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亲爹嫁给死对头后》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被亲爹嫁给死对头后 作者:荼蘼生香 简介: 梁瑜和慕临风天生不对盘。 小时候梁瑜读圣贤书,慕临风上房揭瓦。 长大后梁瑜立志考取功名登入仕途,慕临风成了远近闻名的镖师。 梁瑜嫌弃慕临风是个莽夫,慕临风嫌弃梁瑜是文绉绉的书呆子,走在路上碰到,哪怕不会大动干戈也会相互挤兑。 他们就像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一纸不太正经的许婚文约,让他们泾渭分明的世界搅和在了一起。 慕临风拿着许婚文约往气鼓鼓的人面前一摆: “书呆子,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媳妇儿了。” 梁瑜横他一眼: “滚,野蛮人!” 慕临风毫不在意,带着薄茧的手指在他气红的俊脸上刮一下: “野蛮也是你家男人。” 梁瑜:“……” Ps:主受,双洁,1v1,结局 he 【排雷?】 一:强攻弱受,群像体,副cp们会占不少剧情,有bg线,架空背景私设甚多,入坑谨慎,萌雷自鉴。 二:文中角色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请大家不要把现实套入小说设定的世界观中。 三:写文图乐子,看文图开心,如果不喜欢也不要人身攻击,咱们江湖再见。 四:不扒不黑不ky,毕竟大家都有脾气。 五:希望我能够不断进步,写出大家喜欢的故事来,谢谢啦~ 第1章 南诏国正和五年,自新帝继位至今的外忧内乱逐渐平息,朝廷颁布了减赋税复民生的告令。 然而告令刚下,南诏西部边陲地区突然爆发了瘟疫,让本就动荡的边界区域还没从生灵涂炭中缓过劲来,又变得民不聊生了。 华容镇位于南诏国西部边境,自然无法幸免。 瘟疫是战争的后遗症,尸骨遍野造成疫病蔓延,同样来势汹汹,殃及了大多数人,哪怕后来得到有用的药物救治,镇上的死人也比活人多了。 自从瘟疫爆发后,死的死,走的走,但凡有能力逃离的人都离开华容镇逃到别处去了,原本繁华的边境小镇成了远近闻名的死城。 秋高气爽的时节原是华容镇最热闹的时候,然而,就连平日人来人往喧嚣无比的码头现在也变得冷冷清清。 梁家庭院里种着许多银杏树,此时院里满地金黄,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炫目的光辉。 本来该是很美的景色,却因为周围弥漫的沉闷气息而变得凄凉萧瑟。 不只是这个院子,院子以外整个华容镇都萧瑟无比。 “哎……” 梁瑜一身素净长衫负手站在一棵比自己还老的银杏树下,俊秀的脸上神色落寞,透过树叶往上张望,绝望的情绪在心里蔓延。 他们躲过了战争,却没能躲过疫病。 在战乱爆发前,地处关外交界处的华容镇是南诏国西部最富裕的小镇之一,有渡口有官道,贸易往来让这里异常的繁华。 梁家也是这繁华中的一份子,世代从事药材生意,有着华容镇最大的药材馆,不能说什么名门望族,但也是富甲一方了。 不只是商贸,地处边界,华容镇的镖行也是南诏国最有名的,全国各地身怀绝技武艺高超的镖师多是出自华容镇。 可是,自从动乱和战争不断的爆发,这里就开始动荡不安,这也是边界地区的弊端所在。 帝位更迭内政不稳,是导致南诏国战争爆发的主要原因。 内忧外患多年让整个华容镇从繁华走向萧条,眼看战争渐渐平息,突如其来的疫病就让这里刚复苏的希望瞬间被吞噬殆尽…… 梁瑜的内心此时此刻就如同华容镇的现状,有心挣扎却无可奈何。 “少爷,老爷醒了,叫您过去说是有话要跟您交代……” 梁家仅剩一位的老仆吴叔从回廊匆匆过来告知,脸上带着担忧的神色。 梁瑜收回繁杂的思绪转过身来问: “吴叔,我爹他好些了么?” 清朗的声线带着不自然的干哑,像是许久不说话的人突然开口说话一样。 “……” 吴叔低下头去,片刻后叹气道: “哎,老爷年纪大了,之前又亲力亲为的给邻里街坊熬药煎药,劳累过度……染了病也事事操心,食欲不振,所以……喝下的药虽好,但作用也不大……” “……哦。” 梁瑜愣愣的点头: “我知道了……走吧。” 疫病在镇上和周边蔓延了好几个月才得到有效救治,老弱病残基本上都救不好了的,即便他们有好的药方和上好的药材也不管用。 只是,刚办完母亲的后事却又要看着父亲步母亲后尘,梁瑜的心就像破了个洞,每时每刻都在滴血。 穿过回廊去往后院一间被隔离起来的屋子,父亲这阵子一直住在这边,这里背风,虽然家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为了他父亲还是不愿搬回主屋去。 这间屋子并不大,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干哑痛苦的咳嗽声,吴叔拿出两块熏了药的棉巾,一块给自己,一块给梁瑜,用来当做面罩捂住口鼻。 疫病会传染,就算有药也要小心。 系好面罩,吴叔敲了门通报: “老爷,小少爷来了。” 说完推门进入,不过他们才推开门,就听到梁老爷吃力的声音嘱咐: “瑜儿,你就在门口不要进来。” 梁瑜心口闷痛,心疼的喊了一声: “爹……” 梁老爷再说: “不用进来,站着别动……” 梁瑜咽了咽喉咙答应他: “好……” 快半个月了,父亲的病情加重后就不许他近前说话,每次都这样,连端茶倒水都不许他做。 梁老爷又咳嗽了几声,才吃力的说: “爹今天说的事情比较重要,你听着不要插嘴,要认真听咳咳……” 吴叔也拍拍梁瑜的手: “少爷就在这里吧,我进去给老爷喂点水,我这几日都喝着汤药预防,没事的。” “……嗯。” 梁瑜很想说他也有喝药,不过还是没有说,乖乖的停在门槛处,屋子不大,加上屋内的屏风也拆了,倒是可以看得清父亲的样子: 白了大半的头发,枯瘦憔悴的面容,目光混浊,有气无力的靠在床头上,每看一眼他心里就一抽一抽的疼得不行。 吴叔进屋给梁老爷喂了水,片刻后,气息得到舒缓的老人家再次开口: “瑜儿,爹恐怕就这两天的事了,你也不要太难过,坚强点撑下去,这个镇子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爹也给你安排了后路,咳咳咳……” “等爹走后你料理了后事也离开吧,和吴叔一起前往京城,爹常跟你说的那位世伯回信说会照顾你的……咳……” 因为有点着急,说着说着又剧烈的咳嗽起来,这阵子他撑着一口气就是为了等京城的回信,所以昨夜收到信后整个人放松下来就感觉自己大限将至了。 梁瑜用力吸了吸气,哽咽着声音摇头: “我不走……” “你听爹说完……” 梁老爷摆了摆手,咳嗽了两声继续说: “疫病虽然得到了控制,但乱境却不会这么快平息,你世伯说京中虽然面上风平浪静,但暗地里依然暗潮涌动,帝君没有这么快顾及到这里。” “这些天我们家里里外外都被人翻了个透,身外之物还好,爹是担心你的安全,乱世人心险恶,多的是穷凶极恶之徒,爹走后你必须离开这里……” “……” 梁瑜抿嘴不语,确实,地处边境,自从家里人死的死走的走后,偌大的府邸就不断的被不安好心的人光顾,药馆的药材也被洗劫一空。 哪怕是近年来梁家因为动乱已经入不敷出,又在疫病蔓延之际无偿给乡亲们熬药治病,家底都用得差不多了,但那些人却还是不肯放过。 凡看着值钱的物件都给你拆了,分藏的钱也被偷了。 每当入夜,父亲都会嘱咐他,遇到歹人就当没看到,身外之物让他们拿走就是了,安全要紧,所以,家里慢慢的就这么变空了。 尤其是在前些日子华容镇府尹染病去世之后,没有新官上任,这里已经成了法外之地…… 这些道理他懂,可却还是舍不得离开啊,父母尸骨未寒,他怎能远走他乡呢? 而且,在乱世中背井离乡,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未过冠礼的书生,不像哥哥们文武双全,如何能跋山涉水活着到达京城? 第2章 梁瑜沉默,梁老爷见他明白了自己的苦心,定定的看了一会才继续说: “除了自身安全之外,你还肩负家族重任,一定要好好活着,你大哥战死沙场已是无法挽回,你二哥下落不明,不管生死你都要找他,日后好告我们在天之灵……瑜儿,你要听话。” “……” 梁瑜用力眨了眨眼睛把泛上来的眼泪给憋回去,最后还是在父亲期待的目光中点头: “嗯,儿子……知道了。” 梁老爷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虚弱的咳嗽两声,用手帕捂住嘴巴咽下嘴里的腥甜缓了缓气息又说: “事到如今,爹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活下去……不管多狼狈艰难,都要活着……活着就有希望,男子汉大丈夫,活着就能趟过所有的坎。” 梁瑜用力咬着后牙槽不让自己哭出来再次点头: “嗯。” 梁老爷露出欣慰之色: “你是个读书人,不像个哥哥们,吴叔的年纪也大了,你们上路也多不安全,所以,我会托人护送你们前往京城……” “不过现在请人护送佣金不菲,这样留给你们的钱就不多了,路上会艰苦些,甚至需要想些法子在路上赚钱,瑜儿,你从小娇生惯养,要挺住了……” 梁瑜哽咽着低声回答: “吃苦我可以的……可是,镇上的大小镖行早作鸟兽散了,哪里还有人接护送的活?而且那么远……” “咳咳咳……” 梁老爷又开始咳嗽,吴叔便小心的给他喂了水,看他呼吸不畅,自己接过话解释起来: “镖行是散了,大部分人也都离开荣华镇去了别处谋求生计,不过也还有没走的,慕少侠就没走,这阵子关外盗贼猖獗,他时常会接人少的活护送呢。” “不过护送的地方都不太远就是了,所以,此去京城还得好好跟他商量才行,今天一早我已经去码头找他说了,等下他就过来。” 梁瑜心里压抑得难受,闻言皱起眉来: “哪个慕少侠?慕临风?” 吴叔点头: “对……” 梁瑜突然打断吴叔的话拒绝: “找他就算了吧,我才不要他护送!既然他留下来了,肯定还有其他人也留下来,我们找其他人……” “瑜儿……” 缓过劲来的梁老爷拦住他的话,几分无奈的叹气道: “爹知道你素来跟他水火不容,但如今世道不同了,慕临风是华容镇年轻一辈中最厉害的镖师,年纪轻轻身怀绝技,此去京城千里迢迢,只有找他这样的高手爹才放心。” 说罢稍作停顿,看梁瑜想要插话又摆了摆手制止: “……更何况慕少侠除了跟你不对盘之外,跟其他人都挺好的,就爹多年的了解,他虽表面浪荡不羁,实际上人品道德是没问题的……” “他就是江湖浪荡惯了嘴上的话不收边幅罢,之前爹也让他帮忙护送过不少贵重的药材往别处,爹信得过……” 梁瑜却不接受,直言道: “慕临风就是莽夫一个……” 一旁的吴叔无奈的叫了他一声: “少爷……” 说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在梁瑜面前说慕临风,看吧,即便是到了这步田地,小少爷也不肯让步低头。 梁老爷又喝一口水顺了顺气,继续安抚儿子: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就是一场交易,你要是不想理他不理就是了,人家接了活也不会无缘无故找你茬,只要安全到达京城就好,别计较太多,这是爹对你最后的保护了,也是最后能够为你做的。” “……” 梁瑜心里难受,赌气又不敢再顶嘴,纠结许久见父亲不肯改口后,只能默认了父亲的话。 梁老爷又断断续续的说了不少琐事,梁瑜才知道,原来家里如今全部家当加起来只有一百来两银子了,给了慕临风佣金后,此去京城的花销真的所剩无几。 而且,还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雇得起慕临风,慕临风的佣金本来就不低,如今世道不同,又路途遥远,还真的难说。 梁瑜小心眼的想,慕临风知道要护送的人是他,肯定会故意抬价。 “……” 从梁老爷的病房离开,路上吴叔还是跟梁瑜说了关于老爷后事的安排: “按照老爷的吩咐和如今的情况,除了一副稍好的棺材之外,一切从简,然后烧了……老爷说不要棺材了,浪费,但我还是准备了。” 梁瑜一双眼睛红红的,忍着泪水点头: “嗯,只能这样了,棺材是要的,他下去了也体面些,吴叔您安排吧。” 别说是现在操办不起葬礼,就算有钱也不能做得太过,要不然隔天就有人去挖坟,倒让死去的人不得安宁,至于要用火焚烧遗骨,自然是因为此种病症死者还是烧了好。 吴叔送梁瑜回房间让他调整心情为梁老爷的后事做准备,顺便也计划一下远行的事情,再三叮嘱他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照顾好自己: “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少爷可要保证身体健朗才行,别辜负了老爷最后的心愿,这些日子你都瘦了一大圈。” 梁瑜点头冲他露了一个勉强的微笑: “我知道,我没事的……世道不由人,父亲已经这样了……梁家总有能撑下去,您放心吧……我撑得住,不过……” 用力吸了吸气,梁瑜对吴叔说: “假如慕临风故意抬价,我们就另寻他人。” “……” 吴叔看了看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头: “好吧,我看着办,不过情况如何还得等慕少侠过来见了老爷再说……” 说完吴叔就关门退了出去,在门外站了片刻才摇头叹气离开,心里也不是滋味: 书生跟武夫向来不对盘,他是理解少爷对慕少侠的成见的,毕竟是从小到大的冤家。 慕临风是镇上镖头在外走镖的时候捡回来的,来到华容镇不到一岁,那时候梁瑜还没出生。 因为是孤儿,从小又在镖行那样的环境中长大,慕临风从小就是这条街巷有名的小霸王。 捣蛋打架上房揭瓦,但凡这条街巷跟他年纪相仿的孩子都吃过他的拳头,也算是不负众望吧,慕临风长大后成了声名远扬的镖师。 而梁瑜跟慕临风的性格完全相反,是远近闻名的才子,从小知书达理待人温和,自然是看不惯舞刀弄枪大字不识几个的江湖镖师了。 梁瑜觉得慕临风是莽夫,白瞎了那身皮囊和他的名字,慕临风则是觉得梁瑜是书呆子,还生得比姑娘好看,投错了胎。 两人但凡遇上,虽然不会大动干戈,却总少不了相互挤兑。 读书人到底能说会道,小些时候慕临风说不过梁瑜,每每急了都想动手,不过身边都有人拦着,梁瑜身边也带着小厮。 后来长大了些,大概是受身边人和环境的影响,慕临风言辞间带了些粗鄙的荤话,挤兑梁瑜的时候总带着调戏的意味,梁瑜便不是他的对手了。 再在路上碰面,只要慕临风开始胡说八道那些不正经的荤话,梁瑜就捂住耳朵转身走开。 吴叔边往外走边在心里想着两位从小到大的纠葛,最后无奈的觉得: 就算慕临风看在老爷的情面上愿意接下这个活,这一路上恐怕也不会太平…… 他虽然理解自家少爷看不惯慕少侠的想法,但是,这样的世道这样的境地中,武夫比书生有用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少爷这次必须低头,安全到京城才是正事,就算对方抬价也要随着,甚至还要求着人家才行,华容镇乃至这一片区域,慕临风是最好的人选了。 第3章 梁瑜不知道慕临风什么时候来,也不问吴叔,只是大概他们是天生的冤家,所以总能不期而遇。 当他调整好情绪出门走到前院透气的时候,就刚好看到慕临风从后院走出来。 远远地对上眼,大家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然而此时毕竟不是在大街上,冷清的院子里多了个大活人梁瑜不能当做没看到,想想便走了过去,也顺便问一问情况。 “哟,书呆子……” 梁瑜还没走近,嘴欠的人就先开口了。 慕临风的皮囊长得跟他的名字一样,玉树临风。 二十三岁风华正茂的年纪,颀长挺拔的身材,张扬俊秀的五官英气逼人,长发高束,日常一身黑色暗花云锦劲装,腰间束着黑色鞶带,往那一站便是灼灼风姿。 只是一开口跟梁瑜说话,就暴露了他流氓又带着几分野蛮的本性。 而梁瑜则跟他的名字一样,表里如一俊如美玉。 十八岁还未过冠礼,身材身高比之慕临风略弱一筹,但一张脸却真切的为了眉目如画一词而生。 时常一身并不华丽的月白滚边长袍,锦绣丝带在那精瘦的腰间围一圈,整个人就少了几分烟火气。 梁瑜平日里待人接物温和有礼,气质清高出口成章,只有在慕临风面前所有的负面情绪才会解封。 所谓登门是客,好歹别人是来拜访父亲的,梁榆忍下跟慕临风抬杠的冲动,问他: “你……跟我爹谈得怎么样了?” 慕临风见他居然没有当场炸毛,意外的挑了挑眉,接着吊儿郎当的回答: “不怎么样。” 虽然表情举止很欠打,但他说的却是事实。 梁老爷该说的都说了,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明知道佣金不够还把他叫来提这样的嘱托,把小时候给他糖果的交情都搬上来了,倒是巴不得他马上应承。 可他没有,从一个正常镖师的立场看,这个差事佣金少路途远,带着两个拖油瓶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换做别人提的,他早就果断拒绝了,话都不带听完的。 不过呢,这些年他在梁家接过不少差事,世道好的时候梁老爷也出手大方,总会额外的照顾他一二,所以他并不反感梁老爷打感情牌。 当然,这个不能让梁瑜知道,一码归一码,就算最后他应下这个差事,但能趁机打压自视清高的书呆子这种机会也肯定不能放过的。 小时候拳头不够硬嘴巴又笨的那会儿被这书呆子气哭过,他至今耿耿于怀呢。 于是,看着对他一脸不爽的人,慕临风挑衅的心思一下子又冒出来了,扬了扬下巴故意说道: “梁老爷的拜托让我很为难呀……带着吴叔一个人还行,还要带着你就……啧啧啧……” 梁瑜一听就忍不住火气直冒,冷声反问他: “你什么意思?” 慕临风上前两步走近他,然后双手环胸居仗着身高优势高临下的看他: “说你是拖油瓶,那么远,钱还不多……” 梁瑜咬牙: “你当我爱求你,你拒绝正合我意!” 这样他就不用绞尽脑汁的找理由说服他爹了。 慕临风见他炸毛了,剑眉一挑反呛回来: “我倒是想直接拒绝,假如梁老爷像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就好办了,可惜,你爹比你聪明多了,方圆几百里之内,再没有比我更厉害的镖师了……” “你……” 梁瑜心里认同了他大半的话,却还是被他这种得意洋洋的自大语气弄得想动手打他: “想让我求你,门都没有!” 慕临风耸耸肩,扫了一眼周围: “那真是可惜了……我还道你家门挺多的呢,原来是假的呀。” “……” 梁瑜当然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很认真的挤兑他: “不学无术目不识丁听不懂人话!” 慕临风突然哈哈笑起来,随即嘴角一勾又说: “你要是求我,说不定我就答应送你去京城了呢,佣金少就少一点,毕竟你才是当事人,你求我比你爹求我有用多了。” 梁瑜冷哼: “你想得美,我死都不会求你!” 慕临风摊手: “都什么时候了还把话说得这么满,你真是跟街口那些吵架的小媳妇似的说话不经过脑袋,或者说,书呆子都这样。” 梁瑜气结: “你……慕临风!” “哈哈哈……” 慕临风笑起来,心中出了一口气,看着憋红脸恨不得跟他打一架的人笑得越发放肆,看吧,又胜一局,小样儿~ 梁瑜紧紧的拽着双手恨不得不顾修养的破口大骂,可他虽然嘴不笨,那些难听刺耳的粗鄙之语却又说不出口,气得诅咒道: “你这种人一辈子都不会有媳妇儿!谁跟你谁倒霉!上辈子没积德才会看上你!” “啧……” 慕临风眉头皱了皱: “你嘴巴太毒了吧,咒我断子绝孙呢……” 哪有这样来诅咒人家的呀,刚想说些荤话怼回去,看着梁瑜气红的俊脸突然灵机一动,上下打量他一会之后坏笑道: “书呆子,要不,你给我当媳妇儿吧,这样我就免费送你去京城,还把你护得妥妥的~” “……” 梁瑜先是一愣,接着抬脚直接踢过来: “你个混蛋去死吧!” 第4章 “嘿嘿~” 慕临风往后退几步继续笑他: “花拳绣腿。” “你给我滚!” 梁瑜冲他吼,又羞又气,恨不得手里有一把刀直接砍过去,活了十八年,慕临风每次碰面都在他面前刷新自己的无耻下限。 慕临风笑得放肆: “哈哈……” 眼见气急攻心了的人找来半块砖头,慕临风才收敛,而且今天一直是他占上风也差不多了,真的把人惹得太急就不好下台了,就看在梁老爷的面子上大度点。 于是边后退往外走边贱兮兮的说: “呆子你别冲动哈,读书人持砖头呼人传出去让人笑话呢,行吧,我滚了,你好好考虑哇……” 他没说完梁瑜就直接把手里的砖头给砸了过去: “砰——” 没有砸到,梁瑜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扑过去掐死他。 刚想继续找武器,抬头就看到吴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不远处看着,便只好作罢,心里还是气得不行。 慕临风显然也看到了吴叔,收敛了欠揍的模样,用手弹弹衣摆突然一本正经的说话: “好了好了不跟你闹了,你脸红起来更像小媳妇儿了……那啥,生死有命,你爹的事情你看开点,节哀保重,别哭鼻子。” 说完还颇有礼貌的鞠了一躬才离去。 “……” 梁瑜用力咬着后牙槽狠狠拽紧自己的双手,才忍住再次捡起砖头砸他后脑勺的冲动。 这种贱兮兮的样子,就算是说好话也不讨喜。 吴叔没说什么,倒是面带微笑的跟在后面送慕临风出门去了。 梁瑜气得再次去后院找父亲商量不求慕临风的事情。 奈何他说了许久,梁老爷就是不听他意气用事,执意要求得慕临风答应。 梁瑜到底是不忍心让病重的父亲太难过了,气晕的头脑稍微冷静下来之后跟父亲道了歉安慰他好生休息,才独自闷着一肚子气回房。 如果换做另一个人他肯定会感恩戴德诚心请求,可是慕临风欠揍得要命,他话都不想跟那个痞子说,更别说开口求人了,他还是另想它法吧。 看着儿子气呼呼的样子,梁老爷无奈叹气,心里也是难受的。 可是,事到如今梁瑜的情绪他没法顾及太多了,不高兴就让他不高兴吧,毕竟是通情达理的人,日后总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的。 虽然跟慕临风提的条件有点强人所难,但他一个将死之人,临死之前为了儿子能够安全的离开这里活下去,只能厚着脸皮做些有失体面的事情了。 …… 劝不动父亲,梁瑜烦躁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想出门到码头转一转找其他人帮忙,奈何天色已晚,只能明天再说。 吃过晚饭做了洗漱,吴叔嘱咐梁瑜回自己的房间锁好门窗早休息,自己给梁老爷送药顺便守夜。 喝下苦涩的汤药,梁老爷的眉头紧紧蹙着说: “行了,这药也没多大用处,别再熬了,明天你再去把慕少侠请来,我怕来不及了……” 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了,但自己的身体他还是很清楚的。 说着看吴叔把药碗放好又对他嘱托: “这一路去京城,瑜儿就托付给你了,这些年你在梁家也是劳苦功高,往后你跟瑜儿相依为命就把他当儿子看待,他有不对的地方你该训便训咳咳咳……” “瑜儿跟慕少侠不对付,一路上就要靠你来周旋了,咳咳……我知道瑜儿不想离开家乡,但留下来没有人能保护得了他,家里仅剩的药材也不够你们撑了……” 吴叔脸上系着药熏的面罩,在一旁坐下点头答应: “我知道,您就放心吧,不过,少爷跟慕少侠是真的不对付,不用一些特殊手段……少爷肯定不会低头,慕少侠人家也不会受着呀,哎……” 梁老爷艰难的闭了闭眼睛叹气: “我知道,所以我这把老脸都豁出去了,倚老卖老,挟恩图报,能用的情分手段都用了,明日你再把人找来,我再求求……至于瑜儿,就算是逼我也要逼他服软咳咳咳……” 梁老爷用手帕捂着嘴巴,手帕染了殷红,吴叔急忙给他喂水安抚: “老爷您别激动……别激动……” 好不容易缓了缓,梁老爷的目光都有点涣散了,虚弱的说: “瑜儿是梁家举家上下宠着长大的……若非走投无路,我又怎会忍心他受半分苦……可是如今,我只能想尽办法让他能够活下去……活下去就好……” 说着说着,浑浊的眼里就溢出了泪水。 “……” 吴叔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也红着眼眶给他擦眼泪,老来流泪凄凉入骨。 曾经的梁家在华容镇是何等的风光无限,梁老爷在这镇上也算是德高望重,如今陷入这般境况,真的是世事难料。 知道梁老爷还舍不得走,舍不得丢下无法自力更生的小少爷,可是,以他所见过的经验来看,老爷等不到了…… 听着梁老爷断断续续的咳嗽,吴叔纠结片刻,突然长呼一口气说道: “老爷……您如果真的非要求得慕少侠护送我和少爷去京城,或许还有另一个办法……不过得使用一些有伤大雅的手段,闹不好还会被人诟病。” 梁老爷闻言双眼突然有了一丝光彩,急忙问: “还有什么办法?你说,为了瑜儿能离开这里好好活着,我这辈子的名声都可以不要……。” 吴叔欲言又止,最后叹气: “这个方法不仅可以让慕少侠自愿保护少爷离开,还会对他们两人水火不容的气场有所约束,不过,也会对少爷往后生活产生很大的影响……甚至关系到梁家香火的传承……” 梁老爷沉默片刻苦笑: “多少家族在战争和疫病中灭绝彻底断了香火,梁家能苟延残喘已是幸运,我给瑜儿说的传承使命是给他一个逼自己活下去的理由罢了,毕竟他跟两位哥哥不同……” “我看不到他的以后了,只想在死之前知道他能好好的活下去……我三个儿子,现在只有瑜儿好好的,你能理解我此刻的心情吗?我还能顾得了那么多吗?” 吴叔点头: “我知道了……” 梁老爷又咳了一阵,而后问: “说吧,是什么办法?” 吴叔点头: “今日送慕少侠出门去的时候我落后几步,慕少侠跟少爷在前院碰上了,前面他们说什么我倒是没有听清,后面听了些,虽然慕少侠只是故意挑衅少爷,不过,我觉得……倒也可以顺水推舟利用一下……” 梁老爷心急的摆摆手: “别卖关子了,快些说……” 慕临风挑衅调戏梁瑜这是从小到大的事情了,这街巷邻里谁不知道,梁瑜若是身板健硕些都不知道跟慕临风打起来多少次了。 “……” 吴叔着实是有点不好开口,暗自责怪自己嘴快了些,但梁老爷却又真的着急,斟酌片刻只能牙一咬说出来: “慕少侠说,少爷如果做他媳妇儿,他就免费送少爷去京城,还会护得妥妥的。” 梁老爷:“……” 第5章 吴叔言简意赅的说完关键的一句话,不理会愣住了的梁老爷,又把自己听到慕临风和梁榆吵闹的一些细节说了一遍。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慕临风是故意调戏梁瑜而已,但眼下情况特殊,他们又非慕临风不可,这些不正当的理由都可以利用了。 听完吴叔的解释,梁老爷陷入沉思,就在吴叔想说要不算了的时候,就听到虚弱的老者幽幽道: “以玩笑当成陈令虽然很小人,但确实可以利用,成婚论嫁父母之命,对于饱读诗书的瑜儿是有约束力的,慕少侠也是心怀情义之辈……如你所说,这是个有伤大雅不得体的特殊手段……” 吴叔低下头去: “我也是这样考虑的……只是,若直接说的话恐怕少爷和慕少侠都不肯……” 梁老爷知道他的意思,欣慰一笑道: “你也是从小看着瑜儿长大的,看着他跟慕临风一路抬杠到现在,在他们小些时候劝架也不知道劝了多少次,也算是了解他们的脾性,既然当面说不行,那就等我死了再说。” 吴叔表情难过: “老爷……” 梁老爷摆摆手: “你去准备纸笔来,我最后一次倚老卖老,就当做对他们两人的惩罚好了,谁让瑜儿咒人家没媳妇儿呢,谁又让慕少侠总是调戏瑜儿呢,就让他们这对冤家凑一对吧。” 吴叔本来是难过的,听到梁老爷这样说又忍住笑了笑,便依言去准备了笔墨纸砚。 直至夜深,吴叔才将一纸文书和一封信分别折好放入两个信封,一个垫在梁老爷的枕头下,一个自己拿着,闭上眼的梁老爷呼吸已经变得很弱了。 …… 第二天梁瑜没能出门去码头物色走镖人,因为吴叔一早过来告诉他,梁老爷的病情恶化。 请来大夫,大夫只无能为力的摇头让他们准备后事,如此一来,找人这件事只能暂时放一边了。 梁老爷改变了主意,没有让吴叔继续找慕临风过来,一整天,梁瑜都跟着吴叔守在父亲身边,困了就轮流眯一下。 吴叔也不勉强他去休息了,大夫都说老爷挺不过今晚了,就让小少爷在跟前尽孝吧,一个晚上而已,他准备了足够的药熏棉布和汤药,不怕的。 迷迷糊糊到下半夜的时候,昏睡的梁老爷突然惊醒,没有叫吴叔,而是叫梁瑜给他倒水。 看着半夜突然精神抖擞的父亲,梁瑜脑海中闪过回光返照四个字。 果然,喝水躺下后,梁老爷开始交代遗言,嘱托梁瑜往后好好照顾自己,让他跟慕临风好好相处,拿出对待其他人的修养来礼待慕临风。 还拉着他夸了慕临风不少好话,什么胆识过人技艺高超,什么为人仗义气度不凡,总之,能夸的都夸了一遍。 “……” 梁瑜虽然对父亲花式夸慕临风的话不以为然,但却没有像平时那样反驳,就低头听着,时不时的给他喂水顺气擦嘴角。 梁老爷似是欣慰他的乖巧,定定的看着他又再三的嘱咐: “瑜儿,爹识人的眼光不会差,慕少侠人挺好的,嘴上浪荡而已,你们以后好好相处,你服软些他肯定不会欺负你的……” “去了京城好好听那位世伯的话,往后不管是继承梁家衣钵开药馆,还是考取功名入仕途,都要好好报答身边的恩人,尤其是吴叔咳咳咳……” “咳咳咳……” “我知道了,我会的……” 梁瑜紧紧的握着他的手点头,看着他咳出腥红的血渍心口痛得窒息,强忍的眼泪一个劲的想要往外冒。 等到这一阵咳嗽缓下来,梁老爷的精神就快速的萎靡了下去,呼吸也变得虚弱又急促,梁瑜却什么也做不了,眼睁睁的看着,轻声喊他: “爹……” “爹,别走……” “爹……呜……” 梁老爷看着儿子,眼角突然流下泪来,同样用尽力气拉着他的手把最后的话给说完: “瑜儿……爹就陪你到这里了……你坚强些……或许爹的这个决定对你往后不一定好,还做得不得体,可是,爹真的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度过了这个难关,以后你的人生你就自己做主了。” 说着让梁瑜把手伸到枕头下拿出一封信,最后才无比留恋的松开儿子的手慢慢闭上眼。 任凭梁瑜怎么呼唤都不再醒来。 “爹……” “爹!” “……” 梁瑜伏在父亲身上哭得撕心裂肺,吴叔只得把他拉起来,和他一起跪在床前磕头。 “……” 梁瑜泪如泉涌,声音哑得不成样,用力咬住下嘴唇直至血肉模糊也控制不住汹涌的情绪。 早有准备是一回事,真正经历又是另一回事了。 过了许久,梁瑜被吴叔扶着离开房间,沐浴换上白衣,喝下一碗苦得嘴巴发麻的汤药。 天亮的时候,吴叔出门请来几个人帮忙善后,也都是五六十岁的长辈,平日里跟梁家关系还算不错。 入棺停灵,梁瑜太过不舍,不同意当日就烧了,吴叔只得把房间直接布置成了灵堂让他守灵。 简陋的灵堂里只有梁瑜一个人跪着泪流不止,似有人敲门,吴叔急匆匆的去又急匆匆的回来,没说什么,梁瑜也不问。 守灵的第二天,慕临风来了,给梁老爷上了一炷香,表情悲伤,看着独自跪在灵前守孝的梁瑜,慕临风好心的以熟人之名陪着他一起守。 说了不少安慰梁瑜的话,还好生的劝他吃东西。 梁瑜仿佛失了魂,忍着眼泪给他道谢,这是第一次他们如此心平气和的交流。 守在灵前,只能吃冷茶泡饭,边吃梁瑜的眼泪边往碗里滴,可怜的样子慕临风看得都有点心疼,吴叔更是老泪纵横。 慕临风掏出自己的手帕,好心的给他擦眼泪低声安慰: “吃饭的时候别哭,你爹要知道了得多心疼呀……” “谢谢……” 梁瑜有点不好意思的侧过头去,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脸,再哭的时候就自己掏出手帕来擦。 慕临风觉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了,摸摸鼻子把手帕收起来,心里想着,算了,让他哭吧,哭个够。 第6章 第三天夜晚,吴叔在慕临风的帮助下,把家里破旧的门板门框和能用的木材都找出来,堆成一个尖塔堆,用来焚烧梁老爷的遗骨。 焚烧了几个时辰,慕临风最后把一个骨灰坛交给梁瑜: “节哀顺变,往后事还多着呢。” 他没想到梁老爷会走得这么快,想起那日过来他还故意挑衅把人惹毛,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梁老爷没有得到他最后的答复,该是挺遗憾的吧,哎。 梁瑜抱着父亲的骨灰坛看着慕临风,注意到他这两日陪着自己都没有回家休息,红着眼眶道谢: “谢谢你……谢谢。” 慕临风想了想,还是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此,我就先告辞了,你自个儿收拾收拾吧。” 生离死别,这种悲伤别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安慰的话说得再多也没用,还得靠自己慢慢熬过。 加上他们的关系素来不融洽,关心还是适可而止比较好,省得情绪恢复之后的人说他占便宜。 慕临风离开,吴叔去送,说着找机会再好好感谢他,慕临风摆摆手示意不用就走了,谁也没有提关于去京城的事情。 梁老爷火葬的当晚就下起了雨,这一下就淅淅沥沥的下了半个月之久。 期间梁瑜足不出户,一开始因为触景伤情,整日悲伤流泪不好出门去,慢慢的心情平复了些也多是愣愣的躺在床上,茫然的思考着往后的路要怎么走。 吴叔也不打扰他,跟平时一样细心照顾他的日常起居,期间慕临风给他们送了些东西过来,都是些吃的,不过没有进门,只送到门口。 梁瑜知道后便跟吴叔说,过些日子找机会感谢一下慕临风,就算他对慕临风有成见,也应该好好的答谢陪他守灵的恩情,一码归一码,他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吴叔欲言又止,想要趁机说老爷临终前的嘱托,但看着他憔悴的模样还是暂时忍住了。 梁瑜独处着调节自己破碎不堪的心情,吴叔趁机会把府上重新收拾一遍,该烧的都烧了,能拿去换钱的都拿去换钱,哪怕换得一个铜板也好。 直到天气放晴,梁瑜的心情也调整得差不多了,洗漱更衣收拾干净,再次给父母和其他逝去的亲人上香时,暗自发誓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照顾好自己,寻找二哥下落,等到去了京城就上书询问,不管前路如何坎坷艰难,他都会咬牙走下去。 调整好心情的梁瑜开始和吴叔一起整理家务,又盘了一下他们所剩的钱财开始为前往京城做准备。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家里基本上收拾妥当了,梁瑜才拿出父亲最后交给他的信来看。 之前每次拿出来眼泪就控制不住,所以他都不敢碰,现在终于没有那么难受了。 信封里有两份遗嘱,一份是父亲对他的不舍和嘱托,以及劝他好好跟慕临风相处的话。 而另一份却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的许婚文约,还是把他许出去的那种。 梁瑜以为自己眼睛花了,来来回回的看了几遍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又掐了自己一把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父亲在去世的前一天晚上给他定了终身大事,把他许配给他这辈子都不想过多接触的慕临风。 突如其来的重棒,打了个梁瑜措手不及,他终于明白父亲临终前为什么总是跟他说慕临风的好话了,为什么总要他学着服软低头…… 只一瞬间,梁瑜稍微缓和的情绪又分崩离析,强制自己冷静下来看向吴叔,就听到一脸慈爱的长辈对他说: “老爷放心不下你,无论如何都希望能有个人保护你……少爷,对不起……” 虽然说成家立室多为父母之命,家中长辈独断的给小辈定下终身大事也是常有的事,但小少爷从呱呱落地到现在,家人从未强迫过他任何事情,凡事都是由他自己拿主意。 吴叔此时看着脸色苍白得快要哭出来的人是内疚又心疼。 老爷若是身体还撑得一段时间,他就不会出这样的主意,老爷也不会做这样有失体面的决定了…… “为什么……” 梁瑜双手交叉在一起,手肘撑在桌面上抵住额头颤抖着声音问: “为什么非要这样不可……至于么?即便是真的要去求慕临风帮忙,也不至于弄到这个地步啊……人家不肯就不肯了,做什么要这样来强人所难?” 先不说他跟慕临风的关系势同水火了,这样利用别人的玩笑话简直就是小人作风,为难别人作践自己。 “……” 吴叔不语,红着眼角叹气。 梁瑜此刻头脑一片混乱,很想冲吴叔发火,可还是生生的咬牙忍住了,看着这些日子为他事事奔波苍老许多的长辈,他再气也说不出口。 吴叔一边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一边说: “我和老爷最大的希望就是你能平平安安的离开这里活下去,可是,家里已经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了,你一介书生,我一个老头子,相依为命都做不到……” “没有慕少侠,我们是无法安全到达京城的……其他人我同老爷都信不过……你以为,我们没有试图找过别人么,能找的都找了的……” “还有……” “……” 吴叔一边说着如今他们可能遇上的坏情况,一边劝导一脸想不通的人。 说时目光就一直定在梁瑜脸上,虽然老爷从未明说,但他们都知道小少爷这样的样貌太容易招惹麻烦,若是碰上伪善心怀不轨之辈,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慕临风的浪荡是表面的,骨子里是真正的正人君子,这也是为什么即便是用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老爷都要拉住慕临风的原因。 小少爷自小就对慕临风带着偏见,加上涉世未深识人不够看不清现状,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非慕临风不可。 然而,他们这些走过的桥比少爷走过的路还多的老家伙却看得透彻,放眼整个华容镇周围,慕临风是最好的人选,没有之一。 如果放任少爷的脾性,没等着离开这一片地就出事了,老爷活着梁家尚有一丝威信,毕竟梁家也是华容镇的大户人家,别人入宅动的只是身外之物。 但如今老爷去了就不一样了,继续下去,不等关外的强盗来欺负他们,一些别有用心的人都会来找麻烦了。 雨停之后这几日,总有一些行迹古怪的人在宅子周围转悠,他很担心少爷。 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遇上歹人哪里反抗得了,他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自身难保,更别说保护小少爷了。 第7章 梁瑜涉世未深,但也不是死脑筋,听完吴叔的话后就明白了长辈的苦心,心口又闷又疼。 可道理懂了,心里的坎却还是跨不过去,想起他和慕临风无数次的针锋相对相互嫌弃整个人都不好了。 慕临风嘴欠喜欢挑衅他,他就忍不住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就像那天慕临风过来拜访父亲的时候,他还诅咒慕临风找不到有媳妇儿,谁看上慕临风谁倒霉不积德…… 现在,他却成了那个不积德的倒霉鬼,慕临风要怎样笑他呀。 更何况,慕临风肯定也不喜欢他,他完全想象不了他们在一起的样子……想着想着,眼泪就不争气的掉下来了,哽咽道: “吴叔,把这份文约烧了吧……” 吴叔却把文约收起来摇头: “这是老爷的遗嘱啊,他临终前最后的期望就是你能跟慕少侠在一起,他是带着这个希望才走得安心的。” 事到如今,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既成了老爷的遗愿,这件事成也要成,不成也要成,责任都由他来承担吧。 梁瑜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巴: “我说了我死都不会求他的……” 确实,父亲的遗嘱,就算烧了他心里也过不去了的,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慕临风。 吴叔收拾一下自己的情绪安抚他: “这是我和老爷私自决定的,不怪你……我会亲自去说这件事,你只要点头只要稍微服软示好就成了,慕少侠就是在无关紧要的问题上喜欢跟你抬杠,正经大事是不会的,你看,人家先前还陪你给老爷守灵忙前忙后来着。” 准儿婿给自己守灵,老爷在天之灵也安息了,也就因为这样,吴叔其实也觉得这两人凑一起是没问题的。 梁瑜摇头: “那不一样,他是看在梁家和父亲的面子上的又不是看我,就像他看不惯我,对父亲却还是挺敬重的一样,这是两码事,而且……我做不到腆着脸上去说要嫁给他……” 吴叔继续劝: “我来解决,我来说……只要你答应了我就会处理好,少爷,我和老爷都相信,你一定能够跟慕少侠好好相处的……” 梁瑜气得急眼了: “吴叔,这已经不仅仅是跟他好好相处的程度了,我是要跟他成亲呀……嫁给他……跟他朝夕相处同床共枕……我……” 吴叔点头: “我知道,那也是没有问题的,你们才貌双全,一个才高八斗,一个武艺高强,只要放下那些无伤大雅的小成见,便是羡煞旁人的良缘了……” 梁瑜气哭: “可是……” 吴叔苦口婆心: “少爷,若非不得已,老爷也不会这样的……” “……” 爷俩你来我往各执一词,吴叔好话说尽,梁瑜不想妥协又抗不过父亲的遗嘱,最后: “砰——” 拽起拳头用力捶在桌面上再次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吴叔握住他的手: “少爷……” 梁瑜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吴叔沧桑的脸上带着希冀的表情,低下头去,许久,幽幽的说一句: “好……我知道了……父亲的遗愿……我接受。” 父亲和吴叔为了他连最后的颜面都豁出去了,他能怎么办呢?只能气自己没用,也默默在心里骂慕临风活该,谁让他嘴欠调戏自己的,被利用活该! 混蛋流氓!挤兑他拖油瓶,他就如他所愿成为他的拖油瓶! 见梁瑜妥协了,吴叔松了口气,给他倒一杯水后说: “少爷你能想明白就好,我很欣慰,现在还早我这就去找慕少侠,趁早把事情定下来,虽然老爷夫人刚去世,但……就当冲喜吧,走个仪式就好。” 梁瑜拉住他的衣袖: “吴叔,再让我考虑几天,不急的……我……” 吴叔却摇头: “此事还是趁早定下比较好,这几日外面越来越不太平,你跟慕少侠成了亲就有他保护你了,要是可以我们就趁早启程离开,这里已经不宜久留。” 梁瑜纠结: “如果他不肯呢?” 吴叔不答,只说: “我会解决的,少爷你只管收拾一下心情在家等我着就好,不要出去,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吴叔就把那份许婚文约折好揣入怀里出门去了。 这件事越快处理越好,省得夜长梦多,少爷要是多考虑几天肯定又要反悔,他不想再劝一次了。 自从老爷去世后,他可以说是寝食难安,担心少爷熬不过,担心夜里有人闯进来伤害他们。 “……” 梁瑜只能红着眼睛憋着复杂无比的心情看着吴叔沧桑的背影。 他终究是要低头求慕临风,还是以这种颜面尽失的方式。 父亲若是当面跟他说这件事,他绝不会同意,可是,父亲却以这样的方式来帮他决定,违背父母遗嘱是大不孝,他实在做不到任性违背。 …… 慕临风现在的住所距离梁家有点远,要穿过两个街道。 吴叔过来敲门的时候,慕临风刚从隔壁镇完活回来,见到吴叔很快让他进屋去。 简单的平房小院落,收拾的很干净,把吴叔领进小客堂之后,慕临风只给他倒了一杯水就跟他面对面的坐下: “您请坐,我也刚到家,没有什么可招待的,请见谅。” 吴叔端起水杯抿了一口道: “慕少侠不要客气……” 慕临风点头,随后看他憔悴的脸庞问: “梁家那边怎么样了?梁少爷没事了吧?” 毕竟跟梁家也算老交情了,虽然他跟梁瑜相看两厌,但冤家也是熟人不是?所以,在这种事上他还是很同情梁瑜的。 大半个月过去了,那书呆子应该是恢复过来了吧,读书人么,懂得道理比较多,生老病死各有天命书上肯定也有说的,想明白了就行。 吴叔点微笑着点了点头: “多谢慕少侠关心,少爷他已经缓过来了……” 慕临风笑笑: “那就好……我还担心他弱不禁风的撑不住呢……” 说罢话锋一转,问: “所以,吴叔今天过来所为何事?” 第8章 吴叔不相信慕临风猜不到他来的目的,索性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挑明了: “我今日前来是想问一下你是否愿意送我和少爷前往京城的事情,老爷不在了,这件事就由我来做主了。” 慕临风眉毛一挑: “不是梁瑜自己做主?” 虽然想法很恶劣,但他还挺期待那书呆子红着眼睛来找他的呢,啧!书呆子现在还端着架子呢。 吴叔苦笑: “少爷他……哎,你也别计较……” 慕临风耸肩: “我不计较,也不是故意为难吴叔你,实在是我跟他的关系你也清楚,他才是当事人,总不能我去求着要保护他吧?” 一码归一码,他同情梁瑜是一回事,但这护送的事情又是另一回事了,他可不想做好人累个半死还要看梁瑜的脸色。 吴叔叹气,就问他: “那慕少侠你的意思是,少爷来了你就同意?” 慕临风又说: “看他态度吧……” 怎么可能,他肯定得好好调戏一下那下巴往天上长的人呀。 “这……” 吴叔无奈,心道这两人呀,果然不让对方不舒服自己就不得劲,哎,果然就是一对冤家呀。 慕临见他为难的样子又摆摆手: “算了吧,我不强人所难,他又不是小孩子,要真的有心就跟你过来了,或者自己过来,还用您这样来来回回的操心呀。” 看吴叔脸上的疲惫就知道这些时日没少受累 吴叔看看他,又无奈的笑一下才说: “你和少爷都很了解彼此的脾气……不过老爷临终前交代了,他答应你提的所有要求包括少爷的事。” “嗯?” 慕临风疑惑: “什么要求?我好像没跟他提过要求啊?倒是他跟我提了不少,还有包括梁榆的什么事?” 吴叔不答,低头从怀里把一封信和一张文约拿出来交给他,提醒道: “你请先看老爷给你的信,再看这份文约吧。” “……” 慕临风狐疑的拆开信看起来,看着看着脸色就不断变换,看完信之后神色古怪的扫一眼表情平静的吴叔打开那张许婚文约。 看完了许婚文书慕临风顿时脸色大变,虽然没有梁瑜反应那么强烈,但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那个,我虽然书读得少,识字不多,但这上面的字也还认得,这……这个许婚文约……” 吴叔平静的回答: “你那天不是说,佣金不够路途遥远,只要少爷做你媳妇儿你就免费护送他前往京城么。” “啊?” 慕临风瞪着眼跟他对视片刻,把文约放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我……我那是开玩笑的……就是跟梁瑜抬杠而已……你们怎么能当真呢?而且,那天我们说话梁老爷不可能知道啊……” 说到这里顿了顿,表情微妙的看向吴叔: “是你告诉梁老爷的?” 梁瑜那呆子肯定不会因为这种事跟他爹告状。 吴叔点头: “对,我只是把情况告诉老爷,老爷一直都很欣赏慕少侠,所以就顺水推舟成全了你对少爷的恋慕之情。” 慕临风翻了个白眼: “这也作数?” 别说是他不信了,恐怕吴叔自己都不信吧! 吴叔坦然: “作数。” 慕临风定定的跟他对视了一会,头脑冷静了下来,突然讽刺一笑: “啧,你们诓我呢吧,这种能作数,真当我傻呀,哼!” 明明那日调戏梁瑜就是他们见面的正常情况而已呀。 现在这样倒弄得像是他威胁讨要条件一样…… 他突然有一种被梁老爷和吴叔摆了一道的感觉,本来他是打算计划好之后送他们进京的,顶多就是想趁机打压一下梁瑜那高高在上的傲气罢了。 慕临风向来聪明,吴叔一开始就知道瞒不了,于是微微一笑低下头去给他道歉: “对不起,老爷和我就希望你能够好好保护少爷前往京城……既然佣金不足,还希望你不要介意少爷以身相许。” 慕临风扶额: “果然如此……” 一会之后问: “这事梁瑜知道了吗?” 吴叔点头: “知道了。” 慕临风又问: “他没气疯?” 就梁瑜那个脾气,知道这件事屋顶都给掀了吧。 吴叔没有正面回答,直言道: “这是老爷的遗嘱。” 因为是遗嘱,所以 无论如何少爷都会妥协的,哪怕是暂时的妥协。 “……” 慕临风揉揉自己的眉心闭了闭眼,心想梁瑜估计现在在家里磨刀吧。 “……” 吴叔耐心的等待慕临风认真思考,让他把情况都猜想得差不多了才又说: “其实,老爷决定把少爷托付给慕少侠你的时候很是欣慰,走的时候也很安心。” 这是真的,在写完遗嘱之后,老爷眼里是带光的。 慕临往椅子后依靠双手环胸道: “你们这是强买强卖,为一句玩笑话就给我下套子。” 虽然梁老爷给他的信中确实情真意切的表达了对他的欣赏和信任,他也非常感动。 可是…… 老家伙们太狡猾了,他调戏了梁瑜这么多年了,怎么以前没想着把人送过来呢?哼!说白了就是看世道变了帮着他照顾人呗。 当然,要是算计起来他也不亏的,白捡了个媳妇儿,只不过,这就不是亏不亏的问题诶…… 哎…… 吴叔见他纠结,直接起身真诚的给他鞠了一躬再次道歉: “对不起,这件事都是我和老爷私自决定的,慕少侠,就当是我们求你帮忙照顾少爷吧。” 慕临风哭笑不得: “那也不至于强买强卖了求啊……我就想让梁瑜他自己来处理这件事而已,你们……就把他直接打包了塞过来?我这……真是的……” 吴叔面带微笑: “事已至此,许婚文约你们都看到了,还请慕少侠承了老爷的遗愿吧,我替梁家上下对您感激不尽。” 慕临风表情微妙: “梁瑜要是听到您这一番话,估计气得饭都吃不下了……” 吴叔这样倒弄得他下不了台了,只得又拿起那张许婚文约看起来。 行吧,现在再说什么其实不用这样他也会保护他们前往京城的话也没意思了。 人家都把杆子塞他手里来了,他索性就顺着杆子爬了呗。 谁让他嘴欠说了那样的话呢,活该被下套,梁瑜呆子咒他娶不到媳妇儿,也活该被亲爹卖了,哼~ 第9章 在把文书来来回回又看了几遍之后,慕临风心里也想通了七七八八,突然就笑道: “让他做我媳妇儿估计他情愿去死吧,吴叔你说说,我要是跟他成了夫夫,这一路上要怎么相处?保护你们的同时我还得防着梁瑜给我捅刀子呢。” 吴叔却摇头: “少爷不会的,你放心,少爷就是脾气傲一点,不会做那么无礼的事情的,你是我们的恩人。” “……” 慕临风努努嘴,他也就说说,就书呆子那样,给刀子都不敢捅的,于是正色道: “好了,吴叔你也别绕弯子恭维我了,说说你的真正想法吧。” 吴叔见他这样说了,暗自松了口气微笑道: “老爷的信和文约以及我刚才所说的话,都是我的真实想法。” 慕临风点了点头,然后似笑非笑的问: “你就不怕我欺负他?” 吴叔定定的看了他片刻摇头: “你不会,至少动真格的你不会,平时你跟少爷相互挤兑那不算欺负,日后你们那样就是打情骂俏了。” 慕临风挑眉: “打情骂俏啊?意思是我可以对他做正常夫妻之间的一切事情?” 他问得太过直白,吴叔脸上闪过尴尬,斟酌片刻后说: “这等私事……就看你和少爷的意愿吧……夫妻恩爱便是水到渠成。” 关起门来的事情,他就算作为长辈也管不着的,他和老爷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总不能光想着让人家保护,少爷一根头发都不让动,又当又立不可取。 慕临风很想问如果夫夫不恩爱呢,他能不能像他们强买强卖一样对待梁瑜,不过想想自己压根没有对梁瑜怎么样的想法,还是不要为难吴叔了,耸耸肩: “你继续。” 吴叔就继续说: “如今世道不太平,你们夫夫这样的身份会让一路远行方便很多,首先你们可以名正言顺的靠近些,起居住行不用分开少爷的安全就得到了保障。” “其次,有夫夫之名也比较容易缓和关系,少爷是读书人,性格其实挺好的,你又深明大义,有了这一层约束,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好好相处的。” “我也不知道能陪少爷走到哪里,人老了毛病多,假如能得你照顾少爷,我就算半路死了也瞑目了……” “……” 吴叔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是半恭维半劝导的说了很多,两个都是心性自傲的人,只能他这把老骨头来回周旋了。 慕临风有点烦躁的拽了拽自己的长发,吴叔说的有几分道理,可是,他跟梁瑜之间从来就没有过道理这种东西。 最后的结果多半就是:道理都懂,依旧鸡飞狗跳。 话说到这个份上,慕临风知道事情只能这么定了,吴叔和死去的梁老爷是明摆了要把梁瑜那个书呆子塞给他保护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完全想通之后慕临风就说: “既然你们非要把他往我这送,那我就亲自去问问他愿不愿意,他不来,我过去,成了吧?不过他要是不肯的话就不作数咯。” 就当做是对梁老爷期望的回应吧,他过去,让梁瑜自己选择。 吴叔点头: “好,事不宜迟,你若是方便的话现在就随我去见少爷吧。” 慕临风失笑: “吴叔,你太着急了吧……” 吴叔却打断他的话: “近日来宅子外边多了些探究者,形迹可疑,我已经提心吊胆了好些天了,夜里都不敢安睡,所以我希望能够尽快的把成婚仪式走一下,让少爷跟你在一起安全些。” 慕临风一听就明白了,想起梁瑜那张脸,遂点头: “那好吧。” 说着把文约放好跟着吴叔一起前往梁家。 一路上,吴叔说了不少梁瑜的好话,还说了前往京城的计划,慕临风就听着,暂时没有心思去想进京的事,而是想着等下要怎么面对梁瑜。 …… 吴叔带着慕临风过来的时候,梁瑜还在堂屋茶桌前发呆,听到动静看了一眼他们又回过头去,放在身侧的手轻轻握了起来,慕临风过来了,他好想回房间去…… “少爷,慕少侠来了。” 吴叔说着把慕临风请进来,刚想着如何委婉的切入话题呢,慕临风却一点也不客气,大大咧咧的在梁瑜对面坐下,然后把文约拿出来往他面前一放,单刀直入的问: “你爹把你许配给我的事情你怎么看?你想嫁给我么?” 他不是读书人,委婉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磨叽浪费时间,他才是被套路的人,也没必要低声下气的问,就直接摆明了。 梁瑜被他的直白弄得瞬间红了脸,加上慕临风仰着下巴一副你求我啊的姿态,被刺得脑门一热便习惯性的跟他杠起来: “没有什么看法,谁会喜欢你这种人!” 问他想不想嫁?他当然是不想啊。 “……” 慕临风眉头蹙了蹙,没有直接反驳和回答,而是看向一旁的吴叔摊手: “看吧……” 说完从没有坐热的凳子起身,弹了弹自己的衣摆道: “我只是过来确认一下,你不喜欢我,我也不稀罕你,你不愿意我不强求,这样也好,不作数,文约烧掉吧。” 说着就要往外走,吴叔没想到他会这样,愣了一下急忙过来把人拦住: “慕少侠稍等……” 说完过来拉住梁瑜说: “少爷,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这两人真的是,明明刚才他两边都劝好了,现在一碰面就变成了这样,真是让他操碎心了。 “……” 梁瑜抿嘴不做声,刚才他确实是默认了吴叔的做法,可是,看到慕临风就气不打从一处来,他在慕临风面前低不下头,就像慕临风总喜欢挑衅嘲讽他一样。 他们相互不喜欢,一见面就炸了…… 慕临风没有错过梁瑜眼里的嫌弃和不甘愿,便又冷漠道: “告辞,吴叔你想去哪里我可以送你去,梁少爷既然这么讨厌我,想来是有更好的人选,就此别过。” 说完就往外走去,边走边在心里嘀咕: 小样,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肯稍微低头,这种高傲矫情就是欠治,他就当仁不让的帮忙治一治小少爷的脾气了,要不然以后不得翻天呀! 在顺着吴叔给的杆子爬的时候他就想了这一出的,这件事他会接,但要看怎么接,决不能惯着梁瑜的毛病。 第10章 吴叔见慕临风真的要走,急忙附到梁瑜耳边说: “少爷,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这是老爷的遗嘱呀,您得把慕少侠留下来……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前往京城啊少爷……还有二少爷等着您去找呢……” 说到后面吴叔急的团团转,慕临风这一走他就没有脸再去请一次了。 “……” 梁瑜转头看他,见他眼里含泪心里刺痛了一下,再表情复杂的看一眼已经走到庭院中间的慕临风。 吴叔着急了又说: “您开口让他留下来就行了,只要您开口……” 边说边把人拽起来: “快去把人叫住就行,算我求您了……” 慕临风要的就是少爷的一个态度啊,现在只要在这件事上少爷低头主动就行,毕竟是他们套路人家,低个头怎么了。 “……” 眼看慕临风走到了庭院拐角处,梁瑜起身走到门口颤着声音喊了一句: “……站住……” 慕临风仿佛没有听到似的,直接拐过了庭院,看不见他的背影,梁瑜才又大声喊道: “慕临风……你站住……” “……” 喊完眼泪就不争气的往下掉,想要强忍着也忍不住,就算明知道是他们套路的慕临风,低头服软对他来说也太难了。 “……” 没有任何回应,在吴叔着急的想要去追人的时候,慕临风从拐角处折了回来,看着变成了哭包的人,心里又气又有点想笑,最后还是忍住了走回到梁瑜面前: “这么凶的叫我回来,我就当你考虑清楚要嫁给我了。” 梁瑜把脸偏到一旁,擦了擦眼泪说: “我爹的遗嘱……你要是没有意见,我也不会拂了他的好意……你……我们……我……我愿意……嫁给……你。” 慕临风见他实在说得艰难,就说: “我有意见的,但看在是梁老爷的遗嘱和吴叔良苦用心的面子上我就收了你呗,我也愿意。” 话一出,梁瑜还是被他气得不轻。 “你……” 担心他们说着说着又要杠起来,一旁的吴叔适时插话: “既然这样,两位就先坐下,稍安勿躁,我去沏一壶茶。” 说罢把他们拉着面对面坐好,两边安抚之后又拍拍梁瑜的肩膀让他平复情绪,急匆匆的泡茶去了。 梁瑜低着头用袖子擦眼泪,慕临风就在对面定定的看着,还是忍不住说: “至于这么委屈么?哭成这样……” 他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哭了,尤其是男人,太丢人了,再说了,该委屈的是他好吗?他才是被坑的那一个好吗? 可是,看着梁瑜哭得可怜兮兮的又有点同情起来,特别是好看的人,一掉眼泪就梨花带雨的,他的心也是肉长的呀。 本来他也不是喜欢欺负弱小之辈,可这件事也不能怪他,哎…… 梁瑜瞪他一下: “要你管。” 他也不想哭啊,就是委屈得要命,控制不住情绪,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慕临风眉毛一挑就说: “你还别犟,往后你还真得要我管了呢,还不要我管?切~” “……” 梁瑜咬住嘴唇低下头去看一边,气无处发,看吧,野蛮人现在就开始欺压他了。 慕临风看他这种委屈劲也实在不好跟他计较了,只得自己找了个台阶: “让我管挺好的呀,保准没人敢欺负你,就你这样,没人罩着一走出去准遭人惦记,什么时候就被抓去卖了,值钱呢。” 他说的可是实话,这人这具皮囊是真的值钱 梁瑜白眼看他:“……” 慕临风摊手: “不信你可以试试,就算现在行情不好,你这样的也值钱,卖一千两没问题。” “……” 梁瑜就很想掐他。 “……” 吴叔大概是怕他们再闹起来,很快又匆匆的泡了一壶热茶回来了。 三人一起喝了两杯茶之后大家的情绪才慢慢平复。 吴叔就开口: “老爷刚去世,加上现在条件有限,即便是喜事也不好操办,如此只能先走个仪式,以茶代酒告知老爷和夫人了。” “……” 梁瑜不做声,微微点一下头表示同意,他已经不想说话了。 慕临风却说: “我娶媳妇儿不是应该去我家吗?怎么要在这里举行仪式?” 梁瑜闻言瞪他: “你不要得寸进尺……” 慕临风轻哼: “我合理要求哪里得寸进尺了?我娶你,不是你娶我,嗯?” “……” 梁瑜跟他对视片刻,红着眼眶低下头去,对了,他理亏。 一旁的吴叔又急忙圆场: “两位稍安勿躁,我是这样想,先在这边敬茶,给老爷和夫人上柱香告知,晚点少爷再过去慕少侠那边吃饭住下,我会出门去张罗些喜庆的物件布置一下,这边不能见红就在那边了。” 吴叔的表情微微严肃,梁瑜本来想说些反对的话也没有开口了,继续沉默。 慕临风点头,知道梁瑜的忍耐也到了极限,不再出言挑衅他,正经道: “这样也好,最近镇上越发不太平了,天色稍暗乱七八糟的人就到处窜,这里也是贼人热衷光顾的地方,还是去我那边吧,虽然地方小,但绝对安全,过几天我计划一番就该准备启程了。” 吴叔笑着点头: “慕少侠说的是。” 慕临风露出微笑: “吴叔,以后你就叫我名字好了。” 他从来不矫情,反正都是自己人了,就随意一点。 吴叔笑答: “好,好……那,我马上去打扫一下小佛堂准备。” 说着就起身,慕临风也跟着站起来: “我也去帮忙吧,吴叔你今天忙进忙出的够累的了。” 梁瑜闻言也从自己的情绪中回神,跟着起身道: “我……我也帮忙……” 吴叔眉开眼笑: “好好好,来来……” 说完暗舒了一口气,其实两个人都是懂事的孩子呀,就是天生不对付…… 很快,简单的收拾一下小佛堂之后,慕临风和梁瑜给梁家已逝的长辈上香,然后走了一个简单的过场: 拜天地,拜高堂,夫夫对拜。 在对拜的时候梁瑜离慕临风远了些,被吴叔给拉了回来,还故意让他们相互执手对拜。 第11章 梁瑜面红耳赤不好反、抗,慕临风一边使坏的轻轻揉捏他软绵的手掌,一边放肆的看他害羞脸红的样子: 梁瑜气质清高,平日里衣服装饰多是清新淡雅的色系,跟他喜欢的灰黑色这类深沉的颜色完全不同。 别说,本来就长得谪仙似的人,收起张牙舞爪的凶悍,害羞的样子是真的养眼。 慕临风从来没有否认过梁瑜好看,此时此刻拉着人家的手占便宜,看人家脸红害羞,心里就有点软软的,暗自叹一句: 其实莫名其妙的捡了个媳妇儿真的不亏呀。 这要传出去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嫉妒呢,这华容镇乃至周边喜欢梁瑜的人可多了。 时常就听到一些小姑娘嚷着要嫁给梁瑜,说梁瑜风度翩翩待人温和,通情达理体贴孝顺,定然是个好夫婿,就算给梁瑜当小妾都愿意。 她们若是知道梁瑜跟他成亲,肯定会芳心暗碎。 “……” 慕临风心思百转想一些有的没的,目光就定在梁瑜身上。 梁瑜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想说让他别看,可他们面对面的总不能让人家闭上眼,还有手掌被似有似无的揉捏,也无法确定这人是故意的还是因为紧张。 最后,梁瑜纠结了许久还是忍住了没说,直到礼成才迫不及待的把手收回来。 只是这个仪式等下去了慕临风那边还要再简单的走一遍,想想就很不自在。 慕临风不在意,只是下意识的握了握手掌。 吴叔既是司仪又是长辈,喝下敬茶后这礼数就算成了,最后拉着他们的手嘱咐: “结发相合永结同心,往后希望你们能够相互担待同甘共苦相敬如宾,来,交换定情信物吧,贴身的小物件就好。” 说完就笑着对梁瑜道: “少爷,你不是有一块玉佩么,就送给临风吧。” “……” 梁瑜红着脸,虽然觉得心爱之物不该给不爱之人,但在吴叔和慕临风的注视下,还是把挂在腰间的玉佩解下递给慕临风。 “谢谢……” 慕临风双手接过,看着这块价值不菲上面雕有青竹的羊脂玉佩有点为难: “额……时间太急,我都没有准备这些……” 他完全就没有想到要马上成亲呀。 说着在身上摸索一下拿出一枚平安扣,上面的红穗子有点褪色了,递给梁瑜的时候难得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表情,低声解释: “这枚平安扣是当时给我取名字的云游先生送的,是我最喜欢的也是现在身上最贵重的东西了,希望能保你平安。” 既然都成他媳妇儿了,他就好好说话呗,礼物么,以后再挑更好的补上,现在先将就着。 梁瑜没有露出不满的表情,反而因为慕临风一本正经的盯着他说这种有点亲昵的话不好意思的别开视线,同样礼貌的双手接过平安扣后道谢: “谢谢。” “……” 交换信物之后,两人相互点了点头把东西贴身放好,再次抬头不小心目光撞到一起,四目相对的瞬间,慕临风还是一脸坦荡又放肆。 梁瑜翻了个小白眼就转头看向旁边,他的脸皮没有慕临风那么厚,心也没有慕临风那么大,刚才还在争执呢,现在就成了夫夫了,他浑身上下都别扭死了。 明明恨不得跟慕临风老死不相往来,却偏偏跟他拜了堂…… 吴叔在一旁把他们各自的反应看在眼里,又笑着两边安抚: “好了,往后就是自家人了,相互之间多谦让些,不能叫外人看了笑话……好了,时间不算早了,少爷也该收拾东西跟临风回家了。” 有慕临风在,他总算不用再担心夜里有人偷袭他们了。 慕临风挑挑眉没说什么,点了头看一眼脸红又隐忍窝气的人又看向外面,已经是下午时分了,还要回家做些稍微像样的准备呢。 梁瑜依旧不去看慕临风,直接对吴叔说: “吴叔你也一起过来。” 吴叔点头: “当然,以后你们的起居就由我负责了。” 三人离开小佛堂,吴叔和梁瑜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他们也早就为远行做准备了,所以大部分要带走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妥当,包括梁瑜父母的灵位。 收拾妥当最后把所有东西放上梁家仅剩的一辆马车。 梁家大门关上后,梁瑜和吴叔在门前看了许久,怅然若失的情绪油然而生。 最后主仆二人深鞠一躬才离开,过几天就直接从慕临风的家里启程了,不敢说永远,但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回来了,也不知道这里将会变成什么样? 吴叔接连叹气,他年纪大了,可能此一别就是永别了,他很想给这座宅邸善后,然而即便是倾尽全力也护不周全了。 “走吧。” 梁瑜声音低低的说一句,挽着吴叔的手臂上了马车。 近年来华容镇背井离乡的人很多,他们不是唯一,所以伤感倒不算特别强烈,毕竟亲人离世最难过的时候已经熬过来了。 慕临风在一旁看着他们,没有说什么,定定的看了一会梁家门匾,微微点头也转身离开,梁瑜和吴叔的感受他理解,师父死后镖局解散那会儿他就体会过了。 …… 第12章 慕临风住处房屋的格局很简单,一间是慕临风的主卧,三间客房,一间柴房连着浴房一起,还有一间火房,围成一个小合院。 不过平时慕临风多是在外面吃,灶台都起灰了。 吴叔到底是人精了,搬东西的时候完全不给梁瑜开口的机会,就把他的东西全都搬进了慕临风的房间里。 然后交代他们自己整理后就出门去了,临走前还特地叮嘱梁瑜不要冲动,不要把东西乱放,不要发脾气。 慕临风觉得,其实梁瑜住客房也是可以的,不一定非要跟他住一起,可是吴叔既然这样安排了,他就不多话了,吴叔的顾虑很多,很怕他不照顾梁瑜。 梁瑜心情复杂,但事到如今也实在不想让吴叔担心了,最后也是什么都没说,默认了他的安排。 考虑到梁瑜尴尬,在介绍了屋子里的基本陈设后慕临风就出去了。 直到快傍晚了吴叔才回来,除了买菜之外还买了其他物件:红烛、喜幔、酒、还有几个喜饼。 不多,但是把这些东西往慕临风房间一放,倒有几分成亲的喜庆来,这个时候能找来这些东西可不容易呢,吴叔几乎是跑遍了镇上所有认识的铺子才凑齐的。 自从镇上白事多过红事,这些喜事要的东西都被店家给收箱底了。 简单的仪式过一遍,三人就一起吃晚饭,梁瑜没有胃口,应付了几口就离开了餐桌。 吴叔不好说什么,慕临风也就看了他一眼没开口,没有受影响的吃饱喝足了。 饭后慕临风没有马上回房间,也不去跟梁瑜碰面,在院子里一棵桂花树下倚着太妃椅思考问题,想着往后该怎么办才好。 莫名其妙就成家立室了,往后他也算是拖家带口的人了呢,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世道混乱,得用心计划才行,独来独往的作风使不得了。 …… 吴叔习惯了打点梁瑜的生活起居,晚饭后便给他准备沐浴的热水让他洗漱又送他回房间去。 慕临风不在,吴叔趁机叮嘱心神不宁的人: “少爷,你已经跟临风成亲了,往后就朝夕生活在一起了,平时有什么好好商量好好说话,不要太冲动,闹得鸡飞狗跳的让人看笑话。” “……” 梁瑜暗自咬牙忍着一股气点头: “他不惹我我也不会无理取闹,我又不是小姑娘家,既然都定下了也不会有那么多小情绪,只要慕临风不故意找茬,我都会好好跟他讲道理的。” 吴叔笑了笑: “你心里明白就好,往后如何就看你们自己了,旁人就算是父母也不好干涉太多,你们跟别人都相处得挺好,何不试试看相互谦让一下彼此呢?临风一表人才,你也别总对他看不顺眼了……” 就他眼里,这两人怎么看也是才貌双全挺般配的。 “……” 梁瑜不说话了,不跟长辈顶嘴,心里却暗自嘀咕: 讨厌慕临风跟外表关系不大,是讨厌那人浪荡不羁得意忘形自大自满没法讲道理沟通的性格,要是只看外表,他没什么好挑剔慕临风的。 当然,慕临风也多的是看他不顺眼的理由,反正他们就是相互看不惯,说什么都没用。 吴叔见他沉默了,知道要让他改变得慢慢来,便没有继续唠叨。 主仆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其他话题,吴叔很想说些关于新婚之夜的私话提醒一下梁瑜。 但看着小少爷从入了新房之后就一直脸红生气的样子,吴叔酝酿了半天还是没说出口,心里想着: 两人应该是不会这么快成事的,毕竟是这么尴尬的状态,慕临风也不像是那种会勉强梁瑜的人。 等两人的关系稍微缓和了他再找机会跟少爷说吧。 不过,到时候可能不用说也没关系了,不说慕临风肯定懂得,少爷十五岁的时候就被人教授过这方面的知识了,心里应该也有厎的。 走出小夫夫的房间,吴叔仰头长出一口气,甩甩头不再理会,用手捶着自己的肩膀和腰背就走向位于回廊另一端的那间客房去了。 折腾了一整天,他这把老骨头都快要散了,终于是把这件棘手的事情给办妥了,接下来就要想方设法的让两个人好好相处。 强扭的瓜也没办法,这世道得活着才好任性呢。 …… 吴叔离开没多久,慕临风就洗漱清楚回房间来,梁瑜端坐在床边发呆,看到他后匆匆瞥了一眼就心情忐忑的看向别处了。 谁也没说话,不过慕临风的目光就这样一直定在梁瑜脸上: 不得不说,梁瑜长得是真的好看,男人长成这样,但凡有点猎奇心的人都会感兴趣的。 他以前就是做噩梦也没想到,有一天梁瑜会以他媳妇儿的身份出现在他的房间里,大概这就是嘴欠的现世报吧…… 许是他的目光意念太强,梁瑜实在忍不住了抬头看过来: “看什么看?” 这个人又想找茬吧。 慕临风自问今天已经够让着他了,这会儿关起房门就是夫妻俩的事情了,新婚之夜总要好好互动不是,于是,梁瑜炸毛,他就故作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回答: “看什么?看我媳妇儿呗,我媳妇儿天仙似的。” 调戏梁瑜的话他向来说得顺口,但说的也是真话。 第13章 “你……” 梁瑜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说,顿时被堵得无话反驳,鼓着脸瞪他,一会又自己面红耳赤的败下阵来,侧过头去自在心里埋怨: 说得这么顺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相亲相爱多年了呢,没脸没皮! 慕临风见他如此反应高兴的在心里嘚瑟: 小样,都成他的人了还跟他斗,哼!之前斗不过还能跑,现在跑不掉了吧~ 注意到床边的桌子放着一壶酒和两个酒杯,想来是吴叔给他们准备的,思索片刻慕临风就道: “来,喝交杯酒。” 梁瑜想也不想就拒绝: “不喝。” 慕临风眉头蹙了蹙: “这是礼数。” 梁瑜还是冷脸拒绝: “不喝。” 慕临突然皮笑肉不笑道: “信不信我灌你喝?” 梁瑜横他一眼: “你敢!” 说完就听到一脸不怀好意的人轻哼一下: “哼,我不敢?你要不要试试看我敢不敢?” “你……” 梁瑜气结,慕临风笑而不语,他确实不敢,也不会做这么恶劣没品的事情,可是,他赌梁瑜不敢跟他杠到底…… 眼看慕临风倒了两杯酒端过来,梁瑜下意识的起身,眼神交锋对峙片刻,担心他真的动手,只能不甘心的示弱: “我……我没喝过酒……所以不想喝……” “……” 慕临风嘴角扬了扬,低头把其中一杯的大部分酒倒入另一个杯子里,走到他面前把量少的那杯递给他: “就喝一点点,礼数总要周全,本来你就够委屈的了,能做的我不做你不就更委屈了么~” 撇去乱七八糟的那些套路什么的,就他娶媳妇儿的立场来说,确实是委屈了梁瑜的。 他又不缺钱,成婚大事弄得这么寒酸实在有失身份。 “……” 梁瑜觉得他一语双关,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听了之后心里感觉有点怪怪的,抿一下嘴巴还是把酒杯接过来。 随后夫夫俩一起在房间里的小方桌前坐下,老老实实的喝了交杯酒。 确实只是一小口,倒也不太难接受,只是喝下去后整个喉咙往下都热乎乎的。 慕临风见他反应还不错,于是又问: “要不要再喝点?” 梁瑜摇头: “不喝了……” “……” 慕临风就自己倒了一杯慢条斯理的喝起来,边喝边时不时的瞄一眼旁边的人。 梁瑜在一旁待了一下就开始犯困了,掩着嘴巴打了个哈欠起身说: “我累了,先休息了。” 今天他真的是身心俱疲,说完就往外间走。 慕临风一把将人拉住,表情莫测的问: “去哪里休息?” 梁瑜有点不满的别开他的手: “我睡外间的软塌,不占你的卧床。” “啧,呵……” 慕临风突然闷笑一下,接着放下酒杯起身绕到前面,拿出那封许婚文约往绷着脸跟他说话的人面前一摆: “书呆子,我再正式的提醒你一遍,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媳妇儿了,正儿八经拜了堂的,睡什么外间软塌,从今往后,老老实实跟、我、睡。” 后面三个字,慕临风故意说得一字一顿咬得特别重,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梁瑜横他一眼: “野蛮人,我才不要跟你睡……” 他讨厌慕临风叫他书呆子,每次都能惹他生气。 慕临风毫不在意,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然后用带着薄茧的手指在他气红的俊脸上动作轻佻的刮一下: “野蛮也是你家男人,以后耍脾气差不多一点,要不然别怪我动粗欺负你,累了就休息,自己上床去,我可不伺候。” “……” 梁瑜气得想拿起烛台往他脸上呼,又气又委屈,眼眶蓦地就红了。 面对面站得这么近,慕临风不可能装作没看到,直接说: “动不动就红眼睛,你是兔子吗?姑娘都没你这么娇气矫情的,我哪里说错做错了?大晚上的闹脾气你还有理了?” 大概是他们抬杠习惯了,说话方式他也一下子改不过来,明知道这样说会让梁瑜不高兴还是忍不住说了,他就承认他喜欢欺负这个书呆子好了。 “……” 梁瑜气得说不出话来,用力忍下眼眶泛起的热意,猛地用力推他一把就往外走,只是没走几步就被慕临风动作粗暴的拽回来: “给我回来……” 梁瑜挣扎: “你放开我……” 慕临风用力扣着他的手腕强硬的拒绝: “不放,再闹对你不客气!” “……” 梁瑜气急,用手在他手臂用力掐了几下: “你滚开……” “嘶……” 慕临风吃痛松手,一会却更加用力的把他的手给扣住,然后把张牙舞爪的人拖到床边往里面推,在梁瑜起身逃跑前欺身上去把人压制住: “呆子你给我老实点……” 梁瑜吓得惊呼,双手在他胸前推搡: “你个野蛮人给我滚开……” “你……” “……” “闭嘴!” 慕临风将他的两只手压在头顶再次拉下脸来: “你闹够了没有?” 第14章 “……” 梁瑜被他严肃的表情吓住,目光愣愣的跟他对视,憋了许久的眼泪顿时溢出眼眶。 “……” 看人这会儿是真的哭了,慕临风沉着脸叹了一口气松开困住他的手,用粗糙的手指轻拭他的眼角,深呼吸几下语气跟着缓和下来: “明明是你们家私自定的亲,也是你自愿答应的,现在搞得好像是我胁迫你似的,你要真的不愿意,白天那会儿别叫我不就好了……” “那么凶的叫我回来我都不跟你计较了,现在我们都拜堂成亲了,你睡我床上怎么了?新婚之夜非要去软塌遭罪,你不是欠的么?” 他也不是不讲理,明明是小呆子不配合,外间软塌睡着不舒服的,偶尔小憩还行,躺一个晚上明天准难受,都现在了还矫情,不能怪他刚才动粗…… 其实还不算动粗呢,就把人拽回来而已,够温柔的了,要真动粗就把人扔外面去了,娇气都是给惯的。 “……” 梁瑜不做声了,用力咬住嘴唇抬手盖上自己的眼睛,道理就是如此,他现在就算天大的委屈也是理亏的一方。 “你……” 慕临风看他眼泪越流越凶,便起身找来柔软的帕子给他擦拭: “别哭了,让吴叔知道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呢,我答应了他要跟你好好相处的……” 看着哭得有点噎气的人,他的心里也跟着闷闷的,梁瑜的情绪他是理解的,也知道他该让这一点,就是管不住嘴。 不敢再说重话,不断的在心里提醒自己,他们刚拜了堂,这个总惹他生气的人是他媳妇儿了,不能太凶,凶媳妇儿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 过了一会,梁瑜收住眼泪,坐起来整理乱掉的衣服瓮声瓮气道: “……你想好好相处就讲道理……野蛮行径算什么……” 慕临风气笑反问他: “我不讲道理?是我不讲道理还是你矫情?成亲了我让你跟我睡怎么了?非要没事找事,不是你的错在先?” “……” 梁瑜低头不回答他的话,行吧,还是他理亏,他以为慕临风也是巴不得跟他分开睡的,想着与其被人赶走还不如自己主动走,谁知道……就凶得要命! 慕临风见他不吭声了又说: “你有什么不满就直接说,别整那些弯弯绕绕的,我没心思去猜,简洁明了也省得我欺负你。” 梁瑜小声嘀咕: “别以为你凶我就怕你……” 慕临风下意识的呛他: “你刚才不就怕了吗?我还没怎么你呢就哭了。” “……” 梁瑜看他,用力咬住后牙槽,慕临风看他恨不得咬自己一口的样子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应该给人留台阶的,好歹是新婚之夜,于是又改口: “好啦,以后不凶你了……尽量不凶,只要你不闹得过分,不去整一些有的没的我都不凶你了,成么?” 以前他们斗法,梁瑜从来不让步,也不会像这样被他弄哭,一脸清高仰着下巴嘚瑟得要命,现在…… 算是风水轮流转吧,都转成他媳妇儿来给他欺负了。 不过,他好歹也是个被师父言传身教立志要对自家媳妇儿好的男人,且又生性护短,所以哪怕以前是冤家对头,现在成了他的人,他也是会负起责任宠着的。 有些习惯他会慢慢改,好好跟这个娇气的小呆子说话沟通。 “……” 梁瑜低头不搭话,心里又委屈又气愤,偏偏无可奈何,吵不过,打不过,还理亏…… 慕临风当他默认了自己的说法,看他敢怒不敢言的扁着嘴巴觉得挺好玩的。 大概是受气氛影响,慕临风突然想抱一抱安抚一下委屈巴巴的人,然后,他就抱了…… 把梁瑜揽到怀里的时候慕临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刚后悔就被梁瑜用力推开: “别碰我……” 原本慕临风也只是情不自禁想要安抚他,被他这样推拒面子上有点过不去,霸道的盯着他: “你都成我媳妇儿了,我抱一下还不行了?” “你……我……” 梁瑜耳朵和脸颊都红红的,本来想下意识的生气,这会儿被这样质问又没法发火了,不敢说不行,他就是条件反射的动作…… 慕临风见他这样又故意问: “我姑且问一下,你知道成亲的两个人要做什么吗?” “……” 梁瑜瞬间身体僵硬,面红耳赤的低着头挪到一旁跟他拉开距离: “你……你不要碰我……” 慕临风嘴角轻扬: “哦,原来你知道,我还当你只知道读傻书呢。” 梁瑜气道: “你才傻……” 慕临风用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又问: “如果我要碰你,你从不从?” 这人带着几分不食烟火的气质,天生一副冷淡寡欲的样子,不知道起了欲念后会是什么模样。 男人么,有时候总会对比较在意的人联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跟梁瑜斗了这么多年,现在得了这样理直气壮调戏的机会,这种恶劣的念头就冒出来了。 第15章 “……” 梁瑜紧张的看着他,拍开他的手咬牙回答: “不从。” 慕临风轻佻一笑: “你觉得你反、抗得了我?我光用一只手你就不是对手了。” “……” 梁瑜一脸警惕的又跟他拉开些许距离。 慕临风继续吓他: “成了亲不让我碰,你想怎么样?” “我……” 梁瑜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到得体的理由反驳,就说: “……碰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你不觉得恶心么?” 慕临风剑眉一挑凑近他: “碰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肯定不舒服,但是,碰自己媳妇儿兴许就不一样了呢,更何况我媳妇儿长得这么好看。” “……” 梁瑜很想骂他偷换概念强词夺理,却在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时不敢顶嘴,脸色变得很不好,想着找什么理由推拒才好。 慕临风见他是真的吓到了,自己也调戏得差不多了,才又说: “放心吧,你不想让我碰我也不稀罕碰你,至少现在我对你没有那份兴致,我还怕你贴过来呢……” “……” 闻言梁瑜也松了口气快速红着脸反驳他: “我才不会贴你呢,自作多情。” 慕临风直视他的目光点头: “不会最好,你要贴过来我就把你踢下床去。” “……” 梁瑜气得咬牙,这个野蛮人! 小插曲过后,大家困意都上来了,慕临风出去端来一盆温热的水给梁瑜擦脸,之后就挑了灯更衣上床。 梁瑜原本是想睡外面的,慕临风不肯,沉着表情让他睡里面,梁瑜怕他借题发挥又趁机欺负自己只得妥协,不甘不愿的躺在里侧。 床帐被褥什么的都是换了干净的,有一股阳光的味道,而且,慕临风虽然性子野,但生活习惯却不邋遢,这让梁瑜安心不少。 因为刚才大家都说清楚了,为了不给慕临找茬的机会,梁瑜尽量靠里面,几乎是贴着墙睡的。 慕临风也不说什么,把帐子拉下来之后侧身朝外躺下。 无话可说,不算大的床中间隔了好宽的位置,即将步入深秋的季节晚上还是挺凉的,背后很不舒服。 过了一会,慕临风换了个平躺的姿势,瞄一眼紧贴着墙的人想说他没必要这样,墙壁冷呢,纠结了一会还是没有开口,闭上眼睛睡觉。 只是睡了好久都没睡着,越想睡越清醒,从记事起第一次跟人同床共枕,还是一个从小就没跟他说过三句好话的人,心情还是挺复杂的。 慕临风原本以为梁瑜也会跟他一样失眠,却不想过了没多久,贴着墙的人反而先睡着了,呼吸变得均匀平稳,一会之后侧身的姿势也变成平躺的。 虽然知道多半是因为今天折腾的事情太多,娇生惯养的人累到了,慕临风却还是坏心眼的在心里说了句书呆子没心没肺。 侧头看了一下确认梁瑜是真的睡熟了,慕临风才翻身面朝里,借着昏暗的灯光打量睡着的人。 睡着的梁瑜眉头和表情都舒展开了,脸上表情恬静,睫毛很长,耷拉下来成了一把小扇子,鼻子高挺秀气,嘴唇饱满微微上翘。 大概是刚才咬得太用力的缘故下嘴唇有点红肿充血,慕临风突然想,以后不能让他动不动就咬嘴巴,好好的嘴巴糟蹋了。 仔细打量了许久,慕临风再一次的在心里承认:娶到的媳妇儿虽然性格跟他不对付,相貌才华却是无可挑剔的。 每天光看着人都可以多吃两碗饭吧。 假若不是这个世道变得如此糟糕,太平盛世他们就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唯一的交集就是相互挤兑嘲讽。 梁瑜睡熟了,慕临风伸手指在他脸侧戳了戳: “到我床上来了吧,看你以后还嘚瑟……” 完了才重新平躺好闭上眼睛,总算是有了睡意。 …… 被父亲莫名其妙的立遗嘱嫁出去,梁瑜整个人还是懵懂的,希望自己在做梦。 然而第二天醒来,陌生的房间,身旁冷却了却还残留的慕临风的气息,都在告诉他这是真的。 慕临风天刚亮就起床了,比吴叔还早些,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以前是早起练功,现在除了练功之外,天大亮后就出门找点临时的活计来做。 然后顺便跟路过华容镇的人打听周遭的情况收集有用的信息,通常是临近中午的时候才回家。 梁瑜起来的时候慕临风早已出门多时,只有吴叔在不大的小院里坐在一个方桌前写着什么,听到开门声就看过来笑道: “少爷,你起来啦……” 梁瑜看着已经升得老高的太阳有点不好意思的点头: “嗯。” 在家里的时候吴叔都会准时叫他起床的,在这里有慕临风在就不方便了。 他昨天真的太累了,身心疲惫的,临睡觉了还被慕临风气得不行,装了一肚子的情绪一觉就睡到现在,脑子还是乱作一团。 第16章 吴叔放下笔,转身从厨房给他拿来早饭,一碗粥一个馒头一小碟咸菜。 梁瑜说了谢谢后就坐在桌子另一边吃起来,大概是睡得好,胃口还不错,只是吃着吃着就发现吴叔一个劲的盯着他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问: “吴叔您怎么了?” 吴叔先是看了看院子门口的方向,才又回过头来看他问出来: “少爷,昨天晚上,你跟临风……还好么?你的眼睛有点肿……临风他欺负你了?” “……” 梁瑜也不是那么小白,吴叔在问什么他是懂的,顿时就羞红了脸,不过还是认真的跟他解释: “昨天哭多了没好好处理而已,没事……我自己哭的,他没欺负我……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哦,那就好……” 吴叔听后明显松了口气,随即又道: “我就说临风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吧……” 梁瑜咬了一口馒头嘴巴鼓鼓的说: “您就向着他吧……” 没有实际上欺负,言语间可是把他欺负惨了,斗法斗了这么多年,他这次是栽在慕临风手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翻身报仇呢。 吴叔哈哈一笑: “人家没有在你不情愿的时候占你便宜,不应该夸一下么,你这孩子。” 梁瑜就说: “您就想着我被他占便宜……” 吴叔摇头: “关起门来的事情我可管不着……就算发生点什么也很正常,你们都成亲了。” “……” 梁瑜不做声,低头吃东西,确实,他是该庆幸慕临风不喜欢他,也没有那种恶劣的猎奇心故意戏耍他。 吴叔摸了摸他的头又继续拿起笔,蘸墨在一张纸上继续未完的事情。 梁瑜好奇的看过去: “您在写什么?” 吴叔回答: “列一些必要的物品清单,等下出去买。” 梁瑜了然: “哦。” 吴叔顺口说: “少爷也可以想想你还需要带什么。” 梁瑜摇头: “我的东西差不多就那些了,您看着办吧,路途遥远,用不上的还是别拿了……” 就连书他都精挑细选的只带了必要的,其余的要么分给了别人,要么就那样留在了书房里。 吴叔边写边点头: “嗯。” “……” 中午的时候吴叔刚做好饭菜,慕临风就回来了,还带了几样外食。 其实在疫病蔓延之后,镇上的食馆基本上都关了,只有码头的地方还有几家开着,只接待健康强壮的人,但凡脸色不好的都不接待,也是冒险而为。 慕临风平时自己一个人的午饭都是在外面随便打发,今天考虑到梁瑜和吴叔在家,就买了几样肉菜回来。 吴叔做的菜也不多,当然,三个人吃是够了的,只是不丰盛,而且多是素菜。 他们接下来要度过一段非常艰难的日子,钱得省着点花。 梁瑜已经习惯了日益节俭的生活,还会主动要求吃素菜,于是,在看到慕临风带了几样外食回来都有点意外。 扫一眼桌上寡淡的饭菜慕临风没说什么,只说食馆新换了厨子随便买了几样菜试试。 吴叔知道这只是他的借口,没有戳破。 梁瑜也没说什么,只是吃饭的时候却不去夹慕临风买回来的菜,弄得吴叔很着急,又不好在饭桌上说他。 慕临风自然也注意到,在梁瑜起身添饭的时候直接把两样肉菜换到他面前说: “吃肉,你又不是兔子,都瘦成皮包骨了。” 说着拿起干净的筷子给梁瑜夹了几块肉,行吧,现在人是他的人,他得顾着。 “……” 梁瑜看了他一眼又看看碗里的肉,低头吃了后很平静的解释说: “你出去做事比较累,该多吃点肉菜保持体力……我随便一点就行,在家里也吃习惯了。” 他不是矫情,确实就是这样的想法,再说受心情影响胃口也不太好,他也不是姑娘家,用不着慕临风特殊照顾,显得自己太没用了。 “……” 慕临风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的又给他和吴叔分别夹了两块肉,又说: “等到启程上路,一路上吃住都没有这么方便了,到时候多的是苦让你吃,就怕你吃不消,现在老老实实多吃肉养好体力。” “……” 吴叔笑而不语,心里是无比的欣慰: 都是两个懂事的孩子呀,这就对了,相处久了肯定能好好的。 被慕临风夹了两次菜之后,梁瑜不再说话,匆匆的吃完半碗饭起身离开餐桌,等他离开饭厅回房了,慕临风才说一句: “真的跟兔子似的。” 吴叔就解释: “家里亲人接连去世,少爷身心疲惫,你就见谅一下吧,我平时也会劝导他的,你的关心他一定也记着的。” 慕临风想起刚才明明不想跟他说话的人还费心的解释,便笑道: “吴叔你不用太在意,他好歹现在是我媳妇儿,只要不过分我都会让着他的,照顾他也是应该的,你不用太操心。” 夹在他们中间,也为难吴叔了。 吴叔点头: “嗯,很多事情确实需要你们自己磨合才行,我也就说说……” 慕临风就顺便问: “他平时喜欢吃什么?” “……” 吴叔见他主动关心梁瑜的事情,放下筷子很认真的说起来: “少爷的口味清淡偏甜,平时食量也不大,就是闲暇或者看书的时候喜欢吃零嘴……” “食量不大也就挨不住饿,除非心情不好,要不然晚饭没吃好的话半夜就会吃夜宵,不吃会睡不着……” “……” 说完了梁瑜的生活习惯,吴叔又笑着问慕临风: “临风,你平时的起居饮食习惯什么的也跟我说说吧……” 慕临风摇头: “我早起习惯了,您老人家不用迁就我,我也不挑食,只要不太素的就好,其余的你就按着梁瑜爱吃的做吧,顾着他就行,不用理我。” 吴叔笑着点头: “那好吧……” “……” 第17章 慕临风回到房间的时候,梁瑜正认真的坐在床上看书,两个人打了个照面谁也没说话,慕临风很快退出绕过屏风到外间的软塌躺下,打算小憩一会。 每天起得太早,如果不是特别忙的话他中午都会回家稍作休息。 同个屋檐下的两个人,还是名义上及其亲密的夫妻关系,面对面却无话可说,气氛是有点尴尬的,只是慕临风和梁瑜此时此刻都在心里都在想: 他们凑在一起不吵架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尴尬什么的无伤大雅。 被吴叔猜中,夫夫这一层关系,确实给他们彼此都带来了无形的约束力,让他们默契的达成了共识。 至少他们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一碰面就毫不顾忌的争吵,不再互相说些尖锐刻薄的话来挤兑对方,虽然貌合神离,但至少不会鸡飞狗跳。 还有就是,真要动真格的起来梁瑜是害怕慕临风的,害怕慕临风对他动手,无论是什么样的动手他都不是对手,所以,只能稍微示弱了…… 从慕临风回房间后梁瑜看书就有点分心了,想着慕临风一大早就出门做事现在应该是想休息,只是他在房间里,那人就躺软塌上将就了。 “……” 梁瑜是不想理的,可是心里又莫名有点过意不去,最后说服自己,看在慕临风这么照顾他和吴叔的份上,他还是表现得礼貌一点吧…… 于是,纠结了一会之后,梁瑜拿着书绕过屏风走出来,对躺在软塌上闭眼休息的慕临风说: “你到床上睡吧,我去院子里看书就好。” 慕临风眼也不睁的回答: “……不用,我就眯一下,等下要出去准备启程物资了,你看你的,困了自己休息。” 梁瑜就说: “我不困,正要出去跟吴叔说点事,你进来休息吧,软塌躺着也不舒服……” 慕临风睁开眼坐起来,故意看他说: “你昨晚还闹着要睡这里呢,怎么不舒服了?” “你……” 梁瑜的气一下子就冒出来了,很想把手里的书砸过去,最后忍住了,直接甩袖子不理他,折回房间把书放下就要出去,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就不该多管闲事。 就说这种欠揍的人没法沟通的,好心没好报。 只是慕临风却又跟了进来,吊儿郎当的挡住他问: “这就生气了?” 梁瑜冷哼: “我懒得跟你这种人置气。” 说完白他一眼往旁边走,慕临风却又身体侧过来挡他的路: “吴叔说你中午休息时间比较长,我这不是关心你么。” “谁……谁要你关心……” 梁瑜耳根红了一下反驳他,可是又不敢正眼看他,就盯着地上某一处继续说话: “我困了会自己休息,不用你管这些……你顾好你的正事就行,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再怎么娇生惯养,也不至于像个废人一样这种小事都要别人操心呀。 慕临风却像没有听到似的,直接说: “要不一起睡吧。” “……” 梁瑜一怔,接着红着脸推了他一把: “让开,我要出去。” 这人多半有病,就知道是故意找茬的。 慕临风却顺势抓住他的手把他拉回来。 梁瑜面红耳赤的甩了一下没甩开,只能瞪眼过来 “……你放开我!” 慕临风见他急眼的样子特别好玩,调戏道: “你我好歹新婚燕尔的,关心你一下你有必要这么凶么?” 把一个从小跟自己作对抬杠的人娶回家,不调戏那还有什么意思,对不对?更何况,被调戏得脸红的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是真的好玩。 “……” 梁瑜气得想踢他一脚,却又怕被变本加厉的镇压,只能红着脸回答他的话: “我都说了我不困,是你无理取闹找茬,你不找茬我哪会凶你,明明不讲道理的人是你……” 早知如此他就不多管闲事了。 “好吧……” 僵持片刻,慕临风松开了他的手,而后脱下外套直接往床上一躺,半截小腿吊在床沿外。 梁瑜瞪他一眼就愤愤的离开了房间。 等到房门重新关上后,慕临风闷笑了几声才闭上眼休息,其实他平时小憩也多是在软塌上的。 如果以后再有人问他对付死对头最有用的方法是什么,他一定不会再说把人揍一顿,不行就揍两顿,而是: 把人娶回家关上门来尽情调戏,哈哈哈…… …… 梁瑜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吴叔正准备出门购置东西,见他气呼呼的样子便问: “少爷,你怎么了?我还以为你休息了呢。” 梁瑜摇头: “没有,我跟你出门吧……” 吴叔看他脸色不对,又问: “临风休息了?” 梁瑜轻哼一下就说: “他最好睡死过去……” 吴叔愣住: “这……好好的又怎么了?你们刚成亲,少爷可不能说这样的话呀,不吉利……” “……” 梁瑜察觉自己说得重了些,就算在心里想也不该说出来,显得太没教养,不想让吴叔担心就又摇头解释: “没事……就他刚才闹了我一下我不舒坦,不是什么大事……走吧。” “哦……” 吴叔见他带着几分害羞的样子,耳朵和脸颊都红红的,猜测应该是被慕临风在屋子里调戏了,没再追问,拿着列好的清单就一起出门买东西去了。 华容镇现在还开的铺子很少了,不过因为地理位置特殊,一些生活所需的物品什么的还是容易买得到。 慕临风让他们自己先买一些必需品,其他的他会处理。 在街上买东西的时候,梁瑜和吴叔又看到两队人赶着马车朝着镇外去,想到他们过几天也要走了,心情就变得伤感起来。 即便是疫病不再蔓延,但动荡却不会这么快消停,关外的不法之徒已经开始在这里扎根,华容镇要恢复到往日和平繁华的样子,至少要五年以上的时间。 普通人家基本上不愿意继续耗着了。 梁瑜原本是打算出门透透气的,不想看到镇子如今的景象心情反而更压抑了。 系着药熏的面罩,还是能闻得到空气中的腐败臭味,每个人都神色匆匆,满眼忧虑,还有不断从小巷中传来的哭泣声。 主仆二人无心多逛,匆匆买了能买到的东西就返回了。 第18章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慕临风已经出门去了,梁瑜松了口气,他实在是不想面对慕临风。 吴叔见他这样也不说什么,就让他帮忙把买回来的东西打包装好,等哪天启程直接放到马车上就行。 一起忙活到傍晚,吴叔开始准备晚饭,梁瑜自告奋勇的给他打下手。 考虑到以后梁瑜没法再像之前那样做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吴叔也很乐意教授他一些生活技能。 此去京城一路上的锻炼,应该可以让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学到不少东西。 以后,至少在一个人的时候梁瑜能够照顾好自己,就不用人担心了。 边做事边闲聊,梁瑜搬柴准备生火的时候就顺口问: “吴叔,今晚煮什么菜?” 吴叔想起中午时候慕临风的话,回答他: “煮你平日里爱吃的。” “哇,好啊……” 梁瑜先是高兴的点了头,紧接着又皱起眉: “算了,不一定要煮我爱吃的,这里又不是咱们家。” 吴叔却笑: “怎么就不是咱们家了?临风的家不就是你家么?你家也就是我家,你个傻小子。” 梁瑜脸红了一下又说: “……就算是,你也不要像之前那样太顾着我,额……找机会问一问慕临风的口味和习惯吧,煮我们喜欢吃的,也要煮他喜欢吃的。” 他可不想让慕临风有借口说他呢。 吴叔见他一说到慕临风就别扭,想着这里只有他们爷俩,便忍不住逗他: “你们亲近,你可以晚上的时候找机会问,主动关心一下人家可以增进夫夫关系呢。” 梁瑜想也不想就拒绝: “我才不问……要我问的话他就爱吃不吃吧。” 今天他就是想要礼貌性的关心一下慕临风,看看那个人都是怎么对他的,哼!他才不要再多管闲事呢,慕临风生着风度翩翩的皮囊,内里却是又坏又痞。 吴叔无奈的摇头: “你啊……” 然后才说: “中午那会儿你先回房间了,临风就问了我关于你的生活习惯什么的,让我平时煮饭做菜就按着你的口味来,他不挑食,只要不太素的就好,你看,人家多关心你,你啊,该学学放下性子。” “……” 梁瑜认真看了一会吴叔,确定他说的是真话后心情就有点微妙,用手捏了捏自己发热的耳朵,小声嘟囔: “哦……那就多做些肉菜感谢他呗。” 既然偷偷问吴叔,如此一来就更加确定,慕临风对别人是很正常的,就是故意不肯跟他好好说话好好相处,故意调戏他气他……那个混蛋! 吴叔呵呵一笑认真切菜,两个人都懂事他周旋起来就没有那么困难了,如果两人都是无理取闹之辈,他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呢。 太阳落山后慕临风才进门,虽然没有买拿回什么,梁瑜却敏锐的从他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药草味。 吴叔没有察觉,梁瑜却闻得很清楚,还能辨别出其中几种。 要说他对药草味敏感,这可以说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了,对医术不感兴趣,看到医书就打瞌睡。 但却能够对见过接触过的药草这些东西过目不忘,或者说是闻之不忘,对于草药的组合也能分辨有毒无毒。 家里药材生意兴旺的时候,他就经常被父亲拜托帮忙在仓库里找一些放置太久不记得位置也没有标注了的药草,从未弄错过。 还时常帮忙辨别几种药材混合在一起是有毒还是无毒。 果然,很快慕临风就告诉他们,他今天出门去看了合适的马匹,还跟药馆定了些药粉药丸和药水,三日后取得他们就可以启程了。 晚饭后,慕临风拿出好几张地图,三人围在桌前一起商量前往京城的路线和计划。 三个人同行,马车马匹都要准备好一点的,然后就是一路上的必需品,没多久就要深秋入冬了,要准备充足的保暖物件。 南诏国的都城在东边,他们现在在西边,近年来因为战争,边境地区尤其是西部区域一直在动荡。 加上将近半年的疫病蔓延,这一片区域的城池都成了半法外之地。 趁乱打劫的人太多了,往后不敢说,但现在直至半年内,西边的各个大小城池都将是人越多的地方越乱。 除此之外,逃难的人们,也就是大部分的普通人都会从西往南走。 南方历来是富庶之地,尤其是动荡平息后在大量扩建城池,理所当然的成了大多数逃难人的希望之地。 如此一来,南部此时的混乱也不比如今他们所在的西部差多少。 因此,出于各方面的考虑,慕临风提议他们从这里往北绕道而行,且走的是偏道。 当然,这样不仅路程远一些,环境也比较差,带着两个人保守估计要大半年以上的时间才能抵达京城。 如果是慕临风一个人,他肯定会毫不犹豫选择最近的一条路,毕竟艺高人胆大,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但带着两个普通人就不行了,还是安全为上,北方冷,环境严酷,但人比较少,也就没有那么乱。 这些不是慕临风凭空猜测,而是亲自探听和自己走镖经历所得的可靠信息。 南诏国南方富庶繁华,北方地广人稀,这样的分化在举国动荡过后的复苏期更显突出。 北方是动荡首发之地,就是因为天高皇帝远镇守的将领和藩王拥兵自重造成的,现在动乱平息,北方的萧条也是其他地方所不能比的。 …… 第19章 经过慕临风一番分析,梁瑜和吴叔都同意绕道北方再往东走,远就远一点,安全为上,相比环境艰苦,莫测的人心更让人畏惧。 等到过了北地再走官道,毕竟是帝都所在地,等到入了东部地区人祸动荡就会少很多。 三人讨论了许久,路线决定好,时候已经不早,吴叔把梁瑜支走去沐浴,转身便抱出来一个木箱子放到慕临风面前。 慕临风一边收地图,一边疑惑的问他: “这是什么?” 吴叔直接将木箱打开,里面是梁家仅剩的家当,加起来不到一百两的银子和银票。 慕临风皱眉: “吴叔你这是干什么呢?” 吴叔笑答: “这是少爷的,交给你保管,虽然不多,但也只有这些了……” 慕临风摇头: “不用,还是你保管吧,平时你们该买什么就买什么……” 吴叔为难: “可是……” 慕临风摆手打断他的话: “没有什么可是的,梁瑜不会开口问我要钱的,你就拿着吧,他想买什么你给他买,钱不够了跟我说。” 都把人收了,还拿那几个钱做什么,算了吧,他也没给人家聘礼呀。 吴叔叹气: “本来这些也是老爷说要给你的佣金……” 慕临风轻笑: “本来梁瑜也不是我媳妇儿不是吗?” 吴叔:“这……” 收起地图卷好包好,看着箱子里不值一提的钱财,慕临风认真道: “吴叔,虽然我跟梁瑜就是两个强扭的瓜,甜不了,但现在他是我的人,哪怕我们只是貌合神离,但无论如何我都会竭尽全力的保护你们安全到达京城……” “至于到了京城之后如何,只能到那时候再说,我要是跟他一拍两散的话你们再付我酬金吧,比这里多一倍就好,其他的都算情分。” “……” 吴叔见他这样说了,没有任何玩笑之意,片刻也认真点头: “好,既然如此也请你放心,无论如何,我和少爷以及梁家都会感谢你的大恩大德……不过,于我的私心来讲,你若能跟少爷心意相通走到一起,则是我最喜闻乐见的。” 即便两个小年轻才和平相处没多少天,即便他们都不愿跟对方有过多的交流,可是,他就是觉得梁瑜跟慕临风在一起,很般配。 要他细说原因和证据什么的,他也说不出来,大概就是一个老头子的直觉吧。 “……” 慕临风笑了笑没回答,交代吴叔放好钱箱就转身抱着地图去放好,然后一个人窝在一间客房里整理要带的东西,夜深了才出来。 吴叔把慕临风的话告诉了梁瑜,梁瑜认同慕临风的做法,到了京城,他一定会想办法找足够的酬金给慕临风的。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晚间等慕临风回房休息的时候梁瑜跟他郑重其事的说了一遍。 “哦……” 听完后慕临风先是点了点头,脸上表情淡淡的,然后看了梁瑜许久,直到又把人盯得面红耳赤了才换上吊儿郎当的德行回答: “行呗,那你得从现在开始就要想到了京城后怎么赚钱了,要不然赊账越久你被押在我这里的时间就越久,被我欺负的几率就越大,什么时候我对你来了兴致你还得从了我,万一我喜欢上你了,我还就不放你走了。” “你……” 几分调笑几分认真的语气,弄得梁瑜又羞又恼,却无法反驳,最后直接上床被子一盖懒得理他。 “……” 慕临风看着他的后脑勺嘴角扬了扬没往心里去。 …… 接下来的几天,慕临风依旧按着自己的习惯生活起居,也不多骚扰梁瑜,早起早出门,中午回家,下午有事也常出门。 打点着准备前往帝都的琐事。 不会跟梁瑜报备,梁瑜也不问,吴叔依旧周旋在他们中间。 相安无事的跟慕临风同床共枕了几个晚上后,慕临风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也不会在上床后故意找茬。 梁瑜的心情渐渐放松了下来,每天晚间早早的洗漱上床睡觉,睡得很安稳,白日里慕临风说那些气人的话他也就不多计较了。 …… 终于到了启程的日子,一大早天才蒙蒙亮,他们就赶着马车出发了,早上赶车的是慕临风,等到午后中途休息了就换吴叔。 梁瑜很自然的被他们排除在外,便只能安分的在车里要么看书,要么睡觉,也不多话。 从现在开始到京城,他们一路上就要仰仗慕临风了,他自己尽量克制安分些,不跟慕临风起冲突也尽量不让他挤兑就好。 吴叔坐车里的时候梁瑜会跟他聊天,等到慕临风进来的时候他就拿书出来看,慕临风也不找他说话,上了车就闭目养神,不正经的那些话语都少了。 只是梁瑜还是不怎么习惯跟慕临风独处,加上马车空间小,总感到压抑,他还没找到跟慕临风相处的正确方法。 退不行,进不肯,相互看不惯的人现在朝暮相对同床共枕,但凡是个正常人,心情都好不到哪里去吧…… 第20章 天气好,路上的人不算太多,加上这一段路势平坦,他们一天就可以到隔壁镇,跟华容镇差不多,这里也受到瘟疫的侵袭,很多人都逃走了。 人很少,夜幕降临后街道很冷清,客栈的掌柜都在打瞌睡,用了比平时少的钱就弄好了住宿和晚饭。 路上中午只是吃些干粮,慕临风说晚饭要吃好的,所以点菜的时候毫不手软。 梁瑜和吴叔托他的福满足了口腹之欲,可是心里却很担心一路盘缠不够的问题。 吴叔不知道慕临风到底有多少钱,但按照这样的花销他和梁瑜绝对撑不到帝都。 虽然慕临风不说,都是先一步掏钱,但一路的花销总不能让他一个人支撑吧,吴叔有点为难,把想法告诉了梁瑜。 梁瑜也不想什么都要慕临风承担,就算成亲了他们也跟别人不一样,他和吴叔不能这样顺着杆子爬占慕临风便宜。 思量许久,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梁瑜背对着慕临风打着商量的语气说出自己的想法: “那个,此去京城路途遥远……我觉得我们日常花销还是省着点比较好。” 出发前慕临风跟他们说了路线以及大概的时间,要做好在路上大半年甚至一年的准备,所需钱财是个巨大的数目。 慕临风侧身向外,听完后回道: “我有在省啊,没有大鱼大肉,没有乱买东西。” “……” 梁瑜很想说他今天就大鱼大肉了,可是想到自己和吴叔也吃了个满足又不好意思说,只能继续跟他商量: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再省一点……此去一路总不能都花你的钱,可是我的钱不多,所以,你看能不能再稍微缩减一下日常的开销……” 从小衣食无忧,他是第一次为钱的事情犯愁,在这种境况下谋生赶路他和吴叔都没有慕临风这么强,完全就是拖油瓶。 所以很担心那些钱用完了之后该怎么办,世道艰难,一边赶路一边赚钱不容易的。 “……” 慕临风沉默了一会回答: “你们想省就省一点好了,我自己心里有数,不用给我省的。” “……” 梁瑜觉得他们真的就是牛头不对马嘴说不到一起去,不过想想慕临风自己的钱想花就花,没有钱的他们该省就省,这话也没毛病,心里不舒坦,纠结了一会还是不做声了。 在马车上摇晃了一天,很快就犯困的睡了过去。 “……” 梁瑜睡着了躺平,慕临风也转过来躺好,轻轻吁一口气,双手垫着后脑勺眼睛看着帐顶若有所思: 他也不是第一次护送人出远门了,妇孺幼儿都送过,每次都会做尽量周全的计划,所以无论是路线规划还是日常花销,他心里都有数。 只不过这次带的人不是普通的雇主,掏的都是他自己的钱,他就想,在还能方便吃饭睡觉的地方让吴叔和梁瑜享受好一点,心里并不计较那些钱。 梁瑜的意思他懂,他尊重他们想要省钱的意愿,但也不会动摇自己的计划和想法,他对弱势的陌生人都会有怜悯之心,更何况每日同床共枕的人呢。 即便是名义上的关系,梁瑜也是他媳妇儿,多加照顾是应该的吧。 “……” 直至夜深,慕临风脑海里都想着一堆琐碎的事情,想到犯困了才睡去。 …… 第二天一早,慕临风照常早起,出门逛了一圈买了不少东西才动身启程。 梁瑜和吴叔都没有多问他买了什么,等到上了马车慕临风把东西放进车厢给他们,他们才发现里面都是些打发时间的小零食: 果脯、肉干、花生米、各类坚果,零零总总的好大一包。 吴叔看着这些东西就低声对梁瑜道: “这定是临风怕你在车上无聊给你买的。” 他之前有跟慕临风说过梁瑜喜欢吃零嘴,想来慕临风是很用心的记住了。 梁瑜扫了一眼说: “怎么会……我又不爱吃……” 吴叔笑了笑戳穿他的言不由衷: “你在家里就爱吃……” “……” 被戳穿心思的人不做声了。 吴叔也不再多问他为什么总是在这种小事上别扭计较,直接打开一小包蜜饯糖果递到他面前: “尝尝看,人家都买了你就给面子吃吧……相处沟通是相互的,不一定是吵架才是无理取闹,这样闹别扭也是胡闹的一种呢。” “……” 梁瑜听他这么说抿了抿嘴巴,拿起一颗放入嘴里,香甜的味道在嘴里漫开,他确实是喜欢这种甜甜的味道,边吃着就想怎么感谢慕临风。 吴叔见他喜欢得表情都缓和下来了,又说: “你们都成亲了,他不在意的事情你也别计较,又不是小孩子,你是读书人,该更加通情达理才行呢。” 梁瑜口齿含糊的说: “我试过了……可是我真的跟他相处不来……他就喜欢跟我过不去。”、 他敢肯定,慕临风就是故意的,故意让他不痛快! 吴叔笑笑: “怎么就相处不来了?这么多天了,人家也没怎么着你不是么?” “……” 梁瑜耳朵泛红,支吾道: “他敢动我……剁了他……” 他们两看相厌的,慕临风也不会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的,至少在短时间内绝对不会,连踢他下床那这种粗鄙之语那个野蛮人都说得出来,哼! 吴叔想说他这种瘦胳膊细腿的慕临风一只手就能撂倒,凶不起来,不过还是忍住了,又说: “无论如何,你都要尽量跟临风好好相处,别端脾气,不管以后你们最终如何,他都是我们的恩人,我们都要好好感谢人家。” “嗯,我知道……” 梁瑜点了点头又把一颗蜜枣放入口中,他懂的。 中午休息吃过东西,吴叔例行换下慕临风赶车。 梁瑜拿出书本开始看起来,慕临风看着书页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就觉得头痛,完全不理解为什么梁瑜能看得那么认真入神。 瞥眼看到自己跑了所有街道买到的小零嘴袋子被打开了,看书的人嘴巴鼓鼓的,慕临风便低声问一句: “糖果好吃么?” 梁瑜从书本中抬起头来回答: “好吃,谢谢你。” 慕临风‘嗯’了一声就不说话了,用手挡着眼睛睡觉,心道这人吃了糖嘴巴变甜了不少,不枉他费心买这么多。 梁瑜多看了他几眼,忍不住问: “你不吃么?” 慕临风眼也不睁的回答: “不爱吃,甜腻。” 梁瑜赶着他的话就说: “不爱吃还买这么多……” 这些要花不少钱的。 慕临风侧身面对车板回答: “我媳妇儿爱吃就买了。” “……” 梁瑜蓦地一怔,而后脖子和耳根悄悄的红了,微微转身背对着他继续看书。 这个人真是,怎么什么话都能随口就说出来,没脸没皮的。 慕临风悄悄睁开眼瞄一下耳根都泛红的人嘴角扬了扬,日子平淡就会觉得时间过得慢,总得找点乐子,比如调戏一下跟他貌合神离的‘小娇妻’。 反正在到达京城前梁瑜都不敢在他面前张牙舞爪了,他得抓住机会多揪一揪小书呆的小辫子才行。 当然,小书呆毕竟不是以前的小书呆了,还是他媳妇儿,所以呢,糖果什么的该给还是会给的。 第21章 一路往北的这一带是一个小镇连着一个小镇,彼此距离都不太远,赶路一天晚点都能在镇上落脚。 加上现在算是逃难时节,各个镇的守卫也没有那么严,总会给旅人行方便。 只要不是带传染病,晚点都是能进城的。 因为他们走的路线是往北,相安无事的穿过周边的几个小镇后,路上遇到的人就越来越少了,到后面几乎都看不到路上有行人了,伴随的只有一路凄凉的景色。 再过一个镇子就没有官道了,要走偏道或者更加难走的山道。 其实这一段正常情况下是走水路的,只是近年来战乱波及,这段水路早已不通了,往北走就只能绕远路。 在最后一个镇上投宿的时,他们出门刚好十天,吃饭的时候慕临风告诉吴叔和梁瑜,往下就要时常在野外露宿了。 因为接下去的路有好长一段没有人烟的荒郊野地,路也不好,马车也就没法用了,只能卖掉或者跟人多换两匹马,再准备一些干粮以及野外用得上的东西。 照他们这样的速度,大概要走一个多月左右,才能到达远离边境区域的一个城池,叫墨城。 墨城是西、北地界交界的城池,入了墨城之后就表示他们进入北方了。 深秋到来很快入冬,他们必须要在大雪封山前到达墨城,然后在墨城过冬,要不然天寒地冻的露宿在外很危险。 坏人倒不用担心,这一带人少,强盗基本不会来这样的地方蹲守,主要是太冷了,露宿在外容易冻死。 还有冬天的野兽都比较凶残,倒霉的遇到群居野兽就会很危险,只能在墨城过冬之后才继续赶路,到时候看情况重新规划路线。 吴叔和梁瑜对慕临风的计划没有任何异议,他们都没有野外生活的经验,光是听慕临风这样说就很担心了。 慕临风跟着镖行天南地北的行走多年,经验丰富,一个人应付这样的情况完全没有问题,带着他们两个拖后腿的就艰难多了。 吃过晚饭时间不算太晚,慕临风交代梁瑜和吴叔先回房间休息后就自己出门去了。 找好了卖马车和买马的地方,还打听清楚了一些卖干粮的铺子,明天准备一天,后天一早才启程。 慕临风回房间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梁瑜披着外套靠在床头边上看书,见他进门也只看了一眼没说话。 倒是慕临风忍不住说他: “你一天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一双眼睛就像钉在书上了一样,不无聊么?” 梁瑜看了他一眼回答: “我又做不了其他事情,不看书干什么?” 慕临风说: “出门走走也是好的呀,书呆子……” 梁瑜顺口反驳: “野蛮人,是你说了让我和吴叔不要在陌生的地方随便出门溜达的。” “……” 慕临风想起自己确实这样说过,还不止一次,随即摸摸鼻子不说话了,一会之后才说一句: “明天起来早些,我带你出门买东西。” 梁瑜头也不抬的回答: “我才不跟你出门,你该准备什么就准备,我要买什么和吴叔去买就好。” 跟慕临风出门买东西肯定是慕临风掏钱,他不好意思,还是算了吧。 慕临风自然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只认为他是傲娇了,没好气道: “不跟拉倒。” 真是好心没好报,他本来是担心这人看书太无聊了才说的,不肯就算,还给他省事了。 慕临风有点不痛快,不再跟梁瑜说话,绕过屏风走到外间,一会之后店家提了热水上来倒入浴桶给他洗澡。 梁瑜看了两眼屏风就继续专心看书了,等到慕临风洗好走进来,他才把书放下挪到里面,后脑勺对着慕临风侧身躺下准备睡觉。 这阵子都是这样,已经算是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了。 慕临风坐到床边看着梁瑜瘦弱的肩膀尽量往里面贴有点好笑,现在这样子,睡着的时候就没这么老实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气温下降,睡沉之后梁瑜总会不自觉的往他身边靠,有时候都挨到他手臂上来了,他早上起得早,才没有让某人出糗。 其实他是想让梁瑜难堪一次的,像以前那样取笑他,可是每天吴叔都苦口婆心的给小少爷说好话,他又不忍心了。 吴叔可谓是费尽心力的想要他们和睦共处,有机会就提醒他梁瑜是他媳妇儿,劝他让着点。 慕临风有时候边听边在心里反驳: 他连小书呆的手指头都没碰一个,这种算哪门子媳妇儿呢? 灯烛暗了下来,躺在床上慕临风睡不着,也知道梁瑜没有睡着,出于对接下来行程的考虑,慕临风还是主动开口道: “现在天气渐冷,越往北越冷,所以明天你跟吴叔出门尽量准备多一些保暖的衣物鞋袜什么的,还有晚上在外露宿的被褥毛毯,这几样是必备的,至于干粮和其他东西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想吃什么就买什么,我也会准备一些。” “……” 梁瑜听完,认真思考一会之后低声回答: “知道了。” 慕临风见他语气冷冷淡淡的,也不肯转过脸来,有点不爽,就又说: “尤其像你这种比姑娘还娇气的人,自个儿的身体自个清楚,我有时候顾不了那么多,你得自己照顾自己。” 梁瑜不服气的顶嘴: “你负责保护我们安全就好,我自己会照顾自己,不劳你费心,我也没让你特别照顾……自问还是比姑娘家强一点的。” 气死他了这个人,动不动就拿他跟姑娘比,每次慕临风这样挤兑他就是故意找茬,他也不知道他今天哪里得罪这个流氓了。 慕临风见他炸毛了嘴角一勾: “说你娇气你还不服气?” 梁瑜生气的咬牙: “对,不服气,谁让你故意找茬!我又没招惹你!” 他承认他没吃过这种苦,这阵子每天坐在车上都腰酸背痛的,可是他从不抱怨,知道远行吃苦在所难免,生活技能虽然差一点,但不至于被说成比姑娘还娇气吧? 慕临风突然轻笑一下: “行呗,希望你能这样嘴硬到京城,那就给我省事多了。” 梁瑜:“……” 激将法是慕临风对付梁瑜的惯用手段,脾气傲的人什么时候都吃这一套。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要在大晚上的惹人生气,就是忍不住想调戏一下,既好玩,又能趁机了解一下梁瑜内心的一些想法。 自从离开华容镇,他们每天都在赶路,慕临风明显感觉梁瑜有点受不住,可是嘴硬的人还是撑住了没有半句抱怨,现在该是慢慢习惯了吧,过两天改骑马又有的折腾了。 这一遭,娇生惯养的人得把一辈子的苦都给吃够了。 第22章 夜色渐深,当慕临风三人在客栈房间入睡正香的时候,一队车马在夜深人静之时造访了远在华容镇的梁家。 马车外形虽然普通甚至看着有点破旧,但周围却围着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黑衣护卫。 每个护卫脸上都蒙着面纱,腰间配着长剑,有些手里拿着火把,露出的眼神凌厉而深邃,看起来就不好惹。 马车在梁家大门前停稳,一个护卫从马上下来,拿着火把走近马车低声说一句: “主子,梁家到了。” 片刻,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个身材高大着黛蓝色滚金边长袍的男人从上面下来,只见他金冠束发脚踏鹿皮短靴,手执一把黑色折扇,气质稳重儒雅还带着几分贵气威仪。 虽然也带着黑色面纱看不清容貌,但无论是发冠还是衣着都可以看出他身份不凡。 萧条的华容镇夜晚比以前黑很多,打更的人都消停了,街边的灯笼已经许久没有在晚间亮起了,只有时不时的从暗巷里传来几声犬吠。 曾经每逢入夜梁家大门都亮起的大灯笼也不亮了,朱色大门斑驳,烫金门匾上的梁宅二字也有了好几道裂痕。 重夜下了马车后就径直走到梁家大门台阶下抬头张望,身边人便将火把在他周围围成一圈,照亮了梁家整个大门口。 片刻,重夜眉头蹙起自言自语道: “怎么破败成这样,没有一丝人气……里面还有人么?”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担忧,难不成紧赶慢赶最后还是来迟了?梁家人要是死光了,他就不好交代了,对谁都不好交代。 周围的人没有回答,在他的示意下上前推了一下门口,厚重的大门应声而开,重夜有点凝重的呼一口气下令: “进去。” 一行人有序的踏入门内,绕过照壁,很快梁府一片狼藉的内院映入眼帘。 除此之外还有从主屋正堂里传来的不和谐的吵闹声。 自梁瑜和吴叔走后,这里很快就成了贼人的聚集地,早已被霸占多日了。 此时正堂里一群言辞粗鄙的盗贼正在喝酒,他们刚从外面扫荡一圈回来,大概是收获不好,吃香喝辣的也在骂骂咧咧。 正愁没有地方宣泄怨气,突然看到有人闯入,一群人就提着酒坛和长刀从里面迎了出来。 二十多个人,是不小的组织,一个个脸上戾气横生,甚至好几个大汉的脸上都带着狰狞的伤疤,一看就不是善类。 两方人在宽敞的庭院相遇,重夜虽然闯入贼窝但并不惊慌,看了眼周围后唤道: “小五。” 紧随他身后一个削瘦高挑的护卫上前一步小声回应: “属下在。” 重夜冷声吩咐: “上去问一下他们,这座宅子的主人家去哪里了?问清楚后就全部处理掉,就当我路经此地为民除害了。” 小五点头: “遵命。” 说完就施展轻功脚下一点,眨眼间就到了那群强盗面前。 隔着一段距离,重夜没有听到小五是怎么问的,只是短暂的骚乱后就看到他跟那些人打了起来。 见状重夜便又下令: “你们也上去帮忙,速战速决,留个能说的问清楚情况就好。” “是。” 整齐的回应声之后,重夜身边只留下三个人守着,其他人很快加入到战斗中去了。 刀光剑影,血腥弥漫,梁家庭院一阵惊心动魄的嘈杂后很快又归于平静,真的是速战速决。 小五审完说话的人又处理掉之后回来复命: “回主子,问出来了,这座宅子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空了,据说因为疫病侵袭,梁家只剩一个小少爷和一个老奴了,前些日子他们离开了华容镇,去了哪里不得而知,明日属下就去查探一番。” 重夜松了口气,点头道: “嗯,处理一下今晚我们就留在这里,从今夜到明日太阳下山前,务必把情况都打探清楚,晚间启程离开华容镇,后续让在这片区域活动的人看顾一下梁家宅邸,不要再让贼人霸占……梁家还有人在,迟早是要回来的。” 梁家还有活人他就放心了,查探清楚把人找到就好,事到如今,他能做的也是仅此而已。 小五领命: “是,属下明日就安排。” 完了又问: “不过,主子不是还要找另一个人么?” 重夜眼神暗了暗回答: “一天的时间也够了,说不定他早就不在华容镇了呢,华容镇的情况比我预想的要糟糕得多,都看着办吧,那对于我来说,只能随缘。” 小五点头: “属下遵命。” 宅邸内能用的灯烛都被点燃,周围变得亮堂不少,火把熄了,重夜看着透着死气的宅邸心情不畅,微微叹气看了眼最信任的心腹: “陪我随处走走看。” 小五点头: “好。” 小五说完走到一处柱子旁将挂在上面的一盏灯笼取下,随后跟重夜并排走向梁家内院深处。 重夜看着遭到破坏的回廊柱子低声轻叹: “十年前我因事去往关外路经此地,大雨滂沱,也是在深夜偷偷拜访了梁家又匆匆离去,那时的梁家内院比京中王府侯门还气派,如今这般真的让人心绪难平……” 十年前,梁家还为太医院供药材。 上一任家主病重之际他路过华容镇受命前来拜别,未见其他人又匆匆离去,此后再没有来过。 而上一任家主去世后,梁瑜的父亲接任,直至帝位更迭,梁家才低调隐退不再为皇室服务,近年来基本上不再跟京中往来了。 梁家面上低调不露声色,甚至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梁家暗中为皇室太医院供药材的事情,但内里却是普通王侯门第都比不上的富足。 也就因为低调而富有,梁家才能够在沾染皇家事务之后还能在一系列的动荡中抽身而退,只是可惜,没能避过突如其来的疫病…… 小五对梁家的事情不做评价,只小声道: “也不知道梁大人是否在这里留下什么线索……小少爷离开华容镇会去往哪里呢?” 重夜目视前方笃定的摇头: “不可能,他不会自己留下线索把家人卷进来的,再说了这也是规矩,亲眷也在普通人之列,不能随意波及……无论如何,你明日务必打听清楚小少爷的去向。” 小五用力点头: “是,不过,找到了梁小少爷,主子打算如何安顿?” 重夜思索片刻回答: “他若有好的安身之处,我们便不插手,若是没有,我就将他带往京城去。” 小五迟疑: “将他带去京城,妥当么?” 重夜似轻哼了一下反问: “有何不妥?” 小五: “属下只是担心他给主子您招来麻烦,毕竟现在的境况不太好……” 重夜摆摆手: “无妨。” “……” 主仆俩边走边聊,很快就隐入庭院深沉的夜色中。 第23章 梁家来了不速之客,早已离家多日的梁瑜等人并不知道,三人专心准备赶路的事宜。 准备物资的时候,慕临风还是把跟梁瑜说的事情又跟吴叔说了一遍,吴叔到底比梁瑜懂得多,提醒一下让他准备得周全一点。 这一路来见识了慕临风的靠谱,吴叔自然遵循他的话去做准备。 逃难加上凛冬将至,镇上很萧条,吴叔和梁瑜几乎把整个镇都跑遍才勉强把东西买够。 然而慕临风一个人比他们两个人准备的东西还周全,包括马匹都是他找的,三匹威风健壮的大马,加上他们之前拉马车的两匹,一共五匹马,够用了。 除此之外还买了刀具和一把弓,又加买了不少常用的伤药和药丸,以及一些野外防范野兽之类的特殊药粉。 干姜片和盐也带了很多,总之都是梁瑜和吴叔没有想到的很小却又很有用的东西。 梁瑜也不得不承认,慕临风有时候确实有嚣张的资本。 一切准备就绪,大家晚上早早的吃了晚饭回房间休息,慕临风也没有故意调戏人了。 第二天包括梁瑜都很早就醒了,吃过东西,喂了马草又绑好行李就准备启程了,接下来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将要在野外度过。 只是,当慕临风和吴叔都各自挑好要骑的马匹后,梁瑜却告诉他们,他不会骑马。 “……” 梁瑜这一说,吴叔也才反应过来,小少爷不像大少爷和二少爷那样善骑射,小时候爬到马上摔下来差点被踩踏,吓得老爷和夫人做了半个月的噩梦。 加上从没自己去过太远的地方,也就没有机会自己骑马了。 “……” 微微叹气,吴叔有点为难的看向慕临风。 梁瑜自己也尴尬不已,羞愧的低下头去: “对不起……我……” 要是别的事情还能嘴硬一下,可是这种事不是逞强就能做到的,他不敢硬着头皮上。 慕临风只沉思片刻,就把自己马上的行李解下来和梁瑜的行李一起绑到另一匹马上,重新绑了马鞍,没有说什么讽刺的话对低头尴尬的人说: “我们同骑。” 他挑选的是高头大马,梁瑜本身比较瘦,不带行李一匹马乘坐两个人是没问题的。 “嗯。” 梁瑜点头答应,红着脸乖乖的跟他同骑坐在后面的位置。 慕临风回头提醒他: “抱着我,要不然摔下去我可不会回头捡。” “……” 梁瑜咬了咬嘴巴,迟疑片刻还是小心的用双手揽在他的腰上。 吴叔没说什么,心里很是欣慰,总归是慕临风懂事些,关键时候也顾及了少爷的面子。 …… 开始上路,地势平坦的地方走得快些,到了地势不好的时候就慢下来。 从官道进入偏道路就窄了很多,而且因为现在走的人少,很多枯枝杂草伸到路中间,这样的路马车是绝对走不了的。 偏道树丛树荫多,山风也大些,空气中明显带了几分冷冽,晚间的时候就该多添一件衣服了。 一路上慕临风跟吴叔说话,梁瑜只顾听,插不上话也不想说话,搂着慕临风说话总觉得怪怪的,要是说错话被呛就更尴尬了。 直到他们上了一个小坡又拐个大弯进入一处盆地,一阵山风吹来梁瑜打了个激灵,慕临风回头低声问他: “冷不冷?” 梁瑜回答: “还行。” 慕临风就皱眉: “还行是什么意思?到底冷还是不冷?你们读书人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含糊?干脆点不好?矫情得跟个姑娘似的,虚伪。” “……” 梁瑜涨红了脸回答: “有点冷,不过还能忍着,等下午了再添衣服就好。” “哦。” 慕临风闻言冷淡的应了一声就不理他了,继续跟吴叔说话。 “……” 梁瑜搂在他身上的手恨不得用力掐他几下,这人平时好话不多几句,怼人的时候什么刁钻的词句都用得出来。 下意识的回过头看后面的吴叔,发现吴叔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见他转头还冲他点头,一脸欣慰的样子,梁瑜就觉得很无奈。 骑马到底不比乘车,哪怕走偏道速度慢很多,半天下来不习惯的人也累得够呛。 梁瑜一开始只是双手轻轻揽着慕临风,以不让自己摔下马为准,渐渐的犯困后整个人就下意识的往前靠,重心逐渐压在慕临风的后背上。 他倒是想骨头硬一点撑起来,奈何真的不行,只能在心里暗骂自己没用,耳根红红的贴在慕临风后背,祈祷顾着说话的人没在意…… 然而梁瑜不知道,他在背后一个小小的动作慕临风都非常清楚,只是不计较。 不会骑马的人一开始骑马是很累的,尤其是走这样的路,慕临风自己刚开始被师父训练学习的时候也是这样。 所以没有挤兑梁瑜,就让他靠着,跟吴叔说话装作不知道,只偶尔悄悄侧头扫一眼后面以防他摔下去,等找到比较宽敞的平地才停下休息。 中途休息,梁瑜如获大赦似的从马上下来,虽然没说什么,脸色却不太好,整个人也没一开始那么精神了。 慕临风去放马,吴叔准备吃的,然后悄声问: “少爷你还好么?” 这一路可有苦头吃的了,哎,可怜的人儿…… 梁瑜露一个勉强的微笑点头: “还好,我撑得住。” 吴叔叹气: “过几日就习惯了,你撑过这几天就好,我也没记起你不会骑马这事了,要不然在家的时候就该练习的。” 梁瑜摇头: “没事,在家里的时候事那么多,我自己也没想到这个。” 吴叔看了看不远处的慕临风又说: “你要是撑不住就跟临风说一声……” 梁瑜点头: “嗯。” 他一定会咬牙撑住的,要不然肯定又要被那人挤兑像姑娘了,他恨死慕临风那张嘴了!欠得要命! “……” 天气凉,包子馒头这些主食也不容易坏,吴叔准备了不少,还有一些煮熟了的鸡蛋,够这两三天吃的了。 等过两天吃完这些就要吃肉干和干烙饼这些干粮了。 他们也带着一个不大的铁锅,买有粗米细米,但是这些要等天气再冷一点的时候才吃,那样暖和些。 听慕临风说,这一路都有山泉偶尔还有野果以及冬季生长的野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填饱肚子是不成问题的,就是环境艰苦些。 三个人围坐下来吃东西,慕临风趁机给他们讲一些附近的情况,这条路他之前跟镖行走镖的时候走过很多次。 这一带两边都有崖壁,树丛茂盛,不刮风下雨的话基本没有什么阻碍,刮风下雨就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天晴了再赶路。 以防崖壁因为下雨有石头滚落或者小塌方什么的。 梁瑜听得认真,记下他说的话,跟在书上学到的东西不同,出门没多久,他跟慕临风学到了不少实用的野外生存技巧。 第24章 午后时间吃过东西人容易犯困,尤其是梁瑜习惯在吃了午饭后小憩,在家和在马车上都可以,现在骑马是不行了的。 于是,还没开始动身,慕临风就发现他偷偷打了几个哈欠,吴叔只得拿出一些泛酸的果脯给他解乏: “少爷这个含嘴里可以提神。” “嗯。” 梁瑜收下,拿出一颗放嘴里,是真的精神了不少,不过酸味不重,很快就变得甜甜的,终归效果不佳。 休息得差不多,慕临风和吴叔就重新打点好东西准备上路,梁瑜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腰走过去,不想慕临风看了他一会突然说: “坐前面。” 梁瑜一愣: “……为什么?” 慕临风指着他打哈欠泛红的眼角说: “不坐也行,你要是等下打瞌睡摔下马我就当你掉了,绝不会回头捡。” 梁瑜暗自咬牙:“……” 这个人果然是不会好好说话! 对于小夫夫之间特殊的互动方式,吴叔装作不知道,慕临风说话不好听,但往往都能把小少爷给治住。 梁瑜面红耳赤了好一会还是妥协了,上马之后坐前面,慕临风跟着上来坐后面。 此时梁瑜才发现,他们的身高差距真大,这样坐着他才勉强到慕临风的下巴处,加上体型削瘦,如此一来,慕临风拉缰绳的时候就把他整个人圈在怀里,还围得很严实 慕临风面不改色策马就走,梁瑜耳根和脸颊火烧火燎的久久都未平息。 尤其是因为靠得近,慕临风平稳有力的心跳和似有似无的气息都让他忍不住紧张,整个身体四肢都有点僵硬。 即便是同床共枕他们也没有靠这么近呀…… 心情忐忑的走了许久,困意再次泛上来了梁瑜才变得放松,在他跟困意斗争的时候,就听到慕临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困了就靠着我眯一下。” “……” 梁瑜不好意思,当然不会他一说就顺着杆子爬,强撑着坐直了身体。 这样的举动成功激起慕临风嘴欠的毛病,只听他轻描淡写道: “我是你相公,让你靠就靠呗,客气什么,又不是外人,骨头不够硬还矫情,就是找罪受呗,呆子。” “……” 梁瑜用力咬住下嘴唇强忍着不跟他呛声,憋得耳朵又红了几分。 慕临风嘴角扬起,腾出手扣他腰侧上压了压: “睡一下吧,休息好了我教你骑马,自个儿学会了就不用委屈在我怀里了。” 腰上的手劲很大,梁瑜不敢挣扎,索性放松下来往后靠去闭上眼,他是真的困,就小憩一下下吧,要不然这人不知道要怎么奚落他呢…… 胸口微沉,慕临风没说什么,只细心的把人揽在怀里,心里突兀的冒出一个念头: 原来带着媳妇儿赶路就是这种感觉,明知道是拖油瓶还得护着。 他必须承认,自从怀里的书呆子成了他媳妇儿,这一路来他的心态改变了不少,要不然,这会儿该是把人扔出去了的。 …… 因为这段路两面被高山挡着,所以太阳偏西之后天色就暗下来了,气温变冷了很多,风一吹来能让人起鸡皮疙瘩。 梁瑜一开始是坐后面的,风吹来还有慕临风挡着,下午坐前面就被吹了个正着,即便是多拿了件外套披着也忍不住抖了一下。 慕临风见他打激灵的动作有点好笑的问: “还冷?” 梁瑜缩着脖子点头: “风往衣服里灌感觉冷一点。” 好歹是靠着别人眯了一觉,就算不舒服也是承了别人的好意了,说话态度自然要坦诚一点。 慕临风却还是故意笑他: “把衣服拿来围在前面就好了,呆子。” “……” 梁瑜仰头瞪他一眼。 慕临风垂下眼帘看他: “不服气?这么简单的方法都不懂,这是没有披风骑马的时候基本的挡风方式,要不然怎么说你读书读傻了呢。” “……”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会,梁瑜没有照做,只是裹紧了外衫,想着等明天就把披风找出来。 慕临风撇撇嘴也懒得再说。 要不是看在这呆子是他媳妇儿的份上他说都懒得提醒呢,反正冷的又不是他,要是犟脾气的人生病了就丢下好了,谁爱捡谁捡,没用还不听话…… …… 太阳完全落山的时候,山间的天几乎全黑了,他们找到一个适合落脚的平地,把马匹拴好解下行李就开始生火准备晚饭。 慕临风生火,梁瑜跟着吴叔在附近捡柴,完了之后慕临风用刀砍了很多宽大的树叶铺在火堆旁,吴叔又把他准备的吃食摆在上面,依旧是馒头包子和鸡蛋。 “我想吃肉。” 慕临风突然说一句,吴叔笑道: “那我拿些肉干来烤。” 慕临风却说: “不用了,我今早买有熟食。” 说完起身走到自己行李的一一个木箱子里掏出一个捆得扎实的油纸袋,拿到火堆旁解开,里面包着的是一只肥得流油的烤鸡。 “这是我今一早去食馆后厨跟店家买的,箱子里还有两只油炸过的,这种天气明后天还能吃。” 慕临风说完就把整只鸡架在火边加热。 吴叔有点难为情的看了眼自己准备的东西道: “食物我准备的多是干粮粗粮,肉干也不是很多……其他的像这些肉食就没准备。” 主要是这些东西太贵了,还是跟食馆买现成的,他们现在买不起。 “……” 梁瑜抿一下嘴巴不做声,他们能省则省,慕临风却没有这种意识,他心里过意不去,莫名觉得慕临风是个冤大头似的,尽让他们占便宜。 慕临风没有在意他们的反应,笑道: “粗粮面食我准备的少,肉干之类的倒是准备了很多,吃完这些现成的,过几天就要吃肉干了,等到过了这段之后就是穿过树林,到时候可以打猎,没事,保你们有肉吃。” 吴叔笑笑: “倒是辛苦你了……” 慕临风摇头: “不算太辛苦,走镖有时候条件比这差的多了去了,当然,我也是第一次在食馆买现成的食物上路,主要是怕你们突然改变伙食不习惯,慢慢来。” 说完看一眼低头不说话的梁瑜,行呗,他就承认他是为了照顾梁瑜的,可惜,人家似乎一点自觉都没有,一路上也没说过两句好话。 第25章 吴叔知道这一路慕临风都是为了照顾他们,他心里是非常感激的,只是少爷的反应就相对冷淡些,跟慕临风相处的时候也不算太融洽……哎。 慕临风起身去拿水,吴叔便趁机叮嘱梁瑜: “临风这一路都在顾着我们,少爷也该好好感谢人家才是。” 梁瑜抬头看他: “我很感激他的呀,我知道这一路上最辛苦的是他……” 吴叔失笑: “这种心理感激作用不大,得表现出来才行呀……” “……” 梁瑜低头不语,等到慕临风把他们的水壶都拿过来,在接过水壶的时候抬头低声说了句‘谢谢’。 慕临风有点意外的挑了挑眉,嘴角扬起没说什么,开始把热好的烤鸡拿下来分。 首先是两个大鸡腿,一个给了吴叔一个给梁瑜,接着又用短匕首把其他部分分成小块。 这只鸡很大,配着吴叔准备的干粮足够他们三个人吃饱。 这样一只鸡在食馆要不少钱呢。 “谢谢你……” 梁瑜啃着鸡腿又道谢,慕临风是真的很照顾他们了。 慕临风侧头看他: “多吃点,路还远呢,你得慢慢习惯。” 说完拿起一块鸡肉大口吃起来。 梁瑜细嚼慢咽的点头: “嗯,你也多吃点,辛苦了。” 他其实也经常跟人说这样的话,关心家人关心仆人关心朋友等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跟慕临风说这样的话就莫名的觉得别扭,也许是他们就不适合好好说话。 “嗯。” 慕临风意外他今天说话这么好听,只觉得给他个鸡腿值了,没说什么。 吴叔笑笑不语,幸好少爷只是傲气一点,不是太刁钻跋扈的性格,还听得进他的话,总算没有让他太为难。 吃过东西就要准备睡觉的事情。 吴叔给火堆添了足够的干柴又把之前慕临风砍来的树叶沿着火堆旁铺了一圈,弄了足够三个人躺睡的地方。 然后把各自准备的毯子铺在上面,一半垫一半盖再枕着衣服包裹睡,往后一个月都要这样了。 慕临风用刀把他们周围的杂草清理一遍,又撒上一些味道奇特的药粉。 吴叔主动要求跟慕临风轮流守夜,慕临风答应了,他守上半夜,吴叔守下半夜。 梁瑜也要参加,吴叔在慕临风说话之前就拒绝了,让他过几天习惯了再说,看着骑个马都一脸疲惫的人,他可舍不得。 慕临风知道吴叔的想法,他心里也没打算让梁瑜守,也就不做声,准备就绪就可以围着火堆安睡了。 从懂事起就跟着镖行走南闯北习惯了,慕临风对这样的野外生活早就习以为常。 吴叔到底年长些也经历过不少事,所以也不难接受。 只有梁瑜不习惯,看着吴叔帮忙铺好的地方怎么也躺不下去,没有床是其次,主要是周围空旷又黑乎乎的大空间让他没有安全感。 吴叔提醒了几次梁瑜都不肯躺下睡,只能不说了,他一把老骨头也累,反正有慕临风在,总有办法的…… 慕临风在一旁擦拭自己的匕首和长剑,这是他每天都要做的事情之一,眼看吴叔都睡下了,梁瑜还双手抱膝的蹲在火堆边,就知道小少爷的娇贵病又犯了。 当然,这也不能怪梁瑜,生平第一次出远门,还露宿在野外,害怕是正常的,不过,他还是觉得梁瑜作为一个快要过冠礼的男人太娇气了。 都十八岁了,想当年他十四五岁就自己领着队伍走镖了,虽然不会太远,但比梁瑜强多了,孤身露宿野外都不带怕的。 把刀剑放好,慕临风冲一脸疲惫蹲在火边的人道: “你要是真的想守夜我就睡觉了,明天你在马上再睡。” 梁瑜隔着火堆抬头看他,又看一眼旁边已经睡着了的吴叔小声回答: “我……睡不着……” 慕临风笑他: “白天睡多了?” 梁瑜低头: “没有……我不习惯睡野外。” 要是在客栈他早就睡着了,在马上颠簸一天,浑身又酸又困。 慕临风就说: “没有人习惯睡这样的地方,但也是没办法不是么?你要试着去适应。” “……” 梁瑜不做声,只点了点头,又悄悄打了个哈欠,道理他懂,可是适应也需要时间不是么?这才第一天啊,哎。 一会之后,慕临风用毯子铺好自己的地方,对他说: “过来。” 梁瑜抬头看他一会,没纠结太久就起身走过去,走了几步又回头过来拿自己的毛绒毯。 把毯子跟慕临风的铺在一起,人也在慕临风旁边坐下。 慕临风见他脸红又无奈的样子还是忍不住调戏他: “我就知道你不挨着我睡不着。” 梁瑜涨红了脸辩驳: “你……我……才不是……” 不过也没敢顶嘴太多,担心挑起慕临风的坏脾气,不让他挨着他就真的一晚上都不用睡了。 慕临风见他不敢顶嘴的委屈样差点绷不住笑意,最后道: “好了,睡吧,我就在旁边,没什么好怕的,天塌下来都给你撑着。” “嗯。” 梁瑜拿过自己装衣服的小包裹当枕头微微躬着身体躺下,面朝着火堆方向,慕临风就在他后脑勺旁边,背后有了依靠的感觉,顿时安心多了。 只是躺下一会反倒没有那么想睡了,脑海里生出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直到慕临风又说: “这样还不睡,难道要我抱着?” 梁瑜闻言急忙闭上眼睛: “不用……我……我就睡了,你别说话吵我……” “……” 慕临风不语,继续整理自己防身用的包裹。 等到梁瑜快要睡着的时候感觉慕临风掖了掖他的毯子,还小声的抱怨着什么…… …… 快天亮的时候慕临风才叫醒吴叔,吴叔得以好好睡了一觉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你以后早些叫醒我……这天都快亮了你都没得休息呢。” “没事,我习惯了,您慢慢适应就好。” 慕临风却不在意,他习惯了吴叔还不习惯,这种得慢慢来,要不然人撑不住。 吴叔醒来发现梁瑜是在慕临风旁边睡着的,心下了然,果然,少爷就算嘴上不承认,心里还是开始依赖慕临风了的。 毕竟不能像在家里或者客栈躺着床睡,而且地方也小,慕临风躺下睡觉的时候,胸口几乎是跟梁瑜的后背贴着的。 而感觉到他躺下的某人就像之前半夜时候那样往他身边靠,加上外边比屋里冷,不稍一会就钻他怀里来了。 “……” 慕临风莫名尴尬,身体僵了僵,吴叔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去装作没看到,晚上气温下降,怕冷的人自然会习惯性的紧挨热源了。 把毯子盖好,慕临风困得没理会贴过来的人,就让小少爷第二天起来自己看自己的德行吧…… 第26章 到底是不比在屋子里,天亮的时候睡了一夜的梁瑜就醒了。 一睁眼发现自己贴在慕临风怀里,一只手还搭在慕临风的身上,怎么看都是他主动贴上去的,顿时面红耳赤,整个人都清醒了。 幸好慕临风睡得晚没有醒来,要不然不知道得多尴尬…… 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围,发现吴叔在添马草,心里松了口气又提上来,吴叔肯定看到他这种糗样了,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没有镜子,梁瑜只能把自己的仪容稍作整理,就走过去打招呼: “吴叔……” 吴叔回过头来面带微笑: “少爷醒啦,那边还有一壶水,可以漱口洗脸,等路上遇到山泉再打,漱口的茶粉在旁边的罐子里。” “嗯。” 梁瑜依言走过去,做了简单的洗漱才折回来。 吴叔给他整理一下头发和衣襟仪容,最后盯着他的脸微笑道: “少爷气色不错,想来昨晚睡得还可以。” “……” 梁瑜听出他话中调侃的意味顿时红了脸,支吾道: “嗯……还行……” 下半夜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有点冷,不过后来大概是慕临风躺下了就暖和了,这也能解释他为什么会在那人怀里醒来了。 吴叔不理会他害羞,继续说: “你依赖临风,临风也肯护着你,这样我就放心多了……” 梁瑜急忙否认: “我没有依赖他,我才不会依赖他……” 吴叔摇摇头: “昨晚我就睡旁边你都不肯睡,非要挨着他才睡得着,这不是依赖是什么?白天跟人吵嘴晚上又往人怀里钻,你啊……” 梁瑜急道: “吴叔,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我是……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我……” 吴叔摆摆手: “好啦好啦狡辩什么,就我爷俩说说他又听不见,我就是提醒你,提笔读书临风不如你,平日里说话也不文雅,但是现在这样的境况得全靠他。” “没有临风我们别说是到京城了,这些山都走不出去咧,你别总是嫌他粗野,适当的虚心接受他的意见,人家不跟咱计较,咱就不能蹬鼻子上脸了。” 梁瑜不服气: “我哪有蹬鼻子上脸,他要是说的在理我也好好听着的呀……他故意挤兑我我才反驳的。” 他真的不觉得自己无理取闹,又不是不学无术的二世祖,明明是慕临风先惹事,每次都故意挑刺找茬,不捉弄他那人就不舒服。 吴叔拍拍他的肩膀: “我就是提醒你,你心里知道就好,当然,好歹你们也算成了亲的,男人总会下意识的多让一让自家夫人的,你不过分的话,临风是不会计较的。” “吴叔……” 梁瑜急得跺脚: “您……您别总是提这茬呀……您怎么总向着他呀……” 吴叔见他急了,只得点头: “好好好,不说不说不提……行了,你吃点东西吧,等太阳照下来才叫醒临风,时间还早就让他多睡一会,他凌晨才躺下的很辛苦。” 说完又走到行李堆忙活起来。 “……” 梁瑜红着脸郁闷的自己找东西吃。 其实吴叔说的道理他都懂,慕临风对他的照顾他也都细心的记着,只是他们相处的时候总是不对付,他也就没有把感激之情表露太多。 他当然知道慕临风在让着他,所以他也在试着尽量不跟说话野蛮的人抬杠,能忍则忍,非得要他开口求慕临风才算是懂得感恩吗? 他也在努力的寻找适合跟慕临风好好相处的方法啊,哎…… 清晨山间还很凉,吃着东西梁瑜打了几个喷嚏,而后想起昨天骑马被吹的冷风,起身把披风找出来披上,他是真怕了慕临风那张不饶人的嘴了。 …… 慕临风是自己醒的,大概是早就养成的习惯,到了时间差不多就会自己醒来,等他吃了东西之后就准备好继续赶路了。 考虑到昨天他们同乘一匹马,今天慕临风就把马匹换了一下,这样轮流比较好。 吴叔已经准备好,骑上自己的马又牵好其他马匹。 慕临风将马牵过来后问梁瑜: “坐前面还是后面?” 梁瑜想了一下说: “你昨天说教我骑马……” 慕临风点头: “那坐前面。” 梁瑜听完就爬了上去,上了马等走了一段之后,在地势稍微平顺的地方慕临风把缰绳给他: “拿着,拿稳但手不用拽得太紧,听我说,不要怕不要紧张,有我在没问题的……” 温热的气息似有似无的拂过脸侧,梁瑜有点不自在,不过还是很认真的按照他说的做。 在这段路他肯定不能自己骑,但现在慢慢学,等往后到了宽敞的官道就可以了,总不能一直都这样跟慕临风同骑。 不说慕临风嫌弃他,他自己也觉得挺丢脸的。 毕竟是在赶路,慕临风也没说得太仔细,就教他一些基本要领,假如马匹听话地势又平坦的话自己坐在上面不会掉下来。 一个在教,一个在学,说话交流都心平气和,比平时和谐多了。 只是道理是懂了,理论能接受,实际操作却还是手忙脚乱,乱了就会紧张,紧张就忍不住拽紧缰绳。 没多久,梁瑜就感觉自己拉绳的手泛酸了,几次拽不好之后慕临风就把缰绳收了回去说: “今天就到这里吧,急不来的,不可能第一天就学得好。” 梁瑜揉了揉双手点头: “嗯。” 原本还想说些感谢的话,没想到慕临风却又欠兮兮的笑他: “啧,长着一双千金小姐的手,拉什么缰绳……” 梁瑜最讨厌被他取笑,随即生气的反驳: “谁没有初学的时候,我好生练习不就可以了……” 说着突然生气的转过头来瞪视身后的人。 只是慕临风在整理缰绳又顾着低头说话,梁瑜突然转过来的时候他来不及避开,气呼呼的人嘴唇就这么猝不及防的从他的下巴和嘴角擦过…… “唔……” “……” 只一瞬间,两人同时愣住,慕临风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梁瑜窘迫的把头转回来,一时间气氛尴尬无比…… 第27章 “……” 微妙的气氛僵持了好一会之后,慕临风才幽幽的开口: “说话就说话,突然转头过来做什么……” 梁瑜用力咬着自己的嘴巴反驳: “谁让你低头的。” 慕临风不让他: “谁让你把缰绳拽得那么乱,我在整理没看到?” 梁瑜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委屈: “就是没看到呀……我背后又没长眼睛……” 要是知道他才不会突然转头呢。 “……” 慕临风不说话了,盯着耳尖红透了的人一会之后认真赶路,只是嘴角和下巴被梁瑜嘴唇蹭过的位置似乎在微微发热,生平第一遭,微妙的感觉挥之不去。 跟在后面的吴叔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他们没有吵架也就没太在意。 …… 直到相对无言的走了好长一段路之后,梁瑜的情绪才从刚刚的气愤慢慢变成了不好意思。 确实是他因为生气突然转头的,也是他蹭到慕临风的,刚才反驳的话显得有点强词夺理…… 可是,他也说不出道歉的话,再想到他们的关系,心里就感觉特别别扭。 一直到中午停下休息,梁瑜和慕临风都没有再说过半句话,吃东西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交流,气氛都尴尬不少。 吴叔有点担心,但又不好问太多,两个人都不是小孩子了,他总是过问显得太不像话,只能忍着不开口。 考虑到慕临风昨晚睡的时间太短,吴叔建议休息时间稍微长一点让他眯一下,梁瑜也同意,主动帮忙添马草整理行囊。 慕临风没有辜负他们的好意,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靠着两包行李小憩。 梁瑜见他睡着了,悄悄跟吴叔商量: “吴叔,要不我跟你同骑一匹马吧?” 吴叔想也不想就拒绝: “不行,我一把老骨头可拉不住你,你当你还小啊……更何况,你跟临风是夫妻,不跟他同骑反倒跟我同骑,这有失体统。” “……” 梁瑜抿起嘴巴,这样确实不合礼数。 吴叔见他表情怪怪的,看了眼在树根下小憩的慕临风一眼低声问: “怎么了?早上还好好的说要学骑马,怎的又闹起别扭来了?学骑马的时候被训了?” 梁瑜摇头: “……没,就是不想跟他同骑了……” 吴叔叹气: “少爷……你不能这么任性呀……” “我……” 梁瑜见他一副又要开始长篇大论的样子,急忙摆摆手: “好啦好啦没事啦,我知道了,您就当我没说过吧……” 说完起身走开,吴叔现在比较向着慕临风,慕临风在吴叔面前表现得也很正常,说什么都像是他无理取闹,算了吧。 “……” 吴叔无奈,只能在他和慕临风之间来回看了几眼摇头叹气,果然是他想得太简单了,这两人就是不闹腾不舒坦呀! …… 重新上路后慕临风和梁瑜也不说话,等到梁瑜习惯性打瞌睡的时候慕临风才说: “想睡就睡一下。” “……” 梁瑜用力抿一下嘴巴不做声。 过一会慕临风见他没动静,观察了他片刻又说: “怎么?你还委屈上了?被占便宜的是我好吗?看在你是我媳妇儿的份上我不计较,换做别人我早把他扔出去再踢两脚了。” “噗……” 梁瑜本来听他前面的话有点懊恼,听到后面的时候突然忍不住失笑,回怼他: “野蛮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慕临风眉毛一挑: “我得了便宜还卖乖?” 梁瑜努了努嘴: “哼……” 慕临风见他这样调戏的心思一下子就上来了,微微低头靠近他的耳朵压低声音: “那我给你占得这个便宜,你让我亲回去,嗯?” “……” 梁瑜耳朵瞬间通红,急忙侧过头去: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无赖。” 慕临风依旧不让他: “不是故意我也不计较,你不该说我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是我媳妇儿,成亲到现在我一根手指头都没碰你,我得哪门子便宜了你倒是说说看?” “……” 梁瑜被他堵得无话可说,面红耳赤低下头去暗骂他在借题发挥,明明他们在说这件事,慕临风不知道翻哪里的账来了。 慕临风还没完,继续说: “我要是无赖,你早就被我哼……我觉得我够正人君子的了,没有勉强你做任何你不乐意的事情,还得一路照顾你,简直像个普度世人的高僧。” “……” 虽然有些话没有说透,却暗示得明明白白,梁瑜顿时僵直了后背,一声也不敢吭,更不敢怼他六根不净也配比作高僧这样的话。 见人变鸵鸟了,慕临风才作罢: “你习惯午睡,要是困了就挨着我眯一下,别矫情,就像晚上睡糊涂了往我怀里钻一样,让你占便宜,我不计较,也不会说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到底是自己的媳妇儿,有些肢体接触他并不反感。 “……” 梁瑜完全无法反驳,最后只得息事宁人的点了点头,在犯困的时候就往慕临风怀里靠。 算了算了,不管说什么都是他理亏,他惹不起慕临风这个嘴上流氓行了吧…… 吴叔在后面跟着,看他们时好时坏的关系完全闹不明白,索性懒得在意了,他这还担心他们闹不愉快,人家却开始咬耳朵说悄悄话了,他老骨头可跟不上折腾。 …… 傍晚时分,慕临风找了个方便洗漱的地方落脚,这样程度的冷水就算梁瑜也还受得住。 洗漱吃饱就该睡觉了,经历了白天被慕临风调戏的事情,梁瑜很想有点骨气的不去挨着他。 可是,天一黑他就忍不住想往慕临风身边靠,在这种深山野外,靠近慕临风他才有安全感。 吴叔知道梁瑜别扭,于是早早的就背对着他们躺下先睡,让他们自己发挥。 梁瑜在火堆旁纠结了很久,还是自己拿着绒毯铺在慕临风旁边,反正是躺一起的,两张绒毯,一张盖着一张垫着好了。 慕临风没有说什么,大家赶路太累,晚间就没有再调戏别扭又小心翼翼的人。 等到下半夜他躺下的时候,梁瑜习惯性的钻过来他就把人给抱住了取暖,别说,钻他怀里的人睡觉还挺安分的。 第28章 就这样相安无事的又过了几天,转眼他们已经走了大半个月了,路况比先前的平坦了些。 逐渐往北后,再也没有听到关于华容镇的消息,梁瑜偶尔会发呆思念家里,心情烦闷却是什么都没有说,不想让吴叔担心,也不想慕临风说他多愁善感。 只默默的在心里咬牙下定决心,日后定要找到哥哥一同衣锦还乡。 突然一场秋雨之后气温骤降,大家都穿上厚实的衣服。 慕临风在找露宿地的时候就尽量考虑找一些岩洞、山间茅草屋或者破庙之类的地方,至少能遮挡一些风雨寒霜什么的。 吴叔在白天休息的时候跟慕临风商量: “今天特别冷,晚上可能就降霜了,临风你看哪里有适合落脚的地方,最好有水源的,我们煮点热食吃暖一暖。” 慕临风点头: “前面山坳有个山神庙,庙前有一口井,年初的时候我路过还能用,井水是温的,不怕冷的话洗澡都行。” 那个山神庙是这条路上过路旅人最常露宿的地方之一,没有什么香火,倒有不少过路人留下的东西器具,也算是大家的一种默契吧,路过了就相互行个方便。 吴叔笑了笑: “那再好不过,现在才开始冷,都还不习惯,可得小心点不能生病了。” 梁瑜听了也赞成吴叔的说法,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洗澡换衣服了,虽然天气冷,但还是不舒服,就算是冷水洗一下也好呀。 …… 到达山神庙的时间比慕临风预计的早些,正常时候他们还可以再走一段,可是再往前的话就没有适合的落脚地了,所以还是停了下来。 安置好马匹,把东西行李搬入没有了门口的庙里,就如慕临风所说,庙虽简陋,庙顶透风,甚至连山神雕像都只剩一堆碎石了。 但里有很多路人留下的生活器具都是好的。 两块厚实门板搭成的简陋床铺,还有简单的灶台和布了灰的两个打水木桶都还能用。 庙门前井边系着绳子的木桶也还好,井里的水是活泉,很干净,温温的还带着股甘甜的味道。 有干净的井水,他们今晚可以煮热食了。 慕临风把水打起来后吴叔就开始张罗晚饭,首先拿出他们带的小铁锅把饭煮上。 天没黑,慕临风拿起弓箭说要去后方树林打猎,让他们两人不要走太远,有什么就大声喊,他可以听得见。 梁瑜其实对野外打猎什么的很有兴趣,可又不敢说想跟慕临风去,只得眼巴巴的看他走进树林。 吴叔看在眼里就说: “往后越来越冷,我们的干粮越来越少,多的是临风打猎的时候,你就跟他说你感兴趣,让他带着你就好了。” 梁瑜眼神飘向树林讷讷道: “他才不会带我去拖他后腿呢……” 吴叔笑他: “你不说怎么知道他不肯,临风也不是小气的人,你要是好生请求他肯定会答应的。” “……” 梁瑜想了一会点头,行吧,那他就找机会说一下,看慕临风肯不肯带他。 现如今这一带路过的人少,打猎的自然就不多了,所以深秋入冬的时节在这里打猎非常容易。 慕临风没多久就提着机智找出山脉常见的猎物回来了,还顺了一把野菜。 梁瑜首先围上去,发现每只猎物都是被一箭毙命的,从直击要害来看,慕临风的箭法是又准又狠,华容镇附近最厉害的镖师之一不是浪得虚名。 慕临风见他两眼放光的样子就让他围观处理猎物,还跟他说一些小技巧,教授别人东西的时候慕临风非常认真,梁瑜也不跟他抬杠,非常和谐。 处理好猎物天也黑了,吴叔把煮好的饭打出来洗了锅就开始下锅煮肉。 虽然佐料带的不多,但有盐、酒、干姜片也足够了。 天气冷了之后,晚间吴叔和慕临风都会喝酒暖身,梁瑜不喝酒,就看他们喝自己靠着火堆取暖。 等到深夜睡着了就靠着慕临风,反正慕临风也不计较,他就装傻不知道自己半夜睡糊涂了。 趁着煮肉之际,慕临风拿了庙里两个闲置的木桶打水洗澡去了,才几天时间,气温下降可不是一点半点,尤其是在深山中,会比在外面更冷。 天越黑越冷,还刮风,梁瑜光想一下就忍不住裹紧了衣服,纠结着自己等下要不要洗…… 吴叔看出他的心思,随即安抚道: “等下吃饱了,我把锅洗干净,给你烧一盆热水冲桶里,就没那么冷了。” 梁瑜点头: “好,谢谢吴叔。” 吴叔摸摸他的头: “谢什么呢,在外面苦些少爷你可要挺住了,老爷不在了,咱们爷俩相依为命,照顾你是应该的,只要能够平安到达京城。” 梁瑜点头: “嗯,等到了京城安定下来,不管做什么我都会努力谋求生路,好好报答孝敬您。” 骑马赶路之后他看书的时间变少了,一天累得慌,大半个月来整个心态都被磨得改变了不少。 他已经不执着考取功名了,一切到了京城再看着办吧,京城地大物博,总有他的用武之地的。 吴叔高兴的笑起来: “好好好……” 他们边说话边照看锅里发出香味的食物,等到慕临风从外面进来也差不多煮好了。 慕临风洗澡的时间比较长,除了洗澡之外还把衣服给洗了,进来后还能面不改色,梁瑜很佩服他,像慕临风这样的人,应该不算正常人范围内吧。 开始吃饭,慕临风和吴叔各自拿一个酒壶喝酒,梁瑜喝汤,久违的热食,还是新鲜的肉菜汤,虽然算不上多么美味却让他们吃得异常满足。 吃饱喝足之,吴叔去刷锅,用粗糙的树叶刷掉油渍,给梁瑜烧水。 慕临风见状又忍不住说: “这么怕冷就别洗了呗,想洗热水还让吴叔给你弄,梁瑜你多大了?” 当年他才七八岁记事,师父就让他开始自理,冬天自己打不动热水就洗冷水,打小就锻炼了他强悍且独立的生存能力。 这方面梁瑜真是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就会咬文嚼字掐人,哼。 “……” 梁瑜被他说得难为情,吴叔见状急忙圆场: “没事,我做这些事习惯了,又不累,少爷毕竟是没经历过这些,不擅长也是正常的,等以后慢慢学就行,现在荒郊野外的身体健康就好了,哈哈……” 倒不是他偏袒梁瑜,但凡像梁瑜这般出身教养长大的人,都是不耐吃苦的,这一路来小少爷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积极学习各种事物,已经非常好了,改变是需要时间的,得慢慢来。 “……” 慕临风知道吴叔护小少爷护得紧,撇撇嘴不说了,抿一口酒开始擦拭自己的佩剑。 第29章 梁瑜不反驳慕临风的话,但心里莫名又觉得委屈,他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是真的在努力适应和改变的。 这阵子出门他多是自己洗衣服,日常琐事也尽量自己打点,虽然也有不想让慕临风挤兑的原因在,但更多的是关心吴叔。 既然梁家都落败了,吴叔便不再是仆人,哪怕尊称他少爷,他也不再把吴叔当仆人看待了,一个长辈为了他奔波操劳,他怎么会不心疼? 哥哥下落不明,他跟慕临风的关系也不融洽,吴叔是他现在最亲的人了,他时刻都在担心吴叔的。 只是,从小到大的习惯不是一天养成的,要改掉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加上吴叔从小照顾他,有什么事总会忍不住帮他,他有时候就忘了。 梁瑜自问也改了好多少爷习惯了,慕临风总是看不见他的改变,总是有机会就挤兑他,偏偏说的也是事实他不好发作,只能在心里郁闷。 热水烧好,吴叔给自己烧一锅,刚想出去给梁瑜打水,慕临风就先起身了,吴叔便坐着没动,盯着火堆嘴角微扬。 两人沟通不和谐,很多时候涉世未深的少爷不懂慕临风的做法,但作为长辈的他却是懂得的。 慕临风嘴上不饶人,其实对任何事心里都明镜似的。 眼见是慕临风走出来,梁瑜就拿起系着麻绳的木桶说: “我自己打水。” 慕临风毫不客气的回他: “你打到热水结冰都打不够。” 这打水不仅要体力还得有技术,什么都不懂的人等下摔井里都有可能。 梁瑜咬牙: “那也不要你帮忙。” 慕临风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漠道: “不用我帮忙要叫吴叔过来?” “……” 梁瑜沉默,他也希望自己什么都会呀,这样就不会辛苦吴叔,也不会受人说教了。 慕临风上前一步,微微俯身压低声音对他说: “吴叔年纪大了,平时在家里能操持家事照顾你没问题,但是现在每天赶路舟车劳顿的,还要跟我守夜,你就不该什么事都麻烦他了,有什么做不来的跟我说,别总是跟他撒娇。” 他不是气梁瑜不懂这些,而是看不惯他对吴叔的依赖,分明没把他放在眼里,遇事也不想着找他帮忙,反而去劳烦长辈,这段时日,吴叔明显沧桑了很多。 “我……” 听完他的话,梁瑜才恍然大悟,愣愣的抬头看他,心里的不甘和怨气都散了大半。 他以为慕临风是单纯的挤兑他,原来是跟他一样关心吴叔的,不懂事的人是他,顿时低头道歉: “……对不起……我……是我不好,考虑不周……” 慕临风轻哼: “要么怎么说你是书呆子呢。” 梁瑜拽了拽手掌: “我会努力改变的……谢谢你的提醒……现在……请你帮帮我。” 慕临风见他明白了,就又说: “我是你相公,你依靠我是天经地义的,你要这样想,有做不到的事情就找我解决,都跟我成亲了别还是让长辈放心不下,搞得像是我照顾不好你似的,我不要面子的么?” 说完也不理梁瑜的反应,拿过他手里的桶开始打水,两个桶都打满之后就转身回庙里去了。 只有从门内照出的亮光和月亮的冷光让梁瑜模糊的看得到周围,然后开始宽衣。 洗了澡之后梁瑜把自己的衣服也给洗了,吴叔劝也不听。 忙完这些才回庙里去,哪怕穿着厚衣服也冷得颤抖,嘴唇都泛紫了,呼吸都有点麻木的感觉。 吴叔心疼,但当着慕临风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让他烤火取暖,趁着还不算太晚自己也提水洗澡去了。 吴叔出去,慕临风拿出酒来,自己喝了一口就递给瑟瑟发抖的人: “喝点驱寒,要不然明天你准生病,生病了我可不伺候你……” “嗯。” 梁瑜双手凑在火边烘烤,也顾不得酒难喝了,等手稍微暖和了之后就哆嗦着接过酒壶灌了一口。 “唔咳咳……” “咳咳咳……” 大概是气息不稳又喝得比较急,所以直接被呛得剧烈的咳嗽起来,喉咙和胸腔一阵火辣辣的,眼泪都差点给呛出来。 这个酒可比他们成亲那晚的酒烈多了,还带着股药味。 不过也拜这口酒所赐,梁瑜冷得惨白的脸变得红润不少,火辣的感觉过后,喉咙一路往下都变得暖和了,只是实在太冷了,所以身体还是不受控制的抖着。 把酒壶还给慕临风,慕临风又喝了一口,梁瑜看他直接喝突然表情奇怪道: “你怎么也不擦一下……” 慕临风看了看壶口回答: “你刚才也没擦呀。” “……” 梁瑜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脸上热乎乎的,他刚才是冷得脑子都不好使了。 慕临风看他一眼又喝一口酒说: “呆子。” “……” 梁瑜气鼓鼓的不说话,缩着身体颤抖。 慕临风见他实在冷得难受,于是问: “要不要到我怀里暖一下?” 梁瑜毫不犹豫的拒绝: “不要。” 慕临风见他这样故意哼一下: “这么避之不及,那以后晚上别挨着我睡了。” 小样,又开始矫情了,他就说这呆子欠收拾的么。 “……” 梁瑜嘴巴抿成一条线,莫名的感觉委屈,被人压一头威胁的感觉不好受。 想到往后越来越冷的天气,越来越恶劣的环境,不一定每次都有这么好的露宿地方,不挨着慕临风他肯定睡不好。 深思熟虑过后梁瑜还是妥协了,手指轻轻的拉了拉慕临风的袖子。 “……” 慕临风放下手里的东西,把他拉起来揽到腿上抱住: “你在我面前矫情就是自讨苦吃,我可不惯你的坏毛病。” 边说边扯过自己的披风把人裹住,荒郊野外的,人生病可不好处理,就梁瑜这样的体格,生病了熬不过都有可能,他可不想年纪轻轻的就丧夫。 “……” 梁瑜心里不服气,但听着也不敢顶嘴了,低眉顺眼的窝在他怀里。 这是他们接触得最亲昵的一次,不过因为这段时间白日同骑,晚上也都挨着,多有肢体上的接触,加上夫夫关系,倒也没有特别尴尬。 尤其是慕临风任何时候都稳如泰山的态度,没有让梁瑜胡思乱想的机会。 第30章 他们坐在一张曾经用来放贡品的矮桌上,身后和对面靠墙的地方就是门板搭成的两个床铺。 庙宇破旧可用空间不大,中间灶台的火散发的温度可以让他们睡得比较舒服。 烧柴的黑烟从敞了个洞的屋顶出去了,人在里面也就不会被熏到。 慕临风紧紧的将人抱着,过了好一会也没有再说什么风凉话,等到怀里人不抖了才问: “好些了么?” “嗯。” 梁瑜有点不好意思的点头: “暖和多了……谢谢……” 慕临风逗他: “我还以为你又会说我得了便宜还卖乖。” 梁瑜抿着嘴巴抬头看他: “你这个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真是震惊不过片刻,就能把他气得五脏六腑都难受。 慕临风笑: “跟你好好说话就不好玩了。” “……” 梁瑜暗自磨牙,白他一眼低头看前面的火堆。 慕临风就喜欢他这种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暗自在心里闷笑。 又过了一会,算着吴叔应该快进来了,梁瑜从慕临风怀里下来。 慕临风又拿来酒壶让他再喝一口: “多喝点好睡觉,身子会暖和些。” 梁瑜有点抗、拒的摇头: “不了吧,我不喜欢这种味道,现在也不冷了……” 这种酒很烈,又苦又辣还混合着草药味,很难喝,有几味他还分辨不出是什么草药,味道特别上头,因为他本身对药草味比常人敏感,所以就不太喜欢。 慕临风却把酒壶往他手里塞: “这可是特制的好酒,强身健体增强体质的,尤其长途跋涉天寒地冻喝了最好,别人想喝还喝不到呢,就你矫情,快喝,你要是生病了我就把你扔半路。” “……” 梁瑜对于动不动就威胁把他丢半路的人又气又无奈,在慕临风的威胁下又喝了一小口,喝之前用衣袖擦了擦壶口,喝完之后又擦了擦才把壶口盖上还回去。 慕临风接过酒壶放好没好气的怼他: “矫情,人家成亲了都时常亲嘴呢,你喝个酒还这么多事。” 梁瑜脸红反驳: “人家是人家,我们是我们……” 慕临风反问: “我们不是成亲了?你不是我媳妇儿?” 梁瑜被噎住: “我……是……” 慕临风贱兮兮的把装着许亲文约的信封拿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 “要不要再看一遍?或者我念给你听?虽然我识字不多,但这封文约上的字我都认得呢。” “你……” 梁瑜生气的伸手抓过来,慕临风却又把信封拿开,转一圈放回怀里: “你记得就行了,还是别看了,表情这么凶等你撕了不认账怎么办。” “……” 梁瑜被他气得心口发闷,鼓着腮帮子瞪他。 慕临风用手指戳他的脸: “你不服气吴叔可以作证,或者你去问问他,通常成了亲的夫夫是怎么和睦相处的?” “……” 梁瑜就很想打他,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欠揍的人? 吴叔走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他们‘打情骂俏’的这一幕,毕竟地方就这么大不好规避,只得轻咳一声提醒他们: “咳咳……” 小年轻就是小年轻,刚才还闹呢,现在就和好了,果然都还带着孩子心性,少爷在临风面前总讨不到好,偏又吃临风的一套。 误会进来,梁瑜首先气红着脸难为情的转过头去,这人调戏他还调戏上瘾了,都不看看什么地方,吴叔肯定觉得他不懂事了。 慕临风则没事人一样笑着跟吴叔说起话来。 …… 身体回暖又喝了酒之后吴叔就先在另一侧的门板床睡下了,有了刚才的插曲,他也没有再主动给梁瑜拿东西铺床准备,反正慕临风总能照顾好自己媳妇儿的。 两个小年轻相处了一段时间,有些时候倒真的处出几分真正夫夫的模样来了。 吴叔背对着他们的方向睡着,慕临风看着依旧气鼓鼓的某人起身去铺床,铺好了才说: “去睡觉。” “……” 梁瑜一声不吭的起身去睡。 等他躺好盖上毯子慕临风才又说: “你们读书人不是讲究通情达理知恩图报嘛,帮你做了这么多,怎的一声谢谢的话都没有?” “……” 梁瑜今晚是真的给他治得没了脾气,平躺着侧头看过来还是开口道: “谢谢。” 慕临风回头笑了笑: “跟自家相公不用客气,睡吧,晚安。” “……” 梁瑜咬他一口的心都有了,然而再不服气也没辙,只能闭上眼让自己快点睡着。 …… 今夜特别冷,慕临风一直保持让火烧得旺盛,因为是在庙里,所以比在野外四面没有围墙的地方安全得多,他守夜也能时不时的眯一下养神。 等到下半夜吴叔醒来接班的时候还跟他聊了一会。 吴叔看着睡着的梁瑜轻叹道: “少爷心里是记着你的好的,也没有什么坏心眼,只是嘴硬性格也傲,你能这样大度的包容他真的非常感谢……” 慕临风知道他说的是之前打水的事,顺手给火堆添两根柴才回答: “吴叔您放心,我看得清,不过梁瑜确实娇气些。” 长得好看还娇气,被训斥还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真的不怪他总是挤兑梁瑜。 当然,他也不否认他有点恶趣味,就是想看梁瑜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可好玩了。 吴叔点头: “这个我不否认,夫人年长了才生的小少爷,全家上下不许小少爷习武,凡事也更溺爱了些,外人或许觉得老爷夫人们对小少爷溺爱过度,但若是知道其中缘由也应该理解的……” 吴硕说到这里稍作停顿,拿起酒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才又继续说: “梁家三位少爷,大少爷二少爷文武双全,皆是十六七岁就从军去了,一直是小少爷陪在老爷夫人膝下,后来……大少爷战死沙场,未成家就英年早逝……” “二少爷也是多年未归家了,在前两年的一场战役中下落不明至今生死未卜,小他们十来岁的小少爷就成了梁家所有的希望,梁家上下自然对他呵护有加……” 慕临风轻笑: “确实,他从小就是众星捧月……” 说到这里一些有点模糊了的记忆闪过脑海,说来好笑,他小些时候很羡慕梁瑜的,因为羡慕,所以总喜欢去招惹梁瑜…… 第31章 吴叔见慕临风的神色有点悠远,捋了捋下巴的胡子拿起自己的酒壶跟他碰一下,抿一口酒露出微笑道: “少爷年轻些,涉世不深也不太懂人情世故,对待事物的是非观也比较直白,不比你少时就游历各地见多识广,日常就拜托你多多担待了……” “他心地善良,有你带着日常教导也不怕被坏人蛊惑误入歧途,我老了,很多事情力不从心,忍不住想多宠他一些,哎……” “……” “……” 吴叔语速缓缓的说着梁瑜和梁家的陈年往事,慕临风不再插话,只认真听着,偶尔喝一口酒若有所思,时而眉头蹙起,时而嘴角微扬,时而有点怅然若失…… 梁家的事情他也听说过不少,毕竟是邻居嘛,梁瑜的两位哥哥在华容镇还挺有名的,才貌双全文韬武略,年纪轻轻就征战沙场保家卫国。 虽然没有听说过加官进爵什么的,但也很得人敬佩,只是最后没落个好下场让人唏嘘。 慕临风就是比较欣赏梁瑜的兄长们,所以才会下意识的对只懂读圣贤书却手无缚鸡之力的梁瑜心存轻视,就像梁瑜同样看不起他只知道舞刀弄枪一样。 回忆了不少关于梁家的事情,吴叔最后深叹一口气,看着慕临风说: “世道无常,灾祸横行,梁家乃至整个华容镇都没落了,老爷临终前将少爷这样托付给你确实有利用你的意思,主意是我提的,此事我深感抱歉。” “但是,只要你愿意照顾少爷,保他平安到达京城安顿好,我就算做牛做马都无二话,老爷是我的救命恩人,梁家对我恩重如山,若非我死,要不然我绝不会对少爷弃于不顾。” 慕临风沉思了一会突然笑起来: “都已经这样了,路也走到这里了,还说那些做什么?我也不是真正讨厌梁瑜,您放心,我会把你们送到京城的,至于到京城之后如何,我还是那句话,到时候再说吧。” 一开始他确实有种被算计的郁闷,不过也没郁闷太久,毕竟梁瑜比他还郁闷,被亲爹卖了还不能反、抗,心里不知道委屈成什么样。 因为一句玩笑话而捡了个媳妇儿,脾气跟他不对盘但长得好呀,还有才华,只要不抬杠每天看着也舒服。 后来一路上发现其实梁瑜的清高臭脾气也还行,并不算太坏,而且动真格的话书呆子也杠不过他,还得乖乖的服软,加上吴叔的调和,成亲至今感觉都挺不错的。 就像刚才那样,小少爷委屈巴巴的还不时得低头,他不觉得自己是在欺负弱小,做的也不过分,顶多算是调戏自家媳妇儿罢了。 吴叔见他这样说的时候面带微笑但神色认真,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地: “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无论如何你的恩德我们都不会忘记的。” 吴叔说罢就催他去休息,慕临风也不聊了,转身去睡觉,第二天还得打起精神赶路呢。 经过这么多天的野外露宿,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作息调配,慕临风尽量守的时间长些,自己能撑得住,吴叔也不太累,这样就不需要梁瑜轮守了。 别说是吴叔舍不得,慕临风自己也有点心疼的,舟车劳顿还要熬夜,梁瑜肯定吃不消,与其让那人累病了闹他,还不如就这样把人护着呢。 慕临风刚躺下,睡得迷糊的人就下意识的靠过来,别说,被睡糊涂的人无意识的依赖这种感觉还挺不错的。 而梁瑜似乎也挺喜欢这种心照不宣的变化,日常面对他的时候脸皮都厚了些。 …… 一夜好睡,第二天梁瑜早醒和吴叔一起准备启程的琐事,走出庙宇发现外山间雾气缭绕,地上结了白头霜,很冷,但是很漂亮。 吴叔一边打包晚间解开的毛毯一边说: “我估摸着这种天气用不了多久就要下雪了,希望大雪封山的时候我们已经到墨城了,要不然这路上真的够呛。” 梁瑜问: “我们的干粮足够么?” 吴叔点头: “只要不无故耽误行程是足够的,加上还有临风打猎补给,没问题,还有多的呢,少爷不用担心,每顿管饱。” “嗯。” 梁瑜放下心来,开始学着吴叔的方法检查行李,身体动起来就没那么冷了。 等慕临风醒来一起吃了东西就开始新的路程。 看着勤快收拾物件上路的人,慕临风又想起昨夜吴叔说的话,莫名的就有点心疼娇生惯养如今却要长途跋涉受苦的人。 但凡家道中落的富家子弟,都要颠沛流离好一阵,有些甚至就此命运多舛受尽苦难波折一生。 梁瑜这种容易招惹麻烦的皮囊,幸好是有他护着,要不然肯定到不了京城。 注意到他的目光,梁瑜转头看过来: “干嘛?……怎么了?” 慕临风摆摆手: “没什么,就是天气冷了多穿衣服,手套也给戴上,要是寒气入体着凉生病我就把你扔下。” “……” 梁瑜用力咬住后牙槽忍下跟他抬杠的冲动,这个人一大早就找茬是想打一架再上路么?好气! …… 这一段路比较平坦,加上一路来吃用的东西让行李减少了些,所以行路速度比较快。 梁瑜学习骑马的技术进步了不少,只是没有机会自己实践,因为时间不允许。 慕临风说再过几天又是上坡路了,而且坡度比之前的还高些,山间气温低,还可能会有小雪,到时候肯定会慢下来。 为了不耽误整体行程,路势平坦的时候就稍微加快速度,这样的话梁瑜自己骑马肯定是不行的。 自从要学骑马后,梁瑜跟慕临风同骑的时候都是坐前面,困了就挨慕临风怀里休息,不用担心掉下去。 偶尔会发生一些小状况,但在慕临风吊儿郎当的调剂下也无伤大雅的过了。 慕临风还是会动不动就说话气他,可是梁瑜渐渐地跟他争执的时候心平气和了很多。 有时候吵着吵着就真的多了几分打情骂俏的意味来,心里情不自禁的滋生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 吴叔看在眼里甚是欣慰。 第32章 天气真的冷了很多,梁瑜披着黑色兜帽披风裹得严实,把帽子拉上,倒也不用担心时不时的被慕临风的气息扰乱心神。 偶尔斗嘴耳根发红也不用担心被嘴巴欠的人发现了。 路上无聊,慕临风又没事找事: “靠着我骑马舒服吧?” “……” 梁瑜目不斜视的看前方,当做没听到。 慕临风直接把他的兜帽拉下来: “呆子,问你话呢。” 梁瑜回过头来看他一眼,点头: “嗯。” 完了又把帽子拉上。 慕临风显然没完,又把他帽子给扒拉掉: “那你说几句好听的话感谢下我。” 梁瑜忍了忍,道: “谢谢。” 慕临风不满意: “太敷衍了。” 梁瑜气得磨牙: “……你就是没事找事呗!” 慕临风笑起来: “对啊,我无聊呗,你说几句逗我开心~” “……” 梁瑜定定的跟他对视一会,回过头去,他不说,说不出口,就不信慕临风真的把他推下去。 慕临风盯着他后脑勺看了一会说: “好歹对你照顾有加,对自家相公说几句好听的话怎么了?小气。” “……” 梁瑜耳朵又红红的,还是不做声,这人脸皮又变厚了。 “……” 僵持了一会之后,慕临风把梁瑜的帽子给他拉上。 等到无聊了又再次找借口调戏人玩儿,就这样‘恶性循环’着。 …… 他们一路来的地势是先上坡到下坡再到现在这样,等到又上坡下坡再穿过一个小平原就差不多到墨城了。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走了三天后,当他们准备从平坦地带上坡的时候,在路边一处比较空旷的落脚地碰上了三个不速之客。 傍晚时分,在落脚地安顿好之后慕临风例行去打猎,吴叔和梁瑜在准备晚餐,突然从一个陡坡的丛林下钻出三个人来。 两男一女,两个男的年纪看上去跟慕临风差不多,女的看着比梁瑜小些。 三人身上只带一个随身的衣服包裹,没有马匹和太多行李,看上去颇为狼狈,身上还算厚实的冬衣弄得污迹斑斑,好几处都破了。 看到突然出现的三个人,吴叔第一时间把梁瑜护在身后大声质问: “你们是什么人?” “……” 三人被吴叔的声音喝住,一时间都愣在原地不敢动。 吴叔和梁瑜看清了他们的脸,男俊女俏,面色和善,尤其是女孩儿俏脸苍白表情慌乱瑟瑟的躲在后边,倒不像是歹人。 对方也看到他们只是两个人,一个长者一个年轻人,错愕过后也很快的放松了下来。 尤其是在认真看清了梁瑜之后,都暗自在心里惊叹了一下他的相貌,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 稍微年长一些的高挑男子首先拱手上前道: “惊扰两位实属抱歉,在下祁熠,后面两位一个是舍妹祁晓,一个是我妹夫彦景轩,我们不是坏人……” 直接表明了他们的身份和彼此的关系,让人听着感觉很有诚意,至少梁瑜觉得这人挺坦诚的。 彦景轩安抚好祁晓后也上前来说: “我们是从山脚沿着河道一路走,看到这里有炊烟才寻上来的,并无恶意,两位不要害怕……我们只是普通人。” 他身后似乎受到惊吓的祁晓也一个劲的点头,还怯生生的对吴叔和梁瑜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梁瑜到底是年轻些经历的东西少,看他们这样一下子就生了恻隐之心,倒是吴叔拦住他继续问祁熠: “你们走的水路?” 祁熠摇头: “不是,我们是跟别人走的另一条小路,这里水路早就不通了的。” 吴叔皱眉: “跟什么人走?那带你们的人呢?” 祁熠无奈叹气: “我们是从关外过来,对这一带并不熟悉,事先也不知道雇佣的镖师们带我们走这里,半路的时候才知道着了道……” 他们被雇佣的镖师队摆了一道才落得这个下场,要不然也不会贸然循着炊烟过来,是真的走投无路碰运气了。 幸好吴叔和梁瑜看上去不像坏人,尤其是梁瑜更像是跟彦景轩一样的书生。 为了取得吴叔和梁瑜的信任,祁熠索性就把他们具体情况细致的解释了一遍: 原来祁氏兄妹家里是开当铺和钱庄的,彦景轩是祁晓的未婚夫。 他们三人是多年前跟家人远走关外的,避过了帝位更迭的内乱,现在关内渐渐太平了又迁回来。 只是不想入关没多久就在华容镇周遭的一个落脚的小镇遇上瘟疫,家人舟车劳顿又感染疫病,最后只剩他们,家丁护院也都拿了些钱散了。 他们想要前往京城,便花钱雇用镖师,哪想现在世道混乱,镖行到半路的时候突然坐地起价,佣金超出他们所能承受的范围。 不仅如此,镖行的人还打起了祁晓的主意,双方发生冲突,会武功的祁熠跟他们动手还受了伤。 最后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刮走,他们则是被带到这边丢下,一直循着河道走了好些天,眼看天气越来越冷,祁熠的伤也没好,便想着上来等待过路人。 没想到这么巧,走到半山腰的时候看到吴叔他们的炊烟,三人于是打算碰碰运气,在这之前他们已经好些天没好好吃过东西了。 祁熠会武功,但是受伤了打猎也打不到太多,还会加重伤势,祁晓一个女孩子什么也做不了,彦景轩不会武功,打不了猎只能每天在河里找鱼和野菜,连生火都费力自然不好过。 吴叔还是半信半疑,梁瑜虽然也不确定他们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看着瑟瑟发抖的女孩儿还是不忍心。 男人受些苦没事,女孩子就太可怜了。 想罢也不问吴叔,就转身给他们拿了些干粮,虽然不多,但就着水足够他们撑过今天了。 他一个男人在这样的地方都有点受不了,更何况是一个女孩家,着实可怜。 祁熠三人接过梁瑜给的烙饼和水,感激的问: “多谢公子,敢问公子和这位长者尊姓大名?” 梁瑜拱了拱手回答: “在下梁瑜,这位是我叔,就叫吴叔好了。” 祁熠三人一听就猜到了他们的关系,当即客气道: “吴先生,梁公子……” 梁瑜又说: “我们还有一个人,打猎去了,姓慕……” “……” 第33章 因为天色已晚,加上刚才双方对峙都比较紧张,此时祁熠三人才有空认真观察期梁瑜他们的装备来,发现他们三人行居然带着五匹马,还有很多行李。 三人顿时异常羡慕,之前他们也是这样,甚至比这还多,可是后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就是如此了。 祁熠见状就小心问: “不知两位可否让我们暂时留下?我们……” 吴叔看出他们的心思,不等他说完就严肃的打断他的话: “我们也是受人照顾,你们要想留下来我们说了不算……” 梁瑜也点头附和: “是的,我们也是受人照顾,所以,此事无法做主,抱歉。” “……” 祁熠三人面面相觑之后点头,然后又主动跟吴叔和梁瑜说了不少自己的情况。 吴叔无意为难狼狈不堪的人,梁瑜好说话,跟他们交流了不少信息,不过他心里也懂得,没说不该说的,就说他们也前往京城路过这里。 没多久,眼看天就要黑了,慕临风从另一边树林提着猎物走出来,今晚猎到的是常见的灰兔和山鸡,大大小小一共七只,是这一带最常见的猎物,简单的烤着就很好吃。 这样的分量他们三人是吃不完的,不过现在天气冷,可以用盐处理之后挂起来风干,倒不会浪费,有剩余的猎物,就不需要每天都打猎了。 以前这一带很多猎户驻扎,就是因为这里的猎物丰富,不过大型猎物都在更深的山林里。 慕临风一出来就看到了祁熠三人,把未完全断气的猎物往地上一丢大步走过来问吴叔和梁瑜: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有情况叫我吗?” 吴叔和梁瑜还没有回答,祁熠就面带笑容的上前一步客气的说道: “想来这位就是慕少侠了,在下祁熠,这是舍妹祁晓和妹夫彦景轩,我们跟你们一样打算前往京城,路过这里碰巧遇上吴叔和梁公子……” 慕临风不听他说完就打断他的话冷声问: “你们想做什么?” 祁熠继续好声好气道: “我们被雇佣的人摆了一道,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想请三位收留我们一路。” 慕临风毫不犹豫的拒绝: “不收,你们走吧。” 说完就转身处理猎物去了。 “……” 弄得祁熠三人很是尴尬又无可奈何。 吴叔轻声叹道: “世道艰难,这一路前往京城迢迢千里,我们也自顾不暇,你们什么都没有了,哎……” 说完无奈的摇摇头转身给慕临风帮忙去了。 “……” 只有梁瑜站在原地,看看祁熠三人又看看慕临风,或许是他比较天真,他以为慕临风会答应的,毕竟一路来慕临风给他的感觉还挺仗义的。 没想到慕临风会如此干脆的拒绝,他是第一次见慕临风这么严肃的表情。 果然是他把前路想得太简单了,只有慕临风知道多艰难,带他和吴叔都够不容易的,再来三个拖油瓶就带不动了…… “哥……怎么办?” 祁晓上前来挽住祁熠的袖子,彦景轩也担忧的等祁熠拿主意。 “……” 祁熠摇摇头再次朝慕临风走去,祁晓则和彦景轩跟梁瑜求情: “梁公子,您就让慕少侠救救我们吧……” “是啊,我们真的没有恶意……我们会尽量不给你们添麻烦的……” “这……” 梁瑜摇头: “我和吴叔都是他的拖油瓶了,这一路都是他顾着我们……我可不敢劝,也劝不动,我同情你们,但是……哎……” “……” 祁晓闻言差点就哭了,彦景轩用力抿着嘴巴安抚她,对梁瑜道: “抱歉,是我们唐突让你为难了……” 彼此换个位置,他们是理解梁瑜的。 “……” 梁瑜抿起嘴巴,看着他们心里挺不是滋味。 慕临风在处理猎物,祁熠走过来: “慕……” 只是他才开口,慕临风就打断他的话头: “我话不说第二次,你们走吧。” 祁熠低下头去再说: “那不求你护我们到京城,就护到墨城,如何?” 他们继续自己走的话不过三天就会死在路边。 慕临风头也不抬,手上利落的处理猎物冷漠回道: “从现在到墨城还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一个月消耗的物资可不少,越往下往北越冷,你们会拖累我们的。” 带人走路不难,困难的是一路上的食物和物资的消耗,他们三人就一身衣服,晚上睡觉都是问题。 话说到这个份上,而且慕临风说的也是事实,祁熠便不好意思再强人所难了,低头道歉: “抱歉,让你为难了,这样吧,今晚让我们在你们旁边落脚,明天一早我们就走,行么?这附近我们也不熟悉……” 慕临风抬头看他说道: “就今天一晚,明天你们自己走,明晚上别跟着了。” 要是这样一路跟他们到墨城也是不行的,这种路数他见多了。 小算计被拆穿,祁熠尴尬的笑了笑: “知道了,多谢。” 说完转身走回祁晓和彦景轩身边,对他们摇摇头,说明情况后就在距离梁瑜他们不远的地方找柴生火,火引子也是给梁瑜他们点的。 慕临风选的落脚地在两棵带刺的长青宽叶树下,可以挡霜,而且这样的树没有什么动物喜欢,也安全。 他们还是比较庆幸的,冬天也有冬天的好处,至少不用担心虫蛇什么的。 有新鲜充足的肉食配干粮,梁瑜他们的晚餐还是很丰盛的,祁熠三人就只有火堆取暖了。 梁瑜觉得他们很可怜,尤其是带着一个柔弱的女孩子。 当然,要是没有慕临风他和吴叔可能比祁熠三人更可怜,说不定现在都死在那个树丛中了。 道理都懂,却还是做不到装作没看见,只怪他经历得太少,看到别人有困难就想帮一下…… 慕临风自然看出梁瑜心软,于是在开始烤肉的时候说他: “这个时候不要多管闲事,自己还顾不好呢。” 他们对祁熠三人不了解,这种世道他是不想招惹麻烦的,环境恶劣,发生什么意外就只能束手无策坐以待毙。 第34章 吴叔也在认真烤一只鸡,没做声,梁瑜看他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便又小声的对慕临风说: “我知道,可是,他们遭人坑了,也着实可怜呢……看他们也不像是坏人……” 慕临风冷哼: “不像坏人就一定是好人?哪个坏人额头上写着坏人两字的?再说了,不像坏人的可怜人多了去了,你也可怜呀。” “……” 梁瑜知道他说的没错,被他呛了只能乖乖闭嘴,学着样子拿起一只兔子烤起来。 只是偷偷的瞄见祁晓三人可怜巴巴的窝在火堆旁,跟他们此刻的境况形成鲜明对比,过了不久又忍不住说: “祁熠跟你一样是会功夫的,只是他现在受伤了,要不然也可以打猎解决食物问题……额……我觉得……” 说到一半对上慕临风犀利的目光又闭了嘴,完全没有平日跟慕临风斗嘴那么傲气,慕临风严肃起来怪吓人的…… 慕临风看了他一会冷漠道: “会功夫就算能打猎解决食物问题,保暖的物件呢?其他主食呢?这不是一两天,而是将近一个月甚至更久,我们准备周全才让你一路来过得好些,别以为真的那么容易,收留他们就等于把你现在有的东西让出来,荒山野岭的你愿意挨饿受冻么?” “……我……对不起……” 梁瑜无法反驳,又不说话了,等到又过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问: “那既然我们收留他们一个晚上,那个……要不要分点食物给他们?你今晚打到的这些我们也吃不完的,就帮助他们一次吧……” 慕临风再三的侧头看他: “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吧?我辛苦打来的食物你要拿去当好人,刚才怎么不跟我去打?” 梁瑜脸上挂不住,知道自己这样做很不好,可是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心里的想法,就顺口道: “那你下次带上我,我给你搭把手……我不是不知道你辛苦,我是……哎……两个大男人熬得住,祁晓一个女孩子呢……怪可怜的,他们也是走投无路了才这样,要不然……哎……” “呆子。” 慕临风说完后回过头去不理他,不过从刚才他心里也想着要不要给祁熠三人一点食物。 既然都让他们留下来了,给点吃的也不是不行……他不是冷漠,而是不得不冷漠。 荒山野岭天寒地冻,谁也不知道前路有什么困难,做好人就是自讨苦吃。 慕临风经历了太多类似的情况,所以即便是觉得祁熠三人可怜也能够无动于衷,可是梁瑜跟他不同,他说得再多梁瑜也无法完全理解他的做法。 啧,如果不是自家媳妇儿,这种给他找麻烦的人他直接扔了。 火堆烧得很旺,看着开始滋滋冒油冒香气的兔肉,梁瑜再次问慕临风: “所以,你同意分一点食物给他们吗?” 慕临风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可是看梁瑜纠结的小模样又忍不住逗他: “你愿意把你的份额让给他们就拿去分呗。” 好歹也是相处了一段时间的‘爱人’了,梁瑜一听就知道慕临风是同意了的,急忙点头: “那我给他们拿过去……” 说罢拿起自己烤得半熟的兔子和一只未烤的山鸡,想了想他们三人应该是饿坏了,确定留了足够慕临风和吴叔的份额之后,又小心的伸手多拿一只兔子,最后小心的在上面撒一撮盐。 慕临风看着他这种积极样故意道: “你平时吃一只就说够了,今天晚上能吃三只?” 今晚的猎物虽然算不上多么肥美,但梁瑜的食量小,加上每顿都要吃点主食什么的,所以每次不管是兔子还是野鸡吃一只就很饱了的。 “我……” 梁瑜窘迫的红了脸,拿着东西愣愣的观察了慕临风一会,发现他不是真的生气索性就顺着他的话回答: “嗯,今天我比较饿……” 慕临风就磨牙: “哼……等下还有你饿的时候。” “……” 梁瑜默默的听着不敢顶嘴,撒好盐之后起身给祁熠他们送过去。 吴叔看着梁瑜的背影又看看慕临风的表情,确定慕临风并不生气,明显是逗梁瑜多一点,顿时放下心来。 在这种事上,他也不敢劝慕临风大度什么的,祁熠三人值得同情,但他和梁瑜没有去做好人的资本,都是靠的慕临风。 慕临风能这样让步已经不容易了,回头他得找机会跟少爷说一下,带着他们两个拖油瓶不容易,让少爷以后别瞎做好人了。 这次荒山野岭情况特殊,要是在别处遇上类似的情况要斟酌才行,省得节外生枝惹麻烦。 祁熠看到梁瑜拿着东西过来的时候都非常惊讶。 明明一看就知道慕临风是说话的人,而慕临风对他们的态度冷漠而坚决,不太可能会主动给他们分食物的…… 梁瑜不理会他们惊讶的目光,直接将食物递过去笑道: “临风今日猎到的猎物多,分点给你们……” 祁晓和彦景轩显然是饿坏了,感恩戴德的接过放火上烤起来,倒是祁熠往慕临风方向看了看问: “这是慕少侠说要给我们的么?” 梁瑜毫不犹豫的点头: “当然,猎物是他打到的,他不同意我也不敢拿给你们……” 说到这里稍微停顿,斟酌片刻才又说: “我们能帮的也有限,你们就不要推辞了,吃了东西好好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临风刚才的态度也希望你们能理解,环境恶劣我们也不容易,他一个人顾不了太多。” 说完不等祁熠再说什么梁瑜就就转身离开了,这些都是慕临风的功劳,就算慕临风态度不好也没有错,他不能在外人面前说自家人的不是。 彦景轩和祁晓只不停的感谢,祁熠却还是觉得慕临风应该不会轻易救济他们,多半是梁瑜给他们求情了,心里想着梁瑜是在慕临风面说得上话的。 思绪在脑海中转了一下,祁熠才对祁晓和彦景轩说: “吃吧,吃饱了晚上睡觉就没那么冷了。” 祁晓点头: “哥哥该多吃点,伤势才好得快。” 彦景轩也说: “是啊,熠哥的身体重要,没有你撑着我和晓晓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 祁熠微笑安抚他们,心里却无比的焦虑。 第35章 那边祁熠三人已经开始烤肉吃,回到慕临风身边的梁瑜闻着令人垂涎的肉香,只能拿出半板块干烙饼烤着慢慢啃。 吴叔把自己烤好的兔子腿掰下来递给梁瑜: “少爷,我的份儿分你一点……” 梁瑜想也不想摇头: “不用了,吴叔你自己吃吧,我今天不想吃肉,随便吃点就行,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管我……” 他不是那么矫情的人,不会责怪慕临风,慕临风做得够好的了,每天里里外外的辛苦得要命,他也不会去翻找其他肉干什么的,总之他会为他的选择负责。 “……” 吴叔不勉强了,当着慕临风的面不好太过护犊子,自己低头吃起来,只是有点食不知味,毕竟把梁瑜当儿子看待,还是心疼的。 慕临风却好似没有看到他们的互动,大口撕着兔腿吃得很香。 梁瑜闻着肉香吃着粗糙的烙饼,旁边还有一只兔子和一只鸡没有上火烤。 慕临风吃完手里的,又把剩下都给烤上,目不斜视的看着手里,一个余光都不给啃烙饼的人。 吴叔的食量不如慕临风大,很快就吃好了。 不忍心看梁瑜啃烙饼的可怜样,吴叔吃饱后就开始去整理行囊准备睡觉的事情。 还有一只鸡和大半个兔子,慕临风边烤边吃,故意吃得很慢,梁瑜想走开,但晚上又冷又黑,还啃着烙饼喝冷水,没有勇气离开火堆。 看着吃一小块烙饼吃半天的人一副委屈又嘴硬的模样,慕临风又气又好笑,见吴叔走了就故意侧头凑过来问: “烙饼好吃吗?” 调戏媳妇儿么,自然不能当着长辈的面,要不然吴叔会觉得他欺负梁瑜。 梁瑜看一眼他手里焦香冒油的烤肉摇头: “不好。” 慕临风见他这么坦率,又问: “那还做好人吗?好人就是这样替人吃苦。” “……” 梁瑜低头沉默了一会说: “我知道我和吴叔是你的拖油瓶,也知道不该拿你辛苦的成果去当好人,你一路护着我们够辛苦的了,对不起,可是……我还是觉得我们要是能力允许,帮一帮他们也是可以的……” 他没有慕临风见过的世面多,不知道世道险恶有多恶,也理解慕临风行走江湖养成的谨慎和冷漠,这是自保和保护身边人该有的警觉。 但他同样也觉得,在确保自身无虞的情况下给人伸以援手是可以的,要不然世道不是更险恶了吗? 两边的道理都懂,然而付诸行动自己受苦还是挺难过的,尤其是被慕临风说了之后,就真的觉得有点委屈了。 过了一会,在梁瑜想着再说点什么的时候,手上的烙饼突然被慕临风夺走,然后把一个大鸡腿塞到他手里,他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慕临风没好气的说: “就你大道理多,快吃。” 就他家呆子的这种德行,这件事肯定还没完…… “……” 梁瑜拿着鸡腿犹豫: “我不是跟你矫情,也没有什么不满,我知道你辛苦,我是……” 慕临风打断他的话: “我矫情,我心疼我媳妇儿得了吧,再话多晚上就别挨着我了。” “我……” 梁瑜愣了一会默默低下头把鸡腿往嘴里送,心口的地方也变得暖呼呼的,还有点小窃喜,这人关心人的话都说不温柔。 慕临风吃饱的时候给梁瑜留了半只鸡和半只兔子,语气不好的让他一定要吃完就到一旁磨剑去了。 吴叔看在眼里,心情瞬间舒坦了,边收拾东西边偷笑: 慕临风嘴巴上不饶人,行动却是极力爱护的,他总算是放心了,而且,慕临风也懂得用什么方法教育涉世不深的人,这样挺好的。 老爷真是阴差阳错的给少爷找了个好夫婿呢。 除了吴叔之外,还有从刚才开始一直在观察他们这边的祁熠,看到梁瑜只啃着干烙饼的时候,祁熠就知道梁瑜给他们的食物是自己的份额,心里很是愧疚。 最后看到慕临风还是给梁瑜吃肉心里的愧疚感才消失。 在之前跟吴叔和梁瑜的聊天中,祁熠等人已经知道慕临风是个技艺高超的镖师,在华容镇乃至周边都很有名,现在看来所言非虚。 吴叔只是个能操持日常的长者,梁瑜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们两人就像他身边的祁晓和彦景轩,走这样的偏道一路平安到这里都是慕临风的功劳。 慕临风无论是从实力和人品都比他们重金雇佣的那群好得多。 一直都听说华容镇的镖师群体中卧虎藏龙,慕临风这样的实力,在这样动荡的世道中雇佣金肯定高得吓人。 察觉到祁熠注视的目光,慕临风突然抬头看过去,祁熠冲他友好的笑了笑,慕临风不理会。 ,直接冷漠的别开脸。 梁瑜吃饱喝足,还剩一个鸡腿吃不下了,便用一张大树叶悄悄包起来打算拿给祁晓,女孩儿看上去很可怜,该多吃点。 他以为慕临风不知道他的小动作,不想在走过慕临风旁边的时候,低头磨剑的人就说了一句: “吃里扒外的小呆子。” 梁瑜小心的抿一下嘴巴: “我吃饱了的……” 慕临风眼皮轻轻撩一下瞥他一眼: “仗着有我惯就为所欲为呗。” “……” 梁瑜很想说他才没有这样的倚仗,又怕回了慕临风不高兴,索性装傻走开了。 相处到现在,梁瑜也摸得几分慕临风的性子,没有什么坏心眼,就是说的话容易让人上火,就算是好话从他嘴里吐出来都不见得好听。 不过,今天的事情他不怪慕临风,是他多管闲事给慕临风添麻烦了。 祁熠三人饿了许久,就连祁晓的食量也是平时的两倍多,所以一只兔子两只鸡,祁熠多是让给祁晓和彦景轩吃,吃完之后还意犹未尽,不饿也不饱。 看着梁瑜偷偷的拿来一只鸡腿,祁晓和彦景轩都让给祁熠,祁熠也不客气的接过吃起来,边吃边夸道: “比我们烤的好吃。” 梁瑜不好意思的摆摆手: “这不是我烤的,我手艺没这么好,是临风给烤的。” 祁熠挑眉: “哦,倒是我有口福了。” 说着看了眼慕临风的方向,成功收到一个慕临风的冷眼后收回视线认真啃鸡腿,微笑着对梁瑜邀请道: “梁公子不嫌弃的话坐一下吧。” 梁瑜对他们挺有好感,笑着坐下跟他们聊起来…… 第36章 祁熠很快发现,梁瑜虽然对他们态度温和,但是说话却很谨慎,他有意与之交好,梁瑜却还是客客气气的,不咸不淡的闲聊片刻,祁熠几分无奈的叹道: “明日就要分道扬镳了,要是以后有缘再见,我们定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梁瑜同情他们的处境,闻言微笑摇头: “不用客气,也不是什么大恩大德……而且,这些东西临风的功劳最大。” 祁晓轻声说: “是我们拖了哥哥的后腿,要是哥哥一个人的话慕少侠肯定不会嫌弃的。” “晓晓……” 祁熠出声打断妹妹的话,然后对梁瑜说: “梁公子别介意,我们能在今晚受你们照顾已经非常感激了。” 梁瑜认真跟他们解释: “不是我不帮你们,实在是我和吴叔都是临风的拖油瓶,他带着我们就够辛苦的了,此去京城路途遥远还不知道前程有什么呢,所以,你们也别介意他拒绝……” 祁熠三人同时点头: “我们知道的。” “……” 祁熠三人谈吐优雅教养很好,即便是到了这个地步依旧很克制,梁瑜对他们好感倍增,有点天真的想着要是能成为朋友一起前往京城该多好,这样的好人死在路上太可惜了。 眼看时间不早了,吴叔也在拿东西准备晚睡的地方,梁瑜起身离开。 临走的时候看着一无所有的三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是走回到吴叔身边小声问他: “吴叔,我们不是还有多余的毯子吗?” 吴叔听他问就知道他想干嘛,想了想点头: “有是有,不过是留到下雪或者再冷一点的时候用的,仅够我们自己而已,少爷要是想做好事呀,就跟临风商量,我做不了主。” 顾了人家吃的还想顾人家保暖,少爷真的管得太多了,以为还是在华容镇呢。 以前小少爷出门就经常救济流浪者,那时候家里条件宽裕没事,现在不同了,他们自身难保呢。 来的时候一人准备了两条毯子,一厚一薄,他们现在晚上盖的还是薄的,厚的还压在行李箱底,那可是保命用的。 梁瑜也知道吴叔说的在理,他确实管太多了,可是……他还是打算跟慕临风商量一下。 梁瑜抱着他们晚间常用的毯子来到慕临风身边靠近他坐下,纠结了一会小声开口: “临风……”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慕临风,慕临风没有字,平时他都是直接说话或者点名道姓。 慕临风惊讶的看他: “怎么了?” 小少爷突然这么温柔慕临风有点不习惯,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什么叫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梁瑜说道: “那个……我们借一条毯子给祁熠他们吧,他们什么都没有……” 他们的毯子不算太小,三个人挤在一起盖的话也有点用的,这些天他都是跟慕临风挤着睡,又有厚实的披风,不用自己的毯子都行。 “……” 慕临风定定的看他,好一会也不说话。 梁瑜又小心翼翼的抱紧怀里的毯子问: “可……可以么?我知道我管太多了……可我就想着,反正就这一晚,我们就好人做到底。” 慕临风轻哼: “我可没有做好人,是你自己想做。” 说着扫一眼他怀里的毯子说: “毯子是你的你做主就好,把毯子拿过去跟他们挤一个晚上也没事的,要是不小心冻死了就可以立地成佛了。” 就说这呆子这么好声好气的跟他说话绝对没好事,当好人还当上瘾了,不知天高地厚。 “……” 梁瑜低下头去,心里自觉羞愧。 他是下意识的觉得他跟慕临风共一条毯子可以把自己的让出去,慕临风这样说才让他反应过来,他们原本就是一人一条毯子而已,慕临风不给他挨着他就挨冻。 见他低头下去,慕临风往火里添柴之后又说: “我所准备的东西和做的行程计划,都是三个人的,路途遥远,我没有做多余的预留。” 梁瑜默默点头: “嗯……我知道……” 慕临风继续说: “等到了墨城过冬后重新上路,不管是走官道还是继续走偏道,路上遇到的人会比现在多,我们得再过好几座城池地界才算离开北方,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麻烦事呢,你现在就开始捡麻烦,会让我们的路不好走。” 梁瑜轻呼一口气: “对不起……我……我以为只是救助他们一个晚上……” 慕临风戳穿他的心思: “撒谎,你其实很想让我带着他们走,而且,一个晚上你把毯子借给他们,你自己怎么办?” 梁瑜嘴快的脱口而出: “我有你啊……” 说出来自己耳朵就发热了。 慕临风闻言用手掩在嘴边窃笑一下,又装回严肃的样子问他: “假如没有我你怎么办?” 梁瑜看了眼不远处的吴叔,有点紧张的拽住他的衣袖: “怎么会没有?” 慕临风见他紧张的样子有点好笑: “我说假如,比如说我突然哪天就撂担子不干了呢……你还想着继续做好人么?” “……” 梁瑜想了一会如实回答: “我……要真的那样的话,没有你我跟吴叔都自顾不暇,说不定比他们更狼狈,哪里还有心力去帮助别人……是因为你厉害,我才可以帮助他们的。” 遇到祁熠三人让他知道,就算有钱雇人也不一定雇得到好的,甚至会死得更快,更别说他们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没有慕临风,他和吴叔活下去的几率是零。 他之所以觉得他们可以帮助祁熠三人是因为有慕临风在,潜意识里就觉得慕临风一定可以,这种莫名的信赖感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慕临风想象一下没有他之后梁瑜可怜的样子,居然有点心疼,随即出一口气道: “放心吧,只要你不作得过分,我是不会撂担子的,再说了,男人无缘无故的抛弃媳妇儿是要遭人唾弃的,遭了报应往后可能就真的娶不到媳妇儿了。” “油嘴滑舌……” 梁瑜气笑,想趁机动手敲一下他的手臂,慕临风却反过来抓住他的手握在掌中,让他无法挣脱,顺口调戏: “油嘴滑舌你不也吃这一套?” “你……” 梁瑜挣了几下没有挣脱,抬头想说他却发现他正在看自己。 第37章 “……”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让梁瑜心跳骤然加快了不少,一会之后什么也没说又低下头去,脸上火烧火燎的,幸好天黑看不清楚。 另一只拽着毛毯的手情不自禁的抓紧,心情微妙到极点,有一种情窦初开的小羞怯,太奇怪了,想像以前那样生气,却又不知道气在哪里。 “……” 大概是见他不好意思,慕临风没有做其他举动,过了一会直接松开手,然后说: “你想给他们毯子就给吧,反正没有我你就算盖两条毯子也睡不着……” 书呆子道理都懂,就是忍不住善心大发,他初入江湖的时候也是这样,后来在一次次残酷的教训中变成了现在这样。 虽然不太满意梁瑜的做法,但那人放低姿态跟他商量撒娇的时候他承认他是心软的,所以只能纵容自家媳妇儿的善心了。 梁瑜害羞的点头: “嗯。” 完了之后抱起一条毯子朝祁熠他们走去。 眼看他抱着毯子过来,祁熠三人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感激的话了,吃了顿饱的,有火堆有毯子,他们今晚肯定好过得多。 梁瑜又坐下来跟他们闲聊,那边吴叔已经在自己弄好的地方躺下休息,也不管梁瑜作天作地,反正有慕临风镇着。 慕临风收拾好自己的刀剑后开始拿药粉在周围撒一圈。 祁熠三人对此感到好奇,梁瑜便给他们解释原因: “临风撒的药粉虽然在我们闻来没有太大气味,但是对方圆内的动物都有驱散作用。” 祁熠由衷的称赞,如此细心周到,慕临风不愧是一位技能一流且又负责任的镖师。 想起他们雇佣的那些缺德货色莫名来气。 彦景轩突然问: “梁公子和吴叔用多少酬金雇佣的慕少侠?” 梁瑜表情愣了一下摇头: “额,不要钱……” 彦景轩意外: “诶?” 祁熠兄妹也好奇的同声问: “你们是朋友?” 必定是关系极好的朋友才会不要钱的护送,可是看梁瑜三人之间的气氛又不像啊…… 果然,梁瑜摇头: “不是。” 祁晓又问: “那是亲戚?” 梁瑜还是摇头: “也不是……” 祁熠皱眉: “总不能无缘无故一个身手高强的镖师免费送你们去京城吧,天下还有这等好事?” 怎么就没让他们遇到呢? “……” 梁瑜纠结了好一会不做声,有点后悔跟他们说这个话题了,但现在已经彻底勾起了祁熠他们的好奇心,三人都一脸希冀的等待他回答。 “……” 又过了好一会,对着目光灼灼的三人,梁瑜只得小声坦白: “我跟临风,既不是朋友也不是亲戚,慕临风……嗯,是……他是我相公来着。” “……” 迷之沉默过了好一会,祁晓惊讶的用手捂着嘴巴小声惊呼: “啊?哇……” 彦景轩也无比惊讶: “居然是……这……真的太让人意外了……” 说完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祁熠。 祁熠惊讶过后很快恢复淡定,笑道: “原来如此……” 这样就说得通了,梁瑜既做不了主,却又可以给他们食物又能拿来毯子,还不被骂,原来是有特、权呀。 梁瑜耳根发烫,继续小声说: “不过,就算我跟他是这样的关系,可是我跟他脾气有点不对付,而且我什么都不懂,所以不敢给你们求情让你们跟我们同行,弄不好他把我也丢下……” 祁熠注意着他的小表情心里有了底,微笑道: “你说笑了,慕少侠怎么会丢下你呢……是我们自己实力不济,要不然就可以跟你们组队同行了。” 慕临风实力高超,祁熠自问也不差,能同行的话路途遥远大家彼此有个照应会安全得多呢,只是他们现在什么都没有,慕临风的做法也无可厚非。 梁瑜点头: “我也挺喜欢三位的,可惜了……” 祁晓咬了咬嘴唇,小声道: “要不梁瑜哥哥,你就帮我们提一提吧,说不定慕大哥网开一面呢……让我们跟着到墨城就好……” 得知梁瑜跟慕临风的关系,祁晓眼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这……” 梁瑜被她突然亲切的称呼弄得不好意思。 祁熠虽然觉得妹妹这样让梁瑜为难,但他们是真的求助无门了,知道了这个情况,思考了一会便也厚着脸皮求助梁瑜: “我知道我们这样的要求让梁公子你很为难,也会给你们添很多麻烦,若是平常我们也不会做这等失礼之事,实在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就请你帮我们跟慕少侠求求情,求他带我们一程,以我们现在这样的情况是绝对到不了墨城的,我们知道不容易,但,真的只能求助你们了……” 这是真心话,他们不想做这么强人所难的事情,可是为了活下去也不得不这样了,如果慕临风愿意带上他们,他们愿意做牛做马,往后一定会感谢他的大恩大德。 彦景轩也诚心请求: “是啊,梁公子你就提一下,也不指望慕少侠护送我们到京城,就到墨城,好么?进了城我们就自己想办法……” “……” 梁瑜垂着眼帘想了一会,理智上知道应该拒绝,这样就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然而却还是心软了,最后点头: “……那我试试看吧,不行的话只能对不住了,要是临风同意……你们也尽量规矩本分些,他一个人很辛苦的,我有心帮你们,但也不希望给他添太多麻烦……” 祁熠三人同时点头: “你放心,我们知道的。” 梁瑜点点头,再聊几句之后就起身离开了,心情有点沉重。 慕临风已经把睡觉的地方铺好,见他回来后慕临风就催他赶紧睡。 梁瑜藏不住事,直言道: “临风,我跟你一起守夜吧……” 慕临风想也不想就拒绝: “不要,你要是不想睡就自己守,让我睡。” 守夜很累的,他都觉得累,这人肯定受不住,累倒了更麻烦。 梁瑜吐吐舌头: “那,祁熠他们……” “闭嘴!” 他才开口,慕临风就冷声打断他的话警告他: “你再说他们就滚过去跟他们一起,明天也别跟着我走了。” 梁瑜委屈: “我……” 慕临风皱眉: “别让我说第二遍,给我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很晚了,真的没完没了是不是?我今天太惯着你了?” “我……哦……” 梁瑜无奈,见他看上去很烦躁的样子不敢再惹,只得乖乖睡觉,毕竟也是困了的,躺下后纠结一会就睡着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第38章 梁瑜睡着后,慕临风起身把周围的干柴抱过来,放在近一点的位置,随后没好气的捏一捏梁瑜的脸,没能力还心软,这种人就是吃亏受苦太少了。 大概两刻钟之后,祁晓和彦景轩也睡着了,祁熠走过来。 等他走近后慕临风就背对着他开口: “书呆子单纯不谙世事,你们别把歪主意打他身上。” 他不用猜就知道祁熠三人刚才肯定跟他家呆子说了什么。 祁熠转到他面前来笑了笑: “你误会了,无论从实力还是江湖阅历,我们加起来都不及你的一个手指头,怎敢对梁公子心怀恶意呢。” 慕临风冷漠道: “你们最好不敢,要不然别说是到京城了,你们在这里都走不了,如果我想,你们今夜就能消失在这山林间。”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好人,也没想做那些烂好人,多余的仁慈和心软都是破绽。 祁熠点头: “我信。” “……” 慕临一脸审视的打量他问: “所以你现在想干嘛?” 祁熠看了看不远处火堆睡着的两人笑道: “大家都守夜,说说话时间过得快些……也多谢你和梁公子今夜的帮助。” 慕临风摇头: “不需要,我习惯了你自便吧,或者去睡觉也可以,就当我做好事罩你们一夜了……至于其他,好好感谢给你们东西的人就行,别扯上我。” 祁熠笑道: “多谢你的好意,你们已经帮了大忙了,我现在也无睡意……” 慕临风直接说: “无睡意就到周围散步,别来打扰我。” 祁熠:“……”慕临风句句带刺,他都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 慕临风完全不理会他的心情,语气脸色举动没一样好的,刚好瞥见梁瑜的手伸出毯子,便动作熟练的把他的手放回去又掖了掖毛毯。 祁熠注意到他的动作又顺口说 “你对梁公子真好。” 经过几次聊天他看得出来,梁瑜虽然聪明懂礼但涉世不深,比祁晓和彦景轩还单纯,要不是有慕临风在,估计一路要吃不少亏。 慕临风转过头来皱眉看他: “你想说什么?” 自从背上梁瑜这个小包袱后,他一路上就经常这样照顾人,并不觉得有多好,照顾自家媳妇儿不是正常的么? 祁熠摇头: “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说你们夫夫感情好而已……” “嗯?” 慕临风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我跟他的事……” 祁熠如实回答: “方才梁公子自己说的,我们问他雇你用了多少钱,他说不用钱,然后说你是他相公这样,你们真般配。” 慕临风跟梁瑜一个玉树临风,一个俊美非凡,简直是羡煞旁人的般配。 “……” 慕临风不理会他的夸赞,倒有点意外梁瑜会这样跟陌生人说他们的关系,心里莫名的有点高兴。 平时不是恨不得跟他撇清关系嘛?还跟人去说,真是个呆子,肯定是被人套话了吧,笨死了。 祁熠以为他生气了又急忙解释: “我们没有恶意,也没有多问其他……倒是梁公子待人真诚,晓晓和景轩都喜欢跟他聊天,我们无意冒犯,是很真诚的想跟梁公子交朋友。” 慕临风轻哼: “书呆子跟书呆子自然聊得投机。” 他一眼看出彦景轩跟梁瑜是同一款的呆子,不过彦景轩比梁瑜大,应该比梁瑜懂得多一点人情世故。 “噗……” 祁熠失笑: “这个我倒是同意,景轩确实跟梁公子挺像的。” “……” 慕临风撇撇嘴,又给身旁的梁瑜掖毯子,这人自己睡的时候极不老实。 祁熠趁机在他旁边坐下继续把话题聊开: “不管前路如何,但今夜是真的多亏了梁公子和你,我们才能吃了顿饱的,晓晓和景轩才得以安稳睡着。” 慕临风见他真的赶也赶不走,索性就让他坐着,还拿出酒和一个竹筒杯给他倒了半杯酒: “给。” 祁熠感激的接过去: “多谢,这天寒地冻的能喝上一口酒简直可以续命呀。” 说完小心的抿一口满足得喟叹: “舒服。” 带着股药味,这样的酒是特别泡制的,很难喝上呢。 慕临风想起之前吴叔说祁熠受过伤,于是问: “你跟雇佣的镖师交手受伤了?” 祁熠用手压了压胸口: “嗯,内伤。” 慕临风听完低头在自己随身的小袋子里摸出一个白色瓷瓶,倒出两颗药丸给他: “这个治疗内伤很管用,两颗两天可以让你的伤好很多。” 祁熠接过药丸再次感谢: “多谢……这真是救命之恩了,祁某无以回报。” 说完也不客气,当即将一颗送入口中酒着散发药草味的酒吃下去。 慕临风见他吃得毫不犹豫说道: “你这人怎么一点警惕心都没有,也不怕我给的是毒药。” 祁熠愣了一下笑起来: “我们三人浑身上下连一个铜板都没有,防身的刀剑都被刮走了,就一套换洗的旧衣裳,还顾忌什么呀,而且,虽然我不行走江湖,但好歹是个生意人,也有几分识人的本事,慕兄弟你不是坏人。” 慕临风毫不客气的呛他: “可拉倒吧,你要是真的有几分识人本事,还会被坑成这样?” 慕临风不信他,说完仰头喝了一口酒。 “……” 祁熠被他呛得无话可说,最后自嘲的笑一下摇摇头: “世道乱了,可能看的就不那么准了……镖行都不守信我也无奈呀,这年头好人也很容易变成坏人,甚至只是一念之差就从佛变成魔了。” “嗯。” 慕临风认同的点头,像祁熠他们遇到的这些事近年来发生的很多,都是某些人想趁乱世谋财。 祁熠喝了几口酒,身体热乎乎的,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其实他跟慕临风也有点相似,总会尽量照顾妹妹和彦景轩,哪怕身上带着伤也不想他们受苦。 所以在看到慕临风跟梁瑜吴叔这样的组合时,才会想尽办法要跟他们同行。 慕临风不大搭话,祁熠就自顾自的说,把慕临风当做倾吐心事的知己。 说得慕临风都无奈了,翻找行李箱找出一件厚披风丢给他: “行了,滚去睡觉吧,别打扰我。” 祁熠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喝完酒也识相的起身: “感谢了,披风和毯子明天还给你们。” 说完转身回到祁晓和彦景轩身边去,挨着彦景轩旁边盖上披风闭上眼睛,喝了酒,又有火,身体的疼痛也减轻了,他也可以安睡一觉了。 第39章 梁瑜例行在慕临风怀里醒来,发现吴叔和祁熠等人在一旁小声说话,见他醒后都笑眯、眯的看过来,弄得他很不好意思。 小心的起身跟他们打招呼后转身洗脸漱口,带着冰渣的水让他瞬间神清气爽。 彦景轩拿着叠好的毯子和披风过来还给梁瑜,几分羡慕道: “慕少侠对你真好呢。” 梁瑜耳根微红: “还行……” 不好当着不熟的人面前挖慕临风的老底,只能夸一夸了,要是让他们知道慕临风动不动就威胁要把他丢半路,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说这样的话。 彦景轩看了看慕临风,对梁瑜小声的问: “梁公子,你有跟慕少侠帮我们求情么?” 梁瑜回答: “昨晚太晚了没说,等下他醒了我再问吧,不过你们也别抱太大的希望。” 说罢叹一口气,慕临风有他的顾虑,要是真的不同意也没办法。 彦景轩感激的笑道: “没事没事,只要你说了就有希望。” 说着回到祁熠身边,梁瑜开始在心里想着要怎么跟慕临风说。 …… 慕临风醒来的时候看到祁熠三人跟吴叔和梁瑜坐在一起吃东西,心里暗道这多一倍人,又得提前消耗掉他们一天的早饭。 当然,他没有说出来,洗脸漱口后也加入跟他们一起吃。 粗米煮的稀饭配干巴巴的烙饼,一小包偏干的咸菜,祁熠三人吃得津津有味。 吃过东西,慕临风去看马匹,梁瑜跟在后面,没有像平时那样跟吴叔一起收拾东西。 慕临风知道他家小呆子肯定又要给他找麻烦。 果然,吃饱撑着的人语出惊人: “临风,我们带祁熠他们一起走吧……” 大概是怕他当场发作,说完梁瑜就站到他面前拉住他的手: “我们再省一点,带上他们也可以的……到墨城也不算太远……” 虽然身为一个拖油瓶这样要求慕临风过分了,可如果祁熠三人继续单独行动真的会死的,所谓的眼不见心自静,亲眼所见他还是想拉一把,是真的三条人命啊。 慕临风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冷笑道: “你说不远就不远?一个月左右的路程还不远?我们的东西我认真算过,就是到达墨城的量,梁少爷,您可真是菩萨心肠呢,真的想立地成佛普渡他人?” 其实他昨天晚上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了,就经验来看,祁熠他们确实不是歹人,可是,认真想了想要带上真的很麻烦,本来想狠下心肠收拾东西直接上路的,这人又来这一出,哎…… 梁瑜接受了他的讽刺,又继续拉着他的手臂说: “我们……你,救救他们好么?我知道救助他们我们会加倍的困难,可是……三条人命啊,我们看到了就拉一把吧,好不好?” “你……” 慕临风烦躁的用手抹一把脸,看一眼远处眼巴巴看过来的祁熠三人,又看看拽着他耍赖的梁瑜,实在忍不住用手在他脸上捏了一下说: “没有我惯着,你这一路上吃的苦头最起码多五倍以上,也不比他们好哪里去!” 行吧,这人都这样来求他了,还有什么办法?如果是祁熠三人来求他,他还能冷下心肠,偏偏的,哎…… 可是,就算是真的要带上祁熠三人,也要把一些梁瑜看不透的东西说清楚,省得这个呆子以后一路给他捡麻烦。 “……” 梁瑜脸上被捏的地方很快泛红,不过没有生气,低着头轻轻咬住嘴巴: “我知道……这一路都靠你……对不起……就这一次,这里荒山野岭的……” 慕临风见他居然没有炸毛,轻哼一下: “哼,平时跟我吵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乖啊?” 梁瑜鼓着腮帮子抬眼看他,发现他脸上居然带着笑意,顿时就知道他是趁机在训自己呢,心里松了口气,认真的解释起来: “我也不是那么不识相的人,你一路上的照顾我和吴叔都记着呢,这件事也是我多管闲事给你捡麻烦,我也理解你的立场,可是……我愿意再苦一点救救他们,临风,好不好?” “……” 慕临风不语,梁瑜继续说: “我是觉得他们不是坏人,而且祁熠会武功,等他伤好了路上可以跟你一起打猎,我和吴叔还有祁晓景轩也会努力不给你们拖后腿,大家齐心协力一定可以一路平安到达墨城的……到了墨城就好了。” 慕临风就说: “说得倒挺轻巧的,你骑个马都不会你还说你不会拖后腿?” 梁瑜抿起嘴巴: “我这不是在学了么,等路好走的时候我就可以自己骑马了……我也在争取不那么拖你的后腿呀,你给我点时间吧,我在努力改变,你没看到么?” 他好歹也是男人,也不希望自己太没用。 慕临风轻揉眉心: “他们加入会分掉我们的东西,到时候日子会过得比你想象中要苦得多,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到时候你叫苦受不了我就把你扔了。” 梁瑜急忙点头: “我不会叫苦的,我受得住……” 说完又悄悄在心里抱怨:就说这人还是野蛮的嘛,动不动就威胁把他扔掉,哼! 慕临风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见梁瑜还是坚持要帮助祁熠三人,终于点头: “那行,你去问他们能做什么吧,要是拖后腿太严重我就半路撇下,说到做到。” 好歹是每天钻自己怀里睡觉的人,而且还主动服软好声好气的跟他商量了这么久,他要真的不让步这人不定怎么着呢。 男人总不给自家媳妇儿一点面子好像也不太好…… “好……” 梁瑜欣喜的点头,然后转身朝祁熠他们小跑过去,慕临风再次叹气,骂他呆头呆脑还天真。 第40章 祁熠三人得知慕临风肯让他们随行后欣喜异常,一同走过来郑重其事的感谢慕临风,就差点跪下了,随后便再次认真的自我介绍一番。 原来祁熠的本名叫祁皓,熠是他的字,今年二十三岁,跟慕临风同岁。 祁晓,小名晓晓,今年十七岁,比梁瑜小一岁。 而彦景轩本名,彦景,景轩是字,二十岁。 慕临风三人也重新跟他们介绍了自己。 吴叔大家自然都随梁瑜称吴叔,今年五十二岁的吴叔多年前被梁老爷救之后就一直待在梁家,是看着梁瑜长大的。 慕临风因为曾经是孤儿,云游先生只给他取了名,未给他定字,在镖行长大的慕临风也就不在意了,冠礼后师父也不给他取字,就让他们直呼名字即可。 至于梁瑜,梁老爷早给定字为子清,只是还未过冠礼也就未曾用字,不过告诉他们也方便他们日常称呼。 当然,其他人会记着梁瑜的字,也会如此称呼他,慕临风却是不会的,总喜欢叫他本名,或者叫他呆子、书呆子…… 梁瑜是气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 相互重新认识之后,又说了彼此的一些情况,祁晓和彦景轩跟吴叔抢着找事做了。 祁熠留下再次拱手鞠躬跟慕临风道谢: “如此恩德,祁熠日后定会十倍奉还。” 慕临风也不客气: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祁熠说罢转身去跟祁晓等人一起做事。 吴叔跟他们交代一番之后,就找机会单独过来找慕临风: “我以为你该是不会同意的……” 一下子加入三个人,在到达墨城前的日子有多苦他想一下就觉得累了,当然,他不反对救人,所以,大家一起熬吧。 慕临风露出微笑: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想要救人就要做好自己跟着下地狱的觉悟,如果是我一个人,我会毫不犹豫的救他们根本不需要考虑,下地狱也是我一个人下,但我带着你们就不一样了……” 吴叔愣了一下: “那……” 慕临风又说: “虽然梁瑜爱管闲事不是什么好习惯,但他心里是懂得的,自己做了分析,也没有跟我无理取闹,既然他理解,那我就纵容他的善良,换句话说,你就当我宠着他呗,既然他自己选择受苦救人,那我就让他好好体会一番。” 吴叔听完后失笑: “好……好……如此甚好,少爷是该多磨练的。” “……” 多了三个人,行李什么的要重新分配绑好。 不过来到这里他们的行李也减少了很多,慕临风把原先驮着他和梁瑜行李的高头大马腾出来,把东西搬到另一匹马上去。 吴叔自己一匹马,也可以分担一些东西,这样一来,高头大马就腾了出来,另外两匹驮行李的也可以轮流骑。 祁晓一个女孩子,体型体重都娇小些,就轮流骑驮行李的两匹偏矮小的马, 彦景轩和祁熠同乘一匹高头大马,要是遇到难走一点的就下来走路,这样就差不多了。 重新休整之后,三人变成六人行的队伍正式上路,一天之后就开始上坡了,接下的一段路并不好走。 祁熠三人和梁瑜很高兴,尤其是彦景轩和梁瑜很聊得来,一路说个不停。 直到慕临风嫌他吵威胁把他丢下马,梁瑜才闭嘴。 祁熠很好奇慕临风跟梁瑜的相处方式,吴叔便跟他们聊一些,然后说他和彦景轩骑的马原本是安排给梁瑜的,奈何梁瑜不会骑马,就一直跟慕临风同骑。 梁瑜听到吴叔跟他们说自己不会骑马的事情,又看祁晓自己骑马,面子就有点挂不住,慕临风趁机取笑他: “你看人家小姑娘都会骑马,你都不会,丢人吧?” 梁瑜很气,但又找不到话反驳,只得憋屈的沉默。 闹钟思绪翻转,过了好一,才赌气的说一句: “我不会是因为我有人伺候,差不多就得了呗。” “……” 慕临风听完愣了一会突然闷声笑起来。 梁瑜被他笑得尴尬手肘往后顶了顶: “笑什么?” 慕临风回答: “笑你没用还这么理直气壮。” 梁瑜脸红:“……” 是啊,他就是没用,他这不是在努力改变让自己快点有用了么? 一会之后慕临风突然又隔着他的兜帽贴近他说: “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像你这般没用的书呆子,少有我这么厉害的相公呢,有我伺候着,你再没用一点都没关系。” 梁瑜:“……”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么?他好歹也就在体力和生活技能上不如人而已,其他方面哪里差了,这个野蛮人。 …… 六人同行了走了两天后,随着坡度越来越陡,好长一段都不好骑马,大部分时候要下来走路,一天前进的路程比原来缩减了一倍。 祁熠三人还好,毕竟之前锻炼过走了好长一段路,吴叔也可以,在家就经常东奔西跑操持梁家的事情。 倒是梁瑜第一次走这么久这么难走的路受不住,虽然嘴上不说,但行动却跟不上了,几天下来都是慕临风陪他走最后。 有时候见他走不动慕临风还背一段,弄得祁晓和彦景轩异常的羡慕。 彦景轩倒是想背一背祁晓,奈何他没有慕临风那样强悍的体力,只够顾自己,能偶尔拉一下祁晓就很不错了。 祁熠的伤刚好,祁晓也不能让他背,所以就一起慢慢走。 拐过一个弯,看着又落后一大截的梁瑜,慕临风停下脚步蹲下来: “快几步上来,背你走一段。” 梁瑜很想矫情的说自己还行,身体已经做出了明智的选择,趴在慕临风背上语气低落的说: “谢谢……” 他现在是真的连个姑娘家都不如了,白天走路太累,导致晚上睡不着,小腿大腿一抽一抽的疼,然后白天继续走,晚上继续睡不着…… 恶性循环两三天下来他感觉自己都快享年十八了。 大冷天慕临风额上渗着细汗,气息粗喘,没有取笑他,反而关心道: “再撑几天就好了,过了这段往后都可以骑马了,受不住就直说,有我呢,我不是说过了么,我这么厉害你再没用一点都有没事。” 梁瑜被他这样取笑倒有点感动起来,苍白的脸在他后背蹭了蹭: “嗯。” 完了好似听到慕临风温柔的轻笑了一下。 第41章 这样走了好些天,路势才又好转,重新骑上马背,梁瑜开心不已,甚至有种陷入绝境又逃出生天的欢喜来,足以见他这些天有多难熬。 之前刚从马车换成骑马,觉得骑马累,现在走了几天路重新骑马,觉得真是太幸福了,所以说,凡事都需要个对比。 在把缰绳给他教他骑马的时候,慕临风又恢复嘴欠的本性取笑他: “路走得最少,就你娇气,还不如人家祁晓。” “……” 梁瑜抿着嘴巴回头看了眼挤兑他的人没做声。 他现在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有理没理就跟慕临风呛声了,莫名的觉得心虚。 加上这几天慕临风背他走山路,让他对慕临风好感大增,就更不好顶嘴了,握紧缰绳认真看路。 他得更加努力锻炼才行,绝对不能再被小姑娘比下去,别说是慕临风看不惯了,他自己都觉得挺丢人的。 慕临风宁愿他顶嘴也不喜欢他这种委屈巴巴的表情,现在只要梁瑜露出这种表情他就忍不住心软。 下午最后一次休息的时候,天空暗下来,气温又下降了,看样子要下雪。 慕临风告诉大家,今晚的落脚地旁边有个山间湖。 湖水是温泉水,湖泊旁边有人工开凿的山洞,可以煮顿热食,还能好好的洗澡睡一觉,再往前就难寻这样好的落脚处了,当然,往前的路会相对好走些。 这段时间大家都累得够呛,相互鼓励咬牙忍着没有谁抱怨,听到慕临风这样说疲倦的一行人顿时变得精神抖擞。 趁着休息的时候吴叔还在附近找了一把能吃的野菜,生长在冬天的野菜都是硬脆的口感,梁瑜特别喜欢。 自从祁熠他们加入后,吴叔日常的事情少做了很多,之前落脚休息的前后琐事多是他和慕临风打点,现在都是慕临风跟祁熠和彦景轩做。 除了日常消耗变大,其他的都挺不错,尤其是祁熠,看上去是跟慕临风一样靠谱的人。 转眼,他们从华容镇离开到现在也一个月有余了。 按照慕临风算的时间,还有十天他们就能到达这个大山脉的山顶,然后是下坡,之后就能抵达墨城。 虽然比他原先计划晚了些,不过还算顺利,至少在腊月的时候到达墨城,他们还能在最冷的那段时间住在城里避寒。 …… 下午时分到达露宿的温泉湖边时,天空就飘起零零散散的雪花来。 幸好有躲避的山洞,延伸出来的崖壁下可以拴马匹。 把东西和马匹安置好,又把可容纳十来个人的山洞检查一遍铺上厚实的茅草木皮,这些东西一路上倒是不缺的,总能找到。 这个山洞原也是猎人开凿用来落脚的,里面有不少动物骸骨和干草木柴。 稍作安顿,慕临风就要和祁熠出去打猎了。 前阵子每天落脚的时间都比较晚,梁瑜想跟慕临风去打猎的事情一直没有着落,今天眼看天色还早就想跟去。 慕临风例行把自己的佩剑暂借给祁熠,自己拿短匕首和弓箭,刚想和祁熠出去梁瑜就过来说要跟着: “今天还早,我想跟你们去打猎,那个……就围观看一下,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祁熠面带微笑不说话,看向慕临风,慕临风不打算带,毫不客气的拒绝: “打猎有什么好看的,天寒地冻瞎折腾什么呢,老实待着。” 这一带人少动物比较多,他们不骑马,稍微倚仗一下身手和轻功就可以打到猎物,梁瑜肯定是跟不上的,去了就是浪费时间折腾人。 梁瑜是真的想去,又好生请求: “我就想看你怎么打猎嘛,你就带我去一回呗,我帮忙捡猎物,我可以的。” “噗……” 祁熠忍不住笑起来,见他可怜巴巴的忍不住帮腔: “临风你就让子清跟着吧,时候还早也不急。” “……” 慕临风看了一会执意要跟着的人,皱眉点头: “把大氅披上。” 祁熠都帮腔了他也不好再落梁瑜面子,要不答应这人准生气,近来小呆子在他面前的脾气好似越来越大了,有时候莫名其妙生闷气还得他哄,真是给他惯的。 既然梁瑜跟着,为了节省时间他们只能骑马去。 打猎的地方就在他们落脚山洞的后方,一片不算茂盛的松树林里。 近来骑马的速度都比较慢,所以当慕临风带着梁瑜驰骋在宽敞的树林间狩猎时让他大呼过瘾,策马疾驰的感觉太好了。 绕过一大片灌木丛,前方有一道黑灰色的影子掠过,慕临风对梁瑜道: “低头。” 梁瑜闻言伏在马背上只听到耳边一阵破空声,还没看清楚,慕临风射出的弓箭就稳稳地定住了百步之外的灰毛野兔。 “哇……” 梁瑜失声惊呼,还没来得及夸赞,慕临风就策马向前一段距离后道: “不是说帮忙捡猎物吗,还不快去。” “好……” 梁瑜声音明快,从马上下来朝已经在地上抽出的野兔走去,连同慕临风射出去的箭矢一起捡回来,把箭矢拔出来后将兔子装入一个先前装干粮的麻袋中。 慕临风的箭矢都是挑了顶好的,所以每次打猎都会回收,擦拭干净磨好继续用。 第一只猎物之后,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都是些狩猎常见的动物和叫不出名字的飞禽。 慕临风射出的箭矢百发百中,梁瑜看的热血沸腾眼里放光,打心底的佩服他,要不是有自知之明,他都想请慕临风传授一二了。 可惜,他可能连慕临风手里的弓都拉不开。 别看慕临风动作潇洒看上去毫不费力,轻轻松松就能命中奔跑中的动物,实际上不知道练了多久才练得这一身本领呢。 零零总总打了十多只大小不一肥瘦不同的猎物,另一边祁熠也打了五六只,天色渐暗,雪也下得大了些,梁瑜意犹未尽的跟着他们返回落脚的山洞。 回来的路上梁瑜一个劲的夸慕临风射箭技术好,慕临风也不客气的接受了他的赞扬,享受他崇拜的目光,谦虚都不带谦虚一下的。 第42章 慕临风很小的时候,师父就跟他说,要想成为一个厉害的镖师,必须练就十八般武艺浑身是本领才行。 熟悉会用各种兵器暗器,了解各种机关毒药,懂得出行在外的各种生存常识,比如懂得辨别各类植物,能吃的、不能吃的、能入药的、有毒的、无毒的…… 还有让人眼花缭乱的小把戏,即便不全会也要了解,不会制要会拆,拆不了十分,也要解得了七八分,至少要保证能够脱身。 这样才能在任何困境之中化险为夷提高生存几率。 镖行是护送担保的行当,所以技能偏于防御防身。 当然,想要在这个行当走得长久稳妥,顶级的镖师都是进可攻退可守的,所会技能往往多得令人咋舌。 就因为有这样的自信,所以慕临风这一路带着梁瑜和吴叔两个普通人并没有太吃力,只要保持小心谨慎,必能万无一失。 而几乎每天都跟慕临风一起打猎的祁熠,已经见识过不少慕临风的本事,越发觉得能他们能赖上慕临风真是太幸运了。 说白了除非遇上坏人,要不然这一路无论多艰险困难,慕临风都能带他们度过。 而就算是遇上坏人,也要看坏人够不够厉害了。 回到山洞,吴叔已经把饭煮好了,还烧了一壶放着姜片驱寒的水,等他们回来处理了猎物就直接开始煮菜。 铁锅不够大装不完,剩余的猎物就串好烤着吃。 祁熠和其他人围着火堆边闲聊烤肉边计划明天的行程,慕临风则在离人堆远一点的地方擦拭箭矢和匕首长剑。 梁瑜用竹筒削成的杯子打了一杯姜片水端过来给他: “喝杯热水驱寒吧。” 慕临风有点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把水接过去: “……嗯,多谢。” 抿了一口放在旁边继续忙,不错嘛,倒是学会关心人了,不枉费他这么费心照顾,养着养着还真给养熟了。 梁瑜给他递了水之后就在旁边站着,专注的看他把箭矢擦干净用打磨石磨得发亮。 过了一会慕临风才不解的抬头问他: “你还有什么事?” 梁瑜摇头: “没什么事啊……” 这话说的,没事他就不能围观一下吗? 慕临风扫一眼他冻得发红的手: “没事就去烤火,来这里傻站着做什么,又没肉吃,不冷么?” 刚才骑马的时候这人都冷得发抖,现在回来了也不知道去火堆旁边蹲着,又犯傻了。 “……” 梁瑜很想说站着看你磨箭,但想想要是这样说的话慕临风肯定会说他傻或者骂他呆子,索性转身离开。 慕临风看他乖乖去烤火了轻拧的眉头才展开,却突然对上祁熠掩嘴偷笑的表情,便直接翻了个白眼,他训一下自家傻愣的媳妇儿怎么了,笑屁! 祁熠也不在意,不过还是很快恢复淡定,没有让其他人发现他的小动作,只觉得慕临风和梁瑜这对小夫夫的互动是真的好玩。 慕临风做正事的时候非常严肃且认真甚至带着几分冷酷,也不会随便挤兑人,可一旦放松下来那张嘴说出的话就特别气人。 自从加入这个队伍后,祁熠就喜欢观察慕临风跟梁瑜的相处日常。 这两人既不像朋友,也不像亲人,更不像亲密无间的爱人,仿佛是这些关系相互掺杂在一起而形成的一种特殊关系。 慕临风日常总喜欢挤兑和调戏梁瑜,梁瑜也喜欢跟他抬杠,可往往都杠不过,有时候都快要被气哭了。 可是,一旦有什么情况发生,慕临风首先护着的绝对是梁瑜,就像之前梁瑜走路走不动的时候,慕临风不会说话笑他,一路细心照顾,眼里脸上都是心疼,分明是把人捧在心尖上的。 然而等到过了困境峰回路转又死性不改…… 就说刚才打猎的时候两人分外默契,梁瑜好奇,慕临风就尽量满足他的好奇心,跟他解释骑射的各种技巧,非常认真。 可回到这里之后……看吧,又把梁瑜给气出了包子脸,明明是关心人家也不肯好好说话。 这两人的相处模式真的太有意思了。 人多了,日常总会热闹些,做什么事也快些,没多久在大家的忙活下就吃饭了。 慕临风收好随身的小行囊围过来,他们用的餐具都是路上用竹子做成的,很好用,盛装食物还有一股清香的味道。 大家吃饱喝足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外面的雪又比刚才大了些,外面山风呼呼的有点吓人。 祁熠用路上收集到的松香混合枯枝草屑,一起塞在竹竿里做成几支火把插在洞口边上,马匹在洞口外,深山野外有点火光比较好 祁晓首先提出要去洗澡,彦景轩和祁熠就给她把风,梁瑜还把自己的大氅给她,让她等下洗好上岸的时候裹着取暖。 这个山间湖不深,按照慕临风的经验最深的地方只他的胸口处,靠边的地方就更浅了。 湖底是很多比拇指大的砂石,没有淤泥之类的,踩上去不用担心下陷。 不得不说,慕临风的经验一路上给大家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日常提供了很多便利。 毕竟天气冷,女孩子的体质又比较弱,即便是温泉水祁晓也没有耽搁太久就收拾好自己回到山洞里。 慕临风担心她生病,在她喝了一碗姜水之后又给她倒了半杯烈酒让她喝。 祁晓也不矫情,道谢之后就一口闷了,俏脸很快泛起红晕,而她只微微的拧了拧眉,看上去比梁瑜更能接受酒味。 慕临风见状下意识的低头看旁边的梁瑜,用眼神内涵他…… “……” 梁瑜知道他又在无言的嘲讽自己了,只抿起嘴巴装作没看到,行吧,祁晓一个女孩子家确实比他厉害,就他矫情娇气没用! 祁晓洗好了,接下来到慕临风一众男士,大家都是男人,加上黑灯瞎火的,便一起下水去洗了。 祁晓则在洞里趁机把自己刚才简单换洗的衣物找了山洞靠里隐蔽的角落晾好。 一个女孩子在一群大男人堆里确实不方便,幸好慕临风等人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尤其是梁瑜,细心温柔,总能在一些她不方便开口的小事上帮助她。 第43章 慕临风等人穿戴整齐的从外面回到山洞时,祁晓已经围在火堆前翻烤路上捡到的栗子了。 一行人组队至今,慕临风三人算是第一次看清祁熠三人洗刷干净后的真面目。 祁晓明眸皓齿,是典型的美人脸,大小姐的长相性格却丝毫不矫揉造作,知书达理,带着几分活泼调皮,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祁熠的外表就如同他的名字,熠熠生辉让人无法忽视,身高体型都跟慕临风差不多,性格温和谈吐儒雅。 彦景轩相比祁家兄妹的光彩照人就显得不那么出众了,白皙俊秀,一张娃娃脸让他看着书卷气十足,笑起来还有一对浅浅的梨涡,属于乖顺的类型。 慕临风打量了一会祁熠三人,最后暗自在心里比较一下,还是觉得就连祁晓都没有梁瑜长得好看,假如梁瑜是女孩子,定然担得起国色天香这个词。 而此时的梁瑜则在心里想,祁熠人如其名,慕临风……嗯,还是觉得他有点则名不副实。 吃饱喝足洗了热水澡,大家都异常满足,闲聊至夜深才开始准备睡觉的事情。 这段时间组队后,六个人分成三组,慕临风自然跟梁瑜一组,彦景轩和祁晓是有婚约的,自然一组,祁熠跟吴叔一组,这样一来,毛毯就够分配了。 即便是有着婚约,但彦景轩和祁晓也都不像慕临风跟梁瑜那么亲密,人家睡觉都是规规矩矩的,睡的时候怎么样,睡醒之后还是怎么样。 不像梁瑜嗅到慕临风的气息做梦就往他怀里钻,当然,慕临风没有拿这件事来取笑日益依赖他的某人。 而自六人行后,守夜的事情就交给了祁熠和慕临风。 慕临风依旧喜欢守上半夜,让祁熠守下半夜。 他们负责守夜,白天的很多事情都是吴叔和彦景轩他们张罗,祁晓和梁瑜负责帮帮手和不拖后腿,也算分工明确。 …… 延绵的小雪连续下了三天后又放晴,太阳出来气温又陡然回暖,趁着天气好,慕临风带着一行人赶路每天都赶到很晚才休息。 赶路比较晚的时候就没法打猎,存粮消耗的就快了很多。 终于在第八天又开始下雪的时候,他们到达山顶。 虽然还有不少路程要走,但从山上往下看可以看到墨城的城墙了,恢宏的城墙能给人极大的鼓励,下坡后再穿过一个小平原就到了。 山顶积雪很厚,第二天中午等雪稍微化了的时候一行人才开始下山。 道路湿滑,他们用了整整五天的时间才下到山脚,到达山脚的当晚,最近负责存粮安排的吴叔和彦景轩就告诉大家,他们的粮食所剩无几了。 细米和面粉都吃完了,仅剩为数不多的肉干和粗米。 自从三人队伍变成六人后,之前一日三餐变成了一天两顿,还不能吃太饱,但即便是这样的节俭也还是不够。 之前天气好的时候赶路到很晚,慕临风和祁熠基本上没有打猎。 这些天冒雪赶路下山大家都很累,而且越往山下打到的猎物越少,没有了打猎做补给,存粮消耗比他们预计的快得多。 接下来穿过平原只能再次缩减食物分量和加快前进速度了。 幸好,慕临风说最多六到七天就可以进城,而且因为临近墨城,一路上很多草棚子可以露宿,不似在山上那么艰难。 对于要再次缩减口粮祁熠三人没有任何意见,毕竟造成这个情况都是因为他们的加入,要不然慕临风三人肯定足够甚至有余粮剩到入城。 眼看祁熠三人露出愧疚的表情,慕临风主动安慰他们,梁瑜和吴叔也没有说什么抱怨的话,晚上吃了点东西后大家就早早的准备睡了。 大部分人垫了肚子睡着就不会觉得饿了,可也有些人吃不够就睡不着…… 慕临风守夜,梁瑜睡不着,一来是因为担心食物问题,二来是因为肚子没填饱。 他食量不大,之前就算是缩减口粮每一顿也都能勉强吃饱,突然没吃饱就觉得异常难受,天冷吃不饱身体会感觉特别冷,更何况他又没有喝酒的习惯。 再想到还要熬六七天,就越想越冷,索性坐起来披着毯子来到慕临风身边跟他坐在一起烤火。 慕临风本来在思考问题,看他这样凑过来就问: “你很冷?” 梁瑜老实的点头: “嗯……” 慕临风有点不解: “今天还没昨天冷呢。” 梁瑜裹紧毛毯脱口而出: “没吃饱就比较冷……” 他不擅长藏话,一时嘴快就不小心把实话说了出来,说完就知道自己说错了急忙又捂着嘴巴低下头去。 完了,慕临风在同意祁熠他们加入的时候就警告过他了,他现在这样说慕临风肯定生气。 果然,慕临风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不过没有太暴躁,只压低声音说了句: “自作自受!” 梁瑜弱弱的解释: “我也没别的意思……大家都一样,你别往心里去……我就是天气冷突然这样还不太习惯,过两天就好了。” 他就一时嘴快而已,不是在抱怨什么,凡事都有第一次,他适应一两天就好了的。 慕临风呛他: “人家比你强多了,个个都睡得着,就你肚子饿一点就睡不着。” 梁瑜终归是比他们中任何一个人都要娇气,即便嘴硬也撑不过身体本能的反应。 “……” 慕临风说的没错,梁瑜不敢吭声,再次裹紧身上的毛毯。 相互僵持了一会之后,慕临风突然说: “我还留有吃的。” “……” 梁瑜抬头就看到他拿出一小块肉干,这个肉干是刚才吃完热食后彦景轩给大家发的,每人一小块,薄薄的不到巴掌大小。 当时发了之后梁瑜和其他人都吃了,慕临风去磨剑收拾他的随身行囊所以还留着。 “你怎么不吃?” 梁瑜小声问,今晚的食物本来就少,吃了肉干都不饱的,按照慕临风平时的食量再多几块都不够呢。 慕临风没回答他的问题,直接把肉干递给他: “吃吧,吃了压住饥饿感就睡觉。” “……” 第44章 梁瑜看着慕临风手里的肉干没有接: “我不吃,你留着吧,你明天还要打猎得留着垫肚子,我就是有点冷而已,也不是很饿。” 队伍里最辛苦的是慕临风和祁熠,尤其是慕临风,他再怎么不懂事也不能吃慕临风留的存粮,慕临风要是有什么他们都不好过。 慕临风的手没动,继续说: “呆子听话,吃了就不冷了。” 梁瑜再次拒绝: “不吃,我等下就不冷了……” 慕临风见他倔强的样子有点好笑,又再问: “真不吃?” 梁瑜坚决摇头: “不吃。” “行。” 慕临风把肉干用油纸重新包好放起来,一会之后对裹着毛毯缩头缩脑的人说: “我抱一下就不冷了,要不要?” “……” 梁瑜抬头看他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不好意思答应,也不好意思拒绝,偷偷瞄一下已经闭眼睡过去的其他人。 拒绝的话慕临风肯定又要呛他,像之前那样,可是眼巴巴的答应又显得自己太不矜持了,又不是睡糊涂的时候可以假装不小心,再说了周围这么多人呢…… 慕临风已经习惯了他扭捏的性子,没有再问,而是伸手过来,梁瑜犹豫了一会把手搭上去,很快就被慕临风拽起来抱到怀里。 梁瑜紧贴在慕临风胸口,脸上微红,心里感觉怪怪的,心跳也比平时快很多,慕临风用毛毯围在他身上,梁瑜不得不承认,慕临风的怀里确实很暖和。 见他耳朵泛红,慕临风又问: “喝酒吗?” 梁瑜摇头: “不喝,这样就暖和了,你的酒也不多了,省着点吧……” 慕临风嘴角扬了扬: “不错嘛,还学会给我省酒了……” “……” 梁瑜不搭话,就安静的窝在他怀里,听他怦然有力的心跳声觉得很安心。 慕临风又把刚才的肉干拿出来,动作娴熟的撕下一块放到他嘴边: “吃。” “……” 不容置疑的语气,梁瑜本来想拒绝的,对上他专注的目光只好乖乖张嘴,耳朵热得要着火一样。 平时慕临风挤兑他的时候很自然,一张嘴是毫不留情,但是,偶尔这样对他做一些亲密举动的时候也很自然,反倒是他总是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脑子里想一些有的没的。 递了肉干随后慕临风又给他递水,酱香味的肉干很好吃,而且偏咸,吃一小块就要喝好几口的水,还是很容易把饥饿感暂时压下的。 “你也吃吧……” 梁瑜小声说,慕临风给他喂自己又不吃,怪让人心酸的。 慕临风顶着他鼓动的腮帮子回答: “我不饿,你吃吧。” 这种程度的他承受过很多,再艰难一点都捱得住。 “……” 梁瑜不信,可是他又拗不过慕临风,只得沉默下来,原本越嚼越香的肉干突然就没了味道。 等渡过这次难关,到了墨城重振旗鼓就要重新计划了,有过这次经验,他以后就不多管闲事了,尽量不管吧,一切听慕临风的。 当然,他也没有后悔救下祁熠三人,再选一次他还是选择救他们,如果他们不伸出援手,祁熠三人现在估计已经死了的。 慕临风再把肉干喂过来的时候梁瑜没有张嘴,可是慕临风却用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来严肃的命令: “再吃一口。” 梁瑜用力抿一下嘴巴: “不吃了,给你留点,我不饿了。” 慕临风见状心里软了一下缓和语气再劝: “听话,再吃一口剩下的就是我的了,你放心,我真的没事,实在艰难的话会把你们丢下不管的,我可不是烂好人。” “……” 梁瑜跟他僵持了一会,还是在他微微用力的强制下张开嘴巴,完了之后就贴在他胸前细嚼慢咽,这个人哦,好话也不肯好好说。 慕临风默默盯着怀里人像仓鼠似的咀嚼嘴角不自觉的扬起,莫名的很喜欢,刚才冒出来的重话都不忍说了,低声道: “你以后再不自量力的给我捡麻烦我就真生气了,就现在这样我再苦一点都熬得住,你受不了的,知道了么?人要有自知之明,我也不是无所不能,分心照顾别人就会让你多受些委屈。” 不是他看不起他家小呆子,但这跟骨气性格无关,再有骨气再高傲也还是肉、体凡胎,需要五谷杂粮,身娇体弱硬扛不住的。 梁瑜点头,轻轻在他胸前蹭了蹭: “嗯,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了,是我没用。” 慕临风轻声叹一口气: “哎,我不是在怪你,这个世道需要帮助的人太多了,我不可能每次都能对别人伸以援手,万一管事太多节外生枝会很容易招惹麻烦。” 说着顿了顿,在梁瑜抬头看他的时候又继续说: “你要是普通的雇主也就还好,事情办砸了我顶多赔钱,可你不是……你是我媳妇儿,哪怕只是没有官府公证过的文约我也认了,我……不能让你过得太苦,得对得起你爹的嘱托。” 虽然他不说,但看着梁瑜可怜巴巴的说吃不饱睡不着心里还是很难受的,没有祁熠他们三个人中途跑出来的话,这种情况根本不会发生。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吴叔和梁瑜是拖油瓶,所以做了充足的准备,要是多一个人也还行,问题是一下子多了三个,就不好对付了。 原本听着慕临风说前面的话梁瑜只是心里暖暖的,听到后面的时候突然就一阵心酸,眼睛也干涩得难受,父亲的嘱托,慕临风对他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 “……” 艰难的把嘴里的东西咽下,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嘴唇蠕动了许久却只吐出三个字来: “谢谢你……” 平淡的话让慕临风欣慰又有点莫名的失望,经纶满腹出口成章的人跟他说好话来来回回就这几句,嘴笨得很,跟他吵嘴的时候倒是牙尖嘴利妙语连珠的。 无声的笑了笑,慕临风习惯性的说一句: “呆子。” 然后抬手压了压梁瑜的后脑勺又说: “不饿了就这样睡吧,我抱着。” “嗯……” 梁瑜轻轻的应了一声就在他怀里闭上眼,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平稳的呼吸吹拂在脖颈处,慕临风总会下意识的低头看,内心一些陌生的思绪不断的翻涌着让他无法平静,小呆子不张牙舞爪的时候是真的讨喜。 直到下半夜祁熠醒来守夜,慕临风才抱着睡熟的人躺下。 …… 第45章 进入平原地带,骑在马上视野变好了很多,放眼望去都是泛黄的草丛地,高大的树木植被很少,黄草顶端有一层薄薄的细雪,看上去很是漂亮。 只是这样平坦且植被不高的地方,猎物也非常少,这种时候,平原地带的动物们基本都会往山上走,这对他们如今的境况是非常不利的。 行囊减少了很多,平坦的地方可以策马疾行,速度倒是比预计的快一些。 原先预计六七天可以进墨城,按照这样的速度可能会提前一到两天。 可是,他们勉强行走了两天后,慕临风和祁熠都没有打到一只猎物,也没有碰上任何跟他们一样的行人。 哪怕口粮一减再减也还是见了底,到第三天早上的时候,粗米颗粒未剩,最后的肉干都分完了。 从现在开始如果打不到猎物就什么都没有了,还有两天多的路程呢。 又冷又饿,祁晓和梁瑜的体力首先撑不住,哪怕祁熠和慕临风都各自留了最后的肉干给他们也抵不了多久。 好不容易撑到下午,大家都已经饥肠辘辘,天寒地冻饿肚子,体能消耗比预计要快得多。 无奈只能找了个棚子早早的停下休息,这样的话到达墨城的时间就会延长,虽然谁也不说什么,但心里却都很焦虑。 慕临风和祁熠终于在临近傍晚的时候猎到了三只瘦得掉毛的冬雁,只是冬雁肉质不好,腥膻味很重,平时他们是不会吃的。 一人分了一小块,梁瑜和祁晓嘴巴叼,几乎都没吃就各自给了慕临风和祁熠。 祁熠心疼妹妹,好生劝她慢慢吃,祁晓还是乖乖吃了。 慕临风又责怪梁瑜太娇气,有的吃就不错了,梁瑜不顶嘴,就让他说,但坚决不肯吃,一脸嫌弃的样子。 等到磨得慕临风生气的把东西吃下去后,小少爷的心里倒舒服了些,其实要吃他也吃得下去,只是想让给慕临风吃。 这两天慕临风都把自己的食物留大部分给他,还是态度很强硬不许他拒绝的那种,他只能趁着这个借口让慕临风吃东西了。 其他人看不出梁瑜的用心,包括吴叔也只是认为小少爷胃口刁,心疼也没有办法。 而祁熠却是知道的,他晚上本来就睡得警醒些,加上因为食物和行程问题心里压力大,所以近来都是半睡半醒的状态,对于慕临风和梁瑜的情况自然清楚。 夫夫两人虽然平时不算亲密,但却是会在心里为对方着想的性子。 外面下着雪,眼看天就要黑下来了,吃了点东西的人谁也不说话,如此,他们也能熬过今天了,只是梁瑜什么都没有吃…… 慕临风把口感不好的冬雁肉吃完后就用冷水漱口,然后脸色低沉的围在火边,时不时的把目光扫在梁瑜身上,其他人好奇但不敢问。 梁瑜则是偷偷的想,慕临风可能正在考虑把他这个刁钻的拖油瓶丢下…… 终于,慕临风烦躁的起身走出草棚,一会之后叫上祁熠。 祁熠走出去问: “怎么了?” 慕临风面无表情道: “把那匹最瘦的马宰了。” 祁熠一愣: “这……为什么?” 慕临风似乎决定好了,没有回答祁熠的话,说完之后又回来跟吴叔他们交代: “我和祁熠去把那匹瘦马杀了,你们在这里等着,在周围多捡一些柴准备。” “……” 吴叔眉头蹙了蹙,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点头: “好的……” 慕临风点了点头,和祁熠带了刀剑就把那匹最瘦的马给牵到远一点的地方去处理。 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慕临风才对祁熠说: “这是我的马,你动手让它断气了我再处理。” 祁熠点头: “好。” 完了又说: “其实,我们可以等明天看看说不定会有转机呢,要是能够打到一点猎物就可以挺过去了,就剩两天路程而已,饿一点也受得住的……” 过了一会慕临风才回答: “如果是我和你们,就没必要杀马充饥,可是,我们受得住,甚至是祁晓都受得住,梁瑜受不住……就算受得住,看他没吃的我也心疼……” 出门在外走镖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杀过用作运输代步的动物,平常的马、骡、驴,沙漠中的骆驼等等。 就算马匹病死累死他都好生安葬,毕竟一路它们劳苦功高,可是……他不忍心就这样让梁瑜饿一个晚上,甚至是明天也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够吃上东西。 这些天他明显感觉得到梁瑜瘦了很多,精神都萎靡了,跟他斗嘴声音都变小了不少。 那呆子自以为聪明的把东西让给他以为他不知道,傻得要命,不过,他内心很高兴,热乎乎的,除了师父和之前的同门,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关心他。 “……” 祁熠了然的点了点头: “我懂了……对不起,这本来是可以避免的事情,都是因为收留了我们。” 如果不是因为梁瑜饿肚子,慕临风不会考虑杀掉一匹马,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梁瑜也不会饿肚子。 慕临风微笑一下摇头: “都到这里了现在来说对不起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如果是我个人的意思,我确实不会带你们,可是我家呆子跟我使性子,而且,我觉得让他看清现实吃点苦头也是一种历练,当然,我也觉得你们不错。” 祁熠也笑道: “既然如此,那等到入城整顿后,能否再给个机会让我们跟你们同行一路前往帝都呢?” 慕临风想了想回答: “那就要看你们还会不会拖后腿了。” 祁熠点头: “我会尽力而为的。” “……” 慕临风不语,不答应也不拒绝,到时候看情况吧,组队可以,要是再过于依赖他们就算了。 他纵容梁瑜的善良,但也不希望梁瑜过于单纯,那样就是笨蛋了,他讨厌笨蛋。 如果祁熠三人没有能力跟他们同行的话,不管梁瑜再说什么他都会直接撇下不管。 他经历过太多刀口舔血惊险无比的护送之路,拖油瓶多了,即便对自身实力有自信也容易发生失误。 普通雇主的话他没有那么上心,尽力而为就好,但梁瑜和吴叔跟他之前所有的护送对象都不同。 矫情一点说,梁瑜和吴叔是他现在最亲的人了。 师父死了,镖行散了,师兄弟和同门各奔东西,他举目无亲,只剩下梁瑜这个被梁老爷强买强卖塞过来的媳妇儿和吴叔了,他是用命在护着他们呢。 第46章 天寒地冻天色渐晚,祁熠也不想浪费时间,用了干脆且暴力的方式一刀斩下马头,随后动作利索的跟慕临风一起处理。 斩蹄去尾剥皮去内脏,一些大骨也剔了,用干草和雪处理了血水,最后两人扛着不算太多但足够他们撑到墨城的肉往回走。 慕临风脸色不太好,祁熠也不说话,他理解慕临风的心情。 回来后其他人也没有露出欣喜的表情,默默地把马肉烤了吃。 慕临风不想大家太压抑,有点自责自己的情绪收敛不好,吃到中途主动跟大家闲聊起来,气氛才变得轻松。 直到吃得差不多了,梁瑜才有点犯傻的问: “你怎么会想到把马匹给杀了?” 其他人也好奇的看过来,他们也没想到慕临风会突然决定把马杀了,包括祁晓都觉得,顶一个晚上明天想办法弄点入得口的再熬一熬是没问题的。 可是慕临风也不跟他们商量就突然决定,他们是真的很意外。 祁熠嘴角扬了扬没做声,慕临风咬一大口烤得焦香的马肉才看向吃得下巴都是油渍的人说一句: “没心没肺。” 说完就起身去放行李的地方翻找最后的半壶酒。 嘴巴鼓鼓的梁瑜一脸疑惑: “我就问一下怎么就没心没肺了……” 说完就看到强行忍笑的祁熠等人。 在慕临风说梁瑜没心没肺的瞬间,所有人就明白马匹被杀的原因了。 祁熠见他不解,便小声的告诉他: “临风是看你没吃东西才想着把马匹杀了的,当然我们是罪魁祸首,因为是我们三人让你饿肚子的。” 祁晓和彦景轩一同点头。 吴叔虽然觉得杀了一匹马可惜,可心里还是为慕临风对梁瑜的关心感到欣慰。 即便今天没有东西吃,就算是梁瑜熬一个晚上也还不至于饿死,实在不行明天再杀也行,可是,慕临风舍不得梁瑜就这样熬一个晚上。 今天杀和明天杀区别还是挺大的,当然,既然已经杀了,他们就可以饱着肚子到进城了,进城后就好好计划往后的行程,不要再让类似的情况发生。 “……” 梁瑜后知后觉,在慕临风拿着最后半壶酒依次分给其他人的时候都还愣愣的在心里想: 是他想把东西让给慕临风,觉得自己忍一个晚上是没问题的,毕竟慕临风中午时候还给了他最后一块两指大的肉干,自己则是一天都没吃了。 却不想慕临风见他不吃东西就直接把马给杀了,明明就快要进城了,一匹马还挺贵的呢,更何况,那匹马陪着他们一路可谓是劳苦功高。 慕临风不理梁瑜呆愣的样子,也不给他倒酒,就跟祁熠他们说起进城的事情,还有一些进城后的计划,首先要找落脚的地方。 腊月了,他们至少要在墨城待上两到三个月才好重新启程,人多长住客栈的话划不来,进城后要尽快找到别人闲置的屋子租下才行。 祁熠三人没有意见,反正现在慕临风说什么就是什么,吴叔也觉得这样很好,然后问梁瑜: “少爷对此有什么意见么?” 梁瑜回过神来,看了眼慕临风摇头: “没有,我都行,临风决定就好。” 慕临风就说: “那就这么定了,进城后我会尽快处理的住宿问题,其他再论。” “……” 吃饱喝足又收拾好,梁瑜的心情还是没有平静,时不时的就偷瞄一下慕临风。 不过慕临风没理他,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就当他犯傻了。 落脚的草棚只有个挡雪的顶棚,周围是几根手臂粗细的木桩做围栏,四面都是通风的,。 大家今晚只能靠着围栏裹着毛毯围在火堆旁休息,找了几块树皮和一些干草当垫子,幸好吃饱了,要不然肯定不好过。 吴叔和祁熠很快在一侧围栏铺好树皮垫子拿出毛毯围着准备睡觉,天气再冷也抵挡不了身体的困乏,趁着刚吃饱又喝了酒,早点睡是好的。 彦景轩跟祁晓也靠在另一侧围栏上相互挨着闭上眼。 说起来两人虽然是未婚夫妻关系,但日常互动举止却只是比朋友稍微亲近一点,也不是那种带着暧昧的亲近,更像是兄妹那种亲人间的亲近。 而且,彦景轩无论多冷,从来都不会像慕临风抱梁瑜那样抱祁晓,顶多是挨得近一点,宁愿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她也不做过分亲昵的举动。 慕临风等人猜测,大概是因为祁熠在彦景轩不敢造次,毕竟没有真正成婚,过于亲密有损女孩子家的清誉。 不过慕临风又暗自想,在这样的环境中命都快没了还想那么多做什么,抱在一起取暖才是正确的做法呀。 慕临风裹着毛毯坐在火堆旁,梁瑜像平时一样的窝在他怀里,见大家都闭上眼后就小声的跟他说话: “对不起,害得你把马匹给杀了……” 慕临风低声回答: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马肉挺好吃的呀。” 梁瑜无语:“……” 慕临风又说: “我浑身本事,让自己媳妇儿挨饿受冻,太丢脸了。” 梁瑜脸红的低下头来: “我又不介意……” 慕临风笑: “我介意呀,你今晚要是就那么饿着,就算我抱着也睡不着的。” 梁瑜突然调皮: “那我就陪你守夜……” 慕临风看他带笑的眉眼突然心中一动脱口而出: “不行,我舍不得……” “……” 说出来莫名就觉得很不好意思,在梁瑜仰头看他的时候就用手掌把梁瑜的眼睛盖住: “不许看,呆子。” 陌生的悸动在心口滋生蔓延,脸上还莫名的发热,完了,他是越来越有为人丈夫的自觉了。 “……” 梁瑜没想到他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别开他的手脸埋在他胸前小声嘀咕: “你干嘛……突然对我这么好?” 问完了就忐忑的等待他的回答,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期待。 “……” 慕临风不知道怎么回答,又不肯实话实说,为了缓解尴尬就故意道: “这话说的,咱俩成亲到现在我不是一直都对你挺好的么?” 梁瑜嘟囔: “才不是……” 慕临风就说: “你身体这么娇气,陪我熬夜的话第二天生病了还得闹我,到时候我可就不理你了,把你丢下让你自生自灭……” “……” 梁瑜从莫名心动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没好气的反驳: “动不动就说丢媳妇的男人也挺丢人的。” 说完默默在心里告诉自己刚才那种令人心动的感觉是错觉,现在这个动不动就威胁把他丢下的人才是慕临风的本性。 慕临风笑了笑,随后裹紧了毯子催促他: “牙尖嘴利的,快睡吧,要不然不给你取暖了。” “……” 梁瑜鼓了鼓腮帮子,小声的道了句晚安就闭上眼。 有时候他都分不清慕临风到底是真嫌弃他还是假嫌弃他了,不过,他很希望这样的发展趋势是真的,希望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好,心里莫名的有了盼头。 第47章 又走了两天,在吃完最后一顿马肉的时候,慕临风等人一鼓作气的来到了墨城的城门前,因为这是墨城的偏门,所以正常情况下门口是关着的。 慕临风上前去跟城守通报清楚又给了一些好处之后,城门才缓缓打开。 看到城门打开,形象颇为狼狈的一行人都兴奋不已,天寒地冻翻山越岭来到这里,太不容易了,尤其是祁熠三人,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禁红了眼角。 他们终于活着到这里了,终于是能够进城了。 在慕临风的交代下,大家都已提前把入城后用不上的东西丢掉,诸如那些已经脏兮兮的毛毯被子什么的,反正等到重新启程都是要买新的。 稍作整理后,几人才牵着马依次让城守例行检查一遍进城去。 慕临风走最后,看着他们进城了才跟城守再次道谢。 城守中有一个中年男人,看着慕临风手里的镖师身份令,佩服的拍拍他的肩膀: “小兄弟了不起呀,一个人就带这么多人,别说是冬天了,今年到现在也只有你们从这里进城,偶尔接到通报对面山有人的,我们去到那里都臭了,只能就地掩埋。” 慕临风谦虚的摇摇头: “守卫大哥过奖了。” 说完拱了拱手就进门去了,身后厚重的城门重新关上,慕临风终于得以舒了一口气,快步跟上梁瑜他们,沉重的心情都变得轻松了。 自从开始跟师父走南闯北,这墨城他来过很多次,不过之前来多是从正门进城,哪怕到了这边有时候也会绕到正门去。 繁华的街道都在正门那段,这边是比较冷清的。 天色渐晚,等下得好好洗个热水澡,再吃一顿好的,最后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第二天才计划往后的事情。 走在平坦的街道上,大家的脚步都变得轻松明快。 这阵子除了慕临风稍好之外,每个人都累得够呛,就连祁熠都有点精神不振,更别说其他几个人了。 慕临风对墨城熟悉,加上镖师身份,有些约定俗成的规矩会给他带来很多便利。 走镖这个行当古来有之,虽然不是什么高雅的职业,却也算是源远流长的一门手艺了,其中有着很多普通人所不知道的规矩和门路。 这些门路在没人的地方没有用武之地,有人的地方就派上用场了。 就慕临风的那块古铜铸就的身份令牌,无论是在当铺还是在钱庄都能抵押不少钱的。 还有就是每个地方城池都有一些只有江湖人士才涉及的地盘,里面可以探听消息,可以交换东西,还有赚钱接任务的门道。 所以,只要进了城,哪怕身无分文,慕临风也不怕了。 夜幕降临,天空又开始飘起雪来,这几天每日如此,傍晚时分必定下雪。 因为不是正门繁华地带,加上这个季节来到这里的外乡人并不多,此时他们所在的街道看着异常萧条,很多商铺都关着门,偶有行人也都是瑟缩着来去匆匆。 墨城已属于北方地界,算是南诏国北方城池中比较大也比较繁华的一座,虽然战乱动荡让这里萧条不少,但相比其他城池就好上很多了。 据说如今墨城的城主是当朝王爷,年纪不大是当今帝君的胞弟,这也是为什么在战乱平息后墨城能够快速复苏的原因之一。 不过,坊间传闻,都说这位王爷是被君上流放到墨城来的,要不然怎么南诏国那么多富庶繁华的城池不选,偏选了这么个萧条寒冷的地方呢。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关于这个新城主的传言,好的坏的奇奇怪怪的什么都有,甚至还有传闻新城主其实是女人,不是王爷,而是公主…… 这一切不着边际的传闻,皆因为新城主上任至今两三年了没有在众人面前露过真面目,都是一身华服远远地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俯视万民,哪怕出巡,马车轿辇也都遮得严严实实。 慕临风对这类传闻从不在意,城主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作为一城之主能否让城池封地内的人们过上安稳的日子。 如果城主鱼肉百姓让民众置身水深火热中,那就算是帝君亲自来了也不受待见。 “……” 边走着,慕临风边跟梁瑜等人说一些关于墨城的基本情况。 就这样走了近两刻钟,慕临风才带着大家来到一家他之前来墨城经常落脚的客栈。 客栈不大,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加上地处街道拐角处,在这样的天气几乎没有客人上门,店内店家正和勤快的小二在扫地擦桌子,看上去再晚点就要打烊了。 一行人从敞开的门口进来,就站在客堂里拍身上的雪花。 正在忙活的店家看到他们后急忙放下手里的抹布,手在身上的围裙蹭了蹭笑容满面的迎上来询问: “客人住店还是吃饭?” 慕临风拉下披风的兜帽抬头看他露出微笑: “掌柜的别来无恙,给我们安排四间上房和准备热水,等我们沐浴风尘后再上一桌好菜吧。” “……” 掌柜的先是一愣,而后也认出了慕临风,红光满面的脸上露出笑容,蓄得整齐的小胡子也跟着一抖一抖的,更加热络道: “原来是慕少侠,久违久违……上房还有,我马上带你们上去。” 说罢回头对小二吩咐让他去准备热水,就亲自领着慕临风等人上楼去了。 边上楼梯的时候掌柜的边说: “近来生意萧条,今天还没有客人订房,我给你们挑几间舒坦的。” 慕临风点头: “还要彼此离得近些的。” 掌柜的频频点头: “那是自然,您放心,说来慕少侠也好段时间没来墨城这边了呢……” 慕临风点头: “你不也说了,如今世道萧条嘛,哪一行都不好做的。” 如果不是因为梁瑜,他也不会跑这么远。 掌柜的看了看灰头土脸的梁瑜等人笑了笑: “也是呢,本来这个季节来北方的人都比较少,大伙儿一路到这里辛苦啦……” 说完不再多问。 第48章 很快,在客栈二楼往里靠后的地方,掌柜的给他们分别指了四间房,交了钥匙之后就下楼去了,至于如何分配让他们自己决定。 慕临风自然是跟梁瑜一间,吴叔自己一间。 祁熠三人则是祁熠跟彦景轩一间,祁晓自己一间。 吴叔和祁晓的房间在中间,慕临风梁瑜和祁熠彦景轩的房间在两边。 这样也是出于安全考虑。 只是后面想了想彦景轩和祁熠挤一起不好睡,慕临风就又对祁熠说: “要不再要一间房吧。” 彦景轩就抢先说: “不用不用,这样挺好,不用麻烦了。” 祁熠也笑着摇头: “不必了,掌柜的说上房的床是大床,可以睡三个人呢,我和景轩挤一挤就行,不要破费了,这样也比较安全。” 能够好好活着到这里他已经谢天谢地对慕临风感恩戴德了,就算让他们三个人挤一起他都愿意。 慕临风知道他们都不是矫情的人,也就不多劝了,拿着各自的东西就进了房间。 不多时,小二就分别给他们送来热水和每人一碗驱寒的浓姜汤。 喝下姜汤后,慕临风让梁瑜先去洗澡,梁瑜也不推辞,走进上房配备的小浴房里。 不得不说,这家客栈虽然陈设老旧些,但却意外的很贴心,当然,大概也是因为认识慕临风从而给他们特殊照顾,什么东西看着都干净好用。 浴桶很大,洗澡洗头的水管够,搓澡的用具和清洁粉香膏之类的一应俱全,小窗户半开着通风,还另外给准备了炭炉,这样人在里面梳洗的时间长一点也不会冷。 用了足足半个时辰,梁瑜才清洗完毕,脸色红润的从浴房出来。 大概是用了清洁粉和冬天可以滋润身体的香膏,洗漱后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淡淡的香味。 换上干净的衣服,整个人精神焕发。 慕临风上下打量他一遍,故意说他: “洗个澡你也能磨蹭老半天,人家换皮都换好了。” 不过说完还是给他扔了一条干棉巾擦拭头发。 梁瑜也不生气,语气轻快的回答: “好久没有热水洗澡了,自然要好好清洗然后泡一泡才舒服……你也可以洗久一点,我又不会催你。” 洗了澡出来,感觉出窍的灵魂都归位了一样的舒服呢。 慕临风不理他了,叫小二上来换水,轮到他洗。 小二上来给换水的时候告诉他们,其他客人也准备得差不多了,让他们收拾好就下楼去就可以吃饭了。 还说今天是掌柜的亲自下厨给他们张罗晚饭,说完就礼貌的退了出去。 洗了澡擦干头发,在等待慕临风的时候,梁瑜闻到从半开的窗户飘进来的菜香味,肚子很应景的叫了两声。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看向冒出热气的浴房帘子,幸好慕临风不知道,要不然又得笑他了。 慕临风不像梁瑜磨蹭那么久,很快就利索的洗漱干净穿戴整齐走出来,换下来的衣服又破又脏,都得扔掉,也就免洗了。 回到卧房的慕临风看到梁瑜还在房间里不禁意外: “你怎么不先下去,他们应该已经在下面啦,下去先喝碗热汤暖身子也好啊,你不冷么?” 梁瑜无辜的看他: “……你又没说让我先下去。” 慕临风边擦头发边说: “我以为这应该是件不需要说的小事,没想到你这么笨。” “你……” 梁瑜有点生气: “我是在等你,好心没好报。” 就好气,什么人啊! 慕临风失笑: “呆子,我不用你等,我又不想你什么都不会事事要人跟着才放心。” “……” 梁瑜被他气到,也气自己笨蛋,冷哼一声就起身甩着袖子往门口走去,不想慕临风却又扣住他的手腕把他拽回来: “好啦,都等这么久了也不急于这一下了……” 看吧,自己傻乎乎的还生气呢。 梁瑜气得用力甩手,然而甩不掉,只得瞪眼看他: “放开!” 慕临风一只手拽他,一只手继续擦头发,笑得漫不经心: “不放。” 说着还把他往自己身边拽了一下,梁瑜被他这种耍痞耍赖的德行弄得脸红,偏过头看向一旁不理他。 慕临风来劲了,突然用手在他白净泛红的脸刮一下。 梁瑜瞪眼过来: “你……” 就说这个人是流氓啊! 慕临风挑眉: “怎么,洗干净给我摸一下还不行了?” “……” 梁瑜用力磨牙,还是偏过头去,行行行!流氓! 慕临风见他这种样子,得寸进尺又摸了几下,梁瑜只能红着脸催他: “你快点,我肚子饿了……” 慕临风反驳: “自己磨蹭的时候怎么就没饿呢?耽误时间的是你好吗?” “……” 梁瑜低下头去,又是他理亏……等到慕临风擦干头发简单束好,两人才一前一后下楼去。 来到客堂,其他人果然已经围在一个大圆桌前等着了。 只见圆桌中间放着一个三分分格鼎,三分的鼎中各自放了清汤、牛骨浓汤、以及香辣驱寒的红汤,周围还准备了丰盛的菜式让他们边煮边吃。 这是冬天人们常用的烹饪方式,在北方尤其盛行,俗称温鼎,分成两层的三格鼎中,下层放置烧得红火的木炭,上层盛汤煮菜,边吃边煮,不用担心菜凉掉,暖身暖心。 桌上摆着足有十多种荤素搭配的生鲜菜,桌子中间的三格鼎汤汁翻滚,有不少菜已经煮熟了。 慕临风看了眼低头的梁瑜,对其他人说道: “抱歉久等了,吃饭吧。” 说完入座,梁瑜不好意思,毕竟是他用的时间最长,没有说话,只跟大家点头招呼后在慕临风身边坐下。 众人见状就知道夫夫俩肯定又斗嘴了,心照不宣的笑了笑没多问。 一路到这里,他们已经习惯了慕临风和梁瑜这对小夫夫的相处模式,反正这小两口不是真的闹矛盾,充其量就是打情骂俏过火了点,或者说是打情骂俏的方式独特罢了。 闹过了就过了,夫妻俩很快又会如胶似漆的。 果然,开始动筷子,慕临风又是给梁瑜盛汤又是夹菜,毫不含糊,这些事以前可都是吴叔在做,梁瑜也不拒绝他的好意,乖乖的吃下。 第49章 这顿饭吃了很久,也吃得很饱,让他们这些日子疲惫不堪的身心得到了慰藉。 就连向来克制的梁瑜,也在慕临风的投喂下吃得比平时多了一倍的食物。 酒足饭饱后,慕临风又跟掌柜的闲聊,顺便打听一些墨城近来的情况,等到有客人投宿的时候才和其他人返回各自的房间,有什么事明天再商量。 小二给每间房的炭炉添了一轮木炭就让他们早点休息,还说他们的马匹也已经喂饱了。 慕临风见他懂事,便给了他些赏钱,小二眉开眼笑的的躬身道谢才下楼去。 跟着慕临风将近两个月,梁瑜学到了不少人情世故和市井江湖的处世之道。 其中有一条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无论是入城还是投宿,慕临风都会在适当的时机给某些人额外的好处,即便那些人只是无名小卒。 虽然小恩小惠不会当场得到回报,甚至不一定得到回报,但看看这个客栈的掌柜对慕临风的态度就知道了,出行在外,能结缘就不要结怨,慕临风深谙此道。 小钱散去得到的是人情,而人情这种东西,是这世间变数最大,最能在关键时候发挥出其不意的力量。 钱财易还人情难补就是这个道理,宁愿欠人钱,也不要欠人情。 然而,很多时候,人在收下钱的同时也把人情给收下了,这就是人际交往的微妙之处…… “……” 梁瑜兀自想一些有的没的问题,甚至在剖析一些哲学道理,有点神游天外…… 直到脸上被慕临风掐了一把才回过神来,拍掉掐他脸上的手生气问: “你干什么?” 这人真是捏他脸还捏上瘾了是吧?欺负他武力值不够动不动就调戏他,哼! 慕临风贱兮兮的回答: “给你招魂呢。” 梁瑜白他一眼: “我在想问题。” 慕临风转身一边整理随身的小包裹一边顺口问: “在想什么问题?” 梁瑜不想告诉他,随即把话堵死: “跟你说你也不懂。” 慕临风轻哼: “我不懂的问题肯定是你们这些书呆子想的那些呆头呆脑的问题,不听也罢。” 梁瑜顶嘴: “你才呆头呆脑,不仅呆头呆脑,还野蛮无礼。” 慕临风转过身来,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看他: “吃饱喝足了敢顶嘴了,嗯?” 风餐露宿的时候乖得像只绵羊似的,现在精神了又恢复如前了。 “……” 梁瑜心虚一下,还是扬起下巴顶回去: “明明是你先说我的。” 看吧,这才刚刚度过难关呢,某人野蛮的性子就复苏了!还怪他? 慕临风无赖的反问: “那又怎么样?我说的是事实,你不就是个书呆子么?” 梁瑜鼓起勇气呛回去: “我说的也没错,你不就是野蛮无礼么?” “噗……” 慕临风看着他明明害怕却还是梗着脖子嘴硬的小样突然好笑,然后转身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 “……” 梁瑜不知道他笑什么,他从来都领悟不来慕临风的笑点,就当慕临风在嘲笑他,气得牙痒痒。 慕临风整理好东西,梁瑜已经更衣躺床上了,店家给准备了两条被子,梁瑜盖了一条,把自己卷成了蚕蛹还是觉得不暖和。 可是,今晚在客栈,他没理由还让慕临风抱着睡,在野外挨着慕临风取暖还说得过去,在客栈床上就不好了。 慕临风挑了灯,光线暗了下去,又把炭炉放在安全的地方才上床来,看着卷成蚕蛹似的还不断动来动去的人,故意问: “是不是没我抱着睡不着?” 梁瑜当然不会承认,赌气回答: “不是,吃太饱了不好睡……” “哦。” 慕临风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声躺好盖上被子,这人饿了睡不着,饱了也睡不着,真是让他惯得越来越矫情了,就该多吃点苦头才好的。 顺手把床帐给拉下,周围更暗了些,因为半开着小窗户,会有流动的微风,放下床帐会更暖和些,昏暗的环境也更好睡觉。 “……” 这边慕临风没了动静,梁瑜却还是小心的蠕动着,明明店家给的被子宽大厚实软和,可盖他身上他总觉得哪哪都不暖,明明犯困了也睡不着。 不是脚冷就是手冷,要不就是感觉有风往脖子里灌,一直在试图把被子掖紧,却总是不满意,动来动去被子里的温度也留不住,还没在野外窝慕临风怀里舒服…… 就这样过了一刻多钟,梁瑜小心翼翼的卷着被子转过身瞄一下外侧,看慕临风已经闭上眼睛了,便小心翼翼的蠕动靠过去,真的活像一只蠕动的蚕。 上房的床确实比较大,要是小床的话他就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了,突然,脑海中想起慕临风之前说,要是他晚上睡觉自己贴过来就把他踹下床去…… 没有床的时候这个约定不作数,现在在床上…… 梁瑜正在纠结,就听到慕临风闭着眼开口: “我是不是说过,你要是在床上睡觉晚上贴到我了我就把你踢下床去?” “……” 梁瑜默默的蠕动往回缩,小声嘟囔: “我没贴到你啊……隔着两条被子呢,不算的。” 他拿不定慕临风的性格,万一这人真的把他踢下去就糟糕了。 慕临风睁开眼睛侧头看过来: “记得就好,你要是太撑的话就下床在屋子里走几圈消食,在床上动来动去的打扰到我。” 小样,他倒要看看这人能嘴硬道何时,明明坦率一点钻他怀里来就好了偏还学矫情。 “……” 梁瑜把脸往被子里缩了缩不回答,慕临风肯定就是故意让他下不来台。 就说这个人不能安逸,安逸起来就找他麻烦,明明前两天对他那么好来着…… 慕临风定定的看了他一会,见他好似有点委屈了又忍不住心软,再又问: “呆子,我再问一遍,真不用我帮忙?再嘴硬我可就真的睡了,不理你了。” “……” 梁瑜把脸又往被子里缩了缩,瓮声瓮气的回答: “我冷……” 慕临风无奈,伸手过来拽他的被子: “过来,我抱着。” “……” 第50章 梁瑜虽然纠结,却还是很没骨气的钻进慕临风的被子里。 慕临风的被子里很暖和,倒是他带过来的冷气让被子里的人僵了僵,随后慕临风侧身过来,有力的双臂把他紧紧的抱住,嘴上还不忘埋怨: “矫情吃的苦头还不够么?总是不学乖,我寻思着求自己相公抱抱也没什么丢脸的吧……” 梁瑜脸上热乎乎的,小声嘀咕: “我寻思着主动抱自己媳妇儿不是正常的吗?还得用求么?” “有道理呢……” 慕临风声音上扬,梁瑜感觉他在笑,忍不住抬头看,却发现慕临风目光定定的看着他,嘴角轻扬,昏暗的灯光下深邃的眸子里少了几分吊儿郎当,多了些许专注,甚至有浅浅的情谊在眼里漫开…… 视线撞到一起,梁瑜有点不知所措,两个人在床上抱在一起这样子感觉太诡异了…… 过了一会,慕临风收紧双臂,下巴抵在梁瑜的头顶语气幽幽地问: “呆子,你是不是开始有做我媳妇儿的自觉了?” 这段时间他明显感觉梁瑜改变了很多,总会不自知的依赖他,对他撒娇,还学会关心他了,虽说是出门在外相互帮助,但那种变化是不一样的。 当然,他也一样,在一群人相处的时候无论什么情况,他总是第一时间顾及梁瑜,心里总会下意识的把梁瑜放在第一位。 要说是因为梁老爷的嘱托,有,但更多的是因为他想照顾梁瑜,是那种不知何起的关心…… “……” 梁瑜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红着脸紧贴在他的胸前,彼此心跳都快了很多,他很想嘴硬的说才没有,却怎么也张不了口。 大概是气氛让人头脑不清,过了一会,梁瑜忍不住伸手圈上慕临风的身侧。 “……” 慕临风的身体僵了僵,梁瑜惊觉后刚想收回手,抱着他的人却突然身体一转把他压在了下面。 “哇……” 梁瑜吓得低呼一声慌乱道: “你……你……干嘛……” “……” 慕临风也有的慌乱,定定的看着身下面红耳赤身体绷紧的人,一时间也不敢动。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只是在梁瑜的手圈上来的时候下意识的就这样做了。 算是本能反应吧,又或许他的潜意识了想这样做很久了,只是没有好的条件和契机,每次把梁瑜抱怀里的时候那种微妙的感觉都在慢慢积累着、 所谓的坐怀不乱不过是没有好的时机罢了…… “……喂,你……” 梁瑜挣扎,慕临风却突然抬手抚上他的脸侧,满是茧子的掌心磨得他的脸颊有点发痒。 “梁瑜……” 慕临风突然轻声唤一下怀里人的名字,梁瑜没有回答,就红着脸看他,慕临风深邃的眼里映出他慌乱脸红的样子,低下头来在他颈边问: “吓到了?” “……” 湿热的气息吹拂在颈窝,梁瑜耳根酥麻,手指颤了颤,小心的点头吞咽一下喉咙结巴道: “嗯……你……你别突然这样……快起来……你这样压得我难受……我吃太饱了,我……” 完了,借口都扯得不高明,他的手心开始冒汗了,这种情况真的太不对劲了,他害怕,却又莫名的带着几分羞赧的期待,想把人推开,却又希望慕临风做点什么…… 这种奇怪矛盾的心情是脑子坏掉的前奏吗? “……” 又过了一会,慕临风没好气的在他耳边又骂他一声呆子后,身体往旁边一侧从他身上离开,只是也不再抱着他了。 不过被吓了一遭的梁瑜现在也不冷了,因为紧张而身体发热。 “……” 慕临风暗自调息平复紊乱的心绪,一会之后隔着被子拍拍梁瑜的手臂: “不冷了就睡吧,时候不早了。” “……” 梁瑜乱窜的心跳渐渐恢复平静,闻言轻轻点点头: “……好,晚安。” “……” 几乎是同时闭上眼,慕临风尽量让自己平静些,不想再把人吓到,刚才有点冲动了。 梁瑜虽然心情起伏很大,但也是真的困得不行,心绪稍微平复之后强行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没多久困意上来就睡了过去。 睡着之后很快又习惯性的往慕临风身边滚。 “……” 慕临风纠结了许久还是把人推回去,扯过另一条被子加盖在上面,强制镇定,可是腰腹间陌又熟悉的冲动却让他毫无睡意。 脑海里控制不住的总是闪现刚才梁瑜被他压住脸红慌乱的模样,那画面像钩子一样的勾着他的心绪,蠢蠢欲动的挑战他的自制力。 要说他身心健康且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有欲念很正常,可是,以前都是顺其自然,规律的自我排解也就过了。 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这样的冲动,虽然梁瑜名义上是他媳妇儿,平时他也会占些嘴上便宜,也会情不自禁的关心梁瑜…… 可是,直到刚才之前,他都没有对梁瑜有过真正的非分之想。 他的心里一直都知道,他和梁瑜只是被梁老爷强行扭在一起的孽缘,连官府公证的公印都没有,即便是草草拜了堂也可以不作数。 梁老爷只是用尽办法的想让他保护梁瑜平安到达京城。 他也打算把吴叔和梁瑜送达京城之后就把文约烧掉,各自安好互不纠缠,也算是对梁瑜吴叔乃至梁家仁至义尽了。 他不会故意占梁瑜便宜,他们是两看相厌的冤家…… 可是现在,他的想法突然发生了不受自己控制的变化。 悸动、欣喜、慌乱、害怕、不知所措、乱七八糟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变得矛盾起来: 他能不能跟梁瑜弄假成真呢? 可是,从梁瑜刚才的反应来看,跟他复杂的情绪相比,梁瑜只是单纯的排斥和害怕。 梁瑜依赖他是因为需要他的保护,以至于平时会忍气吞声的跟他有肢体接触,大概是跟私人感情没有关系的…… “……” 脑海中的思绪再次变得杂乱,慕临风反复纠结着,直到想得头脑发胀腰腹间的欲念平息,他才有点昏沉的睡去。 第51章 第二天慕临风醒来的时候梁瑜还睡得正香,一只手搭在他身上,脸埋在他胸前,平稳的呼吸隔着单衣吹在他胸口,暖暖的有点发痒。 “……” 慕临风无奈的打了个哈欠,伸手捏一下怀里人的脸在心里抱怨: 明明睡得比他早还每天都起得比他晚,整一个懒洋洋的家伙,他还得惯着,还担心某人睡不够,哎…… 不过,从小就没吃过苦的人一路咬牙不抱怨的跟到这里也不容易了。 说起来小时候被师父严厉训练的时候他特别羡慕梁瑜,众星捧月闪闪发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去哪里都特别招人喜欢。 街巷里乳臭未干的少男少女都嚷着长大了要跟梁瑜成亲…… 想到一些从前的事情,慕临风忍不住又捏一下梁瑜的脸,自言自语的笑一句: “呆子,现在该是很多人羡慕我的吧……” “……” 睡得正香的人咂巴一下嘴巴无意识的在他胸口蹭一下又转过身去继续睡,慕临风的心都给他蹭软了。 小心的掀开被子下床,只是想起昨天晚上的小插曲难免有点失落: 一定是因为在野外的时候这呆子太粘他了,才会让他产生乱七八糟的想法。 他们都处于某种微妙朦胧的状态中,闹不明白前还是克制住那些不安分的想法吧,尤其是他,过分冲动把人吓到就不好收场了。 …… 慕临风洗漱好之后就去敲吴叔的门,交代吴叔等下记得叫梁瑜起床后就出门去了。 没有人知道慕临风早早就出门,等到所有人都聚在客堂的时候吴叔才告诉他们。 祁熠下意识的问: “这么冷的天,临风一大早出去做什么?” 这段时间大家赶路都特别累,都想着好好睡个懒觉呢,没想到慕临风跟他们完全不同。 吴叔摇头: “不知道,他没说,只说等你们醒了之后跟我一起收拾行李等他回来……” 祁熠闻言看向梁瑜: “子清知道么?” 梁瑜不好意思的摇头: “不知道,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起床出门的。” 慕临风办正事的时候基本不跟他说,大概是觉得就算说了他也帮不上忙吧,那人独来独往惯了,他也就懒得过问,乖乖听话就是了。 祁熠微微皱眉有点挂心,但不再说话。 众人吃饱后就跟吴叔一起清点行囊,吴叔拿出所剩的钱分给祁熠三人,身无分文到底不是办法,他们的衣服仅剩身上的了,来不及自己做就只能买成衣,贵一点也没办法。 东西清点清楚,又从吴叔那里得了钱解燃眉之急,祁熠当即便带着祁晓和彦景轩出门买衣服去了。 等到他们买了衣服回到客栈,慕临风也回来了,拿着一份短期房契跟他们解释: “暂住的房子我找好了,就在距离正门街区不远的一条街上,一个院子六间房,另还有厨房浴房后院,后院可以安置马匹,是我之前走镖保过的一个商户闲置的小别院,给了我实惠的价格,只不过那个地方有点吵,你们先过去看看考虑一下,不行我再找……” 众人这才知道他一大早出去是找落脚处去了,都赞他的行事效率高。 祁熠自愧不如,首先笑答: “有的住就不错了,吵一点也好过露宿街头吧,临风,一切你安排就是,我们随你。” 祁晓也彦景轩也相继点头。 慕临风看向吴叔和梁瑜,主仆俩也认同祁熠的说法,吴叔笑道: “是啊临风你安排就好,我和少爷都没意见,你办事我信得过。” 吃过风餐露宿的苦,就算是睡在戏台边上他们也觉得幸福了。 住所就此定下,中午雪稍晴的时候慕临风就带着他们前往租下的地方。 距离他们落脚的客栈有不短的距离呢。 …… 穿街过巷将近半个时辰,一行人到达一座很雅致的小别院,大家对屋子很满意,小院是超出他们所料的好,不过也终于明白慕临风说的有些吵是什么原因了。 因为小院所处的位置是在一条花街上,墨城类似的街道有好几条,这是其中一条,这条街多是些花楼和酒肆茶馆之类的地方。 他们所租别院的后门围墙之外大概两百步左右,就是排排林立的花楼和有着娇俏侍女的酒肆茶馆,总之就是真正的花街柳巷,供人消遣的。 别院正门出来是街道,两边不远就是卖胭脂香粉的香坊和几间首饰铺子,还有一些杂货铺粮油铺,杂七杂八的很多。 香粉坊和茶馆白天开门到晚上午夜时分,花楼酒肆则是每天下午开门迎客,凌晨鸡鸣了才关门打烊。 他们住在这里,每天都会被醉鬼和莺莺燕燕的娇声浪语包围,确实是吵的,幸好,别院有围墙围着,跟四周隔开,要不然正经人真的不适合住。 梁瑜和彦景轩是读书人,祁晓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三人了解清楚后表情都不自然,幸好,在祁熠的劝说下,祁晓和彦景轩很快摆正了心态。 他们如今的处境,能住在这样的地方已经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外界的滋扰忍一忍就好,只要心术正,就不会受影响。 倒是梁瑜心里还有疙瘩,就算现在境况不好,他也不喜欢这种在他眼中看来的污浊之地,宁愿住个比这里简陋的地方…… 由此看出,购置这处别院的人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不过,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他也就不说了,祁晓女孩子都能忍,他就跟着忍吧。 慕临风看出他的心思,便找了机会单独跟他解释: “我找了好几处,别处要么比这里偏僻要么屋子简陋,人生地不熟世道又不好,偏僻之地你们行动不方便,简陋的还得自己找人修葺,要不然晚上睡觉也不安稳。” “这处虽然位置招摇了些,但有围墙隔着也无伤大雅,我们只是暂住,在这样热闹的地方反而安全些,时常还有城内守卫巡视路过,你就别计较了吧。” “……” 梁瑜听了他的解释,思考过后很快就想通了: “嗯,你想的比较周到,是我钻牛角尖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不去在意就是了。 慕临风笑一下并不谦虚,这些都是经验之谈,出门在外这方面梁瑜再学个十年八年都未必赶得上他。 第52章 众人在小院里看了一圈后开始分配房间,慕临风和梁瑜一间,选了最宽敞的主卧,其余每人一间,这次祁熠也不用跟彦景轩挤了。 梁瑜也想自己一间屋子,总觉得继续跟慕临风同寝同住的话还会发生某些尴尬的情况,他现在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那样的情况,只能避着比较好。 在屋里床上和野外露宿不同,在野外他们依偎抱在一起取暖相安无事,在床上就感觉怪怪的了,单独睡的话他也不会那么依赖慕临风……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跟慕临风商量,慕临风就决定把靠近厨房的那间屋子腾出来,用作他们吃饭和平时商量事情的小客堂,众人都赞成。 小院原也有个客堂,是在靠近大门的地方,不过那里如今堆满了原主人放置的杂物,索性就不理了。 “……” 眼看房间不够分配梁瑜纠结了一会没有开口,而且,他跟慕临风是夫妻,他当着大家的面要求跟慕临风分房睡好像也不太好…… 算了,他自己多注意一点,没事不要挨慕临风太近,洗了澡趁着身子暖和就赶紧上床睡觉,只要慕临风不像昨天晚上那样吓他大概就没事了…… 不像一开始那样互看不顺,也不像在野外那样举止亲密,折中一点的做法也可以的吧? 分配好房间,大家各自回房做打扫,梁瑜抱着东西跟在慕临风后面,心情有点轻飘飘的,一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缭绕心头: 他自问也不傻,慕临风对他态度的转变他感觉得出来,尤其是昨晚那人几分认真的问出那样的问题,他就是想忽略都不行。 即便拿不准慕临风的意思,心情还是情不自禁的悸动不已。 当然,梁瑜也必须承认,他对慕临风的看法也改变了很多,如今的心境跟刚开始的时候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慕临风依旧不肯好好跟他说话,但日常说着欠打的话却又在关键时候处处护着他,让他气也气不起来。 心情微妙,心底某种朦朦胧胧的思绪说不清道不明,克制不了,却又做不到放任,他们还搞不明白这样的改变意味着什么,该如何是好? 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暂时这样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暂时把东西放在门外,慕临风回过头来对他说: “屋子我自己打扫就行,灰尘大你暂时不要进来,负责搬东西就好,拿不动的就放着我去拿。” 梁瑜心不在焉的问: “为什么?” “……” 慕临风愣了一下皱起眉来: “犯什么傻,各自分工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 梁瑜被他呛了一下才回过神,讷讷的点头: “哦……” 完了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后就转身去搬其他。 “……” 慕临风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才转身去拿来打扫的工具,等到梁瑜再把一包东西从前院马车上抱过来就听他说: “你累了就休息,我来弄就好。” 呆头呆脑的怕是累着了,谁让他家小呆子娇气呢。 “嗯?” 梁瑜有点惊讶的看他,刚好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逝的关切,微笑摇头: “我不累,在想问题而已。” 慕临风点点头,又低声道: “别逞强。” 梁瑜点头: “嗯。” “……” 慕临风盯着他看了一会转身回屋里进屋,梁瑜捏了捏隐隐发热的耳垂朝房间里补充一句: “你也是……累了就休息吧。” 屋里的慕临风嘴角扬起笑了一下没回答。 …… 终于把各自的屋子收拾妥当,吴叔和祁熠兄妹出门购置被褥之类的必需品。 在生活琐事上,祁氏兄妹比其他人擅长,尤其是祁晓是个很细心的女孩子。 慕临风则带着彦景轩和梁瑜留在家里打扫庭院走廊,这处别院显然好一段时间没人住了,到处都落了灰。 梁瑜跟彦景轩凑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谈书论字都是说些没有烟火气的东西。 慕临风素来不喜欢读书人那种文绉绉的聊天方式,就懒得插话,当然,他们说的他也不懂,想插话也插不进,只顾低头做事。 梁瑜和彦景轩本来就是斯文劲儿,这样边聊边做,最后加起来做的事情都不如慕临风一个人做得多。 相谈甚欢的两人都很不好意思,慕临风倒不跟他们计较这种小事。 吴叔和祁熠祁晓很快回来,整整买了一马车的大小物件,除了被褥枕头等床上用品,还买了米面油盐菜之类的。 小院的厨房器具齐全,还有不少木炭,炉子也有好几个,房主说了这些生活用具他们都可以随便用,这样一来就省了不少钱。 忙活到傍晚,搬家的事情总算差不多了,天色也开始暗下来,吴叔开始张罗晚饭。 搬家的第一顿饭,吴叔准备了丰盛的菜肴,荤素搭配,不会太奢侈大家也吃得很满足。 饭后慕临风才问起吴叔还有多少钱,他们要在墨城两个月左右,六个人的开支可不是小数目,得好好计划才行。 吴叔细数了今天购置东西所用掉的和分配给祁熠三人的钱之后,所剩的钱不到二十两了。 慕临风点头,当即从身上拿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交给他: “明天吴叔你和祁熠去钱庄把银票兑换,然后每个人分二十两随身,剩下的就安排伙食开销,不够再跟我说。” “好的。” 吴叔点点头把银票收下,他现在已经不会像之前那般客气了,心里记着就行。 祁熠认真道: “明天我们也会出门,看看能不能找点事做,现在所用的钱我都会一一记下,日后加倍奉还,这一路,还需要临风你多多指教。” 祁晓和彦景轩也认真的点头附和。 慕临风对他们是真的非常仗义了,现在他们一无所有,只能等以后再做报答。 二十两银子对普通稍微贫困一点的人家可能是不小的数目,但对他们却不见得了。 他们作为外乡人暂住这里,没有田地,衣食住行一日三餐都要钱,且都靠慕临风,所以一定要尽快找到事做,哪怕每天的工钱仅够伙食也行。 自身实力不够,靠运气是到不了京城的,不会每次陷入困境都能遇上好人救济。 第53章 祁熠很认真,慕临风却不是太在意,抿一口吴叔沏的茶笑道: “再说吧,假如等到启程你们的现状改变不大,我就不带你们一起上路了,你们是生意人出身,总能在这里找到门路生活下去,等混好了再前往京城也不迟,到时候说不定世道也没现在乱了,不用雇佣镖师都可以自己去。” 彦景轩和祁晓看向祁熠,祁熠笑着摇头: “不,我们要跟你们同行,临风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而为的,不会像之前那样拖你后腿了。” 梁瑜也点头: “我相信祁大哥你们一定可以的,等到天气回暖的时候一起上路,路上大家可以继续相互照应,路途遥远有伴儿比较好。” 彦景轩眼睛亮晶晶的附和: “对呀,一路上大家相互帮助有什么事也方便解决,我们会努力赚钱的……” “……” 慕临风扫一眼想法天真的两人没说什么,所以说他才不喜欢就知道读书的书呆子,境况稍好一点就把什么事情都想得很简单。 易喜易悲,才一天就忘了之前路上食物不足受的苦了,还不如祁晓一个女孩子。 钱哪有那么好赚的呢?就现在的境况,能混口饭吃就差不多了,此去京城的开销可是一笔大数目呢。 梁家药材药馆的生意做得红火,梁老爷更是可以用老奸巨猾来形容,偏偏把最疼爱的儿子养成了书呆子。 要说祁晓这女孩儿是真的不错,聪明伶俐知书达理,性格调皮又不乏温婉,小任性而不刁钻,就是个讨喜的。 慕临风平生最不喜欢刁钻跋扈的人,有点本事还好,没本事还眼高于顶就是欠打,王宫贵胄他都不奉陪。 他以前觉得梁瑜就是欠打的类型,可是近距离接触之后发现,小呆子只是欠他调戏罢了,乖起来还是讨喜的。 晚上沐浴后梁瑜早早的上床一边看书一边暖被窝,想着等到有了睡意被子也暖和了,就不用过于挨着慕临风了,至少不用钻进慕临风的被子里去。 然而,直到他打瞌睡了慕临风也没有回房间。 夜色渐深,梁瑜在床上辗转,想起身出去看慕临风是不是还在跟其他人聊什么,可又舍不得捂暖的被窝,出去受冷回来又得抱着慕临风才能睡。 几番纠结最后,梁瑜还是理智的放下手里的书闭上眼睛安心睡觉。 住这里晚上确实可以听到周围嘈杂的声音,不过心无杂念睡意上来也就影响不大了。 …… 慕临风什么时候回房间的梁瑜不知道,不过应该不会太早,因为他早上醒来的时候慕临风还在熟睡,眼下是一圈的疲惫之色。 这是第一次在不守夜的情况下慕临风比他晚起。 看着呼吸平稳睡得香甜的人,梁瑜微微撑起身体靠过来认真打量: 睡着的慕临风少了攻击力,少了吊儿郎当欠揍的德行,嘴角有微微翘起的弧度,眉宇舒展,看着英俊而温柔。 相貌出众,武艺高强,做事靠谱,面冷心热侠肝义胆,承诺的事情会全力以赴的达成,梁瑜觉得慕临风在外应该是很招人喜欢的。 而且,一路来的相处他也发现了,慕临风对待朋友和身边人都非常讲义气,言行举止也很得体,只有在他面前不肯好好说话喜欢耍贱而已。 要是慕临风肯好好说话的话,说不定他们的关系会比现在好很多呢…… 梁瑜很想伸手掐一下慕临风的脸泄愤,报复这人平日里气人的德行,可惜他不敢,把人掐醒了自己又打不过,只得小心翼翼的用手在慕临风脸颊轻轻戳了一下…… 本以为没什么,然而他低估了慕临风睡觉的警醒程度,他的手指还来不及收回就被慕临风捉住,而后醒来的人半眯着眼看他: “呆子,一大早的撩什么呢?” 染着疲惫的声音有点沙哑,拖了一丝上扬的尾音听得人耳朵酥麻。 “我……没什么……” 梁瑜涨红了脸,刚想挣脱手起身,慕临风却将他用力一拽,不给他任何反应伟岸的身体就压了过来。 “唔……” 冷风因为他们的动作钻进被子,梁瑜身体颤了颤头脑清醒了不少,低呼一声就慌乱的推搡身上的人: “你干什么呢……” “……” 慕临风不语,就这样低头看他,目光深沉含笑,披散的头发垂下来,寝衣半敞露出紧实的胸膛,痞痞的表情显得格外撩人。 梁瑜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被他扣着手衣衫凌乱,素白的寝衣衬得皮肤白皙剔透,露出的脖颈和锁骨显得格外精致。 “额……” 梁瑜跟他对视片刻后就面红耳赤的侧过头去,心如擂鼓紧张道: “我要起床了……” 慕临风却直接沉下身体来附在他耳边低声问: “起床就起床,你撩我做什么?” 身体相贴,滚烫的气息吹在耳边,梁瑜下意识的绷紧了身体,咬住嘴唇脸红的否认 “我没有……是……是你脸上有东西,我给你弄掉……” 慕临风轻笑一下: “哦……多谢~” 同时松开扣着他的手。 就在梁瑜微微松口气的时候慕临风的手掌却压在他腰侧摩挲起来,吓得他当即僵直了身体,急忙伸手摁住在自己身上作乱的大掌: “……别……你别动我啊……” 声音轻微颤抖,语气也不敢强硬,倒有几分欲拒还迎的味道来。 慕临风停下动作抬起头来调戏他: “怎么,准你动我,不准我礼尚往来?我要不还回去你又得说我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 梁瑜被堵得哑口无言,侧头就想在他手臂上咬一口,却不想慕临风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捏住他的下巴一脸莫测的警告 “梁瑜,你要是敢咬我,我让你今天都下不去床,说到做到~” “……” 警告很管用,梁瑜当即吓得不敢动,红着脸抿起嘴巴,委屈隐忍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他就不该手欠的。 慕临风见差不多了,眼下他也不能真的对人怎么样,松开捏着梁瑜的手轻轻打了个哈欠。 梁瑜见状小心翼翼的试探: “你累就继续睡吧……我先起床。” 慕临风挑眉,不怀好意的开口: “你把我闹醒了,总要给我点补偿吧?” 梁瑜咬了咬嘴巴压着打他的冲动问: “你想怎么补偿?” 慕临风抬手指了指自己: “好歹我是你相公,亲一下呗~” “……” 第54章 “……” 梁瑜暗自磨牙,脸颊都红透了,心里暗骂他一句流氓。 慕临风却丝毫不在意,继续理直气壮的威胁: “亲一下就放过你。” “……” 梁瑜知道这人耍赖起来他说什么都没用,只能他妥协,调整一下呼吸后微微撑起身体。 本意是想在慕临风脸上蜻蜓点水的碰一下就好,却不想在他亲上去的时候慕临风突然转过来,猝不及防之下轻如羽毛的亲吻就落在了那双带笑的唇瓣上。 “唔嗯……” 陌生的触感温热柔软,梁瑜竟有点愣住,就在他愣神的功夫,慕临风用手摁住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原本轻飘飘的吻。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稍稍一摁又很快放开,压抑着声音说: “小惩大诫一次,下次再撩我就不会轻易放过你了。” 说完从梁瑜身上离开卷了自己的被子躺好,等到梁瑜回过神来又听到他轻描淡写的补一句: “行了,我说话算话,你起床吧。” “……” 梁瑜轻轻捂着嘴巴愣愣的盯着帐顶,没有夜幕遮挡的光天白日,羞耻的情绪成倍增长: 紧张、惊喜、失落、羞恼,一股脑的情绪汇聚让他连反驳的话都忘了,好一会急促的呼吸才平复下来。 不好意思看已经闭上眼睛的人,起身穿衣下床去。 隔着床帐在外面窸窸窣窣的弄好,心情也渐渐恢复了平静,又听到慕临风的声音从帐内传来: “天气冷,穿厚实点。” “……” 梁瑜不理他,拍拍自己的脸绕到外间开门出去。 门口开了又关上,床上故作镇定的人才舒一口气。 慕临风睁开眼轻笑一下,幸好自成亲后梁瑜被他压制惯了,要不然闹起来不知道多尴尬,他是真的被那呆子给迷了心窍了。 不仅是皮相,就连梁瑜使性子他都觉得可爱起来…… …… 梁瑜穿戴整齐离开房间,在门外吹了一会冷风让自己完全冷静下来,把乱七八糟的心思甩开才朝客堂去。 客堂里,吴叔已经准备好了早饭,其他人也都在。 今天祁熠他们要出门找事做,吴叔也要去兑银票,机会难得,梁瑜打算跟大家一起出门去。 要是他也能找到份活计的话,就可以赚点小钱补贴日常开销了,他以前在家里也跟着父亲查账什么的,所以账房的事情他能做。 正逢年底,虽然现在的墨城也不算太繁华,近年来年节不似繁盛时期那么热闹,但事情还是比平时多的,要肯吃些苦的话,找份活计应该不会太难。 梁瑜走进来,吴叔起身给他打了一碗粗米粥,桌上还有咸菜馒头。 祁熠见他一个人,便问: “临风一早又出去了?” “……” 梁瑜压住微妙的心情故作淡然的摇头: “没,他还在睡呢……” 不过这会儿也不知道那人睡着了没,每次慕临风调戏他后依旧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就他的心情变得乱七八糟的,实在气人…… 彦景轩接过话笑道: “不用守夜慕大哥居然会比子清你晚起,倒是稀奇哈……” 梁瑜喝了一口粥回他: “你不就是说我总是睡懒觉咯……” 彦景轩戏谑的冲他眨眨眼: “本来就是事实嘛,谁让慕大哥宠你呢嘿嘿……” “……” 梁瑜耳根发热,低头喝粥不跟他瞎扯,不过,慕临风从来不会怪他睡懒觉倒是真的。 祁熠又说: “临风昨夜很早就随你后面回房间,我还当他要早睡早起呢,可能是这阵子奔忙太累了,晚起一点是应该的。” 慕临风带着他们一群人是真的辛苦,他们很多不懂,就什么都靠慕临风操持。 梁瑜闻言惊讶的抬起头来: “诶?他不是跟你们聊到很晚么?我睡着了他都没回房间呀。” “额……” 这回轮到祁熠和彦景轩吃惊了,就连祁晓都好奇道: “昨天我们三人确实是在这里烤完炭火才去睡的,可是,慕大哥并没有跟我们一起呀……” “……” 梁瑜愣了一下看向吴叔。 刚才就没有说过话的吴叔微笑着给他们解答: “临风昨晚出门了,跟我说了,应该回来的比较晚。” 祁熠几人了然: “原来如此……” 梁瑜却皱眉: “天寒地冻他大晚上的出门做什么?看他的样子,该是下半夜才回的……” 吴叔看了他一会还是摇头: “……我也不太清楚,临风就说出门找活计,他是镖师,有他的门路,说了我们也不懂的……” 慕临风怎么跟他说,他只能怎么告诉其他人,有些慕临风不肯说的,他也没办法。 人在江湖,慕临风独来独往谨慎习惯了,一些跟他们没有太大关系的事情不说出来也很正常。 “……” 祁熠等人不了解吴叔,梁瑜却是了解的,吴叔看他的时候眼里明显带着几分迟疑,是不好当众说太多,等下他再找机会问吧。 他们才安顿下来,还没能好好休息呢,天气这么冷慕临风大晚上的出门找事做,梁瑜莫名的就有点心疼,这一路来,最辛苦的就是慕临风了,那人却一个字也没有抱怨过…… 吃过早饭就准备出门,在祁熠他们回房间拿披风外套的时候梁瑜便趁机拉住吴叔问: “吴叔,慕临风昨晚出门干嘛去了?他就算守夜也不会晚起,今天都这个时候了……” “……” 吴叔纠结了一会还是告诉他: “少爷,临风是我起来做早饭的时候才回来的。” “……” 梁瑜睁大眼睛: “早……早上才回来的?” 吴叔早起习惯了,在梁家就这样,所以现在早饭不用别人插手就自己接了过来,可是就算起得再早也是天亮了,那么慕临风就是夜不归宿咯? 难怪那人一脸疲惫的样子……他们才搬家第一天呢,那人就在外面浪荡了整晚,去哪里了? 吴叔刚想离开,梁瑜又拉着他问: “他有没有跟你说他去哪里了?去做什么了?” “……” 吴叔为难的看了他一会叹气道: “他具体去哪里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是我们的头儿,总比我们事多些……少爷不是不喜欢管临风的事情嘛,就别在意了,不用过问太多。” 说完吴叔就回自己房间拿东西去了。 “……” 梁瑜明显感觉他在故意隐瞒自己什么,心里有点不踏实,难不成慕临风出门是去做什么危险的事? 轻手轻脚的回房间拿了大氅,在床前站了一会,梁瑜还是没忍心把人叫醒来质问,有点心不在焉的跟吴叔一起出门了。 第55章 白天的街道热闹些,他们今天的目的是去正城门的一条街,距离他们现在住的地方不算远,当铺钱庄这类商铺都在那边。 繁华地段商铺多,他们要想找事做也容易些。 吴叔和祁晓走在前面,祁晓是他们中唯一的女孩儿,吴叔作为长辈,现在总会下意识的更照顾她一些。 现在梁瑜有慕临风顾着让他省心不少,多照顾年纪最小的祁晓是应该的。 彦景轩跟梁瑜走在一起,闲聊的时候就说: “我还以为子清你会等慕大哥醒了再跟他出门呢。” 梁瑜摇头: “他今天早上才回来,估计要睡到午后,我才不等他呢。” 慕临风比他们任何人都独立,完全不用人理,每次他主动帮助或者照顾慕临风的时候,那人就伺机调戏取笑他,哼~ 距离他们比较近的祁熠听到后回过头来问: “你说临风早上才回来的?” 梁瑜点头: “对呀,我再问了吴叔,吴叔才说的。” 搬家第一天慕临风就夜不归宿,加上吴叔明显有事情瞒着他,这让他心里不太痛快,总觉得慕临风昨夜去了不好的地方,想到可能有危险他就心神不宁。 祁熠皱眉: “那吴叔有没有说临风为什么早上才回来?” 梁瑜摇头: “没说……” 彦景轩说: “可能吴叔也不知道……” 梁瑜抿抿嘴: “……吴叔该是知道其他的,只是不跟我说……” 很多时候吴叔还是像以前那样把他当孩子看待,哎…… “……” 祁熠眉头拧得紧了些,彦景轩又说: “可能是怕你担心慕大哥……” 梁瑜撇撇嘴有点口是心非道: “我才不担心他呢,他那么厉害用不着我担心。” 虽然从小就跟慕临风水火不容,奈何慕临风在华容镇上太有名了,总能听到很多关于慕临风走镖的传闻,总之就是夸慕临风很厉害。 彦景轩见他似乎不高兴,点点头后就把话题带开了,跟他聊起其他来。 祁熠心里却很在意,即便知道慕临风是去找只有江湖人士才知道的路子,也觉得应该跟他们说一声才好,大家现在是伙伴了不是么?理应相互看顾的呀。 这么想着,祁熠便走上前去找机会把吴叔拉到一旁悄声问: “吴叔,临风昨晚去做什么了你可知道?你不告诉子清他们总要告诉我吧。” 在他们当中,假如慕临风需要帮忙的话,最能帮得上忙的就是他了。 “这……” 吴叔表情有点为难。 祁熠又说: “您跟我说,我不告诉他们。” 吴叔沉思片刻又往后看了看才点头: “好吧,具体他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临风的脾性你们也看到了,他独来独往惯了不想说的事情问也没用,不过,今天他回来的时候,我……闻到他身上带着很浓的熏香,还有胭脂味……” 说完轻轻叹一口气,也不说破,就看着祁熠。 “……” 祁熠到底不像梁瑜他们单纯,吴叔这样一说他就懂了,扶了扶额忍不住暧昧的笑了一下: “原来如此,难怪您不告诉子清。” 浓郁的熏香和胭脂香这些味道不是在什么地方都能染上的,常有这种香气的地方又能轻易接触的就只有花楼和香粉坊了。 但是,香粉坊这类卖熏香物件的地方是不会通宵达旦开门营业的,不可能去逛一下就染得那么重。 如果说是跟某人接触染上的,那也是极为亲密的接触了。 所以,慕临风夜不归宿染上的香味从何而来就不得不令人遐想了。 吴叔又轻声叹气: “临风是我们的头儿,他不说我就当不知道了,一路艰辛走到这里,他承受的压力最大,现在暂时稳定下来,大概趁着找事做去放松纾解吧,这事你也别跟少爷说……少爷自小就读圣贤书,眼里容不得沙子,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倒不是他三观不正护着慕临风行为不端,只是慕临风和小少爷的关系跟寻常夫夫不一样,慕临风若真的去了什么地方他们也不好说。 祁熠点点头,又小声笑道: “临风看着稳重,没想到性子也挺野的,明明子清的样貌少人能及,他却还这么贪玩。” 说完注意观察吴叔的反应,他虽然平时没有过多的问梁瑜和慕临风的事情,但一路来也观察了不少,明显看得出这对小夫夫跟寻常的夫夫关系不同。 即便相互关心,也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吴叔摇摇头,几分为难几分尴尬: “这……年轻气盛喜欢新鲜刺、激也很正常,少爷毕竟未过冠礼,平日里也寡欲些,呵呵……” 斟酌着解释着,最后还是没有说太多。 他哪里敢说,慕临风和梁瑜是梁老爷设计强扭的瓜而已,只有夫夫之名,没有夫妻之实,甚至是那份名头认真算起来都是不作数的。 细究起来,这段强买强卖的姻缘不过是慕临风对梁家和老爷情分的接纳罢了。 这也是他闻到慕临风身上的胭脂味即便不舒服也不敢多说的原因,正常人都有七情六欲,更何况一个肩扛重压血气方刚的男人,总有需要宣泄的时候呀。 慕临风的欲念在少爷这边得不到纾解,自然不会空守着…… 吴叔原本以为,这些日子小夫夫相处得越来越融洽,慕临风那么关心少爷两人应该都起了心思才对,俗话说患难与共日久生情嘛。 却没想到度过困境两人又恢复如前。 身为长辈他实在想不明白,两个才貌双全的人每天都同床共枕,为什么就没有相互吸引呢? 慕临风和少爷也不排斥男人的呀,水到渠成名正言顺不好吗? 按照慕临风如此态度,可能到了京城就会跟少爷分道扬镳的。 哎…… 祁熠见吴叔为难,知道打听太多别人的私事是不礼貌的行为,便打住了话头,不过心里又想: 慕临风也太不够意思了,出去玩也不带他一起,他等下回去得找机会单独跟慕临风说一说才行。 再者,作为朋友,他也有责任提醒慕临风多顾及身边人,不要浪得没边,就算因为梁瑜寡欲闺房之事不和谐,好好沟通就是了,万不能玩得过火了。 …… 第56章 走到正门的大街,周围变得非常热闹,吴叔也没有马上去钱庄兑换银子,一行人在街上随意溜达起来,看到生意红火的商铺就去问需不需要招人手。 他们运气不错,很快,祁熠和彦景轩就在一家赌坊旁边的当铺找到了活计。 当铺要招两个小工,祁熠和彦景轩刚好合适,祁熠本来家里就是开当铺的,行当规矩懂得多,掌柜的很满意,给的报酬也不错。 还看在他们不是长工的份上答应工钱三日结一次,除了工钱之外一天管一顿饭,下午还有填肚子的茶点 ,可以说是很通情达理的老板了。 临近年关了事多,掌柜的让他们明天就过来上工,祁熠和彦景轩非常高兴。 梁瑜虽然没找到事做也觉得很欣慰,祁熠和彦景轩有事做了,他们整体的压力特别是慕临风的压力就没那么大了,一起上路去京城是有希望的。 还有就是祁晓,她身为女孩子,哥哥和未婚夫找到生计她的心也跟着安定了大半,要是找不到合适的,她和吴叔一起在家里打点日常琐事也不会那么内疚了。 祁熠和彦景轩顺利找到事做,可是接下来问了好几家商铺,都没有合适梁瑜做的。 一般的商铺账房不轻易招外人,尤其他们还是外乡来的,做的时间还不久,而除了账房的活计之外,吴叔又不许梁瑜做其他,比如一些端茶倒水的事情。 好几家看上去很有排面的酒肆和茶馆倒是愿意给较高的报酬,梁瑜也想试试,吴叔都拒绝了。 除了吴叔之外,祁熠等人也都觉得梁瑜不适合干那样的活。 一来,梁瑜本身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出身,一路上就算他怎么强撑着从不抱怨耍脾气,很多时候还是比祁晓都娇气些。 加上读书人都带着一股子的清高,性子比较傲,伺候别人不太可能。 二来,梁瑜的相貌太过俊美,从刚才他们进去问工的时候,周围人看梁瑜的目光就特别放肆,梁瑜在那样的地方做事,无异于一只羊丢到狼堆里,吃亏的。 祁熠和吴叔委婉的说了这两点后,梁瑜一时发热的头脑就冷静了下来。 相貌这方面他自己从来都不太在意,慕临风和祁熠祁晓等人都是男俊女俏,就连吴叔也是个帅气的大叔,所以他从没想过自己的相貌会惹麻烦。 在华容镇的时候,除了慕临风也没有人拿他的相貌说三道四。 现在听他们这么一提醒,再经过自己稍微观察后,确实发现不少人看他的目光确实不寻常,轻佻、放肆、露骨……让人很不舒服。 既然如此,那样的地方叫他去他都不去了。 午饭他们在街边的面馆每人吃了一碗面,到下午时分梁瑜还找不到适合的工作,一行人就计划打道回府第二天再说。 吴叔和祁熠去钱庄兑银票,梁瑜和彦景轩祁晓在街上的各种小摊前边看东西边等待。 突然,正在一个古玩摊前观看的梁瑜被一个匆匆走过的人撞了一下,那人撞到他连一声道歉也没有就快速窜入往来的人群中离去。 祁晓对着那人离去的方向皱着柳眉叨了句莫名其妙,彦景轩看他没事后突然反应过来着急问: “子清你有没有丢东西?” “嗯?” 梁瑜一愣,下意识的摸了摸身上脸色突变,再确认了一下后告诉他们: “我……我钱袋不见了……” “……” 彦景轩和祁晓皱眉转头看向刚才小偷离开的方向,早已找不到踪影了,就算是看到他们也追不上的。 “……我……” 梁瑜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又气又急不知所措,当即脸色就有点苍白。 他想着出门逛街可能会遇上什么想买的东西,特地带了有将近五六两的银子,是他一小半的家底呢,这下被扒了…… 以前这些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是现在,一个铜板都无比的珍贵呀。 祁熠和吴叔回来后得知情况也都无可奈何,只能安抚梁瑜然后回家。 经此一事一路上梁瑜的情绪都很低落,其他人也没有说太多话,原本因为祁熠和彦景轩找到事做而高兴的心情都消沉了不少。 ……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慕临风已经醒来,正在院子里练剑,要说慕临风是真的很自律,无论环境如何,他每天都会抽时间练一练。 就连用得很少的随身武器,每天都是保持锋芒毕露的状态。 以前守夜的时候练剑,他都是趁着大家睡熟了练一下,现在境况好了些就早晚练,有时间就多练。 梁瑜心情不好,并不多理会慕临风,也不想影响大家,便直接回了房间平复自己的情绪。 祁熠等人则直接进了吃饭的小客堂,一会之后,慕临风才收剑跟进来,进来后发现气氛有点沉重,还以为是因为没有找到事做,一问之下才知道是梁瑜被人扒了钱袋。 听完彦景轩和祁晓的诉说,慕临风笑着轻哼一下: “总是呆头呆脑的,让他受一次教训也好,你们也不用替他难过,难过钱袋也要不回来,都高兴些吧,明天去做事就可以赚钱了。” 丢钱袋这种事太寻常了,就当那几两银子给小呆子买教训了,省得总以为这个世道跟书上写的一样美好。 吃一堑长一智嘛,多吃些亏以后就学乖了。 彦景轩委婉道: “本来我们现在的钱都不多,遇到这样的糟心事子清很难过,加上今天也没有找到合适他的活计,慕大哥你等下要好好安慰他才行,千万别责怪他……” 慕临风惊讶: “他也想找事做?” 彦景轩点头: “对呀,只不过吴叔说子清只适合做账房的活儿,其他的不行……像是酒肆茶馆那样端茶倒水的事我们不支持他去做。” 慕临风直言道: “拉倒吧,这个时候账房很少要人的,要也不会要他那样的,至于去酒肆茶馆那种地方做事,平白去给人调戏占便宜么,呆子。” 有心就够了,认真就算了,不添乱就好了呢,明明有更重要的事情可以做,偏偏去想这些不需要他想的,哎,就说那人呆头呆脑的呀。 第57章 “……” 慕临风话说得直白,众人不好多论,就算是事实他们也不敢当着梁瑜的面说得这么直接,怕伤了梁瑜的自尊心,梁瑜显然对自己的相貌没有很明确的认知。 大家又聊了一下今天出街的见闻后,就各自回房间休息去了。 慕临风自己在客堂里坐着继续喝茶,表情有点严肃的想一些没有对其他人说的事情。 只是一会之后祁熠折了回来,笑吟吟的在他对面坐下,表情有点微妙。 慕临风疑惑问: “怎么了?” 祁熠的目光定在他身上好一会之后才回答: “你太不够意思了,昨夜夜不归宿也不带我一起。” 慕临风一听就知道他肯定跟吴叔打听过了,两手一摊笑起来: “这话说的,我怎么知道你祁少爷也想要夜不归宿呢。” 祁熠摇摇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后就单刀直入的问: “你昨晚去的哪家花楼?” “嗯?” 慕临风惊讶: “你怎么知道我去了花楼?吴叔说的?” 知道他夜晚出去的只有吴叔一个,他回来碰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吴叔,不过,吴叔也太敏锐了吧…… 祁熠笑着摇头: “吴叔没说,他也不确定,只说你身上带着很重的胭脂和熏香味儿,夜不归宿身上还带着那种味道,这不是很容易猜到么?只是你回房间的时候子清居然没发现,他也是够粗心的。” 慕临风耸耸肩: “我用掺着冰渣的冷水洗了澡才回房间的,再说他本来就比较呆,没发现很正常。” 他所知道的是梁瑜对药草味比较敏锐,对其他味道就普普通通,他都洗漱过了那人肯定闻不出来啦。 祁熠了然,看了他一会之后才又说: “我很好奇,子清这么一个风姿卓越的人在身边抱着不舒坦么?你怎么还会去找那些庸脂俗粉。” 他真的是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这夫夫感情挺好,而且临风看着也不是浪荡之辈,难道真的是他识人的眼光变差了看不出来慕临风的本性? “……” 慕临风愣了一下,随后噗嗤一下笑出来: “哈哈哈……” 祁熠不解: “你笑什么?” 慕临风摇头喝了一杯热茶才看向他: “你以为我去做那事?” 祁熠反问: “要不然呢?难道不是?” 慕临风突然又点点头: “唔……也对,男人去那种地方除了那事之外也少有其他目的了……” 祁熠见他这样说,知道自己误会了,心里莫名一松又问: “你不是去找姑娘快活的,去做什么?” 还好还好,慕少侠的形象保住了,要不然他是真的有点失望的,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想要深交的人却是个作风不端的伪君子,真的太扎心了。 慕临风换上认真的语气告诉他: “三教九流各有门路,花楼也不只是供人消遣快活宣泄欲望的烧金窑而已,要听么?倒是可以跟你说一些。” 祁熠眼睛一亮急忙点头: “愿洗耳恭听。” 慕临风又呷了一口茶,才清了清嗓子缓缓道来: “可能在大多数人眼里,花街柳巷只是个消遣玩乐的温柔乡,酒肆茶馆也只是喝酒谈天的娱乐之地……” “但在像我们这种行走江湖的人眼中,它们除了是消遣之地外,还是最好的消息源头,里面或许没有冠绝天下的美人,但却常有熟知赚钱路子的行家……” “相比高门殿堂的贵气华丽,市井暗巷才是世间本质,世界上到底还是普通人多些,如我们这种玲珑剔透的行当自然少不了流连其中……” “……” 慕临风语速缓慢,一边品茶一边说,把一些只有内行人知道的东西斟酌着挑选了一些告诉祁熠。 祁熠听得非常认真,也暗叹着内里的玄机奥妙,果然,三教九流各有门路也各有规矩,看似不相关又毫无章法,其实内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和因果。 如慕临风这等神通广大技艺超群的人,靠的就是这些东西混得风生水起,走遍天下八面玲珑。 等到慕临风说完后,祁熠由衷叹道: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别说是十年,就是二十年这些也是书上所没有的,临风真的让我大开眼界了,虽然我不懂,但还是有个不情之请,看在你我现在是朋友的份上,可否带我一起?” 虽然他也是家境优渥的少爷出身,但一直都很向往慕临风这样的生活,尤其是在被生活步步紧逼陷入困境的时候,这样的感觉就会格外的强烈。 慕临风揶揄的笑了笑: “花楼、茶馆、酒肆、赌坊、包括镖行,在一些立身高贵的人眼里都是不入流的行当,祁少爷确定要跟我学这些?” 江湖存在市井中,若非没有更好的选择,谁又愿意如此颠沛流离呢?多少人面上说着敬佩他们艺高人胆大,心里却是瞧不起的。 祁熠表情严肃的摇头: “所谓的高低贵贱等级划分,不过是站在不同位置上的人所分化出来的偏见而已,临风,你要是愿意带我,我祁熠感激不尽,尊称你一声师父都可以。” 没有任何的恭维,这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慕临风的本事少人能及,他是最为佩服的。 慕临风急忙摆手: “尊称就算了,明明我们同岁,你还把我给叫老了,这样的便宜我可不稀罕。” 祁熠哈哈一笑: “那就以朋友之名,以后就请临风多多指教了。” 慕临风认真问: “你确定?” 祁熠点头: “我确定。” 慕临风想了一会才同意: “行,但是被祁晓和彦景轩说可别怪我。” 祁熠自信的拍拍胸脯: “安心,我是兄长,他们可奈何不了我,再说了,就像你昨夜偷偷出门一样,不让他们知道就好了嘛,而且我不会在外过夜,跟你见见世面就回来了,多学些东西往后路上可以给你帮忙,等到了京城你我结伴闯荡至少糊口是没问题的。” 慕临风眉毛一挑: “有道理,这个想法可以的……” 祁熠爽朗一笑: “哈哈哈……” “……” 两人聊了将近一个时辰,相谈甚欢才各自回房去。 第58章 慕临风走进房间的时候,梁瑜盖着被子在床上面朝里躺着,听到动静侧头看了看又转回去。 慕临风走到床沿坐下,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挺出息啊,几两银子都看不住。” “……” 梁瑜早已做好了被他奚落的准备,垂着眼帘不做声。 慕临风稍微俯下身来用手戳他的脸: “呆子~” 梁瑜烦躁的把他的手拍开: “别烦我,让我自己静一静。” 第一次碰上这种事他糟心得要命,又气又急又无可奈何,恨不得将那扒手抓来暴打一顿,然而他连别人长什么样都没记住。 慕临风轻啧一声,直接用冰凉的手捏住他的下巴让他抬起脸来,看他一脸气不过的样子有点好笑: “静一静钱就回来了?几两银子而已,丢了就丢了,至于反应这么大?你以前不是经常拿你爹的钱施舍给流浪汉嘛,有些就是骗子故意骗你的,你这么傻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梁瑜再次别开他的手懊恼的坐起来说: “那怎么能一样,我分不出就当他们是需要施舍的人了,更何况我以前有钱啊,现在都穷得要你救济了……” 慕临风眉毛一挑: “哦?听你这语气,好像被我救济多么丢脸似的,嗯?你有钱还不都是你爹的么,自个儿也没有什么功劳啊。” 梁瑜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脸红的摇头: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在怪自己太不小心了。” 慕临风故意戳他痛处: “口是心非,你肯定在心里觉得被我救济很丢脸。” “你……” 梁瑜转过头去: “随你怎么想……反正不挤兑我你就不舒服呗……” 后面这句梁瑜说得很轻,不过他们离得近,慕临风也听得清楚,不以为意的笑起来,倒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只是日子安逸的时候不调戏媳妇儿就感觉特别无聊呀。 梁瑜眼角余光瞄他,心里一动突然问: “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 他问得很认真,慕临风却吊儿郎当的笑一下没有正面回答,痞里痞气的反问他: “怎么,我不在睡不着?” 这个他不打算说实话,他家呆子肯定接受不了。 梁瑜就知道一脸欠揍的人不肯好好说话,本来今日心里都郁闷,随即直接语气不善的反呛回去: “你想多了,我巴不得你每天都不在,这样我做梦都在笑。” 慕临风摊手: “既然这样,那你就别问了呗,我也懒得费口舌,在墨城的这段时间我会经常晚归或者夜不归宿,你偷着乐就好。” “……” 梁瑜气结: “你……不说拉倒!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才懒得管!哼!” 又是激将法,他是笨蛋总被激到,慕临风是混蛋总是用这个方法对付他。 慕临风见目的达到,结束了这个话题,然后恢复一本正经的神色说: “行了,就丢了几个钱而已,别像个姑娘似的一点小事都看不开,让大家都担心你,要用钱就跟吴叔拿,再不够就跟我说……” “还有,在启程之前你安心在家里看书,别想着去找事做瞎蹦跶了,人贵有自知之明,祁熠和彦景轩能做的事情你未必可以,哪怕是账房也跟你家的不一样。” “……” 梁瑜正气着,但说起正事还是很认真的对待,思考一番后起身下床整理衣服小声嘟囔: “可是大家都做事,我不做的话也不好啊……” 慕临风站在他身侧顺手给他撩一下被外衫压住的发带回道: “你又跟他们不一样,他们需要自力更生不得不做,而你有我养着,只要我不说没人敢说你,有什么不好的。” “……” 梁瑜整理衣襟的动作顿了顿,突然就想起早上的事情,耳朵都变红了,看吧,这个人就是这样,把他惹生气了又开始对他好。 慕临风不理会他的小心思,又提醒他: “你爹就指望你科举高中光耀门楣呢,别受点小挫折意志就不坚定了,我有能力负责你安全到达京城,可没能力帮你提笔考试呀,自己要做什么心里要有个数,别瞎想太多乱了心绪。” “……” 梁瑜默默的听完,沉思片刻认真点头: “唔……我知道了,谢谢你。” “嘿嘿~” 慕临风却又不正经的回他: “不客气,你要是金榜题名我也有面子呀,到时候你不仅给梁家争光,还给夫家长脸了……” “……” 梁瑜气鼓鼓的看他,却又对他说的话无法反驳。 慕临风说够了,见失落的人也打起了精神,也就打住了话头,夫夫俩一起走出房间去找吴叔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 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众人看到梁瑜的心情缓和了不少放下心来,也没有再提不开心的事情。 祁熠和彦景轩说起第二天要去当铺上工的事,吴叔负责打点他们的日常起居。 只剩祁晓和梁瑜了,祁晓说要是明天梁瑜出门找事做的话她可以作陪。 梁瑜偷偷扫一眼慕临风后说: “我改变主意不打算找事做了,专心看书,路上荒废了不少得补上才行,反正大多数事情都不适合我,我也没有信心做好。” 其他人惊讶了一会同时看向慕临风,白天的时候梁瑜还很积极的计划明天去碰碰运气,现在就改变主意了,能让他轻易改变主意的肯定是慕临风说了什么。 慕临风也不回避,坦荡道: “原本我们进京,梁瑜的主要目的除了投奔梁家世交故人之外,还有就是为了赶考,我负责将他安全送达,吴叔负责他的生活起居,虽然现在稍微打乱了行程计划,但影响不大。” 说罢稍作停顿,看了眼低头吃饭的人带着几分调笑的语气把话说完: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找事做只是不务正业的消遣而已,你们顾好自己就行,不用理他,我不至于连自己媳妇儿都养不起。” “……” 众人闻言顿时了然,吴叔面露微笑,他本来就不赞成梁瑜出去找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做,现在有慕临风这样说,他就不用担心了。 祁熠想到他们现在衣食住行都是慕临风给出的钱,自然没有理由反驳他的话,只笑着点了头。 虽然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梁瑜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只是他也不好在饭桌上跟慕临风抬杠,这事就这么定了。 第59章 得了慕临风的提醒,梁瑜吃过晚饭就早早的沐浴回房看书去了,先前动摇的心思又安定了下来,其他人则继续在客堂里闲聊。 眼看祁晓心情低落,慕临风又说让她跟着吴叔打点他们一群人的日常就行,做些针线活为两个月后启程做准备,一个姑娘家还是少出门的好。 祁熠和彦景轩也赞同,慕临风一个人能负责两个人,他们两个人负责不来一个人就太说不过去了。 晚点等大家各自回房之后,慕临风跟吴叔简单交代一番就和祁熠悄悄出门去,吴叔无奈,欲言又止还是点头没多话。 慕临风他管不动,他可以在梁瑜甚至是祁熠等人面前倚老卖老,在慕临风面前是不敢的。 这种慕临风的带路下,两人穿过几条暗巷出现在另一条街上,跟他们所住的那条街差不多,这里也是墨城为数不多晚上比白天热闹的街道。 明明白天都怕冷的汉子们晚上却还是冒着飘雪严寒来这边消遣,当然,也许就是因为太冷才过来找地方暖和的。 走上街道,慕临风问祁熠: “你想去什么地方?” 祁熠想了想答: “你决定就好,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对这里完全不熟悉。” 慕临风笑了笑: “行,我今晚没有正事,那就想去喝酒,不过你要是有需要,我可以带你去花楼,我认识里面的管事人,可以给你找好的姑娘,价钱也好说。” 祁熠急忙摇头: “不了,就去喝酒吧,我也想喝酒而已,去花楼消遣什么的我开玩笑而已。” 慕临风斜眼看他: “有什么关系,你又没有家室,偶尔消遣排解一下很正常啊。” 祁熠继续坚定的摇头: “不需要。” 说笑的时候会说,但他也不是浪荡之辈,没有家室不假,但君子为人洁身自好是基本修养嘛。 慕临风耸肩: “行吧,这条街的一处小巷里有家酒肆的酒很好喝,是以前跟师父来的时候知道的,我带你去。” 祁熠点头: “好。” 慕临风又说: “早知道你只想喝酒而已,就该带上彦景轩了,他跟我家的书呆子不太一样,还是可以带出来长长见识的。” 祁熠摇头: “算了吧,我可不能带坏我未来的妹夫,酒什么的,我给他带回去就好了。” 慕临风拍拍他的肩膀: “祁熠你这样太不厚道了,他都没跟你妹成亲呢,再说了,就跟着我们一起喝酒而已有什么关系?我们还能带坏他?” 祁熠摇了摇食指: “就是因为没成亲才得我看着,成亲了有晓晓看着他,不用我操心,万一现在带他出来玩野了,以后受委屈的可是晓晓,我不能坑自家妹子不是?” 慕临风白他一眼: “你这是强词夺理……” 祁熠狡黠道: “啧,有理就要夺呀哈哈……” “……” 因为第一次带着祁熠出去,今晚慕临风没有夜不归宿,深夜时分和祁熠一起回了家。 不过这个时候其他人都睡着了,梁瑜大概是觉得他又不回来,自己霸占了两床被子,加上有炭火,脸颊都热得粉红粉红的。 慕临风钻进被窝的时候里面非常暖和,穿着单薄寝衣的人像个暖炉似的。 吃住正常了,加上吴叔平时做饭煮菜都煲些温补的药膳汤,怕冷的人也好过多了。 酒喝多了有点上头,慕临风便故意把梁瑜拉怀里抱住,大概是他身上太冷,被他抱住的人皱着眉轻声嘤咛一下。 慕临风起了玩心,冰凉的双手故意小心的放他脸上,直到梁瑜快被他闹醒了才罢休,抱着身上带着浅草香味的人静静的看一会儿闭上眼轻吸一口气。 在野外的时候梁瑜能够咬着牙受苦,但是在稍微安逸一点的环境,小少爷的生活起居就会变得很讲究,每天洗澡后都往身上抹香膏这等滋润肌肤的东西。 当然,梁瑜担心被他说,都是在浴房里就抹上的,不会当着他的面用那些东西,他也装作不知道,只是他们靠得近了总能闻到一股清香。 跟姑娘家使用的偏浓郁的花香不同,梁瑜使用的味道不浓烈,若有似无的青涩味道很好闻。 不知道是不是他抱得太紧,梁瑜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唔,你回来啦……” 声音带着睡意拖了一丝鼻音,说完打了个哈欠用手揉了揉眼睛,做完一连串的动作之后又贴在慕临风胸膛上闭上眼,仿佛梦呓似的呢喃: “睡吧,困了……” “……” 慕临风没有说一句话,小心的把人拥紧了些,心里某一处就变得软软的,梁瑜乖的时候他总是特别容易心软,嘴角微扬,情不自禁的低头在熟睡的人额角亲了一下。 …… 第二天慕临风早早的起床出门,去哪里梁瑜也不知道,不过他不再多问了,懒得管慕临风的事,安心看自己的书。 祁熠和彦景轩去上工,祁晓去街上买来针线和布匹给他们做衣服。 等到再出发天气就回暖了,冬衣不好缝制,夏天的衣服她倒是来得及给他们每人备上一两套的, 与此同时,日子快要腊月中了,吴叔每日都会出门采购些琐碎的东西,筹备即将到来的年节。 虽然不会特别热闹,但年节的时候商铺多会关门,从除夕到年初三初四的存粮他们是一定要准备的。 加上墨城地理位置特殊,天气一冷往来进出城的人很少,该安定的这几天都会安定下来,年节前后跟封城差不多。 只是,吴叔才出门没多久,门外就传来敲门声,在小客堂里做针线活的祁晓首先听到,但她不敢去开门,便来找梁瑜。 本来梁瑜是不想理会的,他们只是暂住这里,来的人肯定不认识,而且在这种地方拜访串门的人说不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敲门声不厌其烦的响了许久,似乎他们不开门对方就会一直敲,无奈只得两人一起出去看。 又想到现在是大白天,朗朗乾坤之下大概也没有什么恶徒上门闹事的…… 第60章 门外确实不是什么凶神恶煞,而是一位衣着得体相貌俊朗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带着一个小厮。 来人穿着狐裘大氅,双手交握伸在袖子里,身材高挑气度不凡,年纪看着跟祁熠和慕临风差不多,俊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 就连身后给他打伞遮雪花的小厮也长身玉立俊秀优雅,看上去很有礼貌。 看到梁瑜和祁晓开门出来后,举止优雅的人便先拱手作揖和声开口: “不好意思打扰了,不请自来还望见谅。” 声如其人,温和而低沉,让人听着就能心生好感。 祁晓到底是女孩子,下意识的就躲在了梁瑜身后,梁瑜也同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见对方如此礼貌也自然的拱手回礼,完了之后才问: “不知阁下到访有何贵干?我们不是这小院的主人,只是暂时的租客。” “我知道……” 笑容越发和煦的人笑着回答,随后自我介绍道: “在下重夜,公子直呼我的名字就好。” 重夜说完又指着身后给他打伞的小厮介绍: “这是我的随从,小五。” 梁瑜见他自报名讳了,便也礼貌跟他报了自己和祁晓的名字: “我叫梁瑜,字子清,这是祁晓,重公子有礼了。” 重夜点了点头,又笑道: “相识即是有缘,两位直接叫我重夜就好,别人也都是这么叫我的。” 梁瑜见他坚持,也不客气了,直接问: “那敢问重夜公子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重夜笑了笑,转头对小五示意,小五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来,正是梁瑜昨天被小偷扒走的那个。 梁瑜面露惊讶,刚想问就听到重夜说: “小五昨天出街给我买东西正好看到梁公子的钱袋被偷,便从那小贼的手里讨了回来,只是昨天他有事在身,只探到了这个住处没有来得及归还,今日我也有空,出门就顺便跟他一道过来了。” 说完把钱袋放到梁瑜手中,从钱袋的重量来看,梁瑜知道里面的钱没有少,当即上前一步真诚的躬身道谢: “竟是如此,梁瑜真是感激不尽。” 心里同时想,世界上到底还是好人比坏人多的,顿时对重夜这对主仆好感倍增。 重夜摆摆手: “举手之劳罢了,要是没有碰巧看到也帮不上忙,子清无须客气。” 梁瑜直起身道: “既是恩人,两位若是不嫌弃,请进来喝杯热茶吧,天气这么冷,还劳烦你们为此跑一趟。” 小五不做声,重夜点头做主: “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就跟着梁瑜和祁晓往里面走。 祁晓聪慧,动作利索的先一步把小客堂清理了一下,等到重夜主仆跟着梁瑜进来坐下后又泡上一壶热茶送过来,然后乖巧的坐在梁瑜旁边靠后的位置。 喝过热茶,重夜礼貌的询问了梁瑜和祁晓的关系。 梁瑜如实相告,还把其他几个人的情况一起做了简单的介绍,连他们暂住这里的缘由也不多隐瞒,反正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还有就是,说清楚让人知道这里不只是他和一个弱女子住着也是好事,反倒更安全呢。 听完他的话重夜了然道: “还真巧呢,我也跟你们一样是暂居墨城的,也是从关外走商回来一路到了这里,打算等到天气回暖前往京城。” 梁瑜微微惊讶: “原来如此,倒是真的很巧……” “是呢,所以这便是缘分吧……” “对的呢哈哈……” “……” 两人聊得投机,祁晓在一旁乖巧的听着并不插话,只觉得重夜是真的会说话,每个话题都会让人愿意跟他聊下去。 而且,重夜和小五都很有礼貌,说话的时候就对着梁瑜,没有让她一个女孩子为难。 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如果其他人在,祁晓肯定先回房间去了,可是,只有她和梁瑜在她就不能先离开,两个人有个照应嘛。 “……” 直到一盏热茶喝完了,重夜才起身要走,此时的梁瑜已经跟他相互称呼彼此的名字了,梁瑜心性清高善良,若是认定对方是好人便会诚心交朋友。 重夜没有重新介绍自己的名和字,梁瑜也不多追问。 也有些人是不喜欢跟别人报本名的,多是寻常称呼的字,又或者是跟慕临风一样,只有名没有字,这些都是别人的私事罢了。 重夜离开前说有时间再过来,就当是跟同是暂居于此又等待时间前往京城的人们交个朋友。 梁瑜觉得他人不错也就答应了,欢迎他有时间再过来,不过重夜没有说自己住在什么地方就直接走了。 别院大门重新关上,重夜回头注视了好一会,表情很平静。 给他打伞的小五便问: “主子打算怎么做?” 重夜面带微笑的回答: “就这样,虽然有点出乎意料,但也算好事,我们就先回去吧。” 小五点头: “是。” …… 重夜主仆走后不久吴叔就回来了,梁瑜把情况跟他说,吴叔也非常高兴,连说等下次重夜再来得好好招待一番。 只是,当晚上所有人都回来,梁瑜把这件事又跟大家说一遍的时候,慕临风有瞬间的脸色突变,不过很快借口酒太烈掩饰了过去。 等梁瑜和祁晓说完了他才语气莫测的说一句: “不一定上门送钱的就是好人,说不定对方有什么企图呢……” 又是麻烦,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果然,在人多的地方容易生存,也容易节外生枝。 梁瑜听他这么说却不同意,反驳道: “你多虑了吧,人家明明是好心被你说得那么阴险,我们什么都没有,他能图什么呀?” 从重夜的衣着打扮言行举止看来,他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值得人家图谋的。 彦景轩没亲眼见到重夜,但重夜能如此行侠仗义想来也不是坏人,所以他还是比较赞同梁瑜的说法。 倒是祁熠和吴叔对慕临风的话细品之后有了些不同的想法: 重夜主仆看似合理的举动细思起来却又是不合理的。 一对言行优雅得体的主仆不仅行侠仗义还专门帮忙把钱送回来,就算重夜是顺便跟仆人出门顺道过来,也不会轻易进门跟人坐下聊天喝茶吧。 而且,听祁晓的一些描述中看出来,重夜有点过于自来熟了,真正的恩人小五却不多几句话。 正常情况下正常人会这样么? 梁瑜显然是被对方送回钱袋的事情先入为主的感动了,所以忽略了这些细节。 不过,祁熠吴叔没有把疑惑说出来,这些东西慕临风肯定比他们想得透彻,如果真的是什么伪善面孔的歹人,慕临风定能处理好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慕临风在,总能让人觉得安心。 第61章 祁熠和彦景轩第一天上工比较累,所以早早的就回房休息了,他们离开,祁晓自然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吴叔心里有点不踏实,把梁瑜支开去洗澡,等到梁瑜走后才悄悄问慕临风: “临风,你对那个重夜怎么看?或者你是否知道些什么?” 慕临风一直都觉得吴叔是个敏锐的人,闻言也就告诉他说: “假如真的是我所认识的那个重夜,那他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不过也不至于穷凶极恶,放心,没事的,他或许是冲我来的,你先别跟他们说,他若再来我自有办法应付。” 吴叔听完放下心来,叮嘱他: “那你可要小心。” 慕临风笑: “放心吧,我跟他无冤无仇,只不过是接过几次他的委托罢了,他就算找我也多半是有求于我给我生意吧,没事的。” 知道是宽慰他的话,吴叔却还是相信他,点头道: “那就好。” 慕临风用手摸一下自己的下巴,随即跟吴叔交代: “我接了个晚间出城的活,可能要晚点或者早上才回来,吴叔你也早点去休息吧,天气冷也不用起太早的,保重身体。” 吴叔闻言迟疑了一下有点苦口婆心的说: “临风,你晚间出门,跟少爷说一下吧……” 吴叔的话,慕临风想了好一会还是摇头: “这个问题我们说过了,他说不管我,我不在的时候他还舒坦些,做梦都能笑醒。” 吴叔无奈: “他那是跟你斗嘴时候说的气话……你肯定是用激将法激他了。” 他现在是太了解这两人的相处方式了,哎。 慕临风默认,随后又说: “他就是个固执刻板的书呆子,有些事让他知道了肯定跟我闹,您就多安抚他,让他少管我的事,也就这段时间而已,情况特殊嘛。” 虽然他夜里出门流连的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但也不是因为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心虚才不敢告诉梁瑜,而是有些事情梁瑜知道的越少越好,那样比较安全。 他们只是暂居这里一段时间,属于没有根基在此的外乡人,凡事都低人一筹,需要处处小心才好。 他会去一些不太正式的镖行据点接临时任务,单独行动或者跟不熟悉的人组队,报酬不错但风险很高。 首先,不会是什么太轻松的活计: 比如深夜偷偷护送某些被恶势力盯上的人和东西出城。 比如近来某个花楼的姑娘偷偷怀孕生产,有人让他今晚就帮忙把孩子带出城去。 或者是有人在城外受困,有人委托他前去解救接进城来,天寒地冻距离墨城太远也是不容易的。 还有一些是城主内阁发出来的,讨伐墨城周边不法之徒和猎杀冬天在周边作乱兽群的悬赏任务…… 等等其他的还有很多,反正乱七八糟的,有些任务酬劳不错,但危险性很高,再者跟不熟悉的人搭档,还要防止对方背后捅刀子。 临时任务事成之后相互残杀这种事很常见,有些人当时不会动手,会想方设法的跟踪找机会,这样一来就很容易殃及身边人。 梁瑜他们要是知道这些情况,每日都会过得不安心的。 假如还在镖行慕临风就无所畏惧,现在身边人都是些只会给他拖后腿的,他就不能大意了。 单纯的出门消遣可以放松些,要是接了任务就得万分小心才行。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用激将法激得梁瑜说气话不管他的原因,除了考虑安全因素之外,他不想让梁瑜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灰暗处的勾当,有些是真的脏得不堪入目的,梁瑜那种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的人哪里会受得了。 而且那呆子直性子,知道他做的事情危险肯定会担心,他不想让那人担心。 “哎……” 吴叔理解他的顾虑,也知道他是为了大家好,只得摇摇头不再多说回房间去了。 慕临风没有再做更多解释,蒙了面就直接从后门出门去了,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施展轻功飞檐走壁,辗转几个暗巷之后,最后隐身入其中一条小巷深处,然后从一扇不起眼的木门进入一座花楼后院。 一个管事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的提着一盏灯笼在后院的走廊下等待,见了他只点了点头之就领着他往里面走,绕过一个小花园很快就来到一间柴房外。 男人示意慕临风自己进去就站在门口守着。 柴房内灯烛明亮,炉火旺盛,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抱着一个刚出生没多久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坐在一张椅子上。 女子年纪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倾城之貌身姿婀娜,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云鬓金钗夺目,一身绝美拽地的火红衣裙,裙身裙摆都绣满盛放的蔷薇,此时外罩一件黑色狐裘大氅,显得高冷而美艳。 这便是慕临风今夜的雇主,而她怀中的婴儿则是今晚的任务。 慕临风推门而入,椅子上的女人把睡熟的婴儿轻轻放到旁边的矮桌上,起身微笑着朝慕临风走过来,边走边说: “师父前日说慕少侠来了墨城,妾身还不敢相信,没想到是真的,只是许久不见,您来了也不过问一下妾身,倒让人心寒呢。” 声色撩人,语气缓缓,三分责怪七分撒娇,乍一听就能让人心神荡漾。 只是慕临风却不为所动,心平气和的回答: “一年不见,没想到海棠姑娘已经接了这秀云楼,实在让人意外,我前日来访听说海棠姑娘在招待贵客,故没有打扰。” “呵呵……” 海棠轻笑一下: “原来如此,倒是妾身错怪您了,不过,慕少侠于秀云楼来说永远都是贵客,只要您开口尊口,妾身和姑娘们随时恭候大驾,任君采撷~” 说着走到慕临风跟前,抬起一双玉手把慕临风的面罩拉了下来。 不过在她的手掌想要覆上慕临风的脸时,慕临风动作娴熟的用手中的长剑剑柄给挡住了,不理会她的调侃似笑非笑道: “承蒙姑娘们厚爱,但男女授受不亲,海棠姑娘请自重。” 第62章 “噗……” 海棠闻言忍不住失笑: “这里可是烟花之地,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您跟我说男女授受不亲?呵呵呵……” 她笑得花枝乱颤风情万种,慕临风却依旧淡然自若,平静道: “话虽如此,可我情况特殊么,再说了我如今好歹是有家室的人了,自然要为家中人洁身自好才行呢。” 海棠止住笑,扯出手绢掐在手里嗔道: “可得了吧您,就算没有家室您也仿若圣僧,还找这借口?我还道您许久不出现,归隐伴青灯去了呢。” 慕临风摇头,又换上漫不经心的德行: “像我这样六根不净的人,佛主怎会收留我呢?超度我还差不多吧,就算是超度也要费一番功夫。” 海棠被他逗笑,婷婷嫋嫋的在他周围绕了一圈后,轻哼一下换上幽怨的语气质问: “哼,一年不见,你倒是说说你被哪路妖精给勾了去?” 慕临风挑眉: “自然是绝世无双的那一个。” 海棠白他一眼: “你当我信?” 慕临风耸耸肩: “你要不信我也没办法。” 海棠柳眉一挑: “男的女的?” 慕临风认真回答: “男的。” 海棠原本就是随口调笑一问,没想到竟也得到这样认真的回答,瞬间错愕: “……你……你喜欢男人?” 慕临风反问: “有何不可?” 不是他喜欢男人,就是自己娶的媳妇儿是男人而已,你要说一开始就喜欢梁瑜那也不太对,恰好梁瑜是他媳妇儿罢了。 海棠有点无奈的摇头: “也不是不可,就是有点意外……你这样的人居然会成家立室安定下来……” 慕临风想了想答: “这种事哪有绝对的……” 当然,他自己也没有想过会这么快成亲安定下来,所以说世事无常呀。 海棠跟他对视片刻,最后确定他说的是真的,不禁惋惜轻叹: “你可知道这秀云楼里有多少姑娘想跟你春宵一度么?哎~” 慕临风就说: “那只怪她们无福消受我了。” 海棠红唇轻抿,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你还来劲了?” 慕临风啧一声不客气的反问: “不然呢?” “……” 海棠无语的扶了扶额摆手: “总之您高兴就好。” “……” 慕临风挑眉笑了笑,一副坦然默认的态度,他也算是有自知之明的人,闯荡多年,想要对他投怀送抱的人真的数不过来,男女都有,目的各异。 只不过他在外一直都比较自持,师父也不许他沾花惹草到处浪荡,所以,也就习惯了,嘴上不修边幅,原则却是不容半点含糊的,否则家法伺候。 如今成了亲娶了个心高气傲的人,要更加自律才行。 海棠见状只得收了玩笑的心思: “行了,现在也不是跟你贫嘴的时候,先办正事吧。” 慕临风点头: “好。” 说罢表情一整,收起来玩笑的心思,目光扫一眼那襁褓,又看向海棠。 海棠意会,接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琥珀色巴掌大的香囊丢过来。 只闻一阵香风扑鼻,慕临风把香囊接住,眉头蹙了蹙,太香了,他不喜欢,夜行的时候这种香味太突出,而且会残留在身上很久。 整个香囊鼓鼓的,看上去里面放了不少东西,不过香囊口子已经被封死,囊身两面都绣着盛放的蔷薇。 慕临风认真看了一会就收起来,听到海棠交代: “香囊是孩子身世生辰以及生母给的信物,老规矩,送出城后把人和香囊都交给接头人,随后护送他们到达安全地界,遇到挡路者,杀无赦,小心行事,不能走漏风声。” 慕临风点头: “知道了。” 海棠又说: “任务完成后速回,我在房间等你,好歹咱们也算故人重逢,总要叙一叙吧。” 慕临风想着要跟她了解墨城的情况,随即答应: “嗯,别点太多香,闻着难受。” 海棠似几分懊恼的白他一眼: “不解风情。” 慕临风摊手: “主要是内子家规甚严。” 海棠又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转身把婴儿抱过来交给他道: “孩子闻过睡香,还要几个时辰之后才醒来,你小心些。” 慕临风解下披风,把襁褓绑好背在胸前,弄好之后才又系上披风将之护在臂弯里。 低头看着沉睡的小小一团,没有多问其他,微微颔首就转身往外走,很快就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后院中。 他不是第一次接这种任务了,所以不需要多问。 在他刚出师的时候师父就带他来这里接过这样的任务,后来也接了好几次,只不过那时候发任务的人不是海棠,而是海棠的师父,也是秀云楼当时的花魁。 同样是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 秀云楼只是墨城一个不大不小的花楼,不是顶级,也不是最差,但却是存在墨城最久的,有着很深的背景。 秀云楼跟其他花楼有些不一样,比如,在秀云楼不慎怀孕的姑娘,不会被灌红花汤,而是会被好好保护着秘密将孩子生下来。 每一年都会有三两个这样的孩子在这里出生,然后被秘密送走。 至于送去哪里,没有人知道,慕临风问过,但没有得到答案,倒是师父告诉他,这些孩子都能长大成人,至此,他就再也没有多问了。 后来,慕临风也忘记自己是怎么回事了,就问师父自己是不是也这样来的,结果吃了师父好几个爆栗,当场敲得他脑壳发懵。 师父那次义正言辞的训斥了他一顿,最后斩钉截铁的说:虽然他是孤儿,但他绝不是来自花楼这样的地方。 慕临风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只是他再问关于自己身世时,那人却又和蔼可亲的叹气说不知道,走镖太多,就连在哪里捡到他的都忘记了。 随着慢慢长大,慕临风也明里暗里查过自己的身世,可是因为一点线索都没有,最后什么都查不到,久而久之也就不在意了。 师父病重的时候,慕临风一直守在身边,可是直到咽气,那个把他抚养长大教授了他一身本事的男人都没有说任何关于他身世的事情,想来是真的不知道不记得了。 既然如此,慕临风说服了自己,也就没有什么好执着的了。 慕临风后脚离开花楼后院没多久,海棠还在柴房看着地上的炉火入神,偶尔瞥一眼方才放襁褓的矮桌,似在为刚才的孩子伤神。 只是冷艳的外表看不出太多感伤,稍许,在门外守着的管事就进来道: “姑娘,夜公子到了,请您过去。” 第63章 半晌,海棠收回思绪问: “夜公子可带着其他人么?” 管事回答: “跟平时一样就带着一个护卫。” 海棠再问: “哪一方的护卫?城主府的还是他自己的?” 管事的沉思片刻道: “就那位五公子,是他自个儿的护卫。” 海棠点头: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今夜到此为止,再有人来找我就给拒绝推掉,在慕少侠回来前不得来打扰。” 管事的迟疑片刻问: “……夜公子今夜过来,是否跟孩子有关?” 海棠冷艳的眉眼扫过来,答道: “不是,他从来不管这些……你们不要多嘴。” 管事的低下头去: “知道了。” 说罢鞠躬伸出手来: “姑娘请。” “……” 海棠若有所思的蹙了蹙眉,才整理一下衣衫离开柴房,让管事的带头,朝后院东南角一座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阁楼走去。 …… 慕临风很晚没有回房间,梁瑜就知道他肯定又出去了,不过没有太在意,想着他应该会像昨天晚上那样晚点就回来了。 更何况也是自己说了不想管太多,人家一身本事厉害着呢…… 可是,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越想不在意的事情就会越控制不住去想。 外面的雪好似越下越大,梁瑜听着窗外簌簌的落雪声和围墙外传来的杂音突然就没有了睡意。 床帐没有拉下,就盯着另外半边床想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慕临风大晚上的到底去哪里?去做什么? 天寒地冻的为什么非得晚上出门不可?墨城的冬天是真的冷呢,白天出门都经常听到有人冻死的消息…… 如果慕临风是去接一些不方便告诉他的任务赚钱,那会不会很危险? 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艺高人胆大不假,可是万一呢? 一个人在外面受伤可如何是好? 真是让人担心死了…… “……” 梁瑜就这样心情复杂的胡思乱想着,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去,只是一夜都睡得不踏实,刚鸡鸣的时候就醒了,看着半边空床莫名的又气又担心,还有点难过。 有家室的成年人,哪有随意夜不归宿的,慕临风就算不把他当爱人看,但挂着夫夫的名义也不能这样啊,再说了那人也没少占他便宜…… 越想越气,梁瑜裹着被子暗自咬牙,等慕临风回来一定要问个清楚,不管那人怎么耍赖激他,他都要问清楚! 他可以不管,也懒得管,但必须知道! 于是,在慕临风轻手轻脚的开门进来绕过屏风走进里屋的时候,梁瑜就直接从床上坐起来质问: “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这个时候才回来?” “……” 慕临风显然没有想到梁瑜醒着,直接被吓了一跳,低头看了看自己暗道失算了,早知道昨晚就把要换洗的衣服准备好放在外间的…… 不过一会之后又放松下来,恢复平时调戏人的语气问: “你这是早起还是见不到我一夜未睡?” 梁瑜不给他机会糊弄,再次问: “我先问你的,你昨晚去哪里了?” 慕临风眉头蹙了蹙显然不想回答,就说: “不是你说的巴不得我不回来么?那样你做梦都能笑醒。” “你……” 梁瑜动气,这个人明知道他说的是气话却还拿来当借口,真当他傻的吗? 翻身下床走过去,慕临风却下意识的后退几步对他说: “大清早的这么冷跑下床来做什么,我先去沐浴,回头跟你慢慢说,你快些回床上去。” 说完就拉开距离打算绕到外间去。 梁瑜不给他机会,直接上前去拽住他的手臂。 刚想继续质问,就闻到慕临风身上有一股陌生又熟悉的香味冲入鼻腔。 陌生是因为他是第一次从慕临风身上闻到这种味道,很是突兀。 熟悉则是因为来到这里后日常总能闻到的花街柳巷的胭脂香粉味。 夜不归宿再加上带着这种浓烈的香味回来,梁瑜就算再迟钝也知道他晚上去了什么地方,顿时松开手冷下脸来看他,咬牙问: “……你身上的味道……是怎么回事?” “……” 慕临风心道糟糕,一下子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揉了揉额头有点结巴的回答: “我……不小心染上的……” 梁瑜咬牙: “你当我傻?” 他再傻也知道这么浓重的香味不可能是不小心染上的。 “……” 慕临风抹一把脸,有点心虚,还是故作轻松道: “我说实话你不信……那就等我先去处理一下,回头再跟你慢慢说。” 说完转身去找换洗的衣服,他也不喜欢自己身上的味道,熏得脑门疼,思维都变得迟钝了。 都怪昨晚,海棠那个女人就像故意似的“”趁机整他,要不是为了打听重要消息,他也不会这样。 虽然一心坦荡,但夜不归宿一大早就被自家媳妇儿撞破,还是有点心虚的,再说了,他不想跟梁瑜说实话,昨天的任务挺惊险的。 “……” 梁瑜咬住嘴唇双手紧拽着衣袖,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还是问出来: “慕临风……你夜不归宿,是不是去烟花之地了?” “……” 梁瑜的声音很冷,表情也冷,慕临风揉了揉额头再次说: “……我等下跟你解释,等我收拾干净了先,好么?” 让他整理一下思绪认真想想该怎么说。 梁瑜却不肯: “不好,我要你现在就回答!” 接着再次表情严肃的质问: “我问你是不是去那种地方了?” “你……” 慕临风见他是真的生气了,只能如实回答: “是,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着走过来拽他的手腕: “清晨冷呢,你先回床上去,我收拾一下再跟你说……” 梁瑜动气,瞬间心火直冒: “你居然……” “啪——” 随即用力拍开他手厉声道: “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 慕临风的手背突然被打得有点发麻,眉头皱起目光紧盯着他: “我说了等下跟你解释,你闹什么?” 梁瑜气极反笑: “……我闹?” 本就因为之前慕临风用激将法激他而心情烦躁,再加上一夜没睡好,火气腾的一下就起来了。 现在听慕临风这样说,整个人的情绪就有点控制不住。 “……” 慕临风知道自己嘴快说错话了,正想说些什么做解释,梁瑜又用力拽紧双手气息不稳道: “行,慕临风,我不跟你闹,我没资格闹也懒得闹……” 慕临风闻言表情沉了沉: “呆子你冷静点,我不是那个意思……” 梁瑜却很快打断他的话: “就算不冷静我说的也是事实,反正你不会把我放眼里,做什么都无所谓……你也不必解释了,我对你夜不归宿去那种地方做的下流事不感兴趣。” 慕临风:“……” 第64章 “梁瑜!” 慕临风知道自己该克制,可是听到梁瑜这样说脾气也上来了,阴沉着表情咬牙: “你……你再说一遍!” 这人是听不懂他说话吗?他不是说了等下给他好好解释吗? 梁瑜也不怕他生气,抬杠的气性上来如他所愿的又说了一遍: “我说我对你去那等下流之地做的下流之事不感兴趣,你不用跟我解释说明,去都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不想听!但以后别再碰到我,我嫌脏。” 说这些话的时候梁瑜心里气得发疼,用力忍着眼睛泛起的酸意,又莫名的委屈难受,加上冷,一口气说下来整个人都在颤抖。 “……” 慕临风被堵得哑口无言,真正的搬石头砸脚,一股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眼看梁瑜怒火中烧的样子把话说得这么难听,知道这人就是一根筋,气在头上不会转弯思考。 再者一直以来他确实是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跟梁瑜报备,新恨旧怨加起来,这回不彻底爆发出来是不能善了的,思索片刻也顺着自己上涌的火气道: “嫌我脏?梁瑜,你骂人的时候真的是牙尖嘴利,说我不在意你,你不也一样一直都挺嫌弃我的么?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我们就好好的掰扯掰扯。” 慕临风说罢放下手中的衣物走过来,微微低头看着隐忍的人开口: “我本来干的就不是什么高贵干净的行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镖师说白了也只是比那些不问因果的冷血杀手好上那么一丁点而已,自然比不得你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且诗书满腹的读书人来得干净。” 梁瑜反驳: “你休得强词夺理,我不是说你从事的行当,没有看不起哪一门手艺,我是说你不洁身自好居然去寻花问柳还夜不归宿……道德败坏下流无耻!” 他生气的原因是慕临风不洁身自好,不把他放眼里,理亏还不肯认,然而这人却在偷换概念。 慕临风不在意他吐出的字眼尖锐,情绪上来了把压在心里的话往外倒: “那我告诉你,我从十岁就开始流连那样的地方了,花楼、酒肆、茶馆、赌坊、还有黑市,等等所有你们读书人觉得下流不入流的地方,我熟悉得如同自家后院……” “你……” 梁瑜气得说不出话来,用力咬牙瞪他,眨了眨眼睛把酸涩忍下去。 慕临风不理会他继续说: “三教九流各有各的路,你我本来就不同路,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拿自己的教条来衡量我呢?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么?你在私塾里读圣贤书的时候我就在逛烟花柳巷了,这也是我们两看相厌的原因。” 一夜没睡,昨晚的任务又不轻松,还被不喜欢的熏香熏了几个时辰,慕临风也没法冷静下来,心里知道不该说太多却还是口无遮拦,有点像回到以前跟梁瑜水火不容的感觉…… 只是针锋相对没有了任何快意,反而是越说越难受。 “……” 梁瑜气结,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气得眼角发红,最后颤声道: “你……你别忘了我们成亲了,再怎么样你也是有家室的人……晚间出门需要跟我说,无论如何都不能夜不归宿,你若是去做正事,又有什么好心虚的呢?名义摆着,你是我的人,我没有权利过问么?” 他确实早就知道慕临风随镖行的人去那样的地方玩耍,因为慕临风学坏之后就总是说些荤话调戏他。 可是,那是之前了,在他们好好相处之后他觉得慕临风不是那样的人,更何况他们好歹也是成了亲的,他安安分分,自然也希望慕临风修身养德。 就算他们的关系是假名假意,也要假的得体一点呀。 去做正事偷偷摸摸的他才不信,这个人肯定是去那种地方浪荡消遣了!被他撞破还一堆的歪理! “噗嗤……” 慕临风本来把话说得差不多就想作罢了的,听到他这样反驳居然忍不住笑出声来,看着气得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人,心中有个念头一闪而逝: 虽然这样试探梁瑜这种性格固执的人很危险,但眼下时机正好他想冒险一试…… “你……你想干嘛?” 看着失笑过后就眼神莫测的朝自己走来的人,梁瑜下意识的后退,担心慕临风动手打他,只是房间本来就这么大,他们刚才拉拉扯扯已经到了墙边,无路可退了。 慕临风稍显粗鲁的用手捏住他的脸,在他抬手想要推开的时候又轻松的把他的手给制住,接着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会才说: “既然你说到我们成亲了的问题,那我也跟你说一下。” “……” 梁瑜看不透他的表情,又挣扎不开,只能气鼓鼓的瞪他: “明明是你的错,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别以为力气大我就怕你!我说了你不要再碰到我!” 说不定理亏了就动手,就是野蛮行径! 慕临风笑他: “我知道你不怕我,我怕你成了么?你是我祖宗呀!” 梁瑜差点没气哭: “你……混蛋!” 慕临风翘了翘嘴角坦率承认: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再混蛋也是你男人……” 说罢微微低头贴近他的耳边才继续: “我是个俗人不是清修者,拥有正常的七情六欲,不像你这个书呆子清心寡欲,我们是成亲了,但又如何?不过是一纸文约罢了又无夫夫之实,在你眼里,我们就是顶着夫夫名头的雇佣关系而已不是吗?” 梁瑜气得声音颤抖: “我没有想得这么肤浅……再说了,就算是这样你也……你……” 慕临风打断他的话继续说: “既然只是特殊的雇佣关系而已,那我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精力过剩消遣一下怎么了?你不让我碰还不许我出去找,那我不憋得慌么?你打心底不认我们的关系,又何必这么在意呢?” 说到这里慕临风心里突然闷疼了一下,顿了顿把话说完: “我只要把你毫发无损的送到京城不就好了么?梁瑜,我没有因为低级的本能欺负你,占的那些便宜顶多算礼尚往来,没有太出格,你不是应该高兴么?” 梁瑜:“……” 第65章 虽然慕临风自问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伴侣的事情,且一直以来都洁身自好,每次去那样闲杂的地方都只为正事。 但既然争执到了这个地步,索性就顺势认了这个误会把平时不好说出口的话都给说了,摊得明明白白。 既然内心对梁瑜的感情发生了变化,探一下梁瑜的反应是很有必要的。 “你……” “我……” 慕临风的话让气头上的梁瑜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顿时脸色苍白,但下一秒却又变得面红耳赤,头脑嗡嗡作响连反应都忘了。 明明还是很气,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直到慕临风动手把他拖回床上他才惊慌失措的反抗: “你放开我……” “……” 慕临风拽过被子直接往他身上扔,语气轻佻道: “放心,我才从美人堆里回来呢,现在对你没兴趣,更何况,我也不喜欢强人所难,在床上动粗没意思,你不愿意,我绝不碰你,既然你嫌我脏,那咱们以后就再划分得清楚些。” “……” 说完就不管床上人的反应了,干脆的转身拿起换洗的衣物离开了房间,差不多就行了,继续下去就弄巧成拙了。 只是在把门口关上后慕临风还是后悔了,小吵变成大闹,他这样的态度梁瑜肯定更气了,哎,果然不能闻太多熏香,脑子都不好用了…… “……” 梁瑜裹着被子愣愣的坐在床上脸色不断变换,又羞又气,闻着残留的味道最后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 明明他们这阵子相处得好好的,他心里也隐隐的期待着彼此之间变得更好,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慕临风说那么多,明显心里对他的怨气很重。 可是,一码归一码,流连烟花之地夜不归宿难道不是慕临风的错吗? “……” 沐浴过后慕临风情绪冷静了下来,想到梁瑜固执的性子现在回去肯定还有的吵,思来想去为了不再把人惹毛他没有回房间,直接去敲祁熠的房门。 祁熠已经早起穿戴整齐了,出来开门看到他有点惊讶: “临风?这么早什么事?” 慕临风打了个哈欠摇头: “没什么事……我刚回来,那个,借你的房间躺一下。” “哦……” 祁熠点头让他进门,却又问: “既然回来了怎么不回你的房间去睡,还有人暖床呢。” 慕临风摆摆手: “别说了……啧,我刚跟那呆子吵架了……” 这会儿那人估计在哭吧,休息不好加上长时间的怨念,大家都有火气,算了,暂时先不理了,各自冷静一下吧。 他是真的累,现在也想不出哄人的法子,万一现在脑子不好使回去不小心又说错话就真的伤情分了,睡一觉起来头脑清醒了再说吧。 已经说得够多话也说得挺重,不能再说了,就算闹矛盾,他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毫不顾及梁瑜的感受把话说绝了。 虽然慕临风的声音不大,祁熠还是听清楚了,脸色一变急忙问: “你跟子清吵架了?为什么?” 慕临风大大咧咧的直接和衣躺下,扯过祁熠刚叠得整齐的被子盖住半身嘀咕道: “为了我夜不归宿的问题,他骂我,我有点上火,就顺着他的火气把我们积累下来的怨念都发泄出来……没事,你先出去吧,让我在这睡一觉冷静冷静。” 说完就直接闭上眼睛不做声了,不想多说。 他昨晚把孩子送出城的时候遇到了拦路的人,险象环生差点被人给算了。 好不容易完成任务,回到秀云楼又去跟海棠叙旧打听一些消息顺便掩人耳目,确认安全了才回来,熬到现在是真的累了。 本以为回来可以抱着小呆子温存调戏一下的,没想到却是直接把人给惹毛了。 他确实是被梁瑜那几句尖锐的话给挑起了脾气,才会顺着气氛说后面那些话的…… 但他没有真正的生梁瑜的气,梁瑜说的也没错,就算他是为了保护人而故意隐瞒,人家不明真相误会了生气也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他是真的不想把自己夜晚出门的行踪告诉身边人才想要糊弄过去,变成了现在这样也不能怪谁,所以,误会就误会吧…… 反正从刚才的试探来看,梁瑜心里该是没有他所期待的那种情愫的,人家就算落魄了也还是大少爷的性子,怎么会真的喜欢他呢,算了算了,就先这样吧。 “……” 祁熠又问了几句没听到慕临风回应后也就不打扰他了,很快离开了房间。 等到吃了吴叔做的早饭准备出门前,才悄悄的把这件事告诉吴叔: “临风跟子清吵架了,今早回来就借我房间休息,吴叔你去问一下子清看是什么情况,您是长辈,他们之间的问题我不好插手,只能靠您周旋调解了。” 都是朋友,同个屋檐下,他不希望那小夫妻俩真的闹矛盾,他们是帮谁都不好。 吴叔原本还担心慕临风没回来,听到祁熠说了之后就放下心来,随即表情严肃的点头: “我知道了,等下就去看看。” 慕临风居然不回房间睡,看来两人是真的闹别扭了。 梁瑜跟慕临风的关系到底跟其他人不同,所以大清早的大家也不多问。 等到彦景轩和祁熠出门,祁晓勤快的收拾院子,吴叔才提着炭火端着热食去敲梁瑜的门: “少爷,是我,你起来了吗?” 梁瑜穿戴整齐的坐在房间里的桌子旁,情绪还没有完全恢复,听到吴叔的声音答应道: “吴叔进来吧。” ‘吱呀——’ 吴叔推门而入,梁瑜低着头,眼角红红的。 到底是亲自看着长大的人,吴叔看一眼就懂了七八分,把食物放在桌上,微笑着叮嘱: “来,少爷先吃点东西吧,天气冷不吃东西身子不暖和的。” 说完转身把烧好的炭换入梁瑜屋里的炭炉中,把炭炉端到桌子旁边,自己也拉过椅子坐下。 梁瑜垂着眼帘低头喝粥,见他忙完了才小声问: “您有看到慕临风么?” 吴叔摇头: “今早上没看到,他沐浴后就去祁熠房间睡下了。” 说完认真观察梁瑜的反应。 第66章 “……” 梁瑜闻言动作顿了顿,心里难受,似乎有一股热气哽在喉咙,可是如果慕临风回来,他可能还会忍不住跟他吵,这样挺好,让彼此都有冷静的空间。 吴叔以为他会说什么,见他不做声只得主动问: “少爷,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跟临风闹成这个样子?” 昨天都还好好的呢,怎么一大早的就吵得这么凶,哎……都是不让人省心的。 “……” 梁瑜还是不做声,低头把粥喝完,又拿起一个馒头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少爷?” 吴叔只得又耐着性子问: “你为什么要跟临风吵架?” “……” 过了一会,梁瑜才小声回答: “我跟他吵架不是很平常的事情么……” 吴叔摇头: “你们骗不了我,这次不一样,临风该是真的动气了,要不然不会不回房间休息的,他平日里都不跟你计较呢。” 梁瑜狠狠的咬一口馒头有点含糊道: “他生气我也生气啊,明明是他做错了还歪理连篇……他不跟我计较是因为不把我放眼里,在这样的地方又不用特别照顾我,所以无所谓,我懂……但是这次是我跟他计较。” 吴叔点头: “好吧,你们的关系特殊……” 梁瑜赌气道: “对啊,就是挂着夫夫关系外皮的雇佣关系罢了……” 以前想到这样的关系觉得还好,现在说出来心里就格外的难受 吴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又问: “那这次他是做什么惹你生气了?” 梁瑜咬牙: “他一夜未归出去寻花问柳,我们为这个吵的……我也不是没事找事,就是他不对,被我撞破了恼羞成怒,我一夜睡不安稳担心他,他倒好,在外面风流快活,我也有脾气啊……” “……” 吴叔闻言叹一口气: “这……这样啊……” 这件事被挑出来说就有点头疼了。 梁瑜红着眼眶问: “您说,夜不归宿去那样的地方是不是他的错?” “……” 吴叔点了点头,但没有马上说什么,想着要怎么跟小少爷沟通这件事,这件事可不能只顾及小少爷个人的主观愤怒而已…… 梁瑜见吴叔的反应奇怪,想起之前慕临风也有过夜不归宿的情况,吴叔知道却对他有所隐瞒,便皱起眉头问: “他之前去的时候您是不是也知道?故意不告诉我?” 吴叔摇头: “我没有正面问过他去哪里……自然没有故意隐瞒。” 梁瑜就说: “不用问您也知道的对不对?他身上的味道那么重……您怎么可能不知道。” 吴叔见他气在头上,不想再火上浇油,斟酌着回答: “临风没有亲口说自然就不能确定,临风不是浪荡之辈……”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莫名的信任慕临风,觉得慕临风就算去了不雅的地方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眼下少爷气头上,他不好太偏袒…… 果然,他这样一说,梁瑜就不满的嘟囔: “您就护着他……” 吴叔无奈的看着他: “少爷……” 然后反问: “那今天你问,临风他怎么说?” 梁瑜回答: “他承认了,就是去了那种地方。” 吴叔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又问: “他说自己去寻欢作乐消遣了?” 梁瑜气道: “我们吵了起来,我骂他……他生气了,然后就什么都说了……他……他还怪我来着……简直不可理喻……” 说罢将跟慕临风争吵的前后一五一十的跟吴叔坦白,说完脖子根都红了,又气又觉得委屈。 吴叔听完后沉默了许久,才说: “少爷,我觉得临风应该是被你骂了才故意说那样的话来气你的……谁让你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呢,说不定他真的是去办正事而已,你当时该听他解释一下的……” 谁都有脾气,更何况这两位主从一开始就不对盘,不能好声好气的沟通自然就是鸡飞狗跳收场了。 梁瑜咬牙: “我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他自己也承认了去那样的地方,我……我就冷静不下来了……再说了,就算是故意气我他也确实是去了那样的地方……” “即便办正事也不该夜不归宿呀……那身上的胭脂味那么重,我不信他是不小心沾上的……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傻什么都不知道?” 有些事情他没经历过,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 在闻到慕临风身上那种味道的瞬间,他的头脑有短暂的空白,因为完全没有想到,因为太过意外,所以不知所措之后就怒火中烧了,想克制都克制不了。 加上慕临风那种想要糊弄过去的态度,他就算想口是心非的相信慕临风没有做那些下流的勾当都做不到啊! “……” 吴叔定定的看他,见他气得眼睛红红的仿佛要马上哭出来似的,知道现在不是帮慕临风说话的时候,沉思片刻,换个方式问: “少爷,你喜欢临风吗?” 梁瑜愤愤道: “我才不喜欢放浪形骸的混蛋……” 吴叔轻叹: “这就对了嘛,除了那一纸文约,你们比普通朋友的关系还不如,你完全没有把他当做你相公不是吗?如你所说你们就是特殊的雇佣关系……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去计较那么多呢?” “……” 梁瑜显然没有想到吴叔会这样说,愣了一会才结巴道: “吴叔……你……话不能这么说呀,我……我可是跟他拜了堂的,您这样就是帮他强词夺理了,再说了,我在气头上,气话张口就来,其实心里也没有那么不待见他的,要真的不待见也就不会这么生气了。” 因为在意,心存期待和向往,所以才会生气……他喜欢慕临风吗?他自己还搞不清楚,现在就是生气。 吴叔不理会他生气嘴快,摆摆手: “我现在不帮他说话,就假使他真的去寻花问柳了,可是就你们的真实关系来说,我们也不好苛责他的……” 他不是向着慕临风,也不是一把年纪了三观不正赞成男人放荡的作风,只是在说一个客观的事实,而不是只尊重梁瑜一个人的主观怒气。 很多时候现实和理想中的道德约束往往是背道而驰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情感归宿令人向往,但在现实里很多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别说是像他们这样的关系了,就算是正常的夫夫夫妻们,关系不和谐另一方出门寻欢的也比比皆是,要不然男人的三妻四妾红颜知己是怎么来的? 那封文约认真说起来对慕临风是没有约束力的,顶多是梁老爷的一厢情愿而已,加上两人没有实质的夫妻关系,少爷这样生气也没有占太多理。 传出去别人多半也都是向着慕临风的。 “……” 梁瑜吸了吸气: “我不知道吴叔你在说什么,难不成他没错吗?就是他错了……” 吴叔知道他气没消下去,还处于头脑发热的状态,只能好生跟他进一步解释: “临风现在是我们的领头人,此去京城都要靠他,哪怕他连你一根手指头的便宜都不占也依旧对你关怀备至,尽心尽力……” 梁瑜插话: “我从来没有否认他一路上对我的照顾,我也知道他对我很好……就因为这样,我才觉得他不应该是这种人。” 就是因为他对慕临风的好感与日俱增,所以在发现慕临风居然背着他去那种地方的时候,才会怒不可遏无法接受…… 吴叔点了点头继续说: “这件事你生气也无可厚非,这是非常正常的反应,可是,就如临风他自己所说,他正值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年华,总有精力过剩的时候,你懂我的意思么?” “……” 梁瑜委屈的又咬嘴唇: “可我们毕竟是成亲了……有家室了就要洁身自好啊……” 他也年轻气盛呀,怎么就没有那种浪荡的心思?总归就是慕临风自制力差呗。 吴叔露出微笑: “道理就是如此啊少爷,假如你们没有成亲,没有那一纸文约的表面功夫,这就是单纯的雇佣关系,他去那样的地方找消遣就没有人会说他,包括你……” 梁瑜头脑稍稍冷静,抿了抿嘴吧: “话虽如此……但我们成亲了我肯定得管……” 吴叔却话锋一转: “即便在外人看来你们成亲了,可你不认你们的夫妻关系,也未跟他行周公之礼成夫夫之实不是吗?总不能用个假名头去约束他呀,外人不懂,我们自己却是心知肚明的,就算闹到官府也是我们强买强卖不占理呢……” 若把这事弄到官家面前,就真的是他们理亏了的,既不合理也不合法,就单纯的情分约束。 “我……” 梁瑜这回反应过来了,许久,红着脸点头: “嗯。” 完了又小声嘀咕: “可是,他也没有跟我商量过呀……” 吴叔无奈的笑一下: “这种事他要怎么跟你商量呢?你们的关系一直模模糊糊忽冷忽热,也都是傲脾气,每日同床共枕都没有水到渠成,能摆到台面上来问?他问了难到你就同意?” “……” 梁瑜语塞,摸了摸发红的耳朵摇头,好吧,也是这个理,可是,他还是气…… 第67章 吴叔枯瘦的手掌在梁瑜的手背拍了拍: “好了,别钻牛角尖了少爷,你看,你不愿意他就不碰你,不占你任何便宜已经很好了,你何必还因此找他不痛快呢?你不喜欢他,他在你面前正人君子就够了,假如……” 说了一半吴叔又停下,梁瑜追问: “加入什么?” “……” 吴叔寻思片刻迟疑道: “少爷……假如你心里是有临风的,只是气头上嫌弃他,就该通过这件事认真思考一下你们之间的问题,生气归生气,心里还得看得明白才行。” “……” 梁瑜看他一眼不做声,吴叔轻笑一下: “少爷,有些事没有必要逃避,你心里应该也懂得的,临风他很疼你啊,你感觉不出来吗?他定是喜欢你的,要是不喜欢何必那么护着你?只要让你活着就好了呢。” 一路到这里,慕临风基本都把照顾梁瑜的事情给揽了过去,嘴上不饶人,实际行动却是无微不至,若说真的只把梁瑜当雇主完全不在意那明面的夫夫关系又怎会这样呢? 再说小少爷从开始到现在,对待慕临风的态度也变得越发温和,眼角眉梢时常情意流露,这两人啊,就是拧巴不肯好好承认罢了。 “……” 吴叔明显话中有话,最后一句触得梁瑜的心口颤了一下,红着脸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 只是心里还是纠结的,烦躁的拍拍自己的额头趴在桌子上,委屈道: “明明是他不洁身自好去那种地方浪荡,怎么就变成我的不是了?我……” 那现在想来,之前他气势汹汹的骂慕临风不也错了? 这是什么道理?这还有没有天理了?这不就是典型的各有各理是非不分么? 吴叔见他纠结得就差揪头发了,忍不住笑起来又苦口婆心的劝导: “临风流连烟花之地确实不对,但不一定就是去做坏事,临风他从事的职业特殊,你不给人家解释的机会也有错,还有……临风那样的抱怨你没有尽到伴侣的责任也没错怪你啊。” 梁瑜还是气不过: “他错在先,责任更大,要是他出门的时候跟我说,我就不会这样了……更不会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出来……” 吴叔淡然的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道: “所以说如此一来就不好说谁对谁错了,你说你有理,他说他有理,这事啊扯不开的呢,若现在理不明内心的想法,你就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梁瑜鼓着腮帮子摇头: “不行,我做不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吴叔摊手: “那少爷你想怎么样呢?你不能不喜欢他不认夫妻关系不让他碰,又要求他为你守身如玉绑着他……哎,你若是喜欢他,你们的关系要是有名有实,名正言顺,不用你来说,我这个做长辈的就会教训他的,懂了么?” 吴叔相信小少爷是懂了的,就是钻牛角尖里去了,他这把老骨头真是操碎心了都。 “……” 梁瑜耳根发热,定定的看了吴叔一会之后低下头去: “嗯。” 可是道理懂了心里却还是过不去,想到慕临风昨天晚上流连花丛夜不归宿,他在家里担心烦躁睡不安稳,心里就憋得慌。 吴叔终于舒一口气: “你向来聪明,懂了就好,我也不希望看你难过的……” 梁瑜嘴巴抿成一条线点了头。 吴书面露欣慰之色,也就他现在端着个少爷长辈的身份才敢说得这么直白,换做其他人他可不敢这样说。 这种关起门来的私事,旁人根本不好插手管太多。 “……” 梁瑜又沉默的思考了一会问: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做不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不要跟他睡在一起了。” 明白是一回事,行动又是另一回事了,想到那种气味就膈应得要命,更何况吵架的时候已经把话都说绝了,慕临风才不会惯着他。 吴叔想了好一会才回答: “既然这样那我就把房间腾出来给你,小客堂的床还能睡,我晚上就睡那里,临风毕竟是我们的恩人,每日那么辛苦的奔忙,总不能让他去跟别人挤着睡。” 梁瑜不答应: “不,我宁愿我去睡小课堂也不能让您去。” 这件事本来就是他和慕临风的问题,怎么能让长辈来受委屈呢。 吴叔笑笑: “我一个老头子不讲究……” 梁瑜坚决摇头: “不行……” 然后拉住吴叔的衣袖说: “要不我去跟您挤一挤吧,房间够大,把小客堂的床搬过去就好了。” 吴叔迟疑: “这……” 梁瑜又说: “就这样吧,我不能让您去客堂睡。” 他不想给吴叔添麻烦,可是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可能去打扰其他人,那样会闹得大家不安宁,吴叔好歹是长辈亲人,他只能任性一点了。 见他坚持,吴叔想了想便答应了: “好,那咱们爷俩挤一挤,就像你小些时候那样。” 梁瑜露出笑容: “嗯。” 吴叔点头: “等晚点我去跟祁熠和临风他们说一下吧,我去安排就好,少爷你脸色不太好就休息吧,别想太多。” 梁瑜拍拍自己的脸: “我知道,气过了就好了……没事。” 吴叔又摸摸他的头: “相信你会自己想通的,等你们相互冷静下来后再好好把问题解决清楚,少爷,我还是觉得这其中是有误会的,你冷静后主动去问临风吧,任何关系都是相互的,人家平时都主动对你好,这回就换你主动一次吧,你话说得有点重,临风不好低头呀。” “……” 梁瑜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吴叔也不在意,交代他好好休息调节心情后就出去了。 房门重新关上,梁瑜的心情又低落下来,心里闷得难受: 吴叔的意思没有错,他就算再怎么嘴硬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对慕临风带着跟别人不同的依赖感。 从华容镇到这里,他已经习惯慕临风在身边了,只要慕临风在他就会很安心,就算睡觉也睡得特别好。 可是他实在容忍不了慕临风浪荡的样子,光想起那人身上染回来的味道就恨不得上去打一架才解恨…… 脸上突然湿热湿热的,梁瑜摸了一下居然是眼泪又流出来了,用力抹了抹暗骂自己没骨气。 为了转移注意力转身拿书来看,只是看了一会心情还是烦躁得不行,索性洗了把脸去邀正在做针线活的祁晓一起出门去了,吹点冷风让自己冷静冷静。 脑子冷静,才好思考问题,吴叔没说什么,只交代他们注意安全。 第68章 出门散心,有了之前的经历,梁瑜很小心的把钱袋放好,走在街上也警惕了很多,看到行径可疑的人就会躲远一点。 只是走在热闹的街道上梁瑜的心情还是很低落,总是情不自禁的想到慕临风。 想起他们早上的争吵,想起到达墨城之前在路上慕临风对他的关怀备至,反复矛盾,怨气积压在胸腔里无处发泄。 如此一来眼眶总是涩涩的,大庭广众下,眼泪出不来也下不去的感觉…… 祁晓看出他强颜欢笑,不过没有多问。 从小家人和哥哥就会经常提醒她,女孩子需矜持些,不要多管别人的事,除非别人主动说,就算是朋友也也一样,梁瑜现在不想说,她就不问,安静的陪伴就好。 梁瑜明显没有逛街的心思,却又不肯回家,就这么心不在焉的到处溜达,走了几条街愣是什么都没买,倒是祁晓买了不少价廉物美的有用物件。 下午时分慕临风睡醒来,吃午饭的时候发现家里只有他和吴叔,随口问: “其他人呢?” 吴叔对他微笑回答: “这个时候都出门去了。” 慕临风再问: “梁瑜也去?” 吴叔点头: “嗯,说是和晓晓出去逛街玩耍……” 慕临风扫一眼外面飘起的雪花皱眉: “大冷天有什么好玩的。” 娇生惯养的少爷身子,没到过北地,可不要因为贪玩过头给弄生病了才好。 吴叔不语,这话回答也可以不回答也可以,索性低头吃饭,过了一会慕临风又问: “梁瑜他今早有跟您说什么吗?” 吴叔点头: “你们争吵的事情他跟我说了……既然你们都把话挑明了,这件事我也不能向着任何一方。” 慕临风轻轻颔首: “嗯。” 他们都没有控制好情绪,都有不对的地方。 吴叔边说边注意观察他的表情: “少爷说晚上搬过来跟我挤一间屋子,等下我就把这里的床搬屋里去,这里房间够大可以放下两张床没问题。” “……” 慕临风夹菜的动作顿了顿,表情一变没好气道: “干嘛这么麻烦,他自己爱闹就自己睡这里不就好了,怎么要去麻烦您呢?” 吴叔摇头: “这里不方便……毕竟是用做客堂了……” 慕临风轻哼: “您就惯着他吧。” 为一点小事还动真格的跟他分房睡,亏他刚才睡醒的时候还在想要怎么主动道歉解释一下,现在不用了,分就分吧,挺好的。 吴叔周旋在他们之间习惯了,有什么都是劝好那个劝这个,见状便又耐心的跟慕临风解释起来: “现在不是在赶路的时候,既然你们发生了摩擦,暂时分开睡也好,少爷他就是眼里容不下沙子,即便知道没资格和立场管你的私事也还会闹脾气,暂时分开也给你省些麻烦。” 慕临风放下碗筷拿出手帕抹了抹嘴巴: “我都没有嫌他麻烦……” 虽然这样的误会可以让他不需要再跟梁瑜解释太多事,然而闹成这样也不是他想要的。 如果是以前,两看相厌不理就不理,现在关系增进了,跟梁瑜吵架他心里就闷得慌。 他并没有不把梁瑜放眼里,恰是因为放在心上,所以才会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确保安全,那人一点都不会拐弯思考问题。 当然,他也知道梁瑜从小娇生惯养涉世不深,读的都是那些圣贤书,心思自然没有那么复杂。 吴叔闻言下意识的问: “临风,你……” 他想问慕临风到底有没有去寻花问柳,可是,话到嘴边却又问不出来,慕临风到底跟梁瑜不同,他凭什么质问?倚老卖老也卖不到慕临风面前呀…… 慕临风见他说了一半没了下文,就抬头看他: “怎么了?” “……” 吴叔放下筷子,话头转了一下另说道: “是少爷不懂事,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跟他计较太多吧,我知道本来这也不是你的错,七情六欲人之常情……你们没有圆房,少爷他不能要求你放弃自己的正常需求……” “呃……” 慕临风微微一愣,明白过来他误会了,纠结着要不要把这件事澄清,只是想了一会之后还是作罢。 先不说那呆子那样的态度明显是不喜欢他,澄清有什么用?就算是澄清他也要当面跟那人说,夫夫之间的问题还是不要让吴叔操心太多了。 吴叔见他不答就当他默认了,继续道: “不管以后你出门是去消遣还是办正事,我都不会再让少爷打扰你的,不过你晚间出门不管去做什么都要多加小心就是了……” 说着又故意顿了顿,见慕临风确实不打算说些什么后才把话说完: “少爷他就算闹别扭也还是会担心你……你近来晚间出门他都睡不安稳,所以跟你吵架才会失去理智,你心疼他,他也心疼你的,就是不擅长表达。” “……” 慕临风低头沉思,片刻后闷闷的回答: “嗯。” 梁瑜的关心他是感觉得到的,所以闹成这样才难受,休息不好人确实会比较暴躁,他们都冲动了……真烦,早知道就不跟那一根筋不会转弯的呆子吵了。 吴叔知道慕临风心里也不好受,肯定也不希望跟梁瑜闹成这样,但他不能直白的劝慕临风去哄人,那样就太偏袒少爷了,只能两边都适当的提醒一下。 适可而止,余下的就要看两人的造化了,若是良缘,这件事后两人心里肯定都看明白了,若不是,大家及时收手也不会误人误己。 最后,慕临风认真思考了道: “屋子你们不用腾,把这里的床搬到祁熠房间去,我跟他挤一挤。” 一个是长辈,一个是爱人,他能怎么办?难道要跟他们计较么? 吴叔迟疑: “这样不好,你……” 慕临风打断他的话: “我同祁熠志趣相投,偶尔出门会带他一起什么的也方便,就这样决定了。” 祁熠实力不俗,就是实战和江湖阅历不够,跟他浪上一段时间肯定能学不少东西,到时候要是一起上路会给他减少很多负担。 第69章 吴叔见慕临风说得认真,知道他已经决定好了,也不想继续纠缠这件事,只得尊重他的决定: “既然如此,那就依你说的吧,你一直为大家操心最多,却还这样委屈,哎……少爷性子傲,也是我平日太宠着他了,对不起。” 他的心里是真的过不去,但这件事也确实是双方都各说各有理,哎…… 慕临风却摇头: “吴叔,我跟梁瑜的矛盾不应该让您为难的,是我们处理得不好,是我该对您说对不起,我们彼此冷静一段时间,我会处理好的,您不要担心了,若说惯着梁瑜,我也有一份儿,我要是不宠他,他是不会因为这事闹脾气的。” 两个人的事情波及到别人就不只是一个人的责任了,更何况这次追究起来也是他错在先,没有及时解释好让梁瑜爆发了。 “……” 吴叔见他看得明白,暗自欣慰,点点头不再多说,换了话题说起年节准备的事情来。 慕临风对于吴叔在生活上的安排没有什么意见,大户人家的管家出身,吴叔事事都准备得很周到,没多说便直接给了他一袋银子: “钱的事情您不用担心,即便在异乡,但过节也总不能过得太寒碜了,该买什么就买,尤其是在伙食方面,大家想吃什么就买什么,我无所谓。” 吴叔点头: “哎,我知道,会问他们的。” 其实其他人都还好,只有少爷和祁晓的嘴巴叼一点。 “……” 跟吴叔聊完,慕临风就把客堂那张不大的床给搬进祁熠的房间,吴叔一边给他帮忙一边叹气。 反倒是慕临风频繁安慰他让他不要操心太多,保重身体。 …… 祁晓和梁瑜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梁瑜回房间就看到慕临风已经把自己的被子收拾好,正在整理自己的一些衣物,见他进来后停下动作表情平静的说: “你不用搬过去跟吴叔凑合,吴叔跟你住一起又忍不住要伺候你,我去跟祁熠挤一间就好,有些东西我就暂时放这里,不碍你的事你别动就行了。” 除非梁瑜不示弱,他们才会一直这样僵持下去直到启程,若是梁瑜火气消了示弱,他也不会出这个门太久的,到时候他们的关系也会改变,至于变成什么样就不知道了。 “……” 梁瑜刚从外面回来,双手伸在袖子里轻轻握着,冷着脸对他,心里却很难受,怕自己不争气掉眼泪,梗着脖子把脸转向一边不理会。 慕临风总能比他先消气,这样就显得他格外的小心眼,可是,他就是很介意啊…… 慕临风猜不透他的心思,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他,想了想道: “我今天说的那些话你也不用太往心里去,吵架么,话赶话的也别计较那么多,彼此冷静冷静也好,这段时间好好照顾自己,等启程了我还照顾你。” “……” 梁瑜低下头去用力眨了眨自己泛酸的眼睛点头: “嗯。” 心里矛盾的冒出个想法,他现在就巴不得启程了…… “……” 慕临风不再说话,盯着低头的人看了片刻就抱起东西出去了。 等到梁瑜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已经走远了。 愣愣的看着空了的半边床许久,梁瑜才走过去把门关上。 傍晚时分祁熠和彦景轩回来了,慕临风和吴叔把情况跟他们大致说了一遍,大概是看慕临风脸色不好,大家也都没敢多问。 等慕临风随祁熠离开后,彦景轩和祁晓才问吴叔,吴叔只是说小夫夫俩闹矛盾,其他并未多做解释,没有提矛盾的具体原因,让他们不用理会太多,大家都是朋友,帮谁都不好。 彦景轩和祁晓了然,只祈祷他们明天起来就和好。 晚上吃饭的时候气氛比平时压抑了很多,虽然也有聊天说笑,但慕临风和梁瑜各自跟其他人聊,彼此却毫无交流,莫名的就很尴尬。 吃过饭梁瑜没有在客堂逗留就回房间去了,其他人闲聊一会也各自散了。 慕临风邀祁熠出门喝酒,祁熠没有拒绝,两人偷偷从后门离开。 梁瑜在房间里想着慕临风会不会忘记拿东西趁机过来看一下,慕临风却已经和祁熠在酒肆的阁楼上喝酒谈天了。 几杯烈酒下肚,身体暖和了不少,祁熠才敢开口询问慕临风: “你跟子清到底闹的什么矛盾,至于闹到这步田地么?他到底年纪小些,你就不能让着他一点么?大丈夫能屈能伸,让一让自己的房内人怎么了?” “……” 慕临风不语,闷声喝酒,说不至于也至于,他也不是让不得梁瑜,就是……认真想想,他们之间是需要这么一个契机的。 需要一个契机,来让一些平时彼此都有意回避的问题和矛盾冲突爆发出来。 然后再冷静的思考他们之间的事情,要不然朦朦胧胧的心里患得患失总是不踏实。 祁熠见他不答也不计较,跟他干了一杯又说: “要我说子清毕竟是少爷出身,涉世不深想的东西也没有那么周到,时常会一根筋,有时候闹些小脾气钻牛角尖什么的很正常,在遇到变故前,我和祁晓以及景轩也都有些富家子弟的坏毛病,习惯是需要时间慢慢改的,就我看来,子清够乖的了……” 慕临风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摇头: “不是那些小毛病小问题,我知道他的少爷德行,知道他在慢慢改,我没嫌弃他……是他嫌弃我。” 祁熠不解: “不会吧?子清为什么突然嫌弃你?读书人内敛矜持些,平日情绪没有那么外放而已,都记心里呢。” 他是看不出来梁瑜嫌弃慕临风的,反而是觉得梁瑜很把慕临风放心上,再怎么装,一些微小的细节是骗不了人的。 他是商人,惯擅长察言观色,所以梁瑜跟慕临风日常相处乍一看好像只是一对喜欢抬杠的冤家,细看就不一样了,那种用情不激烈,绵长的掩饰在抬杠的表象下稳固的滋长着。 尤其是慕临风,可能自己也没有察觉,明明是洒脱不羁的一个人,天生就带着一股子的野性,但涉及到梁瑜的事情就会变得格外的内敛和隐忍,若不是心底喜欢又怎会这样? 第70章 慕临风似乎非常认真的想了一会,最后还是负气的回答: “他跟我吵架的时候可一点也不内敛矜持,他说我夜不归宿寻花问柳无耻下流……嫌我脏,让我离他远点。” 他不生气归不生气,但那呆子说话着实伤人,比平时斗嘴犀利了好几倍,果然是兔子急了会咬人。 祁熠一怔: “呃……这个确实说得有点犀利,不过他是在气头上么,你别太计较,自家相公一声不吭夜不归宿去了烟花之地,甭管做了什么,就冲这一点换做是谁都会炸毛,要是女人的话还可能会一哭二闹什么的,你脸上说不定早就多几个指甲印了呢……” 慕临风白他一眼: “你就幸灾乐祸吧……” 他不会随便对身边人动手,但也不至于让人在他身上撒泼的。 祁熠笑了笑: “子清不是女人,修的是君子之道,不会随便跟你动手,再说了,他也不是你的对手呀,你好好跟他解释一下吧,等他气过了就好了,越生气就表示他越在乎你呢。” 他是理解梁瑜炸毛的态度的,换做是他,他也会生气,枕边人夜不归宿去烟花之地,回来还想蒙混过关,不乱想不生气的是傻子吧。 “……” 慕临风灌下一杯酒: “他才不在乎我呢,他是觉得我跟他成亲了,这样是犯了他心里作风端正的教条。” 梁家从事药材生意,怎么说也算悬壶济世那一行,即便是商贾之家家风也比较严谨,梁瑜跟他在一起后,就会下意识的用自己遵守的那一套来约束他。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但他从事的行当不允许他像梁瑜那么清高,除非他退隐,不然这个冲突会一直存在。 “……” 祁熠沉默,若有所思道: “这都是误会,你解释清楚就好啦……” 大概是旁观者清吧,反正他觉得梁瑜是因为在乎才那么生气的,那些气话说的也在理啊。 慕临风喝了一大口酒,掩着嘴打了个酒嗝,将酒杯往桌上一放发出不小的声音,才摇摇头几分无奈道: “他生气了我是想解释的,但他不听啊,他都不想听我还凑上去干嘛?他骂我,我心情烦躁就上火了,干脆大家闹一场……这样也挺好,省得我要解释一堆他没必要知道的事情了。” 他开始的时候想着糊弄过去,后来想解释那人就不听了,不过,他确实没想到梁瑜反应那么大,怒火中烧的人都快把自己气哭了,要是早知道会这样,他一开始就解释了,哎…… 祁熠不太认可慕临风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就让他误会不管了?这样会影响夫夫感情的,别乱来,小别扭都弄成大问题就伤情了,你聪明一世不要这么糊涂,等彼此冷静几天找机会解释一下就好了,子清是讲道理的人。” 慕临风心里不痛快的又灌了一杯酒,没好气的哼一下: “我跟他本来就不是你们认为的良缘,只是被强行扭到一起的冤家罢了,哪有真正的夫夫感情呢……” 说完从怀里掏出那份文约: “给你看看,你别说出去就好。” 把文约推到祁熠面前又低头闷下一口酒,跟梁瑜吵了一架,倒找回了他们刚成亲时候的那种感觉,言行举止都带刺,尤其是梁瑜,看着软,但一扎人准流血。 “哦?” 祁熠小心的从信封里拿出那份文约来,认真看了两遍说: “这是梁老爷把子清许配给你……因为父母之命,所以你们才有芥蒂?” 慕临风摇头: “不是,我们从小就是冤家,我就做梦也没想过他会成为我媳妇儿……行吧,我就跟你说一下我跟那个呆子是怎么回事,告诉你哦,我俩打小就不对付……” “……” 慕临风又叫人上酒,然后把他和梁瑜之间的恩怨纠葛缓缓倒出来给祁熠听。 “……” 整整喝了两壶酒,慕临风才把他跟梁瑜之间鸡毛蒜皮鸡飞狗跳的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最后道: “我那天就该直接拒绝他爹的请求,就不该嘴欠的调戏他,要不然就不用遭这份罪了,把他伺候的跟祖宗似的还跟我闹。” 这句话说的有点违心,慕临风说完之后心里头闷疼了一下,其实只要梁瑜不任性得过分,他有时候是挺乐意遭这份罪的,伺候人嘛,也是他自愿的。 就像快到墨城的那段时间,他们相互关心体恤,他能把人疼到骨子里去,当个小祖宗供着。 祁熠闻言失笑: “噗……你这样的罪啊,我想有不少人想遭呢哈哈哈……” 他原本是带着严肃的心思打算边听边开导慕临风的,却不想听了之后笑得停不下来。 什么天生相克水火不容,这根本就是欢喜冤家青梅竹马打打闹闹的日常嘛,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慕临风去调戏人家,字里行间都在夸梁瑜长得好,说不好是早就对人家有心思而不自知呢。 书生跟武夫向来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要不然怎么会有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俗语? 虽然梁老爷为了梁瑜能够离开华容镇前往京城,用的手段确实不得体,但慕临风也不差呀,捡了个万里挑一都不一定有的媳妇儿呢。 不说什么,一对冤家凑一起,一路上梁瑜都愿意让慕临风调戏让他抱,还主动在外人面前承认他们的关系,外人面前言谈得体护夫,没当众落过慕临风的面子,也差不多了吧…… 综合种种,在祁熠看来,两人心里分明都是有对方的,青梅竹马的冤家凑成良缘也是常有的事嘛。 慕临风见祁熠只顾着笑,懊恼的把文约收回怀里,大概是喝的酒有点上头了,又闷声自言自语的抱怨起来: “他对外人都是温文有礼的,就是对我总喜欢炸毛,偏偏我现在还不能拿他怎么样……” “我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他居然敢挤兑我流连烟花之地,还那么凶,别说我只是去办正事了,就算真的去做那档子事他也管不着,呆子!” “……” 第71章 听着慕临风语气宠溺的一条条细数着抱怨梁瑜,祁熠也不戳穿他,眨眨眼笑着调侃: “哪里手指都没碰过,你不是经常抱着人家睡嘛,就子清这样的脾气,你在之前那般欺负人家,他还能在几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对你这个冤家服软,很不容易的哈哈哈……” 不能怪他做朋友的不厚道,实在是这两人太好玩了,他也终于明白这夫妻俩之间微妙的气氛是怎么回事了,这样奇葩的相处方式世间少有呢。 不过,慕临风对着那么好看的一个人每日同床共枕还能坐怀不乱是真的毅力惊人,确确实实的正人君子了。 就慕临风的实力而言,压倒梁瑜就是一只手的事情,只要他想,梁瑜根本无法反、抗。 慕临风瞪他: “你非得给我抬杠?我说的什么意思你不懂?” 祁熠毫不在意,继续戳他痛处: “你活该,换我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成亲了,那方面又没问题,关起门来把人收拾服帖了才像样,这种事传出去别人肯定笑话你你信不信?” 慕临风:“……” 祁熠不理会他的白眼又说: “在外威风八面却连媳妇儿都镇不住,还作死的被误会出去沾花惹草,连房门都进不了,啧啧,慕少侠的一世英名哈哈……” 慕临风扶额: “你个损友……好好说话,怎的比那些张嘴就来的说书人还会胡说八道,我不是镇不住他,是……哎,你不懂。” 祁熠笑得越发放肆: “哈哈哈……” 慕临风咬牙: “祁熠!” “咳咳……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我不会说出去的哈哈……” 祁熠见他郁闷,笑得差不多了才反过来安慰他,最后给他建议: “虽然你们只是表面夫夫,但是你要是喜欢他的话就认真对待弄假成真就好了,你要想,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你们水火不容,现在成了夫夫,” “人是会变的,又不是小孩子,动心了就去争取呀,有什么好别扭的,你信我,子清心里肯定是有你的,要不然那么清高的一个人怎会跟你闹呢?” “……” 慕临风抿一口酒眼神低沉的看他,没有马上反驳,他有弄假成真的想法,就怕人家没有,最后自作多情没得好下场。 祁熠见他郁闷又接着分析: “这件事也没有谁对谁错,子清看不起下九流的事儿是正常的,要不然那些圣贤书不是白读了吗?你找适当的机会给他解释清楚顺便表明心迹他就原谅你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还说不过他?” 慕临风有些不高兴的嘟囔: “他就是个书呆子……” 道理他懂,可是想起梁瑜嫌弃他的样子他就憋得难受,那人从小就看不起他的,生气说的话多半就是真话。 祁熠知道他心动了,抿了一口酒慢悠悠道: “你要是很在意他对你的看法,就应该趁早找机会给他好好解释清楚,如果不在意的话反而可以随意了,就让他误会着,还给你省事了……” 说着故意用眼神睨他一下: “等把他送到京城后分道扬镳各生安好,我觉得,到时候肯定很多人愿意照顾他这样的少爷脾气,说不定能捧上天去呢。” “……” 慕临风端着酒杯沉思,他没法想象梁瑜跟别人在一起的样子,暗自在心里想了一下: 像他这样专情的人可不多,梁瑜那样的性子遇到三妻四妾的门第不得郁闷死,没有心计还会被其他人欺负,肯定过得水深火热……与其那样还不如跟他呢。 他可从没考虑过三妻四妾…… 祁熠见他发呆,忍不住推他一下: “在想什么呢?” 慕临风回过神来,问他: “如果你是我遇到这样的事情,你会怎么做?” 他的表情严肃,是真的想听取一下别人的意见。 祁熠想了一会换上认真的神色回答: “若是心上人,我肯定不能让他这样误会我,闹到这个地步坦诚的说个明明白白是非常必要的,最好一次把所有积压的矛盾解开,省得以后没完没了,就像是做生意一样,旧账不清麻烦不断。” 慕临风点头: “我也这么觉得……” 祁熠端着酒杯看他: “所以,你心里对子清有想法吗?虽然我这样说可能比较俗气不雅,但是……就子清的相貌修养来看,但凡喜欢男人的都拒绝不了吧……” 慕临风轻哼: “我一直都说他投错胎了呀……” 祁熠失笑: “那恰恰是你觉得他长得太好看了呀,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都被惊到了,加上当时肚子饿思维不甚清晰,想着荒山野岭天色昏暗,这对主仆该不会是什么成精化形的异类吧哈哈哈……” 夜色朦胧下,第一眼见到梁瑜,就感觉他的样貌俊得不似凡人,荒山野岭真的容易让人多想。 稍稍回想一下,祁熠又轻啧一声故意道: “若不是咱们成了同经苦难的朋友,你不待见他,我都忍不住要横刀夺爱了……” 慕临风瞥他一眼: “你想吃刀子?” 祁熠耸耸肩: “我这是在很认真的提醒你,往后遇到的人多了,肯定会有不识相的凑上来跟你抢人,你抓不稳也怪不得别人了,放开那么好的人,你会后悔的。” 慕临风嘴角扬了扬,最后叹气: “……摸着良心讲,我不反感他,但是不妨碍我们相互看不顺眼,从小到大都这样,不过……” 祁熠追问: “不过什么?” 慕临风似乎有点难为情,纠结了一下才说出来: “不过自从我们成亲后我心里对他的看法就改观了很多……会情不自禁的让着他,关心他……我一开始觉得我是看在那份文约和他爹的面子上,可是慢慢的,我发现我所做的跟所想的不太一样……” 祁熠点头: “这就对了嘛,你或许觉得自己是在遵守那份文约的束缚对梁瑜负上责任,其实是你自己想照顾他,对吧?” 聪明人还是看得清形势的,这样挺好,要不然乱七八糟的误会最后遭罪的还是自己。 慕临风叹一口气摇头: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也许只是错觉,就像他会因为跟我成亲了而让我触碰抱一下什么的,可是动真格的就未必了。” “……” 祁熠抿了抿嘴不置可否,这个就不好说了,毕竟他也没有过这种经验,不过,爱侣之间的亲昵互动是随着感情的增进水到渠成的,没成那就是没到咯。 “烦。” 慕临风揉一下自己的额头,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为情所困的一天,还是因为梁瑜! 时候不早,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考虑到第二天祁熠要正常上工,慕临风主动说该回去了。 祁熠自然没有意见,本来今晚就是陪他出来发泄情绪的。 他们路过花楼的时候祁熠还调侃: “反正都被误会了,你不如将错就错吧,发泄一下心情就好了呢……” 慕临瞥一眼莺燕成群的红楼轻描淡写道: “真有那个心思,我还不如想办法跟那个呆子弄假成真呢,好歹他也是我媳妇儿,名正言顺不说,样貌可比这些好多了。” 祁熠冲他竖起拇指: “言之有理。” “……”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一前一后的进门,慕临风喝多了酒忘记自己已经挪窝,下意识的朝梁瑜所在的房间走去。 祁熠也不提醒他,放轻脚步拐回了自己的房间,不过没有锁门。 慕临风走到门口像平时一样推门,第一次没推开又推了一次,等到发现门口从里面反锁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慌忙停下动作敲一下自己发晕的头。 回头看身后,祁熠那家伙早就自己回房间去了,居然不提醒他一下,太不够意思了。 刚想转身走开,门口却从里面打开了,梁瑜穿着单衣出来开门,见到他后说: “你回来了……” 说完发觉自己说错了又改口: “你有什么事?” 慕临风有点尴尬的挠挠头露出微笑道: “我是路过,顺便看看你有没有锁门……额,晚上一个人睡记得锁门就好,行了,去睡吧。” “……” 梁瑜定定的看了他一会把门关上,他闻到慕临风身上的酒味,知道他肯定是刚从外面回来,应该是忘记自己把东西搬到祁熠那边去了所以想推门进来。 一瞬间,梁瑜后悔自己锁门了。 仰头靠在门边上一会儿,直到打了个冷颤才重新回到床上。 而另一边,看着门口重新关上慕临风酒醒了,有点失落的离开,心里想着书呆子果然是嫌弃他。 在走廊上吹了一会的冷风让自己冷静下来,再去厨房打了一盆温水泡脚。 等回到祁熠的房间已经是两刻钟后了,祁熠已经更衣躺下了,见他进来故作惊讶道: “我还以为子清让你留下了呢……有时候在媳妇儿面前不需要太正经,夫夫哪留隔夜仇呀……” 慕临风瞪他一眼: “闭嘴吧你。” 说完翻身上床躺下。 祁熠恨铁不成钢的怼他: “行,你继续憋着吧。” 说着跟他道了句晚安就睡了。 第72章 “……” 慕临风不语,习惯了祁熠在这件事上对他的挤兑,轻哼一下盖上被子。 只是因为白天睡多了晚上又没有去做什么消耗体力的活,酒也喝得不够,不上不下的这会儿反倒变得很清醒。 脑海里反复的想着刚才在酒肆阁楼上跟祁熠说的话,在心里问自己到底是怎么看待梁瑜的? 是继续让内心那种陌生的情愫滋长还是及时遏制呢? 从才华样貌来说,梁瑜无可挑剔,从性格来看,在别人眼里梁瑜知书达理出口成章,只是跟他一个人不对付…… 同样,他也是,跟别人礼貌大方宽容大度,对梁瑜就总喜欢挑毛病,没毛病他都要故意说些无赖的话调戏…… 平时斗嘴的时候他基本不会让着梁瑜,可是一旦正事上梁瑜有什么应付不来的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去帮忙。 竭尽全力的照顾那个书呆子,不想他受委屈,看他可怜巴巴却还咬牙嘴硬的样子就会心疼。 他们以前明明相互厌恶排斥,却因为那一纸文约凑在一起,相处着潜移默化的发生了改变。 “呼……” 梁瑜内心怎么想的慕临风不知道,可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变了,就像那天晚上冲动扑倒梁瑜的举动一样,有一瞬间他是想放纵内心某些渴望的。 思绪混乱,矛盾纠结,慕临风直到想得睡着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 接下来的几天,慕临风和梁瑜都无话可说,除了吃饭之外其他时间都尽量避着对方。 慕临风还是经常在晚上出门,有时候带着祁熠,有时候一个人。 带着祁熠的时候哪怕晚点都会回来,一个人的话就会经常夜不归宿。 慕临风不再走错门,祁熠不会过问他去哪里,吴叔也会习惯性的在早上准备一锅热水方便他。 很平静,慕临风心里却感觉越来越压抑,拼命想找个宣泄口,开始自己出门喝闷酒,晚上出门回来的时候会在梁瑜门外站上一会儿。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不敲门,就静静的在门站着,难受却什么都做不了,也不敢去做,第一次,慕临风觉得自己真的怂得可以。 知道他做这种傻事的只有祁熠,大概是实在看不下他这种没出息的样子,祁熠悄悄告诉了梁瑜。 而后,当他再次趁夜深人静的时候蹲在梁瑜门外的台阶喝酒时,梁瑜开门出来。 撞了个正着,慕临风第一次口拙的没有先说话,只定定的看着开门出来的人。 梁瑜穿着素白的寝衣外披一件不厚的外套,表情平静的跟他对视,片刻后问: “你有事吗?” 慕临风放下酒壶上前两步过来低声问: “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抬杠,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的味道,梁瑜很不习惯,心口发酸,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去摇头: “没有……” 说着咬了咬嘴唇又道: “祁熠说你近来闷闷不乐的总喜欢喝闷酒……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么?” 虽然祁熠说慕临风是因为他才这样,但他不敢问,害怕被说自作多情…… 慕临风沉默片刻否认: “没有……就是临近年关了有些不太平,担心你……你们休息不安稳……所以……” 笨拙的借口自己都编不下去了。 梁瑜嘴巴抿成一条线,见他这样莫名的气不打从一出来,直接转身进门去,在关门之际没好气的说一句: “如果不是有话想说就不要在我门外蹲着,自己消遣快活去吧,笨蛋。” 说完把门关上落锁,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他也不是要慕临风怎么样对他低声下气,就是想听一句话而已,吴叔说的道理他懂,祁熠也说他误会慕临风了,可是他就是咽不下慕临风去了烟花之地这口气,想亲口听慕临风说。 慕临风在门外,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愣在当场,等到反应过来后才急忙上前来敲门: “梁瑜……我有话跟你说……” “……” 梁瑜不搭话,背对着他靠在门口上认真听。 慕临风知道他在听,斟酌片刻开口: “梁瑜,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去那样的地方都是为了打探消息办正事,也没有不把你放心上,我是为了安全起见才隐瞒出门行踪的,没有好好跟你解释让你担心对不起。” 这些话其实并不难说出口,但是在面对梁瑜的时候却怎么也吐不出来,也不知道什么毛病…… 门口另一边的梁瑜如愿以偿的听到了想听的话,心里的结顿时解开了,回应道: “嗯,我那天也冲动了些,说了重话伤害你,我也有错。” 他是个坦荡的人,这件事慕临风错在先,既然慕临风认错了,他自然也会正视自己当时冲动的问题。 门外慕临风闻言笑了一下,接着叹一口气说: “既然这样,那我的黑锅算是洗掉了吧?” “……” 梁瑜不答,慕临风便自顾自的把这些天憋在心里的话说完: “梁瑜,我们成亲了,我会接受你的约束洁身自好不辜负你,不是因为文约和你爹的情分,而是想认真的好好待你,有些事情如果你懂,就请认真考虑一下……我不勉强你,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们之间一个机会,如果你不愿意,就当我这些话没有说过,我还是会把你安全送到帝都的。” “……” 慕临风说得含蓄,字里行间都不带平日里的吊儿郎当,留了足够的后路给梁瑜做选择。 他也不指望梁瑜马上回答,说完等了一会对门内轻声道了句晚安就离开了。 “……” 梁瑜显然没有想到他后面会说出这样的话,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平时不肯好好跟他说话的人在告白,复杂的情绪在心里蔓延开来。 直到手脚冷得有些发麻了才瑟缩着回到床上去,只是在不暖和的被子里翻来覆去的想慕临风说的话,辗转反侧到下半夜都睡不着。 另一边,慕临风回到祁熠的房间跟祁熠说一声后又出门去了,今晚肯定是睡不安稳了的,还不如出门找事做转移注意力。 …… 接下来的几天慕临风都没有跟梁瑜碰上面,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人在故意躲着他,吃饭时间都出门溜达,借口筹备自己过年想买的东西。 慕临风心里的期待变成了失落,只能安慰自己摆正心态不去多想,他那天突然那样说,梁瑜该是吓到了。 祁熠不知道他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没有在过多干涉,作为朋友,他能做的都做了。 其他人知道内情不多,更是不好多过问。 直到一天他早上回来,吴叔告诉他梁瑜生病了,寒气入体感了风寒。 时隔多天,慕临风再次回了他们的房间。 吴叔让他顺便给梁瑜送药过去,除了汤药之外,还有一小袋的蜜饯果脯,小少爷从小就受不了苦味,每次吃药都会备着蜜果和蜂蜜糖水。 祁熠也好心提醒他: “趁机跟子清和好吧,哪有男人跟自家媳妇儿计较这么久的,信我,子清心里肯定是有你的,这几天趁你不在偷偷来问我你的情况呢。” 虽然是拐弯抹角的问,但也足以表明梁瑜的心思如何了。 慕临风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看情况吧……” 他天不怕地不怕,却很怕跟梁瑜摊开说清楚后陷入僵局,明白了自己内心对梁瑜的心意后,就很怕再看到那人嫌弃的眼神,所以心里异常的压抑焦虑。 祁熠白他一眼: “端着架子苦的是你们自己,对自家媳妇儿耍赖纠缠都是打情骂俏,你顾虑那么多做什么……” “……” 慕临风淡笑不语走开了,他的顾虑不止这些,这几天深思熟虑之后,还有更长远的顾虑呢。 房间里放着烧得通红的炭火,梁瑜躺在床上,不时传来轻微的咳嗽声,慕临风推门进入,在屏风外站了好一会才绕进去。 侧身朝里的人没有察觉来的人是他,声音沙哑道: “吴叔,药先放着吧,我等下再喝……” 边说边转身过来,在看到是慕临风后愣了一下: “……是你啊……” 说罢从床上坐起来,把外套披上,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 慕临风把汤药和蜜饯果脯放在他床边的矮桌上在床边坐下问: “你感觉怎么样?” 梁瑜拉一下身上的外套和被子回答: “……头晕咳嗽。” 慕临风看着他: “怎么突然就感了风寒的?被子不够暖着凉了?” 其实他很想问是不是没有他在身边给冷到了,又怕梁瑜吐出那些尖锐的字符,只能好好说话了。 “……” 梁瑜低头沉默一会之后才摇头: “不是,这几日天气太冷了,大夫说这段时间感风寒的人还挺多的,我的情况不算太严重,吃些药就好了,咳……” 慕临风忍不住责怪他: “你自己体质怎么样心里没点数么?大冬天没事就待屋里,瞎蹦跶什么,在家里都照顾不好自己……” 就说这呆子离了他就没法好好生活了,这才几天就生病,没用! “……” 梁瑜不做声,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表情看着有点委屈。 慕临风见他生病了可怜,不忍心再说重话,给他把药端过来: “差不多可以了,喝吧。” “……” 梁瑜接过药碗,小心抿了一口就伸手去拿一颗蜜果放入嘴里。 接着是第二口,又吃一颗,第三口,又一颗…… 慕临风看了一会看不下去了说: “你这到底是吃药还是吃零食啊?半碗汤药你得吃一包蜜果啊……” “……” 梁瑜捧着药碗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小声嘀咕: “不关你事……” 他吃药一直都是这样吃来着,也只有在父亲去世那次喝那碗汤药什么都没有吃来解口,那时候伤心过度麻木了。 慕临风直接把那包果脯拿走: “哪有你这样吃药的。” 梁瑜抬头看他: “还给我……” 慕临风拒绝: “你喝大口一点我就给你一颗,小孩子都不会像你这样的。” 梁瑜生气: “是我的……” 慕临风无赖的举了举小袋子: “现在在我手里就是我的了。” 说完就示、威似的往嘴里扔了两颗蜜果给吃了。 梁瑜端着药碗眉头紧蹙: “你这个无赖咳咳……” 慕临风一边吃一边劝他: “快喝吧,等下冷了更苦,人家都是喝完了吃一颗让嘴巴舒服而已,生病这东西吃多了也不好的,我帮你吃完了吧。” “……” 梁瑜生气,但无力跟他抬杠,只得低头皱眉喝了一大口,慕临风果然依言喂给了他一颗果子,如此监督他把药喝完。 然而喝完最后一口汤药的时候,最后一颗蜜果也被慕临风吃了,梁瑜气得磨牙,一脸嘚瑟的人咬了一口拿着剩下的半颗果脯放到他嘴边: “喏,最后一口这么小,半颗够了。” 吃了几颗甜腻得他牙齿难受,也不知道梁瑜怎么这么喜欢这种东西。 “……” 看着被咬了一半的果子,梁瑜是不想吃的,但嘴巴苦,又有点生气,纠结了一会就张嘴咬住,顺便把慕临风的手指也给用力的咬了一下。 慕临风吃痛,剑眉挑了挑: “咬人?” 梁瑜否认: “不小心。” 有点尴尬,但路上分食的事他们也做过很多次了,想想尴尬一下就过了,心里反而有点小开心。 慕临风不计较,等他吃完给又他倒了一杯温水。 梁瑜乖乖喝了,放下水杯擦了擦嘴巴就这样盯着好心照顾他的人看。 这才注意到慕临风眼下的疲色,发尾也有点湿,猜他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沐浴好,又是夜不归宿…… 梁瑜想问又不敢问,索性低头沉默,不时的轻声咳嗽。 慕临风显然也不打算多说其他,看他喝水之后就催他休息: “躺下吧,休息好也容易恢复些,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就站起来。 梁瑜却又突然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摆。 “……” 被拉住的人顿下脚步转过来问: “怎么了?” “……” 梁瑜不好意思的松开手: “……没什么,就……谢谢你。” “啧……” 慕临风神色微动,随即撩一下衣摆重新坐下,似笑非笑道: “就算吵架了你嫌弃我,我们依旧还是夫夫,我关心一下自家生病的媳妇儿不是正常的么?谢什么?吵个架就什么情分都没有了?你这呆子未免也太薄情了吧。” 梁瑜:“……” 第73章 慕临风讨厌梁瑜这种别扭的性子,这种客套疏离的话听得他难受,但是看这人生病了小心翼翼的模样又心疼得要命,从刚才开始他就有一股冲动,想抱抱生病的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 梁瑜否认,愣愣的看着他说: “我……我其实没有嫌弃你……你做错了,我是针对那件事才骂你的,火气上来了也是话赶话,你错在先么……夜不归宿又去那种地方,我在家里也担心,自然就收不住情绪呀。” 他也是生平第一次如此冲动,在慕临风承认的那一刻他所有的负面情绪都瞬间爆发出来了。 只是经过吴叔的开导,还有祁熠帮慕临风的一些解释,再加上那天慕临风的一番话,这些天冷静下来后他心里也想通了。 慕临风没有多说什么,只点头: “嗯,然后呢?” 梁瑜脸皮薄,被他这样目光灼灼的追问就把脸转向一旁去: “哪有什么然后,我们都有不对的地方呀……你夜不归宿错在先,我不听你解释就冲动发脾气错在后……” 他在拐着弯没话找话呢,哪有什么然后,这人就不能给他个台阶么? 慕临风微微倾身上前笑着继续问: “我知道我们都有错,我是说你不嫌弃我了,然后呢?” 这话听着真舒服,看来这人是冷静下来了,确实他们都有错,哪怕他的初衷是为了大家好,在面对梁瑜的时候也处理错了。 现在误会解除,他等的是另一件事的答案,他表明了态度,等待梁瑜的答复。 “我……” 梁瑜不好意思,对上他几分宠溺的笑意就知道他是故意的,反正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心里一动便伸出双手搂住慕临风的脖子贴上去,紧张道: “你媳妇儿在道歉,你听不出来吗?” 慕临风几乎是在他贴上来的瞬间就把他给抱了个满怀,双臂收紧道: “怎么会听不出来,我在逗他呢,谁让他嘴硬扭捏的……跟我赌气还把自己弄生病了,害我心疼,离了我都照顾不好自己。” “你……” 梁瑜刚想说什么,慕临风又打断他的话: “梁瑜,对不起,我错了,我该一开始就跟你解释清楚的,不该试图蒙混过关让你误会,更不该跟你吵。” “……” “嗯。” 几乎是一瞬间,梁瑜闷在心里的气就消了,仰着头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压抑的深呼吸几下,鼻子酸酸的,双手稍微松开往下滑动圈在他的腰上。 “……” 慕临风就这样紧紧的将人抱着舍不得放开,有点贪婪的吸取怀里人身上浅草味的气息,感觉这段时间的郁闷空虚和压抑都得到了填补。 他完了,栽在这呆子手里了,怎么办才好,他可以把人拽着不放吗?要怎么把人套住呢?精通十八般技艺,唯独不懂得如何处理这种事。 越是在乎,越是胆小谨慎小心翼翼…… 梁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小声问: “你那天的话是什么意思?” 慕临风紧拥着他回答: “你希望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无论如何,答案都如你所愿,梁瑜,你懂的,不要装傻,可以不用急着给我答复,启程前决定好就行。” “……” 梁瑜红了脸,想了想点头: “嗯。” 不是他察觉到自己的心思还犹豫不决,而是因为他性格固执,一旦内心认定某个人和某件事就不会轻易改变,不管多困难都会坚持到底。 鉴于他和慕临风一直以来的关系,他还需要点时间深思一番,不能任由短暂的情绪影响做决定,这样对他们都好。 要是草率的做了决定又后悔,还不如现在这样大家还没有那么尴尬。 慕临风不说什么,他理解梁瑜的顾虑,回想起来他也觉得那晚说的太突然了。 沉默了一会无话可说,梁瑜才想起什么推了推慕临风紧张道: “风寒是会传染的……” 慕临风手掌抚在他后脑勺上摁住他: “就这?不会的,别动,再让我抱抱,我都好多天没抱你了,我抱一下说不定你的病好得快些呢。” 他体质很好,打小锻炼的,在生活上师父时常用些药材参在他的饮食中,加上体术的加持,身体可比常人好太多了。 “……” 梁瑜不做声了,就让他抱着,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再说他们是夫妻关系,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拒绝。 等到慕临风松开怀抱,手掌放在他额头上探了探: “还发热呢,吃了药就先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你照顾好自己,我明天再过来。” 他很想留下来抱着人温存久一点,但是梁瑜生病了需要休息,这几日他晚上都有事需要出门,不想让生病的人担心。 梁瑜红着脸点头: “嗯,你也是……出门小心些。” 慕临风挑眉: “放心,我有分寸……等过几日你身体好了我也不太忙了,再跟你解释清楚上次的事情,现在说来话长,你精神不济脑子不好使又跟我闹。” 精神不济脑子不好使的某人抿着嘴巴看他: “你要是解释不清楚,我还闹。” 慕临风有些无奈道: “你该多信任我一点的,你以为我这么费劲辛苦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保护你,呆子,我不说你就不会用脑子想吗?” 梁瑜耳根红红的低头回答: “火气上来了哪里还会想那些……而且,是你先糊弄我的,别赖账,你要是主动先跟我说,我也不至于那样骂你,谁让你偷偷摸摸的,我担心又急又气,自然会口无遮拦。” 慕临风轻叹: “嗯,我错的多,不过你信我,我没有去做你所认为的那种下流勾当就好了,具体的等我有时间了再跟你说,嗯?别气了,我这阵子挺累的。” 第一次,他在梁瑜面前示弱,以前累只是体力,最近是为情所困弄得心力交瘁,终于理解那些因为用情至深而闹得死去活来的人了。 梁瑜点头: “我知道你累,所以才不希望你晚上出去,又冷又危险……我们缺钱,靠你一个人大家心里也不好受呀……” 就是因为懂得这些,情绪才会控制不住,要是不在意,他就该是冷漠心平气和的状态了。 慕临风拍拍他: “我们不缺钱,我有钱呢,你别愁这个。” 梁瑜看他: “既然不缺钱,那现在天气冷你就别在晚上出去了呗……” 慕临风摇头,想了想跟他解释: “一个镖师想要每次出行顺利,就要保证大部分情况在掌握之中,你不需要懂,明白这么个事儿就行,在这里出去接活做事赚钱是其次,我更多的是想得到有用的情报,墨城这样的大城池藏龙卧虎,说不定可以打听到你哥的消息。” 这些天他想明白了,他的阅历年纪各方面都跟梁瑜不在同一个层次,他从小就跟着镖行走南闯北,而梁瑜这是第一次离开华容镇这么远。 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小少爷,处世之道难免幼稚单纯,所以,在这方面他应该多些耐心跟梁瑜解释。 梁瑜乖巧的点头: “嗯,哥哥的事情不能急,谢谢你……” 他想的没有这么周到,甚至是没有想过这些,不怪慕临风在华容镇那种镖行盛行之地那么有名了,能力超群可不是轻松就能做到的。 慕临风揉一下眉心: “好了,今天就先跟你说这些,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梁瑜看他疲惫也不再纠缠问其他了: “你去休息吧,有什么等你忙完了再说。” “好。” 慕临风离开,梁瑜侧身面朝外盯着屏风,听到门口开了又关上的声音才困倦的闭上眼。 对于慕临风夜不归宿流连那些不正经的地方,就算真的去办正事,他心里还是有疙瘩的,即便慕临风正人君子,但那样地方的人也不见得规矩…… 可是,心有芥蒂也控制不住对慕临风的在意,相互赌气的这些天他难受得做什么都没心情。 为什么会这样他现在是有点闹明白了:他怕是真的喜欢上慕临风了。 他们有夫夫之名,朝夕相处,慕临风又对他好,日久生情也是人之常情,无关面子问题。 因此,他会认真考虑慕临风所说的,考虑清楚了就主动跟那人表明心意,就像吴叔说的,慕临风自打跟他成亲后一路护着他处处让着他,他该主动一次的。 …… 一连几天,慕临风每天早上都会给梁瑜端药过来,不过每次都不会逗留太久。 跟慕临风‘冰释前嫌’后心情放松,梁瑜的情况好了很多,只不过没有主动提出让慕临风回房间来,至于其他事情,慕临风说他就听,不说他也不问,选择相信听到的。 慕临风把该解释的解释清楚,不好说的就点到为止,彼此心照不宣。 最后一副药熬完的时候,慕临风例行端过来,梁瑜敏锐的闻到他身上带着外伤药的味道。 把自己的汤药喝完就直接问出来: “你受伤了?” 慕临风外出受伤,是他最担心的事情之一。 第74章 “鼻子真灵啊……” 慕临风随意笑一下告诉他: “皮外伤而已,不碍事。” 梁瑜拉住他的衣袖追问: “伤在哪里我看看。” 慕临风摇头: “真的没事……” “……” 梁瑜眉头皱起看他: “我不信,你用的伤药,麻痹止痛的几味药草味道很重,定然用量很多,只是简单的皮外伤是不需要的。” 慕临风无奈,笑着点头: “是有点疼……” 说着看梁瑜一脸固执的抿着嘴,只得道: “好吧,伤口在腰上,你真要看?” “呃……” 梁瑜一愣,下意识的看向他腰间: “在腰上?” 慕临风点头: “你要看的话我就脱衣服让你看。” “……” 梁瑜摸摸自己的耳朵改口: “我以为是手臂受伤,在腰上就算了,你小心用药就好,不用脱了,着凉。” 伤口若是在手臂或者上半身一点的部位还好,在腰部就算了。 慕临风见他突然变得不好意思了,故意逗他: “没事,你想看我就让你看呗,我又不介意在你面前脱,别说是看了,摸都可以呢~” 梁瑜白他一眼: “我说不看了……流氓。” 慕临风哈哈一笑,梁瑜不信他说的不疼,很快把他赶去休息了: “反正我现在不用吃药了,你受伤就好好休息吧,不用管我。” 慕临风很干脆的答应: “好。” 说完很快起身离开,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有再过来,也没有提搬回来的事情。 不过他不来找梁瑜并不是在养伤,而是忙着其他事情,最近有不少从边关回墨城或者是路过墨城的人,他每日都去寻人打听梁瑜兄长的消息。 有时候饭都不在家里吃,回来就钻祁熠房间睡觉。 梁瑜也默认了他们这种新的相处方式,保持着一种相互尊重又有点亲昵的距离。 然而他们自己感觉良好,却看得祁熠等人很着急。 风寒咳嗽这种不大不小的问题,在这样的天气中就算吃药也好得比较慢。 梁瑜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就过年了,祁熠和彦景轩得结了工钱,掌柜的还额外给了年节的赏银,就让他们暂时休假了,两人欢喜的买了不少东西回来。 虽然现在年节不见得多么热闹,但气氛还是挺浓的,一些传统的习俗也是必须要做的,比如贴窗花贴春联什么的。 梁瑜负责写春联,因为时间充裕,他打算除了大门之外每间房门也都写一副,图个喜庆吉利。 祁晓心灵手巧负责剪窗花,除了还在睡觉的慕临风之外其他人也各有分工,除夕一早小院里就比平时更加热闹。 只是在客堂里写春联的梁瑜总时不时的分神注意祁熠房间的情况。 他已经几天没有在家里跟慕临风见过面了,只知道那人伤好了,近日每天回来除了在祁熠房中睡觉饭都不在家里吃,睡醒了就直接出门去,看上去很忙。 …… 等到午后慕临风才起床,跟在院子里忙活的人们打了招呼,就端了吴叔给他留的食物进客堂来。 梁瑜认真写着字,只看了他一下没跟他说话。 慕临也不做声,过了一会才咬着一个馒头踱步走过来,认真端详了一遍桌上的几副对联评价道: “你的字写得是真的好。” 字形构造工整规范,笔锋潇洒流畅张弛有度,还带着一股英气,跟本人气质不搭调,不过字样跟相貌倒是成正比的。 梁瑜头也不抬的点了点: “多谢。” 慕临风咬了一口手里的馒头又说: “毕竟是十多年的修行啊,要是连这点本事也没有你那书不是白读了嘛,消耗掉的笔墨纸砚不也浪费了嘛。” “……” 梁瑜咬咬嘴唇不否认,就算是事实,但从慕临风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觉得有点刺耳呢? 几天不见,这人一来就竟是说些让他不痛快的话,死性不改,也只有在他不好的时候这人才会变得温柔体贴了,哼…… 慕临风知道他不爽了,不过也不在意,转了一圈又走到他左手边问: “吃么?” 梁瑜摇头: “不吃。” 慕临风把馒头掰下一块送到他嘴边,梁瑜下意识的张嘴咬住,完了才尴尬的愣住,抬头就看到慕临风似笑非笑的表情。 “……” 刚写了一半的字写不成了,糊了一团墨,嘴里的馒头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直到软化在嘴里他还是吃下去了。 看着尴尬脸红的人,慕临风戏谑道: “呆子。” 几天不见了,逗一下他心情都好了哈哈。 “……” 梁瑜真想拿着手里的笔在他脸上画两笔。 慕临风再把小块馒头递过来的时候梁瑜把头扭到一边,说他: “你别来打扰我,浪费了纸要是不够你就出去买回来。” 说完把写坏的纸张拿到一边换一张新的。 “不吃算了。” 慕临风笑笑把馒头转个弯放进自己嘴里,走到另一边的饭桌前坐下继续吃,边吃边看过来: 生病几天,本来就纤瘦的人又瘦了小半圈,穿着冬衣看上去都单薄,他一只手就能把人撂翻,这就是没有他在身边用心照顾的结果,前阵子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又没了。 要是体魄能跟脾气一样硬,加上这么一张脸和这一身的才华,梁瑜确实就有高傲的资本了。 可惜了,又弱又犟又固执,还呆呆的喜欢钻牛角尖,在他面前服软道个歉还拐弯抹角的,偏的他还稀罕上了…… “……” 梁瑜顶着慕临风审视的目光把最后一个字写好搁下笔,抬眼看一下那边翘着二郎腿的人说了句‘别乱动’就收拾笔墨砚台转身出去了。 等洗了手再进来纸上的墨迹也干得差不多了,吴叔准备好了浆糊,招呼祁熠和彦景轩过来帮忙贴上。 慕临风也主动帮忙,最后一幅贴完,祁熠和他在厨房的小池子边上洗手,趁着四下没人祁熠悄声问: “你怎么还不找机会跟子清和好?大过年的,你真要这样冷落人家?” 这么久了,要是他早就去哄人然后搬回去抱着人睡觉了。 前几天看慕临风那么关心梁瑜,他还以为两人和好了慕临风要卷铺盖回去了呢,没想到还是这种冷淡疏离的鬼样子。 慕临风笑答: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呀,我们这是相互冷落,别说得我欺负他似的。” 他们也算和好了,只是跟之前有所不同,彼此心照不宣,都在等待适合的时机呢。 祁熠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直接给他翻了个白眼: “你们是夫夫关系,这样哪里好了?男子汉大丈夫让一让自家媳妇儿怎么了?你还跟子清计较那么多,你每次夜不归宿他都担心又郁闷的,看在你我的交情上,我再给你三天时间,你要是再哄不好子清搬回去,也就别跟我挤屋子了。” 慕临风失笑: “好了我知道了,你别急眼呀,我会处理好的哈……” 说完拍拍祁熠的肩膀就走开了。 祁熠双手环胸: “我说到做到,到时候你就自己找地方蹲着去吧。” 没办法,他是真的看不下去了,都不知道两个互相爱慕的人这样耗着做什么。 慕临风聪明一世,连自家媳妇儿都搞不定?哎…… 贴好春联开始张罗晚饭,吴叔说今天吃早点傍晚就可以出门玩了,晚上在城中戏台有戏班唱戏,有烟火,很是热闹。 吴叔在厨房准备主菜,祁晓和好了面用盆子端着到客堂跟彦景轩一起包饺子,是寓意很好的白菜肉馅,两人有说有笑其他人也就不好打扰。 祁熠想了想邀慕临风出门: “走,我们去买些酒回来。” 慕临风却说: “不用了吧,家里不是还有酒么?我们晚上还要出去喝,前些天我给一家酒肆的掌柜从城外接了一车十年陈酿回来,掌柜的说年节开封,交代我务必过去尝尝。” 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他晚间经常带祁熠出门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坦荡的说了出来。 彦景轩在那边搭话: “熠哥,慕大哥,我今晚也跟你们去……” 慕临风笑一下: “没问题。” 祁熠却摇头: “不行。” 彦景轩看向祁熠请求: “熠哥,你们就带我一次呗……” 祁熠继续笑容和煦又坚定的摇头: “不行。” 慕临风爱莫能助的摊摊手。 “……” 彦景最后还是无奈的耷拉下脑袋: “……好吧,那算了,我和晓晓出门玩吧,你们下次有机会带上我哦……” 祁熠没有答应,只道: “再说吧。” “……” 慕临风在一旁看着,心里吐槽祁熠管自家的准妹夫也管得太严了些。 祁晓也不想委屈彦景轩,便对慕临风和祁熠道: “既然如此,哥哥你就跟慕大哥去买点好酒回来吧,今天除夕呢,吴叔和景轩哥要喝酒,我和子清也可以小酌几杯,家里的酒不多了。” 梁瑜也点头表示认同,来到这里后因为天气太冷,他也开始学着喝那些口味清淡的酒,可以让身子暖和些,只要不贪杯就行了。 祁熠看向慕临风: “走吧。” 慕临风点头: “嗯,是我疏忽了。” 说完看向梁瑜问: “你想喝什么酒?” 梁瑜回答: “甜的果酒。” “好。” 说完就和祁熠出门去了。 第75章 梁瑜看他们出门,主动去给吴叔帮忙,吴叔切主菜他就帮忙切配菜,一路到这里,他也学会不少生活技巧,动手能力强了很多。 只是脑海里总想着慕临风晚上要和祁熠去酒肆的事情,心里不痛快。 看看人家祁晓和彦景轩还是未婚夫妇关系呢,祁熠不同意彦景轩就不去了,多好。 再看看慕临风,就没有想过陪他吗?他想晚上跟慕临风一起出门来着,然后好好沟通一下他们之间的问题,他已经想清楚了…… “嘶——” “……” 手指一痛,梁瑜回过神来,指头被刀划了一下渗出血来。 吴叔看到了没说什么,直接走过来拿出帕子给他包好: “先捂一下,我去拿些止血的药粉和纱布。” 梁瑜点头: “嗯。” 看吧,一想到慕临风的事情他的脑子就不好了。 吴叔很快拿了药粉和纱布过来,细心的给他包扎好最后才提醒他: “拿刀具利器的时候不要分神,要小心,大冬天的伤口可不容易好呢。” 从慕临风和祁熠出门梁瑜的情绪就低落下来,吴叔也大致能猜到是为什么,并不多说。 菜是切不了了的,梁瑜就做些不用沾水的事儿,搬柴或者在吴叔的指挥下给汤锅加些干料。 慕临风和祁熠没多久就把酒买回来了,买了好几种口味清淡的果酒和花酿。 把酒拿到客堂又转悠过厨房来的慕临风看到梁瑜手上包的纱布便问他怎么回事。 梁瑜只冷淡的回了句没事,就起身去门外屋檐下拿干柴了。 慕临风跟吴叔了解了情况后又凑过来笑他 “你该不会是觉得今天的肉菜太少了自己给加点吧?” “……” 梁瑜回他: “都怪你。” 慕临风好笑: “怪我?我切的你?还是我让你切自己?还是……想我失神被切到了?” 前面胡说八道,最后一句歪打正着,梁瑜腾地就红了脸,侧过身去: “胡说八道,懒得理你。” 慕临风见他这样的反应觉得稀奇: “不会真的是想我失神吧?” 梁瑜有点恼羞成怒: “起开,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厚脸皮。” 他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慕临风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强忍着用手去捏他脸的冲动,最后笑着点头: “行,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在你梁少爷面前晃悠碍眼了,小心点,我人就在你身边呢,别想太多,真想的话就跟我说,给你抱抱~” 说完转身潇洒离开,他家小呆子好像变得越来越可爱了。 “……” 梁瑜脸上火烧火燎,恨不得拿根木棒敲他一下,这人说话浪得没边,说不定在外面逢场作戏的时候也这样,想想他就生气。 吴叔回来的时候他脸上的热意都没消下去。 一群人一起忙活到下午,该做的琐事总算做得差不多了,便开始吃饭。 大家注意到梁瑜手指包扎的情况都关切的询问,梁瑜表情微妙的说没事,倒是坐他旁边的慕临风意味不明的勾了一下嘴角,弄得他急忙低下头去。 “……” 屋外雪花纷扬,屋里暖酒热菜其乐融融。 这顿年夜饭大家边吃边聊,用时不短,梁瑜不胜酒力,气氛使然加上喜欢偏甜的果酒,说了不贪杯还是不小心就喝多了,饭后就直接回了房间躺着。 等到他一觉睡醒的时候天都黑了,除了吴叔之外,其他人都沐浴更衣出门去了。 围墙外传来比平时热闹很多的声音,还有锣鼓和炮竹声。 吴叔把院里的灯和红灯笼都点上走过来道: “除旧迎新,少爷也去沐浴更衣然后出门走走吧,我以为你要睡到明天早上呢,临风还说明天再陪你出门。” 梁瑜有点不好意思的揉揉额头: “唔,我酒量太差了,麻烦您等我了,时间还早,吴叔,我洗好了我们一起出去吧。” 吴叔笑笑: “倒是可以,不过你要去找临风么?” 梁瑜摇头: “不了,他说明天带我出门就明天呗……” 吴叔点头: “好,大过年的,少爷,你明天跟临风主动和好吧,你也知道之前是误会他了,既然是误会就别纠结了吧,夫夫之间哪有怄气这么久的呀。” 梁瑜捏一下自己的耳朵答应: “嗯,我也打算好好跟他说清楚来着。” 吴叔欣慰的点头: “那就好,临风呀,疼你呢。” “……” 没有问其他人去了哪里,梁瑜很快沐浴更衣又自己洗了衣服,准备好之后就和吴叔一起出门。 今天街上也比平时热闹好几倍,街道两旁的灯光也比平时亮得多。 熙熙攘攘的人都朝着正门街道走去,戏班已经在戏台那边开始表演了。 梁瑜和吴叔也跟着人群往前走,担心被人潮冲散撞到,便挽着手臂一起走。 此时此刻才真正感觉到年节的气氛,梁瑜看看周围热闹的人群,不知道彦景轩和祁晓在哪里玩,也不知道慕临风和祁熠在哪里……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父母家人去世,二哥下落不明,此时身边只有吴叔,看着热闹的街道,心酸的感觉在心底蔓延。 吴叔知道小少爷的心情,但没有多劝,只跟他说开心的事情尽量转移他的注意力,有些事情需要熬过去的,没有什么捷径,也无法逃避,只能勇往直前,人生就是如此。 走到城门正门最热闹的街上,以戏台为中心早已里里外外挤满了人,他们来得晚了些,就只能远远的观看了。 梁瑜对唱戏不是很感兴趣,就凑个热闹罢了,吴叔这样的老人家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看了一会之后梁瑜便道: “吴叔,我想自己在周围走走,您在这里看戏,看完了不用等我,我自己回去就好,今夜城主和府尹派了守卫在街上巡视,很安全的。” 吴叔认真想了一会才点头,嘱咐他: “那你可要小心点,不要玩太晚走太远,更不要去那些暗巷。” 梁瑜点头: “我知道,会小心的,我就想去河堤走走,有人放灯很漂亮。” 说完就挤出人群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第76章 戏台对着的另一边,穿过一条街就是护城河的分流河堤,逢年过节那里也是人们常去的地方之一,临近河边没有这么嘈杂,梁瑜想去那里走走大概心情会好一些。 沿街而走,放空自己的情绪,明明周围热闹非凡,心里却感觉莫名的孤独,往年的这个时候该是一家人围在一起守岁了…… 用衣袖擦了擦泛酸的眼角,梁瑜默默祈祷父母家人能够安息,他也会努力的活下去,还要找到下落不明的兄长。 若是有朝一日能够兄弟团聚,那么他还想和哥哥回到华容镇去,衣锦还乡光耀门楣。 以前总是想着长大之后志在四方,一定要离家闯荡一番,如今却又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跟亲人团聚,带着父母的灵位回到故乡去,在那个边境小镇上安稳度日。 这大概是颠沛流离之后对生养之地的眷恋吧。 河堤边上有一排临河而建装饰典雅的半悬空阁楼,俗称逍遥街,所谓的逍遥街,自然就是供人消遣享乐的地方,花楼酒肆茶馆一字排开,灯火辉煌。 观江饮茶赏美酒佳人,晚上这便是整个墨城最热闹的地方。 现在是冬天还算冷清些,夏天的时候是真正的纸醉金迷令人流连忘返。 而此时正在逍遥街临江某间视角极好的酒肆阁楼上,慕临风和祁熠正在喝酒聊天,聊夜江美景,聊以前繁华时的墨城,聊他跟随镖行走南闯北的经历…… 祁熠听得津津有味,偶尔穿插些自己在关外所见所闻。 眺望远处,慕临风抬手遥指河面远处灯火明亮的画舫: “曾经那个画舫的舫主是我师父的同门师妹,我随师父去过两次,不过几年前她重病去世了,听说画舫也卖给了别人,现在也不知道是谁当家了。” 人走茶凉,远远看去那画舫也多了几分陌生的浮华。 祁熠笑问: “画舫我没有上去过,听说画舫上许多才貌双全的才子才女,一般人是受邀请才能上去参观,是真的么?” 慕临风点头: “大体上是真的,不过我向来不喜欢那种墨水气息太浓重的地方,所以随师父拜访了两次之后,就算有访帖我也没再去过了。” 那两次跟随师父登上画舫,他的印象只有一个,就是富丽堂皇宛如仙境,当然,那是很多年前了,这几年世道动荡,也不知道这艘水上世外桃源可有受影响。 祁熠感叹: “有机会我倒是想去见识一下……” “……” 他们正聊着,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闯入他们正对面的一座江边亭子里。 今夜每条街道的灯光都很明亮,虽然隔得比较远,但还是从身形就能够认出熟悉的人。 祁熠收住话题转而道: “咦?那是子清吧……” 说罢认真看了一会亭子周围,没有发现其他人,吴叔都不在。 只见梁瑜进入亭子后,就在面朝堤坝方向的栏杆边上坐下,远眺飘着许多河灯的江面,而灯火通明的画舫在河灯的包围中显出几分神秘来。 慕临风眉头蹙了蹙: “那呆子一个人跑这边来做什么,我还以为他要睡到明天早上呢。” 他刚才还在想着,梁瑜喝多了今晚该是不会出门的,所以才没有在家里等人醒来。 祁熠笑道: “他酒喝多了点又没有深醉,容易清醒的,你不是说画舫是墨水气息浓郁的地方嘛?你不喜欢子清肯定喜欢,而且,他也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嘛。” 慕临风点头: “他又上不去,江边那么冷有什么好看的,病都没好呢……” 只是他话没说完,就又看到一个穿着狐裘大氅的人走到梁瑜身边跟梁瑜攀谈起来。 “……” 慕临风脸上放松的神色骤然一收,放下酒杯。 祁熠也注意到了,看了片刻小声问: “那个人是谁?看上去跟子清是熟人……” 慕临风已经站起身来,对他说: “我过去一趟,你在这里继续喝。” 祁熠摇头也跟着起身: “不用了,我也跟你去吧,刚好也想去河堤边上走走。” 慕临风没有阻拦: “那走吧。” 说完付了酒钱就和祁熠就一起离开了阁楼。 见他神色几分凝重,祁熠便问: “临风你认识那个人吗?” 慕临风回答: “他就是重夜。” 祁熠惊讶: “哦,就是那个帮子清找回钱袋的好心人……” 慕临风冷哼: “好心人?未必,他可不是善类……” 说着握紧自己的佩剑快步穿过人群,祁熠亦步亦趋的跟着,小声的继续问: “刚才你说重夜不是好人是怎么回事?你之前就认识他?” 慕临风点头: “他曾经来过华容镇师父的镖行委托过三次护送任务,价格不菲,第一次师父亲自带着我去护送,后面两次他指名要我护送,虽然好几年前了,但因为护送的东西有点特别,所以我对他印象深刻。” 祁熠追问: “是什么特别的东西?” 慕临风伸出三根手指: “三具黑漆棺” “……” 祁熠惊讶: “黑漆棺?……这确实挺特别的,那里面可有尸身?还是只是空的棺材。” 南诏国葬礼习俗也算等级森严,尤其是在有钱人和贵族阶层。 通常的棺材多是朱红漆,材质和其上的装饰乃至棺椁则会根据主人的身份而定,可以用千奇百怪花样百出来形容。 但,无论怎么折腾,正常情况下棺材主体都是朱红色的,不会有黑色。 在南诏,使用黑漆棺下葬的人只有一种,那就是罪人。 也因为如此,黑漆棺不可能随便出现在普通人手中。 由此可见,重夜身份不凡,但从慕临风的一些描述中,重夜却又不像朝廷中人,更像是游走各地的商人,如此举止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祁熠一边在心里思考猜测重夜的身份,一边认真听慕临风说: “黑漆棺里有尸首,而且重夜还都将对方的身份告诉了我,这就是我觉得他不是好人的原因。” 祁熠皱眉: “这种特殊物品你本无权知晓,他也没有义务告诉你,可是他却特地告诉你……做法确实令人费解,假如发生什么,麻烦能找到你身上来。” 慕临风点了头又说: “第一次我跟师父护送的时候,任务完成时重夜问我是否愿意跟着他,我拒绝了,后来两次他也劝了我许多我都没有答应,想来他还不死心……” 他好歹也是见多识广阅人无数,重夜是那种看似无害实则剧毒的群体,对于这种人,他是敬而远之的。 而且,一般人看不出来,他却能看出重夜的温文尔雅跟祁熠不同,重夜温文尔雅中带着血腥味,手上肯定是沾了不少鲜血的。 他不想再跟重夜打交道,可是现在重夜居然找上了梁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无论什么时候,他最担心的都是因为自己而拖累了身边人。 从得知重夜将钱袋送回给梁瑜开始,他心里这个疙瘩就一直悬着。 祁熠把慕临风的话想一遍,对于重夜好心给梁瑜找回钱袋的事情就多了其他猜测: 假如重夜一直关注慕临风,那他们来到墨城重夜就该知道了。 再想想,那么巧能帮梁瑜找回钱袋,是不是说明他们进城就一直被重夜跟踪监视了呢? 又或者,那本来就是重夜为了找借口接近他们而自导自演的把戏而已。 这些,慕临风肯定是先想到了的。 “……” 慕临风和祁熠快步朝梁瑜的方向而来,而这边,梁瑜也对偶遇重夜感到意外。 他本来只是想找个不太吵杂的地方坐下看一看江面平复心情,没想到会这么巧的碰上重夜,心情没有得到平复反而觉得焦躁。 心情状态不好的时候他不想说太多话,尤其是跟不熟悉的人,既无法敞开心扉的倾述,又要保持礼貌,太累了。 倒是重夜似乎心情很好,一直面带微笑,跟他寒暄之后看了一下周围就随口关心道: “子清今天也是一个人出门吗?你的朋友们呢?” 梁瑜只得微笑以对: “我们一起出门,然后各自找喜欢的地方玩,我就到这边来了,一会再跟他们汇合。” 毕竟是跟重夜不太熟,自然是不能把真实情况告诉他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重夜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慢慢往岸边靠的画舫,突然出言邀请: “恰好我现在也是一个人,子清可有兴趣去那画舫上看看?我们结伴一同如何?” 梁瑜看了看画舫回过头来: “嗯?那种地方不是随便就能上去的吧。” 重夜从袖袋里拿出一份精巧的访帖解释: “我跟画舫现任舫主有些渊源,他前些日子给了我访帖,我一直忙着其他事情今晚才抽得时间。” 梁瑜迟疑: “还是算了吧,我不是受邀人,多有不便……” 重夜继续笑着劝他: “小五不在你若不嫌弃的话跟我结个伴去吧,我们也算是朋友不是么?没事的,舫主才华横溢,爱好收集字画,画舫上有很多古人真迹可观看,想来你应该有兴趣,如何?” “……” 第77章 重夜热情相邀,梁瑜有点心动,但凡读书人都喜欢那些东西,更何况画舫是文人雅士的聚集地,他以前跟先生上过一个画舫,记忆深刻呢。 只是,跟重夜也就两面之交,这样显得太冒昧了点,且他又不会功夫,万一碰上什么情况到时候又给慕临风添麻烦,多有不妥…… 见他心动了,重夜又接着劝: “你上去见识一下那些好物,我跟舫主叙叙旧,你想走的时候我们就下来,不会耽搁到很晚的。” “这……” 梁瑜纠结,正想着如何委婉推辞,一道调侃的声音就从他们身后传来: “既然重夜公子盛情相邀,不如也把我们一起带上吧。” 梁瑜闻言回头,就看到慕临风和祁熠走了过来,心里莫名一喜上前去: “你们来啦……” 假如慕临风和祁熠一起的话,他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他确实想去看看。 说着急忙给他们相互介绍: “重夜,这两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的两个朋友,慕临风,祁熠……” 说罢又转过来跟慕临风和祁熠说: “临风,祁熠,这是重夜,就是上次帮我把钱袋找回来的恩人。” 只是他说完了之后,对上慕临风似笑非笑的表情才反应过来,在他还没有介绍重夜的时候,慕临风就喊了重夜的名字…… 愣了一下才问: “你们,额……认识?” 慕临风点头: “我跟重公子确实有过几面之缘,只是之前你说的时候我没见到人,所以不确定我们认识的是否同一人,也就没说。” 这边重夜也不动声色的附和: “没错,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 梁瑜没多想,轻松一笑: “原来如此,太巧了。” 慕临风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重夜随即道: “既然新朋故友相逢,那请容许我邀请几位到友人的画舫上闲聊小叙一番,几位意下如何?” 重夜说完,梁瑜和祁熠同时看向慕临风,明显是让他拿主意。 慕临风稍作沉思后表情微妙的故意问重夜: “素闻画舫是风雅圣地,不知道其上可有美酒佳人作陪供消遣?” 既然舫主是重夜的熟人,那么肯定也不是什么温良之辈,他兴趣不大了,但却可以趁机试探一番。 “……” 祁熠听他这样问表情一怔,梁瑜的脸色当即就变得有点冷,垂着眼帘轻轻咬住嘴巴尽量不让自己失态,这个人,以为画舫是什么地方呢,还要美人作陪消遣…… 重夜面带微笑: “美酒肯定有,佳人也不少,只是,那上面的人儿都是卖才卖艺的,不供消遣。” 慕临风撇撇嘴轻哼: “那有什么好玩的?明明就是个供人找乐子的地方而已,牌坊立起来就没意思了。” 说罢无聊的耸耸肩,抬手一转指向祁熠和梁瑜道: “你带他们两个去吧,我就不去了,文绉绉的地方我不喜欢,喝酒都不痛快。” 他实在是不想跟重夜接触太多,就让祁熠和梁瑜去吧,大庭广众之下,有祁熠在,怎么说也能保护好梁瑜的。 而且,这也能趁机探一探重夜接近梁瑜的目的,到底是真的想结交朋友还是加以利用,是拐着弯冲他来呢,还是另有所图…… 要是真诚的交友也就算了,若是打着不轨心思,他就把重夜处理了。 听到慕临风的话祁熠和梁瑜同时愣住了,听得出他是故意的,但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自己不去,让他们去。 重夜神色微动,还是从容的笑了笑点头: “好吧,既然如此,只能下次找个能够消遣玩乐的地方再邀请你了。” 慕临风挑眉: “好啊。” 说完又似笑非笑的警告一句: “你可要照顾好他们,要不然我就拆了那画舫顺便拆了你。” 重夜爽朗一笑: “放心,我对朋友向来都是照顾有加,若是照顾不周,不用你动手,我亲自把它给拆了,再洗干净脖子过来给你拆。” 慕临风笑起来: “那再好不过,那么就有劳重夜公子带着他们到画舫上参观一番了。” 说完不着痕迹的跟祁熠交换了一个眼神,祁熠虽然没有完全猜透,也明白了几分他的意思,心里有了底。 重夜笑笑不语,对梁瑜和祁熠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三人人便一起离开亭子,顺着阶梯往河堤下走去。 只是走了几步重夜侧头会看了一眼,对上的是慕临风泛着冷意的眸子,警告意味十足。 慕临风打小就不是怕事的人,双手环胸倚着亭柱看他们离开,眼里神色晦暗不明,就实力来说,杀掉重夜他是有信心的,希望重夜不要如他所愿才好。 …… 画舫很快靠岸边缓缓停下。 慕临风看着他们下到河堤走向画舫的时候才转身离开,打算顺着河堤跟着画舫一路往上,这样可以看看周围的情况,有什么事也好及时支援。 不过,今天河堤边上有着来回巡视的守卫,加上祁熠实力不俗,重夜就算想做什么也会认真权衡,不会选择今晚,顶多也是相互探个底。 让祁熠和梁瑜跟重夜走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让重夜知道,想要利用他身边的人也要三思才行,并不是谁都像梁瑜那么好糊弄的。 “……” 一路走着,重夜边走边跟梁瑜和祁熠介绍画舫的一些事,祁熠听得津津有味并认真记下一些细节。 梁瑜则是心不在焉,从刚才开始几乎是一句都没听进去,想要上画舫参观的心情一下子就没有了,时不时的回头看,心情纠结成一团。 当走近画舫的时候再次回头看,刚好看到慕临风转身离开,当即便跟着停下脚步。 正介绍着画舫上格局结构的重夜停下来问: “子清怎么了?” 祁熠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刚好看到慕临风离开的背影,心里了然。 这人的心思都在慕临风身上呢,看来是被慕临风刚才那些找美人消遣的话语给刺到了,小少爷打翻了醋坛子哈哈…… 慕临风本来就是找借口打发重夜,不想把自家媳妇儿给得罪了。 片刻,梁瑜突然对重夜深鞠一躬道: “对不起,我不去了,祁大哥你跟重夜去参观画舫吧,回来了跟我说道就行……” 祁熠并不意外,还是故意做出惊讶的神色: “嗯?不去了?” 重夜显然没有想到会这样,一脸错愕: “……为什么?” 梁瑜没有解释,语气有点急促: “抱歉,辜负了你的好意,我回头请你吃饭赔礼吧,这次就失礼了,告辞……” 说完再鞠一躬就提起衣摆往回跑,边跑边想: 他要去找慕临风,省得那人去乱七八糟的地方消遣玩乐,就算慕临风只是说说而已,他也不喜欢,再者,有些事也到了该说清楚的时候了。 “子清……” “子清……” “……” 重夜在后面喊了几声,往回跑的人也没有回头。 “啧啧……” 祁熠无奈的摇摇头: “他去找临风了。” 重夜有点不解: “为什么?” 他明显感觉到梁瑜很想去画舫的,这会儿怎么突然就变卦了呢? 酝酿好些天了,今夜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他的目的就是把梁瑜带上画舫走一趟呀,哎…… 祁熠狡黠一笑: “那就不知道了,毕竟是人家小两口的事。” “嗯?” 重夜又是一愣: “小两口?他们……” 祁熠稍作斟酌后告诉他: “他们成亲了,所以呢,你想要接近子清,不管意图是好是坏,都要三思才行。” “成亲了?这……” 重夜好一会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急忙干笑几声掩饰: “哈哈……我只是想认识些新朋友而已,祁公子过虑了。” 梁瑜跟慕临风成亲了,如此重要的消息居然没有任何人跟他提过。 可是,就他所了解,这两人不是对头冤家么?怎么会成亲?还以为他们只是单纯的雇佣护送兼普通朋友的关系呢…… 祁熠不理他心里怎么想,再提醒他: “真心交朋友最好不过,祁某也深感荣幸,就当做是感谢你今夜相邀的好意吧,相信我不要招惹梁瑜,慕临风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慕临风的所有杀意和锋芒,都掩饰在他的不经意和吊儿郎当间,一旦被人触及,不见血是收不住的。 稍许,重夜表情莫测的点头: “我知道,所以说,我只是想跟你们交朋友而已。” 说完再次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吧,不会连你也找理由退开吧,那样作为朋友的我就太失败了。” 祁熠摇了摇食指: “不,我之前还说想好好见识一下画舫来着。” “……” 祁熠说完就跟着重夜一前一后的登上画舫。 这艘画舫跟其他游船不同,重而稳,且速度缓慢,人在上面基本上感觉不到它在动。 这边梁瑜在往回跑,边跑边注意慕临风离开的方向,脚下磕磕绊绊,气喘吁吁。 猝不及防的吸了一口寒风忍不住咳嗽起来,只得停下休息一会才继续跑…… 慕临风绕过围在亭子周围的人群,沿着河堤栏杆边看着画舫边走的时候,正好看到重夜和祁熠上了画舫,而梁瑜却在往回跑。 下意识的停下脚步看往回跑的人,慕临风直觉梁瑜是跑回来找自己的,想到刚才他说了那些话之后梁瑜的脸色就不太好,没有迟疑便转身往河堤下走去。 心情莫名的有点期待和激动…… 第78章 河岸边的人也不少,很多都是成群结队的提着灯笼去河边放灯,来来往往,周围的光线不算太暗。 梁瑜心里着急,一边避让着行人一边在心里想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直到不小心跟一个人撞了满怀,还没来得及道歉,就听到慕临风调笑的声音: “大晚上莽莽撞撞的跑什么呢?” “……” 梁瑜抬头就看到他面带笑容的扶住了自己。 看着愣住的人,慕临风又道: “冒冒失失的,要撞别人怀里去怎么办?” “你……” 梁瑜看了看周围愣住: “……你怎么在这里?” 他明明看到人转身走了的,还在担心等下追不上呢,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慕临风轻佻的撩一下他的下巴: “你猜?” “……” 梁瑜觉得慕临风是来找自己的,可又有点不确定,一时间愣愣的仰头看他。 慕临风见他这种呆呆的样子觉得好玩,忍不住调戏: “在这里等我媳妇儿投怀送抱呗~” “噗……” 梁瑜被他逗笑,下一秒便张开双手如他所愿的抱上去。 慕临风用力把人抱住: “呆子,你往回跑我肯定要来接呀……” 在看到梁瑜往回跑的瞬间,他就知道他不应该等在原地,而是像这样来抱住跑向他的人。 一个拥抱胜过千言万语,这一瞬间,梁瑜刚才在心里积攒的怨气都烟消云散了…… 拥抱了许久才分开,梁瑜还是故意道: “走吧。” 慕临风问: “去哪?” 梁瑜露出一本正经的神色: “你刚才不是说要去找有美人的地方消遣玩乐么?带我一起去吧,我也想看看温柔乡是什么样子的。” 慕临风刚抬起的脚步当即又停下: “胡闹,我刚才是开玩笑应付重夜而已,你听不出来么?” 梁瑜却说: “我认真的,你带我去见识一下吧。” 慕临风皱起眉来: “梁瑜,别闹。” 梁瑜看他一会,松开他的手: “那我自己去。” 说罢转身,只是没走两步就被慕临风拉住了,便低头沉默。 “……” 慕临风看着明显闹情绪的人,妥协道: “我知道了,我带你去。” “……” 梁瑜看他一眼,咬了咬嘴唇不做声,下一秒,慕临风突然弯身把他抱起来,而后脚下轻点施展轻功离开原地。 几个轻跃穿街过巷,北风呼呼的刮在脸上生疼,梁瑜只得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窝在他怀里。 等到重新落回地上,才发现他们已经回到家了。 其他人没有回来,慕临风直接把人拉回房间。 梁瑜小声抱怨: “不是带我去找姑娘么?回来做什么……” “……” 慕临风不语,直接把房门关上解下外套,转身把抱怨的人抵在门边困在双臂之间问: “姑娘没有,玉树临风的汉子倒有一个,要么?” 他的表情严肃,梁瑜有点被吓到,低头把脸转向一边才回答: “不要,太凶了。” 只是说完嘴角又不自禁的扬起,慕临风见状表情也跟着缓和下来,抬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过来问: “那温柔一点你就要?” 梁瑜还是摇头: “不要,总喜欢惹我生气,还浪得没边……” 慕临风再问: “那要是不惹你生气,洁身自好对你钟情专一,疼你护你爱你,要么?” “……” 梁瑜不说话了,跟他对视眼里的笑意都收不住,慕临风此时严肃专注又宠溺的目光中只有他,心里一动便脱口而出: “要。” 慕临风失笑,微微俯身把人拥怀里习惯性的说一句: “呆子。” 梁瑜不轻不重的推他一下: “骂我呆子,不要唔……” 只是话没说完耳垂突然被咬了一下,抱着他的双臂收紧,接着又听到慕临风磨牙道: “都把你疼进骨子里去了,呆头呆脑的我骂一句怎么了?嗯?” 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人了,他想不承认都不行了。 “唔……” 湿热的气息从耳根吹到脖子上发痒,梁瑜下意识的抬手去摸脖子却被慕临风扣住,紧抱他的人继续在他脖子处磨蹭一会才问: “梁瑜,你讨厌这样么?” 梁瑜很快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没有装傻答道: “……不讨厌,不是讨厌你这样,是……有点痒……我不太习惯……” 话才说完脖颈上就传来一道温热的触感,梁瑜为之一颤,一双有劲的手掌在他腰间游离,慕临风气息重了不少,再又问: “这样呢?” “唔……” 梁瑜腰下一软,紧张的咽了咽喉咙咬着嘴唇回答: “不讨厌……什么都不讨厌……你这个人,我都说要你了,你还问这些多余的……慕临风,我,我喜欢你呀……你是笨蛋么?” 因为紧张声音有点颤抖,说出来带着几分委屈的腔调。 慕临风也紧张,听到他的话后才放松下来,长出一口气哑声道: “是啊,因为害怕被你拒绝就变笨了,话都不会说了……难得看我这么笨的时候呢,看在我这么爱你的份上,你就别计较了吧?” 说完抬头眉目含笑的看面红耳赤的人。 梁瑜定定的看了他一会点头: “嗯,不计较……” 情绪突然上涌,眼里泛起水汽,用力眨了眼睛才收住。 他不擅长对慕临风低头,又拿不定慕临风的性子,所以在察觉了心里对慕临风的感情后也不敢承认,就在心里反复纠结猜测。 每日都患得患失,他甚至想象慕临风生他的气会突然丢下他和吴叔离开,想的多了心口的地方总是一抽一抽的疼,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家人去世后背井离乡,除了吴叔之外慕临风是他最依赖的人,虽然平日里喜欢惹他生气,但是在关键时候总能带给他安全感。 一开始他不知道这种依赖感是怎么回事,现在是彻底懂了,因为喜欢,所以才会在意,会依赖,会表现出消极软弱的一面,在慕临风冷落他后他的情绪就没平复过…… 在发现他们是两情相悦的时候他无比高兴,如今终于鼓起勇气说出来,又得到慕临风亲口回应,心里就有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觉,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欣喜取代。 慕临风低下头来亲一下他的嘴角安抚他的情绪,梁瑜只微微愣一下就轻拽住他的衣襟迎上去…… 第79章 得到回应,唇齿相抵之际慕临风加深了这个吻。 陌生而热烈还带着酒香的气息侵入,梁瑜的只知道顺从的迎合着,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喘息。 慕临风自己也没有过这种经验,所以动作说不上熟练和老道,只顺着本能的直觉扣着人啃。 一吻毕,梁瑜脸埋在慕临风胸前,慕临风微微仰头把呼吸绵长的人紧紧抱在怀里,谁也没有说话。 心如擂鼓,胸腔里被欣喜莫名的情绪给胀满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情绪,大概这就是跟喜欢的人心意相通的感觉吧。 “……” 温存了好一会,刚好听到院里传来动静,是其他人回来了。 慕临风把人放开问: “要出去吗?” 梁瑜点头: “唔,这会儿应该是吴叔回来了,出去吧,让他知道我回来了,要不然他会担心的……” 慕临风看了他一会露出微笑: “……好。” 边说边给他整理有点凌乱的衣襟,然后道: “你先出去,我等下就来。” 说完就直接到一旁的椅子坐下,特意扯了扯身前的衣摆暗自调整气息。 梁瑜疑惑: “为什么不一起出去?” “额……” 慕临风揉了揉额头: “……刚才喝的酒后劲有点大,这会儿有点头晕,你先出去吧……” 梁瑜皱眉: “你没事吧?” 慕临风摆手: “没事,一下就好……你先出去吧……” 梁瑜就说: “我陪你吧……要不你先到床上躺一下?” 慕临风抬头看他,目光深沉: “你陪我躺?” “……” 梁瑜不知道他突然怎么了,有点反应不过来: “唔……你想睡了?我去跟吴叔说一声吧……” 慕临风扶额失笑: “呆子……行了,快出去,让我安静一下就好了。” “那……” 梁瑜实在没法跟他思维同步,就当他是真的酒劲上来了,同意道: “那好吧,你要是头晕就自己休息,我跟吴叔说一下给你弄一碗醒酒汤……” “不需要醒酒汤。” 慕临风打断他的话: “我自己冷静一下就好了,听话,你先出去。” “哦……” 梁瑜只得点头,说完就开门出去,关门的时候看到慕临风目光幽怨的盯着他,有点怪怪的…… 门口重新关上,慕临风走过去从里面落锁,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懊恼的靠在门口上深呼吸,尽量让胸腔和下腹的躁动快些平复。 跟寡欲的某人不同,他刚才差点就收不住,也亏得冬衣厚重些掩盖,才没有失态。 梁瑜从房间离开心里犯嘀咕,客堂里只有吴叔一个人,正在准备炭火,见他进来后笑问: “少爷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刚才还在想着呢。” 梁瑜不好意思说实话,就随口道: “也是刚回来不久,跟慕临风一起回来的……” 吴叔惊讶: “临风也回来了?那祁熠也回了么?” 梁瑜摇头: “没,祁熠没有回,他跟重夜去画舫了……慕临风喝醉了,现在我房间休息……” 吴叔疑惑: “嗯?喝醉了?” “嗯。” 梁瑜边答边在炉子旁的椅子坐下,简单的说了祁熠跟重夜去画舫参观的经过,跳过了跟慕临风卿卿我我的细节,最后有点不好意思道: “吴叔,我和临风,我们和好了……” 吴叔闻言顿时眉开眼笑: “原来如此,和好了就好……” 这两人总算是和好了,这阵子可愁死他了。 想到刚刚跟慕临风有过亲密的举止,梁瑜不想说太多,就把话题怪到一旁,问了吴叔看戏的情况。 吴叔显然看戏看得很开心,说的时候眉飞色舞,看他开心,梁瑜也高兴。 大概过了一刻钟,慕临风从外面走进来,吴叔看他神色清明步履稳健,完全不像喝醉的样子。 梁瑜还是问: “你没事了吗?” 慕临风平静的点头: “嗯。” 说完就靠着梁瑜旁边坐下。 吴叔在一旁笑: “少爷刚才说你喝醉了,我正想给你准备一碗醒酒汤呢。” 慕临风答: “不用麻烦了吴叔,其实我没醉。” “好吧……” 吴叔笑笑起身: “我去给你们准备夜宵,你们坐着。” 说完就出去了,有意将空间留给他们。 吴叔离开,梁瑜就追问慕临风: “你没醉,那刚才干嘛怪怪的?” 慕临风侧身附到他耳边说: “晚点告诉你。” “……” 梁瑜摸一下自己的耳朵:这个人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 梁瑜明显感觉慕临风看他的眼神有点不一样了,心里是高兴的,只是还不太习惯,所以说话的时候也不太敢看慕临风。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慕临风突然问: “还想去画舫玩么?” 梁瑜小心点头: “想,不过,画舫的访帖不容易拿到的。” 慕临风轻笑: “我有办法,在离开墨城前,我带你上去见识一下,那原是师父同门师妹的画舫,确实有很多你们文人喜欢的东西。” 他不想去,但梁瑜想去他就陪着吧,哎,人的情绪啊就是善变,看吧,他的说变就变。 梁瑜惊喜的看他: “真的?” 完了又故意说: “画舫上可没有美人供消遣,你考虑清楚了。” 慕临风修长的手指从他脸侧和下巴滑过,语气莫测道: “家有良人,我哪里还有心思看外面的美人呢,国色天娇都不及你呀。” “……” 梁瑜早就见识够了他的油嘴滑舌,败下阵来把话题拐回刚才: “既然可以拿到访帖,那我想去看看。” 慕临风点头: “好。” 梁瑜当即一脸期待。 慕临风见他高兴,又以自己见过的经验跟他聊起来: “画舫舫主财大气粗,也多是才貌双全风姿卓越之辈,爱好收集古玩字画什么的,养着一群风雅之士卖弄才艺。” “当然,他们也是真的有才,故久而久之,画舫上很多价值连城的名人字画真迹,文人雅士喜欢,我是欣赏不来,如你所说,我就是一个粗人。” 梁瑜就反驳他: “你对别人也是文雅有礼的,就是不肯跟我好好说话……我说你粗蛮是因为你总是故意对我找茬。” 慕临风一脸坦然: “对啊,你好玩呗。” 梁瑜气得想打他:“你唔……” 只是不等他话说完,慕临风就低头在他的嘴巴堵住,一会之后放开,面红耳赤的人就乖乖的低下头去了。 “……” 好一会,梁瑜才抬手用力在他手臂拧了一下表示不满: “在外面不许调戏我。” “哦。” 慕临风不在意,就把他的手握在掌心,心都是软的…… 第80章 而在梁瑜和慕临风打情骂俏的时候,祁熠正随着重夜兴致盈然的流连在画舫的画廊中,仿若置身现世仙境。 墨城的这个画舫虽然不算太大,却奢华精致,小则小些但设计精妙,亭台楼阁轩榭廊坊一应俱全。 这里聚集了很多文人雅士,有青年才俊,有古稀老者。 画舫正堂空间很大,是让众人同聚的名人堂,大家坐在一起喝美酒饮名茶,谈天论地切磋才艺,而舫主就坐在正位的隔帘后抚琴陪衬。 舫主琴技高超,只一琴一曲就能掌控整个画舫的氛围,闲聊时的惬意,饮酒微醺时的慵懒,切磋才艺时的热烈,都离不开其琴声的衬托。 虽然舫主从不在众人面前露面,大家透过朦胧的纱帘只看得到一道优雅不凡的身影,但却从来没有人敢挑衅不尊。 另外,画舫上还另有琴棋书画四个舫廊,各有书童、画侍、琴姬、棋童守着,皆是天资聪慧异于常人的少男少女。 在这画舫上,即便是作陪的侍女都是文武双全,琴棋书画样样通晓。 可以说,画舫是所有文人墨客的理想之地。 此时此刻的祁熠跟着重夜流连在这理想之地中,有种此生无憾的感觉。 他虽然算不上什么文雅之士,还是个沾着铜臭味的商人,是为数不多的能够以游客身份上来的普通人,靠的是重夜的关系。 对于那些名字名画古琴棋局也是半通不懂,但心中却难掩澎湃之情,只叹世界上天赋异禀惊才绝艳的人太多了,真的长了不少见识。 …… 彦景轩和祁晓以及祁熠是一前一后回来的,他们回来的时候吴叔刚准备好夜宵。 在得知祁熠受重夜邀请去了画舫后两人都一脸羡慕,还说慕临风和梁瑜没有去可惜了。 梁瑜和慕临风只笑笑不语,祁熠也没有提梁瑜中途落跑的事情,细致的说了一遍画舫的见闻,只是颇为遗憾没有一睹舫主真容。 本来彦景轩和祁晓都很遗憾,听到慕临风说在离开墨城前想办法带他们上去见识一番后便又满怀期待了。 没有问慕临风有什么门路,因为他们相信,慕临风说可以他们就相信一定可以。 只有吴叔不感兴趣,默默的在一旁听他们讨论。 跨年的大钟声响遍墨城的时候,周围响起雷鸣般的炮竹声,就连吴叔也给准备了跨年的鞭炮,说是给他们背井离乡讨个好彩头。 点了鞭炮吃了东西,等到周围的声音逐渐恢复平静,众人也困了,依次回了自己的房间。 梁瑜在回房间的时候看了眼慕临风,不过慕临风还是跟着祁熠走了。 吴叔捕捉到他那幽怨的小眼神只笑笑不语,跟他互道了晚安之后就先回自己的房间了,现在小少爷的事情已经不需要他操心了。 梁瑜回房之后做了简单的洗漱,更衣完了就窝在床上躺下,面朝外隔着屏风盯着门口看,今晚他没有锁门…… 只是过了好一会慕临风都没过来,他原本小激动的心情渐渐的冷了下来,有点后悔刚才没有趁着气氛好的时候让慕临风回来了。 慕临风跟祁熠又合得来,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各自躺下聊天了呢…… 可是他们都那样了,还用他特地说么? “……” 正在梁瑜乱七八糟的心情即将跑出来的时候,被他念叨的人抱着被子推门而入。 梁瑜下意识的从床上坐起来: “我以为你不会来呢……” 慕临风没有错过他脸上的欣喜表情,温柔道: “我是自己搬出去的,得自己打包东西搬回来嘛,还得跟祁熠说一下,这些日子打扰他了,每天都遭他嫌弃呢。” 说着已经把被子放到床上铺好。 这可是真的,这段时间祁熠苦口婆心的说了他很多,不少他自欺欺人的道理都给祁熠说破了。 只是有些东西,道理都懂,真正做起来还是不得要领,就像这次跟梁瑜赌气,他们都有错,笨拙的试探对方闹了一地鸡毛。 梁瑜轻哼一下: “你活该……” 慕临风见他说的时候耳朵红红的,知道他又害羞了,整理一下心情坐在床沿处认真道: “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才造成的,所以,你有什么想说的就全都说出来吧。” 他最大的错就是没能在梁瑜发飙前好好解释清楚,还试图糊弄过去,导致点炸了梁瑜的负面情绪。 对于彼此之间感情基调的变化,他们都是迟钝的笨蛋。 他习惯了思考问题时更多的顾全大局,只想着不让梁瑜和其他人受到影响,也不想梁瑜知道太多那些暗处的东西,一心只想把人护得好好的。 却不想因此忽略了梁瑜关心他的心情…… 梁瑜有点意外他这么严肃的再次提起这个话题,想了一下道: “你既然知道问题症结所在,就不用多说了,就是……我希望你以后出门去做什么能够跟我说一下,我不是要干涉,只想知道你的行踪心里踏实些。” 慕临风认真的跟他保证: “嗯,我以后出门做什么都会跟你报备,保证不会再偷偷摸摸的,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要胡思乱想,要相信我不管去做什么都会平平安安的回到你身边。” 之前放任误会无所谓,是觉得梁瑜不可能喜欢自己,疏远关系对往后分道扬镳更有利。 现在不一样了,既然他们成为身心交付的伴侣,往后去做什么重要的事情他都要告诉梁瑜,不能再让梁瑜心里对他存在误会,一丝也不可以。 要是早点知道梁瑜的心思,他绝不会扯那些胡话故意刺、激梁瑜,他的聪明理智在感情上一点也没有发挥出来。 梁瑜重重的点头面露喜色: “一言为定。” 慕临风认真的时候他是绝对信任的,只是这人习惯调戏他,平日里那张嘴欠打而已。 慕临风很喜欢他那欣喜发亮的目光,定定的看了片刻后又自言自语道: “吵架时候说那些不中听的话刺你,一半是冲动一半是想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梁瑜,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你不愿意,我就配不上你,我不敢……” “……” 梁瑜沉默,这种想而不敢的心思他也懂,因为他也是一样的,猜不透对方的心思,想进一步都犹豫不决。 慕临风亲一下他的额头: “从我们成亲开始,我就想好了,无论以后我们如何,在你还是我媳妇儿的时候我都要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委屈,不让你受苦,也不勉强你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情。” 他对梁瑜动心可能比他自己所意识到的还要早,因为当他真切的反应过来时,梁瑜已经被他放在心尖上了,喜怒哀乐都牵动他的心绪。 梁瑜将头抵在他肩头上: “你的事情可以跟我多说点,让我多理解你……你不说,我这性子也猜不到,你说了我都会认真考虑的……” 大概是有点难为情,面皮薄的人说到一半稍微停顿了一下才接着把话说完: “从跟你成亲开始,我也想着好好跟你相处过日子,你的好我都记着,我也在努力改变呀,我也不希望事事都让你操心,你累,我也心疼……” 这一路来他都是最受照顾的那一个,他心里很清楚是慕临风对他好,他也在努力着,希望有一天能够为慕临风分担些许,什么时候出现这种想法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所谓的情不知所起就是如此吧…… 慕临风把人拥紧: “我们都尽力而为就好,你不用太勉强,有我在呢……那些过于深入的事情我不想你知道太多,毕竟只有内行人才懂得,太复杂了你也想不出头绪,伤神呢。” 梁瑜轻轻吸了吸气点头: “嗯,我知道。” “……” 慕临风沉吟片刻,还是挑了些简单易懂的事例跟他说,外加一些内行术语和规矩。 梁瑜听得迷迷糊糊,不过总算是听懂了七八分。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再也不会觉得不安了。 慕临风放松心情,换上不太正经的语气道: “关我的事,你就真的成我媳妇儿了。” 梁瑜点头: “嗯。” 慕临风笑: “不许反悔。” 梁瑜: “嗯。” 慕临风: “不许嫌弃我粗鲁野蛮。” 梁瑜: “嗯。” 然后也低声说: “你也不要嫌弃我……” 慕临风在他脸颊亲一下: “得良人如此,夫复何求,除了不爱我,你没有什么值得我嫌弃的了。” 对于一个才华横溢又满眼是他的人,他有什么资格嫌弃,宠着都来不及呢。 “……” 梁瑜以前是做梦都没想象过慕临风跟他说情话的样子,现在体会到了,每个字都能让他心里冒出一丝丝的甜味。 相拥片刻,梁瑜推了一下抱着他的人: “时候不早了,更衣休息吧,怪冷的呢。” 什么误会都解除,没有了心结,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舒坦。 慕临风把人放开,挑灯之后开始更衣,想到了其他又补充: “有时候我会带上祁熠一起出门,教他一些东西,上酒肆喝点酒什么的,你别介意。” 梁瑜抬头看他: “人家祁熠风度翩翩的,你拉着他,可得小心点别把人家带坏了。” 慕临风答道: “一个人要是不想变坏,怎么也坏不了的,所谓的被人带坏,不过是为自己意志力不够找借口罢了。” “……” 梁瑜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没有反驳。 慕临风掀开被子上床来,虽然身上带着一股凉气,梁瑜还是直接往他怀里钻。 第81章 时隔多日重新把人抱怀里取暖,闻着熟悉的浅草味,慕临风宠溺的在怀里人的脖颈间深吸几下: “好暖……” 又暖又香,让他墨水不多的脑海里闪过一个词:‘温香软玉’大概跟这样差不多吧。 “……” 梁瑜同样喜欢,虽然脸皮薄但并不推拒他的亲昵,红着脸把头埋在他胸前,手搭在他身侧跟他紧紧相拥。 片刻,暖和了些慕临风才将人微微松开,梁瑜感觉他们紧贴的腹部有点异样,下意识的蹭了蹭就被慕临风的手在腰上掐一下: “还蹭?” “……” 察觉到是什么的梁瑜满脸通红: “你怎么……反应这么……快……” 这人以前都是稳如泰山的从未出现过这种状况,让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慕临风在他脖子上咬一口: “刚才就没有完全消停呀……呆子,你不是好奇我刚才干嘛吗?就因为这茬在屋里冷静呢……” “啊?……” 梁瑜后知后觉,只是不等他再说什么就被慕临风拽住手腕翻身压住。 似曾相识的感觉,梁瑜慌乱之余还是红着脸明知故问: “你想干嘛……” 问出来自己都觉得幼稚。 慕临风满意的看他脸红,最后低下头来在他耳边戏谑的问: “都这样了你觉得我想干嘛?嗯?” 湿热的气息吹拂在脖子上,上挑的尾音让人耳根酥麻,梁瑜下意识的把脸侧到一旁小声嘀咕: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慕临风轻笑一下: “呆子……” 明明是挤兑的话却带着宠溺的味道,言罢嘴唇在梁瑜耳垂上亲了亲,而后是脖颈和脸颊顺势往下。 梁瑜双手反抱住他声音低低的唤一下他的名字: “临风……” “嗯,我在,别怕,放松些” “……” 微微粗重的气息和轻吻,如羽毛般扫在肌肤上让梁瑜觉得有点痒,欲拒还迎的推了推身上的人,却被抓住双手,更加密集的亲吻随之落下。 很多事情都是百闻不如一试,听的再多看得再多,亲自上手的时候还是不得要领,慕临风和梁瑜就处于这样的状态。 初次亲昵,即便是慕临风也没法保持平日里的从容,抵死纠缠更多的是本能的将眷恋之情毫无保留的表现出来,动作举止便没有太多技巧可言。 跟冷静时候的关心体贴相比,此时的慕临风显得比较强势,不过梁瑜并不反感他这样的强势,反而有点乐在其中,因为从那强势的举止中能感受得到他满心的爱意和欢喜。 “……” 旖旎满室,没有动真格的折腾到最后,相互慰藉善后完重新回到被窝里,梁瑜还是羞得不好意思抬头看慕临风。 仅此而已,他们就弄得兵荒马乱的,害羞紧张的情绪绕得他头脑发晕,要是真的做到最后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得慢慢来才行。 “……” 慕临风垂眸看他低眉顺眼窝在自己怀里的样子,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亲他的额角: “很晚了呢,睡吧。” 梁瑜犯困的轻轻打了个哈欠在他胸前蹭了蹭: “嗯。” 说完就就安心的在他怀中睡去。 慕临风情不自禁的扬起笑意,笑了很久才闭上眼。 其实想想梁瑜一直都在他心里,只不过是所在的位置不同,以前是冤家对头,现在……现在也还是冤家,是他想要好好护着的冤家了。 …… 翌日慕临风依旧早早就起床,除了跟大家互道新年之外还告诉他们他和梁瑜和好了。 众人放下心来,祁熠恭喜他之余,又趁着其他人不在好心提醒: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得趁着子清心思在你身上的时候把他抓稳了,要是去了京城安定下来,帝都才俊遍地,人家可就不一定是你的了。” 这可是真心话。 慕临风眉头皱了皱,不过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随即点头: “我知道了。” 确实,假如不是这么窘迫的处境,他根本就没机会跟梁瑜走得这么近,也就没有机会让梁瑜对他产生好感。 想想看,要是他们的关系一直不尴不尬的,等去到京城投奔了梁家故人,科举考试再金榜题名……梁瑜估计又会像以前那样抬着下巴鄙视他了。 所以,能够现在跟梁瑜心意相通是真该庆幸,得把人收好了才行…… 跟梁瑜的事情,慕临风还单独跟吴叔说了一遍,明确的告诉吴叔他跟梁瑜已经心意相通了。 吴叔这下是真的放心了,也终于得了机会埋怨道: “你们要是再折腾来折腾去没完没了的闹别扭,我这把老骨头都要给你们折腾散咯。” 慕临风笑: “您辛苦了,以后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处理,我会好好照顾梁瑜的,您不用为他操心太多了。” 往后他管梁瑜,就是名正言顺理直气壮的那种了。 吴叔欣慰的点头: “好,那我就正式把少爷交给你了。” “嗯。” “……” 情绪大起大落,昨晚又跟慕临风腻腻歪歪到半夜,梁瑜今天是最后一个起来的,等他起床来吴叔给他准备了一个福袋,里面装着压岁钱。 这是每年吴叔都会给他准备的东西。 当然,今年吴叔也给其他人都准备了,作为长者,自然就这样充当起了一群人的长辈。 给了梁瑜压岁钱之后,吴叔还是偷偷的拉着人问一遍: “少爷,我听临风说,你们不仅和好感情还进了一步,可是真的?” 梁瑜红着脸点头: “嗯,真的。” 吴叔继续问: “想清楚了?” 梁瑜再点头: “想清楚了,我……我喜欢他呢。” 吴叔欣慰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可算开窍了,想清楚了就好,我以后可就不管你了,把你正式交给临风了,你有什么就去找他,我也可以上香告慰老爷夫人的在天之灵了。” 梁瑜对他鞠了躬: “谢谢您,这一路奔波您为了我操持劳累,往后我一定加倍努力,不再让您太操心。” 吴叔摆摆手: “你平平安安的就好,我这把老骨头累点都值得,往后有临风管你了,我哪里还用操心呀……” “吴叔……” 梁瑜窘迫的晃了晃他的手臂: “往后若是你发现他做了什么出格的举动,您得帮我管他,不可像之前那般什么都向着他了。” 吴叔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故意道: “临风是你相公,自家相公自个儿管,少爷,这御夫术你得自己琢磨,夫夫恩爱,临风自然受你管束。” “……” 梁瑜面红耳赤,最后还是点头: “好吧,我知道了……” 只是他一个读书人像后院女子那般管束慕临风会不会不太好? 哎,且看着办吧…… 第82章 今天没有下雪,大家一起吃过东西,彦景轩早早的陪祁晓出街去了,吴叔则要去附近的庙里给他们祈福。 梁瑜因为昨天晚上才和慕临风有了不为人知的进展,今天总觉得很不好意思,所以吃了东西就回房间看书。 这阵子祁熠一直都跟慕临风混一起,去哪里都结伴而行,现在慕临风跟梁瑜和好了他只得单独行动了。 祁熠出门后,慕临风练了一套剑法才回到房间邀请在看书的人出门: “媳妇儿,我带你出去玩呗。” 梁瑜红着脸看不敢看他: “你不要这样叫我……” 慕临风挑眉: “我叫错了?” 梁瑜瞄他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 “没有错……可是,让人听到了怪难为情的……” 慕临风笑: “我又不会在外面这样叫你。” 梁瑜努了努嘴: “好吧……” 慕临风就说: “呆子~” 梁瑜这次没有呛他野蛮人,而是说: “呆子也是你家的呆子。”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慕临风走过来把人抱住: “对啊,我家的呆子,旁人的才子。” “贫嘴……” “哈……” “……” 夫夫俩在房间里打情骂俏腻歪了好一会,才一起手牵着手出门去。 虽然心意相通,但慕临风的德行并没有太大改变,找到机会还是会调戏梁瑜。 梁瑜也会像之前那样红着脸跟他抬杠。 他们都很了解彼此,毕竟是从小就一起吵吵闹闹到了现在,不需要对方做太大的改变,改了就陌生了。 梁瑜一边在心里想些有的没的,一边跟着慕临风在城里逛,吃的玩的买了不少,都是慕临风掏钱,几次过后梁瑜终于忍不住把藏在心里多时的话说出来: “想不到你还挺有钱的嘛……” 在华容镇的时候,他完全没想到慕临风会这么有钱,顾着一群人还游刃有余的样子,倒不是看不起,而是看不出来…… 慕临风却奇怪的看了他一下,才说道: “你当我这一身本事是摆设吗?再说了,镖行解散,师父临终前给了我不少可以在京城钱庄兑换的银票呢,我就算每日吃喝玩乐也能逍遥个十年八年了。” “哇……” 梁瑜嘴巴张成鸡蛋型: “镖师这么赚钱的嘛……难怪你花钱总是大手大脚的。” 慕临风回答: “脑袋悬在腰带上的行当赚钱不是正常的吗?不好好享受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呢。” 梁瑜突然转头到一旁唾了几声: “呸呸呸,闭嘴啦你!大过年的你给我好好说话,少说这些不吉利的。” “哈哈哈……” 慕临风笑得开心,梁瑜伸手掐他,被他反抓住变成十指紧扣,只能红着脸继续责怪他: “你这乱说话的毛病必须改。” 慕临风嗤笑一下: “迷信,读书人不是不信怪力乱神说的吗?” 梁瑜反驳: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俗话说头上三尺有神明,这不是迷信,而是要心有所畏,方能懂得克制和自我约束,人呢……” 慕临风听了一半就打断他的话: “停,我知道了,把你的长篇大论收起来。” 梁瑜小声嘀咕: “我还不是好心的想给你说些道理么……” 慕临风见他这种计较的小模样突然觉得好玩,也不在意街上人多,直接凑到他耳边说: “跟我讲道理,你还不如亲我一口来的有用呢,你亲我一下我什么都听你的。” 梁瑜嘴唇的触感是温温软软的,他很喜欢,而且那唇形漂亮,无论是说话还是笑亦或者平静的抿着,都很好看。 以前就光觉得梁瑜好看,现在光是想一下他就恨不得把人拽到怀里啃一啃,反正这人都认可他了,他可以不用像之前那样客气的做个正人君子了。 “你……登徒子……” 梁瑜故作生气的甩开他的手自己走上前去,大庭广众之下荤话张口就来,简直不可教化。 占他便宜还上瘾了是吧,就算他们现在是心意相通了,这人也不该这样没脸没皮呀,让人听到不得笑话呀。 慕临跟在身后小声道: “这就生气了?你也太小气了吧……” “哪有说自家相公是登徒子的呀……” “喂,呆子……” “……” 慕临风并不觉得自己说得过分了,也不立刻上前哄人,而是随手买了一串糖葫芦,自己咬了一颗递给走前面的人。 梁瑜看到吃的没有犹豫就接了过去直接咬了一口,然后回头来看一眼完全没有反省的人轻哼一声继续走前面。 不过再次被慕临风拉住手的时候没有甩开。 夫夫俩玩了几条街,临近中午天空又开始飘起雪花来,梁瑜犯困了,主动挽着慕临风的手臂一起回家。 心无阴霾,眼角眉梢都挂满了喜悦,慕临风实在忍不住又说: “呆子,我好想亲一亲你咧~” 这种欢喜的心情持续上升着,他自己也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自顾自的欣喜得不能自已。 梁瑜挽着他的手直接掐了他一把: “这种事回家再说啊……” 慕临风笑着回了句‘好的’,握他的手又紧了紧。 只是他们回到家门外的时候,却看到重夜和他的随从小五站在门口,一副等候多时的样子。 重夜很快也看到了他们,笑脸相迎的鞠了鞠躬: “二位新年好” 梁瑜松开慕临风的手,刚想上去打招呼,慕临风就脸色低沉的先一步开口问: “重公子有何贵干?你怎么总是阴魂不散的。” 言辞犀利,梁瑜觉得慕临风说得过分了便拉一下他的衣袖: “临风……”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大过年的没必要这么凶让人下不来台吧,虽然重夜主仆确实自来熟了些,但现在大家都算熟人了,该和气一点嘛。 重夜不在意的笑笑: “新年第一天不是都要拜亲访友么?我的亲人不在这里,友人也少,自然要好好拜访才行。” 说完看了眼小五,小五手上抱着个外形精致的八方食盒,里面是年节访友的常见礼品,精致的糕点和各类坚果。 慕临风刚想拒绝,梁瑜又拉他一下上前道: “两位有心了,既然这样,那就请移步入内喝杯热茶吧。” 昨晚他匆匆走掉本来就挺失礼的,今天人家还拿着礼物过来拜年,要是拒绝的话就真的太没礼貌了。 第83章 重夜看了眼慕临风,见他不做声之后点头: “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在梁瑜的邀请下和小五踏入门内。 重夜主仆在客堂坐下,梁瑜主动起身给他们到厨房拿茶叶煮茶。 慕临风见梁瑜都把他们放进来了,便不再说什么,只是脸色不太好,第一,他不喜欢重夜,跟这样的笑面虎打交道心里不踏实。 第二,他现在想啃梁瑜,这两人在这里他不好行动。 倒不是他多么孟浪,就是如今满心都被梁瑜这个人给塞满了,完全控制不住内心的眷恋和喜欢,恨不得把人时刻揣怀里才好。 等梁瑜离开客堂,又没有其他人在,慕临风也不装了,看着从容不迫的重夜冷下脸来开门见山直言: “重夜,你能不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你我本来就不是同路人,我不会入你门下的,别白费心机了,还有,这个警告我只说一遍:别打我家呆子的主意,要不然我就杀了你!” 他的语气很重,隐约带着几分杀意,重夜眼里闪过失望,表情无奈的摊了摊手: “你未跟我同路过,如何知道我们不是一路人呢?你未深入了解,又怎知我们不会志同道合呢?再说了,我接近梁瑜并无恶意,早年我跟梁家也有几分渊源呢。” 慕临风眼神暗了暗,追问: “跟梁家有几分有渊源是什么意思?” 重夜笑答: “那是在他还未懂事时候的事情了,我……” 闻言慕临风马上打断他的话: “既然是陈年旧事那就跟他无关了,梁家现在已经没落,你的那些旧情分也给埋了吧,不要牵扯到他身上来。” 说罢两步上前居高临下的跟他对峙,眼底似有煞气翻腾。 “你休得对主子无理……” 小五下意识的想上前来,被重夜抬手拦住了,脸上还是一派温和: “无妨。” 慕临风冷哼一声扫了小五一眼,挑衅似的用手拽住重夜的衣襟,然后用只有他们听得见的声音说: “如果你敢打梁瑜的主意我一定会杀了你,我说到做到!我不管你是什么来路,有多大的身份背景,更不管你以前跟梁家有着怎样的渊源,那都是过去了,任何关于梁瑜的事情都得先经过我!” 说完松开手,小五再次上前来,这次被重夜出声阻拦: “小五,不得无礼。” 声音温和,说是责怪却更像是安抚,说完自己用手抚平了微乱的衣襟,目光平静的看向慕临风: “抱歉,冒昧的打扰了梁瑜……不过我原先以为你们只是普通朋友或者雇佣关系而已,没想到却是眷侣,你放心,往后梁瑜的事情我会先问你的,不过你得给我机会让我问,找不到你,我只能直接找梁瑜了。” 慕临风咬牙: “不要威胁我。” 重夜诚心道: “不是威胁,我是认真的,也是真的想跟你们结交,祁熠跟你几分相似,我也很欣赏他。” 慕临风冷笑: “你拉拢他了?” 重夜摇头: “拜你所赐,他对我戒心很重,但如果你愿意跟着我,祁熠肯定也愿意。” 慕临风定定的看了他一会直接下逐客令: “你走吧,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立刻马上!” 重夜轻笑: “子清说要请我们喝茶的。” 慕临风扬了扬下巴: “这个家我说了算。” 重夜只得无奈的摇头起身: “好吧,那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慕临风冷哼: “最好后会无期再也不见。” “……” 重夜笑意不减,小五的脸色却已经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了,俊脸上泛起戾气,不过在极力克制着。 又相互对峙了片刻,重夜领着小五离开。 只是刚才慕临风冒犯了重夜,离开的时候小五眼神不善的瞪了慕临风许久。 不过慕临风到底不是普通人,当即冷笑着瞪了回去,一点也不带怕的,就这么冷着脸把他们送出门外。 身后的大门关上,等他们上了前来接应的马车,小五才带着几分情绪抱怨起来: “慕临风欺人太甚了,明明什么都不懂就这么强势。” 重夜却不在意的笑了笑: “无妨,我欣赏的就是他这种实力跟性格相匹的傲气,更何况他也有傲的资本,南诏西部名声响彻关外的第一镖师高徒可不是浪得虚名。” 小五撇嘴: “就算如此,他也不该对主子如此失礼。” 重夜摇摇头: “他又不是我门下之人,再失礼的举动都不足为奇,你就不要计较了,嗯?” 片刻,小五才点头: “是。” 重夜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 “往后你们可能会成为同僚呢,和气些是好的,以免以后一同出生入死心有隔阂。” 小五恭敬的低下头去: “知道了。” “……” 重夜主仆离开了好一会,梁瑜才从厨房沏了壶热茶过来,发现客堂里只剩慕临风和那个精致的八方食盒就问: “人呢?” 慕临风坦荡道: “被我赶走了。” “你……” 梁瑜把茶壶放下忍不住责怪他: “大过年的,人家登门拜访,你干嘛要这样啊……” 他算是看出来了,慕临风显然是跟重夜有私怨而不是故交啊。 慕临风表情认真的解释: “我认识重夜好些年了,重夜是典型的笑面虎,你不要被他的外表和得体的修养给骗了,他也只能骗骗你这种呆子了,你听话些,看到他要躲得远远的,要不然不安全,也会给我带来麻烦。” 梁瑜虽然还是觉得重夜不坏,也不觉得接触重夜会有什么危险,不过听到会给慕临风带来麻烦他就上心了,随即点头: “我知道了,你这样说我会注意的。” 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 慕临风满意的点头,倒了一杯他沏的茶抿一口,打了个激灵: “……你这茶太浓了,都泛苦了……” 梁瑜撇撇嘴: “我不太会沏茶,拿捏不好分量……” 慕临风看他: “娇气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 梁瑜自己倒茶喝了一口眉头皱了皱回他: “娇气也是你媳妇儿,弄的东西毒不死你就该知足了。” “……” 第84章 梁瑜气鼓鼓的说完就瞪一眼慕临风,只是目光撞到一起,对视片刻后自己却又先红了脸,哎,他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啊…… 稍许,慕临风再也忍不住抬手扶额笑起来: “噗哈哈哈……” “你说的对,毒不死我该知足了哈哈哈哈……” “你个呆子哈哈哈……” 不愧是给他惯着的,没用还这么理直气壮,简直是无法无天呀。 “……” 梁瑜被他笑得窘迫,见他笑着停不下来只能做生气状: “慕临风!” 慕临风收住笑目光温柔的看他: “嗯?” 梁瑜瞪他一眼鼓起腮帮子: “……你还笑我就不理你了。” 他也要面子的呀,他以后慢慢学还不成么? 慕临风喜欢看他这种傲娇的小模样,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宠溺道: “不管你以后理不理我,我都理你。” 昨天抱着人睡的时候他就想好了,平时抬杠归抬杠,但是绝不跟这个小呆子计较了。 “……” 梁瑜听完他的话整颗心都热乎乎的,消了气点头: “你要说话算话。” “当然……” 慕临风拿起他的手在嘴边亲了一下直接把人拽怀里抱住: “我向来说话算话,媳妇儿,让我啃一下……” “别在这,你唔……” 梁瑜刚想拒绝就被他堵住了嘴巴,之后便只配合的勾着他的肩膀回应。 一吻毕,梁瑜显然被他撩得动了情,慕临风也啃不够,索性把人抱回房间继续啃,啃着啃着衣服就洒落一地,光天白日没羞没臊的在屋里腻了半天。 闹完后梁瑜都不好意思见人了,都怪慕临风浪得没边,白日宣、淫,他的圣贤书算是白读了。 慕临风却不在意,恨不得做得更过分些才满足。 …… 关于重夜的事情,慕临风只跟祁熠和梁瑜说得多些,没有跟吴叔几人说明。 祁熠为人机敏,慕临风稍微一点他就懂了,但与此同时也让他对重夜的背景产生了兴趣。 慕临风并没有打击他的好奇心,只让他小心些,重夜不好对付。 祁熠记在心里,两人商量着平时要注意他们周围的情况,重夜不是那么好摆脱的人,无法接近梁瑜说不定会对其他人下手。 只是如此相安无事的过了好些天,重夜没有再出现,年节的气氛渐渐散了,街上开始恢复忙碌。 祁熠和彦景轩继续到当铺做事,慕临风跟之前一样时常夜里外出,只是都会跟梁瑜报备,梁瑜并不多问,知道他大概去做什么就得了,嘱咐他注意安全。 多数时候慕临风都是一个人去办正事,通常会很晚或者早上了才回来。 不过,慕临风回来后都是沐浴了才回房间,尽量不让梁瑜闻到他身上沾染回来的味道。 只有带上祁熠一起出门喝酒的时候回来早些,身上就只有酒味。 慕临风跟祁熠现在已经是无话不谈的知己了,两人一起出门的话总会找个合适的地方坐下聊天或者商量事情。 当再一次聊到私事这个话题的时候,慕临风突然想起来问祁熠: “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晓晓都有未婚夫了,你有婚约么?” “……” 祁熠和煦的笑容收敛,一会之后垂下眼帘摇头: “……没有。” 慕临风看他的反应知道其中肯定另有隐情,便问: “可以说一下吗?反正就算是伤疤我也给你挖了。” 祁熠端着酒杯看了看他无奈一笑: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子清总是被你惹生气了,你有时候说话是真的欠揍。” “啧~” 慕临风挑眉不置可否,他现在已经不怕他家呆子生气了,那人现在如果在他面前张牙舞爪他就压着人啃,啃完了好生哄一哄,还能增进夫夫感情。 “……” 祁熠喝了两杯酒,才说: “这件事现在只有我和晓晓知道了,我可以跟你说,但你得保证绝不泄露出去,子清也不行。” 慕临风惊讶: “这么严重?” 祁熠点头: “对,于我影响很大。” 慕临风想了想: “唔,那算了,我还是不问了,万一不小心说漏嘴给你添麻烦,抱歉。” “没关系。” 祁熠随意的笑了笑并不在意,也没有继续说关于自己的私事,只是连喝了两杯酒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慕临风觉得,祁熠要么是痛失所爱要么是心里放了一个不可能的人,作为好朋友,他的初心就是关心一下祁熠而已,不是故意找他不痛快的。 因为看祁晓都有婚约了,才猜测身为兄长的祁熠应该也是有的…… 为了缓解这种不舒服的气氛,慕临风只得跟祁熠连干了几杯酒。 最后祁熠道: “没事,这伤疤不太疼的,以后有机会或者你想问了我再说吧。” 只不过不疼了的伤疤就成了死结,解不开正好卡在了意难平的地方。 慕临风点头: “好。” 两人喝得兴起,直至微醺了才离开酒肆。 只是走出酒肆没多远,他们就在一个小巷口碰上了熟人。 重夜和他的随从小五提着灯笼从街边一条黑暗的小巷走出来,正好碰上路过巷口的他们。 双方打了个照面,不能装作没看到,慕临风再次在心里嘀咕,这对主仆是真的阴魂不散吧,走哪都能碰上。 重夜首先笑呵呵的上前来跟他们打招呼: “巧啊,两位也这么晚呢……” 祁熠见慕临风完全没有搭话的打算,只得接过话头客气回应: “我们刚喝了几杯准备回家,重公子这是?” 说罢看向他身后的巷口,黑乎乎的看不出来有什么。 重夜模棱两可的回答: “我们也准备回家。” 说完看向慕临风,祁熠也看向慕临风,慕临风一副微醺的模样,用手打了个哈欠就说: “既然如此那就各回各家吧,再见……” 说完不理会他们的反应,抬着虚浮的脚步向前走。 “告辞。” 祁熠跟重夜主仆点了头之后很快跟了上去。 “再见。” 重夜笑着回答,目送他们离开,待到他们走远一些之后小五才问: “主子,这该如何是好?” 真是太巧了些,若是他们晚个几步就不会碰上了…… 第85章 重夜目视着慕临风两人离开的方向,表情平静的反问: “什么如何是好?” 小五担心道: “让他们看到了咱们……” 重夜轻笑: “看到便看到了,大晚上黑灯瞎火谁会那么仔细呢,这里同样类似的巷子这么多,更何况,他们该是喝了不少酒的。” 小五却还是不放心: “您不是说,慕临风不是省油的灯么?他到了墨城之后接了不少临时的任务,还到处打探消息,对这些暗门暗巷不可能不知道的……” “……” 重夜沉思片刻: “知道也无妨,顶多是心有疑虑罢了,就算他查也查不出来的,而且,慕临风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他要是多管闲事早就对我们好奇了,走吧,回去了。” 小五看了眼暗巷深处: “是。” 完了又问: “主子是要回城主府么?” 重夜摇头: “不,去画舫,城主在画舫。” 小五小声嘀咕: “大人也是够任性,都许久没有回府上了……还在因为您没有把梁瑜带过去而生气呢。” 重夜冷哼: “他不任性就不会被关到这里来了。” “……” 小五不再说话,提着灯笼走在前面,重夜再次往后看了看才向前走去。 他们的方向跟慕临风和祁熠离开的方向是相反的,所以在拐过一个拐角后就不见了。 而另一边,同样是拐了一个弯的慕临风和祁熠两人,此时已经在墙角的阴影处停下脚步,慕临风表情严肃并无醉意。 回头看向刚才重夜主仆走出来的巷口,若有所思的蹙起了眉头。 祁熠见他反应奇怪,便问: “怎么了?” 慕临风反问他: “你知道刚才重夜主仆走出来的那条小巷通往哪里么?” 祁熠摇头: “不知道,巷子不大,看上去平时也少有人走,该是隔壁人家的侧门所在吧,在这里这种巷子挺多的……” 慕临风告诉他: “那条暗巷深处有一扇只能从里面打开的暗门,门后还有一条小道,小道尽头是另一条暗巷,也是秀云楼的后院后门所在。” 祁熠没有意外他对这些暗巷暗道这么清楚,只愣了一下问: “秀云楼是什么地方?” “……” 慕临风微微一愣,方才想起他没有跟祁熠认真说过秀云楼的事,嘴角一扬便表情微妙的解释道: “秀云楼乃是一座花楼,我认识里面的管事,上次跟你说的就是那里,你什么时候想找姑娘了就跟我说。” 祁熠点点头: “哦,咳咳,不不不,我不找……那……刚才重夜是去花楼回来?” 慕临风不置可否: “你觉得一个去花楼消遣的人,为什么会走暗巷密道离开?” 祁熠想了一下回答: “有家室者,内子凶悍者,身份不凡者,或者如你这样的特殊身份者。” “……” 慕临风不语,转身慢慢往家的方向走。 祁熠跟上他,又分析: “重夜不像是有家室的人……而且,他不是说他也像我们一样暂居墨城而已么?就算身份不凡有家室在这里也不怕呀……” 慕临风又说: “那条暗巷,即便是秀云楼的人也不是每个都知道的,更何况是去消遣的客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重夜从那里出来,但是……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或许他确实有着比较特殊的身份。” 祁熠道: “那你明天找机会问一下秀云楼的管事?” 慕临风却摇头: “不,我与秀云楼有些交情,但也不到那个程度,没必要叨扰,我就跟你说说有些看似平平无奇的暗巷小道其中另有玄机罢了,别人的事情我才懒得管,走吧,不必多想。” 他从来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只要不来招惹他们,什么都好说。 祁熠了然: “哦。” ……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转眼正月就要过完了,雪下得没那么频繁了,天气开始有了回暖的迹象,处于西北交接的城池,墨城的四季还是很分明的。 在凛冬时节,出于各方面的考虑,墨城的各个城门正常开放的时间比其他时节少很多,就算是白天大多时候也都是封闭状态。 如若碰上特殊情况在城门封闭的时间段出城,就需要申请通报,当然,也有少数人知道一些通往城外的小暗道,走那样的路就不需要通报。 眼看天气逐渐回暖,城主内阁贴出通告,说是为了方便往来商客,各个城门开放的时间不日就会恢复正常,这样一来进出城就少了很多琐碎的麻烦。 然而,在所有城门正常开放的当日,最先从城门通过的不是往来商客和普通民众,而是十具黑棺。 清晨时分,寒风冷冽,墨城正城门打开,城门外等待入城的人寥寥无几,倒是十具黑棺置于马车上在城门外的路中间一字排开显得格外的瘆人。 每一辆拉着黑棺的马车两旁,都站着四个高大稳健的黑衣人,他们头戴斗笠披着蓑衣,蓑衣上落了厚厚的雪,手里握着长剑,看不清面容,身上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煞气。 看模样该是很早就等着了,城门打开,黑衣人赶着马车缓缓入城,隔了许久,普通民众和往来商客才得以进入。 拉着黑棺的马车前往的方向是城主府所在的城南,行驶在不甚热闹的大道上一路引得行人围观。 黑棺是不详的物件,通常只出现在刑场,围观的行人议论纷纷,都猜测城主不知要处决什么有身份的犯人,内阁并没有发出任何要处决罪犯的公告…… 这条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慕临风的耳朵里,慕临风赶到,亲眼目睹了黑棺车队进入城主府恢弘的大门内。 看到黑棺慕临风想起重夜,如今黑棺进入城主府,也不知道这件事跟重夜有没有关系? 自上次的在暗巷碰见之后,重夜都没有再出现,慕临风原本猜测那主仆二人该是趁着天气回暖离开了墨城,如今看到黑棺,心里又揪起了疙瘩。 城主府入黑棺,慕临风直觉会有大事发生,只是这城主行事也太张扬了些,大清早的拉那么多黑棺招摇过市也不担心引起平民恐慌。 在可以遥望城主府大门的一座茶馆上坐了大半天,慕临风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找了几个徘徊附近的乞丐帮忙盯梢就回家去了。 第86章 回到家慕临风只把黑棺的事情跟祁熠一个人说,并没有告诉其他人,省得大家心里不舒服。 跟梁瑜心意相通后,慕临风行事比之前还要谨慎,虽然出门必定会跟梁瑜报备,但说的却不多,梁瑜知道他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没有无理取闹多问。 如此,夫妻俩的感情每日递增,关系突飞猛进,日常的抬杠变成了齁死人的打情骂俏。 敞开心扉的梁瑜坦率而黏人,慕临风则非常享受被自家媳妇儿黏着的感觉,只要不是去做什么重要的事情都很乐意带着梁瑜这条小尾巴。 就连梁瑜闹着想习武强身他都同意了,每日开始慢慢教授梁瑜基本功。 梁瑜虽然娇生惯养,但胜在性子高傲,受苦也能咬牙忍着,而且极有韧劲,决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坚持下去。 …… 黑棺入城主府的第三日早晨,阳光明媚,慕临风例行去茶楼晃荡了一圈,从之前拜托盯梢的乞丐口中得知,昨天半夜,有十来个人随着城主护卫入了城主府。 天黑看不清面容,但听说都是些在边关从军归来的人。 南诏国每年招兵买马,任务都分配给各个封地的城主和府尹负责。 同时,从边关归来的人条件合适的会成为镇守城池的护卫军一员,通常会得到不错的待遇,这是没有在军中混出名堂的士兵们最好的出路之一。 原本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然而,当慕临风从外面回来,在小院的围墙外看到小五的时候,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 今天小五一个人,身披黑色披风,里面的衣袍也是黑的,手握长剑墨发高束,目光深沉锐利,俊脸严肃给人冷峻的感觉,单看小五这样的护卫,重夜就不是普通人。 小五没有站在门前堵人,而是避在一旁,看到慕临风后就从容的迎了上去开门见山道: “慕少侠,可否借一步说话?” 慕临风看了他片刻点头,转身朝小院后门绕去,走到稍微隐蔽的地方才问: “五公子有何贵干?” 他可没忘记上次他因为挑衅重夜,这家伙护主心切恨不得跟他动手的模样。 小五点了点头: “在下受主子所托,是特地过来送委托契约的……” 说罢不理会慕临风疑惑的表情,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递过来: “这是一份契约书,请你过目。” “契约书?” 慕临风没有接,面色严肃的拒绝: “我现在不接任务,你找别人吧。” 契约书是雇佣者跟镖师之间达成契约的文约,他现在不想接,就没必要看里面的具体内容,尤其委托人还是重夜,更应该谨慎。 小五却不在意他的拒绝,没有收回手继续说: “主子说你且看了内容才决定接不接,任务也不难,就在今晚子时送些物件出城去就好,酬劳包你满意。” “……” 夜半子时送物件出门,在这样的天气显然不是什么好差事,理智来说慕临风是应该拒绝的,然而却又忍不住多问: “送什么物件出门?货物?活物?还是死物?” 小五回答: “死物,你之前也打过交道的。” 慕临风惊讶: “黑棺?” 心里瞬间想到那些被运进城主府的黑棺…… 小五不置可否: “少侠可以看信内主子给你的契约书。” “……” 慕临风脸色低沉,但思虑半晌,在小五再次将信封往前凑的时候还是接了过来。 小五似乎是笃定他会接下这个任务一般,将契约书交给他后就要拱手告辞了: “契约送到,如此今日在下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信中的接头地点和时间主子均有说明,慕少侠按时前往就好。” 慕临风皱眉: “我若看了不同意呢?” 小五回答: “少侠若不同意,在下明日再来将契约书收回便好,告辞。” “……” 慕临风极为不满他这种自信满满的态度,但心里也不敢大意,重夜不是草率之辈,果然,拆开信封看完了契约书后便知道了重夜如此自信他会接的原因。 任务内容依旧是护送黑棺出城,跟之前有过的交道一样,没有说黑棺从哪里来,不过契约书中除了例行的契约内容之外,还有重夜自己的附加说明: 城主处死了十个人,那十个人都曾跟梁少卿同在北疆的一个军营中。 一眼看着有点模棱两可,但暗示的内容却非常明确: 城主处死了十个人,需用黑棺送出城去,那么死的人就是有身份的罪人,重夜委托他护送黑棺出城,是知道了那些人的身份跟梁瑜的兄长有牵连。 这是在帮他找线索?因为重夜自己跟梁家有几分渊源? 那么,在这些事件中,重夜是以什么身份呢?是代表官家还是代表梁家故人? 是敌是友?亦或者他只单纯的是一个贩卖黑棺的神秘商人而已? “……” 慕临风表情凝重,心思百转,反复斟酌之后想不出头绪来,把契约书放入怀里,又思量了许久才转身进门去。 祁熠和彦景轩去上工,祁晓在房间作女红,梁瑜跟着吴叔在庭院扫雪,主仆二人有说有笑,瞥见慕临风进门,吴叔对梁瑜道: “临风回来,少爷过去吧,剩下的我来就好。” 梁瑜有点扭捏的摇头: “不用啦,又不是许久不见,他就早起出个门回来而已……” 吴叔不理会他的口是心非,主动跟进来的人打了招呼,慕临风简单的跟他们说两句后就直接回房去了。 梁瑜的目光就不自主的黏在他身上,吴叔见状伸手把他手里的扫帚拿走故意调侃他: “去吧,自家相公出门回来去迎接一下很正常,再说了你们这新婚燕尔的,腻歪些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小夫夫俩心意相通之后,小少爷对慕临风的黏糊样他可都看在眼里呢,小年轻还在他面前装。 听完他的话,梁瑜红着脸反驳: “我们都成亲这么久了,哪里是新婚燕尔……” 只是说到一半反应过来吴叔是意有所指,顿时面红耳赤。 吴叔点到为止不想让小少爷难为情,低头继续淡定的扫雪,梁瑜一股气撒在棉花上,跺跺脚就走开了,行吧,什么都逃不过吴叔的火眼金睛的…… 第87章 慕临风回房间之后就靠在软榻上思考问题,表情凝重的拿着契约书又反复看了几遍,最后还是决定接下赴约。 不过因为情况不明,他打算暂时把这件事瞒着其他人,包括祁熠和梁瑜,等到他去把事情解决或者说是了解清楚了再看情况说吧…… 打定主意,刚好听到梁瑜走近的脚步声,慕临风嘴角一扬把契约书放好,面带微笑的等待进来的人。 慕临风大概是天生的气质风流些,在外人面前克制,面带笑容给人张扬且稳重的感觉。 然而私下里放下所有顾忌跟梁瑜独处的时候,那笑意总带着几分轻佻的意味,即便彼此都很熟悉了,梁瑜每次被他这样看着笑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 梁瑜推门而入,脸颊因为刚才吴叔的调侃还发热着,这会儿对上慕临风的笑意就不好意思跟他对视,微微低头装作整理衣摆问: “今天心情这么好?早上出去捡到钱了?” 慕临风熟悉他的小心思,没有拆穿,等他走近了才将人一把拽过来抱住: “没捡到钱,只不过是看到你我就兀自高兴罢了~” 又调戏他,梁瑜推开他在一旁坐下小声抱怨: “你说话就没个正行。” 慕临风闻言剑眉一挑,侧身用手挑一下他的下巴故作深沉的绷着表情问: “你喜欢什么样的正行?” “……” 梁瑜被他突如其来的认真表情给问住,慕临风低头在他嘴唇上轻咬一下又坏意的加一句: “一本正经的跟你调情才算正行?” “你……” 梁瑜被他堵得哑口无言,最后被他压在软榻上啃着闹了一番才作罢。 此后梁瑜又明确了一点,即便他满腹诗书,也扯不过慕临风的歪理。 夫夫俩在屋子里打情骂俏,慕临风安心的在家陪了梁瑜大半天,入夜后才出门去,交代梁瑜他晚上不回来了,让习惯等他的人早点睡。 梁瑜即便不舍他夜不归宿,也不在他出门的时候表露不好的情绪,例行的嘱咐他注意安全。 现在慕临风夜晚出门,梁瑜更多的是担心他的安全,已经不会多想其他了。 时间还早,慕临风来到墨城一道偏门所在的冷清街道,就是他们入城走的那道偏门。 黑棺从正门入城再从从偏门出城,穿越半个墨城,可谓是大费周章,也不知道城主是怎么想的。 不过他稍微打听一下,从这道偏门出去往西面走,那里是一片乱葬岗和孤坟之地,不知道黑棺是不是要拉到那里放置。 黑棺只是表示棺中的尸体是罪人之身,并不意味着有棺材就比乱葬岗那些死无全尸的人好,黑棺倒更像是一方耻辱柱。 走到重夜在契约书上提到过的一家靠近城门边上的酒肆门前,慕临风抬手在看似破旧的门板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三下。 门口很快从里面打开,有酒香伴随着火炉的暖气从里面飘出。 不过出来开门的不是店家,而是小五。 小五还是那般表情冷峻的样子,并不多话,对他点了点头就领着他往里面走。 一间屋子大小的酒肆,光线昏暗,里面只有一张矮脚八仙桌,桌上点着一盏灯,配了好几样小菜,还有一壶温酒,桌子周围铺了绒毯和放着软垫。 在桌子旁边的炉子上煮着茶,正咕咕的翻滚冒着热气,重夜就在矮桌旁神情惬意的品茶,华丽高贵的气质和衣着倒也不显得违和。 再远一点的墙角处摆满了大小不一的酒坛子,最后的墙面上有一扇暗门,想来是后厨所在地。 真是一家名副其实的小酒肆,空间小,烧着炉子就暖洋洋的。 领他进门后小五就退到一旁去了,目不斜视的对着酒肆小窗户的位置。 不过慕临风注意到旁边有一个用过的茶杯和酒杯,茶杯里还剩着半杯茶,想来刚才小五是坐着的。 “请坐。” 重夜端着茶杯呷了一口热茶,亲手给慕临风倒了一杯,又笑道: “喝酒还是喝茶随你。” 慕临风也不矫情,直接在他对面坐下,端起茶抿了一口,天气冷,喝热茶或者暖酒是真的舒服。 放下茶杯,慕临风换了酒杯,重夜又很从容的给他倒酒: “这是这家酒肆的陈酿呢。” 慕临风没有马上喝,拿出契约文约放到台面上问道: “跟我说说城主处死的那些人吧。” 重夜眉毛动了动答道: “我所知道的都写在契约书上了。” 慕临风冷哼: “撒谎。” 重夜自己抿了一口酒,眉头蹙了蹙: “我说的是实话,在他们被处死之前,我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是入棺了才知道的,我只是负责送棺材而已。” “哼!” 慕临风冷哼,目光犀利的定在他脸上,想要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来。 重夜丝毫不慌,淡定的跟他对视: “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都是实话。” 目前为止,他得知的也只是这些情况,因为他还来不及深入的了解和调查,城主就把人都处决了,他也因为这事心有不满呢。 片刻,慕临风收回视线,又问: “城主为何要杀他们?” 重夜回答: “他们犯了罪。” 慕临风追问: “什么罪?” 在看到契约书的瞬间,他想到的是,那些人的死跟梁少卿有关,然而现在又不确定了。 重夜无奈的摇头: “城主大人没说。” “……” 慕临风不相信他,但他的回答合情合理让人找不出破绽,只得又问: “既然城主不说,那你可有听到什么传言?” 重夜故作深沉的摇头: “传言不足信,扰乱人心罢了。” 慕临风表情一整严肃道: “我想知道,我是冲着你说他们曾跟梁少卿在同一个军营中才接的任务,是你暗示他们跟梁少卿有关的,如果你不肯说,那我现在还可以拒绝,重公子身边高手如云,想来也不是非我不可。” “……” 重夜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会,才说: “传闻他们是犯了叛国罪,勾结异邦细作卖弄边关军情。” “……”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慕临风端起酒杯抿一口酒,垂下眼帘: “你的意思是,梁少卿也卷入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件中?” 慕临风问得直白,重夜沉吟片刻却摇头: “我说了传闻不可信,整个军营都被谣传呢,但凡事讲究证据,尤其是这样的大事,于我来说,我是相信梁少卿的,对于这次委托,是因为跟梁瑜的兄长有些牵连,我想着你可能会感兴趣,才会诚心邀请,你不是在四处打听梁少卿的消息么?” 慕临风不置可否,讽刺道: “那又如何?我可不擅长跟死人对话,都装入棺材了,就算你说他们是梁少卿远亲故友都可以。” 言下之意是说重夜胡编乱造,重夜也不恼,抿一口茶又微笑道: “你若这般误会我也没办法,因为罪状特殊,城主并没有公开处决罪人,此事你若真的不信,可以上书到城主内阁询问。” 慕临风冷笑: “你当我傻?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就跑去跟城主对质?” 他若去了,到时候城主肯定会追查他的目的,介于一些不好的传闻加上他们跟梁瑜在一起,万一城主因为那些个谣言迁怒下来,他们就无法离开墨城了。 重夜没有否定他的话,只是语气莫测道: “城主大人就算达不到爱民如子的地步也是明辨是非的。” “……” 慕临风没有对城主大人做任何评价,转而目视重夜认真问: “你到底是什么人?” 重夜没有正面回答,笑道: “你若愿意入我门下,我就告诉你。” “……” 慕临风没有任何犹豫摇头: “那算了。” 站在一旁的小五视线扫过来看了一下没有开口,对于重夜几次盛情相邀慕临风都无情拒绝很不痛快。 重夜露出惋惜的表情: “那等你入我门下了我再告诉你吧。” 慕临风懒得重复表明自己的决心,低头喝酒不理他,一会之后又问起其他来,包括梁少卿的下落,只是重夜也说不知道。 就这样,两人你来我往的问答试探着,最后,慕临风不得不相信,重夜知道的事情确实不多。 虽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慕临风还是接下了任务,接下来便是认真的商讨任务细节。 跟他猜测的差不多,重夜只要求他把黑棺护送到西面的乱葬岗就行,送到之后返回这里领报酬。 虽然距离不短,但这样的任务对慕临风来说并不难,佣金却高得让他意外,实在不知道重夜在想什么,为了拉拢他这样做并没有太大意义。 时辰到,拉着黑棺的马车队准时出现在城门口,依旧是那些披着蓑衣的人跟着,慕临风起身离开酒肆开始执行任务,重夜主仆目送他出城。 直到马车上的火把光亮消失在夜幕中,重夜才表情认真的对身旁的小五交代: “天黑路滑走得慢,你半个时辰之后跟上去,把暗中的钉子给处理了,之后只要小心跟着就行,任务顺利就不要暴露行踪,如果发生意外就保护好慕临风。” 小五点头: “遵命。” 重夜看了他一会又补充: “假如情况危急,你就保护好自己。” 小五抬头看他一眼继续点头: “是。” 随后主仆二人回到酒肆中面对面坐下一同品茶饮酒等待。 第88章 慕临风处事向来以稳重为上,哪怕接下的任务再简单都会非常谨慎,更别说此次接的是重要的任务。 他本来就对重夜心存戒心,所以出城一路都打着十二分的警惕,除了警惕周围,还得警惕随行的人。 因为随行负责赶车的那些披蓑衣的黑衣人个个实力不俗,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护卫。 慕临风怀疑他们都是来自城主内阁的高手,要不就是来自某个他所不知道的大势力,如此一来,重夜的身份就更显得神秘莫测了。 寒风呼啸,地上一层雪白,队伍走得慢,慕临风时不时的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酒抿上一口,随时注意队伍的情况。 他骑马行在队伍中靠前的位置,而那些披蓑衣的黑衣人就像是一尊尊没有感情的木偶。 除了一开始他接手队伍时那些人给他点头示意之外,跟他就再也没有任何交流了,诡异得慕临风以为自己在赶尸。 直到走了一个时辰后,在一处下长坡的路段开始出现血迹。 血迹不多,但夜间这边的路几乎没有人走,白色的地面滴着血迹看得异常明显。 慕临风扬手示意叫停了队伍,从马上下来查探血迹,天气太冷,血迹已经凝固变色,但凭借行走在外的丰富经验,慕临风断定血迹滴落在这里的时间是一个时辰以内。 也就是说,在他们到这里的不久前,有人在这里流血,至于原因,不得而知…… 又往前走了一段,血迹断断续续的最后消失在一片树林深处,慕临风没有深入追查,止步折回上马继续赶路。 他从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再说从血迹血量来看,并不是致命伤。 队伍中也没有任何人发出异议,按照他的指示继续赶路。 接下来的好长一段路,时不时的会在路上发现血迹,或多或少,有时候有一排凌乱的脚印,还有打斗的痕迹,但是都没有发现任何尸体。 慕临风从一开始的疑惑担心,慢慢地察觉到有人在前方给他们清扫前路,同时也证实了他心中的顾虑: 这一趟看似简单的任务,其实内里另有玄机。 就说重夜找他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太简单的。 只是不知道,拦路的人是来自哪一方势力?清路的又是谁的人? 事到如今,谁如此胆大包天来抢城主处死的人?重夜到底属于哪一方? 慕临风直觉,若是知道重夜的真实身份,这些问题就能迎刃而解,甚至可以知道梁少卿的事情。 他也试图查过,可惜,别说是真实身份了,甚至他所问的人都不知道重夜,似乎他就真的只是一个路过墨城的普通商人而已。 “……” 慕临风思绪百转,无论怎么想都觉得重夜不似表象那般普通,然而查不到关键的情报和消息,再多再合理的猜测都没有用。 又过了将一个时辰,目的地近了,除了路上看到的可疑痕迹之外,也算是一路顺利,很快任务就完成了,慕临风提着的心渐渐放下。 再行了一段,慢慢地可以闻得到弥漫在冷风中的腐臭味,还有怪鸟的悲鸣,地面上开始出现很多拖拽的血痕。 慕临风一看就知道是尸体拖拽在地的痕迹,不止一具尸体,且是受伤出血死去没多久,所以地面一片斑驳…… 刚才给他们清路的人把尸体弄到这里来了,这是慕临风第一个想到的情况。 真正的乱葬岗尸骸遍地,有很多喜欢腐食的动物出没,那些草草掩埋的尸体都会被翻出来撕碎,更别说是曝尸荒野的了,一两个时辰就给啃得面目全非。 在乱葬岗周围有一片孤坟之地,孤坟是有棺材下葬的简陋坟冢,来历各异,多数都是没有任何墓碑的,就算有上面也没有任何名字。 而在这里,却又有一种坟冢异常的突出,因为那些坟冢的墓碑上刻着一个大大的罪字,这种坟冢中埋葬的人就是黑棺殓尸的罪人。 慕临风依照任务契约要求,把队伍带到目的地,最后停在一个早已事先挖好的可以放置十具黑漆棺的巨大坟坑前。 慕临风从马上下来,在坟坑周围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一个披蓑衣的黑衣人上前来沉声道: “今夜到此为止,慕少侠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可以回去复命了,剩下的就交给我等吧。” 说罢交给慕临风一个信封,里面是回去给重夜复命的信物。 慕临风也不多说,点头接过: “如此,在下就告辞了。” 说罢转身上马,那些人则开始抬棺入坑,动作很快,并没有特别摆放,没多久就放好,而后开始从马车上拿来工具填土。 不过在填土前,会在棺材上撒一层药粉,是能够防止别人盗墓的剧毒。 慕临风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骑着马在乱葬岗转了一圈,果然看到好几具死去没多久的尸体被随意的扔在骸骨堆里,只是已经被喜腐食的野兽啃噬得面目全非了。 眼看也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在周遭查探一番无果后离开了晦气的地方。 一路往回,慕临风没有走大路,而是一路小心的随着路边丛林走,在丛林深处,可以看到不少打斗的痕迹和大片的血迹。 除此之外没有找到慕临风想要的任何东西,唯一能确定的是,之前给他们清路的人受了伤,那些路上的血迹不是来自死者的。 返回的速度快很多,任务完成,慕临风一路上都在想着事情,难免有些走神,于是,当察觉到危机的时候,来势汹汹的杀意已经近到眼前。 箭矢破空声传来,慕临风拉住了疾驰的马匹,伴随着马匹的嘶鸣声惊险的躲过淬毒的利箭,还未缓过劲来,凌厉的攻击就到了眼前。 刚从马上下来剑气又从面门横扫而过,周围的植物倒了一片,树上的积雪簌簌的往下掉。 慕临风抽出长剑格挡,没看清楚对方模样,入眼只有刀光剑影。 一番短兵相接之后各自后退,慕临风察觉对方的实力虽然不至于在他之上,但比他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强,顿时大吃一惊。 幸好在交战的时候他从来都是全力以赴的,要不然刚才就因为大意吃亏了。 第89章 光线太暗,慕临风只看到对面的人一身夜行衣,戴着黑色手套,头上也套着只露出眼鼻的黑色头套。 几乎是融入夜色中的装扮,即便慕临风眼力过人此刻也看不清他的体型样貌,只从刚才的近距离交锋中依稀看着长得挺高。 “你是谁?” 慕临风问,入眼的黑衣人没有给他任何一丝的熟悉感,说明他没有见过,攻击的路数亦正亦邪,也分辨不出大概的来路。 对方显然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长剑所指又再次杀气腾腾的攻击过来。 慕临风不敢大意,一边用心应对,一边寻思着万一是死士要怎么把人活捉,对方实力不如他,他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然而,当他横扫一剑将人逼退,再乘机回手打掉对方手里的长剑后,一个不速之客突然从天而降截断了他的追击。 “砰——” 巨大的碰撞让长剑发出嗡鸣声,慕临风只觉得虎口发麻,整条手臂都颤了一下。 不速之客往后退了两步隐在树荫下,掩饰自己也刚好把刚才的黑衣人挡在身后。 同样的夜行衣装扮,慕临风默认他们是同伙,来人的实力同样是在他之下,只是一对二加上不清楚是否还有其他人,所以他没有轻举妄动。 “……” 慕临风在评估形势,对方也没有动作,就这样与他对峙,片刻,刚才为救人挡下他全力一击的人咽下嘴里腥甜味,稳住气息压抑着声音开口: “鱼死网破没有任何意义,阁下不如到此为止。” 说罢谨慎的上前将刚才黑衣人掉落的长剑捡起来又迅速后退。 慕临风冷笑: “先动手的可不是我!” 说罢手腕一翻,提剑主动攻击过来,事到如今抓人拷问是不太可能的了,但被袭击了肯定要反击一番才对得起他的行事作风,一对二,他有把握全身而退。 “砰——” “叮——” “……” 在刀剑碰撞的瞬间,慕临风就察觉到挡在前面的人受了伤,且伤得不轻,只是两人都实力高超,眼下要杀掉一个也不太可能。 夜黑风高刀光剑影,丛林深处激烈交锋进入胶着状态,直到察觉有人靠近时慕临风才收手,继续下去场面就不受他控制了。 恢复成隔空对质的状态,慕临风临走前还不忘嘲讽: “鱼死网破确实没意思,在下告辞。” 说完吹了声口哨把刚才受惊的马匹从树林里唤出,翻身上马潇洒撤退,马蹄声消失在树林之外,刚才还与他对峙的一个人顿时跪倒在地失去意识。 慕临风没有对自己的行踪做任何掩饰,反正能在路上堵他,对方肯定是认识他的,掩饰也没用,至于后果他算在重夜头上。 他也不担心追兵,甚至希望他们追来,这样他就直接把人引到重夜面前去对质。 然而,直至他回到墨城内都一路顺利,哪怕故意在城门口外徘徊了许久都没有看到可疑的人追上来。 眼看黎明将至,慕临风朝酒肆走去。 酒肆门外站着一个人,大概是因为冷,所以裹着披风蒙着面站得脊背挺直,典型的护卫装扮,不过慕临风一眼就看出不是小五。 对方在看到他后也没有打招呼,平淡的点了点头就转身敲门通报: “主子,慕少侠回来了。” 屋里传出重夜的声音: “请他进来。” 慕临风推门进入,此时的重夜靠在一张躺椅上,身上盖着一张毛毯,看上去刚才应该在小憩,见他进来上下打量了一番露出笑意: “欢迎回来,看来很顺利。” “托你吉言。” 慕临风说着把装着信物的信封交给他,而后在矮桌前坐下,自己倒了一杯温酒细品。 重夜看完信物从躺椅下来坐到矮桌前,拿出另一个信封递过来: “这是报酬,辛苦了。” 慕临风不客气的收下,接着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故意问: “你的小跟班呢?” 在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路上堵他的人到底跟重夜有没有关系,在没有见到小五的时候心里下意识的就觉得可疑。 重夜面不改色的抬手指了指门口: “换班啦,小五回家休息去了。” 说完又反问: “怎么?你找他有事?我让人去把他叫来。” 又是毫无破绽的理由,慕临风想了想摇头: “不必了,我就随口问而已,没想到你护卫挺多的。” 即便是真的有什么隐情,重夜这样的狐狸也早就准备好了后手,把小五叫来也问不出什么来。 重夜故作无奈的轻叹: “我实力不如你,便只能花钱养能人了,这就是我希望你能入我门下的原因呀,你若愿意,报酬随便提。” “哼。” 慕临风冷哼一声懒得理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表情一整目光锐利的盯向他质问: “我在回来的时候被人堵了,是你的人么?” 他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哪怕是重夜对他的性格有几分了解也愣了一下,接着表情严肃的摇头: “不是,我是诚心在招募你,从现在开始到京城前都不会放弃,又怎么会找人对付你呢,虽然你不信,但我是真的希望你平安无事的。” 若不是这样,他又怎么会让小五跟着,这一路的障碍可都算在报酬里了的。 当然,除了招募之外还有更深的缘由,只不过他没有查清楚,现在还不能确认罢了,但无论如何,在所有真相大白之前,慕临风和梁瑜他都是要保下的。 慕临风没有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改变,确定他没有撒谎后又道: “那就是试图抢棺材的另一方了……” 重夜闻言眉头用力蹙起: “把路上来回你所遇到的情况跟我说说吧。” “……” 慕临风也不理他是装傻还是真的毫不知情,把路上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重夜严肃反驳了派人拦路的事情,却没有正面否认提前派人清路,慕临风就当他默认了,不再追问,心里第一个想到被派去的人是小五。 这也可以理解为什么小五不在的原因,大概是受了伤回来去休息了…… “……” 最后你来我往的言语交锋,慕临风也没能从重夜口中得知什么有用的消息,不过重夜答应帮忙查探清楚给他个交代,不管最后如何,也算是给了彼此台阶下。 事情告一段落,慕临风起身告辞,拒绝了重夜邀请他继续品茶闲聊,拿了报酬离开酒肆,临走前还不忘警告重夜不要再拿一些莫名其妙的消息引他接任务。 重夜笑着看他出门去,直到马蹄声走远了才收敛笑意冷下脸来,门外护卫又敲门通报: “主子,出去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重夜语气冷漠: “进来。” 不稍一会,一股寒气灌入,一个黑衣蒙面的人进来单膝跪下: “林宥参见主子。” 重夜看向他: “说。” 林宥低下头去小声汇报: “五公子……小五在城主别院,城主大人让主子过去。” “……” 听到林宥的汇报重夜愣了一下,沉声问: “为什么小五会在城主别院?” 按照时间,小五应该早就回来跟他复命的,时间过了许久他才派人去打听,如今听到在城主别院,再加上刚才慕临风的诉说,让他心生不好的预感。 果然,林宥迟疑片刻后回答: “……小五受了伤,不方便过来跟主子复命……” 重夜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受伤很重?” 其实这句话不用问,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小五对待正事的严谨态度,既然来不来,肯定伤得不轻,或者是情况危急…… 林宥不敢抬头,额上冒了细汗,继续低声答道: “城主没说,只让您过去……” 不等他说完,重夜就已经起身走了出去,林宥只得站起来快步跟上。 …… 重夜离开酒肆前往城主别院的时候,慕临风已经回到家中洗漱清楚,因为去了乱葬岗,入门的时候还特地摘了一把刚发芽的桃枝扔浴桶里。 倒不是他怕什么,而是他家小少爷比较矜贵,万一因他被什么奇怪的煞气冲撞了不好。 慕临风不在梁瑜睡不安稳,所以早上慕临风推门进屋的时候他就醒了,看到平安回来的人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眼巴巴的等着慕临风上床来就往他怀里钻,故意小声抱怨: “你总是夜不归宿,我当定家法才行。” 梁瑜性格清高,哪怕是撒娇也克制矜持,慕临风现在很吃小少爷这种傲娇的小性子,宠溺的安抚道: “好啊,你想怎么定都可以,我没有异议,愿意无条件受罚。” 他现在光是把人抱怀里整颗心都踏实了,睡在梁瑜身边都睡得更沉一些。 “贫嘴……” 梁瑜红着脸嘟囔一下就不做声了,乖巧的窝在他怀里闭上眼养神,现在他每次早上回来梁瑜都会这样,不稍片刻又睡了过去。 思来想去,慕临风还是没有把这次的任务情况跟梁瑜说,因为那些关于梁少卿的消息还没有确定,不能让心思敏感的人担心。 虽然他不信任重夜,但重夜暗示梁少卿有可能卷入不好的事件中他也不得不上心,假如最后事情真的朝着糟糕的方向发展,他就只顾好怀里人就行。 无论如何,梁瑜都由他来保护。 第90章 小五醒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晚上,才发现自己在城主别院的房间里,房间里点了灯,只是周围静悄悄的。 “咳——” “……有人吗?” 声音带着虚弱的干哑,话音落就有人推门进来,是林宥。 林宥跟他同龄,长得浓眉大眼阳刚帅气,性格也比他开朗些,平日里一同当值办事对他也很照顾,林宥快步走过来扶他坐好又细心的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来,先喝水润润嗓子……” “多谢……” 小五接过水杯把水喝完,擦了擦嘴角问: “主子呢?” 林宥把水杯放好朝门外扬了扬下巴: “在隔壁小憩,从昨夜到现在主子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小五再问: “那城主大人呢?” 林宥摇头: “没见到,昨夜我随主子过来城主已经离开了,不过别院护卫说从今起城主府闭门谢客十日。” “哦……” 小五了然,放在被子下的手轻轻拽了一下又问: “主子他可有生气?” 林宥抹了一把脸在床沿坐下回答: “倒也没有勃然大怒,就是责怪你没有按照他的指示行事……你知道的,主子他向来看重规矩,你等下诚心认错万不能找理由顶嘴太多。” 小五点头: “嗯,我昨夜……” “停。” 林宥及时打断他的话: “你不用跟我说,主子不让打听的事情谁也不能听,你等下跟主子解释就好。” 小五自知失言,急忙道歉: “对不起。” 林宥叹气: “虽然我不清楚你为什么没有按计划行事,但肯定是出现了什么意外情况才会那样,自己也受了重伤,主子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是初犯,这次该是不会罚你的……” 说罢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又小声补一句: “唔,就算处罚也不会太重……主子他疼你呢。” “……” 小五用力抿一下嘴巴不反驳。 林宥不好多说,又安抚他两句最后道: “你的药差不多熬好了,我去后厨看看,顺便告诉主子你醒了。” 小五伸手拉一下他的衣摆: “先不打扰他吧……” 林宥为难: “哎,这事不能瞒,主子交代过的,你醒了要第一时间告诉他,你想罪加一等顺便拉着我挨骂?” “……” 小五松开手耷拉下脑袋点一下头,林宥走了出去。 重夜推门进来的时候小五已经重新调整好了状态,起身下床给他行礼: “参见主子。” 重夜脸色不是很好,往日文雅带笑的表情收敛,目光定在他苍白的脸上质问: “谁让你下床来的?回去。” 小五点头: “谢主子体恤。” 说完直起身来,重夜走过来扶着他重新回到床上,给他掖好被子顺势坐下。 小五低着头等候发落,无论平日里待人多么和善,但在正事出错的时候主子是从来不会含糊的。 果然,一会之后就听到重夜沉声问: “为什么没有按照计划行事?” 小五如实回答: “为了救人。” 重夜追问: “救什么人可以让你违背我的命令?居然敢跟慕临风交手!” “……” 小五抬头看他一下嘴巴张了张: “救……” 重夜眼神暗下去: “救城主?” 在慕临风说的时候他就猜测了拦路者的身份,现在心里窝了一股气,他向来讨厌不可理喻的人。 小五点头: “嗯,我若不出手,城主就会在慕临风面前暴露……或者到最后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他们任何一个人死了对您都影响巨大……” 重夜深呼一口气: “那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死?慕临风的实力在你们之上,我不是交代你危急时刻保护好自己就行了吗?城主怎样自会有善后的人出现。” 小五又把头埋得低了些: “……二选一的局面您会选择谁?慕临风还是城主?他们都在您的保护范围内,我只是不想让您为难……” 重夜冷静道: “生死有命,没有什么可选的,认真计较也是城主的错,是他想对付慕临风,他找死谁也救不了,我为难什么?你死了我才会为难,为难要多少人给你陪葬才对得起你的身份!” 说到最后重夜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小五从来不敢过于揣度上位者话中的意思,只得沉默以对。 “……” 他也是无意中得知城主出城的,城主先他一步处理了两个要劫棺的人,所以在知道的第一时间就找了组织安排在周遭的暗哨通知护卫前来。 幸好是赶上了,要不然后果真的会很严重,即便最后亮出身份慕临风不能对他们怎么样,但很多事情就会提前暴露,对主子乃至上面都造成巨大的影响,得不偿失。 城主任性得不可理喻,小五自己也心有不满,也生出过阴暗的心思借慕临风之手把他处理了,但到了那般境地,却又不自主的出手…… 慕临风毕竟跟梁瑜的关系非同寻常,如此一来城主和慕临风于梁大人来说都是重要的人,他曾经受过那位的照顾,昨夜那样就当是报答那一份恩情了。 “……” 好一会,重夜叹一口气声音缓和下来: “我知道你怎么想,但我希望你永远不会让我为难,那样大家都好过。” “……” 小五抬起头来,重夜克制的把人揽过来安抚: “听话些,嗯?你只需要听命行事,后果自然有人来承担,无论是谁都一样。” 小五点头: “遵命……让您担心对不起。” “……” 重夜不语,没有说过多感性的话,过了好一会才放开他语气严肃的叮嘱: “这是你第一次违背我的命令,也是最后一次,若是再犯,我就把你的席令收回,往后我出行也别跟着了。” 小五郑重点头: “是。” 重夜的表情终于恢复成温文尔雅的样子: “好了,你就在这里养伤,伤好之前不得离开,林宥会替代你的工作。” 小五有点不情愿的点头: “嗯,过两日我便能恢复。” 重夜也不反驳他,只道: “那就过两日再说,现在乖乖躺着,剩下的事情我会让林宥处理。” 说完起身,小五又问: “您要去哪里?您应该好好休息……” 重夜回答: “去一趟城主府,之后就在那边休息。” 小五提醒道: “林宥说城主府闭门谢客十日,城主受了伤,怕是不会见您。” 重夜冷哼: “那可由不得他不见。” 说完交代他好生休息后走了出去。 “……” 小五仰头看向屋顶房梁,好一会之后叹一口气,抬手压一下胸口疼痛的位置陷入沉思: 慕临风让城主吃了亏,那样的实力保护梁瑜绰绰有余,加上他们也暗中护着点,往后无论谁想要对梁瑜不利都要掂量一下才行。 第91章 慕临风再邀祁熠一起出门的时候,把运送黑棺出城的事情跟他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祁熠不高兴的责怪他不带自己,很严肃的跟他分析了结伴同行的重要性,慕临风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没有插话认真听完。 看他一副还是不太放心上的样子,祁熠抱怨: “你若是把我当朋友,就该让我给你帮忙,我们结伴出门,子清他们也更放心些。” 慕临风点头: “知道了,下次,嗯……以后机会合适一定都叫上你。” 祁熠无奈: “哎,你要说话算话,我是认真的。” “好。” “……” 两人又一同讨论了所知的线索,最后还是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结论,重夜隐藏得太深了,仿佛什么都早已事先布置好了一样。 他们只能从长计议了…… 慕临风总是和祁熠一起出门的事情已经是众所周知,而彦景轩也想跟他们玩,偏偏祁熠担心他学坏不让慕临风带着,弄得彦景轩无奈又郁闷。 他自问也不是那种没有原则的人,可是祁熠真的把他看得太紧了。 于是,彦景轩便找机会跟梁瑜告状: “子清,慕大哥昨晚又和熠哥出门喝酒去了半夜才回来,你现在都不管慕大哥了吗?” 既然去喝酒都不带上他,就不要怪他不厚道的告状了,熠哥自己出去玩又义正言辞的管束他,太过分了。 梁瑜虽然不太喜欢慕临风总是晚上出去,但跟慕临风说开心意相通后他就没有怀疑过慕临风了。 而且,慕临风也说,带祁熠出门也是有意交祁熠一些东西,所以他也不好管太多,想了一会便道: “临风出门是办正事的……” 彦景轩: “办正事他都是他一个人出门的,带熠哥出门的时候就是单纯去消遣喝酒什么的,也不是不让他们出去,就是太频繁了不好,那什么,慕大哥有你了自然看不上那些野花野草,但是我和晓晓都担心熠哥被乱七八糟的人蛊惑呢,世道混乱,坏人多呀。” “……” 梁瑜认真想了一会觉得有道理: “唔,这倒也是哦……” 祁熠的各方面阅历肯定是没有慕临风丰富的,万一真的受了坏人蛊惑也更容易着道…… 彦景轩点头: “对呀。” 梁瑜摸了摸下巴问: “那我让临风不带祁熠了?或者是偶尔带一带就好了,不要每次出门都把祁熠拉上……” 彦景轩狡黠一笑: “嗯嗯,这样挺好,那你可不许说是我告的状。” 梁瑜见他这样才恍然大悟: “哦~我知道了,是祁熠不让临风带你一起,所以你哼哼~” 彦景轩无奈: “熠哥太严肃了,慕大哥都说带我他还不让,就准他出去消遣就不准我去呀,我都无聊死了,是真的想跟他们玩儿。” 从小祁熠就这样,说不行就不行,所以他和祁晓一直都比较畏惧看似温和的祁熠。 梁瑜笑了笑: “祁大哥是担心你学坏了对不起祁晓,见异思迁,作为兄长,这样是无可厚非的呀。” 彦景轩抿一下嘴巴低下头去,片刻后才说: “我知道的,祁家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会对不起晓晓呢……我就是想跟慕大哥和熠哥一起见见世面而已啦。” 梁瑜点点头: “好吧,既然你和晓晓都担心,那我跟临风说一下,让他晚间不要邀祁熠出去太多了。” 彦景轩点头如小鸡啄米: “拜托了,我和晓晓是真的担心熠哥,但是他是兄长,我们也不好说他,只能让你和慕大哥帮忙了。” 梁瑜了然,然后顺势问: “说起来你是跟祁晓祁熠是青梅竹马吗?” 彦景轩点头: “对,我们三个人从小就生活在一起,我是五岁的时候被送到祁家的,我家里兄弟姐妹多,所以在祁家要收养子的时候我爹就把我送过去了,早早的跟原生家庭断了联系,幸好祁家和熠哥对我很好,一直到现在都很照顾我……” 随即彦景轩把自己跟祁家的渊源简单的说了出来。 祁熠比他大三岁,祁晓又比他小三岁,他五岁的时候祁熠八岁,祁晓才两岁,然后他们就一直在一起,他原本是跟祁熠同吃同住,作为祁熠的陪读。 直到突然有一天祁父告诉他,他跟祁晓是定有娃娃亲的,这也是他被送到祁家的原因。 祁晓很高兴,小丫头很喜欢他,他却没有太惊喜,大概是从小就在一起,他只把祁晓当妹妹,却对与他同吃同寝的祁熠好感更甚…… 可是,祁家对他恩重如山,所以他没有把那点朦胧不清心思表露出来,就一直到现在了。 家遭变故,如今只剩他们三个人相依为命,他希望他们能够一直在一起,平平安安的就够了。 “哎……” 彦景轩轻轻叹一口气,把能说的告诉梁瑜,不能说的继续埋在心底,拍拍自己的脸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 经过坎坷波折,还交了梁瑜这些朋友,现在这样他挺满足的。 梁瑜听后笑起来: “从小就开开心心的生活在一起,很好呀……” 他很羡慕祁熠三人这种青梅竹马亲如手足的关系,不像他和慕临风,虽然从小认识,但以前的他们是水火不容的,天真无邪的岁月里都是鸡飞狗跳一地鸡毛。 以前每次想起都气得牙痒痒,现在想起就觉得挺好笑…… 彦景轩有点心酸的笑答: “对啊,很好,要不是祁家,我现在可能会过得很狼狈,甚至已经饿死街头了,被父母送走卖掉的不止我一个……” 话虽如此,但他心里却非常羡慕梁瑜和慕临风的关系,经历曲折终成眷属。 当然,以亲人的名义留在祁熠身边,好好善待祁晓一辈子,他是毫无怨言的。 梁瑜看着神色变得有点悠远的彦景轩,又问: “等到京城定下来后,你就该跟祁晓完婚了吧。” 彦景轩点头: “嗯……应该吧,成家立业是父母的遗愿。” 本来要不是因为家里变故,他已经跟祁晓完婚了。 现在这样,看来还得拖上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跟祁晓的婚期推迟他莫名的觉得高兴,可是也觉得太对不起祁晓,内心总是很矛盾。 有时候他甚至希望祁晓有一天不再喜欢他,去喜欢更适合她的人…… 彦景轩承认自己很疼祁晓,但都是站在亲人立场上的那种疼爱,哪怕对祁晓无微不至也没有那种暧昧的感觉。 朝夕相处相互关心总少了点说不上来的东西,哎…… “……” 第92章 梁瑜和彦景轩聊了很久,聊了好几壶茶,所以当晚慕临风深夜归来的时候他依旧精神焕发的在看书。 慕临风带着酒味进门,见他没睡就责怪道: “怎么半夜都没睡,不是说好了让你早点睡的吗?” 梁瑜无辜的看他: “睡不着?” 浓茶喝多了,以后他得注意,泡茶再淡一点,喝少一点。 慕临风疑惑: “为什么睡不着?” 梁瑜本来想如实回答的,突然灵机一动故意道: “你不在睡不着。” “……” 慕临风一怔,更衣之后走过来把他手里的书拿走,二话不说上床来就抱住他: “想我陪着我出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今夜是和祁熠出门的,你可以早说呀,呆子……” 梁瑜笑一下: “我以为你是出去办正事啊,谁知道你是跟祁熠去外头喝酒消遣……” 慕临风解释: “我是带祁熠了解一下一些江湖行内的情况和规矩,喝酒只是顺便,不是太重要,你要早说今晚我可以不出门的,在家陪你。” 梁瑜努努嘴: “景轩和祁晓都很担心祁熠,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带他出门太多了。” “嗯?” 慕临风一听就懂了,眉头皱起: “是不是景轩和祁晓跟你说什么了?” 梁瑜不擅长说谎,对上慕临风认真的表情就坦白了: “景轩说他和祁晓很担心祁熠学坏,也担心他遇到危险……你有我管着不敢浪,祁熠不同,他们是小辈又管不动祁熠,所以让我们帮帮忙咯。” 慕临风想了想道: “都说了学坏是学不坏的,他自己想坏才会变坏,至于危险,没有拖油瓶,以祁熠的实力不会轻易陷入险境,他们想多了……我带祁熠是因为他想跟我学习,我也愿意教他,等到一起上路的时候他能帮上不少忙呢。” 梁瑜不知道怎么劝了,只能说: “总之,教就教,没必要的话你还是少带祁熠出门吧,就不需要每次都拉上他……万一他的定力不够浪过头了不太好,他就算未婚也该洁身自好的嘛。” 慕临风捏捏他的脸: “你管好自己相公就好了,管别人干嘛?祁熠又不是小孩子也不像你这么呆头呆脑的,假如没有我,准备了足够的物资祁熠完全可以带着祁晓和彦景轩去到京城。” 梁瑜否认: “我不是要管别人……是景轩和祁晓担心祁熠……谁让你们不带景轩一起的,让他多心。” “啧~” 慕临风听到这句话突然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是景轩看祁熠不让我带他玩,所以告状来了。” 梁瑜不否认: “你别告诉祁熠哈,你们既然不是去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带上他一起也是可以的嘛,方便的话也可以把我带上,你不是也说让我多出门长见识嘛……” 慕临风扶额,确定他说的最后两句才是重点,最后道: “我以后少带祁熠吧,你酒量不好,又不喜欢繁杂的地方,大冷天的晚上出门就是受罪,还是算了吧,等以后到了京城定下,你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 闻言梁瑜闭了嘴,也收起跃跃欲试的小表情,算了,他就说说,其实并不爱去那些繁杂的地方,看把这人严肃的。 不就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呗~ 慕临风翻身把他压下,对着他的嘴巴就亲下来: “唔……” 梁瑜红着脸抱住他小声问: “喝多了?” 慕临风在他脖子间磨蹭道: “你就当我喝多了,谁让你这个时候不睡的,既然这么精神那就再晚点再睡……” 梁瑜没有拒绝,只在回应的时候有点紧张 “嗯……” 自从那次白天胡闹之后,慕临风就收敛了很多,这几日也没有主动纠缠他,倒是他心痒痒的。 到底是年轻气盛些,食髓知味,所以这会儿感觉升腾得非常快,就连慕临风也感觉到了,又忍不住调戏他: “这档子事你要是想的话就跟我说,不一定要我主动啊,我是依着你身娇体贵不强求,你自己别憋坏了……” 梁瑜面红耳赤,还是点头: “知……知道了……” 他不好意思呀,读书人这么孟浪不好呀。 “……” 慕临风还是稍微听了梁瑜的话,接连好几天出门都没有邀祁熠,就算是祁熠在饭桌上提起,慕临风也找借口拒绝不好带他。 祁熠没辙,彦景轩和梁瑜对视一眼露出微笑。 一旁的祁晓刚好看到他们打眼色,一时没反应过来便直接问了出来: “你两个笑什么呢?” “……” 彦景轩和梁瑜同时一愣,然后心虚的低下头去老实吃饭。 吴叔不明所以,看了看之后就继续吃饭,年轻人的事情他少管,太能折腾了管不动。 “呵呵……” 慕临风瞅了眼梁瑜的傻样闷笑了两声,就说这两人傻得可以,就这种心机,成不了大事。 “……” 祁熠在他们几人之间来回看了一圈心里有了底,面上不动声色。 那边祁晓还在小声的拉着彦景轩小声问,彦景轩低头吃饭含糊的说没什么,看着一派淡定的祁熠心里已经在打鼓了,直觉祁熠已经猜到,他要挨骂了。 晓晓这丫头也太不会看眼色了,明明之前他说过的。 晚饭后祁熠也没有跟着慕临风出门,早早的洗漱回了房间。 彦景轩提醒了一番祁晓,小丫头才恍然大悟,她都把这事给忘了,不过她其实也不是特别担心哥哥的事,是彦景轩这种读书人比较紧张。 两人说完了之后也各自回房间了。 只是第二天,彦景轩在和祁熠一起出门上工时,发现祁熠看他的表情就不一样了。 像是有点不爽,又像是要跟他说什么,弄得他一个早上都不敢随便跟祁熠搭话。 直到中午在当铺后院的小客堂吃饭的时候,正好今日掌柜的让后厨给他们一人多加了一个鸡腿一个鸡翅,其他菜式也不错。 祁熠吃了鸡腿,把鸡翅给彦景轩吃,解释道: “我早饭吃得多了些,不想吃了,你少吃些白饭,把这个鸡翅吃了。” 彦景轩感谢的接了过来: “谢谢熠哥……” 祁熠吃好了放下碗筷,动作优雅的擦了擦嘴巴,一只手放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搭着椅背,片刻后语气莫测道: “给你吃多点,翅膀硬一点,有精神去告我小状。” 彦景轩:“……”他要完蛋。 第93章 祁熠用的是陈述句,语气不急不缓,声音也很平静,却让彦景轩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咬了一大口鸡肉后小心翼翼的抬头看: “熠哥……” 依照以前的经验,祁熠这种表情和态度就是要算账和训人…… 他和祁晓从小到大经历过太多了。 祁熠似笑非笑的反问他: “难道不是?” “……” 彦景轩很想摇头否认,但是对上祁熠含着警告的目光还是默默低下头去继续肯鸡腿。 祁熠见他默认了,双手抱胸,质问: “你跟子清说什么了?” 彦景轩摇头: “也没什么……” 祁熠不跟他含糊,再问: “没什么是说了什么?” “……” 彦景轩沉默,鸡腿啃完了掏出手帕来擦手,就在那磨蹭手指也不敢抬头。 祁熠喊一下他的名字: “景轩。” 彦景轩低声回答: “我就说,我和晓晓很担心你晚上出门……让子清跟慕大哥说一下不要带着你了……” 后面一句的声音小若蚊蝇,不过祁熠通过他支支吾吾的唇形还是听明白了,无语的揉了揉眉心: “我会功夫,没有太特殊的情况保护你们都不成问题,一个人出门自保更不在话下,更何况还有临风在,你们担心什么?” 彦景轩见他没有太生气,心里松了口气,回答: “除了担心你的安全之外,还担心你……额……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学坏……” 说到后面的时候彦景轩有点不好意思,祁熠怎么说也是兄长,他管太多了终究不妥,可是,他们要是出门把他带上不就没事了嘛,他就是怕祁熠学坏啊。 “担心我学坏?” 祁熠好笑的反问一句,见他傻乎乎的点头,轻叹一声没好气道: “你们管好自己给我省心些我就谢天谢地了,还管起我的事情来了?” “熠哥,对不起……” 彦景轩把头埋得更低了,确实,他和祁晓就是拖后腿的主,连自己也照顾不好,可是,他就是想管嘛。 祁熠见他道歉了,就说: “我自有分寸,你们不用担心。” 彦景轩弱弱的点头: “哦。” “……” 祁熠看了他一会,大概能猜出他想去不得去的心情,不过也不多理会,更没说以后带他一起,直接说一句‘做事了’就起身离开。 “……” 彦景轩有点小郁闷的跟在后面,哎,他这是自找的…… 当天晚上,祁熠又跟慕临风出门去了,梁瑜和祁晓来问彦景轩怎么回事,彦景轩只能如实相告,三人轻声叹气,吴叔在一旁忍不住笑他们: “祁熠为人稳重,跟临风是一路人,不是浪荡之辈,你们还是管好自己吧。” 三人面面相觑,梁瑜点了点头,祁晓想了一会也说: “一开始我是担心,后来想想哥哥文武双全又处事稳重谨慎,还有慕大哥跟着,也就放心了。” 只有彦景轩蔫哒哒的双手抱漆盯着火盆里的炭火说: “既然你们都这样说,那就不管了吧……省得熠哥烦我,不带我就不带我吧,我老实待着就好。” 梁瑜拍拍他的肩膀: “祁大哥在跟临风学东西,没事的。” 祁晓挽住他的手臂: “放心吧,世道混乱你又不会功夫,哥哥不让带你是为了你好呀。” 她是能够理解一点哥哥的心思的,但不好说破,哥哥从小都是用自己的方法在照顾和保护他们。 彦景轩点头: “嗯。” 今天都被训了,他一个人是不敢管了的,熠哥生气他不怕,就是怕那人心里烦他。 而此时,祁熠已经如愿以偿的陪着慕临风跟熟人接完一个简单的护送任务。 得了钱,两人便兜兜转转到了一家夜间茶馆煮茶闲聊,今日雅兴上来了,也就不喝酒了。 祁熠几分无奈的跟慕临风聊起白天训了彦景轩的事情: “明明一个二个都让人操心,却学着管起兄长的事情来了,哎……” 慕临风呷一口热茶轻笑: “他们关心你,你应该高兴哈……” 祁熠摇头: “他们的关心我自然是知道的,心里也高兴,可是,这次就是景轩那家伙嫌我不带他出门玩才给子清告状,让子清说你的。” 慕临风挑眉: “本来也是你不厚道啦。” 祁熠眉头蹙了蹙: “不厚道就不厚道吧,总之,不能带他出来玩。” 慕临风轻啧两声: “你小心这样压迫他太久让他产生逆反心,等到他跟祁晓成了亲之后你管不动了他放荡自己,就得不偿失了。” 祁熠却又笑: “他不敢。” 慕临风就问: “万一他敢呢。” 祁熠认真回答: “那我就揍他。” 那家伙要是敢乱来,他一定家法伺候,还能反了天不成? 慕临风:“哈哈哈……” 听听这样的话,他家小呆子还总是说祁熠通情达理温文尔雅,这不是比他还耍赖的么? 祁熠也笑: “我这是为他好,景轩只需要和晓晓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就好了,又不会功夫,跟我们瞎混什么嘛。” 慕临风收敛笑意看他: “倒也是这个理,不过,祁晓和景轩是真的很听你的话,想来从小就受你压迫习惯了的。” 祁熠不否认: “我是兄长,他们是小辈,这不是正常的么?而且,小时候他们犯事,多是我被大人训,压迫他们一点有什么不妥?” 慕临风又笑: “也是,哈哈哈……” 说罢又问他: “等到了京城安定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祁熠毫不犹豫的笑答: “跟你混。” 慕临风挑眉: “真想当镖师?” 祁熠反问: “有何不可?” 慕临风沉吟片刻: “这个行当不稳定,为了走镖天南地北的跑,时常不挨家,成家立室了对家里人不好,牵肠挂肚的。” 祁熠摇头: “我这不是没成家嘛?而且暂时也不会考虑,再说了,你成亲了都不怕我怕什么?” 慕临风笑笑: “你不能拿我来比,别看我和梁瑜现在这样,其实我跟他到底走到哪里还不定呢……如果我们一直在一起,梁瑜开口要求的话我会退隐,他不说,我也会退求其次,去了京城之后,若非特别重要,不然我不会离他太远,不让他担心,以他为先。” 祁熠沉默一会,才跟着点头: “我也是,会以景轩和祁晓他们为先,所以,就这么定了,我就跟着你混了。” “那行哈哈……” “哈哈哈……” “……” 第94章 这样过了好几天,慕临风这些时日一直跟各路人打听梁瑜哥哥的消息,却都没有任何进展,城主府自黑棺事件后也没有什么异常的消息传出来。 重夜也没有给他任何线索,无奈之下慕临风只能暂时放弃,这些事情也不是他担心就能解决的。 吴叔和祁晓在家中开始慢慢准备启程的事,无论祁熠三人是否赚到足够的盘缠,慕临风都已经默认大家同行了。 因为这天大家一起吃完饭围着火堆闲聊的时候,慕临风突然当众问祁熠要不要跟他一起出任务。 在众人疑惑的表情中,又见他拿出一张盖了墨城公印的召集令来。 气温反复,时冷时热,大太阳漫天飘雪的奇怪天气也有,但墨城附近往来商客还是慢慢变多了。 因此,城主下召集令,召集人手跟墨城守卫军一起讨伐墨城周边的不法之徒,酬劳还挺可观的。 当然,这张召集令不是随便贴在大街上的,只在一些江湖人士知道的地方散布,且接了召集令的人还需要进行实力考核。 慕临风认真的评估过,觉得不会太危险,所以提出邀请祁熠,虽然在这之前他也带过祁熠,但都是小任务,跟这次是不同的,所以他当众问出来告诉大家。 祁熠看完召集令后当即就答应跟他一起去,慕临风点头,然后看向祁晓和彦景轩。 祁晓对自家哥哥还是很自信的,笑着同意: “哥哥本来就很厉害,跟着慕大哥一起行动,相互照应肯定没问题的。” 彦景轩迟疑了一下也点头: “那慕大哥多照顾一下熠哥就好了……万一碰上穷凶极恶的强盗你们就跑……” 慕临风就忍不住笑: “放心吧,这里的强盗凶也凶不过我们。” 梁瑜笑了一下问: “这个任务要多久?” 慕临风告诉他: “三到七天左右,完成之后每个人会得到二百两银票,跟墨城的护卫一起行动。” 众人了然,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晚上的时候慕临风就带着祁熠出去了,夜深了才回来。 梁瑜没有睡,等他上床来就拉着他问任务的具体情况。 慕临风把方便说的都告诉他,让他不用担心。 梁瑜笑道: “我没有太担心,就是想,如果我也像祁熠一样会功夫,就可以跟你一起行动了……” 从刚才开始他心里就一直有这个念头在打转,跟慕临风心意相通之后,他发现自己心里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慕临风低头看了他好一会才说: “你要真的会功夫的话,现在就不会在我怀里了。” “……” 梁瑜跟他对视片刻点头: “也是……” 却又说: “不过,我是真的想学些防身的技能,最近也有勤加练习你教授的基本功,我觉得自己可以加深锻炼的,你就认真的教教我吧?” 这阵子他练习基本功,虽然觉得枯燥乏味辛苦,但还是想继续坚持。 慕临风看他: “认真的?你要是真的想学,我会很严格,我怕你受不了。” 他是很乐意教梁瑜的,锻炼身体有利无害,他虽然不介意保护梁瑜,但如果这人有不错的自保的能力他会更放心。 至少碰上小流氓什么的可以自己动手教训,长着一副惹麻烦的皮相,没点本事确实容易受制于人。 梁瑜目光坚定的点头: “严师出高徒,我可以的。” 慕临风见他目光坚定,于是爽快答应: “行,那明天开始就跟我早起做进一步的练习,等你基本功练扎实了再想其他,我会的东西很多,你愿意学,我就愿意教,你熬得住接下来的几天,往后就好了。” 梁瑜就说: “好,那你醒了就叫我,我自己起不来。” 这么好的师父上哪里找,就算累得趴下他都要学,他行的。 慕临风答应他: “嗯,睡吧,我抱着,习武的时候不要撒娇,我心软。” 梁瑜嘟囔: “知道啦。” “……” 如此,梁瑜满怀期待的闭上眼睡觉。 慕临风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于是,第二天天还未亮,梁瑜就被他从暖和的被窝里提了出来。 看着睡眼惺忪的人瑟瑟发抖的起床穿衣,慕临风还是硬着心肠催促他快点准备。 梁瑜也不抱怨,听他指挥。 等到大家起床的时候,梁瑜已经累得腰酸背痛腿脚发麻了。 吃早饭的时候祁熠等人都问梁瑜为什么突然想要学武功,梁瑜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 锻炼体质,增加保命的筹码,毕竟现在世道不安,往后的路还那么长,他不想就这样理所当然的一直当慕临风的拖油瓶。 几人听后认同他的想法,也佩服他的毅力。 梁瑜就问彦景轩和祁晓: “你们要不要一起学?有临风做师父,可难得呢。” 彦景轩和祁晓表情微妙的干笑一下同时摇头: “我们坚持不了的,算了哈哈……” 说完和祁晓一同看向祁熠。 祁熠就告诉梁瑜,其实他们三人小时候一起学过,可是最后只有他坚持了下来,祁晓和彦景轩两人兴致勃勃的学,最后哭爹喊娘的放弃了。 梁瑜了然,不再提,暗自鼓励自己一定要坚持。 彦景轩继续上工,祁熠则跟老板告了假。 慕临风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教授了梁瑜基本功进一步的修习方式和步骤,让他按照这个方法练一段时间,可以提升身体的协调性和耐力。 他说了严格就会非常严格。 梁瑜脸色苍白,大冷天的冒了一身汗,终于是咬着牙挺住了,今天的锻炼也到此为止,换了衣服回房休息。 只有慕临风知道,明天往后的几天,梁瑜就会浑身疼痛,可能连床都下不了,这是修习基本功最难熬的阶段,能不能坚持就看他能不能熬过这几天了。 熬完这段时间就要靠日积月累的坚持了,这种东西不是马上就能看得出太大变化的,潜移默化,稳扎稳打是基本功的精髓所在。 教完梁瑜,祁熠也告假回来了,两人准备一番就出门执行城主召集令的任务去了。 因为要几天不在家,慕临风临出门前特地叮嘱其他人期间不要随意外出太多,更不可晚归。 梁瑜几人也不是不懂事之辈,自然会老实遵照他的叮嘱。 第95章 慕临风和祁熠策马来到召集人士聚集地,一个距离墨城正城门不远的城主别院中。 此时已经是下午,天色渐暗,别院周围戒备森严。 别院内空旷的庭院中一边是队伍整齐的守卫军,身着灰色软甲,头上戴着头盔,中间隔着一条通道,另一边则站满了受召集令召集而来的江湖人士。 相比于守卫军的庄重威严,江湖人士就随意得多,随意的站着,坐着,蹲着,大概三百多人左右,很多人戴着斗笠和蒙着面,并不以真面目示人。 只要登记好拿了信物,城主也不强求太多。 慕临风和祁熠也带着一个鬼面面具,身着黑色披风,不让人看清他们的长相。 站在庭院里的人都面向别院主屋正堂的方向看着,中间的通道正对着别院的正堂门口。 此时正堂门口大开,门外走廊往下的台阶处放着一扇三面围起来的屏风,周围同样站着身着灰色软甲手持长剑的侍卫。 而城主,此时就在屏风内。 慕临风跟祁熠站在人群靠后的位置,跟其他人一起看着通道尽头的那扇梨木雕花屏风。 祁熠小声说: “这个城主确实有够神秘的,不会真的是女子吧……” 慕临风挑眉: “女子倒不至于,只是一城之主,从帝京调遣而来自然身份尊贵,在场的除了守卫军还有这么多江湖人士,防备些是应该的,谁也不知道,今日受城主召集而来的人,他日会不会成为行刺城主的刺客。” 祁熠想了一会点头: “也是……有道理……” 召集的时间在太阳落山后停止,慕临风和祁熠听到别院大门关闭的声音。 接着一个高大魁梧的守卫军统领走出来,站在屏风前,手里拿着一张写满字的文书,开始宣读受此次召集令而来的人需要遵守的禁忌条令,声如洪钟,不怒自威。 虽然在接受召集令的时候,所有接受的人都已经了解需要遵守的条令,但对方还是不厌其烦的念了一遍。 其中有两条他念了两遍,一条是,对于讨伐的对象,能活捉就不许伤人性命,另一条则是,生死自负,也就是说,活着回来有钱拿,死了就死了。 召集令的规矩向来如此,也不只是墨城这样。 禁忌条令念完,说话的人又将此次讨伐不法之徒的大致范围告知在场的所有人,还说了关于分组行动的规矩,每一组十个人,五个守卫军,五个江湖人士…… 零零总总,声音洪亮的人说了将近一个时辰。 没有人会不耐烦,因为这些涉及到他们能否拿到完整的酬金。 等到他把该说的说完,此时天已经全黑了,周围点起了灯烛和火把,别院的灯笼也依次点亮了。 而后,在场的人们就听到屏风后面传来一道清朗缓和的男声: “如此,就拜托各位了,吾替墨城乃至往来墨城周边的普通民众感谢大家,望五日后诸位凯旋来此领赏,时候不早了,就开始行动吧。” 声音不大,语气缓和却很有力,隐隐带着几分内力,所以在场的人都听得很清楚,从声音来判断,城主很年轻。 城主话音落,在场的人们便开始分组行动。 慕临风和祁熠按照规则和几个人一起跟着一队守卫军骑马离开,守卫军知道该带他们去哪个方向。 五天后的这个时辰,活着回来的人就来此领赏。 别院里的人在吵杂中渐渐散去,最后连那负责此次讨伐行动的将领也走了,仅剩下围在屏风周围的人。 别院的门口重新关上,重夜从正堂内走出来,对屏风旁边的侍卫道: “行了,撤了吧。” 很快屏风被撤开,只见一个长发用玉冠束着,身披灰色大氅手持捧炉的年轻男子坐在一张虎皮垫着的太师椅上。 楚江暮,如今的墨城城主,双十之龄,就长相来说可以用唇红齿白清俊无双来形容。 只是他眉眼微挑加上嘴唇有点薄,虽然英俊非凡,看着难免有点冷淡薄情,再配上高冷的气质,就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屏风撤开,重夜走上前来,对着椅子上的人笑道: “天黑了外面冷,城主大人请回屋去吧。” 楚江暮没有动,仰头看他,没有多余的表情开口: “慕临风接了召集令。” 重夜挑眉: “然后呢?” 楚江暮语气冷静的问: “你能帮我杀了他么?” 重夜表情沉了沉: “他是我看重的人选,包括他身边的祁熠现在也是,京中内阁需要填补了。” “……” 楚江暮沉默,片刻后又说: “那你去把梁瑜给我带过来,别走漏风声。” 重夜皱眉: “带过来?你想囚禁他?” “……” 楚江暮不语,默认他的话。 重夜摇摇头: “这不是明智的做法,更何况梁瑜什么也不知道,他连武功都不会,只是个白面书生。” 楚江暮冷笑: “就算他是普通人,他也是那个叛徒的弟弟!只要把他扣下,那个叛徒就会出现!” 重夜轻叹: “现在并无证据说梁少卿背叛……” 楚江暮不为所动,咬牙切齿攥紧手掌: “他就是叛徒,把梁瑜扣下,等他来了,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重夜沉默片刻: “若是他已经死了呢?你要将梁瑜囚禁一辈子?” “……” 楚江暮沉默下来,就在重夜以为他改口的时候,又听他说: “他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死了……就算……就算是死了也没有关系,你先去把梁瑜给我带过来再说,兄债弟偿,我也不介意!” 重夜摇头: “抱歉,你的要求我恕难从命。” 楚江暮冷下脸来,眉宇间似有戾气翻动: “那我亲自去。” 慕临风不在,是最好对梁瑜下手的,把梁瑜抓过来,后面才慢慢收拾上次伤了他的人,反正他也做好了安排。 重夜看着他语气平静道: “我会拦着你。” 楚江暮瞪视他: “你要跟我作对?” 重夜毫不畏惧的跟他对视: “我是为了你好,就算我出于私心帮你把人带来,可慕临风不是省油的灯,他有多不好惹你也见识过了,他肯定会查得到,到时候他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上次任性妄为把我的人拉下水我不计较,但不许再犯。” “……” 重夜毫不让步的态度让楚江暮暗气得站起来: “只要你不拉拢慕临风了,还怕对付不了?再多派人杀了便好。” 重夜还是不同意: “不行,无缘无故就要杀人你把自己当做什么了?你是一城之主,不能滥用手中权力在城内伤害无辜之人,清醒一点,更何况,在一切真相大白之前,我要护着梁瑜,若不然对谁都不好交代。” 楚江暮冷眼跟他对视: “如果我坚持呢?” 重夜: “那就先过我这关。” “……” 楚江暮见他说得坚决,气氛僵持许久最后还是败下阵来,低头服软语气复杂道: “……王兄,算我求你,我只要梁瑜。” “……” 重夜根本拿捏不准他的真实想法,没有心软,作无奈道: “你喊我王兄也没用,我不能让你把梁瑜扣在墨城,也不能让你伤害慕临风,他们都是无辜的,什么都不知道。” 楚江暮眼神晦暗道: “万一他们的无辜只是表象呢?” 重夜摊手: “你要这样假设我无话可说,反正梁瑜也是进京,他们到了京城之后君上会关注的,在确定梁少卿是否背叛之前,谁也不能动梁家人,这是规矩,更何况……” 说到这里,重夜又打住了话头。 楚江暮下意识的追问: “更何况什么?” 重夜把话说完: “更何况假如少卿没有背叛,你却囚禁他弟弟伤害他弟弟的爱人……待他回来你该如何跟他交代呢?” 楚江暮又表情阴郁的冷笑: “我不需要跟他交代,如果需要,就赐他一副黑棺。” 重夜重重的叹一口气: “不要说这样的气话。” 楚江暮否认: “我没有!” 重夜直言: “爱一个人不可以这么偏激,就是因为你的偏激,才导致了你们现在的局面,你若不做那样的事情,少卿又怎会失踪下落不明。” “……” 这一句似乎点中了楚江暮的要害,只见他脸色苍白的低下头去,片刻低声说: “我……我只想要他……哪怕杀了他也要我亲自动手。” 重夜弯腰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小暮,听为兄的不要动梁瑜,好歹……算起来你是他的哥夫呢,梁家败落,他是少卿最亲的人了……” “……” 楚江暮低头肩膀轻轻抽动,片刻后别开重夜的手起身低头回屋去了。 重夜站在原地看向他的背影,最后对身后人吩咐: “备马车,准备送城主回府。” 身后有人低低的回应: “遵命。” 等到侍卫们散去,重夜又仿佛自言自语似的唤道: “小五。” 小五从一旁的柱子后面走出来: “主子有何吩咐?” 重夜对他下令: “你从今日起,直到慕临风和祁熠回来,都用心注意梁瑜他们住所周围的动静,若发现意图不轨之人,杀无赦。” 他的声音不似平日的温和,带着冷酷的味道。 小五点头: “遵命。” 重夜摆摆手: “行了,去吧,注意安全。” “是。” 小五很快隐匿在深沉冷冽的夜色中。 重夜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吁一口气才转身回屋去,打算继续劝楚江暮。 楚江暮的性子偏执到有点病态,他不得不防,实际上楚江暮也确实是病了,要不然从前性子温和待人有礼的小王爷不会变成这样。 第96章 再说梁瑜一行人,少了慕临风和祁熠,吃饭的气氛都沉闷了不少。 虽然大家都相信有慕临风在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却还是忍不住担心,尤其是祁晓和彦景轩,一个晚上下来说了好几次不知道两人执行任务怎么样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担心也没办法,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遵照慕临风的嘱咐安心等待,少出门,更不能晚归。 转眼平静沉闷的过了两天,祁晓和彦景轩焦虑的心情得到了缓解,因为他们大部分注意力被梁瑜转移了。 这两日梁瑜坚持每天早起练基本功,整个人被虐得够呛,晚上起夜都要拄着一根棍子当拐杖。 不管是坐着、躺着、还是站着都不得安宁,哪哪都疼,比被人打一顿还遭罪,就连吃饭端碗筷的手都在颤抖。 彦景轩和祁晓这两个过来人见他这么难受很想劝他放弃,可是想想他们毅力不行不能也这样劝梁瑜,便鼓励他坚持住,过几天就好了。 吴叔也出门买了些活络消肿的药酒回来,晚间给梁瑜按摩手臂小腿等部位,等到第四天的时候梁瑜果然感觉好了些。 当然,也只是好了一点点而已,练习的时候还是疼得他冒冷汗,扎马步的时候差点没疼得他直接跪下。 直到又半死不活的坚持了两天之后,身体肌肉终于进入适应期,浑身酸痛之余,居然还觉得挺舒服的。 多亏了吴叔这几日给他擦药按摩,要不然估计是起不来了,这种一鼓作气的坚持,一旦停下就提不起劲了。 慕临风和祁熠出门六天了,按照时间他们最迟明天就回来了。 原本还以为他们会提前回来,这两天祁晓和彦景轩晚饭过后就眼巴巴的听大门口的动静。 不过,在稍微急切的等待慕临风和祁熠回来的同时,梁瑜也有点庆幸自己这几天的狼狈没有让慕临风看到,要不然说不定就坚持不下了。 就这种难受的劲儿,要是慕临风在身边,他估计会跟慕临风撒娇,要是慕临风让他放弃,他肯定就放弃了的…… 眼看太阳又要下山了,大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正蹲在客堂火炉旁烤栗子的祁晓和彦景轩当即把手里的东西一扔就一起跑了出去,梁瑜也想跟着跑,但他腿疼。 只是开门之后发现门外的人并不是祁熠和慕临风,而是重夜。 今天重夜是一个人,身边并没有带着他那个面冷英俊的护卫小五,说是路过这里顺便进来打个招呼。 彦景轩是第一次见重夜,但因为之前重夜给梁瑜找回钱袋,又邀请祁熠去画舫,所以他对重夜的印象不错,便热情邀请他进门喝茶。 重夜也不客气,进来后跟梁瑜和吴叔打了招呼。 吴叔对重夜没有任何印象,不知道重夜曾经拜访过慕家,只当是初识,热情招待他之余也在小心的观察打量他,因为慕临风说重夜不是什么善茬。 只是,重夜的言谈举止确实文雅得体,很容易博得旁人好感,即便心里明白他不是好人也愿意跟他交谈。 重夜似乎是真的路过来跟他们打招呼的,喝了一杯茶后就起身告辞了。 跟他相对要熟一点的梁瑜主动送他出门去,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重夜才笑着问今日没有见到祁熠和慕临风。 梁瑜只模棱两可的说他们两人出门办事去了,没有仔细回答。 重夜也不追问,点了点头,然后盯着梁瑜突然语气莫名的说一句: “子清很喜欢慕少侠吧。” 梁瑜突然被他这么说,当即就红了脸,不过,害羞归害羞,却还是坦诚的点了头: “嗯,很喜欢。” 重夜不再多说什么,笑呵呵的出门去了,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车夫见他出来了便过来伺候他上车去。 梁瑜目送重夜的马车离开了才把门口关上落锁,脸上还是火烧火燎的。 他对慕临风的好感表现得这么明显的么?不熟悉的人都看出来了。 若是之前有人这样说他,他肯定恼羞成怒,现在,就觉得心里冒着丝丝甜味,喜欢一个人,心态真的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此时上了马车后的重夜却已经收了笑容,车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刚才没有出现的小五,小五微低着头表情严肃。 片刻,重夜问: “祁熠和慕临风情况怎么样了?” 小五低头回答: “祁熠只是皮外伤,慕临风的伤经过救治也无大碍了,如今在秀云楼修养着,海棠姑娘传信来说,慕临风拜托她帮忙过来保护梁瑜等人……我就说这件事毕竟跟城主内阁有关,让她不用管了,我来处理。” 重夜点头: “嗯,看来慕临风跟秀云楼的交情不错……” 小五道: “海棠姑娘说慕临风打小就跟随其师父往来秀云楼接任务了,交情是不错。” 重夜嘴角似乎扬了扬,又问: “那这几日这里的情况如何?” 小五的声音冷了几分: “我处理了十个人,还有三个暗处的探听者没能正面接触,那三人很狡猾,察觉不对就逃走了,不过我也没有惊动梁瑜他们。” 重夜面色阴沉的握了握手掌追问: “都是城主内阁的么?” 小五点头: “处理掉的十个都是城主内阁的侍卫,但暗处逃走的那三人应该不是。” 重夜眉头拧起: “可有查探到其他线索?” 小五摇头,语气有点迟疑: “对方准备充分,在周遭都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重夜了解他,就问: “你有什么怀疑?” 小五想了好一会才回答: “手法如此隐秘,轻松逃出我的追查定然不是普通人,跟上次暗中护送黑棺处理的暗桩很像,我怀疑是哪位大人席坐之下的人……” 重夜闭了闭眼点头: “如今局势暗潮汹涌,也不是不可能,梁少卿下落不明,所有跟他有牵连的人都会被卷入风浪之中……” 这也是意料之外的情况,在梁少卿失踪后他就做好准备了,若是没有准备,现在恐怕会更乱。 “……” 小五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把猜疑说出来,只认真听着重夜的分析…… 第97章 重夜知道小五的心思,但没有证据他也不好多说,彼此心照不宣的记着。 听完重夜的分析,小五担忧问: “那该怎么办?” 重夜面带愁色,深深叹一口气道: “你将此事告知海棠,让她注意些周遭的情况,眼下暗处之人不主动出现我们也不好决断,这样,在慕临风回来之前你继续盯紧小院周围,他们若回来了,你就离远一点,不要让慕临风发现。” 小五点头: “遵命,那……主子打算如何处置城主呢?” 重夜嗤笑一下: “能怎么处置?杀了他?” 小五就说: “城主一错再错……给主子添了很多麻烦。” 重夜又轻叹: “那也不是他能控制的……至少另一个他很无辜,恰是他的懦弱饲养了他的偏执,你要我如何下手处置他?” 小五小心的撩一下眼皮又说: “可是……若是继续放任城主为所欲为,迟早要出大事,万一连累主子您……” 重夜无奈的摇头: “那也没办法,除非处死他,要不然这世界上能治得了他的只有梁少卿……在梁少卿回来前他不能死,我也不能让他伤害梁瑜。” 这种矛盾的做法他也很无奈,只能辛苦一些周旋在中间了。 “……” 小五用力抿着嘴巴不做声,却明显带着不满。 重夜只能嘱咐他: “城主的事我会处理,你注意保护好梁瑜等人,来犯者,无论身份是什么,杀无赦,梁瑜若是出事,我就罚你,嗯?” 小五无奈的看他几眼,只得领命: “是,那,属下告退。” “嗯,行事小心,注意安全。” 马车晃了一下小五离去,重夜用力揉了揉眉心仰着头靠在车厢上呼出一口气,用力咬牙从齿缝中挤出两个字: “疯子!” 他应该早一些察觉的,应该防范得更全面一点,就不该对偏执病态的人放松警惕。 好生相劝之后以为楚江暮会心软,原来只是做戏,那人偏执起来比亡命之徒更可怕。 …… 梁瑜等人不知道慕临风和祁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因为当第二天他们早上起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在小客堂里烤火喝茶了。 只是慕临风的脸色有点苍白,神色也比较疲惫,简单的跟他们说了此行的一些情况之后就不再多说。 梁瑜闻到从他们身上传来的药草味,治疗外伤和止血用的。 慕临风主动说是轻伤,到底是去讨伐不法之徒的,即便技艺高超也难免挂彩。 梁瑜原本是相信的,直到和慕临风回房之后看到他脱下外套,里面的中衣被血渍浸得殷红,直接吓了一跳: “你……” “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 看着慕临风衣服上的大片血渍,梁瑜说话的声音都忍不住颤抖,手足无措的扶着脸色苍白的人。 “别担心……” 慕临风却不在意的笑了笑安抚他: “不是什么重伤不要紧张,你先帮我换药,我等下跟你说,不要告诉吴叔他们。” “……” 梁瑜点头,从房间一角的一个木箱中按照慕临风的吩咐拿了两包药粉和一小罐药膏过来,又找来干净的棉布条,最后动手解开慕临风的衣服。 伤口在左肋下方一点的地方,一道很深的剑伤,伤口看上去有几天了,虽然好好处理过但依旧渗血。 “……” 梁瑜没有给人包扎伤口的经验,只能按着慕临风说的做,苍白着脸用力抿着嘴巴,动作有点笨拙,幸好足够细心,在慕临风疼出一身冷汗后还是把药换好了。 梁瑜用干净的棉巾给他擦了汗之后扶着人躺下,又把换下来的沾血的衣服布条给收拾好,才一脸担心的坐在床边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祁熠没受伤,你倒伤成这样,这哪里是轻伤,分明是致命伤啊,你们真的碰上穷凶极恶之徒了?” 慕临风微微闭了闭眼,纠结了一会要不要瞒着他,最后还是没有,答道: “不是强盗所为,是有刺客冲着我来的。” 梁瑜惊讶的瞪大眼睛: “刺客?怎……怎么会?怎么会有刺客暗算你?你……有仇家?” 慕临风摇头,咬了咬牙: “我也不知道……至少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结了仇家。” 就是因为没有这方面的防备,所以才着了道,那两人就是跟他们一组的江湖人士,当时离得近,他只惊险的避过要害,才弄得如此狼狈。 梁瑜抓着他的手又问: “你受了重伤,那刺客呢?最后可有处理?” 慕临风回答: “被我和祁熠杀了……不过没有得到任何线索,为了以防万一还有其他人,我就在熟人的地方隐藏着休息了几日。” 梁瑜松了口气: “既然是刺客,自然是做了充分准备的……杀了好,要不然他卷土重来,我们保护不了你。” 慕临风拍拍他的手: “安心,没事的。” 然后问: “这几日家里可有发生什么么?可有什么人来拜访或者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在周围徘徊么?” 梁瑜认真想了一会摇头: “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徘徊和拜访,倒是昨天傍晚的时候重夜路过进来打个招呼就走了。” 慕临风表情立马变得严肃: “重夜来过?” 梁瑜安慰他: “你别紧张,他只是办事路过顺便打个招呼罢了,小五都不带,进来喝了一杯茶就走了,没有问多余的话,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慕临风松一口气: “……没有就好。” 难不成重夜是想来告诉他什么线索的? 梁瑜趁机说: “我觉得重夜不像是坏人……” 对上慕临风的目光又拐了个弯: “当然,我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的不喜欢他,我会小心应对的。” 慕临风闻言点头: “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记住就好,重夜就算不是恶徒,也绝不是善类,相信我。” 梁瑜认真点头: “嗯。” 两人又聊了一会,梁瑜见他疲惫,就让他休息了,自己拿着书守在床边看起来。 受伤的人睡着了也不太安稳,因为伤口疼,眉头总是蹙着,梁瑜看得心疼,恨不得帮他分担一点痛苦才好。 虽然慕临风一直说没事,可他还是后怕,万一刺客得手,万一伤得再重一点…… 一想到这个寒气就从脚底蔓延浑身发冷,幸好这次慕临风是带着祁熠一起的,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第98章 因为受伤,慕临风找了借口没有出去跟大家一起吃饭,梁瑜给他留了饭菜端进屋里。 等到晚间又换了一次药,在给慕临风换了药之后梁瑜独自在外间坐了许久才进来。 慕临风发现他的眼睛红红的,没有说,就拉着他的手安抚: “用不了几天就会好的,不要担心,这伤于我来说真的没什么。” 梁瑜点头: “嗯,休息吧,我也累了。” 说完上床来,不过今晚他睡外面,为了不弄到慕临风的伤口中间还隔了一条毯子。 只是,第一次,慕临风睡着了,梁瑜还清醒着,盯着帐顶若有所思,这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再一次的为自己武力值低下感到难过。 他希望慕临风遇到危险的时候他在身边,可是想想,即便是他在身边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湿热的眼泪从眼眶滑出顺着脸侧滑入脖子,梁瑜用力咬牙暗暗发誓,他一定要学一技之长。 …… 慕临风的伤势只有祁熠和梁瑜知道,所以,两人配合着隐瞒其他人倒也没有露出马脚。 自从接任务回来后,祁熠就辞了当铺的事情守在家里,细心留意宅子周围的情况。 直到过了三天,慕临风的伤口愈合了很多,海棠姑娘不请自来。 海棠过来的时候,彦景轩去上工,梁瑜和祁熠借口出门给慕临风买药去了,家里只有吴叔和祁晓。 因此,当祁熠和梁瑜回来之后,祁晓告诉他们有个大美人来找慕临风,这会儿在房间里跟慕临风说话呢。 祁熠没有太大反应,梁瑜的心莫名跳了一下脸色不太好。 把几包药粉不动声色的藏在袖袋里推开房门,就看到慕临风裸着上半身,一个长相美艳风情万种的女人正小心的给他上药。 从两人说话的表情中可以看得出他们关系匪浅,而且,梁瑜从这个女人的身上闻到了熟悉的香味,顿时心里泛起酸味。 “……” 面朝外的慕临风首先看到了他,笑道: “你回来啦……” 梁瑜点头: “嗯,给你买了几包药粉……” 边说边将药粉拿出来放在房间的桌面上。 此时刚好给慕临风包扎清楚的海棠回过头来,原本是想打招呼的,却在看到梁瑜的瞬间就愣住了,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梁瑜原本看她靠慕临风太近心里不舒服,这会儿被她这样盯着看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微微低头拱手道: “在下梁瑜,字子清,姑娘好。” “……” 海棠这才反应过来,站起来欠了欠身回礼: “梁公子好,妾身这厢有礼了……” 说完继续盯着梁瑜看。 一旁的慕临风适时插话,把他和海棠的关系大致的说了一下,然后指着梁瑜介绍: “海棠姑娘,这位就是内子。” 梁瑜听完慕临风的解释了解了他跟秀云楼的渊源,即便是对秀云楼和海棠的身份有所介怀心里也舒坦多了。 这会儿听到慕临风这样跟海棠介绍他们的关系,脸色绯红心里很高兴,急忙拱手道谢: “多谢海棠姑娘对临风的照顾……” 海棠摆摆手: “梁公子客气了……” 然后笑道: “就说慕少侠浪荡花丛怎么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呢,原来是有了个绝世无双的人儿呀……梁公子真堪是风华绝代了。” 边说依旧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看个没完,心里思绪飞转: 入眼这副相貌跟那冷酷之人有六七分的相像,然而气质却相差十万八千里,那人锋芒尽露,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而梁瑜,俊美如斯却不显阴柔,英气融合了书卷气,傲气傲骨散在温文尔雅之间,若是不知内情,谁会想到是亲兄弟呢。 “姑娘过誉了……” 生平第一次被一个美艳无双的女人这样当面夸,还是这么直白的语气,梁瑜有点不知所措,支吾着弄得面红耳赤,都不好意思抬头。 大概是见他害羞,慕临风借口让他去沏壶茶把他支了出去,等他离开后便收敛笑意表情严肃的对海棠警告: “他面皮薄,还望海棠姑娘眼下留情,矜持些。” 海棠却重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后戏谑: “怎么,吃醋了?” 慕临风点头: “对。” 海棠突然感叹: “我还以为你会找个跟你各方面都旗鼓相当的,没想到啊……” 慕临风挑眉: “找个旗鼓相当的来打架么?” 梁瑜的武力要是跟他旗鼓相当,那可真的就是鸡飞狗跳了家无宁日了。 海棠被他逗笑: “你这样说也有道理……不过,你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我很好奇?” 慕临风把食指放在嘴唇上说了句: “秘密。” 海棠随即嗔怪: “不说就算了……” 完了站起身来道: “东西我已经送到,就先回去了,好歹你也是从我这里接了召集令的,所以我今日拿来的除了城主承诺的酬劳之外,还有以朋友之名给你的一些补偿。” 慕临风定定的看着她,最后问: “海棠姑娘,你真的对袭击我的人没有一点头绪么?” 海棠无奈摇头: “……没有,不过我会帮你查,如果你确定自己没有得罪过什么人的话,也有可能跟你身边人有关……” 慕临风听出她语气中的暗示,点头: “我知道了,那就有劳了。” 海棠轻笑: “不客气,师父说,她跟你师父算是至交,照顾你是应该的,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说,我尽力而为。” 慕临风心下一动,就说: “你这样说,我倒想起真的有件事想拜托你。” 海棠挑眉: “哦?什么事?” 慕临风回答: “我的朋友对画舫很感兴趣,你可有办法帮我们弄一张访帖?” “……” 海棠微微一怔,微妙的表情一闪而逝: “你们……想上画舫参观?” 慕临风点头: “对,说起来那画舫的前任舫主我也认识,所以,也想故地重游一番。” 其实他不是特别想去,但梁瑜他们想。 海棠笑着答应: “没问题,我有些门路,等我回去就给你张罗,你伤好了就去拿。” 慕临风点头: “好。” “……” 第99章 海棠离开,慕临风靠着床头闭了闭眼,片刻后又睁开看向她拿来的东西: 一个用麻布盖着的普通竹篮,里面是各种上好的伤药以及两张一千两的银票,药是海棠的,银票说是城主给的酬劳。 他是和祁熠出任务第三天夜里遭人袭击的,而后就返回城中直接去了秀云楼,看着两张超出预期的银票,慕临风暗自想这城主也是够慷慨,当然,这其中肯定有海棠的功劳,或者是另有隐情。 只是,没有任何缘由的,慕临风却莫名的觉得袭击他的刺客跟城主有关,这是一种很微妙的直觉,明明没有任何证据,这种念头却挥之不去。 袭击他的那两个人训练有素,明显是出身大势力,不是普通江湖浪人可比的,他好歹也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了,一眼就看得出。 加上这次任务是城主内阁发出的,接召集令审核的时候很严格,城主不可能不知道那两人的实力特殊。 只是,慕临风自问未曾见过城主,唯一的交集就是这次的召集令,唔,如果上次的黑棺也算的话就是第二次。 那么总结下来就是:两次任务跟城主内阁有关,两次都出现要对付自己的人,他的疑虑越想越深。 “呼……” 有点难受的呼出一口气,慕临风想了许久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那样的大人物,况且他也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踏足墨城这边了…… 要说是因为身边的人刺客才对付他,唯一让他想到的是梁瑜,因为梁瑜是梁少卿的弟弟。 梁少卿效力军中多年未归家了,然后两年多前突然失去音信,传回的消息是在一场战役中下落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就连家人知道的消息也仅此而已,原本他也没有过多怀疑,然而上次的黑棺事件后让他知道梁少卿的失踪显然另有隐情,甚至是牵连甚广的大事。 想到这里慕临风心中豁然开朗:前来对付他的人最终的目的是梁瑜。 若真的是这样,那么他们的行踪以及他跟梁瑜的真正关系都已经完全暴露,不管是怎么暴露的,是不是神秘莫测的重夜所为,眼下的情况就是城主想对付他们。 然而却有一点说不过去,这里是城主封地,城主要是想对付他们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把他们扣押丢入监牢,而后找个罪名把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料理了。 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呢? “……” 一个想法一旦被挑起,就会滋生无数的思绪和猜测,慕临风心思百转,一下子就想了很多很多。 梁瑜端茶进来的时候发现海棠已经走了,让他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几次他去沏茶,没准备好客人都走了,哎…… 慕临风收敛情绪故意调侃他: “就你这沏茶的速度,人家都回到家里自己喝上了呢。” 梁瑜面子有点挂不住,借口怪他: “谁让你不挽留一下让她等等。” 慕临风摊手: “我这不是看你吃醋了么,办完正事就赶紧把人打发了的~” 他可没错过刚才某人进门来带着醋意的脸色。 “……” 梁瑜没有否认,一来这是事实,没有其他人在场他就坦率些承认了,二来看在这人受伤的份上他不顶嘴,低头倒了一杯热茶喂到慕临风嘴边: “尝一下我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慕临风笑着喝下,最后中肯评价:: “嗯,有进步。” 梁瑜笑着喂他喝完,之后轻轻抱住他靠在他胸前: “你快点好起来吧……” 慕临风轻轻抚摸他的后背答应: “嗯。” 梁瑜又说: “以后出门再小心点……” 慕临风继续点头: “嗯。” 他会的,绝不让这种事情再发生,这件事他也会想办法查清楚。 夫夫俩温存一会,慕临风说有话要跟祁熠说,梁瑜就出去把祁熠叫过来,自己忙活其他去了。 祁熠进来后慕临风先是把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塞给他: “拿着,推辞的话以后就别跟着我了。” “……” 他这样说直接就把祁熠的推辞堵死,祁熠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的咽了回去,把银票收好: “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你感觉怎么样了?” 慕临风抬手捂了捂伤口部位: “自然是痛的,但也无大碍了,再来人也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祁熠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又问: “刚才你可有问海棠姑娘有没有查到什么?” 慕临风摇头: “她说会尽力而为,算了,到底也给她添了不少麻烦,就不为难人家了。” 慕临风接着表情严肃的跟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和猜测。 听完之后祁熠的脸色更阴沉了些,虽然慕临风只是凭借直觉和推测,但他觉得很有道理,选择相信慕临风。 只是如果这背后真的是城主,那他们的处境实在不妙,继续留在这里势必还会遇上麻烦。 两人针对这个可能性讨论了很久,最后慕临风说: “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以免他们害怕,这样,你我小心防范,这里毕竟是城中地带,就算是城主也不会轻举妄动的,我也会让海棠姑娘帮忙衬着点,等我伤好了就启程。” 如果他伤好了也没有任何线索,只能先离开,对方的目的如果是梁瑜肯定还会卷土重来,奈何不了他,却可以伤害他身边的人。 左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祁熠没有意见: “好,我听你的。” …… 海棠姑娘来访过后,接下来的日子平淡,没有其他访客,也没有发生什么异常情况。 慕临风这阵子很少出门,祁熠就说他们在筹划启程事宜,其他人也就没有多想。 除了祁熠过来商量事情之外,其余时间梁瑜都在房间里陪着慕临风,夫妻俩的感情倒又增进了不少。 气温还很低,这几日还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湿冷刺骨,弄得所有人都没精神。 此种时节受伤的人要是养不好就容易留下病根,所以,这几日梁瑜看慕临风都看得紧紧的,若非必要都不许他出门吹风。 慕临风虽然觉得他小题大做,却很听话。 第100章 今日吃过午饭,慕临风靠在床上看地图,梁瑜在床边火炉旁的矮桌上看书,坐在地板的软垫上还盖了绒毯。 火炉上温着热茶,汩汩冒着热气,室内茶香四溢一片静谧。 一会之后,慕临风侧过头来说: “媳妇儿,我口渴了……” 他还是叫不惯梁瑜的字,张口就别扭,试了几次不习惯就算了,私下里独处就这样唤人,梁瑜也不反感。 梁瑜把书放下回头问: “喝水还是喝茶?肚子饿吗?要不要顺便吃点东西?” 慕临风笑道: “还不饿,帮我倒一半茶水一杯凉开水就好。” “……” 梁瑜看他一眼没嫌弃他的奇怪要求,起身拿了水杯依他所言先倒了一半的白开水,又倒了一小半的热茶,完了还轻轻抿了一小口试了试温度才端给他。 慕临风接过水杯的时候闷笑了一下。 梁瑜不解: “你笑什么?” 慕临风低头边喝边回答: “开心。” 梁瑜又问: “做什么开心?” 他这些天都担心死了,晚上做梦都梦到这人受伤浑身是血,吓得醒来半宿都没合眼,又心疼得要命。 慕临风继续说: “因为我媳妇儿体贴呗~” “你……” 梁瑜被他说得脸红,等他喝完拿了杯子放好就懒得理他了,精神恢复了些这人就没个正形了。 慕临风算了算他看书的时间,就说: “你都看书将近一个时辰了,放松一下吧。” 梁瑜捧着书又看过来: “你又想干嘛?” 将近一个多时辰而已算得了什么,他平日看书多是看两个时辰甚至更久才休息一次的,这样思绪能够完全集中投入,东西也记得牢固些。 慕临风一脸坦荡: “过来让我抱抱,这几日晚上睡觉你都不挨着我,感觉好久没抱你了呢。” 梁瑜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你要是无聊了就躺下休息,多休息伤口也恢复得快,受伤了抱什么抱,碰到伤口很麻烦的,都这样了你就不能安分点么?” “……” 慕临风笑一下,不反驳了,就这么盯着人看,以前就觉得小少爷清高,不食烟火似的,没想到管束起他来还一套一套的呢。 “……” 梁瑜不理他,低头认真看书,可是一会之后就没法集中精神了,床上投来的目光太过强烈,看得他脸侧发热,索性转过身去丢给某人一个后脑勺。 然而,慕临风还是继续盯着他看,那意念是真的强。 许久…… “你这个人就会耍赖……” 梁瑜无奈,只能红着脸拿着书本脱了鞋袜和外袍上床来,小心的侧身让慕临风抱着靠在他怀里看书。 慕临风侧头抵在他的肩膀上轻笑一下: “我是想眯一下的,抱着你暖和些。”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自从猜测刺客是因为梁瑜而袭击他之后,心里总没来由的感到不安,尤其是受伤力不从心,总要尽量跟梁瑜靠近才能安心。 梁瑜当然猜不到他的心思,只耳根红红的把书放下: “那我现在来了,你躺下睡吧,小心些不要碰到伤口。” 慕临风平时浪荡惯了,受伤了就格外的黏人,有时候的举动言辞就很幼稚。 梁瑜一边轻叹一边小心的扶着他躺下,算了,看在人受伤的份上,他就忍让一下他的无赖吧,眼睛有点困,一起小憩一下也好。 慕临风乖乖躺下,却又得寸进尺的要求: “呆子,亲我一下~” “你……嗯……” 梁瑜面红耳赤,却还是双手手撑在旁边俯身下来亲他,担心弄到他的伤口动作也小心翼翼的,哪怕喜欢都没敢太深入。 不想慕临风却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口,抬手摁住俯身亲他的人往自己身上压,纠缠着要加深这个吻。 梁瑜吓一跳,直接在他嘴巴咬了一口才让他松开,侧身躺到一旁气喘吁吁的责怪: “你……你伤口还没愈合,不要这么孟浪……再流血我就哭给你看了。” 伤口频繁崩开流血,除了不利于恢复之外还伤元气,这个人都不知道他有多担心。 “嘿~” 慕临风舔一下被他咬的地方意犹未尽,接着不正经的笑道: “我受伤了你都不知道主动一点,我这不是馋你馋的紧了么~” 梁瑜脸上要烧起来了似的,挨着他小声嘀咕: “我不是每天都陪你么,馋什么……” 慕临风一脸坦荡: “男人馋媳妇儿不是正常的么?尤其是我媳妇儿还这么好看。” 梁瑜被他调戏得恨不得用被子把头蒙住,只得妥协: “好啦好啦,晚上伺候你……你现在先安分点休息,光天白日的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慕临风却不理他害羞,继续调戏: “之前不是白天来过么?你不挺喜欢的?关起门来的时候怎么就不要脸了?怎么,时间还不长你就厌倦我了?” 说完还摆出无辜的表情。 “你闭嘴吧,唱戏呢自说自话的……” 梁瑜想用被角堵住他的嘴巴,这个人不调戏他日子就没法过了是吧。 慕临风压着伤口部位笑起来,完了侧身过来把人抱住: “我们都成亲这么久了,说些情话你都害羞成这样,至于么?” 梁瑜不敢乱动,就在他手臂上不轻不重的咬一口: “你再不正经我就下去了。” 慕临风终于安分了: “好好好,让我抱抱睡觉……” “哼~” “……” 对于慕临风和梁瑜没事就在房间里腻歪,吴叔和祁晓彦景轩都觉得他们是敞开心扉进入了如胶似漆的阶段才会这样。 慕临风一直奔忙,完成了个重要任务后赚了钱多陪陪爱人是正常的。 只有祁熠和梁瑜知道,慕临风是一边养伤一边在慢慢调查关于刺客的事情,当然,培养夫夫感情也是真的。 …… 慕临风到底体质好,在梁瑜的悉心照顾下伤势恢复得比较快,等他伤势稍好之后便偶尔在白天出门调查一些事情,出去的时间也不会很久,多数时候还有祁熠陪着。 可是,调查了很多天也没有头绪。 海棠本来是说了给慕临风帮忙,但这两天却又派人传信过来劝他放弃。 慕临风追问她原因她又不肯说,只得找了机会亲自去拜访一趟。 第101章 熏香浓郁的闺房里,海棠侧躺在一张软塌上,身上盖着绒毯,旁边炭炉烧得火红,听完慕临风说明来意,风情万种的女人只苦口婆心的劝: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你还是把身边人送往京城才是首要,你闹腾得了,其他人可不行,等你处理完这些事,再回来不迟。” 慕临风原本也是这个打算,但还是要把一些想问的问清楚: “你这样说,我可不可以认为,这件事就是跟城主内阁有关?” 海棠慢悠悠的摇动入纤长的食指摇头: “我可没有这么说,我不赞同,但也不会否认你个人的猜测和想法,这里是墨城,交界地带的城池卧虎藏龙,你可以怀疑任何一个人,下至布衣乞儿,上至府尹和城主。” “……” 慕临风心里有了计较,跟她对视半晌,最后说: “我不会放弃,但如你所说,我可以闹腾,身边的其他人不行,如此,这件事就暂且搁着,我会记着,秋后算账到时候还请海棠姑娘助一臂之力才行。” 海棠扬起笑容: “到时候好说。” 入了帝都之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她有心也帮不上忙了吧。 “……” 两人又你来我往的拐着弯相互试探暗示,慕临风心里有了底,也理解海棠不便直说的苦衷,差不多的时候就告辞了,暂时收手认真养伤。 他行走江湖多年,从未有过有仇不报的情况,等他把梁瑜他们送到京城安顿好了再回来算账。 他向来奉行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呵!铲草除根! 这阵子重夜主仆都没有再出现,慕临风也趁着跟海棠聊天的时候旁敲侧击的试探过,什么也没有探到。 还有关于梁瑜哥哥的事情,上次之后也一点进展都没有,一派沉寂的情况让慕临风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便不多理了。 慕临风离开秀云楼,海棠亲自送他进了暗门,风情万种的表情收敛,柳眉蹙起面露忧色,稍许,管事的中年男人出现在身后低声通报: “姑娘,夜公子的护卫到了,让您过去。” 海棠拽了拽手绢微微侧头问:: “哪个护卫?可有报上姓名?” 管事的回答: “姓林。” “……” 海棠挑着手绢抵在嘴边低喃: “是林宥……我知道了,让他稍等,我这就过去。” “是。” 管事的答应一声又转走开了,海棠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整了整头上的发簪离去。 …… 转眼就到了二月底,慕临风的伤已经痊愈了,血淋淋的伤口变成一道微微泛红的疤痕。 见他恢复得好,梁瑜终于放下心来,晚间窝在他怀里的时候手总是忍不住去触碰伤疤的位置,轻轻的,小心翼翼的。 不仅是这道新伤,还有其他旧伤,慕临风很早就跟着镖行天南地北的跑,所以身上有不少大大小小的伤疤。 这些是他们的关系有了实质性的进展之后梁瑜才看到的,听着慕临风漫不经心的说着当时受伤的情况就觉得疼。 慕临风也发现了梁瑜的这个小习惯,并不阻止就让他摸,精神不济伤势没好的时候摸就摸了也没什么,但伤好之后元气恢复就不一样了…… “每天都摸来摸去的,你就不能消停点?” 慕临风笑着说,而后身体一翻把怀里人压在身下。 梁瑜红了脸就说: “明明是你借题发挥想耍流氓……” 慕临风不否认: “谁让你到处点火~” 梁瑜收回手安分的躺好: “我现在消停了……” 慕临风嗤笑: “晚了~” 说完俯下身来把他微微翘起的唇瓣堵住,而后纠缠不休。 “……” 梁瑜脖子微扬轻轻吐息,嘴上不妥协,身体却诚实得多。 许久之后才消停,而后慕临风就对怀里满脸潮红的人问: “现在摸够了么?” 梁瑜瓮声瓮气的怼他一句: “流氓~” 慕临风就说: “还有更流氓的,迟早让你知道。” “……” 梁瑜闭上眼不理他了,其实他有时候很想厚着脸皮问,慕临风为什么会克制,对他动手动脚总是浅尝辄止,相互慰藉就作罢。 可是每次话到嘴边都吐不出口,他自问如果慕临风要,他是不会拒绝的,可慕临风每次都安抚他过后就收手,有时候他心里莫名的有点介意。 慕临风不是矫情的人,这种刻意的克制让梁瑜有点不安。 …… 三月的天气还是很冷,不过墨城基本上是不会积厚雪了,下雪也不会太大,多数都是雨夹雪,湿冷湿冷的惹人烦。 慕临风和祁熠这些天已经在准备启程的事宜,跟路过往来的路人和商队打听了周围的情况之后,他们决定改走官道,不走偏道了。 官道虽然人多容易节外生枝,但是相对的话一路上也可以边走边打听消息,而且很多城池郡县都在重建,时常能够遇上军队。 慕临风想打听梁瑜哥哥的事情,走官道自然方便些,这个想法得到了大家的支持。 走官道可以乘马车,他们在城里买了两辆马车,慕临风还另外挑选了几匹马,原本不太强壮的被他给卖了。 虽然走官道食物干粮什么的不用一次性筹备太多,但武器防身器具慕临风却比从华容镇出发的时候准备得更加齐全。 祁熠重新买了一把趁手的配剑,就连不会武功的梁瑜等人,慕临风也各自给他们准备了防身的匕首带在身上。 只是慕临风发现,自从他受伤后,梁瑜日常就总喜欢一个人静坐着发呆,有时候会盯着刀剑一看就是老半天,问也不说,不知道在想什么。 慕临风担心他思虑太重,就在阳光灿烂的白日带他出门散心,顺便准备启程需要的琐碎物件。 天气回暖,往来墨城的人多了很多,还有远道而来的商队,墨城街道都热闹了好几倍。 只是,一连几天独自带着梁瑜出门,慕临风莫名的感觉有人在暗中监视他们,可当他认真查探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查不到。 而且奇怪的偷窥视线不会在离他们所住小院很近的地方出现,大街上熙熙攘攘,几天下来寻不得半点踪迹,慕临风都以为自己弄错了。 可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确定是有什么人盯上了他们。 第102章 虽说不能直接去找城主质问,但如果有人还要凑上来找麻烦,慕临风还是很乐意应付一下的。 晚间将梁瑜安抚睡着之后,慕临风换上夜行衣,给祁熠说明情况让他看顾其他人之后就悄然离开了小院。 祁熠没法跟他一起去,只能提醒他小心一点。 慕临风对墨城的大体格局还算熟悉,根据这几日白天感觉到的奇怪视线,很快就锁定了好几处江湖人士和旁门左道之人时常出没的地方,果然发现异常。 仗着身手敏捷,慕临风飞檐走壁过街串巷,很快在一条暗巷中发现了一滩没有凝固的血迹,显然是刚留下的。 想来是有人受伤了,追逐着血迹朝着一个方向而去,最后消失在墨城城郊的废墟地带。 城郊废墟残垣断壁杂草丛生,幽暗处有过激烈的打斗痕迹。 幽冷的月光穿过斑驳的阴影照下来,周围一片寂静,慕临风停下抽出长剑四处警惕寻找。 只是搜寻许久,都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也没有发现尸体,刚才的血迹也消失了,他只能以打斗痕迹为中心循着杂草树木倒下的方向继续追查。 然而,在他离开后不久,同样是身穿夜行衣的小五从一处断开的残破围墙下钻出来,气息不稳,明显是受了伤。 右手持长剑,左手拿着一块布捂着右肩处,血迹浸红了手掌却没有再滴落下来,待到稍微缓过劲来之后,小五施展轻功离开了原地。 慕临风在四周巡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想来是他来晚了,无论是受伤的人还是另一方都早已走远。 无奈,只得懊恼的返回方才发现血迹的暗巷,试图找其他方向的线索,然而却发现刚才还在的那一滩血迹消失了。 也就是说,在他走了之后有人来善后了,他的踪迹很可能已经让人察觉…… 慕临风自认足够谨慎却还是错算一手,不得不佩服暗中人的势力强大,到底是什么人交锋,才会如此的张扬又隐秘呢? 有什么重要的情况在暗中改变着,他却不得而知。 思及此慕临风莫名的一阵背后发凉,不再耽搁返回家中,把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祁熠,两人商量许久都拿不定主意,决定尽快离开墨城。 换了衣服回房间躺下,把梁瑜揽在怀里的时候慕临风深深的出了一口气。 这种情况如果是他一个人,那么他一定会不顾一切追查到底,但是,身边好几个拖油瓶,他不敢冒险,心有不甘也只能暂时压下。 而在慕临风抱着梁瑜睡去的时候,墨城某处别院的一间房中,重夜正一脸阴沉的坐在床边给受伤回来的小五上药包扎。 小五脸色苍白,额头冒着一层汗,裸着上身,右肩头被暗器所伤,血迹透过药粉和纱布浸了出来,直至包了好几层才好。 包扎完毕,重夜小心的给他穿上衣服,再扶着他靠在床上坐好,自己则在一旁的水盆洗了手擦干,轻轻呼一口气才低声道: “敌人在暗处,我让你务必小心谨慎,安全为上不要让自己受伤,你又是没有听进我的命令?” 小五低头道歉: “属下无能……只是想尽量追查到对方的身份……” 重夜冷哼: “我记得,我没有给你这样的命令,只让你警戒不让他们靠近梁瑜等人。” 小五不敢抬头: “是属下擅自做主,想给主子分忧,倒弄巧成拙,请主子责罚……” 重夜紧紧的攥着掌心,冷着脸看他: “我上次是怎么说的还记着么?” “……” 小五沉默。 重夜追问: “你这阵子到底有什么怨气,一再的抗命行事?” 小五双唇抿成一条线,片刻低声答道:: “没有怨气,只是想为您分忧,您想尽快查出梁大人的事情,我想为此尽力而为。” 无论是出于忠心还是私心,他都不后悔今晚的冒险,至少能确认了一件他们猜测很久的事。 重夜有点动气,表情缓和了语气还是冷冷的: “我说了你只需要听命行事。” 说罢伸出手: “拿来。” “……” 小五抬头看他没有动,表情有点委屈: “主子,我……” 重夜皱眉: “我说过你再次违背我的命令我就把席令收回,我的席坐之下不容许有不听话的人。” 小五道歉: “我知道错了。” 交出席令意味着他失去重夜席坐之下的身份,他不肯。 重夜摇头: “别让我总是重复同样的话,拿出来,等回了京城我会给你重新考核的机会。” “……” 小五还是没动,小心翼翼的瞄了一下快要失去耐心的人索性道: “不给……我藏起来了。” 好吧,公事公办重夜是不可能让他的了,那就换个可以不论公事的身份。 “……” 重夜愣住,显然没想到他会直接耍赖,只得收回手严肃提醒他: “我在跟你论正事,不许耍赖坏规矩。” 小五直视他: “四下无人的,您不计较就没人知道我坏规矩,我愿意受其他处罚,双倍都可以,但不愿交出席令。” 他也是没办法了才耍赖的,交出席令他以后都不能跟随左右了,只能长留帝京,重夜明显是因为他频繁受伤而借题发挥收回他的席令。 重夜被他这种讨价还价的态度气笑: “什么其他处罚?杖刑?鞭刑?你明知道我不会对你动粗。” 这人啊,有点恃宠而骄了呢。 小五摇头,环顾四周之后坦荡道: “侍寝,您已经好久没有抱我了。” “……” 重夜呼吸一滞,酝酿好的其他说辞都给忘了。 他习惯小五严谨认真的态度,所以偶尔他们之间发生冲突,严谨的主仆关系失衡,这家伙耍赖就会让他招架不住,偏偏还制止不了。 每次小五这样说,就宣告他之前的严肃都将前功尽弃,只能无奈道: “小五,我说过不要在论正事的时候提这些……出行在外你是我的侍卫。” 小五看着他点头: “我知道,但我现在不想跟您论正事了,除非您改变主意不收回我的席令,况且我也没说错,您已经好久没有碰我了,怕是都忘了我另一个身份,要说怨气,便是这个了。” 其实他也没有这么欲求不满,只是总要找足够的理由让重夜放过这件事。 第103章 “……” 小五说得理直气壮,重夜明知道他是强词夺理也没辙,还是轻轻的把人抱住柔声安抚: “受伤不能侍寝……最近事务繁多,你也格外操劳,我是担心你累着了。” 小五回答: “那我就以死谢罪,这样您如愿以偿,我也不会因为您收回席令难过。” “……” 重夜被他气得不轻,却无可奈何,许久咬牙道: “下不为例,若再敢抗命自作主张,我就把你关禁闭,说到做到。” 小五笑答: “遵命,此时查清楚,我不会再违令行事了,您别生气。” “……” 纵容了好一会耍赖的人,重夜才把人松开,不再追究席令的事情,接着问: “所以,把自己弄得受伤,你查到他们是什么人了吗?” 话题转回正轨,小五的态度又变得恭敬起来,斟酌片刻回答: “那几人跟上次试图拦截黑棺的暗桩是一伙的,可以确定他们是内阁席位座下之人,但具体是哪位大人座下就不得而知了。” 重夜并不意外,接着问: “那你觉得他们是冲着梁瑜来的,还是冲着慕临风来?” 小五认真思考了一番回答: “多半是冲着梁瑜而来,若是冲着慕临风想来不会这么谨慎,只是不知道他们针对梁瑜的目的是好是坏……。” 重夜捏了捏下巴: “嗯,既然如此,那么慕临风追查就不会有太大危险。” 小五又道: “他们若是不主动出来的话,慕临风是追查不到的,只是方才在暗巷交手,我追着他们去树林的时候看到了好几个流浪者,慕临风心思通透,万一……” 重夜露出微笑: “这个不必担心,我已经处理好了,就算有什么蛛丝马迹也查不到咱们这边。” 小五放松下来: “主子英明,属下无能让您善后……” 重夜捻了捻手指看他: “你不是无能,是不听话……恃宠而骄。” 小五抿起嘴巴: “是……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重夜看他的右肩处回答: “你安心养伤就好,不用多思,且静观其变吧。” 小五:“遵命。” “……” 重夜扶他躺好,给他把床帐放下就起身去了外间软塌。 小五不放心,又道: “主子可不要自己去追查,太危险了,时局动荡,内阁也出了异心者,各个席坐之下的同僚也已经不好分辨敌友,很有可能会对您不利。” 重夜在软塌上闭目养神平静回答: “我自有定夺,睡你的觉。” 小五无奈,只得闭上眼: “是。” …… 接下来的几天,慕临风一边准备启程的事宜,一边在晚间出门去,但都没有再发现任何可疑的踪迹,那些总是徘徊在人群中的偷窥视线也消失了。 一行人将小院打扫干净,东西收拾好,慕临风前去拜访房主交完租金,他们就要准备启程了。 启程的前一天晚上,慕临风拿出一张画舫受邀访帖,兑现承诺,带着梁瑜等人登画舫游江景去。 吴叔对那样的地方不感兴趣,说留在家里收拾琐碎的物件,慕临风也不勉强,一行五个人在夜幕降临后就去了江边。 登上画舫之后,果真如祁熠说的一模一样,人间仙境不过如此。 琴声悠扬,文人墨客在名人堂中侃侃而谈,书画廊坊皆是有识之士驻足围观。 只是,今日名人堂中,舫主并没有坐在正位的隔帘后抚琴,而是一个娇俏可人的琴姬替代。 虽稍有遗憾,但也无伤大雅。 不过,很快他们就在画廊处碰上了熟人,任何时候都笑容和煦的重夜。 慕临风对这样的地方不感兴趣,浏览书画犹如囫囵吞枣,不像梁瑜能在一副画或书帖前驻足良久沉醉其中。 反正这样的地方都是些文绉绉的风雅之士,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慕临风刚想找个角落消遣等待,重夜就出现了,没有带小五。 大家都算熟人了,重夜看他一副无聊的样子便主动邀他找个地方喝酒,慕临风也想跟他了解一些先前的情况,顺便把祁熠叫上。 三人一拍即合,跟着熟门熟路的重夜转上阁楼找了个视野好的地方坐下。 窈窕俏丽的侍女将美酒送上来之后,慕临风一语双关的调侃了重夜一句: “你可真是无处不在。” 重夜眉毛一挑: “毕竟我只是个俗人,喜好风花雪月之物。” 慕临风: “呵呵……” “……” 慕临风和祁熠跟着重夜走了,彦景轩跟梁瑜讨论了彼此都很喜欢的书画后也渐渐的陪祁晓看她感兴趣的东西,大家慢慢的就分开了。 沉浸在美好事物中,时间总是不知不觉过得很快,忽闻一阵熟悉悠扬的琴声响起,梁瑜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画舫的琴廊中。 琴廊中陈放着很多古琴,梁瑜不懂音律,对乐器兴趣也就不大,不过基本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一眼可以看出这里的每一把琴都价值连城…… 暗叹坊主的财大气粗,画舫上的这些个东西,有时候不只是要有钱,还得有门路才能拿得到呢。 此时的琴廊中,除了他之外没有别人,周围一下子突然变得很安静,琴音就显得格外的清晰。 梁瑜没有在任何一把琴前驻足太久,很快就循着琴廊尽头的琴声快步走去,带着些许的急切。 琴廊的尽头有一个亭子,此时亭中一个人正在专心抚琴,在看清抚琴之人之后梁瑜有点失望的叹一口气。 同样的曲子,弹奏的人却不是他所期望的人。 亭子里的人显然也看到他,停下动作抬起头来冲他微微一笑。 “……” 梁瑜愣了一会也朝他礼貌的点头行礼,担心自己惊扰到别人了,想了想便走过去歉意道: “在下路过,听到熟悉的曲调便想着过来看一看,惊扰阁下还望见谅。” 说完才抬起头来,发现对方年纪跟自己相仿,长得比他高挑些,气质高雅容貌清俊,衣着考究,只是眉宇间带着一股疏离淡漠,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 第104章 : 楚江暮抬头看他片刻之后才起身,敛去眼底深处异样的神色,优雅踱步过来露出和善的笑意: “公子客气了,并未惊扰,我也是一时兴起随手弹奏一曲罢了,没想到碰上了认识此曲的有缘人,想来公子也是精通音律的,不妨坐下我们交流一番……” 梁瑜却摇头: “不不……说来惭愧,音律我是一窍不通,只是以前听到家里兄长弹奏过这首曲子,在次听到就觉得异常的亲切,实属唐突了。” 琴棋书画,他唯独对琴瑟音律不感兴趣,大概是小时候初初接触跟哥哥学习被要求得过于严格,导致触发了反叛心思,最后放弃了。 楚江暮露出了然之色: “原来如此,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梁瑜拱手: “在下梁瑜,字子清。” 楚江暮点头回礼道: “江暮,子清你可以直接这样叫我。” “……” 相互介绍寒暄后,楚江暮趁机道: “相识即是缘分,坐下吧,你若不嫌弃我把曲子弹一遍给你听,只是可能就没有令兄弹得那么好了……” 梁瑜没有想到看似冷漠疏离的人会这么好说话,当即随着他在一旁坐下跟他攀谈起来: “我不懂音律,自是不可班门弄斧,不过,从方才听来江暮你弹得很好,我也是很久没有听到哥哥弹奏了。” 楚江暮神色微动,顺着问: “为何?既是兄长,你若要求他弹给你听,也不是什么难事呀。” “……” 梁瑜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不打算跟不太熟悉的人说太多家事,只道: “哥哥出门在外,多年未曾归家了,也就没有机会。” 楚江暮看出他的心思,垂下眼帘,一会之后故作无奈的轻叹一下: “原是跟我一样,家兄也是,远在边关每年也就是家书寥寥,哎……” 梁瑜闻言惊讶的看过去: “……江暮的兄长也从军去了?” 原来是跟他一样,如此倒是可以多聊一些也不会冒昧了。 楚江暮抿起嘴巴失落点头: “嗯,我好些年没有见过他了……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梁瑜深有所感: “你我境况相似,只是……你到底还能收到兄长家书,而我已经两年有余没有收到哥哥音信了,他在战乱中下落不明,也不知道现在何地,或者……已经不在了……” 说着梁瑜喉咙莫名一哽,心情一下子低落起来,不应该说的,平时他对这件事都很克制,大概是遇到同病相怜的人就产生了共鸣忍不住说出来。 这一路来慕临风也尽力打听了哥哥的消息,却毫无结果,他是真的担心哥哥已经遭遇不测……担心却又不敢去想,更不敢当着朋友们的面说这些,兀自压抑着。 楚江暮看着他,暗自拽了拽手掌安慰道: “不会的,令兄定会吉人自有天相……只是,他下落不明后,你们可有寻找?” 梁瑜点头: “找了,可惜一点线索也没有……我们家也算是在消息灵通之地,家境尚可,然而家里倾尽人力物力也寻不得半点他的消息……” 父母临终前虽然都是担心他,但他知道他们是很想念哥哥的,为了不让他思虑太重都克制住了,若是能找到哥哥,父母在天之灵才会安息吧。 楚江暮感觉心口微疼,轻叹一下又问: “那……他最后跟家里联系的时候可有什么异常么?” 梁瑜摇头: “没有,哥哥的家书多是些家常问候,对自己在军中的情况很少提及,只要知道他平安我们也就放心了,并不多问……哥哥在最后一封信中说他会尽快回家,可是,自那之后就杳无音讯了……” 说完沉默下来,一会之后发现楚江暮也低头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意识到自己说了影响别人心情的话,梁瑜急忙道歉: “对不起……我说太多了影响你的情绪……” “没关系。” 楚江暮抬头看他依旧露出和煦的笑容,随即道: “既然如此,我也帮不了你,不知道如何安慰,你我同病相怜都是担忧异乡之人,如此就为你弹奏一曲吧……” 说罢双手覆上琴弦,很快,悠扬的声音就从他的指间流出,梁瑜深呼吸几下调整了心情就认真听起来。 楚江暮弹得很好,梁瑜由衷的称赞,可是跟记忆中哥哥弹奏的还是有些许不同,不是说调子,而是一种类似气氛境界的那种缥缈一点的东西。 梁瑜认真想了想,觉得应该是他们彼此心性不同的原因所致。 哥哥性格稳健中带着锋芒,属于那种笑如春风静如利刃的类型,而楚江暮气质偏冷,所以弹出来的曲子也比较清高。 一曲毕,梁瑜起身鞠躬表示谢意: “江暮弹得很好,在下深感荣幸。” 楚江暮微笑的看着他: “你若是像他那般精通音律,听完之后给我指点一二该多好……” “……” 梁瑜微微一愣,觉得他口中说的人不是哥哥,但也没有多问,就道: “我……抱歉……我不懂,在我看来你弹得很好,虽然入耳的感觉跟哥哥的有所不同,但很符合你的气质……” 楚江暮点头: “多谢……” 正想再继续说些什么,就瞥见远处两个人走过来。 梁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慕临风和重夜,便回头对楚江暮道别: “是我朋友,时候也不早了,江暮,我就先告辞了。” 画舫上灯火辉煌如白昼,他都忘记现在是晚上了。 楚江暮看了看不远处的慕临风和重夜,也笑着点头: “好,子清慢走,后会有期。” 梁瑜点头: “再见。” 说完转身离开,心里知道他们是后会无期了,因为一首熟悉的曲子跟一个陌生人聊了平时对谁都没有聊过的心事,心里却也得到了些许的慰藉。 有些事,对着亲近的人反而不敢轻易提及,因为不想让他们因着自己的焦虑而担心,对陌生人就不一样了,而且还是此后再不会相见的陌生人。 而楚江暮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表情淡淡的,眼里却逐渐泛起冷意,与此同时心口处也一抽一抽的疼,如此看来,那个人当真是没有联系过家里…… 究竟怎么样了呢?难道真的遇到不测了?那人若是再也回不来,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第105章 梁瑜和慕临风离开,重夜借口欣赏一下这些古琴没有跟他们一起走,眼看他们走远了才朝着楚江暮走去。 重夜走到亭子里的时候,楚江暮已经重新坐下,轻轻扫了他一眼就冷下表情道: “还亲自把人带过来,哼,是怕我在这里对梁瑜下手?” 重夜表情平静的摇头: “他是自己找过来的,我只是顺道作陪,而且,我过来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保护你,若是让慕临风认出你,想想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他会杀了你。” “……” 楚江暮沉默。 重夜在他对面坐下,问: “如愿以偿接触到了梁瑜,你感觉如何?” 楚江暮沉思片刻摇头: “他不会武功,不懂音律也不幽默风趣,认真对比样貌跟梁少卿也不算太像……那人锋芒毕露,他只是温文尔雅的书生。” 重夜点头: “就是如此,所以,他做不了梁少卿的替代品,放过他吧。” 楚江暮咬了咬牙: “我不是要他来做替代品,我只是想教训那个叛徒!” “……” 重夜不语,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怒火中烧,因爱生恨的怨念是不讲道理的。 许久,等到楚江暮稍微冷静下来,重夜才继续说: “你骗不了自己,你就是想把对梁少卿的怨念发泄到梁瑜身上来平复自己求而不得的心情。” 说罢稍微停顿,见楚江暮不反驳了才继续说: “然而,你并非对梁少卿求而不得,他爱过你的,是你的偏执把他逼走了,你若是再对梁瑜下手,你们就真的回不了头了,他若回来真的会对你下杀手的……” 楚江暮却突然冷笑一下: “杀了就杀了吧,反正他不爱我,我杀了他或者他杀了我,这是最好的结果。” 重夜气结: “你简直无可救药!” 楚江暮冷笑: “从爱上他开始我就万劫不复了,我就是无可救药才会爱上他的!” 重夜想打他: “你……” 楚江暮不给他说完,表情又很快放松下来,摆摆手道: “罢了,有你在我能把梁瑜怎么样呢?就让他进京去吧,看看君上怎么处理,梁少卿若是真的叛变,跟梁瑜有关系的人都逃不掉!。” 说罢抬头问重夜: “我听说明天他们就离开墨城了,你会跟着他们一起上路吗?” 重夜回答: “我今夜就走,暂时不跟他们同行,毕竟我还有任务在身不方便,不过我不会距离他们太远,以备他们不时之需。” “……” 楚江暮看了他一会,语气莫测的问: “如果主上要处置梁瑜,你会救他吗?” 重夜表情认真的回答: “我再说一遍,在梁少卿生死未明的情况下,谁也不能动梁瑜,他只是个普通人,这是规矩,我只遵守规矩。” 能让他坏规矩的只有那个被他纵容惯了的人,世上唯一的一个。 楚江暮挑眉: “你真是死脑筋。” 重夜皱眉: “每个人都像你,天下会大乱。” 楚江暮表情奇怪的笑一下: “我有病,不一样。” 重夜皱眉: “你知道自己有病就好,我希望你知道我这是在救你,再有你私自对慕临风等普通人出手的情况发生,我就如实禀报君上了,这是我身为兄长给你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 楚江暮失笑: “慕临风算哪门子的普通人?” 重夜反驳: “于天机内阁来说,他就是普通人。” “……” 楚江暮看他不语,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有点不善,但不好当场发作。 重夜不理,再强调一句: “我说到做到。” 对视许久,楚江暮幽幽问: “王兄,你会杀了我吗?” 重夜眉头蹙起: “不要问这种傻话,也不要试图挑衅我的底线。” 楚江暮点头: “我知道,我尽力而为。” 重夜表情严肃: “你最好是这样。” 楚江暮深呼一口气,整了整神色问起其他: “你最近不是在调查其他人么?可有进展?” 重夜摇头: “在等各个座下的汇报,急不来。” 楚江暮认真观察他的表情: “查出来后你打算怎么办?” 重夜面不改色的回答: “按规矩办。” 楚江暮脸色变了变,接着问: “我听说小五受伤了,作为你座下第一人,能让他受伤你就没有怀疑的对象?” 重夜冷笑一下: “对方人多加上在暗处出手,出点意外很正常。” 楚江暮咬牙: “你就不能跟我说实话?” 重夜反问他: “你让我说什么?说那些人可能是梁少卿座下的,让你不择手段的去处理?就像处死的那十个人一样?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你让我妄下定论?还有没有规矩了?” “……” 一连串犀利的发问,堵得楚江暮哑口无言,两人对视片刻楚江暮收回视线不说话了。 重夜这才表情缓和下来道: “查清楚我自会处理,你老老实实待在墨城不要惹事,得到梁少卿确切的消息我会告诉你,你们的结局如何就看造化了,到时候我绝不插手、” “……” 楚江暮思考一会之后没有反驳,轻呼一口气冷笑一下兀自低头抚琴。 他和梁少卿最好的结局么?大概就是你死我亡吧。 “……” 重夜也不说了,静静的坐着听,直至夜深了才离去,这一走便是直接离开墨城了。 …… 梁瑜一行启程离开墨城的当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出城的人也很多。 梁瑜本来是想骑马的,被慕临风制止了,说是春寒料峭容易生病,让他等天气再暖些再折腾。 就这样,他和祁晓两人分别坐在马车里,慕临风和祁熠骑马,彦景轩和吴叔赶马车,一行人有说有笑的上路了。 不过,慕临风虽然惯着梁瑜,但每天还是会抽时间指导梁瑜进行体术训练,适应期过后的梁瑜经过一段时间的坚持,倒也小有所成。 体力和精神都比之前好了很多,乘马车赶路也不会有腰酸背痛的感觉了,看书记忆力都变好了。 梁瑜坐在马车里盖着小绒毯,把车子侧方的布帘撩起来,边看书边不时的跟骑马跟在车子旁的慕临风说话。 慕临风有时候会钻马车里陪他,打情骂俏然后对他动手动脚,只要不过分,梁瑜是纵容的。 第106章 顺利的离开墨城,众人微微激动的心情在行了几天路之后慢慢得到了平复,梁瑜的话少了许多,多数时候安静的在车里看书。 慕临风担心他无聊,习惯性的给他准备了很多零食: “放车里,无聊了就吃。” 梁瑜也不像以前那样矫情的推辞了,笑着接过来: “谢谢。” 想起他们刚离家的时候,慕临风也给他买了好多小零嘴,那时候的慕临风和他都没有这么坦然,现在想想仿佛过了很久似的,明明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呢。 梁瑜当即就把一个酸甜口的果脯袋子拆了放一颗到嘴里,还跟慕临风也递了一颗: “你也尝尝看。” 慕临风伸手接过扔嘴里含着,很甜,他不是很喜欢。 祁熠把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居然有点小羡慕。 慕临风不仅给梁瑜准备了零嘴,也给祁晓买了不少,小丫头嘴巴甜又乖巧懂事,他还是挺喜欢的。 重新上路,慕临风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感慨颇多: 自从师父去世后,跟镖行的其他人分道扬镳,慕临风以为他会独自一个人生活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是一个人一直走下去。 没想到现在不仅有了喜欢的人,还交上了祁熠他们这样的朋友。 跟祁熠也是生死之交了,此去京城一路上有什么事也多了个商量的人,瞬间感觉轻松了不少。 …… 官道路势平坦,但路上的行人车马也多,所以速度想快也快不了,索性就轻轻松松的走,顺便见证季节交替的变化, 反正一路上都有小镇村庄和客栈什么的,再不济也会有废弃的村落,夜里落脚的地方都是可以遮风挡雨的。 不管是落脚客栈还是民宿小院,他们都能打探到不少消息,对他们帮助很大。 虽然三月的天气时常阴雨绵绵的,北地的三月更是湿冷刺骨让人浑身不舒坦,时不时的还飘雪,但跟到达墨城之前的那段时间相比,现在赶路简直可以用惬意来形容。 就这样走了十来天,哪怕偶尔天公不作美,大家的心情都很不错。 慕临风和祁熠一路都留意周遭的情况,发现并没有什么可疑之人跟踪他们,想来都关在墨城中了,松了口气的同时慕临风也暗自发誓,一定要再回墨城一次。 他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时隔多日,他们再次在一处废弃的村庄落脚。 这一带有好几个废弃的村落,而且看上去废弃蛮久了,杂草丛生,瓦砾遍地,昭示着世道萧条,不过大体上屋子还算保存完好,供人露宿不成问题。 对于露宿野外大家都习惯了并没有太在意,更何况周围还有不少跟他们一样的人。 从官道渐渐的深入北方腹地后,一路上遇到的人多了很多: 相同方向的、相反方向的、前往北方深处某个城池的,也有跟他们一样想要穿过北地前往京城的,总之热闹了不少。 而今晚跟他们一样在这里落脚的人马有好几队,有骑马的,也有跟他们一样赶马车的,有普通人,也有走商的商人和护送的镖师,都是多人结伴而行,没有看到单枪匹马的孤客。 大家分散在这个小村庄矮房各处,互不相干。 不过,在今晚露宿这一带的队伍中,有两队人惹得慕临风格外注意。 一队是三个面容沧桑的中年男人带着两个面黄肌瘦的孩子,童男和童女,看上去也就七八岁这样,有马匹和马车,没有其他女眷。 这样的队伍还是很少见的。 另一队人数最多,大概十几个这样,有男有女,举止利落彪悍,赶着三辆马车,行李丰富还有不少马匹。 慕临风一行是最后到达这个村庄落脚的,他们来到的时候这队人已经生好了一堆大火,架着一匹去头去尾的马在烤了,还有不少其他酒肉。 虽然没有熟,但空气中已经充满烤肉的焦香味,在这种寒冬夜里格外的馋人。 慕临风一眼就看出这一队人马是走镖的,那三辆马车四面上锁不是坐人的,应该就是他们此行要护送的东西。 这两个队伍之所以能引起慕临风的注意,一来是因为跟他们离得近些,二来是两个队伍相比其他更特别一些。 三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带着两个孩子,看上去很违和,而且三人看上去都跟那两个孩子不是很亲,总给人另有隐情的感觉。 至于护送东西的镖队,看那车厢上锁的样子上面是有物品的,而走镖,不是迫不得已是不会轻易带着物品露宿在外的。 能接了任务走镖的人,多少都会有一定的江湖阅历,至少这种基本常识是肯定懂得的,眼前这队人马,要么护送的东西不重要,要么就是对自身实力相当自信。 当然,慕临风也只是在心里暗自分析了一下而已,其他人也是多看了两眼就没有去在意了,怎么样是别人的事情,跟他们无关。 村庄不大,但也足够几队人分配了,慕临风很快就挑了间屋子作为他们的落脚点。 他们的屋子距离那群走镖人比较远,旁边也刚好有安置马车马匹的地方,跟普通赶路人比较近,这样有什么也波及不到。 在这方面慕临风比其他人都有经验,所以众人也都听从他的安排。 马匹马车安置好,又喂了马草,吴叔和祁晓开始拿出食材准备张罗晚饭,慕临风和祁熠负责搭灶台,梁瑜和彦景轩负责负责捡柴,分工明确。 他们这次因为有马车,所以带了两个锅,一个煮饭一个煮菜,食用的酒水也带了不少,方便多了。 早上刚从昨天落脚的镇上做了补给,第一天的食材都是比较新鲜的,一只鸡和一些蔬菜炖汤,还有腊肉,主食则是粗米饭和馒头。 慕临风不肯委屈口腹,只要能吃好的绝不手软,祁熠跟他差不多,有能力就不会亏待大家的伙食,其他人都不反对,任凭他们做主。 只是,他们锅里的饭菜才发出香味,突然就听到人多的方向传来粗暴的呵斥声。 第107章 梁瑜等人寻声看过去,发现三个大汉队伍中的那个小男孩捧着一个碗站在一个镖师的面前讨食物,粗声大气的镖师在呵斥他。 小男孩鞠躬了几次又说了什么,那镖师扬起手来: “再不滚老子就拧断你的脖子把你一起烤了吃!没吃的就等死好了,讨什么饭,滚!” 声音吓人,说的话也不中听,然而不管是小男孩队伍里的大人还是其他镖师,都没有人站出来阻止。 随后,小男孩走开了,梁瑜穿过昏暗的光线看着那矮小的身影,莫名觉得心酸,也奇怪为什么小孩子会跟人讨饭,明明有三个大人带着呀。 其他人的心情也都变得有点闷,不过没有人说什么,默默的低下头顾他们自己的事情。 就像慕临风说的,动荡的世道,可怜的人太多了,他们自顾不暇,也只能看看。 祁晓作为女孩子心肠软,看着那边的情况心里很不是滋味,幸好他们在绝望的时候碰到的是梁瑜他们这样的人,要不然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可怜归可怜,大家同时也都觉得那三个大男人居然连两个孩子都照顾不好也太没用了,让孩子去跟行事彪悍的镖师队伍讨饭,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 虽然不少镖师也像慕临风这般面冷心热,但更多时候他们对待陌生人的事物都是很冷漠的。 慕临风边做事边不动声色的多看了两眼那边,视线停留在那两具瘦弱的身体上,心里有了不好的推测。 锅里的饭菜不久就煮好了,大家拿出碗筷开始吃饭,天已经全黑了,周围也看得不太清楚,空气湿冷湿冷的,吃点热食喝点酒会让身体暖和些。 按照慕临风的计划,天气好的话他们就尽量赶路赶得晚些,然后在野外露宿,两到三天找客栈投宿一次顺便补给物资。 因为有马车,祁晓一个女孩子也方便多了,没有任何意见。 他们正吃着热腾腾的饭菜,突然一道稚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叔叔,你们能给我点肉汤吗?” 背对着门口坐的梁瑜闻言放下手中的碗筷回头看去,就看到刚才端着碗跟镖师讨饭的小男孩站在他们门外,说着还恭敬的鞠了躬,露出讨好的笑容补充道: “给一点点就好,我不是要自己吃,我是给妹妹吃……” 小男孩的脸很小,眼睛很大,圆圆亮亮的,哪怕面黄肌瘦浑身脏污也显得很精神,眼里充满希望。 “……” 众人皆是一愣,然后看向慕临风,慕临风放下碗筷站起身来走过去,扫了远处一眼问他: “你们没有吃的吗?” 三个看上去挺强壮的大男人连两个孩子都照顾不好? 而且,看小孩子这副模样,应该不是第一次跟人伸手要饭了。 他行走江湖多年,这种情况也见过,女眷和孩子会靠着乞讨的方式活下去,因为这两个群体容易让人生出怜悯之心,获得旁人的同情。 小家伙回头看了看自己队伍的方向,诚实的回答: “有炒脆米和水,没有肉和饭菜……妹妹是女孩子不强壮,需要吃点肉……” 在周围有人的时候他们都是要讨饭的,要不然只有脆米吃,只有在周围没有任何人,带他们的人才会给点其他吃食。 炒脆米是粗米麦角和玉米豆类等混合在一起炒干带路上吃的干粮,但那个只是稍微压一压饥饿感或者是当零嘴吃,并不能填肚子,因为太干太硬,吃多了也不舒服的。 慕临风心里有了底,又问: “只给妹妹吃,你不想吃吗?” 小男孩咽了咽口水,笑着摇头: “我顶得住。” “……” 听到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祁熠和祁晓下意识的对视一眼,小丫头蓦地就红了眼眶。 让她想起在他们被镖师坑了之后,在遇到慕临风他们之前,那几天有什么哥哥都先让着彦景轩和她,自己受伤了也舍不得吃东西。 彦景轩也有点动容,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只是他们,梁瑜和吴叔都忍不住鼻子发酸,只是,他们没有决定权,只能看慕临风怎么做。 梁瑜小心的拉了拉慕临风的衣袖,慕临风伸手过去: “碗给我。” 小家伙眼睛一亮,把那个崩了个口子的瓷碗递到慕临风手中后又说了一句: “谢谢恩人,一点就好,妹妹也吃不了太多……” 说完跪下磕头,梁瑜急忙过去把他扶起来: “不用这样……” 这得经历了多少苦难,才变得这么懂事卑微。 祁晓也忍不住想起身过去,被祁熠拉住了,然后冲她摇头。 慕临风给他打了半碗肉和汤之后转过来,本来想把碗递过去的,又突然改变了主意,说道: “小子,你去把你妹妹带过来。” “……” 小男孩却愣愣的看了他一会之后警惕的摇头: “不行。” 慕临风挑眉: “为什么不行?” “……” 小家伙用力抿了一下嘴巴,纠结了好一会还是摇头: “……就是不行。” 说着看向那大半碗汤肉,说道: “我不会偷吃的,就给妹妹一个人吃。” 慕临风却再次说: “你去把她带过来。” “……” 小家伙低头沉默,看上去都快哭了,梁瑜便双手放在他瘦弱的肩膀上温柔的问: “你去把妹妹带过来,我们让你们吃饱。” 小家伙抬头看向梁瑜,梁瑜笑着对他点头: “真的。” 大概是梁瑜太面善,抵不过食物诱惑的人儿放松了警惕,往他身后的锅里看了看明显是心动了,却还是说: “可是妹妹是女孩子……跟陌生人接触很危险……” “……” 听到他这样说,众人才了然,祁熠这时候才拍了拍祁晓的手,祁晓用衣袖擦了擦眼角起身走过去蹲下来跟他说: “没事的,姐姐也是女孩子,放心,这些叔叔和哥哥们都是好人。” “……” 被祁晓这么说,小家伙终于放下戒心,又看了看眉目和善的几人之后对他们用力鞠了一躬就转身往回跑去,祁晓担心他绊倒还让他小心点。 第108章 不一会,两兄妹就手牵着手过来了,五六分相像的容貌,小女孩有点怯生生的,拉着哥哥的手小声的跟一行人打招呼,很有礼貌。 众人没有任何刁难,祁晓拉着他们在腾出来的地方坐下,已经多拿了一个碗,给他们都盛了半碗汤肉,里面加了饭,这样填肚子也不会不舒服,还顶饿。 两小只再次感谢之后就狼吞虎咽的吃起来,梁瑜担心他们被噎到也没有跟他们说话,默默的跟着吃。 只有慕临风在偷偷观察兄妹两队伍的方向,优秀的镖师,敏锐的五感是基本功,哪怕光线不好距离不近,他也看到那边的三人明显在吃肉喝酒,呵,人渣…… 直到添了两次饭菜,两个小家伙吃饭的速度才慢下来,兄妹两抹着嘴巴小声的说起了话,慕临风等人也吃好了。 等到他们都吃饱,梁瑜看了眼外面问道: “你们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小男孩抬起头来说: “我叫天霖,十岁了,妹妹叫妡儿,八岁,我们……现在暂时没有姓氏。” 梁瑜和其他人皆是一愣,梁瑜随即又问: “为什么没有姓?” 而且,妡儿还好,天霖看着明显比实际岁数小了些,看来是因为没有好好吃东西营养不良长不大…… 慕临风却已经皱起眉头,插话道: “跟着你们的那三个大人是你们的什么人?” 通常说暂时没有姓氏的孩子只有一个情况…… 兄妹两相视一眼,妡儿低下头去,天霖回答: “那三位伯伯是我们暂时的买主,我们没有姓是因为还没有找到收养我们的人家,他们说要带我们去热闹繁华的京城,找个好人家收养我们。” “……” 众人闻言才恍然大悟,心情也变得越发沉重,难怪那三人对两小只不管不顾的,原来如此,那三人是人牙子…… 虽然说两个长得好看的小孩在世道好的时候值不少钱,但眼下境况不妙,很多人贩子都是能卖就卖,路上死了就死了,并不多照顾。 心软的梁瑜和祁晓顿时心口疼了一下,吴叔也频频叹息,无论天灾还是人祸,孩子都是最无辜的,他们毫无反抗之力只能被迫承受所有糟糕的情况。 无可奈何,梁瑜和祁晓只能露着勉强的微笑看着他们。 不一会,天霖看了自己队伍的方向一眼,拉着妹妹起身,再次跪下给他们磕头: “多谢恩人款待,我们无以回报,只能祝恩人们路上平安,我们回去了。” 说着拿起他们那个破碗离开, 妡儿被哥哥拉着,一步三回头的跟祁晓摆手告别,已经很久没有好人对他们这么好了。 吴叔开始收拾饭锅碗筷,其他人也开始帮忙,然后准备睡觉的地方。 只是,除了慕临风和祁熠之外,其他几人都忍不住总往天霖和妡儿的方向看。 梁瑜心里有其他想法,可是纠结了一个晚上他也没敢说出口,两个小孩,既要钱买下,又要照顾,不容易的…… 依旧是慕临风和祁熠守夜,不过今晚慕临风说自己守,第二天在车上睡就好,让祁熠去睡,让他白天上路多注意周围的情况。 祁熠没有推拒,爽快的答应了,慕临风的做法都有他的道理。 屋子不大,但睡觉的地方却还是够的,也不是特别脏,铺了一层干草再垫毯最后铺上绒毯,也躺得舒服。 眼看大家都休息了,就连梁瑜也睡着了,慕临风起身去屋外巡了一下他们的马匹,而后不动声色的扫一眼天霖兄妹那边的情况。 那边也只留了一个男人守夜,其他两个人挨着马车靠着睡,两个小家伙应该是在马车上睡着了。 至于镖师队伍,还有几个人在喝酒聊天,看他们随意豪饮的样子,慕临风确定他们护送的不是什么贵重物品。 把周围的环境大致打量了一遍,慕临风才回到屋里来,给火堆添了柴,屋子两头通风,烟雾没有影响到睡觉的人。 …… 相安无事的一夜很快就过,第二天一早天才亮,其他队伍就开始陆陆续续的启程了。 在慕临风一行准备启程的时候,天霖他们先一步上路,两小只还特地跑过来跟他们道别,祝他们一路平安。 梁瑜和祁晓偷偷给他们塞了两个馒头两个鸡蛋还有一些肉干,让他们省着点吃。 天霖差点又想跪下,被梁瑜扶住了,很想跟他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可是想到如今的世道能活下去就不容易了,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呢,小孩子大概也不会理解的。 看着兄妹俩跟着队伍启程,梁瑜和祁晓也有点着急的催促慕临风等人快点。 慕临风和祁熠都知道他们两人慈悲心泛滥,不过都没有点破,启程之后隔着两个商队的距离跟在天霖他们后面慢慢走。 一大早路上的人就很多,速度依旧快不起来,可以听到前后行人的谈论声,为了打探周边的消息,祁熠有时候会跟路人搭话,可以知道很多事情。 因为晚上慕临风守夜了,所以开始上路就钻车上睡觉。 梁瑜在车上看书,慕临风睡觉的时候就挨着他,他也不敢乱动。 只是看了一会又忍不住去看闭眼睡觉的人,时不时的给慕临风掖一下毯子。 以前,在他还是梁家小少爷,慕临风还跟着镖行走南闯北的时候,每次他们狭路相逢慕临风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一开口就是欠揍的话。 那时候他从来不觉得慕临风是个靠谱稳重的人,但自从慕临风护送他一路到这里,他才真正的体会到慕临风有多靠谱。 虽然有时候嘴上嫌弃不满什么的,心里却是热情仗义的,是非分明很多事情也都比他们看得透彻,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理智冷静。 尤其是他们心意相通之后,他看慕临风就越发的顺眼了,时常反省,以前怎么不早点发现慕临风是这般好的人…… “你再盯着我看就躺下跟我一起睡。” 闭着眼的人突然开口,梁瑜吓一跳急忙回过头来看书,完了,他大白天的发什么花痴…… 第109章 慕临风睁开眼,不理会装模作样的人,掀开毯子直接把人往后拽过去抱怀里躺下重新盖好,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梁瑜红着脸小声嘀咕: “你怎么这么久都没睡着……” 慕临风把人抱在胸前又闭上眼说: “本来是睡着了的,谁让你总是盯着我看,我睡觉本来就比较警醒,你意念这么强我肯定会醒来呀,呆子,这大白天的,就算是自家相公你也该矜持点的~”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非常高兴的,被心爱之人在意上心的感觉是真的好。 梁瑜自知理亏,红着脸接受了他的调戏,随后催促他: “你……少贫嘴了,快睡吧你……” 说着微微侧身朝外,拿过书本躺着看。 慕临风满足的抱着他亲了一下闭上眼,很快睡了过去,等到揽着他的手放松了梁瑜才小心的爬起来,不敢再盯着人看。 虽然他们的感情已经如胶似漆了,但慕临风还是会笑他,捉弄他,调戏他。 当然,他也依旧会反驳慕临风,跟他抬杠,只是这样的争执却没有了硝烟味,更多的是打情骂俏了。 因为慕临风说不定就会对他动手借题发挥,有时候像刚才那样抱一下亲一下什么的,有时候会更过分,缠着他没完没了的做些面红耳赤的事情,光天白日也胡作非为。 跟慕临风胡闹了一段时间,梁瑜感觉自己的脸皮都变厚了。 …… 慕临风在下午众人停车休息时候才醒来,停留的地方是一片荒废的农田。 从土质和地势来看,这原来该是一片肥沃的良田,不过现在荒废得连水都没有了,只剩一片枯黄下泛绿的杂草。 战争会让生灵涂炭,而死人太多会带来瘟疫,雪上加霜,人都死了,农田自然也就荒废了,良田荒废紧接而来的就是饥荒,饥荒又会带来动乱和死人…… 这些年来都是这样恶性循环的,朝廷忙着平定叛军整顿朝纲,无暇顾及平民疾苦,好不容易消停瘟疫又在边陲地区肆虐,还需要好长一段时间一切才能复苏吧。 环顾了一圈周围,慕临风拿出一张有关附近的地图来看,这是在墨城的时候就花了不少钱买来的,从这里到京城所要路过的地方所需地图他几乎都买了。 这些地图之所以比其他的贵,是因为都是去年年底才被人新绘制出来的,准确性高,就连沿途每段地方适合的落脚点都有标注。 绘制这种地图的人多是走镖人,通常是在走镖的路途中记画下的,走完一趟镖就记一份,若是走的地方比较特殊,比如一些刚发生战乱的地带,地图能卖高价钱。 慕临风看完地图之后开始跟大家一起吃东西,边吃边看过往的行人。 这里距离一个小镇比较近,所以路上能看到一些拖家带口的在匆忙往前赶,灰头土脸步履匆匆。 不过慕临风听说那个小镇前阵子刚发生了大批人感染风寒的情况,虽然风寒不像瘟疫那样可怕,但这种忽冷忽热的天气天生病了总归不好受,所以他不打算经过那里。 反正他们暂时也不需要补给,就在外面露宿一两天等下一个城镇再说。 吃过东西重新上路,走了一个时辰之后有一条路岔入一个叫做清水镇的小镇,再往前就没有人烟居住了。 时候已经不早,很多人去往小镇,或是投宿休整,或暂时留在镇上一些时日。 下午半天,清水镇前后这一段行人少了很多,慕临风便让大家加快速度,他们的马车马匹都是挑好的,很快就在宽敞的地方超过了其他人跑到了最前面。 在超过的队伍中,慕临风发现天霖和妡儿他们,还有那队镖师队伍,不禁有点意外,还以为他们已经去小镇投宿了呢。 从刚才的地图上看,天黑之前他们能够找到的落脚点有两处。 一处是比较近的一座半山上的道观,那里也是近年来才空置的,虽然在半山,但距离道路并不远,走镖或者带着老幼妇孺的话多会选择那里。 另一处是比道观稍远一点的一座桥底,那里近河边,夏天的话很多人都选择在那里露宿,水源干净地方宽敞。 慕临风把两处落脚点都跟祁熠他们说了,想着后面那些走镖的和天霖他们可能会选择道观,所以他们就直接去那座桥底。 祁熠没有意见,其他人自然也不会说什么,慕临风是尽量想着避开别人,尤其是一些看上去比较麻烦的群体,避免节外生枝,他们是理解的。 梁瑜和祁晓就算有心同情天霖兄妹也分得清轻重,想着如果往后路上还遇到就再施舍点吃的给他们。 虽然天霖说过他们也是去往京城的,但人牙子多半是哄他们而已,就算是吃脆米,到达京城也是不小的开销,到时候把他们卖了都没法回本。 太阳还在地平线上冒着半个头的时候,慕临风等人到达目的地,果然一个人也没有。 夕阳西下夜风冷冽,把车马安顿好,几个人随即拿出几块留着麻绳的长形布,砍了几根树枝插在地面上,把布绑着围成一个半圈,做了半个简陋的帐篷。 顶上有桥拱挡着不用担心,这样围起来挡风也就没那么冷了。 帐篷扎好就开始生火,趁着天没有全黑,吴叔把他们装水上路的容器都给补满,该洗的东西也简单的洗了洗,省得明天一早起来忘记,然后才开始打水做饭。 只是他们才开始生火,嘈杂的车马声就由远及近,并且很快就停了下来,接着跟他们一样来到了桥底下。 梁瑜他们看过去,不是那队走镖人又是谁,不仅是他们,天霖的队伍也紧随其后下到桥底。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一伙的呢。 “……” 祁熠看向慕临风,慕临风看了眼他们自己所占的位置并没有很夸张之后就不理会了。 别人要露宿哪里是别人的事,不过是跟他所猜测的情况不对罢了,也没多大影响。 本来是各不相干的,只是当天霖兄妹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所有人的表情都沉了下来…… 第110章 天霖走路的姿势变得一瘸一拐的,额头和脸上都有被打的痕迹,两侧脸颊肿得老高还有不少干了的血迹。 妡儿倒没有什么,只是眼睛红红肿肿的,低着头挽着哥哥的手,悄悄的扫了他们这边一下就不敢再看了。 天霖也一样小心翼翼的瞥了他们一眼就装作没看到,跟着那三人走到不远处去了。 大概是梁瑜和祁晓一直盯着两个孩子,那三个中年男人冷冷的扫了几个眼神过来,仿佛在警告他们不要多管闲事。 吴叔走过来拍了拍愣住的梁瑜和祁晓: “别看了。” “……” 梁瑜和祁晓收回目光低头做事,只是都忍不住暗自咬牙,早上还好好的孩子,现在却被打成这样,哪怕是陌生人也于心不忍啊。 不管天霖做错了什么,都不至于把一个孩子打成那样吧,天气这么冷,得多疼呀。 更何况,无论是从言行举止还是眼神性格,天霖都不像是那种顽皮捣蛋到被打的类型。 三个大男人是怎么下得了手的? 虽然没有人多话,但包括向来冷静理智的慕临风在内大家的脸色都不是很好,悄然飘过去的目光都带着几分杀意,那三人果然是人渣来着。 祁熠也感觉心口憋了一股气,原本还算活跃的气氛顿时低沉下来。 正在鼓捣菜锅的吴叔拿一个空了的竹筒水壶说: “水不够,谁给我去打点水来。” 刚好瞥见妡儿扶着一瘸一拐的天霖去河边洗手的梁瑜先其他人一步拿过竹筒: “我去。” 吴叔欲言又止的看向慕临风,慕临风没有阻拦,只低声说一句: “小心点。” 说完就低头继续忙手头的事情了。 他家呆子就是这样,只要看不过眼就会善心大发头脑发热的多管闲事,要不是他媳妇儿,总是这么没事找事他早就扔哪个山坳里去了。 当然,天霖那个小家伙被打成那样,他心里也很想知道一些情况,即便非亲非故,也有过一饭之缘了。 “天霖、妡儿。” 梁瑜快步来到河边,看着可怜兮兮的孩子很心疼,在他们旁边半蹲下来问: “天霖你们怎么了?” “哥哥他被……” 妡儿刚想说,天霖拉了妹妹一下咧着红肿的嘴角笑答: “中午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 妡儿扁了扁嘴巴眼泪就掉下来了,天霖便又用同样带着伤口的手安慰妹妹: “妡儿别哭了,哥哥不痛了。” 梁瑜就算再傻也看得出他是在撒谎,怎么可能自己摔一跤摔成这样,就直接问道: “你是不是被打了?” 妡儿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天霖用力抿一下嘴巴,眼里泛起水汽还是摇头: “不……不是的,是摔跤……” “那你……” 梁瑜刚想继续问些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天霖和妡儿看过去就害怕的低下了头,然后匆匆忙忙的跟他道谢就走了。 “……” 梁瑜本来想给天霖的伤药都没来得及给,起身回过头来,发现是带着天霖兄妹那三个男人中的一个站在他身后。 男人高大魁梧,头发和胡子都不是很整洁,长相粗犷,不丑,但不是面善的人。 梁瑜也不直接质问对方,拿出一罐伤药语气温和道: “这位大哥,我与天霖兄妹也算有缘,所以只是想关心一下他们,没有别的意思,这是一罐对外伤极好的伤药,麻烦您给天霖用上,小孩子身子骨弱,在这样的天气可不好受呢,孩子不精神,你们也不好打理呀。” 他没有说天霖是不是被打,担心对方回头又找小家伙的麻烦就算再气也咬牙忍着,眼下还是给药帮助天霖恢复比较好。 只是梁瑜好声好气的说话,对方似乎并不领情,嘲讽的勾起唇角直接一挥手,梁瑜掌心那罐伤药就掉到地上滚下河里去了。 梁瑜下意识的把手收回皱眉有点不满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要便不要,何必如此。” 他也没有失礼的举动,这人着实野蛮了些。 “哼!” 男人粗声粗气的冷哼一下,眼神放肆的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他胸前语气轻佻露骨的说道: “多管闲事慈悲心肠,我还以为是女扮男装赶远路呢,原来真的是个男的,你这小白脸倒是比娘们长得还带劲。” 说完还猥琐的笑了两声,盯着梁瑜的目光侵略性十足,满脸写着不怀好意。 在昨天晚上远远注意到梁瑜的时候,他们是真的以为梁瑜是哪家千金小姐女扮男装赶远路来着,人长得标致队伍看着还挺肥。 没想到梁瑜却真的是个男人,明明一路风尘,这脸却光滑得像豆腐似的,看着就让人想摸一把。 不过,远看跟近看还是有些差别的,近看梁瑜眉宇间英气很足,没有阴柔之感,就是单纯的长得很好看,祸水的面相。 梁瑜方才隐忍,此刻见他这样羞辱自己顿时就动了气,毫不留情的怼回去: “你简直野蛮龌龊又不可理喻!” 虽然他读书多,平时不屑于说太刺耳的话骂人,但不代表他不会,拜慕临风所赐,他怼人的功夫还是不低的。 梁瑜的声音不算太小,至少距离他们位置不远的几个镖师都听到了,还发出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声和吹口哨。 镖师队伍里有更多的人围过来,其中还有一个女人,只见她稍微走近看了看梁瑜之后说道: “长得比女人带劲,说不定用起来也比女人带劲呢哈哈哈……” 她说完周围的人都发出猥琐的笑声,还有人附和着说试试看,下流而露骨,方才调戏梁瑜的粗犷男人笑得很大声。 昨晚梁瑜一行人对天霖兄妹的态度大家都看在眼里,莫名的就看不惯,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愣头青喜欢多管闲事,让人看着就想狠狠教训一下。 梁瑜心里气急,却还是冷冷的看着言行粗鲁的女人说道: “我们本是无冤无仇,我也未曾得罪于你们,何必如此出言伤人。” 他不闹事,是不想给慕临风添麻烦,要不然早就破口大骂了,但他也有脾气,所以该说还是要说。 说完梁瑜便不想再理会他们了,然而周围不嫌事大的人又是一阵哄笑。 恼羞成怒的女人和目光露骨的粗犷男人显然不想轻易放过他,默契的对视一眼后同时朝他走过来。 第111章 梁瑜没想到就因为自己反驳两句他们就要动手,便下意识的往后退,刚想继续斥责他们的失礼,却听到两声尖锐的破空声。 不知道是谁惊慌的喊了声小心,下一刻就听到意图对梁瑜动手的两个人相继发出惨叫声。 “啊——” “……啊……” 声音突兀的撕破半空,惨烈得犹如刑架上正在受酷刑的犯人。 梁瑜被吓一跳,定睛一看,发现他们探向自己的右手被两枚带着倒钩的的锥形暗器刺穿了,鲜血顷刻间就染红了整只手掌。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围着他看热闹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只是不等任何人回神,一支寒芒毕露的箭矢就又破空而来落在嚎叫的两人脚边,隔开了他们跟梁瑜的距离。 面容扭曲的摁着手的两个人怒目看过去,只见朝他们这边走近了些的慕临风已经搭好另一支箭,并冷声警告: “我曾经在这样的夜色中,以这样两倍的距离从一个人的后脑勺把他的双眼射掉,你们猜,这么近的距离我能不能把你们的眼睛从后脑勺穿出去?要不你们谁先动一下让我试试?” 他的声音冷酷得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就连刚才还在看热闹的其他人都是脸色一变,看着受伤的同伴一时间也不敢轻易上前来帮忙。 被威胁的两人更是动也不敢动,只能咬牙怒视过去。 只有同样沾过血腥的人才察觉得出慕临风此时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从这快准狠的身手就判断出慕临风的实力在他们之上。 僵持了好一会,慕临风站在原地没动,祁熠持剑来到梁瑜身边,扫了眼不敢动的那两人暗道一句准头真好: 两支飞镖都正中掌心,看着就疼,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准头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飞镖有食指粗细,如剑刃一般的泛着寒光,莲花柄带倒钩,要拿出来可不容易,若是直接扯下,整个掌心的肉恐怕都要遭殃,把柄端弄断,掌心也会留下一个窟窿。 真是又毒又狠的东西,祁熠扫一眼就觉得手掌发疼,慕临风狠起来是真的可怕…… 眼看祁熠走到梁瑜身边后,慕临风才对愣在一旁的人喊话: “呆子,还不快把水打过来,锅都烧糊了。” “噢……嗯,马上……” 被吓得脸色惨白的梁瑜回过神来,紧张的捡起竹筒到河边打水。 其实他面对那两个人的时候不是特别害怕,是见血后被吓到了,以前只是听别人说慕临风的事,这是第一次真正看到慕临风这种冷酷的一面。 慕临风担心他笨手笨脚的摔下河去于是又说: “别紧张,你要是摔下河去我就让他们下去给你垫背。” “……” 梁瑜动作一僵,看着脸色变得比他难看且手掌还在不断流血的两人,咽了咽发干喉咙小心的弯下腰去打水。 被威胁的两个人气得不轻,旁人也不敢轻举妄动,看着同伴鲜血淋漓的手,他们不会怀疑慕临风手中箭的准头。 打好水,梁瑜只顾往回走,祁熠把那支箭矢捡起来,一边小心的注意周围其他人一边慢慢后退着走,直到退回慕临风身边。 只是慕临风却依旧没有放下弓箭,继续瞄着那两人,在所有人都在等他放下弓箭的时候,却见他嘴角一扬冷声道: “弓都拉满了岂有不放的道理。” 说完执箭的手一松,伴随着尖锐的破空声和周围的惊呼声,泛着寒光的利箭冲刚才出言侮辱梁瑜的女人而去,接着是箭矢射中东西的声音。 锋芒毕露的利箭几乎是擦着女人额头往后,不仅擦破了她的额头削了她额前的一撮头发,还直接射断了她头上束发的桃木栉,最后伴随着她的惊叫声箭矢射入她身后的一棵树上,入木三分。 “啊……” 刚才还嚣张讥讽梁瑜的女人下意识的用另一只手捂住额头和披散下来的头发尖叫着跪倒在地,糊了一脸血。 然而,她惊魂未定之际慕临风又说: “我对女人向来仁慈,如果你不是女人,这支箭就会从你的嘴巴穿过。” 说完才把弓箭放下,而后冷眼看了周遭一圈,目光定在那个面相粗犷的男人身上,好一会才收回视线转身去做未完的事情,一派的从容淡定,跟屏息紧张的其他人完全不同。 片刻后,那边才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但都没有人敢过来给同伴出头,之后开始给那两人处理伤势,痛呼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梁瑜还有点后怕,蹲在火边手轻轻颤抖着,除了害怕之外心里还有股憋屈的感觉,要是他能亲手教训那样的野蛮之徒就好了! 可是,就算是拜慕临风为师,现在他也只是学了基本功而已,体质都还跟不上! 慕临风洗了手过来,在他身边坐下长臂一捞把他揽怀里问: “这就被吓到了?” 梁瑜往他身上靠点头: “嗯,有点。” 慕临风又问: “被我吓到还是被他们吓到?” 他从来都不是温文尔雅之辈,只不过从未在梁瑜面前展现过罢了,这种程度的血腥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梁瑜看他: “你很厉害,我是第一次见你这样……” 他是被那迸溅的血给吓到,慕临风冷酷的一面他是有点惊讶,但并不害怕,甚至崇拜慕临风方才身上散发出来的威慑力。 慕临风轻笑: “我还会更凶,更吓人。” 说完又安慰他: “不过放心,我不会对你凶就是了。” 梁瑜微笑一下: “我知道,我也不怕你……” 他就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有点反应不过来,想起那两人手掌鲜血淋淋的样子心有余悸。 慕临风抱着人安抚,过了一会又说: “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只不过在恶劣的境地中这种本质被恶意放大了而已,今天这样的情况往后还会遇到,你不会武功,遇事不要离我太远,想做什么事之前也要认真考虑清楚,安全第一,懂了没?” 太平祥和的时候,梁瑜这样的读书人比他这样的武夫有用,更讨人喜欢。 然而,在这样动荡不安的世道中,不会武功的书生和文人就成了弱者,一不小心就会遭受欺凌,类似刚才那些人对梁瑜的情况比比皆是。 第112章 梁瑜知道慕临风说的是事实,他也切身体会到了,忍下心中的不甘和对那些无、耻之徒的怨愤点头: “嗯,我知道了,以后会更加小心的……刚才是我不好,我不该多管闲事,对不起。” 虽然他是出于对两个孩子的好意,但如果他不过去想要了解天霖兄妹的情况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总归是他多管闲事招惹了麻烦。 若不是慕临风实力强悍,他的举动就是害了自己还拖累同伴,被主观情绪影响把一些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以后要多注意才行。 慕临风亲了亲他: “呆子,你没有错,听我说,读了那么多圣贤书而没有丝毫的恻隐之心,那样的人才可怕。” 别看他经常嘴上嫌弃自家的小书呆,其实心里是非常维护梁瑜的善良的。 他刚才一直在注意梁瑜跟那两人的争执,梁瑜没有错,既没有直接质问天霖被打,也没有咄咄逼人自诩正义给天霖讨回公道。 而是翩翩有礼,以一个好心人关心一个孩子的立场出发,是那两人看着梁瑜好拿捏,还因为他的相貌而龌龊的想要践踏羞辱他,以为他们的队伍是普通富裕人家出行…… 他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阻止,是想让梁瑜知道,人心可以险恶到什么程度,情况在他掌控之中,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 梁瑜看他片刻,忽而笑起来,舒了一口气用力点头,果然,慕临风理解的话,他心里就舒坦多了。 “……” 一行人吃了饭,那边的嘈杂声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偶尔会有人用恶毒的目光看他们这边。 趁着梁瑜跟吴叔收拾东西之际,祁熠悄声问慕临风: “我以为你刚才会把那个男的教训得重一点……” 假如是他,最后那一箭的警告肯定会是那个男的。 慕临风嘴角勾起一个冷笑,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到的冷酷声音回答: “我想杀了他,所以就没必要浪费多余的口舌警告了。” 祁熠脸色一变: “你……认真的?” 慕临风点头: “对,不过不一定是今晚,但是,这件事九成九的几率会发生。” 说完拍了拍祁熠的肩膀平淡道: “在我把这件事处理干净前,你要多帮忙多注意周围的情况,这一路要随时保持警惕。” 祁熠点头: “我知道了,我会的。” 说着想了一会又小声说: “只是,他也没有真正伤害到梁瑜,至于取他性命吗?” 不是他妇人之仁,而是觉得生杀予夺都该有正当的理由,那个男人确实可恶,也该被教训,但毕竟是没有真的对梁瑜造成伤害,他还是觉得罪不至死。 不过,祁熠也知道慕临风不是那种滥杀无辜招惹是非的人,对于这种情况比他们熟练得多,就想问个清楚。 慕临风知道祁熠的意思,便和他走到一旁解释起来: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他是个该死的人,再次找麻烦的时候就是他的死期了。” 他识人的眼光不会错的,这些人还会回头咬他们。 祁熠见他这样说,灵机一动想到天霖兄妹的事情,于是点头: “我知道了,那你看着办吧。” 慕临风: “嗯。” “……” 只是祁熠心里的念头还没放下,那边就传来野蛮的暴喝声,他看过去刚好就看到天霖被受伤的大汉一脚踢倒在地,手里还拿着一个拧开盖子的酒壶,摔倒后连同酒一起洒在了身上。 不过天霖没有在地上太久,急急忙忙的把酒壶捡起然后爬起来唯唯诺诺的站在一旁,那大汉骂骂咧咧的又甩了他一巴掌,天霖趔趄一下又差点摔倒。 骂他的人还不消停,嘴里粗鄙下流的词句不断,怎么难听怎么来。 妡儿则在一旁帮忙拿着布条看另外两个人给那人处理伤口,只看着哥哥抹眼泪也无法帮忙。 “……” 祁熠看了之后恨不得过去把人教训一顿,咬牙走到火堆另一边坐下,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那个人确实该死! 这也是其他人的心声。 倒是慕临风只目光阴沉的扫一眼就低头擦拭自己的弓和长剑了。 一会之后,神色低沉的梁瑜又走过来在旁边坐下,慕临风看他一眼提醒: “我擦拭这些利器时你别靠这么近,总会有不小心的时候。” 梁瑜摇头,看着泛着寒光的剑刃幽幽的说: “要是我跟哥哥他们一样会武功就好了。” 慕临风看他: “你现在不是在学了么?。” 梁瑜失落的摇头: “再学也不一样……” 说完然后双手抱膝低下头去。 慕临风理解他的情绪,又问: “你要是会武功刚才你会怎么做?” 梁瑜抬眼看一下那对可怜兮兮的兄妹低声回答: “杀了他们。” 慕临风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他们?” 梁瑜眼里映出火堆里的跳跃的火苗,坚定点头: “对,那三个人,都该死。” 见他并不提自己被调戏的事情,慕临风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敲一下他的额头: “打抱不平的怨念太强了你。” “……” 梁瑜不否认,单纯的被人调戏他还能忍,可是看着天霖兄妹的遭遇他就想把那些人都杀了。 慕临风虽然打算把那个男人杀了,可还是没有助长梁瑜这种脑门发热的怨气,劝道: “该死的人很多,但我们不能轻易的剥夺人命,以恶制恶有时候或许比正义裁决效率高,但长此以往会让恶意反噬自己,还是要冷静些,即便他们该死,也需要恰当的时机,至少,今晚他们罪不至死。” 梁瑜点头: “我知道,道理我懂,可是……” 他知道自己这样不够冷静,但心里暴躁的情绪却怎么也收不住,恶意的念头不断冒出来。 慕临风又说: “你现在所看到的他们对天霖兄妹的态度,其实是大多数处于这种境地的人贩子在做的事,甚至还有比这更过分的……” “相信我,天霖兄妹不是她们唯一的物品,只不过是最后剩下的两个而已,除了长得可人之外,还有天霖的求生欲很强。” 他还挺欣赏天霖小子的,小小年纪如此,若是能够加以培养,日后必成大器。 可惜了,他实在不想再多管闲事了,累得慌。 想起天霖那双明亮有神的眸子,梁瑜呼出一口气认同他的话: “是啊,天霖不仅懂事,还熟悉卑微群体的生存姿态,明明不被善待,却为了妹妹忍气吞声,连脾气都控制得很好……我自愧不如。” 慕临风伸手指撩一下他的下巴戏谑: “原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没有我惯着,就你这性子不知道得吃多少苦头。” 梁瑜轻哼一下: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我一直都知道自己什么样……现在就仗着你惯着了,谁让我家相公厉害呢……” 说着看一眼慕临风又道: “你还不是在一些事情上同我半斤八两。” 慕临风很认真的想了一会点头: “对呀,要不然我们怎么是天生一对呢?” 这句话慕临风说得声音有点大,周围的其他人都听到了,皆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弄得梁瑜面红耳赤,口是心非的嘀咕道: “谁跟你天生一对,厚脸皮。” 慕临风轻啧一声故意说: “天生一对冤家不是?” “……” 梁瑜小窃喜的心情被浇了盆冷水,不满的鼓起脸看过来: “你这人说话真的容易让人生气。” 慕临风反驳: “谁让你矫情的。” 要说矫情这毛病吧,该治还是得治,不能惯着太多。 “……” 梁瑜无话可说,鼓着腮帮子不看他。 慕临风手指戳过来: “气什么,安心,你矫情我也爱的,不跟你计较这个,稀罕着呢,别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时机成熟我自会解决的~” “……” 梁瑜泄了气,怎么都压不住上扬的嘴角,索性给他一个小白眼起身给火堆加柴去了,之后看向天霖他们队伍的方向,发现那边已经平静了,镖师队这边也安静了。 只是,不知道那两个小家伙今晚有吃东西吗?天霖会不会疼得睡不着…… 梁瑜在心里叹气,假如他会武功的话,他一定会先把天霖兄妹救下来再说,冲动一点又何妨…… 可惜了,他什么都不会,本身也是个拖油瓶,他们的队伍本来就是弱者居多,要是再要求慕临风收下天霖兄妹,这一路去京城要怎么走呢? “……” 直到开始睡觉,那边也没有人敢过来找茬。 虽然慕临风让其他人安心睡觉,但经过这一出大家都各怀心思睡得比较警醒。 凌晨时分,在人睡得最熟的时候亮镖师队就启程了,紧接着是天霖他们也走了,临走的时候那两个受伤的人冷冷的看了好一会慕临风,慕临风当即挑衅的瞪回去,眼神比他们还狠。 等到天大亮后梁瑜等人醒来,发现对面都空了,才想起昨晚迷迷糊糊的听到嘈杂声原来是那些人走了。 慕临风没有太在意,只去那边转了一圈顺便把昨晚那支插在树干上的箭给回收。 没有发现飞镖被拿下来的痕迹,猜测他们赶路应该是为了去往最近的一个郡城给同伴处理伤势。 那种飞镖需要在一些暗器铺子里利用足够锋利的剪刀一刀剪断取出来,要不然很折腾的。 而距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城,记得叫做横洲城。 第113章 据慕临风所知,横洲城里有个直通关外的渡口,因此往来商客很多,之前很是繁华,只是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慕临风在沉思,祁熠走过来道: “那些人都走了,看来不用太担心了。” 慕临风却摇头: “不一定,他们肯定会去前面的横洲城落脚,顺便帮同伴取下暗器,我们也必须要去那里补给,到时候才知道他们会不会报复我们,我个人是觉得他们肯定会伺机报复的,所以大家还是警惕些比较好。” 别说是那么暴躁且又喜欢惹是生非的人了,普通人都会想着报复回来的,如果他们回头报复,他就不客气的开杀戒了。 要不是到了必须补给的程度,他是考虑绕过去的。 众人把他的话记在心上,祁晓忍不住小声道: “我担心天霖和妡儿……” 按照昨天见到那人对待天霖和妡儿的态度,她担心兄妹两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慕临风耸耸肩: “担心也没用,生死有命,吃东西准备启程吧。” 其实他也担心,但是他不能在那些人走的时候也把同伴叫起来跟着走,太冒险了,只能尽量加快脚程紧随其后。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其他人一起,不过会发现有不少前人留下的痕迹,除了还暖和的灰堆和食物残渣之外,还有带血的布条。 想来就是镖师和天霖他们两队人留下的,看样子是夜间也在缓慢的赶路。 慕临风以前在执行比较紧急的护送任务时候也经历过夜晚赶路,不过那时候是在夏天,比冬天好多了。 …… 又这样相安无事的走了两天,在一个小村民宿借住一晚之后,紧赶慢赶他们晚间终于到达横洲城。 入城的时候还不到门禁时间,所以只进行了例行的盘查就很顺利的进城去了,不过慕临风还是花了点钱跟城守打听了消息。 果然得知有一伙镖师队和三个男人两个小孩的队伍在昨夜凌晨时分进了城,因为是半夜且他们都说有同伴受伤,城守的印象很深刻。 得到消息后慕临风就告诉了其他人,然后找了间客栈住下,交代祁熠带着其他人吃饭,自己就跟掌柜的打听了城里比较有名的大夫、药馆、以及武器铺子的消息。 他做事向来利索,打听了消息之后就匆忙出门去了,直到夜深了才回来。 “……” 吴叔和祁晓已经回房间休息,只有祁熠、彦景轩和梁瑜三人在客栈客堂喝温酒聊天等候,慕临风进门来就看到他们,顺口让小二准备些热食就过来坐下。 “情况怎么样?有打听到什么消息吗?” 祁熠边问边给他倒了杯暖酒,其他两人也等待他回答。 慕临风点头: “打听到了,两队人入城之后分别入住了不同的客栈,其中镖师在入城后就找了城里一间武器铺子的老板给那个女人处理了手上的暗器。” 说着抿了一口酒又道: “天霖他们则是天亮了才去那个武器铺的,因为他们伤势相同,所以老板也记得清楚,另外,我还打听到镖师队此行交任务的地方就在横洲城里。” “……” 三人心里有了底,梁瑜接着问: “那天霖他们可有其他消息?” 镖师怎么样他不太关心,主要是担心那两个孩子。 慕临风回答: “我已经打听好了是哪家客栈,明天再去看看,放心好了,天霖和妡儿好歹是能卖钱的,顶多是吃点苦头,暂时还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梁瑜松了口气,想了想又忍不住问: “你会救下他们吗?” “……” 慕临风不答,看他一眼低头喝酒吃菜。 倒是祁熠在一旁说: “要不我们把他们买下来,然后在这里给他们找个人家托付,如何?” 彦景轩也赞同: “这个主意不错。” 慕临风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定,解释道: “那些人看上去不像是从墨城来的,要不然早就把人在墨城卖了,这里虽小,但算是热闹繁华,有钱人也比较多,不用我们买下,他们也会把天霖兄妹给卖了的,我们只要确定一下买主就行,然后,如果他们回头报复,我就杀了他们。” 先惹是生非出言不逊的欺辱别人,如果再敢回头报复就不能怪别人下杀手了,祁熠了然,心想这大概就是慕临风所说的恰当的时机吧。 只是过了一会梁瑜又问: “万一买主不好呢?” “……” 祁熠和彦景轩惊讶的看过来,很快就明白了他的心思,没说什么,这个问题他们没有立场开口。 慕临风举着杯子侧头看了眼从刚才开始就问题不断的人,笑答: “如果买主不好,那我就把他们买下来带着。” 梁瑜果然眼前一亮: “真的?” 慕临风反问他: “我这样回答你满意了?” “额……” 梁瑜见他语气变了,只能低下头去。 祁熠和彦景轩相视一笑不说话。 理智上他们觉得梁瑜的想法太天真了,像天霖兄妹这样的被人买回去多半都是奴籍,好是好不到哪里去的,小少爷其实就是想慕临风把天霖兄妹带着。 可是他们没有立场反驳,要不是因为梁瑜的心软和天真,他们现在可能在那个树根下腐烂了呢。 梁瑜不是不懂事,就是心地善良,对大人还能说一些拒绝的话,面对两个孤苦伶仃的孩子自然是于心不忍的。 话题就此打住。 慕临风很快吃饱了饭,然后让店小二准备热水就回房间沐浴去了。 等他走了,梁瑜才叹气道: “其实道理我也懂得,就是忍不住心软……天霖和妡儿真的太可怜了。” 彦景轩点头: “确实可怜……” 祁熠说: “我们都知道他们可怜,也理解你想救助他们的心情,可是,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哎……” 梁瑜拧着眉喝了一口酒又说: “是我太没用了,假如我会功夫的话就好了……” 祁熠挑眉: “有心无力的事情很多,你也不用自责,我们这一路都只是过客,能帮的尽力而为,帮不了的也没有办法” 梁瑜点头: “你说的对……” “……” 三人聊了一会,也起身上楼回房了。 彦景轩是跟祁熠走的,住客栈的时候他们都是共挤一间,大家都习惯了,回到房间还是忍不住问一句: “熠哥,你说,子清还会纠缠慕大哥救天霖他们么?” 祁熠认真想了一会回答: “子清心软善良,但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 第114章 梁瑜回到房间的时候慕临风已经洗漱好躺床上了,正拿着一张横洲城的地图在看。 等他更衣上床来慕临风才放下地图转过来抱他: “冷吧?” 梁瑜往他怀里拱了拱: “你抱着就不冷了……” 就说体质这一块,他再练个十年八年都赶不上慕临风的。 慕临风宠溺的亲一下他因为喝酒而泛红的脸颊: “呆子。” “……” 梁瑜没有顶嘴,就抬头定定的跟他对视,片刻后微仰起脖子在他嘴角亲一下唤他的名字: “临风……” “嗯。” 慕临风意会,轻声答应后便低下头来亲吻脸红的人,纠缠几番就翻身把人压住。 梁瑜双手圈在他的背上不安分的滑动,不稍片刻房间里就渐渐响起旖旎的声音,持续了许久才消停下去的。 对于这种事,即便梁瑜主动也显得格外的矜持,慕临风也从不在这种事上笑他,每次完了就抱着人安抚顺毛。 梁瑜窝在慕临风怀里撒娇,时隔多日的亲昵,他发现自己很喜欢跟慕临风发生这种亲密的接触,躁动的情绪都被安抚了似的,就是有些不够…… 大多数时候,慕临风在这种事情上总是格外的克制。 当然,他不好意思说出口,害怕慕临风笑他一个读书人怎么这么不矜持。 一会之后,慕临风才问: “对于天霖和妡儿的事情,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梁瑜想了想摇头: “你安排妥当就好,我是心疼他们,但大家说的对,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两个孩子跟着我们也是奔波……希望他们能够遇上好人家,在这里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长大了就能够保护自己了、” 慕临风点头: “嗯,我会尽量处理好……” “嗯。” …… 第二天一早慕临风和祁熠就出门去了,慕临风说是去打听一下镖行以及一些周边有用的消息,祁熠则是去慕临风说的那家客栈打听天霖兄妹的事情。 剩下的其他人,则负责补给筹备明天上路的物资。 天气渐渐回暖,除了食物之外,其他抗寒的东西不用像之前那么多了,而且,走官道隔补给方便不需要囤太多东西。 下午时分,祁熠就回来告诉梁瑜等人,果然如慕临风所料,那三人已经把天霖和妡儿给卖了。 买下两小只的,是距离这里两条街处一家绸缎庄的好心老爷。 居所探到的消息,说是那位老爷看兄妹两乖巧可怜,生了恻隐之心,大方的花了一百两银子,把原本将被卖入花楼的两人买下收做义子义女。 听祁熠这样说,大家都松了口气,打算等慕临风回来,他们就以朋友的名义买些礼物过去拜访,顺便跟天霖和妡儿道别。 梁瑜和祁晓就买好了礼物,就连吴叔也为兄妹俩遇上了好人甚感欣慰,一面之缘,在启程前去拜访告别也是好的。 眼看天色暗了慕临风都没有回来,众人经过商量决定,吴叔和彦景轩继续留在客栈准备物资,祁熠带着梁瑜和祁晓趁着天没黑去看看。 毕竟他们跟人家不熟,天黑了才去拜访过于冒昧,明天他们天一亮又要赶路也不方便。 走小巷的话距离也不算太远,三人提着礼物步行前往,顺便可以看看这里本土的一些风情习俗。 穿街过巷,终于来到街道尾部一个朱红大门前,门口高大气派,两边挂着大灯笼,门楣上两个烫金的‘冯宅’两字格外惹眼。 确实是个大户人家,祁晓和梁瑜很高兴,天霖兄妹吃了不少苦,往后能得善心人收养就是老天开眼了,义子义女比奴籍可好多了的。 祁熠上前拉动大门上的门环叩门,梁瑜和祁晓在门下台阶远一点的地方等待。 很快,大门打开,一个穿着棉袄的小厮开门出来,祁熠礼貌的诉说来由,那小厮探头看了一会提着东西的梁瑜和祁晓,让他们稍等便又关上门通报去了。 过了一会门口才又打开,依旧是刚才那小厮,说是冯老爷很高兴小少爷和小姐居然还有朋友探望,礼貌的请他们入内。 只是祁熠注意到,他们三人进门后,那小厮的目光总是往梁瑜身上飘,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意味。 因为是登门拜访普通人,祁熠没带剑,他实力不如慕临风,只能多留了个心眼。 不过想想,梁瑜就算在外风餐露宿狼狈不堪都是养眼的,更何况昨夜宿在客栈休整得整洁干净,惹人注目也正常。 梁瑜本人对这些没有太注意,反倒是很积极的询问天霖兄妹的情况。 跟祁熠打听到的差不多,而且冯老爷对天霖兄妹非常喜欢,这会儿亲自在小院里看他们沐浴更衣呢。 穿过前院和中庭,冯家的小厮带他们来到一个清幽典雅的小院落。 而此时的天霖和妡儿已经洗漱干净换上了得体的新衣裳,站在一个看上去富态十足笑得慈眉善目的长者身边。 冯老爷看上去五十多岁,中等身高体型偏胖,须发花白,衣着华丽雍容,是典型的富商形象。 小厮上前通报给祁熠等人介绍了冯老爷之后就站到一旁,祁熠领着梁瑜和祁晓上前自我介绍,简单的说了认识天霖兄妹的缘由。 到底是孩子,天霖兄妹此时已经兴奋的扑进梁瑜和祁晓的怀里。 天霖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基本上消肿了,只是还留有淤青,看着还是惹人心疼。 冯老爷唏嘘的叹了一下兄妹两的身世,然后对前来拜访的梁瑜等人很是赞赏。 请他们进屋围着矮桌在厚实的垫毯上坐下后让人端上茶点,而后目光就黏在了梁瑜身上。 加上梁瑜对两小只的情况很关心,冯老爷便很是热络的挨着他坐下跟他攀谈起来。 虽然话题都围绕着天霖兄妹,冯老爷言辞间也很是关心两小只,但是,那眼底深处放着的分明是坐在他面前的梁瑜,慈眉善目的模样也不由得让人多心。 祁熠心里不踏实,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过了一会,祁晓拿出送给天霖兄妹的小礼物,还有一份是拜访冯家的见面礼。 梁瑜将锦盒装的礼物递给冯老爷的时候诚恳道: “这是我们过来拜访带的一点心意,还请冯老爷笑纳,虽然我们跟天霖和妡儿非亲非故,但也算有缘,往后就有劳您照顾他们了。” 冯老爷笑吟吟的点头: “几位有礼了……” 说罢伸手过来,只是在接过锦盒的时候手指有意无意的在梁瑜的手背上碰了一下,目光有一瞬间的暧昧。 “……” 梁瑜惊了一下缩回手表情有点尴尬,就算冯老爷看上去不是故意的他也不喜欢,接物的时候无故碰到对方是非常失礼的行为。 第115章 一旁的祁熠装作在跟天霖兄妹玩耍,实际上却用心注意着冯老爷的一举一动。 他毕竟也是商人,擅长察言观色,此时已经确信这个冯老爷肯定是对梁瑜动了其他心思。 世道动荡人心难测,不等慕临风他们就自己过来果然是草率了,没想到好心买下孤儿的人居然是心术不正的伪善之辈。 就算梁瑜相貌出众,也不至于是个人刚见一会就对他心怀不轨,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冯老爷本身就是个好色之徒。 知道他们是外乡人就起了歪心思……慈眉善目是假象,如此一来冯老爷买下天霖兄妹的目的就有待考量。 念头一出,祁熠瞬间就想了很多: 很多富人都有一些奇怪隐秘的癖好,比如一些年纪大的人喜欢玩弄年轻貌美的人儿。 还有养娈童,虽然南诏国律法明确规定不能饲养娈童,但偷偷养的也大有人在,尤其现在的境况混乱,官府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而且,他们来到这里这么久,没有看到除了下人以外的女眷,显然不正常。 “……” 心里有了底,祁熠借口提了一下,冯老爷说夫人带着少爷小姐们回娘家看望生病的亲人去了,理由无懈可击,可是祁熠觉得他在撒谎。 祁熠借口天色已晚他们要离开了,冯老爷却说厨房已经在准备丰盛的晚宴,让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吃了饭再走。 妡儿和天霖毕竟不懂事,得过他们的恩惠就把他们当亲人似的,眼巴巴的央求着他们吃了饭多陪陪他们再走,毕竟此一别就可能是永别了。 看着快要哭出来的两小只,梁瑜和祁晓只能答应,祁熠不想露出破绽也跟着点头。 冯老爷借口去厨房看看,让他们陪天霖兄妹玩耍在此等候。 那小厮在门口守着,祁熠莫名的觉得他们好似被扣押了一样,当即小声在梁瑜和祁晓耳边说冯老爷不太对劲,让他们谨慎些。 梁瑜和祁晓虽然没有他那么敏锐,但他说了他们也放在心上。 祁熠又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以及梁老爷看梁瑜的眼神,梁瑜联想到个刚才梁老爷触碰他的举动,心里也不舒服,想了想说道: “祁大哥,要不你找借口离开回去把临风叫来,把佩剑带上,我和晓晓在这里小心周旋看情况,如果冯老爷真的是伪善之辈,天霖他们是万不能留下来的。” 他们是外乡人,在别人的地盘情况不明确的话不好轻举妄动,要剥开冯老爷的伪装又要保护好两个小孩,他和祁晓留下来是最好的,冯老爷的心思打在他身上的话,祁熠离开就不会打草惊蛇。 祁晓看了眼玩的开心的兄妹两也点头同意: “是啊,我和子清在这里继续陪天霖和妡儿,哥哥你会轻功脚程快些,快去快回就好,这时候慕大哥应该已经回客栈了的,如果慕大哥不在客栈你就去找他,要不然在这里你一个人被我们拖累着也不好应付,若是被威胁了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祁熠点头: “好,你们小心些,我会快去快回的……” 随后三人小声商量了一会,祁熠便起身去跟小厮说还有一份买好给天霖的礼物忘记拿过来了,要回去拿。 他一个人走,小厮迟疑了一下去报告了冯老爷,一会之后就送他出门去了。 祁熠走了一会,冯老爷回到他们所在的屋子里,说是为了款待他们,晚宴准备的菜肴多些,让他们再等等。 梁瑜和祁晓一人一个抱着天霖兄妹,笑着说没关系,心里却盼着祁熠早点把慕临风叫来…… 冯老爷一边跟他们说笑目光却没有离开过梁瑜身上半分,就连祁晓都觉得冯老爷慈善的笑容带着几分猥琐的意味。 没过多久,刚才去送祁熠的小厮回来了,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冯老爷之外就对祁晓说: “祁姑娘,祁公子喊您跟他一起去拿东西,他不知道放在哪里,让您跟他回去一趟呢。” “……” 祁晓和梁瑜皆是一愣,拿礼物只是借口而已,根本就没有,而且祁熠走之前就跟他们说好了的,怎么会又叫祁晓出去,肯定是假话。 如此一来,冯老爷的意图不用多猜测了。 祁晓干笑一下: “……不会吧,哥哥他知道的呀,他买的呢……” 小厮故作为难道: “那就不知道了,可能是有其他事要跟您说吧,要不您出去跟他说一下,不然回去找不到耽误时间,晚宴快好了呢,您就去前庭跟他说一下再回来陪少爷和小姐吧。” 一旁的冯老爷也说: “既然如此,祁姑娘就去看看再回来。” “……” 祁晓和梁瑜心里都没底,可人家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们很为难,想着可能祁熠是真的有什么刚才忘记交代了…… 僵持片刻,祁晓跟梁瑜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便起身跟着小厮出去。 就这样跟着小厮径直到了大门外,祁晓并未看到祁熠的身影,刚想回头询问,小厮却说: “祁公子大概走了不远,我就不送您了。” 说完用力推了她一把将她推下台阶,祁晓差点摔倒,稳住身体后回来大门已经关上了,任她怎么拍打也不开。 祁晓知道坏事了,只得往客栈跑,跑着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万一梁瑜出事,他们要怎么对慕临风和吴叔交代?她和哥哥一辈子都不会好过的…… 那个冯老爷吃定了他们是外乡人,居然如此明目张胆,亏得她刚才还感动两小孩遇到了慈眉善目的好人,恶心得都快吐了。 梁瑜边跟天霖兄妹玩边不咸不淡的跟冯老爷聊天,等了好一会都不见祁晓回来便要出去看看。 冯老爷却突然伸手来拉住他的手腕看着他柔声说: “再等等吧,外面冷呢。” “……” 梁瑜心里生出几分厌恶,有点冷淡的收回手道: “多谢冯老爷关心。” 说完低头把妡儿抱过来和她玩。 不想冯老爷却又挪过来说: “梁公子如此关心天霖和妡儿,不如就跟他们一起留下来吧。” 梁瑜想也不想就拒绝: “多谢您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冯老爷又说: “我这是心疼你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一路上得吃多少苦呀……” 说着手已经搭上梁瑜的腰侧,梁瑜整个人僵了僵,接着用力别开他的手抱着妡儿站起来脸色阴沉道: “请您自重。” 他的语气变得严肃,怀里的妡儿和在一旁玩玩具的天霖都看过来,眼里带着疑惑。 冯老爷依旧笑吟吟的,梁瑜碍于天霖兄妹只得又缓和了神色跟他周旋: “京城我是一定要去的,更何况我有朋友有爱人相伴,并不觉得苦累,您的好意我就心领了。” 冯老爷刚想问什么,正在这时那小厮回来了,却不见祁晓,梁瑜放下妡儿起身过去问: “祁晓呢?” 小厮不慌不忙的回答: “祁姑娘跟祁公子回去拿东西了,让您在这里稍等。” 梁瑜轻轻握起手掌,尽量让自己平静的看着冯老爷说: “天色已晚,他们回去再过来也是费时间,这样吧,东西我们明天再给天霖送过来,现在就先回去了,贵府的晚宴我们就心领了。” 说着跟天霖和妡儿道别之后就要往外走,突生变故,他担心祁晓,只能暂时顾不上天霖和妡儿了。 冯老爷说道: “你要走我也不强留,不过请稍等片刻。” 说完对小厮交代让他把天霖兄妹带下去。 等到天霖和妡儿离开了,冯老爷才轻叹一声走近说: “世道动荡,我是心怜你吃苦受累,倒惹得你不快了,我就直说了吧,你若肯留下来,我便同你一起好好培养善待天霖和妡儿,绝不让他们受半分苦累,往后这冯家的家业也有他们一份。” 梁瑜后退一步跟他拉开距离: “您既已经收了他们做义子义女,我相信您定会好生善待他们的。” “哈哈哈……” 冯老爷突然爽朗的笑起来,接着突然换了一副面孔厚颜无、耻道: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可是花了一百两银子买下他们,给他们锦衣玉食,往后也会教他们读书习字,只是,等到他们长大成人,我恐怕早已做了千古了。” 梁瑜眉头皱了皱: “你什么意思?你想怎么样?” 冯老爷坦荡道: “我的意思是,我要在还能享受的时候好好享受,我自然会善待他们,但是他们得用自己报答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谁还不懂,梁瑜心底一股气腾地冒起来,咬牙道: “你要把他们当成你的娈宠?” 冯老爷直视他气急的脸恋慕道: “若是你肯留下来,我保证不碰他们一根头发,有你足矣。” “……” 赤、裸裸的威胁,梁瑜气得心口发闷,之前的好感荡然无存,下意识的看向小厮领着天霖和妡儿离开的方向,再一次的恨自己为何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要是他的武力值强一点,现在就打烂这个这个伪善之人的嘴脸,把他装满龌龊的脑袋给开瓢! 最近的这些遭遇,总算是让他见识到了人心险恶能有多恶,恶心得整个胸腔都隐隐抽搐。 冯老爷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又说: “你若是现在走了,今晚伺候我的就是他们其中一个,或者一个应付不来就两个一起,可如果你愿意留下来跟我共度春宵,明天开始他们就是冯家的少爷和小姐了……他们呀可是非常喜欢你呢,你忍心么?” 虽然梁瑜只说他们和两小只是萍水相逢,但看这些外乡人对小孩儿这么上心他是有点不信的,更趋向另有隐情,因此,威胁起来也就毫无顾忌,更何况,这种伎俩他也不是第一次用了…… 说着走到梁瑜面前伸出手想要触碰梁瑜,梁瑜后退一步厌恶道: “滚开!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第116章 冯老爷被他喝住,失望的收回手,又笑着说: “犟脾气,偏的我还喜欢。” 这些年世道好,落魄的良家美人他玩过不少,有当地的,也有很多路过的外乡人,但梁瑜却是唯一一个让他一眼就情难自制的。 “……” 梁瑜被他看得汗毛倒竖,知道是走不掉了,心里一边想着要怎么办,一边暗自祈祷祁熠和慕临风快来,同时也庆幸着,遭受这种事情的不是祁晓,要不然一个姑娘家肯定被吓哭了。 祁晓刚才肯定是被骗出去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幸好让祁熠先走了,要不然一起被扣下就真的麻烦了,要顾及天霖兄妹的安全,祁熠就算有本事也要受制于人的。 冯老爷显然看得出他的纠结和想法,又说道: “你的伙伴们不会回来了的,他们就算来了门侍也会说你已经走了。” 如果祁晓没有那个哥哥,他是打算把祁晓也留下的,亲兄妹到底不好糊弄,容易节外生枝引起怀疑…… 冯老爷说完也不理会梁瑜的冷眼,双手拍了拍,门外很快走进来七八个壮汉家丁。 梁瑜希望自己能反抗得过,像慕临风和祁熠那样三两下把人撂倒打飞,奈何他单挑都不够,更别说对方这么多人了,就连暗藏的匕首也来不及用就被绑住了。 被绑住的时候梁瑜咬牙的瞪着面目伪善的老男人: “你会后悔的。” 换做其他人可能相信他先走了,但祁熠和慕临风不会,他只要拖时间就好。 冯老爷却走过来用手捏住他的下巴笑道: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跟你共度一夜,死了我都愿意了,看吧,我的脏手碰到你了,等下我还会用更脏的东西玩弄你。” 说完就朝其中一个家丁点了点头,而后一块泛着异香的手帕从后面伸过来捂住梁瑜的口鼻,梁瑜只呼吸了两下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失去意识的时候梁瑜心里还在祈祷,希望慕临风能及时救他,希望祁晓没事,希望天霖兄妹没事…… 看着晕过去的人,冯老爷露出几分淫邪的笑意,本来他是看两小只长得可人,受苦多了也耐玩,没想到却得了个意外之喜,所以呀,他喜欢心地善良多管闲事的美人。 舔了舔嘴唇,冯老爷对下人们吩咐: “准备热水,先把他带到浴房去洗漱干净,再把我屋子里的床褥换上新的,那两只小的今晚先安顿好,等下无论什么人来都别放进来,几个路过的外乡人而已,能怎么样,哼!” 说完就走开了,其他人抬着梁瑜跟在后面。 只是梁瑜刚被带下去,慕临风和祁熠就来到了冯家大门外。 他刚好回到客栈祁熠就进门,了解情况后一口茶都没喝就火急火燎的过来了。 如冯老爷所说,门侍小厮告诉他们梁瑜已经离开了,说完就要关门,被祁熠和慕临风制止了。 慕临风没有耐心跟他浪费口舌,直接抽出长剑架在小厮的脖子上: “舌头省着点用,选择人头落地还是选择带我去找人?” “……” 那小厮原本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此时看着脖子上明晃晃的利刃顿时腿脚一软,当即就跪了下去: “大……大侠饶命……” 他来冯家多年了,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平日里都是他们欺负别人,尤其是外乡人,老爷不知道得手了多少次,哪想这次碰了钉子,没想到看上去好欺负的那几人背后还有这样的人物…… 慕临风的剑刃在他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少废话。” 小厮吓得哆嗦求饶: “别杀我……别杀我……我……我带你们去找……人……人这时候该是在老爷主院的屋子里了……要不然就是在浴房……” 正在这时,周围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接着十几个扛着刀的家丁从内院出来,周围灯火明亮,慕临风和祁熠可以看得清楚,个个犹如凶神恶煞似的。 本事不是特别大,样子倒是唬人,不用猜就知道这些人平时是用来做什么的,对付普通人是绰绰有余了。 慕临风不想耽误时间,也不想伤害这些看上去只有蛮力的普通人,让祁熠留下来对付他们,就直接连拖带拽的提着那小厮往内院走去。 在小厮颤声的指引下,慕临风很快找到了冯老爷所在的院子,随即一掌把人劈晕踢到一旁。 只是在灯火通明的大房间里,慕临风并没有看到梁瑜和冯老爷,想起方才小厮说的不在房间就在浴房。 慕临风当即退出来,刚想去找浴房,隔壁房间突然打开,天霖兄妹走出来,在看到他后惊喜道: “叔叔……” “……叔叔你来啦……” 慕临风问天霖: “浴房在哪里?” 天霖指向走廊尽头: “就在走廊尽头的大屋子里……” 慕临风交代他们不要乱跑之后身影就掠了出去,一脚踢晕了守在门外的一个家丁,手起剑落劈掉门口闯了进去。 浴房水雾升腾的浴池里,冯老爷正给昏睡过去坐靠在浴池边的梁瑜洗澡,一边洗还一边喃喃自语,眼里色欲迷离。 梁瑜身体赤、裸,身上是昨夜跟慕临风亲昵留下的印记,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诱惑。 看到有人闯进来下意识的把梁瑜抱住大声斥责: “放肆,滚出去!” 呵斥完了抬头看过来,看清楚慕临风后又厉声问: “你……你是什么人?谁让你进来的?” 慕临风脸上戾气翻涌,咬牙切齿: “放开他!” 要不是坚守着不乱杀人的底线,他此时此刻恨不得把眼前猥琐胖成猪的老头子碎尸万段! 慕临风的样子太过骇人,加上手里的长剑寒光闪动,冯老爷还是放开了梁瑜后退几步。 只是目光依旧贪婪的盯着梁瑜。 慕临风跳下浴池把梁瑜抱住,咬牙对目光龌蹉的人命令说: “转过身去闭上眼睛,要不然我就帮你把眼珠子挖出来!” “……” 冯老爷见自己的家丁许久没来,知道碰上了硬茬,只得乖乖照做。 慕临风把人捞起来抱怀里,检查了一下梁瑜的身体没有哪里不对劲之后才松了口气。 只是昏迷没有发生什么,可是,这个老东西还是不能轻易原谅。 慕临风解下自己的外套和披风将梁瑜包裹好之后放在浴池边上距离火炉不远的垫毯上,转身问冯老爷: “你对他做了什么?” 冯老爷转过身来扯着澡巾遮羞,脸色惨白的摇头: “没做什么,就是在给他洗澡而已……你就来了……” 慕临风点点头然后说: “把手伸出来。” “……” 第117章 冯老爷看着他手上的长剑吓得脸色惨白,惊恐的后退摇头: “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碰他……没有对他做其他……我可以给你钱补偿……” 虽然在脱掉梁瑜衣服的时候他就知道梁瑜所谓的爱人是个男人,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人,太可怕了,要是知道,他大概就不会色欲熏心了。 慕临风抬起长剑指向他冷声说: “留手还是留命,你自己选,我的耐心不好,你最好快点。” “……” 冯老爷颤声摇头: “我给你钱,你放过我……” 慕临风开始倒数: “三……” 冯老爷: “我有很多金银珠宝,可以给你很多……” 慕临风不为所动: “二……” 冯老爷再说: “梁公子很喜欢那两个孩子……他们的卖、身契我也可以给你们……” 慕临风咬牙念下: “一……” 话音落长剑随即举了起来,冯老爷吓得直接摔到浴池里惊恐喊道: “留命……” 刚说完就感觉右手手腕处划过寒意,接着剧痛的感觉传来,让他失声嚎叫起来: “啊!” “啊——” 齐腕断的右手掉在浴池里,断腕处鲜血喷涌而出,显得异常的惊悚,可是不等他缓过神来就又被慕临风一脚踢倒趴在浴池边上。 顿时又是一顿哀嚎。 “啊——” “嗷咳咳咳……” 慕临风毫不怜悯的一脚踩在那断腕处质问: “孩子的卖、身契在哪里?他们可以换你另一只手,要不然……” 痛得抽搐的冯老爷急忙回答: “就在我的枕头底下呢,还没来得及放好……” 说完就听到自己小手臂骨头被踩碎的声音,声嘶力竭的哀嚎声戛然而止,就这样痛晕了过去,鲜血在浴池里漫开很快染红了一片。 慕临风见他没有滑入水里,也就没有再理会,转身抱起梁瑜,刚好此时处理完外面的祁熠进来,看到眼前血腥的一幕和昏迷不醒的梁瑜,只对慕临风点了点头说: “外面的人我都打晕了没取性命,大门也锁上了,我们现在怎么办?我刚才看到天霖和妡儿了。” 慕临风压下怒意冷静道: “我先带梁瑜回客栈换衣服,你后面带上天霖和妡儿,他们的卖、身契在老家伙的枕头下,记得拿了,我们连夜出城。”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如今世道动荡,冯老爷如此有恃无恐,说明做这种龌龊勾当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加上那伙镖师队和卖掉天霖和妡儿的那三人都在城内,他们还是先走为妙,他没有当场取冯老爷性命也是留了一线,就那样不得好死的家伙没有这么快断气的。 祁熠点头: “好,你先回去,我随后就来。” 慕临风抱着梁瑜出门,轻身一跃上了冯家的围墙而后消失。 回到客栈谁都没有睡,慕临风跟大家说明了缘由后吴叔和彦景轩就去后院准备车马,慕临风换了衣服,又给梁瑜穿戴好之后将他抱上马车。 等他们准备好,祁熠也带着天霖和妡儿回来了。 慕临风给了客栈掌柜不少钱,让他天亮的时候就去衙门报案,就说冯老爷饲养娈童遭人报复,让官府彻查冯家肯定能查出什么来,让他尽量煽动周围百姓闹大一点。 本来也不是什么做不得的事情,加上慕临风给的钱不少,掌柜的随即答应下来,还给了他们不少热馒头和包子路上吃。 只是没想到这个喜欢收养孤儿的冯老爷,对外是和善的形象,内里却是如此龌龊的嘴脸,周围人知道了肯定乐意落井下石的。 慕临风又花了不少钱,以吴叔和彦景轩祁晓等人都感染了风寒为由要出城,城守天寒地冻的也不敢检查太多,收了钱就放行了。 出了城之后慕临风一行也没有走太远,而是在城外的一座香火不错的城隍庙停下。 这里毕竟是距离城内不远了,所以一般不会有人露宿,因为匆忙准备到的火把有限,他们只能待到凌晨看得见路了再走。 梁瑜没有醒来,慕临风就放他在车上睡,自己在一旁守着,祁熠则带着其他人照顾天霖和妡儿,在庙沿下生了一堆火,顺便把他们的卖、身契给烧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天霖和妡儿很高兴能跟他们在一起。 只是不知为何,吴叔发现他们静坐的时候都有点坐立不安,看上去很别扭的样子,在给他们两包小零嘴后问: “天霖,妡儿,你们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吴叔这么一问,就连守着梁瑜的慕临风都警惕的看过来,因为他们都基本猜测到了冯老爷想做什么。 天霖和妡儿互看一眼,天霖小声回答: “下午洗澡的时候……洗澡的伯伯给我屁屁擦了药,黏黏糊糊的,有点不舒服。” 说着红了脸: “我都不知道,原来屁屁会生病。” 妡儿也说: “给我洗澡的姐姐也给我擦……擦药了……不过不是屁屁……” 说着小脸通红,不敢说下去了。 不过在场的人就连祁晓都懂了,刚才在冯家的时候他们一直在开开心心的跟小家伙们玩,大概是动来动去,所以她和梁瑜都没有发现两人的不对劲。 只是祁晓等人自己也没有人事方面的经验,便由吴叔细问两个小家伙,最后确定,给他们洗澡的人给他们隐秘部位擦了香膏之类的润体膏。 其作用不言而喻。 最后祁晓不放心,还拿出自己平时擦脸涂手的香膏出来问他们,他们说就是类似的,不过擦了药之后就没有做过什么了。 吴叔又拐弯抹角的问妡儿和天霖上厕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们说没有之后众人才放下心来。 想来是那些下人为冯老爷晚上的兽行做准备。 只是后来老家伙对梁瑜见色起意没有碰两小只,只是,梁瑜怎么样了呢? 从刚才开始就没有人敢问慕临风这个问题。 慕临风确定了天霖和妡儿没有被怎么样之后松了口气,然后告诉大家: “梁瑜也没事,就是被迷晕了而已,放心吧。” 如果梁瑜出事,就要出人命了,他不会随便杀人,以前就算被人算计了反杀对方之后,回了家师父都会让他闭门反思,不是责怪他,而是让他知道人命如天。 所以,在确定梁瑜没有被怎么样之后,他没有下死手。 第118章 慕临风心有不甘,如果是他一个人,将一件事闹大他会料理清楚再走,可是,带着这么多人,他只能忍一忍先走为上,就弄得有点狼狈了。 任何时候要懂得顾全大局,是师父从小就耳提面命的,要是为了处理一个混、蛋波及身边人不好过就是得不偿失。 “那就好……” 吴叔露出笑容,其他人都松了口气。 祁熠想起慕临风把冯老爷折磨得那么惨,心里悚了悚,幸好梁瑜没事,要不然可能整个冯家的活物都要被灭了。 梁瑜昏迷不醒,慕临风理所当然的守夜,让其他人保存体力,接下来他们的行程可能会比较艰难,至少在所有问题都解决清楚前是不得安宁了。 天霖和妡儿到底是孩子,乖乖的在祁晓和彦景轩的怀里很快睡去,这也是他们除了彼此之外第一次被人疼惜的抱着睡。 …… 天刚蒙亮的时候慕临风就叫他们起床了,简单的收拾一下就启程赶路,边走边吃昨晚半夜客栈掌柜给的包子馒头。 祁熠骑马,彦景轩和吴叔赶马车,慕临风照顾梁瑜,天霖兄妹跟祁晓在另一辆马车上。 等到天大亮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横洲城好远了。 临近中午梁瑜转醒,慕临风终于放下心来,把人紧紧抱住: “呆子,你吓死我了……” 他面上一派镇定,是为了稳住大家的情绪,实则内心比谁都焦虑,在冯家浴池看到梁瑜的瞬间,他差点就控制不住杀心,如果梁瑜出事,他都不敢想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 梁瑜揉了揉额头慢慢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回抱慕临风道歉: “对不起,我……” “……” 慕临风亲了亲他: “你没有错,不怪你,没事了,谁都没事,天霖和妡儿现在跟祁晓在一起……” 慕临风知道他头晕,思维还不清晰,这是迷、药后遗症,便细心的给他解释起昨天晚上的事情来。 这件事真的在所有人意料之外,没想到只当好心的去拜访一下收养小孩的人,就变成这样。 “……” 梁瑜眼眶有点红,后怕又庆幸,暗自咬牙忍住了想哭的冲动,想到自己差点被那个恶心的老头侵犯,梁瑜用尽全力的抱紧慕临风,过了许久才咬牙切齿道: “如果我有能力,我当时一定杀了他……” 慕临风抱着他安抚: “没事了……别想了,我在呢。” 梁瑜咬牙闭了闭眼: “我……我一定要学一技之长用以防身!” 最近经历的事情让他憋屈得无以复加,往后肯定还会遇到不同的歹人,如果慕临风无法及时救他……他死都不得好死,更别说是照顾身边人了。 慕临风点头: “嗯,我会教你的,先不要着急,我知道你现在难受……” 只有他知道梁瑜有多清高,受了这样的屈辱肯定难受。 梁瑜又说: “我想好了。” 慕临风疑惑: “想好了什么?” 梁瑜回答: “我想好了,长兵利器我不擅长,现在习武也只能学到皮毛,所以,我想……你不如教我用毒吧。” 这是他被迷、药迷晕之前脑海灵光一闪: 假如他会用毒,就可以把试图对他不利的人毒死了,毫不费力。 他虽然从小娇生惯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十指不沾阳春水,父母还因为两位哥哥的事情严禁他习武,只让他好好读书,他自己心里也立志要考取功名…… 可是,他们家世代经营着药材生意,就算开医馆跟药馆不同,医馆有大夫坐诊治病救人,而药馆只帮人按着方子抓药熬药,贩卖药材。 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了不少东西,尤其是对药材味道敏感,只要见过一次就能记住,有毒无毒,无毒如何变有毒…… 如今要学武练剑想慕临风这样的硬功夫基本上也不可能了,只能学些投机取巧的东西了,他读书认字脑子好用,自信学习用毒防身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梁瑜说得很严肃,慕临风确定他不是脑子不清晰说的胡话之后,认真思考了一会回答: “这个倒是可以……你对药味敏感。” 梁瑜点头: “嗯,我看不下去医书,无法治病救人,但,记药方倒是可以的,毒、药又不需要确诊才可以下药,你教我,我不要再像这样了……” 慕临风点头: “好,我教你,太高深的我不会,让你自保该是没有问题的。” 梁瑜坚定点头: “嗯,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我会努力的。” 慕临风精通各种技艺,有他教自己多加努力,肯定可以的。 慕临风答应他: “你这几天先休息,而且这阵子可能会有其他麻烦找来,等稍微稳定了我就教你。” 梁瑜点头: “好。” 慕临风拍拍他的后背: “我睡一下,你累了就继续睡,别想太多,一切有我呢。” 梁瑜点头: “我知道,你睡吧。” 慕临风是真的困,昨天白天和晚上忙了那么多事,还要熬到现在,头都变得沉重了,交代完梁瑜之后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梁瑜看着疲惫不堪的人忍不住心疼,只得暗暗发誓一定要学一些防身之术,不说能救别人,至少关键时候减轻慕临风的负担,不要拖后腿太严重。 祁熠等人知道梁瑜醒了,见他无大碍后放下心来,吴叔心疼的抱了抱他,没有说太多话,眼眶湿润担心不言而喻,假如小少爷出事,他死都不能安息。 梁瑜见长辈如此,没说什么,心里却越发的坚定。 等到午后停车休息时,天霖和妡儿看到梁瑜就往他怀里扑。 此时此刻的天霖眼里满是孩子该有的天真,那种令人心疼的老成感已经没有了。 大概是祁晓等人跟他们说了些能说的,兄妹两知道了冯老爷不是好人,而他是为了救他们才昏迷的,连夜出城也是为了救他们。 梁瑜安抚他们从今往后不用想太多,不过一路前行要吃很多苦。 兄妹俩拍着小胸脯异口同声的保证: “我们不怕苦。” 完了后天霖还小心翼翼的说: “哥哥你们不要把我们卖了好不好?我们给你们做牛做马都可以,路上别抛下我们,就算只有水和炒脆米我们都可以的。” 一旁的妡儿拼命点头: “对,我们可以的……” 梁瑜用双手把他们揽在怀里安抚: “不用只吃炒脆米和水,我们有食物,虽然不是什么美味佳肴,但一定保证你们能吃饱,安心,别想太多,以前不愉快的事情都忘了吧。” 兄妹俩用力点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第119章 祁晓这一个早上把他们的情况都了解了七七八八,然后告诉梁瑜等人: 原来在妡儿未出生的时候他们的父亲就病死了,母亲不堪重负丢下他们离家出走失去音讯,他们被遗弃在村里的祠堂,而后辗转吃百家饭长大。 后来发生动乱,村里人就把他们卖给了人牙子,他们从一个偏僻的小村落一路辗转到此。 据兄妹俩说,之前还有不少伙伴,后来慢慢的被卖掉了,有些在路上病死了,他们的年纪最小,个头最小,在偏僻一点的地方没有人愿意收留,才到了现在。 这也是他们不被待见的原因,在其他同伴都被卖掉之后,那三人对他们的态度越来越不好,食物也越来越少。 那天天霖之所以被打,就是因为早上的时候梁瑜和祁晓给的食物被那三人发现。 原本是两兄妹都要被打的,是天霖替妹妹挨过,所以才会那么惨。 被打之后那些食物也被抢走了。 后来就发生了那个人调戏梁瑜被慕临风教训的事。 在前往横洲城的路上,那三人说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慕临风等人,还和那队镖师商量联手了。 零零总总,反正是知道了很多东西。 梁瑜和其他人心里有了数,等到下午慕临风睡醒的时候梁瑜又把情况告诉了他。 慕临风记在心里,打定主意要把那几个人、渣除掉。 晚上他们在一处废弃的民宿落脚,闲聊时慕临风突然想起一件事又问天霖: “跟我们在桥底相遇的那晚,你们队伍为什么不在路上的一间道观露宿呢?” 问完之后又觉得自己多问了,天霖和妡儿都是坐马车里的,哪里知道那么多,而且,如果没有那天晚上的相遇,就不会有现在了,总归就是缘分吧。 不过天霖听到他的话后,却是歪着头认真想了许久才回答: “三个坏伯伯原本确实是打算在一个道观休息的,说那里暖和些,在路上的时候他们就说了,可是,我们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人了,据说是很厉害的人,就连有坏阿姨的那些人也不敢去招惹。” 天霖说的坏阿姨那些人自然是指那个镖师队。 慕临风蹙眉用手捏了捏下巴喃喃自语: “有人了……很厉害?” 他知道那个道观很宽,足够容下好几个镖师队,路上落脚的地方而已,大家都心照不宣一起用的,会是什么人那么霸道? 天霖以为他不信,又再次点头: “坏伯伯就是这样说的,他们说了好多,还说过名字来着,不过我当时头好晕就没记住。” 他当时犯了错被打了,头脑嗡嗡的很多听不太清楚。 妡儿听了一会突然在一旁小声补充: “我……我听到了,坏伯伯说叫天机阁……” “……” 话一出,慕临风和祁熠同时震惊,异口同声道: “天机阁?” 妡儿被他们的反应吓了一跳,还是点头: “对……对啊,他们说是天机阁的大人……所以能避则避,我当时听得很清楚。” 她当时抱着哥哥的手臂,因为担心那些人商量继续打哥哥,所以听得格外认真。 祁熠和慕临风对视片刻,知道孩子不可能撒谎也不会听错无故说出这个名字来,定然是真的。 慕临风想了一会便叮嘱他们: “这件事你们不要对外人说,就当没听到过,知道了么?” 天霖和妡儿一同点头: “知道了。” 只是除了慕临风和祁熠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天机阁是什么,等到吃过饭把小孩子哄睡,大家围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梁瑜又问: “临风,天机阁是做什么的?” 其他人也都露出好奇的表情。 慕临风看了眼祁熠,祁熠摇头: “我只听说过一点关于他们的传闻,其实也不太清楚。” “……” 慕临风接过话: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是正常情况下,没有人喜欢招惹他们罢了。” 梁瑜点头: “那你跟我们说说吧。” “嗯。” 慕临风斟酌一下开口: “关于天机阁的事情我也是从师父那里听说的,没有亲自见过,按师父所言,天机阁其实就是效力皇庭的暗部,一共四十九席,专门为皇室处理明面上不好处理的事务。” 梁瑜疑惑: “明面上不好处理的事务?是说皇室丑闻或者暗、杀之类的吗?” 慕临风点头: “差不多就是那样吧,天机阁成立之初是为了预防和刺探异邦或者敌国细作的,后来慢慢的演变成专门给皇室处理见不得光的事务。” “他们通常不会对普通人出手,甚至还挺行侠仗义的,但是,入了天机阁名单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师父说,他们会为了追杀一个人追十几甚至几十年,目标若是死了,他们还会开棺验尸确认身份……” 说着稍微停顿一下,回想师父的话又继续说: “这种执着是很可怕的,而且,这种追杀虽然起初没有诛连关系,但若是在逃亡的过程中成婚生子,那么后人跟爱人就会遭殃,也就是说,被杀之人不能有后,以免留下后患。” 祁熠插话: “我也听说过类似的,这也是正常人害怕天机阁的原因,即便他们不会滥杀无辜,但能避则避是最明智的做法,因为死在他们手里,谁也查不出来。” 慕临风点头: “对。” “……” 慕临风和祁熠都说了自己听说过的关于天机阁的事情,不过他们到底没有亲自接触过,所以能说的也不多,只是让梁瑜等人知道这么个组织的存在。 夜色渐深,慕临风依旧守夜,天霖兄妹和祁晓睡在马车上,其他人围着火堆睡,看着入睡的人们,慕临风几分无奈的长呼一口气。 看天霖和妡儿这样,恐怕是铁了心的要跟着他们上路了,等过了这一段,往后赶路就尽量不要在野外露宿了吧。 经过一天的时间,冯家的事情应该已经捅开了,那些有心人应该已经知道他们连夜离城的消息,若是还想报复他们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追上来的。 只是不知道冯老爷会不会受到应有的惩罚,如果最终还是伪善之人逍遥法外,那么他就找机会回头来收拾一番,总之,墨城的袭击和横洲城的这件事他记下了。 慕临风不知道的是,梁瑜也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没有说出来,却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第120章 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天,路上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情况,他们在沿途的村庄投宿,给当地的人家一些钱,别人会给他们提供一些方便,倒也睡得安稳。 天霖兄妹和梁瑜等人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彻底的融入了他们。 只有慕临风敏锐的觉得这几天有人在跟着他们,不过他找机会查探了几次都没有发现,这种感觉也可以说是对周围气氛的一种直觉,是他跟随镖行行走江湖多年练就的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领悟。 因为没有什么证据,所以慕临风也不跟其他人说。 转眼进入四月,气温又比先前暖和了些,一路上可以说是鸟语花香 慕临风带着吴叔和梁瑜从华容镇离开至今,已经过了半年有余,再到秋风起的时候他们就到京城了。 半年听上去没多长时间,可是想着一路来的经历以及心态的变化,就仿佛过了很久似的。 尤其是慕临风跟梁瑜的关系,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慕临风现在看梁瑜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日常的争执拌嘴就真的是在打情骂俏齁别人。 哪怕是梁瑜白天被慕临风逗得生气不理人,到了夜里也还是会钻慕临风怀里睡觉,慕临风总能把人哄好。 …… 从慕临风准备的地图上大家知道,再穿过几个大小不一的城池,就算是离开北方地界了,不过按照他们这样的速度,恐怕还需要不少时间。 两天后,他们即将到达下一个小城,只是在太阳落山,在准备入城的一个山坳处,该来的还是来了。 跟慕临风预想的差不多,镖师和三个人口贩子联合了,还多了不少人,一共有二十多个,手里长枪长剑斧头狼牙锤,很是吓人。 这里距离城门不太远但地势比较隐蔽,加上这个时候城门没多久就要关闭了,要进城的人多数也进城了,路上已经看不到行人,就算有也很少了。 他们一行是因为带了天霖兄妹行程变慢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这些人显然是算准了时机,也对他们的脚程比较了解,不上不下的绕了路拦在这里。 山坳两边是树林,其中一边有断崖,断崖下是一个沼泽谷,很方便抛尸。 慕临风等人很快停了下来跟拦路的人对峙起来。 夕阳余晖下,慕临风表情平静如水,定定的看着对面笑得嚣张的那群人,内心没有多少波澜。 这种阵仗,他遇到过很多了。 祁熠让马车和祁晓等人往后退了退等待,如果情况不妙就先走。 慕临风却知道,解决不好,走是走不掉的。 果然,很快,在他们身后也出现了几个人拦住了退路。 祁熠骑着马来到慕临风旁边,问: “怎么办?” 如果只是他和慕临风倒不怕,可以放开手脚大闹一场,现在带着两个孩子和其他人,万一被伤及就很麻烦。 慕临风冷静的回答: “我解决前面那些,你负责在后面保护好他们。” 祁熠担心: “人很多,而且都不是普通人……” 慕临风嘴角扬起冷笑: “伤而不死确实比较麻烦,但是,直接杀掉的话就容易多了,在我眼里,他们并不算强,就看他们想不想死吧。” 比这些更凶残的他都处理过,即便带着拖油瓶,他也没有把这些人放眼里。 祁熠见他胸有成竹,忐忑的心情也放了下来: “嗯,我知道了。” “……” 在他们说话之际,对面的人策马过来了。 慕临风和祁熠冷眼看着。 稍微靠近之后,之前手被慕临风伤过的一男一女上前来,长相粗犷的男人就拿刀指向慕临风道: “我还当你们多能耐呢,没想到也不过是在横洲城闹事连夜逃跑的鼠辈。” 说着看向慕临风和祁熠身后马车旁边的梁瑜又说: “我就说男人长得太好看比女人还容易招惹麻烦,听说那冯老爷断了一只手,不知道他那只手对那个小白脸做了什么?” 他的话音落,人群中就发出嘲讽和猥琐的声音。 “哼。” 一旁的女人只轻蔑的扬了扬下巴露出鄙夷之色,没有再说难听的话,虽然他们今天没有货物要保护,而且人多势众,可是她依旧对之前慕临风的警告心有余悸。 慕临风看上去不打算说话,祁熠开口道: “明明是你们惹是生非在先,反倒过来恶人先告状,未免欺人太甚了。” 粗犷的男人往后看了看冷笑: “今日就欺你们又如何?带着那么多拖油瓶,你们今日休想全身而退,不过,我们也并非一定要赶尽杀绝,你们若是识相点,大家倒也不必要流血。” 祁熠目光暗了暗: “什么条件?” 男人回答: “小孩、女人和那个长得比女人带劲的家伙交出来,你们几个可以离开。” 祁熠动气: “你们简直……” “祁熠。” 慕临风抬手一下打断他的话: “不要浪费口舌,跟将死之人讲道理,也传不到阎王那儿的。” 说罢冷眼对嚣张不可一世的人道: “出门在外惹是生非就是自寻死路,我放过你们,你们却不肯放过自己,我也跟你们最后说一遍,要么滚,要么死!” 他没这么好的耐心跟他们打嘴仗讲道理,反正就算这些人今天不全死,眼前这个一再出言辱骂梁瑜的人都要死! 女人和男人对视一眼,女人往后看一眼冷哼: “哼,看来你们拒绝了。” 不稍一会,人群中一个魁梧壮硕面带厉色的男人策马上前来,看上去是镖师领头人,跟那女人稍微交流之后转过来跟慕临风粗声粗气道: “既然你们不接受条件,那就不要怪我们以多欺少,我就直说了吧,今日在这里将你们拦下,除了因为你们伤了我的同伴之外,还有冯老爷重金雇佣了我们。” “冯老爷委托我们把他看重的物品收回去,你们夜闯民宅不仅抢走了他好心收留的义子义女还出手伤了他,就算报官先被抓起来的人也是你们,我们有人证物证。” 说着看向先前卖掉天霖兄妹的那三人,从刚才就叫嚣得厉害的粗犷男人拿出天霖兄妹的身契和一封委托信,摊开来对慕临风冷笑道: “睁大眼睛看清楚。” 说完还凑近了些,表情嚣张至极。 第121章 两样东西都是真的,卖、身契是最初天霖兄妹被他们买下时候的那份,动了些小伎俩没有毁掉。 慕临风他们烧掉的那一份是另一份,而委托书则是三人为了帮助冯老爷掩人耳目写的收养文约。 即便事实跟他们说的不一样,但是有这两样东西在,慕临风他们确实不占理。 祁熠看向慕临风,慕临风暗自咬紧牙关,面不改色道: “狼狈为奸确实能做成几分事,不过,那又如何呢?” 什么证据?通通毁尸灭迹了就好,无所谓。 魁梧男人点头: “如果你们不同意我们提出的条件,那就不要怪我们无情了,除了女人小孩小白脸留活口之外,其他人格杀勿论!” 说着他们从马上下来向周围散开,呈包围式围过来。 这里不方便在马上作战,慕临风改变先前的策略,和祁熠从马上下来将马匹赶到一旁,背对着背抽出长剑。 剑拔弩张的局面,慕临风小声提醒祁熠: “你且注重防御别受伤,保护好其他人,拖好时间,我很快就能把他们都解决掉的。” 祁熠点头: “了解。” 经历过在墨城的事情,祁熠跟慕临风也算有几分默契,听了慕临风的话加上自己的分析,当即心里就有了计较。 对面的人显然也知道,只要处理了慕临风和祁熠,其他人就不是威胁了,因此,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慕临风回头对梁瑜等人交代: “不要害怕,害怕就闭上眼不要看,我会处理干净。” 梁瑜苍白着脸点头: “嗯,你们小心。” 他们也看得清眼下的情况,一起窝在马车旁边,尽量把天霖和妡儿护在身后,吴叔想挡在梁瑜身前,被梁瑜拒绝了将他推到身后去: “吴叔,我不能让您在前面,您放心,有临风和祁熠在,我们会没事的。” 他的表情严肃,吴叔只得点头紧紧的抱着两小只和彦景轩一起护着祁晓。 战斗一触即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刀光剑影伴随着逐渐弥漫开来的血腥味和惨叫声,太阳已经下山了,光线又暗淡不少,用不了多久天就黑了。 既然对方人多势众不打算放过他们,慕临风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长剑挥舞剑气横生,所到之处必定见血,除此之外还有精巧致命的暗器。 慕临风今天所用的暗器淬了毒的,见血封喉,准头好得可怕,平时这些东西他是不用的,尤其是不想在梁瑜面前用来收割人命…… 梁瑜的目光一直定在慕临风身上,看着他手起剑落直取要害的杀人,害怕,担心,紧张以及因为鲜血而引起的生理性不适,他很想闭上眼不去看,却又控制不住…… 祁晓已经抱着天霖和妡儿闭上眼缩在地上,不断的有血迹伴随着惨叫声飞溅到身上和脸上,彦景轩和吴叔也脸色苍白。 梁瑜显然是害怕的,吴叔从身后拉了拉他的手: “少爷不要看,把头转过来,不要看……” 祁熠挡在他们周围保护他们,梁瑜压下想要干呕的感觉咬牙回答吴叔: “我没事。” 没有收回视线,看见慕临风的长剑划过那个女人的脖子鲜血喷洒而出惨叫着倒在地上抽搐,还没彻底断气慕临风却已经跟另一个袭击过来的人交手了…… 直刺、横扫、格挡、回身,剑锋一转就有人倒地死去,一个接着一个,终于,三个人贩子死了两个,只剩下那个总是出言不逊的粗犷男人了。 梁瑜一开始是担心慕临风受伤的,然而饶是对方有备而来却都不是慕临风的对手,慢慢地,悬殊的实力让他只注意慕临风那染血的剑刃了,甚至忘记身处危险中。 直到听见一声闷哼,祁熠受了伤,祁熠的实战经历毕竟没有慕临风的丰富,加上多是格挡防御不好主动出击,手臂受了好几处伤。 不过此时慕临风也已经处理了大半的人,眼看他被方才领头的魁梧大汉绊住,祁熠又受了伤,剩余几个人人突然全部袭向祁熠。 “祁熠小心……” “熠哥……” “哥哥……” “……” 在梁瑜几人的惊呼中,祁熠有惊无险的避过,回手杀了两个人,却让祁晓和梁瑜落入剩余的两个歹人手里,吴叔和彦景轩在护着妡儿和天霖的时候也都受了伤。 是那个总是出言不逊面貌粗犷的男人和一个左臂受伤了的镖师,此时的他们满脸血污,表情因为愤恨不甘而扭曲狰狞,架在梁瑜和祁晓脖子上的刀颤巍巍的。 “……” 祁熠心下懊恼却不敢轻举妄动,只冷眼跟他们对峙。 慕临风把另一边的人都料理完之后过来,他恨不得一剑将他们给劈成两半。 早知道刚才一开始就先把这个恶心的家伙解决掉的,明明这个是他最想杀的人,却偏偏被留到了最后来恶心他。 祁熠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冷静,可是看着妹妹陷入危险怎么也冷静不了,只求助的看向慕临风。 慕临风上前两步说: “把人放开,你们可以活着离开这里。” 粗犷男人将泛着寒光的刀刃抵在梁瑜的脖子上冷笑: “站住!事到如今谁会相信你说的话。” 而后看着周围的尸体咬牙道: “你确实有本事,但是,也救不了他们,大不了我死了拉这个小白脸垫背!” 说着挟持着梁瑜后退两步。 梁瑜此刻脸色苍白,但表情却没有多么慌乱,暗自咬紧牙关抿着嘴巴,他相信慕临风的,他要冷静,不能慌乱让慕临风分心,他能做的仅此而已。 另一个人也将利刃在祁晓的脖子上擦过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眼里露出疯狂之色,恶狠狠道: “谁敢再上前一步我就割断她的喉咙。” “……” 祁晓到底是女孩子,吓得轻声呜咽,哪怕极力忍耐眼泪还是控制不住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一旁被吴叔和彦景轩抱在怀里的天霖和妡儿已经吓哭了。 “……” 僵持片刻,挟持着梁瑜的男人突然吹了几声哨子,接着几匹骏马从树林里跑出来,然后对慕临风和祁熠威胁道: “手里的刀剑放下,你们转过身去退开十步。” “……” 祁熠看向慕临风,慕临风示意他照做,而后深深的看了威胁他们的人一眼将长剑扔到一旁转身。 只是在他转身的瞬间,祁熠只瞥见他的手腕动了一下,紧接着就听到两声利器刺入肉体的声音响起,同时听到慕临风冷声道: “你们算什么东西,来威胁我!” 而在他出手的瞬间,还伴随着两声由远及近的凌厉破空声,光线昏暗,几乎没有人来得及反应。 第122章 梁瑜和祁晓只感觉有意思冰冷的寒气擦着他们的脸侧而过,接着就被喷溅的鲜血撒了一脸。 挟持他们的两个人被暗器割断了咽喉瞬间就松开了双手,接着又被从身后射来的利箭从后脑勺刺穿了额头。 祁晓和梁瑜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看到慕临风和祁熠身影一闪,同时将那快要倒地的两人踹飞出去重重的倒在不远处。 那两人眼睛大睁着,抽搐几下才断气,显然处于错愕的状态中死不瞑目,不明白脖子上的暗器是怎么回事,也不明白头上的利箭从何而来…… 一切只发生得太快,之后才响起祁晓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周围的马匹也被惊得四散跑开。 祁熠把妹妹拉住,慕临风也快速把吓懵的梁瑜揽过来,捡起长剑目光投向后方。 暮色给了很好的掩饰,在他甩手将暗器打入那两人脖子的瞬间,两支利箭也同一时间破空而来,如此巧合的时机,就表示刚才一直有人在暗中关注着他们。 此时,所有人都才反应过来,是有人和慕临风同时杀了那两个人。 沉寂一会,有策马声由远及近,慕临风和祁熠上前,发现来人竟是重夜和小五。 慕临风将梁瑜交给吴叔上前几步视线锁在他们主仆身上: “是你们……” 他的语气不太好,警惕的同时带着几分厌烦,就觉得重夜真的是阴魂不散,哪哪都能碰上,像是在他们身上装了眼睛似的。 “……” 祁熠和其他人在看到重夜主仆的时候也放松下来,至少他们跟重夜算是朋友,这下放心了,转身照顾祁晓等人,让慕临风应付重夜。 如果刚才慕临风没来得及处理那两个人,重夜和小五也会出手,算起来也是半个恩人了吧…… 策马靠近之后重夜和小五从马上下来。 重夜习惯性的冲他们和煦一笑: “又见面了,各位别来无恙。” 小五扫了周围一眼没做声,默默的站在他身后。 慕临风皱眉: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 能选择这样的时机出现,应该是观察许久,真让人不爽。 重夜笑了笑: “来了蛮久,只不过方才在路口处给你们挡住路人,要不然被人撞上也是麻烦不是吗?难不成你们又要再次连夜逃跑?” 说罢看向天霖和妡儿的方向。 慕临风脸色沉下来: “哼,看来你很清楚我们的行踪,是一直跟着我们?” 难怪他总觉得有人在他们身后。 重夜无辜的摊了摊手: “看在我帮你们把冯家连根拔起的份上就别计较了吧,虽然今晚也没有帮上太多忙,但也算是拔刀相助了,如何?” 慕临风迟疑一下: “……把冯家连根拔起是什么意思?” 重夜回答: “就是冯老爷的龌蹉事被发现了,在冯家后院树根下埋着二十来具来历不明的尸骨,冯家所有人都被抓了,我路见不平动了些手段,他们这辈子都别想再从牢里出来了,家都给抄了。” “在处理冯家事情的时候,我听说冯老爷雇佣了人前来追杀你们,所以就快马加鞭的跟着看看你们需不需要帮忙。” 慕临风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脑海里在片刻间想到很多事,最后确定道: “也就是说你从墨城之后就一直在我们前后的的地方。” 他说的是陈述句,只有这样才会把时机捏得这么准,重夜也没有狡辩,点头: “我没有恶意,而且,也是顺路要前往京城,想跟你们同行又怕你不高兴,所以只能这样了。” 慕临风不理他,转而继续说: “那么在进入横洲县之前,你在一个道观落脚,对吧?” 重夜面露惊讶之色: “你怎么知道我落脚道观?” “……” 慕临风暗自倒吸了一口气,安抚了祁晓之后的祁熠走过来恰巧听到这里,心里一惊,就听到慕临风说: “原来是你。” “……” 重夜露出疑惑的神色。 “什么?怎么了?” 慕临风语气平静: “你是天机阁的人。” 这样一来,重夜神秘的行踪和身份,一再的出现在一些普通商人不会出现的地方,包括从城主府送黑棺以及在墨城一系列事情,就都有了很好的解释。 “……” 只是他说完就见重夜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一直都以微笑示人的重夜跟他和祁熠对视一会之后问: “我可以问你是怎么猜到的吗?” 慕临风也不隐瞒,将之前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最后道: “我本来是想跟镖师和人贩子,也就是现在躺在地上的人尽量不再碰到一起的,就因为你那天晚上霸占了道观,导致他们无法落脚又跟我们凑到了一起。” 重夜听后了然: “哈,原来如此……那晚有两个在这一带处理事务的同僚跟我约好在道观碰面,我就让人守在路口处把风不让人靠近。” “要想让人主动避开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出示天机阁的令牌,不过,大概除了你不会有人注意到这种细节的,谁还会特地找人问不在道观落脚的原因呀。” 祁熠点头,换做是他他也不会多问,更不会问一个孩子。 慕临风轻笑一下: “这样的天气赶路,带着货物的镖师和带着小孩的人贩子大多数情况下都会尽量选择好一点的落脚点,我也是随口一问。” 重夜也恢复笑意: “那现在知道了我的身份,请问慕少侠有何指教?” 慕临风对他拱了拱手: “天黑了,我们要进城,素闻天机阁手段高明,既然刚才拔刀相助想来你不介意帮人帮到底,把这里善后一下吧。” 重夜沉吟片刻后回答: “这善后的事情简单,于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只不过……” 说着又笑吟吟的看向其他人: “既然你们不介意承我的好意,那我好歹也能自称一下是梁公子和祁姑娘的半个救命恩人吧,不介意请我吃顿饭吧。” 祁熠看了眼慕临风,慕临风点头,拱手道: “当然,我这人恩怨分明,有劳了。” 重夜笑容极好: “这个时候城门已经关了,你们如此模样多半会被城守盘问过多,我给你们引路一起进城吧。” 祁熠没有意见,慕临风也答应: “天机阁的令牌可是最好的通行令,会给我们行很多方便,走吧。” 说完就和祁熠去整顿队伍了,马车和马匹都没事,祁熠自己处理了伤势,又把受伤的彦景轩和吴叔以及吓得还没缓过神来的祁晓和梁瑜扶上马车去。 第123章 眼看慕临风等人准备好,重夜才转头问小五: “其他人呢?” 小五恭敬回答: “在待命呢。” 重夜点头: “让他们把这里处理一下,你我先进城去。” 小五领命: “是。” 说完隐入黑暗中交代去了。 一会之后从树林中出来好些黑衣人,快速的把拦路的尸体弄走,小五和重夜则跟着慕临风等人进城去。 因为有重夜在,一行人进城很顺利,随后重夜又带着他们在一家客栈投宿,要了一个房间充足的院落。 从头至尾,重夜熟悉得就像是在自家的后院一样。 等到他们都洗去风尘,受伤的人也重新上药包扎好,祁晓和梁瑜的情绪也平复了,重夜便又叫了一桌好酒好菜跟他们一起吃饭。 不过小五以接应其他人的为由,在他们入桌吃饭的时候就离开了。 饭桌上,重夜算是重新跟大家认识,又简单的将自己从墨城一路来的事情说一遍。 众人惊讶过后没有怪他,还特别感谢了他给善后横洲城冯老爷的事情。 如此,他们心口的石头就落下了,以后也不会再有无辜的人遭受那个老变态的毒手了。 想到梁瑜在冯宅遭遇的事情众人依旧心有余悸。 重夜如此,慕临风就算对他有所防备也不得不跟大家一起接受他成为朋友。 而且,重夜的身份虽然危险,但却不算太坏,比慕临风猜测的好得多,至少有所了解,不像之前那样完全猜不透。 于是,在重夜主动邀请慕临风和祁熠到他房间相谈的时候两人都没有拒绝。 重夜的目的也非常明确,在相敬了一杯酒之后坦言道: “我就直说了吧,我想邀请两位加入天机阁。” 说着在慕临风开口回绝之前又解释: “你们无需马上答复我,无论是答应还是拒绝,请认真考虑一段时间,等到了京城之后再回答不迟。” 祁熠沉默,慕临风却丝毫不给他面子的说: “我现在就答复你,我拒绝。” 重夜无奈的看了他一会,突然说: “假如梁瑜也加入呢?” 祁熠惊讶,慕临风冷眼看他: “梁瑜也加入?加进去吃饭吗?你什么意思?” 重夜不介意他生气,回答: “我之前跟你说过吧,我跟梁家有点渊源,现在我得纠正一下,是天机阁跟梁家有点渊源,因为,梁瑜的两位兄长都是天机阁内阁的一员。” “……” 慕临风突然站起来,长剑架在重夜脖子上: “你再说一遍!” 祁熠一惊: “临风你别冲动……” 他是怕了慕临风亮刀子。 重夜继续从容道: “梁瑜的两位哥哥虽然效力军中,却都是天机阁的一员,只不过对外和对梁家的信息没有暴露他们天机阁的身份,你就算现在当场砍了我这也是事实,因为这一层身份,即便他们在军中战功赫赫也没有明目张胆的受到封赏。” “……” 慕临风咬牙,多希望他说的是假话,可是,从神色和语气来看,重夜说的是真的。 重夜轻叹一声,进一步解释道: “天机阁的成员跟外界所传不太一样,天机阁内阁成员四十九席,然每个席座之下还有很多人,上至王宫贵胄文官武将,下至贩夫走卒平民乞丐,都有天机阁的人。” “天机阁的存在虽然是为了清君侧,但更多的是为了维护南诏国的安宁,梁瑜的两位兄长在军中虽然职务低调,但却是天机阁内阁四十九席之一。” 说完重夜就定定的跟慕临风对视,这些话他原本是打算单独跟慕临风一个人说的,可是经过从墨城到现在的观察之后,他决定连祁熠一起拉拢。 “……” 一会之后慕临风把剑收回重新坐下,脸色沉得出水。 祁熠也缓了缓神问: “……可我听子清说,他大哥已经战死沙场,二哥也在战乱中下落不明。” 重夜低头倒了一杯水,才回答: “梁瑜的大哥梁翰之确实战死沙场,但他的遗孤在北疆后来的一场平民动乱中被漠北人贩子拐走,梁少卿为了救当时只有两岁多的侄儿只身去了漠北,现在那孩子该是快五岁了。” “遗孤?” 这次吃惊的是慕临风: “梁瑜大哥身死之前未曾有家室,哪来的遗孤?” 重夜却又说: “他未正式成婚,但却有爱人,梁翰之的爱人是他之前救的孤女,两人私定终身,不过知道的人太少,只是梁翰之未能等到孩子出生就在战乱中身死,而在生下儿子后,他的妻子就一直卧病在床,不久之后撒手人寰。” 说着惋惜的叹一口气又继续说: “天机阁有规矩,四十九席在正式退位之前,不仅要维持两面身份,成家立室也不得公开,连家人也不能告知,因此,梁翰之的这个遗腹子知道的人很少,就连席座下亲信都不知道。” 祁熠皱眉: “真是没有人情味的规矩。” 重夜不点头: “确实有点不近人情,但这也是为了保护天机阁众和他们身边的人。” 慕临风问: “后来呢?” 重夜回答: “后来,梁翰之夫妇都去世之后,本该是把那孩子带回梁家的,但当时战况危急,为了掩人耳目,梁少卿把那个孩子暂时收养在身边,对外宣称是自己捡回来的孤儿收做徒弟……” “只是后来……因为一些私人恩怨,孩子在两岁的时候被人拐走……少卿只身追去了漠北,下落不明……” 祁熠点点头: “原来如此……” 慕临风接受了他这一番话,又问: “那么你一开始就是冲着梁瑜来的?” 重夜摇头: “不……” 随后解释: “我原是奉命去帮助梁少卿的,奈何在追踪到一半的时候线索突然就断了,他突然失去了踪迹,我们之间的接线人都死了,几番查探无果只能作罢……” “君上有令,我只能一边执行其他任务一边返回,在得知华容镇遭到疫病侵袭,就想去打探一下梁家和你的情况,却得知你要护送梁瑜前往都城的消息,我们就顺路了。” 慕临风和祁熠对视一眼没说话,逻辑上挺合理,但是他不相信这是全部事实。 第124章 重夜知道慕临风肯定不会轻易相信自己,待他们消化了一会又继续说: “或许我说得更直白一点你会理解,梁瑜的两位哥哥身份超然,如今梁翰之身死,梁少卿为了救回他的遗孤下落不明,梁家又因为疫病家破人亡,我和天机阁都有义务保护好梁瑜,在各方情况稳定前,不能让梁瑜知道这些,还望两位暂时保密。” 祁熠点头,慕临风却突然冷哼一声,审视他质问: “说得合情合理,但你们真的是想保护梁瑜吗?” 重夜皱眉: “你在质疑什么呢?” 慕临风目光犀利的盯着他: “你刚才说,你本来是被派往帮助梁少卿的,可是你们突然就断了联络,线人也都死了,作为一个行走在黑白边缘的情报组织,天机阁难道没有怀疑梁少卿叛变了吗?难道你们不是为了监视梁瑜吗?说保护未免把天机阁抬得太高了。” 不管重夜说得多么冠冕堂皇,他都不相信天机阁是善地。 他这么一说,刚才还对重夜的话深信不疑的祁熠脸上突然一变,他居然没有想到这个…… 重夜定定的看了慕临风好一会之后突然笑起来: “不得不说,我真的很佩服你缜密的逻辑能力,没错,组织确实对梁少卿突然失去音信抱着不同的态度和想法,其中一种就如你所说,他有可能叛变了。” “但是你放心,天机阁向来信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信条,若非特殊情况,在梁少卿内阁四十九席之一的席令回收之前,没有人会对梁瑜不利,我用人头担保。” 慕临风冷笑: “你的人头很值钱?” 重夜扬了扬下巴: “还行吧,好歹,我也是如今天机阁首席呀。” “……” 祁熠和慕临风因为震惊而愣住,好一会之后慕临风才自嘲道: “那我之前乃至刚才真的是在班门弄斧。” 重夜笑了笑: “不,你和祁熠的实力都不低,我是首席,多数时候负责调派天机阁众,使用的是权谋手段,大动干戈的实力确实不如你的,慕少侠。” 慕临风轻哼一声不理他,这个他没必要谦虚。 祁熠顺着问: “子清的两位哥哥在四十九席中位列几席?” 重夜回答: “翰之位列第九席,少卿位列第三席,说起来,两位还都算我的前辈呢。” 祁熠惊讶: “如此厉害……都是靠前的位置呀。” 慕临风也忍不住感叹: “我小些时候有段时间很崇拜梁瑜的两位哥哥,没想到他们是真的大人物呀。” 重夜点头: “所以呀,他有这么厉害的哥哥,还有你这么厉害的爱人,加上祁熠这样的朋友,我对梁瑜哪里敢有恶意呢,不过我听说他非常聪明,且能从气味中准确的分辨药物,天机阁内也需要从文者,若是他有兴趣我可以推荐……” 慕临风却冷声拒绝: “我说过,你不要招惹他!” 重夜摊手: “我就是说说,一切看他的意愿,而且,现在是不会跟他说的。” 说罢却又调侃慕临风道: “我之前听少卿说过很多次,你和梁瑜从小就犯冲,要不是家里打定主意要把梁瑜养成正常人家的小少爷,但凡学个一招半式,你俩见面准打起来,没想到世事难料,你们居然从冤家变成了眷侣,真是可喜可贺呀。” 慕临风嘴角扬了扬: “多谢。” 可不是么,就算不会武功,梁瑜也想跟他打架好多次,在他们成亲前几天,那人还拿砖头砸他来着,可凶了,现在嘛,以前有多凶,现在就有多可爱咯。 祁熠也笑着附和: “不知道梁瑜他哥知道这件事后作何感想哈哈哈……” 慕临风撇撇嘴: “能怎么样,人都是我的了。” “这倒是哈哈……” “……” 重夜又主动说了一些天机阁和关于梁瑜哥哥的事情,最后再三诚恳道: “我言尽于此,是真心邀请两位加入天机阁,天机阁没有外界所传的那般冷血无情,只是分工明确,需要的人也必须出类拔萃罢了,还望两位能够认真考虑,在到达京城之前我不会再提。” 慕临风不再像刚才那样直接回绝,祁熠想了一会说: “那我们就认真考虑一番再给你答复吧。” 重夜笑: “好。” 慕临风看不惯他的笑容,突然又问: “你刚才说,梁少卿是因为私人恩怨导致那个孩子被人拐走的,可否说一下是什么私人恩怨?” 梁少卿的私人恩怨会不会导致有人想要对梁瑜不利呢?在墨城时候对付他的人是否跟这个私怨有关? 重夜原本以为这件事可以避过了,没想到慕临风还是提了出来,欲言又止许久之后,重夜几分无奈道: “此事,能不能到了京城再说?” 慕临风坚定的摇头: “不能。” 然后告诉他: “我在墨城的时候被不明刺客袭击,我自问行走江湖多年一直走得端正,该是没有结那么大的仇怨让人不惜雇佣刺客来找我麻烦……” “我怀疑对方是冲着梁瑜来的,而最有可能给梁瑜招来麻烦的就是他的两位哥哥了,所以,我现在就想知道梁少卿的私人恩怨是怎么回事。” 重夜定定的看了他一会,见他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只能点头: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说……” 说罢仔细的斟酌片刻,缓缓说出来: “袭击你的人确实是因为梁瑜。” 祁熠吸一口气: “你果然知道。” 慕临风冷声问: “身份?” 重夜: “墨城城主,楚江暮。” 慕临风皱眉: “楚……果真是当朝王爷?” 楚是南诏国姓,错不了,之前他还觉得另有隐情呢。 重夜又继续说: “对,当朝最小的王爷,先帝所出,排行十一,因为过于任性,两年前被今上流放到墨城,除此之外,他还是墨城画舫的舫主,而且,那天晚上你们去画舫的时候,梁瑜还跟他见了面。” 既然开口,索性就都说清楚,省得拉拉扯扯徒增误会。 祁熠和慕临风突然脸色大变,不过又很快冷静下来,慕临风想了想问: “是那天在琴廊尽头弹琴的那个人?” 当时他没有问梁瑜,只当那个人是琴侍,毕竟远远看去那人年纪也不大,果然当时就应该去查探一番的。 第125章 重夜没有犹豫,点头回答: “正是,那晚我之所以在画舫,也是因为担心他对梁瑜下手。” 慕临风点头: “你继续说,梁少卿跟小王爷有什么恩怨?” “这……” 重夜有点难为情,斟酌一会才说: “梁少卿位列天机阁第三席,楚江暮是他席座之下第二,按照天机阁的等级划分,他们是上下属关系,但是因为楚江暮身份特殊,他们亦师亦友,不过,楚江暮对梁少卿有爱慕之情,两位也好过,只不过后来闹翻了。” 祁熠和慕临风相视错愕,同时在心里想到: 如此一来,要对付慕临风的人是梁瑜的哥夫或者说嫂子?这…… 想归想,慕临风和祁熠都没有插话,示意他继续说。 重夜苦笑一下进一步解释: “梁少卿生得风流倜傥,爱慕者众多,楚江暮本是温顺胆小的性子,因为钟情梁少卿而不顾今上阻拦入了天机阁,只是因为对梁少卿苦求多年未果,陷入偏执,生了第二人格……” 祁熠忍不住插话: “……这种情况我也听说过,胆小温顺的性子觉醒的第二人格往往会是偏激阴暗的一面。” 重夜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嗯,被第二人格支配的楚江暮不择手段的肃清了梁少卿身边的狂蜂浪蝶,伤害了很多无辜人,因此跟少卿生出隔阂,最后还误会梁翰之的遗腹子是梁少卿跟他人所生,遂把孩子交给远走漠北的人贩子……” 慕临风咬牙: “有病。” 如果现在还在墨城,他一定马上去把楚江暮揍一顿! 重夜苦笑一下: “确实是有病,如今的楚江暮任性偏执,事关梁少卿的事情就会不择手段,很多时候让人防不胜防,在墨城的时候伤害了你,也是我看顾不周。” 说罢又将话题回到刚才: “楚江暮将孩子交给远赴漠北的人贩子彻底惹恼了梁少卿,两人大打出手,此后梁少卿前往漠北,君上流放了楚江暮,而我奉主上之命前往漠北支援。” “可是到了半路线索断了,梁少卿就此下落不明,内阁成员突然失联是大忌,楚江暮认为,梁少卿背叛了组织,他觉得这是梁少卿躲避他的手段……” 慕临风冷声插话: “所以,他就试图用梁瑜来报复梁少卿?” 他才不管楚江暮跟梁少卿的恩怨如何,也不管楚江暮是什么身份,意图对梁瑜不利的,他都不会原谅。 重夜点头: “在得知梁家落败梁瑜跟你前往京城暂时停留墨城的时候,他就想把梁瑜扣下要挟梁少卿出现,我暗中阻拦,在你们执行招募任务的时候让小五守在宅子周围,拦截了不少城主内阁的高手。” 慕临风表情严肃的点头: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我们谢谢你。” 重夜摆手: “不客气,首先,城主也是天机阁的一员,他不对我也有责任,其次,我是个遵守规矩的人,在正式确定梁少卿背叛之前谁也不能动梁瑜,所以,你们放心,我会护送你们安全到达京城的。” 祁熠突然说: “原来是小五守在周围,难怪海棠姑娘说他帮忙找的人注意宅子动静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重夜没有回答,慕临风就问说了: “海棠以及秀云楼都是天机阁的吧。” 事情发展到了现在,有些东西真的太好懂了。 祁熠还抱着一丝可能不是的侥幸,就听到重夜承认: “对,所以,海棠说你让她帮忙的时候我就知道了,秀云楼历来都是天机阁据点之一。” 慕临风再说: “那……那些从秀云楼带走的孩子……被养大之后就是天机阁的人,对吧?” 重夜笑起来: “哎,行吧,既然都说到这里了,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问个清清楚楚,若非顶级机密,我都会告诉你们。” 祁熠就问: “你不怕我们说出去?” 重夜摊手: “其实这些细算起来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普通人对这些不感兴趣,顶多茶余饭后谈笑一番,有些小手段的人就算有不轨的心思也奈何不了天机阁,至于大的危机,天机阁通常会先一步察觉的。” 祁熠又点头: “也有道理呵……” “……” 三人又有问有答的说了许久,重夜充分拿出了自己的诚意,不过没有主动说当时在墨城还有另一方人介入,因为他还没有查清楚那些人是谁座下的。 内阁内乱的事情暂时不宜多说。 聊到最后,重夜再次邀请他们加入天机阁。 祁熠表示会慎重考虑,慕临风只沉默的思索着什么,姑且算是默认祁熠的想法吧。 眼看聊得差不多了,最后还是祁熠说: “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继续赶路,大家就早点休息吧,若是重夜你要跟我们同行,也请做好准备。” 说着看向慕临风,慕临风起身点头突然换上调侃的语气: “带着这么多拖油瓶,能得天机阁的首席大人保驾护航也是我们的荣幸, 不过我话说在前头,你可别跟梁瑜说多余的话,或者套他的话。” “我之前的话依旧作数,没有我的同意谁也不能招惹他,你别做多余的事情,要不然,我还是会对你不客气的……” 重夜点头: “我知道,我也不是这么不识相的人,今晚大家可以安心休息,这家客栈也是天机阁在外的据点之一。” “……” 祁熠和慕临风并不意外,一同点了点头: “多谢。” 重夜看着慕临风,在他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纠结的问出来: “临风,你师父去世前可有特地嘱托过你什么事或者有给过你什么东西么?” 两人停下脚步转过身,祁熠看向慕临风,慕临风跟重夜对视片刻坦荡的摇头: “没有。” 重夜眉头轻蹙: “那关于你的身世呢?” 慕临风还是摇头: “没有,从哪里捡到我的他都忘了,怎么?你还对我的身世感兴趣?” 重夜笑了笑,语气莫测道: “确实感兴趣,不过,既然你不知道就算了……如此可能是我猜错了。” “……” 慕临风神色微动,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既不问也不好奇,直接转身走出去。 祁熠有些疑惑的看了看重夜,最后也没多问追着慕临风去了。 第126章 等到重新把房门锁上之后,重夜才无奈的长呼一口气,揉揉额头坐在椅子上低头沉思。 虽然线索到这里全都断了,可他还是觉得那件隐秘的陈年旧事跟慕临风有关,算起来年纪也差不多呢…… 找一个不知是否存在的人,是先帝的遗愿,临终前把天机阁交给他,也把这件事托付于他。 关于这件事的线索,是天机阁的顶级机密,除了他和上一任的首席以及驾崩的先帝之外无人知晓,就连今上和太后也不知道。 当然,毕竟是发生过的事情,自然也是有人怀疑的,太后就是其一,这也是太后多年以来一直想要掌控天机阁的原因。 自先帝驾崩后,今上继位,重夜开始频繁的亲自外出执行任务,除了是给今上平息棘手的事件之外,就是为了找人。 方向,年纪、姓氏,这些线索联系在一起,这些年他排查的对象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慕临风不是唯一的怀疑对象,但是,却是到目前为止最接近的一个,倒不是因为所有线索都指向他,而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要说得牵强玄乎一点,可能就是亲缘冥冥之中的联系吧 当然,如果最后证明慕临风不是的话,如此邀请他和祁熠加入天机阁也是极好的。 天机阁在动乱时期折损了不少人,不仅席座之下人员折损惨重,内阁的四十九席也缺了很多。 这一年他没有留守帝都,太后的手又伸得长了不少,想来让今上很头疼吧,耐心也差不多该耗尽了,此番回去,必定有不少繁杂的事务要他解决的。 思虑过重,重夜神色有点严肃,直到小五推门而入他的表情才缓和下来带上微笑。 小五见状便道: “主子心情好,看来跟他们聊得不错。” 重夜慢条斯理的端起冷掉的茶抿了一口点头: “还可以。” “……” …… 慕临风回到房间的时候梁瑜还没有睡着,撑着疲倦的双眼坐在床上看书等他,脸色还有点苍白。 他刚才被吓得不轻,虽然缓过来了,但一想到那些随着刀刃喷洒的血就反胃,刚才东西也没吃几口,仿佛鼻腔都还充斥着血腥味。 注意到屋里点着安神的熏香,慕临风多看几眼问: “哪来的安神香?” 从味道闻得出,这种安神香跟普通的不一样,贵很多而且还不一定买得到。 梁瑜合上书告诉他: “方才小五送过来的,说是我们刚才受了惊吓,点上安神香会好些。” 慕临风点头: “嗯,倒是有心了。” 说罢更衣上床来把人抱住: “缓过来了么?” 梁瑜点头: “缓过来了,好多了……” 慕临风轻叹: “我让你害怕就闭上眼,你没听到么?” “……” 梁瑜沉默片刻才小声回答: “我想看。” 慕临风轻轻抚摸他的后背: “呆子,杀人有什么好看的,生杀予夺最为残忍,你一个白面书生应该规避才对,看了自己又害怕,何必呢。” 梁瑜仰头看他: “我不害怕那些,我是怕你受伤,他们不无辜,你不杀他们,他们就杀了我们……我其实很想帮你,可惜无能为力。” “……” 慕临风定定的看他一会,低头在他额角亲一下: “别想太多,你好好的就行了,一路有我呢。” “嗯。” 梁瑜疲惫的打了个哈欠,在他胸前蹭了蹭话锋一转: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长时间……” 慕临风想了一会回答: “我同意重夜跟我们一起上路了,自然要把他的情况了解得多一些嘛。” “唔……” 梁瑜打了个哈欠道: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你不是说天机阁的人不会随便对普通人下手么,还是可以相信的吧。” 慕临风点头: “还行吧……睡觉,明天要赶路的。” 梁瑜迟疑: “……我以为会在这里休整一两天再启程呢,大家都多多少少都受了些轻伤,这阵子精神也绷得比较紧。” 慕临风看他: “你想在这里休息?” 梁瑜摇头: “我倒还好,是说祁晓和吴叔他们,祁熠也受了伤。” 慕临风认真思考了一番还是摇头: “大家都只是受了皮外伤而已,重夜说会添加马车,这一段路势平坦,到时候受伤的人在车里休息就行,不耽搁时间了,我们有一段前往京城必走的水路要走,到时候会在渡口小镇休息几日,找条可以装下车马的大船才上路。” 梁瑜了然: “好吧,既然这样你决定就行……” 慕临风又亲他一下: “嗯,睡吧。” 梁瑜: “晚安。” 他是真的够呛,眼一闭很快就在慕临风怀里睡着了。 “……” 慕临风看他睡着,又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回放了一遍,确定暂时没有什么疏漏,接下来就稍微防着一点重夜就好。 重夜所说的关于梁瑜哥哥的事情,包括梁少卿跟楚江暮的关系,以及楚江暮因为迁怒而想对付他们的事情…… 这些存在很多不确定因素,暂时就先瞒着梁瑜,重夜的话是不能全信的。 就算重夜是真诚的想跟他们做朋友,但也不代表他没有其他图谋,慕临风相信,重夜绝对还有别的事情瞒着他们。 就刚才最后那个问题就很奇怪,眼神也奇怪,难不成师父之前跟重夜和天机阁有过其他契约没有履行?是跟他的身世有关? 可是看着也不像啊,而且,师父做了大半辈子的镖师,还是声名显赫的镖师,向来信守契约承诺,去世的时候思维清晰,不可能会忘记交代他这么重要的事情。 “……” 慕临风闭上眼,回想了一遍师父从患病到去世那段时间叮嘱自己的事情,无论大小他都好好的完成了,镖局解散他也要好好善后。 师父只让他照顾好自己,若是华容镇待不下去了就趁早离开,不要留恋,男儿志在四方,反正他有一身本领,去哪里都混得下去,也不缺钱,归隐都没问题…… 跟他说若是有机会去京城,就去拜访一下当年给他取名字的那位云游先生,那位先生据说是在京城城郊一个私塾教书的,时常云游各地,名字也叫云游,去打听了就知道…… 第127章 慕临风辗转反侧的想了很多事情,都没有发现师父有哪件事是特别嘱咐过他去完成的,也没有在临终前交给他什么特别的东西。 一切都平平无奇,都是师父随口一提的事情而已,完全随缘,并没有特别嘱托,就连他最重要的身世都只字没提便咽了气…… 困意袭来还是想不明白,慕临风没再多想,直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梁瑜睡去。 而另一边,祁熠先去看了祁晓确定她已经没事伤口也包扎好了之后才回房间,受伤敷了药的彦景轩已经睡了,屋里点着小五送来的安神香。 考虑到他们受伤的部位都在手臂上,为了避免不小心碰到,祁熠便小心的拿了客栈多给的被子和绒毯在外间长椅将就一晚。 本来重夜是给他单独安排了房间的,只是这次入住客栈的花销都是重夜张罗,他就拒绝了。 慕临风防着重夜,他不能给慕临风添乱。 …… 相安无事安睡一夜,第二天早上,当彦景轩看到裹着被子缩在长椅上睡了一晚的祁熠时,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祁熠却不在意的笑道: “你两只手臂都受伤比我严重,不小心碰到不好,而且现在也没有之前那么冷了,睡长椅也舒服。” 彦景轩就说: “皮外伤,都包好了碰到一点也没关系呀,你……” “行了。” 祁熠打断他的话,很快的准备好了纱布和用药粉调成糊状的药膏端过来: “来,我给你换药,换了药再换衣服吧,有点冷,忍一下就好,我会尽量快些给你包好。” 彦景轩点头: “好,谢谢熠哥,等下我也帮你换。” 说完就把里衣半褪下,虽然做好了准备,可是剥下衣服还是他打了个寒颤。 祁熠换药的动作很利索,伤口已经开始恢复,只是沾着血迹和药粉看上去有点触目惊心,回想昨天的经历还心有余悸。 彦景轩咬牙忍着不去看,目光就定在祁熠的脸上,一会之后祁熠忍不住提醒他: “别盯着我看,没洗脸呢。” 彦景轩脱口而出: “熠哥就算不洗脸也好看的。” 祁熠撩起眼皮扫他一眼,用手勒紧手里的纱布说道: “这么会夸人,平时怎么就不见你多跟晓晓说些情话呢。” “……” 彦景轩莫名脸上发热,支吾道: “我们从小一块长大的,这么熟悉,那些肉麻兮兮的话哪里说得出口呀……我也经常夸晓晓可爱漂亮呀。” 祁熠笑: “你平常夸她可爱漂亮都是打小就说到现在了,换一换,以前你把她当妹妹,现在她是你未婚妻了,你跟她说些情话不是挺正常的吗,都长大了又不是不懂,怎么还跟个木头似的。” 彦景轩低下头去小声嘟囔: “我现在也还把她当妹妹一样的疼爱呀……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就这样宠着她,有什么不好嘛。” 祁熠摇摇头,不再强求了: “行吧,你们开心就好。” 彦景轩点头: “嗯,我也给熠哥你换药吧。” 祁熠摇头: “我已经自己换好了。” “哦。” “……” 祁熠和彦景轩收拾好开门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梁瑜和慕临风从吴叔房间出来。 慕临风和梁瑜也刚好给吴叔换好药,吴叔伤的不重,只是因为年长了,显得憔悴不少。 而祁晓则早就和妡儿天霖在客栈客堂跟小五喝茶了,并没有看到重夜。 祁晓在感谢小五昨天送的安神香和可以去除外伤疤痕的药膏。 加上重夜说处理冯老爷的事情都是小五出面,还有昨天晚上进城来也多是小五用心安排,懂事的两小只和祁晓都对重夜这个话不多但武艺高强的侍卫好感倍增。 只是相比于祁晓等人的大方活泼,此时的小五表现很是腼腆,没有平时跟在重夜身后那种酷酷的感觉,连头也不敢抬太高。 俊秀的脸上带着几分害羞的神色,拘束且有点不知所措,脸皮薄得还不如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家。 其他人都有点意外,不过转念想了想,通常这种行事利落只顾执行主子命令的护卫不就是这样的么? 实力强悍冷酷无情,却不谙人情世故。 眼看祁熠等人下来了,小五礼貌的起身离开,祁晓见他有点落荒而逃的样子忍不住好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调戏小五了呢。 她和妡儿说了那么多感激的话,还问了不少关于冯老爷事情的经过细节,但小五总共回答就没超过二十个字,全靠她猜。 她问是不是这样,小五点头,再问是不是那样,小五摇头,或者回应一两个字符,不想回答就直接沉默以对。 都说仆从随主,可小五跟重夜却没有一点相似。 重夜最后下来的,还是一派文雅,笑容满面跟他们寒暄。 重夜让小五和手下的其他人给准备赶路的补给,完全不像之前他没加入的时候什么都要慕临风操持,很快就准备就绪启程了。 除了祁熠和慕临风之外,吴叔等人都在车上,赶马车的变成了重夜的手下。 既然一路同行,祁熠等人也没有矫情,大方的接受了重夜的好意,只是他们的队伍在不甚繁华的地方显得异常惹眼。 重夜自然不会错过跟慕临风和祁熠交流的机会,和小五骑马跟慕临风和祁熠并排走,其他护卫分散在周围。 慕临风知道重夜的想法,但他却不肯多说,保持着客气疏离的态度。 重夜并不在意,跟祁熠聊着时不时的就把话题往他身上引,大庭广众之下,慕临风也不太好落他面子,在外人看来便是相谈甚欢了。 边走边聊,在说到往后打算的时候,重夜突然问慕临风: “临风打算把那两个孩子怎么办?我刚才问了一下他们愿不愿意让其他人家收养,他们很坚定的拒绝了。” 祁熠也看向慕临风笑道: “我也问过,天霖和妡儿确实觉得只有跟着我们他们才是安全的。” “……” 慕临风想了一会回答: “既然如此,那我就如他们所愿让他们一直跟着吧。” 祁熠挑眉: “这个主意不错,子清肯定高兴。” 慕临风有点无奈的摇头: “可不是么,啧~” 折腾了一圈还是如他家呆子所愿了,那人肯定比谁都高兴。 重夜惊讶: “哦?你要收养他们?” “……” 第128章 慕临风见他的反应有点大,跟他对视片刻后似笑非笑的反问: “有何不可?我那么辛苦把他们救下来的。” 重夜轻咳一声恢复从容: “这倒也是。” 慕临风收回视线又说: “寻个好日子,我收他们为徒吧。” 他本身就是孤儿被师父所收养,所以,如果条件允许他不会克制自己的善心,只不过世道险恶,有时候不得不冷漠理智对待。 之前情况无需多说,现在已经把天霖和妡儿都带到这里了,没理由再撇下不管,就收做徒弟吧,反正他也挺喜欢这对兄妹的。 祁熠点点头,重夜故作惋惜道: “我还想着你要是不想带着他们,等到了帝都我可以帮忙安顿。” 慕临风瞥他一眼: “你休想。” 祁熠也严肃表明自己的态度: “天霖和妡儿是不可能交给天机阁的……” “哈哈哈……” 重夜闻言忍不住失笑,一旁的小五冷峻的脸上笑意也是一闪而逝。 …… 虽然心里依旧防范着重夜,但慕临风也必须承认,有重夜带着手下加入,他内心安定了不少。 有天机阁作为通行令,一路上也会方便很多,投宿客栈的时候时常能够住到暗中隶属天机阁据点的地方。 露宿在外的时候重夜的黑衣守卫一个守半个时辰都轮不完,巡逻警戒做得极好。 现在他们碰巧跟别人露宿在一处地方的时候,都是别人畏惧和防范他们,即便他们带着孩童和女眷也没有人敢再来挑衅。 重夜自然是知道慕临风在心里警惕他的,所以也非常识趣,言谈举止都不会出格。 因为人多,所以晚间露宿野外的话都生两到三堆火,若非必要重夜也不会太刻意的跟慕临风他们靠太近。 除了慕临风和祁熠之外,其他人对重夜的好感直线上升。 尤其是在重夜的授意下,小五时常给大家帮忙,天霖兄妹嘴巴甜,每次都叔叔前叔叔后的叫,逗得小五就算想绷着酷酷的表情也做不到。 祁晓大方活泼,每次都真诚的感谢小五的帮忙,不会因为他是重夜的一个侍卫而已就觉得他提供帮助是理所应当的。 吴叔和蔼可亲,眼看小五腼腆又年纪不大,日常起居都会问候关心一下。 其余人也都对小五客气礼貌,如此一来,沉默冷酷的侍卫都快要跟他们打成一片了,话也多了些,脸上常常挂着笑容。 就连重夜都忍不住私下里调戏他: “没想到你跟女孩子和孩童相处也如此得心应手。” 小五拿不定他的意思,收敛表情低下头去: “主子误会了。” 重夜轻笑: “误会什么?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这样。” 小五:“……”看吧,这人总是在他不能坏规矩的时候故意使坏。 …… 是夜,时隔几天露宿在外,看着安排人员警戒的小五,梁瑜窝在跟慕临风怀里低声感慨: “我觉得能教出小五这么懂礼靠谱的侍卫,重夜真的不像坏人呢。” 慕临风低头看他说: “有时候不坏也不一定就好,天机阁的人不一定坏,但肯定也不算好人。” 就算梁瑜的哥哥们是天机阁一员他也不改口。 梁瑜撩起眼皮看他: “道理是如此,可我怎么觉得你对重夜的成见好似特别大,人家都坦白身份还道歉了,又这么照顾我们……你也太冷淡了些吧。” 慕临风坦率承认: “我就是对他成见很大呀。” 不管重夜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在他把梁瑜兄长的事情查清楚前,他是不会放下戒心的。 梁少卿情况不明,不管是否背叛天机阁现在都是天机阁警惕的对象,重夜这样的人不可能只因为念旧情和看重他和祁熠就对他们这么好。 他敢肯定,重夜还有其他图谋,或者说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重要的东西。 “……” 梁瑜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所虑,只对于他如此坦诚的话有些无语。 慕临风继续说: “越是好的表象越能够迷惑人。” 微微停顿一下话锋一转: “就像你一样,一张脸怪能骗人的,实则表里不一” “……” 矛头突然转过来,梁瑜被他气到: “你……我怎么表里不一了?你才表里不一!” 说完从他身上离开不再靠着他。 慕临风继续说: “本来就是嘛,面上温文尔雅知书达理,你看看实际上你是怎么对我的……看吧,说一两句就生气,抱都不给我抱了。” 梁瑜红着脸给他一个白眼: “你还不是一样,你要是不找茬我能跟你杠上么?明明就是你不对还强词夺理了……” “……” 慕临风不说话了,就这么面带微笑的看着气鼓鼓的人,一会之后突然‘噗嗤’一声笑起来,弄得梁瑜气得牙痒痒想掐他,看吧,这个人就是这么恶劣。 等到夜深了,祁晓和天霖兄妹还有带伤的吴叔和彦景轩各自上了宽敞的马车睡觉,祁熠守在祁晓和妡儿的马车旁也准备休息。 慕临风才对赌气的人说: “过来,睡觉了。” “……” 梁瑜瞥了他一眼没动。 慕临风又说: “不过来你就自己上马车去睡。” 梁瑜拒绝: “不去。” 就算有重夜的护卫守夜,慕临风也不喜欢睡马车里,所以他也从来不在马车上睡,除非他睡着了慕临风把他抱上去。 慕临风笑: “那就过来让我抱着,夜深了,凉呢。” “……” 梁瑜还是没动。 靠在祁晓和妡儿马车旁边的祁熠看他们这边的互动,忍不住好笑,心里是有点羡慕的。 就算进入如胶似漆的状态,慕临风依旧喜欢惹梁瑜生气,然后又不厌其烦的哄人,循环往复以此来增添日常乐趣。 又过了一会,眼看另一堆篝火旁边的重夜也回了自己的马车休息,小五抱着剑坐靠在车厢外守着。 慕临风起来从身后不远处的马车上把他和梁瑜的毯子拿过来,走到抱着膝盖用棍子鼓捣火堆的人旁边,用毯子把人裹住抱怀里说: “我就说你小气么,你看,你说我的时候我也没生气,你气什么嘛。” 梁瑜顺势窝他怀里否认: “我没生气,懒得跟你置气。” 慕临风定定的看了他一会说: “哦,那就是上火了,这几天都没住客栈,没好好伺候你让你上火了。” “……” 第129章 “……” 梁瑜过了一会才知道他在说什么,恼羞成怒用力在他手臂上拧了几下: “慕临风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才不是,我才没有……我才不像你……那么浪荡呢……” 荤话张口就来,他怎么就喜欢上这种野蛮流氓的人呢。 “嘶……” 慕临风龇牙抽了几口冷: “呆子,我疼呢……你轻点呀……” 梁瑜气他: “你活该,你就是欠的。” 慕临风还是笑得很欠揍: “可不就是欠你的么?我们都正值年盛,有那念头不是正常的么,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 梁瑜不想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跟他纠缠,反正他说不过慕临风,索性贴他怀里闭上眼。 慕临风见他真的想睡了,也不闹他了,低头亲了他一下说: “睡吧。” 梁瑜闭着眼小声嘀咕: “我怎么会喜欢你这种野蛮人呢……” 慕临风轻笑: “我疼你呗,又长得帅,本事还大,这样的夫君哪里找,你上辈子积福了。” 梁瑜:“……”他就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 接下来的几天都很平静,没有发生什么节外生枝的情况,一路上倒变得欢乐起来。 等到天气突变下起大雨的当天,一行人也来到渡口小镇,他们的行程比较远,足有一个月左右要在船上度过,所以需要大商船才行。 考虑到他们人比较多,慕临风提议单独找一艘大船包下,祁熠没有意见。 重夜也同意,当即把这个任务交给小五去处理,他们就暂时包下一间民宿改成的三层半的小客栈住下。 一楼是客堂和后厨,有几间厢房,放杂物好店家人员住的地方,二楼三楼以及顶层的阁楼都算客房。 慕临风一行人住二楼,三楼及往上的地盘是重夜他们的。 下雨天还有风,就算找到船只也不好马上启程,大家都做好了停留等待的准备。 也庆幸他们紧赶慢赶刚好到这里,边休息边等待,要不然耽搁的时间还要长些。 虽说是民宿客栈,吃住多是自理,主家只负责提供地方和食材,其他的多是靠自己动手,但因为地理位置和天气原因,加上他们人多,所以费用可不低。 这次的费用是慕临风出的,用慕临风的话说这是跟重夜应该礼尚往来。 重夜没有跟他争执什么,笑着接受了他的好意。 他很欣赏慕临风做事喜欢给自己留退路的个性,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慕临风身上,跟本没法用人情这种东西来绑架慕临风。 下雨刮风,回暖的气温又突然降下来,众人体会了一把倒春寒湿冷入骨的感觉。 因此,在民宿住下的第二天,祁晓和吴叔以及天霖兄妹就病倒了,女人、孩子和长辈的体质到底是不如壮年人了。 大夫来看说是感了风寒,因为风寒会传染给别人,所以开了药之后建议他们休息好了再上路,省得折腾。 这样一来行程可能又要推后几天。 慕临风和梁瑜照顾吴叔和天霖,彦景轩和祁熠照顾祁晓和妡儿,还有小五和重夜帮忙衬着。 虽然他们都不想太麻烦重夜,但重夜还是处处主动帮忙,不过他是典型的动口不动手上位者类型,而小五,总能够将他交代的事情办得妥妥帖帖,任劳任怨面面俱到。 别说是其他人了,被慕临风耳提面命不能轻易跟重夜走太近的梁瑜,都被重夜的通情达理和小五的温柔细心给折服了。 暗自吃味且看不惯重夜的只有慕临风一个人。 小五还好,毕竟话不多,只顾做事,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接触较多的也只有祁晓和吴叔他们。 但重夜不一样,每次看梁瑜跟重夜说话,慕临风总担心梁瑜被套话,要是不小心让梁瑜知道关于两位哥哥的消息,就算是陷阱,他家呆子也会跳下去的。 上次关于在画舫遇到楚江暮的事情他找机会问了梁瑜,楚江暮并没有跟梁瑜透露什么,连姓名也没说全。 再过几个月他们就要到达京城了,他不希望在安定好之前梁瑜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哪怕重夜保证过,他也不相信,只能时刻防着。 于是,在晚间回到房间休息的时候,慕临风再次严肃提醒他: “你个呆子,我不是说让你别跟重夜走太近么?” 梁瑜回答: “朋友之间的正常交流而已,我没有跟他走太近。” 大家都这样,他不觉得他有跟重夜走太近。 慕临风不悦: “就你这样,被人套话都不知道。” 梁瑜反驳: “重夜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言行容止都很有分寸,才不会随便套别人的话,我再傻也懂得的。” 虽然他在人情世故方面确实不够圆滑,但也不至于那么傻。 慕临风轻哼: “通情达理?哼,你倒是会夸他……” 梁瑜努努嘴: “本来就是事实,哪像你总不好好说话。” “你!” 慕临风有点生气: “我是为了你好,你倒拐弯抹角的说我。” 梁瑜就说: “又不是我一个人说重夜好,这不是有目共睹的吗?人家真诚的想跟我们交朋友,你却像防贼一样的防着别人,受了别人的好意又不以诚相待,这也太失礼了,我也是为了你拉一下好感度么。” 他也不是为了自己,也是想让大家都相处得和谐一点而已,慕临风对重夜的防范之心太明显了,大家相处久了会尴尬的。 慕临风不买账: “其他事情我自会处理,我不需要你为我拉他的好感度,总之,你不许跟重夜走太近,少跟他说话闲聊。” 梁瑜也有点动气: “你简直不可理喻,别人好声好气的,我做不到对朋友冷脸,没你这么冷漠嚣张,我就是跟他正常交流,没有走太近也没有任何出格的举止,你有什么看不惯的?” 慕临风继续严肃道: “我就是让你别总跟他凑一起防着点不小心被套话,没让你对朋友冷漠,你就像之前那样跟他客客气气的就好。” 梁瑜回答: “我做不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只要是好的都会慢慢加深,之前不熟悉彼此自然生分些,现在是朋友了,态度怎么可能一样呢。” 慕临风接过话: “照你这意思,要是再久一点,是不是就变成像我们这样的关系了?” 说完的瞬间慕临风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不是那种意思,刚想解释一番梁瑜就抬手直接一巴掌甩了过来: “啪!” “……” 第130章 梁瑜气结,打完之后咬牙道: “胡说八道,简直不可理喻!” “……” 被打了之后慕临风没有还手也没有说话,抬手抚上脸侧,梁瑜下手不重,并不太疼,但倒让他的情绪一下子就冷静了很多,暗自懊恼: 他现在越来越容易因为这种小事情冲动了,因为有点吃醋,加上担心,冲动之下就脱口而出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半响,看着气得眼睛红的人低声道: “对不起……” 梁瑜:“哼!” 慕临风见状又小声嘀咕: “我就说错一句话,你至于动手么,我也不是那种意思,我是说让你不要跟他关系太好了……” 梁瑜瞪他: “……说错话了被打不是正常的么?” 说完扭过头去不理会故作委屈的人,他不懂实情,完全无法理解慕临风这种敌意从何而来。 他也知道慕临风肯定不是有心的,但听到那样的话还是忍不住想打人,于是就打了,他都没想过有一天能够打到慕临风,刚才一瞬间,他好怕慕临风会还手,那样的话他肯定很惨…… “……”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慕临风试图伸手过来哄人,被梁瑜打开了,看着还是气不过的人,慕临风只得识相道: “那我出去……你冷静一下。” 说完暂时离开了房间,他家呆子一根筋的,他说错那样的话这人肯定很气很气,他就自罚出去吹一下冷风吧。 “……” 门口关上,梁瑜气得踢了脚边的凳子几下,过了好一会心情才慢慢平复。 郁闷的更衣上床躺下,盯着帐顶想着到底要怎么跟慕临风沟通这件事: 重夜现在是他们的朋友,慕临风是他爱人,他想善待朋友,又不想爱人不高兴。 要是以前,他是不会在意慕临风的情绪的,闹翻也无所谓,现在不同了,他不想跟慕临风因为这种小事闹矛盾,慕临风的出发点肯定是为他着想的…… 就是那人强势的态度又不肯解释清楚让他不舒服。 慕临风明显对他隐瞒了不少事情,他也相信慕临风是有苦衷的,不是非要要求那人什么都说清楚,可是,为这种小问题争吵真的难受。 “……” 慕临风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看到躺下的人松了口气,挑灯之后小心上床。 梁瑜不像平时那样钻过来,理也不理他就给只他一个后脑勺。 慕临风还是主动侧身贴过去小声问: “睡着啦?” “……” 梁瑜不理他,在他的手搭上来的时候故作生气的别开: “……别碰我。” 慕临风再次贴上去: “天气这么冷,没我抱着你也睡不着,看吧,脚都是冷的。” 梁瑜再次别开他的手拒绝: “不要你管。” “……” 慕临风盯着他后脑勺看了一会,突然撑起被子扳过他的肩膀翻身把人压住,然后笑着问: “不要我管要谁管,你倒是说说看?” 好久没见这人发这么大的火了,还挺可爱。 梁瑜红了脸瞪他: “蛮不讲理的野蛮人……” 慕临风痞里痞气道: “我不是说过了吗?野蛮也是你家男人。” 梁瑜抬手在他胸前推了一下: “无赖……” 慕临风扣住他的手腕把他压住,身体压下来贴在他耳边说: “无赖你不也喜欢,嗯?” “……” 梁瑜另一只手在他背上挠了一把泄愤。 慕临风却突然在他脖子上亲了几下宠溺的调戏道: “好啦,别气了,我错了,以后说话会经过脑子多一点……既然之前好好跟你讲道理你也不听,那我换另一种说法,别跟重夜拉近关系,我会吃醋,你是我媳妇儿,我不希望你跟其他人关系太好,这点权利我总有吧?呆子~” “你……” 梁瑜不知道自己的气怎么就这么消散了,心里还生出一股莫名的窃喜,原本还想再用力掐一下耍赖的人,这会儿只轻轻的拽着他的衣服说: “你那些根本就不是什么大道理,我也不是要故意跟你抬杠,实在是与人正常交流而已……不过,你要是因为私心吃醋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慕临风使坏的在他脖颈啃了一下故意问: “怎么个另当别论法?你跟我说话直接点别绕来绕去的,我读书少,听不懂。” 他家呆子这种傲娇的脾性他现在也喜欢得紧呀~ “嗯……” 梁瑜声音绵长的轻哼一声,面红耳赤的回答: “……就是……听你的就是了……” 行吧,什么都不用想了,这人吃醋耍赖,他能怎么着呢? 慕临风在他脖子上留了几个印子,方才满意道: “这就对了嘛,谁让你长得讨人喜欢呢,万一被人抢走了我怎么办?像我这种肚子里没几滴墨水蛮不讲理的人,找到个媳妇儿不容易,尤其是找了个这么好看又才华横溢的媳妇儿就更难了。” 梁瑜被他说得不好意思,把脸往旁边侧了侧: “就会耍嘴皮子……” “哪有,这是情话呢~” 慕临风笑着,而后又低头亲吻下来。 梁瑜没有拒绝,谁让他就吃这一套呢。 【……】 亲昵完事之后,梁瑜认真反省了一下:他真的变了,现在不管多么生气,只要慕临风一哄他,他就抗拒不住的服软了……甚至对这种感觉乐在其中。 慕临风不肯将重夜的事情说得过于仔细,只能不厌其烦的解释: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为了你好,你要信我,在我彻底把潜在的危机处理完之前,重夜都不能算是真正的朋友,懂了吗?” 梁瑜点头: “嗯,我知道。” 这样就挺好,各退一步,不再像以前那样谁也不肯让着谁。 许久,梁瑜伸手摸上慕临风的脸侧,小声问: “疼么?” 被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给打了脸,这人会不会觉得很没面子呀…… 慕临风抓住他的手亲了亲回答: “不疼,该打。” 说罢又问: “刚才,你怕我还手么?” 梁瑜点头: “怕,我在想,如果你还手打我的话我该怎么办,又离不开你……” 慕临风失笑: “呆子。” 梁瑜在他怀里蹭: “你家的。” “嗯。” “……” 第131章 因为担心慕临风吃醋,梁瑜打消了跟重夜深交的念头,恢复了之前客客气气的样子。 重夜自然能感觉得到,面上不动声色,只在心里想着,明明梁少卿和梁翰之都是风、骚人物,有个被人管得服服帖帖的弟弟反差太大了。 要知道,位列天机阁四十九席靠前的梁少卿和梁翰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哪有受受别人左右的道理呢。 其实梁瑜本性也不软弱,只是慕临风太强势,充满爱意的霸道妥妥的压住了小少爷的傲气。 慕临风对于梁瑜态度的改变喜闻乐见,心里想着到底还是一家之主这个身份管用些,以后遇事得多用用。 他家小呆子性子傲,却偏偏吃这一套,不管日常如何的嫌弃他,要是有人问起他们的关系也会红着脸如实回答,更不会在外人面前说他的不是。 这一点真的是非常可爱,可爱得能够让人忽略掉他的很多缺点。 其他人对于梁瑜这个变化倒是没有多大感觉,就算慕临风理直气壮的约束梁瑜他们也不好干涉人家小两口的事情。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大雨倾盆,众人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客栈中,多数时候就逗着两小只玩儿。 为了让慕临风稍微放下警惕心,重夜除了吃饭的时间之外,若非有重要的事情,要不然基本上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有时候连晚饭都是小五给送上去的。 他的房间也选了跟大家隔得较远的顶层阁楼。 日常有什么事只吩咐小五去做,小五白天做了什么,晚点就过来跟他汇报。 不过,对于慕临风等人的日常小五并不会刺探太多,朋友就该以礼相待。 外面雷雨交加,客栈里的人们都各自回了房间,小五例行给生病的几人送了安神香之后披着蓑衣在周围巡逻一番,再自己上楼沐浴。 收拾完毕才提着两桶热水推开重夜的房门,今天重夜跟大家一起吃了午饭后就没有离开过房间,晚饭是他送上来的。 然而,房间此时外间的桌子上还放着冷掉的饭菜,重夜并不在房间里。 小五扫了一眼桌上的冷饭没在意,往浴桶里冲了水,给房间里的炭炉添了几根炭就又提着桶下楼去了。 重夜是在午后就悄悄离开了客栈的,这会儿该是差不多回来了,得准备好炭火和热水。 果然,在他再次下楼提了两桶热水过来的时候,三楼楼梯转角的位置就出现一排往上走带水渍的脚印。 为了掩人耳目,重夜都是从三楼某个房间离开,回来也从三楼往上走。 小五再次提着两桶水进来的时候,重夜刚摘下蓑衣放在脚边,外袍的衣摆还滴着水珠,看到他进来转身笑道: “这次也算得很准。” “应该的。” 小五低头回答,走进小浴房将水倒入浴桶,又把炭炉端进去,才出来问: “主子可用过晚膳?要不要再给您准备点夜宵?” 重夜摇头: “不用,我在外头吃过了。” 小五点头: “那我伺候您更衣吧。” “嗯。” 重夜点了头,小五随即给他更衣,把头发挽起,等到他穿着单衣入了浴房褪下入水后,又才说: “我伺候您沐浴吧。” 说着不等重夜回答就脱下外套挽好袖子走进去。 重夜背对着门口靠在浴桶里,双臂搭在浴桶边沿,双眼微闭一副放松的模样。 等到小五拿着浴巾擦拭在他背上的时候才闭着眼问: “今日客栈的情况如何?” 小五回答: “一切正常,生病的人情况好转了不少,大夫的药方很管用,天气不好,大家都没有出门。” 重夜点头: “嗯。” 完了之后就沉默下去,片刻,小五才问他: “主子今日出去可顺利?” 重夜似乎笑了一下: “你知道我出去所为何事?” 小五摇头: “不知,但主子出门定然是因为非常重要的事情,若不然这样的天气就该在屋里休息。” 重夜放在浴桶边沿的手指轻轻扣了一下回答: “今上传信让我速归。” 小五的动作一顿: “我们现在就在返回了呀。” 重夜摇头: “太慢了,如今没有什么特别任务在身,他希望我早些回去,况且,我也没有告诉他,我现在跟梁瑜同行。” 小五问: “好吧,那今上是因何事如此急切?” 重夜压低声音: “有人想接替内阁第三席的位置。” 小五惊讶: “第三席?那不是少卿大人的席位么?就算现在他下落不明,但也不能就让人替了,再说了,他的席令也没有回收呀……” 重夜回答: “今上在信中说,前些时日,少卿的席令已经被送回天机阁……第三席的席令交到他手里了。” 小五眉头紧蹙: “那……少卿大人是……是真的……死了?” “……” 重夜没有马上回答,沉思片刻后语气复杂道: “他现在死没死我不确定,但是,如果在他生死不明的情况下贸然让人替了他的位置,他就必须死。” 内阁空缺席位那么多,已经很久没有新人入主了,这一来就要第三席,碰巧还在这个时候梁少卿的席令被收回,若说没有什么内情,他是不相信的。 只是,他多方打探都得不到有用的消息。 小五轻叹一声,语气担忧: “……如此情况,相当于默认他叛变,对么?” 重夜点头: “不仅如此,他席座之下的人都会遭受诛连,梁瑜此番进京也将是凶多吉少……” 这一种情况暗含着潜、规则,天机阁四十九席退位的方式只有两种,一种是死亡,一种是得今上和首席恩准退位。 其余的不明不白的情况若是席令被人继承,都算是背叛,从而被肃清,现在,梁少卿显然就是这样的情况。 据前来传信人所说,梁少卿的席令是被信使送回帝都的,席令用信纸包了好几层,外面用了一个羊皮特制的信封包裹密封。 不过那些纸上没有一个字。 而且因为辗转太多,要查到那封信是何人从何地所传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第132章 重夜神色凝重,眉头蹙成了川字。 小五也同样担心,想了一会突然问: “这件事……会跟墨城城主有关么?” 重夜迟疑一下还是摇头: “……该是不会,再怎么样小王爷也是爱着少卿的……他们只是冤家,不是仇家,若小王爷真的如此,就太让人失望了。” 小五却道: “小王爷毕竟不是以前的小王爷了……万一呢……” 重夜咬牙: “那他就是找死,他若是真的加害少卿,今上不会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最怕的就是楚江暮发病什么极端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即便他是王爷,有些规矩也不能一再的践踏。 小五心里也有了底: “那主子怎么看?” 重夜眉头轻蹙: “我贵为天机阁首席,若我不回君上也没法直接授令,且,翰之对今上是救命之恩,对于这件事他该是会念些旧情的,让我速归的原因只怕是有人从中作梗令他为难了吧。” 小五小声的追问: “会是太后么?” 重夜吁一口气: “不知……就算是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太后巴不得内阁四十九席都换成她选的人呢,如此好动用势力追查她念念不忘的旧事……她一直都是个不肯放过别人也不肯放过自己的人。” 小五抿一下嘴巴: “那主子打算怎么做?席令收回天机阁,任何有能力的人都可以接替,这也是一条规矩,只要能胜过三席往下顺位的一席就达到条件了,今上如此给您传信,想来也无法阻止了的。” 重夜冷哼一下: “那我就找人竞争第三席。” 小五心中一动: “您……是不是想让慕临风去?” 重夜点头: “单独拉拢他他自是不肯,可是,若是关系到梁瑜兄长的事情他会让步的。” 如果实在是有人非要继承第三席的席令,他就只能逼慕临风出手,如今在他所物色的人选中,慕临风是最厉害的了。 假如慕临风拿到席令,就拥有一半对梁少卿处置的权利,加上他的帮忙稍作干预,在真相大白之前至少不会发布对梁少卿的肃清令,也不会让梁瑜受牵连。 小五想了一会也认同: “主子的主意很好,那,您要先一步赶路返程么?” 重夜叹一口气: “嗯,我明日就走,但会把令牌留下来给你,你务必把他们安全送到京城,不得有任何闪失,路上遇到拦路者,杀无赦,我会一路给你留信,若有非常情况会提前告知你,你就听取我的消息行事。” 小五表情一整,严肃道: “遵命。” 重夜又说: “行了,此事暂时这样,出去吧,我自己安静一会就起身。” 小五将澡巾搁在浴桶边上点一下头: “属下先告退。” “……” 小五退出浴房,又把那冷掉的饭菜端出去处理了。 重夜闭着眼深呼吸几下,眉宇间泛起一丝焦躁,屋外雷雨交加让他心烦,脑海里乱糟糟的想一些有的没的: 五年前,先皇病危之际,天机阁首席退隐,跟先帝貌合神离多年的太后就想让她看重的人接替,却不想先帝突然把首席之位交给他,连赐姓都是在床上进行的。 此后,在多年的动荡变换中,整个天机阁的格局就发生了巨大变化,面上风平浪静,内里却暗斗不断,背后还牵涉王宫贵胄的势力纷争。 新君继位,太后想掌控今上干涉朝政,今上想脱离太后的桎梏,往来的较量中,殃及的人可不少。 梁翰之和梁少卿都是在暗中为君上铺路的得力帮手,得罪过的人肯定很多,其中就包括太后极其家族蒙氏一族的其他人。 今上登基的时候既有内忧也存外患,早些年御驾亲征多亏了梁氏兄弟的庇护,最危急的一次若不是梁翰之以身挡剑,恐怕就折在边关了。 梁翰之也为此身死,今上就没有再离开过帝都,而后突然得知为他殉职的功臣有个遗腹子,本想着接入京城好生善待,顺便把梁家人也接来,可还没来得及就出事了。 梁少卿打伤楚江暮前往漠北之后,今上亲自下令他前往漠北支援,务必要协助梁少卿把孩子带回来,为此他已经一年有余没有回帝都了。 也不知道帝都如今是怎样的局面了…… 不管席令是怎么回事,不管梁少卿是死了还是背叛了,今上都是非常失望和痛心的。 太后不可能放过除掉梁少卿的机会,第三席一旦被太后看重的人继承,那对今上和部分忠心支持君主的天机阁众都不是好事。 “……” 重夜披好寝衣走出浴房的时候,小五又折回来,给他端来漱口的清茶,还有干净的棉巾给他擦拭不小心弄湿的发尾。 重夜漱口之后自己接过棉巾擦头发道: “不用伺候了,时候已不早你也去歇着吧,我自己挑灯就好,明天起直到帝都都需要辛苦你了,若非梁瑜和慕临风太过重要,你就应该随我先一步回帝都的。” 小五抬头看他一眼点头: “属下明白,主子放心,属下定会完成任务的。” 说完还是站在原地。 重夜见他杵着没动,又问: “还有什么事要说或者要问的?” 小五摇头: “没有了。” 重夜道: “那就去吧,今天辛苦了。” 他心烦意乱也不想在小五面前表露,不想让小五过于担心,说罢起身去挑灯。 屋内的光线很快暗了下来,小五却还是站着一动不动,重夜只得背对着他又问: “你怎么回事?” 小五咬了咬嘴唇换了语气道: “您明日就要先一步赶路回京了……我便要好一段时日没法见到您,所以,今日想宿在您屋里,不走了。” “嗯?” 重夜先是一愣,之后才轻笑起来: “这个倒是我疏忽了……” 转过身来走回床上坐下冲一脸委屈的人招手: “过来。” 他近日来思考的事情太多,他都顾及不到身边人,就主仆之外的关系来看,倒有点失职了,这段时日想来这人怨气不小,等回到京城得好好补偿才行呢。 他的王妃,自跟他前往漠北就一直恪守主仆之约,这些时日都受委屈了。 第133章 “……” 小五不说话,看了他一会红着脸低头走过来。 重夜伸手把人一捞带入怀中,熟练的给小五取了发冠后欺身压上来,看着几分幽怨的人不禁低头轻笑: “你啊,我近来思虑太重对你多有疏忽,你也不知道多提醒我,嗯?” 这段时间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慕临风一行人身上,闲暇下来还要想着进京后的事情,也就把私事和身边人给冷落了。 小五双手轻轻勾上他的脖子小声道: “我知道您忙于正事,若不是此去京城路途还远,我也不想这样……” 他刚才也想忍下来的,可想到他们要好长一段时间不见面,就硬着头皮说出来了。 重夜亲昵的抱着他: “事关正务你可以对我的做法和计策不多过问,但这等私事就该好好说出来,带你出门是想你开心,不是让你装一肚子怨气回去的。” 小五点头: “嗯。” 他知道重夜历来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正事繁多难免对他有所疏忽,但他并不在意,因为在成为伴侣前,他们首先是主仆。 成了夜王妃后,出门在外,一切事情都由重夜说了算,他不得带着私心干涉,哪怕重夜深陷危险也必须理智判断,这是重夜答应带他出门的条件。 他若不答应,就得无所事事的待在夜王府的后院中,整日跟一些无关紧要又不得不应付的人勾心斗角,烦都能把他烦死。 “……” 屋外大雨倾盆,屋里旖旎无边,偃旗息鼓之后已经是半夜时分。 小五半眯着眼有点贪婪的窝在重夜怀里,异常的满足于此时此刻情潮澎湃过后的温存。 从第一次在夜王府侍寝开始,他就知道重夜是个长情的人,正事公正无私得近乎冷酷,私下里却是对他极好的,只要他说,重夜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重夜手掌在他背上摩挲,细想一会再次叮嘱: “我不在的这一路你们需万分小心,照顾好自己,任何时候务必安全为上,切不可因为冲动行事而受伤,我也会让人暗中看顾些,只是现在人手不够,难免有疏忽漏洞,要见机行事。” 小五点头: “这一路有慕临风和祁熠在,就算有麻烦我也不怕,好歹他们都是您看中的人,倒是您需要小心,若是天机阁和皇庭发生未明动荡,怕也是会对您不利。” 重夜笑: “这倒是,没有我们,慕临风一行也可以顺利到达京城的,只不过,从现在开始,不能让心思不轨的人接触梁瑜……至于我,自有分寸,就算发生动荡,能动我的人也少之又少,放心吧。” 小五眷恋的将手揽在他腰侧: “嗯。” 重夜对他这种几分撒娇的举动很喜欢,收紧手臂又接着道: “慕临风要收天霖和妡儿为徒,我给准备了礼物,到时他们举行拜师礼你就帮我交给小家伙们,叫慕临风和梁瑜承个情。” 小五感叹: “您真的很看重他们啊。” 重夜点头: “当然,他们都是内阁人选,慕临风自不必说,而梁瑜,第二席空缺多年,也该有个人接手了,当然,对于送礼,我也很喜欢天霖兄妹是真的,讨喜呢。” 小五点了头又迟疑问: “您真的确定内廷旧事牵涉到的人是慕临风么?没有实际的证据,就凭一些道听途说的传言,是不能确定他的身份的。” 重夜轻叹: “就算不是他,我也看中他,老实说,我心里希望不是他,那样就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小五: “嗯。” 思多伤神,重夜收回思绪拍拍怀里人: “好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多想劳神,顺其自然吧,其余的也没什么要过多嘱咐你的了,睡吧。” “嗯。” “……” 第二天一早重夜就将自己有事要先行离开的事情跟慕临风等人说了,没有细说缘由,只说有事情需要处理。 慕临风知道他身份特殊也没有多问。 重夜一个人离开,让小五和其他手下跟大家同行,还交代他们路上不用等他,他一个人脚程快,大家在京城会合。 其他人都不太在意,只有慕临风突然想起,他一直没有询问重夜除了天机阁首席之外的身份是什么,只能等有机会了。 重夜离开后,小五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不少,大概是不希望被人安慰,把多余的精力都放在警戒周围的事物上。 …… 重夜离开两天后天空放晴,吴叔和祁晓的身体也恢复了,只不过还没有找到适合的船只。 众人也没有催促情绪低落的小五,耐心等待着,只有梁瑜有点好奇小五对重夜的依赖貌似太重了,想着重夜应该是善主,且对小五有着很重的恩情。 天气晴朗,气温回升,大家便一起到镇上散心看一下这一方风土人情,顺便采购一些必需品,为启程做准备。 刚好今天是个好日子,因为镇上有成亲的锣鼓声。 慕临风稍微考虑一番,索性就打算趁着吉日给天霖兄妹举行了个拜师礼,跟大家说明后就亲自张罗准备。 众人自然喜闻乐见,两小只更是一听到消息就改了口。 因为眼下条件有限,所以仪式从简: 行礼拜师,听师父训话,收下师父所赠的物件,其中最重要的一样是两枚平安扣,慕临风最大的希望是他们能够平安长大,如此也就差不多完成了。 对于天霖兄妹来说,其他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从今往后他们有了姓氏和依靠,还是他们向往崇敬之人的姓氏。 往后再有人问他们姓甚名谁,他们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回答,慕天霖、慕妡儿。 慕临风也很高兴,他是个孤儿,姓氏怎么来的师父只说是在他身上留了一张字条,只有姓没有名,名字是让一个叫云游的云游先生取得。 如今,他也收了弟子,给了他们自己的姓氏,愿往后他能护他们平安长大,让他们远离苦楚,仅此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愿望而已。 小兄妹俩乖巧懂事,眼里那种对慕临风由内而外的尊敬连祁熠等人都羡慕了。 第134章 拜师礼后,天霖和妡儿彻底安心下来,不用再担心被丢弃遇上坏人,眼睛变得亮晶晶的充满喜悦。 就连向来腼腆害羞的妡儿都变得活泼了很多,叫慕临风师父,称梁瑜小师父,声音那叫一个甜。 把梁瑜高兴坏了,当即决定由他来教授兄妹俩文礼以及修身为人的道理。 等到了京城安顿好才给他们找个好的私塾上学,同龄孩子该有的一切他们都会有 由慕临风来教授他们武术和生存技能。 要不然全交给慕临风的话,梁瑜还是担心两小只被痞里痞气的某人给带偏了。 当然,因为妡儿是女儿家,还得要祁晓帮忙教授一些女儿家的事务,祁晓不用多说就自己把这件事给揽了过去,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妡儿也跟她格外的亲近 众人送上自己的祝礼,都希望以后天霖文武双全侠肝义胆,妡儿秀外慧中冰雪聪明,也不辜负他们所经历的苦难和受到的恩待。 看着天真无邪满是希冀的两张笑脸,慕临风暗自发誓,在天霖和妡儿可以独立执掌自己的人生前,他要倾尽全力让他们不再受欺负。 就像当初师父那般护着他一样的护着两小只。 不仅如此,就连小五也拿着自己准备的以及重夜提前交代的礼物凑热闹,堂而皇之的讨了个师叔的名头。 慕临风总觉得他们几人是想趁机占便宜,但梁瑜却很高兴的答应了,小孩儿也非常开心,既然如此,慕临风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以此敬茶改口叫了师叔后,小兄妹俩就在慕临风的授意下收了其他人的礼物,当然,这些礼物他们有些暂时用不上,就交给吴叔放置在一个盒子里保管。 从今天开始,天霖和妡儿不仅有了慕临风和梁瑜两位师父,还有了几位师叔以及一位小姑姑,至于吴叔,他们从一开始就称吴叔叫吴爷爷,就继续这样叫吧。 如此,简单的拜师礼就算彻底完成了。 定下之后慕临风回头想了想,觉得天霖和妡儿平白捡了重夜和小五这两个师叔也是赚了的。 往后他若是对两小只照顾不周还有这几位便宜师叔帮忙,很划得来,尤其是重夜和小五的身份,无论去到哪里都会很好用。 拜师礼结束的当晚,众人好好庆祝了一番,就连不太好酒的梁瑜都喝高了,晚间被慕临风扶着回房间的时候还在不停的夸天霖和妡儿乖巧可爱。 慕临风知道他高兴,毕竟从一开始梁瑜就想着能够照顾这两个孤苦伶仃的孩子。 更衣上床来,梁瑜就迫不及待的王慕临风怀里钻,喝多了脸颊又红又热,神色有点迷离,愣愣的仰头盯着他看个没完,慕临风办事总能如他所愿,真好…… 让他看了好一会,慕临风才笑问: “你相公帅么?” 梁瑜点头: “帅的……” 然后像是自言自语般的数道: “玉树临风武艺高强,处事稳重侠肝义胆,面冷心善慈悲心肠……” 慕临风虽然平时都喜欢调戏他让他说好话,可是,现在这人盯着他坦坦荡荡的说这些夸他的话,倒让他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这嘴巴是甜得腻人。 片刻,等醉得迷糊的人说完了,慕临风低头亲了亲他今日甜得不像话的嘴巴,在梁瑜勾着他缠上来时又离开,低声道: “还有一样我的好处你没说。” 梁瑜拽着他的衣襟不解: “什么?” 慕临风抬手覆上他的脸侧道: “对你而言,我最大的优点不是对你好么?呆子。” 也说不上什么缘由吧,就是希望梁瑜能够知道他对他好,是真的好。 “……” 梁瑜愣了一下,而后头一歪,将发烫的脸颊在他带着茧子的掌心蹭了蹭回答: “对,最主要的是对我好,一路护着我,照顾我,纵容我,不跟我计较,不嫌我麻烦……” 其实这些话他心里明白得很,只是平时不好太矫情,此时借着几分酒意说出来,心里舒坦不少。 慕临风忍不住把人拥紧,闷笑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道: “以后晚间喝点酒,嘴巴甜。” 说完在怀里人几分期待的目光中低头与之唇齿纠缠。 “……” 又安心的等待了几天后,小五终于安排好了船只。 一行人在这里停留了十多天才重新启程。 重夜先行离开,一切都由小五做主,启程当天,小五早早的把能打点的事情都打点清楚了,比重夜在的时候更周到。 大家准备妥当之后登上一艘可容纳将百来人还能安置马匹马车的商船。 慕临风相信天机阁的办事能力,从船长到舵手水手一看都是经验老道之辈,慕临风甚至怀疑,这些人是天机阁四十九席席座之下的人员…… 如果是自己带人走水路的话,慕临风的顾虑肯定多一点,也会更操心一些,如今有小五他们在,这些顾虑可以消减八成。 他们要在水上漂将近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等到重新登上陆地距离帝都就不远了。 当然,到时候天气热了,赶路也是够呛的。 登船的首尾事务准备妥当之后,开始杨帆起航,然而原本心情雀跃的众人没多久就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受不了风大行船水面不问的晃荡,他们一行除了慕临风和天霖兄妹以及小五等一众护卫之外,其他几人都晕船。 吴叔和彦景轩反应轻些,应该几天时间就能适应,其次是梁瑜和祁晓,最严重的反倒是祁熠。 就算船上的大夫给他们施银针在一些可以缓解晕眩的穴位上,也没能让他好过多少。 慕临风显然没想到会这样,看着脸色苍白的人们不禁奇怪: “吴叔和孩子就不说了,你们几个那日在画舫上怎么不晕?” 晕船的几人一同摇头,祁熠脸色苍白的抱怨: “画舫很慢啊,且护城河水势平稳,到了江心处就停下了,根本感觉不到摇晃,但是这个不同呕……” “……” 慕临风无语,但也没办法,只能和小五等人分工照顾他们。 祁熠从窗口看向河面问: “还有别的路吗?” 他记得他家离开京城的时候并不是走水路啊。 慕临风看向小五。 小五摇头: “我们走的是官道,没有其他路,如果是偏道,离开墨城不久你们就应该改道的。” 祁熠有点绝望的点头: “好吧,我知道了……呕……” “……” 第135章 这种不平衡造成的生理不适让人坐立不安心情烦躁。 看着靠在自己怀里脸色苍白眉头紧蹙的梁瑜面露忧色,这要晃那么多天,有的受了。 就说他家小呆子娇气的么,什么糟心事都有一份儿,还不比小孩子省心,亏得是他媳妇儿,要不然早就被同伴嫌弃得丢下了。 上船前他和小五都忘记可能有人晕船这茬了,没有做什么有用的准备,当然,船上的老水手的方法都没用,其他方法也未必见得。 小五又特地去跟老水手们询问了其他方法,老水手们皆是摇头,只让他们适应几日再说。 如此,小五只能对脸色苍白的几人爱莫能助的摇摇头。 其实,这种生理反应是很多内陆区域的人常有的,即便是体质素养极好的武将也不例外,除非是那些经过精挑细选的水兵。 如南诏这样离海较远的内陆国家,训练和培养水兵的难度很大,也因为这个缘由,所以南诏历代征战隔水之地成功的几率都很低。 很多从南诏逃往隔水之地的罪犯也很难抓回,历代天机阁为了那些逃犯追踪到万里之外,折损人员不计其数。 “……” 看着一群人脸色苍白,小五一下子想了很多,最后也只能无奈叹气。 这一路上的警戒就交给小五和其手下的人了,天机阁办事慕临风还是很放心的。 风大,船身晃动得厉害些,因为晕船而寝食难安的梁瑜变得格外的黏人,只有靠在慕临风身上,脑袋的眩晕和胃部翻滚的感觉才会得到缓解。 船上房间比较简单,毕竟是走商用的船,不过很干净。 慕临风端了饭菜和一些缓解眩晕症的汤药进来,梁瑜只喝了药。 他压根就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亏他上船之前还那么期待水路沿途风景,笔墨纸砚准备了一大堆,哎…… 两天了,他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脑袋晕乎乎的实在是没胃口。 慕临风一边扶着他一边劝: “光喝药不行,吃点东西吧……” 梁瑜摇头直接往他怀里靠: “不……你让我靠着就好,哪都别去了……” 慕临风轻笑: “这么黏人?” 浑身难受得暴躁的人瞪他: “不给?那我去黏别人……” “……” 慕临风皱眉,梁瑜又在他胸口蹭了蹭: “难受,你别闹我……” 慕临风把人抱住安抚: “嗯,再忍几天稍微适应就好了。” 这东西别人也帮不上忙,哎。 于是,不管白天夜里,两人都大大方方的腻歪在一起。 …… 直到又过了几天之后,众人开始慢慢的适应船上生活。 慕临风见蔫哒哒的人恢复活力,心情都跟着变好了。 祁晓在有经验的几位大姐的照顾下难受的症状改善了很多,加上有妡儿陪着,倒也没有太难熬。 吴叔和彦景轩也很快适应了,负责照顾起其他人来。 只有祁熠不太好,脸色苍白憔悴判若两人,脑袋晕成了一团浆糊,整个人的思维都变慢了很多,想着小些时候也有乘船的经历,那时候怎么没事呢? 在妹妹和彦景轩面前这样出糗,让他有点懊恼。 祁晓的状态好了,便时常叮嘱彦景轩多照顾哥哥,她有妡儿和几位大姐顾着不会有问题。 彦景轩很认同她的提议,可是祁熠明明自己的情况更严重,却还是更操心妹妹,彦景轩无奈,只能笑着答应,然后频繁的两头跑,再被两头叮嘱。 等到祁晓活蹦乱跳,只有祁熠还是老样子,彦景轩就不太听他的话,理直气壮的守在他身边。 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妥,但能趁机多照顾祁熠彦景轩心里是高兴的,一直以来都是祁熠照顾他和祁晓,依赖他们的机会可不多呢。 然而几天下来,却还是惹得祁熠不快,冷着脸责怪他: “晓晓是你的未婚妻,你怎么能放心把她交给别人照顾呢?就算她情况好了,如今在船上陌生人那么多,你也该更加尽心的顾着她些,怎的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这种问题他是不想说太多的,毕竟大家都大人了,但彦景轩有时候是真的不太懂事,愣头愣脑的总要他操心。 “我……” 彦景轩想要解释,最后还是低下头去: “我待会儿就过去……” 祁熠叹气: “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应该把晓晓放在第一位。” 他的语气很严肃,彦景轩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来,只是心里莫名感到委屈,小声嘟囔: “你和晓晓都这样说……我都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说完就起身出去了,不是有怨气,就是委屈,也为自己深藏的那一点私心感到羞、耻和膈应。 他也理解不了自己为什么对祁熠的心思越来越重,哪怕祁熠从来没有给过他任何哪怕一个眼神的暧昧希望。 大概是因为小时候伴读的那段同吃同宿的日子让他产生的依赖感,懂事了之后才知道这种依赖感与众不同,或者说是变质了…… “……” 祁熠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点愣住,欣慰妹妹的懂事又觉得委屈了彦景轩,最后无奈叹气一下闭上眼。 …… 祁晓已经开始指导妡儿女红,从小东西教起,很是用心。 彦景轩来的时候祁晓和妡儿有说有笑的在讨论刺绣的事情,两人各自盖着一条小毛毯面对面的坐在房间的桌子旁,就着小桌子在绣着什么。 彦景轩心里无奈,现在在船上,每日的事情就这些,聊天的话题就更少了,一个大男人看着女孩子做女红,不说尴尬也挺无聊的呀。 例行寒暄问候,又说了祁熠和其他人的一些情况,基本上就这样了,边吃着桌角一旁放着的小零嘴,三人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祁晓到底不是粗枝大叶的女孩子,心思敏感,即便彦景轩极力掩饰,她也察觉到他的情绪低落。 刚好一些金丝线没有了,祁晓就吩咐妡儿去跟那些大姐借要些来。 把小孩子打发离开后,祁晓就直接问: “景轩哥你怎么了?” 彦景轩摇头: “没怎么呀。” 祁晓把一颗果脯放嘴里盯着他看,声音有点含糊道: “没有才怪,你可骗不了我,怎么了?是不是哥哥又说你了?”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哥哥什么性子她是很清楚的。 第136章 彦景轩有点失神的想了一会祁熠的数落,干笑着挠挠头: “嗯,被熠哥训了一下……” 祁熠其实说的也没错,都是为了他和祁晓,是他自己心里不舒服,带了莫名其妙的情绪。 祁晓皱眉: “哥哥干什么训你?” “就是,哎……” 彦景轩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 “……” 祁晓沉默片刻柳眉蹙起: “明明是他自己的情况严重需要特别照顾,还这样爱操心,等我去说他。” 哥哥从小就照顾他们,自从只剩他们三人相依为命之后就更爱操心了,长兄如父大抵如此。 彦景轩急忙摆手: “别,熠哥有熠哥的考虑,毕竟你一个女孩子,我确实需要多关心你一些,过来陪你闲聊都是好的呀……” “噗……” 祁晓掩嘴失笑,双膝曲起,而后手肘垫在膝盖上撑着脸看他: “哥哥他操心过度你不会跟他解释么?笨蛋~” 彦景轩低头: “熠哥说的也没错呀……” 祁晓反驳: “哪里没错了?你有空偶尔过来看看就好了,用不着一天早晚的跑,人不累么?一个需要特别照顾的人说他不需要照顾你也不懂得反驳?” 说完抬手不轻不重的戳一下彦景轩的额头: “再说了,慕大哥和小五哥他们也时常过来问候,几位大姐更是热心的,能有什么人敢对我不利呢?景轩哥你呀,就是太听哥哥的话了,他说得不对你也听他的。” 彦景轩耳根发热: “那我能怎么办?” 祁晓就笑: “你不听呀,不理他就好了。” 彦景轩轻叹: “他要不高兴的。” 他就是怕祁熠不高兴么。 祁晓吐吐舌头: “不高兴就不高兴,他现在也算是病人,肯定是头脑发晕情绪不好,你别理他,他在说你,你就说我过几天就可以去照顾他了呢。” “……” 彦景轩苦笑一下,看吧,晓晓也这样,他太难了。 祁晓见他一根筋,又提醒他: “景轩哥,你不要那么听哥哥的话,你看,来我这里你也无聊,你想去做什么就去,不用理会我,我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需要帮忙了自然会说的。” 彦景轩点头: “嗯。” 祁晓见他这样,忍不住开玩笑: “你都不怕我生气,反而怕哥哥生气,哼~” “……” 彦景轩不好意思的低头: “熠哥是兄长么……” 祁晓却摇了摇食指意有所指: “不,你是更在乎哥哥的感受。” 彦景轩的神经仿佛被刺到了一样,懊恼的皱起眉: “晓晓,胡说什么呢,你和熠哥的感受我都在乎。” 祁晓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好啦好啦开玩笑的……” 彦景轩无奈的摸摸她的头: “你和熠哥是我最重要的人,没有什么比你们的感受更重要的了。” 祁晓点头: “我知道,好啦,你待会就去船上走走散心吧,哥哥训你的话不要往心里去,哥哥爱操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就是关心我们而已,别计较他啰嗦。” 彦景轩点头: “我知道的。” 他不计较,祁熠永远都是为他们好的,刚才那一丝委屈早就消散了,甚至还担心祁熠不高兴…… “……” 祁晓笑着,注意着彦景轩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突然就很想说一句对不起,却又害怕不明所以的彦景轩感觉突兀说她犯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路来看梁瑜和慕临风吵吵闹闹道现在的如胶似漆,总会想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假如不是因为她,哥哥和彦景轩大概也是这样的…… 每当这种念头冒出来,看到彦景轩关心哥哥,她的心里就生出愧疚的感觉来,没有任何吃醋,没有任何不满和嫉妒,就是愧疚。 她已经不再是不懂事的年纪了,所以也会从一些细节察觉到表象下的本质。 刚才她说开玩笑,其实是实话,彦景轩确实是更在乎哥哥的感受,或许本人没有察觉,但却是事实。 她一点也没有觉得不满,反而高兴,为什么会这样自己也闹不明白…… 是他的任性促成了她跟彦景轩的婚约,在他们都还对感情懵懂无知的时候,她以为嫁给彦景轩永远不分开就好,父母之命加上哥哥疼爱让她如愿以偿。 却不想随着慢慢长大,才发现感情这种东西特别温柔也特别绝情,彦景轩也对她好,他们可以顺理成章的成为爱侣,可是却跟情、爱无关。 眼睛莫名的酸涩感袭来,祁晓低下头去,把突然变得乱七八糟的情绪悄悄收拾。 彦景轩见状关切问: “怎么了?” 祁晓眨了眨眼睛笑答: “没事,这几日风大,加上刚才看针线多了,眼睛困。” 彦景轩抬手摸摸她的头: “那就休息一下吧,这种事也急不来,妡儿还小呢。” “嗯。” 祁晓露出笑容,神色几分悠远的看他,彦景轩从小到大都关心她,什么都让着她,像哥哥一样对他极致的好,却对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虽然读书人恪守君子之道,但身为女子,对方对自己的感情如何她却是非常清楚的。 妡儿拿着两个金丝线球回来的时候,祁晓就打发彦景轩出去了。 彦景轩无奈,也没有回跟祁熠的房间,找到小五和天霖。 近来小五在照顾船上事务之余,还会和抽空出来的慕临风教授天霖习武,慕临风要照顾梁瑜,所以多数时候都是他在指导。 看了天霖,彦景轩又依次去看了吴叔和梁瑜,把大家都探望一遍,晚饭时间到了才去后厨端了饭菜回房间去。 因为白天被训的事情,回来的彦景轩还有点心虚,跟祁熠一起吃饭的时候话也不像平时那么多了。 倒是祁熠主动跟他说话,让他心里非常高兴。 饭后给祁熠提了沐浴的热水又离开了房间,去后厨准备用有安神和缓解反胃的汤药,独自蹲在灶台边熬药的时候思绪就有点飘忽: 人的情绪很奇怪,明明是自身产生的,却总是不受自己控制,他有时候很矛盾,很难受,既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内心,又觉得辜负了祁晓,辜负了祁家长辈的期望。 有时候想得深了就头疼,辗转难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种纠结又不能对别人吐露,放在心里闷得慌,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烂在肚子里。 第137章 夜幕降临,彦景轩端着汤药回房间,祁熠已经躺下。 彦景轩轻手轻脚的把汤药放在他床边的小桌上,自己洗漱了待在外间的小床。 翻个身隔着半透明的屏风看向里间卧床上的人影,许久才心情复杂的闭上眼。 这种季节一路到这里风都比较大,船只晃动得厉害,祁熠晚间也睡不安稳,总会迷糊的醒来几次,喝点压制反胃的汤药。 每次他起来,彦景轩也会醒来照看他,今晚也不例外。 祁熠起来的时候彦景轩就醒了,急忙绕过屏风走进去: “熠哥……要喝药么?” 祁熠点头: “嗯。” 坐在床边用手扶着额头眉紧蹙,看他一眼又补充: “药就在旁边,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去休息吧。” 彦景轩把药端给他: “我也不累,你难受么,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 祁熠把碗里的药抿了两口把碗还给他,用手帕擦了擦嘴巴说: “白天晚上都忙活怎么可能不累,我、日夜躺着也难受,你不用管我,我到外头透透气。” 说完忍着犯恶心的感觉起身披起外套。 彦景轩跟上来,小心的挽住他的手臂说: “我陪你去吧,这么晚了,你要是头晕摔倒磕到哪里怎么办。” “……” 祁熠拗不过他,也懒得争执了,就让他扶着走出房间绕过小回廊来到上层的甲板上,此时的甲板上水手们还在喝酒吆喝着,他们就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夜里的风还有点冷冽,倒是让人神清气爽了不少,晚上船也走得慢些,光线不太亮。 吹着冷风,祁熠感觉好了点,想到其他人便随口问出来: “景轩,其他人怎么样了?” 彦景轩回答: “大家基本上都适应了,只有你严重些,晓晓已经开始教妡儿女红和一些女儿家的小规矩什么的了。” 祁熠点头: “那就好,不过你还是得多顾着晓晓……” 彦景轩抿一下嘴巴点头: “我会看着晓晓的,但是现在最严重的是你呢……” 祁熠看他一眼,看不清他的表情,又说: “对于晓晓你要多上心一点,你们以后是要成亲生活一辈子的人,假如往后没有我在身边,我希望你能够照顾好她,不能说她没事就疏于呵护。” 彦景轩点头: “我知道的……” 片刻后又道: “熠哥不是说会一直陪着我们么,怎么可能不在我们身边呢。” 祁熠叹气: “我是说假如,世事无常,有什么能一说就永远不变的呢。” 就像是突然跟家人生离死别一样,厄运有时候说来就来,人生漫长,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 彦景轩沉默,看着深沉的夜色莫名有点心凉凉的,便下意识的拉紧祁熠的手臂。 “……” 祁熠错愕一下侧头看他,很快把手抽开扶额道: “即便是家人,很多时候也未必能够一直生活在一起,更何况我是把妹妹嫁给你,不是要你入赘祁家,你要自己另立门户的,我跟你们分开很正常,男人要有成家立室的担当,你有什么想不通的,多大个人了都,若不是家生变故,你们说不定都儿女成双了呢。” 说着忍不住笑一下,笑着笑着心里就有点酸疼酸疼的,往后,他只希望身边人都好好的,无论什么痕迹和多深的烙印,都会在经年累月中淡化的。 彦景轩想了一会回答: “……我不是想不通,我就是想和晓晓跟熠哥你一直生活在一起呀,亲人就该一直生活在一起。” 他这样的期望自觉并不过分。 “……” 祁熠轻笑: “就算是一直生活在一起,你也要有照顾好晓晓的能力呀,不能什么都要我提醒,再说了,以后……我也会成家立室,顾不到你们那么多怎么办?你们呀,不能一直依赖着我的,总不能凡事都由我来给你们做主。” “……” 彦景轩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双手抱膝低下头去小声问: “那……熠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这是他第一次问祁熠这样的私人问题,明明想知道答案,却又害怕知道…… 祁熠想了一会摇头: “这个说不准,大概遇上了就知道了,这不是买卖东西,哪能先入为主的去衡量呢……” 说完轻叹一下又自言自语: “说不定就是姑娘吧。” 他对爱人是男是女这个概念不是很重,主要是喜欢的那个人是男是女。 彦景轩心里莫名一跳,继续问: “不一定是姑娘,是说……男人也行?” 祁熠点头: “嗯。” 南诏国历来男风盛行,于周边国家是有名的,从贵族到平民,婚姻嫁娶不分男女,只有较为看重子嗣传承的门第才会比较在意。 很多大户人家男妻女妾很是平常的。 男人无法孕育子嗣,若是正妻便是管持家中事务,妾室们反而能够和睦相处呢。 说白了,无论怎么选择,只要自己喜欢就好。 然而这个世界上,于感情而言,有多少人又能如愿以偿满心欢喜的跟自己喜欢的人白头到老呢?至少,他是不行了的。 祁熠回答了之后发现彦景轩把头低得更低了,忽而想到了什么又解释: “你放心,假如往后我选择男人的话,绝不跟你们生活在一起,你没必要有顾虑,不用介意。” 彦景轩急忙摇头: “不是,我不是介意……就是觉得……熠哥喜欢男人也挺好的。” 因为之前在祁家的时候上门说亲的媒婆也挺多的,说男说女的都有,虽然祁熠都看不上最后不了了之,但他一直拿不定祁熠到底能不能接受男人。 现在知道了就觉得开心,但也仅仅是开心而已。 “嗯。” 祁熠轻轻、点头: “就算不介意,往后你和晓晓成了亲,我也不会过多干涉你们的生活的,你们都是大人了,我管束太多就失礼了。” 彦景轩知道这个时候回答‘知道了’或者不做声是最好的,可是心里却有不甘,鬼使神差的小声嘀咕: “我又不介意熠哥你管束。” “……” 第138章 彦景轩说得小声,祁熠听不太真切,撑着额头看过来问: “什么?” 彦景轩心虚的摇头: “没……没什么……” 一时冲动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这时候刚好有水手提着油灯走过他们身边,昏黄的灯光让祁熠注意到彦景轩泛红的耳朵,看向他的眼神也有的游离,心里突然一怔,眉头蹙起来。 寻思片刻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直接换了话题: “这几天你可有注意小五和其他人在做什么?” 他刚才是误会了彦景轩的反应,以为彦景轩是介意他喜欢男人这件事,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 祁熠突然话锋一转,彦景轩愣了一下才缓过来过来他问了其他问题,回答: “额……小五很勤快,船上的事务多是他带着人在打点呢,偶尔会跟慕大哥商量一些事情,聊一些行程安排什么的,还有教授天霖习武等等。” 祁熠点头: “哦,有临风在,倒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你留点心眼就行,多余的心思就放在晓晓身上吧。” “……” 彦景轩觉得他话中有话,听得不太舒服,却又无可奈何,只应道: “知道了。” 不好再转回去聊刚才的话题,只能跟他聊回那些不咸不淡的日常。 又过了一会,祁熠就起身说回房了: “以后我出来透气你别跟着了,晚上睡不好白天哪里有精神照顾晓晓,听到没?” 彦景轩有的委屈,低声点头: “嗯。” 说罢下意识的想上来扶他,祁熠借着整理衣襟的动作不动声色的避开了,然后自己忍着晕眩的感觉走下楼梯回房间。 “……” 彦景轩在他背后愣了一下才跟上去,敏锐的感觉是因为刚才的话题引起了祁熠的不满。 回到房间后祁熠又喝了两口汤药便直接躺回床上,跟彦景轩道了晚安就闭上眼,摆明了不想多聊。 彦景轩不好再主动说太多,躺在床上心里更闷了些,一股气上不来也下不去,猜测着是不是他刚才心虚紧张的反应让祁熠察觉到了什么。 他其实想克制的,就是听到祁熠说的那些话有些情难自制罢了。 他知道这样不对,可心里难受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感恩祁家给他的一切,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有些想法完全不受他控制…… …… 时间就这样过着,众人开始在船上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务。 祁晓除了教妡儿之外自己也赶着给其他人缝制衣服。 妡儿不会一天都窝在祁晓的房间里,会跟哥哥一起习武练字看书。 梁瑜在教授他们之余,也会跟慕临风学习自己想学的东西。 经历了这么多事,慕临风发现梁瑜整个人都变得稳重内敛了很多,情绪的表达也没有那么直白了,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傻里傻气的。 各自忙碌,这样一来倒也不觉得在船上的时间难熬了。 只有祁熠还没好,整日晕乎乎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房间里,度日如年。 在祁晓的帮腔下,彦景轩终于是理直气壮的守在祁熠身边照顾他,就算他说不用彦景轩也装傻不知,对他明显冷淡许多的态度也不在意。 他不再失礼出格就好了。 每次在祁熠将要开口抱怨的时候,彦景轩就跑去陪祁晓,然后跟她一起吐槽祁熠的固执。 祁晓看着边抱怨边又甘之若饴的人,感到心酸又觉得好笑。 其实她也不傻,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也褪去了无理取闹的小姐脾气,对于青梅竹马朝夕相处这么多年的人她是了解的。 彦景轩喜欢哥哥,无论他自己是否意识到这一点,这都是真真切切的事实,莫名的,她有点庆幸自己没有跟彦景轩完婚,知道他们有婚约的人也不多。 …… 船走得不快不慢,在船上悠闲的时间比较多,喝酒和调、教天霖兄妹便成了慕临风等人打发时间的主要活动。 小五等人也一同加入,这样一来大家的关系就更近一层了。 一行人轮流指导天霖和妡儿学习,从文到武,读书习字、为人处世、生活技能…… 吴叔在一旁看着,心里感叹:这两个小孩儿终于是苦尽甘来了,有这么多人护着和悉心教导,长大之后定然不凡。 重夜不在,慕临风很愿意跟小五和其他人交流,小五是重夜的心腹,能知道不少他平常打探不到的情况。 小五因为重夜的嘱咐以及重夜对慕临风的看重,只要不是重要的机密都愿意分享告知。 梁瑜光是听他们闲聊都能学到不少东西。 这一日,为了避开祁熠压抑的气压,彦景轩早早的离开房间去找祁晓等人,祁熠的午饭都是吴叔给帮忙送来的。 等他在外面晃悠了大半天回来的时候,恰好碰上慕临风过来找祁熠,两人看上去已经聊了很长时间。 见他回来,慕临风便问: “景轩,你去哪了?半天没看到人。” 彦景轩观察一下祁熠的表情后回答: “去找晓晓了。” 祁熠闻言表情果然缓和了些。 慕临风突然暧昧的冲他眨眨眼故意调侃道: “哦,时间挺久呀。” 彦景轩突然就有点窘,急忙解释: “我就是去跟晓晓聊天,她在给天霖和妡儿缝制衣衫量尺寸什么的……我帮点忙,我……” “噗……” 他没说完慕临风就笑起来: “我就说一下你紧张什么,你们是未婚夫妻,独处很正常啊,看你这傻样。” 说完转头看祁熠问: “祁熠你说对吧?” 祁熠笑着点头: “当然。” 说完看向囧红脸的人说道: “天霖妡儿现在每日都在跟各位学习各种知识,晓晓一个大姑娘也不好跟其他人走太近,你有时间多陪陪未婚妻是应该的。” 彦景轩低头回答: “我知道了,听熠哥的。” 祁熠扶额: “什么叫听我的,你是不是傻。” 一旁的慕临风又笑起来: “哈哈……我说景轩你出息呀,谈个恋爱都要大舅哥帮忙……你怎么比我家小呆子还呆哈哈哈……你想笑死我吧,你听他的,他哪天改变主意不把妹子嫁给你了我看你还听不听。” “……” 彦景轩意识到自己的回答太蠢,窘迫的低头不做声了。 慕临风又跟他们聊了一会,说一些行程的计划,最后安慰祁熠: “没多少天就靠岸了,你再忍忍。” 祁熠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我现在已经习惯每天晕乎乎的感觉了,就当日日宿醉吧。” 说完就自嘲的笑起来,他这阵子是真的被磨得没脾气了。 第139章 慕临风离开后祁熠又躺下休息,彦景轩很了解他的性格,就在外间的小床上看书不去打扰他。 倒是祁熠躺了一会之后突然说: “景轩,到了京城你就跟晓晓完婚,所以从现在开始,对待晓晓的事情你都要有主见,别总是呆头呆脑的,即便我是兄长,有些事也不该听我的,让人笑话。” “……” 彦景轩默默的听着,许久,才隔着屏风低低的应一声: “知道了。” 祁熠明显感觉他情绪变得低落,但没有多说,他现在是兄长,就要有兄长的样子,父母早已做主的事情,他要为他们完成,过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埋了。 “……” 接下来的几天彦景轩还是细心照顾祁熠,只是情绪低落了很多,日常的话都少了。 祁晓不用猜也知道肯定跟她哥脱不了关系,但是彦景轩什么都不说她也不好一直问,便主动逗他开心。 彦景轩看她这样心里愧疚更甚默默的咽下心里蔓延的苦涩和冲动。 然而他所不知的是,祁晓跟他的感觉是一样的。 …… 终于,在一天傍晚的时候,船终于靠岸,众人将近一个月的水上旅程结束,进入歧安城。 歧安城是跟墨城差不多大小的城池,繁华程度稍胜一筹,过了歧安城之后再经过两个郡县城,就到东边地界了。 祁熠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是舒了口气的,这一次的经历,他一辈子都不想再乘船了。 已经是五月时节,还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进入东边地界就快了,顺利的话七月就能到达帝都。 重新踩在踏实的土地上,看着渡口处人来人往,祁熠感觉自己混混沌沌的脑袋瞬间清明了不少,出窍的灵魂都归位了似的。 慕临风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辛苦了。” 怎么听都带着几分的幸灾乐祸,祁熠无奈的笑笑,情况最遭罪的是他,可不辛苦么。 马匹马车接连从船上下来,休整之后大家就跟着小五进城去。 小五说,重夜已经提前给他们安排了住处,那家客栈也是天机阁的据点之一。 慕临风等人已经习惯了,没有提任何意见,出门在外谁都想图个省事,不用他们忙前忙后是最好不过的了。 夕阳西下,街上还是很热闹,妡儿和天霖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张望,笑容灿烂满脸兴奋。 按照计划,他们要在这里待几天才重新出发,慕临风便承诺明日带兄妹俩出来逛街,两小只高兴不已。 自从把他们收做徒弟,慕临风对兄妹俩可谓是极尽宠爱,要什么就给什么。 …… 把众人安顿好,夜幕降临,小五交代了他们自便之后就说有事要忙独自离开了客栈,连晚饭都没有跟他们一起吃。 天色已晚,众人也没有问他去做什么,只猜测应该跟重夜有关。 祁熠终于久违的跟大家坐在一起吃饭喝酒,感慨颇多,直接跟慕临风对饮得微醺了才痛快,端着酒杯摇头感慨: “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看到船了。” 慕临风哈哈一笑,表示理解他的感受。 两人相谈甚欢到夜深了才各自踉跄着脚步上楼回房间。 依旧是慕临风和梁瑜一间、吴叔带着天霖、妡儿跟着祁晓。 祁熠和彦景轩各自一间,这是祁熠提出的,理由是在船上的时候太麻烦彦景轩了,要让他好好休息。 大家没有多想,只有彦景轩面上笑着心里却很委屈,他知道这是祁熠刻意跟他划分界限。 想来是那晚说话引起祁熠的猜疑了,哎,他就该隐忍一点的,不该受情绪的左右失态。 回了房间之后彦景轩愣愣的坐在床边发呆了许久,最后还是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才好。 …… 慕临风回到房间的时候,梁瑜正穿着单衣在房间里的桌子前摆弄几个瓶瓶罐罐,表情非常认真。 这段时间慕临风可谓是倾囊相授,梁瑜在短短时间内学到了很多东西,身上开始带一些看上去平常却暗藏玄机的小玩意儿。 虽然不是什么大杀器,但至少遇到普通的坏人脱身不成问题了。 还别说,就梁瑜这样人畜无害的外表,弄这些阴兮兮的东西是最好伪装的。 在船上的时候,慕临风亲自试了几次梁瑜调配的一些药剂,效果和作用都很好,当然,每次调制那些不好的东西,梁瑜都非常谨慎的先做好解药给他。 梁瑜记性好,而且对药草味道敏感,这让他很容易记住各种毒、药和解药的配方,这方面可以用天赋异禀来形容。 慕临风直觉,梁瑜往后会是个很危险的人,因为他家小少爷高傲固执,受过的那些委屈都记着呢。 梁瑜确实对之前受过的欺负耿耿于怀,即便欺负过他的人都已经不得好死,重夜更是为了卖给他们人情而让冯老爷受尽酷刑而死,但他心里还是存着怨念。 怨那些人丧尽天良,怨自己能力不足还拖累朋友,往后,那些该死之人他会亲手处理,如果善良会伤人,软弱无能就是原罪。 他一直翩翩有礼,然而有些人却总是因为他的样貌而当他是个好揉捏的软柿子。 慕临风进来之后也不打扰他,兀自洗脸更衣上、床,不过,梁瑜见他躺下了,便也很快把鼓捣的东西收好洗手上、床来钻进他怀中,神秘道: “我自己调制出新的药粉,可以让人状若醉酒神志不清,武功也会暂时消退一个时辰,药效还很快,呼吸之间就避无可避。” 慕临风挑眉: “要我现在试试看么?” 梁瑜想了想摇头: “明天试吧。” 慕临风就说: “现在试也行呀,这里安全,而且不用服解药明天药效就过了,不耽误白天出门。” 梁瑜坚决摇头: “不要~” 然后赌气似的撑起身体,主动低下头来在他嘴唇上咬了一下,脸红道: “你好久没陪我了……” 在船上的时候他的精神都不太好,哪怕是后面适应了脑袋也是昏沉的,所以,慕临风都不像平时那样调戏他然后跟他亲热。 现在回到陆地上,靠近慕临风这种躁动的感觉就会格外的强烈…… 第140章 慕临风没有不解风情,直接翻身把人压下坏笑着调戏: “原来你在想这个……” 他家小呆子是越来越不矜持了,光明正大的勾引他,养熟了是越发的可爱了。 梁瑜面红耳赤,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不许笑我,要不然我就生气了……” 慕临风低下头去亲亲他: “有什么好笑的,伺候你这不是为夫的责任么?让你馋了我才是过意不去呢~” 他不是没有这方面想法,而是更多的照顾梁瑜的感受,在船上的时候梁瑜精神不济,整日恹恹得到他也不好耍流氓。 旖旎的声音从交缠的唇齿间流出,很快充斥了狭小的空间。 久违的亲昵,情潮升腾的时候,梁瑜在慕临风耳边低声说: “临风,我们做到最后吧……” “……” 慕临风只紧紧把他抱亲吻,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做到最后,跟平时一样。 因为这个,事后梁瑜有点生气, 鼓着脸窝在他怀里质问: “为什么?” 慕临风亲亲他的额角: “这样不是挺好的么?” 梁瑜抓着他的衣襟追问: “人家夫夫是这样的么?” “……” 慕临风这么定定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梁瑜追问: “回答我。” 慕临风闭了闭眼片刻之后问: “你还记得我们跟别人不一样么?” 梁瑜皱眉: “……你什么意思?” 慕临风叹气: “虽然我们现在确实心意相通,但是……梁瑜,你真的做好了要跟我共度一生的准备了么?放弃娶妻生子,甚至关系到梁家香火的延续,你真的想好了么?” 他不是不想,恰是因为太想,所以才努力克制,越是在乎才越小心翼翼。 在得知了梁瑜两位哥哥的情况后,他就经常思考,到了京城安顿下来梁瑜不再需要他这样的保护,他们的关系就会发生改变,他不希望梁瑜后悔。 现在这样,他们顶多算是相互慰藉安抚,他要是真的把人吃干抹净就不一样了。 他不希望梁瑜娶妻生子摆脱不了他的阴影,所以,哪怕是这样安抚,他也不敢太过分。 虽然重夜说梁翰之有个遗孤,但如今生死未卜,万一呢……所以,他在一切安定之前,都给梁瑜留了退路。 梁瑜微微一愣: “你……慕临风,我们成亲了的……心意相通了,就意味着我想通了呀……” 慕临风笑,把他摁在胸前低声说: “人的心思会根据环境的改变而变化,就像一开始你那么反感我如今变成这样一样,去了京城还会发生更多的变故,所以,我们现在这样就够了,我不是非要趁机压着你胡作非为不可……至少在所有事情稳定之前,我得给你留后路啊,呆子。” “……” 梁瑜窝在他胸前瓮声瓮气的问: “你不喜欢我么?” 慕临风回答: “怎么可能不喜欢……恰是因为喜欢,所以在到达京城前我们就保持这样的程度,等你到了京城安顿好之后,再认真想想是不是要跟我共度一生。” 梁瑜鼻子一酸:“……” 慕临风又接着说: “我就是这德行了,而你会有更多的改变,登入仕途扬名立万甚至名垂千古,你要找到你哥哥,说不定他是个很厉害的人,你跟我终究不是同路人……” “……” 梁瑜用力咬住嘴唇看他,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口。 慕临风又亲亲眼眶泛红的人: “梁瑜,我不想你后悔,你现在需要我保护,等到了京城之后就不需要了,或者是,等找到你哥之后,你们兄弟团聚,重振梁家门楣,一切会是新的开始。” 以前不在乎的时候想的东西少,得过且过,现在什么事都会考虑得更周全些,在外人看来可能觉得他畏首畏尾,但他是真的希望无论往后梁瑜如何选择,都能够好好的。 他爱的人,他就要护着。 “……” 梁瑜认真想了一会额头抵在他胸口上说: “我要你。” 哪怕鼻头和眼眶发酸,气息不稳,还是一字一顿的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要你,父亲在决定把我嫁给你的时候就做好了梁家香火到此为止的觉悟,人确实善变,但是,变成现在这样我是非常高兴的……” 慕临风把人拥紧: “梁瑜……” 梁瑜打断他的话,呼出一口热气继续说: “我喜欢你,就随我喜欢的去做就好,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不需要你来给我安排,你又不是我爹……你说爱我,就好好的负责我的下半辈子,谁让你招惹我呢。” “……” 慕临风,插不了话,认真的听他说完: “再说了,你这样的德性我早就知道了,那天从河提回头找你我就想清楚了,不管我以后如何改变,你都不需要改变,我也不指望你改变……慕临风,你只要知道,我是认认真真的选择了你的。” 说完眼泪从眼眶溢出来,索性直接蹭在慕临风松垮的寝衣上,明明是高兴的,却又莫名的难受,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慕临风为他考虑的这些,他又何曾没有想过,只是他想清楚了,无论前路如何,他的选择都不会改变。 “……” 慕临风不擅长说软绵绵的情话哄人,只心疼的把人拥紧安抚: “说话就说话,你哭什么……我又没有说重话,这不是在好好跟你商量的么,我也是认认真真的选择了你的。” 梁瑜脸贴在他胸前轻轻吸气: “我委屈啊……” 他也不想,可是就是控制不住泛滥的情绪。 慕临风用手给他擦眼泪: “委屈什么?呆子……” 梁瑜低声抽噎: “不知道……想到你不要我……就委屈……” 慕临风好笑又心疼,闷声道: “我没有说不要你,我只是在给你选择的机会。” 怎么可能不要呢,他比自己表现出来的还要在乎得多,如果他们分道扬镳,一败涂地的绝对是他。 梁瑜边吸气边坚决道: “不需要犹豫不决的二次选择。” 他要不是考虑清楚了会主动贴上来么?这个人平时不可一世霸道野蛮,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不是存心让他难受么。 第141章 慕临风边安抚情绪起伏的人边耐心解释自己的初衷,说出来得到这样的回应,他也知道是自己多虑了,甚是宽慰。 片刻后,梁瑜突然红着眼睛看他: “你道歉!” 慕临风错愕: “我……” 梁瑜再次强调: “道歉。” 慕临风柔声道: “对不起” 梁瑜吸了吸鼻子再说: “不够。” 慕临风差点忍不住笑,好声好气道: “我以后不说了,如果你愿意,我们就安安心心的过日子,但是,有些事情你就先依着我,我想,等我们到了京城安顿下来,把成婚仪式再安排一遍,最好能够找到你哥,那样才是真正的名正言顺,好么?” 梁瑜脸上闪过喜色,却又故意道: “你这是在怪我不矜持?” 慕临风摇头: “不是,我哪敢,你现在可是我供的活祖宗呀~。” 梁瑜撇撇嘴,把小指伸出来: “拉钩。” 慕临风勾住他的手指: “以后别哭了,我宁愿你凶一点呢。” “……” 梁瑜收了眼泪和满腹莫名其妙的委屈,然后挣开他的怀抱侧身往里。 “……” 慕临风贴上来问: “怎么了?” 梁瑜拖着鼻音回答: “睡觉了,别吵我。” “……” 慕临风还是贴上去从后面把人抱住: “睡吧,我也累了。” 哎,真是越养越熟越难哄了,看来他以后说话可得再小心一点才行。 …… 夜深人静,客栈的人们都已进入梦乡,而在岐安城郊的一间废弃的农舍里,不大的屋子中央有一张八仙桌,上面点着一盏油灯。 周围静悄悄的,昏黄的光照在简陋破旧的屋里透着几分阴森来。 小五一身黑衣蒙着面站在八仙桌旁负手而立,从不大的窗口看向外面的半轮弯月,凝神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突然,几声节奏奇怪的暗鸦声由远及近,小五看向门口的方向。 果然,不到一会门口就传来同样节奏奇怪的敲门声,小五认真辨别了两遍才低声开口: “进来。” 门口被推开,一个同样一身夜行衣形体身高都跟他相仿的人走了进来,小五手掌一番拿出一块令牌表明身份。 来人将门口关上后上前几步,同样拿出席令单膝跪下: “言夙参见公子。” 小五从他手里拿过席令看了眼还回去,同时也将自己的令牌收回,低声道: “免礼,起来说话。” 言夙点头站起来,没有多说其他就从怀里拿出一封密信递过来: “这是主子前阵子路过这里时留下的,吩咐亲手交给您,客栈人来人往不方便。” 小五将信接过来看了看,确定完好无损之后放入怀里问: “主子到此,状态可好?” 那人可不要因为急于赶路而过于劳累才好。 言夙认真回想了之后才答道: “主子状态很好,公子放心。” 小五暗自放下心来,不动声色又问: “除了密信,主子可还有什么交代?” 言夙继续认真回答: “主子要交代公子的事情都在信中,只另外提醒您注意安全,前往帝都的路恐怕不会太平,难免有血光之灾,主子让您以大局为重,遇事暂时隐忍,无论如何都要亲自将梁瑜等人送到帝都,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了。” 小五听完没有再追问: “我知道了,既然没有其他,那就这样吧。” 言夙点头: “是,属下告退。” “……” 言夙很快离开了屋子,没有关门,直到他走远了,小五才拿出一个纸包打开,里面装着一把灰,把灰直接撒在燃着的油灯上遮盖使用过的痕迹才转身离去。 夜黑风高,小五在外面辗转了许久才乔装伪装好回到客栈,任何时候都需要谨慎,一旦大意惹祸上身就是害人害己。 重夜的密信中,除了细致的交代自己先行一路到这里的具体情况外,还查清了先前在墨城与他们发生冲突的人是谁。 原来那些人确实是天机阁内阁席坐之下的人,且所从属的不是别人,正是失踪许久的梁少卿。 自梁少卿漠前往漠北有所牵连的眷属线人被杀,本尊下落不明后,其他眷属就藏匿了起来,跟天机阁断了所有联系,连一些极其隐秘的据点都毁了。 至今第三席位还剩多少人天机阁内阁并不知情,第三席座下眷属们有没有因为梁少卿的失联而内乱也不知道,假如内乱的话分成几派更是无人知晓。 梁少卿是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之下失联的,导致天机阁没能及时把其座下的人事掌控好,第三席现在除了楚江暮之外可以说是失控状态…… “……” 虽有过猜测,但真正得到证实后小五还是觉得意外又堵心,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信中重夜并未说梁少卿的眷属试图靠近梁瑜等人的目的,只是让他多加小心,若是之后碰上,不到逼不得已不能伤他们性命。 凡事都讲究证据和因果,他们到底都是天机阁的一份子,在确定他们的举动缘由前不能轻举妄动。 “……” 小五叹气,一股气堵在心口甚是无奈,主子在这件事上也是尽力了的。 整个天机阁都知道,梁少卿对座下眷属是出了名的严厉,因此第三席的诸位整体实力在组织中是最强的,也是一直以来对组织最为忠心坦荡的,深得今上喜爱。 所以在连少卿失联后今上给主子的命令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全力以赴,可惜没有任何线索,现在只盼帝都能有消息了…… 出于各方面考虑,重夜在信中说已经传信告知楚江暮了,毕竟楚江暮是梁少卿的前三席之一,还特别嘱咐小五把这件事也告诉慕临风和祁熠。 事到如今,是否告诉梁瑜,就让慕临风和祁熠自行决定。 小五将信看完后放在火上付之一炬,眉头拧成川字,梁少卿席座下排名靠前的人都是武艺高强之辈,他可以礼让,但若是对方来者不善的话可不好对付啊。 不过梁少卿失联至今,其座下的人到目前为止的举动都不算太出格,除了楚江暮这个奇葩之外,小五觉得他们还是值得礼让的。 如此,这种矛盾的心情在事情水落石出前是没法安定了的。 第142章 虽然有点不解重夜的做法,但第二天,小五还是找机会单独把这件事告诉了慕临风和祁熠,还有关于墨城发生的一些事情。 慕临风这才知道,在墨城他夜里追踪的神秘人居然是小五,当时小五跟可能是梁少卿下属的人交手,那一滩血迹是小五受伤留下的,后来善后的人是重夜安排的。 了解了情况,又问了不少让人疑惑的细节,慕临风心里的这个疙瘩终于是放下了。 看似错综复杂的事情其实都只是天机阁内部的纠葛,他们被牵连着分不清方向,其实只要找到梁少卿就可以解决。 三人商量了许久都没有好的对策,只能做好随机应变的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慕临风在考虑要不要告诉梁瑜,就他的计划而言,到了京城安顿好,见到梁瑜要投奔的人之后才把一切说出来会比较好。 可现在情况有变,若是他们碰上那些人,又该怎么跟梁瑜解释呢?梁瑜不傻,要真的计较一件事,心眼多着呢。 万一知道了什么偷偷调查,那样会更危险…… 对于这件事,祁熠和小五都不做干涉,让慕临风自己做主。 慕临风反复权衡纠结,最后还是打算暂时隐瞒,对小五和祁熠道: “暂时就先这样吧,我找机会慢慢跟他说。” 两人点头表示同意。 他有自己的主见,当天入夜就出门去,利用自己镖师的身份去了一些特殊地方打探消息。 这里是北地腹地,距离雁北关有将近一个月左右的路程,梁瑜的两位哥哥原先就是在雁北关的军中效命。 加上岐安城地理位置特殊,距离东、南地界的距离都差不多,不算太远,因此这里人来人往鱼龙混杂,是南诏国中各路消息最灵通的城池之一。 当然,这样的地方在这样的世道中也相对来说更危险,慕临风比以往更小心。 只是,一连几天下来都没有打探到有用的消息,有关雁北关军将的英雄事迹倒是不少,却都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跟梁瀚之和梁少卿扯上关系的。 更别说是他们的名字了,想来为了隐藏天机阁内阁席座的身份,两人在军中是真的很低调。 可能在雁北军无数次的胜仗中,梁家兄弟如重夜所说战功赫赫,那些广为流传的英雄事迹也有他们的功名,但是都被别人的名字顶替了。 “……” 夜里出门,慕临风跟梁瑜解释,是小五收到重夜留下的信息有关他哥哥的一些情况,暗示他梁少卿在军中的身份可能不简单,失踪或许另有隐情。 梁瑜脑子聪明,在正事上是不会犯傻的,一听心里就有了底,直觉慕临风对他有所隐瞒,不过并不在意,相信时机到了慕临风会告诉他的。 只是时机赶不上变化,还不等慕临风告诉他,白天和晓晓吴叔一起陪着天霖妡儿出街的时候,被一个带着黑纱斗笠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赶路浪人给撞了一下。 似曾相识的经历让梁瑜警惕的摸了一下自己的钱袋,不过钱袋没丢,却在他愣神的功夫耳边听到那人用沙哑的声音对他说: ‘不要去京城,危险。’ 说完就飘然离去,待他反应过来那人早已混入人群中走远了,不稍一会就消失在街角处。 梁瑜从身边残留的气息中敏锐的闻到了一股疗伤用的药粉味道,清晰刺鼻想来用量不少,也说明那人带伤不轻。 “……” 梁瑜拿着买给两小只的狐狸面具愣愣的站在原地看向不断流动的人潮,一会之后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从衣袖中掉出一张纸条来,上面同样写着‘不要去京城,危险’等字样。 如此,梁瑜确定自己刚才没有听错,只是,一个陌生人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提醒他这个? 他去京城会有什么危险? “……” 梁瑜没有把字条和听到的话告诉吴叔等人,不想他们担心。 只在回了客栈房间后单独告诉了慕临风,字条上的字迹苍劲有力,纸张干净,折叠整齐,看得出来并不是匆忙准备,而是有备而来。 慕临风面露忧色,对方有备而来的接近梁瑜,就意味着一直有人徘徊在身边监视着他们,目的为何? 如此好意的提醒梁瑜京城危险的,会是什么人呢? 跟梁少卿有关么? 还是那人就是梁少卿的眷属? 先前重夜提醒说若是遇到梁少卿席坐之下的人,不到逼不得已不得伤其性命,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 慕临风思来想去想不明白,索性把小五和祁熠找来,祁熠给不了有用的建议,小五沉思了许久对梁瑜道: “既然他接触子清只是为了提醒而并没有多余的举动,那便是友非敌,同时也很清楚过多接触会留下蛛丝马迹,因此很是谨慎,不敢说他跟了我们多久,但时间绝对不短。” 慕临风同意: “没错,之前我跟梁瑜出街,都没有这种事,对方显然很了解我们的身份以及每个人的具体情况。” 小五点点头继续说: “我觉得,十有八、九是忠心于梁大人的席下眷属,无论他是否背叛天机阁,他都没有背叛梁大人,但是,即便京中生变你们也要走一遭的,只能小心应对了。” 慕临风看了眼梁瑜道: “都到这里了,龙潭虎穴都得走。” 祁熠也赞同。 梁瑜自然是听慕临风的,只是小五口中的梁大人让他有点在意,不由得问: “小五哥说的梁大人是说我哥么?” “……” 小五扶额暗道自己一时嘴快,抱歉的看向慕临风。 梁瑜见状就知道他们懂得的内情比他多,继续道: “事到如今,你们如果知道什么内情不如都告诉我吧,放心好了,我不会没头没脑的做蠢事的,一路到此,再坏的情况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慕临风之前暗示过他,他又不傻,只是从小五的语气看来,隐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祁熠也看向慕临风,慕临风想了想道: “既然如此,那晚上等客栈打烊了之后再召集大家坐下来说吧,有些事情,吴叔也要知道的。” 既然有人把梁瑜牵扯进来了,他们继续隐瞒也不是办法。 “好。” “……” 然而,变故总是来得猝不及防,他们还来不及跟梁瑜说清楚前因后果,夜幕降临客栈打烊,十个不速之客就不请自来闯入客栈他们所在的小院中。 第143章 不速之客黑衣蒙面走偏门,身带煞气,明显的来者不善。 这家客栈是天机阁的据点,小五自然不可能任凭他们撒野,领着护卫在他们所住小院的庭院中与之对峙。 慕临风和梁瑜祁熠出门来,其他人都待在屋里,慕临风原本是想让梁瑜回房间去的,但一看这些人闯进来目光就定在他身上,回屋子恐怕更不安全,便让他待在自己身边。 自身实力不错,护卫十几个,加上有慕临风和祁熠在,小五并不担心,冷眼看着闯入的十个人质问: “来者何人?” 人群中有一人站出来回话: “原天机阁内阁三席梁少卿座下眷属。” “……” 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其中要数梁瑜反应最大,一脸震惊难以置信,看向慕临风,慕临风安抚的拍拍他的手: “关于你哥哥的另一个身份,回头跟你解释。” 小五注意到他们的用词是‘原’,顿时目光沉了沉又问: “尔等姓名或者代号席令?” 代表说话的人摇头: “我等无名小卒就不劳五公子记名了。” 小五冷哼一声: “素闻梁大人看重规矩,对座下之人容止品行要求严格,看来你们是异数,只是不知诸位今夜闯民宅所为何事?” 那人也不理会小五的嘲讽,语气冷硬道: “梁少卿已经叛出天机阁,还要将我们这些曾经为他和天机阁出生入死的人赶尽杀绝,已有多位同僚命丧其手,我等是来造访梁家小少爷以求保命的。” 牵强无比的借口那人说得铿锵有力,说罢看向站在慕临风旁边的梁瑜,又理直气壮道: “还请小少爷跟我们走一趟。” 在他说出来的一瞬间,梁瑜觉得他把自己当傻子看待,当即冷下脸来。 他就算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也知道这些人在说自己的兄长正追杀他们,让自己主动上前去做人质,这不是把他当傻子是什么?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有脸说出来的,凭什么这么明目张胆的诬陷? 心中动气,便上前一步严厉道: “休得胡说八道,我哥不会滥杀无辜的!” 赶尽杀绝,何其残忍的字眼,即便哥哥是天机阁的人,他也不容许别人这样说,他绝不相信兄长是滥杀无辜之辈。 这些人要么并不是哥哥旧部,要么就是被别人收买了来诬陷哥哥的。 慕临风上前护着他也冷声道: “连名讳和代号都不敢透露,张口就说梁少卿要对你们赶尽杀绝,这样的话你们自己信么?” 那人并不害怕慕临风,继续看向梁瑜冷笑道: “我们说的是否属实,梁少爷亲自跟我们去问不就好了?” “……” 梁瑜追问: “我哥现在在哪里?” 那人回答: “想知道就跟我们走,我们也不为难你,只是想让你帮忙求个情,救我们也是救你的兄长,若不然,继续下去他就没法回头而万劫不复了。” “……” 因为对方蒙着面,梁瑜看不清他的表情,没法做简单的判断,随即看向小五和慕临风。 他现在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可是这些人信誓旦旦的态度让他心里不安,想来哥哥是遇上什么大、麻烦了,要不然对方不会这么嚣张的。 慕临风握住他的手安抚,又对那人犀利道: “如果是真的,何必那么麻烦,让梁少卿来这里对质不就好了。” 说罢莫测一笑: “若他真的在追你们,你们留在这里,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来的吧。” 从人数上,彼此旗鼓相当,但慕临风自信他们可以把这些人留下。 那人明显不悦,却没说什么,继续对梁瑜道: “想来梁少爷也是寻兄心切,跟我们走便能如愿,若是这般去了帝都,就梁少卿这样的叛徒身份,你们兄弟俩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了,五公子奉命‘护送’你去京城,怕是另有隐情吧。” 眼看梁瑜只是个涉世不深的白面书生,那人便毫无顾忌的当面挑拨离间,显然很有自信能蛊惑梁瑜。 小五俊脸阴沉,气得暗自咬牙: “一派胡言,主子看重规矩,在梁少卿之事真相大白之前,谁也不能伤害梁瑜,休得在此妖言惑众。” 说罢看向梁瑜,生怕他是非不分信了这些人的话。 这些人如此的有恃无恐,加上第三席的席令被送回帝都,让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梁少卿恐怕遭遇了不测,要不然如此污蔑让梁少卿得知,这些人必死无疑。 并且会死得很难看。 事关兄长的消息,梁瑜自然是紧张的,这是从离开华容镇他就一直挂心的事,若是在之前,在他不那么信任慕临风前,可能就被蛊惑了,然而现在,他选择相信慕临风和小五。 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被对方的话牵着走,冷静道: “我虽涉世不深,但也有几分辨别好坏是非的能力,更何况你们的话漏洞百出,我若真的跟你们走,便是害了哥哥和身边人,你们说是他座下之人,说他不念旧情对你们赶尽杀绝,若有证据大可上报,毕竟哥哥好歹也曾效力军中。” 小五在一旁附和: “没错,梁大人身份尊贵品行端庄,岂容尔等污蔑陷害。” 说罢对其护卫命令: “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 对方显然也没指望梁瑜就这样乖乖就范,在小五下令的同时也动手攻击了过来,只是小五并不让祁熠和慕临风出手,让他们离远点看着。 慕临风和祁熠护着梁瑜主动后退。 小五无论如何跟人交手,都站在他们前方的位置不让任何人越过来。 梁瑜刚想让慕临风上去帮忙,就听到他说: “小五是不想让我和祁熠在这些人面前暴露实力。” 梁瑜反应过来: “原来如此。” 对方来历尚不明确,确实有必要留一手。 祁熠轻叹: “此去京城是真的不太平了呢。” 慕临风认同他的话,眉头蹙起沉思一会之后说: “祁熠,要不你和景轩晓晓就此跟我们分开吧,把天霖和妡儿也带上,这样安全些,本也不关你们的事,等到了京城我们再汇合。” 祁熠:“……” 第144章 梁瑜心里也赞成慕临风的方法,但是直觉祁熠不会答应。 果然,听完慕临风的话,祁熠原本平静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侧头看慕临风不悦道: “我拒绝,你把我们当做什么人了?生死之交就是这样交的?别说是我了,晓晓和天霖都不会同意的,你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 他只是说前路坎坷,并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 慕临风无奈: “我这是为大家的安全考虑……” 祁熠不等他说完就生硬的打断他的话: “你不必多说,我是不会同意的,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生死有命,我们尽力而为余下交给天意,离开你,我们会更危险。” 慕临风敢劝,他就敢让他知道什么叫固执,大家同进退,在慕临风收留他们的时候他就决定了的。 梁瑜见状伸手拉一下慕临风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说了,慕临风看了一脸不可商量的人,片刻点头: “好吧,我也就说说,你不愿就算了。” 祁熠白他一眼不做声。 梁瑜觉得,祁熠生气严肃起来还挺吓人的,难怪平时彦景轩和祁晓都不敢造次。 小五一行跟那些黑衣人从院内打到院外,从个人实力来说暂时是旗鼓相当,但小五人多些就占了优势,一番激烈交锋之后擒住了两人。 有人被擒,其余人眼见情况不妙抽身逃离,没有了刚才对梁瑜势在必得的阵势,倒更像是试探…… 小五无意伤害他们性命,然而,被擒住的两人却在小五开口审问之前咬破舌根处的毒、药,很快毒发身亡,竟是死士。 梁瑜意外他们的做法,这种情况跟之前一上来就咄咄逼人的态度完全不同。 小五表情比刚才还要凝重,等到检查完毕处理了尸体什么线索都没有发现后,才对众人说: “这些人并不是梁大人座下之人,想来还有其他人介入进来了,除了想对付子清之外,还污蔑梁大人叛变之名,其心可诛!” 如此情况,便是有人确信梁少卿回不来了才如此诬陷于他,第三席席令回收的事情可能已经被传开了,只要查出是谁传开的就能揪出幕后者。 梁瑜皱眉: “那这些人跟给我传纸条的就不是一伙人。” 小五点头: “肯定不是。” 说完看向慕临风问: “你们当如何?” 祁熠和梁瑜皱眉不语,脸上尽是担忧。 随后慕临风扬了扬手里的长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梁少卿的旧部也好,旁人也罢,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轨者杀无赦。” 他首先是坚持保护梁瑜的原则,在此条件之上,才做其他判断,杀或者不杀都由他自己决定! 所有人都知道慕临风的脾气,知道梁瑜是他的逆鳞,就算这些人真的是梁少卿旧部,只要试图伤害梁瑜,都是死路一条。 小五没说什么,表情凝重的点头: “无论如何我都会亲自把你们送到京城,走吧,去客堂,大家一起坐下来把该说的说清楚,想来子清也有很多想问的,说清楚也方便往后遇事商量对策。” 梁瑜点头: “我去叫吴叔他们。” “……” 这一说,就说到了下半夜,天霖和妡儿都在客堂的躺椅上睡着了。 听完小五把前因后果包括墨城相遇的一系列事情说完后,别说梁瑜,就连吴叔都愣愣的反应不过来,可见梁少卿和梁瀚之对此隐瞒得有多好。 祁熠几人更是啊暗自佩服。 “……” 许久,梁瑜的心情慢慢平复,动了动嘴唇看着小五颤声问道: “……也就是说……我……我有个侄子?对吧?” 大哥英年早逝身殉沙场,未曾给父母尽孝,未曾成家立室留下一儿半女,就算陵墓都是衣冠冢,一直是梁家人心里无法弥补的痛。 如今突然得知大哥是因为护驾殉职,且有个遗腹子,梁瑜的心情就像从黑暗的泥泞中突然看到了光飘上了云端似的,当即就红了眼眶,欣慰又心疼。 就说嘛,他的兄长是心怀大义之人,护主安泰定国安邦。 小五点头: “没错,此事虽然知道的人少,但千真万确,只等少卿大人将人带回来就好……” 希望梁少卿能够平安无事的把小崽子带回来。 “这……这可真的是老天有眼啊……老天开眼……” 吴叔差点老泪纵横,一个劲的点头称好,声音哽咽得话都说不连贯了,想着明日,不,等下就烧炷香告诉老爷和夫人的在天之灵。 梁家早已后继有人,他的心也安定了,希望二少爷能够平安归来,如此他死也瞑目了。 祁晓和彦景轩等人也都异常的感动,与此同时,让他们意外的是,重夜居然也是当朝王爷,跟楚江暮一样是君上同父异母的弟弟。 只不过在先帝驾崩前给他赐姓另立门户接手天机阁。 意外归意外,但认真想想,天机阁这种组织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染指的,效力皇廷,自然不可能交给外人掌控。 只是惊喜过后,梁瑜又很快冷静了下来: “可是,现在哥哥下落不明,还有不明身份的人陷害他,墨城城主也对哥哥心存怨念……该如何是好?” 小五摇头: “瀚之大人对君上是救命之恩,君上对他和少卿大人一直器重有加,此事君上嘱咐主子从一开始就全力以赴的……至于城主,他想要的无非是少卿大人回来罢了,只要少卿大人回来,这个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梁瑜点头: “……但愿如此吧。” 想起在画舫的时候跟楚江暮的相处,梁瑜觉得城主大人确实是对二哥用情至深的,才会那样来试探他。 可是,在这件事上,城主也确实是没有调查清楚就放纵自己的负面情绪犯了大错,并不值得同情。 再说了,由爱生恨的怨念有多恐怖从墨城的事情可以看出,希望哥哥到时候回来可以把这件事妥善处理好,要不然私事也能后患无穷。 大概是受慕临风事事都考虑周全长远的影响,他现在思考问题也会想得比较多。 第145章 众人又接连听小五说了不少细节,把事情捋顺。 慕临风捏着下巴一边听一边思考,想了很久才意有所指道: “既然今上都让重夜全力以赴,那变成这样想来真的是另有隐情了,只是不知道这敌人的来路天机阁可有眉目?是内还是外?但不管怎么样,显然都是对天机阁情况很了解的人了……” “……” 慕临风的敏锐小五早就领教过,听出他话中的意思,没有否认也没有解释,只抿嘴沉默了片刻,转而直接道: “大家放心吧,主子向来遵守规矩,所以,在确定少卿大人的生死和是否叛变前,谁也不能动梁家人,不轨之人也必定会受到惩罚的。” 胆敢冒充天机阁内阁眷属的自然是熟悉的人,可是他不能当众说,内阁不稳岂能说出来呢。 “……” 慕临风挑挑眉不再追问,只跟祁熠交换了个眼神暗自又多留了个心眼。 梁瑜梳理了一会脑海中的思绪后道: “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尽快进京了。” 到了这步田地,就算他退缩折返回华容镇,那些人也不可能放过他。 众人商议过后皆无异议,即便危险,他们也要加快进京的行程了。 直到回房休息,梁瑜整个人都还恍恍惚惚,没想到哥哥们在军中多年,面上从未受过任何封赏,原来是这样的情况…… 虽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光耀门楣有点遗憾,但哥哥们都是胸有大义之人,想来父母在天之灵也是欣慰的。 侧身窝在慕临风怀里,梁瑜不禁小声抱怨: “你知道这些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慕临风答道: “我是想查清楚些再同你说,不上不下知道的不多不少,同你说了你也着急,你这种固执的脾性要是早知道的话,眼看是陷阱都会往下跳。” “……” 梁瑜有点不服气,但认真想想自己也确实是这样的性子,只得点头: “……好吧,现在知道也不迟,知道了哥哥的行踪去向,我至少安心了很多,希望他吉人天相,遇事能够化险为夷,带着侄子回来。” 慕临风点头: “嗯,别想太多,顺其自然,有我在无论什么事我都会给你处理。” 梁瑜迟疑片刻,小声问: “你对墨城城主怎么看?知道了他的身份和跟哥哥的关系,还会找他报仇么?” 到底城主也是哥哥的爱人或者说是爱过的人,他心情还是很复杂,如果哥哥带着侄子平安回来,他大概会原谅楚江暮吧。 许是因为对兄长的崇拜,他觉得,能被哥哥喜欢的人本性该是不差的……当然,一切以哥哥的态度为准。 但是,假如哥哥和侄子没法平安归来,他会杀了楚江暮,这件事他不会告诉慕临风和其他人,就自己亲手解决。 慕临风认真想了之后才回答: “……看情况吧,偏执是病,我不计较他可未必,礼让可以,但我不可能忽略他的挑衅,当然,如果二哥能给我讨回公道的话我就放他一马。” 他没那么大度,或者说是大度也要看人。 梁瑜点头: “也是,到时候看哥哥怎么处理吧。” 慕临风知道他的顾虑,摸摸他的头: “安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睡吧。” 梁瑜微笑着闭上眼: “好。” 慕临风说的话他都相信。 …… 一行人在歧安城待了将近十天才重新启程,自那日的冲突后,这几天没有再出现找茬的人,慕临风猜测,天机阁众可能在暗中动手把那些人处理了。 与此同时小五告诉他们,重夜已经先他们一步离开了北地,这会儿该是快到京城了。 慕临风和祁熠知道后没有再多说多问,整顿之后就重新出发了。 在岐安城等待期间,慕临风教会了梁瑜骑马,重新上路后他没有继续待在马车里,而是骑着高头大马跟在慕临风身边。 除了祁晓和吴叔分别带着两小只乘坐马车之外,其余人都骑马,还有空余的马车都拿来装东西了,在船上晃了太久,大家都想透透气。 明媚的阳光下,梁瑜白净剔透的皮肤都泛着光华,一身朴素的青衫外罩一件披风,却还是掩饰不住风光霁月的姿容。 一路磨练到此,青涩的气质也变得稳重了很多。 就连小五都不时的把目光投在他身上,骑在马上脊背挺直的梁瑜,从身后看倒有几分他两位哥哥的神韵。 心想梁瑜若是一直专心研习毒、药,天机阁第二席恐怕就有人接替了,小少爷的骨子里并不安分,野心掩饰在乖巧的表象下,才是真的危险。 相比于小五的多心,慕临风看自家小少爷是越看越顺心,想着自己赚大发了~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大家的心情也格外的畅快,连闲聊的话题都多了起来。 按照他们这样的速度,大概需要一个多月左右就能够到达京城,小五说,入秋的帝都格外的漂亮。 秋天红叶深冬红梅,即便动荡不安,帝都依然是南诏国最负盛名的风雅地之一。 离开歧安城走了十天,他们已经临近北地边界,明显感觉得到这里比之前的地方繁华了很多,就连路上的行人看着也没有之前遇到的那么狼狈了。 只是,跟天机阁扯上关系,牵扯出一堆繁杂的事情和纠葛,这一路注定是不太平的。 顺利的进入东方地界没多久,慕临风就察觉到他们被什么人盯上了。 小五让他们稍安勿躁,一路上投宿落脚的地方都选在天机阁实力范畴的客栈和民宿中。 即便如此,身边的天机阁护卫还是不断的折损,从十几个人变成十个再到几个。 小五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拒绝慕临风和祁熠在别人面前显露实力,但大家都知道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就连吴叔都私下里赞叹,小五作为重夜那种大人物的护卫,临危不乱沉着冷静,年纪轻轻着实厉害。 而重夜这种无论如何都要护他们周全的态度,让慕临风对他的看法也发生了改变,不管重夜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们却是实实在在的承了恩情的。 第146章 是夜,再次落脚民宿,小五一个人坐在阁楼的屋脊上表情阴郁的看着夜色,手里拿着几块三指大小的长方形铁质席令。 铁质席令上面刻着只有天机阁内部人员才看得懂的简要密令和携带者代号,是这些天死去那些护卫的。 天机阁的身份席令分很多种,质地各有不同: 首席的席令是玉质的,前十席的是黄金,十一席至四十九席是银,四十九席坐下前三席是古铜,其他席位是铁。 这些天,小五总会找个安静的角落拿出这些殉职之人的席令出来缅怀,即便努力隐忍,其他人也感受得到他的难过。 慕临风施展轻功上来,手里提着两坛子酒,小五看了他一眼没做声,下意识的想把席令放起来,慕临风道: “也没人看到,你就悼念一下他们吧,压抑多了自个儿也难受。” 说罢将一坛酒放到他旁边,自己也跟他并排坐下。 小五叹一口气,看着手里的席令蓦然就红了眼眶,一会之后放入怀里,拿起酒坛揭开就喝了一大口,长长地舒一口气之后才说: “他们都是跟我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跟我一起在天机阁历练,执行主子给的命令……不是手足,却亲如手足,虽是弃儿……但也有正常人的想法和计划的……” 虽然进入天机阁所有人都做好了随时殉职的觉悟,但是看着熟悉的人死去,活着的人又如何能够做到洒脱呢。 慕临风走镖多年,加上自己也是孤儿,同样经历过一起走镖的同伴身葬他乡的情况,所以很理解这种感觉,叹气道: “有些事情,世人明知因果也无可奈何的……” 虽然他自己不会随便加入天机阁,但也知道,能入天机阁甚至是可以追随在重夜身边的,哪个拉出来不是惊才绝艳之辈? 天机阁从小培养他们,付出了普通人想象不到的代价,这一个都是巨大的损失。 行走在灰色地带的人们各为其主身不由己,生命面前没有对错之分,但却必须是你死我活的选择局面。 这一路的折损,都是为了保护他们,慕临风暗自下决心,就算不入天机阁,他也会积极帮忙查出幕后真凶给死去的这些护卫一个交代的。 “……” 小五红着眼眶喝酒,适当的释放自己的情绪打开话匣子,跟慕临风聊起世人闻风惧怕的天机阁内部,那些同样充满世俗烟火气的小事来。 “……” 慕临风认真听着,并不插话,只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再怎么神秘莫测的身份,也不能忽略他们也是肉、体凡胎的凡人而已。 只不过因为背负的东西太多,必须给自己施加重重铠甲和桎梏,挡在所守护的信仰前面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 小五将酒坛举起朝夜色深处虚晃一下苦笑道: “生死有命,人生一遭,选择了就只管往前吧,尽力而为后听天命……” 那些已经深埋黑暗中的人也是这样的。 “嗯。” 慕临风心有所感,低声应了一下神色中的忧伤一闪而逝,师父临终前也握着他的手嘱咐他: 男子汉顶天立地,只管勇往直前,先尽人事后听天命,人生一遭不过生死,有何畏惧? 就像他,当初在选择接下梁瑜的时候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并为此全力以赴,如今跟梁瑜心意相通便是觉得所有困苦磨难都不足为惧。 “……” 夜色渐深,慕临风和小五手里的酒坛都空了,他们虽然不算推心置腹但也相谈甚欢,喝完了酒皆已微醺。 小五的心情纾解了很多,对慕临风已然是老友的态度。 虽然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对慕临风先前挑衅重夜的芥蒂早已解开,但今夜得慕临风的安慰和开导,才让他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能得到重夜的赏识和身边人的信任依赖。 艺高人胆大,说话算话言出必行,浪荡不羁的脾性之下有着稳重得让人安心的人格魅力。 ‘别硬撑,重夜之前委托给我的任务比这个艰难多了,如果无法顾全大局,那就先顾好自己,无私困难些,自私就容易多了,我们都是凡人,偶尔自私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这是慕临风离开屋顶时候轻描淡写的话,小五细品了许久,觉得很有道理。 “……” 夜色已深,慕临风站在房门前,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情才推门进入。 今夜找机会安慰小五,是梁瑜让他去的,大家都知道小五不好受,但谁也不敢随便过问,思来想去只有身为镖师见过无数生离死别的他才好开口。 然而他不喜欢多管闲事,尤其是别人情绪这样的私事,好坏都不宜多说,但拗不过梁瑜,只得硬着头皮去,结果跟小五聊了半夜自己的心境也改变了不少。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就是这么微妙,只言片语就能够发生很大的变化。 回到房间,梁瑜已经在床上睡着了,怀里揪着属于慕临风的枕头,旁边还有一本书,有几页被折压皱了,想来是边看书边等慕临风,就这样给睡着了。 慕临风小心的把书拿走放好,在床沿坐下盯着熟睡的人看。 睡着的人表情恬静嘴角微扬,养眼得如同画中人,只是睡得不够安稳,时不时的把脸在怀里的枕头上蹭。 从华容镇到这里一路坎坷迢迢千里,他们都改变了很多,唯一不变的是小少爷心地善良爱管闲事,哪怕吃尽苦头也不改。 只不过以前总喜欢擅自做主,现在学会赖着他去做,变聪明了不少。 慕临风扪心自问,别看他总是说梁瑜爱惹麻烦,但只要在可控制的范围内,他其实挺喜欢他家小少爷这种因为善良而多管闲事的性格的。 这样的世道就需要多一点梁瑜这样的人来救赎,祁熠三人,天霖兄妹,他们最该感谢的其实是梁瑜,梁瑜不管,他是绝不会插手的。 “……” 床上的人又不安分的动了几下,慕临风更衣上床来把人抱住,睡不安稳的人迷糊的睁开眼又闭上,二话不说就双手缠上来往他身上贴。 “……” 心有感慨又喝了酒,慕临风手掌抚上怀里人的颈侧暧、昧着声音问 “是不是还不想睡?” 梁瑜嘟囔的摇头: “想睡……困……” “啧……” 慕临风无奈的给他顺一下乱糟糟的头发安抚: “那就乖乖的别动了,睡吧,我回来了。” “……” 怀里人迷迷糊糊的嘟囔一句什么就安分下来了,很快呼吸变得平稳睡熟了。 慕临风深沉的呼吸片刻,闻着清浅的气息闭上眼。 第147章 翌日起床,梁瑜才问起昨夜慕临风去安慰小五的事,慕临风如实相告,梁瑜思考了许久对他笑道: “我就说你一定可以的吧,除了你我们都不合适,我们无法窥见天机阁众的世界。” “……” 慕临风宠溺的看着他笑而不语,行吧,他媳妇儿说他可以就可以,没问题~ 继续前进,一切照旧。 天机阁护卫折损得只剩下三人的时候,一行人终于到达帝城关,过了帝城关就能直驱帝都了。 帝都朝安城,在东边腹地的中央位置,取定朝安邦和朝日东升之意。 朝安城原是前朝一座普通小城,也是太、祖的出生地,后来,太、祖定国立业,这里成了南诏国都。 自那之后,朝安城从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通过扩建和合并周遭城镇,变成了南诏国最大最繁华的城池。 朝安城有着南诏乃至周边诸国最坚实的城墙,在皇城之外还有重兵镇守的关卡,名为帝城关。 帝城关顾名思义就是一座进入都城的必经关口,无论从什么方向进入朝安城,都需要经过帝城关。 无论是往来商队还是异邦使团,如有特殊情况的,都需跟帝城关汇报,若情况不对,帝城关会将可疑之人扣留审讯,只要不是什么大事,都不需要上报。 这是一种极其微妙的特、权,权利是先帝给的。 在帝城关守关的是当朝的镇国大将军,蒙赫,蒙赫是当朝太后的幺弟,也就是国舅。 蒙赫现年五十岁,早年曾跟随先帝御驾亲征而战功显赫,加上有个一国、之母的姐姐,因此,蒙氏一族在短短几十年间,就由一个官宦小户,一跃成为南诏最显赫的家族之一。 就连现在的皇后都是蒙氏一族的人,当然,这自然是太后安排的。 南诏国对外强势,但内里尤其是后宫却不太、安稳,先帝前后一共立了三位太子,前两位都年少折损,而作为第三顺位继承人的今上,则因为内廷纷争而经历了三次废黜和封立。 最后一次封立太子和宣告继承人是在先帝驾崩前的一个时辰,当时的今上已过而立之年,因内院之事触怒龙颜戴罪在民间巡访。 接到赦令的同时也接到了继任大统的圣旨,甚至都来不及给先帝送终。 据说,最后陪在先帝身旁给他送终的只有重夜,就连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也不得入内,先帝临终前的某些嘱托只给了重夜一个人。 这也导致太后对重夜多有微词,一直觉得重夜隐瞒了先帝重要的嘱托。 内廷不稳,藩王拥兵自重导致祸起萧墙,新帝继位后就在平定内乱,至今才基本将动乱平息稳固根基,只是西部地区遭受疫病侵袭,还要许久才能复苏呢。 而因为内乱,导致很长一段时间内廷事物都需要太后和蒙氏一族的支持,今上也因此受制于太后颇多,至今都没有完全摆脱。 …… 进入帝城关就表示正式踏入天子地界,已经是六月下旬,天气炎热,众人也跟着热情高涨,跟预计的时间差不多,大概七月初就能到达京城。 入关检查很顺利,城守对他们也格外的热情,然而当入了帝城关城门看到城门内两侧夹道欢迎的城关守卫后,众人原本雀跃的心情就迅速冷却了下来。 人来人往的关口处,一身暗银色盔甲蒙赫骑在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领着一队守卫早已恭候多时。 一路到这里,小五的护卫仅剩三个,眼看蒙赫挎着大刀领着守卫心里顿生警惕。 蒙赫从马上下来,小五示意慕临风等人原地等待,自己也下马迎上前去。 “五公子,别来无恙啊,本将恭候多时了。” 蒙赫长得魁梧伟岸,方头大耳声如洪钟,跟他的体型极为相配,很具威慑力,只是心高气傲惯了,哪怕面带微笑也不见得多和善,看什么眼里都带着几分睥睨之色,不好相与。 小五不习惯他的大嗓门,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蹙,随即不卑不亢的拱手回道: “蒙将军也别来无恙。” 身后把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的慕临风神色微动,按说蒙赫位高权重,还是国舅,小五即便作为重夜席下第一的侍卫,如此行礼也过于傲慢了。 然而,蒙赫却没有露出不满之色,看来,天机阁众的身份确实非同一般呢。 蒙赫跟小五打了招呼后目光扫向他身后,只多看了梁瑜两眼,其他人完全没被他看在眼里。 小五不等他说什么,就自己问: “不知蒙将军等候在此,所为何事?” 蒙赫爽朗一笑: “本将听闻五公子带人回京,特来恭候大驾,接风的美酒佳肴都在后营寓所备好了的。” 小五点头: “蒙将军多礼了,只是我有要务在身,不便在帝城关寓所逗留,就不多叨扰了。” 蒙氏一族的人所在地都是是非之地,他可不想久留,只是,看蒙赫的态度不太好办…… 蒙赫不在意他的拒绝,扬了扬下巴又笑道: “五公子无需客气,末将是奉太后之命在此接应各位的。” 小五皱眉: “奉太后之命?” 蒙赫在这里堂而皇之的把太后搬出来压他让他心感不悦,难道是他随重夜在外太久,规矩变了?太后的手都伸这么长了? 从后宫到朝堂再伸出皇城,未免过分了些吧。 蒙赫完全不理会他不高兴,依旧笑着点头,目光看着他身后的其他人道: “没错,想来夜王早已回到皇城面圣,跟今上和太后禀明了缘由,今上龙体欠安,夜王在京中也事务繁忙无暇顾及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事,太后才特此挂心的,五公子就不要推辞了吧。” 小五放在腰间剑上的手紧了紧,目光犀利的盯着他: “今上龙体欠安?” 即便蒙赫是国舅,但也是位高权重的外戚,国主身体不佳这种禁止外传的消息被传到这里是不合常理的,太后是什么意思? 暗示他重夜无暇顾及他们,今上又龙体欠安,难不成是觉得是对天机阁势在必得了把他们拦下给个下马威?可笑至极! 第148章 蒙赫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何不妥,且他就是故意的,因此忽略小五的审视,故作叹气: “今上登基之后就一直操劳,凡事也喜欢亲力亲为,导致积劳成疾,哎……此事说来话长,咱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说罢朝周围的护卫招手示意他们将其他人带上。 小五却举起手来冷淡道: “慢着。” 而后对蒙赫直言: “此次送人入京属于天机阁内务,就不劳烦太后和将军挂心了,既然今上龙体欠安,那我就更应该早点把人带回去复命,不能在此耽搁。” 蒙赫眉头蹙了蹙: “五公子这是要拂了太后的好意?” “……” 周围气氛随着蒙赫的话而有瞬间的凝滞,小五却依旧面不改色,默认道: “蒙将军,还望行个方便。” 他的性格在面对蒙家人的时候从来都不好,也不想好。 蒙赫的脸色又沉了几分,再三的扫过他身后的人,语气不善道: “此次今上龙体不安,除了操劳过度之外,还因为曾在边疆沙场受伤落下病根旧疾复发,导致病情来势汹汹,而据末将所知,曾御驾亲征的今上之所以受伤,是因为当初护卫在侧的梁氏兄弟护驾不当,眼下带着某些人入京恐有不妥呢……” “……” 小五往后看了看,正好对上梁瑜的目光又转回来,沉声问: “按蒙将军的意思,是要把我们扣在这里了?” 今上明明很看重梁家,倒被曲解成这样,也难怪今上传信让主子速归了。 蒙赫摇头,皮笑肉不笑道: “五公子这话可说重了,倒显得我多么不近人情似的,我这不过是例行公事加上好意提醒罢了,万一今上真的为此心情郁结病情加重,即便是夜王也不好交代呀。” 说着下巴扬了扬意有所指的看向等候的其他人: “再者,这太后的好意即便您不领情,也要问问其他人吧,何必这么拒人千里之外呢。” 他一直不喜欢小五这种当面打人脸的性格,一个弃子仗着重夜撑腰,把谁都不放眼里,想冲撞谁就冲撞谁。 现在重夜忙着京中事务,他倒要看看,没有重夜在小五能嚣张到哪里去! 把梁家人扣下是太后的命令,而离开帝都一年左右,重夜归来总要给太后几分面子的。 只要把人扣在这里,出个什么小意外杀了某些人今上也不好怪罪太多。 除此之外,也可以顺便挫一挫小五的锐气。 蒙赫说得诚恳真切,字里行间可以说是威逼利诱,明显是想激怒小五却又游离着。 小五肝火直冒,但仍旧不为所动,压着怒意平静道: “天机阁内务,只服从主子的命令,他们是主子吩咐我带回来的,一切由我做主。” 蒙赫目光阴沉沉的投向周围的守卫军,故意感叹: “小五,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固执啊,好歹就蒙氏一族跟靖侯府的交情来看,你还得称呼我一声世叔呢,你爹还是我提点上去的,靖家跟蒙氏的关系你不是不知道。” 小五咬牙: “蒙将军应该知道,我不在靖侯府的族谱内,也不姓靖,因此,既不是位高权重的蒙氏家臣,也消受不起蒙氏一族的恩惠,自然,不受任何人的威胁。” 身为靖侯府的私生子,除了无法避开的血缘,他从来不把自己跟靖侯府扯上关系,蒙赫这种威逼利诱完全震慑不了他。 第一任靖侯,也是他血缘上的祖父,曾经是蒙氏的家臣,家臣是雅称,其实是仆人。 后来,蒙氏出了个皇后一飞冲天,靖家也得道得利,在当今太后和蒙赫的运作下封了靖武侯,成为给蒙氏一族保驾的羽翼。 自立门户得赐靖侯府。 当然,无论靖家如何飞黄腾达,暗地里依旧是蒙氏的家臣,靖氏一族的所有把柄依旧掌握在蒙氏手中,甚至是当初祖父身为蒙氏家臣时候的卖、身契。 靖侯府也没有什么野心,唯蒙氏马首是瞻,混得风生水起。 蒙赫上前半步故意压低声音说: “你的母亲希望你能够早日认祖归宗,若你不能,她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了呢。” 一语双关,说完在小五发火之前又很快退回安全位置之外,眼里是倨傲和鄙夷: 一个妓子偷偷生下的野种罢了,若不是机缘巧合的得了天机阁和重夜的庇护,哪敢这样跟他呛声! “……” 小五暗自咬牙,但没有做任何盛怒的举动,身世是他不能选择的污点,他恨那个女人和靖侯府。 但是,却也是拜他们所赐,让他能够跟重夜在一起,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他都能忍下,因为撕破脸的时机尚未成熟! “……” 气氛变得僵持,两人都是眉头紧蹙,激将法和威逼利诱没有成功,反倒是蒙赫自己眼里戾气翻动,恼怒的同时也在猜测着小五的底线在哪里。 小五冷脸跟他对峙,不打算退让,他讨厌蒙赫仗势欺人的嘴脸,迟早,他会把他们的伪装全部撕开! 然而蒙赫显然早就计划好了,周围的护卫已经把他们包围住,怎么看都不是邀请的姿态。 “……” 又过了好一会,蒙赫突然表情一松,接着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看我,把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五公子所言极是,天机阁内务自然要夜王下令才行……” 说罢就在小五疑惑的表情中,低头装模作样的在怀里摸索一阵,拿出个信封来递给小五: “方才一时给忘了,实在抱歉,这是夜王让本将转交的,请。” 嘴上说着恭敬的话,神态却极其傲慢,怎么看都不像是忘记而是故意,再说了,这种事哪有这么容易忘记。 “……” 小五强忍着拔剑的冲动,冷着脸咬住后牙槽接过信,信封是没有封口的,谁都能看,完全不用去猜蒙赫有没有看过。 让人意外的是书信确实是重夜亲笔所留,只是上面只简单的留了几句话,大致意思是让他到了帝城关,舟车劳顿就暂时听从蒙赫的安排。 至于等候到几时,听从蒙赫安排到什么程度,都没有说。 “……” 第149章 重夜的留信和之前下的命令嘱咐明显自相矛盾,小五脸色低沉的看了几遍,看在蒙赫眼中就是恼怒却无可奈何,自觉出了口气。 然而,小五在反复看重夜的留信时,却是在思考其他,很快从简短的书信中就看出了眉目,一些只有他和重夜才读懂的密令。 心里有了计较,随即面上不动声色道: “既然是主子的命令,我自当遵守,只是蒙将军身负要令也能疏忽忘记,想来是因为年事已高记忆消退导致力不从心,此次等我回京,就帮您跟今上请示,减轻您在帝城关的负担。” 说完也不理会蒙赫阴得出水的脸色转身朝慕临风等人走去。 这个蒙赫明显是故意惹他不快,早拿出来就没必要在这里扯这么久了,倒显得他们不识好歹似的。 这件事小了说是针对他,大了说就是针对天机阁,再往上便是对夜王和今上都不放眼里了,岂有此理,他倒要看看蒙赫能翻出什么浪来! 蒙氏一族简直欺人太甚! “……” 而从头到尾一直用心注意这边的慕临风,虽然没有把他们对话的每个字句都听清楚,但大致情况还是了解的,见小五这样不由得有点好笑。 从认识到现在,小五给他们的感觉就是一个对重夜言听计从技艺高超的侍卫,冷冷的酷酷的却又温柔细心,对人情世故有点木讷,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牙尖嘴利的一面。 公然怼一个大权在握的武将年事已高,对方还能忍耐,重夜到底给了小五多大的权利呢? 小五走过来对众人说明情况,还把书信给慕临风和祁熠看。 了解了情况之后,慕临风表情轻松的对小五道: “既然蒙将军盛情相邀,重夜也留了信,咱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吧,时候不早,大家也都累了呢。” 对方人多势众,僵持着对大家都没好处,虽然不知道重夜是什么意思,但蒙赫却早已有备而来。 与其一入关口就被地头蛇咬着不放,倒不如先缓和下来看看他想做什么。 慕临风跟不安的梁瑜等人说明情况之后和小五做了简单的商议计划,众人都没有异议听从他们的指示。 最后,小五看了眼不远处脸色阴森的蒙赫特别提醒慕临风: “你注意保护好梁瑜,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让他单独行动,蒙赫收到的关于你们的消息都被主子一路前来让人处理过,你们从现在开始按照我说的,给蒙赫做个虚虚实实的假象,不要暴露你和梁瑜的真实关系,其他的我会处理。” 慕临风没多问,只认真点头: “知道了。” 从华容镇到这里,他们所知所遇的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梁家卷入深不见底的纠葛中,梁瑜的处境越发不妙他是知道的,所以近来他的警惕心也提高了很多。 若非鱼死网破,就这样周旋着保护梁瑜是不会发生什么大没问题的。 再者,这里是天子地界,蒙赫顶多能扣押他们一些时日,难道还能一直把他们囚禁在此或者杀了他们不成? 简单的计划好,小五便领着众人跟随蒙赫朝帝城关专供访客暂居的寓所内某处舍管而去。 “……” 舍管在帝城关后营内部一片单独的隔离区中,简单的分成好些个院落,戒备森严,就连祁晓都知道进去容易出来难,但也没办法。 随着深入帝城关后营,众人的心情也跟着沉重下来,就连天霖和妡儿两小只都变得安分了,小心翼翼的不敢吵闹。 整个舍馆都被铁栏围着,大门处有卫兵把守,蒙赫的态度有礼又强硬。 将他们带到舍馆安顿好后就让人献上丰盛的接风宴,晚宴过后让他们好生休息就离开了,他一走,整个舍馆院落周围便是重重看守。 守卫就像一尊尊不通人情的木偶,没有蒙赫的命令谢绝任何人进出,话也不肯多说。 小五趁机跟众人说了不少朝堂内廷的事务,虽然一些内廷纠葛他说得矜持,但慕临风和祁熠一听就懂了。 简单一点无非就是先帝过于宠信太后,导致后宫干政外戚震主。 如今内乱平息,今上想要收复权利,重夜和梁家兄弟都是今上的得力干将,自然也是蒙氏一族想要对付的头号目标 夜深人静,慕临风跟祁熠在舍馆阁楼饮酒闲聊,看着围栏外来回巡视的守卫,祁熠轻叹: “也不知道我们要被关在这里多久。” 他心里是没底的,现在慕临风也抗衡不了蒙赫,只能将希望寄在小五身上了,说来小五倒比他们淡定多了,还有闲情在舍馆武室里指导天霖练武呢。 慕临风端着酒杯摇摇头,用只有他们听得见的声音说: “这才来呢,就先安心住上几天吧,说不定局中有局呢,后宫携外戚干政,妄想接管天机阁内务,这可是大忌,甚至可以说是大逆不道。” 祁熠想起小五说的话,想了想道: “蒙赫如此大胆行径,皆是因为今上受制于太后,小五不是说了么,太后想让蒙氏族人掌控天机阁,想来是胸有成竹,提前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呢。” 内政不稳今上心力交瘁,作为朝堂之外的他们得知君主受制后宫和外戚也是觉得憋屈。 君威不振,万民不幸,内政再不稳固,迟早会被外敌趁虚而入,到时候又是生灵涂炭的局面。 慕临风扫了眼阁楼之下巡逻的守卫,沉吟片刻后道: “话虽如此,但就算今上受制于太后颇多,这些年的动荡也没有让南诏国改楚姓蒙,说明君主是有作为的。” 祁熠点头: “这倒不假,今上也是明君。” 慕临风继续说: “只是先帝没有铺好的路,今上只能慢慢清理慢慢走,如今,在动荡逐渐平息之际蒙氏一族还不懂收敛,除非重夜站在太后那边,要不然,后果如何就说不准了。” 按理说,这样的权臣,今上应该把他放到偏远一点的地方才安心,放在眼皮底下晚上能睡得安稳么? 祁熠惊讶: “你是说,重夜跟今上会以我们为借口对付蒙赫和太后?” “……” 第150章 祁熠说出来后觉得十有八、九就是如此,同时再次称赞慕临风的敏锐。 慕临风神色沉了沉: “只是我的直觉,梁瑜的哥哥们效忠今上,太后早有芥蒂,重夜早知道太后肯定会趁机为难我们,如果今上已经准备好对外戚大动干戈,换做是我也会对此事将计就计,以我们和天机阁作为筹码博、弈。” 重夜城府深沉到狡猾,千叮万嘱的让小五亲自护送他们,说没有其他计划他是不信的,虽然不爽被人利用,但一路上他们也承了重夜这么多人情,这次就当帮个忙吧。 白天时候要不是想到了这些,他是不会跟进舍馆的,大庭广众之下,要走也不会不行。 事到如今,这场今上跟太后的博、弈,他们作为剧中棋就静观其变吧。 祁熠认真思考许久,也觉得这样合情合理: “既然如此,我们就当还个人情吧,眼下帮重夜也是帮助子清的哥哥。” 慕临风挑挑眉,眼里有什么一闪而逝,他自己对这些是无所谓的,只是这些人想对付他媳妇儿,如此一来他当然不可能袖手旁观,只能帮忙参一脚了。 …… 一群人被软禁在帝城关舍馆,吃喝不愁,然而自把他们晾在这里过了好几天,蒙赫都没有露面,只是每天下午都让近卫来把小五叫过去,也不知道说什么。 不过从小五的反应来看,应该每次的谈话都是不欢而散。 就连慕临风都不禁佩服起小五来,一再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惹毛蒙赫还不被打或者关起来,是真的厉害了,难怪太后那么想要掌控天机阁,天机阁所拥有的特、权让人眼红啊。 找了机会,慕临风打趣的问小五是怎么敢毫无顾忌的跟蒙赫作对的。 小五喝着茶,认真的思考一会之后回答: “我们只是争执,我在这里奈何不了他,他的身份也压不了我,扯皮过过嘴瘾罢了。” 慕临风若有所思,一旁的祁熠笑道: “看来重夜给你的权利很大啊。” 小五平静的点头: “是。” 职务上,蒙赫完全管不着天机阁,身份上,在外也就算了,若是在帝都,蒙赫都得给他行礼。 所以,在这里,他不能制约蒙赫,但蒙赫也拿他没办法,但他相信,蒙赫是绝对想趁机对付他的,他不介意,不如各显神通。 慕临风顺势问: “依你之见,重夜什么时候来救我们出去?” 小五答道: “快了,最多半个月左右就可以了。” 完了又语气严肃的补充: “其实除了子清,我们随时都可以离开,这几天蒙赫找我过去就是为了这个,只要我答应把子清单独留下,我们就能离开。” 他的话让慕临风和祁熠听后表情瞬间沉下来,小五见状便又安慰他们: “放心,主子的命令是你们必须毫发无损的到达京城,一个也不能少,尤其是子清,这是他邀请两位进入天机阁的诚意之一呢。” 祁熠担心: “既然如此,那肯定跟子清哥哥的事情有牵扯,这样一来我们就怕蒙赫不择手段,到时候……” 他没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懂,这里可以说是蒙赫的地盘,真的狗急跳墙对付他们也有太后兜着,这是任何一个权臣家族都有的想法,也是正常反应。 小五却摇头: “放心吧,有我在就能护着你们,他再怎么恨也不敢动我,再说,帝城关也有天机阁的人,你们且安分些不要被他算计就行,按照我的指示行动,说不定还可以彻底解除蒙氏对今上和梁家的威胁。” 要的就是蒙赫狗急跳墙冒进失格,理亏了后面就好收拾了。 祁熠点头: “哦。” “……” 慕临风不语,若有所思,如此,小五这是侧面证实了他们被卷入今上和太后博弈的棋局中。 小五以为他不信,又补充: “我保证,我可以在这里保护好你们……我还有其他计划,只是现在还不确定要不要做,等我想好了就跟你们说,到时候还请你们帮忙,在舍馆期间,还望大家多听我的安排。” 这个计划有点危险,不过肯定有效,只是如果重夜知道了会怪罪他,回到帝都轻则被关禁闭,重则被收回席令,他在纠结要不要冒险。 重夜跟今上的计划太含蓄了,要收回蒙赫的权利恐怕不容易,他想找机会把自己加入作为筹码,给蒙赫露出尾巴的机会,反正蒙赫也是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慕临风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不过还是点头答应: “好,我相信你,不过你也不用强撑着,实在不行我就杀了蒙赫,到时候你让重夜给我撑腰就行,我有把握可以杀了他的。” 祁熠怔住:“……”这个有点突然啊。 小五只愣了一下就一本正经的点头: “好,如果实在不行就按照你说的杀了蒙赫,我和主子会保下你的。” 这也是一个办法,他就喜欢慕临风这种性格。 “……” 一旁的祁熠有点反应不过来,这两人怎么可以就这样达成了一致?杀一个守关将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呀! 小五跟慕临风的观点达成一致之后就离开了阁楼茶室。 许久,祁熠才问悠哉喝茶的人: “临风,你不会是认真的吧?真的要杀蒙赫?” 慕临风笑着看他: “认真的,如果小五和重夜能够顺利把事情解决我就不插手,如果他们解决不了,蒙赫对梁瑜不利,我就只能想办法杀了蒙赫。” 祁熠摇头: “果然是为了梁瑜你什么大胆的主意都想得出来……” 慕临风坦率点头,有跟他解释: “帝城关的人很多受了蒙赫的收买,说白了就是因为蒙家能给他们巨大且稳定的利益,只要蒙赫一死,利益链断,他们就是无头苍蝇乌合之众,天机阁的身份镇、压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 祁熠皱眉思索许久,最后严肃道: “好,我们共进退,要在这里杀一个久经沙场的武将可不容易,得好好计划才行。” “噗……” 慕临风差点被茶水呛到,笑出声来: “不用紧张,这只是无奈之举,我还是相信重夜的,若是这么一件事他都解决不了,天机阁也不过如此,配不上天机两字,我们就不用考虑加入天机阁了。” “……” 祁熠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是没有适应这种一言不合可能就要流血的情况,还得多多段炼才行。 第151章 经历过一系列的事情,加上心里挂念兄长和侄儿,梁瑜近来对慕临风过问的事情变得积极了很多。 慕临风理解他的心情,也愿意跟他多说一些。 梁瑜聪明,很多事情只要上心就是一点就通,整个人的思维都变得活跃起来,每天都找时间跟慕临风讨论。 虽然为了避免让蒙赫察觉到他们的真实关系,慕临风自入舍馆后在众人面前就没有过多关照梁瑜。 但是,寓所舍馆的房间有一个人住的单间也有双铺的大房间,众人都很默契的选了双铺的房间,一来有个照应,二来给梁瑜和慕临风做掩饰。 祁晓和吴叔各自带着两个孩子,房间选在其他人的中间。 晚间同榻而眠,慕临风把跟祁熠和小五讨论的计划挑拣着跟他说了些,对于若是迫不得已要刺、杀蒙赫的紧急策略做了隐瞒。 反倒是梁瑜认真思考之后说: “这帝城关唯蒙赫马首是瞻,若是蒙赫出事的话,就会乱套,如此一来也没人管我们了。” 慕临风闻言莫名的心里一跳,低头看窝在怀中的人: “你想做什么?” 他发现,自从他家小呆子渐渐的长了点本事之后就变得不太、安分了,犹如一只幼猫不知天高地厚的悄悄试探自己的爪子。 梁瑜一脸淡定的反问: “你说,我要是给蒙赫下、毒会怎么样?” “呆子……” 慕临风失笑: “哪有那么容易,据我所知,蒙赫当时来这里,太后把自己身边的专属御医给了他,镇守在此的可不是什么普通军医呢,收起你的小心思。” 蒙赫在蒙氏直系一脉这一辈中是单传,太后对这个弟弟可谓是极尽所能的溺爱了。 梁瑜知道自己想得过于简单了,吐吐舌头: “我就说说……这不是在同你商量么,你们也说了他的目标是我,那我不可能坐以待毙吧,且也有机会下手的。” 他学的东西不少了,除了在慕临风和偶尔在祁熠等人身上试过之外,都没有真正的对外人用过,所以很想试试看。 慕临风用手抬起他的下巴: “你的胆子好似变大了,这种想法都敢有。” 他就说这人长本事之后会变得危险,果然。 梁瑜别开他的手嘟囔: “有你在怕什么,我又不是要杀了他,就给他制造点麻烦,你和小五想办法让他放我们走,不行就算了呗,你不同意我也不会乱来。” 慕临风很受用,轻啧两声又道: “蒙赫是当今国舅,帝城关守关重将,位高权重,就算要动他,也不能是你,太危险了,天机阁自有计划,看看再说。” 梁瑜边听边点头: “嗯,按照小五所说,天机阁和今上也要对付蒙氏一族,太后和皇后虽然能够牵制今上几分,但毕竟深居后宫,最麻烦的还是手握重兵镇守帝城关的蒙赫,蒙赫倒了,蒙氏的势力也就被撼动了,要处理就容易多了呢。” 慕临风觉得他分析得在理: “确实,若是没有了蒙赫,或者是能够让蒙赫交出帝城关的兵、权,不让他有机会把权利转移给自己培养的人,会省去很多麻烦,不用大动干戈就能平息暗处的蠢蠢欲动。” 梁瑜又顺着他的话继续说: “太后年事已高,以后牵制今上的多是皇后,蒙赫筹谋多年肯定想把兵、权给自己看中的人,今上若是能在这种交接的节骨眼上动手是最好的,在蒙赫和太后这儿料理清楚,打压蒙氏一族的气焰,往后新臣旧将自然归服,不服的也翻不起浪了。” 慕临风听他说完,目光定定的放在他脸上,很是意外他能头头是道的分析。 梁瑜被他看得不自在,摸了摸脸: “干嘛这样看我?我就说一下自己的看法,不对你指出来就是了……” 慕临风笑起来: “你说的很对,蒙赫镇守帝城关,其子嗣眷属都在帝都,虽然都身负官职又有太后罩着,但在今上眼皮底下到底也不敢造次,只要把蒙赫的兵、权收回就可以撼动蒙氏势力。” 帝城关就是皇城咽喉,蒙赫是一把横在此处的利剑,以前是用来守护帝城关的,现在就说不准了。 梁瑜点头: “那我说对了,你用什么那种眼神看我?奇奇怪怪的。” “……” 慕临风思考了一会才道: “我只是惊讶你的聪明才智这会儿上到这里来了,果然,自古谋士都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之辈,读书人入文曲之道,天生擅长分析这些弯弯绕绕勾心斗角,你看,你一学就会。” 梁瑜撇撇嘴: “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慕临风挑眉: “虽然听上去不好听,但我是在夸你,梁瑜,你这样入仕途,肯定前途无量,若只是呆头呆脑的,还不如让我养着,在家里伺候我就行了。” 梁瑜轻哼一下: “哼,你想得美,我才不伺候你,我入仕途前途无量那不就如你所愿了,光耀门楣,还给夫家长脸。” “哈哈……” 慕临风笑,又调戏他: “原来你还记着呢,对为夫的话还挺上心呀~” “臭美吧你~” 梁瑜知道越说他越没个正行,便懒得说了,倒是想起开始时候同床共枕睡不安稳的日子莫名的有点怀念,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似的。 “……” 两天后,小五把自己的大体计划告诉了慕临风和祁熠,两人虽然觉得他的计划冒险,但还是答应极力配合。 商议好各自做准备然而当晚,蒙赫再次派人来请小五过去。 小五毫不客气的拒绝: “无论蒙将军说多少次,我的回答都一样,你回去让他老人家不要再浪费口舌了。” 来传话的护卫却说: “将军说了,今夜是靖侯府世子路经此地,得知您在这里前来探望一番,还望五公子赏个脸跟自家兄长见一面才好呢。” “……” 小五闻言目光一沉: “我没有兄长,跟靖侯府也不熟。” 护卫再次劝说: “就请公子走一趟吧,小的也为难。” “……” 小五觉得这个时候靖侯府来人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但看着为难的小护卫自己也体会过这样的苦恼,便还是站起来,算了,如此就过去探个情况也好。 见他起身,传话的护卫松了口气,面带微笑的领着他过去。 第152章 小五跟在护卫身后走着,边走边想一些有的没的,莫名的就勾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靖侯府世子,靖远宁,字恒,从血缘上来讲,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比他大好些岁数,今年刚好是而立之年。 他之前得到消息称,年底靖恒就会正式继承爵位成为新一代靖武侯,届时靖侯府会举行很隆重的仪式。 靖恒还让天机阁众传话告诉他,让他到时候务必回靖侯府一趟。 说实话,若不是今上急召重夜,加上梁瑜等人的事情,他今年都不想回帝都,更别提去参加靖恒继承爵位的仪式了。 靖侯府的人他连消息都懒得听! 跟其他弃子不同,小五很小时候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是可以见到生母的,虽然不常见,也见过生父,但是那个男人看他就像看一只苍蝇似的。 生母到底出身卑贱,自然也就没有世家千金的包袱,为了飞上枝头耍尽手段,而他就是母亲最有力的筹码。 最后靖侯府为了息事宁人就把她接回囚禁在后院,现在也还在那里,作为靖侯府妄想控制他的工具。 有时候他不知道该说靖侯府的人蠢还是天真,把他丢入天机阁,还妄想控制他。 作为靖侯府嫡长子,靖恒长得一副好皮囊,能文善武,在刑部任职,可以说是整个靖侯府的希望。 不过他们接触的次数一双手可以数过来,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他小些时候靖恒假装好意去天机阁收养弃儿的寓所看他,他天真的以为自己有个喜欢他的兄长,不日就能回家。 直到靖恒把他带到锦鲤池边玩的时候把他往水里摁,害得他差点死掉,窒息的梦魇伴随了他好多年,后来重夜把他带去水兵营中训练才克服掉 事后靖恒和靖侯府却一口咬定是他自己掉进水里,靖恒被洗成了他的救命恩人,责怪他不识好歹,他的亲情梦便彻底破碎。 他的身份人尽皆知,受了不少奚落,寓所日常分发的食物都被靖恒收买的人给抢去,冬天的被子还经常被人撒尿浇水。 一边接受天机阁严酷的训练一边想着报复靖侯府,只靠怨念撑着,直至重夜出现。 那一次重夜带着内侍代表皇廷过来巡访给他解围,把所有欺负他的人都被罚了一天的伙食,之后他的日子就好过了很多,就连靖恒都安分了。 他对重夜的憧憬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年纪渐长,熬过了最难的岁月,懂的东西越来越多,身上的本事越来越大,出师任务完成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他了。 天机阁收养的弃儿通常出路有两条,一条自然就是理所应当的成为天机阁眷属,另一条就是在皇廷选拔侍卫的时候被选走。 当然,前者容易,后者看运气,或者是想办法贿赂寓所管理员让他们引荐。 若是成为皇廷侍卫,就不用过刀口舔血的日子,甚至还可能飞黄腾达,谁都想做。 靖侯府是不希望他成为皇廷侍卫的,巴不得他出任物的时候死无葬身之地,因此,靖恒贿赂了寓所管理者,每次皇廷来选侍卫,他都被安排出去做事,引荐的名字也不会有他。 然而,大概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重夜注定是他的救赎。 皇子们选侍卫的时候重夜没有来,只让近侍拿了一封亲笔信和一块令牌交给他,让他前往赴任。 重夜收了他,靖侯府的算盘打空,对他的态度来了个百八十度的转变。 先帝驾崩,重夜成为天机阁首席,他成了重夜座下第一眷属。 再后来,他成了万人之上的夜王妃,靖侯府便又几次三番的打亲情牌来拉拢他,他这辈子感觉最恶心的事情,便是跟这些人有交集。 被靖恒害的那次重夜启用天机阁的势力重新查过,事实证明,是靖恒受其母亲的唆使前去害他的,理由是他会争夺靖侯府的家产。 简直可笑至极,他对亲情亲缘所有的幻想,都在靖恒把他摁入水里彻底烟消云散,那些家产他才不屑。 靖侯府是扶摇直上还是鸡飞狗跳都跟他无关,蒙氏气数尽,靖侯府也不过一地鸡毛。 “……” “到了,小的就不进去了,五公子请吧。” 蒙赫主营屋子门外,护卫对他示意一下就转身离开了。 小五甩甩头从繁杂的回忆中收回思绪,表情冷淡的推门走进去。 每次要面对靖侯府的人,他总会想起那些不愉快的过往,哪怕已经有用足够的能力不把他们放眼里,却还是很不舒服。 屋内茶香四溢,蒙赫在帝城关多年了,本来简单的营地屋子被他一年年的改造修建,粗糙的外表内里却极其奢华。 光是如今那茶桌上的茶具和茶叶都是贡品,别人不知道,他却非常清楚。 蒙氏一族的直系一脉,可以说是站在普通人望尘莫及的富贵顶峰了。 “五公子来啦。” 蒙赫首先看过来,一身常服端坐着朝他招手: “茶刚煮好,来来来,快请坐……” 小五点了点头过去坐下,没有给端着茶杯看他的靖恒一个眼神。 靖恒一身华贵的蓝色锦缎长袍,举止从容优雅,气质跟祁熠有点相似,典型的公子哥做派,看上去不像武者。 不过,靖恒武力是真的不错,上过沙场立过战功,还是刑部的审讯官,这般温文尔雅的形象只是骗人罢了。 在这些年他跟靖侯府的交锋中,靖恒几次暗中对他动手都奈何不了他,他也杀不了靖恒。 但是他们的结局就是你死我活!面上的风平浪静还能维持多久,全看今上什么时候对蒙氏一族动手了。 “好久不见,小五。” 终究还是靖恒先开口,语气冷淡却还算温和,动手倒了一杯茶推过来,一副打算叙旧的模样。 小五垂着眼帘看向冒着清香的茶杯没有动,直截了当道: “你们想说什么,说吧,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蒙赫不悦的皱了皱眉,靖恒干笑两声道: “你还是一点没变。” 小五抬眼看他,似笑非笑的讽刺: “怎么没变?如果没变我还能活到现在?帝都鱼池那么多,早有一个成为我的葬身之所了。” “……” 第153章 小五的话可谓犀利至极,蒙赫皱眉不语,装模作样的低头喝茶。 倒是靖恒毫不在意他的讽刺,面不改色又一语双关道: “作为你的兄长,我有义务救你,以前是,现在也是,小五,你完全不知道自己处在什么境况中。” 小五冷笑: “我没有兄长,就请你高抬贵手不要理我就好了,我不姓靖,我的生死跟靖侯府没有任何关系,就算出了什么事我们也不会牵连彼此,大家好自为之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 以前的靖侯府巴不得他死干净点跟他撇清关系,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他了,真是报应不爽。 靖恒看了眼蒙赫脸色微变: “小五……” 一旁的蒙赫插话: “五公子这话够绝情的呢。” 小五反问: “不然呢?本来就没有情分,我还得像靖侯府的人一样对蒙氏俯首称臣么?” “小五!” 靖恒终于绷不住和善的表情,冷声斥责: “你太失礼了,蒙家是靖侯府的恩人,你怎可如此跟蒙将军说话。” 小五毫不畏惧与之针锋相对: “是靖侯府的恩人不是我的恩人,你聋了?你们主仆的事情关我什么事?我失礼?哼,若论身份,你们现在就得给我行礼。” 说完把夜王府的王妃随身御令往桌上一放,看着脸色巨变的两人嘲讽道: “我不计较你们的失礼,你们何必还要得寸进尺咄咄逼人,我再说一遍,我不是靖侯府的人,亦不是蒙氏的家臣,再有下次,休怪我不讲情面,靖恒,若是追究,你还有对我谋杀未遂的罪名。” 他甚少拿夜王妃这个身份与人相处,但是在靖侯府和蒙氏一族的人面前除外,若是避无可避的碰到这些人,王妃的架子必须端好。 “……” 蒙赫和靖恒脸色变得阴沉,看着桌上的令牌又不禁露尴尬之色,按说现在他们就要起身行礼,然而就是气不过。 小五也不是要逼他们马上给自己行礼请安,点到为止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立场就行,不一会又把令牌收起来。 靖恒忍着不满故作叹气: “我知道你对靖侯府多有不满,也怪家里这些年对你亏欠太多,罢了,不说你不高兴的,我此番巡防在外回来路过这里,听说你在这里就来看看,你随夜王离开帝都多时,姨娘病了几次,得知你回来甚是挂念。” 说完认真观察小五的反应,虽然小五跟其生母的关系不算融洽,但毕竟也是亲生的,那个女人虽然势力自私,却还是念着亲儿子一些。 不想小五依旧面不改色,只冷淡的点了头: “知道了。” 如此简单平静,倒让靖恒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亲情牌是打不通了,便转了话题: “我听说你带着梁家人入京,梁少卿的事情已经触怒了上面,你这样护着梁家人,会把自己拉下水的。” 靖恒故意把上面说得模棱两可,小五却知道他说的是太后一党罢了,不以为然道: “梁家和梁少卿之事,天机阁自有论断,到时候定会给上面一个交代,我只是奉命行事,无需旁人插手多管,省得节外生枝,待到一切水落石出,谁被拉下水还不知道呢。” “……” 再次把话堵死,靖恒脸色又黑了几分,蒙赫眉宇间戾气涌现。 小五却不在意,眼看说得差不多了,最后说: “我与蒙氏一族和靖侯府永远不可能同路,你们也不必费心打任何主意,只要有我在,谁也别想动梁瑜和那些人,我姑且再提醒你们一下,凭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和后宫势力就要跟天机阁交恶是很不理智的。” 语气温和,字里行间却毫不留情,面上是好心提醒,实则是激将法,蒙赫对他的怨念已经到了临界点,过些时日就能用得上,若是平时,他是不会激怒蒙赫的。 说完在两人敢怒不敢言的瞪视中快步离去。 门口关上,身后响起摔东西的声音,想来那名贵的茶具又废了一副。 小五轻哼一下冷着脸跟守在外的护卫离开,武将向来比较冲动,冲动就容易出格失礼,时机差不多了。 屋里蒙赫气得不轻,靖恒看着地上摔碎的茶具低声道: “我就说,他终究是反骨,不可能跟我们一路,留不得。” 蒙赫脸色阴沉的看过来,咬牙道: “那就把他除掉!一个孽种罢了!连太后都不放在眼里还妄想坐稳王妃之位,哼!你等下就随我去见杜先生。” 这些年他们明里暗里拉拢了小五无数次,然而,不识好歹的人却一再的对他们明嘲暗讽,已经让他忍无可忍。 天机阁内阁动荡,重夜定然会想方设法的阻拦太后的人拿下内阁第三席,如此节骨眼,他们若是在这里处理了小五,重夜也分身乏术! 事后结果有靖侯府和太后兜着,重夜就算想算账也只会算到靖侯府头上,再说了,替罪羊也有现成的! 心思百转,一瞬间蒙赫就下了决心,要把小五一行全都留在帝城关! 除掉小五,靖恒自然喜闻乐见,不能为他们所用,留着终究是祸害,眼里闪过一丝冷光,点头附和: “将军英明,杜先生医术高明,也该治一治狂妄之徒了。” 说罢跟蒙赫交换了一下眼神,意思不言而喻,除掉小五,是他一直以来都想做的,只可惜小五一直有重夜护着,眼下倒是难得的好机会,好好筹谋一番就可以除掉这颗眼中钉了。 …… 回到舍馆房间没多久,小五连夜找来慕临风和祁熠,把自己跟蒙赫撕了半边脸的情况告知他们,好做提防。 同时也趁机说了自己的身世,但没有说自己跟重夜的另一种关系,看着慕临风等人严肃的表情莫名的就说不出口,等等再找机会吧。 靖侯府就是蒙氏一族的仆人,往后跟他们交恶是难免的了,提前让慕临风他们知道也是好的。 慕临风和祁熠意外,但没有多说,出身又不是小五自己可以选择的,安慰和同仇敌忾都没必要。 无论小五怎么做,他们都会站在他这边的。 第154章 小五跟蒙赫和靖恒撕破半边脸的事情之后,众人明显感觉帝城关给他们的伙食层次降低了很多,护卫对他们的态度也恶劣了不少,周遭气氛变得低沉压抑。 梁瑜心思敏感思虑重,近来都有点心不在焉,看着粗茶淡饭并不在意,只是第一口饭菜入口的时候却忍不住蹙起眉来,下意识的对着碗里的食物嗅了嗅: “嗯?” 其他人看向他,慕临风侧头问: “怎么了?” 梁瑜扫了眼吴叔和天霖等人,很快又微笑摇头: “没,就是味道不够好,看来蒙将军很生气啊,不仅菜式差了,就连厨子都换了。” 其他人同样无奈,小五安慰大家: “再忍忍离开这里就好了。” 蒙赫肯定生气,怕是已经在心里设想了无数种他的死法了,当然,靖恒也一样。 众人并没有太在意饭菜的的好坏,直到饭后梁瑜在大家喝的茶水里冲了一包药粉,他们才察觉不对劲。 梁瑜没有隐瞒,告诉他们: “饭菜里被人放了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味道极轻用量很少,想来是担心被天机阁的人发现,我给大家冲了一包噬毒粉,两相冲解就没事了。” 噬毒粉本身也是一种毒、药,且是剧毒,只不过在跟其他毒、药在一起的时候就成了解药,以毒攻毒常用的基础配制药粉之一。 他不是大夫,是用毒者,所以只会用这个。 现在能力不足,认识的东西不够,没能一吃一闻就辨别出来是什么,只能这样防范,若是不行,就要等药效发挥出来才另想办法了。 小五表情凝重: “我没有尝出饭菜有任何问题,想来药物是出自蒙赫的心腹杜先生之手了,多亏了子清你。” 梁瑜如此能够辨别饭菜中被人下了药,已经给大家帮了大忙,杜先生虽然不会下什么致命的毒,但还是很危险的。 众人也纷纷庆幸,最为意外惊喜的要数慕临风了,他也没有任何察觉,果然,天赋异禀这种能力不是后天可以锻炼出来的。 蒙赫先下手、为强也在小五的意料之中,算是如他所愿的露出了尾巴,看来是把对除掉梁瑜一个人的打算都放到了所有人身上。 帝都情况不明,蒙赫在这里只手遮天,心怀野心被逼急了有这种想法是正常的。 小五跟慕临风等人商量着进一步计划,既然蒙赫先动手就不怪他们反击了。 慕临风和祁熠没有意见,只等他找到好的契机,他们只管配合就行,天机阁眷属渗入南诏各处,帝城关也有天机阁线人,虽然被囚禁着,但小五要打听一些消息还是可以的。 给他们坐了冷板凳几天后,蒙赫的近卫再次过来,只是这次邀请的对象不再是小五,而是梁瑜。 梁瑜正在一间客堂里教授天霖兄妹写字,听到态度傲慢的护卫传话有点不舒服,刚想问缘由,就听到从门口走进来的慕临风语气冷漠的拒绝: “你去告诉蒙将军,他不去。” 他的脾气本来就不好,看到别人态度恶劣的使唤他媳妇儿就更不好了,他跟梁瑜关系最恶劣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跟梁瑜说过话呢。 小五昨天才提醒过,蒙赫急了可能会直接动手把梁瑜关起来,即便他们是蒙赫决心除掉的目标,梁瑜也是特别的,叮嘱他小心看着。 果然,想来蒙将军也做好了跟他们彻底决裂翻脸的准备。 慕临风的态度并没有让传话的人畏惧 ,反而越发倨傲: “在帝城关,蒙将军的命令便是军令,还望梁公子不要让我为难的好。” 慕临风挡在梁瑜前方不爽道: “军令用于军中,我们不是军中人,而是蒙将军再三请求和听从夜王指示暂留在此的客人,这军令我们就不受了。” “……” 僵持许久,传话的护卫愤然离去,然而一会之后却又领了好几个人一起过来,大有要把人押过去的态度。 只是不等他们有所动作,慕临风直接抽出佩剑,泛着寒光的剑刃横在他们面前,语气森然道: “我再说一遍,回去告诉蒙赫,梁瑜哪也不去,有什么要问的让蒙赫自己过来问,天机阁还没易主呢,天机阁众,还轮不到蒙将军使唤。” 话音落就看到从其他屋子赶过来的小五和祁熠等人,显然他们也听到了他的话,其他人一脸疑惑,只有小五好似嘴角不经意的扬了扬。 慕临风并不在意,继续冷眼看着蒙赫的几个护卫,听到也无所谓,反正重夜阴魂不散的邀请了他那么多次,他借用一下天机阁名头也不过分吧。 小五神色阴沉的走过来跟慕临风站在一起冷声斥责: “前几日我已经表明态度,蒙将军若是继续执迷不悟就不要怪我不给情面了,持令在外,除了夜王的命令,天机阁众及其眷属不受无关人等管束,滚!” “……” 听到小五这样说,再看看慕临风和祁熠冷酷的眼神,蒙赫的几个护卫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最后面面相觑转身离开。 等他们走出舍馆大门外,就在众人都松口气之余,突然听到小五对慕临风说: “冒充天机阁众是死罪,情况恶劣者诛九族赐黑棺。” “……” 刚松口气的众人猛地一怔,一口气憋在了胸口,除了祁熠之外,其他人脸色都不太好。 慕临风似笑非笑的看过来: “所以,五公子是要当场治我的罪么?” 小五跟他对视片刻,却又缓和表情笑着摇头: “我没有这样的权利,再说了,你是内阁候选人之一,不算冒充,你坐实了会更好,临风,你若是加入天机阁,天机阁的资源必定会让你如虎添翼。” 说完看到众人神色放松下来忍不住笑了一下,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故意的,一本正经的人开起玩笑来还挺吓人。 梁瑜看向慕临风若有所思,好似在很认真的思考小五的话。 慕临风却毫不在意,笑着调侃道: “不愧是重夜调、教出来的,这劝人的功夫跟他有的一比。” “……” 小五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低头轻咳一声没接话,重夜哪有调、教他这些,他只是在诚心邀请同伴罢了。 若是能得慕临风等人加入天机阁,天机阁定能够恢复巅峰时期的和谐和强势,心有大义之人,会让内阁稳定下来。 第155章 跟蒙赫护卫发生冲突的当晚,小五主动过去找蒙赫理论,耗到第二天才神色疲惫的回来,什么也不说,就让他们不要听从蒙赫任何命令,接着倒头便睡。 接下来的几天没有人再来打扰他们,但慕临风明显察觉舍馆周围的戒备又严了很多,蒙赫必定是在紧锣密鼓的谋划对付他们,彼此间的冲突用不了多久就会爆发。 慕临风的直觉没错,在小五让所有人安心等待救援的时候,蒙赫也在等待来自皇城的圣旨。 早在他们一行人到达帝城关的当天,蒙赫就已经传书上奏扣押梁瑜的亲笔信,在信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苦口婆心的以梁少卿叛出天机阁为借口将梁瑜扣在帝城关,请求今上降旨。 当然,除了亲笔信之外,他还偷偷让亲信传了密信给皇后和太后给今上吹耳边风。 今上若是降旨,小五也拦不住,现在没有圣旨,小五固执,他就不好动作,清除计划还没有安排妥当,小五暂时动不得,没办法硬碰硬。 至于其他人,哪怕觉得慕临风和祁熠的实力不错,蒙赫也并未放在心上。 据他所得到的的消息,慕临风和祁熠等人只是被重夜招揽,顺路送梁瑜和其他人入京罢了,之前的多次试探两人都是被小五保护着,想来不过尔尔。 加上还带着一串拖油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除掉小五,这些人就可以在这动荡的世道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然,这些虚虚实实的消息,是重夜和小五暗中做了掩饰的,蒙赫试图设局,殊不知自己也在别人的局中。 …… 小五告诉大家计划实施的当天,出手打伤了蒙赫的三个护卫,原因何起旁人不知。 跟蒙赫彻底决裂,双方陷入剑拔弩张的地步,险些在寓所门口动起手来,好在有靖恒在一旁劝着。 靖恒善于察言观色些,他理解蒙赫的暴怒,但即便蒙将军在这里能呼风唤雨,但当众跟小五动手也不明智,反正他们都会想办法让小五葬身于此,何必还计较吃这一点小亏。 除掉重夜看重的人,拿下天机阁的掌控权才是大事。 蒙赫咬牙切齿: “五公子未免欺人太甚。” 小五冷笑: “欺人太甚这句话我就谦虚的奉还给蒙将军了,另外,再有冒犯,就地正法,我说到做到,任你军令如山也压不到我头上,还望蒙将军记住管好手下的人,我即便受困于此,也是你们冒犯不得的。” “……” 小五的话着实张扬了点,明晃晃的就是要惹毛蒙赫,众人包括慕临风都为他捏一把汗,担心蒙赫当场拔刀,幸好彼此都各怀心思顾全大局。 蒙赫愤然离去,当晚给他们的食物又降了一级,变成了残羹冷饭,所有人都没有抱怨,越是这样就说明他们距离离开的日子就越近。 他们来这里快半个月了,很快就到七月了,如果不是因为蒙赫,现在都要到帝都了。 梁瑜闻着剩饭中比之前浓郁一些的药味,又想起小五冲动的打伤蒙赫的人,心中总觉得违和。 小五不是容易冲动的人,人在屋檐下,即便是那些人以下犯上他也不会轻易发难,直接找蒙赫理论会妥当些,更不可能说那样的话来得罪蒙赫。 这个于情于理都不太符合…… 思绪翻转,直到大家在讨论计划的时候梁瑜突然心里一动,转头对小五问: “小五,你打伤的那三个人是不是天机阁的线人?” 他话一出,众人都不约而同的看过来,接着又看向小五。 这下就连祁熠和慕临风都忍不住佩服他的敏锐了,因为小五提前跟他们说了会有一出戏,他们并不意外,但梁瑜跟其他人是不知道的。 帝城关有天机阁线人,只不过都是普通眷属,席位不高,能力也比较普通,只能传个话通个信什么的。 这些时日送小五进出舍馆跟蒙赫接触的普通护卫半数都有天机阁线人。 梁瑜能够如此察觉,不得不说真的很厉害了。 小五也不隐瞒,坦诚道: “没错,今天我打伤的人是天机阁线人,做戏而已。” 众人都舒一口气,彦景轩和祁晓同时轻松了不少。 吴叔笑起来: “少爷思维敏锐呀。” 小少爷这一路来真的成长飞快,他颇为欣慰。 慕临风则心有所思,不知道梁瑜这样是好是坏,迟早有一天,梁瑜不再需要他保护,那时候的梁瑜,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 简单的填了肚子,小五跟众人说了行动计划: “晚上大家按照我说的计划做准备,月底月初交接的前后,帝城关后营都会有犒劳将士的夜宴,据线人所报,明晚就是后营开宴的日子,宴席过后蒙赫就会对我们下杀手,怎么下手还不清楚,既然如此,那我们明晚就行动,行动成功,稍微拖延时间救援很快就会来的。” 众人没有异议,一切听他安排,梁瑜甚至有点跃跃欲试。 相安无事的一夜一日过后,第二天晚上,晚间小五跟慕临风交换了房间,让慕临风到他的房间睡,他则熄了灯躺在梁瑜身边。 伸手不见五指,小五冷静对明显紧张的人道: “不用紧张,我不会冒犯你的。” 梁瑜侧头看他,笑道: “我是怕等下拖你后腿。” 小五轻笑: “不会,只不过是做戏做得认真一点罢了,苦肉计自然要受些苦才能成功,都是自己人,我相信你,梁瑜,你以后会很厉害的,你对药物敏锐的能力万里挑一,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进入天机阁。” “……” 梁瑜暗自拽了拽手心,许久后回答: “嗯,我会的。” 他必须变得厉害,要不然自身所处的环境会让他活下去都艰难,慕临风也会被他拖累,至于进入天机阁,他会认真考虑。 因为两位兄长的原因,加上随着跟小五等人接触的深入,他对天机阁还挺有好感的。 当然,如果慕临风反对,他就听慕临风的,要说原因,大概就是嫁夫随夫吧。 无论是进入仕途还是加入天机阁,如果这些事情对他和慕临风的感情关系产生负面影响,那么他会毫不犹豫的放弃。 如果慕临风加入天机阁,那么他也会跟着。 第156章 帝城关因为有重兵把守,且在南诏国腹地临近皇城,所以历来都是太平之地,也是油水最多的地方之一。 既不用上战场冲锋陷阵,又能丰衣足食有钱可拿,不知道比边疆营地强了多少倍,即便帝城关守卫时常被边疆将领嘲讽软骨头,也依旧很多人挤破头了想来帝城关。 在大多数人眼里,舍己救人家国天下哪有平安喜乐富贵荣华来得好,趋利避害乃是人的本性之一。 犒劳将士的宴席当天,除了慕临风等人的舍馆守卫比平时松散了很多之外,其他地方的守夜护卫都只留下一两个站岗警戒的。 于是,当晚间后营周围传来喝酒的吆喝声时,几个黑影就悄无声息的在暗处穿行。 没多久,后营蒙赫的一个私人小库房走水,蒙赫的亲卫以及大部分后营守卫都被转移了过去,趁着混乱几个黑影潜入慕临风等人所在的舍馆,不稍一会就传出激烈的打斗声。 守在舍馆周围的护卫第一时间看到梁瑜和小五所在的房间遭到了袭击。 等到蒙赫反应过来领着人前来,刺客早已撤退,一些护卫以及小五和慕临风等人都受了伤。 尤其小五伤得最重,当着蒙赫的面倒了下去昏迷不醒,看着满身是血的小五,蒙赫脸色大变,让人传军医,同时开始询问情况,原本该是喝酒欢庆的后营顿时一片肃杀。 护卫告诉蒙赫,有刺客袭击梁瑜和慕临风等人,小五是为了保护梁瑜受伤的,蒙赫下意识的以为是靖恒改变计划行动,然而靖恒很快朝他摇头否认了。 他们的计划在明天蒙将军设的宴席上进行,今夜刺客和杜先生研制的特殊药粉都还没有就位,他不可能擅自行动。 小五被抬入房间,靖恒脸色低沉,跟蒙赫交换一个眼神之后就离开了,虽然他没有下命令,但还是要去查一下是不是他们这边的问题,是不是有人擅自行动。 不多时,一个慈眉善目须发花白的老者佝偻着背匆匆赶来,身边跟着个相貌清秀的少年,提着药箱,是跟随左右的药师。 蒙赫表情严肃的上前道: “杜先生,五公子受伤情况危急,还望您尽力而为。” “……” 杜先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领着药侍进了房间。 因为小五是天机阁的人,所以,在确定只是重伤昏迷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之后,除了大夫之外,慕临风和天机阁护卫拒绝让蒙赫的人插手。 蒙赫不好在这种情况下跟他们闹矛盾,只能答应,让跟随他多年的杜先生亲自过来看救治。 慕临风已经屏退其他人,只和梁瑜守在房中。 虽然小五之前交代过,他受伤之后,来的军医若是杜先生可以放心,但慕临风还是保持了一丝警惕,在杜先生进入房间前,已经给小五把伤口包上止血了。 幸好,杜先生并没有要求查看伤口,只表情平静的给小五把脉,一会之后突然笑道: “果然不愧是夜王看重的人,天机阁必将迎风而上化解千机安定内阁。” 一旁的药侍看向慕临风和梁瑜,目光好奇的在梁瑜身上多停留了一会。 慕临风和梁瑜对视,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疑惑道: “不知先生是何意?先生可是天机阁的人?” 就他们所知,这个杜先生跟随蒙赫好多年了,比重夜还大很多,看上去不像是天机阁的人,小五也只是隐晦的说杜先生不会对他们下死手,其余一概不提…… 杜先生只面带微笑的摇摇头并不回答,等到给小五把脉完了才开口: “老夫只是奉命救人的大夫,诸位无需多虑。” 说罢看了小五片刻起身走过来,拍拍慕临风的手臂: “下手重了些,五公子脉象虚弱不稳,情况危急,恐怕要躺个几天才能脱离危险,情况不容乐观,老夫会如实跟蒙将军汇报的。” “嗤……” 正整理药箱的药师忍不住笑了一下,在杜先生看过去时又很快忍住,只是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一言不发乖巧站在边上的梁瑜。 “……” 慕临风没有回应杜先生的话,而是微微侧头看了眼旁边的人,梁瑜一脸坦荡,只是悄悄捏紧了袖口,杜先生应该不是说他吧…… 与此同时,相比小五房内的和谐,门外的气氛还是一派紧张,天机阁护卫和祁熠跟蒙赫正剑拔弩张的对峙。 天机阁护卫暗示刺客跟蒙赫有关,蒙赫当即冷下脸来,他的私人库房被烧,他还没找到可以撒气的人就被扣了黑锅,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抓起来丢入牢里。 但是他不能,要是这么做了就等于是恼羞成怒默认了今晚之事是他所为。 这是帝城关第一次遭到刺客袭击,还在他准备着手对付小五等人的时候让他们遭到袭击,先不说是巧合还是阴谋,眼下这件事若处理不好就会成大乱子。 强压下怒意,蒙赫离开舍馆,慕临风等人暗自舒了口气。 靖恒也很快确认了袭击小五等人的刺客不是他们的人,事不宜迟,只让人连夜搜查。 然而,直到天大亮,别说是抓到刺客了,连有用的线索都找不到。 帝城关好歹也是重兵镇守的要塞,就算是昨晚守卫松懈也不至于变得这么糟糕,这样的情况,要么刺客来自帝城关内部,要么就是对方真的实力高超堪比天机阁的人。 蒙赫更趋向于前者,因为只有来自内部才知道后营昨晚守卫减弱,甚至是知道他要对付小五等人的计划,才准确在的在昨晚动手。 可是,这个计划知道具体的人都是他的心腹,寥寥无几,他不太相信是他的人传出去的,得好好查一查。 靖恒知道蒙赫在想什么,表情凝重的认真回想了一下知道内情的人,都没有发现值得怀疑的对象。 昨晚情况混乱,宴席正在兴头上,蒙将军的私人库房走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等到发现刺客袭击舍馆,谁也没有注意身边有人行踪异常。 后营守卫松懈发生混乱,在所有人猝不及防之下使了个声东击西,不得不说,这一条计划非常好,至少连蒙赫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第157章 蒙赫在自己的主屋大发雷霆,让靖恒继续追查,把当时舍馆周围的守卫骂了个狗血淋头,然而无济于事,冷静下来后传话把杜先生叫了过来。 杜先生很快过来,佝偻着背脸上带着几分疲倦之色: “老夫参见将军。” 蒙赫缓和一下神情,伸手往旁边示意: “杜先生请坐。” 等他坐下后才问: “叫先生前来,是想问五公子的伤势如何了?” 杜先生坐下点了点头,稍稍捋一下自己的胡子表情平静的跟他汇报: “五公子伤势严重,情况也不乐观,伤口有中毒迹象,说明对方的兵器淬了毒,以老夫的医术怕也要几天才能让他脱离危险醒来。” 蒙赫皱眉: “有毒?这么严重?” 他之前还以为是小五自导自演,借着他们这段时间的矛盾来做戏,所以才会让最信任的老军医过去,没想到会是这样,那么,到底是谁出手呢? 据护卫所说,刺客的目的好似冲着梁瑜去的,小五为了保护梁瑜受伤…… 那么,对方是知道他要对付小五一行前来助一臂之力?还是借刀杀人想要借他之手除掉梁瑜?或者是其他目的…… 要除掉梁瑜的人十有八、九是因为梁少卿,难道是太后劝不动今上派了人来,可是,他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跟随蒙赫多年,杜先生看他的反应就能大概猜测他心里所想,淡定的点了点头后接着说: “对,情况非常严重,若是伤口深一点毒素再强一点,五公子就真的无力回天了,将军,此事恐怕不好善后,您该再谨慎一点的,恕老夫直言,您有点操之过急了,饭菜中的药可以让人的体能素质短时间内下降削弱意识不清,你该再等等,要是五公子的体力和精神力再差一点就……” “……” 蒙赫认真听着突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急忙严肃打断他的话: “先生误会了,这事跟我无关,刺客不是我的人,我并没有下达行动的命令。” 杜先生目光暗了暗,很快又掩去异色故意不解道: “不是将军安排的?” 说着压低声音: “您不是说要除掉五公子等人么?” 蒙赫摇头: “我还没有准备好就被人先一步动手了。” 杜先生了然: “原来如此,那……就更不好办了,得早点找到刺客才行,若不然,天机阁可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已经怀疑是您动手了,毕竟这些时日您跟五公子一直不对付,之前他还打伤了您的护卫,您又试图扣押梁瑜,这……哎。” 蒙赫左右看了看低声问: “先生,若是天机阁现在查起来,那些消耗人体力和精神的药粉可能查出?” 杜先生摇头: “只有在吃进去半炷香的时间内才可以查出,超过时间神仙也查不出。” 蒙赫算了算他们的晚饭时间和遭到刺客的袭击时间,放下心来: “如此就好。” 杜先生又问: “如今五公子受伤,天机阁众又已经怀疑将军,药是不好放了的,将军打算怎么办?” 蒙赫沉思许久,摇头叹气: “天机阁众生了疑虑,眼下只能先找出刺客行踪确定来自哪方势力,以免打草惊蛇,我要现在贸然行动就是引火上身。” 杜先生再问: “将军英明,只是若找不出刺客呢?将军可有后计?从昨夜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一点消息都没有,情况可不乐观呀。” “……” 蒙赫皱眉沉思许久,忽而紧握双拳眼里冷光乍现: “那就要看他们的态度了,如若他们坚持怀疑是我所为,那我就一不做二不休,坐实了这个怀疑,就当这次意外是计划提前不太顺利而已,我已经让靖恒安排下去了,所有人准备就绪待命,先生放心便是。” 杜先生垂下眼里: “将军三思过就好。” 蒙赫轻哼: “小五既然不能为我们所用,留着便是一大祸害,本将早已深思熟虑过要除掉他了。” 杜先生点头: “如此,老夫就等着随机应变吧。” 说罢暗自在心里失望的叹了一口气,野心一旦滋长就没有那么容易消解,果然蒙赫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与其说是被激将法所激,不如说是他一步步的作茧自缚不自知。 蒙赫看向须发已白的老者,片刻才缓声笑道: “有劳先生了,先生就先回去休息吧,对于小五的伤势,先生不需要给他用好的药,吊着一口气就行,就算他们再警惕,也敌不过先生的仁医妙手,余下我会处理,小五不行,其他人便什么也不是了。” “……” 杜先生看他片刻最终没有回答,只笑了笑就又佝偻着身体出去了。 门口关上,蒙赫对着屏风后说: “靖恒,你可听清楚了。” 靖恒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听清楚了,一切听从将军指示。” …… 慕临风等人舍馆周围的守卫更严了些,一来是蒙赫的吩咐,二来是天机阁护卫和慕临风等人的把守,整个后营都处在一种紧张的安静中。 小五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蒙赫忙着搜查刺客,只让最为信任的杜先生过来查看小五的伤势,晚点跟他汇报,还加派心腹护卫守在舍馆外。 杜先生刚走,小五房间里只剩下慕临风和梁瑜守着,其他人都在外面,小五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平稳。 许久,慕临风终于忍不住问: “呆子,你到底给小五用了多少药?他怎么还不醒。” 梁瑜抿着嘴巴,摸一下耳朵不好意思的摇头: “可能是第一次对你之外的人用,可能重了点……” 慕临风看着床上的小五,扶额: “这可不是一点了……” 这是下手很重了,要不然就小五这样的实力,怎么可能两天两夜都没醒来。 幸好杜先生虽然没有承认自己是天机阁的人,但明显也在帮他们,要不然肯定麻烦。 梁瑜撇撇嘴: “万一是你跟他交手的时候下手重呢……” 慕临风坚决摇头: “不可能,分寸我掌握得很好。” “……” 梁瑜不敢顶嘴,缩了缩脖子低下头去,他也没想到会这样,他现在调药还不够熟练,药性能够准确把握,但用量什么的却都下不太准。 对小五所用的药效极好,谁知道哪天紧张就变成这样了。 第158章 直到昏睡了三天三夜后,小五才悠悠转醒,醒来的第一句是问他昏迷了多少天,第二句便是抱怨梁瑜下手太重。 弄得众人忍俊不禁,梁瑜不好意思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他们正说着,杜先生过来了,今天是一个人来,小五示意其他人退出去。 门口关上,小五打量了片刻眼前慈眉善目的老者,笑道: “杜先生,好久不见。” 杜先生拱了拱手: “五公子别来无恙,气色不错,您感觉如何?” 说完兀自在他床边坐下,开始询问他的情况来,小五对他的问题皆如实回答。 例行问诊完毕,杜先生的表情才变得严肃起来,带着几分责怪的语气道: “此次计划,您过于冒险了。” 小五摇头: “我知道,但是,我必须要把蒙赫带回帝都卸掉他的权利,就梁瑜等人的筹码是不够的,反正靖侯府跟蒙氏的关系,我与靖侯府的关系,世人皆知,今上不过是需要一个切入蒙氏的借口,我作为筹码再好不过。” 杜先生捋了捋胡子: “话虽如此,但你有没有想过,假如帝城关的所有线人都被蒙赫收买了,你又当如何脱身?夜王和今上是考虑到这样的情况才谨慎行事的,您这样,夜王会收回您的席令。” 小五皱了皱眉: “席令的事情到时候再说……我知道这样很冒险,但也做了其他计划的,假若行不通,就只能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蒙赫。” 后面一句小五说得很小声,杜先生听到了,眼中厉色一闪而逝道: “这个主意不是你想出来的。” “嗯。” 小五不置可否,这个主意是慕临风说的,就因为慕临风有这样的把握,他才敢冒险。 杜先生没有追问,转而说: “罢了,事情进展也算如您所愿,救援已经在路上,我让云司趁早出去买药把消息放出去,靖恒安排要对付你们的那些人很快就有下落,到时候一网打尽就行。” 小五表情缓和下来: “那就有劳您了,云司是越发能干了呢。” 杜先生摆摆手: “我老了,衣钵还得他继承,等少卿回来,我就该退隐了。” 小五欲言又止,最后只无奈轻叹一下: “少卿大人情况不明……,此次若对蒙氏动手,皇廷和天机阁都会发生动荡,还得请先生帮忙稳住局面才好……” 杜先生目光扫在他脸上,许久才说: “最坏的情况是少卿死了,但是,此次若能对付了蒙赫,皇廷便乱不了,至于天机阁,夜王跟我说,第三席的位置不会落入太后之人手中,我这把老骨头是用不上了的。” 小五却还是不放心: “主子确实深谋远虑,但就怕万一,蒙赫之前说今上龙体不安,诸事都要夜王看顾,难免会有力不从心顾不周的时候,万一出了什么纰漏就会功亏一篑……” 杜先生突然笑起来: “五公子这是想要老夫这陵寝都建好了的人跟你们折腾着回帝都呀。” 小五低头: “还望先生见谅,这也是无奈之举。” 杜先生摇摇头: “罢了,到时候再说吧。” 小五颔首: “好,请您务必好好考虑。” “……” 小五醒来的第二天,蒙赫过来探望,在说到刺客的时候,两人又起了冲突,小五被蒙赫气得当众吐了血,弄得局势一度紧张。 随后蒙赫怒火中烧的摔门离去,也没有让杜先生过来。 把所有人支出去只剩下梁瑜,小五一脸无奈的看着他说: “血吐得刚好,有进步。” 梁瑜眼前亮了一下: “那就好,我刚才可担心死了,来,吃解药。” “……” 小五突然觉得,梁瑜这种给人下毒眼前发亮的样子有点危险。 冲突过后,蒙赫给他们的饭菜中,梁瑜再次闻到了异常的味道,当即拿出调制好的药粉放入水中冲开,给每人倒了一杯喝下。 拜蒙赫所赐,来到这里的这段时间,他调药辨药的能力提升了不少,天赋异禀加上勤学苦练,梁瑜对于自己的进步并不谦虚。 夜深人静,后营戒备森严,蒙赫的房中只点了一盏油灯,坐在一张方桌前,半张脸都隐匿在黑暗中,显得很是阴沉。 一会之后杜先生从门口佝偻着身体进来。 身上披着外套,看上去像是已经歇下又被叫过来。 “将军深夜唤老夫,不知所为何事?” “咳咳咳……” 杜先生说着话,吸了一口夜风便忍不住咳嗽起来,在安静昏暗的屋子里显得极为突兀。 蒙赫似有点于心不忍,叹气道: “深夜惊扰先生,实属抱歉,还望先生莫怪。” 杜先生走上前来躬了躬身体: “想来将军是有急事?” 蒙赫点头: “确有要事。” “……” 杜先生微微垂首不语,等他吩咐,时不时的轻咳一声。 许久,蒙赫似乎下定了决心道: “明日先生去给小五问诊换药,就用药把他处理了吧。” “……” 他话音落,周围陷入一种森然的寂静中,杜先生压抑着呼吸半身站在暗处低下头,蒙赫看不清他的表情,只从多年的了解猜测此时的老人家该是在纠结,想了想便又补充: “我再三权衡,如今的情况,也不便让靖恒叫外面的人动手,先生之前也说,小五的伤口染了毒,既然如此,我们不如顺手推一把就行,省力省事。” “……” 过了好一会,杜先生才声音幽幽道: “将军真的考虑清楚了?五公子身份超然,这一下手,您便没有回头路了,跟夜王和天机阁彻底对立。” 蒙赫点头: “考虑清楚了,把这些人拖在这里,给太后争取足够的时间料理天机阁内务,一旦第三席成功被我们看中的人接替,夜王也不足为惧。” 杜先生点点头: “那将军可想好了怎么把事情圆过去?是认了之前的一切?” 蒙赫轻哼一下道: “抓不到刺客,事出帝城关后营,加上我与小五下不来台的关系,不坐实旁人也不信,如此……就说小五是被试图带走梁瑜的刺客重伤最后不治身亡的。” “……” 第159章 蒙赫说的时候声音阴森冷酷,眼里寒芒毕露让人害怕。 杜先生早已见惯他这种狠厉的模样并不畏惧,抬头看他片刻平静道: “老夫愚钝,可否请将军说得具体些?” 蒙赫冷笑一下跟他解释: “告诉他们,我已查清刺客是梁少卿旧部,梁少卿叛出天机阁,其旧部受他指使试图阻拦小五带梁瑜入京,被拦下之后用淬毒的兵器下手重伤小五,因伤口有隐性剧毒,导致最后小五毒发不治身亡。” 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似乎确定自己的计划没有漏洞之后又继续说: “除掉小五,其他人就好处理了,但是夜王对小五的看重,就不会轻易放过梁瑜以及跟他有关联的人,夜王会肃清梁少卿那些执迷不悟的旧部,根本不需要我们再动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梁家余孽如何处理还不是随心所欲的事么,哼!” “……” 听完他的话,杜先生细思之后忍不住赞赏道: “将军此计绝妙,可谓是一石多鸟呀。” 蒙赫站起来走到杜先生面前,鞠了一躬诚恳道: “先生是我最信任的人,自得太后恩准,多年来在帝城关也都承蒙先生的照拂,此事就有劳先生料理清楚了。” “……” “老夫告退。” 杜先生没有问假如天机阁咬定他不放要怎么办,也没有给他任何承诺,只深深地看他一眼就躬身告退了,领着在门口等候的药侍离开。 蒙赫目光定在门板上,一丝笑意在嘴角一闪而逝并不在意。 每当要事当前从不与人承诺是杜先生的信条之一,这么多年一直如此,年轻气盛的时候他也为这个不止一次的处罚过杜先生,后来就习惯了。 但是,无论是杀人还是救人,杜先生自太后派来给他做幕僚至今,在他身边三十余年,从未让他失望过。 杜先生是在先帝还是东宫的时候就作为一个小药侍伺候在侧的,后来在太子妃,也就是当今太后得盛宠时成为她的专属御医,随后也成了蒙氏一族的专属御医。 受了蒙家不计其数的钱财好处,对蒙氏一族忠心耿耿,可以说,杜先生是蒙家养的最值得信任也是知道蒙家事情最多的人之一。 只是如今杜先生年事已高,人老了就容易糊涂,万一哪天不小心抖漏了蒙家的秘辛,对谁都不是好事啊,若说他的心中忧患,杜先生也是其一…… …… 杜先生离开蒙赫的屋子,绕过屋角脚步慢了下来,走在灯烛昏暗的回廊上,表情凝重的裹紧了外衣。 “咳咳咳……” 一阵咳嗽,身旁的云司伸手过来拍拍他佝偻的后背给他顺气: “气候变化,先生晚间该喝点清润的茶汤了。” 杜先生摆摆手: “不碍事,就是近来事多,心情也跟着急躁了些。” “……” 云司刚想说什么,看着不远处巡逻的护卫又点头不语,杜先生满意的扫了眼自己的小徒弟。 回到房间关上门,云司点上灯烛,又在不大的房间里检查了一遍,最后对杜先生道: “时候不早了,先生早点歇着吧,明日可有的忙呢。” 杜先生不答,坐在床边上看向半开的窗户,一会之后突然低声问: “云司,青鸟何时到?” 云司走过去把窗户关上后回答: “明早日出便能到。” 杜先生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点头: “那赶得上,如此就省事多了,为一些不必要的事来回折腾,我这老骨头受不住。” 云司抬起头来看他片刻,微微一笑恭敬道: “先生运筹帷幄神机妙算,帝城关的动静都在您的掌控之中,只要您想,一切自然能够如您所愿。” 云司浓眉大眼,双眸很亮,带着几分稚气看着很是机灵,嘴角天生上扬,是一副温柔慈悲的面相。 “……” 杜先生似失落的轻叹一下幽幽道: “但愿吧,蒙赫有勇有谋,只是心无大义野心勃勃,为达目的太过于不择手段,他这一次,是想把我也给弃了呢。”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云司皱起眉来: “先生的意思是,蒙将军已经不信任您了?” 杜先生摇头: “不,他是信任我的,只是也忌讳着我……他既然能说是梁少卿的旧部重伤了小五,自然也可以说是我害死小五,除掉小五,顺便除掉梁瑜和我。” 在蒙赫眼里,他老了,不中用了。 云司低头: “弟子愚钝,不太理解先生的意思……” 杜先生起身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蒙赫很清楚杀了小五会惹怒重夜,如果嫁祸梁瑜和梁少卿挡不了重夜的怒火,舍弃我便是最好的,这样也可以永远封住我的口。” 云司反应过来,担忧问: “那先生打算怎么办?” 杜先生和善一笑: “没有怎么办,自始至终我于蒙家对待蒙赫都不过是奉命行事,无论蒙氏一族功过几何,我且尽力而为就不辱使命了……你做好准备,我们很快就会离开帝城关。” 云司点头: “是。” 杜先生摆摆手: “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 “弟子告退。” 云司应答之后就退了出去。 夜色已深,万籁俱寂,杜先生看着关上的房门久久的陷入沉思: 他到目前为止的人生,前三十多年是守着任性妄为的君主让其随心所欲重用外戚博美人欢笑,后三十多年则负责防着外戚护好羽翼未满的新君。 自离开皇城,至今他已经来到帝城关三十多年,守在这里连先帝驾崩都没有回去,也不知道先帝在天之灵对他的碌碌无为可还满意否? 在帝城关的前十几年,蒙赫并没有完全信任他,那时候的蒙赫年少轻狂只是对他存在几分忌讳,长鞭短杖威逼利诱的敲打他,后十几年他才成了蒙赫的心腹。 他一边指引蒙赫立战功用起势力守护南诏疆土饲养蒙赫的野心,一边又防着蒙赫的野心滋长过快噬主逼宫,恪守先帝嘱托,蒙氏功高可登荣华,但这天下绝对不能姓蒙。 如今,内乱平息今上也做好了从外戚手中夺回权利的准备,同时蒙赫也打算把他这柄双刃剑给弃了,他的使命就差不多该完成了。 第160章 蒙赫想要对付慕临风一行人,虽然有杜先生在而让他胸有成竹,且任何消息都把控到位,但到底不是小事,焦虑的心情还是让他一夜难眠。 于是,当天还没亮就听到侍卫咋咋呼呼的来通报时,整个人就显得比较暴躁。 不过很快,他就因为护卫通报的消息而冷静下来,看着慌张的护卫问: “确定是青鸟旗纹?大概有多少人?何人带队?” 护卫额头冒了一层汗,单膝跪着回答: “千真万确,小的不会看错,确实是御林军的青鸟旗纹,如今已经军临帝城关寓所大门外,人数约摸两千,至于何人带队,倒是没有看真切。” 蒙赫眉头蹙成川字,忍不住自言自语: “御林军兴师动众的来此做甚……” 说完想了好一会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巧? 近来帝城关对外戒备森严,不应该走漏什么风声才对,难不成青鸟只是路过? 可是,御林军是皇城之师,若非皇室成员出行他们是不会离开皇城的,就目前皇城的情况看,今上龙体不安,基本不会有人随意离开皇城…… 许久,蒙赫对半跪着的护卫道: “你且去开启寓所大门迎接,本将随后就到。” “是。” 护卫退下,蒙赫穿戴整齐之后急匆匆找来亲卫交代: “去叫杜先生即刻起身去给小五换药。” 不管青鸟目的为何,先把小五处理了,只要死无对证,御林军也奈何不了他。 亲卫领命退下,蒙赫深呼一口气走出门外骑上高头大马往外门去。 久违的,帝城关在天未亮就变得嘈杂起来了。 …… 城关寓所大门打开,身着玄色盔甲,扛着黑底浅金色青鸟旗纹的御林军鱼贯而入。 为首的御林军统领楚令骑在一匹枣红色的大马上,没有戴盔帽,墨色的长发绑了个马尾高高束在脑后,未过冠礼,稍显稚嫩的五官却是英气逼人。 身材高挑风姿绰绰,生得一个俊秀倜傥。 待到众军列队整齐,楚令才目光锐利的看着帝城关的寓所守卫军。 蒙赫匆匆而来远远地就看到了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人,心里莫名的咯噔一下,御林军不是没有来过帝城关,毕竟无论是先帝还是今上都来过帝城关好多次。 但楚令是第一次亲自带队前来,周围没有看到皇廷御用马车,说明没有皇室眷属出行,那么楚令的目的恐怕是他不喜欢的…… 情况生变,蒙赫还是稳住了表情,从马上下来上前拱手问候: “令王到访帝城关,末将有失远迎,还望令王莫怪。” 楚令意外他的好说话,也从马上下来,回礼客气道: “蒙将军。” 他的声线温和,只是本人时常说着温和的话表情依旧很严肃,因此这种温和反而让人不敢随便与之亲近。 按照辈分,楚令应该称呼蒙赫为舅爷,毕竟他的父王和今上都是太后所出。 但从小到大楚令跟太后都不亲厚,连带着对蒙氏一族的人也态度冷漠,兔崽子打小就油盐不进,完全无法掌控。 蒙赫向来看不惯他这种态度,故意道: “令王过来也不提前说,倒让我失了礼数。” 楚令像是没有听出他话中有话,还是一本正经的说: “本王也是临时受夜王所托,故没有告知任何人。” 蒙赫惊讶: “受夜王所托?” 楚令点头: “对。” 蒙赫脸色当即就不太好,又问: “不知夜王所托何事?劳烦您亲自领着御林军过来。” 楚令侧头往后看了看,后面的侍卫捧着一个长方形锦盒上前来,蒙赫眉头蹙起,楚令从容打开锦盒从里面拿出一份盖着御印的手谕平静道: “夜王今在京中事务繁忙,所托本王的乃是私事。” 说完将手谕交到蒙赫手里。 蒙赫脸上虽然依旧挂着微笑,心里却已经忐忑不安,也不明白为什么今上会因为夜王的事情亲写手谕。 没有多问,恭敬的将手谕接过小心打开看起来。 手谕确实是今上亲笔所写,但看得出是按照夜王意思写的,确实是私事,大致意思是,夜王想念王妃,但如今情况特殊,因此让楚令摔御林军来把人接回去。 蒙赫看着手谕,脸上笑容渐渐僵硬变得不自然。 楚令估摸着他看完了,在一旁道: “因为是私事,所以本王领御林军出行也不便声张,蒙将军理解便好。” 蒙赫心不在焉的点头: “这是自然……” 说着看向旁边: “来人啊,去舍馆那边看看。” 说完又对楚令笑道: “令王随末将到茶室稍作休息用膳等候吧。” 他本意是想让人去探听一下杜先生得手没有,想着继续拖一拖时间等待杜先生的消息,却不想楚令直接道: “休息不急,夜王再三嘱咐过本王不得耽误时间,眼下天已经亮了,本王就随蒙将军一起过去吧。” 蒙赫见状急忙拦住他: “令王留步,说来惭愧,帝城关近来发生了不好的事情,请容许末将跟您细说一番,哎……” 楚令眉头皱了皱: “发生了不好的事情?难不成跟舍馆的客人有关?” 蒙赫给一个侍卫示意去探听情况之后转过来拉着他走到一旁神色严肃道: “前几日帝城关遭到梁少卿所派来的刺客袭击,五公子因此受了重伤,恐怕情况不容乐观,杜先生如今恐怕就在舍馆内问诊,暂时不方便被人打扰……” 楚令闻言脸色陡然一变: “五公子在帝城关受了重伤?” 他一路到此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就算是天机阁线人给他的消息也是一切无常,这是怎么回事? 看蒙赫这样,不用说都是另有隐情了…… 蒙赫有意提醒他: “是梁少卿派来的刺客所为。” 楚令眼神暗了暗看他: “抓到刺客确定身份了?” 蒙赫摇头: “还没有,不过很快就会抓到的,所有线索已经掌握。” 原本替死鬼今天就能准备好,只要在上午时分从外面押送回来就行,一切就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却不想御林军突然来到,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第161章 没有确凿的证据,蒙赫的话带着明显的误导嫌疑,楚令似有不悦: “想来蒙将军也知道梁少卿的身份,此事得查清楚才能下定论。” 蒙赫听出他话中的维护之意,同样不满又道: “前天倒是抓到一个,不过是死士,在他自杀前我们从他口中问到了些消息,梁少卿叛出天机阁,试图把其入京受审的弟弟带走,因而……” “慢着。” 楚令打断他的话,扫视左右后语气跟着冷了下来,: “梁少卿是否叛出天机阁还有待核查,真相大白前还望蒙将军慎言,梁瑜入京并不是去受审的,而是因为疫病痛失家人,夜王念及旧情特别照拂,与同行的镖师一起送他入京罢了,今上也未曾说过要拿梁家人问罪。” 蒙赫抬头看他: “就连小王爷都说梁少卿是叛徒。” “……” 楚令跟蒙赫对视许久,最后还是平静摇头: “蒙将军,审判下来前,任何人说都没用,更何况小王叔跟梁少卿有私怨,天机阁有天机阁的规矩,吾等也不好掺和。” 蒙赫见状只得低头: “是末将唐突了,只是,现在五公子情况危急,恐怕暂时不方便启程赶路。” 楚令不听他推辞: “是否可以赶路本王见了人就知道,此到京城一路平坦,伤势稳定上路是没问题的,毕竟,夜王特地让本王过来接人,自然也做好了万全准备的,配了御医和专门伺候的人。” 蒙赫暗自握了握手掌: “好吧,既然如此,末将也不勉强五公子留下休养了,至于其他人,等末将查明真相后才让他们离开吧。” 楚令不动声色的摇头: “不行,既然五公子受伤跟梁瑜等人有关,本王自然要带着他们一起回去复命,让他们听候夜王发落,蒙将军已经把他们关入牢房了吗?” 蒙赫摇头: “没有。” 楚令眼神暗下里,语气莫测的问: “既然他们是疑犯,为何不关?” “这……他们是五公子带到这里的,且……” 蒙赫有点圆不过去,支吾一会额上竟冒了一层冷汗,楚令不予理会,话锋一转正色道: “蒙将军,这件事从此时起,就由天机阁接手了,本王受夜王所托,在回到皇城复命前暂且代管诸事。” “……” 蒙赫怔住,很快又严肃道: “此事不可……” 楚令反问: “有何不可?” 说着在蒙赫想要辩解什么的时候又说: “事情已经发生了好些天,蒙将军担心夜王知道五公子受伤被怪罪而隐瞒不报情有可原,但既然现在本王知道了,必然是要上报的,抓刺客查真相天机阁比帝城关的将领们更在行,再说了,受伤者和行凶者都跟天机阁有关,交给天机阁是最为妥当的。” 蒙赫据理力争: “话虽如此,但五公子毕竟是在帝城关受伤的,我总要给帝城关的守卫以及夜王一个交代才好。” 楚令闻言点头: “本王理解将军的心意,既然如此,将军就随本王一起回京复命吧,亲自协助天机阁查明真相便是两全之策,也省得夜王多心怀疑而迁怒帝城关,加上近来内廷事务繁多,太后也时常念及将军呢。” “……” 蒙赫感觉心口憋了一口气,暗自咬牙道: “末将不是这个意思……” 一时间在脑海里想了很多,都没有合适的说辞,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帝城关,但楚令如此说出来,却让他进退两难了。 一边焦急的等待前去探情况的人,一边暗骂手下的人包括杜先生不中用,心里已经隐约察觉事情朝着自己不利的方向发展。 楚令似乎看不出他的焦虑似的,又说: “好了,就这么决定吧,夜王妃在素来太平的帝城关受伤兹事体大,将军跟本王回京一趟于情于理都是应当的,其他事情等下再议,现在烦请将军带本王先去舍馆看看。” 说着抬脚就往后营走,身后跟着御林护卫。 不想蒙赫却一个跨步拦在他前面,做出为难的表情: “令王请留步,后营乃是帝城关军事重地,如今正值清晨,御林军风尘仆仆便要往后营去多有不妥,还望令王理解。” 表面为难,实则却是极其强硬的态度了,周围的帝城关守卫有点蠢蠢欲动。 楚令停下看他: “本王只是让将军带路前去舍馆,不会踏足后营其他地方,将军多虑了。” 蒙赫道: “舍馆也是后营重地。” 楚令眉头皱起: “将军的意思是,哪怕是有今上御令,本王也不能去访客居所看五公子等人?” “……” 蒙赫一时哑口无言。 楚令看着他周围欲动的护卫目光沉了沉,再次说: “蒙将军,本王此番受夜王所托持御令前来接应夜王妃,是私事不假,但是,如今夜王妃在帝城关遇袭受伤,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本王都应亲自过问,还望蒙将军不要让本王为难。” 说罢在蒙赫将要开口说的时候话锋一转: “手谕乃是圣意,蒙将军如此阻拦,便是违抗圣意,假如……” 蒙赫闻言急忙严肃摇头: “令王言重了,末将恪守本职,不敢违抗圣意,帝城关遇袭,犹如在末将脸上打耳光,帝城关上下都期望早点抓到刺客正法,因此也有诸多考虑。” 楚令点点头: “蒙将军的意思是……五公子遇袭另有隐情?” “……” 蒙赫难以自圆其说,认真思考一番之后咬咬牙道: “令王既然这样说,那也请恕末将失礼,就算此事另有隐情怕也是跟五公子一行有关,明知梁瑜等人存在不确定的危机,五公子还执意护他们入京,便是太过草率了,太后就是出于安全考虑,才嘱咐末将让他们暂留于此,多亏了太后英明,才没有让这种事惊扰到圣上。” “……” 明里暗里责怪小五过于关照梁瑜等人,还公然抬出太后,让楚令表情陡然一冷,如果说满朝文武最讨厌的是什么,后宫干政绝对位列第一。 第162章 先帝驾崩新皇登基,太后就以协助新君巩固根基为由过于干涉朝堂事务。 当时今上因为根基不稳又要平息动乱倚仗蒙氏势力,便一再隐忍,导致登基元年好些元老都因为新君君威不振而辞官归隐。 如今祸起北地的内乱平息,君主有意整顿朝纲,这蒙氏一族和太后做法依旧容易让人诟病,就算今上想不计较都不行了。 蒙赫位高权重多年,一路在旋涡中心摸爬滚打,怎么就看不明白这一点呢? 时局早在先帝弥留之际让夜王接手天机阁就已经在慢慢改变了呀。 先帝给了太后盛世荣宠,从始至终都不过问她的对错,爱屋及乌重用蒙氏一族,但也只限于他在世的时候,并不代表会让太后制约新帝号令诸侯。 “……” 楚令心思百转,蒙赫的话让气氛一下陷入僵持,各怀心思,渐渐地有了几分剑拔弩张的意味。 蒙赫盘踞帝城关多年,蒙氏一族根基稳固,即便是在天子地界也少了几分敬畏之心。 虽然对御令忌讳,却也不太把楚令放眼里,对付梁瑜等人他已经做了周全的计划,不能让楚令给砸了,大不了眼下的得罪回头再道歉让太后帮忙说说…… 当然,楚令的身份摆着,若是有周旋的余地,蒙赫也不想当众跟楚令闹得太僵。 幸好,前去舍馆查探的护卫匆匆走来,蒙赫先几步迎上去问: “舍馆情况如何?” 护卫微微低头如实相报: “回将军,杜先生已经给五公子换好药,可前往探望了。” “……” 蒙赫觉得有点不对,眉头蹙了蹙小声问: “杜先生可还有说其他?” 护卫看了眼他身后的楚令和御林军后回答: “杜先生还说五公子的情况比昨日好了很多,让将军不必担心。” “……” 蒙赫听完就知道情况有变,暗自拽了拽掌心压下翻腾的情绪,面不改色回头对楚令道: “既然杜先生已经给五公子换好药,想来五公子此刻已经更衣起身,令王请随末将来,其他人就在原地候着吧。” 说完也不等楚令回应就兀自转身朝后营匆匆走去。 楚令对御林军众示意之后独自一人跟在他身后两步的距离。 蒙赫一路脚步匆匆,表情低沉,也不跟楚令说话,心里想着为什么时间明明足够,杜先生却没有对小五下手,没有什么比死人更好解决问题的了。 错过这次机会,往后再想对付小五可就难了! 与此同时,舍馆众人早在杜先生来的时候就知道楚令率御林军到达帝城关的消息。 因此,在蒙赫和楚令到达舍馆时,所有人包括小五都在小客堂恭候多时了。 小五虽然脸色苍白,但状态明显好了很多,蒙赫在踏入客堂的时候看到小五嘴角上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一瞬间让他觉得这一切似乎早有预谋似的。 楚令性格严谨到有点固执,尤其是有御令在身时,无论面对谁都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因此,见到小五当即一板一眼的表明来意,拿出御令,认认真真的行了礼。 让在场的人除了蒙赫之外皆是脸色大变。 就连小五都暗自咬牙责怪他处事不懂变通,明明他们私交很好,楚令却总是这样,无奈,只得顶着梁瑜等人一脸微妙的表情跟楚令寒暄打招呼。 饶是梁瑜等人在得知小五身世的时候就明白他和重夜的关系非同一般,然而现在得知他跟重夜真正的关系时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毕竟两人在人前真的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就连平时对小五有点没大没小的两小只都被吓到了,小心翼翼的躲到了慕临风身后。 小五抱歉的冲他们笑了笑,眼下不好说太多,只能过后再认真解释了。 气氛诡异,慕临风领着其他人退出去,屋里很快只剩下蒙赫、楚令和小五三人。 小五跟蒙赫无声对峙,谁也不开口,楚令看在眼里,既不做和事佬,也不煽风点火,一本正经的询问小五的情况,再把自己刚才跟蒙赫说过的话说一遍。 完了之后认真问: “若是下午启程,五公子可能动身?” 蒙赫不做声,目光犀利的盯着小五,小五毫不畏惧,对楚令笑答: “如果可以,我想现在就动身。” 楚令点点头,又摇头: “现在还不行,蒙将军随行一同回京,还得安排帝城关的事务呢,下午才能动身。” 小五没有意见,蒙赫想阻拦也拦不了,因为楚令要求他同行回京,原因之前已经说过,合情合理让他不好反驳。 想了几个辩解的理由都不得体之后,蒙赫只得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便回京一趟给太后请安,然后亲自协助天机阁调查此事,定不会让有心人作梗泼脏水。” 楚令挑挑眉不语,小五似笑非笑接过话: “将军随行回京,定能解决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刺客的事情天机阁会查个水落石出的,将军大可放心。” 他一开始就做好了被处罚的准备,只要目的达到能够拔除蒙氏的野心就行,等回到京城他就坦白实情争取从宽处理,只要他诚心认错,重夜也不会罚他太重的。 蒙赫暗自咬牙假笑道: “有五公子这番话,末将自然放心。” “……” 两人你来我往的交锋,一旁的楚令只听着,并不插话,虽然情况有变,但大体都在掌控之中。 话说清楚,蒙赫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按照自己的计划发展,很快就以安排临行事务为由离开了舍馆,看他离开的步调,小五确定他气得不轻。 蒙赫一走,楚令就开始责怪小五自作主张: “你这样冒险王爷会生气的。” 小五点头: “我知道,但结果最重要,今上已经对蒙氏失去了耐心,继续下去连累的人会很多,王爷一直说要在事态失控前解决掉,这也是天机阁存在的理由,我身为首席座下第一人,自然得尽力而为。” 重夜肯定会生气,他是知道的,重夜想利用梁瑜等人作为筹码和契机对付蒙赫,成与不成各自都有退路,他见惯了蒙赫的狡猾,所以才把自己加入。 他在帝城关出事,无论事大事小,蒙赫想糊弄也糊弄不过去,顺利的话还能让蒙赫露出狐狸尾巴,就像现在这样。 第163章 楚令知道小五的意思,却还是不认同他的做法: “你违背了王爷的命令,假如帝城关的所有线人都被蒙赫收买,你真的会死在这里。” 在他眼里,小五是恃宠而骄,一再的挑战重夜的命令,要知道天机阁规矩森严,因为没有好好执行命令被处死的并不在少数,执掌天机阁的重夜绝不是什么菩萨心肠之辈。 小五想到慕临风胸有成竹的说要杀蒙赫的样子不禁笑了笑,沉思片刻后摇头: “要说假如,那谁死还不一定……不过事到如今,什么假设都不成立了,即便是赌我也赌对了,还是想想接下来的事情吧。” 加大棋局牵连太广会造成动荡,既然如此不如找个适当的契机加重筹码,梁少卿的失踪就是给彼此亮出锋刃的契机,他不过是在尽力而为罢了。 楚令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长舒一口气压低声音说: “顺利的话,杜先生现在已经带人找到蒙赫雇佣的刺客了。” 小五点头: “要保护好杜先生,京中事务还得麻烦他不少……” 楚令眉头紧锁,半晌又语气复杂道: “即便没有这些刺客,只要有杜先生在,就可以对付蒙赫,杜先生对蒙赫和帝城关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蒙赫的野心一直都是杜先生在饲养和牵制……” 小五不置可否的笑一下自言自语问: “你说,如果要治罪,杜先生是什么罪?” “……” 楚令不接话,这个问题他们说了都不算,再者,天机阁的诸位谁没有以恶制恶的处理过问题?哪个拉出来治罪不是死罪呢? 片刻,小五收回思绪,转而认真问: “京中的情况令王也跟我说说吧,第三席席令收回,想必应该发生了不少风波,可有查到席令是从何地,何人寄回的?” 楚令表情严肃: “席令从何处寄回何人寄回我不知道,但惹出的风波确实不少。” 说罢稍作停顿才又继续: “夜王初回到帝都,太后就有意让他将第三席的席令授给候选人,还给今上施压,不过最终夜王拒绝了,因而跟太后闹了矛盾,夜王的理由是,第三席令的竞争者未到齐,谁接手还不一定呢。” 小五面露微笑: “太后一定气得不轻。” 楚令揉了揉额头: “对,气得不轻,加上她老人家和皇后娘娘亲自让今上下旨扣押梁瑜,今上让她们不要干涉政务,这些怨气,可都算在夜王头上呢,说夜王回京就给她找茬。” 小五耸耸肩: “无所谓,王爷早就习惯了,这次回去,还会给太后和蒙氏带去更大的麻烦。” “……” 楚令跟小五闲聊京中事务等待时间,另一边蒙赫离开舍馆后就去找杜先生,然后守在周围的护卫却说,杜先生因急需药引治疗小五的伤带着药侍出去了。 杜先生出门寻药是常事,且因为是他的心腹多年来一直得他敬重,出门并不需要特别通报,但这次蒙赫觉得杜先生欺骗了自己。 亲自去杜先生屋里搜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且屋中物件也没有少,日常东西都还在,然而却还是心神不宁,就像当初没有信任杜先生时候的心情。 这么多年他信任杜先生,却还是看不透,无奈,只得一边派人去找,一边着手开始安排帝城关的事务,至于善后其他事物,有靖恒在倒不担心。 …… 午时过后,楚令的御林军做了简单的修整便带着小五等人准备启程。 蒙赫压着一团火气也无可奈何,就身份而言,他总不能跟楚令和小五公然撕破脸,此时闹翻连带牵扯的麻烦可不少,只能回京见了太后再说。 可以顺利启程回京,众人包括慕临风在内都松了口气,相比大动干戈见血才能解决问题,这样好多了,蒙赫就算再嚣张,也还是外戚臣子,让楚令亲自来,想来也是今上对蒙赫的试探。 一切准备就绪,蒙赫带了一队十人的亲卫,这是他在如今情况下随御林军入帝都,可以带的最高护卫人数。 然而,直到楚令下令动身,杜先生都没有回来,就连出去处理善后的靖恒也没有消息,无奈,蒙赫只得让亲信给他们各自留信传话,心不在焉的跟随楚令启程了。 浩浩荡荡的人马离开帝城关走上大道,城楼某处偏僻的阁楼上,杜先生领着云司眺望,看着远去的队伍,和蔼慈祥的长者忽然站直了一直佝偻的身体长呼一口气道: “这么多年,老夫也该回去了。” 云司看着远处道: “先生守了帝城关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回去了,也不负先帝所托,只是内阁第三席就要换人了,先生有何打算?” 杜先生笑起来: “老夫向来是个念旧的人呐,旧人、旧物、旧事、旧记忆,一朝天子一朝臣,君上已威仪天下,既然第三席也换主,我就不能继续倚老卖老占着位置了,走吧,回帝都跟太后道个别吧。” 云司看着渐渐消失在大路尽头的青鸟旗点头: “是。” …… 跟随御林军启程,慕临风一行人包括小五这次都待在马车里,一路平坦,日常惬意悠闲,楚令并不对他们过多关注,除了日常问候基本不会跟他们交流。 慕临风好奇,便找机会跟小五打听了楚令的情况。 楚令的父王楚云笙是先帝第一个子嗣,也是当时的储君。 楚令则是楚云笙唯一的子嗣,为侧妃所出,但其生母在生下他后不久就因后院勾心斗角自戕而亡,楚云笙不久也为此殉情,丢下尚在襁褓中的楚令。 此后,楚云笙被追封为贤王,楚令便由内廷照顾长大,跟今上合得来,深受今上看重,统领着御林军。 楚令五岁被丢入御林军历练,十岁封王,十五岁掌管御林军,如今双十之龄刚过,虽脸上尚有稚气,却已然是个处事稳重的上位者。 已逝的贤王生前深受太后宠爱,但因为贤王是为了楚令生母殉情而死,所以太后并不喜欢楚令,即便楚令是贤王唯一的子嗣。 楚令自小跟太后也不亲厚,彼此的隔阂随着楚令的长大根深蒂固。 再加上,今上曾经要封楚令为太子,楚令不肯,在勤政大殿外跪了一天一夜差点废了双腿,太后为此对他怨念更甚。 …… 第164章 有御林军保驾护航,慕临风已经完全不用担心路上会发生任何意外情况,就连蒙赫一路上都安分守己,仰着下巴话都不多几句。 加上因为小五的关系,楚令一路对吴叔和两小只也格外的照顾,操心的事情已经轮不到慕临风头上。 闲暇之余,慕临风便开始认真考虑到达京城之后的事情。 到了京城,首先要做的是找到梁瑜和吴叔要投奔的人,从离开华容镇至今,快一年了,这几天吴叔才得以写信入京,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之后就是想办法调查梁少卿的事,要查梁少卿的事就不可避免的卷入天机阁以及内廷纷争,把梁瑜和吴叔安顿好他才能放心投入去调查。 虽然梁少卿是梁瑜的兄长,但为了安全起见,慕临风还是不想梁瑜卷入太多。 梁瑜其实是好奇心旺盛的性子,平时温顺,一旦对某些事情来了兴趣就固执得很,急眼了还会跟他闹。 “……” 梁瑜发现日子过得清闲慕临风的一些毛病又犯了,不像先前那段时间对他所提的问题认真正经的回答,总是拿一堆歪理搪塞他。 除此之外,还不许他跟小五等人打听兄长和天机阁的事情。 梁瑜也不在意,现在只要是在众人面前,他都会顺着慕临风的意思,毕竟他们神经紧绷了那么久,慕临风做什么总是为了他好。 加上从华容镇到这里,最惬意的大概就是现在到京城的这些时日了,惹得大家怄气多不好。 乘坐马车,慕临风除了调戏自家媳妇儿打发时间之外,大多数时候都是闭目养神或者睡觉,梁瑜对此被他烦得不行又乐在其中。 他已经习惯了慕临风正经却又浪荡的性格,慕临风知道怎么把他惹毛,更知道怎么哄他,梁瑜想,他们余生的日子,大概就是这样度过的…… “呆子,看到什么了,这么好笑?” 梁瑜正盯着书页走神,慕临风侧身凑上来,盯着他的书页看了一会不解道: “一本记叙政史的陈文也这么好笑?” “你管我……” 梁瑜有点心虚的把书合上,最近不知道是不是被慕临风影响,看书看着看着就走神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要慕临风在,他总没法全神贯注的看书。 慕临风伸手撩一下他的下巴: “不看了就陪陪我呗~” 梁瑜一直不习惯他这种耍流氓的姿态,没好气的拍开他的手: “你要是无聊就去找小五他们,顺便了解一下天机阁和京城以及我哥的一些情况,你不准我去问,你就帮我问吧。” 慕临风看他片刻,双手垫着后脑勺靠在车厢上,沉思之后才说: “这些事情我会弄清楚,也会把你哥和侄子找到,但是,其中牵扯错综复杂,甚至是危机重重,你就别管了,交给我处理,嗯?” 梁瑜转过来面对他皱眉: “为什么?本来就是我的事情,我插手是理所当然的啊,为什么要把我排除在外。” 慕临风摇头: “如果没有任何人帮你,你理所当然要掺和进来,但现在有我在,你就安心待在我身后就好。” 梁瑜抿起嘴: “我想帮你,我可以的。” 慕临风凑过来猝不及防的亲他一下又靠回去幽幽道: “你有心就可以了,行动就免了吧,拖我后腿呢。” “你……” 梁瑜气结: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慕临风担心他炸毛,调戏一会又认真解释: “只要你安全,我就可以心无旁骛全力以赴,线索到了京城就差不多够了,只要你哥还活着,我就会尽快查到他的下落,把问题处理干净让你们兄弟团聚。” “……” 梁瑜定定看他片刻低下头去: “我只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不用什么都给我挡……” 慕临风笑一下: “力所能及?那就来年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你最重要的两件事,找到兄长和金榜题名入青云,兄长我会帮你找到,金榜题名你尽力而为,你近来好奇心太重了,这样不好,梁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只要相信我就好。” “……” 梁瑜很想反驳他,却找不到恰当的说辞,跟他大眼瞪小眼半天只得妥协。 他知道这两件事是他必须完成的要事,但除此之外他还想去做其他,比如跟在慕临风左右参与慕临风做的事情,像祁熠那样。 假如慕临风加入天机阁,他也要跟着,慕临风不可能不知道他的想法,这人就是故意的。 虽然郁闷,但也只能到了京城再说了,大不了他争取来年金榜题名了再追着慕临风跑。 …… 距离都城越来越近,路上变得喧嚣热闹,除了本土的往来商客贩夫走卒之外,还经常遇到异邦商人甚至身份不凡的使团。 他们的队伍浩浩荡荡,青鸟旗纹格外扎眼,惹得旁人都敬而远之。 中途休息的时候,看着周围人敬畏的表情,慕临风忍不住感叹: “这就是世人对权势痴迷的原因,权势无双,就能高人一等呼风唤雨为所欲为。” 所有人包括蒙赫在内只看着他并不做声,荣华富贵仰仗的是权势,世间多少人为之趋之若鹜不择手段,重利面前,为之反目成仇的亲眷更是多不胜数。 可话又说回来,生在世俗,不就为了这些么? …… 一路顺当,众人终于在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到达帝都,穿过恢弘的城门,帝都繁华热闹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梁瑜没有来过京城,自然是因为少出远门的原因。 慕临风也不算真正到过,好几次跟随师父路过周边而不入。 师父进城办事也会把他安排在城外,弄得他之前以为师父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后来,在他独自出门之后,镖行接的任务就基本上没有都城这边的了。 就算有,师父也会安排其他人送,理由是太远了,对他不放心,直到临终前,才说让他有机会可以前往京城走走。 慕临风一直以来都不在意,师父对他要求严厉,但一直也是对他疼爱有加,所以他即便吊儿郎当也并不忤逆师父不允许的事情。 然而,从华容镇到此,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发生和经历过的事情,尤其是在跟重夜等人交集多了之后,一些想法总情不自禁的萦绕心头。 让他时不时的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比如,师父之前不允许他来帝都,是否另有隐情? 第165章 慕临风知道师父在走镖行当中威望极高,名声响彻关内外,以至于在他刚出师的时候总是罩在师父的声誉光环之下,别人在敬佩师父的同时难免对他有所看轻。 师父在华容镇跟梁家素来关系不错,往来交易也多,他跟梁家的交集除了梁瑜之外,也多是从师父那里传承过来的。 就他所知,早年师父时常帮忙梁家送货入京,且师父年轻时候常在的驻地就是东方帝都极其周围的城池,几方牵连,若是早年接触过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也很正常。 再往深处想,师父一直有意无意的阻拦他入京,会不会跟他的身世有关? 虽然师父一直都是以轻描淡写的语气在说这些在别人看来轰轰烈烈的过往,总是说以前的事情记不清了,没有什么值得记住的…… 但是,之前重夜私下跟他说的一些话实在太奇怪了些,让他不在意都不行,即便他表面上不显,但心里却是越想越在意,越想越多,以至于夜不能寐。 这几天慕临风一直在考虑着,等安顿好梁瑜,处理好梁少卿的事情之后,就去拜访一下当时给他取名的那位云游先生,看看能否打听到一些陈年旧事。 耳边的喧嚣不绝,慕临风却有点心不在焉,倒是梁瑜好奇的撩开马车的帘子往外张望,不时地回头跟他说些什么,脸上表情难掩雀跃。 一路艰辛到达帝都,此后便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一行人跟随御林军浩浩荡荡的到了驿馆,这是他们暂时的落脚点,将他们送到驿馆楚令就算完成任务了,随即跟慕临风等人分道扬镳带着蒙赫入宫去。 按理说,伤势已经恢复的小五也应当入宫复命,但因为其特殊的身份以及对慕临风等人的看重便跟楚令商量之后留下,蒙赫跟着楚令离开时还一脸怨念的跟他对峙了许久。 楚令等人走后,众人松了口气,小五开始认真的给大家交代一些眼下需要注意的事项。 自从得知了他的身份,梁瑜等人对他的态度改变了些,但也没有太拘束,一路到这里大家都成了朋友,一些繁文缛节,在必要的场合注意就行。 天色已经不早,小五一再的邀请众人前往夜王府,慕临风都拒绝了,领着大家在驿馆住下。 他们刚入帝都,各方情况还不了解,就这样跟着小五贸然的入住夜王府容易节外生枝招来不必要的麻烦,等休息过了今晚再认真计划吧。 小五跟慕临风等人大致交代了些情况夜王府就来人了,像是算好了时间似的。 跟着王府的护卫离开,小五把天机阁的几个人留在了驿馆照应慕临风等人,慕临风没有异议,反正他们已经习惯天机阁众在身边了,初到帝都,这样反而更安全,至少不用担心被人找茬。 是夜,为了满足大家的好奇心,之前在帝都生活过的祁熠主动提出带大家出门走走,众人欣然同意,慕临风则以太累为借口独自留在驿馆中,有天机阁众和祁熠在,他并不担心。 只是,梁瑜等人前脚刚离开驿馆,重夜后脚就来了,慕临风端着酒杯吊儿郎当的来开门,玩世不恭的行了个礼: “不知夜王到访所为何事?您家王妃已经被接回去了。” 重夜并不在意他的调侃,面带微笑的走了进来,兀自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一杯酒,敬向慕临风: “你们能平安到达帝都,我自然要过来问候一番,这一路辛苦了。” 别看他说得云淡风轻,实际上在慕临风等人被困在帝城关的那段时间他是真的挺担心的。 慕临风端着酒杯跟他碰了一下: “托您的福,确实比我想象中辛苦得多。” 说完彼此心照不宣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慕临风的脸色沉下来问: “此番蒙赫的结果如你所愿么?你不如把你接下来的打算都一并说清楚了吧,挖了多少个坑,挖了多深,让我跳下去的时候心里有个底。” 重夜几分无奈的揉了揉额头: “我只是……” 说到一半又停下来,看着架在脖子上近在咫尺的短剑一脸无辜的看向前一秒还跟他敬酒的人。 慕临风将寒芒毕露的剑刃架在他脖子处,冷声道: “你在算计我,无论理由多么冠冕堂皇都无法开脱,而我这个人最讨厌被人算计,即便你对我们的恩惠足以抵消算计的成本!我承你的情,也尽力而为的帮了你,但不代表我是乐意的!” 重夜面不改色,平静的低头看了眼利刃又看他: “这是你第二次拿刀架我脖子了。” 慕临风冷笑一下警告他: “那你要记住,凡事不过三,我向来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 “……” 重夜不语,就这样跟他对视,许久,才试探性的推了一下慕临风的手腕: “行了,这件事我做得确实不够得体,但也是无奈之举,我要是直接要求你帮忙你肯定会拒绝,所以只能出此下策,如今蒙赫只身回到帝都你帮了大忙,这样吧,作为回报,你可以问我一些你想知道而我恰好知道的事情。” “……” 慕临风冷哼一声收回短剑,转而把酒满上,思考片刻后直接问: “刚才的问题,接下来你还想算计我什么,或者说是你想让我做什么,不要拐弯抹角,我的耐心不好。” 重夜没有马上回答,喝下一杯酒后,才从袖袋里拿出一个方盒推到他面前认真开口: “我想让你接手天机阁内阁第三席的位置,也就是梁少卿的席位和席令。” “……” 慕临风端着酒杯的手蓦然一顿: “梁少卿的席令?” 边说着当即就放下酒杯动手打开盒子,里面确实躺着一块席令,黄金质地,有密令有代号,缠着黑色的穗子,只是席令上散发着一股浓重咸腥的气味。 “……” 看着席令,慕临风的脸色变得阴沉,一路来,小五已经把天机阁的规矩告诉了他七七八八,因此,看到梁少卿席令的瞬间,心中也同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第166章 彼此沉默许久,慕临风拿着席令沉声问出来: “梁少卿的席令收回,是表示他遭遇不测了吗?” 他的语气并不委婉,这种时候委婉对解决问题没有丝毫帮助,在问出来的同时,他已经在想要怎么跟梁瑜交代了。 重夜知道他对此事上心,也没有卖关子故意吊他胃口,对他直言相告: “你先不要担心,此次第三席席令收回的情况有点特殊……” 接着便将具体的情况和自己的一些猜测告诉他。 慕临风听得认真,心中思绪百转,将所有关联信息都联想了一遍。 陈述到最后,重夜语气诚恳道: “今上急召我回来就是因为这件事,之前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没有亲自看到席令做必要的调查,说了只能让你和梁瑜徒生烦恼。” 慕临风定定的看了他一会,看不出他撒谎的痕迹,只能点头: “那现在的情况如何?” 重夜继续解释: “虽然现在情况也没有完全明了,但根据如今调查所知的情报看来,席令多半是梁少卿自己寄回来的,这个我有七成把握。” 慕临风皱眉: “他自己寄回来的?从什么地方寄回来?目的为何?” 重夜微微摇头点了点下巴对他示意: “席令便是线索,自寄回来到现在没有经手任何处理,你出门阅历丰富,不妨说说。” 慕临风闻言低头看向手里的东西,认真观察片刻又将席令凑到鼻尖嗅了嗅,才说: “特殊咸腥的海鱼味道,这种味道只有在临近海边或者咸水湖中才有,且存放于特殊液体或者容器中时间很长味道才会如此浓重,但是,据我所知,直通关外漠北一带都是内陆地带,多的是山地和沙漠,距离海边和咸水湖很远。” 他说的很远,可就不是一般的远了。 重夜表情几分凝重的点头: “席令是从隔水之地的海国某处寄回来的,跟随席令的还有一块很特殊的鱼鳞,是一些海域海岛特有的鱼种,待到查清楚就知道在具体、位置了。” 作为天机阁内阁席位的主将,梁少卿的线索向来都是细致而精准的,所传递的信息毋庸置疑。 “哦……” 慕临风盯着席令自言自语: “漠北地界跟隔水之地的海国及群岛隔着沙漠和冰川呢,拐个孩子也太费心了吧……” 隔水之地的海国某些岛屿跟南诏倒是不算太遥远,但,若是从漠北绕过沙漠和冰川地带而去就真的是千里迢迢了,这等于就是绕了一圈,那人贩子也是闲得慌。 重夜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对,所以我觉得,梁少卿前往漠北追踪侄子之后辗转到隔水之地其中另有隐情。” 慕临风抬头看他: “你对隐情可有所知?” 重夜摇头: “不知,不过我已经派人在调查了,你该知道,南诏跟隔水之地的往来并不深厚,查起来不容易。” “嗯。” 慕临风理解,南诏是内陆国家,跟海岛诸国的往来一直都不太密切,甚至在历来的相互试探中有过不少过节,要调查事情确实不轻松。 隔水之地的国家以岛屿为划分领地的标准,以物产丰富的中央岛屿设立政权中心,立国于海,自古以来就称之为海国,海王在势力范围内的每个小岛中分封诸侯列国。 小岛诸侯的领地之间虽然比较分散,但对海王乃至整个隔水之地的政权都非常忠诚,内部体制等级森严健全。 除了内政严谨之外,海国的外务和类似天机阁的情报组织也同样强势,暗中无数次的交手,天机阁也未能占到多少便宜。 无论梁少卿是因为什么到了隔水之地,其中隐情为何,但他天机阁的身份敏感,他们有必要做好跟海国政权交锋的准备。 表面上好似并不重要,实则事关重大,重夜又主动说了不少关于第三席令寄回来的细节,慕临风积极跟他分析讨论,两人聊了许久才结束话题。 一番相谈甚欢的探讨后,重夜遂又把问题转回之前,表情严肃的对慕临风道: “这件事只要有进展我就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但是,无论梁少卿如今情况如何,你接下第三席的席令对他都是有利无害的。” “……” 慕临风这次没有马上反驳,知道了不少内情,心里的怨气消了许多,终于开始考虑重夜的提议,一边埋怨重夜给他挖的坑太深,一边又不得不认真权衡。 虽然重夜确实一再的算计他,但暂时都没有恶意,如今对梁少卿最有利的情况确实是他接下第三席的席令。 说白了,梁瑜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全身而退,只要他放不下梁瑜,刀山火海都要跳下去。 重夜见他动容,便又打着商量的口吻继续说: “一旦太后选中的人接下,对我们都没有任何好处,我没有威胁你的意思,只是,在我所物色的人选中,你是最有能力的,你接下席令,无论梁少卿如何,我们都有足够的能力保住他。” “……” 慕临风摩挲手中的黄金席令许久,把它放回盒子里扣上盖子推到一旁。 重夜见状眉头挑了一下道: “时候不早了,我今天在宫里忙碌了一天,你若能马上给我答复,我便能睡个安稳觉。” 慕临风却扯了个顽劣的笑意反驳回去: “我都睡不安稳你还想高枕无忧?做梦去吧你!” 说罢在重夜无奈的表情中又补充: “其实,你只要把蒙赫摁住了,就能减少很多麻烦,包括太后,兵不血刃处理了蒙赫蒙家,第三席谁接都一样,没有了靠山,谁还能造反不成?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拉拢我?” 后面一句话问出来的时候慕临风的眼神变得异常的犀利,审视重夜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 重夜深呼一口气,跟他对视好一会只是表情平静的摊了摊手: “我就看中你能力卓绝不成么?你天生就适合入天机阁,如果你野心大些,我甚至可以把首席之位拱手相让。” 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重夜下意识的拽了拽手指,虽然很快又放开,但内心的波澜还是出卖了他面上的云淡风轻。 时机尚未成熟,这种冒险似的试探让他莫名的感到不安。 第167章 “……” 慕临风似有些惊讶,微微一怔回过神来,嗤笑一声讽刺: “效忠皇廷的组织交到一个外人手里,这话你也说得出口,真不怕闪了舌头。” 这句话如果是别人说,他肯定觉得对方脑子出问题了,但是重夜说出来,即便一副云淡风轻的态度都会让他不自禁的联想开来。 自从他们在墨城交集至今,类似没头没尾的暗示已经不止一次了,这种试探,小心翼翼却又格外的嚣张。 重夜不理会他审视的表情,继续语气莫测道: “我向来说话算话,你要不要试试?只要你愿意入天机阁,并且为此竭尽全力,我会将席令双手奉上。” “……” 慕临风自然不信,这种做法太明显了,肯定另有隐情,但眼下他也不好多问跟他扯皮,起身走过去开门,做出一副送客的姿态: “滚,我就不留你继续喝酒了,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我们会比较忙,你没事就不要过来了,你的提议,我会跟祁熠商量之后慎重考虑的。” “……” 重夜看了眼桌子上的席令没有收回,直接起身走出门去,片刻,在慕临风快要把门关上的时候又说: “明天我就会把天机阁的人撤回,如果接下来需要什么帮助的话你就直接到王府来找我和小五,若实在不想登门就到这里来找掌柜的给我传信。” “……” 慕临风不答,轻点一下头就把门给关上,移步到床边推开窗户,一会之后看着重夜上了等候在驿馆外面的马车,直至马车消失在视线中才把窗户关上。 回头走到桌前盯着席令盒出神,事情到了这一步,大家心里都有数,不过就是想跟重夜较劲而已。 …… 梁瑜等人回来的时候,慕临风在他们所住驿馆小院的阁楼栏杆上对月而饮,天气晴朗加上明日就是七月半,月亮很圆。 想来是出门玩得开心,一行人进门来脸上雀跃的表情都没收住,两小只更是迫不及待的上来给他展示战利品。 自从跟他们在一起,天霖和妡儿便是跟同龄孩子一样了,活泼可爱,偶尔顽皮捣蛋令人头疼,不过对他这个师父确实无比的尊重。 乖巧懂事的孩子固然令人省心,但天霖和妡儿不同,大家都更喜欢他们如今这样。 重夜来过的事情,慕临风只借喝酒的理由悄悄告诉祁熠,假如他加入天机阁,祁熠肯定会跟着,所以一些事情可以瞒着其他人,却不能瞒着祁熠的。 如他所料,祁熠并不反对,只让他慎重考虑,无论他做什么选择,都会跟他共进退。 规劝警示的话慕临风这一路来已经说了无数遍,经历了帝城关的事情之后他们还长谈了一次,但祁熠从未动摇,现在已经不需要多说了,待他考虑清楚直接去找重夜即可。 等到一切成了定数,才告诉梁瑜和其他人。 夜色深沉,慕临风从阁楼下来,看到吴叔在走廊上来回踱步,听到动静看过来的时候冲他点头笑一下,像是有话要跟他说。 吴叔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单独找他谈话了,慕临风有点意外,快步上前去: “吴叔,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休息?” 吴叔笑笑,把他拉到一旁指了指天空: “明天就是七月半了。” 慕临风不明白他的意思,顺着道: “对啊,七月半阴气重,尤其是近年来国运不昌,你们晚间就少出门吧,此间走夜路还是多忌讳些,不吉利。” 他夜路走得多,一直以来对某些看不见的因果都比较讲究,之前师父还在,逢年七月都很少让他出远门的,渐渐地他也跟着习惯了。 吴叔点头: “我知道……” 看他片刻表情无异纠结了一下才说: “七月半忌讳颇多……但也是少爷的生辰,少爷便是七月半子夜生的。” “……” 慕临风愣了一下才回过头来: “额……” 吴叔点头: “嗯,小少爷从来不庆贺生辰,外人基本不知道,梁府每到七月都会尽量避免隆重的宴席,老爷和夫人会连续一个月吃斋为少爷祈福。” 慕临风有点愣愣的点头: “哦……抱歉,我不知道这些事,您该早点跟我说的,这样……” 吴叔摆摆手笑着打断他的话: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你跟着讲究,就是想让你知道而已,情况不同了,少爷也长大了,有你护着什么阴霾邪气都不怕,我今晚找你的目的就是告诉你,明日是少爷的生辰,你若是能给他准备个小礼物,他肯定会很开心。” “……” 慕临风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 难怪这几日梁瑜偶尔看他的时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来是想告诉他,但又不好自己说出来。 要说礼物,他倒是有一样想要送给梁瑜的,已经暗自准备有一段时间了,只是之前一直觉得时机还不够成熟,现在倒是可以了,既精巧实用又符合小少爷的气质。 吴叔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看着办就行,就算没有礼物,你记着少爷都会很高兴的,还有就是,过了明日我们就要前往柳府拜访,你得有所准备。” 柳家就是他们此番要投奔的梁家世交,位于城南郊区地带,本来是打算明天去拜访的,但鉴于明天日子特殊,他们就过了再去。 慕临风笑答: “好,多谢吴叔。” 吴叔说完就转身走开了,自从把梁瑜交给慕临风,若非必要,他都不会过多干涉两人的事情,这也是慕临风对他尊重的原因之一。 慕临风回到房间的时候梁瑜已经睡熟了,在床边坐下看着熟睡的人,再回想在华容镇的情景,才发现这大半年的时间,梁瑜好似长大了很多。 十九岁了呢,除了外貌之外,性格脾气也变化很大,内敛懂事了很多,苦难会让人快速成长果然不假。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十九岁的时候早已声名在外经历了无数的生死磨砺独当一面了,如此对比,梁瑜受的这些苦根本不算什么。 过两日去拜访柳家,无论情况如何,都算是对这一次远行的交代,完成梁老爷的遗愿,至于其他就之后再说吧。 第168章 从小到大,梁瑜已经习惯了对自己生日的忽略,好多次都靠家人提醒,但今年却格外不同,从帝城关启程的时候这件事他就时常记挂在心。 要说缘由,自己都觉得幼稚,就因为慕临风。 人的感情很奇怪,只要心里出现了一个位置特别的人,便是什么特殊的事物都想跟他一同分享,大多数人不知道的秘密也想让他知道。 从帝城关到现在,这一路他好几次想开口跟慕临风说,却都没有好的时机,打情骂俏的时候不好意思,论正事的时候说又太突兀,纠结着日子就这么过了。 幸好,吴叔到底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的心思总瞒不过慈爱的长者。 梁瑜不知道吴叔是怎么跟慕临风说的,但是清晨睁开眼看到慕临风放置于枕边的礼物和福袋以及几句字迹潦草的祝词,这一天的心情便像是旭日东升那般温暖灿烂了。 梁瑜已经习惯了慕临风每到一个地方都早出晚归去他所不知道的地方查探情况,因此,清晨醒来见物不见人也没有太计较。 慕临风送给他一个装着护身符的福袋,还有一把材质特殊精致典雅的折扇,扇子整体是黑色的,入手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 扇骨材质似石似木似金属,被打磨得光滑平整,扇面似丝似纸,坚韧却又柔和非寻常材质可比,用浅金色丝线绣了一幅高雅的青竹图案。 乍一看,除了材质之外,造型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有握入手中才能感觉得到它的特别,拿上手的瞬间,梁瑜就觉得这把扇子肯定内有乾坤。 果然,仔细观察一番,发现很多常人会习惯忽略的小细节极为精妙,就说这看似严密无缝的扇骨,内里却是空的,扇轴会因为扇子打开的程度不同而发出轻微的声音…… 只是这些小机关,没有慕临风的指导他都不知道用来做什么,不知道该怎么用。 欣喜的看了半天,梁瑜把扇子放好,起身更衣洗漱出门去,意外的发现慕临风在院子里练剑,看上去已经外出回来了。 时间还早,难得放松,其他人都没有起床,雅致的小院落显得格外宁静。 慕临风舞剑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气势凌厉如虹却又风度翩翩,张弛有度,自打跟慕临风关系改善到现在,梁瑜就很喜欢看他练剑,每次都能看得入神。 将两炷香后,一套剑法过了一遍慕临风才收剑入鞘放好,扯过放在院子石桌上的汗巾边擦汗边走过来。 梁瑜几乎下意识的就迎上去,情不自禁的就往他怀里栽。 慕临风愣了一下把人抱住: “呆子,我身上都是汗……” 梁瑜头抵在他胸前紧抱他不放,笑道: “我又不介意……” 他实在不擅长隐藏情绪,雀跃的神色一览无遗,慕临风一看便能猜到八九成,微微松开他问: “礼物还喜欢么?” 梁瑜仰起头用力点了点: “喜欢,非常喜欢,谢谢……” 慕临风低头在他额上轻啄一下: “喜欢就好,我可是准备了好长时间呢,往后岁岁年年,望你平安喜乐。” 梁瑜欣喜得眯起眼: “有你在么,肯定会的。” “……” “咳咳——” 两人正浓情蜜意,不和谐的轻咳声从旁边传来,慕临风将人松开看过去,就看到彦景轩和吴叔从廊下走过来,看着他们脸上带着暧昧的笑意。 “吴叔,景轩……早啊……” 梁瑜红了脸,说话打招呼的时候都有点不好意思,说完就乖巧的站在一旁,一时的失态就被撞见吴叔肯定觉得他越长大德行越差了。 倒是慕临风坦坦荡荡脸皮比他厚多了,主动上前去询问彦景轩一些关于京城城区分布的情况。 吴叔这一路早就习惯了小夫夫俩的相处方式,什么情况都见过,担心梁瑜难为情,只跟他小声的道了几句生辰祝语,便借口去后厨给他煮碗面就离开了。 一碗长寿面,这是吴叔每年都会给他准备的,简简单单。 吴叔走后,慕临风跟彦景轩聊了一会也去浴房洗漱,说等下带他出门玩儿。 梁瑜觉得,慕临风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岁,但心智却比他成熟得多,经常是把他当小孩子来哄,偏的他还吃这一套,哎。 吴叔和慕临风离开,周围也没有其他人,彦景轩笑着拉梁瑜在石桌旁坐下,而后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梁瑜被他看得不自在,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别这样看我,想说什么就说。” 彦景轩斟酌一会之后说: “子清,额,我发现哦……自从你跟慕大哥心意相通之后,就……嗯胆子变大了很多呢。” “……” 梁瑜双手拍了拍自己发热的脸颊答道: “你直接说我脸皮变厚了不就行了,我又不会生气。” 这是事实,就拿刚才的举动来说,之前他才不敢那样呢。 彦景轩点头: “夫妻感情如胶似漆是好事,我就说说,也是替你们高兴……不过,相比我们刚认识那会儿,你确实没那么腼腆了呢。” 梁瑜轻叹一下: “嗯,那时候我刚遭遇家中变故,且跟他关系也不融洽,一肚子的心事没有着落感,现在不同啦,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时就是情不自禁嘛……” 说着斜眼看向彦景轩问: “你对晓晓难道没有这种感觉吗?跟心上人相处时候的那种欢喜……” 彦景轩思考了一会摇头: “额……我跟晓晓不一样……晓晓毕竟是姑娘家,加上我们从小就在一起了,相比你跟慕大哥这样的干柴烈火,我们更像家人多些,就像你们看到的这样啦……” 他觉得,无论是从内心想法还是言行举止,他跟祁晓相比情侣都更像兄妹,那种区别于亲情友情的爱意几乎不存在,哎。 梁瑜盯着他看了一会,小声问: “你们这样,成亲了怎么办?如果真的是把她当家人当妹妹,同床共枕肯定很别扭的。” 只要彼此心里没有那种爱意都会别扭,他是深有体会的,新婚之夜还被慕临风给闹哭了,那种别扭又憋屈的感觉现在想来就有点无法理解了。 “额……” 彦景轩纠结的搓了搓脸无奈道: “到时候再说吧……也许,成了亲感觉就不同了。” 梁瑜想了一会点头: “嗯,道理也是这样,我跟临风也是成了亲关系才改变的。” “……” 彦景轩笑笑不语,却知道,他和祁晓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第169章 梁瑜最喜欢慕临风的一点,就是他言出必行说到做到的处事原则,哪怕只是日常中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说了就会全力以赴。 自离开墨城后,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心情放松的出门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时间,彼此挽着手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感受普通正常的生活气息。 慕临风显然特地了解了不少朝安城的情况,得以陪他闲散的在繁华热闹的都城玩了一天,期间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直到夜幕降临万家灯火亮起,才雇了马车回驿馆。 坐在车里,梁瑜侧头靠在慕临风身上,哪怕不说话,气氛也温馨惬意。 许久,慕临风微微侧头问: “累么?” 梁瑜双手挽住他的手臂笑着摇头: “不累,我还觉得白日时间短了些呢,都玩不够。” 看见他眼中的欣喜,慕临风忍不住道: “来日方长,多的是时间,你若喜欢就一直待在这里,在这里功成名就,富贵一生。” “……” 闻言梁瑜有点失神的想了一会还是摇头: “不,我喜欢这里,但是我想回家,对于背井离乡的荣华富贵我并不执着,天下能人异士这么多,定国安邦少了我也无妨呀……” 荣华富贵名利双收,是大多数人终其一生的追求,他之前也一样,希望平步青云大展宏图,最后在南诏的历史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甚至是名垂千古。 可是经历了生离死别和这么多事情之后,先前的雄心壮志早已被磨掉了棱角。 如今,相比功成名就,他更渴望的是跟家人团聚,然后回到那个边陲小镇和心爱的人居于一隅安稳度日,若是基于这样的条件下,他能够为天下民众做些什么,便是再好不过了。 慕临风轻笑点头: “嗯。” “……” 梁瑜定定的看他片刻,最后还是忍住了到嘴的话没有问出来,他其实很想问,如果他回华容镇,慕临风是否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随性张扬的人是否会留恋帝都的繁花似锦么? 梁瑜近来有点患得患失,自从对哥哥的情况更为深入的了解之后,慕临风觉得他到京城后想法会改变,觉得他对他的那种依赖和爱意是一路坎坷造就的一时错觉。 所以在面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时慕临风都留着一丝克制,这种克制自帝城关之后到现在变得越发明显,有时候甚至变成了规避。 慕临风似乎并不确信他真的想跟他共度一生,所以尽量避免自己对他造成过于深刻的影响,既然如此,那么就等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郑重其事的说清楚吧。 当然,如果慕临风从始至终心里选择的都不是他,只是碍于情分才这样,他也不会勉强。 就像吴叔一开始所说的,无论慕临风作何选择,都是他们的恩人,哪怕周围人都可以埋怨慕临风,他们也不能。 “……” 梁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马车上睡着的,迷糊的醒来已经是在驿馆的房间里。 明明说不困却又睡了过去,慕临风肯定又得笑他口是心非了,其实他确实不觉得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想到一些不太喜欢的事情时精神就容易疲惫。 房间的灯已经点上,慕临风不在,靠墙的桌上放着扇子和他们白天买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梁瑜看着,便有点入神…… 而与此同时,慕临风早已清洗了一身的疲惫,跟其他人在小院里乘凉。 明天就要前往柳府拜访,祁熠三人并不跟随他们一起,只道彼此都稳定下来之后再做其他打算。 即便祁熠早已跟随家人离京多年,但在京中还是有着故友旧识,到了这里想要落脚并不困难。 祁熠虽然已经打定主意跟慕临风混,但在那之前,也得先安顿好祁晓和彦景轩才可以。 夜风凉爽,月光很亮,祁晓和彦景轩跟天霖和妡儿在院子里提着几只萤火虫在玩游戏,吴叔坐在一张摇椅上拿着蒲扇悠闲的扇风看他们。 慕临风和祁熠坐在石桌前对饮,看着玩闹得开心的几人,祁熠突然小声对慕临风道: “我会很快找到住所跟晓晓和景轩安定下来,到时候如果柳府不方便安顿天霖和妡儿,就交给我吧。” “……” 慕临风盯着妡儿和天霖看了许久,点头: “无论情况如何,我都不好把天霖和妡儿安置在柳家,若我暂时无法安定,交给你们会更放心些。” 祁熠笑了笑又提醒他: “嗯,不过这件事你得好好跟子清说明,可别又让他产生误会了才好。” 慕临风撇撇嘴也轻笑一下: “嗯,明天过了我再跟他说。” 自墨城的那场矛盾之后,他是怕了梁瑜钻牛角尖的性子,凡事需要讲明的,必定会解释得清清楚楚。 “……” 祁熠笑笑不语,视线又转过去看玩闹的几人,最后有点失神的看着祁晓和彦景轩,等到安定好,也该准备两人的终身大事了呢,等两人完婚,他就去过他自己的生活吧。 要说了解慕临风的心思,祁熠在某方面比梁瑜和吴叔拿捏得更准,大概是因为他们在处事习惯上比较相似。 梁瑜投奔的梁家世交他也有所耳闻,虽然不是什么权贵人家,但也是京城大户,尤其是在城南区很有名。 柳家跟梁家一样,从事药材生意,如今京中不少药房都是柳家的,除此之外,柳家还在城南群山一带有一个很大的药园子,称为百草园。 就一路来从吴叔和小五等人处打听得到的消息来看,曾经的梁家在财力物力上是略胜柳家一筹的,甚至早年的柳家还倚仗梁家的扶持。 现在梁家家道中落,也不知道世交情谊是否也跟着改变了,但即便梁瑜和吴叔前往柳家受到厚待,也是寄人篱下不比从前。 别人厚待梁瑜和吴叔,看的是跟梁家的情分,再怎么样都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依照慕临风的性格,不太可能让天霖和妡儿仗着梁瑜的脸面去讨要这个人情。 从始至终,慕临风都只是把投奔柳家这件事定在梁瑜和吴叔身上而已,连自己都不纳入,更别说天霖和妡儿了。 第170章 慕临风端着让店家准备的莲子羹回到房间的时候,梁瑜坐在桌前拿着扇子把玩,见他进来便随手放下。 “怎么起来了也不出去?” 慕临风随口问,把莲子羹端到他面前。 梁瑜冲他笑一下: “唔,也没什么,就是醒了有点精神不济,想自己安静一下。” 慕临风不多说,指向莲子羹: “快吃吧,吃了继续睡。” 晚饭他们是在外面食馆吃的,吃的比较早,这会儿这人该是有点饿了的。 梁瑜也不客气,说了句‘谢谢’之后就低头吃起来。 慕临风就一手撑着脸坐在一旁看,一会之后问: “味道怎么样?” 梁瑜用力点头: “味道很好呢,你要不要尝一下?” 慕临风摆手: “不要,你这么喜欢,肯定很甜。” 梁瑜笑吟吟的继续低下头去,直到碗见了底,才起身凑到慕临风跟前,然后在他微微疑惑的表情中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在他唇上磨蹭并笑道: “其实甜度刚好,不信你试试~” “……” 慕临风愣了一下,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香甜的味道在舌尖上蔓延,二话不说把人扣怀里抱住。 在梁瑜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便低头准确堵住了他的嘴巴。 很快甜味在唇齿间蔓延,浅吻逐渐变得热烈而深入,几番纠缠拉扯不知不觉的双双倒在床榻上。 缠绵悱恻的一吻结束,慕临风把人抱着喘息,又忍不住宠溺笑道: “呆子,哪学来的,嗯?” 梁瑜双手圈在他后背,下巴搁在他肩头仰起脖子,缓了缓气息答: “不需要学啊,喜欢你,便什么都无师自通了。” “……” 慕临风定定的看着他,不知为何在他眼里看到了委屈的神色,明明这人是笑着的,忍不住把人又抱紧了些: “你果然是长大了些。” 梁瑜不认同: “这就不是长大的问题……再说,我早就长大了,也比你小不了几岁,你少在这里倚老卖老,哼。” “呵呵……” 大概是看不惯他委屈巴巴的样子,慕临风边笑着边轻轻的安抚他顺毛。 就在梁瑜以为他会顺势继续一些更为亲密的动作时,慕临风却说: “来,我教你用扇子。” 说完就松开他起身。 “……” 梁瑜的表情有瞬间的僵硬,之后皱起眉,就觉得这人神经没搭对,坐起来几分幽怨的看他道: “明天再教吧,今天很晚了……” 慕临风却好似不知道他的暗示,从桌子上把扇子拿过来: “不算太晚,就说一下,你这么聪明,肯定一点就会,之后就可以慢慢练习了。” “……” 梁瑜看着完全不明白他意思的人,暗自拽了拽手心小声嘀咕: “谁要大晚上的跟你研究扇子啊,木头……” “嗯?” 慕临风翻身上床来把扇子递到他面前问: “你说什么?” “……” 梁瑜就很想掐他,很想明说,却又说不出口,只得负气的接过扇子: “……没什么。” 慕临风定定看一会凑过来问: “不高兴?” 梁瑜暗自忍下窝火的热气,冲他假笑一下: “高兴,来,说吧,快点说完睡觉。” 慕临风点头: “哦,好,扇子的扇骨扇面都是带着一定防御强度的材质,不易损坏,但是整体最大的玄机还是在扇轴,每一跟扇骨中心都是空的,里面可以放你想放的东西,扇面还有夹层,若是你技术到位,里面可以藏上千跟头发般细小的针……” “……” 慕临风说得细致认真,梁瑜一边认真听一边问,只是心里难免幽怨郁闷,这种事明明可以等到明天或者过几天再仔细跟他说呀。 等到慕临风说完,他也听清楚了,却已经夜深人静,双双躺下就寝,可是心口那一团上不来下不去的火窝得难受。 倒不能怪他身为读书人总是想那些,而是自打入了帝城关直到现在,他们许久都没有亲昵过了。 在帝城关大家都心思沉重他可以理解,但是一路惬意的到达京城,慕临风也不纠缠他,之前光天白日都对他胡作非为现在日常对他动手动脚的举动都少了,更多的是言语上的调戏。 就连晚上睡觉,即便不出门慕临风也都是找祁熠喝酒到很晚,经常就是等他睡着了才回房间,要不然就跟他聊一些正事,根本不提那茬。 毕竟是同床共枕的人,有时候细微的变化短时间内可能不会在意,但久了就能察觉了: 慕临风是在故意疏远他,至于原因,他不想去猜,反正慕临风冷落他就是不对。 “临风……” 梁瑜乱想了一通,侧身主动抱住平躺下来的人,手臂揽在慕临风腰间有点紧张,然而正当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慕临风就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睡吧,明日早起要去柳府拜访了呢,这可是我们来京城的初衷呀,你安全到达京城,顺利拜访柳家,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一半。” 梁瑜小声抱怨: “你就把我当做任务交差了……” 慕临风侧头看他笑道: “想哪里去了呆子,我的意思是,这毕竟是你爹临终前的托付,自然是要认真完成的,至于其他变故,等你跟柳家的人接了头才做打算。” “……” 梁瑜不答,抿了抿嘴唇。 慕临风抬手抚一下他的额头又说: “好了,别想太多,睡吧。” 梁瑜躁动的心情被他几句温和亲昵的话给浇得迅速降温,想生气都气不起来,片刻,只得小声的嘟囔一句‘木头’就侧身面朝里面留给慕临风一个后脑勺。 慕临风不在意,笑了笑把床帐拉下来,在昏暗中闭上眼,等到身旁人的呼吸变得平稳了才又睁开。 从枕头下把那一块黄金席令拿出来,摩挲片刻又放好,侧身过去把睡着了依旧面朝里的人揽在怀里。 他现在已经算半只脚入了天机阁,往后的生活方式就不一样了。 慕临风原本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无论做什么只要梁瑜愿意他就可以无所顾忌,可是,当真正拿起天机阁的席令后,内心还是控制不住的挣扎。 梁家已经在天机阁中失去太多,不能再让梁瑜牵涉进来了,梁瑜该有正常平顺的人生,不该在往后的日子因他担惊受怕。 他会在天机阁的阴影中守着梁瑜,为他余生路途披荆斩棘。 第171章 梁瑜因为某些不好宣之于口的小郁闷跟慕临风闹了几分情绪,清早起来也就不太理会慕临风。 上午时分大家一起在驿馆用过早饭,祁熠三人就离开了,说是等他们安定了再去柳家登门拜访。 祁熠三人才走,柳家就来人了,一个跟吴叔年纪相仿的管事和一个年纪不大看上去伶俐听话的小厮。 管事姓杨,中等身材,微胖,给人憨厚慈祥的感觉,实际上他也确实是个跟吴叔性格一样温蔼懂礼的老者。 吴叔和杨管事是旧识了,早年在梁家还频繁出入京城的时候,两家往来密切自然少不了交集。 但梁瑜对杨管事则没有什么印象,只在吴叔的介绍下和慕临风及天霖兄妹跟他认识了一番。 杨管事对几人皆是大加赞赏,最后拍了拍梁瑜的肩膀笑道: “想当年梁老爷来信说梁家喜得三少爷的消息还宛如昨日,现如今,三少爷却已经长大成人了,我们这些老骨头是真的老了呢,世事无常,子清少爷往后就把柳府当自己家,勿多思多虑。” 说着走到慕临风面前,表情认真的鞠了一躬: “慕少侠,此一路多亏了你,虽然如今都是自家人,但还请你务必接受这份感激之情。” 关于慕临风跟梁瑜的情况,吴叔已经在信中说过,柳老爷也再三叮嘱要对人客气些,也不要多问。 慕临风笑着上前扶了扶他: “杨管事客气了。” 最后,杨管事从身后的小厮手里拿来两包糖果递给天霖和妡儿,算是给两小只的见面礼,天霖兄妹则在吴叔的示意下礼貌的打了招呼。 不得不说,大家门第出来的管事为人处世让人喜欢,不管吴叔是怎么跟柳家人说的,但第一次见面,慕临风对柳家的好感度很高。 寒暄过后,杨管事邀请大家前往柳府。 慕临风让吴叔和梁瑜跟杨管事同乘一辆马车,自己则带着天霖兄妹坐另一辆。 一路上,两小只吃着零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问题不断,慕临风一边笑着回答他们的问题,一边想着其他事,新的地方新的环境,他的思虑总是比较重。 梁瑜和吴叔一边听杨管事认真介绍柳家目前的情况,一边撩开帘子欣赏都城街景,大家的心情都格外的好。 …… 驿馆在城中,柳家在城南,从驿馆到柳家,稍微缓慢的速度大概需要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 作为如今京城有名的药材商,柳家却并不张扬,建于靠近山脚下的大宅,虽占地宽阔但并不奢华。 由远及近,由内到外,青瓦白墙黑大门,加上青砖围墙和围墙内外郁郁葱葱的树木花草,整个宅邸在翠色中若隐若现,给人一种返璞归真的隐世感。 从繁华的南城街道岔入一条仅能一辆马车通过的青石路,路的两旁种满四季常青的青竹,竹下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张打磨光滑的长方形石凳。 青石路有一公里左右,路的尽头便是柳家主宅,主宅的左边是一间柳家开的药庐,右边是放置药材的库房,宅子围墙外的后山便是药园子。 药庐的烟囱一年四季青烟不断,自入了青石路开始,就能从吹拂过来的风中闻到飘在空中的药草香味。 药庐和库房有着独立的院子和正门,内里跟主宅之间有隔墙隔着,只留了一道不算大的内门相通。 柳家跟梁家不同,一直都没有什么官家背景的,因此,无论是药材价格还是给前来药庐抓药看病的诊金都比较便宜。 马车驶入青石路,市井的喧嚣隔在了路口之外,只远远地一眼,梁瑜就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他喜欢这个地方,仿佛空气中都散发着悬壶济世的味道。 在这样喧嚣又冷漠的世间显得尤为显眼。 主宅大门前,柳老爷和夫人何氏领着家仆已经在门外等候,等到他们的马车在宽敞的门庭外停下,一身朴素灰袍高瘦健朗的老爷子便迎了上来。 旁边的何夫人两鬓斑白也是笑容满面。 柳老爷夫妇跟梁瑜父母年纪相仿,大不了多少,看着他们梁瑜心口莫名的紧了一下,以前,无论是他还是哥哥们外出回来,父母也是这样迎接他们的…… “世伯……” 梁瑜喊了一声,触景伤情,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似的。 “子清,你们可算来了……” 老爷子声音响亮,直接上来抱了抱梁瑜安抚: “好孩子,平安过来了就好……” 说罢放开他又去跟慕临风和吴叔寒暄。 而何夫人此时已经跟其他女眷牵着天霖和妡儿嘘寒问暖起来了。 稍作寒暄,一行人就进了大门,柳家家仆们拿着他们的行李跟在身后。 何夫人早已收拾好一个典雅宽敞的小院等候他们,日常物件也都是材质上乘的新品,堆在小库房里让他们自己拿用,可谓是周到至极。 看着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忙前忙后的柳府和对梁瑜关切有加的柳老爷夫妇,慕临风的心一下子就落了地。 梁瑜和吴叔在这里,肯定会得到很好的照顾,即便没有他也没关系了。 至于天霖和妡儿,或许他可以重新考虑如何安置…… 给他们把东西搬入小院的小库房中,何夫人先行离开去了后厨说要给他们准备点心,柳老爷眼见差不多了就让仆人们退下,特地对梁瑜交代: “好了,如此你们便自己简单的收拾一下,我就不打扰了,来日方长,你们得好好休息一番才考虑其他事情,子清贤侄呀,你的哥哥和姐姐他们晚点才会回来,之后再给你们介绍吧。” 说完对慕临风和吴叔笑着点了点头就离开了,本想让几个仆人留下来供他们差遣,在吴叔的坚持拒绝下只能作罢。 柳老爷走到院门又回过头来看,片刻后长呼一口气轻轻用手指拭了拭眼角,都说风水轮流转,但他完全不愿要这样的转法,曾经的梁家何其风光,如今…… 无论如何,他能帮故友的,便是照顾好梁瑜了。 第172章 小院的房间充足,除了存放东西的小库房和小客堂之外,还有五个房间。 吴叔对内院的情况在梁家就已经练得纯熟,把最大的一间留给梁瑜跟慕临风,随后才给自己和天霖兄妹各安排了一间。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他们在一起被照顾得太好,两小只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长大了不少,已经到了要分房睡的年纪啦。 安排妥当,开始把东西搬进屋里,吴叔负责两小只,小夫夫的事情他早就不管了。 还剩下多的一间房,慕临风看了看,犹豫了一会小声跟梁瑜商量: “这是在别人家,要不,咱们一人睡一间吧?” 正在往房间搬东西的梁瑜愣了一下反问他: “为什么?世伯知道我们的关系呀。”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直接抱着东西进屋里去,沉着脸完全不打算听他说的样子。 “额……” 慕临风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便不做声了,此后两人一时间无话可说,梁瑜眉头蹙着,慕临风猜测他应该是生气了。 直到东西搬完了,梁瑜在摆放的时候问: “你的东西是不是变少了?我记得之前还有两个包裹来着……” 慕临风点头: “……有些我还放在驿馆。” 梁瑜用力抿一下嘴唇把手里的东西放好走到他面前问: “为什么放在驿馆?” 慕临风支吾一下: “……驿馆我留了房间没有退。” 梁瑜点头: “所以,为什么要这样?” 慕临风思考片刻回答: “接下来我要调查事情,晚间会时常出门,在别人家总归不太方便,我晚间出门的话或者太忙,就不会来这里了。” 梁瑜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却还是气道: “那我怎么办?” 慕临风双手压了压他的肩头: “你就和吴叔天霖他们住在这里,我忙完就过来看你们。” 梁瑜思考片刻道: “不行,我可以跟世伯说,你调查哥哥的事情会夜里外出晚归什么的,他会理解的,我们住在独院,又不会影响其他人。” 慕临风摇头: “不只是晚归破坏门禁这个原因,而是我担心会给你们和柳家招来麻烦。” “……” 梁瑜抿着嘴巴低下头去。 慕临风继续说: “我原本是打算,假若柳家不方便安顿天霖和妡儿,我就把他们带去给祁晓,现在看来暂时让他们留在这里挺好的,你们留在这里,我放心。” 许久,梁瑜抬头看他: “让吴叔和天霖他们留在这里,我跟着你。” 慕临风皱眉: “胡闹,我说了忙完我会回来看你们的,你不可能跟着我去调查事情,在驿馆待着等我跟在这里等我是一样的,呆子。” 梁瑜不肯: “不一样,这怎么能一样……” 慕临风几分无奈的抱了抱他: “听话,在京城安顿下来后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是么?你爹就指望金榜题名光耀门楣呢,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好,我一定把哥哥找到,嗯?” “……” 慕临风的理由太充分,梁瑜完全说不过,只沉默着不做声,不是他多心,就是这人不肯跟他说实话。 片刻,慕临风低头在他额角亲了亲笑道: “你放心,我会小心的,不会再出现上次那样的情况,你和吴叔天霖他们都好好的,我才不会分心呢。” “那……” 梁瑜想问他那刚才要求分房睡是什么意思,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他们初来乍到的,不好闹别扭,心里的郁闷便暂时忍下。 慕临风似乎没有看到他的欲言又止,很快把话题岔开继续收拾房间,梁瑜看他这种笨拙逃避的样子气得牙痒痒。 等到他们收拾妥当,何夫人便亲自端了精致美味的茶点过来,细心的询问他们是否还缺什么,有什么用不惯的,问完了便又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 何夫人是柳老爷的继室,原配夫人早已去世了,但这何夫人虽然是继室,却是真的贤良淑德样样好,对待原配夫人的孩子比对自己的还心疼。 来这里的路上梁瑜和吴叔就从杨管事那里了解到柳府的基本情况,因为比较特殊,趁着大家一起吃点心,梁瑜便告诉慕临风: 柳老爷有四个子女,分别是三女一男,三个女儿大些,儿子最小。 其中,大女儿柳盈是原配夫人所出,今年四十五岁,也是如今柳家的掌事人。 柳盈十九岁嫁人,先后孕育过四个子女,但因为身体原因,前三个孩子都是在生下后没有保住,在生下先天不良的小女儿后被夫家扫地出门。 即便柳家当年的家境也不差,但与之家境相当的婆家还是没有给任何情面,说她是丧门星。 柳盈是个高傲的人,出了这样的事情便不想给娘家添加麻烦和负担,于是带着病女投河。 幸得被人救起告知了柳府,何夫人因此带着人前往柳盈的婆家闹了一通给她讨回了几分公道,这件事在当年被盛传一时。 后来,柳盈依靠娘家和当时梁家的帮忙,从关外得到了很多希贵药材和药方给女儿柳楚楚滋养身体。 女儿得以保下慢慢健康长大之后,柳盈的心也定了下来,开始全心帮家里看管药房,挑选药材张罗生意,一直未再成婚。 这些年跟随父亲把柳家药材生意打理得风生水起,这满京城的人都认识如今的柳家掌柜柳盈,在街上若是碰到前夫家的人,低头的便是对方了。 再说何夫人所出的几位小主子,二小姐和三小姐早已为爱远嫁他乡多年未归了,不过倒是常有书信问候。 远嫁的两位跟家姐的关系尤其好,时不时的就差人或者雇佣镖师商队给家姐送东西。 至于柳家的小少爷柳楠书则在冠礼后正式皈依佛门,法名静思,在国寺的藏经阁中研习佛法,现今已有十载了。 柳楠书皈依佛门,这也是为何柳家有男丁却让柳盈一个女儿家来承担家业的原因之一。 柳老爷当初对于独子皈依佛门的事情纠结了许久才释怀,后来便在药庐中收留了很多学徒学子,如今多年过去,也是桃李满天下了。 柳楠书跟家里的关系也不淡薄,时常下山办事就来家里看看,一家人依旧其乐融融的。 小时候体弱多病的柳楚楚,眼下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芳龄十八,已经是母亲的得力帮手,分药辨药记账敲算盘,伶俐得很。 听完梁瑜的述说,慕临风不禁感叹,难怪柳府这么大内院如此冷清,也幸得柳老爷不是迂腐之人,若不然就该是另一番景象了。 而顶着这么大的家业,想来无论是柳楠书还是柳盈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啊。 第173章 吃过茶点,时间不早不晚,来到新的地方大家也没有想着马上休息,慕临风提议到处走走。 吴叔便前去跟柳老爷和夫人说一下。 很快,杨管事再次过来,笑着说在下午接风晚宴前带他们到处看看,老爷夫人要亲自在后厨指点晚宴菜式,就不陪他们了。 毕竟一下子也走不完,杨管事还特地拿了两份宅邸的地图,一份给他们,让他们有时间自己溜达,今天就带他们溜达府上常用的地方和设施,其他的慢慢来。 梁瑜接过地图,跟吴叔轮流看了一遍大致记住大格局的分布之后交给了慕临风: “你若晚间进出柳府,可不要走错地方了。” 慕临风笑着收下,陌生的地方,这东西对他确实是有用,他家小少爷是越来越贴心了。 跟南诏大部分大户人家宅邸的格局差不多,柳家宅邸也是合院式的,大体分为前堂,中庭,后院。 前堂处理外事,中庭有个待客用的雅苑以及花苑回廊小榭亭台等等休闲风雅处,连接往后便是后院。 后院分为内外两部分,内里分为东西南北四个主院,主院里还分有小院厢房,用于各自院里仆人或者客人住所等等,柳家人少,各院屋子多位空置。 东为主,也最大,东苑现在是柳老爷和夫人以及柳盈母女住的地方。 西苑原来是少爷柳楠书的,在他出家后,柳老爷命人将西苑主屋改成了禅房,院里种满了青竹和扶桑,方便他回来休息不受任何俗事打扰。 南苑就是府上正宗的客苑,平日里没有客人多是闲置着,只定时打扫。 北苑则是府上家仆和药庐学徒的住所,不过,在柳府长住的学徒并不多,毕竟很多都是本地人家的孩子送来学习的,只有少部分情况比较特殊才会住在府上。 除了四大主院之外,还有很多偏院,用作粮仓、放置杂物或者堆放药材,没有人住就被当做小库房用了。 杨管事边拿着地图跟他们说明边带他们在宅邸内参观,大致说完地面上的情况后又告诉他们柳家地下还有一个酒窖,除了许多陈年佳酿还有各种市面上价格颇贵的药酒。 宅邸的大致情况交代完,杨管事又跟他们说些府上的小趣事,大到柳家生意人际关系,小到府上后厨柴米油盐,总之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慕临风可以感觉得到,柳府是真的希望他们把这里当做自己家,想来是极力在感谢梁家的恩德啊。 走了许久,在中庭小榭停下休息,杨管事正跟大家说着药庐日常的情况,就看到一个气质优雅的妇人领着一个妙龄少女笑容满面的从外面快步走来。 杨管事急忙起身告诉梁瑜等人: “是大掌柜和小姐。” 大掌柜指的是柳盈,小姐指的是她的女儿柳楚楚。 柳盈身材高挑气质出众,面容姣好温婉大气,即便两鬓斑白也是个优雅的妇人。 虽然早年嫁人未得善待,但现在早已找不到当年的那种忧郁颓丧,双眼亮而有神,加上这些年打点家中生意红火,让她的优雅中多了几分干练利落。 柳楚楚很好的继承了母亲出众的外表,高挑秀丽明眸皓齿,神韵六七分相像。 一头齐腰长发梳着精致的发髻,一身绣了暗花的桃粉色长裙就能将她出水芙蓉的样貌勾勒得恰到好处,不张扬逼人,却尽显闺秀气质。 母女俩走进小榭,在杨管事的介绍下跟慕临风等人认识,彼此寒暄也异常的随和融洽。 只是俏皮的小丫头对着跟自己年纪相仿的梁瑜怎么也喊不出小叔这个称呼,最后不守规矩的喊了声哥哥,被柳盈嗔怪: “你这丫头,怎能没个规矩乱了辈分呢。” 众人皆笑,小妮子一脸纠结,梁瑜只得给她圆场: “柳姐姐也不要怪楚楚,不说她,我也怪别扭的,这样吧,自家人也不用在意这么多,称呼随意便好,您看如何?” 被一个跟她一样大的姑娘叫叔叔,他是真的别扭。 “这……” 柳盈也不好说,便看向吴叔,吴叔看了看他们笑呵呵道: “既然如此,那就随意吧,年轻人偶尔不守些规矩也正常,自家人就不计较了,少爷小姐们高兴便好。” 如此小丫头如蒙大赦,便在母亲开口再说什么前再次跟梁瑜等人打了招呼: “子清哥哥,慕大哥,吴爷爷。” 如此,小乌龙就这么过了。 小姑娘俏皮可爱,也没有大小姐的架子,跟祁晓倒是有几分相似,容易博得人的好感,很快就跟天霖兄妹闹在一起,将他们带到一边玩儿,像个孩子头。 柳盈看着女儿如此,无奈的笑笑摇头: “丫头小时候身子不好,被我宠坏了,长大了就野里野气的,平时在外也是,外表看着斯文,性子是一般的男孩子都比不上她。” 不过话虽这么说,看着女儿活蹦乱跳的,她心里踏实呀,就这么一个用命护着长大的,除了宠着还能怎么样呢? 众人本来就觉得小丫头可爱些挺好,也都理解她的心情,皆是笑着说姑娘家活泼些讨人喜爱。 在柳盈的带领下,一行人又参观了药庐,最后才回到前堂茶室坐下,此时的天霖和妡儿两小只已经玩困了,被柳楚楚带到茶室隔壁的厢房睡下。 直到太阳偏西了,杨管事说晚宴已经准备好才把他们叫起来,前往设宴的雅苑。 柳家的人不多,晚宴也就不算太热闹,菜式丰富还有陈年佳酿,都是柳老爷和夫人亲自动手或者指点做的,可见对他们的重视。 入席就坐,柳老爷才说: “楠书毕竟是出家人了,平日里回来也不吃这些,我们就不等他了,他晚点过来再叙叙就好。” 众人会意,也就不再多问,开始动筷子。 柳老爷和夫人显然很高兴,不停的给晚辈们夹菜,给吴叔劝酒,就连性格坦率如慕临风都被投喂得吃撑了。 走出雅苑的时候跟两人相视一下都忍不住笑起来。 吃完饭已是夕阳西下,门侍来报,柳少爷回来了,已经用过斋饭,此时在茶室等候。 第174章 梁瑜第一眼看到柳楠书,对他的印象就是沉稳睿智跟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格格不入,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惊艳感。 即便柳楠书今年才30岁,且外貌看上去比实际年轻些,但身上的气质却已然一个看穿俗世的高僧。 柳楠书长得比慕临风还高些,盘腿而坐脊背挺直,异常的端庄,他的皮肤很白,衬得那如同墨池般的双眼深邃莫测,飞斜的双眉英气十足却不显凌厉的煞气。 生得一副俊秀慈悲的相貌,仿佛天生就是佛门中人,素色的僧袍和手上圆润的佛珠让他显得内敛安静,甚至是内敛得有点过分了。 梁瑜从未见过这样一个人,说话的时候语速缓和让人如沐春风内心的苦楚都得到了治愈和安抚,然而只要不说话,哪怕是在人群中,也如同与世隔绝了似的。 相互介绍认识,柳楠书礼数教养极佳,举手投足皆是教条似的风范,不拿腔拿调,不故弄玄虚,就这样面带微笑的跟他们交流,真诚的关心他们一路来的情况,如一个兄长,偶尔打一句禅语。 就连慕临风都莫名觉得,柳楠书皈依佛门是天选必然,这样的人太超脱世俗了,日后佛学造诣定然非常高。 柳楠书偶尔也会下山云游,因此见多识广,话题自然不会枯燥,这一聊就聊到了天黑。 府上仆人进来点灯的时候,柳楠书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时候不早了,静思要起身回寺里了,改日抽了时间再回来,或许,子清你们有时间了就到寺里找我,这个季节的南山寺景色很是不错。” 柳家人似乎已经习惯了他来去匆匆,并不挽留他,开始给他准备可以带走的东西。 倒是梁瑜觉得跟他聊天意犹未尽,积极询问了寺庙的情况后便说: “既然如此,那等我们休息一段时日处理了一些杂事后就去找您。” 柳楠书双手合十点了点头,起身走出门去。 何夫人早已提前准备了一个八方食盒,里面装着亲手做的素糕点,还有几包小零嘴,把东西交到他手里后还一样一样的告诉他都有些什么口味,都是什么做的。 梁瑜几人看着有点好奇,柳楠书不像是还吃零嘴的样子啊。 等大家一起送柳楠书出门去,看他上了自己驾回来的马车离开,柳盈才告诉他们: “弟弟半年前从外面云游回来,带回一个小徒弟,叫霁儿,刚五岁多的娃娃,之后每次弟弟下山都会给他带零嘴。” 众人了然,原来如此,慕临风下意识的看了看天霖和妡儿,跟他一样,现在但凡出门看到好吃好玩的都想给两小只带回去,一颗老师父的心呀。 柳楚楚在一旁插话: “说来舅舅对霁儿是宠爱有加呢,自从把霁儿带回来后就没有出过远门了呢,倒有时间常回家来看我们了,不过就是待的时间太短了。” 柳盈抬手戳一下她的小脑袋: “你啊,你舅舅很忙的,每次下山来都要抽空回家已经够不容易的了。” 柳楚楚吐吐舌头: “我知道呀,就说说而已嘛,我这几日就在想,假若舅舅没空下山,我们就去寺里看他,顺便看望霁儿。” 柳盈闻言笑笑: “那过段时日吧,等子清他们休息好了,你就带他们去南山寺走一趟,祈个福散散心。” 小丫头双眼亮晶晶的看梁瑜等人: “子清哥哥你们觉得怎么样?” 梁瑜笑着点头: “当然乐意……” 完了又顺口问: “柳大哥会带徒弟下山或者回家来么?” 柳楚楚点头: “偶尔会,要是下山回家带着霁儿,舅舅就会在家住一宿,如果不带,不管多晚他都要赶回去的。” “哦……” 梁瑜笑笑不说话了,这就像养个儿子一样呀哈哈。 大概是柳楠书给人的感觉太特别,梁瑜几人忍不住对他好奇,交谈间又询问了不少关于他的情况,等到时候不早了,大家才各自回了院子进行梳洗就寝。 要说柳楚楚这丫头是真的讨人喜欢呢,早在大人们还聊天的时候,她就带着天霖和妡儿梳洗干净了,两小只回了房间就乖乖睡觉,可省心了。 梳洗干净躺在舒适的大床上,梁瑜盯着洁白的帐顶,闭了闭眼长呼一口气,眼下算是到达京城暂时安顿妥当了。 虽然他从未表现出来分毫,但投奔的柳家比他原先预想的情况好很多,还是让他心口的一颗石头落了地。 背井离乡到此,世交情分依旧,既没有辜负父亲所托,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让他整个人都轻松了,想着想着忍不住兀自傻笑起来。 慕临风擦着头发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他抱着枕头傻笑的样子,知道他是真的开心也就没有笑话调侃。 开心就好,这人开心他就放心了。 擦干头发,慕临风看了眼在床上睁着眼睛思考问题的人没有马上上床去,把柳家地图拿出来认真看了记下,又开始整理自己的包裹,一路来,很多东西都该添该换该丢掉了。 梁瑜近来对慕临风的行为有点敏感,看他大晚上的整理包裹莫名就感到不安和烦躁,方才的好心情也悄然低落下去,无以名状的情绪萦绕心间。 他所思所想所念的好事都在慕临风面前表现出来,然而,慕临风所思所想所念都将他隔出一段距离,美其名曰为他好。 他也知道慕临风为他好,可是他什么都猜不到就会患得患失,心口压抑得闷疼。 盯着低头忙碌的人,梁瑜纠结了许久,还是起身下床上前明知故问: “这么晚了你在干嘛?” 慕临风抬头看他笑答: “整理一下随身包裹,有些东西该丢了就丢掉,明日出街补给。” 梁瑜撇撇嘴: “哦……我还以为你大晚上的整理要马上离开呢。” 慕临风摇头: “我之前是有这个打算来着,但想了想也不急于一晚,祁熠也没有安顿好,不能给我帮忙,就暂时休整个两日再说,也是陪你在这里习惯两天。” 梁瑜听他还真有这种连夜离开的想法气得磨牙,不过在听到他说会暂时留下来陪自己两天后又高兴了,便安静的杵在一旁看他整理。 一会之后慕临风就催他: “你困了,先去睡吧。” 梁瑜用手掩着嘴巴打了个哈欠后摇头: “我等你。” 看看,现在每天晚上都这样,千方百计的磨蹭等他先睡,生怕自己缠着他做什么,这人真的变了。 第175章 慕临风没有听出身边人语气的异样,回头看他眼下的疲色微微皱眉: “听话,你累了,我整理一下就好,你先上、床去。” 梁瑜固执摇头: “不,我就等你,要睡一起睡。” 说着还伸手拽了拽他的袖摆,之前大晚上的跟他研究扇子,现在大晚上的整理包裹,什么毛病…… 慕临风失笑: “呆子,犯什么傻,我还能跑了呀。” 梁瑜轻哼一下突然语气认真道: “谁知道,说不定你就想跑呢,撇下我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任务完成了,把我甩掉呗。” “……” 慕临风本来想笑他傻的,哪想回过头来却看到他一脸认真又委屈的盯着自己看,嘴唇抿着一副快哭了的表情,心下一愣便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身把人抱住安抚: “傻瓜,怎么会呢,乱想什么呢。” 梁瑜吸了吸鼻子,纠结片刻,还是把持不住情绪将心里压抑了好些天的话吐出来: “慕临风,我虽然对人情世故迟钝一点,心思也不像你这般玲珑周到,但却不傻,也不想装傻,我是不是乱想你最清楚……如果是我想多了,也是你的错,你又没毛病,还这样对我……” “梁瑜……” 慕临风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刚想及时解释些什么,却被梁瑜打断了话继续说: “你到底想怎么样呢?用这么笨的方法来规避我,我们都同床共枕快一年了,你真当我傻什么都感觉不出来么?” “……” 慕临风辩解: “我没有……” 梁瑜赌气的掐他一下: “你就有,你就当我是傻的……在墨城的时候你说我不让你碰,现在,你多久没有碰我了……你这个混、蛋说话不算话……你说了让我自己选择的,却又自作主张的试图帮我决定……你就是想撇下我了呜……” 说着说着情绪就上来了,哽咽得没法再说下去,双手用、力揪着慕临风的衣服,委屈多过责怪。 这些话他不想说出来的,可是慕临风一直在装傻,还以为他也傻,这个混、蛋完全不知道他有多不安,平日里的温情暖语根本不足以安抚他,他生怕在这里安定之后睡一觉起来这个人就不见了。 他认认真真的选了慕临风的,根本不需要那所谓的退路,这人却自作主张的帮他选,凭什么? 无论柳家对他多好,无论他以后的成就如何,他所作出的选择都不会改变。 这是慕临风第二次糊弄他了。 “……” 慕临风沉默下来,没有再试图反驳和做任何辩解,就这样静静的抱着人让人宣泄情绪,梁瑜说的没错,他确实在规避,或者说是在矛盾中挣扎。 如一个溺水的人,不知所措,不知方向。 但无论如何,他的初衷都是为了梁瑜好,只是还没有找到妥当的方式来表达,只能用笨拙的伎俩来逃避。 “……” 过了好一会,梁瑜才收了情绪,抬起头来红着眼睛说: “如果你不喜欢我就直说就好,我又不会纠缠你,用不着拐弯抹角找一堆冠冕堂皇的借口和歪理,倒显得我多么胡搅蛮缠一样。” 慕临风低头看他,用袖子给他擦了擦泪渍: “我没有不喜欢你,我只是……” “我不听。” 梁瑜带着鼻音又打断他: “你就会说歪理哄我,每次都是,说歪理我又说不过你,每次听你胡扯,开始觉得有道理,回头一想就难受得要命……” “……” 慕临风无奈只能闭嘴,他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说歪理了?他不是说的都很有道理的么? “……” 又相顾沉默了许久,慕临风看着哭成兔子眼睛的人,找了干净的面巾沾水给他擦脸,边擦边道歉: “对不起,你别哭了,明天没法见人呢。” 梁瑜揉揉眼睛抬头看他: “我不是要你道歉,是想听你说实话,你如果想要娶妻生子,我也不死缠烂打……虽然按照许婚文约我们这样的关系名不正言不顺,但也希望你跟我说清楚,不要这样含糊其辞的。” 慕临风摇头: “……我没有想要娶妻生子,只想照顾好你……” 梁瑜咬咬牙: “那……我没有娶妻生子的打算了,想跟你过一辈子,你要不要?” 慕临风放下面巾 认真回答: “要,做梦都想要呢,但是,如果跟我在一起会让你陷入危险,那我宁愿你好好的……梁瑜,我现在对一些事情没有把握,所以唔唔……” 话没说完,梁瑜就踮起脚双手捧着他的脸亲上来,还泄愤似的在他的下唇用、力咬了一口,是真的很用、力,因为他很快就尝到了血腥味…… “唔……呆子,疼呢……嘶……” 慕临风吸了一口凉气,梁瑜才放开他,擦擦嘴唇没好气道: “你活该,谁让你因为一些小问你题就想对我始乱终弃的,我告诉你慕临风,我们可是正经拜了堂成了亲的,你休得拿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来搪塞我,无缘无故的疏远我,既然说过让我来选,就该说到做到不要逃避,什么困难,我陪你就是了。” “……” 慕临风舔着自己破皮的下唇看他,认真听他责怪完全不敢再乱说话,兔子急了是真的咬人。 梁瑜大概是怕他生气,说完之后看了眼他的嘴唇就低下头去绞着手指不敢看他,过了好一会才又说: “我……我说完了。” 声音很低带着鼻音,听上去有点委屈巴巴的,完全没有刚才咬人那么硬气了。 慕临风是又想笑又心疼,眼看生气的人火气消下去不少,才弯腰把人抱起来走向床铺。 “……” 梁瑜不敢再说什么,任由他把自己塞回床上。 慕临风把人塞回床上后自己也跟了上来,把一脸委屈的人抱怀里边顺毛边解释: “在驿馆的时候重夜找过我了,事关你哥和天机阁,情况错综复杂,我本想把一些事情解决之后再慢慢跟你说的,无意惹你生气……” “你不满是对的,我确实做得不妥,不该用这样的方式来回避,但我初衷也是为你好么,我这么爱你,自然是不希望伤害到你的……” 这是他内心最真切的想法,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才不会做什么都小心翼翼放不开手脚,无论什么难关,闯了再说。 第176章 梁瑜知道慕临风的心思,知道他处处为自己着想,然而,这些不是他想要的就没有异议了,沉思片刻便小声反驳: “我们成亲了就该同进退,我不要听你那些歪理,无论什么原因你都不该冷落疏远我,说爱我又不要我算什么,你当说书呢,无论多么凄婉悲情,只要嘴皮碰一碰三言两语就可以白头黄土烟消云散,我们活生生的一辈子,哪有那么好熬的。” 慕临风总是觉得,只要给他退路他就能全身而退,却不知感情是滋长在血肉里的,用情至深更是深入骨髓。 即便是因爱生恨要绝情抽离都会伤筋动骨,更何况是爱而不得,那便是用一辈子去承受日夜的千刀万剐的苦楚。 “……” 慕临风仔细想了一下也确实是这样,再次道歉: “对不起。” 梁瑜看他: “只要你说话算话就不会对不起我,你要我说多少遍?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爹都没你这么瞎操心的,即便是买卖也已经达成交易契约了,更何况是你自己先招惹我的,现在却想着反悔,毫无诚信可言。” “……” 慕临风被他噎得无话可说,最后只能点头承认: “嗯,你在理,我确实……钻了牛角尖。” 对啊,先撩者欠,既然得偿所愿又畏首畏尾确实不应该。 心情豁然开朗,而后在某人一脸希冀的表情中轻笑一下低头吻住那能说会道的嘴巴。 “唔嗯……” 梁瑜微微闭上眼积极的回应起来。 亲吻由浅入深缠绵悱恻,最后都消散在旖旎的缱绻中。 梁瑜就像是一只躁动的奶猫,因为不安而张牙舞爪,只有慕临风的安抚才能让他平静下来,哪怕只是浅尝辄止的抚慰都异常管用。 “……” 夜深人静,梁瑜几分餍足的窝在慕临风怀里,积压许久的欲望得以宣泄,心里的郁闷消散了很多,整个人都没有那么焦虑了,只是手指揪着慕临风松垮的寝衣有点不安分…… 慕临风把他的手捉住: “睡吧,明天我再跟你说关于你哥和天机阁的事。” 梁瑜点头: “唔,也告诉吴叔吧,毕竟他是咱们的长辈,一家人重要的事情就一起面对。” 慕临风沉思片刻,点头: “好。” 说就说吧,不说老人家也担心,吴叔注定要为他们操劳终老了的。 “……” 话题停住,梁瑜却还是眼巴巴的看着若有所思的人。 慕临风扣住他的双手,用手掌盖住他的眼睛命令: “睡觉。” 梁瑜挣不开只能安分下来,片刻后突然小声问: “你什么时候跟我做到最后?” 他话一出慕临风的身体蓦地僵了一下,拿开手刚想说什么就看到一脸坦然的人又轻描淡写道: “算了,我也不勉强你,等你有兴致了再说吧,你想要就要,名正言顺的事儿不需要忍着,我又不是给不了,万一憋出毛病来往后苦的是我。” 说完嘟囔一句睡了就将脸蹭在他胸膛闭上眼彻底安分下来,完全不理会因为他的话而脸色变差的人。 把这种事说破,是希望慕临风放开顾虑,因为他明显感觉得到慕临风每次是想做更多的,但最后都克制住了。 慕临风:“……” 一股莫名其妙的气压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无以言表的感觉,最后只能无奈叹气。 等到怀里人睡熟了,才用手在那光洁的脸上捏了两把以示不满,以前被他调戏两句就脸红的人什么时候这么孟浪了? 罢了,既然梁瑜的决心如此,他就不要顾虑了,认真把所有事情重新计划一下。 他们所求的,不过是将梁少卿的事情处理清楚而后彼此相伴余生罢了,无非就是生死,梁瑜都有觉悟,他怎么能退缩呢? 关心则乱,越是小心越容易被蒙蔽,这是慕临风第二次把他家兔子惹毛了,不会再有第三次了,也不可以再有第三次,否则梁瑜就不是咬人这么简单了。 …… 在柳府安顿好的第二天,慕临风就拿出天机阁第三席的席令,把自己如今所能够掌握的情况告诉了梁瑜和吴叔,还说了自己决定加入天机阁的意愿和一些计划: “既然我加入天机阁,自然是不可能留在柳府的,你们留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万一不小心会给柳家招来麻烦,我会想办法,等过段时日就找个适合的宅邸租下或者买下,咱们搬出去住。” 他家小呆子死心塌地又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想要黏着他,在别人家中长居自然是不方便的。 吴叔和梁瑜认同他的做法,尤其是梁瑜一脸期待眼里都带着光: “虽然世伯他们都说让我们在府上长住,但到底不是我们家,时间久了也是困扰,就算是找个简单的小院,我们自己住着也自在些。” 倒不是什么自尊心作怪,而是能不给别人添麻烦就尽量不给,哥哥的情况复杂,这天子脚下的,柳家跟他们牵扯过多也不好。 慕临风点头: “那行,你们就暂且在这里等我安排吧。” “……” 自帝城关后吴叔和梁瑜就做好了慕临风会加入天机阁的准备,更何况初衷更多的是为了梁少卿,他们没有什么好说的。 至于其他的,吴叔看着小少爷一心黏在慕临风身上的样子,就更不会多说了。 只是梁瑜边听着慕临风的话边将席令拿在手里把玩了许久,这块席令跟随二哥多年了,沉甸甸的质感,心里不由得飘过一缕思绪: 假若他能继承哥哥的席令然后保护哥哥,那该多好。 不过这种念头也就一闪而逝,就算慕临风现在把席令送给他,他也没那个本事拿住,不过,得不到内阁席令,也还有其他不是么? 这么想着,梁瑜便趁着跟慕临风出门独处的时候问出来: “临风,要不,等你正式接了第三席令后,我做你席下眷属吧。” 小五也说过他对药物异于常人的辨别能力是完全可以入天机阁的,大概就是暗示现在的情况吧,慕临风入了天机阁,他就跟着。 第177章 梁瑜觉得自己问这样的问题也算理所应当,也觉得自己没问题可以胜任。 然而从未打算将他跟天机阁扯到一块的慕临风听了他的话之后当即就是心里一跳。 原本面带微笑的表情僵了僵脸色很快沉了下来,不理会他一脸希冀的表情毫不犹豫的拒绝: “不行,梁瑜,你不可以有这种想法。” 天机阁又不是他开的镖行,可不是他说了算,即便是作为他席下的眷属,最终还是要听令重夜乃至上面的命令,他不允许梁瑜为了他入天机阁。 梁瑜蹙眉抿一下嘴巴: “重夜和小五都说,天机阁的眷属各式各样的人都有,老弱病残甚至还有妇孺孩童的,你就让我在你席下有什么关系,我可以的。” 他虽然武力弱了些,但可以试着在其他方面给慕临风帮忙呀,不是他没有自知之明,而是他自信自己一定可以,他再没用也比得过老弱病残妇孺孩童吧。 慕临风表情严肃的再次拒绝: “别人怎么样那是别人的事,你不可以。” 说完看了看周围,脚步加快向前走去。 梁瑜急眼,亦步亦趋的上前拉他的手臂: “临风……你听我说……” “不行就是不行。” 慕临风不听他说那些,咬死了就是不同意。 “你……” 梁瑜原本以为他软磨硬泡一番慕临风会答应,没想到无论他怎么说怎么解释,慕临风就是不答应,甚至闹得有点动气,引来街上旁人的侧目,只好不再纠缠。 但原本开开心心的出门,却装了一肚子的郁闷回来。 不是他生气,是慕临风生气,从街上一路回来都不跟他搭话,眉头紧皱脸色低沉,不知道想什么,不知道因为他的话联想到哪里去了,哎…… 已经是下午时分,烈日开始偏西,空气的灼热感没有那么强烈了,吴叔在小院里跟杨管事喝茶闲聊,见他们进来主动先打招呼邀请他们一起。 慕临风客气的笑了笑跟两位长辈回礼就直接回了房间,梁瑜过意不去,走过来跟吴叔和杨管事坐下。 杨管事对他们不熟悉,自然看不出什么来,吴叔却是看得明白,这小夫夫闹别扭了,不过他并不像以前那样担心了,反正再怎么闹也很快就和好的。 梁瑜坐着跟他们闲聊了一会也有点心不在焉。 眼看喝一杯茶就不断用眼角余光瞄房门的小年轻,吴叔直接道: “少爷不用陪我们老头子,临风明日就要离开府上去查二少爷的事情了,要好些天不回来呢,你多去陪陪他吧。” 心性沉稳了不少,然而还是太容易懂了。 一旁的杨管事眉毛动了动笑笑不语。 梁瑜有点不好意思,还是喝了一盏茶后才起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吴叔端着茶杯摇摇头: “少爷呀,还是年轻些。” 杨管事忍不住说一句: “两位真的是才貌双全呀,谁说武夫跟书生天生相克的,我看这两位就是天生一对般配得不得了。” 刚才趁着小夫夫出门去的小半天,吴叔去找老爷和夫人们聊了天,顺便转交当初梁老爷写给柳老爷的一封信。 虽然在离开帝城关吴叔就提前给柳府写信提了醒,闲聊时又做了补充,加上梁老爷也在信中将两人的姻缘来由说了清楚。 但是,看到慕临风和梁瑜想到他们之前的关系,还是让人禁不住感叹缘分的玄妙,强扭的瓜,这不也挺甜的嘛。 吴叔面露欣慰之色: “多亏临风让着少爷,要不然这一路必定更加辛苦,我这把老骨头都禁不住熬呀。” 杨管事点头: “一个懂事,一个不刁钻肯听你这个长辈的话,也就简单多了,老兄弟你呀,现在就不要管了,放手让年轻人自己折腾去吧。” 梁父在写给柳老爷的信中跟故友表明了对梁瑜和慕临风关系的担忧,还拜托柳老爷帮忙衬着些,眼下看看,是完全不需要啊。 吴叔笑笑,举着茶杯敬了他一下: “我是早就放手啦,少爷就算刁钻现在也有姑爷惯着,不碍我事了哈哈……” 要说小少爷的脾气,也只有慕临风镇得住,他这老头子都不行。 “……” 两位长辈在院子里闲聊,梁瑜跟慕临风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 看着一脸固执的人,慕临风有点上火,但舍不得说重话,只能压着情绪耐着性子跟他讲道理: “梁瑜,我会尽快把事情处理清楚,你不要有这种危险的想法,安心做个小少爷就行,你是个读书人,你该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你这一辈子都有我护着,我保证,永远待在你身边。” 梁瑜明显感觉到慕临风变得有点焦躁,知道他是为了自己,也想着理智一点懂事一点妥协下来,可心里就是不踏实,妥协的话到嘴边却还是转了个弯: “你入天机阁,我做普通人,你以后会因为各种任务像其他天机阁众那样天南地北神出鬼没……我要怎么找你?怎么跟你长相厮守?” 慕临风: “我会尽量不离你太远,我会跟重夜谈好条件。” 梁瑜摇头: “入了天机阁你就身不由己了,我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但是,我只是想成为你手下众多眷属中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那种,离你近一点,可以随时随地有资格了解你的情况,仅此而已。” 他一直都很信任慕临风,但这次不一样,就算慕临风保证他也没有安全感,他害怕,明知道入天机阁的变故有多大,他做不到放宽心态。 到时候慕临风一旦有机密任务,别说是陪他了,就连消息都不能透露的,看看哥哥们就知道了,如果作为眷属,他多少还能了解一些情况。 “……” 慕临风有点说不过他,用力用手撸一把脸转身走到窗边,突然后悔把要加入天机阁的事情说出来了。 他不应该受情绪干扰的,就算打定主意要跟梁瑜在一起,他也应该瞒着这件事,跟重夜谈判,找一个可顾两全的方法。 和盘托出……看吧,后果来了,小呆子开始跟他闹了。 要让重夜知道,那个恶劣的家伙肯定想方设法的利用他家呆子来牵制他的,他最怕的就是梁瑜受制于人,那样他会束手无策。 该死的! 第178章 梁瑜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沉默良久,上前去双手环在他腰上从身后抱住他,脸贴在他后背上。 “……” 慕临风迟疑片刻转身过来把人揽着: “你应该像之前那样相信我,还有,要为吴叔想想,梁家的两位少爷都因为天机阁众的身份出了事,他老人家肯定不会希望你这样任性的,梁瑜,你该懂得顾全大局了。” “……” 梁瑜没有说话,说不上有没有认同他的话,只把头埋在他胸前许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伸出手来: “许婚文约给我。” 慕临风疑惑: “拿来做什么?” 梁瑜理直气壮道: “我拿着,省得你什么时候想甩了我就毁掉不认账。” “……” 慕临风挑挑眉,还是拿出来给他,又在他的要求下写下名字摁了手印。 等到墨迹干了,梁瑜表情平静的折好收起来,转身走出了房间,慕临风紧随其后。 就这样相对平静的过了两天,跟吴叔和梁瑜把话说清楚,叮嘱他们和天霖兄妹好生在柳府待着,慕临风跟柳家人道别后离开。 至于梁瑜和吴叔会把这些事情告诉柳老爷几分,慕临风让他们自己决定,说与不说都可以,就梁家跟柳家的交情来说,他是不介意的。 慕临风离开柳家第一时间就去了好几家兵器铺子买所需的东西,之后前往驿馆。 这两天他和梁瑜出门,暗中收到天机阁众传给的信息,说是晚点祁熠和重夜会跟他在驿馆碰面。 果然,太阳西下的时候慕临风来到驿馆,驿馆的一个小二告诉他,他有贵客到访,慕临风多看了眼相貌平平的店小二,想来也是天机阁的线人了。 轻轻敲了门,开门出来的是重夜一个护卫,不是小五,而此时祁熠和重夜已经在下棋了。 看他进来两人便笑着跟他打招呼,重夜顺便介绍了他的新护卫,林宥。 跟林宥相互问候一番,慕临风走到祁熠旁边坐下,棋盘上的交锋已经接近尾声,看来是一盘和局。 慕临风对这等风雅的事务兴趣不大,瞥眼看到放棋盘的桌角有个模样熟悉的盒子,便伸手拿过来打开一看。 里面是一块席令,内阁第九席,也就是梁瑜大哥梁瀚之先前所持有的席令。 除此之外,席令之下还压着一纸契约书,是祁熠正式加入天机阁的契约书。 “……” 慕临风微微蹙眉,重夜在他问之前先一步开口解释: “祁熠已经通过考核,正式接替内阁第九席席令。” 慕临风看向祁熠: “通过考核?什么时候的事?” 祁熠笑着回答: “昨夜凌晨,击败了第十席的大人。” 慕临表情不太好: “昨夜……我还以为你没有安顿好呢,怎的也不跟我说一下。” 祁熠笑着解释: “也是昨天中午才安顿好景轩和晓晓,下午时分夜王便过来了,既然你都加入天机阁了,我便想着跟上你的脚步。” 慕临风一听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蹙着眉将席令和契约书放好,扫了眼重夜撇撇嘴道: “万一我不加入呢?” 祁熠闻言落子的手蓦地一顿: “不加入?夜王不是说你已经收下席令了么?” 说罢看向重夜,有种被重夜坑了的感觉,重夜说慕临风已经把第三席令接下了,他就没有多犹豫,毕竟是这么严谨的事情呀,没想到…… 重夜神色一紧看过来: “为什么不加入?” 慕临风耸耸肩,把怀里第三席的席令拿出来看了看说: “我只是说万一,万一我今天是把席令送回来的呢,反正我没有接受考核,也没有签订契约。” 说罢看向祁熠直言道: “他坑了你。” “……” 祁熠错愕,手里的棋子‘哒’的一下落入棋盘,难得露出焦急的神色: “临风……” 重夜一脸无奈的揉揉额头: “慕少爷,你尽快接替席令我们好着手梁少卿的事情,别吓祁熠了。” 慕临风白了他一眼: “那你还坑他。” 重夜摊手: “我只是看祁熠比你先安顿妥当,让他先把第九席席令接了,对于二位,我一直都敬重有加,极力招揽,哪有坑骗一说。” 打死都不可能承认的。 “呵!” 慕临风磨牙,早已熟知他这种狡猾的行径,这人肯定是担心他不加入,就先诓了祁熠,虽然没有接受考核和契约,但他也确实是半推半就先拿了第三席的席令。 “……” 祁熠无奈的抹了一把脸,看看一脸坦率的重夜和气恼的慕临风,就看他们你来我往的互怼。 最后,又酸了重夜几句,看着一脸无奈的祁熠,慕临风才说: “行吧,反正你诓我也不是第一次了。” 说着把手上的席令往桌上一压,目光如炬的盯着重夜问: “所以,夜王殿下,我什么时候可以接受考核?考核的目标是谁?” 祁熠松了口气,重夜露出微笑,从袖袋里拿出一份提前备好契约书推到他面前说: “签下契约,明晚午夜,去杀人。” 慕临风还没有回答,祁熠就表情突变: “杀人?考核不是只需要打败第三席顺位往后的一席吗?怎么还要杀人了?” “……” 慕临风不语,虽然心里有点猜测,还是等待重夜说明。 重夜也没有拐弯抹角故作神秘,直接跟他们解释: “第三席情况不同,第三席令如今有其他竞争者,且竞争者已经打败了第四席,故,只要临风杀了竞争者就好。” “这……” 祁熠皱眉看向慕临风。 慕临风心平气和的反问: “非杀不可?” 重夜点头: “你不杀他,他就杀你,即便竞争第三席失败,也是阴魂不散的一条毒蛇,对你乃至身边的人都不利,毕竟是太后的人。” “……” 祁熠不说话,慕临风点头: “我知道了。” 杀人,对他来说很简单,而且,在决定加入天机阁开始,他就有夺人性命的觉悟了。 重夜见他明白了,一边吩咐站在角落的林宥将笔墨拿过来让慕临风签订契约,一边又继续说: “明晚子时动手,完了在这里汇合,今晚就先给你们说一下关于天机阁内阁的一些规矩,以及,你们有什么条件要提的可以跟我提。” “……” 祁熠在一旁颔首,慕临风表情认真的在契约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摁下手印。 在摁下手印的时候突然想起白天梁瑜让他在许婚文约签字的场景,啧,他今天尽是做这种卖自己的事儿呀。 第179章 慕临风在驿馆和祁熠一起听重夜诉说天机阁内部规矩和秘辛,身在柳府的梁瑜此时正在床上躺着拿许婚文约在看。 看着上面粗犷张扬的字迹,梁瑜心里不是滋味,慕临风所说所虑他是懂的,但是他做不到看着慕临风为了哥哥和自己入了天机阁而无动于衷。 慕临风所遭受的一切麻烦都是因他而起,最讨厌被人管束如今却向天机阁低了头,假若他就安于现状不管不问,彼此必定会渐行渐远。 从墨城慕临风受伤那次开始,他的心就没有安宁过,一路到此,他要的已经不单是慕临风的保护,而是想站在慕临风身边,即便不能跟他并肩作战,也不想相隔太远…… 为此他一直在努力着。 思绪到这里,梁瑜伸手从枕头下方摸出最近一直在琢磨的扇子,手握扇轴轻轻将扇子打开又合上,反复试了几次后突然表情一整,目光直视帐顶一处。 接着手腕微转,无名指悄然在扇轴用、力,扇面朝前方不经意的挥了挥,一根发丝般大小的黑针便无声无息的扎在床帐顶上,穿透一只跑入帐中蚊子的身体。 “……” 梁瑜凝视帐顶许久,才坐起来将黑针取下,修长的手指捏着放在眼前细看,眼里隐含暗涌,片刻轻轻一吹,蚊子小小的尸首被吹落在床外。 看了许久,梁瑜将黑针重新通过小机关放回扇子里,再把折扇放回枕头下,仰面躺着心里一个念头闪过: 他也不只是养尊处优的少爷样,在学习某些阴兮兮的小把戏上也算天赋不错不是么?以前比不得普通人,现在自认还是比普通人强了不少的…… 再次拿起许婚文约看,边看边想着此时的慕临风在做什么,想着要怎么让这份文约变得更加有约束力。 既然慕临风这辈子就打算守着他了,那他就不管其他,任性一点把一些事情做到无法回头就好了。 慕临风既然不肯让他成为眷属,那他就试试天机阁里的其他位置,小五不止一次的暗示过他的辨药能力万里挑一。 想通了之后把文约收起来安心闭眼睡觉。 …… 天机阁声名在外给人高不可攀的莫测感,但实际上却是隐于市井无处不在,天机阁众更是分散于三教九流的人群中。 慕临风已经不去计较重夜是怎么挑选天机阁内阁以及眷属的,决心加入那一刻起就做好了服从命令的觉悟。 午夜时分,万籁俱寂,拿了重夜给的信物从驿馆离开前往指定的地点完成任务。 很多时候,要把对方打服并不容易,但不择手段的杀掉就简单多了。 显然对方也是这样想的,因此,他才踏入夜黑风高的树林深处,杀机就从四面八方接踵而至,情况跟他预想的不一样…… 重夜只是说了第三席有竞争者,但没有说竞争者是多少人,或者是没有说明这种考核还可以找帮手,亦或是其他特殊原因…… 总之,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看着把他包围的黑衣人,慕临风知道,一入天机阁,想要双手的鲜血少一点是不可能的了。 周围也不知道是否有天机阁众在看着,但也无所谓了,他只要遵守命令达成目的就行,从踏出第一步开始,他就没有退路了。 没有任何开场白,短兵相接,杀机乍现,光影昏暗的丛林深处刀光剑影血溅三尺,能够把人从光明拉入黑暗的,鲜血是最有效的方法之一。 而一旦决心踏入黑暗,鲜血也成了立威的筹码,慕临风知道,只要筹码足够,就没有人敢随便招惹他,他身边的人自然就安全无忧。 “噗——” “嗤——” 利刃割开皮肉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不断的有人倒下,血腥味在原本空气清新的丛林间弥漫,鲜血在昏暗中悄无声息的浸入地下。 手起刀落见血封喉,慕临风没有任何犹豫,步步杀机深知一旦犹豫倒下的就是自己,即便觉得残忍他也不能仁慈,身后有人,他倒了谁来护? “……” 不到一个时辰,慕临风就重新返回驿馆,看着他身上斑驳的血迹以及按照约定砍下的败者手指足有二十几个人,祁熠有一瞬间的脸色苍白: “怎……怎么这么多人?” 他考核的时候对手就只有一个,还不需要杀死,慕临风这一个时辰不到就杀了这么多人…… 重夜拍拍祁熠的肩膀,检查了信物之后对慕临风说: “临风,欢迎来到天机阁,从此你便与天机阁共进退,同时也将受到天机阁的庇护,彼此当竭尽全力。” 慕临风表情不变,看着染血的黑色布袋语气平静问: “这种考核还可以找帮手,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重夜笑了笑给他倒了一杯茶回答: “内阁人选可以提前拥有自己的眷属,太后的人对第三席抱着势在必得的决心,面对竞争者自然会下血本想要铲除,不过……” 说着微微停顿,语气笃定道: “我从来都不认为他们是你的对手,如若需要,暗中自会有人助你,就这些人,再多一倍你也游刃有余。” “……” 慕临风不语,撇撇嘴坐下喝茶。 祁熠不好对重夜的话多做置评,转而问慕临风: “临风你可有受伤?” 慕临风抚了一下左手臂摇头: “轻伤,不碍事,我已经处理了……” 说着转头看向重夜故意说: “天机阁内阁人选,比我预想的差一些。” 他加入天机阁,但也不妨碍他对重夜依旧存在芥蒂,重夜城府深沉步步算计,这考核是对他实力的试探,他甚至怀疑,那些人中有重夜安排的人。 只是没有证据,那些人都是死士,而且舌下都有毒、药,即便他不杀,那些人最终也会死,虽然无法理解,但事情已经结束,追究太多也没有用。 祁熠松了口气: “那就好……” 重夜轻笑起来语气莫测道: “所以我说,你很适合做天机阁的掌事者,如今明面在席位上的人都不是你的对手,天机阁里能做你对手的也是寥寥无几,你师父,真的是在非常用心的培养你。” “……” 慕临风和祁熠同时皱起眉,这是重夜第二次说这样的话和提到慕临风的师父,看上去不像是开玩笑。 第180章 重夜表情没有多余的波澜,语气不像开玩笑但也不严肃,跟平时一样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祁熠看向慕临风,慕临风垂眼抿一口茶问: “我有资格么?” 一再的说出这样的话,他已经确定其中另有隐情,或许真的跟自己的身世有关,如此一来是不是就表示,他的身世跟皇室有瓜葛?那可真的是造化弄人了。 重夜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他: “如果你有资格,你做不做?” “……” 慕临风不答,眉头轻蹙微微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许久,重夜笑起来: “好了,此事往后再议,你既入了天机阁,多的是机会……你们都正式成为天机阁一员,今夜就好生休息,明日入夜就随我去面圣吧,关于梁少卿的情况,也有所进展。” 说着侧头朝林宥示意,角落里的林宥走过来,手里拿着两本黑皮烫金册子,封面分别写着三和九两个字。 重夜接过来递给慕临风和祁熠: “这两本册子是第三席和第九席座下眷属的身份信息,你们且看看,内阁席位更迭,眷属也有变动,虽然册子上对他们的基本情况有标注,但并不全面。” “我明日就将内阁席位易主的事情公布下去,很快他们就会来见你们,有些旧部并不一定服从新主,所以具体情况还得你们亲自去了解,放人或是肃清,你们自己决定。” 两人闻言点头,接过册子随意翻了一下就暂时放在一旁。 祁熠有点意外的问: “天机阁……可以随便放人?” 重夜解释: “可以,但所有后果无论好坏都得你们承担,所以你们要考虑清楚,不过你们放心,天机阁眷属虽然身立暗处,但都是经过挑选的心有大义之辈,多数人即便离开也少有穷凶极恶之徒回头报复。” 祁熠点头: “好吧。” 就冲所有后果都需要自己承担,大概会有很多人不愿意去做那个老好人吧…… 重夜没多做解释让他们自己理解,片刻又转头单独对慕临风说: “第三席的情况特殊,记录在案的眷属中很多叛徒,就算不是背叛天机阁但也已经背叛了梁少卿,多半跟太后和蒙家有关,临风你得多加小心。” 慕临风点头: “嗯。” 祁熠插话: “就连少卿大人的眷属都能收买,太后和蒙家确实手段高明。” 重夜却摇头: “这其中也有几分内情,那些人在成为梁少卿眷属之前就已经是太后的人,换句话说,他们是受太后指示潜伏在梁少卿身边的。” 祁熠惊讶: “这……” 慕临风皱眉: “为何?” 重夜解释: “天机阁内阁49席实力高超,最为突出的便是在前十席,而十席中的第三席尤为重要,首席如我是不可能受太后掌控,第二席……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早已空缺多年,因此,第三席便是太后极力想拉拢或者找机会取而代之的席位。” “……” 慕临风跟祁熠同时点头。 重夜又继续说: “自先帝驾崩之后,太后一直试图干涉朝政,梁氏兄弟一直拥护今上,太后对梁家早已看不惯眼,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原因……” 说着微微停顿,低头抿了一口茶才继续: “太后想利用实力高超的天机阁众为自己办事,她一直在追究某件陈年旧事,而有实力去解密的人不多,梁少卿是其中一个,只是梁少卿并不受她威逼利诱,因此,安插眼线煽风点火巧妙诱导是有效的方法之一。” 说完视线停留在慕临风身上片刻又不动声色的移开低头倒茶。 慕临风认真思考了一会他的话后问: “你的意思是梁少卿失踪跟太后有关?” 祁熠皱眉: “少卿大人是因为小王爷为爱善妒而让人贩子带走侄儿,导致他追往漠北的不是么?” 重夜点点头: “确实如此,但其中也少不了关联,少卿的眷属很多是小王爷招募的,并且在帝都的时候跟太后还算亲近,就他那样为了梁少卿不择手段的性子,被太后利用也正常。” 他一直觉得梁少卿该是能够看穿的,只是故意让那些人留着,后来因为侄儿的事情才让他下了杀心。 “呵!” 慕临风冷笑一下: “所以,梁少卿失踪这件事背后的主谋是太后和蒙家,最根本的原因是太后追踪的某件陈年旧事,那么,是什么事呢?” 问罢目光如炬的定在重夜脸上,心里有什么呼之欲出。 重夜轻叹一下: “此事事关重大,我现在暂时不能告诉你们,这也只是我个人针对所掌控线索的猜测,给你们一些头绪,具体的还需要查清楚才能定论,等到时机成熟我自会告知你们。” “嗯。” 祁熠沉默,边思考边把所知的线索联系起来分析。 重夜的说辞并不能打消慕临风心里的想法,盯着重夜看了许久,突然就问出来: “是跟我有关么?” “……” 祁熠闻言突然愣住,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 重夜端着茶杯的手也同时顿了顿,抬头看他,片刻平静摇头: “不知道,我私心是希望与你无关的,但若是跟你有关,我与天机阁必定不会让任何人对你不利。” 慕临风轻哼: “所以你接近我,说到底就是另有目的。” 重夜却是摇头: “我最主要的目的一直都是想要你加入天机阁,至于其他的就顺其自然吧,就像你师父,至终都没有告诉你身世,也是为了顺其自然。” “……” 慕临风不说话了,垂下眼帘沉思,他可不信重夜的鬼话,即便顺其自然,但一些注定的事情也是避无可避,若没有一定的把握,重夜这样狡猾腹黑的人怎么会随便一再的试探他。 “……” 一旁的祁熠完全懵了,突然就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好好的怎么皇室的陈年旧事都扯到慕临风身上去了? “……” 直到打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才打破微妙的好吃呢莫,重夜不想再多说,有点疲倦的揉一下眉心说: “好了,今夜就到此为止吧,越是繁杂的事情越需要慢慢来,府邸的情况过两日我便给你们安排好,如你们所愿,确保私密安全不会被打扰,至于你们是否会将家人安置在那里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我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尽力而为。” 说着站起身来打算离开,只是刚转身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回来对沉默的两人叮嘱: “还有,在接收旧部的同时你们也需要自己收纳信得过的心腹,这个非常重要。” 说完就和林宥离开了驿馆。 第181章 亲眼看重夜和林宥离开驿馆后,祁熠才表情严肃的问慕临风: “临风,这是怎么回事?皇室的陈年旧事怎么会跟你有关?” 慕临风也不打算隐瞒他,直说: “大概是跟我的身世有关,因为重夜已经不止一次的试探我了,但我也只是猜测……” 说罢就跟他解释起来,从自己的师父到重夜的频繁暗示,把所知和猜测都告诉他,跟他讨论,事到如今真相大白也只是时间问题,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祁熠对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只让他稍安勿躁静观其变省得再被重夜坑。 慕临风看他一副耿耿于怀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你也不必太难受,加入天机阁也未必不好,多的是人想踏进那道门还进不了呢。” 祁熠揉了揉眉心: “我知道,就是怕你为了我们受制……” 慕临风扫了眼窗外夜色,情绪莫名的感叹: “从喜欢梁瑜开始,我就郎当不起来了,受制于否就要看是受制于谁?因何受制?祁熠,既然你愿意跟我同进退,那么往后有什么事,你需跟我商量,像之前那般。” 祁熠点头: “我知道了。” “……” 祁熠离开去了隔壁房间,慕临风用驿馆小二早已给他准备的水换洗干净躺下,脑海里想着要找机会去拜访一下那位云游先生。 小些时候师父说他的名字是一名云游先生给取的,还好心的送了一枚平安扣。 长大了些,师父又告诉他,给他取名的先生叫云游,虽然都是这么个名字,但意义完全不同了。 再后来,师父病重了才跟他说,云游先生就在京城,若他有机会到了京城,就去拜访一番…… 那么,在他身世的这件事中,云游先生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呢? 到底是师父捡到了他在机缘巧合之下让云游先生给取了名字?还是云游先生给他取了名字后把他交给师父? 这个问题他之前从来没有认真想过,先入为主的觉得是师父捡到了自己,而后一个云游先生在机缘巧合下给他取了个名字…… 现在先前的认知在慢慢被推翻,最简单的便是: 假如只是一个随意给他取名的先生,一面之缘师父为何能记得这么久?甚至是对方家住哪里都记着,还笃定对方说的是实话…… 思绪活跃起来,慕临风越想越觉得其实师父也并非什么都没有告诉他,只是说得隐晦,不希望他受困于身世,但又不忍心彻底隐瞒留给了他线索。 师父是知道他身世的。 想着想着眼角便有点胀痛,慕临风忍不住双手垫着后脑勺长呼一口气,暗自猜测当时会是怎样的场景…… 另一边重夜和林宥主仆离开驿馆后同乘马车,面对面坐在车厢里,马车空间很大,中间可以放个小方桌,上面是一壶临离开驿馆时候沏的茶。 一路闲聊关于慕临风和祁熠的事情,成功将慕临风和祁熠收拢,重夜的心情格外好,不时的给林宥倒茶。 行到半路,林宥看准时机便随口问: “前方就是路口了,主子今夜是回王府还是去别院?” 重夜撩开帘子看了眼外面回答: “别院。” 林宥点点头又说: “您已经几日没有回王府就寝了……” 重夜低头喝茶: “嗯。” “……” 林宥注意观察他的表情,片刻又说: “您近来事务繁忙又住在别院,小五……咳,五公子一个人在府上想来也挂念您……要不,您今晚就回王府就寝吧。” “……” 重夜没有马上说话,动作优雅的抿了一杯茶又倒上才抬眼看他: “那你从明天开始就留在府上跟他作伴,我让其他人随侍吧,刚好昨夜言夙也回到京城了。” 他的王妃,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 林宥差点失手打翻茶杯,急忙躬身半跪下去: “主子恕罪。” “……” 重夜端着茶杯垂眼看他一会没有说话,表情并不严肃,只兀自悠闲喝茶。 “请主子让属下随侍左右……” 林宥又说,额上开始冒汗,小五这回可害死他了! 重夜轻呼一口气说: “起来吧。” “谢主子。” 林宥不敢抬头,起身坐回刚才的位置。 重夜给他倒茶,又开口: “我记得在罚小五禁闭的时候就说过,任何人不得以任何方式给他求情,违者就跟他一起受罚。” “……” 林宥不敢说话,安静的听着。 马车拐入前往别院的路,重夜继续说: “小五不止一次的在任务中抗命行事坏规矩,一再冲动涉险让自己受伤,即便对大局带来好的转机也是不可取的,万一失手人就没了,本王没有收回他的席令,只是关他禁闭一个月已经够仁慈的了,你们居然还敢帮他说话?哼!” “属下知错。” 后面一个冷哼,当即就让林宥的冷汗从额角流下,把头埋得更低了些,心里暗暗后悔,确实,假如是别人坏规矩,这个时候已经躺在黑棺里了。 天机阁规矩森严,赏罚分明,也就是小五身份特殊才得到纵容,大概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敢贸然求情,这下可把规矩给记起来了,哎…… 重夜语气缓和的点头: “知错就改,下不为例。” “是。” “……” 林宥抱着几分侥幸重夜不计较,然而,当第二天一早看到言夙憋着笑给他传话让他回王府陪小五解闷的时候整个人还是蔫了。 传完话,带着半脸面罩的言夙无奈的对林宥说: “主子说你们若是再坏规矩,座下前三的席令就换人。” 林宥急忙点头: “知道了,以后不会了,你帮跟主子求求情……” 言夙毫不犹豫的拒绝: “我可不敢,你别拉我下水,乖乖领罚改过自新吧,对了,主子说你这个月的月俸没有了,让你自己跟五公子拿,谁让你给他求情的。” “……我……” 林宥很郁闷,但无可奈何,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别院回王府,将近一个月的禁闭啊, 小五不疯他都要疯了。 第182章 别院花园的凉亭里,言夙将林宥的反应如实告诉重夜,重夜一边将刚收到的一封密信放入旁边的火炉中点燃一边说: “规矩就是规矩,我对你们唯一的要求就是服从命令,很简单不是么?人若没了,纵然千般好又有何用?” 言夙点头:“是。” 盯着火炉将密信烧成灰烬,重夜换了话题: “小王爷何时能够入京?” 言夙回答: “大约半月后,小王爷和海棠姑娘就能到达京城。” 想了想又补充: “还有第三席的其他眷属,未被肃清的怕是也都在京中了,只不过少卿大人未归,他们不会轻易出现,您看?” 重夜上前走两步临近栏杆看向莲池里游动的锦鲤,皱眉思考了一会道: “随他们吧,等到小王爷回来再说。” 言夙稍作迟疑: “那……小王爷和海棠姑娘是如今第三席座下前三之二,还有一位,主子不打算追究么?” 重夜嘴角扬了扬微微侧头: “你知道梁少卿座下第一眷属是谁么?” 言夙摇头: “不知,请主子明示。” 重夜突然深呼一口气笑了笑: “本王和今上也不知,如今第三席的第一眷属只有梁少卿和先帝知道,其身份信息以及跟天机阁签订的契约已经随先帝入了陵寝,先帝驾崩前特地嘱咐过本王不得干涉……如若慕临风问起,就让他去问梁少卿。” 这也是第三席特殊的原因之一,华容镇梁家,无卓绝功勋记录,但于南诏皇室来说一直都是比较特别的,别人不能提的要求,梁家人可以。 言夙知道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不能再问,恭敬点头: “属下明白了。” 一个门侍绕过回廊匆匆走来,言夙转身迎过去,一会之后回来告诉重夜: “主子,太后娘娘宫里人来传信让您过去一趟,马车就在外面等着。” 重夜挑眉: “哦,倒是难得太后让人来接本王入宫呢……” 言夙思考一会斟酌道: “主子也有段时日不去探望太后了,真的不过去一趟么?” 重夜随口问: “你觉得她真的是想念本王?” 言夙解释: “倒不是这个原因,只是太后娘娘得知蒙将军入京却不得入宫请安被暂时禁足待在府上,为这事给气病了,昨日让人送礼到王府问候五公子又吃了闭门羹,这才想到您。” 重夜侧头: “病了?可有请御医?” 言夙: “请了,说是郁结于心,没有大碍,消火放宽心就行。。” “……” 重夜沉默,好一会之后才说: “无大碍就好……你出去跟太后的人说,本王近日来因为王妃体恙和查找真凶忙得心力交瘁,等查明情况再过去,若不然也不好跟她交代,反倒惹她不高兴,让她凡事看开点,任何因果都有征兆,还有大事等着她主持呢。” “……” 言夙听完有点为难: “您这样说太后肯定更生气了。” 重夜却不在意: “本王只是在提醒她,蒙氏大势已去,让她早点看开,去吧,快去快回。” 言夙躬了躬身: “是。” 大概半炷香之后,言夙返回,重夜在亭子的石桌的一个陶罐里抓了一把鱼料撒入池子里,看着池中锦鲤欢腾着争相抢食,拍了拍手转身: “走,去见杜先生,晚些时候要带慕临风和祁熠入宫,近日可不能清闲呢。” 言夙:“是。” …… 林宥回到夜王府,穿过偌大的庭院直往后院走,府上的下人们见他脸色不佳也都不敢靠近,远远地行了礼就匆匆避开。 小五禁闭的小院优雅别致,院子里立了好些个木桩,都已经被劈砍得面目全非了,日常在院里伺候的近侍正指挥两个家仆准备搬走。 瞥见他笑着迎上来打招呼: “林护卫。” 林宥点点头,扫了眼禁闭的房屋门口: “五公子呢?” 近侍告诉他: “五公子刚才练剑结束,这会儿在浴房呢,您在茶室稍等,奴去给您传话。” “嗯。” 林宥应声,看着这些木桩无奈摇头走进小院茶室,据他所知,这些木桩几乎是每天一换,甚至一天换两三次,可见小五这几天怨念多大。 小五如今能够活动的范围仅限于这个小院,踏出一步都不行,对于习惯往外跑的人来说真的跟坐牢无异。 林宥一盏茶没有喝完小五就来了,脱下侍卫服的人换上一身素雅长袍风度翩翩的,只是脸色不太好,进来没坐稳就问: “主子让我出去了?” 林宥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想多了,我这回是被你害死了。” “……” 小五一听就蔫了,用手撑着额头: “我只是让你把他叫回王府一趟,不是让你直接说……” 林宥摊手: “我就是这样啊,我跟主子说你想他了,主子都不理呢……” 说罢不满的嘟囔: “主子是什么性子你不知道?若是小事,你坏规矩的时候没人知道他惯着你过就过了,帝城关那么大的事儿,杜先生都说你冒险了,主子能不上火?” 小五:“……” 林宥见他不做声,又继续说: “你是不能打也不能骂,要不然这会儿就该脱层皮了……哎,我就不该帮你,这下好了,你是没看到言夙幸灾乐祸的样子……我月俸没了,主子让我跟你拿。” “……” 小五知道自己草率了,低头道歉: “对不起,连累你了,我给你双倍的月俸补偿。” 说完两人就这么喝着茶大眼瞪小眼。 一会之后,林宥不死心道: “小五,你再想想办法呗……比如装病一下什么的?” 小五摇头: “我要是生病,院子里所有人都要受罚。” 能想的苦肉计他都想过了,反正他有个什么头疼脑热不安宁,受苦的都是身边人,重夜做事甚少给人钻空子的。 林宥叹气: “那算了,再想其他的吧……我本来是想让慕临风和祁熠帮忙的,但是主子在我找不到机会,若是他们说来看你,主子肯定不会拒绝……” “啪!” 小五听到这里突然双手拍了一下眼前一亮: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林宥看他: “想到什么?” 小五狡黠一笑: “叫不来慕临风和祁熠,不是还有梁瑜么和那两只小的么?梁瑜若来拜访,主子肯定会回来。” 好歹他也是天霖兄妹的师叔之一,传信说明情况让梁瑜和天霖他们过来一趟不就行了,到时候重夜知道肯定会回来的。 现在慕临风和祁熠都加入了天机阁,想来梁瑜也不会排斥跟他们增进关系的…… 林宥一听也觉得可行,时间还早,小五当即让人找来纸笔给梁瑜写信让人驾马车送过去,即便是今日没空,过两日也行。 梁瑜温和懂礼,一定会愿意帮他的。 第183章 夜幕降临掩去白日的喧嚣,重夜如约领着慕临风和祁熠入宫面圣。 虽然两人都是稳重从容的性子,重夜也一再的说今上温和贤明,却还是让随心所欲的人拘束不少。 当今帝君楚铭渊,37岁,神韵跟重夜有点相似,身高体型跟重夜差不多,五官周正俊朗,只是相比重夜表面上的温文尔雅和狡黠,楚铭渊更多的是端庄威严。 哪怕只是一身常服随意的站着,也难掩身上散发出来的高贵威仪。 御书房隔壁的偏殿中,楚铭渊已经坐在高台上等候多时,殿内只有伺候的宫女和近侍,很是安静。 守在门外的门侍通报之后,重夜领着慕临风和祁熠入内。 待他们叩首行了礼楚铭渊从座上下来,边打量边夸赞了他们一番,最后道: “夜王的眼光向来独到,此番能得两位加入天机阁,乃是皇室和南诏民众之大幸,朕甚是欣慰,往后便不用担心内阁不稳了。” 他的声音如同自身的气质,威严温和让人无法忽视。 祁熠和慕临风微微低头谦恭回礼: “陛下过誉了。” 楚铭渊笑笑: “天机阁跟宫里护卫和百官都不同,天机阁众历来都是直言不讳明辨是非敢作敢为之辈,若是朕做错了也该受到你们的警示才行。” 说罢让他们坐下,让人抬上来两箱赏赐又说: “既然你们加入天机阁便是做好了跟天机阁同进退的准备和觉悟,朕也就不多做赘诉,但有一件事朕需当面跟你们表明,梁氏兄弟对朕有着救命之恩,无论如何梁少卿的事情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梁瀚之的遗孤必能得到妥善安抚。” “……” 慕临风和祁熠不做声,重夜恭敬道: “陛下英明。” 楚铭渊点点头看向慕临风和祁熠: “你们与梁家的渊源朕已知悉,那么,朕在这里跟你们保证,在真相大白之前,梁瑜和其身边人包括你们都将受朕和天机阁庇护,即便是有任何过错,也都将由朕亲自审判。” 说完笑了笑很及时的补充: “无需起身行礼谢恩,这些于天机阁众和朕来说,都是应该的,你们尽力而为,朕也一样。” “……” 慕临风和祁熠相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里的笑意,忐忑的心情也跟放下不少。 重夜在一旁附和,顺带讲解一些规矩,慕临风和祁熠认真听。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楚铭渊和重夜倒有几分相似,就事论事友善亲和没有上位者的架子让人能够全神贯注的把心思放在事情上,而不需要担心僭越。 直到聊完这些,又立了些规矩,楚铭渊才命近侍端上来一个方形木盒,大小三尺左右,原木色的外形已经斑驳,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木盒有锁具锁着,近侍将之放到祁熠和慕临风旁边的桌子上,开了锁之后就退到一旁。 楚铭渊抬手对他们示意: “打开看看。” 慕临风伸手打开,里面放着两块整体呈黑灰色的鳞片,大小跟成人双掌并拢不相上下,一块颜色深些,一块颜色浅些,厚实坚硬,有银色暗纹分布在整块鳞片上,很好看。 除了鳞片之外,还有半块记载着其来历的羊皮卷,羊皮卷边缘不规整,看上去是被人为撕去了一半。 就在他们疑惑的时候就听到重夜说: “这两块鱼鳞,颜色深的那块是早年天机阁从隔水之地带回来的,为海王所赠,颜色浅的那一块是前段时间跟随梁少卿席令一同寄回来的,同样来自海国,你们可以看看。” 听他说完祁熠便拿起羊皮卷翻看起来,一眼就看到上面写着‘鱼鳞来自海国释迦岛的食人鱼’等字样。 按照羊皮卷的记载,释迦岛是海国处决犯人的地方,虽然不大,但却是海国领域很重要的岛屿之一。 这种食人鱼原本的个头并不大,只是异常的凶猛嗜血,被海国圈养在特定的地方,通过喂食某些药粉药水之后变成庞然大物,据说可以轻松一口吞下一个成年人,被用作处刑刑具。 在海国被处以极刑的犯人通常都是被食人鱼吃掉的,尸骨无存。 半块羊皮卷上的信息不是太多,对释迦岛的说明只说是海国一个比较重要的岛屿且养有食人鱼,至于其他如何养?什么人养?都没有说,或许是记在缺失的另一半上。 但通过这些信息可以确定,梁少卿闯入了海国的释迦岛,至于原因,现在已经不好下定论了。 慕临风看了鱼鳞又看了羊皮卷,眉头皱起: “释迦岛是海国的处刑之地,鱼鳞和梁少卿的席令从那里被寄回来……也就是说,他凶多吉少了?” “……” 祁熠也面露忧色,单枪匹马去到那种地方可不就是凶多吉少么?这些东西可能是海国识破了他的身份,杀了他之后寄回来挑衅的。 不想重夜却表情轻松的摇头: “不,席令和鳞片是在帝都城北郊外的渡口寄出的,辗转了很多地方最后才又传回来。” 慕临风抬头: “什么意思?” 重夜笑笑: “意思是,梁少卿是将鳞片和席令包好在朝安城寄出去,寄了很多地方,最后又折转回到朝安城,我也是查了很久才发现被他摆了一道。” 第一次得到这样的结果他不相信,让人又查了一遍,结果就是这样没错。 慕临风错愕:“……” 祁熠也摸不到头脑: “为什么要这样?” 楚铭渊说: “大概是想让我们知道,他虽然闯了释迦岛,但是已经平安回来,如此大费周章,是为了有足够的时间掩饰自己的行踪……因为某些原因让他不好露面或者是有什么事情没有料理清楚不方便出现。” 慕临风捏了捏下巴: “那他现在是在京城?” 重夜摇头: “不一定,席令和鳞片是半年前寄出的,寄出之后他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他还活着,因为在寄出的时候他亲自报过自己的名讳,我查过不是冒充。” “……” 这下慕临风和祁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第184章 各自沉默了许久,慕临风想起什么才又问: “他当初是为了追踪侄儿的,那孩子呢?” 楚铭渊的脸色沉了沉,看向重夜。 重夜几分无奈的摇头: “孩子没有任何消息,他在寄出东西的时候是孤身一人,就算暗自带着,半年时间渡口人来人往要查一个孩子可不容易,更何况,按照这样的情况看,该是有人接应他的。” 梁少卿身为内阁第三席,聪明绝顶任务从未失手,如此大费周章自然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天机阁查起来也不容易。 祁熠道: “想来是他席下的眷属,还是他最为信任的心腹,因为只有熟知天机阁的运作模式,才知道如何规避隐藏。” 重夜点头: “嗯,八、九不离十。” 慕临风闻言突然灵机一动,抬头看重夜问: “说到这个,第三席眷属册子上,梁少卿座下第一席的眷属标注写着不详,什么身份信息都没有,是什么意思?” 重夜告诉他: “意思就是,现在内阁第三席座下第一眷属是谁,只有梁少卿一个人知道。” “……” 慕临风和祁熠显然不信,同时看向楚铭渊。 楚铭渊也无奈点头附和: “没错,第三席座下第一眷属的身份信息都埋入先帝陵寝了,这件事朕和夜王也不得干涉。” “……” 听完慕临风和祁熠同时愣住,没想到还有这种事。 重夜看着他们的表情又微笑着说: “如果说有人接应梁少卿,那么就是他席坐之下的第一人了。” 关于梁少卿座下第一人,楚江暮为此耿耿于怀了许久,没少为这件事作妖,但都查不到,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觉得梁少卿座下前三只有两席。 半晌,慕临风又问: “就没有其他办法知道那个人的身份了吗?” 楚铭渊摇头,重夜调侃道: “除非大不敬的去打扰先帝安寝。” 话一出慕临风就不敢问了。 一会之后,祁熠整理了一下逻辑之后说: “那么现在的情况是,梁少卿还活着,孩子可能被他席坐之下的人保护起来了,而他许是在处理某件事不能露面,或者说是因为某个特殊原因而故意隐藏行踪。” 重夜点头: “没错。” 慕临风低头看着手里的羊皮卷,把所有信息联系起来想了一遍说: “或许他不露面是因为要调查的事情跟皇族有关,比如夜王所说太后一直热衷的某件陈年旧事……毕竟他杀的那些眷属查明之后都是太后的人。” 重夜点了点头给他补充: “也可以这样理解,因为太后的故意指引,让他得知了某件关于皇族的陈年旧事,他在追踪到侄子之后前往调查,从而去到了隔水之地的海国释迦岛,大费周章的做这些事,既是想告诉我们真实情况,也是做给太后看。” 慕临风跟他对视片刻,认可了他的说法,那么这样一来就什么都变得合理了。 祁熠又看向鱼鳞和羊皮卷说: “这样逻辑上是没有问题,可惜,我们对释迦岛不熟悉,不知道那里的具体情况,少卿大人闯入释迦岛又带回鱼鳞,肯定还有其他原因,不可能是食人鱼跟太后所追踪的陈年旧事有关吧……” 说完看了眼慕临风,难不成释迦岛和食人鱼跟慕临风有关? 真相的剖析很多时候都基于合理的猜测,慕临风也有跟祁熠一样的想法,但没有说出来。 这时沉默许久的楚铭渊又插话: “不至于跟鱼有关,只是食人鱼是养在释迦岛上的,许是跟住在释迦岛上的人有关,可惜,我们对隔水之地的了解太少,关系也不友好,先帝早年将一些记载着关于海国各岛屿势力的卷宗都烧掉了,包括这块羊皮卷的另一半,要不然查起来会简单得多。” 慕临风问: “烧掉?为什么烧掉?” 楚铭渊摇头: “说是那些记录的信息都是错的,很多道听途说……具体不知,但若是什么陈年旧事,恐怕也有所关联。” 说罢看向重夜,重夜接过话说: “烧掉一些记录不实的卷宗和手记是常有的事情,要不然留着误导后人,只是不知道当时先帝烧掉的东西中,是否有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就他猜测,这块记录着释迦岛情况的羊皮卷,另一半上肯定写着饲养食人鱼的人或者说是海国的处刑官。 “……” 重夜将天机阁所有掌握的线索都告诉了慕临风和祁熠,答案近在咫尺,只要找到梁少卿,所有一切都能解开,问题是梁少卿在哪里? 离开皇宫的时候夜已深,将慕临风和祁熠送回驿馆的路上,重夜交代他们暂时把身边人安顿好再接着查,他也需要些时间安排让他们跟天机阁众认识。 慕临风和祁熠没有异议,左右现在卡住了,也知道梁少卿还活着,心里安定,索性把一些琐事安顿好了再说。 只是知道了这么多,慕临风也确定这件事跟自己的身世脱离不关系,但却对自身情况毫无头绪,心里很不踏实,在驿馆前跟重夜道别的时候忍不住把他拉到一旁问: “你能不能告诉我关于身世的一些线索?” 重夜思考片刻还是摇头: “事关重大,我得确保万无一失,要不然对你对别人都不好……,” 慕临风打断他的话: “就一点,让我心里有个底,至少让我知道自己卷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中,就算你弄错了也没关系,在真相大白之前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 重夜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见他铁了心似的,只能微微倾身上前在他耳边说: “假如真的是你,那么你以后就得尊称我一声王兄,再不能把剑架我脖子上撒野了。” 说完在慕临风错愕的表情中转身上马车离开。 “……” 许久,慕临风回过神来,对一脸担忧的祁熠安慰了几句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口许久,脑袋还有些许空白。 按照重夜的意思,他是南诏皇室流落在外的血脉? 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纠葛,甚至是怀疑父母是效忠于先帝的天机阁众,却没想到…… 这世上,真的有这么不好笑的笑话么? 第185章 慕临风在得知梁少卿的情况后,原本是打算先去柳府把吴叔和梁瑜等人接到重夜给他们安排的宅邸安顿好再做其他。 然而从重夜口中得知关于自己身世的情况又改变了主意。 翌日一早就跟祁熠道别,根据师父之前说过的线索前去打探那位给他取名字的云游先生的下落。 不管云游先生对他的身世了解与否,这一趟的拜访都是必要的。 只是云游先生给他取名的时候他尚在襁褓,今已时隔二十多年,朝安城扩建了一圈又一圈,曾经的都城郊区早已变了样,要找起来可不容易。 再就是,若当时的云游先生是位老者,如今还在不在都是问题,怪他一直以来都无心在意,没有多问师父关于云游先生的情况。 稍微试探的问过重夜是否耳熟云游先生这个名字,重夜也不知,看来那位云游先生要么是真的纯属巧合给他取名,要么就是藏得太深。 但无论如何,事到如今他都要试一试。 在慕临风开始寻找云游先生下落的时候,梁瑜和天霖兄妹上了前往夜王府的马车。 这几日慕临风也托人传来消息说已经和祁熠顺利加入了天机阁,他和吴叔终于放下心来。 一边等待慕临风安顿好其他事情回来找他一边在柳府上帮忙,虽然做不来什么繁杂的事,但却帮柳盈整理了囤放药材的老库房。 老库房里面有不少珍贵的药材因为存放太久堆在一起,一些相似的混合分不清,让他给帮忙分辨,日子倒也充实。 小五差人传信的时候刚好闲下来,了解到小五如今的处境后便欣然答应前往拜访,正好也有事情想要请教小五。 反正慕临风和祁熠已经加入天机阁,跟夜王府的关系也没必要顾忌太多。 他们还在路上的时候,消息已经传到了重夜所在的别院,听完线人汇报,言夙如实告诉正在书房看密信的重夜: “主子,暗卫说梁公子今日要到王府拜访,已经在路上。” “哦?” 重夜露出微笑,没有抬头直接道: “那就传话让府上准备夜宴,好生招待。” “是。” 言夙点头,想了想又问: “那主子今夜是要回王府么?” 重夜捏着几页信纸抬起头来想了想才回答: “回吧,梁瑜第一次造访王府本王若不好生招待,让梁少卿知道了可不高兴呐。” 言夙笑了笑顺着问: “王爷很笃定少卿大人平安无事,是否还有其他原因?” 重夜摇头: “梁少卿做事谨慎到狡猾,本王是单纯的相信他,事情若是脱离掌控,他不会任由梁瑜来到京城的……” 说着停顿一下,换上几分自嘲的语气: “本王之前因他突然踪迹全无而担心天机阁内阁不稳有些乱了阵脚,如今却是被他摆了一道,他比本王更了解天机阁,从失去音讯开始,就在重整天机阁了。” 在查访第三席席令寄出点的时候他也查到了其他不少事情,发现很多这些年由太后和蒙家以及靖侯府暗中运作置放在天机阁暗桩都被肃清了。 最后一个被肃清的暗桩,时间是在半年前。 今上继位内忧不断的这些年,蒙家和太后对天机阁趁虚而入布了不少棋子。 他原想着找机会好好整顿,却因楚江暮的胡闹而导致梁少卿失踪焦头烂额,就一直没有着手,没想到却是这般结果。 虽然面上风平浪静,但暗桩被除和梁少卿失踪,让太后和蒙家更为迫不及待的想要掌控天机阁,从而变成了现在这样。 梁家于南诏皇室终究是不同的,毕竟是作为天机阁前身的皇家暗卫部族之一,哪怕早已从暗处走向光明弃仕从商,但一些看不见的羁绊却还是在的。 很多因果冥冥之中早有定数,就像慕临风跟梁瑜。 “……” 言夙认真思考之后笑笑不语,认同了他的话,也希望梁少卿能早点回来。 许久,重夜把手上的密信都看完了丢入一旁的药水盆里融掉,才又皱眉呼一口气。 言夙见他表情不对才又问: “主子?” 重夜告诉他: “小王爷从帝城关传来密信,说要暂留那里几日。” 言夙惊讶: “为何?” 重夜表情凝重了几分: “他说自入了东方地界后一路到帝城关,身边的护卫和安插在东方地界周围的暗桩接连折损,他打算在帝城关好生查探一番。” 言夙迟疑: “是否需要属下前往援助?” 重夜摆手: “他说不用,再说了帝城关也有人在,无需担心。” 言夙点头: “是,那小王爷对刺客身份可有线索?” 重夜摇头: “没有,但是,他怀疑是梁少卿所为。” “嗯?” 言夙惊讶: “小王爷还是什么事都能扯上少卿大人呀。” 重夜手指轻轻捻了捻语气莫测道: “虽然他是出于怨念怀疑梁少卿,但如果那些被杀的人跟蒙家和太后有关,那十有八、九就是梁少卿所为,你去查清楚。” 楚江暮因为梁少卿这些年没少被太后利用,身边很多人是太后的眼线并不奇怪。 而他此番受召回京,那些暗中的眼线自然会跟他接触从而暴露身份,梁少卿若是想除掉那些人,这是极好的机会。 言夙被他这样点一下就懂了,急忙领命: “是,属下立马去查。” 重夜点头: “把琐事安排一下就去吧,本王晚点自己回府就行。” “是。” …… 梁瑜是乘坐的是夜王府的马车,因此想要避讳都不行,一路从柳家招摇到夜王府的正门,在门侍的迎接下进入。 夜王府虽然表面上是重夜的府邸,实际上就是天机阁所在地,王府的藏书阁就叫天机阁。 天机阁是重夜遵从先帝旨意从宫里迁出来的,府上哪怕一个娇弱的侍女都是身怀绝技的天机阁众。 因此,日常时候夜王府的访客并不多,不管是想要套近乎的还是别有用心的都不会轻易踏足这里,生怕一不小心就有去无回。 梁瑜倒不担心这个,从接他们的侍卫口中得知实情后反而为此感到安心。 第186章 跟富丽堂皇的其他贵族宅邸相比,夜王府低调得多,环境清幽雅致,格局陈设以简约沉稳实用为主,并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装饰。 让进来的人莫名的感到无形的约束,完全不敢放肆。 王府的婢女从后院出来,欠了欠身行礼: “梁公子请随奴婢来,王妃在内院等候多时了。” 说罢对领着梁瑜进门的王府护卫点了点头就转身朝内院走去,梁瑜牵着天霖兄妹跟在她身后。 一路往里走,天霖和妡儿好奇的东张西望,得知要见的是小五,两小只并没有太拘束。 王府很大,他们走了许久才走到小五所在的小院,此时的小五正和林宥在庭院里切磋武艺,看到他们后才各自停下来。 梁瑜跟林宥不熟悉,在小五的引荐下才算正式认识。 天霖兄妹乖巧的跟小五这个师叔打了招呼,彼此做了简单的寒暄后进入茶室。 很快,刚才给他们领路的婢女就端了丰盛的茶点进来,想来是早有准备。 天霖和妡儿到底是孩子闲不住,林宥便主动提出带他们到处参观,毕竟他受的限制没有那么严厉,也让梁瑜跟小五方便说话。 林宥将天霖兄妹领走,茶室变得安静下来,梁瑜盯着此时穿一身素雅常服的小五看了一会之后突然忍不住笑道: “你穿这样的衣服看上去平易近人多了,护卫装扮太严肃了些。” 这可是大实话。 小五无奈叹气: “我倒是想穿严肃些呢,想出门去,这阵子都快闷出病了……” 梁瑜点头: “王爷他可能是觉得你受伤需要休养,所以才这般约束你的,你不如就安心休息一段时间吧,一路到京城你是真的辛苦了。” 小五摆摆手,有点委屈的说: “再辛苦我都受过,入了天机阁出生入死就是家常便饭,就算休养我就跟在他身边什么都不做也可以呀……哎,不是这些原因,王爷就是生气了,我回来到现在只见过他一面,汇报了基本情况他就把我关禁闭了。” 确定他的身体无大碍之后,相思之苦都不让解一下,他家王爷就直接宣布让他在小院禁足思过一个月。 重夜狠下心来治他的时候是真的狠,他以后真的不敢再乱来了。 梁瑜有点可怜他,又问: “那……你生气么?” 小五摇头: “不气……就是想他了。” 大概是因为一开始他们的关系就是主仆的原因,所以他基本不会跟重夜闹脾气,而且,重夜也不是那种跋扈无理的人,赏罚都有明确的原因,让他想气也气不起来。 他要是生气,倒显得自己无理取闹了。 梁瑜注意到他眼里流露的情意,有点意外他的坦率,果然,在面对所喜欢的人时,每个人都一样,那情绪是藏不住的。 “……” 他们正闲聊,只见一个侍女面带欣喜的匆匆来报: “拜见王妃,见过梁公子。” 小五抬了抬手: “什么事?” 侍女微微垂首回答: “王爷吩咐府上准备夜宴,以招待梁公子的到访,特别交代梁公子今天务必在府上用膳。” 说罢稍作停顿,看了看小五又说: “王爷说,近日贵客到访让王妃操持接待,他晚点便回来。” 小五点头: “知道了。” 侍女欠了欠身: “奴婢告退。” 等到侍女走远了,小五才轻啧一声: “总算肯回来了,多亏了子清你。” 梁瑜摆摆手: “我也没做什么,就算你不给我传信,我也打算找时间过来拜访的,毕竟临风和祁大哥都加入天机阁了,往后有什么还需要你多多指教呢。” 小五跟他面对面,闻言看他问: “嗯,以后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跟我说就好,能帮得上忙的我必定尽力而为……那么,对于临风和祁熠加入天机阁,子清你有什么想法?” 梁瑜无奈的摇摇头: “我想要成为临风的眷属,但他不同意。” 慕临风在这之前什么事都让着他,唯独这件事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哎。 小五有点惊讶: “你想成为他席下的眷属?” 梁瑜点头: “嗯,毕竟我自己没有实力进入内阁,做其他人席下眷属我也不乐意,我就是想离他近一点,关于他的任何事情我都想第一时间知道……就像你跟夜王一样……” 小五给他倒茶: “我理解你这种感觉,常伴左右哪怕深陷危机也能共同面对。” 梁瑜勉强的笑一下: “对啊,可是他不肯,我也没辙……虽然这样要求比较任性,但是,小五你说过我有资质成为天机阁众,我也想尽力而为,所以,你能不能帮我跟夜王说一下?” “……” 小五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低头呷一口茶说: “我说你有资质成为天机阁众,是指内阁的位置,不是成为任何人的眷属。” “……” 梁瑜愣了一会: “什么意思?我……我哪有能力继承内阁席位,任何内阁大人们席下靠前的眷属都能把我放倒……我不行的。” 普通眷属还行,内阁成员就算了,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小五却摇头: “你先别急,听我说,天机阁内阁四十九席确实多是武力卓绝之辈,但也有例外的,哪怕不会武功也可以,只不过要求比较特殊罢了。” “……” 梁瑜冷静下来,看了他很久确定他说的是真话之后就问: “什么特殊要求?” 小五认真告诉他: “特殊的天赋技能,比如你敏锐的辨药能力就是,子清,如果你真的想加入天机阁,随时都可以,只是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能认真的权衡考虑过。” “王爷答应过临风不会随便招揽你,临风说过你是他的,你的一切事情都需要经过他,临风想护着你,谁也不能让你为难。” “……” 梁瑜脸上泛起红晕,他知道慕临风什么事都为他着想,任何时候都把他护在身后。 但一辈子那么长,相比让慕临风一个人为他披荆斩棘打下的安宁,他更愿意跟慕临风同舟共济常伴左右。 心绪涌动,梁瑜再三考虑之后还是说: “小五,我想入天机阁。” 他已经下定决心了,任性一点,让他和慕临风都无路可退,朝暮相伴,他不需要在慕临风执行任务的时候提心吊胆,慕临风也不需要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为他分心。 小五直视他的目光: “一旦决定就不能后悔。” 梁瑜点头: “我知道。” 许久,小五扬起笑意: “好,待王爷回来就跟他要席令吧,但是,到时候慕临风生气你得帮忙拦着才行。” 梁瑜笑笑: “好。” 第187章 重夜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简单但规格极高的晚宴已经准备好,就在重夜主院平日里和小五单独用膳的偏厅进行。 跟小五禁足的小院仅一墙之隔,这里日常没有重夜的允许闲人是不能踏足的。 梁瑜在小院里跟小五坐了大半天,但凡能说的,小五都很乐意告诉梁瑜。 侍女来报说重夜回来的时候他们正说得兴起,等到重夜踏入小院,两人才一同起身行礼。 重夜依旧是温文尔雅没有任何架子的姿态,跟小五的互动也很平常,小五私下里的幽怨在面对重夜的时候丝毫不显露。 梁瑜对他们的相处方式感到新奇,至少如果换做是他被慕临风禁足,肯定做不到如此的心平气和,多少都会闹些小别扭的…… 他大概是被慕临风惯坏了,在慕临风面前从来都不晓得如何收敛情绪的。 重夜跟梁瑜寒暄,顺便将慕临风开始调查身世的情况告诉他。 梁瑜有点意外,忍不住小声抱怨: “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也不跟我说一下。” 这一路慕临风偶尔在合适的时机也告诉过他,自己的身世可能跟南诏皇室有些纠葛,但也只存在猜测的阶段,说的不多,他也就不好问得太深。 现在既然着手调查了,就该告诉他一下,虽然他帮不上忙,但还是想知道呀。 重夜轻点一下头安慰他: “临风的身世也是牵扯复杂,他不想你为他的事情操心太多,而是希望你之后能够安心下来做自己该做的事,你别多想。” “……” 梁瑜抿一下嘴巴: “我知道……” 慕临风遇事都喜欢把他排除在外,是为了他好,但他一点也不高兴,这会让他们渐行渐远的。 小五在一旁插话: “临风说要找的那个云游先生,王爷可有头绪?” 重夜摇头: “没有,临风说他自己慢慢查,等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会说。” 小五点头欧: “那就好。” 重夜笑笑: “毕竟现在都是自己人了,对于熟人,他是不会客气的。” 虽然精通人情世故,但慕临风在人际关系中分得很清楚,利落明朗,他是很佩服的。 说完转过来对情绪变得有点低落的梁瑜问: “临风和祁熠顺利入了天机阁,子清可有什么想说的?或者是需要嘱咐我帮忙之类的么?” 梁瑜不明所以: “嗯?” 重夜微微挑眉: “你很在乎临风啊,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往后在天机阁你看顾不到他,我能帮你约束他的话会尽力而为。” “……” 梁瑜看了他一会之后,又看了看小五。 小五随即鼓励他: “子清有什么想法直说无妨。” 梁瑜深呼一口气,看向重夜微笑道: “我想亲自在他身边约束他比较好。” 说着在重夜微微蹙眉想要说些什么时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我想加入天机阁,陪伴在他身侧,他是我的人,自然得由我亲自管制。” “……” 重夜有点意外的看他: “这……你是认真的?” 梁瑜点头: “对,非常认真,我也不是要你为难,只是如果我有资质的话,希望你能考虑一下,不管临风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但是这件事我想自己做主。” 说罢将之前他要求成为慕临风眷属被慕临风拒绝的情况以及自己内心的想法又说一遍。 小五在一旁附和: “子清的要求合情合理,王爷不妨考虑一番。” “……” 重夜听完后沉默了许久,最后几分无奈道: “老实说,子清你有这样的想法我很高兴,资质你也有,但我答应过临风,关于你的任何事情都需要经过他的同意,要不然他又得把刀架我脖子上了。” 梁瑜轻笑: “他再对你拔刀我就帮你挡着,这件事我想自己做主,他了解我的脾气。” “嗤……” 小五失笑,梁瑜有时候一本正经的样子看上去挺好玩的。 重夜又说: “入了天机阁再想离开就没那么容易了,你的两位哥哥都是天机阁众,你也看到了他们身处的境地,这还只是冰山一角,还有更深的渊源和纠葛,有些事情,在你没有做好斩断退路的准备前,我是不希望你知道的。” 梁瑜入天机阁他是喜闻乐见的,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权衡和考虑还是有点不忍心。 不只是因为答应过慕临风,还有梁家一直以来跟天机阁的羁绊,如果让梁瀚之和梁少卿知道,肯定也不希望弟弟入天机阁的。 梁家把梁瑜养成这样,就是希望他能够顺遂平淡的去过普通人生活,天机阁从来都不适合普通人,入了天机阁就跟平淡的生活无缘了。 “……” 梁瑜沉默思考了许久,就在重夜以为他会放弃的时候听见他说: “从遇到你们开始,我就做好了无论临风做什么我都跟随的准备,如果不是因为我哥他也不会入天机阁,仅此而已,至于其他内情,如果别人能够承受,哥哥们能够承受,你又如何知道我不能?” 于他来说无论什么原因和内情都比不上慕临风为他奋不顾身。 小五赞成他: “说得好。” “……” 看了自家王妃一眼没说话,认真思考着什么。 梁瑜跟小五交换了一个眼神又说: “我有决心也有觉悟,还望王爷认真考虑。” 重夜看他一会点头: “那就容我认真考虑几日再给你答复吧,此事我得跟陛下做商量。” 梁瑜松一口气: “好,有劳了。” 笑了笑稍作迟疑又说: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王爷。” 重夜挑眉: “什么事?” 小五好奇的看他。 梁瑜低头从袖袋里拿出一个信封,从信封里拿出折叠整齐的许婚文约推到他面前道: “想借王爷王印一用。” “……” 重夜拿起打开,小五凑过去跟着一起看,之后两人的表情都变得微妙起来。 小五反复看了两遍才开口: “这是你跟临风的许婚文约?现在是想呃……?” 梁瑜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朵: “嗯,这是当初我爹把我许配给他的时候写的,只是因为各种原因,文约没有府尹公印……于官家看来便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小五一怔:“……哦。” 转而看向还在低头看文约的重夜。 第188章 重夜一听梁瑜的话瞬间就懂了,抬头对上他的目光露出笑意: “子清想让我用王府印玺让这份文约名正言顺。” 梁瑜脸颊微红: “我知道这样要求有点唐突,但……” “不唐突。” 重夜笑着打断他的话,随即立马起身吩咐守在门外的言夙去书房把印玺取来。 小五看着羞赧的梁瑜,拿起文约又看了一遍,目光停留在慕临风的签名处和手印上,小声说: “还有什么比两情相悦更名正言顺的呢……” 梁瑜却摇头: “规矩存在自有道理,合情合理名正言顺才更好呀,我与他的开始有些荒唐,我爹是出于对我的保护才生拉硬拽的把我们凑到一起的……是我们家先利用了他……” 喝着茶,梁瑜心平气和的跟他们说了自己和慕临风这段‘孽缘’的起因,从两看相厌道两情相悦,不到一年的时间。 心中思绪几经变化和纠结之后,最终变成了现在这样。 有道是人心善变,但梁瑜却对这样的变化甘之若饴,有时候甚至想着,他们这样的变化为什么不早点发生,那样在华容镇的时候他们就能年少相伴成为真正的青梅竹马…… 在梁瑜缓缓的话语中,重夜在那份来自华容镇的许婚文约上用印玺盖下鲜红的印记。 梁瑜感激的收好,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说这份许婚文约不做数了,这不,成了王爷亲赐的良缘了呀。 慕临风就算想要拿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撇下他都不行了,等慕临风回来,他就拿出来在他面前炫耀,就像当初他们相互不待见的时候慕临风故意炫耀那般。 ‘呆子,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媳妇儿了,闹脾气差不多一点……’ ‘既然嫁给了我就老实点……’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我媳妇儿我就惯着你……’ 明明那些嘴欠调戏他的话还历历在耳,以前听着恨不得跟慕临风打一架,现在想起却觉得染上了几分温情。 大概是在对他放狠话这件事上,慕临风是越做越心口不一,最后比吴叔都更加惯着他。 …… 夜幕降临,夜王府灯火辉煌,一场不甚热闹的夜宴在宾主尽欢之后落下帷幕。 重夜让言夙和林宥亲自送梁瑜和两小只回柳府,临走前小五还特地叮嘱他们第二天继续过来,梁瑜答应了,天霖兄妹也极为喜欢。 直到他们走远了,重夜才拉着小五的手返回内院,边走边说: “跟我回主院,明天开始就在主院禁足,我每晚亲自看着监督你。” 小五喜上眉梢: “遵命。” “……” 接下来的好几天,梁瑜都到夜王府拜访,或早或晚,时间长短不一,有时候带着天霖兄妹,有时候不带。 小五依旧处在禁足的惩罚中,但整个人心情却好了很多,重夜白日不在府上,对小五让梁瑜打探天机阁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一日恰逢集日,街上格外热闹,梁瑜今天出门没有带两小只,只答应给他们买零食回去。 现在两小只也被他们这些大人惯得骄纵了不少,明明柳楚楚柳大小姐每日都变着花样给他们做好吃的,小家伙们却总喜欢惦记街边的零食铺子。 梁瑜无奈,但还是每次都乐呵呵的给他们买。 集日的街道热闹,东西也比平时多很多,琳琅满目的,一些生意好的铺子买东西的人都排起了长队,就像他准备去买的这间云记糕点铺子。 梁瑜将马车停在固定的位置,走到排长队的人群后面,一边听着店家小二的吆喝声一边耐心等待,在他身后又陆陆续续的有人来。 因为太吵杂,第一次来买的时候梁瑜弄得很紧张,幸好无论是店家还是周围的食客都是温和的人,没有让他出糗,几次之后他也习惯了。 云记铺子的糕点零嘴在朝安城很有名,有不少分铺,每个铺子口碑都非常好,每日饭点时间更是人声鼎沸。 “嘿~小哥,今儿个要些什么呀?” 店家爽朗的声音传来,梁瑜收回有点走神的思绪,微微一笑说出早上出门前天霖和妡儿的叮嘱: “今天给我来两份云饼,两份芙蓉糕,两包荷花酥,一袋……” 零零总总的说了好几样,店家也利索,他说完没多久就给装好了,笑容满面的说了多少钱后递给他。 掏钱付账拿上东西离开,走出人群后梁瑜忍不住舒一口气,这样的市井生活他体验得太少了,平日大多都是吴叔给打点,现在自己亲力亲为感觉是挺不容易的。 他买东西不会讲价,有时候即便觉得贵了也不好意思说,害怕说不出合理的价格被人骂。 买同样的东西,吴叔都能比他省下不少钱,哎…… 又在别处买了些东西,梁瑜才回到自己的马车旁,就在他放好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发现停在他隔壁的一辆马车看上去有点眼熟。 正在他疑惑的时候就看到柳楠书从车厢另一侧绕出来,看到他后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走过来: “阿弥陀佛,真巧啊,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子清。” 梁瑜笑着拱了拱手: “柳大哥,巧啊。” 完了又笑着问: “等下可要回家么?” 柳楠书看了眼不远处的马车摇头: “不了,今日不回家,我是带徒弟路过这里买东西的,给他买些零食。” “哦……” 梁瑜点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他的马车: “我听柳姐姐说了些,是霁儿对吧?他现在在车上?” 柳楠书眼里有什么一闪而逝,又微笑着点头: “嗯,霁儿还小不太懂事,我若抱着他去买东西,店家少不了又要多给,这样不好。” 梁瑜了然: “也是。” 人们对僧侣这样的特殊群体都会比较友好,假如柳楠书又抱着个孩子的话,大家的怜悯心都会泛滥的。 又寒暄了几句,柳楠书道: “时候不早了,子清也早点回去吧,我去买点东西也要返回寺里了。” 梁瑜点点头,看着周围人来人往又突然说:; “您去买东西,我来帮您看顾一下霁儿吧。” 这里人多,万一有坏人把孩子抱走了就麻烦了。 第189章 “……” 柳楠书在看到梁瑜的时候就不动声色的注意周遭的情况,确信没有可疑的人之后,稍微纠结了一会才说: “其实我平时买东西的时候也都是让霁儿待在车上的,不用担心……不过,既然子清有心那就麻烦你今日帮忙了。” 说着走过去掀开车帘,柔声对车里说了些什么后,伸手将车里的一个小团子给抱下来。 五岁多的孩子在高大的柳楠书怀里显得很小一团,唇红齿白浓眉大眼,白净剔透的脸上肉嘟嘟的极为可爱。 在看到霁儿的瞬间,梁瑜就忍不住暗自感叹:好漂亮的孩子,好像抱一抱。 霁儿并没有剃头,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衫,头上扎个丸子,眼睛明亮有神,察觉到梁瑜在看他,直接歪了歪头给梁瑜一个大大的笑脸,笑得梁瑜的心都软了半截。 柳楠书将霁儿抱过来简单的做了介绍后就说: “霁儿就跟子清叔叔在此等候,为师去买了东西就回来,不要调皮。” 他说完梁瑜就伸手把人给接过来,霁儿胆子也正,就用小手搂着他的脖颈盯着他看,一会之后说: “子清叔叔您真漂亮,跟我二叔长得很像。” 离去几步的柳楠书脚步微微一顿,一抹笑意在唇边漫开倒没说什么。 梁瑜笑起来: “是么?谢谢霁儿。” 他不太喜欢别人说他好看,尤其是用漂亮之类的字眼,一开口注意点就放在他的外表上,在他眼里就是看轻的意思。 但霁儿一脸天真无邪的说出来,他却很高兴,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问: “霁儿还有叔叔?” 霁儿点头: “有呀,只是叔叔很忙,好久都没有来看霁儿了,霁儿就跟着师父。” 梁瑜原本以为霁儿是孤儿呢,没想到是还有家人的,难不成是俗家弟子? 一些民间传闻,说是某些不好养的孩子有时候会被家人送到寺庙养着就能平安长大。 梁瑜想不明白,但也不好多问,就柳楠书刚才的态度看上去就不太喜欢霁儿跟别人接触过多的样子,他还是不要太八卦了。 想了想暂时把霁儿放下来,转身从马车里拿出刚才买的两袋小零食递给他: “这个很好吃的,霁儿尝尝看……” 不想霁儿却后退两步一本正经的双手合十摇头拒绝: “阿弥陀佛,师父说不能随便收受别人的东西,霁儿不能要,叔叔请收回去吧。” 梁瑜笑着说: “叔叔跟霁儿的师父是好朋友,没关系的,不算外人。” 霁儿却固执着可爱的小脸认真摇头: “不行。” 说着再次模有样的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师父说,戒律就是戒律,任何理由和借口都不能违背,哪怕是家人也不可以。” “呃……那好吧……” 梁瑜无奈的收回手,半蹲下又抱了抱他: “霁儿真乖。” 这么小的孩子就这么懂事懂礼是真的难得呀,说起来,霁儿五岁多,该是跟大哥的孩子差不多,心里想到这里,便又觉得霁儿更可爱了。 霁儿突然调皮的双手叉腰扬起下巴奶声奶气道: “那当然,霁儿一直都很乖的。” 梁瑜看着他可爱的小模样,差点忍不住亲他一口,幸好给克制住了,只摸摸他的脑袋附和: “对对,一看就知道霁儿最乖了。” 这么可爱的孩子,如果真的是孤儿他都想跟柳楠书要过来养着了,像天霖和妡儿一样。 柳楠书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们有说有笑的互动,不禁也跟着笑起来,走近了才道: “好了,霁儿,我们该回去了,跟子清叔叔再见吧。” 说着又转身对梁瑜道: “今日多谢子清帮忙照看霁儿。” 梁瑜摇头: “柳大哥客气了,能认识霁儿我很高兴呀。” 说着将小零食递给柳楠书: “这是我的心意,就当跟霁儿的见面礼了吧。” 柳楠书不推辞的收下,笑意深深的看向小徒弟,霁儿乖巧的学着自家师父的样子双手合十躬身道谢: “谢谢叔叔。” 弄得梁瑜又忍不住弯腰想抱他,但看到柳楠书在场只能亲昵的拍拍他的后背: “霁儿真乖,等过两日叔叔就去找你玩。” 霁儿弯着眉眼点头: “好,您要来哦。” “嗯。” “……” 眼看他们走远了,梁瑜才上了自己的马车返回柳家,一路上都带着笑容。 太阳即将落山,与此同时,在朝安城某处僻静老旧的平民城区地带的小巷里,慕临风正拿着师父给他的银票在一个看上去即将关门大吉的钱庄里跟年事已高的掌柜大眼瞪小眼。 这个钱庄不大,门匾少了一半,只剩下钱庄两个斑驳的字迹,跟其他的某某钱庄擦拭光亮的门匾完全不同。 门口青石台阶都长了青苔和杂草,一看就知道平日里少有人走。 看到钱庄的时候,慕临风就在心里吐槽:开在贫民街区的小巷,还不修边幅,想不倒闭都不行吧。 他最近在查找自己的身世,把自身能够想到的线索都挖了出来,包括师父给他的说是可有在京城兑换的大额银票。 师父给他银票的时候说可以在京城兑换,但却没有告诉他这些大笔的银票只能在指定的某个钱庄兑换。 当他费尽周折好不容易找到目的地的时候,对方排场不大脾气却不小,在面带微笑的承认他的银票可以兑换的同时却又提出要他拿出某样信物。 在几番争执之后,慕临风难免动气: “钱庄就认银票不是么?哪来的信物,怎么就你们这里这么多规矩。” 他行走江湖多年,还真的没有遇到过这么奇葩的情况,有银票就可以兑换银两,南诏国的规矩就是如此,只有军饷和赈灾银才需要官家给的信物。 私人是不需要的。 师父给他的小盒子只有这一打让人看了就会眼红的银票数额,除此之外灰尘都不多几颗,他把整个盒子差点拆了都没看到其他东西。 索性往那柜台一放让他们自己找,对方还是死脑筋的要信物才给他换: “这是规矩,银票和信物缺一不可,若您拿不出信物,我们只能怀疑这些银票是您用不妥当的手段得到的,万不能给您兑换,请您见谅。” 慕临风:“……”什么破规矩! 难不成他被自己师父坑了?或者是这些银票是师父以不正当手段所得? 如果真是那样,他们师徒的一世英名就毁了…… 第190章 钱庄掌柜这种文质彬彬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得慕临风想要一剑削了那半块门匾。 他最是不擅长应付这类人,要不是对方是个老者,他都要拔剑了,最后只能气道: “你们就是不想对换呗,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都说得出。” 没有这些钱他也过得好,就是对方这莫名其妙的规矩让他生气。 临近古稀的掌柜却又慢条斯理的捋了捋胡子好声好气道: “公子误会了,虽然看上去咱们这老旧了些,但要说朝安城能一次拿出最多银两的钱庄,就非我们这里莫属,凡事可不能光看表象呀,公子切勿动气,不妨想想把信物落在何处了。” 慕临风咬牙: “说了没有信物。” 银票是师父早几年前就给他的,轻描淡写的说是给他的家产,只提了一句在京城可兑,自从师父交给他的时候看过一眼,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有打开看过,不可能从里面掉东西的,也确定没有人碰过。 对方定定的看了他许久,最后还是笑道: “如果您真的是慕临风公子,必定是有那信物的。” “你……” 慕临风被他这种态度给磨得没了脾气,这是怀疑他不是他? 要不是现在得知自己的身世跟皇室有关,以前若是听到这样的话他都给气笑。 认真想了想索性缓和下语气说: “既然掌柜的这么笃定,那不妨提示一下我那信物是什么样的,兴许我真的因为什么给忘了。” 师父当年在交给他这一盒子银票的时候难道还给过他什么他给忘了? 掌柜的上下打量他片刻,看他也不像是心术不正之辈,还是提醒他一句: “信物乃是随身之物。” “……” 慕临风皱眉低喃:; “随身之物?随身之物……” 也就是说,银票和信物师父是分开给他的,而且也没有特别提醒,话说那老头是故意的么?哎…… “……” 时候不早,钱庄要打烊了,慕临风被请了出去,站在台阶下看着门头上破败的门匾,慕临风拿着盒子一脸无奈,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冲动的拔剑。 拿着装了大把银票的盒子甩手转身,却不小心将盒子边角敲到腰间的玉佩发出一声轻响。 低头看的时候慕临风脑海中突然灵光闪过,要说随身之物他还有一样,就是在跟梁瑜拜堂时候交换定情信物的平安扣。 平安扣是小时候他就带着的,师父说是云游先生在给他取名的时候送的…… 如果云游先生跟他的身世有关联,那么师父也肯定知道一些,那枚平安扣除了是随身装饰品之外,还是意义非凡的信物…… 如此一来,这个看上去要死不活的钱庄可能就是等着他来吗,银票和信物,兴许更重要的是那信物…… 灵光一闪茅塞顿开,慕临风低着头看腰间梁瑜送的玉佩,一下子就把所有线索和可能性都联系起来,最后得出结论: 假如那枚平安扣真的是信物,他的所有假设都成立,那么他的身世很快就会真相大白。 兜兜转转没想到是在转圈,哎…… 身后的钱庄已经门口紧闭,慕临风心情有点激动的长舒一口气离开小巷。 事情有大的进展,时机也差不多了,加上需要回去跟梁瑜拿东西,就回柳府一趟吧。 祁熠已经把祁晓和彦景轩安顿好,他也该把梁瑜他们接到新府邸了,要不然他家呆子恐怕就要闹脾气了。 夕阳余晖下,慕临风从贫民区离开,在一条通往城南郊外的道路上跟柳楠书擦肩而过,他往里,柳楠书往外。 匆匆相互打了招呼就各自离去,慕临风注意到架着马车的僧人怀里有个奶娃娃,好奇的跟他对上眼冲他露出了一个天真灿烂的笑容。 许是因为霁儿太可爱,慕临风莫名的觉得亲切,还有种熟悉感。 马车行上南山的一条偏道,霁儿才轻轻拉着柳楠书的衣襟问: “师父,刚才那位叔叔是谁?” 柳楠书如实告诉他: “他叫慕临风,也是师父的朋友,跟子清是爱侣关系。” 霁儿点头: “哦……” 一会又问:; “爱侣是什么?” “……” 柳楠书迟疑片刻,才用相对简单含蓄的措辞跟他解释: “爱侣就是感情笃定彼此相爱,相互扶持共度一生的人,霁儿以后长大了就会明白,现在不需要懂太多。” 霁儿继续懵懂的点头:: “哦,就像我爹娘那样吗?” 柳楠书有点心疼道: “嗯,你的父母很恩爱。” 霁儿对父母的记忆并不深刻,倒没有露出难过的表情,又一脸天真的问: “那师父有爱侣吗?” 柳楠书失笑: “师父是出家人,没有伴侣的。” 霁儿眉头皱了皱: “那霁儿也是出家人。” 柳楠书腾出手来摸摸头的头: “霁儿不是出家人,即便是,也是俗家弟子,可以成婚嫁娶,可以做世俗中任何的事情,诸多戒律也不需要完全遵守,等你二叔回来,你就不需要跟着师父生活了,你会像其他孩子那样开开心心的生活在俗世中。” 霁儿歪着头听,而后笑起来: “好吧,霁儿知道了,可是,二叔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霁儿都想他了……” 柳楠书拽着缰绳的手紧了紧笑答: “快了,等他回来你们就可以家人团聚了。” 霁儿眼里亮晶晶的: “二叔说等他回来就带我去找小叔,然后回家,那样才是家人团聚呢,霁儿还没见过小叔呀……” 包括父母在内,除了二叔,他对其他家人都没有什么记忆,都是日常从师父和二叔嘴里得知的。 柳楠书低头看他,突然说: “霁儿不是已经见到小叔了吗?” 霁儿疑惑的眨眨眼: “什么时候?” 柳楠书答: “就在刚才,他不是还给了你零嘴当做见面礼来着么。” 霁儿瞪大眼睛: “……您是说……子清叔叔是我小叔?” 柳楠书宠溺的笑了笑声音缓缓道: “嗯,梁瑜,字子清,梁家的三少爷,你父亲和你二叔的小弟。” 今天看到梁瑜跟霁儿的互动,他差点没忍住让他们叔侄相认呀。 第191章 “哦……” 霁儿嘴巴微张,一会之后反应过来了兴奋的抱住自己的师父: “师父您刚才怎么不告诉我。” 柳楠书宠溺道: “因为还不到时候,方才你跟他见面是巧合,我们不是跟你二叔约好了等他回来才跟小叔相认的么,霁儿可还记得?” “……” 思考了一会,霁儿有点失落的点头: “记得。” 柳楠书低头安抚他: “不过,从现在开始,别人若是问起你的名字你可以如实相告,你叫梁承霁,父亲名叫梁瀚之,母亲苏媚,二叔名字梁少卿,记住了。” 霁儿歪了歪脑袋: “我说了名字,小叔他们能认出我吗?” 柳楠书轻笑: “不知道,你不如试试看……或许能给他们一个惊喜呢。” 梁瑜那么聪明,哪怕是知道霁儿姓梁都会想很多吧。 “……” 时间差不多了,太后安插在他们周围的暗桩基本上被梁少卿都给除掉了,天机阁内阁第三席和第九席也换了人。 据说杜先生在细心罗列蒙氏的罪状和找出他这些年偷偷藏匿的证据,待到小王爷等人回来就差不多该着手处理了。 太后和蒙赫不可能没有察觉,毕竟不说今上,夜王也不止一次的明示暗示过了,就连皇后娘娘近日去寺里上香都是愁绪明显。 时势变化太快,既然拿不到第三席的席令,太后如今怕是更多的想要如何保下蒙家吧。 因此,即便现在小家伙的身份暴露也不用太担心了,他这半年来的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终于熬过来了,幸而不负嘱托。 中鼓声悠悠传来,柳楠书边跟霁儿说话边用心架着马车朝南山寺而去。 “……” 梁瑜不急不缓的回到柳府的时候慕临风早已先他一步到家多时,还跟柳老爷等人说明已经安排妥当要将他们接走的想法。 这段时日梁瑜和吴叔在柳府叨扰说了不少事情,柳老爷也知道梁瑜的真实想法,知道他们想找到梁少卿,知道他们跟天机阁有瓜葛。 懂得他们的顾虑,便尊重他们的决定,听到慕临风如是说也就没做阻拦。 虽然柳府确实想庇护梁瑜,但梁瑜既然有更好的守护者,加上看上去跟夜王府私交不错,他们不是官道人家就不好插手太多,梁瑜有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们才尽力而为。 就连柳楠书也传信回来劝过父亲和姐姐,无论梁瑜如何选择都由着他,无需担心,慕临风性格强势,处事稳重靠谱,若是慕临风都护不好梁瑜,柳家也未必可以。 梁瑜才回到后院,天霖和妡儿就兴高采烈的跑过来告诉他: “小师父,师父回来了……” 梁瑜闻言把东西交给兄妹俩就脚步匆匆的往他们所住的小院而去。 弄得兄妹俩在身后偷笑说悄悄话: “小师父果然是想师父了呢~” “对呀嘻嘻~” 梁瑜闻言脚步一顿,转过来有点羞赧道: “胡说什么呢……” 妡儿却一本正经的说: “师父回来的时候就说想您了,您不想他么?我和哥哥可想他了~” 天霖也点头附和: “对呀对呀,我们这些天可想师父了的,小师父也跟我们一样不是吗?……” “唔,嗯。” 梁瑜脸上一热,含糊几下就继续走,心里却在责怪慕临风在孩子面前口无遮拦。 算了算了,童言无忌。 妡儿看着梁瑜稍微慌张的背影转过来问天霖: “哥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天霖拍拍妹妹的手摇头: “没有啦,小师父这是害羞呢,没事的,走吧,快吃饭了,我们去找楚楚姐姐,就不去打扰师父他们了。” “嗯。” “……” 梁瑜回到院里的时候,慕临风正跟吴叔商量着明天搬家的事情,看上去都安排妥当了,看到他吴叔就笑着说要去前院,叮嘱他们也早点过去。 明天他们就要离开柳家了,柳夫人特地准备了丰盛的晚宴。 吴叔离开,梁瑜跟慕临风回了房间,才发现东西都装好包裹了,明天简单的收拾一下就可以走。 慕临风把某人的性子拿捏得准,不给梁瑜发难的机会,关上门后直接把人抱住就啃。 “……” 对于门口刚关上就耍流氓的人,梁瑜并不拒绝,他们是夫妻,小别温存很正常,他也有这样的想法,只不过脸皮还是薄些,慕临风不主动他可能还会怨念…… “梁瑜,我回来了……” 短暂的缠绵温存过后,慕临风才为自己多日未归诚心道歉,把自己入了天机阁和调查自己身世的情况亲口告诉他一遍。 “嗯。” 梁瑜见他坦白诚恳也就不想跟他计较,反正等到他拿到第二席的席令,就永远跟慕临风绑在一起了,无用的猜测和担忧都不存在了,片刻,平复了起伏的气息后问: “那么身世的事情,你有进展么?” “有。” 慕临风回答着,拉着他一同在屋里的桌前坐下对他说: “毕竟我和祁熠入天机阁已成定数,府邸也都安排好了,再在柳家叨扰实有不妥,明日去了新府邸,安顿好之后我就拿着信物去钱庄,应该就能找到云游先生了。” “信物?” 梁瑜皱眉: “什么信物?” 慕临风笑着挑一下眉: “我给你的定情信物。” 梁瑜不解,低头把腰间的平安扣取下来看了看: “这个?” 慕临风点头: “对,那个钱庄规矩奇怪了些,除了银票之外还要信物,而我想了很久,唯一可能是我随身信物的就是云游先生送给我从小戴着的平安扣。” 梁瑜把平安扣递给他: “那就拿去试试,用完了记得还给我。” 慕临风笑: “好。” 平安扣上的流苏换过了,看上去很新,梁瑜用心换过。 拿着平安扣,慕临风又想起当初他们成亲时候水火不容的样子,忍不住笑道: “我小时候差点就把这东西给扔了,送给你的时候也觉得太委屈你,没想到……”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这枚平安扣会跟自己的身世有关,实在是每次一提,师父对这些事情的态度都过于平淡,平淡得就像日常的一碗清酒。 梁瑜看他一会,问: “假如真相大白,你的身世确实是皇室中人或者跟皇室有瓜葛,你有什么打算?” “……” 第192章 梁瑜的表情有点严肃,慕临风认真想了一会才回答: “我无非就是想要个结果,无论答案是什么,对我都不会造成影响,我依旧是慕临风,依旧是华容镇梁家三少爷的相公,你休想甩掉我。” 说到后面语气又变得吊儿郎当的,梁瑜原本认真的表情被他逗笑,索性从怀里把那封许婚文约掏出来往他面前一摆: “这些话,我还给你,无论你慕临风是什么身份,都是我的人,一辈子都赖不掉。” 说着冲慕临风眨眨眼示意: “快打开看看。” 慕临风笑:: “咱们的许婚文约我都看了不下一百遍了……” 嘴上说着,还是伸手把文约拿出来看,一眼就看到那殷红的夜王府印玺痕迹,表情一愣:; “这……”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故意笑问: “你去夜王府拜访,就为了这个?” 梁瑜点头: “这只是其中之一,我去王府拜访是小五所邀,他被夜王禁足一个月。” 慕临风点点头,把文约折好放好抬头认真看眼前的人,四目相对了好一会,缱绻温情在屋里蔓延,夫妻俩都忍不住笑起来。 小少爷的这份用心他就领了,只是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也怪他之前的犹豫让梁瑜缺乏安全感。 往后他的事情会越来越多,要怎么才能兼顾梁瑜呢? 梁瑜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耳朵说: “好了,我们先去前院吧,有什么等晚点再说,我也有很多事想问你呢,但晚宴准备开始了,不能让大家久等。” 慕临风点头欧:“好。” “……” 然而,晚宴后梁瑜并没有机会询问慕临风,因为沐浴回房他们就干柴烈火似的滚到了一起,完全忘了一肚子的正经问题。 爱意会从心里转化成行动,两情相悦便是不需要多余的言语就能水到渠成。 闹腾到了半夜,消停之后梁瑜窝在慕临风怀里有些失神的想: 算了,稍微严肃的问题今晚就先不问不说了,来日方长,反正他这一辈子都赖着慕临风了。 …… 慕临风不在身边,梁瑜睡眠通常都比较浅,每天不用吴叔或者天霖兄妹叫就能自己早起。 但如果慕临风在身边,鼻尖的气息以及对方身体的温度就能让他陷入深睡,只要慕临风不叫他,他能睡到中午。 慕临风在家的时候吴叔是不管他的,也不让天霖兄妹过来打扰。 因此,当他睡到自然醒的时候,午饭时间都过了,近段时间浅眠带来的疲惫都给睡没了,整个人神采奕奕神清气爽。 梁瑜开门出来的时候,慕临风正在庭院里看天霖和妡儿练习基本功。 看到他开门出来,天霖兄妹打了招呼就继续全神贯注的扎马步。 慕临风则笑着看过来,上下打量他片刻才揶揄道: “这都日上三竿了,少爷。” 瞥见天霖兄妹偷笑的表情,梁瑜不好意思的走过来,背对着两小只在小桌前坐下才压低声音说: “谁让你不叫我起床的……” 刚睡醒的声线压低了像是在撒娇,慕临风的心给他撩得软了半拍就这么看他: “吴叔说,我不在的时候你都睡不好,我回来了只能任你赖床补眠了呗,再说了,我什么时候在你没睡够就叫你起床过?” 不得不说,梁瑜的某些坏习惯也是让他给惯出来的。 “……” 梁瑜抿起嘴巴不说话了,毕竟这个是事实。 慕临风抬手在他脸颊刮一下调笑: “呆子。” 梁瑜红着脸拍开他的手: “啪。” “当着徒弟们的面你干嘛呢……” “哈哈……” 慕临风轻笑,因为相貌气质中带着几分风流,尤其是笑的时候,关系不好时梁瑜觉得这人是一脸不怀好意,现在却很喜欢,因为那眼里藏不住的情意。 只是被慕临风这样看着,他就情不自禁的害羞,哪怕他们都这么熟了,他依旧像情窦初开似的。 吴叔从前院匆匆走来,梁瑜简单的吃了东西后,就前往告别柳府上的人们跟慕临风离开了。 临行前,柳府众人都再三叮嘱让他们有空就过来走动。 柳盈还特地吩咐家仆驾着马车送他们前往新府邸。 梁瑜原本是想拒绝的,但耐不住柳家人的热情只能接受了。 新的府邸靠城北地带,跟柳家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穿越闹市的话从柳府到他们的新宅邸大概需要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骑马走偏道就快一些。 柳家在城北也有几处药铺档口,柳楚楚说等他们安顿好方便了,她去视察铺子的时候就去找他们。 梁瑜便跟她约好和她一起去南山寺看望柳楠书和霁儿。 开始启程,吴叔带着两小只共乘坐一辆马车,梁瑜夫夫一辆,平时都喜欢跟在梁瑜身边的两小只也格外懂事。 吴叔到底是人精,总能把身边的琐事打点好给小夫夫腻歪的空间。 梁瑜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少爷那点儿小心思自然瞒不过他,当着别人面前不好意思跟慕临风撒娇,他做长辈的就得帮他一下了。 马车上,吴叔跟两小只说着新府邸的事情,告诉他们去了新家之后的一些规矩。 另一边梁瑜则像是软了骨头似的大大咧咧的靠在慕临风怀里,他问什么,慕临风就答什么。 慕临风发现,他家小少爷是越来越爱撒娇了,他想不惯着都不行。 看着那双张合带笑的唇瓣,慕临风侧头亲了亲: “呆子,让我亲一下呗~” 梁瑜伸手拽住他的衣襟道: “亲都亲了才问,你这是先斩后奏唔嗯……” 话没说完慕临风又亲下来,把他扣在怀里抵在车厢上抵死纠缠,动作有点野蛮,加上车子的颠簸,梁瑜不想磕破嘴巴只能尽量迎合。 “嗯……” 缠绵的长吻许久才结束,梁瑜感觉自己因为缺氧而头脑犯晕了,几分迷离的趴在慕临风怀里。 慕临风抱着人安抚,突然低声道: “梁瑜,我们成亲吧。” “嗯?” 梁瑜抬头:: “我们不是成过亲了吗?” 慕临风笑: “在华容镇的时候太匆忙了,也过于简陋,你太委屈了,我想重新把婚礼婚宴操办一次……” “不需要……” 梁瑜打断他的话,认真又带着几分笑意道: “不需要重新来一次,这样就够了,我们在家里拜堂,遵长辈遗愿,结为夫妻共度一生,哪怕狼狈潦草也是刻骨铭心的,我想一辈子记住我们成亲时候的样子,不需要华丽的替代。” 他要永远记住他们是怎么鸡飞狗跳的走到一起的,又是怎么恩爱有加的共度一生的。 那些酸甜苦辣坎坷艰辛都是他们终成眷属的见证,有些东西是不能补偿的,也不需要补偿的。 慕临风用力收紧双臂: “好。” 第193章 新宅邸所在的地方并不是闹市区,但也不是郊区,而是在比郊区热闹但比城中低调的平民区一条街上,名字叫长安街。 长安街跟其他人来人往的街道不同,这里没有商贩铺子,没有街摊档口,整条街两旁都是一座座外观看上去一样的独院府邸,井然有序。 青砖白瓦朱红大门,看着古朴淡雅并不过于华丽,门匾的位置上没有某某府邸的字样,而是苍劲有力的刻着门牌号。 从街口进入,左边是双号,右边是单号,听说一共有九十九号。 除此之外,长安街宅邸周围种满了四季常青的荆棘藤蔓,爬在围墙和屋檐下,一些造型奇特的藤蔓被修剪整齐,上面挂着青鸟造型的灯具,错落有致。 每当入夜这些造型奇特的灯就会亮起,什么人点亮的人们不得而知,只是觉得悬挂于荆棘藤蔓上的灯点起来格外的好看。 加上青鸟造型是皇室御用,给整条长安街增添了不少神秘感。 长安街是朝安城最为古老的街道之一,开国初期太祖钦点所赐,曾经确实在郊区地带,但随着朝安城的扩建就慢慢变成了城内区。 长安街地如其名,寓意长治久安,街道两旁的屋邸翻新或者重建了很多次,但都是这副模样,荆棘藤蔓也一样。 民间所传,说住在长安街的人多是达官贵人们的家眷或者圈养的外室,换句话说,这里是达官贵人们的别院…… 还有的说,长安街是皇室行宫,里面养着很多貌美如花的美人,都是帝君在民间三教九流之地搜罗所得…… 更有夸张的说辞,长安街是一座外表华丽的牢房,内里冤魂无数…… 总之,因为长安街一直以来看上去格格不入的样子,和路旁宅邸只刻门牌号的奇怪门匾,让各种传闻不绝于耳,官家对此也从来不澄清。 直到时间久了,在无数次周围发生骚乱都是长安街宅邸里的人出手平镇之后,大家渐渐的知道,这里住的是天机阁眷属。 当然,南诏建国初期,天机阁尚未正式成立,其前身叫做内廷暗卫,由好几个跟太祖开国立业的大家族联手掌控,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 掌控内廷暗卫的家族或退隐或是在战争中消亡,皇室接手,守护皇廷的天机阁成立,这里成了天机阁的地盘。 至此,人们也终于明白太祖所赐的长安街名字的深意,长安街是最为危险也最为安全的街道,安全是对普通无害的百姓来说,危险则是相对心怀不轨之徒而言。 然而,无论是谁,都不会轻易踏足长安街,就算走进也不会走到街尾深处,不会逗留太久,时过境迁喧嚣过后,长安街一年四季便显得格外的宁静。 外地来的商客好奇打探,被周围街道茶馆酒肆的店家一番添油加醋,背后都能冒冷汗,好奇心都给压下不少。 一路上,慕临风跟梁瑜说了关于长安街的事情,不过长安街毕竟有名,他们这段时间打听京城各方情况的时候也听说了不少,就连小五也说过的。 真相就是,长安街确实为天机阁地盘,至于里面住的倒也不全是天机阁众,只能说是身份特殊。 自柳家离开一个时辰后,慕临风让马车在长安街里门号上刻着五十六的大门前停下,居于街中的位置,吴叔指着门号对天霖和妡儿说: “可要记住了,往后我们在帝都的宅邸就是长安街五十六号。” 两小只兴奋的点头异口同声道: “我们记住了。” 慕临风接过话: “在离开帝都前,我们就住在这里了。” 天霖好奇问: “师父的意思是,我们还会离开这里去别处么?” 慕临风看了看吴叔和梁瑜,笑答: “我们的家在华容镇,你们的小师父是恋家的人。” 无论他的身份如何,华容镇永远都是家乡,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落定,梁瑜想回华容镇他就奉陪,反正天机阁众的身份,不需要留京,重夜和圣上会答应的。 闻言天霖兄妹点了点头看向梁瑜,梁瑜笑笑不语,吴叔则是松了口气,其实他是想回华容镇的,落叶归根嘛,对他来说,华容镇就是他的根。 之前还想着,要是慕临风和少爷在京城安顿好过得平顺甚至富贵荣华,他就找机会自己回去。 没想到少爷也想回去,看来是对未来有了新的计划,他不干涉,一切凭他们自己做主吧,找回了二少爷和小小少爷,一起回华容镇也挺好的。 慕临风拿出钥匙开门,厚重的大门推开,两小只就先跑了进去,吴叔笑着领其他人搬东西进入。 远处和街口的地方有人好奇的看过来,目光友善。 他们的东西并不多,柳家的仆人在帮忙他们将东西送入府邸,又在吴叔的示意下稍作参观之后就回去了,剩下的交给他们自己处理。 整个宅邸是南诏国常见的合院格局,虽然整体不似大户人家那么宽敞,只有两个分隔的小院和几间厢房,但花园前庭应有尽有,陈设家具干净整洁,庭院里的绿植也修剪得很整齐。 想来在他们入住前有人细心打扫过。 他们只需要添些被褥之类的私人物件就好,而这些东西,吴叔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两个分隔的小院,刚好够分配,吴叔带着两小只住一处,让慕临风和梁瑜能清净些。 正在摆弄东西,门口传来敲门声,吴叔去开门发现门外是祁熠三人,祁晓手里还提着食盒。 一段时日不见,彼此多有想念,两小只更是亲昵的去拉扯祁晓的衣袖。 原来祁熠三人早他们几日已经搬过来,就隔着道路住在他们对面,门号为五十五。 不得不说,重夜安排得很合他们心意。 一群人其乐融融,有了祁熠三人的帮忙,安置收拾都快了很多。 但慕临风还是敏锐的察觉到祁熠的情绪不佳,眉宇间带着几分愁绪,甚至时不时的看着祁晓和彦景轩轻声叹气,似乎是碰上了什么烦心事。 慕临风有点在意,但当众不好问,只得等晚上夜深了各自散去,才借口留祁熠喝酒。 第194章 屋邸阁楼上,两人凭栏对饮,东拉西扯的闲聊一番,慕临风才问出来: “你有什么心事?重夜给你安排了任务?” 祁熠苦笑的摇摇头: “不是,是一些琐事。” 说罢颇为无奈的低头抿了一口酒,眉头微蹙。 慕临风惊讶: “琐事能让你这么烦?焦躁的情绪都外露了。” 从认识到现在,在慕临风眼里,祁熠一直都是比较沉稳内敛的,因为是生意人,所以表面功夫也做得好,为琐事露出烦躁的情绪他还是第一次见。 “哎……” 祁熠又低头连续喝了几杯酒,慕临风也不催他,耐心等他喝舒坦了。 许久,祁熠喝得差不多了才整理一下思绪说: “我原本是不打算让景轩和晓晓住长安街的,不想他们牵扯进来太多,但那两个家伙死活不肯。” 慕临风笑: “那就由着他们吧,就像梁瑜和吴叔,你我尽力而为就好了,这条街都是天机阁的地盘,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祁熠点头: “这是其一,反正都这样了我也不勉强他们,可是,自从这几日安顿好后,晓晓和景轩就时常闹矛盾,我其实是心烦这个。” 慕临风蹙眉: “他俩闹矛盾?因为你不想让他们住在长安街?” 祁熠否认: “不是这个原因,而且,这都住下了还有什么好闹的,就算闹也不是他们俩闹啊,该是闹我才对。” 慕临风点头: “也是……那是怎么回事?” 祁熠叹气: “说是闹矛盾,更准确的说是晓晓近来总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挑剔景轩,有事没事就找茬,景轩就是闷不吭声的忍着她,见着糟心。” “不会吧……晓晓那么懂事……” 慕临风有点不相信,毕竟祁晓的大方懂事大家都看在眼里,一路到京城那些教养是装不出来的,顶多就古灵精怪调皮了些,他觉得女孩子这样挺可爱的呀。 祁熠放下手里的东西无奈的揉一下额头: “是真的,这丫头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仅私下里挑剔,还上我这告状数落景轩,我原本是打算安顿妥当就在八九月这样挑好日子让他们尽快完婚的,现在这情况有点难啊。” “额……” 慕临风认真想了想问: “你是不是因为完婚的事情跟他们说了什么?” 祁熠摇头: “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的,我就是让他们独处的时间多些,把我排除掉试着两个人生活,毕竟他们总不能一辈子都依赖我,所以这几日我也不跟他们一起吃饭,没想到,这才几天就鸡飞狗跳的……” 他只有一个妹妹,心里自然是宠的,但彦景轩也是跟他们一起长大,亲如手足…… 看着不管妹妹怎么闹,彦景轩那家伙就低头隐忍,要不然就是道歉,乖言巧语的哄人都不会,他就异常的烦躁,做和事佬周旋了好几次也没有什么效果,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没想到这两人平时相处没问题,试着以伴侣的方式独自生活却是这副模样,明明从小一起长大,对方什么样心里该早就明白了才是,现在来挑剔做什么呢,哎…… “……” 慕临风听他说完缘由情况后,捏了捏下巴若有所思道: “这么看来,是晓晓嫌弃景轩了……” 祁熠点头: “嗯,以前明明都是她围着景轩转的,也不知道突然间怎么了……虽然长兄如父,但晓晓毕竟是女儿家,我不是母亲,有些话也不好说。” 祁晓要是弟弟的话就好办多了,然而女孩子心思敏感,他万一说得不妥,小丫头要难过很久的,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也会很麻烦。 偏的他现在身边认识的熟人都是汉子,哎…… 慕临风低头喝一口酒斟酌道: “女孩子长大心智成熟了些之后,对待身边人的看法也是会改变的,再者京城繁花似锦,少女春心萌动,以前喜欢的现在就不一定了……晓晓对景轩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其实,要我说也算人之常情。” “……” 祁熠皱眉,看了他一会抿唇不语,妹妹怎么会嫌弃彦景轩的,她忘了当初是怎么央求父母答应的么?任性一次还不够? 慕临风见他一副不肯相信的样子,又说: “别说是订了婚的青梅竹马,就算是成亲拜堂组成家室也避免不了见异思迁,要不然哪里还有那么多的始乱终弃呢?再说了,晓晓跟景轩订婚时也处在对情感朦胧的年纪不是么?” 祁熠点头: “嗯。” 慕临风笑: “那就对啦,那时候的他们怕是还分不清亲情友情爱情吧,就景轩那种规规矩矩的性子,于晓晓来说,常伴左右的未婚夫跟兄长有何区别?” 彦景轩在面对祁晓的时候别说出格的举动了,简单的肢体接触都少有,根本就是把祁晓当妹妹呀,年轻气盛的男子,但凡对身边人有点儿心思,也不至于这么不开窍吧。 就像他对梁瑜一样,哪怕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动真格的把人吃干抹净,但爱意的驱使会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要对人动手动脚,再不济也会有些荤素不忌的调戏。 “……” 祁熠沉默,慕临风的话很有道理,事实上妹妹跟彦景轩相处也确实缺乏暧昧的情愫,但,他不希望这样。 慕临风见他纠结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 “好啦,你看开点,让他们闹一段时间再说,如果只是暂时闹闹就没事,实在闹不下,你也只能让他们自己选择了,没有太多人知道他们有婚约,也是好事。” 家逢巨变离乡背井,祁晓和彦景轩在这一路的磨练中都成熟了很多,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们大概也明白了彼此的那种喜欢跟情爱无关。 因此,在祁熠催促两人完婚的时候祁晓才会这样,祁晓大概是想让现在能够给他们做主的兄长发现自己跟彦景轩并不合适。 而彦景轩毕竟是受了祁家收养恩惠的,就算有同样的想法也不敢表现出来。 慕临风心想,如果祁父母尚在,祁晓丫头肯定会跟父母撒娇要求取消婚约的。 他是觉得很正常,毕竟在江湖上浪荡久了,什么情况都见了很多,也只有祁熠这种家世优渥又洁身自好未经历情感波折的人,才会觉得奇怪并因此烦恼吧。 “哎。” 祁熠眉头紧蹙,脸色都变得阴沉严肃起来,两个都是他关心的人,他不想彼此闹不好,最后只能叹一口气道: “但愿他们只是因为突然拉近距离试着以伴侣的身份生活磨合不好,等过段时日再看吧,反正日子也没定,得过了七月才行呢,大不了就年底。” 他不会当着慕临风的面说,他是不会同意祁晓跟彦景轩取消婚约的。 慕临风点头: “那你就少干涉,让他们自己折腾一段时间再说。”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方法,只能先这样了。 “……” 祁熠微醺后离开,慕临风在关上大门的时候莫名的想到他和梁瑜,祁熠现在的心情大概只有吴叔能体会吧,他跟梁瑜鸡犬不和的时候,吴叔也是操碎了心。 想到这里,慕临风心下一动转身朝吴叔和两小只的院子走去,这个时候吴叔应该没有睡下,他有些事情想麻烦一下长辈。 吴叔确实没睡,沐浴清楚穿着单衣给两小只检查房间,慕临风走进院子的时候刚好看到他提着灯准备回自己屋子。 看到他吴叔停下脚步询问: “临风,怎么还没睡下?” 慕临风微笑: “刚喝完酒呢,天霖他们睡着了?” 吴叔点头: “睡着了,灯烛我也收拾熄好了的,你不用担心。” 慕临风走过来: “内院有您在我很放心,只是您辛苦了。” 吴叔摆摆手: “这有什么麻烦的,我也只能做这些而已,人老了就该多动动……” “哈哈……” 慕临风笑笑,而后四下看了看说: “我有些话想跟您说,额……是有些事想拜托请教您……” 吴叔了然: “你等等,我去沏壶茶……” “不用。” 慕临风急忙阻止: “就一点小事,不耽误您太多时间,不用麻烦沏茶了。” 吴叔点头: “那好吧,去屋里说。” 说着将他领进自己的屋子,简单的给他倒了一杯水就在小桌前坐下: “说吧,什么事?难得你有事拜托我呢。” “嗯……” 慕临风端着水杯,没有喝,有点纠结的摩挲杯口: “吴叔……额……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私事。” 吴叔难得见他露出别扭的表情,忍着笑意认真道: “私事也可以,我是长辈,你有什么为难的尽管跟我说,是跟少爷有关?” 能让慕临风面露难色的私事,他只能想到跟他们家少爷有关了。 果然,慕临风看他一下点头: “嗯,是我和他的私事……” 说着就觉得很不好意思,又没能利索的说出口。 “……” 吴叔有点听不明白,索性道: “那就直说吧,这里也没有其他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能管到你们私事的,眼下也只有我了。” “嗯……” 许久,慕临风放下水杯,双手交握,微微低头开口: “吴叔,您知道的……我跟梁瑜没有行周公之礼……” “啊?” 吴叔突然一怔,接着一脸惊讶: “我不知道啊?” 这两人在墨城如胶似漆的那段时间居然没有圆房,这他是真的没有想到。 慕临风:“……” 第195章 突然被长辈直白的反应给震了一下,慕临风耳根发热,不禁难为情的扶额: “咳……那您现在知道了。” 感觉好似有点丢脸…… “……” 一会之后,吴叔见他不好意思了急忙收敛情绪点头: “嗯,你们毕竟情况特殊,也属正常,所以……你是想?” “……” 慕临风有点艰难的开口: “我行走江湖多年,什么地方都去过,对那些事儿也见过不少……但是,毕竟没有做过,梁瑜身娇体贵的……我缺乏经验,担心伺候不好他,所以……想听一下您的意见,额,就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他的出身到底跟正常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师父对他除了在学习本事上会严肃严谨之外,对他的生活多是放养的方式,只要他不在一些原则性的事务上自甘堕落,师父是不会管他的。 虽说他在镖行打小就被同门们荼毒养了一副浪荡的性子,嘴上不饶人但对那些人道之事到底都是纸上谈兵,更何况同门们的妻室都没有男妻,就更不好参考了。 所以真正考虑抱梁瑜的时候就难免担心,谁让他家小少爷娇生惯养的矜贵呢。 吴叔这次听明白了,见他说不出口就自己接过话: “这是人之常情,难得你是为了少爷着想,这样,我给你找个教习婆子说道一下?” 他是长辈,也曾有妻儿,只是早已天人两隔,但这方面的事情他也不好说,毕竟少爷又不是女子。 慕临风却又拒绝: “教习婆子就不用了……您给我找些易懂的书画就好……” 教习婆子都是在人们十多岁左右就教的,现在来教他就算了吧,而且,他也不是全然不懂,就是不太懂而已,主要是想做好些,这等事要是做不好被梁瑜取笑,他就夫纲不振了。 “……” 吴叔想了想也是,便点头: “哦,可以,这样也好。” 慕临风又嘱咐: “别让梁瑜知道。” 吴叔微笑: “我懂,不会告诉少爷的,少爷是受过这方面教习的,只是面皮薄。” 完了又问: “还有什么问题么?” 慕临风低着头说: “物件,一些房事需用的物件……我也不太懂。” 吴叔记下: “好的,我给你们准备。” 在南诏,这种东西通常是在嫁娶的时候妻方准备的,放在一个盒子里跟随嫁妆带来放在洞房里,但慕临风和梁瑜毕竟情况特殊,也就没有准备。 “……” 慕临风把杯中水喝完,松了口气: “那就麻烦您了……这等私事还要您操心。” 吴叔和蔼的笑笑: “这是人道常事,你们跟别人不同,不懂就该问,当然,你们也不是小孩子了,没有什么好规避为难的,你洁身自好没有经验也很正常,少爷不会介意的。” 这个人向来做什么事都会尽量自己去解决,在这种私事上能出口询问他这个做长辈的,无非是为了少爷,让人欣慰。 慕临风点头:“嗯。” 想起在墨城时候因为他身上的味道梁瑜闹脾气,也幸得他洁身自好才能将误会解除。 “……” 从吴叔那里离开,慕临风一路回到房间都在想些有的没的,以至于有些失神。 走进房间落下门闩,突然察觉一抹凉气从后方袭来,心下一惊,转身抬手,凭借敏锐的反应双指夹住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隔着屏风朦胧的纱帘往里屋看去: “呆子,谋刺亲夫呢?” 胆子越来越大了,都敢偷袭他了。 稍许,梁瑜的声音从屏风另一头传来: “我就试探你醉了没有。” 声带着几分惊喜,想来袭击他让某人很开心呀,长本事了就不安分。 慕临风捏着银针绕进里屋,梁瑜坐在床沿把玩扇子,动作颇为灵巧娴熟,慕临风有点意外他进步这么快,扬了扬手里的银针: “有毒么?” 梁瑜笑答: “有。” 慕临风:“……”这人还玩真的! 梁瑜见他愣住了才又说: “放心吧,得刺进皮肤才有效呢。” 慕临风低头看了看又问: “什么毒?” 梁瑜走过来从他手上把银针拿走: “可以让你睡上三天三夜醒不来又噩梦不停的毒。” 边说边把细长的针藏回扇子里,弄好之后把扇子放好。 “你又弄些奇奇怪怪的药……” 慕临风嘴里责怪着,眼里却带着笑意,梁瑜的变化他是喜闻乐见的,至少如果梁瑜独自外出,他没有那么担心了,谁让他媳妇儿好看呢,越长大越好看。 梁瑜冲他笑: “奇奇怪怪又不是用你身上,不要担心……” 话没说完就被慕临风抱住压床上,看着神采飞扬的人慕临风宠溺道: “大晚上的还玩这些,忙了一天不累么?” 梁瑜看他几分微醺的样子,手指在他腰带上勾一下放肆道: “不累,等你呢……” “……” 慕临风不说话了,低头吻下来,旖旎的气息在摇曳的烛火中逐渐升腾。 倒没有闹得过分,把人安抚了之后慕临风说: “这几天你安分休息好些,我怕我真的要时你受不住。” 梁瑜放空的在他怀里养神,听不明白: “要什么?” 慕临风低头在他殷红的下唇稍微用、力的咬了一口: “说你呆你还不承认,睡觉。” 梁瑜:“……” …… 在长安街住下几天后,琐碎的事务总算安排妥当,夜王府来人传话,邀请慕临风和祁熠等人一同前往王府就宴。 慕临风这次没有拒绝,和祁熠一同带大家前往赴宴,只是吴叔不肯去,老人家素来不跟他们折腾,梁瑜也就不勉强了。 不过在临出门前,吴叔把慕临风拉到一旁交代: “物件我给准备好了给你放屋里,你晚上让少爷喝点酒,咳……初次总是难受些,少爷打小娇气惯了,喝点酒会好很多。” 小少爷对药味敏感,要不然他倒是可以在茶水什么的东西里给加些助兴的药剂,这也是新婚洞房媒婆或者家人会做的事情。 慕临风听了认真记下,只是一路前往夜王府就有点心不在焉。 第196章 夜王府的夜宴哪怕隆重也不喧嚣,宴请慕临风等人,重夜并不邀太多外客作陪,倒是让他们认识了不少他府上的人,心腹以及幕僚,大多数都跟天机阁有关系。 重夜毫不避讳的在他们面前展示夜王府跟天机阁的势力,一来是对慕临风等人的信任和维护,二来也是想让慕临风潜移默化的接受天机阁,为往后做准备。 这些时日梁瑜频繁造访夜王府,他也将梁瑜想要加入天机阁的想法告诉了今上,消息隐秘的通过安全渠道透露了些许。 但梁少卿都没有让人阻拦,也不曾给出任何暗示,也就是说,梁少卿默认让梁瑜自主选择,既然如此,他就顺势而为吧。 梁瑜到底聪明,自说了自己的想法后就把重夜的态度看在眼里,并不催促,彼此心照不宣。 不说其他,拜访夜王府的这些天他可不只是跟小五聊天而已,就今夜在座的这些夜王府亲信,他可是比慕临风认识的还多些,都是拜重夜默许才行。 即便各有心事,但大家的心情都极好,尤其是慕临风,随着身世调查的深入,也让他和重夜的关系日益缓和,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从夜王府离开的时候,梁瑜比慕临风所料的喝得多了些。 喝了酒的人比平时野,在马车上说着话就一个劲的往他怀里凑,回到家慕临风便趁着彼此酒兴刚好,一同沐浴而后把人压在床榻上顺理成章。 梁瑜感觉身上人的亲吻和抚慰比平时热烈了不少,耳鬓厮磨间也不像平时那般隐忍克制, 慕临风把人拥紧,抵在他耳边认真又温柔道: “ “……” 那一瞬间,梁瑜下意识的呼吸一滞,羞赧又忐忑, 慕临风轻笑: “ 别看这人平时嘴上说得硬气,甚至还时常责怪他不解风情,但到了动真格的这会儿,还没正式开始就紧张得绷直身体出汗了。 …… 梁瑜以为,这辈子最让他感觉丢脸狼狈难为情的,是在跟慕临风关系不好的时候被父亲强行许婚,还在新婚之夜被慕临风训哭了。 直到经历了他们迟来的洞房花烛夜,被慕临风折腾到翌日下不来床时,他才后悔之前理直气壮的勾搭慕临风。 他曾一度怀疑慕临风是不是对着他不行甚至是有什么隐疾,以至于经常对着他这张脸都没有兴致,所以才一次次的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他…… 现在看来真的是他想多了,慕临风只是克制力好而已,在彻底认定之前给他留了足够的退路。 虽然吴叔也有含蓄的提醒过他, 慕临风在虽然当时他也确实有点口是心非,但是…… 看吧,尽情耍流氓后把他折腾得这么狼狈! “醒了?” 守在床边看着书信的慕临风,察觉到床上人的动静后把信放下凑过来。 梁瑜睁开眼就对上他一脸宠溺的表情,本想表现得自然一点,毕竟他们成亲这么久了,平时也有亲昵,不过是顺理成章的圆房而已,太正常了。 然而,腰下传来一阵阵的难受劲儿还是让他一开口就是控诉: “慕临风你个流氓!说话不算话!” 慕临风却不在意,笑意在嘴边蔓延: “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早该习惯的,我对你耍流氓还少么?” 说着就俯身下来把人抱着顺毛在梁瑜布满爱痕的颈窝间磨蹭: “呆子你这样可不好,哪有一醒来就骂人的。” 这人许久没有这么骂他了,还挺新鲜,啧~ 梁瑜微哑着声音咬牙: “你昨晚说 慕临风笑着调戏: “ “……” 梁瑜说不过他,泄愤似的隔着衣服就在他手臂咬了一口。 慕临风拍拍他: “好了,你好歹是读书人么,清早起来就跟我计较床上的事物可不文雅,好好休息,明天就好了。” 知道他家小少爷面皮薄,慕临风也不说得过火,但这也是一次教训,这人之前好几次责怪他不解风情,那意思听上去像是他不行似的,镇压得透彻些,以后就老实了。 当然,他们都经验不足是真的,所幸还算顺利。 “……” 梁瑜也不闹别扭了,起身让他伺候,他们的小院里,这一天也没有人来打扰,倒是难得的清闲。 …… 跟梁瑜的夫夫关系有名有实尘埃落定后,慕临风时隔几日再次前往距离长安街不算太远的另一条街巷,拿着信物去了那个只剩半块门匾的钱庄。 奇怪的钱庄处在整片城区最为冷清的街巷中,适逢集日,其他街道热闹非凡,这里依旧一派冷清门可罗雀。 钱庄左右两边的铺子多数都是门口紧闭,看上去许久不开张了似的,开着的也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慕临风不理会其他,直接跨步进入。 掌柜的显然还记得他,客气的打招呼: “慕公子。” 慕临风也不废话,直接把银票盒子跟那枚平安扣放到台面上: “信物我带来了。” 说着认真注意掌柜的表情变化,心里难免忐忑,万一这不是信物他就不知道去哪找了。 掌柜并不去看装银票的盒子,盯着那枚平安扣片刻和蔼笑道: “信物的模样是没错了……” 说着又小心的拿起来迎着光细细端详,稍许说一句: “像。” 而后吩咐在一旁看着的小厮: “去把地窖里的药水拿来。” 第197章 慕临风大概知道他要验明信物的真假,也就不做 声,耐心等待,他也想知道这枚平安扣有何玄机。 掌柜的从柜台后面走出来,首先把门关上,而后客气的对慕临风邀请: “慕公子请随老夫上楼,坐下喝茶稍作等候。” 慕临风也不客气,直接跟他上楼去。 楼上是一间用作待客的茶室,年近古稀的老者一边笑吟吟的沏茶一边主动跟他闲聊。 在聊到华容镇的时候,掌柜语气莫测轻叹: “华容镇啊,那可是卧虎藏龙人杰地灵的地方呢……” 慕临风不确定他说的是反话还是真诚实意,只道: “边陲之地疫病蔓延,如今那里已经成了三不管的匪窝了。” 若非普通人在华容镇得不到安全保障,梁瑜他爹又怎么会把梁瑜推给他呢。 掌柜的却说:: “灾难总会过去的,华容镇还是华容镇。” 慕临风笑道: “看来掌柜的对华容镇很熟悉呀。” 掌柜摇头: “熟悉算不上,毕竟老夫未曾去过,但却听说过不少那里的能人和轶事。” 慕临风闻言挑眉: “比如?” 掌柜的捋了捋胡子: “比如华容镇世代卖药材的梁家,曾经皇室的药材多是梁家经手,梁家对外却没有显赫的功名,但在朝堂之上却进退自如,还有华容镇镖行名声响亮的镖师莫问天……” “据说莫问天曾经被天机阁几度招揽都不为所动,后来实在被骚扰得受不住,借着走镖的时候直接入京以,以一己之力打伤了天机阁前十席后回到华容镇潇洒度日。” 说完笑着给愣住的慕临风倒茶: “慕公子可听说过这些趣事?” “……” 慕临风愣愣的看着云淡风轻的老者,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摇头: “没有……师父从未同我说过这些……” 莫问天是他师父,师父确实在镖师界名噪四方,可是他从来没有听师父说过关于天机阁的事情,更不知道师父那么厉害,比江湖上所传的更厉害…… 假如以他为例,师父便是一人上天机阁打伤了十个他甚至是比他厉害的人,还能潇洒离开没有被追杀,不被天机阁针对,这不仅仅是实力就能规避的。 慕临风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自信的,虽然在以前的对练中他都没有赢过师父,但那是好多年前了,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实力应该跟师父差不多。 然而听完老掌柜的话,才发现自己天真了些。 “……” 慕临风正欲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刚才去地窖的小厮端了一个黑色密封的平口陶罐上来。 掌柜的把陶罐打开,又拿了个干净的茶杯将陶罐中散发着刺鼻味道的红褐色药水倒了半杯。 完了之后把平安扣从穗子上摘下放入杯中浸泡在药水之下,稍许拿出一柄短刃递给慕临风道: “验证信物需要公子鲜血两滴。” 慕临风不多问,点了头割破食指往那茶杯中滴了两滴血,之后将手指放于口中轻咬,目光紧盯杯中的玉扣。 不用多久,掌柜的就将平安扣捞上来放在一面帕子上擦拭干净,只见那原本通体脂玉偏白的平安扣此时内里的纹路被染上了暗红。 奇怪的药水浸入内部勾勒出一根荆棘枝蔓在整个圆形扣身绕了一圈,一只青鸟立在枝蔓上,模样精巧栩栩如生。 青鸟立于荆棘是南诏皇室的标志,没有人敢随意拿来开玩笑,毕竟这是诛九族的罪名。 慕临风看着殷红的荆棘和青鸟并不意外,毕竟在这之前已经得到了太多暗示,重夜跟他说的话甚至算是明示了,就差开口让他跪下认兄长了。 而老掌柜的反应确有惊喜,但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老人家激动的起身,双手拿着平安扣走到慕临风面前深鞠一躬神色谦恭道: “草民云流参见公子。” “……” 慕临风愣了一下接过平安扣搀扶了他一下: “云……掌柜无需多礼……” 他喜欢别人对他客气,但不习惯别人对他行礼。 云掌柜行了礼之后转身从一个墙壁暗格中拿出一个上锁的盒子,将盒子打开把里面的一封泛黄的书信拿出来递给慕临风: “这是给公子的。” 说完重新入座,让一旁的小厮将那个瓶口陶罐和那半杯药水拿下楼去,重新倒了热茶对慕临风笑道: “公子有什么想问的但问无妨。” “额……” 慕临风看了看手中的信,斟酌片刻,思来想去还是先问: “云掌柜跟云游先生是什么关系?” 云掌柜: “云游先生是兄长,公子手里的信,便是家兄所托。” 慕临风惊讶: “掌柜的今年高寿?” 云掌柜答: “六十有五啦,家兄要在的话,今年便刚好七十了。” 慕临风抓住了话中重点: “云游先生,去世了?” 云掌柜点头: “去年冬去世的,公子慢了一步,有些事便只能老朽代劳了。” “这样啊……” 去年冬也就是他们在墨城的时候,慕临风有点遗憾,沉吟片刻还是问出最想知道的问题: “那对于我的身世,云掌柜可清楚?” 按照这样算的话,当年给他取名字的时候,云游先生正值有实力又睿智沉稳的年纪。 云掌柜盯着他手里的平安扣反问: “那公子对自己的身世又了解几分呢?您能找到这里,必定不是偶然的。” 慕临风如实回答: “知道一些……要说这还真的算偶然,若非如此,我对自己的身世早已看淡了。” 他对自己的身世重新感兴趣是因为重夜。 说着把自己从重夜那里得到的信息以及自己打听到的线索如实相告。 云掌柜品茶倾听,等他说完后目光如炬的看着他,给了一个他一直想知道却又害怕知道的答案: “公子确为先帝血脉,姓氏则是随母姓。” “……” 慕临风深呼一口气,再问: “确定么?” 云掌柜严肃点头: “确定,老奴虽知道的不多,但唯独这个问题可以明确的告知公子,至于个中曲折就知之甚少了。” “……” 慕临风心情复杂,最后无奈的轻笑: “多谢。” 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一个交代。 云掌柜又指了指平安扣上的纹路又说: “刚才那药水是以先帝和夫人的血液为引,用秘法熬制而成,这枚平安扣也是精工秘法雕琢打磨,光是药水不能浸入内里,还需公子血液才行,故能够确认公子身份。”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继续: “皇室中,但凡君主临幸过的女人,都会在事后滴血在一个特殊药罐里制成药液,为的就是预防公子这样的特殊情况发生。” 虽然贵族和皇室礼教森严,但往往上位者却又多的是多情风流之辈,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没法为现实遮羞。 不仅皇室,贵族家里通常都有一套家传验证血脉的方法,用途自然不用多说。 慕临风不是不谙世事的少爷,一听就懂了,这就是滴血认亲差不多,但更严谨,深呼一口气又问: “我的母亲,何许人士?” 云掌柜摇头: “老奴只能保证您的身份是真的,至于夫人的身份和其他事情都不清楚,兄长去世前也只是托付交代印证信物等待公子,以死为期,其余的没有多说,想来在给公子的信中有说明吧。” 慕临风见状只能作罢,转而问: “那掌柜的和云游先生于这件事来说是什么身份呢?” 云掌柜指着周围道: “老奴的身份如公子所见,看顾一个生意冷清的钱庄,不过这钱庄的存在就是为了等待公子,其余随缘……兄长的身份是先帝身边的一个近侍,早些年服侍过夫人,这些银票是家兄受嘱托交给莫大侠的。” 慕临风了然: “原来如此……” 近侍也就是太监,多数人在宫中所用都不是本名,在南诏,要成为近侍,需要很小就入宫净身。 入宫成为近侍,其家人能得到一笔可观的钱财,但本人跟民间家族的情分也就此结束,改名换姓用化名,时间久了就不会引人多想了,更别说有帝君帮忙掩饰。 难怪当初他让重夜帮忙查云游先生什么也查不到。 云掌柜继续说: “当年,先帝找了个名头让家兄在众人眼中意外身故后,让他离开南诏前往寻找夫人并提供帮助,先帝并不确定夫人在离开时已经身怀六甲,故给了兄长信物以作防范。” “兄长找到了夫人,在完成把公子藏匿的秘密任务后回来复命,从此藏身市井,他原本以为莫大侠至少会在行动不便前把公子带回京城,没想到他想错了。” 慕临风皱眉: “为什么云游先生当初不把我直接带回来?” 其实这个问题,慕临风心里是有几分猜测的,果然,只见云掌柜摇头: “若是把您直接带回来便保不住您了,听说夫人上了天机阁的诛杀名单,哪怕是先帝,能做的也只是尽力而为,老奴不清楚内情,不敢妄言误导公子。” 慕临风眉头紧蹙: “那云游先生完成任务了吗?他……有救下我母亲吗?” 云掌柜看了他一会答道: “他没有说明,只说尊重夫人的选择,事关重大,秘密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 第198章 慕临风沉默了许久,回想了一遍天机阁杀人的规矩: 通常,上了天机阁诛杀名单的人就是死罪,而且是必须死,没有回旋的余地,在逃亡过程中所有眷属都株连同罪。 只是他好歹是皇嗣,母亲当时就没有想过利用他来跟天机阁谈条件么?还是另有隐情?又或者母亲罪名过于深重,哪怕他是皇室血脉也留不得…… 但无论如何,显然云游先生在经过权衡之后选择了他,安全的把他护住了。 由此推测,母亲是产下他之后才对上天机阁的,天机阁当时不知道他的存在,母亲在大着肚子逃亡的时候必然少不了云游先生的掩护。 可天机阁并不好糊弄,单凭云游先生就有这样的能耐吗?还会不会有其他人? 其中定然还有内情,他不能妄下论断,只是除此之外,一些违和的地方怎么也说不通: 首先,先帝当年背着天机阁派出云游是为了救他的母亲,并不确定他是否存在。 其次,哪怕云游先生成功保下了他,也回来跟先帝复命了,但从先帝在临终前嘱托重夜寻找他的情况看,却还是不确定他的存在,或者说是不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这就意味着,云游先生当年回来复命的时候没有如实相告…… 先帝能够冒着大不韪派出云游先生暗中救助被天机阁追杀的母亲,想必是对他极为信任的,那云游先生为什么隐瞒实情呢? “……” 云掌柜看出他的苦恼,适时的拉回他的思绪: “公子先不要多想,兴许所有真相都在家兄给您的信中呢,明日我便归隐去别处了,此生怕是不会再见,您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慕临风抬头看他: “您要离开这里了?” 云掌柜点头: “我也算是个踏入棺材等时辰的人了,守在这里唯一的责任就是等您来,如今任务完成,明日之后这钱庄便要关门了,受托掺和此事也到此为止……” “若您早些年来,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倚仗家兄的交情作为您的家臣服侍您左右,如今却是力不从心了的,还望公子成全。” 慕临风看着冷清的地方认真想了一会点头: “好吧,该是我感谢云掌柜才是。” 说罢沉思片刻,又问一些自己想问的问题,可惜云游先生除了能确认他的身世之外,其他知道的并不多,聊到最后成了闲聊。 太阳落山天色渐暗,慕临风才跟云掌柜道别离开,云掌柜说明天会有人把他兑换的银子送去长安街,任务就算完成了。 慕临风道了谢意,看着眼前的老者暗自庆幸自己赶上了。 临走前云掌柜又告诉他,如果想要平安扣中的红色痕迹消失,直接放在清水泡上一夜即可恢复如前,但往后若是没有特殊药水,就不能让玉中的那些雕纹显现了。 慕临风记住了,拒绝了把药水带着,他查自己的身世,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除了必要他不会随处宣扬,这样的印证,这辈子仅此一次。 痕迹能消掉最好好,省得梁瑜带在身上引人注目,等把真相告诉身边人,就将一切恢复如前吧。 但是云掌柜却坚持给他一把钱庄的钥匙和地契,关门之后这里就是一座普通闲置的宅邸,说他往后兴许会用得上,用作别院也行。 慕临风推脱不掉只得收下,寻找身世至此也告一段落了。 走出小巷的时候慕临风脚步轻松了不少,虽然很多情况还不明朗,但他的身世已经得到确认了,这是初衷,他知足了。 其余诸如先辈们的事早已时过境迁,只能慢慢来,能查到自然好,查不到他也不强求了。 想罢摸了摸怀里的信,但愿云游先生把真相全都记录其中告诉他,要不然还有的折腾。 …… 回到家的时候,慕临风原是想马上将事情真相告诉梁瑜等人的,却不想家里来了客人。 言夙奉重夜之命亲自来给他传话,说是墨城城主楚江暮和海棠姑娘已经到达京城,让他明日前往夜王府。 慕临风已经知道,楚江暮和海棠是第三席前三之二,之前为梁少卿座下,梁少卿下落不明后,海棠和其手下的人也仰仗墨城城主势力的庇护没有受到不好的波及。 这也就不怪当初他在墨城遭遇时,海棠微妙复杂的反应了。 若是没有什么意外,这两人也将成为他的眷属,但是,让不让他们继续留在前三席就是他决定了。 不过,慕临风直觉,楚江暮不会由他差遣的,不说别的,他们可是有着旧账呢,在墨城的时候,楚江暮可是对他下了杀心的。 即便现在他确定了自己的身份,按理说楚江暮还是他的……弟弟,但是,假若楚江暮继续作妖,他也不会轻易放过那个心高气傲的小王爷。 言夙走后,慕临风叫来祁熠三人,把自己查清自己身世的情况如实相告。 哪怕这一路来都得到了重夜等人不少暗示,慕临风也跟他们说过自己的身世可能跟皇室有牵连,然而得知真相的时候众人还是非常意外。 但惊讶过后大家也都为慕临风感到欣慰,都是一同经历坎坷出生入死的朋友,谁都希望彼此好好的。 作为长辈的吴叔更是眼泛泪光,他把慕临风和梁瑜同等看待的,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这等大事能够查清,他高兴的心情无以言表。 “……” 梁瑜眼角微红,看着平安扣殷红的雕纹心情复杂,想起当初他们拜堂成亲慕临风将平安扣作为定情信物送给他时,因为觉得物件不够希贵而露出局促不好意思的表情,他心里是毫不在意的。 这枚平安扣的质地只能算中上一些,送给他的时候那穗子都褪色泛白了,确实不太体面,要不是吴叔要求他都不会戴在身上呢。 直到后面他们感情变好了,对慕临风送的物件是怎么看就怎么喜欢,他才亲手换上新穗子,没想到居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 幸好在他们不对付的时候一直有吴叔牵制着,要不然他就可能伤害到慕临风内心了。 第199章 慕临风不希望大家过于在意他的身世,但也不想说太多,索性直言他只是想知道真相,并不会公开这个身份,更不会用皇室身份生活,让他们不要放在心上。 众人相互看看,都明白他的意思,作为朋友自然不希望彼此间存在多余的顾虑,最后祁熠扫视众人一眼笑道: “行了啊,就咱们现在的关系而言,你就算在我们面前端架子也是不管用的,安心吧,慕少侠。” “哈哈哈……” “慕大哥你就放心吧,我们不会给你行礼的哈哈~” “就是嘿嘿……” “……” 闻言众人相继笑起来,气氛在短暂的严肃之后恢复如常,梁瑜有点坏心的想: 假若慕临风这样的脾性端起贵族架子,那得是一个位高权重的纨绔形象吧。 因为还没有看云游先生留下的信,慕临风也不好跟大家多说自己生母的事情,近日遇事挺多的了,明天再看,这事到如今也急不来,让他缓缓再说。 …… 房间里,梁瑜坐在床边,拿着平安扣轻轻摩挲,表情平静,只是垂着眼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慕临风沐浴后走进来刚好看到就说: “等我这两天把事情处理一下就让它恢复如前还给你,不过穗子你得重新准备一个了。” 梁瑜抬头看他: “要不就这样留着吧,毕竟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你……” “不。” 不等他说完慕临风就直接打断他的话拒绝: “送给媳妇儿的东西怎么能收回呢,这可是我们成亲的信物呢。” 梁瑜忍不住笑他: “我又不介意,你再送我其他的就好了。” 虽然这枚平安扣对他们来说确实特别,但他没有那么固执啦。 慕临风看他片刻,不知道想了什么,突然笑着问: “虽然我觉得你不太可能有想法,但还是问一下,梁瑜,你想当王妃么?” 如果这人真的想要那些华丽的身份,虽然他不喜欢且去做的话会很麻烦,但也可以考虑考虑。 “……” 梁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果断摇头: “不想,我喜欢上的是一个浪荡江湖的浪子,哪里端得住王妃的架子呢,算了吧,想想就累。” 他出身优渥,虽然家道中落让他从云端落入泥泞受了不少苦,但这些经历并不会让他对富贵荣华过于执着,反而是看淡了,觉得如今的生活自在逍遥。 慕临风闻言笑起来: “哈哈哈……” 梁瑜却又问他: “不过,你会想要掌管天机阁吗?” “……” 慕临风认真思考了许久才回答: “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大概不会吧,重夜就是想把这个麻烦甩给我,我可不会随便接……当然,真要接的话也无所谓,毕竟我不会改变,天机阁可以改,总之,我不会去刻意迁就外界的人事,除了你。” 梁瑜心中暗喜,笑着点头: “嗯,知道了。” 这世上,唯有偏爱这种情绪是最让人喜欢的吧。 假如他入了天机阁,慕临风会接手吧,怎么办,他都纠结起来了,无论是理智还是冲动考虑,他都想加入天机阁,相伴慕临风左右。 慕临风走到他旁边坐下又说: “我不是说了嘛,我追查真相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不是要昭告天下的,呆子。” 梁瑜嘴角扬起,把平安扣递给他: “那好吧,顺其自然随你高兴就好,用完了记得还给我。” “好。” 慕临风凑过来亲他一下收好平安扣。 梁瑜嗔怪的推了推他却被他反手直接压床上,看着被自己轻易压住的人,慕临风故作不悦: “怎么,我亲一下你还嫌弃了?” 梁瑜羞赧否认: “没有,我是有事要跟你说,你正经点……” 现在这人啊,房门一关就没个正形了。 慕临风却不依,继续压着他笑道: “有什么事我抱着亲着也能说啊,夫妻之间哪有这么多讲究……” 梁瑜又推了推他,推不动只得放弃,红着脸跟他说: “今天上午柳姐姐和楚楚过来这边巡查铺子顺便登门过来拜访,当时祁熠他们也在,大家相互认识了一番,我跟楚楚约好了,明日和天霖妡儿晓晓一起去南山寺拜访柳大哥,看望霁儿。” 慕临风点头: “好啊,在京城柳家就是我们的亲友,彼此多联络感情是应当的。” 梁瑜轻笑: “我也是这么想的。” 慕临风: “明日我没空,你就和他们去南山寺吧,注意安全,我改天再找时间去拜访柳大哥就好。” 梁瑜: “我知道了。” 他现在可不是当初那个刚离开华容镇的娇气少爷了,人心险恶什么的可是亲身体验过了。 慕临风轻笑,最后问: “还有其他事吗?” 梁瑜摇头: “没有了。” 闻言慕临风眉毛微挑: “那睡觉吧。” 说罢伸手把床帐的带子一拉,帐幔随声落下,人也跟着压下来。 梁瑜惊呼: “诶~不是……你起来我明天要出门的,今天就不要了……” 慕临风宠溺的亲亲他: “那我温柔点就好了有什么关系,我想要。” 梁瑜嘟囔: “慕临风你别太过分了,昨天晚上才唔……” 慕临风在他聒噪的嘴巴不轻不重的咬一下: “我就行使为夫之责而已,哪里过分了?” “你……嗯……” “……那你轻点,我明天要去寺庙,很远的……” “好。” “……” 旖旎的话语渐渐弱下去,最后被隔在薄纱帐内。 翌日,梁瑜一行早早的前往柳家和柳楚楚一同上南山寺,慕临风和祁熠则去了夜王府。 从长安街,去往柳家会比去夜王府远得多,所幸每日前往南山寺的人很多,路上都有巡逻的皇城护卫,倒不用太担心安全问题。 再者,如今的梁瑜都随身携带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也奈何不了他了。 只是他家小少爷因为昨晚他求欢的事情,今早起来就甩脸色给他看,临出门了他的叮嘱都不回应一下,真是给他惯的…… 罢了罢了,既然是他惯出来的,那他就忍忍好了,回头关了房门再慢慢调教吧。 第200章 梁瑜坐在马车里拿了个软垫靠在腰后,本来想伸手揉一揉的,看天霖和妡儿在只得忍下。 幸好祁晓和彦景轩在另一辆马车上,吴叔不喜欢跟他们年轻人凑一堆没有跟来,要不然看他这样,不知道做何感想。 自从他们搬家到长安街后,吴叔就越发少管他和慕临风的事情了,专心打点天霖兄妹的日常。 两小只虽然是孤儿,但跟他们在一起后得到教导,也认真听话,如今行为举止大方得体,却有了几分大家子弟的风范呢。 只是家里的一日三餐依旧是吴叔抢着做,近来每天做的饭菜多是炖些滋补的汤药,有时候晚间会趁着他沐浴的空档给端些药膳到房间里来,不用猜就知道原因。 偏偏慕临风那厮笑故意似的,每次在他喝药膳汤的时候都一副不怀好意的的在旁边看。 其实要说慕临风浪呢,也没有那么过分,就是有时候调戏他来了兴致就耍赖纠缠不休罢了。 他也不是不喜欢,毕竟两情相悦,只不过第二天腰酸不方便出门。 “哎……” 思绪有点飘,梁瑜下意识的轻叹一声,弄得一直在讨论路上景色的两小只疑惑的看过来。 妡儿乖巧的问: “小师父您怎么了?” “咳……” 梁瑜自知失态,轻咳一声摇头: “没什么,思考一些杂事。” 他就不该在孩子面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天霖看了他一会,目光移到他腰后的靠枕上问: “小师父是不是不舒服?您是腰疼吗?” “不……” 梁瑜表情不自在的摇头否认,想了想又解释: “不疼,就是有点困……有些时日不乘马车了……不太习惯而已。” 谎话张口就来,但他总不能认真的跟孩子们解释原因。 不说带坏孩子什么的,就挺难为情的。 小孩子到底好糊弄些,天霖兄妹安慰了他之后很快又把注意力转移到车窗外。 梁瑜借着拨弄枕头的姿势揉了揉腰,等下还要爬山呢,南山寺在南山半山腰的地方,虽然不算太高,但他们得从山脚就步行,还是有些距离的。 想罢暗自在心里跟慕临风记了一笔,一次也把他折腾得这么累,那人一天忙到晚哪来那么旺盛的精力呀…… 而且只要一次的话他也不好拒绝…… …… 因为担心时间不够,柳楚楚是在半路前往南山寺的岔路口等他们的,省了他们去往柳府多绕一圈的时间。 小妮子古灵精怪,骑着白马蒙着面纱,身姿婀娜,不时的引来路人倾慕的目光,跟他们碰了头后就骑马在前面带路。 梁瑜听柳盈说过,为了锻炼柳楚楚的体质,特地去武馆请了个师父来教小丫头功夫来着,虽然造诣不高,但锻炼身体足够了。 时间还挺早,一路上前往南山寺的人却络绎不绝,柳楚楚带着梁瑜等人在路上的铺子买了香烛和带给霁儿的零食。 因为南诏这些年都不算安康太平,为了寻求精神上的寄托,走访寺庙的人都多了许多,大家都虔诚的乞求能够天下太平安居乐业。 当今圣上是明君,虽然登基至今根基依旧不算稳固,外戚权势太重,但他在努力着,人们也极力拥戴,君民同心,必定能够昌盛繁荣的。 南山山脚下开拓有一大片空地,有可供往来香客歇脚的茶居食馆和安放马车马匹的草坪马厩,还有可以租用的轿子,方便行动不便或者不想走路的人上山。 当然,这些都是收钱的,不过价格都不贵,毕竟说得冠冕堂皇些这也算是给人行方便好事一桩,做生意的谁也不想被人在上香时候数落一句。 来到山脚下,柳楚楚轻车熟路的带他们安置好马车马匹,因为舅舅在南山寺修行,柳楚楚算是这一带的常客了,跟很多铺子的掌柜都熟悉。 安置好马车马匹之后,一行人就提着糕点香烛什么的边聊天边往山上走去。 南山山脉种有很多梧桐树,每逢花开时节美不胜收,如今秋风乍起,漫山遍野的黄色扇子随秋风翻飞,迎着南山寺的晨钟暮鼓同样别有风趣。 关于这个还有个传说: 据传,南山寺所在地曾是一只神鸟凤凰的修炼道场,后来神鸟飞升只留下一株梧桐树,南诏建国,初代国师便钦点围绕那棵梧桐修建南山寺。 一来说是给神鸟供奉香火,让其祝佑南诏国泰民安。 二来神鸟可以浴火重生,寓意南诏国无论历经多少苦难都能浴火重生繁荣昌盛。 虽然传闻无法考据,但南山寺确实有一棵十人环手都抱不过的巨大梧桐树。 …… 上山的路很宽,路的两边同样是整齐的梧桐树,天霖和妡儿在听柳楚楚说了关于南山寺的传说后,好奇心旺盛的各自收集了一把黄色的梧桐叶握在手里。 就连祁晓都笑着说要捡一些南山寺里那棵大梧桐的树叶,带回去给彦景轩和他做书签什么的。 梁瑜便笑着感谢她有心了。 前些日子,他听慕临风说了关于祁晓和彦景轩闹别扭的情况,本想找机会跟他俩各自聊一聊来着,现在看两人相处得挺好的呀,大概只是一时的情绪而已,毕竟青梅竹马的感情深厚。 南山寺香火旺盛,距离好远就闻到焚香独有的味道。 烟雾缭绕梵音袅袅,踏入门里,仿佛来到另一个世界,世俗之物都摒弃在了门外,哪怕是吊儿郎当的人踏入佛门也都变得虔诚谦逊了不少。 上香祈愿乐捐功德,这是人们进入寺庙都会做的事情。 还有求签,姻缘、财运、官运、应有尽有,虽然玄乎,但人们相信心诚则灵。 除此之外还可以听僧侣讲授佛法洗涤心灵,家里有人是武将或者在边关效命的还会拿些鱼儿前往放生池放生,武者容易沾血腥,多放生是给自己积阴德。 梁瑜是家中老幺,在华容镇的时候打小就跟着母亲和家人去过很多寺庙,多是为他和哥哥们祈福保平安,因此,他也格外的喜欢寺庙这种超脱尘世的环境氛围。 今天柳楚楚也带来了几尾鲤鱼,说是柳楠书入了佛门之后叮嘱的,自己也经常放,不仅在南山寺,还会下山去其他地方放生。 梁瑜不禁好奇,柳家做的是悬壶济世的活计,也没有人是武将或者在边关,柳楠书对这个规矩却比别人还讲究呢。 第201章 上香后一行人先是去放生池放生,接着参观了一圈寺庙,还买了平安福,之后便打算去往后院的厢房等待柳楠书 因为柳楚楚已经提前传过信,他们来到就有个小沙弥前来传话,说是柳楠书得午后才能接见他们,让他们忙完了就去往后院厢房等待,说罢就给了他们一块木质的厢房门牌。 梁瑜原本以为不能马上见到柳楠书,至少是可以见霁儿的,然而柳楚楚却告诉他,霁儿被柳楠书安置在寺里藏经阁的阁楼中,白天是很少出来的。 寺庙往来人太多,柳楠书不希望小徒弟被打扰,作为一个专门守在阁内研习佛法整理古籍的僧侣,他可以把霁儿安排在阁楼内。 藏经阁是整个南山寺最安静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哪怕是皇室成员来用藏经阁都得提前通报,还不一定进得去。 临近中午,阳光明媚气温升得很快,从前面到后院有好一段距离,大家都出了汗,梁瑜觉得自己腰差不多该到极限了。 也只有天霖兄妹还精力旺盛的。 越往寺庙后的院子走人越少,毕竟一般的香客是不会来后院的,因此人很少,过往多是僧侣。 天霖和妡儿在人少的地方玩得不亦乐乎,走在路上都在追逐打闹,梁瑜只能不厌其烦的提醒他们收敛些,小心撞到人。 都说有些事情,不说还好,一说就会马上应验,嘴巴就像开了光似的。 他们穿过一扇隔断墙走进后院的时候,两小只就在回廊的转角处不小心撞了个人。 只听对方低呼一下后接着就是骂声,随着迎面有风吹来,还闻到一股酒味。 梁瑜等人随声看去,发现对方衣着考究是个富家公子,年纪比他们长一两岁这样,带着两个穿着得体的小厮。 姑且算是高大英俊,只是有点油头粉面的,大概是因为喝了酒被人撞得心情不好,只见他双眼很红目光浑浊带着明显的醉意,眉宇间还有吓人的戾气。 梁瑜不知道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后院,但这不关他们的事情。 到底是小孩子不小心在先,梁瑜见两小只道了歉后站在一旁低下头去,训了他们两句也立马上前给人赔礼: “小孩子鲁莽不懂事,冲撞了您万分抱歉,还望阁下见谅。” 他客气有礼,然而对方却不买账,借着几分酒兴有点咄咄逼人,扯着没有一丝痕迹的外袍张口就说弄脏了,嚷着要他们十倍赔偿: “见谅可不是说说就行,没礼貌的小崽子不吃点教训哪会长脑子呀,撞到我算是走运的,撞到脾气爆的脖子都给你拧断……” 边说边装模作样的低头排弄衣摆,黑着脸看天霖和妡儿,把两小只吓得够呛。 彦景轩和祁晓等人见状急忙把小兄妹俩给拉到一旁,生怕对方动手。 即便是天霖兄妹错在先,但对方这一开口的话就这么刻薄还是让梁瑜等人脸色不好,祁晓和柳楚楚刚想上前理论被梁瑜抬手阻止。 忍下心中不快再次说道: “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我会好好管教他们的,这赔偿的事情也好说。” 对方不好说话,只能息事宁人了,在这种地方闹大了也不好看,但十倍赔偿是不现实的,凡事讲个合情合理嘛,天子脚下哪容他跋扈过头呢。 然而,梁瑜想息事宁人,对方却不肯轻易放过他们。 不仅如此,在梁瑜好声好气的道歉了几次才爱答不理的用浑浊的目光看过来,却又在看到梁瑜的模样后起了调戏的心思,凑上前来轻佻笑道: “哟~这标致的,啧啧啧,南山寺请来的活神仙么?” 梁瑜眉头蹙起,还是平静道: “小孩子不懂事,还请公子见谅,这赔偿的事情您看怎么着。” 然而此时是无赖之人心思却已经从衣服转移到他的脸上,跨步上前说: “小孩子不懂事,看来你是挺懂的,怎么着?跟我回家帮我脱下洗干净吧哈哈哈……” 说罢抬手就要摸向梁瑜的脸。 一介纨绔。 梁瑜在心里给人下定论的同时抽出折扇打开又收回挡住他的咸猪手,站直身体冷眼看他: “请你自重。” 试图继续占他便宜的人只闻道一阵幽香扑鼻,还没来得及回味就消散了,就像与人擦肩而过忽闻对方身上的体香一样,当即又口无遮拦道: “真香,跟你一样,不如让我闻闻你身上的味道此事就揭过如何?” 身边人几乎忍无可忍,梁瑜当即银牙暗咬抬手直接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 “无耻之徒,寺庙庄重之地口无遮拦!” 小孩子有错在先是一回事,这个油头粉面的纨绔调戏他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经历了之前那些恶心的事情之后,他一直暗暗发誓,谁再不长眼的调戏他,他就让对方知道错字怎么写。 一巴掌甩过去后,对方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左右两边的小厮当即就要冲上来,但被拦住了,捂着脸的人恶狠狠的看向梁瑜: “你找死!” 梁瑜拽紧手里的扇轴: “谁死还不一定呢。” 他话音落还没来得及行动,柳楚楚从后面上来,从广袖里抽出一柄软剑直接架上对方的脖子: “在这里把你杀了,你就可以下十八层地狱信不信?” “……” “你……” 不仅对方吓到,就连梁瑜都吓到了,看不出来可可爱爱的丫头动刀喊杀这么从容不迫。 就在梁瑜想着要怎么收场的时候,一声轻呵传来: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柳楚楚轻哼一声把剑收回熟练的又藏好。 柳楠书和两个僧侣走过来,那两人礼貌但却又很强势的把纨绔三人请走,被梁瑜甩了巴掌的人愤恨不平,但看了眼柳楠书等人还是没敢发作只是撂了句‘你等着’的狠话。 等他们走远了,柳楠书才转头说柳楚楚: “佛门重地,不要随便动刀枪。” 柳楚楚据理力争: “舅舅,是刚才那个纨绔野蛮跋扈。” 柳楠书眉头蹙了蹙,跟他们说: “就算要动手教训他,也不能在这里,他是靖侯府的小公子,跟蒙家小公子是死党,平日里张扬跋扈惯了,今日上山是为了请寺里的师父们前往靖侯府开坛祈福的,他本意是让我亲自去,我拒绝了,他便有点生气。” 彦景轩眉头微蹙: “居然是靖侯府的人啊……” 因为在帝城关和小五的关系,他们对靖侯府的印象并不好,今天这样梁子算是结下了,而且从刚才梁瑜抽出扇子的举动看来,是动了手脚的,希望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 第202章 梁瑜把柳楠书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对上彦景轩的目光,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似的,微笑道: “靖侯府的公子又怎样?不过是一介无赖罢了。” 一码归一码他又不理亏,丝毫不怕。 柳楚楚撇撇嘴: “这靖侯府就是狗仗人势呗,仗着蒙家的势力跋扈惯了,三天两头的就要南山寺的师父们去家里给他们开坛祈福,不闲得慌么。” 祁晓在一旁插话: “这开坛祈福通常是家里有事或者是在特别的节日才会做的吧,这太频繁了也不妥当的……” 柳楠书道: “据说是因为靖侯府世子外出多时未归,靖侯夫人便时常让人前往府上开坛给世子祈福,盼他早日平安归来。” 说完摇摇头不再多说,领着他们往后面一处僻静小院的厢房而去,并不在几人面前表现出其他异样的神色。 “……” 梁瑜跟祁晓和彦景轩对视一眼不做声,靖侯府世子也就是靖恒,是蒙赫的心腹之一,在帝城关的时候可没少给他们添麻烦。 帝城关的事情之后,蒙赫随他们回帝都如今被禁足不得擅自走访别处,靖恒原是帮蒙赫善后的,现在都没有回来,多半已经被重夜的人给抓住了。 有杜先生帮忙要抓住靖恒一干党羽并不难,若真是这样的话,祈负再多也没有用,任何因果都有征兆。 也不知道关于对蒙氏一族的讨伐进行到哪一步了,毕竟是皇亲国戚,若是能够兵不血刃的解决问题,想来帝君也会给太后几分薄面的。 不仅是太后,今上后宫的好多嫔妃侍妾都是蒙氏族人呢…… 蒙氏作为南诏首屈一指的大家族,牵涉太深太广,要动刀子并不容易呀。 …… 众人很快来到寺院后方一处雅致的院落里,没有看到其他僧侣,据柳楠书介绍,这里是皇室成员出行落脚之地,平日皇室成员出行到此,多数都是他在招待。 现在此处无人征用,就让他们暂时在这里休息,毕竟寺庙里的厢房一般是分男女的,大家想要一起聊天并不方便。 佛门独有的静谧气氛,让大家的身心都放松下来,柳楠书边动作优雅的沏茶边跟他们闲聊起来。 问起家里事务,问起梁瑜等人来到京城后可有不习惯的,在听说慕临风和祁熠成了天机阁众,知道他们如今住在长安街的时候动作顿了顿,说: “人各有志,因果皆有天意,既是同舟共济的知己好友,望日后你们能够相互扶持。” 梁瑜和彦景轩祁晓三人同时点头: “这是当然。” 祁晓接着调皮道: “慕大哥和子清哥哥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呢,自认识起我们这辈子就赖着他们了。” 说完掩嘴轻笑,一旁的彦景轩附和的点头。 柳楠书温和道: “这是极好的,人生短暂,得知己相伴在侧实属难得,这可是缘分呀。” 说罢给他们倒茶。 瞥见方桌上的素点心,梁瑜才想起道: “柳大哥,霁儿在哪里,可以让他出来跟我们玩一下么?” 其他人也一脸希冀,尤其是天霖和妡儿,在听梁瑜说了霁儿的情况后,兄妹俩就想着找他玩来着。 柳楠书往门外看去笑道: “这不来了么?” 他话音落,众人就看到霁儿亦步亦趋的跟在一个僧侣身后绕过回来朝他们走来,穿着常服,就像个来寺庙游览的小香客。 彦景轩有点惊讶: “霁儿是俗家弟子么?” 柳楠书点头: “对。” 因着俗家弟子的情况比较特殊,大家也就没有再多问。 霁儿很快来到门外,给他领路的小师父在台阶下跟他交代一番后就离开了,小不点迈着小短腿大大方方的进门来,用平日师父教授的礼节跟大家打招呼。 完了就在柳楠书身边坐下,刚好跟天霖和妡儿面对面,跟天霖和妡儿相互看了一会同时露出微笑,最后把头转向梁瑜,眼里亮晶晶的。 梁瑜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只和善的给他回了微笑把带来的东西送给他。 得到柳楠书的点头,霁儿才把东西收下,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小孩子是坐不住的,霁儿也一样,柳楠书在给他介绍了在座的人之后闲聊一会就让他们自己到院子里玩儿去了。 三小只都不是怕生的,很快就欢乐的玩到了一起,梁瑜看着霁儿小小的身影,就忍不住在心里想小侄子,也不知道现在二哥和小侄子在哪里,真希望早点团聚呀…… 屋子里大人们在聊天,小院中三小只在追逐玩闹,只要不离得太远,大人们也不会干涉。 霁儿对寺院熟悉,玩够了追逐游戏便带着天霖兄妹在远一点的亭廊和树荫下玩起了过家家。 所谓童言无忌,自然是在玩耍的时候想到什么就问什么,天霖兄妹告诉了霁儿他们作为孤儿这一路的遭遇,霁儿也奶声奶气的说着自己跟师父和二叔的事情。 天霖到底年长些,便好奇道: “霁儿还有家人,为什么要出家呢?” 霁儿歪着头摸了摸后脑勺: “师父说,霁儿是俗家弟子……” 天霖就说: “俗家弟子也是出家人了呢,有家人的孩子是不会随便出家的呀。” 他和妡儿之前听村里的人说要把他们送往寺庙,就是因为他们是孤儿,但因为他们所知的那座寺庙只有一个行动不便的老和尚了,没法收留他们,只好作罢。 “……” 霁儿听完不做声了,眨巴着大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想说什么又表达不出来。 妡儿见他纠结,便换个话题: “那霁儿的叔叔会常来看霁儿么?会说什么时候带霁儿回家么?” 以前有些对他们好的人也都是,说有时间就回来看他们,但是最后都没有,霁儿的叔叔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霁儿笑着摇头: “二叔很忙的,霁儿就在这里等他……等叔叔回来了就可以回家啦。” “……” 天霖兄妹对视一眼,似乎都觉得他是被抛弃了,思索片刻,天霖再问: “那霁儿有名字吗?姓名完整的名字。” 霁儿咧嘴一笑: “有呀,霁儿的名字叫做梁承霁,父亲名字叫梁瀚之,母亲叫苏媚,二叔名字叫梁少卿……” 说完希冀的看着他们,师父说过他可以这样说出来的,看了眼远处屋子的方向,没有说小叔的名字,莫名的有点不敢…… 第203章 霁儿奶声奶气的数着家人的名字,妡儿倒有点惊讶: “哦,霁儿记得很清楚呢。” 天霖附和: “霁儿也姓梁哦,真好呀……” 因为师父的原因,他们对身边人的姓氏都极有好感,只是梁少卿这个名字好似在哪里听过似的,想了一会又想不起来,索性作罢。 霁儿带着期待的小表情等了一会,见他们没有太多反应,心里有小小的失落,不过师父也说过,并不是每个人都认识二叔,想罢就不在意了。 天霖和妡儿虽然老成些,但到底还是孩子,面对比自己小些的霁儿很是喜欢,便也不好说霁儿可能是被家人抛弃了。 再者霁儿的师父看上去也是很好的人,就如同他们的师父一样,没有父母又如何,也是可以开开心心的…… 游戏很快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院子里再次响起欢笑声,直到太阳偏西…… …… 简单的在寺里吃了斋饭,梁瑜一行起身告辞。 柳楠书牵着霁儿送他们到寺院门外,看着跟梁瑜等人道别时候有点别扭的霁儿,柳楠书觉得好笑,等到他们走远了,小家伙才摇着他的手说: “师父~师父,霁儿喜欢小叔他们~” 柳楠书牵着他返回寺里笑道: “霁儿很快就可以跟他们生活在一起的,不要着急。” 他并不干涉霁儿直接告诉梁瑜,然而小家伙没说,无论是不好意思还是不敢,都说明时机未到,那人已经回到帝都了,就再等等吧。 玩了一天,天霖和妡儿下山上了马车没多久就睡着了,回到家的时候才醒来,跟着吴叔去洗澡就回房间去了。 别说是孩子了,这一天下来,梁瑜都感觉够呛,腰酸腿麻,简单的收拾好也歇下了,他睡着的时候慕临风还没有回来。 而此时此刻,夜王府的夜宴早已散去,祁熠也先走了,剩下重夜和慕临风正在书房里大眼瞪小眼。 书房外,小五、言夙和林宥都守在门边同样大眼瞪小眼,不时的注意门后的动静,生怕屋里的两位主打起来。 重夜坐在书案里侧,笑吟吟的对慕临风说: “你就喊我一声王兄我就让你走,有这么难?” 哪怕今天因为一些琐事心情不太好,但得知慕临风查明身世又看到那枚平安扣后,他是感到前所未有的高兴,完成先帝遗愿,也不辜负自己对慕临风的期待。 慕临风大大咧咧的坐在他对面,眉头蹙着,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冷声拒绝: “不喊。” 这个人是白痴吗?他怎么喊得出口啊! “……” 就为这个无聊的要求,重夜就把他扣在这里,像个无赖似的,不,其实重夜就是道貌岸然的无赖,无赖狡猾城府深沉,仗着位高权重为所欲为。 今天过来拜访,他和祁熠见到了海棠和一些天机阁眷属,但没有见到楚江暮,小王爷没有出席,没有给重夜面子,只让人传话说不认同他接掌第三席。 重夜对楚江暮的做法气恼,但慕临风却不在意,夜宴照常举行,也是宾主尽欢。 之后祁熠先离开,慕临风到书房跟重夜坦白自己身世的情况。 在重夜的强烈请求下,慕临风拿出那封云游先生留下的密信,毕竟当年的真相不止影响着他,还影响着天机阁乃至太后和很多人。 只是没想到那封密信里只有一句话: 海国释迦岛。后面单独写着一个‘慕’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老实说,期待真相细节的慕临风是有点失望的,但也没办法,幸好哪怕意思不明确,言简意赅的六个字却把所有的线索都转回梁少卿身上,眼下只等梁少卿回来一切都能真相大白。 既然如此,慕临风跟重夜认真讨论之后就放宽了心。 谈论正事的时候很正常,直到开始闲聊,重夜就对他们之间的称谓纠缠不清,也不知道什么毛病,铁了心的要他开口叫兄长,要不然就不让他离开王府。 对于这个‘无理取闹’的理由,慕临风真想拔剑跟耍赖的人打一架。 他也想直接甩手走人,然而没有重夜的允许他这次是真的不好走,毕竟这里是天机阁的地盘,高手如云,他能对付得了重夜,也对付不了其他人。 重夜做事不按常理,谁知道会耍什么阴招坑他呢。 “……” 又僵持了许久,茶水喝完一壶,微醺的酒劲全部清醒,慕临风失去耐心,冷着脸站起身来: “重夜,你别太过分了。” 重夜笑着用食指隔空点了点他: “直呼兄长名讳是大不敬。” 慕临风脑门青筋跳了跳,抬起手里的剑: “那行,你打赢我就叫你兄长。” 重夜手肘撑在桌面上侧头看他: “你明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何必如此为难人呢,我就想听你叫一声兄长罢了,至于你死我活的么?我可是费心找你找了很久呢。” “……” 慕临风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剑劈过去。 重夜不理会他要暴走的表情,又说: “我有点乏了,你再不叫我就去睡觉了,机会难得,你也在为兄府上安寝一宿吧,若睡不着,跟府上的护卫们切磋武艺也可以。” “……” 慕临风见他打定主意耍赖到底,握剑的手紧了紧最后还是没有拔剑,抬手扶额整理一下情绪,一咬牙有点别扭的开口: “时……时候不早了,王兄,臣弟可以告退了吗?” 这个混蛋,他迟早要给他一剑! 对他步步算计,还想跟他兄友弟恭,哼! 虽然慕临风的语气不好,但听完后重夜还是极为高兴,起身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早点回去休息吧,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尽管跟为兄说,千万不要客气,还有,考虑一下接管天机阁吧,无论是能力还是谋略以及你对江湖规矩的了如指掌,你都比我更适合天机阁。” 慕临风神色平静的跟他对视: “放心,有麻烦我会来找你的。” 即便他不会公开身份生活,但夜王府的势力从现在起他用定了,为人兄长,哪有那么简单的。 说完在重夜和煦的笑容中转身开门出去。 第204章 许久,等慕临风走远了小五走进书房,看到重夜慵懒的靠在椅子上手里拿出自己的玉质席令把玩,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笑意,见他进来便抬头问: “你说,等我把天机阁交给临风了,该去做什么好呢?” 小五反问: “临风同意成为天机阁首席了?” 重夜摇头: “还没有,不过他会同意的,既然确定了身份总有办法让他答应,明天,你就把内阁第二席的席令送去给梁瑜,护犊子的人是不可能让我使唤他家小少爷的,这也是天意吧,内阁第二席,兜兜转转,还是梁家人。” 小五了然: “好,明天我就亲自送过去。” 说着走过去在刚才慕临风的位置坐下,思考片刻又说: “若是真的顺利让临风接管天机阁,您身上的重担就算卸了大半,想做什么就可以去做什么……只是我担心今上不会同意,这些年,他很倚仗您呀。” 如他们这样的身份,想要随心所欲是很难的。 重夜盯着席令看了许久幽幽道: “太后近来身体不太平,今上早晚探望心思有变,想要卸掉蒙氏的一切势力,但不想见血,至少不想在帝都见血,不希望内廷动荡再起纷争……” 小五插话: “……陛下他……因为太后改变了对付蒙氏的主意?” 重夜点头又摇头: “也不全是,只是换个方式,除了不希望先帝用一生宠信的太后晚节不保之外,还有皇子公主们的母妃也都是蒙氏族人,若是连根拔起撕开必定血流成河,对整个南诏都影响巨大,所以跟我商量对策。” 小五皱眉: “那陛下想怎么样?蒙氏一族在南诏已经是盘根错节、根深蒂固,这些年太后用尽手段将他缠绕得密不透风,想要风平浪静的解决问题不太可能,陛下如此自己也无法身退,难道要把蒙氏的隐患一直拖下去,交给新君?” 不是不敬,而是事实摆在眼前,小五觉得帝君的想法过于天真了,若是没有些雷霆手段,根本无法震慑蒙氏和一干党羽,不见血怎么能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呢? 重夜轻笑一下摇头: “陛下自不是懦弱的人,只是仁慈了些,哪怕蒙氏野心勃勃,这些年他也倚仗了不少蒙氏的势力……” 完了停顿一会才又自言自语说: “确实,蒙氏和太后这些年的布局一直都缠绕着陛下,试图完全掌控他,后宫嫔妃也没有个知心的,就连产下皇子公主的都是太后喜欢的嫔妃,为了顾全大局他撑得也累,连储君都不敢立……” 小五附和: “对啊,所以,陛下大可不必还念那么多旧情,他是君主,任何情势下都该以大局为重才好,您应该劝他,他如今最为倚仗的就是您和天机阁了。” 君主的一个小心思,哪怕只是临时起意,往往都会对大局造成巨大的影响,若是因为一时犹豫走错一步,就会造成动乱。 如果再放任蒙氏,用不了多久就会纷争再起 重夜继续说: “我知道你的担忧,但陛下的诉求也并非不可能,比如他不再是皇帝的话兴许就好办多了,太后的号令和蒙氏的倚仗都会兵不血刃的瓦解。” “嗯?……” 小五闻言露出震惊之色,嘴巴动了动还是先听他把话说完: “太后和蒙氏的一切权势都来自先帝的恩赐和趁内忧外患的时机对今上的桎梏,一旦今上卸下帝位,太后不得不居于后宫更深处,蒙氏便只能虚张声势了,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足够强势的话,没有人愿意自寻死路的吧。” “……” 小五脑海中飞快思考他说的话,好一会才问: “您……是什么意思?陛下要卸下帝位?可是太子都没立,而且,皇子们都不过十来岁啊……” 重夜放下席令双手交叉垫在下巴,目光灼灼的看着对面的人,语气平静的说: “我的意思是,小五,我若继承帝位,你做不做皇后?” “……” 气氛诡异的沉默了好一会,小五才缓过神来: “您……您不会是认真的吧?” 重夜挑眉: “认真的,你的回答呢?” “……” 小五低头想了许久,最后摇头: “我不想做,您找别人吧。” 重夜:“……” 小五抬头看他:: “我也是认真的,做个王妃我都做得够呛,总是给他添麻烦,皇后还是算了吧。” 其他可以,比如杀人放火什么的,做皇后绝对不行,要不是爱重夜爱得入骨,他连这个王妃都不做。 端坐高位,一言一行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平日里还得说很多违心的场面话,明明恨不得拧断对方的脖子,却还是要笑脸相迎虚与委蛇。 情绪还不能外露,稍有不注意就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有失身份给王爷丢脸什么的,太累了,比打架还累,这就是他为什么喜欢跟着重夜往外跑,哪怕在外面的时候彼此不能过于亲密他也愿意。 重夜想了想点头: “也是,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小五担忧的看他: “这是陛下的意思么?” “……” 重夜皱眉思索着什么没有马上回答。 小五着急得又说: “若是陛下的意思,还得再三考虑,毕竟您现在是外姓王爷,但若是您自己的意思,这就是逼宫啊,不可取的……” 好一会,重夜才安慰他: “安心,这是陛下提出来的,蒙氏一直是他的心尖刺,但这些年他顾着平定叛乱,跟太后周旋也费尽了心力……去年初得了心疾,晚间时常睡不着,御医说若再受大的刺、激是很危险的,这也算以防万一吧。” 心疾会导致猝死,正值壮年的君主染上这样的病,可见这些年劳心之事有多少了。 小五点头: “如此,也是没办法了……” 重夜轻叹: “皇子公主们多是蒙氏女眷所出,如今日渐长大,陛下的顾虑多了很多,也正中太后下怀,既然无法下狠心对身边人,那就只能对自己了。” “……” 第205章 “……” 小五不语,大概是他心肠比较硬吧,没法完全认同陛下的做法,但眼下情况,想要把问题解决得彻底一点又无需大动干戈血流成河的,禅让帝位确实是不错的办法。 染了心疾,自觉有心无力禅让帝位,连带把太后和蒙氏的风头也直接压住,这样就能够对他们网开一面,虽有逃避的嫌疑,却是最能让人信服的理由。 历代染了心疾的君主禅让帝位的先例并不少。 而且,如果重夜继位,会给心怀不轨的人们极大震慑,毕竟作为掌管天机阁多年的首席,重夜在别人眼里就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谁敢随便算计得罪呢? 夹着尾巴苟且偷生才是上策呀。 重夜从书案下的暗格里拿出几个厚厚的信封摆到桌面上,告诉小五: “这些是杜先生罗列出的蒙赫这些年在帝城关的罪名,贪污军饷、买卖官职、残害忠良,勾结靖侯府打压其他人,无数次利用权势之便给蒙氏族人嚣张跋扈行方便,甚至挑唆干涉北地叛乱……有些是诛九族的罪名,陛下不忍心呐。” 人都有私心,一国之君也一样,如果以铁腕肃清跟蒙氏有瓜葛或者受蒙氏控制的所有人,帝君身边还能剩下什么呢?怕是会因为心情郁结英年早逝吧。 “……” 小五看着这些信封微微失神,一会之后问: “……靖恒招了吗?” 重夜轻蔑一笑: “有杜先生在,几副汤药下去,不招也得招,更何况人证物确凿,容不得他狡辩,就算杜先生已经多年没有参与审讯任务,也曾是天机阁审讯官座下之人啊。” 天机阁可不走那些冠冕堂皇的公堂程序,要的只是真相和结果,手段能简单粗暴绝不浪费时间。 天机阁的审讯官可有着在世阎罗的名声呢,将一套药物审讯用到出神入化,死人的嘴都能撬开几分的。 靖恒和靖侯府的那些暗线以及小手段,不过是为了丰、盈蒙氏的罪名罢了,靖侯府,作为蒙氏的走狗从未变过。 小五抿起嘴巴,把厚实的信封放在手里掂了掂: “您既然把陛下肃清朝堂的决心接过来,那我便尽力而为,靖侯府的事情交给我亲自善后吧。” 重夜答应他: “靖侯府的事情可以交给你去解决,但你得保证,听话些不要再冲动行事。” 小五郑重点头: “我保证不会再乱来。” “……” 帝位禅让事关重大,重夜在正式决定之前得思考周全,小五哪怕不喜欢掺和朝堂的勾心斗角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而在他们认真讨论诸事的时候,慕临风却在回程的路上遇到了不速之客。 夜黑风高一道破口而来的暗箭将他引至一片树林深处,熟悉的遭遇,在看到对方一身黑衣的时候慕临风就猜到了来者是谁。 正好,哪怕新的身份造就新的关系,但旧账还是要清一清的,要不然大家都不痛快。 不是不服气他掌管第三席令么?那他就把心高气傲心理扭曲的人给打服,师父说过,所有的眼高于顶,都是苦头吃得太少了。 月亮穿过云层,照下的光芒暗淡了些,隔空对视的两个人像是有默契一般同时拔剑朝对方发动攻击。 短兵相接刀光剑影,栖于树上的暗鸦因为杀气腾腾的剑气惊叫着扑打翅膀飞走了,手臂大的树枝随着剑气的破风声纷纷被砍落在地。 慕临风明显感觉得到楚江暮在生气,对他是招招直指要害,刁钻狠辣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让他原本带着几分忍让的心思都收了起来,不得不认真对战。 刀剑剧烈的碰撞不绝于耳,让彼此战意高昂,杀招频出步步为营,大家都精通暗器,自然免不了见缝插针。 慕临风发现,相比墨城时候楚江暮进步了很多,当然,他也一样,所以,楚江暮依旧不是他的对手。 “叮——” “咻——” “嘭——” 终于,在避过阴险的暗器之后再一次的正面对碰,慕临风全力一击楚江暮的剑应声而断,本人也随着巨大的冲力往后撞在一棵树干上发出闷哼,鲜血很快从面罩渗出滴落。 就在慕临风考虑着要不要放他一马的时候,楚江暮突然袖子一甩,一排毒针直射他面门而来。 “咻咻咻——” 慕临风从来不自诩好人,楚江暮自不量力一再自寻死路,他已经决定要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正欲上前挡掉毒针再给楚江暮重击,突然暗处不明杀机一闪而逝,接着一道凌厉的剑气从旁斩出,将楚江暮的毒针从中斩落。 随即一道刻意压得如闷雷的男声传来: “到此为止,各退一步吧。” 只一剑一声,慕临风就判断出对方实力在自己之上,心下一凛没有轻举妄动,侧头警惕的看向剑气斩出的方向。 受伤半跪在地上的楚江暮也侧头寻声看去,神色有一瞬间的慌乱,接着顾不得继续跟慕临风拼个你死我活,从怀里抓出烟雾、弹往地上一摔,趁着烟雾升腾消失在慕临风面前。 “……” 慕临风没有追,暗处人来历不明实力难测,虽然这个情况有点像在墨城时候小五出手救楚江暮,但这位可比小五厉害多了,他还是谨慎为上,想罢转身离开。 慕临风离开树林后没有逗留,直接朝长安街回去。 而受伤的楚江暮在借用烟雾、弹离开后却依旧在树林里转悠,追寻前方某道飞快的身影。 在夜黑风高的树林里追逐一个明显实力碾压自己的人是很不明智的,更何况他如今受伤不轻,但楚江暮丝毫不在意,咬着前方人的身影紧追不放。 终于在一处视野较为空旷的地方确定对方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后,楚江暮大声道: “站住!” 对方并不理会,继续前行,身形如鬼魅般在林间穿梭,楚江暮只得有点歇斯底里的朝他吼: “梁少卿!你给我站住!” “咳……” “噗……” 吼完之后又吐了一口血,脚步一软却不敢停下继续追上去。 前方人的脚步顿了顿转过身来,在拉近一段距离后楚江暮又说: “梁少卿!别人认不出你我还认不出吗?” 虽然声音被刻意掩饰,但在刚才那一道剑气斩出的时候他就知道来人身份了,哪里还顾得了其他。 楚江暮扯下面罩丢到一旁,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朝前方的人走过去。 第206章 距离不算太远,楚江暮反而在靠近的时候脚步情不自禁的慢了下来,放在身侧的手因为莫名的情绪轻轻颤抖着,只是目光紧紧的盯着前方。 前方长身玉立的人一身黑袍,蒙着面,站在一棵大树下一动不动,仿佛随时都有可能隐入夜色中。 树林深处泛起薄雾,在幽冷的月光下透出几分朦胧神秘,楚江暮在踏入彼此十步距离的时候对方突然发难攻击过来。 没有动用武器,但拳脚生风异常凌厉。 楚江暮受了伤加上无心应战,不过招式之间就被对方掐着脖子抵在树干下,接着听到熟悉的声音: “小王爷还真是莽撞,就不怕认错人?” “咳咳咳……” “噗……” 楚江暮呼吸不畅当即吐出一口血直接喷洒在近在咫尺的人身上,艰难道: “我自己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认错!” 之后顾不得胸腔闷痛,忍着呼吸困难抬手将眼前人的面罩给扯了下来,面罩下是一张英俊非凡令他朝思暮念的脸。 梁少卿长相俊美,乍一看跟梁瑜很像,只是神韵气质不似梁瑜的乖巧文雅,而是锋芒内敛的那种斯文,高深莫测的,笑的时候令人如沐春风,严肃起来会让人害怕甚至恐惧。 他长得高挑,楚江暮站直了也只到他胸口往上一点的地方。 “……” 重逢的气氛并不温情,梁少卿掐着楚江暮的脖子没有松手,看着在自己手里痛苦的人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 “咳……” 楚江暮虽然脸色苍白难受,眼里却带着笑意,有些无力的抓住他的手说: “你如果没有打算马上杀死我就先松开。” “……” 梁少卿松了手,下一秒就被气息不稳的人紧紧抱住。 楚江暮呼吸都带着血腥气,用尽力气抱着人请求: “……少卿,抱抱我。” “我好想你……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 梁少卿低头看着把脸埋在自己胸前的人,无奈的仰起头轻声叹气,终究还是双手把人圈住,再抱紧。 感情可以爱恨交织,但却没有什么功过相抵,只要还爱着,血流如注也能原谅,就是因为他爱着楚江暮,所以亲自历尽艰辛的去处理了这一连串的问题…… 只要一切都还可以挽回,还在掌控之中,他就有资格原谅楚江暮。 如愿以偿后楚江暮便又想着得寸进尺,双手往上移勾住梁少卿的脖子,踮起脚亲上男人棱角有型的唇瓣。 “唔嗯……” 腥甜的气息袭来,梁少卿并没有拒绝,扣着人往前一步抵在树干上,让浅尝辄止的轻吻变成了抵死纠缠。 气氛从剑拔弩张变得情意绵绵…… 长吻结束,楚江暮几乎已经瘫在梁少卿怀里,男人的手还在他身上摩挲,楚江暮只得难为情道: “在这里多有不便,我们回家吧……” 梁少卿的手在他腰间停下,然后收回,接着便是带着几分揶揄的声音道: “荒郊野外的在想什么呢,席令,我就收回了,小王爷在重新考核前便不再是天机阁众了。” “……” 楚江暮感觉自己的热情被当头浇了盆冷水,抬头看向眼神一片清明嘴角含笑的人猛然怔住,脸上的潮红翻滚又迅速退去,羞恼的伸手就要把席令夺回: “你还给我……” 梁少卿一手扣着他一手把席令举高,平静道: “你既不服慕临风,就没必要继续拿着第三席坐下的席令,若想继续作为天机阁众,就去接受考核,跟随让你服气的人。” “……” 楚江暮收回手,目光坚定的看他: “我想跟着你。” 梁少卿摇头: “我退了,现在只是在善后和等待这些琐事尘埃落定。” “……” 楚江暮不语,定定的看着他。 梁少卿继续语气平静的把话说完: “今日、你与慕临风的新仇旧怨一笔勾销,包括你曾经试图对我弟弟出手之事也过往不究,但从今开始,慕临风是我弟夫,便是我的家人,往后你若还对我身边的人出手,楚江暮,我就杀了你,你知道的,我要杀的人谁也拦不了,包括帝君和夜王,这是我这辈子给你的最后机会了。” “……” 楚江暮愣愣的听他说完,点点头又摇头: “……那……我是什么?你打算怎么处理我?” 既然梁少卿退出天机阁,那他自然也不会留恋,席令收回就收回了。 梁少卿用手指擦拭一下他唇角一抹淡淡的血迹勾起笑意: “那就要看你希望我怎么做了。” 楚江暮再次抓住他的手急切道: “我希望你跟我成亲,你以前答应过我的。” 梁少卿依旧面带微笑,声音却冷了一个度: “你也答应过我不会乱来,结果呢?我费了多大的周折来处理一堆烂事?险些失去为数不多的亲人,我不在的时候你又对他们做了什么?你本该看在我的份上护着他们的,不是吗?却听信谗言加害他们,甚至残害第三席下的同僚最后污蔑在我头上。” “……” 楚江暮脸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松开他的手身体踉跄一下半跪在地。 梁少卿并没有就此放过他,居高临下继续说: “你信任太后比我更甚,任凭她推过来的人成为我席下眷属兴风作浪,她答应让那些人帮你看着我,说为了不让我锋芒太盛误入歧途,对不对?但我现在告诉你,太后所作所为只是为了利用你来利用我,最后将我置于死地,试图把梁家铲草除根。” 所有的一切背后都是太后和蒙家在操控,但被利用的人也不无辜,更何况为了往后彼此太平,必要说的他会说清楚。 “……母后她咳咳……” 楚江暮气急攻心,用手捂住嘴巴,指缝很快渗出血来,这些天在帝都,重夜也跟他说了不少类似的消息,可他却不愿相信,固执的要等梁少卿亲自说。 现在听到了,懊悔的情绪几乎要将他吞噬。 确实,母后在得知他喜欢梁少卿的时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说了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为了天机阁,为了皇室,为了保护梁少卿不让其锋芒太过误入歧途…… 没有人看好他跟梁少卿在一起,就连帝君和夜王都极力反对他去招惹梁少卿,只有母后给他出谋划策……所以他才在陷入病态的偏执后仅信母后的话。 梁少卿所有不好的事情和消息都是那些‘诚心之人’告诉他的,母后教他如何掌控梁少卿,可最后却弄巧成拙,梁少卿从来都不是任人摆布的类型。 被帝君流放至墨城,他依旧执迷不悟,在找不到梁少卿的时候,他想着把梁瑜囚、禁…… “咳咳咳……” “咳……” 一股股的鲜血从喉咙往上冒,楚江暮视线都有点模糊起来,双手撑在地上仰起头: “对不起……对不起……” “……” 梁少卿半蹲下来,看他狼狈悔不当初的样子压抑着声音问: “如若我死了,你怎么办?” 楚江暮蠕动腥红的嘴唇: “我会杀了所有人!包括母后!” 接着慌乱乞求: “你原谅我好不好?你要我怎么赎罪都可以,只要不离开我……你说什么我都会听话的,太后推过来的还有几个人在京中,我会处理掉,再也不会听信谗言了……” 梁少卿知道说得差不多了,不忍再刺、激他,随即反问: “当真肯什么都听我的?” 楚江暮点头如小鸡啄米: “当真,我发誓。” 梁少卿点头: “那好,三天后你伤势恢复就离开帝都回封地,带着我给你准备的人。” “……” 楚江暮的脸色唰的一下变了变,弱声问: “为什么?我想留在你身边……” 梁少卿摇头: “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和夜王以及陛下处理,你留下来帮不上忙,既然已经退出天机阁就回墨城去吧,我给你找了个大夫,她会治好你的病。” “我……” 楚江暮想拒绝,梁少卿把人揽怀里补充: “等你好了我们就成亲,但那之前你得安分的在墨城等我,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干净,你现在的状态我不能让你留在身边,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再伤害子清他们,我们就走不下去了。” 说罢在他微凉的额角亲一下: “我尽力而为,便是看你如何做想了。” “……” 楚江暮用、力拽紧他的衣襟,最后点头: “好,我听你的。” 梁少卿嘴角扬起,把人从身上拉开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还有事就不送你回王府了,你放出信号让人来接,离开帝都前就闭门谢客吧。” “……” 楚江暮是不愿在难得的重逢后又把人放开的,但若是他继续任性,梁少卿就会放弃他,他不敢再试探梁少卿的底线了…… 梁少卿离开得毫不犹豫,身形很快隐入深沉的夜色中,接着是马蹄声在夜幕中远去,楚江暮恍惚的觉得,他们可能不会再见了。 夜已深,月亮开始偏西,梁少卿骑马立于一个小山坡上,眉头紧蹙透着忧虑,直到一个信号弹在远处升空炸开,没多久远处传来凌乱的马蹄声,才让他严肃的表情缓和下来。 无论在外人眼里他是如何的处变不惊沉静内敛,始终都有例外,楚江暮就是他的例外,但那人生病了,他不得不狠心做些刻意的压制,若不然,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好过的。 第207章 梁少卿来到南山寺一处偏门外的时候,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要敲晨钟了。 柳楠书就如一棵青松般双手合十闭眼立于门边上,看上去已经等候不少时间了。 凉风吹来,一阵淡淡的血腥味扑入鼻腔,柳楠书睁开眼睛打了句禅语: “阿弥陀佛——” “你受伤了?” 梁少卿步履稳健的走过来道: “没有,不是我。” 柳楠书松了口气又问: “杀人了?” 梁少卿笑: “也没有。” “……” 柳楠书闻言不再多问,领着他走进门来又把门关上绕一条小路往后院走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直至进到白天梁瑜等人逗留的小院里。 柳楠书回头对身后人道: “晨钟快响了,先沐浴净身吧,衣物都给你准备好了在浴房里。” 梁少卿已经习惯了,点头: “好,多谢。” 说罢在他的指示下走进一间屋子,把身上的东西卸下放着,走进内门连通的一间小浴房里。 柳楠书端着清茶和一碗素圆子进来,就看到矮桌上一枚席令格外显眼。 不过并未在意,将东西放下自己也在矮桌旁席地盘坐双手合十闭上眼。 梁少卿沐浴清楚穿着一身素净长袍走出来,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盘腿在柳楠书对面坐下,看到清茶和圆子笑道: “辛苦了。” 说着呷一口茶,再端起碗筷,目光却被碗里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圆子吸引住,端详片刻笑着问: “圆子是霁儿给捏的?” 柳楠书微笑点头: “霁儿本欲等你的,捱不住就睡着了,圆子是他给你捏的,样子自然与众不同些。” 梁少卿用勺子挑起一颗有棱有角的‘圆子’: “与众不同,看上去就好吃呀。” 说完送进嘴里有滋有味的吃起来,柳楠书在旁边看着,跟他说一些霁儿在寺庙里生活的家常琐事。 说到梁瑜等人的时候随意笑道: “慕临风身份明朗,也和祁熠一起入了天机阁,但暗线消息称,子清也要加入天机阁,你怎么看?” 梁少卿吃东西的动作没有停,思考一会之后说: “弟弟自小就聪明,经历了这么多事也成熟不少,他已不是小孩子了,必定能够为自己的言行举措负责的,无需我多管。” 柳楠书斟酌他的话: “就是同意的意思?” 梁少卿抬头看他回答: “对,慕临风和祁熠都入了天机阁,子清是固执的性子,打定主意跟着慕临风自然不会甘心被护在身后的,他高兴便好,更何况,他异于常人的辨药能力确实符合天机阁第二席药物审讯官的身份。” 柳楠书轻叹: “历代的审讯官也多是出自梁家呢……” 梁少卿轻笑: “所以,这都是天意啊,父母为了不让弟弟走我和大哥的路,限制弟弟习武,却不想还是跟我们殊途同归,不是天意是什么?梁家,注定要跟南诏皇室同生共死的。” “……” 吃完最后一颗圆子,梁少卿放下碗,柳楠书打了句禅语算是默认他的话,之后看向桌角的那块席令问: “你见过小王爷了?这是他的席令么?” 梁少卿点头: “嗯,就是见了他才耽误时间的,要不然早该到了。” 柳楠书联想到他身上的血腥气,眉头微蹙: “你跟他打架了?身上染的血迹是他的?” 梁少卿摇头: “怎么会,是他跟临风在树林交手,我去劝架迟了些……不过他也合该吃点苦头,省得总给我惹麻烦。” 柳楠书垂下眼帘: “事到如今,你们该把话说清楚,人的执念是很可怕的,除了你也没人能管制得了小王爷的脾性了。” 梁少卿说: “说清楚了,我让他三日后离开帝都回封地去。” 柳楠书惊讶: “……他,同意了?” 梁少卿: “同意了。” 柳楠书似有不信: “怎么会……” 梁少卿潇洒一笑: “你就当我驯妻有术,他做了那么多错事若再不听话,我此生只能放弃他了,然后皈依佛门拜你座下,我杀孽重,也只有你能渡我了。” 柳楠书摇头: “尘世既有渡你之人,佛主自是不收的,你就别来打扰佛门净地了,善哉,善哉。” “哈哈哈……” 梁少卿失笑: “放心,我只是说说而已。” 说罢将他那块染了几分香火味道的席令一同收起来,郑重道: “席令,我今日就收回了,从今往后,柳楠书,不再是天机阁内阁第三席座下第一人,亦不再是天机阁众。” 柳楠书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他话音落,寺庙的晨钟刚好响起,抬眼跟梁少卿相视一笑,至此,他与天机阁的缘分,是终结也是新的开始。 此刻过后,梁少卿也不再跟他提任何关于天机阁的事情,也再不用担心挚友身在佛门被人打扰了,这个保护身份的密令,可是他和大哥一起跟先帝求来的呢。 就连身边人也知之甚少。 柳楠书和梁氏兄弟因为世家关系年少便相识,后来因为上一任梁家家主的关系而一同成为天机阁众,如同手足相互帮助,直至今日一同退出。 梁瀚之是他们跨不过去的遗憾,但愿往后身边其他人安泰无忧。 …… 柳楠书要去做早课,很快收拾了茶碗离开,梁少卿对寺庙后院很熟悉,并不需要担心,待他走后,便起身落下门闩安心补眠。 这一觉就睡到了中午时分,醒来第一时间便是闻到从门缝里钻入的食物香味,寺庙都是素食,素食的味道清香淡雅沁人心脾。 卧房外的偏厅,霁儿端着一盒馨香四溢的素糕点用矮凳垫着放在门口处,正蹲在旁边拿着扇团往里面扇风,让香味从门缝往里面飘。 柳楠书端坐在一旁的矮桌前看着也不劝,反正也不是霁儿第一次做这种事了,独特的叫门方式,有没有用暂且不说,那模样极讨人喜欢是真的。 梁少卿显然也能猜到门外的情况,穿戴整齐收拾妥当从里面敲门: “霁儿,我要出去了。” 小家伙眼前一亮,手忙脚乱的把食盒搬回桌上,再把凳子拿开,等到里面的人开门出来就像只小猴子似的往前扑去奶声奶气的撒娇: “二叔……” 第208章 梁少卿开门出来弯腰就把窜过来的家伙抱起,刮了刮他冒着细汗的鼻尖: “天气热也这么玩,就你调皮~” 说罢还是在他可爱的脸蛋上亲了亲: “想二叔没?” 霁儿开心的给他回了个响亮的吧唧,小手搂住他的脖子撒娇: “想了,霁儿可想二叔了,很想很想来着~” 梁少卿被他撒娇得心都软化了一样,当即抱着他在屋里转了几圈,等到叔侄俩玩闹够了,柳楠书才出声: “先吃饭吧,菜都有点凉了。” 也幸好天气热,要不然就不好吃了。 久违的三人一起同桌吃饭,霁儿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梁少卿,边吃还边叽叽喳喳的说自己和天霖以及梁瑜的事情。 加上柳楠书在一旁时不时的补充,梁少卿看着眼前天真的小脸,意识到该是家人团聚的时候了。 于是,饭后便主动抱着霁儿说: “霁儿,过两日,二叔就带你去找小叔他们,届时就住在长安街吧。” 霁儿开心的眯了眯眼睛: “二叔也一起吗?” 梁少卿点头: “嗯。” “那真是太好了……” “……” 而同一时间,在长安街府邸中,梁瑜刚把早上来访的小五送出门去,潦草的打发了午饭之后独自坐在小院偏厅里失神。 小五是给他送席令和契约书的,那块有点烫手的席令此时就被他揣在怀里。 慕临风不在府上,昨晚半夜回来路上遇到不速之客,为了打听线索,一大早就和祁熠出去了。 慕临风离家没多久小五就自己过来了,带着席令和契约书,还有好几分复杂的药粉让梁瑜分辨成分,这就是考核内容。 除此之外还有一本厚实的只在天机阁内部流传的黑药典,黑药典是作为天机阁药审官的身份象征,而第二席历来都是天机阁审讯官的席位。 且,多数都出自梁家。 看着黑药典最后页里那些历代审讯官的名字,梁瑜仿佛在看梁家的族谱,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让他有点反应不过来,小五便如实跟他解释: 梁家是跟太、祖征战天下的家族之一,是为太、祖的医官以及暗卫,也就是天机阁的前身,后来几经变迁,天机阁成立,梁家退仕从商掩了锋芒。 面上虽然跟南诏皇室没有太多瓜葛,但暗地里梁氏一族却每一代都有天机阁众,内阁第二席也多是梁家后人,因为梁家总会出一些对药方面天赋异禀的人才。 上一任的内阁第二席,就是梁家的上一任家主,梁瑜的大伯梁青云,梁青云对研药方面有着很高的造诣,因为他,让黑药典的厚度增加了不少。 梁青云终身未取,是他引着梁少卿和梁瀚之入天机阁的。 十多年前梁青云当家,梁家还给太医院供药材,重夜在其病重之际造访过梁家,这些梁瑜是不清楚的。 梁青云去世,梁瑜父亲成为家主,便不再为皇室药材服务,明面上看,梁家从皇廷又退了一步。 “……” 小五说得很仔细,梁瑜听得很认真,了解清楚所有因果之后,再三思考还是接受了,既然冥冥之中早有定数,他也算顺其自然吧。 父亲明显是想在大伯去世之后把梁家从南诏皇室摘除干净,却不想变成了这样,既然如此,那他只能和哥哥以及慕临风一起想办法不让侄儿蹚这一池浑水了。 他们尽力而为,一定可以的。 考核顺利通过后,小五把内阁第二席的席令和黑药典交给他,宣布他正式成为天机阁的一员。 虽然拿到席令梁瑜很高兴,但小五走后却又让他心神不宁。 道理都懂,他要怎么开口跟慕临风坦白? 其他人还好,但不管什么理由慕临风都会生气的,还有吴叔,吴叔会责怪他任性吗? 毕竟他是可以选择退出的,他要是不想入天机阁,重夜也不会勉强。 可话又说回来,再选十次他也会选择进入天机阁,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慕临风说…… “小师父……” 妡儿甜甜的声音传来,梁瑜稍微回神就看到兄妹俩端了切好的水果和糖水过来给他。 小家伙们能使唤了,吴叔时常就让他们跑腿开始教授他们生活上的小技巧,兄妹俩学得很快。 “吴爷爷说小师父待客半天辛苦了,已是午后吃些清凉的瓜果吧。” “还有冰镇的糖水,很甜的~” 兄妹俩说着分别将果盘和一碗糖水放到他面前。 虽说已经临近八月,但朝安城白天气温还是很高,今天还带着闷热,天空上黑云在堆积,看上去大概率会下雨。 自从安顿稳当后,吴叔习惯给他们准备午后的茶点,有时候是凉糕凉茶,有时候是瓜果糖水,仿佛回到了在梁家的时候。 梁瑜有点心不在焉,笑着摸摸他们的脸让他们坐下一起吃。 兄妹俩在他们面前早已不知何为拘束,当即就笑容灿烂的坐下吃起来: “好甜……” “真好吃……” “下次我们再去南山寺也给霁儿带好吃的瓜果吧,寺庙里的水果好似没有这么甜呢。” “对啊,尤其是这个甜瓜,霁儿肯定很喜欢……” “……” 看着两小只吃着水果一脸满足的样子梁瑜宠溺的笑笑又忍不住失神,他和慕临风以及祁熠都是天机阁众,以后会对两小只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呢? 直到妡儿揪着他的衣袖问: “师父,好不好?” 梁瑜愣了一下: “呃……抱歉我有点失神,你们在讨论什么呢?” 天霖抢答: “我们在说下次去寺庙给霁儿带甜甜的瓜果,寺庙里的瓜果不够甜。” 梁瑜摸摸他的头: “好,下次去了就给他带……” 一旁的妡儿又说: “霁儿在山上的寺庙里没有小伙伴太可怜了,如果跟我们住就好了……” 天霖却不认同她的话: “霁儿不会随便离开师父的呀,就像我们一样……” 说罢看向梁瑜,梁瑜笑着点头: “霁儿跟他师父在一起很开心的,况且他是俗家弟子,也只是暂时居住在寺庙而已。” 霁儿很可爱,他也很喜欢,但跟天霖和妡儿不一样,有家人和师父会很幸福的,不需要他们过于操心。 兄妹俩同时点头,天霖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亮晶晶的说: “对了小师父,霁儿也是姓梁呢,跟您的姓氏一样。” 梁瑜微一惊讶: “哦?这么巧?你们怎么知道?” 他没有问过霁儿的全名,因为柳楠书似乎很护着小徒弟不太喜欢在人前展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唐突他就坐在客气的位置上。 妡儿在一旁附和: “昨天一起玩的时候问的,我们本以为霁儿是被亲人抛弃的记事不清呢,他记性倒好,不仅记得自己的名字还记得家人的名字。” 想起霁儿跟他们一本正经报家门的样子妡儿又忍不住笑。 “是嘛,那……” 梁瑜刚想问霁儿的名字叫什么,天霖已经自顾自的念了出来: “霁儿的名字叫做梁承霁,父亲叫梁瀚之,母亲叫苏媚,叔叔叫梁少卿,父母已经去世了,叔叔还在,但好似很久没有去看他了……” 说着又皱眉看向梁瑜: “霁儿的叔叔名字有点熟悉,小师父知……知道么?” “……” 而此时的梁瑜却一脸震惊的看着他,接着双手搭上他的肩头,嘴唇颤抖着问: “你说什么?霁儿和家人的名字……他家人的名字是梁少卿和梁瀚之苏媚?” 他们在兄妹俩面前提到正事的时候都比较隐晦,哪怕梁少卿的名字偶有提过,但梁瀚之和苏媚的名字却是没有说的,孩子们不可能知道。 天霖和妡儿被他的反应吓了吓还是点头一同说: “对啊,霁儿亲口说的,不像是在撒谎。” “霁儿那么乖,不会撒谎的吧……” “……” 梁瑜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放在胸口处压了压狂跳的心脏,颤声道: “梁少卿,是我二哥……你们该是在路上听过的。” 边说脑海里思绪飞快转动,首先想到的是柳楠书半年前外出云游带回一个徒弟。 而重夜他们说过,二哥正是半年前寄出了席令施了障眼法。 接着是年纪,霁儿的年纪跟侄儿完全对得上…… 还有就是,二哥跟柳楠书自小就相识的…… 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多巧合…… 虽然重夜和慕临风的分析是二哥会把侄子交付给信任的属下看顾,这也只是猜测而已,交给身份特殊的故友看顾显然更好。 又或者,柳楠书就是二哥席下那个神秘的第一人…… 天霖和妡儿听他说后也恍然大悟的反应过来,虽然大人们商量事情的时候基本都避着他们,但偶尔一些人名和字符都会从闲谈中露出来。 他们没有刻意去记住,因此听了只觉得熟悉,没想到,霁儿真的是小师父的亲人…… “……” 梁瑜压下心中狂喜激动的情绪,颤声问: “那霁儿有没有说他二叔现在在哪?或者去了哪里?” 天霖和妡儿认真想了一会摇头: “没有,他也不知道的……” 梁瑜点头: “也是,二哥不会告诉他的啦……” 以防哪里出差错,又让小兄妹俩将跟霁儿的谈话详细的说了一遍。 确定无误后,梁瑜快步往在隔壁小院去找正在收拾屋子的吴叔。 第209章 在梁瑜从天霖兄妹嘴里了解到霁儿情况的同一时间,慕临风和祁熠在重夜的一处别院中跟他们说完自己昨夜的遭遇。 在说到神秘人的出现以及楚江暮的反应后,许久,重夜面带微笑语气坚定的告诉他: “昨夜给你和小王爷劝架的人,是梁少卿。” 慕临风难掩激动: “你……你确定?” 虽然他昨天晚上一路回家也猜测过,但听到重夜如此说,还是很激动。 就连祁熠都紧张问: “真的是子清二哥回来了?” 重夜点头: “嗯,除了他我想不出来还有谁会那样出面劝架了,而且,蒙氏审判在即,暗道的消息早已传出,他若无意外,也该出现了。” 慕临风回想了一下昨晚的情况,楚江暮慌张的撤退看来也是认出了来人,顿时有点懊恼: “怪我当时没有想到。” 发现一个实力在自己之上的对手藏在暗处,他当时就顾着分析情势利弊了,没有马上猜测到来人身份,回过神思考的时候已经快到家了。 当然,他处事向来以稳为上,在情况未明的时候先撤退是对的。 重夜笑笑: “若非特别熟悉,一般人也认不出来的,包括我都认错过。” 说着顿了顿又继续: “如果没有猜错,少卿应是跟着小王爷一行回来的,我已查清,一路上小王爷身边被杀的人都曾跟太后和蒙氏有关,这么明目张胆在小王爷眼皮底下杀人的,除了他没有别人了。” 慕临风和祁熠对视一眼同时点头,梁瑜若知道,肯定很高兴。 重夜看出他们的想法,于是说: “少卿此番回来,料理清楚之后自会找你们相认的,届时大家就能团聚了,无需特意去找他,他若不想出现,你们是找不到的。” 说罢又几分揶揄的看向慕临风说: “你舅哥会帮你把第三席的麻烦料理清楚的。” 慕临风剑眉一挑: “当然,比你这种想方设法坑弟弟的好‘兄长’多了。” 重夜被他噎了一下: “咳,临风这话可严重了呀……” “哼!” “……” 祁熠在一旁看着忍俊不禁。 就在几人相谈甚欢的时候,林宥表情严肃的走进来传话: “王爷,两位大人,靖侯府来人求见。” 慕临风和祁熠看了看重夜后低头喝茶。 重夜眉头微蹙: “靖侯府的人?何事来访?” 靖侯府的人通常不会直接来找他的,都是去骚扰小五,今日倒是稀奇。 林宥看出他的疑惑,说道: “原本他是去王府找王妃的,可王妃不在府上,于是便寻过来了,说是靖侯府的小公子遭人陷害,还跟天机阁有关,人命关天的事,要王爷给做主。” 重夜闻言表情沉了沉,吩咐道: “跟天机阁有关?哼,让他进来。” 林宥领命出去,很快就带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厮走进来,来人一路低着头,畏畏缩缩的模样。 如果梁瑜在场就会认出他是昨日在南山寺跟他们起争执那个纨绔的小跟班,只是此时跟昨日那嚣张跋扈的嘴脸完全不同。 进来后直接跪下,双手伏地恭敬道: “草民拜见王爷。” 重夜冷淡道: “站起来说话。” “多谢王爷。” 说着小心起身抬头看了看上方又很快低下去,林宥在一旁提醒: “王爷时间金贵,不要废话,把你的诉求说清楚。” “小的知道。” 小厮用、力点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开口: “是这样的,小的昨日陪我家公子前往南山寺请师父到府上开坛祈福,正欲离开之际碰上了一行莽撞之人,我家公子遭到冒犯便训斥了那些人几句。” “本以为这等小事不必计较太多,没想到对方却如此狠毒,竟为一些小口角就下毒害人……后小的了解到,他们都是住在长安街的,便过来让王爷做主……” “……” 畏缩恭敬的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事情大体听上去像是那么回事,慕临风和祁熠听着也不觉得有什么。 但重夜到底不是第一天跟靖侯府打交道了,靖侯府上下都是些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当即戏谑道: “这世上居然有比你家公子更跋扈野蛮之人,本王甚是意外。” 说完在对方想要狡辩的时候突然话锋一转对林宥吩咐: “在本王面前也敢撒谎,来人,把他拖下去舌头给拔了,四肢打断扔乱葬岗。” 林宥嘴角一丝笑意闪过,跨步走上前来,歪曲事实的人闻言当即脸色苍白冷汗淋漓,不等林宥抓住就脚下一软跪了下去趴在地上: “王爷饶命……” “王爷要命啊……” “……” 慕临风和祁熠看向重夜,暗道不愧是上位者,说这么残忍的话就像在开玩笑似的,所以说,夜王的温文尔雅就真的只是表象,喜怒无常变脸如翻书才是真的。 林宥走到五体投地趴在地上的人身侧看向重夜。 重夜冷下语气又说: “南山寺不是靖侯府的后院,发生什么本王一查便知,可容不得你胡说八道,念在王妃的面子上,本王再给你一次说话的机会,再有一字不实,你就去乱葬岗待着。” 就算他不知道昨天南山寺发生了什么,但却无比的确定这人撒谎了。 林宥伸手从后面拽住小厮的衣领将他提起来,语气森然道: “你若不想说,我现在就送你去,也不看看这是哪里居然还敢撒谎!” “……” 小厮吓得抖如筛糠,汗如雨下,跪趴着拼命点头: “小的知罪,求王爷开恩……” 重夜冷哼: “本王的耐心可没有小五的好,开口前脑子多转转。” “……” 小厮吓得咬破嘴唇,哪里还敢撒谎,边抖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巨细的重新说了一遍。 连当时他家纨绔主子调戏梁瑜的对话,以及双方的反应都声情并茂的描述得无比清晰,还有之后偷偷派人尾随梁瑜等人下山回家探知住处也都一并说了。 再听一遍故事真相的时候,随着他的话,祁熠和慕临风包括重夜的脸色渐渐变得诡异,最后变得低沉…… 第210章 待听完所有的前因后果,慕临风差点没捏碎手里的茶杯,语气阴森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说: “靖侯府颠倒黑白胡说八道的本事,我今日算是见识了,想必你家纨绔调戏别人遭报复还自觉有理了?冒犯了天机阁眷属还敢来王爷这里歪曲事实。” 明人不说暗话,如果此时来的是纨绔本尊,那么对方的头现在已经飞出门外了。 地上的人小心看了眼重夜,见他不做声后,对慕临风低声狡辩: “我家公子并不知道他是天机阁众,只是看他生得俊俏有心交好而已……也没有过于出格的举动……” “啪!” 见他把见色起意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慕临风当即捏碎了手里的茶杯,眼神如刀一般刷在说话的人身上,想着要不要把他的嘴巴给撕了,都那样了还不算出格? 慕临风的反应让离他近的祁熠吓一跳,赶忙小声劝: “临风,别冲动。” 慕临风语气阴森道: “杀一个该死之人,哪里算冲动。” 祁熠小声的拍拍他的手臂: “他不是那个人啊……” 慕临风咬牙: “我知道,所以他不是还活着么?” “……” 小厮被他们的对话给吓得一个哆嗦,虽然不知道慕临风身份,但看着他跟重夜平起平坐的姿态也不敢招惹,急忙道: “我家公子喝了酒,嘴巴轻些说话也就没有那么严谨,但是,到底也没有给那位公子造成损失,他那般下毒手也着实过分了……” 说罢又朝冷眼旁观的重夜磕头: “当然,我家公子也知道他错了,因此此番打发小的前来,是想让王爷帮忙跟那位公子讨解药……长安街特殊,我们只知道他住在里面,不知道具体哪个门。” 临出门前公子交代,调戏别人的事情不能说,但眼下这样的情况面子已经不重要了,救命要紧。 慕临风气得牙痒痒,要不是顾及这里是重夜的地盘他早就动手了。 重夜自然了解他的脾气,当即冷哼一声对那小厮质问: “你们有何证据证明是别人下了毒?无故诬陷天机阁众是死罪。” 小厮愣了一下道: “那日公子遇到的可疑人只有他,且他那扇子挥动发出的异香过于诡异,必定是他无疑,天机阁神通广大,求王爷明察,公子他就是喝酒了一时糊涂……” 说完跪在地上不再说话,冷汗一滴滴的落在地板上。 重夜看了眼慕临风,慕临风又开口问: “你家公子中毒后的症状是什么?” 小厮如实回答: “嗜睡却又梦魇不断,身上皮肤奇痒挠之起红疹脓包,吃东西嘴里一股臭味,吃什么都是臭的……想睡不敢睡,想抓不敢抓, 想吃也不敢吃……” 慕临风闻言心情好了些,看向重夜。 许久,重夜点头: “那你就先回去吧,待本王查清真相之后再做论断。” 说着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就对林宥命令: “把他拖出去,再张口说话就把舌头给拔了送回靖侯府。” “……” 林宥领命,忍着笑意拖着张口却不敢发声的人跨步离开。 等人走远了,重夜才轻咳一声道: “子清已经今非昔比,看来是很好的利用了自己的天赋。” 祁熠点头: “是啊,不用担心他随便就被人欺负了。” 慕临风嘴角噙着笑意,却还是说: “就算是这样,解药也不能给,反正不会死人,他要想死我也成全。” 梁瑜不会随便要人性命,最多是惩罚,心里有数的。 祁熠同意: “对,恶人先告状歪曲事实,吃点苦头就算轻饶他了。” 重夜说: “子清是个懂礼有分寸的人,既然是他出手,我便什么都不管了,反正靖侯府跟蒙氏为一丘之貉,后续的惩罚还多着呢,此次就当适当敲打了。” 算算时间,梁瑜应该已经拿到席令了,不知道会怎么跟慕临风说明,他是不敢在这里说的,这么近的距离,慕临风现在心情又不好,他们兄弟相认没多久就上演弑兄的戏码多不好…… “……” 虽然梁瑜让不轨之人吃了瘪,但慕临风还是想早点回去询问他家小少爷昨日之事,可惜,在林宥把靖侯府的人打发走不稍一会,屋外就开始起风。 大风吹来厚厚的云层,天色迅速暗下来,没多久,闷热酝酿了小半天的雨倾盆而下。 重夜见状便吩咐人添茶,主动跟他们聊起关于梁少卿以及近来朝堂对蒙氏罪名查证的情况。 杜先生的证据重夜已经上交给帝君,待帝君审过之后再做定夺。 无论蒙氏蒙赫的罪名是否公开审理,帝君都会召集朝堂元老商议禅位之事,对于蒙氏及其党羽亲眷的处置,会成为禅位和对大局形势权衡的筹码。 等到诸位元老大臣们跟帝君达成共识,才是昭告天下的时机。 一国之君看上去风光无限,实则要顾及的东西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多,为所欲为是暴君,无所作为是庸君。 重夜原本打算过段时间再跟他们说帝君禅位的事情,但都说到对蒙氏的定罪了,索性一并说了出来,而后在两人震惊的表情中对慕临风道: “临风,我继承帝位,你就接管天机阁吧,除了你,再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今上退位,我只希望他能安闲度日长命些,自然不会让他再为天机阁的事情操心。” “……” 祁熠由震惊缓过来看向慕临风,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呢,慕临风的胆识能力足以驾驭天机阁,重夜的城府心机很合适当皇帝。 慕临风将端在嘴边的茶杯放下,摇头: “这个坑太大了,我不想跳。” 话虽这样说,但却知道重夜既然说出来,多半已经考虑清楚了的,说句心里话,从权谋算计以及用人策略这方面来讲,重夜是真的很合适做个君主。 足够狡猾,足够睿智,足够果敢,也足够冷酷,倒是跟祁熠的想法不谋而合。 重夜轻笑: “此事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考虑和权衡,无论有什么变数,我都希望你能协助一下我这个兄长。” 慕临风:“……”他一点也不想协助! 第211章 慕临风和祁熠因为下雨继续逗留王府别院,跟重夜品茶长谈,另一边同样因为下雨想要出门不得的还有梁瑜和吴叔。 梁瑜在跟吴叔说了关于霁儿的事情之后,主仆二人就想着上南山寺,没想到天公不作美,也就没办法了,等到雨停天色也晚了,雨后不好上山,只能等到明日再说。 看着着急的人,吴叔只得压下激动劝慰: “少爷不要急,霁儿小少爷都跟着柳公子那么久了,也不差这一天,晚上等临风回来了跟他说,明日一早我们一起去。” 梁瑜看着乌压压的天空,无奈叹气: “也只能这样了,把霁儿接过来,二哥肯定也会来找我们的。” 历尽诸事,团聚在即,他怎么可能不激动,一路来各路消息留言满天飞,事情曲折,幸好慕临风是个处事稳重的人,让他避免了很多患得患失。 吴叔频频点头: “对啊,很快就能团聚了呢,二少爷平安无事,我也好跟老爷夫人交代呀。” “……” 梁瑜看向沧桑的长辈扬起笑意: “嗯,爹娘和大哥他们在天之灵定会安息,也会保佑我们的。” 吴叔于梁家来说真的是劳苦功高,把他视如己出,对梁府上下尽心尽力,如果对于吴叔来说梁家是恩人,那么对于梁家来说,能得吴叔这样的管事就是家门大幸。 心思转动,梁瑜起身对吴叔道: “我去沏壶茶来,吴叔,我有事想跟您说。” 说罢不顾吴叔的阻拦,往屋后沏茶添水。 看着从容的背影,吴叔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才恍然察觉,小少爷是真的长大了。 添了茶,梁瑜重新在吴叔对面坐下,不等吴叔开口问就自己说出来: “吴叔,我也加入天机阁了。” 吴叔一怔,微笑的表情僵在脸上: “……少……少爷?” 梁瑜抿一下嘴巴,把契约书和席令拿出来给他看,再次说明: “我加入天机阁了,不是作为临风或者别人座下的眷属,而是入了内阁。” “……” 吴叔愣了一下,嘴巴张了张没有说话,皱眉低头看契约书,来回看了好几遍,又拿起席令端详许久,最后才抬头看过来: “少爷,您这是……怎么会?这……居然还是第二席……” 他本以为小少爷顶多是说服了慕临风跟在慕临风座下,没想到居然是这样……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以及从心底蔓延上来的不安。 就算他再怎么不懂,也知道天机阁内阁不是什么人都能入的。 梁瑜点头: “对,我接任了第二席的席位,天机阁和内阁第二席跟我们梁家颇有渊源,具体缘由你且听我说来……” 稍作斟酌,梁瑜就把梁家历代跟天机阁的纠葛渊源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吴叔…… 还拿出黑药典以及天机阁第二席眷属名册给他看。 第二席的眷属比其他席下少很多,且眷属的席令是可以传承的,也就是说,第二席的天机阁众若想退隐,还有一种方法就是培养接班人。 但因为第二席自梁青云去世后一直空着,本来不多的眷属都因为各种原因退了。 其中有一个名字梁瑜很熟悉,那就是杜先生,杜先生具体名讳不详,就叫杜先生。 杜先生曾在梁青云座下,但在梁青云去世的时候也宣布退了,不过依旧会给天机阁帮忙,这也是杜先生对他们态度与众不同的原因。 “……” 吴叔一愣一愣的听完梁瑜的话,又把药典和名册看一遍,最后确信这是真的,只是一切都掩藏得太好了,他在梁家多年,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老爷明明是不希望小少爷跟天机阁有瓜葛的,如今却又变成了这样。 盯着白纸黑字的契约书良久,吴叔突然红了眼眶。 梁瑜见状握了握他枯干的手安抚: “吴叔,所有因果都有征兆,有些事冥冥之中早有定数,就算我不加入天机阁,就临风的身份而言,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吴叔抬起衣袖拭了拭眼角几分哽咽: “我知道……我就是觉得,你们太辛苦了……” 为人父母长辈,谁不希望珍爱的孩子能够平安顺遂的过一辈子呢,可梁家的三位少爷却都跟平静安稳的生活无缘,他心疼啊,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 梁瑜眼眶酸涩,忍下心口泛起的痛楚,微笑道: “既然无法逃避,那我何不跟大家一起把纠葛在我们这里料理清楚呢,我会跟临风和哥哥以及重夜商量,把梁家从天机阁摘出去,绝不会让霁儿再受牵连,一定可以的。” “……” 许久,吴叔才重重点头: “好,既然少爷主意已定,那就和临风及夜王一起尽力而为吧,无论你们做什么,我都支持。” 千言万语汇于心间,想说的话很多,梁瑜却只是重重的点了头: “嗯,谢谢您。” “……” 吴叔收拾了一会情绪,才又问: “少爷打算怎么跟临风说?” 梁瑜摇头: “我也不知道……就算道理都懂,他也会生气的……” “哎……” 吴叔叹气: “少爷你啊,在临风面前越发任性了,也得他惯着你,不然准有的闹,此事过后你万不能再任性了,你为了他,也考虑一下他为了你的心情呀。” 梁瑜耳尖微红: “嗯,我……我知道了。” 吴叔沉吟片刻又说: “事已至此,总要坦白的,你就如实跟他说清楚吧,梁家跟天机阁的渊源这么深,他会理解的,他若生气,你就服软撒个娇就好了,可不能自己先生气……” 梁瑜面子上有点过不去,急忙打住他的话头: “吴叔!您……说什么呢,我跟他讲道理,怎么会撒娇……” 吴叔捋了捋胡子淡笑道: “你平时就是这样的呀。” 他虽然有时候老眼昏花些,但不至于瞎,看得清呢。 梁瑜:“……” 也不知道在吴叔眼里他现在是什么德行了?一言不合就跟夫君撒娇撒痴的纨绔么?也没有这么过分吧。 “……” 闲聊至雨停,天色暗了,吴叔去后厨准备晚饭,今夜叫了祁晓他们一起过来吃饭,要张罗的菜式比较多。 今梁瑜收拾心情跟着打下手,生活多是柴米油盐的琐碎,他早已习惯出入厨房,哪怕帮得上的地方并不多。 慕临风回来的时候饭菜刚好端上桌,祁晓他们都到了,梁瑜有点迫不及待的将霁儿的事情跟大家说了,天霖和妡儿也在一旁补充。 听了缘由,众人从惊讶到惊喜,再到恍然大悟,沉思许久,慕临风说道: “……想来柳大哥就是第三席座下第一人了。” 别说,就柳楠书的僧侣身份以及给人的印象,一般人还真的猜不到。 其他人也都认同,一番讨论之后,众人便决定,明天就一同去南山寺把霁儿接过来。 他们相信,住在长安街,要保护霁儿是没有问题的,再不行还可以让夜王帮忙。 打定主意,大家心情格外愉悦,哪怕白天又闹了小矛盾的祁晓和彦景轩这对小情侣都很兴奋,酒足饭饱,直至夜深才各自散去期待明天上南山寺。 只是,翌日一早,吴叔刚起身准备早饭,大门口外就传来敲门声,本以为是祁晓等人,不想门口拉开,门外站着的是一身僧袍的柳楠书。 柳楠书身后一辆马车停在大门屋檐下,梁少卿正从车上把霁儿抱下来,一转身正对上一脸错愕愣在原地的吴叔。 “……” 跟柳楠书道了问候,吴叔的目光就被他身后的人吸引住,在看清楚梁少卿正脸的时候整个人怔住,笑意在脸上凝固了一会接着逐渐扩散。 “……” 吴叔直直的看着前方的人,嘴唇抖动却说不出话来,热泪盈眶,千言万语一瞬间全部哽在喉咙,只脚步踉跄的上前去,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梁少卿把霁儿放下先迎上前来扶住脚步踉跄的长辈而后给了他一个拥抱: “吴叔,我回来了,好久不见。” 瞬间,吴叔热泪夺眶而出,用力抱住长身玉立的人像小些时候那般轻轻拍打他的背部: “二少爷……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老奴,等您很久了呜……” “……” 无论是在华容镇的时候老爷夫人的葬礼上,还是一路上带着小少爷跟着慕临风艰难赶路,他都凭着一股信念和责任撑着: 把小少爷送到京城,找到二少爷,若不然死不瞑目。 无论多苦多累,从不抱怨,悉心开导和规劝初时成亲貌合神离的夫夫…… 如今,两件大事达成所愿,他的情绪再也绷不住,哪怕在外人面前也顾不得失仪失态老泪纵横。 “……” 梁少卿红了眼眶,鼻尖酸楚哑声道: “……辛苦您了,谢谢您……” 在得知华容镇的遭遇以及家里情况的时候,有那么一段艰难的时间,他已经做好了今生再也无法跟家人团聚的觉悟。 后来得知慕临风送弟弟和吴叔入京,他做梦都笑醒了几次,兜兜转转至今,无论是梁家跟天机阁的渊源还是慕临风的身份,都只能感叹命运玄妙了…… 第212章 吴叔情绪激动,许久没法收敛,放开梁少卿的时候有些不知所措的擦眼泪,哽咽道: “不辛苦、不辛苦……二少爷和霁儿少爷能平安回来跟我们团聚,再辛苦都是值得的……” 说罢转身看向在一旁仰头看他的霁儿,半蹲下、身体朝小家伙伸出手: “霁儿少爷,来……” 梁少卿在一旁提醒: “霁儿,还不过去让吴爷爷抱一下~” “嗯~” 霁儿的脸顿时扬起笑意,甜甜的叫了一声就扑进吴叔怀里来。 吴叔抱着他左看右看上下打量,嘴里连连呢喃‘太好了’、‘真乖’…… 柳楠书见着长者如此,难免动容,同时也为梁少卿感到欣慰,梁家,终究在天灾和人祸中熬过来了,往后定会越来越好的。 寒暄之后,吴叔把他们领入门里,抱着霁儿都舍不得撒手。 时间还太早,其他人都没起床,吴叔把梁少卿三人安顿到平日待客的小偏厅里,而后在梁少卿的坚持下让他做早饭。 吴叔将霁儿暂时交给柳楠书后就朝梁瑜和慕临风的小院里去。 卯时中,对于昨夜晚睡白日也没有特别安排的人来说,确实比较早了。 但吴叔也顾不得失礼就去拍小夫夫的房门。 慕临风是醒了的,躺在床上思考问题顺便醒神儿,想着等下上南山寺柳楠书会不会同意他们把霁儿接走,会不会遇上梁少卿,梁少卿是否知道所有真相…… 梁瑜躺在他臂弯里,手搭在他腰上睡的正香。 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慕临风愣了一下才小心的把腰上的手别开起身,稍微整理了衣着披上外套才去开门。 看到门外双眼含热泪,情绪激动的长辈,慕临风愣一下: “……吴叔,这么早,怎……怎么了?” 吴叔顾不得寒暄就道: “今日、你就恕我老头子失礼吧,快些叫少爷起来,二少爷和霁少爷回来了。” 慕临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谁?您别激动,慢慢说……” 吴叔再说: “二少爷和霁儿少爷从南山寺回来了,柳公子也一道。” “……” 慕临风神色收敛: “梁少卿?二哥?” 吴叔点头: “对,现在偏厅呢,你和少爷准备一下就过来吧。” “好。” 慕临风说着重新关上门,压下心里的波澜走到床边把梁瑜叫醒。 原本没睡够的人在听到他说了缘由之后瞬间清醒,翻身跳下床就急急忙忙的收拾起来, 。 若不是慕临风拦着,激动的人都想穿着寝袍直接跑出去了。 等到他们收拾妥当来到偏厅的时候,霁儿正在门口东张西望,看到他们就笑容灿烂的跑过来: “小叔~” “霁儿。” 梁瑜半蹲下把跑过来的人抱了个满怀,奶声奶气的声音,就连身上仿佛都带着几分奶香味似的。 霁儿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小脸在他脸侧像小动物似的蹭了蹭: “小叔小叔~” 梁瑜侧头亲亲他: “乖~” 说着把他抱起来转向慕临风: “叫慕叔叔~” 霁儿扬起泛红的小脸灿烂一笑: “慕叔叔~” 慕临风高兴的捏一下他的小脸: “真乖~” 梁瑜又问: “霁儿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霁儿歪着头想了想回答: “第一次见到叔叔后师父就告诉霁儿了,只是师父说还不到时候跟小叔相认来着,要等二叔回来~” 梁瑜用、力在他脸蛋上猛亲几下: “你这家伙啊,让我好找。” 虽然可以理解,毕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在京城落稳脚跟,但还是觉得可惜不能早点相认,好在没有再出现什么意外。 想罢又问: “你二叔在哪里?” 因为他看到偏厅里并没有梁少卿的身影。 小家伙指向后厨的方向: “二叔在做饭。” “……” 梁瑜忍着眼眶的热意点点头,把人交给慕临风,又去跟柳楠书打了招呼后就直奔后厨去。 虽然不是很远,梁瑜却因为过于兴奋激动而气喘吁吁,跑到厨房门口看到在灶台前从容忙碌的人后,眼里的热泪夺眶而出。 再也忍不住奔过去从身后抱住思念已久的至亲,哽咽道: “二哥……” 梁少卿擦干净手转过身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子清,哥哥回来了。” 失联在外的时间,他做梦都在想这样的场景,所有的情绪汇聚于胸,竟说不出其他话来,明明他有千言万语想要说…… 梁瑜闻言,直接伏在他怀里放声哭出来: “呜呜……” “呜,二哥……我……我好想你啊呜……” “你怎么才回来呜……” “……” 他这一路来的无助、彷徨、思念、遗憾、以及故作坚强的担惊受怕,所汇聚而成的情绪此刻决堤而出。 梁少卿红着眼眶把人拥紧,压抑道: “对不起,哥哥不在,让你受苦了。” 家破人亡,一路坎坷,最艰难的时候让从小娇生惯养涉世未深的弟弟一个人承受,作为兄长,他一辈子都会自责。 许久,直到灶台上的锅里传出几分糊味,梁少卿才拍拍怀里人: “哥哥先做饭,吃了东西我们再好好叙叙。” “……” 梁瑜吸着鼻子拿出干净的帕子擦脸,认真打量起许久不见的兄长来。 正值男人风华的年纪,梁少卿的变化并不大,只是气质更为稳重儒雅,锋芒收得更好了。 他有很多话想跟哥哥说,但眼下不是好的时机,且情绪太激动,说了又想哭。 心里带着几分不真实,便忍不住拉着忙活的人衣摆问: “哥哥还会离开吗?” 梁少卿侧头看他,表情温和又认真的回答: “不会了,哥哥以后都会陪在你们身边,无论去哪里都不会再跟你们分开了。” 事情他已经基本料理清楚了,往后便是以家人为先。 梁瑜用、力咬住嘴唇点头: “嗯,你一定要说话算话。” “……” 在梁瑜眼里,无论是征战沙场所向披靡,还是解甲归家照顾家人,哥哥们真的是无所不能,他是连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只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家遭变故前,他从未体验过生活的艰辛,家人和哥哥们一直让他被宠得理所当然。 从华容镇至此的一路阅历,才让他对人生有了新的认知: 于生命来说,除了生死,世界上便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如若他本事大些,哥哥们肩上的负担就会轻一些。 他醒悟不晚,也发誓为此坚定前行,哥哥既然已经退出天机阁,往后便由他和慕临风来守护身边人。 第213章 厨房里馨香四溢,考虑到柳楠书在,今日的食物都是素食,都用素油所做。 梁少卿专注认真,久违归来给家人们做的第一顿饭,便是素雅平淡的,犹如从前和往后细水长流的日子。 吴叔亲自去请了祁熠三人过来,又叫醒了天霖和妡儿,大家算是正式跟梁少卿认识。 当然,慕临风对梁少卿并不陌生,只是从前称呼对方为梁二公子,如今改口称为二哥。 跟梁瑜一样,慕临风也有很多话要跟梁少卿说,有很多疑问要请教梁少卿解答,但眼下也不是好时机,光是看吴叔和梁瑜对梁少卿的黏糊劲就不是一下子能消停的。 吃过早饭,时间比平时早很多,在柳楠书的邀请下,众人决定一同去往柳家拜访,大家都准备了不少东西。 这一顿忙活就是一天。 柳家人在得知霁儿不仅是柳楠书的小徒弟,还是梁瀚之遗孤的时候,虽然惊讶非常,但却没有多问,也无责怪,毕竟柳楠书和梁少卿都是严谨之人,自有苦衷。 无论柳楠书是以挚友还是其他身份帮忙隐瞒霁儿的,他们都是支持的。 直至夕阳西下,众人才依惜道别,柳楠书要回南山寺,其他人则回长安街,梁瑜等人已经知道,梁少卿在长安街也有府邸,就在他们隔壁。 即便退出天机阁,在他离开京城前,那里都是他的落脚之处。 梁瑜是希望离哥哥更近一点,便邀请他过来一起住,梁少卿却不愿打扰他和慕临风而婉拒了,只让霁儿跟天霖同住,自己白天过来,晚上回去睡。 吴叔于是决定第二天就叫人从他们相连的那堵墙开一道门,这样就方便多了,虽然二少爷一直都比较独立,但日常他还是想要看顾一些。 梁瑜心里不由得又感谢重夜,重夜必定是故意将他们安排在哥哥府邸旁边的。 慕临风却觉得他那位便宜兄长心机深沉腹黑,不当皇帝图谋大业是真的可惜了。 回到家里,趁着吴叔和梁瑜照顾天霖三人,梁少卿和慕临风进了书房。 梁少卿主动说起之前劝架的事,而后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两枚第三席前三的席令和一大串普通席令,推到慕临风面前: “第三席眷属之前很多都被太后和蒙氏收买,现在已经让我给除掉了,还有些我考虑过后已经让他们退隐,剩下的人包括海棠你也见过了,人数不够你就自己招募眷属吧,慢慢来,不用着急。” 慕临风接过盒子道谢: “多谢二哥帮忙。” 梁少卿比他更了解第三席的情况,如今帮他肃清干净,他会轻松很多。 梁少卿笑笑: “自家人不用客气,不过我有件事倒想求你卖个面子是真的。” 慕临风看他: “二哥请说。” 梁少卿叹气一下斟酌片刻开口: “我知道你们在墨城的时候受到小王爷的刁难你还因此受了重伤,甚至连子清也差点受到伤害……但是现在,能否看在我的面子和你们如今关系的份上原谅他?” “……” 慕临风想了想答道: “虽然他确实想杀了我,但两次交锋都被我打伤,加上眼下彼此间的关系,如此,也就谈不上原不原谅了,倒是二哥为此亲自开口,想来对他很看重。” 身世查明,跟楚江暮的恩怨便不好深究,只是他看不透梁少卿对楚江暮的态度。 梁少卿垂下眼帘,一会之后说: “嗯,他生病了,等我把他治好之后再带他跟你们道歉,在他病好之前,我不会再让他出现在你们面前的,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处理干净。” 慕临风没有多问,只点头: “好,那就有劳二哥了。” 既是家人,这个话题说明白了就此揭过。 梁少卿双手交叉垫在下巴处道: “临风,跟我说说你们从华容镇一路到此和你查找自己身世的经历吧,有什么想问的可以全部问出来,我尽力给你解答。” “好。” 慕临风看着从容不迫面带微笑的人,酝酿了一下,就把自华容镇到这里以及自己调查身世等一系列的事情和盘托出,包括云游先生留下的密信也说了。 完了之后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 “二哥可知道关于海国释迦岛的情况?或者说是否知道有关我生母的消息和情况?” 梁少卿看了他一会,点头: “知道。” 而后在他期待的目光中解释起来: “海国释迦岛是海国关押犯人和处刑犯人的地方,换句话说就是牢房和刑场,释迦岛戒备森严,一直都由一个姓慕的家族看管。” “慕?” 慕临风蹙眉低喃,原来云游先生留给他的信已经指明了真相。 梁少卿点头: “对,就是你生母的家族,你的姓氏也由此而来。” 慕临风收敛心神: “……您继续说。” 梁少卿继续: “海国的慕氏一族就像南诏的天机阁,是一个专门为海王收集各路情报和处理暗面问题的组织,跟天机阁不同的是,慕氏一直以来都是海国君主的外戚,也因身份特殊其信息不许外传,外界像我们这里对此知道的也就不多。” 说着顿了顿,在慕临风惊讶的表情中又告诉他: “你的母亲自小就是上一代海王所定的嫔妃之一,只不过在入宫前因为出任务跟先帝结缘留在南诏,初时确实传了不少消息回海国,但都是普通的情报。” “直到让当时的皇后现在的太后得知她细作的身份才不得已离开,但那时候她已经因为懈怠任务留恋先帝被慕氏逐出族谱,海王也对她下了肃清的命令。” “……” 慕临风听完愣了许久,最后双手搓了搓脸苦笑: “原来如此……这也是她为什么会上天机阁诛杀名单的原因……因私情让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 梁少卿道: “嗯,当年先帝御驾亲征,归来时在路上捡到一个容貌姣好的孤女,名为慕宁馨,将之带回收入后宫封为慕夫人,对其宠爱有加。” “……” 慕临风低头,后面的事情他能猜得七七八八。 第214章 皇室后宫向来就是一处没有硝烟的战场,梁少卿并不在意他是否猜到了结果,把该说的说完: “后宫女人善妒,尤其是在那之前皇后一直得先帝专宠,自然忍受不了身份低微的夫人夺了圣宠,本想利用权利和蒙氏一族的势力给慕夫人立威,却阴差阳错发现了她的细作身份。” 慕临风叹一口气: “细作啊……任何时候被抓到都是死罪,哪怕她当时已经不再效力海国,但毕竟没有自己坦白,换做谁也不会相信。” 梁少卿有点无奈的点头: “对,事关社稷大事,有些事就连帝君也无法独断做主,但鉴于慕夫人是他自己带回来的,所以细作的身份没有完全公开,知道的人不多。” “……” 慕临风心情复杂,片刻有点艰难的开口: “她……身份暴露后有受到……重刑审问么?” 细作身份暴露的下场有多凄惨根本不用多说,虽然他对自己的生母没有任何记忆,却还是感到心疼。 梁少卿知道他的意思,微笑着摇头: “没有,她当时正受偏爱,甚至入宫多时不侍寝先帝都没有勉强,事发后,先帝以先把她打入冷宫为由关押,在皇后提出将她交给刑部时将人放走。” “后又迫于压力让天机阁追杀,再让云游先生从中相助……慕夫人是临走前才在冷宫侍寝的,侍寝没多久就离开了,以至于先帝都不能断定你的存在。” “……” 慕临风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喜怒哀乐悲汇聚交缠在一起,最后融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好吧,那后来呢,她是被天机阁诛杀了吗?” 纵观大局来看,先帝的做法并不理智,甚至是冒了大不韪,但对于慕夫人却算是仁至义尽了。 梁少卿摇头: “她是自杀的,当着天机阁众和海国暗卫的面自刎,天机阁众和海国暗卫各自拿了信物离开复命,云游先生偷偷则将遗体焚烧带着遗骨和你去了华容镇。” 慕临风呼吸一滞: “你的意思是,她葬在华容镇?” 梁少卿点头: “作为镖行墓山中的一座无字碑,你该是祭拜过,只是不知道而已,你师父把所有事情隐瞒,才能把你保护得这般好。” “……” 慕临风用力咬着嘴唇压抑自己的情绪: “确实……镖行的墓山有一座很老旧的无字碑,师父也记不清是谁的,只是每年都叮嘱我跟师娘去祭拜。” 说着眼睛情不自禁的泛起酸涩,每次他问起无字碑是谁人,师父不是说记不清了就说管叫祖宗就行,他要说什么不敬的话,一个爆栗就来了…… 那老头装傻的本事他一辈子都学不会了。 缓了缓神,慕临风再问: “那云游先生是如何跟先帝复命的?” 梁少卿回答: “云游先生跟先帝复命没有明说你的存在,只告诉先帝平安扣不慎丢失又跟先帝拿了一大笔钱就离开了,模棱两可是他们主仆事先约好了的……” “所以哪怕那些年太后用尽软硬手段也没能从先帝嘴里套出任何真相,先帝是很信任云游先生的,但临终前却还是嘱托夜王找到你,如果你还活着的话就该让你知道真相。” 慕临风了然: “原来如此……那云游先生将我交给师父,是否还有其他隐情?” 先帝对太后的宠信,光是看蒙氏一族的跋扈程度就知道,先帝跟云游先生的约定,是因为连自己都信不过。 梁少卿顿了顿继续说: “云游先生是先帝亲信,在招募天机阁众的时候认识了你师父,虽然你师父心高气傲拒绝入天机阁,但他强大的实力让云游先生很是佩服。” “后来在我大伯梁青云和云游先生的劝说下莫问天收了你,你能在华容镇平安平静的长大也多亏了他们,所以说,你跟我们家的缘分也算极为深厚了。” 这些是他调查后才发现的,之前他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大伯从来没有跟他和哥哥提过关于慕临风身世一个字。 “……” 慕临风用了很长时间消化了这些信息,最后长舒一口气,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但同时也有点空落落的,莫名的就很想回华容镇去。 梁少卿轻拍他的肩膀: “能查的我都查了,也见到了你母亲的族人,当年的真相就是如此,更具体的细节就连太后也知晓不多,你就不要执着了吧,在慕夫人离开南诏后,先帝毁掉了大部分关于海国的卷宗,并将她从后宫名册除名,她的存在,便只在一些人的记忆中了。” 慕临风点头: “谢谢……我原是做了最坏的准备,却还是有点出乎意料,我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如今的身份……” 重夜多少也应该知道一些实情的,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想的,死命要拉他下水,都没有丝毫顾忌么? 异国细作所生,但生父是一国之君,说实话,他现在就想离开帝都…… 梁少卿认真道: “事到如今,往日恩怨大部分都随已逝之人埋入黄土,只有太后不肯放过自己而已……作为这件事里最无辜的人,你坦然接受就好,你只是想知道真相不是么?” “……” 慕临风想了想点头: “嗯,我确实只是想知道真相,如果不是重夜纠缠不休,我甚至都不想知道呢。” 所以说,都怪重夜。 梁少卿就说: “那就不要为改变不了的事情烦恼,你除了血缘生命,跟那件事毫无瓜葛,以前不会公开,现在和以后都不会,你还是慕临风。” 慕临风看他: “我也别无选择了。” 梁少卿突然轻笑一下感慨: “于公来讲,先帝作为君主,犯了两件大忌,一件是过于宠信太后重用外戚导致养虎为患,另一件便是放走了海国细作,皆是因为女人,有失君主风范。但于私来说,无论如何他也是救了你,就如今的结果来看我是很喜欢的。” “……” 慕临风认真思考一番,想到了梁瑜,心里变得轻松不少: “也是,现在的结果我也喜欢。”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梁少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说: “对了,还有一件事,碍于当时皇后的势力,慕夫人在宫中说得上话的人不多,愿意帮她的就更少了,重夜的母妃云妃娘娘便是为数不多协助慕夫人逃离的人之一。” 慕临风惊讶:“……这……” 梁少卿摆摆手说完: “但也因为如此,之后云妃病重,被皇后拦了御医不得救治而病故,这也是先帝为什么临终前将天机阁交给重夜又让他打听你消息的原因。” “重夜他对你没有恶意的,最多是一些恶作剧,多给他点信任吧,明日我们一同去夜王府然后入宫面圣,之后我便不再掺和这些事了。” 慕临风怔了一下扬起笑意: “好。” …… 第215章 慕临风跟梁少卿聊至深夜,翌日一早又叫上祁熠结伴前往夜王府,再和重夜一同入宫面圣,至此,梁少卿归来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梁少卿虽跟楚铭渊是君臣,却比寻常君臣关系更密切许多,得知梁少卿平安归来也找到了梁瀚之的遗孤,高高在上的君主甚至热泪盈眶。 陈年旧事,慕临风的身世,以及这些年太后携外戚跟内廷和天机阁明争暗斗的乱局,在这一次梁少卿失踪归来之后如同一团迷雾被风吹散。 加上关于蒙氏蒙赫的罪状帝君皆已审核完毕,也是时候快刀斩乱麻做个了断了。 四人在宫里跟帝君推心置腹的长谈了一番。 重夜已经决定继承帝位。 同时在他和帝君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加上梁少卿的推波助澜下,慕临风也答应在帝位更迭稳定之后接手天机阁,如此,算是皆大欢喜的结果。 如果帝君没有说漏嘴梁瑜接了第二席席令的话会更完美。 畅聊正欢时,楚铭渊一下子忘记了重夜还隐瞒着梁瑜接下内阁第二席的事情,听见他答应接手天机阁一时高兴说了出来: “你为首席,子清接了第二席,又有祁熠接第九席,无论是朝堂还是天机阁都会稳定无忧,如此朕便可以放心退居后、庭了,夜王比朕更适合指点江山社稷。” 话说完就发现慕临风的表情一僵,接着就听他低沉了声音问: “陛下说……” 楚铭渊很快打断他的话: “叫皇兄,临风,即便你不肯昭告天下认祖归宗,也改变不了是朕的手足,无论过去和先辈之间的纠葛如何,你都是最无辜的,朕很高兴能够与你相认。” 慕临风无奈,只得改口: “皇兄说,梁瑜接了天机阁第二席的席令?这件事我怎的不知?” 楚铭渊也察觉自己说错话了,但既然已经说出来也没必要再回避,坦诚点头: “子清确实接了内阁第二席的席令,朕同夜王答应过他这件事由他自己做主,想来他还没找到机会跟你说,是朕唐突了。” “……” 慕临风想戳穿他漏洞百出的话,但碍于身份又不好跟他当面顶嘴,只能转头看向梁少卿和重夜,目光最后定在重夜身上质问: “夜王兄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从一开始他就警告过重夜不要随便招惹梁瑜,这个人是没听进去吗? 他们围着方桌而坐,重夜刚好坐在慕临风的右手边上,闻言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才解释: “我答应过你不会欺骗性诱导梁瑜入天机阁,不随便招揽他,但是,这件事是他自己决定的,他义正辞严的说过,这件事他自己做主,他想跟你同进退,跟你想护着他是一样的心思。” 说着在慕临风想要拔剑的目光中再次强调: “他在将你们的许婚文约拿来借用王府印玺时就坚定的提出了自己的诉求,他的能力符合天机阁第二席对席主的要求,我也是权衡再三才答应的。” “……” 慕临风眉头蹙起,压下一半的火气,之后又语气僵硬的转向梁少卿问: “二哥也知道吗?” 梁少卿斟酌片刻看了眼重夜如实相告: “子清未跟我说,是夜王通过秘传消息让我知道的,我也没来得及跟子清确认。” “秘传消息……” 慕临风咀嚼这四个字,不用多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重夜为了试探梁少卿对梁瑜加入天机阁的态度故意通过特殊渠道散布消息让他知道,如果当时梁少卿不同意肯定会阻止。 然而现在梁瑜已经拿到席令了,就说明梁少卿是默认同意的。 所有人都知道他不会让那个呆子入天机阁,所以这是联合起来瞒着他? 自从入了天机阁后他也对内部情况了解了很多,知道内阁作为审讯官的第二席比较特殊,就算梁瑜辨药能力符合入主条件,他也不想让那人掺和进来。 “……” 无奈的叹一口气,慕临风看向梁少卿: “二哥为什么会答应梁瑜入天机阁呢?” 梁少卿定定的看了他一会之后答道: “子清虽然从小娇生惯养比较娇气,涉世不深不通人情世故也就容易给身边人惹些小麻烦,但是,在大事上却是不会含糊的。” “我理解你对他的爱护,你不希望他陷入任何危险的境况,我也一样,可我还是尊重他的所作所为,毕竟他只是想努力保护家人和待在爱人身边而已。” 说完低头抿一口茶,一旁的重夜补充: “对啊,除了因为你之外,子清还有其他想法,他希望联合你我让之后的梁家永远退出天机阁。” 慕临风疑惑: “什么意思?” 什么叫让梁家永远退出天机阁? 重夜面带微笑: “梁家跟南诏皇室渊源颇深,但时过境迁很多东西早已改变……” 说罢看了眼楚铭渊和梁少卿,把梁家跟南诏皇室历来的渊源纠葛徐徐道来。 “……” 慕临风听得一愣一愣的,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才长舒一口气似在自言自语: “原来如此……看来都是注定的呀……” 梁少卿插话: “梁家于南诏,就像慕氏一族于海国一样,只不过现在南诏有天机阁,海国的情报组织依旧为慕氏马首是瞻。” “……” 慕临风不语,其他人也不说,算是默认了梁少卿的说法。 所以说,很多事情冥冥之中早有定数,其中不乏一些玄妙的关联,梁瑜跟慕临风之间的缘分,比他们自身所知的还要深得多。 真相大白之时,众人皆忍不住心生感慨。 “……” 在慕临风等人在御书房里跟帝君推心置腹的时候,太后所在的宁德宫,冷清得带了几分肃杀的意味。 仪容华贵两鬓斑白的太后娘娘端坐在高位上,听着小太监的汇报帝君跟慕临风一行人在御书房长谈的情况,眼底有哀伤,但脸上表情依旧淡然,完了之后抬了抬手: “哀家知道了,往后,蒙氏和帝君的事情就不用汇报了,宁德宫之外的事情你们也无需打听太多……国君终究是一国之君,哀家也不过是个仰仗君主恩德的老妇人罢了,都退下吧。” “是。” 小太监低头退了出去,太后失神的看向外殿,最后仰头闭了闭眼,满腹的不甘也化作一声叹息。 第216章 太后从高台看向外殿,可以看到不时就有巡逻的守卫走过,带来了几分肃杀的氛围,往来宁德宫的人都少了很多,可以说是避之不及也不为过。 趋利避害是本能,风雨欲来,谁都想明哲保身。 近来皇宫的戒备比平时更严了些,尤其是针对宁德宫和皇后所在的凤仪宫,这在之前是没有过的。 自从梁少卿失踪,夜王外出归朝又明目张胆的借用御林军到帝城关走了一遭,一切就都不受控制了: 小五莫名遇刺就是帝君对付蒙氏的一个导火线,而梁家就像一阵风,两相联合将一点星火燎烧了整个蒙氏一族。 她筹谋安置多年的暗桩被尽数肃清,杜先生失去音讯,靖侯府世子行踪不明,就连蒙氏亲眷都不能入宫请安还被限制不得随意离开京城…… 虽然到现在为止,天机阁也没有查出真凶,但却查出越来越多对蒙氏不利的证据,这要说没有内情谁都不信。 皇后前两日因为过问蒙将军的事情就被帝君扣了个后宫干政的罪名禁足凤仪宫,好几个跟蒙氏走得近的嫔妃也莫名其妙的惹了帝君不快被罚。 帝君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就算她贵为太后,但若是继续执迷不悟,必定晚节不保。 可是,帝君要用什么方法保全大局又能对付蒙氏呢? 这些年,就算帝君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也已经跟蒙氏盘根错节的纠缠在一起了,现在想要把自己剥离出去,可能么? 还有梁少卿,他可有查到当年的实情?先帝袒护的那个细作是否真的留下了皇室血脉?若真的留下了孽种,是否会昭告天下? 先帝一生对她恩宠有加,只要她开口,先帝多会依着,却唯独不顾大忌的维护了慕宁馨那个海国细作,倘若那个贱、人的身份被发现得晚一些,现在坐在这里的恐怕就不是她了…… 这天意,既然顺了她,为何就不能顺到底呢? ……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在宫里用膳之后,梁少卿嘱咐慕临风和祁熠先回家,他则跟着帝君和重夜等待将杜先生接来去一趟宁德宫见太后。 事到如今也该是敞开说个明白了,太后对陈年旧事的真相耿耿于怀,恃宠而骄牵制帝君辅助蒙氏野心勃勃…… 但是,只要她得知所有真相和看到蒙氏犯下的罪名后不再执着前朝事务,退居后宫深处,她依旧是南诏德高望重的太后娘娘,这就是帝君的底线。 重夜和帝君此前也询问过慕临风是否要去见一见太后,或许可以询问一些想知道的事情,慕临风拒绝了。 他只是想知道自己的来路罢了,过往的一切都已定数,追究多了徒增烦恼。 他从未参与的过去就让它过去,无法决定来路,就自己选择归途,眼下要做的就是勇往直前把繁杂的事务处理清楚,回到自己想回的地方去。 慕临风和祁熠在回家的路上,天机阁的线人就已经来到长安街告诉梁瑜慕临风已经知道他接手第二席的事情,让他有所准备好好跟慕临风解释。 线人走后,梁瑜沐浴清楚穿着单衣坐在小院石桌旁,心情忐忑的等待慕临风回来,吴叔在这件事上也帮不上忙,只给他沏了壶茶就去陪霁儿他们了。 夜色渐深,梁瑜的目光一直盯着院门的方向,看到慕临风踏入院子就站起身来,只是不敢上前,也不敢跟他打招呼。 慕临风在看到穿着单衣在院子里等待的人就猜到了原因,入秋的夜风凉了些,衣着单薄的人显得格外削瘦惹人心疼,他的小少爷还得需要好好养养才行呀。 “……” 梁瑜还没有酝酿好措辞,慕临风几个跨步就来到面前,而后又在他开口前把他揽入怀里抱住,轻叹一口气宠溺道: “呆子,入秋了晚上凉,在屋外待着就多加一件衣服呀。” 梁瑜回手圈在他腰上点头: “嗯。” 慕临风继续抱着人说: “除了胆儿肥了些,身上就没几两肉,还到处瞎折腾,我是太惯着你了才让你越来越任性。” 梁瑜听明白了他话中意思,仰头看他回道: “我是你夫人,你当然得惯着我,你若是去哪里都带着我,也就不怕我瞎折腾了,再说了,你离我太远我不放心。” 慕临风定定的跟他对视许久,最后点头: “好,以后我去哪里都带着你,但你得跟我保证,不管以后想做什么都要跟我商量,擅自接席令这种行为,这一辈子仅此一次。” 梁瑜举起手来: “我保证,以后不管做什么都跟你商量,绝不会再任性行事,但你有事也不要瞒着我,我说得对也得听我的,我又不是姑娘家,就算大事还处理不当,但小事你可以交给我的,不需要什么都自己扛着。” 慕临风点头: “好,以后呢大事我做主,小事你说了算,嗯?” 梁瑜点头,随即又狡黠一笑: “嗯,那咱们遇事就尽量大事化小。” “……” 慕临风微微一怔接着笑出声来: “呆子……” 说罢直接把人拽回房间,梁瑜未及反应就被炽热的亲吻卷走了呼吸,有些东西,言语表达不够深入只能遵循心中所想付诸行动了。 闹腾够了,慕临风才把此行入宫的情况如实告诉梁瑜,最后说: “既然你想把梁家从天机阁摘除干净,那我们就一起尽力而为,你我退了之后就跟天机阁江湖不见。” 梁瑜慵懒的窝在他怀里,听完后轻叹: “等这些事情尘埃落定,咱们就回华容镇去。” 慕临风捏一下他的肩头: “你还有件事可别忘了,我还等着你科举高中光耀门楣给夫家长脸呢~” 梁瑜在他怀里蹭了蹭: “忘不了,你就等着我给你长脸吧~” 别看他来到帝都后到处奔忙,但备考的事情都没落下,不指望一举夺魁,只要不太差就差不多了。 反正他也不会留京做官,又顶着天机阁的身份,低调些总是好的,在华容镇潇洒度日就知足了。 “……” 慕临风笑笑不语,距离尘埃落定也只有两步之遥了,帝君和重夜已经在秘密调遣皇城禁卫军和内廷御林军,为宣布禅位做准备,也就这两天的事儿。 皇城之军加上天机阁,蒙氏再嚣张也是气数必尽。 第217章 梁少卿和重夜离开皇宫已经是午夜时分,宫门外两辆马车候着,一辆是夜王府,自然等的是重夜,另一辆却是来自小王爷府邸的。 重夜看向梁少卿揶揄道: “我听说小王爷明日就启程回封地,不得不说,世间真的是一物降一物,他也只有你才治得了,比上刑还管用。” 梁少卿不置可否: “小王爷安分对您有利无害。” 重夜挑眉: “所以,我在感谢你。” 说完相视一笑。 看到两人出来,双方的侍从们急忙迎上去,相互道别,梁少卿上了前往楚江暮府邸的马车。 一路无话到达府邸,楚江暮的贴身近侍守在门口阶梯上,看到他后笑着迎上来: “梁大人,您可来了,小王爷已经等候多时了,他此时在主屋等您,我带您过去。” 梁少卿点头: “有劳。” 整个王府灯火辉煌,雕梁画栋十步一景,奢华大气,虽然楚江暮现在住在这里的时间少,但依旧打理得很好。 路上近侍主动跟梁少卿闲聊说一些府上的情况,梁少卿认真听,偶尔会问他一两个问题。 “小王爷身体可恢复了?心情如何?”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淡淡的,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近侍认真想了一会才回答: “小王爷的身子已无大碍,心情嘛也还可以……就是明日要离开帝都回封地了,难免有些伤感,尤其是……大人您知道的,王爷他不想离开您,您音讯全无的这一年来,他很是煎熬。” 梁少卿闻言神色微动,片刻点头: “嗯,所以,这一路上你们可得好生伺候着。” “……” 近侍见他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欲言又止了几次,最后只点点头: “大人尽管放心,奴们会的。” 梁少卿知道他想说什么,沉思片刻又主动开口: “等我忙完了一干杂事就去找他,别让他思绪过于沉重。” 近侍笑了一下立马点头: “是。” “……” 正说着,绕过回廊就来到楚江暮所在的主屋门外,近侍上前敲门通报后回头对梁少卿躬身示意: “奴就不进去了,梁大人请。” 梁少卿点了头推门而入,绕过外间的珠帘和屏风往里面走,楚江暮半倚在软榻上看书,看到他后清冷的表情瞬间挂上笑意: “少卿你来啦……” 说着放下书走过来,梁少卿主动把人揽入怀里: “你该早点休息,明日启程回封地精神好些。” 楚江暮抬头看他: “那你应该早点来。” 语气有点责怪,却又不敢真的生气。 梁少卿看他,忽而轻笑一下: “好吧,那我现在来了,小王爷有何吩咐?” 楚江暮双手勾上他的脖子: “伺候我沐浴,然后侍寝,我这么听话,你总该安抚我,让我解一下相思之苦呀。” 梁少卿定定的看他好一会,低头在他嘴角亲一下: “一路前往封地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直接将他横抱起来走出外间朝隔壁通房里的浴池走去,之后将下半夜了才又抱着人出来。 …… 翌日一早,梁少卿亲自送楚江暮出了城才返回长安街跟慕临风等人会合。 该说的他和重夜已经在昨夜跟太后说明白,太后是放下一切安享晚年,还是执迷不悟一条路走到底就全由她自己决定了。 总之,帝君为了看顾两全已经为此做了最大的让步,余下的计划都不会再作改变。 楚江暮离开帝都的第三天,帝君在上早朝的时候宣布体恙禅位重夜。 意外的是,原本喜欢在朝堂上跟帝君抬杠明里暗里数落帝君的元老大臣们,此次却不约而同的站出来支持帝君的做法。 闹得其他人不知所措。 有元老大臣的支持,加上帝君心意已决,哪怕是太后党也不敢跳出来公然反对,此事就此定下。 三天后传位圣旨降下,即日起,所有政务交由重夜负责,传位圣旨和传国玉玺同时交到重夜手中,至于登基大典,着礼部准备,待诸事稳定后就举行。 近来整个朝堂都充斥风雨欲来的低沉气息,帝君在这个节骨眼上撂担子,还得到元老们的支持,这其中要说没有内情,谁也不信。 可看着高位之上手持玉玺笑得高深莫测的重夜,又没有人敢公然去触新君的霉头。 谁都知道,掌管着天机阁的夜王从来都不是善茬,这坐上了九五之位就更令人畏惧了。 禅位给重夜后,楚铭渊就携皇后宫嫔退到后宫更深的地方不问朝堂,在皇后一哭二闹三上吊之下,楚铭渊冷笑着用蒙氏一族的罪证堵住了她的嘴。 皇后安分了,其他人自然也安分,就算有什么也影响不到前朝政务了。 重夜就这样接了楚铭渊交过来的玉玺,匆忙却又毫不犹豫,让朝堂上那些善于见风使舵的人手脚都慢了很多。 眼下时局特殊,重夜持政后便暂居于皇宫,但小五依旧在王府,于是,白日里拜访夜王府的人变得多了起来。 不过也没持续多少天,一些送礼拜访的人在被打一顿再扣个试图行贿的帽子丢出王府后,试图抱大腿人就消停了。 众人都说,还是夜王妃的小五就时常惹得太后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这当了皇后就更不得了了…… …… 重夜正式持政没几天,就有元老大臣在朝堂上弹劾蒙将军,跟以靖侯府为首拥护蒙氏一族的太后党当庭吵了个面红耳赤。 随着事情的发酵,接下来的几天,对蒙氏不利的证据如雨后春笋似的不断冒出。 有人去求太后,却发现她已经褪下华服深居后宫青灯礼佛,身边只留了一个伺候的宫女和近侍,对朝堂和蒙氏不再过问。 蒙将军被禁足府邸终日遭人监视,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在看到随重夜一同来访的杜先生后便知在劫难逃。 杜先生是他的心腹,也是先帝派来监视他和太后乃至整个蒙氏的前天机阁众,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从后宫到朝堂,再到宫外民间,蒙氏这棵扎根皇室内廷十几年的大树终被撼动,权势无双的盛世名门最后闹了一地鸡毛。 第218章 半个月后,所有闹剧和纷争尘埃落定,蒙氏一族身为皇亲国戚,结党营私欺君罔上,以权谋私卖官贩爵,大逆不道的罪名被坐实。 圣旨降下,还未完全反应过来的蒙氏一族及其党羽在一片喊冤求饶声中全部锒铛入狱,与之有牵连的皇子公主都被暂拘宗人府。 因为有天机阁的配合,没有一条漏网之鱼,在帝城关失踪多时的靖侯府世子等人赫然在列。 犯人交由刑部提审的时候,据说是夜王妃,或者说是当今帝后亲自提审了靖恒,之后没多久靖恒就在牢里畏罪自杀了,但最后被救下,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接着御林军在楚令的率领下以雷霆之势抄了包括蒙氏在内的多处朝廷命官府邸别院,除缴获财宝无数充入国库外,还收集到不少蒙氏结党营私的证据。 至此,所有人才知道,先帝楚铭渊禅位重夜是蓄谋已久,他无法撼动的大树,让重夜来连根拔起。 铁证如山,最先认罪的是蒙赫,蒙赫认罪其他人的嘴巴自然变轻不少,要撬开就容易多了。 两个月后,一切尘埃落定,蒙氏一族除蒙赫被赐鸩酒一杯之外,其余人免了死罪,编入奴籍发配边疆,无圣召永不得回。 靖侯府世子靖恒因谋刺帝后之罪被斩首示众。 府上之人除帝后那个在靖侯府不得见光的生母被御林军带走之外,其余人同编入奴籍发配边疆,无圣召永不得回。 不仅是靖侯府,还有不少跟蒙氏走得近的官宦家族皆是同罪。 一时间朝堂内外哀鸿遍野。 被处以极刑的人很少,看上去像是杀鸡儆猴。 但大家想起蒙氏一党跟先帝的纠葛还有当今帝后跟靖侯府的关系却又释然了,贵族犯法与庶民同罪什么的是不存在的。 民间议论纷纷,都觉得新君对大逆不道者过于宽容。 直到一个月后,听说发配罪臣的三艘大船在路经大江深水区时,有一艘突然失事沉入江底,船上人除了水手之外全部遇难。 听说,失事的那艘船上,都是蒙氏一党身强力壮的男丁,而女眷家仆和孩子所在的船只安全到达了目的地。 一夜之间,新帝包庇逆臣的流言戛然而止。 梁瑜就此事问过小五,小五没有正面回答,只说:天机阁做事,不喜欢留后患。 此事之后,重夜正式把首席席令交给慕临风,并打趣道: “最脏的事情朕已经做了,剩下的你就尽力而为守好该守的东西。” 这次慕临风没有跟他抬杠,只平静点头: “我会的,谢主隆恩。” 重夜定定的看了他许久,突然轻叹: “先帝倚仗朕和梁少卿梁瀚之,以后朕就倚仗你和梁瑜以及祁熠了。” 慕临风心有感触,坚定点头: “好,帝君尽管倚仗,臣弟尽力而为。” 如果守护有传承,那便是这样的。 …… 喧嚣轰烈过后回归平静,大家便各自忙碌起来,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是冬去春来。 春暖花开的时节,登基大典也准备就绪,重夜正式登基,年号德安,帝位更迭,新帝大赦天下减赋利民,南诏国开启新的篇章。 小五就算跟重夜抗议多次也被迫赶鸭子上架成为帝后。 登基大典之后便是科举考试,帝都热闹非凡。 历尽诸事,梁瑜和彦景轩两个读书人虽然已经不再执着考取功名,但心智得到历练加上才华出众却还是让他们在殿试中脱颖而出,同时金榜题名。 梁瑜状元及第,彦景轩位居榜眼,出乎众人意料。 除此之外,受帝位更迭暗涌影响,许多官宦世家被波及不得参加科举,今年的新科进士多是寒门子弟。 等一切事情尘埃落定后回华容镇的事情,慕临风等人早已敲定,就连祁熠三人也要跟着,如今梁瑜和彦景轩金榜题名,众人也没有改变主意。 于是,琼林宴当晚,包括梁少卿在内,众人入宫跟重夜在御书房推心置腹到半夜,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重夜没有阻拦,还告诉他们,梁家宅邸和慕临风之前的师门四海镖局在他的授意下被看顾着,他们回去便可要回。 至于慕临风身为天机阁首席不守帝京也无伤大雅,天机阁众在哪里都一样,重夜当年身为首席的时候留守帝京的时间屈指可数。 后半夜才出宫的众人包括祁晓都微醺了,楚令领着一众禁卫军将他们依次送回长安街,看着潇洒恣意的一行人,楚令心生羡慕。 大多数人羡慕他生而为贵,却不知道他向往富贵高墙外的随心所欲,宫墙是笼,喜怒哀乐都无法自主,不安分的鸟儿总是辛苦些。 …… 某日阳光正好,小五趁着重夜忙得不可开交之际独自离宫,连护卫也不带。 约摸一个时辰之后,来到宫外某处幽静雅致的别院,穿过前庭转过回廊,刚踏入内院就看到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一身素衫在院中小榭跟几个丫鬟插花。 他的生母,靖侯府的五夫人。 小榭里的气氛极好,小五不忍打扰驻足停看,曾经对华服沉迷无度的女人此时穿着素衫,身上居然平添了温婉之气,乍一眼谁有能猜到她曾出身风尘之地呢。 一会之后,一个丫鬟发现了他,小五才走上前去,五夫人转头微微一怔,随即将丫鬟们打发下去,放下手里的花枝站起身来。 小五走近,但却不入小榭,母子俩跟之前许多次一样隔着距离对视,他的眼里没有亲,五夫人的眼里没有爱,他们的关系,一辈子都会停留在这样的距离。 片刻,五夫人欠身行礼: “妾身参见帝后。” 小五抿了抿嘴: “母亲大人无需多礼。” 女人定定看了他一会问: “不知帝后今日来有何吩咐?” 小五摇头: “本宫是来看母亲在这里过得可好,锦衣玉食不再受气受委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母亲可还喜欢?” 从小这些东西在女人眼里都比他重要,他甚至在某个时期因为无法为母亲争取这些东西而心感愧疚。 现在他双手奉上,她应该喜欢的吧,不喜欢也没有办法,他能给的就是这些。 女人闻言轻笑,恬静的表情出现裂痕,很快变得幽怨: “我要出去,你总不能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 小五表情平静: “我能,也必须把你关在这里,你若出去便是跟靖侯府其他人一样的下场,我保下你留在帝京已属不易,还望母亲不要再让我为难。” 五夫人抬着下巴: “你是帝后,帝君专宠你,谁敢让你为难。” 小五波澜不惊的直视她: “就因为我是帝后,就因为帝君专宠,所以,谁也不能撒野。” 五夫人温和的表情终于绷不住,恶狠狠的从小榭里走出来双手推他: “你这样不如杀了我。” 小五后退两步重新站好,表情未变道: “你纵然有千般不是也是我的生母,你若不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这世间美好的事务都与我无缘,我不会杀你,但你若死了,我便厚葬,母亲大人。” 他小时候有很多濒死的经历,被掐脖子,被溺入水缸,被布枕捂口鼻、被丢在乱葬岗,被靖侯府的人虐待…… 这些都是拜亲生母亲所赐,甚至多是她亲自动手,他自问,哪怕是生身之恩他也仁至义尽了。 五夫人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抬手便要打过来,小五抓住她的手声音微沉: “你若不是我的母亲,尸骨已寒。” 说完放开她后退几步,在五夫人隐忍的怒意中把此行想说的话说完: “你曾怨我无法给你带来富贵荣华,我现在给你了,你应当好好享受,母不慈子不孝,你恨我,我怨你,但是,时间能淡化一切,母亲,我终究是希望你能长命百岁的。” 说完眼眶蓦地一红,接着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开,他曾恨不得这个女人死掉,可现在他希望她好好活着享受她曾经向往的生活。 五夫人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不稍一会蹲下掩面哭泣,长命百岁,她不配。 …… 时光荏苒,转眼一年将要过半,期间发生了不少事情,其中一件便是关于祁晓跟彦景轩完婚事宜。 自来到帝都安顿至今,祁晓和彦景轩相处的都不甚融洽,且原因多是出在祁晓身上。 祁熠原本以为他们闹别扭只是暂时的情绪使然,却不想两人是越闹越过火,要追究也也没有什么大问题,鸡毛蒜皮就弄得鸡飞狗跳。 就算彦景轩金榜题名状况也没有缓解。 祁熠本想趁着彦景轩金榜题名让他们完婚,没想到祁晓拒绝了,最后拉拉扯扯就变成回华容镇安顿好再做定夺。 奇怪的是,在这件事上向来关心他们的慕临风和梁瑜甚至是吴叔都不插手规劝任何一方,弄得祁熠是一个头两个大。 在又一次祁熠拉着慕临风喝酒抱怨家里不消停的两位时,慕临风终于忍不住提醒他: “祁熠,你有没有想过他俩不合适,让他们解除婚约。虽然婚约是父母定下的,但之前他们都还是懵懂的年纪,如今历事多了有了自己的主见,便发现适合当亲人,但不适合跟彼此共度一生。” 祁晓和彦景轩日常相处得很好,但是就对完婚这件事很抗拒,很明显他们不想成亲。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两人看着必定是商议好了的,只有祁熠看不透,或者说,祁熠看透了,但不想给他们胡闹。 第219章 “……” 祁熠端着酒杯沉默良久,最后摇头: “没有想过,自打同意他们的婚约,我就没有想过让他们解除,终身大事受了父母之命,岂能儿戏。” “可是……” 慕临风想说什么,祁熠抿一口酒后打断他的话: “没有可是,我就让他们再闹一段时间,等到了华容镇必须完婚。” “……” 慕临风定定的看他许久,最后只给他倒酒点头: “嗯。” 之前看不出来,现在慕临风看得清楚,祁晓跟彦景轩这段婚约必定是另有内情。 祁熠这人嘴巴严实,就只能从那两个闹别扭的人入手了,倒不是他八卦多管闲事,旁观者清,况且身为朋友,不能看着他们闹到最后谁也不痛快。 打定主意,这一日趁着祁熠外出之际,梁瑜找借口将彦景轩叫过来,慕临风素来不喜欢拐弯抹角,在茶室外间入座后便单刀直入的问出来: “景轩,为什么不肯跟祁晓完婚?” 彦景轩先是一愣,接着别开视线摇头否认: “没有啊……” 慕临风似笑非笑的看他: “没有才怪。” 梁瑜在一旁补充: “今日叫你过来其实就是想问这件事,祁大哥因为你们的事情很是烦恼,既然你们不肯跟他说实话,总该告诉我们吧,看看我们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 “……” 许久,彦景轩抬起头来笑了笑,呷一口茶缓缓说道: “祁家对我恩重如山,晓晓愿意嫁给我是我的福分,我必定努力做个好夫婿,疼她、宠她、用心照顾她一辈子,但若她心有两意,我也毫无怨言,会把她当妹妹一样笑着祝福她遇上良人幸福一生。” “这……” 梁瑜闻言有点动容。 慕临风却冷静的指出: “你不爱她,或者说你对她的爱只是亲人之间的爱护,跟男女情爱无关。” 爱情会受到占有欲的支配,就像他对梁瑜,假如梁瑜离开他跟别人在一起,别说是祝福了,他肯定恨不得把对方的头都给打掉。 “……” 彦景轩眉头蹙了蹙,欲言又止几次最后还是轻叹一声点头: “……兴许吧,我从小就把她当妹妹一样的看待,但是,如果她跟我成亲,我必定会竭尽全力的照顾他的。” 慕临风又纠正他: “这叫委曲求全,何来竭尽全力?你们如此将就在一起,她一辈子都感受不到爱侣之间该有的爱意,而你一辈子压抑自己也不会好过,注定就是悲剧。” “……” 彦景轩无话可说,抿一口茶又低下头去,他不好过没关系,只要祁晓和祁熠好过就行,带着私心的人是他。 慕临风也不理会他难受的样子,继续说: “既然你对祁家一直是任劳任怨,那么你们如今抗拒完婚,是祁晓的主意,对吧?” 彦景轩点头: “嗯……晓晓大概也看出我跟她不适合做夫妻……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有点高兴,但又很难过,就由着她了。” 祁晓只是暗示并没有明说,或者说是他不给祁晓明说的机会,大家心照不宣,他知道这样不好,心里矛盾又煎熬,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假如他和祁晓不能结为夫妻,他便再也没有任何颜面留在祁家,可如果跟祁晓完婚,他的私心过重又对不起祁晓…… 慕临风叹气: “祁晓冰雪聪明心思细腻,你们从小一块长大,彼此之间存在什么样的感情她心知肚明,之前你们立婚约的时候都尚在懵懂,如今她既然如此表示,你也该正视自己内心的想法才好。” 梁瑜跟慕临风对视一眼,也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规劝: “对啊景轩,你有什么想方法就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才好,终身大事不能如此将就的,误人误己呢,即便祁家对你有恩,但报恩的方法有很多啊。” “……” 彦景轩纠结,突然就红了眼眶,许久,才压抑着声音说: “我答应过熠哥和义父义母好好照顾晓晓……我想一直待在熠哥和晓晓身边,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梁瑜不解: “可是现在祁晓的想法改变了,你既然对她只是兄妹之情何必继续为难自己呢?” “……” 彦景轩摇头不答。 慕临风定定的看他片刻,突然问: “你是不是喜欢祁熠?” 他也是突然灵机一动猜测的。 然而他这么一问,梁瑜和彦景轩同时怔住,前者一脸诧异,后者一脸慌乱羞赧,答案显而易见。 “……” 梁瑜愣愣的看了彦景轩许久,又把他对祁家兄妹的态度来来回回想了很多遍,最后像是自言自语般: “……原来如此,你是喜欢祁大哥……” 彦景轩耳根都红了,用力咬着下唇点头,痛苦道: “嗯,请你们不要告诉任何人,算我求求两位了,不要说出去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熠哥要是知道肯定会把我赶出祁家的,他是最看重规矩了的,我这样……不想让他知道。” 说着居然真的流下眼泪来,梁瑜和慕临风见状都有点不忍,彦景轩把这份心思隐藏得很好,要不是今天这样他们也不会知道。 “祁晓知道吗?” 慕临风问, 彦景轩表情痛苦的摇头: “我不知道,我不敢问……我希望她不知道,要不然我便没有脸继续待在他们身边了。” 因为这份私心,他长久以来一直处于矛盾自责和羞愧当中,想要克制却情不自禁,让自己陷入无以名状的绝望循环里。 慕临风和梁瑜本意是想帮朋友的,却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只能安抚彦景轩平复情绪。 许是压抑太久,彦景轩毫无顾忌的发泄了一通情绪后心情倒好了许多,洗了脸,再三请求叮嘱他们不要告诉任何人之后才离开。 彦景轩离开后,祁晓从茶室屏风后面走出来,早已是泪流满面,嘴唇都咬得红肿渗血了。 慕临风和梁瑜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本意是想让她在屏风后听彦景轩的真实想法,现在,倒变得让大家都为难了起来。 第220章 梁瑜拉着她坐下,拿出干净的帕子给哭得花了脸的女孩儿擦眼泪,慕临风给她倒茶歉意道: “抱歉,没想到会是这样……” 祁晓吸了吸气擦干眼泪摇头: “没事,我并不是因为知道景轩哥的真实想法而难过,其实我早就知道他对哥哥的心思……我难过是因为我对不起他们。” 梁瑜追问: “什么意思?” 祁晓低头抿一口茶,抬眼看着他们说: “如果不是因为我,哥哥跟景轩哥,就该是像你们一样终成眷属的。” “……” 梁瑜和慕临风对视不解,正想问,祁晓自己说出来: “其实,跟景轩哥有婚约的人不是我,而是哥哥,景轩哥……是哥哥的童养媳,不过景轩哥不知道,只有我们家人知道,现在,就只有我和哥哥知道了。” “……” 慕临风和梁瑜闻言同时愣在当场,这个情况,他们就算乱猜也没有猜到。 祁晓不理会他们错愕的表情,继续说: “小时候哥哥生了一场大病,后来算命先生就说他需要找个八字合得来的童养媳一起同吃同宿才可免灾,景轩哥就是那个人。” “不过当时我们都还小,父母亲便让景轩哥作为哥哥的伴读跟他一起同吃同宿,我们三人就这样一起长大……” 祁晓说到这里又哭起来,梨花带雨的惹得梁瑜很是心疼,只能边给她擦眼泪边安抚。 许久,祁晓缓了缓气息把话说完: “哥哥比我们年长些,该是早知道景轩哥身份的,所以懂事之后对他很照顾,但我不懂事,我自小就喜欢跟景轩哥玩,想着只要我跟他成亲,就可以永远跟他在一起……” “父母拗不过我的任性,加上哥哥身体已经好了,把真相告诉我之后又请求了哥哥,最终同意我跟景轩哥的婚约,这件事本以为可以烂在肚子里的,可我……” “……” 梁瑜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轻轻揽着她,看向慕临风。 慕临风于是问: “那你现在不想跟彦景轩完婚,是因为喜欢上别人还是?” 祁晓摇头: “我没有喜欢上任何人,只是……大概是懂事了,我觉得很对不起哥哥他们……现在知道我们有婚约的人不多,如果去了华容镇知道的就更少了……” “所以我就想,我不跟景轩哥成亲了,想把他还给哥哥,还来得及……虽然感情不是物件,我这样不好,可是,也好过一辈子都不安心吧,呜呜……” 梁瑜又说: “那万一祁大哥对景轩没有那个意思呢?看得出来他很希望你们完婚的。” “……” 祁晓愣一下,却又摇头: “哥哥向来看重规矩,就算心里放不下也不会表现出来,但我们毕竟是亲兄妹,一些细节我比谁都看得清楚……” “父母还在时,哥哥偶尔喝了酒情绪不好就会显露出来,自从父母去世,他就彻底隐藏起真正的情绪了,都是因为我……” “……” 慕临风突然想起当初他询问祁熠终身大事时候祁熠反应,心里那个不可能的人就是彦景轩。 但祁熠坚决不考虑解除祁晓和彦景轩婚约的态度,想来心里是真的还在乎的,只是换了方式。 但是,在乎是一码事,再回头又是另一码事了,祁熠心气高,又恪守规矩,怕是宁愿自己心有遗憾也不肯接受呢。 祁晓回到家里的时候,彦景轩正坐在亭廊栏杆边上面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到祁晓回来的时候表情复杂,四目相对,彼此收拾好的情绪又开始泛滥。 彦景轩看着眼眶通红的人欲言又止,祁晓吸了吸鼻子对他微笑道: “景轩哥,我有事想跟你说。” 彦景轩点头: “好。” 不需要点破,祁晓必定是知道了的,那他们就好好谈谈吧。 彦景轩听完祁晓和盘托出的内情后,没有动怒亦没有责怪,而是紧抿起嘴唇抱着她安抚。 他是心疼的,但不是心疼自己或者祁晓,而是心疼他们三个人,这件事论不好对错,但所幸回头不晚。 无论祁熠现在是怎么想的,至少他内心里对祁晓的亏欠释怀了。 过了许久,祁晓擦着哭花的脸低声道: “我会亲自跟哥哥说我不跟你完婚,我会跪下跟他认错。” “……” 彦景轩很想说不需要,可话到嘴边了却又说不出口,需要的,这件事不能和稀泥了,并不是谦让就能让彼此都好过的。 假如这辈子他注定不好过,至少也要让祁晓好过。 得知真相过了三天之后,彦景轩和祁晓的情绪都得到了冷静。 在一日傍晚吃过晚饭,祁熠再次提出让俩人完婚的事,祁晓把彦景轩支开,而后在茶室在兄长面前跪下,连磕三个头后红着眼眶说: “哥,我不想跟景轩哥完婚,我想解除婚约。” 祁熠在她跪下的时候就知道不妙,听她说出来下意识的握紧了茶杯,沉声问: “原因。” 祁晓小心的抬起头来: “我跟景轩哥并无男女情、爱,只是手足之情,之前不懂,现在却是懂了的。” 祁熠放下茶杯表情平静的垂眼看她,隐忍着怒意: “你们的婚约是父母之命,也是你亲口所求,岂能说解除就解除的,我不同意,你喜欢景轩,他愿意好好照顾你,这是最好的了。” 祁晓摇头: “哥哥,我以前任性不懂事……我知道错了,可是,我跟景轩哥的感情确实无关情、爱的,若是成婚也是误人误己。” “……” 祁熠目光低沉的看她: “知道以前任性现在还想再来一次?景轩他会伤心的。” 祁晓急忙道: “我们对彼此的爱护都是手足之情……其实若说非分之想,景轩哥他喜欢的是哥哥你……我想把他还给哥哥……” “啪!” 她话没说完,祁熠就抬手打了她一下,咬牙打断她的话: “无理取闹,胡说八道!” 祁晓捂着脸跪坐在地上,低头哭着道歉: “对不起……” “哥……对不起呜呜……” “真的对不起……” 确实因为她的无理取闹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彦景轩回来的时候看到跪坐在地上哭泣的祁晓,急忙跑过来,刚想问祁熠,祁熠却直接起身离开了茶室。 第221章 “晓晓……” 彦景轩把哭泣的人揽怀里安抚。 “对不起,对不起……” 祁晓还在小声道歉,被打的右边脸变得红肿,这一瞬间,彦景轩突然后悔了,哽咽着轻拍她的后背: “不要道歉,你道歉了就成了我的错。” “……” 祁晓顿时收了声,用力咬着嘴唇双手拽着彦景轩的衣襟,把不断蔓延上来的眼泪逼回去。 许久,彦景轩扶着人站起来,心疼的抚摸她红肿的脸颊: “我去找熠哥,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该打你的,还下手这么重。” 祁晓擦干眼泪吸了吸气抓住他的手: “没事的,这一巴掌是应该的,如果哥哥不打我,我心里会更难受,哥哥从小就疼我,他此时会比我更痛苦。” 这也是自懂事之后兄长第一次打她,那么克制的一个人能气到对她动手,可想而知对她有多失望,又或者是多年隐忍的爆发。 “……” 彦景轩欲言又止,祁晓又说: “景轩哥,我已经跟哥哥挑明了,你也知道了真相,你去找哥哥应该说些你们之间的事情,无需再顾及我,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希望这一次你能把心里话说出来,你的意难平,终究是我造成的。” “我……” 彦景轩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不是为了祁晓,他该怎么去面对祁熠。 祁晓双手握住他的手: “时间还早,景轩哥,我出去透透气,不会走很远,就在长安街,你让我一个人静静。” 说完不给彦景轩拒绝的机会快步离开。 彦景轩对着她的背影叮嘱: “注意安全。” “……” 夜色微凉,彦景轩可以说是步履维艰的走到祁熠的房门外,透过窗纸,可知道里面点了灯,显然人就在屋里。 鼓起所有勇气抬手敲门: “笃笃笃——” “熠哥,是我。” “……” 无人应答,等了一会彦景轩又说: “熠哥,我有事想跟你说一说。” 门内终于传来几分冷淡的声音: “如果是因为晓晓,那等明日再说。” 彦景轩将手放在门上,极力让自己保持平静道: “不是关于晓晓的……是关于我们的。” “……” 房间里的人沉默下去,彦景轩也不计较,继续说: “晓晓都告诉我了,你也别怪她,更不要自责,能得知真相我很高兴,也不用为一直以来对她只是兄妹之情愧疚太多了。” “我喜欢熠哥你的事情想来你心里是知道的,但既然事已至此我就郑重的说一遍,熠哥,我喜欢你,一直以来都是,做梦都希望可以跟你共度一生……” 说着喉咙一紧声音变得哽咽起来,这些话,或许这辈子就这一次说出口的机会了,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即便不甘也还是咬牙把话说完: “但你放心,就算我跟晓晓解除了婚约,你不愿意我也绝不会随便打扰你的,不会让你为难,也会一如既往的对晓晓好,以兄长的身份,只求你不要赶我走,也不要撇下我们离开。” 说完等了一会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彦景轩转身离开,却不知眼泪何时弥漫了双眼,让他看不清路,走得踉踉跄跄。 直至回了自己的房间,才埋头软枕之上压抑的哭出声来,有些痛苦,并不那么的撕心裂肺,却寸寸入骨挥之不去。 他本来可以跟祁熠好好的,他们少时同寝同食祁熠很照顾他,明显是早就知道他们之间真实的关系的,后来跟祁晓立了婚约祁熠就对他疏远了…… 任性导致了这一切的是祁晓,可他却怎么也恨不起来,从小时候一起长大相互照顾,到家遭变故相依为命,他怎么舍得呢。 …… 夜色渐深,此时的祁晓独自流连在灯火阑珊的长安街道上,情绪慢慢平复,失神的看着远处街口忽明忽暗的灯火,长安街很安静,外面很热闹。 身后传来声响,突然,感觉眼前一黑,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来到眼前: “祁姑娘?” 祁晓下意识的停下脚步抬头,发现是带着禁卫军巡视的楚令,又急忙低下头行礼: “民女参见令王爷。” “祁姑娘无须客气。” 说罢楚令看了眼周围,没看到其他人后又问: “姑娘一个人出门?” 祁晓抬手捂在脸侧露出微笑: “是,出来走走。” “时候不早了,虽说这长安街安全,但一个姑娘家还是要注意些才好……” 说着突然注意到她右脸的异状,眉头微蹙便下马来,跟身后的部下示意将马匹牵走,等其他人都离开了才问: “祁姑娘怎么了?” 祁晓抬手捂住右脸摇头: “没什么。” 楚令看她双眼泛红染着泪渍,脸颊红肿,语气顿时严肃起来: “你这是遭人欺负了?谁这么大胆……” “没有……” 祁晓急忙否认打断他的话: “不是的,我没有遭人欺负,王爷稍安勿躁……” “……” 楚令有点不解,这种样子,难不成还是自己打的? 看了看前后安静的大街,对她说: “我送你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祁晓对他鞠了一躬: “我真的没事,就是出门来透透气而已,王爷无需担心,您去忙您的吧。” 楚令却一本严肃的摇头: “于公,本王亲自巡长安街,发现一个状态不佳的姑娘家深夜流连在外不能坐视不理,于私,本王跟姑娘和祁大人及诸位都是朋友,见了不管说不过去。” “……” 祁晓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令王的处事风格,在帝城关的时候就知道他处事遵循规矩又固执了,一时间只低头站在原地。 楚令见她这样,大致猜测可能跟家里或者身边人有关,便又说: “姑娘若是有什么苦衷可以说出来。” 祁晓还是摇头: “没事,那就多谢王爷送一程了。” 说完转身往回走,也差不多了,回家吧,哥哥他们会担心的。 楚令跟她并排走,视线往她脸上飘,还是忍不住说: “不管什么事,打人终究是不对,尤其是打女人……冒昧的问一句,姑娘是被谁打了?” 他也算对祁晓等人挺熟悉的了,从帝城关一路同行就知道,祁晓不是无理取闹刁钻的女孩儿,这等遭遇必定是受了委屈的,若是必要,这事他想管一管。 祁晓冲他勉强的笑笑,想想他们确实也算朋友,索性说出来: “是我的错,受些教训是应该的……哥哥打我必定是比我更难受的。” 楚令愣了一下: “祁大人打的?” 祁熠有多宠爱这个妹妹人尽皆知,这……倒有点出乎他意料之外了,好吧,他管不了。 祁晓看他一脸震惊的样子又自言自语: “哥哥打我,我心里才好受些呢。” 这是真心话。 楚令闻言眉头蹙起,思考许久却还是摇头: “既然错误已经造成,打你也解决不了,这不是理智的做法。” 说着抬头看向前方,却突然停下脚步,勾起一丝微笑话锋一转: “不过,本王倒是羡慕有同胞手足打打闹闹的日常呢……” “……” 祁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祁熠长身玉立的站在不远处,先是一愣,接着就向前跑去,只是跑了一会才想起又停下来朝楚鞠躬: “今夜在王爷面前失礼了,改日必亲自道谢。” 说完提了提裙摆朝祁熠跑去。 楚令笑笑冲不远处的人招了招手转身离开。 出身皇家,他很羡慕平民间那种亲密无间的手足之情,就算打架也是在心疼着对方。 “哥哥……” 祁晓一把扑到兄长身上,没有了任何委屈的情绪,却还是忍不住想哭。 祁熠无奈的拍拍她: “都该出阁了还是这般没大没小的……别哭了,对不起,哥哥不该动手的。” “不不……” 祁晓一边忍着泪水吸气一边摇头: “哥哥该多打我几下的,真的,哥哥若是多打我几下我会更好过。” “说什么傻话……” 祁熠给她擦眼泪,深呼吸一下语气不悦: “我说过很多次,闹情绪可以,但不能离家出走,你想哭就在家里哭。” 祁晓观察一下他的表情小声道: “我是想给你跟景轩哥独处的机会……” 她不是因为情绪冲动跑出来的,只是觉得应该规避一下,她太了解彦景轩的性格了,她要是在,彦景轩肯定就围着她转,她能做的也是仅此而已。 祁熠抬手揉了揉眉心: “好了,回家吧。” 祁晓见他没有生气,挽着他的手臂大着胆子继续说: “反正都这样了,你就当我任性到底吧,景轩哥他一直都小心翼翼的,就让他把心里话倒出来释放一下……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当再给自己和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祁熠无奈: “晓晓,有些事情是不好弥补的,哥哥同意你跟景轩解除婚约,但是,之后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要不然,我就真生气了。” “哥……” 祁晓定定的看他,最后点头: “嗯,不管哥哥做什么选择,我都会尊重哥哥……只希望哥哥这次所做的选择是真心不用像当初那般委曲求全。” 因为她的任性导致三个人都不好过,若是无法做一丁点的弥补,她一辈子都不会好过的。 许久,祁熠突然抬手揉一下她的脑袋: “晓晓是真的长大了呢。” “……” 第222章 「正文完」 祁熠不是喜欢拖泥带水的人,在答应让祁晓跟彦景轩解除婚约的第二天,就告知了身边知道他们有婚约的人。 这毕竟是私事,且祁晓是个清白的姑娘家,大家知道就知道了,并不多言,日子还是照旧。 婚约解除,祁晓跟彦景轩日常的小矛盾都没有了,恢复从前和谐的状态。 倒是祁熠郑重的对彦景轩道了歉之后就对他疏离了许多,明显是不想再续前缘的。 彦景轩自己说过,如果祁熠不愿意,他不会打扰,但眼巴巴的情意是藏不住的,不打扰跟不爱是两码事。 如此,两人算是心照不宣的让日子恢复了安宁。 只是急坏了周围一众好友。 就连慕临风都看不下去了,拿着几壶酒把他灌得半醉后问: “你心里之前意难平的人不是彦景轩吗?” 祁熠迷离着神色点头: “是。” 慕临风又问: “那现在呢?你还喜欢他吗?” 祁熠没有回答,只是点头,然后喝酒。 慕临风给他的酒杯满上,苦口婆心的规劝: “喜欢你就接受他啊。” 祁熠摇头: “他曾是我妹妹的未婚夫,让人知道……” “闭嘴!” 慕临风打断他的话: “先不说知道这桩婚约的人很少了,这曾经的未婚夫算什么?他还是你的童养媳呢,你怎么不记得?祁熠,你怎么总喜欢钻这种无聊的牛角尖?” 祁熠晃了晃酒杯: “不只是因为这样,你不懂。” 慕临风摊手: “我确实不懂,所以才问你啊,说吧,让我给你伤疤撒点盐。” “无情……” 祁熠定定的看他,一会之后苦笑道: “临风,景轩是被卖到我们家给我冲喜的,这来来回回的折腾一点选择权都没有,就算我们家自认为对他很好,也无法掩饰他这些年寄人篱下身不由己的事实。” “……” 慕临风怔了一下沉默的抿一口酒,祁熠继续说: “现在不同了,他金榜题名功名加身,可以自立门户光宗耀祖,祁家就不该再束着他不放,我是个商人,但唯独不想算计他。” 慕临风皱眉: “可是他对你……” 祁熠摆摆手: “他只是习惯了而已,因为我一直对他照顾有加,冷静一段时间就好了,他初到我们家的时候时常半夜逃跑想要回家,哭得撕心裂肺……” 慕临风理解: “小时候换陌生的环境,他那是正常反应。” 祁熠笑着点点头: “是啊,所以才叫人可怜啊……我教会他写自己名字的时候,他每天都要写上很多遍,为的是不忘记自己姓什么。” “等父亲让他跟我一起上私塾后便拼命用功,为的就是考取功名出人头地……让他冷静一段时间,他会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说完掩饰眼里泛起的酸意,又低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永远也忘不了,他卧病在床,彦景轩大冬天的跪在他床边哭着求他: ‘少爷,您放我走吧,我想回家……’ 那时候他就对彦景轩心有愧疚的。 后来彦景轩习惯之后不闹了,他也知道彦景轩是自己的童养媳,便打算好好照顾他,可还没来得及告诉他真相,妹妹却又任性…… 他也想随心所欲的取悦自己,可谁让他是兄长呢?闹腾到现在,他也累了。 彦景轩何其无辜,凭什么理所当然的在他们祁家兜兜转转呢? 那人在人情世故上总有点迟钝,让他缓一段时间就想明白了的。 “……” 听过祁熠的真实想法之后,慕临风再也没有因为这件事规劝过他。 当然,如果彦景轩对祁熠很执着的话,他该帮的忙还是会帮的。 感情的事情是不能用常理逻辑去审视的,就算以前的彦景轩确实想要出人头地离开祁家,但如果喜欢上祁熠,想法改变就太正常了。 他跟梁瑜这种强扭的瓜都甜到不行,有情人凭什么不能终成眷属呢? …… 帝京的事情收拾妥当,梁瑜一行上柳家和南山寺拜访之后,将回华容镇提上日程,梁少卿给墨城传信之后也跟他们一同回去。 梁瑜无心仕途,希望重整家业悬壶济世,如今百废待兴的华容镇显然是非常需要的,虽然看似可惜了大魁天下的才华,却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 彦景轩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出任华容镇府尹一职,此行跟梁瑜等人一起回华容镇也是走马赴任,众人喜闻乐见。 华容镇自疫病爆发府尹去世之后,一直没有正经调遣过朝廷命官前往赴任,隔三差五的换人,就没人在那父母官的位置上久坐的。 原因是地处边陲地带,法外之徒猖獗,帝君又无暇顾及,就算有天机阁众也看顾不周。 如今内廷安稳,边关也无强敌来犯,也该整治边陲地带的法外之徒还百姓一个安稳居所了。 经过商议,重夜命楚令携三千精锐护卫送慕临风等人回华容镇,联合天机阁众协助彦景轩整治当地治安,安顿妥当了才回帝都。 楚令欣然领命,只一天就在禁卫军中挑好了护卫队,不知道为何,重夜总觉得他有点过于兴高采烈了,一副巴不得离开帝都的样子。 准备就绪,宫里大摆饯行宴之后一行人便启程了。 重夜和小五一身盛装将他们送到城门外,潇洒如重夜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嘱咐他们一路小心,用力抱了抱慕临风叮嘱: “一路小心,有时间就回帝都看看。” 慕临风点头: “会的,皇兄日理万机,切勿过度操劳,记得劳逸结合才好。” 重夜在他心里依旧是白切黑城府深沉,但他愿意全力以赴的掌控好天机阁,让腹黑睿智的君主大展宏图如虎添翼。 相互道别之后,众人终于依依不舍的启程。 看着浩浩荡荡走远的队伍,小五有点羡慕,忍不住对重夜建议: “帝君早点想办法立皇储吧,这样咱们在老之前还能跟临风他们一同逍遥人间。” 如果不是为了大局,他是不支持重夜继承皇位的,但是,既然继承了自然不会懈怠社稷重任,只要尽早想办法立储君早些退位也是可以的。 虽然太上皇的嫔妃们跟大逆不道的蒙氏一族多有牵连,但皇嗣们却是正统的皇家血脉,其中不乏惊才绝艳心怀大义的皇子,加以培养必成明君。 重夜执起他的手道: “帝后言之有理,走吧,去看看皇子们。” …… 正值炎热的三伏天,除了训练有素的护卫骑马之外,慕临风等人都乘坐在马车里。 楚令独自乘坐一辆,其他人刚好是两个人同乘一辆。 他们这次不用绕弯路,也不用走水路,行程会快很多。 梁瑜大大咧咧的靠在慕临风怀里看书,偶尔撩开帘子看向外面,想起一路艰辛的来到这里内心颇多感慨。 相比从华容镇一路进京的狼狈艰难,他们如今算是衣锦还乡了。 当然,他最欣慰的还是跟慕临风的关系,这大概是多数人深陷爱河被感情左右的思维吧。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只要跟慕临风在一起,什么样的生活方式都无所谓,万幸的是慕临风总是顾及他,事事都为他着想以他为先…… 想到这里不由得想到祁熠和彦景轩,看着一排从容的慕临风,忍不住问: “临风,你觉得祁熠跟彦景轩能够修成正果吗?” 慕临风毫不犹豫的回答: “当然,有情人终成眷属。” 梁瑜合上书本侧头看他: “可是,祁大哥的态度……” 慕临风摇头: “没有可是,两情相悦会情不自禁,刻意的避开是没用的,呆子。” 说完在他微翘的嘴唇咬一口: “就像咱们一样,彦景轩一直小心翼翼,难得明目张胆一次,只要他坚持,祁熠就跑不掉。” “哦。” 梁瑜红着脸把头转回来,想了想道: “那就先回家吧,安定好之后让他们自己折腾,我们就看着然后偶尔推波助澜一下就好。” 慕临风笑起来: “没错。” …… 队伍不急不缓的前进,祁熠靠着马车在看席下眷属传来的信件,彦景轩则捧着有关华容镇历任府尹编写的卷宗,以此来平衡彼此微妙的气氛,倒也不算尴尬。 看完信件之后,祁熠便开始闭目养神,彦景轩看他云淡风轻不搭理自己的样子就有点委屈。 他的心态没有祁熠这么稳,表面功夫无懈可击,便只能用些拙劣的方法鼓捣自己的小九九。 肩膀突然一重,祁熠睁开眼,看到已经放下卷宗的人靠在自己身侧打瞌睡,纠结片刻还是没有把人推开,只是有点无奈的轻叹一下。 失神了片刻继续闭上眼,只是时不时的要留意靠着他的人不会因为车子摇晃摔倒磕到。 彦景轩不敢太出格,只靠着人暗自窃喜,只是本来是装睡,装着装着就真的睡着了,再恍惚的睁开眼时发现自己侧身枕在祁熠的大腿上。 表情温和的人依旧闭着眼,一手撑着脸侧靠着车厢,另一只手揽在他身上护着他。 “……” 彦景轩心口莫名的酸软,小心的侧身朝里,双手环在他腰上将脸埋在他腰腹间继续闭上眼。 人是惯会得寸进尺的,他这样不算打扰吧?毕竟以前熠哥也让他这样靠着睡觉的。 祁熠在他动的时候就醒了,再看他泛红的耳垂并不拆穿,撩开车帘看向外面嘴角不自禁的勾起笑意。 如此,彼此算是各怀心思的离开了皇城,华容镇于他们这一行所有人来说都将是新的开始,往后会如何,且行且看吧。 第223章 番外「一」 华容镇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梁瑜一行已经回到家中安顿妥当。 祁熠跟着慕临风重整镖局,梁瑜在梁少卿的帮助下,一边修葺药馆一边打点天机阁事务,各方皆顺利进入正轨。 彦景轩在楚令的帮助下就任着手华容镇安置事务,几个月的时间已见成效,倒成了众人中最为忙碌的人,跟大家相聚的时间都少了很多。 动荡过后百废待兴,父母官是极为不易的,也因为如此,彦景轩便暂时将私事放到一边。 楚令自跟随众人来到华容镇之后,就跟大家打成了一片,丝毫没有王爷的架子。 白日里协同彦景轩处理政务,晚上便跟慕临风等人喝酒饮茶谈笑风生,一再推辞回京的时间,颇有几分乐不思蜀的意味。 这一来二去,不仅习惯了离京生活,还跟祁晓走近了不少。 潜移默化的改变众人看在眼里心照不宣,俩人从普通朋友到彼此互生好感便是水到渠成的结果。 楚令正式跟祁熠提出心悦祁晓的时候,众人皆无异议,只是碍于楚令的身份,祁晓陷入矛盾纠结。 她若是跟楚令在一起,他日楚令归朝,她就得跟家人亲友分开,历经诸事走到现在,亲眷已经不多,她是不想跟家人分开的。 楚令经过三思之后,遂给帝君写了封亲笔信。 书信具体说了什么众人不知,但随后一份皇榜昭告天下,紧接着一道赐婚封王的圣旨降下: 华容镇废镇建城,改为华荣城,楚令封为城主,整个华容城以华容镇为中心往外扩建,将周边零散的镇县尽数圈入封地地界。 皇榜一出众人虽然大感意外却也喜闻乐见,如此一来,楚令便长居华容城了。 令王此举,既能打消祁晓的顾虑,也能满足自己远离皇城逍遥自在的想法,两全其美。 废镇立城是大事,大到城池扩建修立城墙城门,小到百姓的衣食住行都需有条理的规划安排。 更何况经历过战乱和疫病的边境地区人口凋零,对新城池的建设尤为不利。 因此,距离华容城不太远的墨城在帝君的授意下遣来援军帮忙,原本打算前往墨城跟楚江暮团聚的梁少卿便继续留下。 建城的事情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转眼冬去春来,芳菲具尽的四月过后,华容城正式落成更名。 华容城正式对外打开城门的当日也是城主大婚之日,锣鼓喧天举城同庆。 至此,一直跟在祁熠等人身后跑的伶俐丫头成了万人之上的城主夫人,众人倍感欣慰。 尤其是彦景轩,看着红妆华服坐进红轿的人儿忍不住热泪盈眶,他是世界上最希望祁晓跟良人终成眷属的人之一了。 不管他跟祁熠结局如何,祁晓幸福都是他们所共同希望的。 楚令大婚,帝君日理万机只能派人送来御信跟贺礼,华贵而丰厚。 按照礼制,大婚过后,楚令需携祁晓归朝拜见帝君帝后,但介于华容城如今正值复兴时期,此事便暂时免了。 楚令成为城主之后,彦景轩便成了他的左膀右臂,从一个小镇父母官成为一城府尹,协理城主内阁管理封地事务。 虽然有时候难免手忙脚乱,但一切都朝着大家所期望的方向顺利发展着。 秋风再起的时候,华容城从萧条逐渐变得繁荣,先前离乡的人们也慢慢的回来了。 日常事务处理得游刃有余的时候,彦景轩终于能够闲暇下来,这一闲便满脑子都是祁熠。 虽然回到华容镇后因为事务繁多让他们相处的时间少了很多,无暇顾及儿女情长,但祁熠却还是关心他的,也时常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忙什么的。 只是态度依旧不冷不热,像是对他有所亏欠的关心,却又不肯跟他进一步。 彦景轩明白祁熠的意思,也想过放弃私心,彼此就这样相安无事兄友弟恭,让时间消磨掉内心的意难平。 可终究还是做不到,早已刻入心底的人哪怕伤筋动骨都还是放不下的,他这一路有过很多想法,唯独在喜欢祁熠这件事上坚定不移。 谁让祁熠哪怕对他冷淡都是温柔的呢,有些人真的就是命中注定的。 自打祁晓成亲后长居城主府,彦景轩也因为繁忙时常居在自己的府上,因此,他们来到华容城时购置的宅邸便是祁熠独居。 先前太忙,加上祁熠如今跟着慕临风一道时常离家走镖,虽然都不会太远,但彦景轩也只能在他外出回来的时候挤时间过去。 秋雨绵绵连续下了好些天,府衙白日里的事情比平时更少了些。 只是近日祁熠和慕临风受城主所托,携天机阁众率城主内卫出门围剿华容城周边盗匪,多日未归。 彦景轩无事沾身也没有出门,便整日有些心神不定。 每日早早的回了后院待在书房里练字静心,回过神来却写下满篇祁熠的名字,思念成灾,风平浪静都是假象。 终于又过了几日,盘踞在城郊最后一伙关外强盗据点被天机阁众一锅端后,慕临风等人率领卫队回城。 只是祁熠在围剿盗匪时为救无辜民众受了箭伤,彦景轩得知后便火急火燎的回了祁家。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每日趁早忙完事务回家照顾人。 祁熠伤在左臂,并不算严重,在医馆拿了内服外用的药自己休养几天就能好,看彦景轩忙前忙后的样子便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了。 可不管他怎么说,彦景轩都不为所动,说多了反而被责怪,某人责怪他时还一脸委屈,他只能闭嘴作罢。 看着每日殷勤围着自己转的人,祁熠有点无奈,既心疼又高兴。 从京城回来这么久了,他本以为彦景轩在经过冷静思考自身情况后会有新的想法和改变,没想到这人却是执迷不悟铁了心的要吊在他这棵树上,太傻了。 当然,也怪他狠不下心来冷漠对待彦景轩的示好,谁让他满心都是这个人呢,面上的云淡风轻骗得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 明知道只要他点头他们就能终成眷属,却因为心里对彦景轩的亏欠感让他不敢轻易越过雷池…… 第224章 番外 「二」 “熠哥,我进来了。” 门口响动,彦景轩端着药碗进来,祁熠立于窗边看着夜色,听到声音便收回飘忽的思绪转身走到桌边。 随着一阵药香扑鼻,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被放到面前。 祁熠盯着药碗眉头微蹙: “这是最后一副了吧?” 小时候重病吃药太多心里有阴影,导致他长大之后无论受伤还是生病,宁愿受罪些也尽量不吃药。 要不是慕临风把他拽去医馆,他是不会拿药的,本以为回来喝个一两次就算了,没想到彦景轩每天每顿都盯着,支都支不走。 彦景轩不理会他泛苦的表情,走过去把灌入凉风的窗户关上回答: “是的,还有一副外用的药,沐浴后我给你敷上,明天就没有了。” 祁熠点头: “其实我已经好了……” 彦景轩很快打断他的话: “好了也要喝,反正是最后一副了,熠哥你就别找借口了,大夫开的药就老实用完吧。” 说完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又说: “趁热喝没那么苦。” 他敢说,如果不是他盯着,这人绝对会把药偷偷倒掉,他和祁晓可太清楚了。 祁熠被他说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只能无奈的端起药碗: “咳,我也没说不喝……我的意思是这些天麻烦你了。” “……” 彦景轩知道他就是随口找借口,但还是心里感觉不舒坦,定定的看他把药喝完了才趁机说: “熠哥真的要跟我这么见外么?如果我受伤了,熠哥是不是就不管我死活了?” 平日里关心他,这会儿倒又跟他生疏起来,忽冷忽热的,让人患得患失整颗心都飘忽不定,难受得要命。 祁熠微怔一下,知道自己又失言了,急忙解释: “胡说什么呢,我就是担心你身为一城府尹日理万机,我这伤的也不严重,你这些天来回跑辛苦……” 彦景轩却一脸幽怨的低头说: “明明是你先胡说,你明知道就算不受伤不生病,我都愿意照顾你的起居,这种客套太伤人了,正事我自有安排,是熠哥你嫌我烦吧,若是真的心疼我就不会说这样的话。” “我没有……” 祁熠否认,喝了药又灌了半杯温水,却不知道要怎么继续这个话题,彼此沉默,只听得见窗外的雨声好似又大了些。 “哎……” 片刻,还是彦景轩起身收拾药碗让他准备沐浴打破了沉默。 看着出门去的人,祁熠叹一口气抬手扶额,他真的是说教别人总能头头是道,到了自己头上就钻了牛角尖不会往外拐,傻透了。 一根筋的人这么固执,继续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就把话说开吧。 …… 沐浴过后,彦景轩已经把外用的药膏和热敷的药包准备好,祁熠道了声谢谢便坐在床边褪下衣衫让他帮忙。 经过刚才的小插曲,彦景轩的情绪有点低落,没有说话,专心给他敷药。 热敷之后涂上特制的药膏,虽然麻烦,但疗效是真的好。 看着低眉顺眼的人,祁熠忍不住低声说: “对不起。” 彦景轩专注盯着手里的药包,片刻露出有些勉强的微笑回答: “熠哥不用道歉,我没事。” 祁熠叹气: “景轩,我说话不妥你有情绪很正常。” 这人越是逆来顺受他越难受,明明有愧的一方是他。 彦景轩抿了抿嘴巴: “有情绪熠哥你就更烦我了……我不给你把我赶走的理由。” 说着抬头看他一眼又低声委屈的补一句: “就算要走,也要等你身边有人了再走。” 说完把药包放下给他上药膏,眼眶却酸胀难受。 “……” 祁熠盯着他看,正想说些什么,被他盯得不自在的人又说: “我知道熠哥你的顾虑,我也说过不会随便打扰你,可是我做不到,对不起……就算熠哥你不喜欢我不接受我,我也还是喜欢熠哥的。” 因为害怕以后没有机会说,所以这些话现在说出口已经不会觉得难为情了,再难也没有求而不得难。 “……” 祁熠的心口莫名的抽了一下,酸疼的感觉在胸腔蔓延,心下一动抬起右手抚在他脸侧低声道: “谁说不喜欢,就是因为喜欢,我才给你自己选择的机会,景轩,我那时在病床上答应过你,一定会让你恢复自由身的,你还记得么?” 年少时候的承诺,他记得的。 彦景轩手上的动作顿住,抬头看他: “记得,但这跟我喜欢熠哥你并不冲突,我已经自己做了选择,要不然我们就该是另一番光景的,熠哥,我拥有自由的身份留在你身边,很高兴。” “嗯。” 祁熠迎着他希冀的目光,再三思考之后点头,接着认真道: “既然如此,你若真的考虑清楚了,就留在我身边一辈子,跟我成亲、共度余生。” 他一直都知道彦景轩想要什么,只是一直都不敢说,如今说出来,突然就感觉身心都轻松了。 果然,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思考再多也无济于事,还是要如对方所愿才是最好的。 “熠哥……” 彦景轩闻言突然呼吸一滞,反应过来当即就红了眼眶,低头抵在他胸前哽咽道: “我早就考虑清楚了,做梦都想跟熠哥白头偕老,再说了,咱们本来就是有婚约的……” 祁熠低头在他鬓角轻吻一下: “嗯,所以我该道歉,是我对不起你。” 他们之间到目前为止,都是他欠彦景轩的,这么多年,哪怕他自认一直都对这人照顾有加,也是不够的。 “……” 彦景轩喜极而泣,压抑的情绪一下子决堤而出,眼泪在祁熠的衣服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祁熠把人揽着不说话,让他把情绪都发泄出来。 过了许久,彦景轩才稳住情绪,而后理直气壮提道: “熠哥,我今晚留下来吧,反正现在府上事务也不多,不是什么要事也不需要我亲自处理。” 祁熠本来想拒绝的,不想他为了自己耽误正事,见他这样说就不好再开口,只好点头: “你想留就留吧,这里也是你家呀,只是家里也没有仆人,这么晚了整理客房有点麻烦,我也帮不了你……” “我跟你睡。” 彦景轩打断他的话,措辞直白,不给他含糊的余地,虽然脸上热得发烫,却还是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毫不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