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像不是虐文剧本》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x)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这好像不是虐文剧本 作者：巡礼 本文文案： 乔枕烟穿进一本古早仙侠虐文，成为了那个被男一二三四五虐身虐心的女主。 她当即修了无情道，打算推完剧情就跑路。 可剧情似乎出了什么差错，非但不虐，男角色还性情大变—— 将对她一剑穿心的高冷剑尊成了体贴耐心男妈妈 惊才绝艳眼高于顶的少年暴君成了她的迷弟 无欲无求的清冷佛子为她走下神坛 手拿强取豪夺剧本的病娇魔尊变得自我管理意识极强 不搞事不自在的疯批妖君潜伏在她身边为爱做宠物 乔枕烟：？ 男配视角↓ 【恭喜宿主绑定男德系统，为了不被抹杀，请努力攻略女主吧！】 1v1，cp天道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穿书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乔枕烟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被天道宠爱 立意：积极进取，永不放弃 第1章 穿书 熏香沁入鼻尖，旖旎勾人。 乔枕烟努力睁开眼睛。 烛影摇曳，绯红幔帐垂落四周，她的手足被上好的缎带所缚，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一道红发高冠、身披玄甲的人影向她走来，颀长身形在烛火侧映下瘦削利落，俊美五官沉入阴影，暗金双瞳却明亮生辉。 乔枕烟睁大眼睛。 这个场景，这个男人，有点熟悉。 像是她之前看过的一本古早虐文里的剧情。 因为书中的女主和她同名，所以她对这本书印象挺深。 书里的男一，也就是眼前这位，是与正道势不两立的魔尊。他隐瞒身份和仙宗的女主恋爱，却意外掉马。 魔尊曾灭掉人界的几十座城市，其中就有女主的家乡，于是女主和他划清界限，转而投入了男二三四五的怀抱，直到最后经过一番虐身虐心，才又和魔尊HE了。 ——她穿成女主了。 剧情点还是魔尊趁男二三四五不备，派人把女主抢回魔域，准备开启强取豪夺剧本的时候。 乔枕烟：…… 动也动不了，嘴还被锦帕塞着，她眼睁睁地看着魔尊走近，颀长身躯如阴影般压下。 然后解开了绑住她手腕的缎带。 手能动弹以后，不用他帮忙，乔枕烟迅速给自己松绑，退到了相对安全的距离。 烛影暧昧，少女清冷的发梢披落在单薄的肩头，白皙柔美的脸颊笼着一层朦胧光影，紫眸潋滟，恍如拂晓薄雾。她身上仅着薄薄一层里衣，细纱从侧肩滑落，露出如玉净透的锁骨。 叶粼的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金眸沉沉，却是压低了声线：“是手下做的，我向你道歉。” 乔枕烟眸光微动，在原书里手下将女主送到魔尊床/上时，这人虽也为她解开了绑带，并未急于一时，却没有道歉一说，反而将她软禁在自己的寝宫。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道歉？”她眯起眼睛，“道歉可没有这么简单。” 叶粼有些烦躁地挑起眉梢。 他脑海里【男德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宿主，快让她接受你的道歉啊！否则要扣除积分的，积分为负你将被抹杀。】 叶粼微微握拳，指间护甲相击，发出铮然之声。 但他很快平复了心情，深吸了一口气，用尽量柔和的语调询问道：“该怎么道歉阿烟才可以原谅我？” 这个称呼让乔枕烟一阵不适，她正色道：“比起口头上的道歉，我更希望看到实际行动。将我送回仙门，便原谅你。” 叶粼下意识就想拒绝。 见到这张魂牵梦萦的脸之后，再无放她离开的道理。 【宿主，积分。】 男德系统幽幽提醒。 叶粼抿紧唇线，冷硬的侧脸被阴影覆盖。片刻以后，才发出低冷的音节：“……嗯。” 沉默少顷，他面色稍微和缓，沉声道：“我会亲自送你回去。” “什么时候出发？”虽好奇魔尊为何性情大变，但乔枕烟明白此时并非纠结之刻，还是先回宗门再做打算。 “下个……”叶粼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飞快地改口道，“明日一早便动身。” “好，”乔枕烟冷淡道，“我今晚想单独休息。” 叶粼微微颔首，抬手为她放下床帷。之后乔枕烟便只听到渐远的脚步声，和门被关上的“吱呀”声。 魔尊身上疑点很多，乔枕烟压下思绪，在床上盘膝而坐，尝试修炼。 调息运气几乎已成为躯体本能，结合浮现于脑海的修炼法门，她双眸微闭，心念微动，很快便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 魔域灵气稀薄，但魔宫中自有聚敛灵气的阵法，乔枕烟倒也没遇到什么困难。 “筑基后期。”修炼完毕，乔枕烟缓缓将一口气吐出。 身为古早虐文的女主，原主的实力并不强，总是被男主男配们抢来抢去。 “返回门派后要努力修炼。”乔枕烟当即做出了决定。 等等……门派？ 乔枕烟想起一件事。 在原书里，斩断情丝、修无情剑道的当世剑尊，就是云舒宗掌门的师兄，掌管一峰的长老，同时也是她的师尊。 剧情后期，剑尊因难以压抑对她的心动，修为停滞，人也在入魔的边缘，竟为了证道将她一剑穿心！若不是魔尊及时赶到，以秘宝和血契相救，只怕她当场便要殒命。 乔枕烟忽然有些怀疑，返回仙宗是否是正确的抉择。 但至少不会比留在魔域差。 在剑尊心动之前，她都还算安全。 而且，若没有宗门的庇护，魔尊一旦反悔，便能轻易将她抓回去。 夜色渐深，她不再多想，吹熄蜡烛，平躺在床上进入梦乡。 梦中出现了一道玄衣金冠的背影，他身形高挑，肩宽腿长，绣着赤金龙纹的腰带束出劲瘦腰身。 乔枕烟想绕过去看看他的正面。她知道这是在梦境里，便没有太多顾忌。 但她的双脚却被定在了原地。 乔枕烟不由嘟囔道：“这可是我的梦啊……” 那人发出了低低的笑声，并未回头，只道：“汝须顺应天地之理。” 他的声音清寒幽彻，恍若珠玉，却又带着遥远的刀兵金石之音。 乔枕烟听不懂。 那人沉默少顷，又道：“剧情不能有太大更改，此为规则所限。” 乔枕烟仿佛懂了一点，这是让她不要脱离原书剧情太多？ “你是谁？”在人影消散之前，她大声问道。 “会再见面的。”低幽的笑声拂过耳际，若即若离，莫名给人星垂平野的空旷之感。 乔枕烟从梦中惊醒，发现天色已经破晓。 她伸了个懒腰，再无睡意，便换上一袭淡紫衣裙，顺走了房间墙上装饰用的佩剑——出门在外，须得有一件防身之物，魔尊想必不会和她计较这个。 她原本的法器和灵剑在被抓来的时候遗失了，说来还是她亏了呢。 看到她腰间的剑以后，叶粼点了点头，便是允了的意思，他旋即握住她的手腕：“我们去渡口乘船。” 魔域和人界隔了片海，其间常有妖兽出没，素来是片禁区，寻常航船只在已探明的海域通行。空中更加危险，据传堕落金乌会吞掉一切路过的活物，但这对叶粼来说都不是问题。 乔枕烟侧眸看向叶粼：“请问阁下有飞行法器吗？” “……有。”叶粼沉默片刻，唤出一只覆有铁甲的战马。 这是他的魔宠，自幼便与其契约，彼此之间心有灵犀。 将乔枕烟抱上马，让她坐在怀中以后，叶粼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本想借着渡海的机会，和她多相处一段时间，不料这女人竟一心想返回宗门。呵，若不是这该死的男德系统，他定要……啊啊啊啊好痛！ 不过这也无妨。那上古秘境开放的时日已近，她定然会前往，到时只需…… 叶粼薄唇微勾，仿佛忘了系统刚才的惩罚，意气风发地驾着漆黑战马腾空而起，踏着云雾朝海另一边飞去。 朝阳升起，云霞缭绕，漫无边际的海面映着日光，波光粼粼，如梦似幻。 天风浩荡，卷起乔枕烟的发梢，望着前方美景，她顿觉心胸开阔，昨晚的忧虑也纾解了不少。 她眼底流光闪耀，侧颜映着一抹光边，说不出的姣好美丽。叶粼垂眸看了一会儿，颇有些艰难地移开视线。 在他的气息震慑压制下，妖兽根本不敢现出身形。 飞马一日数千里，黄昏时分，二人已在云舒宗的山门前。 “我不能再往前了。”叶粼正色道，“否则，我身上的魔气会被感应到，阿烟，我们就此别过。” “就此别过。”乔枕烟面无表情地朝叶粼摆了摆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云岚间。 在云雾漫过来的时候，她恰好转身，长发与飘带在身后微微拂动。 山门前守着两位外门弟子。 “你是什么人？”站在左边那弟子问道。 乔枕烟想去摸身份铭牌，却发现不知遗失在了哪里，只好道：“我是谢长老的真传弟子。” 外门弟子狐疑地和同伴对视一眼：“你就是那个靠脸才被选中的……” “十有八九！”另一名弟子道，“之前的宗门大比上，她被闵师妹几招击倒，脸颊着地，正对我的方向，所以我印象比较深。” 乔枕烟：“……” “你在这等着，我去通报一下。”之前那位弟子道。 “不用通报了。”清冽幽冷的少年音在不远处响起，一位墨发玄衫的少年闲适地倚在山门上，手里摇晃着半葫芦酒，笑吟吟地说道。 “……卫师弟？” 两位外门弟子对视一眼，眸中皆浮现出恐惧之色。 卫衡摇却没理会他们，只幽幽掀起长睫，望向了乔枕烟。 “师姐，我来带你回峰。” 那双灼灼如日的金眸，便这样撞进了乔枕烟的双眼。 刀兵相击之声不绝于耳，仿佛有噬杀的凶兽在亘古战场抬眸，穿过岁月长河，抬眸注视她的身影。 乔枕烟微微一怔。 刚才是错觉吗……？ 有卫衡摇这个“煞星”在，两位外门弟子哪敢阻拦，任凭他带着乔枕烟踏入了护山大阵。 乔枕烟对这位师弟没什么印象，原书只提到他是云舒宗少年一代的佼佼者，是剑尊谢苍筵的得意弟子，不仅同阶无敌，还能跨境界杀人。 这就衬得她很弱。 二人御剑飞在半空，卫衡摇忽然垂眸看了一眼她的剑：“师姐的剑该换了。” 乔枕烟：“……” 她这把剑还是早上从魔尊那里顺来的，空有个好看的外表。 “之前的剑遗失了。”她解释道。 卫衡摇道：“师尊早就为你准备好了一把新剑，只是……他老人家抹不开面子，还得你主动讨要。” 乔枕烟顿时回想起师尊对她一剑穿心的剧情，远离他还来不及，忙不迭地摇头：“此事不急……” 卫衡摇眼眸微眯，仿佛她的选择正合他意：“师尊闭关未出，宗门大比在即，师姐不若和我同去剑阁选一把剑？” 乔枕烟挠了挠头，回忆着书上的内容，迟疑道：“虽说灵剑缘者可得，但进入剑阁挑选，要付一大笔灵石当入场费……” “便当作是我送给师姐的重逢礼物。”卫衡摇弯起一双漂亮的眼睛，浅淡虹膜映着薄暮的余光，闪烁出熠熠流金。 乔枕烟忍不住道：“剑修不是都很穷么，你难道去坑蒙拐骗了？” “师姐莫不是忘了，”卫衡摇悠闲地摆了摆手，清越声音里似有笑意，“我乃卫家子弟。” 乔枕烟努力想了想，才记起卫家是赫赫有名的修仙世家，精于医修炼丹之术，长于经营，最不缺的就是灵石。 ……差点露馅。 她连忙揭过这个话题：“这次的灵石算我欠你的。” 卫衡摇照顾她的面子，点了点头。说话间，二人已御剑落在一座金碧辉煌的楼阁前。 此地便是云舒宗的剑阁，一位青衫的看守弟子看见二人，催促道：“快些快些，闭阁的时辰快到了！” 卫衡摇付了灵石，看向乔枕烟：“还需你自己入内。” 乔枕烟郑重道了声谢，举步踏入阁中。 剑阁从外看去并不大，内里却仿若高悬着一道银河，想来是用符箓秘法拓展了空间。幽深的“天幕”下，闪烁着无数光点，隐隐可辨认出一道道名剑的轮廓。 这让乔枕烟不禁感叹云舒宗底蕴深厚。 她闭目感应，试图寻找和她有缘的那把剑。刀兵相撞的凛冽之音再度于耳边喧嚣，亘古的黄昏中似有空旷的神音回荡，这莫可言表的大恐惧，狠狠攫住了她的心神，让她难以自控地为之颤栗。一条巨蟒从黑暗的水泽中升起，睁开闪烁着磷光的金色竖瞳，逼视着她的眼睛。 “嘶~”它吐出蛇信，尾尖缠上了她的腰肢。 第2章 妖君 乔枕烟回过神来。 一柄雅致古朴的长剑高悬在前方的黑暗中，闪烁着紫色的电芒。 这让她心下一喜，原主是变异的雷电系灵根，和这把剑属性正相符。 头顶的点点星芒已然褪去，守门弟子略粗的嗓音划破了这片玄奥的寂静：“既选到了剑，便快些出来吧，还在里面磨蹭什么！” 乔枕烟心情甚好，没和守门弟子计较。只是此时，剑阁深处却传来苍老嘶哑的笑声：“哈哈哈哈，妙啊，妙啊！” 守门弟子面色一变，当即跪了下来：“师祖莫怪，弟子、弟子无意惊扰到您！” 那疑似“师祖”的声音没理会他，反而饶有兴味地问乔枕烟：“你是谢苍筵的徒弟？” “是。”乔枕烟平静地回答。 老家伙“噫”了一声：“劝你离他远点，我这弟子性子偏执得很。虽说外表冷清，仙风道骨，内里却终归是肉/体凡胎，偏偏还极力压抑着。” ……弟子？ 乔枕烟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 她点了点头，恭敬道：“是，多谢师祖提点。” 见那道声音不再说话，乔枕烟作了一辑，悄悄离去。守门弟子原本还想抱怨两句，这回却不敢多言，只盯着她那把剑看。 乔枕烟用衣衫将剑挡住了，不给他看。 卫衡摇勾唇浅笑：“听说你们剑修对剑的占有欲很强。” 乔枕烟瞥了他一眼：“难道你不是剑修？” “算是半个。”卫衡摇收敛神色，“别的领域多少也会一点。” 乔枕烟点了点头，没说话。 卫衡摇又道：“师姐可以先将此剑中的剑灵唤醒。” 剑灵？ 乔枕烟立时便想起，刚才幻境里缠上她身体的巨蛇。冰冷的鳞片隔着一层衣料缓缓游移，仿佛在等待时机予以绞杀。 她莫名打了个哆嗦。 “这剑有什么来头吗？” “此剑名唤‘破军’。”卫衡摇淡淡开口，却未过多解释。 乔枕烟暗暗记下这个名字，决定有时间自己查查。 她朝剑里注入一丝灵力，尝试与“破军”沟通。 一股磅礴浩大的意念随之苏醒，甚至反客为主，侵入了她的识海。原本平静的意识海洋，顷刻间化作骸骨堆积的尸山血海，杀伐战斗之意有如实质。 这股凛冽昂然的战意令乔枕烟心神剧震，若非她是穿越者，魂魄之力强大，只怕早就因此失态。饶是如此，她一双清冷的紫眸也盈满了水光，牙齿紧咬着唇瓣，强自抵御着臣服在地的冲动。 墨发高冠的背影浮现于血海深处，黑云低垂，海面翻涌，隐隐有龙蛇之影盘踞其间。 识海里，乔枕烟化作一个小人，向前追了几步，大喊道：“我记得你！” 那人低低地笑了一声，却恶趣味地微挑语调：“那么，主人对我可还满意？” “原来你是剑灵啊……”乔枕烟恍然大悟，“难怪昨晚会出现在我的梦里，看来我们果然有缘。” “……剑灵？”男人一怔，“好，你说是就是。” “那么，愿意和我缔结灵契，此后并肩作战，剑在人在么？”乔枕烟认真地问。 “倒不是不行。”破军愉悦地说，“只是，要祭炼‘我’为本命剑，需要不少天材地宝。” 乔枕烟瞳孔地震，这可真是要了她的命，原主的储物袋早就丢了，除了洞府里的陈设，和离开前种在山头的几棵灵草外，她可谓是一穷二白。 “可以先结契。”破军还是背对着她，负手而立，“我说会为你所用，便会为你所用。” “好。”乔枕烟道，“但你至少转过身来，和我握个手击个掌吧？” “男女授受不亲。”破军冷淡地道。 乔枕烟：“……剑灵也有性别啊？” 男人阴沉地笑了一声：“如果你喜欢，我也可以变成……” 可能是有先入为主的印象，乔枕烟一想到破军变成女孩子的画面，就觉得充满违和感。 忙摆了摆手：“不必了不必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乔枕烟有些迟疑地问：“那我每天将你拿在手上，刚才还抱在怀里，你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破军沉默了很久，提醒：“卫衡摇还在等你。” 于是乔枕烟和破军缔结了一个暂时性的契约，便毫不客气地将其踩在了脚下，御剑朝映剑峰飞去。 “师姐和剑灵聊得可还开心？”卫衡摇懒洋洋地问。 乔枕烟瞥了他一眼：“剑灵的声音和你好像。” “缘分。”卫衡摇唇角微勾，极为配合地回答。 “就是比你正经多了。”乔枕烟补充。 卫衡摇轻笑一声，狭长金眸微弯：“你在说一把剑正经？” ……不，我是在说你不正经。 乔枕烟憋住了吐槽。 说话间，二人已落在映剑峰前。谢苍筵是映剑峰的峰主，只收了乔枕烟和卫衡摇两个真传弟子，山上再无他人。暮色四合，流云拂过，更显得四下冷清寂寥。 谢苍筵闭关的事情乔枕烟是知道的，否则，若是得知了她被魔修抓走，剑尊多半会提剑杀到魔域去——当然，不是出于情爱，而是为了弟子的安危和正道的颜面。 “我有些困了，”乔枕烟看向卫衡摇，月光下少年眉眼昳丽，身后花枝乱摇，说不出的勾人，“师弟也早些回洞府休息吧。” “多谢师姐关心。”卫衡摇道，“只是……” “只是？”乔枕烟好奇地支棱起耳朵。 “最近灵草田附近总有妖物出没，那妖极擅隐匿，我倒没能抓住。”卫衡摇修长净透的手指随意扶上花枝，鸦黑的长睫半敛着，颇有几分乖巧的意味。 毕竟是同门，他好生说话，乔枕烟倒乐意帮这个忙，而且……她的那几棵灵草也种在灵草田里，那可是她为数不多的家当，万万不可被妖物偷吃了去！ 她一把拽住了卫衡摇的衣袖：“师弟，此事刻不容缓，我们现在就过去！” 二人出现在灵草田边，乔枕烟凭着书中的记忆，朝自己种灵草的那块区域看去。 不看还不打紧，只见朦胧柔美的月光下，一只毛色雪白的兔子正在对着她的灵草啃！ 乔枕烟怒上心头，当即将破军出鞘，伴随着铮然破空之声，剑尖指向了那兔子的咽喉！ 她也没打算真的杀害小动物，只是先立威震慑一下。 兔子呜咽一声，连忙停下了动作，用一双湿漉漉的红眼睛，求饶般地看着她，两只前脚还摆出了作辑的动作。 “还挺可爱。” 这倒让乔枕烟有些不忍心吓它了。 卫衡摇上前一步，随手提起兔子的尾巴，倒悬在半空：“师姐喜欢？” 乔枕烟移开眼神，口是心非地道：“居然偷吃灵草，为了惩罚，就把它关进笼子里当灵宠好了……还有，你这么提着它它会疼的……” 卫衡摇忍俊不禁：“别看它外表可爱，说不定是活了千年万年的妖君呢。” 乔枕烟不信：“妖君的原形怎么可能会是兔子，至少也得是朱雀白虎，麒麟凤凰吧。” 在书里妖君是个杀伐随性的疯批，她还能不知道？这家伙又怎么可能变成一只软绵绵的兔子，还眨着眼睛向她求饶？想也知道不可能。 卫衡摇点了点头：“是啊，如果妖君的本体是只兔子，那还真是…有趣。” 他手里的兔子红着眼睛，便要咬向卫衡摇的手腕。 卫衡摇眼疾手快地扼住了它的后颈勺。 乔枕烟无奈道：“要不，我来抱着它？” 兔子支棱起耳朵，竟有模有样地点了点头。 卫衡摇眯起金眸，和兔子对视了一眼：‘既然你这么想当灵宠，那就不用再变回人身了。’ 他抬起手闲闲在兔子的灵脉上点了几下，便表情愉悦地将兔子递到了乔枕烟的手上。 乔枕烟对刚才的暗流涌动毫无所觉，她朝灵草田里瞥了一眼，见她那几棵稀有灵草长势良好，只烂了一片叶子，总归稍微放下心来，抱着“罪魁祸首”返回了洞府。 “你不回你的洞府么？”乔枕烟看向跟在身后的师弟，“天色好像不早了。” “我帮师姐造个笼子，免得这兔子又跑出去偷吃灵草。”卫衡摇关切道。 乔枕烟一想也是，便看着卫衡摇砍了几棵竹子，动作干净利落地编织成一只竹笼，将那兔子给装了进去。 “谢谢师弟。”她友善地笑了笑，将卫衡摇送至洞府门口。 “我就住你隔壁，”卫衡摇道，“有事直接来找我便是。” 乔枕烟挠了挠头，回忆道：“可师弟不是住在……山另一边吗？” “刚搬过来。”卫衡摇一本正经，“师尊如今在闭关，宗门大比在即，我怕别人来找你麻烦。” “那我送你回去。”乔枕烟客气道。 卫衡摇眉梢微挑，只听话地“嗯”了一声。 二人来到一处黑黢黢的山洞前。 乔枕烟望着一件陈设都无的天然岩洞，嫌弃道：“这是你的、洞府？” “刚搬过来，总归有些简陋。”卫衡摇不以为意。 乔枕烟深吸了一口气：“我去给你拿个打坐的蒲团来。” 容貌俊秀的少年在清冷月下抬眸，一双明亮的眼睛闪烁着惹人怜爱的流光。 如果刚才兔子的眼神让乔枕烟心生不忍，那么这个眼神直接让她血槽空了，她忍不住问：“是我怠慢了师弟么？” 卫衡摇缓缓摇头，碎发在风中微微拂动，更衬得容颜绝美无双：“不。只是我想，师姐的洞府里，容得下一只打坐的蒲团吧。” 乔枕烟不解地挠了挠头。 “我想在你的洞府里打坐。”卫衡摇只好直球，“可以么，师姐？” 第3章 修炼 听到卫衡摇的话以后，乔枕烟眼眸微眯。 有虐文女主光环在，这个师弟……不会对她有意思吧？ 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多虑了。她的洞府里没什么贵重的宝物，但却宽敞得很，分给卫衡摇一个房间暂住一晚，完全不是问题。 对方的山洞空空荡荡，连个门都没有，他今天又帮了她不少忙，举手之劳，实在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她随手捡起一个蒲团子，扯了下卫衡摇玄金纹饰的衣袖：“你跟我来。” 卫衡摇任她拉着，来到洞府内部一处干净的房间里。 乔枕烟放下蒲团：“师弟今晚就在此打坐休息吧，委屈你了。” 她洞府里倒有一个自带聚灵阵法的玉床，躺在上面做梦都能吸纳灵气，只不过她必不可能让出来。 卫衡摇垂下眼睫，拱手道：“多谢师姐。” “应该的应该的。”乔枕烟打算找个理由先溜。 这时卫衡摇却神秘地问道：“师姐想晋升金丹期么？” 乔枕烟抬起一半的脚缩回原地：“你说什么？” “金丹期。”卫衡摇重复了一遍。 “我自觉修为还不够……”乔枕烟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师尊当年也说过，我的基础还不够扎实。” 卫衡摇薄唇微漾，眼底流淌着笑影：“师姐可以在我身旁修炼。” 乔枕烟：“？” “我聚敛来的灵气消耗不完，你我同一灵根，在我身边修炼于你有益。”卫衡摇淡淡道。 “你也是变异的雷灵根？不对啊……”乔枕烟清楚，变异灵根原本就稀少，比起风灵根和冰灵根，雷灵根更是难得一见。书中虽然没提起卫师弟是什么灵根，但也不可能这么巧吧。 “师姐莫不是在疑惑，”卫衡摇盘腿坐在蒲团上，笑吟吟地看着她，“我原本是金灵根，为何突然变化了？” 乔枕烟眨眨眼睛。 卫衡摇却未解释，而是微抬指尖，一道灿金色的电弧闪烁在他修长的五指间。他金眸灼灼，俊美五官被明明灭灭的电芒照亮，轮廓刀削斧凿，犹如九重天上降下雷霆的天神。 乔枕烟敏锐地感觉到，那小小的电弧上，萦绕着极度危险的气息，令人心神剧震、汗毛倒竖，恐怕……天劫也不过如此！ 好在雷电只闪烁了几个须臾，便湮灭在虚空之中。但即便如此，乔枕烟也不由感到后怕。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是人。”卫衡摇唇角微挑，浓密的长睫在眼底投下阴影。 仿佛在思忖着什么一般，他缓缓说道：“天道…凡人大抵如此称呼我。” 天道？？？ 乔枕烟也是看过仙侠文的，天道乃是一方世界的规则，就算有化身，也不可能像她这师弟一般通人性。 乔枕烟瞥他一眼，“哈哈”笑了两声：“师弟莫不是又在拿我寻开心。” 他定然是得了什么不好外传的秘宝和机缘，才这么糊弄她。 卫衡摇撩起睫羽，幽幽地看着她。 她随手拍了拍“天道”兄弟的肩膀，“好了，我信你还不成。” 说完，她又捞了一个蒲团过来，径自坐在玄衫少年的身旁。 “我们开始修炼吧。” 这话似乎有点歧义，修炼是很私人的一件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还邀请他一起修炼……乔枕烟脑海里立时浮现出“双修”之类奇奇怪怪的名词。 她摇摇头，驱散了思绪：“师弟你不要误会……” 卫衡摇唇角微勾：“如果是师姐想的那种‘修炼’，我不介意。” 乔枕烟脸颊微红：“我想什么了？我想什么了？” 卫衡摇好整以暇地提醒：“师姐你不用强调第二遍。” 乔枕烟轻咳一声，别过脸不去看他。但为了吐纳灵气，她同他并肩坐着，距离极近，刚刚抬手结印的时候还差点碰到他的胳膊。 见她的表情有些许不自然，卫衡摇含笑提醒：“如果师姐介意，我可以坐到对面。” ……面对面？ 乔枕烟立刻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妥。” 卫衡摇不再坚持，收敛容色道：“那么我可以开始了吗？” “可、可以了。”乔枕烟咳嗽了一声，却到底是闭上双眸，开始认真修炼起来。 云舒宗原本就占据了一条灵脉，映剑峰更是地理位置绝佳，这里的灵气比魔域浓厚了不知几倍。才刚打坐运气，乔枕烟便感到灵气汹涌而来，她汲取着灵气，四肢百骸都变得极为轻盈舒适。 原本那些无属性的灵气，需要她自行炼化为雷系灵力，极为耗费时间。就好比面前是澎湃江河，而她只能拿着小碗一勺一勺舀。 但现在不同了。 二人周围的虚空中跳跃着电芒，时而是如日轮般耀眼的熔金之色，时而泛出冷月般清寒华贵的紫。不用自行炼化，而是可以肆意汲取，乔枕烟只觉得体内的灵气达到了满溢的状态！ 第二天一早睁开眼睛时，她已经达到了筑基巅峰，可以尝试着突破金丹期了。 但乔枕烟没有轻举妄动，要突破境界，还是得有灵丹和天时地利，好对抗天劫。 打坐调息了一晚上，她的精神比睡了一觉还好。看到身侧闭目端坐的少年，她没有出声打扰，只是托腮注视着他绝美的侧脸。 察觉到她的注视，卫衡摇的睫羽轻颤了下，一双清亮狭长的金眸缓缓睁开，含笑朝她瞥了过来。 乔枕烟连忙移开视线，不太自然地说：“昨天……多谢你了。” 卫衡摇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忽然盯着乔枕烟的脸颊看了一会儿。 乔枕烟：？ “我脸上有东西？” “我以为师姐已经金丹期了。” 卫衡摇懒洋洋道。 乔枕烟正色道：“结丹要渡天劫，我怕打扰到师弟你修炼。” “不打扰。”卫衡摇也学着她的模样托起下颌，“天道不会太为难你的。” 乔枕烟：“……” “打住打住！别再提你就是天道那一套说辞了，谁信谁是小狗！” 卫衡摇唇角微动，很快又抿紧唇线，但过了片刻，像是憋笑憋不住了，又勾出一个更愉悦的笑容。 乔枕烟歪头打量了卫衡摇一眼：“好了，我知道师弟你是知道我对于渡劫不自信，想鼓励鼓励我，但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吧。” 卫衡摇摊开双手：“我刚才是想问你，要不要去接任务挣点外快。” 第4章 任务 发布任务的清巽殿，是云舒宗最为热闹的地方。 壁立千仞的青山之上，伫立着巍峨宏伟的大殿。五颜六色的剑光从天穹划过，载着前来交接任务的弟子，落在殿门前流云四合的广场上。 外门弟子大多穿灰色粗衫，内门弟子着青衣，至于真传弟子，则没有着装要求，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一袭紫裙的乔枕烟，和玄色锦袍的卫衡摇走在一起，二人又都容貌昳丽，气质不凡，立刻便引起了弟子们的注目。 有弟子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起来： “这不是那位‘煞星’和他靠脸吃饭的师姐么。” “真稀罕，他们居然也来接任务了。” “映剑峰向来阔绰，不缺这点灵石。他们定然是为了磨砺自己，来接什么擒拿大妖、剿灭魔修的任务的吧，有好戏看咯……” “等等，他们怎么也到低阶任务这里来了？” “哎哎哎，一说话任务被抢了——什么，乔师妹，这是给后山锄草的任务啊，你你你你你、居然看得上？” 乔枕烟保持微笑，和善地注视着说话之人：“如果师兄想接这个任务，那么我就换一个。” “不不不不不用了！”那人连忙拜了拜手，“师妹请！” 然后他就看见乔枕烟一口气揭下几乎一半的低阶任务，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我没有看错吧？” 低阶任务大多都是些杂活，给灵田锄草，帮长老取东西，帮忙算账，给灵宠唱催眠曲，寻找失物，搜集道侣出轨证据，种种杂事不一而足。 “师姐，你接一个高阶任务，能抵上这些全部。”卫衡摇坐在玄金流苏的佩剑上，懒洋洋地托腮看着她。 乔枕烟盯了他一眼：“快要宗门大比了，出去做任务受伤了怎么办。” 这还真不是乔枕烟怂，主要是她有虐文女主这一层身份在，若是轻易出山，遇到了那几个偏执男配，别说逃跑了，只怕想死都没那么容易。 所以只能留在宗门里。 虽然任务繁杂，每个任务给的灵石也不是很多。 但只要她忙起来，也算是积少成多了。 云舒宗的弟子近日里，常常看到一道仙气飘飘的紫裙身影，出没于各峰之间，时而提着一筐灵草，时而在某修士私会情人的地方蹲点，简直没有片刻闲着。 后来，紫裙女修的旁边又多了一道黑衫身影。 乔枕烟无奈看向卫衡摇：“师弟这是见说服不了我，索性选择加入？” “正是这个道理。”卫衡摇眸中颇有赞赏之色，“师姐是个明白人。” 乔枕烟：“……” “小点声，我正在用留影玉简记录证据。” 卫衡摇掀起长睫，抬眸看去。 隔着重重树影隐约可见，皎洁的月光下，一男一女两名修士正相拥着窃窃私语。 “这不是隔壁山头冷长老的道侣吗？”卫衡摇瞥向那名男修，不知从哪取出一把折扇闲闲展开，评价道，“有道侣却外出与别人幽会，未免也太不守男德了。” 乔枕烟点了点头，收起玉简，扯了下卫衡摇的衣袖：“记录得差不多了，师弟，我们离开这里，免得被发现……” 她话还没说完，只听得前方一声怒喝，一道火系灵力便化为长矛袭来： “何人躲藏在此！” 乔枕烟看了卫衡摇一眼，见他散漫地倚在树前，不慌不忙地摇着折扇，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破军出鞘挡在他的身前，剑背与矛尖相击，迸射出点点火星！ “我拖住他，师弟你快去交任务，顺便把冷长老请过来救命！”说完，她一把将玉简抛向了卫衡摇。 “想跑，没那么容易！”男人冷哼一声，一道道火系灵力化为从天而降的箭雨，点燃了周围的树木，封死了所有的去路。 “糟了！”浓烟呛得乔枕烟咳嗽了一声，眼尾微微泛红，“这可该怎么办……”好在方才的火焰长矛去势已尽，她能腾出手来防御上方的箭雨。 “师姐无须担忧，”卫衡摇走到她身后，为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发丝，薄唇慵懒勾起，“接了这个任务的可不只有我们。” 乔枕烟眨眨眼睛，朝周围看去，只见火势逼出了好几个拿着留影玉简的弟子，甚至还有不少跟过来看热闹的。 她顿时会意——冷长老不缺灵石，多发布几个任务也在情理之中。 看到围拢过来这么多人，男修脸上顿时露出社死一般的表情。 “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们趁乱离开。”乔枕烟一把抓住了卫衡摇的手，方才拉他衣袖没有拉动，所以她这次才选择这么做。 卫衡摇收起折扇，不再拖延。火势已经被水灵根的修士灭掉了，二人踏着灰烬快步离开树林，朝山下掠去。 等到远离这片嘈杂的区域，乔枕烟才蓦然发觉，她还牵着小师弟的手。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指尖传来的冷玉般寒冽的触感，顷刻变得截然不同。人在寒冷中死去时会感到奇异的温暖，或许是因为这个道理，乔枕烟只觉得灼热之意一直从指尖烧到耳根。 她慌忙放开了卫衡摇的手，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正打算说点什么化解尴尬气氛，却对上一双清冷明亮的金眸。 “师姐这是终于想起来可以御剑了？”月光洒在半山腰的桃花林里，少年唇红齿白，微微一笑。恰好有风拂过，卷起他墨色的长发，肩后花瓣纷飞，月色皎皎。 乔枕烟轻哼一声，强行转移了话题：“方才、方才我可救了你一命。” 卫衡摇收敛闲散神色，一步步走至她的近前。他身高腿长，低下头看着她，长睫将细碎阴影抖落眸中，危险而专注。 “那么我就是你的。” 乔枕烟瞳孔微微扩大，少年这张清隽俊秀的容颜离她极近，映在了那双紫玉般清透的眼眸中。 这、这可该如何是好！不对，师弟定然是感念她救命之恩，话本里都这么说，也无甚稀奇之处。 乔枕烟强自收敛心神，点了点头，露出了自以为阴险的笑容：“那么师弟以后就帮我做任务吧？” “可以。”卫衡摇淡淡道，“但我不认路，要和师姐一起。” “你不认路刚才是怎么找过来的？”乔枕烟忍不住问。 “在你身上下了追踪术法。”卫衡摇抬起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揉了揉额角。 “你跟踪我？？”乔枕烟睁大眼睛。 卫衡摇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在你身边才不会走丢。” “师弟啊，”乔枕烟拍了拍卫衡摇的肩膀，谆谆教导，“在咱们宗门里尚且如此，以后去外界历练可该怎么办……” “此事不难解决。”卫衡摇垂眸一笑，身后花影缭乱，“不是有师姐在吗？” “可我也不能陪你一辈子啊……”乔枕烟嘟囔道，为师弟的成长感到颇为担忧。 第5章 剑尊 高强度做了几天任务以后，乔枕烟总算凑齐了灵石，来到山脚下的交易市场里，打算购买提升渡劫成功率的丹药。 此处甚是热闹，古树抖落一地浓阴，摊位间人来人往，议价与争执声不绝于耳。 乔枕烟晃悠了几圈，不时驻足比价。她的灵石都是血汗钱，须得省着点花。 “师姐何须舍近求远，”卫衡摇抱着剑，闲闲跟在她的身后，“丹道我也略通一二。” 乔枕烟回眸看他，眸底漾开笑意：“怎么好意思再麻烦师弟，我攒到的灵石，购买一颗丹药已经够啦。” 她这几天承了卫衡摇不少人情，之前去剑阁选剑，还欠了他一大笔灵石，如今倒是真的不好意思再麻烦他了。 卫衡摇懒洋洋道：“但如果你用同样的灵石购买原材料，我可以炼出一炉丹药。” “一…炉？”乔枕烟微怔了一下。 卫衡摇站在树影下，风卷起他的长发和飘带，眼底流淌着细碎光斑，说不出的清隽漂亮，“纵然师姐吃不了这么多丹药，也可以拿到此地出售。正好算是偿还了那笔灵石。” 乔枕烟歪了下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不对呀，我欠师弟的灵石，怎么能让师弟帮忙干活自己偿还自己。” “可我们都没有亏啊。”少年凑近了一些，在她耳边轻声道。 他气息清冷柔和，恍若青松枕雪，檐下微风，不经意间撩过乔枕烟的耳侧，让她悄悄红了耳尖。 物理攻击的效果，果然让乔枕烟没心思再去思考“所以到底是谁亏了”的问题。她捂着脸颊横了他一眼，快步走开了。 “师姐这是要去哪里？”卫衡摇缓步跟在她身后，语调说不出的懒散。 前方传来少女快速的回答：“去买炼丹的材料！” 墨发少年垂下眉眼，在阳光下极轻地笑了一下。这一笑极美，让周遭的日光树影，花枝流云，都变得温柔起来。 “不是吧我没有看错吧，那个煞星居然对着乔师姐的背影傻笑？”摆摊的弟子们忍不住议论起来，“这还是那个阎罗一般的人物吗？！” 这边议论的热闹，卫衡摇单手抱臂，另一只手悠闲地支起下颌，便朝着摊位走了过来，面上的笑意还未散去。 刚才说话的那名弟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卫衡摇越笑，他便愈觉心底发怵。 卫衡摇也没有兴师问罪，只是闲聊般问：“你这里卖灵草是吗？” “是、是……”那弟子有些紧张地回答。 卫衡摇丢过去一袋灵石：“待会儿师姐过来问价，记得给她打折。” 说完，少年便一摇折扇，悠悠然离开了。只剩下方才那弟子留在原地，思索着他为何要多此一举。 最后果真得出了结论：“卫衡摇果然是对乔师姐有意思吧！！” 一旁有人挤眉弄眼地笑道：“等谢道君出关了，就有热闹看了。” “谢道君不是修了无情道吗，能有什么热闹看？”有人问。 八卦那人朝前方努了努嘴：“喏，谢道君修无情道的原因，还不是因为他那徒……”看到乔枕烟朝这边走来，他连忙闭上了嘴。 乔枕烟听卫衡摇说这边有打折价，立刻便拉着小师弟过来了。卖灵草的弟子得了先前卫衡摇给的灵石，此刻乐得配合，直接以骨折的价格把草药卖给了乔枕烟。 愉快地达成交易以后，唯独乔枕烟有些不解：“这优惠力度也太大了吧？” 卫衡摇朝那弟子使眼色，示意他不必多言，牵着乔枕烟的手便离开：“材料已经购置得差不多了，师姐且跟我来。” 乔枕烟竟仿佛着了卫衡摇的道，这次是他主动牵她的手，山脚下古木葱郁，遮蔽天日，再无他人。乔枕烟只能感觉到少年清冷干净的指尖紧扣着她的手，指缝相错，因为常年练剑，他手掌上有薄薄一层茧，随着跑步的节奏轻轻摩挲着她细嫩的肌肤。 二人来到僻静之处，卫衡摇才松开了她的手，见乔枕烟定定地盯着他看，少年不禁勾起唇角：“师姐是在看我？” 乔枕烟点了点头：“我刚才听见他们的议论了。” 卫衡摇的呼吸微不可查地停滞了一瞬。 好在乔枕烟并没有问出“你不会真的对我有意思吧”这种话，只是道：“我也想修无情道。” “师姐为什么想修无情道？”卫衡摇好奇地问。 “我怕会忍不住对你动心，毕竟你长得这么漂亮，对我又好。”乔枕烟轻叹道，虐文女主是不需要感情的。 卫衡摇垂下浓密漆黑的睫羽，掩饰着眸底的神色。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才道：“师姐这是……向我表白、又替我拒绝了的意思？” 乔枕烟：？？？ 必然不是啊！ 才一起做了几天任务，感情必不可能深厚到表白的程度啊。身为虐文女主，她只是想修无情道，免得哪天就被某个男配欺骗了感情。 想到那天桃花林中，少年收敛着眉眼，危险而温柔地对她说：“那么我就是你的。” 她就有些害怕。 害怕对他心动。 心中早就隐隐有修无情道的打算，如今更是坚定了想法。 “就这么定了。”她不自然道。 “师姐修无情道为什么要告诉我？”卫衡摇向前一步，单手抵在她身后的古树上。少年墨发高冠，眉眼如画，独有一番年少意气，又因为这样的动作，平添了几分压迫感。 乔枕烟这才意识到，平日里乖巧漂亮的师弟，实际上比她高了许多。他肩膀宽阔，身形高大，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道：“师尊在闭关，我想告诉他老人家，也没有办法啊。” 卫衡摇此时却收敛了压迫感，含笑注视着乔枕烟，提醒道：“师徒恋会遭天谴的。” 乔枕烟：“……” 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和谢苍筵师徒恋，躲着他还来不及，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但这种事也不好和小师弟解释，否则就难免涉及到穿书之类的事了。 她轻咳了一声：“这件事你放心，而且若是你担心我师徒恋，不是更应该支持我修无情道吗？” 卫衡摇垂眸想了想，仿佛觉得她说得很对，竟不再出言相劝了。他还从纳戒里取出几本书籍，递给了乔枕烟。 乔枕烟接过书，只见封皮上赫然写着：《无情道速成一百天》、《从零开始修无情道》、《你修的无情道，正确吗》、《修无情道从忘掉那个人开始》、《剑修心里只有剑》…… 乔枕烟：“……” 书的作者都经历了什么。 她接过书，唇角微抽地道了句：“谢谢师弟。” 卫衡摇笑得很愉快的样子。 二人御剑回映剑峰时，看到一位白衣飘飘的剑仙坐在云上，只留给他们一道清冷出尘的背影，仿佛在感悟着钟灵毓秀的大自然。 “看来又破境了，”卫衡摇赞许地点了点头，“不愧为当世剑尊。” “师、师尊……”乔枕烟没想到谢苍筵出关这么快，而且还升级了，手里的书没拿稳，“刷”地一下便随风飘下去。 白衣剑尊冷然回眸，手中接住了其中一本：《修无情道从忘掉那个人开始》。 乔枕烟只觉脖颈一凉。 谢苍筵嗓音淡静平和，眸色却冷若冰霜：“你想修无情道。” 一个高冷的肯定句，丝毫不给她辩驳的余地。 哦豁，完了。 师尊不会误会了什么吧。 按照古早虐文的剧本，很有可能。 第6章 天劫 “你被虏去魔域的事，我已知晓。”谢苍筵淡淡道，“是为师疏忽了。” 乔枕烟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便听剑尊又道：“你修无情道，是为了叶粼？” 他的声音里久违地有了点起伏。 乔枕烟：“……” 若是她敢说“是”，只怕一剑穿心的剧本便要提前上演了吧。 但那本叫《修无情道从忘掉那个人开始》的书，书名都被谢苍筵看到了，再怎么解释都显得无比的苍白。 总不能说是为了忘掉师尊你吧。 她眸光微动，悄悄瞥向了站在一旁仿佛在看好戏的卫衡摇。 “那个人是卫师弟。” 一道冷飕飕的目光“咻”地一下就落到了卫衡摇的脸上。 卫衡摇唇角噙着浅淡笑意，漫不经心地和谢苍筵对视。 剑尊冷冷地眯起眼睛：“修无情道的做法很对，剑修心里本不该有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 卫衡摇笑得慵懒，似乎未听出谢苍筵的弦外之音。 破军赞同地在乔枕烟的识海深处说道：“没错，剑修心里只应该有剑。” 乔枕烟：“……” 场面十分尴尬，乔枕烟找个借口便要溜。 “卫衡摇留下。”剑尊冷漠道。 “师尊还有何事？”卫衡摇注视着紫裙的身影快速溜走，懒懒问道。阿昏 “检验一下你最近可有长进。”谢苍筵将佩剑“天渊”出鞘。 卫衡摇眯起眼睛，一改往日闲散，眸中也难得燃起了点战意。 * 乔枕烟回到洞府，悄悄探出一只脑袋观看天上的战况。 谢苍筵作为大乘期圆满的修士，只差一步渡劫便可飞升成仙，若是放开手打，师弟想来绝对不是对手。 乔枕烟不由捏了把汗，打算情况不对就上前阻拦。 但谢苍筵到底有几分剑修的孤傲，并未调动修为，手持天渊，以纯粹的剑法同卫衡摇相搏。 让乔枕烟诧异的是，仅论剑道，卫衡摇竟然丝毫不输于当世剑尊！ 谢苍筵是何人，原本天赋并不算顶尖，灵根杂驳，当年甚至被称为“废柴”，但偏偏逆天而行，以一剑证道，惊艳世人。 在剑道上，谢苍筵毫无疑问已经是此世天花板了。 和卫衡摇有来有回地过了几招以后，谢苍筵久违地被激起了战意，剑势也愈发凛冽。 见卫衡摇的脸色微微苍白，他总算想起徒弟悟性虽高，但境界摆在那里，冷哼一声收了手。 “这次闭关，师尊似乎又有感悟。”卫衡摇挽了个剑花，干净利落地收剑回鞘，闲聊般赞道。 一场酣战以后，谢苍筵心中的不悦倒去了不少，反而觉得是自己道心不稳了。 他冷淡地点了点头，便拿着那本《修无情道从忘掉那个人开始》返回了自己的洞府。 卫衡摇纵身落下，懒洋洋地倚在乔枕烟的洞府门口，撑着一张漂亮的脸颊问她：“师姐方才是在担心我？” 正在给灵草分类的乔枕烟动作一滞，别过脸去：“……没有的事。我相信师尊自有分寸。” 卫衡摇悠然走到到她另一边，金眸灼灼，薄唇噙着笑意：“对了，炼丹还须借师尊的丹炉一用。” 乔枕烟眸光凝固：“……你、你也没有丹炉？” 卫衡摇摊开双手。 “……我去借。”乔枕烟怕师尊和师弟又打起来，只好自告奋勇，“师弟留在这里等我吧。” 卫衡摇乖巧地点了点头。他眼睫纤长，面容绝美，这副模样便尤为使人怜爱。 乔枕烟暗叹一声，硬着头皮从洞府里走了出来，打算去找师尊。不料经过门口的小院时，却看见那只兔子趴在笼子里，奄奄一息的样子。 “糟了！”乔枕烟一拍脑袋，“这两日忙起来，竟忘记给它喂食了，可别……” “妖兽没那么容易死。”卫衡摇笑道，“虽然外表…可爱，但到底是有几分修为的妖，吐纳日月精华即可为生。你喂它寻常的草，它还不吃呢。” “这便好这便好。”乔枕烟松了口气。 她半蹲下来，看向那兔子，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它的绒毛：“怎么趴在这里不动了。” 兔子耳朵动了动，用毛绒绒的小脑袋蹭了下她的手心，一双血玉般的眼睛却是盯上了她抱在怀里的灵草。 “你想吃？”乔枕烟问。 兔子仿佛能听懂似的，不住地点头。 乔枕烟心底对它有点愧疚，便拿出几棵最便宜的灵草，一点点喂给了小兔子。 兔子耷拉着耳朵，瞧着委委屈屈的，乔枕烟忍不住揉了揉它的脸颊。 兔子微微别过脸，竟仿佛有些害羞。乔枕烟觉得有趣，仿佛忘了要去找师尊借丹炉的事，又多和小兔子玩了一会儿。 兔子被哄得开心，忍不住舔了舔她的指尖。湿漉漉的，又很凉，却并不让人反感。 等到想起正事的时候，乔枕烟回头发现，卫衡摇已经不见了。 她朝小兔子挥了挥手，正要去找师尊，却发现卫衡摇从峰顶御剑下来了。 她担忧地问：“你去找师尊了？没有受伤吧？” “没打架。”卫衡摇含笑摇了摇头，取出一座雕刻着朱雀纹样的华贵丹炉，摆在院落中央。 “师尊还托我给你带了这个。”说完，他将几张符箓递给了乔枕烟。 乔枕烟接过符箓，看到上面用小篆写着“避雷符”、“还魂符”等字样。 乔枕烟：……避雷符就算了，还魂符是怕她被雷劫劈得神魂俱灭吗QAQ 不过对于师尊的关切，心底倒有种莫名的暖意。 她点了点头：“我一定可以渡劫成功，不负师尊的期待。” “既然有了丹炉，把你的本命剑也一起祭炼了吧。”卫衡摇勾唇道。 “可是，材料不够啊……”乔枕烟有些迟疑。 卫衡摇打了个响指，一堆天材地宝便堆积在地上，金光闪闪，看得乔枕烟眼都花了。 “师弟，这是从哪得来的？”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师尊听闻你在剑阁里寻到‘破军’的事，说‘破军’乃是上古神兵，你早些祭炼了他才安心。”卫衡摇淡淡道。 乔枕烟在识海里和破军交流：“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啊。” 识海深处，男人冷哼了一声，留给她一个孤傲清冷的背影。 “还是个傲娇的剑。”乔枕烟眼眸微弯。 “好。”乔枕烟不再迟疑，“师弟，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卫衡摇将那些天材地宝和破军一股脑丢进了丹炉里，丝毫不见怜惜之意，在关上炉盖之前，他嘱咐道：“师姐，你分一缕灵识附在破军剑上。” 乔枕烟依言分出少许灵识，缠绕在剑身上，亘古的杀伐之意、堆满尸骸的血海再度浮现，让她的识海微微动荡。心神剧震之时，暗金竖瞳的巨蛇恍若有灵，缠上了她的那缕灵识，将她包裹在内。 紫色的剑身在这瞬间变成了玄金二色，竟与卫衡摇的佩剑有几分相似。不过，乔枕烟却没心思注意了。 她的意识几乎被封锁在巨蛇营造的那片空间之中，冰冷的鳞片贴着她灵识幻化成的身躯缓缓游移，猩红的蛇信舔/舐过她的后颈，犹如残忍而致命的吻，让灵魂都难以抑制地尖叫颤栗。 乔枕烟只觉得身体的界限逐渐消失，仿佛有淡紫色的花瓣从她身上飘了下来，落在巨蛇的鳞片上。它身躯微动，将她缠绕得更紧，难分彼此。 灵识不需要呼吸，但乔枕烟却有种窒息的错觉。她试图挣扎，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直到那缕灵识渐渐涣散，沉沦到更幽邃深旷的意识海洋…… 乔枕烟猛地睁开眼睛。 识海中的古战场和血海早已消失，她坐在院落里的青石上，天色已暗，身旁是竹林落花，卫衡摇站在她身后，轻拍着她的脊背，似在安抚。 乔枕烟松了口气：“这是……成功了的意思？” 破军低沉凛然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是的，主人。” 原本那道清冷修长的背影仿佛已经突破了禁锢，变成了盘踞在她识海深处的巨蛇，那双金色的竖瞳像是穿破了无尽时空，倒映出淡淡花影。 乔枕烟似有所悟：“你本是上古凶兽，因缘巧合才附着在了我这剑上？” 破军还未回答，便被卫衡摇打岔了：“师姐，你炼成了本命剑，正好一鼓作气，开始渡劫吧！” “这么快？”乔枕烟还是有点虚，“丹药是不是还没炼好……” “刚才你入定的时候，我已经炼好了。”卫衡摇说完便打开了丹炉的盖子，只见道道金辉闪过，将晦暗天色映得如同白昼！ 乔枕烟惊道：“这是普通丹药能有的气势？” “师尊托我也炼些渡劫期的丹药。”卫衡摇不以为意道，“否则，他怎么肯拿出来那么多天材地宝。” 乔枕烟：“…………” 让师弟给我炼丹属实是大材小用了。 * 云舒宗的掌门遥遥抬眸，看向了散发着金光的映剑峰。 “谢师兄这是……” 剑阁之中，某位道祖也察觉了这边的异动，捋着胡子笑道：“有趣有趣。” * 渡劫期适用的丹药，对乔枕烟来说还是太补了。卫衡摇便又给她炼了一炉普通的上品丹药。 乔枕烟人已经麻了：“师弟你有这本事，留在我云舒宗岂不屈才……”同时，她对那个什么姓卫的修仙世家，也多了一万分的忌惮。 卫衡摇慵懒笑道：“别的地方可没有师姐。” 乔枕烟只当听不懂，正色道：“我要开始渡劫了。” “师姐真的不用紧张。” 卫衡摇在她耳边劝道。 乔枕烟眼尾微微抽动：“师弟站远点，小心雷劈到你。” 卫衡摇掀起长睫，幽幽地看她一眼，听话地退到了竹林处，和那只兔子待在一起。 乔枕烟盘膝坐在原地，将“避雷符”、“还魂符”等符箓贴在身上，服下丹药，调息运气，试图凝聚金丹。 原本月明星稀的夜空，悄悄飘来了几朵乌云，雷云汇聚，电光闪耀。 结丹的过程还算顺利，乔枕烟松了口气，只差雷劫的洗练，她便可以结丹成功，晋升为金丹期的修士！ 看着天上闪烁着雷光的乌云，她已经做好被雷劈的准备了。 但雷劫却在高空中酝酿着，迟迟不下来。 乔枕烟忍不住嘲讽道：“这天道行不行啊。” 话音刚落，一道璀璨至极的雷光便从天而降，直直地朝映剑峰劈来！ “我有避雷符不怕的！”乔枕烟在心底给自己打气，掌心和脊背却渗出了冷汗。 她闭上眼睛，等待着天劫的降临。 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那雷劫在半空中拐了个弯，劈在了正于峰顶打坐的谢剑尊身上，将他清冷出尘的外表劈得焦黑，发丝也根根倒竖。 只有一小截雷劫的分支，劈在了乔枕烟的身上，轻得跟挠痒痒似的。 乔枕烟：？？？ “师尊——” 第7章 道心 谢道君渡劫失败的消息不胫而走，而他闭门不出，更是佐证了这一说法。 没人相信此等威势的天劫，是乔枕烟造成的。 云舒宗主峰上，掌门云道君忍不住叹道：“哎，谢师兄还是操之过急了，到了这个境界，渡劫这种事须得有万全把握，才可以尝试啊！我们这方世界的天道，可是出了名的冷漠严苛，飞升仙界每万年都有名额所限。不行，改日得去劝劝他！” 乔枕烟这个时候正跟着谢苍筵修炼。 清冷的白衣剑尊苦口婆心地叮嘱道：“你既已打算修无情道，更需要有一颗坚定的道心。” 乔枕烟疯狂点头：“是的师尊！好的师尊！” 自从上次师尊替她挨了雷劫以后，她心里总有种对不起他的感觉，虽然谢苍筵告诉他不必介怀，但多少还有些过意不去。因此，在课堂上她表现的异常积极，一改往日懒散作风。 懒散的便只剩下卫衡摇一个人。 谢苍筵就这两个亲传弟子，授业也都是一起。乔枕烟在前面认真听讲，卫衡摇倚在后排，长睫微垂，仿佛睡着了的模样。 谢苍筵也无意叫醒他，只是冷冷清清地瞥向乔枕烟：“为师打算亲自试练你的道心。” “如何试练？”乔枕烟好奇地问。 谢苍筵淡淡一笑，清隽眉眼恍如画卷上乘风而去的仙人：“修无情道需要断绝人间情爱，更要抵制诱惑。” 乔枕烟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谢苍筵薄唇微抿，低下头，在乔枕烟的耳边轻声道：“从今日起，我会开始诱惑你。” 乔枕烟眼睛都睁大了：“师尊，这、这不合规矩。” “除了你，映剑峰上便只有我和卫衡摇二人。”谢苍筵微微一笑，“为了忘掉他，我是最好的选择。” 乔枕烟：“……” 那天的话，仿佛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一切都是为了修炼道心。”谢苍筵平静地道，“为师也是一样。” 谢苍筵的话提醒了乔枕烟，她微微仰起头，抬眸看着墨发白衣的剑尊。 “师尊也修了无情道，对吗？” 谢苍筵冷淡地颔首，周身气息凛冽如霜雪。 “那么师尊是想忘掉哪个人？”乔枕烟状似随意地问。 谢苍筵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却没回答，只道：“……你不认识。” 【请宿主不要在女主面前说谎。】男德系统提醒道。 谢苍筵：“……” 他抿紧唇线，不说话了。 乔枕烟眸光微动，勾唇浅笑：“我喜欢温柔耐心体贴不随便杀生的，师尊如果能做到这些，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是在诱惑我了。” 男德系统：【根据女主的要求，已自动为您匹配‘男妈妈身份卡’。】 谢苍筵：？？ 男德系统：【点击‘确定’即可装备，装备成功效果温柔+100，善良+100，耐心+100，慈祥+100……负面效果：唠叨、纵容、溺爱、焦虑……】 谢苍筵的眉尾微微抽动，却还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确定。 只要她喜欢……那又何妨。 “今天就先到这里了。”谢苍筵摆了摆手。 这话一出，坐在最后面打瞌睡的卫衡摇便懒散地抬起头来。他睡相极好，头发也没乱，唯有眼尾处泛着浅淡的红晕。 “你胆子也太大了吧……”乔枕烟连忙把师弟拉走。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劝说两句，尽到做师姐的责任，至于听不听就是他的事了。 “我醒着岂不是打扰你和师尊说话？”卫衡摇恹恹地道，“索性睡它一觉，免得听了觉得难受。” 乔枕烟轻咬唇瓣，连忙握紧了卫师弟的手：“师弟，那天的话，是我不得以而言之，请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卫衡摇掀起长睫，幽幽凝视着她的双眼：“所以师姐其实不喜欢我？” “也不是不喜欢啦，”乔枕烟觉得很难表达，“就是、不是那种喜欢，你懂吗？” “不懂。”墨发少年一脸无辜，金眸清澈明亮。 乔枕烟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那我们打个商量，忘记那天的事好不好？” 卫衡摇懒懒地眯起眼睛：“……都听师姐的。” 乔枕烟松了口气，刚想松开卫衡摇的手，却被他反手握住了。 “我听到了一点你和师尊的对话。”或许是方才睡了一觉的原因，少年清越的声音染上了一丝微哑。 “什么？”乔枕烟指尖一颤。 “试练道心。”卫衡摇漂亮的唇线一点点弯起，“这件事由我来做不是更好么？” 乔枕烟：“……” 她可以连夜从映剑峰跑路吗？ 好在卫衡摇说了那句话以后，却也没有纠缠她。乔枕烟快速挣开了他的手，甚至都忘了御剑，足尖轻点，踏着山间的松柏飞也似地掠回了自己的洞府。 她把那只小兔子抱在怀里，摸着它的绒毛，感慨般道：“还是和你在一起心里踏实呀。” 兔子特别配合地蹭了蹭她的脸颊，在她怀里慵懒地翻了个身。 乔枕烟越看越觉得这只小兔妖顺眼。 “这兔妖是公的。” 乔枕烟放在一旁的佩剑上，响起了男人低沉冷冽的声音。她窥向识海，只见那头巨蛇又化作了人类男子模样，留给她一个矜持华贵的背影。 “我知道呀。”乔枕烟捏了捏小兔妖的爪子，“可是摸着好舒服。” 破军沉默了很久。 等到他再说话时，言辞却令乔枕烟大跌眼镜：“……主人如果想，可以摸我。” 兔妖“吱”了一声，用小小的毛团身体挡在了乔枕烟和佩剑之间，两只前爪紧紧地抱着她的手腕。 乔枕烟：“……你能听懂我们说话？” 兔妖乖巧地点了点头。 住在隔壁的卫衡摇听到这边的动静，拎着一只洗净的灵瓜走了过来，一剑将其切成两半，还不知从哪变出了只勺子：“师姐要吃瓜吗？” 灵瓜的瓜瓤呈淡金色，清香扑鼻，凉爽解暑，里面蕴含的灵气也不少，乔枕烟立刻便被吸引了注意力。 她朝卫衡摇道了声谢，闲适地坐在青石上，一边挖着最甜的瓜瓤吃，一边看小兔子和破军掐架。 “生活真美好啊。”乔枕烟忍不住感叹。 一旁的树丛里，来晚一步的谢苍筵看着手里玉碗中被他认真切块、洒上白糖的灵瓜，黑曜石般清冷的双眸微微眯起。 卫衡摇那只灵瓜还是从他那里顺的！！ 第8章 礼物 宗门大比日期将近，谢苍筵倒也没有再“诱惑”乔枕烟，只是尽职尽责地教她剑法，耐心细致到令人惊叹。 剑尊亲自将剑法掰开了揉碎了教学，乔枕烟自然进境飞快。虽然修为还是金丹初期，但剑意和实战水平都有了很大的提升。 每天在剑尊那里下课以后，晚上还要和卫衡摇打斗几场。觉也不睡了，累了就坐在蒲团上修炼。 ——她这么刻苦，也是知道宗门大比以后，会有一个“秘境寻宝”的大剧情，届时将遇到更多偏执男配，增强自身实力刻不容缓。 卫衡摇现在的待遇也就相当于人形木桩，他将当初与剑尊战斗时的剑意悉数收敛，见招拆招，充当了一个合格的陪练。 月光下，乔枕烟收剑回鞘，一个利落的后跃，便稳稳立在身后古木的树梢上。她眼眸微弯，看向了卫衡摇：“师弟，这些天来谢谢你……我想送你一个礼物。” “什么礼物？”卫衡摇抬眸看向站在细碎光影间的白裙少女，唇角微微挑起。 “你跟我来。”乔枕烟噙着笑意说道。 卫衡摇低下头，眸底流淌着柔和月光。他随即纵身而起，落在乔枕烟身侧的树梢上，牵起了她的手。 乔枕烟脸颊一红，将手从少年的掌心挣脱：“我、我要修无情道。” “今晚不修。”卫衡摇低低地笑了一声，揽住了她的腰肢，轻灵飘逸地御剑而起，“师姐要带我去哪里？” 乔枕烟轻哼一声，别过脸去：“不去啦。” “那我带师姐去一个地方。”卫衡摇探出修长手指，捂住了她的双眼。 乔枕烟不由被勾起了点好奇。 很快，二人便落在云舒宗后山的山谷里。这里灵气氤氲，便连寻常草木，积年日久，都散发出淡蓝浅紫的灵光，萤火虫纷飞其间，灵泉幽幽流淌，如梦似幻，恍若仙境。 卫衡摇这才将清冷如玉的手指从乔枕烟眼前移开。 乔枕烟愕然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带你来这里？” 卫衡摇垂下鸦黑长睫，浅笑了一声：“方才在树梢上时，师姐一直在朝后山的方向看。” 乔枕烟鼓起脸颊，轻推了卫衡摇一下，想和他保持距离，“这样就一点都不惊喜了呀。” 她分明没用力，卫衡摇却被她这么一推，向身后的灵泉倒去。 “师弟——” 乔枕烟连忙伸手拉他。 她白皙柔软的手腕却被另一只手缠住了。 月光攀上树梢，少年的唇角绽开隐秘的微笑。星辰倒映在泉水里，也映入他澄澈深幽的双眸。 乔枕烟轻呼一声，和卫衡摇一同落入了灵泉的泉心。 “师姐的礼物我很喜欢。”少年俊秀的脸颊沾了水，绝美的轮廓边缘流淌着寸寸星芒。 乔枕烟挠了挠头，不解道：“可我还没有送给你？” 卫衡摇沾染着水光的睫羽轻颤了一下，便有一滴坠落在泉水中，激起细碎涟漪，为他清隽的容色平添几分潋滟，恍若月下纵情悠游的贵公子。 就在这时，一只兔子从草丛里快速拱了出来，一头扎向了泉水之中，将本有几分暧/昧的氛围破坏殆尽！ “软软，你怎么在这里？”乔枕烟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它。 软软是她给小兔妖取的名字，它原本还不乐意，但在乔枕烟的威逼利诱之下还是屈服了。 软软“吱”了一声，两只小爪子微握成拳，愤怒地朝卫衡摇挥了挥。 卫衡摇：“…………” “你既也来了，我们就一起赏月吧。”乔枕烟这才想起来正经事，从新买的储物袋中取出了一只小小的纸船，放在了泉水中。 船身迎风而涨，很快便装得下两人一兔。 乔枕烟将兔子先扔上去，随后自己也爬上了船，先矜持地朝身上丢了一个净身术，除掉了衣服上的水，才向卫衡摇伸出了一只手。 仿佛她拿的是男主剧本。 似是觉得有趣，卫衡摇垂眸轻笑了一声，竟毫不介怀甚至颇有几分愉悦地将手递入她的手心，任凭她把他拉上了纸船。 好人做到底，乔枕烟也朝卫衡摇身上丢了一个净身术，他眼尾发梢的水滴才消失了。 只是少年的脸颊依旧又白又冷，衬着柔顺的墨发和薄而艳的唇，竟让乔枕烟的心跳不由自主快了几拍。 兔子软软哼唧了一声，就要往她怀里钻。 然后它就被卫衡摇提起来，吊在了纸船旁边。他撑着下颌，提着兔子那只手随意闲散地摇晃着，似乎在思索着要不要把它丢下去。 乔枕烟看着一人一兔，唇角微弯。 师弟和她的宠物果然相处的很好呢~ 她从怀里取出了一只玉佩，玉佩是星星形状的，缀着细碎的流苏，在月光下流淌着淡淡的光泽。 卫衡摇的注意力很快就从兔子身上转移了，随手将它丢在船上的角落。 “这是什么？”他枕着船舷，长发披在肩后，笑吟吟地问道。 “我自己做的玉佩。”乔枕烟低下头，轻声说，“可被我整坏了好几块上品灵石呢~” 卫衡摇含笑接过，定定地凝视着她，金眸深暗灼热：“我很喜欢。”他修长冷白的指尖抚过玉佩上的纹路，动作竟有几分小心翼翼。 “好了！”乔枕烟有些不自然地站起身来，“我们该回去了！” 卫衡摇垂眸瞥了一眼那只兔子，“是该回去了。” 回到映剑峰以后，兔妖便又被卫衡摇关进了笼子里。他还特意为笼子加了一道灵锁。 这时，洞府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乔枕烟拉开门：“师尊，这么晚了您来……” 谢苍筵淡淡瞥了一眼正在折腾兔子和笼子的卫衡摇，轻咳了一声，掏出了一只玉简：“里面记录了上次宗门大比半决赛和决赛的作战影像，你可参悟一下，兴许其中便有你明日的对手。” 乔枕烟：师尊对我真有信心。 谢苍筵又道：“北方冷照山的上古秘境开放在即，只对元婴以下开放，其中有大机缘，所以为师希望你在大比中取得好成绩，参与秘境的探索。” 乔枕烟忽然想起，在原书的几个男主男配里，只有谢苍筵是真心实意想让她变强的，其他几位男配大多持“有我保护你就好了”的心态，最为严重的便是魔尊大人，在囚/禁她的那段时间，还不许她修炼。 偏偏原主最后还和魔尊HE了。 想到这里，乔枕烟紧握住身侧的佩剑：“我不会辜负师尊的期许。” 谢苍筵含笑颔首，抬起手想要摸摸她的头。 这时，那只兔子竟破笼而出，如一道闪电般飞掠而来，咬向了谢苍筵的手腕！ 乔枕烟：我怀疑是师弟。 第9章 比试 朝阳从山间升起，洒下柔和的晨曦，白云合抱的主峰广场上，临时搭建起了巨大的擂台。宗门大比还没有开始，弟子们便已围拢在四周，瓜子饮料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谢苍筵端坐在评委席上，以手支颌，眼眸微阖，模样冷冷清清，仿佛对万事万物都不关心。他旁边坐着掌门云道君和另外几位长老。 乔枕烟和卫衡摇没有混在擂台旁的弟子群里，而是身处雕梁画栋的主殿屋檐上，下方是万仞溪谷，他们却坐得随意。 “师弟，你刚才抽到了几号呀？”乔枕烟以手托腮，笑眯眯地问。 卫衡摇将手中的玉牌递给她，乔枕烟垂眸一看，上面写着“九十九”。 参加这次宗门大比的年轻一代弟子，统共只有二百余人，师弟想来是排到后面几天了。 乔枕烟倒是挺靠前，她的玉牌上写着“十四”。 此刻不免有些紧张地朝场上瞥了几眼。 卫衡摇浅笑了一声：“我可以和师姐换。” 乔枕烟摇了摇头：“长痛不如短痛。” 经过这段时间和卫衡摇的练习，以及对往届宗门大比玉简留影的研究，她对自己的实力也有了较清楚的认知——至少进入前十是没什么问题的。 “就是希望之后的比试中不要和你撞上，”乔枕烟叹了口气，“那样我就输定啦。” 之前和卫衡摇打的时候，他一直收着手，她才能在他手下走个几招。 “不会撞上的。”卫衡摇懒洋洋地说。 乔枕烟没太在意，只告诉他“若撞上了不许手下留情”，注意力很快便被下方的比试给吸引了。 第一对比试的是一位青衫师兄，还有一位粉裙的师妹。青衫师兄手持长剑，神色有些紧张；粉裙师妹仙气飘飘，手中拿着莲花形状的法器。 “闵师妹加油！” “闵师妹最强！” “闵师妹！闵师妹！” 擂台下加油打气声不绝于耳。 闵师妹是掌门云道君的徒弟，入宗时日虽短，却展现出了出众的天赋，小小年纪便已金丹中期。 乔枕烟收敛神色，认真观战。 谢苍筵给她的上一届宗门大比的留影中，她被闵师妹几招击倒，输得很惨，被同宗弟子嘲讽了整整一年。今天她和卫衡摇过来时，便有好事者拱火，想看她的热闹。 擂台上，青衫师兄知道自己不是闵师妹的对手，直接就开了大招——万剑齐飞，剑阵从天而降，将粉裙少女笼罩在内！ 闵珊珊不退反进，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步法，足下莲影微动，竟颇有几分闲适地从剑阵中走了出来，立时引起台下一阵欢呼。 青衫师兄面色发白，横剑就朝闵珊珊挥去。闵珊珊轻笑一声，身形骤然后仰，以极有柔韧度的姿势避开了那一剑。与此同时，她罗袖微曳，一道道花瓣划破虚空，朝那青衫师兄飞去！ 木灵根的法修，通常被认为攻击力不强，偏向治愈，但在闵珊珊手中，每一片花瓣都变成了锋利至极的暗器！那青衫弟子不敢大意，匆忙后掠，被倒逼至擂台之下。 云道君端庄的容颜上露出了些许笑意，朗声宣布：“闵珊珊胜。” 粉裙少女提起裙摆，朝评委席上微施一礼，身姿轻盈地飘下了擂台。 谢苍筵长睫微垂，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之后又比了几场，但都没有第一场精彩，乔枕烟换了个打坐的姿势，有些恹恹地看向场上。 一位着月白宽袍的俊逸青年吸引了她的视线，他气度疏朗，手中闲闲执着一只毛笔，纵身落在台上。 “洛师兄！洛师兄！” “洛师兄加油！” “洛师兄我爱你！” 沉寂了许久的台下再度爆发出一阵欢呼，甚至比刚才闵师妹出场时还要热烈。 洛辞之轻叹了一声，冷淡清隽的眉眼颇有几分无奈。 乔枕烟在玉简留影里见过这位洛师兄，他是上届宗门大比的前三，作为以控制而非战斗见长的符修，能取得这个成绩已经是非常强了。 洛辞之的对手是一位体修，他赤/裸着上身、仅着臂环和长裤，身上的肌肉狰狞而有爆发力。 那体修暴喝一声，猿啼虎啸之声在远处山间遥遥应和。只见他身上泛出道道金光，拳风呼啸，便向洛辞之砸了过来！ 洛辞之闪身躲过，信手在场上一角布置了符箓。体修见一击未中，旋身一个飞踢，便要将他逼下擂台！ 这刚猛的一击，却被洛辞之行云流水般地躲过了。 体修虎目圆瞪，疾风暴雨般的攻势朝洛辞之袭来——他方才以秘法强化了肉身，必须在时间耗尽之前取得上风。 洛辞之却贯彻了一个“拖”字诀，任凭体修拳风呼啸，他都翩然闪过，不慌不忙地在场地上布置符箓，还用手中的灵笔在虚空中写写画画着什么。 体修冷汗直冒，渐渐急迫了起来。情急之下，他一咬唇，点点血滴飞出，陡然化出十余个分/身，一同朝洛辞之袭来！ 洛辞之微勾唇角，抬起左手在虚空中攥了一下。 伴随着修长指尖收拢，之前早已布置好的符箓在这一刻同时炸开，形成了一场猛烈的风暴，将那体修的分/身摧残殆尽！ 体修喷出一大口血，倒飞出了擂台。 洛辞之遗憾地叹了口气：“我其余的布置还没有使出来。” 说完，白衣公子便纵身一跃，回到了观众席中。 云道君宣布：“洛辞之胜。” 谢苍筵依旧没睁开眼睛。 等到乔枕烟上场时，仿佛已经入定多时的谢道君，总算睁开清冷双眸，朝她比了个口型——“加油”。 乔枕烟握拳比了个手势。 台下的弟子看到他们的互动，忍不住道：“他们师徒间果然有什么吧？别人比试谢道君都不关注的！不过啊，有个好师父又能怎样，她还不是会像上次一样输得很惨……” 很快，他便感到背后一凉，连忙回过头来。 墨发玄衫的少年笑盈盈地看着他：“继续说啊。” 那弟子哪敢多言，麻溜地离开了这片视野极好的位置。躲远了以后，他才敢再看向卫师弟——只见他取出了一条“师姐加油”的横幅，高高地举了起来。 非但如此，他还卖力地喊着：“乔师姐加油！乔师姐必胜！” 弟子：“……” 第10章 剑意 卫衡摇卖力呐喊着“乔师姐加油”，手中还摇晃着横幅，在一众安静的弟子中显得格外突兀。 乔枕烟唇角微微抽动。 评委席上的谢苍筵，更是无声地叹了口气，清冷的神情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嫌弃。 乔枕烟倒挺感动，只是……师弟居然也没有提前和她商量一下！ 这样她就可以阻止他了（。 但看向卫衡摇真挚的眼神，她也抿唇一笑。今天她身穿一袭素白衣衫，手持长剑，发簪高挽，原本清绝孤冷的气质，因这一笑便显得生动起来，恍如秋水漾出涟漪。 “虽然乔师姐很弱，但她是真的好看啊！” “若是用容貌比试，乔师姐必定是云舒宗第一！” “难怪会和谢道君还有卫师弟三角恋啊……” 弟子们忍不住议论纷纷。 乔枕烟：“…………” 什么时候三角恋的谣言都传出来了？ 她收敛思绪，握剑朝对面的剑修师兄抱拳。 剑修之间的对战极有观赏性，弟子们不再议论，看向了台上。 对面的蓝衣师兄扫了一眼乔枕烟的脸颊，略有些不屑地说：“我让你三招。” “多谢师兄的好意。”乔枕烟笑吟吟道，“但让我三招的话，你可能会输得很惨哦？” 蓝衣师兄眯起眼睛，被乔枕烟的态度给激怒了，拔剑出鞘，一道雪白的剑光便朝她袭来！ 乔枕烟早有预料，几乎是同一瞬间，便也将破军出鞘，不退反进，迎着剑势而上。 破军的剑刃同对方的剑相撞，火花迸溅，僵持不下。 乔枕烟的表情还很轻松，蓝衣师兄却白了脸色，冷汗直冒——他原以为在力量上能稳压乔师妹一手，结果对方却隐隐占了上风！ 甚至，他还感到有如实质的杀伐之意从对面传来，苍凉而又凛冽。饶是他也算外出游历过数次，杀过不少异兽，在这样的剑意之下也感到自身无比的渺小，恍若银河星海间一抹砂砾。 他手腕微颤，心底竟隐隐生出了屈膝臣服的想法！但他到底有着金丹中期的修为，调息运气，勉强收敛了怯意。 乔枕烟虽持神兵利器，修为却没有蓝衣师兄高，因而二人一时间僵持不下。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暂时占了上风，却难以凭借一剑之威将对方击退。 二人心知再僵持下去毫无益处，几乎同时撤回了剑势——刚才的交锋虽有几轮暗中试探较量，却也只不过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乔枕烟倒退到擂台一角，那蓝衣师兄则站在她对角线的位置。他剑势开阖，驱使剑诀，数道剑气飞掠而来，封死了乔枕烟的去势。 她若是想躲避，便只能跳下擂台。 “破军，助我一臂之力！”乔枕烟将佩剑高高举起，原本晴朗无云的天色，登时阴沉下来，雷云汇合，凝聚出道道黛紫电芒，缠绕在剑身之上。 原本朝她袭来的那几道剑气，在天地的威势面前，顷刻溃散无踪。 弟子们惊叹出声：“这、这还是那个乔师姐吗？！” 评委席上，就连云道君也不由感叹：“这孩子进境飞快啊。” 谢苍筵淡静的语气难掩欣慰：“自然是本尊的徒弟。” 引雷电之力后，乔枕烟提剑上前，缠绕电芒的剑尖在地面划出灿然火花。 蓝衫师兄心下一沉，刚才他运转法诀、释放出的剑气绝对不弱，便是金丹初期的异兽，直面如此一击也讨不了好去。 可……这个乔师妹只是拿着剑对天空指了一下，便有雷电落在了她剑上，他的剑气更是直接消失了？？ 蓝衫师兄蹙起眉梢，打算使出最后手段，若是再不能行，他便准备直接认输。毕竟，宗门大比生死不论，输了最多丢脸，而命只有一条。 他强自收敛心中焦虑，迎向乔枕烟的方向，在一息之间刺出了八八六十四剑，每一剑都刁钻至极，难辨方位，剑剑逼人命门，若是躲闪决来不及。 “你乱了。” 白衣紫眸的少女声音淡静，从容地一剑斩出。 但见雷云消散，天光披落，剑光幻影尽皆散去，而她手中长剑已横在蓝衫青年的脖颈上。 “正好三招。” 蓝衫师兄双腿打颤，求饶道：“我、我认输！” “乔枕烟胜。” 谢苍筵和云道君几乎一起宣布。 弟子们都惊呆了。 因为太过震惊，甚至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小声议论。 “这，怎么可能……” “张师兄再怎么说也是金丹中期的修为，为何这么容易就被打败了？” “不会吧，乔师姐不会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吧？” 场上表情最自然的，大概就是高举着横幅的卫衡摇了。 少年懒洋洋地环视四周，金眸映着流光，仿佛在说：‘我就说乔师姐一定能赢吧？’ 弟子们回避着卫衡摇的眼神，并且不想和他说话，免得上赶着被嘲。 似是觉得无趣，卫衡摇恹恹地收起横幅，挤开人群，就来到了刚下擂台的乔枕烟旁边。 有不少人想跟乔枕烟搭话，都被卫衡摇赶走了，他轻扯了一下乔枕烟的袖口：“师姐要继续观战，还是回去休息？” “回去休息吧。”乔枕烟倒觉得有些累了，方才虽然只使了三招，但不论是力量对抗，还是引天雷降临，都消耗了她不少的灵力。 “好。”卫衡摇勾唇浅笑，抬手揽住了乔枕烟的腰肢，扶着她踩在自己的剑上。 “……你、你？”乔枕烟不由苦笑，“我还不至于累到不能自己御剑啊？” “能省一点力气是一点。”卫衡摇不由分说地御剑而起。 乔枕烟隐隐听到身后传来阵阵议论声： “谢道君的脸好黑啊……” “要是我我也酸啊，乔师姐又美又强，怎么就便宜了卫衡摇那小子？” “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还在跟着我们嘲乔师姐呢。” “所以他们三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乔枕烟：“……” 修仙界果然要有实力才会被尊重啊。 “师姐若是不喜欢听这些，我就让他们永远闭嘴。”卫衡摇漫不经心道。 高空的流云掠过他的发梢，那双冰冷的金眸深处闪过一丝杀意。 乔枕烟脑补了弟子们死去的惨状，一个激灵，连忙劝道：“师弟，这、这就真的不必了！” 卫衡摇敛眸笑道：“我刚刚是想说让他们变成哑巴。” 乔枕烟：……好像没好到哪去。 说话间，二人已落在乔枕烟的洞府前。小兔妖软软扒在笼子门上，一双漂亮的红眼睛定定地盯着卫衡摇放在乔枕烟腰上的那只手。 乔枕烟顺着软软的视线看去，才意识到她和卫衡摇离得实在太近了，连忙从他的剑上跳了下去。 “要去竹林里喝杯茶么。”卫衡摇问。 乔枕烟想了想，这会天光还大亮着，早早地窝进洞府好像也没什么事，便点了点头，正好她也有话和卫衡摇说。 来到竹林以后，乔枕烟忽然想起洞府里还有之前留下的灵茶，便说：“我去泡茶。” 这时她的肩膀被修长指节按住，坐在了石凳上。耳后传来少年泠然悦耳的声音：“我去，师姐在此处稍等片刻便是。” 乔枕烟没跟他客气，只说：“你知道我把灵茶放在哪了吗？” “师姐要不要换种口味？”卫衡摇微微低下头，在她的耳边轻声问，“我近来新得了一些南海的灵茶。” 乔枕烟眼睛一亮：“好呀。师弟你居然私藏好茶。” “那么，”卫衡摇沉吟少顷，“我向师姐道歉。” 他态度诚恳，倒让乔枕烟有些懵：“道、道歉？我刚刚是在开玩笑……” 她的话还未说完，唇便被一根修长如玉的手指堵上了。 耳畔气息清冷，落在肌肤上却一阵酥/麻，她的耳尖微微泛红，只听到卫衡摇压低的声音：“真的不接受我的道歉么，我可以满足师姐的任何愿望。” 第11章 下山 少年的呼吸撩过耳畔，清越的音色暗藏蛊惑，乔枕烟连忙朝旁边挪了挪，同他拉开了距离。 她警惕地看着他，双手在袖口间微微绞起：“师弟不是要去泡茶吗？” 卫衡摇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长睫低垂，眸光微漾。他旋即转身离开，随意地朝她摆了摆手。 他身穿华贵的玄色锦袍，袖口绣着金丝云纹，长发以金冠高高束起，抬手时露出半截冷白修长的手腕，自有一番少年风流。 乔枕烟收回眼神，坐在石桌前托腮看着竹林，颇有几分百无聊赖。 近来她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问题——卫师弟似乎对她有意思，此刻不免无奈地摇了摇头：“虐文女主的光环还真是强烈，竟然让身边的人都……” 她有点想和他说清楚，她修无情道的心意已决，还是不要在她身上倾注太多的感情，免得日后伤心……但应该怎么开口？他未曾表明心迹，万一她误会了他的意思该怎么办，那岂不是当场社死。 乔枕烟陷入了思索。 她并不是讨厌卫师弟，甚至有时心中会有微微的悸动，但有着虐文女主这层身份在，她还真有点怕和书里的角色谈恋爱。 “师姐在想什么？”少年懒散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好似在回答她的那句自言自语。 乔枕烟蓦地回眸，一阵心虚：“师弟？” 竹林间空荡荡的，唯余竹影落叶，午后日光被碧叶切割成斑斑点点，哪里有什么人影。就在这时，一片纸从半空慢悠悠地落下，乔枕烟抬手接过，是空白的符纸。 被这么一打岔，她的思绪完全被干扰了。兔子软软似乎又把笼子打破了旧⑩光zl，屁颠屁颠地溜到她身边，乔枕烟将毛绒绒的小团子一把捞起，抱在了怀里。 要不要和师弟划清界限的纠结，就这么暂时被搁置在了脑后。 卫衡摇回来的时候，乔枕烟忍不住道：“方才我幻听到了师弟你的声音。” 卫衡摇没憋住笑，唇角勾起浅浅弧度：“那是我留下的传音符。” 乔枕烟：“…………” 好想打师弟一顿哦。 她试探着问：“你刚才有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 刚才她提到了“虐文女主”四个字，若是被卫衡摇听到就不好了。 卫衡摇垂下睫羽，一边动作雅致地为她斟茶，一边笑盈盈地说道：“那只是我为了逗弄师姐，留下的‘自动应答符’，不论你说什么都会触发。师姐不必担心我探听到了你的秘密。” 乔枕烟柳眉微凝，注意到他话中的细节：“为了……逗弄师姐？” 卫衡摇端起灵茶，面不改色地转移了话题：“我敬师姐一杯。” 乔枕烟叹道：“又不是在喝酒。”这么说着，她还是拿起茶杯，放在唇畔轻抿了一口。 茶香袅袅，氤氲似雾。南海的灵岛气候湿润，灵气浓郁，好一片洞天福地，正适合灵茶生长。据传那里还出没着鲛人和乘风而去的仙人。饮茶入口，清冽微甘，仿佛也融入了那翩然的海上画卷之中，令人心旌摇曳。 “不错。”乔枕烟称赞了一句，垂下纤若蝶翼的长睫，闭目细品了起来。氤氲的灵气伴随着茶水沁入体内，环绕经行数个周天，让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感到极为舒适，仿佛沐浴在充满灵气的仙境当中。 “师姐若是喜欢，我每天都给你泡茶。”卫衡摇勾唇浅笑，手肘支在石桌上，托腮注视着她，狭长金眸辉光流转。竹林间一阵清风撩过，绸缎般的墨发在他身后微微拂动。 在少年专注的凝视下，乔枕烟有些不好意思，忙放下茶杯，摆了摆手：“不、不必啦。” “师姐不喜欢吗？”卫衡摇站起身来，斜倚在她旁边的一杆修竹上，他身形挺拔，肩宽腿长，玄金袍带偏又束出劲瘦腰肢，自有一番风雅韵致。 光影落在他俊秀漂亮的侧脸上，倒像是在诘问她“为什么不喜欢他”。 在美貌冲击之下，乔枕烟微微有些失神，连忙伸出手掐了自己一把。 “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想麻烦师弟，而且这灵茶一定价值不菲。” “师姐纵然觉得不好意思，”卫衡摇凝眸浅笑，眸底闪烁着细碎日光，“也用不着自己掐自己吧。” 乔枕烟：“……” 糟糕，被他发现了。 她轻咳一声，略过刚才的话不提，转移了话题：“师弟的比试是明天还是后天？” “大概要到后天了。”卫衡摇从善如流地说，“趁着师尊在忙宗门大比之事，明日师姐要和我一起下山逛逛吗？” 听到“下山逛逛”，乔枕烟不免有些意动。她穿到这个世界，刚从魔域脱离，就进入了云舒宗，根本没见过外面的世界，还是非常想出去玩的。而且，只是去附近山下的凡人城镇逛逛，应该不至于会遇到那些偏执男配吧。 “师姐无须顾虑太多。”卫衡摇不知何时贴到了她背后，嗓音低幽，“我们从后山的小道溜出去，没人会知道。” 乔枕烟还有些许迟疑，卫衡摇又蛊惑般幽声道：“糖葫芦，酒酿圆子，绿豆糕，桂花酥……” 乔枕烟：师傅别念了。 “去！”她当即做出了决定，“明天早起，我们就在竹林里见！” 卫衡摇抿唇轻笑，离她稍远了些，嗓音总算恢复了少年的清越疏朗：“师姐也喜欢凡人的吃食。” “自然啦~”乔枕烟喝了一口灵茶，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辟谷了以后，平日里只吃些灵米粥，着实把我馋得不轻。” 卫衡摇眼眸微眯，看向了乔枕烟抱在怀中的小兔妖：“灵兽肉不仅有助于修炼，味道也不错。” 乔枕烟顺着卫衡摇的眸光看过去，见他定定地注视着可怜兮兮的兔子，差点脱口而出“怎么可以吃兔兔”。 但她知道他接不上这个梗，话到嘴边还是咽下了，她用衣袖遮住软软毛绒绒的身体，用谴责的眼神看向了卫师弟。 “师姐为何这样看着我？”卫衡摇弯起琥珀色的眼眸，“我是说，有机会一起去狩猎灵兽。” 乔枕烟刚想说“保护野生动物”，又转念一想，修仙世界与她原本的世界不同，这里的灵兽兴风作浪，破坏凡人的村落都是常有的事，捕猎异兽倒算是为民除害了。 她点了点头，抱着小兔妖站了起来：“好。我们明天见，师弟~” 少女声调轻快，白皙的脸颊上落着竹影和光斑，眉眼隽秀而生动，轻盈地抬起手，朝卫衡摇挥了挥，看上去心情不错。 卫衡摇的薄唇也微微挑起：“希望今夜过得快一点。”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乔枕烟早早便起来了，却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暗中观察着谢苍筵离开映剑峰，前往了宗门大比的现场，才在山腰的竹林中现身。 卫衡摇已等在了这里。 “这么早。”乔枕烟朝卫衡摇打了声招呼。 卫衡摇懒洋洋地勾起唇角：“我从昨晚一直等到现在。” 乔枕烟眼尾微抽，虽说修仙者在月光下打坐也是常事，无非就是需要提防着有飞鸟在头上拉下屎尿，但卫衡摇这么说还是让她微微有些诧异。 她踮起脚，朝卫师弟的头顶瞥去。 卫衡摇后退了一步：“师姐在看什么？” 没等乔枕烟回答，他便“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让我猜猜……师姐莫不是在怀疑，我头顶上有东西？” 乔枕烟疯狂摇头：“我可没说！” “好了！”她扯了一下卫衡摇的衣袖，即便露宿了一夜，他的衣袍仍旧片尘不染，“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师姐要不要换身衣服？”卫衡摇悠闲地问。 乔枕烟刚想到这茬，连忙点了点头。为了避免遇到那几个偏执男配，她还是想办法把脸遮一下的好。而且师弟昨晚也没换衣服，虽说修仙之人不染尘埃，但还是乔装打扮一下为妙。 二人回到洞府换了衣服，等到从宗门后山的小道离开时，乔枕烟一袭白衣，头顶遮面的斗笠；卫衡摇则着黑色劲装，兜帽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绝美的下颌线，倒像是隐幽殿的刺客。 此行为了低调，他们并未御剑，来到山下的村镇里租了辆马车。 卫衡摇为乔枕烟拉开了车门，“师姐且进去休息，我来驾车。” 乔枕烟不会骑马，轻声道了声谢。微风拂过她面前的白色细纱，清冷柔美的轮廓隐于其后，若隐若现，反而更增添了几分仙气。 云舒宗是隐世仙宗，对凡人来说可望不可即，是传说一般的存在。村里人哪见过这般仙子，纷纷露出了惊艳的眼神。 相比起来，卫衡摇一袭黑衣，脸也遮住了大半，便显得低调得多。他纵身跳到马上，动作利落地驱动马车，倒引得人们一阵称赞：“这小厮武艺不错。” 卫衡摇并未生气，笑吟吟地朝后抛出一袋碎银，倒是乔枕烟坐进车厢以后，取下斗笠，拉开了车厢前的隔板，看向师弟摇摇晃晃的高马尾。 她劝慰道：“他们不知你的身份，师弟别往心里去……” “师姐是在安慰我么。”卫衡摇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抓着缰绳，因背对着乔枕烟，并未掩饰眸底的愉悦。 乔枕烟一怔：“是吧。” 卫衡摇轻笑出声，垂在身侧的那只手忽然抬起，轻捏了一下乔枕烟的脸颊。 乔枕烟：！！！ 她迅速抓住了卫衡摇的手腕，阻挡了他接下来可能的动作，上半身微微后仰，远离了打开的隔板。 “师姐。”卫衡摇声音沉静，却难掩笑意。 乔枕烟顿时警觉道：“师弟？” 卫衡摇宠溺地叹了口气，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发梢在身后一甩一甩，“若是你再不放开我的手，我们的马车可能就要……” 伴随着“砰”地一声巨响，马车的车身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掉进沟里了。”卫衡摇慢悠悠地补充。 乔枕烟哭笑不得：“我错了。马车的钱回头我赔给那位老伯。” “不是师姐的错。”卫衡摇已从马上跳了下来，垂眸看向散架的马车，伸手将乔枕烟拉了出来，“看来我们只能……” “只能什么？”乔枕烟有种不好的预感。 “同乘一匹马了。” 卫衡摇拔剑出鞘，冰冷的剑光闪过，将拉车的绳索悉数斩断。他抬手抚上马鞍，朝乔枕烟回眸一笑，灿金眼瞳在阳光下辉芒闪耀。 乔枕烟有些怀疑卫师弟是故意的，但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脸色，又看不出什么端倪，再说她刚才确实拉住了他的手腕，影响了他驾车，便只好作罢。 她缓缓挪到马旁边，望着它高大的个头：“我该怎么上去啊？”她也能使用符咒让自己先飘起来，但那样未免有些浪费。 话音未落，修长有力的大手已覆上她的腰肢，将她托举起来。 乔枕烟低低地惊呼一声，回眸看向身后。 一阵风掀起少年的兜帽，露出他俊美无俦的容颜。 第12章 皇帝 乔枕烟倚在卫衡摇的怀里，有些心不在焉。 初秋清冽的日光柔和洒下，她侧坐在马背上，双手紧抓着少年的衣襟，脸颊贴在他胸口的位置，沉稳有力的心跳在耳畔响起。 并不是她故意和他这么接近，而是田间小路颠簸，卫衡摇骑马的速度如风一般，如果不抓紧他，她真怕自己会掉下去。 卫衡摇垂下纤密的长睫，凝视着她的侧脸：“师姐再抓紧一点。” 乔枕烟：“诶？？” 这时她用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前方有一条银线般的小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们骑着的那只马四蹄离地，从小溪的上方腾空跃起！ 乔枕烟整个人几乎都缩到了卫衡摇的怀里，偏偏他还有空腾出一只手，覆上了她的腰肢。 稳稳落地以后，她慌忙坐直，略带嗔怪地瞥了卫衡摇一眼。 “师姐现在不怕啦？” 卫衡摇从善如流地收回手，抬眸看向远处地平线的尽头，那里耸立着一座铁黑色的城池。 “只是还没有适应。”乔枕烟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嗯，前面那座城是……” “玄玠城。”卫衡摇淡淡回答，“是南岚国势力范围的边界。” 乔枕烟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书里天纵奇才的少年暴君，同时也是和她有感情纠葛的男配，如今便是南岚国的皇帝。不过，皇帝应该不会到这种边境城市来吧？ 二人慢悠悠地纵马来到城门前，发现今日城门口的卫兵出乎意料的多，就连行李也一件件地严密盘查。 乔枕烟有些好奇，想要打听一下，但人人都肃穆着一张脸，不敢妄言，她便只好作罢。 好在城里卖吃食的街道还算热闹，卫衡摇将他说的那些酒酿圆子、糖葫芦、桂花酥都给乔枕烟买了一份，她吃不完的他便替她拿在手里。 手里拿着冰糖葫芦的乔枕烟，也忘记了要拿斗笠遮面的事，她一袭白衣，容貌娇俏昳丽，在人群中分外惹眼。 卫衡摇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若是有人多看了她几眼，他便冷冰冰地瞪回去，活像一只占有欲极强的野兽。 乔枕烟自然是没有注意到身后卫衡摇的眼神。看到有好玩的东西，她便转过头来问他，“师弟你看这个怎么样”、“我穿这件好看吗”，而此时卫衡摇又变成平时那副乖巧漂亮的模样，将她夸得心花怒放。 二人就这么慢悠悠地逛着，仿佛时间都被拉长了一般，但终究来到了小巷的尽头。乔枕烟刚想走出小巷，却看到前边伸过来一对交叉的长矛，将她给挡在了原地。 乔枕烟：？？ 侍卫威严冷漠的声音在前方响起：“陛下出巡，何人在此扰乱秩序！” 乔枕烟：“…………” 不会这么巧吧？ 正这么想着，她对上了冕旒之下的一双眼眸。这双眼睛色若点漆，深不见底，在看到她以后微不可见地眯起。 乔枕烟移开眼神，看见身披金袍的少年坐在数人抬着的高台上，英俊的面容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高台后面跟着一溜的巡游队伍，其中一辆马车里，红衣少女掀开窗帘，用灵动的眼神四下张望，似乎对宫外的一切都感到新奇。 乔枕烟转过身去，拉着卫衡摇的手就往回跑！ “别跑啊！”侍卫压低了声音怒喝道，“冲撞圣驾，跟我到衙门说理去！” 立时便有几个侍卫跟在他们身后，追了过来。 “师姐跑什么？”卫衡摇饶有兴味地问，“这些侍卫不是你的对手。” 乔枕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高台上坐的那位少年皇帝，便是男配嬴千阑。车队里的那位少女，则是长公主嬴浅月。 嬴家身为南岚国的皇室，也是底蕴深厚的修仙世家。嬴浅月是金丹中期，嬴千阑更是已经金丹大圆满，离元婴期只有一步之遥！ 据说他早就可以晋阶了，硬生生为了达到极致压抑修为，接下来他还会……前往冷照山的上古秘境。 乔枕烟顿时明白嬴千阑为什么要来这里了，从南境前往北方，玄玠城可以说是必经之路。 乔枕烟回过神来：“那小皇帝实力不错，不可轻视。” “不足为虑。” 卫衡摇懒洋洋地答道。但似乎是觉得被师姐牵着手逃跑很有趣，他配合着她的动作，还主动拉着她拐入更生僻的小道。 好不容易摆脱了侍卫，乔枕烟松开卫衡摇的手，正打算提议回去——反正吃也吃够了，玩了玩够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从一旁的飞檐上飘下，轻盈利落地降在二人面前。 “帝京一别，姐姐莫不是已忘了孤？” 嬴千阑笑吟吟地看着她，直接忽略了卫衡摇的存在。 “谁是你姐姐。”乔枕烟下意识反驳了一句，“陛下，你不是在出巡么，为何有时间出现在这里？” “在我眼里，姐姐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嬴千阑上前一步，下意识就想拉住乔枕烟的手倾诉衷肠。 然后乔枕烟就看到，似乎遭了雷劈一般，嬴千阑骨节分明的手指痉挛了一下，吃痛般缩了回去。 她抬头看向天上，天色晴朗，万里无云，不像是会天打雷劈的样子。 ——真是奇怪，师弟就在她身旁，有她盯着，也没有机会出手啊。 乔枕烟自然不知道这是【男德系统】对嬴千阑的惩罚，还在纳闷的时候，嬴千阑便已经很好的调整了心情，向她解释道： “我此番来玄玠城，是为了隐藏身份，同贵宗派的弟子一起进入上古秘境。” 乔枕烟一怔：“这、我们做不了主……” “姐姐不必担忧，”嬴千阑弯起漂亮的墨眸，“我这里有云山道祖当年所赐的信物。” 乔枕烟想了想，觉得大概是嬴家有不少人盯着，若是托关系隐姓埋名加入云舒宗的队伍，到底是安全些，彼此也有个照应，所以嬴千阑才多此一举。 “浅月也会一起去。”嬴千阑笑道，“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日就同你们一起回宗怎么样？” 乔枕烟想要开口拒绝，又觉得过几天还要见面，现在拒绝有些尴尬，便一时略有踌躇。 “师姐不必顾及他的面子。”沉默许久的卫衡摇勾起唇角，在乔枕烟的耳边说悄悄话，“反正他又不能把你怎么样。” “你是何人？”嬴千阑眯起眼睛，“离姐姐如此之近，实在冒犯！孤今日便要惩处你——” 他抬起一只手，掌心符文翻飞，一道道金色的法咒凭空成形，朝卫衡摇袭来。 乔枕烟哪能坐视二人在她面前打起来，拉着卫衡摇就跑。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只是打起来城里的平民便要遭殃了。 嬴千阑也想到了这一层，冷哼一声，强自收敛了掌心的灵光。只是他依旧近乎偏执地注视着乔枕烟远去的背影：“你只能是孤的。” “啊啊啊啊——” 说完了那句耍帅的话，系统加剧的惩罚便让他痛呼出声。好在乔枕烟已经跑远，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第13章 心境 返回宗门时天色已暗，二人照旧从后山的小路偷偷溜回去，不料却被谢苍筵逮了个正着。 乔枕烟微微睁大眼睛：“师尊，您怎么会在这里？” “散步。”谢苍筵淡淡道，“一起回去吧。” 乔枕烟有些心虚地跟在谢苍筵的身后，卫衡摇则跟在她的身后，三人排成一列慢吞吞地散着步，林间晚风泠泠，气氛一时间极为诡异。 终究还是谢苍筵先打破了沉默：“我为你准备了晚餐。” 乔枕烟：“？” “你今天下山，定然是馋了吧。”白衣剑尊声音清冷，“以后想吃什么，为师来给你做。” 乔枕烟：“？？” 她盯着谢苍筵仙风道骨的背影，一时间产生了些许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还是那个高冷绝情的虐文师尊吗？ 回到映剑峰以后，三人落在了谢苍筵的仙府前。不同于她和卫衡摇位于山腰处的洞府，这座仙府位于映剑峰顶，通体以冷玉雕成，据说是一件法器所化。 “你明日要参加大比。”谢苍筵瞥了卫衡摇一眼，“还不快去修炼。”却是下逐客令的意思了。 乔枕烟同情地看了一眼卫衡摇。有美食的诱/惑在，她果断抛弃了师弟。 卫衡摇倒不以为意，唇角含笑，眼底映着一抹星光，“师姐，我也会做饭哦。” 乔枕烟：“……” 这次是谢苍筵说他已经做好饭了，不好拂了师尊的面子，她已经辟谷了，哪里需要天天吃东西。 她朝师弟点了点头，目送着他御剑离开。 这时，一件外袍从身后披在了她的肩上。 “晚上风大。”谢苍筵淡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乔枕烟忽然觉得或许不该留下来。谢苍筵的举动无疑是过于体贴了。 她跟着谢苍筵走进仙府，入目所见是层叠楼阁，流光飞檐。月凉如水，洒下清辉，玉池中倒映出繁花月影，波光摇曳，恍若天上宫阙。 谢苍筵引她走过幽悄回廊，来到凉亭下的碧玉案前。案上已摆好精致的餐点，色香俱全，在白瓷碟中显得分外诱人。 “坐。”谢苍筵道。 乔枕烟坐在谢苍筵的对面，凉亭的玉柱琼檐恰好裁出一幅清绝的画卷。白衣飘飘的仙尊披散墨发，青丝衣袂在风中微微拂动，身后是被风绞碎的一池月影，芝兰玉树，姿容绝世。 察觉到她的注视，谢苍筵薄唇微抿，为她斟了一盅茶。他长睫低垂，神色说不出的认真，披落的发丝半遮住清隽侧脸。 剑尊为乔枕烟倒了杯茶，自己却拿起了酒盏。 “不必拘束。”谢苍筵嗓音低柔，“多吃点。” “师尊不吃吗？” 乔枕烟用清透的紫眸注视着他。 谢苍筵摇了摇头，只道：“我饮酒。” 月光落在他冷峭的肩上，疏离又孤冷，仿若坠落人世的谪仙。 乔枕烟沉默下来。 不过很快，有些沉寂的气氛，便被少女大力的称赞声驱散了。 美食带来好心情，谢苍筵的厨艺出乎意料地不错，乔枕烟自然是不吝夸赞。谢苍筵也微微勾唇，这不仅仅是出于徒弟的称赞，更是因为系统为他增加的积分值。 气氛还算融洽的一餐以后，乔枕烟向谢苍筵辞别。 “那件衣服你便披回去吧。”谢苍筵站在月下，清清冷冷地道。 乔枕烟连忙摇了摇头：“师尊，我的洞府就在山下，而且我最近修为又有进境，不怕冷的！” 谢苍筵微微颔首，没再坚持。 乔枕烟回洞府时，看见卫衡摇双手抱臂，斜倚在她的门口。他领口微敞，露出洁白的中衣和玉石般分明的锁骨，墨发半散，有一缕正垂落在胸前。 乔枕烟微微失色：“师弟，你这是……” “在等你回来。”卫衡摇歪了下头，“师姐之前答应过我，会陪我练剑。” 这还是当初卫衡摇陪她练剑时，乔枕烟许下的诺言，此刻便欣然应允。 “就在这里练习吧。”乔枕烟看向洞府前的空地。 “月下舞剑，岂不更合适？”卫衡摇掀起长睫，幽暗的瞳眸一点点亮起，“我怕破坏了你这里的竹林。” 乔枕烟一想也是，“那便去峰顶吧。” 映剑峰的峰顶除了谢苍筵的仙府外，还有一片较大的广场，其上有阵法加固，以供演武之用。但谢苍筵只有两个徒弟，平日便荒废在这里。 “来吧！”乔枕烟拔剑出鞘，“师弟，不要手下留情。” 卫衡摇含笑看了她一眼，“师姐，看这一招。” 他行云流水地一剑挥来，月光凝成剑气，光芒足有数丈！ 乔枕烟也将灵气外放，剑身上释放出紫色的剑气，同刚才的那道剑气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这一战卫衡摇虽有留手，但不像之前那样只是纯粹地陪她练习，乔枕烟可以说是打得酣畅淋漓。之前的宗门大比上，她的对手三招便败了，她犹自觉得没有打够。 “我们以后都这么打！”少女将长剑竖在眸前，遮住了半张脸。她的眸中闪烁着电光，长发在肩后猎猎飞扬，竟有种逆天而行的轻狂之姿。 ——修仙之道，本是如此。 卫衡摇勾起唇角：“好。” 二人挥动长剑，又酣战起来。 独有谢苍筵倚在琼玉窗前，幽幽地注视着月下两道身影。他一方面为徒弟的心境有所突破感到开心，另一方面则有种莫名的酸意，从心底冒了出来。 * 翌日卫衡摇参加宗门大比时，乔枕烟虽做不到像他那样拉横幅助威，却还是藏在人群里喊了几句“卫师弟加油”，之后便迅速地换了地方。 抱剑立在台上的白衣少年，却准确地从人群中捕捉到了她的身影。他长发高高束起，发梢随风拂动，眼眸中倒映着清晨的流光。 乔枕烟蓦地同他对上了眼神。 那双眼眸明亮清澈，灿若晨星，少年白衣飘飘，不染片尘，穿过人群凝视着她，仿佛除她之外的一切都无关紧要。 很快，另一位修士也走上了高台，与卫衡摇对峙着。她看到卫衡摇只出了一剑，这一剑朴实无华，气势收敛，却稳稳地架在了对面修士的脖颈上。 评委席上，云道君看向了谢苍筵：“这小子倒是将你的剑意学了八/九分去。” “大道无锋。”谢苍筵淡淡道，眸中却有赞赏之色。 战胜了对手以后，卫衡摇从高台上飘下，径自朝乔枕烟走去。 看着少年拨开人潮向她走来，乔枕烟眼眸微弯：“师弟，刚才那一剑可真漂亮！” “还有呢？”卫衡摇懒洋洋地问。 “你穿白衣服……也很漂亮。”乔枕烟小声说，“我、我的意思不是你穿黑衣服不好看，自然也好看，只是很少见你这么穿，感觉眼前一亮。” 卫衡摇愉悦地笑出声来：“谢谢师姐的喜欢。” “我可没说喜欢啊……”乔枕烟连忙解释。 “好了，”卫衡摇心情极好地拉起了她的手，“第二轮比赛的名单出来了，我们去看看你的对手是谁。” “这么快？”乔枕烟一怔。 “你是第一天比试的，所以先出的是你们那一批。”卫衡摇耐心解释。 乔枕烟松了口气，因为这就意味着，下一场比试她不会遇上卫衡摇了。 二人来到了张贴告示的玉榜前，抬眸看去。 *** “太好了，我进入了八强！”乔枕烟惊喜地看向玉榜，却没发现卫衡摇的名字，眼眸顿时一黯，“奇怪，怎么没有师弟你的名字？” 这几天经过一轮轮比试的筛选，已经决出了八强。以师弟的实力绝对不可能止步于此。 卫衡摇伸了个懒腰：“前十名都可以前往上古秘境。” 乔枕烟睁大眼睛，再次向名单看去。 这时，修长清冷的手指握住了她的指尖，沿着八强的名单朝下移去，点在了排行第十的位置。 那里赫然写着卫衡摇的名字。 乔枕烟：“…………” 第14章 丹炉 乔枕烟：“……” 她这个师弟排名卡得可真准。 乔枕烟正出神间，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是之前在玄玠城见过的少年皇帝。嬴千阑眯起眼睛，眸光缓缓聚焦到了她被卫衡摇拉着的那只手上。 他面色不善地看向卫衡摇：“怎么又是你？” 乔枕烟这时也注意到了嬴千阑，她知道小皇帝会来，但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明明距离秘境开放还有一段时间，云舒宗的队伍也要宗门大比之后才会出发。 卫衡摇却没有理会嬴千阑，而是牵着乔枕烟的手朝人群外面走去：“师姐，要不要回去烤番薯吃？” “好呀！”乔枕烟眼睛一亮，朝嬴千阑遗憾地摆了摆手，便跟着卫衡摇返回了映剑峰。 二人御剑而去，身影很快便被群山间的云雾吞没。嬴千阑望着那个方向，眸色有些偏执阴狠。 “她有什么可喜欢的？有这心思，还不如多去修炼一会儿。”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在嬴千阑的耳畔响起。 他这皇长姐刁蛮任性惯了，对他也从不客气，嬴千阑下意识反驳道：“孤才没有喜欢她！” 嬴浅月叹了口气，“怎么感觉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长大。” 嬴千阑兀自有些出神，认真思索起“喜欢”的问题，耳尖微微有些泛红，竟没注意到自己被嘲讽了。 * 回到映剑峰以后，卫衡摇就开始张罗起烤番薯的材料。 乔枕烟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师弟，你、你用师尊的丹炉烤番薯？” 卫衡摇不以为意道：“师尊暂时将丹炉放在了我这里，嘱咐我随便用。” “倒还真是随便啊……”乔枕烟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她和丹炉上画着的朱雀对视着，彼此眼里都有些许无奈。 不过她也没有阻止。 虽然说出去惹人发笑，但烤番薯根本不会对丹炉造成任何损害。毕竟烤番薯需要的温度，比炼丹需要的成百上千度的高温低多了。 卫衡摇将丹炉下的火点着，他这次用的不是炼丹时使用的、需要时刻把控的灵火，而是普通的火焰。 过了一段时间以后，烤番薯的香气便从丹炉的缝隙中溢出来，很是勾人。那只朱雀的虚影盘桓在周围，竟仿佛很陶醉的样子。 乔枕烟：“……” 也是，这器灵一直闻着的都是又酸又涩的草药味，大概从没闻过这样的味道。就是可惜它吃不到。 一刻钟后，她和卫衡摇并排坐在山崖上，手里拿着香喷喷的烤番薯。 恰好撞上了谢苍筵。 剑尊的眉尾微微抽动了一下，到底是忍耐了下来，当作没看见这两人，飘回了自己的仙府。 乔枕烟专心对付着手里的美味，没注意到谢苍筵身后还跟着两道人影。 她吃烤番薯也不过是为了解解馋，但卫衡摇似乎烤得有点太多了。乔枕烟盯着丹炉里闪烁着道道金光的番薯，“这么多该怎么办呀。” 卫衡摇好整以暇地站在她身后，笑道：“有人会过来的。” 乔枕烟：“？” 她抬起头，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从峰顶上乘云飘下。 ——不是嬴千阑和嬴浅月还能是谁。 身穿一袭红衣、扎着高高发簪的长公主动了动小巧的鼻翼，“这、这是什么味道？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乔枕烟正发愁吃不完会浪费食物，便热情地打开丹炉的盖子，拿了两块烤番薯递给了嬴浅月和嬴千阑。 嬴家毕竟是占据一方的大势力，二人在老祖的庇佑下娇生惯养的长大，吃的都是上好的灵米和灵兽肉，玉馔珍馐自不必说，哪里吃过这等从番邦传来的食物。 嬴浅月迟疑着接过，尝了一口，发现虽然里面没有蕴含灵气，味道却出乎意料地……不错？ “再来一个！”嬴浅月朝乔枕烟伸出手。 于是乔枕烟就开始投喂起来。 嬴千阑先前还有些矜持，但看到皇姐吃得这么香，不免有些意动。 “就吃一小口——”他用丝绸手帕包裹着外表黑乎乎的烤番薯，嫌弃地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撕掉一小块外皮，露出酥软的橙红色内里。 然后他就一口气把手中的番薯吃完了。 这时，乔枕烟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你们为什么会来映剑峰？” 吃人嘴短，嬴浅月耐心解释起来：“这次前往冷照山秘境的队伍，由谢道君带队。我和千阑二人来得早，便被云山道祖安排先跟着谢道君修炼，今后承蒙多多照顾呀！” “你们暂时没有住的地方，”卫衡摇忽然开口，“便先住进我的洞府吧。” “这怎么好意思……”嬴浅月迟疑了一下，“我们若是住了你的洞府，道友你又住哪呢？” “好说。”卫衡摇不以为意道，“我和师姐住在一起。” 正在吃烤番薯的小皇帝抬起头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刷”地一下聚焦在卫衡摇的脸上。 “你、说什么？” 嬴浅月连忙拍了一下嬴千阑的肩膀，替他将番薯塞进了嘴里，拉着就走：“离开之前，老祖宗不是交代我们要掩饰身份么？有的住就不错了，还挑什么……” 嬴千阑：“唔唔……！” 他真不是挑，只是看那两个人住一起不顺眼！！ 惧怕男德系统的惩罚，他又不能说出来，只好将一口气咽在了心里。 这边，乔枕烟一边看着卫衡摇收拾丹炉，一边道：“师弟，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的……” “云山道祖与嬴家老祖当年颇有渊源，贵客前来，自然不好怠慢。”卫衡摇一本正经道。 乔枕烟察觉到院落上方飘过一道白衣人影，便不再多言，抬头问道：“师尊，您……” “方才为师是让嬴家的两位小友和你们先熟悉一下，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谢苍筵落在地上，淡淡开口，“为师是大乘期，无法进入秘境，只能在外面等待，届时还需你们互相帮助。” 说话间，谢苍筵注意到了犹自闪烁着金光的丹炉，鼻翼微动，面无表情地问：“你们用为师的丹炉做了什么？” 第15章 剑阵 谢苍筵不仅收回了丹炉，还罚卫衡摇打扫山峰。 卫衡摇驱使着符箓，很快便将整个映剑峰打扫得干干净净，还发现了几株野生的灵草。 他将灵草递给了乔枕烟：“不是特别珍贵，可以用来喂那只兔子。” “谢谢师弟！”乔枕烟弯起眼睛，这灵草品相颇为驳杂，炼丹可能不太适合，但喂灵宠却绰绰有余了。 她半蹲在笼子前，一边喂软软吃草，一边自语道：“过段时间便要去秘境了，也不可能永远将你留在这里，便将你放走吧！” 说着，有些不舍地打开了笼门。 软软却“哇”的一声，草也不吃了，就用一双泪汪汪的红眸不舍地看着她，看得乔枕烟都有点心虚了。 她抬起手，轻轻摸了下它脖颈的绒毛，安抚道：“你我若是有缘，定会再见面的。” 兔子“呜哇”一声，贴上了她的手，两只前脚抱着她的手腕不撒开，用身上的绒毛狂蹭着她的手心。 乔枕烟神色微动，迟疑道：“软软，你莫不是…舍不得我？” 小兔子疯狂点头！ 乔枕烟轻叹了一声：“可我要去上古秘境，那里实在太危险，不方便一直带着你……” “吱吱吱！”小兔子松开她的手，纵身落到地上，身形迎风而涨，竟是从小号毛团子变成了超大号毛绒绒。 乔枕烟：？？ 软软低下头，忽然抬起一只前脚，揽住了乔枕烟纤细的腰肢，将她放在了自己的背上。 乔枕烟：“！” 然后它四脚着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撒起欢来。 乔枕烟觉得自己似乎理解了它的意思，试探着问：“你是想说……你可以当坐骑？” 软软大力点头。 乔枕烟连忙抱住它的脖颈，防止自己被甩下去。 “我可以御剑……不用麻烦软软你啦。” 大兔子耷拉着脑袋，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乔枕烟连忙从它背上跳下来，踮起脚摸了摸它脸上的绒毛：“秘境实在太危险了，真的不能带你去。” 大兔子的身形渐渐缩小，又变成了巴掌大的一小只兔崽，跳到了乔枕烟的肩膀上，还想往她衣领里钻。好像是在表示，我也可以躲在你身上。 但还没钻进她的衣服，兔子的身体便如同过电般痉挛了一下，直直地摔到了地上。 乔枕烟：？ 发生了什么？ 她捧起虚弱的小兔子：“你没事吧……” 小兔子奄奄一息，甚至有些害怕接近她，慌忙弹跳回了笼子里。还自己给自己把笼门关上了，和她保持了距离。 乔枕烟：“……” 这兔子不太正常的样子。 *** 这几日卫衡摇虽住在乔枕烟的洞府里，却乖乖地在一旁打坐，是以也无事发生。 很快便到了决赛的日子。 主峰的广场上，早已搭建好了几座高大的擂台。乔枕烟站在其中一座擂台上，环视周围，看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其中不乏第一日就表现惊艳的修士。譬如云道君的徒弟闵珊珊，以及符修洛辞之。 乔枕烟这一轮的对手是洛辞之。 作为上一届宗门大比的前三，洛辞之的实力不可小觑。乔枕烟微施一礼：“洛师兄，请！” “我习惯了打后手，师妹先请吧。”洛辞之的声音清润温和，若林间松风。 身穿月白长袍的青年长身而立，墨发垂落，手执毛笔，有种温润而疏朗的气质。 乔枕烟明白他会以符箓布阵，没有掉以轻心。她没有留手，一改往日剑法里的灵动飘逸，改用了一种更为霸道、压迫感更强的剑法。 这摧枯拉朽的剑势，显然更能引起上古神兵破军的共鸣，乔枕烟手中的长剑发出清吟，剑光铮然，充斥着征伐之意，剑破虚空，朝洛辞之攻去！ 这一剑犹如包罗万象的混沌，竟隐隐封死了洛辞之所有的退路，他若不想被伤及要害，便只能正面对上。 评委席上，谢苍筵微微有些讶然。没想到和卫衡摇练了一段时间的剑，乔枕烟的剑意进步飞快。这使得他也有些手痒，想亲自上场和徒弟比试一把了。 云道君看向谢苍筵，微笑道：“你呀，真是个剑痴。” 此时，场上的洛辞之也没有退。他不敢托大，执笔快速在面前的虚空中划出道道金色符文。符文旋转变化，变成了半虚幻的光盾，其上绘刻着山川草木的纹样，竟是借来了附近的天地山川之力，来承载这一击！ 伴随着一声巨响，破军的剑刃狠狠地撞上了光盾。雷光四溅，火花霹雳，强大的音波冲破高台上的禁制，在众弟子头顶的虚空中形成了音爆。 “这一击当有金丹巅峰之力！”云道君感叹道，“契合剑灵上古余威，攀升自身的气势，妙哉！” 此时众人感到，脚下的地面发出了隆隆震颤之声。主峰有护山大阵加固，没出什么大碍，反倒是不远处的一座无人险峰，从中拦腰折断，碎石飞溅，倒向旁边的云海之中。 云道君长眉微蹙，纵身飞掠而出。她两道雪白的长袖急速延伸，化为柔韧的丝带，将那半截山峰给拦截住，又重新摁了回去！ “掌门威武！” 弟子们欢呼起来。 乔枕烟瞥了那座山峰一眼，惊讶于自己全力使出的这一剑的威势。不过，使出了这一剑以后，她的灵力消耗大半，无法再做出同样的攻击了。 洛辞之咳着血后退了一步。方才，若不是以符文沟通附近的山川来化解，只怕断成两半的便是他自己了。 他看着乔枕烟的脸色，发现对方的状态也不怎么好。 极限状态的拖延战他最为擅长，但忽然又觉得，若是这样打起来，他有些胜之不武。都是同门，没必要做到这一步。 “师兄不必多虑。”乔枕烟却似乎从洛辞之的神色里读出了他的想法，苍白美丽的脸颊浮现笑意，“我还有后手哦。” 洛辞之微微颔首，对方都这么说了，他若是直接认输，反倒是不尊重她，便以飘逸的身法闪躲着乔枕烟的攻击，不时在场上布置着符箓和阵法。 符箓一旦布置成功，便会遁入虚空，无法被感应到。 最近这段时间，乔枕烟除了和卫衡摇练剑外，还会接受谢苍筵的指点。剑尊针对她的灵根、灵剑和攻击习惯，专门设计出了一套剑阵。在他的悉心教导下，如今她已掌握了十成，正好今日试试威力。 但她没有急于将剑阵释放出来。一是那样会透支她的力量，不如调整状态之后再释放。这是同门大比，又不是拼死拼活的战场，自然不必做到以命相搏、你死我活的那个地步。 二是，既然是为了检测剑阵的威力，自然不能对着相对柔弱的洛师兄，等他布置好了阵法，符阵与剑阵硬碰硬，更能直观地看出效果。 她一边随意地刺出几剑，扰乱洛辞之的心神，令他不得已停下执笔书写的手，用笔杆来格挡她的攻击；一边暗自积蓄着灵气，调整自身相对虚弱的状态。 洛辞之布置好了符阵，朝她微微点头：“师妹，看这一招。” 乔枕烟集中精力，剑阵蓄势待发。 只见洛辞之执笔在虚空中书写起来，让周围那些已然遁入虚空的符箓同时呈现了出来！符箓之间延伸出半虚幻的细线，彼此勾连，以一种协同的频率震颤起来。 乔枕烟只觉得眼前的景色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擂台、评委席和围观的弟子都已不见，化作了簌簌落雪的庭院。 原本正与她酣战的洛师兄，正安静地背对着她，手持茶具，在落雪中沏茶。 对于敌人而言，这无疑是卖出了一个巨大的破绽。 乔枕烟没有贸然攻击，而是绕到了洛辞之的侧面，“师兄，你这是在做什么？” 洛辞之清俊隽秀的脸上露出笑意，眸中盛着哀伤，整个人如雪一般远离尘嚣：“师妹可要坐下喝一杯？” 乔枕烟摇了摇头。 洛辞之叹了口气，“既然你对这个不感兴趣，那要不要下棋？” 乔枕烟摇头。 洛辞之忽然放下手中茶具，伸手便去撕扯自己的衣襟，露出线条分明、净透如玉的锁骨。 乔枕烟有些惊恐。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师兄……” 洛辞之朝她抛了个媚眼，“师妹~” 乔枕烟眉尾微微抽动，放出了自己的剑阵。 一道道刺目的光芒，撕裂了阴云密布的天空，将整个幻境也切割得支离破碎。 “洛辞之”朝她贴了过来，想阻止她挥剑的动作，却被乔枕烟一剑斩成了两半，化为镜面般的幻影消散。 但又有更多的“洛辞之”，从建筑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他们姿态各异，几乎同时朝乔枕烟发动了攻击。 而此时，天穹也被雪白的剑光撕裂！ 一道道巨剑的虚影从天而降，带着极大的压迫感，将那些“洛辞之”的幻影斩杀殆尽。 幻境彻底破碎。 乔枕烟半跪在高台上，气息有些不稳。但她还是用最后的力气，拄着剑站了起来。 “抱歉。”洛辞之柔弱地躺在地上，面色隐有薄红，“幻境的具体内容，我自己也无法控制。” “乔师姐！乔师姐！” 弟子们真心实意地欢呼起来。 乔枕烟眸光微动，在人群里看到了卫衡摇的身影。 少年站在清浅的阳光下，双手闲闲地抱在脑后，微微仰起头看着她，淡金瞳眸明亮清澈。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朝她眨了下左眼，唇角勾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 第16章 师妹 中场休息时，卫衡摇早早便在主殿的屋檐上，备好了各色小食和灵茶，远远地朝乔枕烟招了招手。 乔枕烟几个起落，飞掠至主殿顶端，对上了卫衡摇那双含笑的漂亮眼眸。 卫衡摇随手拈起一杯灵茶，“庆祝师姐的胜利。” 下方的广场上还有不少人看着，乔枕烟不像卫衡摇那么洒脱，略微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她也拿起了灵茶——何须管旁人怎么看，活得肆意些烦忧也少。 杯盏相撞，发出清脆声响。乔枕烟品着灵茶，晒着初秋暖融融的太阳，悠闲地等待下一场比试开始。 等在擂台旁围观的弟子们，看向她的眼神越发幽怨。也不知道这两人哪来的胆子，居然敢坐在主殿顶上品茶。 云道君也注意到了这边的一幕，意味深长地看了谢苍筵一眼：“你这两个弟子倒是天赋异禀。” 这一方面是称赞两人的实力，另一方面则暗自点出了二人的“与众不同”。 谢苍筵仿佛没听懂云道君的意思：“确实，枕烟进境飞快，另一只最近倒是有些慵懒了。” “一只？”云道君微怔了一下。 谢苍筵勾唇浅笑，“用错量词了，掌门师妹莫怪。” 云道君：“…………” * 喝了灵茶，吃了点心以后，乔枕烟觉得自己满血复活了。这时，半决赛也即将开始。 她这一轮的对手是闵珊珊。 “刚才我看见你和卫师兄在干杯，”闵珊珊抬起一双桃花眼，眼角却微微抽动，显然对这件事颇为无语，“唉，师姐，你们庆祝胜利未免太早了。” 乔枕烟不解道：“那是上一场。” 闵珊珊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甩衣袖：“开始吧，乔师姐。” 乔枕烟点了点头：“师妹且出招吧。” 闵珊珊抬手结印，擂台上便凭空生长出巨大的花藤，朝乔枕烟袭来！ 这些藤蔓上盛开着柔嫩美丽的花朵，但花下却暗藏着尖刺。乔枕烟不慌不忙地挥剑斩出，将袭向她的几条藤蔓断为数截。 淡粉色的花瓣随风飘下，落在藤蔓的断面上，散发出浅浅微光，很快便有新的藤蔓从中长出，从四面八方涌向了乔枕烟。 远远看去，花瓣纷飞而落，黑发紫裙的少女在花雨中挥剑而舞，竟颇有几分意境。但只有身在其中的乔枕烟才知道，这看似无害的藤蔓有多凶险。 僵持了一段时间以后，一条藤蔓从乔枕烟感知的死角袭来，缠住了她握剑的手腕！ 若不能及时挣脱，更多的藤蔓便会将她彻底缚住。 乔枕烟微微一笑，竟直接舍弃了武器，将破军投掷向了正在专心操控藤蔓、无暇他顾的闵珊珊！ 闵珊珊神色微变，她本就站在擂台边缘，躲闪已来不及，而且很容易掉下去。便只好调回了那些袭向乔枕烟的藤蔓，一层层地挡在了自己的身前，试图缠绕住破军的剑刃。 但携雷电之威的长剑，以无人可挡之势，将试图攀上剑刃的藤蔓摧残殆尽。 不过，到底还是被减缓了速度，被闵珊珊给闪躲开了。 破军从半空飞旋而回，乔枕烟用左手接住，斩断了缠绕住右手的藤蔓。 另一边，闵珊珊从袖中洒出片片花瓣，薄而韧的花瓣带着劲风，划破虚空而来，犹如最为锋利的暗器。 乔枕烟持剑舞得密不透风，伴随着金戈相撞的脆响，面前密集的花瓣之雨被她挡住。与此同时，她还在一步步地向闵珊珊逼近。 闵珊珊举起手：“师姐别过来，我输了。” 说完，粉裙少女便乖乖地自己跳下了擂台。 身为法修，她没什么近战的能力，一旦被乔枕烟近了身，便等同于输了，自己承认还能留几分面子。 这一轮比试完，便是决赛了，中场休息的时间也更长一些。乔枕烟照旧回到主峰的屋檐上，和卫衡摇一起喝灵茶，却发现一道粉色的身影在飞檐后探头探脑。 乔枕烟：“闵师妹？” 那带着粉色发带的脑袋连忙缩了回去。 乔枕烟摇了摇头：“唉，还剩了这么多桃花酥、千层饼、糯米糕……” 闵珊珊还是走了出来，转过身去将发簪对着她：“我来转告掌门师尊的意思，主殿上危险，旁边的山谷里封印着云兽，你们可要小心点。” “不过你这点心若分我吃点，我便晚些再汇报给师尊。”闵珊珊回头看了一眼，又快速地别过脸去。 乔枕烟点了点头，大方地腾出一个空位：“好呀。” 闵珊珊坐下来，倒也并不客气，接过乔枕烟递来的点心和灵茶便开始吃喝。 “云兽……是什么？” 乔枕烟从屋檐上向下看去，只见一片茫茫云海，难以望到尽头，云海间耸立着云舒宗的另外几座山峰，偶尔有仙鹤掠过，除此之外便别无他物。 “这你都不知道？”闵珊珊咽下了嘴里的食物，用手帕抹了下唇角，“长途旅行御剑消耗极大，修为不足者也容易掉队。因此宗门集体外出时，会选择乘坐掌门师尊饲养的‘云兽’哦。” “想看看吗？”小师妹的眼里忽然放出一道精光，“我带你们去！” “可以吗？”乔枕烟唇角微微抽动。 卫衡摇倒是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听着她们说话。 “当然可以，”闵珊珊得意道，“除了掌门师尊，只有我可以解开云兽的封印。” 说完，她便朝乔枕烟伸出一只手：“师姐，且随我来！” 乔枕烟略有迟疑，下面还有那么多弟子，云道君虽然在评委席上闭目养神，但她的灵识也定然笼罩着这里。众目睽睽之下，这样真的好吗？ 但不等她做出决定，闵珊珊已经拉着她的手，纵身从屋檐跃下，坠入云海之中。 乔枕烟：！！！ 主峰附近的云雾，比映剑峰要更为浓厚，以她修仙者的视力居然无法看穿。不过乔枕烟倒也不怎么担心，反正在落地之前可以御剑，来都来了，还是先看看小师妹准备干嘛吧。 正思量间，一道空灵雄浑的低吟在下方的云雾间响起。 声音越来越近，直到二人落在了一块黑色的“地面”上。 乔枕烟捂着腰，倒在地上长吁短叹了一声：“这是……” “这就是云兽哦。”闵珊珊笑吟吟地站起来，朝她伸出一只手。 乔枕烟放出灵识，才勉强在脑海中感知出了“云兽”的模样，像是她前世在页游广告里见过的“鲲”，鱼的模样，有着一张大嘴，却能在天空中飞。 “我们上去看看！”闵珊珊很是激动，挥舞着手臂做出上升的指示。 云兽似乎和她心有灵犀，硕大的身形随之在云层中上浮。 * 弟子们都惊呆了。 正等着决赛开始，旁边的山谷里忽然传来了轰隆隆的巨响，随后，一道巨兽的影子便落在了广场上，遮天蔽日，在人群中制造出一片慌乱。 他们抬起头来，看到了巨大的云兽，还有坐在云兽头顶的两道小小的身影。 知道是云兽而不是什么妖兽以后，弟子们才稍稍放下心来。不过，之前是坐在云兽背上，或者远远看到，这回那狰狞的血盆大口就离得极近，心底总有些发怵。 云道君：“……” 她实在闭目养神不下去了，睁开眼睛瞥了谢苍筵一眼：“我这徒弟比你那两个还顽劣。” “我徒弟最乖了。”谢苍筵看向云兽背上好奇地四处张望的乔枕烟，和另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卫衡摇，面不改色地道。 第17章 残影 决赛现场，卫衡摇、洛辞之和闵珊珊排成一排，给乔枕烟加油助威。 原本只有卫衡摇在喊，但似乎是觉得输给第一名不丢人，总比输给第二名要好，很快洛辞之和闵珊珊也加入了，真心实意地希望乔枕烟能赢。 他们这边喊得热闹，带得更多的弟子一起喊了起来，“乔师姐加油”、“乔师妹加油”的声音不绝于耳。 乔枕烟看到卫衡摇和洛辞之高举着加长版横幅，抬起手揉了揉额角。她这师弟喜欢整活也就罢了，没想到洛师兄也……看上面矫若惊龙的书法，不是洛师兄写的还能是谁。 她这次的对手，据说是一位外门弟子。 “一个外门弟子为何能进决赛，莫不是带艺拜师？” “谁知道呢，我看古怪得很。” “就是，就是，我看也奇了怪了。” 弟子们纷纷议论起来。 这外门弟子相貌平平，走上台以后，朝乔枕烟拱了拱手。 “我认输。” 乔枕烟：？？？ 弟子们交头接耳道： “他定然是自知并非乔师姐的对手，这下主动认输，便不会被师姐暴打了。” “乔师姐之前那一剑之威，他想必也见过，这是怕自己出丑吧。” “这人的心理素质不行啊，身为修士岂能不战而退。” 乔枕烟脸上犹自带着些许惊愕，看向那外门弟子，却发现那弟子站得笔直，眼眸明亮，不像是因恐惧而认输的样子。 “你为什么要认输？”她好奇地问。 那弟子摇了摇头，纵身从高台掠下，压低帽檐，消失在了人群中。 “真是奇怪……”乔枕烟眨了眨眼睛。 云道君和谢苍筵一左一右地站在她身旁，举起了她的手，宣布道：“第九千两百三十四届宗门大比，乔枕烟获得第一名！” 看到这一幕，卫衡摇和洛辞之高举起手中的横幅，卖力地摇晃着。 乔枕烟：“……” 洛师兄你变了。 云道君为她颁发了第一名的奖励，是耳坠模样的护身法器，可以抵挡化神期以下的全力一击。 * 很快便到了出发的日子，谢苍筵带着乔枕烟、卫衡摇、洛辞之、闵珊珊等前十名的弟子，再加上嬴千阑和嬴浅月，向云掌门辞别。 乔枕烟发现之前向她认输的那名外门弟子，站在人群的角落里，便走过去搭话：“你当时为何要……” 那弟子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师姐，我自有苦衷，请莫要再问。” 乔枕烟又悄悄溜到了谢苍筵旁边打听：“师尊，那个外门弟子有什么来头？” 谢苍筵答道：“和嬴家两位小友差不多，也是云山道祖的故人后裔。” 乔枕烟：懂了，是关系户。 这就大概可以解释，他不愿意抢她风头的事了，毕竟日后一起进入秘境，还要仰仗云舒宗的众人。 说话间，云兽已经解除了封印，缓缓飞到与主峰的广场齐平的位置。众人来到这巨兽的背上，好奇地四处张望着。 云道君交代闵珊珊：“为师便送你们到这里，之后还需要你来操控云兽。” “放心吧师尊！”闵珊珊的表情很是跃跃欲试，“之前你总不让我骑着云兽四处云游，这次定不负师尊所托，保准三日的路程两日就到！” 云道君抬起袖口抹了把汗，有些担忧地看向这不靠谱的徒弟。 谢苍筵适时开口：“有我在旁边看着，掌门师妹不必担心。” 云道君微微颔首，“有劳师兄费心了。” 眼看着大家都说完了话，闵珊珊在云兽背上一跺脚，做了个急转弯的动作。 然后硕大的巨兽便在云舒宗的山峦之间漂移起来！ 劲风呼啸而来，有一位弟子甚至没能站稳，差点飞了出去，乔枕烟连忙搭了把手，才将其拉了回来。 谢苍筵轻叹一声，拔剑出鞘，在虚空中闲闲地划了两下，云兽背上便出现了一道结界。劲风这才消失，也不必担忧掉下去了。 这时，云兽已飞出宗门的地界之外，没有山峦的阻碍，这巨兽越飞越高，速度也越来越快，向前狂飙了起来！ 乔枕烟望着闵珊珊不停做着各种手势的背影，“云道君的担忧果然不无道理。” 卫衡摇抬手扶住她的肩膀，让她能站得更稳一些。 “照这个速度，明日黄昏便能抵达残影城了。” 残影城是北方第一大城，位于两座高阶灵兽时常出没的山脉之间，地势险要，是前往冷照山秘境的必经之道。这次秘境开启，想来各个宗门的势力都会云集于此。 纵然是修士全力御剑，从云舒宗赶到残影城也不过这个速度，还需要消耗大量的灵力。 乔枕烟感叹道：“希望一路平安。” 路上倒是没遇到什么危险，却遇到了隔壁宗门的灵舟。隔壁驾驶灵舟的也是个性情中人，和闵师妹对视一眼之后，竟开始比谁飚得快。 然后第二天中午就到了残影城。 比卫衡摇原来预计的速度还快了半天。 闵珊珊操纵着云兽缩小了些，将其寄养在了残影城的兽栏中。之后众人便在谢苍筵的带领下去住店，秘境还未开启，谢苍筵意下便是在残影城驻留一段时间，也好和其余宗门的弟子切磋交流。 乔枕烟躺在旅店的大床上，睡了个午觉，才算是把快要散架的身体复原了一些。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暗，她懒洋洋地下了楼，没看见什么同伴。 同行的修士都已辟谷，不需要用晚餐，此刻都已早早地躺在床上歇息，或是在房间里盘膝打坐。 正百无聊赖之际，乔枕烟看见墨发白袍的少年背着剑，斜倚在店门口，一双狭长清透的眼眸含笑注视着她。北地的月光洒落在他挺拔的肩上，发尾在风中微微拂动，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边。 乔枕烟走到卫衡摇旁边，问他：“师弟这是在做什么？” 卫衡摇掀起长睫，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师姐要出去逛逛么。” 乔枕烟点了点头，“要不要先跟师尊说一声？” “我留了纸条。”卫衡摇歪了下头，“就不必叨扰他老人家了。” 既然留了纸条，乔枕烟也没再多说什么，她和卫衡摇一同走出旅店，来到了店门口的小巷之中。 抬眸向上看去，整座残影城华灯初上，座座高塔寺庙笼罩在晚雾月影中，独有一番韵味。残影城本就是修士之城，由仙修、魔修、佛修、妖修共治，维系着微妙的平衡，在这里也无须隐藏身份。 最近几日，各个宗门前去参加秘境试练的弟子，从四面八方而来，聚集在此，争端自少不了，却也被限制在了合理的范围内——小辈打闹生死自负，长辈不出手干预。 是以残影城里显得分外热闹，最常见的便是用灵石压胜负的擂台赛。乔枕烟和卫衡摇散着步，看到一座擂台，立时间便被勾得心痒痒，忍不住想要下注试试。 “师姐最近不是手头有点紧吗？”卫衡摇笑吟吟地看向台上，那里站着一位连胜十一场的剑修，“将你的灵石全部压我。” “师弟要去比试吗？”乔枕烟倒是对卫衡摇颇有自信，只是有点好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卫衡摇朝她眨了下眼睛，抬起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当然是为了灵石啊。” 他说完便取出一包灵石塞给她，“我的也全都在这里了。” 擂台上，那剑修环视四周，“怎么，没人敢上来比试了吗？” “我来。”清朗悦耳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白衣少年纵身掠至台上。 卫衡摇今日的打扮偏文弱，再加上他面容本就精致昳丽，倒像是哪家偷溜出来的公子哥。围观的修士纷纷笑道：“哟，这是谁家的贵公子啊，擂台上刀剑无眼，一会儿伤着了可别哭啊！” 有人吆喝道：“来来来，开始下注了！” “我当然还是压司空泽道友。” “我也是，毕竟他一连胜了十一场，之前没压他的都赔惨了。” 但也有人压卫衡摇胜：“这位小友颇有胆识，背景大抵也不浅，万一有什么法宝和绝招呢？” 于是卫衡摇这边也多了些许灵石和筹码。 众人正讨论间，擂台上名叫司空泽的剑修已经和卫衡摇打在了一起。剑刃相击，竟是不分上下，打得极有观赏性。 渐渐地，卫衡摇的脸色略有苍白，挥剑的动作也有些迟缓，显然是灵力不支了。 原本还在犹豫的大多数人，一股脑地将灵石全压在了司空泽那边。这时他们注意到，一位紫裙少女从人群中走来，将手中的两袋子灵石都压到了卫衡摇那一边。 堆积如山的灵石和几小袋灵石比起来，就显得对比分外鲜明。 众人当然乐得多几个冤大头，自然没有劝乔枕烟的意思，反而隐晦地交流起眼神，低声道：“她这么漂亮怎么是个傻的，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那小子必输无疑啊”。 “谁是傻的还说不定。”乔枕烟笑眯眯地示意他们看向台上。 只见处于下风的白衣少年，竟然绝处逢生，以极其诡异的一剑奠定了胜局。月色如洗，剑光雪白，这一剑快得甚至将光也裁成了碎片，环绕着长身玉立的少年翩然飞舞。 众人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我的灵石……” “哼，想拿走灵石，没那么容易！”一道粗哑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这少年和那个女修，明显就是一伙的，这是故意来砸场子呢。”说话间，几位拿着武器的大汉便从人群中冒了出来，看热闹的人们连忙让出了一块空地。 “不肯愿赌服输吗？”卫衡摇将握剑那只手背在身后，在清冷月色中从高台上飘下，“那位司空泽道友也是你们的人。旧⑩光zl如果我没有出现，下一场你们就会安排其他人，将灵石全部赢走。” 清隽俊美的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大家用的都是一样的套路，便用拳头大小来说话。”他随手挽了个剑花，月光在剑刃上流淌如银。 第18章 夜晚 地上很快便躺了一堆人，乔枕烟收剑回鞘，和卫衡摇对视了一眼。 他们只拿走了本该拿走的灵石，便沿着河水朝另一边悠闲地散步。 躺在地上的一个刀疤脸握拳锤了下地，用颤抖的手指向了远去的两道身影：“你们得罪了林家，别想在残影城待下去了！” * 月光清莹洒落，河水中映出潋滟灯火，上游不知谁人放了花灯，沿粼粼光影漂流而下，从二人身边浮过。两岸楼阁高耸，远处的古刹隐于云端，诵经声庄严而又幽远。 乔枕烟和卫衡摇并肩走在河边的青石路上，少女遥遥看向远处黑暗中的寺庙：“没想到所修之道不同的修士们，竟能在残影城和平相处。” “林家、陆家、卓家、秋家，再加上一个空忘寺，共同统治着残影城，谁都无法将对方吞吃掉，便在各自的地盘里维持着相安无事。”卫衡摇接上她的话，介绍起大致的情况。 “林家？”乔枕烟微微一怔，“刚才我仿佛听到，那个躺在地上的人说他是林家的人。” “不错。”卫衡摇懒洋洋地开口，“我们现在便在林家的地盘上。” 乔枕烟思虑道：“他们毕竟人多势众，再者将事情闹大了，也是给师尊添麻烦。我们要不还是先回去避一避？” 卫衡摇轻笑着摇了摇头：“不，他是林家的狗。” 乔枕烟立时会意，想必那人是为了林家做事，相当于是外部人员。正出神间，一只修长清冷的手拉住了她的手。 乔枕烟抬眸看去，少年站在倒映万家灯火的河边，眉眼清隽，眸色澄明，薄削精致的唇畔噙着浅笑。他身后波光粼粼，光影让冷清的长街变得温柔，仿佛也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近。 乔枕烟指尖轻颤了一下，便被骨节分明的手指探入了指缝，同她十指相扣。 她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听到少年清越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这些事徒增烦忧，不想也罢。” 说完，少年撩起眉眼，拉着她朝另一边的长桥跑去，“我带师姐去一个地方。” 他动作自然，就仿佛刚才拉她的手，也是少年人的一时兴起，想与她分享眼前的美景。 二人从长桥跑过，纵身几个起落，踏着悬挂灯笼的屋檐，朝城市上层掠去，很快便来到了附近最高的一处屋顶上。 下方的喧哗与冷清都被拉远，点点星辰在夜幕中浮现，夜雾缠绕着高塔与古刹，银月洒下皎洁清辉。 二人并肩坐在最高处的屋檐上。 “真漂亮。”乔枕烟不由感叹。 “……是很漂亮。”卫衡摇以手托腮，将手肘支在膝上，偏头注视着她。 修仙之人对视线颇为敏感，乔枕烟收回看向远处夜景的眼神，回眸望向了卫衡摇。 她的眸光撞上了一双沉暗的金眸，对方眸底映出一对小小的影子。 那是她的倒影。 * 乔枕烟和卫衡摇这边在高处赏月，却不知在几巷之隔的地方—— 林家的那位刀疤脸不知又从哪聚集来十几号人，皆是一袭黑衣，手中拿着暗器符咒，想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躲在乔枕烟两人返回的必经之路上，收敛气息，藏匿在阴影里，手中的兵刃上流淌着淬毒的冷光，打算等待时机一击必杀。 巷口忽然传来平静而有韵律感的脚步声。 黑衣人们皆屏住了呼吸，手中暗器蓄势待发。 出现在巷口的是一道清瘦修长的身影，竟是位身披袈裟、手执念珠的僧人。他五官的轮廓极为精致，通身气质疏离而又禁欲，眉眼间无悲无喜。 刀疤脸抬起手，示意同伴暂且按兵不动。 “尔等杀念过重，”那圣僧念了句佛号，单手竖在胸前，另一只手犹自闲闲拨弄着念珠，“贫僧特来度化。” 刀疤脸出言道：“这里不是空忘寺的地盘，大师莫要多管闲事！” 僧人垂下眉眼，低低地笑了一声。 “遇见即是缘分。” 铺天盖地的金光将阴暗的小巷笼罩。 * “那边似乎有动静。”乔枕烟扯了下卫衡摇的衣袖，示意他看向下方的小巷。 阵阵佛号响起，淡淡焚香随风飘散，金芒亮起，旋即又消隐在黑暗之中。 “似是佛修的手笔。”卫衡摇慵懒地开口。 “佛修？”乔枕烟一怔，她记得在原书里，有个男配便是佛修，后来他因爱生恨，差点把她这“妖女”给度了。 虽然恰好遇上的概率很小，但决不能掉以轻心，乔枕烟当即起身，主动拉住了卫衡摇的手。 “师弟，我有些乏了，我们现在便回去。” “我抱着你。”卫衡摇不由分说地将她拦腰抱起，扯下雪白的外袍披在了她身上，踏着城中的屋檐纵身飞掠，又落到了之前那座长桥上。 桥的另一头站了位僧人。 “方才，有些人要找二位施主的麻烦。”冷淡沉静的声音随风飘来，“贫僧已替汝等解决了。” “多谢大师。”卫衡摇淡淡道。 “贫僧法号静危。”僧人朝旁边让了一步，从怀中取出两枚信帖，“空忘寺明日会发帖广邀天下来客论道，万望二位参加。” 衣衫之下，乔枕烟的心脏砰砰跳。 静危正是那个佛修的名字，好在这个时候，二人还不认识，但也不可不防。 卫衡摇勾起唇角：“好啊。” 乔枕烟在衣袍下掐了他一把，卫衡摇连忙改口：“我们回去问问师尊的意思。” “二位的师尊可是谢道君？”静危问道。 “不错。” “既然如此，就麻烦二位将谢道君的请帖带回去。”静危道，“原本是打算明天再邀请他的。” 卫衡摇接过了帖子，擦肩而过的刹那，静危微微低下头，垂下狭长悲悯的眉眼，与乔枕烟对视了一瞬。 这一瞬间，乔枕烟只觉得在这僧人面前，仿佛灵魂都变得透明。他眼眸深处好似盛开着红莲业火，竟隐隐显得有些妖异。 二人顺利返回了旅店，乔枕烟从卫衡摇的怀里挣脱，敲响了谢苍筵的门。 在闭目打坐的谢苍筵闻言睁开眼睛：“但推门进来无妨。” 乔枕烟推开门，看到谢苍筵仅着一件白色中衣，领口微敞，半露出优美而又爆发力的肌肉线条，连忙移开眼神。 她垂着头，将今天遇到的事情说与谢苍筵听。 卫衡摇随即呈上帖子。 谢苍筵抬手接过，随意地翻看一遍，矜持颔首：“论道是在后日，这几日闲着也是闲着，为师便带你们去长长见识。” 有谢苍筵在，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乔枕烟迟疑片刻，还是应了下来。 “你似乎不太想去。”从谢苍筵的房间里出来，卫衡摇拉着她从走廊的窗棂翻出去，又来到了屋檐上。 “不必勉强。”他定定地注视着她。 “虽然很乐意出去走走，但……我有点怕那个佛修，”乔枕烟吐露了部分实情，“总觉得他有些诡异。” 卫衡摇垂下浓密的长睫，将手掌覆在她的掌背上。冷玉般的触感沁入她的静脉，带来舒畅与安定之感。 “有我在你身边。”少年的声音很轻，却坚定凛然。 乔枕烟眨眨眼睛。 卫衡摇歪了下头，“就算对我没信心，对师尊总要有些信心吧？” “不，”乔枕烟忽然开口，“我相信师弟。” 卫衡摇的薄唇微微张开，发出愉悦而惊讶的音节。 一根纤长柔软的手指抵在了他的唇上，“而且，对方已知道我们的身份，主动出击总好过坐以待毙。” 卫衡摇唇角微勾，用柔软的唇珠摩挲着少女的指骨，声音也变得低哑，“那么，师姐现在是在……主动出击么。” “诶？”乔枕烟低低地惊呼一声，想缩回手，指尖却被卫衡摇轻轻吻住了。 这个吻稍纵即逝，少年的呼吸随即凑近，“我也喜欢主动。” 第19章 劫数 “你们在做什么？” 谢苍筵披上外袍，眸色沉沉地看向窗外，却只看到从屋檐垂下的长靴和裙摆。 坐在房檐上的两只连忙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一旁的园林里。 谢苍筵叹了口气，无奈地摆了摆手，“罢了，回去休息吧。” 他随即补充：“卫衡摇，回你自己的房间。” 卫衡摇摊开双手：“师尊你想多了。” 乔枕烟回到房间以后，发现一只毛团子正窝在她的床上呼呼大睡，不由瞪大了眼睛，“软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软软“吱”了一声，从床上弹跳而起，扑向她的怀里，乔枕烟连忙抬手接住，将小兔子举在眼前，同它对视着。 兔子用湿漉漉的红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乔枕烟叹了口气，“你偷偷藏在云兽背上跟了过来？” 兔子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乔枕烟想了想：“也罢，那便带你一起去吧。切记要跟在我身边，莫要乱跑。” 兔子连连点头，耳朵也随之微微摇晃。 乔枕烟用刚才软软打滚的那床被子，给它临时做了个窝。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乔枕烟便听到了嬴浅月的敲门声，她原本还打算赖床，却听长公主道：“之前你请我吃烤红薯，今天我带你出去逛街，吃喝随便点，灵石我付。” 乔枕烟立刻便被诱惑了。 软软听到以后也支棱起耳朵，一双眼睛闪闪发亮，仿佛也动了蹭饭的心思。 乔枕烟把兔子放在肩上，走过去将门拉开，门口站着嬴浅月和嬴千阑两个人。 乔枕烟和嬴千阑面面相觑了一瞬，嬴浅月的注意力很快便被小兔子吸引了：“我可以摸摸它吗？” 乔枕烟将小毛团子递给了嬴浅月。软软原本还想反抗，被她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后便不敢动了，在嬴浅月的手心里瑟瑟发抖。 这时，卫衡摇不知从哪也冒了出来：“师姐，两位道友，你们这是要去哪？” 抱着兔子的嬴浅月看了卫衡摇一眼，想起上次的红薯是他用丹炉烤的，便道：“去逛街，道友你要一同去吗？” 卫衡摇敛眸浅笑，一摇折扇：“自然。” 残影城背靠两座灵兽山脉，城里的酒馆食肆中，最为特色的食物便是灵兽肉。只要花得起灵石，连高阶灵兽肉为原料的菜品亦能买到。 嬴浅月带着几人来到酒馆里，大手一挥，将最贵的菜都点了一遍。很快，桌上便摆满了灵兽肉做成的珍馐。就连软软的面前，也摆了一个小碗。 “兔子可以吃肉吗？”乔枕烟看向坐在桌子边缘的软软，平日里她只见过它吃灵草。 软软抬起耳朵，重重地点了点头。 说完，它便低下脑袋，风卷残云般地把面前的一碗灵兽肉给吃完了。 嬴浅月招呼小二再给软软添上。 这时，卫衡摇给乔枕烟夹了一块灵兽腿肉，“师姐也吃点吧。”他今天穿着一袭青衫，格外俊秀漂亮，惹人怜爱。 “谢谢师弟。”乔枕烟眼眸微弯。 另一边，嬴千阑的脸色有些阴沉，正想也给乔枕烟夹菜，忽然听到嬴浅月轻咳了一声：“哎呀，怎么没有人给我夹菜。” 嬴千阑眉尾微微抽动，用灵识和嬴浅月交流：‘皇姐，你是不是成心的？’ ‘没有啊。’嬴浅月很是无辜，‘哎呀，那个菜离我太远了，我夹不到。’ 嬴千阑只得将夹来的灵兽肉放到了嬴浅月的碗里。 ‘老祖宗特意叮嘱我看好你。’嬴浅月提醒道，‘你都有婚约对象了，怎能还对故人念念不忘。古时的凡人皇帝虽可开后宫，但我们是修仙世家，道侣还需讲究从一而终，皇弟便莫要有别的心思了。’ ‘我回去之后便解除婚约。’嬴千阑恹恹地垂下长睫。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嬴浅月给嬴千阑倒了杯酒，语重心长地叮嘱，‘把心思用在修炼上才是正途，仙人哪个是有道侣的，不都是断情绝爱、舍弃尘俗才可飞升？’ 乔枕烟倒没注意到这边的暗流涌动，埋头吃肉吃得不亦乐乎。果然贵的就是不一样，不仅味道一绝，灵兽肉里还蕴含着纯净的灵气，对于修炼也颇有裨益。 卫衡摇闲闲地摇着折扇，唇角漫不经心地勾起。不知是看到乔枕烟吃得开心，他同样也感到开心，还是无意间听到了对面两人的‘交谈’。 饭毕，几人又在沿岸的一排商铺里逛街。那日在擂台赢了不少灵石，乔枕烟现在手头还算宽裕，和嬴浅月边走边逛，买了好几套新裙子。 卫衡摇和嬴千阑则跟在后面拎东西。 嬴千阑看这小子颇不顺眼，这大抵是某种气场上的不合：“将衣服收进储物袋里不就行了，何须拎着？” “你不懂。”卫衡摇淡淡道，“这是仪式感。” 嬴千阑：“？” 他打量了这小子几眼，发现对方眉目昳丽，面容俊美，长得居然不比自己差，心中不由生出暗暗的郁闷。 不过他随即安慰自己：‘不过是个长得好看的花瓶罢了，听说在宗门大比中他才得了第十名，等进入秘境以后，找机会让他……’ 嬴千阑的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卫衡摇懒洋洋地抬眸看他：“道友心性执着，切不可半途而废啊。” 嬴千阑冷哼一声，不再理会。 * 翌日前往空忘寺时，乔枕烟换上了昨日买的一袭素色长裙。但见寺中钟鼓鸣奏，焚香袅袅，广场中铺设地毯，摆放了一圈桌椅，其上布置着瓜果、点心、灵茶，各路修士在僧人的安排下依次入座。 位置有限，便按修为和名望排序，谢苍筵自然是被引至前排，像乔枕烟、卫衡摇这些小辈便只能站在后面。 一位住持模样的僧人手持金杵，走到广场正中，宣布论道开始。一时间，众修讨论得极为热烈，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谢剑尊，也滔滔不绝地发言。 但这种层次高深的话题，在后面的一众小辈听来，就有些犯困了。 因为听不懂。 乔枕烟也是其中之一。 她偷偷瞥向卫衡摇，只见他以手托腮，倒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她无声地叹了口气，不忍打扰，独自躲在柱子后面打瞌睡。软软站在她的肩上，替她警戒着周围。 枯燥的交谈声和远处依稀飘来的诵经声很是催眠，乔枕烟倚着柱子，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这个梦也很有禅意，她坐在菩提树下，手执白子，正和眼前的虚空下棋，还能听到远处木鱼敲响的声音。 忽然，眼前的景象像被撕裂了一般，虚空被撕扯出狰狞猩红的口子，燃烧如红莲的烈焰从中倾洒而出。 一位妖异至极的僧人足踏红莲，纤细漂亮的脚踝处以法器环绕，从重重业火深处走出。他的眉心缀着妖冶的符记，眼尾微微泛红，袈裟之下胸膛半露，腹肌线条块垒分明。 赫然便是前日见过的静危。 乔枕烟手中的棋子应声而落，在琉璃桌面上发出清脆声响。 僧人微微眯起眼睛，循着声音向她走近。 乔枕烟不住后退，被静危抵在了身后的树上。 他冰冷的眼瞳深处，燃起火焰的虚影，仿佛藏着无尽的轮回劫数。 “你是何人？”他声音喑哑，眸光偏执，“我历经轮回百劫，勘破诸般因果，为何、独有一劫难勘破。” 乔枕烟：“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此劫是你。” 第20章 星辰 “师姐，醒醒。” 少年沉静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阻碍她感知的梦幻镜影旋即消散，乔枕烟睁开双眼，看到被青灰瓦片掩映的一方湛蓝天空。阳光柔和洒下，鸟鸣声、论道声和风声在周围响起，有种大梦初醒的恍然。 她不由松了口气，抬眸看向不远处论道的众修。静危身为达到涅槃之境的圣僧，正坐在主位讲经，宝相庄严，眉眼慈和，无喜无忧。 这让乔枕烟有些难以辨别出，刚才的梦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她心神不宁下产生的臆想。 “既在此处待着无聊，我们便去别处转转吧。”卫衡摇站在阳光下，朝她眨了下眼睛。 少年眉眼清隽，色泽极浅的眸底映着天光云影，睫毛长得有些过分，投下纤密的影子，裁碎眸中潋滟水色。 乔枕烟微微有些愣神，手便被他握住了。二人沿着主殿和偏殿间的墙缝朝前走去，头顶是被建筑切成一条的秋日青空。 这一刻，外部的喧嚣仿佛被隔绝了。 乔枕烟停下来，微微喘了几口气。卫衡摇将手肘撑在她身后的青砖墙上，呼吸心跳可闻的距离，寺庙里淡淡的焚香在狭窄的空间飘摇，乔枕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少年垂落在肩头的发梢被风一拨，便撩过她的衣襟，若即若离地贴上瓷白的脖颈。 乔枕烟觉得有点痒。 而且——这太近了。 似是察觉到她有些紧张，卫衡摇垂下睫羽，低低地笑了一声，抬起手替她拢了拢落在颊边的发梢。 “你头发乱了。”他低声说。 乔枕烟有些不好意思，多半是刚才睡着的时候弄乱的，要么就是软软搞的鬼。她四处搜寻“罪魁祸首”，却没看见小兔子的身影。 “在我这里。”卫衡摇将挂在身后的小兔子拿出来，捧到了乔枕烟的面前。 乔枕烟看了小兔妖一眼，嫌弃地别过脸去：“你拿着吧。” 软软委屈地“嘤”了一声，沿着卫衡摇的手臂爬到了他头顶上，两只前脚搭在少年的前额上，就这么趴着不动了。 乔枕烟抿唇一笑。待会儿软软起来的时候，只怕师弟的头发也要乱了，而且这一幕真的好可爱。 卫衡摇本想将小兔子扯下来，但看到少女的笑容以后，他眼眸微眯，低下头又朝她凑近了些，低低地道：“师姐。” 乔枕烟下意识想要躲避，后背被迫抵在了墙上。 “……师弟？” “我可爱吗？”压低的声音伴随着穿堂而过的微风，拂过她的耳尖。 乔枕烟瞳孔微微扩大，不可否认，他现在真的好可爱，可是就这么说出来……她咳嗽了一声，正色道：“是软软可爱。” 卫衡摇露出受伤的表情，将软软从头上丢了下来，随手扔进了草丛里。 “……嗯，师弟是帅。”乔枕烟轻扯了下卫衡摇的衣袖，又悄悄勾了下他的手指，旋即便松开手朝前走去，“我们去宽敞一点的地方，我给你梳头。” 少女身穿素白衣裙的背影单薄而美丽，长发在身后微微拂动。卫衡摇垂下眼，唇角微微勾起，随即追了过去，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乔枕烟肩膀微僵，缓缓回过头来：“师弟？” 卫衡摇凝眸浅笑，灿若桃花，凌乱的长发拂过脸颊，更衬得他的面颜绝艳无双，“不是要给我梳头么。” 桂花的香气随风飘了过来。 二人从建筑的罅隙走出，来到寺庙偏院一片金色的桂花林下。秋风拂过，簌簌落花飞散，铺洒在绵软的草地上。 乔枕烟和卫衡摇牵着手走到树下，花香沁人，原本紧绷的心情也变得舒畅。软软一头扎进了地面的落花里，舒服地打了个滚，洁白的绒毛上沾了细小的碎花。 乔枕烟微微一笑，整理了下裙摆，侧坐在一棵桂花树下，花瓣飘落在她的发髻上，点缀于浓墨般的青丝间。 “师弟也坐。”她微微仰起头，阳光透过花影落在洁白的脸颊上。 卫衡摇顺从地坐在她身旁，然后—— 倚在了她的怀里。 乔枕烟：“？” 他双手撑着地，稍微拉远了些距离，却仰起脸定定地看她，眸中流淌着细碎金芒，身后桂花簌簌飘落，微乱的长发披在肩后。 乔枕烟轻叹一声，从储物袋中取出玉梳，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你离我近一些。” 卫衡摇听话地靠近了一些。 少女纤长嫩白的手指穿过少年的黑发，轻柔地梳理着。分明隔着一段距离，但在外人看来，却仿佛在拥抱。 静危足踏落花，缓缓走了过来，声音冷淡得像冰： “何人在此扰乱佛门清净。” “……非常抱歉，”乔枕烟连忙站了起来，“我们这就走。” 卫衡摇按住她的手腕，懒洋洋地看向静危：“不，是大师心乱了。” 静危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施主何出此言？” 卫衡摇却闲闲地撩了下发梢，不再说话，将乔枕烟拦腰抱在怀里，纵身掠走。 静危站在原地，平静的眸色一点点染上猩红。 * 谢苍筵回到旅店，看到乔枕烟和卫衡摇以后，总算松了口气。 “你们提前回来，也不和为师知会一声，害得我颇为担心，还是遇到了静危禅师，才知道你们已先行离开了。” 乔枕烟不好告知实情，低头认了个错：“师尊，对不起，下次不这样了……” “哪里的话。”谢苍筵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摸摸她的头，手悬在半空却又停住了动作，“人没事就好。” * 浓厚的秋意席卷了残影城，北方的冬天来得也快，伴随着凛冽的寒风，第一场雪翩然而至。 而这也宣告着秘境即将开启。 远古仙人留下的预言中，当“天地皆白，星辰轮转”时，通往亘古的虚幻门径也将打开。 此处距离冷照山并不远，云舒宗的众人不再乘坐云兽，而是御剑而行。抵达冷照山下时，此地已围拢了一圈修士，等待着秘境开启。 这一等便从中午等到了晚上。 雪愈下愈大，天空中阴云翻滚。但诡异的是，在秘境入口位置的上空，云层却散开了一个豁口，露出一颗颗闪耀的星辰。 这让等待的修士们后背生出莫名的恶寒，一瞬间竟误认为星辰是从天上投来的注视和窥伺。 名为“破军”的星辰沉寂在北斗星的末端，比起明亮的群星，它的光泽显得有些暗淡。 群星明明灭灭，仿佛在运转着神秘的阵法，一道星光铺就的通路缓缓向下延伸。 “这就是秘境的入口！”有修士激动道。 有胆大的修士率先踏了上去，只见他身周空间波动，竟是直接被传送到了秘境之中。 看到传送成功，众修士急切地挤了过去，想早早地进入秘境抢占先机。 也有元婴期的修士压制修为，想蒙混进去，不料一道星芒亮起，竟直接将他身首分离！那人的元神挣扎着想要离体逃走，却被规则之力彻底泯灭。 修士们倒吸一口冷气，不再有人挑战规则，只有金丹期及以下的修士进入。 除了各大仙宗魔宗的修士以外，还有各路散修，等大部队都进去了以后，谢苍筵才挥了挥手：“你们也进去吧。” 闵珊珊好奇地问道：“谢师伯，为何让我们最后进去呀？” 谢苍筵淡淡开口：“让他们在前面探路，总安全一些。切记保命为上，此次以历练为主，莫贪小利。” 在经过乔枕烟身边时，谢苍筵悄悄塞给她一块玉简，叮嘱道：“其上有为师毕生最强的三道剑意，足以震慑宵小。” 乔枕烟认真地点了点头：“多谢师尊。” 此时秘境门口的修士已剩寥寥无几，云舒宗的众人排着队依次踏上阶梯。乔枕烟走在最后，肩膀上还坐了一只软软。 卫衡摇不知何时来到了乔枕烟的身旁，将她的手握在宽阔掌心。 “他们不知道——”他压低了声音，“传送的落点是随机的。” 乔枕烟抬眸看他。少年绝美的面颜沐浴着星光，唇角的笑意慵懒而又从容。 “所以呢？” “所以一定要抓紧我。” 第21章 秘境 周围一片黑暗，时空颠倒旋转，乔枕烟只觉得头昏脑胀，在这一刻忘却了自身的存在，成了茫茫星海间微不足道的一片尘埃。 她的灵识仿佛也被绞碎，在银河间飘散，寻不到归处，亦无处停驻。 冰冷而恢弘的仙宫漂浮在虚空中，折断的玉柱和残垣上点缀着细碎的星屑，灵玉铺就的地砖蔓延出道道裂纹，仙树枯萎，灵泉干涸，挟万古之荒凉向她飘来。 乔枕烟觉得自己的虚影撞上了仙宫，重叠了一刹那，好似处于不同的时空，很快又交错而过。 “师姐。”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将她从幻境中拖了出来，“切莫陷于因果迷障之中。” 乔枕烟蓦地睁开双眼。 眼前是一张俊俏英挺的少年脸庞，看到她醒来，他抬起手捏了下她的脸颊，眉眼间溢出无奈又宠溺的笑。 “这是……什么地方？”乔枕烟看向四周。 一簇篝火在山洞里“噼啪”燃烧，小兔子软软在篝火前缩成一团打滚，外面是无边无际的风雪。 “是秘境里。”卫衡摇道，“雪下个不停，师姐要休息会儿吗？” 乔枕烟沉吟片刻，将方才幻境中所见景象告知了卫衡，又问：“你传送进来的时候，看到了幻境吗？” “没有。”卫衡摇温声答道。 他说着揉了揉软软毛绒绒的脑壳，“它大概也没有。” 乔枕烟想了想：“那大概是我运气不好，在传送时灵识正好撞上了时空碎片。” 说完，她便站起身来，看向窗外的茫茫雪景：“一直待在山洞里也不是办法，我们出发吧。” “好啊，”卫衡摇熄灭了篝火，拎起小兔子的后颈，“我都听师姐的。” 山洞外风雪极大，乔枕烟披上斗篷，拉下帽檐，率先走了出去。 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小兔子瑟瑟发抖地被卫衡摇拎在手里，绒毛都有些结冰，不由有些怜爱。 “软软，要不要到我斗篷底下躲一躲？” 软软竖起耳朵，很是意动，却在卫衡摇和善的眼神下，待在原地不敢动。 就在此时，前方的景致陡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这是山腰边的一片树林，冬日大雪封山，树木的叶子都秃了，但此刻树干上却缓缓绽开了晶莹的霜花，寒气如飘带一般从远处向附近蔓延。 在寒气的尽头，是一只小巧精致的飞蛾，它翕动着寒冰色的翅翼，在山峦间掀起了一场凛冽的雪暴。 “是高阶灵兽。”卫衡摇低声道。 高阶灵兽的实力相当于人族修士的元婴期，在只能元婴以下修士进入的秘境中，高阶灵兽无疑是巨大的威胁。 “开局不利啊……”乔枕烟感叹。 “看来，”卫衡摇忽然勾起唇角，“开局不利的不只有我们。” 乔枕烟顺着卫衡摇的眸光看去。 只见一男一女两位魔修，被冻在冰茧里，悬挂在树枝上。他们脸色青白，嘴唇发紫，面容却显现出甜美的愉悦，仿佛沉浸在虚幻的美梦当中。 飞蛾扇动着翅膀，寒气透过斗篷，乔枕烟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被阴冷的感觉攫住，被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卫衡摇也被冻在原地，朝她比了个口型，“用你的灵识同破军沟通，借用它的力量。” 乔枕烟依言照做，将一丝灵力注入了破军之中，引起了剑灵的共鸣。 伴随着一身清啸，剑身上漫过道道雷光，将二人一兔身上的玄冰击碎，乔枕烟握紧长剑，警惕地盯着远处的飞蛾。 “师弟，我们是打，还是跑？” “进入秘境打斗少不了，就拿这个最弱的给师姐练练手吧。”卫衡摇悠闲地揉了揉手腕，好整以暇地拎着兔子站在旁边。 “弱？”乔枕烟一怔，“它的实力可是相当于元婴期啊。” “在幻术和控制上，确实相当于元婴期。”卫衡摇耐心解释，“但你若能杀到近前，便会发现，它也不过是一只脆弱的飞蛾。况且，它最强的控制技能已用在方才那两名魔修身上。” “顺带一提，这秘境中的灵兽都是时空裂隙中的虚影，若能成功击杀，便可得到其部分天赋和力量作为奖赏。” “好，”乔枕烟点了点头，“你照顾好软软。” 在察觉到她身上凛然的杀意以后，飞蛾已先发制人，一道道玄冰棱刺划破虚空，朝她袭来！ 这倒难不倒乔枕烟，她手腕一抬，剑影微动，很快便将玄冰棱刺斩断。 然而，断裂的棱刺却缓缓凝上了破军的剑身，眼看着便要凝上她的指尖。 “主人，将我扔掉。”破军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乔枕烟再次觉得，她这剑灵的声音和卫衡摇很像，只是一个有着少年的清朗，一个深沉而有磁性。 手的本能动作快过思维，将佩剑脱手丢出，乔枕烟就地一个翻滚，又躲过袭来的冰棱，手无寸铁的她在此时反而爆发出更为敏捷的速度，闪躲着飞蛾的攻击。 电光火石之间，她来到飞蛾的面前，一拳朝飞蛾轰去！ 而此时飞蛾已编织冰茧，将自己裹在其中。乔枕烟的拳头撞在茧身上，使其出现了道道裂纹，但她的指缝也有淡淡的霜花蔓延，带着刺骨的寒意侵入她的血脉。 一旦她的血液被凝结成冰，便会有冰刺破体而出，将她牢牢钉死在此处。 乔枕烟咬紧牙关，面上的表情有些吃力。 飞蛾从裂缝中窥见了这一幕，将全部的力量都用在了与她抗衡上，它要让这个敢破坏它茧的人类付出代价！ 危急之际，乔枕烟却抬起另一只手，闪耀着雷霆的长剑自远处飞来，稳稳地落进她的掌心。 她朝飞蛾眨了下眼睛，用左手一剑刺出。 巨大的撞击声在群山间响起，冰茧支离破碎，飞蛾扑闪着翅膀想要逃跑，却被剑光撕成了两半。 随后，它的身影消散为光点，落在了乔枕烟的身上。 乔枕烟刚开始还以为是什么“最后一击”，微微蹙起了眉梢，却没发现什么异样。 “这是秘境对你的奖励。”卫衡摇清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试试新技能。” 乔枕烟心有所悟，拔剑挥出，只见剑身凝霜，一股亘古彻寒的剑气爆发而出，将前方的树木斩成了两截。 “这个不错。”她不由微微颔首，“特效很好看。” 只见前方传来了两道“噗噗”的落地声，两位魔修揉着腰站了起来：“多谢道友相救……” 第22章 隐身 乔枕烟看向掉在雪地里的两名魔修，他们黑发红眼，额头上印着符文，模样倒生得俊俏美丽。 那名男修率先爬了起来，朝乔枕烟一拱手：“多谢道友相救，不如……我们结伴而行吧！我很有用的，可以预知危险！” 那女修白了男修一眼：“预知危险？方才你说西边有危险，建议绕道往这边走，结果便被这玄冰飞蛾给冻住了！” 说完，她朝乔枕烟微施一礼：“感谢道友相救。” 乔枕烟却注意到了男修刚才的话：“你们是说……西边有危险？” “不错！”那男修轻咳了一声，“西边似乎沉眠着什么东西，道友切记要绕过那边走啊。” 然后他就看见自己的这位恩人朝西走去，身后还跟了个拎着兔子的少年。 两位魔修摇了摇头，想再劝几句，却发现人已经走远了。 乔枕烟选择往危险之处走，原因和简单，雪山之间一片苍茫，漫无目的地前行反而浪费体力。西边那处地方让两位魔修都忌惮，定然是有什么蹊跷，不如过去看看再做打算。 “师姐是想先看看情况吗？”卫衡摇善解人意地问，“要不要试试这个？” 乔枕烟回眸看去，只见少年手里拿着两颗金灿灿的丹药，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卫衡摇朝她眨了下眼睛，忽然吃掉了其中一颗。 然后他的身影便凭空从乔枕烟的视野里消失了！ 不过坐在卫衡摇肩膀上的小兔子，还是暴露了他的位置。 接着，乔枕烟便感觉到少年清冷的手指抵上了她的唇瓣，分明眼前是一片虚无，但她却仿佛感觉到他在专注凝视着她。 她微微启唇，将丹药咽了下去。 少女唇红齿白，眉眼昳丽，这张极漂亮的脸很快也消隐于虚空中，不见了踪影。 软软则被卫衡摇丢在了雪地里，它毛色本就雪白，倒也不容易被发现。 “收敛气息。”卫衡摇清冷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那边的灌木丛可以掩盖足迹，我们从灌木丛绕过去。” 乔枕烟点了点头，又想到隐身以后卫衡摇看不到她的动作，便主动捏住他的手，用指尖在他的掌心轻轻勾了两下，示意自己知道了。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少年微微红了耳尖。 二人牵着手往前潜行，软软团成一个雪团子，缓缓地跟在后面滚。 危险的预感越发强烈。 这种感觉就仿佛误入了某个凶兽的领域，每走一步都平白生出惴惴不安的心情。 乔枕烟一手牵着卫衡摇的手，另一只手按在了破军的剑柄上，随时都能发出致命一击。 这时，她的掌心接触到了少年冰冷的指尖。他在她手心轻轻勾画着什么。 掌心触感酥/麻，乔枕烟勉强集中注意，才感知到他写了什么——“看不到我们”。 乔枕烟微勾唇角，忽然俏皮地将手翻转过来，也在卫衡摇的手心写道——“知道啦”。 还想再写点什么，她的指缝已被修长手指探入其间，同她十指相扣。 这种感觉很奇怪，二人的外表皆是虚妄，却能触碰到彼此，感知到指间的温度。 不过因为看不到，反而让乔枕烟没什么心理负担了。就这么牵着卫衡摇的手，任飘雪落在肩头，一直走下去好像……也很好。 就连危险的秘境，此刻仿佛也变成了布景。 他们此刻已经来到山脚下，面前是一片冰湖，其上的寒冰结了数尺厚，如镜面般映照着灰蒙蒙的天穹和起伏的雪山。 二人悄悄走上冰面，尽量将步伐放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冰层间响起了“咔嚓”、“咔嚓”的碎裂声。 乔枕烟神色微变，正要躲闪，卫衡摇已经从背后抱住她，就地一个翻滚。 少年的怀抱将她笼罩，带着淡淡的冷香，乔枕烟仰起头，扒着卫衡摇宽阔的肩膀探头朝后看去。 只见他们原本所在的位置，探出了一根幽蓝色的尖刺。 不想坐以待毙，乔枕烟再次将手按在了剑鞘上。正要开口提醒师弟一起上，嘴唇却被什么薄而冷的东西堵上了。 她的手也被他握住，轻柔地摩挲了下掌背，之后便有手指探入了她的手掌和破军之间。 “它还没有发现我们。”他在她的掌心写道。 第23章 星君 唇畔的触感恍如微风拂过水面，稍纵即逝。 却仿佛有电流在识海深处炸开。 修士收敛气息时，可以不用呼吸。若非如此，乔枕烟觉得她的呼吸只怕也会微微加速，正如比平时跳动更为急促的心脏。 此时二人身下的冰面已寸寸龟裂，潜伏在冰下的灵兽现出身形。这是一只生有棘刺的海兽，身形无比庞大，刚才穿破冰层的便是它背部的刺。 尽管海兽并没有发现他们，但碎裂的冰面还是让二人坠入了冰湖深处。湖水彻骨森寒，湖底的漩涡聚敛水流，拉拽着他们下坠。 乔枕烟之前在藏书阁了解到，秘境是分为一层一层的。一般来说，只有打败守护在通道间的灵兽，才能进入下一层。看来这只海兽便是守护灵兽，那个漩涡则是“门”。 坠入水中以后，纵然遮掩了身形和气息，灵兽却依旧可以通过水流的波动察觉到有生物侵入。 它张开嘴吼啸了一声，一道道水流化为利刃，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将湖底的鱼类和小型灵兽绞成碎片，一时间血肉泛飞，水中尽是鳞片断鳍，浓厚的腥气在湖底蔓延。 卫衡摇用指尖夹了一枚符箓，闲散地丢向身后。符文凝成光盾，让那些锋利的水刃偏向一旁。他揽住少女的腰肢，二人一同朝下潜去。 乔枕烟则用剑拨开前方的水草、鱼尸和碎块，清理着下潜的道路。 落在水底以后，有一股力量拉扯着二人不断向前。因为水流的变动，之前的漩涡流速变得更快，仿佛择人而噬的巨口。 乔枕烟将剑插在地上，才勉强稳住身形。等到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那只海兽已经追了过来，用巨大的鱼鳍朝下拍击，如果不是卫衡摇用符咒挡住，只怕她便要被这一击拍成了齑粉。 饶是如此，海兽的拍击也掀起滔天巨浪，使漩涡的流速越发湍急。 时辰已到，丹药的隐身效果趋于消失，一双金色的眼眸在暗流中浮现，撞入乔枕烟的视线。 是卫衡摇的眼睛。他眼型狭长，眼底像熔着流金，眸光仿佛能穿透一切，直抵她的灵魂深处。 在这双眼睛周围，少年俊秀的脸庞、修长的身形随即在水流中浮现。 他朝她眨了下眼，浓密的长睫像海草一般柔软。 乔枕烟立时会意。 这灵兽不好对付，那便想办法将其丢到漩涡里探路吧。 思虑及此，她也朝卫衡摇眨了下眼睛，同他一左一右地朝海兽的腹部接近。 海兽虽察觉了敌意，但它的身体极为庞大，转弯比不上人类灵活，便只能用鱼鳍阻挡二人的攻击。 腹背受敌，它的鱼鳍很快便被乔枕烟的剑气割伤，浓稠殷红的血如同飘散的丝绸，在黑暗冰冷的水流中散开。 海兽被伤势激怒，狂暴地吼叫起来，水流形成利刃，环绕着它飞舞，竟隐隐在水底形成了另一个漩涡！ 之前那道漩涡附近的水流被扰动，发出刺耳的呼啸声，随后吸力变得越来越强。 “就是现在！”乔枕烟和卫衡摇对视一眼，一同蓄气用剑发动了重击。 海兽巨大的身躯在攻击下失去了平衡，如同一只巨大的气球般朝漩涡飘去。它徒然拍打着鱼鳍，却也无济于事。 转瞬之间，它的身体便被漩涡吞没，消失于幽暗的水流之中。 似乎得到了餍足，漩涡渐渐变得平静。 乔枕烟总算可以将插在水底的剑收起，刚才若不是保持着这个姿势，只怕同样会被漩涡吸进去。 “我们过去看看。”她朝卫衡摇比了个口型。 二人游到之前漩涡的位置，却发现海兽的躯体不知去了何处，空旷的湖底唯有一口幽深的井。 看来这就是通往下一层秘境的路。 乔枕烟和卫衡摇对视了一眼，想要朝井边接近，具体看看情况，指尖忽然被他轻轻捏了一下。 在少年的示意下，乔枕烟注意到水草丛中的隐蔽处，躺着一颗深蓝色的兽核。 乔枕烟走到近前，将兽核捡了起来，仔细端详了一下。其上的颜色与花纹，和刚才那头海兽身上的很像。 这时，破军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它可以用来强化我。” 乔枕烟点了点头，将兽核按在了破军的剑身上。只见兽核化作幽蓝色的流光，濯洗着长剑的锋刃，使其显得幽冷惊人，仿佛又锋利了几分。 乔枕烟收剑回鞘，和卫衡摇一同朝井口走去。 “我先下去。”卫衡摇向她示意，旋即手按井栏，干净利落地跳下。 少年颀长的身影很快便被黑暗吞没。 乔枕烟没有迟疑，以灵气在身侧护体，也随之跳了下去。 *** 不知道坠落了多久。 如果是噩梦的话，只怕也该醒了。 说是坠落也不恰当—— 她只是被遥远的力量牵引，在虚空中漂浮，因而产生了坠落的错觉。 一双暗金色竖瞳在暗影深处窥伺着她，像是蛇一类冷血动物的瞳眸。 奇怪的是，这双神秘幽深、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却并没有让她感到不适和紧张，反而熟悉得仿佛早就认识了彼此。 如同高悬在上界的星辰，为迷途的她指引出方向。 乔枕烟心念一动，朝那双眼睛飘去。 虽然看上去距离并不远，但每当她快要触摸到它的时候，却发现二者之间的距离宛若天堑。 这让她产生了些许“挫败”的情绪。 想要接触到“它”，想要从黑暗与懵懂中苏醒……当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以后，乔枕烟坠入了幻境之中。 幻境是第三人称的视角，她看到黑暗中浮现了点点星辰，北斗星高悬在北天的夜空，第七颗星辰光芒尤为明亮。 仙人们行走在清贵恢弘的仙宫中，议论纷纷： “摇光星动，是破军殿下下凡历劫了啊……” “帝君有意传位给他，这历劫的时间还真是不巧。” “冥冥之中自有命数，应当顺应天理规则。哪怕是上界神仙，劫数到了也不能违抗啊。” 乔枕烟忽然想起，“摇光”是“破军”的别名，代指着同一颗星辰。 这很难不让她在“卫衡摇”和“破军”之间产生联想。 不过或许是巧合？ 胡思乱想之时，一道绚烂至极的流星划过夜晚的天穹，横穿三千世界，拖着长长的焰尾落在最不起眼的一方小世界上。 这个世界还处于被亘古巨兽统治的蛮荒时代。 “破军”的适应力极强，在落下以后便化作鳞片漆黑、眼眸赤金的巨蛇，同那些尚未化形的妖兽厮杀战斗。 血染红了天空和大地，这里只有不死不休的战斗。“它”身负重伤，却仍未放弃，从用蛇尾优雅地绞杀猎物，到用尖牙疯狂地噬咬，“它”抛弃了理智，却也变得更加强大。 这天“它”的伤势异常严重，平日里反射着淡淡光泽的漂亮鳞片被剥离了一大块，露出苍白的肌肉，冰冷的血洒了一路。 乔枕烟为“它”捏了一把汗，想要再看下去，幻境所能呈现的却似乎到了极限，化作无数残片砰然破碎。 脑海中传来断裂的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同她之间的联系，被生生剥离开来。 骤然想到了什么，乔枕烟呼唤着佩剑“破军”。 没有应答。 剑虽然还在，她的剑灵却不见了。 乔枕烟收敛心思，用剑拄着地缓缓站了起来。 纵然修士的视力胜过常人，她也无法看清此地的全貌，只能隐约辨别出这是地下宫殿或者陵墓之类的地方。 待在原地不是办法，卫衡摇也不知去了哪里。 乔枕烟向前走去。 岑寂之中，唯有她的脚步声回响在周围。 走出一扇石门，她看到了一座高大的四棱锥形祭台，祭台的四周环绕着半人高的梯级，上空有一道幽蓝色的祭台镜像，远远看去就仿佛一座巨大的沙漏。只是上半部分无形无质，由虚幻的星图组成。 这片地下空间尤为宽广，比起人类的陵墓，倒像是上古巨兽的巢穴，亦或是某种举行祭祀的场所。 至少那高大的梯级看起来就不像是人类使用的。 乔枕烟注意到，祭台上立着一道冷峻疏离的人影。 高冠广袖、身形颀长的男人站在石棺前，仰视着空中浮浮沉沉的虚幻星图。 这个背影乔枕烟绝不会认错。 她的剑灵为什么站在这里？ 破军缓缓转过脸，那是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高鼻深目，薄唇微抿，比起少年时更多了几分冷峭锋利。 在看到她以后，他的神色舒展开来，唇角勾起，眼底流淌着细碎温柔的星光。 乔枕烟怔住了，“师弟”两个字怎么也喊不出口：“……卫衡摇？” 第24章 仙宫 “师姐为何这样看着我？”卫衡摇随意坐在祭台的梯级上, 手肘搭着微曲的长腿，懒洋洋地勾唇。 乔枕烟：确定了，还是那个师弟。 她站在原地不动, 冷冰冰地注视着他：“所以你就是破军？” 卫衡摇垂下长睫, 轻声：“……可以这么理解。” “那破军又是什么人？”乔枕烟仰起头, 直视着那双灿金色的竖瞳。 卫衡摇慵懒地伸出一只手, 做出邀请的姿势, “准确地说, 他不是人。” 乔枕烟眼尾微抽, “你是想说破军是天上的神仙，还是远古的凶兽, 又或者是我的剑灵？” 她一边问，一边沿着半人高的黑曜石台阶朝上爬。这个地方限制御剑飞行，她只能采用这种方法上去。 “看来你都知道了。”卫衡摇的唇畔绽出柔和笑意, 他悠闲地朝下跳了几阶，稳稳地握住她的手，将她拉了上来。 男人的肩膀比少年时更加宽阔, 身形也更为高大, 站在她面前时压迫感和侵略性也更强。 乔枕烟摇了摇头：“这是什么地方？” “通往上界的‘仙路’。”卫衡摇薄唇微弯, 声线低而蛊惑，“想上去看看么。” 乔枕烟微微颔首。之前看到的幻境中，受伤的巨蛇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心底还有些记挂, 想必前方会有别的线索, 不妨上去一探。 在看到她点头的动作以后，一双大手揽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拦腰抱进怀里。男人的臂膀宽阔有力, 领口处微微敞开，她的脸颊被迫贴在他的胸口，触感清冷如玉，心跳声沉稳安静。 他足尖微点，怀抱着她纵身掠上高台。 然后把她放进了祭台上的棺材里。 乔枕烟：？？？ 虽然知道师弟不会害她，但她还是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你想做什么？” 他想埋了她？ 卫衡摇却扶着石棺的边缘，愉悦地笑出声来。他微微弯下腰，长发落在她净透纤细的锁骨上。 “笑什么，”乔枕烟气鼓鼓地揪住卫衡摇的领口，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但却没有真的生气，“给我解释清楚。” “真正的仙界早已倾颓，仙路亦已断绝。”卫衡摇正色道，“这个世界的飞升者，去的是另外的大世界，而不是上界。” “……所以？”乔枕烟抬起眼。 “我们要重走仙路，”卫衡摇淡淡开口，“前往上界。” “我想这超出了秘境探索的范畴吧？”乔枕烟松开了卫衡摇的领口，恹恹地道，“你究竟有什么阴谋？隐藏身份混进秘境，就是为了来这里吧？都这么大年纪了，为此还潜伏在宗门里，伪装成我的师弟，羞不羞呀。” 卫衡摇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含笑摇头：“师姐，你没有看出发前师尊给的相关文献吗？” 乔枕烟：？没仔细看。 想起那厚厚一叠泛黄的文献，纸一翻就发出脆响，还是用古人祈祷祭祀的晦涩语言写的，正经人谁看那东西啊（。 “这个秘境原本就与通往上界的仙路有关。”卫衡摇示意乔枕烟看向头顶上空半虚幻的幽蓝星图，“不出意外的话，除了我们，还会有别的修士成功到达‘那里’。” “所以这不是我的阴谋。”他定定地看着她，眼眸深邃如星辰的余烬，“更没有利用你。” “怎么忽然这么严肃啊……”乔枕烟扯了下他绣着暗金云纹的袖口，“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叫了你这么久师弟，结果发现师弟竟是大反派……” “我不是反派。”卫衡摇抬起修长指尖，按住了微微抽动的眼尾。 “好，你不是。”乔枕烟从善如流道，眸光却悄悄落在卫衡摇撑着石棺的那只手上，“可你另一只手按着我的棺材板是什么意思？” 卫衡摇：“…………” 他缓缓移开手，低哑开口：“我可以也躺进来吗？” 乔枕烟：“诶？？” 二人对视了一瞬，几乎同时开口。 乔枕烟：“那个……” 卫衡摇：“其实……” 乔枕烟别开眼神：“你先说……” 卫衡摇同时道：“如果你介意的话……” 沉默了一会儿，卫衡摇抿紧唇线，“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乔枕烟捂住了脸颊，一双浅紫色的眼眸却从指缝往外瞥，“我什么都没想！” 卫衡摇垂下浓密的长睫，低声解释：“这是古人祭拜神仙的场所。” “你的意思是，石棺里原本应该放的，是奉献给神仙的‘祭品’？”乔枕烟似有了悟。 “……这么说倒也没错。” 乔枕烟点了点头，“所以我们只需要假装是‘祭品’，便可以触发相应的机制，开启通往上界的路？” 卫衡摇俯下/身来，金眸沉沉。“不错。”他回答。 黑袍高冠的星君面容俊美，骤然出现在离她极近的位置。乔枕烟心跳漏了一拍，朝石棺旁边挪了挪，让出一个身位。 好在棺椁内侧足够宽敞，容纳二人也不是问题。 卫衡摇平静地躺在她旁边，还顺手把石棺的盖给合上了。 棺材内的空间顷刻变得狭窄黑暗。 仿佛有幽冷的淡香拂动在周围，男人深而平缓的呼吸就在耳边。 乔枕烟别过脸去。 “我说师……咳，破军殿下，我们就这么一直躺着？” 卫衡摇微微偏过脸，在黑暗中凝视着少女洁白的侧脸，似有似无地笑了一声：“被你这么叫觉得好羞耻，还是叫我师弟就好了。” “那可不行，你可是老妖怪，”乔枕烟立即否认，“不，老神仙。” “如果你想，我也可以变回少年的模样，”卫衡摇慵懒地道，“不过修为也会被压制。” 乔枕烟认真想了想：“那还是算了。” “之前师尊给的古卷上写道，”卫衡摇回答起她刚才的问题，“古人祭神的流程非常冗长，只需要躺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乔枕烟感觉背后升起一股寒意：“我们躺在棺材里，那么谁来祭神？等等，那是什么声音？” “鬼魂啊。”卫衡摇理所当然地道。 乔枕烟“蹭”地一下钻进了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扒着他的胸口：“卫衡摇你不要吓我啊！！” 他在黑暗中悄悄勾起唇角，“是真的，要不然我们打开棺盖看看？” 乔枕烟都听到棺材外面隐隐传来的礼乐唢呐声了！她将卫衡摇抱得更紧，怎么也不肯撒手。 “……我不要看。” 一只大手覆上她的肩膀，清冷修长的手指轻柔抚过她的后颈，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后背。 男人身上的气息如玄冰般森冷，乔枕烟的心却莫名地安定下来。以二人的修为实则不必害怕这些早已湮没在历史中的鬼魂，刚才也不过是事发突然，唢呐声又格外凄厉，自己吓自己罢了。 不过躺在棺材里总觉得后背凉凉的……正这么想着，她的腰肢忽然被一双大手掐住，就这么稍稍将她举了起来，平放在他的身上。 乔枕烟的瞳孔微微扩大，担心声音太大会被外边的鬼魂听到，她只能低下头，将娇嫩柔软的唇瓣贴在卫衡摇的耳边，用极轻的气音说道：“我不喜欢这个姿势，太近了。” 温热甜美的气息喷洒在卫衡摇玉白的耳尖上，他朝旁边躲了一下，耳尖有些发烫。 声音也又低又哑，“那么师姐喜欢什么样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二人上方的棺盖传来一阵剧震。 “发生了什么？”乔枕烟下意识抱紧了卫衡摇的脖颈。 他抚了抚她的后背，“别怕。” “我才没有怕。”乔枕烟不忘嘴硬。这时，棺材下方又传来一阵响动，竟是棺椁脱离了祭台，带着他们浮向了半空。 乔枕烟歪了下头，忽然抬起手捏了一下卫衡摇的脸颊。 他的眸色有些暗：“你这是在……” “在棺材里待着也是无聊，”乔枕烟倒是看开了，将注意力转移到卫衡摇身上，对未知的恐惧便也变得不那么强烈，“你刚才摸了我的背，现在我也要摸回来。” 男人平静的呼吸微微一滞，随即变得有些深重。 “好，但凭…师姐处置。” “还在叫我师姐。”乔枕烟不满地将指尖抵在卫衡摇的唇上，“就不能换个更亲近一点的称呼吗？” 卫衡摇垂眸想了想，眼尾泛出少许红意：“……阿烟？” 见乔枕烟没有回应，他连忙改口：“都听你的。” 被卫衡摇的那一声蛊得有些脸红的乔枕烟抬起头来，“你刚刚说什么？” “我都听你的。” 乔枕烟将脸颊埋在男人锦袍微敞的胸口。 他低低地喟叹了一声：“阿烟旧⑩光zl，我……” 喜欢你。 话还未能说完，忽然一阵天旋地转。 石棺仿佛撞到了什么东西，发出清脆的响声。乔枕烟只觉得失去了平衡，棺材像是在什么斜坡上滚动了起来。 她的后脑差点撞上棺盖，好在有一只温和干燥的大手垫在了她的脑后。卫衡摇用另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身，将她紧紧地按在怀里。 在他的保护之下，乔枕烟一点都没磕到碰到。 棺材朝下翻滚的速度越来越快，乔枕烟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和卫衡摇对视了一眼。 与剑灵“破军”融合以后，卫衡摇本就淡漠冰冷的金色眼眸，在黑暗中也散发着淡淡的磷光，还有着类似于蛇的针尖般的竖瞳。 只是一个眼神，乔枕烟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积蓄灵力，凝在手肘的位置，向后一个肘击，直接将棺盖打飞了出去！ 而此时卫衡摇已找准时机，怀抱着她纵身从石棺掠出！ 眼前的景象霍然开阔。 进入石棺时黑暗阴冷的地下空间，被漂浮在绚烂星海中的仙宫所取代。头顶的星河流溢着华美的光辉，昔日清贵繁华的神仙宫阙，化作尘封已久的断壁残垣，安静地漂浮在虚空中。 而他们此刻就在一处断裂的广场边缘。这里的时空法则被极度扭曲了，以仙玉铺成的广场从中崩断，形成了一个陡峭的斜坡。 她和卫衡摇如今就挂在斜坡的边缘。 在二人的身后，石棺携带劲风，呼啸着没入黑暗的虚空，不见了踪影，被永恒的时间所吞没。卫衡摇单手抓着斜坡断裂的边缘，另一只手将乔枕烟紧紧地抱在怀里。 “这里似乎无法御剑，”乔枕烟眼眸微眯，“有什么力量压制着飞行……” “无妨，”卫衡摇低低地笑了一声，“我先将你送上去。” 攀在斜坡边缘的手指骨节分明，掌背的青筋微微鼓起，将乔枕烟朝斜坡的方向甩了出去。 乔枕烟就地打了个滚，抓住了从仙玉中探出的一截树根，在斜坡上稳住了身形。她随即担忧地看向卫衡摇的方向，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卫衡摇双手抓着斜坡的边缘，腰腹一挺，手臂用力，便也爬了上来。斜坡过于陡峭，他这个位置没有可供攀援的东西，下方的仙玉不堪重负，蔓延出道道裂纹，眼看着便要坠入下方深幽的虚空。 这时，一只小手出现在他的面前。繁星在少女柔嫩白皙的指尖流淌出清冷的光，手心像捧着一抹银河。他眸光一颤，紧抓住了那只手，心底像有无尽陨石同时炸开，带着呼啸的焰尾闯入他的世界。 ——不，他的世界早就属于她了。 但即便如此，在与她相处的时候，他仍能感到心底涌出不可捉摸的情感，如同两条河流的交界处，平静水面下激烈的、变化的、永无休止地缠绕彼此的暗流。 乔枕烟只觉得手心一沉。 这个地方着实诡异，不仅无法御剑，修士御气的轻身之术也难派上用场。 卫衡摇的重量几乎全都压在了她的这只手上。 她咬紧牙关，手上因为用力泛出淡淡的粉红色。她的肌肤本就敏/感娇嫩，纵然握剑也从没使出过这么大的力气。 此刻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松开手。 有了这一下借力，卫衡摇也稳住了身形，抓住了上方的树根。而他足下的仙玉应声碎裂，化为齑粉消泯在虚空中。 乔枕烟松了口气。 这时她发现，有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她的侧脸上。 “把你的手伸过来。”他低哑开口。 乔枕烟的指尖轻颤了一下，微微抬起手来，“你这是在做什么？” 男人虔诚地低下头，吻上了她的指尖。 乔枕烟轻呼了一声，“你、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已经安全了。”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长睫垂落，冷峭的唇角在黑暗中勾起，“方才你问我在做什么。” 呼吸落在她的掌心，薄唇翕动间，他给出了清晰坚决的回答：“我在吻你。” 第25章 在意 听到卫衡摇的回答以后, 乔枕烟脑海中“嗡”地一声，就连指尖的触感仿佛也因为这句话而无限地放大。 他是上界的星君，之前在幻境中, 她听到那些神仙们称他为“殿下”, 想必在这片仙宫衰败之前, 也是赫赫有名、身份尊贵的人物。 因而, 她很难将他和那个慵懒又随性的师弟完全画上等号。 尤其是对方还曾化为巨蛇在人界历劫, 那种冷血动物的想法, 根本难以用人类的共情方式去推测。 更罔论比蛇更加难以理解的神仙了。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 身为帝君之子的破军殿下，从出生起便是“神”, 而不是从下界飞升的仙人。 乔枕烟摇摇头，驱散了前面这些胡思乱想。 在那双暗金竖瞳的注视下，至少她知道了一件事： 他明确地告诉她, 他在吻她。而不是像蛇一样舔/舐伤口为她治疗，也不是一时兴起才这样做。 那双眼睛里蕴含的名为“在意”的情绪，真真切切存在。 这让乔枕烟的胸口升起了莫名的暖意。 修长清冷的手捧起了她的脸颊, 将乔枕烟的思绪拉回。二人抓着同一条树根, 距离本就不远, 这个动作更是又拉近了一些，彼此之间呼吸可闻。 乔枕烟甚至可以看清他眸中映出的星海，以及她被细碎微光环绕着的脸颊。 她横了他一眼, 语重心长地说：“都什么时候了, 你……” 卫衡摇垂下纤长睫羽, 轻声：“上去以后我可以吻你么。” 乔枕烟踢了他一脚，就和平时教训师弟一样：“上去再说。” 她抬眸朝上看去，这个斜坡颇为陡峭, 玉砖的裂隙间有树根探出，倒是可以作为落脚点。 在斜坡的高处，立着一棵仙树。它枝干繁芜，树身可容数人合抱，却是枯死的模样，遒劲的树身毫无生机，连一片树叶也无。 即便已经枯萎，但仍可以通过延伸到一旁宫殿屋顶的枝条，遥想它当年枝繁叶茂的盛况。 “我们先去树上再做打算？”乔枕烟提议。 “好，”卫衡摇表示赞同，他抬起手托住她的后腰，“阿烟先上去。” 乔枕烟眼皮微抽：“要不你还是叫我师姐？” “可以。”卫衡摇从善如流地回答，“你想现在听，还是别的时候听？” 乔枕烟回头扫了他一眼，在卫衡摇的帮助下爬到了上面的树枝上。 抬眸看了一眼崎岖的前路，乔枕烟幽幽叹了口气，开始怀念起御剑的好。她一边爬，一边和卫衡摇闲聊着：“为什么这里不能御剑？” “这是一片凝滞的时空。”卫衡摇的声音在她身后传来，带着冰冷空旷的回响，“别说御剑，你的灵气和法宝也被压制，能仰仗的只有肉/体的力量和手中的剑。” 说到“剑”，乔枕烟忽然想起了什么般，幽幽地叹了口气：“呜，我那么大一个剑灵不见了……” 听到少女装得一点都不像的哭声，卫衡摇薄唇微挑，极有耐心地劝慰道：“那么等从这里出去以后，我再给你变一个剑灵出来？” “这怎么变？”乔枕烟愕然道，“你不是已经和破军融合了么。” “那就让我成为你的剑灵。” “不行的呀！”乔枕烟立刻否认，“你成了剑灵，这具身体不要了么？” “不要了。”卫衡摇懒洋洋地道，“为了满足师姐的愿望，区区肉/体凡胎又算的了什么。” 乔枕烟轻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那样就可以永远陪在你身边了。” 卫衡摇极轻地补充了一句。 “你说什么？”乔枕烟没听清。 “小心看路！”卫衡摇深暗的竖瞳微微扩大，“你……” 乔枕烟抓住的那条树根因为年岁已久，从中断为了两截！ 她连忙去抓另外的树根。 只是这个距离有些勉强……指尖与树根只差一点便交错而过，她失去了平衡！ 斜坡虽陡，却也到底有个缓冲，虽然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若是滚下去，刚才爬过的这段距离又得重新来过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在下方托住了她的臀部，让她再次稳住了身形。 乔枕烟：！！！ 她抓紧了旁边的树根，回眸看向卫衡摇。 “你这是……” 他的手臂线条紧绷，衣衫下薄薄一层肌肉轮廓分明，就这么支撑着她不掉下去。 卫衡摇垂下长睫，回避着她的眼神，耳尖却微微泛红。 “我们能不能商量一下。” “什么？”乔枕烟一怔。 “专心一些，”卫衡摇轻咳了一声，“等上去以后再聊天。” 乔枕烟正好也觉得尴尬，立刻便同意了卫衡摇的请求，“蹭蹭蹭”地便往上爬，把毕生的爬树技巧都用了出来。 终于，二人来到了斜坡的上方。 这里倾斜的幅度没有下方大，总算是可以站直走路。乔枕烟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衫，观察起四周的环境。 到了这里她才发现，这座仙宫竟然只有残损的半边，另外半边的位置则是一片虚无，竟好似是被人一剑斩断！ 这座广场原本应处于宫殿群的中间位置，但由于仙宫消失了一半，便呈现在了边缘的位置。 “去树下看看？”乔枕烟回眸看向卫衡摇，朝他歪了下头，“现在可以和你聊天了么，殿下~” 卫衡摇握拳掩住唇角，微不可查地笑了一声：“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乔枕烟微微有些失落，脑海中不由又浮现出刚才的情景。难道他还在觉得尴尬？这可不像她那个厚脸皮的师弟啊。 “那样我会忍不住同意你的任何要求。” 他慢条斯理地补上了后半句话。 黑发星君长身玉立，站在遗落的仙宫边缘，俊美无俦的侧脸沉入阴影，深邃眼瞳却明亮得惊人，仿佛是这个故去世界唯一的光源。 乔枕烟走过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我想听听关于这棵树的故事。” 卫衡摇垂下眼，双手捧起了她的脸颊，温声同她商量： “那么你先吻我一下好不好？” “有的人刚才还说，会同意我的任何要求。”乔枕烟笑吟吟地提醒。 卫衡摇微微低下头，将他的前额抵上了少女的额头，温柔地蹭了一下，“我现在就告诉你。” 那张极尽美丽的脸庞迅速拉近，让乔枕烟的瞳孔微微扩大：“你……这太近了！” 额头上的触感消失了，卫衡摇稍微拉开了点距离。但还不够远，他清冷的呼吸若即若离地落在她的唇瓣上，让她的呼吸也不由被带得微微急促了几分。 他的唇型很漂亮，嘴唇很薄，唇角却又仿佛总是噙着笑意，淡色唇瓣在星光下显得有几分疏冷，倒真有些像天上的仙君，禁欲又薄情。 不能再看了……乔枕烟闭上双眼。 清冷的唇覆上了她的唇瓣，与外表的冷淡不同，他的内里却是炽热的。乔枕烟不得不收回刚才“禁欲”、“薄情”之类的判断，他和仙人完全不同，他是燃烧的、破坏一切的火焰，只是平时隐藏得太好了。她被他挟裹着，如陨星划破三千世界，同赴修罗地狱，决无回头的道理。 第26章 执念 “上界的‘根基’便是这棵仙树。它与帝君一同诞生, ”卫衡摇站在衰颓的仙树下，发梢在肩后飞扬，“它的枯萎也代表着仙界的衰微。” 乔枕烟打量着沉寂在星空中的仙府：“帝君和那些仙人们……他们去了哪里？”在她的理解里, 仙人应是不老不死的才对, 纵然上界颓败, 他们去别的世界当个陆地神仙, 也能混得不错。 “死了。”卫衡摇将眸光移向远处, 锐利的竖瞳深处有杀伐之意一闪而过。 听到他凉飕飕的语气, 乔枕烟不再多问, “我们要不去四周看看？这里到底是神仙宫殿，兴许能捡到什么有用的垃圾。” 说到这里, 她似乎觉得在卫衡摇面前说这个有些不妥，轻咳了一声，强自转移了话题：“咳, 我的意思是先熟悉一下环境……” 卫衡摇垂下眼，抑制不住地勾起唇角。 “你笑什么！”乔枕烟恼道，“哎, 拉我的手干嘛……” 此时卫衡摇已将她的手扣入掌中, 拉着她朝仙玉雕成的重重宫阙跑去。 “去捡垃圾。”他低低地答。 “你不觉得丢脸啊, 而且这里毕竟是你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乔枕烟一路小跑，才跟上卫衡摇的脚步。 卫衡摇蓦地顿住脚步，害得乔枕烟差点撞上。 “不会。”他转过身来抱住她, 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脸颊, “我对仙界的印象, 还没有对云舒宗深。” 乔枕烟歪了下头，白皙的面颊浮现出一丝迷茫：“诶？” 他微微低下头，面上的表情似笑似叹, 语气说不出的认真：“是说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 乔枕烟飞快地从卫衡摇的怀里挣脱，大步向前走去：“干嘛忽然这么……煽情？” 他从身后抓住她的手腕，悠闲地迈步跟上：“师姐若不喜欢……” “谁说我不喜欢？”乔枕烟快速反驳，似乎意识到说漏嘴了，她改口道，“那边好像有动静。” 那边还真有动静。 一个穿着灰色粗布衫，长相平平无奇的青年正用剑在地上挖着什么东西，仙玉地砖都被他掀开了——其实若不是失去了灵气，这些仙玉放到人界也是无价之宝。 乔枕烟记得这个人。 是那个托云山道祖关系，加入云舒宗队伍的外门弟子。在宗门大比的决赛时，他还主动向她认输了。 她微微眯起眼睛，没有贸然接近。 不料那弟子却注意到了他们二人，收起长剑走了过来，很有礼貌地作了一辑。 “乔师姐，卫师兄。” 虽然知道秘境中可能还有其它前往仙界的“门”，但这个外门弟子来得比她和卫衡摇更早，还是让乔枕烟微微有些意外。 “都是同门，师弟不必多礼，”乔枕烟面上不显，心底却未收起戒备，“怎么称呼？” “我姓夜。”那弟子答道。 乔枕烟点了点头，“夜师弟似乎在忙，我们便不叨扰了。” “不忙的，”灰衫弟子诚恳道，“大家既是同门，我也没有掩埋秘密的道理。师姐且过来看——” 乔枕烟来到他挖的坑旁边，只见那棵仙树的根系内部竟是镂空的，隐隐显出一个通往仙宫下层的通道。 卫衡摇淡淡瞥向那外门弟子，声调轻快，却给人极大的压迫感：“你怎知此处有通道？你是何人？” 那弟子勾起唇角，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来到仙界，离开了那方世界以后，我终于不用被那该死的男德系统限制了，古书诚不欺我！” 卫衡摇挑起眉梢：“你是叶……” 没等他将话说完，叶粼已抓着乔枕烟的手腕，朝那深坑中跳下！ 卫衡摇揉了下额角，没有一丝迟疑地随之跳了下去。 * 入目所见是无尽尸骸。 仙人的尸骨犹如玉石，散发出荧荧的光芒，将黑暗扭曲的地下空间填满。遒劲的树根环绕在四周，犹如重重鬼影，怪诞而又阴森。 乔枕烟从尸骸间爬起，看到那名外门弟子容貌骤变，化为红发玄甲的俊美青年。他双手抱臂，高坐在一条树根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不是当初那个魔尊还能是谁。 乔枕烟猜到了那弟子的身份不一般，隐瞒身份定然是另有所图，却没料到他竟然就是魔尊叶粼。 叶粼叹了口气：“那方世界有些诡异，我带你去更开阔、灵气更充裕的世界，此后你我纵情天涯，岂不美哉。” 乔枕烟白了他一眼：“谁要同你纵情天涯？我已心有所属。” “是那个卫师弟？”叶粼大笑出声，血红发梢在身侧微微飘舞，“你可知他的真实身份？” “知道呀。”乔枕烟面无表情地点头。 “那你可知他是个杀人狂魔？”叶粼张开双臂，说到激动处面容甚至有些扭曲，“看看这一地的尸骨！仙界的毁灭，众仙的陨落，全都是他一己之力造成的！他是个不受你控制的疯子，十恶不赦的魔头！” “那个……”乔枕烟小声提醒，“魔尊大人，你似乎比他好不了多少啊。” “你既看不上我，为何又看得上他？”叶粼反驳，“我已将他最丑恶的一面展现在你面前……” “我相信他，”乔枕烟断然答道，“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好，好！”叶粼怒极反笑，“不过已经晚了，没了男德系统，谁都无法阻止我将你带走。” “……男德系统？”乔枕烟一愣。 叶粼纵身落在仙骨之间，指尖夹着一沓符箓，抬手扔向虚空之中。符文交织，凝出恢弘的阵法，竟隐隐打开了一个通往异界的半虚幻光门。 “吾以众仙之骨，祭献虚空，”魔尊的唇角流出一丝绮艳的血痕，红发在肩后飞扬，“汝等的愤怒，便由我来——” 随着叶粼念出祷文，堆叠了一地的仙骨化为淡淡光点，飞向了光门之上，使其渐渐凝实。 但他的话却被人掐断了。 “没人可以，”卫衡摇站在叶粼的身后，单手扼住了魔尊的脖颈，将他提了起来，“从我身边将她带走。” 在阵法的血光映照下，黑发男人的脸颊苍白得惊人。 他的手指微微收紧，像是下一秒便能将叶粼的脖颈扭断。但在对上了乔枕烟的眼神以后，杀伐果断的星君却迟疑了。 若是他就这么动手，岂不坐实了“杀人狂魔”的名号？ 他在意她怎么看他。 趁着卫衡摇迟疑的一瞬，叶粼唤起符箓，凝聚着仙骨化作的光点朝他袭来，竟要与他同归于尽！ 卫衡摇低低地笑了一声，抬起手做了最后一件事，用结界将乔枕烟和二人隔开。 乔枕烟只看到炫目的白光亮起，能量的爆发几乎将结界击碎。或许是光线太强，湿润的眼泪从眼眶中滚落，砸在支离破碎的仙骨上。 她茫然地看向白光的尽头，视野微微有些模糊。 一道染血的颀长身影从光中走了出来。他衣衫破碎，胸前伤可见骨，俊美的脸颊上也有擦伤，眼眸却依旧明亮。 “……卫衡摇？” 他一头栽倒在她面前，抓住了她裙摆下纤细的脚踝，嗓音喑哑，“师姐，别讨厌我。” 第27章 巨蛇 仙骨爆发的白光归于黯淡, 这片地下空间再度变得深幽黑暗。乔枕烟捧起卫衡摇染血的脸颊，声音有些颤抖：“我怎么会讨厌师弟。你的伤……” “无妨。”卫衡摇翘起唇角，“小伤而已。” 说完便一头晕倒在她的怀里。 乔枕烟：“……” 还真是逞强。 她撕开了他的衣服, 想要为他上药, 却惊愕地发现—— 在他紧实的胸肌和腹肌上, 缀着成片的星痕。尽管肉/体的恢复速度极强, 但新长出的肉在接触到那些闪烁着星光的痕迹时, 便会“滋滋”作响, 无法使伤口愈合。 乔枕烟推断这大概是那些仙骨残余的力量。 她凝聚灵力, 想要将这股力量从他体内逼出来，却忘了自己也只有金丹期的实力, 差点引来了对她的反噬。 乔枕烟只觉得脑海深处一阵刺痛，仿佛有数不尽的怨念在同时响起。 “我们只是想延续仙界罢了，我们何错之有？！” “为了下界的卑微生灵, 居然断绝了仙界的未来，你不配为神君！” “那么我们便毁了你所守护的东西——” 耳边一阵嗡鸣，她肩膀微颤, 竟吐出一口血来。 这时, 冰冷纤长的手指颤抖着抬起, 拭去了她唇角的血痕。 卫衡摇睁开了眼睛，眸光还有些涣散，却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的脸庞。 她心底一揪, “师弟, 你……” “我可能, ”他薄唇微张，嗓音喑哑得惊人，“要小睡一段时间……离开, 秘境，不要管我。” “真傻。”乔枕烟捧起了他的脸颊，“我怎么可能会不管你，你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 卫衡摇的长睫如蝶翼般垂下，他牵动唇角，露出了一个笑容，指尖轻柔摩挲着她的下颌。 “我、我喜欢你，师姐。” 说完这句话以后，他的手指颓然垂下。 乔枕烟连忙握住了卫衡摇的手腕，将他的手贴在脸颊边。 “我也喜欢你。”她轻声说。 他的睫羽轻颤了下。 *** 周围是令人窒息的黑暗，叶粼在仙骨的反噬中死去以后，这里还算安全，只是气氛有些压抑。 乔枕烟抱着卫衡摇的身体，默数着自己的心跳。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卫衡摇的眼睫微微颤抖。乔枕烟捧起他的脸颊，却对上了一双冰冷的蛇瞳。 而他的身体也在渐渐发生变化。冷白的肌肤生出鳞片，身形在黑暗中扭曲，化为了一条阴森可怖的巨蛇。 “它”冰冷的身体在黑暗中缓缓游移，金色的竖瞳如磷火般燃烧。“它”环绕在她周围，小心地、试探地一点点朝她接近，口中不时吐出猩红蛇信。 乔枕烟没有害怕，而是伸出手抚上了巨蛇尾部的鳞片。 “它”的尾尖立即轻颤了一下，在黑暗中微微蜷缩。 卫衡摇的肌肤本就有着冷玉般的触感，而他的鳞片更是如玄冰般森寒。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尾巴缓缓卷起，将她圈在了它的范围之内。 这样的姿势莫名让乔枕烟多了许多安全感。 她倚在他的鳞片上，紧绷的精神得到放松，不知不觉中居然睡着了。 这次的梦是之前所见幻境的续集。不过视角有所不同。 乔枕烟发现她变成了……一棵树？ 就是普通的树的模样，只是树叶和花朵是半透明的，散发着淡紫色的光芒。 她从没有当过树，觉得还挺新鲜，便蹲在山崖上百无聊赖地朝下看。 下方是凶兽们厮杀的战场，无休无止，天空也被兽血染得赤红。 乔枕烟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聊，又用枝条驱散了几只蝴蝶，便站在原地等梦醒。 这时，远处的草丛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乔枕烟朝那个方向投以关注。 一条鳞片深黑、身染鲜血的巨蛇在草丛中痛苦地蜷起身体，金黄的竖瞳逐渐涣散。 乔枕烟悚然一惊。 这不就是下界历劫的破军吗！ 她想救他。 心念微动间，她身上的花瓣随风飘落，覆在了巨蛇的伤口上，化作一道紫色的灵光，竟止住了“它”的伤势。 似乎察觉到她没有恶意，破军缓缓朝她接近，用伤痕累累的身体将她缠在了中间。 她抖落了更多的花瓣。 一时间，花瓣纷飞如雨，化作细碎光芒洒落在蛇身的伤口上，让“它”的伤口逐渐愈合，鳞片渐渐生长。 “它”将蛇头抵在她的身上，安静地陷入了沉眠。 春天和秋天又过去了一轮，在下一个春天，百花盛开的时候，“它”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双明亮的金色竖瞳，流转着春日下午的光华，竟显得分外迷人。 她的身上又开出了新的花朵，便伸下一条花枝，递到“它”的眼前。 破军探出蛇信，轻柔地舔/舐了一下花蕊。 尽管无法用语言交流，他们却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存在，安静地陪伴着彼此。 在这个午后时间仿佛也慢了下来。 巨蛇缠绕着她的身体，将蛇头埋在她的花枝间，久久不肯离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有一天，凶兽们出现在附近。它们吼叫着杀了过来，但破军不允许它们玷污这片土地，更不允许它们接近她。 “它”以一己之力，杀死了所有的凶兽，金色的瞳眸染上血红。“它”日日被杀意折磨，只有在靠近她时，才能获得短暂的安宁。 在一场场战斗中，“它”成为了万兽之主。而在兽族互相厮杀时，人族也在夹缝中诞生，寻找着修仙之道。 随着人族对“道则”的追逐，乔枕烟觉得她的力量也变得越来越强，终于有一天修成了人形。 紫裙少女倚在巨蛇的身上，慵懒地睡着午觉。 有时她会爬到“它”的身上，搂住“它”的脖颈，指挥着“它”带着她四处旅行。来到水草丰美的地方时，便会停下来暂时扎根。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 她已经习惯了“它”的陪伴，而“它”更是依赖她，片刻不离地守在她的身边。 直到—— 上界的神仙撕裂虚空，降临在她的面前。 “帝君有令……” 脑海深处的刺痛让乔枕烟蓦然惊醒。 破军就是卫衡摇，如果这个梦是真的……她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恢复了平静。 一双幽冷的蛇瞳定定地凝视着她，像在注视着不可多得的珍宝，占有欲浓厚到有如实质。 她踮起脚，搂住了巨蛇的脖颈：“是你么……” 一条蛇当然不会回答她。 “它”只是微微低下头，顺从地任她将“它”抱紧，尾尖轻柔地勾着她的腰肢，不时微微抬起，轻拍她的背部，像是在安抚她一般。 乔枕烟唇瓣微张，吻上了巨蛇被冰冷鳞片覆盖的脸颊。 “它”的身躯僵硬了一瞬间，忽然从她怀里逃脱，消失在黑暗深处。 乔枕烟眨眨眼睛，“这是……在害羞？” 第28章 命运 乔枕烟朝黑暗深处走去。 不管怎么说, 她也不能放着卫衡摇不管，即便他已经变成了一条蛇。 她并不害怕他，反而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仙树的根系十分芜杂, 蜿蜒在地下犹如繁复的迷宫。她摸黑朝前走, 黑暗浓稠到有如实质, 哪怕以金丹期修士的视力, 也无法看穿前路, 只能看清近处的景象。 烛火、明珠等照明的法子也不顶用, 这片黑暗甚至连光线都能吞没。 也不知道他逃去了哪里。 乔枕烟没有贸然出声呼喊, 这里毕竟是曾经的仙宫，若是引来什么恐怖存在的注意便不好了。之前的祭台上就有鬼魂出现, 这里有仙人残落的灵魂存在也说不定。 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走着，她居然隐隐看到了光亮。仙宫里唯一的光源便是天上的星光，这点光芒却比星光明亮得多, 甚至能穿透死寂深沉的黑暗。 她小心遮掩着身形，朝亮光的方向走去。 此处似乎是仙树根系的中心位置。她躲在一条树根后，朝内里张望着。 树根扭曲成奇诡的形状, 簇拥着凿刻在地的阵法。散发着光芒的, 正是阵法中央的一块玉骨。 “不必躲藏, ”冰冷淡漠的声音自玉骨中响起，“吾已察觉你了。” 乔枕烟的脸上顿时露出见鬼一样的表情。所幸她现在躲在树根后面，那骨头……大抵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吧？ 一声幽幽的叹息在她身后响起, 随后乔枕烟便发现, 一道半虚幻的鬼影穿透树根, 飘到了她面前。 她强自按捺心神，拱手作辑，眼角的余光却悄悄瞥向那道鬼影：“见过前辈。” 那鬼影身着一袭白底金饰的长袍, 及腰的银发以高冠束起，眉眼冷峻锋利，面容棱角分明，竟与卫衡摇有几分相似，只是看上去更老成一些，比起少年的玩世不恭，气质上要更为矜贵沉稳。 一个猜测如电流般划过乔枕烟的脑海：这个人不会就是帝君吧？ 帝君用淡金色的眼睛充满悲悯地凝视着她： “原来他想守护的是你。” “是…我？” 乔枕烟微微怔住。一瞬间无数回忆和线索在意识深处被点亮，隐隐串联了起来。 帝君叹息了一声，他微抬指尖，二人头顶上方枯萎的树根、枝干和树叶有如活物般散去，露出了一方冰冷绚丽的星空。 他空旷的眼眸随即遥遥投向星海间，声音里仿佛也有怅惘：“凡人常谓仙人不老不死，长生不灭，殊不知纵然仙界亘古长存，亦有气数将尽，劫数到来的一天。” 乔枕烟没听懂他神棍似的话语，但这样听着，也算是拖延时间的办法，不知道卫衡摇能不能找到她。 “吾未尝想到，破军竟应了此劫。”帝君淡淡道，“吾之星官卜算星象，他与仙界有孽缘，便送他下界历劫，想避开仙界的劫数。不料，天命使然啊……” 乔枕烟已想起了当年发生的事。 破军是帝君之子，也是司掌杀伐的一员猛将，在他历劫期间，仙界无可用将才，在魔族的攻势前节节败退。最后，守护仙界的仙树之灵，用所有的生命力拖着魔族大军同归于尽。 仙界依托于仙树而存在，仙人们无法坐视仙界崩溃，便在各界物色起合适的树灵，献祭给仙树使其复活。 他们献祭了无数的树灵，却都无济于事——到了仙树那个层次，献祭的树灵仅仅修成人形还不够，还得有自行炼化“道则”，成长为仙树的潜力。 仙界由此日渐颓败。 直到仙人们发现了下界历劫的破军身边的那棵“树灵”。 她太合适了。纯粹灵动，天生便是道则之体，隐隐有成为那方世界天道的趋势，是衰败的仙树最好的“养料”。 帝君一纸命令，令破军返回仙界。 破军拒绝了。 巨蛇在仙人们的注目下化为墨发金瞳、手持长剑的星君，将试图把树灵带走的仙人们悉数斩杀。 “别来打扰孤的清净，更别觊觎她！”他声音凛然，眼眸冰冷，“离开这方世界。” 听闻此言，帝君震怒。此时有仙人进言：“何不直接炼化这方世界？殿下天生神体，不会被灵焰所伤，况且以整个世界为‘养料’，献祭之后仙树定然恢复得更快……” 沉默了很久，帝君准了这个办法。 那一日无尽的火焰在天空中燃起，陨星拖着狭长焰尾坠入人间，将鸟语花香的世界摧残得如同炼狱。 当时的乔枕烟只觉得非常痛苦。 身为这方世界“道则”的具现，她被烈焰烧灼，犹如凌迟。而她扎根于这方世界，也无法被破军带走。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杀出了这方世界。 “等我。”他道。 破军披散着墨黑长发，眼眸赤红，一人一剑杀至仙宫，将拦路的仙人诛杀殆尽。 然而炼化世界的丹鼎，却在帝君的宫殿里。 所有拦路的侍卫都死在他的剑下。 破军星动，无人可挡。 他来到了帝君的面前，将长剑抵上了父亲的脖颈。 帝君望着浑身染血的少年，幽幽叹了口气：“我似乎错了。” “你的确错了。”破军冷声道，“丹炉在哪里？！” “我错在不该相信星象和命运，将你送去下界历劫。”帝君道，“这反而让宿命成真。动手吧。” 被杀意折磨，被心魔侵蚀的破军，一剑斩向了帝君。 这一剑势头猛烈，甚至将仙宫都劈成了两半。 但已经晚了。 那个世界已在丹炉的火焰下支离破碎，她的“灵”也被打碎，成片成片地散落在各个世界。 少年跪倒在燃烧的宫阙中，眼中流下两行血泪。 *** 为了不让那个世界彻底消失，他放弃了神躯，放弃了统御诸界的权位，选择成为那方世界的“天道”，以自身的神力推动世界运转。 他收集着她魂魄的碎片，等待着她苏醒归来。 *** 乔枕烟看向帝君：“您还没有消散，是有什么执念吗？” 帝君微微低下头，眉眼中似有几分落寞。 “是。”他缓缓道，“破军带你回到这里，是为了找回你的力量。而我则要断了他的这份念想。” 帝君的虚影上骤然爆发出强烈的杀意，乔枕烟骤然后退，抬起剑鞘挡在身前。 她原本已做好了吐血倒飞出去的准备，并规划好了逃跑路线。但就在此时，一道长身玉立的人影持剑挡在了她的面前。 是卫衡摇。 帝君斥道：“你这孽子，有何颜面回来！” “你并非我的父亲。”卫衡摇冷冷开口，“不过是被怨念支配的鬼魂，不存于世的倒影。悲哉，沦落至此！” 这句话显然激怒了鬼魂，他一拂衣袖，朝卫衡摇发动了攻击。 但他到底只是一个即将消散的虚影，很快便被卫衡摇占了上风。 剑刃凝聚冷光，卫衡摇一剑贯穿了虚影的胸膛。 帝君的幻影随之破碎，留下最后的回响。 “你将……永生被杀意和恶念诅咒，不得安宁。” “那又如何？”卫衡摇勾起唇角，金眸偏执，“我从不后悔。” 他拄着剑半跪在地上，唇角淌出一抹血迹，喘/息愈发低促。 一只绣着花朵的手帕轻柔地覆上了他的唇，带着清冷的淡香，为他拭去往日的血痕。 卫衡摇抬起眼，定定地凝视着她。 乔枕烟被这饿狼般的眼神看得有点发虚，“你没事吧？” 他垂下鸦黑长睫，又变成了平素乖巧的模样。 “……有事。”他无声地勾起唇角，“亲我一口才起得来。” “就会撒娇！”乔枕烟轻哼了一声，朝卫衡摇伸出一只手，“我、我拉你起来。” 他将手递入她的掌心，眸底流光摇曳，“好。” 第29章 升级 “师弟, ”乔枕烟看向脸色苍白的卫衡摇，“你这样真的没事吗？” 没等他开口，她便用指尖抵上了他的薄唇。 “别说话。之前你说‘一点小伤’, 就晕倒在了我怀里, 还现出了原形。” “原形”一词出来, 卫衡摇的眸色陡然一滞。 “它没有伤害你吧？” 乔枕烟摇了摇头。 “你吻了它, ”他低低地道, “却没有吻我。” 乔枕烟眨了下眼睛：“所以师弟是在吃醋？” 卫衡摇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去, 耳尖晕出浅淡红意。 “……没有。” 乔枕烟凑到了他的耳边, 轻轻说道：“可你脸红了。” 卫衡摇鸦黑的长睫轻颤了下。 “怎么能吃你自己的醋。”她搂住了他的脖颈，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 “知道了这些以后, 师姐……不讨厌我，不对我失望么？” 卫衡摇轻声问。 她在他怀里坚定地摇了摇头。 还想再说点什么，她已经被他紧抱在怀里。伴随着低促灼热的呼吸, 薄冷的唇瓣覆了下来。 这是一个轻柔的吻，他将大手托在她的脑后，长睫低垂, 几乎触及她的脸颊, 温柔得近乎小心翼翼。 但等到她适应以后, 便是更强势的侵入和索取。一吻终了，乔枕烟的呼吸兀自有些急促，倚在卫衡摇的怀里, 胸口微微有些起伏, 淡紫色眼眸也蒙上了一层潋滟的水雾。 他低下头, 用薄唇轻吻着她的眼尾。 银河如一条玉带，在古老的仙宫上空闪耀着星光。他们紧紧相拥，时间也为之驻留。 * “这是要带我去哪里？”乔枕烟轻声问。 二人此时已沿着树枝, 走出了地下空间，来到了仙宫上层的广场上。 “找回原本属于你的力量。”卫衡摇抬起手，为她将微乱的发梢别至耳后。 乔枕烟看了卫衡摇一眼，忽然道：“等回去以后，我有话想对你说。” 青年垂下眉眼，眸底流淌着真挚的笑意，“我也有话想告诉你。” 乔枕烟弯起唇角，虽然已经隐隐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但心底还是既期待又喜悦。 二人踏着重重玉阶，朝仙宫深处走去。 一路上乔枕烟捡了不少“垃圾”，仙宫里的寻常饰物，放到下界都是宝贝。把储物袋里的空间装满了，她才停下。 卫衡摇只是温柔地注视着她，安静等在一旁，有时还帮她拆东西。 不知不觉间，二人来到了帝君昔日的宫殿里。 巍峨的宫阙上雕刻着繁复的符文，因此纵然仙宫的其余部分都或多或少的有些垮塌，这座宫殿仍巍然屹立着，隐约可从中窥见昔日的不凡气度。 在走近这座宫殿以后，乔枕烟莫名感到一阵心悸。 火焰，疼痛，魂魄支离破碎……她身形一颤，下意识抱住了自己的手臂，做出防御的姿态。 “有我在，”一只手温和地搭在她的背后，青年声音笃定，“不会再让你遇到任何危险。” 乔枕烟抬眸看他。 他的眼眸专注灼热，内里的关切作不了伪，萦绕其间的……还有一抹遥远的哀伤。 她摇了摇头，反倒劝慰起他来：“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有师弟在……我怎么可能还会害怕。” 他微微低下头，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随即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这是一个不带情/欲的吻，更像是怜惜和安抚。 卫衡摇抬手破开禁制，被符文凝固在时间循环里的宫殿，几乎在一瞬间就变得颓败——香炉的烟消逝了，焚香化为灰烬；鲜花和灵草瞬间枯萎，随风而散；散出袅袅烟雾的茶水风干，一旁的纱帐结了蛛网；就连隔间的山水屏风，也在岁月的作用下残破不堪。 “别抱啦，”乔枕烟将脸颊埋在卫衡摇的胸口，轻声说道，“现在还是办正事要紧，等回去以后再……” 卫衡摇含笑揉了揉她的脸颊，“都听师姐的。” 有卫衡摇在身边，面对这座宫殿时的不适感，便减弱了很多。二人一路行至宫殿下层，打开了一扇暗门。 暗室内里，一座四分五裂的丹鼎悬浮在虚空中，其上缠绕着破碎的道则。 在看到这些“道则”的碎片以后，乔枕烟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它们”似乎天生便属于她。 她微一抬手，足以割裂虚空、毁天灭地的“道则”碎片便朝她飞来，化为细碎光点，融入了她白皙净透的肌肤。 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乔枕烟眨眨眼睛，问卫衡摇：“我身上有发生什么变化么？” 卫衡摇轻笑一声，“运转灵力试试看。” 仙界没有天劫一说，乔枕烟惊讶地发现，她体内的灵力充盈到了极点，境界也随之一路攀升！ 元婴、化神……很快便到了大乘期圆满，甚至隐隐有成仙的趋势。 “仙界已经破败，倒也不急着成仙。”这么想着，乔枕烟控制住了暴/动的灵气，“师弟，我们回去吧。” “这个给你。”卫衡摇抬起手，递给她一块绯红的“道则”残片。 “这是什么？”乔枕烟好奇地问。 “魔尊死后留下的。它原本就属于你，可以消除你境界快速提升的隐患。”卫衡摇道，“这样的东西还有四块，分别在嬴千阑、静危、谢苍筵，还有那只兔子身上。” 乔枕烟愣了，怎么软软还有份？ “叶粼之前提到了什么‘男德系统’，是不是就是这东西？”乔枕烟问。 卫衡摇勾起唇角，“不错。” 乔枕烟：“我要收回它，应该不用杀了他们吧？” 卫衡摇轻轻摇了摇头，“虽然乐意看到这一幕，但确实不用。它们原本便是你力量的残片，只会依照你的心意而行事。” 乔枕烟松了口气：“那便好。” 第30章 破解 “可是我们该怎么回去？”乔枕烟问。 纵然叶粼是大乘期的强者, 也祭献了无尽仙骨，才打开了从此地通往其它世界的通道。 “通关秘境以后，自然便回去了。”卫衡摇懒洋洋道, “算着时间, 其余修士大概也快到这一层了。” 话音落下, 他又变成了那个漂亮慵懒的少年。 乔枕烟失神了一瞬, 少年和青年模样的卫衡摇, 她都很喜欢。 “姐姐, 孤终于找到你了！”爽朗的少年声音在玉阶下响起。 乔枕烟垂眸看去, 只见头戴金冠、衣着华贵的嬴千阑朝这边走来。 想起还要从他身上收回“力量碎片”，乔枕烟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陛下, 长公主殿下没有和你一起吗？” 嬴千阑摇了摇头，三步并作两步地踏上玉阶，朝她走了过来。 “进入秘境以后, 我便和皇姐失散了。” 乔枕烟想了想，“我们在此等等，以殿下的实力, 定然可以进入这一层, 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嬴千阑自矜身份, 做不出拆仙宫里的东西带走的事情，乔枕烟的储物袋也装满了。三人坐在玉阶上，百无聊赖地等待着队友过来。 乔枕烟神神叨叨地说道：“陛下, 方才我窥见了仙人的预言……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忧？” 嬴千阑想到男德系统, 沉痛地点了点头。 “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个烦恼。”乔枕烟道, “将你的手伸出来。” 嬴千阑：还有这等好事？ 在卫衡摇的冷眼注视下，他朝乔枕烟伸出了一只手。 乔枕烟抬起指尖，虚虚点在了他的手心。 嬴千阑的瞳孔微微扩大。 这次他和她接触, 男德系统居然没有惩罚他。他稍有诧异，难道她真的有办法？等等，男德系统去哪了……？！ 他一时不知该惊还是该喜，有这个系统在，养尊处优的他还学会了洗衣做饭等技能，每天生活得非常规律。现在一下子不见了，倒还有些不适应。 ——关键是他好不容易攒下的积分也清零了啊！ 乔枕烟垂眼看着一抹白光从嬴千阑的手心，飞回了她的指尖。她微微颔首，“有劳陛下了。” “不必客气！”嬴千阑热情地握住了她的手，“是我该感谢你才是。” 年轻的皇帝忽然倒飞了出去，砸穿了一旁的宫殿。 乔枕烟：？ 她回眸看去，只见卫衡摇正悠闲且漫不经心地揉着手腕。 乔枕烟：“……是你吧？” 少年弯起眉眼，“师姐觉得呢？” 不多时，嬴浅月和闵珊珊等人结伴过来了。 “诶，皇弟怎么在屋顶上呀？”嬴浅月看热闹不嫌事大。 软软蹲在嬴浅月的肩上，一看到乔枕烟便朝她扑了过来，被卫衡摇及时拦住了。 乔枕烟小声问：“软软不会就是……妖族的少妖君，阮疏尘殿下吧？” 卫衡摇面无表情答：“没错。” 乔枕烟：“…………” 妖君还真是只兔子啊？ 一想到她养了他这么久，心态就有点不稳。 这里这么多人，她也不好再从软软，不，阮疏尘身上收回力量了，便安静地看着修士们捡垃圾。 除了云舒宗的修士以外，进入这一层的还有其它宗派的修士，以及少量散修。众人将储物袋装满以后，才恋恋不舍地寻找起前往秘境下一层的路。 “人也到得差不多了，”卫衡摇笑吟吟地朝乔枕烟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提着兔子，“师姐，我们走吧。” 乔枕烟挽住了卫衡摇的手，与他一同朝仙树的方向走去。 弟子们议论起来： “那个兔妖好可怜哦。” “他们这是去哪？” “不管了，先跟上便是！他们是最先来这一层的，定然比我等更熟悉！” 于是众人浩浩荡荡地跟在乔枕烟和卫衡摇的身后，来到了栽种着枯萎仙树的广场上。 “通往下一层的‘门’在哪里？”有人忍不住问。 卫衡摇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下一层是魔界，你觉得该如何前往？” 那人：“？” 卫衡摇抬手夹起几张符箓，只见金芒闪动，符箓落在广场的地砖上，竟似乎触发了什么机关。 仙玉地砖升升降降，组成了繁复的迷阵。 “好了，你们可以开始解密了。” 然后众人就看到，乔枕烟和卫衡摇慵懒地朝旁边一坐，等着他们在前面开路。 众人：“……” 这个迷阵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若是精于阵法，倒可以慢慢破解，不懂阵法便只能暴力拆除了。 众人对视一眼：“我们人多。” 一时间刀光剑影，道道灵光亮起，修士们从法阵各处开始了“破解”工作。 卫衡摇不知从哪取出了茶水零食：“师姐要来点吗？” 乔枕烟：……很难拒绝呢。 第31章 魔界 在与仙界的战斗中, 魔界也是元气大伤，成为了一片已然荒废的赤红焦土——这里和小世界中叶粼统御的“魔域”不同，要更为宽广, 也更为凶险。 乔枕烟看着“门”对面的景象, 眸光略微有些恍惚。 这时, 修长的五指轻柔握住了她的手。她侧过脸去, 看到卫衡摇含笑的昳丽眉眼。 乔枕烟心下稍定, 和卫衡摇一起踏入了连接不同世界的“门”中。 别的弟子们原本看着他们俩在一旁摸鱼, 积攒了一肚子怨气值, 但此刻见到这两个人主动进入魔界探索，气便也消了大半。 乔枕烟的眼前景致骤变, 从荒凉的仙宫，变成了一片赤红的天空。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和向下拉扯的沉坠感。 她掉进了一个怀抱里。 乔枕烟抬起眼, 向身下看去。 少年微闭着眼睛，睫羽轻颤，周围的地面都被他砸出了条条裂隙。 乔枕烟：“……” 她连忙起身, 将卫衡摇拉了起来, 关心道：“师弟, 你没事吧？” 卫衡摇顺势牵住了她的手，“无事。” 这时其余的修士也陆陆续续从天上掉了下来，卫衡摇揽住乔枕烟的腰肢闪到了一旁。 “嘶, 好疼……” “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这就是传说中的魔界吗？” “唉, 这里也不能御剑飞行……” 众修士议论纷纷。 在他们讨论的时候, 一群魔化的异兽已经悄悄围拢了过来，将众修士包围在内。 “这是什么东西？是灵兽吗？” “灵兽哪有这么恐怖的？数量还如此之多……” 抬眸去看乔枕烟和卫衡摇时，只见二人不知何时挪到了包围圈外。 异兽们咆哮一声, 朝众修士发起了进攻。以一群金丹期修士的实力，也算是可以应付，但异兽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可谓是杀之不尽。 被围困的修士里也有她的同门，乔枕烟想去帮忙，但又不太想暴露实力——她还想在云舒宗待下去，毕竟其中也算是有她和卫衡摇共同的回忆。 卫衡摇悄悄扯了下她的袖口，“师姐，我有办法。” 另一边的战况已愈发激烈，甚至还有修士负了伤。 正当千钧一发之际，众人发现异兽们被困在了阵法中，不由一阵呆滞。 “还愣着做什么？”卫衡摇道，“这是我提前布置好的阵法，只能困它们一刻钟。” “多谢这位道友！”众修士连声道谢，匆匆离开了这片地方。 这时，天上偏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血雨。这血雨的腐蚀性极强，某个修士一时不察，胳膊淋到了雨，也忘记以灵气护体，便立刻灼伤了一大片的肌肤。 有人注意到了前方的裂谷：“我们去峡谷底下避避雨！” 卫衡摇为乔枕烟披上了挡雨的斗笠，斗笠上泛着一层淡淡的灵光。 乔枕烟看了一眼朝裂谷方向前进的众修，“我们也跟过去吗？” 卫衡摇微微颔首，“等通关这一层，便可以回去了。正好这一层的守护灵兽就在那个方向。” 尽管无法御剑，但身为修士从悬崖边缘攀下也不算困难，众人很快便来到了峡谷之中，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下避雨。 眼看着脚下堆积的雨水已越来越多，有修士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洛辞之眼眸微眯，看向四周：“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山洞？” “没有山洞挖一个出来便是了！”一位体修纵身掠出，一拳击向了石壁。 一刻钟后。 还真被他挖出了一个山洞。 众修士观望了片刻，见没什么异常发生，便一同进入了山洞中躲雨。 山洞的位置有数丈高，因此纵然雨越来越大，在谷底形成了一条河流，也没有淹到洞口。 “那是什么？”闵珊珊注意到了从上游飘来的一群黑点。 “是、是蝎子！”有修士颤抖着回答。 “小心身后！”有人一把将同伴拉开，只见山洞的裂缝中，也爬出了密密麻麻的蝎子和毒虫。 嬴浅月连忙后退到洞口边缘，她平时最怕这些，但在看到顺着血河飘来的一群个头更大的蝎子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一道道法咒直接丢了出去！ 那些蝎子被激怒，密密麻麻地朝洞口围拢过来！ 而此时修士们都在对付从裂隙中爬出的毒虫，一时间无暇他顾。 “让我来吧。”软软忽然开口，声音冷淡清润。 乔枕烟看向肩膀上的兔子，“你会说话？” 阮疏尘无奈道：“你不是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么？” 乔枕烟眼尾微抽，“我以为你变成兔子就不会说话了。”说完她麻利地将阮疏尘从肩膀上丢了下来。 兔子落在地上，化为一位白发红眸、身披绒毛大氅的俊美青年。 第32章 离开 阮疏尘有着一头及腰的银白色长发, 身披曳地的长斗篷，领口处以漂亮的白色绒毛为装饰，模样清冷出尘。 乔枕烟睁大了眼睛。 呜……她的小兔子没有了。 阮疏尘展露出妖君的气场, 立刻便让周围那些毒物震颤不已, 钻回了岩缝中, 水中的毒蝎也不敢靠近。但这种上位者的气息, 也引来了毒虫之王的觊觎。 岩缝被一只巨钳所撕裂, 一股青绿色的脓液朝众人喷了过来！ 修士们各凭本事, 有的凭借高超的身法躲过, 有的在面前张开光盾，都躲开了这一击。乔枕烟几人本来就在洞口的位置, 离得比较远，稍微挪动一下便避开了。 但因为岩缝被撕裂，山洞的结构变得不稳, 头顶上不断落下石块。两只巨钳从山体内部探入了山洞中，将众人逼到了洞口处。 而此时山洞外面皆是腐蚀性极强的雨水，众人一时间进退两难。 乔枕烟正打算动手, 解决了那只蝎子妖。阮疏尘却先出手了, 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 竟直接将巨蝎定在原地。 众修士见蝎子被控制出了，抄着家伙便朝它身上招呼。 但毕竟只是一群金丹期的修士，他们连蝎子的外壳都未能打穿。 “退后。”阮疏尘清冷淡雅的声音在众修身后响起。 他们倒也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纷纷退到了白衣妖君的身后。 这时蝎子也以挣脱了控制, 发出了一道道音波攻击。 这道声音极为刺耳, 有意志力不强的修士，便直接晕倒在原地。 阮疏尘冷哼一声，纵身一跃, 落到了蝎子的脖颈上，将其压制在了原地。 众修士只听得“咔咔”两声，蝎子的两只钳被他直接给掰断了。 “这、这是金丹期修士的实力吗？” “必不可能啊！肯定是哪位大能压制实力混进了秘境里。” “我刚才看见他好像是那位道友的兔子变的……” “噫，这不是乔师姐养的兔子吗？” “乔师姐，恐怖如斯！” 阮疏尘：“……” “解决了。”他垂下眼，淡淡地开口。 不过虽然说着“解决了”，阮疏尘却没有对这只蝎子妖下杀手。他分出一缕元神钻入它的脑海，同它交流了起来。 不知道阮疏尘说了什么，这蝎子居然连连点头。 于是他又把它的两只钳给安了回去。 乔枕烟：“……” 看着都疼。 而且这断肢再植能力也太强了。 众人看到这蝎子挥舞了一下新长出来的钳，眼瞳中露出一丝精光，竟是直接朝着洞穴深处挖掘而去。 “跟上去吧。”阮疏尘含笑招呼。 困境得到解决，修士们一阵欢呼，跟在阮疏尘身后朝蝎子挖掘出的通道走去。 “师姐，我们也过去吧。” 卫衡摇眼眸微弯，握住了乔枕烟的手。 乔枕烟也勾起唇角，和卫衡摇一起走在队伍的最后。 阮疏尘原本走在人群前面，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旁。他看了乔枕烟一眼，幽幽叹了口气。 “你可以把那个系统收回对吗？” 乔枕烟微微颔首，她原本打算离开秘境以后，再和阮疏尘说这件事，但现下他主动来问，便先收回好了。 她看向阮疏尘：“……伸出手来。” “其实当你的宠物也不错。”白发妖君眉眼间漾着笑意，似笑非笑地瞥了卫衡摇一眼，“但似乎有人要吃醋了。而且，我也有些事情要回族中处理。” 收回了男德系统力量的残片以后，乔枕烟又和阮疏尘闲聊了一会儿。这时，蝎子妖已经成功挖出了一条通道，众人来到了一片玄奥的地下空间。 这里似乎是魔族的遗迹。山腹被凿刻出式样繁复的花纹，图腾石柱纵横交错，编织出神秘的阵法。 “把这个阵法解开以后，应该就可以从秘境离开了。”阮疏尘淡淡道。 作为秘境的守关阵法，这个阵法很难再像先前那个一样，可以被暴力拆解。纵然连惊才绝艳的妖君阮疏尘，也略微陷入了思索。 乔枕烟也皱眉沉思着。正想到困难处，她察觉到一道视线在看着她，便抬眸看去。 卫衡摇以手托腮，坐在她身旁的石阶上，看着她画在地上的阵法图。 “你有什么思路吗？”她的眉眼微微舒展，含笑看着他。 “或许师姐可以试试这样……”卫衡摇从身后抓住她的手，在地上勾画起来。 他并没有将解法直接告诉她，只是将她困惑的地方给解开了。 乔枕烟自己思考了一会儿，果然豁然开朗。 她来到图腾间，用灵力推动着这些石柱运转，伴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巨响，阵法不断变换，被她成功给解开了。 一扇通往冷照山秘境的光门被成功打开。 修士们纷纷向她、卫衡摇还有阮疏尘几人道谢。 乔枕烟点了点头，牵着卫衡摇的手踏入了光门。 一出来就看到谢苍筵白衣负剑，冷冷清清地站在雪山边缘的秘境出口处。 第33章 梅花 谢苍筵的眸光从人群头顶扫过, 准确地捕捉到了乔枕烟和卫衡摇的身影。 一看到这两人手牵着手，剑尊清朗隽秀的眉尾便不由微微抽动了一下。 仔细点数了一遍，云舒宗的弟子都还好好活着, 也没缺胳膊少腿, 眉眼才算是微微舒展。 “师尊。” “师尊。” 两只弟子倒是一出来, 便走过来跟他打招呼：“师尊一直守在这里, 辛苦了。” “分内之事。”谢苍筵淡淡道, “好了！还愣着做什么, 此地雪大, 回城里休息吧，我请客吃饭。” “谢师伯, 我们也有份吗？” 闵珊珊眼眸亮晶晶的。 “当然，”谢苍筵道，“我宗弟子都有份, 别忘了来啊，就在梅花楼。” 忽然，白衣剑尊微微挑起眉梢。 “妖族的少妖君为何会出现在此？” 阮疏尘轻咳了一声, 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这……说来话长, 我们路上讲吧。” 众人御剑朝残影城的方向飞去, 谢苍筵和阮疏尘落在后面，彼此交流着什么。 总之等来到梅花楼以后，谢苍筵已经知道阮疏尘就是那只兔子妖的事了, 并把系统的力量碎片还给了乔枕烟。 这么算下来, 最后一块力量碎片, 就在静危的身上。 “那兔子偷吃过我不少灵草。” 剑尊记仇地说。 阮疏尘：“……” “我会按照市价赔偿给你。” “我的呢我的呢？”乔枕烟支棱起耳朵，“我养了你这么久，省吃俭用给你灵草吃, 还要当铲屎官~” 阮疏尘：“…………” “我会按照市价的十倍赔偿给你。” 谢苍筵：“？？” *** 梅花楼楼如其名，种了满院的梅花。点点红梅映着霜雪，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从雅间的小院的窗格中，便能看见这方怡人的美景。 谢苍筵、云舒宗的弟子、嬴千阑和嬴浅月，还有阮疏尘，正好坐满了一桌。 弟子们从紧张刺激的秘境出来，如今放松下来，各个都很激动，轮番给谢苍筵敬酒。 这酒还不是普通的酒，而是灵酒，纵然是剑尊也经不起多喝，很快洁白如玉的面庞上便浮现出淡淡的红晕，眼尾微红，眼波流转。 大家都没见过清冷剑尊的这副模样。 只见他借着酒意，狠狠拍了拍卫衡摇的肩膀。 “一定要照顾好她，否则为师定、定……不会轻饶了你。” 众人：八卦脸.jpg 他们激动地小声议论起来： “我就说他们三个关系不清不明的！” “看来谢师伯这是准备主动退出了，可惜啊~” “谢师伯真是大美人呜呜呜……” “旁边那只兔子妖、还有小皇帝也不差啊。” “照你们这么说，我还觉得卫师弟的颜值更胜一筹呢。” “风格都不一样，怎么比嘛。” 阮疏尘唇角微抽，站起来走向小院，“我出去透透气。” 乔枕烟轻抚了下卫衡摇的掌背，“我去找他说几句话。” 少年含笑凝视着她，琥珀色的眼眸温和疏懒。 “师姐想去便去。” 院落之中。 “我该离开了。” 阮疏尘站在雪中，清澈通透的眼眸映着一枝结霜的红梅，平白多了几分绮艳。 乔枕烟微微颔首，“有时间来玩啊。” “嗯。” 阮疏尘唇角微勾。 “对了，”他忽然说，“我回去以后会托人把灵石转交给你。” 乔枕烟摇了摇头，“是在开玩笑啦，怎么会真的要你的灵石……养了你这只宠物，当时也给我带来了快乐呀。” 像是自觉失言，少女连忙补充道：“没有说你是宠物的意思。只是……我那时候不知道。” 阮疏尘轻笑了一声，抬起手为她将发梢拢到耳后，又解开了身上的毛领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 “我不介意。以后说不定还会变成兔子，偷偷溜去你的灵草园哦。” 乔枕烟瞪大了眼睛：“别的都行，这个不可以！！” 第34章 完结 傍晚时分, 雪越落越大，恍如飞絮鹅毛，将天地都染得灰白。 乔枕烟同卫衡摇等人分别, 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 美美地睡上一觉。 可是才刚推开门, 她的心底便升起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连忙闪身躲开。 只见一位足踏红莲净火的妖僧, 手中拿着念珠, 用冰冷赤红的眼瞳凝视着她。 赫然便是静危。 乔枕烟收敛心神, 沉声问：“……你是来杀我的？” 她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杀意。 “此劫不破，我只会陷入更深的迷障。”静危轻叹了一声, “我会给你个痛快。” 乔枕烟正好也想试试升级以后的实力，拔剑出鞘，利落地挽了个剑花。 “我们去外面打。” 残影城是一座很有立体感的城市, 今夜疾风骤雪，城中没什么行人，屋顶正是打斗的好地方。 乔枕烟不知道静危用了什么法子, 突破了男德系统的限制, 可以对她表现出杀意。但她也丝毫不惧, 手中的长剑发出一声轻吟，回应着她的决意。 一时间，纷飞的暴雪之中, 剑光与烈火明亮至极, 划破了浓重的夜色。她每一次挥剑劈砍都卷起暴烈的气流, 同静危手中的法器相撞，发出凛然刀兵之音。 终于—— 静危落在了雪地之中，鲜红的袈裟四散, 身周燃烧着不熄的业火。 乔枕烟没有取他的性命，只是微微低下头，将手掌抵在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上，收回了系统的力量残片。 然而，在收回了碎片以后，静危猩红的眼瞳反倒恢复了清明。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正色道：“多谢。若不是你，我恐已堕入迷障。” 乔枕烟朝他点了点头，抱拳微施一礼：“那么，我们就此别过。” “就此别过。” 静危的身影消失在雪夜当中。 *** 乔枕烟返回梅花楼时，看到模样清隽的少年坐在屋檐上，似在赏雪，可他的眸光却已穿透重重雪幕，等待着她的归来。 她纵身略上屋顶，坐在他身旁的屋檐上，极为自然地倚在少年的肩头。 卫衡摇垂下眉眼，唇角勾出一抹疏懒笑意，抬起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这里风大，师姐不回客栈休息吗？” 乔枕烟在他怀里蹭了蹭，摇头道：“想和你一起在这里吹吹风。” “好，”卫衡摇弯起漂亮的眉眼，“不管想去哪，我都和你一起。” “真的吗？”乔枕烟抬起手，懒洋洋地勾住了卫衡摇的手指。 “真的。”少年眉眼间满是宠溺，琥珀色的眼眸和煦温柔如春日的阳光，“我……” “是不是想对我表白呀？”乔枕烟捧起卫衡摇的脸颊，直视着他的双眼，“看着我的眼睛说。” 卫衡摇眸色专注，眼瞳深处仿佛燃烧着不熄的烈焰。 “我爱你。”他薄唇微动，不等她做出反应，便吻上了她的唇。 “唔……”乔枕烟微微一怔，回应着他深沉绵长的吻。 大雪无声无息地坠落，覆满了整个人间。 这一吻漫长得犹如永恒。 “我也爱你。”她急促地呼吸着，却在移开唇瓣的时候，第一时间回应道。 卫衡摇清澈的眸底闪过一抹愉悦，再一次吻上了她的唇。 杀戮、鲜血与长夜都已过去，温柔的白雪落满了群山。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