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和偏执攻协议结婚了》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直男和偏执攻协议结婚了 作者:春觉冬暄 文案: 岑修楚和温居认识多年,在岑修楚看来,温居是他一辈子的至交好友。 所以当温居说家里给他安排了相亲,但温居并不想顺从家里的意思,想和岑修楚协议结婚以度过这一关的时候,岑修楚作为一个直男也毫无犹疑地答应了。 既然是至交好友,这点忙当然要帮。 帮人帮到底。为了不让温居父母起疑心,岑修楚主动提出两人同居。岑修楚工作忙,温居就事无巨细地照顾他的起居;岑修楚外出参加聚会喝醉回来,温居就给他煮醒酒汤给他擦脸;岑修楚累得在浴室睡着,温居小心翼翼把他抱回卧室;…… 但不论两人再怎么亲密,岑修楚也认为,自己和温居是最好的朋友,结婚只是帮挚友解决麻烦,等事情结束,温居就会和他解除婚姻关系以后另找他人,而他自己则是一个坚定的直男。 直到有一天他偶然发现,他那温和耐心的好友,神情冰冷地看着他回复别人的消息、和人打游戏,和他喝醉时好友克制而隐忍的亲吻与触碰。 ……以及某些时候他自己脑子里莫名冒出来的,想和对方更亲密的画面。 岑修楚来不及质疑自己性向,惊慌失措地提出离婚,但温居却只是将离婚申请书推开,温和又危险地把他逼至沙发角落,扼住他手腕,指尖轻轻摩挲他紧张得蜷起来的手指。 他说:“阿修,帮人,要帮到底。”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岑修楚,温居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不是说会离婚的吗 立意:爱地球家园,爱朋友,爱自己。 第1章 “这条——‘我怀疑建模师真的没有审美,明明皮肤设计绝美,几十块钱档的皮肤画得都有动起来的感觉了,每一处细节都精细到极点,为什么建模做出来是这个样子??光晖你们家的建模团队是层层外包十八次的吧’。修楚,你看这评论,笑死我了。” 同事一边拿着手机看,一边哈哈大笑,伸手推了推旁边的岑修楚。 岑修楚正盘腿坐着喝水,被他一推,被杯子里晃荡起来水扑湿小半张脸。 “……你说话就好好说。”他抹把脸,干脆放下水杯,探过头去看了眼同事的手机,“别是金主的水军吧。” 李话“啧”一声:“说什么呢,水军哪里会踩建模。真玩这手的话压根不会提建模的事,光吹原画去了,趁玩家没反应过来赶紧噶韭菜。不过你画的这张是好看,冲着原画我两个号都买了。” 岑修楚淡定地嗯一声。 李话:“你说也是啊,每次咱们原画这边都做特别好,怎么金主那边建模就差这么多,明明每回也沟通过。我看他们把你设计的这个做成这样,我都心痛。” 岑修楚倒是习惯了。他做游戏原画也有快两年,这种事太多了。 李话摇摇头,从桌上外卖盒里拿起一根炸鸡腿。这时门铃响了,李话动作一顿。 岑修楚这人虽然性格不错,长得也好看,但是在工作室里就挺独来独往的,要不是他欣赏岑修楚的水平经常主动找他玩,俩人也做不成朋友。 他来岑修楚家也就来过几次,难不成这么个孤寡空巢老人还有其他朋友? 李话有点儿好奇,拿着炸鸡腿就往门口看。 岑修楚摸出手机看了眼,十三分钟前温居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阿修,我路过你家,上来看看你。】 【要不要吃点什么?我给你带。】 岑修楚摸摸鼻尖,把手机一把塞进口袋,赶紧趿拉着拖鞋几步并作一步去开门。 随即,挚友俊秀出众的脸随着他打开门的动作出现在门的另一边。眉眼色浓而意淡,眼尾收敛着不动声色地延出一截薄凉的意味,睫毛细细密密地投下一点阴影,遮住了他恰好半垂的目光。 温居的长相分明是冷的,不大近人的,偏偏在目光触及岑修楚时,又从冷淡中极其自然地升起一点温和。唇角一分没动,倒是眼睛里慢慢暖着,蔓延出些许笑意。 他抬起手,给岑修楚看他手里提着的一袋子冒着香气热气的烧烤。 “酒就别喝了,你容易醉。” 温居说着,另一手推开门,熟稔地去换拖鞋,走进去却发觉沙发上还坐着个人。 岑修楚在他背后,一边关上门,一边给他拿拖鞋,没看见温居的神色。 “我刚没看见你微信。今天怎么有空走这边?你公司最近不是事情多吗?” “最近接触的一家公司在这边。你刚刚在做什么?”温居稍微侧过身,看见岑修楚给他拿的那双常穿的拖鞋,语气自然,“沙发上那位是?” 岑修楚:“哦,那是我一个同事,一个工作室的。他也刚到不久。我刚刚在跟他唠嗑看比赛,今天光晖有比赛。” 他说着,有点尴尬地摸了下鼻子。 倒没什么别的,就是他不太擅长处理人际关系,两个互不认识的朋友意外见到,他还真不知道会不会气氛奇怪。 不过岑修楚向来心大,这个问题让他困扰了一秒就抛在脑后了。 温居人很好脾气也好,没可能有什么不愉快的。李话也不是什么讨嫌的人,没准他们俩也能认识做朋友。再不济,一会儿李话走了再跟温居说说。 他这个好友什么都好,脾气很好,就是有时候占有欲强了点。 其实他很理解,感情嘛,都是多少有点排他性的。 他这个做儿子的还不希望父母把别人当儿子疼呢。朋友自然也如此,都希望自己在意的好友跟自己玩得最好,人之常情。 他等会儿哄哄温居就行了。温居虽然这方面有点在意,但不会真介意。 温居唇角弯了下,却没弯出弧度。 没回他消息,是在和这个人一起。 岑修楚跟温居认识九年了,关系自然是不用说的。 好友之间向来不讲什么客套,岑修楚也是个粗糙的,他给温居顺手拿了拖鞋出来就没管他了,坐回沙发上,对他挥挥手。 “阿居你渴了就自己在冰箱里拿瓶水,饮料基本都有,前两天逛超市都添上了,有你喜欢的。我昨晚熬夜打游戏,现在没精神,靠一会。” 都是认识这么多年的好友了,自然也就不讲究那些客气的。岑修楚瘫在沙发上,也没看温居的神色。 他意识到李话在,又坐起来。 温居没说话,也没去厨房拿饮料。他走过来,把那一袋烧烤放在他面前。 “趁热吃,冷了难免有点肉腥味。” 岑修楚爱吃肉,吃烧烤基本都吃肉,这一袋烧烤九成都是,只有零星几串韭菜和烤面筋之类的。 岑修楚刚刚一边和李话唠嗑看电竞比赛一边吃了些炸鸡,不大饿,加上炸鸡油大,吃了那么些基本一时吃不太下别动又肉又油的了。 他摆摆手,只让温居放着,说等会儿缓过来了再吃。 温居瞥了眼炸鸡外卖盒上的小票,依稀看得清楚上面“李先生”几个字。 李话拿着那根炸鸡腿正在吃,他琢磨着,打了个招呼:“我是修楚的同事,我叫李话。你是他朋友吧,幸会幸会。” 温居侧过眼看向他,点了下头,浮冰一样的笑意缓慢地漂上唇角。 “幸会。温居。” 虽然语气温和,但没多说一个字。也没有攀谈的意思。 李话吞了口唾沫。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岑修楚这个朋友又好相处说话又有点冷。 李话点点头,捏着炸鸡腿,另一只手顺手擦了下额头,转过头跟岑修楚说话:“对了修楚,小邓她们说的那事是不是真的啊?你告诉我呗。” 岑修楚:“?什么事真不真。” 他回了李话一句,见温居还站着,倚着沙发扶手,一伸手,拉着他外套袖口,把他往旁边椅子上拉着坐下。又从外卖盒里拿了一块炸鸡,抓了只一次性塑料手套包着递给他示意他吃。 岑修楚觉着奇怪,小声念了一句:“干嘛傻站着。” 李话:“就是……我听说,听她们说的,林夏喜欢你,给你送一周花了。” 林夏也是岑修楚所在的工作室的画师,国外一所很好的艺术院校毕业的,履历漂亮,人也漂亮,性格也很好。 只不过性别男。 温居西服外套都没脱,他把炸鸡放回去,没说话,起身去把烧烤保温。好像压根没注意他们在说什么。 只是目光不易察觉地泛起水纹一般的波澜,穿过厅堂,直直落在沙发上岑修楚露出来的小半边侧脸上。 这一边,李话见他直愣愣盯着电视,又问了一遍。 他是真好奇。他们这行其实同性恋异性恋都正常,况且他们工作室年轻人居多,大部分人对这些事情的接受程度还是挺高的——对大部分直男直女来说,只要不喜欢自己,人家喜欢谁管人家的呢。 但李话还是头一次见自己所在的工作室有男人被男人追求,还是自己朋友,多少有点八卦心。 他还是挺想知道岑修楚这么个直了吧唧的人是怎么个想法的。 岑修楚扬起一边眉毛,表情怪异:“是吗?他跟我说那花是他开花店的姐姐每天剩的,他没什么朋友,平常坐我旁边跟我能说上两句话,反正扔了也是浪费,干脆送给我了。” “……” 李话真不知道说什么。 “妈的,你见过被剩下来要扔的花弄得那么好看的?我跟你说我找花店员工问过了,全是贵的好的花材,那是人家找借口特意送你的!” 岑修楚维持着怪异的表情:“是吗?” 李话:“不是,你怎么个想法啊。人家要追你。” 岑修楚抓了抓头发,说:“不知道,没想法。” 李话不放弃八卦:“我就直接问吧,你喜不喜欢男的?对人林夏有没有感觉?” 岑修楚:“应该不喜欢吧……不喜欢。” 他肯定又严肃地点点头,没看见背后温居倏忽抿紧的嘴唇。 他对男的从来没有过超出朋友范畴的喜欢,对林夏这个同事也只是普通朋友。 要说他这二十几年,最在意的人,除了父母,也只有温居了。 他是他一辈子的挚友,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开个小短篇放松放松,结果梗太危险被编辑劝停了,既然如此就开个我一直想写的迟钝直男被攻略梗吧! 本文不长,应该二十万字出头,双向暗恋小甜饼。排雷:受真的非常迟钝,不真对他干什么他就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感情和对方的感情都变质了的那种。以及本文所有东西都是瞎编瞎掰,有bug能改的我就改,不能改的大家体谅一下(用被子狠狠包住自己) 其他应该没什么雷了。有的话我会补充。 第2章 厨房传来一声脆响。 岑修楚坐起来看过去,“阿居,你没事吧?” 不是磕着碰着了吧。 温居的声音很快从厨房传来:“我没事,杯子碰到台子了。” 李话还要说话,岑修楚却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趿拉着拖鞋快步往厨房走。 他走进去,拿过温居的手看了看,确认了一下碰到台子的确实是杯子。 温居的手受过伤,还是因为岑修楚受的伤,所幸不严重,只是几年过去,岑修楚还是心有余悸。 岑修楚语气夸张:“你这双手操纵的可是整个观城的经济命脉,不能在我家碰伤。” 他见温居面前是水壶,指了指,说:“倒水喝?也是,你比我辛苦多了,早点开始养生好。” 他笑了笑,又打趣温居:“不然以后身体不好,让联姻对象趁机抢占家产就不好了。”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不会有联姻对象。” 岑修楚不以为然,拿过杯子给他倒温水:“得了吧,你家又不像我家。你们有钱人家不都是会联姻的嘛,再说你爸妈……哎,你今天应该还有生意要谈吧,待在我这耽误了不好。” 温居接过水的动作顿了顿。 岑修楚摸出手机看了眼,“你晚上有没有空,我找你吃饭?大下午的,你是总裁,不能光让底下人干活。你快去快去,晚上六点半我找你吃饭去。” 闻言温居面上终于切实地露出一点愉悦,又想起方才他回答李话的话,那点愉悦又消散了。 他对他而言,只是最好的朋友。 如果他知道…… 温居垂下目光,看着手里盛满水的水杯。小小的杯子里,正因为刚刚交接的动作水起微澜。 他说:“好。我等你。” * 温居确实还有事情,恰好两人说完话进来一个电话,把他叫走了。岑修楚听着应该是温居的助理。 他走得匆忙又迅速,岑修楚站在厨房与餐厅之间,这么一大块地方,温居一走,一下子就觉得空旷了。 关上门,一回头看见沙发上的李话,没由来的觉得有点疲累。 也难怪,前段时间一直忙一个大型手游的项目,前两周好不容易忙完了,才同意李话来他家一起吃点东西看看比赛放松一下。 况且他虽然算不上社恐,跟李话的关系也还不错,但到底他到这家工作室也才这么一两年,跟李话只能说是有些交情的普通朋友,也不算是善于交际喜欢交际的性格。 岑修楚抬手揉揉眼睛,他在餐厅愣站了一会儿,走到客厅。 “怎么了你?人家不就摔下杯子。摔坏你的了?” 岑修楚挥挥手,满脸困倦。 “没。今天就到这吧,比赛也看完了,我实在是困……晚上还要跟人吃饭呢。” 李话:“谁啊?女朋友?那林夏怎么办?” “什么女朋友,刚刚来的,我好朋友。行了行了别八卦了,人家林夏送点剩的花给我你们也要说。你赶紧回去吧,接下来还有东西要画,你忘了?” “他妈的不是才做完吗——” 连炸鸡带人把李话送走了,岑修楚关上门,才简单把沙发那块地方收拾收拾,去洗了把脸。 他昨晚熬了夜,熬到早上看完比赛,那股劲过了,这会又困又精神。躺在床上滚了半天没睡着,起来开了电脑,连上手绘屏,出游着神,随手画几笔。 好一会儿,他回过神,低头看见屏幕上草草几笔的游戏角色,形已经大概出来了。是他最近在和金主沟通的角色皮肤。 这是一个原设定风格偏向柔和的年轻的女性角色,定位是擅长法术的弓箭手,人气很高。 通常游戏里的弓箭手,尤其是女性,都会绘制得很柔美,一来是美观,二来是迎合大众对于女性的刻板审美。 但岑修楚觉得美是多样性的,总是往同一个方向走,不光毫无新意,也不符合他对于“美”的看法。 当然这点很多人都知道,只是真正做到认同这一点、欣赏不同的美,还是一件难事。 岑修楚试着和金主方沟通,认为这个游戏角色原设定所采用的色系偏向暖色系,具体的人物性格也是类似于“小太阳”。 既然是为她出皮肤,就要既适当应和原设定,又要在这个前提下有一定创新。如果继续往常见的“精灵弓箭手”形象走,玩家早就见过无数次类似的形象,对于这次皮肤的期待会落空,大失所望。 因此岑修楚和金主方提出了自己对于这次皮肤的设计想法:抛却,或者说更改先前同角色皮肤所坚持的纯粹简单的柔美风格,参考海洋中例如贝类的“柔韧”,即柔中带着不屈服的倔强的韧劲。 采用的主要色系也不再全部使用暖色调,而是浅蓝深蓝等冷色,以表达角色的多面性。 其中再适当掺一些温暖的颜色,映衬角色的本心和原版设定里的性格。 岑修楚从图库翻出一张成图。 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天边红日血染,深色微卷发的弓箭手只露出姣好侧脸,神情冷肃,背脊挺直,乘鲸远射。 冰冷的箭头映出金色的日光,弓箭手的脸颊也被映得微微泛红;挽弓的两臂显现出充满力量美的、恰到好处的肌肉曲线。无论海风怎样掀起她衣服一角,露出一点细中有力的侧腰,她也只一心护卫聚集在她周围、海洋里被故事中的反面角色不停追杀残害的海洋生物。 ——温暖活泼的小太阳也可以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充满力量和强大的。而力量与强大本身也并不代表刚硬,温柔同样可以以利箭佐证。 认真地说,岑修楚对自己的设计和画出来的效果很满意,但可惜甲方不满意。 代表甲方负责和他交流沟通的人很喜欢,大概因为是个性格比较活泼的女孩子,甚至在这种工作时候都没把持住,发了一连串的“啊啊啊”和尖叫跳跃的表情包,使劲夸他是神仙,直说到时候做出来了要给三个号都怒买一顿,还要叫玩这个游戏的朋友都来买。 本来岑修楚以为会很顺利,但是没过几天对方就回消息说主美不同意。 理由很简单——哪有在海上的弓箭手,而且肌肉线条也不该出现,这不符合大众审美,他们也不是欧美游戏,受众不同。 也确实,国内绝大部分游戏都不会去展现女性身上的力量美。 即便岑修楚把度控制得非常好,在一个几乎所有人——只要有点审美的人都可以欣赏的程度,主美也没同意采用这张图,只挑了他这个皮肤设计里的几点,让他重画再改。 例如把海洋背景改回森林,冷肃的表情改得柔和一点,衣服再改少一点,在能过审的范围多露,让角色的腰肢表现得更柔软,等等。 岑修楚垂下头,把脸埋在手掌,两手用力搓了搓脸。 书房里只开了一盏半暖光半白光的台灯,他半闭着眼睛,两只手支着额头,忽然感觉屋子里实在是有点暗,十指插·进头发里,缓慢地深呼吸了几下,站起身来去开其他灯。 白色的灯光充满房间,书房里一下就亮堂了起来,书房不大,每个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 不知怎么,岑修楚感觉自己在这灯光下,忽然就有点无所遁形的感觉。 他站在灯开关旁边,隔着一两米看屏幕上自己画的那张图,占了画面四分之二的蓝色海洋泛着浪尾发白的层层海浪,底下是汇聚成一圈圈,围绕在弓箭手周围的鱼群,还有各种各样的鲸、贝壳、水母、海藻的影子。 他一直很喜欢的海洋。 岑修楚是海洋生物专业毕业的,但因为生化环材是天坑,加上做研究并不是他的初心,他只是单纯喜欢大海。 又加之学术圈乱象亲眼见过几次,有些心灰意冷,后来毕业只在本专业相关的工作做了两年,就转行试着去给一些杂志投比较简单但是画风舒服的插图。 他虽然并不是这方面的专业出身,但从小就喜欢画画,也一直在画,加上父母做生意时偶然结交了几位在这方面颇有成就的朋友,受他们熏陶。 后来做了半年多美术编辑,发现自己喜欢的游戏在征集同人图稿,拿去报名的作品拿了投票前三,恰巧现在所在的工作室在招收画师……总之就这么很顺利地彻底转了行。 但做这一行也到底还是乙方,许多事都看运气。 甲方说不行,那就只能改。 岑修楚想了想,还是把书房的灯关上了。 他更喜欢只开着台灯画画……工作。 挪动了下脚步,去厨房冰箱拿了一瓶咖啡。 昨晚他熬夜,也是因为这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彻夜未眠。 重新坐回椅子上,岑修楚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十二分。 想起自己约了温居六点半吃饭,岑修楚有点犹豫。 他一般开始做事情就容易忘记时间,不定个闹钟的话恐怕会错过。 岑修楚这么想着,用手机定了个闹钟。定完把手机反扣,放在书桌最角落的地方,看着那张自己精心绘制的图稿,呼出一口气,开始埋头工作。 * 温居接完电话,从岑修楚住的小区出来,在门口见到正在车旁边等他的助理。 张助理:“温总,温董刚刚说……” 温居:“我知道。他说什么时间?” 张助理小心地说:“下周日晚上。具体的还没确定,说是问您的行程安排。” 如果要问的话,这样的事就不会在今天才这么突然提起。显然只不过是通知。 温居不置可否,“回公司。” 说着一边拉开车门。 “温总,温董说您非去不可,这是他和夫人看中的人。” 温居停了动作,看向他,眼里早没了方才对着岑修楚的温和。 张助理被他看得心里有点儿发怵,差点抬手抹把汗。不过他清楚,温总并不是对他有意见。只是和温董不和而已。 ……这问题挺大的其实。 温居移开视线,拉开车门坐进去。 张助理明白他什么态度了,“那我和温董说您下周要处理余市的项目,不在观城?” 温居“嗯”了一声,并不在意,“订两个位置,山壑小馆。晚上六点半。” 前几天阿修说想喝山壑小馆的莲子排骨汤。 张助理忽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温总……” 他纠结地说:“温董其实原本今天晚上就要您……而且替您定的位置……也在山壑小馆。和许长朝许总。” 作者有话要说: 谨记本文纯属瞎编!虽然我觉得这个皮肤设计得真的挺好,夸夸楚楚动人的帅哥画师楚楚。 (乱起外号)(被人揍)(鼻青脸肿地爬走)(天桥底下抱住自己) 第3章 晚上八点十三分。 山壑小馆的包厢内,温居再次摁亮手机,看了眼时间,又摁灭。 微信里躺着从六点十分他就开始断断续续给岑修楚发的消息。 【我快忙完了,你到公司来还是我去接你?】 【我订好位置了,山壑小馆404号。】 【你还在忙吗,那我到地方等你。】 【睡着了吗?】 …… 对面仍然没有一条回复。 岑修楚不喜欢接电话,所以温居没给他打电话。 服务生敲敲门,推门进来:“您好,可以上菜了吗?” “再等等。” 服务生退了出去。 温居解锁手机,蹦出来微信的界面,上面是一片绿框。 他看着岑修楚的头像,一只姿势摆得有点帅的小狗,黑汪汪的眼睛又圆又亮,带着小狗都特有的迷茫。 温居面上不觉浮现一点笑意。 像岑修楚。他的眼睛也这样。 点开头像,点进朋友圈,背景是岑修楚画过的一些作品拼成的图。他自己觉得满意的都会剪切一下放上来。 温居很少接触这些,都能轻易看出很好看。 岑修楚的画画水平是毋庸置疑的,即便他不是学艺术出身,曾经获过的一些重要奖项和作品里肉眼可见的美,也足以证明一切。 认识十年来,即便两人再忙,也总会互相抽出时间一起吃饭聊天。以前岑修楚还没从事这一行时,时常会把最近画的油画带给他看——岑修楚很喜欢油画,也喜欢用油画的手法画海。 温居印象里对于岑修楚与画画这两个词,总是他抱著作品或者举着手机展示作品的照片,在餐桌边满面春风地同他谈创作灵感,自信的神采几乎能从他的记忆里漫溢而出。 这样的岑修楚无疑是很吸引人的。 他朋友圈里内容不多,加入工作室成为专业画师后空闲时间不多,加上岑修楚虽然算是话多的人,但不大爱分享生活,也不喜欢出门,不是在工作室就是在家。 即便爱吃东西,直男也不大会拍美食,都是外卖到了或者上菜了立马开始吃。 最新的一条朋友圈是前些天发的。 岑修楚先前参与的一个皮肤的游戏过一周年,他入行时间不长,又念旧,即便现在业内名声愈起,如日中天,奔着他而来的项目商稿数之不尽,也还是总记着刚入行不久的那些项目。因此他特地在一周年的时候画了一张贺图。 这张图他在微博上也发了,喜欢这个皮肤的许多游戏玩家都大嚎神仙。 温居想着,打开基本不用的微博。 “关注”里只有一个人的动态。 【可以说吗,修理工太太真的是给你游供稿的画师里仅有的神仙了,其他人真的……不说也罢。】 【不算供稿吧,他只给我游画过两次好像。你有这个印象估计是因为他在刻哥跟帜神生日和游戏半周年甚至有时候出新活动都会画贺图hhh,没见过这么好的售后,太良心了。】 【我游烧高香(双手合十)】 【为什么叫修理工啊,他ID不是c修吗。而且居然是男的?】 【玩梗,之前c修太太被很多人叫太太叫懵逼了,说随便叫但是不要叫太太因为他是男的,结果大家就各种起外号,后面再跟一个太太。】 【学会了,修仙太太。】 【学会了,修佛太太。】 【楼上,你意思是男菩萨吗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真的画得很美啊!!我之前查他发现他还不是美术相关专业出身的,真的好牛。】 【好像本人还很好看!之前广城那边有人在某咖啡馆看见他画刻哥那个皮肤的贺图,还以为是同人画手,结果没几天他微博就po了那张贺图。听看到他的那个人说长得很帅,差点给人看弯doge】 【不知道他们工作室的画师太太们会不会看心动doge然后疯狂画稿子表白,便宜我们的眼睛】 温居往下划动的动作停了停。 岑修楚画起画来时常忘记时间,从他当原画师以来,温居已经习惯了,所以才这样习以为常地等他。 只是今天似乎有些太久了。 他走的时候,那个同事还在,电视似乎也还开着。 一丝疑虑如烟雾从心底飘上来,温居倏忽感觉到一种……不安定。 以前阿修很少带朋友回家,连交际都很少,好像也不会迟到这么久。 ——他们工作室里,的确有人在追求他。 即便岑修楚的态度足以说明对方构不成威胁,温居也仍然不认为可以松懈警惕。 其实这很合理,岑修楚富有才华又赤诚,是极容易令周围的人产生好感乃至情愫的人。 而这样赤诚的人,一旦对某人产生情愫,也绝对是浓烈至极的。 ……也是无可挽回的。 握着手机的五指不觉收紧。 温居想到温阚华说的话。 他原本并不当回事,但如果…… 阿修现在看起来还没有喜欢上谁,但他周围的朋友越来越多,威胁也越来越多……他不能保证他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上谁。 或许只需要一个恰好的,顺理成章的机会。 * 十分钟后,姗姗来迟的岑修楚才气喘吁吁地推开包厢的门。 “我来晚了……闹钟定错了,定成早上六点十分了,我就说四个小时怎么这么够用……” 他一边说着,一边扶着腰关上门走到温居旁边的座位坐下。见桌上只有几道小菜,说:“嗯?还没上菜吗?” 温居:“今天人多,后厨做得慢了点,我也刚到不久。有个项目耽搁了。” 岑修楚点点头,不疑有他,坐下来用热水烫一遍碗筷,夹起来一筷子凉拌海带丝吃了一口。 他实在是饿。画的时候没觉得,将近七个小时过去才感觉头晕眼花。 温居同服务员说传菜,随即递给他一块糖,“先吃点。菜很快就好。” 岑修楚有低血糖,来的路上就已经腿软手抖,接过糖剥开糖纸。因为是块牛奶糖,含在嘴里没一会儿就化了,甜味充盈口腔时,那种虚弱的感觉也好了很多。 岑修楚缓了过来,喝了一口茶水。 “今天怎么想起来在这吃?” 山壑小馆是家粤菜,虽然好吃,但消费不便宜,还需要预约,属于高档餐厅。岑修楚虽然喜欢吃,但通常嫌麻烦,都是吃小区附近的餐厅或者烧烤摊。 “前几天你说想喝他们家的汤,正好今天有位置。”服务员恰好端进来冒着轻袅热雾的莲子排骨汤,甫一放下,温居就给他盛了一碗凉着。 排骨汤炖得清亮,排骨早就烂透了,浓郁纯粹的肉香混在热气里流得满屋子都是。岑修楚虽然饿得只想吃饭吃菜,却也忍不住小心捏着碗边端起来吹吹,谨慎地喝了一口。满口的肉香之中掺杂了一丝莲子独有的解腻清苦,喝起来愈加清爽舒服。 喝完汤,碗底炖得软烂的排骨也被夹起来吃掉。它自己带着一点底味,又带着浓重新鲜的肉味,并不寡淡无味,空口吃也正好。 岑修楚放下碗,感觉工作带来的烦闷消解了些许,甚至有种灵魂都被洗涤了的感觉。 果然还是吃东西快乐。 好,晚上继续肝的时候再把下午阿居带来的烧烤也吃了。 菜陆陆续续上来,都是岑修楚爱吃的菜色。他当即就按捺不住,吃了两大碗饭。 两人吃完饭,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岑修楚能吃,吃完饭又盛了半碗汤,一点点喝茶似的慢慢喝。 岑修楚发觉温居整顿饭似乎只喝了一碗汤,说:“你又不是男演员男模特,那么注重管理干嘛。再说……”他仔细打量温居一圈,“你这已经很帅很好看了,还那么严格?你再这样,我也不敢吃了。” 温居和他不一样,极其自律,对岑修楚来说,温居对待自己可以说是狠。反正他是做不到。 也难怪,阿居跟他这种被放养的自由人不一样,从小就被管得严。 温居无奈道:“等会儿还有个饭局。我晚上也不太吃东西,吃饱了容易睡不着。” 晚上不太吃东西岑修楚倒是知道。……怎么他吃饱了更睡得着了呢。 “什么饭局这么晚?你不早说,早说我就不约你了,不会耽误你事情吧?” “不会。”温居顿了顿,有些想说什么的样子,“说到这个,我还有件事要你帮一下。” 岑修楚停止喝汤:“?什么事?” 温居很少会和岑修楚说需要帮忙,认识这么多年,许多事如果不是岑修楚执着问清楚,温居是不会说自己需要帮助的。 竟然主动说,这事肯定很大。 本来吃饱饭有点犯困的岑修楚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 温居垂下目光,“我父母……通过董事会施压,让我听他们的话和他们看中的人结婚。” 岑修楚倒是不意外。 温居父母并不是开明的人,掌控欲极强。尽管自温居这些年在公司的权力越来越大,这两年甚至开始压过温阚华,温阚华也不肯让步示弱,总是在各方面试图找回所谓做父亲的尊严。 岑修楚皱起眉头:“你爸最近不是收敛了吗,怎么还玩这些把戏?那你打算怎么办。” 温居微微摇头:“他应该得到了董事会的支持,毕竟强强联姻对集团的好处很多。况且他看中的许长朝背后的意如集团,地位和温氏相当,在他们看来,只要促成这段利益关系,温氏的地位几乎将再无可撼动。” 就连岑修楚都知道意如这个名字。 不止如此,意如的太女许长朝更是声名在外,其手段雷厉风行果决非常,能力出众形象极佳,被许多网友称为“国内最a女alpha”。 ……这个 alpha是什么意思,还是岑修楚偶然刷到有关意如太女的娱乐新闻之后疑惑不已,打开浏览器查了才知道的。 可以说对他这个直男造成了相当的认知冲击。 岑修楚没发觉自己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也没发觉温居看着自己。他摸着下巴,放下汤碗,说:“那怎么办?……你刚刚是说想让我帮忙,我能怎么帮,你尽管说。” 虽然他觉得自己压根帮不上什么忙,岑修楚家里虽然还算家境不错,父母做生意做得也蒸蒸日上,但也仅仅是不错,和温家这种级别的不能相提并论。 他父母也并不是会插手别人家事的那种人。 他对于温居的事,似乎总是这样有心无力。明明温居是他最好的朋友,却总什么也帮不上。 温居看着他,似乎有些为难的模样。 “我考虑了这件事,暂时只想到一个办法。” 他低声说着,视线下移了一点,复又抬起来,唇角微微抿着,沉下一点水中墨色一般的弧度。 岑修楚:“?什么办法。” 他有点好奇。 什么办法需要他才能帮到温居? 仔细想想,自己好像没什么特殊的能力吧。连打架都不是很在行,难道画幅画骂温阚华? 这倒是可以,不过肯定没什么用。 随即,他听见温居的声音里,细而隐秘带着一点不知名的意味: “你和我结婚。” ——也许就像眼泪落进湖里,除了落泪的人,没人能发觉其中的异处。 其中,不动声色,又满是企图的暗涌。 作者有话要说: 心机温总。 发表评论即可为温总助力(确信) 第4章 “?” 岑修楚没反应过来地眨眨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温居。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 “我……和你,结婚?” ?! 岑修楚虽然是个理科生,没走学艺术的路,人也比较粗糙,不太会打扮,读大学时成天穿着T恤裤衩拖鞋,出门也顶多能算像个人样。不过长得一副好皮囊,又没什么距离感,以前也被男人追求告白过。 但没人跟他说过“结婚”这种话。 一时间岑修楚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被最好的朋友求婚……只能说挺突然。 好在这不是真心实意的求婚,只是温居为了躲避家族联姻不得已的办法。 岑修楚意识到这点,暗暗放松了。 温居轻轻点了下头,说:“嗯,协议结婚。我仔细想过了,你是最好的人选。我父母认为人必须结婚生子,这回他也执意要和意如达成联姻。这件事是个口子,一旦打开就是向他们示弱,以后会更难处理。” “不够熟悉的人无法信任,一旦建立婚姻关系,即便提前签了协议,很多事情也再难预测转圜。只有你我可以信任,而且也合情合理。” 的确,找个人假结婚,如果对方动了什么歪心思,或者为了更多的利益去找温居父母,那事情会更麻烦。 而且这么突兀地冒出来个结婚对象,恐怕他们会怀疑。 而岑修楚和温居认识这么多年,关系极好,联系密切,如果他们结婚,那在温居父母眼里,就是日久生情。或者干脆是拿朋友身份掩饰了多年,而现在两个人得知温居即将被安排联姻,情急之下火速结婚。 实在是合情合理。 “那你爸妈要‘拆散’我俩怎么办?我家你是知道的,估计帮不上什么忙。而且我贸然结婚,我爸妈不一定会站我。” 岑修楚父母平时并不大管他,也不如温居父母那样掌控欲过强,岑母在这方面还算开明,但到底这一辈人思想老旧些。 即便不反对他喜欢男人,这么突然就结了婚,估计反应也不会好到哪去。到时不说帮忙,不跟岑修楚对着干就算不错。 即便这下快刀斩乱麻同意,接下来恐怕也还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岑修楚想想就头大。 温居父母……别说拆散,温阚华估计能把他人都拆了。这倒没什么,关键是得切实帮到温居才行。 结婚毕竟是个大事,不能任由父母操纵。 温居:“没有相关的婚前协议,一旦结婚,我的一半财产都是你的。他不会任由你分走温氏的股份和财产。” 岑修楚不解道:“可你不是说协议结婚吗?既然和财产无关,那这协议和什么有关?” “你的权益。”他拿出一沓黑字印得密密麻麻的纸,眼睛里有恰到好处的希冀和恳切,似乎很希望岑修楚能帮他,“这里面的条款基本都是维护你的权益,我在其他方面也有准备应对他。你不用担心,只要你同意结婚,温阚华不敢对你如何。” 他顿了顿,“事情结束后你也随时可以提出离婚。只是这件事对你而言到底不算好,如果你不想,我还有其他办法。你不用担心我。” 岑修楚没看那协议。 他看着温居,又移开视线,思考这个办法可不可行。 对于温居,他一点疑心都没有,也不必有。如果连他都没法相信,那这世界上就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 只是真的能行吗?只要领个证就能解决这么大的麻烦? 说是说还有其他办法,但仔细想想,以温居的处境,当下确实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否则他也不会对自己开口。温居从来不是会轻易找人帮忙的人。 沉默中,岑修楚做了决定。 他皱着眉头:“什么好不好,我可没这么说,只要你没事就行。只不过等你真跟谁结婚的时候,就是二婚了。” 他开玩笑地笑了一声,连那协议BaN一个字都没看,就拿起笔签了自己名字。 温居没有接话,他说:“迟则生变,明早就去领证。我去接你一起。” 他起身时,眼底墨雾一样的笑意融在眼里聚成圆亮的一点灯光里。不知是不是岑修楚的错觉,那里面好像涌着什么隐约炽热的东西。 而他自己心底,隐约有一种本能的怪异,和另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 岑修楚一晚上没太睡好,连草稿都没继续画几笔,只重新和工作室以及甲方商议了一下思路。顺便和领导请了个假。 领导关切地问:“你生病了?时之那个皮肤项目没催那么紧,身体要紧。” 岑修楚现在可是他们工作室的金招牌,参与绘制的项目基本反应都非常好,今年上架的几款游戏皮肤更是全部大卖。 许多游戏玩家都评价说冲着原画也要买,有的皮肤做的建模各种被吐槽,更是被原画拯救了销量。 圈子里已经隐隐有找岑修楚就能保证赚钱和热度的说法了。 这么个金招牌可不能倒了。 岑修楚沉默地攥着手机:“……” 他原本想直说是想请婚假,但仔细一想还是觉得不妥。 虽然对方并不是八卦多嘴的人,但这种事如果不小心传出去……岑修楚还是不太想被人问来问去。 他一直厌烦应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 光是参与工作室,和其他画师一起工作,已经是他拼尽全力适应忍耐他人和环境的结果了。再被这些八卦侵扰,会影响到他的工作状态。 更何况现在工作室里已经有了“xxx喜欢岑修楚”之类的传言,这样一来肯定是更多风言风语。 他不想被这些事干扰。 岑修楚想了想,还是说:“对,这两天不太舒服,也没睡好,可能是感冒了。半天就好。” “那你好好看病,如果实在不舒服也不要紧,小邓她们先跟那边交流,等你好点了再说。那边没怎么催。” “好,谢谢领导。” 出了小区,岑修楚一眼就看见温居的车在路对面等他。 现在已经是三月初春,乍暖还寒,耀阳高悬。岑修楚两手捅在外套口袋里,缩着脖子迎着寒风小跑过去,等跑到车边,脸都有点冻麻了。 驾驶室车窗降下来,露出温居的面容。 他温和地笑了下,有点无奈的样子:“又穿这么少,会感冒。” 想到等会儿就要和自己多年的好友结婚——即便不是真的,岑修楚也还是有种复杂的感觉。 他按下心底这种复杂感,绕过去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车子里早就开好了暖气,一进来才感觉脸上恢复了点知觉。 岑修楚说:“我不冷,今天有太阳。你怎么自己开车?” “陈师傅有事请假了。” 真实原因当然不是这个。 他不想和阿修结婚领证的过程里,除了他们和民政局工作人员,还有不必的无关的人在。 至少如果他真的没法对他产生朋友之外的感情,以后也还能有“结婚”时纯净美好的回忆。 即便只能这样。 温居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伸过来,替岑修楚拉下来安全带扣好。 岑修楚摸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一抬眼,就看见温居递过来一袋热腾腾的包子和卷饼,还有一杯温的豆奶,都是岑修楚爱吃的。 只不过他喜欢喝冰的,胃又不是很好,早上容易犯恶心,喝冰的冷的能好很多,然而越这样胃越不好。温居每次虽然不说,但都会买成温的。 他愣了下,随即笑着接过来,摸出包子咬了一口,说:“你这样让我想起来我们俩读高中的时候,你高三,我高一,你也老给我带早饭。” 刚开始岑修楚以为温居生活费很多,加上他也会经常给温居带东西,没有很在意。后来偶然才发现温阚华给的生活费很少,只够最基本的,而且严格监控温居的花费。 温居见他总是不吃早饭,竟然自己不吃饭省钱,就为了给他带早饭。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温居会做到这种地步,有点苦恼地问另一个朋友,朋友开玩笑说不是暗恋他就是太重感情,把他当唯一的铁哥们。 岑修楚觉得很有道理,心想温居一定是把他当成最好最好的朋友,才会对他这么好。 于是当时就感动得不行,人生十几年粗糙直男一个,头回在床上滚了大半夜,下定决心一辈子都和温居做最好的朋友。 至交好友。 这一做,就十一二年了。 温居似乎也回忆了一下,唇角不自觉地弯起来,“很久没给你带了,怕你生我气。” 岑修楚:“你吃了没?没吃一起吃点,天气冷,不吃更冷。” 说着叼着包子,塞给他两个。 就像高中时,天才蒙蒙亮,教学楼旁边的树被风吹得摇摇晃晃,还没开始早读,教室里坐着寥寥几个人,走廊里站着一些背书的。岑修楚总会靠着走廊栏杆吃温居给他带的早饭,温居在他旁边背书,猝不及防地被岑修楚塞一口包子。 吃完了,岑修楚话多,还要拉着温居聊会天说会话,等到人越来越多了,才会回自己班里。 这种不是同一个班甚至不是同一个年级还天天腻在一起的友谊,被岑修楚的同桌称为“忘年交”。 当时他还开玩笑说岑修楚怕不是喜欢温居,看着太像有一腿了。每次同桌这么说,总会被岑修楚一掌拍过去,两人追打好半天。 …… 温居吃东西不多,只吃了一个包子,还是被他塞到嘴里的。吃完擦干净手,就开动车子,往民政局去。 岑修楚坐在副驾驶一口半个包子地吃,喝着温热的豆奶,想等会领完证再买杯冰的。 ——领证。陌生又即将真切发生的事。 他恍惚中有点感慨。 ……那小子说准了。 没想到十一年过去,真的要和温居有一腿了。 作者有话要说: 错了,现在还不叫真有一腿。 之前放存稿箱的时候没用手机在前台看,昨天发现排版看起来有点密,这章就调整了一下排版,把分段拆得更开了orz 第5章 〔修〕 也不知道算不算巧,他们到民政局时人不多。 温阚华从温居小时候就开始监视他的一切,昨晚温居和岑修楚吃饭见面也一定是知道的,只是应该不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 尽管岑修楚没怎么见过温阚华,但也对这个人心有戚戚。 岑父岑母并不算合格的父母,但也至少没有这么变态过分的掌控欲,在岑修楚看来,温阚华阴森又强势,一切都需要提防。 就算他不知道他们昨晚谈的什么,也还是得快刀斩乱麻,不能给温阚华一点机会。否则如果被截胡就泡汤了。 所以看见民政局人不多,他抓起温居的手就往里跑。 他一边跑一边说:“快点快点,别让你爸知道了拦下来,那就完蛋了。” 一旁的工作人员见状,掩嘴笑道:“原来是私奔呀?难怪这么着急,还是跑的呢。” 其他来办结婚证的准夫妻也都纷纷轻声笑起来,连温居也笑着,臊得岑修楚说不出话,不好意思地松开温居的手。 “我是为了帮你才……你还笑我。” 温居收起一点笑意,说:“我哪有。你是为我好,我干嘛笑你。” 分明眼里还是笑着的。 岑修楚哽了下,想到周围人都在看他,直男一世脸皮还薄的人当即就一言不发,梗着脖子去准备办手续。 他今天穿得很简单,但大概是因为他对衣服还残存一点审美,加上身量身形都很优越,和温居拍照时,工作人员笑着说: “真的很般配,两个人都太好看啦,就是怎么这么害羞,再挨近一点。今天你们结婚呢。” 岑修楚看着镜头,抿抿嘴唇,没说话——跟自己最好的朋友结婚,即便只是走个程序,也挺怪的。 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敢侧过脸看温居。 不对,他俩都是直男,这有什么好不敢的,这样反倒显得奇怪了。 于是有点生硬地侧过脸,看了一眼温居,朝他笑了下,顺着工作人员的意思,靠他近了一点。 温居余光瞥见他耳朵泛红,脖子梗着,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僵硬。 完全一副直男样,毫不愧对于大学时舍友给岑修楚的评价——宇宙第一直男。 这个称呼还是因为岑修楚读大二的时候,有女生喜欢他,蹲在他宿舍楼底下好几天,终于蹲到他。 “岑……岑修楚。”女生递给他一个满满当当的饭盒,满脸不好意思,“这是给你的。” 那女生大概话不多人又害羞,硬是只挤出这两句话。 即便如此,但凡长了眼睛和脑子的,都该看出来人家什么意思。 当时岑修楚是和舍友一起下了课回宿舍,舍友站在旁边准备一线八卦,谁知这人皱着眉毛思考了几秒,满脸警惕地说: “外卖?我没点啊,我朋友也没给我点,他点了会说的。对不起啊,不清楚哪来的外卖我不吃的。等会给我毒死,我游戏还没通关,死而有憾啊。” 说完很礼貌地跟人说了谢谢,就拉着舍友走了。 舍友当时就叹为观止,直呼人才。 从此岑修楚就被叫了三年宇宙第一直男,即便回宿舍之后被舍友点醒,得知女生不过是送点自己做的东西给他吃,也完全没什么别的反应,还很坚定地认为自己没做错。 后来跟温居说这件事时,还摸着脑袋,疑惑地问温居自己做得难道不对吗。 …… 温居此刻离他很近,想起这件事,不觉轻笑出声。 当时这件事听起来,完全感觉不到这个人像现在这样紧张。也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红着耳朵不敢说话。 一旁的岑修楚:“?你笑什么。” 温居微摇了下头,含着笑意说:“想起你以前跟我说过的一些事。” “嗯?什么事。” 和温居朋友多年,他对亲近的人话又很多,实在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 ……看他刚刚笑的样子,估计是他的糗事。 温居没有说话,悄悄伸过手去轻轻握了握他手腕,温凉的指尖触及皮肤,岑修楚霎时紧张得动都不敢动,下意识就要把手抽出来。 但随即又想,温居应该是为了假装得更像,毕竟明面上还要瞒过温家父母,总不能当着别人的面都不像情人。那假得一下就能发现不对。 而且都是直男,做了这么多年好友,身体接触多了去了。他一下又放松了不少。 温居的掌心与他的指尖不同,却有点暖融融的,捂着他的手腕,脉搏跳动不清晰地传来,又随着皮肤相触渐渐清晰。 他好像感觉得到自己和温居的心跳脉搏。 好像有点快。 应该是因为刚刚进来的时候是跑进来的吧。 ……平常运动太少了,稍微跑几步居然就心跳加快。 岑修楚感觉自己有点太紧张了。只是协议结婚领个证,又不是真结婚。 自己果然是把温居当成最好的朋友,不然干嘛紧张,要是帮其他朋友做这事,估计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想结束了讹顿饭。 岑修楚定了心神,抬起眼来看他,皱着眉想作亲密状靠过去,又实在不适应,最后还是错开了眼神,规矩坐好。 不行,跟好友搞这种东西,还是太奇怪了。 他没看到温居低垂的眼睛,也没注意到他慢慢松开,又慢慢握紧的指节。 …… 领完证件出来,民政局外天空雾蓝,乌蒙蒙的,春天发寒的风一阵阵卷到脸上,从不远处路边的一排梧桐树上撷下几片树叶叼在半空,裹挟着吹着奔远。云像汤锅里被搅动涌出的热气,飘到天顶有些凝住,仔细看又能看出来在缓慢地消散挪移。 ……竟然结婚了。真的结婚了。 还是和温居。 岑修楚感觉自己有点恍惚。 如果这是个梦,他就得怀疑自己性取向了,竟然想跟自己多年好友结婚,太龌龊了。 他在门口站住,摸着后脑勺说:“我还得去工作室,跟你公司不顺路,我打车去好了。你先去公司吧。” 温居:“你请了假,正好休息休息,这段时间也辛苦了。我送你回去,顺路。” 老实说岑修楚现在还有点犯困,想到家里柔软舒服的枕头被子,还真挺动摇。 他犹豫一会儿,“也行,我们领导也说项目不着急。” 上午睡够觉,下午再去。 驱车开回小区的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岑修楚是因为犯困有些没精神,温居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岑修楚站在小区门口,两手半握拳收在外套口袋里,隔着口袋跟温居挥手。 他扬扬下巴,说:“你快忙你的去吧,我回去了。” 温居点了下头,“好。你喝点热的,好好睡一觉。” 岑修楚从喉咙里敷衍地嗯了几声,转身进了小区。他一边走一边下意识摸出手机,微信只有几个同事发来的慰问消息,看起来确实没什么事,可以趁着难得请假好好睡一觉。 * 岑修楚到家就往沙发上一倒,挣扎着脱掉外套,瘫了一会儿,起来从冰箱拿了瓶饮料。 屋子里比外面暖和些,穿着毛绒绒的拖鞋,脱了外套也没感觉冷。 他一边喝饮料,一边进了卧室,掀起被子躺上床,准备睡觉。 他是真的有点困。早上起得早,昨晚又没睡好,在楼下的时候就已经眼皮打架了。 谁知盖好被子躺了半天,竟然没睡着,光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 “……” 这叫什么事,请了假睡大觉,结果还睡不着,简直血亏。 岑修楚把手机从床头柜摸过来,摁亮一看,十点多了。再有一会儿都差不多该吃饭了。 这觉算是睡不成了。岑修楚干脆打开外卖软件准备点外卖,想着吃完歇会准备去工作室,翻了半天不知道到底该吃什么。 岑修楚感觉心里跟大海似的,底下隐隐约约地乱,不知道为什么。 “低血糖犯了?腿不软啊。”他喃喃。 估计今天不严重吧。思考了一会儿,岑修楚做出了这个判断。 确实,低血糖不严重的时候也不怎么会腿软,就是没什么力气,心里还乱。 跟温居结婚了…… 草。 还是感觉好玄幻。 虽然同性结婚合法已经很久了,但是……可能因为岑修楚的直男气息太强,他周围谈恋爱的结婚的,都还是只有异性恋,没有同性。 岑修楚对这个接受程度还是挺高的,即便他自己坚持认为自己是直男,也不觉得其他人是gay有什么不妥。 有时候听闻亲戚家有男生跟男生相亲,他思想古板的父母嘴碎议论几句,他还会帮别人说话。 但就是没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跟男人结婚。 也许是因为这个人是自己多年的好友,岑修楚这会儿心里的感受很复杂。 七上八下,不太相信,有点慌,还有点隐约的…… 隐约的……雀跃……? ……草。 岑修楚慌张地坐起来。 他怎么会开心?他是直男啊! 岑修楚赶紧打开浏览器查:和好朋友意外假结婚/假恋爱感到开心是怎么回事,是真喜欢ta吗? 一搜,居然真的有人问过。 【很正常,因为这原本就是个喜事,代表两人的关系很亲密,上升了一个阶段。你们是好朋友,就算不是真谈恋爱,和对方更亲近了感到开心也是正常的。】 好像也是。 就算是同性朋友,好到了一定地步,肯定也是喜欢和对方亲近。 他记得高中时,要好的女生之间还会一起牵手一起睡什么的呢。 岑修楚定下心。 没错,他是个稳定的直男。不能乱想。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下。 这个问答都是乱编的tvt 第6章 〔修〕 在家稍微歇了会,岑修楚走路往工作室去。 工作室离他租住的小区不远,走路二十分钟就能到。 地方不大,但正正好好,环境装修也还算舒服,虽然是工作的地方,但岑修楚平时待得还好,没太有烦闷感。 只有跟甲方交流,对方不停要改来改去最后要第一版,或者改得岑修楚不是很能明白为什么这也能卖出钱的时候才会觉得郁闷厌烦。 岑修楚在除了画画以外的事上对自己要求都不太高——穿住行基本可以凑合,吃也只要有点肉口味别寡淡都能活,一瓶肉酱能对付两个月。 刚入行的时候有阵子赶一个打包十几张图的项目,天天在家顿顿煮皮蛋瘦肉粥配辣椒酱,一斤瘦肉愣是吃了两周多。 要不是当时温居来看他发现这事,嘱咐几家两人常吃的餐厅每天给他送餐,那斤瘦肉还能吃下去。 但只要与画画有关,他就很难对自己放低要求。有时候一笔觉得没画好,就整夜整日睡不着,不停撤销不停重添……反正这种事是不少的。 岑修楚到了工作室,先去和领导说了声。 “这么快就回来了?跟你说了不用急的,病看得怎么样?” 岑修楚笑笑:“那哪行,项目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候,我多休息就是给其他同事增加工作。就是小感冒,上午回家睡了一觉,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 见他识时务,工作室领导也很满意,摆摆手就让人走了。 岑修楚的工位在林夏旁边,他过去时,林夏似乎正在忙。 本想轻手轻脚些,谁知才走近一点,林夏就察觉到了,转过头来看见他,漂亮无瑕的脸上霎时间绽开笑容:“修楚哥。” 林夏比他小一岁,又比他晚进工作室,总是这样叫他。 岑修楚点点头以作应答,没太多表情。 其实这并不是他有什么情绪,只是岑修楚没什么太大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就是冷着脸。 所以不熟的人总以为他脾气不好或是高冷,其实是因为不光有点近视还天生冷脸,笑起来反倒立马会显得有点不聪明。 林夏和他认识一年,早知道他是这样,也不介意,笑容还是很明亮。 他关切地:“修楚哥,我听老张说你病了?怎么样了?” 岑修楚一边在工位上坐下,一边随口说:“就是点小感冒,没什么事。你上午找我是什么事?” 林夏:“……没有,我就是想关心关心你。项目的事……修楚哥你都感冒了,不然干脆多请几天假好好休息下吧。” 要不是为了帮温居这忙,连这请假的半天他都没心思请。虽然他素来奋斗不动,但能苟到手的钱还是得苟的,总不能没钱去流浪。 岑修楚腹诽完,摇摇头:“不了,普通感冒没什么好休息的。做事吧。我去问下小邓进度。” 林夏垂着目光,看着他从工位走开。 笑容在岑修楚背后消失殆尽。 工作室的人都知道,岑修楚看着表情总是有点生气,脾气其实很好,人也很好,有什么事找他基本都不会不回,帮忙也总是尽力。而且比较与世无争,不太冒犯他都无所谓。 在这行最关键的,他专业水平很高。 更让人佩服的是他居然是非专业出身,因此工作室里很多人都对岑修楚有好感。 不只有友情方面的,其他感情方面的也有不少。 林夏就是其中一个。 岑修楚真的很有天赋,别人都比不上都那种天赋。 没有系统性学过专业知识,全凭外头教的那点,和自己画自己看自己悟,到了这种几乎能碾压行业内绝大部分人的水平,这很难想象,也很残酷。 这一行,或许努力可以达到很高的位置,但有天赋的人只要一出现就会夺走所有目光,甚至于是碾压。 林夏是专业出身,还是非常好的相关院校,也留学进修过,成绩漂亮,画作卖过高价,在接触的许多同专业学生甚至老师眼里,他都是天生就适合吃画画这碗饭的人。可在岑修楚面前,却还差了很多。 别人或许体会不到,但他从高中时就见过岑修楚的画,当年就一见惊艳,更别说这一年里离岑修楚这么近,日日地接触观赏,没人能比他更清楚他差了岑修楚多少。 如果说他天生就适合吃画画这碗饭,那么岑修楚就是应该走艺术这条路的人。 林夏不知道他还会在这个工作室待多久,但他不觉得岑修楚会长久地停留,在这种商业性过强的、卑贱的、不足以让岑修楚沾染的行业,这会埋没他的能力和才华。 他都不明白岑修楚为什么当年没有走艺术这条路,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做游戏原画。 他希望……不,必须得到岑修楚身边的那个位置。 一同追求艺术与成功的位置。 * 小邓正在和甲方苦苦沟通,抬手就是一个爆锤打在一旁桌子上的抱枕。 见岑修楚走过来,她立即哭嚎道:“岑老师——修太太——救命啊——” 说着就要原地抱他。 岑修楚灵活地停住脚步躲开,说:“又怎么了?不是说二版的设定他们还算满意吗,又不行了?” “是啊,又说要我们再创新试试。这还能创新到哪去啊,给了个几个点把我们框在这,哦,这框只有巴掌大,然后让我们在这个框里包罗万象,我给他画个八卦图倒是包罗万象了。” 岑修楚扫了眼她和甲方交流的内容,也轻轻叹了口气。 小邓满面愁容,“你之前自己给他们出的那张原画,真的我觉得游戏原画这一行顶尖水平也就这样了,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还有挑的。而且那张还是你给完一版设计之后自己画的,没走流程,换谁都看得出来岑老师你很用心。也就是岑老师你脾气好,换我已经去请辞了。” 岑修楚悲哀地说:“不是脾气好,是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要不是工作室待遇足够好,他好几次都真的要辞职了。 “……” 小邓哇地一声哭出来。 这什么人间疾苦。 岑修楚叹了口气,说:“实在不行的话继续改吧,没办法,不可能中途丢了担子。一会儿你把你们今天沟通的记录发我看看,我看还能怎么改。” 然而他们都知道,能改的空间实在太小了,对方定的框太死。岑修楚给的初版设计足够创新,但对方不满意,只能是废稿。 小邓哭嚎着殴打了一通抱枕,扬起笑脸深吸一口气,继续和甲方极限拉扯。 岑修楚回到工位上,看到小邓发来的记录截图,对方的要求还是那几个。 创新,好看,有趣。 他叹了口气,左手支着额头,握着鼠标翻出甲方给的角色原设定和故事背景,开始第不知道多少次翻看。 熬了不知道多久,总算有了点思路。岑修楚摸了个大概的草稿出来,松了口气,一看时间,竟然已经快晚上八点了。 同事们大都走了,窗外天色昏暗,夜幕低垂,城市霓虹或近或远地闪烁。 疲惫感延迟了一般地浮现,岑修楚呼出一口气,存好档,准备回家。 抬起头,才发觉林夏还在他旁边,直勾勾地看着他。 岑修楚差点给他吓一跳,刚要说什么,就听他说:“修楚哥,你总算忙完了,我等你很久啦。要不要一起吃饭?” 说着一边拿着外套站起来,一副准备和岑修楚一起走的样子。 “嗯……不用……我回家随便吃点。” 他饿是饿了,但项目要紧,即便对方给的时间还算宽裕,也总有期限。照对方这个吹毛求疵的程度,这次皮肤设计还有得折腾,岑修楚只想快点完成工作,打算等会回家继续。 林夏:“那怎么行?你这回本来就辛苦,还不好好吃饭,项目结束了身体也该累垮了。我知道有一家很好吃的餐厅,我已经预约好了,修楚哥就当陪我去吧。” 他语气很软,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岑修楚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本就不太会拒绝人,当即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已经预约好了? 听起来怎么像是认为他一定会去,所以提前就安排了。 岑修楚皱了下眉,开口拒绝。 “不用了,三版武器方面的设计我还没确认。时间得抓紧,没时间这么正经吃饭。你去吃吧,下次我再叫上小邓她们,我们一起,我请客。” 林夏撇了下嘴,说:“修楚哥老是这样,认识这么久,叫你一起吃饭还这么难。干嘛叫别人嘛,不能就我们俩吃吗?” 岑修楚有点疑惑他为什么不想跟小邓她们一起,不过没太多想。 “?也行,但是我今天真没空,下次肯定约。” 说着拿起东西,把椅子推进去,对他挥了下手,准备走。 林夏搭在椅背上的手收紧,手指捏得发红。 为什么要为这种卑贱的职业付出这么多宝贵的时间和心血,甚至为此拒绝他。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岑修楚会和那些毫无天赋、微不足道的人打交道,就连吃饭也要一起约上。 明明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才有共同语言。 林夏脸上的笑容淡下去,那双绮丽的桃花眼也黯淡了。 他垂着眼睛,“修楚哥是不是不喜欢我?” 岑修楚刚抬起来的脚步一顿,转过头见他这副神情。 “……?” 他最怕的情况出现了。 别人一摆出这种模样他就没法硬邦邦地拒绝。 岑修楚吞了口唾沫,“怎么会,我就是要忙这回的项目,真没时间……我要是讨厌你,早申请换工位了,哪里会跟你做朋友。” 这话倒是真的。 虽然在岑修楚看来,林夏性格有些奇怪,和其他人似乎也不太合得来,有时候隐约有点傲,但其实人还行,只是看着怪不太爱跟其他人说话。 他交朋友不太在意这些,也不会因为别人跟他合不来就不交往,因此绝对不是讨厌林夏。 只不过是关系只有这么好,林夏又不是温居,如果是温居,就算是手头有几百个项目,只要温居开口,他也能抛下来赴约。 毕竟温居是他最好的朋友,林夏只是同事和普通朋友,个中差别不用多说。 林夏抬起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看着他,“我约你好几次你都会找理由拒绝,真的不讨厌我吗?” “……” 不讨厌,只是有点……社恐。 不过这个理由肯定没人信。即便是真的。 平时岑修楚没太表现出来,和人说话也都还好,但实际上这些浅淡的交际确实还好,一旦要约饭之类更深入的交往,岑修楚就不大想应付了。 林夏接着说道:“而且和我吃饭也不会耽误修楚哥的工作,我和修楚哥是同事,修楚哥可以和我讨论,总比一个人冥思苦想要好吧?” 那倒也是,很多时候岑修楚一个人轴住了,和温居聊几句甚至对着他自言自语几句就茅塞顿开灵感滚滚来。他们这种搞创作的,许多时候就是这样,多少得有“交流”。 岑修楚有点犹豫:“但我三版草稿已经出来了,现在差的不是点子……” 他自己停住了。 按这回这个甲方挑三拣四的程度,三版估计也不一定能行,没准还得搞个四版五版六版……总之很龟毛,一个人还真不一定能搞定。 岑修楚想想就觉得是需要天天吃烤串解压的程度。 他挠了挠头:“我估计真的会一直说这事,吃饭估计也吃不好,还是算了。” 有些同事不喜欢下班吃饭还谈工作,要是林夏实际上并不想聊这个,他也没必要浪费时间了,还不如早点回家继续工作。 林夏瞬时露出开心的神色:“怎么会,我很喜欢和修楚哥说话,聊工作很好啊,我们不本来就是同事嘛。再说了,我也想听听修楚哥的设计思路,之前江山那个周年庆的海报我觉得特别好看,一直想问问你具体的设计思路呢。” 他笑着说:“而且,老张也说这次对方很难对付,特别叮嘱我让我帮你一起。” 老张是他们工作室的小领导。 既然领导都发话了,岑修楚也不好再推拒,毕竟工作越快解决越好。 他想了想,点点头,把外套提起来抖了抖,一边穿上往外走一边说:“那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把原第七章 并过来再删改了一下。 有些人在暗戳戳想搞动作想开展追人计划,殊不知人家上午刚结完婚下午回来上班(想不到吧.jpg)。 因为没查到游戏原画方面的工作室是怎么运作的,所以参考的是动画和漫画方面的工作室及制作组,但我是外行了解也有限,大家多包涵(鞠躬)。 第7章 〔修〕 温居回了公司,才进去,前台就掩着嘴偷笑。 他难得有些闲情逸致地看过去,目光里有些不解。 前台见状,赶紧极力忍住笑容,把手放下来。 本以为温总会收起刚刚那幅神情,又会如以往一样,冷淡地转回目光,或是提醒一句不要非休息时间说笑。 谁知见他心情很好似的问:“为什么看着我笑?” 他语气虽然还是淡的,但是却不算冷,像是真心在问,前台也因此胆子大了点。 她诚实地回答:“因为从来没见温总这么好心情的样子。以往您都没什么表情,就算笑也很淡很淡。” 说完她又壮起胆子,问道:“温总,能不能问您,什么事这么开心?” 温居愣了下,随即笑道:“因为我结婚了。” 和喜欢了很久的人。 爱了很久的人。 前台一愣,一时竟然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不是说……温氏要和意如联姻吗? 温董只有温总一个儿子,那就不可能是其他儿子跟人联姻,只可能是温总,可温总说他结婚了……难道这么快? 也不对啊,在此之前没听说温总和意如有什么来往啊…… 估计,温总是哪个大项目成了,心情特别好,在跟她们开玩笑吧? 也对,不然温总怎么可能突然结婚。真结了集团内肯定会有消息的。 前台觉得应该就是这样,于是当做玩笑笑着接话:“好呀好呀,那温总是不是该给我们发喜糖?” 温居眨了下眼,随即眼底里的笑意越发清晰。 他压着唇角,显然被这话取悦了。 “喜糖还没来得及买。”他顿了顿,“等会我让张助理用我微信在群里发几个红包,记得抢。” 温居平时在公司很少说这么多话,还不是工作上的事,前台闻言睁大眼睛,等温居走远,拉着同事开始窃窃私语。 “温总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话!他今天好像真的很高兴啊。” “什么大项目成了?没听说啊。” “肯定是工作上的事,难不成温总这个事业狂还会恋爱啊。” “那也是,别说女人了,连男人我都没见他身边有……也就张助,可张助整天那么苦逼,肯定不是他。” “我猜,是外面的……” “我草,十万……发一个十万??这是温总真结婚了吧!!!” “……” 温居去民政局这件事张助理是不知道的,因此温居让他发红包的时候也茫然不已。 “……温总,这红包数额是不是太大了,最近几个大项目不是还没完工吗?” 而且还发好多个!现在公司小群里已经在猜温总今天心情为什么这么好了。 有的甚至猜到了温总结婚了,还信誓旦旦说是温总亲口说的。 对此,张助理不屑一顾地出来在小群里辟谣。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肯定不是这个。温总还没跟意如许总见面呢,结什么婚。 结婚这么大的事,他这个温总身边的助理可能不知道吗! 温居正在处理工作,闻言没抬头,却破天荒地接话回答了:“不大,多发一点。大家最近工作也辛苦。” 张助理哽住了。 最近工作量是很大,基本整个集团都在加班,连保洁阿姨都得加班……不过这居然也可以是发超级大红包的理由吗! 温总……到底是总裁……就是豪横…… 温居想到什么似的,停下敲击键盘的指尖,抬起眼。 “结婚……是不是还要送新婚礼物?” 张助理:“?” 新婚礼物,好像是别人送给新人的吧? 等等,原来如此,是别人结婚了啊。 那估计是关系挺不错的朋友,不然不会自费发红包。 这一发,就是好几百万啊。 张助理想了想,说:“是啊。温总,对方喜欢什么,我帮您挑了送过去?” “不用,我自己挑。” 送给阿修的,当然要他选。 张助理心想看来这个朋友真的和温总关系不错,都不让其他人代办,可能是温总大学时的那几个舍友吧,好像温总跟他们还偶尔有联系。 “那……对方喜欢什么?我给您出主意?” 温居似乎思考了一会儿。 “他喜欢……吃东西。” ?好实在的爱好。 温总的朋友真有意思。 张助理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立马去搜索城内美食榜单,不一会儿就统计好了拿过来给温居看。 温居的目光停在几个招牌菜是肉食的店上面。 张助理见状给他介绍道:“取香阁附近的李记烧肉很有名,我也去吃过,确实味道很好。对方喜欢吃肉吗?喜欢的话肯定会喜欢这个的。” 温居颔首。 张助理点点头,随即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您晚上还有个行程,是和旭江的项目负责人吃饭,今天临时加上的,还没定位置。您要定在哪?” 温居目光落在地图上“李记烧肉”附近。 “取香阁。” 应酬完可以去给阿修买新婚礼物。 他应该会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原内容已删改并移到上一章合并。这章是新写的。 第8章 林夏预订的餐厅是一家叫取香阁的,名字是中式的,却算是家西餐厅。岑修楚没听说过,不过走进去发觉装修很高雅,不像中低档的餐厅。 他一下有点紧张起来——越是这种地方越讲究,岑修楚这种不大爱收拾自己的通常都待不习惯。 他有点打退堂鼓了:“……看起来挺贵的,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不然还是取消预订吧。” 岑修楚也不习惯让人请吃饭,特别是关系没有好到一定地步的,他宁愿请人吃饭,也绝不想被请。 那种欠着别人的感觉实在难受。 他本来是抱着aa的想法来的,价钱倒是不算很重要,工作室给的薪酬很可观,虽然他不太存钱,但偶尔吃几回贵的也不算什么。 最主要的是高档餐厅通常吃不爽,岑修楚在吃方面不亏待自己——何必花很多钱受罪呢,几千块要是比不上几十块路边摊,那不如走人。 林夏见他停下,退了一步去拉他的手:“修楚哥,你怎么了?不是都说好了吗。再说这家预订了是不能随便爽约的。你就当陪我吃嘛。” 岑修楚不大习惯别人的亲近,他下意识抽出手,又立刻意识到这样有些太疏远林夏了,忙说:“没有,只是我可能吃不习……那好吧,不过得aa,我不太习惯让别人请吃饭。” 林夏极快地眯了下眼睛,神情似乎有一瞬间变化,岑修楚来不及察觉,就听说:“好,听修楚哥的。我们快进去吧,我都饿了。” 菜是早就点好了的,他们一落座,就有侍者走过来,弯腰低声问林夏是不是现在就上菜。 林夏半靠椅背,姿态却透着一种优雅和细不可察的傲慢。 他应了一声“现在就上”,随即柔柔笑着,看向岑修楚,把菜单递给他:“修楚哥,你再点几道想吃的。” “啊?……哦,行。” 岑修楚接过菜单,被眼花缭乱名字讲究的菜式晃到了眼,只觉得字字都闪烁着金钱的光辉,看着价格随便点了几样,就把菜单交给了侍者。 他不太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移开视线,打量四周的装潢和食客,又把手放在膝盖上,食指拇指夹着高级桌布的边缘刮蹭,心想这料子可真滑真好摸,恐怕也不便宜,也不知道叫什么…… 过了会儿,岑修楚终于忍受不了这种紧迫的无所适从感,从软牛仔裤的宽大口袋里摸出手机解锁,极速点开社交软件查阅没几条的新消息,然后又退出去点开其他几个常用软件,扫两眼再飞快退出去,重新点进刚刚的社交软件,查看不存在的新消息。 简直就是种精神折磨。岑修楚心想。 岑修楚也不是没去过高档餐厅,轮胎三星一类的也去过,但不爱去。一来经常吃不饱,二来氛围让他感觉不太轻松,吃得也不太习惯,只有偶尔一两家能吃得舒服。 他一个人去这种地方不太适应,总得温居这样特别熟悉特别要好的朋友在身边才自在些。 岑修楚盯着手机,随便翻了翻。温居也没给他发消息。 他干嘛脑子一抽答应过来,早知道就说不舒服了,反正老张也不会怎么说他……他现在很想吃小区附近的烧烤了。 想到撒满孜然和辣椒粉,烤得焦脆流油的烤肉串和清爽解腻的烤韭菜,然后再买瓶冰可乐…… “修楚哥。” 岑修楚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快要流口水了。 也难怪,中午吃完外卖之后,到现在至少八九个小时没进食了,又一直在动脑,消耗更大。 “什么?” 他掩饰地手握半拳遮在嘴边咳了一声,偷偷擦了擦嘴角确认没有出洋相。 林夏坐在他对面,站起来靠近他。 俊俏精致的脸陡然靠近,林夏那双漂亮动人的眼睛看着岑修楚。 岑修楚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吓一跳,下意识缩脖子往椅背上一仰。 “?你干什么。” 他皱着眉毛,又不忍态度太吓人,只有语气冷硬了一点。 林夏却不怕的样子,笑着说:“修楚哥好可爱。” 可爱。 岑修楚觉得这个词用来形容直男简直惊悚。 他愣了下,皱着眉心,露出个怪异的笑打趣:“……干嘛啊你,搞gay?我一男的有什么可爱……” 岑修楚忽然说不下去了——他莫名想起来昨天李话跟他说的,林夏喜欢他的事。 应该……不是真的吧。 岑修楚真没怎么觉得林夏喜欢他,男人之间互有好感是很正常的事,否则同性之间就不会有朋友了。 即便林夏确实是在找借口送花给他,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林夏平时不喜欢和人交往,性格孤僻,只有岑修楚跟他聊得来些,想对他表达感谢送点花又不好意思是人之常情。 岑修楚以前也遇到过性格情况差不多的朋友,自认应该比较了解他们的想法。 想到这岑修楚又觉得自己最近真是太自信了,平白无故觉得人家喜欢他。 他有什么可喜欢的,只不过就是话多了点。实际上脾气也并不算好,只是寻常时候不会对外人表现出来而已。 就连父母其实也不太了解他的真实性格和脾气,最了解他的人……似乎只有温居。 林夏坐回去,给岑修楚倒柠檬水,“我跟修楚哥开玩笑呢,不过我是真的这么觉得,修楚哥不会生气吧?” 岑修楚:“不会,只不过我不太喜……习惯别人这样评价我。” 他接过柠檬水,心想这杯子好像没拿热水烫过,也不知道高级餐厅的卫生怎么样。 “林夏,时之这个项目你好像没参与吧?老张为什么会让你来帮我,平白给你加工作,你可以拒绝的。” 时之画的皮肤项目主要参与和负责的画师是岑修楚,在此之前还有另一家游戏找到他们工作室参与游戏角色的设计,主要负责的是林夏。 虽然两个项目不算撞到一起,另一家游戏的工作已经在收尾阶段,但林夏还得把一些细节修修改改,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事,到底是各忙各的,要说空闲时间很多也不可能。 林夏“嗯?”了一声,说:“啊,其实是我主动跟他提的。时之这边的情况我听说了,比较麻烦,反正w这里我已经差不多了,就想来帮帮你。修楚哥平时不是也经常帮我嘛。” 他笑着要来和岑修楚碰杯,歪着头,表情俏皮又活泼。 岑修楚总不好躲开,僵硬地保持着拿着柠檬水的动作,玻璃杯清脆地碰撞一响。 总感觉林夏的性格好像和表面上不太一样。 有一种隐隐约约,很微妙的不同。 但岑修楚说不上来是什么。只是这种不同让他感觉有点不安,似乎并不是好的,善意的。 然而眼前林夏的脸并不能看出来任何端倪,岑修楚观察不出什么。 他挥散自己的直觉,告诉自己人人的性格都有隐藏的部分,不能以恶意揣测别人。 岑修楚喝了一口柠檬水,理了理思绪,决定跟他谈正事。 “那你觉得他们这回……我给的初版,你应该见过,真的不行吗?” 岑修楚其实还是很想把初版拿出来交上去的,不是想省事,而是确实是初版的设计是他们目前最好的。整个时之画皮肤项目组的人都认为好几个点都很有保留价值。 甚至于岑修楚自己出的那张原画,他们也都认为可以直接交稿,没有什么改的空间。 奈何甲方比他们乙方还保守,一边说着要创新,一边又要用老套路。 简直就是一边打断你腿还一边让你跑田径。 岑修楚其实并不是除了初版就设计不出新的东西了,但他自从得到甲方主美对于初版设计的评价之后,就对自己不大有信心。二版的设计接着不过关,弄得他有点烦闷。 信心这个东西一旦受损,做什么事都会变得有些畏手畏脚。即便不会,也多少会受影响。 林夏倚着椅背,一只手给自己的玻璃杯续上柠檬水,“当然不是。修楚哥的设计很好,从专业角度挑不出任何问题。” “那怎么……” “他们不懂而已。” 岑修楚愣了一下。 “外行人怎么会懂,审美也只有肤浅的那么一点。”林夏的语气里有难以抑制的兀傲和骄矜,似乎对此不以为意,“我们没必要管他们怎么想,本来做这一行也是迫不得已,不必为此怀疑自己。他们不配怀疑你。” 其实林夏说得也没错,很多时候外行人和内行人看到的不同,甲方不认同他的设计不代表他画得不好。 但是……总觉得林夏的想法不完全是这样。 迫不得已? 不对啊,岑修楚是因为喜欢游戏喜欢画画,才选择做游戏原画。虽然他当初是希望靠自己而不是靠家里,但是如果真的没得选,也不至于到“迫不得已”的地步。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这一行,他也没法忍受两年里遇到的某些奇形怪状的甲方,早就跑路辞职了。 岑修楚隐隐觉得他们观念和想法不是很一致,只很缓慢地点了下头,没有接话。 “说起来……修楚哥,你没想过走艺术这条路吗?” 岑修楚刚要喝水缓解复杂的心情,差点被他呛到。 “艺术?……” 岑修楚皱着脸,想了想,说:“没有。我不太适合。” 没钱,没那个天赋,也没那个毅力。 他没什么志向,只想做点自己喜欢的擅长的事,吃吃喝喝。艺术实在不是他这种普通人能想的。 而且如果他也熬一辈子熬不出名堂,死了很多年才被人吹捧,一幅画卖几亿几十亿百亿便宜别人,那真会气活过来。 林夏:“为什么?修楚哥明明和我——” “和你什么?” 岑修楚一愣,抬起头循声看去,看向不远处的男人。 温居盯着他的脸,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岑修楚甚至没来得及看清。 他垂着目光,细长眼睫情状柔和地低垂下来,却给他的眼睛铺上了一层模糊冰冷的阴影,就连惯常会对岑修楚延出温和笑意的唇角都只是毫无弧度的平直。 他侧过一点面容,目光转向林夏,因为站着的缘故,显得无论是姿态还是语气都带上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嗓音里天生就带着的凓冽也在此时显露无遗。 他淡淡地重复:“和你什么?” 第9章 林夏一愣,看了一眼岑修楚,视线在他们之间转了个来回,随即扬了下眉。 他笑着说:“我刚刚说,我和修楚哥——关系特别好。” 岑修楚:“?” 不对吧,刚刚他们聊的根本不是这个东西吧。 按刚刚那个语境……他也不知道林夏刚刚要说什么。 但反正不应该是这一句。 岑修楚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感觉现在的气氛很奇怪。 说不上哪奇怪,但他莫名有点怕温居和林夏打起来——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啊! 温居没有说话。 林夏又道:“请问你是?是修楚哥认识的人吗?” 那双桃花眼里,有清楚的挑衅。 岑修楚站起来,伸手搭上温居肩膀,说:“这是我跟你说过的我最好的朋友,温居。阿居,他是林夏,我工作室的同事。” 他说完,问他:“你怎么在这?跟人谈事情吗?” 温居却反问道:“你呢,也是谈事情吗?” 随即又顿了顿,道:“……嗯,和旭江有个合作要谈,约在这里。对方还没到,我感觉好像听见你声音,才看见你也在这里。” 岑修楚点点头:“我和同事下班过来吃饭,谈下工作上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阿居问他的那句话,语气有点怪怪的。 有种……质问他的感觉。 为什么质问他,他又没干嘛…… 等等。 ——他吃醋了。 岑修楚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难怪他说刚刚气氛怎么有点不对劲,原来是阿居吃醋了,醋他这个最好的朋友偷偷在外面认识新朋友,和新朋友吃饭不告诉他。 他恍然大明白了! 温居“嗯”了一声,很轻地点了下头,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 岑修楚嘿嘿一笑,揽着温居的脖颈,小声在他耳边说:“阿居——我最好的朋友是你嘛,这个就是我一个普通同事,我们领导……最近我手上那个皮肤项目卡进度了,工作室领导让他来帮帮忙。我就跟他来聊聊工作,下班临时说的,没来得及跟你说。” 说完站直了,对林夏道:“林夏不好意思啊,我本来跟我朋友约好了的,一时忘了,他气我放他鸽子,没别的意思,你别在意。” 林夏闻言,露出个柔和纯净的笑,看向温居,有些歉意似的说:“没关系,是修楚哥的朋友嘛。再说了,修楚哥为了我放了人家鸽子,应该是我不好意思。” 那倒没有,放鸽子这是他瞎编的。 岑修楚对他笑了下,把温居拉到旁边。 温居的神情和一开始已经不同,恢复了平时面对岑修楚温和的样子。但岑修楚和他认识多年,哪里会不知道他。 岑修楚想了想,说:“那我不跟他吃饭了,反正我在这待得也不自在。你不是也得谈事情吗?” 温居垂了下眼,复又抬起来,没有看他。 “不用这样,我没那么介意。等会你吃完我送你回去。” 岑修楚:“干嘛这么说,你介意也很正常啊,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还不想你在外面有别的男人呢。” 他开着玩笑,想缓和气氛,却没看见他说这句话时温居眼里的情绪。 岑修楚虽然不太懂生意上的事,但他知道因为温阚华的缘故,最近温氏内部有些不安静。 旭江是观城乃至整个华南地区都足够份量的公司,温居在和对方谈合作,想必不是可以轻巧应付的事,这会子也不想耽误他的事。 瞒不了多久温阚华就会知道他们结婚的事,在此之前,温居得尽可能地多在温氏内部获得比以往更大的权力更高的地位。 尽管现在温阚华已经不太能威胁到温居了,但岑修楚清楚,温阚华那种人,只有绝对碾压他的时候才会停止搞事。 于是他说完想了想,点点头,道:“好,那要是我晚你一步,你就送我回去,正好累得很,懒得走路。不打扰你工作了,你快回位置上吧,等会人家旭江的人来了。” 等会回去路上再好好跟温居说,现在不好耽误温居的时间。 温居:“好。” 没多说什么。 岑修楚回到位子上,餐桌上已经上了几道前菜,林夏勾着嘴角,心情很好的样子,给岑修楚倒了杯红酒。 “修楚哥刚刚和朋友说什么?怎么还躲着我。” 岑修楚悄悄把红酒挪远了一点,说:“没什么,就是让他等会吃完饭等下我,懒得走回家。” 林夏:“他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是因为我吗?” 岑修楚摸了下自己后脑勺,并不太想和别人这样谈论温居。 “没有吧……你不用担心,他没事的。对了,二版有个点我觉得可以改成……小邓给你看过吗?就是武器设计的部分,弓箭上我感觉可以加点神像和河流的元素……” 他谈起工作就滔滔不绝,整个人都神采飞扬起来。 坐在他对面的林夏拿起红酒杯抿了一口,眼里闪过一丝慊然。 从前一直占着岑修楚又怎么样,到底不如他。 只有他才最适合他。岑修楚的未来属于他。 * 吃完饭,岑修楚拒绝了林夏陪他走回去的提议,好在林夏似乎已经对今天很满意,没有坚持,只把岑修楚送到了餐厅门口,两人随便说了几句话。 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毛毛细雨,却冷得很,岑修楚就没再让林夏送出来。 岑修楚摸出手机,看到微信上温居发的消息。 【我在门口等你。】 【吃饱了吗?要不要我去给你买点烧肉,附近有一家很好吃。】 他顿时松了口气,心想还好,阿居果然没有真的介意,要是真介意应该就不理他了。 他打字回复:【不用了,我吃饱了,出来了。】 岑修楚发完消息抬起头,却没看见温居。 去买烧肉了? 岑修楚找了找,也没看见温居的车。 ……不会走了吧。 岑修楚又转了圈,还是没在停车场看见。 温居的车很好认,是一款岑修楚这种不太懂车都觉得好看的车——当然价格也不便宜。 他没看见。 岑修楚解锁手机,发消息。 【你走了吗?】 过了一会温居才回复。 【临时有事情先走了,没来得及和你说。】 【等会来接你。等我。】 什么事这么急?都没来得及说一声。 估计是工作上的事。温居到底身居高位,不像他时间相对自由,大大小小的事总要找着他。 可能是公司里有什么事,助理急着找他,就没来得及说。 于是岑修楚想了想,回他BaN:【没事,你忙你的,我正好走路回去,饭后消食。】 顾及到一两个小时前让好友吃醋了,他又打了几句。 【你这几天忙完了好好休息,周末我去你家蹭饭。给你带我妈煮的糖水。】 【熊猫人捧饭碗.jpg】 对面没有再立即回复,岑修楚猜测应该是真的忙去了。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 果然是当大老板的,这个点还要忙得昏天暗地。而且估计不搞到凌晨几点不行。 虽然一整天都只是坐着,但工作了一天还是累,岑修楚感觉自己走不动,还是拦了辆摩托车。 初春夜晚的风尤其冷,岑修楚下摩托车的时候感觉自己其实已经归西了。 还好餐厅离他家不远,否则这一路下来不死也要半截入土。半截成冻干。 岑修楚打开门躺沙发上,好半天才有了点力气。他挣扎着爬起来,看了眼墙上时钟。 十点十分。 明天是周二,九点半要到工作室,八点半就要起床……他熬夜继续工作的话,睡眠时间就不够了。而且他现在也没精神继续了。 实在是困得不行…… 岑修楚刚刚在摩托车上被寒风吹得人都麻木乃至魂飞九天了,加上本来就累,简单洗漱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丝毫不知温居在他发送消息五分钟后回了消息。 【一点小事,我现在处理完了,很快就到。】 又隔了一会儿。 【……阿修,你和他走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岑修楚,一款聪明但不是非常聪明的直男。 第10章 张助理急匆匆地打电话把刚和旭江项目负责人谈完事的温居叫走时,他和旭江的项目负责人早已经谈完,正在餐厅门口等岑修楚。 “温总,你和李总谈完了吗?出事了。” 温居站在餐厅门口,睨了一眼里面。 “什么事?” 张助理:“您在……温董手底下插人的事……温董知道了,现在正在发脾气。”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就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温居语调平淡地“嗯”了一声,“我很快就到。” 他挂了电话,又侧眼看了餐厅里一眼。 穿过人影绰绰之间的缝隙,他的目光停在餐厅里某个座位上,岑修楚的侧脸上。 他正和对面的人兴致勃勃说着什么,那个名叫林夏的同事两手支着下巴,同样兴致盎然地听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岑修楚,时不时接上几句话。 隔得太远,温居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不难猜测。 能让岑修楚这样投入又感兴趣,除了与画画有关的,再没有其他了。 况且,既然是同事,这个叫林夏的人应该也很明白阿修说的事情。 否则两人不会聊得这样开心。 温居低了下头,看自己沾上水渍泥渍的西装裤腿。 他一贯有洁癖,无法容忍衣服上有脏污。打着伞在这里等了很久,直到初春的第一场春雨降临,濡湿了满是灰尘的地面,也没等到岑修楚出来。 春雨总是听起来温柔和煦,在万物复苏的温暖时候降临,但在观城,春雨来的时候反而更冷。那种冷是刺透的,连骨头里都会被浸染上寒意。 温居觉得自己今天意外地穿少了。 手上提着的包着油纸的烧肉,仿佛也在寒风里渐渐有些冷了。 片刻之后,张助理又打了电话来。 “温总,您堵车了吗?温董他……” 温居拿着手机,冰凉的屏幕贴在耳边,忽然有些疲惫。 他闭了闭眼,“我很快就到。” 挂了电话,走到停好的车边,收了伞,打开车门坐进去。 温居对司机说:“回公司。” 顿了顿,“等会别停进去,还要再回来。” 司机:“好的。” 温居关上车门,刻意地没有再往刚才的方向看。 阿修和别人相谈甚欢的样子,对他来说是一种残忍。 他无法控制那种压抑不住的嫉妒和渴求,又唯恐阿修真正察觉到后厌恶他。 他不能失去他。 * 闹钟响起来的时候,岑修楚感觉自己刚睡着,梦才刚开始。 意识被吵醒,他烦躁地睁眼抓过来手机,看了眼时间,关掉闹钟。 要不把工作辞了吧,还有点存款……在家躺半年应该没问题…… 岑修楚开始困倦地思考辞职可不可行。 思考了五分钟快睡着之后,岑修楚还是决定暂时不辞。 谁让他跟画画孽缘不浅。 这份工作他又真的很需要。 岑修楚用此生最强大的意志力把自己从床上拖起来,进厕所洗漱,一边看手机有没有新消息。 倒真的有,温居发的。 【一点小事,我现在处理完了,很快就到。】 【wj 撤回了一条消息。】 ?阿居昨晚居然有说过来接他,当时他好像已经坐上摩托车回家了,一路上太困,也没看手机。 还撤回了一条消息。 岑修楚叼着牙刷打字。 【撤回了什么?我昨晚看你在忙就先回来了,太困,没看手机。】 洗漱完吃早饭的时候微信才响了一声。 【没有,不小心摁到。】 岑修楚没太放在心上,只当温居是手机放口袋里不小心摁出了一串无序的字母什么的。 他想起昨晚温居说有事,想了想还是问他:【昨天晚上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被叫走。】 【工作上的事,已经解决了。】 【那就好。】 岑修楚不太懂商场上的事,也就没多问。 这方面他帮不到阿居,只能尽量不耽误他。 以后还是少让他等好了,昨晚那么晚还在发消息。 这些琐事能不麻烦他就不麻烦他。 * 估计是昨晚坐摩托回家吹冷风吹了好几分钟,岑修楚到了工作室还觉得有点昏昏沉沉的。 过了好一会儿,小邓过来他工位,和他商量草稿细节的事,听见他有点鼻音,道:“岑老师你好像有点感冒啦?” 岑修楚摆了摆手:“没有,早上起来冷了点……三版草稿怎么样,对方什么意见?” 小邓激动道:“我就是来跟你说这个的——草稿终于过了!!” 岑修楚松了口气,说:“总算能往下推了。” 二版的稿子卡了很久的进度,他差点要以为会一直卡下去。 初版被否之后,他的信心就和时间和流沙似的一点点流逝,都怕再卡进度下去要自闭了。 小邓和他说完工作上的事,刚准备走,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倒退几步回来,一脸八卦。 她压低声音,凑近岑修楚:“岑老师,听说……昨晚你和林夏单独吃饭了?” 岑修楚敲几下键盘,没太在意:“是啊,怎么了,你怎么知道?” “昨天晚上有同事看见你们俩一起走了,猜的。”她看了眼四周,确认林夏不在工位也不在附近,“哎,岑老师,没想到啊。” 小邓语气戏谑,岑修楚才发觉有什么不对。 “?你干嘛,什么意思?” “哎呀,咱俩认识这么久了你还跟我这。我是说,没想到你真不是直的,而且还喜欢林夏这一口啊?你看着挺直的啊。” “……”岑修楚沉默了几秒,“你好,我和我看起来一样,非常直,全工作室——全观城第一直男。不要胡说八道。” 小邓一副不太信的样子:“那你还跟人单独吃饭?” 岑修楚无语道:“……昨天老张让林夏帮我们忙,顺便一起吃了个饭,谈的全是工作。谁那种单独吃饭是谈工作?” 小邓半信半疑地走了。 一边走还一边念叨“有道理啊岑老师看着铁直连网上美女p没p都看不出来实在不像给”和“不过一面之词真的可信吗岑老师是给喜欢林夏那种漂亮艺术生也很正常吧”。 “……” 岑修楚不知道这些人怎么能这么八卦。 林夏似乎有事不在,岑修楚正好免得尴尬——早知道早有同事盯着他俩,昨晚就不去吃什么饭了,自己待家里煮泡面也不错。 岑修楚摸鱼休息的时候看了眼手机,显示微信有新消息。 他打开一看,是张助理发的。 虽然岑修楚并不是什么大公司的员工,也不是达官显贵,跟温家也没关系,但他和温居认识多年,有温居的助理的联系方式也正常。只不过通常不大联系。 张助理:【岑先生,昨天晚上很抱歉没接到你,温总临时有事,实在抱歉。】 岑修楚:【没事没事。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张助理犹豫了一下,但想到岑修楚和温居认识多年,关系尤为亲密。 而且似乎,岑修楚是温总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又觉得透露一点没什么要紧。 好像每次温总去岑先生那里,总会心情变好一些。 正好请岑先生帮忙照顾照顾温总。 于是张助理说:【昨晚温董和温总吵架了,我担心温总情绪不好,可以的话,岑先生能不能多照顾照顾安慰安慰温总。】 别的却没有多说。但不用说岑修楚也能猜到都是些什么事。 【好。】 * 观城初春从早冷到晚,只有正午时分稍微好点。岑修楚喜欢到窗边去吃午饭,倒不是因为那里暖和,只是因为那里有东西看。 工作室外有一棵山茶花树,此时正是开花的时节,粉色山茶花在温暖的阳光底下舒展开花瓣,开了满树。微风拂过时,散落的花瓣和树叶随风卷高,仿佛要卷到满眼金光的太阳里去。 岑修楚扒了口烧鸭饭,眯着眼透过透明的玻璃从树顶赏到树干,视线一路往下,才看见树下站着一个人。 是温居。 他正在手机屏幕上点着什么,看起来像在拨电话。 似有所感一般,手机放在耳边的同时,抬起头看来,看清是他,眼里流露出笑意。 岑修楚口袋里的手机随即也响起来。他最怕接电话,顿时手忙脚乱地把饭放下来,把手机从口袋掏出来。 ——是温居的电话。 岑修楚愣了愣,接通。 “在做什么?” 岑修楚看向窗外的树下。那里站着他的挚友,正笑着看他。 “我?在吃饭。”顿了顿,“你今天怎么过来了?干嘛还打电话。” “过来看看你。就是突然想给你打个电话。” 岑修楚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说:“没事。你要不要……还是我下去吧。” 温居笑了下,说:“我看到你就好。还有事情,我得走了。” 朋友都到工作地方楼下了,哪有不下去说话的道理。岑修楚放下饭擦擦嘴,就下了楼。 他拉着温居走到工作室窗户看不到的角落,说:“干嘛过来?你公司不是忙吗,浪费你时间。” 见他皱着眉的样子,温居说:“我猜你这里……花应该开了。忽然想看看。” 林夏似乎不在。 他很想见他,亲口问他昨晚是不是和林夏一起走的,有没有待在一起。 但是没有问的理由。他们只是朋友。 也只能这样,用看花的名义看他。 岑修楚回头看了一眼山茶花树。 原来温居也会赏花吗?有点没想到。 想到上午张助理给他发的消息,岑修楚又有点了然。 因为心情不好吧。 尽管温居对温阚华没什么感情,但到底是至亲之人,吵了架总会有情绪。 不知道这事解决没有,也不知道温阚华是因为什么发火…… 岑修楚在心里猜测,忽然想到—— 不会是因为,结婚的事吧。 难道温阚华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可是这才几天。 岑修楚问道:“你爸知道了?你和我结婚的事。” 温居看着他,没有立即回答。 吵架……也不知道温阚华信了没有。 如果没信的话,还是得把戏演得像一点。 而且,他和温居住的地方离得这么远,温阚华是个神经病,哪天冲到温居家里去动手也不是不可能。 不等他回答,岑修楚就皱着眉头,挣扎地纠结了一会儿,最后下定决心一般。 “不然……同居吧?” 作者有话要说: 岑修楚,一款直球但没直到点上的直男。 第11章 很久之前,岑修楚和温居也谈到过住在一起的想法。 彼时两人都才不到二十岁,岑修楚那时读高三,温居读大二,已经认识两年。 虽然不在一座城市,也都各有各的忙碌,但只要有空,哪怕只有五分钟,都会用力拧出这么一丁点时间,打电话闲聊。 有时是聊两人感兴趣的,有时不说话,挂着微信语音,两人各自学习。 或是岑修楚画画,温居戴着耳机,在图书馆听着他沙沙的作画声。 还有些时候,岑修楚会去海洋馆,隔着语音给他凭空介绍海洋生物。 尽管温居看不到那些动物,只能听他讲述想象,一边在网上查图片,但却能只听声音就看见他滔滔不绝时神采飞扬的神情。 哪怕看不到,也能想象得出来。 他的眼睛一定很亮,睁得圆而清澄,乌浓的眉像沾满墨的毛笔重重压出来的,唇弯弯的,像夏夜雨中沾湿的月牙。 岑修楚话多,对着亲近的人尤其如此,会在电话里对他没完没了地说话。 “阿居我跟你说,宿舍里六个人,居然五个爱打篮球买球鞋,就没有一个人喜欢画画。都没人说得上话。合不来倒也不至于,但就是……哎,我觉得画画挺帅啊,怎么那些女生都喜欢看他们打篮球。” “——不就是打篮球,我也会点,刚开始他们还带我,直夸我是投篮高手,后来发现我只会投篮,老傻站着被人抢球,就不带我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哎,等咱俩见面了,我投给你看,我还会扣篮呢。” 温居在电话那头敲着键盘写论文,换了个边听他絮叨,声音里带着两人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笑意,“好,到时候你教我。” 岑修楚哇哇地倒苦水:“我再也不要跟人一起住了,还要帮他们带饭,也不是特别聊得来,还得忍受他们每天晚上互相炫耀新买的球鞋……以后毕业租房子,我一定不要合租。” “那我呢?” 岑修楚愣了下,“什么?” 温居低声问他:“那你想不想和我一起住?” 岑修楚一拍腿:“好啊!太好了,我们是好朋友,就应该住一起啊。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小时候住海边吗,在海边的小镇长大的,后来才搬到观城。到时候我带你去海洋馆,告诉你哪些是我小时候见过的。” 他想起很多,忍不住碎碎念起来。 “还有还有,我和你说过的那个游戏,特别好玩,到时候我们也可以一起玩了,还能面对面组队。你阵亡了我还能帮你打。还有你说的那个电影,我一直没看,正好到时候等你一起看……” 岑修楚站在宿舍阳台,他仰着头,看着广阔朗朗、透着暗蓝的夜空,远处天边有像水彩又像油画棒泼洒过的划过的,飞机留下的白色云痕,一道道跨过宽广的操场和拥挤的居民区,蔓延向彼此的方向。 各样嘈杂的汽车声、晾晒衣物被风吹得衣架叮当碰响的声音、广播的声音,风声,背后舍友在屋子里的声音,还有他絮絮叨叨的说话声混合,温居已经听不太清那些内容了,却将他的幻想和期待听得真切。 岑修楚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你得等我一起啊,不能自己偷偷先玩先看。对了,也不能跟别人住,我才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不能随便偷摸在外面跟别人好。” 这话幼稚得像小孩。 如果是别人,也许不会当真。 但温居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因为岑修楚就是这样赤诚如幼童的人。 他停下敲键盘的动作,笔记本屏幕白色的光淡淡地撒满面容,周身只有他一个人,电话里却叽叽喳喳的,一点也不显得冷清。 “好,我等你一起。” 他笑着应答。 连带着他自己的声音语调都显得愉悦,尾音放松温柔得自己都没察觉,更遑论其中掺杂的,不知何日开始的情愫。 …… 温居的声音在片刻的沉默里变得有些喑哑。 “……同居?” 岑修楚眨了下眼,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他没说清楚。 他着急忙慌地解释,生怕温居一个不注意误会了他。 他不是男同啊! “我是说……我们结婚不是为了骗你爸妈嘛,你爸现在有可能会怀疑你结婚的真实性,我们干脆就把这场戏演得像一点,假同居……我是说住一起,好让他彻底相信。” 岑修楚压低声音:“昨晚你爸就是发现了这个吧,我就知道,你也不跟我说一声。你觉得怎么样?” 不等温居回答,岑修楚就一本正经给他分析起来。 “如果只是‘谈恋爱’,两个人分开住倒没什么,但我们俩现在是真领了证,你爸现在不知道去查了没有,如果查出来我们领了证但是还分开住,每天各搞各的,肯定会怀疑真实性。” “所以,我们两个‘同居’,看起来合情合理,而且你爸那个……”岑修楚斟酌了一下用词,没斟酌出来,“他如果后面知道了,估计会上门找你麻烦,我看不安全,我们两个住一起,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安全。” 岑修楚分析完了,扬了下脸,看着温居,等他的意见。 温居避开他的视线,复又抬眼。 他状似打趣地笑,目光却紧紧落在他脸上,“如果假戏真做了呢?” 岑修楚愣了下,下意识紧张地收紧了原本自然蜷着的手指。 假戏真做? 阿居的意思是他们真的在一起,真的成了伴侣吗? 和温居…… 岑修楚有点不自在地抿起唇,抵触的情绪在心底蔓延,有点下意识地不想去细想。 面颊又立时无法控制地发起热来。 随即几秒后,他才意识到温居应该是在开玩笑。 肯定是开玩笑,他们是好朋友。好朋友就是会开这种玩笑的关系。 以前大学时,几个舍友天天互相玩这种gay里gay气的东西。有时候还想拽上他。 越是直男,才越不会避讳。 他又放松了,松开手指。 没错,心里有鬼才会避讳。他宇宙第一直男,还怕这种玩笑。 岑修楚越想越有道理,干笑了下。 “都认识这么久了,要是假戏真做……我们俩就凑合过吧。我这么帅,你也不吃亏。反正都结婚了,再离就麻烦了。我不是还签了婚前协议吗,真的给我那么多财产,你肯定会肉痛吧。” 他说着说着更放松了,语气松快:“所以,你跑不掉了。想不到吧,我藏这么深。” 说完就笑了几声,一边挑起眉伸手推了推温居的肩膀。 看起来只当成玩笑,毫不在意。 就像那些能轻易靠近他,踏进他家,和他亲昵的人一样,他们都是他的朋友。他都不在意那些。 明明是他要他等的。 却连昨夜也只等到一场冷得刺骨的春雨。 温居垂下目光。 是啊,跑不掉了。 岑修楚向来容易一下想得远,立刻就开始考虑起来。 “我那里虽然能住两个人,但是乱,而且不算什么高档小区,我住了好几年了住习惯了,你不一定住得惯。不然,我重新找房子……” 温居笑了下,那笑意很淡,眼底的某种欲求却如眼睛的颜色一般,渐渐显露出浓重。 仿佛已经开始有些难以压抑一般。 “不行,阿修。”他轻声说,“我得赖着你,住你一直待着的地方。” 岑修楚怔了下,“嗯?为什么?我那又没多好。” 温居低着眉眼,眼睫垂落的阴影融在树荫里,温和的神情也凝在了这寒春里一般,叫人看不真切他眼里的神色。 他抬起一点下颌,隐隐约约的,显露出一点岑修楚还未意识到的掠夺意味。 “因为,你欠了我很多年。” 从现在起,得一点一点加倍还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要同居腻歪啦 第12章 同居……不对,一起住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岑修楚下了班,回到家就开始收拾。 虽然还不着急,他衣服也不多,但工作要用的东西得先整理出来,屋子里也得好好收拾收拾。 跟温居确实不用在意太多,不过温居有洁癖,多少要弄得干净整洁点。 让洁癖强迫症住在乱室里,无异于让他这个肉食动物吃草——都是强人所难。 他租的这个房子其实是个有点年头的小区,装修和房子本身都有些岁月的痕迹,但是那种很有些情调的,并不破也不脏。 岑修楚作为一个靠画画吃饭的人,倒很喜欢这样别有韵味的房子。 阳台是那种摸起来粗砺的沙沙的有暗红花纹的石砖修建的,砖面凹凸不平,但是看起来却很好看,还有白色石砖砌在一起,搭配起来甚至有点儿欧式小别墅的意思。 岑修楚先把阳台上晾晒的衣服收下来——挂在那显得有些乱。 把客厅整理收拾得差不多了,准备去把卧房收拾出来。 当初岑修楚租的时候本来只打算租一室一厅,但房主给的价格很便宜,加上这间房位置和装修也都很好。 最叫他动心的是,阳台那儿一推开,有两棵桂花树和一小片花丛,秋日里桂花香四溢,春夏时又有淡淡的其他花香。 再远一点,还有一个修得漂亮的小池塘,倒没多少鱼,青蛙更多一点,只是岑修楚很喜欢这样能看见水的地方。 当时一心动就租了下来,还以为一直是一个人住下去,没想到突然和温居结婚,又得“同居”,如今要变成两个人住了。 说起来,七八.九年前,好像也和温居聊到过,住在一起的话。 只是时间太久远,现在有些记不清具体都说了什么了。 应该就是好朋友之间的约定什么的。 可惜的是现在才实现。 岑修楚大学毕业后原本还记得这件事,但那时温居刚进公司不久,温阚华独揽大权,掌控欲又极强,正是要争取立足的时候。 岑修楚不懂商科,那些专业名词看得他都头大,有时候脑子看昏了,看MBA跟NBA都没区别,压根帮不上温居。 他觉得至少不要给他添堵,这种时候住在一起,两个人都忙,不一定适合。 岑修楚怕温居一边要忙公司里的事一边还得操心,他想着只要两个人不分开,约定什么时候都能实现,就没有提过这件事。 后来温居的确在温氏展现出了身为继承人出众的能力,情况渐渐稳定下来。 但温阚华疑心深重,真要把温氏交给温居又不甘心,于是各种找事。 那段时间温居忙得根本看不见人,岑修楚虽然担心,但也没办法。 都已经是工作的成年人,没理由再像少年时代一样腻在一起,只能隔三差五发消息问他近况,至多给他带岑母煲的汤做的菜。 到后来,岑修楚这个理工直男甚至自己学起了煲汤,奈何没这个天赋,怕毒死好友,也只好作罢。 当时岑修楚还在做和专业有关的工作,虽然还算稳定,但岑修楚不是很喜欢,也满心烦忧。 直到后来尝试给杂志社投稿,反应不错,才想到还能靠画画吃饭,于是转了行。 但那家杂志社对插图的要求很高,岑修楚虽然一开始过了几张,但后来被退稿很多次。 每天熬夜改稿画稿,原本不爱喝咖啡的人,变成一天到晚捧着黑咖啡一边皱眉头呸呸呸直呼难喝,一边不得已逼着自己灌下去。 像喝中药似的。 那段时间,两个人的联系变得很少。 不过。 【在忙什么?】 【画稿子啊,你呢?】 过了五六个小时,那头才回复。 【我很好。今天吃什么?】 岑修楚每次看到他这样问,都会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和不解——明明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偏偏要花时间问这样无聊的问题。 不过每次岑修楚还是会如实回复。 【新腾中学门口的中式炸鸡,没想到中式炸鸡这么好吃,我吃了两只。】 又过了五六个小时,凌晨几点的时候。 【我也想吃。晚安。】 “……” 早上岑修楚醒来,看见收到这样的回复,总是茫然地挠挠头,然后跑去买给他。 后来发觉这种东西温居似乎没时间吃,每回送过去又作罢。 而且那时温居已经升任总裁,越来越忙,每次去温氏找他都需要和助理预约,即便如此也还是经常等不到温居回来。 他事情太多,岑修楚也要忙自己工作上的事。 加上再后来转行做了游戏原画,当时国内这一行还不算赚钱,岑修楚又是新人,刚进工作室的时候经常得画打包十几张甚至更多的稿,更加没空闲。 那阵子见得也越来越少。 只不过,几乎每天凌晨,温居都会给他发一句“今天忙什么?”或是“刚刚才到家”一类的话,如果久久没得到回复,就会说一句晚安。 岑修楚后来开玩笑:“你好像在和女朋友聊天似的。两个男人说什么晚安?” 温居回答说:“……我对最好的朋友就是像对恋人一样,因为对我而言,感情没有那么明确的分类。你会不会介意?” 岑修楚大喇喇地挥手:“不会啊,干嘛介意,说明我跟你最好嘛。” 说得很平静,其实心里感动得要死——好友竟然这么在意他! 于是岑修楚觉得,既然是这样,那许多事就没必要界限那样分明,而且反正大家都是直男,也不怕那些有的没的。 因此温居那些可能在别人看来有点奇怪甚至过分的事,对岑修楚来说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为是最好的朋友。 是最好的朋友,所以就要包容对方的一切,更何况那些都是因为在意他,在乎他们的友情。 * 岑修楚对着阳台发了很久呆,直到屋子里黑下来,才惊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 时间真快,竟然一晃眼过去了这么久。 以前在一起的日子就好像是上周的事一样。 只可惜这些年没能做那些约好的事。 不过,现在也算是实现约定了。 虽然,实现的名义不是朋友,而是有些暧昧的……“结婚对象”。 * 岑修楚没想到的是,他昨晚收拾好刚给温居发了消息说不忙的话过几天就可以搬进来,第二天温居就搬过来了。 “……” 有一点迅速。 好像很迫不及待一样。 岑修楚打开门,看见温居的额发和大衣肩膀处都被雨水弄湿了一点,连脸上都有水痕,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还顺着下颌滴落在衬衫衣领,濡湿开一小块深色水渍——外面正下着细雨,他下车上来时一定没打伞,淋了一点雨。 有点狼狈,但表情却是很愉悦的。 岑修楚都有点不适应——完全不是平时那种淡笑了,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心情真的很好。 连眼角眉梢里都能看出来笑意。 “这么着急干嘛,外面还下了雨……东西你让人送过来就好了,我给你放房间。” 岑修楚一边不解地摸了下发顶,一边接过他的行李。 意外的是,温居带过来的行李不少。 温居玩笑似的说:“我赖着你了,当然要抓紧。” 岑修楚一边帮他把箱子搬进来一边听着,“啧”了一声。 “抓紧什么啊,今天下雨你就明天再搬,又不会有别人抢着来。这个你放着我来,你先去浴室左边柜子里拿块干毛巾擦擦。” 想了想,又说:“算了我给你拿吧。你先坐会。” 岑修楚从浴室拿了块干毛巾出来,递给温居,温居正把大衣脱下来,不好接。 他也没多想,见状干脆走过去,拿着毛巾抬手—— 把原本叠起来的干毛巾抖开,一把糊到温居脸上,然后用力给他擦了把脸。 “……” 感觉应该擦干了,岑修楚把毛巾拿下来,看见温居挺拔的鼻尖被摁擦出了红痕,眼里正有点无奈。 不错,他小时候他妈就是这么给他擦脸的,果然一下就擦干了。 温居接过岑修楚手上的毛巾,自己擦起来发尾湿润的额发,“我住哪?” 行李箱都拖进来了,岑修楚关上门,给他指方向,说:“这边,我已经收拾好打扫好了,我带你看看。” 温居:“你忘了,我来过你家很多次了。” 岑修楚:“之前这里没怎么收拾,你哪知道里面什么样。你放心好了,这间房比我那间还大,该有的都有。” 他说着拿过温居手上的毛巾,就要拉着他去。 温居却顿了下,“我住一间?” 岑修楚“?”地转过脸看向他:“对啊,又没别人来,当然是你自己一间。” 说完伸手就过来揽他肩膀,“只有你能来我家,放心好了。” “……嗯。” 他不觉又弯起唇角。 只有他。 岑修楚拉着他给他介绍柜子桌子椅子床,说是昨晚刚擦过的,活像个百货超市里家具区的销售员,一本正经的,听得温居忍俊不禁。 “不过你来得太快,床垫我还没买。”岑修楚想了想,一拍手,“哎,不如今晚你跟我一起睡吧,我那个床大,睡两个人是够的。”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我这个梗好像挺冷,现在都流行直男攻,我的是直男受,人家有打脸,我只有双向暗恋,还是日常流小甜饼……原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北极,流泪,希望小天使们不要养肥我5555 第13章 “……”温居沉默了一瞬,喉结克制地滚动一下,“你不介意就好。” 岑修楚“嗐”了一声,说:“有什么介意的。都说好兄弟都会一起睡过一张床,咱俩认识这么多年都没一起睡过,我还挺期待呢。” 温居听见“好兄弟”三个字,低下视线。 “嗯。那你安排就好。” 岑修楚拍拍他肩膀,“没事,我除了会滚来滚去踢被子以外都还行,不磨牙也不说梦话,应该不会吵着你。” 不过睡觉爱动好像也挺影响人的。 不会折腾一晚上搞得阿居睡不着觉吧? 他想了想,又说:“不然,我去酒店给你开个房?附近有家五星酒店。” 温居却已经推开柜子,“被子在这吗?” 虽然没回答,但意思倒是很明确了。 看来阿居嫌酒店不干净,看来只能跟他凑合一晚上了。 岑修楚给他指了指,说:“那儿,是干净的,前两周我还抱出去晒过。” 他摆摆手,“明天我还得上班,先去洗澡了。我那件卧室也有浴室,你在那洗吧。” “好。你先去。” 岑修楚想到什么,表情一下变得兴奋,“等会给你看……算了等会再跟你说。我去洗澡了。” 他一向挺随性,加上温居来他家不知道多少次,也就随口说一句,没想着招待不招待什么的。 温居在主卧放好被子枕头,才抬起头。 先前也并非没来过这间房间,但没有这样……名正言顺地长久驻足。 这里属于岑修楚的痕迹太多了。 角落书桌开着的一盏小小台灯,亮着屏幕的电脑,摆在一边的手绘屏,画了一半草稿的白纸和几支铅笔。 书桌底下还放着几个刚拆开不久的快递盒,勉强算整齐地摞在一起。 床头柜上拆开包装的零食,吃完了还没来得及扔的外卖,再旁边一点放着的《美的历程》、《卡拉瓦乔与贝尔尼尼》,还有一本看起来异常旧,应该是翻开过很多次的《伯里曼素描》,还有两本翻开了看不见封皮名字的画册。 床上的被子随意地铺开,边边角角是翻起的,足以看得出主人起床时收拾床铺的敷衍。 枕头倒是放好了,可只要稍掀开一点被子就能看见里头盖着藏着的另一个枕头,残余的一点点压痕表明它的作用大概率是被抱着或是腿夹着睡。 墙角书柜里书放得也不大讲究,有些是倒着放的,也没有贴标签分类。不过若是仔细看,却能发现是粗略地分了类的。 只是分得有些随意——不论理论书参考书还是画册,只要是与画画有关都塞在一起,全然无关的文学名著、历史传记才会另外分隔。 书柜旁边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又是那种厚重的布料,外头的光几乎照不进来。 这会儿已经天色暗下来,屋子里看不见多少外面的灯光。 岑修楚一向不喜欢被别人看到或是被人盯着,工作的时候尤其。他这间房对面是有一栋楼的,因此常年拉着窗帘。 时间久了,飘窗上堆了厚厚几沓草稿纸和画本。凑近一点看,都是画到一半或是画完了,忽然被乱涂几笔的。 一看就知道是画到一半或是画完了,忽然就不满意了,涂掉丢弃。 温居几乎能看见开着台灯坐在桌子前的岑修楚,皱着眉头拎起画纸看几秒,随即露出嫌弃表情,把画纸丢在一边,然后叹口气,伸手旁边拿过来一袋零食打开吃几口,擦干净手深吸一口气,又重振旗鼓继续画的模样。 他不觉轻轻笑了一声。 连空气里都有属于岑修楚的气息——那是很难准确描述的,在科学上也还暂时没有精确的详细的答案。 只是对于喜欢的人,人们常常会觉得他身上有特殊的气味。 岑修楚身上的是很清爽的味道。温居说不大上来,却很喜欢。 闻到时就代表他在附近,……就会想靠近。 再靠近。 直到接触到对方的皮肤和呼吸,直到更亲密……也仍觉不够。 他闭了闭眼,克制地保持平稳呼吸,随即走出了房间。 欲盖弥彰似的,关上了房门。 因为是岑修楚一个人住,客厅不算大,浴室离得不远。 温居无意识地朝那走近几步,直到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越来越清晰,他才惊觉似的停住。 ……也许是刚刚在房间BaN里有些闷的缘故,有一点燥热感不知不觉地浮了上来。 “……” 他唇角敛得平直,移开视线。 岑修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温居正在沙发上和人通电话。 听起来是在说工作上的事。 他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轻手轻脚从客厅路过,做手势示意他自己洗完了。 岑修楚不大讲究,身上才换的衣服这里一点深色水渍,那里一道弄湿的痕迹,一看就是随便用浴巾擦了擦就套上了衣服。 这就导致他一出来就冷得不行,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沙发那儿走。 宽大的沙发,岑修楚却往温居那走近。 沙发上有舒服软和的法兰绒毯子,茶几上还有刚泡的热咖啡。 虽然这咖啡是泡给温居的,不过也能拿来暖暖手。 温居下意识要往另一边躲。 岑修楚以为他是给自己让位置,眼疾手快拉住他,小声说:“你干嘛?我就过来暖暖。这么大个沙发,不用你让位置。” 正好这么大个热源,靠近点暖和点。 观城向来冷的时候短,又在南方,因此通常是不配备暖气一类取暖用具的。 只是冷的时候实在冷,岑修楚虽然不过二十几岁,平常也不太怕冷,但也有点受不住这种钻骨的湿冷。 他掀起一旁的毯子,一边坐下来一边往温居那儿大喇喇地凑近。 湿漉漉的水汽混杂着沐浴露洗发水的气味袭来,所处的这一块地方都溢着,有些侵扰着温居的感官。 他们坐得很近,皮肤几乎能碰到。 带着沾满水汽的凉意,又隐约能感觉到温热的体温。 自从某些时刻意识到什么之后,温居就很少和岑修楚这样十分近距离的接触了。 他怕没法克制自己想要更多的欲求,以至于做出无可挽回的事。 他怔了怔。 电话里传来助理疑惑的声音:“温总?温总?您在听吗?” 温居回过神,“……嗯。你继续。” 岑修楚没发觉他的异常,只是擦着头发转过脸来,看他打电话。 其实虽然认识这么多年,但岑修楚还是很少见他在他面前谈工作的。 一来是两个人忙的时候都多,忙工作的时候都各自在忙,没闲暇分心。 二来性格有差异,岑修楚喜欢和亲近的人聊自己喜欢的事,他喜欢画画,而这又是工作,温居又从来不介意,自然经常念叨。 虽然平时也会见到温居打电话什么的,但他基本都没太留心。毕竟听不懂,又多数涉及商业上的事,他大多数时候还是会自动避开。 这会儿就有点好奇,不知道温居和公司里的人都会说什么。 但温居很少谈这些,岑修楚不懂商业上的事,也就不会怎么问。 温居莫名地有些紧张——这感觉其实很久违了,这些年在温氏遇到什么事都很难再有这样的感觉。 哪怕是温阚华一次又一次妨碍他,或是对他不留情面地动手,他也不过是觉得有几分嘲弄厌恶。 也只有岑修楚能让他仿佛还像十八九岁的少年人,有这样清晰的紧张感。 他们离得太近了。 他喉头十分抑制地滚动一小下,重复道:“你继续说。” 电话那头的助理闻言连忙继续说:“哦哦,好的,温总。旭江那边说合同看过了,没问题,合作的事很顺利……” 温居没有看岑修楚,握着手机的指节却有些收紧了。 他感觉得到他手臂的皮肤在无意地隔着衣服擦过他的肩膀。 虽然无法直接触碰,但无法计数的日夜控制着自己不碰到他和他保持身体上的距离,已经让他如同……瘾君子,只要碰到一点,哪怕是一丁点,没有肌肤相触的一丁点,也让他心底不可遏止地如同错看丝弦般被拨乱。 瞬息之间,他不动声色调整好。 “知道了。替我跟他们负责人约个时间再见次面。……嗯,周日晚上可以。” 忽然左手碰到什么有些热烫的东西,温居一低下视线,看见一双手拿着冒着热气的满马克杯的咖啡,塞到他手心。 温居抬眼看过去,正看见岑修楚眼睛圆而清亮,灯光凝在他眼里,表情是毫无掩饰的期待。 他眉飞色舞地说:“这是我之前托人特地买的咖啡粉,挺贵的那种,你不是喜欢喝咖啡嘛,快试试。” “本来我是想自己弄咖啡豆什么的,但一研究发现太难了……你凑合凑合,我觉得应该不难喝——对你们这种爱吃苦的人来说。” 岑修楚说是要给他,却自己忽然嘴馋,从他手上拿回来,喝了一口,立马皱着脸吐槽:“我就知道……你喝吧,不跟你抢。” 说罢又塞回给温居,忽然一拍脑袋,“先不跟你说了,我三版还没细化完,先去赶点进度。” 他说完就起身飞似的进了书房。 只留给温居一张带着他体温的毛毯,和喝过的咖啡。 作者有话要说: 来迟啦。 其实温总有点那什么……不知道你们看不看得出来。 岑老师是真的迟钝,这种小小的肢体接触他是感觉不到什么的() 第14章 岑修楚赶完一部分细化进度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关了电脑走出书房,客厅的灯已经关掉了,只有卧室从门缝露出一线光。 卧室里的浴室传来哗啦水声,岑修楚不知怎么,不大敢往那儿看。只走到床边,把从柜子里拿出来的被子抖开。 ……然后有点不知道该干嘛地小心地坐进被窝。 岑修楚基本没太跟人一起睡过,大学时虽然跟舍友关系不错,但也是看着他们那几个打闹,谁真要上他床他是能连人带床板踹出门去的。 岑修楚瞪着眼睛,无意识地盯着浴室那扇只能看见一点点人影的镀膜玻璃门看,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又移开视线。 他等会儿该说什么?做什么反应? 这种时候怎么做才能展示出自己是个标准的直男。 ……好像也没什么标准答案吧。 他实在没这种跟人同床共枕的经验。 虽然按理说跟好朋友一起用不着紧张。 但是万一哪儿不对,阿居会不会以为他真是gay啊。 那绝对不行。 毕竟他们这回结婚同居什么的只是为了躲联姻,加上避免温阚华怀疑。 如果阿居误会他是gay,估计会介意吧……他是他最好的朋友,不能因为这种乌龙失去他。 得把他钢铁直男这一点毫无保留地展示出来,告诉阿居,不要误会,虽然他们结了婚,虽然一起住一起睡,但他还是从前那个直男,不会改变。 岑修楚抓了抓头发,视线扫到床头柜上放的前几天看了一半的画本,仿佛看到了救星,伸手就拿过来。 也不知道阿居喝了那杯咖啡没有……他查了好久资料才捣鼓好的。那么苦也不知道他怎么喝得下去。 ——说起来,刚刚他没想起来,好像试了一口又把咖啡给他了,阿居那种洁癖会嫌弃吧。 岑修楚忽然有点好奇,摸下床踩着拖鞋,轻手轻脚地挪去客厅瞄了一眼,没看见。 倒是顺便去厨房纠结要不要吃宵夜的时候,看见白色马克杯干净见底,放在消毒柜里,显然已经洗过了。 ?原来温居对朋友还是不洁癖的。 竟然真的喝完了。看来他买得很值。 岑修楚安心了,安心之余还莫名有点高兴。 不错,看来他果真是阿居最好的朋友。 他栖栖默默回了房间,正好碰见温居洗完澡从浴室出来。 热雾氤氲里,男人穿着松垮的浴袍,正低着头系紧浴袍带子,劲瘦的腰身被勒得更加明显。热气融去他平常温和含笑的神情,大概是放松了的缘故,反倒显露出相貌上本身的冷凓。 他无疑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岑修楚在游戏原画做了两年,有点犯职业病了,下意识地就想—— 阿居这身材跟他画的纸片人竟然差不多,都是特别好的比例。 想到他微博底下那群围着他画的男游戏角色嗷嗷叫的粉丝,岑修楚莫名地有点不大好意思。 不对,他这么盯着看,会被阿居误会的吧。 真当他是gay就糟了。 岑修楚赶紧别开眼,拿起画本假装自己在认真看。 温居显然也没想到他会恰好进来,愣了一瞬,耳尖掩在一缕湿润的发后,悄悄泛起一点红和热意。 岑修楚装模作样看了一会儿画本,才意识到他的的存在似的抬起头。 “嗯?你洗完了?那个……吹头发,哦对,吹风机,在客厅靠阳台那里的柜子里。” 岑修楚有点不大自在地咳了一声,心想该怎么才能显得更铁血直男,又补充道:“睡衣我给你拿好了,在椅子上。你去隔壁卧室换吧。” 免得阿居当着他的面不自在。 就算是好朋友也得给对方留足够的空间。否则两个人都会不自在的。 温居却愣了下,随即点了头,走出去了。 岑修楚松了口气,盘起腿靠着床头。 说起来也奇怪,认识这么多年,居然没一起睡过,不少人跟认识几年的朋友都会一起睡过……不过这件事阿居也没拒绝,应该不会介意。 温居不是有话不说的性格,所以岑修楚也不太担心他偷偷介意又不说。 而且,住他家这件事,反倒是温居坚持的。 说起来,为什么非要住他家呢? 今晚说给他出去开个房他也不想。 岑修楚摸着下巴思索。 想不出来什么。不过至少阿居不会不乐意,应该也不会介意。 岑修楚向来随便,想明白温居不会介意就懒得想了,关掉房间一盏灯,缩进被窝准备睡觉。 他忙到现在,早就又累又困。要不是好友要来家里一起住的兴奋撑着,早就倒下了。 于是岑修楚很快就不知不觉合上了眼,昏昏沉沉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间,他感觉自己的被子好像被人动了几下,似乎动作轻微又克制,但最终却还是没继续。 他却只顾着跌入迷蒙的梦里,渐渐全然感觉不到外界的一切。 也顾不上想那是谁,只是隐约的觉得很安心,不需要防备。 窗外一栋栋楼房都暗下来,岑修楚也已经睡得很熟。 温居盯着他的嘴唇片刻,却只是替他掖好了被角。 最后一盏灯关闭,房间里也归于静谧,只能听见一点岑修楚平缓的呼吸声。 他们挨得很近。 不能碰到。 他的呼吸声却在扰乱些什么。 “阿修?” 没有回应。 温居又唤了一声。 大概是今天在工作室比平时更忙更累,岑修楚睡得格外熟。 黑暗之中,温居近乎无声地探过来一点指尖,动作极轻地握住圈住岑修楚不知什么时候露在被子外,有些冰凉的手腕。 脉搏清晰地传来。 像真切的拥有这个人的感觉。 指节贪恋地轻轻蹭了蹭他手腕内侧,最终却只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掖紧被角。 即便很短暂,也并不真的拥有。 而阿修也很抗拒和他这样亲密,连他换衣服都要避开,似乎真的很厌恶同性恋。 阿修不希望他误会,结婚同居也只是为了帮他的“忙”。 但还有时间。 他会一步步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甜饼,但变态温总(不是) 第15章 早上还没等闹钟响,岑修楚就醒了。 意识渐渐回笼,睁开眼,看见天花板和灯管,岑修楚眨眨眼睛,好一会儿才想起来。 昨晚是和阿居一起睡的。 他看向旁边,却没人,也没有睡过的痕迹,连昨晚那床抱过来的被子都是原样,反倒比昨晚抱出来时叠得更整齐,连被角都是捋直挺的。 ?难道阿居昨晚没睡吗。 他好像昨晚迷迷瞪瞪之中感觉到他靠近了的,难道是错觉。 岑修楚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穿拖鞋,揉揉眼睛,走去客厅。 客厅里显然被收拾过,到处整齐干净。 以前阿居来他家也会这样。 看来至少是待了几个小时的,应该不至于半夜出去住酒店吧。 岑修楚眼角余光一瞥,看见餐桌那儿摆了什么东西。 走过去一看,是几样早餐,还冒着热气,像是刚买回来不久的。 还有留的一张字条。 ——趁热吃,保温桶里还有牛奶。公司有事情,我先走了,晚上再见。 还好还好,阿居还是在这睡了的。 他昨晚……应该不会翻来翻去踢着他了吧。 岑修楚又去看了眼沙发,看不出有没有睡过的痕迹,但他有点心虚,越看越觉得好像是有点。 岑修楚摸摸鼻尖。 ……今天下班之后还是立马就把床垫扛回来吧。 睡沙发对腰不好。 岑修楚暗暗打定了主意。 * 工作室的画师们特别喜欢和岑修楚一起工作,特别是负责同一个项目,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一旦状态好,画东西的速度进非常快,整个项目都会推进迅速。 这才几天时间,三版的设定已经基本上细化完成了,交上去给甲方之后,虽然没有大夸特夸,但也十分顺利地过关了。 基本设定完成,接下来就能正式开始绘制原画了。 岑修楚到公司的时候,工作室人还很少。 几个平时和岑修楚偶尔会聊聊天的画师见状,惊讶道:“岑老师今天怎么来这么早?没睡好?” 倒不是因为岑修楚平时工作不积极,相反,正是因为太积极了,所以经常在家把休息时间也用来工作,所以来工作室的时候虽然很少迟到,但也不会很早。 估计是因为在家画画更习惯,这他们倒是很懂。创作嘛,有些画师是有一些自己的习惯和癖好。 岑修楚摆摆手:“睡太好了,昨晚我朋友来我家住,我特别开心,睡太舒服,今天早上醒来,头一次感觉不头昏脑胀。” “这么好?那可太棒了,估计岑老师这回一天就能画完。” “感觉我都没干什么,都是岑老师一个人在忙,太惭愧了,我也赶紧去忙了。” 岑修楚接了几句话,就放下东西,起身去楼下自动售卖机买咖啡。 虽然不至于一天都画出来,但还是尽量加快进度比较好。 一版的时候他不甘心,一直跟甲方扯皮,浪费了不少时间。 目前进度的确顺利,但这个项目总归是消耗了他很多精力和情绪。 他本身其实并不算完全适应游戏原画行业,更多时候期望的是表达,商业化的行业很多时候是相对流水线和冷淡的,能表达的时候少之又少。 有时候忙到深夜,会忽然觉得连心也有点冷。 所以还是尽快结束这个项目更好。 不过……今天的心情真的很好。 岑修楚打开易拉罐,抬头眯起眼看头顶的晨阳。 即便昨晚在阿居进房间之前就睡着了,并没切实感受到他躺在旁边的感觉,但那种被亲近的信赖的人陪伴的感觉却是真实的。 他很喜欢。 所以一晚上睡得都很熟,没做梦,什么感觉也没有,一睁开眼就天亮了,不觉得头脑昏沉也没觉得眼睛酸累。 自从改行之后,一直又忙压力又大,好像就很少睡这么舒服的觉了。 岑修楚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如果能一直一起住就好了。 就像少年时约好的那样。 岑修楚愣了下,又觉得自己的念头太荒诞。 他们的确是全然可以信任对方也足够亲密的朋友。但现在住在一起只是因为要做戏,以后都各自会有伴侣,哪可能一直住在一起。 不过岑修楚是不觉得自己会有伴侣的。 他不喜欢被人管,也不喜欢管别人,已经适应而且过得很愉快的一个人的生活,忽然有另一个人介入,只是想到就觉得抵触和抗拒。 他不会有,但阿居会吧。 岑修楚想到这,喝了一口咖啡,收回看太阳的视线,一口喝完,过去把易拉罐丢进附近的垃圾桶。 毕竟阿居喜欢过一个人。 虽然他并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是个什么人,但是这件事他很确信是真的。 而且是从高中就开始的。 那是岑修楚读大四时候的事了。 有一天晚上岑修楚在宿舍跟舍友聊着天。 “哎修楚,快毕业了,工作有着落没?” 岑修楚叹了口气,“有是有,但我们这专业……也就那么回事。” 舍友苦笑几声,摇摇头:“我们宿舍……不对,我们专业,估计也就你是分够了不愿意报其他专业,就愿意报天坑。我想想都愁,没一天不后悔的。” 说着去阳台点了根烟。 岑修楚也叹了一口气。 他翻出一本《海洋生物学》,摸了摸封皮。 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岑修楚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阿居”。 嗯? 两个人都正是忙的时候,有几天没怎么说话,怎么突然打来了。 岑修楚瞄了一眼时间,晚上凌晨一点零三十四分。 这个点还没睡,还打电话给他,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岑修楚赶紧慌里慌张地接起来,一边往阳台走,做手势示意舍友让地方。 舍友掐着声音轻声说:“你在宿舍里接就行,都还没睡,你不是讨厌烟味吗?” 岑修楚摆摆手,让他赶紧进去。 舍友疑惑地灭了烟进屋。 岑修楚站在阳台玻璃门边,他一句“怎么了?”还没说出口,对面就传来一阵琐碎嘈杂的声音。 “……” 岑修楚不知怎么,忽然就没说出来。 听起来,像是在外面。 应该是在应酬什么的吧。 岑修楚不知不觉皱起眉,刚想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又听见手机里传来对面细碎的人声。 “我草你们灌了温居多少啊?” “放心吧他酒量好,醉不了。” “那也不好吧,他耳朵都红了。” “你怕什么,他就偶尔冷着个脸骂我们几句,又不打人……我跟你说,别怕!” “就是,他难得出来一次,这时候不套点东西出来,哪知道他那会天天在宿舍隔空腻歪的高中同学是谁?” 手机里响起混乱的比刚才大声的,听起来应该是温居手机被拿过去的声音。 好像还有温居的声音,这会儿听起来有些冰冷,尾音却很短促。 “你怎么抢人家手机?……还没抢着。” “你不知道了吧,我们玩游戏,让他打电话给喜欢的人,我还没看见人家叫什么呢,反应真快。” 岑修楚心里霎时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心脏连着呼吸都停住了。 阿居喜欢谁? 不对,这个电话……打给他了。 阿居喜欢…… 不对不对不对,肯定是打错了。 或者是被逼着打电话,他嫌他们吵得烦,干脆打给他这个最好的朋友。 反正对男人来说,互相打趣对方是gay很常见。直男也不会怕别人开这种玩笑。 岑修楚又镇定下来。 对,肯定是这样。 “阿居?你是不是打错了?” 那边沉默了一瞬,“嗯,打错了。” 岑修楚不知怎么,心里有点被压着的感觉,却松了一口气似的说:“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那边的背景又传来其他人的说话声:“什么什么啊?听不见,开免提啊。” 温居的声音仿佛恢复了以往的温和平静,“没有,你的名字在联系人最上面,他们……我今天和大学舍友见面,他们事多。你刚刚睡着了吗?” 岑修楚“哦”了一声:“没有,我醒着的,在跟舍友说话。” 温居似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你早点睡,我明天再给你打电话,今天太晚了。” 岑修楚应了声好,又想起来明天还有事情。 他犹豫了下,说:“明天可能没空,我明天得答辩。” “那……等你有空的时候给我打。” “好,你也别太晚了……还喝酒。”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岑修楚回头看了眼开始熄灯准备睡觉的舍友。 “那我挂了,拜拜。” 那边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晚安。” 岑修楚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屏幕亮起,还显示着通话中。 ?阿居又不挂电话。 岑修楚触到屏幕上“结束”按键的拇指按着,向旁边划了下,没有松开,几秒后才又点了下。 通话终于显示结束。 岑修楚轻微地松了口气,把手机摁灭,抬起头看见宿舍外长长一排的树,树冠正被风吹得摇曳。 一丝残留在炎热夏夜的烟味,静候了许久一般,此刻才传达向嗅觉。 作者有话要说: 岑老师就是那种已经一门心思挂喜欢的人身上了,还不知道自己喜欢他的顶级迟钝直男。 第16章 温居敲了几下键盘,想起昨晚的事情。 他几乎是后半夜才睡着一会……浑身都热,早上早起了两个小时,洗了冷水澡才冷静下来。 接近阿修的感觉……只觉得不够。 可惜早上临时有事情,没等到他一起,否则就和他这些年想过的一样了。 办公室的门被敲了敲,里面没应声,隔了几秒,张助理推门进来了。 “温总。” 他抱着一沓文件进来。 温居很快扫完内容,签字。 “对了,温董那边……让您过去。” 温居签字的笔尖没停,只是“嗯”了声。 张助理犹豫地开口:“是和意如那边……许总的事。” “知道了。” 恰好字签完了,温居盖上笔盖,放下笔。 张助理硬着头皮说:“温董说……现在就得去。您不给回应很多天了,他很生气。” 温居抬眼睨了他一眼,眼里没什么情绪。 “等会儿再说。” 张助理心道就这情况等会不会打起来吧。 温董脾气很差,近些年来更是愈发严重,一点小事动辄大骂,有时候还对身边人动手。 如今也只有最早跟着温董的一小部分人还在,可即便如此,温董的脾气还是没收敛。 而且这几年温总实权越来越多,许多事都让温董吃了瘪,父子俩关系越来越差。 虽然温氏到底姓温,一家人哪里能分家,但就张助理这个温总的手下人看来……以后还真不好说。 就温总这些年在温董事情上的行事,可以说是毫不留情,压根看不出来是亲父子。很多事要不是涉及了整个集团的利益,恐怕温总早就…… 说起来正是这个原因,那天温董发火砸烂家里不少东西——虽然不是他的东西,也不是他家,但是看着也莫名好肉痛啊。 二十分钟后,温居处理完手上的工作,起身走出办公室。 温阚华的办公室虽然在顶层,但是温氏内绝大部分人都心知肚明——权力早就不在顶层了。 位置永远是权力决定的。 张助理跟在旁边,伸手敲了敲门,没等里面传来温阚华一贯含着点怒气的声音,温居就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 张助理来不及拦他:“哎温总!” 这谈话是温董和温总的,张助理一个小小助理,不好跟着进去,所以一下也没敢跟着进去,见状只好关上了门。 希望温董脾气再爆,也别对温总动手吧…… 门被轻轻“啪嗒”一声关上。 温阚华皱着眉头看向温居。 “我跟你说的事,怎么几天都没声音?你什么意思?翅膀硬了就可以这么对你爸了?” 他的脸没有因为年华老去而产生一丝一毫的慈祥和蔼。即便显露出疲态,满脸横生的深沟一般的皱纹,也只愈发增添一道道阴影,显现本性里的独断专行、多疑、暴躁,和其他令人厌恶的憎恨的东西。 温居低头扫了眼他桌子上摊开的文件,和一旁一瓶瓶的降压药安眠药。 “怎么不说话?”温阚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知道心疼你爸了?知道还不快点确定和许长朝的见面时间!” 温阚华的声音像一头垂垂老矣的雄狮,总是令底下人感到心惊胆战。 不过温居纹丝未动,仿佛那不过就是几声电视里播放的《动物世界》。 几秒沉寂后,他才开口。 “如果你想和意如达成联姻合作的话,”温居抬起眼,目光里夹杂几丝戏谑,“何不自己去?” 他停了停,又笑道:“不过你想必对不好掌控的许家人也没信心,毕竟我妈只要出门你就会大吵大闹。” 温阚华脸色愈发沉下去,他伸手指着温居,“我告诉你,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别以为现在翅膀硬了我就治不了你了,连你这条命都是我给的,你根本没有和我叫板的资本。我叫你跟谁结婚你就得跟谁结婚——” 温居轻描淡写地打断他:“那我等着你杀了我,给我定冥婚。只是你现在连杀只虫子都费力吧。” 他话里的轻视刺痛了温阚华。 因为他说得很对,这些年来温阚华无论是对于他还是公司,都越来越力不从心,底下的人心也越来越偏向温居,温阚华越不服越斗法,则越增失败。 温阚华盛怒十分,抓起桌子上的文件夹往温居那儿砸过去。 温居却根本不躲,文件夹的尖角划过他额角,立刻便显露出一道鲜红的划伤。 几滴鲜血顺着额角滑落,在面颊侧边留下几条血痕,流至下颌处,滴在雪白的衬衫领子上。 文件夹被丢到地上,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声响,站在门外的张助理却早就神经紧张地时刻注意着办公室内的动静,听见声音忙敲敲门。 “温董?温总?没事吧?” 不会真动手了吧。 ……温总倒是肯定打得过温董,但是着如果传出去了就完了。 温氏当家人和继承人打起来……想想都要完蛋。 温阚华怒气冲冲地瞪着温居,温居连眼皮都懒得抬。 “没事。” 温阚华冷笑一声,盯着他额角流血的伤口,像是终于从那里得到了一丝快慰。 “看来你也不敢怎么样……我告诉你,就算你再怎么厉害,你也是我的儿子,你和谁结婚,只有我能说了算。我让你和谁见面,你就得和谁见面,我点头答应的人才能进我温家的门!” “如果我和谁结婚,也绝不会让他见到你。”温居抬眼,“你这样的脏东西。” 温阚华一拍桌子:“你……!” “所以如果你没本事让我悄无声息地死了的话……” 温居笑了下,那点掺杂了哂意与寒冷的淡笑与淌过面容的鲜红血痕距离很近,“那我会让你这样的。” 他的目光很平静,平静得冰冷。 温阚华蓦地说不出话——他此刻竟然真的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是真的能做到这份上。 即便这么多年来温阚华一直不信任他,连最开始让温居进温氏,都是从底层做起,决不轻易放给他一点权力,一直提防自己的儿子,但也从来没觉得温居有一天会这样对他。 因为他才是父亲,父尊子卑,更何况他是温氏当家人,数不尽的权力财富在手,掌控着一切,温居再如何和他作对,终有一日也要明白得看他的眼色。 但似乎从某一天起,事情不再是他以为的这样。 ……他似乎已经,掌控不了一切。 温居垂着眼睛睨了他一眼,像是根本不在意温阚华,连那道伤口也全然没管,转过身走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章 〔修〕 张助理正焦急地在门口等,听见门打开的声音,一转头看见温居额角上的伤口和侧脸的血痕,大吃一惊。 “温总!怎么回事?您怎么……” 他说着赶紧递过来一张干净的手帕,温居接过来擦了擦。 “没什么。下午什么行程?” 张助理虽然看得心惊胆战的,却不好多问,只赶紧回答:“您两点半有个会,四点要去巡查分公司在江城的项目……” 温居“嗯”了声。 “您要不要看下医生?我给您打电话预订……” “不用,拿点酒精我消毒就可以。” 他言语简短,不容置喙。 张助理虽然觉得这伤流血流得太触目惊心,但知道他一贯就是这个行事作风,也不大好多说什么。 不过,好像温总对着岑先生的时候话倒没这么少,也好像不太和在公司的时候一样。 总是温温和和的。 对岑先生……很特别。 有时温总工作时他恰好在旁边,好几次亲眼看到,只要是岑先生的消息,温总都是看见了立刻回复,无论再怎么忙,项目有多重要。 而岑先生要是好几个小时没有发消息来,温总就会隔几分钟就拿起手机看一眼。 感觉像公司里小姑娘说的什么“没了老婆就活不下去”的男人…… 张助理思索着,忽然意识到什么。 ——温总该不会……喜欢岑先生吧。 张助理感觉自己的推测很合理——一来温总这么多年身边一个暧昧点的人都没有,连各种酒会活动都不带女伴参加,最多只会带温夫人。二来温总和岑先生认识多年,只对岑先生特殊,态度也实在不像对待朋友。 前几天岑先生和人吃饭,说好等温总来接,最后却自己走了。当时他原本是要替温总来接的,毕竟这么晚了,温董那时又在发疯……但最后温总还是也上车去了那家餐厅。 到了才发现,餐厅门口空无一人。 张助理当时负责开车,从车内后视镜看见温居的神情……有些伶俜岑寂。 那样的神态实在不像对待朋友时的样子。 张助理越发觉得自己的推测正确。 他跟在温居身后,思索着,进了电梯,小心试探着开口: “那您要不要……我跟岑先生说一声?” * 岑修楚抱着好几瓶咖啡饮料上来,分了一些给周围相熟的画师,坐到工位上,原本想给一瓶给林夏,想起小邓说的,又还是没出声。 谁知收回手的前一秒,林夏有所察觉似的看过来,见他手里握着的饮料,惊喜道:“给我的吗?谢谢修楚哥。” “……” 人家都看见了,自然不好说不给你。岑修楚还是点点头,递给他一瓶咖啡。 林夏接过来,看了眼咖啡的包装,说:“修楚哥怎么喝这种?这不能算是咖啡,太甜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加得太多。” 岑修楚摸摸鼻尖,说:“我只能喝这种,纯正咖啡太苦了,喝不下去。而且这不也有咖啡.因吗,有咖啡.因为什么不能算咖啡?” 林夏笑了下,“咖啡有讲究的。修楚哥如果感兴趣的话,我可以讲给你听。” 岑修楚不是爱讲究的人,本来想说没兴趣,忽然想起来温居爱喝,而他自己光看资料又研究不明白,一下改了主意。 “好啊。这周末你来我家吧,正好我找人买了台咖啡机,周六就到了。其他材料我也有,就是不太懂,你要是会的话,正好教教我。” 林夏解颐道:“那太好了,我早就想去修楚哥家坐坐。既然这样,我就教修楚哥做咖啡,我在国外留学的时候也会自己做。” 岑修楚眼睛亮起来:“好啊好啊。那太好了。” 不过立刻他又想起来小邓说的。 她说,林夏喜欢他。 刚刚一想到能学会做咖啡给阿居喝,就忘了这茬。 不能自己没有那个心思,又明知对方喜欢自己,还故意给对方“机会”吧。那样太无耻了。 岑修楚摸着后脑勺,窘迫地说道:“对了,有件事我想问你。” 林夏:“什么事?” “就是……小……有人跟我说,你在工作室说……”岑修楚不好意思地别开了一点视线,“你……喜欢我?”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不能约这件事,以后也要保持距离。 林夏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来。 片刻之后,又觉得意料之中。 毕竟修楚哥就是这样的人。 林夏当然看得出来他对自己没这个意思,也知道对方甚至更可能压根不是同性恋,喜欢女人。 但无论如何,就算要想方设法把对方掰弯,甚至用过分的办法,他也不能放弃接近他的机会。 他低着视线,不易察觉地转了下眼珠,随后抬起头,笑得很纯真。 “没有啊,修楚哥听谁说的?那应该是我开的玩笑,她们也总这样说嘛,我就顺着开了几句玩笑,没想到都当真了。” 见岑修楚明显放松下来,林夏眼神暗了暗,又很快恢复。 他接着道:“因为修楚哥算是我在工作室唯一的朋友,所以我对修楚哥比较热情,可能她们就真的相信了。难怪修楚哥这两天有点疏远我,原来是这个原因。” 岑修楚反倒更不好意思了:“没有啊,我只是……时之的项目比较紧嘛。既然不是那就太好了,我还担心……那既然这样,就说好了,周末你来我家。” 他本来还担心在工作室怎么跟人保持距离,而且疏远人实在不是他擅长的事……总之对岑修楚来说挺麻烦的。 还好不是。 也对,估计小邓老说这种话,林夏也有点无所谓了,什么时候随口顺嘴接的玩笑话被她们当真了,这倒很合理。 林夏把手里的罐装咖啡放到桌上,没有打开。 “好啊,等学会了修楚哥要请我吃饭。” 岑修楚忙点头:“那是当然。到时候你选地方,我请客。” 他似乎真的很高兴,眼睛睁得有些圆,亮亮的,抿着的好看的唇也止不住弯起笑,和平常不太一样。 林夏也悠悠地笑了。 …… 岑修楚晚上下班回家,打开门,看见屋子里满室光亮,怔住。 他不喜欢开门只看见黑暗,所以平时出门留一盏门口和客厅的小的灯,但只是能看清屋子里又不会太清清楚楚的程度,不像现在这样明亮。 几秒后他才反应过来——现在阿居也搬过来了。 ——等等,他忘记床垫这回事了。 今天赶进度太忙,连手机都没看。估计得等会打电话请商场的人送过来。 岑修楚关上门进屋,换鞋子。 他走过玄关,看见温居正坐在沙发那儿,抱着笔电,似乎是在忙工作。 他穿着宽松舒适些的衣服,看起来已经洗过澡换过衣服。 只是……嗯?好像额头那里贴了什么东西。 岑修楚走近才看清,是创可贴。 他不自觉皱起眉,一边放下东西一边走过去。 “你怎么了?受伤了?” 岑修楚问着,靠近他伸手去碰贴了创可贴的位置。 温居状似无意地道:“没有,一点擦伤。不要紧的。” 岑修楚皱着眉头,“你疼不疼?怎么有血……这不是擦伤吧,你少诓我。” 他平常太糙,有什么伤病都是等着自己好,所以家里也没什么药。于是打开手机准备搜“受伤出血用什么药”,就看见几个小时前张助理发了消息。 ?他下午太忙,都没注意看。 张助理:【岑先生,打扰了。是这样的,今天温总不小心被尖锐物品划到了,受了点伤,温总下午忙,走得急,我没来得及给他好好处理,只消了下毒。】 【听说岑先生最近和温总住一起,能不能请岑先生帮忙照料下温总?】 岑修楚:【没事,他是我朋友,应该的。不好意思,我刚刚才打开手机看到消息。】 张助理:【好的,那就麻烦您费心了。】 最后一条消息岑修楚看都没看,一秒没耽误,跑下楼去药店买了点药回来。 他一边拆包装一边问:“你这怎么弄的?没事怎么会被什么尖锐物品划伤?” 温居看着笔电屏幕,好像浑不在意似的:“没什么,是小事。张助理跟你说了?” 岑修楚:“他不跟我说你就不告诉我是吧。我看看——怎么这么长一道伤?” 足有岑修楚小半根手指那么长的还带着一点点血迹的伤口。 “你这会不会破相啊……你还不想管。还好很浅,应该不至于。” 岑修楚半跪在沙发上,拿着软膏贴近他。 温居被他这个姿势弄得只好放下笔电往后靠。岑修楚皱着眉头,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胸口压在温居肩胛处,拿着软膏给他上药。 他一向体热,身上暖呼呼的,以前被岑母说这是年轻身体好,后来岑修楚熬夜熬得亚健康,又说是肝火旺。 此刻贴着温居,温度源源不断地传来。 ……仿佛自他们相触的那片地方开始,发热的感觉就传遍了温居全身。 温居喉结不被察觉地动了一下。 岑修楚却嫌还有点距离,往前挪动。 “……” 似乎……有了某种反应。 而岑修楚只专心拿着棉签,在给温居的伤口擦药,压根没发现。 温居伸手握住岑修楚手腕,声音有些低哑:“……阿修,可以了,等会我自己擦。” 岑修楚:“?” 他疑惑地看向温居,又扭头看了眼亮着屏幕的笔电,心下了然。 “哦哦,你还要忙是吧。那我不搞了,等会你自己擦。” 岑修楚说着,一边从沙发上下来,把软膏的盖子扭上去放进盒子里,压根没注意温居不动声色把旁边的抱枕拿过来放在腿上的奇怪举动。 他很快打了电话让商场送新床垫来。 而温居不知道为什么,说有点热,又去洗了个澡。 在浴室待了很久才出来。 一起铺好床单被褥之后,岑修楚满意地说:“看起来可以,今晚你就不用跟我挤了。” 估计阿居昨晚就是因为跟他睡太挤什么的才没睡好,很早就起来了。 温居微不可察地低了下眼。 岑修楚见他又洗了次澡,要给他再上次药,温居却说他自己来就好。 说完就拿着药膏进了房间。关上门。 岑修楚摸摸头发,不知道怎么回事,走回自己房间。 ……阿居是不是,刚刚他给他擦药的时候很介意? 岑修楚慢慢地感觉自己好像想明白了。 刚刚他给他擦完药膏,温居就去洗澡了。 阿居……有洁癖来着。 是嫌弃他吗? 可昨天那杯咖啡…… 不会是倒了吧。 岑修楚打开房门,探出头,有点犹豫。 本来因为昨晚感觉很好,有点想问阿居要不再和他睡一晚的,可阿居好像不太喜欢跟他接触的样子。 他听见对面房间里传来的清晰的水声。 那还是……和阿居保持一点距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心机温总:不躲是有原因的 半夜睡不着的温总:好像有点过了。 应该没有养肥的小天使吧,不要养肥啊呜呜呜呜,还有一周就入v了tvt 顺便放个小通知:【因为作者所在社区最近封控,三次元琐事比较多,加上作息开始颠倒了,从本周四(明天)开始,改为每晚十二点更新,大概持续一周。】 第18章 早上岑修楚醒得比平时早了一个小时。 但和昨天不一样,他感觉不如昨晚睡得好。 岑修楚坐在床上,感觉有点头昏脑胀,抓了抓本来就睡得凌乱的头发。 他起身下床,敷衍地把被子摊开铺满床,进房间里的浴室洗漱。 他出房间,看见对面房间门开着,里面没人,客厅也没人。 看来阿居今天也很早就走了。 餐桌上照例放着给岑修楚温着的早餐和字条。 ——昨天是不是没吃晚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留的言很短,岑修楚一眼就看完了。 这种事完全可以微信上说,干嘛非得留字条。 虽然是这样在心里吐槽,但岑修楚脸上却有不自觉的笑。 有一点……家的感觉。 不是与父母在一起的家的感觉,而是一种用言语也许不大好形容的。 也许应该说,有人等待,有人关心,有人说话的那种感觉。 这个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感觉。 岑修楚拿着手机,镜头凑近纸条,拍了张照。 他把照片发给温居。 岑修楚:【图片】 岑修楚:【那你给我带新腾中学门口的中式炸□□,今天忽然想吃那个了。】 对面几乎是秒回。 wj:【好。】 wj:【给你买两只。】 岑修楚:【说起来我们工作室附近有一家老式饮品店,新上的山楂梨水很好喝,同事请我喝过。下班我给你带一杯回来。】 wj:【好。】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洗了脸清醒了的原因,岑修楚感觉没那么头昏脑胀了,连心情都明朗了很多。 他拉开椅子坐下来吃热腾腾的早饭,用力咬了口水煎包,动作轻快。 今天早点下班好了。 * 岑修楚工作速度快,加上每天工作时间很长,皮肤绘制进度令人咋舌。 中午休息的空隙,岑修楚伸了个懒腰放松,从工位上起来,去窗前看山茶花放松眼睛。 上次……阿居好像也是过来看花的。 他们工作室这里的山茶花的确好看,开得足够明艳,又一点儿都不俗,就连岑修楚这种直男都会喜欢。 美丽的东西,人人都会欣赏。看了心情也很好。 岑修楚看着满树的花出神。 昨晚,虽然张助理没说,但那个划伤…… 怎么看都不像不小心弄的。 昨晚也没来得及问。 张助理似乎没有要告诉他的意思,岑修楚自然也就不好直接问。 就算是去外面视察什么项目,应该也不至于吧。 而且如果是去工地那种地方检查,应该也会戴头盔。昨晚阿居的那个伤口,如果戴着头盔,应该是伤不到的。 所以大概率不是这种情况。不像是意外。 如果不是意外的话……那就只能是被某人蓄意弄伤的了。 岑修楚不在温氏工作,但和温居认识多年,加上温氏名气在那,对他们内部的情况是多少知道的。 温居的确年轻,但他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加之上位后能力出众,底下人都很服气。 他虽然在工作上严谨,要求高,但他是那种对自己更严格的人,基本只对事不对人。 而且温氏福利很好,虽然基本人人常年加班,但自温居升任总裁后,休假和奖金都很丰厚。 所以没可能是下属干的。 如果真有下属要伤害,那肯定也是去打温阚华。毕竟这位大权在握的时候,对底下人不仅严苛,脾气还不好,假也很少给休。岑修楚倒是觉得他挨打的可能性更高。 ——等等。 温阚华。 岑修楚忽然有点儿弄清楚了。 前几天就是怕温阚华起疑,岑修楚才提出同居。肯定是因为这几天又因为联姻的事,又找了阿居什么麻烦。 还动了手。 岑修楚想到温居额角那条血痕就觉得来气。 草了,这个傻逼。 这么多年作妖还不够,现在还动上手。 岑修楚思考了一番冲去温氏集团大厦揍温阚华一顿的可能性,最后想到就算借着跟温居预约的名头进去了,也没有权限去温阚华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就算真的混进去了,他是温居的朋友,真出了什么事,肯定会扯上温居。 没准温居的处境会因此变糟糕。 谁知道温阚华在外面会不会有什么私生子,他们这些豪门破事通常都很多,万一惹得温阚华生气,影响到阿居的继承权什么的…… ……草。 一丝烦闷无力浮上心头。 他这个好朋友唯一能做的,可能就是多陪陪他了。 还有……做些让他心情好的事。 岑修楚摸着下巴想。 对了,以前阿居说很喜欢一部电影,他虽然看过,但那部电影不是他感兴趣的类型,加上看得比较少,所以没看太明白。 岑修楚跑回工位,打开视频网站,搜了一下电影解说,一边喝果汁一边看。 林夏路过时看见,似乎有点惊讶:“修楚哥喜欢这部电影吗?” 岑修楚闻声看过来,又看了看屏幕,“啊?……啊。算是吧。” 林夏:“我有一个朋友学的是这方面的专业,看过很多电影,这部他写过影评,点赞还很多,还被他们教授夸过。修楚哥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问他要一些详细的资料和解析。” 岑修楚抬手摸了摸发顶。 “这样吗?不太好吧,会不会麻烦。” “不会。很简单的事。”林夏笑了下,“而且我们周末不是还要一起做咖啡吗?正好到时候可以放电影一起看。” 有道理。 阿居应该会喜欢这样,就当提前预演了。 他既不懂咖啡也不懂这类型的电影,面皮又薄,之前怕在温居面前丢脸,很少谈相关的话题。 提前预习的话,就能聊几句了。 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电影,这样陪着阿居,这样应该会让他感觉放松一些吧。 于是岑修楚点点头:“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从第五章 开始,标题带〔修〕的章节都有一定程度的删改、合并、增添、重写,改动加了一点内容,小天使们可以再看一下(或者到时候入v再重新看也可以,这段时间应该会时不时修一点细节。) 第19章 今天差不多一到点,岑修楚就看着时间收拾好了东西下班。 工作室里和他还算熟的画师都惊讶道:“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岑老师竟然这么早就走——还是踩点下班?” 有人调笑道:“看来有情况啊……岑老师。”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在岑修楚和林夏之间来回看,还冲岑修楚挤眉弄眼。 岑修楚反应过来,忙说:“不是,我是因为……” 一旁的画师打断道:“岑老师别说了,我们都懂。” 岑修楚刚要解释,就听见林夏说:“别乱说。修楚哥没要和我一起走。” “哦——是这样啊。” “那肯定那肯定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没别乱说,人家没一起走。” “……” 怎么感觉林夏越解释越奇怪。 岑修楚是个较真的性格,况且与个人感情有关的,更是不喜欢叫别人误会,当即就皱起眉头,一脸严肃。 “我是说,我和林夏只是普通同事,我是直男,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他平时很好说话,很少这样,其他人察觉到他态度,一时间都收了声。 “只是闹着玩,岑老师介意我们就不说了。”李话打水回来,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你们都真的,别瞎说啊,岑老师有个好兄弟经常找他吃饭,本人亲眼所见。” 那倒确实,工作室很多画师也见过温居,自然知道岑修楚对这个朋友很上心。 岑修楚对李话笑了一下,算是谢谢他。 林夏在他身后笑容淡去。 岑修楚拿好东西,跟他们说了声拜拜,就下楼准备走。 门口路边却停了辆眼熟的车。 岑修楚不自觉地扬起笑,快步走过去。 车窗降下来,露出温居带着淡笑的面容。 岑修楚:“你怎么来了?不是说等我回家吗?” 温居:“恰好走这边,来接你。” 岑修楚也没多问,走到副驾驶开门上车。 刚关上车门准备系安全带,想起来什么似的。 “等我一下。” 岑修楚又下了车,快步跑到前面小几十米远的地方,进了一家老式饮品店。 过了一会儿就提着两杯东西回来了。 车门被打开,车外冰凉的空气忙不迭跟着挤进来,岑修楚呼出一口白雾气息,把热腾腾的饮料拎起来给温居看。 他把吸管纸包装撕开,把吸管插进去,递给他,“跟你说的山楂梨水。不过我不知道热的好不好喝。” 温居扬了下眉,接过来,在岑修楚的注视下喝了一口。 “好喝。”他停了一下,“没有很甜。” 温居对甜的不大感冒,“不甜”就算是他对食物很高的评价了。 岑修楚一下笑容舒展开,转过脸拉好安全带,戳开自己那一杯。 温居却按住他手,拿过来,把自己那杯热的塞给他。 这个点他一定早饿了,加上今天依然很冷,连呼吸恐怕都是冷的,却还坚持喝加冰的饮料。 明明已经叮嘱过很多次胃不好不能这样折腾。 很不听话。 “喝我的。” 岑修楚皱鼻子,一脸抗拒,推开道:“我不喝,喝不习惯。” 山楂梨水酸酸甜甜的,虽然别人都不觉得,但岑修楚总觉得带酸味的饮料一旦加热酸味就会更重,甜味也会变得古怪。 加上他自己本来就不爱喝热的,所以异常抗拒。 他伸手就要把自己那杯拿回来,温居却抬手握住他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 岑修楚愣了愣,眨眨眼:“干嘛?这么霸道啊,抢走了就是你的了是吧。” 说着就要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 他平常不喜欢被人触碰,但对温居却很少回避肢体接触。 今天却意外地似乎很介意。 温居怔了怔,五指松了力,任由他抽回手。 目光有些冥蒙。 岑修楚看了眼他手里杯身凝着冰凉水珠的饮料,老大不情愿地喝了一口直接就手里热的这杯。 果然比加冰的要酸。 他嘴里念叨:“果然当了总裁就变霸道了,男人啊,有钱就变坏。” 以前阿居虽然会阻止他不规矩的饮食,但是很少行为这么……独断专行?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莫名的,岑修楚想起以前在工作室听已婚女同事们的茶水间吐槽会。 什么结婚后老公管她们就理直气壮起来之类的。 ……难道阿居也是因为结了婚,成了他“老公”,自动就变成这样了吗。 岑修楚想到这,忽然觉得耳朵有点热。 “……” 温居叹了口气,眼底那点幽暗又隐去了。 车子启动,岑修楚想起来什么:“先别回家。” 温居:“嗯?你要去哪。” 岑修楚转过脸来看他一眼,满脸写着“你是不是傻”,说:“去医院啊。你昨天也没说是被什么东西划伤的,万一消毒不到位怎么办。而且昨天我说要再给你上次药你又不肯,也不知道你自不自觉。” 温居:“我自己擦了,不用去医院。只是小伤。” 岑修楚:“那不行,认识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你要不肯去就换我开车,不然我现在就下车。” 阿居总是对自己的事不怎么上心,说擦了药,肯定也是很敷衍地随便擦两下。 更何况这伤口到底算是在脸上。 温居拗不过他,改了道,往医院方向开。 因为是小区附近不远的社区医院,规模不大,这会儿也只有儿科人多,挂了号没多久就叫到了他们号。 岑修楚在旁边问:“医生,没什么问题吧,应该也不会留疤吧?我朋友这么帅,不能破相啊。” “……” 医生大概五十来岁,白胡子白头发,戴着眼镜,满脸和蔼,一看就让人放心。 医生:“还好你带他来得及时。” 岑修楚心里一咯噔,一时间脑子里百转千回。 ——温阚华那个天杀的果然是甩的刀吧,不会破伤风了吧……不过阿居看着也没什么事啊…… 医生:“再来晚一点,我就要去吃饭了。” 岑修楚:“……” 医生:“没什么大碍,当时立即消过毒就行了,再擦擦普通外伤药膏。你朋友不是留疤体质的话就不会破相。” 说完疑惑地看向岑修楚:“你们是一对儿?受这么点芝麻伤这么紧张。” 岑修楚下意识移了下视线,看向温居,后者也正看着他。 眼里隐约有点笑意和……期待? 算一对吗,的确领了结婚证,但是是假结婚,这既是一对又不是……不对,什么啊。 他俩结了婚他也是铁直男!他俩只是朋友,什么一对不一对的。 ……他看起来很紧张吗? 乱说吧,哪紧张了。 不对,谁说不能因为朋友紧张了。这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紧张理所应当。 岑修楚咳了一声:“不是,主要是……谢谢您,您快吃饭去吧。” 说完就拉着温居走了。 温居无奈地道:“跟你说了不要紧。……怎么走那么快。” 岑修楚两手插兜,在前面走得飞快。 他惜字如金且谨慎地说:“饿了,着急回家吃饭。” 这下不紧张了吧。 温居莞尔,脚步轻快跟上去。 * 上了车,岑修楚关上车门坐好,BaN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神秘兮兮地拍拍温居。 “阿居,我有个东西送你。” 温居“?”地看着他,随即见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 岑修楚张开手指,露出握在手心里的东西。 是一朵淡粉色山茶花。 温居愣了下。 岑修楚把花捧到他面前,说:“我下来的时候,这一朵不知道怎么正好掉下来,掉到我前面的自行车车篮上。我想着你前几天说去工作室看花,就带回来给你。” 花掉在眼前时,岑修楚就想起那天温居说来工作室看花。 如果不能为他做什么,那就送他想看见的东西好了。 静静卧在掌心的山茶花花瓣卷而密,草叶花香扑鼻。颜色娇嫩而不俗气,反倒显得活泼又俏丽。 他看着温居,眼睛亮亮的。 温居弯唇笑了下,接过来:“谢谢阿修,我很喜欢。” 心底像有什么被轻轻划破了,热液慢慢流淌出来。 岑修楚有点得意地扬起脸,转过去坐好:“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小邓她们还说我这种死直男只会画画不懂浪漫,我可太懂了。” 温居莞尔,说:“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岑修楚一下子来了兴趣,又转过脸好奇地看着他。 “什么东西?说好的中式炸鸡不算啊。” 温居笑了一声,“当然。你来猜。” 岑修楚皱起鼻子开始思考:“我最近没说想要什么东西吧?那你会送……” 他想了一会,猜测道:“吃的?还是我等打折的游戏?” 见温居还只是笑着看着他,就知道猜得不对。 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岑修楚还是决定放弃。 “你直接说好了,是什么啊,我猜不到。” 温居从座位旁边拿过来一张小沓纸递给岑修楚,岑修楚一看。 ——c岛度假村方案。 “?” 岑修楚看了两行,疑惑道:“干嘛?” 温居一边启动车子一边回答他:“是想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江城那儿有一个度假村项目,是在新开发的岛上,这段时间已经在准备营业了。” 岑修楚仔细看了看。 全都是大别野,该有的全都有,还挨着沙滩。旁边就是饭店美食街,各种各样的用具和载具。 “这两周不会有人,但基本工作人员都会到位。还有潜水教练,可以带你潜下去。” 岑修楚狠狠心动了。 要知道搬到观城之后他就几乎没去过海边,别说潜水了,海星都只能摸被做成标本的派大星。 而且最关键的是还没人,完全可以为所欲为。 不过。 岑修楚摸摸发顶,问:“好是好,但为什么忽然要带我去?” 就算是项目完工了,也没必要带他这个非员工的人吧。 温居侧眼,眼底有浅淡笑意和一点冥蒙:“迟到的新婚礼物。” 那天没能问出口的新婚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这几天心绞痛心悸比较严重,加上没睡好,躺尸了两天,本来昨天想更新,但还是情况不佳。今天感觉精神好一些了,就爬起来更新。大家不用担心我鸽,有榜单所以字数会补上的。 下面内容是碎碎念,不喜欢的小天使可以跳过! 这本真的好冷啊(躺倒),来jj四年,头一次这么冷,上了榜才发现我竟然逆了频道主流,泪。 本来还想参加征文,但编编说我主题相关的内容占比不够,就撤掉了。泪上加泪。 然后就是身体状况。这几天实在不舒服,不仅睡觉的时候心脏难受,清醒的时候也总是突然莫名心跳加快,胸口右边也闷闷的难受。 第20章 岑修楚愣了下。 新婚礼物? 他眨了下眼睛,反应过来—— 他和温居确实是领了证的,的确是新婚。 不过那不是假结婚吗,就算证是真的,也是假结婚吧。 岑修楚摸摸鼻尖,说:“咱俩又不是真的结婚,只是帮你躲下联姻,送什么新婚礼物……” 温居目光冥蒙一瞬,随即笑着道:“不是真的也真登记结婚了。你不喜欢吗?” 怎么可能不喜欢。 大海,没人,美食。 这对岑修楚来说简直是爱好被戳爆了。 天知道他想找个沙滩干净没人的海边有多难。就算找到了,也因为没人而没有烧烤摊美食街太荒凉不太敢去。 而且刚刚那几张照片非常高清,把海水拍得清澈漂亮,隐约还看见一些熟悉的海洋生物。 岑修楚这一刻狠狠心动了。 他拿着单子看得目不转睛,闻言抬头睁大眼睛:“喜欢啊!怎么可能不喜欢,这种地方我找都找不到……还得是你们大集团,找得到这么漂亮的小岛。” 他顿了顿,“不过,如果商业化的话,污染问题……” 这是不可避免的,只要开发就一定会造成一定污染。更何况温氏集团这种非常成熟高效的公司经手的项目,只会为了赚更多钱而考虑,不可能多么保护环境。 虽然很人间真实,但事实确实就是这样。 即便温居身为总裁,温氏这么大的公司,很多事并不是他能一手操控。 毕竟每一个项目要动用多少人,涉及多少人的业绩饭碗,跟各方的牵扯……这些都不是说没有就能没有的。 所以岑修楚不大乐意见到这种情况,也并不会要求温居为了他叫停项目或是如何。更何况现在度假村已经基本完工,很快就要开放营业。 只是……难免有点介意。 他的确想要一个很合心舒适的环境待一段时间,但比起来,如果这些要他从小见到的这些海洋生物死于污染,到底没法安心。 岑修楚想了想,开口:“不然……我还是不去了。” 他阻止不了,至少别成为其中一个安心享受的人。 温居唇角弯得弧度更明显了,像是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 “这个项目是我亲自在跟,我知道你在意这个问题,相关的事宜做得很严谨,要求远高于国家对于海洋周边商业活动的明令标准。” 他没有看岑修楚,说的话却叫人立即就安心了下来。 “这个度假村会严格按照我制定的标准运营。温氏的确是把盈利放在第一位,但我单独拨给这个项目的资金足够他们同时保证污染能降到最低。” 岑修楚怔住。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度假村照片。 其实岑修楚自认为是一个非常自我的人。 他绝大部分的想法是没法被人说服更改的,与人交谈甚至争辩时也从来不抱着改变别人想法的目的。 当初报考海洋生物专业遭到父母乃至老师的反对游说,一周过去硬是分毫不改,坚持要报。 他从来不谈自己的这些想法,也不抱着别人会听从赞同的期待。只是会固执地在每个有假休的时候坐几个小时乃至半天的车,去海边捡捡垃圾,做点微乎其微的事。 其实岑修楚一直觉得自己和温居差别很大,能做成朋友很神奇。正是因为如此,加上岑修楚不知道为什么很喜欢亲近温居,一直格外小心地与对方交往。 也就更不认为自己的这些想法会被真切地认同。 可现在,温居竟然这样说了,而且岑修楚知道他一定是真的做了才会说。 即便说得再轻描淡写,岑修楚也能想象得出来要做到有多难。 对一个体量如此庞大的上市公司来说,一切带着“公益”或“慈善”标签的项目其更大的作用其实还是“宣传”,宣传说到底也就是盈利。 如果要盈利,就没必要像温居说的那样,要求远高于国标,甚至是单独拨资金来维持。 想也想得出来高管们在会议上集体反对的呼声。 以温居现在对峙温阚华的局面,实际上是为公司赚更多钱来证明能力才对,在公司董事高层眼里,现在这种行为根本毫无意义莫名其妙,严重点甚至可能会影响他们对于温居的判断。 有害无利。 “你没必要……因为我这样。”岑修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就全球而言,不按标准都很常见,只要温氏这个项目能按国标来就已经很好了。” 这的确是真的,每年被公开批评的高污染过量排放的企业那么多,改正的几乎没有多少,能真按国标老老实实办事的已经算是楷模了。 “我知道。”温居说,“但只要你在乎,我就会做。” 对他而言,公司里的一切根本什么都不算。 只是一件很小、无关紧要的事。 如果能让阿修开心,不管怎样都值得。 岑修楚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几乎从未被人这样在意那些自己固执坚持的想法。也没想到过阿居会真的为此做什么。 这种被人真切在意的感觉……这些年似乎真的只在温居身上得到过体会过。 岑修楚也露出笑,靠在车座椅背上,这一刻心里轻快又熨贴。 “那我就,收下这个……新婚礼物了。” * 回到家脱了外套放下东西,岑修楚把他刚刚从车子后座那儿拿出来的温居买的晚饭拿到餐桌上。 他们俩最近都忙,自然不太可能在家做饭。不过岑修楚一向不大在乎这些,只要东西好吃,哪管是不是自己做的。 不过…… 岑修楚打开袋子,皱着脸:“说好的中式炸鸡呢。” 怎么是山壑小馆的菜。 虽然看起来也很好吃就是了。 温居在厨房洗手,“总吃那些也不好,吃点正经的菜,这些清淡些,对你胃好。” 岑修楚去厨房拿碗筷,却看见温居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几样放在保鲜盒里切好备好的食材,放进电高压锅里。 “?你干嘛?” 温居:“汤。早上出门时炖得差不多了,再炖一会儿就能吃。” 岑修楚扬起眉毛,惊奇道:“我怎么不知道我家有这锅。” 从来没用过。阿居是怎么翻出来的,他都不知道放哪了。 温居无奈道:“这是我给你买的。还跟你说很好用很简单,想让你别总吃外卖。结果谁知道你连包装都没拆。” 岑修楚:“我那是……” 他回忆了一下,想起来自己的确有动过自己做饭的想法。不过当时准备拆包装的时候接了个电话,之后又犯起了拖延症,就一直这么放着了。 一放就……三四年了。 “……”岑修楚悻悻然地抿了下嘴唇,凑过去看锅里咕嘟咕嘟炖的东西,“什么汤?” “鸡汤。早上没炖多久。” 温居一转视线就看见他凑过来的脑袋,不觉笑了下。 他催促他:“准备吃饭了。快去洗手。” 于是岑修楚去洗手拿碗筷。 他雀跃地坐在餐桌边,一样样打开饭菜的包装盒,扶着碗拿着筷子,然后看向厨房,等吃饭。 不知道怎么,忽然就有点…… 真的在同居的感觉。 * 吃完饭把碗筷收拾进洗碗机,温居在客厅处理工作,岑修楚进书房赶进度。 两人虽然不在一块,但岑修楚偶尔出来上个厕所喝口水,往沙发那儿看一眼,却总能和温居目光对上。 ……然后莫名地下意识回避。 岑修楚估计自己是不太习惯家里多了个人。 习惯习惯就好了。 中途温居还过来敲了书房门。 岑修楚正在奋笔疾画,头也不抬地:“进。” 想起来家里除自己之外的另一个人是谁,又补充了一句,“阿居。” 温居悄默声地走过来,脚步极轻。 他放下端着的果盘。 “阿修辛苦了,吃点水果休息会。” 温居的声音分明是偏冷的,和人说话时也总有些低沉,叫岑修楚时却平白添了几分温和亲近的意味。 岑修楚本来不太喜欢做事情中途休息,这会打断他思路,再进入刚才的状态也需要一点时间,因此通常都会头也不抬地拒绝邀请一起点奶茶的同事。 此刻却抬起头,愣了似的,一点生不出拒绝的心思。 阿居送的……那还是吃点吧。 他这么忙还切果盘好辛苦的。 “那你陪我吃。你忙完了?” 温居叉了一块芒果给他,一边回答:“还没有。你呢?” 岑修楚本来想接过叉子自己拿着吃,哪知温居把芒果块送进了他嘴里,只好咬下来一边嚼一边说话。 “我也还得再弄一会儿,最好是下个月月中之前要交……没几天了。” 时间不算特别紧迫,但岑修楚想尽快做完。 两人在书房吃了一会儿水果,一个电话进来,温居大概是怕打扰他,关上房门到客厅去接了。 忙到快十二点,岑修楚感觉今天的进度赶得差不多了。 长长呼出一口气,保存好了,关掉电脑。 走出书房,温居却不在客厅。 岑修楚探头找了找,发现他在客房的浴室洗澡。 这才想到这几天怕温居误会自己性向,自己决定保持距离的事,下意识就想回避一下,刚挪开脚步,却又想起昨天没再次帮他擦药。 阿居对他自己总是不够关心,说是最后自己擦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岑修楚想了想,还是决定在客厅等温居洗完澡。 不管怎么样,今天必须得帮他擦药。 温居一出来,看见岑修楚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见他出来立马站起来走过来。 举着药膏:“别跑,以后每天都必须我亲自给你上药,免得你不当回事不遵医嘱。” 温居轻笑一声,岑修楚抓紧机会,拿着棉签蘸了一点儿药膏,走近几步凑过来。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脑勺碰到墙壁。 退无可退。 岑修楚伸出手摊开手心:“今天送你的花呢?” 温居愣了下,说:“在房间。” 岑修楚走过去,在床头柜那儿找到了。他回来,把花放到温居头顶。 他严肃地说:“你老实一点,保持这个姿势,等我给你擦完药再拿下来。” “……” 温居喉结滚动了一下,垂下眼。 和昨天不一样,现在他们的脸挨得很近,他能清楚看见岑修楚脸上的每一寸皮肤和五官,再往下一点,是他白净的隐约能看见青色血管的脖颈。 好像只要伸手就能抚摸到。 “……” 岑修楚闻到他身上和自己同样的沐浴露的香气,一瞬间有些出神——好几天了,阿居竟然一直和他用一样的。 是没在意这种小事的原因吗。 药很快擦完,岑修楚退开一点,把花拿下来,放在他掌心。 一时间两个人都有点安静。 岑修楚不知道怎么,脑子里满是刚刚闻到的沐浴露的味道。 和温居身上带着水汽的凉意的感觉。 再挨近一点的话还能闻得更清楚阿居的气息。 岑修楚又想起来他送他的“新婚礼物”。 他很喜欢来着。当时也有一瞬间闪过想亲近的想法…… 思绪停了一会儿,随即岑修楚反应过来——他干嘛,难道想跟好朋友贴贴吗。 两个男人有什么好贴的。 不过……既然是好朋友,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吧。 谁不喜欢和自己喜欢的人亲近呢。 应该……很正常吧。 应该很正常。 很正常。 对,非常正常。 岑修楚咳了一声,想缓解这一刻莫名的尴尬。 他摸摸头发:“那你,早点睡。” 说完走回了自己房间。没敢看他。 留下温居垂着眼,目光低暗地看着掌心的花,站在原地。 阿修好像真的……不介意和他亲密接触。 甚至是有点主动。 温居却只是目光明晰一瞬,随即越发暗下来。 应该也只是……并不在意。 因为只把他当朋友,所以不在意挨多近。 想到今天他答应两个人一起去岛上的事。 不要紧。 即便只是朋友,如果亲密到某种地步,也很好。 眼前闪过方才看见的近在咫尺的他的脖颈。 尽管心底的渴望庞大汹涌,叫嚣的绝不止于此。 但只要忍到某个安全的,最合适的时机就好。 脑海里又闪过某些碍事的人的脸。 至少他们没有得到阿修给他的这些。 在此之前,无论有谁妨碍,他都必须按捺住。 作者有话要说: 来迟啦。今天赶榜,十二点之前还要写六千,建议明早看~ 下章到修罗场了。 第21章 一周工作结束,岑修楚总算能放松放松,上午睡到十点多才起床。 醒来时不出意外的,温居又是早早出了门,做好了早饭,留了字条。 ——今天临时有事。下午回来。 还是当大老板忙,周六还得往外跑。 岑修楚腹诽着,洗漱完吃早饭。 初春的早上十点,空气是冷的,阳光却却很恰好,足够暖和又不灼人。 岑修楚吃完早饭,感觉还是迷迷瞪瞪的,搬了张板凳,坐在阳台晒太阳。 初春时节,阳台外的花丛一大片一大片地开,满眼都是各种颜色的小花和翠绿草叶。 远处池塘懒洋洋游着几条锦鲤,水面映出一片金闪的光,被春风吐息拂开一片眼波流转的涟漪。 岑修楚发呆地看了一会儿,视线缓慢地移动,忽地看见眼前石台栏杆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宽口的花盆,里面盛满了清水,水里浮着一朵山茶花。 是岑修楚昨天送给温居的那朵山茶花。 岑修楚凑近看了看,花瓣被水浸得干净鲜嫩,似乎比昨天还好看。 ……阿居是不是笨,这花又没有带枝,放水里也不能养活。 现在只是个等待衰败的器官。 不过……玻璃花盆装着,确实很好看。 不知呆坐了多久,门铃忽然响了。 岑修楚转过去看门口开始想会是谁。 阿居说是下午才回来,这会儿肯定不是他。况且阿居有他家钥匙,以他的性格也不可能忘带钥匙。 岑修楚想了会儿,没想到会是谁,但还是起身去看猫眼。 透过猫眼,意外地看到了林夏的脸。 他看起来提着什么东西,正等在门外。 ……他来干什么? 约好的是明天吧。 要不然……装不在家? 刚想到这个主意,手机就在口袋里振动了一下。 是林夏发来的微信。 林夏:【修楚哥,早~】 林夏:【你还没起来吗,我知道你在家,来找你啦。】 岑修楚:“……” 怎么感觉林夏有点想堵他的意思。 早知道就说周六有事出去了。 犹豫了一下,岑修楚还是打开了门。 林夏笑容满面:“修楚哥,我就想着你这个时候应该差不多起来了。” 岑修楚侧过身让他进来,“不是说好的明天吗?” 林夏自来熟地打开鞋柜换鞋。 “你前几天不是有点感冒嘛,我就想早点来看你。修楚哥很介意吗?” 介意也不能说啊。 岑修楚“哈哈”笑了声,说:“不介意。其实我感冒早就……” “修楚哥一个人在家?” 林夏换好拖鞋,起身张望了一下。 岑修楚莫名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走去餐桌那儿给他倒了杯水,说:“你今天来就早了,做咖啡的东西还没到。” 林夏:“那也没关系,反正今天我也是来看你的。今天……” 他提起手里的纸袋,桃花眼笑得弯。 “我们可以先做点别的嘛。” 岑修楚在他的眼神示意下接过纸袋打开看,是两杯热咖啡和几样甜点。 “?” 怎么这看起来好像还要在他家坐很久。 岑修楚感觉自己社恐要犯了。 林夏提着东西走到沙发那儿,从茶几上找到了遥控器。 “我们今天可以先看电影。这些是特地给修楚哥带的,咖啡是我自己做的哦。” 还是拒绝吧。 岑修楚摸着后脑勺,“那谢谢你……” ……卡壳且词穷了。 他现在拒绝会不会很尴尬。 算了,反正明天来也是来,就当多练习练习。 林夏按着遥控器,登录了账号。 “啊,找到了。修楚哥,我们今天看这个吧。”林夏走过来,亲昵地拉着他手臂,“就当练习练习做电影镜头分析什么的,对工作也有好处。” 这倒是。艺术都是相通的,多学多看总是没坏处。岑修楚自己有时候也会看些电影,学习兴致特别高的时候还会做点笔记。 岑修楚坐下来,瞥了一眼林夏,感觉距离太近,又悄无声息地挪远了一点。 林夏没喜欢他吧应该,不然不会当众澄清那些八卦。 估计就是比较自来熟。 岑修楚没想太多。 林夏去关上了阳台的门和帘子,让室内暗一些。然后从纸袋里把咖啡甜点都拿出来,往岑修楚那儿推了推。 岑修楚说了声谢谢,抬头看向屏幕,发现—— 播放的不是之前他和林夏说的那部电影。 ? 片头电影名浮现,岑修楚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好像是部爱情片。 而且还是同性题材的。 岑修楚:“。” 他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岑修楚试探地开口:“林夏,我们之前不是说看那个吗,怎么看的是这部?” 林夏:“这部也是很好的电影啊。我想先和修楚哥看这部嘛。” 岑修楚:“这样啊。” 说着僵硬地笑了一下,把脸转回了屏幕的方向。 他妈的,有点后悔开门了。 不管林夏有没有那个意思,都让气氛达到了一种尴尬。 岑修楚最怕尴尬。 简直度秒如年。 岑修楚悄悄摸出手机,借着屋子光线昏暗的环境,给温居发消息。 【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午几点?】 最好早点回来,救救他……再这样下去他怕忍不住夺门而逃。 电影开始没多久,就是一段主角的念白。 画面则是主角在房间里的场景。一片阳光洒进来,房间里摆着画架,墙角还堆着几幅画。从房间里的装饰和风格来看,似乎是至少百年以前的欧洲背景。 主角是个穷困潦倒的画家,为了梦想,他选择花掉所有积蓄,到大城市进修学习,一边靠卖画为生。 因为没有名气,主角的画根本卖不掉,但却意外认识了同为画家的一个邻居。两人相谈甚欢,很快发展成挚友…… 岑修楚正在心里分析着电影镜头和构图,忽然画面一晃,就是猝不及防的主角和他的……挚友在床上滚动的场景。 挚友还是个男人。 草。 这就有点尴尬了。 林夏放这个电影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想暗示什么吧。 肯定是他想多了,林夏自己都说没有。 岑修楚有点不自在地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立刻就被苦得皱脸。 他正思忖着这东西怎么比他之前喝的还苦还怪,就倏忽感觉被人凑近。 林夏在他耳边低声地:“修楚哥,你对我有这种感觉吗?” ……草。 他妈的原来林夏想搞事不是他的错觉啊。 岑修楚下意识地伸手推他,皱着眉头:“我说过,我是个直……” 他还没说完,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声细微的“咔哒”——那是他家门锁被钥匙打开的声音。 岑修楚转过头看过去,正看见一个男人站在门口。他眯着眼辨认,发觉那是温居。 面容隐在屋子里灯光昏暗的阴影里,神情不清的温居。 而他的目光落在亲昵贴近岑修楚的林夏,和岑修楚方才想推开却还没来得及用力的,放在林夏肩膀的手上。 那目光冷暗得叫岑修楚心下没由来地发寒。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下我的古耽狗血火葬场预收《听说我是仙君白月光》,大概三月份开文。 【预收文案】 迷词年少时,曾无比炽热地爱慕过那落入凡尘高不可攀如日月的仙君。 师父说,仙君是天上来的仙君,终有一日是要回天上做神仙的。 迷词若想同他在一起,必得飞升成仙。 连仙君也说:“仙缘有限,根骨不足,你我绝无结为道侣的可能。但若是渡劫飞升,或可一试。” 于是迷词屡屡妄图飞升,屡屡皆败。 第九次渡劫前,迷词亲眼见到仙君对身旁的凡人温柔含笑,说会带那凡人飞升成仙。 薮春树下,两人确如画中神仙眷侣。 原来那日不过一句戏言,他却当了真。 慌忙失措间,天雷及至,第九次渡劫飞升仍败。 “纵有仙缘,眼迷词蒙,该落此遭。” 情爱一道,多生坎坷常生恨怨,前世今生恩怨无数。 迷词了悟,从前执念皆随情丝断裂消散尽忘。 数百年后,迷词得道飞升入太上仙界。 “小仙在此等候迷词仙君多时了……那是谁?噢,仙君历了三十六世三十六劫,该是不记得了。那位是尧衍帝君。听闻,他正找多年前他还是仙君时,在凡间遇到的一位传闻很爱他的少年爱侣呢。” “……” “仙君怎了?” 迷词摇摇头,笑着说:“没什么,这位帝君生得面熟,我却想不起是不是见过。” 他转过身,与那位尧衍帝君擦肩而过。 “想来,他该能找到那个很爱他的少年爱侣吧。” ———— 还有我月底准备开始填坑的快穿《每个世界都在被盯上》,月底恢复更新,v后日六,可以先收藏养肥! 【文案】 祝池死于一场病。死后也没得什么安宁,选择了和时空局的快穿部签订协议,穿越到不同世界替他们做任务。 只是很不幸,他的每个任务都崩得很彻底。 因为祝池在任务中无一例外地……被某个人盯上了。 [古代架空世界] 病秧子异姓世子祝池雪奉圣旨侍驾新帝秋猎,人人都知,这是性情暴戾恣睢的新帝登基后疑心异姓王爷祝万山一家,故而刻意试探刁难。 可没人知道,当夜秋风掩住的不止野兽呼嚎,还有夜色之下帐幔之中,新帝看向世子如狼般的眼神。 [现代豪门世界] 作为总裁傅临臣当作替身的小金丝雀,祝池兢兢业业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仿佛永远不会违逆他。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小金丝雀背刺了傅临臣。 “傅总,我只是个替身,我们之间没有感情。”小金丝雀说,“你应该去找你的白月光。” 傅临臣垂眼,只一言不发地握住他的手腕。 像握住了雀儿的羽翼。 * 几个世界之后,系统:快穿部让我通知你,完成任务的效果挺好的,奖励你再穿三个世界。 祝池:…… 第22章 (倒v开始) 岑修楚怔愣几秒, 随即反应过来,叫了一声。 “阿居。……你回来了。” 回来得太是时候了!再不回来他都快被这个气氛杀死了。 不对,好像也不那么是时候, 感觉这情况有点诡异是怎么回事…… 岑修楚转了下视线,发觉林夏的姿势和距离实在有点太亲密, 随即意识到点什么,手上用了力把他完全推开。 这落在温居眼里, 反倒是带上了一点惊慌失措一般。 电影仍在播放,画面光影变化,使得关了灯拉紧帘子的屋内也明暗变化极其明显。 温居的面容隐在这变化的阴影中,偶尔的一点亮光叫岑修楚看清楚了一瞬他没有表情的脸。 那其中好像还有什么别的。 是什么? 岑修楚读不太出来。 但他感觉得出来,阿居不太开心。 林夏的声音里反倒带着明显的笑:“谁来啦?……哦, 是你那个朋友呀。最近和你一起住吗?修楚哥也真是的,刚刚应该跟人家说一声。” 岑修楚站起来, 又叫了他一声:“阿居。你怎么了?” 温居终于说话了,声音却有点冷:“……没什么。我打扰你了。公司还有点事情,我先走了。” 岑修楚:“啊?哦那你先去……” 温居转身走出去,关上了门。 他声音蓦地停了。 随即意识到这似乎是个借口。 因为温居和岑修楚认识这么多年, 从来不会有所谓“借口”, 两个人都极度坦诚,所以岑修楚一下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阿居为什么会找借口? 岑修楚一时间猜不到。 他没有想那么多,快步追出去。 因为是老式小区, 没有电梯,岑修楚追出去的时候温居已经走到了楼下。他想也没想就跟了下去。 “阿居。”岑修楚叫住他,一面走过来, “你公司真有事?” 还是只是借口。 温居没转过来, 也没看他。 “嗯。刚才忽然想起来。” 他顿了顿, “打扰你了。” 岑修楚越发觉得奇怪:“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我和你之间还说这种话?你到底怎么了?” 似乎是因为林夏。 刚刚的那个气氛和场面……估计阿居误会了。 以为他和林夏有什么? 他想到这赶紧解释道:“我和林夏不是那种关系,你误会了。”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奇怪——这听起来好像不太像是和朋友解释的话。 这一切都感觉……有些奇怪。 似乎已经越线太多了。 温居侧过来一点,看向他,说:“不是吗?你和他真的不是那种关系吗?” 不是的话,为什么会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看到消息的时候他以为是岑修楚想他早点回来,于是很快处理完事情就提前回来了。 但一开门看见了才明白,那几条消息,可能只是想知道他到底几点回来,好不让他打扰到他们。 他们独处一室。 岑修楚皱起眉:“当然不是啊,为什么你会觉得……” 他看着自己挚友的脸,那上面的表情他并不算陌生,其中掺杂了一种代表醋意的情绪。 但是,这是因为他们是最好的朋友吗? 不是因为单纯的占有欲吗? 岑修楚一直觉得自己很理解温居,此刻却觉得根本不了解他的真实想法。 也许一直都不了解。 他以为动机是因为他们之间特别好,他特别在意他,但是也许,一直只是因为占有欲。 否则为什么当温居误会他们的关系,几次三番都表现得过分在意? 如果是最好的朋友,的确会因为好友有了疑似“喜欢”或者“暧昧”的人,一开始吃味、介意,甚至不满,但是不会这样严重吧? 岑修楚感觉到其中有非常隐秘的“控制感”。 作为朋友,他想控制他的人际交往。 岑修楚能理解他吃别的朋友的醋,也理解他的占有欲,但是无法理解这种理由不足的程度。 他很在乎他,认为温居是仅此唯一的朋友,因此很珍惜。但温居呢,也是这样看待他的吗。 这段时间,温居似乎很想介入他的一切人际交往。即便是正常的交往。 那天在餐厅,恐怕也是这样。 岑修楚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他看着他,问道:“你真的把我当朋友吗?” 把我当朋友才会这样吗。 只要真的是出于对朋友、最好朋友的在意,岑修楚几乎可以接受一切。因为他很重感情。 但如果不是,岑修楚只能感觉到抗拒。 他厌恶这种出于单纯欲望的“在意”。 这对他而言根本就不是真实的情感。 只要阿居说是,他就相信,就会高兴地接受。 因为他真的很喜欢阿居。 温居却怔忪一息,有些恍然。 他脑海里闪过几年前岑修楚说过的话。 “——我搞不懂他凭什么觉得他能管我,我跟他只是朋友啊,为什么会以为我在……跟他谈恋爱??” 大学时的岑修楚手肘支在阳台上,对着电话里的温居大槽特槽。 “先不说我是直男,就算我不是,我跟他根本没有确定什么关系,凭什么管我啊。我最讨厌别人管我,太自以为是了。” 电话那头的温居愣了下,随即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岑修楚跟他倒苦水:“简单来说,就是我跟我们学校一个学弟因为打游戏认识,加上还算聊得来,最近就联系多了点。” “谁知道他居然是个弯的,不知道怎么还觉得我跟他在暧昧在交往——天地良心,我敢发毒誓证明我没有抱着一点暧昧的想法,也完全没看出来在暧昧。天天聊的都是游戏,哪来的暧昧啊。” 当时温居几乎以为这是在映射他,但其中又明显很多情况不符,况且以岑修楚的性格,如果认为他也是这样对他,不会这么含沙射影,只会把事情挑明。 果然,岑修楚又说道:“所以我直接跟他说了,我这个人有时候迟钝了点,加上男生之间互相gay来gay去很正常,我不知道他是弯的,如果知道绝对不会接他的‘梗’,我很抱歉。但我不觉得这是他自以为是管我交朋友、不许我去这里去那里的理由。” “……嗯。我也这么想。” “对吧阿居,你也觉得我说得对。啊……我真只是想打打游戏交个朋友,为什么会搞得这么复杂……你知道吗,这段时间他到处跟人说在跟我谈恋爱,现在我们系都以为我是弯的。我真的是直男。” “——以后谁要不是把我当朋友,把我当对象在跟我交往,立马再见。” …… 岑修楚定定地看着他,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阿居,你真的把我当朋友吗?” 潜台词似乎就是,你是不是把我当“恋人”。 岑修楚是直男。 所以如果不是朋友的话,一切就结束了。 不能结束。 他们从前说好了无论什么事都要坦诚,这样做朋友才能长久。这么多年来,除了喜欢他这件事,温居一直很坦诚。 第一次面对这个问题,温居也第一次没有回答。 他回答不了。 的确可以骗过一时,但岑修楚这样的人,并非是看起来那样好骗。 他能感觉到太多事情。无论是一开始提出假结婚躲避联姻也好,还是现在也好,不全然是假的编造的,也是因为这样。 骗来的不会长久。而岑修楚一旦察觉到任何一点端倪,都会反应激烈地要断绝。 温居不想强迫他,更不想走到那一步。 岑修楚天生不会骗他人,所以也接受不了被欺骗。 温居想拥有他一辈子,而不是一段时间。 所以每一步都慎之又慎,只等待时机。 所以回答不了他。 “……” 见温居沉默,岑修楚感觉心脏被往下拉扯。 原来没有把他当朋友。 原来不是因为是朋友,才那么在意。 只是因为单纯的欲。 岑修楚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他一直对人真心,但不论是父母也好,朋友也好,都是因为这些虚幻的东西才对他好。 父母因为他能光宗耀祖“爱”他,在得知他不想继承家里的生意,也不想结婚生子延续香火之后,试图控制更改他的意愿,到最后冷漠以视,不再愿意管他,甚至要断绝关系。 即便后来关系缓和,也仍然会见缝插针要求他结婚生子,并不在乎他的意愿。 年少时的朋友,也在得知他和家中断绝关系,不会继承家里财产后疏远。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最信任的好友也是如此。 只是想控制他,并不是出于感情。 在岑修楚看来,温居对他一直很坦诚,现在不回答,大概也是因为坦诚。 可能还要谢谢他这么坦诚,没想骗他。 岑修楚没有说话,低着视线,看着自己脚下的树叶,站了一会儿,随后抬起脚步往楼梯那儿走了。 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毕竟感情全凭自愿,他总不能要求别人真心实意把他当朋友。即便人家不真心实意他又能怎样呢。 岑修楚觉得自己需要一点冷静下来平复心情的时间再想。 走回楼上打开门,又看见林夏。 “……” 心里那点烦闷愈发清晰。 他实在不想看见林夏。 虽然今天这事也不能怪他,只是他和温居触及了真心话,但毕竟……总之就是不太想看见他。 不想看见也不可能真的赶别人走,岑修楚张了下嘴唇,还是没说什么。 算了,反正林夏应该也不可能做什么事。两个人还是工位挨着的同事。 也不想说话。 组织语言需要花费心力脑子,岑修楚这下哪样都不想动。他只想倒在床上缓缓。 对别人来说也许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也是个独自经历过风雨的成年人,但实在偏偏看重感情。这对他而已并不算小事。 毕竟认识那么多年……是曾经那么要好,互相陪伴走过少年时代,又一同度过两个人困难时候的挚友。 “我不太舒服……有点……感冒还没好。先去躺一会儿,抱歉,你自便。” 说完这句,他就进了卧室,也没有看林夏的反应,自顾自关上门。 林夏却反倒靠在沙发上无声笑了。 他们之间果然并不是那么坚不可摧。 那个人果然对岑修楚有想法。只是看见暧昧的场景就无法忍受了,这绝对不是朋友会有的反应。 他今天来得很对。 林夏并不着急,他知道岑修楚需要时间自己缓缓。 他可以等。 等到岑修楚看清楚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林夏很快会下线啦。 补更结束!今天最后一更。 第23章 房间里没开灯, 一片昏暗。 岑修楚陷在柔软的床里,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这砖贴得还挺好。 砖缝都细成丝了。 盯着砖缝看了很久,脑子里慢悠悠地乱七八糟的事一样一样衔接, 思绪飞了很远,直到回过神, 停了停,岑修楚又忍不住去想温居。 他其实是不太相信的, 不太相信温居真的没把他当朋友。 人和人相处,如果有什么端倪总能感觉得出来。这些年温居对他怎么样,他心里是很有数的。 但是他为什么沉默呢。 岑修楚想不太明白。 实在想不明白。 如果真的只是把他当成“消遣”,或是什么别的不上心的关系,那难道以前对他的好也是这样吗。 绝不是。 岑修楚立即在心里给出否定的答案。 看到林夏和他在一起, 误会他们的关系时,他又为什么是那样的反应呢。 好像有些太过了。 岑修楚感觉有些迷茫, 视线散着,天花板的砖缝也散成淡化的虚影。 他分不清楚这到底是因为太在乎,还是只是单纯因为“占有欲”作祟。 他问他到底有没有把他当朋友时,温居沉默了,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当时他的神情……岑修楚回想起来, 觉得那其中有一点回避和隐忍的意味。 他当时也确实没有看他,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为什么回避?不想说实话伤害他吗? 又为什么隐忍……在隐忍什么? ……是一直在忍耐他,表面上和他很要好, 关心他,但实际上已经忍受不了他了吗。 岑修楚一时间下意识地开始怀疑很多事……所有事。 所以要他跟他结婚,躲避联姻, 也是因为只有他可以利用吗。 岑修楚心甘情愿为朋友做一切事, 但无法接受对方只把自己当成满足欲望满足需求——占有欲和精神需求的工具, 也无法接受对方需要他帮忙不是因为信任他这个“朋友”,把他当成朋友,而是因为他可以利用。 岑修楚闭了下眼,不想再想下去。 他心底不知道从什么起,出现了一种隐秘的多疑。 也许是从前家人朋友导致的,也可能是性格里原本就隐藏的。 再想下去,他可能会质疑很多事。 他的脑海里却不可控地出现温居的脸,想起以前的事。 岑修楚和温居认识是岑修楚高一的时候。 起初他们并没什么交集。 岑修楚是高一的,温居在毕业班,两个人其实原本压根不会有什么关系。 是因为一个巧合。 岑修楚的学校月考是按上一次考试的年级总排名分考场,大部分人都需要到别的教室去考试。他高一时成绩在中上游,因此刚开始那个学期考场总在平行班的考场。 直到高一下学期有一次月考,不知道怎么,岑修楚忽然考得很好,排名直往上蹿了好几百。 于是下次月考时,他头一次到年级里成绩最好的重点班,也就是在高一二十班考试。 他那次考试的位置是一个认识的人的座位,叫高远。两个人是高一二十班和高一十四班恰好同时上体育课上,岑修楚一时兴起把球投进了旁边二十班的篮筐里,打掉了高远差点就投进篮里的球。 高远先开口夸他说兄弟投得挺准,当时互相吹捧了一番,就这么熟了起来。 高远是二十班的吊车尾,两人每回成绩差不太多。这次因为岑修楚意外考好了,高远就说预感他要变成学霸了,让他考完了把草稿纸留下来,俩人对对答案。 岑修楚考完把草稿纸塞进高远的桌洞。等一天的试全考完了,他去找高远,想讨论讨论答案。 “你塞我桌子里了?没看见啊,我还正想问你呢。”高远闻言,在桌洞里一顿乱摸,“没有啊,你是不是记错了,放桌子上被收走了掉了?” 岑修楚:“胡扯吧你,我记性没你那么差。真放你桌子里了,骗你是小狗。” 高远:“真没有,骗你干嘛。估计掉了。” 岑修楚也奇了怪了,蹲下来看他桌洞,就听见教室后门被轻轻敲了敲——高远的位置在靠后门的最后一排。 他俩抬头看过去,岑修楚就听见高远叫了一声:“温哥。” 那男生站在门边,又瘦又高,正侧过一点身给两个要进教室的女生让路,露出一边轮廓线条优越的侧脸。 他听见动静,目光转过来看向他们。 岑修楚当时的第一印象是:这哥们长得好他妈帅。 是真的帅,帅到他这个直男当时都在心里惊讶了一下。 那男生神情淡淡地应了一声,“高远。” 随后言简意赅地说:“你哥给你的。” 他拎起手里装了东西的塑料袋,高远见状起身走过去,接过来打开。 “真服,我哥又给我送练习册试卷笔记。我成绩有这么差?” 岑修楚走过去瞅了眼:“你这个二十班的人成绩跟我这个十四班的差不多,已经能说明问题了哈。有点自知之明。” 说完出于礼貌,他看向被高远叫“温哥”的男生,点点头,脑子里犹豫了几秒,那种时不时出现的开朗自信莫名又犯了。 他伸手,露出笑容,说:“你好温哥,我叫岑修楚,十四班的。” “温居。”对方顿了顿,“……你叫我阿居就好。” 这叫法有点太亲近了,不过岑修楚对有好感的人一向不太介意,也没觉得有什么。 估计是看他顺眼吧。 他第一眼就挺喜欢温居的,但和相貌无关,纯粹是一种直觉。 一种他们能做朋友的直觉。 高远疑惑地问:“温哥,你认识修楚?” 温居没有回答。他伸出另一只攥着的手,露出一张被整齐折过的纸。 岑修楚扬眉毛,有点惊讶:“我草稿纸怎么会在你那?” “我来的时候看见在走廊角落。” 那估计是从桌子里掉出来,被教室里来往的人踢到外面去了。 岑修楚拿过来打开,刚想给高远看他写好的答案,就发现上面被人用红笔圈了几个答案,旁边黑子字是密密麻麻的解题步骤,甚至还有几行注释。 他眨眨眼,随即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温居写的。 温居语气温和地解释道:“看到有几道题思路不太对,也没想到你还会回来。是不是冒犯你了?” 岑修楚:“不会啊。正好,你给我讲讲。” 温居笑了一下,“好。” 这时已经放学,高远班上几乎没人。岑修楚把原试卷和草稿纸放高远桌子上,手支着桌面,笔尖点点题目,问站在他旁边和他挨得很近,胸口几乎碰到岑修楚肩膀的温居。 “这道……” “……” 后来高远吐槽说,他亲哥跟温居三年同学一年半同桌,也算是好兄弟。温居是高三尖子班的万年第一,他沾他哥的光也最多只看过温居的卷子。 他居然第一次见人家,人家就给他讲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早就认识了。 岑修楚一边喝奶茶一边挑眉毛说那叫有缘,叫相见恨晚。 …… 门被悄得咚咚响。 岑修楚从回忆里回过神。 林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修楚哥?你怎么了?还好吗?” 岑修楚不想应付他,但毕竟林夏是客人。 他从床上支起身体坐起来,下床去开门。 “我没事。”岑修楚低下视线,看见他手里一杯端着的冒着热气的水,“你不用……” 林夏:“不管怎么样,先喝点水吧。修楚哥,你嗓子有点哑了。” 岑修楚没说话,接过来喝了一口。 “谢谢。” “说什么谢谢呀,我是修楚哥最好的朋友嘛。” 你不是。 不过他最好的朋友,他现在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岑修楚心底蓦然生出点厌烦,对人的厌烦,不自觉抿了下嘴唇。 “我今天不太舒服,不然……你先回去吧。下次再来。今天不好意思。” 林夏笑得一如既往俏皮。 “没关系啦,修楚哥今天……和之前我见过的那个朋友有什么矛盾吧,我明白的。” 岑修楚听他这样说不大舒服,但也懒得解释,“嗯”了声。 林夏伸手把那杯水拿回来,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接过来的时候小拇指在岑修楚手上蹭了蹭。 岑修楚虽然是个直男,但该敏的时候还是很敏锐的,当即就察觉到他小动作,皱起眉头。 他要恐同了。 果然阿居之外的男人挨他太近他就不太舒服,更别说这种肢体接触了。 “……” 想到温居,岑修楚心底又沉了些。 烦。 怎么老想到他。 他从林夏身边走过去,打开门,说:“那我就不送你了,感冒,不太舒服。” 林夏察觉到他的抗拒,却不以为然。 接受一个新的人需要时间,很正常。 等他慢慢接受了,就明白自己才是最适合他的。 林夏点点头,柔柔和和地又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关上门,岑修楚才松了口气。 总算能自己待会了。 茶几上还摆着林夏带来的咖啡甜点,只有咖啡岑修楚喝了一口。 他想了想,还是没扔——都是钱和粮食,不能浪费。虽然他也没花钱,但到底浪费不好。 等会扔冰箱吧。 收拾了一下,岑修楚揉揉头发,决定去工作,当即就去书房开了电脑。 半小时后,岑修楚对着进度一点没动的稿子发呆。 “……” ……好像集中不了注意力。 岑修楚很少会遇到这种情况,遇到也是因为瓶颈了或是没灵感。 当年他和父母争吵得双方都泪流不止,挂了电话仍然打开电脑就能画。 情绪再差,只要是做感兴趣的喜欢的事,就很少做不下去。 但现在却绞尽脑汁脑子也一片空白,要想好一会儿脑子里才能冒出点内容。 这样的效率肯定是没法工作的,那简直比邮政还慢。 岑修楚抓抓头发,走出书房,想去阳台看看外面风景转移注意力,顺便放松放松。毕竟他租的这个房子位置风景很漂亮。 一拉开帘子,就看见石台上放着的宽口玻璃花盆,清澈的水面上飘着那朵沾满水滴的山茶花。 岑修楚拉上帘子。 去厨房找点东西吃吧。 他压力大或是情绪不好的时候都会吃点东西缓解。 打开冰箱,一眼就看见几个摆放得整齐的保鲜盒,上面还有便利贴。 “番茄”、“牛腩”、“鸡腿肉”,都是岑修楚喜欢吃的菜,还标注了购买的日期。 是温居的字迹。食物名称还被红笔圈起来,是他一直有的习惯,会把关键的部分圈出来。 岑修楚关上了冰箱。 ……算了,睡个觉好了。 岑修楚走回卧室,把被子掀开倒在床上,脱了鞋,被子盖严实,闭上眼。 他自己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传来。 岑修楚猛然睁开眼。 “……” 温居……这些天也和他用一样的沐浴露。 他妈的,他跑不掉了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来迟了,这章写得比较慢。 第24章 岑修楚一把掀开被子。 包围战术是吧。 他坐起来思考几秒, 觉得这样下去肯定什么都做不了。 而且温居还有他家钥匙。他倒是没有想拿回来的意思,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还天天见面, 多少有点场面僵硬。 不然……出去几天吧。 至少冷静冷静。 岑修楚知道自己性格容易冲动,有些时候更是容易钻牛角尖。也许今天的事温居根本没做错什么, 是他太计较。 为了两个人好,出去住几天更好。 多少缓缓。 他暗暗定了主意, 起来就开始收拾东西。 岑修楚是那种出门玩连包都不用背,揣着钥匙手机就能走的直男。不过好歹还要工作,又要在外面住几天,还是用工作要用的电脑手绘屏之类的和两套换洗衣物塞满了背包。 他出门很快,收拾完就把背包放到了门口, 换鞋。 不知怎么,抬头看了眼阳台石台上, 沐浴在温暖阳光下的山茶花。 明明昨天还很开心的。 如果真的没把他当朋友,真的会那样在意他在意的事情吗。 岑修楚觉得不会。 但温居没有回答,回避了那个问题。 他被这两个事实矛盾住了。 岑修楚还是换好了鞋子。 还是先出去冷静几天吧。一涉及到温居,和他有关, 就算只是点小事, 他也很容易没法集中精神。 毕竟社畜还有工作要做,不可能任由自己摆烂。 岑修楚拎起包,打开门, 愣住了。 温居站在门外不远处的楼道里。 “……” 温居似乎也听见这边开门的动静,抬眼看过来。 目光停在岑修楚拎着的装得鼓鼓囊囊的黑色背包上。 岑修楚下意识地把背包掩了一下,掩在身后, 随即又反应过来——他又没做错什么, 为什么要躲。 但下一秒, 他又忍不住想—— 其实没必要出去吧,再问问他就行了。说不定阿居会给出解释的。 他其实心底里不太相信这种事,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 但心里产生的难过失望,怀疑不解又是真的。 岑修楚一直觉得自己和温居能做这么久朋友,除了两个人很合拍,是灵魂伴侣,还有两个人都在尽力沟通和包容的原因。 他包容温居那种对于别人来说过头的占有欲,温居包容他的脾气。 包容对做朋友来说很重要。 但岑修楚觉得最近这些天,温居似乎有些太过头了,甚至到了有想控制他和人建立任何关系的程度——尽管那是个误会。 而在他看来,这些一定得是出于感情的,否则和利用没有区别。 这样一来,这种关系就失衡了。 那他也没有必要……再真心包容所有的事。 岑修楚把背包拎起来,受力的手架到肩膀,关上了门。 一言不发地走过去。 “阿修。” 岑修楚条件反射地就停住了脚步,下意识看向他。 看见了他不知为什么湿润了的额发和衣领。 上床之前看阳台的时候,好像看见下了一点雨。 但刚刚再看,明明已经停了,出了太阳。 同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拉扯住了。 ……他有点痛恨自己的脑子。都没拦一下自己的脚。 温居的声音有点低低的,“你要去哪?” 不知道是不是岑修楚的错觉,他觉得听起来有点…… 可怜巴巴……? 草。 岑修楚其实对他这样不陌生。认识这么多年,总有闹矛盾的时候。每次两个人有什么事,无论是谁的错,温居总会先说话。 大部分时候是状似什么都没发生的。 “在做什么”、“吃饭了吗”之类的话。 岑修楚总吃他这套——他这人就吃软不吃硬,更何况以前都是很小的矛盾,其实基本都没什么,只是岑修楚这个人较真。 按照以往,岑修楚听到他这样,大概率会立刻心里什么芥蒂都没有。 但此刻他心里被那两个互相矛盾冲突的事实纠结,心下有点乱。 又隐约的,这当口不想接下这个台阶。 接下了就代表就算温居没把他当朋友,他也能接受。 他不能接受。 岑修楚没看他,低了下视线,看见自己的鞋尖,感觉自己有点像迟到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 “有事出去几天。”他顿了顿,“你别想太多。” “你没骗我吗。” 岑修楚梗了一下。 出去几天也算是为了工作,算是有事……吧。 “……没。你别想太多。我过几天就回来。” 温居敛去眼里的情绪。 楼道里的灯熄灭了,他面上的神情也晦暗不明起来。 阿修是猜到了,才想疏远他吗。 他说过很多次自己是直男,虽然并没表现得很恐同,但没有直男会不介意被男人喜欢。 现在应该很厌恶他。 大概只是因为对朋友的感情还在,所以什么都不说。 也许快要结束了。 如果真的这样,他就更不能逼他。必须耐心争取机会。 温居慢慢松开了拉着他袖口的指节。 “那你……”早点回来。 他停了一下,“在外面注意点。” 岑修楚感觉到他松开,心里有点儿空落落的。 没想挽留他。 估计也当他是闹脾气,觉得他没多久就会回来吧。因为以前也这样。 想到这,岑修楚心下莫名有点憋气。 行,谁回来谁不是男人。 就在酒店住到地老天荒信用卡刷爆。 他要是在外面待不住没几天就跑回来,就生吞电脑显示器。 岑修楚“嗯”了声,算是应答,随后一边肩膀挎着背包,走下了楼。 温居看着他头也不回仿佛生怕看见他的背影。 靠在身后阴暗角落的林夏出声道:“我猜中了。” 温居似乎并不意外他会在这里,没说话,也没回头看他。 林夏笑了声,慢慢走过来。 刚刚他从岑修楚家里出来,觉得应该还会发生点什么,就在这里等着,果然等到了。 “修楚哥确实是直男,我看得出来。”林夏说,“他猜到了吧?你的反应不对劲。看样子他已经想躲着你了。” 温居好一会儿才开口。 “听起来,你似乎很受他欢迎。” 所以在门外。没在里面呆多久就被赶出来了。 林夏被他这句嘲讽梗了一下,随即又笑着说:“他只是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接受我。你已经没时间,也没机会了。” “原本我以为,他和你有什么,现在看起来倒是根本不用担心。” 温居侧过眼,目光落在他脸上,唇角讥讽的笑意毫不掩饰,“你应该也清楚,他如果喜欢你,不会像现在这样把你拒之门外,更不会不承认。相反,他应该一直在拒绝你,澄清你们之间的关系。” 虽然说的是“应该”,但语气是肯定的。 好像非常确定一样。 林夏没想到他把这些情况猜得这么准,好像亲眼见到了一样。 这倒有点出乎林夏意料。 他故意表现得和岑修楚暧昧,除了是暗示和操控岑修楚的感受,也有对温居放烟雾弹的意思。 这也是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他得知岑修楚和温居住在一起之后,就觉得必须要抓住机会,给温居制造一种他和岑修楚已经到了暧昧关系的错觉。 那种非常暧昧的氛围,和恰好撞见的亲密接触,竟然没有让温居完全误会。 温居看到他的表情,轻笑了一声。 “你大概还不太了解他。他对有好感的人很主动。” 温居理了下被细雨濡湿的衣领一角,方才面对岑修楚时的失意早已消失殆尽——尽管他的额发也仍然是被打湿的。 他微微舒展开淡墨般的眉,那种对什么都冷淡疏离的,连眉眼唇角都带着一种冰冷锋利的感觉恢复如初。 “所以你未免有些太自信了。从一开始就没有得到他青睐的人,有什么资格认为他会接受你?” 林夏的脸色倏忽变了。 温居是怎么知道的? 一开始岑修楚对他根本不咸不淡,只是当做普通同事,是他后来费尽心机让他认为自己被工作室其他人孤立,才有接近他的机会。 温居确实非常了解岑修楚。 不能掉以轻心。他必须得加快速度了,否则迟则生变,不知道温居会不会先下手。 林夏眯起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即从他身边走过去。 温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走下去,目光渐渐凝出一点岑修楚从未见过的,几乎快有实质的欲望。 就算阿修想疏远他,他也不会让其他人靠近。 以朋友的名义在他身边,至少可以断绝其他人的可能,永远这样拥有他。 尽管是很少的,无法满足的拥有。但比起全然失去他,这一点已经很好、很好了。 因此就算在这一点上要骗他,也必须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来迟了。两天作息不知道怎么突然正常,本来昨天打算下午睡到晚上十二点一点,结果竟然没醒来。 不会虐,就是小情侣闹闹别扭~ 林看起来碍事,但其实会是助攻() 第25章 为了去工作室方便, 岑修楚干脆到工作室附近的一家酒店开了间房。 酒店的环境卫生还算不错,几年前在这一片还没租到房子合适的房子时,他也到这住过。 不过说是这样说, 岑修楚还是没敢太放心,打开某手游的助手软件, 检查了下屋子里有没有摄像头。好在没检查出来什么。 摆好笔电连好手绘屏,岑修楚下去买了瓶提神饮料, 把阳台帘子拉严实。 大概是因为酒店房间不大,加上确实没有有关温居的事物在,他刻意把自己调整了之后,开始能进入工作状态了。 忙了不知道多久,停下来保存的时候才发觉已经凌晨两点了。 岑修楚拿起手机, 重新连上网。 为了避免分心,他开了飞行模式。 反正是周六日, 游戏原画工作室也不像一般公司有那么多夺命连环call。 过了几秒,手机才接收进来一条条讯息。 微信也蹦出来消息提示。岑修楚手快一下就点进去了。 wj:【吃饭了吗。】 wj:【给你打电话打不通,在忙吗。】 几个小时之前的。 还有几条消息,岑修楚大概扫完, 点开打字框。 光标闪烁着, 岑修楚愣愣看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生他的气。 随即把打的“吃了点,刚刚在忙工作”删掉, 退出了页面。 谁回他谁就是小狗。 岑修楚去包里翻充电器,翻了半天,只翻出来电脑的充电器。 ……他收拾的时候好像把充电器放在茶几上, 塞东西进背包是在靠门口的沙发, 背对着茶几。 所以就忘记了。 干。 忘带手机充电器这可太致命了, 他离开手机就会死。 但现在这个点……岑修楚也已经累得不行了。 岑修楚看了一眼,电量还有百分之八十多。 苟到明天肯定是够的。这个点附近的数码店大概率也都关了,还是明天再说吧。 岑修楚把手机低电量模式打开,洗完澡躺上床。 酒店的窗帘比岑修楚书房卧室的还厚重,窗外远处的霓虹闪烁一点儿也照不进来。 屋子里只有几样电器的电源灯亮着,像极度黑暗里的几颗星点。 尽管房间里一片黑,岑修楚还是感觉得很清楚,这里不是他自己那个房间。 不太习惯。 岑修楚不太爱出门,工作这些年也没什么太需要出门的时候,在外面住的时候很少。 但以往顶多也就是觉得有点不适应,很少觉得……心里少了些什么。 没带充电器明天去买个就行了,不至于吧。低电量模式能顶一天呢。 岑修楚感觉自己怪怪的。 也不饿啊。 岑修楚盯着电视的电源灯出神。 阿居一个人在家,也不知道行不行。 他这样出来,阿居是不是会想太多。虽然他本来就是想躲几天。 ……谁让他老这么管着他。他受不了也很正常吧。 不知道盯了多久,才渐渐意识迷蒙起来。 算了,原装充电器不便宜,明天还是回去拿吧。 * 岑修楚早上起来就回了小区。 下了公交走过马路,才发觉前面站在小区门口的人是熟人。 林夏看见他,挥挥手:“修楚哥!” 岑修楚脚步一顿,简直想扭头装作没听见没看见。 阴魂不散啊。 岑修楚深呼吸一口气,转过去:“林夏。” 他先发制人,问:“你怎么在这?” “修楚哥不是跟我约好了吗。周日来。” 说起这事,岑修楚才想起来他买的咖啡机应该是昨天下午或者晚上到。但他那时候已经去酒店了。 阿居应该代收了吧。 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会不会知道是为了他买的。 岑修楚:“我这几天……临时有事,要住外面,可能不太方便。下次再约吧?这回不好意思了。” 林夏眨眨眼,有些讶异似的,“是吗?是不是因为昨天……我让修楚哥的朋友误会了,你们吵架了?” 岑修楚干笑了一下。 林夏:“是我的问题,让修楚哥跟朋友吵架。” “没事。”岑修楚抬头看了眼小区门口,“你先回去吧?怪冷的。” 等会阿居要是看见又要不高兴了。 不对,他干嘛管他高不高兴。 林夏:“修楚哥冷吗?那我请修楚哥喝点东西吧。” 岑修楚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林夏就亲昵地伸手拉他往旁边走。 岑修楚心里产生了一种疑惑。 林夏怎么好像昨天发生的都不是什么事一样,好像他根本没做那些过分的举动似的。 岑修楚本来就不喜欢这样不清不楚的情况,他对林夏也根本只是普通同事,如果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他才能和对方放心交往相处下去。 但昨天都那个样子了,哪里还能当什么事都没有。 岑修楚站定了,从他手里把自己手抽出来,表情正经又认真。 “林夏,你昨天做的事已经让我很不舒服了,我是直男,希望你不要再这样了。我们也只是普通同事。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我会和你停止来往。” 林夏却好像听到了好笑的事一样掩嘴笑道:“什么啊,修楚哥,昨天我是跟你开玩笑。你当真了吗?” 岑修楚皱紧眉,说:“我想我之前也和你说过,我是直的,没有直男会喜欢这种玩笑。” 林夏笑得眼睛有点眯起来:“可我也是直男啊。修楚哥太紧张了吧,真的直男会这么介意吗?” “……” 怎么感觉被绕进去了。 岑修楚不想跟他说了,深吸一口气。 “行,那你说得对。我还要回去拿东西,先不跟你说了。” 他退了一步,一副不再想多说的样子,径直往小区里走。 走到楼底下,又停住了。 回去会见到阿居,是有点想知道他在干嘛,但是感觉会有点尴尬…… 昨天他才硬气地背着包出来,今天就回去……虽然只是为了拿个充电器,但感觉会很没面子。 岑修楚纠结的毛病犯了。 回去,没面子,不回去,懒得买个新的充电器。 岑修楚纠结半天,往小区门口瞄了一眼,没看见林夏。 还是去买个新的好了。林夏应该也走了。 他又往小区外面走,哪知旁边忽然晃出来个人。 “修楚哥。” ……只能说岑修楚很后悔自己做的每个决定。 包括当初约林夏来他家。简直错得离谱。 他很勉强地对林夏笑了一下,说:“我准备走了。” 林夏递给他一杯热奶茶,满脸歉意:“对不起啊修楚哥,其实我昨天真的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没有别的意思。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看起来表情相当真挚,咬着嘴唇,似乎真的很抱歉。 岑修楚反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发顶。 林夏递奶茶的手一动不动,维持原样,颇有他不接就一直举着的意思。 岑修楚犹豫着,接过了那杯插好了吸管的奶茶。 算了,也没做什么非常过分的事。 下次疏远一点,别邀请他来家里什么的就行。这回道歉了就算了。 他接了奶茶,倒没打算喝。 一来只是不好意思让人一直保持那个姿势,二来他也不爱喝热的。 林夏却说:“修楚哥不喝就是没接受我的道歉。” 岑修楚不是很想接受,但是也不想太难为对方——有点浪费时间,他只想快点去买充电器,不然他的宝贝手机就要没电了就完了。 于是干笑了一下,在林夏的注视下勉强喝了一小口。 味道有点怪。 这是什么新品吧。难喝,避雷了。 岑修楚喝完对他笑了下,然后挥挥手。 “走了。你也快回去吧。” 林夏点点头:“那修楚哥路上小心。” 岑修楚走到马路对面等公交。 等着等着,感觉有点热。 不是很热的感觉,但隐约好像有点出汗。 今天难道升温了? 岑修楚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气温,确实比昨天高了不少。 回去赶紧脱外套凉快凉快。 从岑修楚住的小区到酒店只有几分钟车程,但岑修楚在车上热得越来越有点如坐针毡。还没到站就到后车门那儿等,车还没停稳就从门缝里钻出去了。 不只是皮肤,好像连心脏都在发热,越跳越快,岑修楚甚至能听清自己咚咚响个不停的心跳声。 有这么热吗?刚刚看气温还不到二十度。 岑修楚一边走一边拉开外套拉链。 等会拿瓶冰箱里的冰水吧……免费的。 岑修楚感觉自己脸热得像发烧了似的。 ……等等。 他蓦地停住脚步。 岑修楚发觉自己好像…… 有反应了。 草。 男性的确有时候会莫名其妙有反应,但基本都是青少年时期,他都已经二十好几了,整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最多打打游戏,清心寡欲得像个和尚,压根不会这样。 好像有点不对劲。 好在现在还很早,又是周末,酒店周围没什么人,岑修楚脱下外套搭在手上,厚实的棉外套遮住了某个地方。 然而羞耻感还是出现在跳动得越来越快的心底,他不得不捂着脸遮着,飞快跑进了酒店,冲进电梯按楼层。 岑修楚觉得自己有点晕乎乎的。 他发烧了? 应该是吧,可能昨晚被子没盖好。 但早上起来也没有感冒的感觉啊。 而且一直到刚刚等车之前,他都没有一点感冒发烧的感觉。 等车……等车之前他干了什么来着? 好像也没干什么啊。 ……等等。他好像只喝了一口林夏给的奶茶。 草。 那杯奶茶有问题……? 岑修楚心下震惊,但脑子又乱又晕,心跳声咚咚作响,打乱了他的思绪。 电梯终于到了楼层,岑修楚着急忙慌跑出去,努力集中精神,找到自己的房间,手忙脚乱摸出房卡去摁。 奈何他手抖得厉害,摁了几次房门都没反应,岑修楚越发着急,终于在“嘀”的一声响后,房门被解开了。 岑修楚松了口气,伸手搭在门把手上打开门。 另一只不属于他的手也搭在了他的手上。 岑修楚愣了下,抬头。 “林夏……?”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章 岑修楚下意识抓紧了门把手, 往后退了半步,警惕地盯着林夏的脸。 草了,林夏是闪现吗, 这怎么跟上来的。 岑修楚吞了口唾沫。 大意了,他身为直男, 警惕性还不够高,竟然上了这么大的当。 不对, 谁他妈会知道明明都是男的,同事想跟自己上床啊。这根本防不胜防吧。 林夏笑着道:“修楚哥,你现在看起来很需要帮忙。我帮你吧?” 岑修楚不动声色地往门缝靠,“不用了,我自己就行,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热得脑子里一片混乱,思绪四处乱飘, 心跳快得震耳欲聋。 这一会儿脑子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出现了。 岑修楚抓着门把手,仿佛从这目前唯一能抓到的东西上得到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要是……要是阿居在就好了。 林夏笑了一声,手指暧昧地抚摸他的手背。 “修楚哥到这种时候还是拒绝我。” 他抬起眼,表情忽然变得阴鸷。 “可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机会了。” 岑修楚只想骂他有病。 “你是不是……自以为……”岑修楚觉得此刻说话都格外花力气, 不得不喘了一口气, “在玩什么《密爱逃婚:与他的99夜》?神经病吧?你给我什么鬼机会关我什么事?我他妈不是跟你说了很多次我是直的?” 他混沌的大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而且,你这是犯法!” 林夏:“修楚哥,你真的不清醒了。男人被强上是不犯法的。” “……” 岑修楚心里骂了句草。 他看着林夏, 猛地一使力气,掀开林夏的手,然后飞快拉开门冲进房间, 随即就要关上门—— 林夏却在他关上的前一秒撑开了门缝, 走进来。 岑修楚暗骂了一句脏话。 大概是没吃早饭的原因, 他现在没什么力气,腿都有点软——不是说吃了这种药会精力充沛吗?难道还看人? 看他是0还是1?那他为什么不是1啊! 林夏合上了门。 岑修楚现在满心的“草”字在飘。 不是吧。 他慢慢挪动脚步,心里思考着对策。 正常来说,他是能跟普通成年男人打的,用不着客气,但是现在力气虚得很,还真不好说。 那只能智取了?怎么智取啊。 岑修楚:“林夏,就算这不犯法,但如果今天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也肯定是脱不了关系的。你有工作,学历好,长相也不错,要找什么样的男朋友没有?何至于此啊,你三思啊。” ……感觉他这好像也不是很智。有点干巴。 林夏也一边慢慢走过来:“修楚哥,你是打算说服我放弃吗?但我已经想过很久了,只不过这是下策。” 岑修楚试探地说:“那……你下药之前有没有想过,这种事是有可能撞号的?” 这种事他还是知道的……都怪他那群微博粉丝。 林夏:“……” 岑修楚一边绞尽脑汁,一边慢慢挪动到了阳台。 虽然不至于到赴死的地步,但每个房间的阳台时间距离有点近,如果能跳过去的话…… 门忽然被敲了敲。 林夏和岑修楚同时看过去。 门外传来一个女声:“岑先生,你好,打扰了。你预订的酒店早餐服务。” 岑修楚没这习惯,他吃早饭只喜欢自己买。 敲错门了?可她知道是“岑先生”。 愣了愣,就听见林夏走过去回答:“不用了。帮我取消吧。” 岑修楚混沌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这是他求救的机会,当即几步并做一步跨过去,想开口,嗓子却有点发哑,发不出声音。 他愣了下,随即门被“嘀”地一声打开。 门外却不是预想中的女服务员,而是温居。 “阿居!” 声音哑得不行。 温居神情冰冷无波,见到他,眼里才化开一点,露出温和的涟漪。 女服务员和保安站在门口两侧等着,见状惊讶道:“先生你真的……” 看起来状态就很不对,还好这位温先生来得及时,否则…… 他们看向门内,只见林夏脸色阴森地站着。 温居伸手轻轻把岑修楚拉过来,岑修楚只觉得身上力气越来越少,轻易就被他拉动了步子。 还好阿居来了…… 温居皱起眉头,见他脸红得不正常,刚想伸手摸他的额头,就感觉到什么滚热的东西隔着裤子在顶着他蹭。 “……” 他不动声色地侧过一点身,把岑修楚掩在他半边怀里。 “电话打了吗?” 保安忙不迭点头:“已经报警了,您放心。” “现在再给我开一间房。” 女服务员:“啊?哦哦,您是觉得这间现在不安全吗?好的。” 温居睨了一眼林夏,那其中的冰冷和蔑视不言而喻。 这目光令林夏不觉攥紧拳。 温居却一个字都未施舍给他。 他看向保安:“别让他跑了。尾随你们酒店的客人进来,差点危害到客人的人身安全,就算不是你们的问题,传出去也会有影响。” “好的好的,您放心,我们会严肃处理。” 温居颔首。 “那您要跟着去……” 岑修楚声音很轻地在温居的耳边喃喃。 “阿居……好难受……” 岑修楚的意识已经越来越迷糊了。 他把脑袋埋在温居有些凉的颈窝喃喃自语,两只手紧紧抓着温居的手臂。吐息和他此刻的皮肤的温度一样滚烫,喷洒在温居的脖颈和下颌。 温居那一声“嗯”淹没在喉咙里。 他垂着眼在他耳边低声问:“要不要去医院?” 岑修楚下意识地就抓得更紧,“不要不要不要……丢脸。” 他此刻满脑子都是:如果现在这个样子被更多人看到会丢脸死,更别说还要告诉医生发生了什么,那他都不想活了。 堂堂一个大男人,差点被男人强上……他刚刚甚至还打算跳阳台。 他直接离开这个星球算了。 温居敛着眼里的情绪,温声道:“好,那就先不去。” 他抬起头,脸上很平静。 “先把犯人送去派出所。我朋友被吓到了,我得留下来安抚他。跟派出所那边说我们状态稳定一些了就过去。” “好的,温先生。” 安排完后面的事情,服务员很快重新开了一间房给他们。 温居一手揽着他,一手关上门,反锁。 啪嗒的反锁声让岑修楚稍微回了一点神。 他睁开眼,努力看清面前的人。 还好……还是阿居。 他放心了一点,又闭上眼,顺着温居把他放到床上的动作躺下来。 温居从桌子上端起刚刚让服务员送来的烧热的饮用水,用干净的塑料杯倒了一杯,把他扶起来一点,喂他喝。 岑修楚嘴唇干得厉害,喝了一点水,嗓子也没那么不舒服了。 他却拱到温居怀里,用仅有的一点力气说话:“阿居……我好难受,你帮帮我……” 温居喉头滚动了一下。 他的声音也有些哑了:“怎么帮你?” “我不知道……你帮帮我。帮帮我。” 岑修楚的声音很小,但似乎只是意识不清醒的缘故。 温居垂着眼看他的脸。 岑修楚是那种脸部线条没那么直硬、看起来又有点单纯的长相,但一点也不女气。绝大部分时候的表情都让他看起来让人想亲近——大概是长得好看的缘故,不少男生也喜欢跟他玩。 没表情时,嘴唇会有一点儿嘟起来的意思,唇色鲜红,唇形很好看。 此刻连他的脸颊都是红的,耳垂也是红的,嘴唇更是颜色愈发鲜艳。 从前温居觉得他像小狗,尤其是眼神。 而此刻,他眯着眼睛看天花板,又微微把视线转向温居,努力集中的眼神仍然涣散而迷蒙。 嘴里还在喃喃。 “阿居……帮帮我……求你了……” 他似乎只是在遵从潜意识里的此刻的需求在呼唤他——最没有安全感的时候,最信任的人,最信任的朋友在身边,因此在乞求他。 尽管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更像小狗了。 温居叹了一口气。 他温柔地说:“阿修,你会后悔的。” 语气听起来像是松动了。 愿意帮他了吗? 岑修楚只觉得全身都热得不行,又很需要被触摸……刚刚阿居的脖子那儿就凉凉的,很舒服。 他急切道:“不会的,你帮帮我。” 他快被难受死了,怎么可能会后悔。 一边说着,就去抓温居的手。 温居似乎被他突然的举动弄得有些失了神,眼神暗了暗。 然后反握住岑修楚的手,带着凉意的指节圈着他的手腕,闭了下眼。 随即伸手蒙上了他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审核大人,情节需要,情节需要,没有具体描写,只是描述氛围,臣是清白的(端金元宝跪下)! 第27章 (倒v结束) 岑修楚被一片手帕蒙着眼, 腰下被垫了松软的枕头,什么都看不到。视野里只有满眼的黑暗,和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点昏沉恍惚暧昧不明的光线。 ——他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也不敢推开温居的手。 全身都热,热得脑子里都混乱不堪。 不成型的零碎画面飘忽而过, 来不及捕捉也来不及记得,只有身体感官收到的一切像身上的热意一般源源不断, 向大脑准确传达,悄无声息地破开迷蒙不清的臆想错觉,从心底裂缝召引出越发清晰的欲念,与无法逃避的羞耻。 从来没有过的这些感受令他忍不住蜷起身体,隐隐约约间, 他听见自己急促又怪异的喘气,似乎还在喃喃着什么。 但听不清了。密集的心跳声像鼓点敲在耳膜, 滚烫的血液在血管里像要烧起来。 它们令他分心。 ——渐渐的,他终于意识到在给予他这些感受的人是谁。 他不敢去听。 结束的时候,岑修楚大脑空白了一瞬,极度的感受冲刷了清醒, 随即他感觉遮挡自己视线的东西被拿开了。 一阵细微的琐碎的声音传来, 似乎是温居在收拾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他的声音。 “还难受吗?” 那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不知是不是岑修楚的错觉, 那其中似乎还隐约有一点不易察觉的怜惜。 身体里那种怪异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发烫的脸好像也在慢慢消退过分的热意。 但也许是那药的作用,他全身仍然无力。 “嗯……还有一点。” 他半睁着视线只能集中一点的眼睛, 手摸索着他的位置, 温居便朝他靠近一点, 让他摸得到自己。 岑修楚捏着他的衣角,自己毫无察觉地抓紧了一点。 温居俯下身,有点无奈地低声说:“阿修,我得去洗洗手。” 岑修楚闭着眼懒懒地从鼻腔“嗯”一声,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一般猛然睁开眼—— 草。 他……他让阿居给他……了? 草。 是做梦吧? 不对,他会做这种梦吗?? 他24k纯直男,怎么可能做这种梦,梦见自己好兄弟给自己……? 所以就只可能……是事实了。 岑修楚转了下视线,看见站在他床边,正满眼带笑垂目看他的温居。 然后目光下移,看见温居滴着粘稠液体的指尖。 更遑论空气里还有……很明显的气味。 草草草草草。 居然真的是真的。 岑修楚噌地一下就坐起来了。 他满脸惶恐,两手支着床,下意识往后挪了挪。 “阿居,我……你……”岑修楚的嗓子哽了一下,“我不是做梦?” 温居像是早就猜到他会这么问,唇角隐约有一点笑意,“不是。” 岑修楚眼睛睁得异常圆,惊异非常。 他低头看自己的裤子——虽然被穿好拉上了,但还有被濡湿的隐约的白色痕迹…… “……” 这一瞬间,岑修楚有一种“证据确凿还有何可辩驳”的感觉。 他伸手在床上摸索了一下,没摸到,一转头把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过来,摁亮手机。 果然,明天周一,就要上班了。他一般在梦里看日期不会看到第二天是周一,那会立马惊醒。 那种羞耻感终于从心底无可遮拦地剧烈地涌出来——他竟然真的让自己好朋友帮他……解决生理需求了! 虽然岑修楚以前高中的时候就听说过有些宿舍会互相帮忙,听多了这种事情也没什么波澜了,但真发生在自己身上,岑修楚还是有点接受无能。 ……不过不管能不能接受,这事都已经发生了。 还是最窘迫的情况下发生的。 阿居会怎么看他?会不会觉得他对着朋友也没让生理反应消失很gay? 好在这不算发生关系……应该不算吧。只是用手。 岑修楚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心里不停安慰自己。 没事没事,跟阿居解释一下,他应该会理解的。 岑修楚舔了下干涸的嘴唇,说:“阿居……这事是个意外,你别误会我,我不是……gay。我只是被林夏算计了,我不知道那杯奶茶里被他加了东西,是药物作用,不是我自然的……生理反应。” 他下意识没敢看温居,又觉得不看的话显得太心虚了,好像他真有什么似的,于是又抬起头,努力镇定自然地看着他。 温居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岑修楚屏着呼吸,以为他不信,蓦地想到什么,又急忙道:“我说的是真的,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人,随随便便就跑出来跟人开房上床。我也不是gay,后面还保持有反应是因为那药,你不用担心,你对我来说是朋友,我不会对朋友有那种想法的。” 温居站起身,岑修楚以为他还是不信,要走了,伸手就想去拉他。 “你别走,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了解我的……” 温居叹了一口气,“我了解你。我是去洗手。你想让我一手东西地说话吗。” 说着稍微抬起了一点手,给他看手上挂着的“东西”。 “……”岑修楚哽了一下,脸上刚消退了一些的热意又卷土重来,“没……没有。你去洗吧。” 他收回手,无地自容地把一旁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扯过来,盖在身上,又往上拉了一点,遮住半边脸,看着温居走进浴室。 这都什么事啊,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心脏不知何时又嘭嘭跳起来。紧张得无以复加。 以后该怎么跟阿居相处啊……他估计会一看到阿居就想起今天的事,就想起他触碰自己的感觉。 好在当时他被蒙着眼睛,看不到画面,否则他这会已经在打算辞职搬家彻底消失了。 最起码也要消失个一年半载的,否则如何面对这个世界。 每天一睁眼就是自己好朋友给自己弄……他真的会羞耻到死的。 浴室里哗啦的水声蓦然一停,随即温居从里面走出来,关掉浴室灯。 他慢条斯理地用干净的白毛巾擦手,一面走过来。 岑修楚下意识地就蜷起了在被子里的手指。 不对,他紧张什么。 这件事又不是他的错,他顶多算是识人不清,中了小人奸计暗算。真正有错的是林夏! 妈的林夏这个法外狂徒,自己做坏事还害得他这么尴尬。 他很问心无愧,对阿居就是最纯粹的朋友之情。 想到这他又有了点底气,把遮着脸的被子拉下来。 “阿居,你信不信我?我真的是直男,我一直在拒绝他,谁知道他会用这种东西。” 他皱着一点眉,表情严肃又认真。 温居敛了一下眼底的神色,随即又抬眼,露出一点浅淡的笑意。 “当然。我最了解你,我信你。” 他神情一如往常,眼里只有对岑修楚一贯的温和与亲昵,并没有疏远的意味。 就是,阿居也没有不信的理由。他们多少年的好朋友了,要是他喜欢他,对他有那种念头,他自己能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 岑修楚见状顿时松了口气,心里那块大石头也放下了,一把掀开被子下床。 他脸上又露出放松的笑,一边从床头柜上拽过来两张纸巾,一边开始念叨:“那就好,我就怕你不信。我虽然不太可能结婚——跟女人结婚,但也绝对不可能喜欢男人。” 他擦着自己裤子上那点痕迹,“跟你结婚是因为你说我最好的朋友,你需要我帮忙而已。所以你根本不用怕,我不会对你有那种想法的。” “……”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说这些的时候,身后的温居一直一言不发,从一开始就没有接话。 岑修楚用了四五张纸才完全擦掉裤子上的痕迹。但他还是觉得身上不太舒服,想了想,还是打算去洗个澡。 “阿居,我那个背包在哪?我找套干净的衣服。” 温居帮他拿了出来。 岑修楚正要接过,忽然什么东西从温居递过来的几件衣服里掉出来,掉在地上。 他低头一看,是他的内裤。 还是红色的那条。 “……” 好不容易消失的尴尬气氛好像又回来了。 岑修楚在心里给自己做了几万字的心理建设这一刻又有点崩塌了。 这该死的内裤。 把已经恢复成和谐好兄弟的氛围变得有点gay里gay气的。 岑修楚不禁想——这时候他弯腰下去捡内裤,是不是有点像捡肥皂。 ……他这脑子在想什么东西。 他们是好朋友好朋友好朋友……不要胡思乱想不要胡思乱想。 岑修楚给自己洗着脑,硬着头皮,缓缓弯腰,把内裤从地上捡了起来。 没敢看温居地小声说了一声:“那我去洗澡了。” 温居颔首,“嗯”了一声,“好。我在外面等你。” 岑修楚抱着换洗衣服头也不回地进了浴室,背脊挺得笔直,梗着脖子抬着头。 看起来直得很。 只是红透的耳朵和腮边看起来一点倒像是在偷偷告密。 温居盯着他,眉眼舒展,眼尾静谧无声地凝出点笑意和欲意。 浴室很快响起哗啦水声。 岑修楚撑着光滑的瓷砖墙壁,发凉的水从头顶源源不断地浇下来,打熄他身上又隐约泛起的热。 怎么回事,这药持久性这么强吗。 他还是觉得有点热……估计也是刚刚所有的事都有点尴尬。 林夏……不知道后面会怎么处理,他没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大概率最多就是拘留一两天,罚点什么,但除此之外就没了。 反正他是不想再看见他了。如果还要继续在工作室的话,岑修楚只能考虑辞职。 心理创伤倒不至于,就是蛮膈应的。 谁会想跟一个差点强上了自己的□□犯待一起工作啊。 岑修楚闭上眼,心里烦闷起来。 反正现在也这样了,他还是……等手头这个项目交接完了就辞职吧。 林夏履历漂亮,工作能力强,就算他在工作室里很受重视,工作室也不可能为了他辞退林夏。顶多就是调动工位,减少工作上的重叠,但这样对岑修楚来说也无济于事,还是天天都会见到。 不如干脆辞了职,不论后面什么打算,以他现在在行业内的成绩,选择多得是,没必要委曲求全继续待下去。 岑修楚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没错,不如回家跟阿居同居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28章 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 已经晚上了。 岑修楚把外套帽子戴上,一边走一边低着头揣兜踢石子:“我就知道他会咬死不认。妈的太狡猾了,偏偏也不能证明他知道那杯奶茶里有东西。” 林夏似乎早就知道该怎么应对, 咬死不认,只说自己并不知道那杯奶茶有问题, 出现在酒店也只是和岑修楚分开后感觉他不对劲,跟去酒店查看情况。 至于为什么门为什么要锁上, 林夏则咬死说是怕想谋害岑修楚的真凶贸然出现。 没法证明他知道,也没法证明他不知道。这个点就这么僵持不下了。 没有证据能证明对方知情、有意为之,加上情节不严重,事情又未遂,对岑修楚并未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法律上男性被猥亵或猥亵未遂也不受保护, 这件事最后大概率只能不了了之。 温居伸手拉紧他的外套拉链,“温氏的律师不是吃素的。他知道你去酒店住这件事最多只有半天时间, 周边监控、证人足以勾画出他真实的行动轨迹和意图,佐证我方指控。他拿到那种药的时间无法推测,但警方查到他怎么买到只是时间问题。这一点他们会处理好,你不用担心。” 不肯认这几个罪名, 也有其他罪名等着。温居浸淫商场多年, 最清楚怎样打击敌人。 对阿修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就只会有一种结局。 温居垂落的目光冷如寒晖。 只是不能让阿修知道。 岑修楚闷闷地“嗯”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抬起头停下脚步。 “半天时间?他不是今天早上听我说的时候才知道吗?” 温居:“他一直躲在我们家楼道那, 当时看见你背着包走了,你走后他才出现。” 岑修楚扬起眉毛,眼睛睁得圆润, 表情讶然, “还有这种事??” 我草, 太恐怖太阴险了吧。 他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林夏是这种人呢?? ……他真是个命运多舛的男人。 好在岑修楚恢复能力强,呆滞了一会儿就开始接受消化这一连串的事。 岑修楚不自觉地往温居那挨近了一点,吸了吸鼻子。 他声音低低的:“阿居,我有点饿了。” 温居弯了下唇角,伸手隔着帽子摸摸他脑袋。 “吃不吃粤菜?已经给你订好了,过去就能上菜。” 岑修楚抬起头,好像恢复了点生机似的。 他偏着头,想了想,“那再买点口味重的吧,这几天吃得有点淡了。” 温居“嗯”了一声,拉开车门,“今天庆祝你搬回去,不生我气了,我请客。” 他眼里的笑意浅浅的,却映出远处灯火,看得岑修楚心里莫名暖融融的。 感觉这么看着看着,心里好像没那么紧张慌乱了,林夏的行为带来的那种恐惧也淡去不少。 果然,这就是朋友——真正的朋友,才能带给一个人的感受。 之前闹什么别扭啊。阿居要是没把他当朋友,会来救他吗,会帮他……那样吗,会这么照顾他对他好吗。 根本不会,要是没把他当朋友,早就像他们一样离开他了。 连那种事都能帮他做,不是最好的兄弟是什么! 他吸了下鼻子,也笑了。 “你都这么说了,我得宰你一顿。走,我想吃一家店很久了,正好今天温总请我。” * 到家时已经很晚,经过这么一天折腾,岑修楚也困得不行,简单洗漱完就准备上床睡觉。 他换了干净的睡衣,站在客厅,看见温居在往玻璃杯里倒刚烧好的热水。 见他来了,温居把杯子递给他,“喝一点热的舒服一点。” 虽然已经去过医院检查了,没什么问题,疏解得也及时,但为了避免药性残留,最好多喝点水快点代谢掉。 岑修楚不爱喝热水,还是接过来喝了一口,在温居的目光下,又喝了一口,想放下来,看见温居还是看着他,还是没放下去,一口气喝完了,把空了的杯子递回去。 温居:“准备睡了?” 岑修楚:“今天累。” 温居颔首:“早点睡也好。” 岑修楚见他还没有洗澡睡觉的意思,试探道:“你准备什么时候睡?” 温居往沙发那儿走,“还有一点事要处理。怎么了?” 岑修楚站在原地,挠挠头。 他目光飘移,“没什么……就是问问。那你要多久?” “大概两个小时。”温居一边打开笔电,“天冷,你不能睡客厅。” 岑修楚有时候喜欢睡客厅,温居以前来他家,经常撞见他瘫在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 “……”岑修楚舔舔嘴唇,“不是,我没想睡客厅。” 温居“嗯?”地看过来,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笑了下,说:“我知道。你坐过来,陪陪我。” 岑修楚犹豫着,拖鞋底擦地板地挪过去,看了一眼他的电脑屏幕,坐下来。 温居见他过来,把沙发角落那儿的一张毛毯拿过来给他盖好,又把一壶热水拿过来。 “自己喝。” 他似乎很快就进入了工作状态,大概是事情确实很着急,他专注于眼前屏幕上的内容。 阿居确实好忙。还是不打扰他了。 岑修楚往旁边挪了挪,准备去房间自己睡觉。 温居却抬手按住他膝盖,“去哪?不是陪我吗。” 岑修楚擦了下眼睛:“我困了,先睡觉。你忙你的。明天我也还得去工作室。” 温居:“可以请假。我帮你请。” 岑修楚摇头:“算了,反正就算辞职也要交接完,而且大概率老张不会放我走,起码也要到项目做完。” 那还不如抓紧时间快点做完,到时候一身轻松走人。 不过就算做完了估计也会竭力挽留他,叫他放宽心,随便给点什么蝇头小利安抚。 只是岑修楚是不打算继续待下去的,只想快点把项目做完辞职。 温居没有劝他,只是“嗯”了声:“如果不想去就不去,这些事不要担心。有我在。” 岑修楚:“我还好,倒也没有不想去。就是觉得事情要有始有终,做完了我心里也能放下这个担子。你放心吧。” 说完就站起来,准备回房间。 温居盯着他的背影,看见他走到房间门口又忽然转过来。 岑修楚抿紧了嘴唇,视线飘忽,耳尖不知不觉红了一点,“阿居……你能不能,今天晚上陪……陪我睡。” 温居怔了下,眼底显露出真切的讶异,随即又了然。 岑修楚意识到他还在处理工作,又忙说:“我忘记……你先忙,我就是今天有点……没事,我就随便说说。” 他转回去准备进房间,就听见笔电合上的声音,随后是脚步声。 客厅的灯啪一声灭了,温居从他身后走过来,先他一步进了房间开灯。 见他还呆呆站在门口没反应过来似的,不禁笑了下,“外面冷,快进来。” 岑修楚愣了下,“哦。” 他走进来关上门,走到床边,才发觉自己刚刚有点太紧张,竟然还披着温居给他裹好的毛毯。 “……” 他到底在紧张什么。 温居去隔壁房间拿了换洗衣服,又回来打开岑修楚房间里的浴室灯,洗澡。 原本这几天一起住,岑修楚已经习惯了,但大概是因为今天的事情,他听见浴室里哗啦的水声,脑子里开始浮现中了林夏的招以后,温居帮他的事。 “……” 草。 他就知道这段记忆不会消失在他的人生。果然开始折磨他了。 脑子里开始忍不住想,阿居今天帮他的时候在想什么,不会觉得帮男人做这种事很恶心吗。 就算不恶心,肯定也不会多乐意吧……难道真当成自己洗澡那样? 那样倒是也可以,就是感觉很奇妙…… 岑修楚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缓缓缩进被子里。 莫名的,他有一种紧张感。 有一种……新婚夫妻,妻子在婚房等待丈夫来揭盖头的感觉。 草,什么啊! 岑修楚想扇自己两耳光。 他一个大男人,什么盖头什么新婚夫妻,是新婚但是夫夫不是夫妻……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跟阿居是铁血真兄弟,不能胡思乱想这些东西。 ……他又为什么会胡思乱想。 果然是因为今天那个药。害他居然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想到自己好兄弟身上去了。 岑修楚下定决心,再也不喝再也不吃任何人给的东西……除了外卖小哥。 这么迷迷糊糊乱七八糟地想着,岑修楚很快就半闭上了眼。 他今天是真的累了,虽然也没做什么,但是男人那什么过一次几次……还是挺耗费精力的,更别说后来还去做笔录。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隐约听见一些细碎的轻响。 他下意识地一下有点紧张起来,不觉弓起一点背脊。 谁啊……,噢,是阿居。他已经十分不清醒的脑袋想起来。 岑修楚放下心。 他舒服地在柔软的被子里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唤他:“阿居……” 温居俯下身捏了捏他的手指,“在。” 岑修楚毫不自知地朝他声音在的方向挪了挪,被捏着的手指弯起来。 他感觉对方周身气息温凉,带着湿润的水汽,而他睡得全身热乎乎的,这点凉意反倒让他觉得舒服。 于是不自觉地拉了一下他的手,想让这凉意离自己更近。 温居眼里无声地倾泻出滚热的压抑的情绪,指尖抚着他的手指往下,直至掌心。 随后张开五指,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岑修楚到底半梦半醒的——这会儿又已经彻底睡着了,五指松松的自然垂着,被抓得很紧也毫无察觉。 温居盯着他的脸,扣着他的手,许久,叹息了一声,随后贴近他睡下来。 想到岑修楚刚刚主动提出来一起睡,温居不觉攥紧了他一点。 阿修原来不讨厌和他亲近。 只是大约也只是因为是朋友,所以毫无顾忌。 他轻轻地挠他的掌心。 但也不要紧,只要还在他身边。 又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岑修楚忽然凑近他,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 他喃喃着说:“阿居……我好……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更或者一更(入v三更共9000字,更的够字数了今天就不会再更了),下午六点发。 明天开始日六了,除明后天是零点发以外,暂定每天下午六点或者晚上九点发,为期一周。 第29章 温居呼吸停了一下。 那一秒他恍惚了一瞬。 随即他意识到, 岑修楚说得并不是那种喜欢。 高中时他也这样说过。 岑修楚性格倔,还有点骨子里的叛逆。别人非说什么他就越可能往反的来,更别说通常只有他自己能说服自己。 那时候有同学开他俩玩笑, 岑修楚一个朋友看开他们玩笑的人太多了,觉得有可能会被老师家长当真的, 建议他俩避嫌——学校里抓到过同性早恋的,处罚比异性早恋要严重, 有过例子,直接退学。 岑修楚平常很守学校校规班规,老师眼里挺乖,但有时候就是某些奇怪的点上很轴。 大多数事情还好,但他觉得自己没错的事, 别人拿板砖也敲不行,能倔到墓里去。 他就认为这种事光明正大问心无愧的, 凭什么避嫌,就算他俩真是恋爱关系,那也没做错什么。一没在哪儿亲热,二没影响他人影响学习, 就因为是同性恋就得被“整治”, 那有什么道理。 彼时岑修楚作为一个直男,皱着眉头跟人就这事辩得起劲。 辩到最后还是不服,勾着温居的肩膀, 得意洋洋又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是喜欢温居,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喜欢他做什么朋友?” 当时还恰巧被岑修楚班主任撞见了。 班主任虽然思想古板, 但当时岑修楚的成绩已经完全不是高一时那样了, 还待在十四班这个次重点班, 可每次考试总排名都在年级前二十,是学校正儿八经的尖子生。而温居不用说,两个尖子生哪个也不想出问题。 她苦心劝岑修楚几天,哪知他说—— “如果表达和朋友的情谊跟自己真实的感情,也算违反校规的话,那我没话说,您也说服不了我,别浪费您时间了。路班你直接上报吧,我还得写试卷去。” 班主任:“……” 据岑修楚的回忆,他班主任当时的表情挺无语凝噎的。 总之挺闹腾。 后来岑修楚自己都说很幼稚,但他说,说得做得幼稚了点,但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感情有那么多种,为什么只有“爱情”才能谈喜欢呢? 所以当时岑修楚挺长一段时间天天对他表达喜欢。 他总笑嘻嘻地搭着他的肩膀说,阿居,我喜欢你。 毫无顾忌,也如他所说,问心无愧。 黑暗中,温居的神情模糊不清。 窗外晃过一丝远处汽车经过的车前灯灯光,有一瞬照亮他的面容——惯常温和的目光此刻却直勾勾地落在岑修楚脸上,其中占有欲浓烈,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却只是在这暗无天日的黑暗里攥紧了岑修楚的五指,仿佛也如他当年那样固执一般,要闭着眼将他永远锁在掌心。 * 早上岑修楚醒来的时候,温居意外地还在他旁边,侧着身睡,还正对着他,浸墨的眼睫垂落着,那点长相上带来的冷淡在此刻被冲淡了。 更意外的是,岑修楚发现自己竟然几乎要把脸埋到他胸口了,自己的手还搭在温居腰上。 两个人贴近得像情侣似的。 “……” 草。 他完全不知情啊! 这是他的身体自己干的好事! 岑修楚慌慌张张地把手抽出来,往外挪了挪身体。 还好他醒得快,不然让温居发现了不知道会怎么误会。 千万不能把他当gay……否则昨天就没法解释了,跳进浴缸都洗不清。 要是让阿居以为他喜欢男人就完了。 岑修楚松一口气,小心翼翼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哪知一掀开就看见自己那大早上就生机勃勃的“好兄弟”。 “……” 草。 他平常也不怎么会这样啊! 都怎么回事。 岑修楚唰地一下又盖上被子。 他偷偷瞄了一眼温居,发觉他还没醒,又松了口气。 还好,没那么倒霉。 也就碰上林夏这事是真的算他倒霉了。 岑修楚小心翼翼地背对着他,缓慢掀开被子,不敢制造出一点声音地起身穿拖鞋去浴室。 这个情况很好应对,刷牙洗脸的功夫,早上的生机勃勃基本会自己消下去。 但刷完牙洗完脸,他的“好兄弟”还没消下去的意思。 ……什么意思,太久没释放了,想释放一下是吧。 不对,昨天不是释放过…… 脑子一闪而过记忆里属于他自己的喘息声。 “……” 死去的记忆开始不断攻击他。 岑修楚感觉完犊子了,这恐怕只是个开始。 他脸皮薄,估计会被自己的记忆处刑到入土。 而且突然早上就生机勃勃的,估计是昨天的药性还在……这样看起来,好像跟阿居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 他也感觉怪别扭的。 ……所以他昨晚为什么突然脑子一抽想让阿居陪他睡。 估计是太困了,脑子不清醒,趁他意识逐渐模糊就为所欲为。 岑修楚盘腿坐在马桶盖上,一边思索以后该怎么办,一边等着生机勃勃消失。 不过其实抛开这些来说,他还挺喜欢跟阿居亲近的感觉的……难道真的要避嫌一段时间吗,阿居恐怕会多想吧。 不对啊,他为什么要保持距离。这种事发生之后,不是越避越有嫌疑吗。 昨天阿居都没想避嫌,最开始发觉他中招了也没想让别人来,反倒自己亲手帮忙。 对啊,阿居肯定是一开始就觉得都是朋友不用避什么嫌,所以问心无愧,光明正大,不需要顾忌。 他要是避了,反而显得做贼心虚吧。 决不能让阿居觉得他做贼心虚!否则他们以后还怎么相处下去。 他得比阿居更坦然。 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的岑修楚点点头,站起来就去打开浴室门,豪气冲天地一推门,看见温居已经起床,刚换好衣服,看起来在整理衣领。 而他生机勃勃的“好兄弟”,指着他的另一个好兄弟。 “……” 温居挑眉。 岑修楚僵硬了。 妈的,他还是死了算了。 * 岑修楚捂着裤子,冲出浴室套上外套,提着平时上班带的那点东西,随便踩了双鞋,就逃也似的跑出了家门。 好在走出门没一会儿生机勃勃就消失了。 天空颜色发灰,只有隐约一点灰扑扑的蓝,团云被风搅散,显得头顶能见到的这片天狭窄又阴暗,还隐约有点要下雨的意思。 初春早晨的寒风越刮越大,跟刀子似的想把他的脸片了,但岑修楚在公交车站满脸麻木,只想把自己片了。 干脆消失在茫茫人海吧……他现在存款也够,跑哪都行。以他的消费水平,只要不生什么大病,躺个十年应该没问题。 好像也挺好。 公交车到了,岑修楚收回思绪,认识到生活还不得不继续下去的残酷现实,叹了口气,裹紧衣服上车。 工作室里早一些到了的同事们在喝水忙工作,虽然岑修楚清楚他们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但还是在门口犹豫了一下。 先去提辞职吧。 岑修楚一闷头进去,找到老张办公室。 刚刚来的路上已经在微信上说了。 老张大概刚看完他微信,听见他敲门,说了声进来,抬头看见是他,忙起身问:“小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要辞职?薪酬的问题的话,你是知道的,你在我们工作室什么份量,只要你提,多少钱都可以。” 岑修楚也没客气,径直走到他位置对面的椅子那儿坐下来。 “不是因为薪酬。工作室给的薪酬我一直很满意。” 岑修楚两手插兜,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纠结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开口:“简单来说,就是我跟某些同事有矛盾,到了非走一个不可的地步。我也不想让你们为难。时之的项目这边,我会先做完,也会尽力。你放心。” 老张慢慢走回他自己的位置坐下来,大概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低着头,给他倒了一杯茶。 “是不是家里有什么问题?” 当年岑修楚来工作室的时候,差不多算是一穷二白,工作两年多三年,身上那种清澈且笨拙,还满脸对画画热爱的气质跟刚出社会的大学生没什么差别。 刚开始老张还以为他是什么山里出来的孤苦穷学生。后来时间长了,问岑修楚,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沉默很多时候也说明了很多事,猜也猜到他大概是跟家里不睦。 岑修楚摇了摇头,“行了,问那么多。你放心好了,项目做完交接完,没问题了我再走。” 话都说到这份上,老张也不好再问什么,只说可惜。 岑修楚站起来,想了想,还是说:“你把我跟林夏的工位调开吧。我不太喜欢那个位置,冬天太冷了。” 想让工作室辞退林夏是不现实的,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生活有很多事情都无可奈何。岑修楚也不想为了自己的事缠着谁非要个处理。 不想麻烦别人。 说是这么说,但老张一听就知道是跟林夏有什么矛盾。 “今天林夏也请假了,说有事来不了。你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岑修楚走到门口拉开玻璃门,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再说,就走出去了。 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估计是还被派出所那边扣着吧。 他本来还担心碰上,这下倒是可以清静几天了。 哪知等傍晚忙得差不多了,准备下班的时候,岑修楚却在工作室楼下碰到了林夏。 外面下着细雨,他身后还有两个穿着制服的民警站在不远处的山茶花树下躲雨。 看样子应该是回来拿东西的。 不过不是说林夏咬死了不认,事情僵持不下吗,怎么看起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如果僵持不下的话,应该不至于派两个警察看着他吧。 岑修楚收回视线,几步走下楼梯,从林夏身边准备走过去。 林夏却叫了他一声:“修楚哥。” 岑修楚:“。” 他现在一听这称呼就头皮发麻。 林夏慢慢把脸转过来看着他:“我昨天看见了,修楚哥跟他——那个朋友,在酒店进了同一间房。” 岑修楚闻言呼吸一停,随即又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也不甘示弱地看向他:“所以呢?” 林夏:“修楚哥就这么讨厌我,宁愿跟他……” 岑修楚打断他:“麻烦你认清一点,不是我讨厌你,是你让人厌恶。要不是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他咬了咬牙,还是补了句:“你很恶心。” 岑修楚脾气好,很少对人说什么重话,这大概已经是他能说的最重的话了。 “那你呢?你还不是跟男人……” “在一个商人的角度给你提建议,” 岑修楚愣了下,闻声看过去,温居打着一把透明的伞,正朝他走过来。 他走到岑修楚身边给他遮去被风吹斜落在脸上的冰凉雨丝,半垂着眼,眼里的蔑视与漫不经心显而易见,“你那些卑劣肮脏的话,可以尽管对着监狱活动场地的铁丝网说,在这里说还是慎重,大概率会付出更多代价。” “——我想你现在很清楚,可能性是多少。” 林夏的表情一下变得阴鸷起来,似乎咬着牙,随后又倏忽笑了。 “你在这耀武扬威讽刺我有什么用?我脏?那你呢?你以为你心思多干净吗,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他要是知道了,会是什么感觉,会怎么做?” 岑修楚疑惑地皱起眉头,看了看林夏,又看了看温居。 什么东西,有点不明白。 温居的神情半分未动。 林夏嗤笑了一声,还想说什么,却被岑修楚先开口打断了。 他皱眉皱出半个川字,“你烦不烦啊?在这自说自话什么?你是罪犯,用下作手段罪犯,道貌岸然厚颜无耻,有什么资格说阿居?阿居就是比你好,你一辈子也比不上他!” 他不知怎么,说得自己越来越气了,伸手推搡了一下林夏,一面把温居护在身后。 林夏瞪着他:“你知不知道,他也……” 温居唇角噙着笑意,眼里冰冷而无波,全然不是他以为的慌乱或是故作镇定。 “如果真有那天……”他尾音轻而清晰,有点儿像在喃喃自语,随即想到什么似的,只是唇角的笑意越发深,“我无法预料,但至少我和你不一样——他永远不会厌恶我。” 如果有可能会的话,他也会悄无声息地一点点磨去这一点可能性。 阿修一直喜欢他,也想亲近他。即便可能不是那种喜欢,他也可以等。 等到他喜欢他。哪怕一辈子。 岑修楚听得脑子有点乱,他心底闪过什么,但没有去细想,只是拉着温居,说:“走吧走吧,别跟他浪费时间说话,有这时间咱俩不如回家吃饭。走,我请你吃吃饭!” 他拿过温居手里的伞举着,气冲冲拉着温居头也不回地走了。 * 天色渐深,气温比早上更低。化作寒刃的风里夹杂着冷得像冰针的雨丝,斜斜打在岑修楚脸上。 他脸被冻得快失去直觉,刚忙了一天四肢早就该累得僵硬走不动,这会儿却格外有劲,拉着温居一口气就走到外面车边。 抬头从透明的伞面看到天空,头顶阴云暗涌,远处挂着白日的天边尽头却一片湛蓝和纯白。 岑修楚收回目光。 他一边打开车门一边收伞,问道:“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你早上走得急,穿得太少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岑修楚就僵硬了一下。 早上……晨……那什么。 草,阿居这是故意提的吧! 笑话他。 “……”岑修楚吞了口唾沫,决定转移话题,“我跟工作室提了辞职了,但最快也要估计下个月才能走。不过我跟老张申请了在家工作,反正我们这行也没有那么多非在公司做的事。” 温居:“也好。我最近也没什么忙的了。” “你最近不是有几个项目需要盯吗?” “最近都临近完工了。”温居习以为常地伸手给他拉下来安全带,“你要是在家多休息几个月,等天热了我们就能去度假村了。” 岑修楚一下扬起眉毛。 他差点把这个忘了! 这几天乱七八糟的事和工作上的事太多,加上温居没说去的日期,他都快忘干净了。 也对,现在天气冷,等再过两个月天热起来了,就能去海边了。 他目前也不着急找工作,就是工作室这边结束了也不急,确实可以等到时候度完假再说。 在家工作做完之后,好好休息一两个月,然后又能去海边玩,这是什么人间乐事。 岑修楚一下心情就彻底放晴了。 接下来两周,岑修楚都每天激情澎湃地工作,进度之快令同事们瞠目结舌,都说岑老师怎么快离职了反而还越来越有干劲了。 小邓甚至还担忧地打电话慰问岑修楚的精神状况。发现他确实没什么事,而且是真的心情很好,感觉更奇怪了。 这两周里,岑修楚虽然没再提出要和温居一起睡,但两人明显比以往更亲密了。 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不需要靠避嫌来说明自己不弯,岑修楚反其道而行之,靠不避嫌来证明自己不弯,反倒越发毫不顾忌。 发觉温居对自己偶尔早上的生机勃勃没什么怪异的感觉,也不认为他有什么问题之后,可能是因为有点破罐子破摔,岑修楚之后也越发淡定了起来。 不过因为岑修楚埋头苦干想快点做完项目的原因,两人平常的接触倒是比之前少了不少。除了一起吃饭,就很少待一块。 岑修楚吃完饭,看着温居把碗筷收到厨房,摸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微信,随后拨通电话:“小邓,是我。怎么样了?” “岑老师!我刚想给你打电话。过了过了!甲方特满意!项目完工了!!” 这一刻岑修楚比当年查高考成绩都激动。 解放了解放了,终于结束了。 “那就好那就好。”岑修楚站起来走来走去,“等有空我请你们吃顿饭。” 小邓“嗐”了声,说:“那哪儿能啊,这个项目本来就是岑老师你最辛苦,我们都是沾你的光拿奖金。再说啦,你现在要离职了,该请吃饭的人是我们。诶,要不正好,过两天你有没有空,我们出来聚聚,我都好久没看到你了,大家也想你。” 岑修楚:“这个……我可能……” “别推辞嘛,就我们几个熟的,你放心,没别人。” 平时不跟同事吃饭,现在都要离职了还拒绝,确实有点说不过去。况且小邓确实也是好心。 这么想着,岑修楚答应了。 “那行,就你知道的,我跟不熟的同事待一块不知道该干嘛,到时候挺不好意思的。那你定地方?到时候发我就行了。好。” 岑修楚挂了电话,抬头才发现温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他旁边,在倒水。 他状似无意地问:“同事找你聚会?” 岑修楚毫无察觉:“对,他们也说挺久没见到我了,正好现在项目彻底结束了,出去聚聚。不过估计还得过几天。” 可能是终于做完工作可以跑路的感觉太好了,他一下感觉又有点饿,去厨房冰箱找了点水果吃。 岑修楚一边吃一边坐在沙发上看微信,点开小邓发来的语音。 “岑老师岑老师,忘了跟你说两件事。一个是男女都有,你要是有对象可能要报备查岗什么的,还有就是到时候得喝酒哦,都散伙饭了,不喝酒不行的,不醉不归!”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合一,加上早上的已经够九千了,今天没有啦。 今天实在是困,作息乱了,明天的更新应该在下午六点。 林夏完全下线啦。后面不会再有他的戏份了。 岑老师不是这都听不出来,他是很会给自己洗脑,把一切往爱情上发展的东西给自己洗脑成“谁说朋友就不能这样”、“肯定不是那回事我俩问心无愧”、“我是铁血真直男我好兄弟也是”,一切不对劲在他眼里都自动变得对劲了()。所以说他是真迟钝,非得彻彻底底被do得不行了才能反应过来(拼命暗示)。 第30章 岑修楚很少外放语音, 特别是有人在附近的时候,只是在温居面前他通常不怎么有遮掩的想法,这会儿也正心情好, 一下就没想太多。 “……” 听到“有对象的话要提前报备”这一句时,岑修楚莫名有点心虚, 看了一眼温居。 温居喝了一口水,目光平静, 没什么表情,好像没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似的。 ……岑修楚莫名感觉更心虚了。 不对,他为什么要看阿居,阿居是他好朋友,又不是对象。 不过说起来还好他没对象, 不然出去玩都要报备,太不自由了。 岑修楚最讨厌被人管东管西。 他打字回复:【知道了知道了, 没有对象。喝酒也行吧,就是你们到时候得给我叫车,我酒量不好,到时候直接晕死过去。我要是挂了就没人给你画cp图了。】 小邓:【好嘞, 你就放心吧, 都包在我身上,保证给你完好无损地送回去。】 小邓:【时间就这周日,晚上六点。地方等会我发你, 他们还在battle哪儿更好。】 岑修楚:【行。】 他刚想放下手机,手机就又振动了一下。 小邓:【对了岑老师,我可能会带两个朋友来, 她们都特别喜欢你, 是帜神的粉, 跟你要个签名什么的就走。你要介意的话我就不带了。】 小邓:【姐妹拍屁股.jpg】 帜神是他以前参与过皮肤设计的一个游戏角色,也算是岑修楚刚出道那阵为数不多的项目。 岑修楚念旧,因此总记得,隔三差五就会给这些以前参与过绘制的游戏角色画图发在微博上。角色的粉丝都特别开心。 因此这算是常事。有时他在外面吃饭等餐时随手摸出本子画点什么,被人认出来了也会给画点角色小人。 反正都离职了,况且这层关系隔得远,他跟小邓顶多也只能算是普通朋友,离职之后交集估计很少,以后大概率也不会再见到。 岑修楚想了想,觉得应该没什么关系。 【行。不过真的就签个名画点东西啊,你知道我不擅长跟人打交道。】 小邓:【知道知道,我懂你。】 岑修楚退出微信。 他窝在沙发上,把腿上的毛绒毯子捂得严严实实,把零食再拿近点。 然后打开了游戏。 为了肝这个项目,他已经快两个月没碰过游戏了。 原本他是更喜欢打电脑游戏的,但坐电脑前打游戏太冷了,退而求其次还是打打手游,好歹可以窝在沙发上打。 一阵电话铃声蓦然响起来,岑修楚下意识划下来通知栏,没有显示有来电。 温居把发出声音的手机拿出来,划了接听键。 “嗯。”岑修楚发觉他应着的时候似乎看了一眼自己,“我马上到。” 岑修楚直觉应该是发生了什么,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温居挂了电话,拿起来外套走到门边,声音和平常没什么分别地道:“一个项目出了点问题,我过去看看。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岑修楚也没多想,“随便都行,好像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好。” 门关上的时候,岑修楚不知怎么,还是坐起来看了眼门口。 总感觉应该是有什么事。 他这会儿也没进入匹配队伍,想了想干脆退出来,点开微信。 【张助理,我刚刚看阿居出去了,这几天不是项目都差不多完了吗,是不是公司出什么事了。】 张助理那边很快回复:【是啊,岑先生猜得很准。】 张助理:【岑先生,你和温总……是不是已经结婚了?】 岑修楚瞪大眼睛,放下刚拧开瓶盖的饮料。 草。 张助理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 想了想他又赶紧解释道:【其实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阿居是朋友。结婚算是假结婚。】 可不能败坏阿居的名声,回头万一整个温氏都知道他们大老板结婚了,还是跟男人,阿居的名声就完蛋了。 ……该不会已经都知道了吧。 那到时候离婚了他是不是得去声明一下……但怎么声明啊!总不能在微博上说吧,那问题好像更大啊。 张助理:【嗯……不管怎么样,总之这件事,已经被温董知道了。】 ……草。 那更完蛋。 果然还是迟早的事。 岑修楚一下心提起来了:【你们温董什么情况?很生气?】 张助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 张助理:【是啊,现在正在办公室摔东西。先不跟岑先生说了,温总来了。】 岑修楚抬起头,有点不知所措。 他应该做什么?温阚华在摔东西……上次温居额角那儿的伤肯定就是这么弄出来的,还是这段时间岑修楚每天晚上孜孜不倦给擦药,伤口才彻底好全消失的。 估计这回又会对阿居动手。 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这个老不死的又故态复萌。本来以为阿居长这么大了,这几年在温氏也打压不下去了,他会有点ac数。自从阿居进了温氏,的确也没有再出以前那些事,没想到居然还是老样子。 当年岑修楚发现有时温居身上会出现一些伤痕,刚开始温居说是不小心摔的他还信了,后来发觉不对,才慢慢发现是温阚华干的好事。 当时他不明白为什么温居没有反抗,后来才明白,对于温阚华这样的人,和温家这样的家庭来说,必须得到足够的权力,才能令温阚华害怕和收敛,也才能真正教训他。 不过当时岑修楚不懂,只是觉得朋友遭受这些令人气愤,跑去埋伏温阚华把人揍了一顿。 但后来温阚华查到他身上,最终连累的还是温居。他手上的旧伤也是这样才有的。 岑修楚那时才明白,温家情况特殊,温居有些事不和他说,也只是两个人都暂且无力。 …… 他得过去一趟。 岑修楚着急忙慌地起身,抓上手机外套就走。 * 岑修楚赶到温氏前,先给张助理发了微信,让他跟前台说帮自己摁电梯上去。温氏的电梯需要内部的卡才能启动。 不过等他赶到时,温居正好出来。 岑修楚几步并做一步,一边叫他:“阿居。” 没等温居回答,他就仔细盯着他的脸看了看,又检查了他的手,发觉没有明显的伤痕一类的。 温居莞尔:“你怎么来了?” “我问了张助理,你爸知道结婚的事了。他是不是对你动手了?你有没有受伤?” “没。”温居任他检查,“他现在不敢。” 岑修楚:“你上次额头上不就是他弄的?” 他看见温居背后走过来的张助理,忙探头问:“张助理!你们董事长有没有对阿居动手?” 张助理看了一眼温居,诚实答道:“没有。” 虽然温董是吵得很厉害,不过其实很大原因是这段时间温董在温总手里吃了太多瘪,得知温总竟然跟岑先生结婚了,一下被彻底点炸了。 也算是有点借题发挥的意思。他在门外听到温董说什么“你翅膀硬了敢跟男人结婚,没想过对公司的影响,其他董事会怎么样”一类的话。 不过……说到底,温总的手段其实整个公司包括董事会都是很清楚的。 他能在温董的打压下一路到现在,大权在握之后还能反过来狠压温董一头,让温董脾气越来越暴躁却不敢再对温总动手,怎么可能连结婚对公司的影响都考虑不到,肯定有得是办法处理。 这也是张助理刚开始得知这件事很震惊,但很快又定下心的原因。 ……说起来他真是没想到,本来以为温总只是喜欢岑先生,最多在追什么的,但没想到竟然直接结婚了。要不是温董在民政局那儿的关系意外查到了,估计所有人还蒙在鼓里。 只能说不愧是温总。 听到张助理都说没事,也没发现温居身上有什么伤口,岑修楚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还好,温阚华这个老不死的到底是老了,蹦不动了。 岑修楚:“那就好。我就怕他又跟以前一样。” 那他估计会忍不住把人揍了,然后带着阿居跑路。 温居眼里都是笑意,“你担心我?” “那当然啊,不担心你担心谁?”岑修楚看了眼他身后,“你准备去哪?” “回家。” 岑修楚“哦”了声,说:“回你家干嘛?拿东西?” 他家也不缺什么吧。什么都有啊。 温居笑了下,“是我和你的家。” 岑修楚愣了下。 其实这话本来没什么,他俩住在一起,把岑修楚家当成“家”说顺理成章。 但大概是因为张助理先前提到了他俩结婚这件事,岑修楚莫名觉得……温居说的“回家”,似乎有点不一样的意味。 岑修楚移了下视线,“那行……那走吧。正好我来接你。” 说是这样说,但坐的还是温居的车。 岑修楚关上车门,心想看来得买辆车了。驾照早就考好了,倒是一直没买车。 他回过神,想起温阚华这事,还是觉得不大安心。 总感觉没这么简单。 “你爸怎么说的?打算怎么办?” 温居给他拉下来安全带,“他执意让我和许家结婚,和你离婚,对许家隐瞒和你结婚的事实。” 完全是温阚华的作风。独断专行,不考虑任何人的感受。 他也不想想要是许家知道温氏隐瞒了这事,会有什么后果。 不过这对于温氏来说的确也是唯一的办法。档案那边……温阚华虽然迟暮,权力大不如前,但到底还是能做手脚的。 况且他们这样的家庭家族之间联姻,只是为了利益而已,只要外人不知道温居结过婚的事情,根本没人在意。 只不过阿居肯定不会同意。而温阚华最不喜欢别人忤逆他,恐怕这事很难收场。 岑修楚:“你肯定不同意,你爸肯定也不会让步。那这事到底怎么办?” 温居却说:“他会让步的。” 岑修楚愣了下,下意识问:“为什么?” 随即他想起来一开始他签的那个协议。 如果他和温居离婚,那温居的一半身家乃至股份都会被分给他。 温阚华肯定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所以会被逼着让步。 但岑修楚觉得他不大可能会善罢甘休。 温居侧着目光,看向他,那其中盈盈闪动着的不知是瞳孔倒映的光,还是什么炽热的东西。 “因为我告诉他,一切阻拦我和你的,我都会铲除干净。” 哪怕是亲生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温总是有点那什么的。其实他道德感不高,甚至会想噶了温父。但考虑到这样一来非常麻烦,而且会埋下一个雷,威胁到他和岑老师生活的安定,所以会退一步。 第31章 岑修楚愣了一下, 先前心里曾闪过的那点怪异又出现了。 但他几乎本能地压下和忽视。 阿居的意思应该是……威胁温阚华不要乱来吧。毕竟这婚姻关系是实打实的,但凡他有点什么举动,真正受影响的还是温家。 岑修楚有点不知该作何反应, 干巴巴地笑了下,视线却遵从内心地晃了一下。 “他不会继续逼你就好。那我需要做什么吗?” 温居敛了下目光, “你和我待在一起就好。他很可能会单独找你。” 这倒是,岑修楚感觉自己挺大概率会被温阚华找上门, 上演什么“给你五千万离开我儿子自己净身出户”的戏码。 于是他开玩笑地说:“行。我从现在时时刻刻跟你粘一起,绝不落单被你爸抓走。” 温居笑了一下,转过目光,启动车子。 岑修楚抿了下嘴角。 总感觉阿居笑得有点怪怪的。 是他的错觉吧。 * 工作室那边的事彻底结束以后,岑修楚也没立刻开始投简历找工作, 瘫在家里,开始了吃了睡睡了吃的死宅生活。 一点也不夸张。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 点外卖或是温居给做了饭带了饭菜回来,吃完了就开始叫人上号打游戏。 打累了就玩手机,到傍晚吃完饭,接着打游戏, 打到快十二点, 点个夜宵,再换个人打。 岑修楚越在家待就越觉得自己早该辞职——他是喜欢游戏原画不错,但在工作室或是公司里多少需要和人打交道, 岑修楚还是更喜欢自己待着画画,更自由也更放松。 他隐约有了点打算。等这阵子休息完了,就准备做自由画师。 岑修楚耳边传来振动声,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 手在枕头边摸了几下, 摸到自己的手机。 是一通电话。他也懒得睁开眼看是谁,眯着眼接通了放在耳边。 “喂?谁啊,这么早。” “早个屁啊,这都一点了。快起来,上号,我今天买了新皮肤,还是你画的那个,我草太帅了。” 岑修楚:“困,等会再说。再睡会。” 高远:“睡睡睡,什么时候不能睡非得现在?白天就是用来打游戏的。” 岑修楚:“真困,不说了,我挂了。” 高远:“别挂,快起来上号,这离赛季结束就差一周了,你再不打快点这赛季又白干。” 岑修楚猛地睁开眼。 对啊,差点忘了。他这段时间夜以继日地打游戏,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要是赛季结束了还没打上去他就白忙活了。 “马上就来,你等我刷牙洗脸先。” “快快快,时间不等人,段位不等菜比。” 岑修楚起来飞快刷完牙洗完脸,从冰箱拿了牛奶倒了一杯,边叼着块面包边开电脑。 最近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他打游戏也没那么痛苦了。加上高远最近工作也差不多忙完了,闲得很,天天拉他打游戏,因此在电脑前待的时间越来越多。 登上游戏,高远已经在线了。 主界面立刻跳出来组队邀请,岑修楚点了同意,一边戴上耳机。 头像右下角麦克风的标志闪了闪,传来高远的声音。 高远:“你怎么这么慢?女朋友跟你要早安吻了是吧。” 岑修楚“嘁”地笑了声:“说这屁话。我女朋……” 他停住了话音。 不是,他是想说阿居早出门了,怎么会说成女朋友。 ……都是这个二逼高远,给他带偏了。 高远立刻说:“哟哟哟你还真有女朋友啊?想不到啊岑哥,你这种理工直男天天打游戏,除了画画就打游戏,竟然还能有女朋友,人家眼神不好吧。” 岑修楚:“放屁吧你。懒得理你,快点开始。” 高远点了匹配游戏,一边还真起了点好奇心。 “说起来这几天我找你打游戏,好像真听见你那边时不时有别的人的声音,就是听不清。真有啦?” 这小子,居然还跟人同居上了。 岑修楚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这事。 高远是他和温居的共同朋友,虽然高远不是个大喇叭,但这种事让共同朋友知道了到底很麻烦——这怎么解释,为了帮温居躲避联姻所以就假结婚? 他觉得合情合理理所应当的事别人未必能理解,况且这说出来情况有点儿尴尬。 也怕温居介意别人知道。 岑修楚“啧”了声:“什么啊,那是阿居。我最近不是辞职了吗,为了省钱,跟阿居一起住。跟他一块儿安心。” 话基本是真的,只是因果关系不是。倒也不算骗人。 原来是这样。也难怪,岑修楚跟温居认识这么多年的朋友。 要不是这么多年都没动静,有点什么早该有苗头,高远有时候都会以为他俩在一起了。 不怪他瞎八卦,这俩人关系实在太密切了。他自认跟岑修楚关系算很好,有什么事基本都会互相说说,也互相帮过忙,可也远远不到岑修楚对温居的地步。 可以说,站在高远的角度看,岑修楚对温居实在跟对女朋友似的,高远自己扪心自问,对女朋友都不一定能做到这份上,只是岑修楚本人没发现。 不过温居对岑修楚也是,甚至可能更甚。就是高远跟他俩不在一个城市,许多情况还是不了解,只是多少能感觉到。 “我还以为你有情况呢……对了,我跟你说,你爸妈找我这来了。” 岑修楚正在啃面包,闻言一愣,“什么意思?他们跑深市干什么?” 虽然他爸妈认识高远,他家跟高远家硬说也能攀着点关系,但应该远不到会找到高远那的地步。 “什么啊,我是说他们打电话到我这来了。”高远说,“他们让我到你这打探打探,看你有没有谈恋爱。” 这岑修楚倒是不意外。 他爸妈思想古板,非觉得男人必须结婚生子,刚大学毕业那会儿就在催谈恋爱,没两年就开始催婚。 今年安静了一阵子,估计是因为他微信已经拉黑了他们,现在找到他朋友那去了。 岑修楚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 “你拉黑他俩就行了,不用理。” 高远:“听你这语气,是把他俩拉黑了?这解决不了我跟你说。他们一边让我问,一边已经给你安排好相亲了。” 岑修楚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什么叫已经安排好了?” “就字面意思。其实他俩主要是让我通知你相亲的时间地点,跟对方的信息。我等会儿发你。” 岑修楚两眼一黑。 他深吸一口气,“什么时候的事?” “就昨天晚上打电话跟我说的。别怪兄弟不帮你啊,你爸妈昨晚一连串说得跟放炮似的,我一句话插不上。只能说爱莫能助好自为之。” “……” 岑修楚叹了口气。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阿居他爸那儿刚知道结婚的事,他这边爸妈又找上来了。 他拿起手机,把岑父岑母放出黑名单。 岑修楚不太想跟他们说话,但斟酌了下,还是发了条消息。 【别去烦高远。】 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其实他很想说当年岑父已经说跟他断绝父子关系,没有资格再管他结不结婚,但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况且法律上也没有断绝关系一说,是亲子关系至死都是,当年闹得再难看老了也还是要赡养他俩。 岑父岑母一把年纪仍在做生意,这会儿十有八九有什么饭局要应付,一时半会也没回消息过来。 岑修楚有点没了打游戏的心情,但想了想,心情已经有点不好了,干别的估计也一样,边打游戏边跟高远插科打诨说说垃圾话还有可能心情稍微好点。 索性就没取消匹配。 温居回来的时候,他打得正激烈。 “高远快快快,给我挡一枪……你二是吧!” “……你抢我人头干什么,你已经很肥了。” “你把我害死了我跟你说,你等会……你今晚得给我打一晚上辅助。” “……” 温居停了下脱外套的动作,随即觉得有点燥热一般,扯了下领带。 系得有点紧。 岑修楚打完一局,让高远等他下,就关了麦起身准备去倒杯水喝。 书房门忽然被打开了。 岑修楚“嗯?”了声:“阿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没听见开门。” 温居端了杯牛奶和一盘水果进来。 “回来有一阵了。你在忙,可能没听见。” 岑修楚接过来牛奶,是温好的。 他莫名有点心虚,“没,哪有在忙……你吃饭没?” 温居把水果放电脑旁边,“你吃了吗?” “还没吃,几点了?……怎么都八点了。我光顾着跟高远打游戏去了。”他挠挠头,“我叫外卖吧,这么晚了难得出去吃。” 开车出去,排队点餐等上菜,等吃完回来起码也要十点了。 阿居忙一天回来还得这么折腾,肯定累死,不如在家吃。 温居瞥了眼电脑屏幕,上面显示“游戏正在匹配中”。 “……嗯。” 岑修楚毫无察觉,听他应了,立刻就点开外卖软件。 翻了会儿没翻到什么想吃的,他干脆把手机递给温居。 “你点菜吧,我选择困难症要犯了。” 然后伸了个懒腰,坐在电脑椅子上。 温居划动着屏幕,点了几样岑修楚爱吃的菜。 这时屏幕最上方跳出来一条微信消息。 【想通了?我跟你妈给你安排好了相亲对象。】 作者有话要说: 来迟。 第32章 接着又很快跳出更多新消息。 【对方是我们多年生意伙伴的女儿, 信得过,条件也好,周六出来跟人家见一面。】 【早点定下来, 玩也玩够了。回来把婚结了,再要个孩子……】 “……” 温居不动声色地看向岑修楚, 后者正百无聊赖地敲空格键玩,看起来浑然不知。 他往上划了下, 让那几条消息收进通知栏,随即把手机递回给他。 岑修楚接过手机下单付款,压根没注意到有新消息。 温居在这,他倒是一点也不防备地打开麦克风。 “……得了吧,你那玩得根本不行, 我的建议是再练练。” 岑修楚说着喝了口牛奶,立刻皱起脸。 有点腥。牛奶果然只有冰的好喝。 却还是老老实实喝完了一杯。 他喝完牛奶, 从面前的果盘里叉起一块水果吃了,又叉了一块芒果,举起手转头塞进温居嘴里。 温居就着他的手吃了进去,“你等会吃, 刚喝完牛奶。” 岑修楚“哦”了一声, 把叉子放下。 耳机里高远问道:“我听见温哥的声了,是不是我温哥?” 岑修楚:“是是是,他就在我旁边看咱俩打游戏呢。” 高远:“温哥!温哥!” 岑修楚:“你得了吧, 我戴耳机,他听不见。” 高远:“好久没跟他联系了,最近怎么样?” 岑修楚挑眉毛看了一眼温居, 笑了下, “好着呢。” 高远:“哎, 你跟我温哥住一起,知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动静?这么多年我也没看他谈一个。” 岑修楚不知怎么愣了下,说:“那我哪知道……” 说起来好像的确是……认识阿居这么多年,确实没见他喜欢过谁。别说女人,连男人都没有。 不过以阿居的性格……好像也正常,岑修楚还是挺难想象温居喜欢上谁的。 想想都感觉他被夺舍了。 岑修楚心底莫名有点被压抑的好奇,他无意识地收紧了放在桌子上的手指。 阿居要是喜欢谁的话,会是谁? 他转动眼珠又看了眼温居,又转回去看电脑屏幕,“不说了不说了,你是真八卦。等会再打吧,打了一天了,还没吃饭呢。” “行吧,我也吃饭去了。” 随即就关了麦克风,点点鼠标退出了队伍。 他半握拳掩嘴咳了一声,从桌上抓起手机,划了下,发现有微信消息。 扫完消息内容,岑修楚的眉毛也皱起来。 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他爸说话还是这么讨厌。 真是一个字都不想回。 岑修楚打字:【要结你们自己结,别指望我。别再烦我朋友。有任何事都不要再找我。】 消息送达后就再次拉黑了对方的微信。 真是烦得要死。还好他爸妈不知道他住哪,不然更麻烦。 他叹了口气。 岑修楚愁眉苦脸地靠在电脑椅椅背上。 他语气里有自己没察觉的亲昵,“阿居,我爸妈又给我找事来了,让我跟他们什么合作伙伴的女儿结婚,还要生孩子。我看他俩老当益壮,应该自己生去,何苦来祸害我。” 温居:“他们找你了?” 岑修楚:“他们找到高远那去了。我家不是跟高远站点亲戚关系嘛。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好意思为了这种事去烦别人的。” 要不是高远跟他关系还算铁,知道内情,换成别人,估计背后不知道要说多少闲话,说他连爸妈微信都拉黑。 不过大概这也是他爸妈的策略之一,在亲朋好友间制造舆论压力逼迫他就范。 不愧是做生意的,《孙子》该是都钻研了一遍。为了逼自己结婚,还真是什么办法都能用。 也不看看他是什么性子,越逼他越不听。 但说起来……他倒是如他们愿,现在已经结了。 其实仔细想想,他并不抗拒结婚本身,只是抗拒和不喜欢的人结。 虽然他和温居并没有那方面的感情,但客观来说,他很喜欢温居,所以就算不是这方面的感情,好像也感觉不到有什么抗拒的想法…… 温居:“打算怎么办?” 岑修楚回过神,“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我住址,拉黑就行了。他们要是再烦高远,我就让高远说已经跟我没联系了,他们找几回找不到人估计就会放弃。” 温居颔首,垂着目光看了他一会儿,说:“如果他们知道你跟我结婚的事,可能事情会闹大。” 岑修楚点点头:“是啊,他们肯定没法接受我跟男人结婚。不过……” 他仰着头靠着,满脸随性和不在乎。 “那跟我也没关系,我是神志清醒的成年人,和谁结婚只能是我自己的决定。不接受就不接受,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老实说年纪小的时候也纠结愧疚过,觉得不听从父母的安排是不是太过不孝顺了。但后来明白,没必要这样,自己又不是机器人,生活是自己的,父母只能选择他们的生活,无权干涉他的。 况且他真的很讨厌别人大事小事都要管着他。以前在家的时候连什么时候吃水果都要管,跟哪个朋友玩也必须受他们控制。 岑修楚想起什么,拉拉温居的袖口。 “对了,跟你说个事。我周末要出去聚会,你吃饭不用等我。” 温居“嗯”了声,“和什么人?” “就工作室的同事……现在应该说是前同事。小邓跟我提的,你知道她的,我跟你说过。她说我都离职了还不聚聚,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有机会,我觉得有道理,就答应了。” 他脸上有明显的期待。 温居敛了下神色。 他语气平常地问:“要不要我接你?” 岑修楚摆摆手:“不用,小邓靠得住的,会帮我叫车。顶多你到时候——哦,我估计还会喝点酒。不过你放心,我这么大人了,喝点酒没事。” 说完还没等温居说什么,手机就响了起来。 岑修楚拿起来仔细看了看,不是他爸妈的号码。接起来发现是外卖小哥打的。 “马上来马上来。” 岑修楚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出门去拿外卖。 他没看见温居过分平静,就像一池水全然没有涟漪的神色。 * 估计是高强度打了七八个小时游戏的原因,岑修楚睡到中午才醒。 他又是被电话声吵醒的。 岑修楚眼睛都没睁开地接通电话,放到耳边:“喂?高远,都跟你说不要打电话……” 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五十多岁男人的声音:“岑修楚,你怎么现在还没睡醒?像什么样子?” 岑修楚一下就清醒了,猛然睁开眼。 草,怎么是他爸。不是拉黑了吗。 岑修楚看了一眼电话号码,不是他爸的。 随即又明白了,估计是用别人的手机打的。 ……真是逃不掉。 岑修楚坐起来。 “有事就说。” 岑父:“相亲的事,你不去也得去,人家是我们的生意伙伴,怎么能说不去就不去?爸妈……” 岑修楚打断他即将开始的长篇大论:“您要实在想攀着人家,促成长久合作,大可以跟我妈离婚自己结,何必非要我结呢。我实在不想跟你说这些。挂了。” “岑修楚!我告诉你,你必须跟人家女儿见一面。” 岑修楚本来想直接挂电话,随即一想,比起他们没完没了的骚扰,一次把话说清楚了,或者干脆摁死他们这心更好。 他等岑父在电话那头喊完,说:“但我已经结婚了。” 岑父愣了下:“已经结了?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已经和人结婚,领了结婚证了。所以你再让我跟别人相亲结婚,那就属于重婚骗婚了。” “你怎么能不经过我们同意……” “我为什么要经过你们同意?婚姻法规定必须爸妈同意才能结吗?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在征求你同意,以后不要再骚扰我了。你让我结我也结不了,我已经和别人有婚姻关系了。明白?” 岑修楚挂了电话,然后把这个号码也拉黑了。 以后估计还得拉黑很多。 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前有温居他爸,后有他爸。 岑修楚叹了口气,起床。 被岑父这么一搅和,岑修楚也没什么心情找高远打游戏了。高远估计今天也有点什么事,也没找他。 他随便吃了点东西,窝在沙发上玩手机。 门咔哒一声被打开,岑修楚一下就支起身子,探头喊道:“阿居。” “嗯?” 岑修楚从沙发上下来,一边问:“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温居把买的菜放在餐桌上,“今天公司没什么事,回来做饭。” 这段时间只要温居有空,他就会去商场买菜回来做饭,岑修楚还开玩笑地说他都不像个总裁了。 明明已经有些习惯了,这会儿岑修楚却格外有点莫名的感觉,凑过来看着他。 温居见他这样,眼里含着笑意,似乎有点忍俊不禁,“怎么了?” 岑修楚本来想说,他跟他爸说了他已经结婚的事,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 他们结婚本来就是为了躲避联姻悄悄结的婚,事情结束之后还得悄悄离婚,估计阿居不想太多人知道吧。 如果告诉他,可能阿居还会不高兴。 不知道为什么,岑修楚忽然觉得自己竟然是有点想被其他人知道的。 “……”岑修楚摇了下头,“没什么。我来看看你买的什么菜。” 然后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等等……他为什么会想被人知道他跟阿居结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33章 太怪了吧。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不对, 估计他只是在和阿居一起住的日子里觉得舒服开心,而跟他一起住又是因为要以结婚为名义作幌子。 对,他只是喜欢和阿居待一起而已。 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 岑修楚镇定下来。 他肚子早饿了,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吃饭。 岑修楚拨弄拨弄袋子里的菜, 问:“今天吃什么?” 好像看到有羊肉卷毛肚之类的。 温居脱了外套,拎起菜。 “火锅。趁天气还有一点冷, 再吃一次。你先玩会,很快就好。等会我叫你。” 岑修楚却兴致勃勃地跟在他背后进了厨房。 他凑过来:“赶我干嘛,我也帮忙。” 火锅简单,他也能帮忙做。 说着一边满脸期待地看着温居把食材从袋子里拿出来。 眼睛睁得又圆又亮,就差背后长尾巴了。 温居轻笑了下, 指尖点点娃娃菜,说:“那你帮我洗这个。” 岑修楚爱吃娃娃菜, 特别是下在火锅里,当即就开始择菜洗菜。 等火锅弄好上桌,食材也都准备好,已经是二十分钟后。 岑修楚把毛肚放下去没一会儿就要夹起来, 温居见状, 伸手给他夹了一筷子熟好了的肥牛:“内脏没熟透吃了不安全。” “不是说八秒就行吗?” 他嘀咕一声,但还是收回手,夹起冒热气的肥牛吃。 也好吃。 毛肚还是再等等吧。 手机振动几下, 温居左手打字回复几句,又给岑修楚把肉都下进火锅,再把熟好了的夹起来放在他碗里。 岑修楚吃得不亦乐乎。 等吃完收拾完, 岑修楚已经饱得瘫在椅子上不想动了。 温居从厨房出来, 看见他昏昏欲睡的样子, “阿修。” 岑修楚被他唤得睁开眼:“嗯?” 温居:“怎么这么困?” 岑修楚伸了个懒腰:“估计是昨天太晚睡,加上刚吃饱……我想睡觉。” 温居:“刚吃完饭不能睡。太饱了你也睡不着。” 那倒也是。 岑修楚迷茫地看着他:“那我现在该干嘛。” 现在也没工作要做,打游戏也不行,一点精神都没有,做什么都集中不了注意力。 温居笑了下,温声道:“我陪你出去散步消食,回来就没那么胀了。” 岑修楚平常就懒得很,这会儿更不想动,但听温居这样说,不知怎么就动摇了。 “好吧……你帮我拿下衣服。” 他站起身,揉了揉眼睛,“我这可是为了陪你,我都快困死了。” 温居莞尔:“那谢谢岑老师肯陪我。” 岑修楚换好鞋子,跺跺脚踩实,“走吧。大名鼎鼎的岑老师陪你散步。” * 三月底的观城天气暖和了点,但晚上总还是有点寒意。 好在岑修楚刚吃了火锅,吃得又饱,穿好外套走出来,一点儿也没觉得冷,反倒有点热。 岑修楚住的小区周围还有好几个商场和美食街,一到晚上好不热闹。 大概是某种吸引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美食街。 刚吃的火锅还没消化,肚子里却仿佛多出了个胃,岑修楚不知不觉拽着温居走到了一条美食街附近。 岑修楚凑到一个烧烤摊前看。 老板正在烤鱿鱼和鸡翅,烤得两面金黄焦脆,散发着一阵阵香气。 岑修楚看得感觉肚子里已经空了,眼巴巴看了会儿,下定决心。 就买两串。吃完就不吃了。 他伸手摸出手机,摁了下,还是黑屏,又摁了摁,仍然没反应,拿在手里冰冰凉凉,像块全黑的板砖。 可恶,关键时刻居然没电了。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温居,嘿嘿笑道:“阿居……” 温居挑了下眉,唇角眼尾满是戏谑的笑意。 “怎么了?” 岑修楚舔了下嘴唇,凑近他指了下烤鸡翅:“阿居,你看……我手机没电了,不如……等我回去再转你。” 温居:“不是才吃了饭?” 岑修楚:“没有饭,我们只吃了火锅,没有主食。” 温居忍俊不禁,也学他指了下烤鸡翅道:“那这是主食?” 岑修楚:“主要吃这个就是主食了。” 属于是强词夺理。 理不直气也壮。 温居无奈道:“你这样吃,胃会受不了。” 烧烤摊老板皱起皮蛋一样的脸看着他俩。 岑修楚:“不给买是吧,不给买就不是好兄弟了。” 烧烤摊老板了然,低下头又专心继续烤。 原来是好兄弟啊,他说这么gay呢。 温居轻轻叹了口气,从口袋拿出手机。 于是这场“主食论”以岑修楚两只手各举着一串鸡翅一串鱿鱼告终。 岑修楚边逛边吃完了两串烧烤,几步并做一步,把木签子丢进街尾的垃圾桶。 温居从大衣内侧口袋取出一包纸巾递给他,岑修楚随意擦干净嘴,伸着懒腰几步往前走。 面前的路上渐渐有了许多散落的山茶花瓣。 岑修楚一愣,随即抬头看向旁边。 他们不知不觉走到了他工作室附近。 到底是自己工作了这么久的地方。岑修楚慢慢往前走,走到工作室外停下,有点留恋地看着这栋熄灭了灯的楼,院子里是那棵休息时看过无数次的山茶花树。 只有路灯照亮一点儿周围,山茶花树也只被照亮了一点,此刻模糊不清的黑暗占据更多,不知是不是因为寒风瑟瑟,岑修楚心里也渐渐浮上来一点凄寒。 虽然他走得并不狼狈,前几天结工资的时候老张还额外发了很多奖金给他,说他在工作室这么久辛苦了。这对每个打工人来说都是很值得高兴,也没什么遗憾的事。 但大概是他这个人实在念旧,即便如此也还是觉得有点……舍不得。 大概也因为,总觉得目前为止的人生里几乎没有什么是长久的留得住的。 许多时候事情的发展和结局都不是他的本意,甚至他曾经都竭力挽留过,付出过真心。家人也好朋友也好,最终也都离他远去,即便再说话见面,感觉到的也只有心冷,和彼此之间无法横渡跨越的沟壑。 岑修楚实在是不乐意去面对这些。但无可奈何。 好像……这么多年,也只有阿居一直在他身边。 想到这儿,莫名的,心底呼号寒风的裂缝里涌出来令人满心熨贴的热液,一点点流淌至全身。 他忽地回头喊道:“阿居!走快点!” 一起走。 别分开。 路灯阴影下的温居在原地停了一瞬,随即拢了下衣领,快步跟上他。 他也抬头看了一眼那山茶花树。 岑修楚义正辞严道:“你走太慢了,我不放心。” 温居莞尔:“知道了。晚上有点冷,还是回去吧。” 岑修楚也觉得有点冷了,点点头,准备往回走。 转身时一晃眼,却看见两个人在不远处,似乎正往工作室这里走。 他眯眼看了下,发觉那两人越看越眼熟。 “……” 察觉到岑修楚顿住的动作,温居问道:“怎么了?” 岑修楚做了个“嘘”的手势,仔细盯着看。 “草。”他缩了下脖子,“那是我爸妈。” 温居:“?他们怎么会找到这来。” 岑修楚:“不知道。” ……很有可能是他朋友圈有他爸妈的卧底。 岑修楚下意识就伸手拉住温居想走,却被叫住了。 “岑修楚!” “……” 他爸妈年纪这么大,眼睛倒是挺尖。 岑修楚和温居对视一眼。 “……爸,妈。” 虽然很烦,但是毕竟养了他十几面,真见面了还是没必要立马就对骂的。 岑父岑母走近了,见果然是他,道:“我就知道是你。” 岑修楚:“你们怎么找到这的?找我干嘛。” 岑父厉声道:“你不是说结婚了吗?我跟你妈特地过来,看看你那个结婚对象。” 他看见岑修楚旁边的温居,借着路灯的光线看清了,脸色缓和了些许。 是温氏集团的继承人。 借着他儿子的光,岑父也算认识了温居这么多年。 温居颔首道:“伯父。伯母。” 岑母道:“哎呀,小温。你怎么跟阿修在一起?诶,你有没有见过他那个结婚对象?我跟你伯父这趟来就是想看看这个女孩子怎么样的。” 岑修楚心说这就是你们要见的结婚对象,人家本尊就在你们面前呢。 温居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岑修楚,见他没什么反应,道:“没有。” 岑父又看向岑修楚:“又故意骗你爸妈。既然没有,那就早早回去相亲结婚。” 岑修楚侧目看了一眼温居,冲他使了个眼色,随即往前走了好几步,小声说:“真结了。阿居……” 他顿了顿,“阿居,不知道而已。” 这一刻他莫名想告诉他们温居就是跟他结婚的那个人,不是因为想应付他爸妈,是因为……单纯想说。 就像分享喜悦那样。尽管岑修楚知道说出来并不会被他爸妈祝福。 他和温居实际上也并不是那种关系。 况且,如果真的说了,恐怕会给阿居添上无穷无尽到麻烦。 他爸妈那种思想古板的人,虽然不会跑到阿居公司去闹,但肯定会试图说服阿居跟他离婚。 ……想想都烦。 岑父狐疑道:“真的?” 岑修楚那点耐心也快消失殆尽了:“信不信由你们。也别嚷着要见,我嫌你们烦。问完了吧?问完了走吧。” 岑父:“你这是什么态度?就这么跟你爸说话的?” “莫名其妙来找我我能有什么态度?都说了爱信不信。” “你……” 岑修楚不胜其烦,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再说了。 “你们在这堵我吧,我早离职了。”岑修楚退了两步,心里一下烦乱得很,“我不想把话说那么难听,但当年我和你们……你就说了我和你断绝父子关系。你们养我花的钱这些年我也还给你们了,你们到底还要怎样?” 岑父愣了愣:“我跟你妈是担心你没成家……” 岑修楚有些无法克制自己的声音了,“不用你们担心,我现在已经成家了结婚了,我过得很开心,麻烦你们不要再来烦我了。” 他的声音实在不小,叫岑父岑母愣住了。 岑修楚深吸一口气,退开了。 “我知道我去读观大的第二年你们就生了孩子,现在都上小学了吧。”岑修楚的声音恢复了冷静,他无视岑父岑母脸上的惊讶羞愧的表情,“再有几年也长大了,没必要缠着我不放了,我对你们来说也不重要。 他拢了下外套,忽然觉得有点冷。 “所以就这样,不要再来烦我,我也不需要你们。如果再来找我的话我会搬走,直到你们再也找不到我为止。” 说完转身走了。 温居抬眼看了眼身后的岑父岑母,在岑修楚走近他时稍抬起了一点指尖,温热五指不动声色地探过来握住了他有些冰凉的手。 他轻声唤他:“阿修。” 那声音里的温柔几乎要融化他在这春夜里冻僵的掌心。 岑修楚抬起眼看了看他,从鼻腔里闷闷地应了一声,没有挣脱。 不知怎么,他竟然有点想再靠近阿居一点。 他们的手在昏暗的夜色与阴影里轻轻交握,被掩饰得一丝不落,没人看得清。 岑修楚此刻只想再靠近他一点,脑子也来不及去想这举动是否还在“朋友”这名义之内,只是更用力地抓着他温暖的五指,仿佛能汲取那点体温。 他没有说话,温居也没有问,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直到走着走着,走到一条有些狭窄的林荫道。 不远处是一条江,这会儿天色越来越深,附近的人也少了。 江面波光粼粼,一轮缺角的月亮也在云中若隐若现,倒映在水面只余一点模糊不清的月光。只盯着那水面拂澜晃动的月光看,会叫人渐渐恍惚,好像困顿之中只能看见视野里那一片蒙昧不清的月白清凉。 近盛春的夜风只比初春时近人情了一点儿,仍然是寒意凌人的。 岑修楚困倦之中盯着那片沾水的月辉,风将他卫衣胸前的那两条抽绳吹得不停摇晃,不知有没有把他摇醒。 一丁点声响也掩在风声里。 岑修楚听见有人在他身边问他:“在想什么?” 岑修楚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只是有点出神了。 身旁的人伸手,把他卫衣的帽子给他戴好。 “我只是……有点不知道。” 不知道对于很多事的选择是不是对的。 即便通常他都觉得没有选择,是事实和时间要他往自己“选择”的方向走。 温居:“什么呢。” 岑修楚想了下,说:“我刚刚想跟我爸妈说……” 站在他爸妈面前的时候想,就那样告诉他们,跟他结婚的人是他。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冒出了那样的想法。 不是出于破罐子破摔,也不是因为赌气,只是就是想那样说。 但是,那样不理智。不理智会带来很多不可承受的后果。 他停住了。 莫名的,他不想从温居那里看见他得知这件事的反应。 也许也是不可承受的后果。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比较晚,小天使不要等,早点睡啵啵啵啵。 第34章 “……” 耳边晚风呼啸而过, 岑修楚这一刻不知怎么,下意识就想回避温居的目光。 那些想说的想问的话都淹没在喉咙里和风里,渐渐沉入暗涌的江水。 他似乎思考了一下, 才慢慢说:“我在想,我这样对我爸妈, 是不是很过分。” 确实他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岑修楚趴在栏杆上,“小时候他们对我也很好。我妈会冬天很早就起来, 用吹风机给我吹热衣服裤子;我爸会因为我关着门午睡睡太死,着急得踹开门。吃饭的时候,他们宁愿不吃也要给我吃,说我是家里唯一的儿子,是家里的希望。难道那些都是假的吗。” ……明明当时他感觉到的是那样真实。 又是为什么, 什么时候就变了。 人心都这样容易变吗。 岑修楚好像陷入了回忆里。他絮絮叨叨自言自语地说起来:“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天天在我耳边说, 你要考p大,要考s大,还有哈佛。” 他说到这笑了一下,“我那时候才小学一年级, 连哈佛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妈吃斋念佛, 我那时候还以为是哈尔滨佛学院,使劲点头跟我妈说我会考上的。读书十二年,上课的时候没有一秒敢不听课, 生怕那一秒就错过了重点。” 岑修楚并不算那种特别聪明的人——否则一开始也不会被分到次重点班了,高二时成绩突飞猛进,很大程度也是因为花了比以前还要多的时间学。 那两年除了和温居待一起的时间, 没有一刻是放松的。 因为他们高中成绩好的学生数不胜数, 别说次重点班, 就是重点班里,除了个别永坐第一第二的,学生们之间的分数差距也很小。每个人压力都很大。 岑修楚想到这,手肘支起来,看向温居。 “说起来,我那时候就特别佩服你,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厉害。” 后来才知道,因为阿居过得比他更痛苦,背负得更多。 温母温父常年面和心不和,温阚华性情暴怒,控制欲强,温母厌恶他这些作风,时常用工作做借口在外留宿,这更令温阚华愤怒。 温阚华对温居动手并不算多,但多得是办法折磨他。 岑修楚至今都觉得,如果是自己,恐怕早就熬不下去了。 所以从他们刚认识熟悉的少年时代开始,岑修楚就把被学习或工作被生活挤压的所有心力与情感都给了温居。 温居目光里有远处对岸闪烁的霓虹灯火,如同浸透沉沉夜色、倒映满江月光的江面。 他眼里有些微的笑意和岑修楚此刻不能读懂的情绪,“没有你,我也不能做到那么多事。” 也许连坚持下来都无法做到。 每一个意识到自己拥有他的瞬间,那些烙印在精神上的痛苦都会减轻。 阿修大概不知道,他曾经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回的每一条消息,都像饱受病痛折磨的病人得到的一剂镇痛药,几乎立刻就能让他恢复。 岑修楚看着他,也露出笑容,松开抓紧栏杆的手。 那股热液终于渐渐在温居的目光下重新蔓延而出,铺满心脏。 他们只要站在对方面前,即便什么也不说,也能给予对方无尽的抚慰和安心。 在暗涌波涛滚滚而去的江水边,岑修楚只觉心内被划破刺破的伤疤被涌出的热流、温居令他感到的安宁细密填补。 岑修楚有些感慨又庆幸地松一口气,“还好你一直在我身边陪我,不然我现在连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温居低垂着目光,低声说:“我永远……在你身边。” 却不知道,面前的人心里也如这江水。 情意暗涌。 * 大概是因为戳穿了他们这些年一直对岑修楚隐瞒的已经生了第二个孩子的事情,岑父岑母之后没有再找岑修楚。 感觉世界终于清静了之余,又觉得有点可笑。 好像是他们终于意识到,岑修楚早已经彻底明白自己现在对他们来说只是让他们的生意更稳定、传承香火的工具人,不会心甘情愿听他们安排,所以不再费工夫了一样。 大概事实就是如此。 岑修楚盯着手机里被他拉黑的那两个号码,好一会儿没反应,过了好几分钟才动了手指,放出了黑名单。 估计以后不会再找他了。 也算是好事一桩。 岑修楚摁灭手机,起身下床。 对着镜子看着自己刷牙脑子放空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岑修楚这人不管睡多久醒来都还是会觉得有点困,眼皮子都懒得抬,也没看手机,叼着牙刷就接了电话。 他含糊不清地:“喂?” “小岑,是我。” 岑修楚眨了下眼睛,然后迟钝的大脑才反应过来这声音是谁,“老张?” “是我是我。你最近怎么样啊?时之那个项目做得特别好,他们特别满意,说下次还要合作……我说这都是你的功劳。” 岑修楚:“你等会。” “什么?” 他飞快刷完最后几下,喝水吐干净泡沫,用毛巾擦干净脸。 “我最近挺好的。项目完成得好就行,在工作室的收官之作,要是没做好,让工作室丢脸那就罪过了。”岑修楚洗漱完,走出浴室,“你找我什么事。” 老张:“那就好。那你不打算……回来了?” 岑修楚“嗐”一声:“我辞职手续都办好了,工资也结清了,你又没抠搜克扣我工资奖金,回去干嘛。你还想我找你麻烦?” “什么找麻烦,看你说得。我是说,你有没有意向继续回来。你看,你是在我们工作室开始做这行的,做了也有两三年,平常多好啊,环境你也喜欢。” 老张顿了顿,又压低声音接着道:“其实半个月前林夏就从工作室离开了,好像是犯了什么事,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但你不是跟他不太和睦嘛,反正他也走了,你再回来嘛。你忘带走的几样东西我都好好给你留着的。” 岑修楚叹了口气:“老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一走了,就没什么可能再回去了。其实我在家这快一个月,发现早该辞职的。工作室那种做事氛围不适合我,家里适合。” 老张噎了噎,说:“你是说,工作室……氛围不好?” 岑修楚:“我是说,这种需要和人接触,需要到家里以外的地方画画的模式和氛围不适合我。不是工作室不好。” 他用肩膀和半边脑袋夹着手机,一边从衣柜里找衣服,“其实说白了,就是我打算做自由画师了,无拘无束,不用跟人一块做事,不用被甲方管这管那,在家画画也更舒服。虽说还要和甲方掰扯吧,但到底更自由,况且我也可以选择卖成品。” 他有很多自己觉得很优秀的设计都是被甲方否掉的,总觉得可惜。如果做自由画师,用卖成图的方式,那就可以避免这种情况。 虽然肯定不如让甲方定制进账快,但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他现在存款还足够,没必要那么拼死拼活。 要不是之前在工作室,他已经有好几年的咸鱼经验。 到底是条咸鱼,蹦不久的。 “那……也成吧。小岑,你水平真的是业内独一份。你也在工作室这么久,我都还记得当年你第一次来面试……什么也不说了,祝你前程似锦。以后还想回来,工作室随时欢迎你。” 岑修楚也有点恍然,但做自由画师这事他是仔细想过很久的,确实很适合他。 “借你吉言。” 挂了电话,岑修楚一回头,才发现温居站在房间门口。 岑修楚:“阿居你怎么站那?还不出声。” 难道刚刚是听他打电话? 他说的那些也没什么意思吧,也亏得阿居能听这么久。 岑修楚早就习惯温居在家的时候也开着房间门——自己最好的朋友,有什么设防的必要。 他也不觉得对自己最信任的人需要什么隐私……反正他连浏览器搜索记录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傻问题,什么“晚上跑步会死吗”或者“x字怎么读”,再早一点就是“怎么杀死甲方”、“怎么对甲方阴阳怪气”之类的。阿居想看都随便他翻。 温居对他露出一点温和笑意,看见他手上拿着的衣服,“要出去?” 岑修楚抖抖手上的衣服,说:“小邓她们……我忘记跟你说过没,就是她们跟我约好了,周末出去聚聚,算是散伙饭。我这个点才醒,等吃点东西坐车到那儿,也不知道会不会迟到。” 不知道是不是犯春困,他睡眠时间越来越长了。稍微晚点睡居然能睡到这时候。 “……”温居低了下目光,“我送你。” 岑修楚摆摆手:“你忙你的。这会儿也估计开始堵车了,坐车肯定堵路上,我坐地铁就行。不转公交走路,顶多多花十几二十分钟就能到。” 温居也没说什么,颔首说了声好,大概是见他准备换衣服了,退后一步关上了门。 无拘无束,不用被管。 温居想起他刚才对别人说的话。 虽然只是说工作上,岑修楚也一直是这样的性格和态度,温居早已经习惯。 但这些天越来越亲密,他总是无法克制地会频繁产生某些想法。 “……” 温居垂眼看着自己的手,骨节分明的五指收拢又放开。 如果真的那样,阿修一定会厌恶他。 即便现在再亲近、再信任他。 即便现在美好得让人心生幻想。 即便,不想让他去。 岑修楚换好衣服出来,见温居在沙发上处理工作,见他看起来似乎没有很忙的样子,轻手轻脚凑过去。 “阿居,我这身怎么样,帅不帅?” 他张开双臂,好让温居看清楚他的衣服。 岑修楚平时不大注重自己外表,穿得很随意。今天难得出门,加上又是要和很多人见面,大概他心情也还不错,特地从衣柜翻了一身自己喜欢的衣服出来准备穿出去。 其实他衣品还不错,就是平日里懒得打扮,多少有点不修边幅,也就是全凭张脸在支撑。 这会儿稍微认真搭下衣服,岑修楚照镜子的时候感觉自己都快帅穿了。 温居也弯了唇角,说:“帅。” 岑修楚得意地扬扬眉毛,站起来转了一圈:“给你近距离全方位展示一下帅哥。机会难得,多看多赚。” 温居唇角的笑意越发深了,连眼里都是。 他放下笔电,转过来看向他。 “那我要仔细看才行。” 温居站起来,伸手给他扣好胸口的两枚扣子。 虽然温居很少有这样的举动,但岑修楚倒觉得很适应,他也没觉得有什么,站好了让温居给他扣好。 岑修楚低头看了眼,问他:“这样更帅?能迷倒万千少女了?” 温居轻笑着点头:“特别帅。迷倒我了。” 岑修楚扬起眉,“能把你堂堂温氏总裁迷倒,那我确实是帅。” 他看了眼时间。 “不说了我得走了。约好了六点,这会儿都五点半了。”岑修楚摁灭手机直往玄关走,着急忙慌地穿鞋子,“你今晚不用等我吃饭,你吃就好。也不用等我什么的,我估计三更半夜才回来。” 还得喝酒,三更半夜回来都是好的了。 还不知道他会醉成什么样。别让阿居看见了。 温居:“好。” 岑修楚匆匆忙忙穿好鞋走了。 温居看了会儿被关上的门,转过视线,看向阳台外渐渐暗下去的天色。 石台上那朵放在水里的山茶花,也早就因为时间太长而枯萎腐烂了。 他的目光不知是不是因为映着灰暗天色的缘故,看起来也那样暗。 * 岑修楚赶到地方时,恰好离六点还差几分钟。 他抬头看了眼饭店名字,拿着手机确认了,松了一口气,抬脚走进去。 找到包厢推门进去,包厢内的热热闹闹的,听见门口开门的动静,一屋子人都看过来。 “岑老师!” “岑老师终于来了。” “岑老师怎么慢,我们都等你好久了。” 岑修楚扫了一圈,发现果然都是比较熟的同事,暗暗松了口气。 小邓办事还是靠谱啊。 没让不熟的来,不然他能紧张死。 小邓赶紧站起来迎他,拉着他过来。 她说:“岑老师,你不知道我们等你多久了。” 岑修楚:“这不刚六点吗。我很准时啊。” 小邓:“这不都想你嘛。” 一个岑修楚比较熟的画师开口说:“岑老师,你这在家这么久,也没想着找我们?要不是小邓,都见不着你。” 岑修楚摆摆手:“在家多爽啊,没事跑出来干嘛。要不是小邓说是你们,我都不出来。天天在家打游戏点外卖,困了睡醒了吃,别提多爽了,我都后悔没早辞职。” “岑老师把我都说心动了。我明天也辞!” “那老张要吐血了。” “我看老张自己顶上去画吧,让他被甲方气死。” 屋子里的人都笑起来,一派快活的气氛。 菜端上来几道,小邓就忙不迭给岑修楚杯子里倒酒。 岑修楚在包厢里张望一圈:“你说的那两个粉丝呢?” 小邓笑他:“干嘛这么猴急,想不到哇岑老师,你居然是这种人。” 岑修楚给了她一个无语的表情:“……我是怕我酒量不好,等会醉得不省人事了大字都不识,别说给人签名,估计连自己名都不知道。” 小邓:“那没辙,我跟人家说的是九点。散伙饭肯定是咱们这伙人吃。等会儿去KTV唱歌她们才到。” 岑修楚疑惑道:“还唱歌?” 小邓也一脸疑惑:“?我没跟你说?” 岑修楚更疑惑了:“你说了吗?” 他俩面面相觑。 岑修楚“……行吧。反正也难得出来一次。唱就唱。” 见岑修楚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立刻就皱起脸,小邓也举起酒杯:“岑老师!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作者有话要说: 来迟了。每天困得要死,这章还有点卡文orz 最近作息又不正常了,中午醒来的时候感觉呼吸有点困难……今天的更新我尽量凌晨写完,小天使别等。 第35章 小邓原以为岑修楚以前一直说酒量不好是托辞, 只是不喜欢聚会。没想到他一杯啤酒下肚,竟然就开始上脸了。 等被人敬了第五杯下去,眼神就开始迷离。 小邓伸手拍拍岑修楚肩膀, 问他:“岑老师,你知道你现在在哪吗?” 岑修楚眨眨眼:“知道啊, 散伙饭。” 行,还知道散伙饭, 看来还算清醒。 岑修楚拿起一杯白酒,给小邓看:“不是说……喝酒吗,怎么还有雪碧?” 小邓:“……” 她刚要拉着他放下,就看见岑修楚仰起脖子,把那杯白酒一饮而尽。 他摇摇头, 满脸失望:“暴雪现在越来越不行了啊,这是新品?做得这么难喝, 这还怎么玩。” 小邓彻底无语了。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岑老师今晚估计会不省人事。 没想到是个这么不能喝的。早知道就不祸害他了。 岑修楚只感觉晕乎乎的,扒了几口饭,趴在桌子上慢慢嚼嚼嚼。等嚼完了再坐起来吃几口,如此循环往复, 终于吃完了一碗饭, 摇摇晃晃走到一边盛第二碗。 “……” 岑老师真的是把爱吃饭刻进了DNA里。 见岑修楚这么一副跟酒天生不对付的样子,小邓赶忙做手势,让他们别给他倒了。 包厢里都是多少了解岑修楚的人, 见状赶紧把酒挪远了。 开玩笑,岑老师要是喝酒喝傻了,他们业内就少了一个神话了。那可背负不起这罪名。 小邓给岑修楚夹了一大碗肉菜, 拍拍他:“岑老师, 你自己吃啊。” 岑修楚估计也喝蒙了, 抱着饭碗坐在角落,十分老实地扒饭吃。 李话:“岑老师吃得跟机器人似的,嚼都嚼得有点呆滞。给他整杯果汁喝吧,别等会儿一不留神噎死了。” 小邓:“……”倒也有道理。 于是忙给他叫了一大壶果汁来。 一大伙人吃饭吃了快两个小时,等大家伙都吃完了准备转场子,发现岑修楚已经靠在角落睡着了。左手还稳稳拿着饭碗和筷子,右手端着玻璃杯。 “……” 看这样子,还是别拽着他老人家玩了。 难怪平常不出来,敢情醉了吃饱饭就睡啊。 是挺危险的。回头再让人给捡走了。 李话走过去,摇摇他:“修楚,岑老师,我们准备走了,给你叫个车回去?” 哪知岑修楚睡眼惺忪,闻言“噌”地站起来:“赶我走?不行,不是说唱歌吗,我也唱歌去。” 小邓劝他:“你都醉这样了,我们也不折腾你了,给你叫车回去。” “那不行,今天说好我请客的。”岑修楚二话不说,起身就往门外走。 “岑老师,那是厕所!” “岑老师慢点啊,地滑!” “岑老师要摔了要摔了我艹,快去扶一下。” “……” 他执意要跟着去,其他人也没办法,只得带着他转场子,去旁边的KTV继续活动。 为了避嫌,李话扶着他,进KTV包厢后也坐李话旁边。 小邓是这次聚会主要发起人,她进包厢就忙着给人点歌。虽然岑修楚醉得现在的状态跟傻子没差,但她还是过来问了一句要不要点歌。 岑修楚迷茫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表情认真地答道:“小跳蛙。兄弟。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岑老师这心理活动真复杂。 一伙人唱完了歌,等轮到岑修楚的时候,发现他又睡着了。 还不打呼,就是特老实巴交地蜷缩在座位角落埋脸睡,只露出一点光洁白皙的额头。 ……岑老师酒量不太好,但是酒品还挺好,醉了就睡,也不瞎闹腾。 小邓看他这样,说:“我看岑老师也困得不行了,这会儿……也快十一点了。估计他也没精神了,我看叫车把他送回去吧,别太晚了出什么事。” 其他人也赞成,李话说:“但你看他这样不省人事,别等会儿到地方了都走不到楼上去。他住的楼层也要爬好几层呢。而且就他这样,估计门都认不清了。” “那你们谁去过岑老师家,实在不行陪着回去?” 李话从岑修楚口袋里摸了一下,摸出他手机,用岑修楚手指摁上去解了锁。 “不用,他有个跟他特别要好的朋友,经常去他家。我们叫他来接就行。” 虽然李话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但他点开微信,看见置顶的聊天只有一个,备注是“阿居”,就猜这肯定是他上次去岑修楚家里见到的那个男人。 岑修楚拨通了语音通话,那边很快接了。 一个声音温和的低沉男声:“阿修?” 李话赶紧捂着听筒说:“哎,兄弟。我是岑老师同事,之前见过的。他喝醉了,醉得不行,简直不省人事,我们怕他等会到了地方直接在路边睡着,你方便来接一下吗?” 那声音顿了一下,随即有些冷淡地道:“知道了,我很快到。” 李话报了位置,然后听见对面挂了,怕弄错,又发了个定位过去。 小邓:“怎么样?” 李话:“他朋友马上就来接。” 一干人放了心。 有人提议道:“哎,歌唱得差不多了,咱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哎呀你怎么这么老土,这都什么年代了……这是咱们读书的时候玩的了吧。” “怕什么老土,有意思不就行了。你敢说这游戏不够有意思?多能玩多能挖料啊。” “那倒也是。” 他们随意拿了个空酒瓶来,放在桌子上,一群人围着桌子坐好,酒瓶口转到谁谁就得从真心话和大冒险里选一个。 玩了几轮,等酒瓶再次转停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顺着酒瓶口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正好对着在角落睡觉的岑修楚。 小邓:“岑老师都睡着了,不算数不算数。你让他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他现在都不一定能理解什么意思。咱们继续玩。” 哪知岑修楚噌地一下就坐起来:“玩什么?” “……” 你不是睡着了吗。 岑修楚凑过来,看桌上的酒瓶,“你们在玩什么?” “真心话大冒险。岑老师你睡着吧,你朋友等下就来接你了。” 岑修楚:“不带我是吧!不带我不请客。” 他一副不让他玩就不罢休的表情,小邓只好作罢,问他:“那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岑修楚依稀从记忆里找出了这两个词对应的指向的意思,稍微纠结了下,说:“真心话吧。” “那好。请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他在不在现场?” 岑修楚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拨出了电话,正把手机贴在耳边。 “?岑老师,你在干嘛?” 岑修楚一本正经道:“真心话啊。” “那你应该回答我们的问题,你打电话干嘛。” 岑修楚皱起眉头,满脸不解:“真心话不是要对想说的人说吗?” “……” 该死,这醉鬼说得好像挺有道理。 不过…… 小邓八卦地凑过去,问他:“那你现在正在打给谁?” 岑修楚却没回答,只是一本正经地拿着手机,一副等电话接通的样子。 小邓和李话一人一边,凑到岑修楚旁边。 岑老师喜欢的人是谁啊。 之前居然从来没听说过,藏挺深啊。 他们应该也从来没见过,毕竟岑老师在外好像没有多少朋友,也不咋交际,纯属宅男一个。 岑修楚耐心地等那边接通,大概过了二十秒,对面终于接起来了。 那边传来一个李话觉得有点耳熟的声音:“怎么了?他醉得厉害?有没有吐?我很快就到。” 岑修楚疑惑地皱起眉头:“阿居,你说什么啊。谁醉了?” 阿居? 李话思索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睁大眼。 草,这不是岑老师那个朋友吗。 ……岑老师暗恋他那个好朋友?! 草。 这也太劲爆了。 看不出来啊岑老师……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竟然是男同。明明平时看着挺直男啊。 温居听见是他的声音,看了一眼屏幕,“你是不是喝了很多酒?有没有不舒服?我在开车,过来接你,很快就到了。” 岑修楚:“没啊,没多少,他们骗你的。你不用过来,等会儿我自己就能回去,走路就行。” 温居看了一眼车载导航显示的地图,说:“你确定吗,二十公里。” “……”岑修楚费力地思考了一下,“那还是你过来吧。我怕你油浪费了。” 温居轻声笑了一下。 “打电话给我,怎么了吗?” 岑修楚这才想起来他打电话给温居的目的,但也没完全想起来。 他转头看向小邓,问:“什么来着?” 小邓小声地:“……真心话大冒险。” 虽然她声音压得很小,但大概因为就在岑修楚旁边,温居还是听见了。 真心话大冒险。 这种游戏他以前和朋友聚的时候也玩过,知道规则。 阿修选的应该是大冒险。 岑修楚被酒精麻痹得快凝固的大脑好几秒后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迟钝地想起来自己选的什么。 他缓慢地开口,一字一句清晰又慢:“哦,对。阿居,我有喜欢的人了。” 想起小邓问的第二个问题,他想了想,又说:“他……应该,算是在场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36章 “……” 岑修楚听见电话那头像断了线一样安静。 如果不是隐隐约约传来的汽车声, 他都要以为温居挂断了。 岑修楚这会儿的脑子不大清醒,像被软和的被子蒙住了一样,他好奇地道:“阿居?阿居?你怎么不说话?” 难道信号不好? 岑修楚满脑子疑问地看了眼手机屏幕, 信号满格。 小邓和李话对视一眼,两人同样都满面疑惑。 他说这个人在场, 那看起来好像不是岑老师这个朋友。 ……等等,岑老师喜欢他们在场的谁啊! 两个人都感觉有点惊悚。 毕竟岑修楚平时在工作室实在是表现得无欲无求, 除了工作一切皆空……其实大家都暗暗猜测他是个单身主义者或者无性恋。 但是这会儿竟然听见他亲口说有喜欢的人,而且这个人还在现场! 岑修楚口齿有点不清晰地碎碎念:“你快点……你不来,他就不在场了。” 等会儿挂了电话,就不算在场了。 那边好一会儿才传来一声平静的:“嗯。” 随即手机里就传来忙音。电话挂断了。 包厢里的人都很兴奋,见岑修楚放下手机, 立刻叽叽喳喳起来:“谁啊谁啊,岑老师打给谁了啊?” “男的女的?” “说什么呢, 女的吧,岑老师看着铁直男一个啊。” “我们认识不认识?” “我还是觉得有点玄幻……岑老师醉了乱打的吧,他那人看着像会谈恋爱的人?” “……” 小邓拍拍岑修楚:“岑老师,请问一下, 你喜欢在场的谁啊?” 刚刚岑修楚打电话时说话声音很小, 加上KTV包厢里外都很闹腾,所以除了他们这两个挨得近的,其余人都没听到岑修楚说的什么。 众人闻言, 脸上顿时都出现了名为惊悚的表情。 “什么,在场有人是岑老师喜欢的人?!” “怎么可能,他要是想搞办公室恋情, 难道这么隐秘?” “没可能, 岑老师连他家备用钥匙都藏不住在工作室说, 这种事不可能藏得住。” “有道理。” 岑修楚已经醉迷糊了,他这会儿脑子想得特别简单——他确实喜欢阿居,虽然分不清是朋友那种喜欢还是什么别的,小邓问的好像跟他心里认为的意思也不一样,但是——喜欢就是喜欢啊,为什么要分那么多类,讲究那么多前提。 所以就那样说了。 而且,他好像也很久很久,没有认真地跟阿居说过喜欢他了。 只有高中的时候,才会经常说。 他只是想告诉他,他还像高中时候那样喜欢他……也可能更深刻了。 现在阿居又不在场了,还得等他过来。 等过来了,再告诉他。 他这会儿单线程的脑子也没想到别人会不会误会,单纯想表达就表达了。 岑修楚缓慢地说:“他现在……又不在了。” 小邓:“?” 其他人:“?” 什么意思啊。 等等,这个不在,是哪种不在啊! 是指已经去世的不在,还是刚刚在场,现在又不在场了。 但他们没人走出包厢啊。 ……无论那种都好恐怖。 怎么一下变成灵异片了。 小邓颤抖地戳了戳岑修楚,“岑老师……你什么意思啊。” 岑修楚比她还疑惑:“就不在啊。小邓同学,你的语文变差了。但我是生物老师,只能给你补习生物。” 他确实考了教资,当时毕业打算找不到工作就去当生物老师的。后来因为有点社恐就放弃了。 “……” 岑老师确实是醉了,说话乱七八糟的。 温居赶到时,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十分。 大概因为来之前没仔细看小邓发的定位,定位显示的是KTV旁边的饭店,看见面前闪烁着彩色灯光的“唱享KTV”的招牌,才发现这是一家KTV。 不只是吃饭吗。 温居收回视线,关上了车门往里走。 KTV里一片嘈杂,各种鬼哭狼嚎不绝于耳,灯光也花花绿绿的有些看不清,好在布置不复杂,很快他找到了小邓说的包厢。 推开门,就看见一群人围着岑修楚,他靠在角落的位置,满脸绯红,闭着眼睛,嘴里好像在喃喃什么,出门前穿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已经有点乱了。 温居听不见,他只能听见包厢里其他人一人一句地在问:“岑老师你喜欢谁啊。” “岑老师别吓人了,快说快说,我今天非得知道不可。” “我懂了,岑老师是装醉,故意耍我们玩。” “有道理有道理。岑老师,你再不起来,我就用你手机发微博,说你不画画准备退圈!” 岑修楚好像听见了,竭尽全力支起身体,伸手说:“别……我还要画画……画一辈子……” 众人哄堂大笑。 小邓最先发现包厢门口的动静,转过头来,看见温居,站起来问道:“你是岑老师的朋友吗?” 李话忙说:“对对对,就是这兄弟,我在岑老师家见过他。” 他说完在小邓耳边说:“你想想岑老师那性格,不是特好的朋友能随便进他家?好像他还有岑老师家的钥匙来着。” 确实,就岑老师这社恐,关系能这么好,肯定可以信任。 于是她松了一口气,对温居点点头,后者也有礼却有点疏离地一颔首。 小邓回头推推岑修楚,说:“岑老师,你朋友来啦。他来接你回去。” 岑修楚正在无意识地念叨“阿居”,闻言睁开一点眼睛,问:“谁来了?是阿居吗?” 小邓不知道温居的姓名,但猜测大概是,于是道:“对,就是他。你快跟他回去吧,都快十二点了,你醉成这样,赶紧回家收拾收拾睡觉。” 岑修楚吃力地支起身体,站起来,往门口走了两步,随即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过来。 他一本正经地说:“签名。” 小邓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说给那两个粉丝签名的事。 岑修楚一向很宠粉,虽然他总觉得自己不是什么明星,给人签名有点羞耻,但只要是粉丝要求,只要不过分,都会照办。 因此虽然这会儿醉得智商跌成小学生,也心里牢记这事。 小邓哭笑不得,忙对着那两个坐在一旁的女生招手,说:“岑老师醉成这样还记着给你们签,你们快点,再慢一点他真要不记得了。” 刚刚九点多人就到了,但那时候岑修楚已经不省人事,小邓跟两个女生一商量,觉得还是别硬把他叫起来,实在不行下次再说,于是就没跟岑修楚说人到了。 两个女孩子见状,也怕耽误岑修楚回家,赶忙过来,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本子递给他。 “修老师,签这里。” 岑修楚皱着眉头,接过本子和笔,思考了一下,在本子上签了两个字,还简单画了几笔。 温居站在他背后,神色平静地看他给两个女生签名。 即便看不见他的表情,也知道他一定看起来很认真,一笔一划地写。 因为岑修楚就是这样的人,他对他遇到的所有人都很认真,拼尽全力不辜负别人。 对喜欢他的画的人更是如此。 那两个女生打扮得青春靓丽,温居对人的外貌无感,但客观来说,她们确实是会吸引异性的长相。 此刻他们几个人站得很近,看他在本子上写写画画,都露出笑容,似乎还在低声同他说着什么,而他也有回应。 “……” 不可避免的,那情意被长期压抑却还泛滥成灾的心底,滋生出越来越多不可告人的只能竭力压抑的想法和情绪。 几乎要将他吞没。 不行。他想。 他必须控制自己,否则不会再和这个人有以后。 岑修楚把本子和笔还给她们,郑重其事地点头,说:“谢谢你们喜欢和支持。我要回家了。” 小邓:“岑老师拜拜!有空常出来玩。” “岑老师我们会想你的!” “岑老师,没有你我怎么摸鱼啊——岑老师!你要幸福啊!” “奖金再也不能混了呜呜呜呜呜呜……” 在一片哀声乱嚎中,岑修楚对他们摆了摆手,转身走出包厢。 关上门,岑修楚把目光转向温居。 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他:“阿居。我还没说呢。” 温居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喜欢谁的事,“嗯”了一声。 “我不想知道。你不用告诉我。” 他还不想知道阿修喜欢谁。 虽然刚一进去的时候,就下意识地仔细记住了包厢里每个人的脸。 岑修楚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此刻他想得也很简单。 阿居不想知道,就先不告诉他吧。 反正他早就知道,也早就听过。 他也“嗯”了一声,像是故意学他似的。 “那我就先不告诉你。” 大概是喝了酒的原因,岑修楚觉得又累又困,浑身都没力气,偏偏还热。 他感觉到温居身上从外面带进来的凉丝丝的气息,不自觉地靠近他一点,滚烫的脸靠在温居手臂那儿,闭着眼睛走路。 温居觉得有点好笑。 他也不怕他没管他只顾自己走,弄得他摔着。 唇角不觉弯起来,右手扶了一下他脑袋,让他靠得更稳一点。 然后听见他醉醺醺地喃喃:“我们什么时候离婚啊……” 如果能晚一点就好了,他还……不想分开。 离婚应该就要分开住了吧。 他喜欢他,不想分开。 温居脚步一顿。 他们此时已经走到KTV门口,外面夜色深沉,寒风凛冽,吹得岑修楚脸上的温度都要立刻降下去一点。 与闪烁着彩灯的KTV内不同,外面显得有些黑,只有街边路灯昏黄的稀少的光线,和偶尔呼啸而过的汽车。 “……” 片刻,岑修楚听见他说: “下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温总:反正下辈子还能重新结 欠的加更看我这几天休息调整好了再补上,初步看了下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需要多休息,先给小天使说声对不起,但欠的一定会补的。 第37章 然而他心内闪过的念头是, 即便是下辈子都绝无可能——他已经拼尽全力攥紧他,怎么可能会同意分开。 岑修楚好像没有听清这个回答,只是动了动脑袋, 用发热的脸颊蹭他的手臂和肩膀,嘴里不断喃喃。 “你怎么不理我?阿居……” 温居拉开车门, 把他放进副驾驶室,低声说:“没有不理你。现在回家。坐好。” 这句岑修楚好像听懂了, 竟然真的乖乖坐好,温居给他系好安全带,他就像小孩子那样两手抓着安全带,规规矩矩坐着。 温居无声地笑了一下,那种矛盾的心绪在心底翻涌, 他慢慢关上副驾驶室的车门,抬眼看了一眼远处天空, 那里正残留着一点昏黄和被风搅乱的云,仿佛正如同他此刻脑海里的一切一般。 他唇角那点方才弯起来的弧度同样悄无声息地慢慢被那些杂乱的心绪压平了。 片刻,他才走到车的另一边打开车门坐进去。 岑修楚坐在开着暖气的车子里,本来就因为酒精的作用身上发热, 这会儿更热了, 连呼吸都发烫,难受得把脑袋靠在冰凉的车窗上,汲取上面的凉意。 温居给他开了一点车窗, 让他好受些。 见他真的很乖,没有乱动也没有在车里乱摸东西,才启动车。 和平常两个人一起坐车时, 岑修楚总是忍不住找温居说话不同, 他这会儿喝醉了, 好像安静了很多,只是睁着眼睛,有些呆滞地看着前方道路,连眼珠都不转,维持着一个姿势。 像个雕像。 车子里只有一点车本身发出的声音,和从副驾驶车窗那一点缝隙漏出来的风声,除此之外寂静无声。 “……” 温居不大适应地往岑修楚那儿看,见他这样一动不动,忍不住轻声唤他:“阿修?” 岑修楚却立刻就听见了一般,转过头来看他,眼睛还眨了下,似乎是疑问他为什么会叫自己。 温居弯了一下唇角,问他:“冷不冷?” 岑修楚偏着脑袋,花了好几秒才理解了他的意思,摇摇头,说:“热。” 他这会儿大概是后劲上来了,话比刚刚还要少。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他不知道的是,岑修楚吃饭时没喝多少就醉了,但他到了KTV包厢里趁着前同事们唱歌和包厢内光线昏暗,一个人躲在角落抱着鸡尾酒喝了不少。 温居看了他一眼,“刚刚喝了多少?怎么会喝成这样?” 他的语气是单纯的疑问,喝醉了的岑修楚却好像有些地方分外敏感,立刻就皱起眉头,抿着嘴唇看向他。 “你怎么对我这样……怎么骂我。” 大概是因为喝醉了,岑修楚这会儿说话时尾音不自觉地拉长,还有一点轻微的上扬,听起来竟然有点撒娇的意思。 这和他平时完全不一样。 平时岑修楚虽然几乎算是全然不在意两人之间的距离,但大概是性格使然,他很少——应该说是绝不会这样和温居说话。 此刻却好像觉醒了隐藏的部分似的,又因为喝醉了迷迷糊糊的,全然不在乎自己表现得和他这样亲密——那几乎算是彻底越过他们之间名为“朋友”的那条界限的语气。 “……”温居喉头滚动一下,“没有骂你。是问你。” 岑修楚“哦”了一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回答:“喝了……五箱。” 温居闻言皱起眉,不觉看他一眼,却发现他扬着脸,满脸都是骄傲和炫耀的意思。 他还眉飞色舞地:“厉不厉害?” 随即猜出来这是他胡编的。恐怕只到十分之一就不省人事了。 岑修楚不能喝酒这事,从高中起就不停念叨,总说有机会要喝个大的给他们看。 温居忍住了没有笑出来,“嗯,好厉害。” 岑修楚这才满意,点了下头,转过脸凑到车窗边吹风。 …… 等到岑修楚住的小区时,已经是十一点三十几分,将近四十分了。 温居停好车,打开车门,弯腰去给他解开安全带,岑修楚却顺势靠在他身上。 他还喃喃:“阿居……什么时候离婚啊……” 温居垂着眼,没有回答他,只是给他解了安全带,把他半抱出来。 岑修楚好像没长骨头似的靠在他身上,温居关上车门,低头看了他通红的面颊一会儿,把他抱了起来。 身高一米八这件事岑修楚高中时天天挂在嘴边嚷嚷,虽然后来就没长了,但一米八的男生在南方还是没那么多见,因此他后来也还是提到就吹,说自己是一米八大帅哥,身姿多伟岸。 此刻他浑然不知,自己被温居轻松抱起来,还是传说中的“公主抱”。 他眯着眼睛,脑袋靠在温居胸口。 岑修楚似乎真的很好奇一般:“阿居……你心跳怎么这么快啊?……” 温居脚步顿了一下,没理他。 开门进屋时,岑修楚似乎有点不满他不说话,挣扎着从他怀里下来,自己跌跌撞撞地走进屋子里,踢掉鞋子,在沙发上一倒,随手扯过沙发上的毛绒毯子盖在肚子上,似乎就准备这么睡了。 然而喝多了酒是真的很难受的,岑修楚心脏跳得很快,一片慌乱,浑身又热在沙发上挣扎。 温居放了东西,给他盖好了毯子,确认他这会儿不会感冒,又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就去厨房给他煮醒酒汤。 端着醒酒汤出来时,岑修楚嘴里还在喃喃:“阿居……什么时候离婚啊……” 他不断问着,仿佛真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 温居依然没有再回答他,只是垂着因深夜露重而有一点儿湿润的乌墨般的眼睫,把醒酒汤放在旁边茶几上,把他扶起来靠在沙发背上,用汤匙舀起一勺醒酒汤,送到他嘴边。 岑修楚睁开一点眼睛,同时感觉到那汤还是热的,下意识就抗拒:“我不喝……我要喝冰的。” 说着一边伸手推开他的手。 温居温声道:“这是醒酒汤,喝了再睡,不然会头疼。” 岑修楚盯着汤看了一会儿,摇头说:“不喝。冰的。” 温居:“只有热的。喝了就能睡觉了。” 岑修楚:“不喝。” 他性子里的那点犟这会儿体现得淋漓尽致,紧紧闭着嘴唇,一副打死不喝的样子。 “……” 温居看了他一会儿,又试着喂他喝,不出意外地又是抗拒。 一边还执意问着:“阿居……什么时候离婚啊……你都不说……” 岑修楚浑然不觉面前男人眼里有什么情绪越来越重,已经到了没法压抑住的地步。 偏偏他还在念叨:“什么时候……离婚……?” 回答他的是他被攥着的衣领,被捏住的肩膀,和一个再也无法克制的亲吻。 作者有话要说: 来迟。 第38章 岑修楚被撬开唇齿, 那句不肯停歇的疑问终于消散在喉咙里,再也问不出来。 他好像也忘了问,半睁着因酒精而迷蒙的眼睛, 迷茫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温居,似乎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如果他此刻清醒, 恐怕眼里只会有震惊和厌恶吧。温居想。 几个小时前穿得齐整的衬衫早在半路上就被他自己热得扯开扣子,露出脖颈那一片白皙之中掺杂绯红的皮肤, 和隐约可见的胸口。 温居垂着眼,喉结不动声色地滚动几下,最终却克制地放开了他。 他身上那种有些强势的气息仿佛又消失了。 温居重新端起醒酒汤,温和得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只是眼里的控制欲仍在涌动。 “阿修, 听话。” * 岑修楚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 脑袋昏昏沉沉的, 隐约还有一点痛,不过并不严重。 他从床上坐起来,左看看右看看,呆坐了一会儿, 忽然想起来—— 不对啊, 他昨晚不是在跟小邓他们吃饭吗,怎么这会儿在自己家。 他依稀记得喝了一瓶还是两瓶啤酒,然后喝了几杯味道很怪、喝起来像白酒的雪碧, 然后就不知道了。 难道昨晚喝醉了小邓他们叫车把他送回来了?那他也没有进小区开门的印象了。 估计喝得太多。 岑修楚也没多想,毕竟这情况他早有预料,也跟小邓说好了。 翻身下床去厕所洗漱, 对着镜子刷牙, 刷着刷着, 岑修楚才发现不对劲。 他身上的衣服不是昨天那身。 岑修楚低头看了看,确实不是,他现在穿的是睡衣——他昨天肯定不是穿的睡衣出门吧! 草。 他都醉得断片了,难不成还能自己规规矩矩换好衣服再睡?? 岑修楚醒着的时候都不一定能办到,更别说醉着了。 总不可能是他那些前同事们帮他换的吧。大家虽说关系不错,但也没好到那个地步,况且都知道他不喜欢别人去他家,就算跟着上车把他送到家,也顶多把他送进门,怎么可能还帮他换衣服。 那就只有…… 岑修楚看了镜子里的自己几秒,叼着牙刷去床头拿手机。 他叼着牙刷打开微信,发现除了几条高远找他打游戏的消息以外,就只有温居说饭温着记得吃的消息,没有小邓或是昨晚其他参加聚会的人的消息。 他想了想,点开小邓的聊天框,打字:【我醒了,昨晚你帮我叫的车吗?多少钱,我转你。】 没一会儿小邓就回过来消息。 【不用啊岑老师,昨晚打电话叫你朋友来接的,没叫车。】 草。 还真的是阿居。 虽然没怎么避讳过在他面前换衣服,但是……自己换跟让别人换是不一样的啊! 岑修楚的耳垂自己毫无察觉地红了一点。 有点羞耻。 岑修楚忽然想到什么,拉开裤子往里看了一眼,随即感到一种绝望。 草,内裤都换过了。 岑修楚有点羞愤欲绝的感觉。 但是作为一个直男,他还是忍不住想——他自觉还是挺大的,应该没被阿居笑话吧。 虽然他知道阿居不是那种人。 但是他真的挺大的……不对,想什么啊! 而且早在上次中小人诡计的时候他也早就被看到了……草。 本来被逐渐遗忘的记忆又复活了。 难怪阿居会帮他换这个,估计也早就淡然了……他们现在还挺怪的,这种部位都被看过了。 岑修楚叼着牙刷,缓缓站起来,走回厕所继续刷牙。 一边刷还是忍不住想,阿居上次帮他做这种事表现得这么淡然,这回也是,是不是有点太不介意了。 就这么直的吗,比他表现得还直。 岑修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思考。 好像都说,一般只有真gay才会回避这种事?直男反而没那么介意。 那离婚之后,估计阿居以后肯定会和女人谈恋爱,然后结婚吧。虽然想象不到阿居喜欢谁和谁谈恋爱的样子。 岑修楚刷牙的动作慢了下来。 那结过婚而且还是和男人结过婚这件事,肯定是要向女方坦白的。 他到时候是不是……还得去帮阿居做证明什么的,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信,要是不信,阿居会不会后悔找他帮忙假结婚…… 不知怎么,岑修楚越想,情绪就越低落。 “……” 片刻之后,岑修楚才意识到自己低头盯着水龙头很久,站在这儿很久了,又飞快刷了几下,喝水吐干净泡沫。 真奇怪,他为什么会想这么多,还感觉越想心情越差。 岑修楚洗干净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见自己皱起的眉毛和隐约有点失落的表情。 ……他该不是喜欢阿居吧。 那种喜欢? 岑修楚又很快否定。 不对不对,作为最好的朋友,考虑对方的人生大事当然也是情理之中。 他高中的时候和班上女生的关系还很不错,因此有时候坐得和他近的女生也会找他吐露心事。 “——岑修楚岑修楚。” 岑修楚迷迷糊糊地从手臂圈起来的空气枕头里抬起头,“什么?” 前桌女生转过来,满脸苦恼地问:“你说,以后李嘉星谈恋爱了结婚了该怎么办啊。” 岑修楚“?”地看着她,不是很理解她的意思:“李嘉星是你闺蜜,又不是你对象,你干嘛愁她这个。你暗恋她?” “哎呀,你不懂。就是因为她是我闺蜜,最好的朋友,我才会愁这个。你想啊,她要是谈恋爱了,肯定要分很多时间给那男的,那我怎么办,就不能随时找她玩了。而且,万一对方不好,或者有什么矛盾,我怎么处理。” 岑修楚心想有道理啊,点头道:“那我看,你们得提前谈这件事。以后她真谈了,也好应对。你找我说肯定没用的,你们之间有什么事就要说清楚。” 前桌女生若有所思:“对哦,那我有机会找她谈谈。毕竟是最好的朋友。” “……” 岑修楚回过神。 他好像……没有跟阿居谈过这件事。 虽然这么多年多多少少想到过,但一直看他没有谈恋爱的意思,也就没开口。 但是这一天肯定总会来的。即便阿居说不觉得人必须结婚生子,但他认为,阿居这样好的人,肯定能遇到互相真心喜欢的人。 他到时又该如何自处? 或者说还能像现在这样,想找就找,想一起做什么就一起做什么吗。 “和男人结过婚”这件事,又该怎么向对方解释? 这些仔细想想,都是隐藏的问题,隐藏的雷。 所以他感到情绪低落也是常理之中,没有人会希望和自己最好的朋友走到为此有矛盾甚至更糟糕的地步。 所以他不是那种喜欢阿居,只是担心他们之间的关系而已。 对,这很合理。 岑修楚终于说服自己,松了一口气。 他长呼一口气,坐在床边,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拿起来一看,是小邓的微信。 小邓:【对了岑老师,你昨晚真的是醉得太厉害。】 岑修楚:【?怎么了。】 不会表演倒立什么的整了什么花活吧。 草,那就太丢脸了。 小邓:【不是有两个粉丝来了吗,本来说看你醉成那样就不跟你要签名了,耽误你回家,结果你临走前非要给人签。】 小邓:【签就算了,你还签错了,签成了你朋友的名字。】 岑修楚:【?】 他心里一咯噔,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小邓发过来一张照片。照片里是岑修楚给昨晚的粉丝签的名。 签倒是签了岑修楚的微博ID,但后面还有“阿居”两个字。 旁边给人画的简笔画小图案是一条小蛇和一只小狗,在一座小岛上,底下还笔触非常飘逸地画了波浪。 小蛇还用尾巴尖打浪花弄到小狗脸上,小狗的尾巴摇得都有残影了,看起来又傻又开心。 “……” 草。 怎么会这样。 他都干了什么啊! 小邓:【能不能采访你一下,你画这几个图案是什么意思。】 小邓:【递话筒.jpg】 岑修楚琢磨了几秒,很快弄明白了。 那是他和温居的生肖。温居属蛇他属狗。 至于小岛……可能是当时心里惦记着温居说的度假村。 岑修楚:【就……随便画的。没什么意思。】 岑修楚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心里想:画得还挺可爱,真不愧是他。 ……不愧个屁啊,人家粉丝会一头雾水吧。 不过还好就两个人。 小邓:【真的吗,我不信。你都签了昨晚你那个朋友的名字哎。】 小邓:【哦对了,虽然岑老师你乱签了一通,但是她们很喜欢,已经发微博分享,还艾特你啦,评论点赞还挺多的哎。】 岑修楚:“……” 这一刻,他决定去死。 岑修楚艰难地打了几个字,又还是删了。 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几轮,他回复:【……你帮我跟她们说我昨晚不清醒,很抱歉签了画了奇怪的东西,我得空……不对,今天就重新给她们签。】 岑修楚:【我现在就坐车到你那边去,重新签。】 虽然这种情况再见小邓很羞耻,但是还是把昨天的签绘换回来吧……不然感觉把柄在她那边,能被笑一辈子。 照片……照片,给她发个红包当封口费。 岑修楚发完噌地站起来,去洗澡,准备换衣服出门。 小邓回过来几条消息,说人家很喜欢不用换,但见岑修楚一再坚持,就发了个地址,让他在那等。 岑修楚一边走一边在软件上约了辆车。刚走出小区,一辆黑色迈凯伦就开过来,停在他面前。 这么快就到了? 他走过去,刚想看一眼车牌,车门就打开,走下来几个健壮的男人,看起来像保镖。 他们走到岑修楚旁边,说:“岑先生,温董要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39章 岑修楚愣了下, 视线在两个健壮的保镖之间转了个来回。 跑回去?小区门口是有保安,但只是四五十岁啤酒肚滚圆的中年大叔;他百米短跑的成绩是不错,但那也是高中时候了, 大学的校园跑每回都要跑死他…… 况且这俩大哥这么壮实,还是别费那劲了。 一番权衡利弊之下, 岑修楚决定跟他们走。 温阚华要弄死他早动手了,何必等到今天。况且他都查到他们结婚的事, 估计同居的事也早就知道。 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做掉他,那也太看不起阿居了。 温阚华忌惮自己儿子不是一天两天了,否则这几年也不会收敛,也不会等了这么多天才敢趁阿居不在找他。因此岑修楚不太觉得温阚华真会对他做什么。 岑修楚干笑两声,点了下头:“那走吧。” 两个保镖倒也客气, 给他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然后一人一边, 把他夹在了中间。 岑修楚两手插兜,表情平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别太鹌鹑。 他佯装好奇地在车子里看来看去,试图记住车子走过的路, 但四个车窗都有车帘, 驾驶室和车后座中间被加上了隔板,看不见前面。整个车子跟密室似的。 想了想,岑修楚偷偷在口袋里摁音量键, 把音量调到最低,又凭肌肉记忆点点屏幕,想点开微信, 给温居发消息报信。 然而他甫一解锁手机, 屏幕就亮起来, 屏幕的光亮穿透他身上这件薄外套的布料,照亮了整个口袋。 甚至还能从外面隐约看见手机屏幕上的app图标,和他正试图在屏幕上点来点去的手指。 两个保镖:“?” 岑修楚:“。” 他爹的,他干嘛穿这么薄的外套。 岑修楚干笑两声,说:“我说是微博给我发热搜资讯你们信吗。微博,你们懂吧,没事就给你们发这些乱七八糟的。” 于是他的手机就被没收了。 岑修楚暗骂一声shift,开始想能不能在车子里留下点什么线索,随即又反应过来——真要等到阿居需要靠从这辆车里找他的踪迹,那他十有八九已经在警局被管叫“受害人”了。 于是又作罢。 还没等他琢磨出什么报信的馊主意,车子就停了。 两个保镖下车,岑修楚也跟着下了车。 下来才发现,不远处的前方是一座别墅,而这座别墅竟然正处一座山的半山腰。 这里离观城市区不会有多远,在这种地方买别墅…… 岑修楚走到道路栏杆边看了看,不算特别高,但这位置草木茂盛,观城一年四季如夏,草木常青,而底下尖石横生,如果摔下去,不仅会摔得稀巴烂,而且恐怕没个几年都发现不了。 更何况这里应该算是温家的私人房产,并不是谁都能来的观赏地或者景区。 实在是个杀人抛尸的好地方。 岑修楚扬起眉毛,满脸惊悚。 温阚华不会真想把他做掉吧。 有这么恨吗?难道温氏到了不跟许家联姻就会死的地步? “岑先生,温董在等您。” 保镖打断了岑修楚的思绪。 岑修楚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跟着走向前方的别墅。 这座别墅是中式的装修,单纯以欣赏的角度来说,确实很漂亮。院子里还有假山流水,单独辟的池塘,里头游着几条岑修楚不大认识,但应该不便宜的鱼。园艺打理得也很好,跟在网上见到的根本是天上地下。 岑修楚不大会形容,但他身为一个破画画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能看出来修得是很美的。 仰头看着院子里的装修,不知不觉就被带到了正堂。 一个女佣对他微笑着说:“岑先生,温董在里面等您。” 岑修楚点点头,顺着她示意的方向走进去。 没想到温阚华脾气这么暴躁,房子倒是弄得很有“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的意思。 刚走到里室门口,一个茶杯就“啪”地摔碎在岑修楚脚边。 “什么意思?你跟我说董事会的意向是让我退下来?!他们知不知道董事长变动会对集团造成多大的影响?!” “温董,您误会了,他们的意思其实是让您多休养,不用那么操心集团里的事……” “那不就是让我放权给那小子的意思?什么意思?看我老了觉得我不中用了?” “董事会应该只是看您病越来越严重了……” “……” 老去雄狮的咆哮震耳欲聋,岑修楚捂了下耳朵,低头看了眼摔得稀碎的茶杯,往旁边挪了挪。 看来是因为天天咆哮,所以就需要这么个安静的房子住。 站在温阚华面前秘书模样的男人一瞥眼,余光看见岑修楚站在门口张望,咳了一声,凑近温阚华,低声说:“温董,您的客人来了。” 温阚华斜斜看过来一眼,“你退下去吧。” 那秘书就站直了,往门口走过来,对岑修楚道:“岑先生。” 岑修楚点点头,走了进去。 秘书关上了门。 岑修楚还维持着刚刚在车上两手插兜的伪·酷盖模样,下意识想抽出手表现得礼貌点,转念一想,跟温阚华有什么好客气的,又把手重新插回口袋,酷盖地坐在了温阚华对面。 然后想了想,为了增强气势,往后一靠,翘起了二郎腿。 温阚华正倒着茶,抬头一看见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皱起了本就沟壑纵横的脸。 “要是早知道你在他身边是这样的心思,”温阚华又低下头,把茶杯里斟满了茶,“我就不会留你到今日。” 岑修楚没说话。 温阚华:“你知道这么多年我为什么留着你?” 岑修楚挑了下眉毛,放在口袋里的手心却已经开始冒汗。 他一向跟人说话容易紧张。 “因为当年我发现,他对你表现出了‘感情’。” 温阚华没喝那茶,只是两手交握,往后放松地靠了下去,那张满是沟壑的脸上流露出令岑修楚本能地厌恶的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表情。 “我这个儿子,和我一模一样。这让我很高兴,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掌握财富,才能继承温氏。但是完全和我一样,就代表我也无法控制他,因为他和我一样不在乎任何世俗的累赘的东西,就像感情和道德。” “这时候,我发现他身边出现了你这个人,他很在意你,那一回……他头一次低头求我不要对某个人动手。” 岑修楚知道他指的是哪次,就是他忍不住打了温阚华一顿的那次。 他抿了下嘴唇,手指不觉收紧了一点。 这些阿居从没对他说过,但他不是没猜到过。 但从温阚华嘴里听到的时候,还是无法克制地产生了一些……复杂的感觉。 憎恶,自我厌恶,和很多。 如果他当时没有那么冲动,阿居是不是就不必在温阚华面前那么举步维艰,也不必求他了。 他想象不出那样的阿居……他在他面前永远都是温和又镇静,什么都在掌握。 “所以当时我就想,留着你未尝不是好事,至少他的这个弱点永远在我手里。” 温阚华浑浊的布满血丝和掌控欲的眼珠转向岑修楚,已经松弛垮下来的眼皮努力眯起来,像是一只年迈却仍然残忍贪婪的动物。 “但我没想到你竟然有这种心思,还这么贪婪,谋夺的是半个温氏。”温阚华从旁边拿出一个文件夹,仍在岑修楚面前,“现在你还有机会,签了这份离婚协议。否则后果是你无法承担的。” 岑修楚从没被人这样评价过,更何况他和温居结婚的动机与之相差甚远,可以说是污蔑。 以往旁人误会他,他总是拼死也要清白,面子不要也不想别人误解。但此刻他却蓦地笑了一声,说:“是啊,除非温董您给更大的利益,否则已经到手的东西我凭什么放手呢?” 温阚华似乎并不意外,“如果你答应离婚,我可以送你我名下的十处房产和两家公司,现金……十亿如何?保你下半辈子躺着也能享受富人的生活。” 和许家的联姻能创造比这更多的价值。 岑修楚:“但是和阿居结婚得到的能比这更多,我为什么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温阚华:“你可以不同意,但不同意的结果……” 他伸手指了指窗外,“这里就是你的归宿。所以我劝你看清局面。” 岑修楚不动声色地从口袋里抓着外套,他紧张得整个后背都像在被针扎,但表情却还是努力维持着讥讽。 他爹的,没法给阿居报信,他今天不会真挂在这吧。 如果他真挂了,阿居会不会冲动行事? 那估计情况更糟。 那……签了? 签了的话,阿居就会被逼着和意如长女结婚了,相当于功亏一篑。 好像一下也分辨不出来哪种情况更糟。 岑修楚咬着牙。 但是签了的话,至少这事对于温阚华来说就是解决了,应该不会再做什么。联姻还有办法拖。 否则把温阚华逼急了,不知道会不会对阿居做什么。 毕竟温阚华这个傻逼是神经病。他真的担心他又对阿居做什么。 岑修楚犹豫着,目光落在了面前的文件上。 背后却忽然传来急切又平稳的脚步声。 随之而来的还有熟悉的声音。 “我警告过你,” 那声音响在岑修楚背后,他反应过来,转过头站起身,看见温居全无平常神色的脸。 锋锐冰冷的眉梢唇角弧度如同寒芒,闪烁着讥讽与厌恶,目光直直落在温阚华那张难掩老态惊异万分的脸上,好像那是一滩散发着恶臭的厨余垃圾。 “不要让你这种脏东西,沾染他的眼睛。” 第40章 岑修楚的心脏一下感到了名为安定的情绪, 却跳动得反倒比刚才更剧烈一点。 他站起来,把刚刚揣在口袋里手拿出来,“阿居。你怎么来了。” 他也没报信啊, 刚刚连微信都没来得及点开,阿居怎么知道他在这。 温居偏过一点视线, 目光触及他面容的一瞬又倾露出一点清晰的温和。 “阿修。” 他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不动声色伸手把他拉到身边, 视线又移开了。 温阚华似乎也很惊讶,看起来很镇定地冷哼一声:“你什么意思?就这么跟你爸说话?” 温居的神情比岑修楚印象里看着他的任何一幕都要冰冷,那其中还带着无法压制的狠戾和厌恶,“还是说你已经神智不清,不记得我警告过你什么?” 温阚华:“你……!” 他也站起身, 咯吱咯吱咬着牙,脸上暴怒的神色毫不遮掩, 看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动手打人了。 岑修楚心里一跳,下意识就上前半步,把温居拦在身后。 温阚华现在不比当年,如果等会儿真动起手, 岑修楚都怕一拳把他打进icu。但是毕竟他是温居他爸, 总不能真闹成那样。 岑修楚这一刻满脑子想的都是温阚华真要动手的话,他护着阿居挨两下得了。 温居直直盯着这个他血缘上的父亲:“我不会再给你这种机会了。” 见到阿修的机会。 岑修楚小声说:“阿居你别怕,我保护你。” 温居对他弯唇笑了一下, “嗯”了一声。 温阚华还没说什么,门外就乌泱泱走进来两列人,都穿着制式统一的西装, 把屋子围了起来。 温居看向身旁的岑修楚, 说:“你先出去一会儿, 我跟我爸谈谈。” 岑修楚感觉这阵仗不像要“谈谈”,但还是点点头,走出了里室。 反正以阿居的性格,也不可能真的对他爸怎么样吧。 院子里已经不见刚刚进来时看见的保镖和女佣,全是刚刚没见过的人,应该是阿居的人。 旁边的西装保镖递给岑修楚手机,他一看,是自己被没收的那个。 他走到院门口,等温居出来。 亲眼见着岑修楚走远,温居才收回目光。 “我父亲,温氏集团温董事长温阚华,于三月二十八日心脏病发,加之旧疾精神上的疾病,”温居唇角的弧度不知不觉变得冰冷而嘲讽,“送往温氏私人疗养院休养。” “——别担心,我会养您到您死。” 温阚华目露震惊,但即便到了此刻他还是不相信在自己掌控下长大的儿子敢做出这种事。他瞪着像鱼眼一样浑浊的眼珠,怒喊:“你怎么敢??!我是你爸!你知道董事长这个位置空缺会对集团造成多大影响吗?你到底在想……” 温居面无表情地打断他:“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吗,我根本不在乎温氏。就算温氏破产也和我无关。” 温阚华无言地死死瞪着他,好一会儿才说:“那你这么多年,在温氏,我怎么为难你,你都……” 温居没有回答他的疑问,但顷刻之间,温阚华想到了答案。 “因为他?就因为那个小子?现在因为他,你又敢这么对我?!早知道我该杀了他!” 早把他做了,温居就不会这么胆大妄为地对他动手了。 温居笑了一下,那其中掺杂了一点温和的意味:“这么多年,你应该谢谢他。如果不是他,你早就死了。” 如果不是每次脑子冒出来这样的想法时,都会想到阿修,想到一旦做了这样的事,一旦某天暴露,就再也没法陪在他身边了,温阚华早就在某天死了。 “因为他很好,所以这几年,这几个月……我都只是让父亲病得更重,架空你的权力而已。” 温阚华一瞬间非常暴怒,但一屋子人在这,他只能生生压住那股怒气。 “你刚刚叫他出去是不敢让他知道吧。”温阚华想到什么,污浊的眼球往门外看去。 温居没有回答。 “他如果知道了你是这种人会怎么想?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是这种人?” 温阚华却好像抓到了他的把柄,喋喋不休地说:“我知道了,你能马上找到他,是你在他身上装了什么追踪的东西吧?还是派人跟着他?你以为你比我好多少?还不是像当年我对你妈那样?……” “我和你不一样。” 温居打断他,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垂着眼,没有再看那张隐约可以从五官看出和自己有几分像的脸,和瞳孔里相似的从他心底偶尔浮起的控制欲。 “……” 他沉默地转过身,几个保镖走上前,把温阚华架起来。 “董事长,您身体不好,这也是董事会的决定……” “夫人那边也同意了。您放心,在我们温氏自己的疗养院,不会苛待您的。” “放开我!” “您别乱动。我们不会伤害您的……” “你和我有什么不一样?至少我敢光明正大管你妈!……你这个杂种……” “……” 身后的那些声音都渐渐远去了,温居只能听见自己心底的低声辩驳。 ——我和你不一样。 不一样。 不能一样。 * 岑修楚靠在车边,百无聊赖地用鞋尖在地上画圈,一抬眼,正好看见温居从那座别墅里走出来。 大概是心情不同,来时他看见这别墅,只觉得马上就要被乃伊组特了,连风景看着都像被他这样的炮灰的尸体养出来的。现在看着却觉得属实是很好看,特别是衬着阿居这样身形优越的人,更是赏心悦目。 他笑着冲温居招手,道:“跟你爸谈怎么样了?他没干嘛吧?” 温居走过来,面上带着一贯的温和笑意,“没有。我打算送他去疗养院。他最近心情越来越差,身体也不好,先去疗养院待一阵子比较好。” 岑修楚点点头:“我也觉得,你爸以前看着脾气就很差,这几年感觉更差了,刚来的时候我还听见他摔被子骂人。再说了,现在你们家有你,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少赚点钱又不会死。” 温居对他弯了下唇角,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很自然地伸手给他拉开车门,“饿了吗,我带你去吃饭。” 他不提还好,一提岑修楚就感觉饿了:“饿饿饿,走吧,我刚起就被你爸抓出来了,再不吃都要化身为狼了。” 两人坐进了车子后座,温居问他:“吃什么?粤菜还是川菜?” 岑修楚:“我想想,要不去吃俄罗斯菜吧,我听说……哎等等。” 那家俄罗斯菜附近就是小邓家……他还得去给人换签名呢! 被绑过来都忘了这茬了。 “去吃俄罗斯菜吧,正好我要办件事。” 温居正在看文件,“什么事?” “昨天签名……”岑修楚顿了下,想到这事有点糗,“没什么,反正就吃那个吧。” 听到“签名”两个字,温居翻动文件的手指停了一下,没有追问,“好。” 岑修楚摸出手机,果然看见小邓给他发了微信。 小邓:【岑老师你人呢?我在咖啡馆等你半天了!!】 小邓:【你是记仇了是吧。】 岑修楚:【……我说我路上被人绑架了你信吗。】 小邓:【?】 岑修楚:【反正马上到了,你再等会儿。】 小邓:【其实我感觉都没什么换的必要了,那条微博都几千转发了,大家都在夸可爱呢。】 岑修楚:【?】 岑修楚着急忙慌打开微博点开私信,翻到那条艾特,点进去一看,竟然破万点赞了。 大概因为岑修楚作为合作过的画师,还打了几个他参与过绘制角色的游戏名字的tag,加上岑修楚本来名气就不小,引流来了不少人。 “……” 不是,现在网友什么鉴赏能力,这也能万赞。 小媛圆圆:[cp]@c修太太给的签绘~虽然不认识另一个名字是谁,但是看图好像kdl(偷偷说,这是修老师喝醉了给签的,说明醉了还在念叨人家呢)(偷笑.JPG)[/cp] 岑修楚:“。” 他那是等阿居来接!哪有念叨啊。 往下划到评论区,更是一派热闹的景象。 【吃什么您哪:你就说帅不帅。】 【小媛圆圆回复@吃什么您哪:都帅,要不我怎么说kdl,特别帅。来接老师的朋友好像就是叫他签的这个名字。】 【吃什么您哪:太行了,可惜没照片。签绘好可爱啊啊啊啊我也想要修老师给我签。】 【仙乐:哇蛇哎……你们怎么都在说可爱,只有我满脑子黄色废料吗。谁懂?】 【小媛圆圆:?懂了懂了懂了。】 岑修楚沉默了。 他就知道他这些粉丝不是什么正经人。 都在想什么啊! 岑修楚啧了一声,刚想退出去,手就被按住了。 他往旁边看过去,温居右手按着他的手,一边把手机拿过来,饶有兴味地看上面的内容。 岑修楚暗道不好,想抢回来:“阿居你怎么随便拿我手机……” 哪知温居不光看,还慢条斯理地读了出来:“说明醉了都在念叨……阿修,你昨晚一直在念我的名字,签也签错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为避免误会先说明一下,温总不是法制咖。前文说了他爸本来就多疑独断过头,还爱动手脾气暴躁,控制欲过强,确实是有精神上心理上的疾病的。加上年老了心脏病各种各样的病,只能算是让他提早退休。所以虽然温总道德感不强,但是没有真的做不好的事哈。 第41章 “……” ……这些多嘴的女人! 岑修楚“哈哈”一笑, 伸手拿回来手机,说:“她们乱说的乱说的。对了,昨晚是你去接我的吗?” 他生硬地转移话题, 温居却反倒偏过一点头,唇角的弧度深了一些。 “你的同事看你喝得太醉就打电话给我了。你没印象了吗?” 岑修楚仔细回想了一下, 发现自己真的没半点记忆了,他的记忆只停留在自己喝了一杯味道很怪的雪碧那儿, 之后就一片空白。 “没啊。我没耍酒疯什么的吧?”岑修楚停了下,忽然后知后觉地有点尴尬,“没……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他平常挺注重分寸,也很直,但喝了酒就说不好了。以前他大学舍友, 平常简直肌肉猛男,一喝酒就挂他上铺舍友身上少女娇笑, 还管人叫哥哥,要不是知道他只是喝了酒性情大变,都要以为是诡计多端的gay了。 ……他如果也这样那他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 温居闻言,神情却淡了一点下去, “没有。你昨晚一直睡着。” 岑修楚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没挂阿居身上什么的就好, 那也太可怕了。 岑修楚低头翻着评论区,忽然想到什么,抬头问:“对了, 我在路上想报信给你,可惜被发现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刚刚他都没想起来这茬。 温居翻动文件的指尖停了一下, 随即似乎是摩挲着纸页边角一会儿, 才道:“我在他身边安插了人。” 这不是假话, 温阚华身边的确很多他的人。 岑修楚恍然大悟:“我就说你怎么那么快就赶过来。” 也对,阿居一直跟温阚华斗法,这在温氏内部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要安插几个人什么的也挺正常。 还好是这样,不然他都不知道会不会挂在这里。 岑修楚点点头:“还好你留了这一手,不然……我看他叫我来这的意思,估计是我不同意离婚就把我推下去。不知道的以为你爸以前混黑的。他刚刚还真这么说了。不过我没给你丢脸,你放心。” 温居弯唇笑了一下,“嗯”了一声,说:“我知道。” 他看着他的脸,问:“早上醒来头疼不疼?” 岑修楚:“有一点,不过很快就没什么了。你是不是给我喂醒酒汤什么的了?” 温居:“给你喝了一点。不疼就好。下次喝不了酒就不要喝了,就算不疼胃也难受。” 岑修楚:“我是想反正以后也难见到了,喝次没什么。说起来我怎么喝的,我都醉那样了,不会还能端起来自己喝吧?” “……”车里不易察觉地沉默了一瞬,“嗯,我哄你说喝了就给你买烤鸭,你就乖乖喝了。” 岑修楚“嘶”地思考了一下,发现这法子理论上可能真的可行。 就是没想到他竟然爱烤鸭爱到这种地步,醉成那样都要吃。 岑修楚想了想,说:“那看样子挺好使,你下次也用这办法。” 温居挑了下眉,“好啊。” * 到小邓说的咖啡馆换完了签名,岑修楚又改了主意,决定打包回家去吃。 他这段时间三次有两次出门都倒了大霉,一次被暗算,一次被绑架,还差点被毁尸灭迹。 岑修楚都要相信以前小邓她们经常说的什么水逆了。 他怀疑他不是水逆,是人逆了。最近这也太衰了。 所以还是待在家里吃饭的好,家里也比较舒服,还没那么吵。 温居执意要陪着他,还打电话让家庭医生来了一趟,检查了确认没什么事之后才让他回家。只不过还是要陪着他。 岑修楚:“真的没事,你跟你爸不是谈好了吗,还能有谁看我不顺眼,大不了我坐你车回去就行,你公司还有事,不能耽误你。” 温居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一旁的张助理,后者立刻会意,走过来接过岑修楚手里打包的饭菜拎进车里。 他温和又不容反驳地说:“阿修。” 岑修楚无奈地上了车。 温居低声对张助理叮嘱着什么,岑修楚虽然能听见,但他实在困——大概是昨天喝了酒,一醒来就出门还被绑走,多少受了点情绪上的刺激的缘故,这会儿已经疲劳了,靠在车窗边上,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 温居交代完事情,侧过目光看见他睡着的样子,不觉莞尔,伸手替他拉紧了衣领,又探了下额温。 张助理在前面副驾驶室忍不住从后视镜瞄,看见温居的动作,忍不住腹诽。 从温董的意思来看,他不相信温总和岑先生是因为感情结的婚,认定是岑先生图谋温总的钱。 但别的不知道,温总这看着对岑先生,实在不像是什么“利益交换”,反倒……感觉真的很喜欢岑先生。 那些动作也实在不像会对朋友做的。 而且今天这件事实际上很不符合常理,从前无论发生什么,温总从来都是以利益为先,不会因为这种事而冲动,更不会因此彻底和温董撕破脸皮。 温总是成功的商人,他很清楚该不该取舍,可以取舍多少,能得到多少。但在涉及到岑先生的事上,他似乎就无法再保持那样的冷静了。 张助理偷瞄了岑修楚一眼,见他睡着了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颇有感慨。 就是不知道岑先生到底是什么想法了……希望他们老板不要是单恋……否则那也太惨了。 ……如果连他们老板都要爱而不得,那他们这种打工人就注定单身一辈子了。 张助理用充满希望的目光从后视镜里鼓励温居。 岑修楚到家吃了饭,还是困困蔫蔫的,倒在沙发上抱着毯子就睡。 温居则抱着电脑坐在他旁边,偶尔给他掖好被角,就这么过了大半天。 中途岑修楚迷迷糊糊醒来几次,感觉到他在旁边,不知怎么又闭上眼继续睡了。 如果温居不在,他感觉自己应该不会这么磨磨蹭蹭地睡着。 岑修楚睡醒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了。 是被电话叫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顺着手机铃声摸到手机,接起来:“喂?岑修楚你在干嘛,晋级赛啊!你都几天没打了,又想这赛季白干是吧。你不会找工作去了吧,不是说自己干吗。” 这几句简直就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岑修楚一下睁圆了眼睛,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我这几天……我给忘了,行行行,你等我上号,我马上来。这就开机上号。” 温居看着他从迷瞪一秒到清醒,没被察觉地盯着他的手机。 是谁的电话?高远? 最近找阿修很频繁。非常频繁。 阿修看起来也似乎真的很喜欢和他待一起。 大约阿修,也不太喜欢他在这里。 岑修楚这会儿觉也睡够了,跑去洗了把脸,就给电脑开了机登录账号。 高远早就在线等他,见他登录立马就拉他进队伍:“干嘛啊你这几天都不带搭理我的。有新欢了是吧。” “我这几天有事……别整,直男,不搞gay。” “行行行,谁不知道你岑大直男的名号?金箍棒还加定海神针那会,当年都捅天庭了,看见你岑大直男也自愧弗如,因为它发现你比他还直。” “滚滚滚。”岑修楚懒得搭理他,“你等一会儿,我跟阿居说一下。” 阿居毕竟是为了陪他才没去公司的,现在他也醒了,也没什么事,该和他说一声。 不过这会儿也到下班时间了,也没去的必要了吧。 高远:“?说什么?” 这小子不会是要跟温哥报备吧。 怎么感觉像什么夫管严……不对,他俩是男的,他在想什么。 不过这么一想……他俩现在住一起,这么多年关系又这么好,确实有点不对劲。要不是岑修楚这小子这么直,他都要真怀疑了。 岑修楚从电脑椅上起来,打开门,一边往客厅走一边说:“阿居,我现在也醒了,你不用陪我了,还要去公司吗,要不我先送你去……” 他面前不远处,自家大门刚好咔哒一声关上了。 沙发上也已经空空如也,只有叠好的毯子,平静地安静地放在沙发角落,连褶皱都捋得平坦。 毫无疑问的,那里残留的温度也已经在刚刚片刻消失了。 客厅的灯已经全熄灭了,只有玄关处的还亮着,整个房子黑漆漆的,岑修楚直愣愣地站在房间门口,看着眼前的空荡的黑了的一切。 好像刚才和这整整一下午,这里都没有人待过,只有岑修楚一个人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啦。这几天应该是阳了,烧了两三天才好,昨天嗅觉还出了问题,小天使们也注意身体orz 第42章 岑修楚在家里又瘫了几天, 打了几天游戏。 不知怎么,那天之后他仿佛忽然又回到了某种原点,即便和温居还是照旧的日子, 看起来似乎还是一样。 但心里还是隐约有些什么情绪,像从水底渐渐浮起来一样。 他习惯性地没有深想细究。 其实很多时候他也不知道阿居到底是怎样想的, 总感觉这段时间,阿居变得没有那么坦诚了, 好像隐瞒了很多。 但上次他们闹矛盾,那个问题又没有回避。似乎又不是这样。 也许……只是当面那样直接地问,也隐瞒不了什么吧。 岑修楚已经弄不清楚了。 感情让他总是时不时陷入迷茫的境地。好像身处迷雾里一样,总是弄不清楚很多事,很多反应。 有点困扰。 微信振动几声, 岑修楚低头看了一眼,是高远。 高远:【我草老岑老岑, 今天决赛,中国赛区两大强队pk大戏,不看吃亏啊。】 高远:【咱俩连麦看,我给你解说。你都脱离版本不知道多久了, 不解说你看不懂。】 岑修楚兴致不高, 但反正也没事干,还是去开了电脑。 他随便找了个直播网站,点击官方直播间, 没一会儿高远就打了语音电话过来。 “听得见没?我草我跟你说,这回劲爆了,他俩有点纠葛的, 你等会儿听他们赛前垃圾话, 老狠。” 岑修楚:“行。” 高远:“今天好多人都没打游戏跑来看这场了, 我好几个同事也是不打了跑来看这个。我跟你说,你等会好好听我给你分析,学着点,别光想秀你那操作。” 岑修楚:“行。” 高远:“?” 这小子怎么这么敷衍,完全没平时那兴奋劲。 听着跟失恋了似的。 岑修楚兴致缺缺地边看比赛边听高远叨逼叨,时不时摸出手机,对着微信里某个沉默的聊天框,心想要不要主动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发出去。 “你这两天怎么没回来?”“我是不是让你不高兴了?”听起来都太矫情。 两个经济独立的成熟的成年人,彼此生活偶尔贴近,又突然拉开距离,其实是很正常的事。 因为彼此生活都已经形成固定的模式很久,自然独立运转,即便关系亲密,也很难因为对方而长久地有什么改变。 他和温居其实也早就习惯了对方在彼此的生活里这样。 但现在发现自己似乎没那么习惯……习惯他亲近之后又忽然消失……什么的。 如果能再亲密一点就好了。可以在对方不在身边的时候理直气壮地问为什么和去哪了的那种亲密。 ——他很自然地脑子里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但岑修楚自己还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或者说还没来得及发觉。 “……所以说当前版本选这个绝对没前途——喂,喂?你卡麦了还是我卡麦了,怎么没动静?” 岑修楚回过神:“哦我走神了。困。” 高远:“?合着我给你解说半天你就没听见是吧。算了,光说确实没意思,上号,咱俩打几波配合你就懂了。” 岑修楚“嗯?”了声,本想拒绝,一时又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敷衍地应了一声,登录游戏账号。 不知道阿居今晚几点回来……要不要先开口问问他怎么了? 感觉好像也没必要……他会觉得奇怪吧。 他们进入选择游戏角色的界面,高远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哎修楚,今天愚人节,咱俩要不选情皮耍耍,逗逗别人。” 高远说的“情皮”是情侣皮肤的意思,也就是两个在官方设定里互为恋人的游戏角色所对应的情侣装扮。通常都是情侣之间会选择相应的角色和装扮,有的还能触发彩蛋。 岑修楚:“干嘛,我不搞gay。” 高远:“哎呀今天愚人节,你就别端着你那副直男架子了。肯定很好玩。我们就跟别人说我俩是一对,我就犯贱吸引火力,你输出。” 岑修楚一听好像行得通,加上他在游戏里确实不怎么在意这些,于是也就配合高远选了一个跟他的游戏角色对应的“恋人”,点击了确定。 高远还截了个图,兴致勃勃地发到微信群里。 远走布鲁托:【你们最难攻略的高岭之花岑修楚岑帅哥已被我攻略】 远走布鲁托:【图片.JPG】 截图是岑修楚和高远进入游戏的加载画面,显示的是玩家们的游戏ID和所使用的角色装扮。 大概因为是情侣皮肤的原因,系统自动把他俩并排放,刚好两个皮肤凑成一对,一眼就看出来他们是一起玩的“恋人”。 群里都是当年玩得好的高中同学,人不多,十来个人出头。 高远一发消息,群里立马蹦出几条回复。 aaa黑色玫瑰中路华尔街之狼:【牛啊我草,我们岑哥都让你泡到了。】 远走布鲁托:【那是。】 【谁是1啊?】 远走布鲁托:【?什么1】 【……】 岑修楚看着他们在群里扯皮,忍不住捂着嘴笑了声。 进入游戏,岑修楚却一点儿要跟高远扮演情侣的意思都没有,冷酷无情地当起了独狼,自顾自地自己走了一路,压根没管高远的碎碎念和哀嚎。 他打游戏一向比较看重输赢,只有一定会赢的对局才会和朋友一起整活。 显然这一局不是。系统很快传来播报,显示岑修楚高远这一方的队友被击杀。 局势很快劣势起来,岑修楚默不作声地点着鼠标和键盘,指挥高远,没管振动的手机。 应该是群里在说什么吧。 他没太在意,一心投入到游戏里。 哪知手机还是隔一会儿就振动一声,即便是他已经很专注了,也不免还是被分散了注意力。 岑修楚皱着眉头,借着自己游戏角色死亡的空隙拿起来。 阿居:【在和高远玩游戏?】 这条锁屏界面的消息通知后面缀着一个“(4条)”,意思是总共有四条新消息。 岑修楚睁了下眼,解锁点进去,往上划了划。 阿居:【给你带什么回来?】 阿居:【我很快到家。】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 阿居:【怎么没回我。】 大概是看到了群里的消息,很快又发了一条“在和高远玩游戏?”。 不知道什么原因,看完消息,岑修楚莫名就有点心虚。 ……有一种偷摸跟好兄弟在外面玩被老婆发现的感觉……不对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修楚你怎么复活了傻站在那儿?好像二逼。” “……” 高远奇异地扬起眉毛,好奇道:“你干嘛呢?” 这都不怼他? 平常说他二逼俩人早就拌起嘴了,今天居然半天没个响屁。 不对劲。 这人不对劲。绝对有问题。 岑修楚心想温居应该是看到了群里高远发的消息和截图,一时间莫名其妙地,有点慌张,但一反应过来又觉得不对。 他跟高远打游戏,又没干嘛,为什么慌。 不就用个情侣皮肤吗。 岑修楚 不对,就算干嘛也不应该慌吧。 岑修楚下意识咬了下唇角,马上又察觉到自己这动作,舔了下唇角,打字回复。 【在打,刚刚没看见。你随便带就行,不是很饿。】 发完这条消息,对面没立即蹦出来回复,岑修楚才把手放回鼠标,拖动游戏角色走路。 高远:“你刚刚干嘛呢?回消息?” 岑修楚:“……啊。你问有事?” 高远:“我看你跟二逼似的站那半天,动都不动。你回谁消息啊?” 岑修楚:“?懒得理你。” 仍然没回答。 高远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岑修楚这小子有鬼。 估计是有动静了。就看对方是谁。 也不知道他们认不认识……不过就这小子这么怕生的性格,感觉十有八九是熟人。没准他们认识。 回头问问温哥。 手机轻轻振动一声,屏幕也亮起来:【嗯。好。】 语气似乎不咸不淡的。 岑修楚莫名有点……失落的感觉。 刚刚阿居问是不是跟高远打游戏,估计也就顺口这么随便一问吧。 岑修楚抿了下嘴唇,没有再拿起手机回复。 耳机里,高远催他认真打游戏。岑修楚回过神。 “……” 手机屏幕没有再亮起来,岑修楚也没再回复。 * 一到四月,观城渐渐暖和起来。 江城度假村那儿早早就暖起来,等岑修楚过去的时候,甚至已经开始热起来了。 下车的时候,热意源源不断地传来,岑修楚不死心地穿着外套,等从船上下来坐观光车的时候,才默默脱掉了外套。 江城似乎比观城还要热,没走两步,岑修楚上身脱得就只剩一件短袖了。 他靠在车座上,捂了下眼睛,再一睁眼,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又润白的手,掌心躺着两片晕车药。 岑修楚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是旁边温居的手。 温居示意他接过药和水,岑修楚就着矿泉水吃了药,也不知道是不是晕车药真的那么好用,竟然很快就不觉得晕了。 温居说:“江城前两周就降下来温,早就该带你来,不过我担心反复升温降温,反倒不尽兴。” 岑修楚点点头:“现在来正好。” 虽然这个气温下水还是冷了点,但他也没打算下水,这个季节很多海洋动物都开始活跃,海鲜也都上市,而且就江城海边的气温来说,很宜人,确实是正好。 从车上下来缓了一会儿,岑修楚才往海边沙滩走。 没想到眼前的景色和先前在宣传册上看到的一模一样,碧波金沙,苍蓝白云。 “感觉叫东方马尔代夫确实不过分。” 温居对他弯了下唇角,随即道:“带你去看住的地方。” 岑修楚对这个倒是没什么——他对住一向没要求,住陋室都行。 但温氏旗下的度假村确实是和岑修楚想象得不太一样的——海景别墅竟然真的是海景别墅,全然不是以前旅游时住的破烂小房子。 落地玻璃窗,有点小法式风格,还有小花园,装修和景致都让人心旷神怡。 岑修楚在房间丢了行李就背着手到处逛到处晃悠,趴在玻璃窗上看海浪,刚下车时的那些倦意都不知踪影了。 不过…… 岑修楚倒不全是为了度假来的。 几天前,不知道是不是那条粉丝签绘微博带来的热度,有官方敲了岑修楚的微博私信。 大意是想请岑修楚画两张以保护海洋生物为主题的公益广告宣传图。岑修楚当然立即就答应了,还提出免稿酬免费参与。 加上正好温居说江城这边温度差不多了,就过来想找找灵感。 温居在楼下似乎和这一带的负责人或是什么人说着话,隐约传来说话声。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上楼的脚步声。 “阿修。”温居看见他趴在透明的窗户上,“怎么了?” “没,我在想那两张图要怎么画。” 混吃等死好多天,都有点不习惯工作的感觉了。 温居说:“吃不吃烧烤?” 岑修楚猛地回过头,一脸自己没察觉的期待。 “他们跟我说现在海鲜正是进入市场的时候,新捞了一些上来。”温居也在房间里放下东西,“吃的话我现在就让人把东西搬过来。” 岑修楚搓手:“先吃饭再干活。” “好。” 烧烤架子摆在小花园里。岑修楚原本以为会有负责这个的店员什么的过来帮忙,但竟然是温居亲手烤。 仔细想想,认识这么多年,好像还真没见过温居做这种事。 主要也没怎么一起出来玩过。 温居穿着岑修楚熟悉的考究的衬衫西装裤,不像是正儿八经出来“玩”的,倒像是临时出来参加什么公司团建。外套已经脱了被随手放一边,衬衫领口那儿的扣子松开了好几个,连袖扣也解开了卷上去,露出一截劲瘦白皙却结实的小臂。 他低垂着眼,满面认真地烤着手里的食材,好像那是什么重要的事一般。 岑修楚看着看着,觉得自己不能继续等着吃,跑过去帮忙处理食材。 暮色渐深,院子里暗下来,岑修楚摸索着打开了一盏院子里的灯,坐在温居旁边的小凳子上洗鱼虾螃蟹。 两个人都在忙着自己手里的事,一时间没人说话。 其实岑修楚本来也早习惯了,他们在家里的时候也是这样。但不知怎么,也许是因为是在不熟悉的地方,这一会儿,他居然感觉到一种……很微妙的尴尬。 大概也不能说是尴尬,只是真的很微妙。 这迫使岑修楚开了口。 他没话找话:“阿居。” “嗯?” 岑修楚犹豫了一下,问:“你今天晚上……是在这儿睡,还是回观城?” 他偷偷瞄了温居一眼,见后者烤东西的动作停了一下。 “……”温居没有立刻回答,灯光下,他的表情仍然晦暗不明,他看向岑修楚,“你想让我在这睡还是回去?” 这下轮到岑修楚说不出话了。 他……哪知道。 不知道吧。 岑修楚:“我意思是等会吃完饭回去会不会太晚了……你要是想回去的话回去也挺好的。” 这话说得中规中矩,但细究的话又有几分莫名的意味。 像某种暗示一样。 温居没有说话,岑修楚正想着他到底什么打算,就听他说:“虾烤好了,现在吃吗?” 岑修楚愣愣地从他手里接过来烤虾,吹了吹,坐在小板凳上吃。 阿居今晚到底会不会回去呢。 他好像是不太想他回去的。 只是按理说,阿居还有工作,把他送到岛上,顶多吃顿饭,就该回去了,好像并不好挽留。 而且总觉得……自己开口留他的话,好像气氛会变得很怪。 ……不对,为什么会变得很怪啊! 问心无愧,问心无愧。 岑修楚一边想一边啃掉了虾尾咽了下去。 于是岑修楚组织了一下语言,努力正常正直又莫名有点表情微妙扭捏地开口:“阿居,你要不……留下来睡吧。晚上不好开船到对岸。” 作者有话要说: 刚阳完又月经……感觉我的状态彻底垮掉了,每天都困死,吃饭也没胃口,一整个萎靡不振……尽力写尽力完结吧orz 第43章 温居怔了一下, 似乎没想到他说这一句,“……好。” 听起来似乎没多大波澜,但如果仔细听, 会发觉尾音是上扬的。 岑修楚说完就有点儿不自然的神态,别扭地低下头, 一口咬下来烤虾,嚼嚼嚼地吃完, 说话含含糊糊的。 “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省得你来回折腾。” 他叼着烤串签子,别过头,心想这就有点怪了,这好像不太像他。 真奇怪, 他为什么会有种心虚的感觉。 岑修楚也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耳根有点红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变化了——岑修楚迟钝地感觉到。 他闭紧嘴唇,沉默地继续处理食材, 和温居分工忙碌。 吃完饭,岑修楚帮忙收拾了一下,就借口铺床跑进房间。 其实被子什么的早就被弄好了,只是他在院子里待得有点不知所措莫名紧张。 岑修楚关上门, 环顾四周。 等会儿, 阿居要留下来睡的话,不会跟他一个房间吧。 房间里只有一张大床——也对,这又不是酒店, 淋浴间之类的也是一套的。 他把头探出门,跑去旁边房间看。 刚刚度假村的负责人介绍说别墅里房间有好几个,应该不至于…… 岑修楚推开门, 沉默了。 其他房间内的确设施一应俱全, 但是…… 并没有床单被子一类的用品。还都蒙着防尘套, 显然一副没有准备用的样子。 不过很快岑修楚又想明白了,大概因为度假村本来就还没有启动营业,也就是阿居带他提前来,所以把他需要的收拾准备好了。 况且估计度假村这边的人也没想到阿居有可能会留下来。 毕竟按他的一贯作风,都是立刻去处理工作。 岑修楚这么一留,反倒要超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了。 他走下楼梯,有点想让度假村的工作人员再弄一套被子床褥来,但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 还是别麻烦人家了。都是打工人,都很苦。 而且他也不是没跟阿居一起睡过,连更尴尬的事都经历过……草,还是别想了,不然今晚要睡不着觉了。 尴尬得睡不着觉。 虽然之前勉强克服了心理障碍,阿居的反应也很平常,并没什么觉得他奇怪的表现,这段时间也能比较坦然地接受了。……但乍一想起来,还是……有点羞耻。 还是别折磨自己了。 岑修楚挥散自己的回忆。 他回房间,从背包翻出电脑和板子,摸索出一点儿灵感,简单画了个草稿,一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去洗澡。 都一个小时了,阿居在做什么? 岑修楚忽然就有点好奇,从窗子去看了眼,院子里已经被收拾妥当,并没有人影。 该不会回去了吧? 他刚刚……溜得太快,好像是有点逃之夭夭的意思 可能让阿居误会了,误会他其实不是很想跟他一起待在这。 岑修楚赶忙跑下楼,想去外面随机抓一个工作人员问有没有看见他们温总,却看见温居正一边擦着打湿的头发,一边打着电话,听起来像是在说工作上的事。 他没走。 一下子就莫名安心了下来。 温居侧过目光,恰巧看见他,露出个温和的笑。 岑修楚一时竟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也笑了下,做了个画画的动作,表示自己刚刚在画东西。 ……怎么感觉自己有点二。 温居唇角的笑意深了点。 岑修楚回了房间洗澡,一边洗一边出神,想自己这回要画的画,想着想着,不知道怎么又想到温居,想到些乱七八糟的事。 说起来,阿居说他跟温阚华谈妥了,那温阚华也就……不会再逼迫他联姻,那他和他之间的婚姻关系,好像也就没必要继续了。 毕竟本来就是为了躲避联姻才结婚的,既然已经没有这个困境,也就没必要保持下去。 毕竟他们只是朋友,并不是真正的恋人关系。阿居往后也得和自己真正喜欢的人结婚,这段纯粹为了躲避联姻的婚姻自然是结束得快点好,以后阿居也好和结婚对象解释。 只有一个月的婚姻是假结婚可信度还是挺高的,到时候好好解释,对方应该会相信。 但阿居好像没有要提这件事的意思。 岑修楚能感觉到,这件事他不提的话,温居绝对不会提起。 否则要说的话早说了。 那阿居是怎么想的?难道……不想离吗? 不对,没有不离的理由吧。 岑修楚想不出来为什么温居会不想离婚。 也许……是顾及到他的感受,担心主动提离婚,即便他们并不是真正的伴侣,也会伤害到岑修楚的自尊心……? 听起来有点诡异,但是好像也说得通。 他的确是个脸皮薄又很要面子的人,有时候的确会在一些奇怪的地方要面子。 温居很了解他,大概也是顾虑这一点。 岑修楚感觉自己总算弄明白了。 原来如此……阿居是在等他提离婚。 得出这个结论,岑修楚心里生出点没由来的失落。他站在花洒底下被热水淋着,感觉那点失落像被滋润了一样,越发扩大。 很奇怪,他明明也算是帮到了阿居,为什么想到这个会觉得失落? 他不会…… 岑修楚按住了自己的想法。 肯定不是。他只是觉得这件事解决得很快,也很简单,看起来并没有那么需要他。 只是因为这个失落,而已。 岑修楚刻意地没有再去想。 * 温居开完线上会议,进房间的时候,发现岑修楚已经睡了。 他背对房间门口侧躺着,睡在床边那一小块,留了一大片位置,被子的另一边也整整齐齐,没有被占掉多少,看起来似乎有点泾渭分明的意思。 温居看了他一会儿,动作轻巧地关灯。 岑修楚其实没有睡着。 他听见背后细碎而极轻的动静,感觉自己的呼吸也屏住了,很努力地继续装睡。 但心里又隐约有点被拉起来似的,忍不住凝神去听。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安静下来,但岑修楚并没感觉到温居上床了。 ……进来了不睡觉,阿居在干嘛? 他听见温居很轻的一点动静,随即又安静下来。 好一会儿岑修楚才迟钝地反应过来,那应该是他取了平板,在靠落地窗的位置处理工作。 奇怪,都这个点了,早该处理完了吧。难道今天尤其忙? 他等了很久,也没等到温居到床上来。 岑修楚毕竟白天晕了车,加上他平常宅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体力差得很,其实早就有困意了。 温居关了灯,房间里一片昏暗安静,岑修楚等着等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再一睁眼时,看见落地窗外的天空昏暗地蒙蒙亮。 估计四五六点了。 岑修楚想起什么,试探着翻了个身,往旁边小心瞥了一眼,却没看见温居。 ?他怎么还没上床睡觉。有这么忙吗。 岑修楚坐起来,看见温居在不远处墙边的沙发椅上,一手支着额角,平板放在桌子上,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忙了一整夜……? 岑修楚轻手轻脚地下床,走过去看他。 不对,阿居这样好像也不是忙着忙着睡着了的样子,像是本来就打算这样睡。 但为什么不到床上去? 明明他给他留了位置啊。 岑修楚皱着眉头,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答案。 阿居想跟他保持距离。 但是,为什么……阿居是不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提醒他离婚的事? 岑修楚不是很相信自己的瞎猜,但的确,他们到了需要离婚的时候了。拖得越久影响越大。 万一阿居公司里的人知道了这件事怎么办。 虽然…… 岑修楚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了一些画面。 是当时,阿居帮他做那种事的画面。 如果能再亲密一点就好了,他很想……抱着他……等等。 他为什么会想到这个。 岑修楚心里陡然慌张起来。 他为什么会想和阿居变得更亲密……甚至到了这种地步。 这已经不是朋友的范围了。 不对不对,这是不对的。 ……一定是因为他们现在的关系。 他们现在在法律上是婚姻关系,生活上又住在一起,什么都在一起,所以他才会……产生这种错误的联想。 对,就是这样。 岑修楚抿直嘴唇,下了决心。 他找了张毯子给温居盖上,随即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地去洗漱,随即拎着背包出了房间。 其实离婚协议,在结婚的时候他就准备好了,当时也是考虑到类似的东西,担心这件事哪天泄露了对温居造成影响,所以领完证没几天他就找律师拟了离婚协议,以备不时之需。 他当时……应该是拿到之后随手塞到了常用的背包里,也就是这回来度假村带的这个。 岑修楚蹲在楼梯那儿翻找了一会儿,果然在内袋里摸出了装在文件袋里的离婚协议书。 身后的房间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阿修,你在这里做什么?” 岑修楚心里本来就很慌乱,倏忽听见他的声音,仿佛被抓包了一样,慌里慌张地站起来转过身,手里不自觉地攥紧文件袋。 温居似乎刚洗漱完的样子,额发有一点湿润。 他看见他手里的东西,其实以往他并不会过问,即便有所在意,但不知怎么,看见岑修楚的表情,他有些比平日里更在意。 “那是什么?” 岑修楚没想到他会问,心下愈发慌乱。 即便他已经决定提出离婚,也觉得这是温居希望他做的事,但是……真的提及这件事的时候,他还是紧张。 岑修楚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抬眼看了温居一眼,抿了下唇,说:“阿居,我们进去说。” 温居看着他,“嗯”了一声,侧身给他让路。 岑修楚走进房间,示意他坐下。 他打开文件袋,把里面印着黑字的一沓纸张拿出来,推向温居,自己下意识别开视线,声音有点不自觉地发抖。 “阿居,这是……离婚协议书。你签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44章 “……” 岑修楚清楚地感觉到空气沉了下来。 在他面前的温居神情如常, 连看都没看桌上的离婚协议书一眼,“为什么?” 岑修楚咬着自己嘴唇内侧的软肉,纠结了一下, 说:“你不是说,你和你爸谈妥了嘛, 我们结婚本来就是防止你爸让你联姻,这下问题的根本都解决了, 我们好像……也没必要耽搁下去了。” 他想起什么,伸手指了下离婚协议书,连忙补充道:“你放心,我让律师拟的时候特别说了,不会分到你的财产。” 再好的朋友, 也不能做这么过分的事。 其他的他当时都努力考虑到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遗漏。 想到这, 岑修楚又说:“你先别签,看下协议里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他一边从背包里翻找出一支签字笔,放在桌子上,朝温居那儿推了推。 “耽搁?” 岑修楚两只手环抱他那个鼓鼓囊囊的背包, 抓着自己两根手指, 目光闪烁了一下。 那是一个夹杂了防备或是抗拒,甚至看起来有些不安的姿势。 “我俩都是直男,本来结婚也只是为了帮你……当然这我是很愿意, 毕竟咱们是最好的朋友。但既然事情解决了……如果还继续保持,这种关系,”他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 说着说着声音忽然梗了一下, “……就是耽搁了。” 温居的神情仍然没有变化, 只是乌沉眼珠像深秋月夜里的江水一动不动,直直盯着岑修楚,仿佛要硬生生从他脸上里看出什么来一样。 片刻,他问:“你喜欢上谁了?” “……”岑修楚睁圆了一点眼睛,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没喜欢谁。……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耽搁你。拖着不离会耽搁你。” 岑修楚看着他的表情,心里莫名有点儿慌乱——他总觉得这一刻的阿居很不好惹。 但阿居脾气一直很好啊,他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 温居似乎稍微松了一口气,盯着岑修楚的目光温和了一点。他把目光稍移开,扫了一眼桌上的离婚协议。 “可我没觉得被你耽搁。” 岑修楚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一会儿他又不确定自己的推测了。 阿居从来没骗过他,那么……原来不是想让他提离婚吗? 岑修楚意识到这件事,竟然感觉自己心里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原来不是,只是他多想了。 他回过神,看了一眼那协议书,又意识到,即便温居没有离婚的想法,但他们作为朋友,在法律上却是婚姻关系,这本身就是很奇怪的。 况且即便温居现在不想和他人发展恋爱结婚的关系,不代表以后不会。 仍然是耽误。 他既然是他真正的朋友,最好的朋友,应该有为他好的觉悟。而且在朋友与恋人之间,朋友不能占太多戏码。 他抓紧处理好这件事,以后才能长久地继续和阿居做朋友。 岑修楚尽量小幅度地调整了一下呼吸,花几秒钟组织好了语言,说:“就算是这样,你也得为你以后的伴侣考虑吧。你想想她如果知道你结过婚,还是跟男人,肯定会很难过。虽然这件事能解释清楚,但是离婚的事拖得越久就越不好解释……” 他的声音蓦地停住了——他看见温居神情冰冷地推开了那份离婚协议书,指节修长白皙的手抬起来,带着一点凉意,探过来,不轻不重地捏住了他的下颌,使他被迫身体往前倾抬起头。 他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就被堵住唇,清澈冷淡的气息瞬时侵染他呼吸,唇珠被重重亲吻吮.吸着,像要就这样侵入他一样,直到他感觉到那气息越发滚热起来。 岑修楚起先下意识伸手推他,却发现根本推不开。他根本毫无防备,一时间大脑空白,任由温居吻他。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有几秒,也可能真的过去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挣扎着逃脱了温居指节的挟制,用力呼吸着房间里有点凉的空气,却仍然感觉温居的气息近在唇齿。 “……” 他惊慌失措地抓着凳子扶手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掌心擦了下被润湿的嘴唇低头看了一眼,一时间脑袋嗡嗡作响。 阿居……阿居……亲了他? ……怎么可能。 这种事怎么会发生? 这没道理……这根本不合理。 不合理。 温居似乎因为方才的动作有些限制行动,一只手解开洁白衬衫最上方的几颗扣子,慢条斯理地往岑修楚那儿走,岑修楚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却被凳子脚绊了一下,他本来就刚醒没多久,身上没多少力气,这下直接被绊得往旁边沙发椅上一仰倒下去,还没来得及坐起来,肩膀就被捏着按住了。 那力道不是要扶他起来的意思。 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岑修楚吞了口口水,手指抓紧了此刻唯一能抓紧的沙发垫,“……阿居,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温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落在他方才被弄得一片水光嫣红的嘴唇上,从来温和的眼里此刻黑沉得让岑修楚慌乱不堪,眼睫投下的阴影半掩去其中汹涌着的岑修楚从来没在温居眼里见过的情绪。 ……和欲望。 的确是欲望,岑修楚头一次知道一个人的眼神能那样清楚地表达这个词。 就像是冰山之下的部分终于暴露于天日之下,其庞大无法不令人震惊。 阿居……阿居怎么会有那样的…… 不对,这不是他认识的阿居。 温居似乎无奈于他的反应,叹息道:“哪里不明白?” 岑修楚的视角能清楚且近距离地看见他解开扣子后瓷白的锁骨和脖颈,再往下…… 他下意识挪开目光,然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往哪看。 “……我们是朋友,不应该……那样。结、结婚,只是为了,为了帮你。” 所以接吻……不对。 他们是朋友。 岑修楚说完,发觉自己很热,随即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脸、耳朵、脖子,乃至手指都在发烫。 全身都热。 怎么会这样,他上次这样是因为被下了药,可是这次……这次并没有啊。 他为什么会这样? 温居俯身,让自己更贴近他,握着他的手腕,不容反抗地把五指插.进他五指之间,蜷起来的手指被强硬地分开,迫使他和自己掌心相贴。 “嗯。”他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一声,随即凑近他滚烫的耳朵,似乎发觉他某些异状,哼笑了一声。 岑修楚感觉自己的手指被轻轻捏着蹭着,像是一种亲昵,又像是某种隐晦的邀请。 然后听见他低声说:“所以,阿修,帮人得帮到底。” 作者有话要说: 拉灯—— 审核大人,要过年了,别锁,我给你发红包。 太久没写这么这种亲密的内容了,加上现在jj比较严,我也摸不准线,不敢放开手脚写,只敢写到这种程度,大家凑合看() 第45章 岑修楚醒来的时候, 已经下午了。 脑子像刚连上网的手机,什么也没有地空白了几秒,随即几个小时前的记忆涌了出来。 他眼前闪过温居的脸, 和自己的声音。 “……” 草。 岑修楚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 床上只有他。床单洁白如新, 并无异样,但可能是被换过了。他身上的衣服明显不是昨晚洗澡换的那身, ……而且身体某些地方传来的感觉也明示着几小时前经历了什么。 “……” ……草!!! 竟然……是真的,他竟然真的和阿居……发生了这种事情。 怎么回事来着。 他明明记得当时……为什么最后会演变成这样。 怎么会这样。 岑修楚活了二十六年,从来没想过自己有可能不是直男。 而他几个小时前,却因为温居亲了他而有反应……这次和往次都不一样,没有下药, 不是日常的生理反应,是确确实实的和温居亲密接触之后才产生的反应。 而且温居之后对他做的每一步, 他都没有产生一点抗拒的想法,只是想着他们是朋友,也许弄错了对互相的感情。 但事实是,岑修楚这样欲望很淡又重感情的人, 绝不可能随便就有生理反应。 大学时舍友还说从来没见他看过片也没自己做过那种事, 更没和谁夜不归宿过,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但其实只是岑修楚压根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而已。 况且那确确实实,是在温居亲了他之后才有的。如果不是喜欢, 不可能会这样。 所以,原来他一直喜欢温居。 ……他竟然一直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喜欢自己最好的朋友。 岑修楚缓缓抬起手, 掌心按住自己的脑袋。 打死他都想不到还会有这种事…… 他本着求证的心理, 开始试着想起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 发觉自己想到温居和他亲密接触的时候,自己心里像源源不断涌出来什么滚烫的液体,其中情绪复杂,但一定有喜悦。 和只当成朋友的人做这种事,会有这种心情吗。 答案当然是不会。 这下石锤了,他是真的喜欢阿居。 阿居……好像也喜欢他。 没人会阻止他们在一起。他父母根本管不到他,他也不会因为他父母离开阿居。 而且,他们也早在一个多月前结婚了。甚至还住在一起。 那好像,没什么问题了。 甚至很圆满。 草。 岑修楚坐在床上,感觉自己有点轻飘飘的。 他好像……和阿居在一起了。 岑修楚垂下头,犹豫着摊开手,试探着掐了自己一下。 草好痛,果然是真的。虽然老套但还是挺实用。 岑修楚感觉事情变得有点玄幻,但仔细一想,又很合理。 没准……从很早开始他就喜欢温居了。 他确实也不抗拒他,一直就不抗拒,无论温居做什么事他都没觉得抗拒过。 门被轻轻敲响了,岑修楚下意识摸了下身上的衣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光着的,松了口气。 “……阿居。你进来吧。” 猜都不用猜。他们已经太熟悉对方。 门被从外打开,温居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走进来,把门关上了。 “我猜你应该醒了。”他语气里有点解释的意思,“难受吗?” 岑修楚摇了摇头。 温居站在房间门口那儿没有动。 “饿不饿?我已经让人去准备饭菜了。” 他还是摇头。然后又点了下头,又摇头道:“饿是饿,不过这个不重要。我觉得我们可能得谈谈。” “……”温居的喉结又动了一下,他目光低垂,“我知道,你接受不了。” 岑修楚“?”地看着他,说:“我没接受不了啊。” 温居抬眼看着他。 岑修楚摸着后脑勺,不大好意思地道:“我觉得,我应该……不对,我就是喜欢你。” “……” 温居唇角慢慢弯了,笑意仿佛和从前一样,但又是截然不同的。 像是一个等荒漠下雨的人终于等到了雨。 他看着他,低声说:“我也喜欢你。” 岑修楚头一次和人表白,感觉自己脸上臊得慌。 ……等会,这对话怎么感觉几个小时前也发生过。 草。脑子不要再回想了! 虽然……当时感觉挺好的…… 岑修楚站在那儿看了温居一会儿,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走过来,在他唇上飞快亲了一下。 他亲完抿着嘴唇,似乎有点回味的意思,嘴角毫不自知地上扬。 确定了,这个感觉也很好。 温居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就见他表情很严肃认真地说:“但我现在觉得,我对自己的判断太迟钝了,所以保险起见,早上的事……能不能再来一次?” …… 等岑修楚吃上饭,已经是快傍晚了。 他累得半死,但和喜欢的人亲密接触的感觉实在太好,他没舍得停……总之,吃完饭,累得浑身酸痛的岑修楚又倒下睡觉,第二天早上才醒。 第二天岑修楚想歇歇,但他没想到温居平常比他还性冷淡,这么多年一点黄色不沾,一开了荤竟然这么食髓知味不肯作罢。 在度假村待了多少天,岑修楚就被关在房间里多少天。 ……总之就是很惨。 直到好几天之后才有收敛。温居大约见他快受不住了,才停止这一恶行,第五天开始没再动他。 恰巧这一天的天气好得出奇,早上岑修楚是被铺满整个房间的温暖阳光照醒的,浅蓝清澈的海浪在不远处一下下拍打沙滩,泛起白色浪花。 让岑修楚想起小时候,他也是每天在这样的海边度过一整天。 温居端着早餐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岑修楚从床上起来伸了个懒腰,顶着睡红的脸对他兴奋道:“阿居,我们今天去钓鱼吧。” “腰不酸了?” “……”岑修楚被梗了一下,但还是嘴硬,“早就不酸了,真男人绝不可能酸。去钓鱼吧!今天天气很好。” 温居:“好。听你的。过来吃早饭。” 吃完早饭,岑修楚就迫不及待地跑去跟人取钓具和小船。 他比较喜欢海钓,虽然在海边附近的池子小沟里什么的钓也很好,但今天格外想坐小船钓鱼。 还拉着温居上了船。 岑修楚拍着胸脯打包票:“你就放心,跟着我绝对不亏。我小时候经常在海边钓鱼,今晚让你吃烧烤海鲜吃饱。” 温居忍俊不禁:“好。” 结果就是钓了半天只钓上来一些小鱼小蟹。 岑修楚又抛一竿下去,等鱼上钩的时候百般无聊,盯着阔远无边的碧海,不觉出神,想到之前发生的许多事。 阿居也喜欢他,那一开始找他帮忙结婚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他好奇心一起就忍不住开口问:“阿居。之前你找我结婚,真的是因为你爸让你联姻这件事吗。” 温居正在帮他弄饵料,闻言动作停了一下,抬眼回答:“是。但不是只有这一个选择。我只是……” 只是想借这个机会更接近你。 岑修楚:“你喜欢我为什么不说?” 如果说了的话,他就能早点意识到自己是这种喜欢他了。 温居的唇角弯了一下,说:“你以前说过,你不喜欢男人。” 岑修楚:“我哪有说过这……” 然后停住了。 他的确说过,大学时有男生喜欢他,当时给他制造了一些麻烦,他和温居吐槽这事的时候似乎顺口说了这么一句。 “那如果……我没有发现,你还会……” 还会等我吗。 温居没有看他,只是伸手把水桶里的几只小鱼小蟹从小船倒回海里,从船沿那儿看着它们游向海底。 “阿修。” 片刻,他才开口。 “嗯?什么。” “我从小在观城长大,观城附近没有海。所以很早之前我刚认识你,你那时说你喜欢海,我并不理解。” “但后来,我也渐渐喜欢上海了。” 岑修楚没明白:“为什么?” 温居抬起眼,看见阔远无边的天空,目光仿佛透过此刻蓝色的天穹,看到遥远的与眼前人的过去和未来。 “因为在与星空倒映的海底,即便我死去多年,尸骸沉底,鱼群以我围绕,沙土把我掩埋,只要还有人类在探索,终有一天会发现埋藏于我尸骨之下、肋骨之中的痕迹。那是我留在海洋、等它向你告发的证词。” 岑修楚问道:“什么证词?” 他的挚友把目光望向他,那其中汹涌着滚烫的情意与温柔,和静谧的、在心里低声重复过无数遍的答案。 “——我一直爱着你。”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感谢陪伴! 番外有可能会有,不确定什么时候写,写的话会发在我专栏的番外集。 推推我接下来要写的:已开连载《每个世界都在被盯上〔快穿〕》,v后日六起。 《听说我是仙君白月光》古耽狗血火葬场。 【预收文案】 迷词年少时,曾无比炽热地爱慕过那落入凡尘高不可攀如日月的仙君。 师父说,仙君是天上来的仙君,终有一日是要回天上做神仙的。 迷词若想同他在一起,必得飞升成仙。 连仙君也说:“仙缘有限,根骨不足,你我绝无结为道侣的可能。但若是渡劫飞升,或可一试。” 于是迷词屡屡妄图飞升,屡屡皆败。 第九次渡劫前,迷词亲眼见到仙君对身旁的凡人温柔含笑,说会带那凡人飞升成仙。 薮春树下,两人确如画中神仙眷侣。 原来那日不过一句戏言,他却当了真。 慌忙失措间,天雷及至,第九次渡劫飞升仍败。 “纵有仙缘,眼迷词蒙,该落此遭。” 情爱一道,多生坎坷常生恨怨,前世今生恩怨无数。 迷词了悟,从前执念皆随情丝断裂消散尽忘。 数百年后,迷词得道飞升入太上仙界。 “小仙在此等候迷词仙君多时了……那是谁?噢,仙君历了三十六世三十六劫,该是不记得了。那位是尧衍帝君。听闻,他正找多年前他还是仙君时,在凡间遇到的一位传闻很爱他的少年爱侣呢。” “……” “仙君怎了?” 迷词摇摇头,笑着说:“没什么,这位帝君生得面熟,我却想不起是不是见过。” 他转过身,与那位尧衍帝君擦肩而过。 “想来,他该能找到那个很爱他的少年爱侣吧。” 以下是一些碎碎念,不想看的小天使可以跳过啦。 这本的梗其实挺冷的,没穿越没系统,可以说啥热元素都没有,就连cp也是跟频道主流逆着来的,这一点还是我开文一个月后才意识到。加上我本身其实不太会写感情流,中途数据也不好,也有过心灰意冷的时候。但是后来反应过来,写文最重要的是写自己喜欢的,以及让同样喜欢的能看下去的读者看到,所以很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天使支持。这本也许并不完美,有这样那样的小问题,但是整个连载期我都感觉很轻松很快乐,这样就很好啦,也希望看的小读者也是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