子都出身名门,妻子的家族都成了姜家家族繁荣的养料。 她的母族陈家,姜矜外祖雁家,哪一个不被姜家吸干了血? “你想姜家沦为现在的陈家、雁家的境地吗?” 姜矜抬眼,“祖母,你该信我。” 她清冷道:“我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姜家。” 陈如锦提醒她,“姜小姐,你母亲当年也如你一般自信,结果怎么样?从前的盛世资产变成京旭集团的一部分,你的外祖父含恨而死。” 她幽幽道:“难道你想跟你母亲一样用疯狂出轨报复谢容与,然后一把刀先捅死谢容与,再结果你自己?” 姜矜没法跟她交谈。 “你该相信我能控制住谢容与,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沾手姜家的事情,现在就提防这么紧,未免大题小做。” 陈如锦道:“以后呢?以后你们有了孩子,孩子姓什么?如果孩子姓谢,同时又继承了姜家和谢家的产业,你说你们孩子会不会选择将京旭和三合合并?如果合并,是以谁为主呢?” 姜矜没说话,但心底有答案。 当然会以三合集团为主,因为姓谢。 见她神色略有松动,陈如锦徐徐道:“姜矜,现在还不晚,你尽快跟他离婚,以后你就算跟林逾白重归于好,祖母也不会再阻拦你。” 姜矜垂眸,道:“上一次我要跟谢容与离婚,您气得要让我跪祠堂,现在又这么巴着我跟他离婚,您的心思未免太多变。” 纤细指节敲击白色大理石桌面,她淡声,眸中透着几分试探,“说了这么多,您是真的为姜家好吗?您这么想让我跟谢容与离婚,难道不是因为有了谢容与支持,我对您的威胁更大了吗?” 陈如锦眼神有一瞬僵硬。 姜矜盯着陈如锦,继续道:“以前我跟谢容与感情一般,林若清也没高升,谢容与的存在与否并不能威胁您的地位。但现在不同,您终于发现原来我们也能同心——”试探成功,姜矜微笑问:“您怕了,对吗?” 陈如锦仓促道:“不要污蔑我,我只是为了姜家好!” “刚刚我说得话,难道没有道理吗?” 姜矜轻轻点头,含笑,“确实有道理。” 她直视陈如锦,意味深长,“但我不能这么白白放弃自己的丈夫,您想让我离婚,得拿出筹码来。” “什么筹码?”陈如锦气息不稳。 姜矜悠然道:“交出京旭集团董事局主席的位置,并且,您要把名下所有股份出售给我。” 陈如锦摔门离开,姜矜手掌覆上心口,缓解不可抑制的酸痛。 有时候,她也不想这么逼自己的祖母,但全无筹码。 除了自己的狠心。 陈如锦走后,偌大房间一下子空了,姜矜慢悠悠喝着咖啡,直到门铃响了。 是宋延声来配药。 姜矜端给宋延声一杯咖啡,“希望你喜欢。” 宋延声来诊治时,姜矜还在睡觉,大老板在床边,他并不敢多看姜矜,现在才算是真正第一次见面。 “姜总。”他声线有些紧绷,有些紧张。 姜矜轻轻点头,唇角勾出柔软笑意。 她穿着素白色家居服,长发松松挽起,素面朝天,但眉眼如画般精致,肌肤如凝脂剔透,看起来更加动人。 这样的女人,专注望着你的时候,几乎不会让你有拒绝的权利。 “听说宋医生跟容与是高中同学,可以跟我聊聊你们的高中生活。”她靠在中岛台,眉眼盈盈,含笑道。 第34章 因为这样不像他,是吗? 在宋延声跟姜矜畅聊学生时代时, 谢容与的私人律师已经拟好离婚协议,并且在离婚协议中加入净身出户的附加条款。 修长剔透的指尖捏起薄白的纸张, 谢容与眼眸中无甚情绪, “辛苦了。” 他回到郁园,将那份离婚协议搁在圆形茶几上,眼眸一瞬不瞬盯着那份离婚协议看了会儿, 直到眼眼睛因长久凝神变得模糊,才移开视线。 落地窗外,风光明媚, 即使是冬季, 依旧花开不断。 这么好的景色,他却没有陪她看过几次。 手机铃声响起,不是姜矜, 而是陈如锦。 老太太声音冷酷, 谢容与轻而易举察觉出她强硬下的软弱。 只因她说了这样一句话,“我已经准备退位让贤,姜矜跟你说离婚的事情了吗?她说,只要我让出董事会主席的位置,她就会跟你离婚,我希望她不要出尔反尔。” 谢容与了然。 祖母与孙女的战役,最终还是以孙女的大获全胜告终, 陈如锦失去她最倚重的权柄,而姜矜,她只不过失去她最看不上的婚姻。 早就猜到了,不是吗? 她让他离开谈判现场, 无非是不想让他知道她跟她的祖母在用他们的婚姻做交易。 若是让他知道这件事, 岂不是太难堪? 姜矜虽然狠心, 却很看重体面。 谢容与嗓音温润,眼底却很冷清,“我已经拟好离婚协议,希望祖母也不要出尔反尔。” 他希望她能得到她最在乎的东西。 即使代价是自己失去最在乎的东西。 * “所以,即使他在高中很受欢迎,也没谈过恋爱?” 不知不觉,宋延声已经配完药,配好的药也已经煮好,姜矜捧在手里,不急着喝,依旧耐心询问着谢容与的高中生活。 结婚之前,她对谢容与的了解并不深,她知道他母亲身患重病、父亲身亡、家族企业濒临破产,但其他的事情,她一概不知道。 她不知道他是否给其他女生写过情书、不知道他是否牵过其他女人的手在林荫下散步、不知道他的怀抱里是否依靠过其他女人…… 从前,她对这些事一点不好奇,现在却慢慢上心。 宋延声含笑,提起学生时代,他总是心情很好,“是的,他是跳级上的高中,班上的女生平均比他大四岁,他在高中部不如在初中部受欢迎。” 姜矜支起下颌,微微一笑,找到谢容与跟她的共同点。 她也是跳级,十六岁到美国读书,但她那个时候已经跟林逾白在一起了。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说,这些我都不知道。” 电话响了,姜矜含笑,将瓷白药碗轻轻搁在茶几,“我去接电话。” 姜矜不紧不慢按下接听键,走到卧室,“祖母想明白把董事会主席的位置让出来了?” 姜矜比谁都清楚陈如锦多么爱重权势,她绝不会放弃京旭集团董事会主席的位置。 如果她不放弃,姜矜便有理由反驳她——你不肯下台,凭什么要我离婚? “想明白了。”陈如锦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温和,她告诉姜矜,“董事会结束后,我就会召开记者发布会正式卸任董事会主席的位置。”她语气悠然,隐隐得意,道:“姜矜,谢容与已经拟好离婚协议书,你快去签字,签完字我就能退位让贤了。” 捏住手机的手指微微泛紧,姜矜瞳孔微缩,声音保持波澜不惊,“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姜矜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她背对着窗户而作,光影无法照亮她的眉眼。 ——他已经拟好离婚协议。 这句话在她脑子里挥散不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 半天不到,他们就从你侬我侬演变成要离婚的地步! 她眉眼微垂,望着那个号码,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 过了很久,直到宋延声轻敲房门,“姜总,药凉了。”她才回神。 姜矜站起身,脊背因为过分挺直显得僵硬,“好。” 只是一会儿没见,宋延声感觉姜矜的气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轻问:“您心情不好?” 问完,他又觉得唐突,“抱歉,我多话了。” 姜矜抬眸,扬唇朝他一笑,眉间清冷之色尽退,又变得温柔婉约,“不要紧,我已经好多了。” 宋延声眸中闪过惊艳,心脏猛的一跳。 喝完药,姜矜沉静回到房间换衣服。 她脱掉柔软家居服,换上黛青色绸缎长裙,坐在梳妆镜前,简单上妆。 比起以前妆容的素净轻薄,今天唇釉颜色略深一点,显得她面容漂亮得更具有攻击性。 望着从卧室中走出来的姜矜,宋延声问:“您要出门?” “是的。”姜矜边拿下玄关衣柜上挂着的黑色女士大衣,边道:“您留在这里吃过饭再回去。今天我有点事情要做,不能陪您用晚餐,抱歉。” 宋延声刚想拒绝,姜矜回眸,语气不容拒绝,“物业马上送餐上来,您务必要吃过饭再走。” 宋延声无奈笑笑,只好答应。 姜矜推门而出,宋延声望着空旷的屋子,心底又敬佩又羡慕。 没想到谢容与喜欢这样的女人。 姜矜这样的女人就像最高的山,仰之弥高,远远看着便不敢让人接近,更难让人生出攀爬的勇气。 即使有人倾慕她的美貌,但很少有人敢跟她搭讪告白,因为这样的人,单单看着,便让你自行惭愧了。 * 在去郁园的路上,姜矜给曲致礼拨电话,“让蔡泉来郁园。” 蔡泉是姜矜的私人律师,主管她的私人财产合同清查和拟定,跟京旭集团的律师团是完全分开的。 蔡泉上个月去小岛度假,现在还没回来,曲致礼说:“Boss,您找她什么事呢?如果是不重要的事情,我找其他人替代她,可以吗?” 姜矜闭了闭眸,声音冷淡,“有人要跟我离婚,他已经拟好离婚协议,我要找人看看,这份离婚协议合理不合理。” 曲致礼大气不敢出,“您跟谢总吵架了?” “你不是情感专家,不要关心那么多。”姜矜想了下,又说:“让我的专机去接蔡泉,以备不时之需。” 话音一转,她语气比刚刚缓和一点,“当然,也许我不会离婚,你放宽心,你这个双面间谍也许会继续干下去。” 曲致礼:…… 他刚想就自己做间谍的事情赔礼道歉,电话就被挂断了。 应贤坐在对面,打趣道:“你见老板就像兔子见了狮子,你好怕她哟。” 休息日,总裁办的助理们会一起出来聚餐,这是一贯的传统。 曲致礼是大老板嫡系,比其他助理们的咖位高几档,他在,助理们都不敢放开玩。 曲致礼不愿扫兴,在大厅找了个安静地方,他刚坐下,应贤就跟上来,坐在他身边,安静听了这一通电话。 曲致礼抬了抬眼,语气泛冷“不要私下说Boss不好。” 应贤简直要喊冤枉,“你别给扣帽子,我只说你怕老板,又没说老板不好。” 曲致礼何其敏锐,他抿了口酒,淡淡道:“你的语气不对。” 应贤心尖一绷,呐呐道:“老板这个人,男人没有不仰慕她的,女人没有不嫉妒她的,我已经尽力控制了。” 曲致礼道:“我看得出来你的态度,Boss自然也看得出来,她能容忍你到今天,足以看出她胸襟宽广。” 见她不忿,他又直截了当道:“如果你再说一些不着四六的话,不用老板开口,我自己就会清理你。” 应贤微愣,她双目一热,差点要落下泪来。 “你们男人都这么狠心吗?好歹我也跟你有几年情分在,现在你就这么不遗余力的伤我?” 她咬咬牙,“我堂堂应家大小姐,哈佛毕业,在京旭屈尊降贵只当个助理。曲致礼,你难道不知我为了谁吗?” 曲致礼没有看她,平声道:“你是为了你的家族。” 他道:“你的父亲寄半年帖子都约不到姜矜见一面,你却日日可以跟在她身边,这是多么大的荣幸?你的家族在姜矜眼底,不过是弹指可以灰飞烟灭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高傲?” 应贤心底冷透了,她红着眼,“我是为了你啊,我一直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曲致礼扯了扯唇。 驴唇不对马嘴。 * 姜矜并不知晓,在她前去离婚的路上,她的两个助理正上演一出爱恨情仇好戏。 到了郁园,姜矜让司机先离开,“一会儿我自己开车回去。” “好的,小小姐。” 明天元旦,今天放假。 姜矜低头给司机转红包,而后笑笑,“李叔,记得给太太买束花。” 姜矜转得数额不大,6600,图一个吉利的彩头,这些钱,买一束花是足够的。 司机感慨,“每年我给太太买花的钱都是您转给我的。” 司机跟太太刚过完银婚,银婚纪念日当天,姜矜亲自到场,送了条翡翠项链,刚好跟司机太太的翡翠戒指搭配。 姜矜说:“我希望你们和和美美的。” 提着包,姜矜走入郁园大门,管家看到门外监控视频上看到姜矜,赶紧出来迎接,“太太,您回来啦!想吃什么,我让阿姨做给您吃。” 姜矜望了望院子,没见到谢容与身影,她说:“都好。” 说完,她又问:“他呢?” 管家硬着头皮,“在书房开会呢。” 姜矜声音泛冷,说:“是跟律师开会,商量一下离婚协议怎么拟定,对吗?” 管家已经说不出来话,面皮涨红,姜矜随和笑笑,“没关系,我不生气。” 她抬步走入客厅。 茶几上的雪白文件一眼吸引她注意力,她俯身捏起来,直起身体随意看了看,她看得不专注,一点声音就打扰到她。 那是属于某人的脚步声。 姜矜放下文件,抬起漂亮漆黑的眼睛,打量他。 他穿着黑衣黑裤,窄腰宽肩,身材极好,气质也冷冽,非常具有观赏性,但跟平常的温和儒雅大相径庭。 姜矜不想那么快撕破脸,含笑说:“这样穿不好看。” 她语调柔软,似乎只是妻子随意调侃丈夫的穿搭。 谢容与本该感到愉悦,却想起会所中,林逾白对他说得话。 ——你为什么不敢改变?是怕变了样子,姜矜不再喜欢你吗? 他微垂眼眸,走下台阶。 伸手捏住她手腕,声线不可抑制泛冷,“因为这样不像他,是吗?” 第35章 我中意你 “因为这样不像他, 是吗?” 他紧握着她手腕,指腹柔软带一点薄茧, 身上的气息清冽而干净, 像姜矜曾经攀爬过的雪山。 不再是从前温和的木调沉香气。 谢容与比姜矜高很多,她垂眸只看到他精致的锁骨,还有丝质的黑色衬衫。 没想好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姜矜便跳过这个问题,直接开口,“我看到离婚协议了, 为什么要离婚?” 谢容与垂眸, 看她明艳的眉眼,波澜不惊,“我们离婚, 你少了一个提防对象, 又多了一个董事局主席的位置,这难道不是皆大欢喜吗?” 他的声音凉凉扫过姜矜耳畔。 她微垂眼眸,遮住讶异神色。 他知道她跟陈如锦的私下交易。 姜矜抿直唇线,很快调整好表情,没有半分恼羞成怒,嗓音平静道:“谢容与,我们的婚姻不是你跟我博弈的筹码, 你想清楚,一定要跟我离婚吗?” 姜矜总是可以出乎他的意料。 越到关键时刻,她越是冷静而强大。 “是的。”他淡淡说:“我愿意成全你,成全你的野心, 成全你跟林逾白的爱情。” 姜矜看他一眼。 谢容与眼眸深邃, 深深看着她。 姜矜微微一笑, “放开我,我去签字。” 谢容与眉心微拢,缓慢松开她的手腕,身体不自觉变得僵硬。 姜矜不着痕迹又望他一眼。 他白皙手背凸起青色筋脉。 真正想离婚的人不该是这种表现。 他该表现得松弛而闲散,而不是紧绷而僵硬。 谢容与没有察觉到姜矜意味深长的注视。 他只是目视姜矜,她一步步走到茶几,不带犹豫的、重新拿起那分离婚协议书。 呼吸变得越来越轻缓,心底仿佛开了口子,一道道冷风呼啸而至,心底痛到发颤。 视线因为精神过分紧绷变得有些模糊,但他仍然一瞬不瞬盯着她。 但出乎他意料,她没有用离婚协议旁的那支黑色钢笔在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名字,而是拿起离婚协议书,转身看着他。 谢容与看着她,眼神有少许迷惘。 姜矜纤细指尖捏住离婚协议书在他眼前扬了扬,微笑,“合同很不错,尤其是那个离婚后你净身出户的条款甚合我的心意。” “既然这么满意,怎么还不签字?”谢容与轻声问,声线微颤。 “因为你赌赢了。” 姜矜望着他眼睛,跟他四目相对。 她通透眼眸似乎看穿他全部想法。 谢容与微怔。 下一秒,姜矜轻轻用力伸手撕掉这份文件。 一份律师花费四个小时拟定的协议被姜矜用十秒钟撕成几十个碎片。 “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不想跟我离婚?”他轻声,“跟我离婚,你只会得到更多。” 会坐上董事会主席的位置。 会拿到三合集团的股份。 会重拾跟林逾白的爱情。 只要签下名字,就可以得到这么慷慨的回报。 姜矜微扯唇,盯着他,冷冰冰说:“即使不愿意承认,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你赌赢了。暂时,我不会为了姜家的产业放弃你。” 说完,她拿起包,想要直接离开,谢容与抬腿几步走过来,伸手从背后抱住她,搂住她纤瘦腰肢,下颌抵在她颈窝,“矜矜。” 他声音很低,隐隐暗哑。 姜矜感受到他身体颤抖。 她抿唇,没有挣开,而是低声说:“谢容与,我不喜欢你对我使心机。你是有多不信任我,才会觉得我会为了一个所谓的董事局主席的位置放弃你?” “因为你在意我,所以不会放弃我,是吗?”他的呼吸撒在她脖颈,脖颈泛起细微的麻意。 “当然不是。”姜矜转眸,不愿他如意,似笑非笑道:“因为我的骄傲不允许让我以这种方式接受权利。” “这样也很好。”他紧紧搂住她,低头亲吻她的脖颈。 姜矜心尖发麻,轻轻扭头,躲开他的吻,“松开我。” 谢容与轻轻松开她,有点无措,“怎么了?” 姜矜转身,直视他。 过了会儿,她踮脚亲吻他的唇,纤长睫毛轻颤,轻声叹息,“因为我中意你,才不想离婚。” 谢容与牵唇笑了笑,他似乎不知怎么反应才好,“矜矜,不用为了哄我说这些……” 他已经很喜欢很喜欢她了,喜欢到可以把一切拱手相送,不用哄他,他就可以为她赴汤蹈火。 姜矜凝视他,刚想说什么,余光瞥到二楼走廊上的人影,眉眼微凉,“孟初,你怎么在这里?” 二楼走廊站着一群尴尬的木头人,分别是三合集团公关部总监,投资部总监,法务部总监及他们的副手们。 姜矜凉薄的目光看过来,几位阅尽沧海的高管们心尖一颤,“太太。”他们垂着头,如鹌鹑。 孟初跟姜矜熟悉一点,几步跳下楼,道:“你们不是要离婚了么?我们是专门来开会商讨怎么减少你们离婚的损失的!” 姜矜似笑非笑,“怎么商讨的,说来听听。” 孟初瞥一眼谢容与,不顾他眼神示意,言之凿凿,“首先,公关要搞好,要说明你们是和平分手,不能损害公司名誉。” “其次,要稳定股价,以防公关危机蔓延成股市危机。” “第三,要做好法律准备工作,以防你们俩财产分割不明确……” 孟初有理有据说了一堆,说完之后,有些口干舌燥。 若是从前,以姜矜的体贴,肯定会去给孟初倒茶。 但她现在完全没心情。 姜矜没理孟初,转眼看谢容与,凉凉道:“准备的这么充分,原来是真的打算跟我离婚?你是真想放弃我然后净身出户,是吗?” 谢容与叹息说:“矜矜,我只是想给你更多的选择。” 姜矜不想说话。 她以为他是想用婚姻博弈逼她妥协,没想到,他真的存着离婚的心思。 他心底就是这么想她的? 觉得她可以为了利益牺牲一切? 觉得她可以为了三合股份和京旭董事会主席位置跟他离婚? 谢容与明了她的心意,伸手轻轻拥住姜矜,他轻柔抚摸她背脊,而后眼神冷淡在下属们身上扫过,与看向姜矜的温柔截然不同。 孟初等人在他眼神里得到“可以滚了”的指示。 他们恨不得连滚带爬离开,一分钟不到,几人就撤退得干干净净,别墅内连毛都没留下。 孟初等人是在中午来得郁园,在郁园书房开了半天会,好不容易才商量出一个堪称尽善尽美的公关方案。 但现在,大老板一声令下,他们麻溜上车,极速离开郁园。 险些,忘记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公关部总监坐在车子副驾驶,开车的是孟初,后座坐着法务部总监和特助高盛。 其他助理们坐在后面的一辆SUV里。 简佳说:“我们的方案还有进行的必要吗?” 简佳是三合集团的公关部总监,商界响当当的女强人,也是京旭集团公关部总监的前妻,这对夫妻在商界王不见王。 法务部总监说:“离是肯定离不成了,你们公关部现在还是把小道消息处理处理。” 高盛接话,“老板肯定想看到他跟太□□爱舆论,简总得压一压那些风言风语。” 他们讨论一通,发觉一贯最活跃的孟初没说话。 众人看向他,见他眉眼低垂,浑身笼罩一种冷肃气息,不知在想什么。 高盛跟他关系好,在简佳跟法务部总监下车后,他留在车里,关切问:“老板不离婚了,你怎么不开心起来了?你这样子别让谢总看到,他肯定觉得你没安好心。” 孟初抬眼,慢吞吞道:“我是真心为他们高兴的,但是我从没见过她这样……” 他对刚刚那个姜矜感到陌生。 她竟然会对谢容与说——我中意你。 她会不顾体面撕掉离婚协议书。 他一直觉得,这种事情可以发生在任何人身上,但绝不能发生在姜矜身上。 她是高高在上的姜家大小姐,什么时候,她可以姿态放得这么低了? 高盛也叹息,不过他叹息的点跟孟初完全不同。 他说:“我也感到不可置信,我一直觉得老板在夫妻关系里够卑微了,没想到能卑微成这样!宁愿净身出户也得让太太舒心,刚刚看他那样子,我觉得真离婚,他离死也不远了。” 孟初:…… 咱们说得是一码事吗? 孟初冷哼,“能为姜矜去死,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你就别替他委屈了!” 高盛:…… 他深深看孟初一眼。 他敬若神明的老板竟然被他这么贬低! 如果不是他们认识许多年,他一定会狠狠扇他的脸! * 人走干净之后,谢容与也一直没松开姜矜,姜矜的腰都被他箍麻了,“我暂时不走,你可以松开我了。” 谢容与力道松缓,还是虚虚揽住她,“你跟我生份了。” 在得到姜矜不离婚的承诺后,谢容与又回到从前明察秋毫的状态,仅凭姜矜一句话,就察觉到她的疏离。 姜矜说:“你一声不响拟好离婚协议的时候,也没想起来我们是亲近的夫妻。” 谢容与低低道:“矜矜,抱歉。” 姜矜不想理他,她又说一句,“松开我,我有点累了,想去休息,可以吗?” 谢容与恍然想起来,她还在生病。 他赶紧放开她,声音温柔,“一会儿我叫你吃饭,好吗?” 姜矜淡淡“嗯”一声,抬步上楼。 她是真的累了,从秋山名居到郁园的路上,她一路心神紧绷。 现在,那根绷紧的弦终于松缓一些,铺天盖地的疲倦又涌了起来。 楼下,谢容与亲自打扫卫生,他亲自将地毯上破碎的纸片清理干净,阿姨站在一旁看着他,有些手足无措。 她刚从副楼过来,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听管家提了几嘴“离婚”的字眼。 如果男主人要跟女主人离婚,男主人的心情肯定不好。 她心情紧张,小心翼翼问:“晚饭吃什么呢?” 谢容与语气缓和,甚至笑了笑,“您去歇着,我亲自做晚餐。” 第36章 给她情夫找茬 姜矜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拥着被子坐起来,裸足下床从包里翻出手机。 又是陈如锦。 “离了吗?” “没有。”突然被吵醒, 脑仁嗡嗡痛。 陈如锦:“你不离婚, 我可是不让位的,你想好了?” 姜矜道:“您退位是早晚的事情,我急什么?我的婚姻, 不用您操心了。” 见姜矜油盐不进,陈如锦恨恨咬牙,“谢容与狼子野心!姜家迟早会毁在你的手里!” 姜矜越发不耐, 心底的燥意一波波涌起, 无法压制。 “祖母,您有这个闲工夫疑神疑鬼,不如去宗族里抓几个违法分子, 好好发挥余热, 我跟谢容与的事情就不用你管了!” “他……” 姜矜慢条斯理打断她,“谢容与虽然狼子野心,但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祖母,我们俩狼狈为奸挺好的……” 话没说完,门开了。 谢容与站在门外,长身玉立, 跟她四目相对。 姜矜:…… 她移开视线,淡定告诉陈如锦,“祖母,你该相信我, 暂时我不会离婚, 就这样。” 挂断电话, 谢容与缓步走过来,他脚步很轻缓,羊绒地毯上不留声响。 他拿起羊绒披肩披到她肩膀,披肩很长,可以遮住她纤细笔直的小腿。 “做好晚饭了,要去吃吗?”他没有提刚刚“狼狈为奸”之类的话调侃她。 姜矜望他一眼。 她眼神很清澈,黑白分明,通透又冷清。 谢容与心底不安,淡笑,“怎么了?” “我拒绝离婚,你呢?”姜矜抬眸,轻飘飘问他,“你还想离婚吗?” “从来不想。”他牵住她的手,手指揉捏她细腻的指骨。 她又问:“如果我签下那份离婚协议,你会签字吗?” 卧室寂静,他们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只是幻想到那个场景,心底便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意,谢容与微微闭眸,淡声,“会。” “但是我会重新再追求你。”他伸手抚她脸颊,道:“不管如何,我们都必须在一起。” “不会的。”她抬起眼睛,室内光线很暗,她的眼睛却晶亮澄澈,熠熠生辉。 姜矜说:“跟你离婚之后,我绝不会停在原地,我会立刻结婚生孩子,然后我们这一生,都不会再有交集,就像我跟林逾白一样。” “谢容与,我从不回头,如果我真的签离婚协议,我们就真的完了,你知道吗?”她尾音很淡,似乎哽咽。 谢容与心底疼惜,轻轻拥住她,“抱歉,矜矜,以后再也不会了。” 姜矜脸颊贴着他胸膛,鼻息间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香气。 她微微勾唇,小声说:“所以,以后遇到什么事情,先跟我商量,不要胡思乱想,我会帮你的,知道吗?” 这才是她刚刚一番演戏下的主要目的。 枕边教夫,不给他一点教训下次他还做这样令她生气的事情! 她声音轻快,尾调上扬。 谢容与何其敏锐,立刻察觉出她语气变化。 他敛眸,抬手捏起她下颌,姜矜还没反应过来,便猝不及防跟他对视。 谢容与眼底蕴起淡淡笑意。 很好,即使姜小姐带着哭腔,依旧没有任何流泪迹象。 姜矜眨了眨眼睛,一点不心虚,“听明白了吗?” 谢容与笑了笑,心情由阴郁又变得舒缓,隐隐还有几分无奈。 “知道了,以后都听太太的,太太说什么就是什么。” 姜矜弯唇笑了笑,推他,“那我们去吃饭。” 谢容与没动,低头问她,“真不生气了?” 耳廓酥麻,姜矜有些不自在勾着发丝,道:“看情况,我不高兴的时候会翻旧账的。” 她又说:“别把我想得那么无情,我蛮喜欢你的。” “知道。”谢容与含笑,“你说你很中意我。” 姜矜垂下眼睛,轻轻“嗯”一声。 是的,我真的很中意你。 * 姜矜换了条长裙去吃饭,坐在皮质餐椅上,筷子夹到第一口菜,她就察觉到不同。 她扬眉,“你亲自下厨?” 谢容与有些意外,“我还没有为你下过厨,怎么吃出来的?” “推理出来的。”姜矜用汤匙轻轻搅拌着鸡丝汤,想起什么,长长睫毛微垂,“妈妈说,你的鸡汤熬的很好,她说得是真话。” 姜矜不是无缘无故提起林若。 以前,每年元旦他们都会到云山疗养院跟林若过节,但今年,因为装病那件事,谢容与已经冷落林若很久了。 “你觉得,要不要去看看妈妈?”她问。 “你觉得熬的好,以后经常熬给你喝。”谢容与没有接姜矜的话。 姜矜不得不挑破窗户纸,又说一遍,“你很久没有去过妈妈那里了,去看看她吧,她很想你。” 谢容与淡声:“不过两周没去而已。”见姜矜还要再劝,他平声,“矜矜,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你不用充当和事佬,母亲是不会知情的。” 他眼神清冷不似平日温和,姜矜轻轻点头,没继续说什么。 她不喜欢插手别人的家事,之所以希望谢容与跟林若和好是因为——她自己已经没有母亲了。 姜矜垂眸,继续慢吞吞喝汤。 谢容与叹气,坐得靠近她一点,伸臂搂住她腰身,温声说:“我们好不容易重归于好,你就提这些扫兴的事情。” 姜矜抬眸,“提你母亲也是扫兴?她对你很好的。” 比她母亲好多了。 谢容与轻吻她侧脸,“矜矜,母亲太单纯,极易被人蛊惑,她自己没有判断是非的能力。你为她说话,她不会念你的好,上次在医院,你忘记她怎么诘责你的吗?” 他慢条斯理道:“只有强势才能使她听话,你越顺着她,她越会恣意妄为。” 姜矜眨了眨眼,欲言又止。 谢容与轻笑,“觉得我无情?用对付敌人的方法对待亲人确实不够善良,但矜矜,人性就是如此,你对她越好,她越会践踏你,你给她一点教训,她才会正视你的存在进而尊敬你。” 姜矜抿唇,轻声提醒,“我也是你的亲人,你是不是也用这种方法对我?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用压制我的方法凸显你的能耐?” 谢容与:…… 他叹气,“如果我真这么做,我们俩早就离婚了。” “对付愚蠢的人或许需要一点手段,但对你,只能真心换真心,别无他法,甚至,真心也不管用。” 姜矜勾了勾唇,“我看到你的真心了。” “嗯?” 他眉眼清隽雅致,此时眉眼低垂专注看着她,说不出让人心动。 她这才注意到,整个餐厅不见佣人存在,餐桌上摆了香薰蜡烛,四角罗马柱旁摆放着新鲜玫瑰花,灯光摇曳,烘托出一室旖旎。 气氛如此之好,她侧首想要亲他一下,又想起自己好像感冒没好全,又赶紧停止这个动作。 但下一刻,她的腰被人扣住,那人手掌轻轻用力,她便伏贴靠在他怀里,刚一抬头,他便吻下来。 吻中透着失而复得的迫切。 艰难离开她的唇瓣,谢容与喉结微动,哑声说:“给你买了礼物,放在后院,要去看看吗?” 他摩挲着她的细嫩指骨,眼神始终盯着她。 谢容与并不是纵欲的人,但失而复得的喜悦击垮他一贯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此时此刻,他只想占有她。 但时机不对,她生病了。 姜矜点下头,主动离他远一点,并在他幽幽注视下,轻轻往上提了提过低的领口,遮住雪白如牛乳的沟壑。 “我马上就去看礼物。”她瞟一眼他,不自在说:“那你先平复一下,我去书房吃饭。” 说完,她端起自己的瓷碗,急匆匆走出餐厅,青蓝色裙摆摇曳荡漾。 谢容与轻轻按了按眉心。 她最喜欢禁欲柳下惠类型的男人,他也很想做好这个人设,取悦她。 但面对她,怎么可能真的心如止水,他快被折磨疯了。 * 打开书房门,感应灯光自动打开,铺满一室冷清的光晕。 比起谢容与喜欢柔和的暖色调,姜矜更喜欢冷色调,这能更好使她冷静。 将瓷碗放在白色大理石桌面上,姜矜坐在座椅上,垂眸不紧不慢搅拌着鸡汤。 她感受到自己沸腾荡漾的一颗心缓缓归于平静。 刚刚在楼下,其实她一点不想离开,她想再跟谢容与闹一会儿、调情一会儿,气氛那么好,他们做一些更亲密的事情。 但不能。 那是姜矜本能想做的,却不是姜家继承人姜矜该做的。 从小到大,作为姜家大小姐,姜矜的一言一行必须经过精妙设计,不能让别人窥探任何真实的想法。 但今天,跟谢容与相处的一切,都是出于本能。 她明明已经叫人联系蔡泉做好离婚的准备,却还是在看到谢容与的那一刻放弃自己原本的打算,毅然决然撕了离婚协议书。 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情,她处理得都那么不冷静,都依靠本能,而不是思考。 这让她仿佛飘在云端,丝毫没有踩在地下的踏实感,直到回到书房。 喝完鸡汤,姜矜给京旭娱乐CEO孟逾打了个电话,“三哥,《征程》电影立项了吗?” 孟逾正在跟家人吃饭,看到姜矜来电立刻接通,他抬了抬手,示意餐桌上的人保持安静。 孟父给正在狡辩的孟初使了个眼色,孟初愤愤瞪了父亲一眼,然后愤愤闭上嘴。 “已经立项,矜矜有想法?” 不在工作时间,姜矜跟孟逾都用家常身份交流,她不是姜总,他也不是孟总,他们只是一起长大的发小。 “三哥,我想让汤爷爷拍这部电影。”她给出理由,“祖母太闲了,我得给她找点事情做。” 她为难她的丈夫,她就为难她的情夫。 是的,汤其则导演就是陈如锦的初恋,也是当年被她关起来的影帝。 因为跟陈如锦在一起,汤其则被迫放弃风生水起的演艺事业,转到幕后当导演,他是国内唯一一个全满贯导演。 孟逾应下来,“我想办法让汤导接下这个项目。” 即使他知道,这很难。 因为汤其则的身体原因,这几年,陈如锦已经不许汤其则拍戏,这位第五代导演之首的上一部戏还是建党百年庆典的拼盘影片。 “是姜矜?”挂上电话,孟逾看到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 孟逾告诉弟弟,“是的,她想让汤导接下《征程》,我答应她帮她办成这件事。” 知道弟弟对姜矜的一切都很关心,孟逾刻意把话说得很详细。 孟初笑道:“她中午刚给谢容与闹离婚,现在才几个小时,她又能操心公司里的事儿了,也不怕累坏。” 孟父道:“这说明矜矜做事情效率高,你看你,你跟人家一样的年纪,人家硕士毕业你才本科毕业,人家结婚三年,你连女朋友都没有,有时候,你得像矜矜学习学习。” 孟初嗤笑,“催婚别只催我一个,大哥岁数更大,你怎么不催他?” 孟逾默不作声。 他站起身,折身回了书房。 孟父跟妻子对视一眼,幽幽叹气。 两个儿子,都被一个女人耽误了。 小儿子心思浅,喜欢一个人恨不得嚷得天下皆知,但大儿子却把心思藏的深,这么些年过去,他们才看出来他喜欢谁。 孟初没心没肺说:“大哥这么些年不谈恋爱不结婚,不会喜欢男人吧?要是真喜欢男人,我推荐他来我们三合上班,我们高特助可是弯的跟蚊香一样,眼里只有男人,他跟我哥肯定能看对眼。” 只是可惜,高盛眼底只有谢容与那么一个男人。 孟父微微抬眼,平静道:“不吃饭就滚回屋。” 父亲的平静远比暴怒更骇人,孟初低下头,再一次紧紧闭上嘴。 第37章 不想别人睡她睡过的床 打完电话, 姜矜又在书房认真办了会儿公,公司群里大群小群消息不断, 都在发红包。 京旭集团福利待遇极好, 假期充足,员工们心态都很积极,一个小小元旦过起来也很有节日氛围。 在群里, 他们互相@来@去,搭话调侃,但没有一个敢@到她名下。 姜矜欣赏一会儿公司群里的热闹, 而后退出群聊, 点开一个全黑的头像。 [听说你这半个月很忙?] 对面一直没有回复。 姜矜没放在心上,掀开文件办公。 * 圣诞过后,姜堰为了京旭娱乐新电影的拍摄抵达内华达州拉斯维加斯, 为了电影拍摄寻找合适场地。 对于阿拉维斯这个地方, 姜堰心底一直有很深的芥蒂。 他的大哥姜琦就死在这个地方,尸骨无存。 这件事的详细经过他并不清楚,那个时候他还在上学,只听母亲说跟姜矜有关。 姜琦跟姜矜争权夺位斗到头破血流,后来落败,最后被家族流放到内华达,最终死在内华达。 母亲是这样说得。 姜琦到底怎么死的, 一直是个谜,他一直不愿意相信姜矜会害死大哥,但他又不知道真相。 所以,当有人发短信告诉他, 来到某个地方就可以知道当年真相时, 他毫不犹豫去赴约。 此刻, 姜堰就坐在拉斯维加斯最著名的销金窟包间里。 他坐立难安。 因为他的随身保镖被这个男人的手下挟持,毫无抵抗之力。 他现在完全是孤寡一人。 此刻,姜堰再愚蠢,也知道他落入别人的圈套。 这个男人根本不是要告诉他当年的真相,而是要挟持他、用他威胁姜家! 姜堰身体紧绷,咬牙死死盯着那个男人。 男人黑发碧眼,气质凛冽,坐在包间临窗长椅上,他身上可以看出很清晰的意大利轮廓。 他身边,站着严肃如罗马雕塑的保镖。 说是保镖,倒不如说是杀手,因为冯月珍精挑细选的四个保镖在这个人面前不堪一击。 姜堰还记得保镖们骨骼碎裂发出的声响。 “姜少爷考虑得怎么样?愿不愿意跟我做这个交易?”似乎觉得姜堰冷静得差不多,安德烈斯抬眼望向姜堰,刚刚他一直在赏景,没心情搭理这位千娇万宠的小少爷。 他操着一口纯正的美式英语,没有一点意大利口音,黑眸深邃,含笑看着他。 姜堰紧紧攥着手机,“我先给姐姐回信息。” 现在,唯一可以安慰他的就是他的手机还在自己身上,这样他可以拨求救电话。 男人笑了下,觉得姜堰真的幼稚得可以。 他漫不经心道:“回不回消息有什么要紧呢?你的哥哥临终前最后一通电话就是打给她的,最后他还是被迫害死了。” 姜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不是你该问得。”男人淡淡道。 “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姜堰心底还存留一丝侥幸。 也许,他不是想绑架他,只是想跟他玩游戏? 安德烈斯笑了笑,显得很和善,“只是跟您玩一个游戏。” 姜堰松口气,期待问,“我可以叫停游戏吗?” 安德烈斯于是真的笑起来,“当然不可以,这是一个一旦开始,就不能叫停的游戏。” 从他收到塔利斯特家族的短信开始,他就落入圈套。 男人微微一笑,“叫停游戏可不是好孩子。” 姜堰身体完全软在圈椅里面,保镖轻而易举从他口袋拿出手机,而后毕恭毕敬把手机递给男人。 手机还留在聊天界面。 他并不熟悉中文,让一旁的助手替他翻译回复。 姜矜过了会儿才收到姜堰回复,[我很忙,没事不要打扰我。] 姜矜盯着这条消息看了会儿,而后回道:[内华达州有五大家族,尤其是塔利斯特家族跟姜家关系很差,你要小心为上,千万不要离开保镖和安全区。] 听完助手翻译,安德烈斯仰靠在躺椅,轻轻笑起来,“这个姜堰比当年的姜琦值钱多了,要好好照顾他。” 要知道,当初他挟持姜琦当筹码跟姜矜谈判,姜矜可是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现在,她竟然关心姜堰在拉斯维加斯的状况。 这么心硬的人,也会在意别人的死活吗? 他说着,并让助理回复。 [姐姐,请放心,我一定不会步哥哥的后尘。] 看到这条消息,姜矜眼神微冷,发了条语音,[姜堰,不要受别人蛊惑,仔细想想,什么事情该相信什么事情不该相信。] 清冷的女声在房间回荡。 安德烈斯微微眯起眼睛,叹息,“她的弟弟要像她这么机警就好了。” 这样,就不会别人三言两语骗到这里,不会轻轻松松被他挟持。 “不用回。”他站起身,大步离开。 姜矜发完语音,便没有再管这条消息。 内线电话响起,管家声音急促,“太太,林先生过来了。” “好。”姜矜放下电话,去衣帽间换下自己的略显暴露的长裙,换上端雅的正装,而后披上披肩,匆匆下楼。 * 林若清深夜到访,打了管家一个措手不及,见他的专车停下,管家赶紧开门,迎林若清进来。 林若清下车,步入园中,看了看灭灯的主楼,诧异,“他们都睡了?” 郁园占地极广,从大门处走进来,需要穿过一道桥,两个观景园。 隔着那么远距离,林若清只能看到主楼隐隐绰绰的灯光,其余地方一片漆黑,主卧在三楼,灯是关着的。 以他们年轻人的作息时间,不该这么早睡。 管家回答,“还没睡,都在书房工作呢。” 林若清佩服,“可以啊,比我还忙。” 林若清是从电视台过来的,他刚录完元旦致辞,头上涂抹着考究的发胶,西装笔挺。 走到客厅,还没上台阶,灯光霎时而亮。 眼前三层青石台阶上,都铺了层盈盈光辉。 林若清微微眯起眼。 谢容与站在门前,白色羊绒衫,浅色长裤,穿着随意又休闲。 他淡淡道:“舅舅。” 虽说谢容与态度没什么问题,但林若清还是莫名不爽。 他没好气说:“我是吃完晚饭来的,又不是来你家蹭饭,冷着脸干什么?” “就是呀,舅舅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得好好招待。”一道轻柔明丽的女声从屋内传出来。 姜矜站在谢容与身后,她刚刚跑下楼,气息不平,脸上的盈盈笑意却很动人。 林若清注意到他的侄媳妇打扮得很正式,黛紫色长裙搭配格子披肩,优雅又端丽,一副要赴宴的样子。 林若清还没夸几句姜矜的温柔识大体,他的便宜外甥已经伸手熟稔搂过姜矜的腰,温柔说:“听见声音了?” 这语气这态度,跟刚刚那声冷淡的“舅舅”天差地别。 林若清心底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幽幽望着他俩。 姜矜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脸颊发烫,她推推谢容与胳膊,小声说:“给舅舅倒杯茶喝。” 林若清深夜过来一定有事情要谈,她不能亏待贵客。 她说:“要祁门红茶,不要绿茶。” 红茶睡前喝比较好,绿茶喝了不易入眠,尤其对林若清这种上了年纪的人说。 “好。”谢容与低头亲了亲她额心,而后去低温茶柜取红茶。 茶柜就在客厅里,谢容与挑出那盒祁门红茶,听到林若清跟姜矜说话。 “矜矜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喝祁门红茶?”他语气带笑。 谢容与听出几分油滑的轻挑感。 如果不是知道林若清勉强算个正人君子,谢容与真怀疑林若清有撬墙角的心思。 冲好茶,谢容与递给林若清,而后他在姜矜身边坐下,自然而然揽住姜矜肩膀,望着林若清,说:“喝完茶就去睡觉。” 而后,他漫不经心道:“您既然上了年纪,就要保重身体,早睡早起,也好多陪我们几年。” 说得他好像没几年好活一样! 见林若清要发火,姜矜赶紧道:“舅舅,您这么晚过来,是有事情给我们说吗?” 林若清分了心思,点头,“是有点事儿。” “什么事?” 他先看一眼谢容与。 但他根本不给他眼神,谢容与垂着眼睛在摸姜矜的手,一本正经揩油! 林若清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望向姜矜,一双眼眸锐利望向姜矜,“听说你们要离婚?” 谢容与眸光微顿,递给林若清一个警告眼神。 林若清不理他,审视看着姜矜。 姜矜跟他对视,不避不让,淡笑,“您是听谁说的?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矜矜,在我面前,不要说谎。”他语气含着威压。 姜矜是遇强则强的性格,林若清的威压吓不到她,反而让她更加冷静。 她笑了笑,缓声道:“舅舅,是广播中心的人说了什么对吗?演播厅这种地方是消息最混杂的地方,他们为了一点流量不择手段,您听说的这件事,肯定也是他们为了博流量才造出的噱头,完全是空穴来风,您不必相信。” 林若清淡笑,“哦,我是听你祖母说得,她在录一档财经访谈节目,中途跟我碰上了,是她主动告诉我的。” 在林若清说完话之后,姜矜眼神静了静,似乎在分辨林若清话语的真实性。 林若清平声,“我没说谎。” 姜矜提裙告辞,拖着这么长的裙摆,有这么紧急的消息,难为她还走得如此优雅从容。 林若清眯着眼睛望了会儿姜矜背影,兴致盎然问谢容与,“她是兴师问罪去了?” 谢容与平静道:“是去压消息,这件事不能传出去。” “你不去帮忙?” 谢容与道:“矜矜不喜欢我插手她家的事情。” 林若清冷笑,“帮忙还有错了,跟她爹一个德行!” 当年姜平月要是让他上车帮忙,他也不至于被捅死。 明明,他就跟在那辆车后。 谢容与敛眸,没有问林若清跟姜平月是什么交情。 林若清慢悠悠道:“上一次在茶室,我告诉你少插手姜家的事,你说你信姜矜,现在你怎么不插手了?”他瞅着谢容与,“是发现她不信你么?” 谢容与慢条斯理道:“舅舅不要好奇心太重,先喝茶吧。” 林若清知道谢容与嘴严,他不想说得事怎么逼问都没用,他低下头喝茶,享受难得清闲的夜晚。 今天元旦,在这里待着也不错,好歹也算阖家团圆。 等了一会儿,姜矜才下楼,她已经换下那条碍眼的长裙,穿着过膝的荷叶边裙。 坐在谢容与身边,她温柔说:“舅舅,多谢您来提醒我,祖母的录制的访谈节目不会播出,演播厅八卦的人也会闭紧嘴巴,希望您也能对这件事守口如瓶。” 林若清心底暗笑,面上却微眯眼眸,深冷道:“你为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是不想京旭股价受影响,还是因为别的?” 谢容与微微蹙眉,轻瞥了林若清一眼。 于是,林若清放缓语气,“你说说理由吧。” 姜矜道:“我跟我的丈夫感情很好,我不想别人质疑我的婚姻。” “唔,那好吧。”林若清没再多问。 即使问也不能当着谢容与的面问。 夜已经很深,林若清打算在郁园留宿,“不会不给我一个睡的地方吧?要不然我睡沙发也行。” 谢容与温声道:“二楼有三个客卧,除了向南的那一间,您睡哪一间都行。” 向南的那一间卧室被姜矜睡过,他不想任何人躺在她躺过的床上。 第38章 不知如何取悦你 林若清先回房间休息, 姜矜今夜注定失眠。 谢容与轻握她的手,“我们回卧室。” 姜矜点头, 站起身, “我去洗澡。” 姜矜在早上已经洗过一次澡,这次洗得很快,冲干净身上的泡沫, 她拿起浴柜上松软的大毛巾,仔仔细细擦着身上的水渍。 擦完后,她又细细涂抹身体乳, 身体乳是玫瑰花的味道, 涂完后,皮肤蕴出玫瑰花香。 其实,姜矜对玫瑰无感, 喜欢玫瑰的是陈如锦。 父母没的早, 姜矜从小跟着祖父母在老宅长大,陈如锦的很多喜好她都耳濡目染。 陈如锦喜欢赏玫瑰,喜欢品香茗,喜欢调香,喜欢听歌剧,她热爱一切高雅奢侈的活动,以彰显自己身份的尊贵喜好的高雅。 祖父很爱她, 什么都依着她。 除了儿子早逝,她一辈子没吃什么苦头,所以就养成恣意妄为的性格。 只要惹她一点不高兴,她便会一五一十报复过去, 既不顾后果, 也不体面。 就像现在, 惹急了她,她就去财经访谈节目公开她离婚的内幕一样。 姜矜涂完身体乳,穿上浅碧色长裙。 她的睡裙也是剪裁极其精致的,裙摆扫到脚踝,是极富垂坠感的缎面质地,肩带很细,裸露着细致白皙的肩颈。 姜矜走出浴室,乌黑浓密长发扫到腰际以下,随着身体晃动轻触优美的臀线。 谢容与放下手中的书,偏头望向她,“矜矜。” 他洗澡总是比她快。 每次从浴室出来,他已经半靠在床榻等她了。 他的眉眼疏冷清隽,天生带着几分疏离之气,但看到她的眼神却又那么温和,漆黑的眼眸染上动人的温度。 就像父亲看母亲的眼神、祖父看祖母的眼神。 但是,母亲背叛了父亲,祖母从未爱过祖父。 感冒已经好了大半,姜矜想了想,坐在床边,明澈乌润的眼眸望着他,语调轻软,“你亲亲我。” 她不是很开心,需要做一些事情缓解烦闷。 谢容与眼神微顿,伸手,轻轻扣住她肩膀,他的手温热,耐心问:“矜矜,怎么了?” 他说着,近而用唇亲吻她柔腻的侧脸而后是薄润的唇瓣。 “我不开心。” 裸露的肩膀被他轻轻摩挲,而后她被他轻轻按在柔软的床榻上,她听到他清润微哑的声音,“好,让我帮你解决,好吗?” 她抬眸,眼神润着媚意,“我还没说什么事。” 谢容与耐心道:“我们心有灵犀。” 结束后,床单湿了一片,谢容与将姜矜抱到床尾塌上,而后挽起袖口换床单,他手臂线条流畅而漂亮,可以看到清晰的筋络。 姜矜坐在床尾凳上,抱着膝盖看他,眼神已经平静下来,只有眼尾泛着湿红,残存的□□的痕迹,“你不难受吗?” 刚刚,他只帮她解压,自己却没有疏解。 谢容与铺好床单,细心铺平所有褶皱,闻言,含笑道:“矜矜,你在生病,不能太劳累。” 他转眸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将她融化。 姜矜认真看他一会儿,而后走下地,伸出细白的手臂环住他腰腹,脸颊轻轻贴在他背上。 “你在跟我客套。”她轻声问:“你在想什么?” 谢容与敛眸,转过身,垂眸看她,“我在想——我的太太在想什么。” 他眼眸深邃,如同深不见底的静湖,薄薄的温情附着在这片湖面,似乎一吹就散。 姜矜只会比他更冷静。她笑了下,淡淡道:“你说过,不再好奇我家的事情,也不窥测我的内心。” 谢容与却道:“但我想让你开心,不知道你想得什么,怎么取悦你?” * 半夜下起雨,雨滴落到别墅外的刻意养护的芭蕉叶上,劈啪作响,刻意营造“芭蕉听雨声”的氛围。 这是园林设计师的巧思,但林若清却被吵醒。 上了年纪,再加上心底藏着事儿,他睡眠质量并不好,通常一觉醒过来,就再也睡不着了。 一看手表,凌晨四点。 他叹口气,掀被子下床。 二楼走廊灯带亮着,晕染昏黄的影子,整间别墅静悄悄地。 夫妻俩应该都睡了。 他刚这样想着,走到楼梯口,便看到坐在客厅扶手椅上抽烟的谢容与。 得亏走廊有亮光,要不然他坐在一片黑里,他还真看不见他。 谢容与仰靠在扶手椅上,姿态懒散,透着点意兴阑珊的意味。 林若清仔细看了看客厅,确定姜矜不在楼下,他才轻手轻脚下楼。 他不看清楚,万一人家夫妻俩在搞情趣呢?他贸然下楼,打扰到人家就不好了。 听到来人脚步声,谢容与掀起眼眸,淡淡问:“失眠?” 林若清不答,故意板着脸,“你为什么跟姜矜离婚?” 谢容与垂眸笑了笑,笑意淡淡地,“她忌惮我,不相信我,除了离婚,我能怎么办?等着被她甩掉吗?” 就连刚刚也是。 林逾白知晓她的一切,她的过往却半点不跟他透露,仿佛那是独属于她跟林逾白的秘密。 “那好吧。”即使林若清觉得谢容与有点像怨妇。 但碍于给他留颜面,他没评价什么,坐在一边沙发上,气定神闲问:“你现在怎么不去睡觉?”瞥一眼细细的烟管,“还抽烟!你是多有钱,不知道烟草税多重吗?!那可是99.9999%的税率!” 谢容与叹息,“您没话说,可以不说。” “我跟矜矜是有一点矛盾。” “她把你赶出来了?” “不是。”是他自己出来的。 当时那个情景,她冷静审视的眼神,就这么幽幽望着他,仿佛他不是她的丈夫,而是敌人。 那间卧室,他哪里还敢待下去? “姜家人心思都很重,他们家有些事情没往外面透过风声,我却知道一点。” 谢容与没有打断他,沉静听着,“您说。” 林若清张嘴,刚想把他深藏在心底的秘密吐露出来,头顶传来一道轻柔婉转的女声,“我说吧。” 林若清石化了。 他仰头,望见姜矜站在旋转楼梯口,披着长披肩,头发随意披在腰际,裙摆在脚踝荡漾,清艳不可方物。 谢容与唇角勾了勾,声音温和,“怎么起来了?” 姜矜走下楼,一步步走到扶手椅旁,垂眸轻笑,“我不喜欢冷战,有矛盾我们当场说清楚。” 谢容与抬眼瞧着她,淡淡道:“我们结婚三年,冷战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下。” 谢容与很少噎人,更是从来没有噎过姜矜。 姜矜有些意外,她笑了笑,像是发现谢容与另外一面,“说得蛮对,以前我们确实冷战不少,你这样噎人,倒是不常见。” 谢容与淡笑,“如果我一如既往的顺从,你就会觉得我虚伪了。” 刚刚,她确实说他客套。 姜矜看着他眼睛,漆黑清冷,眉眼清绝,如松枝沾雪。 她唇角的笑意也敛去,面色清冷,“这样的你,真让我惊喜。” 两人间的气氛一点即燃,剑拔弩张,林若清头皮发麻。 他站起身,若无其事道:“我突然有点困,你们不介意我回屋吧?” 姜矜眼眸微动,平声说:“您坐下,我还得给您讲故事呢。” 正好,她也好奇,林若清怎么知道姜家旧事的。 那年那日,他也在场吗? 谢容与却道:“回去吧。” 林若清愧疚对姜矜说:“矜矜啊,我虽然是谢容与的舅舅,但他是我祖宗,我今天得听他的话,我先回屋了。” 林若清匆转身匆忙忙走了。 姜矜望着他背影,若有所思。 林若清对谢容与的态度,不像是舅舅对外甥,倒像是——老子对儿子。 她祖父对父亲也是这么无奈又纵容。 她收敛眸光,挪身想坐在扶手椅的皮质扶手上,但深绿色的皮质扶手上此刻放了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无名指上还带着素戒。 谢容与温和看她,含笑,“坐下呀。” 姜矜一梗,“把手拿开。” 他的手搁在那里她怎么坐。 谢容与笑笑,意味深长道:“几个小时前,你还坐得很开心。” 想到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姜矜莹白脸颊慢慢变粉,她轻呼口气,向前走了几步。 谢容与以为她要去坐沙发。 但下一刻,膝上微沉。 姜矜淡定坐在他膝盖上,侧脸柔和,语调却冷清,说:“听我跟你讲故事。” 谢容与望着近在咫尺的她,克制住伸手将她拢在怀里的欲望。 他也淡然点头,漫不经心,“讲吧。” 眸光没有一丝波动。 好像她只是陌生人,她坐在他腿上,对他没有一丝触动。 没有一丝触动。 心口被渗入一口冷风,姜矜指节微微蜷缩。 或许有朝一日,他对她会想对待夏棠以及其他投怀送抱的女人那样无动于衷,即使不着丝缕,在他眼底也与垃圾无意。 平复下心境,姜矜才开口,“我的母亲跟父亲是自由恋爱,却门当户对,当年人人都赞他们两个是天作之合。我的外祖父家雁家是当年的历城首富,姜家之所以那么快在历城立足,就是因为有了雁家相助。当然——”她淡淡一笑,轻声说:“姜家之所以可以当上历城最一流的世家,是因为姜家搞垮了雁家。” 姜矜轻声说:“我对林家做的事情,就是父亲对待雁家做得事情。” 其实,父亲做得事情比她更过分一点。 她只是把林家的罪行揭发,推动林家从神坛跌落,但父亲,他是完全一手策划了雁家倒台。 做空雁家公司的股票,趁着股价大跌之时又抄底收购,将雁家公司强硬并入京旭集团,并把他的岳父她的外祖父赶出董事会。 姜矜无法想象外祖父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可以容忍被自己一手创办的企业扫地出门,又如何接受自己的女婿就是自己最大的幕后黑手。 父亲没有给雁家留一点活路,雁家家财散尽,族人锒铛入狱,外祖父含恨而死,外祖母没过几年也郁郁而终,曾经辉煌鼎盛的雁家只留母亲雁知眉一人,雁家自此一蹶不振。 谢容与微怔,姜矜垂下眼睛,跟他四目相对,“我之所以忌惮你,是怕自己走了母亲的老路。” 谢容与仰靠在沙发,笑意散淡,“对我这点信任都没有?” 姜矜柔软的唇角微勾,“你知道在二十年前,在维港放一次烟花需要多少钱吗?” “钱是其次,关系疏通才是关键。”谢容与沉吟。 在环保政策下,私人很难举行大规模烟花秀。 “但我的父亲每年都会为母亲放三次烟花,生日两次,儿童节放一次。”姜矜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父亲心底母亲永远是孩子,每年他不仅为她过生日,还会陪她过儿童节。” “我以为他们的感情很真很真,他们夫妻两个为了过二人世界,长期把我放养在港城老宅,直到假期才接我到历城团聚,如果不是港城治安不好,我在港城被绑架,他们还是会继续在历城过二人世界。” “但是。”姜矜声音徐缓,“在身价利益面前,感情根本不算什么。” 当年,雁家和姜家齐同并进,一家有钱一家有权,完全可以合作携手,将历城其他家族压在脚下。 但没用。 因为在姜平月眼里,山顶的人家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姜家。 他不愿意向雁家分享山顶的风光,即使那是他的岳父家,即使他深爱他的妻子,他也没有给妻子娘家留活路。 母亲那么绝望祈求他,希望他哪怕把祖宅留给雁家不要赶尽杀绝,父亲只是温柔抚摸母亲脸颊,“知眉,以后我会好好陪你,我们只有彼此了。” 姜矜长睫轻颤,回神。 “谢容与,我忌惮你不是因为不相信你的人格,只是——”她凝视他,平静道:“我本来就是个疑心重的人,我的过去经历,使我疑心更重。” 说完,她站起身,膝上的温度逐渐消弭,谢容与抬起眼睛,只望见她离开的背影。 裙摆摇曳。 作者有话说: [*]爸爸对妈妈是真爱哦,是那种—尽管你给我戴绿帽子、捅我一刀,但我也爱你的真爱,也是那种我害死你全家、依然要求你爱我的真爱。 第39章 对谁都比对他体贴 昨晚姜矜睡了不到四个小时, 第二天坐在车上,太阳穴阵痛, 曲致礼察言观色, 轻声说:“要不要在车上歇一歇?还有半个小时到公司。” “不用。”郁园的景色从眼前彻底消失,姜矜移开视线,眼神逐渐变得冷静, “跟我说说董事会的情况。” 曲致礼直起腰,正色道:“三位董事被停职后,其他老臣们老实不少, 来年的预算方案已经通过, 跟三合集团项目可以正式启动。” 姜矜点头,“今晚在会所约谢总见面,初步商谈下投资方案, 争取年前, 把项目方案定下来。” 三合集团与京旭集团的新能源合作早就定下来,但一直没有正式制定资金预算方案,原因之一就是董事会扯皮。 美国总统想修一座边境墙都要跟国会扯皮打擂台,她这个CEO也差不多,虽然项目过了,但预算一直批不下来,跟董事会扯皮难度堪比英国脱欧。 现在, 随着陈、陆、商三位董事下台,难题迎刃而解。 阎王都被逮住了,小鬼们自然不敢再兴风作浪。 在停车场,姜矜跟孟逾迎面相遇。 孟逾是新选出的替代陈董事的新董事, 这次来京旭总部是为了开董事会。 他穿着墨蓝色西装, 手腕配戴一块银色腕表, 儒雅又风度翩翩。 姜矜记得,这还是某年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没想到,他一直戴着。 姜矜向前走几步,笑盈盈道:“三哥,我们一起走。” 孟家跟姜家是世交,孟逾的父亲跟姜矜的父亲是同学也是合作伙伴,从前,每年初二,姜矜都会去孟家拜年,只是这几年她没再去。 孟逾有些意外,这几年她对他很冷淡,除了电话里愿意喊他三哥,面对面的时候,她都没这么叫过他。 他以为她惦记着汤其则的事情,“下班后,我就去跟汤导说拍电影的事。” 姜矜温和一笑,“不急。” 他们一起上专梯,孟逾看着电梯内平光镜里的她,找话题,“昨晚你打了场舆论战,对吗?” 娱乐公司对舆论信息最敏感,昨晚她做得事情瞒得过曲致礼,却瞒不过孟逾。 “祖母糊涂了。”姜矜这样轻描淡写。 孟逾心里也这样觉得,“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无论是我还是孟家,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电梯到站前一刻,姜矜转眸,明润的眼眸直视他,红润唇瓣抿出笑意,真情实感,“谢谢你,三哥。” 孟逾心底暖融融的,没再说什么。 再说一点,就越界了。 * 三合大厦。 早会结束后,公关部总监简佳和投资部总监孟初一起到了总裁办。 简佳先汇报工作,简洁干练说完,她又道:“关于您离婚的风言风语我也帮着京旭集团压了压,以后任何人都不会拿这件事开涮。” 简佳穿着黑色衬衫,白色不规则牛仔裙,一头俏丽短发,又美又飒,一点不像有个五岁女儿的样子。 谢容与点头,他好像没睡好,神情倦怠,“做得不错。” 简佳谢过老板,转身离开总裁办,丝毫不拖泥带水。 高盛亦步亦趋走在她身后,小声提醒说:“简总,帮老板去冲杯咖啡吧。” 简佳停下脚步,瞅他一眼,“冲咖啡是秘书的工作,不是我的,要去你去。” 她太清楚高盛心底想什么。 公司里谁都羡慕老板专一深情,只有高盛不,他巴不得多多的女人往老板身上扑,好给老板娘危机感。 以前夏棠能这么容易知道老板酒店房间号,高盛没少出力。 现在还想给她牵红线,她真不懂高盛怎么想得! “啧,高助理,你真是对咱大老板爱得深沉,不仅关心他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还操心女人给不给老板献殷勤,得亏你不是女人,要不然还以为你就是住在云山疗养院的咱老板的亲妈呢!”孟初吊儿郎当道。 孟初汇报完新能源投资的事,一出门,就听到高盛跟简佳的窃窃私语,说完,他朝简佳挥挥手,“简总先回去吧,让我来抚慰高助理这颗老妈子心。” 简佳笑笑,抬步离开。 高盛表情不自然,“多管闲事。” 孟初似笑非笑,“多管闲事的明明是你,《历报》的绯闻是你登的吧,老板的行踪是你透露给夏棠的吧,你再做这样恶心人的事,信不信老板开了你?” 高盛不辩驳,他做得事没什么好后悔。 “我从来都没想挑拨老板跟老板娘的感情,我就是想让姜总有点危机感,有时候矛盾也是催化感情的一种因素啊!我也是为他俩好!” 孟初有点被他说服,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反驳,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清润淡漠的声音,“高助理,进来。” 高盛愣住了。 他慢了半拍,转过身。 身后,谢容与平静站着,似笑非笑,“是不会走路了么?要我扶你?” “我扶我扶!”孟初自告奋勇搀住高盛,眼眸亮晶晶,“我扶他进去。” 他可太想知道谢容与怎么处置高盛啦! * 晚上,姜矜跟谢容与约好在会所包厢谈事情。 抵达时,谢容与已经到了。 他独坐一张沙发,另一张沙发上坐着简佳、孟初还有另外一个陌生面孔,没有高盛。 姜矜笑了笑,公事公办,“今天是我来晚了,要谢总久等。” 她嗓音清凌凌地,干净澄澈,尾音又很柔和,让人感觉到一种既高冷又平易近人的矛盾感。 谢容与抬起眼睛。 “不用道歉,是我来的早。” 他们夫妻俩有来有回客套,把包厢里的知情人尬得后背直起鸡皮疙瘩,但偏偏,他们两个却很淡定。 跟谢容与谈合同比陆甄言容易得多,两边的律师团先看了一遍条款,没有原则上的问题后,又把合同交给两位大老板。 合同是京旭拟得,姜矜只简单翻了翻做个样子。 谢容与慢条斯理翻阅着,问:“想吃什么?” 这是公事外的交流。 姜矜没回答,曲致礼沉声道:“谢总,我们老板为您准备了会所招牌菜,合同订下后,我们就可以正式用餐。” 谢容与抬眼,随手放下合同,“啪”一声轻响,淡淡道:“我问的是你们姜总。”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位高权重的威压,让人心底发寒,曲致礼心头一悸。 “什么都可以。”今晚,姜矜穿一袭黛青色长裙,肌肤如玉,眉眼似画,笋尖般的指尖微折,她轻柔道:“只是,不要酒。” “好。”谢容与点点头。 “合同没什么问题,不过需要我带回公司商讨,两边公司开完洽谈会,我们便可以正式敲定方案。” “好。” 得到通知后,会所上菜。 这次饭吃得非常压抑,两边老板都没什么话说,他们做员工的也不敢施展自己的幽默天赋。 饭吃到一半,姜矜站起身,微笑道:“我去补妆。” 姜矜走了之后,孟初低头在手机上给李敬发消息,[赌一块钱,三分钟之内,大老板肯定出去。] 李敬是新上任的替代高盛的特助。 他回:[不跟你赌。] 必然发生的事情有什么赌的必要? 刚发完消息,半分钟不到,旁边的餐椅被轻轻拉开,一道修长清隽的身影离席而去,方向是往卫生间的方向。 留下的人面面相觑。 孟初轻声咳了咳,“咱们没什么待的必要了,合同谈好了,就差吃饭了,咱也不缺这一顿饭吧?” 简佳说:“我想去吃火锅,孟总得请客。”她眼眸微闪,对曲致礼说:“曲助理一起?” 曲致礼知道她想打听裴绪的事情,含笑,“好,那就带我一个。” 李敬笑,“等什么呢?走吧!” 半分钟不到,包厢的人都走空。 姜矜妆容上的很淡,吃了半顿饭,妆一点没花,没什么补妆的必要。 之所以出来,是因为她知道谢容与有话跟她讲。 她在洗漱台洗了洗手,吹干净水渍,涂上护手霜,踩着高跟鞋走出卫生间。 而后,她停住脚步。 卫生间外,罗汉松旁,站着一道清隽挺拔身影。 姜矜瞧着他,声音软下来,“公是公私是私,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她柔软语气令人喜欢,谢容与缓步走过来,伸臂环住她的腰,低声说:“以为你真的生气了。” 昨晚,他们算得上不欢而散。 刚刚,她在包厢里公事公办的模样,让他摸不准他们是否又在冷战。 姜矜说:“我从不记仇。” 她这话自己都不信。 谢容与低笑,“撒谎都不打草稿。”说完,他看她,眼眸深幽,轻声说:“矜矜,你抱抱我。” 姜矜微诧,“怎么了?”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缺爱? 不过,她还是伸出柔软的手臂环住他腰身。 谢容与这才感觉悬在半空的心落到实处。 刚进包厢时,她望他是眼神令他心惊而恐惧。 还好,他不是跟她毫无关联的合作商,他是她的丈夫,跟她同床共枕的丈夫。 白皙指尖轻触她柔软润红的唇瓣,指腹在她唇线上按了按,“可以吻你么?” 他声音很低,低哑又柔和,呼吸撒在她脖颈,姜矜身体发麻。 “可以。”她的嗓音也干涩起来。 谢容与低头含住她的唇,姜矜伸臂环住他脖颈,身体无意识跟他贴得很近,他感受到起伏的绵软。 公共区域不能有失公德,在控制不住的前一刻,谢容与轻轻松开姜矜的肩膀,含笑,“去开房吗?” 姜矜脸颊发烫,故作淡定,“我们去我家。” “秋山名居离这里很远。” “狡兔三窟。”姜矜说:“在历城,我不止有两套房子。” 不过他们的心愿未能达成,林若清的夺命连环call打过来。 “你们怎么还不回家?不是不加班吗?” 姜矜上班的时候林若清还没起,他公务繁忙,她以为他早就离开郁园,没想到这个点他还在郁园待着,而且,还有闲情雅致等他们吃晚饭。 谢容与抬腕看表,声音浅淡,“太晚了,您自己先吃。” 林若清说:“我不嫌晚,等你们回家一起吃。” 闻言,姜矜松开谢容与腰身,站直身体,“我们还是回去吧。” 谢容与幽幽叹息,“矜矜,你对谁都比对我体贴。” 第40章 他有事情问他 回郁园路上, 姜矜接到曲致礼电话,他说他已经提前离开。 姜矜早就猜到, 听着那边熙熙攘攘的吵闹声, 她含笑,“你那边好热闹,在KTV吗?” “是。” 从会所出来, 先去了火锅城,没吃几口,孟初又嫌不够热闹, 又去了周边的KTV, 现在他正拿着话筒鬼哭狼嚎。 曲致礼走去安静地方,轻声,“不会打扰工作的。” 姜矜说:“想哪里去了, 既然出去了就好好放松, 你过得舒心,才能更好为我工作,不是吗?” 她声音很温柔,像一束徐徐落下的柔光,谢容与微微侧目,凝视她。 她眉眼柔和,唇角弯起柔和弧度, 整个人身上似乎拢起一层柔光。 结束通话,回到包厢,曲致礼依旧眉梢带笑。 简佳调笑说:“是去接女朋友电话啦?” 要不然怎么笑得一脸春心萌动的样子。 “没,是Boss。” “哦。”简佳笑笑, 端起酒来, 不再多问。 她刚刚那句话太失水准, 要是被谢总听到可不得了。 喝完酒,简佳舒缓下心境,若无其事问:“晚上这顿饭不是说裴总监要过来吗?怎么最后没来?” 因为这顿饭,她一直暗暗期待,想再见他一面。 曲致礼实话实说,“裴总监女儿生病了,Boss准了他的假。” “桃桃生病了?严重吗?”简佳攥紧裙子,急切问。 裴西桃是简佳跟裴绪的独生女儿。 曲致礼说:“只是风寒,应该不严重。” 简佳放不下心,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曲致礼关切,“要是实在牵挂,就给裴总监打个电话。” 简佳沉默一会儿。 过了会儿,她说:“他把我拉黑了。” 她跟他的联系全靠风云际会和漂流瓶。 曲致礼:…… * 挂了电话,姜矜主动说起来,“是曲致礼,他向我汇报行程。” 谢容与点头,温和说:“曲助理是很负责的人。” 说完,他侧过眼睛,淡淡看着车窗外飞速变化的风景。 他看得出来曲致礼对姜矜的感情,但没必要戳破,只要曲致礼不主动表白,这段感情就永远见不得光。 谢容与告诫自己。 他不必在意。 他不必在意。 他不必在意。 姜矜没发觉他异常,靠在他肩膀上把玩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她漫不经心摩挲着男人无名指上的素戒,“带着不会不舒服吗?” 刚结婚的时候她也带过婚戒,但觉得不方便,便摘了,一直没再带过。 历城人都知道她丈夫是谢容与,她也没必要带戒指证明已婚身份。 “还好。”谢容与回眸,伸手抚摸她柔软的唇,用带戒指那只手。 “矜矜。”他垂眸望着她,声音低哑,“抬头。” 姜矜眼睛明澈,抬头望向他。 下一刻,他的吻覆过来。 到了郁园,林若清已经等在门口。 他穿着挺括的西装,头发规整,有种不符合年纪的气宇轩昂。 车停下,他抬步向车子走过来。 姜矜快速补了补唇妆,而后伸手拉开她那边车门,轻柔说:“舅舅,我们马上下去,您不用着急。” 她以为他等不及他们回去吃完饭。 “你坐着就行。”他瞥眼姜矜,沉声说。 说完,林若清直接走到副驾驶那边,拉开车门,直接坐进去。 姜矜还没想明白林若清这是要搞哪一出,谢容与便淡淡道:“要去你去,不用拉着我们。” 闻言,姜矜明白了,“舅舅想去云山疗养院?” 林若清回头,不冷不热问:“你愿意去吗?” 姜矜柔和说:“我们该去看看妈妈的。” 林若清眼神变得温和,而后望着谢容与,冷哼,“矜矜就是体贴!不像某些人,整天就知道说风凉话!” 谢容与扯了扯唇,清冷眉眼笼了层暗影,他闭眸仰靠在座椅上,沉静不言。 姜矜悄悄牵住他的手,脸颊轻轻靠在他怀里。 谢容与睁开眼,轻轻捏她手心,低声,“不是向着他说话?” 姜矜瞥一眼前排,见林若清完全没往后看,她贴在他耳边,小声说:“但我最在乎你啊。” 她声音很轻,气息如兰,谢容与眼神暗了暗,但碍于前面的那个人在,他什么都做不了,只好握紧她的手以缓解身体的燥热。 * 下车走到小院门口,林若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 她披着米白色羊绒披风,头发披散着,望见来人,眼睛泛出点点泪意。 她早就后悔当初跟夏棠演得那一出戏,也后悔诘责姜矜。 “容与,……你还怪妈妈吗?” 谢容与淡淡说:“外面冷,您先进去吧。” 林若抹了抹眼泪,“容与,你还是关心妈妈的,对吧?” 谢容与没说话,面色依旧冷清。 林若清却瞥了一眼姜矜。 她穿着西装外套,比起她瘦削身材,这件外套明显过于宽大,而且过长,快遮住她膝盖,明显不合身。 能合身才怪! 这外套是刚从谢容与身上脱下来的,被他披在他媳妇身上! 这白眼狼哪里是担心他母亲冷,明明是怕他媳妇冷! 刚一下车就把外衣脱给她,这么短一段路,恨不能把她抱在怀里取暖! 真是有伤风化! 林若清踱步到谢容与身边,低声,“别在你母亲面前腻腻歪歪,她心里不好受。” 他怅然,“你父亲去世,现在夏青松也来不了疗养院,你母亲心底孤寂得很,你再跟姜矜腻腻歪歪的,她心底得多难受?你有空多说两句软话哄哄她。” 谢容与微微抬眼,似笑非笑,“比起我,我认为母亲更喜欢被你哄。” 林若清脸色一白,下意识想反驳什么,谢容与已经敛眸,抬步掠过他离去,只留下一道清冷的风。 餐厅里,保姆已经准备一桌好菜,“容与,过来吃饭吧,夫人特意嘱咐做得你喜欢吃的东西,你快尝尝合不合口味。” 谢容与倒没有推辞,牵住姜矜的手一起就餐。 会所里的菜姜矜几乎没怎么动筷子,现在真的有点饿了。 她拿起筷子吃饭,瞥见对面的林若清脸色僵白发灰。 “舅舅怎么了?感觉把魂丢在外面了。”她小声问谢容与。 谢容与将剥好的蟹肉放在姜矜面前的餐盘里,意味深长说:“兴许是想起初恋的感觉,怀念不已。” 他很明显在打哑谜。 姜矜边吃菜,边想这个哑谜的谜底。 谜底一定就在这一桌人中。 姜矜抬起眼睛,目光若无其事从林若、林若清脸上掠过。 林若嘴角勾着,一直给林若清夹菜,林若清来者不拒,不管林若夹什么,他都吃进嘴里。 非常姐弟情深的模样。 “吃鲫鱼吗?”忽然,姜矜夹了一块子鱼肉给谢容与。 谢容与刚要夹起来,一直关注这边的林若急急道:“矜矜,容与不吃鲫鱼的!他不喜欢!” 从小到大,谢容与一直嫌弃鲫鱼刺多,只喝鲫鱼汤。 “我很喜欢。”谢容与夹起鱼块,几口吃掉,而后温和说:“是母亲记错了。” “母亲没记错,你就是不喜欢!”林若眼眶泛红,觉得是姜矜逼迫谢容与。 她正正经经对姜矜说:“矜矜,即使你不喜欢容与,但你也不要逼他吃他不喜欢的东西呀!” 姜矜笑了笑,反过来平和问:“舅舅也不喜欢吃香菜,您怎么夹香菜给他呢?” 林若:…… 姜矜盯着她看,想从最单纯的婆婆身上看出蛛丝马迹。 她不是非要知道林若清的秘密,她只是想从林若清身上试探出她最在意的事情。 当年,那个告密的人,是不是林若清呢? 姜矜一直望着林若,“母亲有苦衷?” 林若喉咙梗了梗,半响不说话。 “好了!”林若清抬眼,语气深冷,“姜矜,不该好奇的事情不要好奇!知道你聪明,但没必要把我们家的事情都翻个底掉吧!” 姜矜指尖轻轻勾了勾冰冷的大理石桌面,含笑问:“难道我是外人吗?就许舅舅把我们姜家的事情翻个底朝天,为什么不许我知道你们家的事?” 林若清一噎,“我什么时候把你们家的事情翻个底朝天?别污蔑人!” 姜矜也没证据,她只是试探。 她想试探,十几年前事发当日,林若清在不在场。 本来,这件事她根本没往林若清身上想,但那天晚上,林若清说他在电视台巧遇陈如锦,而后陈如锦告知他,她会跟谢容与离婚的事情。 理论上讲,他跟陈如锦不该认识。 以前,他一直外调,近两年才回京任职,陈如锦则长住江城。 林若清没参加她跟谢容与的婚礼,更没参加过所谓姜家人的聚会,陈如锦或许可以听闻过林若清的名字,但绝不会熟悉到上前搭话的地步。 除非,他们早就认识。 果然,姜矜查到祖父当年设立的精英助学基金名单,林若清就是第一批被资助的人。 他跟姜家早有渊源。 怪不得,他能跟谢容与聊一聊姜家旧事。 顿了顿,姜矜轻声,眼眸审视,“是您把我父亲的真正死因告诉祖母的吧?”她试探开口,目光直勾勾盯着林若清。 林若清嘴角颤动一瞬,很快敛眸恢复平静,“一派胡言!” 他那一瞬间的表情变换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从小察言观色的姜矜。 姜矜的眼神几乎立刻就冷了下来。 很好。 谢容与抬手覆住姜矜手背,温和说:“舅舅,矜矜是我的爱人,没有什么是她不能知道的。您若是觉得开不了口,我可以回去说给她听。” 他轻描淡写把话题揭开。 让两人从姜家旧事中脱身。 尽管,谢容与本人对所谓的姜家旧事一无所知。 林若清抬眼,幽幽看姜矜一眼,姜矜则冷冰冰望他。 他只好无奈一笑,以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低声,“我只是实话实说,没有添油加醋,我向你道歉。” 姜矜垂眸,一瞬间变了表情,她又变得温和含笑,从容优雅。 “这个话题是我挑起来的,是我不好,我也向舅舅道歉。”说着,她伸出指尖点了点保姆,“阿姨,帮我倒一杯红酒,我向舅舅赔罪。” 谢容与没有出声制止。 他只是以客观人角度望着这一切 一杯酒下肚,桌上人再没有心情吃饭,姜矜吃了半饱,便望向谢容与,“我们回家吗?” 谢容与停筷许久,闻言,淡淡含笑,“走吧。” 林若祈求道:“容与,天这么黑了,留下来住一夜吧。” 自从争端开始,林若便一直游离于争端之外,明明话题是由她挑起,但争辩时,谁都没有把话留给她说。 到最后,她也没弄清到底发生什么。 清清怎么跟姜家扯上关系了? 她不懂。 但她不敢问。 此刻,她只凭着母亲对儿子的思念想把儿子留下来过夜。 姜矜不想留,她一直没出声。 谢容与轻轻勾唇,“那就在这里住一夜。” 正好,他也有事需要找林若清证实。 第41章 不觉得我脏吗 月弯如勾, 薄白的月光撒在小院内,园中风景显得苍凉而冷清。 林若清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架上, 无言垂目, 面容坚毅,如静水般不起波澜。 直到他听见轻缓的脚步声。 他抬起眼,看到走过来的姜矜。 她穿着卡其色长大衣, 头发低挽,眉眼皎皎明艳,右臂臂弯处搭着一件黑色男士羽绒服。 “你这么冷?”需要穿两件衣服? “给舅舅拿的。”姜矜将羽绒服扔给他, 他们隔着近五米距离, 她却直直将衣服抛到他怀里,不肯向前走一步。 林若清拿过衣服,穿上, 很合身。 姜矜清冷的声线顺着冬季冷风灌到他耳际, “您可以把一些事情告诉谢容与,但请以体面委婉的方式,不要那么□□露骨。” 她漆黑如玉的眼眸闪过一丝柔和,“再不好,那也是我母亲。” 即使她出轨,即使她害死姜平月,即使她用刀子在她手腕留下不可磨灭的疤痕, 那也是她的母亲。 林若清笑笑,“你把我想得太卑鄙,我虽然不算君子,但也不是长舌妇, 那些粉红艳史我没有兴趣讲给别人听, 更不会讲给谢容与。” “那就好。”姜矜点头, 不再说什么,转身。 身后林若清徐徐开口,“你的祖父设立精英学子助学基金,我是第一批得到这笔基金的人,我能去美国和东京留学,都是凭这笔基金,你家对我有恩,你的父亲更是对我有大恩。姜矜,只要你不主动伤害容与和林若,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姜矜心底压了口气,说不出的堵,面上却淡淡地,“我对谢容与和母亲也有恩,即使我真的做了什么,他们也不该有怨言,不是吗?” 她的身影隐没不见,林若清轻轻扯唇,“你媳妇儿脾气真大。” 谢容与缓身从阴影走出,身姿颀长,脸色通透如玉,唇角微勾,话语淡淡,“她不喜欢别人威胁,你刚刚的话跟威胁没什么两样。” 不会对她做什么? 他都舍不得对她做什么,林若清凭什么威胁她? 谢容与穿着黑色大衣,站在深绿罗汉松旁,夜色很深,刚刚姜矜没留意到他。 不过,姜矜说得话却清晰传到他耳边。 谢容与薄唇微抿,“矜矜觉得事情不大体面,不能告诉别人,你还是别开口了。” 林若清却道:“这事儿我也憋在心底很久了,想倾诉倾诉,你就不能帮帮我?” 谢容与淡淡望着他,“快点说,我还要陪矜矜。” “你就肉麻吧!”清了清嗓子,林若清扶着秋千架,边回忆边说:“姜矜的父亲姜平月是被她母亲雁知眉害死的,那时候姜矜就坐在副驾驶上,我在后面那辆车,当年她应该还不到十岁。” 时间已经过得很久远,林若清却记得很清楚。 那一天,他接到上级通知,去往云城一个小村落里解救人质。 上司语气非常严肃,“是历城姜家的少夫人。” 只这一句话,他便知晓整件事情的重要性。 那时候,雁知眉已经失踪半年,历城和港城各大报刊上都登满找人消息,姜家家主姜平月亲自承诺,如果谁有了夫人雁知眉的消息,一条消息就是一千万美金。 最后,他们终于找到雁知眉的消息。 在一个不知名的小村落里,她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衣不蔽体,浑身脏污,甚至脖子上还套着套牲畜的项圈。 她的眼神茫然没有丝毫神采。 那是一个有很多拐卖前科的村庄,半年下来,雁知眉经历什么,在场的人只要有脑子都猜的出来。 甚至,她的精神都不正常,她的丈夫和女儿立在她眼前,她也没有一丝反应。 她身上带着恶臭污浊的味道,许多跟着来的姜家仆人泛起恶心。 她们在心底嘀咕,家主不会带雁知眉回家了,她被玷污,被践踏,已经是姜家的耻辱。 而且,在被绑架之前,她就给姜平月带了数不清的绿帽子。 在场其他人也不胜唏嘘。 这可是尊贵的姜夫人,曾经尊贵的雁家长公主,是一条消息就值一千万美金姜平月的心尖尖。 他们都紧紧盯着姜平月,想看他是什么反应。 与他狠辣刚硬的手段不同,姜平月是温润儒雅的长相,他穿白西装,带着白手套,风度翩翩,矜贵得体。 望着妻子,他眼中没有丝毫嫌弃,只有疼惜,他将手套摘下来递给女儿,亲自从笼子里抱起妻子,用外衣紧紧裹着她,手臂发颤。 他亲自抱她上车。 小小的姜矜紧随其后,而后想到什么,她忽然顿住脚步。 林若清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姜矜面孔稚嫩,眼神却有不符合年纪的冷静。 女孩语气轻柔,却带着隐隐的威胁之意,“希望各位叔叔阿姨可以保护好妈妈的隐私,她已经很难过了,别让她再伤心了,好吗?” 说着,她小小的身子挪到每个人身前,给每个人的口袋里都塞了一根金条,作为封口费。 这些金条本来是给绑匪的赎金,但没想到,这里没有绑匪,只有一个村庄。 她的母亲也不是被一个人侵犯,而是一个村庄的男人。 那些曾窃窃私语厌恶她母亲的仆人,则被她当场解雇。 姜家的豪车行驶在车队最前面,车内是姜平月和姜矜,他们父女俩默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雁知眉的狼狈,亲自服侍她换衣洗漱。 但这恰恰是最大的弊端,谁也没想到雁知眉会突然发疯。 夜色深冷,林若清对谢容与,说:“警车跟在姜家的私人豪车后面,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前面的车子忽然停了。我赶紧冲上去看,一车都是血迹,软垫子都浸湿了,黏腻的血痕。” 雁知眉眼神凶狠癫狂,手里的瑞士军刀沾满她丈夫和女儿的血,那把刀是姜平月爱物,一直搁在车内嵌储物柜里,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这里藏着一把寒光凛冽的刀。 姜矜半条胳膊血淋淋,用完好的胳膊用力给姜平月止血,到那种程度,小姑娘也没流泪。 他叹气,“姜平月倒在血泊里,他的夫人还裹着他的衣服,手里拿着把瑞士军刀,把他捅了个对穿。” 谢容与开口,嗓音清冷如玉,“矜矜也在场?” “何止呢。”林若清叹息说:“她就坐在副驾驶,手臂都快被她妈砍废了,尤其是手腕,血淋淋几道大口子,骨头都露出来了。” 谢容与想起她手腕的疤痕。 他以为是情伤,没想到是被她母亲砍得。 “那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虽然随行医生给姜平月包扎了,但是也回天乏术,还没到历城,他就断气了,他本来是来接她的。” 谢容与冷静问:“姜夫人为什么砍人?” 林若清答,“半年的折磨,她早就疯了。”他叹气,“一回历城,她就被送到精神病院,精神病院不是好去处,后来姜矜想法子把她妈从精神病院里接出来,养到私家别墅里,姜矜很孝顺,即使这样还是跟她妈住在一起,同吃同睡,直到她妈忍不住又刺了她一刀,好在抢救及时,她没跟她爸一样归西。” 后来的事情就很清楚了。 “老太太暴怒,不知道给雁知眉说了什么,姜矜出院没几天,在一个晚上,她就割腕了,没救回来。” 谢容与垂眸,沉吟,“是您告诉老夫人姜先生的死亡真相,对吗?” 这个真相,是陈如锦逼死雁知眉死亡的导火索。 “嗯。”林若清点头,“姜矜嘴巴严,又聪明,不告诉老夫人姜平月怎么死的,还把知道真相的人嘴堵住了,老太太没多想,就糊弄过去了。我不想让姜矜瞒天过海,就跟老夫人说了。” “我不后悔。”林若清抬眼,沉声说:“姜矜只为她母亲想,但她怎么不为她父亲想一想?姜平月千里迢迢赶去救人,被活生生捅死,她有什么资格隐瞒他的死因?” “你觉得我为什么隐瞒他的死因?”一道清冷的女声顺着风口传过来。 林若清和谢容与皆一怔。 姜矜不知何时又折转回来,站在廊下,也不知站了多久。 亭亭玉立,她脸色极其冷淡,冷得过这融融夜色,“不是姜平月害死外祖父母,我的母亲怎么会疯?掳走我母亲害她被折辱的是姜平月的竞争对手,之所以有这一切全是因为他不积福报!如果他不被捅死,才该悔恨终生!” “歪理邪说!”林若清胸口起伏,大怒,“只有雁知眉是你妈,平月难道不是你爸吗?他怎么有你这种女儿!” 毫无良心! 冷血无情! 白眼狼一个! 平月真是白疼她! 姜矜淡淡讲,“我也不想有他这么个爹。” 外祖父母死后,母亲如同抽了魂魄的木偶,她被养得太好,没有一丝心机,心底恨极,也不知道怎么报复父亲,她选择出轨,委身于其他人。 母亲那么高傲温婉,却被逼到这一步,罪魁祸首就是她父亲! 倘若当年他可以抑制住自己野心,不吞并盛世集团,他们一家人还会和和美美。 “我要替平月教训你!”林若清脸色泛青,实在忍不住,蹭的站起来。 谢容与抬手,按住他肩膀,强制使他重新坐回秋千,冷冷道:“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的妻子?” “当然有!”林若清怒气冲天,额头青筋暴露,口不择言,“我是你老子,我凭什么不能教训自己儿媳妇!” 话音落下,林若清悔得想扇自己巴掌。 “咔哒”的声音在凄冷的夜色中格外清脆。 姜矜从这个重大消息中回神,抬眸望过去,见谢容与白皙如玉的手指捏着一根松木枝。 刚刚,他亲手掰断罗汉松的一根松枝。 使力太大,尖锐的松枝割破手掌,留着殷红血。 姜矜疾步走过去,抽出上衣口袋里的丝帕包住他掌心。 谢容与脸色苍白到没有血色,瞳仁极黑,淡淡问:“你不觉得我脏么?” 作者有话说: [*]无论发生什么,男女主都不会离婚。 第42章 半生体面一朝殆尽 “你不觉得我脏么?” 谢容与清淡声音落下, 姜矜有一瞬间没回神。 脏? 什么跟什么? 仅仅一秒,她眼眸微顿, 所有信息在脑子里整合, 她明白他话语的意思。 林若跟林若清是姐弟,如果他父亲是林若清,那就是……乱伦。 姜矜垂眸, 静静思索这个问题。 答案是—她当然不会嫌弃。 这不是他的原因。 姜矜转眸,望向呆滞坐在一旁的林若清。 他穿着黑色羽绒服,身板佝偻, 再不是气宇轩昂的模样, 透着几分倦怠的老态。 “您说了这么一个惊天大消息,不解释解释?”姜矜寒凉道。 “你什么语气!解释也不是给你解释!”林若清又后悔又生气。 谢容与没心思听林若清的解释,他似乎厌烦极了, 意兴阑珊转过视线。 他伸手轻抚姜矜脸颊, 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凝视她。 “我们离婚吧。”他温声道:“我的身世是个丑闻,你该找一个清白的男人在一起,生一个健康的孩子继承姜家。” 姜矜似笑非笑,“你离婚上瘾是吗?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要离婚?”她气血上涌,口不择言,“从你妈你舅到你, 你们家没脑子的基因真是一脉相承,凭一句话你就觉得自己不清白了,你未免太容易别人蛊惑。” 谢容与淡淡自嘲道:“这件事我早有预料,不然你觉得, 我为什么不把母亲接到一起住?” “你早就猜到了?”姜矜声音发寒。 从前, 姜矜一直觉得林若住在云山疗养院是为了方便治疗, 后来林若身体康复,谢容与也没有把林若接在郁园居住,她又猜测是为了避免婆媳矛盾。 现在,她才终于明白。 原来这才是原因——谢容与不想看到他母亲跟舅舅相处。 姜矜想得更多,更深,更远。 她身体发冷,“这是你一直避孕的原因?谢容与,你这是骗婚!” 谢容与抬眼,使了点力气握住姜矜的手,刚刚包好的伤口又渗出血丝,他笑笑,“矜矜,我也没有把握,直到今天。” 姜矜讥诮道:“你这么聪明,你早猜到了不是吗?你自己明明就有难言之隐,为什么还一直扒我的隐私,是想证明我跟你一起卑鄙吗?好让你心安理得继续瞒着我?” 当然不是。不过,他没说什么。 他平静望着她,半响,唇角微勾,全盘接受她安给他的罪名,笑着说:“矜矜总是这么聪明,把我的心思猜的一清二楚。” 姜矜直直站着,脸色冰冷,似乎是冻得,但更像是气得。 谢容与眉间染上关切,他走近一点,轻缓脱下大衣,为她披上,他指尖冷白,垂眸替她扣上大衣的金属扣子,耐心地从下摆扣到脖颈下方。 姜矜感受到一点暖意,想了想,她愿意说一点缓和的话。 只要他不再提离婚,她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刚要开口,便听谢容与道:“矜矜,我送你回家,离婚协议还用之前那份,好吗?” 之前那份就是他离婚即净身出户的协议。 姜矜抬眼,重重推开他,不应声。 谢容与被她推得后退几步,无奈笑了笑,不再说什么,转过身,姿态散漫,抬眼望着松木。 姜矜看他一眼,只能看到他穿着衬衫的清瘦挺拔背影。 收回视线,姜矜往一侧走几步,站到秋千架前。 她看向坐在那里不发一言的林若清,冷声说:“你必须跟谢容与做亲子鉴定,你说得话我一句不信。” 林若清忽然抬眼,他先看向谢容与,这个方向,他可以看到谢容与眼睛,清冷如琥珀。 林若清收回视线,叹息道:“我跟林若在道德上不能在一起,但法律上完全可以在一起,在医学上也可以,你们不用离婚。” 姜矜轻轻勾唇,“你的身世也有难言的苦衷?你是养子?” “是。”林若清点头,沉声说:“如果我是林家的亲生血脉,凭林家的资产还不至于让我接受别人的资助基金。” 就是因为被林家厌恶,他才不得不寻求姜平月帮助——但那已经是后来的事情了。 姜矜轻轻颔首,“再做一次亲子鉴定,一切真相就可以大白。” 她缓慢解下大衣,转过身,递给不知何时走过来的谢容与,微笑,“不用你送我,我的司机随时在,我自己回家。” 她垂下眼睛,一字一句,缓慢讲,“即使这桩婚姻开始得不是那么如意,但走到现在,我还是问心无愧。” 抬起眼睛,她朝谢容与浅笑一下,“祝你离婚快乐。” 谢容与平静笑了笑,伸手去触碰她脸颊,姜矜侧身,轻轻躲开。 谢容与只好收手,他望着她,“离婚快乐。” 姜矜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没再说什么,转身,绕过谢容与,从另一条小路走出院子。 “你不该说这样的话。”姜矜走了之后,林若清悻悻然讲,“姜矜多么高傲,你一再提离婚,她哪里能接受?” 谢容与抬眼,似笑非笑望着林若清,“舅舅,你还是不要先关心我跟矜矜的事情,不如先理理你跟她之间的烂账。” 他似乎无比厌烦林若,连“母亲”都不愿意称呼,只说“她”。 他只穿着黑色衬衫,单薄长裤,那件从姜矜身上脱下来得大衣搭在他臂弯,他没有再穿上的意思,脸色冷清又苍白。 林若清想了想,站起来说:“进屋我说给你听。” 好歹让他缓和一点。 * 刚刚姜矜说了谎,云山疗养院里没有她的司机,但地下车库却停着她的一辆跑车。 刚刚喝了酒,她不方便开车,想找代驾载她回去。 地下车库传来一道声音,“太太,我送您回去。” 姜矜抬眼,望见是谢容与的私人司机。 她轻轻颔首,“多谢。” 她跟谢容与置气,但没必要跟自己置气。 既然有司机,凭什么不用? 坐在车内,姜矜望着风景出神,司机问询,“太太要回郁园吗?” 姜矜想起那句“离婚快乐”,心境都变得荒凉。 “去松云里—姜宅。”她淡声说。 松云里的别墅是姜家在历城的大本营,姜矜并不常去,上一次过来还是给姜堰安排工作。 抵达别墅门口,姜矜下车。 雕花铁门关着,保安亭里的保安望见姜矜,诧异,“大小姐?” “是我。”姜矜抬眼,平静应道。 她这一应,把整个别墅里的人都惊动了。 刚刚还漆黑一片的建筑群瞬间接二连三亮起灯,内院里的黄铜路灯也亮了起来,园中所有的景色照应得一清二楚。 陈如锦披着衣服走过来,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群从港城调来的佣人。 “大小姐。” “大小姐。” “大小姐。” …… 姜家是封建贵族出身,即使王朝早已灭亡,但家族还是笼罩不少封建陋习。 望着一排朝她行礼的佣人,姜矜抬手轻按眉心,她语气莫名温柔,“回去睡觉吧,我想跟祖母说几句话。” 一群人面面相觑,立在原处没有动。 姜矜声音温凉,“我的话不管用?” “是!” 佣人们很快就散了,只有陈如锦和她身边的男人还立在院子里。 陈如锦银白头发披散着,像刚从床上起来。 身边搀扶她的,是她的情夫汤其则。 “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陈如锦虽然在跟姜矜置气,但只气在脸上,并不气在心里。 “跟谢容与生气了?” 姜矜走过圆形水钵,悠然停在陈如锦面前,眼底没有笑意,“如您所愿,我跟谢容与终于走到离婚这一步,现在——”她平静道:“您可以提前准备辞职报告了。” “好突然啊。”陈如锦呐呐道。 她没想到,一直悬而未落的事情这么快就一锤定音。 姜矜用离婚逼她退位是博弈,她用退位逼姜矜离婚又何尝不是一种博弈呢? 正如姜矜清楚陈如锦对权势热衷,陈如锦也知道姜矜不屑于用婚姻换权利,她们一直在僵持,只看谁可以撑得持久。 没想到,姜矜突然就变主意了。 深冬夜里,陈如锦只披一层薄衫出来见姜矜,寒风凛冽,她却丝毫不觉得冷。 身体再冷,也比不得权力从手中溜走的感觉冷。 姜矜脱下自己的大衣给陈如锦披上,顺手捋好她银白的长发,轻声说:“您都到财经节目那里公布我会离婚了。“ 她淡笑,“您如此大张旗鼓,昭告天下,我哪里敢不从?” 陈如锦抬眸看她,说:“我不信,我不信我只是找媒体曝光你就会离婚!这样的事情我也对林逾白做过,你不也没跟林逾白分手吗?一定是……一定是谢容与伤了你的心!” 她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姜矜,你不能把所有事情都推到我身上!” 姜矜也没想把事情推到陈如锦身上,她只是想找个便捷的理由解释离婚这件事。 见陈如锦没上钩,她淡声转移话题,“不管我跟谢容与离婚的原因是什么,但我们的交易还是成立的,不是吗?我离婚,你退位,祖母现在不想认账?” 陈如锦唇线抿直,沉默不语。 姜矜好整以暇看着她,似乎有十足耐心。 一旁的汤其则叹息,“你们吵架去屋里吵,在寒风口里吵什么?”他温柔对陈如锦说:“矜矜的病刚好全,你想让她再病一场?” 陈如锦眉间缓和,像是终于找到台阶下,“还是回屋吧,这个话题明天再谈。” 姜矜轻轻颔首,“我也有点累了,您明天再给我答复也行。” 谁不累呢? 陈如锦自己也是被从床上拉起来的,她点点头,“你的屋子没人动过,阿兰给你放热水你好好泡个澡,早点休息吧。” “嗯。” 汤其则看着姜矜,欲言又止。 姜矜笑了笑,温和说:“汤爷爷,这件事您想做就做,我不逼您。” 汤其则松口气,笑了,“好。” 姜矜心神平静。 但我会给你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 “你的外祖父发现你母亲跟我的感情,一气之下把我赶出家门,这也是我为什么不得不靠姜家资助上学的原因。” 书房内,林若清坐在书桌后,扭头望着坐在窗边雪茄椅上的谢容与,详细向他解释过往。 说了许久,他嗓子干涩,咕咚喝了一大口水。 今夜,他什么仪态也没有了,半生的体面被这对夫妻活生生剥下来。 谢容与靠在深绿色雪茄椅上,只有一个背影给林若清。 修长白皙手指漫不经心敲着键盘,回复司机的消息。 司机:[太太已经安全抵达松云里姜家别墅。] 谢容与眼眸静默,回复,[盯紧姜家的动静,姜宅的管家你可以合作。] 第43章 离婚协议 见谢容与没有听他讲话, 林若清中气不足问:“谢容与,你在听吗?” 谢容与从雪茄椅上起身, 悠缓转过来, 垂眸望着他,嗓音极淡,“你说得一切都不那么重要, 甚至,你跟我有没有血缘关系也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谢容与淡淡道:“重要的的是—你的政敌是否知道您的绯闻往事,不然—”他深深望他, 说:“您的清正廉明的名声就毁了。” 林若清脸色青白, 手臂僵硬,攥紧拳头,“这件事不可能有人知道!” 谢容与微不可察叹息。 他没再说什么, 抬步离开书房。 走出书房一段路, 才想起来忘记关上门,他回身,又重新走到书房门外。 手覆上铜质的门把手,余光不经意瞥到臂弯的处黑色大衣,眼睫微垂,指节轻触衣料,指腹冰冷一片, 再没有她的体温。 他的矜矜。 * 林若在床上睡得纯熟,猛地听到敲门声,她吓了一跳。 “怎么啦?” 睡在隔间的陪护立刻下床开门,“我去看看。” 门外, 谢容与站在冷清走廊中, 黑色丝质衬衫被走廊水晶吊灯照的发光, 唯有一张清隽的脸笼在暗影里,眼神明明灭灭,让人看不清真实的情绪。 陪护心底一紧,“先生,怎么了?” 谢容与淡声,言简意赅,“你出去,我有话跟母亲说。” “好。” 人都走了,谢容与随手按开卧室照明灯,灯光刺目,林若忍不住揉眼,“你别把灯都打开呀,我的眼睛受不了。” 谢容与没说话,径直走到床尾的沙发前,坐下。 他抬眼,淡淡望着林若,直接开门见山,“林若清告诉我,我是他的儿子,我想您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林若泛着困意的脑子立刻清醒过来,睡得泛红的脸立刻发白,她的肩膀垮下去,细长的手指无意识攥着丝绸薄被,“你都知道啦……” 林若从年轻到老去都被保护得很好,现在的动作和神态还都像一个小女孩,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遮掩。 谢容与可以清晰看出她的所思所想。 哪里像姜矜,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从来都是冷静自持。 谢容与克制自己不要再去想姜矜,修长如玉的手指微微屈起,他声音微冷,“之前,我问过林家的老人,她们无一例外都告诉我,您和林若清是亲兄妹,现在,林若清又告诉我,他是养子。现在——”他抬目审视道:“您告诉我,我该信谁?” 在被陪护告诉林若清经常留宿林若房间后,谢容与立刻就去林家查探消息。 林家早就败落,但仔细搜寻,还是找到了几个曾经在林家做事的老人。 她们给谢容与的答案都是——少爷和小姐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弟。 那个时候,他尚且欺骗自己,林若尽管拎不清,也不会跟亲弟弟乱来,一定是他误会了。 现在看来,他真是高估自己母亲和林若清的人品。 “是清清啦。”林若不敢看谢容与眼睛,低着头小声解释说:“岐山一直觉得我跟清清来往太密切,清清为了打消他的怀疑,就散播消息说他不是林家的养子,他是爸爸的私生子,那个时候爸爸已经不在了,他想怎么撒播都没关系了,散播多了,他们就都信了。” 散播这个消息之后,林若就名正言顺跟林若清一起吃一起睡,总是在林家过夜,谢岐山再没有怀疑过,非常方便。 谢容与指节泛白,抬眼,克制问:“我不想去做鉴定,母亲,你告诉我,我的父亲是谁?” 林若摸了摸发烫脸颊,低着头,“清清说你是他儿子,也许你就是他儿子吧,我也不清楚。” 那段时间,她跟清清和岐山都亲密过,哪里分得清。 说这种事情给儿子听,她有些不好意思,“要不,你们还是做鉴定吧。” 谢容与缓一口气,站起身,忍着脾气不对林若说什么。 他抬步走出林若房间,步伐有些僵硬。 * 姜矜近五年没在姜家留宿过,她有些认床,睡得并不踏实。 醒来时是早晨五点半,姜家的习惯是七点半吃早饭,佣人们还没起来,姜矜在西厨中岛给自己慢悠悠煮了杯咖啡。 煮完咖啡,她端着咖啡杯坐在客厅沙发上,客厅背景墙上没有嵌电视机,而是挂了副吴冠中的画,还是之前她在荣宝斋拍卖来得。 抬眼望着那幅烟雨朦胧的《雨巷》,姜矜心底渐渐泛起潮意,她不是个任由感情占满心底的人,但谢容与昨天的所作所为,确实让她伤心。 她不相信仅仅因为血缘的事情就让他想跟她离婚,那未免太过幼稚,他一定还有其他的隐情。 但他不让她知道。 他说她心底藏满谜,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姜矜给自己半小时时间梳理情绪,半小时后,她又变得冷静而克制。 手机上,曲致礼给她发来信息,[Boss,今天还是去郁园接您吗?] 姜矜回复:[来松云里姜家别墅,顺便—]指尖停顿一刻,她才继续打字,[带一份离婚协议过来,就在总裁办保险柜里。] 第一次打印离婚协议时她多印了几份,每份都签了名,现在倒是非常方便。 曲致礼:[?] [您不是和好了吗?] 难道是他探听到的消息有误? 姜矜不想多谈:[把心思用在工作上。] 下句话她隐下没说。 ——别整天探听她的感情生活。 跟曲致礼结束对话,姜矜靠在沙发上边喝咖啡边看杂志。 管家还是按照她原先的习惯在茶几旁的收纳架上放上几本最新的《电影与生活》,主编依然是林逾白。 姜矜漫不经心翻着杂志。 很久了,她在生活里都没接触到“林逾白”这个名字,好像,她跟他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以前视若珍宝的书册现在她都没有耐心看完内容简介,一刻钟不到,她将杂志搁回原处。 一小时后,别墅逐渐热闹起来,厨师、阿姨还有园丁开始忙碌。 楼上传来声响,几分钟后,陈如锦走下楼,她穿着米白色旗袍外罩淡紫色开衫,显得优雅又从容。 但这只是表象。 在姜矜开口后,她一切温雅的表情都开裂了。 姜矜倚在沙发,抬眼望她,眼底并没有一夜未睡好的疲倦,只有如深海般的沉静,她眼眸细微含笑,“一夜过去了,祖母考虑得如何了?” 昨晚,陈如锦照样没有睡好。 在自己卧室里,她跟汤其则说过好一会儿的话。 她说,姜矜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小时候调皮又爱笑,总是躲在老宅假山后捉迷藏,见谁都露出一张笑脸,即使被绑架了,从绑匪窝出来,也是笑嘻嘻的,脸上没丁点冷色。 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戴着翡翠戒指的手指扶着红木扶手,陈如锦立在旋转楼梯上,垂目沉沉打量着楼下的姜矜。 是在雁家倒台之后。 雁家倒台后,雁知眉出轨,姜平月戴绿帽子的事情被传的满城皆知,圈内太太们都以打趣此事为乐,她们甚至无比慷慨将“雁夫人睡没睡过你家丈夫”作为聊天的口头禅,说到这句话,她们互相对视几眼,朗声笑起来,笑声得意又畅快。 少女时期,雁知眉是历城首富的独女,既美貌又富有才情,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成年后,她又嫁给历城最有权势最霁月清风的男人。 谁能不羡慕嫉妒她呢? 父母宠爱,丈夫专情,一生顺遂,望着维港每年按时放起的烟花秀,这些富太太们都恨得牙根痒痒。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曾经的雁家长公主,尊贵的姜家少夫人,不过也如□□爬她们的丈夫的床。 那时候,姜矜仿佛一夜之间成长,她不再爱笑,总是冷清着脸看人,谁敢调侃她母亲,她不是一巴掌扇过去,就是让保镖把说闲话的人拖出场外,她不让一丝难听的话入雁知眉的耳朵。 就是有了这些经验,所以在姜平月被雁知眉害死后,她捂消息捂得这么天衣无缝。 雁知眉是姜矜的逆鳞。 “我知道你恨我逼死她,但她要杀你啊,我能怎么办?再说,她经历那么多事儿,已经心存死志,就算我不逼她,她也活不了多久了,姜矜,你非要因为这件旧事记恨我一辈子吗?”陈如锦哽咽说。 论演戏,她是专业的。 姜矜轻轻垂眸,淡笑,“瞧您,我说着让您退位的事,您又扯到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我提了吗?” “我都没提过,您怎么就说是我记恨?” 她叹口气,缓声,“吃饭吧。” 一张餐椅上坐着姜矜、陈如锦和汤其则三个人。 汤其则很细心,见姜矜没怎么动筷子,关切问:“不合口味?” 姜家的菜谱一直都是按照陈如锦地喜好排好的,陈如锦早年留洋,钟爱西式餐点,早饭一水西餐,姜矜有些吃不惯。 比起三明治和水果沙拉,她更喜欢郁园阿姨做得港式早茶。 “没,饭很好。”她放下餐具,用纸巾轻轻擦了擦唇角,刚想站起身,就听管家汇报,“曲助理过来了。” 姜矜说:“他是送合同过来了。” 陈如锦心底一紧,“你动作够快。” 姜矜瞥她一眼,“是离婚协议,不是转让股权协议书。” 陈如锦松口气,叉子刚插到煎蛋上,又想起什么,询问,“离婚协议你该给谢容与,拿到这里做什么?” 曲致礼已经站在会客厅,隔着木槿花端景望她。 姜矜轻轻点头,“搁在茶几上。” 她回眸,问陈如锦,“祖母有喜欢的东西吗?有个忙要你帮一下。” “什么忙?”她得根据帮的忙大小挑选礼物。 姜矜温和说:“我把谢容与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短时间内也不想看到他,这份离婚协议书,麻烦您帮我送给他。” “你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这个忙倒是可以帮,陈如锦点头,“我在佳士得看中一套帝王绿玻璃种老坑翡翠首饰,叫[森林眼],你帮我买过来,我就帮忙。” 姜矜点头,“可以。” 她站起身,走到中岛台,从橱柜拿了一个专属水晶玻璃杯,倒了一杯温开水。 将水递给曲致礼,她温声,“喝完我们就走。” 来者是客,姜矜曲致礼每次来到时,都会倒一杯水迎客,这个水晶玻璃杯是高级定制,杯底印着曲致礼的英文名,是他专属。 喝完水,姜矜跟曲致礼一起离开,走到庭院水钵前,刚好跟冯月珍遇上。 冯月珍脸色憔悴,眼睛通红,一副刚哭过的模样。 姜矜朝她微微颔首,当做打招呼,而后掠过她走远。 还未走到门外车库,姜矜就听到冯月珍崩溃绝望的哭声,“老太太,你要救救堰堰啊!” 姜矜眼底泛起波澜,但只一瞬,她漆黑的眼底又变得风平浪静。 “说说昨天董事会的会议成果。”上车后,她平声道。 第44章 传闻离婚 “老夫人, 那个人说要京旭集团10%的股份,给了他股份, 他立刻就放了堰堰, 不给他就把堰堰扔到海里喂鱼!”冯月珍跪在陈如锦膝盖前,哭得不顾形象,凄声哀求, “老夫人,你一定要救堰堰啊!” 冯月珍是在今天早上接到姜堰被绑架的消息,给她打电话的是安德烈斯的中文翻译, 他只说了一句话, 便让冯月珍彻底崩溃。 他低沉说:“姜夫人也不想你的二儿子跟大儿子有一样的下场吧。” 姜琦的下场有多惨呢? 他被扔到太平洋,尸骨无存,姜矜令人在海边打捞半个月, 唯一打捞上来的是他常待在手腕上的尾戒。 她已经失去一个儿子, 再不能失去另外一个儿子了! 陈如锦撇开视线,并不为她凄惨模样打动,平淡说:“博渊那里怎么说?” 他怎么说? 冯月珍想起丈夫严肃冷淡的脸。 “胡闹!京旭的股份是姜家的根基,10%的股份一旦交出去,姜家就离易主不远了!我不当姜家的罪人,这个条件绝不可能答应!姜堰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他自己作死,谁让他跟塔利斯特家族的人接触的?” 冯月珍紧紧攥着陈如锦的旗袍布料, 低声含泪,“他让我自己想办法。” 陈如锦早知如此。 姜家男人一贯心狠,儿女性命哪里比得上家族利益? 当年姜矜被绑架,绑匪也是要求要京旭股份, 姜平月想都不想直接否决, 他温和说:“这是姜矜的命数, 我们不能强求。” 最后是雁知眉求自己的父母用双倍的雁家集团的股份交换,才换回姜矜。 但这也导致,雁家对雁家集团的股权控制率降低,所以最后雁家易主才变得那么容易。 陈如锦回神,拂开冯月珍紧攥着她的手,和蔼道:“好孩子,我也很想帮你,但我的股份已经全权交给姜矜了,现在我连京旭董事会主席的位置都保不住了,我想帮你,实在是无能为力。” 她露出一个无奈又善意的微笑。 冯月珍肩膀垮下去,形容枯槁,呐呐问:“怎么都给姜矜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陈如锦面不改色,“昨天晚上的事儿。我们谈到很晚,要不然,姜矜怎么会在这里留宿?” 刚刚进门前,她确实看到了姜矜。 冯月珍膝盖一软,浑身精神气都被抽干,直愣愣跪在地上。 “怎么办呢?……谁还能救救堰堰啊……他还那么小……”她泪流满面,哭得没有声音,又委屈又压抑。 此情此景,倒让陈如锦想起当年的雁知眉。 知道姜平月不肯用股份救女儿,她也是现在的模样,只不过,姜平月没有让妻子一个人倒在地上,他揽住她腰身,温声哄,“知眉,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下一次,我们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他一边哄,一边吻着她额心,十足温柔耐心的模样。 雁知眉却一把推开他,眼神冰冷,斩钉截铁:“我只要矜矜,你可以跟其他女人生孩子,但我不会再有其他孩子!” 最后,雁知眉还是用自己家的股份换回女儿。 但自从那时起,雁知眉就跟姜平月彻底离心了,后来雁家垮台,知道姜平月是幕后黑手后,他们的夫妻关系彻底崩盘,再也回不到过去。 如同绚烂烟花,绽放到那个时候,天空只有死寂烟灰。 陈如锦阖上眼睛,心底倒是有些泛软,“你去问问姜矜,她兴许有办法。” “但是……”陈如锦想了想,又说:“你得拿出她想要的筹码来。” 冯月珍失魂落魄走后,陈如锦将离婚协议书塞到包里,对伺候她的老仆说:“阿兰,我们去一趟三合集团。” * 京旭集团的董事会一般都费时半月,董事会前几日一般都是董事会扯皮撕头花,会议内容无聊透顶。 会议休息时间,曲致礼走到卫生间门口,说:“Boss,新能源项目资金预算规划三合集团已经通过,下周二,财务总监可以去三合集团确定具体资金明细,您要一起过去吗?” 水龙头停水,姜矜抽出纸巾慢条斯理擦干手上的水渍,“不去。”她淡笑说:“我把谢容与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以后你当我跟他之间的传声筒,反正,你这双面间谍做得也蛮自在。” 曲致礼:…… 孟逾走过来时,曲致礼正低着头忏悔,孟逾拍了拍曲致礼肩膀,含笑道:“别总欺负人家曲特助,找个这么称职的特助不容易。” 在外人面前,姜矜从来都给足曲致礼尊重,刚刚的调侃话题不适合再进行下去。 她笑笑,轻描淡写转移话题,“三哥有事?” 孟逾道:“《征程》项目我跟汤导谈过了,他顾虑很多,接手可能性不大,倒是有合适人选毛遂自荐。” “谁?”姜矜随意问。 “林逾白。”孟逾垂眼,盯着她眼睛,问:“你觉得林逾白合适么?” 姜矜不被他试探,她抬眼,直截了当,“我只要汤其则。” 会议开完是在晚上八点,姜矜给总裁办的秘书们订了夜宵,晚上他们得加班,写会议综述。 刚到总裁办,应贤迎过来,“老板,姜大夫人过来了。” 姜矜有些时间没见到应贤。 应贤虽然也是特助,但级别比曲致礼低一档,听说曲致礼卸了她很多职务。 姜矜一向把总裁办交给曲致礼管,他对别人的任用、升职降职,她从不多管。 “我知道了。”姜矜道:“沏一壶凤凰单枞,一会儿大夫人少不了掉眼泪。” 姜家的管家早就一五一十把冯月珍跟陈如锦会面场景告诉她。 包括陈如锦跟冯月珍说得话。 她的好祖母,现在还跟她耍心眼,用她做仁慈的借口。 冯月珍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她坐在总裁办会客区的沙发上,沙发是意大利品牌的高级定制,背椅设计贴合人体曲线,靠上去非常放松。 但,冯月珍并没有倚着那舒服的椅背,而是脊背僵直,僵直到仿佛没有生命力的木偶。 听见智能锁打开的声音,她立刻站起身,既局促又紧绷望着姜矜,姜矜可以清晰望见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和布满血丝的眼睛。 姜矜本来还想再为难冯月珍一下。 当年,她刚坐上CEO位置的时候,冯月珍可没少给她使绊子。 但现在,看到冯月珍被悲痛摧残的模样,姜矜歇了心思。 她总是对每一个爱护孩子的母亲心软,她不忍看到每一位母亲姿态卑微。 姜矜在洗漱台拿了块热毛巾,递给冯月珍,“擦擦脸,一会儿脸会干得很疼。” 她知道哭到眼泪干涸的滋味。 冯月珍拿着毛巾,眼含热泪,“矜矜,堰堰……”她抽泣着,不抱希望,“你能救救他吗?他没违法犯罪,都是我的错,是我在他面前说你坏话,……”她吸着鼻子,哭的不能自已,“他对你很尊重的……” 对于姜矜的帮忙,冯月珍不抱希望,因为她知道,过去那么多年,她对姜矜没有半分善意,她一直觊觎姜家财产,想让自己的儿子把姜矜取而代之。 姜堰死了,对姜整个姜氏家族没影响,但对姜矜是件好事。 她少了一位潜在的竞争者。 “矜矜,你想要从我身上拿到什么,什么都可以!只要我有!”她急切保证。 姜矜捏住热毛巾一角,转眸,轻轻为她擦拭眼泪,她轻声说:“我并没有拿到祖母手中的股份,祖母也没有承诺把董事会主席的位置让出来,祖母跟你说的话是祸水东引,她对你撒了谎。” 冯月珍愣住了,半响,她摇头苦笑,“她撒谎就撒谎,我也没办法……” 姜家的冷心冷清她早就看得清楚,不是吗? 丈夫对儿子的死活都不闻不问,她又怎么能强求陈如锦尽心尽力帮忙? 虽然这么开解自己,但心底的恨意却叠加起来,她忍不住拳头紧握。 姜矜对她这个反应满意。 “堰堰的事情,我会尽力尝试,如果成了我不求伯母感激,如果不成,也请伯母不要记恨我。” 她弯唇,幽幽道:“毕竟,连他的生身父亲,都救不了他,不是吗?” * 三合大厦。 总裁办公室内死一般寂静,李敬望着地上的雪白的碎纸片,只能通过寥寥几个字辨认出这份尸骨无存的文件的内容。 离婚协议书。 一小时前,姜家老太太抵达总裁办,她一共在办公室呆了十分钟不到,丢下份离婚协议书就翩然而去。 他送完老太太下楼,想要跟大老板汇报工作,一进门,便看见大老板慢吞吞把离婚协议书给撕了,撕得粉碎,渣都不剩。 由于吸取之前高盛的教训,李敬不敢对大老板的私生活有任何好奇之心,他谨慎开口,“谢总,需要我把垃圾清理干净吗?” “嗯。”声音从落地窗边传过来。 谢容与立在落地窗边,白衣黑裤,背影修长挺拔,但此时此刻,莫名显得几分萧瑟寂寥。 李敬看不到他的脸,不好猜测他情绪,只认真打扫清理干净碎自片。 收拾好之后,即将走出办公室,谢容与转眸,视线穿过偌大空间,平淡落到李敬身上。 李敬浑身一凛。 谢容与道:“让公关部总监来一趟办公室。” 简佳五分钟后匆匆赶过来,她进来的时候,大老板已经从李敬转述的在落地窗边俯视地面,变成姿态散漫坐在办公桌后面。 他手指白皙如玉,此刻微微垂眸,握着钢笔签文件,眉眼清隽雅致,气质却冷淡疏离。 简佳站在办公室里,战战兢兢等了两分钟,谢容与才抬眼,他合上文件,平静道:“三天内,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跟姜矜已经离婚。” 简佳眼皮子一跳,深吸一口气。 她抿了抿唇,委婉道:“谢总,两天前,您刚让我解决那些散播您跟姜总离婚的风言风语。” 两天前才对他离婚辟谣,现在就要正式官宣离婚了!他把别人当傻子吗?她们公关部的命不是命吗! 谢容与不动声色,温和看她,“能做好吗?” 简佳对上他幽深冷清的眼,咽了口唾沫,“能!” 不能她就得被炒鱿鱼了。 走出办公室,简佳跟李敬八卦这件事,“老板怎么想得?昨天聚餐他还跟姜总恩恩爱爱,今天就突然变脸要离婚?他这转变也太快了吧!” 李敬面容也扭曲一下。 据他所知,刚刚大老板才把离婚协议撕了。他要离婚,是不是得把离婚协议签字然后领离婚证才离? 难道公关部说他们离婚了,他们就离婚了? 这是在骗谁啊! 简佳虽然发牢骚,但工作效率很高,不到一天时间,大老板离婚的消息就传的满天飞,而且三合集团官博还特地发博——三合集团与京旭集团除了合作关系,没有任何姻亲关系。 当天下午,被姜矜按下来的陈如锦的财经访谈节目也被加急播出。 电视上,陈如锦斩钉截铁说:“姜矜说了,她会跟谢容与离婚。”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天之内,姜矜跟谢容与这对顶级豪门夫妻离婚的事情似乎已经尘埃落定,再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但只有姜矜自己知道。 她没有收到谢容与签字的离婚协议书,他们也没有到民政局领离婚证,在法律意义上,他们还是夫妻。 不过,她并没有心情纠结这件事情,因为她即刻就要前往拉维加斯加,去跟塔斯利特家族谈判,解救姜堰。 第45章 我们去赎人 跟随姜矜前往拉斯维加斯的是她的私人助理蔡泉。 蔡泉也是姜矜的私人财产顾问, 是她隐藏在暗处的另一只手。 她们乘坐私人飞机去拉斯维加斯。 十四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姜矜一直在办公, 只在中途浅眠两个小时, 就这两个小时时间,国内出了件大事。 私人飞机上设置有卧房,姜矜从床上坐起来, 抬眼,见蔡泉站在卧室门边。 蔡泉脸色严肃,说:“Jane, 国内出事了。” 姜矜起身走到洗手间, 用冷水洗了洗脸颊,漫不经心问:“什么事?” 蔡泉低声道:“内部消息,林部长被纪委调查, 可能会停职。” 姜矜用毛巾擦手的动作一顿。 虽然, 姜家现在在政界的人只有姜博渊一人,但精英助学基金从几十年前就设立,而且资助对象都是学习经济和法律的高材生。 这些被资助的学生进入政界后,都成了姜家的眼睛。 现在,势力已经不容小觑。 所以,姜矜得到系统内部消息的速度往往要比一般人快很多,消息的准确度也更高。 蔡泉这样讲, 这个消息看来是八九不离十。 “不用担心。”姜矜垂眸将毛巾放在金属置物架上,淡淡说:“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跟谢容与已经离婚,他的舅舅出事, 也影响不到我这个前外甥媳妇, 更影响不到京旭集团。” 她淡然, “股价可能会波动一点,但问题不大。” 听她分析,蔡泉松口气,笑着说:“谢总宣布离婚,没想到阴差阳错到保全您了。” 笑完,她又有些担忧,“那三合集团怎么办呢?林若清出事,最大靠山倒台,三合集团损失会最大,怕是会崩盘。” 姜矜摇摇头,平静说:“影响不大。五年了,林若清一直外调,今年林若清才被调到京城,他对三合没什么帮助。” 何止没帮助,简直弊大于利。 顶级的权力一贯不能跟顶级的财富共存,哪个剑指中央的领导都不会想拥有一个像谢容与一样这么招眼的外甥。 三合集团要是中等规模还好,上面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几年三合集团的名气已经享誉国际,在世界五百强中都名列前茅,实在太招眼。 招眼就容易惹人记恨,圈内已经有不少谣言说——三合集团发展这么好全靠林若清开绿灯,一句话,给两个人都泼了脏水。 既指责三合集团不公平竞争,又暗示林若清给亲外甥开后门。 暗地里,林若清其实劝过谢容与转到幕后,不要风头太盛,好保全他这个舅舅的清廉名声。 谢容与怎么回复得姜矜并不清楚。 * 飞机上有卫星直连的通讯网络,姜矜坐在视频会议室内,把谢容与从黑名单放出来,给他拨通电话。 他接得很快,声音清润,“矜矜,离婚协议书我还没签,再给我几天时间,好吗?” 姜矜道:“我不是说这件事。舅舅被纪委调查,你知道吗?” 谢容与“嗯”了一声,淡笑,“这下,他保全不了自己了。” 姜矜没琢磨出谢容与的态度,她直言道:“如果舅舅出事的消息被正式通告,三合集团的股价一定会下跌,到时候你可以公告出京旭集团跟三合集团合作的消息,回升股价。” 林若清倒台加上跟姜矜离婚,这对三合集团是两个重大打击。 “靠山”没了,合作伙伴也没了,对股民信心是两个重大打击。 如果公布跟京旭集团合作的消息,会让股民暂且安心,有利于回升股价。 谢容与轻笑,“矜矜,你现在最该做得是跟我割席,然后做空三合集团的股票,趁着三合集团股票大跌的时候大赚一笔。” 姜矜觉得他在嘲讽,她淡淡道:“你不用试探我,我不是趁火打劫的人。我跟你打电话是想为你提供帮助,不是听你嘲讽的。” 谢容与知道姜矜是误会了。 他叹息,“矜矜,我说得是真心话,没有试探你的意思。”他透着无奈说:“我已经把你和京旭集团从浑水里摘出去了,就别再为我趟进来了,好吗?” 姜矜心底一冷,“摘出来?你是故意要跟我离婚,你早就知道林若清要出事?” “不是早就知道。”谢容与语气平静,道:“他出事,是我一手所为。” 那天晚上,林若清突然自爆身份,倒给他一个跟姜矜离婚的借口。 谢容与很清楚如何使自己在这场风波中全身而退,唯一难办的是如何不波及到姜矜和姜家,离婚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只有离婚,才能跟林若清割席跟他割席,才能使姜家不受风波影响。 但他如何舍得跟姜矜离婚呢?他不可能离婚的。 那也好办,不想离婚但可以造成已经离婚的假象,于是有了那场铺天盖地的离婚宣传。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离婚了,其实他们没有。 姜矜默然,“他是你舅舅,或许也是你的父亲,你们没有深仇大恨。” 她实在不理解谢容与为什么要布局把林若清拉下马。 谢容与轻声说:“矜矜,我不愿意退后一步给他的仕途铺路,那他就只能退下来了。” 他不想姜矜觉得自己太过阴冷,解释说:“矜矜,我没有污蔑他,纪委收到的举报都是切实的,他该为自己玩弄权术付出代价。” “那好吧。”姜矜不会因为自己所谓的正义感指责谢容与什么,也不会劝解,这个话题点到即止。 她想挂掉电话,谢容与却问:“矜矜,你在国外,是吗?” 姜矜言简意赅,“我在天上。” 她在一万米的高空,在飞向拉斯维加斯的航线上。 * 挂断电话之后,谢容与一直看着手机出神。 他察觉到,姜矜对他的态度疏远很多,不能再这么下去,若不然,假离婚迟早变成真离婚。 他告诉李敬,“帮我订去拉斯维加斯的机票。” 李敬委婉道:“Boss,公司在关键时期。” 现在,林若清被停职查办的消息虽然只有寥寥几人知道,但用不了多久,这个消息就会扩大化,进而影响到三合集团,他觉得,大Boss现在应该摒弃儿女情长,专心帮三合集团度过难关。 谢容与淡淡问:“反击方案一个月前就定下来,你们不会照着章程办事?” “但是,您在这里,会稳定军心。”李敬态度坚决。 谢容与垂眸,轻轻点头,“那就留在这里,陪着你们。” 李敬松口气。 他出了总裁办,去投资部跟孟初说:“大Boss还是很清醒的,他没那么儿女情长,我一劝,他就不出国了。” 他伸手,要那份赌资,“我赌赢了,把我的一块钱给我。” 孟初利落掏给他一个钢镚,又笑嘻嘻说,“再赌一次,我猜最晚后天,你家大老板就得出国了。” “怎么可能?”李敬说:“林部长的消息爆出来最早也得是三天之后,老板答应留下来稳定军心,那怎么也得在国内待够一星期。” 孟初撇了撇嘴。 年轻人,你还是太不了解你家大老板了。 天大地大,不如他老婆大。 他记得三年前,三合刚刚恢复元气,谢容与在柏林进行一个极为关键的商业谈判,这次商业合作价值千亿,最少耗时也得三个月。 但最终这次商业谈判只花费不到两个月时间。 为了缩短时间,谢容与甚至丧心病狂挑起合作家族的内部斗争,让合作方换了一个崇尚工作效率急性子的项目负责人。 谢容与之所以这么花心思,是因为那个月是姜矜生日,他得赶回去给姜矜过生日送礼物。 当然,他回去之后根本没见不着人,因为那时候姜矜去云城“支教”了,也就是——去见林逾白了。 “赌不赌?” 李敬莫名有些心慌,“赌吧。” 不出孟初所料,谢容与为了速战速决真的丧心病狂,本该在三天后爆出的消息在当天半夜就登顶热搜。 热搜只一个名字——林若清。 三合集团的股价急剧变化,几个小时就缩水20%。 当晚,谢容与留在三合大厦稳定军心。 蔡泉看到消息时很震惊,“传的这么快?” 飞机刚刚降落在拉斯维加斯麦卡伦机场,姜矜跟蔡泉入住当地的五星级酒店,订的是总统套房,蔡泉住在套房套间里。 姜矜换完衣服从衣帽间出来,伸出手,“我看看。” 蔡泉连忙把手机递过去,“按道理,消息爆出来最早也得是三天后,怎么这么快就爆出来了?” 姜矜垂眸,眼波微转,笑了下,“有人推波助澜。” 蔡泉疑惑,“是竞争对手?” “不是。”姜矜道:“是谢容与。” “谢总是急着早死早托生?”一般人都得对这种消息遮遮掩掩,怎么他还抢先一步先爆出来?是想不开吗? 姜矜沉吟,有些不好解释。 她知道谢容与会有后招,但不清楚他的后招是什么。 她说:“也许是快刀斩乱麻。” 消息一爆出来,姜矜向来风平浪静的朋友圈都炸了。 一水的声音都是——天凉了,下雨了,谢容与要完了。 孟逾还打电话给姜矜,问她要不要抄底三合集团的股票,现在市场正乱,现在出手,很可能就能让三合集团易主。 虽然现在三合集团风头不好,但有脑子的都知道,真正出事的是股民对三合集团的信心,不是三合集团本身。 三合集团尽管股价暴跌,但资金链依然健康正常,前景良好,分红丰厚,等过了这段风口期,股价一定会回升,现在抄底,稳赚不赔。 姜矜拒绝了。 她不做趁人之危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五点,国家航天局公布跟三合集团进行合作的消息。 这一消息放出后,三合集团的股价下跌得不再那么急剧,趋于平稳。 中午,黄v国家官网放出今年评选的杰出企业家预选人,谢容与赫然有名。 有国家为谢容与的名声做背书,三合集团的股票渐渐回升。 姜矜一直关注股票大盘,直到套房门被敲响。 蔡泉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位黑衣青年,手提着一个LV限量版行李箱。 蔡泉走到视频会议室,轻声道:“Jane,人来了。” 姜矜站起身,对那青年说:“一千万美金?” 青年点头,拉开行李箱。 行李箱中满铺金条,金光熠熠。 姜矜笑了笑,“走吧,我们去赎人。” 第46章 还好有姜矜 此次为姜矜的安保工作保驾护航的是兰德斯家族, 这个家族跟姜家交情很深,长期为姜矜的祖父和父亲提供安保服务, 现在姜家前两任家主去世, 他们的服务对象变成姜矜。 蔡泉很好奇,问姜矜,既然到了拉斯维加斯, 为什么不找姜三老爷姜松延帮忙。 姜松延的大本营就在拉斯维加斯,长年与塔利斯塔家族分庭抗礼,找他帮忙显然更方便。 姜矜浅淡道:“我的祖父告诉我, 永远不要只依赖于一个人。这一年两年, 你不觉得三爷爷对姜家干预得太多吗?” 姜家几房百年前就已经分支,各奔东西,只有祭祖的时候才短时间聚一聚, 祭完祖后, 又恢复到长年不联系状态。 但这次祭完祖后,直到现在,姜松延还留在江城老宅,他打得什么主意,姜矜心底门清儿。 姜家二房没有儿子,可姜松延却有七个儿子,十几个孙子, 家里每个男丁都为家里那一亩三分地打得你死我活,刀尖上舔血挣的钱哪有做生意挣的钱舒服? 他想过继一个孙子给姜家。 他不敢把自己真实想法告诉姜矜,便一直留在老宅跟那几个老辈的姜家人商量,想要跟他们合成一气, 以此逼迫姜矜同意。 姜矜只觉得他愚蠢。 她连姜琦和姜堰都容不下, 难道会容下他的孙子? 但, 这件事既然没摆在明面上,姜矜就当不知道,姜家大权一直牢牢握在她手里,她管他私底下打什么歪主意。 * 安德烈斯一直在等候姜矜跟他见面,但一直没见着。 下属提着一个行李箱来见他,他回眼。 下属拉开行李箱,他看到行李箱里的黄金。 “她用这个赎人?”安德烈斯气笑了,“我要股份,她给我金子,她太小气。” 下属说:“姜小姐说,这些黄金不是为了赎人,只是想让姜少爷在这里的日子过得好一点,她的赎金是另外的东西。” 安德烈斯起身,站到窗台,往外看,“她来了?” “没有。” “没有怎么谈生意?” 下属低声,“姜小姐去了长滩庄园,说要亲自跟老爷子谈。” 安德烈斯爆了句粗口。 姜堰被关到拉斯维加斯当地的监狱里,监狱狱长跟塔利斯塔家族有着长期良好的往来,基本上,他们家族随便编织一个罪名,就能把一个清白无辜的人关进监狱。 姜堰被安上的罪名是——qiangjian。 犯这种罪的人在监狱中是最底层的存在,安德烈斯来看姜堰时,他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身体上没几块好肉,眼眶肿着泛着血丝。 甚至,他再来晚一点,这位身娇体贵的小少爷可能会被同监狱的几个男人轮流享用。 安德烈斯立在门外,静静立了片刻,跟监狱长说:“给他换个单间。” 一千万美金换个单间,算是一笔比较值的买卖。 跟塔利斯特家族的谈判必然旷日持久,姜矜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唯一担心的是身体和心理同样脆弱的姜堰究竟能不能熬到她谈判完毕。 港城之前出过这样的事情,家人还在跟绑匪谈判,好不容易谈判完准备接人,人却被饿死了,得不偿失。 所以,她准备一些金条,改善姜堰的生存条件。 抵达塔利斯特家族的老窝长滩庄园,拉斯维加斯下起百年难遇的大雪。 大雪纷飞,天地融为白色。 司机拉开黑色劳斯莱斯的车门,一双黑色长靴踩到地面上。 姜矜今天穿着随意,深绿色拼接翻领棉衣,深蓝色修身牛仔裤,黑色长靴,头上戴着一定深棕色复古贝雷帽,跟这辆优雅雍容的劳斯莱斯显得格格不入。 劳斯莱斯后面紧跟一辆路虎,路虎门打开,从中出来四个男人。 姜矜朝其中一个招手,“跟我进去。” 蔡泉抿唇,“会不会不大够?” 她家大boss可是深入虎穴,带一个保镖过去,会不会不大保险。 姜矜瞥一眼深灰色天空,收回视线,道:“我死在哪里都可能,就是不会死在长滩庄园。” 在门前说话的功夫,庄园大门不知不觉打开,出来一位中年男人,一样的黑发碧眼。 姜矜认得他,汤姆。 塔利斯特家族的首席军师,也是安德烈斯的二哥。 而,安德烈斯的大哥死在多年前的枪战,纽约大乱斗中。 汤姆眼眸深邃,“Jane,父亲已经等了很久了。” 他的口语带一点意大利口音,姜矜点点头,粲然笑一下,“请二哥带路。” 她打扮得像个小姑娘,笑得这么柔软又好看,很容易使人放松警惕。 老塔利斯特退居幕后多年,现在在台前呼风唤雨的是他的三儿子安德烈斯,姜矜像客人一样来拜访,老塔利斯特就像好客的主人一样热情招待他。 他们都对绑架赎人的事情闭口不谈。 酒足饭饱,老塔利斯特的太太亲自做了果盘送上餐桌,这位太太温柔说:“雪越下越大,要留下来吗?” 姜矜支着下颌往外看,见外面果然成了银装素裹的一片,她轻轻点头,“那就谢谢您了。” 到了住得地方,蔡泉脸色苍白紧张,“Boss,我们这是来了贼窝?我今晚都睡不着了!” 姜矜随手摸摸她的头,安慰,“我们是来谈生意的交朋友的,总得让人家放松警惕,好好睡吧,不会出事。” 雪下了一夜都没停,航班全线停飞,半夜冯月珍打来电话,小心翼翼问进行得怎么样。 长滩庄园是古典设计风格,屋内没有落地窗,姜矜坐在壁炉边,慢悠悠道:“堰堰情况还好,已经转到监狱单间,应该没人再敢欺负他了,至于他什么时候出来,尽人事,听天命。” 冯月珍连连感谢,姜矜只淡淡“嗯”一声,而后挂掉电话。 她这次来拉斯维加斯,不仅仅是要把姜堰救出来那么简单,最重要的目的是要跟塔利斯特家族建立友谊。 不到五年,姜家已经有一个半人折在塔利斯特家族手里,前一个是姜琦,后半个是姜堰。 她不可能时时有时间来拉斯维加斯赎人,只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要不然灭了这个家族,要不然跟他建立合作。 姜矜只能选择后者。 如果挫伤塔利斯特家族,就等于帮姜松延解决一个最棘手的敌人,姜松延就会一支独大。 这样的情形,姜矜不愿意看到。 晚上风很大,暴雪夹杂狂风。 姜矜睡不着,翻看国内消息。 国内,在有官方背书后,三合集团的股价已经慢慢回落,逐渐走上正常轨道。 不可质疑,谢容与打了一场漂亮的反击战。 这次,再没有人说他是靠着舅舅和妻子上位了。 他舅舅快“进去”,妻子跟他“离婚”,三合依然屹立不倒,可见,三合集团能走到今天,全靠他傲人的能力。 深夜难眠得不止姜矜一个。 谢容与依然难眠。 他本该在今夜启程去拉斯维加斯,但拉斯维加斯暴雪,所有机场停飞。 李敬又一次赌赢。 他拿着赢来的另一枚钢镚,带笑说:“Boss,老夫人见您。” 拉斯维加斯是深夜,国内却是黎明。 谢容与道:“准备私人飞机。” 说完,他走出办公室,去见他的母亲。 林若清出事,影响最大的不仅是三合集团的股票,还有林若的心。 这么多年,她极少出疗养院,更没有来过三合大厦,上一次来得时候,谢岐山还是三合集团的主人。 她坐在招待室,手指捏着衣角,局促不安。 见到谢容与进来,她眼底含泪,“容与,清清怎么了?” 谢容与看她,言简意赅,“他完了。” “你害他?”她嘴唇颤抖着。 谢容与随意坐在沙发,没搭理林若,先淡淡瞥一眼李敬,李敬会意,带着其他助理离开招待室,并贴心带上门。 谢容与把玩着茶杯,慢条斯理道:“在您心里,我就这么有能力,可以随意害一个身居要职的人?” 林若低眉,“清清说,是你提交一部分证据,你为什么这么做呀,你不说,没人知道的……” 谢容与微哂,“还能给您告状,看来舅舅受得惩罚还不够重。” 林若抬眸,眼底浸润泪珠,不解,“容与,坐在那个位置上没人是干净的,你为什么非要害他呀?他可能是你父亲……” 谢容与温和纠正,“我的父亲是谢岐山,我只认他一个父亲。” “为什么偏偏是他呢?”林若还是不理解,她急切说:“姜矜的大伯也不一定清白呀,你揭露别人不好吗?” 谢容与望着她,眼底却没有笑意,“母亲,有些话我不想说得很明白,但我以为您心底应该清楚。” “自父亲死后五年,林若清远赴国外不知所踪 ,好像完全忘记您这个好姐姐,以至于您重病卧床都拿不出钱来治疗 ,只能依靠姜矜。”他淡淡一笑 ,问:“您觉得他为什么逃的这么远呢?” “有些事情,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林若脸色瞬间苍白,手指紧紧攥着,指甲狠狠掐着掌心肉。 谢容与幽幽叹息 ,“这世上最倒霉的人莫过于谢岐山,娶了个不清不楚的妻子 ,生了个不清不楚的儿子 ,最后死的也不清不楚,真可悲啊。” 林若哽咽 ,“你这么惦念谢大哥,但他对你也不好啊。” 谢岐山对谢容与确实不大好 ,不说非打即骂,但他们之间确实没多少父子温情 ,冷淡疏离连陌生人也不如。 年少时候谢容与也不懂父亲冷淡的原因,现在终于明白,谁会对一个来路不明的孽种赋予父子温情呢? 仔细想来 ,半生过去,他竟然没遇上几个正常人。 还好有姜矜。 第47章 在拉斯维加斯重逢 一夜过去, 大雪终于停了。 姜矜走在长滩庄园林荫步道,四周满铺着银白雪花, 阳关折射其上, 光芒耀眼。 老塔斯利特请姜矜到书房谈事情。 考验过去,现在开始真正的合作。 姜矜当然不会用京旭集团10%的股份换姜堰,没有人值得这个价。 老塔利斯特也想要的也不是这个10%的股份, 那只是唬人的。 先抛出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条件,而后再抛出一个稍高但能完成的条件,那第二份条件便令人容易接受。 塔利斯特家族真正想要的是借姜家的生意洗白, 脱离黑色交易, 挣干干净净的钱,可以在堂堂正正在美国上流社会立足,再不用做达官显贵的枪手, 而是自己成为掌舵者。 之所以选择姜家, 是因为姜家具有丰富的洗白经验。 不提姜家本身的洗白之路,姜松延的三房便是姜家洗白的产物。 老塔利斯特说:“我们也想像姜家那样选出自己的塔利斯特州长,想过安定光明的生活。” 姜矜道:“正好我有一个生意缺个合作伙伴,不知您是否感兴趣?” “可以。”老塔利斯特面容和缓。 姜矜打开文件袋,递出一份文件给他。 这是姜矜本来要跟姜松延合作的生意,为了赎回姜堰,事急从权, 她现在只能跟塔利斯特家族做这个生意。 做生意的地点在伦敦和墨西哥一个是洗黑钱的天堂,一个是做黑色交易的天堂。 只有姜家,才能给出这么简洁又有效的洗白途径。 老塔利斯特还没有看完文件,他手边的座机响起来, 他拿起听筒, 讲电话。 姜矜站起身, 礼貌避开。 她走到书房外,一片银装素裹中,有个小男孩蹲在雪地里团雪球。 小男孩是老塔利斯特长子桑尼的遗腹子。 姜矜朝他走过去,用暖热的手指摸了摸他脸颊,用语调柔软的英语跟他讲话,“我陪你玩,好吗?” 谢容与走到长滩庄园庭院,一眼就看到陪小男孩玩耍的姜矜。 她梳着蓬松鱼骨辫,软白色针织毛衣,修身牛仔裤,踩着一双马丁靴,蹲在雪地上,娇小一团。 谢容与走进一点,才发现她用口红在雪团上画画,画得是小男孩的小像。 小男孩哇哇叫,很惊奇。 姜矜正全神贯注画画,没留意到有人靠近。 姜家的家庭教育要求子女必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姜矜学过一段时间的雕塑和油画。 她的画画水平,在大师眼里是丢人现眼的水平,但糊弄个刚上幼儿园的小孩儿,还是绰绰有余。 望着小男孩惊奇漂亮的眼睛,姜矜生出一种谈几十亿的生意都没有的成就感。 她把自己的口红递给他,“你也可以的。” 小男孩儿郑重点头,下一刻,使劲把她的口红掰成两半。 姜矜:…… 沉默两秒,她夸奖说:“宝宝好厉害哦,竟然知道它不能吃!真棒!” 耳后传来男人清润的低笑声,姜矜觉得这声音有电耳熟,她回眼看见身后。 茫茫雪地里,凝神温柔望着她的男人。 他穿着深驼色大衣,一张脸清隽又英挺,静静望着她,长身玉立。 异国他乡,十四个时区,万里之遥,她竟然在这里看到他,像梦境一样。 姜矜在雪地上蹲的太久,站起来,腿有些发麻,她手撑着雪地,慢吞吞起来,腿僵硬得不能挪动。 她镇定自若道:“好巧啊。” 谢容与笑了笑,走到她近前,而后蹲下来,修长白皙的手指握住她的小腿,替她按摩酸痛的小腿肌肉。 他的声音伴随着柔和的风到达她耳边,“矜矜,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 姜矜跟谢容与没有多余寒暄,小腿酸痛缓解后,她便挑开帘子,抱着安东尼走进屋。 谢容与顿了顿,跟着她走进来。 见姜矜抱着安东进来,老塔利斯特有些诧异,而后笑起来,“安东尼,过来。”他示意汤姆去接过孩子。 安东尼抱着姜矜不撒手,“喜欢她!” 姜矜笑着说:“没事儿,这样我们一样可以谈。” 这时候,谢容与也走进书房,他平静跟老塔利斯特对视一眼,老塔利斯塔收回视线,道:“Leo。” 姜矜一点不意外他们认识,如果他们不认识,谢容与不可能轻车熟路找到长滩庄园,又全须全尾进了这个贼窝。 接下来,老塔利斯特出奇好说话,竟然没有对姜矜的项目提出任何异议,他们顺利定下签合同的时间。 谈完,姜矜跟谢容与一起走出长滩庄园。 谢容与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一直没说话。 姜矜也沉默无言。 姜矜的车子停在门口,站在车子旁的除了有保镖,还有另外一个熟人。 孟逾的目光在望见姜矜身边的谢容与时,微微一暗,而后,他若无其事向姜矜走过来。 姜矜见到他也很诧异,她笑起来,眉眼弯弯,“航线复航了?你怎么过来了?” 孟逾淡淡一笑,“蹭了私人飞机,还没复航。” 至于为什么过来。 他眸光微暗。 她离婚了,他还不过来陪她,之后都不会有机会了。 “矜矜,你在柏悦下榻,对吗?”孟逾若无其事问。 姜矜抬眸,笑起来,“是的,你要跟我一起住?” 孟逾点头,“董事会有点事跟你商量,住在一起比较方便。” 跟孟逾简单说了几句,姜矜想起还站在她身后的谢容与。 她转过身,微笑道:“谢总,今天劳烦您了,我们先回去了。” 谢容与一直看着姜矜跟孟逾的互动,闻言,他温和说:“姜堰已经出狱了,你要去看看他吗?” 姜矜挑眉,“你把他弄出来的?” 刚刚谈判完毕,塔利斯特家族应该没那么快把姜堰从牢里放出来。 谢容与轻轻颔首,含笑,“他在四季酒店,要去吗?” 姜矜回望孟逾,“三哥,我去看看堰堰,你先回酒店休息。” 孟逾长途飞行,应该还没来得及休息,衬衫领子有些褶皱。 姜矜随手替他整理下,温和说:“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她的手指纤细柔软,灵巧替他整理好衣领,细腻的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喉结,呼吸变得微微紊乱。 孟逾喉结微滚,点头,“好。” 姜矜含笑应了,“嗯。” 谢容与长身玉立,站在不远处,一直望着。 看他们亲密如夫妻,看她这么体贴周到替另外一个男人整理领口。 看另外一个男人因为她随意的动作而意乱情迷。 姜矜跟孟逾告别,而后上了谢容与的车,她的神情已经恢复平静,上车后,她又认真跟谢容与道谢,“多谢您提前救出姜堰。” 怪不得老塔利斯特这么好说话,因为他唯一拿捏姜矜的筹码已经没了,所以只好死死抓住跟姜矜合作的这唯一一个机会。 谢容与侧眸望向姜矜,淡淡道:“不客气。” 姜矜轻点下头,移开目光,垂眸玩手机。 谢容与嗓音清凉如玉,“既然要道谢,是不是该请我吃饭?” 姜矜还没回应,他又慢悠悠说:“不用另找其他时间,今天晚上就挺好。” 姜矜垂眸,“今天晚上我有约了。” 她知道他刚刚应该听见了,她晚上要跟孟逾一起吃饭。 不过很奇怪的一点是,孟逾从始至终没跟谢容与打招呼。 谢容与轻笑,看着她,眸光深邃,“我不介意我们三个人一起吃。” 姜矜唇角抽动一下,没说好还是不好,而是轻描淡写转移话题,“可以打个电话吗?” 交待的事情有点多,不适合打字。 “可以。” 姜矜打电话给酒店管家,“再准备一个总统套房,就在我的隔壁,他应该在四十分钟以后入住,记得提前放好热水准备好食物,他喜欢高支棉床品,不吃洋葱和香菜……”姜矜对酒店管家细细交待孟逾的喜好。 谢容与没有移开视线,一直看着她,耐着性子听她为其他男人安排生活。 “好周到。”直到姜矜通完电话,他才不冷不热说。 谢容与感觉自己的耐性已经快到极限。 姜矜说:“三哥万里迢迢过来看我,周到一点是应该的。” 谢容与轻笑,眼底没有笑意,“矜矜,我也是特意来看你的,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体贴?” 姜矜抿唇,说:“我们快要离婚了,再对你这么体贴,我怕你会有什么想法,觉得我在纠缠你。” 她说:“虽然之前我蛮中意你的,但既然要离婚了,我也就不拖泥带水。” 心脏被她的话割得生疼,谢容与再也装不出云淡风轻的从容,他盯着她,沉声,“谁说我们要离婚?你要离婚?” 姜矜淡淡瞥他,“疗养院小院里,不是你一直在提离婚吗?我是满足你的心愿。” 谢容与略有些急切解释,“矜矜,我没有想离婚,我只是担心林若清的事情会影响到你和姜家,离婚协议我没有签,我们没有离婚……不要离婚,好吗?” 他第一次这么没有调理讲话,说完,他仔细看着姜矜的反应。 姜矜没什么反应,她只是疲倦。 她温声说:“你觉得是假离婚,但我觉得是真离婚。从疗养院离开的那个晚上,我就已经想好要跟你离婚了。” 她平静说:“你说离婚只是你迷惑别人、保护姜家的手段,是你的良苦用心。谢先生,我很感谢你的良苦用心,但你的良苦用心没跟我商量过,所以离婚这件事,我当真了。” 谢容与有些颓靡靠在椅背上,他抬手捏了捏眉心,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姜矜。 他想过她会失态跟他争吵,他已经想好该怎么哄她。 但他没想到,她会这么平静,她根本用不到他哄,甚至,她根本用不到他。 他的计策万无一失,唯一的失败点就是,他从始至终都瞒着姜矜,他提出离婚的那个晚上,他让她伤心了。 第48章 她轻轻弯唇 抵达四季酒店, 谢容与又恢复从前的从容不迫,仿佛之前的失态仓促只是梦一场。 姜矜抬眼多看了他两眼, 而后又若无其事移开视线。 下车时, 谢容与亲自为她开车门,姜矜留意到他的无名指,直到今天, 他还戴着婚戒。 姜矜敛眸,没多说什么。 姜堰在总统套房接受治疗,医生为他打针补充消炎水和葡萄糖。 这位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在牢里承受各种折磨, 每一寸皮肤都有青紫痕迹, 他眼神黯淡无光,仿佛被牢狱生活磨灭了精神。 听到门开的声音,意兴阑珊看过去。 姜堰:! “姐姐!”他开始扯着嗓子嚎啕大哭。 姜矜疾步走过去, 轻轻抱住他, 没有苛责什么,温柔道:“堰堰受委屈了。” 姜堰使劲把自己埋到她柔软馨香的怀里,委屈道:“姐姐,你再晚来一点,我的清白就保不住了!呜呜……” 姜矜:…… 姜堰肿着眼眶,委屈巴巴说:“知道我这么丢人,我爸一定会打死我的, 他一定急坏了,你得给我说好话……” 她轻轻抚摸他头颅,闻言,动作一顿, “好。” 见姜堰哭得差不多, 她说:“给大伯母打个电话吧她很挂念你, 一直放不下心。” 姜堰睁着双红彤彤的狗狗眼,不乐意道:“要不是她整天说你坏话,我怎么会被诓骗到贼窝里,都是她的错。” 姜矜淡淡道:“被别人骗了挟持起来,是你愚蠢,关你母亲什么事?你被关起来,最关心你的就是你母亲,去打电话报平安,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姜矜是昳丽秾艳的长相,眼尾狭长,眼珠莹润通透,笑起来的时候如桃花艳艳,但一旦冷下脸,多年身居高位积攒的威压,让人忍不住打寒颤。 姜堰被她眼神吓到,忙忙道:“好好好……,我马上就打电话。” 姜堰是皮外伤,加上有些伤口感染,问题不大,姜矜陪了他一会儿,就走出房间。 谢容与一直站在门口等她。 刚刚房内发生什么,他也尽收眼底。 “整个姜家,最关心姜堰的就是你跟姜大夫人了。”他温声说。 姜矜不邀功,说:“我哪里比得上大伯母?天底下最爱孩子的就是母亲。” “唔,我的母亲倒是例外。”谢容与笑意不达眼底,眼神有几分落寞,道:“林若清出事,她还要以断绝母子关系做要挟,逼我救他呢。” 这种事情,姜矜没办法劝他。 她做不到说林若坏话。 谢容与似乎被这件事搞得心力憔悴,眉眼染上淡淡倦意。 姜矜想起来他也是万里迢迢到这里来得,国内事情一大堆,他应该几天都没好好休息。 她说:“去休息休息吧,别太累了。” 这是她对他说得第一句关怀的话。 谢容与垂眸,轻轻勾住她柔软细腻的手指,“矜矜,没有你在,我睡不着,可以陪我吗?” 他力道很轻,姜矜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挣开。 姜矜刚想拒绝,谢容与温柔望着她,轻声说:“我不会因为你陪我就觉得你不想离婚。我知道,这是因为你善良,你在可怜我。” 姜矜:“……” 她有点受不了谢容与这样的语气。 “好吧。” 谢容与的套房在上一层,浴室内已经放好热水,“矜矜,你先去泡一泡,我在另一个浴室洗漱就好。” 姜矜本来以为只是盖着被子陪他,还要洗澡? 谢容与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轻笑,“不做什么,只是想让你放松放松。” 姜矜点头,“好吧。” 她点头的时候,一绺细长乌润的发丝从耳后垂落,遮到眼睛。 谢容与伸手想去帮她勾起来,还未触到她脸颊,他又收回手。 他轻声说:“矜矜,头发乱了。” 姜矜抬眼,到了句谢,把头发理好。 接着,她缓步走进浴室。 谢容与轻轻笑了下,眉眼微弯。 姜矜泡完澡出来,谢容与倚在床上玩手机,他的头发微微湿润,身上带着沐浴露的清冽气息。 一切,都跟在郁园时那么相像。 见姜矜出来,谢容与放下手机,又去了洗漱间。 姜矜躺在床上,盖上被子,闭上眼睛。 她是真的累了。 昨晚几乎一夜没睡,又因为姜堰的事情神经一直紧绷,现在终于可以放松精神。 谢容与洗完手回来,便见姜矜已经窝在被子里睡着了。 他仔细替她掖好被角,而后在她身边躺下。 他望着她,细致描摹她的眉眼,一点不觉得疲倦。 刚刚的疲倦,不过是装出来给她看得。 装可怜这件事,难不倒他。 谢容与轻轻抚摸她脸颊,从柔嫩脸颊,摸到细腻柔软的唇,手指忍不住流连揉捏。 距离他们上一次亲近,已经很久了。 收回手,他没有再做什么,即使心底极度渴望,他也不舍得在她睡着的时间冒犯她。 他轻轻握住她指尖,而后阖上眼睛。 * 这一觉,姜矜睡得很香甜,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 她身边,谢容与也在睡。 脸颊枕着软枕,她认真看着他。 谢容与的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眉眼清隽雅致,鼻梁高挺,嘴唇薄润精致,皮肤冷白细腻,阖上眼睛,整个人的清冷感消除大半,显得温润如玉。 他的清冷疏离感都是眼睛带来的,眼神过于幽深,总让人捉摸不透。 姜矜记得,当初在会所,她对他惊鸿一瞥,是因为他身上干净澄澈的气质很像林逾白,加上眉眼的那几分相似,让她梦回初遇林逾白的时候。 结果,她看走眼。 他哪里像林逾白的干净澄澈,他明明比林逾白多八百个心眼。 在谢容与醒来前一刻,姜矜悄然移开视线,她拥被子坐起来,只留一道纤瘦背影给他,慢条斯理说:“我先回去了。” 谢容与睡得很好,此刻没有困倦,脑子很清醒,他凝视着她背影,莞尔,“矜矜,吃过饭再走吧。”顿了顿,他又补一句,“姜堰也需要你陪他一起吃饭。” 姜矜应下,“好。” 姜矜下床,没在置衣架上找到自己的衣服,谢容与慢悠悠走过来,温声说:“你的衣服被送去干洗,我帮你准备了新的衣服。” 他准备了一条烟粉色长裙,外加米白色羊绒大衣,还有一整套配套的珍珠首饰。 烟粉色这种轻盈的颜色自姜矜二十二岁接手姜家之后就没再穿过,作为京旭集团CEO,她需要穿深色系衣服让自己显得成熟稳重。 即使对这种颜色的裙子心有偏见,但见到裙子,姜矜也忍不住惊艳一下。 “很好看。” 她拿过衣裙去衣帽间换上。 姜矜身材极好,纤瘦窈窕,纤秾合度,加上皮肤雪白细腻,眉眼昳丽秾艳,更何况这条裙子无论剪裁还是布料都是顶级。 姜矜不常穿粉色,她喜欢穿墨蓝、深紫、落叶棕这种深色系衣裙,衬得她雍容高雅,成熟稳重。 烟粉色的衣裙让她显得有种轻泠的娇媚,更娇气精致,将她的气质柔化,像被家族娇养不谙世事的小姐。 谢容与定定看着她,忽然笑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这样的打扮。” 姜矜不记得她在会所见他时的穿搭,但那个时候,她已经是京旭集团CEO了,应该不会穿这么娇嫩的颜色。 心里泛起淡淡疑惑,但她没有问询,“哦。” 谢容与微哂。 他很想告诉她,在会所时,那不是他第一次见她。 但那没有什么意义。 * 吃饭的地方在酒店的私人包厢。 姜堰挂完水之后,已经能下床走路,但受伤的腿还是有些使不上力。 姜矜微微蹙眉,“既然不舒服,就不要出来吃饭,去床上躺着。” 姜堰摇摇头,瞥一眼谢容与,给他深鞠躬。 “多谢姐夫救我出苦海!”姜堰说话文绉绉得让姜矜不适应。 谢容与轻轻颔首,淡笑,“这是我该做的。” 面对姜堰,谢容与又换上那一种冷淡的疏离模样,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姜矜让姜堰坐在自己身边。 姜堰夹菜不方便,姜矜便一直为他夹菜,牛排都是切好喂给他。 谢容与轻轻抿直唇角。 但,是他提议让姜堰过来吃饭,现在让姜堰出去,无疑是自己拆自己的台。 他垂眸,慢条斯理为姜矜夹菜。 姜矜帮姜堰夹完菜,回眸一看自己的餐盘已经满了。 谢容与看她,温和说:“多吃一点。” 他还在剥蟹,明明蟹黄已经装满一个小碗。 姜矜:…… “谢谢。”她礼尚往来,在照顾姜堰的同时,百忙之中也替谢容与夹了几次菜。 夹菜时,她柔白的手腕横在他眼底,将菜放在他餐盘后,她又收回手,她的一双雪腕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谢容与很想捏住她的手腕,将她揽在怀里,低头吻她。 然后,将餐盘里的菜亲自喂给她。 这才是吃饭的正确方式。 但不能。 他喉结微滚,轻抿一口红酒,压抑心底的燥意。 * 姜矜是傍晚七点才回到自己下榻的酒店,谢容与亲自来送她,停车后,他立在门外为她开车门。 姜矜又一次道谢,而后掀起裙角下车,在车外站稳时,她距离谢容与只有咫尺之遥。 她能看到他的喉结上的小痣,闻到他身上的香气。 是属于forever的木调香气,浅淡的沉香。 姜矜眼睫微颤,她跟谢容与告别,“我先回去了,再见。” 谢容与伸臂,轻轻拦住她,轻声问她,“矜矜,什么时候回国?” 他道:“你我还有姜堰,我们一起回去,好吗?” 姜矜想了想,说:“姜堰得养好伤再回去,时间比较久,你有公司在,在国外不能待那么长时间,你还是先回去吧。” 谢容与轻笑,“矜矜好体贴。那我们能一起回去吗?”他又说:“姜堰做我的飞机回去,我能蹭你的专机吗?” 姜矜对讲道理且有礼貌的人向来没什么抵抗力。 她点头,“好,你把你回国时间发给我,我们协调一下。” 她大概明天就得走了,跟塔利斯特家族的合作可以回国慢慢谈,但国内董事会她必须得回去参加。 谢容与:“我跟你一起走,你什么时候我便什么时候。” 姜矜抬步走到酒店大堂,中途没有回头一次,在谢容与看不到的地方,她轻轻弯唇。 第49章 很想念她 孟逾就坐在酒店大堂的会客区。 望见他, 姜矜脚步微顿,还是朝他走过去。 伸手敲了敲他身后的皮质椅背, 站在他身后, 温和含笑,很轻盈的声音,“在等我?” 孟逾回眼, 看见她跟上午浑然不同的打扮。 又联想起刚刚,她在车门前跟谢容与依依惜别,这一中午, 她跟他干了什么, 似乎不言而喻。 孟逾浑身燥意上涌。 “你们没离婚?” 姜矜顿了顿,回答,“离了。” 实质没离, 但明面上已经离了。 “那他还纠缠你?” 姜矜眉梢微挑, 抬步,走到桌子另一端的皮椅上,缓身坐下。 她双腿交叠,漫不经心道:“三哥,你逾距了。” 孟逾唇角微抿,“你上午,对我很亲密。” 她为他整理衣领, 仿佛看不见谢容与在场一样跟他说话交流,还为他安排房间。 这样让他,隐约看到希望。 姜矜悠悠道:“我是做给谢容与看得。” 孟逾眯缝起眼睛,怒意上涌, “谢容与算什么东西, 也值得你对他耍心机?” 他不生气姜矜利用他, 他只是气愤,姜矜竟然为了谢容与耍心机让他吃醋。 他沉声说:“姜矜,你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至于要一个无根无基,连礼义廉耻尊卑老幼都没有的男人么?” 谢容与将林若清搞垮台的消息圈内已经传遍,他们一致觉得,就算林若清有错,但揭露他错误的不该是谢容与,哪有自家人扒自家人短的? 缓口气,孟逾又道:“矜矜,他连自己的舅舅都能搞垮台,你不怕他朝姜家也大义灭亲?” 姜矜抬眼,眸色波澜不惊,慢条斯理道:“我就喜欢这样不分亲疏远近只论对错的男人。” 孟逾拿她没有办法,只是叹息,“你不能这么低姿态惯着他,你是姜家大小姐,你们俩云泥之别,他得捧着你呵护你,哪有你这么上赶着的?” 姜矜忍俊不禁,“三哥觉得我是那种倒贴的女人?你放心我分得清什么重要。” 孟逾还想说什么,姜矜抬手制止,“好了,我们不说这些。我在包厢订好餐,我们去吃饭。” 去吃饭就是谈公事,这些小情小爱该放一放。 * 到了该回国那一天,姜矜跟孟逾登上专机,谢容与已经坐在座位上翻看文件。 他穿着白色高领毛衣,眉眼清隽温和,一幅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模样。 他倒是对把姜矜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 孟逾心里冷哼,表面不动声色,只是表现得骄矜高傲。 “孟总。”似乎才注意到他登机,谢容与站起身,一副主人模样,伸手,温和道:“欢迎。” 上一次在长滩庄园门口,谢容与对他视而不见,现在却一副兄友弟恭的客气模样,无非是惺惺作态。 孟逾没伸手,只是敷衍朝他点头,“嗯。” 谢容与的手空落落留在半空。 他轻扯下唇,眉眼微垂,显得有几分落寞。 姜矜望见,将搭在他手中,笑了笑,“我跟你握也一样。” 谢容与握住她指尖,与她十指交扣,轻笑,“这样才是握手。” 他们握了一分钟。 孟逾:…… 飞机起飞后,空姐送来各种水果和饮料。 姜矜一直在看董事会开会文件,时不时跟孟逾交谈两句,谢容与暂时插不进话,孟逾抬眼,递给谢容与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谢容与无奈按了按眉心。 早听说过孟家大公子沉稳庄重,不似孟初跳脱。 但他现在一见,只觉得孟逾跟孟初不愧是亲兄弟。 一个真不正经,一个假正经。 谢容与想了想,夹了块奶油草莓,递到姜矜唇边,温声,“张嘴。” 姜矜望他一眼,启唇咬住草莓,吃完后,她笑了笑,“很甜,谢谢。” 谢容与凝视她,眼神温柔,“你喜欢就好。” 孟逾:…… 他知道姜矜还喜欢谢容与,就没再做刁难谢容与的事情,只是一个人看着文件,压抑心底的燥意。 * 回了国内,姜矜开始疯狂忙碌,董事会还剩最后几天,管理层已经全部敲定,姜矜依然连任京旭集团CEO,唯一还没被敲定的职位就是京旭集团董事会主席。 会议开始前,姜矜在会议室门前遇到冯月珍。 她穿着一身黑色旗袍,神色肃穆,不像开董事会,却像奔丧。 她瞥着姜矜,唇角微勾,“堰堰平安无事,我向大小姐道谢。” 冯月珍也是京旭集团的大股东。 除了身为姜家人拥有的股份外,她的娘家冯氏集团在京旭集团也占有3%的股份,两份股份加起来,冯月珍对京旭集团也有了一定影响力。 “大小姐,你跟我交待一句实话,你想当董事长吗?”她望着她,目光深深。 姜矜轻轻颔首,微笑,“我需要您的帮助。” 入场后,姜矜坐在陈如锦下手,陈如锦手上带着翡翠戒指,漫不经心跟她闲聊,“你送得戒指不错。” 姜矜温和说:“是您的眼光好。” 陈如锦一直保持着胜券在握的姿态,她是京旭集团的第一大股东,手中继承姜峥嵘和姜平月父子的股份。 本来,姜平月那份股份在他遗嘱里是要全部留给妻子雁知眉的,但雁知眉被陈如锦逼死,姜矜又年幼没有跟她争夺股权的能力。 所以,姜平月的股份就被陈如锦收入囊中。 她一个人就占有22%的股份,比姜矜多10%,即使姜矜跟孟家联合持股,持股比例依然比她少4%。 到了投票阶段,其他董事不约而同选择弃权。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在局势尚未明朗前,他们不会在祖孙两人间站队。 这是董事会一贯的做法。 到了孟逾,他沉声说:“我投姜矜。” 这是可以预料的事情,姜矜跟孟家联合持股,每年孟逾的投票选择都会跟姜矜一致。 陈如锦轻轻颔首,不以为意。 直到冯月珍开始投票。 冯月珍望了姜矜一眼,开口,“我也投姜矜。” 陈如锦脸上的淡笑敛去,猝不及防望姜矜,她低声,“你怎么买通了冯月珍?” 以前,冯月珍也是保持中立。 姜矜微笑道:“只不过救了她儿子一条命,然后把您的所作为我告诉她罢了。” 陈如锦的所作所为当然是明明有能力用股份换回姜堰,却告诉冯月珍,她的股份已经全部交给姜矜,谎称自己连董事会主席的位置都不保。 姜矜轻笑,慢悠悠道:“我这是如您所愿,不是吗?” 姜矜跟陈如锦说完,便挺直背脊,坐在自己位置上。 下一个投票人是她,只要她把票投给自己,无论陈如锦的选择是什么,姜矜都是板上钉钉的董事会主席。 “请姜总投票。”会议主持人道。 姜矜垂眸,刚要开口。 “咣当!” “老夫人!” “老夫人晕倒了!” “快去叫救护车!” …… 陈如锦突然往后仰,椅子被掀翻,整个人直挺挺倒在地上,没有生息。 会议室人仰马翻。 姜矜放下下手中笔,倒是非常平静,她轻和说:“不用救护车,我早就准备医师,就在隔壁等待。” “那投票……”有人问。 姜矜淡淡道:“先暂停吧,人命要紧。” 陈如锦被送到隔壁输氧,医师给她看完脉象,眼神复杂走向屋外走廊。 姜矜正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口吹风。 医师低头答复,“老夫人没事。” 姜矜倒是不意外。 她这个祖母,为了权力什么都能做出来,装晕算什么? “我知道了。” 医师走后,姜矜打电话给汤其则,让他来陪床。 之后,她步履悠缓走进临时救助室。 陈如锦躺在雪白的床上,紧闭眼眸,鼻孔插着输氧管,输着氧气,整个人像没生气的木偶。 如果不是医师告知真相,姜矜真有可能被她骗过。 因为出了陈如锦这档子事儿,董事会会议暂时中止,董事们短暂看望过陈如锦后,现在已经各回各家,救护室里现在只有陈如锦和医生。 姜矜抬手,示意医生出去。 姜矜坐在病床边的边椅上,温声说:“董事会会议只是暂停今天一天,明天还要重启,该是什么结果就是什么结果,你没必要再装了。” 室内迟迟没有声音。 姜矜微哂,不再多言,站起身。 陈如锦忽然睁开眼睛,“我要做董事会主席,你把你的票投给我。” 现在没有投票的只有陈如锦和姜矜,姜矜的投票决定着谁坐上董事会主席之位。 姜矜投自己,她就是董事会权利最大的那个人。 投陈如锦,陈如锦便能连任。 姜矜一点不意外她会开口,她转眸看她,“手到擒来的董事会主席的位置,我凭什么让给你?您未免太想当然。” 陈如锦拔了氧气管,支起身体,“我是你祖母,你听我的,是应该的。” 姜矜淡淡道:“天下没有应该的事情,只有我愿不愿意的事情,我不会答应。” 她道:“明天的董事会如果您还是要装病,我就默认您是弃权,反正,这个位置只会是我的。” 姜矜抬步就要走,陈如锦急促叫住她,她睁大眼睛,孤注一掷,“姜矜,我把你父亲的股权转给你,你投我。” 姜矜敛眸,道:“我要你的全部股份。” 说完,她直接离开。 走出救助室,曲致礼朝她走过来,语气急促,“Boss,林夫人来了。” 姜矜抬眼,“哪个林夫人?” 曲致礼低咳,“您的前婆婆,谢总的母亲。” “她想见您。” 姜矜微微蹙眉,“不见,你联系三合集团的人,让他们把自家老夫人接回去。” “好。” 曲致礼很快便给李敬打电话。 此刻,李敬在总裁办。 他语气焦灼,“疗养院找遍了,都没有夫人的踪影,Boss,我们要报警吗?” 谢容与倚靠座椅上,漫不经心,语气平静,“她是个正常人,不用这么兴师动众,钱花完了,自然就会回来。” 他太了解林若性情,吃硬不吃软,总喜欢玩些离家出走的小把戏,林若清和谢岐山惯着她的小性,他可不惯着。 李敬呼出口气,还想再说什么,手机铃声响了。 “是曲致礼。” 他想挂断,谢容与抬眼,眸光平静凛冽,道:“接。” 李敬按了免提。 “李助理,你们家老夫人在我们京旭,你过来接她。” 李敬松口气,“好好好!谢谢你们!” 挂上电话,他问询道:“Boss,我去接老夫人?” 谢容与站起身,慢条斯理穿好外套,面不改色说:“我很想念母亲,我亲自去接。” 李敬:…… 刚刚那个满不在意的人难道你是您吗? 第50章 应酬 姜矜本来不想见林若, 不想跟她有过多纠缠,但为了照顾谢容与的脸面, 她还是提步去了待客室。 曲致礼待人周到, 在待客室为林若准备了精致的茶点,桌几上煮着一壶太平猴魁,散发幽幽茶香。 姜矜在玻璃门后静静站了片刻, 调理好情绪,她抬步进门。 待客室内只有林若以及曲致礼,进来后, 姜矜示意曲致礼暂且避嫌。 曲致礼了然, 抬步走向门外。 姜矜没坐下,立在茶几后,轻柔开口, “一会儿谢总就会来接您, 您现在这里休息片刻。” 姜矜一口一个“您”,一声一个“谢总”,听得林若心底委屈。 尽管,现在她不是那么喜欢姜矜,但也受不了她这么冷淡。 “你虽然跟容与离婚了,但也不能一点情分也不顾,我好歹当了你这么多年的妈!”她理直气壮道:“这次我有事找你, 你别让容与这么快来接我。” 姜矜心道,不顾情分到底是谁? 当年,她投资三合集团帮谢容与东山再起、又出钱给林若治病,现在到林若嘴里, 她倒成不顾情分的那个人了。 姜矜微笑道:“谢总的本事比我更大, 您该找他帮忙。” 想起谢容与的无情, 林若眼眶含泪,“他不愿意啊。我知道你有能耐,你得救救清清。” 姜矜笑了笑,温和问:“帮了您的忙,您给我什么好处呢?” 林若攥着衣角,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能给姜矜什么好处。 姜矜不缺钱,不缺权,缺什么呢? 姜矜微微一笑,觉得这个话题可以就此掀过,她转身,觉得没什么必要留下来,刚想走,便听林若理直气壮说:“你不是喜欢容与吗?你帮了我的忙,我让他娶你!” 她越说越觉得有道理,“你这样冷冰冰的女人其实不好找男人的,棠棠那样爱撒娇的才惹人喜欢,我觉得你也找不到比容与更好的了,你帮我的忙,我就帮你跟他重归于好……” “母亲!” 接待室的门忽然被推开,姜矜掀眸,望见谢容与白衣黑裤,眉眼清隽疏冷。 他看着林若的目光深冷无情,“您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林若吓得浑身一凛,像个虾米一样紧紧蜷缩起身体,再不敢说话。 姜矜倒是依然保持平静,她像什么没有看见、听见一样,含笑道:“既然过来了,就把阿姨接回去吧。” 想了想,她又说:“阿姨这么多年没离开过疗养院,以后出来得有人跟着才行,要不然不安全。” 她的温和淡然可以瞒过许多人,但瞒不过谢容与。 他知道,她虽然话语温和,但心底还是疏离的。 谢容与轻轻叹息,在拉斯维加斯刚刚博得的那点好感,恐怕都被林若败光了。 “矜矜。”他侧身拦住姜矜,温和说:“你招待了母亲,我该谢你,今晚有空吗?” 姜矜轻笑,温和道:“今晚没空,我有约了。” 她惜字如金,并未告诉谢容与她约的是谁。 谢容与知道她今晚没有商务应酬,那约的只能是私人。 如今他们之间的关系尴尬,他没权利问她约的是谁。 “改天再约?”他凝视她。 姜矜不与他对视,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轻轻颔首,掠过他离开。 谢容与垂眸,轻轻握下手掌,只握住一阵冷风。 将林若送回疗养院,谢容与对林若道:“我送你到云城,跟你的青松团聚。” 他话语平淡,像是谈论今日历城的天气如何。 夏青松本来是历大教授,但因为勾引有夫之妇的事情被人揭发,他被历大解雇,现在在云城一个私立大学任教。 恶人自有恶人磨,谢容与不想再为他这位母亲托底了。 林若委屈巴巴,眼底含泪,“你是因为姜矜要送走我吗?” 谢容与淡淡道:“但凡你尽到一分母亲的责任,我都不会对你这么无情。” 谢岐山总是公务繁忙,常常出差。 林若也总是管不住自己。 在谢容与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林若跟夏青松媾和,他们尤其喜欢在客厅沙发上做那些事情。 放学回家,刚走近客厅,他听到那些暧昧的声音,门缝里,夏青松像野狗一样扒在他母亲身上,他的母亲发出哭泣一样的声音。 他认为母亲受了欺负,直接抄起板凳砸到夏青松头上,一把将夏青松从她身上扒开。 但林若并没有被保护的喜悦,而是拿起茶几上的水晶茶杯,狠狠砸到他头上。 那些痛感他早已忘记,他只记得林若当时的眼神。 目露凶光,像要生吞活剥他。 “滚出去!”这个时候,她倒不像单纯的小姑娘。 林若真正对他好起来是三合上市后。 他站在权势之巅,人人都称他一句“谢先生”时,他的母亲似乎重拾多年忘记的母爱,对他事事体贴,期待他去看她。 他并不觉得感动,而是升起淡淡嘲意。 再愚蠢的人都知道捧高踩低。 这种锦上添花的好,谢容与从不在意,甚至感到恶心。 真正雪中送炭的,只有姜矜一人。 * 送走林若后,姜矜询问曲致礼,“祖母回家了吗?” 曲致礼刚刚去过救助室,轻轻摇头,“老太太还要再修养一会儿,不过汤导倒是过来了。您要去见见汤导吗?” 曲致礼知道姜矜一直想让汤其则拍摄京旭娱乐的项目《征程》,但汤其则一直没松口。 现在,倒是谈判的好时机。 姜矜温声说:“不用着急,他会主动来找我的。” 兵荒马乱的上午过去,一转眼就是午餐时间,曲致礼从食堂打了饭,拿到总裁办跟姜矜一起用餐。 京旭集团的食堂供应质量在全国都很出名,米其林大厨亲自掌勺,饭菜美味可口。 姜矜不出去觅食的时候,一直都吃食堂的饭。 曲致礼去煮咖啡,姜矜将两个人的餐盒分好。 曲致礼不吃香菜和葱花,姜矜倒没那么多忌讳。 刚分好餐盒,内线电话突然响起来,姜矜接通。 秘书道:“Boss,汤导过来了,找您有事。” 姜矜道:“嗯,我知道了。” 曲致礼端着两杯咖啡过来,询问,“您不吃饭了?” “谈事要紧。” 会客区内,汤其则本以为姜矜会晾他一会儿。 在姜家几十年,他跟姜矜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姜矜没主动刁难过他,但也没什么好脸色,她只是当做看不见他。 但没想到,她来得很快。 她从总裁办悠缓走出来,穿着白色丝质衬衫,下身是晕染着山水纹理的水墨风半身裙,除了一块腕表,通身都没什么装饰品。 比起陈如锦的珠光宝气,姜矜低调简朴得简直不像姜家的掌门人。 汤其则站起身迎接她,“小姐。” 有陈如锦在的时候,汤其则唤她一声“矜矜”,陈如锦不在的时候,汤其则便向姜家其他人一样喊她“小姐”。 姜矜无意为难老人,当然,陈如锦除外。 她让汤其则坐下,温和含笑,“汤爷爷有事找我。” 她用得是陈述句。 汤其则有些难以开口。 陈如锦都没有跟姜矜讨价还价的余地,他有什么资格跟姜矜讲条件呢? 他踌躇片刻,方才说:“我答应你的邀约,你能答应你祖母,将董事会主席的位置让给她吗?” 姜矜慢条斯理,“一份邀约换不了一个董事会主席的位置。” 汤其则苦涩笑笑。 姜矜抬眼,又道:“祖母答应把父亲的股份物归原主,我就答应她,有生之年,不再跟她争夺董事会主席的位置。” 这个有生之年,当然是陈如锦的有生之年。 汤其则眸中闪过微光,他感激道:“好,好,我这就去跟她说!” 回首半生,陈如锦想要的就是一份体面,被人高高捧起的体面。 有没有股份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也不懂公司的运营和管理,她想要的只是那一层光辉华美的外衣,那一座金光闪闪的王座。 在她心里,董事会主席的位置,比15%的股份更重要。 股份转让协议很快敲定好,在明天的会议上,股份的交接会告知所有股东。 陈如锦抿唇,脸色硬邦邦,“你最好说话算话。” 姜矜温声说:“我一向诚信有礼。” * 翌日,姜矜去应酬,跟安德烈斯敲定美国西海岸的生意。 上了车,曲致礼看到消息,脸色微变,“姜总,安德烈斯改了会面地点。” 姜矜抬眼,眼珠漆黑明润,倒没有惊讶,只是笑笑,“他是在枪林弹雨里长大的,警惕心强很正常,去他另外选择的地方。” 在十八岁之前,作为塔利斯特家族的继承人,安德烈斯就经历了十几次暗杀,他的大哥就是在刺杀中上丧生。 所以,每次谈判,为了隐蔽行踪,他总是临时更换地点。 “还有。”曲致礼道:“为了保证谈判的顺利,他邀请了一位中间人加入您跟他的对话。” 姜矜想了想,沉吟,“中间人要双方都认识,而且实力不应该弱于谈判方,还要绝对公正,这样的人可不好找。” 曲致礼抿唇,“我猜到一个人。” 姜矜瞥他一眼,唇角微微勾起,“那个中间人要是谢容与,就是再合适不过了。” 双方认识,实力不弱,决定公正,好像都符合。 前提是,谢容与跟她是真的离婚。 第51章 后悔没有早一点送走她 谈判最后订下的地点是一座私家园林。 开到小区, 车子在小区坡道上绕行,园林景观映入眼帘。 这座小区占地两千亩, 在历城中心区这么寸土寸金的地方达到丧心病狂的98%的绿化率, 使用了下沉园林设计。 曲致礼道:“这座园林是三合集团旗下的房地产品牌,本来说要转让给冯氏集团,但最后不了了之。”他望着幽清秀丽的园林内部景观, 感叹,“真是漂亮,谢总最后改变主意还是有道理的。” 姜矜也觉得这里很漂亮, 很合她心意, 她在这里还没有房产,“你帮我也入手一套。” “好。”曲致礼问:“还是隐瞒您个人的购房信息?” 她有几套很私密的房产,都没挂自己的名字。 “不用。”姜矜说:“谢容与应该不会无聊到查购房信息, 再说, 我又不是因为他才买这里的房子。” “好。” 姜矜提前十五分钟抵达会谈地点,大门上挂着澄怀撷秀的牌匾,大门敞开着,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水墨画影壁。 绕过影壁,园林内部景观映入眼帘。 曲水流觞,繁花锦簇,小径蜿蜒曲折, 拱月门和海棠花窗隔开满园景色。 这座私家园林占地面积不及姜家老宅五分之一,但格外秀雅精致。 姜家老宅虽然也是风景幽美,但步入其中,总让人感觉死气沉沉, 这座园子, 却是到处生机勃勃。 姜矜想, 可能跟天气有关。 江城多雨,日日阴雨连绵,衬得老宅也半死不活。 但历城却是阳光充足,太阳烈烈,园中,青绿的枝叶、娇羞的花蕊,粉墙黛瓦,都散着丝丝光晕。 “先生就在望月楼。”侍者说道。 曲致礼听到,心里有些诧异。 先生? 据他了解,只有自家佣人才会称呼主人家为“先生”,难道,这里的园子是安德烈斯买的? 他心下警惕起来,沉声告诉姜矜,“Boss,这里或许是安德烈斯的私宅。” 在私宅谈事情,那姜矜的安全就都掌握在这里的主人手里,他有些不放心。 姜矜想了想,道:“昨天晚上,长滩庄园刚刚被枪袭,安德烈斯现在该笼络人心,而不是对我下手,你放心,不会有事。” 曲致礼被侍者阻拦,不被允许进入园林内部,这倒不是塔利斯特家族欺负人,而是他们这样的黑色家族谈判,从来都不许外人进场,以最大程度保护安全。 曲致礼下颌收紧,“Boss。” 他没去过拉斯维加斯,不清楚里面的条条框框,之前这些事物,都是由蔡泉经手。 姜矜将手背搭在他肩膀,轻轻拍了拍他坚实的肩,温声,“不会出事。” 她甚至为他提供建议,“出门往西走二百米,有一座小区会所,你去里面放松放松。” 曲致礼敛眸,“我在这里等您。” * 园林地势最高的地方是望月楼,站在望月楼最顶层的露台上,内部景观尽收眼底。 此刻,安德烈斯就倚在露台栏杆上,不知看见什么,他笑起来,“你的前妻正跟她的助理依依惜别。” 谢容与坐在茶案后,修长白皙的手指握住茶壶柄,慢条斯理倒茶。 茶壶口水流速度徐徐,就如他的心境一般平稳。 “我们已经离婚,她跟谁亲密是她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 安德烈斯回眸,定定看他一会儿,“姜矜这样的女人,是很难被人忘怀的。” 谢容与垂着眸子,面色平静,“这样的女人再好,如果征服不了,也是食之乏味。” 安德烈斯赞同他的说法。 姜矜确实有令人目眩神迷的魅力,但她太聪明,聪明得让人讨厌,他不愿意跟太聪明的女人相处。 有轻缓的脚步声顺着楼梯传来,安德烈斯从露台走回室内,坐在茶案旁的太师椅上,懒懒靠着。 姜矜刚上楼,就看到这么一副场面。 她的“前夫”坐在茶案后冲茶,姿态漫不经心,安德烈斯则玩世不恭翘着二郎腿,正直勾勾往她这边看。 姜矜目光在他们身上定了下,而后转眸,巡视这层楼所有的布置。 这一层空间近三百平,但出奇空旷,除了一个茶案,几把椅子,露台上摆着的一张贵妃榻,其他便没什么大物件的摆设。 地板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博山炉染着淡淡的梨子香,给人一种很散漫的感觉,一点不像谈判的地方。 虽然不像谈判的地方,但也不会有人暗中藏匿,很安全。 这一层楼,只有他们三个人。 姜矜收回目光,依旧站在楼梯口,没有再向前一步。 她唇角弯起,温和说:“您对之前那份合同有异议吗?” 姜矜的英语没有一丝口音。 她在美国留学,本来是美式口音,但陈如锦觉得她的口音不够端雅正宗,特意请了伦敦皇家学院的老师替她纠正口音。 安德烈斯笑着道:“没有异议,尽善尽美。”他搓了搓手指,站起身,道:“我在这里待不太久,一切合同的后续都交给谢先生代理,我先走一步。”他走向楼梯口,从姜矜身边走过。 姜矜呼吸一凝,嗅到淡淡的血腥气。 昨晚,长滩庄园被枪袭,她以为受伤的会是老塔利斯特,没想到是安德烈斯。 在他与她错身离开时,姜矜恰到好处开口,“或许,我可以为您提供一个养伤的地方。” 安德烈斯身形一顿,脸上嬉皮笑脸的表情被敛去,他变得严肃起来,“哦?” 姜矜刚要开口,一直没说话的谢容与慢条斯理道:“我已经为塔利斯特先生安排好地方,姜总不用再操心。” 谢容与微抬眼眸,眼神冷清,他直直望着安德烈斯,仿佛他敢答应姜矜,他就敢让他离不开这个地方。 安德烈斯一怔,而后意味深长笑笑,“Jane,你真是我的贵人,刚刚我一直在请求Leo给我一个庇护之所,他一直不答应,你一来,他就答应了。” 他感叹,“看来我找的这个中间人不够公正哟……” 说着,他笑着离开了。 姜矜望着他背影,眉目微凝。 安德烈斯看起来跟谢容与很熟悉。 谢容与从茶案后站起身,缓步向楼梯口走过来,他停在她身边,垂眸望她,语气温柔和缓,“安德烈斯现在处境危险,你收留他,会有很大风险。” 他站在她身边,以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姜矜的余光刚好可以瞥见他雪白的袖口,以及袖口上的珍珠袖扣。 这是她送给他的。 但当他知道,林逾白有一对一模一样的袖扣之后,他再也没有戴过。 “我只是想送个顺水人情。”姜矜收敛心神,说:“我想用他制衡三房。” 等到她跟塔利斯特家族合作的事项正式公开,用不了多久,姜松延就会找上门的。 “姜老先生刚刚找过我,想跟我向波斯湾的项目注资,看来他已经知道你跟塔利斯特家族合作了。” 姜矜跟塔利斯特家族合作,姜松延便迫不及防找下家。 谢容与跟她靠得不算很近,他身上浅淡的沉香气却萦绕在她鼻尖,挥之不散。 他又熏了香,还是用的木质香调。 “或许吧。” 姜矜不想让自己胡思乱想,她抬步,朝座位走过去,谢容与微微一笑,跟上去。 “矜矜,你愿意让我跟姜老先生合作吗?”谢容与好整以暇看着她。 情感上,姜矜当然不愿意他跟姜松延合作,没有合作下家,姜松延只能任她拿捏,她提什么条件姜松延都得接受。 但理智上。 她没有权力去干涉谢容与的决定。 姜矜挑开这个话题,说:“我们签合同吧。” 她不能再在这里耽误时间,尽管这个想法很自恋,但姜矜总觉得,谢容与在引诱她。 穿她喜欢的衣服,熏她喜欢的香调,还表现得温温柔柔的,一切都为她着想的模样。 谢容与微哂,转身从茶台端过一杯冲好的茶,茶杯是薄薄的、清透的白瓷,但这种白,不及他冷玉一般白皙润泽的手指。 他将茶杯递向姜矜,温和说:“我没有答应他。” 姜矜抬手去接茶杯,小心不跟他的皮肤有接触,“谢谢。”接过茶杯,她不忘回答。 “那我们一起吃个饭?”他垂眸俯视她,眼神温和含笑,尽管是俯视的姿态,却不给人居高临下之感。 姜矜有些被他目光烫到。 她移过视线,目光落到地面上的长绒地毯上,心底在衡量要不要跟他吃饭。 这里不是拉斯维加斯,她不能再纵容自己跟他有太多接触。 尽管心底承认对他有情,但姜矜不想放任这种情感。 他太危险。 正如许多人说她是把控不了的女人,谢容与同样是不能为人掌控的男人。 姜矜刚想拒绝,便听谢容与幽幽道:“矜矜,我已经决定把母亲送到云城,尽管她对我一直不大好,但这样对她,我却还是有些不大舒服。” 姜矜一怔,顺着他的话语思索,瞬间就理解他。 天底下,没有谁比姜矜更爱自己的母亲,这种爱甚至可以蔓延到全天下的母亲,她对所有人的母亲都爱屋及乌。 “我理解你,你舍不得她很正常,任何人都不会忍心伤害自己的母亲,如果你为这件事感到难过,就还是让阿姨留在历城,找人好好照顾她,她应该会改过的。” 她眸色清澈明亮,眼神非常干净,对这件事情很共情。 谢容与有些怜惜看着她。 不过只一瞬,他又怅然若失,“这个点,她已经到云城了,这就是我跟她的结局。” 姜矜说:“你有空多看看她,子欲养而亲不待,阿姨这些年对你还蛮好的。” 她说着,伸手拍了拍他胳膊,这是她常做的安抚下属的动作。 刚刚在门口,她就这样安抚了曲致礼。 但谢容与毕竟不是她的下属。 她的下属不会用另一只手覆上她的手背,更不会这样询问她,“矜矜,跟我回家吗?” 一瞬间,姜矜觉得自己被玩弄了,她的同情心被利用。 她抿住红润的唇,有点恼,“你故意的。” 谢容与笑了下,眉目清隽矜贵,他认真道:“但我受到的伤害是真的。” 弄走林若,他确实很受伤害,不是愧疚,而是后悔。 他后悔,这么多年,怎么没有一早把她送走。 第52章 很惊讶邻居是你 “矜矜, 你吃不惯姜宅的饭,我把郁园的阿姨送给你, 好吗?”谢容与伸手, 勾起姜矜一绺细软的发丝,在阳光下,是淡淡的琥珀色。 姜矜想了想, 抬眸,眼睫纤长卷翘,眼珠漆黑莹润, “我们回到上一个问题。” 谢容与淡笑, 很温柔说:“好。对于上一个问题,你的答案是什么?” 上一个问题是——要不要跟他回家? 谢容与声线清润,说话时总是透着不紧不慢的味道, 好像一切事情, 都尽在掌控。 姜矜勾唇,轻轻笑了下,声音如他一般温和,“这不就是你家吗?我已经跟你回家了。” 很显然,这里不是安德烈斯的私宅,那被叫做先生的只能是谢容与。 谢容与微微一怔,有些惊诧她的敏锐。而后, 眼眸蕴出笑意,他问:“然后呢?” “然后。”姜矜转身,从包里抽出文件,纤细白皙的手指捏住文件一角, 仔细将其铺在红木茶案上。 她没有坐下, 而是微微俯身, 墨蓝色半身裙勾勒出她纤细柔美的腰线。 签完后,她转身,将文件递给谢容与,她没有直接塞到他手里,只是放在她跟他之间的中间位置。 “签好了。”她说:“剩下的都交给你了。” 谢容与垂眼,从她手中抽走文件,而后望着她。 他的眼眸也是漆黑深幽的,不同于姜矜眼神的清澈干净,他的眸光总是暗波汹涌,似笑非笑。 “矜矜,我们还是朋友吗?” 姜矜环胸,气定神闲说:“当然。” 她穿着藕荷色薄纱衬衫,布料剪裁极其精美,透过若隐若现的轻纱,可以望见她如细藕一般玉白的手臂,以及雪软的山峦。 谢容与淡淡移开视线,只望向她身后茶案上的小叶紫檀木摆件。 她身上的香气幽幽萦绕到他鼻尖,不是刻意熏染的香气,而是像浸润在骨头里。 “还有事吗?”姜矜察觉谢容与在走神,她伸出指尖,轻轻在他坚实有力的手臂上戳了下,“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我只是在思考。”他的龌龊想法当然不能告诉她,好在,他已经想好理由。 他抬眼,望着她白皙清透的侧脸,微微一笑,“我在想该如何告诉你,这座园林已经记在你的名下。” 所以,这里是她的家。 姜矜在望月楼待了不到一个小时,曲致礼在六角亭下看到望到她走过长桥时曼妙的身影。 她一步一步朝这边走过来,身后便是浓烈的阳光,衬得她皮肤白得近乎透明。 曲致礼站起身,“Boss,成功了吗?” 姜矜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她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勾了勾耳边垂落的长发,温声说:“不用替我买这里的房子了。” “为什么?” 姜矜眼波流转,抬眼浅浅看一眼望月楼。 顶楼露台上,依稀看见那人挺拔颀长的身影。 “因为有人把这里的房子送了一套给我。” * 翌日,董事会照常进行,昨天在会议上突然晕倒且病得下不来床的陈如锦照常出现在会议室。 她穿着深紫色旗袍,身上佩戴一整套翡翠珠宝,雍容华贵。 冯月珍已经知道姜矜跟陈如锦的交易,她倒没什么好埋怨的,只是觉得便宜了陈如锦。 她阴阳怪气说:“往常不知道老太太这么舍得给自己买首饰?” 陈如锦以前名贵的珠宝都是佩戴的雁知眉的,后来姜矜将母亲的遗产夺回来,陈如锦很是过了一段朴素的日子,直到现在才重新阔绰。 陈如锦挑了挑眉,得意道:“矜矜送得。” 姜矜依然坐在陈如锦身边,她穿着黑色丝质衬衫,白色阔腿裤,全身没有任何装饰,白玉般耳垂都没有佩戴耳钉,跟陈如锦的珠光宝气迥然不同。 但,谁敢轻视她呢? 会议从上次中断的地方重新开始,姜矜依照承诺将票透给陈如锦,而陈如锦也理所当然把票投给自己。 董事会结束后,京旭大股东重新洗牌,姜矜成为京旭集团第一大股东,拥有最大权重的投票权,顶替陈如锦之前的位置。 会议结束后,董事们纷纷朝姜矜道喜。 散场后,孟逾跟上姜矜上了她的座驾,他开口,“什么时候官宣汤导担任《征程》导演?” 汤其则的合同跟陈如锦的股权转让合同都是同一天签的——昨天。 车内的香调是浅淡的鸢尾香,身边漂亮女人身上的香气是淡雅的玫瑰混合着橙花。 孟逾记得,以前,无论是车内熏香还是她用得香水,都是木调。 看来,有些人,有些岁月,还是敌不过时间。 “尽快。”姜矜支着精巧下颌,眼神懒散望着车窗外绿意葳蕤的景色。 “好。” 孟逾不是会调节气氛的性格,当姜矜不主动提起话题时,往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姜矜一直没有搭话,就连眼神都没有跟他交汇过,车厢宽大,他们之间隔着扶手箱,如同楚河汉界。 到了孟逾的住所,姜矜眼神微动,朝孟逾递来一瞥,唇角微起,露出浅笑,“三哥,再见。” 仿佛,刚刚她对他的冷淡全然没有发生。 孟逾心下叹息,没急着下车,转身正色看她,“你打算跟谢容与复婚?” 她说过喜欢他,既然喜欢,应该就是愿意复婚的意思。 姜矜眼神慵懒,漫不经心说:“喜欢不一定非在一起,走一步看一步。” 孟逾懂了。 她是打算不主动也不拒绝。 妥妥渣女行为。 他说:“林逾白想做《征程》的副导演,他什么心思你应该知道,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姜矜抬眸,跟他四目相对。 她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干净,此刻露出狡黠的笑容,“答应啊。” 她悠悠道:“一起才热闹,不是吗?” 孟逾:…… * 将孟逾送到家,姜矜让司机开车到秋山名居。 集团内大局已定,她没必要再去姜宅跟陈如锦勾心斗角。 车子停到地下车库,姜矜下车,瞥到停车位旁边一辆没见过的迈巴赫,她微微蹙眉。 这个停车位隶属于她的邻居。 秋山名居房价高昂,每卖出一套都是巨大的财经新闻,可以在房市掀起惊涛骇浪。 姜矜不记得她看过秋山名居卖掉房子的新闻。 小区三梯两户,到达楼层,姜矜抬步出电梯,在楼道会客区,姜矜转眸望一眼隔壁。 她几个月没过来,隔壁真的住了人,连房门都换了,还是跟她家一样的装甲门品牌。 视线从房门上扫过,姜矜没有再流连,指纹开门。 进门后,她换下高跟鞋,脱下外套和半身裙,直接穿着衬衫和衬裙到浴室泡澡。 物业管家已经帮她在浴室放好洗澡水,浴缸里放了玫瑰精油,浴缸边点着了薰衣草香薰。 她洗澡很慢。 从浴室出来时,客厅七米面宽的落地窗已经渲染夜的景色,风光旖旎。 她还没吃饭,做饭是不可能的。 想了想,她还是从会所点外卖。 正在姜矜琢磨着点什么好的时候,门铃忽然响起来。 姜矜不急着开门,从手机上调出门外监控。 是个中年女人,面相和善,手里拿着食盒。 姜矜猜测可能是新来的邻居。 她走到玄关开门。 女人温柔笑,“我是隔壁的,做了点东西,您别嫌弃。” 姜矜怎么会嫌弃呢? 她正愁怎么吃饭呢。 姜矜转身走到酒窖,从酒柜里拿出两瓶上好的红酒作为回礼,含笑说:“这也是我的心意,您别拒绝。” 女人笑着收下,没有一点异样。 姜矜有点惊讶。 这两瓶酒可不便宜,女人这种表现要么是大富大贵享受过了,对几十万的酒不在意,要么就是……不识货。 姜矜想了想片刻,为了以后的邻里相处,她开始套话。 三言两语,姜矜就把女人的底给摸透了。 原来她不是隔壁的主人,而是住家保姆,但隔壁只有她一个人住,关于主人的身份,女人不是很清楚,说她自己也是刚来的。 姜矜彻底放心,笑起来,“谢谢丽姐,有空您过来玩!” 尽管她未施粉黛,但她笑起来依然瑰艳耀眼,美丽不可方物。 丽姐忍不住想起面试她的那个男人。 也是清贵俊美,两个人看着倒很搭配。 接下来几天,姜矜跟丽姐相处得很融洽,丽姐厨艺极好,几乎每天到饭点都来敲姜矜家的门,把做好的饭菜分给她。 姜矜没有多想,她把自己收藏的包包和香水送给丽姐,丽姐想拒绝,姜矜便道:“在我眼里,它们不如你做得饭菜贵重。” 姜矜虽然不挑食,但舌头很叼,这么多年伺候好她胃口的,除了郁园的阿姨,就只有丽姐。 她让人查了丽姐的信息,没有任何问题,于是每天,姜矜都带着礼物来蹭吃蹭喝。 一天,丽姐给姜矜发消息说她做了饺子,叫姜矜过来吃饭,还还特意说了句,她家主人也在。 蹭饭这么久,姜矜一直没见过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邻居,丽姐这么一说主人在,姜矜心底很重视,好好打扮一番。 她穿了珍珠白旗袍,勾勒出窈窕有致身材,带了羊脂玉玉镯,画了精致淡雅的妆容,将头发用梅花玉簪松松挽起来。 在镜子里,她虽然美则美矣,但没有攻击力。 姜矜很自信觉得,对面的邻居一定没她有钱,所以她不要打扮得居高临下,柔美一点温婉一点,他们更好相处。 收拾好之后,她又从酒柜里拿了两瓶极为名贵的红酒,然后出门。 走到门前,还未敲门,门就被打开。 姜矜弯唇,露出一个温婉的笑。 但在看到开门人的那一瞬间,姜矜眸光一顿,瞬间,她的笑意敛去,眼眸微睁,不可置信,“你又算计我!” 谢容与长身玉立,含笑说:“矜矜,你错怪我了,我也很惊讶邻居是你。” 第53章 谢谢你原谅我 他感到惊讶? 姜矜忍了忍, 还是委婉道:“我好歹是个智商正常的成年人,可不可以别把我当傻子糊弄?” 即使被算计, 她依旧语气温和, 不闹不怒,情绪相当稳定。 谢容与有些失望。 有生之年,他怕是看不到姜矜失态的模样了。 他微微敛眸, 又变得清贵从容,“多谢你的礼物。” 他说得礼物是姜矜带的红酒。 姜矜递给他,弯唇轻笑, 眉眼弯弯, “送礼物是应该的,毕竟我吃了这么多顿饭。” 他平静道:“我很高兴丽姐的厨艺合你的胃口。” 姜矜轻轻点头,没留意他情绪变化。 她声音轻泠, 偏头询问, “那我能进去吃饺子吗?” “不能。”谢容与望着她,淡声。 “为什么?”姜矜这次真的不理解,她微蹙眉,温和道:“我记得,我没得罪你。” 谢容与伸手,轻轻抚她柔软脸颊,幽深眼眸凝视她, 轻声说:“我们这么久没见,你都不想我。” 闻言,姜矜倒不恼。 姜矜一贯喜欢示弱的人。 如果冲她大吵大闹,她会觉得那个人没脑子。 姜矜唇角上扬, 提醒, “我们是离婚夫妇, 不能这么来往过密的,要不然,你把媒体当傻子糊弄?” “所以我搬到这个小区来住。”他说:“这里私密性很好,我们比邻而居,不担心被别人看到。” 他专注凝视她,眼眸深幽如静海,姜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倒不是害羞,只是出于生理状态的反应,他们靠得太近了,近的能感到他的呼吸拂过发顶。 姜矜敛眸,抬了抬精致下颌,说:“一会儿再说,让我进去吃饭。” 谢容与笑了笑,侧身,让她进来。 丽姐在厨房忙碌,餐厅桌子上已经摆上凉菜。 这段时间,姜矜跟丽姐建立友谊,没有阶级不含杂质的友谊。 见她忙碌,姜矜走去厨房帮忙。 “丽姐,我帮你洗下菜吧?” 丽姐笑着,说:“那就洗一点莼菜和山芹,我做莼菜羹给你喝。” 姜矜犹豫一会儿,挪步到冰箱前。 谁能告诉她,莼菜长什么样,山芹又是什么样? 望着满冰箱绿油油的蔬菜,姜矜无语凝噎。 她不好意思问丽姐,怕丽姐觉得她没有脑子。 “不认识莼菜?”谢容与慢悠悠走过来,站在她身后,修长白皙的手从容自冰箱里拿出莼菜和山芹。 姜矜一时忘了回答。 她站在他身体和冰箱之间,就像被他拢在怀里。 他身上的气息很干净,没有香水的木调香气,像明静空灵的雪山。 姜矜呼吸微乱,脸颊发烫。 她发现,无论是刻意引诱还是漫不经心的做法,谢容与都很能吸引她。 姜矜思绪波动,平静下呼吸,转过身,笑盈盈地,不吝夸奖,“你太厉害了!” 她眼眸明润璀璨,即使保持克制,但眼眸依旧波光荡漾,胜过最华美的珠宝。 谢容与呼吸一凝,而后好笑。 他谈下千亿单子,功成名就的时候也不见她夸他厉害。 她赞赏的点往往在一些奇怪的地方。 像是厨艺,像是在床上某些时候…… 思绪落到那里,谢容与只好仓促移开眼,缓声道:“矜矜,厨房不是你施展才华的地方,去书房看会书,饭好了我叫你。” 姜矜没有动作,目光定在他脸上。 她一贯是很能克制自己欲望的人,她可以对许多人表现出端庄得体的一面,对陈如锦、冯月珍……她都是如此的礼数周全。 她也要这样礼数周全的对待谢容与吗? 如果这样,余生是不是太累。 余生? 姜矜思绪回落,重回冷静。 她跟他没有余生了。 姜矜垂下纤长的睫毛,轻抿一下唇瓣,“好,谢谢。” 她恢复礼貌疏离的状态。 * 晚餐很丰盛,但只有姜矜和谢容与两个人吃饭。 丽姐的女儿从外地回来,她急忙赶去跟女儿团聚。 尽管姜矜心底起疑,觉得这又是谢容与耍心机的后果,但她也没说什么。 她仔细将做好的饭菜盛好两份搁在食盒里拿给丽姐,并从冷藏柜里拿了两盒珍品燕窝让丽姐带给她女儿喝。 丽姐走后,整间大平层只有姜矜跟谢容与两个人。 这里的装修风格是中式风格,从玉兰色屏风透过去,一室古风古韵。 谢容与就坐在红木根雕茶案后,姿态闲散,眉目如画,慢悠悠冲茶,似乎一点不着急吃饭。 姜矜平静站了会儿,直到思绪清明如水。 她缓声开口,清凌凌的声音落到空旷室内,显得有些冷,“什么时候办离婚手续?” 这件事已经一拖再拖,不能再拖了。 姜矜告诫自己,在拉斯维加斯的时候,她只是因为心软,才被谢容与牵着鼻子走,他的心机不从来瞒不过她,之所以按着他的心思办,不过是她愿意顺水推舟。 但现在,她已经想清楚,她不能再犹豫。 “周六,我们去领离婚证,我在民政局等你。”说完,姜矜转身要走。 谢容与停下手中动作,抬眼,温声说:“矜矜,我们没有到要离婚的地步,你对我还是有感情,不是么?” 姜矜脚步一顿。 谢容与走过来,伸手去触她脸颊,刚刚触过茶盏,他的指尖残留着紫砂壶的烫意。 他温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会把三合集团所有的股份都转移到你的名下,我永远不会威胁姜家的产业,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姜矜闭了下眼睛,轻声说:“不是这个原因。” 她伸手将他的手挪开,想起他提离婚的那一夜,依旧觉得心寒。 她看着他眼睛,“你不值得我信任,你总是骗我。” “你我这样的人从来不缺心机只缺真心。你用心机来诓骗我的真心,我不喜欢。” 说完,她后退一步,拉开她跟他的距离,水墨色地板将两人划开一道银河。 她近乎赌气道:“我记得我说过,你再提一次离婚,我就一定会离婚,你已经提了第二次,我决定信守诺言。我们在民政局,不见不散。” “矜矜,我不会跟你离婚。”谢容与倒是很平静,他淡淡道:“你可以起诉,也可以找别人,但我不会去民政局。” 姜矜脚步顿了下,而后抬步要走。 谢容与又从容道:“丽姐做一桌子菜不容易,吃完再走,或者——”他沉吟,“你实在不想看到我,打包把你的那一份带走也可以。” 姜矜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 她都那么说了,他还这么从容不迫,这么淡定自若! 姜矜觉得自己遇到生平最难缠的对手。 她回眸,也轻描淡写道:“带走太麻烦了,就在这里吃吧,谢谢。” 谢容与眼底蕴出一丝不可查得笑意,抬手,他做了“请”的姿势,“用餐愉快。” 如果不是他穿得不像酒店服务生,这种姿态,还真想她进入一个酒店。 开始用餐后,这种在酒店用餐的既视感更强了。 谢容与仔细用公筷为她夹菜,并细致告诉她,这道菜叫什么,由什么蔬菜做得,有什么来历。 他的声音温润清沉,很好听,也没有说那些没有边界感的话,姜矜吃得还蛮舒心的。 用完餐,姜矜再一次感谢他的招待,这次,她真得走了。 谢容与却道:“留下来喝点茶,刚好解腻。” 姜矜垂眸,“既然要离婚了,我们还是减少接触吧。” 谢容与却温和道:“即使离婚,我们也不是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三合跟京旭还有合作在,我们就算不是夫妻,也是合作伙伴,还可以是朋友。” 他看着她眼睛,轻声问:“矜矜,难道我连你的朋友都不配做吗?” 四目相对,姜矜看到他深幽冷沉的眼底,但此刻,他眸色温柔,冲淡冷漠的底色。 姜矜有些心软,但下一刻,她又重拾冷静。 他又在蛊惑她! 他最喜欢搞这些示弱的把戏! “你又蛊惑我。” 谢容与轻笑,俯身在她耳边道:“矜矜,明明是你道心不坚。如果不是对我有感情,我三言两语,也没办法蛊惑你,不是吗?” 他道:“矜矜,你对我生气,可以尽情玩弄我,惩罚我,羞辱我,为什么非要离开?你这样,太对不起自己了。” 姜矜闭了闭眼睛,强逼自己冷静。 她抬眼,冷冷道:“去倒茶吧。” “好。”谢容与含笑道。 他转身走向茶案,刚走两步,想到什么,突然回眸。 趁着他转身的功夫,姜矜已经走到门口玄关,白皙的手指覆在门把手上,掌握着可以离开的开关。 谢容与微微眯了下眼眸,他不紧不慢抬步走过来,脚步沉稳。 在姜矜即将推门而出的那一刻,他走到她身后。 没有阻拦,只有平和看着她,温润道:“矜矜,我们不是敌人,用不着躲着我,你不想见我,我就不再来这里,不与你制造巧遇。” 姜矜身形一顿,轻提一口气。 谢容与抬手,手掌轻轻覆在她纤瘦的肩膀,叹息,“矜矜,是我让你为难了,抱歉。” 作为三合集团的大老板,金字塔顶尖的男人,此刻,他的姿态真的放得很低。 本来,姜矜是打算直接搬到姜宅去住,好避免被谢容与这个男狐狸精勾引。 但现在…… 她心又软了。 她转过身,真诚看着他,“你没有错,是我没想好怎么处理我们之间的感情。” 理智上,她想断舍离,但却心软。 她想跟他好好在一起,但他又心思太深,她很难掌控他。 姜矜在艰难做抉择,努力维持着内心摇摇欲坠的平衡。 谢容与垂眸看她。 她眼神明澈,眉眼明艳,似乎真的不觉得他有错。 她真是非常善良和心软。 这样的心软,让他越发不想放开。 这个世上,除了姜矜,谁还会这么心软的对待他呢? 连他亲生父母都做不到。 谢容与的表情让姜矜有些看不懂。 “你是不舒服?”她乌润的眼眸满是关切。 “不是。”谢容与含笑,“是因为喜悦。” “矜矜,谢谢你原谅我。” 第54章 处理情敌的手段 谢容与亲自送姜矜出门。 尽管姜矜觉得很没有必要。 “我们是对门, 两步路而已,你真不用送我。” 谢容与道@“我不放心。” 姜矜点点头, 侧过雪□□致脸颊, 眼眸盈润,直视前方。 她没有再提离婚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不想破坏这一刻的平静,或许是因为她又一次心软。 * 翌日, 京旭娱乐官宣汤其则正式担任《征程》电影的总导演,在娱乐圈引起轩然大波,这是时隔十年, 汤其则再一次接手电影制作项目, 而且,还是他从没有踏足过得灾难题材。 与这个消息相必,另一个消息显得无声无息, 但也惊动了圈内一大波利益相关人士。 ——京旭集团与塔利斯特家族决定联手开发美国西海岸项目。 自从消息宣布之后, 姜矜的手机消息就没有停过。 她一律把接电话任务交给曲致礼,自己则认真准备京旭集团年底的综述报告。 直到姜松延亲自致电。 曲致礼把电话拿给姜矜,姜矜对他轻轻点头,眼波柔和。 曲致礼了然,悄声走出总裁办,并轻轻关上门。 总裁办一室寂静,只有姜矜自己的呼吸声。 她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 如溪水淙淙,“三爷爷。” 姜松延沉声,不辨喜怒,“来茶室, 我有话跟你说。” 姜矜温声道:“姜老先生, 您是以什么身份邀请我的呢?如果您是我的三叔公的身份, 您让我去,我自然马不停蹄就前往,若是您以合作方的身份,那我有拒绝的权利。” 那边久久没有回话。 姜矜屏气凝神,听到茶杯碎裂的声响。 老爷子生气了。 他愠怒,“姜矜,这是你对长辈的态度?” 姜矜微笑道:“商场上是敌非友,从没有长辈。尊重您,不会让京旭集团的股价涨一个百分点。” 姜松延没有回话,姜矜听到通话中断的忙音。 姜矜轻挑眉梢,并不在意。 想跟她谈生意,不仅要付筹码,还得有态度。 她可不跟祖宗做生意。 挂上电话,姜矜又工作一天,临到年末,京旭集团任务很重,各种会议开不完,年底还有各种应酬。 而且,姜矜还得去慰问分公司员工。 曲致礼道:“Boss,今年去深城。” 京旭集团在深城的分公司是地区业绩冠军,按照旧俗,京旭集团CEO要出席业绩最好的那家分公司年会。 姜矜心里有数,行李早就收拾好。 “你方便吗?不方便我让蔡泉陪我去深城,你留在历城照顾阿姨。” 曲致礼母亲癌症末期,姜矜不想在这个时候给他布置太多工作。 曲致礼:“没事,我去也是一样。” 他眼眶微微泛红,“谢谢您记得我的家事。” 姜矜叹息,伸手抱了抱他。 她的拥抱很轻,也很短暂,但却弥补他心中的苦涩难言。 被她拥住那一瞬,他像拥抱一阵柔软清和的风,即使虚幻,但那一刹那,也得到圆满。 姜矜抬眼,眼眸乌黑莹润,温声说:“晚上如果方便,我去看看阿姨。” “好。” 既然决定去探病,姜矜在秋山名居的储物室里仔细挑选了几件礼物,其中就有极品燕窝。 想到她没经谢容与同意就把他家的燕窝送给丽姐,姜矜有点过意不去,在储物室里多拿几盒燕窝出门。 她按响对面门铃。 门开得很快,谢容与站在门后,眉眼清隽,似乎有些疑惑,“矜矜?” 他没料想她会主动找他。 姜矜:“还你的燕窝。”她纤细的手指提着四盒燕窝,将其中一只手里的燕窝拿给谢容与。 谢容与满腹疑惑接过,温声问:“为什么送给我?” 姜矜:“上次我送给丽姐两盒燕窝,送得是你的东西,却成了我的人情,现在我得还给你。” 谢容与敛眸,心底并没有她通情达理的舒畅。 他将燕窝搁在门口的玄关柜里,淡淡问:“要出门?” “是的。”姜矜罕见多说两句话,“我去医院探望曲阿姨。” 谢容与拿起黑色外套,搭在臂弯,“我陪你一起去。” 姜矜不解,“你去干什么?” 谢容与望着她,没有说出心底答案,而是轻声问:“矜矜,你怕我给你添乱吗?我不会的。” 姜矜望着他,从他的眉目里看出几分示弱的意思。 她总是吃这一套。 “好吧。” 谢容与没用司机,而是亲自开车,本来姜矜想坐在后排,又觉得太刻意避嫌,又坐在副驾驶。 已经是晚上,车子在公路高速行驶,夜色旖旎。 谢容与没有放音乐,车厢内很安静,只听得见他们彼此的呼吸声。 姜矜实在有些无聊,漫不经心玩她大衣的金属纽扣。 谢容与余光注视她,开口,“矜矜,想知道我跟曲助理怎么熟悉起来的吗?” 姜矜一下子提起精神。 她早就好奇曲致礼为什么非得当谢容与的双面间谍,但为了尊重曲致礼隐私,她一直没开口问,再者,曲致礼只是在她私事上透露消息给谢容与,其他地方一直恪尽职守,她更不好意思打听。 “为什么呀?”她声音清甜,语调轻软,像羽毛拂过心尖。 谢容与不能专注开车,将车停在路边。 他转眸看她明澈乌润的眼睛,温声说:“他的母亲抗癌四年,最开始的费用是我替他支付的,所以他很感激我。” “你真是个善良的人。”姜矜口头表达下赞美,又问:“四年前曲致礼已经入职京旭了,我是他的顶头上司,他有困难该向我求助,怎么求你?” 四年前她刚跟谢容与谈恋爱,三合集团还没有起色,当时,论经济条件,姜矜甩谢容与十条街不止。 谢容与深深看她,“你猜他为什么不向你求助?” 他眼眸漆黑深邃,比这夜色更深沉,更华美。 姜矜移过视线,不被他诱惑,思索说:“曲致礼确实很少让我帮忙,他在我面前,自尊心很强。” 话说到这里,姜矜没再说下去。 她何其聪慧,自然知道曲致礼面对她自尊心强的原因。 ——他喜欢她,所以不愿意对她示弱,所以宁愿让谢容与帮忙也不找她。 谢容与知道姜矜懂了,也不继续谈论这件事。 他重新启动车子。 过了会儿,姜矜轻声问他,“你早就知道曲致礼喜欢我,我跟他朝夕相处,你怎么不吃醋?” 谢容与沉默一会儿,侧脸冷清,而后轻笑,“矜矜,我有自知之明。” 当时,她只把他当一个可有可无的替身,他哪里有吃醋的权利? “对不起。”姜矜低声道。 她垂眸,双手柔顺交叠在膝盖上,背脊纤瘦笔挺,侧脸精致,垂落的长发遮掩住她神色,他只能望见她玉白小巧的耳垂。 谢容与又停下车,“矜矜,你没有错,我甘之如饴。” 姜矜抬眸看他,头发从莹润白皙脸颊滑落,眼睫纤长卷翘,眼珠漆黑莹润,她抿住玫瑰色唇瓣,“是我做错了,不管你在不在意,都是我做错了。” 谢容与倾身,伸手将她碎发勾在耳后,他动作很轻柔,像清冷的月光拂过面颊。 他凝视着她,眸中暗潮涌动,克制又动情。 这么多年夫妻,姜矜能看懂他目光,“你是想亲我吗?” 谢容与眼底情绪晕开,轻声问:“可以吗?” 他很想吻她。 姜矜轻轻闭上明润眼睛,长长睫毛垂落,在眼睑投下暗影。 谢容与伸手捧着她下颌,倾身要吻过去,还未接触她唇瓣,呼吸已经扫到她鼻尖,他却停顿,温声问:“是因为愧疚?” 他的呼吸很静,眼神更静。 姜矜睁开眼,看着他,“是因为喜欢。” 车厢内寂静,只有浅淡的唇齿交缠的声音,车外的路灯穿过车窗,投映在两人身上,光色温柔。 * 曲致礼知道姜矜要来探病,早就在医院门口等待,在望见姜矜身边的谢容与时,他非常震惊。 据他所知,这两位老板似乎已经濒临离婚,现在怎么又出入成双了? 他心绪复杂,喊人,“Boss,谢总。” 姜矜走过来,笑盈盈道:“阿姨还没睡吧?” 她眉眼柔和昳丽,她穿着墨蓝色长款大衣,内搭米色针织长裙,头发松松挽住,没有公司中的干练锋利,显得温婉沉静。 曲致礼正色道:“是,妈妈白天睡得多一点,晚上总是失眠。” 姜矜很有感悟,“我祖父也是这样的,越是夜深人静,越是失眠。你多陪陪阿姨,工作的事先不用着急。”顿了顿,她又补充,“当然,工资照发。” 曲致礼摇头,“这不符合规定。” 姜矜道:“有什么不符合规定?谁都有难做的时候,公司里不会有人说什么,我保证。”她眼眸沉静,蕴着淡淡笑意,看着他。 曲致礼心脏跳动。 他几乎不敢看她眼睛。 直到有一道脚步声轻缓移过来,属于男人的修长手臂与不动声色揽住姜矜肩膀,他慢条斯理说:“比起三合,京旭真是一个有人情味的公司。姜总对待下属的温情,值得每一位老板学习。” 这话点拨了曲致礼,他的心境趋于平静。 是的,她对他好只是基于老板对下属,他怎么能有其他想法呢? 这是对她的亵渎。 姜矜没把谢容与的话往深处想,看出两个男人似乎有话说,她接过谢容与手里的保养品,道:“我先去看看阿姨。” 谢容与伸手理了理她遮到鬓角,柔软的发丝,温和说:“我马上进去。” 姜矜眨了眨眼睛,终于琢磨出一点其他的味道。 怪不得他从不在她面前吃醋吧,原来人家有手段能杀情敌于无形之中。 她没说什么,抬步向病房方向走去。 谢容与望着她背影,声音和煦,“我知道曲助理一直喜欢矜矜。” 曲致礼张口,欲辩无言。 他的一切心思在真正的聪明人眼中都显得那么直白。 他有些恐慌,“姜总知道吗?” 谢容与凝眸,笑了笑,平静道:“她不知道。” 谢容与身形挺拔颀长,气质清冷矜贵,垂眸看别人时,总带一点举高临下的味道,让人觉得疏离。 但此刻曲致礼并没有感觉到谢容与的疏离和倨傲。 他知道谢容与是友好的。 前提是,他不会觊觎姜矜。 曲致礼嗓音干涩,“我会申请去深城分公司,不会干扰到您和Boss之间的感情。” 谢容与道:“不用这样。” 他嗓音温和道:“我相信曲助理是有分寸的人,我相信你既不会辜负姜矜的信任,也不会辜负我的信任。” 曲致礼身体微微紧绷。 尽管他的话语轻描淡写,但曲致礼还是感受到了威胁。 曲致礼喉结滚动,“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辜负您和姜总的信任。” 第55章 椰子味的吻 见太多人, 对病人也是一种精力消耗,谢容与没有进病房, 只是坐在休闲区等候。 姜矜跟曲致礼妈妈说了一会儿话, 帮她剥了个橙子,见曲妈妈露出倦意,她温声告别。 曲致礼就在门口等着她, 身体紧绷。 姜矜抬目望他一眼,他目光匆匆移开,显得局促又紧张。 姜矜神色微顿, 而后弯唇浅笑, 对他态度如以往一般温柔,“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阿姨, 不要送我。” 说完, 她抬步离开。 谢容与坐在休闲区皮质软椅上,见她走过来,站起身,缓身迎过去。 姜矜顿住脚步,仔仔细细打量他,好奇,“你跟曲致礼说什么了?他态度有点奇怪。” 谢容与道:“我不想他对你爱慕得太明显, 所以对他说了一些话,矜矜,你生气了么?” 本来姜矜是有点生气的。 她身边的人除了她自己谁都没有赘言的权利。 但转念一想,将心比心, 如果有个爱慕谢容与的女人日日陪在他身边, 她应该也受不了。 姜矜抬眸, 温声道:“没关系。” 谢容与理解为,她并不关心他做了什么。 他伸手,将她温凉柔软的手握在掌心,“矜矜,你为什么不生气呢?我干涉你的私生活,你该感觉到冒犯。” 姜矜瞧着他,知道他又多想。 她好笑道:“我只是将心比心啊,如果你的秘书是个爱慕你的漂亮的女人,我也会忍不住干涉的。” “为什么忍不住?”他抬眸,深深看她。 姜矜叹气,“明知故问。” 谢容与笑了下,没继续这个话题。 他依然猜不出他在姜矜心底地位几何,也不敢问她是不是已经放弃离婚的想法。 只要现在不离婚,他就已经很满足。 回秋山名居的路上,姜矜接到林逾白电话。 她坐在副驾驶,旁边就是正在驾驶座开车的谢容与。 姜矜余光瞟他一眼,见他似乎很专注开车,便接起电话。 “有事吗?”她刻意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话。 距离上次见林逾白已经很久很久,她这样的语气似乎不奇怪。 林逾白声音和煦,并没有被她冷漠的语气激怒,“矜矜,我在楼下会所包厢等你,有事情找你。” 他们一直住在一个小区,但姜矜却有意不跟他碰面。 现在…… 想了想,姜矜应下来,“好的。” “是喝茶还是咖啡?” 姜矜微怔,他这样的问询让姜矜似乎回到从前。 以前,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每次约会出门前,他都会问她要喝什么吃什么,他总是比她要早到一点,对她很体贴,百依百顺。 姜矜微微弯了下唇,想了下,轻声说:“可以喝酒吗?” “当然。”林逾白的声音也很轻和,带着些许笑意,“你长大了,当然可以喝酒。” 这是充满诱惑力的一句话,带着隐晦的勾引。 这不该从林逾白嘴里说出来。 姜矜一边跟林逾白聊天,一边让蔡泉去查这些天林逾白跟什么人见了面接触到谁。 短短时间,他变得这么沉稳,一定发生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蔡泉信息很快发过来,姜矜便仔细看信息,便漫不经心跟林逾白聊天。 “哥哥,需要钱吗?”她直白问。 林逾白平和道:“矜矜,我只想做一个导演,接下来,我想踏踏实实跟汤导学一些东西。” 姜矜垂眸,眼神泛冷。 不需要她的钱,倒是可以心安理得接受依琳舅舅的投资。 “好,我知道了,我们一会儿见。” 聊的时间比较长,挂了电话,姜矜才发觉车已经停了。 车厢封闭,空气沉静,窗外的树梢落影倾斜,映得光线暗沉。 她侧眸看向旁边。 谢容与倚靠在座椅上,正垂眸看工作邮件,面色淡然,只是气场莫名显得清冷。 姜矜启唇,若无其事询问,“还没到地方呢,你怎么停车了?是有工作上的急事吗?如果有急事要处理,我打车回去就可以。” 谢容与放下手机,抬眼,眼神很淡,他似笑非笑,“不停下,难道要等着你去跟别人喝酒吗?” “你听见了。”姜矜无奈。 “我听力蛮好的。”谢容与眼神薄凉,话里带刺,“是什么让姜小姐觉得我是个聋子和瞎子?我既看得见来电人名字,也听得出林逾白的声音。” 姜矜问:“你为什么一到林逾白问题上就这么容易易怒?” 明明平常他脾气很好。 姜矜时带着跟他好好沟通的想法问这个问题。 “也许是因为我是他的替身。”谢容与淡淡一笑,望向她回答:“你知道的,替身在面对原主,总是会感到自卑。” 此刻,姜矜很清楚意识到他在没事找事加翻旧账。 她心里也堵着一口气。 不想跟他争吵,她轻轻问:“走么?不走我打车回家。” 谢容与看她,眼神克制,“我送你。” 修长白皙的手刚放在方向盘,刚要启动,姜矜把手覆在他手背,微微倾身,她声音柔软轻和,像微风徐徐。 “你情绪不稳定,还是我来开车。”她靠得很近,一侧脸,就能清楚看到她纤长卷翘的睫毛以及漆黑明润的眼眸。 身上的香气清幽,谢容与分不清她身上带有几种花香。 谢容与做不到像姜矜这般自如切换情绪,他伸手抚她脸颊,叹气,“矜矜,你要是真的想跟林逾白在一起,便坏人做到底,不要让我抱希望。” 他刚要寒心,她便又让他燃起希望。 姜矜道:“林逾白是电影《征程》副导演,他跟我有工作上的联系,我们不会有什么。” 想了想,她又解释道:“我跟林家有血海深仇,我母亲之所以被绑架,林家出了八分力,我不可能跟林逾白在一起。” 她觉得自己已经解释得很清楚。 谢容与垂眸望着她眼睛,心底依旧有结解不开,但他不再纠缠什么。 他该见好就收。 车开到会所门口,谢容与替姜矜拉开车门,姜矜下车。 “我在外面等你。”谢容与不愿跟林逾白共处一个屋檐。 姜矜没说什么,抬步离开。 走到门前,她又转身,恰好瞧见谢容与修长手指夹住香烟,正漫不经心点烟,打火机的散发的青幽的光照亮他矜贵清冷的眉目,像一副静物画。 姜矜又走回他身边。 谢容与微微抬眉,“怎么了?” 姜矜含笑道:“抽烟不是好习惯。” “是的。”谢容与笑了笑,“我只是有些无聊。” 姜矜盯着他,“我跟林逾白见一面,你都郁闷到要抽烟?” 谢容与叹息,“矜矜,给我留一点脸面吧。” 姜矜从他指间抽出那支烟,随手扔到纯铜垃圾桶里。 而后,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椰子糖,搁在谢容与掌心,“心底实在苦,就吃块糖。” 谢容与笑了下,垂眸,慢条斯理剥开糖纸,而后将椰子糖递到姜矜唇边。 姜矜望着他清隽眉眼,启唇咬住那块糖。 谢容与低头覆上她的唇。 淡淡的椰子清香缠绕在两人舌尖。 * 走到包厢,林逾白已经早到了,他坐在深色皮质沙发上,身前的茶几上摆放着各种度数低的鸡尾酒。 包厢内弥漫浓郁的檀香气息还有烟草味。 姜矜静静走到窗边,拉开窗户,漫不经心道:“抽烟对身体不好。” 林逾白端起酒杯,放在眼底端详。 他轻飘飘问:“不是离婚了么?怎么还跟他在一起?” 刚刚他站在窗边,楼下缠绵景色尽收眼底。 “他在楼下等你,你怎么舍得抛下他见我?”他又问。 林逾白斯文干净的眉眼覆了层寒霜。 姜矜对林逾白一向很有耐心。 她走过来,站在他身边。 他坐着,她站着,使她此时此刻显出几分居高临下的姿态。 姜矜语气柔和,“哥哥,不管我又没有跟谢容与分开,我们都不可能在一起。” “你记仇?” 姜矜嗓音清和,“你接受不了家族因我覆灭,我同样接受不了你的父亲折辱我的母亲。” 当年,雁知眉那许许多多的裙下之臣中,就有林家家主林致森。 “我可以接受。”林逾白嘴唇抿得泛白,抬眸看着她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可以不在乎你跟林家的纠葛,我不在乎父亲怎么死的,林家怎么垮台的,那你呢?你还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姜矜眸色一顿,“你不要这样。” 林逾白急促说:“我爱不了别人,我也不想自己孤独终老,姜矜,我们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为什么不能再试一试?” 林逾白伸手去牵她的手,姜矜收回指尖,林逾白的手悬在半空。 他微微抿唇,苦笑,“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也没有欺骗过你。我在历城没有根基也远不如你聪明,我可以当你背后的男人,而且永远不对姜家造成威胁。” 他看着姜矜的眼睛,“就算以后我们有孩子,也会跟你的姓,做姜家的继承人。你不给我婚姻也没有关系,我可以接受像汤其则那样的定位,只做你的男朋友。” “姜矜就算这样,你也不愿意跟我试一试吗?” 第56章 一起吗 姜矜深知快刀斩乱麻的重要性, 任何犹豫,都会被他认为他们还有旧情复燃的可能性。 对于林逾白充满诱惑力的允诺, 姜矜依旧冷静而克制。 她淡淡道:“我是个生意人, 画饼这种事情我很擅长,你说过的这些话我也跟我的员工说过,这不能使我动心。” “你说你永远不会背叛我, 但你却通过依琳联系林家曾经的旧部,别告诉我你是想叙旧。” 她伸出纤长柔软的指尖,轻轻点了点他胸口, 轻声道:“哥哥, 你心里想什么我很清楚。不过,今天你能说这些话,我还是很惊讶也很欣慰, 你长大了。” 姜矜眉眼秾艳而冷清, 她的目光审视而冷静,往常的温和与纵容再也消失不见。 林逾白诧异且恐慌。 他原以为自己说些软话放低姿态会让姜矜对他好上加好,但通通不管用。 她好像更疏离冷漠。 “矜矜……”为什么这样对他? 姜矜微哂,轻描淡写道:“我喜欢你单纯的样子。” 她接受的永远都是那个干净得像白纸一样的林逾白,心底想什么永远可以被她看清,蠢是蠢了点,但相处起来让他放松。 现在, 他也不可避免走向所谓的深沉和成熟。 如果她钟意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不直接去跟谢容与和好?谢容与可比林逾白多八百个心眼。 姜矜在包厢待了不到半小时,便转身离开。 谢容与在一楼清吧等她。 他坐在僻静的无照明区,侧脸精致冷清, 气质清冷矜贵, 无端拒人千里之外。 有女人上前搭讪。 姜矜就站在吧台处静静看着。 女人穿着修身V领短裙, 在姜矜这个角度,都感受到她身材的热辣。 谢容与倒没什么表情,只是突然转过脸望向姜矜这个方向。 姜矜猝不及防跟他对视。 他眼神平静,修长干净的手指点了点姜矜那个方向。 女人也侧头看过来。 不知谢容与跟女人说了什么,女人落寞离开了。 见那边清净了,姜矜端着两杯调好的酒,慢悠悠向那边走过去。 谢容与抬眼,声音里没什么情绪,“谈完了?” 姜矜将一支鸡尾酒递给他,另一杯自己慢慢品尝,酒液味道很淡,含着淡淡的薄荷香气。 “本来也没什么要谈的。” 谢容与把玩着酒杯,将酒杯轻轻搁在桌子上,而后伸臂揽住她纤细腰身,使她坐在他怀里。 姜矜眼眸潋滟,刚要说什么,他已经吻下来。 很温柔的一个吻,似露珠亲吻花枝。 * 姜矜走了之后,林逾白在包厢平静很久才离开。 走出电梯,他刚好望见姜矜和谢容与相携而出的背影。 一个清贵俊美,一个明艳端雅,真是好般配啊。 他捂住胸口,平复很久,才终于能够直起身体,平缓呼吸。 唇角为扯,他的眉眼拢上一层阴翳。 林逾白一样住在秋山名居,今夜,他的住宅笼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结束后,林逾白伸手开灯,随意拨开女人环在他腰上的柔软手臂。 依琳眼神有些落寞,伤心一会儿,她又努力撑起笑容,“逾白,我已经说服舅舅,他愿意投资咱们的公司了。” 林逾白这才转眸,眼神有了些温度,“是吗?什么时候我能跟舅舅见上一面?” 听他称呼自己的舅舅为“舅舅”,依琳心底说不出的发暖,她鼓起勇气重新拥住他的腰,整个身体都蜷在他怀里,“舅舅说,他可以投资公司,也能帮林叔叔翻案,但前提是,你要娶我。” 她眼神期待,“逾白,你可以娶我吗?” 林逾白望着她,伸手抚摸她汗湿的头发,动作温柔,语气冷淡,“这辈子,我的妻子只可能是姜矜,让我娶你,想都不要想。” 依琳浑身冰冷,颤抖着嘴唇,结结巴巴道:“但是我能帮你啊……”她委屈地流泪,“姜矜什么都帮不了你,我比她有用多了……”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她比?”林逾白坐起身,披着睡袍站起来,冷冷道:“依琳,你别忘了,是你求着我让我接受你舅舅的帮忙,不是我非求着你帮忙!” 他微哂,“我胸无大志,做个导演也挺好的,你爱如何如何,我不可能娶你。” 依琳爬起来,抱住他的腿,泪流满面,“呜呜,我不让你娶我了,你别抛下我,我让舅舅帮忙!只要让我陪着你,我做什么都行!” 林逾白眉梢一跳,有些诧异。 他伸手捏住女人下巴,盯着她看。 见她泪流满脸,哭得浑身颤抖。 他记得,刚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一身精英范的白领。 他啧啧称奇,“你怎么一点骨头都没有?像条狗一样。” “可是……可是,我愿意当你的狗啊……只要你愿意让我跟着你……”依琳泪眼朦胧。 林逾白脸色微变。 在姜矜面前,他何尝不是这样? 如果她愿意接受他,他恐怕做得比依琳好不到哪里去。 依琳眸光柔软,“我爱你啊,只要让我跟着你,我做什么都愿意。” 林逾白抿唇,轻声说:“爱别人之前,要记得爱自己。” 像说给依琳听,又像说给他自己听。 * 翌日,姜矜被电话铃声吵醒。 三面落地窗被雾霭蓝的窗帘遮盖得严严实实,卧房内光线昏暗,伸手不见五指。 姜矜的头发已经很长,起身接电话时,微曲的发尾扫到细腻如凝脂的腰窝。 来电人是陈如锦。 “周末了,来姜宅吃饭。” 姜矜脑子有些混沌,“吃饭的除了您和汤爷爷,还有谁?” 她的声音微哑,又很柔软,带着以往不曾有过的娇沥。 “姜矜,都中午了,还没起?是病了?” “没有,熬夜工作。”姜矜面不改色说谎。 陈如锦说:“那就好,记得下午来吃饭。” 姜矜重回冷静,“是三叔公让您来请我的吧。” 陈如锦原本想蒙混过关,没想到姜矜这么警醒,她讪讪道:“都是一家人。” 姜矜提醒她,“我跟你才是一家人,祖母别被他糊弄了。” 陈如锦:…… 这时候想起她跟她是一家人了!跟她抢董事会主席位置的时候怎么就没这个觉悟?! 挂了电话,姜矜又躺回床上,乌浓长发铺满枕头,谢容与也醒过来,侧靠着软枕,伸手挑起她一缕发丝,慢条斯理问:“要回姜宅?起床吗?” 昨天结束太晚,姜矜到现在都浑身犯懒,她把脸颊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漂亮潋滟的眼睛,“我再睡一会儿。” 谢容与俯身亲她脸颊,捏了捏她掌心,“午餐吃意面好不好?或者煎牛排,喜欢几分熟?” 姜矜:“七分熟,我还要喝玉米浓汤。” “好。”谢容与轻轻给她掖好被角,“做好后我喊你。” “你去做饭呀?”姜矜拉住他衣角,谢容与转眸,望着她,温声说:“丽姐回老家,这几天我做饭给你吃。” 姜矜不是能接受不劳而获的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谢容与去做饭自己不帮忙。 谢容与走出卧房后,姜矜闭了闭眼睛,清醒片刻,也起身下床。 昨晚的衣服不能再穿,衣帽间里罗列着齐全的高定秋冬成衣,都符合姜矜的喜好。 除了出席正式场合,姜矜并不怎么穿高定,她更喜欢自己小众品牌的私人订制,谢容与倒是总是为她准备高定。 姜矜挑了件简单的黑色修身长裙,钻石发簪挽住浓密卷曲的头发。 谢容与的这间大平层是开放式厨房设计,只用中岛台简单隔开厨房餐厅,有点社交厨房的味道。 这样的设计,适合会下厨的人。 姜矜就不会下厨,所以家里的厨房跟餐厅隔得很开,像两个世界。 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姜矜没有去厨房帮忙,而是站在中岛台煮咖啡,这是她为数不多拿的出手的技能。 谢容与煎完牛排将餐盘端出来时,姜矜的咖啡已经煮好了,她看他一眼,递给他一条热毛巾。 谢容与慢悠悠用热毛巾擦手,问:“休息好了?” “没有。”姜矜端起咖啡,轻轻抿一口,温和说:“生命不止,工作不止,为了我们的健康和工作,我觉得夜生活可以适当减少。” 谢容与含笑,温和望她,道:“矜矜,上一次夜生活好像是在两个月之前。” 姜矜被噎了下,转移话题,“我去端盘子。”厨房还有道菜没拿出来。 谢容与弯唇,“矜矜辛苦了。” 姜矜觉得他温柔得有些渗人。 * 车子抵达姜宅时,里面很热闹,还在铁门外,就听到里面的一片嘈杂声。 姜矜猜测可能是陈如锦约了她的姐妹们打麻将。 “结束后我来接你。”谢容与抬手为她解开安全带。 姜矜道:“太麻烦了,这里离秋山名居很远,我自己回去。” 谢容与静静看着她,没有立刻说话,半响,他才道:“矜矜,以我们的关系,不存在麻烦与不麻烦。” 他伸手扶住她后颈,倾身在她饱满莹润的唇上亲了下。 “我只是想见你,陪着你,没有别的意思。” 呼吸间是他身上干净凛冽的气息,他没有再用那种木质香水。 姜矜觉得现在她跟谢容与的关系似乎逐渐回归正常。 她不会因为之前的事情愧疚而无条件妥协,他也没有再一味寻求跟林逾白的相似。 更没有之前那些无端的猜忌。 尽管他们还是没正式复合,但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向好的趋势。 姜矜对这种趋势并不反感。 她抬眸,轻声问:“跟我一起进去,接触时间就更多,一起么?” 第57章 她的目光不为任何人停留 对于姜矜的邀请, 谢容与沉吟片刻,便选择拒绝。 他道:“矜矜, 林若清的事情还没过去, 为了京旭集团的声誉,我们和好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姜矜轻轻颔首,“好。” 说完, 她要起身下车。 谢容与按住她留在扶手箱上的手,姜矜转眸,潋滟眸中有些许不解。 谢容与没说话, 倾身吻过来。 吻毕, 他抚摸她的唇,温声道:“我在这里等你。” * 别墅内果然很热闹。 陈如锦在客厅内跟她的老姐妹们打麻将,余光瞥见姜矜身影, 轻轻哼一声, 也不招呼。 兰姨劝慰姜矜,“您让汤先生要去拍电影,小姐她很生气。” 姜矜倒不至于跟陈如锦生气。 她抬眸看一眼棋牌室,里面关着门,问:“祖母没去麻将室?” 兰姨告知,“小辈们在里头打牌,小姐把那地方让出来了。” 客厅中弥漫淡淡的烟草味, 还有姜矜陌生的其他味道。 姜矜眉心微蹙,“那些小辈们是谁?” 兰姨想了想,说:“姜堰,冯沉, 还有孟家的两位公子, 还有……” 管家踱步过来, 恭敬补充道:“还有陆家大公子。” 这是来她家团建来了。 姜矜问管家,“三叔公呢?” 管家无声指了指书房,他问:“您要过去吗?”顿了顿,他又道:“除了三老爷在书房,还有族里几位管事的,大老爷也在。” “不去。”姜矜漫不经心,“他不下来请我,我不上去。” 管家含笑,“就是这个理。” 棋牌室里,冯沉窗口回来,道:“矜矜来了。” 孟逾从牌桌站起身,孟初吃惊,“不是吧哥,大周末你去跟姜矜聊工作?” 在他心里,孟逾找姜矜就意味着大谈生意经。 孟逾没吱声。 陆甄言也随之站起身,“我找姜矜有点事,你们先玩。” 他俩一走,剩下的几个人,玩也玩不起来,只好一起出去。 孟逾从棋牌室出来的时候,姜矜正坐在陈如锦身边,陪她打麻将。 陈如锦打麻将全凭自觉,从不算牌,手气不好的时候,一夜能输七八位数。 她倒不在乎钱,但偶尔也想享受一下胜利的快感,每当姜矜来的时候,她就让姜矜教她出牌。 姜矜很喜欢算牌,她脑子里似乎装了一台精密仪器,不管做什么,都喜欢算一算概率。 陪陈如锦玩了几把,老太太全赢,陈如锦一边笑得合不拢嘴,一边又埋怨姜矜道:“瞧瞧她,一点面子不给你们留。” 桌子上其他几位太太也是出身名门,但背景跟姜家没法比,她们只好陪笑,“是矜矜孝顺呢。” 姜矜笑了笑,让管家拿着礼物过来。 管家手里拿着几个包装精美的首饰盒,姜矜转眸朝那些太太道:“今天玩的很开心,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不要拒绝。” 各位太太们把首饰盒打开,一看,眼底笑意溢出。 她们就算赢一晚上,都赢不回来这样的首饰。 各位太太们心底高兴,陈如锦却有些不是滋味,“我的呢?” 姜矜虚虚揽一下她肩膀,故作亲热道:“今年过年,我带您去西疆买玉石。” 姜家只重视圣诞节,春节倒是没那么多讲究,每年的春节都是去全世界度假,去年去的是瑞士,陈如锦买了十几块高级腕表。 陈如锦强调,“我还要一匹汗血宝马。” 姜矜明润眸光含笑,“您不会骑马,要汗血宝马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 显摆呗! 虽然她现在没老公没儿子没孙子,在历城,谁不说她好命! 她一个孙女能把其他太太们的老公儿子孙子吊起来打。 姜矜一个人送的首饰和房产比她们的老公、儿子、孙子加起来还多的多。 姜矜同意了。 又在客厅待了会儿,她移步出门,孟逾目光注视着她,跟着她出去。 姜矜察觉到有人跟着,便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平静落到孟逾身上,“三哥。” 孟逾点点头,快速道:“矜矜,今天姜松延是有备而来。” 姜矜神色变得有些认真,示意他继续说。 “今晚他的目的或许不是逼你跟他做生意,而是要把姜堰推举为你的继承人。” 姜矜敛眸,温和点头,“我知道了。” “你有对策吗?” 姜矜轻笑,慢悠悠说:“姜松延跟族里的那些老家伙联合起来逼我,一起组成一个所谓的联盟,他们也不看看这是哪里,这是谁的地盘。” “我心里有数。” “你去哪儿?”见姜矜往门外走,孟逾忍不住问。 姜矜很坦然,“谢容与在外面等我。” 孟逾扯了扯唇,“去吧。” * 月光照耀下,那辆黑色路虎静静停在桂树林荫下。 姜家人迷信,前院种桂树,后院中榉树,意味折桂中举,期待子孙们们学有所成。 此刻,那辆车就停在碧绿的桂树下,树梢暗影映在车窗,车内的景色看不真切。 姜矜平静看了会儿,抬步走过去,轻轻敲了敲车窗。 车窗缓缓落下,谢容与眸如墨玉,眸色温柔,“上车吗?” “本来想的。”姜矜微微蹙眉,而后笑起来,“但我有点事情要处理。” 对于姜矜来说,任何事情都不是难事,她是个很聪明的人,聪明到在听到难题的下一秒,心底就有了解决方案。 谢容与下车,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姜矜顺从靠在他怀里,听他说:“或许我可以帮忙。” 姜矜仰眸,视野内是他白皙修长的脖颈,还有衬衫马甲没有掩住的纤细漂亮的锁骨。 “唔,好的。” 本来她想让曲致礼去做这件事,但此时此刻,谢容与或许可以完成得更好。 “我手里有很多族人的把柄,你可以尽快让这些黑暗的事情暴露在公众视野吗?” 谢容与眉目微敛,“可以,但这会影响姜家的名誉。” 如果曝光,相当于跟族里撕破脸,太唐突。 姜矜垂眸,月色照映得她脸颊雪白,眉眼精致又清冷,她启唇说:“我只想敲山震虎,让他们知道,这个姜家,到底是谁做主。” 事情解决完,谢容与挂掉电话,姜矜轻轻牵住他的手,道:“车里太冷,去我的房间吧。” 谢容与含笑,“会被人看到吗?” 姜矜道:“从地下车库上去,不会有人看到,再说了——”她微微挑眉,“看到又怎样?谁敢说说什么?” 地下车库的电梯直通姜矜住得四楼卧室,整个四楼都是她的地盘,每天除了佣人们打扫卫生,不会有人过来。 姜矜本想陪谢容与参观一下她的房间,手机铃声响起,是姜松延。 顿了顿,她接听。 姜松延语气不怒自威,“姜总好大的架子,是想我们这些老家伙亲自请你们过来么?” 姜矜漫不经心,语气却充满歉意,“抱歉,我马上过去。” 谢容与听到声音,折身从收藏室回来,站在她身边,温和说:“姜老先生开始不讲情面了。” 虽然以黑色生意起家,但姜松延一直都以斯文儒雅著称。 姜矜按灭手机,笑了下,莞尔,“不怪他,他知道我在计划收购他的公司。” 谢容与想了想,轻笑,“你没有必要收购姜松延的公司,你要的是他狗急跳墙?” 姜矜轻轻颔首,“如果他开始带着怨恨做决断,那么他的决断就会被私人情绪影响,他觉得我要收购他的公司,就开始增发股票,现在他自己手里的股权已经稀释三分之一。” 谢容与赞同:“他对公司的控制权降低,你也可以很容易将他逐出董事会,是一步好棋。” “这便是你的筹码。”谢容与有点好奇,“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 他记得,今年祭祖,姜矜跟姜松延还是爷孙情深。 “三年前。”姜矜毫不避讳,“三年前,姜松延邀我入股他的公司。” 她一向喜欢未雨绸缪,在那个人还是朋友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日后反目成仇的准备。 “如果是我呢?”谢容与凝视她,微笑问:“如果我要背叛你,你该如何对付我?” 他知道姜矜会有后招。 姜矜道:“我们在利益上没有纠葛,所以不存在背叛不背叛的问题。” 在姜矜之前,姜家家主的历代配偶都会自动获得京旭集团的一份股份,但姜矜没有给谢容与这一份股份,她也没要谢容与赠与她的三合集团的股份。 在利益上,她跟他分得很开。 “我们是两个人谈恋爱不是两个公司。” 谢容与没回答,只是凝视她,眼神沉静如海。 姜矜心头一跳,踮脚轻吻一下他微凉的唇,谢容与眼睫微颤,低眸看她,眼眸如琥珀般明润。 “矜矜,时间差不多了,该去见姜老先生了。” 姜矜松开攥着他袖口的雪白指尖,眼睛依旧凝视他,轻轻点头,“在这里等我。” 说完,她起身离开。 她穿着黑色长裙,行走时裙摆微微摇曳,绰约生姿,脊背笔直。 不曾回头。 谢容与想起初见她的时候。 那是在伦敦,一个舞会上,她穿着烟粉色长裙,眉眼如画,明艳动人,但眼神很沉静,意兴阑珊抿着酒杯里的液体,漫不经心跟别人周旋。 孟初指着她介绍,“姜家的长公主,漂亮吗?” 谢容与见过很多种美人,简单的美貌自然不会使他折服,但姜矜的美却让他记在心底很久很久。 因为她的目光不在任何人身上停留。 第58章 喜欢征服喜欢男人的男人 书房里, 烟雾袅袅。 姜松延坐在主座,右手边是姜博渊, 其余人分别列在两侧。 姜松延含笑望了一圈, 目光最终停留在姜博渊严肃威严的脸上,他亲和道:“博渊,我对姜堰可是寄以厚望啊。” 他道:“虽然他比不过姜矜, 但姜矜没孩子,我觉得姜堰做继承人是非常合理的呀。” 他的话引起一片附和。 姜博渊却很冷静。 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没有说话。 姜松延再接再厉, “博渊啊, 你要信我,我是全力支持姜堰做继承人的!” 姜博渊心底冷笑。 你支持? 你算什么东西! 他淡淡道:“这件事还是要跟姜矜商量,她为家族奔波, 你们却不跟她商量就把继承人订下, 这不是让她寒心吗?” 有人道:“我们是长辈,她该敬着我们听我们的话,谁管她寒不寒心?” 姜博渊看向开口的那个人。 那个人也姓姜,但跟历城姜氏没什么血缘关系,只不过家里落魄了前来投奔,姜家大度收容他们,几代下去, 他们就忘了本,也认为自己是姜家的一份子了。 姜博渊深深觉得,这天下怎么还有比他更不要脸的人? 当着姜矜的面是怂包一个,在背后, 却威风起来了。 此人, 纯粹就是恶心人。 那人觉得气焰起来, 刚想再说几句,电话突然响起来。 老妻哭诉,“警察上门了,把咱大孙子带走了!” 他脸色微变,孙子是他命根子,站起身刚想告辞,书房其他人的手机也此起彼伏响起来。 坏消息接踵传来。 要么孙子xd被抓,要么被税务局抓住把柄,要么公司里好好的资金链断了…… 不过几分钟,满屋的人全都有了急事。 他们起身,都匆匆告辞。 姜松延坐在主座,从一开始的四平八稳,到身体微微颤抖。 他的拳头越握越紧,手背青筋暴露。 终于,姜博渊也起身,温文尔雅望向姜松延,“叔公,我也走了。” 姜松延面皮扯动,“你家可没出事。” 姜博渊很淡然,“再不走,我家也得出事。” 短短几句话,他们互相对了明牌。 他们都知道,有人在背后搞鬼,也隐隐猜到,背后搞鬼的人是谁。 但还是惊叹,她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可以抓住这么多人的把柄。 * 从书房出来,正遇到姜矜。 姜博渊微顿脚步,轻轻颔首,“没事了。” 姜矜笑一笑,“多谢伯父。” 她知道姜博渊未必会雪中送炭,但他只要不火上浇油,她就很感谢他。 姜博渊眼眸微凝,沉声,“你救了姜堰,我铭记于心。” “姜家是你的,我不会再觊觎。” 姜矜抬眸,潋滟的眼眸此刻沉静如湖,她含笑,“姜家是我们大家的,我会跟伯父守望相助。” 他们在空中击掌,立下一个无声而透明的契约。 姜矜走进书房,姜松延还是坐在背窗的太师椅上,夜色很深,他背后像蒙了一块漆黑的布。 姜矜没有往前走,就站在门口的位置,脚下是静雅棕大理石,头顶是一盏多分子吊灯。 吊灯的光线是静谧的冷白色,使她的面容如玉一般莹润,像画一样明艳。 姜松延终于开口,声音暗沉低哑,“姜矜,你真是好手段。” 姜矜目光微动,望着他,眼神含了几分浅薄笑意,她道:“以前,我非常恨姜平月。” 姜松延唇角抽动,不知道她为什么讲这些。 他耐着性子听。 姜矜声音平和,不疾不徐,“姜平月作为人子,他冷眼旁观任凭父亲吞并陈家的企业,作为人夫,他把妻子的家族搞得倾家荡产,作为人父,他又对女儿绑架见死不救。”姜矜弯唇,视线回落,悠然落在姜松延身上,“三叔公,姜平月用他的狠辣无情奠定属于姜家家主的威严,我也需要这样。” 她望着他,视线不偏不倚,“不如就用您的家族奠基,可好?” 姜松延后脊骨泛冷,他不动声色讲,“仁爱者才能治天下,姜矜,你太狠毒,得不到人心。” 姜矜似笑非笑,“三叔公,如果不狠一点,您会把我当做柔软的兔子,整天想着把我取而代之。但在把我取而代之之前,亲爱的叔公,您是不是该想一想,有没有人想取而代之您的家族地位呢?” 姜松延嘴唇颤抖,冷冷看她,“你想做什么?” 姜矜微眯眼眸,平静道:“齐桓公死后,子孙争夺王位,一代霸主最终落得无人收尸的下场。三叔公,您仔细想一想,如果我把您扣在这里,您的儿子们可会为了您团结一致一起来对付我?” “不会。”她轻轻摇头,她悲悯道:“他们只会要求我把您永远扣在这里,最好永远不要回国。” 姜松延拳头紧握,灰白头发被灯光照得更加银白。 姜矜温和道:“三叔公,您的家事尚且没处理好,做什么来管我的家事?我家关系不好挑拨,您家可就未必了。” 姜松延手指颤抖着点烟,滑轮打火机却迟迟打不开火,姜矜缓步走过去,捏住打火机,悠然为他点着火。 姜松延深吸一口烟,方觉得喘上气。 他老眼浑浊,冷哼一声,“小王八蛋。” 话里话外,气势已去。 姜矜轻拍他肩膀,语重心长,“您不捣乱,我就是您在国内的依仗,您的儿子要将您取而代之的时候,也得思量思量您的地位。如果您继续再跟我作对,我跟您的任何一位儿子合作都可以把您的家族搞得四分五裂。” “这样的结果,你愿意看到么?” 姜松延深吸一口气,叹息,“你比你的父亲聪明,他喜欢斩草除根,你倒是能化干戈为玉帛。” 姜矜落座,脸上虚假的笑意敛得一干二净,她平静道:“他有他的难处。” 姜松延意外,“你还能说你父亲的好话?” 姜矜抬眼看他,温声说:“当年我被绑架,我父亲找过您帮忙,还让渡一部分权利给您,对吗?” 姜松延点点头,“我确实帮了一点忙,要不然,怎么能把你救出来?那些绑匪是存着撕票的心思,跟他们老老实实谈合作,是救不了人的。” “你母亲想着用股份换你就能救你,这是幼稚,你永远不可能满足一群穷凶极恶的匪徒的胃口。” 姜矜垂眸,久久无话。 姜松延走后,姜矜走到隔壁的一间卧室。 那是一间次卧,装修的清肃雅致,是姜平月常年住得房间。 他离开多年,这里却依旧保持的原样,房间漂浮淡淡的松木香气,依稀还是他在世时候的味道。 靠窗有一座皮质扶手椅,扶手椅后是一个乔治时代的雪茄柜,姜矜用钥匙打开雪茄柜,慢悠悠点好一支雪茄。 她没有抽,只是放在鼻尖轻嗅它的味道。 她想起从前,似乎也有那么一段美好的时光,她坐在姜平月膝上,听他读报纸抽雪茄。 * 谢容与从四楼下来,一路上没遇到任何人,走到书房,空荡无人,他思索片刻,打开隔壁的门。 门内,姜矜靠在扶手椅上浅眠,房间里依稀有微散的雪茄气息,她雪白脸颊被一张旧报纸遮住,只露出细直白皙的脖颈。 谢容与脚步轻缓,伸手拿开遮住她脸颊的报纸,而后微怔。 漂亮莹润的眼眸闭合,睫毛纤长卷翘投出暗影,红润唇瓣紧抿,有泪珠顺着眼角滑落,以至于她俏丽的鼻尖泛红。 “矜矜。”谢容与心底蓦然一痛,他握住她柔软冰冷的手,在她眼睫上落下一吻。 姜矜睁开眼睛,眼眸似水洗一般,莹润通透,声音带有一点鼻音,“怎么了?” 丝质巾帕轻拭她眼角,嗓音温和,“怎么哭了?” 姜矜轻轻抿唇,轻“嗯”一声,“不知道。” 她不知道为什么哭,但只觉得很委屈,这种委屈只有姜平月能理解她。 或许以后,她还会为家族失去一切,就像姜平月一样。 指腹轻揉着她冰冷的指尖,谢容与沉吟,温声道:“矜矜,我们生个孩子,跟你姓姜,继承我们的产业,好吗?” 言下之意,他愿意将自己所有的财富拱手相送。 仅仅因为她流泪,他便愿意将自己的命运的全部交在她手里,以让她欢心。 姜矜笑了下,“我现在不是很冷静,不能做正确的决定。” 她不能继续跟谢容与待下去,她站起身,随手擦了擦眼角泪痕,若无其事道:“这里有点闷,我出去转一转,你好好休息。” 谢容与侧眸看她。 他身形颀长清瘦,气度矜贵清冷,此刻温和含笑,“好。” 姜矜回望他一眼,轻轻点头,折身出门,走出次卧,她顺手关上隐藏门,身后蓦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男人声音。 “姜矜,我们联姻吧。” 姜矜眉尖微蹙,她转过身,面容细致清艳,高贵而优雅。 陆甄言穿着整齐的手工定制西装,看着她,又说:“商业上的联姻,是双赢的局面。” 他简直像从地里直接冒出来的。 “你什么时候来得?”此时此刻,他该在棋牌室打桥牌。 陆甄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依旧执着说:“姜矜,我会是你最合格的联姻对象。” 姜矜还记得那场鸳鸯戏水。 她好整以暇问:“那裴灵呢?” 陆甄言道:“她不会干扰到你,她会很听话。” 言下之意,姜矜是他的正房,裴灵是他养在外面的二房。 姜矜笑了笑,道:“自从陆董事入狱后,寰宇集团股价大跌,市值缩水百分之五十,而你因为跟女明星谈恋爱,被陆伯伯暂停公司内的职位,现在,寰宇集团内部当家做主的是你的同父异母的弟弟陆谨言。” 陆甄言面色有些难堪,“姜矜……” 姜矜挑眉,眉眼清冷精致,带着些许笑意,“如果我想联姻,找陆谨言比找你合适。” 陆甄言深吸气,“陆谨言喜欢男人,你跟他爱好不符。” 姜矜弯唇笑起来,眉眼弯弯,“那刚刚好,我就喜欢征服喜欢男人的男人。” 陆甄言:…… 他甩袖离开。 还没有彻底回味完把陆甄言气跑的愉悦,门后穿出细微响动,姜矜转身,谢容与倚靠在衣帽柜,眉眼清隽,不辨喜怒,他慢条斯理道:“喜欢征服喜欢男人的男人?” 此话明明很拗口,但他说起来却悠然和缓,从容不迫。 姜矜:…… 第59章 如此心软 此刻, 他们立在二楼栏杆处,半透明的玻璃凭栏遮挡住楼下人向上窥探的视线, 但声音却隔不住。 在谢容与令人窒息的目光注视下, 姜矜分神听到佣人打开暖碟机摆放菜品的声音、听到传菜台来回的脚步声、听到管家吩咐人撤下麻将桌换上茶台和茶几…… 她轻轻眨了下眼睛,眼眸透出几分平日没有的俏皮,伸出细□□嫩的指尖, 她轻轻扯他雪白的袖口,软声说:“我饿了,我们下去吃饭吧。” 好拙劣的转移话题的借口, 但姜矜也没什么好办法, 她总不能说她刚刚就是嘴贫才多说那么一句噎陆甄言。 她是不可能承认自己嘴贫的。 历城名门人尽皆知,姜家大小姐姜矜惜字如金,说出话来就是金科玉律, 她是绝对不可能嘴贫的。 谢容与眸色温润, 但没什么色彩,似乎表面上的温和只是为了给她一个不撕破脸的面子。 “我们?”他淡笑道:“我们一起下去不大方便。” 姜矜当然知道他们还处在“离婚状态”中,一起出双入对就是打舆论的脸。 姜矜当然可以说—我们是以朋友身份下楼。 但姜矜不会那么讲—除非她真的想跟谢容与老死不相往来了。 攥着他袖口的指尖慢慢往里探,她摸他玉质般的腕骨,一下一下用指腹在他腕心绕圈,谢容与有些痒,但没有拂开她。 姜矜诚恳道:“我知道你不会接受以第二种身份出席姜家的宴会, 那就以我的丈夫身份出席,至于舆论……” 她狠心道:“舆论是第四权力,我有办法让它呈现我想让它呈现的态势。” 谢容与按住她钻在他袖中的指尖,温和望她, 悄然换了一个话题, 不疾不徐, “矜矜,这辈子,我是非你不可,你呢,你会为了更好的联姻对象抛弃我吗?” 姜矜气势一下子弱了,这是她从未考虑过得问题,她微微挑眉,说:“你不是不离婚吗?不离婚的话我也没办法追求别的联姻对象,不是吗?” 话音落下,姜矜就知道遭了。 他给她要定心丸,她给他一颗催命丹。 谢容与微哂,眼眸依旧明润含笑,但神色多了几分疏离和漫不经心,“如果我放你自由呢?我们离婚,你会立刻跟那位陆谨言先生联姻么?” 姜矜只好委婉道:“谢容与,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要求变多了?你以前只说在一起就好,现在还要求我非你不要。” 她评价:“你变贪心了。” 空气一下子变得很静,楼下的种种喧闹似乎存在另一个世界。 “是的。”谢容与在这寂静的氛围里,抬起双目,望着她,道:“姜矜,我知道克制才会得你的喜欢,但感情的事情向来无法克制,我对你有很深的占有欲,我厌恶你跟任何男人交谈相处,我知道这会使你不适,但我已经尽力。” 他深深看她,“姜矜,我不想要你的‘适合’,我要你的‘非卿不可’。” 姜矜沉默没有说话。 谢容与似乎从她的沉默里看出什么,他轻轻拂开她的手,转身要离开,刚走到电梯,身后却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他修长挺拔身形微顿。 她声音柔和轻缓,“外面下雪了,很冷,吃过饭再走吧。” 谢容与抬步,没有回眸,淡声道:“不用了。” 电梯门打开,他抬步走进,转眸,姜矜在电梯界线外看他。 谢容与轻轻颔首,客气而礼貌地说:“再见。” 姜矜意识到,如果她不采取行动,他们以后的路可能走得很困难。 在电梯门关闭的前一刻,她迅速走进去,“我觉得我们……唔……” 她还未开口说完,他已经箍住她的腰,手掌扣着她背脊,将她压在他怀中,而后低头,深深吻住她。 他吻得很凶,姜矜呼吸不畅,眼睛变得雾蒙蒙和水润,好在电梯很快停在地下车库。 她以为逃出生天,继续道:“我们的问题……” 谢容与揽住她腿弯,打横抱起她。 他的力道很重,被捏着的膝骨都泛疼。 黑色路虎安静停在车库,谢容与单手打开后座门,先将姜矜放到座位上。 姜矜立刻从宽大后座上坐起来,她贴着右侧的车窗坐,远远隔开他。 见他温淡坐在另一侧。 姜矜总算舒一口气。 她的唇发肿发麻,胸腔因为缺氧而微微发疼。 “你想说什么?”谢容与侧眸,见她似乎恢复过来,又温淡询问。 客气礼貌的询问,不夹杂任何感情色彩。 姜矜拢了拢头发,蹙着眉想了会儿,有点恼,“你的语气不对,你好好想想,该怎么重新对我说这句话。” 她不参加和煦温暖的家庭聚会,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夜里巴巴跟他下楼,还被他按在怀里亲了这么久,不是为了听他不冷不热说话的。 谢容与眼底浮上不明显的笑意,他慢条斯理道:“矜矜宝贝,请问你刚刚想问我什么问题?” “宝贝”这个词通常只用于特定场合,比如床上。 他还很少在床下地方这么叫她。 姜矜倒不觉得害羞,反而心情愉悦许多,她往他那边靠了靠,示意他把手伸出来。 她在哄人的时候喜欢做一些小动作。 比如说深情看着他的眼睛。 比如说牵着他的指尖轻轻摇晃。 再比如靠在他怀里,时不时吻他的喉结和唇。 这都是帮助她哄人成功的利器。 但现在,车内没开顶灯,姜矜就算眼眸再透亮也无法通过含情脉脉的眼神在幽暗的车厢传递她的情绪。 她只好通过触碰。 谢容与长臂一揽,搂住她的腰,使她坐在他腿上,好在车厢足够宽大,才没碰到她的头。 他伸出即使在暗沉车厢里依然白如瓷釉的手,“可以吗?” 姜矜觉得还可以,如果忽略臀下的感受的话。 幸好车内光线够昏暗,可以遮盖住她泛红的脸颊,她清清嗓子,声线平稳说:“我可以做到非你不可,但得给我一点时间。以前,你没提过你的这个要求,我就不知道夫妻之间还要达到这个境界,所以刚刚我的沉默不是我不愿意,是我在接受一个新概念时的消化和……”姜矜说了一半,觉得他出奇沉默,她停住话头,温和问:“你觉得不对吗?” 谢容与垂眸,直视她清透眼眸,微哂,“矜矜,感情不是做项目,如果你需要通过分析来证明你是非我不可的,那似乎,我们没有继续的必要。” 姜矜深深吸气,要笑不笑,“我觉得你有点作诶。” 她第一次这么费力气哄人,他竟然跟他说没有继续的必要! 谢容与笑起来,眉心舒展,他贴近她,慢条斯理,“或者是因为恃宠而骄。” 长指微抬起她精致下颌,他轻轻吻上去,比刚刚更加缠绵悱恻,姜矜伸臂环住他脖颈,接受他的亲吻,并且迎合。 他的手指微热,但在触碰到细致柔软的皮肤时,仍然显得温凉,姜矜轻轻瑟缩一下,下一刻,他将大衣披在她裸露的丰腴而纤瘦的身体,然后继续动作。 他嗓音微哑,语调却不疾不徐问:“在床上还是在这里更舒服?” “这里,好像……更刺激?” 姜矜的神经绷得很紧,她担心会有不速之客光临车库,然后瞧见她在这里乱搞。 姜矜紧紧抿住红唇,使呼吸更加平缓,不让任何声音宣泄。 但呼吸上的平稳需要牺牲身体的松弛,她紧绷得不像话。 谢容与轻吻她鬓角,润泽长指勾起她一抹湿发别在她如玉般的耳后。 “矜矜,不会有人过来,放松。”他轻声安慰。 姜矜眼眸湿润,红唇水润,“为什么?” 谢容与扣住她细腻如凝脂的腰,指尖在腰窝摩挲,沉吟,“管家不会让别人过来。” 姜矜用混沌的脑子思考,半响在深而急促的颠簸中,她得出结论,“你买通……”话未说尽,他又吻上来,封住她没开口的话。 在书房的时候,谢容与便给姜宅大管家打电话,不要放任何人来车库。 此前种种,不过是苦肉计罢了。 他的矜矜总是这样心软,看不出他虚假的伪装。 * 回到秋山名居,已经半夜。 陈如锦打电话问她为什么不辞而别,听她不说话,又说是不是跟野男人走了。 姜矜眼尾泛红,闻言,本来昳丽妩媚的眉目稍稍冷清,“不许污蔑我。” 陈如锦冷哼,“你从来不开路虎,别墅前那辆车是谁的?别告诉我说是你新买的,那个野男人是谁?” 姜矜手指捏着手机,开放式厨房传来一阵阵香气,是他在煮面。 “谢容与。”她闭了闭眼睛,有点破釜沉舟的感觉。 陈如锦尖利道:“你们不是离婚了吗?你还因为离婚这件事要我的股份!姜矜,你有没有心!” 姜矜不冷不淡说:“高定时装周,你可以任选三条生产线品牌all in。” 陈如锦停歇下来,又跟她讨价还价,“我还想要一艘游艇,不要太华丽,皇后号那样的就蛮好。” 七层巨无霸豪华游艇在她嘴里只能算一句“还行”。 姜矜不想惯着她,“条件再那么多,裙子也不要买了。” 她谆谆教诲,“祖母,您生活得太奢靡,您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您知道吗,仅仅姜宅和老宅的佣人薪资每年就比得上一家中型企业全部的生产总额。” 姜矜想起这些账单额头青筋便直跳,“您的私人Tony年薪七位数,私人助理年薪七位数,管家年薪七位数,还有您的五千条高定日日需要人打理养护……” “我的高定是会升值的!不要说啦!”陈如锦急促打断她,“姜矜,这是名门的体面!我是不会辞佣人的!也不会少买一条裙子!” 她说:“你好歹身家千亿,至于那么斤斤计较吗?养你祖母对你来说只是洒洒水,干什么那么较真!” 姜矜冷酷道:“从下个月开始,你的一切花费不要找我报销,走你的私账,你有集团分红,供养你的爱好应该绰绰有余。” 说完,她挂掉电话。 跟陈如锦怼了一通,姜矜变得心情舒畅,谢容与唤她吃饭,她也悠然落座,安静进食,没有一丝戾气。 修长指尖轻轻敲了下纯白大理石桌面,谢容与抬眼,沉吟道:“不打算问我点什么?” 第60章 三梯两户 餐厅灯光璀璨, 水晶孔雀吊灯从缤纷的羽毛中流泻出冷白的光辉。 谢容与坐在她对面,身姿笔挺, 眉眼微垂, 他们之间隔着一个白色蝴蝶兰端景。 姜矜倒确实有话想问他,但她现在有些饿,不那么想说话。 银质筷子轻轻挑了挑劲道顺滑的面条, 姜矜说:“等我吃饱再说。” 谢容与心底松软,刚刚确实弄得有些狠,他起身, 坐在她身侧的位置上, 轻声且柔和询问:“矜矜,我喂你好不好?坐过来。” 他伸手,又想将她拢在怀里。 姜矜对这个姿势有阴影。 她不想再尝试一次腿心无力、小腹酸痛的感觉。 她拒绝, “不要你喂, 谁知道你心里又想什么?” 谢容与笑了下,眉间疏冷尽散,温润如玉。 他一向可以在凌冽与温和之间切换,只看他想以什么面貌待人。 “我不会,你信我。” “好吧。”姜矜确实手腕有些抖,拿不住冰凉细滑的银筷。 她坐在他腿上,谢容与将她圈在怀里, 他的左手跟右手一般灵活,是以可以一边用左手喂她,一边用右手温柔按摩她的酸痛的手臂。 吃完一小碗面条,谢容与果然没有做什么。 他拿起一片餐巾, 轻轻擦拭姜矜唇角, 姜矜用餐仪态很好, 是不会有什么食物残渣留在唇边,但不妨碍他擦得很耐心。 他的目光幽深而粘稠,酝酿着深重的欲念。 姜矜无声挺直背脊,纤细背脊不再贴在他胸膛,声音发虚,“我有点困,我去睡觉。” 她想起身,肩膀却被人轻轻按住,谢容与含笑看她,“我帮你洗。” 姜矜道:“你帮我放洗澡水就好了,不用帮我洗。” “矜矜,你现在没有力气,洗澡会不会打颤?我不放心。”他温和说。 他说着温情的话,手指却勾起她身上的针织线裙,抚摸着柔软和敏感的身体。 姜矜气都喘不匀,她又动情又疲倦,脑子快成浆糊。 她勉强打起一丝理智,“我们不是还要谈管家的事情……吗?” “是的。”谢容与不疾不徐,抬眼笑道:“想问什么,什么都可以问。” “你把手拿出来。”她的声音变得绵软缠绵,眼神湿润娇媚。 谢容与克制住欲念,耐心取悦她,轻笑,“矜矜,是你缠着我。” “要我给你看吗?” “不…要。”姜矜抿唇忍住脱口而出的声音,她的腰慢慢泛软,身体缓缓痉挛,快感如悠缓的潮水席卷,不似在车上那般暴烈,却余韵悠长。 她柔若无骨伏在他肩膀,细细喘息,细白的牙齿忍不住在他颈侧咬了下,谢容与轻喘一声,低声笑着,无奈,“矜矜,不要再招我。” 姜矜又在他颈侧吻了下,润润的吻覆在刚刚细微的牙印处。 她小声道:“我知道哪里是非你不可了。” “什么?”直觉告诉他不是好话。 “床上。”姜矜眼睫低垂,认真说:“你的技术真的很好,任何人都替代不了你。” 谢容与捏住她细白手指,放在掌心摩挲,抬眸,好整以暇,“宝贝,不止在床上,我们还在车上、书房、办公室……”话没说完,细白手掌捂住他的唇,姜矜脸颊绯红,“不要说了。” 谢容与笑一笑,在她掌心吻了吻,姜矜手心被他吻得发麻,立刻收回手,她瞪他一眼,没什么威慑力,“我们聊正事。” 谢容与叹息,“我只想跟你谈情说爱,你却总想谈正事。” 姜矜却认真起来,道:“爱情总有冲淡那天,事业却是永恒的,等有一天,你不再喜欢我,当你见到我就觉得厌烦的时候,或许我们唯一的话题就是在正事上。” 谢容与心底一震,他抬眼,“怎么会这么想?” “我怎么可能不爱你?” 姜矜笑一笑,温和道:“或许吧。” * 吃过饭后,时间已经到达一点,好在明天不用上班,姜矜可以慢条斯理泡澡。 浴室弥漫着淡白色水雾,依稀漂浮的清浅的玫瑰精油的味道,姜矜细长白皙的手指拢了拢半湿的头发,裹着浴巾出门。 卧室空无一人。 她倒不慌张,平静走去客厅外的露台,果然在露台上看到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姜矜推开那道夹丝玻璃双开门,露台烟雾缭绕,姜矜掩住鼻子,蹙眉,轻声埋怨,“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修仙?” 谢容与想事情太认真,警惕性退化到底线,根本没留意到有人果然。 听到姜矜轻泠柔软的声音,他微怔,回眸看过去,修长指尖依旧夹着燃起的香烟。 见她掩住口鼻。 他轻声说:“矜矜,到卧室等我。” 姜矜刚洗过澡,雪白脸颊留有桃花色的红晕,眼睛像琉璃一样清透漂亮,嘴唇是自然的淡粉色。 她不上妆,年纪显得更小一点,面容是一种带有幼态的娇媚精致。 “我就在这里等你。”在商场上大杀四方的姜大Boss斩钉截铁撂下一句话,但并没有想象中的杀伤力。 她裹着浴袍的身体,光洁漂亮未施粉黛的脸颊,明澈莹润的眼睛,不能令她显得雷厉风行。 只让人觉得心软。 谢容与笑了下,揿灭烟,抬手打开露台的窗户。 冷风吹进来,吹散浓重的烟气。 他走到姜矜身边,打横抱起她,手臂上柔软沉甸甸的踏实感,他低眸温和问:“回卧室,好吗?” 即使烟味散了,露台还是太冷。 姜矜点下头,仰眸看他,“你要帮我吹头发。” 谢容与很擅长摆弄姜矜的头发。 他知晓怎样将头发吹得蓬松柔软,也知道怎么涂抹精油保存发根的营养,更知道怎么把姜矜弄得更舒服。 姜矜侧躺在他腿上,他身上依旧留有浅淡的烟味,倒不难闻,是薄荷夹杂沉香的气息。 吹风机的声音在耳边嗡嗡响,姜矜想起什么,指尖挠了挠他手心,谢容与关上吹风机,俯身吻了吻她脸颊,“怎么了?” 姜矜漆黑的眼珠正对着他眼睛,唇瓣红润精致,“你在阳台悟出什么了?” 谢容与抚摸她半干的蓬松发顶,垂眸轻笑,“我想得事情不一定跟你有关。” 言下之意,问了没趣,别问了。 姜矜轻哼,“肯定跟我有关系。”她坐起来,认真问:“是我那句‘或许’伤了你的心?” 谢容与轻笑,倒不隐瞒,“是我没有给你安全感,所以你觉得我们不会一直相爱。” “那倒也不是。”姜矜对谢容与是很信任的,倒不是出于喜欢才信任她,因为她了解他的性格。 极度自律和聪明的人一般不会沾花惹草,因为他们清楚知道,出轨的带来的回报和付出根本不成正比。 所以,他们不会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来一响贪欢。 姜矜相信谢容与的自律,但不相信爱情。 世上本就没有永恒的爱。 “不是不信你的心,只是不相信爱情。”对于这个观点,姜矜没有太多论点。她伏在他怀里,伸臂抱了抱他,而后抬起水润的眼眸,“睡觉吧,我很困。” 谢容与抬手抚摸她柔软脸颊,手掌逐渐移到后脑,捧住她的后脑,低头亲吻她。 姜矜被他推到柔软如云朵的被子里,手腕被他扣在丝滑的床单上,她眨了眨眼睛,眼眸迷蒙,“你不累吗?” 谢容与并不回答她,只是深重迫切让她感受到他的存在。 * 周一,距离过年已经不到两周时间,姜矜启程到深城办年会。 临走时,她跟谢容与对了下行程表,遗憾发现,剩余两周的时间他们都安排得满满当当,任何一个人都没时间飞过来约会。 姜矜心底松口气。 现在,《征程》剧组正留在深城拍戏,受陈如锦所托,她是一定要去剧组的内部聚餐会给汤其则撑场子的。 但林逾白是剧组副导演,她不确定会不会在聚餐时碰到他,要是碰到…… 姜矜捏紧手机,抬眸笑一笑,看着谢容与,“在家等我,不要飞过来看我,你太忙了,来回奔波,我会心疼。” 谢容与伸手拢住她后脑,在她额头轻吻,言简意赅,“我会尽量抽时间。” 姜矜深知有些事情是越描越黑的,她没再多此一举说一些“我不许你去”之类的话。 曲致礼在楼下等她,她轻移脚步,走到电梯前。 谢容与推着她的行李箱,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望着她窈窕纤细背影,他忽然开口,“托孟初的关系,我也在《征程》这部电影里投了些钱,或许,在剧组的投资方聚餐时,你能看到我。” “我还知道这部电影的副导演是——”他微笑着说话。 话没说完,姜矜已经转眸瞪他,她眼眸水波粼粼,没有半点杀伤力。 谢容与却适时打住话头,温和笑一笑。 他漫不经心推着行李箱,抬目望他,眸色深重,“矜矜,你还没有给我告别吻。” “还没到楼下呢。” 谢容与慢悠悠道:“楼下有曲致礼,在他面前亲你,我不大好意思。” 姜矜觉得真是开眼了。 天底下还有他不好意思的事情吗! 她挪步走回他身前,踮脚在他精致薄唇上吻了吻 ,未等她离开他的唇,他空余的那只手熟稔扣住她的腰,使她柔软丰腴的身体紧贴在他怀里。 本来蜻蜓点水的吻,又变成狂风暴雨般的深入 ,姜矜一边气喘吁吁,眼眸迷蒙、一边又庆幸。 还好,这栋楼是三梯两户。 第61章 耐心并不充裕 姜矜是掐着点到楼下。 曲致礼坐在入户大厅的接待区, 抬腕看眼腕表,发现他家老板比约定的时间只早到两分钟。 她一贯准时, 总是比约定好的时间提前十分钟抵达目的地, 这几乎是约定成俗的习惯。 但今天,她晚来八分钟。 电梯厅内一部电梯门开启,曲致礼抬眸望, 见大老板婷婷袅袅走过来,手上空空荡荡,既没有提包也没有行李箱。 因为, 她身后的男人替她拿着一切装备。 谢容与在招待区外面停住脚步, 他温和而笑,“我在这里看你离开。” 姜矜踮脚亲吻他侧脸,在他想回吻的时候立刻移开身形。 她不能再弄乱唇妆。 谢容与无奈, 伸出手臂, “只想抱抱你。” 姜矜踱步回来,轻轻在他怀里靠了靠,谢容与捏住她掌心,轻声说:“矜矜,记得想我,要联系我,知道吗?” 姜矜点点头, 骄矜道:“我会的。” “那走吧。” 姜矜抬步离开,走了一半路,侧身回眸的时候,他还留在原处, 身姿挺拔, 风姿卓越, 眼眸清润,静静望着她。 生平第一次,姜矜竟然体会到一丝不舍。 她这种微妙的情绪也被曲致礼察觉出来,上车之后,他隐晦打探道:“您跟谢总和好了?” 他记得,上次在医院看到他们,两位大老板的相处还是半干不尬的,现在,不到一周时间,他们就变得这么缠绵悱恻了么? “嗯。”姜矜不舍的情绪只维持几分钟,再者说,她并不喜欢被下属八卦自己的私事。 黑色宾利在高速公路上行驶,距离机场大概还有四十分钟路程。 姜矜微微敛眸,平声道:“说说年会的策划案。” 姜矜今天穿得很精致,不是属于老板的精致,而是富有女人味的优雅性感。 卡其色针织长裙贴身设计,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金属腰链使她腰身显得更加纤细婀娜,浓密微卷的长发没有挽起来,而是随意散在肩颈,使她多了几分柔和温婉少了几分精英的凌厉。 但她是姜矜。 即使再柔美,那也是大老板,她的骨子里还是留着冷情理智的血液,这些不会因表面的温美而消散。 曲致礼不敢怠慢,一五一十开始汇报工作。 汇报工作介绍,车子刚好到达机场,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一段时间,姜矜没有急着去贵宾室候机,而是停留在车厢内。 车厢内的木调熏香早就换掉,是薄荷夹杂着鸢尾的香气,姜矜细白的手指从手包里拿出一张烫金精美的名片,递给曲致礼。 她垂眸温声,“我投资了美国一家专门研究抗癌技术的实验室,这是他们负责人的名片,半个月后这家实验室的骨干将会访问云山医院,到时候,他们会重新评测伯母的病情。” 她抬眼,温和看着他,“如果你有什么想提前知道的,可以给他们的负责人打电话。” 曲致礼没有接,他推辞,“Boss,您已经帮了我很多。” 他知道这项投资会耗费多少资金,也知道这项投资没有回报,他不能承受她这么大的人情。 细白手指依旧夹着那张名片,姜矜漆黑明润的眼眸凝视他,她平静道:“每个人都有老去的那一天,这项投资虽然经济回报率不大,但公益回报率很高。” 顿了顿,她看着他英挺侧脸,轻声道:“我投资不仅仅是为了伯母,还有其他人也用的到,我的祖母年纪也不小了。” 她道:“如果这项技术在伯母身上可以实验成功,那我该感谢你。” 曲致礼无言,最后叹息一声,接过那枚名片。 他犹疑着,想跟她说些什么,她却悠然移过视线,懒散望着窗外风景。 * 抵达深城是中午,姜矜先到下榻酒店,年会在两天后才举行,她简单收拾好自己,便去分公司视察工作。 这次来深城,姜矜带了只带了一个特助,却带了十几位财务分析师、会计师和审计师。 财务分析师、会计师和审计师不跟姜矜在一个航班,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分公司时,曲致礼都吓了一跳。 他悄声问:“您是来抄家的?” 姜矜莞尔。 摩天大楼屹立在眼前,作为深城的地标性建筑,京旭大厦的巍峨宏伟自然不需多言,但在姜矜眼底,它却渺小得不值一看。 “言重了。”她微笑道。 怎么会抄家呢?只是查账而已。 分公司CEO林康年是姜矜的学长,他们都毕业于斯坦福的MBA,他的出身使他初到京旭集团便被自动划分到姜矜的派系。 他站在大堂,亲自接姜矜,白衣黑裤,显得气度轩昂。 姜矜含笑跟他道喜,“你跟表妹是郎才女貌。” 林康年上月跟陈家小公主定亲,姜矜没有亲自到场道喜。 林康眸中染起柔色,“以后我也算跟姜总结亲。” 姜矜不置可否。 她的亲戚可不是好当的,一半被她压制,一半被她亲自送到监狱。 到了京旭,姜矜到茶室饮茶,她带来的其余人除了曲致礼外,要么去财务处查账,要么去库房查库存。 林康年一怔,手心里的茶盏发烫,他几乎拿不稳茶盏,他紧紧扣住杯底,“姜总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他倒不觉得姜矜是冲着他来得,毕竟,他们同一大学毕业,他算她半个亲信,再加上,他刚跟思君订婚,她应该不会不顾着陈家的面子查他。 姜矜细长白皙的手指端着茶盏,她垂下纤长睫毛,慢条斯理饮茶。 茶水很烫,雾白的热气沾湿她的睫毛,让她眼神显得有些柔软湿润。 但,没人敢觉得她柔软。 这位年纪轻轻却叱咤风云的女人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扮猪吃老虎。 “总部大换血,分部也得跟紧总部的步伐,该清的人就得清。” 她望着这位温文尔雅的学长,柔和说:“你在这里没有根基,有些得罪人的事情很是不方便做,没关系,我替你做。” 林康年心底一惊,他听出姜矜话语里不着痕迹的敲打。 她在敲打他——太顾惜羽毛,不肯硬下心肠。 清理门户的事情该是他这个分公司CEO来做,而不是总部大老板千里迢迢赶过来帮你扫清门户。 剩下的喝茶时间,林康年一直如坐针毡,战战兢兢。 姜矜离开时,他的白色衬衫背部已经染湿。 回酒店路上,曲致礼免不得为林康年说好话,他总是愿意劝解姜矜不要太过心狠手辣,“林总在深城没根基,各大部门的领头人不少都是总部董事会董事的亲信,人家上面有人,他也不好处理,不然……”他话止于此。 姜矜没有听他的劝。 她转过身去,双手环胸,漂亮的眼眸似笑非笑望着曲致礼,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凛冽的讽意。 “很好,别人在总部有人,难道林康年没有么?如果他真的受了无妄之灾,我这个学妹兼上司难道不会给他出头撑腰?” 姜矜在酒店已经换下早上那套柔美富有女人味的装扮,深城天热,她穿着白色提花长款西服,内搭白色收腰旗袍长裙,虽然依然是女人味的装扮,但无声中增加了清冷和距离感。 曲致礼垂头,无言沉默。 姜矜没再分给他一个眼神,抬步走向停在身前的车。 司机打开车门,姜矜弯腰坐进去,曲致礼还在车前静立,似乎跟旁边茂盛的榕树融为一体。 姜矜倚靠在车椅上,闭上漆黑如墨的眼眸。 过了会儿,她淡声,“让曲助理上车。” 司机去请曲致礼,司机是跟着姜矜的老人,从姜矜上中学他就负责接送她了。 “别跟小姐置气,她的耐心并不充裕。”司机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走回车子,坐到驾驶座上。 这一句话已经足够。 过了几秒钟,曲致礼坐回车厢。 姜矜没有抬眸,只是漫不经心翻看财务报表,纸张翻页声音沙沙。 车子飞速行驶,穿过闹市,人声鼎沸,有窥探的目光好奇打量着这辆黑色的顶级豪车。 车内气氛却格外沉寂。 曲致礼从开始得故作平静,逐渐额头冒汗。 她表面上是在指责林康年,但实际上难道不是打他的脸吗? 是他丧失理性,只出于人情看待事情,而不是客观的分析。 这些年,是别人把他捧得太高了,让他误以为自己真的能凭三言两语改变姜矜的决定。 “抱歉,Boss。”在姜矜等待了十分钟之后,他终于开口,深切自责。 “错在哪里。”姜矜依旧没有抬眼。 曲致礼只能望见她如玉一般姣好清冷的侧脸。 “我不该随意评判您的决策。”他不该因为自己的意见就为林康年说好话。 “深城今年的业绩很好,我也很为林康年的工作自豪,你为他说话很正常,倘若—”姜矜抬起琉璃一样漂亮的眼眸,淡淡道:“倘若他没做假账的话。” “假账?” 姜矜递给他报表,指出,“深城的投资回报率有很大的问题,会计师们还在查,大概明后天就能出结果。” 曲致礼手指微微颤抖,他愧疚道:“Boss,是我不够格。” 这些事情,他一直没有发现。 “你太忙了。”姜矜温声道:“你是我的行政特助还兼任部分生活特助,现在你的母亲重病住院,又需要你日夜不停的照顾,我很能理解你。” 曲致礼抿直唇线,“Boss,我—” 姜矜微笑道:“是时候找人分担你的工作了。” 不待曲致礼回复,姜矜又道:“现在我有正事要你办。” “您吩咐。” 姜矜眼神清冷,唇角微勾,“你让人盯着点财务部那几位高管的行踪,给检查局的同志们减轻下工作负担。” * 三合集团的年度会议直到晚上九点才结束,董事们和经理们从阔大的会议室鱼贯而出。 李敬捏着谢容与的手机,等人走干净了,缓步走入会议室。 在会议桌的主位上,谢容与支着下颌,正慢悠悠翻看财务报告。 见李敬进来,他抬眼,温和询问,“矜矜联系我了吗?” 说话的时候,他骨节分明手指还握着钢笔,显然,结果如何,他心底已然有答案。 李敬凝重说:“还没有。” 在会议室里唇枪舌战、撕逼吵架、唾沫乱飞时,他堂堂总裁第一行政特助孤身一人待在休息室,盯着老板手机,以便老板娘打来电话时可以第一时间接通并第一时间通知老板。 但,老板的手机出奇安静,整整八个小时,不要说电话,就连信息都没发来一则。 李敬试图安慰老板,“或许,夫人现在很忙,没时间跟您联系。” “她当然很忙。”谢容与笑一笑,倒不在意姜矜没有联系他这件事。 “你去休息。”他抬目,“我要打个电话。” 第62章 缜密心机 谢容与的电话打来时, 姜矜正在听首席财务分析师汇报分公司的财务漏洞,以及隐藏资金流向。 手机被设置成静音, 不发出一丝声响, 但被摆放在紫檀木办公桌上的手机屏幕闪烁不停。 姜矜垂目,将手机挂断,抬眸看一眼下属, 平声道:“你继续讲。” 首席财务分析师回神,继续汇报。 他不敢侧目,只感受到大老板平静而清冷的眸光始终落在他脸上, 于是更不敢分心, 更加战战兢兢。 他一直直视着办公桌背景墙上的一副海棠纹双面刺绣。 所以没有留意姜矜的分神。 她边抬眸听着,边用细白的手指敲打键盘,而后发送消息。 姜矜:[在工作。] 谢容与垂眸望见信息, 回复, [注意休息] 恰好孟初来找谢容与请假。 他很熟稔靠在黑色檀木办公桌上,随便一瞟,便看到谢容与手机界面上,那句冷冷淡淡的[在工作。] 他噗嗤一笑,忍不住调侃,“瞧瞧,这就是找个大老板当老婆的缺点, 想谈情说爱都没时间。” 不待谢容与回复,他又啧啧道:“你已经是工作狂了,姜矜更是狂上加狂,她这辈子不是在去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 你们俩在一起, 有的熬!” 谈起姜矜, 孟初总是话很多,他喜欢炫耀他跟她自小相识的优越感。 谢容与抬目,漫不经心放好手机,眼神平静,淡声问:“有事?” 孟初神色中透露着他还想再聊两句关于姜矜的事情。 谢容与当然不愿意再听,他不喜欢姜矜的名字从另一个男人嘴里说出来。 他一句话结束孟初的侃侃而谈,“我记得,孟逾先生似乎喜欢矜矜。” 孟初怔住,眼神茫然。 孟逾? 姜矜? 他大哥喜欢姜矜! “你说什么?”他太慌张,连敬称都忘记用。 谢容与长指扣在领口,松了松领带,有些不耐烦,“你的哥哥,觊觎我的妻子,清楚了吗?” 孟初拔腿就走,很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连请假的事情都忘得干净。 * 听完汇报是在九点钟,姜矜踩着银白色的破碎的月光走出分公司。 深城的夜晚依旧很热闹,广场上人流如织,霓虹璀璨。 有属下提议,“Boss,不如去逛逛不夜城?” 姜矜含笑,声音柔和散在风里,“你们自己去玩,我先回酒店。” 到了酒店,已经是十点钟,姜矜每日都规定自己要十一点半前睡觉,她洗澡需要花费一个小时,等洗完澡之后,空余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好像便没有跟谢容与通电话的时间了。 裸身躺入浴缸后,充盈着精油芬芳与粉色玫瑰花瓣的水体温柔抚摸她的肌肤,她想了想,拨通电话。 一边泡澡一边聊天,刚好可以节省时间。 “矜矜。” 深夜里,他的声音清润温和,她绷紧一天的脑神经有片刻放松。 “在忙吗?”谢容与温声。 姜矜眼眸漆黑明润,漫不经心瞧着浴室因热气蒸腾泛起的白雾,她道:“我在泡澡,你要视频吗?” 那边沉默片刻,无奈拒绝,“矜矜,我还想睡个好觉。” 姜矜手掌遮住眼睛,忍不住笑起来,“在电话里,你变得好绅士。” 他含笑道:“那我明天过去见你,孟浪一点好吗?” “不好。”姜矜说:“我的工作还没处理完,你过来的话,我会分心。”想了想,她又说:“没处理完工作我没心情谈情说爱,为了我们两个高质量相处,你再等几天过来。” 此刻,谢容与深刻觉得,孟初对姜矜工作狂的定义多么准确。 “你还在工作吗?”他接电话很及时,说明他没有睡觉。 “嗯,我在郁园。” “为什么回郁园?” 谢容与抬目,望着那幅由姜矜在苏富比拍卖行拍卖的艺术挂画,很温和道:“因为这里有你的生活痕迹。” 他声音低柔,“矜矜,我很想念你。” 姜矜轻盈笑起来。 她觉得有点开心又有些肉麻。 她大概天生就不适合谈情说爱,如果是正常人,此刻是不是得感动得落泪? 纤细白皙的手指扶着池壁站起来,柔软地、散发着玫瑰香气的水珠从她身上滑落,散出零碎而暧昧的声音。 “其实,我也很想你。”姜矜觉得她也该说一点好听的,但又说不出来。 最终,她真诚道:“你应该把对我的思念转化为工作的动力,我们一起奋斗,创造更多的财富。” 闻言,谢容与轻笑,“你像在鼓励小学生” 他没有再说甜言蜜语,因为他也很清楚姜矜浪漫细胞的匮乏,一直说下去,她怕会尬到脚趾发麻。 姜矜又把话题绕过来,“鉴于你这么思念我,我决定对你稍微好一点。” “怎么好一点?” 姜矜微笑道:“在你来深城之前,我不会跟林逾白私下见面的。” “又在哄我,林逾白明明不在深城。” 姜矜微微挑眉,“你对他的行踪知道得好清楚。” 谢容与轻描淡写挑开话题,道:“矜矜,你知道林逾白谈恋爱了么?” 姜矜裹好浴巾,将浓密微卷的头发包在浴帽里,她的脸颊被热气蒸得泛粉,眸光水润清透,“我不知道。他又不是我男友,他交不交女朋友跟我无关。” 指尖轻点屏幕,她发出视频邀请,“我已经穿好衣服了,可以视频了。” 但没有视频几分钟,姜矜就昏昏欲睡,她躺在床上,脸颊陷在柔软的枕头上,手机便放在枕边,纤长睫毛一颤一颤,眼睛困得要睁不开。 谢容与轻声叮嘱她,“矜矜,去吹了头发再去睡觉。” 姜矜不想吹,轻声道:“这里很暖和的,不吹也没问题。”她手指掩唇,忍不住打呵欠,眼眸因困倦显得迷离。 “我睡了,晚安。” 谢容与静静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他伸手松开领带,站到落地窗前。 他拨通李敬电话,“订明天晚上到深城的航班。” 李敬委婉道:“您还有会。” 谢容与笑一笑,“改到线上。” * 第二天中午,分公司的账单就查到差不多,还有一些私密的账本没有看,那些账本是搁在保险柜,没有CEO的首肯,他们打不开保险柜。 首席会计师来找姜矜,她无奈道:“林总不肯开保险柜。”顿了顿,她又说:“我们都不知道有秘密保险柜的存在,您怎么猜到的?” 昨天账务查了一半,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老板突然告诉他们,林康年存了一个私人账户,用来平账。 姜矜瑰色唇瓣微微弯起,眉目昳丽婉转,她温和道:“我这位师兄是做假账的天才。” 大学时,姜矜就拥有很充盈的小金库,她总是会对发展不错资金链健康的小型企业进行天使投资。 当时,林康年便在创业,他邀请姜矜投资他的企业。 他侃侃而谈,说他的企业设在中东,是一个开采油气资源的公司,每年盈利非常可观,报表也非常好看。 他甚至告诉姜矜,三年内,这个公司就会在纳斯达克上市。 姜矜把报表拿给她的私人财务分析师,分析师说报表本身没问题,姜矜也觉得报表没问题,但她觉得这桩生意很有问题。 那几年,中东局势很不安稳,没有一点政治背景根本无法在那里立足,她查过林康年背景,他只是普通的中产出身,根本没有能力在中东开采油田。 她决定自己飞一趟他所说的公司所在地。 林康年告诉她那里有几万亩油田,有上千名工人,拥有最先进的石油钻井平台。 姜矜抵达那里,抬目四望,只有漫漫黄沙。 时不时倒是有悠闲的沙漠骆驼走过,不远处是一处茂密的椰枣林。 最后姜矜带了一袋椰枣回旧金山。 “原来你还开发了新的业务。” 在林康年苍白的脸色中,姜矜真诚夸奖他,“你的报表很不错,有没有兴趣来我家公司工作?” * 姜矜在分公司没有单独的办公室,林康年将他的办公室让给她,办公室寂静无声,他低垂头颅,抱着脑袋坐在办公桌不远处的热曲弯板椅上。 姜矜慢悠悠翻着报告分析,心里琢磨着把哪几位表兄送到监狱为好。 大家族之间同气连枝坑壑一气,之前在总部大杀四方时,姜矜看似手腕狠辣不留余地,但其实都给他们留了后路。 比如说,陈家进监狱的是二老爷陈继业而不是大老爷陈善文,因为大老爷是陈家的根,她真把根拔了,陈家真会跟她鱼死网破的。 她要的是敲山震虎,杀鸡儆猴,要得是她既敲打他们,他们还得对她感恩戴德。 而不是树立强敌。 她在那几个确定的名字上画了勾,刚要打电话通知曲致礼行动,林康年突然说话。 他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嗓音像蛛网一样破碎。 “学妹。”他抬着眼睛看她,双目无神。 他一直表现得跟没气一样,贸然开口,倒让姜矜挑了挑眉。 她温和道:“学长不必担心,只要你把我想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你减刑出来后我依然让你当CEO。” 林康年:…… 他不想进去啊! 但他想不想进去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下午国税局和审计司都来了人,姜矜让曲致礼把那几个试图潜逃的财务科长带给公职人员。 林康年望着被看得紧紧的那几个,心底发冷发寒。 这女人根本不是来开年会的! 她真是来抄家的! 连试图畏罪潜逃的人都给逮住了! 深城CEO连带财务部一连串的人被行政拘留的事情在网上引发一点热度,但很快又消失无痕。 除了圈内人员知道京旭集团迎来又一次大清洗,其他人知道这件事的并不多,但这瞒不过陈如锦。 知道消息时,她正在明水公馆看秀。 她是几大蓝血高奢品牌的大客户,前几年每年都会直飞米兰和巴黎看秀,但这两年她身体抱恙,再经受不住长途飞行,品牌总监便把秀场从巴黎米兰移到历城。 明水公馆是姜矜名下的庄园,是她十岁时姜平月送给她的礼物。 公馆是纯欧式风格,布置下沉式花园,花开锦簇,花园中心的海神喷泉,罗马许愿池都是按照实地原景一比一纯铜制造,花园的一切建筑都是纯铜制造,连垃圾桶都用了上好的铜质镂空雕刻。 这座庄园只外部建造就用了38吨纯铜,更不用提内里的富丽堂皇。 用这座庄园当秀场,真是再好不过。 陈如锦在庄园花厅里一本正经看秀,电话打进来,是她的侄孙,陈凛。 她给助理眼神示意,助理告诉品牌总监走秀暂停。 陈如锦慢悠悠走出花厅,站到花厅外一座白石拱桥上。 拱桥上视野极好,立在石拱桥之上,整个下沉公园的景色尽收眼底。 陈凛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说:“姑祖母,我们陈家又少了一名大将。” 陈如锦倒是不紧不慢,“谁又进去了。” “思君的未婚夫。” 陈如锦“唔”一声,“我管不了,你觉得姜矜做得不对就去找她理论,找我干什么?姜矜是我的衣食父母,我的祖宗,我可不为你得罪她。” 陈凛:…… “姑祖母,思君很喜欢林康年,您能不能让姜矜留点情面?再这样下去,我们陈家过年只能在牢里团聚了!” 陈如锦轻飘飘道:“想让姜矜手下留情,怎么不让他们手脚干净?陈凛,你喊我一声姑祖母,但你得记着,姜矜才是我的亲孙女,我跟她闹死我们俩之间的事情,跟你无关更跟陈家无关。” “我不会因为外人拆姜矜的台。” 陈凛失语片刻,无奈问:“姑祖母,您是受什么刺激了?” 从前,没人比她更愿意拆姜矜的台,怎么现在却开始维护姜矜?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陈如锦一字一顿道:“姜矜把我的卡断了,我想让她继续养着我,只能讨好她。” 以前花姜矜的钱的时候,她没觉得拿几千万买裙子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现在,她开始用自己的钱…… 真的好肉疼。 挂上电话,陈如锦没有急着走,她手撑在拱桥的兽角熊猫眼眼上,身体微微前倾,细细眯起眼睛。 那个跟女人在林荫步道里亲的难舍难分的男人,她看着很眼熟。 陈如锦捏紧手心里的手机,想了想,给姜矜拨通电话。 她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道:“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第63章 吃醋 接到陈如锦电话时, 姜矜正跟孟逾聊天。 孟逾是京旭娱乐的CEO,也是《征程》电影的总制片和出品人, 深城剧组聚会, 作为剧方第一负责人,他也早早飞到深城。 他就住在姜矜隔壁的总统套房里,与姜矜谈话的地方, 是酒店同层私密会客厅。 酒店会客厅装修得雅致而清肃,一盆粉白蝴蝶兰轻巧搁在黑色檀木茶几上,一组淡雅白绒质沙发在下沉式会客区围成天圆地方的格局, 姜矜与孟逾分坐在茶几两侧。 姜矜坐得地方靠窗, 一窗之隔,是碧蓝的海水翻滚。 接到电话,姜矜递给孟逾一个眼神, 温声道:“是我祖母。” 孟逾便停下刚刚的策划案汇报, 眼神专注,说:“还是不要让老人等待太长时间。” 姜矜将手机拿到耳边,轻声问:“怎么了?是买裙子的钱不够吗?” 陈如锦严肃说:“我要告诉你一个糟糕的事情!” 姜矜微挑眉梢,“怎么了,是谢容与出轨了?” 陈如锦:…… 树荫下那两个人缠绵完毕,男人轻轻拢了拢女人发梢,而后大步离开。 女人则怔怔看着他背影。 离得那么远, 陈如锦都能感觉到那女人的失魂落魄。 缓了缓,陈如锦问:“林逾白怎么能这么轻易进明水公馆?” 明水公馆虽然是举世闻名的园林,但毕竟是私人建筑,庄园外有二十四小时保安站岗, 没有许可证, 根本进不来。 夏棠能进来, 是因为她是受邀来陪陈如锦看秀的明星之一,但林逾白能大大咧咧在这里跟女明星鬼混,这就很说不过去。 姜矜身体懒散靠在柔软地绣着蝴蝶兰缎面靠垫上,漫不经心说:“曾经,我赋予他进入我的一切领地的权利。” 一座园林算什么,要是林逾白有心,他甚至可以旁若无人走进京旭大厦最高级别的保密室。 但这些,林逾白并不知道。 这是曾经的姜矜,在心底默默给予恋人的浪漫。 尽管陈如锦最终没有说那件糟糕的事情是什么,但姜矜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 她抬眸,问这位执掌着娱乐圈半壁江山的男人,“林逾白在跟夏棠谈恋爱?” 孟逾低头慢悠悠喝口茶,“是的。” 他询问:“需要把这件事情压下去吗?” 姜矜笑一笑,温和说:“我要他永远清清白白。” 孟逾微微一怔,而后笑道:“好。” 结束完工作谈话,姜矜与孟逾相携离开,走到静雅棕大理石铺成的通透走廊,姜矜侧脸瞧着孟逾,缓缓一笑,“你好像没休息好。” 孟逾眼下确实有淡淡青色。 他摸了摸鼻尖,淡笑道:“只是跟孟初吵嘴。” “我记得你们感情很好。” 孟逾抬眸望向姜矜。 她眉眼秾艳似画,唇红齿白,此刻蕴出盈盈笑意,美得令人不敢呼吸。 “还好。”他低眸,若无其事转过视线,“也许我触碰到他底线。” * 林逾白跟夏棠恋爱的事情在网上早有水花。 夏棠是流量小花,林逾白是新生代导演代表人,再加上两人都容貌优秀,有大量的粉丝拥趸,在网友放大镜般的窥视下,他们的恋爱其实早就隐藏不住。 由此,还催生出一群数量庞大的CP粉。 但那天下午,不知道发生什么,所有嗑cp的超话和粉丝群莫名被封禁,而#林逾白夏棠#这个词条也被删除,成了违禁词。 离散的CP粉在新建的小群里暗暗私聊。 “不是吧,真像你们想的那样,我们小白背后有富婆包养,现在富婆发现他劈腿,狠心拆cp?” “用脑子想想就知道小白背后肯定有富婆啦!没有哪个导演的毕业作品就能请的动好莱坞A—list影帝影后!更没有哪位导演可以凭借一部电影作品就能获电影大奖!而且可怕的是,小白拍的这么多作品,没有一部是盈利的!” “那金主还源源不断投钱给他?!如果金主长得不是太离谱,这cp我先磕为敬。” “不是吧?你们不是我们塘鱼cp粉吗?这就磕起别人了?!” “谁不想被富婆姐姐包养呢?这是小白的福气!” “但小白劈腿,富婆会不会不要小白了?小白的事业还指着富婆呢!” “布吉岛……” “布吉岛……” “我们小白年轻貌美有才华,找个女明星没什么大不了……我觉得。” “唔,你们都猜小白被富婆包养,难道不知道小白自出道以来所有作品,投资方都是京旭娱乐吗?所以,为什么不是孟逾孟总包养他?” “哇!双鱼cp我磕了!” “要这样说,我还讲京旭集团大Boss是姜矜呢,怎么不是姜矜给小白提供资源?我还磕金玉cp呢!” “笑死,楼上碰瓷到天际!历城第一名媛也是林逾白可以肖想的?脸不要太大!你家林逾白哪点比得上前夫谢容与?!” “笑死!这么瞧不起我们小白怎么还进我们的私群?不喜欢请离开,谢谢!” “呃,知道姜矜很厉害,但也不要说是碰瓷吧,好歹小白也是新生代最有作为的导演了!” “望周知,姜矜是唯一一个登上全球福布斯富豪榜的女性,京旭集团是国内唯一一家上市百年且资产过万亿的巨型企业,姜矜是历城豪门里唯一一个女性掌门人,总而言之,林逾白给姜矜提鞋都不配!” “哇,你家姜矜这么厉害,一定很得丈夫喜欢吧!可是人家谢总辟谣你家姜矜跟他没关系呢!这么有能力,怎么连丈夫都管不住?望周知,谢容与跟夏棠的绯闻上过头版头条呢!还是《历报》报道的哟。” “怎么不说话了?笑死,自己没本事就拿你姐姐踩别人是吧!名媛再漂亮比得上大明星?你家姐姐家财万贯却不及我家棠棠花容月貌得人心呢?” …… 由于各执己见,小群开始大乱斗,在小群内吵架犹不过瘾,又开始在微博发文,渐渐地,姜矜的名字竟然上了微博热趋。 姜矜自成为京旭集团一把手之后便行事低调,除了圈内人,知道她名字的人并不多,但京旭集团却是如雷贯耳。 港口、基建、房地产、高奢珠宝、电器家电……它的产品已经融入生活的方方面面。 其实,早就有许多人对这位富可敌国的女性掌权人好奇,但京旭集团公关做得太好,把姜矜的隐私保护得密不透风,网上几乎没有她的私照,人们对她的了解仅仅在于——京旭集团老大、谢容与“前妻”。 于是,趁着这个由头,各种圈内人开始在某乎、某涯、某粉红论坛写小作文。 ——谢邀。 本人确实在慈善晚宴见过姜总,利益相关,不方便透露晚宴地点和主题,但可以告诉大家的是,姜总很美,不输任何娱乐圈女星,而是把某位以美貌见长的夏姓女星按在地上摩擦。 关于姜总跟林导的关系,确实如某些朋友预料的那样,他们以前是情侣,很真的那种情侣。直到现在,姜总有过一段婚姻后,林导还是可以随便出入姜总的私人房产。林导拍摄《海上浮花》《燕柳》的明水公馆、拍摄《虞美人》《明净寺》的文园都是姜总的私人房产,姜总免费把它们借给林导作为拍摄场地。 姜总对林导事业的帮助是不遗余力的,林导第一次得的最具潜力价值导演大奖,奖项背后赞助商是京旭集团,林导创办的杂志《电影与生活》出资方也是京旭集团,还有就是,林导每一个电影的背后投资方都是京旭集团。 现在,林导得到做汤其则汤先生关门弟子的殊荣——大家应该都知道汤其则跟姜总是什么关系吧! 综上所述,姜总或许是林导的金主,但更像他生命里的贵人,我相信他们之间是有君子淡如水的友谊。 评论 —吹姜矜长得美可以,请曝照,谢谢! —望周知,娱乐圈明星跟普通人长相之间有壁,说姜矜有钱可以,长得美就算了,当谁还没见过有钱人呢! —不会吧不会吧!这年头是谁都能碰瓷我们棠棠美貌了吗?!演技或许有瑕疵,但论脸,我棠从没输过。 —流量粉空瓶一边去! —这是真爱吧!我们论感情,没论脸!想舔姐姐的颜去一边舔! —就我一个人觉得,姜矜真的好有钱吗?她好爱小白,不是压制的爱,是尊重的爱!她最大程度上帮助小白实现梦想! —话说,汤导跟姜矜什么关系啊? —回楼上,汤导跟姜矜祖母陈女士之间有一段旷世虐恋,虐的是汤导。 科普姜矜与林逾白关系的这个帖子转发量很高,带动许多人“圈内人”又出来爆猛料。 三合集团跟京旭集团的公关部深度合作,而且,三合集团对于姜矜的舆论关注度比京旭集团更高。 李敬拿着网上的舆论截图,询问谢容与,“老板,要降热度吗?” 此时,私人飞机正在一万米的高空飞行,流畅的机翼穿破浓厚的云层。 谢容与眸色平静,接过李敬手中的平板。 他先吩咐,“去降热度,不要让别人议论矜矜。” 然后,他微微垂眸,修长指节在屏幕滑动,目不转睛看各种爆料。 他是真正的“圈内人”,自然辨别的出爆料的真假,甚至可以通过网友们爆料的蛛丝马迹进行推理,得出真正的结论。 例如,那篇科普贴基本上都是真的,姜矜确实一手扶持了林逾白的事业,她为他办杂志、设奖项、投资电影、免费借给他拍摄场地…… 但开头却是假的。 姜矜从不出席慈善晚宴,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一直是陈如锦在做,她只负责掏钱。 越浏览,谢容与眸色越深沉。 李敬坐的地方距他几米远,都感受得到大Boss浑身散发的冷意,他默不作声抚了抚自己汗毛倒立的胳膊。 直到,空姐过来提示落地时间。 李敬叹口气,走过去,俯身轻问老板,“Boss,我已经问明太太住得酒店和具体房间号,我们直接去璞丽找太太吗?” “不去找她。”谢容与抬手按了按眉心,浑身的冷意掩饰不住,他淡淡讲,“随便找个地方下榻。” 第64章 热议 姜矜得知自己上热趋的事情是在晚上回酒店的路上。 整整一天, 她都在全力收拾分公司的残局。 开了一整日的高层会议,才初步建构分公司的管理结构。 车内, 曲致礼踌躇片刻, 开口,“Boss,您的名字上了微博热趋。” 黑色宾利行驶在立交桥上, 霓虹灯璀璨,斑斓的灯影在立交桥下奔涌的河水上铺散开来,姜矜开窗吹着冷风, 目不转睛望着景色。 闻言, 她没有回眸,依旧望着车窗外,嗓音淡淡, “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该降热度降热度。” 姜矜穿一袭收腰湖蓝色连衣裙,一指宽的玉白珍珠腰带勾勒出她姣好的身体曲线,鬓发低挽用茶花玉簪挽住,显得清丽婉约。 她背影纤瘦窈窕,不曾回眸。 曲致礼心底苦涩,又道:“您的名字是跟林先生连在一起。” 姜矜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如同蝶翼一般。 她这才转过身, 看了曲致礼一眼,缓缓微笑,“谁给你苦头吃了?怎么跟要哭一样?” 曲致礼抿了抿唇,不答反问, “您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姜矜手掌扣住额头, 倚在座椅上, 想了会儿,“删词条,降热度,不要让我看到我跟林逾白联系在一起。” 车子开到酒店,曲致礼为姜矜打开车门,姜矜轻提裙摆,缓身下车。站稳后,她不急着走。 她没有谈林逾白的事情,抬起眼眸,温声对曲致礼道:“没有怪你的意思,那天的事儿别放在心上,伯母还指望你呢。” “您想冷落我,是吗?”他声音低沉,双目紧紧盯着她。 这不是属于一个特助的眼神,而是属于一个男人。 酒店旁是茂密的绿植林,铁艺路灯昏黄的光晕透过绿植浓影散到姜矜脸上,她的脸颊一半通透莹润,一半则笼在阴影里。 深夜凉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姜矜的心境却平静如水。 她笑着看曲致礼,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提醒,道:“这不是一个特助该问的话。” 曲致礼紧紧盯着她,张口想说什么。 姜矜笑了笑,不想接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她跟曲致礼之间有一层薄薄的网,暂时,她不想戳破这个网。 一个爱慕她的男人,远不如一个忠诚可靠的特助有价值。 她温声道:“你累了,回去休息吧。” “您知道,是吗?”他问。 知道他的心,知道他深藏心底卑微爱意。 “我不知道。”姜矜抬起眼眸,她眸光清冷,语气淡漠,“曲致礼,我送你深造,付你八位数年薪,赠给你独栋别墅,给你一人之下的地位,是为了得到你的忠诚,而不是你所谓的幽怨感情。你扪心自问,你该问这种事情吗?” 曲致礼身形一僵。 “我毫不犹豫告诉你,你今天说出答案,明天就得辞职走人。”姜矜冷冷瞧他,“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我知道了。”他低头,高大身躯此刻竟显得有些脆弱。 姜矜毫无怜悯之心。 她望他一会儿,淡淡移开视线,抬步走入酒店。 回到房间,姜矜从大衣口袋里摸出手机,轻声道:“帮我物色一位特助。”顿了顿,她又道:“还是算了。” 她再给他一次机会。 到睡觉的时候,姜矜才想起要跟谢容与通电话。 似乎,他们快两天没有联系了。 她实在很累,便窝在柔软的被子里,拨通视频。 他却没接。 姜矜倒没在意,转而打电话过去。 这次他倒接了。 “我好困,打一次电话就算完成任务了,对吧?” 她是真的把每天打电话联系当做任务来看的。 谢容与虽然了解她性格,但眸色还是止不住暗沉。 “矜矜,跟我打电话仅仅是任务?难道你不想念我?”他声音温和,听不出什么异样。 “想得,但我也很忙很累。”姜矜柔声说:“晚安,我先睡了。” 她用敷衍的态度结束这一通电话。 谢容与修长手指捏住手机,另一手轻轻支住额头,眼神冷淡没有情绪。 李敬轻轻敲门。 谢容与漫不经心,“进。” 璞丽酒店总统套房布置单独的会议室和书房,此刻,谢容与用得这间书房灰白色调,布局简洁,除了小了点,简直就像三合集团总裁办的复刻版。 走进此处,冷气十足,李敬身体因紧张而绷直,步伐都变得缓慢。 谢容与抬眼,淡淡问:“热度降下去了?” “是的。”李敬垂头,立刻谨慎回答,“现在网上已经很少有讨论太太的帖子和发言了。” 谢容与轻轻颔首,他懒散靠在皮质老板椅上,眼神依旧冷静淡漠,他慢悠悠问:“但还是有人觉得矜矜跟林逾白有关系,对吗?” 李敬感觉到老板的不悦,倒吸一口冷气,他谨慎道:“Boss,这是人心底的想法,明面上是没有这种声音了。”敢发出这种声音的,要么被禁言,要么被删帖。 “这样不好。”谢容与淡淡一笑,温和道:“林先生有那么多情缘,怎么能仅让别人捏着矜矜讨论吗?” 李敬迟钝,“您是想曝光……” 曝光什么呢? 林逾白可不止跟一个女人有瓜葛。 他的助理依琳可也是拜倒在他西装裤下。 “你想得很对。”谢容与指骨轻轻敲击桌面,慢条斯理道:“他跟那些女人事情,我要全部曝光。” 李敬头皮发麻。 真曝光,那对娱乐圈可是大地震。 他小心翼翼且保持一丝理智劝阻,“Boss,林逾白现在是《征程》的副导演,您要把他名声搞臭了,对这部电影恐怕不利,太太那里……” 谢容与微微挑眉,漆黑如墨的眼眸望着李敬,“你是想告诉我,我这样做,矜矜不会高兴,对吗?” 李敬重重点头。 “所以,您要跟太太商量一下吗?”他抿了抿唇,斟酌道:“这样的事情,其实太太一个人知道就好,如果太太看到林逾白乱搞的证据,她一定会对林逾白死心的!” 说完之后,李敬小心窥探谢容与神色,见他并没有不悦,他才如释重负,长长吐口气。 “你说得很对。”谢容与微哂,“是我冲动了。” 李敬赶紧道:“您是关心则乱。” 其实是,他家大老板吃醋发疯,快把脑子疯掉了。 李敬走了之后,谢容与依旧坐在书桌后,没有去休息。 嫉妒渐渐蚕食他的心,使他无法入眠。 谢容与知道李敬的小心思,他把酒店安排在跟姜矜同一间同一层费尽心思想凑成他跟姜矜的偶遇。 但现在,他并不想见到姜矜。 他担心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会伤到她。 * 第二天早上,姜矜是被电话吵醒的,她拥着灰色织锦的蚕丝被坐起来,伸手捋了捋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接通电话,“怎么了?” “林逾白出事了。”孟逾非常言简意赅,“夏棠在微博对林逾白喊话,他们俩算半公开恋情,我们要不要继续跟他俩合作?” 姜矜眉眼因困倦低垂,淡淡道:“我记得,三哥您才是京旭娱乐CEO吧,而且,如果你想公关合作的话该找裴续,不该找我,您难道不知道我这几天为了反腐倡廉只睡了四个小时吗?” 孟逾从善如流,“抱歉,但这件事事关林逾白,我担心处理不好。” 林逾白在她心底的特殊地位是个人都知道,每次处理关于林逾白的事他们都是小心再小心,唯恐伤了大老板的心肝。 “他没什么特别。”姜矜平静道:“按流程办事。” “好。”孟逾回答得很干脆。 接了通电话,姜矜再也睡不着,她靠在软枕上,打开微博。 热搜榜上,一个“爆”非常醒目。 #夏棠# 爆 #林逾白# 热 #林逾白不回复# 热 姜矜点开夏棠的微博,找到那条点赞量和热度最高的博文。 只有一句话。 夏棠Anna: 亲爱的男朋友@林逾白Leo 距离发文已经三个小时,林逾白还没回复。 网友评论很难听,夏棠的粉丝则忙着控评。 “笑死,这便是小仙女,上赶着认人家当男朋友,人家理都不理呢!” “小仙女是不是恋爱脑成精?大好上升期用来公布恋情啊!唔,不算公布呢,因为人家男方根本不认啊!” “只有我一个觉得该骂渣男吗?接吻视频都流出了,林逾白还不承认女友,不是渣男是什么!心疼美女!” “笑死,人家林逾白兴许把你家姐姐当py呢!谁知道你姐姐这么难缠,直接逼宫啦!哈哈!看你姐姐以后谁还敢要!” “都是女孩子,可不可以说话不那么难题,现在不该女同胞团结一致骂渣男吗?” “呦呦呦,现在开始女同胞要团结一致啦!以前说人家酸鸡df的时候没见你们美棠粉心疼别的女孩子呢!” “我们棠棠的粉丝就是冰清玉洁呢!风光的时候说人家别碰瓷,落寞的时候又说都是女孩子要互帮互助,笑死,好话都被你们说尽了!” …… 有的极少量评论提到姜矜。 “姐妹们,小声说一句,现在金主姐姐是不是该控评删帖了?” “回楼上,要想号子保得住建议不要提金主。” “赞同,我养了三年的号说没就没了,谁知我的痛!” “号不要了也得说一句,小白的粉丝不用冲锋陷阵,怕什么,我们有靠山呢!” “是的是的,我们就回超话玩玩,别跟夏仙女的粉丝吵架,她粉丝嘴臭的狠!” …… 璞丽传媒总裁办。 “亲爱的夏小姐,您能告诉我,您为什么要突然公开恋情吗?”汤珏穿着灰色真丝衬衫,半倚着座椅,似笑非笑望着夏棠。 办公桌后的背景墙是一幅巨型油画,画中是一个女人站在玫瑰花丛中的背影。 那女人身姿窈窕,墨蓝裙摆,腰肢纤细,即使只有一个背影,她的美丽似乎也可以与璀璨的玫瑰花想争锋。 夏棠总觉得那个背影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夏小姐,您该回答我的问题,而不是保持沉默。” 夏棠思绪被打断,小心望一眼C汤珏,手指紧紧捏着裙子,小声回答说:“汤总,我已经27岁了,也到成家立业的年纪了,我想结婚,而且林逾白确实是我的男朋友,他是个很出色的导演,我觉得我们挺合适的。” 汤珏心底冷笑,面上倒很平静,“你觉得很合适,他怎么不回应你?宝贝,你知道对一个女明星来说,什么最可怕吗?是廉价。” “你已经被全网嘲了。”汤珏平和说:“宝贝,我们不是卖身公司,从来没有不让你恋爱,但是宝贝,你不能因为谈恋爱把自己变成乐子,这有损你的名声和公司名声,我希望你尽快劝说你的亲爱的男朋友,让他给你回应,公司也会尽力挽回你的名声。” “谢谢汤总!”夏棠感激道。 汤珏摆摆手,笑了一笑,让她出去。 见夏棠走了,汤珏凝视着桌子上的相框。 是一个女人的照片。 她深深凝视,心脏变得无比柔软,而后,她拨通电话,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亲爱的宝贝,我们的公司已经到生死存亡的时候,你可不可以说服你的初恋,让我的公司损伤不要太大?” 她很客观道:“这件事让夏棠做比较好,我是有夫之妇,不宜跟初恋来往太密切。” 汤珏笑一声,“我愿意担任绮丽酒店CEO。” 比起璞丽娱乐,姜矜一直希望汤珏可以负责管理璞丽酒店。 姜矜含笑道:“是的,比起传媒公司,酒店才是你的大展宏图之所。” 汤珏装作惆怅的样子道:“我们的酒店这么好,但是有人出差从来不住我们的酒店呢。” “这次我的下榻地点就是璞丽,不信你问曲致礼。” “唔,你来了深城?我说这段时间怎么一波又一波的高管进去了呢,原来我们反腐倡廉小分队从历城到了深城。” 汤珏试探,声线紧绷,问:“宝贝,我们好久没见,什么时候聚一聚?” “随时可以。” “那就下午,我们一起喝下午茶。” 第65章 眼神极冷 跟汤珏一起喝下午茶的地方就在璞丽酒店会所里, 她们没有进包厢,就在一楼大厅里随便点了些下午茶享用。 用餐的地方临着落地窗, 可以看到竹林随风摆动, 碧浪翻滚。 汤珏支着下巴,静静看一会儿姜矜,“宝贝们你是不是瘦了, 谢容与给你气受了?” 姜矜抬眼,轻缓笑了下,“你的消息已经过时好久, 我跟他离婚了, 你不知道吗?” “但孟逾跟我说,你们没离婚。” 姜矜轻哼,“信他不信我。” “因为你总爱骗人。”汤珏笑了笑。 汤珏看姜矜的眼神很克制, 总是看一会儿她, 又默默转头去看竹林风景。 姜矜何其敏锐,自然发现她这种情绪。 她轻轻叹口气,不说什么。 过了会儿,汤珏若无其事开口,“直到现在,林逾白还没回消息呢,夏棠被骂惨了, 她可是璞丽传媒的摇钱树呐,给老太太买裙子的那些钱,有她一份功劳。” 姜矜凝视着自己的指尖,微微一笑, “再等等, 林逾白联系我的时候, 我就会跟他说这件事。” 汤珏有点诧异,“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联系你?” 姜矜缓声说:“因为他想要找我自证清白。” 姜矜忙得很,跟汤珏说了一会儿话就被曲致礼叫去开会,她让汤珏先离开,以后有空再联系。 汤珏口上答应,但坐在位置上,没有动,而是出神看了会儿姜矜坐过的座椅。 见没人注视这里,她慢吞吞坐在姜矜坐过的地方,座椅上似乎还残留着她留下的体温。 她闭上眼睛,回味刚刚姜矜的一颦一笑。 她好久没见姜矜了,她担心姜矜厌恶她,她把她当朋友,她却一直觊觎她,汤珏觉得自己很卑鄙。 但她控制不住自己。 自从姜矜把她从那个山村接出来,为她改名汤珏之后,她的世界就只有她了。 睁开眼睛,眼前是她喝了一半的咖啡,杯口留下清浅的口红印,是淡淡的朱砂红。 汤珏忍不住伸手去触碰那被姜矜碰过的咖啡杯,还没碰到近在咫尺之间,杯子被人轻巧端起来。 男人指骨修长分明,手型精致漂亮。 视线上移,汤珏看到一张她无比憎恶的脸。 她恨不得撕烂他的脸。 “谢先生有本事在背地里偷窥,怎么不光明正大出来见矜矜?看矜矜跟我聊天,你一定很嫉妒吧?”她勾着嘴角,似笑非笑。 谢容与端起那杯咖啡,在汤珏怒得喷火的视线里,轻轻抿了一口。 他淡声,目光却淡含威压,“如果不想你的心思被矜矜知道,我建议你管好自己的嘴。” 汤珏恨得咬牙切齿,重重用拳头砸桌面,“一个替身而已,你凭什么威胁我?” 谢容与却没有搭理她,转身离开。 * 开完视频会议,姜矜收到汤珏一则消息,[宝贝,你知道谢容与来深城了吗?我查了住房记录,他都来了两天了,他一直没去见你,他一定在外面跟女人胡搞!] 姜矜逻辑缜密回复她,[如果他真的想胡搞,在历城比在深城更方便。] 汤珏:[你好信任他,伤心。] 姜矜:[摸摸JPG] 汤珏:[心花怒放JPG] 姜矜:[告诉我他的房间号。] 看到房间号之后,姜矜眼神静了静,他就住在她隔壁。 如果不是刻意躲着她,他住在这里几天,她该早就遇到他了。 姜矜走到谢容与下榻房间前,没急着敲门,先打电话。 他倒是接得很快,“矜矜,有事?” 姜矜微眯眼眸,气势凛冽,声音却轻和柔软,问:“我有点想你了,什么时候来深城看我?” 他轻笑,语气毫无破绽,“抱歉,最近有点忙,可能要过几天。” “那我去看你,好吗?”她缓缓微笑,“我很快的。” 他沉默几秒,温声,“矜矜,你知道了?” 姜矜:“开门。” 等了不到一分钟,面前的金色双开装甲门被打开。 谢容与立在门后,身形挺拔修长,面容温润清隽,眼眸含笑,从他眼底,根本看不出任何生气和记仇的痕迹。 “怎么来了这里?”他不动声色套姜矜的话。 姜矜知道他跟汤珏关系微妙,当然不会出卖汤珏。 她轻描淡写问:“既然来了深城,怎么不来见我?” 谢容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微笑问:“喝点什么?是茶还是咖啡?” 他转身走到中岛台,从隐性橱柜里拿了一个绘白茶花的珐琅彩瓷杯。 他的冷淡疏离体现在一言一行中。 姜矜静静看着他,平声问:“因为林逾白的事情?”她只能猜到这件事。 谢容与清洗茶杯的动作微顿。 姜矜将他的反应收入眼眸。 果然是这样。 林逾白是横亘在他心里的一根刺,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便受影响。 姜矜感觉到深深的疲倦。 她为自己不知疲倦地为了林逾白跟他解释感到疲倦。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姜矜牵唇笑了笑,她客套道:“如果你在深城有任何想要帮忙的事情,尽可以找我。” “我送你。”他转身,将洗干净的茶杯放置在灰色大理石铺就的中岛台,如玉的手指还存留着水滴。 姜矜深深看他,“好。” * 网上的舆论还在发酵,林逾白依旧没有回复夏棠的微博,这似乎着实了夏棠逼婚的嫌疑。 汤珏打电话催促姜矜劝一劝林逾白回复。 姜矜听了会儿汤珏逻辑分明的劝说,不冷不热道:“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跟我无关。你是夏棠的老板,而我不是,我想,我应该不用对她的行为负责。” 汤珏听出姜矜的淡漠与愠怒。 汤珏并不是真的想要姜矜做什么,她只是想找个由头跟姜矜聊天。见姜矜生气,她呐呐道:“矜矜,你生气了吗?对不起,对不起……” 姜矜没有真正生她的气,她只是迁怒。 她垂眸,温和道:“没有生你的气,别放在心上。” 说完,姜矜挂上电话。 她倚靠在柔软的定制沙发上,手背疲倦扶着额头。 她对很多人说:“没有生你的气,别放在心上。”这真是无关紧要的一句话,但谢容与却连这么一句敷衍的话都不跟她说。 他只会冷落敷衍她。 不去再想他,姜矜提起精神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到了晚上,姜矜接到林逾白的电话,他说话很简短,“矜矜,在会所大厅等你。” 他说得会所大厅是璞丽酒店地下一层的会所,姜矜想了想,应下来。 她换掉家居服,画了精致的妆容,穿了条明绿色长裙赴约。 她很少穿这么轻快明丽的颜色,林逾白倚靠在酒吧台,目不转睛望着她。 他慢吞吞说:“你这样,我以为你想跟我重温旧梦。” 姜矜坐在高脚椅上,白皙细腻的手指握着杯威士忌,慢条斯理喝着,眼睛都没抬一下,“你都被人逼婚了,还不老实一点?” 他笑一笑,“我以为,你会让我回应夏棠的逼婚,好成全璞丽娱乐的商业价值。” 林逾白穿得很休闲,黑色冲锋衣显得他皮肤极白,透着一种倜傥的风流感。 姜矜:“这是你的事,没人可以逼着你做什么。” 她今天似乎只求一醉,喝酒喝得很快,几口就喝完一杯威士忌,她招了招手,又要了杯朗姆酒。 “不开心?” “我从来不是借酒浇愁的人。”姜矜随意扯谎,“年会上我少不了喝酒,现在是提前练酒量。” 林逾白不怎么信,但没说什么,他斟酌着,说另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矜矜,我确实跟夏棠接吻上床,也确实没给她名分,矜矜,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恶心?” 姜矜抬眸,不期然撞进他踌躇又明润的眼眸里。 她垂眸,淡淡讲:“你情我愿的事,说不上什么恶心不恶心。” 林逾白轻声问:“你不吃醋吗?” 姜矜想了想,她确实不吃醋,甚至,她还会祝福他。 她已经不是那个占有欲强到不许别人多看他一眼的姜矜了。 但她不会这么说,因为林逾白不喜欢听她这样说话。 她该说一点他喜欢听的话。 尤其是在谢容与这么令她生气的情况下。 姜矜喝完剩下的朗姆酒,轻飘飘道:“我会吃醋的,你知道,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所有物,当然,这是不正确的,以后我会尽力改正。” 喝了两杯酒,姜矜如玉的脸颊染上绯红,眸光更加水润潋滟,透出平日少见的娇憨,但眼神依旧是冷静的。 姜矜警惕性很强,从不会允许自己在陌生人前喝醉。 只是酒精到底对她有些影响,她说话语调变得慢吞吞,不是平日的那种成竹在胸的从容不迫,而是有些柔软意味的黏黏糊糊。 林逾白以为她真的喝醉,含笑问:“矜矜,怎么喝这么多?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吗?我是男人。” “不怕。”姜矜支起下颌,眸光潋滟又冷清,轻声道:“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你也不敢伤害我。 “在你心里,我又那么好?” “很好。”姜矜边想边道:“你不会惹我生气,总是顺着我,也不胡乱吃飞醋,你真的很好,而且——”顿了顿,她又想起林逾白最大的那个优点,“而且你不够聪明,我不担心你会背叛我欺骗我。” 林逾白:…… 他无奈,“谢谢你夸奖我不够聪明。” 他站起身,走过来,手背轻轻贴了贴她脸颊,姜矜便望着他触碰自己,没有躲开。 他亲呢而熟稔道:“酒量怎么变得这么差,一杯酒就醉成这样?” “因为很久不喝了。”姜矜手撑起桌子,抬眸望着林逾白,一手覆住他手背,摘下他触碰她脸颊的手。 “我欠你一句真诚的道歉。” 林逾白抿唇,侧过视线,“我父亲死的时候,你都没有跟我道歉—”话没说完,目光触到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那人立在迷离灯影,遗世而独立,眼神极冷。 第66章 僵持 收回视线, 林逾白又看向姜矜,微微一笑, “矜矜, 抱抱我,好吗?” 姜矜没注意到他异常,笑了笑, 平声静气道:“我从不主动抱人。” 林逾白笑一笑,心底变得很柔软。 他忘记了,姜家小公主做什么都不肯主动的。 她要你主动低头吻她, 主动倾身抱她, 即使做错也要主动给她赔礼道歉。 “抱歉,矜矜,我忘记了。”他走近她, 俯身, 轻轻抱她。 姜矜含笑道:“我也忘记了,我还有那么骄傲的时候。” 随心所欲,不用为了感情殚精竭虑,不用费尽心思哄人。 从前,她从不担心林逾白会生她的气,从不担心林逾白会不爱她。 即使山崩地裂,她也相信林逾白会牵着她的手。 这样的感情, 再也不会有了。 她跟他都回不到过去。 林逾白搂住她柔软纤细的腰肢,鼻尖是她发顶清幽甘美的香气,血液流速都加快。 太久没有抱过她,以至于, 他都忘记, 世间还有那么美妙的香气。 他低头, 忍住心猿意马,想吻一吻她的发顶,但下一秒,他感受到一道凛冽的视线。 他动作微顿。 谢容与就立在身后,眼神清冷淡漠。 “矜矜。”一道熟悉而淡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姜矜微微一怔,她转过视线,看到谢容与凝风聚雪的眼神。 酒精充斥的大脑有些不大清醒,她抿抿唇,没有走过去,甚至身体还往林逾白那边靠了靠,手指按住林逾白的手背。 林逾白唇角扬了扬,顺势搂住她的腰。 他忍住喜悦,抬起目光,细细欣赏谢容与压抑住愠怒的姿态。 甚至,他有些期待谢容与大发雷霆。 如果是他,看到自己的爱人身着明艳,靠在初恋怀里,他也会忍不住愤怒发脾气的。 只要谢容与敢对姜矜发脾气,林逾白百分之百确定,他们之间就完了。 姜矜何等骄傲,她不允许任何在她面前发脾气,一丝冷淡的表情都不允许在她面前泄露。 如果你敢,你就完了。 但出乎林逾白意料,谢容与并没有发脾气。 他面容清隽温润,眼神逐渐变得温和克制,缓步不紧不慢走过来,悠然立在姜矜身后。 他像哄小女孩那样,伸手轻轻覆住她背脊,轻柔道:“矜矜,他的怀里不知躺了多少女人,你不嫌弃吗?” 林逾白身形一僵。 姜矜却冷静安抚林逾白,“没事,我没有那么厉害的洁癖,你很好。” 林逾白这才松缓下来,他垂眸看着姜矜的眼睛。 姜矜抬眸,轻声说:“我发现自己一直选择错误—” “矜矜!”谢容与沉声打断姜矜剩余的话,他太清楚她要说什么。按住她肩膀的力道变重,声线因为恐惧变得发颤,“矜矜,你现在不是很冷静,跟我回去,好吗?” “回去干什么,看你摆脸色么?”姜矜垂眸转眸,漫不经心道。 谢容与微弯唇角,轻声说:“不会对你摆脸色,我没有跟你生气。” 手掌扣住她纤瘦肩膀,将她温柔拢在怀里,姜矜没有再排斥。 而后,谢容与抬眼,淡淡看林逾白,“林先生,您跟夏小姐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现在应该回去处理公关危机了。” 林逾白抿抿唇,望向姜矜,“矜矜。” 姜矜撑起腰,又想了一会儿,“再这么闹下去,你跟夏棠的名声都好不了,你需要回应。”顿了下,她道:“为了你自己。” 林逾白点点头,祈求看她,“我送你回房间?” “好。”确实有些事情该说清楚。 姜矜侧眸望了谢容与一眼,轻声道:“放开我。” 谢容与轻轻闭眸,松开她,任由她跟林逾白一起离开。 * 回到酒店,还未等姜矜说什么,林逾白便细心为她煮好醒酒汤,煮好醒酒汤后,姜矜已经冲完澡出来。 她穿了一条玉白色吊带衫,豆绿色阔腿灯笼裤,皮肤雪白,腰肢不盈一握,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但眼神却很清醒,醉意已经被冷水澡冲散。 她抬目看着站在中岛台,背对着她的林逾白,温声道:“你不用担心,就算你跟夏棠爆出再多丑闻,我还是会让你做《征程》的副导演,还是会不遗余力的捧你。” “我不在乎这个。”他抿唇,回眸,犹豫问:“矜矜,我想问你,刚刚你是为了刺激谢容与才亲近我吗?” “不是。”姜矜坐到沙发,懒散倚靠在沙发上,长发卷曲及腰,眼眸潋滟而明润,她美丽得像一个触不可及的梦境,“我很想再给你我一个机会,但谢容与提醒我,这不是冷静的我会做出的决定。” “为什么?” “我可以不在意你的绯闻情史,但我不能不为自己的母亲想。”姜矜直视他。 林逾白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想起过去,想起他跟姜矜一起目睹的那个糜烂的雨夜,想起雁夫人被他父亲压在身下的姿态。 他眼睫极速颤动,艰难道:“或许,雁夫人是自愿的呢?” 姜矜脸上温情之色尽褪,似笑非笑,“就算我的母亲自愿跟你父亲欢好,但,你父亲确实□□我母亲威胁姜平月,然后……”顿了顿,忍住酸涩的泪意,姜矜方才平静道:“她变成那个样子,你父亲可是居功至伟。我有幸幼年便父母双亡,都是拜你家所赐。” 林逾白闭了闭眼睛,心底生出一片一片荒凉的绝望。 他跟她之间,从来不是他记仇。 而是,她不肯放下。 林逾白脚步沉重离开。姜矜又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把那些脆弱的情绪全部压抑住。 听到敲门声,她微微一顿,拿了件披帛披到裸露的肩膀和背脊,而后走到门口开门。 门外,谢容与长身玉立。 姜矜半点不惊讶,眼底半点波澜都没有。 谢容与倒是微微一怔,手指轻轻捏紧,轻缓道:“很漂亮。” 姜矜没什么情绪,侧开身体,让他进来。 她问:“想喝点什么?” 谢容与笑了笑,“矜矜,你想喝点什么?帮你热牛奶,好吗?” “不用,我有醒酒汤。” 醒酒汤是谁煮的,似乎不言而喻。 谢容与眼眸微暗。 “有事?” 姜矜坐回沙发上,端起醒酒汤,慢条斯理喝汤,脸颊雪白,眼眸盈润,唇瓣嫣红,抬眸看他。 谢容与在她身边坐下,伸手轻轻揽住她披着披帛的肩膀,温和道:“担心你宿醉睡不好。” 姜矜笑了笑,放下喝了一半的醒酒汤,凝视他眼睛,“我以为你担心我跟林逾白发生什么,所以急着来捉奸。” 谢容与温和一笑。他垂眸,遮住眼底暗沉晦涩的情绪,平和道:“我相信你的品行。” 姜矜却道:“我这个人没什么品行,向来随心所欲。”她拢住披帛,站起身,淡淡道:“没什么要说的,你就可以走了,我这里不留人。” 谢容与没有动,依然平静坐在原处。 姜矜瞥他,“你要在沙发上过夜吗?” 谢容与轻轻颔首,“可以,我把过夜费给你。” 姜矜似笑非笑,“你爱在哪里在哪里,我去床上睡觉,晚安。” 姜矜以为谢容与会拦住她,不让她走,但没想到,他真就平静目送她进卧室。 姜矜关门的时候,目光与他深邃平和的眸光相撞,他温和微笑,“晚安。” 握住门把的手指微微发紧,姜矜抿直唇角,上床睡觉。 卧室灯光昏暗,灰色鸵鸟毛床灯照得她心烦意乱,姜矜拥着被子,翻来覆去睡不着。 再一次入眠失败后,她裸足下床,踩着柔软的地毯走到客厅。 客厅灯光昏暗,只有那人面前的笔记本还亮着幽幽的光。 姜矜脚步很轻,但谢容与很敏锐,听到属于她的声响,他微微侧目。 而后按开主灯。 她只穿着睡衣,那件碍眼的披帛终于褪下,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臂和纤瘦柔腻的背脊,一在这双如雪的赤足踩到地毯上,脚踝精致小巧。 “去次卧睡觉吧。”姜矜轻泠开口,脸色依然看不出喜怒。 谢容与笑一笑,温声道:“矜矜,去睡觉吧,不用担心我,我还有点工作没做完。” “什么工作?”她敛眸,走过来,脚步轻缓,身上清幽的花香也一点点袭来,在这幽深的夜晚,一点点瓦解自制力。 谢容与的身体变得微微紧绷,他克制着呼吸,清和平静道:“网上有人在造关于你跟林逾白的谣言,我想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散布谣言。” “关于我跟林逾白的谣言?”姜矜脱口而出,“那不是事实吗?” 谢容与回眸,沉静看她。 是的,她对林逾白的好都是事实,谢容与形容此为“谣言”,是为了照顾她的脸面。 气氛一时非常尴尬。 姜矜不是不能放不下脸面认错的人。 她摸了摸鼻尖,低下头,脸颊贴在沙发背靠上,小声说一句,“对不起。” 她轻柔的呼吸拂过他后颈,谢容与身体绷紧,手背隐隐凸起青筋。 他伸手去抚摸她柔软细腻的脸颊,慢条斯理摩挲,眼神暗沉幽深,语气却温和,“矜矜,前几天我确实因为这些事实生气,但现在,都过去了。” 姜矜从沙发后绕过来,坐在他身侧,仰眸道:“明天再查,太晚了,睡觉吧。” 明天京旭的安全技术部上班,她也可以帮忙。 谢容与笑了下,轻缓道:“但我不想睡次卧。” 姜矜笑一下,假意斟酌道:“那睡沙发?” 谢容与轻轻捏她脸颊,“睡主卧可以吗?” 他伸手握住她膝弯,将她放在他腿上,低头与她额头相抵,“你今天抱了别人,还在他面前这么漂亮,你要补偿我。” 姜矜不受他蛊惑,微微直起腰,离他远一些,平声道:“是你对我摆脸,来了深城还不告诉我。” “那我不对你摆脸,你不要抱他。”他凝视她,眼眸温柔缱绻,“矜矜,可以吗?” 姜矜盯着他,伸手去捏他下颌,他的骨头比她硬多了。 她的呼吸贴近,眼眸潋滟又深澈,“可以。” “但以后,你若是生气,要直接告诉我。”她说:“我不喜欢别人对我摆脸色。” “没有对你摆脸色,只是没想好怎么告诉那件事。” “怎么告诉?”姜矜反应很敏锐,她直起身体,垂眸凝思,“那个谣言散布有第三方下场,这是有目的的造谣,对吗?” 姜矜腰背挺直,眼神又变得冷静而清醒,大脑飞速运转各种利益集团的行动动机,刚刚的旖旎氛围消失得一干二净。 谢容与抬手按了按眉心,温和道:“矜矜,去睡觉吗?” “不睡。”姜矜从他膝上起来,雪白柔软的脚掌重新落到地面,淡然道:“去加班。”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24 18:54:48~2023-05-25 19:31: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quidward_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泼了他一杯牛奶 午夜十二点, 璞丽娱乐CEO办公室依然灯火通明。 到这个点,林逾白还是没有回应夏棠的“逼婚”, 夏棠已经哭哭啼啼一天, 并且在汤珏的好心支持下,跑到林逾白的家蹲点守株待兔。 在璞丽娱乐公关部强大的公关能力下,网上舆论已经彻底逆转。 从“夏棠好自甘下贱, 不配做青年代表!”到“林逾白这个渣男怎么还不滚出娱乐圈!”再到“林逾白这个渣男背后到底谁在捧!” 现在,几乎全网都在好奇林逾白背后的那个金主是谁,从前被三合集团压下去的关于姜矜的热度现在又有死灰复燃之势, 且越燃越烈。 汤珏悠然拨通电话, 唇角勾着笑意,“再加一把火。” 火再烧得旺一点,最好把谢容与做林逾白替身的事情也翻出来。 * “真没想到, 是你的自己人捅你一刀。”电话中, 裴续叹息。 裴续是京旭集团现任公关部总监,他是学习网络安全技术出身,查几个IP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轻而易举。 “大晚上麻烦你了,改天请你跟桃桃吃饭。” 挂上电话后,姜矜明润通透眼睛凝视裴续发来的信息,看完之后, 抬手轻轻按了按额角。 夜深深重,书房寂静。 这座亚热带城市即使在冬季依然潮湿难耐,房间内的除湿器散发出微弱的噪音。 姜矜有些心烦意乱。 谢容与走进门,视线在她面前的电脑上定了定, 他温和开口, 显得善解人意, “她不是想害你,只是在满足自己私心的时候,不小心伤了你。” 姜矜眸光一顿,察觉到他语气里的深意。 她转过头,抬眸凝视谢容与。 他神色温和自若,眸色沉静。 姜矜用陈述语气道:“你跟汤珏关系很不好。” 谢容与笑意散淡,平静反问:“我为什么要跟她关系好?” 姜矜也觉得自己有些理亏。 她跳转话题,“你早查到是她做得好事了,一直捂着不说,是想让我自己面对真相?” 谢容与言简意赅,“你一直很信任她。” 姜矜微微笑了下,不疾不徐,“因为觉得我信任她,所以你诱导我去自己查找真相,这样,你既挑拨我跟她的关系,又能全身而退在我这里卖好,对吗?” 谢容与淡淡道:“矜矜,你把我想的太坏。” 姜矜没说什么,但她的眼神明晃晃表示——你就是这样的人。 “好。姜矜,如你所料,我一早查出背后搞鬼的人是谁,我还知道下一步她会怎样控制舆论方向,但我没有提前告诉你,因为—” 在注视到姜矜回看的目光那一刻,他顿了顿,微眯眼眸,慢条斯理道:“因为,无论是汤珏还是林逾白,他们在你心里的地位都不是我可以比拟的。之所以不想主动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在挑拨离间。” 姜矜声音扬高,“谢容与,在你心里,我是不辨是非只论亲近的人么?如果我是这样不明理的人,我还怎么在商界立足?” “不好说。”他淡声道:“投资林逾白那么亏钱,你不还是不遗余力捧他?” 姜矜掐了下掌心,微笑,“你对我很不满。” “没有。”谢容与注视她逐渐冷清的眼眸,温和道:“只是觉得,明理这件事,也要分人。” 他盯着她双眼,“矜矜,你不在意的人,当然会尽可能理性,以免他们多生出一分妄想。”他意有所指,继续道:“而对你在意的人,你会付出全部的偏爱,即使知道亏本,还是会源源不断付出,名其名曰,这是情绪价值,倘若不对他好,你会愧疚到睡不着觉。” “所以—”他笑了下,还想继续说什么,做种没有说出口。 因为他的衬衫被人泼湿了,还是被泼了一杯热牛奶。 还是他刚刚给她热好的牛奶。 望着自己满手满身浓白的奶液,谢容与敛眸不再说话。 他平静抽了几张纸巾擦拭自己被奶液弄脏的手指和脖颈。 姜矜手里还捏着那支空荡荡的玻璃水晶杯,她抿直唇角,看着谢容与的目光有些发怔。 过了几秒,她才反应过来,走到卫生间拿了干毛巾递给他,“很抱歉。” 她的声音依旧平和,似乎他刚刚说得那些,完全没有影响到她的心绪。 谢容与微哂,没有接她的毛巾,他双目幽深,紧锁住她。 姜矜垂着眼睛,没有抬眸看。 这是她人生中,唯一一次感觉理亏。 谢容与望着她漆黑柔顺的发顶,过了会儿,伸手捏住她精巧下颌,直视她略微躲闪的眼眸。 看了她一会儿,他微微含笑,“姜矜,我说得那么过分你该一巴掌扇过来才对,牛奶又不热,你这样也不出气。” 姜矜抬眸,眼神克制,尽量温声,“我们需要冷静。” 她捏住指尖,腕心发颤。 谢容与微哂,道:“是我气疯了,口不择言。” 姜矜也觉得自己很失态。 她不该泼他。 “你说得很对,我确实不明事理,确实有所偏爱。”姜矜艰涩开口,“或许,我们该重新思考我们的关系。” 她抿唇,很有自知之明,说:“因为我这个毛病,一时半会改不了。” 谢容与怒极反笑,冷冷道:“姜矜,我什么时候介意过你的偏心?如果我真的介意,刚刚林逾白摸你的时候我就折断他的手!” 姜矜惊异。 结婚三年,她还没见过谢容与这么生气的模样。 她脚步无声后退,再次重复,道:“谢容与,我们需要冷静。” 谢容与微微眯眸。 这便是姜矜,无论何时何地永远稳坐高堂,喜怒不形于色。 想要触碰她真实的内心,无异于海底捞月。 他轻轻颔首,转身离开。 姜矜身形凝滞半刻,才慢条斯理拿起那个牛奶杯,走到洗手间洗干净。 * 翌日,姜矜约汤珏在私房菜馆见面,姜矜订的是一个包厢,三面落地窗,一面背景墙,三面落地窗靠海,推开窗户,可以听到海水涛涛。 穿着汉服的服务员上了一壶大红袍,还有几碟子点心,其中马蹄糕和驴打滚是汤珏最喜欢吃的。 汤珏捏着一个点心,吃的细嚼慢咽,她满足道:“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姜矜画了很淡的妆,妆容精致,很好遮掩住她昨晚没有休息好的疲态。 她伸手支着下颌,做出一副回忆过去的模样,温和开口,“我记得你刚来我家的时候,什么都不爱吃,只有这些点心你吃一些。” 汤珏笑了笑,没再接话。 在去姜宅之前,她从没去过这么富丽堂皇的地方,一切美丽典雅的如宫殿。 姜家人吃西餐,品海鲜,她既不会用餐具,也不会剥螃蟹,怕被人笑话,她就假装挑食,什么都不吃,只有吃着方便没有条条框框的用餐礼仪的点心她才能真正大快朵颐。 “后来我才知道,你不是不喜欢吃,是不会用那些工具。”姜矜又道。 汤珏一怔,眼眶发烫,“矜矜……” 姜矜看向汤珏,眼眸比大海更深澈,比湖水更静谧,她微微笑了笑,道:“Anna,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直接告诉我,我既不会讥笑你,也不会反对你,有什么话不能直接对我说呢?难道非要通过网上那些言论告诉我?” “矜矜,你说什么呀?我听不懂。”她扯唇,假笑道。 姜矜只是平静望着她,直望得她心虚气短,脸颊蒸红,一贯的从容消失不见。 “矜矜,我……”她想解释,但她卑微又肮脏的爱又实在说不出口。 “我只是嫉妒谢容与,他是个卑鄙小人,我……” “那你该买营销号造谣谢容与的卑劣行径,而不是大肆宣扬我跟林逾白的过去。” “矜矜……” 姜矜摇头叹息,“你不想我跟谢容与好好过日子,对吗?下一步你是不是还要买热搜告诉所有人,谢容与是林逾白的替身?” “我没有……”汤珏呼吸都凝滞,鼻尖一阵阵发酸,“矜矜,对不起……” 姜矜伸出中指,轻轻掩住自己红润嘴唇。 “没关系。”她温和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把那些谣言全部删掉,不要再带我跟林逾白的节奏,这些事情,我当没有发生过。” 汤珏站起身,连连保证,脸颊已经一片湿痕,“我会的!我会的!矜矜,你别生气,别生气,好吗?” 姜矜抬眼瞧着她,温声细语,“Anna,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相信你。” 汤珏脸上的光彩逐渐消失,脸色变得黯淡。 “矜矜……” 姜矜站起身,道:“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吧,放松下心情。” 言下之意,璞丽娱乐的CEO,你不要做了。 说完,她抬步离开。 璞丽娱乐CEO的调职令很快在公司官网公布。 盯着官网通告,夏棠不可置信,“汤总不是我们公司的老板吗?她怎么也会调职?” 经纪人道:“汤总只是职业经理人,我们的大老板另有其人,不过我们这种小角色也没资格知道大老板是谁,反正新CEO马上上位。” 夏棠还没等到CEO,却被总裁办秘书通知,“夏老师,Boss有事找您。” Boss? 夏棠指甲陷入掌心,小声问秘书,“是我们大老板吗?” 秘书轻笑着点头,“跟我走吧,我们一起去见她。” 第68章 眼神幽沉晦涩 一进入汤珏办公室, 姜矜抬眼就望到书桌后背景墙上那幅巨型油画。 曲致礼也陪同姜矜一起来到璞丽娱乐总裁办,看到那副画, 他眉心直跳, 目光不动声色移到身前的女人身上。 姜矜眼睫轻阖,遮住眼底情绪。 她淡淡移开视线,没说什么。 走到书桌后, 缓身坐下,又看到摆在书桌上的相框。 上面的照片也是她。 她移开视线,任由那个相框摆在她眼底, 语气波澜不惊, “让夏棠过来。” * 夏棠: 很抱歉占用大家的宝贵时间,这几天我真的丢脸都丢到姥姥家啦![不用提醒我,我知道我求爱失败了!] 亲爱的粉丝们, 以后我一定会痛定思痛的!再也不犯花痴啦!我会把自己的宝贵时光投身于工作, 先期待我的新作品吧!@征程剧组 宝贝们,悄悄说一句,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整个大傻子,我心想我这么漂亮的大美女谁不喜欢啊,没想到他就是不喜欢!宝贝们也不要去打扰他啦!他本来就是无妄之灾!呜呜呜,让这件事过去吧, 我真的真的好丢人啊! 夏棠发文后,立刻登顶热搜榜,点赞瞬间破百万。 粉丝铆足劲儿回应,像拿到尚方宝剑一样, 奋力洗广场。 ——“棠棠勇敢飞, 糖豆永相随!” ——“还骂我女儿, 笨蛋美女没见过呀!” ——“我一整个笑死,夏棠看着挺精明,怎么净做这种大傻事!不过知错就好,大美女做什么都是对的!” ——“啊?看来他俩真没关系啊?看来是cp粉脑补过多。” ——“美棠以后不要犯傻了!要好好演戏,好好工作!” ——“笑死,这篇声明是女儿自己写的吧,看出女儿的痛苦了。” ——“楼上别挑刺啊,满娱乐圈谁不知道,我家棠棠就是漂亮没有脑子呀!能打这么多字已经很不容易啦!” …… 不仅有粉丝助力,夏棠发布声明之后,璞丽娱乐八百营销号也下场替她洗广场刷好评,并且全网删除她跟林逾白真材实料的暧昧视频。 经此一役,璞丽娱乐的公关部一战成名,跟三合集团京旭集团的公关部并称为“三大洗白公司”,洗白机器中的战斗机! 经过洗白公司的不懈努力,夏棠和林逾白的风评总算救过来一点。 那篇狗屁不通的声明是夏棠自己绞尽脑汁写的,彼时,她就坐在总裁办的贵妃榻上,而她眼前就是坐在老板椅上工作的姜矜。 有着前任情敌兼现任大老板的激励,耗费三小时,夏棠总算把这篇声明完工。 其实一开始,姜矜给夏棠的主题是写一篇“杜绝恋爱脑,涅槃重生,争做女强人”的稿子,让她好好提升下路人缘,以后就艹事业女强人人设。 但…… 夏棠就是一个纯粹的恋爱脑,让她写这样的稿子纯粹是为难她。 她绞尽脑汁怎么都写不出来。 后来,姜矜只让她自由发挥,维持住自己“漂亮且愚蠢”的人设,给她洗广场的营销号也是按着这个点洗白她。 看到自己的风评慢慢回暖,夏棠揪着裙角小心站起来,期期艾艾往姜矜那边靠。 姜矜穿白色一字肩缎面衬衫,搭配黑色阔腿裤,她的肩颈漂亮白皙,腰背笔直纤瘦,耳垂坠着细长流苏耳坠,熠熠生光,仅一个侧脸,便让人愣神许久。 夏棠犹豫许久,才小声开口,“谢谢老板。” 停下正在打字的动作,姜矜微微侧眸,她眼睫纤长浓密,抬起眼睫看人,眼睫毛上似乎都撒了一细碎流光。 夏棠被惊艳到停止呼吸。 “没事,好好工作。”姜矜语气淡而平静,不夹杂任何私人感情。 夏棠深深舒口气。 果然像她想得那样,像姜矜这样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根本就不在乎她曾经勾引过她丈夫这样的小事。 她跟姜矜的智商和地位不是一个梯队的,姜矜根本不屑跟她计较。 夏棠唇角含笑,踩着小高跟愉悦走出办公室。 她的事业总算保住啦! 但一出门,她又嘴角下瘪。 但她的爱情还是没有着落。 * 周三中午,简佳感到深城来跟谢容与汇报下一季度的广告营销工作。 在前几天结束的季度董事会上,她跟游戏研发部总监闹得不可开交,她一力主张在游戏中植入广告,游戏研发部总监张口就骂她娘,场面僵持到难堪。 但偏偏大老板在深城出差,简佳为了一口气,千里迢迢来到老板下榻酒店告状。 来到酒店套房门口,她站在门外安静等候。 她是不敢随意进老板卧房的。 这位站在商界顶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老板对男女关系保持极其严苛的界限,他不会让任何女人对他产生非分妄想,所以他严格保持着男女界限,不做任何暧昧举动。 隔着半掩的门,简佳可以看到他在慢条斯理系领带,他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动作优雅细致,让人移不开眼。 仅仅多看几眼大老板的清贵姿容,她就有些心跳加速。 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转眸看到曲致礼从电梯门里出来,曲致礼手拿房卡,正要开隔壁那间总统套房的门。 简佳忍不住开口喊,“曲助理。” 自从后悔跟裴续离婚后,简佳就对京旭集团的人特别在意,甚至达到爱屋及乌的水平。 曲致礼动作微顿,看到是简佳,含笑道:“您好,简总。” 简佳没别的意思,随口问:“你要帮姜总搬行李?” 他看到曲致礼手边那个小巧的女士行李箱。 “是。”曲致礼颔首,他没有多说。 刷开开门,刚想接进门收拾东西,身后传来平淡又清润的问询,“搬去哪儿?” 曲致礼身形一顿,回眸。 谢容与立在另一个套房门口,修长白皙的手指按在刚刚打好的温莎结上,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醒目。 他抬眼,笑意散淡,平静重复,“搬到哪里去?” 曲致礼浑身紧绷,把声线绷得笔直,“璞丽娱乐高层换血,姜总接下来工作很多,所以她决定直接住在公司。”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 在车上,大老板温和道:“暂时,我不想跟谢总见面。” 一句话,把他们之间的疏离关系展现的淋漓尽致。 闻言,谢容与平静笑了笑,目光停在那个小巧的行李箱上。 他缓步走过来,温声却不容置疑,“我来替她收拾行李。”他侧眸,温凉目光注视着曲致礼,“你替她收拾衣服,并不妥当。” 曲致礼:…… 他很想反驳,在你不在的那几年,都是他替她整理衣服! 但触及到谢容与冰冷目光,曲致礼识趣没开口。 而此时此刻,姜矜就在酒店大厅休闲区办公。 她倒不是没时间去收拾行李,只是不想看见旁的人,既然说要彼此冷静,她就得留足冷静空间。 所以便劳烦曲致礼帮忙收拾行李。 中午时分,酒店休闲区人很少,气氛非常宁静。 休闲区经过国宝级大师设计,装修得典雅而豪华,休闲区座椅之间用紫檀木屏风隔开,围成一个封闭的空间,屏风上绘着水墨瓷板画。 白瓷板反光剔透,倒映出来人修长挺拔的身影。 姜矜没有留意倒影,只是听到身后轻缓的脚步声,以为是曲致礼完成工作回来,她轻声道了句谢,注意力依旧集中在眼前的平板电脑上。 电脑的光晕投映在她脸颊,衬得她面颊莹白如玉。 “再帮我订三张迪士尼的票。”处理完电脑上的邮件,姜矜又抽空回复手机上的消息,眼也未抬,语气倒很温和,“我要跟裴总监一起去游园。” 身后久久无人应声。 姜矜微微蹙眉,转过头去。 谢容与沉静看她,眼神深邃,看不出任何浮在表面的情绪。 他淡淡道:“这些事情,要交给特助做才好。” 姜矜一怔,而后轻轻点头,“你说得对。”目光留在他手边的那个小巧的行李箱,她很难移开视线。 这不是她的箱子吗? 她有些不确定,“你买的同款?” “这就是你的箱子,我替你收拾了行李。”他温淡道。 姜矜笑了笑,“这也是特助的工作,你不用帮着曲致礼做事的。” 谢容与沉目,凝视她,“你的衣物让别人收拾并不合适。” 姜矜并不认同他的观点,但她也不说什么,只是又道谢,“多谢您帮忙。” 她话里话外,做足礼貌客套的姿态。 而后,姜矜收起笔记本,伸手去拿行李箱。 谢容与依旧静立在原处,并没有因为她的动作而躲闪开。 姜矜微微抿唇,不动声色俯身提箱子。 他们靠得太近了,以至于她俯身触碰行李箱时,脸颊甚至轻微触碰到他的大衣衣摆,嗅到他身上明净又清冷的香气。 她能感到到落到发顶的沉而冷寂的目光。 姜矜并没有抬眸,甚至呼吸都放得轻缓,她自小在大宅长大,从无数争斗中拿到家主的位置,没有人比她更知道如何是喜怒不形于色。 她若无其事提好箱子,优雅理了理略有褶皱的藏蓝色缎面裙摆,而后缓步离开。 谢容与倚靠在屏风上,平静看着她离开,眼神逐渐变得幽沉和晦涩。 第69章 把你的属下带走 提着行李箱走出休闲区, 姜矜在酒店大堂接待区看到曲致礼。 他正跟三合集团的简佳坐在一起聊天。 见到老板走过来,曲致礼停下话头, 朝姜矜疾步走过去, 并伸手提起她的行李箱。 简佳也站起身,温声打招呼,“姜总。” 姜矜微微抬眸。 三合系的员工见她, 一般是喊“太太”,这位简小姐倒是例外。 姜矜轻轻颔首,客气柔和, “简总监。” 跟简佳简单寒暄一会儿, 姜矜转身,谢容与静静站在她身后。 姜矜留意到他今天戴了婚戒。 自从三合集团“辟谣”他们的婚姻关系后,他就很少戴婚戒了。 “我们先走了。”姜矜朝谢容与微微一笑, 而后掠过他, 想要离开,谢容与突然开口,嗓音温淡,“矜矜,我们要彼此冷静到什么时候?” 姜矜步伐微顿,她望向他。 他眼神平和沉静,用这样从容不迫的语气问她, 似乎她只是一个闹脾气的小女孩儿。 未等姜矜回复,他垂眸望她,道:“我不想再跟你冷战。” 他望她,漆黑如玉的眼眸没有丝毫波动, 不起波澜。 姜矜笑了笑, 温和道:“我在重新思考我们之间的关系, 冷静时间可能会更久一点,你需要给我一点时间。” 接待区。 谢容与开口后,简佳跟曲致礼自动退回接待区长椅子上,给两位大老板留下谈话空间。 两位大老板都是同样的风姿卓越,矜贵无匹,仅仅站在一起,就令人赏心悦目。 简佳叹息,“没想到我家老板还会这样?” 她一直觉得大老板洁身自好,没想到跟爱人在一起,他的姿态会这么低,会主动求和。 曲致礼好笑,他淡淡反问,“这样就是姿态低吗?” 他倒觉得,谢容与姿态高得不得了。 在曲致礼眼里,只要不是跪下来给他家大老板求饶,那都是姿态高。 姜矜说完那句委婉拒绝的话,又朝谢容与笑了笑,轻声说一句告辞。 她又走到接待区,脚步顿在曲致礼身前,纤长白皙指尖在曲致礼身侧的桌子上敲了敲,温和道:“走吧。” 坐在曲致礼身边的简佳浑身汗毛倒立,明明是一句再平淡不过的“走吧”,她却几乎听出兵不血刃的感觉。 曲致礼倒是接受良好。 到了车上,他甚至还主动问:“Boss,您跟谢先生又吵架了?” 姜矜侧过脸颊,平淡道:“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谈私事。” 她眼眸静谧如水,脸上也没什么情绪,曲致礼却看得出来,她心情不好。 曲致礼笑了笑,委婉道:“有时候,您可以适当让步,谢先生同样是天子骄子,你不能把他当平常人对待。” 姜矜不搭理他这句话,只是温声道:“如果你还想回到历城任职,现在最好闭嘴。” 纤长白皙指尖搭在太阳穴,姜矜慢条斯理道:“璞丽娱乐现在缺一个CEO,你虽然是普林斯顿数学系毕业,但传媒业也可以参与一下,我对你很有信心。” 曲致礼立刻闭嘴,不再说话。 当CEO,哪有在她身边来的好。 把行李收拾好,姜矜又去机场接裴续父子。 裴续老家在深城,他现在回深城,是提前带着女儿回来过年。 站在裴续身边的裴西桃是个刚上小学的小姑娘,穿粉红色纱裙,带着梵克雅宝胸针,被裴续打扮得漂亮又精致。 她的眼睛像简佳,是圆润的杏眼,水汪汪的,像紫葡萄一样澄澈漂亮。 小姑娘嘴巴也很甜。 “美女姐姐好!”她抿嘴笑着,小手试探着牵姜矜的手。 姜矜伸手抚摸她柔软的发顶,温柔道:“叫我阿姨,我跟你爸爸是一个辈分的。” 裴续倒笑起来,揶揄道:“大老板一点亏都不吃。” 姜矜一本正经道:“别叫我大老板,给孩子留不好印象,叫我英文名字。” “好的,Aurora.”他从善如流改口。 姜矜侧目,多看他一眼。 Aurora是她上高中的时候随意取的英文名,现在商场上,叫她Camille的人更多。 姜矜没多想,温和说自己的安排,“先吃点东西,我们去迪士尼。” 裴续轻轻点头,“她去过历城和港城的迪士尼,还没在深城的迪士尼玩过。” 裴西桃已经举手欢呼了。 裴西桃活泼爱笑,一点看不出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她喜欢拍照,做什么都要在朋友圈留影。 在迪士尼,姜矜被迫跟她一起拍了许多合照,还有几张是她跟裴续的合影,都被裴西桃当九宫格发到朋友圈。 裴续沉吟:“会不会不妥当?” 这些照片叠加起来显得很暧昧,就像他们是夫妻。 姜矜微微挑眉,“你有心仪对象?” “不是。”裴续无奈,“谢先生会误会。” 姜矜微微一笑,“身正不怕影子斜,再说—”顿了顿,她望着裴续的眼眸,温和道:“我跟你搞暧昧还可以给简佳一点危机意识,让她好好追你。” 裴续脸色微冷,“这倒不用。” 他一下子变得不开心,走路时也不跟姜矜和裴西桃并肩,而是远远落在他们身后。 姜矜牵着裴西桃的手,并肩走在夜市里林荫步道里,路灯上挂着红艳艳的灯笼,红彤彤的光照在裴西桃落寞的小脸上。 姜矜何其敏锐,立刻发现小姑娘不开心。 她蹲下身,温柔摸摸她脸颊,“怎么了?” 裴西桃瘪瘪嘴,“阿姨,你怎么也跟爸爸生气了?你也喜欢上其他人了吗?” 那个“也”字令姜矜心神微动。 她一直以为简佳跟裴续离婚是因为夫妻误会和矛盾,其实两个人还是有感情在的,现在看——或许另有隐情? 如果真的有隐情,她刚刚那番话就是非常不妥当的。 简佳一心想复合,裴续可不那么情愿,他甚至在必要场合都有意躲着简佳。 走到酒店门口,姜矜有意落后一步,跟裴续并行。 裴续微微蹙眉,“老板?” 姜矜侧眸,正正经经道:“我为刚刚的话跟你道歉,是我考虑不周,请你原谅我。” 裴续垂目望她,唇角勾起一点笑意,“大老板道歉得也太快了。” 姜矜道:“你可是我的肱股之臣,我得巴巴讨好你,怎么能惹你生气呢?” “没生气。”裴续温和一笑,“大老板是难得的好老板。” “那,大老板请你做件事情?”姜矜拇指与食指捏合,比出一个很小的距离。 她眼眸盈润通透,唇瓣抿着微微笑意,看起来秾艳而娇媚。 裴续移开视线,平声道:“您需要一位男伴。” “是的。”姜矜为裴续的善解人意感到愉悦,她说:“年会我需要跟一位男伴跳开场舞,刚好裴总监气质样貌都非常出众,我非常钟意你,所以可以帮我这个小忙吗?” 裴续含笑道:“您的话说得那么好听,其实根本原因是曲特助不会跳舞。” 他真说对了。 曲致礼要是会跳舞,姜矜才不想跟另一位未婚男士跳舞呢。 “愿不愿意啊?”姜矜微笑道:“我今天陪了你们父女俩一整天,就这么一点小小要求,当然—”顿了顿,她又大度道:“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我这个从来不强人所难。” “而且。”她又保证,“即使你不愿意,我依旧把你当好员工绝不记恨你。” 唔,她这话说出来,说不记恨,裴续也不怎么信了。 他轻轻颔首,“好。” 姜矜终于如意,微弯眉眼,笑意明丽又璀璨,“到那天,我来接你。” 说完,她轻提裙摆,脚步轻快离开。 裴西桃悄咪咪从一边蹦出来,“爸爸,你不送送姐姐吗?这一点也不绅士。” 裴续收回目光,微微一笑,“她有司机的。” 裴西桃长大嘴巴,“姐姐好有钱啊!” “是啊。”裴续淡淡道:“毕竟是姜家长公主。” * 司机将车子停在璞丽酒店门前,到了后,他才意识到来错地方。 大老板今天已经搬到公司去住了! 他连连道歉。 姜矜当然不会责怪他,搞定舞伴这件事着实令她心情愉悦。 即使今夜月色不好,姜矜也能从这黑漆漆的天空上寻到几丝“月明星稀”的影子。 她温和道:“没关系,我并没有退房,在这里住一样,记得明天来接我就好。” 璞丽酒店地下一层有间酒吧,只对酒店住户开放,姜矜缓步走进去,要了杯薄荷甜酒。 坐在卡座里,她让酒店管家替她在套房备好私人用品,“我今夜还是会住在酒店,麻烦您帮我收拾好房间。” 她刚挂了电话,身侧落下一道属于男人的暗影,还有浓重的酒气。 她微微蹙眉,而后抬起眼眸,果然是熟人。 姜矜微微一笑,“你怎么也来了深城?” 孟初叹息,在她对座坐下,丝毫不见外道:“我看到裴续发的朋友圈,你们是什么情况?” 他应该喝得不少,眼白透着红血丝,满身酒气熏得姜矜发晕。 侍者把姜矜要得酒端上来,姜矜白皙细腻的指尖握住纤细的水晶酒杯,仰靠在座椅上,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关系,他从历城回来,我为他接风洗尘。” 孟初道:“矜矜,你跟谢容与还是夫妻,有时候跟其他人要有一点界限感。” 他话说得无奈,一副为她打算的诚心模样,姜矜却听得心里不悦。 她很想说一句“你凭什么说我?” 但她又硬生生把这句冷酷的话忍下来。 他醉了,她不跟醉汉计较。 “嗯,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她笑了笑,眼神很温和,“只是,孟初,你跟我在这里喝酒,也是没有界限感的体现,不是吗?” 孟初一噎,他梗了梗,又道:“我知道大哥喜欢你的事情了,你们不合适。” 姜矜莞尔,轻飘飘道:“我的丈夫还是谢容与,你贸然讨论我跟你大哥合不合适,是不是不尊重你的大老板?” 孟初又一噎。 姜矜懒得看他,她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那道人影上,微微一笑,“谢先生,你的属下喝醉了,是不是该把他带走?” 第70章 晚安 事情起因是孟初听闻谢容与遭遇婚姻危机, 作为老板得力下属,自封的贴心兄弟, 他自告奋勇陪谢容与来酒吧喝酒, 要陪他一醉解千愁。 但,一整个晚上,谢容与只浅浅喝了半杯白兰地, 孟初却是吨吨灌了几斤威士忌。 并且,在看到裴续的朋友圈好后,他表现得比谢容与这个正牌老公还要恼火。 是以, 在看到姜矜也来到酒吧喝酒后, 他一往无前去帮谢容与讨回公道。 孟初虽然喝多酒,但也不是完全醉糊涂了,姜矜冷冷淡淡一句话, 让他心里酸楚。 未等谢容与开口, 他便委屈道:“矜矜,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不会害你。” 姜矜感受到谢容与落在她身上的清淡的眸光,她微微侧脸,端起酒杯,不动声色抿一口酒。 心上的燥意因冰凉的酒液勉强退下一点,她的视线重新落到孟初脸上, 温和道:“你喝醉了,我让人送你回去休息。”顿了顿,她道:“你说得话,我都不在意。” 孟初这才好一点。 他似乎完全忘记谢容与就站在他身后, 呢喃道:“矜矜, 我刚刚跟你说那些不是想责怪你, 我就是……”他拧着眉,似乎有些说不出口。 此刻,谢容与手按在领结,手骨如玉精致,垂目徐徐道:“他想跟你亲近,说那些,是为了有理由找你聊天。” 孟初一脸感激看着谢容与,“兄弟,谢谢你。” 谢容与淡淡道:“如果你聊天的对象不是我的妻子,我应该会接受你的笑意,现在—”他冷淡看他一眼,“请您先离开。” 他眸色冷冽,让人骨头发颤。 没人能承受谢容与的怒气。 孟初一下子酒醒,赶紧站起来,糊里糊涂跟姜矜道歉,然后跌跌撞撞离开。 姜矜见他走路摇摆不稳,还撞到端着酒杯的服务生,她招手叫来侍者,请他们帮忙送孟初回酒店房间。 谢容与则平静看待这一切,顺手扯下领带,将真丝领带在手心揉皱。 见姜矜终于关怀完孟初,他才慢条斯理问:“在外面跟别人玩得怎么样?” 他的实在表情算不上温和,但这样算不上温和的神色已经是他极力忍耐克制的结果。 姜矜抬眸,望见他冷淡的眼神,还有手背凸起的隐隐青筋。 姜矜跟谢容与在自制力方面算是王不见王,夫妻两个都是表情管理大师,终年保持着喜怒不形于色的淡然姿态。 姜矜很喜欢看谢容与失态的模样,这让她有一种自己在自制力方面胜过他的感觉。 而且,别人恐惧谢容与的怒火,她并不恐惧。 因为她知道,无论她做什么,谢容与都不会把她怎么样。 姜矜端起酒杯,垂眸压住微微上扬的唇角,用一种淡然自若的语气说:“玩得很好,西桃很可爱,裴续的脾气也很好,他很会照顾人。” 这是实话,玩了那么久,裴续全程担任保镖兼保姆的职责,姜矜只负责跟裴西桃玩闹,拎东西买单照顾孩子全是裴续的工作,姜矜被他照顾得很舒心。 谢容与淡淡道:“你也很会照顾人,孟初和孟逾都被你照顾得很好。” 姜矜微微侧眸。 他说得照顾孟逾应该是拉斯维加斯的时候了,那时候她很贴心为孟逾准备酒店。 他低眸望着她,眼神不辨喜怒,语气虽然还是平静,姜矜却隐隐听出风雨欲来的压抑。 手指微蜷缩,姜矜意识到她不能再在狮子身上拔毛。 她抬眸望他,弯唇笑了笑,很柔和道:“谢谢你的夸奖。夜深了,我先回去了。” 谢容与却静静立在卡座旁,青筋凸起的白皙手背按住她欲起身的肩膀,姜矜一下子被他按回座位里。 “怎么了?”姜矜的笑意微散。 他一手按住她肩膀,一边温和问:“矜矜,考虑完我们之间的关系了么?” 肩膀被扣住,让她有一种整个人被掌控的感觉。姜矜抿了抿唇,几乎在哄他,“才半天时间,我好忙的,你再等等,好吗?” “忙?”谢容与淡淡一笑,盯着她明澈眼眸,继续温和问:“是忙着跟其他男人逛街游园吗?” 姜矜无辜道:“我只是为他接风洗尘,这是纯粹的老板对员工的爱护。” 谢容与笑了下,眼底没有笑意,淡淡道:“你该跟我发脾气,告诉我—你的事我没资格管。”修长手指捏住她下颌,他迫使她看他,姜矜视线有些退缩。 他平静问:“矜矜,既然做事就要做绝,为什么瞻前顾后?” “既想离婚,又想跟我做朋友,你是这样想的吗?” 姜矜尽可能讲道理,“难道你不想跟我做朋友吗?三合集团跟京旭集团还有项目在,现在项目虽然搁置,但还是有重启的那一天,我们搞好关系……呜”还未说完,她的唇被人覆住,下颌被人箍得发疼。 谢容与并不想听她讲道理,他俯身吻住她,手指箍住她下颌,另一手抚摸她纤瘦的背脊,缓解她被亲吻的不适,抚摸她背脊的手骨清筋暴露,他实在忍得很辛苦。 谢容与吻得很重,姜矜喘不过气,嘴唇和舌尖被吸吮得发疼,看见他幽深不见色彩的眼睛,她想了下,伸出柔软的手臂环住他脖颈,舌尖轻轻勾了他一下,很温柔。 谢容与动作一顿,眼神微暗,动作变得柔和。 姜矜则趁机推开他,刚要起身,又被他按住,他一只手轻轻松松控住她的手臂背在身后,另一只手还能重新挑起她下颌,眼神重新变得冷清。 “姜矜,如果离婚,我们绝不是朋友。”他眼神幽暗晦涩,修长手指捏住她下颌,微微低头,似乎又要亲上来。 姜矜顾不得回话,只急促道:“我们回酒店好吗?” 尽管卡座之间有隔断,酒吧内光线也很暗,但她真的不想在这里接吻。离婚后跟他做不做朋友不朋友倒不是那么在意了。 她眼波盈盈,露出点祈求脆弱的意味。 谢容与知道她又在演戏,但心底还是止不住发软,他垂眸,笑一笑,轻声道:“好。” 几步走到套房,姜矜侧身,看着他,又软声道:“我有点累了,先去泡澡,好吗?” 她泡澡没有一个小时下不来,她打的是把他拖走的主意。 她真的很会拿捏他,知道什么样的姿态他最受不了。 谢容与凝视她,轻轻颔首,温声道:“去吧。” 姜矜匆匆走去浴室,谢容与则悠缓坐到沙发上。 客厅一侧临窗,是一整面的全尺寸落地窗,倒映出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夜景,但又透着说不出的寂凉。 山顶的风景虽然繁华,但总是孤寂。 谢容与侧眸望着夜景,眼神深邃。 * 管家已经放好洗澡水,在浴缸旁还点着助眠香薰,姜矜靠在浴缸壁上,心不在焉泡玫瑰浴。 她凝神思考与谢容与的关系,但脑子因酒精变得混沌,她实在想不出所以然。 感情这种事情,不能凭理智判断,似乎只能顺其自然。 她是钟意他的,但远远没到为了他要放弃一切的程度,甚至,她不愿意因为喜欢他而受一点委屈。 姜矜凝神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通,便放弃给自己与谢容与的这段关系下定义。 泡完澡,姜矜又细细涂抹身体乳,全部护完肤之后,已经快过去两个小时。 她以为谢容与一定已经离开。 她缓步走出走廊,望见客厅渗透出的光亮,再往外走,一眼望见松散靠在沙发上的男人。 他眼眸微阖,如玉般白皙的手骨扣在额头上,领口略有些散乱,露出纤细漂亮的锁骨,他眉眼倦怠,眉心轻蹙,显得疲倦极了。 靠近他,姜矜闻到淡淡的酒气。 他也喝酒了。 想了想,姜矜去厨房泡了杯蜂蜜水,又从药箱找出一盒醒酒药,她实在没那个能力煮醒酒汤,这已经是她能做的极致。 回来后,谢容与已经醒了。 他没有出声,眸光散淡,视线落在她身上,似乎无声扫过她裸露的脖颈、锁骨、和小腿。 姜矜有些痛恨自己橱柜里全是布料稀少的吊带睡裙,以至于穿什么都像在刻意勾引。 不过,谢容与很快移开视线,目光落在姜矜手中的蜂蜜水上,他有些惊讶,“给我煮的?” 他嗓音清润,此刻透着一分哑意,在这漆黑而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撩人。 姜矜轻轻颔首,伸手将杯子递给他,她的一截玉白纤细的小臂就这样横在他眼下。 谢容与睫毛轻颤,而后接过杯子,轻声道谢。 姜矜又把醒酒药推到他面前的桌子上,“这是醒酒药。”顿了顿,她又道:“我看你睡眠不大好,我这里有助眠香薰,你要不要拿一点?” “我失眠不是香薰的问题。”谢容与清透目光落在姜矜脸上,微微笑,“是因为孤枕难眠。” 姜矜的脊背有些发僵,既而发烫。 谢容与垂目,慢慢喝完那杯蜂蜜水。 将杯子轻轻搁在茶几上,他站起身,温声道:“矜矜,晚安。” 姜矜随他站起来,礼貌性说:“我送你。” 她一站起来,他们就靠得很近了。 谢容与垂眸,望见她柔顺的乌黑的发顶,白皙精致的锁骨,莹白小巧的耳垂。 他克制性伸手,轻轻将她收拢在怀里。 他的力道很轻,以至于姜矜不排斥他此刻的拥抱。 “矜矜,我不喜欢冷战。”他在她耳边,低低叹息道:“给我一个痛快,好吗?” 他身上一贯清冽的气息沾染淡淡的酒气,并不刺鼻,反而酿成别样的芬芳。 姜矜顿了会儿,抬眸道:“孟初说你最喜欢冷暴力员工。” 他伸手捏她脸颊,温声说:“跟别人冷战,控制权在我这里,跟你冷战,我半分做不了主。矜矜,我的命运都系在你的手里。” “你可以选择停止。”姜矜直视他,眼神不避不退。 “我不会停止。”谢容与道:“我可以妥协,但绝不停止。” “妥协到什么程度?” 指骨轻轻摩挲姜矜脸颊,婚戒的触感冰凉印在她脸上,他垂眸道:“怎么样都可以。” 怎么样都可以。 无论她如何背叛,他永远不会放开她的手。 姜矜垂眸,沉默片刻。 谢容与轻笑,“矜矜,不要有太大压力,你只要随心所欲就好。” “我不会让你妥协那么多。”姜矜垂眸,伸出柔软白皙的手臂,在他劲瘦窄腰上轻轻搂了下,“我只是没有理顺我们之间的关系,你给我一点时间。” “好,我等你。” 谢容与克制住亲吻她的欲望,他只在她光洁额头亲了亲,然后松开手。 见姜矜想送他,谢容与温和道:“矜矜,很晚了,去睡吧。” 再继续待下去,他不知道还不能能克制住自己去做什么。 姜矜只好顿住脚步,“晚安。”她温声细语。 第71章 嫉妒将他逼疯 分公司年会定在周五晚上, 姜矜中午就去工作室做造型。 往常,造型师们都是亲自上门为姜矜做造型, 但今时不同往日, 需要做造型得不仅有姜矜一个人,还有裴续和裴西桃。 她把造型师带到裴续家里,显然不合适。 “哇, 好漂亮的裙子!”裴西桃看到那条为她准备的粉色星空裙瞬间就移不开眼,小手紧紧抓着裙摆,瞪大眼睛, “矜矜, 这是给我准备的吗?” 小姑娘觉得“阿姨”把姜矜叫老了,“姐姐”这个称呼又差了辈分,英文名字太绕口她叫不来, 就自来熟叫姜矜“矜矜”了。 当时, 裴续斥责她“大逆不道”。 姜矜倒接受良好,她喜欢小姑娘这样叫她。 “是的。”姜矜半蹲下来,跟小姑娘黑葡萄样的眼眸平视,“去参加舞会都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是送给我们桃桃的衣服,还有首饰呢,你看喜不喜欢?” 首饰是一整套梵克雅宝的高定珠宝, 在灯光下璀璨发光。 裴续蹙眉,道:“太贵重了。” 那一套首饰价值近八位数,近乎他半年的薪水。 姜矜轻描淡写道:“你不说,她也不知道价格。”她看着他, “你知道我不缺这点钱, 别跟我推辞, 这是我给桃桃的礼物。” 裴续只好无奈笑一笑。 给小姑娘打扮完,造型总监过来请姜矜,姜矜不急着过去,回眸瞟一眼裴续,“也要给裴总监打扮打扮,我的舞伴可不能落人下风。” 裴续只好跟着进入衣帽间。 结束后,天际擦黑,姜矜让人买了八宝斋的点心,她亲自喂给裴西桃。 小姑娘怕弄脏裙子,吃得很斯文,但又真的饿了,一块点心两口就吃下去,姜矜又端了绿豆百合汤一勺一勺喂她,非常耐心的模样。 裴续跟曲致礼站在一旁静静看。 曲致礼意味深长道:“大老板对孩子一向都很有耐心。” 言下之意,姜矜对你闺女好并不是对你另眼相待。 裴续微哂,并不做声。 在京旭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曲致礼这一副正宫娘娘盯小老婆的做派了。 他抬步朝姜矜那边走过去,“桃桃,到爸爸这里来,不要累到矜矜。” 姜矜微微挑眉。 他喊她“矜矜”,这倒是稀奇。 裴西桃喜欢黏着姜矜,她埋在姜矜怀里,“不嘛不嘛,我就要矜矜陪。” 姜矜今天穿得礼服是一袭银白色吊带流苏裙,造价非常昂贵,是专程从米兰空运过来,用密码保险箱搁置保存。裙子的料子既轻薄又脆弱,裴西桃在她怀里蹭来蹭去,很容易揉皱真丝面料。 造型总监不由皱了皱眉。 这样古董级高定裙子,在她这样时尚狂热爱好者眼底,其价值比黄金还要珍贵,当然看不得被别人糟蹋。 她忍不住想开口提醒,便察觉到大Boss轻飘飘落到她身上的目光,大Boss轻抚着小姑娘后颈,不但没有推开她,反而还让她在怀里埋得更深一些。 眼神意味——不要多嘴。 此情此刻,造型总监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不由感叹自己小家子气。 这样的高定古董裙子在她眼里或许是无价之宝,但在这位年纪轻轻的千亿集团掌权人眼里,或许连根毛都算不上。 启程之前,裴西桃要在造型工作室门前拍照留念。 “这栋房子好漂亮的!”她望一眼被紫藤花和爬山虎覆盖的四层小洋楼,又去望姜矜和裴续,“矜矜要跟我和爸爸一起拍!” 曲致礼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他真觉得裴续家的小姑娘聪明得不讨喜。 “好呀。”姜矜似乎没看出裴西桃的小心机,缓步向她走过去,站在裴西桃身侧,伸手扶住她肩膀,眼神示意曲致礼充当摄像师拍照。 “还要爸爸!”裴西桃伸出胖胖的手要裴续牵着。 裴续苦笑,望着姜矜。 姜矜知道他在顾虑什么。 她不以为意,“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什么名声和风评,在她眼里,都不及小姑娘开心重要。 摄像头里,姜矜容貌昳丽,一身银白色修身流苏长裙,端雅明艳,裴续穿着白色暗纹西装,斯文儒雅,他们之间站着玉雪可爱的裴西桃,小姑娘站在两人中间,一手牵一个,笑容异常灿烂。 他们身后是一栋屹立一个多世纪的洋楼,白墙黛瓦上爬满绿植和花卉,景色幽谧,美若画卷。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十分钟后,这张照片出现在裴续的朋友圈,这当然不是裴续发的,而是裴西桃。 她格外聪慧地选择仅“简佳”一人可见,并且心机配字“一家三口”。 发完之后,她捧着圆润白嫩的脸颊,紧紧抿着唇瓣,望着车窗外飞速移动的景色,稚嫩的脸孔有一丝不符合年龄的惆怅。 * 三合集团。 开完组会后,简佳迫不及待从秘书那里拿到手机。 今天是女儿生日,她已经买好礼物,但还没来得及送给她。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陪女儿过生日,这次不能再落下。 她知道女儿跟前夫都在深城,犹豫着要不要约他们晚上一起吃个饭,顺便给女儿庆生。 划开前夫朋友圈,看到新发布的一组图片,俊男靓女,可爱又漂亮的小姑娘。 他们三个人,温馨又唯美。 看到那无比登对的“一家三口”,简佳心脏猛地一痛。 即使理智告诉她这不可能,但还是眼眶发烫,抑制不住泪珠滚落。 孟初正要找简佳谈游戏广告投放的事情,敲门,办公室内没反应,他直接推门进去,“简总,我进来了。” 一进门,他大吃一惊。 一贯以冷硬著称的简总监此刻哭得泣不成声,不是那种崩溃的大哭,而是压抑地泪珠慢慢滚落的哭泣。 孟初微微蹙眉,踱步向办公桌走过去,刚想伸手拍拍她颤抖的肩膀以示安慰,看到亮着的手机屏幕时,他眼眸微顿。 手机界面并没有改变,依然是那张“一家三口”的无比登对的照片。 孟初紧紧抿唇,有点想跟着简佳一起哭了。 而后,他闭了闭眼睛,把那组图片拍下来,发给谢容与。 他没留言,因为谢容与什么都会懂。 谢容与收到这则消息是在半小时后,他刚开完视频会议。 飞到深城,历城的很多事情都需要线上处理,并且,不在当地,许多事情的解决方式变得繁杂,这几天,他都很忙碌。 看到那组氛围感十足、构图精美的照片,谢容与的反应并没有孟初想象得那般强烈,他一贯是一个可以控制情绪的人。 他松散靠在椅背,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扣住手机,有一瞬间,他丧失思考的能力。 克制住本能滋生的嫉妒和占有欲,他尽可能冷静分析。 她只是喜欢小孩子,她对小孩子的任何要求都无能为力,绝不是因为里面那个男人。 但是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告诉他,裴续也是她喜欢的类型,斯文儒雅,脾气温和,而且书香门第,背景很干净。 李敬进入办公室汇报工作时,被办公室内的景象所惊呆。 室内灯光幽沉,名贵瓷器碎了一地,波斯地毯被水渍浸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味,烟雾笼罩。 他望着碎了一地的瓷器,怔了怔,不大敢看大老板冷淡的目光。 “有事?”大老板率先开口,声音似乎浸润烟草的哑意。 “陆总想要提前晚上商务会谈时间,您可以改时间吗?” “不可以。” 李敬不再劝说,他直觉大老板此刻心情很糟糕。 望着一地碎瓷片,他呐呐,自言自语道:“今天的台风太厉害了,瞧把这里吹的,杯子都吹碎了。” 谢容与姿态松散靠在扶手椅上,手骨白皙,隐隐透着凸起青筋。 他不理会李敬的冷幽默,掀起薄白眼皮,淡声,“会谈取消,我出去一趟。” 说完,他拎着西装外套,大步离开。 * 比起总部年会的正经严肃,分公司年会的气氛要松散很多。 例如,总部年会通常是以报告会形式进行,从副总裁发言开始,到董事长发言结束,过程冗长枯燥,人人必须穿正装。 而分公司则不然,年会是以舞会形式举行,没有报告,也没有发言,姜矜这个CEO需要做得就是跳一曲开场舞点燃气氛,跳完舞后再高举香槟说一句“cheers”,接着高层领导退场,员工们各自狂欢。 舞会正式开始后,首席交响乐团奏响圆舞曲。 姜矜与裴续站在舞池中央,站在硕大的水晶涟漪吊灯下,开始翩翩起舞。 其他人围在周边,目不转睛观看。 而后,掩住惊艳之色,悄悄拿出手机拍摄录视频。 灯光照耀下,任何人都平添三分姿色,更何况是本来就光艳耀人的姜矜。 垂目望着她明艳动人的眉眼,裴续艰难移不开眼,扶着她腰肢的手心微微犯潮灼热。 姜矜穿得这条流苏裙是吊带款式,半裸背设计,裙摆似鱼尾荡漾,勾勒出优美的身体曲线。 柔滑璀璨的银色布料截止到腰窝,腰窝以上是女人纤瘦细腻的背脊,腰窝之下是弧度完美的臀线。 裴续很绅士,跳舞的时候手掌并没有贴在她皮肤上,只是虚虚揽住她,但依然止不住在场观众的暧昧眼神。 无他,大老板的腰实在太细太白,男人宽大手掌可以游刃有余包住女人不盈一握的纤腰。而且,他的肤色要比大老板肤色深一些,女人莹白的皮肤像一捧初雪。 这种画面,给人极大视觉冲击,令人想入非非。 分公司的员工不如总公司纪律肃正,总公司奉行狼性文化阶级分明,而分公司则是平权文化,员工又极大自由度,“以下犯上”的事情并不少见。 在总公司,任何员工都不敢拍摄大老板的照片,除非你已经做好离职准备,分公司员工却没有总公司那样良好的纪律性。 此时此刻,他们默契拍下跳舞视频,发到朋友圈。 由于视频太具冲击力,朋友圈很快传遍。 于是,在继看到姜矜跟别人“一家三口”后,谢容与又看到别人搂着她的腰跳舞。 视频里,他们靠得很近,裴续的手覆住她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肢,触到她柔软细腻的皮肤。 那个人垂眸便可以看到她明润的眸、嫣红饱满的唇,嗅到她身上的香气。 谢容与眼神幽沉晦涩,嫉妒几乎把他逼疯。 第72章 不会为他改变一分一毫 年会时间冗长, 跳完开场舞之后,姜矜还要跟分公司高层进行内部会议, 散场时间会很晚。 裴西桃热热闹闹在舞池跳了许久, 此刻也变得劳累困倦,她圆滚滚的小拳头不住揉眼睛,时不时张圆嘴巴打呵欠。 姜矜瞥见, 温声告诉裴续,可以先离开。 裴续点头,轻声问:“你一个留下, 可以吗?” 姜矜一怔, 而后璨然一笑。 她掩唇止住笑意,温和说:“裴总监,我是京旭集团的大老板, 如果我都不能一个留下做事, 还有谁可以?” 闻言,裴续一怔,理智慢慢在此刻回笼。 是的,她是京旭集团CEO,他的顶头上司,而不是一个让别人为她遮风挡雨的小女人。 她有什么不可以? 她有什么值得他担心放不下的? 姜矜抬步走向裴西桃,伸臂抱起昏昏欲睡的裴西桃, 侧眸对裴续说:“我送送你们。” “好。” 姜矜的“送送你们”当然不是送到家,而是送到酒店门口的停车区,站在一棵高大繁茂的香樟树下,姜矜顿下脚步。 “今天, 非常感谢你。” “矜矜, 我呢?”裴西桃眼眸亮晶晶看着她。 闻言, 姜矜垂眸温柔看着裴西桃,轻声道:“也谢谢我们桃桃。” 裴西桃高兴得不行,肉肉的胳膊抱住姜矜纤细白皙的脖颈,用力在她脸上亲了亲,“好喜欢矜矜呀!” 裴续眼眸中多了几分笑意,他伸手,“把她给我,太沉了。” “好。”姜矜将裴西桃递给他。 他们的手指不小心相触,裴续忍不住缩了缩手指,掌心发烫。 他抬目,忍不住看向她。 姜矜依然穿着那条银白色吊带流苏裙,轻薄的布料裹住她窈窕有致的身体,在冷白色的月光下,美丽得像摄人魂魄的精怪,她眉眼低垂,比起舞会上的明艳,现在多了几分清冷。 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姜矜慢悠悠抬起眼,她弯唇笑了笑,“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裴续轻轻颔首,下颌略有些紧绷。 他没说什么,移开视线,大步朝车子走去。 出于良好教养,姜矜一直目送车子驶远,才移开视线。 夜风清寒,她这件裙子虽然漂亮却不能御寒,寒风一吹,姜矜轻轻颤抖一下。 轻移脚尖,她打算回酒店。 在离开之前,她习惯性扫视四周,而后一眼瞥见不远处那辆熟悉的车子,她微微蹙眉,缓步走过去。 七厘米高的细长高跟鞋踩在她脚下,并没有步行艰难,反而摇曳生姿,步履悠缓。 走到那辆车前,她抬手敲了下车窗。 清脆的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格外明显。 姜矜知道里面有人。 车窗没有完全这严实,露了丝细缝,车窗缝隙渗出淡淡的烟雾。 果然,车窗缓缓滑落。 谢容与坐在车内,车厢光线昏暗,他的神色瞧不真切,只看到他修长指尖那根细长的香烟,闪烁着明灭的光。 他望一眼姜矜,修长白皙如玉骨的手指抓一件西装外套,扔给她。 他言简意赅,“披上。” 清润嗓音浸润一丝哑意。 姜矜垂眸,嗅到黑色西装上的烟味,倒不难闻,是沉香中夹杂冰薄荷的气息,但她不喜欢烟味。 姜矜没有穿上外套,抬目定定看着谢容与,从他平淡的视线,松散的姿态,以及烟雾缭绕的车厢中,察觉出什么。 “开车门。”她矜傲抬了抬下巴,“我要进去。” * 曲致礼抬步进入包厢,瞬间感受到一种肃正威严的气氛。 分公司的高管沿着包厢中轴线对座,一个个姿态端正坐在红木扶手椅上,眼神无比肃穆,正襟危坐。 见到进来的是曲致礼,他们的心弦稍微松缓,刚上任的副总裁往曲致礼身后望了望,小心翼翼问:“姜总没过来吗?” 分公司大清洗后的第一次内部高层会议,他们每个人都严肃以待,唯恐下一个被清洗的是自己。 曲致礼神色温和,笑容不露一丝破绽,开口道:“姜总临时有事,只好缺席这次会议。” 包厢中不知有谁轻轻舒一口气。 曲致礼又道:“这次内部会议由孟总代替姜总来开。” 孟逾是京旭娱乐CEO兼任京旭集团执行董事,论实权,他在京旭集团内部可以排前五位,他代替姜矜来开一个分公司的内部会议,这个决定是很妥当的。 十分钟后,孟逾从暂住酒店赶过来,简短开一场会议,气氛轻松。 结束后,高管们自包厢鱼贯而出。 孟逾和曲致礼走在队伍最后面,孟逾抬目,沉声问:“姜矜有什么急事?” 曲致礼面不改色,“家里的猫生气了,Boss不得不回去哄猫。” 不是曲致礼恶搞孟逾,是姜矜给他的短信就是这样的。 一、回家哄猫 二、让孟逾过来开会 孟逾微哂,了然,“那只猫是谢容与?她回去哄谢容与了?” 不待曲致礼开口,孟逾又笑笑,“她回去哄人是应该的,我看到朋友圈的视频,也气得吃不下饭。”他抬眼,似笑非笑,“曲助理不会跳舞?” 曲致礼道:“会跳,但老板不想再多一桩绯闻轶事。” 跟有女儿的裴续跳舞比跟单身的曲致礼和孟逾跳舞,更好、更安全。 孟逾扯了扯唇,“她的心思够多的。” 忌惮这个忌惮那个,现在都开始操心别人是不是跟她传绯闻了! * 谢容与的车子停靠在繁茂巨大的百年香樟树下,铁艺路灯就在不远处,冷白的光晕伴着凄冷月光倾洒,黑色的车身似乎笼罩一层银光。 这种银色,就如姜矜身上被扯落的流苏鱼尾裙。 司机早就下车找地方抽烟,车厢内温度适宜但空气黏腻,淡淡的烟草气息与另外一种甜润的气息交融在一起,使人浑身如缠绕蛛网,挣脱不开。 半小时前,姜矜没有等来谢容与亲自下车开车门,到等来司机下车,她以为是司机来为她开门,刚想拒绝,然后眼睁睁看着司机小跑离开,融入夜色。 下一刻,黑色车门打开,她被人握住手腕,直接扯进车厢里,被人箍在怀里,按在腿上。 然后就变成了这样。 衣衫尽褪,眼眸含情。 那件如银白色月光一般轻薄的鱼尾裙被人随意扯下、揉皱,漫不经心被撂在车厢内铺就的长绒地毯上,姜矜只着一件薄透衬裙,浑身旁若无物。 “你哪里生气,要告诉我。”结束后,姜矜一边伏在他肩上轻轻喘息,一边温和询问。 她觉得自己脾气真好,被谢容与这样拉着胡来,她都没生气,还这么用心问他生气的原因。 她眼眸澄澈,此刻蕴着湿润的妩媚,谢容与有些意兴阑珊抚她脸颊,淡淡道:“你对谁都这么有耐心?” 姜矜眨了眨眼睛,认真看着他,“你的那个谁指谁?” “裴续。”他抬眼,冷淡又深邃的目光直视她。 姜矜有点被他的目光刺到。 他这样看着她,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见他生气,还巴巴过来哄他。 还舍命陪君子陪他那么久。 “我跟他只是跳了一支舞,这是分公司年会的传统。”姜矜的声音不知不觉淡了下去,她轻轻挪了下身体,想从他膝上下来。 但还没有成功,他苍劲有力的手骨便压在她肩上,姜矜蹙眉,轻轻喘息。 谢容与眉眼倦怠,淡淡道:“你跟他很亲密,还拍一张所谓一家三口的合影。矜矜,我知道你善良,但你做这些的时候,想过我吗?如果我跟另外一个女人这样做,你会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 如果他跟其他女人做这样的事情,当然是有多远滚多远,她从来不缺献殷勤的男人。 姜矜眉眼微垂,没有说话。 谢容与却看懂她的心思,温淡道:“矜矜,你不能仗着我非你不可,便一点不尊重我。你明明可以拒绝跟他合照,可以不跳这个开场舞,但你非要这样做,是因为我不配影响你的哪怕一点决策,对吗?” 谢容与语调极其轻缓,不疾不徐,却句句戳到姜矜心底。 是的,她不愿意为他改变哪怕一个微小的决策。 哄裴西桃开心比他重要,所以她任由裴西桃拍那张注定引人非议的照片。 开场舞比他重要,所以即使知道他不会开心还是跳了那支开场舞。 其实那支舞没那么重要,就如内部高层会议可以让孟逾代劳,那支舞也可以由别人代劳,但她不愿意为了因为考虑谢容与的心情改变哪怕一丝分公司的传统。 在这段感情中,她跟他的付出从来不对等,他会因为她的情绪毅然斩断所有绯闻,她却不会,因为她嫌麻烦。 “但我就是这样的人。”姜矜虽然很赞同谢容与的话,也很能共情谢容与,但她不会改变。“我不会因为爱你改变自己。”她直起腰,垂目,淡淡讲,“如果你觉得付出不对等,你可以找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女人。” 谢容与神色一下子冷下去,他伸手捏住姜矜下颌,他的力道不重,姜矜感觉不到疼痛,却察觉他的手臂在颤抖。 他一贯不动声色淡漠的眼眸此刻充斥怒气,“姜矜,说这样的话,你过脑子了么?你真觉得我不会离婚?” 姜矜也有些恼。 她从来不会被别人放狠话吓到。 她拂开他的手,眼神泛冷,“那就民政局见。” 她想起身,但下一刻,她的腰又被他箍紧,姜矜整个人被迫伏在他怀里。 谢容与抚摸她背脊,眼眸幽深,姜矜只听到他的呼吸声,不是很平静。 下一刻,车门被打开。 谢容与冷淡下车。 十分钟后,司机诚惶诚恐赶回来,小心翼翼道:“太太,我送您回酒店?” 姜矜眉眼倦怠仰靠在座椅上,指尖握着那件他留下的黑色西装外套,轻轻“嗯”一声,“谢谢。”她说。 第73章 抢来的位置 之后几天, 姜矜没有再见过谢容与,简佳若有似无透露, 谢容与回了历城。 因为裴绪的关系, 姜矜和简佳的关系变得有些尴尬,姜矜没多问什么,更没有联系谢容与, 自顾自忙自己的事情。 临到年底,应酬和酒会又变得多起来,姜矜打算参加完剧组聚会后就立刻返回历城。 陈如锦的电话在姜矜参加《征程》剧组聚会的路上打过来。 车厢寂静, 悠然放着钢琴曲,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返魂梅香气。 姜矜慢条斯理接电话。 老太太依旧耐不住性子,问题像机关枪子弹一样绵密,“你跟裴绪怎么回事?你跟他一起跳舞的事情都传遍了!你跟谢容与分手啦?” 陈如锦虽然是走在时代前列的老太太, 但她的时代前列范围仅仅在奢侈品鉴赏上, 那些电子产品她是一概不碰的,每日的新闻资讯都是专人给她汇报,什么微博、朋友圈这些东西,她一概懒得搭理。 闻言,姜矜微微挑眉,“谁告诉你的这件事?”她悠悠道:“我已经让人全面删掉这条跳舞视频,不可能传到历城您的耳朵里, 谁特意告诉你的这件事?” 陈如锦哽塞半响,吐出一个人的人名。 姜矜敛眸,神色淡漠。 “我知道了。”说完,她挂断电话。 曲致礼就坐在她身侧, 将老太太的话尽收耳底, 他对林逾白一向没有好观感, 此刻,他不由道:“没想到,林先生还会告状。” 姜矜轻笑,漫不经心说:“他心思多着呢。” 说曹操曹操到,在会所停车区,姜矜遇到林逾白。 林逾白不似姜矜形单影只,身边伴有佳人,夏棠就依偎在他身侧,两人显得几位甜蜜。 即使姜矜的气场并不落下风,但三人狭路相逢,对面的人成双结对,总感觉她是弱势的那一方。 林逾白表现得很高傲,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她,好像跟陈如锦告状的不是他一样。 夏棠倒是讨好地打了个招呼。 姜矜轻轻颔首,眼神温和在她身上划过,“这条裙子很衬你。” 玫瑰粉长裙,是姜矜以前最爱穿的颜色。 夏棠羞涩垂眸,脸颊泛粉,“是逾白挑给我的。” 姜矜微微挑眉,神色自若,“好事将近?” 夏棠小心瞥林逾白一眼,林逾白脸色冰冷,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注视。 夏棠指尖捏紧,露出毫无破绽的微笑,“他已经带我回过云城了。” 姜矜含笑道喜,又想说什么,此刻,林逾白凉凉开口,“怎么不见裴总监陪着您赴宴?” 姜矜唇角勾起柔软弧度,漫不经心说:“因为有人给我家长辈告状,我实在怕了,不敢乱惹绯闻。” “你们只是绯闻?”林逾白神色莫名认真,他紧紧盯着姜矜,连身边的夏棠都忽略掉了。 姜矜慢条斯理问:“就算不是绯闻,是事实,那又怎样?林先生应该没有资格管我。” 林逾白扯了扯唇,他侧眸,递给夏棠一个眼神。 夏棠咬唇,可怜巴巴看他。 林逾白依旧坚决,“我有点事情跟姜总说。” 夏棠只好离开。 夏棠走了之后,姜矜其实并没有什么兴致跟林逾白搭话。 有时,她对林逾白确实有莫名其妙的占有欲,但那是习惯使然,毕竟他们相识十几年,某些习惯已经刻在骨子里。 若真论感情,他们现在确实没什么感情,姜矜对他仅剩的那点愧疚感快被他磨光了。 姜矜想了想,问:“听说现在你跟孙主任关系变得很好,你想要帮你父亲翻案么?” 孙主任是依琳的舅舅,也是林致森的旧部,孙明山算是出淤泥而不染,当年即使跟林致森的得力助手,但手上也是干干净净。 因此,林家倒台并没有牵连到他,反而因为他及时趁机供出林致森的罪证,成为他难得的政治资本,助他一路高升。 “没有。”林逾白抿了抿唇,垂眸道:“父亲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我有什么可翻案的余地呢?是有别的事情。” 至于什么事情,他却不说。 姜矜想了想,觉得可能跟男女□□有关,她是知道,依琳非常爱慕他的。 “你艳福不浅。”姜矜意味深长。 “但我只爱你。”林逾白抬眼看着她,补充,“我只对你动过心。” 姜矜笑笑,温声道:“快到时间了,我们还是先去吃饭。” 她对林逾白的表白视而不见。 * 不远处的停车位,停驻着一辆低调而奢华的黑色宾利。 车厢安静得可以听到人浅淡的呼吸声,空气都变得压抑。 谢容与坐在后座,眉眼微垂,神色淡漠。 孟初蹭了顺风车,幸灾乐祸道:“看来矜矜跟她初恋有死灰复趋势啊!你瞧人家站得多亲密啊!我觉得你就不该匆匆回来参加这个无关紧要的聚会,你再晚来几天,兴许真能成全姜矜和林逾白呢!” 车子刚好停在姜矜和林逾白的身后停车位,车窗隔音效果好,车内的人并没有听清他们说什么。 只是,姜矜微微仰眸看着林逾白说话,唇角含笑,而林逾白高大的身影覆在她身上,两个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显得极为亲密。 谢容与没说话,只是脸色越发冷清,唇线抿直。 孟初本想多幸灾乐祸几句,但见他真的心情不好,他又赶紧收口。 他又温声劝慰,“姜矜心眼子八百个,她要是想跟林逾白复合,早八百年就复合了,哪还轮得到你?现在她莫名其妙跟林逾白亲近,肯定有利可图!” 谢容与还真听劝,侧眸,“有什么利?” 孟初:…… 我就随口一说,我哪里知道有什么利! 好家伙,随便安慰你,你还当真了是吧? 孟初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理由,“应该跟孙家有关。”他胡编乱造,“孙家是林家旧部,现在撺掇着给林家翻案呢,应该是这样……” 这种连他自己也糊弄不过去的说辞也拿来安慰他。 谢容与淡淡瞥他一眼,没再说话。 他抬步下车,缓步走入会所。 * 此次剧组聚会主要是邀请投资方和制片人和剧组导演,被邀请的演员只有夏棠一个,而夏棠也是林逾白叫过来的。 谢容与到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坐满,姜矜没坐C位,把C位留给汤其则,她坐在汤其则身边,另一边是林逾白。 汤其则左手边的位置还空着。 谢容与进入包厢,房间猛然一静,跟姜矜过来时的情形差不多。 “谢先生!” “谢先生!” “谢先生!” …… 包厢内顿时想起此起彼伏的打招呼的声音,声音并不杂乱,而是恭敬而有序。 此时此刻,林逾白第一次直面他跟谢容与的差距。 他并不会给包厢里的人带来如谢容与一样的影响。 他微微垂眸,手指微曲,夹给姜矜一只虾。 有些目光向林逾白透过来。 有人还没落座,林逾白便动筷夹菜,这并不礼貌。 汤其则递给姜矜一个眼神,轻声说:“你小心点,新婚旧爱,他们两个别打起来。” 姜矜垂眸,“我心里有数。” 姜矜当然看出林逾白的置气,刚想安慰几句,便有更加紧急的事情吸引她的注意力。 谢容与正向她这边走过来。 他面容清隽矜贵,步履悠缓,不疾不徐向这边走过来。 好像这里有位置一样。 姜矜被他平静的眼神感染,下意识往旁边看,两侧都坐满人。 难道,他是特意过来打招呼的? 可惜不是。 谢容与脚步微顿,悠然停在林逾白身侧,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点了下林逾白身后的红木端椅靠背,温和道:“麻烦林先生让一下,我要坐在这里。” 本来就寂静的包厢更加寂静。 孟初紧紧捂嘴,抑制住脱口而出的吐槽,“真不要脸。” 但这个社会,地位就是一切,即使谢容与此时的做法根本不占理,但也没有人为林逾白仗义执言,甚至,连夏棠都默默垂眸,不说一句话。 全场的目光都凝聚在谢容与跟林逾白身上。 他们都在期待林逾白的选择。 林逾白抿了抿唇,脸色异常阴沉,拳头紧握,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道:“谢先生位高权重,但不能不讲道理,明明有空座,为什么非得坐在我这里?” 谢容与不疾不徐,语气依旧温和,甚至微含笑意,“没有理由,只是想坐就坐了。” 林逾白额头青筋隐隐暴露,气得恨不得掀桌而起。 他看向姜矜。 谢容与本来温和的面色瞬间变冷,他冷冷勾唇,“林先生现在还是小孩子么,争辩不过便需要找别人帮忙?” 他似笑非笑,讥讽道:“难道姜总在事业扶持林先生还不够,吵架的时候也得为你挺身而出?林先生,谢某私认为,您有时候也需要顾及一下自己身为男人的脸面,不要总是躲在女人身后。” 包厢内气氛更安静了,但每个人眼底都发光。 哦豁,好刺激哦! 打起来打起来! 林逾白被谢容与羞辱得面红耳赤,恨不能揭竿而起。 众人目光此刻又聚焦到姜矜身上。 自两人争执起来,她还一直没开口,温婉沉静,稳坐钓鱼台。 汤其则毕竟是资格最大的,他并不想让事情变得复杂,“矜矜。”他提醒姜矜解决乱局。 姜矜抬眼,终于开口说第一句话,“上菜都那么久了,该吃饭了。” 孟初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戏谑问:“还有人没落座呢,怎么吃?” 谢容与望向姜矜。 姜矜平静与他对视,而后移开视线。 姜矜看向林逾白,“去坐汤导身边的那个位置。” “矜矜……”林逾白显得很委屈。 姜矜以手支颐,淡声重复,“去。” 林逾白攥了攥手心,还是听了她的话,挪动位置去了汤其则身边。 姜矜又站起来,望向谢容与,指了指自己的座位。 “坐我的位置。”顿了顿,她道:“我更喜欢林先生的座位。” “好。”谢容与垂目,缓步走过来,悠然在姜矜的位置上落座。 他似乎在跟她讲话,“这个位置很好。” 姜矜漫不经心道:“我还以为你只喜欢抢来的位置。” 第74章 和好 因为这一个小小插曲, 包厢气氛变得非常诡异,一向喜欢活跃气氛的制片人都没怎么说话, 一次聚会就这么不明不白结束。 聚餐安静介绍后, 姜矜送汤其则出门,林逾白望她一眼,也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倒是谢容与依旧不动如山,坐在包厢内沙发上,面色沉静。 姜矜留神望他一眼, 视线与他有一瞬间交汇, 而后她收回视线,直视前方,抬脚离开。 姜矜把汤其则送到停车区。 汤其则笑笑, “有很多事情没谈明白, 我们还要找时间再聚。” 何止没谈明白呢? 几乎就没开始谈。 想着刚刚谢容与的模样,姜矜有些走神。 汤其则说完话她愣了片刻才微笑接上话,“孟逾也在深城,您有事情随时可以找他。”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当然,找我也是可以的。您有要求,我立刻从历城飞过来。” 汤其则被她逗得莞尔。 说得差不多, 汤其则在助理陪同下上车离开。 见汤其则的座驾驶远,姜矜回眸看一眼会所的六层小洋楼,有一间屋子依旧灯影憧憧。 她有些许牵挂留在那里。 姜矜微微抿唇,抬步朝会所走去。 “矜矜, 你去哪儿?”林逾白的声音唤住姜矜的脚步。 姜矜回眸, 终于望见他。 林逾白其实一直跟在姜矜身后, 但姜矜一直漫不经心,倒没怎么注意到他。 姜矜的眸光淡淡掠过他。 林逾白同样直勾勾看着她。 她今天穿了一件藏蓝色收腰长裙,领口坠着细细的珍珠链子,妆容素净,显得沉静而美丽。 十年过去,姜矜似乎还是初见的模样,高雅而美好,他遇到这么多女人,没有一个比得过她,没有一个能与她匹敌。 姜矜用万年不变的温和腔调回道:“我有些东西落在包厢。” 林逾白很聪明道:“你去找谢容与。”他微微眯眼眸,嗓音发沉,“你让我给他让位置,你好偏心。” 姜矜垂眸,睫毛长而卷曲,在夜灯下,似乎撒了层银粉。 “嗯,我是去找他。”她很坦然承认。 “你去找他,那我呢?”他有些艰难开口。 姜矜语气轻缓,像是谈论天上飘着的漂亮云彩,却把林逾白刺到心内汩汩流血,“你可以去找依琳、夏棠还有很多很多女明星。” “但她们都不是你。” “但你一样跟她们上床。” 林逾白眸色怔然,嘴唇有些颤抖,“你知道。” 姜矜宽和道:“你是成年男人,我知道你有正常的生理需求,我很能理解你。” “如果是谢容与呢?他跟其他女人上床,你会理解他吗?”林逾白近乎急切问。 “他不会。”姜矜唇角勾起,漂亮的面容显得自信又得意,“他只爱我。” “可我也只爱你啊。”林逾白眼眶发烫。 “别这样,都过去了。”姜矜轻轻拍一拍他肩膀,而后转身,毫不留情离开。 * 会所。 包厢内气氛宁静,只有谢容与一人松散靠在沙发上。 他在历城忙完,没有歇息,便直接飞回深城,即使是铁人,也感觉到困倦。 沙发前摆着一张黄铜茶几,茶几上的紫砂茶壶里冲泡着伯爵红茶,散发幽幽茶香,与包厢内本来的香薰味道融合在一起,显出一种奇异的芬芳。 他抬手,慢条斯理倒茶。 手指刚刚握上茶壶柄,似乎心有灵犀,他微微侧眸,望到门口那一道窈窕有致的身影。 谢容与眸光定了定,确信不是错觉之后,才站起身,朝门口的姜矜缓步走过去。 “我以为你很累,没有睡觉吗?”未等谢容与说话,姜矜便很从容开口,好似他们根本没有芥蒂,也没有冷战。 谢容与语气也放得很温和,丝毫没有那日在车内的剑拔弩张的怒气,“怎么会回来?” “你在这里,我还能去哪儿啊” 姜矜望着他,唇角勾了勾,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 谢容与微微一怔,从容温和的面具此刻有了些许裂痕。 接下来,姜矜更令他意外,“那天的话我说得很不妥当,我思考清楚了,我不想离婚。” 说完,她抬起漂亮明润的眼眸,细细打量他,问询,“你想离婚吗?” “当然不想。”这个答案几乎不用思考。 姜矜露出满意的微笑,“那我们和好吧。” 谢容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半响,他沉吟问:“你思考过了?” “嗯。”姜矜已经伸手抱住他劲瘦的腰腹,脸颊埋在他怀里。 谢容与当然不会推开她,他搂住她的腰肢,环住她细腰的手臂越收越紧。 他只会比她更想和好。 刚刚和好后的相处有些尴尬,尤其是他们和好的很生硬。 在包厢稍微坐了会儿,谢容与和姜矜一起离开,坐到车上,谢容与开口问:“曲助理没跟你一起?” “没,他母亲病危,他回历城了。” 这其实是几个小时之前的事情,曲致礼接到医院病危电话,同在一个车厢,姜矜耳聪目明听到,她立刻下决定让司机载曲致礼去机场,她则自己打了个车前往会所。 说到这里,姜矜蹙了蹙眉,还有些不解,“现在出租车这么贵了么?从松云路到会所我花了二百。” 谢容与也不大清楚物价,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出租车,也很久没有出门买东西结账。 姜矜直勾勾看着他,期待他能给出些许判断。 谢容与抬手按了按眉心,沉吟道:“或许是有些贵。” 姜矜:…… 司机呵呵笑起来,“太太,您肯定被宰了,松云路到这地儿也就起步价的价格,哪里用得着二百块!” 司机耐心告诉姜矜近几年的物价,包括菜价和交通费用。 姜矜听完,赞叹,“王伯,您懂得真多!” 谢容与倚靠在座椅上,轻轻揉了揉眉心。 或许,他也该多出门走走。 姜矜夸完王伯,却也没有揶揄谢容与,因为她自己也因为多年的养尊处优变成生活白痴。 她支着下颌想,等有空的时候倒是可以跟谢容与一起逛街,说不准他连支付码都不会调。 毕竟,他买东西全部是助理代付款。 到了酒店,站在房门前,谢容与望了一眼属于姜矜的那间套房,温和有礼询问她,“跟我一起住吗?” “当然跟你一起住。”姜矜毫不犹豫。 谢容与眸色温柔,刚想揽住她,姜矜又轻快移开身体,想了想,道:“你刚从历城回来,应该得补觉,我还是不跟一起住了。” 谢容与却不容置疑握住她素白指尖,“有你,我才睡得好。” 姜矜想起他说自己“孤枕难眠”的事儿,不由笑了笑,“那让你抱着睡。” 谢容与深深看她,没说什么。 这么多天没见,他怎么可能只抱着她睡? 果然,刚一进门,姜矜便被谢容与按在入口处的玄关上,怕厚重的玄关柜膈到她背脊,他体贴用手掌贴着她背脊。 他掌心很烫,姜矜脊柱有些僵硬。 “要亲吗?”谢容与垂眸望着她精致而小巧的唇,轻声问。 姜矜被他的眼神烫到,“嗯。” 他的吻温柔覆下来,手臂也越收越紧,被完全拢在他怀里。 谢容与身上的气息很干净清冽如松雪的味道,很容易使人联想到空明的雪山和覆雪的松林。 “矜矜,帮我解开领带。”他清润的声音有些哑,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灵巧解她的裙子。 她的裙子软软掉落到毯上,扫过细白纤瘦的小腿,丝滑无声。 “好。”姜矜伸出没有遮盖的柔白细腻的手臂,替他解领带,这点事情本难不倒她。 但由于某些因素干扰,她解得有些困难,红润唇瓣被细白贝齿咬住,忍住近乎颤栗的呼吸。 解下来,深色真丝领带被她捏在掌心,她手心潮润,“给。” 谢容与眼眸蕴出笑意,幽暗深邃,“你好生疏。” 姜矜瞪他一眼,含羞带怒,“怪你。” “嗯,是怪我。”谢容与笑了笑,半跪在地上,抬眸温和看她,“矜矜,站稳一些。” 他细致温柔用唇舌取悦她。 * 姜矜很久没有这么高质量的睡眠,醒来后,思绪清晰,太阳穴一点都不痛。 被子里暖融融的,她靠在谢容与怀里,枕着他胳膊。 她小心移开身体,尽量不吵醒还在睡的他。 但在她起身前一刻,腰肢又被人从后面勾住,谢容与将她压在身下。 “有工作?” “没有。” 他身体的大部分重量被手肘撑着,姜矜倒不觉得重,她眼睛明亮而乌润,轻轻问:“那你今天没有工作?” 谢容与微微凝眸,似乎沉思片刻。 他温声含笑道:“如果陪太太不算工作,那今天就没有工作。” 姜矜抿唇笑了笑,“那就给我一个早安吻。” 她仰躺着,墨发乌润,如瀑布般铺在她身下,刚睡醒,脸颊粉润,乌眸明亮 ,唇瓣是带着媚态的嫣红。 她的每一处都令他着迷。 “只是早安吻?”他的声音渐渐低哑下去。 “那就交下公粮。”姜矜几乎有些羞怯说这样的话。 在床上,她不算很放的开,谢容与对她也是百依百顺,从没有强迫她说一些话做一些姿势,这样带些荤的话从来没有在她口中说过。 谢容与有些惊讶,尽管忍得辛苦,他还是伸手温柔抚摸她鬓发,含笑问:“今天是怎么了?” 姜矜轻轻在他手腕吻了下,认真道:“我想跟你长长久久。” 作者有话说: [*]以后大概不会虐了。 第75章 “我很想念我的妻子” 话音落下, 姜矜能感受到他腕心的震颤。 他似乎是不可思议,有一点茫然, 过了很久, 清隽矜贵的面容上才有了其他表情。 他望着她,轻轻问:“矜矜,是在哄我么?” “没有。”姜矜认认真真回他, “我想跟你白头偕老。” 姜矜感觉到他的呼吸在细微发颤,眼眸幽深暗沉,眼底唯她。 “不吻我吗?”觉得他有些僵硬, 姜矜伸手勾到他后颈, 仰头在他唇上碰了碰。 谢容与眼睫轻颤,手腕抬起捧住她的后脑,深深吻住她的唇。 即使情绪极其激荡, 谢容与也没有失控, 一切还是以姜矜的感受为主,他送她上云端,却并不苛求自己的愉悦感受。 酒店抽屉里有备好的byt,姜矜侧身取出来递给他,她眼眸潋滟,纤瘦背脊裸露,漂亮的一直延伸到腰窝, 曲线诱人,似盛满醉人的美酒。 “再来一次。” 谢容与只是支着额头,懒散看她,“不累?” 姜矜倚靠在他胸膛, 睡裙领口开得大, 谢容与一垂眸便能看到雪腻的险峻风光。 他微微缓了缓, 而后移开视线。 “你好奇怪,明明有反应却不——”姜矜用通透明润的眼眸看他,希望他从她的眼神里懂得她的言下之意。 从昨晚到今晨,谢容与用了很多种方法使她愉悦,独独没有真正进入她的身体,若不是感知到他的反应,姜矜真会觉得他的身体出了某些毛病。 “那天在车上,我不够温柔。”谢容与伸手抚她的发,沉吟道:“我担心弄疼你。” “唔。” 姜矜还没开放到可以谈论床事感受的地步。 尽管她觉得,那天并不疼。 “那好吧。”姜矜并不喜欢勉强别人,她仰颈在他下颌亲了亲,“一切以你的感受为主。” 有时候,她真的体贴得像个善解人意的金主。 谢容与想起刚刚签订结婚协议的时候,他已经做好被这位大小姐玩弄的准备,她却恪守社交礼仪,一直礼貌而疏远,没有更近一步。 谢容与捏住她细瘦雪白的手腕,“矜矜,你再说一次,我就会答应你。”她总是很没有耐心。 “嗯,好吧。”姜矜乌眸含笑,嗓音轻软,“谢先生,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好。”他低头吻住她,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压在柔软的枕头上,他耐心问她,“喜欢什么姿势?” “就这样。”姜矜看着他漆黑又幽深的眼睛,“能看到你的姿势。” * 翌日,姜矜飞回历城。 谢容与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暂时留在深城,没跟她一起回来。 下了飞机,姜矜破天荒第一次跟他发信息报平安,还是用一种嗲嗲的句式,[谢先生早安,已经安全抵达历城。] 发完信息,她也没有看回复,直接退出微信。 这个时候谢容与应该在忙,没有那个闲情雅致秒回她的信息。 曲致礼来接她,姜矜站在几步之外,认真端详他。 他很憔悴,领带都没有弄整洁,黑色西装上有几处褶皱。 姜矜克制住为他整理衣服的动作,温和问:“伯母的病情稳定住了吧。” “多亏您请来的专家。”曲致礼声音干涩粗哑,像几天没睡觉的样子。 上了车,姜矜从小冰箱拿出一瓶山泉水递给他,“先去医院,我拜访一下伯母。” 曲致礼嘴唇微动,他的感激之情从泛红的眼眶流露。 若是以往,姜矜肯定会轻声细语说上几句安慰的话,以加固他对她的忠心。 但此时此刻,她没有这么做。 家有醋王,她做什么都得谨慎小心,不能再肆无忌惮做芳心纵火犯。 察觉到曲致礼用灼热的视线看她,姜矜侧过眸光,漫不经心看车窗外的风景,风景看完,她又从包里拿出手机。 谢容与真的秒回她的消息,[有没有想我?] 姜矜面不改色回复:[想了。所以,什么时候回历城?] [接下来几天我回姜宅住,你可以去姜宅看我。] [不用秒回短信,我不会多想。] 谢容与:[矜矜,你打算把一天的信息量都发完,是吗?] 姜矜抬手按了按眉心。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从来,她都没有在微信上调情的习惯,有这个时间聊天,还不如多看几分报表。 想是这么想,姜矜却不可能这么发的。 她回复:[我想听你的声音,看你的脸,不想看冷冰冰的文字。] 这段话发出来莫名有种怨妇味道。 谢容与几乎可以猜到她是以怎么淡然的表情发出这段幽怨的话。 他撑住额头笑了下,[我们视频。] 刚刚结束剑拔弩张的争论,会议室寂静而紧绷,两方“辩手”都在憋着劲在下一轮会议中给对方致命一击。 谢容与并不属于两方阵营,他是拥有决策权的中立者,是两方需要拉拢又要仰望的上司。 他的一举一动聚焦着所有人的视线,一个微表情都会被人细细分析研究。 刚刚他的扶额一笑,让会议室众人瞬间思维发散,思绪万千。 “谢总也觉得,我们不该在游戏中投放广告,是吗?”游戏部总监眼睛发亮。 现在,三合集团虽然是囊括各行各业的巨无霸综合性企业,但最开始,给三合集团创造最大盈利的是三合科技,而三合科技的最重要的两大板块是游戏和芯片研发。 现在,他们讨论的议题是该不该在游戏中投入广告宣发。 简佳作为公关部总监,希望通过一切渠道来铺陈广告,赚取超额利润。 但游戏部可不这么想。 他们觉得大量广告植入会污染他们精心创造的游戏界面和纯粹的游戏氛围,会毁了三合游戏的招牌,致使用户流失。 两边各说各的,吵的不可开交,战火从历城蔓延到深城,各大部门代表人不辞辛苦亲自飞到深城来找大老板做决策。 谢容与已经听了几轮毫无意趣的争吵。 本来,这种小问题是麻烦不到作为董事长兼总部CEO的谢容与的,三合科技有自己的CEO。 但分公司CEO既奈何不了主管游戏部门的创业老臣,也指使不了简佳这位商场铁娘子,只好把皮球往上抛。 闻言,谢容与淡淡道:“很明显,诸位并不是想要找出解决方案,只是想吵架。现在,我搭台子,你们尽可以继续吵。” 他说完,便姿态闲散往椅子上一靠,轻轻抬手,做了个继续的手势。 会议室内气氛又冰冷一分。 简佳跟游戏部总监的表情很明显僵硬起来。 他们哪里是因为加广告才吵起来的呢? 这不是一个广告宣发的矛盾,而是新贵和打天下旧臣的矛盾。 简佳是新贵代表,游戏部总监则是老臣标杆。 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可不是因为简简单单的加不加广告。 让谢容与做决策也不是真要他拿主意,大老板从来都是统筹全局,管的是高层建筑,什么时候深入基层,了解过这些细枝末节。 他们只是想逼着大老板站队罢了。 这点幽暗心思被大老板轻巧点拨出来,两方人都没有拨云见月的轻快,反而心底更加沉甸甸。 倒是老实不少。 会议从压抑中结束,依然没有任何结果,谢容与首先离席,孟初紧跟其后。 孟初既不是新宠又不属于旧臣,若是算起来,他算“保皇派”,谁让他跟谢容与这么多年同学了。 在电梯门闭合之前,他麻溜钻进电梯,兴致勃勃感叹,“团结协作的日子再也回不去喽!我们以前是想做大蛋糕,现在蛋糕是大了,为着分蛋糕的事儿又弄得头破血流,哎!” 说起这些事情,孟初颇有感伤,抬眸想看看谢容与的看法,但见谢容与眉目微垂,完全不动容,一副讨人厌的淡然姿态。 “跟你一起创业的属下心思变了,你不伤心?不难过?” “既然他的心思变了,那就再找一些替代他,三合集团从不缺员工。”谢容与淡声。 他垂眸看消息,姜矜并未给他发信息。 “你对你的老部下毫无感情?” “还好。” 谢容与惜字如金,专注看姜矜的朋友圈。 孟初看一眼,他并不知道谢容与已经跟姜矜和好,认为谢容与在借物思人,于是邀请,“去不去喝酒?” 谢容与抬眸,淡淡道:“上一次喝醉,你还记得你说了什么吗?” 孟初喝断片,只记得他跟姜矜说话,“我给姜矜表白了?” “不止。”谢容与似笑非笑道:“你正义凛然谴责了她,然后又苦苦哀求她,险些在她面前哭出来。” 电梯到站,谢容与抬腿出门,淡声,“我要回历城,没时间陪你喝酒。” “半夜回去?你至于吗?” “很至于。”谢容与温和道:“我很想念我的妻子。” * 曲致礼的母亲病情暂且稳定,但也只有一年时间,专家推荐使用最新的一种治癌技术,可以尽可能延长她的寿命。 这种技术耗资巨大,费用以百万美金计量。 好在曲致礼薪资丰厚,还能承受得起。 从医院回到姜宅,已经到傍晚,陈如锦早知道今天姜矜回来,特意等着她吃晚饭。 “谢容与没跟你一起?” 餐厅灯光璀璨,佣人递给姜矜消毒过的热毛巾,姜矜拿过来,轻轻擦手,“他有点事情,要多在深城待几天。” 姜矜捏住银叉,漫不经心问:“您挺关心他。” 陈如锦捧着一碗奶油蘑菇汤,小口小口喝,“他很爱你,他的真心成功感化了我。” “您说话就好好说,别跟演电视剧一样。”姜矜抬起眼,“他给您多少钱,把您给收买了?” “我是那么没骨气的人吗?” “我希望您不是。”姜矜淡淡一笑,“可惜您是。” 第76章 “我只觉得快乐” 吃过晚饭, 陈如锦要去楼上给汤其则打视频电话。 上楼之前,她提醒姜矜, “你也要给谢容与打电话, 你要让他知道,你很关心他。” 姜矜自小虽然亲情缘薄,但桃花缘却一点都不薄, 这么多年,前仆后继的男人涌过来,争抢着做她的裙下臣。 陈如锦知道, 姜矜并不具备维系一段爱情的能力。 姜矜不会为一个男人胆战心惊, 也不会因为恐惧他的变心而彻夜难眠。 她身边从不缺小向她献媚讨好的男人。 陈如锦原本以为自己的话是说给空气听得,没想到姜矜却点了点头,她甚至笑了下, “多谢您提醒。” 陈如锦心底又有点不对味。 她又道:“任何男人都不值得你放弃骄傲, 谢容与也不行,给他一点关心就行,别全心全意靠着他。” 姜矜站起身,莞尔,“我知道的。” 在视频通话之前,姜矜去了浴室洗澡,洗完澡之后, 她仔细护肤,擦上身体乳,而后去衣帽间挑睡裙。 衣帽间已经大变样。 按照姜矜叮嘱,佣人在挂放区放了许多男人的衣服, 休闲装、家居服以及正式西装, 面面俱到。 保险柜里甚至摆放着十几对袖扣和还有珍贵腕表。 姜矜扫过那些属于男人的衣服, 而后在相邻的衣柜里拿出一件雾霭蓝吊带睡裙。 睡裙很长,及到脚踝,但上半身却是非常省布料的设计。 领口开得很大,后背也没什么布料,背脊上只有丝带系起来的蝴蝶结。 “解开蝴蝶结,就像拆开一份礼物。”这是品牌总监送裙子时说得话。 她用这样的语言阐述自己的设计理念。 尽管姜矜觉得,一条睡裙不需要什么设计理念。 将手机搁在支架,姜矜拨通视频电话,但没有打通。 姜矜倒是不恼,也没什么好怀疑的,她扔下手机,扯上被子准备睡觉。 刚刚九点钟,姜矜还没有睡觉的兴趣,在工作和看八卦之间,她选择看八卦。 朋友圈很热闹。 孟初:[图片JPG] ——再见。 他发的是深城的午景图。 有人问:要离开? 孟初:[叹息叹息]没办法,有人急着回来见太太。 姜矜只看到这里。 她支着下颌想了想,又计算一下从深城飞到历城的时间。 如果顺利,他十二点左右应该能回来。 姜矜决定,浅浅熬一下夜,等他。 * 历城夜景旖旎美艳,霓虹灯闪耀流动,高楼层层叠起,插入云端。 即使再美,孟初看几眼便收回视线,几十年待在这里,再美的景色他也没了兴趣。 身边的男人漫不经心看工作邮件,孟初默默一句吐槽工作狂,刚想打开平板继续打游戏。 手机屏幕闪烁,有新消息发送。 唯一女神:[出机场了吗?] 孟初瞳孔一缩,发了一大串消息,[你怎么知道我刚到历城?还没睡觉?这不符合你的生物钟呀!我们已经出机场,在坐车呢!有事吗,矜矜?] 姜矜惜字如金:[朋友圈。] 孟初:[没想到你还看我的朋友圈,没看见我那些丢人的图片吧!你快点睡觉吧,早点休息,你在哪里?] 孟初边打字,边脸颊爆红,边喃喃自语。 谢容与侧眸,看他一眼,声音浅淡,“你在跟谁聊天?” 孟初下意识把手机紧紧捂在怀里。 谢容与已然明了,淡声,“是矜矜。” 孟初瞬间婊婊道:“她先跟我发消息,没联系你,你不会生气吧?” 谢容与:…… 他还没来得及生气,便有新消息发过来。 他垂下眼睫。 矜矜:[直接来姜宅,我在等你。] 谢容与微微弯唇,眉间冷色一扫而空。 “不生气。”他侧眸,悠悠道:“我直接去找她。” 而后,他又无情道:“你找个地方下车。” 汽车开到姜宅,已经是深夜。 夜色幽蓝,月朗星稀。 在车内,谢容与便看到站在铁艺门旁的姜矜,她身侧是铜刻雕花路灯,光影晕黄,照得她身影是一种模糊的温柔。 她长发披散,微卷乌浓的长发垂在腰际,不施粉黛,白皙的手拢着着银灰色皮草外套,外套长及小腿,脚踝处荡漾着雾霭蓝裙摆。 隔着车窗静静看她片刻,谢容与缓身下车。 她目光很快看过来,澄澈透亮,荡漾出笑意。 谢容与走得很快,立在她身前,眉心微蹙,“怎么不在房间等?” 寒冬腊月,她穿得再多,也是冷的。 “我不接你,你进不去姜宅的门。”姜矜踮起脚尖,纤细白皙的手指点了点自己柔润的唇,盈盈望着他的眼,“亲亲我呀。” 谢容与呼吸一窒,伸臂紧紧箍住她的腰,俯身吻住她。 “好想你。”一吻毕,姜矜被亲的有些呜咽道,抬起眼看他,眼波潋滟。 谢容与喉结滚动,手背青筋凸起,他抚摸她脸颊,简单的动作却显出深重的□□。 他刚想再亲下去,身后的车窗打开,有人吱哇乱叫,“辣眼睛!还有人呢!” 姜矜一怔,看见外人,她下意识往后退,想疏远开谢容与,但谢容与却紧紧箍住她的腰,使她贴在他怀里。 他低头吻她面颊,“矜矜,我们是夫妻,不需要避嫌。” 孟初几步下车,想看看姜矜,谢容与却把她掩在身后,还好整以暇整理她绸缎一般软滑的发丝。 他的视线全被遮挡。 “我让司机送你回孟公馆。”谢容与漫不经心做出对孟初的安排。 “我不。”孟初见瞥不到姜矜,呐呐移开视线,义正言辞道:“我要跟你一起住在姜家!” “矜矜,你不会不让我留宿吧?”他可怜巴巴道。 姜矜从谢容与身后露出乌润的眼睛,温声道:“当然可以,我让阿姨给你收拾房间。” 孟初重重点头。 * 姜矜领着两个人走入别墅。 夜已经深了,佣人和阿姨都已经入眠,房间内的每一寸空气都是宁静的。 孟家跟姜家是世交,两家人关系极好,从小,孟初便没少在姜家留宿。 甚至,他在姜家有自己独有的一间客房。 姜矜把孟初安排在二楼客房。 “这间屋子每天都固定有人打扫,衣帽间里你的衣服也被熨烫过,如果觉得饿了,就去冰箱拿点东西吃,或者,你尝尝我的手艺?” 如果谢容与不在姜矜背后虎视眈眈,孟初是很想尝尝姜矜的手艺的。 但现在…… 在大老板深冷的注视下,孟初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不饿,我不想吃东西,我这样挺好的!” “那我们走。”谢容与牵过姜矜的手。 姜矜点点头,拢着披肩离开。 姜矜一个人独住四楼,她一个人的房间便沾满一整层,走廊上很安静,只有细微的呼吸声,而后那呼吸声渐渐变得急促。 那一件银白色披肩软软从姜矜莹白纤细的肩头滑落,堆在她的脚踝,摩挲着纤细漂亮的踝骨。 谢容与的掌心印在她裸露光滑的背脊,轻笑,“原来这是睡裙。” 他清冽的气息笼罩着她,姜矜因正常生理反应显得有些腿软,只好紧紧攥着他的衬衫,衬衫布料紧绷,映出他极其完美的肌肉纹理。 谢容与伸手托住她的腰,让她站的更稳一些,“喜欢在走廊?” “没。”姜矜柔声细语,含情脉脉,“只是情不自禁。” 谢容与呼吸一顿,他轻轻闭了闭眼睛,才没让突然涌出的热血冲昏头脑。 他抬手略有些强硬推开一侧那扇门,而后打横抱起她。 谢容与没有回应姜矜突如其来的表白,但他的动作和力度无疑表示这句话对他的影响。 姜矜深深后悔,她不该肆意撩拨,撩拨的后果她有些承受不住。 * 第二天一早,陈如锦一边在餐厅看报纸,一边浅酌佣人刚刚煮好的黑咖啡。 姜家的习惯是早上七点半吃早餐,但已经到八点,姜矜还没起床。 陈如锦微微蹙眉,“小姐没在家?” “在呢。”陈如锦睡得早,也睡得沉,她不知道姜宅此刻多了两个男人。 “那怎么没起?这不是她的习惯。” “小姐,昨晚谢先生来了。”从小侍奉陈如锦的兰姨说。 陈如锦平静眨了眨眼睛,“那我们先吃吧,他们起来之后再给他们做饭。” 楼梯传来陌生的脚步声。 陈如锦回眸,震惊睁大眼睛。 孟初扶着象牙白楼梯扶手,讪笑,“陈奶奶。” 陈如锦平复呼吸,“没事,一起来吃饭吧。”说完,她吩咐佣人再上一副碗筷。 孟初摸了摸鼻尖,坐立不安开始吃饭。 “不跟矜矜一起吃吗?” 陈如锦轻轻眨了眨眼睛,很懂得给孙女留面子,“她不吃早饭,先去上班了。” 孟初不怎么信。 姜矜的三餐饮食可是正常又合理,她从没有不吃早餐。 吃完饭,陈如锦收拾一下,叫上孟初,“我很久没去找过你祖母聊天,今天你给我带路。” 孟初:…… 他还想多留一会儿看看姜矜有没有去上班呢! 见他没反应,陈如锦凉凉扯唇,“阿初,难道我连指使你做事的资格都没有吗?” 孟初可不敢惹她。 他站起来,无奈,“好吧,我陪您去。” 陈如锦点点头,带上兰姨,优雅高贵坐车离开。 姜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她浑身酸软,身上的骨头似乎已经被拆成206块。 谢容与见她醒了,轻轻亲她脸颊,“要吃点东西吗?” 姜矜有些茫然看着他。 他已经穿戴整齐,身上依稀带着干净的沐浴露和剃须水的味道。 姜矜眨了眨眼睛,把昨晚那些迷乱的记忆从脑子里清除掉,轻声问:“你不累吗?” 谢容与俯身亲亲她柔软嫣红的唇,手掌托在她后颈,低声说:“我只觉得快乐。” 第77章 吵架 姜宅的餐厅很大, 日光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铺了满地金灿灿的光芒, 融化在凡尔赛艺术拼接地板上。 餐桌是黑色大理石整块铺就, 座椅是裹着绿丝绒的高背纯金骑士椅。 陈如锦的品味不允许把家里装饰的金碧辉煌,她喜欢的风格完全落实到整座房子,耗资却比金碧辉煌更加铺张。 从前姜矜欣赏不来这种品味, 但当谢容与坐在那座黄金椅上,垂眸漫不经心把玩那套高级定制餐具时,她忽然理解这种品味。 谢容与皮肤很白, 是那种不含任何杂质的冷清的玉白色, 此刻他正对着光线,阳光透过来,使他的肤质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色泽。 他的气质清冷透着干净的疏离感, 使堆金砌玉的房子硬生生衬出几分仙气。 黄金屋, 金丝雀。 姜矜好像一下子就理解了陈如锦的奢靡。 最美丽的金丝雀,一定要养在最精致的黄金笼里。 只可惜,谢容与不是汤其则。 姜矜下楼的时候,佣人已经摆好餐食。 阿姨放上最后一道冷盘沙拉,笑道:“小姐喜欢清淡的,看今天饭合不合口味。” “非常好。”姜矜坐下,拿起银质餐勺, 慢条斯理喝了点生滚螃蟹粥,“您费心了。” 姜宅的规矩很好,吃饭的时候饭厅没有其他人在,佣人和阿姨都安静隐匿在房间。 整个饭厅, 只有姜矜跟谢容与。 他们都是“食不言寝不语”原则的贯彻者, 一时之间, 餐厅只有清浅的呼吸声已经细细的咀嚼声。 谢容与坐在姜矜对面,她一抬眼就能看到他。 他没吃什么东西,只是垂眸在看手机。 姜矜瞟一眼,见他在看微博资讯。 “微博有什么好看的,难道我又上热搜了?” 谢容与抬眼,深深看她,“不算。” 只不过是跟林逾白一起上了外网的世趋,热度还没传到国内。 想来也是有人担心微博的热搜可以随意撤,所以不在国内论坛费心思了。 “那你为什么不吃饭?”姜矜不明所以,问:“不和胃口?” “没。”谢容与松散靠在椅背,随意放下手机。眼眸凝视她,微微笑一笑,慢悠悠道:“我只是在思考,怎么开口让你回郁园住。” 他似乎是很随意提出这个建议,故意装作漫不经心的姿态。 姜矜记性不错,但她已经忘记之前搬出郁园具体的原因,似乎因为林若清? 她不以为意答应,“好呀。” 她并不把这件事当做一件很不得了的大事。 “那我帮你收拾行李,我们晚上就回郁园住,好吗?”谢容与望着她。 “为什么收拾行李?”姜矜敏锐察觉到问题,想了想,“你把我在郁园的生活用品都扔了吗?” “没有扔。”谢容与慢条斯理道:“但郁园的东西毕竟没有秋山名居和临江华府齐全,不然,你也不会动不动就在那里留宿。” 而且,他也是刚刚才知道。 姜矜在临江华府和秋山名居两套房子的前一任主人是林逾白。 她一直住着曾经属于林逾白的房子。 姜矜放下筷子,回味过来,冷静道:“你意有所指。” “不要再离家出走,住在别的地方。”他温和抬眸。 姜矜没有说话。 狡兔三窟,她怎么为了一个“家”放弃所有的家? 她不接受。 姜矜垂眸,脸色明显冷清下来,一个眼神也不往他那边看。 谢容与笑了笑,温和问:“矜矜,我们是又要冷战吗?” “不是我,是你。”姜矜克制说:“我们刚刚和好,你为什么又要挑起矛盾?” 谢容与依旧温和,闭口不提林逾白的事,只是温声道:“矜矜,我不可能允许自己的妻子一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不住在家里,郁园不是你暂住的酒店,那是我们的家。” “吾心安处是吾乡。”姜矜淡淡讲,“我住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我需要有一个独属于我的地方,秋山名居和临江华府我不会卖掉。” “没有让你卖。”谢容与道:“只是希望你以后的住所以郁园为主。” 姜矜微微眯眸,“你在要求我?” 她忍了忍,把不悦的情绪用力压下去,勉强冷静道:“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我们虽然是夫妻,但各自管好自己的事情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要求别人?” 谢容与垂眸,淡淡一笑,“那你为什么要结婚呢?” 姜矜侧过脸不说话。 “姜矜,你是不是非常惋惜我不是机器人?”他温声,“毕竟,你只在上床的时候想到我。” 姜矜:…… 她双手覆面,痛苦叹气。 缓了缓,她无奈道:“下一步你是不是该觉得我从来没有爱过你,只想跟你上床?” 谢容与倚靠在座椅上,凝望她,“难道不是?” 姜矜深深觉得,谢容与可太“作”了,她包养都不会包养这样的! 用冯沉的一句话就是“不识好歹!” 冯沉这句话是送给他初恋的。 但谢容与不是她初恋,是她刚刚求和的丈夫。 姜矜从餐椅上起来,缓步走到谢容与身侧。 白皙细腻的掌心轻柔放在他肩膀上,姜矜俯身,认命哄他,轻声道:“我很抱歉没给你足够的安全感,但我们的感情是真挚的,你不该因为我没有回郁园住就质疑我们之间的感情——” 话没说完,谢容与修长指尖掩住她柔润的唇瓣。 他眸色沉沉,温和道:“我不是曲致礼,这样的话对我没用。” 姜矜眼睫颤了颤,忍着脾气,但忍不了。 “你有没有觉得你好过分,我们是自由的人可不可以不要过多要求对方?可不可以不要给彼此增加束缚?我们可不可以过有界限的夫妻生活?” 谢容与有些怔,他从见过姜矜发脾气。 当然,这也不算发脾气,因为她说话依然有理有据,顶多声音有点大。 谢容与蹙眉,轻声道:“矜矜,我只是想让你减少离家出走的频率,你想到哪里去了?” “还有,什么叫有界限的婚姻生活。”他目光盯着她,“各玩各的,你要开放式婚姻?” “怎么可能。”姜矜理智回来一点,缓身坐到他腿上,柔软手臂勾住他脖颈,唇瓣轻轻贴住他的唇,她软声道:“我爱你的,你不能质疑我的感情,我会生气。” 她牵住他的手,覆在自己的心口。 手下触感绵软,谢容与蜷住指尖。 这个时候,他的自制力出奇好。 “你是在向我证明,你的心在跳?” 姜矜:…… 哄人手段都已经用尽,他却依然没有软化。 姜矜觉得,她不能再继续妥协,要不然,她身为姜家大小姐的威严就荡然无存。 她跳转话题,“饭都冷了,我还没吃饱。” 谢容与语气回温,他侧眸,“我做给你吃,好吗?” 姜矜本想说句好,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冷厉的声音,“姜矜,你们在干什么?” 姜矜从谢容与怀里抬起头。 陈如锦站在餐厅门口的千山暮雪屏风处,紧抿着唇,脸色冷淡。 “大白天靠在男人怀里,你的矜持呢?” * “虽然我知道谢容与跟你感情不错,你挺喜欢他,但你也不能把姿态放得这么低,娇滴滴说什么‘好喜欢他、好爱他’这是你该说得话吗?” 书房里,陈如锦对姜矜大发雷霆。 她像终于捏住姜矜的短处,借此机会逞一逞作为祖母的威风。 陈如锦是凭一己之力把姜矜拉到书房训斥,另一个罪魁祸首还待在楼下客厅。 姜矜听得漫不经心。 她用谢容与的账号登录Twitter,而后查看他的浏览记录。 很好,又是林逾白。 这次姜矜没想着解释,因为是事实。 书房暖风充足,昨晚姜矜又被折腾得浑身疲倦,过了没多会儿,她便觉得陈如锦的声音似乎来自外星球,她听不真切。 最后在陈如锦的谆谆教诲中,她靠在贵妃榻上睡过去,墨发遮住她如玉般白皙侧脸和明润的眼眸,使陈如锦并不知道姜矜已经睡着了。 陈如锦依旧振振有词,中气十足,“虽然他把财产都转到你的名下,但你也不能让他捏着你,你得仰望你,成为他可望不可求的女人!你姿态放得这么低,很容易让他没有新鲜感……” “砰砰砰”门外传来敲门声。 陈如锦敛了眉目,冷淡道:“进。” 谢容与拧开门,立在门线。 一眼,他就看出姜矜已经睡着了。 他轻轻蹙眉,几步走过去,为她披上薄毯,“矜矜睡着了,祖母也不担心她受冷,连个毯子也不为她盖上。” 他在责怪她。 陈如锦:…… 她声音压低,“我不知道她睡了!”她很愤怒,“我的话白说了!” 谢容与没有看她,打横抱起姜矜离开。 姜矜睡得很沉,即使在梦中,眉心也紧紧蹙着。 谢容与轻轻将她放到床上,脱掉她的鞋子,为她银白色的丝绒薄被。 他小心伸手,想要抚平她蹙起的眉心。 刚触到她柔软脸颊,谢容与便微微一怔,指尖晶莹微凉,他触到一手的泪痕。 除了在梦中,他从未见过姜矜流泪。 在睡梦中,她极其轻缓地流眼泪,眼泪像银水晶一般沾湿她的眼睫和脸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谢容与的心在抽搐的疼痛。 他没有叫醒姜矜,而是坐在床对面的贵妃榻上,双目沉沉,紧盯着正在流泪的她。 而后,手机发来新的消息。 李敬:[Boss,太太名下不只有两套房子从林家购入,除了秋山名居和临江华府的房子还有其他的。] [透露消息的源头属于恒利影业,是直属于璞丽娱乐控股,目前的管理者是林逾白。] 谢容与垂眸,平静打字。 [接下来半年,我不想让恒利影业筹到任何投资。] 李敬过了会儿才回复:[好。] 第78章 “你在自卑?” 姜矜又梦到在云城的那个下午。 父亲倒在血泊里, 母亲抱着一把沾了血的匕首瑟瑟发抖,她去给父亲止血, 他却按住她的手, 用仅有的力气道:“照顾好你母亲。” 可是姜矜食言了。 不到三个月时间,她的母亲用相同的那把匕首隔断脉搏,以同样血腥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卧室里, 壁炉幽幽散发热气,壁炉上方的艺术挂画安静而幽谧,整间卧室, 只有床头的鸵鸟毛夜灯晕染幽微光亮, 房间显出异样的华美而旖旎。 睁开眼时,卧室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姜矜懵然伸手摸了摸脸,摸到属于泪痕的干涩触感 即使醒来, 也依然心脏抽痛, 梦中的恐惧感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忽然,卧室门被轻轻打开。 走廊里的亮光铺散进来,照亮一片实木地板。 姜矜抬起眼眸,她的眼眸漆黑,此刻沾了泪痕,显得被水洗过一般清澈透亮。 谢容与微微一怔。 他第一次见她哭得眼泪汪汪,鼻尖发红的模样。 “是我不好。”静静看她一会儿, 他很从容道歉。 姜矜伸手抽出纸巾擦自己的眼泪,“关你什么事。”她道:“我只是想母亲了。” “那我陪你去墓园看她?”谢容与缓步走过来,坐在柔软床侧。 两米乘两米二的大床略微塌陷。 他伸臂轻轻揽住她。 姜矜心里平静一点,轻轻摇头, “母亲跟父亲都是海葬, 哪里有墓园?”她想起来什么, 问:“我们中午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 拥住她的手臂微微收紧,谢容与面色淡然,“我们没有吵起来,只是合理探讨你搬家的必要性。” “那你为什么道歉?”姜矜抬眸反问。 谢容与垂眸,轻声道:“因为我让你伤心了。”他伸手覆住她的手背,与姜矜十指交握,用一种克制而冷静的语调道:“在关于林逾白的事情上,我总是不够平静,我会尽力改正。” 姜矜知道他为什么不平静。 毕竟,他当初货真价实当了林逾白的替身。 “那你想怎么处置?”姜矜问:“压热度?” 谢容与望她,眸光漆黑深邃,“我想给林先生一个小小的教训。” 姜矜抿了抿唇,侧脸线条昳丽,显出几分清冷。 “好,我不会再护着他,你愿做什么就做什么。” 搂住她腰肢的手臂微微用力,姜矜被迫靠在他清冽好闻的怀抱里,他的指尖触过脸颊,有种微微的酥麻感。 她知道他在凝视她。 “又怎么了?” 谢容与倒很坦诚,“看你有没有口是心非。” 姜矜瞪他一眼,“不要得寸进尺!” 她让他处理林逾白已经很大度了! 谢容与笑起来,敛去笑意,他不疾不徐道:“矜矜,刚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想把最好的一面给你看,我想伪装得从容而大度,温和而有礼,把自己的自私阴暗的一面全部藏起来,想让你看到最完美的我。”顿了顿,他深深凝视她,道:“但现在,我不想这样,我只想让你知道真实的我。” 知道我的卑劣我的自私,和最不可告人的一切。 姜矜倒很理解,“你想让我喜欢全部的你,而不是伪装出来的你,然后接受你不那么光彩的一面,对吗?” “是。”谢容与轻轻颔首,“在你面前,我没有什么光环,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男人,自私虚伪爱吃醋,远不是人们夸赞的那样。” 姜矜安慰他,“你长得不普通,身材特别好,还是很有光环的。” 话说一半,姜矜突然明悟,“你该不会觉得我只喜欢你的脸和身材,所以中午说话才那么冲吧?” 呵,说她只喜欢和他上床。 她有那么低级肤浅吗! 谢容与轻叹,“难道不是这样么?你看不上我的钱和权,我的性格也很糟糕,除了脸和身体,还有什么值得你喜欢?” 姜矜不可置信,“你不会在自卑吧?” 谢容与不否认,“在你面前,我一直很自卑。” “矜矜,我不觉得自己强于你的那些追求者。”他声音淡下去,“更不觉得,我比得上你的那位白月光先生。” “结婚又不是应聘,应该更在意彼此感觉而不是综合条件。”姜矜抿唇笑起来,道:“而且,就算比综合条件,你也是最好的。”她不吝夸奖,“长得最好看,身材最好,最有钱,性格最好。” 谢容与轻轻弯唇,“难得听你夸我。” “这么多新闻记者每天绞尽脑汁写夸你的新闻稿,你还没听够?” “他们跟你不一样。”他伸手抚摸她侧脸,指腹揉过她唇瓣,轻声道:“姜矜,我只想得到你的认可。” 谢容与这样说话无疑让姜矜感到愉悦。 她很少有虚荣感,因为从小什么都不缺,但此时此刻,谢容与坦然承认他会为了她感到自卑,这让姜矜心底有一些微妙的虚荣心被满足的感觉。 “我答应你,我们今晚就搬到郁园。”被哄得开心,姜矜很容易便满足他的要求。 “还是等一等。”谢容与倒不急,他笑了笑,温和说:“先吃点东西。” * 三合集团的工作效率从来都是业界传说级别,短短一周时间,林逾白的恒利影业旗下的工作全部停摆,现在,他唯一还在接洽的工作就是《征程》副导演。 其他工作,莫名其妙就被别人截胡,甚至谈好的合作商宁可负担违约金也要跟他解约。 这让林逾白很费解。 或许一开始入行的时候他有过一些挫折,但伴随他跟姜矜重归于好,再加上璞丽娱乐的鼎力相助,这半年的工作一直都是顺风顺水。 甚至,在这个竞争残酷的娱乐圈,他隐隐已经站稳脚跟。 但现在,好像一切回到半年前,他不被姜矜支持的时候。 林逾白不想承认他离开姜矜就无法好好工作,他又开始努力应酬,想以此拉取投资。 但那些从前相熟的投资人都闭门不见。 林逾白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坠落到一张织得密不透风的大网中,无法挣脱。 好在,他还有一张底牌,也是王牌。 林逾白熟稔联系璞丽娱乐为他牵线搭桥介绍新的项目。 璞丽娱乐的新任CEO是姜矜的大学校友,是一位严谨的巴伐利亚人,但此刻,这位德国绅士却一本正经打太极。 “或许你需要在等一段时间,我很想为你提供帮助,但我的工作实在太繁忙。你知道的,璞丽刚刚换届,一切我都需要熟悉。” 林逾白忍耐问:“什么时候可以给我答复?” 托马斯轻笑,“大概下周。” 林逾白又耐着性子等了一周。 这一周时间,恒利遭受的损失更大,他刚刚培养出来的骨干员工跳槽,他费心挽留,但没有人留下。 跟他关系不错的员工临走时委婉提醒,“老大,你想想自己是不是得罪了谁?” 说完这句话,他便抱着工作箱离开。 林逾白愣愣坐在沙发上上,眼神放空。 他得罪了谁? 这一个月,他只干了一件事。 林逾白闭了闭眼睛,唇角溢出一丝苦笑。 现在,难道他在网上回忆回忆过去也算错了吗? 他只是不想成为那个被姜矜遗忘的人而已。 林逾白立刻给姜矜打电话。 她的丈夫这样为难他,难道她就坐视不理吗? 他颤抖着手指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但没有接通。 每次她都是正在通话中。 依琳看不下去,提醒道:“或许,你被拉黑了?” 她是这个公司里唯一留下来陪他的人。 林逾白重重喘息一声,用力将手机砸到地上,手机屏幕瞬间布满蛛网一般的裂痕。 依琳被吓得脖子一缩。 但一刻,她被拥入一个温暖用力的怀抱。 她听到那个她心心念念的男人说,“我们结婚吧。” * 接到托马斯电话时,姜矜正在西疆一家温泉酒店挑着泡温泉时该穿的裙子。 纤细白皙的手指勾着细细的雾霭蓝肩带,女人昳丽精致的眉眼露出微微笑意,白皙耳垂挨着听筒,她听着托马斯用一种无奈的语气道:“我伤害了你的白月光,你是不是要气得开除我?” 璞丽娱乐对林逾白公司的帮助完全没有利润可图,汤珏在位时,她看在往日的情谊上对林逾白的事业发展鼎力相助,但托马斯可不这样。 他非常干脆利落切断璞丽娱乐对恒利影业的资助线,让林逾白在事实上陷入孤立无援的地步。 “你做得很对,以后,我们不需要再做大善人。” “那我该怎么对待他?”托马斯深知姜矜对林逾白不能不念旧情。 作为同学,他是知道他们曾经的感情的。 “生存。”姜矜望着落地窗外铺散的日光,光芒耀眼,一片一片的落地玫瑰在这样璀璨的日光下勃勃生长。 “不要让他饿死。”姜矜嗓音轻而淡,“这是我的所有要求。” “好。” 挂上电话,姜矜忽然没了挑衣服的兴致。 西藏气候干冷,房间内的加湿器昼夜不停,散发出微弱的噪音。 姜矜在噪音中垂眸凝思片刻,打开手机,望到黑名单中清晰可见的名字。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困境? 甚至,他的困境有一部分都是她推波助澜的。 房门轻轻打开,谢容与倚靠在衣帽柜上,眼神温和明润,“收拾好了吗?” 他穿着白色丝质绸缎家居服,凛冽的气场消弥得干干静静,眉眼清隽温润,仿佛只是一个只知书墨的翩翩公子。 但就在一周前,他近乎折断一个人的事业根基。 姜矜并不觉得他残忍,他们是一路人。 “我还没挑好裙子,你帮我看看。”姜矜坐在床上,眉眼弯弯。 第79章 “只是情不自禁” 姜矜的音色是很柔软的清甜, 说话时,语调总是刻意保持着清冷的淡然, 让她的声音像堆簇在冰里的糖沙, 是透着冷清的甜。 此刻,她的语调拿捏得很柔和,但还是透着一丝清冷。 谢容与只在一种情形下听过她完全甜到融化的声音。 他笑了笑, 缓步朝她走过去。 “这一件怎么样?”他垂眸,白皙而修长的手指挑起一件樱粉色的比基尼裙,动作中带些漫不经心的意味。 西疆的天气干燥而寒冷, 套房内却湿润而温暖。在室内, 姜矜只穿一件玉白色吊带薄裙,裸肩裸背,莹润如玉的肌肤完全露在外面, 透着淡淡的粉晕。 望着谢容与挑的那件充满少女感的裙子, 姜矜细眉微蹙,“我不喜欢这个颜色。” “我也不喜欢。”还未等姜矜问为什么,谢容与已经坐在床侧,伸手捉住她细细的手腕,他语调悠缓,“比起裙子,我更喜欢你不穿衣服的样子。” 姜矜望见他暗沉幽深的眸光, 暗潮汹涌。 她抿了抿柔润的唇,温和道:“我还要泡温泉。” “晚上泡一样。” 他扣住姜矜后脑,长指拢住她乌润如墨的长发,深深吻上去。 姜矜微微阖上眼睛, 任他亲吻。 谢容与的气息幽沉富有侵略性, 不容反抗。 姜矜的手指紧紧攥着床单, 整个人被他清冽沉冷的气息笼罩,不知为何有点恐慌。 手指用力将真丝布料揉皱,她故作冷静道:“我有点事情跟你讲。”双手交叠,她又一本正经摆出端庄姿态,“嗯,是关于林逾白的。” 谢容与伸手拢住姜矜的薄肩,轻轻含住她的唇,气息幽微,声音低哑,“矜矜,你在这个时候提林逾白,故意让我不好过?” “你不觉得我们频率太高了么?”姜矜腰肢往后折,想避开他的吻,他的手掌却牢牢贴在她背脊,掌心灼热。 “但你很快乐。”想起姜矜在床上的样子,他笑了笑,有些分神。 姜矜轻轻拨开他的手,若无其事道:“比起在白天,我更喜欢在晚上做这些事!”说完,趁着他走神,她立刻起身,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房间。 但下一刻,她又被人搂在怀里,按住他的膝上。 尽管谢容与穿了暖色调家居服,但他身上的气息还是冷冽的,像雪后松林般清冷,他的吻也如香气一般不容置疑。 这一次姜矜没有说话的机会,她只能被吻得眼尾泛红,眼眸湿润,气息颤抖发烫。 谢容与指腹轻揉她红润饱满的唇,指尖如玉,他含笑问:“继续吗?” “嗯……” 醒来后,已经到了下午,天空是浅淡的蛋壳青色。 卧室内弥漫着淡淡的沉香气息还夹杂着些许暧昧的气味。 房门虚掩着,姜矜可以听到隔壁书房极其轻缓的翻阅文件的声音。 白皙纤瘦的脚尖猜到柔软的长毛地毯,姜矜垂下纤长卷翘眼睫,看一眼她身上黛青的、柔顺的、没有丝毫褶皱的睡裙。 这是谢容与的优点之一。 每次亲热完,他都很耐心抱她去洗澡,然后细致温柔替她换上干净的符合他心意的睡裙。 通常,在那个时候,姜矜一般没什么意识。 就算有了意识,她也会被他压在浴室冰冷光滑的瓷砖上,进行第二次第三次,最后,她又回归到无意识的状态。 既然睡裙干净,姜矜便没有换衣服,拢了件米白色披肩便轻缓走出卧室。 转角,就是一百平米的书房。 书房仅开着一盏落地黄铜灯,将书房的气氛笼罩得复古而旖旎,裸足猜到实木地板上并未感受到寒冷,而是阵阵从地下蒸腾出的暖意。 谢容与穿着白衣黑裤,坐姿松散倚在紫檀木大班椅上翻阅文件,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 他微垂眉眼,眉眼清隽似画,神色带一丝漫不经心,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姜矜立在门线出没有动,专注看着他。 似乎,她从来没有这样凝望他。 对他,她总是审视、猜忌和试探,坦然的爱慕与喜欢,似乎很少发生在她跟他身上。 谢容与很投入,一开始并不曾在意到门口凝视他的目光。 翻了一页文件,纸张交擦摩挲,发出沙沙轻响。 他望见实木地板上被灯光映射出来的一道倩影。 目光微顿,他掀起眼眸,唇角勾起笑意,“站在那里做什么?” “看你。”姜矜收回目光,唇角抿出柔软弧度,觉得看够了,便转身回去,还未抬步,手腕便被人轻轻勾住,“陪我一会儿。” 不知何时,他已经站在她身后,坚实手臂拢住她的细腰,呼吸清幽撒在耳畔,姜矜耳根泛红。 “不是有关于林逾白的事情告诉我?” 姜矜转眸,试探道:“你现在对他什么看法?” 谢容与垂眸,淡笑,“我不会赶尽杀绝,如果他不再纠缠你,我会把他当朋友一样看待。” 姜矜弯了弯唇,“你果然像我想得那样大度。” 她发间是清幽的玫瑰香气夹杂其他花香。 姜矜爱美又有情调,喜欢各种各样的香薰和精油,她的发丝、衣服以及肌肤都用心用各种不同的香调熏染,香味浓淡不一、类别不同,但混在起来,却奇异的协调。 谢容与总是辨别不清,她身上有几种花香。 拢住她柔软腰肢的手臂微微发紧,望着她翁合的红润的唇瓣,谢容与凝眸,低头吻上去。 “唔……”姜矜纤长睫毛轻颤,乌润明澈的眼睛还来不及闭上,被他突然的亲吻弄得措不及防。 谢容与伸手拢住她膝弯,将她放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桌上,书桌上还摆放着一叠叠雪白的文件,以及一支精致矜贵的钢笔。 紫檀木桌面泛凉,姜矜纤细白皙想双手撑着桌面,仰颈接受他的吻。 谢容与一边吻她,一边抚弄她的腰肢和其他敏感的地方,弄得姜矜身体酸软。 本来柔顺光滑的黛青色布料很快又弄得一团糟。 “坐稳一点。”他这样说,眸中的欲色浓的化不开。 * 陈如锦跟姜矜一起来得西疆。 她在自己房间呆了两天,本来在房间里端着架子淡定自若等着姜矜找她泡温泉骑马,但整整两天,别说人影,她连姜矜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碰见。 她有些坐不住,“京旭不是放假了么?她还在办公?就算办公也不能不去餐厅吃饭吧!” 汤其则微微一笑,“三合的任务繁重得多,矜矜也许是陪着容与办公。” 陈如锦站起来,“不行,我得去看看,明天就除夕了,她不能不来见我。” 汤其则驾轻就熟给她披上大衣,帮她拿好手包,“我送送你。” 陈如锦看他,“送?你不陪我?” 汤其则慢悠悠道:“我担心不方便。” 确实不大方便。 陈如锦到隔壁套房的时候,姜矜还没有起,招待她的是谢容与。 谢容与眉目清隽矜贵,从前总是带着一丝清冷疏离,但这次招待陈如锦,却给陈如锦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他眉眼间的温柔缱绻简直遮都遮不住。 陈如锦端着谢容与亲自为她冲泡的大红袍,犹豫一会儿,还是说:“你们在备孕?” 她是过来人,很清楚被折腾成什么样才会像姜矜一样睡得那么死,更不要说,她身上的吻痕遮都遮不住。 “我先说好,要孩子可以,但孩子得姓姜。” 谢容与温和颔首,“您说得很对,我一直都这么想。如果有了孩子,还请您取名。” 陈如锦轻咳,“我早就想好名字了。” 谢容与笑了笑,转身去书房拿了笔墨纸砚,而后,他将上好的宣纸铺在茶几上,毛笔蘸了墨递给陈如锦。 陈如锦是大家出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在书房上造诣颇深。 她没有丝毫犹疑,行云流水在纸上写了两个名字。 “女孩儿就叫令仪,男孩儿叫其臻,你觉得怎么样?” 谢容与倚靠在沙发背上,闲散道:“我需要问问矜矜的意见。” 他似乎并不关心孩子的名字。 陈如锦诧异问:“你不会不想要孩子吧?” 谢容与不置可否,“如果不是姜家有家产要继承,我并不打算让矜矜生一个孩子损伤她的身体。” 陈如锦抿了抿唇,“如果矜矜没有孩子,家财会旁落,她多年的努力会毁之一旦。” 谢容与没有答话。 比起家产旁不旁落,他更在意的是姜矜的身体。 陈如锦又坐了一会儿,姜矜一直没醒,跟谢容与待久了也无趣,她索性拎包离开。 谢容与深深望着那张写着孩子名字的纸,眸色微沉,而后他把这页纸收起来,搁在书房桌子上,被镇纸压住。 * 傍晚,姜矜是被饭菜香气勾醒的。 她睡了太久,脑子里都是混混沌沌的。 这几天过着不知日夜的生活,每天恨不得都是被吻醒被做醒,被他折腾完之后,她累得浑身疲倦躺下睡觉,而后又再重复上面的事情。 她几乎长在床上。 她撑起酸软腰肢坐起来,纤细白皙的脚掌踩在柔软地毯上,腿根止不住酸软,她硬撑着,慢吞吞走到厨房。 金属屏风隔断另一侧,谢容与在做饭。 这一次,他很快注意到姜矜。 他几步走过来,眉心微蹙。 修长白皙的指尖还留着清澈的水滴,他轻抚她脸颊,温和道:“怎么不再睡一会儿?矜矜,你睡得时间并不长。” “那你还折腾我。”姜矜说话很平缓,慢条斯理的,倒不是不生气,纯粹是没有力气。 谢容与垂眸望她,而后在她红润的唇上亲了亲,“只是情不自禁。”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我在努力收尾啦! 第80章 睚眦必报 ——只是情不自禁 他清沉的声音在寂静又安谧的室内响起, 姜矜心底是克制不住的愉悦。 这大概是一种虚荣心作祟。 姜矜轻轻弯了弯唇角,嗓音柔软轻快, “暂时不怪你。” 谢容与轻笑, 在她光洁如玉的额头上轻吻,他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笼罩着她。 “多谢太太。”他悠缓道。 * 姜矜是在第二天早上去找陈如锦。 陈如锦和汤其则刚刚吃过早饭,正在茶室喝茶。 姜矜没有直接进入茶室。 进了低调奢华的套房, 她便在茶室外静静站着。 一扇水墨屏风隔开她的身影,女人纤细窈窕倩影影影绰绰印在屏风上。 汤其则突然瞟见,立刻放下精致的茶壶, 站起身, 沉声道:“矜矜来了,你们一起说话,我去房里看看剧本。” 陈如锦抬眸, 笑道:“多少年了, 你还这么怕姜矜?” 屏风不隔音,陈如锦的声音清晰传到姜矜耳朵。 姜矜微微一笑,抬步走进来,素白色提花旗袍衬得她身形窈窕,肤白如玉,昳丽眉眼多了几分清冷,少了几分柔和。 但她的话却是很亲近的, “汤爷爷不是外人,您不用避嫌。” 话一旦挑开说,便没什么可避讳的,心底藏在暗处的脓包也被轻而易举的挑开。 这是多年以来, 汤其则藏在心底的愧疚和悔恨。 一颗历尽风雨的心忽然变得柔软, “好。” 他们三个人, 一边吃茶,一边聊天,其中,酒店管家还送上甜点和鱼子酱。 “这酒店太不讲究,喝茶哪有陪鱼子酱的?陪些茶点才合口。”陈如锦轻声埋怨着姜矜,“你这家酒店不行。” 姜矜含笑道:“现在的人,宁愿最贵也不要最好,鱼子酱虽然不如茶点合适,却最能满足那些新贵富豪的品味。” 陈如锦轻哼一声,“你嘲讽新贵没有品味,你家谢容与也是新贵呢!” 姜矜笑了笑,没有答话。 她低头抿了口茶,她脖颈修长白皙,坐姿舒展优雅,即使是简单喝茶得动作也是透着行云流水的雅致。 汤其则有些可惜姜矜家世太好,不然,即使做个演员也能获得一份成就。 这时的姜矜是优雅而疏离的,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却带着恰到好处的亲切,让人面对她诚惶诚恐,看不清她心里在想什么。 但跟谢容与在一起的时候不是这样。 她更活泼娇俏一点。 汤其则正沉思着,姜矜也安静喝茶。 祖孙俩其实没有太多话好讲,姜矜倒也享受这样的静谧。 陈如锦却不喜欢这样安静,她冷不丁开口,“昨天我见了谢容与,他同意让我给你们的孩子取名。” 姜矜眼睫微颤,抬眼,“嗯?” 陈如锦:“他没跟你说?” “应该没说。”她完全没有记忆。 陈如锦勾唇一笑,“他果然不想生孩子,你们现在还避孕?” 姜矜风轻云淡,“明面上,我们是离婚夫妻。” 陈如锦沉吟,“什么时候你们不用在装成离婚夫妻?” 姜矜想着舆情,温声道:“可能在年后。” 陈如锦“哦”一声,“年后那个新能源项目就再次启动,你们可以借着这个由头复合。” 姜矜点头,“是这样。” 祖孙俩聊着公司的公事,气氛难得欢畅,汤其则也露出笑意。 他耐心听着她们娘俩谈话,在气氛略微尴尬的时候他便充当和事老,润滑气氛。 姜矜微微抿唇。 她或许有些明白汤其则为什么能在她祖母这么多情夫中屹立不倒。 这份察言观色的能耐,就不是那些毛躁的小伙子能比的。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林夫人 姜矜瞥一眼,站起身,“我去接电话。” “去吧。”陈如锦道:“接完电话,再回来跟我泡汤。” “好。” 姜矜走到酒店走廊尽头接电话。 尽头出是一扇彩绘落地窗,落地窗旁摆着一盆开得花枝繁茂的栀子花,花朵饱满雪白,枝干翠绿硬挺,随风摇曳中,散出阵阵香气。 “姜矜,我要结婚了。” 姜矜早猜到是林逾白用他母亲的号码给她打电话。 她一点不惊讶。 语气还是那么柔软和缓,“恭喜你。” “你不好奇对象是谁?” “这与我无关。”姜矜望着那盆雪白秀雅的栀子花,眼神是那样平静,“我跟你的故事八年前就结束了,我希望你甜蜜美满。” 他沉默许久,“会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姜矜只是道:“我会随份子。” 刚挂掉电话,另一则电话便急促打过来。 来电人是应该在美国西海岸度假的汤珏。 “夏棠出事了。”她语气急促,“林逾白在微博公布婚讯,她接受不了,割腕自杀,现在在医院急救。” 姜矜轻轻垂下眼睫,纤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淡淡阴影,“把消息捂住,请最好的医生救她,不要扩大事态影响。” 汤珏道:“要不要把林逾白叫来稳定她的情绪?” 姜矜说:“随你。” “但我联系不到林逾白。”她轻声道:“矜矜,你可以帮我联系林逾白吗?他一直很听你的。” “矜矜,人命关天,你去劝劝林逾白,让他好好待夏棠,好吗?夏棠是璞丽的摇钱树,我不能置她于不顾。” 姜矜缓声说:“林逾白马上要结婚,我让他去见一个与他有绯闻的女人,这无疑是在破坏他的婚姻。另外,如果林逾白探病夏棠的事情传出去,这对璞丽的舆论又是一次打击,我不会这样做。” “矜矜,这个时候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理性了?人命关天!” “林逾白不是医生,找他也没用。” “夏棠是心理问题,不是病情问题,林逾白才是治病的根源。矜矜,你帮下忙,好吗?这对你只是举手之劳!” 姜矜忽然问:“你在哪儿?” “国内。”汤珏讪笑,“矜矜,你问这个做什么?” 姜矜眉目清冷,淡淡道:“我记得,我让你去国外静心,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汤珏心底一凉,委屈弥漫心头,“矜矜,你什么意思呀?” 姜矜淡声道:“认清你自己的位置,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世界上濒死的人那么多,我为什么非要救夏棠?我会告诉托马斯,立刻跟夏棠解约,璞丽娱乐不需要一个情绪不稳定的人。” “矜矜,你好让人寒心啊,人命在你眼里就那么不重要么?” 姜矜眼神发冷,“汤珏,如果人命在我眼底真那么不重要,你早该死在那个小山村。你非要我把话说绝?” * 此刻,刚刚开完视频会议的谢容与也接到一则熟悉而陌生的电话。 他漫不经心接通。 “容与,棠棠自杀了,你知道吗?”林若声音楚楚,即使年过半百,依旧是少女般娇滴滴的语气。 “我为什么要知道?”谢容与边翻文件,边淡淡道。 林若声音哽咽,“你去看看她吧,她还那么年轻。” 谢容与淡淡讲,“如果你想看她,我会帮你订飞历城的机票,至于我——”他顿了顿,温和道:“母亲既然前二十年没有管过我什么,现在也不应该管我。” 挂上电话,手机上发送一条简佳的消息。 ——Boss,我已经到了西疆,您什么时候有空开会? 谢容与把酒店房间号发给她。 * 泡完温泉后,姜矜回到套房。 刷卡开门,客厅很安静,空气中淡淡漂浮着属于陌生女人的香水味。 她抬眸望了望客厅。 一条黛青色格子丝巾横搭在沙发背上,沙发软垫上放着一支爱马仕。 她眼神静了静,微微抿唇。 抬起脚步,她轻轻走到卧室前,指尖轻轻触到水晶门把手,心底竟然有些犹豫。 她在想什么? 她该完全彻底相信谢容与,不是吗? 平缓一下呼吸,姜矜伸手推开卧室门。 卧室里。 阳光从落地窗内涌入,光芒璀璨华美,将空荡却典雅的卧室映衬得华美而安谧。 没有她想象中的暧昧场景。 姜矜轻轻松口气。 刚想关上门,突然听到书房开门的声音。 一股浓郁的女士香水味窜入鼻尖,锋利的眼神似乎要凿穿她的后背。 姜矜缓缓回身,抬眼,望见微勾着唇角的简佳。 简佳穿白衬衫,酒红色包臀裙,妆容精致,妥妥都市丽人。 她双手环胸,有些慵懒靠在书房半掩的书房门上,“姜总。” 姜矜感觉到明显的敌意。 似乎,在她跟裴续传出绯闻之后,简佳就对她有了敌意。 姜矜轻轻颔首,语气依旧很温和,“过来工作?” 简佳勾了勾发丝,勾着唇角,“是有一点工作,这几天要叨扰姜总了。” 姜矜笑了笑,语气轻柔温和,“不碍事,工作至上,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比起简佳的步步紧逼,姜矜显得柔和宽容,似乎,她真的只是谢容与的贤惠妻子,而不是比简佳这个商场女强人至少高两个段位的京旭大老板。 “听说姜总煮咖啡的手艺很不错,不知道我有这个口福吗?”简佳盯着她看。 姜矜微笑,“当然。” 谢容与和孟初从书房谈完事情出来时,姜矜正在中岛台操作着咖啡机煮咖啡,咖啡香气幽幽发散出来。 她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做这样的事情很稀奇。 谢容与朝她走过去,走到中岛台,一手抚住她纤瘦肩膀,而后俯身在她脸颊亲了亲,嗓音清润,“矜矜,我来煮,你去休息。” 他温声道:“新一版的时尚杂志放在茶几上,你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首饰。” 姜矜笑了笑,望着他眼睛,轻声又无奈道:“简总监说喜欢我煮的咖啡,我不煮给她喝,恐怕是待客不周。” 坐在沙发上,慢悠悠翻杂志的简佳忽然眼神一震,捏住杂志内页的手指不可控制的颤抖起来。 第81章 “没有人比你更重要” 好在, 谢容与什么都没说,他甚至没有看简佳一眼。 简佳在惶惶不安中喝完谢容与亲手煮的咖啡, 在走出套房后, 她有些腿软的抚住包裹着大象皮革的墙面。 孟初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他眼神微冷,“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你干什么触姜矜的霉头?你不知道她是谢容与的心尖尖吗?” 闻言, 简佳委屈得眼眶发酸。 手指用力扣着墙布,她勉强镇定说:“她破坏我的家庭。” 上一次跟裴续见面,她很清晰知道, 他已经不爱她了, 他喜欢上另一个女人,他完全漠视她! 女儿还在她耳边叽叽喳喳说着姜矜多好,凭什么!她才是桃桃的母亲! 别人的家事孟初不好管, 他是看着跟简佳共事多年的份上才提醒她, 要不然,她再得罪姜矜,只有离职这一个选择。 让谢容与在简佳跟姜矜之间做选择,那简直不要太容易! 他淡淡道:“你心里有数就行。” * 套房内。 谢容与温声问姜矜,“简佳让你受委屈了?” 他跟姜矜一起坐在深色布艺丝绒沙发上,他们靠得很近,姜矜可以闻到他身上很淡的冷松香气还有咖啡香。 “这是我们女人之间的事儿, 你别为难她。”姜矜看得很开。 她知道简佳还喜欢裴续,也知道裴续对她什么心思。 毕竟,这一个月,裴续几次想用裴西桃的理由约她出去, 她都拒绝了。 “简总监能力一流, 你不要因为我们之间小小的口角冷落她, 还是公司利益至上。” 谢容与却不赞成她的看法,“我更喜欢品质和能力并重的人。” “这样的人很难找。”姜矜转眸道:“能找到一个有能力的人就很难了。” 她的眼眸是明润的澄澈,岁月侵蚀,勾心斗角,并没有磨灭她对本心的坚持。 “你不就是吗?”谢容与望着姜矜,眸光含笑,“姜小姐就是人品和能力并重的人。” 他喊她姜小姐。 唔,这还是初见时他对她的称呼。 姜矜弯唇,道:“你是第一个说我是好人的人。”她反夸回去,“在我心里,你也是一个好人。” 谢容与轻笑,伸手扣住她后脑,轻轻吻了吻她唇角,蜻蜓点水。 他温声,“矜矜,我们复婚吧。” * 除夕那晚,姜矜是在陈如锦的酒店套房度过。 四个人的除夕夜实在冷清,惹得陈如锦抱怨,“如果不是你把老宅的人得罪光,我们也不会这么凄凄惨惨戚戚过年。” 姜矜低头啜了口香槟,眼眸似琉璃般通透莹润,“那我现在把您送到老宅,让他们陪您过年?” 陈如锦知道她真能赶出这样的事情。 她冷哼,“就会拿我耍威风。” 姜矜叹息,没说什么。 她这祖母大半辈子都被人千娇万宠,倒这个年纪,还跟她撒娇。 好在老人熬不得夜,不过十二点,姜矜和谢容与便回了自己套房。 按开落地灯,客厅依旧不甚明亮,但有一种朦胧的旖旎之感。 姜矜站在落地窗前,望着不远处高楼大厦煌煌灯火,有种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感觉。 她想,跑到外地过年,真不是一个好主意。 谢容与望着她纤细窈窕的背影,缓步朝她走过来。 听到他轻缓的脚步声,姜矜心底勉强有半丝安慰。 她侧过眼眸,道:“明年过年的时候,我不想只有你跟我两个人。” 她想要个孩子,热热闹闹的。 谢容与故作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含笑道:“嗯,那我们多请一些朋友到家里来。” “别装傻,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姜矜看着他,直接开口,“我想要个宝宝。” 谢容与低低笑起来,伸手揽她在怀里,“好,那我们先结婚。” “想结婚,你是不是得要求婚?”演戏得演全套。 “是的。”谢容与轻笑。 修长干净的手指在西装口袋拿出一个墨蓝色丝绒首饰盒。 姜矜微怔。 更怔然地是,他单膝跪地,一贯清冷从容的眸光此刻温柔缱绻,他温声道:“矜矜,再嫁给我一次,好吗?” 他的指尖捏着那枚钻戒,是姜矜喜欢的款式,跟上一枚完全不同。 姜矜抿了抿唇,心脏跳的很快,耳边似乎听到属于西疆的猛烈的风轰鸣。 她竭力保持镇静,“好啊。” 她微微蜷缩指尖,反应了一会儿,才把手递给他,“帮我戴上吧。” 此刻,落地窗外,烟花突然绽开,如璀璨流苏般落入漆黑天地。 姜矜微微侧眸,心底勉强平静,有点惊讶,“你放得烟花?” “只是为了应景。” 他知道姜矜有浪漫过敏症,不再说很肉麻的话。 望着她纤细白皙的指尖,谢容与垂眸,细致将钻戒套入她的指尖,或许是因为紧张,他的腕心发颤,一枚钻戒几分钟才戴好,戴好手,掌心泛潮。 他猜的准人心,却猜不准姜矜的心思。 她的愿意,是对他最好礼物回馈。 烟花足足放满一个小时,烟火落寞时,已经是下半夜。 姜矜却不怎么困,她到酒柜拿了瓶红酒,而后又拿两个水晶高脚杯搁在露台藤质矮桌上,红酒也放在矮桌,她缓缓倒了两杯红酒,红色酒液盈满酒杯。 “我们互相说对方不知道的秘密,如果说得秘密对方知道,就要把红酒喝干,如果对方不知道,那就让不知道的人喝酒,好吗?”她坐在鸵鸟毛软椅上,兴致勃勃道。 烟花尽管落幕,她的眼睛还是很明亮,亮过满天星辰。 谢容与望她一会儿,而后笑了笑,“矜矜,你没有秘密。” 不过,他还是端起酒杯,“好,那我们试一试。” “你先说。”姜矜支着下颌,盈盈看着他。 谢容与想了想,含笑道:“我爱你。”他温和问:“矜矜,这个秘密,你知道吗?” 姜矜唇角扬起,“当然知道!” “唔,那该我喝酒。”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握住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下一轮,到了姜矜说秘密。 她很尊重游戏规则,说了一个姜家秘辛。 谢容与笑了笑,“我不知道。” 他倒了酒,又喝第二杯。 酒过三巡,姜矜还没有输过。 谢容与倒是有些醉意,他眼眸深深,又温和又缱绻,手指微曲,支起额头。 姜矜当然看出谢容与是故意输给她的。 她轻轻埋怨,“别那么让着我,尊重一下游戏规则,好吗?” 谢容与轻笑起来,深深望着她,很温和说:“可是矜矜,我的游戏规则就是让你赢。” 让你一直赢。 姜矜的心忽然变得很软很软,她握住酒杯,第一杯酒她还没喝。 红色通透酒液摇晃在水晶酒杯里,旖旎动人。 她垂眸看着酒杯,眼睫长长垂着,“那我说一个秘密。” “我爱你。”她轻轻抿唇,“你知道吗?” 本来酒意上涌,此刻却清醒过来。 谢容与眼眸微顿,望着她。 姜矜也抬眸,与他四目相对。 他们沉溺于彼此的眼神。 “我好像知道。”他说。 以前不知道,现在该知道了。 “那这杯酒该我喝。” 姜矜端起酒杯,杯口抵到唇瓣,刚要张口,杯子却被夺去。 姜矜抬眸,“怎么了?” “不要喝酒了。”谢容与立在她身前,垂眸,指腹轻轻揉了揉她的唇,“跟我去一个地方。” 深夜,汽车疾速行驶在盘山公路上。 姜矜望着车窗外的路标,有些疑惑,“山顶别墅?” 谢容与吻了吻她后颈,在姜矜因为痒,不得不回头时又将她抱在怀里亲吻,好在隔板升上去,司机看不见后座发生什么。 姜矜有些气喘吁吁,眼睛还是很亮,“去你的老家,对吗?” “矜矜,好聪明。”谢容与笑了笑,他今天真的很容易笑起来,“是我以前住的地方。” “我记得谢家是西疆起家,做玉石开采和煤矿提炼。”姜矜轻轻道:“你是打算对我敞开心扉 ,告诉我你的秘密?” “没什么秘密。”谢容与望着她道:“那些肮脏龌龊的事情没什么必要告诉你,我只是想……”他眸光一顿,没继续说下去。 他只是想告诉她,他喜欢她很久很久。 酒意渐退,他有些清醒。 这个决定不妥当,他不该用之前多年的暗恋为她增加负担。 喜欢她,从来都是他自己的事情。 但姜矜却对这里很好奇。 “我不许你打退堂鼓。” 她这样说,他还有什么后悔的余地呢? 时隔多年,再次重临故地。 谢公馆被保养得很好,在栅栏外便能看到养得鲜艳的花卉和清脆的绿植。 管家开门时,望见两人,微微一怔。 他反应得很快,“少爷,少夫人。” 姜矜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觉得很新鲜,轻快笑起来,“您辛苦了。” 管家也笑起来。 他没想到这位新夫人这么活泼热情。 谢容与一直牵住姜矜的手,跟她一起在谢公馆小径里走着,步伐不紧不慢走着,含笑道:“这么热情?” “你的家人嘛。” 谢容与垂眸,想起她对林若也很热情。 他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指骨,“不要委屈自己,没人比你更重要。” 第82章 隐情 谢公馆别墅内部是纯西式风格装修, 姜矜抬步上楼,走到谢容与的房间。 他的房间被养护得很好, 开阔的落地窗, 露台上绿植旺盛,花枝葳蕤。 姜矜左右望了望,并没有发现什么蹊跷。 她仰眸望着横铺满墙的书架, 淡淡墨香涌到鼻尖,轻声问:“可以翻一下你的书吗?” 谢容与轻笑,“你做什么都可以。” 姜矜弯了弯唇, 眼神在满铺墙面的书籍上平缓扫过。 她大概知道谢容与让她找什么。 但东西在哪里, 她没有头绪。 直到,她瞟见谢容与的目光。 他的眸光若有似无垂落在床边的搁架上。 姜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搁架上又发现一本书。 她立刻抬步走过去, 微微俯身, 纤细白皙的指尖握住书脊,将那本放在床边的书拿起来。 “可以看吗?”她边说着,指尖在细腻的书页上摩挲。 谢容与缓步走过来,伸手从她手里拿起书,姜矜的目光从书上移开,抬起眼眸,有些疑惑看他。 谢容与垂目看她, 眼神冷静克制,轻问,“矜矜,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他这样问, 答案肯定不是她印象中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他喝了酒, 身上有很淡的酒气, 让姜矜知道,他其实并不似望上去那般冷静。 姜矜伸手环住他腰腹,脸颊贴在他胸膛,柔声问:“你告诉我,好吗?” 谢容与修长指尖轻轻挑起她下颌,目光正视她漂亮莹润的眼睛,“不告诉你,自己猜。” 被他白白耍了一顿,姜矜倒是不恼,她好脾气道:“我们还有一生时间,可以慢慢猜。” 而后,她踮脚,轻轻吻住他的唇,手臂软软环住他脖颈。 谢容与呼吸一重,俯身扣住她的腰,反客为主。 Kingsize大床每日都有专门的人整理,姜矜陷入柔软床铺时并没有任何不适,她一边热切与他接吻,一边目光若有似无落在那本被他随意搁在边柜上的书册。 直到,她的手腕被他扣住,细密的吻落在雪腻的肩颈和背脊。 云歇雨收后,姜矜拢起乌浓茂密的长发,背脊纤瘦白腻。 她抬腿轻轻下床,脚步落在地毯上,近乎无声。 雪青色长裙垂落地面,姜矜俯身拿起那本书册,随意翻几页,便看到夹在书页中间的照片。 旖旎舞会,朦胧灯光,着粉裙的少女端着通透的香槟,漫不经心注视着场内的纸醉金迷、衣衫鬓影。 姜矜轻轻将书搁在原处。 原来,那个时候,才是他第一次遇到她。 他确实喜欢她许久,但现在,才是他们相守的最好时刻。 姜矜坐在床侧垂眸凝思,空气太静,不知出神多久。 她抬起眼的时候,谢容与正静静望着她。 他眼神平静,“不累吗?” “好奇心太重,不把谜解开,我睡不着。” 对于谢容与长久以来的暗恋,姜矜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她本来就是浪漫过敏症。 并且,生在姜家这个金窝里,她并不缺别人的喜欢,尤其是男人的喜欢。 孟逾对她的心思远远比谢容与更久。 谢容与轻轻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柔软的床铺,“休息吧,矜矜。” * 年节过后,便开始正式上班。 曲致礼来郁园接姜矜。 从西疆回来后,姜矜正式搬到郁园住。 他来得时候,姜矜已经收拾完毕,她穿素白长裙,带钻石发箍挽住长发,眉眼秾艳昳丽。 “走。” 谢容与坐在沙发上随意翻阅杂志,在姜矜踏出屋门的那一刻,提醒,“矜矜,你的戒指。” 他分明没有抬眼,便知道姜矜没有戴戒指。 姜矜并不想戴,钻石太大,戴着不方便。 谢容与似乎知道她的所思所想,他抬起深邃漆黑的眼眸,“如果掉了,就再定制一枚。” 他眼神温和,但又不容拒绝。 曲致礼隐隐觉得,姜矜跟谢容与是气场相斥的,因两个人都是那么沉稳而强大。 从小到大,姜矜便没有被人要求过必须该做什么。 她一贯是说一不二的性格,不仅不听别人的拒绝,而且,也不听任何人的建议。 只有谢容与。 只有他一遍遍提高她忍受的阈值。 她眼眸静了静,而后轻笑,“你帮我戴。” 谢容与朝她伸手,眉目清隽矜贵,“过来。” 姜矜侧眸望一眼曲致礼,温声,“去车上等我。” 姜矜走到沙发前,伸出细白的手指,“戴吧。” 谢容与却握住她的手腕,另一手搂住她柔软纤细的腰身,使她靠在他怀里,坐在他膝上。 “我喜欢这样戴。” 他的气息笼罩她,姜矜渐渐放松。 谢容与随意翻开戒指盒,手指摩挲她指骨,细致将闪光熠熠的钻戒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好了。”他轻抚她发顶,温和望她,“早点回来吃饭。” 姜矜感到束缚感。 像细细密密的丝线一般缠绕住她。 但,这便是婚姻。 她需要责任感,对这段婚姻负责,对她所钟意的男人负责。 到底什么才可以维持住婚姻? 除了爱情之外,似乎还需要一点温和与忍耐。 想明白之后,姜矜轻轻在他侧脸吻了下,眼睫纤长卷翘,衬得眼珠莹润明亮,“中午,我到三合找你吃饭。” 谢容与按住她手背,眼底含了几分笑意,“好。” 他的眼神是区别于刚刚平静的温柔。 姜矜隐隐觉得,她似乎掌握拿捏他情绪的脉门。 * 到了公司,姜矜先参加早会,她坐在会议室中央座位,姿态散漫优雅,微垂眼睫,漫不经心听着各部门领导的回报。 年后的第一场会通常没什么大作用,或者可以说,全公司部门聚拢在一起开得会议通常都没什么作用,不过是扯皮加消磨时间,姜矜深谙这个道理。 大会结束,姜矜站起身,从过道走过时,细腻白皙的指骨在陈凛座椅上敲了敲,陈凛转眸,姜矜告诉他,“来一趟我的办公室,叫上裴续一起。” 姜矜在总裁办等了半刻,陈凛和裴续相携来到总裁办。 秘书们为他们端上咖啡。 陈凛坐在待客区沙发上,“姜总是想开启跟三合集团的新能源项目吗?” 他如此敏锐,让姜矜很是欣慰。 姜矜点点头,而后望向裴续,“希望裴总可以扫清一切舆论障碍。” 林若清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半年,但互联网毕竟有记忆,她不想有任何意外的事故来干扰她的计划。 裴续沉默点头。 陈凛看出裴续与姜矜的气氛不对劲,在裴续走之后,他挑眉问:“表妹,又惹情债了?” 姜矜反问,“听说嫂子知道你在外面养女人了,你心里什么想法?” 陈凛面容又一瞬僵硬和扭曲。 “没看法。” 姜矜温声道:“真不喜欢嫂子,就跟她离婚,不要耽误人家。” 陈凛淡笑,“你觉得她会跟我离婚?一个在婚前就恬不知耻给我下药的女人,你觉得她会放弃陈家太太的位置?” 他对妻子的毫不客气讥讽让姜矜微微蹙眉,“不用把话说那么难听。” 陈凛扯了扯唇,“我不是表舅,忍不了这样的事情。” 姜矜曈孔微缩。 她指节收拢在掌心,貌似漫不经心问:“我不觉得父亲是君子。” 陈凛果然不设防,脱口而出,“表舅既能忍下舅妈婚前下药爬床,又能忍下她婚后出轨,难道算不上君子?” 他微笑,“表妹,不要把你母亲想得太好,实则,你母亲也是……” “你!”陈凛顶着满头满脸的咖啡,不可置信。 姜矜垂眸,将空荡的咖啡杯放平,而后搁在茶几上。 泼液体这件事,一回生二回熟。 过了会儿,觉得等不到姜矜的解释,陈凛只好抹了抹自己糊了满脸咖啡的脸。 他语气无奈,“你要烫死我?” “常温,烫不死你。”姜矜将干净的手帕递给他,淡淡道:“你嘴巴干净点,我不想听到任何人说我母亲不好。” 陈凛边擦着手,边讽刺道:“你这是自欺欺人。” 姜矜倒不在意他的讽刺,她抬起眼睛,关怀问:“你干嘛只擦手?脸呢?” “呵。”陈凛站起来,叹息道:“用一下你洗手间。” * 尽管三合集团餐厅味道极好,但三合集团的员工一直不怎么临幸餐厅。 三合集团员工的薪水在全国都是名列前茅,不出去吃饭,不足以展现他们强大的吸金能力。 但今天,集团餐厅却人满为患。 “老板娘手上的钻戒真大,手指也很漂亮,脸更漂亮,跟咱们大老板挺配。”员工A一边吃饭,一边偷瞄着不远处用餐的总裁夫妇。 其实,谢容与一般不怎么来餐厅吃饭,他都是让助理打包饭菜在办公室用餐,一起来餐厅吃饭是姜矜的提议,而且,她还选择了在大厅用餐,而不是包厢。 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姜矜显得很平静。 她精心打扮过,睫毛卷翘,眉眼精致秾艳,鼻梁秀挺,唇瓣嫣红饱满,穿着剪裁极其精致的豆绿色收腰长裙,一副人间富贵花模样。 与她平日的清冷总裁形象严重不符。 “你的人气好很高,厨师要感谢你。”谢容与剥好一只海虾,递到姜矜唇边。 他像刻意秀恩爱一样,眼神专注望着她。 姜矜几乎能听到背后那些员工们急促的呼吸声。 她启唇,陪同他演下去。 吃完饭后,餐厅发生的一幕幕被目睹的员工写成小作文发到公司小群里,配图是谢容与喂虾的图片。 [看看,大老板根本不是高岭之花!在老板娘面前架子很低的!] [他们不是离婚了吗?现在又复合了?我错过了什么?!] [错过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老板和老板娘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扒一扒包养我的富婆是京旭集团CEO这件事,可恶,当初被包的怎么不是我?!] [好大胆!竟敢说我们大Boss被包养!想被解雇了是吗![坏笑]] 在小群里讨论的热火朝天之时,姜矜在卫生间偶遇简佳。 简佳有些憔悴,“太太,我们谈一谈。” 姜矜微微挑眉。 这是她第一次在简佳嘴里听到“太太”这两个字。 第83章 结局(上) 简佳约姜矜在三合大厦旁边的一个咖啡馆见面。 刚坐下, 简佳便语重心长道:“姜总,我们都是女人, 我认为你会体谅我的不易。” “哦?” 服务生拿来饮品单, 姜矜素白指尖在黑咖啡上点了点,简佳只要了一杯温水。 她直视姜矜,“因为你, 我失去一份工作。” 姜矜平声道:“我不认为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被解雇是因为你自己的能力跟工作职位不匹配,而不是其他什么原因。” 简佳瞅着她,“没想到姜总这么会避重就轻。一切都是你的原因, 不是吗?如果不是你给谢总吹枕边风, 我怎么会被解雇?” “你不知廉耻,勾引别人的丈夫。”简佳盯着她,一字一顿道:“你小气自私, 随意更改别人的命运。” 简佳冷艳道:“姜矜, 平心而论,你又有什么地方比我强的呢?不过是投了个好胎然后找到谢容与这样的潜力股罢了。而我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双手奋斗出来的。” 此时,服务生把两杯饮品送上来。 姜矜端过其中一杯,捏住银质勺子搅拌咖啡中的拉花奶油。 她温和而平静回复简佳的苛责,情绪并不为她的指责所波动,“简小姐,你说哪里比我强, 我自认为自己的道德感比你强一点。最起码,我没有为了事业和前途抛夫弃女。你口口声声说我勾引你的丈夫,但你跟裴续早已离婚,不是吗?” 她淡淡道:“你对我的控诉完全站不住脚。” “而且, 离婚原因还是你看不上他, 出轨找了别人。”姜矜淡淡微笑, “这样的你,怎么好意思说一切都是靠自己奋斗出来的呢?你并不比我高贵。” 说完,她低头抿了口咖啡,在奶油的丝滑加持下,黑咖啡并不似以往苦涩。 简佳呼吸变得急促,指甲深深陷入皮肉。 姜矜欣赏够她的愤怒,而后用同样语重心长的语气说话,“简小姐,你需要摆正心态,你被解雇从来不是我的原因,而是因为你贪心过重。” 简佳愠怒,“姜小姐,你又不是我,你凭什么给我提建议?” 姜矜不说话,只是用含笑的眸光望她。 在她注视下,简佳慢慢捏紧手指,指骨泛白。 姜矜与她对视,徐徐道:“简小姐也不是我,我的为人处事如何,似乎也不需要你的评价。” 简佳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姜矜却不想继续跟她纠缠。 她直接打断她,干净利落道:“简小姐,我觉得你算是聪明人,你该知道,在历城,你得罪我会是什么下场。” 姜矜慢悠悠道:“之前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但是,如果你还是汪汪狂吠指责我,我想你需要思考一下你做这些事的后果。” 简佳脸色白了一寸,咬牙,“这是法治社会。” 姜矜含笑道:“我当然不会伤及你的生命,最多,我只会让你在这个圈子里找不到工作。” 说完,姜矜站起身,缓步离开。 * 周末,姜矜亲自驱车去了一趟姜宅。 “小小姐,老太太还没从西疆回来。”兰姨道。 她穿着靛青色旗袍,一头灰白发丝抿得整整齐齐,眼神温和。 姜矜视线落在她身上,眸光微顿,“我来找您。” 到了兰姨房间,姜矜随意坐在临窗的长椅上,纤细笔直的长腿并拢。 她手里把玩着一个紫玉吊坠,纹理细腻,做工精良。 是雁知眉和姜平月的定情信物。 姜矜捏着吊坠,不紧不慢道:“周一,表哥说了一些我以前没了解过的事情,现在我想了解一下这些往事,希望您能告诉我被时间掩盖的真相。” 兰姨倒了杯温水递给姜矜,柔和问:“什么事啊?” 姜矜捏住杯底,指尖微微泛白,“爸爸妈妈是怎么认识的?” 兰姨呼吸一顿,表情有一瞬失措,而后,她调整神色,变得平和,她耐心道:“矜矜,我不知道你听说了什么。有些事情确实不如你想得那么好,但也没有那么糟糕,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有必要再刨根问底。” 兰姨有些伤感想,何止事情已经过去了?就连当初牵连进这件事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 姜平月、雁知眉、还有当初一手做局的雁总和雁太太,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她叹气,“我只能这么说,其实当年,雁家更需要姜家。” 姜矜何其聪慧,她立刻就明白了兰姨的意思。 “好。”她没有接着再问。 她不想听到任何有损母亲名誉的言论,尽管,也许她的母亲不像她想像的那般洁白无瑕。 虽然已经开春,历城仍然饱含冬季的凛冽,走出门外,依然觉得寒风呼啸,冷风入骨。 姜矜立在院子里一棵丁香树下,细碎的花瓣纷纷扬扬落在她发鬓上,黑色大衣上铺了满身花瓣。 她鲜少为什么事情费神,只有父母的事情总是让她牵肠挂肚。 她望着那棵丁香树,眼底是没什么焦距的。 谢容与刚下车,就看到这一幕。 司机道:“先生,太太的车就停在附近。” 谢容与凝望着姜矜,目光不避不移,他淡声道:“把太太的车托回郁园,一会儿她跟我一起回去。” “好。” 雕花铁门打开,谢容与缓步朝姜矜走过去,她似乎很入神,对他的到来没有一丝反应。 谢容与走近一些,伸手轻捏她掌心。 姜矜的眸光终于有了波动,看向他,有些压抑讶异,“你怎么来了?” “想让你签字。”谢容与温声道。 “什么字?”姜矜眼神依旧没什么波澜,微笑打趣,“不会是卖身协议吧?” 谢容与伸手,轻轻拂去她身上的花瓣,淡笑,“去了就知道了。” 原来不是卖身协议,而是一份财产转让协议。 谢容与要把他的全部身家拱手相送。 姜矜轻轻叹气,“你不用这样做。” 价值千亿的合同协议,她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而后纤白指尖把合同轻轻推到谢容与那边。 谢容与坐在她对侧。 他姿态闲散,双腿交叠。 望着那份被推回来的合同,他抬眼望向姜矜,“矜矜,我只是想要一点安全感。” “安全感?” “对。”他沉沉望她,“收了我的钱,就要对我负责,一辈子对我好。” 那根束缚住她的线渐渐收紧。 她想做自由飞翔的鸟,但谢容与却要在她的羽翼上坠满黄金。 这样,她既飞不远,也飞不高。 姜矜呼吸变得轻缓。 她想用冷静寻找破局之策。 但无果。 此时此刻,姜矜才发觉,谢容与其实是有一点病态的人。 他不会好聚好散,只会至死不休。 瞧,为了捆住她,连身家拱手相送都弄出来了。 “你把钱都给我,如果以后我想让你买礼物,你是不是都掏不出钱来了?”姜矜总算找到一个理由。 协议里的资产包括他拥有的三合集团的全部股份、遍布全球的房产、还有两座南非的钻石矿。 姜矜不了解谢容与真正的身家有多少,但这些资产,对任何一个富豪来说都是非常可怖的。 她不清楚他把这些送给她之后还有没有余财。 谢容与笑了下,这是今天见到他,他第一次露出笑容。 “我还有工资和一些其他的投资。”他从沙发那侧走过来,屈膝半跪在姜矜身侧,眼眸深邃漆黑,以一种仰望的姿势道:“虽然钱不是很多,但给你买礼物还是绰绰有余。” 姜矜垂眸俯视他,轻声说:“如果我要天天穿高定呢?” “那也付的起。” “好吧。”姜矜辩不过他。 “你的彩礼我收了。” 谢容与低头,在她手背上轻轻吻一下,“既然收了彩礼,是不是要给我一个婚礼?” “不是结过婚了吗?” “我想再结一次。”他眼眸缱绻,声音温和,姜矜可以看出他的真心,他刻意袒露的真心。 “只有你跟我。” “这件事情交给我。”姜矜想到一个地方,“出国可以吗?” 她记得国外有一个很负盛名的教堂,神父的祷告很灵验,得到他祝福的新人都会白头偕老。 他含笑,“怎么样都可以。” 姜矜心神微动。 他从不拒绝她。 * 飞机抵达普罗旺斯的时候,正是阳春三月,薰衣草上覆盖的皑皑白雪已经化掉,抽出绿色的枝叶。 这里是薰衣草之乡,空气中充斥着薰衣草、香木和松树的味道。 姜矜在普罗旺斯地区有一座豪华古堡庄园,但她没有住在那里,而是住在教堂附近的村庄里。 她在小村庄里有一栋漂亮的奶油色三层别墅,打理房子的女人叫玛利亚,曾经是修道院中的修女。 望见姜矜身后的男人,玛利亚很惊讶,但她不是多话的性格,只是问姜矜午餐要吃点什么。 姜矜问谢容与,“吃法餐还是中餐?” “玛利亚法餐做得很好,她酿得玫瑰葡萄酒很美味,还有美乃滋和马赛鱼汤也很不错。” 谢容与只是握住她的手,“吃什么都可以。” 姜矜笑了下,轻声用法语跟玛利亚交谈,说了几道菜名,然后她又道:“我们三个小时之后再吃饭。” 收拾行李就需要一个小时。 他们这次过来没有戴助理,轻车简从,但要把衣服放入衣柜,套好床单被罩、把梳洗用品放到橱柜里,这都要花费很长时间。 还好有谢容与帮忙。 姜矜做家务的能力还不如陈如锦养得那只毛发旺盛的藏獒,在谢容与挽起袖口收拾的时候,她只能坐在行李箱上悻悻然看,全然插不上手。 “站起来。” 姜矜坐在箱子上,眨了眨眼睛,“为什么?” 谢容与温和道:“我需要清扫一下这里。或者—”他顿了顿,“你抬一下脚。” 姜矜:…… 哦,她挡住他扫地了。 姜矜快速站起来,又快步走到卧室之外,再快速一下消失在电梯里。 谢容与抬目望她背影,以为她在生气。 但不过两分钟,姜矜拿着两支红酒回来,笑盈盈道:“请你喝酒。” 谢容与眉眼松缓,笑问:“又玩游戏?” “没有。”姜矜认真说:“我是想犒劳你,才请你喝好酒呢。” 手指轻触她脸颊,指腹在她柔滑脸颊摩挲,他望着她,声音低哑,“我更想要另一种犒劳方式。” 姜矜:…… 她轻轻吸气,“别想了,不可能。” “为什么?” “我在备孕,今天是安全期。” 谢容与微微挑眉,“矜矜,你备孕这件事为什么我不知道?” “因为是今天决定的。” 谢容与:…… 其实姜矜不是要备孕,她只是想明天可以早起,要是任由他胡天胡地,明天她又得躺一天。 第二天早上,谢容与醒来不见姜矜人影。 简单的实木床头柜放着一张精美的花笺,花笺上绘着一个身着雪白婚纱的女孩,头挽白纱,绣球花捧在胸前。 谢容与捏起花笺,看了会儿那个小女孩儿,久久不能移开视线。 许久,他又翻开另一面。 花笺另一面,是一座教堂,笔触极简,但已经勾勒出轮廓。 日光完全笼罩着这座精美的小教堂。 ——Sisteron 第84章 结局(中) 这一天, 天气很好,地中海气候阳光浓烈, 掌心悬空放在窗外, 可以触到暖融融的阳光。 “您的丈夫会不会找不到地方?”玛利亚望着那位一袭白纱的女人,语气略有些担忧。 这座小教堂地处偏僻,在陡峭的半山腰上, 周边是大片大片的普罗旺斯丛,小教堂就掩映在浓密的花丛中,找寻过来十分困难。 姜矜一袭素白婚纱, 鱼尾裙曳地, 面容精致又清艳,她的妆容很淡,只在眼尾处勾勒出浅浅的白色兰花。 姜矜摇摇头, 并没有玛利亚说得这个困扰。 天涯海角, 她都相信谢容与可以找过来。 “不会,我相信他。” 过了会儿,神父走过来跟姜矜洽谈主婚事宜。 玛利亚趴在窗口,紧张兮兮看着过往车辆。 “他来了!”玛利亚惊喜的声音刺破宁静。 神父接过流程册,望外面看了一眼,一辆黑色古董奔驰轿车缓缓停在教堂院子外面。 他向姜矜温和笑了笑,“祝您新婚快乐。” 姜矜忍不住弯了弯唇。 心脏处似乎有柔软的云朵融化。 指尖轻轻捏住捧花的根茎, 她转过身,轻声说:“可以开始了。” 然后,她缓步走入教堂。 * 谢容与沉步走入教堂院子。 他失去过往的从容不迫,脚步又从前的轻缓柔和变得滞涩凝重。 教堂外的风景很美, 花香浓郁, 普罗旺斯、金合欢与鼠尾草竞相开放, 花枝招展。 但这些美景,并不能在他深邃的眼眸中留下痕迹。 步入教堂门,立在门□□界,他停住脚步,望着站在教堂中央的女人。 她背对着他,背影纤瘦袅娜,白纱曳地,乌发如瀑垂坠腰际,漂亮得如梦似幻,在这个光线昏暗,布景古雅的教堂中,透出圣洁的味道。 神父开口,“亲爱的先生,还不过来亲吻你的新娘?” 姜矜没有继续保持端庄沉静的姿态,侧过脸颊,转眸看他,眼底是璀璨笑意。 她转过身,手握捧花面朝他。 此刻的景象,与那幅留在床边柜的简笔画完全重合。 谢容与抬步走过去,脚步逐渐变得轻缓,只是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她。 他看得太专注,姜矜忍不住笑,又提醒他,“有台阶。” 谢容与也弯了弯唇,声音是一种紧绷的温和,“好。” 还剩最后一小步,两人近在咫尺,姜矜却道:“停。” 谢容与眸光微顿,又道:“好。” 姜矜扬唇笑了笑,上前,朝着他的方向,补上最后一步。 她轻声,“这样,我们也算双向奔赴,对吧?” 她眼眸看他,眼珠比最漂亮得玉石还要晶莹璀璨。 谢容与望着她,眼神依旧沉静,呼吸却是滚烫的,手心发潮,以至于他不能开口,唯恐说出来的话都带着颤音。 她最喜欢他的端庄姿态,他不能失态。 顿了顿,谢容与伸手挑起她的白纱,与他漂亮的新娘对视,忘记仪式,他忍不住俯身握住她后脑吻上去。 手指深深陷入她的发丝,呼吸交缠。 两人亲吻得太投入,玛利亚想提醒他们,要念誓言。 神父眼神含笑,温和道:“这只是虚无的仪式,没什么比彼此相爱更重要的了。” 从普罗旺斯回来后,姜矜摘掉那颗分量十足的钻戒,无名指戴上一枚铂金素戒,引得总裁办的人议论纷纷。 在听到她们又一次聚在茶水间叽叽喳喳讨论她的感情问题时,姜矜启唇,含笑说:“是的,我结婚了。” 她唇角的笑意那么明显,以至于秘书们暂时忘记属于大老板的端庄威严。 有人高高举起手,“老板,能问下您的新婚丈夫是谁吗?” 姜矜笑意明显,“还是以前那一个。” 说完,她转身踩着高跟离开。 她走之后,茶水间掀起此起彼伏的震惊哄叹声。 真正曝光是在姜矜跟谢容与一起去夜市逛街的时候。 他们两个人并不常出去逛街,平时出入的场合大多需要VIP资格和严格的身份认证。 是以,谢容与和姜矜并不知道,即使不是明星,即使只是在街上简简单单做一些普通的小事也会被偷怕到,然后被放到网上,进而引起轩然大波。 那一天晚上,姜矜突然对逛夜市这件事情感兴趣。 谢容与当然依从她。 他亲自做司机开车到夜市,一路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他的随从人员都没有跟来,就如同他们在普罗旺斯时一样。 夜市人潮涌动,充斥着浓烈的调料味道还有重重的烟火气,人太多,谢容与一直紧紧握住姜矜的手,另一只手则拥着她的腰。 他身上的清冽气息舒缓了夜市中的复杂味道。 比起姜矜的兴致勃勃,谢容与表现得很平静,他一直尽职尽责做好随从的工作,帮姜矜做一些微不足道得小事,比如:排队买东西、提包、付钱…… “帮我排队买炸年糕。”姜矜在吃过一系列的小吃后,又一次很有礼貌道:“买到分你一半。” 即使手里还提着各种没吃过的小吃,谢容与还是点头同意,他捏了捏她掌心,温声,“在这里等我,不要走丢。” 姜矜笑盈盈,“不要小瞧我,我五岁的时候就能从绑匪那里全身而退了。” 谢容与笑了笑,倾身在她脸颊吻了吻,而后熟稔去炸年糕那个队伍里排队。 “美女,可以加个微信吗?” 谢容与走了不到两分钟,就有男生过来找姜矜要微信。 夜市紧挨大学城,这里通常是大学生们晚上过来觅食得地方。 姜矜笑起来,晃了晃自己戴着戒指的无名指,“谢谢您抬爱,我已经结婚了。” “这么小就结婚?难不成是童养媳?”男生显然不信,伸出手,笑起来有点痞气,“妹妹,我们可以先交个朋友,我是陈铮。” 姜矜对他的冒犯感到不悦。 “不用。”她直接拒绝他的请求,抬眸沉静看着他,摆出一点气势,冷冷道:“我没兴趣跟大学生交朋友。” 因为是出来玩,姜矜没有选择从前那样职业风的打扮,她穿着奶油色高领毛衣裙,米色蓬松羽绒服,头发软软窝在颈窝里,虽然显得她青春貌美,但气势下降一大截。 陈铮不觉得她很威严,只觉得这妹妹真挺幽默。 “那你是喜欢社会人啊?”陈铮勾唇笑,“我挺社会的,带你去赛车好吗?” 姜矜缓慢后退一步,细眉微微蹙起,“请您不要再打扰我。” 陈铮觉得她蛮有意思。 被学校各种狂风乱蝶追求烦了,找个这样冷冰冰的女朋友也不错。 还那么漂亮,家境也很不错。 刚想靠近一步,陈铮忽然感受到一道凛冽冷清的眼神,他皱起浓眉。 转身,他望见一个男人。 男人身姿修长挺拔,眉眼清隽矜贵,颇有出尘之气,那种感觉,就像完全全全不属于他们这个世界。 陈铮顿时觉得有些气虚。 男人缓步走过来,走到那位挺幽默的姑娘身边,颇有占有欲拢住她腰身,而后才抬眼看他,淡淡道:“多谢先生陪我的太太聊天。” 陈铮走后,姜矜一直不大开心。 她不相信自己连个学生都压不住,她冷冰冰拒绝那么久,都比不上谢容与一句话。 谢容与把辛苦排队买来的炸年糕递给她,姜矜冷酷拒绝,“不吃!” 又想是他花时间买的,她又为难接过来,干巴巴一口一口咬着,眼睫一颤一颤,嘴里感觉不出什么滋味。 谢容与都替她觉得痛苦。 他温和安慰她,“不是你的问题,同性相吸,就算你穿得再威严庄重,但在喜欢你的人眼里,你还是非常可爱柔软。”其实还有句话更露骨。 在喜欢她的人眼里,她再端庄,他们脑子想得都是她不穿衣服的模样。 “那你呢?”姜矜抬眸,忽然道:“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你不觉得我很威严很有气势吗?” 她澄澈干净的双眼盯着他。 谢容与有一瞬沉默。 他想了片刻,决心还是不要实话实说,但姜矜已经在他短暂的沉默中找出端倪。 “呵。”她冷冷一笑,撇开他往前走。 谢容与立刻抬步跟过去。 一气之下,姜矜走出夜市,在一棵繁茂的榕树下停下。 这里离闹市远了许多,夜风吹动翠绿枝叶,簌簌作响。 谢容与缓步走过来。 姜矜还没说话,他便俯身半跪下来,修长干净的手指细致替她系上长长的逶迤的鞋带。 谢容与生得极好,垂眸时眼睫纤长,头发在路灯照耀下是好看的栗色,整个人像笼罩一层柔和的光晕。 姜矜稍稍消气,平和道:“我一直觉得我们是由敬生爱。我是因为欣赏你仰慕你然后才喜欢你,你呢?” 她微微抿唇,“你是为色所迷。” 在姜矜心中,长得好看只是她最不值一提的优点,她不愿意相信,她喜欢的人对她是因色起意。 哪怕是喜欢她的钱呢? 这个问题谢容与不好回答。 他略微沉默,而后小心斟酌道:“一开始,我是因色起意,在之后,我被你的灵魂吸引……” 自从接手三合集团后,谢容与无论做什么都是从容不迫,说什么事情都是有理有据,条条分明。 但此刻,他的语言显得如此贫瘠匮乏,以至于后来他都不说了。 姜矜又想冷笑,想重新“呵”一声,但觉得此举太不端庄淑女,由此作罢。 回郁园的路上,姜矜一直不跟谢容与说话,尽管她坐在副驾驶,却还是投入刷手机,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谢容与。 走到半路,车子忽然停下来。 姜矜茫然抬眸,并没有瞧见红灯。 “如果你想把我丢在半路,未免太不君子。” “我怎么舍得。”谢容侧眸看她,伸手小心拥住她肩膀,见她没有闪躲,才慢慢收紧力道。 他叹气,“矜矜,不要冷落我。” 姜矜有点想笑,但还是保持平静,微微挑眉,“我这是情趣,吵架多有意思?” 谢容与:…… 他温和重复,“没有生气?” 姜矜:“我要是因为这点事情就生气,董事会的人岂不是得把我气死。”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脸,“我刚刚故意找茬的。”想了想,她又补充说:“不过,你愿意哄我我还是开心的。” 谢容与按住她的手,眼眸沉了沉,倾身吻住她。 “可以使小性子,我会尽力哄你。” “如果哄不好呢?” 谢容与微哂,“那就一直哄。” 第85章 结局(下) 深夜, 一个不怎么重要的词条窜上热搜。 #聊一聊让你羡慕的爱情# 这本来没什么重要的。 深夜上热搜的词条一般都很无聊,#熬夜的危害#这样的词条都会隔三差五上热搜。 但奈何不了总是有无聊的人翻看这些热搜词条, 并积极投稿, 为这样的词条增加热度。 喵呜catV:家人们,谁懂啊,不过凑巧逛下夜市就能看到这样一对神仙眷侣!这对情侣也太好看了吧!男朋友真的好温柔, 单膝跪地给女朋友系鞋带,呜呜呜,羡慕, 我的男朋友什么时候才能这样啊! 视频一出, 评论瞬间破百。 “艹,真美貌!” “女生真很漂亮,眉目如画, 应该是大学生吧, 很有港风气质!” “这画质皮肤也能白得发光,真没谁了!” “给你两秒钟,我要迅速知道这个女人的资料!” “没人觉得男生也很好看吗?虽然看不清脸,但手真美啊!” “男生气质也很好,铺面而来的矜贵感,是我配不上的感觉!” …… 视频画质一般,但莫名很有氛围感。 熏黄的路灯、繁茂高大的榕树、女人眉眼昳丽肤白胜雪、男人垂眸单膝跪地, 不远处是熙熙攘攘的夜市红尘,而他们单独属于另一个静谧幽美的世界。 像拍电影一样。 这个视频很快转发过万,很多细枝末节的事情被心细如发的网友发现。 “这对小情侣好有钱啊,男的手上带的那块表可以买一套房……” “女方也不逞多让, 简简单单一个胸针就七位数哦, 还是古董款, 有钱也买不到……” “我的妈,这已经不算有钱的范畴了吧,是巨富啊!” “只有我觉得这对情侣有点眼熟吗?” “啊这,男生有点像我们公司大老板……” “楼上姐妹在哪里上班啊?” 回复:“三合。” 楼中楼迅速盖起来。 “艹!真的吗?谢总这么美貌,这么有钱,姿态还这么低吗?” “嘶,男的是谢容与的话……女方是谁呢?有钱+美貌+谢容与太太,不会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姜大小姐吧!(闭眼)” “标准答案——京旭集团大老板和三合集团大老板夜访夜市,探索小吃发展市场,开辟集团发展轨道!” “噫,小情侣一起逛街罢了!” ★ 三合集团和京旭集团都有各自的舆情监控部门,那个视频热度一上升,部门领导人便打电话问询,“Boss,需要删帖吗?” 两个部门领导人得到的答案都是不需要。 谢容与更特殊一点。 他温声道:“把那些不利言论删掉,并且,多宣扬一下我跟矜矜健康的感情状态。” 所谓“宣扬健康的感情状态”无疑是透露更多恩爱细节,让更多人知道,姜矜是他的妻子。 总监:…… 他从善如流,“好的。老板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好好办。” 姜矜接完电话便去睡觉了,一觉醒来,网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争议和戾气的言论,但数栋cp高楼拔地而起。 还有了她跟谢容与的cp超话。 姜矜:…… 她没有就这件事跟谢容与进行深入探讨,只是觉得有点无奈。 周一,是京旭集团和三合集团商量新能源项目的日子。 项目搁置快半年,终于可以重启。 第一次磋商会议在三合大厦进行。 跟姜矜一起前往三合大厦的是投资部总监、法务部总监、以及一大波随行人员。 投资部总监陈凛跟姜矜一辆车。 车内气息干净,隐隐带一点姜矜身上的玫瑰香调的味道。 陈凛看向姜矜,意味深长,“好漂亮啊,表妹。” 陈凛算是阅遍佳人,但只有姜矜会带给他惊艳的感觉。 姜矜最美的地方不在精雕细琢的五官,而在气质。 清冷淡漠,疏冷矜雅,似一朵生在高山悬崖峭壁的雪莲,永远都是高高在上,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模样。 姜矜没听出他言外之意,微微挑眉,“嗯?” 陈凛勾唇,慢条斯理道:“怪不得谢容与能这么依着你,跪下给你系鞋带。” 他也看到那则视频。 令他震惊的不是谢容与系鞋带这件事情,而是姜矜的表情。 即使在糊成一团的画质里,也能看出姜矜的表情甚是淡然,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陈凛忍不住问道:“谢容与是不是总是给你系鞋带啊?他还做什么讨好你的事情了?” 姜矜:“你问这个做什么?” 陈凛比了个大拇指,“觉得你真有本事,能让谢容与这样的人物低头,姿态还那么低。” 姜矜轻轻一笑,淡淡道:“我最有本事的不是这个。” “是什么?”陈凛倾身,被她勾出一点兴趣。 姜矜瞥他,慢悠悠道:“我最大的本事是,我可以一句话就开了你,但你说不出一个不字。” 陈凛:…… 听了姜矜的威胁之后,陈凛老老实实靠在后座,安静一路,直到快下车的时候,他接听一则电话。 姜矜从没见过他这么阴沉的脸色、阴狠的语气。 “要死赶紧死,用不着一次次威胁我。” 陈凛的太太出身港城名门孟家,是个千娇万宠的大小姐,她对陈凛一见钟情,但陈凛当时已经有女朋友,女友跟他同样毕业于普林斯顿数学系,志同道合。 但,在一次宴会中,陈凛被下了药,一觉醒来,身边是不着丝缕的孟家大小姐。 下一刻,来孟大小姐的父女拉开房门。 一夜之间,陈凛和孟家大小姐成就好事的消息传遍历城。 陈凛只能跟女友分手,娶了孟大小姐。 后来,在陈凛委托下,姜矜调查那一天的原委。 她使用特权,调了那家超星级酒店的监控。 原来,那一天,是孟家大小姐暗地里给陈凛下了迷药,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偷偷爬上陈凛的床,悄悄脱掉自己的衣裙,藏在被子里,等着别人发现。 这是孟家跟孟家大小姐里应外合的一出好戏。 孟家得到陈家乃至姜家的扶持,孟家大小姐得到爱得男人。 受伤的人只有陈凛和他的女友。 对于陈凛的话,姜矜没做评价,她侧脸望着窗户,侧脸清冷精致。 终于到了三合大厦。 一行人下车,走在最前面的姜矜一眼就望到大厦旋转玻璃门前的谢容与。 她没想到他会亲自来接她。 更没想到的是,他朝她走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避讳牵住她的手。 他温和含笑,“先去我的办公室喝茶?” 姜矜微怔,而后轻轻点头。 他们之间的气氛暧昧幽谧,别人无法插入。 旁观的下属们纷纷有一种错觉,仿佛他们不是来谈合同的,而是回娘家。 在谢容与刻意放水下,这场谈判出奇顺利。 京旭本来的目标是参与到项目投资,最好可以获得部分的经营权。 但,最终,三合不仅给了经营权,还允许京旭集团的技术人员进入研发团队,专利共享。 这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不仅京旭集团其他人觉得不可思议,连姜矜本人也觉得荒谬。 会议休息时间,姜矜发消息让谢容与来办公室见她。 “合作是互利共赢,你不用那么妥协。我已经是京旭集团的绝对掌权人,不需要通过你的帮助来加固地位。” 谢容与轻轻笑了笑,眉眼柔和,他指尖捏着她柔软掌心,含笑道:“矜矜,合同已经谈成一半,现在修改合同肯定是不可以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那确实是没办法。 强如姜矜,也不能使自己的股东放弃到手的利益。 她沉吟,“以后再进行拟定合同,你要把合同提前给我看,我们共同磋商。” 这样,太不合理的方案,她会直接否决。 谢容与忍俊不禁,“看来我们还有再次合作的机会。” 他低头,在她颈窝亲了亲,“你无需忧心我的三合集团股东利益受损,给合作方足够的好处,也有利于三合集团后续的合作。” “最起码,下一次京旭选择合作对象的时间,三合集团该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办公室气氛静谧,空气中漂浮洁净的清冽香气。 姜矜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轻轻眨了眨眼睛,思考如何开口才能使自己从容大方不落于下方。 还没开口。 “可以亲你吗?”谢容与开口,嗓音清润,带一分哑意。 他眉目沉沉,一瞬不瞬看着她。 一瞬间,姜矜思考了很多。 “这是办公室,一会儿还要开会。”她冷静道。 “合同都谈得差不多了。”他握住她的手,手指在她手背上缓缓摩挲,使她手骨发麻。 姜矜一向敏感,他又太熟悉她,他知道什么样的眼神、语气、动作可以使她动情。 谢容与慢条斯理道:“矜矜,我们还没有在这里试过。” 姜矜措不及防跟他对视,他眼神幽沉深邃,她却有些慌忙无措。 “让我想想。”姜矜垂眸。 找个什么样的理由能使她的属下不怀疑她在办公室跟谢容与乱搞呢? 谢容与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有点想笑,他掩唇轻咳,“好了,不为难你。” “嗯?”姜矜启唇,“你不要了?” 谢容与伸手抚她发顶,“我不会做违背你意愿的事情,既然你犹豫,那我们就不做。” 谢容与是一个连接吻都要问询姜矜意见的人,她既然不想,他怎么会强迫她? 手臂用力拥紧她,埋在她清幽温凉的颈窝平息呼吸,半响,谢容与道:“我们回去。” 姜矜半身都是僵硬的,闻言,轻轻点头,“好。” 重新回到会议室,合同按照原先制定的谈下去,会议完满成功。 会议结束后,人走得七七八八,只有姜矜和谢容与还留在会议室里。 谢容与扣住她的腰,温存捧着她脸颊亲了会儿,一吻毕,他温和道:“想吃什么,我下厨。” 姜矜没有立即回应。 过了会儿,她抬起莹润漂亮的眼眸。 眼眸因为动情显得湿润,但她还是克制抿起唇角,用一种冷静又正经的语气道:“开会的时候,我一直在走神,我思考了很多事情,关于我们之间的关系。” 听她这个语气,谢容与有些头皮发麻。指节轻轻敲了下桌面,他思索最近有没有做什么错事。 对着正在沉思的谢容与,姜矜认真道:“我想尝试着爱你、信任你,对你敞开心扉,你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 她连表白都那样正经。 谢容与却被她正经的表白所震动。 他心尖微颤,微微蜷缩手指,温和道:“矜矜,如果是因为合同的事情,那不必这样,不管你爱我与否,我都会为你争取最大权益。” “不是因为这个。”姜矜摇头,轻声道:“水滴石穿,日久见人心,我已经看见自己的心。” 姜矜确实有点思绪不清,说话慢吞吞,语调柔软,“我从来不期待婚礼,去普罗旺斯的时候也只是想给你一个交代,我认为我会很平静的再次结婚,跟第一次一样,但当你出现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一点不平静。” 他们靠得太近,他越发沉重的呼吸扰乱她的心神,姜矜微微往后退,谢容与却搂住她的腰,深深在颈窝嗅了嗅,他嗓音有些低哑,“矜矜,继续说。” 他该如何表达欢喜。 姜矜道:“我不期待婚礼,但当新郎是你的时候,整件事情都变得不一样。因为是你,所以一切平凡普通的事情都变得不一样。” 她抿了抿唇说出一句自己都觉得肉麻的话,“在这个冰冷无情的世界,我因你的存在感到幸福、快慰。” “只要你不放开我,我会一直牵着你的手。”姜矜道。 不是没有男人对她献殷勤,不是没有男人十年如一日爱她,不是没有男人像谢容与一样温柔包容她。 姜矜渐渐明白,她喜欢谢容与不是因为他对她好,而是因为她喜欢他这个人,才会逐渐接受他的好。 当年会所,昏暗角落,惊鸿一瞥。 或许她是因为他与林逾白相似的气质容貌而看中他,但经年累月,她早记不清当初喜欢的林逾白的模样,只记得他。 岁月荒荒,有那么凄惨往事。 她不许再犹豫,不许重复父母后路。 就像父亲那句说不出口的“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会有番外的! [★]下一本写《乌木与晚香玉》,请宝贝们收藏一下呀! 十二岁那年,黎徵父母双亡。 依据父亲遗嘱,她将会被父亲好友陆开霁照拂直到大学毕业。 陆开霁名动A市,风姿卓越,是权贵圈顶层的人物。 十二岁那年,在无数人的艳羡与嫉妒中,黎徵搬入骊山的陆公馆。 * 黎徵搬进陆公馆之初,她幻想过很多种与陆开霁的相处状态。 最理想的相处状态就是——她把陆开霁当亲叔叔一样孝顺,陆开霁把她当亲侄女一样疼爱。 她伪装得柔顺美丽而驯服,对陆开霁言听计从,成为合格的淑女名媛,长成他喜欢的模样,圈内闻名。 一日,合作方到访陆公馆,年迈的先生望着美丽明艳的黎徵忽得起了心思,朝陆开霁道:“不知陆先生是否有意跟胡家联姻?”他含笑说:“我有一子,跟徵徵年纪相配。” 黎徵坐在陆开霁身边添茶,垂眸倒水的时间,她瞥见他冷白手背凸起的青筋,接着,他嗓音淡而又淡,“陆某无意让徵徵嫁人。” 黎徵抬眸恰好对上他清冷深邃的眼睛,他眼底的深意让她惧怕。 * 相处五年,黎徵并未对陆开霁产生什么妄想,少女情怀如春草,她喜欢过很多人,除了陆开霁。 大学毕业那年,黎徵刚满二十岁,她终于独立可以从陆公馆搬出。 她跟现任男友约好去酒店完成成人礼。 酒店门口,她毫无防备被人攥住手腕拽进黑色宾利里,那人气息清冽,大衣从天而降裹住她穿着吊带裙掩不住的肩膀和背脊。 黎徵裹着大衣,乖巧唤声三叔。 陆开霁面容清隽俊美,眼神冷淡,不发一言却足以让车厢气氛如沉入海底般寂静。 黎徵沉默一会儿,轻声说:“三叔,您再这样干涉我的私人生活,我会认为你对我这个孤女图谋不轨,以后,您不可以这样。” 她希望陆开霁可以就坡下驴,从此放手,他们的关系就此回到正轨。 陆开霁却侧眸,眼底如深海般静寂,他淡声说第一句话,语气含着淡淡讥讽,“黎徵,我的心思表现的这么明显,难为你现在才看出来。” “我对你图谋不轨,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