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遗书》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题名:他的遗书 作者:丁唐 简介: —— 南絮一生只爱过这一个人。 南絮爱这个人爱了一生。 他不过是爱上一个人而已,可从没想过这份爱会要了他的命。 他的爱人将他推下深渊,他接过爱人递来的刀。 南絮本是夏夜中星光簇拥的玫瑰,却最终被人狠狠掐碎。 一封遗书,再不相见。 食用指南: 1.此文以真实故事改编。 2.作者笔力不行,各位看官还请笑纳。 3.虐的,be,排雷!!! 第1章 过往 “秦屿洲…” 影音中突然滋啦一声响,接着应是三脚架不稳,手机摔在地上。屏幕上骤然一黑,接着是一片水声,似是有人走过来,将手机扶起来,屏幕上霎时投出南絮赤裸的半身。 “抱歉刚刚手机倒了…”影像中的南絮轻声一笑,无光的眸子狠抓人心,“我到现在还在跟你道歉…” 手机被重新架好,这里是一间浴室。那间浴室秦屿洲再熟悉不过,他回首侧目,望向门帘后紧闭的门,里面的血腥味似是还不曾散去,秦屿洲已经好几日不曾打开过那扇门。 “秦屿洲…”屏幕里的声音拉回思绪,秦屿洲直愣愣的看着那个人,他在等着下文,可那人却不再开口,同他一样直愣愣的盯着镜头,二人隔着屏幕对视。 已经没话说了吗? 秦屿洲想着,眉间郁积苦涩。 水汽糊了镜头,画面变得模糊,秦屿洲抓起抹布起身就想将投影擦净,可他却紧攥着抹布愣了神,脚下生了根,叫他半步也动不得。 南絮惯用的抹布,好些年都不肯换。 “我好像不知道该同你说些什么了…”南絮的声音透过音响,变得有些沙哑,“那些话都说尽了,好听的,不好听的,都说尽了…” 当真是无话可说,秦屿洲倏然觉得自己还是了解南絮的。 “说尽了…”南絮反复呢喃着这一句,有些恍神,“没说尽也不说了,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秦屿洲,希望你往后的日子里依旧如此,你可千万不要变,变了可就没意思了。” 言语中带着无尽的怨念,南絮似是要将多年压抑的愤恨悉数说出来,他知晓自己错付,也知晓自己心软,现下就连骂人也吐不出半句脏话。 “你们一家子都不要变,”南絮的声音越来越飘,如上云端,如在天际,“以后哪个姑娘找了你,可真是…她,的,福,气。” 后几个字南絮咬的极重,如重锤一下下撞在秦屿洲心上,南絮好恨他,恨在心坎里。 “我不爱你了秦屿洲,”南絮接着说,已然恢复了平静,“我不爱你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曾经的誓言通通不做数,我会在阴曹地府里诅咒你,咒你…” 南絮似是在思考,想着要咒他些什么好。 “咒我吧。”秦屿洲哽住,泪腺失了闸门,擦都来不及。他双肘撑膝,脸深深埋进掌心。 “咒你考不上研好了…” 秦屿洲顿时苦笑出声,眼泪滑进口中,有些涩。他的絮絮心软极了,如此恨他却也只是咒他考不上研而已。 这怎么能行? 这怎么能够? 那头传来水声,南絮调了调姿势,仰靠在浴缸里,屏幕中他望着天顶,轻飘飘的说:“我赤条条的来,自然也要赤条条的走,我本以为我有好多怨念,到头来还是怪我自己,怪我心太小,什么事都存着,秦屿洲,你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好的,坏的,我都记得…” 他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已然让人捉不住。 秦屿洲缓下情绪抬眼看去,蓦地瞟到浴缸一角有一翻倒的药瓶。浴室的灯好亮,将那上面的字都映的清楚,秦屿洲慌了神,三两步奔上前去,单膝跪在荧屏前,这是个投影,还是去年生日是他送南絮的礼物。 当时他觉得南絮应是开心非常,可如今想来,南絮不过是说了句“谢谢”。 那个药瓶秦屿洲认得,就放在南絮枕下,近小半年的时间里,南絮都要靠它入眠。 秦屿洲慌了神,尸检报告他虽也看过,可猛的见到这一幕,他觉得自己都要被撕碎了。他不停的拍着墙面,像是要将里面的人救出来,可他做不到,他这辈子都做不到。 “现在是早上八点半,离你回来还有…还有三个半小时…”南絮神思飘忽,合上双眸,周身的水倏然间晕开猩红,他半分活路都不曾给自己留,“秦屿洲…你最好记得…我不是自杀…我死在你手上…” 眼前的人缓缓滑了下去,血水沿着缸壁漫了出来。浴室里一片亮白,那片红就显得格外刺目,水漫上了台子,将空药瓶冲下来,无人将手机关闭,这份录像很长,直至水面再无波澜。 “啊——!”秦屿洲发了疯,一下下重重的砸在墙上,指间洇出鲜血,与影像中的红融成一片。 他的絮絮啊… 怎么能死? “南絮!!” 迟来的哭声响彻整栋楼。 —— 夏日总是将日头拉的很长,太阳升的早落的晚,一日的工夫足以将人烤的心慌。 这也太热了。 好在学校里树多繁茂,南絮躲着阴凉,沿着路边找报道处。 “师弟哪个学院的?”一道清亮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许是看他张望许久,来指个路。 南絮回身,将行李箱扶在另一只手中,他笑了笑:“临床医学院,我看指引牌是往这边走,可我还是找不到路。” 这学校太大,他一个路痴以后要怎么办哦。 “临床医学院…”女生翻着手里的册子,倏地眼前一亮,“噢!在8栋下面平台上,这边过不去,我带你走另一条路。” “谢谢学姐。”南絮笑的更开。 那学姐忙摆手:“没事没事,跟我走吧,你也太客气了些。” 南絮应着,跟在人身后努力的记着路,倏然想起他爸给他交学费去了,那也是个路痴,这地儿太绕,可不能上个学再把人丢了。 他摸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单手打字稍慢,再抬头时已经七拐八拐绕了好几个弯,南絮望着楼上硕大的“8”,又回头看看路,起了一瞬怔愣。 得,这还是不记得。 “就在那边,”学姐指了指那一排桌椅,“趁着人少赶紧去,中午之前弄完了,下午还有空收拾收拾宿舍,过会儿人一多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南絮点头应下,又说了句谢谢。 那学姐蓦地一笑,说:“你真的好客气。” 南方树多浓郁,可也挡不住那火热的晴日,怕不是太上老君嗯炼丹炉又被踢了下来,不然怎的能如此热。 南絮按着地上的剪头顺着排队,行李箱占了半个人的地儿,搞得他有些不好意思。 “儿啊!”身后如一声洪钟,引得人频频侧目,“老爹来了!” 南絮本就出了一脑门汗,闻声更是汗如雨下,偏那不安分的胖老头还满脸兴奋,挤过人群站到他身边,接过行李箱,又低声说了一遍:“老爹来了。” 南絮倏地笑出声来,那边办理入学手续的人瞥过一眼,他清咳一声,憋回笑意:“知道知道,”还是忍不住,“我老爹可棒,不会迷路。” “嘿嘿,”南秉勋掏出纸巾抹了一把汗,“你们学校有地图你不知道吗?按着地图不就找过来了吗?” 说着他又掏出一张纸巾,一把拍在南絮脸上:“快擦擦,”他胡乱的揉,“人家都不出汗就你跟水洗的一样。” “你还说我?”南絮打量着南秉勋,这人衣领湿了一圈,胸前更是被汗染深,一路走来顶着骄阳,脖颈上还在不断淌汗。 父子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整个队伍中就数他二人最欢乐。队伍前行的慢,南絮回头看了看,长队已然看不到尾,来晚的人都站在日头下,宽叶再浓密也遮不住热。 他回过身来,不曾注意到身后的目光。 秦屿洲排队无聊,拿着地图胡乱翻看,身前的人带着一身淡淡玫瑰香,不知是否是沐浴露的味道,被盛夏晕开。 身前的人转过了身,垫脚仰头不知在看些什么,带起的风送来更浓的玫瑰香,他不禁抬眼,撞上一张笑脸。 秦屿洲初次见南絮,只觉这人好爱笑。 ------ 新文开更,五万字的短篇,现耽不是我的舒适区,写的乱七八糟,见谅见谅。 谢谢垂阅。 第2章 初识 四人寝,上床下桌,南絮觉得很满意。这时候就体现出了南秉勋的优势,人家都是爬上爬下擦床板,他老爹直接将床板扛下来。 四张床占了三个,对头的那位在阳台忙活,斜对角堆满了行李,人不知去了哪里,只剩对面的床还空着无人来。南絮不时偏头看看,寻思着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南絮正钻在衣柜里,这边边角角的擦的他好累,倏地有人拍了拍他后背,他一个激灵,险些磕了头。 “呦你小心点儿,”身后的似是伸了只手来挡住柜角,那人说,“我叫赵鑫,辽城人,你呢?” 那人身材微胖,瞧着和煦,笑的看不见眼,正伸着一只手等着南絮回握:“南絮,”南絮也跟着笑,握住了那只手,“泉城来的。” “老乡啊!”赵鑫使了劲,南絮骤然一疼。 见南絮吃痛,赵鑫忙松了手给人揉了揉:“哎呦我太激动,这出来上学遇着老乡不容易,别见外,在这羊城,北方的都是老乡。” 这人太逗了,手干燥热乎,搓的南絮又要冒汗:“嗯,老乡。” 宿舍在二楼,浓荫遮掩阳台,烈日落不下,只将风都烤的热。这地儿一热就要热到年底,南絮望着墙沿斑驳,寻思着要不买个大一点的风扇。 洗涮了水池,南絮顶了一头的汗,后背都是黏的,他拉门回屋,一阵寒凉迎面扑来,吹去热意蒸腾的烦躁。 有空调。 南絮像是活了过来,他深吸一口气,凉气混着风油精的味道直冲肺腑。 好爽! 南秉勋靠在桌子上,赵鑫盘腿坐在地上,守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南絮觉得把他自己团成团应当可以塞进去。 二人一人捧着一根雪糕啃的正香,瞧见南絮大开着门,口中雪糕还未咽下就喊出声来:“别敞着门。” 喊的倒是齐,这才应该是父子俩。 “就这点儿凉气儿,你再给都放走了,”南秉勋丢过一根雪糕,不出所料,是一根老冰棍,“来解解暑,这地儿忒热,不快点儿吃要化成水儿了。” 南秉勋钟爱老冰棍,吃了几十年也吃不腻。南絮接过迎面砸开的雪糕,捏了捏袋子,袋子底下已然积了一汪水,捏着很软。 果然化了,得赶紧吃。 “叔叔这儿化音听着真亲切,”赵鑫咂着嘴,用下巴指了指空余的床,“那边靠窗的那个是羊城本地的,叫陈书齐,他来的格外早,放了行李就不见了人,应当是去买东西了吧。” 一根雪糕被他嘬的像是在啃鸡腿,赵鑫给南絮拖了个矮凳过来,接着说:“你对床,”他又用下巴指了指,“好像也是本地人,叫白珂,家离着学校还挺近,估计今天来的会很晚。” 南絮只觉赵鑫是个百事通,高考后嗯书暑假无事,他在新生群里聊的欢畅,却也只是谈天说地乱聊一气,这人却像是把人家底都翻了个遍,南絮不禁诧异:“你怎么都知道?” “哈?”赵鑫吃净了雪糕棍,就连最后一点冰水都不曾放过,汁水顺着下颌淌出,他猛的一蹬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巾,随便擦了擦下颌,他说,“我昨儿个晚上来学校里瞎转悠,碰上了,就问了句,而且新生报到处都写着信息呢,姓名学号手机号,咱四个挨一块儿你都没看见?” 南絮摇摇头,他从不关注这些事情。 “你学号头一个,”赵鑫的儿化音也重,听的南絮也觉得亲切,“我天你咋啥都不看?南小迷糊,你也不怕出门被人卖了。” “我儿傻啊,”南秉勋那头也咂咂嘴,“这他这性子随了他妈,不关己的事儿一概不关注,以后就劳你多带带了啊,他还路痴,连地图都看不懂。” “我今晚就很我妈打电话,说你说她傻。”南絮朝着南秉勋努努嘴,叼着雪糕棍像是要戳人。 “傻这一方面可能是随了我,”南秉勋瞬间改口,“你就随你妈清高,呦呦,你说说你,咋不随点儿好?” 赵鑫听的哈哈直乐,这父子俩简直是一对儿活宝:“叔叔你还缺儿子吗?我现在认爹还来得及吗?” 南秉勋也乐不可支,眼看着日头悬正,已至晌午,忙招呼着赵鑫一同吃午饭。 学校的食堂也还不错,十几个窗口近半数南絮都不曾吃过,他盯上了不远处的焗饭,那满满一层的芝士简直就是在勾人犯罪。 会长胖的吧,胖成赵鑫怎么办? 正想着,赵鑫已经端着三大碗焗饭挤过人群走了过来,一双眼紧盯着面前的饭和地上错落的脚,那架势像是护食的狼。 “行咧!”餐盘猛的撞上桌面,他指头上被压出一道白,“开饭!” 声音之洪亮引得隔壁桌的人侧目,南絮讪讪看过去,向那人歪头一笑,示以抱歉。 又见着了,那朵玫瑰。 自南絮进了食堂,秦屿洲就看见他了,这人长得亮眼,且不说样貌,就说那身高,在这乌泱泱一片人里格外的出挑。 他似是又闻到了那阵玫瑰香,食堂的冷气太足,秦屿洲指尖都凉。 “看什么呢?吃饭啊。” 一双筷子蓦地敲了敲他的餐盘,秦屿洲回了神,看向坐在对面的女人。 周婧顺着看过去,现下也才回过头来,她给秦屿洲夹了一筷子菜,边吃边念着:“父母供你上学,你可要好好读书,要懂事,”她摸出纸巾递给秦屿洲,“要学会好好交朋友,不要总闷在屋里打游戏。” “嗯。”秦屿洲应的心不在焉,这些话他听了一路,耳朵要生茧。 “好好拿出毕业证,好好考个研,”周婧还在说,“趁着你爸还在医院,可以帮你安排个好工作。” “嗯。” “别敷衍我,”周婧又敲了敲秦屿洲的餐盘,倾身向前,“父母供你不容易,你可得好好珍惜,很多孩子连学都上不了,你可是自己考上的本科,家里的小孩数你最聪明,这聪明可得用到正地方。” “知道了,”秦屿洲闻言失笑,低头喝了一口汤,“都说了一路了,你嘴不累我耳朵可累,放心放心,我会好好学,也会好好给你找个儿媳妇。” 说到儿媳妇周婧霎时笑开颜,抬手点了点秦屿洲鼻尖,说:“毛都没长齐就想着找媳妇,”她调笑一句,又正了神色,“找也行,也该找了,不过不许找北方的姑娘,北方人溺爱,宠的孩子都没边,你看看你小舅妈,在家里什么都不会做,女人是家庭的门面,你可不能找个这样的。” “行行行,”秦屿洲舀了一勺焗饭塞进女人嘴里,“别说了别说了,我都记得,记得。” 说完他不再理会,偏头看向那边的餐桌,桌上三人的笑声荡开在整个食堂。不知是否是目光太过于灼热,南絮似有所感,回首看过来,面上的笑意还未褪去,一颗虎牙挂在唇角。 明明冷气很足,可秦屿洲确升起一股热意,那道迎着他的眸光像是带着火,烫的他面上发红。 “你脸怎么这么红?”周婧摸了摸秦屿洲的脸,“会不会中暑了哦,羊城跟咱们家里的热不一样,可得小心中暑。” 说着周婧起了身,拿起包要去买些冷饮。 秦屿洲看着周婧走远,又回头看着那边的那株玫瑰。 餐桌空空,连餐盘都不见了。 人呢? “嘿!” 肩膀猛的被人一拍,秦屿洲被吓得打了个哆嗦,他登时起身转过身来,只见那颗薄荷朝他挑了挑眉。 “你刚刚看我好几眼,”南絮说着,掏出手机晃了晃,“我叫南絮,要交个朋友吗?” 南絮学着赵鑫的样子伸出手去,等着人回握。 “秦屿洲。”秦屿洲握住了那只手,指尖微凉,刚好缓解燥热。 “你好朋友。”南絮笑的更欢,手上加了些力道。 “嗯,”这笑会传染,秦屿洲也跟着他笑,“你好朋友。” 秦屿洲没松手,南絮也没有,这人哪怕只是微笑都会露出那颗虎牙。微凉的指尖被他捂热,秦屿洲依旧没松手。 秦屿洲再见南絮,觉得这人笑的俏皮。 ------ 谢谢垂阅。 第3章 音频 今夜的月亮好圆,和他们初见那时一样,秦屿洲坐在落地窗前,怀里抱着一本相册,仰头望月,身边堆着捏扁的啤酒罐,酒气冲破了窗,醉了一轮圆月。 南絮喜欢喝酒,喜欢看月亮,没封元宵中秋,他总要备好当季的食材,压着秦屿洲做一桌子菜,再备好下酒小菜,随便铺个毯子,坐在窗前赏月。 一坐就是大半夜,一喝就成了醉鬼。 秦屿洲不愿让他碰酒,说不上这人酒量好还是不好。说他好,三两罐啤酒走路就发飘,说他不好,再往下喝下去也只是发飘。他极少见得南絮烂醉成泥,只有两次,他不愿回忆。 秦屿洲望着月亮,眼前是南絮的笑颜,初识的那一抹笑深刻入骨血,叫他至死都不能忘。 他好像只陪南絮看过一次月亮。 “啧。”秦屿洲灌下一口酒,将酒罐捏扁,接着又开了一瓶。 他不懂这酒有什么好喝,为何南絮会如此贪杯,他不懂月亮有什么好看,为何南絮会如此痴迷。 南絮痴迷月亮,也痴迷秦屿洲,他的爱热烈,热烈到让秦屿洲肆无忌惮,让秦屿洲认为他永远不会离开。 他仰躺下来,躺在南絮常待的地方,随手翻开相册。第一张是一张军训时候的合影,那时的南絮犯了腰伤,两日不曾训,坐在看台下躲着阴凉。 秦屿洲也没参加军训,理由是迷彩服过敏,请了一周的假,陪着南絮躲阴凉。 照片上的南絮笑的开心,帽檐遮住半张脸,脸上投下大半阴影,牵着唇角,一手搭着他的肩。他在看南絮,不论是照片里还是照片外,秦屿洲都在看南絮。 “絮絮啊…”秦屿洲摩挲着照片,将那人摸的发热,他喃喃着,却听不到半句回应。 他侧身够过手机,屏幕模糊,他这才发觉自己有些醉了。秦屿洲搁下相册,翻着手随手点开一段录音。 半晌,他听见了南絮的回应。 “秦屿洲,”南絮声音轻快,随手拨了一下琴,“你停一停,我唱歌给你听,新学的。” 南絮曾拿他的手机录过各种音,他曾说声音有记忆,是比用眼睛看到的还要深刻的记忆。 这段录音的日期很早,可他好像没听过。 “打一半怎么停?”里面传来他的声音,听着有些不耐烦,“你唱就好,我听着呢。” 音落,手机里没了声响。秦屿洲举起看看,见那进度条还在走,他将手机贴在耳边,里面只有细微的游戏声。 多混蛋啊。 他骂自己。 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讨厌游戏声。 “好吧,”南絮又拨了一下琴弦,轻声笑笑,言语中苦涩与无奈交织,“你听着哦。” “嗯。”他应的很轻,也不知南絮有没有听到。 南絮低低声音传来,琴声有些磕绊,秦屿洲当真不记得自己听过这首歌。 多混蛋啊。 他又骂道。 音频不过两分钟,秦屿洲已然听了大半,南絮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琴音飘荡。他听见自己打游戏的叫骂,琴弦震响就在这叫骂声中消散。 “你听了吗?” “听着呢。” “好听吗?” “好听啊,”秦屿洲依旧敷衍,“你啥时候唱歌不好听?乖啊,我打完这一局陪你。” 又是一阵静默。 没了琴音,南絮的呼吸声格外清晰。秦屿洲能想到,南絮是以什么样的眼神,什么样的姿态看着他。 圆月好亮,暴露一室迟来的愧疚。 音频结束,南絮似是又说了什么,他没听见也记不清。他看着音频的日期,是他们在一起一年后,那时南絮随他出了学校,一同租了这间房子。 “真他妈混蛋。”秦屿洲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这一巴掌让他有了一瞬的清醒,他猛的记起当夜的事情,南絮想给他唱首歌,可被他敷衍过去。事后他去哄人,可南絮却像是一块油盐不进的木头,任凭他如何说都不肯原谅。 最后怎么样? 秦屿洲拧眉想着,酒精麻痹了大脑,思维变得迟缓。 最后吵了一架。 他双目骤然清明,直愣愣的望着天上的月,他们相处一年,好像就是从那时起便时常吵架。 南絮总是心软的,只要他亲一亲抱一抱,这气便能消下去大半。而他也总是得寸进尺的,只要南絮一声原谅,他便能将一切抛于脑后,直至南絮气成了一块木头,他才能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惹人伤心。 那夜天上也有一轮圆月,他抱着南絮赏月,抱的很紧,他知道南絮挣脱不开,只要这样抱着,南絮就没了辙。 他道了歉,南絮也道了歉。 秦屿洲说:“我下次一定好好听你弹琴,我们絮絮这么厉害,怎能少了听众?下次我给你录,下下次我也给你录,不生气了好不。” “嗯,”南絮窝在他怀里,轻轻颔首,“我也不该,其实等你打完了就好了,没必要急在那一刻。” “没事,絮絮可以急,”秦屿洲紧接过话茬,鬓角蹭过南絮颈侧,“原本也是我答应你的,是我没做到,絮絮可以急。” 南絮轻笑,慢慢抽出手拨开他的脑袋,这人才理过发,扎的他痒。秦屿洲顺势抓过他的手印上一吻,接着偏头吻在人下颌,一点点的吻,一点点挪,最后含着那双唇,夺人气息。 那夜秦屿洲很温柔,却也搞得南絮神思纷乱,再记不得方才的气恼。 他的絮絮还真是好脾气,气都是一个人闷闷的生。秦屿洲记得自那日起,南絮再也没给他弹唱过,甚至是那把尤克里里都被束之高阁。 南絮说自己不喜欢了,他也就真的相信了,竟还说过南絮不过三分钟热度,何苦浪费钱。 秦屿洲抬手又给了自己一巴掌,他盲目的划着手机,不知在翻着些什么。南絮的音频个个都很长,一月一个,除了假期从不间断。 他曾有过一时兴起,缠着南絮给他唱歌,可南絮总说他唱过了,唱过了好几首。秦屿洲不明所以,只觉得南絮太过别扭,遂再没问过。 南絮的别扭性子,秦屿洲是知道的,从一开始就知道。 秦屿洲从不打开音频,自然再也没听过南絮唱歌。 倏然间他停下了手指,望着一个只有十秒的音频愣住,这当然不可能是一首歌,或许是南絮无意间按错了键。他未曾划走,鬼使神差的点开了音频。 “秦屿洲,”南絮声音弱弱的,带着细微的哭腔,“等你听到这个音频,咱们就分手。” “你就当我胆子小吧,我当着你的面说不出口。” 到底是胆子小还是别的什么,只有他二人知道。 秦屿洲听的心肺皆颤,颤的他好疼,他看着上面的日期,是去年他生日两天后。 他清楚记得,那夜两人差点打起来。 薄坐轻拂月色朦胧,最后一滴酒也已下肚,秦屿洲屈起一条腿,他不愿再想下去,只紧紧抱着那本相册,就像曾经抱着南絮一样。 相册不会说话,也不会挣扎。 他合上眼,听着墙上挂钟滴答,接着三针汇成一线,零点已至,敲钟声响。 相册很厚,南絮应当是添了不少页。秦屿洲坐起身,他头脑昏沉,却怎么也睡不着。他起的猛,相册滑落身侧,一张照片掉落出来,那是晴日下南絮,迎着阳光站在看台下,斜靠着立柱,一手扶腰,一手递过一瓶水来。 瓶身起了水雾,水珠沿着瓶身滑落关节,积坠成珠落在塑胶跑道上,南絮笑着看过来,等秦屿洲走近,将冰水贴在人脸上。 “逃军训,”南絮挑了挑眉,“去喝糖水也不叫我,合适吗?” “不合适,”秦屿洲接过水,仰头灌了大半瓶,“等下午汇演完,我请你。” “好啊,”南絮点点头,撑着立柱站直身子,他腰疼的厉害,周身包绕着膏药味道。 秦屿洲笑了,他伸手撑着南絮胳膊,一手环过人后腰,将人大半重量都放在自己身上。他贴着南絮,终是在那浓郁的药香中寻到了一丝微弱的玫瑰香。 “糖水哪值得你回礼,”他笑到,“明儿周末,带你出去吃怎么样?” “行啊,”南絮应的痛快,“那这一顿可得回礼。” “嗯。” 秦屿洲实在压不住唇角。 ------ 谢谢垂阅。 第4章 火锅 今夜起了风,似乎大雨将至。 秦屿洲:我在超市边的糖水铺等你,要喝什么? 南絮洗了把脸,偏头看见手机上的消息。他轻声笑笑,擦干手回了句。 南絮:都行。 脸上的笑压不住,头顶的衣服遮了阳台的灯,幽幽一室,带着笑意融入晚风。 “女朋友吗?” 南絮闻声抬头,面上的笑还未收回,只见白珂端着一盆子衣服,朝他挑了挑眉,一脸的八卦样。 “哪里的妹子?什么时候勾搭的?这不是才军训完?你怎么这么迅速?” 一连串的疑问如一个个炮弹,炸的南絮连反击都来不及,他哭笑不得,举着手机给白珂看:“瞧,”他点了点备注,“秦屿洲,男的。” 正巧这时手机震动,秦屿洲的消息弹了出来。 秦屿洲:那我买两份看你喜欢哪个。 “啧,”白珂打开洗衣机,将衣服袜子内裤一股脑的倒了进去,他嘀咕了一句,“男的也可以哦。” 南絮:好。 南絮正回着消息,注意力全被那两行字引了过去,唇角勾去了天边。他没听清白珂说了什么,只应付的应了一声。 “你来真的啊?”白珂忙着洗衣服,听见南絮应声险些把盆丢出去。 他胡乱按开洗衣机,随手抓起一个瓶子,打开盖子就往里倒,猛的闻见味道不对,拿起一看才发现自己倒了沐浴露进去。 沐浴露能洗人就能洗衣裳,白珂十分淡定的按下了键。洗衣机轰声启动,玫瑰香气弥漫开来。 “啊?”南絮也懵了,“什么来真的?” “就你跟秦屿洲啊,”白珂放下瓶子,端着盆靠在水池沿上,“你刚刚不是应了吗?” “我应了什么?”南絮顿感不妙,连忙解释,“我们就是下去喝个糖水,他问我喝什么,我说都好。” 白珂倏然笑了,他眼珠子一转,歪头瞟了过来。这一眼看的南絮浑身不自在,他头皮都麻,拿着手机后撤几步,背抵上了门把手。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紧张什么,”白珂也不知他没听清,瞧他这样总觉得有什么情况,“你是不是喜欢秦屿洲?” 他问的好直接。 “啥玩意!?”南絮炸了毛,若说方才吗一连串的问候才炸到边境,那这一句则是直接炸进了指挥处,南絮瞪圆了眼,不知白珂从哪得来的这一结论。 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 秦屿洲:到哪了? “啧啧啧,”白珂指尖点着盆,敲出一段毫无规律的节奏,“快去吧快去吧,人家都催了。” 南絮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一边解释不清,一边已经误了时间:“我回来再跟你说,”他拉开门,“你别多想啊。” “嗯嗯嗯,”白珂笑的开心,觉得南絮就是个炸了毛的兔子,“你回来再跟我狡辩,嘿嘿。” 这人怎么能笑得这么贱? 南絮想打人。 南絮:跟室友聊了两句,这就来了。 他蹬着鞋,还在回消息。 学校里多绿化,宿舍区更是满眼的绿。虽说起了风,可白日里骄阳留下的燥热怎么都散不去,南絮走到糖水铺,才换的衣服又被汗洇湿。 回去还得洗个澡,南絮腹诽着,这天儿可真不是人过得。 糖水铺子里人不少,秦屿洲坐在露天的棚伞下,盯着一张广告纸看了许久。 “嘿,”南絮拉开椅子坐下,“看什么呢?” “看隔壁汉堡家的菜单,手机没电了,”秦屿洲将菜单推去一旁,将两碗糖水推到南絮面前,“我还以为你要放我鸽子了,都不凉了,尝尝喜欢哪个?” 语气中带着抱怨,夹杂着口音,听着有些软。 “秦老板请客,我哪敢放鸽子,”南絮看着两碗糖水,又看看秦屿洲,“我先尝?” 棚伞迎风,伞沿轻荡,玫瑰香被汗水蒸出,又随着风笼着这一隅。秦屿洲放轻呼吸声,深吸了一口气,他点点头,说:“我从小吃到大,不尝都知道什么味,你先尝尝看喜欢哪个。” 说着拿了两只勺子放在碗里。 南絮一直记得这一夜,他记得糖水喝了一半,天上骤然下起了雨,羊城的雨来的极快,不多会就将路灯晕成了一团。南絮从未听过如此急切的雨,顺着风向他袭来,他来不及躲闪,半边身子被淋透。 “在羊城出门不带伞可不行,”秦屿洲乐的看这场雨,瞧着南絮向他挪过来,撑开伞挡在他身前,“过会风等雨小一点,我送你回去。” “嗯,”软糯的话语融进耳朵,南絮骤然起了坏心,“秦屿洲,来跟我说二。”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人面前晃了晃。 “说什么?”秦屿洲不解。 “说,二,”南絮又晃了晃,“就这个,数字二。” 秦屿洲不会儿化音,南絮看着他脸色越来越黑,双唇紧抿,像是生怕脱口而出,惹了人笑话。 他憋的住可南絮憋不住,南絮收回手,笑弯了腰,他低头搅着糖水,不敢看秦屿洲。 身后的目光冷的要杀人,南絮奋力将笑声憋了回去,他盯着碗里的芒果,想着喝上一口分分心神,可那道目光像是有了实质,总勾得他反复想起那张黑成锅底的脸。 南絮低头喝了一口糖水,谁知他没能忍住,又笑出声来,这下可好,险些将他呛死。 秦屿洲忙给人拍背顺气,抽出一张纸巾给人擦嘴,颇感无奈:“就这么好笑?” “不不不,咳,不好笑。”南絮看了秦屿洲一眼,眸子映着糖水铺里的灯,送来了光。 他摇头摆手,接过纸巾一通猛咳,将笑意尽数咳了出去,脑海中不知怎的突然响起白珂的那句“你喜欢秦屿洲”。 南絮愣住了,他看着手里的纸巾,又看向两碗糖水,接着瞟了一眼挡在身边的伞,最后看向秦屿洲。 秦屿洲请他喝糖水,让他先尝,秦屿洲还替他挡雨遮风,这些好像都没有什么问题,可秦屿洲给他擦嘴,这好像就有些问题了。 南絮用力晃了晃头,只觉自己应当是受了白珂干扰,这才多想。他呆呆的看着秦屿洲,那人的羞愤退了去,剩下满面疑惑。 “我脸上有什么吗?”秦屿洲摸了摸脸,瞧着这人眼神复杂,不解又好笑,“你这翻脸可比翻书还快。” 好朋友之间会互相擦嘴吗? 南絮不听他说话,兀自头脑风暴。一旁的棚伞下坐着两个女生,各撑着一把花伞挡着飘荡的雨,一个女生给另一个女生擦去粘在唇角的糖水渍,南絮瞧着,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可那是两个女生诶! 南絮又甩了甩头,有些烦躁的揉了揉额发,小姑娘之间手拉手上厕所那叫亲密,两个大男人手挽着手上厕所那不成变态了? “你怎么了?”秦屿洲问他,抬手把他揉乱的额发理顺。 南絮像是触电一样往后一撤,动作太大险些摔下椅子,秦屿洲一把箍住人腰将人带回来,为着扶人,伞被扔去了一旁。 风乍然而起,呼啸着席卷而来,落叶荡入天际,两碗糖水泼了一地。如针细雨密密麻麻扎在身上,秦屿洲一把将人揽入怀中,他俯身拿伞,挡住了泼天的雨。 南絮被吹乱了头脑,方才得思绪已然接不上,身上找不到半点干的地方,落叶黏在衬衣上,被南絮一片片的揪下来。 “秦屿洲,”他实在是不清醒,“你是不是喜欢我?” 秦屿洲怔愣一瞬,手中的纸巾飘进风雨被撕成碎絮。也只一瞬,他又挑了挑眉,唇角挂着笑:“你猜,”他说,“你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他看着南絮惊诧,觉得这人逗起来有趣。 “我猜对了还用你告诉我?”南絮一巴掌拍在人肩头,推开伞就往雨中走,反正已经湿透,左不过是再洗个澡而已。 “明儿中午带你出去吃,”秦屿洲拉住人,将伞撑了过去,“带你吃火锅去,你答应过我的,不许放我鸽子。” 秦屿洲这话说的霸道极了。 南絮说不出拒绝。 ------ 要去呼伦贝尔啦,下午的飞机,祝我玩得开心。 谢谢垂阅。 第5章 礼物 雨下了一夜,次日太阳高照,羊城变成了一座巨大的蒸笼,水汽引着汗不停的淌,南絮不过是下个楼的工夫就湿了衣领。 —我下来啦。 他给秦屿洲去了个消息。 昨夜似乎是风雨太吵,他躺了大半夜都没能睡着,在床上不停的翻身,床板吱嘎直响,对头的赵鑫也被他吵的睡不着。 赵鑫:哥,我困了。 手机猛的一震。 南絮:? 南絮:困了就睡啊。 南絮不明所以,随手回了两条就将手机扔在一旁。空调有些冷,他裹着被子翻了个身,埋了半张脸进去,继续理着脑袋里的一团麻。 麻团线头都没找到,手机又响。 赵鑫:哥你快把床拆了,这大工程,我听的睡不着啊。 南絮倏然笑出了声,床板又是狠狠一震,他听见那头赵鑫叹了口气,遂撩开床帘,探出头去,轻声说:“对不起啊。” “没关系啊。”赵鑫模仿他的语气回了一句。 南絮又笑,引得赵鑫跟着笑,对面白珂听见声响也探出头来,捏着嗓子朝着赵鑫喊:“他思春呢,你管他睡觉干嘛。” “呦,”赵鑫登时没了睡意,一下子坐起身来,掀开床帘打开台灯,“大秋天的你发情?” 他这声音不小,好在陈书齐睡觉死,这等的动静也依旧呼吸沉稳。 “谁发情?”南絮探身,拿着衣架子打向赵鑫床帘,激起浮尘,“你才发情。” 台灯开的最低档,白幽幽的光映亮墙角蛛网,赵鑫嘿嘿一乐,抬手掀起南絮的床帘,挑了几下眉:“哎!”他兴奋异常,“你下手够快啊,这不是才军训完?哪的姑娘啊?” 南絮失笑,也将床帘挂起来:“哪有你这么…” “不是姑娘哦,”白珂嘴快,说完了才想起要征询南絮的意愿,他猛的将嘴嘬起来,用手不停的拍,“瞧我这嘴哦,这个可以说吗?” 南絮勾了勾唇,不甚在意,他说:“你都说完了才来问我啊,”他也搁下手机,想着有人聊聊也不错,“说吧,话头都到这儿了还能断了不成?” 白珂来了劲,熄了手机,也点亮台灯,大有彻夜长谈的架势。 赵鑫把灯调亮了一档,给南絮打光:“快来说说,你勾搭了哪家小伙子,咱不歧视同性恋啊,咱就是好奇,你俩谁上谁下?” “什么就谁上谁下?”南絮把灯打开,剜了赵鑫一眼。 “嚯!”赵鑫低声一喝,又把灯怼了回去,“你这么娇羞呢!?合着咱不是娶媳妇儿是嫁姑娘?” 南絮想打人。 那边白珂笑的直锤床,扭头看见睡的正香的陈书齐,他钻出床帘爬了过去,轻拍陈书齐的脸:“小齐齐,惊天大瓜你吃不吃?” 陈书齐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挥开扰人的手,翻身闷头睡去。 “小齐齐诶!”白珂直接掀了人被子,将人一把捞起,“南絮要脱单,这瓜你吃不吃?” “什么瓜…”陈书齐困得不行,被人这么一折腾鼓了一脑门子气,“我管他冬瓜西瓜南瓜北瓜,你给我滚下去,我要睡觉!” 他不听的将白珂往外搡,回身趴在床上,把脸整个埋进枕头里,这人作息极其规律,到点儿就困,不睡明儿一天都没精神。 屋里静默片刻,白珂爬着梯子下床,上头陈书齐蓦地跪坐起身,惊的他险些没抓稳。 “啥?”陈书齐摸出眼镜戴上,迷离的眼还未曾聚光,“谁脱单?南絮?哪家姑娘啊?长咋样啊?你下手呀咋这么快啊?”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南絮听着笑到不行,白珂手一滑,整个人跌在地上,对面的赵鑫也是笑的没了人声。 陈书齐醒了,他们说话也不再压着声,一直聊到天色将明。 南絮好困,日光太烈,刺的他睁不开眼,他踩着路沿石慢慢往宿舍楼深处走。秦屿洲的宿舍在路尽头,满街的芒果树轻慢的荡着风。 秦屿洲没有回信,也不见人影, 南絮忆起昨夜,陈书齐挣出困意,问他:“你真的喜欢秦屿洲啊?” 喜欢吗?好像是,他与秦屿洲相识不过半月,确实暧昧了些,秦屿洲会问他喜好,为他擦嘴,他扪心自问,若是赵鑫他们给他擦个嘴搂个腰,南絮能一脚把他们踹飞。 “喜欢的吧,”他答到,“我没喜欢过什么人。” 思绪飞的比芒果树还要高,南絮扬起胳膊打了个哈欠,眼看着到了人楼下,他掏出手机,秦屿洲还是没有回音。 “小伙子要不要上去找?”宿管大爷见南絮面熟,摆摆手示意他上楼。 “不用大爷,”南絮笑道,“天热,上楼下楼又得出一身的汗。” 大爷闻言笑的爽朗,老花镜滑落鼻尖,大爷索性摘下收紧胸前口袋:“下头有蚊子哦。” 他扭开杯子戳了一口茶,那声音与南秉勋有的一拼,南絮听着亲切。 正午将至,天愈发的热,南絮等人等的有些燥,稍稍一动就要出汗,不动还会招惹蚊子咬。 —你在干嘛? 他有些不耐烦了。 “我晚了我晚了,”秦屿洲慌里慌张的跑出来,撑起伞遮在南絮头顶,“对不起对不起,我收拾了收拾,怎么不上去等我?” 南絮抬头看了看伞,伞上还带着湿痕,遮去了些许暑热,他说:“我怎么知道你这么磨叽?” 他回头看了人一眼,将满目的怨念递过去。不自觉的离得近了一点,他闻到秦屿洲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清幽的檀香味道,并不浓郁,细细一闻,还能闻到隐约的发胶味。 “你搞头发了呀,”南絮抬手摸了摸秦屿洲发顶,硬硬的发丝有些扎手,他想揉一揉,可又怕揉乱人心意,“你咋不穿身西装呢?” 烦闷散了去,他慢下半步跟在秦屿洲身后,不断地揉搓支棱的发。 “西装啊,高中穿腻了,你要想看的话下次穿给你看,”秦屿洲看不见人频频回头,那呼股子玫瑰香只绕在身后,他换手撑伞,箍着南絮的腰将人带向身前。“这可是我精心弄的,再给揉坏了。” “嗯,”南絮笑弯了眼,“精心弄的,发胶香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约会。” 秦屿洲叫了车,司机靠在车门上抽烟,看着应当是等了有一会儿。 “就是去约会啊,”秦屿洲快步上前打开车门,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上车,吃火锅去。” 言语散在热烈的夏日,南絮只听清了三个字。 “约会啊。” 他脚下一怔,脸上倏地一烫,约会啊,南絮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尽管无名无实,却也让人心底漾着蜜。 “愣着干嘛,”秦屿洲朝他招手,“上车啊,再不走火锅散了。” “来了。”南絮说的轻快,字字带着笑。 树影匆匆后撤,南絮望着窗外,看着车拐了几个弯出了大学城。他还是不记得路,只认得了几个奇怪的红绿灯。 那个路口的红绿灯四面全红,他扭着身子向后看,确认自己没看花眼。 “在看什么?”秦屿洲说了上车后的第一句话,车里冷气足,吹来一旁的玫瑰香。 “在看那个红绿灯,”南絮敲了敲窗,“它四边儿都是红的,这要怎么走?” 秦屿洲跟着回头看去,车又拐了个弯,树冠茂密,裹着楼遮挡视线。他突然抬手轻柔南絮发顶,笑道:“改天走走不就知道了。” 南絮被揉的一愣,满车的冷气像是骤然换成了暖风,晴日隔着窗都显得烫人,他支着头看着窗外,车停了又走,进了市区行的越来越慢,他脖颈都僵了,也不敢回头。 耳边传来拉链声,秦屿洲像是拉开了背包又拉了回去。 他在干嘛? 南絮好奇,回首看了看。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秦屿洲指了指书包,“就在里面。” “礼物?”南絮顿感惊喜,“不年不节又不生日,准备什么礼物?” “不年不节又不生日,也可以准备礼物,”秦屿洲把包递了过去,“要不要看看?” 南絮眉眼间存不住的惊喜溢了出来,他将背包放在腿上,指尖摩挲着拉链:“可以吗?” “当然。” 秦屿洲像个狩猎的猎人,等着猎物一步步上钩。 ------ 草原很好玩,你们看到这一章的时候我应该在骑马,或者撸羊羔。 嘿嘿,谢谢垂阅。 第6章 手表 背包被空调吹的凉,秦屿洲好像很喜欢黑色的东西,不论是伞还是包。 南絮捏着拉链,一点点慢慢拉开。这人把自己收拾的精致,这包里却是乱七八糟好似什么都有,最上面有一银灰盒子,缎面的,摸着很软。 “这个吗?”盒子巴掌大小,南絮拿在手里晃了晃。 秦屿洲扭头看过来,颔首应声,接着又低下头胡乱翻着手机,不知在看什么,眼神也不曾聚焦,紧张与慌乱透过指尖蔓延开来。 头一次见着这样的秦屿洲,瞧着跟求婚似的,南絮倏然一笑,不再看人,打开了那个缎面盒子。 他不曾看见,这一笑,笑红了秦屿洲的耳朵。 纯黑表盘,指针嗒嗒的响,声音不大,却灌满了耳朵,叫南絮再听不见其他。秦屿洲收起手机,侧身拿过表,拆开上面的包装,抬起手腕对着时间。 南絮这才看见,秦屿洲腕上也有一支手表,纯黑表带,缀着银盘。 情侣款? 这个念头一出,南絮霎时红了脸。 “不是情侣款,”秦屿洲对完时间,抬眸戳穿了人心思,“这个情侣款不好看,我就买了两支相似的。” 他拉过南絮手腕,将表扣了上去。表带箍在南絮腕骨,上面还带着秦屿洲指尖的温度,像是被人牵住了手,两处温暖终是融归一处。 南絮以前从没带过手表之类的东西,他不喜欢手腕上有负累。 可这是秦屿洲送的,那便带着吧。 “谢谢,”他笑了笑,指腹摩挲着表盘,这表看着应当不便宜,“这下可不是一顿饭能还得起的了,你喜欢什么?我回去挑挑看。” “不用,”秦屿洲又掏出手机,“没多少钱,见面礼而已,不需要还。” 这人在说什么? 南絮偏头看着窗外,楼宇林立,玻璃砖反着日光,在林荫路上留下一片影,他撑着下颌嘬着双唇,奋力将那声笑憋了回去。 他二人聊了一整个军训,说熟也该熟了,怎么就成了见面礼? 那边秦屿洲也不自在,脱口而出的话像是舌头被人打了几拳,什么鬼的见面礼? 二人一路无言,各有各的别扭。 腕上的手表存在感极强,像镣铐一样箍的紧,南絮不太适应,不时转动手腕。 秦屿洲面上划着手机,眸光却一直落在南絮身上,灰黑表带藏起腕骨,如同禁欲的手铐锁住这人的春情,让人想拆开,想将这个人完完全全的拆开。 南絮将这一日刻在了骨子里,闷热的初秋,热烈的赤阳,火锅蒸腾暧昧,模糊了面前人的脸,树梢的虫鸣都在说着这份刚成年的爱,那时的心思那时的人,也只是停在那时而已。 秦屿洲:到宿舍了吗? 南絮才打开门,手机就在口袋里疯狂的震。 秦屿洲:盒子落在我这了,你还要吗? 秦屿洲:不要我就扔了。 秦屿洲:明儿我要去趟行政楼,你陪我去吧。 秦屿洲:我骑车带你。 秦屿洲:听说那里的天台上日落很美。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南絮笑出了声。 “啧,”白珂抱着盆从阳台进来,放走了些许冷气,“你闻闻,你闻闻你这一身火锅味,麻辣不麻辣,酸汤不酸汤,全是恋爱的酸臭味。” “谁吃火锅吃酸汤啊?”南絮头也不抬。 南絮:好,陪你去。 他收起手机,不过须臾又掏了出来。 南絮:盒子别扔,我还要。 “你瞧瞧,你瞧瞧,”白珂二指捏起他的腕,满脸的嫌弃,“这是什么定情信物啊!” 他声音大的很,恨不能叫全楼的人来围观,着实把南絮吓了一跳。 “你喊什么!”南絮低喊着去捂他的嘴,看着那两个床帘拉的严实,“这俩人睡觉呢?你这一嗓子再给人吵醒了。” “小齐齐睡着了就跟死猪一样,把他卖了他都不知道,”白珂端稳了盆,险些将衣服泼出去,“赵鑫那小子没睡,他…” “我拉屎呢!” 阳台传来一声吼,两道门都隔不住赵鑫的嗓门。 “你瞧,”白珂耸耸肩,“他拉屎呢,我衣服都没得洗。” 南絮笑到不行,他换了鞋,把表摘了下来,表带不透气,腕上闷出一层汗来,皮肤浸的发白。冷气覆上手腕,薄汗带走腕上的热,这表箍了他一路,现在才舒服了些。 “你咋摘了?”白珂拖了张椅子,扔了盆,反骑在椅子上,一脸的八卦样,“定情信物诶!不得天天戴着?” “戴不习惯,”南絮喝了口水,“我从小就不喜欢在手上戴东西,别扭死,而且不方便,晚上摘早上戴,我总忘。” 白珂抱着椅背,还未张口,那边陈书齐撩开一条缝,钻出脑袋来,他没戴眼镜,眯着眼瞅着桌上的表:“那你咋不跟他说咧?” “呦你没睡啊。”白珂回头朝着陈书齐比了个心,把人恶心的直翻白眼。 陈书齐不理他,反手摸过眼镜,将那手表瞧的清楚。 “我不知道他买了表,”南絮敲着桌子,“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准备了礼物,诶你们是不知道,他管这表叫见面礼。” 话音才落,引来一阵唏嘘。 烈日透窗而过,窗帘暖白,映在屋里惹人发困。陈书齐打了个哈欠,推推眼镜,懒洋洋的问了句:“你俩谁追的谁?” “不算谁追的谁吧…”南絮想了片刻,“不过是我先表的白,他问我喜欢他吗,我说喜欢,他说那你表白呀,然后我就表白了。” 一句话像是旱天雷,将白珂雷了个外焦里嫩:“你是鱼吗这么容易上钩?”他觉得这话别扭的很,“他咋不先跟你表个白呢?他不是先喜欢的你吗?” “没差吧?”南絮蹙了蹙眉,不是很理解,“结局都是在一起,谁表白谁有区别吗?” 白珂不出声,他只是觉得别扭,却也说不上来别扭在哪里。陈书齐又推推眼镜,抿着嘴也不说话,他没谈过恋爱,也没见过多少人谈恋爱,可他瞧着白珂快要扭成一条蛇,心里也泛起一丝不对劲。 只有赵鑫是个傻的,顶着满头汗跑进来,拿过不知是谁的水杯猛灌了一口,一脸茫然:“我错过什么了吗?” —— 秦屿洲拎着一兜水果,哼着歌回了宿舍,走的时候学着南絮踩路沿石,一个不留神差点扭了脚。 他猛的一恍神,恍出一截被表带箍住的白腕子。 树上芒果尚青,昨夜落雨,灌木中存着些许蛙鸣,此唱彼和,许是心情好,这蛙鸣也不显得聒噪。 “秦少回来了,快来说说,进展如何?” 说话的人名叫苏佳,不知父母怎么想的,取了个女孩名,人也是长得小小的,笑起来有挂着酒窝,当真是人随了名字。 他坐在床边蹬着梯子,手里捧着一碗泡面。 “还能如何,”秦屿洲揉了揉额发,挡去眼中溢出来的笑,“礼物都送了,你说如何?” 声音将人完全暴露,他一字一笑,声声带着蜜。 “呦吼!”苏佳看上去比他还要兴奋,“恭喜我们秦少抱的美人归,这得请客啊,这得请顿大的。” “请,明晚就请。”秦屿洲扔下背包,手机微微一震,是南絮的回信。 “秦少阔气,”苏佳将泡面放在小桌上,一跃而下,他抱臂靠在秦屿洲衣柜上,问道,“哎,谁先表的白?” 秦屿洲放下手机,在背包里摸出那个缎面盒子,他想了想,说:“算是南絮?” “什么叫算是?”苏佳乐出声,随手将盒子拿过来把玩,“说说呗,你怎么送的礼物?他怎么表的白?” 少年人似乎总是在纠结这样的问题,好像谁被表白谁就得了优势,秦屿洲此时也不拘谨,他说的神采飞扬,苏佳也听的啧声不断,直道他秦少好大的魅力。 “别总一口一个少少少的,”秦屿洲听的耳朵麻,“你正常点行不?再喊我打你。” “行咧,”苏佳应的爽快,“明晚请客说好了啊,不许反悔啊。” 秦屿洲打开电脑,手机震响被掩盖:“嗯嗯嗯,”他连连点头,抬手招呼苏佳,“先陪我打几局,晚点要去吃饭。” 苏佳断端下泡面放去阳台,闻言给了秦屿洲一个白眼:“啧,酸臭。” 秦屿洲笑笑,手机依旧在震,透过桌案传上手腕,他侧目一看,是南絮的三条信息。 南絮:好。 南絮:盒子别扔,我还要。 南絮:你几点吃晚饭? 这么宝贝? 秦屿洲莞尔,正要拿手机,那边苏佳已然开了电脑:“上号!” “来了。”他放下手机,寻思着一会儿再回也不迟。 这可真是好大的一会儿,直至天穹被暮色侵染,直至南絮敲开他宿舍门,他手里的鼠标还在桌上飞,苏佳搂着他脖颈,发出阵阵惊呼。 “秦屿洲,”开门的室友一脸看戏模样,“南絮来了。” 闷雷滚过,又要下雨了。 ------ 今晚就到家啦,明天正式开始码字,我是一颗勤劳的糖。 谢谢垂阅。 第7章 盒子 记忆里这是他二人第一次闹别扭,距离在一起不过半日的光景,就像这天,也不过晴了半日。 “我其实不想给你打电话的,”南絮没进来,只是靠着门框,“显得我多么黏人一样。” “怎么会,”秦屿洲劫了话头,“是我错,我没看时间,你打就好了呀,我不接你就玩命打。” 南絮抿了抿嘴,接着笑了出来:“我没玩命打吗?”他扬了扬下巴,“你看看你手机,我发了多少条信息,打了多少个电话。” 秦屿洲慌忙去看手机,他手机静了音,埋在一堆书下,一通好找。 室友匆匆离开,接着南絮进了屋,拖开椅子坐在他身旁,南絮说:“或许还是我敏感,自打咱俩分开你就没有半点消息,也不是要你不拔缝儿的报备行程,就是,就是你回来了,怎么也得跟我说一声吧。” 秦屿洲摁开手机,南絮说是玩命打,实则也就那几条,信息电话加一块,一个屏幕也放得下。他从身后抱着南絮,贴着人耳垂低声说:“我错了,那些消息提醒太烦了,我就把手机静音了。” 他在南絮身上不断摩挲,快要把人揉碎了,他接着说:“饿了吗?带你出去吃好不?” “秦屿洲你先起来,”南絮被他压弯了脖颈,气喘不顺,“你不要这样压着我,你先起来。” 南絮反手搡着人,想起方才苏佳也是如此挂在秦屿洲脖子上,他虽知秦屿洲不会有什么出格举动,可他就是不爽,想到这,南絮搡人的力道更大了。 但秦屿洲就是不肯起身,他将人紧箍在怀里,就等着南絮一句原谅。 闷雷又起,雨飘进了阳台。 南絮挣脱不开,搡没了劲,垂首瘫在秦屿洲怀里。秦屿洲见人静下来,这才松了手,他绕到南絮面前,蹲在膝侧,捧着人脸颊轻轻吻了一下。 秦屿洲真的会哄人,或许只是会哄南絮,他知道怎么让南絮安静,也知道如何乱人心。 “我错了,”秦屿洲就这样贴着人,“下次我把手机贴脑门上。” 南絮被这个吻乱了心弦,散去大半气闷,他侧目看着秦屿洲,撞上遮了瞳仁的眼帘:“那不是更看不见?” 他说的很轻,说的很软。 “看得见,”秦屿洲又亲他,“就摆在面前,你的消息我第一个回。” 温热气息惹得人痒,南絮倏地笑出声来,他仰身后退,想要躲开秦屿洲的禁锢。 可他退一步,秦屿洲就进一步。 “絮絮,可以亲你吗?” “嗯?”南絮挑眉,扭头迎着他看过来,“不是才亲了?” 话音才落,南絮霎时反应过来,羞赧一起,他目光躲闪,不敢再直视秦屿洲,那目光太烫人,烫的他脸颊都红,整个人僵透了。 “絮絮,”秦屿洲凑上前,一手扶着南絮后颈,拇指不停的摩挲,“可以亲你吗?” 台灯倏然闪了几下,南絮呼吸都乱了,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答,只知回神之时那双唇已将他含住。 只是浅尝辄止,秦屿洲带着小心不敢冒进。 虽是浅尝辄止,南絮依旧乱了方寸。 窗外雨势渐起,阳台上的衣服湿了多半,洗漱池中积了半滩水,南絮出门太急,没有带伞。 “饿了吗?”秦屿洲不放人,把人揽在怀里蹭。 “嗯,”南絮好乖,随便他蹭,一手环过秦屿洲脖颈,不让自己掉下去,“早就饿了,要不是为了等你,这个点儿我都吃饱了。” “走,”秦屿洲拍了拍南絮后腰,示意他起身,“咱出去吃,后天才开始上课,今晚可以稍稍晚点回来。” 南絮站起身,看着秦屿洲换了身衣服,又找出一把稍大一点的伞。他说:“食堂就好了,大老远的多麻烦。” “打车去打车回,哪里麻烦?”秦屿洲开了门,半环着南絮的腰,不由人说,带着人就往外走,“今天饿着我们絮絮了,可不得吃点好的补回来。” 灯下细雨如针,密密匝匝,宿管大爷在棚伞下小憩,打着微弱的鼾。路沿石下积着水,南絮踩在路沿石上,走的格外小心,秦屿洲将伞撑在他头顶,遮了昏暗路灯,淋湿半边衣裳。 秦屿洲掏出手机,将伞下的南絮拍成了一个模糊的影。 “你拍我?” “嗯,记下来。” 他要弄一本相册,把他的絮絮都记下来,攒成厚厚一本,待到头发花白时再来看看。 相册是弄了,可却只有一小半的南絮。清月朗朗,秦屿洲靠坐在窗上,往下看是一片废墟,四年了都无人清扫,他一页页的翻,照片里的人慢慢从南絮变成了他。 酒精明明醉人,秦屿洲却好似清醒了些许。他放下相册,踉跄起身,酒罐被踢翻,洒了一地,沾脏了南絮最爱的地毯。秦屿洲忙拿纸巾将地毯擦净,夜色深深,家里到处都是南絮的影。 他送南絮的手表一直被好好收着,就在床头的抽屉里,秦屿洲似乎有一个执念,他送的东西南絮必须戴着,就像是一个印迹,像是给人盖了个章。 “我送你的表呢?”那日他带着南絮去了行政楼的天台,明明顶好的气氛,他却看到了南絮空空的手腕。 南絮一怔,垂首看向左腕,昨夜洗澡时摘了,被他收在盒子里。昨儿个回的晚,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那表早被他忘没了影,他也实在没有戴东西的习惯。 “我昨晚洗澡摘了…忘了戴…”南絮靠着围栏,身后就是夕阳,织锦一样铺满天穹,赤日敛去了刺眼的光,逐渐西沉,愈沉愈红。 夕阳下的南絮像一只兔子,带着窘迫和一丝慌张,秦屿洲的声音褪去了温度,让他觉得有些冷。 “明天戴着,”秦屿洲握着那截腕骨,“这可是我送你的第一个礼物,可不能再忘了。” 南絮笑着应了。 可一个人的习惯并不是那么容易改,数月后的一夜,南絮洗澡时忘了摘,表险些浸了水,他盯着指针看了半晌,确认这表还在走才放下心来。他将表收回了盒子里,自这夜起,他再也没戴过。 秦屿洲问他,他也如实说了,可他心里总有那么一丝歉疚。 “我送你的表呢?你不是也没戴几天?” 后来吵架闹别扭,秦屿洲总拿这事说他,南絮自觉理亏,不知该如何辩驳。 那支手表现在还好好的躺在盒子里,南絮真的保存的极好,表带是他细细擦过的,每年保养也一次没落下。 秦屿洲别的东西从不记得在哪,唯独记得这只表。 他拿出来握在手里,就像握着南絮的腕,指尖一寸寸捋过去,在靠近表盘的那一处摸到了不规则的凹陷。秦屿洲一愣,把表翻了过来。 南絮。 一边写着南絮的名。 秦屿洲的。 一边写着秦屿洲的名。 表带两边的字汇成了两句话: 秦屿洲的南絮。 南絮,秦屿洲的。 秦屿洲盯着那表带,眼中的血丝都被激了出来,这六个字像是六根钢针,束缚他四肢,将他钉的鲜血淋漓,痛入骨血。 什么时候印上去的? 他从不知晓。 酒精迟来的麻痹令他头晕目眩,手中表盘上似是显现出南絮的脸,他抓着表带却又不敢狠握,缎面盒子翻落地上,内芯脱落,掉出一张纸来。 —秦屿洲,等你翻到表带上的字,咱们攒钱出国结婚吧。 南絮想过的,想过一辈子。 秦屿洲也想过的,只不过是从出国结婚慢慢变成了这样过也挺好。 他好疼啊。 秦屿洲从未如此疼过。 ------ 啊我要开学了,小声哭一会… 谢谢垂阅。 第8章 鹭岛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睡去的,屋里的冷气开的足,他衣裳都没脱,表捂在心口,被体温捂热,身侧的半张床却被吹的凉。 昨夜床帘没有关严,阳光顺着缝隙钻进来,把床分割两半。 秦屿洲坐起身,头痛欲裂,他戴上了那只手表,将南絮的名字贴在腕骨。 房里一片狼藉,夜里的酒气散在整间屋子,仅剩的玫瑰香都被掩了去,相册不知翻到了哪一页,仰在地上,边沿沾了酒渍。 秦屿洲拾起相册,扯了一张纸巾细细的擦干净,垂眸见得的那张照片是他与南絮第一次旅行,也是二人的第一张合影。 后面也有过旅行,只是秦屿洲都没什么太深的印象。 墙上的挂钟“铛”声一响,他这一觉竟是直接睡到了正午,今儿个南絮火化,他想去看看。 秦屿洲推开了那片门,浴室早已被清扫干净,可那血腥味仿佛渗进了墙砖地缝里,一池的血水依旧汩汩直流,镜子边的壁龛上还摆着南絮的牙刷杯子,上面印着秦屿洲名字的缩写,一旁放着一个小竹筐,里面是成堆的面膜。 这人要俏,护肤的玩意儿总是少不了。 “大男人敷什么面膜?” 南絮举着面膜要往他脸上贴,给秦屿洲吓得像是触了电一样猛的弹起来。 “大男人怎么就不能敷面膜?”南絮不依不饶,追的可紧,“你本来就比我大,老的快了怎么办?” “我天,”秦屿洲退到了墙边,指尖恨不得把墙皮抠烂,“我就比你大一个月,不至于老的那么快。” 南絮堵住了人,不顾秦屿洲挣扎,将面膜仔仔细细的给人贴好:“一个月也是大,”他连边角都不放过,“万一就老了呢?万一再过几年,咱俩上街人家把你当成我爹咋办?” “你想叫爸爸也不是不行,”秦屿洲搂着南絮的腰,让人贴近自己,“换个地方,让你叫过瘾。” 印象中南絮脸涨得通红,眸中尽是嗔怪与羞愤,秦屿洲喜欢逗南絮,这人禁不得半点撩拨。 神思飘了回来,秦屿洲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段回忆不断地在眼前重现。 秦屿洲迈进浴池中,冰凉的水迎面落下,壁龛里是南絮一直用的那瓶沐浴露,他喜欢的玫瑰香,南絮从没换过。 回忆不少,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跑出来伤人。这间浴室里盛过南絮的血,也盛满了他这四年以来所有的泪。 秦屿洲记得,南絮第一次哭是他们第一次旅行回来后。 —— “秦屿洲,”南絮听课听的直犯困,不断骚扰秦屿洲,“国庆七天呢,咱上哪玩去?” “去鹭岛,”秦屿洲吧手伸到桌子下,借着前面的挡板捏了捏南絮的手,“酒店定好了,机票也买了,一共四天三夜,你跟着走就行了。” 南絮闻言惊喜,他只是随口一说,从未想过秦屿洲竟都准备好了,若不是还在上课,他真想抱着人狠狠啃两口。 “那我做个攻略?”南絮压低惊喜,困意顿时散了去,“总不好什么都让你做。” “不用,”秦屿洲乐的看南絮一脸孩子模样,“跟着走就行了。” 南絮一连兴奋了好几天。 出发前日还在下雨,鹭岛上还起了台风,南絮飞了好几日的心被雨浇了个透,他摊着行李箱,望着窗外蒙蒙的天出神。 南絮:明天飞机会延误吗?这么大的雨。 空调吹干了水汽,收进来的衣服都变得凉,南絮嘬着奶茶,思忖着要带哪件衣服好。这个天气,长袖短袖好像都需要,外套好像也需要。 南絮:你多带几件衣裳哦,万一下雨淋了还有的换。 “您老又不是他妈,操这么多心干啥?”赵鑫去阳台收衣服,路过时瞥了一眼,“他都多大的人了,还能不知道带衣裳?” “万一真不知道呢?”南絮咬着吸管,说话都含糊,“你是不知道他活的有多糙,把自己冻死热死这种事儿他真干得出来。” “哎呦喂,”赵鑫受不了,“瞧瞧,瞧瞧你这一脸人妻样,哎对了,我听白珂说国庆回来你俩就出去住了?” 南絮点点头,放下奶茶又收了几件衣裳:“秦屿洲看好了房子,国庆玩四天,剩下的时间用来搬家正好,到时候来玩呀,秦屿洲做饭超好吃。” “行啊,那必须去,”赵鑫说,“秦大少爷亲自下厨,这是荣幸啊。” 南絮被他逗乐,一颗珍珠险些呛到,他用力拍在赵鑫肩头,把人拍的一晃:“你咋这么贫,贫嘴别去。” “我不,”赵鑫霎时捂住了嘴,笑从眼睛里流出来,“我贫也要去。” 南絮实在不愿理人,摇了摇头回屋收拾行李,只给赵鑫留下一个翻上天的白眼。 手机没有声响,也不曾震动,秦屿洲没有回消息,应是又在打游戏。 雨不见停,一直下到次日出发前。 日头西斜,南絮看着秦屿洲眼下两团乌黑,托着行李箱满脸疲惫,他把行李搬上车,没让秦屿洲动手:“你不会通宵了吧?” “嗯,白天也没睡,让我抱抱,我就睡一会。”秦屿洲靠在他身上,一手环着腰,合上眼就要睡去。前面的司机不住的看后视镜,秦屿洲也视如不见。 南絮缩在座位里,秦屿洲身上热意不断传来,糊的他肩头颈侧都是汗,这人说睡就睡,话才说完呼吸都已平稳。 秦屿洲车上睡,飞机上也睡,只候机的时候醒了那么一时片刻,却也不清醒,南絮说三句话,他才听懂一句半,搞得南絮又气又笑。 深夜的航班迷人眼,透过云层,可见隐晦的山川和如星点的灯,云依旧是白的,飘飘荡荡拢着山峰。南絮拍了不少照片,打算回去洗出来放进他的相册里。 最后一张是他和秦屿洲的合影,他们的第一张合影,是秦屿洲的睡颜。 好看。 南絮见着空姐走来,慌忙收了手机。 鹭岛湿气重,热倒是不如羊城那样热,夜里的风带着咸咸的海浪味道,南絮坐在箱子上,身边是睡精神的秦屿洲。 秦屿洲拖着箱子,头也不回的往酒店走,南絮本就路痴,现下已至凌晨,他有些困了,秦屿洲就是现在把他卖了,他也不会反抗。 “别困呀,”秦屿洲揉乱他的发,“这家酒店有你喜欢的大浴缸,过会儿泡澡去呀。” “明天再泡好不?”南絮额头抵在人肩膀上,“我现在困的,困的你给我张床我就能睡。” “谁让你飞机上不睡?”秦屿洲眼中一片清明,拖着箱子走的愈发的快。路不远,但是坑洼遍布并不好走,沙石磨着轮子,颠的南絮五脏六腑都要移了位,鼓膜被穿透,脑中一片嗡响。 鹭岛四面环海,一边有桥与内陆相连,无论哪个方向来的风都带着潮湿,垂吹在人身上格外黏腻。 水汽氤氲,整个浴室都变得朦胧不清,浴缸很大,热水拢在脖颈,南絮靠着缸壁,只露出一个脑袋。秦屿洲裹了一件浴袍,坐在缸沿上,不停的往南絮发间撩着水。 室内安静,暧昧被蒸热,秦屿洲忘了开排气扇,浴室的闷热散不去,南絮只觉有些头晕。 “秦屿洲,”他拽了拽秦屿洲的袍角,“排气扇打开,要不就开点儿窗。” 秦屿洲玩着南絮的发,正开心,闻言嗅到了一室潮湿,南絮眼眶被蒸的通红,双唇微张,有些聚不上焦。 这人快要晕堂子了。 秦屿洲惊呼于自己的疏忽,起身往门口走去。 天顶上一阵轰响,不多会儿水雾散了好些,南絮稍稍缓了口气,眸光渐清,秦屿洲他过了劲,想了想,出了浴室烧了一壶水。 南絮泡了太久,腿有些软,他撑着起身追了上去,自身后环住秦屿洲的腰:“秦屿洲,”空调稍有些凉,吹的他一个激灵,“秦,屿,洲。” 他一字一字念着,似是清醒,又像是还晕着。 ------ 在外面,今天晚了。 谢谢垂阅。 第9章 都好 腰好酸,腿也疼,就连脖颈都是酸的,昨夜果真是被蒸晕了头脑,想不开了才要去撩拨。 清晨静谧,手机振动砸的床头柜都要晃散了架,南絮抬手去摸,不慎碰翻了水杯,幸好有地毯,声音不大,杯子没碎。 他还迷糊着,只以为是闹钟响,看都没看就熄了屏,随手塞进了被窝,一转身窝进秦屿洲怀里打算睡个回笼觉。秦屿洲的体温比他稍高些,空调一夜未关,现下抱着睡刚好。 秦屿洲似有所觉,侧身过来将人搂紧,手机在被窝里闷闷的震,贴着南絮后腰,将人搞得再难入睡。 不是闹钟,是电话,是南秉勋的电话。 “喂,”南絮揉揉不清醒的发,将手机搁在脸上,“这才几点你就给我打电话,好困啊。” “小兔崽子,”南秉勋语气并不好,“昨晚怎么说的,让你落了地就给我来个电话,你电话呢?吃了?我等了一晚上都没睡好,寻思着打个电话来问问,又怕你已经睡了被打扰,辗转反侧啊小兔崽子,你还嫌弃我。” 声音低哑,显然是故意压着,一串牢骚砸的南絮咯咯直笑,他能想象到南秉勋坐在床边给他打电话,端着一张什么样的脸,也能想象到此时的南秉勋马上就要被他母亲教训。 “你能不能睡觉?”电话里传来一道慵懒的女声,“儿子多大的人了还要你操这个心,秦屿洲不是还在吗?俩男孩儿能出什么事?” “男孩儿就不用管啦?”电话像是被拿的远了些,“男孩儿还有被拐卖去做劳工的,你不担心我可担心。” 说着他又把电话贴近耳朵,听着语气比方才还要差:“秦屿洲在你身边?你俩睡一块儿?” “昂,”南絮翻了个身,电话换了只耳朵听,眼睛依旧睁不开,“不睡一块儿睡哪?让他睡天花板吗?” 秦屿洲才清醒些,就听见这句让他睡天花板,他轻声哼笑,将翻出怀的人又拉了回来:“欺负狠了就让我睡天花板?那你教教我,该怎么上去?” 电话那头静了,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南絮握着手机,倏然睁眼,他缓缓扭头神色复杂的看着秦屿洲,那人双眸朦胧,张口像是又要说些什么。南絮忙捂住他的嘴,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 “我打电话呢,”南絮低声说道,“我爸的电话。” 那头南秉勋适时的咳了一声,正了正神色,说:“小洲啊。” 南絮听着想笑,他老爹这是又端起架子来了,他把手机递过去,贴上秦屿洲的耳:“我爸叫你。” 他无声口语。 秦屿洲头一次醒床醒的如此快,他瞬间握住了南絮的手,带着手机贴紧了耳朵:“啊,爸。” 人还不清醒,话没过大脑,脱口而出。 “啊不是不是不是,叔叔,叔叔早上好。”秦屿洲匆忙改口,看着南絮埋在被子里笑个不停,用力捏了捏人指骨。 “你也早上好,”南秉勋也被逗笑,“俩人好好玩啊,注意安全。” “好咧叔叔,”秦屿洲无所谓南秉勋是否看得见,连连点头,只将心意顺着手机传了过去,“叔叔您放心,我保证把南絮照顾的好好的,一斤肉都不让他掉。” “嗯,好,行,”南秉勋也有些许紧张,“你们好好玩,我挂了啊。” “诶叔叔再…” 话音未落,那边挂的利索。 南絮终于笑出声来,他看着秦屿洲一脸窘迫,收回手机,捧着人脸狠亲了一口:“改口改的倒是快,这声爸喊的真响亮。” 窗外泄进灰蒙的光,秦屿洲像是被刺到了眼,他抬手覆面,又将南絮摁进颈窝,耳畔全是这人的低笑声:“别笑了,”他也笑了出来,“丢死人了。” “不丢人不丢人,”南絮钻出来,又亲上秦屿洲下颌,“不就是恨嫁嘛,攒上几年的钱,咱去国外领证呗?我把你娶回家。” 这时候南絮已然写好了那张纸条,他在等着秦屿洲发现,等到同居以后就放在显眼的地方。 “谁娶谁?”秦屿洲骤然侧目,接着翻身将南絮压在身下,“看来昨晚还是不够,絮絮这是还没想明白谁要娶谁,谁要嫁谁。” “够!够!”南絮腰还疼着,翻个身都要费好大的力,他可不想现在与这人硬碰,更何况这一大早的,这人有些精神,“你娶我,我在家穿着红嫁衣等你来娶我。” 他笑的谄媚,挪了挪身子躲开那处的精神。 今儿个还有些行程要走,秦屿洲倒也没想把南絮怎样。他把挪歪的人摆正,压着人又小睡了一会。 这三日都没什么晴天,却也不像要落雨的样子,云压的很低,海风从未停过,鹭岛人热情,转一圈下来如同吃过百家饭,东尝西尝,这三日南絮几乎不需要晚饭。 两人将鹭岛逛了个遍,上山下海钓虾摸鱼,或许是热恋时激素扰乱,或许旅行的确会让感情升温,这次是他们初次旅行,也是玩的最好的一次,那时的南絮只想着若是每年能出来一次也不错,和秦屿洲一起。 可后来好像再没有这样让人舒心的旅行,秦屿洲像是突然变得怕累起来,南絮做完攻略,他只听了一遍就说:“行程是不是太紧了些,我还是比较适合度假。” “度假?”南絮反问道,“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然后吃个饭随便逛逛?” “嗯,”秦屿洲看着电脑,鼠标依旧在飞,“就三天,你安排这么紧做什么,要把人家一座城都逛遍吗?” 南絮回忆着攻略,一日也走不过两个地方,哪里安排的紧?难得去一趟陌生的城市,难道不该看看人家的风土人情?他不理解,不理解如秦屿洲所说的度假有什么意义,不过是换个地方睡觉罢了。 “那你想怎么逛?”南絮轻叹口气,拽过椅子坐了下来,“去鹭岛那次你不也是这样安排的吗?” “那次是我想让你玩的爽,”秦屿洲头也不回,指尖在键盘上飞,“可是真的很累,我压根不想起的那么早。” 南絮闻言一怔,查攻略时有多喜悦现在就有多憋闷,他冷笑出声,说:“那你怎么不说呢?” “啊?”秦屿洲似是没听清,愣了一会才回道,“我说了我想让你玩的好啊。” 意思是这次南絮要让他玩的好。 南絮不知秦屿洲是否做此想法,可他确是这样理解的。 它看着秦屿洲侧颜,那双眸子从不侧开来半分,就连余光都似是盛不下他,他问道:“那你想怎么玩?” “随你啊,”这是多么令人讨厌的一句话,“上次我也没问你,你不也玩的挺好。” 南絮彻底说不出话了,这算是刁难吗?他玩的好,难道不是因为有秦屿洲吗? 他没有谈过恋爱,秦屿洲是第一个。秦屿洲也没有谈过恋爱,他也是第一个。 南絮不知道别的情侣如何,只觉得秦屿洲好像突然变得计较。他盯着秦屿洲许久,可那人再没说过半句话,南絮无声叹息,起身回了卧房。 那次的旅行并不完美,秦屿洲发了三天牢骚,后来的计划被尽数打乱,南絮再没期待过任何出游,从此他也学会了秦屿洲那套说辞。 随便,都好。 ------ 已经一半了,谢谢垂阅。 第10章 搬家 南絮的变化他明明都看在眼里,可是他却选择了忽视。 莲蓬头里冷水不断涌出,浴室变得冰凉,秦屿洲依旧烦闷不堪,他猛的关了水龙头,随手扯下一块浴巾。 玫瑰香将他裹得严实,南絮似是从未离开过。 空调也凉,吹在人身上带走水汽,温度骤降,像那日他握住的南絮的手,南絮的手一到冬日就凉的不行,可从未有过如此砭骨,那个温度,烙在秦屿洲掌心,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他抓回跳脱天外的思绪,奋力让自己想一些往日的欢愉,可他翻遍了记忆,那些欢愉好似都坠着一颗苦涩的果,藏在蜜糖里。 秦屿洲抱起相册,寻思着要如何存起来,这是他如今极少的梦抱在怀里的絮絮。 他想着,还是打开了床头柜,与那个缎面盒子放在一起。 相册太大,秦屿洲翻了翻抽屉,想要将它放在底层,家里的收纳都有南絮来做,他翻开这个抽屉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看来不禁叫他眉头轻蹙,这个抽屉里像是南絮的藏宝箱,里面的东西无一不写着秦屿洲。 就连那租房的收据,南絮都拿去做了塑封。 南絮给他的爱,就像盛夏月夜里绽放的玫瑰,热烈张扬,浓郁袭人,醉人神经,让他肆无忌惮的挥霍。 收据不曾褪色,上面南絮两个字写的潇洒,秦屿洲往日总拿着他的字感慨,说好看,但是也乱。 “哪里乱?”南絮不服,捏着两张收据光在秦屿洲面前,“你瞅瞅,你好好瞅瞅,就咱这字儿,多飒。” “是是是,飒飒飒,”赵鑫听不下去,拖着拖车把人拽走,“祖宗快来吧,你这一堆行李要搬,要我老命了。” 南将那张收据收好,哈哈一笑,说:“行李少就不叫你了,也是不巧,那俩人都回家了,可不就剩你了?” 十一假未过,南絮才看过房子兴奋的很,闹着赵鑫把东西悉数搬了过来。 那边秦屿洲领了钥匙,把伞撑在南絮头顶:“撑好,过会再给晒化了,”他把南絮拽到一旁,“你别动了,过会提点轻的东西上楼,剩下的我和赵鑫来。” 赵鑫已经出了一头的汗,听见这话腿都要打颤,可看见南絮扶着腰一脸小媳妇的模样,到嘴边的牢骚又吞了回去。 来都来了,他安慰自己,那就干吧。 南絮搬家似是要将宿舍搬空,赵鑫只觉得这一趟他能瘦下好几斤,他坐在门口喘着粗气,却见南絮背着琴,举着个雪糕走的慢悠悠。 “你得请我吃饭,”赵鑫吞了口口水,撩起衣摆擦干,“这大工程,你得请我吃顿好的。” “行啊,”南絮变戏法一样又拿出一根雪糕,递到赵鑫面前,“等他们回来,一块过来涮火锅怎么样?或者你想去哪吃?” “吃烤鱼!”赵鑫拆了雪糕,来了精神,“市里开了一家新的烤鱼店,据说是脆皮烤鱼,川味的,倍儿香,咱去呗?坐地铁去,直达。” 钥匙在秦屿洲手里,楼下还有最后一小车行李,人还没上来,南絮坐在箱子上,看着赵鑫啃雪糕都能啃的那么香:“行啊,”他笑着说,“不叫秦屿洲,就咱们四个去。” “哎呦真是老天开了第三只眼,”赵鑫听这话就乐了,“你咋能舍了你家秦屿洲了呢。” “这话说的跟他长我身上一样。”南絮撇撇嘴,回过身去不再理人。 知道南絮面皮薄,赵鑫也不再调侃,他热坏了,三两口啃完雪糕,拿着棍戳了戳南絮的后腰:“下午你还要买什么不?要我帮忙不?” 南絮被他戳的一个激灵,猛的挺腰又引起一阵酸麻,他叼着雪糕棍,连连摆手:“不用,我都在网上买了,这两天就差不多到了,过几天你再来看,这房子绝对不一样。” 他是个很有情调的人,家里被他布置的很温馨,南絮怕脏,日日拖地,正巧秦屿洲乐的不穿鞋,光着脚到处踩。 好在南絮在客厅卧室都铺了地毯,快要入冬了,也不至于让人着凉。 “你怎么这么能塞?”秦屿洲看着满当当的抽屉,能被南絮塞起来的零七八碎,面上是一个都看不到。 南絮盘腿坐在地毯上,调着他的尤克里里,闻声偏头看过来,见秦屿洲看着一个个打开的抽屉愣神,他说:“什么叫塞?这叫收纳,记好了位置随用随放,家里就不会乱了。” “你在家也这样吗?”秦屿洲不知拿着什么把玩,玩了一会又放了回去,接着又拿起另一个东西,他拿的小心,放的也小心。 南絮拨了下琴弦,琴音在指尖荡开。 “差不多,”他不曾抬头,拧着弦柱调音,“我妈利索,不喜欢看到家里乱,所以习惯了。” 秦屿洲合上抽屉,坐在南絮身旁,手指陷进软白的地毯,他轻轻一捋,带起几根浮毛:“那多累啊,我家里不,我家里都是我妈收拾,她贼勤快,我家自己盖的房,四层小楼,她都能打扫的干干净净。” “那你妈妈才是真的累,”南絮顺势靠在人身上,“你在家得帮她呀。” “她不要我帮,”秦屿洲拿过尤克里里放在一边,将南絮整个搂在怀里,“从小她就说,我只要学习就好,家里的事都有她做,男孩子只要往外闯就好。” 这话南絮听着别扭,可也说不上来哪里别扭,他只点了点头,没再接话。 除却空调,一室静谧。 午后的暖阳总是容易惹人困乏,南絮靠在秦屿洲肩头,垂眸看着铺了半个屋子的光,窗前摆了一片多肉,映在正午阳光下,仿佛镀了一层油彩。 他被晒得发软,指头都不想动一动,他半阖着眼,轻声唤着秦屿洲:“我困了,想睡觉。” 秦屿洲看了看挂钟,时间还早:“抱你去床上还是在这睡?” 南絮无声浅笑,在人怀里调了个舒服的姿势,他声音懒得很:“真懂我,”他打了个哈欠,“在这睡。” “行吧,”秦屿洲靠在桌沿,掏出手机划开游戏,“睡吧,一个小时后我叫你,咱得去趟超市,晚上苏佳他们要来涮锅。” “嗯…嗯?”南絮抬眼,“你怎么不早说?” 游戏声太大,秦屿洲调小音量:“这有什么好早说的?家里干净的虫都不待,你还要提前收拾吗?” “不是,”南絮仰头捏着人耳垂,“不管怎样你也得提前知会我一声吧,赶到跟前儿了才说,赵鑫他们我也是跟着出去吃的,你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好多人回来吗?” 秦屿洲笑了一声,游戏开了局,他只瞟了南絮一眼,他说:“我也没说不让你带赵鑫他们回来吃饭啊,你也没问过我啊。” 南絮被他一口噎住,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反驳,秦屿洲不知他所想,自顾自的说:“而且我爸也会带朋友回家吃饭啊,每次我妈都能做一大桌子菜,你爸爸不会带朋友回家吗?” “不会,”南絮摇摇头,“真的不会,我妈不喜欢乱,所以我爸从来不会。” “可我爸会啊。”秦屿洲打的入迷。 “所以你要跟我沟通啊,”南絮像是顶了一股气在脑子里,琢磨不出秦屿洲的逻辑,“你我生活方式不同,所以才要沟通啊,赵鑫那次要去吃烤鱼我们就出去了啊,可你是不是得跟我说一声呢?我有个准备也好啊。” “赵鑫要吃烤鱼,所以你才没带朋友回来啊,”秦屿洲说着,手指把手机敲得响,“还有你需要什么准备啊?刚不是告诉你了吗?过会儿去买菜。” 游戏声吵的人头疼,这时候的沟通全是敷衍,南絮乱成了一团麻,脱出人怀往卧室去。 “我回屋睡,你太吵了。” “嗯。” 语气淡淡。 房门关了,秦屿洲都没抬一眼。 ------ 谢谢垂阅。 第11章 暖灶 他们两个人的争吵总是这样,一个说不通,一个不理解,甚是吵架的点都不同,南絮不愿再争辩,到了秦屿洲眼里就是耍性子冷战。 “走不走?”秦屿洲知道南絮没睡,许是带着气,他用力敲了敲房门,“没睡就起来,再不去就晚了。” 消声片刻,屋里起了声响,秦屿洲听见拖鞋踢趿,不等人出来,转身去了门口。 他正换鞋,房门开了,南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说:“我要是睡着了呢?你这么大劲儿是要直接把我吓醒吗?” 秦屿洲没想到这人的气性竟如此大,他仰头看了看挂钟,距方才的争辩已有两个小时,南絮竟还带着气。 “你还在气什么啊?”他也不顺心,他觉得不过是带朋友回来玩玩而已,“怎么我带个朋友回来你这么大意见啊,我爸也带我妈怎么就没事啊,反正已经说好了,你今晚说什么也得露个笑模样出来。” “我气的是你带朋友回家吗?”南絮气笑了,“秦屿洲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尊重别人的意见啊?懂不懂什么叫沟通啊?你以为你打个游戏我睡一会这件事就会解决了吗?你的解决方式不过是让我妥协罢了。” “谁让你妥协了?谁逼你妥协了?你有意见你提啊,我堵着你嘴了吗?”秦屿洲放下钥匙,抱臂靠着房门,“我就是不明白带个朋友回来怎么了,你犯得着这样吗?” 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南絮蓦然觉得这个架吵的好累。 “嗯,”他轻声念了一句,垂眸一笑,“没问题。” 南絮关了卧房门,又关上空调,静默无声的走到门廊,换好鞋,拿上钥匙开了房门,全程都不曾看秦屿洲一眼。 “你要去哪?”秦屿洲拽住他肘弯,错步挡在他身前。 “不是来人吗?”南絮轻轻挣脱开,“去买菜啊,不是说晚了吗?” 秦屿洲愣了一瞬,接着带上房门,一手环着南絮的腰搡着人往电梯走,像是这场争吵从来不存在一样,他笑着,贴着人嗅着玫瑰香。 “今晚涮锅,买些牛羊肉青菜什么的,随便切切就能涮,方便。” 楼道里不见日光,秦屿洲的笑声在整个走廊回荡,身边南絮将自己藏在暗影中,他不愿再气闷,却也着实笑不出来,索性不接话也不搭茬,只听着秦屿洲絮絮说着。 午后总是热的,道旁不见几处阴凉,南絮躲在矮树下,坐在路沿石上扇风,不知是气的还是热的,他只觉自己呼吸都不畅。 秦屿洲喋喋不休,却听不见半句回应,燥热的天气总是会引火,他抬脚碰了碰南絮的腿,说:“你又怎么了?刚刚不是都好了吗?你又在闹什么?” “我闹什么?”南絮回眸,见衬衣上被秦屿洲踢出一块脏污,他懒得去拍,任凭脏污显眼,“合着你一直都觉得是我在闹是吗?” “你没闹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秦屿洲言语不善,居高临下的看着南絮背影,头都不肯低下一寸,“跟你说话你一句都不回,又在气什么?” 街上零星几人路过,瞧着这边的剑拔弩张又绕远了路。 “我热的烦躁,”南絮实在不愿与秦屿洲再吵下去,他好累,“热的不想说话,热的恨不得跳水池里去,这个解释你可满意?” 秦屿洲梗着气,将这烈日下的星火吹的旺盛:“你不是不妥协吗?既然有气,还出来干吗?一路上一个好脸都没有,你扫谁的兴呢?” 南絮给了他台阶,他并不会下,这时候的秦屿洲不知让步,他只想着不能被人强压一头。 “我扫你兴了?”南絮扭头抬眸,眸色复杂,叫人窥探不清,他就这样看着秦屿洲,直至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也灭了去。 秦屿洲被他盯得有些发毛。 叫的车来了。 南絮登时起身,往家走去。 秦屿洲这才发觉自己说话有些过了,他拉着南絮不让人走,一边把人往车上拽,一边轻声哄:“我知道错了,我说错话了,不闹了好不好?” “我没闹秦屿洲,我一直都没闹。”南絮耐下性子,跟着秦屿洲上了车,毕竟实在街上,一丢就是丢两个人的脸。 “你没闹你没闹,”秦屿洲跟着挤上来,上了车也不放开人,“是我闹,我说错话了,你不扫兴。” 南絮很累,他没力气再生气,更没力气再跟秦屿洲争辩他到底为什么生气,秦屿洲箍着他不放,他便仰头靠在椅背上假寐,可南絮这幅样子落在金秦屿洲眼里,不知怎的就成了南絮原谅的信号。 “来,靠着我睡,”他将人整个搂进怀,“中午没睡,现在困了吧,超市还有段距离,你可以好好睡一觉。” “嗯。”南絮只是想自己缓缓,并没有想睡觉的意思。 可中午的困劲一直跟着他,见他累了又出来闹人,闹得他疲累更甚,睁眼时车已停稳,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 十月的天,晴日依旧毒辣,天穹空空,不见半朵云。 超市逛了一半,南絮才清醒,秦屿洲已经大包小包的放了一车,手上拿着一盒牛肉,还要往车里丢。 “吃不了了。”南絮忙把他按住。 “终于醒了?再不醒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要变丧尸了,”秦屿洲绕开他的手,把牛肉放进车里,“这个今晚不吃,明天给你炒着吃。” 音落他指了指车里的洋葱。 南絮好这口,秦屿洲总有办法勾起他的馋虫。 “好。”南絮笑着应了,他真的很容易满足。 夜幕遮天,却也不见丝毫凉爽,南絮初次在南方过冬,不知这天还要热到什么时候。 他贴着空调,恨不能钻进风口。 “快来帮我择菜,”秦屿洲冒出头来,手上举着一颗菠菜,“好大一盆呢。” 居家的秦屿洲南絮总是看不够,他舍了空调,趿着鞋去了厨房:“来了。” 厨房的灯坏了,不时会闪几下,今儿去超市南絮本想着要买灯泡回来换,可睡了一路早已忘得干净。 这灯闪的人眼花,南絮眨了眨眼,门铃倏然响起。 “我去开门。”秦屿洲绕过他身后,走时还不忘在人脸上亲一口。 嘈杂声闯进屋里,南絮探头看去,只见乌泱泱进来一群人,他不禁皱眉,秦屿洲不是说只有室友吗? 苏佳跟他打了个招呼,胡乱蹬了鞋,赤着脚跑进厨房:“我帮你呀。” “不用不用,”南絮搡着他出去,“出去玩儿去,哪能让客人干活。” 他把苏佳推出厨房,望着一地乱放的鞋和门厅无序的黑脚印直皱眉,接着又看着流理台上满满的菜,心道怪不得要买这么多。 秦屿洲随着来人一同瘫在沙发上,半点余光都不曾分过来,南絮端着一盆子菜站在厨房门口,一屋子的叫嚷声令他头脑嗡鸣,他是个活泼性子,却也不太喜欢闹。 “秦屿洲,”他微蹙着眉,指尖敲着菜盆,“过来帮忙。” 秦屿洲与人聊得正欢,并未听见南絮喊他,他笑着拖过一旁的收纳袋,将里面的零食饮料摆了满满一桌。 软白的地毯变得脏污不堪,南絮用力闭了闭眼,提高了声音:“秦屿洲,”那边的欢闹声小了些,“我说过来帮忙,如果你不想吃到半夜的话。” “来了来了。”秦屿洲言语带着笑,跨过数条腿,其中一人猛的踩到桌子上,险些绊倒。 他跳了过来对着那人狠狠一瞪,却将那人瞪得笑的要疯了,秦屿洲嘁声,揽着南絮去了厨房:“这不是来人了得陪着嘛,你自己弄不了?” 那人还踩在桌子上,南絮深呼吸两口气,把火气压了下去:“你当你是个什么人物?”火气没压住,“你搁这儿拿的什么面子?你又把我当成什么?” 声音不大,只响在厨房里。 “你想吵架等人走了再吵,给我留点面,”秦屿洲也不悦,他不知南絮又生的什么气,“我把你当老婆啊我把你当什么,你说我还能把你当什么?” “那做你老婆还真是辛苦啊,”南絮扔了盆,靠着冰箱,“你带朋友回来吃吃喝喝潇洒一夜,这家务活都跟我姓南了?还有你不是说只叫了室友吗?” “隔壁寝室也是室友啊,”秦屿洲压着声音关了厨房门,“而且刚才苏佳要来帮你你不是没让吗?” 南絮气急,他推着秦屿洲将他赶出厨房:“行啊我给你面子,”南絮眸光晦暗,“你要多大的面子我都给你。” ------ 谢谢垂阅。 第12章 争吵 这是十分糟乱的一夜,蹬桌子那人竟还有逛人卧室的兴趣,里里外外的地毯都被弄的脏,南絮昨天才换上的桌布,今儿个又布满了油星。 一屋子人闹到夜半时分,挂钟敲响十二下,锅碗瓢盆泡在水池中,秦屿洲送走了人,回身拽过南絮就要去洗澡:“碗放那就行,明早再洗。” “明早你洗?你不怕引了蟑螂来?”南絮甩开秦屿洲的手,看着一池子水,上面瞟着油污,拧着眉头挤了洗洁精进去。 厨房的灯还在闪,电流穿过,滋啦直响。 “哪那么容易引来蟑螂?”秦屿洲有些醉意,见南絮甩开他,贴上去将人搂怀里。 “我怕行了吗?”满满一池子的油,南絮洗的仔细,“你要是想帮忙就去把桌子收拾了,你要是不想帮忙就去睡觉,我不求你帮,你也别给我捣乱。” 秦屿洲嗅着南絮身上的玫瑰香,混着浓浓的火锅味,他正享受着这份温馨,猛的听见南絮如此说,一整夜的欢喜都被击碎。 “你到底想干嘛啊,一天了你能不能正常点?” 南絮累了一天,现下只想收拾完屋子睡觉去,他没有力气于秦屿洲吵,也不想再同秦屿洲吵,两人吵的不同频,南絮只觉得累。 “你说话啊,”偏生秦屿洲不依不饶,“你到底要怎样?” 南絮叹了口气,关上水龙头回过身来,见秦屿洲退开两步,靠在墙上,他说:“你真的不知道我在气什么吗?还是你故意回避?你真的没发现咱俩吵了大半天都没吵在一个点上吗?” 说完他自己都笑出声来,这别扭闹的实在可笑。灯管骤然炸在头顶,厨房里顿时暗了下来,抬头可见窗边的月,零星的星子环绕。 南絮接借着黑暗,将情绪悉数放出,疲累交加,头脑也是一片昏沉。 “所以你到底在生什么气?”秦屿洲也耐下性子,月光下的南絮格外惹人怜爱,“下午不是都好了吗?” 南絮靠坐在水池边,池边积水混着油污沾染衣裳,他说:“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我在闹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你告诉我好不好?”秦屿洲回想这一下午,只觉自南絮一觉醒来一切都好,他走上前,将人压在池边,双唇沾满了酒气,去寻那处柔软。 “秦屿洲,”南絮没有躲,“你是不是觉得这一晚上玩的都挺开心的。” 秦屿洲一怔,他并没有觉出什么不妥,他贴着人说:“不是吗?” 南絮彻底没了脾气,他对秦屿洲似乎总有用不完的耐心,不是不生气,只是这份耐心让他愿意同秦屿洲说明白。 两人住在一起,不过是磨合而已。 “我记得我一开始就同你说过,我洁癖,怕脏,不喜欢吵闹,你去客厅里瞧瞧,还看不出我在气什么吗?”南絮偏开脸,带着酒气的呼吸实在烫人。 秦屿洲了然,随即笑道:“就这点事?也值得你气一个晚上,人家是客人,来做客不得让人觉得宾至如归吗?” 南絮抬眸看过来,言辞不似方才柔缓:“那还有句话叫客随主便,你怎么不说呢?”接着又是满满的无奈,“秦屿洲,你好歹顾及一下我,一句南絮怕脏应当不是那么难开口。” 洗什么碗,蟑螂爱来就来吧。 南絮推开秦屿洲,摘了围裙就往无浴室走,他染了一身的火锅味,即便不曾喝酒,也总能闻到身上淡淡的酒气。他要去洗澡,将这一身的乏累洗干净。 秦屿洲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南絮的腕,正想开口,卧室里手机倏然震动。 平日里总听不见手机响的秦屿洲这次听的是一清二楚,卧室里没有开灯,手机屏幕格外显眼,他远远一瞥,是周婧的来电。 浴室响起水声。 “屿洲啊。” “诶妈,”秦屿洲坐在床边,看着地毯上的黑脚印,“怎么这么晚了打电话?” “没事没事,”周婧那边安静,似是家里人都睡了,“你不是说今日有朋友吗,妈妈就是问问你玩的怎么样。” 秦屿洲轻笑,醉意沿着手机传了过去:“很好啊,他们刚走不久,絮絮也才去洗澡…” 说起南絮,他声音突然弱了下来。 “怎么了?”周婧倏地严肃起来,听着像是坐起了身,“你俩吵架了?” 热水扑洒,淡淡的玫瑰香盛满了浴室,涮了一夜锅,头发都沾着油,南絮站在浴缸里,他本想泡个澡,可他实在没有精力。 “絮絮?”秦屿洲敲了三声门,不等南絮应声,他已经推了门进来。 南絮顶着一脑袋泡沫,歪头看他,泡沫顺着水进了眼睛,激的他眼泪直涌,他只匆忙应了一声。 “我帮你。”秦屿洲脱鞋跨了进来,取下莲蓬头,拍了拍南絮的肩示意他弯腰。 没了视线,南絮站不太稳,他伸手扶着秦屿洲的腰,却摸到了一片衣摆:“你没脱衣服,”他拽了拽衣摆,“过会儿湿透了。” “反正要换洗,没事。” 南絮的发很软,绕在指尖被水洇的温热。 弯腰弯的累,南絮摸到盆沿,索性坐了下来。 “我错了,”秦屿洲蹲下身,蓦然开口,“是我没顾及到你,明天你醒来之前,我一定把家里打扫干净。” 方才他看着地毯上的脚印,脏的突兀,实在让人看的不舒心。 南絮洗净了脸,仰起头看着秦屿洲,这人光着腿,上衣湿的透,他接过莲蓬头挂在一边,摇了摇头说:“没事,我早就不气了,气多了伤感情,说明白了就行了。” 秦屿洲笑笑,抬手揉乱了南絮的发,南絮不躲,任凭他揉,热气蒸腾回暧昧的气息,他的絮絮还是像从前一样又暖又软,乖得很。 事情本来到这里会有个完美的结局,可秦屿洲的下一句话又将火星燃了回来。 “我妈也说,两个人要相互扶持,我不该不顾及你,你也不该给我甩一天的脸子。” “男人还是得要面子的。”周婧还说了这一句,秦屿洲还是怕南絮会生气,噤了声没敢转达。 南絮闻言浑身一僵,才缓下去的火登时烧到了发梢,他将水开到最大,拿过莲蓬头朝着秦屿洲就冲了过去。 “你他妈的是不是还得要个恋爱顾问啊秦屿洲!”他跪起身,骑在秦屿洲身上,抓着人衣领奋力把人摁倒,水是冷的,不断地浇在人脸上。 “你疯了吗!?”秦屿洲迷了眼,顺着水来的方向握住了南絮的腕,他力气颇大,掰着南絮的腕将人锁在怀里,“消停会行不行!” 凉水划过胸前,南絮却起了一额头的汗,他奋力挣脱,却被人锁的愈发的紧:“秦屿洲…”他喘不上气,半边身子已然凉透,“你是不是什么事都跟你妈说?” “大部分,”秦屿洲见人安静下来,松了点劲,拽出莲蓬头扔到一旁,“我第一次谈恋爱,找个过来人取取经,有问题吗?你不会跟你爸妈说吗?” “咱俩的事,有什么必要让长辈们知道?你不知道人都会偏心吗?你说与他们听,他们听的能客观吗?”南絮踢开了掉落的沐浴露,觉得小腿要抽筋,“你听着他们的安慰,再往下说的时候,会不带着情绪吗?你是妈宝吗秦屿洲!” 秦屿洲默不作声,他从未想过这些。莲蓬头没关,水还在流。 二人相贴的地方浸出汗来,南絮被他箍的动弹不得。他再没说话,只闻得凌乱的呼吸声。 好憋屈啊。 南絮蓦地涌上一阵委屈。 ------ 谢谢垂阅。 第13章 探望 相册里还有个空档,秦屿洲将收据收了进去,挨着几张机票,这空档显然是为下一次旅行准备的,南絮虽然失望,却也含着期待。 那夜南絮哭的凶,泪如陨石般将他的心砸的坑洼,憋闷了一天,眼泪都带着火。 那夜他二人折腾到天将明,他看着南絮,吟声中满是呜咽,他心疼,却也没停。 秦屿洲不太记得是谁收拾的屋子,应当是南絮,南絮常说他总把自己做过的事记得清清楚楚,好用来以后讨账。 当时听着是调侃,现下想来,撕开调侃的那层皮,内里是满满的埋怨。 他自嘲一笑,恨不能掐死那时的自己,他明白的太晚,南絮不愿再等他。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闹钟,用了三年,上面有了些许划痕,自那夜暖灶过后他二人便时常吵架,最凶的时候秦屿洲掐过南絮的脖子,南絮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就随手抄起身边的东西往他身上招呼。 二人都不落好,南絮脖颈上半圈浅淡的红痕,秦屿洲身上满是血痕。南絮下手狠,秦屿洲动他他会往死里打。 闹钟敲了三声,他已恍神许久,前夜还能抱在怀中的软玉温香,而今只留下一屋子的影。 手机猛的震动,日光下的屏幕显得没有那么亮,殡仪馆的电话打来,车已经到了医院门口。 秦屿洲合上抽屉,寻思着回来再看,这个抽屉像个百宝箱,放着他的絮絮。 他打开衣柜,要挑一身南絮喜欢的衣裳。他与南絮的衣服总是放的很乱,起先南絮还曾收拾过,强迫症一样按颜色长短一件件放好,一边是他的,一边是秦屿洲的。 可是南絮不爱收衣裳,这事儿一旦秦屿洲去做,那便是全都乱了套,久而久之南絮也懒得打理,用秦屿洲的话来说,那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医院不远,打车不过十分钟路程,殡仪馆的车已然接上了人,秦屿洲上了车,没有坐在后排。 他不愿看到那个冰冷冷的人,指尖仿佛又泛起了凉,他坐在副驾驶上,合着眼,企图寻到身后的呼吸声。 殡仪馆在城郊,一路颠簸,风都是打着颤的。 “秦屿洲,明儿一早去爬山好不好?” “秦屿洲,过会儿下课去买五花吧,我想吃红烧肉了。” “秦屿洲,明儿上午没课,咱们今晚看个午夜场的电影怎么样?” “秦屿洲,我买了新的拼图,陪我一起好不好?” “秦屿洲,听我唱首歌好不好?就一首。” “秦屿洲,你早些睡行吗?不通宵行吗?” “是我太矫情了吗秦屿洲?是我太敏感了吗?或许是吧。” “秦屿洲我还是把你放在心底吧,这样血一冲就冲走了,省的你在我心里折腾。” “就这样吧秦屿洲,一切都随你,什么都随你。” 都说人死前会将生前事走马观花的看一遍,秦屿洲撑了撑头,那些往事早就不知在他脑海中走过多少遍,他一遍遍的看,一遍遍的捋,这记忆每次都能停在他最懊悔的地方。 就像卡带的磁盘,时刻提醒着他亲手刻上的划痕。 秦屿洲望着窗外速速退去的树,车里空调开的冷,他闻到了自己身上的玫瑰香。 不是南絮,却像南絮。 什么时候起两个人就变了呢? 好像自同居开始,他二人就似磨合不好的刀与刀鞘,硬生生的绑在一起。 天穹轰鸣,瓦蓝被一道白烟划破,秦屿洲仰头看去,是一架飞机,一架往南去的飞机。 睹物思人不是说说而已,只一架飞机就能让他心头骤然一紧。 他好像找到了那处转折。 大二那年的暑假,秦屿洲做了个小手术,下腹两厘米的伤疤其实并不碍事,可南絮心里却慌得很,他谎称学校安排了见习,买了机票飞去海城。 暑天里的海城热的要人蜕皮,南絮只觉有空调都不凉快,这时人多,秦屿洲堵在半路,等他接上南絮时人已成了水人。 “你都能开车了?”南絮愣在路旁,看着秦屿洲帮他搬行李,“那我还来做什么?” 秦屿洲闻言笑了一串,他揉揉南絮的发,左右看了看,借着南絮的遮挡撩开衣服下摆,拽着腰带轻轻一拉,那还有些泛红的伤疤显露在眼前,看着应是缝了三针。 “养了两个月了,”他只露出一会儿,“你再不来它都不红了。” 南絮听着这话,蓦地怀疑秦屿洲是不是知道他要来,故意将疤提前搓红。 秦屿洲又揉揉南絮的脸,摸了一手汗,遂赶紧将人带上车去,取了纸巾给人擦汗:“我的天,你怕热怕成这样,以后嫁过来可怎么办啊?” 说完他猛的笑出声来,南絮诧异回眸,只听秦屿洲又说:“夏天化成水,冬天再冻起来。” 海城的太阳要比羊城的烈,车窗挡不住热,哪怕有冷气也依旧烤的人皮疼,南絮热的无力与人争辩,他瘫在副驾驶,看着秦屿洲笑了最起码五分钟。 等人笑没了气,冷风缓解灼痛,南絮才从后座拽过一个小被子,闭上眼缓缓开口:“咱俩找一个折中的城市呗?离你家近,离我家也不远。” 他没想到秦屿洲会拒绝,更没想到秦屿洲会拒绝的如此果断:“不行,”秦屿洲看了一眼后视镜,“在海城我爸能给我安排工作,等大四考研我就打算考回来的。” 南絮一愣,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也考来海城?” “不然呢?”秦屿洲看过来一眼,眸中笑意里糅杂着理所当然。 南絮登时褪去疲乏,坐起身,薄被堆在腰间:“你这是都安排好了?”他语气稍急,“你有问过我愿不愿意来吗?你有问过我想去哪个城市吗?” “你有问我过吗?” 南絮的这句话,秦屿洲听到好烦,他不明白怎的就事事都要过问,他也不明白跟他回家有什么不好。 “海城不好吗?”秦屿洲问他,语气已不复方才,“跟我回家怎么了?难不成你还要我入赘不成?” 入赘? 南絮倏地后悔,他好后悔来这一趟。 “什么叫入赘啊秦屿洲?”南絮急了,“你把我当女人看吗?还要嫁到你家来相夫教子伺候公婆吗?就是个女人,她也有自主选择的权力,你凭什么就替我做决定,默认我就一定要来海城?” 秦屿洲嗤笑一声,说:“海城怎么你了?” “海城热!”南絮盯着秦屿洲的侧脸,只觉这一趟真不该来,“热的我不舒服,羊城也热,热的我也不舒服,所以我想和你找个折中的地方,离着两家不远,又没有那么热。” 秦屿洲又笑:“那你这不也是安排好了吗?你问我愿不愿意了吗?” “我刚刚难道不是在问吗?”道路渐宽,车驶上了高速,南絮靠回椅背,轻声一叹,“咱们找一个折中的城市呗?这难道是一句陈述句吗?” 他将椅背放倒,阖眸不再看人。 可秦屿洲突然不依不饶起来,嗤声说道:“说白了你就是想回家咯?那你还来找我干嘛呢?” “掉头。”南絮语气淡淡,却如风刃。 “什么?”秦屿洲降下车速,扭头看着假寐的人。 南絮撇撇嘴,不曾抬眼:“我不是想回家吗?我来找你干嘛呢?麻溜的掉头,我现在就回家。” 秦屿洲一掌拍在方向盘上,鸣笛声骤响,吓得南絮一哆嗦。秦屿洲斜睨过来,咬着牙说:“你就不能消停一会?我开车呢你非得这个时候闹?” 他闹? 南絮气笑了,什么都是他闹。 “行,你开车我不闹,”他翻身朝着车窗,给秦屿洲留了个背影,“秦屿洲,有一个词叫换位思考,你要是不会就回去翻翻词典,我问你,若是我如此对你,你会是什么感受?” 南絮顿了顿,声音弱了下来:“我不过反驳两句你就砸方向盘,若是我这样对你,你不会与我动手吗?” 你不会动手吗? 曾经脖颈上的淡红在南絮心里烙下抹不去的疤,秦屿洲身上的血痕也是他至今想起来都会疼的刺,他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他有脾气,他也有刺,也会扎人。 秦屿洲不再出声,听着南絮清浅的呼吸,感受着他亲手扎给南絮的刺。 刺扎手,扎的秦屿洲也疼。 ------ 谢谢垂阅。 第14章 香火 南絮犯了个错,他不该等着秦屿洲自己想通。 这一路上他都不曾主动与秦屿洲说话,秦屿洲问,他就应着。机场不远,不过两小时车程。 临近家门口的红绿灯,读秒近百,秦屿洲看着南絮后脑,抬手揉了揉,不知这人睡没睡着。 “有事吗?”南絮没睡着,语气依旧淡淡。 “不生气了好不?”借着前面公交的遮挡,秦屿洲倾身过来吻在人发间,“我知错了,不气了好吗?” “我没生气,”南絮转过身来,将秦屿洲推远了些,“生气也就那一会儿,躺了一路了,再气就得炸了。” 秦屿洲又凑上前,轻轻啄上那双唇,空调吹的唇微凉,他放下心来,轻轻一笑:“那有什么话咱们晚上再说好不好?快到家了,不得给我妈留一个好印象?” “嗯,”南絮点点头,见前方的公交尾灯熄灭,推开了秦屿洲,“看路,灯绿了。” 路边栽满了南絮不认识的树,赤日在叶上留下清晰的光影,斑驳车窗倒映着车内的景象,南絮在窗上看不到半分欢心。 秦屿洲家的房子要比周围的好看些,楼没占那么多地,空出一个小院来,院里栽这一颗木瓜树,大理石圈出对称的两个圆台,正迎着阳,里面种着辣椒。 “妈!”秦屿洲停下车,拖着行李箱就进了屋。 南絮被那株木瓜引了目光,只停了一会儿,秦屿洲就不见了人影。 “阿姨好。”他跟上钱去,挂起满面的笑,站在门口向着周婧问好。 周婧站在茶几后,南絮逆着光,她看不清人,只知道南絮怀中抱了一个不大的箱子,她没说话,只在喉咙里滚了一声“嗯”。 秦屿洲将行李放上了楼,下来时南絮还僵在门口,周婧依旧立在茶几那,只是手上多了杯茶。 “怎么不进来?”秦屿洲接过箱子,拉着南絮就要进屋。 南絮甩开他的手,一脸无奈,他说:“我没换鞋啊,你跑那么快,我哪赶得上?” 秦屿洲闻言笑出了声,打开鞋柜拿出一双拖鞋:“那你就愣在这?我妈不是在?你怎么不跟她要双鞋?” “…”南絮愣愣的看着他,扶着他的手换了鞋,“咱们晚点再说。” “嗯,”南絮的无奈秦屿洲半点没听出来,他的快乐就像一个屏障,只将他一人包裹在内,“来吧来吧,媳妇儿进门咯。” 周婧倒了三杯茶,未还未出声,又听见南絮说了句“阿姨好”。 她扯出一个笑,朝着南絮点了点头,又看向秦屿洲手里的箱子,问道:“这是什么?” 话是对南絮说的,可人却是看着秦屿洲。 “絮絮家里的一些特产,”秦屿洲接过话茬,把箱子放在茶几上,“带过来给你尝尝鲜,絮絮转了好久才挑到的,心意咧,你可得收。” 周婧这才笑开了颜,招呼南絮坐下。 南絮正要落座,却被秦屿洲一把拽了起来,他看向秦屿洲,这人却倏然搂紧了他的腰。 “我要带絮絮上楼去,咱家这么大,不得好好看看?”秦屿洲搁了下巴在南絮肩上,“而且我今天太兴奋,起的有些早,我要抱着人睡觉去。” 南絮只觉的尴尬,他想挣开,又怕动作太大。秦屿洲搂的有些紧,压住了南絮的胳膊,手机在口袋里不断地震,腿根都要麻了,他却挣不出手。 好在秦屿洲没有抱太久,只埋在他颈侧蹭了蹭,就拉着他要上楼。 也好在周婧的目光从未落在他身上。 “你疲劳驾驶啊!?”周婧拉住要上楼的秦屿洲,满脸的担忧。 “怎么会?”秦屿洲回了她一脸惊诧,“我早上又不困,这不是回来了兴奋过头了才困的嘛,放心啦。” 他轻拍开周婧的手,带着南絮上了楼,走时还不忘嘱咐周婧把箱子里的两瓶芝麻酱放进冰箱。 周婧像是糊了层耳罩,并不听秦屿洲讲话,那层耳罩又像是漏了风,周婧瞟了一眼那箱子,她自顾自地说:“我就说了让你小叔叔去接他,你在家好好休息,刚做完手术乱跑什么?” “哎呀他跟小叔叔又不熟。”楼梯踩了一半,秦屿洲从栏杆缝隙里看下去。 “处处不就熟了?”周婧追到楼梯旁,但没有上来,“哪就用得着你大老远的跑啊,谁不是从不熟处到熟的。” 南絮听着这话,颇有些指桑骂槐的意味,他垂眸看向周婧,见周婧也看着他,这不是指桑骂槐,这就是在骂槐,南絮颔首浅笑,接着跟着秦屿洲上了楼。 身后周婧还在说着什么,他只当听不见。 秦屿洲的房间在三楼,靠着一个宽敞的阳台,对面的房间没有人住,秦屿洲独自霸占着这一层。卧室的窗户西向,此时只有一缕阳光贴在地上,风吹进来,床帘轻动,热的人烦躁。 “来睡会,”秦屿洲开了空调,关了窗,“你今天起的比我还早,来一块睡会,过会直接就能吃晚饭。” 说不困是假的,今儿个折腾了大半日,现下松了心神,南絮被困意侵袭,他脱了外衣裤,搭在一旁的椅子上:“你不去帮忙吗?” “帮什么?” “帮阿姨做饭。” 秦屿洲环着他的腰,将人带上床,南絮一个不稳跌了进去,接着就被秦屿洲箍紧,那人贴在他耳边蹭,轻声说:“不用,我妈自己就能弄出一大桌子饭菜,今天我小姨也来,让她们弄去就行了。” “今天又不是周末,”睡意被蹭浓,南絮合上眼,“嗯…小姨不上班吗?” “你都来了,那不得来见见?不只小姨,明天三姨四姨也来,还有他们家的小孩,”南絮的手机在椅子上震,硌着腰带出了一串颤音,秦屿洲抬手够过来,顺着南絮的额头滑了下去,“刚才在楼下就在震。” 秦屿洲不提,南絮险些忘了这事,他划开手机,睁开一只眼,屏幕上蹦出三行感叹号,接着向上翻翻,是南秉勋的留言。 爸:儿啊你好好见习! 爸:我和你妈旅游去了! 爸:去云川!明天就走! 爸:有事发消息昂,别打电话,不一定听的着。 接着是一串手舞足蹈的表情包,后面就是那三行感叹号,可见南秉勋有多兴奋。 南絮失笑,无奈的摇了摇头,回了一句“好好玩”就把手机扔在一边,动了动腿找了个凉快地方,伸了个懒腰准备眯一会。 不是自己家,就算再困也不好一觉睡到晚饭。 周婧不是个容易相处的人,她自小照顾人惯了,秦屿洲曾说过,周婧家中行三,大学时考出了乡下,又将一众弟弟妹妹拉扯大,端惯了大家长的架子。 她将秦屿洲的人生安排得妥帖,秦屿洲也一直按部就班的走,南絮是秦屿洲的变数,也是她的变数。 这天晚饭时,周婧的几句话叫南絮喘不过气来。 周婧舀了一碗鸡汤,端给南絮,她说:“你们家不重男轻女的吧。” “不会,”南絮不知她为何如此问,只如实答道,“我家里没有姐妹,不过我的表姐妹堂姐妹都过得不错,家里人都是一样的疼。” 周婧点点头,面上挂着笑,只是那笑带着这说不清的意味。南絮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片刻后,只听她说:“我们家重男轻女的哦。” 南絮不解,放下勺子坐直了身子。 “儿子是很重要的,也不是重男轻女啦,就是还是要生个儿子的,”说着周婧看向秦屿洲,脸上的笑瞬间软了下来,“我家就屿洲这一个独苗,他找了你归找了你,这香火可不能断了。” “妈!”秦屿洲侧身挡住周婧的视线,将南絮护在身侧,“吃饭呢你说这个干嘛?” 南絮一直愣愣的看着碗中被剁成段的鸡腿,鸡油浮了一层,他再喝不下去,只觉得油腻恶心。周婧被秦屿洲喝声过后再不说话,不过依旧不时瞟向南絮。 “阿姨,”南絮靠在靠背上,收起了那副正经模样,他笑着说,“秦屿洲要不要香火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这话说愣了一桌人,碗筷碰撞声皆停,就连小姨家的小表妹都看了过来。 “你什么意思?”秦屿洲回首,怒目而视。 南絮不答,起身上了楼。他掏出手机查着最近的航班,这个地方他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你跟他说这些干嘛!” 秦屿洲吼了周婧,紧跟着追了上来,他动作太凶,打翻了碗筷。 夜还不够深,天穹染着绛紫,云散散的扑了一片,遮不住星。秦屿洲追上南絮,将手机夺了过来。 “我妈不是那个意思。” 他解释的焦急。 “那她什么意思?” 南絮不屑一顾。 ------ 谢谢垂阅。 第15章 噩耗 那夜秦屿洲守着南絮的手机,不让他订票,不让他走。南絮靠在窗边,听着秦屿洲的解释,一字一句都像浮在半空,只有一阵嗡鸣,却进不了耳朵。 “这些话你妈都跟你说过是吗?”南絮看着他,眼中再无往日的光,“你默认了对吗?” “我没有,”秦屿洲上前几步,抬手想要握住南絮,可南絮错步躲开了,他收回手,垂眸敛去眸中慌乱,“你也知道,我妈是个很强势的人,我得慢慢跟她谈…” “慢慢谈?”南絮打断他的话,看着桌上的茶杯,双目无神,“慢到什么时候?慢到她给你物色结婚对象的时候吗?秦屿洲,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你早说一天我也不会来。” 来干什么?来出丑吗? 暮色已沉,行李箱还瘫在卧室中央,星子透过薄云散出朦胧暗光,秦屿洲含着小心靠近南絮,慢慢将南絮揽入怀中,他怕人再躲,他怕人不肯听他说。 “我会跟她说明白,你要给我时间啊。”秦屿洲不敢紧抱,只虚虚的拢着南絮的腰。 南絮完全可以躲开,可他没有,他一边骂自己犯贱,一边又抱着些许希冀。 他总觉得秦屿洲与他都是初次恋爱,走错了路或许还有机会。故而他总是在给秦屿洲机会,一次又一次,似是也在给自己机会。 他任秦屿洲抱着他,只偏开头盯着墙角。 楼下安静,隔着窗,只能听得碗筷碰撞声响,偶尔杂着几声低语,这边的方言南絮听不懂,他只觉自己像一滴落入水盆的油。 “絮絮…”秦屿洲贴了上来,“给我点时间,我会跟我妈说清楚。” “嗯,”南絮像是没有情绪一样应的冰冷,“我给你时间,不过在你说清之前我不会再来,我不是什么任人捏的面团,更不会在你家里受这等委屈。” 他摊开手,举到秦屿洲面前,冷冷抬头:“现在,手机还我。” “我不,”秦屿洲转过身,挡住一边的口袋,手依旧放在南絮腰间不松,“今晚走太晚了,明天我送你好不好?” 他知道南絮非走不可,这人犟的很,一旦决定了什么极难改变,他只想多留南絮一晚上。 “嗯,明早送我走。”南絮松了口,他抢不过秦屿洲,况且现在楼下人多,就算不为自己,他也不想闹得太难看。 秦屿洲暗暗松了口气,哄着南絮去洗澡睡觉,悄声将手机塞在了枕头下。 南絮一夜无话,秦屿洲说什么他就应什么,他躺在床上,只觉一阵阵的心慌,没有睡意。南絮合上眼想要养养神,可眼前的黑暗让他心慌更甚。 夜半,南絮依旧睡不着,他侧躺着看着窗,窗帘开着半扇,玻璃晃动,声音越来越大,麻黑的天慢慢染上一片紫红,云层又将苍穹侵染出澄黄。 “台风要来了,”秦屿洲也难以安眠,侧身过来拥南絮入怀,他抱人抱惯了,“擦着海城,不会登陆,也就下下雨,不会耽误你明天走。” 南絮没想过他会说这个,闻言也只是应了一声,他拉高被子,将他和秦屿洲隔开,空调吹的冷,他盖的严实也不会觉得热。 “睡吧。”南絮再次合上眼。 秦屿洲在他后脑落下一个吻,吻的很轻,只碰了碰发丝,他说:“好。” 他扣着南絮的手机,南絮也不再跟他要过,这夜他二人都没睡好,南絮辗转反侧眉头紧蹙,像是陷入了可怕的梦,而他则看着难眠的南絮,拍哄一夜。 大雨骤落,天将破晓。 —— 秦屿洲望着飞机留下的白烟渐渐散开,手机亮了一瞬,是提醒天干,预防火灾的短信,他熄了屏,不出几秒又将之按亮。 短信遮挡的屏保是初识的南絮,里面的人笑的张扬,夏日最浓烈光全融在那双眼睛里,只盯着你看一眼,便烫的灼人。 自那年暑假南絮去过他家,这双烫人的眸子秦屿洲再也没见过,他最懊悔的事就是那夜扣住南絮的手机,用自以为有效的方式锁住了南絮,他以为只要南絮还在,两人就会有回旋的余地,他是留住了人,却也断了南絮眼中的火。 那日雨一直下到中午,台风虽说转了道,可这雨下的实在不小。 南絮坐在客厅,看着航班不断延误的信息烦躁。南秉勋来了消息,说老两口到了云川,明日就要进山,南絮看着老爹发来的照片,才稍稍展开笑颜。 周婧在厨房叮咣收拾着碗筷,她知道自己昨日说的有些过,可她不觉哪里不对,结婚生子本就是人生大事,两个男人在一起再喜欢又能怎样,没有孩子哪来的保障。 南絮今早只说了声“阿姨早”,到现在再没说过半句话,不论是对她还是对秦屿洲,倒是秦屿洲,上赶着勤快。 航班推了又推,南絮一直等到傍晚。 “阿姨需要帮忙吗?”他收起手机,去了厨房,他身份微妙,实在做不到像秦屿洲那样只等着张口。 周婧又做了一大桌子菜,今儿个倒是没人来,她看着南絮探进半个身子,摆摆手说:“男孩子哪里会做这些,不用帮忙。” 南絮也只应了一声,不再客套,他走到大门口看着院中积了薄薄一层水,辣椒被雨丝砸弯,叶片涤清。 “吃饭去,”周婧拍了拍南絮的肩,接着头也不回的走回厨房,她说,“反正回不去,先吃饭,再叫你爸妈知道了说我饿着你。” 不知是否是偏见,南絮听的这话格外的刺耳,像是他要回去告状一样。他轻声说了句“来了”,跟着周婧去了餐厅,饭菜已上桌。 席上南絮不曾说话,他没什么胃口,只慢慢喝了一碗汤,那些个方言他听不懂,只听得秦屿洲的笑声不断撞入耳中。 航班取消,这一日他没能走成。 秦屿洲其实有些暗暗的欢喜,他想留住南絮,不想南絮带着气走,他知道话若是不说开,南絮或许会起了分手的念头,秦屿洲不想听那两个字,光是想想就让他浑身都疼。 他想让南絮给他点时间,他想让南絮看着他说服周婧,也想让南絮接受周婧数十年沉积下的顽固与执拗。 他贪心的很。 又是夜深,南絮定了次日的票。 “你理理我好不?”秦屿洲蹲在他膝边,仰头看着,“一天了都没个好脸色,我妈都觉得你在甩脸子。” “我甩脸子?”南絮不可置信,心头的烦躁更上一层,“是啊,我甩脸子,我为什么甩你不清楚吗?她不清楚吗?我这一天多难受你会不知道吗?” 雨势渐小,明日应当可以回家了。 “我知道啊,”秦屿洲拖了椅子过来,“可她怎么说也是我妈,最起码客气一下吧。” “我还不够客气吗?”南絮心慌了一天一夜,就是去雨中跑一圈都难灭燥郁,秦屿洲的几句话无疑是煽风点火,他急道,“我今儿个避着你妈,是我实在不知道还能跟她说什么,她在厨房忙成那样除了我也没有人理会一声,我不够客气?你们一家子聊的开心,我听不懂啊,我能接什么话?你父母可有一句是向着我来的?难不成让我看见你笑就跟着笑吗?你不觉得那样更尴尬吗?” 秦屿洲被他劈头盖脸的说了一通,一时无言。 南絮发泄完,望着防盗网剪碎的天,雨停了,只剩房檐上淅沥星点。 手机响了,是云川的电话。 南絮刚缓下来的心霎时揪了起来,不知怎的,他莫名的不想接这个电话。 “喂?”手指不知何时划开了接听键,那边传来了一句口音颇浓的普通话,“请问是南秉勋的家属吗?” 手机那头连着地狱,南絮自此坠入深渊。 ------ 谢谢垂阅。 第16章 奶猫 南絮没有回家,直接去了云川,秦屿洲也没有拦着人,电话刚落,他当即定了两张票,陪着南絮一同去了云川。 飞机上南絮整个人都在抖,他看着窗外明暗的星,积云下的海城渐渐远去,穿过云层,可见天穹圆月。 今儿个是月中,月亮好圆,可南絮却没了赏月的心思。 手机那边是云川的警察,这日台风来的急,南秉勋夫妇跟着当地的小团进了山,他们快要到山顶时,暴雨来的极快。山路湿滑,一行人寸步难行,又不敢在原地久留,周围山石树木颇多,就怕一个不小心碰上山洪。 可人总是这样,该倒霉的时候想跑都跑不掉。小团人不多,可总有不听指挥的私自行动,有人走散了,想要报警却没有信号。一行人又摸索着去寻人,走到山腰,猛然听得上方树木断裂声,掩藏在雷雨中不算明显,但是突兀。 “跑!” 南秉勋看着倾泻而下的山洪,裹着泥沙撞断粗树,顷刻间滚到眼前。南秉勋下意识护住妻子,躬身往一旁跑去,可山路实在难行,在他摔了跟头险些滚下山时,他就清楚自己跑不出去了。 他此生有两憾,一憾未能护住妻子安康,二憾未能见得南絮后半生喜乐。 泥沙是沉的,压在身上让人动弹不得,粗木从身上滚过,他已不觉得疼。意识将要飘散,他猛的生出第三憾。 生离死别,为人锥心之痛,他的儿子今年不过二十岁,这要他如何承受。 愿上苍护佑,护我儿南絮一生无忧。 南秉勋只有这一个牵挂。 “秦屿洲,”南絮声音发颤,要颤出泪来,“我该怎么办…” 他眼圈红肿,眸中又蓄满了泪,在海城的那些不如意通通被抛下,他看着秦屿洲,就像溺水的人望着仅剩的浮木。 秦屿洲要被他看碎了,一双平湖压着下面的惊涛,澄澈的眼如同林间落入陷阱的鹿。他心好疼,陪着南絮一起疼。 飞机逐渐平稳,时间还很长,南絮的心一直提着,他想要飞机飞快些,又不想让飞机飞的那么快,他想见爸妈,却又不敢揭开那层纱。 秦屿洲抬起二人之间的扶手,将南絮揽进怀,淡淡的玫瑰香盛着浓浓的伤,箍着秦屿洲的五脏六腑都拧在一起。 “我在呢,”他拍着南絮,轻声说,“我在呢。” 秦屿洲反复念着这一句,除了这句话他再说不出别的什么,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才能让怀里的人稍稍宽心。 南絮软在人怀里,不出声,呼吸平稳,秦屿洲都要以为他睡了,正想看一眼,肩头却倏地一热。 南絮哭的没有声音,甚至呼吸都不曾乱过几分,只有眼泪一颗颗的洇开在衣衫,人也是一动不动。 我该怎么办… 直至飞机停稳,南絮就说过这一句话。 越靠近那座山南絮的情绪就愈发的不稳,雨如瓢泼,淋透了窗,景色都变得模糊,唯一能看清的只有明暗不一的灯光。 秦屿洲搂着人,感受着南絮细细的抖,许是空调太凉,南絮的手褪了温度:“不怕,”他想要将那双手搓热,“我在呢。” 南絮没有回应。 当时的种种秦屿洲已然记不太清,他只记得南絮握着父母的手,在临时搭建的停尸房内做了许久,不吵不闹,不喊不哭。 他陪着南絮将父母火化,又陪着南絮回了家,南絮迟迟不愿将父母下葬,抱着两个盒子整日不松手。 南絮依旧不哭不闹,也不说话。 就这样守了小半个月,临近开学,他才将父母安葬。 “絮絮?”秦屿洲半夜醒来,南絮不在身旁,被褥早已被空调吹凉,他睡得迷糊,起身找人。 南絮抱膝坐在窗边,靠着墙,仰头望着残缺的月,一旁放着秦屿洲买回来的蛋糕,早已风干发凉。 “絮絮?”南絮碰到冰冷的人,“这是坐了多久?” 他取了一件厚些的睡衣,将南絮裹起来,接着坐在南絮身后,替他挡住了冰凉的墙。 “怎么起了也不叫我?”秦屿洲声音放的轻,似是怕吓着正在神游的人,清晖洒了一片,映的南絮苍白。 南絮这段日子都不曾好好吃饭,稍微吃多点就会全吐出来,胃酸伤了嗓子,说话哑的不行,就连喝水都会觉得痛。他疼够了,不想再疼,索性连水都喝的少。 人瘦的脱了相。 “秦屿洲,”他望着月,靠在秦屿洲胸膛上,哑声说,“今天的月亮不圆了。” “嗯,”秦屿洲顺着他应到,“不圆了。” 南絮抬起手,像是要抓那月亮,他停在半空,虚握成拳,用食指描摹月亮:“还有一个月,都不会圆了。” “用不了一个月,”秦屿洲吻他耳垂,“很快就会圆回来了。” 今夜看不到几颗星,只有薄云匆匆过。 南絮指尖倏地停住,僵在空中微微的抖,他愣了许久,直至胳膊发酸才收回手:“别了…”眼泪霎时倾泻,“还是不要,圆回来了。” 南絮转过身,一头扎在秦屿洲怀里,积压许久的泪冲破了堤坝,他环着秦屿洲脖颈,将整个人都埋了进去,不再无声,不再平静,撕裂的哭声快要把秦屿洲戳烂。 他哭的好凶。 折腾了一夜,天明时南絮才将将睡去,秦屿洲亦是疲惫不堪,索性逃了课,陪着南絮一同睡到太阳偏西。 南絮哭过一场之后,整个人像是解开了些许枷锁,虽说依旧不似往日那样爱说爱笑,至少能吃的进饭了。 他还是喜欢看月亮,圆的,不圆的,他都喜欢。 这日南絮实验课上的晚,秦屿洲在门口等他,自行车上挂了一个深口的纸袋,停在路灯下,灯光缩短了影。南絮走上前,刚刚坐稳,就见秦屿洲将纸袋递了过来,纸袋晃动时,里面传出一声微弱的猫叫。 “猫?”南絮微微一怔,接过袋子打开一看,里面蹲坐这一只奶猫,正眯着眸子,朝他轻声叫。 他把奶猫抱出来,纸袋挎在腕上,奶猫似是害怕,缩在他手里夹着尾巴。 “它好小,”南絮看着奶猫,难得露出一丝笑,“你从哪弄来的?” 秦屿洲蹬上脚蹬,长腿用力,车出去好远,他迎着风,微微侧首:“咱们宿舍楼那边有只母猫生了崽,我让苏佳给看着,本想等满了两个月再抱回来,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就提前了,”前面红灯,他停下车,回头揉了揉南絮,又揉了揉猫,“喜欢吗?” “嗯。”南絮笑着应他。 秦屿洲顿时舒心了不少,这人还是笑起来好看。 今晚的月亮依旧是圆的,南絮盘腿坐在窗下,奶猫趴在他膝头,一旁有一小竹筐,里面垫了南絮的衣裳,算是一个窝。 “今晚将就着用,”南絮挠着奶猫下巴,听它呼噜声越来越大,“明天给你买新的,人家的小猫还有玩具,咱家的也不能缺。” 奶猫像是听懂了,回了他一声“喵”。 周婧来了电话,问南絮家的事处理的怎么样,秦屿洲躲在卧室,压着声音怕被南絮听到,他没将门关严,坐在床边,刚好能看见月下的南絮。 “他有兄弟姐妹吗?”周婧问道。 “没有啊,”秦屿洲漫不经心的回,“咋了?” “他没有兄弟姐妹的话,那这些事不都是你俩办的?”周婧说,“那得花了多少钱?你们俩能行?” 秦屿洲轻叹一口气,又将声音压了压:“絮絮没有兄弟姐妹,絮絮的爸妈有啊,再说了这事儿又不难,还是絮絮操心的多,我不过是帮衬。” “哎呦,”周婧笑了出来,“我们屿洲真长大了,这种事都能办的好,以后妈妈就放心啦,你在外面要多学东西…”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秦屿洲打断她,看了一眼南絮,那人正靠着窗,不知在和猫聊着什么,“我男朋友我能不上心?行了先不说了,今天放学晚还没吃饭呢,我做饭去了啊,有空再聊。” “诶…” 周婧的话被忙音打断,秦屿洲没听见她最后的不满。 “叫你什么好呢?”南絮想了许久都想不出名字,“蛋黄?” “它够黄了,”秦屿洲笑出声,卷起袖子往厨房去,“再叫蛋黄不得更黄?” 南絮想了想,将奶猫举到面前,说:“也是,”他笑的温柔,疲惫不散,“那叫布丁吧。” ------ 加个更吧,谢谢垂阅。 第17章 年关 秦屿洲送给南絮一只奶猫,就像是在暗夜里破出一丝暖阳,只是他不曾想到,南絮将这缕暖阳握得那样紧,以至于最终化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天冷的快,没有几个月春节已至眼前,学校早已放假,秦屿洲犹豫着要不要订票回家。他看着南絮逗猫的样子,布丁在地毯上乱跳,只为抓住拿根逗猫棒。行李箱还放在衣柜上,南絮半点没有要走的意思。 “过年去哪过?”秦屿洲试探的问。 “不跟你回家。”南絮知道秦屿洲什么意思,可他宁愿一人待在羊城。 秦屿洲哑声,昨夜周婧才来的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他看着南絮,知晓南絮的不悦,可他也有难处,如同天平的两头,怎么放都难以平衡。 “那我跟你回家好不?”秦屿洲从身后抱住南絮,瘦削的人怎么都养不胖,肩膀硌人。 热息扑在耳边,南絮莫名起了一阵不爽,他不愿秦屿洲这样抱着他,让他烦躁,让他想挣开:“你跟我回家算什么?” 他心中不悦,语气也不算太好。 秦屿洲闻言怔了怔,箍着人的手臂松了些劲,南絮趁机挣脱开,他扔了逗猫棒,转身回了卧房。 逗猫棒半悬在茶几上,布丁飞快的将之抓下,可这逗猫棒像是突然变得听话,乖乖的被叼在口中,布丁仰头去寻,却发现人已经进了屋,它跳上茶几,透过门缝看着仰躺在床的南絮。 南絮倏然没了兴致,也不能怪秦屿洲,这胡子烦闷从哪起的他自己都说不好,此刻他只想这样瘫着,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 秦屿洲立在门口,比布丁还要呆愣,门没关,他缓缓开门轻声进屋,南絮陷进蓬松的被褥,显得更加的瘦。 “不开心吗?”秦屿洲躺在南絮身边,扭头看着他。 “没事,”南絮手臂覆眼,只见得双唇开合,“就是没什么精神,睡也睡不着。” 他停了片刻,又说:“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我静一静就好了。” 家里明明安静的很,他也不知自己还要静什么,只是这些日子以来,总觉得身上累的很,周遭的喧闹总是往耳朵里灌,鼓膜挡不住声音,大脑快要被撞碎了。 好吵。 “秦屿洲!” 他猛的起身,一把拉住要出门的人。 南絮抓的猛,指甲隔着衣服划过秦屿洲侧腰。秦屿洲蓦地吃痛,他倒吸一口凉气,回身应道:“嗯?” “秦屿洲…”南絮拽过人,环着秦屿洲的腰把脸埋了进去,“你有没有觉得,周围好吵…” 秦屿洲看了看紧闭的窗,窗外一丝风都不曾有,这窗双层,就连空调外机的轰鸣声都十分的弱,南絮怕热,却也怕冷空调近乎是常年开着。 “空调太吵吗?”秦屿洲轻轻捂住南絮的耳朵。 是,也不是。 南絮不知该如何说,脑袋里像是住了一堆小人,东边打打,西边踹踹,闹得人不得安生。 “嗯。”他只能如此应着。 “这可怎么办?”秦屿洲坐在床边,将人放在膝上,“空调关了你又怕冷,你就会为难我。” 南絮突然变得粘人,搂着秦屿洲脖颈不肯松手,他不说话,只将脸埋进颈侧。 倏然间一滴泪滑了下来,烫的秦屿洲一阵懵。 “怎么了这是?”他心头一慌,忙把人拽起来,只见南絮神色淡淡,眼中没有半点光,眼泪不拔缝的滑下来,就像那天在去往云川的飞机上一样。 年关将至,秦屿洲思忖良久,想着是不是要回去给父母上坟的原因。 “我陪你回家好不好?”泪涌的急,他一只手擦不过来,“你哭的我心慌。” 南絮订的除夕前夜的票,他一直拖拉着不肯走,夏日终究会散去,羊城也终于到了深冬。 “就拿这点东西回去?”秦屿洲看着那个不大的行李箱,里面一多半都是布丁的东西。 南絮撑着下巴立在一旁,想着还缺些什么,他又拎了一小袋猫粮进去,这才答话:“就回去一周,厚衣服家里都有,不用带。” 说着他拉上行李箱,回身看着秦屿洲:“你真的不用回家吗?你妈妈会舍得放你跟我回去?” “不用,我跟家里说好了,我妈同意的。”秦屿洲拿了个大一点的箱子,寻思着把南絮不愿带的东西也一同装进去,毕竟北方冷,他头一次去。 南絮笑着不再说话,他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前些日子秦屿洲同周婧讲时他就在旁边,秦屿洲像是要让他宽心,特意开了免提,听着周婧十分不悦的应声,南絮只暗自笑笑。 他正想着,那边秦屿洲的电话就震了起来,他放的不稳,手机砰声翻到了地上。 “哎!”秦屿洲被箱子绊住了脚,“快帮我接一下,公放公放,我过不去了。” 冬日暖阳倾洒,窗沿沾染一层光。 南絮越过床角去拿手机指尖才碰到,那手机倏然不震了。 “你妈妈的电话。”南絮单腿跪上床,将手机递给秦屿洲,不经意的看了一眼亮起的屏幕。 “怎么这个时候来电话?”秦屿洲接过手机拨了回去,他手头上正忙活着,将手机夹在颈侧等着对面接通。 “喂屿洲啊。”电话贴耳贴的太紧,周婧的声音传来,险些将秦屿洲吵聋,他一个激灵,手机掉在箱子里。 “诶,妈,”他拾起手机,开了免提随手扔在床上,接着忙活手头的事,“我收拾行李呢,咋啦?” 周婧那边嘈杂的很,像是在开车,人言车响不断的传过来,应是一段不太好走的路:“屿洲?听得见吗?” “听得见听得见,咋啦妈?”秦屿洲叠着衣服。 “我快到你楼下啦,”周婧说的极为欢快,“嗯…差不多还有半个多小时,也不算快,羊城的路堵啊。” 言辞中的雀跃自手机里溢出,电话这头的两个人却均是一愣。南絮看着秦屿洲,眸光不似秦屿洲那样呆滞,他好像一早就猜到了一样。 “你记得下楼啊,”周婧还在说着,倏地摁了一下喇叭,“我想了想啊,这个过年还是要回家的,正巧你爸要来开会,我就跟着一块过来接你回家啦。” 秦屿洲一时语塞,手上的衣服叠了一半被他扔在床上,他登时起身,关了免提翻过了床,拿着手机就往客厅去,走时还不忘关上房门。 “妈我不是说了我陪絮絮回家?我机票都买了…” 南絮看着秦屿洲出去,带上耳机放了音乐,他平日鲜少听歌,今日恨不得将音量放到最大。他知道秦屿洲拗不过周婧,故而他从未有过什么期待,倒是秦屿洲,一直嚷着要去看看北方的雪。 冬日的太阳再暖,风一过,也还是冷的。 秦屿洲不知同周婧说了些什么,总之他进来的时候面色不好,眸中的尴尬与抱歉尽数落在南絮背后。南絮替他收着行李,将里面的冬衣取了出来,耳机掉了一边,被线牵着,悬在身前。 “你带着布丁回去吧,”南絮不抬头,也不曾回身,“飞机总得来说不舒服,好几个小时都憋屈在航空箱里,你带着它,还能时不时地放个风。” “絮絮…”秦屿洲看着那一件件被取出的冬衣只觉眼疼。 “不用道歉,”南絮语气淡淡,让人听不出情绪,“阿姨的性格我还是了解一些的,你拗不过她,我知道的。” 说着南絮起身,回身轻轻拍了拍秦屿洲的脸,那分笑意只在唇边,扯得牵强,他说:“阿姨来接你,多好,我也不知道你要带什么回去,赶紧收拾吧,别让阿姨等急了。” 音落他侧身跨过床角,避开了那只想要摸他发的手,南絮将自己的箱子简单收了收,接着推了出去他坐在客厅,听着屋里一片安静。 布丁跳过来蹭了蹭他的腿,南絮将布丁抱起来,一头扎进了它温热的肚子。 航班近了,他得叫车了。 ------ 谢谢垂阅。 第18章 除夕 南絮走得早,他走时周婧还不曾来,秦屿洲想让南絮等一等,他想送南絮去机场,倒也不是南絮躲着不愿见周婧,是他真的要赶航班。 “南絮呢?”周婧在屋里转了一圈,空荡荡的房子打扫得干净,叫人不忍心踩,“这是知道我来就走了?” “说什么呢?”秦屿洲挎着猫包,拎着箱子过了门槛,招呼周婧出来,“他飞机买的就是这个点的,再不走得误了机。” “啊…”周婧做过地毯,最后看了一眼窗边的多肉,“走吧,你俩在家是真能糟钱。” 她又看看猫包,微微蹙眉:“这个东西脏的很,养这玩意干什么?你还要把它带回去?南絮咋不带啊?” 走廊里依旧不见光,暗沉沉的只能见得尽头的窗。 “他坐飞机啊,”秦屿洲哭笑不得,“猫坐飞机多难受,不如咱带回去,家里还有院子,它可以撒欢。” 周婧接过行李箱帮他拖着,她说:“那我不来你不是要跟他回家?猫不还是得坐飞机?就不难受了?” 秦屿洲登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南絮与周婧不对付,难做的是他。 他不接话,他知道周婧总有下一句等着他,南絮曾经感受过的窒息猛的来到他身上,他像是一瞬间被人点醒,明白了为何每次他与周婧通电话时,南絮总是躲得远远的。 南絮连周婧的声音都不想听见,更何况是跟他回家过年。 周婧还在絮叨着说着家长里短,秦屿洲不时接上一两句。 次日便是除夕,秦屿洲一日都联系不上南絮。 前夜里,南絮给他发了一条到家的消息便再无回音,自家事情也多,秦屿洲也没在扰他。可今儿个一早秦屿洲刚醒,就收到了南絮的来信。 絮絮:我去看我爸妈。 只此一句,再无音讯。 墓园里倒是热闹,除夕来上坟的人也不少,南絮往墓园深处走,花是花店里的姑娘帮忙挑的,酒是在家里储藏室里随便拿的。 他知道南秉勋不挑酒,他妈妈也不挑花。 二人都是喜静的性子,因此南絮挑了个靠着林子,稍稍偏僻的地方。 他放下花,倒上酒,搁了几盘二老喜欢的点心,偏身坐在碑前,半晌才憋出一声“爸妈”。 这天天蓝,北方的冬总是萧条,不见青绿,难闻鸟鸣,只有呼啸的风穿过树林,将林间落叶带起又放下,并不轻柔。 周围太静了些。 “我其实跟秦屿洲吵过好多架,”南絮将一杯酒倾倒在地,一杯一饮而尽,“我都没跟你们说过,其实我连电话都少给你们打,总觉的时间还有很多,可是我错了。” 他又倒了一杯酒,自嘲一笑,说:“我错的离谱。” 麻雀惊扰枝头,寂静被打破一瞬。 “你们不知道,秦屿洲什么都会跟他妈妈说,就连我俩吵架都要汇报汇报,”南絮又笑了笑,想起了刚搬家的那夜,“我就应该学他,我俩吵架打架都告诉你们,他有家里人哄着,我干嘛要自己扛着。” 他像是要发泄一样打开了话匣子,将这些年的吵吵闹闹尽数吐了出来。 “我俩不光吵,还会打架呢。” “他手劲可大了,不过最后都是他挂彩。” “秦屿洲很喜欢打游戏,我的尤克里里已经很久没人听了,我就该把琴带回来,你们也没听过几次。” “暑假的时候我说了谎,我没有回去见习,秦屿洲做了个手术,我去看他了。” 说到这,他稍停了停,又陪着南秉勋喝了一口酒。 “我见着他妈妈了,说来可笑,我之前一直以为所有的妈妈都跟我妈一样,现在才知道原来只有我妈是这样。” 想起周婧,南絮眸光更暗:“他妈妈好强势,说一不二的,没人拗得过她,不过也好厉害,一个人操持那么大一个家,还有亲戚隔三差五的来吃饭。” 说到吃饭,南絮的思绪有飘远了,他说:“我跟秦屿洲第一次吵架就是为了吃饭,我俩刚搬家那会儿,他要带室友回来玩,哈,也是我跟他生活环境实在不同,他好像很想让我像他妈妈那样把家里撑起来,可我也想让他像老爹那样与我一同打理一个家,那天他玩的很尽兴,可我真的很累。” 麻雀又落回了枝头,枝丫轻颤,并未发出任何声响,又起风了。 “我俩吵架都吵不到一起去,谁都不觉得自己有错,”第三杯酒,南絮喝的急,呛了一口,“当时觉得他错的离谱,可后来想想也不是这样,他自小就看着他妈妈这样操劳,自然会觉得谁家都是如此,就像我,一开始也觉得谁家的父母都会向你俩一样。” “我只是受不了他把我当成小媳妇儿一样,就算我是个姑娘,我也没有一人撑起全家的义务不是吗?” 说着口渴,南絮直接以酒当水,不顾辛辣,将一股热意送至脏腑,他半回过身,描摹着石碑上的字,黑白照片里的人笑的几乎看不见眼,给这碑都添了一丝生气。 “是我偏执了吗?” 墓碑不会回答他。 手机震了震,南絮看都没看直接关了机。 “我俩其实不合适的吧,我录了一个分手的音频,我想等他自己发现,”他又给南秉勋斟满酒,“可我还是喜欢他,他说他要时间同他妈妈谈谈,我是愿意等的,我还年轻,希望我等得起。” 南絮笑了笑,眸中却涌出泪来:“我这样说,老爹会骂我的吧。” 尽管无人回应,一直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也终于松动,稍稍抬起来一些。 “秦屿洲送了我一只猫,叫布丁,通身黄。本来想一块儿带回来的,可猫坐飞机总是受罪,我就让他带回家了,”酒不多,被他喝一杯敬一杯的,现下只剩了底,“本来秦屿洲也要来的,可他妈妈来接他回家了,直接开车来的。” 墓碑太凉了,冻得人心肝都疼。 “你们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家?” 音落,南絮收了声,他坐着一动不动,朔风四起,枯叶在腿边堆出了尖,墓园里的野猫轻声走到他身边,拱了拱南絮的膝盖,见这人不躲,抬爪爬上人膝头。 长得像长大的布丁。 南絮看着野猫,寻思着过会回去找秦屿洲要个视频。 腿坐麻了,他斟了最后两杯酒摆在碑前,收拾起空酒瓶,捞起膝头的猫放在一旁,与父母道过别,一步三回头的往园子外走去。 “噢对了,”他倏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酒瓶晃在袋子里,荡过半身,“我最近状态不太好,昨晚挂了个号,打算明天去看看,跟你们说一声,不要太担心。” 话毕他牵起一抹笑,眸中少见的盛回了暖阳。 野猫跟南絮他身后,随他一同出了墓园,接着停在栅栏门旁,目送南絮上了公交。 南絮望着窗外后退的楼房,思忖着要不要考个驾照,南秉勋的车闲置在家,得常开一下才不至于报废。 可他还要上学去,羊城路远,总不能开过去。 饮酒上脑,南絮摇头轻轻一笑。 墓园离着家有些距离,南絮在公交上睡了一觉,醒来时西边一片赤红,今儿个除夕,这班车是最后一趟。 街道上少了行人,南絮开了机,消息疯了一样的蹦出来,秦屿洲十几个电话短信铺了半张屏。 多的还是新年问候,里面夹杂着一些不太适时的关心,南絮挨个挨个客套一遍,小姨叫他过去过年的那条信息被埋在最底下,他回完了消息才看见。 这时候不好打车,好在不远,南絮打算走着去。 “喂?秦屿洲?”他知道自己失联惹人担心,直接回了个电话回去,“我在墓园里待了一天,关机了。” “喝酒了?”秦屿洲听得出。 “嗯,”南絮不曾隐瞒,“一点点。” 秦屿洲松了口气,担忧总的来说还是多于责备:“那你也得跟我说一声不是?” “嗯,”南絮踢着一块石头往前走,“我的错。” “还在外面?”秦屿洲靠在窗沿,那是南絮那夜待过的地方。 南絮点点头,也不只是点给谁看,他轻声应了句:“嗯。” “早些回去吧,好好过个年。”秦屿洲试图将语气放的轻松。 “好。”南絮亦然。 电话两头皆静了下来,南絮听着秦屿洲似是要挂掉电话,倏然叫了一声:“秦屿洲!”好在街上人不多,他这一声可真是不小,“你给我拍一下布丁的视频呗?我挺想它。” ------ 谢谢垂阅。 第19章 诊断 南絮没能收到视频,秦屿洲说布丁在家里撒欢,而他去了老家。南絮不疑有他,只说让秦屿洲回家后再拍给他看,秦屿洲应下了。 年初一这天下了好大的雪,道旁路灯上悬着的灯笼串被覆了半层,南絮站在医院大门口,望着那灯笼被风吹的来回摇,雪簌簌而落,他一阵恍然,像是才反应过来已经过年了。 他依旧没能收到视频。 医院里只有一名值班医生,戴着口罩,露出半张布满褶皱的脸。南絮觉得这位老医生脾气极好,大年初一还要忙碌不说,对着问题颇多的他也是极其耐心。 在医院待了一上午,南絮只觉自己周身都染上了消毒水的味道,他站在公交站牌下,盼着风能将这味道散去。 病历本捏在手里渐渐起了折痕。 手机倏然震动,南絮回过神,反手掏了出来。 秦屿洲:打算什么时候回羊城? 秦屿洲的消息。 朔风吹的手指发僵,远方路口连半个车影都见不到,一手打字,指尖的温度又散去了些。 絮絮:初七就回。 秦屿洲应是一直等着他回信,不出几秒,手机又震了震。 秦屿洲:几点的飞机?我陪你一起。 我陪你一起。 这话南絮都不敢信了。 医院里多的是让人增添愁绪的地方,南絮看着这句话,不觉的安慰,只觉得刺眼,手中的病例都多了几个褶,硌着他的手,引他侧目看过去。 病例也尤为刺眼。 南絮没回信息,切了相机将诊断报告拍下来,而后他靠着站台,将病例一页页撕的稀碎。 秦屿洲:买票了吗?几点的航班? 秦屿洲:我陪你回去。 秦屿洲:你把航班信息发给我,我开车回,到时候去接你。 秦屿洲像是被南絮昨儿个的失联搞怕了,见着人回信,忙不迭的发消息。南絮实在提不起兴趣回他,只截图了航班信息,就收了手机,不打算再拿出啦看。 车还不来,雪倒是又要下了。 手机震了两下,也没动静了。 秦屿洲初一事多繁忙,家里人多,他光是串门就耗了大半日,南絮想一个人待着,他也正巧不太顾得上。 二人一日都不曾说过几句话。 南絮都不知自己这七天是如何过的,小姨叫他去家里过年,他也只是守了个岁就回来了。小姨固然是好心,可那言语中的小心和眼神里杂糅的怜悯让他十分不适,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南絮双亲已故。 雪下可好几日,南絮望着天,思忖着航班会不会晚点。 “妈!”他突然开口,“就这天儿我去羊城穿啥啊?” 身后空荡荡,无人回应。 无人提醒,他便总是忘了家中只剩他一人,这段日子他喊了多少声爸妈他自己都不记得,唯有喊过之后的片刻恍神扎的他心痛。 刻意去忘,却又被迫记起,南絮只想为何这世上没有幻境。 回家的时候是个艳阳天,走时也是晴日高照,才下飞机就接着了秦屿洲的电话。 “落地了?”秦屿洲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累。 “嗯,”南絮应着,“你真开车来了?” 秦屿洲笑了一声:“不然呢?不开车怎么来接你,”他手肘撑在窗上,“过会儿你在哪个口出来记得发我下,这个点儿到家正好吃晚饭。” “嗯,好。”说起来南絮也是有些许惊喜的,从海城开车过来要两天一夜,还是中途不停的情况下,这意味着秦屿洲最晚也要初六早上就从家出发,秦屿洲家里人重视年节,他从未想过秦屿洲会来。 正月里的羊城也是冷的,厚棉衣早已在飞机上脱了去,冷风裹着水汽将南絮冻的一激灵。 好在车就停在不远处,看着秦屿洲小跑过来,南絮勾唇一笑。 “你妈妈也肯放你回来?”他迎了上去。 秦屿洲挑了挑眉,说:“我说我回来见习,宿舍离着医院太远。” 他那神情,像是在等南絮夸奖。 南絮笑了笑,跟着他往停车场走:“学我。” 秦屿洲接过箱子,不顾周围的目光,牵着南絮的手,指尖摩挲着人突出的指骨,心道别人过年都能养胖,可南絮过了个年又瘦了许多。 路不远,晴日晒得车里暖,南絮人还没上车,搁了行李就朝着后座喊:“布丁?” 车里安静。 “布丁呢?” 没见着猫包,也没见着他给布丁收拾的小行李箱。 见秦屿洲不答,南絮又追问了一次:“布丁呢?” 秦屿洲清咳一声,拥着南絮上了车,似是在斟酌,他发动了车子才开口:“留在家了…”他说的心虚,“我妈说她帮忙养着,过两年就要考研了,不能让布丁分了神。” 南絮觉得自己跟这辆车犯冲,每次坐上来都免不了跟秦屿洲吵一通,他耐着性子,扭头看向秦屿洲:“她凭什么处置我的猫还不经我同意。” “哪的话?”秦屿洲笑着揉了揉南絮的头,“她也是为了你好啊,这两年大多都是主课,布丁说实话是有些耽误了。” “它碍着你什么事儿了?”南絮偏头躲开,似是对这出触摸极其厌恶,“是它像狗一样需要遛了?还是它铲屎换粮用得着你了?她怕耽误你可以直说,何必拉上我?” 秦屿洲也有些急,这一阵南絮变化太大,他哄的其实有些不耐烦了。他不止一次的想到初识的南絮,那个被星星簇拥的人早已不见,南絮周身的星光尽数被乌云遮挡。 他闯不进去,也撕不开。 “你怎么能这样想?”秦屿洲语气急,“她毕竟是我妈,而且她已经变了好多了,她是拿你当家人的。” 南絮嗤笑,这话怎么听他怎么不信,他说:“若是拿我当家人就可以随便处置我的东西我的猫,那这个家人还是别要了。” “絮絮!”秦屿洲近乎是吼出来的,“你怎么了啊?你要是有气不顺你冲我来,我妈真是为了咱俩好,再说了布丁也不只是你一个人的猫,你哪来的这么大的气?” 这车风水有问题,秦屿洲吼到缺氧,喘着粗气,方向盘被他握的紧。 “布丁不只是我一个人的猫,”南絮重复道,“它不只是我一个人的猫,那是不是只要跟你沾了边,我的意愿就通通不做数了?若是真像你说的我嫁到你家去,那是不是我的后半生就要听你家里安排了?” “南絮!”秦屿洲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车登时嘶鸣起来。 “叫我干什么?”南絮在噪音中问他,神色、语气都冷的像泉城的雪。 暖阳不再笼着他,南絮眸子里的星光散了,周婧将那块好不容易松动的巨石再次压紧,他握着手机,指节泛白青筋暴起,里面有他的诊断报告。 是他太敏感了吗? 南絮自己也不清楚。 —— 中度抑郁。 秦屿洲在那时是有所察觉,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夜天上又挂着一轮圆月,周婧的电话打到了南絮手机上,俩人一聊就是半个钟头。 秦屿洲趴在门上,奋力将耳朵贴紧,也没听清半点声响,电话那头周婧念叨着说了一通又一通,南絮听一句就应一句。 像个机器一样。 周婧说什么他都不在乎。 包括那句屿洲在家里,跟一个姑娘聊的挺好。 原话南絮记不清了,也不想记清,那些字跌撞着闯入他的耳朵,字字不曾入脑,却又堵塞全身,叫人难以疏解。 自那日起,周婧时常来电话,与南絮一聊就聊到手机发烫。 秦屿洲问他同周婧聊了些什么,南絮不答,只笑了笑,说:“寻常问候而已,你妈妈能与我说的也就这几句话,噢对了,她让我看着你少打游戏,要出去交朋友。” 秦屿洲闻言一笑,说:“我还不会交朋友了?” 南絮笑笑不再说话,周婧那个意思他懂,不过是要告诉他不要总霸着秦屿洲,为了秦家的香火,让秦屿洲多出去走走? “家里还是要有儿子的,”周婧说,“毕竟防老是不是?” 南絮一如往常的听着。 秦屿洲发现南絮的诊断报告是在一个下午,南絮难得睡得踏实,秦屿洲望着他的睡颜,拿出手机想要拍下来。 蓦地他想起了那本相册,厚厚的一本已经要满了,自打父母出了事,南絮再也没拍过照。 秦屿洲轻声拿过南絮的手机,手机录着他的指纹。 他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点开了相册。 秦屿洲愣了许久,他心疼,也难受,他看着南絮的睡颜,在人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 南絮走不出来,他陷在了云川的深山里。 ------ 忙着开学收拾行李,今天晚了,谢谢垂阅。 第20章 遗书 天依旧是蓝的,羊城的春已是燥热难当。 焚烧炉里,应当要比晴日下烫的多。 他的絮絮怕热,怎么受得了。 活生生的人变成了小盒子,好似只用了一瞬的功夫。 “秦屿洲,等我以后老了死了,你给我准备个镂空的骨灰盒怎么样?” “什么玩意?” “镂空的骨灰盒,”南絮笑的开心,“然后你把我放家里,镂空的透气,我还能时不时出来转转。” “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想你啊,还能是什么。” 秦屿洲抱着小木盒子,已经没有泪可以流。 小盒子做不成镂空。 放家里倒是可行。 “南絮说他给你留了封信,他就这性子,喜欢藏东西让你去找,他说这是你俩的情趣,要跟你再玩最后一次,”赵鑫前来祭奠,“白珂回老家了,陈书齐不愿见你,让我替他一块儿祭了。” 秦屿洲点头应着,给赵鑫倒了杯茶。 “南絮很敏感,心眼也小,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担,难得愿意跟我发个牢骚,末了还得替你辩解辩解,你怎么舍得这么对他,又怎么舍得让你妈妈这样对他,”赵鑫说着,言辞中满是责备,“你是不是跟他说过一句话?” 秦屿洲刚刚落座,闻声侧目,他说:“什么话。” “你不记得?那我给你复述一遍,”赵鑫清了清嗓子,学着秦屿洲的语气,“你这么多事不就是因为你的病吗?知道有病为什么不去治?” 赵鑫眼里带着针,提南絮将委屈和不满悉数奉还。 好疼,这话听着都疼,何况是南絮。 秦屿洲也记得,这是年后他二人唯一一次吵架,起因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他二人都吵的很累。 “行啦,你自己找吧,南絮也没告诉过我他放在哪,我就先回了,有啥事儿就给我电话。”茶水滚烫,赵鑫一口没喝。 送走了人,秦屿洲疯了一样翻箱倒柜的找,甚至连窗边的多肉都拔了出来,弄了一地的土,沾脏了地毯。 他将多肉栽回去,又擦净了地毯,回身看着被他弄出的一片狼藉,靠着窗滑坐下来。 南絮会藏在哪,他其实也不知道。 秦屿洲搜寻着以往的记忆,想要找出南絮可能藏东西的地方,可凌乱的思绪让他脑中如数盏走马灯同时亮起,记忆杂糅在一块,他理不出头绪,辨不清真伪。 夜色将深,屋内昏暗静谧,只有,挂钟走的严正刻版,一秒一秒不给人机会挽留。 秦屿洲难得像现在这样安静,耳边没有游戏声响。 某一段回忆蓦地从走马灯里蹦出来,他突然想起那天为何要同南絮吵架。 起因是南絮陪他回宿舍拿书时,苏佳的一句话,他说:“你追的秦屿洲,那你不该多对他好一点吗?” 好没来由的一句话。 “我追的秦屿洲?”南絮不解,抱着一摞书愣在门口。 “是啊,”苏佳一脸无辜,“不是你先跟他表的白吗?” “怎么谁先跟谁表的白就算是谁追的谁吗?”那无辜的模样令南絮生出一股火来,他拧着眉说,“就算我追的他,那谁追的谁,追的那个人就要低人一等吗?” 隔壁宿舍的人刚好出门,探究的目光落了南絮满身,南絮自知情绪不稳,深呼吸几次后,压着声音跟苏佳道了个歉。 秦屿洲哄着南絮回了家,可南絮的心情却再没浮上来,秦屿洲终是失了耐心,与人大吵了一架。 他记得他还吼了一句话,人在气头,他口不择言,他说:“既然有病,那就治好了再回来啊!活着这么痛苦,你怎么不直接去死呢!?” 秦屿洲记得南絮当时的神情,眸中骤然暗下的光和逐渐蓄积的泪让他这辈子都忘不掉,他当时就后悔了,可话已出口,如秋风扫过枝头,坠下的黄叶再也不会长回去。 他想抱抱南絮,他想哄哄人,可南絮推开了他,后退着给他留了一句话:“秦屿洲,我只剩你了啊。” 以往种种都像是一粒粒炸药将南絮慢慢填满,秦屿洲的这两句话就是点燃引信的火。 南絮被他推下深渊,还未触地就已被炸的尸骨无存。 “秦屿洲,等你听见这条录音,咱们就分手吧。” 这是南絮的失落与不舍。 “秦屿洲,等你翻到纸条上的字,咱们攒钱去国外结婚吧。” 这是南絮对他最浓烈的爱意。 月光莹莹扑了一窗,菱格上的尘反着光,挂钟敲响了十二下,秦屿洲望向卧室,他的絮絮还在床头柜上。 再无人叫他不要熬夜,要早些睡。 床头柜… 南絮的那个百宝箱… 秦屿洲登时爬起身,撞开半合的房门,他跑的太急,小腿磕到了床角,疼的他一个趔趄。 他将抽屉整个搬了下来,里面的东西倒了一地,南絮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你放哪了?”秦屿洲问着小木盒子,伸手摸向床头柜壁,“不会贴这儿了吧?” 可柜壁上只有炸起的毛刺,扎了他一手,微微疼,也有些痒。 秦屿洲收回手,随手将毛刺擦在衣摆上,他看着木盒子,倏地笑了出来:“不藏了好不好?” 木盒子哪里会说话? 秦屿洲也不开灯,床挡了些许月光,在地上投下一片暗影,床离着地面一扎高,秦屿洲翻着地上的东西,一个信封落在床底,边角蹭上了床底的尘。 他拾起那信封,颤着手掸去灰尘。 秦屿洲收。 笔锋凌厉,字迹张扬,南絮惯用钢笔,墨迹微微晕开,不似油笔那样会反光,给这份凌厉添了一丝柔和。 秦屿洲捏了捏信封,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折痕都不曾捏到,他不禁自嘲,南絮与他当真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他怔愣良久,沿着粘合的地方撕开信封。南絮粘的不紧,他撕的很顺畅。 你我早已无话可说。 秦屿洲又是一怔愣。 片刻后,他望着这行字,骤然笑出声来,他偏头看向木盒子,抬手轻抚,盒子很硬,没有南絮的发好摸。 “你说我这算不算是了解你?” 木盒子怎么会回话? 秦屿洲把盒子抱进怀里,转身靠在床沿,就像往常抱着南絮那样。 这封信不长。 你我早已无话可说。 我尤为怀念那段暧昧的日子。 互相试探真的很美,如果有再一次机会,我不会打破。 你想得到吗?这竟是你我最后一次对话。 你我本来就不合适,我抱着幻想,同你过了三年。 因为喜欢你,所以知足了。 中间落了一个墨点,应是南絮在思忖着还要说些什么,秦屿洲摩挲着墨点,心道南絮真的想了好久。 秦屿洲,我与你当真是无话可说。 再说最后一句: 这辈子过够了,下辈子别见了。 最后,我爸妈要来接我回家了。 再见,秦屿洲。 疼啊… 秦屿洲好疼… 那朵芳香馥郁的玫瑰,被他亲手掐烂暗夜里。 ------ 最后一章提前发了,完结啦,絮絮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啦,谢谢各位小看官一路陪伴,这篇文没有番外,后续会有两三个小剧场,不定时更。 谢谢垂阅。 第21章 小剧场1 南絮高考结束后,南秉勋曾调侃过儿子,问他上大学要不要找个对象,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当时南絮正叼着面包,满厨房的找他新买的草莓酱,听见南秉勋的询问缓缓顿住,指尖扶着橱柜,仔仔细细的想了想。 “什么样的都行,”他咬下一口面包,嚼得满口黏腻,“嗯……还是不要太高,最起码不要比我高,长得不需要多么漂亮,我喜欢就行,温柔一点的吧,强势一点好像也行,会不会做家务什么的我倒是不在意,这些我会,姑娘家家的,粗活累活还是不要碰了。” 当时南秉勋听得不住的咋舌,他不过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南絮竟还真仔细想了,他突然有了一种儿大不中留的感觉,也不知为何,竟有些凄凉。 可秦屿洲却是半点也不符合,南絮曾在夜半梦醒时,抬指在虚空,描摹着秦屿洲的脸,想着曾经与南秉勋说过的那些“择偶标准”,想着就算是不一样也挺好。 可后来他就不这样认为了。 南絮睡不着,床边空空凉凉,整个卧室里只有他一人的呼吸声,南絮也会看着漆黑的屋顶想像,想象着如果没有秦屿洲,他会不会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找一个温柔的姑娘。 ------ 更一个小剧场,后面可能还会有小剧场(也可能没有)。 谢谢垂阅。 第22章 小剧场2 南絮在高三的时候打了个耳洞,在右耳,只打了一个。 当晚他告诉南秉勋的时候,南秉勋气的话都说不利索,一双眼珠子死死的盯着南絮的耳垂,仿佛要把人盯出一个洞来。 “你毕了业再打能怎样?”南秉勋撇了撇嘴。 “嘿嘿,”南絮摸了摸耳垂,有一点肿,还有一点热热的,“这不是碰上了就打了嘛,打个耳洞而已,干啥这么大惊小怪的。” 打都打了,南秉勋也的确不能把人怎样,一肚子气只能自己消化,他看着南絮的笑脸,愣是半点火气都发不出来。 后来他也没再管南絮的耳洞,还融了一块家传的银元,给南絮打了几个细亮的环,南絮喜欢的很,每每银环氧化变黑,他都要将其仔仔细细的擦亮。 不过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南絮都没有再带过他的银环,只因那日在天台,秦屿洲盯着他的耳环说:“正经人谁戴耳环啊,以后别戴了。” 当时的絮絮傻呀,为着讨人欢心,真将那耳环摘了,他将耳环放在了枕头下,直到两年后才重新戴上。 他带着耳环沉入血红的浴缸,银光微晃,晃亮了一池血水,烙在秦屿洲心头,他直到这时才发现,南絮戴着耳环也挺好看的。 ------ 这篇文到这里就全文结束了,包括小剧场。 本文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既然是改编,就会有部分夸大的成分在里面,不过该成分只占了十之一二。 或许两个人都有过错,我不过是个说故事的人,不好评价。 我觉得我有必要说一下,原主人公曾在极度抑郁的时候做过跟絮絮同样的事,不过原主人公很幸运的被救回来了,可絮絮没有。原主人公留了句话,我在这里转达一下: 谢谢絮絮替我走过这一遭,至此我终于释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