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之小和尚》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女尊之小和尚 作者:卟许胡来 文案: #王君是本王养大的# 经高人指点,病重的王爷身上戾气过重,需要娶一佛门中人方能化解,因此皇家天恩寺中年龄最小的了因就被送了过来 刚醒的楚栖在得知趴在自己床边睡的天昏地暗口水横流的和尚是她什么人之后,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再憋晕过去 偏偏他还一脸紧张的对着她念佛珠,“王、王爷,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重活一生,楚栖步步为营一心复仇,却在一次晕厥之后遇到了她人生中最大的变数,一枚话唠的和尚_(:зゝ∠)_ 本文将于5月17号入v,文章不长,还望有余粮的地主们投喂【鞠躬感谢】 乖张毒舌腹黑王爷vs小话唠傻白甜和尚 没错,是养成文,依旧甜宠,1V1 sc 没商量 1、文中所有的阴谋阳谋均来自作者的蠢大脑,别较真 2、不值得考据,别因为这个气着你们自己 内容标签: 生子 女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栖、小和尚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阿弥陀福么么哒v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小和尚 正值七月,外头午后的阳光格外热烈,但作为千年古刹的天恩寺里却浓荫蔽日,空气清凉湿润,耳边时而闻得的低沉撞钟声,悠远清越,涤空荡俗。 初九站在这佛家清净地,本应眉心舒展内心平静的他却眉头紧皱,满心思虑的都是俗尘烦恼事。 主子这次昏厥比以往要严重的多,今日已经是第三天了,这让作为管家的他如何不急。而本该在易王府里守着主子的他却因为一道荒唐可笑的圣旨,而在此处苦等了一个多时辰。 等天恩寺为主子选出一位能够住镇戾气的王君…… 这道旨意刚下来的时候初九便觉得皇上糊涂了,想他主子楚栖,作为大楚第一位年仅十六岁,尚未弱冠便被封王赐府邸,并一手创立刑狱司的易王爷,什么时候需要靠别人来保平安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主子自从一年前秋猎跌下马后,不仅摔伤了腿,还时常毫无征兆的便陷入晕厥中,上至宫里的奉御下至宫外的乡野大夫,看了无数,皆查不出来其中原由。 主子也从那天起性情大变。 前两日,主子再次昏厥,本以为像往常那般两日后她自己醒来,然而直至今早还是毫无任何清醒的迹象。 晌午之前,本来游历在外的天安法师突然回京面圣。中午,易王府便接到一道赐婚的圣旨,对方是天恩寺里的一位沙弥,具体是谁,却是未知。 旨中只说五王爷楚栖戾气太重,需娶一位佛门中人方能化解,至于王君是谁,到寺中便知。 这旨意一下来,不管外面如何,王府里他们几个却先跳了起来。甚至怀疑是宫里的几位使的主意,如今朝中太女未定,主子作为第一位破例提前封王的皇女,招人嫉妒是必然。他们如此揣测宫中的其他几位也是合情合理。 不管他们如何猜测,初九作为王府管家,心中再是觉得这旨意荒唐,也必须带着圣旨前来天恩寺迎接他们的王君。 再说这天恩寺,虽作为皇家寺院却从不参与皇家之事,为何此次修为高深莫测向来行程不定的天安法师却突然回京横插一脚,让寺中本是六根清净了却红尘的弟子踏入这皇家深渊之中呢? 天安法师是大楚第一法师,没人知道他年龄多大,修为多深,只知道此人行踪不定,喜爱四处游历,就连皇上也不是想见他就能见的。正是如此,此次赐婚圣旨才来的如此之快,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据初一说,天安法师面圣后就只和皇上两人在御书房里说话。具体说了什么没有任何人知道,只知道天安法师出来时,圣旨已经拟好了。 如此人物,要说天安法师是被人利用摆布的,初九是万分不信,莫非真是主子身上戾气过重,才使得法师特意回京? 烈日炎炎,这个猜测却让初九莫名觉得后背发凉,出了一手心的冷汗。主子虽掌管刑狱生杀大权,时间却不过一年而已,手上沾的人命血腥再多,也抵不过一位在战场厮杀的将军,为何她身上会戾气过重…… 不能再往下猜测了。 初九收回本来望着窗外的目光,缓步来到蒲垫上盘腿而坐,一旁恭敬侍奉沙弥立马过来屈膝跪地为其添茶。 不管初九心中是何猜测,脸上端的都是一派沉稳之色,光看其处事能力和手腕,没人敢小看这位才十七岁的男子。 到底是奉旨迎接五王君,即使不是红妆十里迎亲,来的也不可能只有初九一人。于他一同前来的人不少,除去王府的人,还有皇宫里的。 初九对面蒲垫上坐着的就是掌管着殿中省的陈青,可见皇上对此事的态度。 两人皆不是话多之人,虽面对面坐着,却没任何要交谈熟络的意思。 后院客房里两人面色气定神闲的饮着茶,而前院佛堂里的气氛便没这般轻松。 一道莫名其妙的圣旨,以及旨中所谓的王君,均让禅意有股不好的预感。果然,方丈视线一转,就问起了他谁是最合适做王君的人。 “弟子不知。”禅意作为方丈的大弟子,本想说我寺中弟子皆是出家之人,无一人合适,然而现在赐婚圣旨就握在师傅手里,奉旨前来的人就在后院客房里坐着,这话如果再说出口那就是抗旨不遵…… 方丈叹息,“你知道的。” 见禅意低头不语,方丈说道:“你天安师叔今早回京,中午便为天恩寺带来一道圣旨,如此大事定不是他一时兴起而为。他说寺里有五王君,那便一定有。” 禅意脸色发白。身侧的拳头握的紧了些。 方丈似乎是没看到他的异常一般,声音不疾不徐,话中又隐隐带有一丝悲悯叹息,“我知道你不舍他,但他到底和我佛缘浅。” “可他还是个孩子!”方丈到底是没给禅意留有任何余地周旋,将他之前便有的预感一句话变成现实,摆在他面前,容不得他选择。 “了因他才四岁,师傅,他……不合适。”短短的一句话似乎用尽了禅意身上所有的力气,然而第一次见到那孩子的场景却让他不愿意放弃,跪下苦苦哀求,“师傅,一个月前了因才来的寺中,我们怎么能把早已千疮百孔的他亲手送进那等深渊之中……” 想是同样记起了因刚来时的模样,方丈怜悯的闭了闭眼睛,话中却没有一丝动摇,“禅意,你知道的,从你刚把他带回来你就知道的,他不是我佛门中人。你留不住他,也治不了他。” 最后一句话太有深意,禅意一时有些发怔。 “那孩子自从被你救回来可曾真心笑过,哭过?” 禅意摇头,“没有。”四岁的了因乖巧的让人心疼。 “你不顾我劝阻非要让他剃度入我佛门,如今,还是徒劳无功。”方丈伸手摸了摸跪在自己面前弟子的脑袋,“让他走吧,你也不想看见一个才四岁的孩子每天活的毫无生气吧。” 禅意抿唇不语。一个月前他雨后有事下山,回来路上闻到血腥味,一路寻找过去才发现不远处有一辆马车,周围横七竖八的躺了很多人。 如此场景让他心中一惊,然而让他更是吃惊的是不远处坐着一个浑身沾满鲜血和泥泞的孩子,他身旁躺着一对衣着华丽的男女,不远处是两条歪歪扭扭的拖痕。 那孩子脸上是被风吹干的泪水,眼神漆黑空洞,抱着身旁早已没有呼吸的两人,嘴里喃喃的喊着救命,嗓子早已沙哑发不出声。 这便是禅意第一次见到了因时的样子,心疼的让他难以呼吸,一个幸存的孩子,是凭借着怎样的意志将死去的父母挪到一起,又是怎样做到如此乖巧懂事。 了因是个早慧的孩子,正是因为如此禅意才想让他出家,让他忘记那些悲痛的回忆,能活的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 如今,这愿望到底是落了空。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本来粉雕玉琢的白雪团子瘦的皮包骨头,活的跟只木偶一般。禅意无法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了因在天恩寺过的很开心…… 如果天安师叔卜算到了什么,禅意希望,那被卜算的未来里,了因是开心的。 最后,他到底是含泪点了头。 方丈差人去叫在东院做功课的了因,了归平日里作为兄长,也是了解这件事的人便主动接了这跑腿的活儿。 东院是寺中和尚平日里吃完午饭做功课的地方,那里绿树成荫,百年老树郁郁葱葱浓密的枝叶几乎将半个东院都罩在树下阴影里,因此这处佛堂是夏日中最凉爽的一处。 屋外是趴在树干上知了的蝉鸣,屋内是洗涤灵魂的诵经声。迎门而摆的佛台上是盘腿坐在莲花里的菩萨,他捻指垂眸,目光怜悯,似乎是在望着座下跪在三排蒲团上诵读佛经的弟子们。 众人都在虔诚的做着午后功课,没有人注意到第三排的拐角处一个小和尚光溜溜的脑袋跟他手中的木制锤一样,一点一点的,似乎是想伸脖子用脑袋去敲响脚边的木鱼。 小和尚瘦的厉害,本来就宽松的灰色僧袍穿在他那没几两肉的身子上更显得宽大。人小又瘦,被坐在他前排的师兄罩的一干二净,因此监督他们习读功课的了一师兄倒是没发现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偷懒。 了因很困,很久没睡过好觉了。阴凉的午后,耳边是诵经声和蝉鸣,似乎能让他安心的闭上眼睛不再去想别的。 光溜溜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终于撑不住身子往前跌去,光亮的脑门一下子磕在前面师兄的后背上。就听到师兄吃痛的抽气声,紧接着是了一的吼声传来,“了因,你怎么又睡着了!” 一个又字让佛堂里哄笑一片,一群人中,只余下一脸迷迷糊糊似乎还没回过神的小和尚呆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磕疼了的脑壳,抿了抿嘴。 “对不起。”了因放下摸着脑袋的手,缩进袖子里,冲着前面被他磕到后背的师兄低头道歉。 他到底还是个小孩,那人摆了摆手说没事,心底想着下回可得来早点换个地方坐。今天他来的最晚,只剩下了因前面的这个位子了,他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坐下来。 挺直腰杆小心防备,不料最后还是被这小师弟用脑袋敲了后背。 他们这么些师兄弟都怕坐在了因前面,因为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犯困把脑袋磕在你背上。这小师弟别看瘦,脑壳可硬了。 了一还没来得及将偷懒犯困的小和尚说落一番,就看见了归走了进来。 “师傅和方丈要见了因。”说着了归冲蒲团上的了因伸出手,将人领了出去。 了一皱着眉头,心想了因就偷个懒不至于被提溜到方丈面前吧?他心底想着结束功课后替他去求个情,嘴上又吼着让大家安静下来继续做功课。 然而等他再去找了因时,对方已经连升几级辈分成为他的师叔和大楚五王爷的王君了。 第2章 冲喜的王君 去见方丈的路上,了因看着牵着自己手走在前面的师兄,抿了抿嘴唇,小声说道:“了归师兄,我下次一定不偷懒睡觉了。” 前面拐个弯就是佛堂,了归摇了摇头,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小师弟光溜溜的脑袋,神色温柔,“你还小,贪睡正常,是了一小题大做了。” “那师傅和方丈喊我过去是做什么?”了因眼睛乖巧的眨巴两下,试探性的跟了归打探消息。别看他年龄小,懂的事情可不少。 如果是师傅单独找他定是下山偷偷给他带了些吃的,如果是方丈找他那一定是有大事。 如今两人一同要见他,了因就觉得有些不安,抓着了归的手指不自觉的又紧了紧。 “不怕,”了归张开手臂抱了抱小和尚瘦小的身子,一想到这么小的孩子不知道能在王府那种吃人的地方生存多久,他心底就蔓延出一股酸涩的热气,冲上鼻头红了眼眶,“了因,不管如何,你别怪师傅,他也是逼不得已。” 天恩寺虽说是千年古刹皇家寺院,可到底是在天子脚下,做不得主。 不然,他们怎么可能把才四岁的小师弟交出去给王爷“冲喜”呢…… 天恩寺中所有知情的人皆认为这道赐婚圣旨其实就是找个人给昏厥的王爷冲喜的。而了因是最不幸运的那个。 了因就是再听不懂师兄话里的意思,却也能感觉到他的情绪。 四岁的孩子,仰着头身高才到了归的腰腹,他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却跟个大人一样,冷静的伸出小手拍了拍师兄的后背,安抚他,“师兄别难过,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了因都不会怪师傅的。” 方丈和师傅还等着呢,了归收拾了一下情绪,牵着师弟往前走,手紧紧的攥着他的,心底希望这条路可以长些,再长些,他宁愿牵着了因就这么走一辈子。 可惜这条路终归太短,拐了个弯,两人便到了。 了归不舍的松开手,方丈摆手让他先出去。 “方丈,师傅。”小和尚懂事的先问好,随后乖巧的站在一旁,等着方丈说事情。 “孩子,”方丈招手,让了因过来,“我知道你聪慧懂事,心底也为你的悲惨伤心怜悯,可你跟我佛终归是缘浅,日.后不能留在寺中了。” “方丈是想赶了因下山吗?”小和尚愣了一下,漆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人,小手却揪成一团。 旁边一直沉默的禅意怕孩子都走了还要再伤一次他的心,赶紧说道:“方丈不是那个意思,是山下的王爷喜欢了因,想把你接过去陪她……” 小和尚垂着脑袋,卷长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的,遮住眼底的神色,他攥着身侧宽大的僧袍,小声的问道:“能不去吗?” 禅意嘴唇抖了抖,咬着牙让自己冷静下来,柔声的说道:“王爷生病了,只有了因一直陪着她,她才能好起来。咱们了因一定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所以王爷才会点名就要你去。” 话说的再多把小和尚说的再重要,意思也不外乎就四个字:不能不去。 了因懂了,攥紧拳头,乖巧的应了一声好。 他不哭不闹,仰着头看着禅意,懂事的说道:“师傅放心,去王爷家里了因一定会听话,不给您和天恩寺丢脸的。” 孩子太过于懂事,让禅意终究是忍不住,蹲下来抱着他默默地流眼泪。他宁愿了因跟他哭闹着说不愿意,也比现在这样乖巧懂事让他好受的多。 皇宫和王府里的人还等着呢,禅意就是再不舍也不能抱着了因耽误太久的时间。 到底是要许给五王爷的人,辈分不能太低了,因此小和尚从寺里辈分最低的人一跃成为方丈的师弟,比他师傅还高了一辈。 出佛堂前,了因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跟方丈和禅意一人磕了三个响头,感谢他们这一个月来的照顾。 王君选好了,方丈便差人去通知后院客房里的陈青和初九。 初九虽觉得此事荒唐,心底却也隐隐好奇这天安法师为他们主子挑选的王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他心底好奇的紧,脸上却一派淡然沉稳之色,和身旁的陈青神情相同,两人并排一路走来,光看神色,倒是跟对亲兄弟一样。 大堂中央,方丈身着隆重□□,身旁站着大弟子禅意牵着一个小和尚,两旁是寺中辈分较高的沙弥。 初九嘴角含笑眼睛不动声色的观察站在大堂中的众多和尚,猜想哪一个才是未来的王君,动作上却是同陈青一起跟方丈行了个佛礼。 紧接着陈青又将圣旨宣读一遍,随后才开口问方丈,“敢问哪位是五王君?” 初九不得不承认,他的心也随着这句话被提了起来。 方丈念了一声佛号,抬眸看了一眼身旁的禅意。 禅意今年才二十四,生的眉清目秀。 初九心想这人虽比王爷大,看起来却是个温顺的,好歹听话好控制。 他这边心才刚放下来,就看见那人手中牵着的小和尚往前走了一步,在陈青面前站定,仰着一颗光溜溜的脑袋看着他们…… “这位便是。” 听着方丈的这句话,初九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憋晕过去。 “这、这是王君?!”初九这么些年来,除了刚掌管王府的那几日,还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这么失态。 这是个还没换牙的孩子吧! 随初九一起来的人除了陈青面色如常没有任何异色外,其余的人都跟初九一样吃惊,觉得甚是荒唐。 方丈将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声音淡然平静,双掌合十念了声佛号,道:“天意如此。” “……” 如今初九除了接受这个说法,也没别的理由来安慰自己了。 陈青倒是冷静,仿佛五王君是个四岁的和尚这事他早就知道一样,脸上没有一丝惊讶诧异,淡然的跟方丈说了些话,便说要接王君回王府,随后回宫复命。 初九这才从震惊中回神,有条不紊的安排带王君回王府的事。 赐婚圣旨来的突然,王爷又是昏厥中,这场婚事自然是一切从简,简单到王府里没有贴任何喜字,来寺中没有准备任何聘礼,有的只是一辆将人接回去的马车。 直到站在易王府门口跟回宫复命的陈青行完礼后,初九都没从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中回过神。 今天所发生的一切,荒唐的就跟一场梦一样,不然初九实在不知道在王爷醒来后该怎么跟她解释她一觉睡醒,连王君都有了…… 然而身旁站着的小和尚却时刻在提醒着他,这的的确确是现实,并不是梦。 小和尚没有任何行李包裹,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宽大的灰色僧袍,光溜溜的脑袋上戴着一顶用黄色麦草编制的遮阳的大草帽,乖巧安静的站在他身旁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他这幅模样,要是张开胳膊一动不动,就跟站在麦田里的小稻草人一样。 初九看着这四岁的王君自我安慰了一番,好歹王君看起来是个不哭不闹的乖孩子,不然以王爷的性子,指不定真会把他丢在城外的麦田里看麦子…… 不管王爷醒来后如何,现在初九只能把人领进来,并且希望王君真的能够起作用,让王爷赶紧醒过来。 如今王爷还在晕厥中,府里除了初二和初九,其余的几人皆出去办事了。看见初九回府,初二立马迎了过来。 初二今年十六跟王爷同岁,她年龄虽小却不是一个多话之人,这也是她能寸步不离的侍奉在王爷身边的原因。 王爷讨厌聒噪。 初二性子冷淡,那张脸上常年除了冰冷没有任何别的表情,如今看见初九身边的孩子时,险些破了功。 到底是相处多年的伙伴,初九看她眼睛就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顿时无力的摆摆手,“这事等回头再说,王爷醒了吗?” 初二神色有些黯然的摇摇头。 初九皱眉,一低头就看见身旁的了因,鬼使神差的想了一个主意。 他牵着了因进了王爷的房内,像是供奉一座从庙里刚请来的佛一样将他往床前一摆,让他坐在矮凳上守着王爷。 初二眉头一跳,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初九却知道她在吃惊。王爷喜静,最不喜欢她房里有别的人,更别提让外人靠近她的身了。 这也是王爷晕厥,房里却没有大夫守着的原因。 初九没有办法,王爷到现在还没有醒来的迹象,他心底也急。而且从天恩寺走了一遭,从来不信神佛的初九莫名觉得也许王君真能镇住戾气唤醒王爷呢。 他这话刚说出口,初二就说他魔怔了。 初九小声跟了因说道:“你别哭,在这里坐一会儿等床上的人醒过来,只要她醒了,我就给你糖吃。” 了因眨巴眨巴眼睛,两只小短手抱着怀里的大草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初九有事找初二商量,只好先出去。心底想着小和尚哭了也无妨,最好能把王爷给吵醒。 等人都走了出去把门带上之后,了因才微微放松一直挺直的腰背,好奇的四处看了看。 房中的摆设不多,简单明了,除了床前的一把轮椅,没有多余的摆件。 了因眼睛转了一圈,又转回床上那人身上。床上的人长得很好看,是了因见过的所有人中最好看的一个。 尤其是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味,像极了爹爹身上的味道。 了因犹豫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头,抿了抿嘴唇冲着床上那人伸过去。 可惜他人太小,手太短,够不着床上那人的脸。 了因想了想就站了起来,把怀里抱着的草帽放在矮凳上,手脚并用的爬上床沿,伸手作案前做贼心虚的回头往后看了一眼门。 见门关的好好的,他才抿着嘴唇冲床上那人伸出一根食指,对着她的脸轻轻的戳了一下,又戳了一下。 软的,热的,是活的。 得出这个结论的了因嘴角往上抿了抿,露出这一个月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虽然很浅但的确是笑了。 第3章 是谁 了因戳完了人一阵心虚怕被别人发现,又赶紧从床上滑下来,抱着自己的大草帽乖巧的坐在矮凳上看着床上那个长得好看的人。 仿佛自己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动过一般。 看着看着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床上的人眉头微皱,似乎睡的不是很安稳,连呼吸都粗重了些。 了因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她,眼底滑过一丝恐惧,生怕她下一刻就没了呼吸。赶紧趴到床边去摸她的脸。 还是热的。 了因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里恐惧渐浓,身子抖个不停,连草帽从怀里掉下来都不知道。 不、不要死…… “醒、醒醒,不要死……”他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伸手就去拍她的脸,“不要变凉,不要……” 也不知道是他的话起作用了还是拍打的动作起了作用,床上那人慢慢舒展了眉头,暴戾的神色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 了因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还没掉下来呢,就看见她似乎是又没事了,愣了一会儿,悬空的手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着拍。 他抿了抿嘴眨巴掉眼泪,举起手又试探性的拍了一巴掌。 四岁的孩子,力气虽然不大,但是打在从来没挨过巴掌,脸庞白皙的人脸上,还是有反应的,至少一旁的脸都微红了。 这啪的一声巴掌声响起,床上的人眉头似乎是不悦的皱了皱。了因咻的一下收回手,一屁股坐在矮凳上,挺直腰杆脸上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 ……他等了一会儿,那人似乎是没别的动静了,他才伸长脖子看了她一眼,见她跟之前一样睡着了,才松了一口气。 没死。 了因伸手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泪痕,弯腰将脚边的草帽捡了起来。他来的时候师傅说王府里什么都不缺,他那些东西就留在寺里吧。 其实禅意是想他的东西都在这,天恩寺还是他的家,也会为他留一间屋子,等他随时回去。 了因不知道禅意的意思,但师傅既然说不拿他就不拿,唯一带着的就是这顶防晒的大草帽。 光着脑袋,容易晒得头皮疼。 了因将帽子放在床脚,转着漆黑的两只大眼睛好奇的在这屋里又看了一圈。这房子里也不知道放了什么,一点都不热。 凉爽湿润的午后,鼻尖是熟悉的药香味,面前是软乎乎的床,了因坐着坐着就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最后脑袋一沉就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梦里他又看见了娘和爹爹,爹爹站在一座桥上对他哭,说担心他放不下他…… 爹爹身子一向不好,常年吃药,身上总是有股淡淡的药香味。娘跟他说要听话,不能惹爹爹生气,否则爹爹的病会好的慢。因此他从小就懂事,不跟别的小孩一样闹脾气爱撒娇还粘人。 这次他们一家是来京城给爹爹看病的,他睡在爹爹怀里,再醒来的时候面前就是一片血红色。 还没等他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爹爹伸手推到了一旁的沟里被横生的杂草掩住,“嘉嘉乖,别出声。” 这是爹爹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了因之前是不叫了因的,他有自己的名字,他叫南嘉。 睡梦中趴在床沿边的孩子身子都在抖,单薄瘦小的身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手指攥着胳膊下趴着的床单,颤着浓重的哭音小小声的喊着爹爹,眼泪濡湿了一片被褥。 忽然他的手开始在床上摸索着,似乎是想抓住什么一样,终于他碰到了一只手,赶紧攥住抱在怀里,像是有了安慰一般,南嘉的哭声渐弱,抽噎了两下睡着了。 而手的主人楚栖还在晕厥中。她又梦到了过去,亦或是说未来,毕竟她现在才十六岁,而那件事却发生在她十九岁时。 皇上驾崩,她同父同母的亲姐姐楚枢迅速掌控朝堂,一道圣旨将还在边疆的她连夜召回。本以为二姐喊她回京是帮她稳定局面,她也的确是这么替她打算的。 毕竟从她十五岁封王能够出宫建立自己的府邸起她就在暗处替她二姐打点一切,去办她不方便做的事。 父君总是说亲姐妹必须相互扶持方能在这吃人的宫中活下去。 她乖乖听话,斗过了三皇女和四皇女,最后却死在了她亲姐姐的手里。 那夜北风大起,雨雪纷飞。 已经登基为帝的楚枢亲自出城在郊外等她,身后带着三万禁卫军。可怜她担心二姐匆匆回京,身后带着的只有自己的三百个亲卫兵。 结果可想而知…… “五皇女楚栖带兵谋反,企图篡位,依照先帝旨意,杀!” 那人高高坐在马上,一脸冷漠,仿佛和她对垒的不是亲妹妹,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叛逆之徒一般。 她随口捏造事实污蔑她声誉,楚栖有口难辩。先帝驾崩,楚枢已是皇,她要如何自清? 只是楚栖不明白,她一心帮助楚枢,从未有过异心,即使她手握重兵,可那也是为她平定边关叛乱,只要楚枢说要,楚栖定不会贪图这权力,自觉奉还兵权。 许是她被人背叛后的模样太过于悲痛,对突如其来的变故神色懵懂的太过于有趣,楚枢嘴角冷笑。 她想让京中那个最耀眼最明亮,一向骄傲张扬的妹妹彻底绝望,才微启薄唇吐出最刺骨寒心的话。 “不是我想让你死,是你本来就不该存在于这世上。你的存在就是父君的耻辱,他永远也不能原谅自己有了先帝的亲骨肉。 我们之所以对你好,完全是想利用你。让你吸引老三和老四的注意力,祝我顺利登基。如今你的使命完成了,也没必要回京去恶心父君了。 楚栖,别怪我,怪就怪你不该出生。”更不该这么优秀! 直到此刻楚栖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管如何努力都分不到一丝父君的爱,为什么他不喜欢看见自己,还说服母皇提前封她为王出宫建立府邸。 她本以为父君是疼她的,不成想自己原来只是一个挡箭牌…… 父君杨安是杨家养子,和杨家长女杨宣青梅竹马,私下里两人早已暗通款曲。那时的杨丞相还不是丞相,皇上微服私访杨府看中杨安,收入后宫。 杨家人不能抗旨不遵,只得将人送入宫中。而谁知道那时候的杨安早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那孩子就是楚枢。 生产时他买通稳夫就说孩子早产,瞒过众人视线。 杨安是恨皇上的,恨她拆散自己和杨宣,恨她霸占了自己的身子。这份恨埋在他心里,生根发芽,最后茁壮成长,最后变成一棵阴谋算计的大树。 他长得漂亮,利用这个优势成为宠君,取得皇上的信任。再假意疼爱自己和皇上生的女儿,用她来替自己和爱人生的孩子楚枢挡去所有的明枪暗箭。等楚枢称帝后,再将她杀掉,来抹去他的耻辱。 当楚栖亲耳听到楚枢亲口说出这些真相的时候,整个人如同坠入冰窖一般,浑身发冷动弹不得,连呼入肺中的空气都觉得寒冷刺骨犹如实质,就跟吞了一桶冰水一般,又冷又沉,呼吸不得。 楚栖不怕死,却不能这么轻易地死去。她身后还有三百个信任追随她的亲卫,就是死,她也要让楚枢付出惨痛的代价! 冷冽的北风呜呜作响,犹如从地狱里逃脱的魔鬼嘶吼一般,遮住了郊外的厮杀声。 一夜大雪,遮住郊外尸体无数。 楚栖以三百人之力重创楚枢三万人的军队,虽死犹荣。 她含恨而终,死不瞑目。睁着眼睛躺在冰雪之中,任由大雪将她掩埋,耳边响起的似乎依旧是厮杀声。 如有来世,她定要让负她骗她的这些人好看。 如是想着,再次睁开眼睛之时楚栖发现自己回到了四年前,自己才刚搬出皇宫建立府邸。 为了不再被人当成靶子使,那时恰逢秋猎,她从马上摔下。楚栖利用这个意外,说自己摔断了腿,从此不能行走更别提骑马。 前世为了楚枢在武将里有人支持,她年仅十六就主动请缨挂帅出征,为她挣来兵权。如今,她倒要看看楚枢如何让自己残疾的妹妹再上沙场。 为了不让自己在外人看起来像个废人,楚栖一手成立了刑狱司,掌管天下刑狱案件。 只要是当官的,谁手里能没点不干净的东西,没有些拿不上台面的事? 楚栖冷笑,她要用刑狱司的信息网,光明正大的去收集这些东西,最后捏在自己手里。 只是重活一世依旧留下些许后遗症。莫名其妙的晕厥,以及畏寒…… 许是前世死在雪里,此生才受不得寒吧。 畏寒还好,只是这晕厥太过于诡异。有时候睡上几个时辰就会醒来,有时候要一两天。 这次似乎是和往常不同,因为楚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风雪夜,耳边是呼啸的北风夹杂着楚枢阴狠的声音,她问自己为什么活着,怎么还不去死! 她杀红了眼,就在前世最致命最无法闪躲的利剑穿透胸膛前,楚栖似乎听到耳边有人在说“不要死,醒醒……” 还有人是真心想让她活吗? 楚栖这个念头一闪,随后眼前所有的景物都变了,慢慢她觉得身体有了知觉,似乎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楚栖一怔,紧接着脸色阴沉。 ……是哪个蠢奴这般胆大! 胆敢碰她的手! 第4章 孩子气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楚栖前世被最亲近的两个人害死,重活一次就变得谁也不相信。更别提有人要用手碰她了。 楚栖意识慢慢清晰,闭上眼睛时身体的其余感官更加敏感。 手被人抱住,鼻尖萦绕的是淡淡的禅香,混合着屋子里冰块散发的丝丝冷气,闻起来倒是让人觉得有些舒服,至少缓解了楚栖刚醒来时的头痛。 楚栖想,就冲着这香,饶了那奴才一条狗命。 她缓缓睁开眼,皱起眉头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手臂微麻的感觉,让她脸色极其不悦。 楚栖从南嘉怀里抽出手臂的动作一点也不轻柔,甚至有些粗鲁,正熟睡的人一下子被她惊醒了,直起腰背坐在矮凳上,手背揉了揉眼,懵懂的睁着两只漆黑的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倒杯水去。”楚栖撑着上半身坐了起来,眼神扫过床沿边的人,本来就不好的脸色顿时更臭了。 初九办事怎么越来越荒唐了,在她房里安排小侍守着她就罢了,居然还安排个萝卜头! 王府里断奶的人都死光了吗? 对方到底是个孩子,楚栖忍了忍没对他发脾气。而是指挥着人给她倒杯水润润嗓子。 南嘉眨巴眨巴眼睛,乖巧的哦了一声,真就起身去桌子旁给她倒水了。 屋里圆桌的高度正好卡在小和尚的胳肢窝处。他踮脚趴在桌子上吸着肚子伸手吃力的将放在桌面中央的茶壶拉到面前。成功之后他才吐出之前憋着的气,用手心贴了贴茶壶滚圆的壶肚子。 还热乎着。 南嘉翻开茶杯踮脚支棱着胳膊颤颤巍巍的提着茶壶倒了一杯水。 做完这些之后,他明显的是松了一大口气,转身端着茶杯递给靠在床柱上的楚栖,“温的,可以喝。” “嗯。”楚栖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水,淡淡的应了一声。余光瞥了一眼又坐在矮凳上的萝卜头。 心虽细,人却太小。她现在要的都是些有用之人,这萝卜头看起来还得再培养一段时间,太费时间,不适合放在她身边。 她可没这个精力和时间养孩子。 屋里楚栖抿着茶,和坐在矮凳上的小和尚大眼瞪小眼。 “你头发呢?”楚栖刚醒来精神还是有些恍惚的,都到这会儿了才注意到小萝卜头光溜溜的脑袋上是没有萝卜叶的,紧接着她才发现对方穿的是僧袍。 楚栖一愣,随即脸上隐隐的显出怒气。她晕厥时宫里的人是给她请了和尚来做法事吗?请的还是个孩子,拿她楚栖当什么,笑话吗? “你来做什么?谁许你来的?”楚栖声音陡然变冷,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审问一个小孩子。 南嘉被她吓了一跳一下子从矮凳上站了起来,不明白这人水喝的好好的,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他攥着身侧的衣服,小声说道:“我、我来陪王爷的,她生病了,有人说我得陪着她。” 他看的出来这人脸色不好,也不敢说是师傅让他来的,就想起来那两个将他从寺里带出来的人。 虽然是实话,但到底是在人背后说的,以这人难看的脸色,估计那两个人会倒霉。 想着,南嘉就心虚的低头揪手指头,眉眼低垂,浓密卷长的睫毛跟把小扇子一样轻轻扇了扇。 楚栖本来还想着他话里的有人到底是谁,眼神随意一瞥就看见站在床前的小和尚跟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揪着手,怯生生的看着她…… 楚栖顿时倍感头疼,手掌张开敷在脸上,拇指和食指分别在眼眶两旁的太阳穴重重的按着。 ……真是越活越出息了,居然为难一个孩子。 “初九呢,让他来见我。”楚栖缓了缓语气,决定问问初九在她晕厥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南嘉眨巴眨巴眼睛抬头看她,没动。 谁是初九? 看他这幅一问三不知的懵懂样子,楚栖心头一阵烦躁,火气蹭的就上来了。懒得开口喊人,而是举起手中没喝完的茶杯往门的方向就是狠狠一掷。 茶杯砸在地上,“啪”的一声,水花四溅,青花瓷的茶杯碎片在地板上滑了老远,声音尖锐。 南嘉吓的抖了一个激灵,缩着脑袋捂住耳朵,眼睛看向床上发脾气的人,嘴唇动了动,犹豫了一下还是又乖乖的抿上了。 “你想说什么?”楚栖自然能看见他的动作。 南嘉看着床上那个对自己一脸不耐烦的人,眼神就跟大人看闹脾气砸东西的小孩一样,无奈极了,却又小小声的建议道:“生病了不能发脾气。” 这话是娘说的。 “……”楚栖的脸色那叫一个好看。 她顿时都有一种爬起来掐死这和尚的冲动! 想她活了两辈子了,上过战场带过兵,用过手段阴过人,如今却被屁大点的孩子用一副“你怎么生病了还不听话闹脾气”的眼神看着,心底又好气又好笑。 “再给我拿一个茶杯过来。”楚栖这个人越生气她看起来就越像个好脾气的人。 一个十六岁,活了两次的人此时却跟个孩子较上真了,她脸上带笑,“我就要发脾气。” 南嘉:“……” 小和尚一脸囧囧有神的看着她,就差说“乖,听话”了。 重生后楚栖虽然觉得身体有很多地方都不如以前,但直到今天她才觉得她的心脏可能也不太好。 从来还没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过话,敢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好,很好,无知者无畏嘛。 楚栖抚着胸口,笑的一脸柔和,“初九,把人给我拉出去卖了!” 她要让这和尚知道什么人是他得罪不起的! 从刚才茶杯砸门起初九就在门口了,这么长时间没进来就是怕触霉头。如今被主子直接点了名,他就是想躲也躲不掉了。 “王爷您终于醒了,可吓死初九了。”他假装没看见那一地的碎瓷片,急忙走过来,站在床前一脸关心的问道:“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唤萧大夫过来?” 萧言是王府里的大夫,年前王爷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将她拐过来的。在大楚,萧言要是说医术第二,就没人敢认这第一。 听着这话,楚栖冷笑,眼神瞥着站在床尾那又一脸乖巧的小和尚,接着初九的话茬说道:“我还用得着看大夫吗?你们这不是连高僧都给我准备好了吗?是不是准备今个再不醒就抬进棺材里直接下葬了!” 初九服侍楚栖至少也有七年了,自然知道她此时怕是真的动怒了。赶紧跪下来,“王爷这说的是什么话。” “实话。”楚栖生的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眼波流转间皆是诱人的神色,可惜此时她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眼尾扫过初九时还难得的跟他打趣一句。 初九心中一紧,急忙说道:“王爷您别动怒,听初九将这几天的事一一跟您说清楚。” 王爷不是一个喜欢说笑话的人,一旦她说了,那后果就很严重了。初九也不敢再想别的,把事情急忙说了一遍。 其实王爷以前是个脾气很好的主子,浑身散发的都是蓬勃的阳光之气,但自从去年从马背上摔下来伤了一双腿之后,就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众人只道是变故太大,心底接受不了导致的。而离他们几个离王爷最近,却隐约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您这次整整晕厥了三日,今早天安法师突然回京面圣,不知道跟陛下说了什么,中午皇上就给您写了张赐婚的圣旨,王君就是天恩寺里的和尚。 因为旨上说您戾气太重,需要娶一位佛门弟子才能化解。 您昏迷着,初九作为王府总管不能抗旨不遵,只能遵循旨意和殿中省陈青一起去了趟天恩寺,将王君给接了回来。” 说完初九眼睛看向一旁安静着的南嘉,“这就是。” 楚栖眼睛随他的视线一起看过去,定在自己刚才说要卖掉的人身上。突然被人盯着,小和尚似乎有些不安的揪着衣服,没了刚才在她面前时的鲜活劲,呆呆的看着他们。 楚栖收回视线垂下眼眸遮住眼底思虑的神色。 前世她是不信天安的,觉得那只是一个会故弄玄虚的人,没点真本事,也就骗骗母皇那种上了年纪的人。 如今她死了又重新活了一遍,是再也没办法轻易说不信这些的了。 只是说她身上戾气重需要娶个和尚,这事就显得荒唐了,更何况对方还这么小。 初九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苦着脸说道:“方丈说这都是天意。” 天意注定您要娶一个比您小一轮的王君。 楚栖听后眉头一跳,斜眼问道:“我和方丈是有仇吗?”还是和天安有仇? 不然为何对方要跟她作对。硬生生的塞给她这么大的一个变故? 第5章 吃你的饭 作为从来不烧香拜佛的楚栖连天恩寺的方丈都没见过自然是跟他和天安两人没有任何恩怨仇恨。 楚栖眯着眼睛想,既然没有任何交集,为何他们要给自己安排这么大的一个变故,要知道她从重新活过来那天起就把一切都计划好了。 作为五王爷的她不管是否真的有腿疾,将来娶的王君就算不是个显赫世家的公子,那也总不会是一个对她没有任何帮助反而是累赘的小和尚。 没错,夺嫡复仇这条路上楚栖不需要有什么真心喜欢的人,她要的只是一个能对她有用的王君。 而现在这莫名其妙赐婚送来的小和尚,将她的计划彻底打乱,甚至有了这和尚她身上就相当于多了一个容易被人捏住的弱点。 楚栖眼尾扫过小和尚。 ……现在弄死他还来不来得及。 南嘉感觉到她看自己的视线,抬头对她疑惑的眨巴了两下眼睛。 他就是再早慧也想不到刚才说要把自己卖掉的人现在又想着怎么不动声色的弄死他了。 初九一看楚栖的脸色,心头就是一跳,急忙说道:“主子,这可是皇上的旨意。” 不说那镇压戾气的玄乎说法是不是真的,光说那赐婚圣旨吧。到底是皇上的旨意,要是人刚来王府就出事了,这不摆明了跟圣上对着干吗。 楚栖自然明白这道理,她刚才也就是那么一想。对方还是个孩子,她不动手,迟早会有人替她动手。 比如她那位好姐姐,如今她残了不要紧,只要娶个对她夺嫡有用王君的就行。 楚枢是绝对不会让一个没家世没背景的和尚霸占着这五王君之位的。毕竟她这个妹妹,还是有些利用价值的。 楚栖嘴角带笑。她现在要怎么做呢? 在外人面前自然得表现的嫌弃不满些,她的身份毕竟是个王爷,如此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对这门婚事满意呢? 所以她明日进宫时得先闹一顿。 她越是把嫌弃摆在明面上来,小和尚出事时怀疑她的人就越少,即使她并不是凶手,只是在暗地里推波助澜一番罢了。毕竟人人都觉得她楚栖,是个有什么心思都会写在脸上的人。 小和尚好歹挂着她王君的名,他要是死了,对她倒是有利的很。 想着楚栖脸色稍缓,连看向南嘉时嘴角都带了一丝笑意,“过来。”楚栖朝他招手。 南嘉看着床上那个突然对着他慈眉善目的人,后背莫名发凉头皮阵阵发麻,本能的不想去。 可他是个听话的孩子。 南嘉顶着一张乖巧的脸,揪着小手怯生生的走到她面前,清脆的喊道:“王爷。” 楚栖嗯了一声,抬手摸了摸他光溜溜的小脑袋,忽视他在自己伸手时下意识的往旁边躲的动作,强行将手放在他头上,胡噜了两下,“小孩子要听话才有肉吃。” 南嘉抿了抿嘴唇,心底挣扎了一下才小声提醒道:“王爷,和尚是吃素的。” “……”楚栖放在他脑袋上的手一顿,眯着眼睛看他,似笑非笑,“嗯?” 要不是留着还有用,楚栖都想亲自动手收拾他一顿。 南嘉顿时低头抠手指头,装作没看见她的脸色。 楚栖收回手,眼睛瞥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你这小孩一点都不乖。”想着她又说道:“不如叫乖乖吧。” 楚栖一向懒得记人名字,凡是她手下的人,都被她重新取了一个好记的名字。比如初一到初十五…… 南嘉看着自己的脚尖不吭声,心想怎么老有人想要给他取新名字。 但楚栖给他取名字明显没有征求他同意的意思,就这么定了下来。 楚栖一觉睡了三天,身体虽然没什么大碍却也饿了,现在也差不多到了晚饭的时间,楚栖让初九起来去备膳,同时唤初二进来把自己扶到一旁的轮椅上。 南嘉抱着自己的大草帽眨巴着眼睛往屋外看了一眼,他来的时候还是太阳高照呢,此时却已是华灯初上了。 他看了眼怀里的帽子,觉得用不上又转头放在了一旁的床上,跟着故意忽视他的楚栖一起去了大堂。 王府里随时备着饭,以防主子突然醒来要用膳,所以初九下去也不过是让人摆饭而已。 楚栖一向不喜欢人伺候,初二在一旁也不过于就推个轮椅而已。把她推到位子上也就退到一旁等吩咐了。 南嘉站在一旁也不敢坐过去,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自我暗示她吃的东西一点也不香,用这个自欺欺人的方法来抵挡拼命往他鼻子里钻的香味。 他觉得楚栖是故意为难他的,让他光闻着香味吃不着东西。因为自己刚才跟她顶嘴了。 南嘉在外人眼里是个乖巧安静的孩子,只有这样才讨人喜欢。可刚才自己为什么不忍忍别说话呢? 南嘉想,可能因为她身上有跟爹爹一样的药香…… 他想爹爹,想到忍不住主动亲近跟他有相同药味的人。 想着想着他眼眶就红了,鼻子被堵住自然也就闻不到任何饭香。他倔强的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他要乖,要坚强。 正难受着,突然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从他肚子里传出来。 ……顿时气氛有些尴尬。 南嘉低头抠着自己的手指头,吸溜着鼻子,假装没听见。 楚栖虽然在吃饭,但余光一直瞥着旁边吞口水的小和尚,心底虽然解气却难得的有了一丝愧疚。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恐怕他能衣食无忧的在天恩寺里过一辈子。 随后她就听到咕噜声,楚栖眼尾顺势往他身上一扫。小小年纪整个人瘦的跟只病鸡一样没几两肉,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楚枢动手。 有了这个理由,楚栖接下来的话说的也自然了些,“过来吃饭。” 南嘉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漆黑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 楚栖见他眼尾微红,心底一嗤,果然还是个孩子,都饿哭了。“还不过来,等着我端过去亲手喂你呢?” 南嘉自然不用她亲手喂,有了她这话顿时小跑过来爬上凳子,拿起筷子吃饭。 “天恩寺的伙食这么差?”楚栖吃的也差不多了,撂下筷子懒散的倚在椅背上,胳膊肘搁在轮椅两旁的扶手上,双手十指交叉,掀起眼皮看着小和尚,“不然怎么把你饿成这样。” 南嘉往嘴里扒着米饭,眼睛盯着放在桌子另一边的一盘红烧豆腐,含糊着替寺里解释道:“寺里的素斋很好吃的,是我之前没好好吃饭。不信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天恩寺里尝尝素包子呗?” 说完眼睛巴巴的看着她,自己想回去的小心思清清楚楚的写在那张沾了饭米粒的小脸上。 “不去。”楚栖嫌弃的别开脸,“我不喜欢吃素。”比起劳什子素菜,她更喜欢喝酒吃肉。 想当年在边疆和几位志气相投的好友,在明亮的月光下坐在火堆旁,喝着烈酒聊着京中各家好看的公子哥的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至今想起来她都怀念的紧。 上战场虽然是为了楚枢,可作为大楚的女儿们,谁人不愿意为国家献上一份力气来保卫山河和家人呢? 比起坐在这轮椅里算计,她更喜欢骑在马背上奋力厮杀。 楚栖垂眸看着自己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十指,想着这也是曾经拿过刀的手。三年后,这双手的细小伤痕虽然无数,却比现在要有力量的多…… 桌子对着门,楚栖坐在主位,抬头就能看见屋外正对着门的月亮,半轮残月,月光被乌云遮住,光亮暗淡。她心想,边疆的月亮可比这京中明亮好看的多了。 南嘉见她突然不说话了,疑惑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外面,眨巴着眼睛又怀念般的说道:“寺里后厨师傅做的素饼也很好吃。” 本来对着月亮满腔感伤怀念的气氛,被小和尚的一个素饼破坏的一干二净,半分都捡不起来。 这半个月亮哪里像块圆饼了? “素饼没有,老实吃你的豆腐!”楚栖没好气的伸手端过那盘他一直盯着的豆腐,重重的放在他面前。 小小年龄眼神不好就算了,话还那么多! 她语气脸色都不好,南嘉却一点都不害怕,低头认真的往碗里扒拉滑溜溜的豆腐,嘴角微微往上抿了抿。 这人就脾气差点,但是心好。 第6章 被欺负 吃完饭后楚栖就让初九把小话痨领走了,一顿饭的时间他嘴除了吃东西就没闲过,不停地跟她说天恩寺里有多好多好。 楚栖烦的靠在椅背上仰着头直按太阳穴却没说什么,四岁大的孩子,刚来到陌生地方,想家很正常。 她想着就再容忍他几天吧,日后楚枢动手时也不至于良心不安。 初九则听从王爷的吩咐牵着小王君去沐浴洗漱,既然王爷没说什么,那这小和尚暂时就是他们王府里的第二个主子。 初九办事一向妥当,晚饭时就为小和尚准备了换洗衣服。 作为被赐婚的两人,不管愿意与否,明日都要进宫谢恩,初九自然得把他收拾妥当,免得被外面人笑话他易王府,丢了王爷的脸。 南嘉乖巧的像个木偶一样,眨巴着眼睛坐在宽大的浴盆里,温热的水刚好没了他脖子到他下巴,湿润热腾的水汽蒸的一张小脸粉扑扑的。他安静的任由小厮给他搓洗,尽管对方的力气大的恨不得揭掉他一层皮。 初九知道这是圣上赐下来的王君,可下人们并不知道。事发突然,府里的人根本都不知道无声无息间府里又多了一个主子。 小厮本来是宫里赏赐下来伺候王爷的,毕竟王爷今年都十六岁了,虽然双腿有疾,可云雨之事就是个废人也行。偏偏王爷连瞧都不瞧他们一眼就将他们塞进了后院里做苦力。 他们心里虽有埋怨却不敢议论,本来至少也能做个侍君的人,如今却成了下人,是谁心里头都不舒服。 今天来伺候南嘉的知乐便是这些人里的其中一个。 初九本来是觉得这些人既然来自宫里,对于伺候人这种事肯定是更为娴熟,比他们这些人要好。 王爷从来不让人近身,沐浴这等事自然不会用下人,再加上府里的人都是办正事的,哪里学过怎么伺候人呢。 初九的打算不错,可事实却和他预想的差了些许。 知乐本来见初九唤自己,还以为是王爷终于想通了开窍了呢,来之前特意打扮了一番,在其他几人面前狠狠地炫耀嘚瑟了一把。 他迈着标准的莲步,嘴角是难以掩饰的笑意,娇羞的问初九王爷在哪里,可需他提前做些什么准备,是否需要先沐浴再去? 谁成想沐浴是沐浴了,却是他伺候别人沐浴。 初九瞥了他一眼,倒是没说什么。指了指坐在一旁凳子上的小和尚跟他说道:“伺候他沐浴穿衣。” 知乐听到这话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半天都没回过神,“王爷呢?” “王爷岂是你能见到的?”初九冷声斥责他一句,脸色不耐,“还愣着做什么?” 王爷对宫里赐来的人从心底里厌恶,说他们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养在府里不仅浪费粮食还碍眼睛。 要不是这几个人是杨贵君送来的,王爷都恨不得把人再给他送回去。 知乐听了这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又怒又恨。屋外本来羡慕嫉妒跟过来偷看的人,见到初九喊知乐过来是这种好事捂着嘴笑的不行。 知乐更是红着脸牙咬着嘴唇,垂头将小和尚领进了净房。 想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模样都是顶尖的,如今不被王爷看中宠幸就算了,现在还要伺候一个小光头洗澡,这等屈辱让他憋屈极了,最后都发泄到了手下伺候的人身上。 这小孩倒是乖巧的很,没有知觉似得。不管他怎么用力都没见他喊疼。要不是刚才初九说待会儿来接他时听见他哦了一声,知乐都觉得他是个哑巴不能发声了。 起初知乐是心里觉得憋屈不小心用力大了些,惊吓之余本能的想要屈膝赔礼时心底却莫名生出一股凭什么的念头,再加上这小和尚冲着他眨巴眨巴眼睛也没说话,他就更加不知收敛,将心底的怨气都撒在了他身上。 这小孩看起来是个胆小怕事的,胳膊都要被搓烂了他都不敢哭也不敢吱声,知乐一点都不怕他待会儿跟初九告状。 浴桶里的水依旧温热,南嘉却脸色越来越白,苍白的小嘴抿成了一条密不透风的线。 以前是个软乎乎小粉团子的南嘉,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瘦的皮包骨头,如今剩下的也就这一层白皙的皮了。 现在这层皮却被麻布制作,质地粗糙的浴巾搓的通红,上面尽是道道划痕,几乎出血。 被搓过的地方碰上热水,那种火辣辣的刺痛感就是一个成人也免不得疼的抽冷气,何况家境优渥从小就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四岁孩子呢? 南嘉却不,他不吭不响,就跟个木头一样忍着。他知道自己喊出声这人最大的惩罚也不过就是被斥责一顿,他要让这人吃点苦头才行。 只要那人愿意帮他…… 南嘉虽小,却很聪明。他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和小算计,硬是咬牙挺到知乐给他穿完衣服。 知乐摸着初九给小和尚准备的衣服,一看是好料子,心底顿时有着慌,怕这孩子是个有身份的。但再一想他刚才来的时候穿的是粗布僧袍,又稍微安下心,柔声说道:“哥哥刚才是不是太用力了?” 南嘉低头玩自己的手指头,没听见有人说话一样。 知乐见他是这种态度,气的咬牙,心想一个小孩子还敢给他脸色看,看来是自己指甲刚才划的太轻了,他心底阴毒脸上却不显,语气轻柔又带有一丝委屈,“你又不说话,哥哥也不知道下手重不重,要是哪里不如你的意,你可别怪哥哥。” 南嘉抿着小嘴看着自己的手。身上依旧是火辣辣的疼,现在他浑身上下唯一的两块好皮就是他那张脸和这双手了。 知乐是烦死这个榆木疙瘩了,不管他说什么对方都是油盐不进的低头玩手指头,只留给他一个光溜溜的后脑勺。 初九算着时间,处理好他手上的事情就来接南嘉了。王爷住在听雨轩,初九不敢提出让小王君跟她住这种话,只好把他安排在王爷隔壁的屋子里。 “衣服穿着可合身?”初九打量了一下换了身衣服的小和尚,粉雕玉琢一样的小人儿倒是长得比一般孩子好看很多,就是稍微瘦了些,衣服穿在他身上还是显得宽大肥胖。 南嘉轻轻嗯了一声,看他朝自己伸手犹豫了一下,还是紧紧的揪着自己的两只手低头跟在他旁边。 初九以为小孩子穿着新衣服心底高兴有些害羞也就没在意,带着他就回去了,人都走到屋外了才对知乐开口,声音不冷不热的吩咐他下去吧。 走在长廊上,初九看他安静的低着头,就主动跟他说话。 “王爷让您沐浴后就去休息吧,屋子刚才已经收拾好了。”初九步子迈的不大免得小王君跟不上,声音也是轻柔,“房里放了冰,晚上也不会热。” 不说对方是个长得讨人喜欢的漂亮孩子,就是冲着他来王爷就醒了这事,初九也愿意拿他当个小王君。 南嘉心不在焉似的嗯了一声,道了句“谢谢。” 初九笑了笑,走到房门口时伸手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脑袋,蹲下来视线跟他持平,认真的说道:“王爷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嘴巴还坏,但是只要你老实听话不哭不闹,她是不会为难你的。” 初九看这小和尚乖巧就忍不住跟他多说两句,也不管他能不能真的听懂。 南嘉缩在袖子里的两只手攥了攥,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又垂了下来,视线落在初九露在外面的鞋尖上,抿了抿嘴唇,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有些怯生生的说道:“王爷对我那么好我想去看看她。还、还有就是我的草帽还在她房里……那是我从寺里带来的唯一东西,抱着它睡我才不想家……” 他说的可怜巴巴的,声音又细又弱,带着小小的鼻音,话音落后又抬起头,一双夜里格外漆黑明亮的眼睛认真的看着初九。 如果他只说前半句初九不仅不会相信反而会怀疑他的动机,但是连着后半句一起听,初九就是笑着伸手点他的小脑袋了,“你哪里是想看王爷,分明是想拿回你的草帽吧?” 南嘉一副被人说中心思的模样,不好意思的低着头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 小王君到底才四岁,想家很正常。 初九想着王爷的性子,本来打算自己给他取了送过来的,后来再略微思虑了一番,心底有了主意,“您自己去王爷屋里取好不好?” 虽然相识时间短,但初九是真心喜欢这个乖巧懂事的小和尚,如果他能讨得王爷欢心,说不定能活下来…… 让他自己去王爷房里这事初九做的有些冒险,万分叮嘱他要少说话,乖巧懂事一些,别惹王爷生气了。 南嘉认真的点头保证。在初九满心忐忑的注视下迈着小短腿往前走了几十米,停下来,伸出手轻轻的推开了面前半阖着的门。 第7章 告状 南嘉进来的时候楚栖正倚在床柱上看卷宗,一身雪白丝绸中衣,肩头披着一件素色披风,沐浴后微干的墨发被一支碧玉簪子简单的束起,几缕头发垂在身后,微微浸湿肩上的衣服。 她一连晕厥三日,刑狱司里也积下来的不少卷宗正等着她过目然后归档呢,这不,晚饭时初三就把这些东西打包送了来过。 楚栖腿受不了寒,即使是夏季夜里一般也不放冰盆。晚上怕热,她就让初二把窗户打开,门轻阖,让夜里微凉的风能够吹进来。 重生前楚栖习过武,耳力非比寻常,当门外响起脚步声的时候她就知道有人要进来了,听起来,来人似乎还是她的小王君。 楚栖装作不在意的随手将卷宗翻页,眼角余光注意着门的方向。不是跟初九说了直接带他去睡觉了吗,怎么又过来了? 南嘉不知道楚栖光凭脚步声就听到了来的人是他,进门前心底还有些犹豫忐忑,最后抿了抿唇,还是伸手轻轻推开了门。 门未关死,南嘉没怎么用力就推开了一条缝,他伸着脑袋往里面看了一眼,见楚栖还没睡才抬脚走进去。 楚栖先是看见门缝里掏出一颗光溜溜的脑袋,随后一个淡蓝色的小身影小心翼翼的挤了进来。 她只瞥了一眼就懒得再看也没问他来做什么,目光放回卷宗上,就当没看见屋里进来个人一样。 楚栖不说话,南嘉也不吭声,揪着小手来到床前,皱着两道淡淡的眉毛,眼睛在床上看了看去,也完全忽略床上的她,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一样。 床是初二铺的,楚栖躺上来前并没有看到上面有任何别的东西,此时眼睛不由得跟着他往床上找。 夏天床上的被褥很少,几乎一眼就能看完。楚栖依旧没看见有什么别的东西,小和尚似乎也感觉到自己要找的东西不在床上,他眨巴眼睛,目光又放到了别处。 眼睛在床周围扫了一圈,小和尚视线就定在了床尾的榆木衣架上。楚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看见了挂在上面的一个黄色草帽。 这东西楚栖之前在自己的床尾看见过,那时一心只想知道这和尚是怎么回事,也就没注意有人竟敢把东西放在她床上了。 想来是初二整理床铺时,不知道要放在哪里,就顺手给挂在了她的衣架上。 小和尚看见草帽明显是松了一大口气,走过去伸手就要够自己的东西。 衣架有些高,小和尚踮起脚尖昂着脑袋伸直胳膊去够挂在上面的草帽。 夏季衣服宽松轻薄,这一抬手袖子柔顺的衣料就顺着手臂滑到了胳膊肘处。 楚栖眼睛随意一瞥,就看见了那双白皙的手臂上满是道道红痕,甚至有的地方还微微渗出了血。 她曾在沙场奋战两三年,身上什么样的伤都有,唯独没见过这种,看起来似乎不像是自己挠的,反而像是被别人用指甲刻意抓的。 小和尚还在够草帽,从侧脸可以看见他抿着嘴一脸的认真,两只往上抓的小手白皙干净,十指指尖圆润,根本没有留指甲。 这就有趣了。 吃饭时还好好的小和尚,短短一个时辰里就被府里头的人给欺负了。她还不知道王府里居然有这等欺负孩子的人呢。 易王府里楚栖用的都是自己信得过的人,做的都是些正事,如今却有人闲的对一个小孩子下狠手,看来王府也没她以为的那般密不透风纪律森严。 她思虑时南嘉往上轻轻一蹦,指尖将帽子戳了下来,他吐出提着的气,弯腰将草帽捡起来抱在怀里,宽大的袖子顺着他的动作重新滑到手腕处,遮住上面的道道血痕。 南嘉正想出去时,犹豫了一下还是磨蹭到楚栖床前,似乎纠结了一番说不说,最后还是没憋住,小声跟她说道:“头发没干就睡觉,会掉头发的,第二天还容易头疼。” 他以前在家洗完澡就要睡觉时,爹爹就会跟他说这话。南嘉觉得他爹肯定是为了他好,说的一定是对的。 楚栖听的眼尾一跳,目光放在他光溜溜的脑袋上,南嘉不好意思似得伸手摸了摸头,耷拉着眼皮语气带着淡淡的不开心,微微嘟囔着小嘴,“我之前是有头发的。” 四岁的小孩子也是知道什么是美的。 他这么一抬手,手臂又露了出来。 楚栖顺手将卷宗合起放在腿上,眉梢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往上挑了挑。她怎么觉得这小和尚是故意把伤痕露给自己看的呢? “胳膊上那是怎么了?”楚栖随了他的意,问出这句话。 南嘉一点也不做作,跟个受了委屈回家跟家长告状的孩子一样,可怜巴巴的吸溜了一下鼻子,抿着嘴唇二话不说的捋开了袖子,将两条红胳膊递到她眼前,漆黑明亮的眼睛里写着满满的委屈,直直的看着她,似乎就等自己替他出气主持公道了。 皮肤上本来的红色已经淡淡褪去,留下的就是道道清晰的划痕,白皙的胳膊上没有一片好皮,看起来倒是有些刺眼的很。 楚栖挑眉看他,“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帮你出气?”不说她看起来就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再说两人下午才见过,就一起吃了一顿饭,他怎么就这么信她呢? 南嘉愣了一下,收回胳膊,慢慢的垂下一颗小脑袋,两只手揪在一起,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带有一丝无措委屈,“我就认识你。” 陌生环境下,小和尚就觉得她亲近,受了委屈第一个想起来的也是跟她告状。 楚栖还是第一次被个小孩子这么信任,她不知道怎么得脑海里就想起来刚才他露给她看的手臂。 这人不管自己日.后怎么处理,那是她的事,在这之前他名义上还是她的小王君,既然是她的人,又怎么能被别人欺负了去! 当她是死的? 楚栖这么一想,再加上想整治王府,就开口唤他过来,“我看看还有哪被人抓烂了?” 她刚才瞥见那划痕顺着胳膊似乎往衣服里还有,肯定不止他露出来的这么点。 楚栖以前就不是一个恶人,重活一次也不会因为要复仇而改变,一些东西埋在骨子里,并不会因为仇恨消失。 从她刚跟南嘉见面时发现有人在自己屋子里忍着没跟他发火就能看出来,不管她打算如何利用南嘉,她本身都不会自己动手杀了他。 楚栖拉过床前的小和尚,捋开他的袖子瞥了一眼,果断的伸手扯开他的衣襟。 南嘉一愣,小脸立马闹了个通红,不自在的低下脑袋眼神乱飘,伸手攥住她扯自己中衣带子的手。 楚栖起初皱眉,明白之后随即嗤笑他,“豆芽大的人还知道害羞了?” 他吭哧着也不狡辩,但小手攥着她的手指头死活就是不松开。 “行行行,”楚栖还是第一次知道他这么大一点就懂得害羞的,“我不看别的地方,你就跟我说里面还有没有?” “有。”南嘉这才松开她的手指头,看她皱着眉头似乎在想什么,犹豫了一下,微微掀开中衣下摆,露出小肚子,“你看。” 果然和手臂上一样。 楚栖彻底沉下脸,唬了南嘉一跳,立马放下衣摆揪着手指头乖巧的站在床边,连外面衣衫的带子也没再系上,就这么敞着怀露出里面的中衣。 “初九,进来。”楚栖话音一落,之前一直守在门口的初九还以为是小和尚惹着王爷了,立马推门进来。 “王爷,王君他还小,您……”初九本来想说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计较,但是等眼睛看见衣衫不整脸蛋微红的南嘉后,舌头硬生生的拐了个弯,“……您别那么猴急。” 楚栖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初九立马收住话茬,正色道:“王爷有事?” 第8章 这是王君 楚栖抬手,指尖指着床前的小和尚,道:“晚上谁给他洗的澡,把人带来见我。” 她这么说初九就知道可能在小王君沐浴时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他心底狐疑,动作却没停,赶紧让人把知乐带来。 知乐才刚睡下,就听见王爷召见他,问了来的人好几次,在那人再三保证的确是王爷要见他之后,知乐才微微放心。 但王爷怎么会突然这个时候想要见他呢?经过刚才的召见,知乐现在完全没有王爷要宠幸自己的幻想了,而是想起了别的事。 就说做贼容易心虚。他这么一想下意识的就想起来那个小和尚,顿时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直冒冷汗。 该不会是那个榆木疙瘩跟王爷告状了吧? 知乐心底忐忑不安一想起来王爷惩罚人的手段就怕的不行,指甲狠狠地掐着自己手心,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房里初九试探性想问王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奈何对方没有想说给他听的意思。 楚栖指着床头下的矮凳让小和尚坐在那,自己手一伸正好能放在他光溜溜的脑袋上。楚栖摸了两把,注意到一个细节,小和尚头上没有戒疤,似乎是才剃度没多久。 楚栖想,明天是该让初十去查查小和尚的事了。一个才四岁的孩子,懂得有点多啊。 南嘉一副乖巧的模样坐在那里,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指头,似乎没感觉到头上有只手一样,安静的不像刚才那个委屈巴巴吸溜着鼻子就差流眼泪跟楚栖告状的人似得。 楚栖瞥了他一眼嗤笑着狠狠揉了他脑袋一把。小小年纪就这般会装,长大了可还了得。 初九端手双手装屏风似的看着这一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底却想着小和尚似乎挺讨王爷喜欢的,这一会儿的功夫王爷手就没离开过那颗脑袋。 直到知乐进来,楚栖才像摸够了一样收回手,懒懒的倚在床柱上,一双风情诱人的桃花眼微微侧瞥着跟自己屈膝行礼的人,只一眼就嫌弃的扭开头,“人长得丑就算了,心还这般狠。” 知乐一脸的懵懂委屈,扑腾一下跪在地上,眼中含泪,“知乐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让王爷对我有这等误解。” 他这般楚楚可怜的样子,但他口中的王爷都跟看不见似得。 王爷审案子审惯了,从来都是直接摆证据,而不是跟你浪费口舌,她伸手一拍小和尚的后脑勺,“袖子撸起来给他看看。” 南嘉措不及防被她一巴掌打来,脑袋前倾差点从矮凳上栽下来。楚栖下意识的冲他伸手时就看他又直起腰杆坐直了身子。 她脸上不显,下回再动手时就减了些力气控制了力道。 南嘉就跟被她这么欺负惯了一样,没有任何不满。乖巧着一张小脸卷起了自己的袖子,给知乐看的时候见初九看来,还小声冲他补充了一句,“身上还有很多。” 他这幅乖巧懂事的模样告起状来比扯着嗓子干嚎的小孩更让人心疼,初九脸色阴沉的几乎能滴下水来,目光凌迟似得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知乐来的路上就想好了对策,此时脸上一副吃惊的模样,抽气说道:“这是怎么了?” 他明知故问南嘉也不气,露完胳膊又坐回到楚栖面前,一副等着她给自己出气的信任模样。 知乐仿佛才从吃惊中回过神,立马解释道:“九管家喊奴给小公子沐浴,奴岂敢怠慢,自然是尽心服侍,中途不停的问小公子力道可还满意,小公子也不说话,奴就按着一般的力道来的,可能是小公子皮肤太嫩,泡了水才显得这般红吧。” 他这会儿倒是自称奴了,也不再一口一个知乐。 楚栖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指着南嘉胳膊上的血痕说道:“他皮肤嫩,我看你皮肤也不错,初九,”初九立马应声而出,“去给他泡澡,泡不出这种伤痕,就别让他出来。” 知乐脸色唰的一下全白,跪在地上冲着楚栖磕头,“是奴力气大了些误伤了小公子,是奴错了,求王爷看在贵君的面上原谅奴这一次吧。” 惊吓之下他下意识的搬出杨安来求情。知乐到底是杨贵君送来王府的人,要是犯了错罪不至死王爷都应该给贵君面子,留他一命。 偏偏楚栖最厌恶憎恨的就是他嘴里的杨贵君。要不是这人是他送来的,楚栖都想直接把人双倍的给他送回去!省的留在府里恶心。 她父君可真是为楚枢操碎了心,往她王府里安插人,就怕她有别的什么想法,确保她一直在为楚枢办事。 楚栖嘴角带笑,下巴指着小和尚问知乐,“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 知乐摇了摇头。 “这是我王君。”楚栖此话一出,知乐整个人就睁大眼睛傻在了地上,难以置信的程度比初九让他给南嘉洗澡尤甚,喃喃道不可能。 楚栖似乎就是为了欣赏他这幅模样,话说到这效果达到后,就不再说了,初九只好接着说道:“皇上今个才赐的旨,他的确是王君。” 这么说他就是冒犯伤害了王君!知乐整个人身子一软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这小和尚要是一般人再加上王爷向着自己还好,但这人要是王君,加之王爷本身就对他不喜……知乐自知此次重罚是跑不掉了。 果然初九询问了楚栖意见后就让人把知乐拉出去了,等明日在府里众人面前处罚,介绍小王君身份的同时再警告宫里赐来的其他几位。 等人都出去了,楚栖伸手狠狠揉了一把小和尚的脑袋,笑着问他,“可满意?” “满、满意,”南嘉抿了下嘴唇,微微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小声却认真的道了句,“谢谢。” 楚栖本来也就不图他一句谢,手一松,胳膊方向一转,手指指着门的方向,眼睛斜睨了他一眼,“满意就赶紧滚回去睡觉。” 南嘉哦了一声,伸手拿起自己的草帽就往外走,都走到门口了又扭头皱巴着脸看着她。 短短一个晚上的相处,使楚栖一看他这幅表情就知道他是想说话,伸手拿起膝盖上的卷宗,翻到刚才那页,对着他不耐烦的说道:“有话就说,说完睡觉。” 南嘉一双明亮的眼睛弯了弯,声音清脆,语气却像个说教的夫子一样,“你还在生病,晚上别看太晚,眼睛会累的。” 说完见楚栖眯眼看他脸色不善,赶紧转头抱着草帽就往外跑,跑到门外勾着头从门缝里伸出一颗脑袋,见她还在看自己,咻的一下把头缩了回去,只有那清脆的声音隔着门传来,“王爷你不能因为年纪轻轻的就不爱惜身体。” “……”楚栖捏着手里的卷宗想透过门砸在小和尚光溜溜的脑袋上,这乱七八糟的话他都是听谁说的? 南嘉小跑回到自己的房间,没一会儿初九就拿着药瓶过来了,刚才楚栖让他去找府里的大夫萧言拿了些药,他过来给小和尚涂上。 南嘉光着身子趴在床上,听着初九心疼的直骂知乐,想着刚才的事,手指头抠着身下的被单,小声咕囔了一句话。 初九没听清楚,侧耳问他说了什么。南嘉摇了摇头,说他听错了,自己没说话。 初九点着他的后脑勺说他小机灵鬼,南嘉也不吭声。 其实他刚才说的是:嘴坏,心好。 第9章 进宫 楚栖十五岁封王出宫建立府邸并且掌管着刑狱司,本该跟一般大臣一样每日寅时上朝。 但自从她的腿摔伤坐轮椅后,来回麻烦折腾,皇上索性就免了她的早朝,让她什么时候有事情什么时候再去。 今个作为被“赐婚”后的第一天,新婚的王爷和王君本该身着朝服进宫谢恩,楚栖却懒在屋里还睡着。 她本身就觉得这婚事荒唐,莫说谢恩,宫她都不想进。 楚栖不起床初九也不敢喊她,只好去喊住在隔壁屋子里的小王君,好在王君不赖床,是个早睡早起的好孩子。 南嘉在寺里住了一个多月,跟着一众师兄们养成了早起做早课的习惯。可王府里既没佛像又没木鱼,小和尚起来后就有些茫然。 鉴于昨晚的沐浴事件,初九也不放心别人来伺候小王君,就是要新招小厮也要选上几轮挑个好的,在此之前人只能由他先照料着。 初九到底不是一个闲人,府里杂七杂八的事也不少,早上领着小王君洗漱后就让他去一旁玩,等着王爷起床后吃饭。 初九走了之后,南嘉就坐在自己门口发呆,他坐了一会儿觉得坐烦了又挪到一旁的楚栖门口继续坐着。 将两条小短腿舒服的伸直,他就开始背前两日刚记住的佛经。清脆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能让里面睡着的人听到。 楚栖就是在这背完一遍又一遍的佛经声中醒来的。 王爷起床气不小,还没睁开眼就冲着外面吼了两个字,“闭嘴!” 南嘉吓了一跳,果断的闭上了嘴。 楚栖皱着眉头张开手掌揉了揉太阳穴。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门就被人轻轻敲了敲,带着小心翼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王爷你要是不喜欢听这段我再给你背别的。” “……”楚栖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朝门外道:“进来。” 南嘉听话的推开门,楚栖手指一伸,指着床尾,“站那背吧。” 既然他要背,她就让他背个够。 楚栖就在小和尚背佛经的声音中起床穿衣洗漱。吃饭前楚栖几乎都能把那段佛经重复下来了,对方还兴致冲冲的问她想不想再听一遍。 “食不言寝不语,吃你的饭!”楚栖脸色不善的指着一旁的椅子,“不吃就自己蹲墙角背去。” 南嘉见好就收,好歹这人愿意起来吃饭了。肚子早就饿的咕噜咕噜直叫唤,再加上又空腹背了一早上佛经的他赶紧爬上椅子,欢快的晃着两条碰不着地的小短腿啃包子。 吃完早饭后初九已经备好了车,见楚栖一身随意的便服,就知道她今日是不打算穿朝服去,“王爷,小王君是否要换上宫服?” 王君的宫服昨日已经连夜赶制出来,尺寸未必合身,但至少可以先穿着应急。 “不换。”楚栖本来就要表现出她对这赐婚的不满,要是给小和尚换上宫服,这戏还怎么演,“把昨天他来的时候穿的那身僧袍给他换上。” 初九愣了一瞬就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带着小王君给他换衣服。 南嘉对衣服也不挑,见又换上了自己的僧袍,眼睛眨巴的还快了些,明亮的眼睛巴巴的看着楚栖,问道:“我能把我的草帽也带走吗?” 他见初九准备了马车,还以为楚栖是想送他回寺里呢。 楚栖手在他脑袋上摸了一把,说道:“不用,宫里冷的很,晒不着。” 那等不见天日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光。 初九把话掰碎了跟小王君解释了一下今天不是送他回家,还是带着他去见见王爷的父母,话语中无不小心翼翼的叮嘱他进宫要听王爷的话,别乱跑。 楚栖背倚在轮椅上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幕,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初九这语气跟叮嘱儿子一样。 她皱着眉头将小和尚喊过来,言简意赅的威胁道:“不听话就把你卖了。” 南嘉冲着她眨巴两下眼睛,乖巧的哦了一声。 楚栖满意了,让初九把人抱到马车上。她腿脚不便由初二扶上马车,轮椅放在一旁。 进宫的路上,南嘉有些好奇的看了两眼她的轮椅。 楚栖轮椅的材质是瘤子纹的金丝楠木,椅身没有任何雕饰,有的只是楠木天然形成的纹路,带着它本身清淡的香味。在不见阳光的马车里,看起来极其清幽淡雅沉稳低调。就跟轻阖眼皮思虑事情时的楚栖一样。 金丝楠是楠木中的极品木,纹理细腻,打磨后有光泽,更重要的木纹里有金丝,阳光下闪着丝丝金光,让人无法忽视。 阳光下的金丝楠就是楚栖在众人面前的那一面,张扬耀眼,我行我素的让人嫉妒。 “怎么着,看上我轮椅了?”闭目的楚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见小和尚盯着她的轮椅,嘴角一挑,语气阴森道:“我把你腿打断,送你一把一样的可好?” 南嘉默默地挪了挪屁股,坐的离她远了些,“不好。” 楚栖讥讽的扯了扯嘴角,又阖上了眼皮。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南嘉搜肠刮肚的想着爹爹教给他的道理,“你肯定很讨厌打断你腿的人,就算她送了你一把轮椅你还是不开心的。所以你不能打断我的腿。” 楚栖也不去纠正自己腿不是被人打断的,而是掀起眼皮斜了他一眼,“怎么着,我要是打断你的腿你也讨厌我?” 楚栖长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角不笑都带情,尤其是斜睨人时修长泛红的眼尾上挑,眼睛三分带笑,眸子似醉非醉,仿佛荡着细细的水波。 南嘉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直直的看着她,低头揪自己的手指头,小声说道:“你要是打断我的腿,我会不理你的。” 听到这个答案楚栖直起身子伸手摸了一把他光溜溜的脑袋,眼中带着三分笑意,问他,“你憋的住不跟我说话吗?” 这小和尚倒是有趣,不说记不记仇,也不说讨厌不讨厌,而是说不理你。也是,对于一个小话痨来说,他连理都不理你了,可见得多讨厌你。 南嘉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小声说道:“你要是对我好,我就再理你。” 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吗?等伤好了再打一棒子? 楚栖笑了,那我要是要了你的命,你还会再理我吗? 她拿开放在小和尚脑袋上的手。他才四岁,还没到记仇的年纪。 不像她,在死前的那一刻就将仇恨的种子埋在了心底,疯狂生长,变成一颗遮天蔽日的大树,让她的心底透不进一丝光亮。 第10章 别害怕 马车行至宫门口,初二交了令牌之后便继续驾车前行。楚栖掐着时间点,此时皇上差不多已经下朝在执政殿了,“婚后”第一次入宫请安,她需要先带小和尚去见母皇,随后再去安乐宫见杨安。 楚栖虽被特许马车入宫,却不能进入后宫。初二将车停下,把轮椅先搬出来,才请楚栖下车。 待楚栖坐好之后,她这才伸手将站在车门前看着地面眼神蠢蠢欲动的小王君抱下来。这点高度对于大人来说不算个什么,但小孩子要是贸然跳下来,指不定要摔折了腿。 “待会儿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许哭。”楚栖看了眼跟在她旁边的人,叮嘱了一句,“也别害怕。” 南嘉正好奇的仰着头看着面前有趣好看的宫苑角楼,听到她这话虽有些疑惑,但还是乖巧的嗯了一声。 等真正进了执政殿,他才明白楚栖为什么让他别害怕。不同于外面的红墙黄瓦金碧辉煌,大殿里面却威严的让人胆寒。比祖母家摆了一排排木牌的祠堂看起来还要吓人。 殿内处处透着丝丝冷气,仿佛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你的一举一动般让人后背发凉,汗毛直竖,心中生怯。 天恩寺里的大殿也是威严的,但那种敬畏是由心而发,不似这里,是因为恐惧害怕。 南嘉脚步越来越小,越往里走就觉得越冷,眼神不安的打量着周围,生怕从里面突然窜出来一只猛兽般小心翼翼。 楚栖见他跟只掉进狼窝里的兔子一样睁着双恐惧不安的大眼睛时,难得的没有笑他,而是伸手拉住他的胳膊。 他吓得一个哆嗦,抖着张苍白的嘴看她,却没有叫。 “别怕。”楚栖将他那只小手包在温热的掌心中,语气带有一丝安抚的意味,“这里就是冰盆放的多了些。” 手被人牢牢的牵着,南嘉那颗一直吊在嗓子眼的心才微微放回肚子里,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把头往她那边凑了凑,小声问道,“住在这里不冷吗?” 夏天就这么冷,那冬天岂不是要活活冻死。 楚栖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转头嗤笑他,抬起另一只手侧身屈指在小和尚光溜溜的脑壳上敲了一下,他吃痛的一缩肩膀伸手捂着脑袋,漆黑的眼睛委屈似的看着她,“夏天有冰盆,冬天自然有暖炉。你早上喊我起床的聪明劲跑哪去了?这么简单的事都不知道。” 南嘉听她这么一说才一脸的了然,刚才心底的害怕似乎都被她这一爆栗子给敲走了,抿着小嘴安静的被她牵着往里走。 …… 大殿内,皇上还在处理朝政,龙案旁站着正在学习政务的二皇女楚枢和三皇女楚楦。 楚楦由张君后所生,仅仅比楚枢小了三天,否则现在的太女之位指不定就已经是她的了。而如今因为皇上第一个孩子是皇子,太女才迟迟未定。 楚枢虽是长女,但楚楦身份尊贵。正是如此两个人明里暗里争斗不断。 楚栖因着和楚枢是同父的嫡亲姐妹,楚楦私下里对她也是百般刁难,奈何在这个小自己三岁的妹妹手底下从来没讨过什么好处。 如今看见她领着一个小光头进来,心底别提多解气了,恨不得过去大声嘲笑一番。 任你楚栖再骄傲张扬又如何,还不是个瘸子。现在连王君都是个小孩子,沦为京中笑柄的你还有什么脸跟我傲! “五妹妹来了?”楚楦心底讥讽,脸上却挂着得体的笑意。她走过来亲昵的想要伸手摸小和尚脑袋,“这是五妹夫吧?” 楚栖眼睛一眯,拉着小和尚的手一用力,将人扯到怀里,躲开伸过来的那只手,“怎么着,三姐昨日也晕厥了?不然整个京城都知道这人是谁三姐你却不知道?还是三姐是故意问出这话,想看我笑话?” 楚楦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楚栖几天没进宫,她倒是忘了这人不是个好脾气的,“五妹这说的是什么话?三姐怎么会看你笑话,这赐婚之事母皇也是为了你好,你看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楚栖冲着她冷呵一声,讥讽她那张虚伪嘴脸似的移开视线,放开怀里的人,推动轮椅往前两步,冲坐在龙椅上的人行了个礼。 初二将楚栖推进来后就默默退到了门外,如今在殿内她要是想去哪只能自己动手。 楚昭似乎没听见刚才两个女儿的话一般,直到此刻才抬起眼眸,一双威严的眼睛在楚栖脸上扫了一圈,才道:“身子无碍吧?” “多谢母皇关心,儿臣在赐婚之前身子都无碍。”楚栖忽视一旁楚枢温和目光里的担忧,直奔主题问道:“母皇为何要我娶一个才四岁的小和尚,是嫌弃儿臣瘸了一双腿被人笑话的还不够吗?如今还要再添上一个笑柄?” 楚昭皱眉,沉声说道:“你是我大楚的五皇女,朕的女儿,谁人敢笑话于你!莫要胡思乱想。” “是儿臣胡思乱想吗?分明是我刚进大殿三姐就在问我身旁的是谁,自家人都这么问,何况外人呢?您是想要女儿终日躲开府里不敢见人吗?”楚栖说着隐隐有动怒的样子,双手紧紧的握在打磨光滑的扶手上,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睛微微发红。 南嘉听着她语气越来越激烈,才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又默默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懂事的不出声。 “老三。”楚昭语气微沉,眼睛扫向楚楦,“跟你五妹道歉。” 一向两人只要发生争执,总是楚楦跟楚栖道歉,或者说,除了才五岁的老六,她们三人,不管谁跟楚栖吵架,道歉的那人一定不是她。 这份偏爱让楚楦眼底含恨,身侧的拳头松了又握,握了又松。就连一旁楚栖进来后没说过话的楚枢眼神都变了变。 楚楦到底不是一个隐忍的性子,攥紧拳抬头辩驳道:“儿臣明明不是那个意思,分明是五妹误解了我的意思。” “你要是不开口说话,老五又怎么会误解你的意思?”楚昭叹息道:“你怎么就学不会慎言呢?你看看老二,多跟人学学。” “母皇你偏心,同是女儿,你却更疼老二老五,唯独不疼我,不管谁对谁错,您永远偏向着她俩!”楚楦就是这个性子,这话她憋了好久,也说了不少回,每回说完后都被罚闭门思过,却依旧不知道吸取教训。 这次也不意外,楚昭将手中奏折放龙案上重重一拍,沉声道:“有错不可怕,怕就怕在你不知道反省还不肯承认,就只会把一切责任都推到别人头上。给我回去闭门思过,直到知道哪里错了为止!” 楚楦憋红了脸,被陈青派人带回去了。 楚栖耷拉着眼皮,漫不经心的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如此张君后待会儿恐怕是没功夫在安乐宫里了。 “老五,可满意了?”楚昭看着坐在轮椅上的人,语气带了一丝无奈。 相比耍心机,楚昭更喜欢有话直说心思都写在脸上的楚栖。 见她又要说话,楚昭才微微皱着眉头说道:“若不是你身子骨不好,母皇又怎么会给你赐婚。天安法师的话,母皇还是信的。只要对你身子好,母皇定可信其有,哪怕天下人说母皇荒唐。 日.后若是有人因为你王君之事说闲话,大可以告诉母皇,再说你那刑狱司也不是个摆设。” 有了这话,楚栖今日也不算白做了一场戏,不情不愿似得道了声儿臣知道就消停了。 “五妹,还不赶紧带着妹夫给母皇叩头谢恩。”直到此刻楚枢才开口,温和的眸子看向楚栖。 一对上那双跟她相似包含着姐妹情意的眸子,楚栖就恶心的想吐,膈应的浑身难受,好在她的长相随了楚昭,除了这双眼睛。 “过来。”楚栖冲着一旁乖巧安静的小和尚招手,“跟母皇磕个头。” 南嘉跪下,回头看她,楚栖教道:“儿臣见过母皇。”他鹦鹉学舌似得跟着说。 楚昭点了点头,随手赏赐了不少东西,就让两人去安乐宫跟杨贵君请安了。 楚栖推着轮椅往外走,南嘉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一路上也没说话。等出了执政殿,初二接手推轮椅的工作后,楚栖才拿出巾帕擦手,斜睨了他一眼,道:“怎么不说话?吓傻了?” 南嘉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才揪着手指头道:“你刚才生气了?因为那个人笑话你吗?” “我还从来没把她放在眼里过,”楚栖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眼底带了三分笑意,“刚才够乖的,我还以为你会吓的哭出来呢。” 她下手一向没个轻重,松手后南嘉脸上就留下个红印子。他揉着脸,小声嘟囔,“你说不许哭的。” 楚栖见他越揉脸越红,伸手捏住他的手腕凑过去看了一眼,见没什么事,才牵着他往安乐宫去,“今天倒是知道听话了。” 南嘉还没说话,就听到她又道:“待会儿带你见一个更乖的。” 第11章 我也想天真无邪 “待会儿带你见一个更乖的。” 楚栖说这话时语气带有一丝轻快,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下巴抬起指着不远处。 南嘉歪着脑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就望着了一个正站在殿门口踮着脚伸长脖子朝这个路口巴巴看着的人。 五岁的小肉团子有些偏胖,长得甚是可爱。一见楚栖过来,眼睛噌的一下亮了,跟个没拴住的小狗见着主人一样,边叫着五姐边往她身上扑,身后就差长只尾巴了。 楚橦脸在自己五姐身上蹭了又蹭,手扒拉在她怀里嘟起嘴巴不高兴的抱怨道:“五姐你怎么都好几天没进宫,我都想你了。” 楚栖伸手将近在咫尺恨不得塞进她眼里的包子脸推到一旁,“你太重了,赶紧从我身上下去。” 她嘴上虽是嫌弃,脸上却带着轻松的笑意,伸出两根手指夹住她脸上的一块肉,“几天不见,你怎么又吃胖了。” 一见面就被连说两次胖的楚橦幼小的心灵有些受伤,恹恹的说道:“我饿嘛。” 她也不想吃胖,可是饿呀。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楚橦委屈的差点吸溜着鼻子抱着膝盖蹲在地上抠地板了。 “你正在长身体,多吃点也没事。”楚栖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两把,头发本来束的正好的楚橦顿时被她揉的不堪入目。 她出声安慰了一句,楚橦立马又弯着眼睛笑了起来,“就是就是,父君也是这么说的。” 说着她又凑到楚栖耳边,手放在嘴边,小声跟她说道:“刚才君后一脸不高兴的走了。现在里面就只有我父君和你父君。” “昨天我看见你父君惩罚了一个小侍,因为他花剪的不好看。”楚橦歪着头回想,“小侍下去之后,你父君用剪子把整朵花都剪掉了。我昨天来玩,偷偷看见的。” 楚橦小嘴巴拉巴拉的又跟她说了不少这三天宫里头发生的事。她还小不懂里面的深意,看到什么就跟楚栖说什么。 “昨天三姐很高兴,偷偷摸了一把君后身边小侍的屁.股。” “四姐昨天一直跟三姐一起玩儿,都没带我。二姐也不陪我,下午一直陪着你父君。” 楚栖安静的听着楚橦东一句西一句的话,神情没有半分的不耐嫌弃,反而在她说完后奖励似得揉了把她头顶。 母皇这次赐婚圣旨来的太过于突然,没跟任何人商量,这让杨安觉得此举不在自己的意料之内,生气实属正常。 看来昨天下午二姐已经跟杨安商量好对小和尚的处置了。 “真乖,”楚栖伸手屈指剐了一下她小巧挺翘的鼻梁,笑道:“下回五姐带你出去吃烤鸭。” 这就是她在宫里的小内应。 虽然说的都不是些重要的事,甚至初一比她打探到的更多,楚栖却还是愿意费点时间听她说话。 因为自己没办法忘记,前世闭上眼睛之前,她跌跌撞撞从雪地中跑来,口中那句声嘶力竭的五姐。 那时候才八岁,在李贵君和李将军的庇佑下本该安度余生做个闲王的她,是怎么知道自己会在那天被楚枢围杀,又是怎么跑出宫来的。 皇上后宫妃嫔极少,只有一君后,两个贵君和一个已经死去的君侍。李贵君是楚橦的生父,李家军的后人,李将军的嫡子。 大楚兵权一分为三,李将军手中就又一分。 当初楚枢拿到的是皇上手中的那份,调动禁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篡位登基。 楚枢忌惮李将军的兵权,无论如何也不会动才八岁的楚橦。定是她在宫里听到了什么,偷偷跑出来找她。 楚橦一直都很黏她,跟只小尾巴似得仰着脑袋喊她五姐,悄悄告诉她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以及杨安前世经常召见楚枢议论的一些事情。 那时候楚栖自然不会注意这些,她很忙,根本没时间听这个妹妹啰嗦,通常对她都没什么耐心和好脸色,偏偏她还是喜欢亲近自己。 李贵君性子冷淡,是个不争不夺的聪慧人,怎么就教出她这个粘人的小傻瓜呢。 楚橦是个小话痨,名副其实的话痨,跟谁都能聊上半天,尤其是在楚栖面前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一样。 南嘉就跟她有些不一样,这也是个话痨,却是个憋的住,知道有话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能说的小机灵鬼。 一个是真话痨,一个是假乖巧。 两人年龄就相差一岁,心智却差了很多。这让楚栖如何不怀疑,怎么能不查查他的身世呢。 楚橦自然注意到了五姐身边多了个陌生的小和尚,顿时来了兴趣,凑到他面前问道:“你是谁?怎么跟我五姐在一块?” 南嘉眨巴眼睛没说话,看向一旁的楚栖。 楚栖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她想看看两个小鬼碰到一起会是个什么场景。 这边楚栖不说话,另一边楚橦还在喋喋不休的问他是谁,南嘉这才自己开口,“我就是我啊。” 楚橦跟着他的话又问,“那我又是谁?” “你是她妹妹呀。”南嘉手指向冲他挑眉的楚栖,一双明亮的眼睛弯了弯。似乎是觉得这个小团子反应太慢,笨的有趣。 被小自己一岁的人戏耍了,本该是件丢人的事,偏偏楚橦没反应过来,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一脸钦佩,“你好聪明,这都知道。” 楚栖一巴掌拍向傻妹妹,没好气的道:“是你笨!” 她这妹妹是不是个傻的。 楚橦委屈的直撅嘴。楚栖也伸手一拍小和尚,“你就会欺负老实人。” 自己挨打很委屈,但是两个人都挨打这份委屈就减轻了一半。楚橦嘴不撅了,拉着楚栖的手就往殿里走。 “她是不是比你听话,比你乖。”楚栖侧头问跟在身旁的小和尚。 南嘉眨巴两下眼睛,没吭声。 “但你比她会装,比她有心机。”楚栖耷拉着眼皮说出这么一句话,密而纤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神色,听不出语气里的意思。 南嘉抿了抿嘴,漆黑的眼睛看着站在她另一边一脸天真笑容的楚橦,眼底闪过一丝羡慕,悄悄攥紧拳头,声音有些轻,“因为有人疼她保护她。” 只有被保护的很好才会这般不谙世事,才会笑的这么明媚开朗。 他也想被人保护在怀里见不到一点风雨,他也想牵着爹爹的手撒娇委屈。可不能,他只有自己,他得保护好自己,小心翼翼的讨好别人,努力活下去。 楚栖闻言微怔,目光探究的看着他。明明才四岁,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身上却莫名弥漫着一股毫无生机的死气,仿佛活在沼泽地里的兔子,想活,却不知道怎么逃出去。 她心中一动,手一抬就放在他光溜溜的脑袋上,声音低沉认真,“没人保护那你就再聪明些,每个人活法不同,没有好与坏。” 南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再抬头时又是一脸的乖巧,眨巴着漆黑的眼睛看着她,仿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一般。 楚栖嘴角一扯,笑着在他头上狠狠揉了一把,嗤笑道:“小鬼。” 第12章 以后我给你买 杨安是厌恶楚栖的,心底始终觉得这个女儿是自己的耻辱和背叛爱人的铁证,即使进入这不见天日的后宫他和那人再也无法相爱相守,他也始终认为自己这颗心还是她的。 直到有了这个女儿。他居然给拆散自己和杨宣的人生了一个女儿…… 楚栖寄托他对楚昭所有的恨和厌恶。但他掩饰的极好,毕竟这是他和杨宣女儿的挡箭牌。 在他心底,楚栖根本就不是从他身上里掉下来的一块肉,根本就不配成为他女儿。 好在楚栖还算听话。在昨日之前她的一切全都在自己一手掌控之中,直到皇上给她赐婚,让她娶了一个没权没势没背景的和尚。 按着他的计划,楚栖是要给枢儿挣兵权的,就算她瘸了,那也要给他娶一个家中有兵权的男子。她的婚事,必须是要以楚枢的大业为主。 昨日突如其来的赐婚实在是让他措手不及,来不及做任何反应这圣旨就已经昭告了天下。 好在对方还小。小孩子嘛,身子骨都不好,能不能长大都是个问题呢。 这么一想他心底就顺畅了不少,尤其是看见楚栖带着小和尚过来时对方一身灰褐色粗布僧袍时更是满意。 楚栖不喜欢这个孩子,那就更好办了。 杨安容貌无疑是艳丽明亮的,即使年近四十风采依旧不减当年。尤其是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眼波流转之间尽是风情。 这双总是温柔含情的眸子却从来没对过楚栖露出一份真心的笑意。 以前的楚栖看不懂这双眼睛里的意思,只会做尽一切事情来讨好父君,就求他看自己一眼,证明她也是个争气的,不比姐姐差多少。如今她却是不想再去看了。 楚栖重新活过的这一年里,夜深人静时她也曾经想过要不要就这么活在仇恨里。 如果站在杨安的角度来看,母皇的确是做错了。他一心报复也没错。可他为什么要这般利用自己,好歹她身上也有他一半的血液啊! 他怎能如此狠心…… 楚栖不是一个小气之人,却也没大度到能原谅他这么对待自己,若是旁人还好,可偏偏这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和嫡亲的姐姐。 她试问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要被人这般利用对待? 杨安不是最疼爱这个女儿吗?不是最爱杨丞相之女吗?不是最恨她和母皇想要颠覆她大楚的江山吗? 那好,她要将他所想所念的一切一点点的毁掉。 楚栖慵懒的倚在椅背上,手在进殿时突然牵住身旁的小和尚。 楚橦则一进来就一口栽到李贵君的怀里,仰着一张白嫩的小脸跟她父君说五姐终于进宫来看她了。 李贵君眼底含着淡淡的笑意,嗯了一声。手很自然的替女儿理了理乱成一团的头发。 “栖儿来了,”杨安看两人大人牵小手,眼神闪了闪,嘴角带着笑意,“我还怕你对这赐婚不满呢,如今看来你倒是挺喜欢这小王君的。” 楚栖一脸嫌弃,嘴角一撇说道:“小孩子容易乱跑,我是怕他到处给我丢人,让人看了我楚栖笑话。” “莫要胡说,你母皇赐的婚,谁敢乱嚼舌头。”杨安微微皱了眉,像是在斥责不听话的孩子一样。 楚栖不情不愿似得嗯了一声,牵着小和尚的手微微晃了一下,见他回头,才道:“这是父君,那是李贵君。” 南嘉知道楚栖这是让他叫人,一脸乖巧的喊道:“父君,李贵君。” 杨安眉头不动声色的皱了皱,倒是一旁的李贵君先开了口,“老五身子好些了吗?” 楚栖笑着应道:“昨天醒来就好了,老毛病,让贵君担忧了。” “没事就好,”说着李贵君从身旁小侍手里接过小匣子,递给南嘉,“这是我送给王君的一些小玩意,不值钱,但是你这么大的孩子应该正是喜欢的时候。” 南嘉眨巴两下眼睛,回头看楚栖,“贵君给的拿着吧。”听到这话他才伸手将东西接过来,乖巧的道了句谢谢。 楚橦好奇的想要看匣子里是什么,被李贵君一把拉到怀里,“那是给小姐夫的,小六不许碰。” “小光头才不是小姐夫呢,父君你骗人,”楚橦板起小脸反驳道,“小光头那么小,怎么可能是我姐夫?” 父君定是骗他呢,二姐宫里头的侧君都比小光头大,那才是姐夫呢。 楚橦这话一出,楚栖就不高兴的板起了脸,仿佛被人笑话了一样。 “童言无忌,小六还小,你别跟她计较。”李贵君凤眼一瞪,楚橦立马缩着身子不吭声了。 他站起来跟杨安屈了屈膝赔了礼,就先牵着楚橦下去了。走之前楚小六委屈的啃着手指头,水润的大眼睛巴巴的看着楚栖,就是不敢张嘴要留下来。 楚栖冲她使了一个只有两个人能看懂的眼色,让她出去找初二。她今日来让初二给她带了些宫外的零嘴。 楚橦眼睛亮了亮,赶紧扯着李贵君往门外跑。她就知道不管小六说了什么,五姐都不会跟她生气的。 “栖儿,小六说的也没错。你这王君还太小,”等外人走了,杨安这才说话,“需要好好教导一番,至少知些礼数,免得出去被人笑话了。” 这是在说小和尚刚才进来时没把他放在眼里,没对他磕头请安。 楚栖心底冷笑,你不是厌恶极了这皇宫吗?为什么不连你这贵君身份和所带来的荣宠和光耀一并厌恶了呢? 她装作听不懂这话里的深意一般,“我已经让初九给他办了入学手续,等明个就送书院里去学习。儿臣每日那么忙,哪有时间来看着他。” “是在宫里跟着小六一起上学子院吗?”杨安来了一丝兴趣。 楚栖冷哼一声,“他倒是想着呢,我怕他在宫里给儿臣丢人,就让他在京中别的书院读书了。” 杨安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你王君还小,当要悉心照顾,莫要耍小孩子脾气伤了他。你也是要做事的人,若是没时间,可以让他进宫来陪陪父君,也算给小六多了个玩伴。” 若是和小六处出了感情,日.后不动声色的就可以除掉李家和楚橦,还能解决了这个王君。 杨安跟楚栖说的每句话里都是算计和利用,借着为她思虑的借口,打着自己精细的算盘。 连李贵君都会问一句她的身子骨好没好,而她亲爹却在指责她的小王君礼数不周到,对他不够尊敬。 楚栖耷拉下眼皮,对此这一年来她早就习以为常。对于杨安嘴里的话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让初九看着他就行了,免得他再气着父君你。” 杨安又说了一些话,不外乎想要塞人进王府,美名其曰是照顾教导小王君,但真正的意思不过是想要慢慢弄死他。 楚栖一脸不耐烦,“儿臣不喜欢府里那么些莺莺燕燕没什么用的人。昨个,父君你送来了的知乐就被我打了五十板子卖出去了,这种伺候主子不尽心的奴才,要着有什么用?” “这小和尚好歹是儿臣名义上的王君,被一个奴才欺负了,岂不是在打我的脸?要不是这人是您送来的,我都想打死算了。”楚栖一脸的戾气。 杨安本来有些怒气的,自己送去的人被直接卖了出去,这岂不是明晃晃的打他的脸? 但他也知道楚栖腿瘸了之后受不得下人一点的态度不恭,当下也就没再说什么。心底却更为厌恶她,随便说了些话赏了小和尚一些东西就让两人退下了。 出了安乐宫楚栖讽刺的一扯嘴角,眼角一撇小和尚怀里抱着杨安赏赐的东西,眼底更是厌恶的很。 南嘉自然感觉到了她的视线,眨巴两下眼睛说道:“我能不能只要这个小匣子?”说的就是李贵君送的那个。 李贵君送的的确都是些小孩子爱玩的小玩意,不值几个钱却能看出来很用心。是杨安随手赏赐的发簪比不上的。 楚栖眼尾一挑,他倒是会讨好自己。知道她厌恶,就给她一个把这东西扔掉的理由。 一出了宫门楚栖就拿起那个簪子,随手从车窗处扔了出去,从怀里掏出巾帕擦了擦手,连带着小和尚的手也一并擦了擦,“这人的东西再好看也别碰,尤其是吃的,不然小心他悄悄毒死你。” 南嘉眼睛眨巴了两下,乖巧的哦了一声。随后掀开车帘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回头时小嘴抿着,漆黑的眼睛却有些亮。 “怎么了?”楚栖靠在软塌上看他,手随意一抛,往嘴里送了一颗花生。 南嘉见着了好玩的事,眼睛里带了些笑,脸上却是乖巧神色,“你东西砸着乞丐了。” “哦?”楚栖刚才也听见她东西随手撂出去的时候仿佛砸到了什么。 见她有兴趣,南嘉这才凑过来跟她说自己刚才见着的,“乞丐被砸的捂着脑袋,捡起来簪子后还用牙咬了咬。” 楚栖被恶心到了,捏在手里的花生顿时没了胃口,一伸胳膊塞进对面小和尚的嘴里。 她拿着巾帕擦了擦手,倚在一旁的靠枕上,见小和尚鼓动嘴巴吃东西的时候还往车窗那看,伸手屈指弹了下他的脑壳让他回神。 见他吃痛的捂着脑袋,楚栖嘴角带了三分笑意,“等你长了头发,我给你买更好看的。” 第13章 入学 就如楚栖之前在宫里跟杨安说的那般,她每日事情繁多,根本没有闲暇时间去照看一个小孩子,因此刚回到王府就把人交给了初九,让他带去学堂。 京中最好的私人书院就数城西的白云书院,里面学生近千人,男女兼有,每年从里面出来的人才是数不胜数。因着这般名声,吸引了大楚各地的众多学子前来求学。 家境贫寒但学业出众的学生要收,学业一般但家中有钱的商人之子也要收,不少进不去宫中学子院的官员之子还是要收。 这人一多了也麻烦,总不能什么样的学生都招进这白云书院里。后来院里院长夫子几番讨论下,最终决定只招一定的名额。 每年入学前需要考试,不论家世背景,性别男女,只有成绩合格的才能录取。而对于中途加入进来的学生,也要做同样的测试卷。 正是因为如此,白云书院才能保持着人才优势声名不减。凡是能进入白云书院的学生也有一股优越感。 初九从王爷那里接手了小王君后,先是召集了一王府里的人,告诉大家小和尚是何身份,又将昨日知乐的事拿出来说了一番,交代了府里一干事情之后才带着他去了白云书院。 楚栖送小和尚去白云书院,没有一丝担心他进不去丢自己的人,以他那个小脑袋瓜子,若是通不过入学考试,回头楚栖就能让初九把人丢出去。 好在南嘉的确没有给她丢人。 初九来这里并没有表明自己身份,只是以一个普通人家填的入学申请。 院长掌管书院多年,除了皇子皇孙外什么样的有钱有势人家的孩子没收过,也没多问直接就给了小和尚一张卷子,让他坐在一旁书写。 南嘉之前虽说没上过书院,可是家里有专门的夫子教他,同时爹爹有空也会指点他一下,所以这入学卷子并不能难倒他。 南嘉做卷子的过程中,初九一脸从容沉稳的在一旁饮茶,他倒不是知道小王君肚子里有多少墨水,而是相信楚栖。 既然王爷指名要把人送来这里,那小王君定然是能顺利通过测试进入书院。 果然一炷香之后,院长看了卷子便点头同意了。 南嘉今年才四岁,分到的自然是童生班。白云书院和宫中学子院一样,实行分班教学。 三至五岁的是童生班,六至八岁的是秀才班,九至十一岁的是解元班,十二至十四岁的是会元班,十五岁以上的是状元班。 同时书院提供住宿饭食等,方便外地前来求学的学子。而住在京中的学生,则是可以回家住以及中午回家吃饭。 初九虽然比较忙,但是来回接送小王君的时间还是有的。因此给南嘉办的是走读,并不是住宿。 眼见晌午了,初九带着人领了书本又回了王府,等饭后下午再让人将他送去。 楚栖一般是在王府里的三思阁里办公,一旦忙碌起来经常顾不得吃饭。今日也是如此,从宫里回来后就一直在忙公务,直到饭点也没出来。 初九担心她的身子,经常鼓动着府里的大夫萧言去劝,萧言起初还去了两趟,后来见楚栖不听,一甩袖子气道爱谁去谁去,等她饿出毛病来再找她。 府里一个两个都是脾气大的,初九没办法,只能自己去说。偏偏楚栖多的是由头将他使唤去做别的活。 “她不吃了吗?”南嘉自己乖巧的坐在饭桌旁,看初九让人给他摆饭准备碗筷,一副明显让他先吃饭的意思。 明明早上还需要等她一起吃饭的。 早上王爷被人用佛经吵醒起来吃饭后就说过了,以后小和尚先吃饭,用不着等她。 王爷嫌弃小王君这话初九自然不会跟他直说,“王爷说您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饿着,可以先吃。” 南嘉哦了一声,听话的乖乖吃饭。偌大的桌子上放了许多菜,有他认识的不认识的见过的没见过的。 初九说他正在长身体,给他做的饭菜是荤素搭配。 南嘉在天恩寺吃了一个月的素斋,肚子里没有一丁点的油水。他昨日穿着僧袍自然是跟楚栖说和尚不吃肉,可他又不是一个真正的和尚,脱了僧袍还是能吃点的。 他挑着颜色好看的菜,各种都尝了一口,觉得好吃的才多吃了两筷子。 南嘉其实是挑嘴的,小孩子哪个不挑食呢,只是他挑的不明显,不让人看出来难伺候。 在天恩寺里的时候,每日跟着师兄们一起吃素和粥。碰着不喜欢吃的青菜时,他就会多吃两口米饭,若是汤不好喝时,他就多喝两口凉水。 虽然他年龄最小,却绝对不给师兄们添麻烦,让人觉得他娇气。 在寺里住的这一个多月,师傅有时下山回来会给他带些零嘴,只是那几天他连水都喝不进去,更是吃不下东西。最后索性都送给了被他打瞌睡时磕到后背的师兄了。 如今不在寺里,他却莫名的想念起师傅给他带的零嘴了。师傅是个好人,救了他,埋了爹娘…… 南嘉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眼眶微红。他想家,想爹娘。 他虽然有些怕楚栖阴晴不定的脾气,可更怕自己一个人吃饭。 楚栖不在,他会自在许多,可也有些怕。师傅说,王府不比寺里,要他听王爷的话。 南嘉知道,自己要想好好在王府里活下去,一定要听楚栖的话。 可自己从昨天到现在一点都没听话,他还十分多嘴,现在王爷都不愿意跟他一起吃饭了。 南嘉扒拉两口饭也就没胃口再吃了。初九在忙事情,小侍见他不再吃饭也没劝,询问了一下后就把饭菜撤下去了。 下午初九送他去书院,走前摸着他的脑袋指着马车道:“小王君,初九下午有事,可能没时间来接您,您下午放学后就站在门口,初九让府里的别人来接您,您可千万认清咱们府里的这辆马车,不见马车别跟人走,知道吗?” 南嘉盯着马车看了好几眼,确保自己记住之后才点头。 童生班里多数是些五岁的孩子,三四岁的极少。夫子领着南嘉进来的时候屋里的一众小孩子都好奇的盯着他看。 一群年龄不大天真烂漫的小孩子,一等夫子走开就凑到南嘉身旁,盯着他光溜溜的脑袋看来看去,就差伸手摸了。 “你怎么是光头,你的头发呢?”小孩子说话也没个顾忌,有什么多数都是直说,“你是和尚吗?和尚不是只念经书的吗?你怎么来书院了?” 一个小孩子发问,众多人一起跟着起哄。 南嘉眨巴眼睛,抬头看自己面前的人。对方是个大概五岁的女娃,比他高出一头,“谁说和尚不能读书了?和尚不认字怎么念经书?” 他这话说的有道理,一群人立马又开始问别的事,比如他是哪里的小和尚,念过的经书是什么样的。 眼见着新来的小和尚太受欢迎,吸引了一干女学生的注意力,班里极个别的男生就不开心了。比如许佑。 本来他是童生班里长得最好看最受欢迎的,现在却多了一个小和尚来抢自己的风头,顿时他就不开心了,“你们都是没见过和尚的人吗?还不赶紧背书,小心夫子回来检查,见你们不会背要凶你们。” 许佑是班里最聪明的一个,经常被夫子夸奖。现在他这么一提醒,围在南嘉身边的人立马散开了。对小和尚再好奇,也比不过夫子手里的戒尺。 南嘉在书院里的读书生活就这么开始了,虽说经常有人因为他光头而投来好奇亦或是异样的目光,但他都当做没看到。就连许佑私底下看他不顺眼,偷偷说他坏话给他使小扳子他也没计较。 白天就被王府里各种各样闲下来的人接送上学,三餐一个人吃。这两天楚栖忙的像是把他这个人忘了一样,自那天从宫里出来后,他就没再看见过她。 南嘉挎着小布包站在门口屋檐下仰头望着天,外面雨哗啦啦的下,从屋檐处流下来形成一道雨幕。中午时还好好的天,现在却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往日书院门口每到这个点都比较拥挤,而今日却因为暴雨变得稀疏。几乎马车一到,小侍下来将人抱上车转身就走,没有任何停留。 南嘉手攥着挎在肩上的书包带,安静的站在角落处低头看着自己被雨水打湿的鞋尖,想着初九要是忘记派人接自己,他该怎么回去。 旁边的一个三岁的男学生因为家人来晚了些,现在正在哭闹,一旁的父亲柔声哄着他,说待会儿回去带他去酒楼吃醉鸭,好声哄了一顿后,男孩被父亲抱回去了。 因为大雨,多数家长都是亲自来接孩子。 南嘉嘴唇有些白,漆黑的一双眼睛羡慕的看着被父亲抱在怀里的孩子。看着看着他眼神就有些涣散,似乎透过这对父子想到了什么别的事情。 一阵风夹杂着雨吹来,南嘉冻的一哆嗦,猛的回神。他觉得身子有些冷,慢慢的倚着背后的墙蹲下来,胳膊抱着自己的双腿,把脚往后缩了缩,免得被雨水溅的更湿。 不远处撑着伞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初九,入眼的就是自家小王君跟被抛弃的孤儿一样,孤零零的缩在角落里,不哭不闹,坚强的让人心疼。 第14章 来陪你说说话 刑狱司里最近接了一个案子,王爷和全府的人都忙的焦头烂额找不到丝毫线索,亦或是刚找到一丁点又被人从中掐断了。 这案子本来是京兆尹府在办,奈何因为没有头绪拖的案件越来越大,如果再不好好处理可能会引起京中百姓的暴动,最后只得求助刑狱司。 这事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大楚晚上没有宵禁,夏季又偏热,城中百姓多数都是晚上出来纳凉逛夜市。 就在这夜市中,有几户人家丢了小孩。起初还以为是大人没看住,孩子才在街上走丢了,家人满城贴告示。有了这种前例,家长把自家孩子看的更严,就这样,还是又丢了几户。 对方身手神出鬼没,偷的孩子还多数都是三四岁的。京兆尹府本来以为这就是件普通的拐卖案,明里暗里查了京中许多有前科的人,奈何什么线索都没发现。 人家在暗她们在明,没有任何头绪的情况下,京兆尹府完全是被人牵着鼻子在走。最后无法,只能想办法引诱对方出来。 这诱饵必须是个孩子,可这三四岁的孩子除了哭还能做什么呢?再说谁家愿意把孩子送过来当诱饵呢? 京兆尹府尹一咬牙一跺脚把自己三岁的儿子带去当诱饵了。去的时候好声哄着孩子是带他逛街吃东西,等到了街上后,这府尹派去暗中保护的人还没看清楚对方身影,这孩子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街道上。 府尹夫郎一听儿子被自家大人羊送虎口弄丢了,天天在家里哭着喊着要死要活。 这也是她儿子,她怎么能不难受不心疼呢? 府尹没办法,只能以失职无能之罪面圣,求王爷的刑狱司出手救京中百姓之子脱离魔爪。 楚栖本来没拿这案子当一回事,但是等她的人将对方跟丢了之后,她态度才开始认真起来。 最近府里的人都在为这丢失孩子的案件忙碌,一时倒是忘了他们府里也是有一个小孩子的。 这几天初九没时间,派的都是府里的人轮流去接送小王君上下学。今个突然下起倾盆大雨,初九难得闲下来一会儿,就亲自来接人了。 他撑着雨伞从马车下来的时候,就看见小王君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缩在角落里,身边是接孩子回家的家长。 初九心尖微痛,赶紧快步走过去,将伞罩在他头上,柔声道:“王君,初九来接您回府了。” 南嘉在看见面前突然出现的鞋子时就已经抬头,闻言乖巧的嗯了一声站起来,没有一句抱怨控诉他为什么来的这么晚。 初九牵着小和尚冻的冰凉的小手,心底更是自责。王爷就算不喜欢小王君,但这到底还是个孩子呀。 “王爷最近在忙案子,”钻进马车后,初九见小和尚在发呆,就开口解释道:“不然王爷也一定会亲自来接您的。” 南嘉晃了下神,想着楚栖亲自来接自己的可能性,赶紧摇了摇头。她那么讨厌自己,才不会来接他呢。 南嘉有时候宁愿楚栖把他给忘了,让他在王府里就这么平安活下去。 “别怕,王爷就是个嘴坏心热的人。”初九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王爷今个在府里,待会儿回去你去跟她说说话呗。” 南嘉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头,不想去却又不敢说,最后只能乖巧的抿着嘴唇嗯了一声。 马车到了王府后,初九将小王君抱了下来,先让小侍带他去换身干衣服,自己先去了三思阁。 楚栖正在窗户边,倚在椅背上耷拉着眼皮看手里的卷宗,身旁的窗户微开。下雨天屋里较闷,她过来透透气。 初九上来的时候见楚栖腿上搭着一块羊毛毯皱着眉头神色认真的看着手里的卷宗,便安静的立在一旁。 “把书案上的卷宗拿过来。”楚栖合上手里的卷宗,递给初九,让他给自己换一本。 “王爷要不要休息一下?” 楚栖接过卷宗,随手翻开,一目十行的扫了两眼,见没有她要的东西又让初九给她换了一个,“案子没结,你让我休息我也没办法安心,还不如再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掉的线索。” 初九叹息一声,望着窗外还在哗啦哗啦下着的雨说道:“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掌中宝,莫名丢了,不知道在外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罪,一想到这些,为人父母的心还不得疼死。” 楚栖闻言嗯了一声。 初九继续不经意似得说道:“我刚才去接小王君,去的有些晚了,看见别人家的孩子都是被父母接回去,只有小王君孤零零一个人,抱着膝盖蹲在角落里,鞋子衣服都被雨水溅湿了一大片。 这要换成别的小孩子,早就哭闹不止了,偏偏王君乖巧的一句话都没说。” 楚栖这时候才听出来初九想说什么,冷哼一声,头都没抬就道:“我没把他送进宫里学子院就已经是心慈手软了,你还希望我来回接送他上学?把他当儿子养?” “属下可没这么说啊,”初九狡辩道,“属下只是见小王君刚才那模样就跟被人抛弃的孤儿一样,有些可怜罢了。再说那是王爷您的夫郎,您现在还生不出那么大的儿子。” 最后一句话初九声音很小,仿佛含在嘴里一般。 楚栖抬头横了他一眼,随后才漫不经心的问道:“他人呢?” 初九立马笑了,没了人前时的沉稳,“属下立马去带王君过来。”说着就转身下楼。 楚栖也好几天没见着小和尚了,若不是从初九嘴里听到他的事,楚栖都觉得前几天的事就跟一场荒唐的梦似得。 她前几日让初十去查小和尚的身世,目前还没有得到什么具体的消息,只说这和尚是一个多月前才去的天恩寺。 才当了一个多月的和尚,那他之前是谁呢?为什么天安就选中他来做自己的王君? 楚栖背倚在轮椅上,闭上眼睛有些疲惫的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前世她身子骨康健自然没有赐婚这事,而重活一次,却多了些许变故。 也许过去的轨迹从她重新活过来了的那一天就开始改变。至于前途如何,未来如何,全都是新的挑战。想着她缓缓睁开眼睛,嘴角扯出一丝冷笑,眼底带着些许兴奋,就算变了那又如何,她楚栖,何曾畏惧过? 天已经慢慢暗下来,王府中点上了灯。窗外雨下的越来越大,丝毫没有一丝停下来的趋势。每到阴雨天,楚栖的腿就开始犯疼,在窗户边坐了这么一小会儿,腿就有些受不住了。也不知道萧言的药研究的如何了。 楚栖抬手想将窗户关上,眼睛随意往外一扫,透过雨幕就看见了站在楼下的小和尚。 三思阁的视角比较奇特,二楼与一楼拐了个弯,能直接从上面看见楼下门口的人。 现在她就望见小和尚站在门口,初九在他身边似乎跟他说了两句什么话转身就走了,只剩下他还站在那里。 小和尚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上来,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进屋。 楚栖知道这和尚猴精猴精的,脸上一副乖巧的模样,心眼却多,懂得察言观色。她宫里的傻妹妹跟他在一起,都不够他玩的。 才四岁就这般,到底是早慧还是被迫? 楚栖第一次对一个小孩子的身世这么好奇,最要命的是一时半会儿初十居然没能将人的信息查出来。 她曾想过直接问他,可又觉得小和尚不一定会说实话,最后还是省了那份心思。 楚栖知道小和尚是有些小心翼翼讨好她的,毕竟人就在她王府里,只要她不开心,他就没好日子过。 可楚栖没事也懒得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片刻后小和尚爬上楼,伸手敲了她的门。 楚栖关掉窗户,开口道:“进来。” 南嘉是有些忐忑的,他知道楚栖不是很喜欢他,所以没事不往她面前凑,可是初九既然让他过来,他也不能不听话。 只是万一憋不住说了什么话,王爷一生气,更嫌弃他了可怎么办? 楚栖拿着卷宗看着进门后就安静的站在一旁充当摆设的小和尚,微微挑了下眉,“你来我这儿就是为了站着?” 南嘉一愣,下意识的摇头,嘴比脑子反应还快,“来陪你说话。”说完才反应过来,顿时眼睛眨巴的有些快,偷偷看楚栖的脸色,不安的揪着手指头。 楚栖倒是没说什么,将手里的卷宗递给他,“把这个放回书案上,将笔筒旁边的那本拿过来。” 南嘉乖巧的哦了一声,过来接她手的东西。 他走的近了楚栖才发现,这小和尚,最近是不是又瘦了? 第15章 书房相处 小和尚刚来王府时楚栖就觉得他瘦的跟只病鸡一样,好在面色红润皮肤白皙,看起来倒是健康。 短短几天没见,他怎么又瘦了不少。 之前楚栖还能说是天恩寺里伙食不好,现在人就住在她王府里,初九拿他当儿子疼着,吃住都不差,这怎么还能瘦? “你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楚栖伸手捏住他的脸左右打量了一下,本来还有些肉的脸蛋现在却是清瘦的很,“你再这么瘦两天,外头的风就能把你给吹走了。” 南嘉被她这句话逗的有些想笑,来的时候心底对她的那份忐忑不安瞬间莫名其妙的消散了不少。 刚来王府时南嘉就觉得楚栖人很好,她身上的药香味让他忍不住跟她亲近。因此在被知乐欺负时他会选择跟她求助,让她帮自己出气。但前几天去了一趟皇宫,他就有些怕了。 在宫里南嘉才发现以他这点小聪明在楚栖眼里根本不够看的。王爷喜欢的是小六那种真正乖巧单纯的孩子,而不是自己这种有心机的。 果然回来她就不理自己了,一连好几天都没再见着她。因此南嘉也不往她面前凑,免得她生气起来更讨厌自己。他就想缩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活着就行。 今个初九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让他来见楚栖,来的时候南嘉就有些不安。而这份不安在楚栖手毫不客气的捏住他脸的时候,就跟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消失在了天边。 现在听她说自己瘦的要被风吹走了,他才小声反驳一句,“今天风就没把我吹走。”南嘉眨巴两下眼睛,话里的意思是她骗人。明明今天的风就很大,他现在还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儿吗? 楚栖松开手,身子懒散的倚在椅背上斜眼睨他,“说说,最近在书院里过得怎么样?课程可还能跟上?” 这还是这么些天里第一次有人问他的学业,南嘉跟一般小孩子一样,抬起下巴骄傲的嗯了一声。 他一点都没给爹爹和王府丢人。 楚栖看他这副表情倒是跟通过母皇口头测试的小六一模一样,孩子气十足,眼底带了三分笑意,伸手夸奖似得摸了摸他的脑袋,“不错,不愧是我易王府里的人。” 南嘉抿着嘴唇眼睛弯了。楚栖捏了捏他的脸蛋,说道:“还没吃饭吧,待会儿在我这儿吃。” 如今也到了饭点,楚栖办公时通常都是在三思阁里用饭。如今外面瓢泼大雨,她更是不会坐轮椅下去。 今天晚上吃的是鸡汤面。熬了一下午的鸡汤上面漂了几个红枣枸杞,搁了几根绿油油的小青菜,面上窝着一只荷包蛋。色泽诱人,汤香浓郁。 夏季晴天里吃这面可能会显得有些油腻,不过今个天气有些冷,喝这个汤倒是刚刚好。加上刚才初九说小和尚淋了点雨,喝鸡汤暖暖身子也防着凉。 两个人围在三思阁里一张小方桌上,每人面前放了一碗面条。楚栖见他拿起筷子就吃,倒是嗤笑了他一句,“你不是说和尚不吃肉吗?” 南嘉嘴里叼着荷包蛋,含糊不清的说道:“师傅说,我下了山就不是和尚了。” 鸡蛋是糖心的,七分熟。南嘉最喜欢吃的就是这种,爹爹不会做饭,却想给娘做些吃的,经常会把握不好火候,出锅的面条半生不熟,但这糖心鸡蛋却做的刚刚好。 楚栖见他不吃面不喝汤,而是先吃那颗鸡蛋便知道这东西合他胃口。 见他最近瘦的厉害,楚栖拿起筷子,将自己碗里窝的那颗鸡蛋夹给了他,“喜欢吃就多吃点,免得出去被人以为我王府里穷的连你都没饭吃。” 南嘉愣了愣,低头看着碗里多出来的荷包蛋,又抬头看了看她,心底就跟吞了一块糖一样,慢慢化开,甜成一片,“谢谢。” “谢我就把饭吃完,连跟菜叶都不许剩。”楚栖说着就将碗里绿油油的两颗小青菜一并夹到了他碗里。做这事时她神色自然,没有丝毫羞愧之态。 “……” 南嘉心底头那颗甜滋滋的糖瞬间化完了,他低头看了眼小青菜,又看了眼正在喝汤的人,抿了抿嘴唇全当没看见她的动作一样,吃饭的时候顺道把她的那份菜也吃了。 饭后小侍进来收碗筷时见两份碗里都一干二净,尤其是王爷的那份里面一反常态的没有剩下青菜,顿时眼睛亮了亮,看来王爷对今天的饭菜还算满意。 南嘉乖巧的坐在一旁看着小侍的反应,在楚栖眼睛瞟向他时立马低头抠手指头。 等人走了,他才小声说道:“师傅说出家人不能打诳语。你刚才把青菜给我了,小侍却以为你吃了。” 楚栖挑眉,“我又不是出家人,再说你是出家人吗?你见过哪个出家人喝鸡汤吃鸡蛋了?”见他难得的没话说,楚栖乘胜追击,对着他比出两根手指头,“你还吃了两颗鸡蛋。” “……” 南嘉哼哧半天没绕出去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只能低头在一旁小声咕囔道:“对关心你的人撒这种谎是不对的,不吃青菜挑食也是不对的,欺负比你小的小和尚还是不对的。” 楚栖听的眼皮直跳,眯着眼睛看他,语气不善,“你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 南嘉冲着她直眨巴眼睛,“王爷想听吗?” “……不想。”楚栖相信,只要她说想,这话痨定能把话再给她重复一遍。 南嘉失望的哦了一声。消食之后便安静的坐在她书案的一角学习自己的功课。 这段时间没好好吃饭,再加上为了赶上童生班里的学业课程,南嘉的确熬瘦了不少。他比人家入学晚了几个月,课程也落下来很多,好在他聪明努力,慢慢的追了上来。 小和尚认真时倒是安静的很。一时间除去外面哗啦啦打在房顶瓦片上的雨声,三思阁里只能听到楚栖的翻书声。 楚栖眼睛疲惫时抬头往他那边看了一眼,见他正在算数,扫了一眼题,随口就将答案说了出来。 南嘉皱巴着脸,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自己刚算出来的答案,有些为难的说道:“夫子说要自己算。” 楚栖抱着手臂看他,“我算的不对吗?” 南嘉耷拉着脑袋道:“对。” “那不就行了。”楚栖这话刚说完,就见他漆黑的眼睛盯着她,脸上写着几个字,“夫子说要自己算。” 楚栖来了兴趣,探头去看他的本子,随口又说了一道题的答案。 “……”南嘉抿着嘴巴自己低头把题算了一遍,的确是她说的这个答案。 楚栖倚在椅背上,“太简单了。”就这种题,她小时候都不屑于看第二遍。 南嘉看了她一眼,没说别的话。 楚栖逗他逗够了,准备直起身继续看卷宗。谁知她才刚直起腰,小和尚咻的一下用胳膊却把自己的本子严严实实的捂住了,明显是防止她再看。 楚栖:“……” 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的互相看着,最后还是南嘉败下阵来,揪着手里头的笔,委委屈屈的又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夫子说要自己算。” “行行行,你自己算。”楚栖拿起卷宗,轮椅一动,转过身去不再看他。眼不见为净,免得再说出别的答案。 南嘉盯着她的背看了好一会儿,才横过书案用手指戳了戳她搁在轮椅扶手上的胳膊,小声道:“你别生气嘛,夫子说我入学晚,更不能偷懒。你帮我写出答案,可我自己还是不会算。明个夫子检查功课时一定会问我怎么做的,要是回答不出来,会被打手心的。” 楚栖本来就没生气,听了这话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这夫子倒是比学子院里的老顽固们还凶。” 学子院里的都是皇子皇孙,身份尊贵,老顽固们就是再气也不敢轻易打手板。 “行了,我不看也不说了,你好好算吧。” 有了她这句话南嘉才微微弯了弯眼睛,低头认真的算题。最后写完后还厚着脸皮让楚栖忙里抽闲替他检查了一遍。 南嘉做完了题也不说要回去睡觉,就坐在她旁边看自己的书。偶尔开口问她两个生僻的字词。 倾盆大雨之夜,两个人在三思阁里倒是相处愉快。 初九最后来接小王君回去睡觉的时候就发现人已经趴在书案旁脸压着手臂睡的正熟,身上搭着王爷之前盖在腿上的羊毛毯。 楚栖还在看卷宗,今晚怕是要睡在这三思阁里了。见初九过来,用下巴指了指小和尚,让他把人带回去睡觉。 第16章 算计 从那天雨夜开始,南嘉就喜欢上了去三思阁陪楚栖处理公务。相处时她无言的纵容慢慢让他放开心底的戒备忍不住跟她亲近,跟她说话,闻着那淡淡的药香味。 如此相处了一周,楚栖已经忍无可忍。听着外面哒哒哒的爬楼梯声,她太阳穴就忍不住的跟着跳了跳。 楚栖往后面椅背上一靠,仰着头,抬起胳膊张开手掌盖在自己眼上。 眼不见心不烦。 “我今天在学院……咦?王爷你怎么了?”南嘉推开门就跟她说自己今天在学院里发生的事,然而进门时欢快的声音在看到她捂着眼睛时夏然而止。 他慌忙跑过来,伸手去拉她的胳膊,仔细的往她脸上瞧,“眼睛痛?是书文看的太多了吗?夫子说要劳逸结合,注意休息,不能因为自己还小就放松,眼睛坏了,将来老了会看不见东西的。” 楚栖被他近在咫尺喋喋不休的声音吵的脑仁发胀。眼睛将来看不看得见东西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要是再被他这么吵下去,她恐怕是活不到老的那天了。 “小小年纪,听谁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楚栖揉揉眉心,伸手指著书案旁的矮凳,“去做你的功课。” 南嘉乖乖哦了一声,却没动,漆黑的一双眼睛还在她脸上看来看去,像是在检查她到底怎么了,“王爷你脸色怎么不太好……” 是不是累的病了。 楚栖眼尾斜睨他一眼,“你别说话我脸色就好看了。” 南嘉哦了一声,低头揪着自己的手指头,眼睛盯着鞋尖,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可怜模样。 楚栖仰头望了会儿房梁,嘴角扯出一抹笑,伸手搭在他光溜溜的脑袋上,揉了揉,尽量放柔声音,“我是昨晚没睡好,累的,不怪你。” 南嘉狐疑的看着她,“真的?” “嗯。”楚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嗯出这一声,虚伪僵硬的笑脸在南嘉坐下来看书的时候瞬间垮下来。 也许小和尚还是敏感的感觉到楚栖讨厌聒噪,接下来的时候都乖乖的坐自己的事,轻易不出声。 吃过晚饭,南嘉像前两天一样看看杂书消消食,等着初九来喊自己回去睡觉。 一旁的楚栖微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书信,从晚饭后,她这神色就没轻松过。 南嘉侧着脸看她,楚栖仿佛有感觉似得抬头望了他一眼,小和尚偷看被发现,立马充楞似得冲她眨巴两下眼睛,眼神自然的挪到她身后的灯台上,继续发呆似得盯着那盏莲花灯。 楚栖见他这般会装,嗤笑着伸出两根手指头捏住他脸上的一块肉,左右晃了晃,“得亏你不是真和尚,不然从小就这么好色那还了得。” 南嘉白皙的脸蛋不知道是被她捏的还是怎么了,通红一片,只有那双黑宝石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楚栖,小声控诉,“疼。” “疼就对了。”楚栖嘴上虽这么说,却松开了手,“省的以后见着好看的就走不动路。” 南嘉盯着她的脸看了又看,在楚栖不悦的眯起眼睛之前一脸认真的说道:“王爷最好看,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他神色认真,让人觉得这小和尚说的就是心底话,半分也不是在奉承她。 楚栖嘴角一掀,伸手揉了把他脑袋。 楚栖的确是好看的,前世想要嫁给她的公子们数不胜数,要不是她一心只为辅佐楚枢登基,从未想过情.爱之事,说不定死前连孩子都有好几个了。 可惜呀,此生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她就晕厥一次,醒来小和尚就成了她的王君。 这和尚不管日.后如何,头上都占着她王君的名分,就是死,碑上刻着的也是易王君的头衔。 此生他无论生死,在赐婚那天,就注定他只能是她楚栖的人了。 想到这楚栖下意识的扫了一眼自己刚才在看的书信,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京中儿童丢失的案件依旧没破,全城百姓都处在惶惶不安担惊受怕中,有孩子的父母更是一天十二个时辰看着自己的孩子,生怕一眨眼就丢了,学院里的童生班每日去的学生更是数的过来,只有小和尚雷打不动的每日过去。 初九那天就说,要是有人敢动小和尚,刑狱司刚好可以趁机将人抓住收拾一顿,让对方知道什么人是碰不得的。 他一句无心的话,却为这个案件的解决提了个主意。 楚栖是不屑于利用小孩子做诱饵的,毕竟年龄还小,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任何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可眼前的情形容不得再拖下去。从楚栖接手这个案件开始便下令严查出城之人,任何可疑的车辆马匹都不能放过,为的就是防止偷小孩的人将孩子运出去。 就在这种情况下,断断续续的京中又丢了三五个孩子。 对方仿佛是在挑衅。你以为封锁城门就能阻止我了?我偏要顶风作案,让你体会一把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逼不得已,楚栖只好用了自己最不屑的方案,利用孩子作为诱饵。 而小和尚就是那只饵。 这话楚栖没跟他说过,这孩子的确聪慧,可到底还小,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才是最安全的。 这也是楚栖这两天对他无声纵容的原因。算计别的人,楚栖可谓是心狠手辣果断决绝,可这次利用算计的是个才四岁的小萝卜头,她心底多少有些愧疚。 楚栖想,如果这次小和尚成功的帮她破了此案,以后她就护着他在自己羽翼下平安长大。等一切尘埃落定,她再把他送回天恩寺,亦或是随他心意决定去向。 这的确很划算,初九听闻计划后沉默良久,最终还是默认了楚栖的打算。 一府子的人,凡是小和尚认识的,都知道这件事,唯独他被蒙在鼓里。 橙色烛光下,一脸认真看著书的小和尚丝毫不知道过两天他要面临的事情。见他此时这般不谙世事,楚栖不知道怎么得觉得嘴里有些发苦。 曾经年少的自己和他有什么区别呢,活在别人的掌控利用之下,被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人瞒了十几年。 自己,如今不知不觉中活成了曾经最恶心的人…… 楚栖有些疲惫的靠在椅背上,垂眸看着一旁的小和尚,缓缓闭了闭眼睛。 南嘉抬头时见她一脸疲态,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王爷,你该睡觉了。你看你都困成什么样子了。” “你先回去睡吧,我等你走了再睡。”楚栖坐直身子,伸手将书案上的书信折起来夹在一旁的卷宗里。 南嘉歪着头看了看她,随后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整理好之后伸手轻轻扯着她的袖子,漆黑明亮的一双眼睛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他小声道:“咱们一起走好不好?” 今天的卷宗的确是看不下去了,索性楚栖就顺了他的心意。初二把轮椅搬下楼,她跟小和尚一同回去走下去。 南嘉见她拄着拐杖下楼梯,赶紧伸手扶住她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提醒她脚下的台阶。 楚栖嘴上一嗤,伸手拍了下他脑袋,“我又不是瞎了。” 南嘉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也不吭声,依旧提醒着她脚下,直到她坐在轮椅里才松了一口气,“你刚才眼睛那么累,万一没看清楼梯摔下来我又拉不住你怎么办,所以只能提醒你小心点。” 楚栖一愣,掀起嘴角笑道:“你倒是挺忍辱负重,我刚才打你你怎么不说呢?” “我怕我一分神也看不清楼梯了。”南嘉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听着这话楚栖倒是先怔后笑了。夜里还是有些微凉,她伸手扯掉自己搭在腿上的毯子,对一旁的人道了句,“过来。” 等小和尚在面前站定了后,楚栖抖开毛毯裹在他身上,手指碰到他微凉的脸蛋时眉头微微皱了皱,“下回晚上去三思阁时记得让初九给你拿一件披风。” 柔软温热的毛毯上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温度和那淡淡的药香。南嘉弯着眼睛道了谢,脖子缩了缩,把半张脸都埋在了这毯子里。 第17章 风雨欲来 白云书院每月月底有五天的放假时间,通常放假前一天学子们都会很兴奋的讨论着要去哪里玩。 因为京中丢失了不少孩子,很多父母都不敢让孩子出门。童生班的学子越来越少,一班本来二三十人,如今只剩了十来个。 夫子们体谅为人父母之心,对于学生不来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交代了功课。刚好学院放假,她们倒是希望假期结束,案件也破了。 学院里的铃声响起,夫子走后,童生班的一群学生欢呼着跳了起来。到底年龄还小,正是贪玩的时候,每个月都在掰着手指头盼着这五天。 周畔看着慢吞吞收拾东西,听到放假神色并没有一丝雀跃之意的南嘉,抱著书包坐在他桌子前的板凳上,问他,“好不容易放假了,你怎么都不高兴?” 她今年也四岁,坐在南嘉后面。每天都觉得这个安静乖巧的小和尚跟班里别的咋咋呼呼的男子都不一样,光看着他就觉得平心静气。 南嘉还没说话,许攸就凑了过来,“那是因为没人带他出去玩。” 同学们起哄,问为什么。 许攸仗着自己聪明,抬起稚嫩的小脸说道:“平时他父母都不来接他,放假了肯定也不会带他去玩。”说完又低头跟身边的人小声咬耳朵,“他爹娘一定不疼他,才让他当了小和尚,把好看的头发都剃光了。” 南嘉抿了抿嘴唇,没听见似得,默不作声的把收拾好的书包挎上。 周畔见面前的人直接走了出去,立马跑过去追上他,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小手攥著书包带,有些紧张又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我带你去玩吧?” 南嘉侧头看了她一眼,停下来,漆黑明亮的眼睛静静地望着她。 周畔以为他要答应了,一张白皙的小脸都兴奋的发红,刚准备绕到他面前,就看见他眨巴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声音的清脆说道:“你肩膀上落了鸟屎。” “?!”周畔侧头看了一眼,衣服上果然有一坨青白色之物。她小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没脸见人似得,一溜烟的跑掉了。 耳边没了声音,南嘉心情愉快了,甚至哼了两句小曲。 他前脚来到门口,许攸后脚过来,离他最远几乎缩在角落里的是刚才跑掉的周畔,她看见他,脸一红,又把头低了下去。 初九最近有些忙,说不定会来的晚些。南嘉往门框旁挪,想等人少点就在门槛上坐会儿。 明天放假,今天来接学生的父母很多,学院门口停了不少马车轿子,熙熙攘攘的热闹极了。 南嘉就这么托着腮在旁边看着,不管看多少次,眼底都是满满的羡慕。 今天来接许攸的是他爹,他上马车前刚想跟南嘉炫耀一番,就看见坐在门槛上的人眼睛亮了亮,随后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许攸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着平时来接南嘉的马车帘子被人用手撩开,从里面露出一张特别好看的脸。 “过来。”楚栖见小和尚站在门口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掀唇一笑,冲他招手。 她刚从宫里回来,听初九念叨着说小王君想必已经放学了,就过来接他回去。 门口声音嘈杂,南嘉其实没听见她说什么,就看见她冲自己招手了,赶紧迈着小短腿跑了过去,手脚并用的要爬马车。 初九从一旁过来,将他抱了上去,笑着说道:“王爷特地绕路过来接你呢。” 跑了一段路,南嘉脸蛋红扑扑的,攥著书包带坐在她旁边说了句,“谢谢王爷。” 楚栖一身暗红色官袍坐在软榻上,手肘撑着一旁的小几,手掌托着脑袋侧头看他,见他这副高兴的样子,眼底多多少少的带了些许笑意,“刚才怎么跟只小狗似得坐在门口?” 南嘉看了她一眼小声反驳,“坐在门口的都是狮子。”才不是小狗。 有钱人家门口通常会放有两只狮子镇守府邸。白云书院门两侧也是两头大狮子,威武庄严的很。 “你这模样,分明是小狗。”楚栖嗤笑一句,也不再说,而是闭目养神。 南嘉见她不看自己了,才伸手撩起车壁上的帘子,把自己的小脸露了出去,视线正好对上被小侍抱着的许攸,看了他一眼才又放下帘子。 他一句话都没说,也没做什么表情,许攸却从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看到了明晃晃的炫耀。顿时气的在小侍怀里直扑腾,张牙舞爪的要去咬他。 回到王府后,楚栖换了身常服又去了三思阁处理事务,南嘉吃完饭后跟往常一样安静的窝在她不远处练自己的字。 楚栖看了他一眼,停下笔,仰靠在身后的椅背上,耷拉着眼皮问道:“明天想不想出去玩?” 南嘉看了眼她面前堆起来的卷宗,咬着笔犹豫了一下,“你明天不忙吗?” 楚栖一怔,倒是没想到他会先关心自己忙不忙,毕竟对方才四岁,正是爱玩的年龄,“这些东西放在这里也不会跑,明天休息一天。” 听到这话,南嘉才跑过来,胳膊趴在她的书案上,昂着小脸抿起嘴角嗯了一声。 他全身心信赖自己的模样让楚栖有些不自在,别开脸,不去看他漆黑明亮的眼睛,“今天别写了,先去睡觉吧。” 说着,抬手揉了一把他脑袋。 小和尚来王府也有一个月了,头发长了出来,脑袋摸上去没有刚开始那么光滑了,反而有些扎手。 头发刚长出来,还很短。他被摸的有些痒,缩着头躲了一下。 楚栖让初九带他回去睡觉。回睡房的路上,南嘉抬头望天,皱巴起小脸,嘀咕着,“明天会不会下雨呀?” 初九停下脚步,随他一起抬头。夜空漆黑一片,仿佛被人蒙住一层黑布,沉甸甸的透不进一丝光亮,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被遮住一样,闷闷的胸口堵着一口郁气,吐不出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南嘉,意味不明的说道:“我倒是希望能下一场大雨。” 南嘉不明白他为什么想要下雨,但看初九脸色有些不好,懂事的没有多问,回到房间乖巧的脱衣睡觉,期待着明天的游玩。 一大早南嘉就爬了起来。外面的天色的确不是很好,有些阴,却没下雨。 吃完饭后,楚栖便带他出门了。 南嘉极少逛街市,为数不多的几次还是被娘抱在怀里的时候。 娘说街上人多,让他下来走会被挤丢的。 但那天街上的人很少,他还是走丢了。 也许是因为阴天,街上的行人并不是很多。楚栖带着他去了一些有趣的地方,又带了吃了不少平时没吃过的零嘴。 南嘉瞥见一处有画糖人的,就站在她面前看了一会儿,老板问他要不要尝一个的时候,南嘉回头看向身后的楚栖,才发现她不见了,连给她推轮椅的初二也没有了。 南嘉以为她们有事临时走开,待会儿就会回来找他。 他安静乖巧的蹲在卖糖人的那里等她们,不哭不闹,直到老板看不过去,对他说道:“刚才跟你来的那个坐轮椅的人,早就走了。你也别在这儿等了,赶紧回家吧,京中最近丢小孩的这么多,你怎么还敢出来。” 她后面嘀嘀咕咕说的话南嘉一句都没再听进去,脑海里只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楚栖想让他做诱饵。 第18章 王君的身世 楚枢站在迎客楼靠近窗户的地方,旁边人还在声泪俱下的恳求她帮忙。 李晓是户部尚书的独女,也是她的伴读,很会察言观色讨人喜欢,可偏偏是个好赌的,玩的还挺大。 李尚书老来得女,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盼着她跟在二皇女身边能出人头地,哪怕再差,最后也能混个尚书。 可李晓生性好赌,赌瘾上来后,家里不给钱,她就去借。几个月前欠了赌房一大笔债,人家从宫门口一路赌到她家后门要债,不给就揍。 走投无路之下,李晓竟头脑发昏的跟钱引铺借了钱先还上。 钱引铺,民间俗称它为驴打滚。 还完赌房的钱后,李晓手里还剩点,她就抱着侥幸的心思,想靠这点本钱去赌房把钱再赢回来,然而却又输了个精光。 眼见着到了该还钱的日子,李晓想方设法的借钱,最后竟胆大的把心思打到了她娘户部尚书身上。 她仗着聪明,私自动用了户部的钱还了账。李尚书发现后,气的两眼发黑昏了过去,醒来就要打死她。 夏季最易发生洪水,万一圣上让户部出钱救灾,她就是拿命也抵不上来! 李尚书又气又急,抄起凳子要砸这个畜.生,却被夫郎拦住。这可是李家唯一的血脉,李尚书丝毫不敢到圣上面前认罪。 那么些钱,足够灭九族的了。 驴打滚利滚利,李晓从户部支出的钱还是不够还的。眼见着到了还债的日子,放贷的钱主找到了她,给她支了个招。 这钱主私底下做着拐卖小孩的勾当,奈何京中查的严,她让李晓动手帮她,事成后就把她欠的钱给抵消了。 李尚书一听这可是杀头的罪,死活不愿意。 李晓冲她吼道:“做不做这档子事我们都得死,如果做的好,在皇上发现前把户部的钱给补上去,咱们就能活下来。娘,李家就我一个女儿呀,您不能不救我。” 最后一句话语气软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李尚书面前,跪着往她身边爬,伸手扯李尚书的衣摆,求她救自己。 李尚书今年已经五十岁了,再熬个几年就能功成名退回家养老抱孙子,谁知道家里这孽子竟做了捅了天的错事。 再作孽,这也是女儿,是老李家的心头肉啊。李尚书最后还是咬紧牙根昧着良心,同钱引铺的人干起了这丧天良的恶事。 有李尚书和李晓这个皇女伴读相助,京兆尹的人拿她们没有丝毫的法子,直到这案子交给了五皇女楚栖。 李晓今天来求楚枢,就是希望她让楚栖抬抬手,先把那群拐来一个多月的孩子卖出去,如果京中再不放行,这群孩子送不出去可就要赔了。 拐来的都是三五岁的小孩,年龄小就知道哭,生了病还得给看大夫。耽搁的越久越是赔钱。 楚枢倚在窗前,一向温和的脸中带了几分薄怒和厌烦。李家母女已经是一只脚迈进棺材里的人了,多跟她们接触对自己没有丝毫好处,说不定还会被沾上污水。 李晓找了她多次,这回是逼不得已才出来,一味的拒绝到时候李家母女事发,反而更容易让母皇疑心她。 天阴的厉害,屋里有些闷。楚枢打开窗户透透气,视线随意往街上一扫,谁知竟看见一个熟悉的小身影,“了因?” 李晓听见她的话,也凑到窗前。 行人稀松的街道上,一个三四岁的小和尚正茫然的走来走去,像是跟家人走丢了一样,渐渐地往人少的胡同拐去。 那里可是最容易被她手下人下手的地方。都不需要避开人的视线,直接打晕就能抱走。 五王爷楚栖娶了个小王君,是天恩寺里的和尚,这事京中谁人不知。李晓慌忙往窗后一躲,小声问道:“五王爷在附近吗?” 看见了因后,楚枢也半遮着脸往街上扫了一圈,没看见楚栖才放下袖子。 即使五妹再不喜欢这和尚,定然也不会把人扔在街上。楚枢眉头微皱,直觉以五妹的性子,这极有可能是她放出来的诱饵。 她往周围看了一圈,没见着五王府的人,但却看见两个跟着了因往巷子处拐的女人。 李晓明显也看到了,并且认出来那两人是谁,眼睛不由得睁大,想都没想就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碎银子冲着两人脑袋砸过去。 混账东西,嫌弃她命太长是吗?居然还敢把阎王爷放出来的小鬼往家里领! 街上正跟踪的两人被砸后顿时警惕的回头,左右环视一圈没什么人后,又准备跟上小和尚。 李晓气的几乎从二楼翻下去,揪着耳朵将两人骂一顿,她又扔了一块银子,个头比之前的大,用力掷出去,砸的其中一人脚下踉跄,差点栽倒。 “她老子的!谁敢暗算老娘!”被砸的那人捂着后脑勺咬牙切齿的骂道:“有本事给你娘站出来!” 她身旁的那个人倒是个机灵的,视线往楼上扫了扫,便看见了二楼的李晓。 李晓使了个眼色让两人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前面的那孩子不是她们能动的! 两人顿时听话的赶紧离开。 等人都走了李晓把窗户关上,隐在后面没露脸的楚枢才出来。 李晓小心翼翼看着她的脸色,见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连平日里挂在嘴角的那丝笑容都没了,才试探性的问道:“殿下不高兴我把人放了?” 楚枢抬头瞥了她一眼,才耷拉着眼皮说道:“他一个人在街上,周围定然有五王府的人隐在暗处,你刚才做的对。” 虽说她做的对,但还是没否认不想放过那孩子。 李晓极其懂得察言观色,立马说道:“那我寻个机会,将人解决掉?” “五妹对这个王君是一百个不满意,你若是替她解决了,想必她会谢谢你。”楚枢从始至终都没承认她想解决掉小和尚,只是顺着李晓的话说而已。 五妹这次把人放出来做诱饵,而下次小和尚真出事了,母皇那里,我倒是要看看她怎么去说。 父后虽说要忍着她的锋芒,让她为自己办事,可楚枢一想到母皇对她的偏爱,就抑制不住心底的嫉妒。 “殿下的意思是五王君出了事,五王爷也难辞其咎?”李晓想了一下,恍然大悟,“五王爷用五王君为诱饵,身后必然跟了人。但如果我趁她放松警惕之时,把五王君拐走,事后处理掉。 然后我再布下陷进让五王爷找到两三个丢失的小孩,其中还有那和尚的尸体,这事捅到皇上耳朵里,想必她就没有精力再查我的案子了。” 楚枢赞赏似得看了她一眼,掀起嘴角,“你看,你这不就有方法了吗。” 李晓赶紧拍马屁说是她指点的好。 才临近傍晚,天便已经有些黑了。天上的乌云越积越多,沉甸甸的几乎是要压下来,空中划过一道道耀眼的银龙,滚着震耳的雷鸣声,这是风雨欲来时的前兆。 又一阵咔嚓的雷声滚动,楚栖坐在廊下,手搭在轮椅扶手上,望向院子里的目光有些发沉。 走廊里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初二附在她耳边说道:“主子,初十回来了。” 楚栖让初十去查小和尚的身世,这一趟去了许久,总算是回来了。 “主子。”初十急忙行礼,随后直奔主题,没有一句废话,“属下查出了王君的身世。” “王君本名叫南嘉,父母是江湖中人。母亲是江湖第一大剑派天佑城的嫡女,父亲是一户书香门第,两个月前是打算来京中找萧神医的。” “他父亲身子弱,常年饮药。他母亲打听到萧神医在京中,便带着家人想来试试,没成想,路上出了事…… 依属下看,似乎是仇杀,也有可能是谋杀,毕竟是天佑城的少主,仇人和盯着她位子的人都不少。总之来京中,加上随行的仆人,一共十来个,最后只剩下王君一个活了下来。” 空中一个闷雷突然砸了下来,“咔嚓”一声,听的人心头一跳。 “属下起初是在天恩寺附近跟人打听,有一个人说两个月前一场大雨过后,她进林子打猎,闻着里面有股子浓浓的血腥味。 属下顺着这个线索找到出事的地方,他父母及众人的尸体被人埋了起来,碑上没有刻任何名字,似乎想让人以为是群孤坟。 想来那人也是怕王君暗处有仇家,不敢写任何字,把周围的痕迹都清除了,让别人查不到什么东西。因此属下才费了些时间。 事后我溜进天恩寺,趁着禅意睡着,用迷香将他唤醒,才知道埋尸体的人的确是他。 他说王君亲眼目睹了父母惨死,眼睛漆黑空洞的像个木偶,但却乖巧懂事的没哭没闹,他可怜心疼,才把他带了回来,认了徒弟。 如今天佑城因为少主失踪,正发生内乱,除了老庄主,没有人去查王君父母的下落。想来还是不知道人已经死了。” 初二听完这些话后目光不由得投向坐在轮椅上的人。那人姿势跟之前一样没有一丝变化,但她却注意到那双本来搭在扶手上的手,此时已经攥了起来。 初十说完这些话后便安静的站在一旁。 阴沉的天终于下了雨,随着雷声,雨水倾盆而下,冲刷着院中青石板上的泥土。 楚栖望着外面浓密的雨幕,轻喃了一句,“下雨了……”她微微侧头,对隐在暗处的人说:“把他接回来吧。” 人已经放在外面半天,到现在恐怕已经依着计划被人带走了。更何况现在瓢泼大雨,去哪找人? “王爷……” 暗处传来声音,只是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楚栖吐出一个字,不容拒绝的语气,“去!” 这边暗处的人刚准备动,就看见小侍从雨中跑来,边擦脸上的汗水,边喘息着说道:“王、王爷,王君回来了。” 第19章 敞开心扉 王君回来了?! 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皆是一愣,连楚栖都有些难以置信,立马问道:“人呢?” 侍从急忙回她,“在门口,初九大人让我喊您过去。” 楚栖微微皱眉,人明明回来了初九却没把他带到自己面前,定然是有事。 初十见外面的雨势太大,便说让她和初二去把人接回来,叫楚栖等着就好。 “我去看看吧。”没有丝毫犹豫,楚栖便把这个提议给否决了。 等楚栖到了府邸门口,才明白初九喊她来的原因。 安王府的门大开着,瘦小的人站在屋檐和雨幕交界处,初九站在他旁边,只要他一伸手,小和尚就往外退。 小和尚今天出门时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衣衫,如今被雨水淋湿,变成深蓝色,紧紧的贴在身上。 小脸冻的有些发白,更显得那双宝石般的的眸子黑的发亮。 他十分不安的看着众人,直到看见从里面出来的楚栖时,嘴唇才动了动,却是没发出声音。 初九不安的看着他,忍不住向楚栖求助,“王爷,您快让小王君进来,属下一想拉他,他就往外退。” 楚栖轮椅停在小和尚面前不远处,没有丝毫掩饰自己今天用他为饵的目的,开口轻声问他,“怎么回来的?” 南嘉小手紧紧的攥着衣角,冻的发白的嘴唇张了张,“我、我在街上往人少的地方走了许久,起初身旁还会有人离我很近,后来因为打雷,人就越来越少……” 他知道自己是个诱饵,所以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走。可后来下了雨,街上都没人了他才回来的。 南嘉低着头,盯着自己早已被雨水浸透的鞋子,小声说道:“我记得王府的路,跑回来的……” 说完怕楚栖生气,急忙抬头看她,漆黑的眼底写满了慌乱与不安,连声音都带了些哭腔,“我、我下回再去,你别生气。” 府门口的一干人等皆是知道真相的人,听到这话顿时有些于心不忍。尤其是初二和初十,知道南嘉的身世后,如今再听这话,见着如此懂事的孩子,都沉默的攥紧拳头。 楚栖则像没事人一样,仿佛之前从初十嘴里听到的话,在来的路上被风吹散了,没在她心底留下一丁点痕迹。 她微微仰靠在椅背上,态度是一贯的懒散随意,对着小和尚伸出手,“嗯,下回晴天咱们再去。进府吧,身上衣服都湿了。” 所有人都以为王爷会哄哄小王君,没想到她却是大大方方的跟他承认了。就在初九想咬牙硬着头皮劝王爷换个法子时,站在屋檐边缘的人却动了动。 他有些不确定的动了动脚,却又停了下来,抿紧发白的嘴唇看着楚栖。 她就这么耐心的伸着手,对着面前有些害怕的人。似乎无论他犹豫多久,她都愿意等他走过来。 屋檐边缘,南嘉像只被主人抛弃却自己又找回家的小狗,湿漉漉的一双水润眸子,望着对自己重新敞开怀抱的主人,内心极度渴望扑过去的同时,又害怕迎面而来的是更残忍的抛弃。 楚栖伸出去的那只手纹丝不动,但另一只藏在袖子中的手指早已紧紧攥起,指尖因为他眼底涌现的情绪而陷入掌心的肉里。 最终,南嘉选择了相信。他把有些发抖的手怯生生的交到楚栖掌中,一直压抑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直到她握紧自己手的那一瞬间,才落了下来。 楚栖攥着掌中的小手,脸上未显任何别样神色,但胸膛中那颗微微悬着的心直到此时才扑通一声落地。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竟比她封王时还要满足。 “不哭了,”楚栖将身子发抖的人搂进怀里,不顾他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轻轻拍着他的背说道:“为了奖励你记得回家的路,待会儿让厨子专门给你煮两个糖心蛋,好不好?” 南嘉终于忍不住呜咽着哭了出来,手指紧紧的攥住她身侧的衣服,小身板哭的发抖。 楚栖提着小和尚的夹肢窝将人抱进怀里,接过初九递来的斗篷将浑身湿透的他包住,这才回了房。 他淋了雨,指不定晚上要发烧。 楚栖让初九备上热水给他先泡泡澡,随后再煮些姜汤,如果夜里发烧,到时候再请萧大夫过来。 初九立马下去办事。热水很快送到南嘉住的房间,满满一大浴桶的水,放在了屏风后面。 哭累的南嘉慢慢止住声音,被楚栖抱在怀里也不动弹,小脸贴着她的胸口,手指依旧攥着她的衣服。 这些日子都是初九伺候他洗澡,水备好了后,初九就想将他从楚栖怀里接过来。 楚栖张开胳膊,准备让初九把他抱起来。谁知怀里的人却攥紧她腰侧的衣服,不愿意松手。 初九也不敢硬扯,有些为难的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王爷。 楚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他满脸泪痕,眼睛哭的发红,紧抿着苍白的嘴唇,倔强的抱着她。 “行了,我替他洗,你下去吧。”楚栖到底是没强迫他,让初九出去后,才伸手轻拍了下怀里的人。 南嘉感受到她的动作,头往她怀里一埋,不肯动弹。 哭完后,他倒是不在自己面前装乖巧了。 楚栖无声低笑,扯了扯他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语气半真半假的说道:“你要是不洗,我就不抱了。这一身湿气,待会儿会连累我一同着凉。” 听到这话,他才从她怀里爬起来。 相比于上一次的害羞,这回楚栖再脱他衣服时南嘉倒是没反抗,只是眼神依旧不自然的乱飘。 脱完衣服后急忙坐进浴桶里,让水把自己遮的一干二净。 豆芽菜一样的人,楚栖真不明白他害羞个什么。自己又不是畜.生,对个孩子能生出旖旎的想法。 楚栖挽起袖子,做惯主子的人,第一次动手伺候别人洗澡。 在热水中泡了一会儿,南嘉苍白的小脸终于恢复了血色,低着头摆弄自己的手指。 楚栖看了他一会儿,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你知道我用你做诱饵,怎么还愿意回来?” 南嘉看着自己泡的发白的指尖,闻言卷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犹豫了一下才说实话,“回天恩寺的路太远……” 意思就是,要是天恩寺稍微离的近一点,他回不回王府可就不一定了。 楚栖笑着揉了一把他脑袋,“那为什么刚才愿意再相信我一次?” 南嘉抠着自己的指甲,小声说道:“因为你没骗我。” 但凡他回来时,楚栖说了别的话,她说的再好听,手伸的再长,他恐怕都不敢再接近她。 楚栖就知道是这样,没再说别的,将他好好洗了一顿,用热水泡出了汗才抱着他出来。 换上干净的衣服,让他再喝碗姜汤。初九把碗递过来的时候,坐在床沿边的南嘉乖巧的伸出双手捧住碗,作势要往嘴边喝。 初九欣慰的给他去拿蜜饯,人前脚刚走,南嘉后脚就想把碗放下来。 坐在一旁的楚栖瞥了他一眼,说道:“喝完。” 南嘉放碗的动作一顿,又慢吞吞的捧了起来,看楚栖一眼,低头喝一口,脸皱成一团。 初九拿着蜜饯盒进来,放在小王君面前,看他仰头一口气喝完了碗里的姜汤,顿时笑着夸奖他,将蜜饯递过去。 南嘉才刚吃了两个,楚栖便叫初九把东西收了起来,“吃多了牙疼,以后这种东西最多吃两个,多一颗都不行。” 初九虽然知道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糖,但觉得偶尔一两次吃一回还是可以的。尤其见到小王君听完王爷的话,乖巧又不舍的收回捏蜜饯的手,顿时心都软了。 他顶风作案,不动声色嗯挪动脚步挡住楚栖的视线,抓了两颗蜜饯递给小王君的手里,冲他眨巴两下眼睛,才端着盒子离开。 初九的小动作楚栖怎么可能看不到,只是懒得跟他计较,嗤笑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 南嘉见初九走了,才低头看着躺在自己手里的那两颗滚圆的糖果子,自己吃了一颗,从床上滑下来,走到楚栖面前,将另一颗递给她,微抿着小嘴,漆黑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楚栖低头看了一眼他手心,仰在椅背上眯眼睨他,“你倒是知道要讨好我。” 说完她伸出两根手指,将糖果子拿起来塞进嘴里,“楚橦四岁时这东西吃多了,有一段时间牙都吃空了,疼的在床上打滚。” 南嘉知道她这话是特意说给自己听的,也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乖巧的嗯了一声,搬个小凳子就这么坐在她轮椅旁,靠着她的腿坐着等吃饭。 小孩子到底身体弱,泡了热水澡喝了姜汤都不行。 半夜初九敲醒楚栖的房门,一脸担忧着急的跟她说:“王君发烧了,似乎做噩梦,现在怎么叫都叫不醒。” 晚上楚栖睡觉前让初九晚上守着南嘉,就怕他发烧。人一生病精神就会脆弱,平日里所有的坚强都会削弱。 白天知道了南嘉的身世,楚栖才更担心他夜里起烧会梦见点别的事,“让萧大夫过去。” 楚栖随意扯了件衣服搭在身上,便推着轮椅去了隔壁南嘉的房里。 第20章 我只对你好 初九来找楚栖之前已经派人去请了萧大夫,如今人正坐在床前为南嘉把脉。 见着楚栖进来,才收手说道:“也就是发烧,晚上出出汗,明天吃点药也就差不多好了。”说完这些她停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他现在在做噩梦,待会儿估计会哭闹,能喊醒最好。” 萧言忙碌了一整天,晚上有些疲惫,交代完这些之后就回去了,说有什么事再喊她。 楚栖被初九推着来到床前。 床上的南嘉嘴唇发白额头全是冷汗,平日里白皙的一张脸蛋此时泛着异常的红晕,嘴巴微张,身子蜷缩成一团,一副难受的模样。 楚栖也没带什么巾帕,就这么扯着袖子将他头上的冷汗擦掉,探身轻轻拍了下他的背,唤道:“小和尚?了因?”她顿了一下,才试探性的喊他,“南嘉……” 直到听见最后的两个字,蜷缩着的人才难受的嘤.咛呻.吟一声,张着发干起皮的嘴唇,声音软糯的喊道:“爹爹……”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本来半是撒娇的声音突然变的尖锐,随即而来带着哭腔叫着,“救命,救命……爹爹不要死,南嘉不要一个人,南嘉想有人疼着,想有人哄着……” 初九是晚上才从初十嘴里听到小王君的身世。本来对南嘉心肠就软,现在更是心疼着急,说道:“小王君前两回也是这样,突然就哭了。属下试过喊醒他,但没什么用。” 哭完后的南嘉抽噎两声又安静了下来,难受的蜷缩着,小声喊着爹爹。 楚栖像是想起什么,侧头对初九说道:“今晚我守着他睡,你先下去吧,有事我再喊你过来。” 初九知道王爷这么说一定是有了什么好主意,虽然担心小王君,但还是听话的退了出去。 人都退下后,屋子内顿时只剩下南嘉轻轻的梦呓声。如果此时有人还在旁边站着,定然会惊奇接下来的一幕。 一向做轮椅的楚栖竟慢慢的站了起来,步履稳健的走到床前坐下,随后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丝毫没有任何腿疾的迹象。 她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味,南嘉果然一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就安静了许多,甚至依恋的在她怀里蹭了蹭。 楚栖一见他这幅模样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小和尚失去父母后满心戒备,却唯独对她有些亲昵。 她之前一直在思索原因,直到昨天知道他的身世后才了然。他爹体弱多病,身上的药味定然比自己还重。 “爹爹……”怀里的人搂着她的脖子,发热的小身子贴着她的,头窝在她颈窝里,迷迷糊糊的撒着娇。 楚栖朝着床帐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刻意换种声音说着,“爹爹在呢,南嘉乖。” 他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反正夜里没再闹。 夏季的晚上,楚栖将床上的帐子放下,确保透不进一丝夜风,身上裹着一床被子,再加上南嘉热乎乎的小身体,一晚上楚栖闷的差点中暑。 热的难受,她也睡不着,就听着南嘉昏昏沉沉的跟她这个冒牌的“爹爹”说着他们以前的欢乐。 煎熬了一夜,他在天亮前终于退了烧,衣服都有些湿。 楚栖看他脸上不再是异样的红晕,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觉得也不是那么烫了,才松了一口气。 南嘉早上醒来的时候,漆黑的大眼睛在看见床上的楚栖时迷茫的眨巴了两下,随后满床的找人,还没彻底清醒的喊着,“爹爹……” 将被子都揭开后还是没见着人,他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梦醒后的南嘉乖巧的坐在床上,漆黑的一双眼睛有些空洞,安静的像只没有生命的木偶。 楚栖见他小小年纪便是这幅神色,心尖像是被人揪住拧了一把一样,抽缩似得疼。 她单手撑着脑袋,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南嘉慢慢回神,低头顺着袖口看向她,呆呆的喊道:“王爷。” 小和尚是个早慧的孩子,时常让人忽略他的年龄,直接看到他早熟的心智。 因此楚栖此时竟鬼使神差的笑着打趣他:“我都陪你睡了一晚上了,你醒来就光发呆,没什么别的话想说吗?” 南嘉把这话放在嘴里回味了一圈,一张小脸憋的通红,看她的确一身中衣的躺在自己床上,顿时结巴着说道:“我、我才四岁。” 就算按着七岁不同席来算,两人一起睡也没什么事。 楚栖见他果真听懂了自己刚才是什么意思,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顿时倒打一耙,“你这脑袋瓜里都在想什么东西?” 南嘉幽幽的瞥了她一眼,也没解释。反而是小心翼翼的往床尾挪,想绕过她的腿下床穿衣服。 “南嘉。”楚栖也没动手拦着,而是仅凭这两个字就成功的阻止了他的动作。 南嘉猛的回头看她,眼底带着些许慌乱和不安,嘴唇抿的死紧。 他不知道害死自己父母的人是谁,对谁都不敢说他姓什么叫什么,楚栖之前明明还喊他小和尚的,又是怎么知道他叫南嘉? “别害怕,你刚来王府的时候,我就让人去查了你的身世,”楚栖像是对大人说话一样,神色不再那么吊儿郎当的带着玩笑,“既然你是我的王君,无论如何,我都会护着你平安长大。” 南嘉嘴唇动了动,半响儿才小声说道:“谢谢。” 楚栖探身揉了一把他毛乎乎的脑袋,没说别的,直接下床站起来穿衣服。 南嘉睁大眼睛看了看她的两条腿,又瞥了一眼放在一旁的轮椅,惊讶道:“你怎么装瘸呀?” “你猜。”楚栖挑眉,弯腰曲指剐了一下他小巧挺翘的鼻梁,随后往轮椅上一坐,双手随意的搭在两旁的扶手上,又是平日里的那副慵懒模样。 南嘉因着她剐鼻梁的动作,卷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见她懒散的仰靠在椅背上,想了想才大胆猜测道:“有人想害你?” 楚栖给了他一个奖励的目光,“我身边的坏人很多,想害我的也不少。” 她单手撑着鬓角处,一头乌黑的长发随着这一动作自然的垂在一旁。楚栖撩起眼皮,勾人的桃花眼眼底流光微闪,语气半真半假似得跟他说道:“你太小,很多人一定会在你身上打主意来对付我。南嘉,你要聪明些,保护好自己,轻易不要相信别人,也别背叛我。” 南嘉看了她一眼,又因为她这种头发未束,衣襟松垮时随意慵懒的模样特别好看,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他低头揪着手指头,小声说道:“那你不能不要我,下回要我当诱饵时也得跟我提前说。” 小和尚这是在跟自己提条件。 楚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示意他继续说。 南嘉却摇了摇头,表示就这么两条。 楚栖则是看了他一眼,问道:“要不要我帮你父母报仇,”她眼睛认真的看着小和尚,“南嘉你想报仇吗?” 南嘉丝毫没想到她会问自己这种话,顿时愣在原地。 那天的事情他永远也忘不掉。入眼的漫天血色,到处都是熟悉的尸体,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活着…… “想。”南嘉咬着嘴唇,忍住心底的恐惧和害怕,认真的说道:“我想。” 之前他只是想让自己活下来,才对得起爹爹。如果有机会,他自然想为爹娘报仇。 楚栖见他强忍着眼泪,对他招了招手,等他走过来才将人搂进怀里,轻声说道:“那我帮你。” 南嘉带着哭腔嗯了一声,把脸埋在她的怀里,嗅着她身上的味道,认真的说道:“王爷,我会听话的,只听你的话,以后也只对你好。” 楚栖嗤笑一声,捧着他的小脸揶揄道:“你能怎么对我好?” 南嘉被难住了,挠着脑袋认真的想了想,自己吃楚栖的,住楚栖的,的确没有能对她好的地方。 在他还没想出来怎么对楚栖好的时候,初九就已经敲门进来了,见小王君精神还好,才松了一口气,问楚栖,“还要再请萧大夫来看看吗?” 楚栖久病成良医,伸手又摸了一下小和尚的额头,“不用了,待会儿把药喝了也就差不多了。” 一早上跟她说了这么些话,可见精神还不错,再加上身上的烧也退了,用不着再麻烦萧言。 小和尚在王府里玩了四天,楚栖跟他说既然上次在街上人贩子没把他拐走,就说明她们识破了他的身份,所以才没敢动手。 诱饵用过了一回,自然不会再用第二次。 南嘉弯着眼睛趴在她轮椅扶手上,歪着脑袋,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看着她,声音跟吃了蜜一样,总觉得有些甜滋滋的,“王爷心疼我。” 楚栖身子重心倚在轮椅的另一侧,闻言斜睨了他一眼,“你听谁说我心疼你?” “我自己猜的,”南嘉因着自己的猜测有些高兴,又重复了一遍,“王爷心疼我了。”舍不得那么小的他再被人丢弃一次。 楚栖见南嘉跟只小狗似得,到底是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猜对了呢,心疼你了。 第21章 什么是童养婿 因着用诱饵被对方发现南嘉是五王君的身份,没有碰他,导致这个案子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进展。 楚栖也因为办事不利被叫到宫里训斥了一番。三皇女楚楦在一旁更是煽风点火,二皇女楚枢表面看似关心楚栖,安慰她年幼经验少,实则谴责她恃宠而骄没尽全力。 楚栖等人一时有些一筹莫展,但没成想最后这个案子的突破口依旧在南嘉身上。 五天小长假结束,众学子回了白云书院。 周畔来的最早,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 直到南嘉坐在她面前,周畔才像是被人浇了水的嫩苗一样,噌的一下站起来,充满了生机活力。 她把书桌里的东西掏出来,噔噔噔地跑到他面前,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放,红着脸说道:“我、我出去玩给你带了吃的。” 说完转身又跑回去,趴在桌子上拿书盖住脸,只留下一条缝,偷偷看南嘉的背影。 小和尚因为这突然的一幕有些发蒙,低头看了一眼桌子的东西。是包吃的,裹着一层油皮纸,包扎的很精细。 周畔的动作许多人都看到了,顿时一窝蜂的围在南嘉桌子旁,七嘴八舌的问他里面是什么。有人看出来是吃的,顿时有些嘴馋,眼巴巴的看着南嘉。 夫子说过分享,再加上白云书院里的学子大多家境优越。因此他们一般都不会自私,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会带过来,和大家一起分享。 也不是真贪图这点吃的,就是凑个热闹。 只是他们给的东西南嘉从来都没碰过,如今更是不敢乱碰。楚栖说过,不许他在外面贪嘴。 南嘉顿时有些为难的看向众人,把东西拿起来转身又还给了身后的周畔,漆黑明亮的一双看着她,认真的说出让周畔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话,“你不用因为那天的事特意感谢我的。” 周畔一看他这幅表情就想起来他那天,也是这幅乖巧的模样提醒她说她肩膀上落了鸟屎。 顿时围在南嘉面前的人转战到了周畔桌子旁,好奇的问着什么事。 这么丢人的事,周畔自然不会说,她也不想让小和尚记得,顿时转移话题,将手里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摊,“百草味的点心,你们谁要吃?” 百草味是京中最有名的点心铺子,听说里面的厨子是从宫里出来的。每天只卖出一定数量的糕点,许多爱吃糕点的孩子,对这家铺子都不陌生。 周畔带来的是茶味的麻薯,入口软糯香甜,又带着清淡的茶味,甜味留在唇齿中,茶味则缠绵于舌尖。 每人一块,很快东西就见了低。 周畔看着面前仅剩的一层油皮纸,脑袋都无精打采的垂了下来。好不容易让人排队买的,结果都进了别人的肚子。 出师不利,一上午周畔都有些恹。 楚栖最近在忙,初九事情也不少,所以南嘉中午时是留在书院里吃饭。 周畔坐在他旁边也找不到跟他说话的机会。小和尚本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埋头吃饭,丝毫不给她夹菜献殷勤的机会。 周畔有些不高兴,她家里有钱,从来都是别人巴结着她想和她玩儿,唯独这个小和尚木讷的很,她都主动交好了,他还是不太理自己。 一下午周畔都堵着气不理南嘉,连下午回家时也是比他快一步走到门口,昂着小脸不看他。 南嘉则是乖巧的站在一旁,等着人来接。 “了因,那天来接你的是谁呀?”许攸凑过来,大声问道:“是你姐姐吗?” 小和尚通常是走的最晚的一个,来接他的人多数都是小侍,从来没见过他家人来接过,现在一听到许攸的话,顿时来了兴趣。 原来小和尚也有姐姐,他姐姐是不是也是出家人? 南嘉知道许攸是故意喊出来的,就因为那天自己掀开帘子看了他一眼。南嘉有点不想理会他,便没说话。 他不说话不代表许攸会放过他,“不是姐姐,那是你的什么人?”许攸突然恍然大悟脸,指着南嘉道:“你该不会是她的童养婿吧?” “什么是童养婿?”顿时有人好奇的问出来,连一旁的周畔都凑了过来。 这种话许攸是从来接自己的下人嘴里听到的,毕竟来回接小和尚的马车都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 闲着无聊,爱嚼舌根的人就这么议论了起来。 许攸仗着自己听了一耳朵,今天就这么嚷嚷了出来,“童养婿就是从小养着,长大后娶回家的那种。我听说喜欢童养婿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他最后一句话是压低声音对旁边人小声嘀咕的。 南嘉抿了抿嘴唇,心底有些不悦,看了他一眼。 周畔见小和尚乖巧的不懂反驳,任由许攸带着人指指点点,心底的正义感顿时爆棚,站出来看着矮自己小半头的人,说道:“许攸你怎么这么长舌头?你又是偷听谁说的这话,信不信我告诉夫子说你欺负了因!” 一旦有人站出来为南嘉说话,别的人也七嘴八舌的加一句,“许攸最讨厌了,爱说别人的事。” “他要是再欺负了因我们就去告诉夫子。” 在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心中,夫子就是最公平的一杆秤,一定会惩罚许攸这个心眼多嘴巴坏的人。 许攸气的恨不得蹦起来,但奈何为他说话的人越来越少,最后气的哭出来,被自家小侍抱回去。 周畔也因为帮南嘉说了话,得到他一句真心实意的谢谢,美滋滋的回了家。至于之前想要不理小和尚的想法,早已被她抛到了脑后。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南嘉才琢磨出什么是童养婿。 自己刚来王府时,师父和方丈是跟他说王爷身子弱喜欢有福气的人,才把他接到王府里。 初九他们喊自己小王君,喊楚栖王爷,所以这就是童养婿吗? 这么说楚栖以后会娶自己回家,就跟娘娶爹一样? 南嘉想了一下爹娘相处时的场景,顿时觉得这样也不错。 如果不是许攸说南嘉是童养婿,估计他自己不会想到这些,毕竟他在众人眼中还是个没换牙的孩子,谁会这么没眼色的,当着楚栖的面跟他说这种事。 想通后的南嘉心情顿时有些愉悦,踮着脚往路口看楚栖今天会不会亲自来接自己。 他正等着呢,余光就瞥见从一旁走过来两个人,一胖一瘦,长相有些凶。 南嘉像只敏.感的小动物一般,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感觉到了不安,身子往靠近书院门的地方挪了挪,确保自己能一扭头就跑进去。 第22章 有没有见过小和尚 周围还有些孩子,南嘉却依旧觉得后背发凉,赶紧低着头假装看自己的鞋尖,心里盼着楚栖能快点来。 那两人看小和尚动了动,彼此对视一眼停了下来。他的距离太靠近门,弄不好转身就会跑进去,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小王君。”稍微胖的那个朝着南嘉小声唤道:“王爷在前面等你呢,”说着指了指巷子拐角处,“王爷嫌弃门口人太多,让我们抱你过去。” 顺带着蹲了下来,朝着南嘉张开双臂。与此同时,跟她一起的那个瘦子不动声色的想要绕到小和尚身后。 南嘉一看这两人果然是冲着自己过来的,顿时心底有些慌。 两只小手攥紧横挎在身上的书包带,漆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想靠近自己的人,对蹲在一旁的那个企图吸引自己注意力的胖子置若罔闻。 两人一看这孩子没那么好骗,顿时眼神有些不善。到底是顾及着周围还有几个人,又耐心的诱拐道:“王爷从宫里回来的时候从街上给你买了些吃的,正等着你过去呢。” 楚栖今天的确进宫了,南嘉把这人的话记在心底。脚又往后面挪了挪,那个瘦子也跟着往前一步。 她这么一走,带动一丝风,气息包围住南嘉。他鼻子动了动,眼睛眨巴了两下,正准备转身往后跑的动作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南嘉觉得她身上的味道有些熟悉,一时又不能确定,顿时揪着小手怯生生的说道:“王爷说坏人多,让我不要随便相信别人。” 说完眼睛巴巴的看着她们,一副想跟她们走又怕两人是坏人的纠结模样。 听着这话,两人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到底是个小孩,她们还以为多难应付呢。 “是王爷让我们来接你的,你要是不信跟我们去那边看看有没有马车就行了。”瘦子说话间就要伸手去领小和尚的手。 南嘉因为她的靠近瞬间闻出她身上到底是什么味道,顿时一缩脑袋躲开她的手,转身就往书院里跑,大喊着夫子救命。 小和尚人小反应又快,愣是让门口两人有些措手不及。瘦子低声咒骂一句,冲着旁边的胖子低吼道:“就说直接动手,要么干脆迷晕得了,你非说对方是个小孩,好骗。” 胖子也是一脸怒气,“我怎么能知道他小小年纪戒备心这么重!赶紧找啊,办砸了主子还不活剥了你我!” 两人也没敢耽搁,几乎是小和尚前脚跑后脚就追了进去。 南嘉往里面跑的瞬间就扯着嗓子喊了这么一句,随后再也不敢出声,仗着熟悉地形,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跑去。 书院中还有不少别的学子是住在这里的,小和尚这么往里面一藏,追过来的两个人顿时被难住了。 两人对视一眼,最终决定分开找。她们边找边问有没有见着一个小和尚。他光着脑袋,太容易引人注目。 别的学子都以为是来找孩子的,顿时都帮着回想有没有看见小和尚。 直到一个人说好像看见一个光着脑袋的小和尚往夫子院那边跑去了。 夫子院住的都是书院里的夫子,他倒是够聪明。 两个人有轻功加身,让人指出夫子院的方向后顿时追了过去。 楚栖今天从宫里出来,心情本来就有些不悦,等马车来到书院门口没见着小和尚,几乎是烦躁到了极点。 “初九说今天来接他了吗?”楚栖撩开马车窗户上的帘子,语气不耐烦的问站在下面找小和尚的初二。 初二摇摇头,言简意赅的说道:“他说您接。” 初九今天有事,再加上知道她进宫,就希望她能顺路把小王君带回来。 楚栖顿时皱眉,如果没见着王府的马车,多晚南嘉都会乖巧的蹲在门口等着,定然不会闹脾气的先走。 书院门口还剩下寥寥无几的两三个小孩,正聚在一起边玩闹边等家人来接。 初二想了想还是过去问道:“你有没有在这门口看见一个光头的小和尚,大概……”她看了看面前的小孩,估摸着五六岁,才接着形容道:“大概比你矮半头。” 她问的那个孩子还没出声,就听见旁边正在玩弹珠的一个女娃说道:“我刚才看见他站在门槛那,后来来了两个人找他,然后他们就一起跑进书院里了。” 初二脸色顿时一变,立马回到马车前,“王爷,小王君可能出事了。那小孩说看见两个人在找他,一同进了书院里。” 楚栖闻言眼睛一眯,桃花眼底闪着寒意,手握紧身下轮椅的把手。 小和尚既然往书院里跑了,定然是发现有人想捉他。 “去书院里找。”楚栖让驾车的小侍先去,自己连轮椅都懒得坐,直接从马车里跳下来。初二急忙往周围看了一眼,小声提醒道:“王爷。”这里究竟不是王府,万一被别人看着了…… 楚栖掀起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敢公然把主意打到小和尚身上,背后人的身份绝对不会简单。既然如此,那我还伪装个什么?” “去找,往人多的地方去。”楚栖交代初二一句,自己也往书院里走。 初二和小侍分头行动,见人就问有没有看见一个小和尚。 那群已经被问过一次的人顿时狐疑的挠着脑袋,心想这和尚到底惹了什么祸,怎得一个个的都找他? “我们刚才看见他往夫子院跑去了,刚才也有两个人找他,我们给她们指了路,才一会儿的功夫,说不定还没找到呢。”说着热心的学子把方向又跟初二和楚栖指了一遍。 知道她们和对方是前后脚的时间,楚栖立马决定自己去找小和尚,让初二放轻脚步声,隐藏轻功跟上去,看看能不能追查出别的线索。 到底是刑狱司的人,初二立马明白要怎么做。 而楚栖则是大摇大摆的进去,对着里面喊道:“小和尚,小和尚……” 她耳力极好,尤其是会轻功的人脚步声与常人不一样。 夫子院也不大,正是因为地方小,双方离的近。所以楚栖几乎是在出口的那一刻,就听到了这种脚步声停了一瞬,随后有些凌乱。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这就说明那两人定然是还没找到南嘉。 第23章 过年 楚栖通过光明正大的找人方式炸出两人的脚步声后,隐藏在暗处的初二立马顺着声音追了过去。 “小和尚,”楚栖这才放缓脚步,尽量往空旷的院子走,随后站在书院中央喊他,“南嘉。” 不管是喊小王君还是喊小和尚,亦或是喊了因,都不如直接喊南嘉。 小和尚戒心很重,尤其是刚才受到惊吓,定然藏在哪里不敢出声,恐怕听到自己的声音也以为是别人假装的,就是为了想骗他出来。 楚栖喊了几遍,果然没有任何动静,倒是引来了不少人围观。书院的夫子都从屋里走了出来,问她怎么回事。 要的就是这样引人注目。围在她身边指指点点七嘴八舌的人越多,南嘉才会越放心。 楚栖到底不是个特别喜欢热闹的人,觉得差不多了,才又喊了一遍南嘉。 夫子已经过来想要把她拉出去,楚栖顿时有些不耐烦,眼神往她身上一扫,没有任何言语却把那人吓的顿在原地。 到底是久居上位之人,尤其是楚栖傲慢不悦的神色,没有丝毫掩饰。 楚栖双手抱臂,不耐烦的喊着,“南嘉,南嘉嘉,嘉宝,”差不多喊了一遍,“再不出来,我就转身走了。” 她虽说要走,脚步却没动过。 南嘉一直怕是有人想骗他,直到听见她连嘉宝都喊了出来,才伸出半个脑袋往外看了一眼。 楚栖每次被他闹的不耐烦时,就会语气阴森的喊他嘉宝。南嘉听着这两个字,就会知道她可能有些不悦了。 小和尚藏在一个很隐蔽却又很显眼的地方。那两个人追的很紧,南嘉怕自己喊出来会被发现,顿时只敢往夫子院跑。 她们如果在夫子院里明目张胆的想找自己,必然会被夫子们发现。 南嘉跑过来的时候,仗着自己人矮个子小,一头钻进楼梯下面的杂物里,双手捂住嘴巴不敢出声。 书院的楼梯是在外面,楼梯下面放的多数是些桌椅凳子,放在这里既通风,又不占地方,雨天时随意搭上一块油布遮上就行。 南嘉蹲缩在桌子下面,起初听见外面有声音,就猫着腰往里面爬了爬,直到听见楚栖的声音才又挪了出来,却始终不敢把自己露出来。 现在一听她喊嘉宝,再加上她说要走,南嘉这才从里面爬出来。 看着不远处那道长身玉立的身影,南嘉顿时觉得被人欺负了一样,委屈害怕全都一股脑的涌上来,他揪着小手,喊她,“我、我在这儿。” 楚栖听着声音才回头,转脸就看见站在楼梯下的小和尚,身上蹭的都是灰尘,一张白皙的小脸上此时跟只花猫似得,东一块灰西一块土。正紧抿着小嘴,闪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 楚栖叹息一声,半蹲下来冲他张开手臂,“回家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就把人喊了过来。 南嘉跟只被人点着屁股的小炮仗一样,朝她冲了过来,一下子扑进她怀里,纤瘦的两只小胳膊紧紧的搂着她的脖子,脸往她脖颈里拱,带着哭腔喊她,“楚、楚栖。” 楚栖被他撞的闷哼一声,却是笑了出来,伸手把他头上沾着的蜘蛛网捏掉,搂住他的腿弯把人抱了起来,“胆子越来越肥了,都敢连名带姓的喊我了。” 南嘉湿漉漉的鼻子在她耳根后蹭了蹭,委屈似得哼唧一声。 她没来之前,南嘉虽然害怕却知道要保护自己,警惕的听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但她来了之后,南嘉就觉得自己是有依靠的人了,可以让她替自己做主,他只要把自己受了什么委屈告诉她就行。 多年以后,南嘉才明白自己的日子原来从这时候开始就被分为两种:楚栖在,楚栖不在。 “她们骗我说你找我,”南嘉跟她说自己记着的事,“她们知道你进宫了。说你从宫里出来,把马车停在了巷子拐角那。” 楚栖轻轻拍着他身上沾着的尘土,听到这话时才轻嗯了一声,示意他接着说还记得什么。 “有两个人,一胖一瘦。”南嘉歪着头,仔细回想细节,“当时门口有人,胖子想引诱我过去,瘦子却想直接抓我。瘦子离我近的时候,我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味道,很淡很淡。” 迷香?楚栖眼睛一眯,眼底神色不善。 “好像是檀香的味道,”南嘉搂着她的脖子邀功似得说道:“她刚离我近点,我就闻到了。我当时就想跑的,但又想她为什么身上有这种味道,就仔细的闻了闻。楚栖,她身上的味道是盘香。我之前闻到过。” 楚栖听到这里,非但没有奖赏他,反而是抬手冲着他的屁股就是一巴掌,力道有些重,疼的南嘉抽了一口冷气。 “我下次不喊了。”南嘉以为是因为自己又喊了她的名字,她才打自己,顿时伸手揉着屁股委屈的看着她,语气可怜巴巴的,带着鼻音很是软糯,“有点疼。” 楚栖差点没撑住这张严肃的脸,瞪了他一眼,小和尚顿时把脑袋往她怀里一缩,不敢叫唤疼了。 “我打你不是因为你连名带姓喊我,而是你冒险闻那人身上的味道。你才几岁,她们要是反应快一点胆子大一点,在你停留的那一瞬间就被人打晕抱走了。” 楚栖威胁着,“下次感觉到不对劲,扭头就跑,不管有什么线索,都没你这条小命重要。下回再敢冒险,我屁股给你打开花!” 她嘴巴很毒,说的话语气有些冷,手却轻柔的给他揉了揉被打疼的屁股。 南嘉老实的趴在她肩膀上,知错的嗯了一声,脸蹭了蹭她的肩头。嘴上却不怕死的继续说着,“天恩寺前面的大堂点的是竹立香,后院的佛堂里点的就是这种盘香。” 楚栖把怀里的人往上托了托,恩了一声。 小和尚冒险得到的这两条消息都很重要,来的人知道她今天的行程,说明是预谋已久,甚至是冲着她来的。那人身上有香的味道,定然不是偶然沾上的,很可能是长时间逗留在燃香的地方。 小和尚说盘香是在佛堂点的,更能说明这两个人身上的味道不是才有的。看来该让人去各个寺院看看了。 楚栖边在脑海里分析着这些线索,边抱着人准备回去。小和尚一身的灰,还蹭到了她身上,真是脏死了。 她虽说着嫌弃,却没有一丝想要放下南嘉让他自己走的意思。 只是她才刚动,就有人把她拦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这又是怎么回事?”缓缓来迟的是白云书院的监院,刚才有夫子跟她来说这边出了事,她才急急赶来。 楚栖顺势停住,转身看她。 十六岁的女子神色慵懒,一双风情的桃花眼似笑非笑,毫不收敛铺散开来的气场倒是比年过三十的监院还强,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楚栖很长时间没站这么久,神色有些不耐烦,往周围扫了一圈,没找到能坐的地方才收回视线。 一众人都以为楚栖这幅模样是想发难,只有她怀里的小和尚动了动。 南嘉松开她的脖子,想从她身上滑下去,“我自己走。”她抱累了。 楚栖抱着他的腿弯,他屁股就坐在自己小臂上,她一伸手就能拍到,方便的不行。 南嘉屁股上又挨了一巴掌,楚栖让他搂好脖子乖乖趴着,等他安分了,这才说道:“这事本来想让下人来说的,既然你拦住了我,那我花点时间说说也行,白云书院作为京中第一私塾,是否考虑过童生班的安全问题?” 监院本来是来过质问别人的,没成想被人反问一句,“童生班有什么事?” “童生班的学子最小的才三岁,多数都是选择走读,下午散学后由家人接回去。你们把这些孩子送到门口,有没有想过一些家长因为有事来的比较晚的情况。 书院门口没有夫子看着,只剩下几个三四岁的孩子站在那里,你们是觉得京中的治安太好,还是委托了京兆尹府没事来看着了? 京中最近丢失小孩的还少是吗?” 楚栖这一番安全问题提出来后,监院倒是沉思起来。童生班的孩子都小,在书院里夫子也多数以照顾他们为主,散学后再由他们家人接回去。 夫子们都觉得家人会不放心小孩,来的早,却没想到有些人来的晚些,到时候门口的人都走完了,只剩下几个孩子,不说别的安全问题,小孩肯定会害怕的哭。 “这位……”监院不知道怎么称呼楚栖,不由得顿了一下,“你提的问题是我们书院没思虑到的,回去我就和院长说说,散学后门口留两三个夫子看送孩子回去。” 楚栖点了点头,这才抱着小和尚离开。 监院听着她之前说了这话,顿时觉得定然是她怀里的人在门口哭闹了,她这才找到后院来。 既然如此那就是她们书院的问题了,自然没脸再把人留下来。 楚栖不过是怕这种事情以后再发生时,小和尚没办法往书院里跑,还能在门口抵抗一番而已。 楚栖抱着脏兮兮的南嘉回来时,初九还愣了一下,尤其是看到王爷是抱着人走进来的。 “去给他准备热水洗澡换衣服。”楚栖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就把小和尚塞到他怀里,自己喊了初十直接去三思阁。 初二在追踪人的时候一路留下刑狱司的标记,方便其余看到的人能跟上。 等有人继续盯梢后,初二才回王府复命,“属下一路追过去,见着她们进入一个赌坊,据调查这家赌坊私下和一个放钱的钱引铺有关系。” 多数钱引铺都会选择和赌坊交好。一般在好赌之人没钱之后,赌坊立马会向她推荐能借到钱的钱主。 这种消息的确没什么价值,但初二下一句话,才是关键,“李尚书之女李晓,暗地里和这家钱引铺的钱主有来往。” 李尚书,那可是户部尚书啊。 楚栖手搭在轮椅把手上,指腹有节奏的敲打着光滑的金丝楠木。通常这个动作就会代表她在思考事情。 “去查查楚枢私底下有没有见过李晓。”李晓作为二皇女的伴读,楚栖直觉到捉拿小和尚的事跟她二姐脱不了关系。 仔细一想,那天利用小和尚为诱饵的计划被人识破,很可能就是因为有人知道南嘉的身份,以及他和自己的关系。 然而那天明明放过的人,今天又特意来找,这其中定然有猫腻。 “尤其查查六天前,楚枢有没有出宫过。”楚栖让初十去查这事,同时唤来刑狱司的十五。 俗话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楚栖取名随意,却还是有点依据。 初一和十五都是暗处查消息的人。不同的是,初一查的是宫内,十五负责的是宫外。 “你去查查京中的各个寺院,看看是否有异常。”楚栖想着小和尚给的线索,指出一点,“小和尚说闻到那人身上有盘香的味道,所以那群丢失的孩子,极其有可能被藏在寺院里。” 找到孩子只是一个方面,这件事既然牵扯到了李晓,那老来得女的李尚书定然不会不知道,甚至有可能也是其中帮凶。 李晓好赌,这件事京中圈子里的世女都知道,甚至有人时常跟她开玩笑说李晓不怕赌,她娘可是户部尚书,要多少钱都有。 看来是李晓欠了赌坊的钱,被人引荐给了钱引铺,这种地方的钱借了之后十有八九还不上,所以她脑筋就动到了户部。 钱引铺的钱主极其有可能本来就做着拐卖小孩的勾当,奈何京中查的严,才让人下饵把李晓钓了上来。 李尚书发现户部银钱出了漏洞后,定然会极力补救。这时候李晓上演一番苦肉计,再诱惑两句,李尚书就可能入了圈套,替别人打着掩护。 当这案子闹的大了,交给她接管之后,这些人出不了京,没办法把孩子卖出去,定然会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把人藏起来。 同时李晓这个二皇女伴读就找到了楚枢,希望她这个姐姐能说服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人出京。 楚枢是何等聪明,像李晓这种已经死了半边身子的人,她哪里会救,更不会来自己这边说情给人留下把柄。 李晓应该是找的勤了,楚枢才不得已出来。极其巧合的便是自己那天放小和尚当诱饵时,李晓在约楚枢见面的地方看见了他,并叫停了准备动手拐走他的人。 本来事情到这里就差不多了,但事后又发生今天的这样的事,肯定跟楚枢有关。她想利用自己,可又看她不顺眼想要压压她在母皇面前的风头,才会想借李晓的手实现一箭双雕。 既能处理掉小和尚,又能把祸水往她身上泼。她出了事,到时候杨安和楚枢再求个情,母皇虽是生气,但应该不会彻底对她放弃。 不得不说,楚枢算盘打的很好。奈何碰上了警惕性极强鼻子又灵的小和尚。 嘉宝,的确是个宝。 楚栖想笑,南嘉这回不仅仅是帮她破了案,如果查出李尚书真如她上面所推测的这般。那么这个尚书之位,她怕是坐不住了,但凡她沾上一点,楚栖都会把她弄下去。 户部隶属左相杨冗,而杨宣却是她的养子。如果没有这次事件,将来在二皇女夺嫡时,户部将会是她背后的钱袋子。 本来楚栖打算处理户部要稍微延后一段时间,没想到现在却因为这个案子而提前了。如此看来,这个钱袋子,要进了她自己的兜里。 左相若是知道手下人瞒着自己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估计会气的不轻。 楚栖想着这些心情大好。 但有些人此时却是坐立难安心神不宁了。 绑走五王君的计划失败,李晓立马意识到事情不对。生怕楚栖会查到什么。她想去找楚枢探探风声,奈何根本见不着人。 知道自己这是被楚枢放弃了,李晓又怒又不敢有什么举动。毕竟所有的事情皆是她一手策划,楚枢只是当初提了一句,并没有做别的事。 她心头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大,直到听说钱引铺的钱主被刑狱司的人扣下来带走之后,扩大为极限。 李晓收拾东西想劝母亲跑路,奈何一家人才出了后门,就被一群带刀的侍卫堵在门口。 钱引铺的钱主享受惯了,哪里能受得了刑狱司的苦。刚开始还嘴硬的不肯说,等被人“招待伺候”了一番后,把所有东西都供的一干二净。 果真和楚栖所猜测的无二。 事后十五在一处寺院里找到的孩子,都被关在佛堂里。 钱引铺的人以寺里和尚的性命相逼,让方丈一边照顾孩子,一边不许把消息透露出去。如果被人听了风声,就屠杀整个寺院。 方丈以泪洗面,自觉对不起堂上供的佛祖。明明是慈悲纯净之地,却被迫干起这种事情。为了祈求内心的安慰,方丈每天做的就是照顾好所有的孩子,同时烧香求菩萨保佑。 之前想要绑走小和尚的两人时常去看看寺院里的孩子是否还活着,所以身上沾染了味道,被小和尚闻了出来。 楚栖把整件事跟皇上件件说清。楚昭龙颜大怒,派人清查户部,果然被人挪用了不少银两。 幸好今年江南风调雨顺,没发生大的洪水,否则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因为李家母子而无辜丧命。 钱引铺最终被封,所有钱财全部充公补了户部的漏洞。李家母子被判死刑,秋后问斩,府中其余人等被贬为奴,罚去西南苦寒之地。 同时因着户部是左相所管,楚昭一并迁怒了杨冗,顺带着冷落了后宫的杨宣。 为了这事,楚栖进宫后,杨宣没少给她脸色看,连带着一向对她虚伪的楚枢,都没找她说话。 楚栖对此乐得清闲,甚至趁着破案有功,向楚昭推荐了新任户部尚书。楚昭考察了一番,觉得可以后正式任命。 京中所有丢失的孩子都被找了回来,有些已经被卖出去的,刑狱司的人正通过从钱引铺搜出来的账本挨个找回。 这些个畜.生,竟拿活生生的孩子当东西卖,根据性别年龄标明价格,每一笔都写清卖了多少钱和卖的去处。也正因如此,倒是方便了刑狱司的人。 这件事彻底处理完后,刑狱司做成卷宗呈给楚昭,她看了之后点了点头才算完。 这一案子从查出来,到彻底尘埃落定,整整花费了小半年。终于在年前,将这件事处理完了,算是让丢失孩子的父母和家庭,过了个好年。 楚昭身旁的陈青躬身将皇上的茶送进来,见她神色有些疲惫,就劝道:“陛下要注意身体。” 他提了这么一句,楚昭才想起来台阶下还坐在轮椅上楚栖,“老五最近腿治的如何了?” 听楚栖之前说萧神医有法子,能让她重新站起来。如今也治了小半年了,不知道效果如何。 楚栖一听别人问她这件事,高兴的想要炫耀,撑着轮椅扶手站起来,虽然腿有些颤颤巍巍的,但到底能在圣上面前走了一段距离。 楚昭见自己这个平时傲气耀眼的女儿此刻高兴的像个单纯的孩子,即是心疼,又是高兴,“天安法师的话到底有用,南嘉的确是个小福星。从他到了王府,你也没再晕厥过,现在连腿都在慢慢好转……只可惜他对别人有福,自己却是个可怜的。” 小和尚的身世涉及江湖,与朝堂没有任何关联,楚栖就找了一个合适的时机,趁着八月十五团圆节的时候,楚昭问南嘉他父母时,把他的身世说了。 楚昭听后叹息一番,说的话与现在几乎无异,“你到底是个王爷,江湖上的事别掺和的太深。” 自己这个女儿自从发现小和尚帮她破了案后,对这个本来无比嫌弃的王君倒是稀罕了起来。 南嘉身世再悲惨可怜,那都是他之前的事了,想必他祖母和外祖母那里会有处理。楚栖娶的,只是天恩寺里的了因小和尚,能给她带来福气镇住戾气的王君。 楚栖虽然嗯了一声,但明显没太把这话听到心里去。 “你当心将来吃亏。”楚昭就这么说她一句,也没再说别的。 楚枢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母女两人相处的其乐融融,这让她眼底闪过一抹嫉妒。 自从拐卖案后,楚枢明显觉得这个妹妹脱离了自己和父后的掌控,越来越难利用了。 “五妹要养好身体,”楚枢脸上是温和得体的笑容,打趣道:“年后二姐成亲时,还盼望你替我挡酒呢。” 楚枢之前纳了一个侧君,等年后她虚岁也到二十一,该是娶王君的时候了。 她的亲事已经说好,是肖郡王之子。年后估计找个好日子,便会娶过门。 楚栖耷拉着眼皮说道:“二姐说笑了,我这身子骨,哪里喝的了酒。” 楚昭也笑着说道喜酒还是要自己喝,哪里有让比自己小的妹妹挡酒的。她道等南嘉长大后,楚栖办亲事时,楚枢这个长姐才该帮她挡酒。 等小和尚长大后办亲事…… 这话听的楚栖嘴角一抽。南嘉之前还问她“我是你的童养婿吗?”问她什么娶他? 楚栖刚打了他屁股没几天,他又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问。这几个月来,问了不下十次。 也不知道谁跟南嘉说了这些,他就这么给记心底里。 从宫里回去后,南嘉还没散学。楚栖就坐在马车里看看文件,等他一会儿。 随著书院门被打开,一群学子有序的走出来,身后跟着三个夫子。 小和尚因为平时走的晚,被排在后面。身旁还跟着个高她一头的女娃,正和他说着什么。 南嘉一脸乖巧的表情,看起来听的很认真,其实是在走神。 楚栖撩开帘子就看到这一幕,顿时有些想笑。听他提过,那个五岁的女娃似乎叫周畔。她望着迎面站在门口的两人,倒是有股青马竹梅两小无猜的意味。 再想想今天母皇说等小和尚长大后就办亲事。楚栖顿时觉得自己倒是无形中成了两人之间的阻碍,不由得有些莞尔。 现在他才四岁,过了年也才五岁。将来变数那么大,指不定如何呢。他若是真有了心悦的人,自己养了这么多年肯定不舍的让他求而不得,到时候想个法子成全他就是。 南嘉刚站在门口就看见王府的马车,顿时想到来接自己的可能是楚栖。赶紧告诉夫子有人来接他了。随后迈着小短腿欢快的往这边跑。 楚栖掀开马车的帘子低头看他,南嘉就跟只见着主人的小狗一样站在车前跟她摇尾巴,支着胳膊求她抱他。 驾车的小侍见南嘉张开双臂,顿时想把小王君抱上来。 南嘉却躲开她的手,继续朝着楚栖伸着。昂着小脑袋,漆黑如宝石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经过小半年,小和尚的头发也长了不少,每天早上起来,初九就会给他在脑后束好,戴上书院的书生帽。 楚栖探身,提着他的胳肢窝,把人抱了上来。南嘉两条小短腿随着她的动作,高兴朝后弯起,伸手搂住她的脖子,脆生生的喊她楚栖。 有外人在的时候他就会乖巧懂事的喊王爷,没有外人的时候,他就肥着胆子叫她楚栖。她只要在这件事上跟他掰扯,小和尚就顶着那张乖巧的脸问她什么是童养婿…… 楚栖背地里问了初九这是谁教他的,初九举着手发誓说不是他。 “你最近是不是吃胖了?”楚栖将人提在怀里,伸手掂量两下,“还是冬天的衣服太重?” 南嘉坐在她腿上,扯着自己的衣襟跟她数自己穿了几件衣服,“肯定是衣服重。” 昨天下了一场雪,初九怕今天冷,又给他加了件衣服,把他裹的跟只球一样。 南嘉才不会承认自己吃胖了,更不会说现在洗澡时,都能摸着肚子上的小肥肉了。他要是说自己重了,楚栖铁定嫌弃的不愿意抱他。 “我给你捂捂。”南嘉在她腿上找了个舒服的位子坐好,把楚栖的一双手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给她暖手。 楚栖腿不能行走是假的,但是腿有些畏寒却是真的。萧言一直在给她研制这方面的药物,正在慢慢调养。 她的体温也因此,比常人偏低一些。 小和尚是有一回牵她的手才发现的,从那天开始,没事就往她身上爬,坐在她腿上抱着她的手放在怀里。 显然是把自己当成一个移动的小手炉,并乐此不疲的喜欢上这种暖手的游戏。 楚栖起初当他孩子心性,配合着他玩了两次之后,倒是觉得这手炉的确不错,就是捂久了,觉得腿麻…… 闲着无聊时,南嘉能在她腿上一坐一上午,甚至睡在她怀里。他虽小,但好歹还是有些分量的。 楚栖说过两次他胖之后,小和尚倒是聪明了,知道数着时间从她腿上下去,让她休息一会儿,自己出门逛一圈再回来。 眼见着要过年了,王府里也挂上的喜庆的红灯笼,初九最近正让人将府上里里外外的清扫一遍,准备迎接新年。 楚栖抱着南嘉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初九就迎了上来,“王爷,宫里赏了几匹布料,颜色瞧着好看,您要不要再添两身衣服?” 他话虽对着楚栖说的,眼睛却在南嘉身上瞄着。 宫里每到这个时候赏下来的布料颜色如何,楚栖自然清楚,她顺着初九的话,“我就不做了,给南嘉做吧。过年了,添新衣。” 南嘉总觉得初九的眼神有些问题,还没深入探究,就听着楚栖要给自己做新衣服。 他每个季的衣服几乎穿不完,一群学子中,南嘉天天就没穿过一件重样的。 初九喜欢他,有了布料给楚栖做完衣服后,总会再给他做一身,再加上有人要讨好楚栖,送来的布料她就全给自己做了衣服。 初九硬是把南嘉的小手从楚栖脖子上扯下来,抱着不情不愿背着他偷偷翻白眼的小王君去量尺寸,争取在大年初一前把这身衣服做好。 那几匹颜色特别好看的布料从始至终就没给南嘉看过,初九让他过去真就是为了量量尺寸,顺便说他最近吃的似乎圆润了些,衣服的尺寸都大了一点。 想当初刚来王府时,小王君瘦小的几乎就剩下身上的骨架。初九每次给他洗澡时都会摸着他的骨头说太瘦了。 如今被王爷养了小半年,小王君明显胖了一圈,脸上多了些肉,身上摸着也是肉乎乎的。 初九特别有成就感的说道:“多吃点,小孩子吃胖些显得可爱有灵气。” 南嘉眨巴两下眼睛,问他,“那长大后呢?” 初九笑道:“长大后自然是瘦些好看。胖了的话,妻主会抱不动的。” 南嘉想着今天楚栖抱自己时问他是不是重了,顿时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 初九忙着别的,没注意他的动作,直到事后小王君饭吃的越来越少时,才注意到有些不对劲。 新年随着一场纷扬的大雪缓缓而至。 皇家年夜饭都是在宫里吃的,楚昭在朝乐宫摆宴,楚姓子孙聚在一起,边看歌舞戏剧,边聊天喝酒。 至于桌子上的东西,吃的人甚少。宫宴饭桌上的东西,也就看着好看点,味道倒真不怎么样,而且多数都凉了。 为了准备这么多饭菜,御膳房自然早早的就开始做饭。大冬天的,饭菜一直放在晚上,不凉才怪。 因此多数参加宫宴的人,都是吃点糕点果子,喝点酒。很少就碰已经凉了的饭菜,免得吃坏了肚子。 南嘉是第一次参加宫宴,去之前初九给他煮了盅汤,喝完才去的。 但那些到底是汤汤水水,宫宴才过一半,他就有点饿了。 小和尚人前极其乖巧,饿了也不吭声,安静的坐在那里去听楚栖和别人说话。 自家喂的人,楚栖对他是再清楚不过。侧头瞥了他一眼,从袖子里将初九准备好糕点掏出来,“先吃点,回去让初九给你下饺子吃。” 南嘉眼睛亮了亮,闪着光似得,拿着糕点一口一口秀气乖巧的吃着。 楚栖看了他一眼,笑了。南嘉吃东西的动作都是初九教的,看起来秀气好看,却吃的很是矜持。他明明饿的不行,却还是记得不给她丢人,小口小口的咬着。 她眼底一片笑意,伸手揉了一把小和尚额前的碎发,说道:“吃你的,没事。” 话音才落,旁边就探过来一个脑袋,幽怨的看着她,小声控诉道:“五姐偏心,只疼小和尚,小六也饿了,小六也想吃糕点。” 楚栖捏着她的脸蛋往两边扯了扯,“你什么糕点没吃过?”她伸手去摸楚橦的小肚子,“明明吃的那么饱,还去欺负小和尚。” 楚橦小身子在她怀里扭来扭去,躲着她的手,咯咯咯的笑眯了眼。 这两姐妹每年都会闹成一团,众人也都习惯了,楚昭笑着说了句大过年的别胡闹也就不管了,放任两人在一旁嬉笑。 南嘉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把手里的糕点递了一块给楚橦。 “还是小和尚好。”楚橦赶紧接了过来,一把塞进嘴里,生怕楚栖给她抢走了。 南嘉给的是块粉糯的米糕,一口咬下去甜粉沾了一嘴,牙上也是黏糊糊的。这种糕点配着清茶最好,不适合单吃。 但小和尚就给了她这一块,笑眯眯的看着她跑回她父后身旁喝茶。 楚栖瞥了他一眼,南嘉立马一副乖巧的模样,冲着她眨巴眼睛。 “你就欺负她没你聪明。”楚栖抿了一口茶,笑着说了他一句。 南嘉卷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往她身边坐了坐,和她贴的更紧一些,小声嘀咕着,“我才是你的童养婿。” 楚栖措不及防听着这一句,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牙还没换呢,就想着童养婿了?老实吃你的糕点。” 南嘉哦了一声,低头继续吃自己的。 楚橦被小和尚塞了块糕点后也就没再过来,而是腻歪到了楚昭身旁,抖着她那点小激灵,哄的一群人大笑,被赏了不少好东西。 小六比小和尚还要大一岁,却依旧单纯天真的在母皇怀里撒娇卖乖,而小和尚却安静乖巧的坐在她身边不吵不闹。 如果他的父母还活着,这么大一点的南嘉,会不会跟小六一样撒娇卖乖呢? 从朝乐宫出来,楚栖抱着有些打瞌睡的南嘉往王府马车那走。他哼唧着搂着她的脖子,在她怀里拱来拱去,跟只小奶狗一样对她撒娇。 楚栖垂眸看着怀里的人,无声笑了。 第24章 元宵节 大楚、大金和大宇三国相邻,每年大年初一彼此都会互派贺正旦使入朝相贺。在大朝会上拜贺皇帝之后,这些使臣都会被安排到使馆休息。 等大年初二由楚昭在使馆设国宴,初三时再请使臣参加礼仪性的射箭比赛。 楚栖作为皇女,在迎接使臣时必须出席,大年初一早早的便已经起来。 跟以往微微不同的是,大金使臣此次前来态度相比以前较之敷衍许多。这恐怕与大金近两年风调雨顺,朝堂内外和谐有关。 大金经过前两年的夺嫡风波,付出惨痛代价的同时终于获得安稳,新帝登基意气风发,认为三国之内大金最大,对大楚和大宇隐隐表现出吞并企图。 大宇相比大楚和大金稍微较弱,偏居南方水乡,百姓多以种稻为生。大金位于北方苦寒之地,主要以放牧为主,饲养牛羊马匹。 而大楚却占据着最好的地理位置,一年四季,多数风调雨顺,没有北方大金的常年雪灾,也没有南方时常的洪涝灾害。 这个地方,在两国眼里都是一块肥肉。然大宇国力较弱,依附于两国而生,自然没有什么异心。但大金就不同,大金尚武好战,从这两年新帝登基后的种种举动来看,似乎过两年恐怕就有挥兵南下的可能。 根据前世,最多还有两年,大金便会联合大宇,南北同时围困大楚。楚栖她便是那个时候去了北方边疆。 大金之所以现在还没动手,就是在等机会,等大楚给她这个机会。 楚国皇女如今慢慢长大开始发展自己党羽势力,楚昭这个皇上已经老了,渐渐地朝内便会出现夺嫡风波,到时候朝中内乱,国力软弱国库空虚,正是大金动手的机会。 这也是为什么年前李尚书挪用国库银两时楚昭那般动怒,甚至因此迁怒于左相冷落后宫。 因为楚昭知道,大楚这几年国库万万不可出现问题。 使臣来大楚的这几天里,所有皇女不管情愿与否,都必须做出姐友妹恭的模样,有什么事等人走了,咱们自己关起门来再说。 就连楚楦这个憋不住话的急脾气,这几日对楚枢和楚栖都是笑嘻嘻的模样,勾肩搭背口不对心,却又不得不言笑晏晏。 楚栖上辈子就不愿意用笑脸面对这些使臣,她大楚又不怕什么,自然要用强硬的态度让她们看到,如果两国开战,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楚昭喜欢楚栖这种态度,对她不曾管束。前世在邀请使臣参加射箭比赛时楚栖凭借着强硬的骑射功夫获得过楚昭赞赏,也使得杨安和楚枢打起了利用她上战场争兵权的心思。 现如今在人前,楚栖依旧困在这副轮椅上,不愿应付就只能选择沉默寡言。 她垂眸看着修长的手指,觉得阵阵无力。相比于躲在轮椅里搅弄风云施展阴谋诡计,以及与这些使臣皮笑肉不笑的扯着虚伪的话,她更想要凭借着这双有力量的手,让她们害怕的闭上嘴。 战争一旦开始,吃苦受罪的到底是百姓。以前的楚栖觉得长痛不如短痛,让大金彻底臣服不敢再起异心,才会让百姓过得更好。 而现在她却慢慢觉得,战争并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战事一旦开始,便会没完没了,战场上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悲痛欲绝的永远是失去子女的双亲。 楚栖觉得,自己真是孩子带久了,心慢慢都软了。竟体会到为人父母之心了。 想起等着自己回去发压岁钱的南嘉,楚栖才觉得沉重的心情微微缓了缓。 从宫里回去已经不早,楚栖估摸着南嘉已经起了。给他的礼物是之前就准备好的,她今天就放在身上,免得被他这个机灵鬼提前找到。 楚栖回到王府,初九有些为难的迎上来,“王爷,王君不愿意出来。” 楚栖微微一想就猜到了为什么,她来到南嘉的房门口,伸手敲他房门,“南嘉,出来我看看,衣服要是不喜欢咱们就换件别的。” 宫里前几日赏赐的布匹都是喜庆的红色,初九存了坏心眼,没告诉他就做了衣服。现在穿在他身上,南嘉觉得怕出去被人笑话,愣是在屋里坐到她回来。 王府里多年没有小孩子,见不着福娃娃一般的人物。如今来了个四岁的小王君,初九心痒痒,就给他按着福娃娃的衣服,做了身一模一样的。 南嘉坐在床上扯着自己的衣服,觉得被初九哄骗了。他早上蒙着自己的眼睛穿的衣服,事后又说穿上了再脱下来会不吉利。 “你不许笑我。”听着楚栖回来了,他慢吞吞的磨蹭到门口,打开门露个门缝看她。 楚栖倚着身后的椅背,神色慵懒随意,身上暗红色亲王服还没换下来,就这么眼中带笑的看着他。 南嘉很少见她穿这身官服,愣了一下,又低头看自己身上颜色鲜红的衣服,倒是觉得和她的很像。 四岁的小团子被楚栖养的雪白圆润,脸蛋粉扑扑的,眨巴着一双漆黑灵动的眼睛。半腰长的头发被初九在脑后挽成一团,用红色锦带系上,身上穿着讨喜的红色,跟只移动的钱袋子一样往她面前一杵。 楚栖当场不给面子的笑出声,从怀里掏出自己给他准备的压岁钱。 那是一个红色的小荷包,绣着一只雪白的小猫,里面放了些许碎银子铜板,她就提着带子在他面前晃了晃,发出叮当清脆的声响,她笑着问道:“长得和你像不像?” 南嘉沉默的看着她,直到她笑够了,才往她身上一扑,小腿一蹬地,整个人都蹦到了她身上。 胳膊搂着她的脖子趴在她怀里,“大钱袋子和小钱袋子。”他这是变相的取笑楚栖身上的官服。还指着两人衣服的颜色对比了一番。 等闹够了,南嘉才坐在她腿上去看收到的压岁钱。 楚栖伸手替他理了理在她身上蹭乱的鬓角,说道:“存着,以后当嫁妆。” 南嘉闻言看了她一眼,随后低头数了一下钱袋子里的银子。四块碎银子,还有四个铜板。 南嘉:“……”他默默的把初九早上给的红包拿出来,故意在她面前晃了晃。碎银块碰撞发出的声音,比掺杂了铜板的听起来悦耳好看多了。 楚栖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南嘉默默的回视她,漆黑的眼睛就这么盯着她,直到楚栖败下阵来。 “小财迷,碎银子多的不一定就值钱。”楚栖伸手从两个荷包里各掏出一枚碎银子,放在手心里对比,让他仔细看看两个是不是一样的。 初九给的是货真价实的银子,而楚栖给的似乎有那么一点不一样。银块的形状有些像睡着后把身子团在一起的猫儿。 南嘉好奇的咦了一声,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的确是只小猫模样,上面还写了南嘉二字。 他眼睛亮了亮,又分别掏出其余的三块,以及那四个铜板。果然,都是小猫形状,猫身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南嘉弯起眼睛,觉得喜欢死这个压岁钱了。 楚栖捏了捏他的脸,“初九送的好,还是我送的好?” 南嘉乖巧的看着她,“你。” 他把东西放在手里摆弄了一会儿,才说道:“楚栖,其实我属虎。” 这事楚栖自然知道,她比南嘉整整大了一轮,自己属虎,他自然也一样。 “你这副模样分明是只猫,”楚栖抱着他站起来,直接往隔壁自己房里走,伸手拍了下坐在小臂上的屁股,说道:“叫一个我听听。” 她拍的不痛不痒,南嘉眨巴着眼睛,张嘴嗷呜了一声。 楚栖伸手又拍一下,他还是坚持着,“嗷呜!” 软糯奶气的声音,怎么听都是只猫。 南嘉可不就是一只猫吗,对着不熟悉的人他就带着疏离防备,一旦养熟之后,你就会发现他又多粘人,多喜欢被人抱抱摸摸。 喵喵喵的跟在你身边蹭来蹭去,一旦你伸手摸了他一把,他就满足的眯起眼睛,在你怀里打着舒服的小呼噜,把柔软的毛肚皮毫无防备的露在你面前。 楚栖还记得第一次见南嘉那晚,他被人欺负了,跟她告状时露出白皙的胳膊,雪白的很。 因此钱袋子上绣着的,就是只雪白的小猫。 南嘉从初九那里找了根红线,挑了一个最喜欢的铜板,穿起来挂在脖子上。 冬天时这东西被他放在衣服里没人看的着,但夏天时穿着较少,这东西从衣襟里滑出来时,别人见着了还笑他怎么带了个铜板。 不管别人怎么看,南嘉都宝贝的带着。 过了新年,就是更为热闹的元宵。楚栖因为对外宣称腿疾未好,所以还不能随意的带着南嘉在人多的御街上穿梭游玩。 在大楚,元宵通常过得比春节还要热闹。御街两廊每天都有各色节目杂耍。 尤其是主街道上,老早的就用竹木搭好用于放灯的棚楼,叫做山棚,上面饰以鲜花彩旗,锦帛,挂着布画。到了放灯之期,山棚上面万灯齐亮,金碧相射锦绣交辉,灯种繁多漂亮到让人目不暇接。 对于那天来说,最美的不是天上月光,而是人间灯火。 街上嬉戏打闹的孩子也不是不少,拉着大人在街旁的花街上买些小东西和各种吃食零嘴。 这种热闹的日子一年也就这么两三天,再说无论哪里也比不得京中的灯展盛大繁多。 楚栖坐着轮椅不便于在这种摩肩接踵人头攒动的街上移动,但又不想南嘉跟着自己在府里无趣,就让初九把他带出去逛逛。 夜晚回来估计会冷,楚栖给他把小斗篷系上,将人交到初九怀里,“要是把他丢了,你也就别回来了。” 初九立马抱着小王君说道:“王爷放心,属下定不会让小王君磕着碰着的。” 王府里的多数人都被楚栖放出去过节去了,偌大的王府顿时清净了许多,没了各种嘈杂的声音,只余下挂在屋檐廊下的各样灯笼,以及被隔离在高墙之外的喧嚣热闹。 楚栖从库房找到几壶好酒,本来想去后院和萧言共饮两杯,没成想她倒是跟着初九一同出去游玩了。 也是,元宵节正是男女相会之节。如果两人灯火之下相看顺眼,私定终身的也有不少。 楚栖最后还是坐在了三思阁中,打开窗户坐在窗前,赏月饮酒。 望着窗外圆月,她脑海里闪过许多事情,重生前重生后的都有。许是今天使臣来朝,让她有些感触,就这么喝了几壶酒。最后喝的有点多,恍惚之间隐隐听到有脚步声往楼上爬。 楚栖倚在轮椅上,微微侧头看着门口。 脚步声越来越近,楚栖意识却越渐混沌,竟没听出来是谁,也没真想去听来的是谁。 片刻后一抹小身影出现在房门口,是南嘉。 南嘉一路跑来,小脸红扑扑的,爬到楼上就见着坐在轮椅上那人,一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眼正神色迷离的看着自己,眼里仿佛盛了一汪随着烛光晃动的酒水,一闪一闪的仿佛倒映着星辰。 “楚栖。”他脆生生的喊了一声,也不管她喝醉没有,迈着小短腿跑过去,跟往常一样扑进她怀里。 胳膊搂着她的脖子,被风吹的微凉脸蛋蹭了蹭她的,熟练的爬到她腿上。 楚栖有些恍惚,慢慢垂眸笑了,抱住怀里软乎乎的身子,问他,“怎么回来了?”夜市一般都到很晚,他这才去了一会儿怎么就回来了。 “我去看了一圈,就让初九送我回来了。”南嘉从怀里掏出一袋热乎乎的糖炒栗子,“我回来跟你一起吃栗子。” 他低头认真的给她剥栗子,剥一个往她嘴里塞一个,慢慢陪着她醒酒。 初九回来时,楚栖酒已经醒了大半,南嘉正窝在她怀里睡的正香,身上盖着她的衣服。 “小王君刚到街上买了包栗子就要回来,灯也没买,烟火也没看。属下也劝不了他,就把他先送回府里。”初九看着楚栖怀里的人,目光温柔,“小王君恐怕是担心您自己在府里无趣。” 楚栖垂眸看了眼小和尚,轻轻嗯了一声,随后才把他送回屋里,拿着毛巾简单给他擦了擦手脚,盖上被子掖好被角。 街上那么热闹,三三两两都是相互结伴同游的人,他看见了,怕府里只有她自己,忍着贪玩也要回来给她剥栗子,跟她说已经逛了一圈没有想看的。 这样的南嘉,让楚栖如何不疼他。今年欠着的元宵节,以后年年慢慢补给他。 第25章 水痘 总觉得元宵节一过,日子就跑的飞快。几场春雨过后,南嘉身上的小棉袄就脱了下来,换上春衫。 三月朦胧细雨,细而绵绸,随风轻轻拂在脸上,让人忍不住松开手中的油纸伞,昂着脑袋闭上眼。 白云书院散学时间到了,学子们聚在门口叽叽喳喳的,有几个调皮的孩子就跑到外面,在细雨中欢呼打闹。 南嘉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头微微有些发蒙,不由得晃了晃脑袋。 他以为是别人跑的太快,看的有些晕了便没当回事,回到王府也没说什么。 晚上和楚栖在三思阁练字时,平日里能写上一百个字的他,今天才写了一半就觉得有些困。 南嘉揉着眼睛将笔放下,慢吞吞的挪到楚栖身旁,昂着半眯的眼睛看她,也许因为一旁烛台上的烛光晃动,南嘉觉得楚栖那张脸都有些朦胧不清。 他困的流出眼泪,伸手揉了一下,声音带着困意,无意识的跟她撒娇,软糯的几乎化掉,“楚栖…我好困。” 楚栖闻言低头看他,又抬头望了下他那边书案上的字帖,“今天才写一半。” 南嘉恩了一声,觉得烛光晃眼,就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那剩下的一半明天记得写完,不能因为懒惰就不学了。”楚栖见他有些打盹,伸手将他抱了起来,也不再勉强他今天接着写。 “好。”南嘉无意识的回了一句,搂住她的脖子,鼻尖在她脖颈间依恋的蹭了蹭,脑袋歪在她肩膀上就睡着了。 他平时再困都会打着哈欠把字写完,今天倒是有些反常。 楚栖伸手探了一下他额头,觉得和平常无异,这才觉得可能是犯春困了。 她伸手扯过一旁衣架上的斗篷,给他盖上,准备送他回去先睡。 走之前楚栖绕到他的书案前低头看了一眼。他的书案是楚栖让人依照他的身高做的,比自己的小了几个尺寸,放在靠近窗户的东墙边。 初九念着南嘉还小,在他书案上放的东西也都不像她书案上的那般简单实用,但看着呆板严肃没有新意,而是搜罗着一些有趣的摆件放在上面。 单说他用的灯都是镂空的橙黄色琉璃做灯罩,中间放着小巧精致的烛台,悬空挂在他书案前。看起来不像灯笼,而是更像装饰。 南嘉刚才过来估计是困的厉害,连书案上的灯都未吹,就迷迷糊糊的过来了。 就着那温馨暖黄的烛光,楚栖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平摊在书案上,用镇纸压住的字帖。 本该写满的一张纸空白了一大半,尤其是最后十几个字,笔墨轻重不一,字迹有些歪扭,一看就是腕力虚浮有气无力。 楚栖微微皱眉,侧头唤了他一声,“南嘉,你今天在书院做了什么体力活吗?”这字帖写的连平日里三分之一的好看都没有。 南嘉歪着脑袋,迷迷糊糊的,听见了她的话,声音含糊不清,“今天没有。” 他觉得头蒙蒙的,又困的睁不开眼,有些烦躁的在她肩头蹭了蹭脸,带着困意的鼻音哼道:“楚栖,我想睡觉了。” 见他困成这幅模样,肯定什么话也问不出来,只能把他送回去睡觉。 第二日,楚栖因着要早朝,也就没能再过问南嘉昨晚的事。 如今她要开始慢慢和楚枢对抗参与夺嫡,而不再是隐藏锋芒的把自己困在轮椅上。所以她对楚昭说腿在日益恢复,渐渐地可以像常人一样行走。 既然行动无碍,楚昭便让她跟老二老三和老四一同上朝听政,学习政务。 她一向慵懒随意惯了,猛的早起往执政殿一站,神色倒是跟昨晚的南嘉如出一辙。眼神迷离,似睡非睡的,仿佛下一刻就能站着睡着一样。 楚楦看不惯她这幅目中无人的样子,过去讽刺了她两句,意思大概就是上朝就该有个上朝的模样,这里不是她的刑狱司,任由她随心所欲。 楚栖打了个哈欠瞥了她一眼,“我也不是三姐,能早睡早起,刑狱司案件众多,我总得仔细着些。” 楚楦一听这是在讽刺自己没有实权,顿时要撸袖子跟她争吵。 她们这几姐妹中,只有楚栖有实权,拥有着刑狱司,其余众人在及笄前,几乎都是在皇上面前学习政务。这让她如何不嫉妒。 袖子最终没有撸起来皇上便到了。早朝就这么开始了。 王府里,南嘉今天则是一反常态的没有按着往日的时间点起,直到初九喊他起来吃饭,他才揉着眼睛爬起来。 初九见他精神似乎有些不好,就问他昨夜是不是睡的太晚。 南嘉摇了摇头,“昨天好困,睡的有些早。夫子说可能是春困,过段时间就好。” 最近总有一些学生在夫子课堂上睡觉,他们是童生班,夫子念着学子们年龄小,也就没说什么。而其余的班上,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饭后初九像往常一样送他去了白云书院,说下午过来接他。 课堂上南嘉眼皮仿佛粘在一起,怎么都睁不开。最终没抵抗住阵阵困意,偷偷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南嘉是被哭声吵醒的。揉着朦胧的眼睛醒来的时候,就看着许攸身边围了不少人,他也跟着好奇的伸头凑过去。 许攸满脸的泪水,哭的几乎断气,一只手捂着另一条胳膊。他周围一圈的人,光看着他也不敢凑过去,仿佛他身上有什么咬人的怪物一样。 “夫子来了夫子来了。”在许攸哭的时候,周畔就赶紧跑去找了夫子。 “呜哇,”许攸一见夫子,顿时哭的更厉害,抽噎着问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夫子掀开他的衣袖看了一眼,立马放下来,把人抱了出去,想必是找大夫去了。 这么一掀一放间,南嘉就看见了许攸的胳膊。本来白皙的莲藕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出了些小红点,像是被人故意拿着毛笔蘸着红墨点了上去一样,看起来有些吓人。 周围的一圈人显然是之前已经看到过了,见许攸被抱了出去顿时也有些害怕,尤其是平日里和他玩的好的几个,更是抽噎着哭了出来,“我会不会也要死了?” 众人纷纷撸开自己的袖子,仔细的查看上面有没有红点。 夫子抱着许攸刚出去没多久,另一个夫子便进来了,安抚了一下哭闹的同学,又问道:“最近谁总是觉得很困?有没有人觉得头不舒服,或者身上有小红点的?” 最近打瞌睡的同学的确不少,许攸就是睡的最熟的那几个之一。 夫子按着平日里的记忆,将几个睡的最熟的叫了出来,一并带到了书院中的医馆里,同时派人去叫他们的父母过来。 学堂里顿时少了一半的学生,剩下的更是惴惴不安没有心思听课。南嘉低头仔细检查了一下手臂,上面白皙一片,什么都没有,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终于熬到散学,院长安排夫子们等在门口,每一个学生都是亲手交给家长,并叮嘱她们注意一下孩子们最近的身体状况。 这种情况几乎每年春季在学院里都有一次,夫子们的应急措施也多。尤其是对待童生班的学子,更是小心谨慎。 南嘉仔细的往人群里看,等初九来接自己。 今天来的不是初九,是府里别的小侍。夫子叮嘱了他一番,那小侍认真记下,准备回去跟初九再重复一遍。 楚栖晚上是和南嘉一起吃饭,见他吃的有些漫不经心没胃口似得,便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问道:“南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两天怎么感觉他跟只霜打的茄子一样,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南嘉昂着小脸看她,想了想才说道:“我可能有点不舒服。” “嗯?”楚栖挑眉。什么叫可能有点不舒服。 “今天许攸身上出了好多红点,很多人都被夫子带去了医馆,好像是生病了。”南嘉捋开自己的袖子,“我胳膊上没有红点,但是我觉得这两天好困。” 楚栖皱了皱眉,放下筷子就把他抱了起来,对门外的小侍说道:“喊萧神医过来一趟。” 楚橦之前似乎有过这样的问题,她不确定小和尚是不是,便把他抱回屋里,趁着萧言来之前,让初九给他检查一下身上有没有小红点。 楚栖坐在外室等着,片刻后初九皱眉出来,说道:“肚子上起了不少,还没蔓延到胳膊上。” 看来是了。 萧言过来,把脉之后更是确定,“这两天他有点低烧,我给他拿点药,平时睡觉时你看着他点,等红点变成水痘后别让他伸手挠。” 之前楚橦这个季节就起过水痘,起初是低烧,慢慢的身上长了许多小红点,红点渐渐变成一个个的痘痘,比水泡还要晶莹剔透,最后这些水痘慢慢破掉,结疤脱痂。 楚栖从外面进来时,南嘉还跟只翻着肚皮的青蛙一样,把小肚子露在外面,自己低头伸手数着上面的小红点。 她坐在床沿边,看他撑着精神逗她笑,“是不是好丑?许攸的更丑,怪不得他会吓哭。许攸那么爱美,肯定以为自己治不好了。” 南嘉说了一会儿,见楚栖只是耷拉着眼皮看他,偶尔才不冷不淡的嗯一声,才慢慢闭上嘴。 他放下衣服住上自己白嫩的小肚子,慢吞吞的往她身边爬,蹭到她怀里,小声问道:“你生气了?”不然怎么都不理他了。 楚栖托住他的身子,免得他滚下床。见他脸贴在自己身上,才幽幽叹息一声:“南嘉,你怎么就不娇气一点。” 想着去年这时候,楚橦几乎还没出红点李贵君就察觉到了,她一般有点不舒服都会表现的很明显,嚷嚷着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然后挨个疼她一遍才算罢休。 哪里像南嘉这样,低烧了两天,身上已经起了红点才发现。她今天要是不问,说不定他还能撑到水痘长出来才说。 楚栖抚着他的脊背,南嘉跟只猫一样舒服的窝在她怀里,除了犯困外,简直跟往常一样,完全没有低烧后不舒服的样子。 楚栖猜他在撑着,想自己忍着。顿时觉得有些心疼,掌心贴着他的额头问道:“头还疼吗?” 南嘉这才老实的说道:“头有一点晕,不是很疼,就觉得有些困,肚子也好饱,不想吃饭。” “南嘉呀,”楚栖摸了摸他的小肚子,笑着说道:“你怎么还没小六娇气呢?以后要是有哪里不舒服,就直接说出来,别自己忍着。你可是咱王府里的小王君,金贵娇气着呢。” 南嘉弯着眼睛笑,问道:“小六也起过红点?” “嗯,她觉得头晕,当天就不愿意去学子院,等奉御诊出来是水痘后,更是哭的不行,见着我就把肚皮露给我看,说她不舒服,想吃好吃的。”楚栖想着楚橦那卖乖的模样就想笑,“她嚷嚷着要吃的,真给她拿过来她又吃不下去,抱着一堆吃的哭的跟个泪人一样。可心疼坏了李贵君和母皇。” 南嘉有些昏昏欲睡,但听着还是想笑,准备强打起精神听她再多说些,就感觉到她轻拍着自己的背哄他睡了。 迷迷糊糊间,他似乎听着楚栖说道:“南嘉,你可以再娇气任性一点,我会疼你也会纵容你。” 楚栖一向不喜欢聒噪吵闹的小孩,但却允许南嘉跟她撒娇任性。她觉得自己心思不是很细,甚至有时候会忽略许多。所以希望南嘉能娇气一点,受了委屈,或是不舒服时跟她表现出来,这样她就会护着他,疼着他。 南嘉明显不是楚橦那样的小娇气包,他在外人面前乖巧懂事,只有对着她时才依赖的露出自己粘人的一面。 所以楚栖多数时候愿意惯着他,无声的纵容他粘着自己。 出水痘的这段时间,楚栖给南嘉请了假,每天除了必要的事情外多数时间都陪着他。 南嘉每天都恹恹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可能因为不舒服,格外的粘人和烦躁。 他身上痒,手上却带着萧神医给的棉手套,不让他挠。 红点从肚皮蔓延到四肢,甚至连脖子和头皮上都有。尤其是变成水痘后,痒痒的,仿佛一群蚂蚁在自己身上乱爬啃咬,自己还挠不着。 南嘉乖巧的脾气在这几天里极度的烦躁。除了楚栖外,几乎谁都不让碰。 他不舒服的窝在楚栖怀里,脸埋在她胸前,初九跟他说话,想逗他转移注意力都不行。 晚上更是难熬,他睡着后会无意识的伸手去抓。楚栖没有办法,晚上就抱着他睡。 南嘉睡着前还会乖巧呢掰着手指头跟她背古诗,但一旦睡着后,就会痒的乱扭。 楚栖一握住他的手,他就带着哭腔的哼哼唧唧。但只要她放手,南嘉就去挠后背。 这幅模样,简直跟楚橦当初一模一样。楚栖顿时想收回让他娇气一点的话,还是乖巧懂事,忍着痒不挠的小和尚讨人喜欢。 楚栖晚上嘴上虽这么说,但白天里这话却是绝口不提。一旦她要是说了,南嘉估计晚上就不睡了。 熬了十来天,水痘结束后,南嘉瘦了一圈,楚栖也跟着他瘦了一圈。 第26章 占有欲 日子进了五月后,南嘉就有些心不在焉。 夫子在堂上拿著书缓缓度步,温声细语的教学子们朗诵文章。她说一句,学子们摇头晃脑的跟着念一句。 今天主要讲的是伦理亲情,教导学子们父母养儿不易,子女长大后定要孝顺侍奉。 夫子正讲到父母拉扯孩子长大,还未等她尽孝,其女便被捉去服兵役,路途艰苦风雪交加,她埋怨众人都没有不幸的事,为什么唯独她遭此磨难,为什么只有她不能终养父母。 “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无父何怙?无母何持?出则衔恤,入则靡至。” 南嘉听到这里微微有些恍惚走神,光张着嘴不出声,拿著书的手指不自觉攥紧,指甲将手中的纸张戳破都不自知。 夫子走到他身旁顿住,皱着眉头,神色不悦的用书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问道:“了因,你说我刚才读到哪一段了?” 南嘉回神,低着头站了起来。 周围一干目光立马凝聚到他身上,窃窃私语起来。有小声提醒他诗句的,有嘲笑他走神不听讲的。 夫子眉头皱的更紧,用书脊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 南嘉看着手里的书,他明明知道讲到哪里,却张不开口,望著书上的墨色字迹,只觉得所有声音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慢慢汇成一股热气,蹿进眼睛,红了眼眶。 视线逐渐模糊,书上的字迹越发朦胧不清。南嘉抿紧嘴唇,干脆不再出声。 周畔看着前面的人光低头不说话,顿时有些着急,小声提醒他,“鲜民之生——” 夫子听着动静立马看向周畔,她这才把头低下来,用鼻音小声哼着“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 听起来只有翁嗡嗡的一句话,根本辨不清字。 许攸坐在南嘉左上方,扭头看他时刚巧看到他脸上有泪痕,不由得愣了一瞬。心底虽想着他活该,但见夫子只盯着周畔,立马把桌上的书竖立起来,手指头戳着上面的句子,指给他看。 他才不是帮助小和尚呢,他只是看他哭了觉得可怜而已。 南嘉如同念经的小师傅一样,垂着头,对所有的动静都是两耳不闻。 夫子等了一会儿,见他的确不打算开口了,这才沉声说道:“散学后把这首诗抄写五十遍,写完再回去。” 随后眼睛扫了一圈学堂,板着脸声音严肃,“如果被我发现谁帮了他,那就跟他一起再抄写一百遍,同时喊你父母过来。” 本来可怜小和尚,准备帮忙的人顿时歇了这份心思。 夫子眼神扫了一眼南嘉,他眼泪滴在书卷上,濡湿纸上的字迹,墨水被眼泪晕染开来,模糊一片。 他还委屈了? 夫子有心想让他站着反省一下为什么上课走神,便没让他坐下来。 “我们再来读一遍刚才的诗,‘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无父何怙?无母何持?出则衔恤,入则靡至’,它的意思呢就是‘孤独活着没意思,还不如早点就去死。没有亲爹何所靠?没有亲妈何所恃?出门行走心含悲,入门茫然不知止。’,讲了父母不在时,孩子的孤独思念。” 夫子从南嘉身旁走过,声音不疾不徐缓缓响起,学堂里的学子们立马跟着又高声读了一遍。 南嘉站了一堂课,课后散学,他才坐下来。 学子们三三两两的嬉戏打闹出了学堂,跟着夫子去了门口。许攸走之前看了南嘉一眼,本来想跟他说两句话,但看见周畔过来,才又抬着下巴转脸走开。 其实他就是想过去跟小和尚说,这种诗多看两遍也就会了。但想想这么说出来似乎有点跟他炫耀的意思。 许攸觉得就是自己太聪明,所以这种事情才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想着顿时脚步轻快的跑了出去。 学堂里只剩下周畔和南嘉,她想问小和尚要不要帮他抄写?又或是自己能不能坐在这里看他写完再回去? 但见南嘉低着头认真写字,完全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之前叽叽喳喳的学堂顿时安静了下来。夕阳透过窗户,斜着铺洒在南嘉的脚边,将他孤立排除在这片最后的阳光之外。 南嘉放下手中的笔,趴在桌子上,脸埋在手臂里,抱紧胳膊把自己缩成一团。 楚栖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她今日过来接小和尚,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都没见着他出来,顿时皱着眉头让初二去问夫子他人呢。 这才知道他被罚,留在学堂里抄写诗句。 初二听着这话时,顿时佩服的看了一眼那夫子,王爷捧在手心里疼的人,你居然敢罚他抄写诗句。 她心里想的再多,脸上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将事情如实告诉了王爷。 楚栖皱了皱眉头,从马车里出来,亲自过来找他。 小和尚有多聪明她比谁都清楚,就算走神也不会连诗句都读不出来。 果然,刚来到学堂就看到他反常的趴在桌子上,似乎睡着了。 楚栖抱臂倚在门框上,皱眉喊他,“南嘉?” 听着熟悉的声音,南嘉愣了一下,抬头就看见站在门框旁的楚栖。她背对着最后一抹夕阳余晖,橘黄色的光洒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像是从光中走出来的人一样,温暖又柔和。 南嘉看不清她的脸色,只能喃喃喊了句,“楚栖。” 他抬起头,脸上的泪痕便看的一清二楚,眼睛红肿的跟颗核桃一样,微抿着嘴唇抽咽的看她。 楚栖眯眼看了他一眼,顿时眼神不善的走过来,身上所有的温暖柔和尽数褪去,只余下骇人的冰冷气息。 她站在南嘉身旁,单手捧起他的小脸,另一只手屈指轻柔的擦去他眼尾的泪,语气听不出任何喜怒,“夫子打你了?” 南嘉摇摇头,伸手搂住她的腰,脸埋在她小腹上,贪婪的嗅着她身上清淡的药味,声音闷闷的说道:“没有打我,是我上课走神了。” “那怎么哭了?”楚栖垂眸看着身前的人,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是谁让你委屈了?” 南嘉光摇头也不说话,就这么抱着她的腰不松手。 楚栖余光扫到他桌子上的纸,上面写着相同的诗句,只是多数皆被泪水浸湿,笔迹模糊不清,纸都皱在一起。 她伸手抽了一张,看了一眼那两行诗,便明白了他今日的反常。 算算时间,如今距离去年他父母出事,也差不多有一年了。 楚栖抚着他的背,试探性的建议道:“南嘉,过两天我带你回趟天恩寺吧……去看看你爹娘。” 南嘉攥着她身后衣服的手微微收紧,半响儿后才带着哭腔轻轻嗯了一声。 “楚栖,我想我爹爹了。”他搂着她的腰,脸埋在她怀里,“我想去看看他们,告诉他们我现在过的很好,你很疼我,师傅很疼我,初九也很疼我……我有好多人疼着呢。” 楚栖嗯了一声,任由他难得的跟自己哭一回。等他发泄完了,才将人抱回去。 回到王府后,便写了份请假的折子让初九递到宫里,准备明日就陪南嘉回趟天恩寺。 晚上两人在三思阁时,他边写着那被罚的诗文,边跟她说天恩寺里的事情。还未消肿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亮,显然是很期待明天就能回去。 到了往日里睡觉的点了,楚栖看南嘉打着哈欠还在写,便走过去把他抱了起来,将笔从他手里拿掉,“该睡觉了,明天还要坐马车去天恩寺。” 南嘉皱巴着脸看着还没写完的诗,“我才写了二十遍……明天请假时,夫子会说我的。” 楚栖揉了一把他脑袋,边送他回去睡觉,边说道:“我替你写,明天陪你一同去请假,把这东西亲手交给你夫子。” 南嘉听她这么说,顿时高兴的弯起眼睛,搂住她的脖子,低头在她一侧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月光下,那双漆黑的眼睛看起来有些亮晶晶的。 楚栖的脚步,因着这“吧唧”一声顿了一下,一触而退的柔软,是她从来没体验过的亲昵。 她伸手摸了下被他印下口水的脸,垂眸笑道:“这又是谁教的?” “爹爹教的。”南嘉头歪在她肩膀上,手指玩着她背后的头发说道:“只亲过你和爹爹。” 娘太严肃,他不太敢在她面前这么放肆,只敢背着她偷偷亲爹爹。 楚栖闻言不由得垂眸轻笑,伸手拍了一下他屁股,才故作严肃的教育道:“不可以随便亲别人知道吗?就算是表示亲昵高兴,也不能用这种方式。你现在还小,我不说你什么,等你再大点,要是被我看见你再亲别人,我就把你屁股打开花。” 南嘉伸手捂着屁股,回头看着她,怯生生的问道:“那能亲你吗?” “……不能。”楚栖回答的有些迟疑,她虽然喜欢南嘉跟自己亲昵,但还是不赞同通过这种方式。 “可我不是你的童养婿吗?”南嘉眨巴着漆黑的眼睛看着她,脸上一副乖巧好奇的神色,“爹都能亲娘,我为什么不能亲你?” “不许再提童养婿。”楚栖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说道:“我迟早要被你气死。” 南嘉顿时搂着她的脖子笑的像只偷了腥的猫。 他发现不管楚栖说什么,自己都能用这句话堵回去。 楚栖把南嘉送回房后,才又回了三思阁。 第二日,初九跟往常一样将马车停在白云书院门旁,伸手掀开车帘。 不同于平日的是,从马车里下来的人不是南嘉,而是楚栖。她下车后,回身这才将里面的小和尚抱出来。 南嘉今天是来请假的,所以并没有穿着白云书院的那身学子服。一身淡紫色的衣衫,头上扎着紫色发带,这身装扮跟身旁的楚栖几乎一样。 楚栖领着人一路来到夫子堂,她到的时候,里面只有两三个夫子。这几人不知道楚栖是什么来头,想做什么,便要去喊监院过来。 初九跟着她们一起,见到监院后把王府的令牌亮了出来,成功的将一干人等震惊在原地,半响儿没回神,“去请你们的院长和童生班的夫子过来。” 起初楚栖是没打算将小和尚的身份告诉院长,刚开始是没想起来,后来是怕他被五王君的身份拘束非议。 如今楚栖却不这么想了,小和尚到底不是一般人家子弟,日后请假的次数多着呢,还不如早早亮明身份好办事。 更重要的是,楚栖可不想日后再有熬夜点灯,替小和尚抄写五十遍诗文的事了。 院长听说五王爷亲自来了书院,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无需任何人指引,她便一眼就认出来了谁是楚栖。 一屋子人中,只有她坐在正中央的太师椅上,一身紫衣,神色慵懒随意,垂着眼眸,漫不经心的抿着手里的茶。 院长急忙过来行礼。 她到底是一院之长,楚栖自然不会真受这一拜。 客套两句话后,院长才试探性的问道:“敢问王爷亲自前来,所为何事?” 楚栖坐在太师椅上,耷拉着眼皮看着手里的茶杯,右手捏着茶盖子剐着杯中的茶沫,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给我王君请几日的假期。” 院长听着王君,倒是一愣,随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南嘉,顿时震惊不已。 ——五王爷的王君,是天恩寺里的小和尚,听说才四五岁。 院长猛的想起来这句话,只觉得心都要从胸口跳出来了。这五王君按着身份地位,怎么着都该在宫中的学子院里,为何会来她们这白云书院? 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以及宫内的波涛汹涌,楚栖自然不会对她一个院长说,她来就是告诉众人南嘉五王君的身份。 院长扯着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还算沉稳的说道:“这事王爷让属下跑一趟就是了。” “请假这事可以让属下来一趟,但另一件事还是要本王亲自过来。”听楚栖说完这话,院长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事,就看见童生班的夫子慌慌忙忙的快步走进来。 院长只觉得眼前一黑,生怕这夫子私下里怎么罚了这小王君,给白云书院惹上麻烦。 那夫子也是害怕,来到后就跪在地上给楚栖行礼。 “夫子不必如此紧张,白云书院教育学子自然有你们的一套法子,宫里学子院也是这般,本王都懂得。” 楚栖一副好脾气的笑着,让初九把人扶起来,自己抿了一口茶才接着说道:“了因昨天课堂上走神是他不对,夫子让他抄写诗文也是应该的。 只是他年龄小,昨晚困了之后本王便让他先睡了,剩下的诗文是本王代写的,也算凑齐了这五十遍。” 她让初九把纸交到那夫子手中,“一共五十遍,一个字未少,夫子可以检查一下。” 夫子哪里还敢说什么,只好硬着头皮低头翻看了一遍。除去最初几页是了因工工整整的字迹,其余龙飞凤舞字迹张扬随性的,便是出自楚栖之手。 见她点头,楚栖才点头起身,“既然夫子检查过了,那本王来此的事情也就解决了。” 她走向院长,笑着说道:“王君在白云书院读书自然有本王的道理,本王不希望听到书院里有什么关于他的闲话传出来。” 院长立马说道:“这是自然。” 楚栖余光看了一眼初九身旁的南嘉,笑道:“王君是个聪明的孩子,但到底年龄还小,偶尔也会调皮闯祸,还请院长多加——” 她顿了顿,院长正准备接着说不敢不敢的时候,就听着她接着说道:“还请院长多加忍耐。” 院长:“……”原来五王爷,是这么护短的人。 楚栖心满意足的牵着南嘉出了门,免了众人的相送。 她走后,夫子堂的一干人等顿时松了一口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楚栖这次过去就是想吓一下这些夫子,给被罚的小和尚出一口气,自然不会为难她们。 坐上马车后,楚栖见着南嘉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不由得笑道:“高兴了?” 南嘉轻轻恩了一声,凑过去贴着她坐。楚栖之前担心他身份暴露后会在书院过的不自在,可他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个人,被别人知道身份与否,都不影响他在学院里的日子。 尤其是南嘉喜欢看楚栖为他做主的样子,开口闭口都是本王。 他笑眯眯的歪头喊她,“楚栖。” “嗯?”楚栖侧头看他。 南嘉弯着眼睛脱掉鞋子,欢快的爬上软榻,跟只猫一样依偎在她身旁。 楚栖对自己总是格外的纵容,允许他喊她名字,允许他对她撒娇。 慢慢的,南嘉就想着能再得寸进尺点,让她只疼自己,只喜欢他一个人。 第27章 寺中遇袭 天恩寺自收到楚栖的帖子,知道五王爷协同王君来此之后,便把南嘉以前居住的禅房重新收拾了一下,顺带着又准备了几间干净的禅房。 方丈拿不准给楚栖的房间应该怎么安排,就在南嘉住的禅房旁,给她收拾了一间屋子。这一安排倒是无意中跟当初初九的心思一样。 楚栖一行人将近中午才到山脚。天恩寺建在半山腰,上山的楼梯较多,马车只能停在山下,不想走上去的只能选择坐轿。 然而这种山路楼梯,即使坐轿也是颠簸。 楚栖伸手牵着南嘉,干脆选择爬上去。 俗话说下山容易上山难。南嘉短胳膊短腿,咬着牙爬了一半,就累的想蹲下来休息一会儿再走。 他怕楚栖抱着自己爬山太累,就看向她身后的初二。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自己再爬一会儿。 楚栖看见了他的小动作,阻止了初二伸手抱南嘉的动作,提溜着他的夹肢窝就把人抱在了怀里。 “你就是再重点,我也能抱的动。”楚栖将他往怀里掂了掂,手臂托着他的屁股,很轻松的往上走。 一旁的初九对着南嘉笑道:“王爷经常早起打拳练剑,自然抱的动小王君。”他不会功夫体力偏差,走到现在微微有些喘,初二便伸手扶着他。 南嘉眨巴两下眼睛,他还以为楚栖会睡懒觉呢,没想到她每日也会早起的。 楚栖抱着人来到天恩寺时,方丈已经协同寺中众人等着了。见楚栖上来,方丈便合掌对着她和南嘉施了一个佛礼。 楚栖将怀里的人放下来,冲着他还了一礼。南嘉自然跟着回礼,在楚栖和方丈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看向一旁的师傅禅意和他的几位师兄。 禅意见他比一年前高了些胖了些,更重要的是人比在寺里精神灵动,一颗担忧的心,可算是妥妥的放回肚子里了。看向他的眉眼间,皆是柔和的笑意。 一看方丈陪同楚栖进寺,南嘉立马跑到禅意身边,一把抱住他的腰,喊了声,“师傅。” 禅意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眼睛有些湿润,摸着他的脸,柔声纠正道:“现在你辈分和我相同,要改口叫师兄了。” 见南嘉没说话,他才笑着说道:“你心底记得我这师傅就行,口头上还是要叫师兄,免得被方丈听见。” 南嘉这才乖巧的喊了句师兄。 来到寺中,脱离了方丈和楚栖的视线,一干师兄们终于从躲着的地方出来,一股脑的涌到南嘉身边。 了一笑眯眯的伸手揉了揉小和尚的脸蛋,说道:“了因头发都长长了,人也比以前胖了点,亏得师傅和了归师兄还天天担心你在王府里受委屈呢。” 了归在一旁赶紧把南嘉护在怀里,轻声斥责了一,“你怎得又欺负他。” 这幅场景,简直和一年前一模一样。那时候的南嘉刚刚失去双亲,任由别人如何逗他都没有反应,呆滞的像只木偶。 了一说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模样,总是逗弄他,了归便会轻声斥责他两句,将南嘉护在怀里。 南嘉此时已经不再是只木偶了,他仰着脑袋看了归,见他这一年几乎没什么变化,顿时弯着眼睛脆生生的喊了声,“师兄。” 随后一扭头,对着了一张口就是一句,“师侄。”他的辈分在离寺时被提高,如今喊他们一句师侄完全没有任何毛病。 了一顿时跳脚,嚷嚷着了因偏心,亏他这一年来念佛时还总提起他,每次监督师弟们念经时总会想起爱打瞌睡的小师弟。 一团师兄弟顿时笑了起来。南嘉给他们带了礼物和零嘴,让人拿过来,跟众人分了一下。 南嘉在后院里由初九陪着,跟众人一起玩闹。他虽然只在寺里待了一个多月,然而在他最无助无依的时候,正是这群人陪着他度过。 楚栖则跟着方丈逛了一圈天恩寺。她起初有些不信这些东西,觉得与其相信这些玄乎的东西去祈求,倒不如凭借着自己的双手去获得。 但她重生了,再加上从南嘉来了王府后,她那莫名其妙的晕厥再也没有过,楚栖就有点信了。 她问了方丈最近天安法师有没有回京?方丈回了句没有。所得到的这个结果也在意料之内。 天安法师行踪飘忽不定,想要见他一面,的确需要缘分。 楚栖中午在天恩寺里用餐,尝了一下小和尚最初来府里时说的圆饼,以及素包子。想来是寺里常年吃素,后院的大厨对于素菜有自己的理解研究,味道的确比一般的好些。 下午时楚栖便陪着南嘉在寺里逛逛,听他说说自己对于寺里的记忆。其实南嘉真正记着的不算多,对于很多东西都没了印象,唯一记住的就是身边的几个师兄弟和他念经的佛堂。 来到后院的佛堂,楚栖笑着问他,“还记得多少佛经?” 南嘉皱着颜色浅淡的眉毛,倒是仔细的想了一下,随后不好意思的揪着衣角低头说道:“不记得了。” 记不住没关系,好在佛堂里有经书。 南嘉拉着楚栖过去,让她坐在一旁的团垫上,自己恭敬的跪在佛前,先是拜了三拜,才捻起棒子,边对着经书念着佛经,边有节奏的敲着木鱼。 过了刚开始的生硬磕巴,慢慢的南嘉像个真正的小沙弥一样进入状态,虔诚的跪在菩萨脚下。清脆的声音不徐不疾的响起,伴随着有节奏的敲木鱼声,回响在仅有两人的佛堂内。 慢慢的,楚栖漫不经心的慵懒态度变得多了份恭敬。佛经的确有洗涤灵魂的力量,让人静下心,把自己沉淀下来。 这么在佛堂里一坐,便坐了近乎两个时辰。期间楚栖想喊停南嘉,因为他还小,跪这么久腿会受不了。 但目光触及他虔诚的神色,以及眼眸低垂怜悯众生的菩萨时,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最后的半个时辰里,楚栖听着佛经都没静下心,眼睛盯着跪在蒲垫上的人。 直到南嘉声音停止,手中棒子落在木鱼上发出“咚”的一声,在安静的佛堂里,如同空谷回响般,莫名心生敬畏。此等氛围下,让人完全忽略敲木鱼念经的只是一个才五岁大的孩子。 楚栖终于松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半蹲下来看着他。 南嘉合上经文放下手中的棒子,对着菩萨又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对楚栖露出笑脸,眼睛亮晶晶的对着她张开胳膊。 楚栖将人抱了起来,不用想也知道跪了这么久,他自己肯定是走不了路。中途她都担心南嘉会撑不住会先倒下。 出了佛堂,楚栖才说道:“你以前也念这么久?” 南嘉摇了摇头,“以前只念一个时辰,有时候会念的久一些。”他搂着楚栖的脖子,说道:“师傅说念经保平安。我就给你念了一遍。” 楚栖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我不是好好的吗,下回要是想念经就只给你爹娘念。省的一跪就是小半天。” 她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往他膝盖上碰了碰,“回去让初九看看。”跪这么久,即使膝盖下面有蒲垫,估计也会肿。 南嘉知道她是心疼自己,顿时弯起眼睛抿着小嘴,任由她卷起自己的裤脚。如果下回还来,他肯定还会再给楚栖念一遍平安经。 吃罢晚饭后,楚栖坐在南嘉的床沿边,将他的裤腿挽到膝盖上面,拿过一旁的药酒倒在手心里,轻轻的替他揉着。 除了刚碰到时,南嘉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嘶了一声后,便觉得舒服了许多。膝盖上仿佛有一股暖暖的热流,混合着药酒一同渗进他的骨头里,暖乎乎的,一点也不疼。 楚栖用内力,小心仔细的催动药酒的药力,轻轻的揉着。 南嘉晚上通常到点就会睡,再加上今天比平时活泼的多,耗费精神也多,被楚栖揉着膝盖,很快就有些昏昏欲睡。 他歪着头,睡眼朦胧的看着楚栖,眼皮慢慢往下垂,最后粘在一起。 为了能让南嘉明天去看父母时行动如常,楚栖又给他揉了一遍药酒。 已经入夜,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禅香味,淡雅有禅意,更是有助于睡眠。为了南嘉睡的舒服,房里只点了一盏剪去一半灯芯的油灯。 安静房内,顿时只能听到南嘉睡熟的呼吸声。偶尔被楚栖握住脚踝被迫伸直腿时,才发出不满的嘤咛哼唧声,小声的跟她抗议着。 楚栖见他侧卧时,把腿蜷缩起来不让她扯直,她一碰,他就哼唧着用脚蹬她。这种动作但凡南嘉还有一点清醒的意识,都不会对她做。 难得看到这幅模样的小和尚,楚栖垂眸无声轻笑,眼底是自己从来都没察觉到的温柔宠溺。 直到南嘉被她烦的不行,最后干脆妥协的平躺着,躺平四肢任由她扯。 好不容易涂完药酒,楚栖收起东西,洗了把手准备回房睡觉时,却听到屋顶传来一丝动静。 她眉头一皱,立马闪身躲到一旁的阴影里。片刻后屋顶的脚步声停止,紧接着是瓦片被轻轻掀开的声音。 上面的人似乎是想确定屋里住着的人,看完之后便把瓦片又盖上,脚步轻点屋顶,似乎跃了下去。 来者轻功极好,如果不是楚栖本身功夫不浅,再加上前世养成的敏.感警惕,定然不会听到那细微的脚步声。 楚栖冲着暗处打了个极其隐蔽的手势,低语说道:“保护好他。”随后打开门追了出去。屋内无声无息瞬间多了一个人,恭敬的守在床前。 楚栖出去时,正好碰到屋顶那人飞身而下,正准备往屋里走。 猛的见着有人从房里出来,那人眼睛一眯,把她当成没有功夫的人,伸手就想去点她的穴道。 楚栖站着不动,一副被吓到的模样,直到人都来到面前,才掀起嘴角,微微挪动脚步往旁边一闪,轻而易举的躲开她的手。 来者一身黑衣,连脸都蒙上,只余下一双精光有神的眼睛,一看便知道此人内力不弱。 那黑衣人见自己被楚栖戏耍了,顿时有些生气,该指为掌,朝她挥来。 楚栖脚尖轻点,离开原地,跃到她的身后,冷声问道:“你是何人?进我王君房内有何贵干?” 她首先亮明身份,一般人听着自然会闻声而退,除非有目的而来。 而明显黑衣人属于后者,她一听楚栖说屋里人是她王君,攻击的掌风顿时更加凌厉迅速,带着必杀的决绝。 楚栖眉头微皱,看来此人应该是认识南嘉,听着他是自己王君,又见她从屋里出来,还以为她做了什么,才会这么生气。 她攻击太快,根本不给楚栖喘息解释的机会,一旦她脚尖落地,更为凌厉狠绝的手刃又会迎头劈来。 楚栖不想伤她,可也不是一个任由别人步步紧逼处处忍让的人,“要么收手好好谈谈,要么只能擒住你之后再谈。” 黑衣人闻言冷笑,一个在宫中享受的王爷,尤其是腿疾才好,就算武功再好又哪里是自己的对手。 还妄想擒住她?简直就是笑话。 她攻击更盛,在楚栖有些招架不住时,不由得出声讥讽,“呵,不是要擒住我吗?难道五王爷只会讲大话吓唬人?” 跟她过招之后,楚栖便知道来者是江湖中人。顿时脚尖轻点借力后跃几步,在黑衣人轻蔑嘲笑的目光中,抬起胳膊对着一旁轻轻招手。顿时早就听见动静,站在暗处随时待命的几个侍卫冲了出来。 “既然阁下不愿意好好谈话,那本王只能采取别的法子了。”楚栖活动着有些僵硬的手腕,笑的一派邪气。 黑衣人瞬间被初二为首的六人围住。 楚栖作为五王爷,没有任何准备,怎么会带着南嘉轻易出门。 来者皆是王府里的暗卫,伪装成随从侍卫陪着她一同来了天恩寺。 起初刚有动静时她们便站在暗处,等候楚栖的命令。 黑衣人一对六,自然不会轻松,顿时讽刺道:“以多敌寡?想不到堂堂王爷,竟是如此卑鄙之人!” 楚栖撩起衣摆,慵懒随意的倚坐在廊下的围栏上,听着这话才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卑鄙?阁下是个江湖中人,以习武为主。而我是个朝中王爷,衣来张手饭来张口。 即使这样,阁下刚才跟我动手时可没客气过,招招致命,以你的长处对我的短处,难道这就不卑鄙?” 给南嘉揉了一晚上的膝盖,楚栖手腕有些酸软,现在活动了一会儿倒是觉得灵活了许多。 被六人围住的黑衣人,见楚栖倚在廊下,耷拉着眼皮,顿时眼中寒光一闪,脚步虚晃骗过身前几人视线,从袖子中飞出一把小巧的匕首,直逼楚栖胸口。 月光下,匕首背面上闪过一道寒冷耀眼的银光。 初二等人大惊,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着旁边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南嘉揉着眼睛站在门前含糊着问,“什么事?” 随后便看到前方银光一闪,一个锋利的东西飞向一旁的楚栖。 ——楚栖! 南嘉眼睛慢慢睁大,声音卡在喉咙里喊不出来,脚想也不想的就朝着她跑了过去。 坐在廊下的楚栖,眼皮都没抬,活动后的右手往前一伸,手腕翻动,那枚匕首便被夹在她的食指和中指间。 对方力道太重,在匕首上灌了内力,楚栖反应再快,食指依旧被锋利的匕首划出一道口子,血立马流了下来,滴在她的衣袍上。 楚栖眼神微冷,掀起嘴角问道:“阁下刚才说我卑鄙?” 而这边,看见她没事,跑过来的南嘉脚一软膝盖一疼,顿时摔在地上,磕的闷哼一声。 同时黑衣人也因为南嘉的突然出现而停手,被初二擒住。 第28章 我要带南嘉回去 本来一身怒气,正准备走向黑衣人的楚栖,却因为听到初二的一声王君而停下。她回头就看到南嘉趴在地上,正撑着胳膊准备爬起来。 “你怎么醒了?”楚栖眼睛往屋里看了一眼,先前的暗卫早已在南嘉醒来前闪到了阴影里。 南嘉本来就肿起来的膝盖骨又在青石板上磕了一下,幸好上面没有沙粒碎石块,不然膝盖和手掌心肯定都会被磨破。 楚栖一只手上都是血,只能蹲下来单手把人扶起来。 南嘉似乎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躲开她扶自己的手,反而去捉她那只受伤的手,两只小手攥着流血的那根食指,张嘴就含住。用最笨的方法帮她止血。 “快松口,”楚栖一惊,伸手想将他拉开,安抚道:“我没事,待会儿包扎一下就行。” 南嘉跪坐在地上,双手倔强的握紧她的手腕,嘴巴叼着她的手指,黑宝石般的眼睛里慢慢蓄出泪水,在月光下闪烁不停。 他竟心疼的哭了。 洗澡时被知乐搓掉一层皮他都忍着不哭,刚才摔了一跤,都坚强的没掉眼泪的南嘉,竟因为她的手被划破而哭了…… 楚栖整颗心都软了,恨不得化成一滩水把他包裹在里面,不让他受一点伤害。她眉眼温柔,伸手抚着他散在脑后的头发,笑着说道:“南嘉乖,我不疼。你别看它血流的多,其实一点都不疼。” 她说的话南嘉是一句也不信,怎么可能不疼,血都顺着手心流到她的袖口了。 南嘉眨巴下眼睛,温热的泪水顺着脸颊滴在她手上。小时候他划破手时,爹爹就是这样把他的手指放在嘴里,慢慢的血就不流了。 楚栖见他跟只小动物一样,企图用自己的口水帮她止血,顿时哭笑不得,“南嘉,你用舌头舔我伤口,只会越舔我越疼。” 闻言,南嘉的动作一顿,悄悄的把刚伸出去舔了一下的舌头收回去。嘴巴叼着她的手指,抬头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眼中的泪水随着他眨眼的动作,挂在他卷长的睫毛上,在月光下轻轻颤动。 楚栖伸手抹去他睫毛上的泪珠,戳了戳他微微鼓着的脸颊,笑着说道:“松口吧,我让初九过来包扎一下就行了。” “嗯。”南嘉带着哭腔的鼻音轻轻嗯了一声,这才松口。 虽然他的法子笨,但楚栖的手指的确不再流血,被划破的伤口泛着白色,一层皮肉完全翻在外面,要是匕首再划的深一点,就能露出里面的白骨。 伤口这么深,怪不得她说越舔越痛。 南嘉嘴巴一扁,眼泪差点又落下来。 初九早就到了,刚才是把听着动静赶来的众僧安抚回去,现在立马提着从王府带来的药箱跑过来。 南嘉嘴巴和手上都沾着楚栖的血,她让小侍给他倒了杯水漱口,教育道:“下次不许再用嘴了。” 楚栖拇指抹掉他嘴角的一点血迹,略带嫌弃的语气说他,“南嘉,你是只小狗吗?”刚才还竟想用舌头舔两下。 南嘉见初九皱着眉头给她往手指上倒药粉,怕她疼,立马卖乖的冲着她叫了声,“汪!” 莫说楚栖,就连离得近的初九也被他逗笑了。 楚栖顿时哭笑不得的伸手揉他脑袋。 南嘉乖巧的看着她,微微昂着头在她手心里蹭了蹭,才小声问道:“疼吗?” 南嘉还没听到楚栖回答他,就听院子里的人,压抑着情绪,有些哽咽的唤了声,“嘉嘉……” 南嘉和楚栖一同转头,看向院子中那个被初二擒住的黑衣人。 黑衣人的情绪顿时有些激动,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但脚才刚动,就被初二架在脖子上的剑逼了回来。 她眼中慢慢涌出泪水,伸手扯掉脸上的黑布,柔声问南嘉,“嘉嘉不记得姨母了吗?”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南嘉的亲姨母南容,南嘉母亲同母同父的嫡亲妹妹。 南嘉直到看见南容的脸时,才微微怔了下,喃喃的喊了句姨母。 楚栖挑了挑眉,知道黑衣人身份后,才示意初二把人放开。 南容红着眼眶,朝着南嘉扑过来,伸手要抱他。 南嘉却在她朝自己伸手时,猛的转身往楚栖怀里一躲。楚栖自然是伸手把人护住。 “嘉嘉……”南容愣怔在原地,显然是被南嘉的反应打击到了,半响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不记得姨母了吗?” 南嘉紧紧的搂着楚栖的腰,头都没抬,带着哭腔问道:“娘都死一年了,你为什么才来?” 听着这话,南容眼眶中的泪水瞬间落下,“我也是大姐出事后两个月才收到消息。天佑城内正在争夺少主之位,娘让我私底下趁乱查凶手,我花了近乎大半年,才找到天恩寺。” 她缓缓蹲下来,伸手试探性的去碰南嘉的身子,“我不知道你还活着,在京城里逗留了小半个月,这两天才找到天恩寺附近。 今天碰巧在寺外看见你一面,有些不确定,才想着半夜过来一趟……你别怕,祖母和姨母定然会找到凶手为你娘报仇。” 南嘉这才从楚栖怀里出来,满脸的泪痕,哭着喊了句,“姨母。” 南容顿时伸手把他抱在怀里,哽咽着说道:“嘉嘉别怕,姨母这就带你回天佑城。” 在一旁蹲了好一会儿的楚栖,这才出声,“这件事恐怕你说了不算。”说罢直接伸手,将南嘉从她怀里抱了回来。 南容措不及防间怀里就空了,顿时伸手要夺。南嘉却搂着楚栖的脖子,手背抹着眼泪,乖巧的喊了句,“姨母。” 楚栖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对着南容笑了笑,转身把人抱回屋里。 南嘉坐在床沿上,初九捧着他的腿正在涂药消肿。面前站着楚栖和南容。 一见南嘉膝盖肿成这样,南容身侧的拳头瞬间攥紧,极力压抑着火气,侧身问道:“楚王爷是不是太残忍了,居然罚一个孩子下跪!” “姨母,楚栖没有罚我下跪,”南嘉看向南容,问道:“你刚才为什么要杀楚栖?” 南容眼睛瞥了下一旁的人,一副不想在她面前回答的模样,“这件事姨母以后再跟你说。过了今晚你就跟姨母回天佑城。” 楚栖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觉得站的有些久了,便缓步走到床头,侧身倚着床柱,对南嘉说道:“因为她知道你是我的童养婿,觉得我以后可能会欺负你,所以想提前杀了我,然后就能把你带走了。” 南容没想到她会在南嘉一个孩子面前说的这么直白,看向她的眼神顿时有些寒冷。 楚栖双手抱臂,慵懒的倚着床柱,说道:“你别把他当成一个才五岁的孩子。南嘉比你想象的聪明懂事。” “我外甥如何我自然清楚,用不着王爷这个外人告诉我。”南容上前一步,蹲在南嘉面前抬头看他,柔声哄道:“南嘉咱们明天就回去,你祖母和祖父都特别想念你。” 楚栖就在一旁看着,既不出声阻止她,也不看南嘉。 “姨母,我不想回去。”南嘉垂眸看着自己的膝盖,态度坚定,“我想留在楚栖身边。” 南容一惊,难以置信的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还是你被她诱惑或是威胁了?” 南嘉摇摇头,看了一眼床前眉眼带笑的楚栖,微微嘟着嘴巴替她争辩道:“楚栖对我很好,你不能说她坏话。” “对你好?”南容见他居然维护着楚栖,心底的火气噌的一下蹿上来,再张口时语气都有些重,“你知道她养着你要做什么吗?当个天域城众人疼爱的小少爷难道不比在王府当个王爷的玩物好!” “南容!”楚栖突然冷声喊她,刚好把她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压下来。 南嘉就是再聪明,但在这种事情上依旧是个干净如纸的孩子。他现在对自己的也不过是依赖,她对他的感情也跟对小六一样,并没有她想的那样不堪。 南容猛然回神,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了什么,脸色也有些不好看。皇家有多复杂危险,后宅中有多肮脏龌龊,这些都是事实,就算她不说,别人也会这么想! “你出来。”楚栖看了眼南容,抬脚率先走出去,示意她有话出来说。 南容也觉得当着南嘉的面不适合说这些,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跟着她站在门外。 楚栖倚在廊柱旁,说道:“想必你白天见到南嘉的那一眼心底就已经确定了他就是你外甥,什么晚上过来确认只不过是掩饰的借口。”她眼睛看着南容,“你分明就是想把他偷偷带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若是执意不放人,你觉得区区天佑城能拦得住我?” 楚栖讽刺的说道:“你正是知道这一点,才趁着夜里冒险来试一次。如果不能暗地里把人偷走,就亮明身份利用亲情带走南嘉。你这算盘打的可真仔细,做个普通的江湖人士真是屈才了。” 南容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声音也是冷硬,“如果他不是五王君,我可能不会出此下策。如果你真对南嘉没有别的肮脏想法,那就放他回江湖,免得让鲜活的他枯萎在你的后宅里。相比于阴险的宅斗,南嘉更适合于自由的江湖。” 楚栖也不反驳她的话,而是反问道:“天域城的少主定下来了吗?” 看南容瞬间僵住的脸色,楚栖就知道答案了,“如果没有定下来,你觉得南嘉回去能平安长大? 别说你和他祖母护着,如今你们连杀害他父母的凶手都没查到,就敢把毫无自保能力的他接回去?你是想拿他当个活靶子还是想用他来钓大鱼?” 南容被她问住,找不出一句能反驳的话。 楚栖把她问的哑口无言,这才收敛身上咄咄逼人的气势,“我对南嘉的感情,跟对我宫里的皇妹是一样。这话你爱信不信,等你找到凶手后,天域城里平安了,到时候你再来说把他接回去,我绝对不会阻拦,甚至会主动跟他解除这段荒唐的婚事。” 她说的的确有些道理,尤其是最后的一段话对南容来说更有诱惑力。如果楚栖真咬着人不放手,她的确没有任何办法。 南容心底已经同意,嘴上还是问了句,“我要怎么相信你说的话?” 楚栖掀起嘴角,邪气的笑道:“你没有选择,只能信我。” 南容顿时咬牙盯着她往屋里走的后背,恨不得一剑捅下去。 屋里初九已经替南嘉包扎好,他正盖着被子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床帐。 “怎么还不睡?”楚栖坐在床沿边,掀开他的被子,看了眼他的膝盖才又盖上。 南嘉看了她一眼,伸手拉着她的衣角,抿了抿嘴角才开口说道:“楚栖,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楚栖耷拉着眼皮看他。 因为家里祖母一向严肃,祖父膝前的小孩又多,肯定也不会专门疼他一个人,但是楚栖会只疼他自己。 南嘉眼睛漆黑明亮,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声音软糯的说道:“因为我是你的童养婿,我长大后你是要娶我的。” “……你还说!”楚栖哭笑不得的瞪了他一眼,伸出受伤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再提童养婿这事,你姨母非得把我的肉给削下来。” 南嘉知道她这幅语气是在跟自己开玩笑,顿时弯着眼睛看她,“我不让她削你肉。” 从半夜折腾到现在,南嘉此时终于有了睡意,手还拉着她的衣角,眼皮却越来越重。 楚栖伸手揉了揉的脑袋,轻声说道:“睡吧,你要是不想回去咱们就不回去。” 南容是等南嘉睡着后才进来,语气冷硬的对楚栖说道:“我明天就回去。”意思是她之前说的话,她同意了。等找到凶手后,再来把南嘉接回去。 楚栖一副欠揍的模样,笑的恶劣,“我就说你只能相信我。”在南容即将憋不住火气前,她才看着睡着的南嘉,语气认真的说道:“如果需要帮忙,随时来找我。” “不用,且不说这是江湖上的事,另外这也是我南家的家事。”南容说完这话就转身离开。 楚栖也不在意她的态度,给南嘉掖了掖被角也去睡了。 第二日早上,南嘉被南容抱着去了埋着他父母的地方。 禅意想把它营造成乱坟的迹象,没有给它立碑和除草。如今过去了一年,坟头上早已杂草横生。 南嘉边哭边伸手给他父母拔草,哽咽跟他们说着自己这一年的事,强调着说楚栖可疼他了。也不知道是说给他父母听的,还是说给一旁除草的南容听的。 南容是中午离开的,她不能在此处停留太久,免得被人跟上。 走之前她把南嘉拉到一旁,避开楚栖的视线,说道:“嘉嘉先在王府里住着,等姨母找到凶手后就来接你。如果……姨母是说如果楚栖欺负你,想和你亲近,你就用这个捅她。”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递到南嘉手里,又给他一枚半截食指长短的哨子,“捅完之后就吹哨子,这是咱们天域城用来联系的物件,到时候就会有人把你从王府里带出来。” 南嘉眨巴着眼睛看着手里的东西,什么话都没说。他总不能问姨母,如果是自己非要跟楚栖亲近,但她又不愿意时能吹哨子让人把楚栖按住吗? 看着南容对楚栖仇视的眼神,南嘉还是没把这话问出来。姨母不知道的是,通常都是他喜欢跟楚栖亲近,而她却很不情愿,总是嫌弃他粘人。 南容走了之后,楚栖来到南嘉身边,把还不能走路的他抱回去,绝口不问他姨母刚才说了什么。 南嘉却主动问她:“你想不想知道姨母跟我说了什么?” 楚栖见他两只眼睛亮晶晶的,跟只看见耗子的猫一样,斜睨了他一眼,“她还能说什么,莫过于让你防着我。” 居然被她猜到了…… 南嘉有些兴致阑珊的将两件东西都展示给她看,一只手捏着那枚形状和外形都很简单的哨子多看了两眼。 楚栖瞥了一下,说道:“这倒是个好东西,可以挂在脖子上,要是遇到危险时就吹响它。” “好东西?”南嘉又看了一遍,还是觉得它不好看,再说脖子上已经挂了她送的铜板,南嘉一丁点也不想取下来,“那就挂在你脖子上。” 他笑眯眯的看着楚栖,“你挂着我的哨子,随时保护我。” 楚栖顿时大呼自己亏本。南嘉则在她怀里笑弯了眼。 楚栖的确会护着他,但一些人偏偏想要试试小和尚在她心底的地位。 从年前开始,楚栖跟楚枢的关系就有些僵硬。而就在今年秋猎时,因为南嘉,两人彻底撕破那层友好的脸皮。 第29章 楚栖获胜 大楚每天秋天都会在围场举报大规模的狩猎活动。其中便有一场比赛,以猎物的多少来定胜负。皇上以此来考察几位殿下和京中世女的骑射功夫。 获胜者可以得到皇上的赏赐,可以说每年都是热闹无比。 楚栖之前的腿,就是因为秋猎,从马上摔下来才受的伤。 今年她重新回到围场骑在马上,楚昭倒是叮嘱她一切以安全为主,莫要逞强好胜。母皇都发话了,楚枢等人自然也要温声关怀一番。 南嘉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顿时有些好奇。初九给他换了身劲装,又将之前的话说了一遍,“王君,外面危险您不可以乱跑,想吃什么让王爷直接给您带回来就是了。” 可如果不能出去,只待在这帐篷里,那来围场和他一个人留在王府里有什么区别。 南嘉脸上是乖巧的应着,心思却活络了起来。他还小,没有自己的帐篷,只能跟楚栖睡一个。刚才是要换衣服才来的初九帐子里。 等换上衣服后,他就回到了楚栖的帐篷。初二守在外面,见王君回来后伸手要撩帘子,顿时拦住他,“王爷在换衣服。” 南嘉虽点头哦了一声,但掀帘子的手却没停止,甚至还准备先把头伸进去。 见他如此,初二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险些没绷住,只能伸手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冒犯的把人提溜出来,“王爷叮嘱过您现在不能进去。” 南嘉仰头看着她,粉润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所以她就特意派你在门口拦住我? 尽管小王君长得乖巧无害,可相处这么久,初二可不觉得他是个特别乖的小孩。硬着头皮吐出五个字,“您都六岁了。”不能再往里面伸头看了。 南嘉刚入秋时过得生辰,楚栖还为他大摆宴席呢。 两个人无声对峙间,楚栖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让他进来吧。” 初二这才松了一口气,脚步微挪把身后的门让出来。 楚栖正在扣衣襟的衣扣,听着他的脚步声头也不回的就说道:“待会儿跟初九在帐篷附近玩,别走远。” 南嘉来找她就是想说这事。他揪着手指头,磨蹭到她面前,哼唧道:“我想跟你一起骑马。” “不行,”楚栖低头瞥了他一眼,完全忽视他装可怜的模样,“你还小,万一摔着了怎么办?你难道也想跟我以前一样,天天坐在轮椅上?” 听着她这话,南嘉还真歪着头仔细想了一下。楚栖见他真有这种想法,顿时眼睛一眯,阴测测的说道:“你要是觉得坐轮椅舒服,我可以帮你把腿打断。” 南嘉漆黑的大眼睛幽幽的看着她,丝毫没有被吓到的模样,说道:“打断腿那你得抱我一辈子。” “我才不抱你。”楚栖蹲下来,嘴上冷硬,却伸手替他理了理衣服,见他鼓着脸颊,才说道:“等你长大后我再教你骑马。” 南嘉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闷闷的说道:“我想和你一起出去”。 “南嘉,你怎么越来越粘人了。”楚栖略微怀念的语气说道:“一年前的这时候,你可怕我了。” 随后她伸手捏了把他脸蛋,笑道:“我要是揍你一顿,你还跟不跟我出去?” 南嘉眼睛顿时亮了亮,“你揍我一顿,就能带我一起出去?” “不能。”楚栖回答的毫不犹豫。起身领着他往外走。 “楚栖,”南嘉慢吞吞的,几乎全靠她拉着自己才往前走了两步,可怜兮兮的喊她,“楚栖,我想和你一起去玩。” “围场太危险了,”楚栖这次态度异常的坚决,不管他怎么磨自己都不同意,“围场上的动物危险,人更危险。” 回头看见他垂眸咬嘴唇,楚栖无奈的叹息一声。转身蹲下来,伸手强行掰开他的嘴,把他那被咬出牙印的下唇瓣救出来,“你又胡闹。” 一旦她又什么事情让他不高兴了,或者不顺着他的意了。南嘉都不会跟你撒泼哭闹,他就可着劲的折磨自己,让你难受,让你心疼,再让你妥协。 小小年纪,却把这招却用的纯熟。最少楚栖就吃这套。 “你今天就是不高兴,我也不能带你去。”在围场上楚栖能保护他,但却希望把他保护的更好,让他远离那些有可能会发生的危险。 尤其是最近边疆异动,大金似乎会有举动。这次秋猎的奖励比以往丰厚也是这个原因。皇上要用这场看似娱乐的秋猎,选出一些人。 楚栖不想失去这次机会,为了不分心,南嘉绝对不能去围场。 南嘉见她脸色难得的有些严肃,顿时有些不安,伸手示好的摸了摸她的脸,小声说道:“我不去玩了,你别生气。” 被有些肉乎乎的小手掌贴在脸上,楚栖就是想生气也发不出火,只能把他的手捉下来,无奈道:“你要乖。虽然我能保护你,但一些危险的地方,我不希望你过去。” 南嘉顿时听话的点头,“那我不去了。我和初九在附近捉兔子等你回来。” 她们住在围场最外围,附近草丛里会有些小动物,运气好的话,指不定能在附近找着兔子窝。 楚栖嗯了一声,单手捧着他的脸,拇指指腹在他唇上的牙印上轻轻抚过,语气有些严肃,“下回要是再咬嘴唇,我就当做没看见。” 这毛病,惯不得。楚栖隐隐觉得,再这么把他惯下去,将来吃苦的人肯定是她。 南嘉睁着那双水灵的眼睛,讨好的看着她,脸蛋还可怜兮兮的在她手心里蹭了蹭,软糯的喊着,“楚栖。” “叫楚王爷都没有用!”楚栖脸一板,屈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南嘉顿时吃痛的伸手捂住。 楚栖将人领到初九身边,叮嘱道:“小心一点周围,看好他,别放松警惕。” 初九知道她说的意思,顿时点头应了一声属下懂得。 初二需要跟着楚栖参加秋猎比赛,所以留在暗处保护南嘉的人便成了之前见过一面的初十。 今天天亮前,已经有官兵以及步兵将围场内的动物呈弧形往了望台处驱赶。等着楚昭站在了望台上冲着动物群中射出第一箭。 弓箭一放,兽群立马大乱,动物四处逃散。秋猎也就从这时开始。皇女皇孙,王公大臣,以及侍卫们,皆可以狩猎。 比赛从现在开始算时辰,看两个时辰后谁的猎物多和大来分胜负。 围场深处的动物众多,但是却有猎杀的礼法礼规。幼小的动物不杀,有孕的动物不杀,未成年的小兽的不杀,不爬树采鸟巢破坏鸟卵。以此来保护围场内的动物不被赶尽杀绝。 楚昭站上了望台后,拉弓射箭。同时礼炮响起,秋猎开始。 楚枢一身劲装,平日里一身文雅温和的外皮因为着装变化尽数褪去。她侧头叮嘱楚栖,“五妹莫要逞强,还是要小心为上。这回要是再摔下来,好的可就没上次这么快了。” 一旁的楚楦把这话放在嘴里回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种威胁性暗示的话,不应该是自己说的吗?怎么被楚枢说了? 她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了转,姐妹两人起了内讧? 楚楦弯起眼睛,觉得这就有趣了。 楚栖像是没听到楚枢话里的深意一样,“多谢二姐关心,我今年定会小心谨慎。” 炮声一响,几姐妹顿时一同出发。除了四皇女跟着三皇女外,楚栖和楚枢都选择了不同的方向。 再说楚橦,她今年也才七岁,马背都够不着自然不会去参加秋猎,只能跟着李贵君一起留在帐篷里。 当她听说五姐家的小和尚也没能去之后,顿时高兴的跑过来找他玩。 因着六殿下的过来,南嘉身边又多了一层保护的人,莫说有危险,就连只兔子都不敢过来。 两个人在周围的草丛里扒拉了许久,也没见着有什么兔子,最后只好兴致阑珊的回去。 楚橦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先安慰南嘉说道:“回来让五姐给你抓兔子,她一定能抓着。”说着活动胳膊比划了一个拉弓的姿势,昂着下巴眯着眼说道:“我将来也会像五姐那样厉害。等我能骑马了,也给你抓兔子玩。” 一旁的初九心想,等你能骑马了,估计小王君也过了想玩兔子的年龄了。 南嘉却眨巴着眼睛,很给她面子的说道:“那你要多吃饭,才能长高,才能变得跟楚栖一样厉害。”你多吃点饭,楚栖抱完你,就不会觉得我最近又吃胖了。 似乎每到秋冬季,南嘉的体重就会比春夏时重点。初九这个时候就会笑着说他是在偷偷的存秋膘准备过冬。 南嘉说的一脸认真,楚橦立马被鼓励到了,“那我回去再吃点糕点。我就说怎么感觉自己长的没五姐快,一定是因为吃的太少了。”她边嘀咕着边走回去。 “她长大也没有楚栖高。”等楚橦走远了,南嘉才小声跟初九嘀咕,一脸认真,“楚栖是最高的。” 初九想,王爷今年也才十八,肯定还在再长的。但六殿下今年也才七岁,王君您怎么就知道她长不过王爷呢? 南嘉就是莫名自信,或者说在他心里,除了他娘之外,楚栖是最高最好看的一个人。 想想楚栖,南嘉瞬间提起干劲,又拉着初九准备去找兔子。 两个时辰过后,已经日落西山。出去狩猎的众人陆陆续续的带着自己的猎物回来,交给一旁轻点的人员后便去另一边等着了。 楚昭一把龙椅坐在中央,来到这边的臣子按着品级坐在两旁。 楚楦先回来,她和四皇女两个人的猎物都不超过两位数,今天纯属就是来玩的。像她这种的世女自然不少。 但也有极其看中这场秋猎的。比如楚栖这种看得懂如今边疆局势以及对此有想法的人,也比如楚枢这种想跟楚栖一较高低,能够压她一头的人。 不管如何,这场比赛的胜者是谁,大家都很好奇。 巧的是楚栖跟楚枢几乎是同时回来,身后侍卫抬着的猎物一眼看去,竟觉得数量差不多。 楚枢骑在马上,笑道:“还以为五妹坐了这么久的轮椅,骑马功夫会减弱,看来是二姐低估你了。” 楚栖懒懒的瞥了她一眼,语气漫不经心毫不在意,“不是低估了我,而是二姐你高估了自己。” 这意思是说她的能力跟一个坐了几年轮椅的人差不多? 楚枢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经过一番仔细清点,侍卫将众人的猎物数目报给楚昭。先从第十名开始。 第十名到第四名的,也会有奖励,只是少些,以此鼓励她们再接再厉。而未获得名次的,楚昭也不会说什么。 紧接着是第三名,获得者是今年的武状元。此人年轻有为,听到是第三名时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波动,既没失落懊恼,也没骄傲自满。可以看出此人心态够稳。 楚昭高兴,连连赏赐不少东西。 其余是第二名和第一名。 说名次的那人微微吊了一下众人的胃口,“两人之间只差一个猎物。” 楚昭隐隐的已经猜到,还是配合着哦了一声,带着兴趣问道:“那这两人分别是谁?” “回陛下,分别是二殿下楚枢和五殿下楚栖。”那人恭喜道:“五殿下凭借一只猎物,险胜于二殿下。” 楚枢听到这个答案,脸上风轻云淡看似毫不在乎名次的笑脸瞬间僵住,尤其是看见楚栖一副本该如此的模样,更是刺眼。 楚昭不管作为皇上,还是母皇,她心底都是高兴的。她这个五女儿,一向是她最看重的,即使她坐了两三年的轮椅,再站起来时也能如此亮眼,怎能让她不自豪。 楚昭下令奖赏,众人跟着贺喜,楚枢调整好情绪,一副不在乎自己名次的模样向她道贺。 除了若干赏赐外,楚昭还念着楚栖今年腿疾才康复,又另外加了一个愿望,让她随意许。 如果说之前的那些赏赐都没人能看进眼里之外,那这个愿望可就让不少人嫉妒到了骨子里。 第30章 南嘉的身高 围场中的人都眼巴巴的等着看楚栖想要许什么愿望。 在众人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眼神下,楚栖往前一步迈出,说道:“儿臣现在没什么想要的,能否把这个愿望留着,等以后再说。” 一旁的楚楦和楚枢,听到这话脸一下就拉了下来,生怕她将来想用这个愿望换太女之位,但细想,母皇又不是这样冲动草率的人,顿时把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楚昭倒是饶有兴趣的哦了一声,“老五,母皇这愿望只有今天许才行,你若是没什么想要的,那这个愿望就作废了。” “母皇,这可不行啊。”楚栖赶紧说道:“儿臣可是拼了命的才赢过武状元和二姐,母皇这愿望怎么能说不给就不给了呢。” 楚昭笑她孩子气,催促道:“那赶紧想想你要什么。” 她都这么说了,楚栖只能做出认真思考的模样,想了想才说道:“儿臣的确没什么想要的,不如替南嘉许个愿吧。” 楚栖这句话瞬间吊起不少人的胃口。 就说吧,一年前的那场赐婚本就是一件荒唐事,现在五殿下能跟常人一样行走了,肯定想要尝尝情爱的味道,而她家那才六岁的小王君能做什么? 自然是什么都做不了。你看吧,现在五殿下估计想要请求解除这婚事,跟王君和离。 文武百官能想到的,楚昭自然也能想到,但她脸上不显,反而颇有兴趣的问楚栖,“南嘉什么也不缺,你要替他求个什么愿望?” “南嘉的确什么都不缺,相反,他还多了很多东西,”楚栖吊足了众人的胃口,这才说道:“他除了王君的身份,皇家的夫郎,同时也是天佑城的小公子,也有祖母祖父,他们两位年龄也不小了,儿臣希望南嘉能够被准许,时常回去替他父母尽孝。” 这要求提的合乎礼法孝道,更何况有些礼部的老顽固在此,听了后更是有感而发,“老臣觉得五殿下的请求合乎常理,可见殿下是个仁慈孝顺之人,此乃陛下之福啊。” 楚昭听了后,手指在椅子把手上敲了敲,并没有一口答应,反而沉思着说道:“老五啊,南嘉还小。” 小孩子只有养在身边才有感情,离开的久了,就生疏了。更何况江湖诱惑那么多,他才六岁,能够抵挡住什么?将来还会愿意回到你身边? 她这话统统都没说出口,全藏在看着楚栖的那双眼眸中。楚昭的眼神一向是威严的,而此时却是以一个母亲的顾虑,在看着楚栖。 天安法师的话,她不得不信。 这些道理楚栖自然懂得,甚至她会替南嘉想的更多。她不会把他拘在身边,只要他想要自由,想要走,她肯定不会拦着他。 可这话不能跟楚昭说。 “儿臣会把他接回来的,如果南嘉回天佑城,儿臣会让身边的初九跟随着照顾。”这算是为楚昭的担忧提供了一个解决的法子。 听楚栖把这话说完,楚昭才点点头,“南嘉是个孝顺的乖孩子,回去替他父母尽孝也是应该的。” 楚栖立马笑着跪下谢恩,“儿臣替南嘉谢母皇恩典。” 赏赐结束后,到这里,秋猎中最重要的一天,算是结束一半了。 楚昭让众人回去休息休息,准备参加晚上的宴席,让大伙共同分享这次秋猎的成果。 秋猎结束后,那些猎物便会被做成野味佳肴,晚上众人围在帐篷旁的空地上,喝酒烧烤。这是秋猎的另一场活动,也是大家最喜欢的一部分。 夜幕已经悄然降临,各个帐篷前都挂着明亮的灯笼。 白天出去围猎的众人纷纷骑马而归。楚枢和楚栖身为皇女,住的地方相近,此时是一同回来。只是两人并没有比肩而骑,反而是隔的有些远,谁也不想理谁。 离帐篷还有些距离的时候,楚栖就听见了一旁草丛中有初九的声音。 南嘉今天捉了一天的兔子,什么收获都没有。他下午就想出个主意,让初九找些兔子爱吃的东西过来,偷摸着放在没什么人走动的草丛或是树旁,然后趴在干草从中等着。 初九跟他一起趴在地上,不一会儿就被虫子叮咬的动来动去,撸袖子一看,胳膊都被咬出了小红点。 “小王君,您快些起来,王爷要是知道您为了捉只兔子被咬成这样,肯定会生气的。”初九苦口婆心,奈何趴在地上的那人食指放在唇边,冲着他比了一个嘘的姿势。 初九爬起来,想要去把人直接提溜回去,但才刚动,就听见了远处草丛传来声音,一蹦一蹦的那种。 他偷偷抬头,就看见一只白毛红眼的小兔子,正支棱着两只长耳朵往这边看。看一眼才蹦几步。 找了一天的兔子终于出现了,南嘉肯定更不愿意回去。 见兔子蹦的越来越近,南嘉眼睛都亮了亮,随后听到噗通一声,兔子连带着那几颗小青菜一同掉进初九挖出来的坑里去了。 “捉到了捉到了。”初九慌忙过去捡兔子,南嘉这才坐起来伸手挠了挠被咬的脖子。 楚栖她们还未靠近时,听到的便是初九的欢呼声,“这兔子还挺肥的。” 楚枢显然也听到了动静,甚至因为比楚栖离的近,还看到了半跪在草丛中挠痒痒的南嘉。想想刚才楚栖在母皇面前得宠的模样,她眼底闪过一抹阴狠。 楚栖想着既然初九在这里,南嘉肯定就在附近,正准备喊他过来,满足一下他骑在马上的愿望时,就看见一旁的楚枢,把手伸向了挂在马鞍上的弓箭。 楚枢伸手拿过身后的弓,从马背上抽出一只箭羽,抵在弓弦上,手臂用力将弓拉成一道紧绷的弧度,视线瞄准的正是南嘉。 初二也看见了她的动作,瞬间从马上跃起想要阻止箭的方向,同时大呼,“初九,保护王君。” 如果初二也站在楚枢那个位置,和箭一同出发说不定还能拦个一二,奈何她离的有些远,根本拦不住瞬间射出的箭。 楚栖在看见楚枢伸手拿箭时便有不好的预感,身体比意识还快的摸到自己的弓箭。在楚枢箭出弦前射出,目标对着的而是楚枢的右手手腕。 楚栖不敢轻易尝试把箭一同射向南嘉,然后打偏楚枢的箭,因为这过程中如果发生一丁点的偏差,南嘉便有可能会倒在她面前,由她眼睁睁的看着,倒下…… 在远处烛光篝火映射下,楚枢的脸忽明忽暗,嘴角扯出一抹阴冷的笑意,享受似得松开手指。 然而就在这时,楚枢耳边刚听到破空声,还没反应过来,手腕上便是一阵剧痛。手里的箭因为蹦在弦上,瞬间射出去,却因为手腕偏移,箭的方向早已偏离南嘉,定在他右侧身后的树上,发出铮的一声。 楚枢反应过来,立马伸手捂住手腕,回头看着楚栖,冷声问道:“老五,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栖见南嘉被初九抱住,这才反问道:“二姐又是什么意思?” “我看草丛里有动静,以为那里有只兔子,谁料想南嘉就蹲在那里!”楚枢低头看了下伤口,手腕外皮被划破,好在没伤到里面的手筋,如果楚栖的箭再往里偏些,那她这只手就算废了。 “兔子?”楚栖冷笑,指着自己射箭的方向说道:“巧了,我也是看见那里有只兔子,谁想到二姐你在这个时候抬手射箭。” 楚枢忍着火气,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果然蹲着只兔子,红眼呆滞的看着众人,显然是被吓傻了,半响儿才想起来跑。而楚栖的箭刚好射在兔子身旁。 楚栖慢条斯理的把弓箭收回去,语气慵懒的说道:“兔子跑了,真是可惜了。都怪二姐的手,把我的箭打偏了些。我希望二姐下回眼睛擦亮些,看清楚了再射。” 她停顿了一下,嘴角带着嗜血的笑意,眼底一片冰冷的看着楚枢,“否则我敢跟二姐保证,下回我那箭,定会从你的手腕中穿过。” 夜间秋风吹过,烛光篝火随风摇曳,楚栖的脸在那忽明忽暗的光亮间格外的陌生,尤其是她眼底丝毫不掩饰的杀意,让楚枢惊吓到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脸色难看的驱马离开。 初九背后吓出一身冷汗,在听见初二声音的那一刻,他就想也不想的扑向南嘉。手里的兔子被他扔在地上,早就蹬起后腿跑远了。 “二殿下,是想……”杀了小王君…… 当着南嘉的面,初九话没说完,只觉得现在依旧是惊魂未定,腿都软了。怎么想,初九都想不到二殿下会公然以这种方式对南嘉出手。 幸好,幸好王爷出手更快。 初二将南嘉从地上抱起来,走过来递给坐在马上的楚栖。 “楚栖,”南嘉见她脸色到现在还是有些难看,伸手搂住她的脖子,小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光滑的脸蛋蹭了蹭她的脖颈,说道:“我没事。” 楚栖侧头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他的后脑勺,“等你有事就晚了。” “我就是想捉只兔子,没有乱跑。”南嘉怕她生气,赶紧乖巧的说道:“我下回就在帐篷里睡觉,不出来了。” 楚栖将他背对着自己放在马背上,手臂环着他的小肚子,说道:“这事不怪你,她要是想使坏,你就是躲在帐篷里睡觉也没用。” “不过也别怕,凡事有我呢。”楚栖伸手将他脑袋上的干草摘掉,双腿夹了下马肚子,驱马向前,笑着对他说,“走,带你骑一圈。” 南嘉立马来了兴趣,前倾着身子,伸手试探性的摸了摸马的脑袋,见它温顺的没反应,仰头朝楚栖笑眯眯的说道:“它好乖。” 第一次骑在马背上的南嘉腰背挺直的像个将军,时不时晃动自己的两条小短腿企图让马跑的快些。 楚栖骑马带着他围着帐篷走了两圈,直到他皱巴着脸回头跟她说屁股坐痛了才下来。 回到帐篷后,对着明亮的光,楚栖才看到南嘉身上沾着的杂草,以及脖子上被虫咬出的红斑。 南嘉觉得痒,几乎挠了一路,好在他没有指甲,不然肯定会被挠烂。 楚栖将萧言给的药翻出来,倒在浴桶里,伸手试了试水温之后,才将脱掉衣服只剩一条亵.裤的南嘉抱进去。 等他坐在桶里的小板凳上,楚栖才撸起袖子给他洗脖子。 她手指才刚碰到他的皮肤,南嘉就咯咯的笑了起来,缩着脖子躲开她的手,声音软糯的说着,“痒。” 南嘉怕痒,要是平时楚栖肯定捉着他挠一顿,让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而现在看他脖子红的厉害,才让他自己伸手洗。 两人洗漱后,换掉劲装。楚栖这才抱着他去参加秋猎晚宴。 席间看见楚枢,她手腕上裹着布,全程没敢抬头看楚栖,连楚昭问她怎么伤着的,她也只是垂眸说是自己不小心弄伤的,已经包扎过了,没什么事。 楚栖抱着南嘉到了之后,跟楚昭行了礼便直接落座,把他放在身旁,伸手给他弄吃的。期间楚橦不甘寂寞,也跑过来蹭热闹。 宫里随行的舞侍们,在场上舞动腰肢,跳着新编排的舞曲。每人位子上都铺着垫子,众人席地而坐,边看舞蹈,边喝酒吃肉聊天,热热闹闹的气氛一直延续到后半夜。 南嘉今天跑了一天,吃饱后就趴在楚栖的腿上,手指玩着她腰带上挂着的玉佩。 楚昭还没走,晚宴也才开始没多久,楚栖只好从初九手里接过斗篷,搭在他身上,摸着他的脑袋说道:“要是困了,就睡吧。” “好。”南嘉的确有些困了,猫儿似的嗯了一声,扭着腰翻个身子。脸朝着她的小腹,伸手搂住的她的腰慢慢闭上眼睛。 有他在怀里睡着,旁人也不敢来找她喝酒,只有小六蹲在楚栖腿边,伸着手指头想戳南嘉的脸,被楚栖一眼瞪了回去,委屈的跟李贵君哼唧着,“五姐偏心。”被李贵君笑了一顿。 等楚昭离席后,楚栖也就离开了。回去的路上,南嘉搂着她的脖子,小脑袋歪在她的颈窝里,随着她的脚步一点一点的,温热的呼吸就在她脖颈间。 回来后,楚栖吹灭蜡烛刚躺在床上,南嘉就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愣是闭着眼睛摸到她怀里,伸手要搂着她的腰睡。 他比自己矮,要是这么睡被子只能盖到她的肚子。 楚栖将他的手掰开,南嘉立马扁嘴,从鼻子发出不满的哼唧声。楚栖无奈,在他彻底哭出来之前,把人提到枕头上,让他睡在自己怀里。 两人并肩而睡,楚栖才清晰的感觉到他的脚才到自己的大腿处,顿时觉得这要再长多少年,南嘉的脚丫子才能够的着自己的脚踝。 第31章 你是我一个人的 楚昭在位第二十年的春节,大金没有再派遣贺正旦使过来。同年夏季,大金对大楚发起战事意图南下。 转眼间已是秋季,等过完这个生辰南嘉就七岁了。男子十四岁及笄,他如今已经算是半个小大人了。 初九本来想着今年给南嘉过的不一样些,让他高兴高兴。但奈何大金突然入侵,就注定了他这个生辰会过得不开心。 南嘉最近在躲楚栖,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从吃饭到睡觉,每当楚栖想跟他说话,南嘉就会把话题岔开,不超过三句就会想办法跑掉。 这事已经持续了五天,楚栖的脸色越来越黑,显然脾气是忍到了要爆发的边缘。 早上初九刚进大堂,就看见故意晚起了小半个时辰的王君急忙从廊下跑过来,伸手从饭桌上拿了包子就塞进嘴里,声音含糊的对他道:“初九你快些,我要晚了。” 楚栖见南嘉今天又晚起,就为了躲开跟自己一起吃早饭。语气顿时有些不悦,“知道要晚了就不会早起一会儿吗?” 听见她说落自己,南嘉也不吭声,耷拉着眼皮伸手从桌子上摸了两个包子,就催促初九送他去书院。 楚栖见南嘉根本不拿眼睛看她,伸手将筷子拍在桌子上,还没来得及发火,就看见他跟被火烧了屁股一样,噔噔噔的跑开了,分明就是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 “……真是被惯坏了。”拳头打在棉花上,楚栖有气发不出。 初九这时候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只能默默地退出去。 在去书院的路上,初九坐在马车里,看着小王君脸望向窗外,漫不经心的咬着手里的包子,似乎也不打算跟他说话。 初九叹息一声,柔声说道:“王君,您这样躲着王爷,王爷会难受的。” 南嘉浓密的一排羽睫轻轻垂下,遮住眼底的神色,手指捏着那半个包子,往日里最喜欢吃的东西如今却味同嚼蜡。他声音闷闷的,“我要是不躲着她,我会很难受。” 从年前开始,他便感觉到楚栖有些忙碌。除此之外还越发的宠溺纵容自己。 这本是好事,可南嘉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几个月前大楚和大金开战,武状元出征时楚栖带他在城楼上看过。 那么些人,穿着相同的甲胄步伐一致,看着好生威武士气。但路两旁送行的人却是泪流满面,哭着让她们一定要平安回来。 南嘉听了一圈才知道战场凶险刀剑无眼,此次一去回不回的来都不一定呢。他有些害怕,尤其是楚栖望向那些将士们的神色有几分坚定,他心底更是不安。 这种不安感在几天前终于变成现实。 楚栖一般处理刑狱司的公务都会去三思阁,只有召见别人才会在王府的书房。他那天有感觉似得,蹲在书房门口听里面谈话。 她们在讨论边疆的战事,说大楚连失两城士气低下,陛下想要御驾亲征。南嘉就在这时听到楚栖的声音,她说她准备请旨出征。 南嘉瞬间整张脸都白了。 从那天开始,楚栖就想找他说话,内容肯定跟出征有关。南嘉不想听,就处处躲着她。他固执的想,只要她没跟自己说出口,自己就不放她走,就当做不知道。 每天早上他会早起半个时辰,算着去书院的时间装作很着急的模样,拿两个包子就跑,不跟她说话。 晚上回来后,更是洗洗就睡,连三思阁都不去。她要是过来问怎么了,他就在屋里装睡。楚栖推门进来看一眼,见他睡着了也就出去了。 一连躲了五天,南嘉也不好受。他想吃她给自己夹的菜,想替挑食的她吃青菜,想晚上困了之后窝在她怀里撒娇,想搂着她的脖子被她送回去睡觉。 想着这些,南嘉手里剩下的这半个包子更没有胃口吃了,垂着头坐在软榻上。 初九见他这幅模样,也不好说什么。有什么话还是让王爷跟他说更好,自己说再多他都听不进去。 到了学院里,南嘉也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周畔见他总在走神,凑过来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了?” 许攸也跟过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威胁道:“你要是再走神,小心夫子拿戒尺打你手心。” “我没事,就是有点困。”南嘉心里头的事跟他们也说不了,就趴在桌子上装睡。 两人看他这样,彼此对视了一眼都耸耸肩。虽然担心他,可什么都问不出来,只能作罢。 上课南嘉也在趴着睡觉,夫子仿佛没看见一样。这事她们似乎都习惯了。起初还有人跟着南嘉学,但是被夫子罚了两顿后就不敢了。所以众人都在背后偷偷议论夫子是不是南嘉的亲戚。 好不容易熬到了散学,南嘉又有点不想回去。 他磨磨蹭蹭的收拾完东西,刚走到门口就看见王府的马车已经到了。 南嘉刚想问站在马车旁的初九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就看见他在冲自己使眼色,用唇语说道:“王爷在里面。” 楚栖在里面! 南嘉瞬间睁大眼睛,转身就想往书院里跑。但才刚转了身,就听见楚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语气有些危险,“你去哪儿?” 楚栖伸手撩开帘子蹲在车辕上,微眯着眼睛看他。 南嘉觉得后背上的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吓的一个哆嗦,怯生生的回头,垂头喊道:“楚栖……” “上来。”楚栖朝他伸出手,想拉他上来。 南嘉却抿了抿嘴唇,仰着头站在马车旁,朝她伸出两条胳膊,一副要她抱自己上去的模样。 楚栖见他这幅撒娇模样跟三年前一样,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嘴角带了些许笑意。那时候他就是这样,谁想抱他都不行,只愿意让她抱。 “都多大的人了,还撒娇。”楚栖嘴上虽这么说着,却弯腰伸手提溜着他的胳肢窝把人抱了起来。 南嘉顺势搂住她的脖子,下巴抵在她肩膀上,头歪在她颈窝里。 上了马车后南嘉就开始装睡,搂着她的脖子不松手。楚栖喊了他两声,他都是含糊不清的嗯着,一副睡着后的迷糊样子。 楚栖心底叹息一声,嘴上也没再说什么,就这么抱着他,抱了一路。 回到王府后,才刚从马车上下来,南嘉就醒了,自己从楚栖身上滑下来,说着:“我去做功课。” “南嘉,”楚栖无奈的唤了他一声,在看到他瞬间绷直的脊背后,才把本来想留住他的话换成,“待会儿想吃什么就跟初九说,别熬太晚。” 南嘉眼眶发热,背着她闷闷的嗯了一声后才跑开。 初九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说道:“王爷,离出征时间不远了,您不打算跟王君说开吗?” 楚栖看了一眼南嘉离开的方向,叹息一声,“你刚才也看见了,就是我说,他也不一定愿意听。” “王君只是猜到了您要出征,可他还不知道您快走了。您要是现在不说,等走的那天他会更接受不了。”初九也是发愁,“王君性子有多犟您是知道的,您要是不告诉就这么走了,到时候王君肯定不愿意跟南容回天佑城。” 楚栖决定出征后,就写信告诉南容让她来接南嘉回去。杀害南嘉父母的凶手已经找到,他父母的坟也挪回了南家。如果自己出征后,对于南嘉来说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是天佑城了。 只是这事还没跟他说。 楚栖决定今晚就找南嘉把话说清楚,免得自己出征后还要担心他。 南嘉晚饭后就回屋了,房里没有任何光亮,显然是准备装睡了。楚栖来之前就知道会是这样。 她伸手敲了敲门,柔声道:“南嘉,我有话跟你说。” 屋里没有任何动静。 楚栖叹息一声,说道:“那我推门进去了?” 见她执意要进来,南嘉才掀开被子朝着门的方向喊道:“你别进来,我已经脱衣服睡觉了!” 楚栖推门的手一僵,随后哭笑不得的说道:“你才几岁,身上有哪一处是我没看过的?” 南嘉被她噎了一下,也觉得她不稀罕看自己这小身板。 门被人轻轻推开,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披着一身月光走进来,冲着他说道:“把衣服穿上,我点灯。” 南嘉手指头抠着被子,嘀咕道:“你不是都看过了吗,反正也不稀罕再看一次。” “别胡闹,把衣服穿上,待会儿再冻着了。”楚栖把灯点着,套上灯罩才回头看他。 南嘉正拥着被子坐在床上,身上穿着雪白中衣。见楚栖真看了眼自己穿没穿衣服,南嘉眨巴着眼睛看她,“我要是真没穿衣服你会不会出去?” 楚栖往他床边一坐,说道:“不会,我会把灯吹灭,然后来跟你说话。” 这意思就是不管他怎么样,今天这话都得听她说完了。 南嘉往床上一躺,脸朝着床里面用后背对着她,“那你说吧,我先睡一会儿。”说完像模像样的张嘴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楚栖被他逗笑了,不由得摇了摇头。 两人都没在说话,南嘉也停止了呼噜声,一时间房里有些安静。 “南嘉,”楚栖轻声唤他,“过两天南容会来接你,你跟她回趟天佑城吧,去看看你祖父祖母。” 南嘉手指攥紧被角,闷闷的说道:“我不想回去,你在哪我就去哪。” 他这话成功的堵了楚栖接下来的话,她微眯着眼睛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疑惑道:“南嘉呀,你怎么把心眼都用在了我身上呢?” 南嘉回头看了她一眼,嘟囔道:“我要是再笨一点,你就把我送走了。” “我要出征,你留在京里不安全。”楚栖道:“天佑城属于江湖势力,你在那住段时间,等我回来再让人去接你。” 她前面四个字才刚说出来,南嘉就一拉被子把头蒙上了。 “我三日后离开,代替母皇御驾亲征。”楚栖知道他就是蒙着被子也能听见,所以接着说道:“你要是再躲我两天,可就见不着我了。” 她这话说完半天,被窝里的人都没动静。楚栖有些担心,就看见被子有些抖。 “南嘉,你是不是哭了?”楚栖皱眉,伸手掀开他的被子。南嘉果真把自己缩成一团,无声的哭着,只有消瘦的小肩膀一抖一抖的,看着别提多可怜了,跟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楚栖只要看见他满脸泪痕就有些心疼,边伸手抹掉他脸上的泪水边轻声说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她越擦南嘉眼泪掉的越多,最后干脆从床上爬起来,一把搂住她的脖子抱着她哭出声。 “呜……边疆那么危险,很多人都回不来了,”南嘉哭的直抽气,声音含在嗓子里含糊不清,却固执的说着,“我就你一个了,你要是也回不来了,我就没人要了。” 楚栖手抚着他的背。心疼的替他顺气,“谁说你没人要了,还有南容和你祖父祖母疼你呢。” “不要,我就要你疼我。”南嘉眼泪都抹在她肩膀上,抽噎着说道:“母皇跟我说了,你将来要娶我的。你不能不要我了。” “……”楚栖无奈的嗯了一声,“不会不要你的。” “那你还要出征……”南嘉哭的有些崩溃,生怕她走了就回不来了,手臂紧紧的搂着她,就是不愿意放手。 他就这么一个疼他的人了,再没了自己就什么都没有了。 楚栖第一次听他哭的这么歇斯底里,平常南嘉都很乖,就是哭都是搂着她的腰脸埋在她小腹上,被她摸两下脑袋一会儿就好了。但这次不行,她只要一动,他就哭,搂着她脖子的胳膊收的更紧。 “南嘉乖……”楚栖轻轻的拍着他的背,柔声说道:“我肯定会回来的。肯定不会不要你,等你长大后我就娶你好不好?” 南嘉搂着她哭的声嘶力竭,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肩膀上的衣服被他的眼泪浸湿,渗进皮肤,烫的她胳膊轻颤。 “南嘉,不哭了,我听着心疼……”楚栖觉得胸口有些闷,把怀里的他搂的紧了些。 前世今生,没人为她哭成这样,也没人把她当成全部,生怕丢了或者没了。只有南嘉,只有他怕自己受伤,怕自己死了。 南嘉最后哭的打嗝,筋疲力尽的小声抽噎着,就是这样,手还是搂着她的脖子。脑袋歪在她肩膀上,哭声越来越弱。 “困了?”楚栖手轻轻的拍着他的背,说道:“我今天陪你睡行吗?” 南嘉脑袋蹭了蹭她的侧脸,带着哭腔嗯了一声。 一整夜,楚栖都没敢松开抱着他的手,一旦他夜里摸不着她,立马就一骨碌的爬起来,等看见她就躺在身边时,才依偎过去,窝在她怀里。 第32章 分别 出征的圣旨已经下来,五殿下代替陛下御驾亲征,明日出发。楚栖在院子里接旨的时候,南嘉还躲在房里哭。 短短两天时间,南嘉两只眼睛就肿的跟核桃一样,平日里漆黑明亮的眸子如今暗淡的几乎没有任何光彩,白皙光.滑的脸蛋也是皱巴巴的。 自从那天知道楚栖三日后就走了,南嘉干脆连书院也不去了,时时刻刻的守着她。她看书时他就坐在她腿上,她睡觉时他就窝在她怀里,就连她如厕,他都打算在外面守着。 楚栖知道南嘉粘人,但第一次知道他这么粘人。每回如厕出来看到他蹲在不远处,眼睛巴巴的看着她,都有些哭笑不得。 楚栖亲自送走陈青后,把圣旨交给了初二,才抬脚往房间里走。 “南嘉,饿了吗?”她坐在床边,看着被子里鼓起来的那一团,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却是心疼,“不想出来看看我吗?” 楚栖倚在床柱上,笑道:“我这一去要是走了一两年,回来后你还记不记得我?” 都说小孩子忘性大,一旦离开的时间久了关系就会跟你疏离。南嘉要是回了天佑城,估计也会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着,慢慢的会不会就把她给忘了。 现在还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童养婿的小南嘉,到时候关于她又会记得多少呢。 楚栖幽幽叹息一声,出征这条路不得不走。一来她熟悉大金,比起旁人出征获胜的可能更大。二是她需要这份兵权和威望。 前世这个时候,母皇病重,楚枢利用禁军登基,一张圣旨将她召回京,埋伏在郊外射杀。 她当时被楚枢所说的话惊到,只震惊于杨安对自己的利用,甚至忽略了许多东西。 比如母皇遗旨里到底写了什么,谁才是她真正想要传位的人。那时候的自己战功累累,被母皇所宠爱,她不信遗旨里没提到她。 母皇是个明君,从来不沉溺于后宫。一向身子健朗的她为何会病重? 今生楚栖却慢慢查出许多东西,母皇当年之所以娶杨安,不过是因为想要扶植杨冗为左相,以此达到朝中左右相制衡,权力握在她手里的局面。 母皇对于后宫之事一向不上心,所以至今偌大的后宫中却只有一位君后两位贵君。 如今她重生,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她因为南嘉提前跟楚枢撕破脸,二姐没办法利用她,很多事情都办的缩手缩脚,所以到现在,她都没表现出什么锋芒。 楚栖怕楚枢和杨安在母皇的饮食上动手,便把萧言送到了宫里看着。同时暗处还有初一守着,如此她才能放心出征。 南嘉还小,没有自保能力的他现在还是自己的软肋,楚栖只能先把他送到天佑城。这事跟母皇说了,她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楚栖把这话又笑着问了一遍,“南嘉,我出征后你会不会忘了我?” “那你回来后还疼不疼我?”南嘉从被窝里爬出来,跪坐在床上看着她,“你会去接我吗?” 楚栖笑道:“当然接你回来。” 她伸手轻轻揉了揉南嘉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语气有些温柔,“你别把我忘了。” 南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带着浓重的鼻音嗯了一声,“我都七岁了,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不记得她呢,他最喜欢她了。 像前两天那样安抚了他一会儿,楚栖就带他去吃晚饭了。 南容大概后天能到,自己明天走了之后,他自己在府里该怎么办? 楚栖如今还没走,就开始担心他了。 晚上南嘉抱着自己的枕头来到她的房里,蹬掉鞋子一声不响的就往她床上爬,掀开被子窝进她怀里。 楚栖垂眸看着往自己被窝里拱的南嘉,顿时觉得他跟只猫一样,有些忍俊不禁的摇摇头。 等他把脑袋从被窝里露出来后,楚栖才说道:“爬床的习惯不好,我走后要改掉知道吗?” 南嘉乖巧的恩了一声,听到她提要走也没哭,安静的抱着她的胳膊。 床头的烛光被用银剪子剪去一半的灯芯,罩上灯罩后,屋里颜色有些暗黄却很温馨。 南嘉仰着脑袋,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她,难得露出这三天里的第一个笑脸,声音软糯清晰的说道:“楚栖,我会乖乖等你回来的。” 楚栖:“……” 听着这话楚栖心里头有一股怪异的感觉,仿佛他就是个等着妻主出征回来的乖巧夫郎一样。 “你说过要平安回来的,你不能骗我,”南嘉盯着她,“不然我就天天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 楚栖知道南嘉这是又在拿他自己威胁她,本想好好说落他一顿,但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眸子,所有的话语最后只变成了一个好字。 “我明天一定不哭,你别担心我。”南嘉小手攥紧被角说道:“我明天可能起的很晚,就不跟初九一起去送你。” 他怕自己明天会哭,楚栖看到他那样会难受。 “好。”楚栖将身旁的人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他的背说道:“明天睡到自然醒再起,饿了就跟初九说,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南嘉紧抿着嘴唇从鼻子中嗯了一声,脸埋在她怀里,贪婪的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小声道:“楚栖,你要想我。我会很想你的。” 最后一句话染上了哭腔,他却倔强的睁大眼睛不让自己哭。 楚栖感觉到他的情绪,装作没听出来,笑着嗯了一声,“全大楚都没有比你更粘人的了,我怎么会忘了你。” “嗯。”南嘉伸手捂着脸还是哭了出来,却不让她看见自己的眼泪。 大约到半夜他才彻底睡着。 第二天早上天才蒙蒙亮楚栖就已经起来了,床上的南嘉还在睡。她起床洗漱一番,回来坐在床边看他。 楚栖见南嘉眼尾全是泪水,却依旧闭着眼睛装睡,也不打算揭穿他。 她安静的陪他坐了一会儿,直到初二在门口喊她,才应了一声。 楚栖单手将南嘉额前的碎发拨开,倾身在他额头上印下轻柔的一吻。这一举动混杂着什么感情,连楚栖都说不清,只觉得临走前,最舍不得的人还是他,毕竟这是第一个走进她心里的人。 “嘉宝,等我回来。”她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轻呢喃了这么一句。 楚栖很少这么喊他,通常都是连名带姓的喊南嘉,但她今天想喊点不一样的,想让他别忘了自己。 南嘉总是说他就她一个人了,她又何尝不是,两辈子她也只就疼过这么一个人,捧到心尖上的疼。 时辰到了,她待会儿还要去太庙祭祀誓师。楚栖不舍的看了眼南嘉,屈指剐去他眼尾不断涌出来的泪水,指腹摸了摸他的脸,苦笑着说了句,“乖,照顾好自己。我有时间会给你写信。” 前世出征前楚栖看见副将跟夫郎儿女分别时的依依不舍,会觉得她太过于墨迹不够果断决绝。而如今事情轮到自己头上,她才明白是有太多舍弃不了的感情。 楚栖最终替他掖了掖被角还是起身走了。 南嘉听到关门声,才忍不住哭了出来,伸手摸了一下额头,嘴巴咬着被子把自己缩成一团,抽噎的几乎喘不上气。 这是楚栖第一次主动亲她。以往他把嘴巴凑过去,楚栖都嫌弃的斜睨着他,而这回她愿意亲自己,却是因为要分开了。 外面声音有些嘈杂,南嘉似乎听到有声音说王爷走了。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鞋子也不穿就跑了出去。 就这么光着脚一路跑到门口,谁拦都没有用,刚到门口就看到楚栖骑在马上往宫里去的背影。 南嘉想也不想的就要追过去,哭喊着“楚栖!” 外面的路比不得王府,初九一惊,立马把人抓住抱了起来,“王君不能追了,王爷看见了会心疼的。” “我不,我要楚栖!”南嘉第一次这么任性,拼命挣扎着要下去。 初九认识南嘉的这几年来,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眼泪鼻涕哭流了满脸,声音嘶哑的喊着王爷的名字。 初九心疼的不行,眼眶发热,连声音都有些哽咽,“王君乖,王爷很快就会回来的。” “呜——”南嘉见那抹身影最终消失在了视线了,才消停下来,嘴里依旧喊着,“楚栖……” 初九将人抱回去,给他清洗了脸蛋,见他发呆的坐在床边,才柔声问他,“王君早上想吃点什么?” 南嘉抽咽了一声,头也没抬的说道:“我想再睡一会儿。” 初九服侍他躺在床上,这才出去。 床上的被窝还有余温,被子上面还有楚栖的味道。南嘉把她的枕头抱在怀里,闭上眼睛躺在她之前睡过的位置,假装她还没走。 宫里祭祀誓师结束后,炮鸣三声,大军出发。 楚栖带着军队出了城门,回头往城楼送行的人中看了一眼,没望见有自己熟悉的身影,这才收回视线。 南嘉说不来送她就真没再过来,她还没走他就开始哭了,也不知道早上会不会好好吃饭。 如今已经快要入冬,天气越来越冷,他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自己。以后冬天晚上也不能再跟她小声抱怨,说捂不热被窝想跟她一起睡了。 自从自己身体好了之后,南嘉这个小手炉的温度越来越低,已经慢慢变成每年冬天,都是她牵着他的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放在掌心里暖着了。 他有时候调皮,会把靴子蹬掉,把脚丫子抬到她面前,嘟着嘴巴说脚趾头冻僵了,走路都疼。 南嘉撒娇时,说的话通常都是半真半假的,楚栖微眯着桃花眼狐疑的看着他,南嘉就会沉默的用那双漆黑的眼睛乖巧的望着她,直到她先妥协。 那时候楚栖觉得,自己堂堂一个王爷,大楚的五殿下,居然会给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伸手捂脚,真是难以置信。 莫说这事说出去别人不信,就是她在伸手把那双胖乎乎的脚丫子放进掌心里之前,她自己都不相信。 南嘉的脚丫子有点胖,感觉肉比骨头还多,十根圆润粉红的脚趾头,紧紧的挨着蜷缩在一起,跟互相抱着取暖似得。 他窝在她怀里,用脚趾头挠她的掌心,一点也不安分。自己屈尊给他暖脚就算了,他还调皮! 楚栖毫不客气的伸手挠他脚心,看他在自己怀里乱扭却躲不过去,直到他笑哭了才作罢。 如今才刚离开不过十里地,楚栖就开始想他了。 这种离愁思念的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过,只觉得整颗心都空落落的,看着什么都能联想起他,楚栖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更是想他,有时候都想骑马回去把他也带去边疆算了。 楚栖到底是冷静的,这种念头也就只能想想而已,边疆比京中还冷,以南嘉那副被自己养的娇气的身子骨,肯定受不了这边的苦。 大军行驶近乎一个多月,离边疆越来越近,楚栖也渐渐把那份思念压在心里,一心想着的便是如何对抗大金。 楚栖离开的后南嘉睡了一天,期间就吃了点饭。第二天一早南容便赶了过来。 初九收拾完东西,和被调回来的初三一起跟着南嘉一同回天佑城。他不会功夫,跟着是为了伺候南嘉饮食起居,而初三功夫高,可以跟着保护。 王府里一连两个主子都走了,初十被留下来看家。同时盯着京中的动静,以防万一。 南嘉爬上马车时手里还抱着一个枕头,初九一眼便认出来那是王爷的,顿时心底有些难受,也没说什么。 一行人就这么跟着南容,去了天佑城。 第33章 楚栖回京 南嘉自幼跟父母住外面,在祖宅住的时间很少。在印象里祖母是个很严肃的人,祖父较为慈祥,身边围绕着他几个姨母的孩子。 但祖父不是很喜欢他爹爹,所以南嘉他娘为了不让夫郎在祖宅里受委屈,就带着夫郎搬了出去。 不管以前如何,现在的南嘉对于南家的两位老人来说就是长女留下来的唯一骨肉,是他们对女儿仅存的念想了。 南嘉来这天,两位老人亲自出来迎接。看着南嘉那张脸就想起了惨死的长女,抱着他泪流满面。 “好孩子,这么些年苦了你了,”抱着南嘉的是他祖父李氏,老泪纵横的说道:“不怕了,现在回到了家,以后什么事都有祖父祖母给你做主呢。” 南家主自然不会像夫郎那么失态,她看着南嘉身后站着的一男一女,便明白这是王府里的人,不由得拱手,“多谢五殿下对嘉嘉的照顾,我们南家感激不尽。” 初九笑着福了一礼,说道:“南家主不必客气。” 南嘉被赐婚给楚栖的事,南容事先已经跟二老说过了。同时把之前楚栖的承诺说了一番,日.后只要南嘉想要和离,她绝对没有任何意见。 两老刚听到这件事时倒是有些难以接受,孙子还那么小,圣上怎么就仅仅凭借一个和尚的话,便指定了这么荒唐的亲事! 他们本来还想着好不容易找到孙子,自然要好好的养在身边看着长大,及笄后给他挑户满意的人家嫁出去,如此他父母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现在所有的安排设想全被打乱,唯一还剩下的安慰就是这五殿下是个好的,承诺着以后会给南嘉自由,不然他们这苦命的孙子下半辈子就只能处在水深火热中了。 两位老人想着趁着南嘉现在还小,把孩子放在身边好好教导,然后等及笄前跟王爷和离,给他许门好人家。 南嘉并不知道祖父在想什么,只是乖巧的被他抱着,安慰他说自己过得很好,王爷很疼他。 李氏听了这话更是不放心,生怕楚栖对自己孙子这么好是有别的想法,赶紧把这话题给岔了过去,在南嘉面前,几乎不提这个人。 南嘉就这么带着初九和初三在南家大宅子里住了下来。 眼见着要冬天,李氏就想着给孙子做两身新衣服,但还没着手准备呢,那边南嘉就已经穿上了王府里送来的新衣服。 南嘉虽然住在天佑城,但衣食住行几乎都是由京城的王府提供,东西都是不远千里的送过来,宫里的赏赐也因为楚栖在边疆获胜而源源不断。 南家到底是江湖人,一群孩子多少也会些基本的功夫。南嘉闲来无事,也跟着他们一起学。 以前楚栖在王府的时候,南嘉所有的空闲时间都腻歪在她身上,现在人不在他面前,南嘉就会多学些东西充实生活。 楚栖在边疆每隔两三个月都会给他寄信过来,那几天是南嘉最高兴的。收到信后,他就会自己躲在屋里,一字一句的看。 楚栖总会问他有没有好好吃饭,叮嘱他冬天多出去走动走动,晚上不许蹬被子,问他有没有长高些。 南嘉鼓着脸颊想跟她说自己没有好好吃饭,晚上睡觉把被子蹬开冻着了肚子,前两天练习轻功摔着了腿,现在都还疼呢。 但这些话他最后都没写,就告诉她自己想她了,让她好好照顾自己,他会乖乖的等她回来。 这种书信经手的一律是王府的人,除了南嘉谁都不知道楚栖在信里写了什么。 李氏看孙子总是乖巧安静,只有收到信的那两天才会显得格外高兴,他觉得再这么下去迟早得坏事,就跟自家妻主商量了一下,想着让南嘉多跟同龄人相处。 李氏的想法不错,奈何南嘉不配合。 天佑城中学武的人很多,优秀的弟子也不少。有很多都是南嘉这个年龄送进来的,所以南家主就从里面挑出几个根骨奇佳的女娃亲自教导。 这些人也住在南家,李氏就希望南嘉将来能从这些知根知底的人里挑选出一个作为妻主。 南嘉不知道他的想法,但初九却看的一清二楚,在回信时把这事跟楚栖提了一句。 楚栖对这事是个什么意思初九不知道,他只知道王君在最近一次收到王爷的信后,明显的疏离了这些人。 初九抵不住心底的好奇,偷偷寻了个机会问南嘉,“王君,您怎么不跟她们一起学武了?” 南嘉眨巴两下眼睛说道:“楚栖说,男女授受不亲。” 初九眼尾微挑,“那您和王爷?” “我是她的童养婿啊,她以后是要娶我的,我们不一样。”南嘉说的理所当然,疑惑的抬头看初九,“你忘了?” 这事怎么敢忘!初九赶紧摇头。 南嘉这两三年里学了不少东西,绣的第一个巾帕就寄给了边疆的楚栖,学会画画后就把自己画了出来送给她。 两个人之间的这种通信维持了近乎三年。 南嘉十岁生辰那天,是这三年里第一次没有收到楚栖的礼物,甚至连本该这个月寄来的信都没有收到。 楚栖不管平时战事多忙都会抽空给他写信,有几回信上仅仅只有两个字:安好。即使这样他心里都会觉得踏实满足。 这是南嘉第一次没准有时收到她的信,顿时觉得寝食难安,白天胡思乱想,晚上梦里全都是她受伤的样子,夜里吓的哭着醒来。 这种日子维持了三天,就在南嘉磨着初九去边疆时,他们终于收到楚栖今年回京的消息。 南嘉眼睛慢慢睁大,自己那颗提了几天的心终于噗通一声掉回了肚子里,巨大的喜悦从心中铺天盖地弥漫开来,他高兴的差点哭出来。 南嘉拉着初九往屋里跑,自己动手收拾东西,头也不回的说道:“我要回京去等楚栖回来。” 五殿下回京,南嘉要回王府,南家老两口也找不到阻拦的理由,只能派人一路护送回去。 南嘉过完生辰后已经十岁了,也不知道这五殿下什么时候放人。李氏叹息一声,觉得最多再过三年,如果楚栖再没有任何表示,他就让南容去跟她提提这事。 再说那楚栖今年也有二十一了,弱冠的年龄。想必此次回京也跟这事有关系。皇女弱冠是大事,一般都会在这个年龄娶夫纳侍,何况是军功累累备受皇宠的楚栖呢。 即使她现在跟南嘉还有婚约在身,但作为成年女人,她今年恐怕要纳侧君。 毕竟作为一个皇女,身边怎么能没有男子呢,不为了别的,就光为了给皇家血脉开枝散叶也不会等南嘉长大。 李氏这么一想就觉得让南嘉回去一趟也好,楚栖床边有了人,肯定不会再像以前那么疼宠他。南嘉看了后,失望伤心了,也就能彻底的回南家了。 其实李氏猜的倒不是怎么正确。楚栖这次回京还真不是因为弱冠。如今已经十月份,再过一个月就是她二十二岁的生辰了,如果仅仅是为了弱冠礼,那她去年这个时候就该回来了,而不是拖到现在。 离京三年,趁着现在边疆战事不多,楚栖便回来过年。再说她也并不打算仅仅当个藩王,自然不会常年在外,总需要回京处理一些事情。 楚栖虽然人在边疆,但京中大大小小的事她都知道。楚枢这两年趁着她不在,利用杨丞相发展自己的党羽势力。 左相因为有二殿下在身后撑腰,处处压过右相一头。 大楚之所以有左右两相就是为了制衡,如今一相独大,楚昭自然不会不管,她只是在等左相出错。 楚栖不在,京中还剩四位皇女,除了今年才十一的楚橦外,三皇女楚楦和四皇女楚檐皆不是楚枢的对手,如今她一人在京,锋芒太盛。 楚昭这次借着楚栖弱冠之礼召她回京,也是想让她压压楚枢的风头,并没有打算为她纳侍的准备。 要说京中今年弱冠成婚的倒有一位皇女,那就是四皇女楚檐。 楚檐亲父是个君侍,在她十岁时去世,从那时候起她便被过继到君后膝下由他抚养长大。 因为身后没有背景后台,楚檐为人处事过于怯懦,很多时候都是安静的跟在楚楦身后。而楚楦又没什么脑子,楚枢对付两人简直不要太容易。 楚栖想,这次回京可要陪楚枢好好玩玩了。 她回京的消息告诉了南嘉,在进京前就听初二收到信说他已经回到了王府。 分别三年,楚栖只能从南嘉和初九的信中了解到他的成长和日常点滴。 她是真的想南嘉了。 前世在边疆时,众多将士都是二十来岁,她们聚在一起时多数都是议论京中的哪家男子长的标志好看有感觉,但现在她满心想的都是南嘉。 想他有没有长高些,初九有没有伺候好他,南家的人有没有欺负为难他,再见面时他会不会疏离她…… 楚栖就这么想了一路,胡思乱想的简直不像一个在战场时杀戮决断的将军。她回了京必须先回宫中复命,随后才能回王府。 楚昭见着分别三年后更加沉稳成熟的女儿,眼底的满意谁都看的出来,随手赏赐了许多东西,便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楚栖从宫里出来时天已经有些黑了,她骑在马上感觉自己有点归心似箭又有点近乡情怯,内心复杂又纠结。 她想南嘉,虽然两人信中关系如初,但又怕分别三年,他再见着自己时,不会再像往日那般亲昵。楚栖生怕见着南嘉对自己拘谨疏离。 第34章 侧君? 楚栖披着夜色踏马而归,离老远就看见自家王府门口灯火通明。 一袭白色衣衫的南嘉站在台阶上,身上披着银色斗篷,正踮着脚往她这个方向张望。 王府门口高高悬挂的两个灯笼,散发着橘黄温暖的色泽,从头铺洒在他身上,给站在下面的南嘉镀上一层柔和的暖光,看的楚栖心里莫名一暖。 仿佛离开的三年根本就不存在,自己不过是去了趟皇宫而已,南嘉跟往常一样等她回府。 “楚栖!”南嘉看见了她和身后的初二,立马提着衣摆跑下台阶,冲着马跑过来,对着坐在马上的人张开胳膊,一副要她抱的模样。 楚栖觉得心跳的有些快,手赶紧勒住身下的马,长腿一翘就从马上翻身而下。两三步迎了过去,微微蹲下.身子,将扑过来的人结结实实的抱在怀里。 三年不见,南嘉不仅重了许多,也高了许多,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被楚栖抱着坐在手臂上。 可南嘉不愿意从她身上下去,被一把接住后,他就双腿夹住楚栖的腰,愣是要把自己挂在她身上。 楚栖没办法,只能用手托住他的腿,免得他掉下去。 南嘉跟小时候一样,胳膊喜欢搂着她的脖子,脸蹭在她颈窝里,高兴的险些哭出来,带着浓浓的鼻音,轻轻唤她,“楚栖。”声音软糯的仿佛含在嗓子里,舍不得说出来一样。 小小年龄的他已经知道怎么跟她表达自己的思念,他什么都不说,就这么唤着她的名字,一声一声的,在她颈窝里亲昵的唤着。 南嘉才十岁,要是再长大一些,楚栖觉得自己可能会招架不住这样的他。 “多大了,还撒娇。”楚栖嘴上虽然这么说他,语气却很宠溺纵容。 她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南嘉对她没有丝毫疏离生疏,两人仿佛没分开过一样,他依旧喜欢粘在她身上。 “你来之前没给我写信,我都吓哭了,每天晚上都睡不着,”亲昵完了之后,南嘉就开始跟她算账了,胳膊搭在她脖子上,脸对着她的,漆黑的眼睛幽幽的看着她,“你是不是不打算接我回来了?” 南嘉脸离自己太近,鼻尖几乎和她的贴在一起,鼻翼间是他身上清淡的香味以及温热的呼吸,莫名的,楚栖觉得托着南嘉大腿的手有些烫,心底有股陌生怪异的感觉在蔓延。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打算不要你了。”楚栖佯装生气的瞪了他一眼,随后弯腰想将他放下来。 南嘉抿着小嘴搂紧她的脖子不松手,跟块狗皮膏药一样贴在她身上,两只脚踝在她背后勾在一起,大腿紧紧的夹着她的腰,瞬间和她亲密无间。 楚栖因为他这一系列举动,准备把他放下来的动作顿时一僵,连带着呼吸都有些乱,语气有些无奈的喊他,“南嘉……” 正在发育期的他,这么紧密的贴着自己的身体,即使楚栖现在对他没那么禽.兽的想法,但多少还是会有些不自在。 几年前楚栖还能说自己拿他当弟弟养,现如今她恐怕是没办法再把这话说出来。因为南嘉根本不把她当做一个姐姐,小小年龄的他,就知道怎么撩他将来的妻主了。 “你都不愿意抱我了!”南嘉似乎较真起来,眼尾都有些红,抿紧小嘴看着她。 分别三年不仅仅是楚栖会有不安的感觉,他也会有,他怕楚栖不喜欢他了,不愿意再疼他了。 来之前祖父特意找他说过话。他跟自己说回京后不许跟楚栖胡闹,如果楚栖身边有了男子他不能不知道分寸,说即使楚栖再怎么疼自己,身边总是要娶侍的。 可南嘉不想她娶侍,他只想让楚栖是他一个人的。这种感觉从他四岁那年就有,现在他都十岁了,慢慢的能分清这种感情不仅仅是因为楚栖对他好了。 他心智一向比别人成熟,所以明白自己这是喜欢楚栖,也想让拿自己当弟弟的楚栖喜欢他。 楚栖一对上这样的他就心软,眼见着他漆黑的眼睛里要泛起盈盈水光,顿时无奈的妥协道:“行,抱你回去。” 南嘉这才心满意足的挂在她身上,摇晃着垂在她身侧的两条腿,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脑袋歪在她怀里,轻声问道:“楚栖,你晚上吃饭了吗?” “没有,府里备饭了吗?”楚栖即使抱着十岁的南嘉也没觉得多重,脚步轻松的往府里走。 “备了,我还没吃,刚好陪你一起吃饭。”南嘉愉悦的弯起一双眼睛,趁着楚栖放松身心的时候,漫不经心似得提起,“我晚上想和你一起睡。” 楚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否决他的提议,“不行。” 她好歹是个成年女人,南嘉怎么跟她就学不会授受不亲呢。 三年前就不愿意陪自己睡的楚栖,现在能同意才奇怪。这个答案在南嘉的意料之中,他乖巧的哦了一声,放弃挣扎。 楚栖回来,初九让人备了一桌子的菜,同时还准备了好酒。 饭桌上,南嘉坐在她旁边,伸长胳膊替她夹菜,自己倒是没吃几口东西。楚栖问他原因,他犹豫了一会儿,才沮丧的小声说道:“我每到秋天都会长胖,现在肚子上都能捏到肉了。” 楚栖一听他不吃饭是因为这个原因,顿时嗤笑他,“好好吃饭,少吃一顿两顿也瘦不下来。”说着就给他往碗里夹菜。 南嘉最终没抵挡住美食的诱惑,陪她吃了一顿饱饭。只是楚栖要伸手碰酒时,被他拦了下来。 “酒要少喝。”南嘉将那壶酒抱在怀里,说道:“你今天才刚回来,明天再喝吧。” 他既然这么说了,楚栖也就没再强求,只是微眯着双桃花眼看向南嘉,愉悦的翘起嘴角轻声说了句,“管事精。” 南嘉可不管她怎么说,直接将酒放在了自己面前。 两人饭后去了花园,准备走一圈消消食。王府一直由初十在打理,即使是秋季花园里也丝毫不见颓然之态,各色各样的菊花大簇大簇的开着,缤纷之色不逊春季,花坛上更是摆着姿势各异的常青树。 并肩走在青石板上,楚栖问了南嘉许多这三年里的事,听他亲口跟自己说一遍他这段日子里的点滴。 花园深处是用打磨后的鹅卵石铺成的小路,相同颜色的石头组成一个菱形方块,拼接而成一条彩色的路。 这些鹅卵石在旁边灯笼的光亮下更是漂亮又好看,甚至还有一些石头带着荧光之色。 南嘉专门挑那些颜色好看的石块走,边走边笑脸盈盈的跟她说着有趣的事情。 楚栖边听着他说话边注意着前面的路,生怕他这么走会摔着。听了一会儿后笑着问他,“那你更喜欢天佑城还是更喜欢京城?” “更喜欢京城,”南嘉回答的毫不犹豫,根本不需要思考,微微仰着头,弯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说道:“因为你在京城。” 楚栖挑眉,“那我若是在边疆呢?” “那我就喜欢边疆。”南嘉跳跃的步子停下来,等楚栖走到自己身边时伸手拉起她的手,见她只是垂着眼眸没有别的反应,才把自己的手指塞进她的指缝里,跟她十指相扣。 在楚栖身边的南嘉总是有些活泼,他拉着她的手在这条路上跳来跳去,声音清脆的跟她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即使如此,楚栖也不觉得厌烦,仿佛只要他说出来的,她都听的津津有味。 楚栖余光瞥见他铆足了劲从地上蹦到半膝高的花坛上,但刚蹦上去身形就在前后摇晃,仿佛随时能从上面仰摔下来。 楚栖赶紧过去伸手扶住他的腰,让他在上面站稳。 南嘉在她的帮助下慢慢的挪脚转了个身,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楚栖,然后从上面一跃而下扑到她身上,被她一把接住。 有楚栖陪伴的日子南嘉总觉得过的飞快,似乎一眨眼间便到了雪花纷飞的季节。 四皇女楚檐的婚事在十二月中旬,楚昭给她准备娶亲的时候,顺带着想起来楚栖。 楚枢楚楦都有了侧君,最早纳侍的楚楦连孩子都满周岁了。如今楚檐也成亲,唯独剩下一个楚栖还守着她那未及笄的王君,委实有些可怜。 天安法师虽说南嘉能镇住楚栖的戾气,需要娶他为王君,但没说楚栖不能纳侍娶侧君。 楚栖今年也二十二了,精神旺盛需求正强的年龄,前些年杨贵君还知道给女儿王府里送些个美貌的小侍,怎得这几年却把这事给忘了? 楚昭顿时有些不满杨宣的偏心,他只疼爱眼前的楚枢,却忘了是谁在边疆守护着大楚。心底不由得想他到底是仅仅拘泥于后宫之中的小男子,在大局上拎不清谁重谁轻。 几个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再说现在楚栖没病没灾身强体健,楚昭的心思就活络了。别人大冬天的都有夫郎暖被窝,怎么能只有她家老五一个人孤枕难眠呢?所以她明着暗着的想给楚栖纳侍。 人她都替楚栖选好了,礼部尚书家的孙子,今年刚刚及笄,长得标志好看又知书懂礼。好就好在礼部尚书职位不高,他嫁过来后不会威胁南嘉的王君地位。 楚昭不是没想过给楚栖找个背景条件更好的,奈何南嘉这个王君已经定下来了,如果找个身份过好的,恐怕会处处压在南嘉上头。 不得不说,为楚栖挑这门亲事,楚昭真是操碎了一颗心。因此她的态度很强硬,根本不给楚栖任何拒绝的机会,直接把这事定了,等过了年后就把人娶过门。 楚栖一反常态的没反对,应下了这门亲事。她在楚昭面前答应是答应了,但却在私下里没给礼部尚书任何情面。 楚枢费劲给她挖的陷进,楚栖觉得自己不跳都对不起她。 礼部隶属左相,她利用礼部尚书的孙子给她做侧君,无非就是想在她身边安下一个人,顺便阻止她娶了别的,能增加她势力的侧君。 可惜楚枢真是多想了,楚栖她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纳侍,而这个礼部尚书的孙子,在年前她就会处理掉,不过可能要利用一下楚檐的婚事了。 这事楚栖觉得很快便会处理掉,因此就没跟南嘉说。这一结果就导致在王府里的南嘉,今日是直接对上了这个即将过门的侧君。 第35章 有事关门说 李悦今天来王府并没有得到礼部尚书的同意。李家重女轻男,一向只有女儿才会被养在京中,他是因为今年及笄才会被送来京城挑选妻家。 李悦本以为自己这样身份不高的庶孙只能嫁个小门小户,没成想居然被赐婚给五殿下楚栖,做的还是侧君。 即使是侧侍,这等身份也不是小门小户人家的主君能比的,对他来说可谓是天大的荣耀。 随意一打听便知道这位五殿下长相好看,位高权重又深得帝宠。李悦有些狐疑,这样的好事怎么会越过李家嫡长孙而落到他的头上? 李悦虽然不是在京中长大,但心眼却不少。他偷偷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五殿下跟二殿下虽是一父同胞的姐妹,但近几年却不太对付。 他家祖母礼部尚书隶属左相,明显是二殿下阵营的,如今她们却把自己送到五殿下的身边做侧君,这不是摆明了自己嫁过去不会得到什么好脸色吗。 其实楚枢的想法是李悦长相不错,如果楚栖宠他最好,这样还能从他嘴里听到不少楚栖的事,就算楚栖不宠他,也占据着五殿下侧君的位子,让她娶不了别人。 李悦觉得这些东西他能想到,那五殿下肯定也能想到。到时候她会不会冷落他或者折磨他呢? 这么一合计李悦就有点慌,他有些心烦意乱的出门采买东西,回去的路上就这么看见骑在马背上,意气风发的楚栖。 起初李悦不知道这人是谁,只觉得她长的极其好看,尤其是那双似醉非醉眼神朦胧的桃花眼,神色中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 随意往他这边一撇,李悦顿时就觉得心像是被蚂蚁轻轻咬了一口一样,酥酥麻麻的,腿肚子都软了更别提走路,所有的视线都均聚集在她身上,仿佛整个街道上,只有马背上的她是有颜色的。 李悦哪里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莫说之前生活的小镇,就是来京中数月,见过那个所谓好看的二殿下,他也觉得抵不过这人的十分之一。 事后听身边的小侍说那便是楚栖,李悦顿时脸都红了,揪着衣角扭捏着。还没过门呢就这么喜欢盯着这未来的妻主,日.后若是被她知道岂不是丢死个人了。 李悦第一次感谢祖母,甚至感谢二殿下利用他嫁给五殿下。早知道这人长得这般好看耀眼,哪怕是做个普通的侍君他都心甘情愿,更别提是身份仅次于王君的侧君了。 听说五殿下因为之前身子有疾,被迫娶了一个小她一轮的和尚,这么些年都没碰过男子,身边连个通房小侍都没有,李悦顿时觉得自己是捡着个宝了。 李悦一直都觉得自己长相是很不错的,不然也不会被接到京中举办及笄礼和挑选妻主,他觉得自己年后嫁过去,肯定能把楚栖伺候的舒舒服服,将这个耀眼夺目的人收拾的服服帖帖,为他甘心化成绕指柔。 而那个小王君,李悦抬手用帕子遮掩住嘴角,轻蔑一笑。一个没及笄的孩子,等他长大了,指不定自己女儿都有好几个了呢,到时候王爷哪里还记得他是谁。 像楚栖那般的人物,娶小和尚肯定是逼不得已,现在也许会疼着宠着,但日.后她一旦碰了自己,明白男女之间的事有多么舒服,肯定会忘了那王君,到时候这位子是谁的还说不定呢。 李悦想自己得找个机会跟楚栖说清楚自己的心意,不能让她觉得自己跟二殿下她们是一伙的,不然将来误会了他可如何是好。 因此李悦背着祖母礼部尚书,偷偷来了五殿下的府邸。奈何他打算的很好,却忽略了五王府根本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进。 李悦被守门的两个侍卫拦在门外,不管他说什么对方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我家公子是你们未来的王君,你们如此不敬,小心王爷回来罚你们!”李悦身旁的小侍最先忍不住,冲着两个侍卫叉腰瞪眼。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一个问,“小王君午饭后出门回来了吗?” 另一个摇头,“没见着回来。” 随后两人一同看向那个小侍,眼里的意思很明显:我们王君虽然出门了,但也轮不到你们来冒充。 “这里是王府,轮不到你们来放肆,看两位是个男子我再最后劝一遍,再不走就别怪我们姐妹俩不客气了。” 那小侍气的跺脚,李悦伸手拉了他一把,柔声说道:“我这小侍被我宠坏了,分不清王君和侧君,这是我教导无方。不过我的确是你们王爷未来的侧君,我想见一下楚王爷。” 李悦长的温婉好看,举止有礼语气温和,不似刚才那个小侍。两个侍卫也不好冲一个柔弱的男子发火,语气虽软了些但态度还是很坚定,“王爷不见闲杂人等,公子若是有拜帖我们还可以替您通传一下,如果没有还请公子回去吧。” “两位怎么就不信我呢,我真是你们王爷未来的侧君。”李悦见跟她们两人说不通,便道:“我找你们王爷有话要说,快让我进去。” 两个侍卫见李悦有硬闯的意思,便用手中的剑把他拦了回去,“我们王府只有一位王君,没有听说过王爷要娶侧君,同时王府不是闲杂人等随意能进的地方,如果你要是硬闯,别怪我们手里的剑不长眼睛!” “你们!”李悦不由得咬牙。楚栖居然没跟府里的人说要娶侧君?还是守门的侍卫品级太低所以不知道? 他正想着呢,就听到两个侍卫齐齐行礼说道:“九管家。” 初九听闻门口有人说是王爷的侧君,便急忙过来看看,其实来的是谁他差不多已经知道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小王君回来前,把人想办法弄走,不能被南嘉碰到。 “李公子,您来王府是有事吗?”初九来到门前,冲着李悦微微行了一礼。 他这恭敬的态度倒是让李悦心中一定,看来这管家是知道他身份的。 李悦神色有些委屈,轻声说道:“我今日有重要的事想跟王爷说,奈何一直被拦在府门口,她们两个还说从来没听说过王爷要娶侧君,如果我再硬闯就要对我不客气。” 初九扯了扯嘴角,笑道:“公子莫要跟她们两个置气,但王爷的确不在府上,您有事可以先同我说,等王爷回来后我再转告。” 李悦皱了皱眉头,问道:“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初九生怕他要进府等王爷,立马说道:“恐怕要到晚上了。李公子不如先回去?” 好不容易偷偷出来一趟,要是就这么回去,说不定就没有下次了。李悦纠结的皱起眉头,有些犹豫。 而初九正想再劝劝呢,余光就瞥见小王君回来了,心头顿时就是‘咯噔’一下,恨不得自己就没出来过,垂着头看着地面。 南嘉午饭后是去找了许攸。三年前他离京时跟许攸说过自己去了哪,因此这些年里两人书信没断。小时候互相看着不顺眼的人,如今却处的很好。 许攸虽然性子泼辣为人傲娇,但心地却不错。南嘉喜欢听他嘴上毫不顾忌的说些八卦的事,觉得比话本上写的还精彩。两个人一个说一个听,能盘腿在软榻上坐着嗑一下午的瓜子。 南嘉在外人面前看着乖巧好欺负,其实最会装。小嘴巴拉巴拉说起来,连许攸都不是他的对手。两个人凑着脑袋就能聊半天,让坐在旁边的周畔插不上一句话,只能干睁着眼睛听着。 但好巧不巧的就是今天南嘉过去时忘了提前跟许攸说一声,导致他去了许府才知道许攸早上就跟着他父亲出门了,所以南嘉从街上转了一圈买了些吃的后,只好打道回府。 今天跟南嘉出门的是初十,她离老远就看见初九冲她使眼色,再一看门口马车前面站着的公子,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便快走一步拦住南嘉,“王君,您想不想吃糖炒栗子?” 她这么一提醒,南嘉倒是想起来刚才忘了买这个,顿时点头说道:“楚栖喜欢吃这个,你去买吧,买回来我剥给她吃。” 说完绕过初十继续往前走。初十看着他的背影,顿时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心想小王君您要是知道门口站着的公子是谁,恐怕就没心情给王爷剥栗子了…… 南嘉看见王府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以为是有客人,又瞥见初九就随口问了句,“你怎么不进去?” 刚才李悦是站在马车后面,南嘉只能看见初九,但现在他走到了府门口,这才发现初九面前还站着两人。 尤其是其中一个长的还挺好看,南嘉心中有些狐疑,脸上越发乖巧懵懂,眨巴着两只大眼睛,问初九,“他是谁?” “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初九自然不敢说是王爷未来的侧君,他赶紧转移话题道:“您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南嘉眼睛看了一下李悦,这才回道:“许攸早上就出门了,所以我就提前回来了。他是来找谁的?”说着指尖指向李悦,根本不给初九转移话题的机会。 “想必您就是五王君了吧,”李悦向前一步,微微一笑道:“我是来找王爷的。” 他今年十四,自然是比南嘉高上一头。离的远些南嘉还不用仰头看他,但离的近了,南嘉再想看他就需要仰视了。 被人这么垂眸看着,南嘉心底生出一股不悦的火气,然而李悦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火上浇油。 李悦亲昵的说道:“年后就要嫁入王府里,但没想到今天会提前见着了王君,您果然像外面说的那般,长相很有福气。” 李悦虽然觉得南嘉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但奈何身旁站着初九,所以他说话的语气很是轻柔悦耳,仿佛真心实意的在夸奖南嘉一样。 这不就是在说自己脸胖吗?南嘉往后退了两步,抬脚站在王府的门槛上看着李悦,对方长着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 但现在不是他说自己胖的问题,而是他说年后嫁到王府里来的问题。 站在门槛上使得南嘉看上去没那么矮了,他问李悦,“你说什么嫁入王府?是以王君的身份住进来吗?” 初九听了这话身子一僵,生怕小王君误会,赶紧在他耳边低语道:“这事等王爷回来让她跟您仔细解释,您现在别跟这人计较。” 李悦也回了一声,“您才王君,我只是侧君。” 南嘉一双漆黑的眼睛默默地看了一眼李悦,随后才问初九,“你刚才说他是谁家的公子?” 初九本来还有些忐忑不安,生怕小王君在门口就发火,没成想他却语气平静。 “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初九眼神瞥见小王君眼神无辜表情乖巧,心底猜到了大概,于是又补充了一句,“皇上说礼部尚书家的孙子品行端正知书达理,是个知礼的公子。” 李悦莫名听初九当面跟五王君夸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下一刻南嘉的话就让他难堪的白了脸。 “原来礼部尚书家的礼,是还没成亲就嚷嚷着要见王爷啊?”南嘉眨巴两下眼睛,揪着腰上的流苏表情懵懂的说道:“可教养公公跟我说,男儿家的这种行为是不检点不知羞耻的。” 李悦听完这话后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半响儿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欠缺思量,但没想到会被一个才十岁的人指出来,南嘉脸上的疑惑让他脸蛋发烧,心底恨不得一把抓烂那张无辜的脸。 最终李悦却只能硬着头皮迈着从容的步子坐上马车离开。 等人走了之后,南嘉脸上的乖巧褪去,小脸瞬间耷拉下来,唬的初九不敢上前说话。 安静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南嘉似乎才想起来一件事,他看向站在一旁的初十,问道:“你怎么还不去买栗子?” 初十见王君还能想的起来栗子,顿时点头哎了一声往街上跑去。 初九伺候王君这么些年了,自然了解他越生气越平静的性子,不由得说道:“小王君您别生气,有事等王爷回来问问她就知道了。” “楚栖要纳侧君的事我会和她关起王府的门讨论,当然不会让人在门口看了她的笑话。”南嘉从门槛上下来,看了一眼初十的背影说道:“栗子买完后直接送到楚栖手里,晚饭不用喊我,我不饿。” 他这套冠冕堂皇的话用来哄骗外人还行,但在熟悉他的初九听来就是:因为她要娶侧君的事没告诉我,我可不高兴了,待会儿你把栗子给楚栖,让她拿过来哄我。 于是初九急忙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第36章 我好看吗 楚栖回京自然需要应酬,今日回府时又是一身酒味。 初九闻到王爷身上的酒味虽然有些重,但看她眼神清澈脚步平稳,便知道没醉。 楚栖进府后见初九在看自己,不由得疑惑了一下,随手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递给他,问道:“有什么事吗?” 没等初九回话,楚栖又问了一句,“南嘉回来了吗?” “王爷,今日李公子来了,说有事要见你。”初九答非所问,“属下想着侧君的事王君还不知道,便没让他进府。” 楚栖边往院子里走边恩了一声。 初九跟上她的脚步,继续说道:“但好巧不巧的是,王君回来的时候看见他了。许攸今天没在家,王君从街上转了一圈便回来了,那时候李悦还没走,王君便看见了。” 听到这里,楚栖的脚步才停下来,皱起眉头转身看向初九,说道:“把事情仔细跟我说一遍。” 初九于是把下午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最后叹息一声,“王君晚上连饭都没吃,说不饿。” ……南嘉哪里是不饿,分明是生她气了。 楚栖眉头皱的更深,觉得今天酒喝的有点多,听完之后只觉得脑袋乱哄哄的,完全不知道怎么去哄南嘉。 楚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问道:“他现在睡了吗?” 其实不用初九回答她也知道,南嘉肯定在等她回来,等自己给他个说法。 楚栖叹息一声,准备先去看看南嘉。 初十就站在南嘉的房门口,怀里揣着糖炒栗子。见王爷可算回来了,赶紧把东西掏出来递给她,“王君说是给您的。” 楚栖垂眸看着手里那包微凉的板栗,心想若是没有下午那出,这个时候南嘉肯定是窝在她房里等她回来,亲手给她剥板栗吃。 她伸手敲了敲房门,唤道:“南嘉。” “我在屋里,你直接进来吧。”楚栖本以为南嘉连门都不让她,出乎意料的是他直接让她进来了,说话的声音清脆,语气听着也不像生气的样子。 楚栖进屋后看了一眼站在桌子旁的南嘉,赶紧反手把门关上,眉头深深皱起,“你在做什么?” 南嘉不答反问道:“我好看吗?”说着伸手提着衣摆原地转了一圈。 深冬的夜晚,南嘉却穿着夏季的衣衫。胸前衣襟微敞,露出他精致的锁骨,里面穿了件白色衣袍,外面披层水蓝色的薄纱。 他脚踩在矮凳上,小心翼翼的又转了一圈,期待的看着她,“我好看吗?” 南嘉这么一转楚栖才发现,这衣服材质是半透明的,迎着明亮的烛光几乎能透过那层白色看见他若隐若现的肤色,穿着的这两件衣服完全就是摆设,只能堪堪遮住他胸前身下那两处要命的部位。 “把衣服换掉,不冷吗?”楚栖皱着眉头站在原地,根本不敢往前多走一步,生怕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 南嘉却固执的站在矮凳上,又问了一遍,“我好看吗?” 楚栖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这衣服你哪来的?” “楚栖!”南嘉鼓起脸,瞪着总是转移话题眼睛不看自己的她,“我穿着亵.裤呢。” 这身衣服本来想要若隐若现的部位他已经彻底遮住了,她还怕个什么。 楚栖这才正眼看向他,抬脚走过去,把板栗放在桌子上说道:“赶紧下来把衣服穿上。” 说着伸手要去把南嘉抱下来。 “你先说我好不好看。”南嘉躲着她的手,非要问出个答案才行。 楚栖怕他摔下去,便没有再碰他。闻言再次看向南嘉。 站在矮凳上的人头顶刚刚到她下巴,这个身高穿着这身衣服,倒真像个大人一样。 楚栖似乎可以想象到三四年后的南嘉,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她不由得莞尔,“好看。” 南嘉这才抿了抿嘴唇,仰头看着她,“我既然那么好看,那你为什么还要娶侧君?” 楚栖心说南嘉怎么没跟自己闹,反而弄了这身衣服,固执的问她好看吗……原来他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南嘉看楚栖没说话,心底不由得有些没底,但还是坚持着说道:“我这么好看,再等四年肯定会更好看。”他认真的伸手比划这两人的身高,语气有些着急,“还有你别看我现在有点矮,但我长大后肯定有这么高,说不定更高。 南嘉咬了咬嘴唇,伸手去拉楚栖的衣袖,微微仰头看着她,漆黑的眼睛闪着莫名的光亮,声音软糯的恳求道:“楚栖,你再等我四年好不好,四年后这么好看的我就嫁给你了,你现在能不能不娶侧君?” 楚栖以为南嘉会跟她闹,但南嘉却知道自己现在才十岁,如果仅是一味的哭闹只会让楚栖觉得他还小。 他要做的就是让楚栖看到他会长大的,让她知道自己其实什么都懂得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已经等了我很多年了,也知道你现在血气方刚的年龄会有需求……”南嘉声音含糊不清的说道:“但我不想你有侧君,你再等我四年,要不三年也行。等我长大了,就嫁给你。” 南嘉今年才十岁,张口就是“血气方刚”“有需求”,这话即使是一个及笄后的男子,恐怕都会羞涩的说不出口。 楚栖觉得太阳穴处仿佛蹲了两只青蛙,正在咕呱乱跳,涨的脑仁发疼,不由得伸手揉了揉,皱眉问道:“这些话你都是听谁说的?你才多大,以后少听这些污耳朵的话。” “我要是不听,那过两天你是不是就会把侧君娶进门了?事后你是不是会骗我说你们就躺在一起什么都没做?”南嘉紧咬着嘴唇鼓起脸颊瞪着她。 楚栖好笑的说道:“我说你就信?”她伸手轻轻抚上他咬着的嘴唇,诱哄道:“松口。” “我什么都懂你还背着我娶侧君呢,我要是什么都不懂,你是不是就是别人的了。”南嘉攥紧她的袖子,认真的说道:“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楚栖见他一脸固执的模样,不由得想逗他。她垂着眼眸故意说道:“除了小六,你看哪个皇女没纳小侍娶侧君?” 说完楚栖就感觉到南嘉攥着她衣袖的手又紧了紧。 “可我就你一个人了。”南嘉嘴唇抿成一条缝,一想到楚栖会喜欢别人,就觉得心都掉了一块。他看了她一眼,松开她的袖子,沉默的从矮凳上下去,转身就往外走。 楚栖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已经把门打开了。夜里的寒风呼啸着往屋里钻,吹的她神智清醒了几分。 “南嘉!”他一身单薄的衣服,就这么一言不发的往外走。楚栖慌忙追出去,同时后悔自己刚才逗他做什么。 “回去。”楚栖一把拉住南嘉的胳膊,说道:“外面冷,不许胡闹。” “我不怕冷,”南嘉任由她把自己打横抱起来,胳膊搂着她的脖子,冰冷的脸埋在她温热的颈窝里,认真说道:“你要是娶了那个李公子,你们成亲的当天晚上我就穿成这样跳井。” 楚栖:“……” “我家里没人当官没有靠山,你要是娶了别人,他们不仅会跟我抢你,肯定还会欺负我,”南嘉声音闷闷的,“今天那个李公子就说我胖,你还没娶他呢,他就说我胖。” “不生气,他欺负你,我过两日替你讨回去。”楚栖是个护短的,南嘉就是胖成一个球,那也只能她说两句,别人是半句都不能提。 楚栖将南嘉放在床上,扯着被子把他裹好,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外面,想着他刚才手指冰冷,起身想给他倒杯热茶。 南嘉却伸出手又扯住她的袖子,不让她走,仰着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她,“楚栖,你别娶他好不好?” “嗯。”楚栖点头,笑着说道:“不娶他,谁也不娶。” 南嘉眼睛亮了亮,扯着她的袖子把她拉到自己面前,伸出胳膊抱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小腹上,昂着脸蛋说道:“那你再等我三年好不好?许攸说十三岁就能嫁人了。” 他声音软糯,弯着明亮的眼睛看着她,“我长得那么好看,到时候只给你一个人看好不好?” 楚栖垂眸,对上南嘉那双黑的像宝石一样的眼睛,心尖轻轻一颤。她手放在他的后脑勺,扯着嘴唇轻轻应了句,“好,只给我看。” “南嘉,”楚栖唤他,手绕到前面单手托着他的脸蛋,让他看着自己,“我等你长大,三年四年都行,你长大前我不会娶别人。” 楚栖眼眸温柔,拇指指腹轻轻抚着他的脸蛋,玩笑似得说道:“但你长大后若是变了心意,不愿意嫁给我了,我就把你锁在屋子里,像锁金丝雀一样把你锁在笼子里。” 她活了两辈子,一旦认定了自然不会改变。再说她都这个年龄了,还有什么诱惑是没见过没经历过得,别说三年,就是五年她都愿意等,等南嘉长大。但他不同,他还小,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两辈子心里拢共就装着这么一个人,楚栖不敢保证,南嘉要是真突然变卦了,她会不会把他锁在王府里。 此刻的楚栖似乎有些极端陌生,语气温柔却透着丝丝缕缕的寒意,南嘉忽然觉得这样的楚栖就跟自己一样,害怕失去身边唯一的温暖,变得孤单无助。 南嘉忽然从被窝里爬出来,在楚栖反应过来之前,双手捧着她的脸低头在她眉心啄了一下,随后就这么笑眯眯的俯视着她。 眼睛亮晶晶的,活像一只偷了灯油的老鼠。南嘉舔了舔嘴唇,说道:“楚栖,你的金丝雀饿了,想吃栗子。” 楚栖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半响儿才缓过神,之前心底所有的顾虑担忧全因为他这一举动烟消云散,脑子里空白一片,只能干瞪了他一眼,声音略微有些不自在的轻斥一句,“胡闹。” 知道南嘉晚上没吃饭,楚栖让人给他煮了碗易消化的粥,此时刚好送来。 楚栖端着碗坐在床边的矮凳上,亲手喂床上的他吃饭。 “及笄前不许再做刚才那样的举动,”楚栖声音严肃的教育道:“也不许再像今天这样胡闹。” 南嘉见她脸色认真,这才乖巧的哦了一声,“那下回再有这样的事你也不许背着我。”指的就是她要娶侧君的事没跟他说。 楚栖斜睨了他一眼,说道:“南嘉,三年不见你脾气越来越大了。” 南嘉眨巴两下眼睛,一口叼住她递过来的勺子,咬住不松口。 楚栖顿时失笑,“都是我惯的。”想当初刚来王府时,她吃饭他就怯生生的站在桌子旁看着,乖巧的不像话,而现在,如果让南嘉光看着不吃,他能顶着一张乖巧的脸,伸手把桌子给你掀了。 是她一点点把南嘉从担惊受怕看人脸色的小狗,宠成一头底气十足的小狮子。 第37章 辣眼睛的事 楚檐虽是四皇女,但父亲那边没有背景靠山,死前位分也只是个君侍,所以养成了她怯懦内敛的性子。她父亲死后,楚昭就把她交给了君后,跟同三皇女一起养在膝下。 虽然不受宠,但好歹是个皇女,再加上楚昭心疼她老早就没了爹,因此楚檐的婚事是她同君后一同派人操办的,场面不次于二皇女楚枢的亲事。 楚檐成亲的前一天,一连下了三天的雪才停下来,众人都道是天公作美。 天空放晴,倒是比前几日还冷。楚栖下午出门前,让初九给南嘉换了件厚斗篷。 “大概要很晚才回来,还是穿厚些好。”楚栖弯腰给南嘉系完斗篷的带子,手指又碰了碰他的脸,觉得有些微凉后,便把兜帽给他带上。 南嘉今天被裹的严严实实,露在外面的就只有那两只漆黑明亮的眼睛。他伸手把竖起来的衣襟放平,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些,“待会儿坐在马车里也不冷。” 说话间,初二便从后门赶着车过来。 如今以南嘉的身高,上马车时只要有人扶他一把就行。但他还是张着胳膊站在旁边,等着楚栖把他抱上去。 楚栖一手搂住他的腰,另一只手穿过他的腿弯,将人打横抱起,轻轻放在车上。南嘉这才伸手掀开帘子钻进去。 路上积雪很厚,一些地方还有冰。马车行驶的很慢却很稳。 车内楚栖慵懒的靠在车壁上,想起什么后抬起眼皮对南嘉说道:“晚上席宴上不管别人说了关于我的什么,你都不要信知道吗?” 南嘉正盘腿坐在她旁边嗑瓜子,闻言不由得侧头看她,“嗯?她们会说什么挑拨离间咱俩吗?” “有可能,你到时候别信就行。”楚栖耷拉着眼皮,看南嘉跟只老鼠似得嘎嘣嗑瓜子,不由得笑道:“别吃太多,当心上火。” 南嘉吐出瓜子壳,伸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瓜子皮屑,仔细擦了手指后,便爬到楚栖身边仰躺在她腿上,伸手摸着肚子说道:“我现在没有上火,但肚子有些饱。” 楚栖垂眸看了他一眼,伸手覆在他吃饱后鼓起来的小肚子上,手指在上面轻轻摸了摸,问道:“给你揉揉?” 他来之前吃了不少糕点,又嗑了一路的瓜子,不饱才怪。 南嘉立马嗯了一声,跟只被顺毛的猫一样,舒服的眯起眼睛,就差发出愉悦的小呼噜声了。 两人也不说话,任由温馨的时光在马车里流淌。 揉了一会儿后,南嘉就不安分的捉过楚栖的手指,跟自己的对比,揉捏着她手指的骨节。越看南嘉越觉得楚栖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好看,羡慕的用嘴叼住,仰着脸看她。 楚栖垂眸瞥了一眼躺在自己腿上还咬自己手的人,眼底带了些许笑意,温声道:“别胡闹,松开。” 南嘉这才不情不愿的松口,拿过巾帕给她手指上的口水。 不一会儿就到了四王府,初二停车后楚栖先从里面下来,随后转身将南嘉抱下来。 楚栖来的时候,四王府门口已经聚集起不少朝臣同僚,正互相寒暄着结伴往里走。听见有人喊五殿下,不由得停下脚步多看了一眼。 众人其实没怎么见过南嘉,只知道他以前是天恩寺里的小和尚,现在还是天佑城的小少爷。如今一晃六年过去,小和尚慢慢长成了半个大人。 光看如今他修长高挑的身形,清隽精致的脸蛋,尤其是那双灵动的眸子,就可以想象四年后这人定然不会逊色于京中任何人家的男子。 可惜再好看也得再等上个三四年,哪里有现在就能“吃”的好,也怪不得五殿下想要纳侧君。 楚栖不喜欢别人盯着南嘉看,便伸手把他的兜帽带好,将他的大半张脸隐在帽子下,冷然朝众人开口,“各位都堵在门口做什么,是在等四姐亲自出来迎接?需要本王先进去跟四姐说一声吗?” 众人听了这话莫名抖了一个激灵,赶紧说着不敢不敢。 进了王府后,女人们在前厅聊些大事,男眷们则在后院里聊天说话。几个皇女的王君侧君都在,还有些十三四岁的贵公子们,一群人中只有南嘉才十岁,但却已经成过亲了。 因着楚栖的身份在那摆着呢,这些人也不敢忽视孤立南嘉,就跟他一起聊天。他们聊绣功后宅自家妻主,南嘉只能安静的坐在一旁听着,插不上话也不想插话。 李悦就坐在这群人中间,见着南嘉后倒是主动行了一礼。南嘉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耷拉着眼皮喝茶,一点面子也不给他。 在座的人中虽觉得南嘉傲慢无礼,却也不敢说什么,毕竟楚栖可不是一般的护短。李悦顿时觉得没面子,手指陷进掌心里才堪堪维持住脸上僵硬的笑意,跟别人继续温声细语的说着话。 比起南嘉,那些贵公子们自然更亲近李悦,不由得跟他小声咬耳朵,说他这么好的脾气性子,嫁入王府做侧君真是委屈了。 李悦笑而不语,余光瞥了一眼南嘉,眼底一片阴毒,他要忍着,等嫁入王府后,再想办法弄死他。 好不容易挨到楚檐拜堂,南嘉跟着众男眷一同出去看了一圈。最让人吃惊的是楚昭和君后作为高堂从宫里出来就算了,李贵君和杨贵君居然也来了。 夜幕缓步而至,王府则更为热闹。新嫁夫被送入新房后,便可以开席吃饭了。 南嘉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面对一群口不对心的男子,觉得这过得还不如皇家每年的宫宴呢。 他不太饿,喝了点茶水后便起身去了茅房。路上听到有细微的声响,便驻足仔细听了听。 南嘉在天佑城习了三年武,耳力比身后的初九要好,因此听到了极其压抑着的嗯啊声。 南嘉眨巴两下眼睛,顺着声音偷偷摸索了过去。最终在一处幽深僻静的角落听到更为清楚的细语声。 那里避着光,只能模糊看见两个身影搂在一起,高的那个女人将矮的男子抵在墙上,借着周围积雪的光亮,南嘉可以看到那个女人正在啃男子的嘴巴脖子,手在他身下肆意的揉捏。 初九没跟的这么近,站在旁边给南嘉放风,小声问道:“王君,看到了什么?” 出来如厕都能看到这么污眼睛的事,南嘉赶紧冲着初九摇头。以为是撞到了四王府里的下人偷.情,捂着眼睛想走,但才刚走两步,就听到那个男子喘息着低声说了一句,“快些,我马上就要回宫了。” 南嘉的脚步因为这个声音瞬间顿住,难以置信的回头看着那两个几乎融为一体的身影。 是杨贵君! 那个男子的声音是楚栖父后杨贵君的!但那个女人却不是母皇。 南嘉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觉得愤怒和心疼堵满整个胸腔。杨宣一直不喜欢楚栖,但作为已经有了两个女儿的贵君,他怎么能跟别的女人做这种事情!要是被母皇知道了,楚栖肯定也会受到迁怒。 阴影里的人忘情的投入在两个人的欢愉中,丝毫没注意到有人在暗处看着他们。 南嘉本来想当做没看见转身就走,但觉得不解气,咬了咬嘴唇,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想冲着两人扔过去,吓死他们。 只是银子才掏出来,便被人握住手腕捂住了嘴巴,身子被人从后面笼罩住,整个人瞬间被熟悉的气息包裹起来。 南嘉眨巴眼睛仰头看了一眼身后捂住自己嘴巴的楚栖,想问她怎么知道自己在这儿,但看着她视线望向前方眯起了眼睛时,才想起来阴影里的两人。 南嘉赶紧用那只空着的手去捂楚栖的眼睛,让她别看。 楚栖垂眸看了他一眼,直接将人提溜了出去。路旁放风的初九还在张望着,见南嘉出来才迎来过说道:“王爷过来找您,我便告诉她您在里面。王君里面到底是什么,让您看了这么久?” 他哪里看了很久!南嘉赶紧睁大眼睛瞪初九。里面污眼睛的东西楚栖也看见了,如果被她知道自己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肯定会训他的。 果然初九话音刚落,南嘉就感觉后背的汗毛都被人看的根根竖了起来,头皮阵阵发麻。 “我就看了一眼,没看多少。”南嘉揪着手指头怯生生的看着楚栖。 “待会儿再跟你算账,”楚栖伸手捏了一把他装可怜的脸,才对初九说道:“告诉初二,依计行事。” 等初九退下后,南嘉看了楚栖两眼,见她在想事情,眉头一直皱着,便小心翼翼的蹭过去,轻手轻脚的搂住她的腰。 “嗯?”思路被打断,楚栖垂眸看他。 南嘉用脸蹭了蹭她,说道:“楚栖你别生气,里面的人不值得。” 楚栖听他在安慰自己,不由得笑了笑,“我当然没有生气,我还会感谢杨宣给了我一个更好的人选。” 阴影里和杨宣偷.情的不是别人,正是杨丞相的嫡女杨安,杨宣的那个青梅竹马。两个人如今一个嫁入后宫为贵君,一个已经娶夫后院男子小侍无数。这么些年了,居然还能一碰面就是干柴烈火做出这样的事,真是两颗情种啊。 恐怕今天杨宣跟着楚昭一起来了,杨安才会也过来四王府。 杨安这个人肚子里没什么墨水能耐,就长了张能看的脸,经常流连在花楼酒肆,后院里的小侍娶进来无数更是喜欢玩.弄男子。就这样的女人,杨宣恐怕还觉得都是因为自己当年入了宫,才让她如此放纵自己。 本来楚栖打算今天晚上用计推掉李悦这个侧君,看来如今可以把人送给杨安了,反正她小侍多,不怕再娶一个侧侍。 第38章 一场大戏 杨安这边和杨宣匆忙亲热了一番后,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衫,便让他先走,自己待会儿直接离开,免得被人看见。 依依不舍的分别后,杨安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有人这才出来,并没有注意到一个黑影尾正随在她身后。 初二以手作刃,在杨安的脖颈上敲了一下。杨安才发出一声闷哼,就晕了过去。初二将人扛了起来,按着计划找了一个屋子把人放在里面的床上。 楚栖带着南嘉回去后,亲自把他送到饭桌上,走之前眼睛有意无意的瞥了一下旁桌正含情脉脉看着她的李悦,故意多看了他几眼。 李悦瞬间红了脸,低头绞着衣角,抬头时再看向楚栖的眼睛媚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楚栖回到前厅,楚枢就不着痕迹的带着众人灌她酒。 因为楚栖之前身子不好没在人前碰过酒,再加上后来她人去了边疆,众人更是摸不清她酒量如何。只见灌了几杯后楚栖就脸颊泛红眼神朦胧迷离,一副喝醉了的模样。 楚枢赶紧说道:“老五酒量不好,你们还是别灌她了,母皇还没走她先走也不合适,不如给她找个地方躺躺先醒醒酒吧。” 人由楚枢扶着,楚檐在前面带路,找了间清净的客房让楚栖休息片刻再回去。 “老五你觉得怎么样?”楚枢低头问了楚栖一句,仔细的盯着她的脸色,想看她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 楚栖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两人,摇摇头让自己醒醒神,含糊不清的说道:“小六,去把南嘉喊过来,该回去了。”说完就躺在床上不动了。 楚枢和楚檐站在床前面面相觑,屋里就她们三人,哪里来的小六? “老五是真喝多了,”楚檐小声询问着,“二姐,要找人去喊南嘉吗?” 楚枢眯着眼睛瞥了床上人一眼,说道:“找什么南嘉,没看老五已经醉了吗,让她自己醒醒酒,想找她自己会派人去喊。” 说着就和楚檐一起出去,顺带着把门关上了。初二便在这时,扛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屋内。 楚檐作为新人前厅繁忙便先走一步,楚枢自然而然的就落后一步。等看楚檐走远了,她才随意唤来一个下人,说道:“去把赵太傅的儿子赵瑶叫出来,五王爷刚才说五王君有问题想请教他。” 等四王府里的下人离开后,一直隐在暗处的侍卫才出来,走到楚枢面前行礼,“殿下。” “我去把南嘉喊出来,你等下人把赵瑶带过来后再给两人用那个。”楚枢手假装摸鼻子,眼睛警惕的看着周围,低声交代道:“动作利落些,老五戒心重,要是没得逞就赶紧撤。万一被抓住,你知道该怎么说。” 那侍卫立马跪下说道:“属下明白,如果出了事,属下就一口咬定是三殿下指使的。” 楚枢点点头,便让她先侯着了。 赵瑶是赵太傅最宝贝的儿子,今年也才刚及笄,被赵太傅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学问也是顶尖的,被皇上亲口赞扬过,还承诺过将来他可以在学子院里做个男夫子。 这样的男子要是被楚栖酒后.乱.性.玷.污了,再被众人这么一看,估计会当场咬舌自尽。 母皇就是再维护她,恐怕也不得不给赵太傅一个交代。到时候赵太傅那么厌恶楚栖,即使她不站在自己这个阵营,也不会是个障碍。 要知道历代立储时,太傅的话在皇上那可是占有很大一部分分量的。 楚枢嘴角带着笑的往后院走。 这边下人走到桌子前,对赵瑶低语了一番,说是五王君找他问些学业上的问题。 赵瑶一向痴心学术,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便答应了。 一直躲在暗处的侍卫见下人带着赵瑶走近了后,才闪身溜进楚栖休息的屋内。五王爷楚栖正躺在床上小憩。 侍卫掏出一根碧绿色的竹管,往床的方向吹出一阵甜腻的香气。这种东西没有别的作用,就是迷惑人的心智能够迅速催情而已,说白了,就是春.药。 床上的人果然动了动,有些燥热的伸手抓扯自己的衣服,往身旁摸索着。 那侍卫见药效起了作用,立马从屋里退了出去。 下人这时刚好把赵瑶带到房门口,“公子进去吧,王君在里面等着您呢。” 赵瑶心底莫名觉得有些古怪,但想着五王君不过十岁,便又放了心,伸手推开门进去。 刚进屋,赵瑶便被人从身后拉了一把,瞬间吓的尖叫了一声,随后嘴巴鼻子便被人用巾帕捂住,只能发出唔唔声。 初二从赵瑶身后走出来,食指放在嘴唇上,冲着赵瑶比了个安静的姿势,让他自己用手捂住巾帕,她则贴在门上听动静。 赵瑶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看到躺在床上的楚栖坐了起来,冲着他身旁的这个女人使了个眼色。 门外的侍卫听着屋里赵瑶尖叫了一声,眼睛便亮了亮,随后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 “不要啊!呜……王爷不要这样!” “好热。” “不要——” “啊!” 随后便是一连串不堪入耳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屋里传出来。 那侍卫听到这里赶紧跑去给楚枢报信。 而屋里的赵瑶却像是见着鬼一样面红耳赤的看着初二,这个女人,竟然把他的声音学了个十之八九,还、还发出那样羞人的声音! 初二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离开之后,才面无表情的放下自己掩在嘴边的手,声音冷淡平静的解释道:“刚才那是口技。” 赵瑶心想我自然知道刚才那是什么,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初二虽然看懂赵瑶的疑问,但现在明显是没时间跟他解释。楚枢待会儿便会带人过来,她要在人来之前,把楚枢用在楚栖和赵瑶身上的招再换两个人用一遍。 初二将自己刚才藏在床底下的人拉出来,那人正是刚才在角落里被她打晕的杨安。她把杨安放在床上,看了眼身后正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赵瑶,声音平静的说道:“我要脱她衣服,你把头扭过去。” 赵瑶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震撼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侧头问楚栖,“五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楚栖在学子院里待过,赵瑶自然认识她,如果不是因为楚栖在这儿,刚才初二松手时他就大叫着引人过来了。 “你跟我出来,我给你仔细解释一下今晚的事。”楚栖将赵瑶带出去,留下初二在屋内。 初二将杨安的衣服扒到只剩下最后的中衣,又在外面给她套了一件和楚栖颜色相近的衣衫,这才伸手掐她人中,在她彻底清醒前,给她喂上春.药。 药是萧大夫特制的,见效很快。杨安才刚迷迷糊糊醒来就觉得身上燥热的很,忍不住拉扯衣服。 再说楚枢来到后院男眷这边,看到南嘉的位子空着,便问下人五王君去了哪儿? 那小侍想了想说道:“五王君好像肚子不舒服,出去了。” 想必是去茅房了。楚枢心想人只要不在就行,随后看了眼赵瑶的位子,果然也是空的。她的注意力都在南嘉和赵瑶身上,如果再多看一眼便会发现旁桌上的李悦人也不见了。 楚枢悠闲的往前厅走,余光瞥见手下的那个侍卫过来,听她说成了之后,眼睛一眯顿时加快脚步往前厅走。 楚枢是先找人支开赵瑶的小侍才让人把他带走,此时那小侍回来见不着自家公子便有些着急,尤其是周围人都不知道赵瑶去了哪里。 如今是晚上,万一公子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那小侍越想越害怕,就跑到前厅去跟赵太傅说公子不见了。 赵太傅一听那还了得,便要自己去找。她坐在楚昭身旁,楚昭自然会问她突然离席可是有事。 赵太傅这才把儿子不见了的事跟楚昭说了一遍,嘴上虽说瑶儿不懂事不知道去了哪里,但神色却很担忧。 楚昭便让身边的侍卫跟着去找。正在这时,楚枢进来,言辞隐晦的说刚才看见楚栖让人把赵瑶叫了过去。 楚檐听了这话一愣,下意识的说道:“老五不是醉了吗?” 赵太傅一听这话身子就是一僵,想到最坏的结果后脸色都隐隐发白。 楚昭冷峻的脸瞬间板了起来,带有威严的目光扫了一下楚枢和楚檐,这才开口道:“老五是个有分寸的人,朕同你一起去看看,如果真有什么事,朕自然不会让瑶瑶吃亏。” 有楚昭带着,杨贵君作为生父自然要一同过去看看,李贵君因为小六楚橦磨着,也跟着去了。 而这边楚栖本来休息的屋子里,躺着的人却是燥热异常的杨安。 李悦是被一个没见过的小侍喊出来的,那人在他耳边低语道,说王爷要见他,问问上次去王府找她想说的是什么事。 李悦想着楚栖刚才临走时多看了自己几眼,莫不是就因为这个。他心底激动雀跃,连脸颊都忍不住泛起红色。 他矜持的嗯了一声,并没有告诉别人自己去做什么,就跟着那个小侍和“楚栖”幽会去了。 小侍把李悦领到一个屋子前,说道:“王爷刚才喝了点酒,正躺在里面小憩,她说您来了之后直接进去就行了。” 李悦闻言眼睛顿时亮了亮,心几乎要跳出来。他压抑住激动,羞涩的问道:“王爷在休息,我进去不太合适吧。” 那小侍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说道:“您马上就是殿下的侧君了,敢问您要说进去不合适,还有谁进去合适?” 这话真是说到了李悦的心坎里,他红着脸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嘴真甜,赏你了。” 随后推门进去,隔着床帐便看到躺在床上的“楚栖”。李悦见她衣服都是晚上穿的那件,便反手关门走了过去。 “王爷?”李悦轻声唤她,见里面的人动了动,以为是默许,立马又往床边走去。 李悦伸手掀开床帐,床上的人侧身朝里躺着,他面带娇羞的伸手晃她,声音甜腻柔媚的唤道:“王爷。” 他话音刚落,手腕便被人攥住,床上人一用力,便把李悦扯到床上压在身下。 突然的举动,李悦脸还没开始红呢,就看清身上人陌生的脸,顿时惊叫一声,边挣扎边厉声问道:“你是谁?王爷呢?王爷!” 杨安现在耳朵里听不到任何话,只能感觉到燥热的身子在压在这具身体上时终于舒服了些。她疯狂的伸手撕扯身下人的衣服。 李悦一个男子,力气哪里抵得过杨安,一边推搡着她的肩膀,阻止她在自己脖颈上乱啃的动作,一边还抱着希望喊道:“王爷救命啊!来人啊!你放开我,别用你的手碰我……嗯啊!” 呼叫的声音突然变调,因为杨安已经没有耐心,伸手撕扯掉他的衣裙褪去他的裤子,撩开衣服坐了上去。 没有任何抚摸或是别的,就这么直接上了。 李悦眼泪瞬间疼的涌出来,杨安却舒慰的叹息一声。 屋里的声音此时才是真正的不堪入耳,门口的小侍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这才伸手将李悦赏的银子扔进一旁的雪地里。耳朵听着纷乱的脚步声往这边涌来,他赶紧转身离开。 那小侍推门进入另一个房间,围坐在桌子旁的几人瞬间转头看向他。 “计划顺利。”小侍伸手揭开脸上的□□,赵瑶才惊讶的出声,“初九?” “赵公子别害怕,刚才那是□□而已。”初九将东西收起来,安抚性的冲他笑了笑。 赵瑶捧着杯子放到嘴边抿了一口热茶,准备压压今晚受到的惊吓。 楚栖接过初九递来的斗篷,将怀里搂着她脖子昏昏欲睡的南嘉裹好,才打横抱着他出去,对几人道:“走吧,去看戏。” 去看戏?是看自己未来的侧君被众人围观捉.奸吗?赵瑶听她这么说又抿了一口热茶,感叹五殿下心真大…… 第39章 棋高一步 楚枢带着众人来到房间门口,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推门进去,有些犹豫的看向身后的楚昭,“母皇。” 楚昭没说话,而是看向了赵太傅。赵太傅眼眶发红,上前一步推开门。 屋里显然已经结束,只传来男子的哭泣声和女人的安抚声。 赵太傅愣了愣,这不是瑶儿的声音啊。 同时屋里的两人也因为脚步声惊的抬头,李悦身上穿着衣服,但这种情况下却觉得自己是未.着.寸.缕,尖叫一声拉起被子遮住脸。 杨安也是吃惊,但看见楚昭后立马从床上爬下来,跪地行礼。 这一幕跟众人原先预想的一点都不一样,她们的震惊程度几乎不亚于屋内的两人。 楚枢睁大眼睛看着地上的杨安,嘴巴半响儿没合上,“怎么是姨母你!楚栖呢?” “什么楚栖?”杨安愣了愣,才开始想自己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的,转头便向楚昭说道:“陛下,臣是去茅房的时候被人打晕,随后醒来便是这幅场景,臣是被人算计了啊!” 楚昭还没开口,她身旁的杨宣倒是上前一步,抬手冲着杨安就是一巴掌,看着面前衣衫不整跪在地上的人,手捂着胸口直摇头,脚下步子不稳,身子更是摇摇欲坠。 他眼里含着泪和失望,气的转身就走。 楚枢见父后突然情绪失控,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追过去,倒是楚昭说道:“先护送杨贵君回宫。” 众人都觉得杨宣这一激烈的反应,完全是因为自己的义姐睡了自己女儿的侧君,所以并没有深思。 只有楚枢了解自己的父亲,觉得有些奇怪,但当下不是细想这些的时候。她压下心底的疑惑,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 很明显,她这是算计楚栖不成反被算计。 杨丞相刚才如厕,如今姗姗来迟,一见这幅场面也是脸色发青,伸手又给了杨安一巴掌,颤抖着双手撩起衣摆跪在地上主动认罪,“陛下,都是臣教子无方,对不起五殿下呀!” 她这么一提,楚昭才转身看了看,冷声问道:“老五呢?” 众人都相互看了看周围,皆摇了摇头。 礼部尚书羞的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她气的颤颤巍巍的来到床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是皇上指定的五殿下侧君,怎么能、怎么能跟杨世女做出这种事?” 李悦哭的几乎断气,“我也不知道,之前有个小侍跟我说五殿下找我,我这才过来。没想到进来后便被她拉住……祖母,您要为我做主呀。” 在场的证据就是楚栖故意装醉,利用自己姨母给自己戴了顶绿帽子。 楚昭脸色明显很难看,冷的几乎结了一层冰霜,“来人,去把五殿下给我找来!” 李贵君在一旁皱了皱眉头,温声说道:“陛下莫生气,等老五来了后听听她怎么说。” 楚枢见缝插针道:“老五之前由我和老四亲自送到这间屋子里,我们两人亲眼看见她躺下,怎么转脸人就不见了呢?” 楚昭闻言看向楚檐,威严的目光扫过她,问道:“老二说的是真的吗?” 楚檐一向胆小怯懦,立马缩着身子点头,“是、是真的,当时老五喝醉了,把我和二姐认成了小六,还嚷嚷着让她把南嘉带过来,说该回去了。” 这的确像是楚栖说的话。 那现在她和南嘉人呢?还有赵瑶去了哪儿? 楚昭派出去找人的侍卫才刚出门,就看见五殿下抱着小王君过来了,身旁还跟着赵瑶,立马高声道:“陛下,五殿下来了。” 楚栖进来后看到屋里的情况,脸上的神色倒是愣怔震惊的恰到好处,眼睛从床上的李悦身上一扫而过,随后垂下眼眸说道:“母皇。” “老五,你刚才去哪了?”楚昭目光威严的看向她,问道:“老二和老四说你喝醉了,躺在这间房间里,怎么一转眼人就变成了杨安和李悦?” 楚昭语气有些重,带着质问的意味。南嘉迷迷糊糊间听了一耳朵,皱了皱眉头,搂在楚栖脖子上的胳膊下意识的捂住她耳朵,不让她听这些不好的话。 楚栖身上本来低沉的气息,因为他这一动作瞬间消散,只能苦笑不得将他交给身后的初九扶着,这才转身跟楚昭解释道:“儿臣的确喝多了,但躺了一会儿酒醒的也就差不多了。 刚好这个时候初九过来跟我说南嘉正缠着赵瑶呢,我跟过去一看才发现南嘉是在问赵瑶一些问题,我们就在隔壁坐了一会儿。等南嘉犯困了,我这才抱着他准备回府,刚出来,就看见这边聚了人。” 与此同时赵太傅问向回到自己身边的赵瑶,“瑶儿,是这么回事吗?” 赵瑶和楚栖刚才已经说了半天,就是为了这个时候。比起想害他的楚枢,他自然选择帮楚栖,“是啊,五王君问了我一些五殿下之前在学子院里的事,问我五殿下有没有挨过您的板子。” 一直在李贵君身旁的楚橦见着赵瑶回来就跑到他身边,说道:“二姐刚才说您是被五姐叫走了。” 赵瑶摇摇头,“没有啊,喊我的是五王君,不信你可以问那个小侍。他把我带到这间屋子门口,但我还没进去就看见了如厕回来的五王君,人就被他拉走了。” 说着往人群后面找了找,四王府的下人全部站在院子里面,赵瑶找了一会儿,才把喊自己的小侍叫出来,问道:“是你跟我说五王君找我吧?” 那小侍吓的腿肚子发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顶着众人的目光,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楚昭道:“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行,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楚枢当时派人喊赵瑶时最大的错误就是随意喊了个四王府里的小侍,如今见赵瑶把那小侍拉出来,顿时心中警铃大响,不动声色的往后面退了退。 可她退的再远也出不了人群,那小侍颤着手指道:“是、是这位殿下跟我说五王君要喊赵瑶公子。” 楚昭让小侍退下,随后问床上还在哭的李悦,“你来认认是哪个小侍喊你过来的。” 礼部尚书扶着自己孙儿在人群中认了一圈,最终没有找到。 “老二你来跟朕解释解释,这间屋子里本来睡着的是楚栖,你喊赵瑶过来做什么?还是说你已经猜到南嘉会从这个地方走过,所以提前把人给他喊好了?” 楚昭施压性的威严让楚枢扛不住的跪在地上,“母皇,儿臣是之前听说南嘉对赵瑶很有兴趣,才让人把他喊过来。 儿臣并没有算到南嘉会去如厕恰好从这里经过,但儿臣准备亲自去后院喊南嘉过来,到那之后才听到小侍说南嘉肚子不舒服,可能出去了。随后儿臣便回到前厅,听赵太傅问赵瑶去哪了,儿臣才说人在后院。” 她这套说辞算是跟楚栖的吻合上了。 楚枢把赵瑶喊到楚栖的房间,她去找南嘉的时候,却没想到南嘉肚子不舒服去了茅房,回来路过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赵瑶,就把人拉了过去。 初九见赵公子被南嘉缠住,只能来找刚刚醒酒的楚栖过去。所以三人这才一同过来。 那么只剩下一个问题了,杨安和李悦是怎么来到这间屋子里的? 按理说李悦被指为五殿下的侧君,断然不会再和别的女子厮混在一起,而杨安作为楚栖的姨母,也不会没分寸的动外甥女的男人。 楚栖和楚枢这两人,有人在说谎,或者两人都没说真话。 两个皇女在这场你来我往的算计中,明显是楚栖棋高一步楚枢的破绽更大,至少赵瑶是楚栖最大的证人,而楚枢却没有。 杨安是楚栖和楚枢的亲姨母,她出了事,两人脸上都不光彩,尤其是还牵扯到楚栖未过门的侧君,似乎楚栖更是丢人。 关乎的到底是皇家颜面,楚昭几个呼吸间便决定把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沉吟着开口道:“这件事是朕的错,朕把李悦指给楚栖做侧君前倒是不知道他心悦的人是杨安,才导致为情所困的两人背着众人做出这等事来……罢了罢了,既然如此,那就把李悦指给杨安做平君吧,也算成全了一对有情人。” 随后她转头看向楚栖,“老五,你可愿意成全他们?” 楚栖垂眸说道:“儿臣愿意成全有情人。” 众人一听楚昭这话,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只能低着头闭紧嘴巴,就当今晚的事没发生过。皇上明显是不打算再细查下去,再杨安虽然有可能是被人算计,但到底平白毁了人家男子的清白,只能把这门赐婚认下。 李悦听了这个决定倒是瞪大眼睛,他什么时候心悦的人是杨安了!他挣扎着要说话,却被礼部尚书一把捂住嘴巴按了下去。 皇上亲自指的婚,杨安就算心底再不舒畅也不能为难他,再加上这事等回头她找杨丞相合计合计,李悦就是嫁过去也不吃亏。 李悦倒是没事了,只是她们本来的计划,却被这一变故打乱。 楚昭见事情处理完了,便起驾回宫。皇上一走,众人也都散了。 楚枢走之前咬着牙看了楚栖好几眼。杨丞相倒是笑着来到楚栖面前,意味深长的说道:“栖儿的棋技越来越高了,有时间可否来杨府咱们祖孙俩切磋一下。”说着感叹道:“人老了,总是希望膝下儿孙围绕着。” 她不愿意撕破最后这张脸皮,楚栖却不愿意跟她虚与委蛇,直接了当的说道:“我诸事繁忙,祖母要是想下棋可以找二姐,想必她很乐意陪你尽孝,再说您要是真想儿孙围绕以享天年,那我最后劝您一次,不如早早的辞官养老算了。” 杨冗好脾气的笑着,说道:“祖母身子骨还硬朗,应该还得再过几年。” 杨安在这个时候过来,看了楚栖一眼,冷声说道:“都是一家人,楚栖你做的不要太绝。” “一家人?”楚栖笑了笑,意有所指的瞥了远处的楚枢一眼,“你和谁是一家人,想必不用我说了吧。” 杨丞相母女因为楚栖的话顿时脸色大变。杨冗到底是经历过大事的人,瞬息间神色恢复如常,又和楚栖扯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这才离开。 杨冗转过身后,才彻底的沉下脸,脸寒如冰,一言不发的出了四王府的门。 李悦走之前还想再跟楚栖说说话,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是问她这件事是不是你用的计吗?最终他还是跟着礼部尚书转身离开。 人陆陆续续离开,四王府这才慢慢恢复往日里的寂静。 楚栖还没走,楚檐站在门口送她,忐忑着说道:“老五,四姐对不起你。” 楚栖知道她的性子,笑着摇摇头,“你晚上说的也都是实话,没什么对不起的。”她伸手拍了拍楚檐的肩膀,说道:“事情都过去了,收拾收拾心情,你今晚可还得洞.房呢,别让四姐夫等太久。” 楚檐想着屋里等着自己的夫郎,这才扯了扯嘴角露出笑意。 南嘉困的直流眼泪,一直被初九扶着,如今楚栖终于忙完了,他才迷迷糊糊的朝她走去,声音软糯含糊的冲她道:“我好困了。” 他眯着眼睛走路,也不看脚下,差点一个踉跄摔在地上。楚栖慌忙伸手接住他。 扑到熟悉的怀抱里,南嘉安心的在她身上蹭了蹭脸,垫着脚伸手勾着她的脖子,整个人几乎挂在她身上,哼着鼻音道:“抱。” 他这幅娇气的模样惹的初九捂唇笑他,也只有自家王君敢这么使唤王爷了。 楚栖眉眼温柔的将人打横抱起,跟楚檐辞行后,便回府了。 第40章 你在说谎 楚枢从楚檐那儿回府后,怎么想怎么觉得父后的反应太过于激烈异常,辗转反侧了一整夜,第二天早朝后,便请求见杨宣。 一反常态的是,自从楚枢出宫建立府邸之后,平日里巴不得自己入宫的父后,第一次拒绝了她,并派小侍传话说自己身子今日不爽,过两日再见她。 杨宣身边贴身的小侍对楚枢温声说道:“二殿下,主子从昨日回宫后便有些生气,直到凌晨才睡。今日您不如先回去,过两日再来。” 这小侍是从杨宣入宫前便跟着他,如今对杨宣的称呼还是跟出阁前一样喊着主子,也算个老人了。 他的话,楚枢还是听的。她心底虽有疑虑,但到底是父后的身子要紧。 楚枢犹豫了片刻,走之前试探性的问道:“父后昨晚回宫,可曾说了什么吗?” 那小侍低眉顺眼道:“出了那样的事,主子自然会怪罪杨世女,没忍住就说了她两句。” 至于杨宣具体说了什么,小侍全都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他笑着说道:“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 而实际上,杨宣昨晚回到寝宫后直接遣退宫里伺候的下人,只留他一个知根知底的老人在身旁,边摔砸着东西边骂杨安。 “平日里我看不到的时候,她做什么我也就不问了,娶了多少房小侍,整日整夜宿醉花楼我也都不介意。毕竟我入了宫,也不指望再和她在一起,自然不会再盯着她的后院,”杨宣砸着花瓶吼道:“但她怎么能在晚上‘抱’我完之后再‘抱’别人!” “她嘴上说着心底有我,还说‘抱’那些人都是因为得不到我才放纵自己,结果回头就干出这样的事!”杨宣在寝宫里哭诉,“我还没回宫呢,她就不能等我走了看不见再做吗?” 小侍也是心疼主子,轻声劝道:“这话在宫里关上宫门骂骂就行了,出了这个门,主子就要把这事藏在心底下了,万万不能再失态了。您今晚的反应,实在是太过激了。” “出了这门我又怕谁?”杨宣嚷道:“大不了被楚昭听见后杀了我便是。是她之前强了我,硬娶我入宫,否则哪里会戴这二十多年的绿帽子!她怪得了谁!” “要是被她知道,大不了一死了之就是了。我死了杨安也活不成,谁让她对不起我!” 杨宣捂着脸哭起来,“我那么爱她,也知道两人这辈子没了可能。我本以为自己不会在意这些事了,原来是因为没有亲眼看见过……我现在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她衣衫不整,抱着别的男子的模样,我都恨不得把那个男子的脸撕烂!” “主子别想这些了,”小侍掏出巾帕仔细的为他擦脸,“您还有小主子呢,只要小主子将来当上皇上,到时候您还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吗?这么些年都忍过来了,万万不可以在这时候泄了气。” 杨宣知道他这些话都在理,奈何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只能恹恹的应着。 昨晚发生的这些事,自然是一句话都不能让楚枢知道,所以小侍只说道:“主子气杨世女毁了您的计划,又坏了杨家的声誉才那般动怒,您让他缓缓便好了。” 小侍这么说,楚枢倒是信了十之八九,毕竟父后出阁后这么些年,对杨家依旧很是在乎,尤其是对杨姨母,父后定然是气姨母不争气,拖了她的后腿。 这么想了一番,楚枢倒是没有疑惑了,她关切着说道:“那让父后好好调养身子,这事过去就过去了,别生姨母的气。” 毕竟姨母那样也不是一天两天,她也不指望能靠着杨安成就什么大事。 那小侍自然应着,如此楚枢才回去。 与此同时,在楚枢前来找杨安的时候,宫里的小六楚橦也去找了一个人。 楚橦今年也才十一,正在学子院里学习,赵瑶如今是院里的代理夫子,日常主要就是帮助维持秩序解答疑虑,而他今日却没过来。 发生了昨天那样的事情,众人嘴上都不敢往外透露消息,但她们这些在场的人心底却是知道的。 昨晚回去之后,赵瑶便把晚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自己母亲说了一遍。赵太傅气愤楚枢的心机,同时又为儿子忧虑。 赵瑶今年已经及笄,而自己太傅的身份注定瑶儿不会像平常人家男子一样,嫁给一个喜欢的人。 所以她从小严格要求儿子,把他往学术上培养,被皇上看到他作为男儿家的优秀,到时候皇上欣赏瑶儿的聪慧,再加上看在自己就这一个独子的份上,或许不会把他许给几位殿下。 赵太傅提心吊胆的熬过这几年,眼见着所有适龄的皇女都有了王君后,这才松了一口气。毕竟皇上不会把瑶儿指给几位殿下做侧君。 但这口气才松下没多久,又因为这件事被迫提了起来。 赵太傅本来觉得几位殿下明争暗斗的夺嫡之争各凭本事,她不多评价,而如今因为昨晚的事,她心底对楚枢的感觉差到了极点。 但对楚栖昨晚的做法,也没表示多少欣赏赞同,不过冲着她救了自己儿子的份上,赵太傅对她的印象慢慢好了些。毕竟楚栖以前在学子院时,仗着自己聪明,太过于目中无人我行我素了些。 今早赵太傅便让赵瑶好好休息,别被宫里肮脏的手段所影响。 赵瑶倒是觉得没什么,只不过昨晚发生的一些事,倒是让她长了不少见识。 楚橦今天见着赵瑶不在时,再想想昨晚的事,果断的从夫子课上逃了,轻车熟路的摸到赵瑶住的院子里。 见着楚橦时,赵瑶倒是瞪大眼睛,立马拿出夫子的架势,板着脸训道:“六殿下你又不听课!快些回去,要是被母亲知道了,非要告诉皇上不可。” 楚橦来时赵瑶正盘腿坐在软榻上,此时正准备起身去把她赶回。 楚橦却趁他起身前欺身压近他,她如今虽然才十一岁,但个头却也不低了,她盯着坐在软榻上的赵瑶说道:“你昨晚说谎了,昨天的事情根本不只是你和五姐说的那般简单。” 赵瑶因为她的话愣住,眨巴着眼睛说道:“六殿下这话听谁说的?” “夫子你好笨,”楚橦瞥了他一眼,大大咧咧的脱掉鞋子爬上他的软榻,跟他一样盘腿坐着,“宫里的小孩都是人精,你不能以为我小就觉得我什么都不懂。你见过我五姐的小王君南嘉吧?你信不信他比你都聪明?” “南嘉?”赵瑶被她的话吸引住注意力,并没有发现她坐的和自己太亲昵,“他看起来很乖啊。” 昨晚看见五王君时,他已经有些犯困,安静乖巧的坐在五殿下身边,手抱着她的一只胳膊歪在殿下身上打盹。直到脑袋垂下来困的睁不开眼睛,殿下才把他抱到怀里。 ……那困觉的模样,完全像个依赖大人的孩子。完全没看出来他有多聪明或是多么人精啊。 “乖?”楚橦仰着鼻子哼了一声,“那是因为你对五姐没想法。” “什么想法?”赵瑶皱着眉头反应了一下,随后才意识到这个想法指的是什么,顿时板着脸说道:“六殿下您才多大,现在学业才是您应该投入心神的,少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才没想那些东西呢,我想的只是你,”楚橦眼睛盯着赵瑶,问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二姐想利用你做些什么,结果被五姐发现,救了你还反将了她一棋?” 赵瑶不由得睁大眼睛心底抽了一口气,以前怎么没发现六殿下这么聪明! ……虽然形容的很简单,但总结的很对。 他眨巴两下眼睛,心底隐约有个猜测,试探性的问道:“六殿下您之前是不是在我面前装傻呢?” 楚橦懒洋洋的昂了一声,漫不经心的说道:“不装傻,你怎么会同意我坐在这儿?” 她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赵瑶,他往软榻上看了一眼,不由得又抽了一口气,赶紧伸手推她,“你、你快下去!” 赵瑶到底已经十四岁了,而楚橦也十一了,现在两人这么亲昵的一同坐在软榻上,要是被人看到了他就别指望说清了,到时候宫里的人私底下指不定会说成什么样呢。 楚橦躲着他的手,在软榻上滚来滚去,“夫子别闹,我怕痒。” “谁跟你闹了,你快些下去,要是被人看到就不好了。”赵瑶皱着眉头看她,希望她自己主动起来。 楚橦仰躺在软榻上,笑盈盈的看着他,“夫子行的端做的正,心里没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还怕别人说什么,还是说夫子心底想着和我有什么,才怕被别人看见?” 赵瑶第一次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夫子居然说不过楚橦,不由得用板脸掩饰自己的嘴笨,说道:“殿下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您要是愿意躺在上面,那我就下去。” 说着他就准备从软榻上下去。 楚橦见他说走就走,不由得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爬起来跪坐在榻上看着他,“夫子生气了?” 赵瑶瞥了一眼他抓住自己手腕的手,没说话。 “我知道夫子在怕什么,也知道赵太傅的顾虑,”楚橦一脸认真的说道:“我知道分寸,所以一直在你面前装傻,这样才能光明正大的和你亲近。 但昨晚的事却让我换了主意,夫子你说,昨晚如果不是五姐,你现在是不是就已经被人欺负了? 我想保护夫子,保护夫子在这纷乱的朝堂后宫中过得平静安稳,过着你想要的生活。” 楚橦眼底的坚定认真让赵瑶心尖忍不住轻颤一下,同时不安感从心底悄悄蔓延出来,他垂着眼眸说道:“六殿下的这份心,我领了。能被学生这么喜欢,作为夫子很高兴。” 他这便是在同她划清界限了,把楚橦对自己说的话不由分说的定在学生和夫子之间。 赵瑶要是直接同意或是接受她这段话里暗示的心意,楚橦才会觉得奇怪,所以她不在意的笑了笑,“我会慢慢证明给夫子看。” 赵瑶将手腕从她手中挣脱出来,逃也似得出了屋子,一个人坐在亭子里的石桌旁反思。仔细想来,他的反应的确太过于迟钝了。 六殿下楚橦性子很好,但跟谁都保持着距离,从来没和学堂里的男学子们说过话,却唯独喜欢磨着他。 时常一个简单的问题,她都能缠着自己问上几遍,有时候还会卡着饭点,硬是在他这里蹭一顿饭。 他那时候觉得楚橦思维反应可能不如别的学子快,但好在人还是好学的。如今看来,笨的人是他才对。 一个十一岁的殿下,凭借着昨晚的场景便把事情推断的差不多,因为跟自己接触的多,一眼就看出他在说话,要知道母亲都没那么细心的发现。 赵瑶觉得心有些乱,不是因为他也喜欢楚橦,而是因为楚橦这个意思明显是喜欢上他了。他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个小殿下放弃对他的一时兴趣,如果处理的不好,自己恐怕会被别人说成蓄意勾.引殿下。 这真是个难题。 赵瑶气闷的伸手抠面前的石桌,心想楚橦干脆跟他装傻装到底算了,为什么非要说出来。 想了一下午后,赵瑶决定跟楚橦装傻,就当做之前没听见她说的那些话。等她长大后,说不定会后悔自己说的话,到时候这事也就翻篇了。 他的打算很好,奈何楚橦不愿意跟他装傻。 往后的日子里,楚橦比以前还要好学好问。赵瑶看出她想跟自己腻歪,不由得板着脸不给她好脸色看,好在楚橦知道分寸,只是想离他近些,并没有什么别的举动。除了那天拉了他的手腕,就没再碰过他。 赵瑶等楚橦兴趣过去,楚橦在等赵瑶接受她。两个人,就这么在学子院里耗下去。 第41章 分别之前 楚栖从边疆回来的这一个多月里,多数时间都在陪南嘉,尤其是年关时候。她这种陪伴类似于在补偿那三年所欠缺的时光,又有点像即将分别前的依依不舍。 南嘉感受到了,但他没说。 新年那天,大雪纷纷扬扬而落,天地间一片茫茫白色。 早上楚栖还没起床,便听到敲门声。来者象征似的响两下,就直接推门进来了。 敢这么胆大包天随意出入她房间的,王府里就只有一个人。 楚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装睡,权当做没听到慢慢往床边逼近的脚步声。 南嘉先是探头探脑的从门缝中钻进来,才反手关上门。边踮着脚伸长脖子看床上人的动静,边蹑手蹑脚的走过来。 走到床前后,南嘉看着正在熟睡的楚栖,弯起眼睛,悄咪咪的伸出手,从被子缝里钻进去,两只手一把握住她暖和的胳膊。 冰凉的小手贴在身上,楚栖冻的一个激灵,身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她这算是装不下去了,只能将无奈的目光瞥向床边的人。 “楚栖,新年快乐。”南嘉见她醒了,立马笑眯眯的看着她,声音软糯清甜。随后抽出胳膊,转身将鞋子脱掉,手臂勉强的撑在她身体两侧,迈着腿从她身上翻到床里面。 从南嘉往自己床上爬时,楚栖便伸手阻拦他。奈何他仗着自己躺着动作不灵敏,一骨碌的滚到墙角,随后跟只泥鳅一样,滑进她的被窝里,伸出凉冰冰的小手,往她腰上一放。 南嘉表情无辜极了,睁着那双漆黑明亮的眸子,可怜兮兮的说道:“冷,捂捂。” “……”楚栖被他一连串的动作弄到没脾气,只能把他那双冰凉的手合拢放在掌心中,“冷就不知道多穿些?非得大清早跑到我的床上捂捂?” 她的手又大又温暖,南嘉觉得丝丝缕缕的温度正从指尖传到心底。他舒服的缩着肩膀满足的叹慰一声,那陶醉的小模样跟偷偷舔了鱼的猫一样。 楚栖有些无奈又感觉好笑,“想要暖和,早上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儿?” “我捂不热被窝,早上醒来没动两下里面就不暖和了。”南嘉将自己同样冰凉的脚挤在她两条腿之间。十岁的他,脚尖已经到楚栖腿弯了。 现在南嘉整个人像是被捆绑了手脚一样躺在楚栖身旁,偏偏被钳制住的他还很高兴的说道:“还是你身上暖和。” “南嘉,七岁就不同席了。”楚栖不抱希望的提了这么一句,同时感慨好在自己过几日便会出征。不然整日被他这般爬床,恐怕再过两年,她就是不想做禽.兽都难。 南嘉却眨巴着眼睛说道:“可我是你王君啊,咱们本来就该睡一起的。” “……”楚栖懒得理他,就这么钳制住他的手脚闭上眼睛陪他躺一会儿。免得一松开他在床上就不老实。 南嘉才刚醒没多久,根本就不愿意再睡,奈何楚栖一副不想跟他说话的模样。 南嘉眼睛看着楚栖近在咫尺的脸,越看越觉得好看。 “南嘉。”楚栖突然睁开眼睛喊了他一声,南嘉一愣,随即有些饿委屈的说道:“……我没说话。” 楚栖腿松开他的两只脚,说道:“你是没说话,但你眼睛盯着我看的时候,十根脚趾头就没老实过。” 他的脚趾头隔着袜子和她的衣服一直蜷缩伸张,如此反复的在她腿弯上挠来挠去。 楚栖现在就有些担心以后两人真躺在一张床上时,自己要不要睡前拿着腰带把他捆住,不然非得天天半夜爬起来给他盖被子。 “行了,手也暖和了起来吃饭吧,下午还要进宫。”楚栖叹息着放开他的手,掀开被子起床。 南嘉抱着被子盘坐在床上,把自己裹成粽子模样,漆黑的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她。 他那偷窥的目光太过于光明正大明目张胆,犹如实质一样粘在楚栖身上。她随手从衣架上扯下一件斗篷,劈头盖脸的朝南嘉扔过去,遮住他的视线。 南嘉刚才就是故意那么看着她的,如今头和脸被斗篷盖上他也不扯。 等楚栖换完衣服后,走过来把斗篷给他掀开,南嘉才昂着脸弯起眼睛看着她,嬉皮笑脸的说出让楚栖牙痒痒的话,“楚栖你是在给我掀盖头吗?” 楚栖觉得牙根都有些痒,手一收斗篷又盖在了他脸上。转身准备去开门,好唤人送水进来洗漱,任由南嘉在后面手忙脚乱的扯着头上的斗篷。 楚栖往门口迈去的步子都带着丝丝恨意。这个小南嘉真是太磨人了,像个小猫一样,时不时伸爪子撩拨她一下。 要是再过个几年,他再敢这般惹自己,她绝对把他“收拾”的不敢对自己再伸爪子,到时候就是哭也不行。 光想想楚栖都觉得解气! 可现在她也只能光想想,南嘉到底还小,楚栖不想这么早的碰他。两人间最亲昵的肢体接触也不过就是亲亲他的额头。 因为楚栖离京三年才回京,这次王府的过年气氛十分浓厚。这些全都交给初九在打理,如今还多了个初十在一旁协助,完全不需要府里的两个主子操心。 鉴于南嘉早上手脚冰冷,早饭前楚栖就毅然决然的将他裹成一个圆润的球,衣服里三层外三层的穿。导致王府里凡是跟他熟的小侍,见着他都捂着嘴偷笑。 南嘉只能缩在三思阁里陪楚栖看书,偷偷的鼓着腮帮子瞪她。 “瞪我也没用,以后每年冬天都这么穿,我会让初九替我时刻盯着。”楚栖将手里的书翻了一页,夫子似得啰嗦着说道:“男子家,还是要保暖重要。再说你还小,大冬天的穿的再花枝招展又有谁看。” 一句还小,将南嘉想反驳的心定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后,楚栖才放下手里的书,问他,“想不想打雪仗?” 积雪已经过了小半个靴筒,她从昨日便没让下人清扫院子,现在差不多也可以玩了。 南嘉自然愿意,其实有她陪着,就算缩在屋里看书他都乐意,更别提楚栖愿意陪他玩了。 脱掉两层衣服的南嘉顿时觉得自己身轻如燕,弯腰团起雪球就朝楚栖身上扔。 他扔的楚栖总是能躲掉,而楚栖团的雪球,也总会从他身旁擦肩而过。 南嘉在天佑城学了三年的武,这件事楚栖是知道的,但一直以来也没时间考察他一下学的如何,她便准备借着这个机会看看。 楚栖道:“南嘉,认真点。我想看看你这三年武功学的如何了。” 说着,楚栖将雪球朝南嘉的胸口扔去。 南嘉急忙往后下腰闪过,轻松化解。 接下来楚栖的雪球攻势更猛,南嘉觉得就跟自己在天佑城练的躲暗器差不多。 南嘉灵敏度跟的上,极力闪躲迎面而来的雪球。但是长此以往体力消耗的就有些大。 半个时辰后,南嘉就累了。他闪身躲开最后一个雪球,脚步就有些不稳。 楚栖自然也看到了,因此收了手。而南嘉却在这时,朝她脸上扔来一个雪球。 楚栖用手臂遮住脸,接了他一招。然而雪球只是南嘉的幌子,他真正想朝着楚栖扔过来的人是他自己。 南嘉随着雪球一起,扑向楚栖。遮住视线的楚栖看不见他,等听到声音后,他的重量已经压了下来。 楚栖毫无防备之下,被他扑倒在地上,陷进身后的积雪里。南嘉搂着她的脖子趴在她身上笑的一脸开心。 “又调皮。”楚栖笑着伸手挠他腰上的痒痒肉,南嘉则边笑边躲。两个年龄相差十二岁的人,此时却都跟个孩子一样,在雪地里打闹成一团。 初九站在廊下远远的看着这一幕,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意。王爷何曾这般放纵过,这么些年来,也就只有跟小王君一起,她才会这么轻松。 年龄相差的大些又如何,只要两人相处的愉快不就可以了,感情不就是彼此在一起时的感觉吗。 临傍晚时,楚栖带着南嘉入宫参加宫宴。 像楚枢楚楦这种出宫建立府邸的皇女,一般今天下午都会带着各自的王君早早进宫,陪着宫里的父后说说话。 只有楚栖,多年如一日的临傍晚才去,掐着时辰到宫里,免去进后宫请安的时间,带着南嘉直接入席。 以往前几年杨宣还会佯装嗔怒的说落她两句,说她长大了就不和父后亲近了。而近几年,他却是越发懒得看见楚栖。 自从知道这个女儿跟自己彻底两条心后,他有时候都巴不得楚栖干脆战死在边疆算了,还回来碍个什么眼。 奈何楚栖根本不如他所愿,非但好好的从边疆回来,还屡立奇功。即使她人不在京中,楚昭还总是在嘴边挂念着她。 楚枢今天带着王君陪同杨宣出席宫宴时,楚栖已经到了,正带着南嘉跟楚橦说话,三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笑成一团。 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杨宣,果不其然,父后的目光在扫过楚栖时,眼底闪过深深的厌恶憎恨。 楚枢以前觉得父后讨厌楚栖偏心自己很正常,因为楚栖年少时太过于张扬耀眼让人生厌。她觉得父后是跟自己一样,不想看见楚栖那张明媚的笑脸。 但楚栖到底和她是一父同胞的亲姐妹,父后为何从小便跟她说要利用楚栖,别把她当妹妹? 楚枢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到底是因为嫉妒才讨厌楚栖。那父后呢,是什么让他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露出那种厌恶至极的神色? 而楚栖也似乎知道自己和父后对她的利用和不喜,慢慢的和自己疏离以至于最后亲姐妹相互敌对。她对一个小六都能聊半天,却常年不再踏进后宫跟父后说一句话。 楚枢不知道为何,心底隐隐觉得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她以前从来没细想过这些,如今一想才发觉处处古怪。 这种古怪感可能因为上次父后的情绪失控,又有可能因为别的。她说不清,却也挥不去这种感觉。 楚栖似乎有感觉似得抬头往她这边瞥了一眼,楚枢立马低头跟自己夫郎说话,暂时把心头的疑惑压了下去。 这边南嘉在跟楚橦聊的话题也很简单幼稚。两个人正在争论吃桌子上的粉糕时,是应该先喝茶再吃,还是吃完再喝茶。 楚栖胳膊肘抵着桌子,单手撑着额头看着两人。明明两个都是人精,却还能在这种事上说个半天。 最后明显是南嘉口齿更为伶俐,说的楚橦无法反驳。 南嘉乖巧的脸蛋上露出一丝狐狸的微笑,伸手将桌子上的那碟粉糕推到楚橦面前,说道:“吃吧。” 两个人之前的赌注就是,谁说输了,谁就把这碟粉糕吃完,期间不许喝茶。 粉糕这种东西一碰即碎,咬在嘴里也是一嘴甜粉,只有配着绿茶时才好吃。如果单吃粉糕,估计会噎死。 楚橦一双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苦着脸看向楚栖,打出亲情牌,撒娇似得的喊着,“五姐。” 南嘉立马直起腰板挡在楚栖面前,板着脸教训道:“多大的人了,还冲楚栖撒娇,你羞不羞!” 楚橦心底朝他翻了个天大的白眼,心想我就比你大一岁,就许你天天撒娇,我就不能了!但这个时候惹怒南嘉明显是不明智的,所以她换了个人撒娇。 “小姐夫。”楚橦可怜兮兮的看着南嘉,伸手端着那碟粉糕托到脸前,软着声音喊他,“小姐夫,我错了。” 她这一招用的太过于措不及防,南嘉毫无防备之下,板着的脸上出现一丝龟裂。他抿了抿唇选择回头看向身后的楚栖,有些无措跟她求助,“楚栖,小六跟我撒娇怎么办?” 怎么一段时间不见,她竟然比小时候还会卖乖示软。 楚栖瞥了一眼正冲着自己笑的嬉皮笑脸的楚橦,见她放下碟子,合掌拼命冲自己作揖,这才说道:“这回就饶过她吧。……下回再敢这么冲你姐夫撒娇,我就亲手把粉糕喂进你嘴里。”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说给楚橦听的,她却不在意的咧着嘴笑道:“就知道五姐和小姐夫最好了。” 如此,这盘粉糕算是用脸皮挡掉了。 楚昭来到宫殿落座后,宫宴便开始了。 每回过年时的家宴都毫无新意,唯一有看头的也就是台上身姿妖娆的舞侍。以前没有南嘉时,楚栖实在无趣时还会看两眼。 但自从有了南嘉,楚栖的眼睛一般不会往上面扫。尤其是舞侍穿着单薄衣衫舞动腰肢时,南嘉的一双眼睛几乎就长在她脸上。 那副想吃独食的模样,时常惹得楚栖哭笑不得。可她心底也知道南嘉的不安,他还小,只能这么盯着她,生怕她转脸被别的男子勾了魂。 “上面的人肯定都没你好看。”楚栖拿过糕点,掰开喂在他的嘴里,笑着说道:“南嘉最好看。” 南嘉听了这话,才算罢休。乖巧安静的坐在她身旁,秀气斯文的吃着糕点。 一段舞曲之后,楚昭才说道:“今年几位皇儿都有成长和进步,朕见着心里很高兴。尤其是楚栖,替朕出征守护大楚的江山一去就是三年,让大金没占着一丝便宜,朕心甚慰。” 说着便一连让陈青赏赐了许多好东西,“老五可还有什么想要的?” 楚栖站出来说道:“这并非儿臣一人的功劳,要靠边疆全体将士和百姓,才能击退大金的屡屡入侵。 如果母皇问儿臣想要什么,那儿臣就为边疆的将士们求些赏赐吧。边疆寒冷,儿臣希望过冬物资能比往年多些,如此将士们即使不回家,也能过个好年。” 楚昭听了后更是大加赞赏,“准了。过冬物资朕让户部尽快筹备,等你过几日回边疆时便可以一同带着了,算是给将士们一份迟到的新年礼物吧。” 楚栖听到这话,身子微微一僵。她感受到一旁南嘉在听到这话时突然看向自己的目光,却没有回头看他,而是垂眸说道:“儿臣替将士们,谢过母皇。” 楚栖从殿中央回到席位上后,就看见南嘉安静的在吃东西,神色如常,仿佛刚才没听见自己几日后又要回边疆一样。 母皇现在正值壮年,身子骨硬朗。她现在还不需要守在宫中盯着楚枢,趁着这几年,能让大金不敢再犯才是关键,也省的大金有一天会面临内忧外患的局面。 “南嘉……”楚栖出声唤了他一句,“你生气了?” 南嘉摇摇头,垂着眼眸说道:“我知道你过完年后可能会走……” 也感觉到你走之前对我的不舍。 “初九说那年我走了之后,你哭的厉害……”楚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说道:“我怕再说出来,你又会一连哭个几天。与其我走之前你就开始哭,还不如我走了之后你哭呢。至少走之前,还能陪你开心的玩两天。” 我走后你哭我也看不见,也就不会那么心疼难受。 第42章 我是楚栖的夫郎 南嘉嘴上跟楚栖说着我不会哭你别担心,但是回头一听初九说楚栖不能在京中过元宵节了,还是忍不住的偷偷红了眼眶。 楚栖已经一连四年没陪他点过花灯了。那三年他每回在天佑城过元宵节提着花灯时,都会想起以前楚栖陪他逛灯会,让小小的自己骑在她脖子上看烟花的那次。 南嘉觉得那年的烟火灯会,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一次。 楚栖见他情绪有些低沉,便想了一个主意,临走前为他自己办一场灯会。 想要迅速把整个御街挂上灯笼很难,但是让王府挂满花灯却很容易。 那天早上,楚栖带着南嘉出门。见王爷把王君支出去后,初九便立马派人采买各种各样的花灯,动员全府上下,准备晚上给小王君一个惊喜。 楚栖带着南嘉去醉仙楼吃了醉鸭,饭后又带他去挑选了一些回天佑城准备送人的礼物。 首饰铺子旁边有家玉石店,楚栖想到什么,便让初二陪着南嘉,自己过去了一趟。 这种玉石店是根据客人给的样图定制玉器,同时也卖璞玉任由买者亲手雕刻。 楚栖是忽然想起来自己曾经说过,等南嘉头发长了,她就送他一根簪子。 再说自己此次前去归期未定,如果回来的晚了,等南嘉及笄时,这由自己亲手雕刻的簪子便可以送给他作为及笄礼。 玉石店的老板很会看人,见楚栖谈吐不凡衣着不俗,没让她开口,便把自己店里上好的几块璞玉拿出来任由她挑选。 楚栖想了想,最后还是挑了块温润的羊脂玉。想必十四岁的南嘉,肯定是肤如凝脂人如玉。 两个人在街上晃荡到天黑才回府。 楚栖跳下马车,转身将南嘉抱下来放在地上时,随便伸手遮住了他的双眼。 南嘉顿时乐了,微微仰头问她,“楚栖,你是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吗?” “嗯,陪你提前过一次元宵节。”楚栖说着便松开了手。 南嘉睁开眼睛适应了片刻后,才发现王府门口的红灯笼换成了别的样式,居然是两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 南嘉顿时弯着眼睛道:“这是我。”如果挂在上面的老虎威武霸气,那必然是楚栖,但要是憨态可掬,肯定就是他了。 楚栖嗯了一声,让他往府里走。 南嘉觉得心跳的有些快,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楚栖,这才提着衣摆跨过门槛进去。 王府的院子上空交叉拉扯了许多条红线,上面每隔一段距离便挂着一只花灯。 南嘉仰头看去,每一只都不一样,似乎还有一些是他从来没见过的,一时间看着比满天的繁星还要漂亮。 灯笼形成一条路,引着他往院子中间走去。 那里放着一张圆桌,上面摆放了一圈的糕点瓜果,围绕着桌子中间的一只灯笼。这灯笼看起来有些像元宵节那天的机关灯楼。 灯笼里面安装了机关,一共十层,每层都是不同颜色图案,但却都写着一个相同的名字,那就是南嘉。 十层灯笼每层都在旋转,使得南嘉无论站在桌子的哪个角度都能无缝隙的看见自己的名字。 看着上面张扬洒脱的字,南嘉眼眶微微发热。他最是熟悉楚栖的笔迹,那上面的十个南嘉都是她亲笔写上去的。 楚栖见南嘉看的发愣,才走到他的身旁说道:“我今年恐怕不能陪你过真正的元宵节了,那便在走之前,陪你过一个属于你的元宵。” 南嘉咬了咬嘴唇,还是没忍住转头扑进她怀里,手臂紧紧的搂住她的腰,声音带着哭腔说道:“楚栖,你这样我更舍不得你走了。” 听了这话楚栖有些哭笑不得,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那我走之前揍你一顿,你就舍得了?” 南嘉用手背抹了把脸从她怀里退出来,哼唧道:“我知道你舍不得。” 他往圆桌上看了一眼,见上面还放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汤圆,才坐下来准备吃晚饭。既然过元宵,自然要吃汤圆。 楚栖坐在他旁边,陪他吃今年两人在一起时的最后一顿晚饭。 糯米制作的汤圆,吃几颗也就饱了。南嘉将碗里剩下的那几颗,用汤勺一个个的盛到了楚栖的碗里。 楚栖瞥了他一眼,南嘉顿时吓的一个哆嗦,把最后一颗准备放进她碗里的汤圆硬生生转了个方向,塞进自己嘴里。漆黑的眼睛委屈的看着她,嘴里还含糊不清的为自己狡辩着,“边疆没有汤圆,我是想让你多吃两颗。” “……”他这分明就是在为自己的剩饭找借口。再说边疆也是能吃着汤圆的。 一般过年那一个月双方都会休战过年。她作为主帅在城里有一处宅子,如果想吃汤圆,去宅子里住就行。 其实要不是边疆条件刻苦不如京中,楚栖很可能再过两年,便会把南嘉接过去住。 两个人分着吃完最后几颗汤圆后,天空中便升起了烟火。咻的一声蹿上天,炸开之后再如繁星般洒落下来。 南嘉把自己的小手塞进楚栖的掌心中,仰着头看向烟火的眼睛里闪着星辰似得光亮。在最大一颗烟花绽放之时,南嘉回头看向楚栖,声音像是含着汤圆一样软糯甜腻,“楚栖,元宵节快乐。” “元宵快乐。”楚栖眉眼温柔的垂眸看他,伸手用手指碰了碰他的脸,觉得有些凉后便把自己的斗篷抖开,把他搂进怀里裹着。 烟火短暂的绚烂之后,天空再次恢复寂静落寞。就如楚栖才回来短短几个月便又要离开一样,南嘉的日子再次变得索然无味。 楚栖走的那天,南嘉裹着斗篷迎着冷风在城楼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如果不是楚栖不许他再送了,南嘉恐怕都会追到十里长亭外。 楚栖一旦离京,南嘉便不能在王府里停留太久。初九和初三收拾了东西,就带着他回了天佑城。 对于楚栖离开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南家的二老了。孙子再次回到自己身边,总比留在楚栖身旁的好。 南嘉再过几年便会及笄,若是在京中待的久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日子东去春来几番反复。南嘉眼瞅着就要及笄,南家二老便坐不住了,偷偷背着南嘉,让南容跟楚栖通信,就问两人什么时候能够和离。毕竟楚栖以前说过,只要南嘉愿意离开,她便会放手。 两老觉得花一样的孙子,万万不能枯萎在王府的后院里。 楚栖也猜到了这两年会收到这种信。心底也有些无奈,南家二老作为南嘉长辈,疼爱他的心自己也能理解。毕竟自己王爷的身份摆在这儿呢,她们肯定不会相信她能许南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因着这层原因,楚栖体会两人的苦心,也猜到她们瞒着南嘉,因此在给南嘉的回信中便只字未提。 但楚栖给南家人的回信中,态度就很坚定强硬,只有一句话:“南嘉是我王君,从始至终不会改变。” 楚栖知道南家人对她的看法和对她与南嘉的阻挠,即使她在信中斟酌用词小心翼翼,也改变不了二老的决心,与其服软试图说服她们,还不如让她们知道自己对南嘉的态度。 这封信传到南家后,二老顿时就炸了。 李氏捏着信气的发抖,“我就说吧,那楚栖怎么会这么好心的疼着嘉嘉,分明是对他有企图!” 南家主考虑的更多,不由得沉吟着说道:“朝中太女未定,将来夺嫡时定是腥风血雨……嘉嘉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嫁给楚栖,万一到时候出事,咱们是鞭长莫及。” “虽说楚栖养着嘉嘉目的不纯,但摸着良心说句实话,她对嘉嘉的确很好,或者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嘉嘉。 我虽然前些年不喜欢她,那是因为前几年嘉嘉还小,我怕她对嘉嘉做些什么。 但事实证明楚栖是个正人君子,不说别的,单说作为皇女,在这夺嫡的关键时刻还能为了大楚百姓而出征,凭借着这个,我就认了她。” 南容到底做了这么些年的少主,思想不像父母那般古板固执,难得的表示出跟两人相反的态度,“再说嘉嘉有多喜欢楚栖咱们也是看得到的,与其硬要拆散两人,倒不如顺了嘉嘉的意,也算是安了大姐的心。她和姐夫那么疼嘉嘉,定然希望他过得快乐。” 李氏听了这话顿时不高兴了,说道:“你今天是怎么了?快乐?快乐有命重要吗?嘉嘉他娘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和你娘不管怎么说都不能眼见着他往火海里跳断了这条血脉! 再说男子都是日久生情,等将来嘉嘉嫁了别人后,通过慢慢相处就会发现有人比楚栖更好,生了孩子后更会安心的过日子,哪里还会记得楚栖。” 说着也不管欲言又止的南容,直接决定道:“不能耽搁了,明天就给嘉嘉挑选妻主,等他及笄后不管愿不愿意先嫁过去再说,免得夜长梦多。 何况咱们是江湖人,楚栖无论如何也不会贸然对付我们。再说如果她敢动手,我和你娘都那么大的年龄了,要是有个好歹,更是能让嘉嘉看清楚栖的自私。” 李氏说着又瞪了眼女儿,放狠话道:“这事你不参与也行,但要是偷偷跟楚栖或是嘉嘉透露了风声,我就权当没你这个女儿!” 南家主虽然觉得这个法子不妥当,但见着夫郎坚定的态度,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便说让他试试吧。 李氏说干就干,让人瞒着南嘉给各家的夫郎都发了张请帖。如今正值秋季,院子里的菊花也开了,李氏便邀请他们过来赏菊,顺便提了一句他们的女儿。 众人都知道南家的小公子今年及笄,这请帖的含义自然不言而喻。与其说李氏是让他们去赏菊,倒不如说是想替孙子选人。 南家的小公子他们也是见过的,清秀如水的精致模样。小公子父母双亡,听李氏说前些年他都住在京中的天恩寺。四年前还曾回去小住了一段时间为已故的父母念经,真是个可怜懂事的孩子。 不说这小公子长得标致,就光说天佑城的势力。这李氏心疼孙子,曾经在他们面前不止一次的说过,将来孙子嫁了人,这天佑城依旧是他的家。 这话的意思就是,谁娶了南嘉,天佑城就会帮助谁。 所以李氏今日这请帖一发,凡是家中有适龄女儿孙女的夫郎,全都带了人过来。 这事李氏是瞒着南嘉的,只是跟他说今日祖父请了几个好友过来,让他穿的好看些出来见见客。 南嘉等到了后院见着满院子的人后,才有一丝不好的预感。而等祖父挨个跟他介绍几位家世较好的少主后,南嘉便明白了祖父的意思。 祖父瞒着自己做这种事,南嘉心底就有些不高兴。但他表面上却乖巧的挨个将人认了一遍。 李氏见孙子没有丝毫不喜,便觉得这事有希望。心想果然还是要多见见优秀的女子才行。 南嘉的模样不属于妩媚妖娆型的,但长得却很清秀可爱,让人看着舒服喜欢。尤其是他安静乖巧的坐在一旁垂眸喝茶时,卷长的羽睫轻轻颤动,抿着温润好看的唇瓣,更是让人觉得温顺极了。 坐在一旁的张家少主看着南嘉白皙修长的脖颈,觉得跟只白天鹅似得优雅好看。见他喝茶时小幅度滑动的喉结,精致性感,张少主顿时觉得自己都有些渴了。 她抿了口茶,试探性的邀请道:“能请南公子出去赏菊吗?” 张少主是这群人中家世最好的一个,尤其是她还尚未纳过小侍,李氏本来就相中了她,现在听了这话更是立马笑着替南嘉应道:“自然可以。” 他回头对着张家夫郎小声说道:“你看这两人,性子也很合适,家世也相当,是不是很像一对呀?” 张家夫郎自然也是满意南嘉的,拉着李氏的手笑眯了眼,“巧了,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在座的众人一听这话,便明白了李氏这是相中了张少主。虽然没能结成亲家,但还是说了些好话。 张少主听了这些话脸上越发显得自信满满,仿佛南嘉已经是她夫郎一样,伸手就想邀请他出去。 南嘉却在这时皱了皱眉头躲开她的手,对李氏疑惑的嗔怒道:“祖父您又拿嘉嘉开玩笑,我都嫁过人了,这种玩笑可不能再说了,免得别人误会您这是替我相妻主呢。” 本来一屋子里有说有笑的人,听了这话后顿时鸦雀无声,张少主和张家夫郎的脸上更是精彩好看。 张家夫郎将拉着李氏的手收回,扯了扯嘴角勉强笑着说道:“嘉嘉说的对,既然是来赏菊花的,您下回还是别说这些让人误会的话,免得大家都很尴尬。” 李氏的脸色更是难看,他瞪了一眼南嘉,南嘉却是一脸无辜的看着他。李氏万万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孙子会让他当众下不来台,自己之所以没事先告诉南嘉,就是觉得他乖巧懂事,断然不会当众把话说开。 但现在南嘉漆黑的一双眼睛就这么沉默的看着他。只要李氏不收手,他会说的更多。反正他已经嫁过了人,楚栖也不在乎他有没有名誉。 如此这场赏菊相妻主的事算是被南嘉彻底搅黄了,李氏只能陪着老脸跟众人道了个歉。 等人都离开后,李氏才拉下脸,气的手发抖。自己这么多年从来没这么丢脸过,如今南嘉却当众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李氏气的扬手想抽南嘉一巴掌,奈何最终没下得去手。 南嘉一脸倔强的看着他,声音清脆清晰的说道:“我明明嫁过人了,这件事就是您不对。您就是打我,我也是楚栖的夫郎!” “你!”李氏气的发抖,怕自己被这个孙子气死,便唤了句,“来人,把小公子给我关起来,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第43章 边疆之行 因为初九和初三是楚栖的人,在南家虽说没受过什么刁难,可也一直不被待见。 李氏喊南嘉出去的时候,刻意支开了初九,而初三今天有事刚好出门了。下午她从外面回来时就听说王君被关了起来的事,本就轻蹙的眉头瞬间紧皱。 初三去后院找到了被李氏支开的初九,把小王君被关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说道:“宫里的初一来信说皇上近期有立储的意思,嘴上还提了两句王爷。她说二殿下最近有些蠢蠢欲动,恐怕会对王爷或是小王君下手。” “南家本来就怕王君会被搅进夺嫡的漩涡中,若是二殿下选择对他下手,南家恐怕更反对王君嫁给王爷……” 初九皱着眉头,两只手攥在一起,在屋里走来走去,“天佑城比边疆近,初一的信现在可能还没寄到王爷手里,也不知道王爷会怎么决定。 咱们不怕二殿下派人过来,就怕她派过来的人被南家先发现。” 初三道:“看南家现在的态度,被不被她们知道南家恐怕都不会让王君嫁给王爷。” 一提起这事,初九就一肚子的气,“李氏居然以祖父的身份逼着小王君和离。他也不想想王君在四岁时便被指婚给王爷,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会和离吗?那些个江湖中的少主哪一个能比得上咱们王爷?哪一个比王爷还疼王君?” 初三见他气掐腰,完全失去平日里的冷静沉稳,难得的露出真性情,一时不由得有些想笑,“行了,李氏年龄大了看不开很正常,你也别王爷鸣不平了。 咱们现在防的人不是他,而是二殿下的人。李氏不管如何都不会害他孙子,但二殿下要是捉到王君,恐怕会控制住他来对付王爷。” “王君只要还待在南家就是给二殿下提供了一个确定的目标地点,即使南家防备再严也可能有被人钻了缝隙的时候,”初九想了想,试探性的说道:“不如换个地方吧?” 初三闻言点了点头,“初一也是这个意思,她已经派人过来暗中保护王君。她说王爷走之前给王君留了暗卫,让我们别太担心王君安慰,只要平日里小心谨慎些便好。” “咱们晚上想办法骗过李氏的人,把这事跟王君说说吧。”初九叹息一声,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希望南家别在这个时候再做今天这样的事。 像李氏今天邀请了众人过来,还支开他和初三就很危险,如果二殿下的人比初一的信快,那王君就很有可能会出事。 两个人在后院里猫到天黑才出去。初三打晕给南嘉送饭的小侍,让初九换上他的衣服。 初九提着食盒过来时,门口的两个人立马上前一步拦住他,问道:“口令。” 为了防止初九初三过来,李氏让凡是进入南嘉房间的人都说口令。 初九哪里知道有什么口令,眉头不由得皱了皱。正准备胡说一个时,就看见两人身后的门悄悄开了一个缝,小王君从里面伸出头,冲着他打了一个手势。 初九立马了然,随即抬头冲着守门的两人露出自己的脸,瞥见小王君蹑手蹑脚的溜出来站在两人身后时,才说道:“不知道。” 那两人一见来者是初九,还穿着送饭小侍的衣服,顿时一愣。还没等伸手擒住他,后脖颈就被人敲了一下,只觉得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南嘉收回自己的手,喊来初三把两人拉进屋里平放在地上后,才左右看了看,让初九初三进屋。 “王君,您怎么把她们打晕了?”初九将食盒放在桌子上,说道:“回头她们醒来告了状,你祖父又该说落你了。” “他恐怕是没机会当着我的面说落了。”南嘉嘀咕一声,见初九疑惑的看着自己,便跑到床前一把掀开上面的被子,露出自己收拾妥当的包袱。 南嘉伸手把包袱抱进怀里,转身冲着初九露出乖巧的笑脸,说道:“我想楚栖了,咱们去找她吧。” 说起来可能有点不好意思,南嘉低着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包袱,脚尖在地上点了点,小声道:“我都四年没看见她了,再说我马上要及笄了,我想和她一起过及笄礼。”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南嘉居然红了脸,只是漆黑的眼睛依旧亮晶晶的看着初九,软着声音问,“好不好?” 初九一对上他这个样子就心软了,转头看向坐在桌子旁的初三,让她拿主意,“你怎么看?现在这个时候能不能去边疆?” 相比一向纵容南嘉的初九,初三就没那么好说话,通常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她一般说了后不管南嘉怎么闹都没用。 两个人一同照顾南嘉的这么些年里。一直是初九扮红脸,初三扮白脸,相比于楚栖,有时候南嘉更怕初三。因为他能冲着楚栖撒娇,却不会对初三撒娇。 见初九把问题抛给了初三,南嘉立马一脸期待的看着她,怕她嫌弃自己娇气,立马举着手保证道:“我不怕吃苦,路上也不会喊累,只要你带我去边疆,我绝对听话。” 南嘉咬了咬嘴唇看向初九,“我想楚栖了,我最近总是梦到她。”梦里楚栖一直在喊他嘉宝,但只要他一脸高兴的扑过去梦就醒了。 初九看向初三,说道:“既然出去住,还不如直接去边疆找王爷呢,二殿下肯定想不到小王君会去那儿。” 初三知道初九这是心软了,她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才抬头对南嘉说道:“王君,初一来信说皇上可能有意立王爷为储,二殿下恐怕会对你和王爷下手。 你是王爷最大的软肋,你待在南家会安全的多。南老家主虽然不喜欢王爷,也不赞同你们的事,但我和初九要是把这事告诉她,不管如何您在南家和王府的双重保护下是最安全的。” 初九听了她这话倒是愣了一下,虽然和两人之前说的不同,但初三的话的确有道理,他不由得垂眸沉思起来。 南嘉本来雀跃期待的心一寸寸的往下沉,抱着包袱慢慢坐在床上。心底一阵阵的失落,难受的想哭,但却乖巧的没再说别任何的话。他想楚栖,想到心尖发疼,每次梦中醒来后都会恍惚好久……但是如果自己出去可能会给她惹上麻烦,那他就再忍忍吧。 初九见小王君难受也很心疼,“说不定王爷收到初一的信后便会回来呢?您再等等就能见着她了。” 南嘉正想嗯一声就听着初三又泼了他一盆冷水,“大金和大楚的战事此时正是激烈,无论如何,王爷近期应该是不会回来。” 莫说南嘉,就是初九都听不下去了,走过去伸手拍了她一下,瞪眼道:“你少两句话也不会怎么样!小王君眼眶都红了,你非得看着他哭出来才行?” 说着他回头对南嘉道:“小王君别气,把这事给她记着,等见着王爷后一件件的告诉她,到时候让王爷给你出气。” 南嘉见两人跟对夫妻一样,初三是严母初九是慈父,拿自己当儿子疼,一时心头暖乎乎的,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 见把他逗笑了,初九才松了一口气。 初三仰头看了一眼初九,也笑着对南嘉说道:“王君不用写信告诉王爷我的‘罪行’了,还是当面说的更清楚。” 初九以为她把自己的话当真了,不由得用胳膊肘撞了撞她的肩膀,斜着眸子嗔了她一眼,“我说的话连小王君都听得懂是玩笑,就你笨的当真了。” “我说的话可不是玩笑。”初三仰头看着他。 初九还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南嘉就蹭的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三两步的跑到初三面前,蹲下来仰着头看着她,眼里重拾希望,小心翼翼的问道:“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初三点了点头。 南嘉顿时高兴的露出小白牙,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初九说:“她同意带我去找楚栖了。” 初九倒是一愣,疑惑的看向初三,“你刚才不是说不行吗?怎么一转脸的功夫又说行了?” “待在南家的确更安全,但咱们偷偷离开南家去边疆也未必危险。咱们伪装成普通人家一路走官道,再加上王府的暗卫,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初三说道:“到了边疆后,相信王爷会把王君照顾的更好。” 初九听到这儿倒是皱了皱眉头,“王爷之所以不愿意带王君过去,就是因为边疆条件艰苦,眼见着要冬天,边疆更是寒冷,咱们贸然带王君过去,王爷恐怕会生气。” 南嘉急忙说道:“不会的,楚栖要是生气我就如实跟她是我祖父逼着我相妻主,再加上我想她了,才哭闹着让你们带我过来。” 初九和初三两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南嘉话里的那句“想她了”能让王爷消气。于是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初九给南嘉重新收拾了包袱,带足了衣物银两,这才让初三和暗卫避开众人的视线带他们出府。 南嘉走之前在桌子上留了一封信,上面写着自己去找楚栖了,不管祖父喜不喜欢楚栖都不管用,他说自己五岁那年就把楚栖领给父母看了,她们都同意了楚栖当他妻主,说祖父要是觉得楚栖不好就去跟他爹娘说去吧,她们要是也说不好,那就…等他回来再说吧。 南嘉写信时初九站在一旁研磨,瞥了眼信的内容,几乎可以想象的到李氏看见信时的表情了,估计得被气晕过去。 等三人出了天佑城,南嘉又给南容寄了一封信。上面仔细交代了自己的去向和路上的安全保障,同时告诉她楚枢近期可能会派人去天佑城,让她小心些。 南容收到信后便赶回了南家,此时李氏才刚刚从晕厥中醒来,边哭边跟女儿说落南嘉,“你说明明嘉嘉跟咱们有血缘关系,他怎么就一心向着楚栖呢?现在我这个祖父的话他是一点点也不听,真是不知道楚栖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他一个男子不远千里跑到边疆算个什么事?路上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这个孩子比我膝下的其他几个孙子孙女加起来还不让人省心。” 李氏抹着眼泪说道:“他这一趟过去,回来不管我们同不同意都只能嫁给楚栖了……你说我怎么就没想到他胆子大到会往边疆跑呢?” 想到什么,他拉着南容的手道:“儿呀,你现在还能不能把他追回来……就算、就算他死活不愿意回来,你好歹派些人护着他过去。” 南容握着李氏的手安抚道:“爹你别担心,嘉嘉有王府里的人护着,路上绝对没有问题。再说如果楚枢要是铁了心的想利用南嘉对付楚栖,他住在南府里倒是更危险。” 南家主眉头紧皱脸拉着,显然也是为南嘉出走的事有些不高兴,但人已经走了,再怎么生气也没办法,“咱们就当做嘉嘉还住在府中,依旧被关在他那间房里,派两个人看着,一天三顿按时送饭。” “他都走了,还送饭做什么?”李氏疑惑的看着这母女两。 南容却瞬间明白了自己母亲的意思,对李氏说道:“娘这是在替嘉嘉做掩护,让人以为他还在府里,被您关着呢。这样如果楚枢派人过来,怎么着都想不到嘉嘉偷偷去了边疆,她只会想办法溜进嘉嘉的房里,到时候咱们就能来个瓮中捉鳖把人擒住了。” 南家主赞许的看了女儿一眼。李氏也是破涕为笑,“那我是不是也得配合着演演戏?” 他用帕子抹掉眼角的泪,说道:“这个嘉嘉呦,我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的,这辈子换他过来气我。平日里乖巧的很,怎么一碰到楚栖的事就犟的跟头牛一样,我非得多关他两天,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李氏小声问两人,“我演的怎么样?” 南家主笑而不语,南容耿直的说道:“爹你这根本就不用演,你平时就是这么说落嘉嘉的。” “那还不是因为他不愿意跟楚栖和离!”李氏叹息一声,攥着手里的巾帕说道:“他这么决绝的一走,我才有些怕。我要是逼的恨了些,你说嘉嘉他要是不去边疆,而是去见了他父母……你说、你说我百年后拿什么脸面去见那两个孩子。 他爹娘走的那么早,就给我们留下了这么一个孩子……我不也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一辈子吗。” 南容知道自己父亲的性子,见他难得的能想通,便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道:“嘉嘉知道您是为了他好,您别难受了,等他回来肯定还会回趟天佑城的,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他的家人。” 李氏在南容的安抚下情绪才慢慢平静。他年龄大了,这么折腾一通倒是累了,便让她们母女出去说话,他小睡一会儿。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他见着南嘉的爹娘了,这么些年来李氏几乎很少能梦见自己的女儿,一时泪流满面,不自觉的跟他们说着南嘉的事。 南嘉爹娘站在桥上静静地看着他,等他说自己想通了,不再为难南嘉和楚栖后才看见两人的身影越来越淡,直至消失。 李氏这一觉醒来,才发现自己又是满脸泪痕,不由得跟佛堂里的菩萨祈祷南嘉一路平安的到达边疆。 而南嘉经过日夜赶路,此时离边疆也不远了。三人怕楚栖发怒不让他们过来,来之前只告诉了初二,让她务必先瞒着王爷,等小王君到了之后再说。 好不容易出来,总不能还没见着人就被王爷派人送了回去吧。 三人舟车劳顿,眼见着天边的夕阳慢慢被降落的夜幕吞噬。初三便加快赶车,准备进城找个客栈住一宿,再补给些东西。 南嘉坐在马车里闲来无事,便拿出针线给楚栖缝了身中衣。平时初三车驾的很稳,走的也是平坦的官道倒是不怎么颠簸,这小半个月来,衣服也快做完了。 南嘉觉得还差几针,就准备今天缝完再说。谁知初三却突然勒马,闪了他一下,针一下子戳在他食指上,立马就见了血。 初九心里一突,以为出了什么事立马防备的握住手边的剑,单手掀开车帘,神色如常的问道:“怎么了?” “没事,”初三先回了他两个字,才解释道:“突然出现一个和尚,挡在了马车前面,我这才不得不勒马。” 南嘉把扎住血的手指头塞进嘴里,伸出头往外看了一眼,视线刚好对上离马头仅有半臂远的和尚。 那和尚合掌微微一笑,问道:“三位施主,可否顺路带我进城?”他指了指脚上磨破的鞋子,语气颇为无奈的说道:“鞋坏了,走不得路。” 见和尚想上车,初九和初三就有些防备,谁知道对方是不是伪装而来。还没等他们想好说辞拒绝和尚时,就听着身旁小王君清脆的声音说道:“行啊上来吧,刚好我能给你补补鞋。” 第44章 我的嘉宝 既然王君都发了话,初九和初三也不好再阻拦,只能让那和尚上车。初九不动声色的往南嘉身旁挨着坐,防备的看着对面的人。和尚看起来似乎也才二三十岁,身着青色佛衣,脖子上挂着一条光亮的檀木佛珠。 和尚丝毫不在意初九打量的目光,他见南嘉把手指放在嘴里,不由得双手合十,带着歉意的说道:“倒是害的你遭了这血光之灾。” 南嘉不在意的摇了摇头,“拿针的怎么可能有不扎着手的时候,”他从针线包里翻出顶针,带在食指上,对和尚说道:“您把鞋子脱下来吧,我帮您缝补。” 初九伸手拉出南嘉的手,笑着说道:“鞋子既然都破了肯定不能再穿了,不如咱们进城给大师再买一双鞋子吧。” “说的也对。”南嘉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刚才一直在缝衣服,就想着破了缝补一下,居然没想到买双新鞋。” 和尚从身后的包袱里掏出另一双鞋,摸着鞋帮苦笑着说道:“我都穿破几双鞋了,却觉得没有比这两双更合脚的了。一双破了就换另一双,本来指望脚上这双鞋能撑着进城找到鞋匠补补,没想到这半路鞋底就掉了。” 南嘉听他话里的意思是对这两双鞋很喜欢,并不想要新鞋,便说道:“我针线活还行,不如替您补补吧。您看这眼见着天黑了,您进城恐怕也找不着鞋匠,不如我先给您补补,凑合着能穿。” 初九立马拦着南嘉的手,“哪里有让主子动手的道理,还是我来吧。” “没事,我给他补鞋是以天恩寺弟子的身份,就当是给长辈补鞋了。”南嘉垂眸看着手里的针线说道:“这么些年也没回天恩寺过……再说路上碰到师傅也算是缘分,举手之劳而已。” 禅意师傅曾经救过他的命,如果当初没进天恩寺,他恐怕也活不了,更是碰不到楚栖。 说到楚栖,南嘉没来由的觉得心头有些不安,仿佛会有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一样。恰巧路上碰到需要帮助的和尚,倒是给了南嘉一点安慰寄托。 南嘉这话说了之后,初九就不好阻拦了。小王君以前也是天恩寺的和尚,如今小和尚碰到了大和尚,按着辈分修行,补个鞋也是应该的。 和尚听到南嘉要给自己补鞋,便伸手递给了他,合掌道了声,“阿弥陀佛。” 南嘉绣工很好,针线活又怎么会差。拿着鞋子,用顶针顶着针,一针针的为和尚缝补,也不嫌弃麻烦辛苦。 随着这一针一线的缝下去,南嘉觉得自己心底的不安也因为专注认真慢慢消散了许多,像是跟着针线一起缝到了这细密的针脚里。 初三停下马车时,南嘉刚好补完两双鞋,粉色的指尖因为用力磨的有些发红,他将线头剪掉,把鞋子交给和尚,说道:“给,您先凑合着穿,等明天找了鞋匠后可以让她给您再补的仔细些。” 和尚接过鞋,指尖摸了摸上面细密的针脚,笑着说道:“小施主谦虚了,你补的这般仔细认真,哪里还用的着鞋匠。” 两人说话间,初三伸手将帘子掀开,对着南嘉说道:“公子,找到客栈了。” 南嘉点点头,随后看向和尚,礼貌性的问道:“师傅要和我们一起住在这里吗?我可以让她多要一个房间。” “不了,你们带我进城我就很感激了,尤其是你还替我补了两双鞋。”那和尚笑着摇摇头,对南嘉说道:“孩子,你为了我伤了手指,那我便替你心上之人免去血光之灾吧。”他年龄看着不大,此时的语气却很老成慈祥。 南嘉闻言心里一突,手指下意识的攥起,声音控制不住的发颤,“师、师傅是说我心上之人会有血光之灾?” “唔,”和尚轻阖着眼皮捏了捏手指,南嘉因为他皱起的眉头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和尚悠悠说道:“作为一个含恨而死,含恨而生之人,她身上戾气太重,这灾是她欠下的,躲不掉。” 初九见小王君因为这和尚的话吓的脸色刷白,眼眶都红了,才忍不住说道:“我家主子敬您是长辈,您若是真心谢他替您补了鞋,那还请大师莫要再吓他了。” 南嘉信佛,初九自然不会当着他的面说眼前的这个和尚是在故弄玄虚,但也不能任由他吓唬王君。 和尚伸出手指对着初九摇了摇,努嘴说道:“我可没吓他,这些是事实,是你们不知道的事实。” 南嘉很想告诉自己他在骗他,但在遇见和尚之前他心里就已经隐隐有了不安之感,再加上他最近总是梦到楚栖,她含笑站在远处喊他嘉宝…… 在天佑城时他便梦到楚栖,随着这一路走来那梦越来越清晰。楚栖站在远处,背后是大片大片妖艳血红的花,那花仿佛有腿一样,似乎在慢慢的朝她移近,想将她吞服在那血色之中,她却丝毫没意识到任何危险,依旧眉眼温柔的喊着他嘉宝。 南嘉不敢将梦说给初九听,生怕一说出来就会变成现实。他一直把梦里的不安藏在心里,如今被和尚说了出来,他才觉得浑身发抖。 “好孩子你也别怕,”那和尚伸手握住南嘉发抖的手,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手背,说道:“你是她的福星。上辈子你青灯古佛,所念的经书所积的福气,这辈子都用在了她身上。 去吧,只要你在,她就没事。” 南嘉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等反应过来时和尚正伸手给他擦眼泪,他笑着说道:“好孩子不怕不怕,这姻缘既然是我替你求的,那肯定会让你们白头到老。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我可是慢慢的还清了。” “你替我求的?”南嘉有些丢人的伸手抹掉眼泪,转移话题问道:“什么还清了?” “这事说来话长,我也不喜欢长话短说。”和尚从怀里摸出来一只锦囊,交代南嘉的手里,叮嘱道:“找到她后,想办法把这个给她喂下去,这个虽说不能救她的命,却能让她拖到救她命的人赶来。” 和尚把东西交给南嘉后,将鞋装进包袱里便下了马车,冲着三人摆摆手道:“一路顺风。” 南嘉也跟着下了车,望着和尚越来越远的背影,莫名跟着说了句,“一路顺风。” 初九看了一眼南嘉手里的锦囊,侧头跟初三咬耳朵道:“他跟王君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还让王君把这个里面的东西想方设法的喂给王爷……你说,他是不是想借王君的手害王爷?” 初三闻言走到南嘉身前,说道:“王君,您手里的锦囊能让我检查一下吗?” “嗯?嗯……好。”南嘉这才回神,将手中的锦囊交到初三的手里。 锦囊是棕黄色的,绣着红色图案,带着两条穗子,散发着淡淡的禅香。初三打开锦囊,里面就一颗黑色的药丸,闻起来是莲香的味道。 初三也不敢说这东西有没有毒,一时只能把药丸放进去,准备等到边疆后让王爷看看再说。她伸手把穗子拉上,准备交给南嘉时刚好瞥见上面红色图案其实是两个字——天安。 初三顿时惊住,以为自己看错了,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上面红线绣着的两个字并没有因为初三的难以置信而发生任何变化。 “天安……法师?”初九凑过来看看一眼,同样有些吃惊,“你去追一下,他步行走不了多远的。” 初三将锦囊交给南嘉,提起轻功就朝着和尚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是天安师叔给的?”南嘉手指摸了摸那两个字,激动的对初九说道:“他说我的姻缘是他给我求的,当初我被赐婚给楚栖,就是因为天安师叔说她身上戾气重,而我是个有福气的……所以,刚才那个人一定是天安师叔。” 南嘉揣宝贝似得将锦囊揣进怀里,捂着胸口呼着气说道:“这可能是用来救命的。” 两人在街上站了一会儿就看见初三回来了,她冲着两人摇了摇头,说道:“那条路上并没有发现任何人。” 初九叹息一声,对于这个结果显然也是意料之内,“天安法师行踪向来诡秘,如果真是他,追不到也实属正常。” 初三眉头紧皱,“如果刚才那个真是天安法师,那么他说的话十有八九便是真的,不管如何,咱们明早尽快赶路,等到了边疆,便会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就说明王爷会有生命危险,但若是假的,那他的目的在哪儿?小王君见王爷没事,肯定不会见面就给她吃药丸,如此他借用王君的手毒害王爷的计谋也不会得逞…… 初三觉得自己想不通,只能先做休息,养好精神尽快赶路。 三个人因此一出,路上更是不敢耽搁,紧赶慢赶之下,小王君的生辰还是耽搁在了路上。没在及笄那天见着楚栖,南嘉虽然有点小遗憾,但觉得楚栖就是他及笄后最好的礼物,不管早见晚见都是他的,便说让初三赶路吧。 几人路上一直跟初二有联系,眼见着就要到了沧州边疆之地,初二也没说过王爷有事,初三不由得更是怀疑那和尚的身份。 他们三人是临傍晚时到的沧州城内,依据初二的安排,他们一进城便直接住进了王爷在城中的院子里。 下人们听说是王君过来,赶紧来伺候。南嘉问了问才知道楚栖一向和将士们住在军营的帐篷里,很少回城中住。 初二的意思是让南嘉他们先好好休息一晚上,等明天让王爷再过来见王君。 可南嘉想楚栖,如今人都到了沧州,离他心心念念的妻主还只有几十公里的路,没来由要干等着。 南嘉在府里洗漱后,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让初三给他找件小兵的衣服换上,就准备夜探将军帐篷,给楚栖一个惊喜了。 初二没拦得住南嘉,只能偷偷派自己的侍卫过来接他们。 那侍卫来到之时先行了礼,才恭敬的说道:“王君,王爷今晚有事可能不在帐篷里,副将说让我带您先去王爷的帐篷里等着。”她嘴里的副将指的就是初二。 原来今晚楚栖跟将士们商量一下,准备趁着夜晚偷袭一下大金粮仓。大金粮草近日刚刚送来,楚栖便准备带着一小队精英抄小路过去,把粮草给她们端了。 初二作为她手边的副将自然要跟着过去,所以只能派自己的侍卫过来接南嘉进军营。 南嘉听了这话时心猛的跳了一下,本来拿在手里还没戴在头上的兜鍪“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他不安的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甲胄,在袖子里摸索着东西。 “我怎么忘了,我差点忘了把这个带着。”南嘉跑进房间里,从自己的衣服堆中找到天安师叔给的那只锦囊,握在手心里才觉得安心了不少。 初九捡起他的兜鍪走过来,担忧的问道:“王君,怎么了?” 南嘉摸着胸口说道:“我总觉得心里不安,好像、好像楚栖会出事。” 初九闻言心头也是一突,稳住心神柔声安抚道,“王爷既然去了那就必然有十足的把握能回来,再说王爷带的都是精英,武将军和初二也在她身边,一定不会有事的,您别自己吓自己。” 南嘉有些恍惚的嗯了一声,被初九搀扶着胳膊走出去。 他们入城时就已经是傍晚了,又收拾了一通此时已经深夜。那侍卫拿着初二的令牌带着南嘉他们三人一关关的进入军营到了楚栖的那个帐篷。 只是他们才刚接近帐篷,就看见夜色中燃着火把传来嘈杂纷乱的声音。 “传军医!快传军医!” 仔细听了听才发现是初二的声音,她和武将军扶着一个身着黑色铠甲的人往帐篷里走,被扶着的人胸口中了一箭。 周围开路保护的人立马将站在帐篷门口的南嘉他们拨开,掀开帐篷的帘子让初二她们进去,跟在她们身后的是一个被绳子捆住的女人,正被压着跪在帐篷外。 南嘉在看见那个黑色铠甲时脑子轰的一下就炸了,头脑一片空白,手脚瞬间冰凉。 “楚栖……楚栖!”南嘉伸手拨开拦路的人就往帐篷里钻,初三和那侍卫见有人对南嘉拔刀,立马过去拦住。 初二此时正扶着意识越来越模糊的楚栖坐在床上,就听着外面有人直呼王爷的名讳。 楚栖即使受了重伤,也依旧保持着清醒不让自己彻底昏迷过去,而撑了一路此时意识已是强弩之末,即将昏迷时,迷迷糊糊之间似乎看见了她的嘉宝正拼命朝她跑来,却被她手下的人拿刀拦住。 南嘉一身小兵服,却闷着头硬要往帐篷里闯,守在帐篷里的侍卫以为来者对将军意图不轨,下意识的拔刀护主。 眼见着那侍卫的刀就要落在南嘉身上,楚栖不知道突然从哪里来的力气,拿起床头的书站起来对着那人的刀就扔了过去,怒道:“不许碰他!” 这句话刚说完,她就吐出一口黑血,朝前摔了下去。 第45章 你哭她都知道 楚栖栽下去的那一瞬间,她身旁的初二就眼疾手快的将人扶了起来。与此同时,武状元一个跨步过去挡住了那个侍卫即将落下的刀,能让楚栖伤成这样还想着要保护的人,来的是谁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初二扶着楚栖仰躺在床上,小心避开她肩膀上的箭。 南嘉跟过去跪趴在床前,颤着手去摸楚栖的脸,等感受到掌心下那熟悉的温度后,带着哭腔的声音才敢轻轻的唤她,“楚栖……” 眼泪蓄满眼眶,拼命打转,视线早已模糊成一团,南嘉却紧咬着嘴唇让自己坚强,努力的去看清楚栖的脸。 南嘉发抖的手在楚栖身上摸着,从脸部轮廓到肩膀周围,就是不敢去碰那只箭。 “军医来了,都快让开!”随着外面的一声低吼,围在床前的人纷纷站成两排给军医让出一条路。 军医带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学徒过来后,一眼就扫见床前趴着一个男子,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张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撵人,“出去出去,都给我出去,别留在这儿哭哭啼啼的。” 这话在场的人一听就知道是针对谁的,初九瞪了她一眼,红着眼眶将跪在地上的南嘉扶了起来,说道:“王君,咱们先出去,让军医给王爷处理伤口。” 南嘉却一反平日里乖巧听话的态度,站在床前不动弹,“床上躺着的是我妻主,我有什么见不得。我不出去,我要在这里陪着她。” 军医听他这坚定的语气倒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的说道:“那待会儿不管见到什么都别哭。” 初九劝不动南嘉,只能自己跟着众人走出去,焦急的等在帐篷外面。 门口还跪着那个身上穿着甲胄的女人,身旁站着两个看守她的人,其中一个还伸手捏着她的下巴,不让她的嘴巴闭上。 武状元名叫武柏,自几年前便请缨出战大金,坚守边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很欣赏楚栖这个人,平日里两人也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 今晚两人商量一下,准备出其不意偷袭大金粮仓,选了队平日里最看好的精英小队,趁着夜色从小路一路偷袭过去。 计划很是顺利,她带人利用调虎离山之计支开大金的守卫军,楚栖去烧大金粮仓。如今正是秋末,尤其是近几日天干物燥,用火烧最是方便。 楚栖点完火,同时她带人回来汇合,就在这时,大金发现了她们。来之前两人准备充足,即使被发现也能全身而退,然而在和大金士兵对上,边战边退之时,有人对楚栖放了冷箭。 那箭本来对着的她后背心脏处,混乱之中也没人发现,倒是楚栖自己感觉到了什么,回头时已是躲不开,那箭就这么射在她心口偏上的肩膀上。 如今放箭之人被捉到押着跪在地上,武柏从帐篷里出来后,一把拉住初二,自己走到那人面前,活动着手腕二话不说对着那人左脸就是一拳。 她这力道可不轻,一拳下去那人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中间混杂着一颗牙。 旁边的侍卫将牙捡起来,仔细检查了一番才对武状元点了点头。打下来的是那颗藏着毒的牙齿,所以回来的路上怕她服毒自尽,侍卫一直捏着她的下颚。 “想死?”武柏冷笑,“不把你做的事情交代清楚,我让你想死都死不成。” 人交给了初二,她之前是从刑狱司出来的,怎么审犯人她自有手段。 帐篷外面的事情解决的还算容易,里面可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看着楚栖慢慢变紫的嘴唇,南嘉不用任何人说话也知道箭上有毒。 军医二话不说的就要把楚栖肩上的那支箭拔下来。让学徒给自己把刀消了毒,她则伸手把楚栖的上半身的衣服褪到肩膀以下。 南嘉刚才说自己是楚栖夫郎,没有什么是见不得的,但真见军医脱她衣服时,南嘉还是下意识的将头扭开。 军医将她肩膀处的衣服用剪刀剪开脱下来,这才接过学徒递过来的刀,动手前还是扭头看了眼趴在床头,双手抱着将军脑袋的人说道:“我劝你还是把眼睛闭上,免得待会儿哭出声打扰了我。” 南嘉知道她说的有道理,如果亲眼看到军医拿刀割开楚栖的胳膊,他肯定会控制不住的心疼。 南嘉咬了咬嘴唇,最终抱着楚栖的脑袋闭上了眼睛,心里念着一定要平安无事。 拔箭的时候,楚栖动了动,眉头紧紧的皱着。南嘉感觉到了,知道她疼,心不由得抽缩起来。伸手轻轻摸着她的脸,柔软的嘴唇安抚性的在她额上轻吻。 “楚栖,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南嘉嘴唇印在她额头上,声音含糊不清。眼中一直打转的泪水滚落下来,滴在她脸上。 楚栖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身体微微战栗,眉头紧蹙,身侧的双手握成拳浑身肌肉紧绷,似乎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军医立马冲着南嘉发火,“她就是昏迷成这样依旧是怕你哭,你就非得把眼泪滴在她脸上?” 南嘉被训的一怔,慌忙捏着袖子伸手把她脸上的眼泪擦掉,又手忙脚乱的抹掉自己的眼泪,揪着自己的袖子嗫喏着说道:“我、我们都四年没见了,我不知道她都这样了还能感觉到我哭了。” “……你们感情好,那就等她醒了再腻歪,别说给我听,我对你们的事不感兴趣。”军医见南嘉手足无措脸带无辜的说出这话,不由得被噎了一下,扭过头也不管他,而是给楚栖处理伤口。 等伤口包扎完了之后,军医才让众人进来,南嘉坐在床沿边,拉过床里面的被子给楚栖盖上,遮住她那半露着的胳膊。 军医将带毒的箭头显示给武柏和初二看了一眼,脸色严肃沉声说道:“箭上有毒,虽然射中的是肩膀而不是心口,但这毒很是霸道,可见下毒之人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给她活路……我算是无计可施了。” 军医:“去逼问一下那个放箭的人,你们能做的也就只有祈祷她毒是她下的,她手里头还有解药。” 这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事,无论武柏和初二都不喜欢,尤其是这毒这般霸道,那人身上十有八九是没有解药,解药恐怕在幕后之人身上。 至于幕后之人是谁,武柏和初二以及不少人心底都有了答案,可她们却不能当着皇上的面指出来,再加上也没时间。跑到京城不算,从楚枢手里拿到解药更是耽误时间,即使楚枢愿意交出解药,这么一来一回王爷也熬不起。 “那怎么办?”武柏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握,语气压抑着滚滚怒火。 军医看向初二,说道:“我是没办法,但有一个人她一定有办法。” 初二一怔,一个人的脸立马浮现在眼前。她道:“萧神医?” “没错,如果说有人能解这个毒,那些人非萧言莫属。听说她在皇宫研究药物,你可以写信让她尽快赶来,”军医将箭头放在银制托盘上,皱着眉头说道:“我尽量让王爷拖到她过来。” 见军医紧皱的眉头和不确定的语气,众人的心都沉了一半。 把萧言从京中请来并不是难事,而怕就怕王爷撑不到那个时候。可见下毒之人连这个都想好了,才用这么霸道的毒,根本不给她一丝活路。 她们的对话并没有背着南嘉,他从刚开始听说楚栖可能无救时就脸色惨白,眼神空洞的看着众人。 随后脑袋里忽然响起来路上天安师叔的声音,“这东西虽然不能救她的命,但却能让她撑到能救她命的人赶来。”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吃了那个药丸,楚栖就能拖到萧言从京中赶来吗? 显然初九也想到了这事,转头看向王君。 南嘉慌忙从怀里将那个锦囊掏出来,跑到军医面前把里面的药丸倒在手心里给她看,“这是路上碰到的一个师傅给的药丸,她说楚栖有难,恐怕躲不过去,就给了我一个锦囊里面装着这个。他说这药丸虽然不能救楚栖,却能让她顺利拖到能救她命的人赶来……我不敢确定这药丸对楚栖有没有害,您看看,如果没有毒,能不能、能不能先给她吃下去?” 南嘉眼眶发热,鼻头发酸,心底拼命的祈求路上的那人一定要是真的天安师叔。他之所以没有跟众人说那师傅是天安法师,就是怕她们听到师叔的名号后选择直接相信,而他就间接的害了楚栖。 他们路上的这段经历倒是让那军医稀奇的多听了两句,一些玄乎的东西并不是你不相信它就不存在的。 军医倒不是一个迷信之人,但一般也不喜欢故弄玄虚的人,不过她对于这种事也不是一杆子全打死的态度。 军医从南嘉手里接过药丸,放在鼻尖嗅了嗅,用刀尖从药丸上剐了一点屑沫下来,鼓捣了半天才说道:“说实话,这东西我真没见过。但看起来不是毒.药,可以给王爷试试。毕竟以我的能力,很可能拖不到萧言过来。” 这就是与其束手无策,还不如死马当成活马医呢。如果路上那和尚心怀歹毒跟下毒之人是同伙,也不会用这个法子大费周章的再毒楚栖一次。 军医脾气不算多好,却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之人,她觉得自己没有十足的把握就坦白的跟这几人说出来,而不是选择瞒着或是藏着。 凡是站在帐篷里的都是楚栖身边能信任的人,也是整个军营能发号施令的人,瞒着外面的将士那叫稳定军心,但要是瞒着她们那就是耽误事。 初二立马说道:“我先飞鸽传书给初一,让她暗中保护萧神医,同时八百里加急写信给皇上,跟她说明王爷现在的状况。” 初三见她出去后,眉头皱了皱,不由得抬脚跟着走了出去,追上初二后才交代着说道:“不管从放箭那人嘴里审出来什么,一句话都不能写在送给皇上的信里,只要跟她说明王爷危险的处境就行。其他的不用咱们多嘴,皇上心底自有主意,她多思多虑之下,比你我写了几百封信都有用。” 皇上才刚有立储之意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她想的恐怕比谁都多。如果她们在信中但凡有任何含沙射影意有所指二殿下楚枢下毒的话,都会让皇上怀疑其实是王爷想陷害在京中更具有夺嫡优势的二殿下。 而她们该做的就是假装那射箭之人咬舌自尽了,她们什么话都没问出来,逼不得已之下求皇上送萧神医来边疆救王爷一命。 初二跟在楚栖身边多年,自然知道这些,顿时嗯了一声。 为了稳定军心,武柏对外并没有说楚栖中毒,而是说她被箭射中了肩膀,恐怕要修养一些时日,并无大碍。 这话不仅仅是说给众将士们听的,同时还是说给幕后之人的眼线听的,她们不能确定军营里那个射箭的人有没有同伙。武柏和初二准备明日着手排查一下。 南嘉这边听说药丸没毒后,整个人都缓了好大一口气,抿着苍白的嘴唇看着手里锦囊上的天安二字,心想,不管天安师叔前世欠了他什么,现在您救了楚栖一命就全都抵消了,南嘉这辈子都会记得您的恩情。 药丸虽说能喂给楚栖吃,但怎么吃下去才是个问题。 南嘉试图给楚栖喂一口水,她都很难吞咽下去。以她现在这幅样子,肯定会把这药给吐出来。 军医边收拾东西,边往床上看了一眼,见南嘉无措的坐着,想伸手去掰楚栖的嘴,才拦道:“没用的,将军戒心重,入口的东西通常都很仔细,这种戒心会在她昏迷时达到极端,她这是下意识的不愿意吞咽任何东西,再加上刚取出箭头,她身体不舒服,更是不会张嘴。” 初九这辈子所有的不淡定不稳重都用在这两主子身上了。他眉头紧皱,两只手更是紧紧的攥在一起,担忧道:“那可怎么办?连王君亲手喂的东西王爷都不愿意喝,就更别提其他人喂的了。” 那军医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衣袖,漫不经心的语气含糊着说道:“亲手喂都不行,那可以换成别的喂食法子。” 初九:“……”初九觉得他听懂了,动作不由得一顿。 ……你这军医,怎么这般不正经! 初九这才注意到这军医看面相也不过刚到而立之年,只是身上穿着一身灰褐色的老成衣袍再加上总是弯腰做事,看起来倒跟花甲老人一样。 军医伸手揉了揉鼻子,根本不管初九,而是看向南嘉,问道:“听明白我刚才话里的意思了吗?” 南嘉耳朵尖都红了,眼睛总是往楚栖的嘴唇上瞄,看这幅表情也知道是听懂了。他揪着衣角嗯了一声。 “听懂了就快点喂,还墨迹个什么,我又不会留在这里等着看,你害羞扭捏什么?”实际上,军医双手抱着双臂站在床前,一副等着看的模样,跟她嘴里的话完全相反。 她身旁的学徒看不下去,见不惯师傅欺负人家小王君,翻了个白眼说道:“师傅你说这话的时候倒是迈腿走出去啊,怎么一副脚长在帐篷里的样子?” “你这是翅膀长硬了?”军医挑眉看向身旁个头才刚及肩的小徒弟,伸手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捏住他脸上的一块软肉,扯了扯。 迈脚将提着药箱嚷痛的小徒弟搂着脖子扯了出去,“出来师傅跟你好好讲讲为师重道的道理,你这还没出师呢就跟我对着干,是不是师傅平时对你要求太松了,让你长了能耐啊?” 两人出了帐子,初九和南嘉还能听见那小徒弟示弱的声音,“师傅我错了我错了,我晚上一定听话……” 后面的话因为两人走的远了,越来越听不清。初九抽了抽嘴角,越发觉得这军医……不正经。 他回头看了眼南嘉,语气很是自然的说道:“那王君您给王爷喂药吧,我去看看晚上住在哪里。”说着便退了出去。 偌大的帐篷里顿时只剩下楚栖和南嘉两个人,本该是分别四年,见面后亲热倾诉相思的时候,却因为楚栖躺在床上而变成这幅心疼担忧的气氛。 南嘉将药丸放在碗里,等着温水把它化开,自己坐在床沿边,伸手用指尖仔细的描绘着床上楚栖那张好看的唇。 他贝齿轻轻咬着下嘴唇,红着耳朵尖,拇指指腹在她微微发紫的唇瓣上轻轻摩挲了两下。 顿时感觉手指和她唇瓣相处的地方有一股奇怪的感觉,顺着指尖一路蔓延到心底,酥酥麻麻的,让他心尖微微发颤,眼眶不由自主的发热。 这么些年,他还没偷亲过楚栖的嘴唇呢,虽然他每次视线盯着的都是这张唇,却轻易不敢亲下去,就怕楚栖生气。 现在南嘉倒是希望自己偷亲她时,她能睁开眼说落他一顿,听她那半是无奈半是纵容的语气,听她说自己再闹就打他屁股。 以前他淘气的时候,楚栖就会动手打他屁股,轻飘飘的力气落在上面,不痛不痒的。他却趴在她的大腿上,手指攥着她的衣摆嚷着疼。 楚栖一听他放低声音喊疼,当下就心软了。但她明明就是心软心疼了,却不承认,嘴上依旧说落着他做错的事,手却搭在他后背上,而不再打他。 那时候他就会跟只乌龟一样,在她腿上划拉四肢,直到她怕自己肚子被压的不舒服,把他翻个面躺在腿上。 慢慢的他长大了,楚栖就不再打他了,说这么大的孩子最是要自尊心的时候,说落两句就行了,除非做出天大的错事,她都不会打他的屁股。 可对于楚栖来说,除了入宫行刺母皇,而且是没戴面罩被她一眼认出来外,其他的都不算事。因此楚栖就没再打过他。 他十岁那年,楚栖从边疆回来。他一眼就注意到楚栖手上细碎的伤口,不知道是划伤还是被风吹裂的,总之他看了之后,心疼到躲的茅房里偷偷的哭,不敢被她知道。 那几个月楚栖可宠着他了,连一向不被允许的爬床行为都慢慢的默许了。一旦爬到她床上,他就跟只受了冻的小狗一样,拼命往她温暖的怀里挤。 分开之后,楚栖每年都会在他生辰时寄来礼物。他见物思人,有一回儿实在想的难受,唯一跟她闹了次脾气,就是在回信的时候跟她说:我什么都不要,你能不能把自己从边疆寄过来见见我…… 信送出去之后,他才如梦初醒,顿时后悔起来,肠子都悔青了。不知道楚栖见着信后心里有多无奈难受,一想到自己的任性,他就气的想抽自己。 楚栖很快给他回了信,上面的字不多,却让他瞬间哭了出来。她说:嘉宝乖,就分开这几年,以后不论去哪儿我都带着你。 现在他及笄了,不需要楚栖把自己从边疆寄过去,而是不远千里把自己送了过来…… 可怎么,咱们才刚见面你就躺下了呢…… 南嘉眼泪止不住的流,擦都擦不干净,帐篷里没人,他索性就呜咽着哭了出来,把这些日子里的不安思念,和刚才的害怕绝望,全都放在眼泪里面流出来。 他抱着楚栖的手,跪趴在床前,脸埋在她掌心里哭,泪水穿过她的指缝濡湿他的掌心。 楚栖你醒来好不好,你醒来给嘉宝擦眼泪好不好…… 就像军医说的那样,楚栖几乎都没什么意识了,却依旧见不得听不得他哭。眼泪涂抹在她掌心里的时候,南嘉就感受到她紧绷的身体和放轻的呼吸。 “楚栖……”南嘉撑着床沿爬起来,满是泪痕的脸凑到她面前,微凉的嘴唇在她额头上落下轻轻浅浅的吻。 在他的安抚下,楚栖才慢慢放松身体,呼吸逐渐平缓,连微皱的眉头都渐渐舒展开。 “……” 南嘉顿时哭笑不得看着床上的人,以前两人一起时楚栖嘴上别提多嫌弃自己亲她了。直到今天南嘉才发现,她嘴上嫌弃的再厉害,身体还是很诚实的被他安抚到了。 这么看来,自己待会儿喂药应该不会太难。但一想到两人从没亲过别人嘴唇,南嘉就有点紧张忐忑,生怕待会儿自己一紧张就把她给咬了。 第46章 你娶不娶我 南嘉勾头看了眼一旁凳子上的碗,里面的药丸已经化完。他端起来皱着鼻子嗅了嗅,是股清幽淡雅的莲花香,不是那种苦兮兮的药草味,闻起来就觉得一定很好喝。 南嘉将嘴唇凑近碗沿,眨巴着眼睛,轻轻抿了一小口,味道有点甜。有点像是雨后莲花般的清香,喝下去有股沁人心脾的感觉。 楚栖应该会愿意喝吧…… 南嘉心里也没底,端着碗喝了好大一口,随后放下碗,双手捧着楚栖的脸,鼓着撑的发疼的腮帮子对着她的嘴巴亲了下去。 楚栖的嘴唇有些凉,亲上去感觉特别的软。南嘉就听着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的,犹如擂鼓一样给他助威。 ……可嘴巴光贴在一起也喂不下去。 南嘉用紧抿着的嘴巴去拱楚栖的嘴唇,鼻尖蹭着她的。可奈何身下的人,根本没有任何动静。 “唔唔唔……”喝的太多,脸颊撑的发疼,南嘉用鼻子哼着让她张嘴。 折腾了半响儿后,南嘉终于仰头自己把嘴里的药吞了下去,伸手揉了揉发酸的腮帮子,眼睛无奈幽怨的看向楚栖。 平日里不让他亲就算了,昏迷后还是不肯张嘴。 南嘉眉头皱了皱,手拉着楚栖的大手,将五根手指根根挤进她的指缝中,十指相扣,喃喃的唤了句,“楚栖。” 他并不知道该怎么正确的哺喂,也不想换成别人来亲楚栖。 南嘉心底有些急,不由得低头亲着楚栖的额头,无声的安抚他自己。卷长的睫毛轻颤,从她眉心煽过,温热的嘴唇从她鼻尖蜻蜓点水而过,停留在她那双好看的唇瓣上。 南嘉抿着嘴唇,微阖着眼皮,轻轻浅浅的吻着她的唇角。他有些紧张,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却越发微凉。 跟他相反的是楚栖嘴唇被他吻的温热,眉头微微皱着。南嘉伸手轻轻抚在她的眉心中,也不知道这个表情的楚栖是想说他胡闹,还是想让他别停…… 南嘉深呼一口气,微微张开嘴,露出贝齿轻轻叼住她的唇瓣,不痛不痒的咬了一口。 余光瞥见楚栖眉头瞬间皱起,呼吸都重了一分,南嘉以为是自己咬疼她了,慌忙伸出舌尖安抚性的舔了两下。 紧接着大胆的舌头从唇瓣慢慢往里探。许是太过于熟悉他身上的味道,又或是对他过于纵容,楚栖只抵抗了片刻便松开牙关放他进去。 南嘉见她皱着眉头,一副隐忍的模样,即使这样却依旧松开禁闭的牙关,任由自己在她嘴里胡闹。南嘉顿时心疼的眼眶发热,她就是伤成这样,还是选择纵容着他。 小巧灵活的舌头探进去只是轻轻碰了碰她的舌尖便退了出来。南嘉眼眶红,脸蛋更红。心跳的飞快,捂都捂不住。 南嘉端起碗小小抿了一口药,再次俯身贴近楚栖,指腹安抚性的揉着她的眉心,舌尖撬开她的牙关,将药哺进她嘴里。 莲花的香味顿时弥漫在两人的唇齿之间,她竟吞了下去。 南嘉急忙用这个法子将药都给她喂下去,舌头轻车熟路的探到她嘴里,仗着给她喂药的空隙间,大胆的勾了勾她的舌,挑起来,轻轻吮.吸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起来这么做了,只知道吸完后听到楚栖闷闷的呻.吟了一声,吓的他立马收起舌头坐直身子,眨巴着眼睛紧抿嘴巴,一副心虚至极的乖巧模样。 好在楚栖就只出了一声。南嘉松了一口气,伸手捧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回味似的卷了卷舌头,整个人都觉得轻飘飘的。 碗里的药已经喂完了,南嘉从外面要来热水,用毛巾蘸着水给她细细擦了擦脸。 ……上面都是他的口水,楚栖要是知道了非得嫌弃死他。 天安师叔给的药起了作用,大约一个时辰后,楚栖那张紫色的唇慢慢变回常色,只是还带着属于病人的那种淡淡苍白。 南嘉穿着中衣侧躺在她床里面,对着烛光看这张唇怎么看怎么心疼,单手撑着脑袋,另只手的指尖在她唇上游走。 慢慢的,游走的手开始变成托着她的脸颊,自己低头吻了下去。 楚栖喝完药后就慢慢恢复了意识,只是一直还没醒。南嘉就这么轻轻的吻着她,感受着她下意识的温柔回吻。 直到楚栖那双苍白的嘴唇被他□□成嫣红色,南嘉才满意的松开她。他抿了抿唇,低头嘴巴亲昵的在她唇上贴了贴,和她呼吸交融,感受着她的气息。 “南嘉……” 身下人的嘴巴动了动,有气无力的声音,轻轻唤了声南嘉。 南嘉跟她贴着嘴唇,几乎是她开口的那一刻他便感觉到了。 “楚、楚栖?”南嘉双手颤抖,指尖轻轻摸着她的嘴唇,不确定的又喊了一句,“楚栖。” 楚栖微微侧头,张开嘴,让他放在自己唇上的手指滑进嘴里,微启牙关轻轻咬了咬他的指尖。 楚栖很累也很虚弱,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她是感受到南嘉亲吻她时浓浓的担忧和害怕,才强迫自己睁开眼安抚他一句,告诉他别怕。 指尖传来微弱的刺痛感,使得南嘉心尖忍不住轻颤,眼眶倏地发热。“你醒了……”眼泪迅速蓄满眼眶,声线发抖连声音都带着浓郁哭腔的南嘉,嘴角却是笑的。 楚栖用鼻音轻嗯了一声。见着面前的人,她有太多的话想问,想问问他怎么突然过来了,是不是天佑城出了什么事。想问问他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路上有没有吃苦。想问他刚才是不是哭了,怎么眼睛那么肿。想问他晚上吃饭了没有,饿不饿…… 这些话,现在全都堵在嘴边,一句也没力气说出来,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睁开眼睛细细的看看他,生怕待会儿昏迷时又见不着了。 四年不见,她以前扛在肩上的嘉宝是彻底长大了。脸蛋长开了,身形也拉长了,出落的越发清秀好看,让她都不敢伸手抱他了。 如果不是躺在这里,楚栖觉得自己见着南嘉,真不一定敢再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的抱他了。 明明是自己亲手养大的,本来该顺理成章发展成亲情的两人,怎么越养感情越偏了呢? 南嘉见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不由得弯起眼睛。起身用胳膊撑在她身体两侧,小心避开她伤的伤口,趴在她身上。 胳膊轻车熟路的搂住她的脖子,脸蹭着她半露在衣襟外的锁骨,软着声音道:“我今年都没过及笄礼。” 楚栖觉得颈窝被他蹭的发热,有气无力的用气音道:“回头给你补上。” 南嘉眼眶发热,带着哭腔的鼻音嗯了一声。 “嘉宝……”楚栖侧头轻轻喊了他一声,南嘉立马抬起头看向她。 楚栖扯了扯嘴角苦笑道:“你这么趴在我身上,我觉得有点重……”最要命的是他穿的单薄,蹭着她的身体,更是让还病着的她觉得吃不消。 “……”南嘉鼓着脸,慢吞吞的从她身上翻下来,滚回自己的被窝里,咬着被角幽怨的看着她。 见他一幅小弃夫的模样,楚栖忍不住笑了,胸腔震动扯着伤口,脸上刚牵出来的笑容还没完全绽放开来立马就变成了痛苦,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南嘉慌忙伸手抚着她的脸,担忧的喊着,“楚栖……” 楚栖摇摇头,觉得自己困意渐渐上涌,便侧头对他说道:“晚上睡我身旁吧,这样我安心。”心字才刚落,就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楚栖?楚栖!”南嘉拍了拍她的脸,不明白她怎么好好的又昏睡了过去。急忙拿出衣服穿上,让站在帐篷外守夜的侍卫去喊军医过来。 军医才刚睡下没多久,身上就穿了件中衣,在肩头披件斗篷就过来了,屁股后面还跟着困得东倒西歪,走不稳路的小学徒。 南嘉见两人疲惫成这样,也很愧疚,只是,“她刚才明明醒过来跟我说话了,怎么转脸间又昏睡了过去?” 军医困的眼皮都睁不开,坐在矮凳上伸手摸了摸楚栖的脉,打了个哈欠道:“药起作用了,毒被暂时压住。只是将军身子还弱,按理说不该醒的……不过也许将军意志惊人,总之什么事都没有。” 听了这话南嘉才松了一口气,笑着跟两人说了句谢谢。 军医倒是漫不经心的冲他摆摆手,“王君客气了,这本就是我们该做的。”而她那小徒弟困的直点头,什么都没听进去。 “那我们回去了,将军要是有什么异常,你再来喊我们。”说着军医走到小徒弟面前,弯腰打横将他一把抱在怀里。 小学徒迷迷糊糊睁开眼,唤了句,“师傅?” 军医轻嗯了一声,小学徒就老实的窝在她怀里,被她给抱回去了。 南嘉看着两人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俩人有问题。但楚栖还伤着,他也没心情多想。 脱掉鞋袜,他轻手轻脚的爬进楚栖的被窝里,避开她的伤口睡在床外面,伸手抱住她的腰,鼻尖嗅着她的味道才闭上眼睛。 南嘉睡觉一向不老实,但昨晚似乎是太疲惫了又或是下意识的记着楚栖受伤了,总之规规矩矩的抱着她睡了一夜。第二天醒的时候,觉得半个身子都睡麻了。 南嘉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日晒三竿了,帐篷外面是将士们震耳发聩的操练声,这么吵的声音愣是没惊醒楚栖。 吃过早饭后,军医带着小徒弟来给楚栖诊脉,收了手之后建议性的说道:“可以把将军送到城里养着。现在那药喂下去后将军体内的毒也被压住了,留在军营里我也是束手无策,倒不如送到城里住的还能舒服些。再说离得也近,要是有事我赶过去也来得及。” 初九觉得军医说的很对,王君一个男子住在军营帐篷里也没人伺候,事事肯定不如城里的宅子方便。 如今长期住在军营里的还有另一个男子。南嘉下意识的看向那个小学徒,视线恰好和他对上,小学徒冲他明媚一笑。 军医将小徒弟护到自己身后,说道:“你们收拾收拾东西就走吧,路上搬弄将军的时候小心些,别碰着她的伤口。” 等军医先迈脚出去后,小学徒才提着药箱跑到南嘉旁边,在他耳朵边轻声说道:“别看我长得小,其实我今年都十八喽。” 说完冲着他俏皮的眨巴一下眼睛,才噔噔噔的跑过去追上走在前面的军医。 初二见南嘉歪着头盯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才说道:“军营里的军医本来是个五十来岁的人。这个军医是五年前王爷救下的,就是回京那年的路上。” 初二道:“学徒和军医是邻居。那年学徒才十三岁,亲娘好嫖欠了钱,就把他卖到花楼抵债。他路过军医门口,拼命挣扎的时候被她看见了,军医想救他奈何没有钱,那些人就以为军医想找事,招呼人过来把她揍了一顿。 我和将军一行人路过的时候,军医脸上身上都是血,却把小学徒紧紧的护在身下,碗口粗细的木棍打在她背上,打断了好几根她也没吭声。那时候巷子口围观的人不少,却没人敢为两人说一句话。 王爷只瞥了一眼,就说这人看着舒服,抬手让我们把人救下了。后来才知道这军医其实是萧神医的师妹,她谢王爷的救命之恩,就带着小学徒来了军营当军医。 王爷承诺她说等战事结束后,就给她开一个医馆,让她有聘礼娶人小学徒。小学徒根本不在意那些,心底就认定了军医。两人也一直住在一个帐篷里。 其实军医人挺好的,军营里不少将士的命都是她一手救回来的,所以将士们都挺敬重她的。因为知道两人的关系,对她身边的小学徒也是一样的敬重。” 南嘉听完后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发现军医和学徒之间的年龄差似乎也是十二岁,跟他和楚栖一样。 初二说完这些后,就和初三将楚栖抬到马车上,武柏在一旁帮忙。南嘉还穿着昨天的那身甲胄,爬上马车后就挨坐在楚栖身旁。 马车驾的再稳,也难免有些晃悠。楚栖路上迷迷糊糊的醒了一回,看到南嘉就坐在她身边,也没问去哪儿就安心的闭上眼睛。 南嘉俯身低头在她眉心处轻轻吻了一下,坐在软榻旁拉着她的手。 宅子里的人事先就通知过了,初二将马车一路赶到后院,停在楚栖住的那间屋子门口。 南嘉先跳下去的,站在旁边伸手掀开帘子,让初三和初二把楚栖架出来。 两个人扶着楚栖,将她轻轻的放在屋里的床上后,才对南嘉交代着,“王君,我是副将,待会儿还得回军营,就留初三在这里照顾了。如果王爷有事,就派人去军营里找军医。” 南嘉点点头,手还被床上的人攥着,他只能恩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初二初三和初九说完也就出去了。初二走之前还是跟两人说了些事。 “萧神医这一路过来恐怕不会特别顺利,所以只能由初十亲自护送过来,初三你要随时准备去接应她。”初二皱着眉头说道:“萧神医过来边疆了,楚枢要是在京中对皇上下黑手可如何是好?” 初九:“别太担心,皇上身边那么些人,她若是想下黑手也没那么容易。” 初三倒是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楚枢到底是二殿下,皇上对她再怀疑也不会怀疑她会害自己,而且后宫里还有一个杨贵君,朝堂上还有杨丞相。” 三人眉头紧皱,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还是先等萧神医过来给王爷解了毒再说。 南嘉勾着头见所有人都从屋里出去后,才俯身悄悄跟楚栖说话,“她们都走了。” 楚栖这才慢悠悠的睁开眼。南嘉低头看着被她攥住的手,指尖淘气的搔她掌心,抿着唇笑道:“你怎么没跟她们说你醒了?” 楚栖先是无奈的说了句别闹,才牵着他的手放在嘴边,惩罚似得张嘴轻轻咬了咬他的指尖,“初二她们看见我醒了也不会跟我说那些烦心的事,她们肯定会让我好好休息别担心那些事……与其听她们说这些话,倒不如留点力气跟你说说话。” 南嘉因为这话,竟红了脸,害羞的垂着眼眸,卷长的一排羽睫颤动着。指尖的轻微刺痛引得他打了个颤栗,带着鼻音小声哼唧着,“我也想和你说话,可想可想跟你说话了。” 说完害羞似得,轻轻趴在她怀里,脸埋在她颈窝处。 楚栖侧头看他,望着颈窝里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眉眼温柔的笑着说道:“嘉宝真是长大了,竟学会害羞了。” 两人小小的腻歪一下后,南嘉才说别的事。 “楚栖,我路上遇到天安师叔了。”南嘉昨天就想把这事跟她说了,现在回想起来,心底仍然觉得神奇,甚至对于发生的这一切至今还有些难以置信。 楚栖听他说完后,倒是沉默了。 含恨而死,含恨而生的人,躲不过这一灾…… 楚栖想着自己重生的经历,和中箭那晚的事,那时候她明明已经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却依旧闪躲不开那箭。一时不由得感叹天安法师不愧为第一法师。 十年前天安法师就说她戾气重,甘愿被人在背后说他荒唐,也要为她订下一个小王君。原来为的就是现在,如果没有南嘉,自己恐怕现在就毒发身亡了。 “南嘉,你真是我的小福星。”楚栖想抬手摸摸他的脸,奈何这动作太吃力,她现在抬胳膊还是有些吃力。 南嘉看出她的意思,把脸凑到她的面前,方便她摸自己的脸蛋。 而楚栖抬眸就看见这近在咫尺的嘴唇,毫不犹豫的抬起脖子,趁南嘉措不及防时,在他柔软的唇上亲了一口。看见头上南嘉傻乎乎的愣怔表情,楚栖笑着躺回床上。 南嘉眼睛眨巴了好几下才缓过神,这是楚栖第一次主动亲他的嘴巴!南嘉伸手捂着嘴唇,眼底全是满足的笑意。 “楚栖,我已经及笄了,你什么时候娶我啊?”南嘉脸悬在她脸上,咬着嘴唇小声问她。 楚栖现在精神还好,便存了心思逗他,“我十年前不是已经娶过了吗?” 南嘉皱巴着脸想了想,果断的摇摇头,“那种不算娶。” “那哪种算娶?” 南嘉眼底憧憬的说道:“就是穿着红嫁衣,你把我从花轿里抱出来的那种。咱们还要牵着红绸拜堂,宴请所有亲朋好友。” 楚栖自然知道这些,但她却皱了皱眉头说道:“这种太麻烦了,明明十年前都娶过了,哪里有再娶一次的道理。” 南嘉听她不愿意,顿时把脸板了起来。别说,他那张小脸拉下来的时候,楚栖光看着就觉得头皮发麻心底发憷,还没等她弄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的时候,南嘉的脸就对她压了下来。 南嘉嘟着嘴巴在她唇上重重的亲了一口,问道:“娶不娶?” 楚栖挑了挑眉,“嗯?” 南嘉脸颊鼓了鼓,这回是张口在她嘴上咬了一口,固执的问道:“娶不娶?” “十年前就……”她话还没说完,南嘉就用嘴巴堵住她的嘴唇,含糊着问道:“娶不娶?” 要是楚栖没受伤,借给南嘉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对她。可谁让楚栖受伤了呢,手都抬不起来的人,居然还不听话!她不知道她现在的吃喝拉撒睡,都是他说的算吗? “娶不娶?”南嘉堵着她的嘴巴,除了娶字,其他的话都不让她说出来。 楚栖被他亲的哭笑不得,整个脑袋都是晕乎乎的。禁欲了二十六年的人,哪里经得起他这么撩拨…… 怕南嘉再闹下去得出事,楚栖只好赶紧说道:“娶。” 等南嘉坐直身子放过她时,楚栖呼吸都有些乱。见他得到自己想听的答案后,跟只得了骨头的小狗一样,乖巧的摇着尾巴坐在床边。 楚栖无奈的说道:“我说不娶你还真就信了?” 楚栖眉眼温柔的看着南嘉,微弯的桃花眼底闪着莫名的光亮,说道:“我要用天下最盛大隆重的方式,将你娶进门。” 最盛大隆重的方式? 南嘉听的心头一跳,眼睛紧张的盯着她。楚栖笑着拉起他的手放在嘴边,安抚性的亲了一口,说道:“我的嘉宝,值得最好的。” 第47章 我不嫌弃你 皇宫内执政殿上,楚昭收到八百里加急书信的时候,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神色冷如冰霜。吓的满朝文武面面相觑不敢出声,生怕在这时候触了皇上霉头。 众人都在纷纷猜测是边疆出了什么事吗?难不成五殿下连连战败,边疆沧州之地岌岌可危? 如此一想,群臣不管心底想的是什么,脸上都是一副紧张担忧的模样。 楚昭捏紧手中的书信,威严的眸子往阶下看了一圈,压下心底翻滚的怒火,若无其事的继续讨论之前暂停的事情。 文武百官摸不清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见她不说也不敢贸然相问,只能垂着头夹住尾巴骨,斟酌用词小心说话。 退朝后,楚昭喊四位皇女到御书房议事。左相脚步迈出执政殿时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楚枢,用眼神示意她待会儿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自乱阵脚。 楚枢隐约猜到了是什么事,小幅度的点了点,余光瞥着周围,见没人注意到两人的举动,她才转身离开。 能让母皇脸色难看成那样,看来是边疆的事成了。 楚昭前脚踏进御书房,四位皇女后脚踏了进来。 等陈青将御书房的门关上之后,楚昭才转身看着她们,冷声说道:“都给朕跪下!” 四人自然是不敢违抗,撩起衣摆按着年龄大小在楚昭书案前跪成一排。 楚枢作为长姐,脸上带着关切担忧的神色,开口温声询问道:“母皇,是出了什么事吗?” 小六今年已经十五岁,正跟在楚昭身边学习政务。想到执政殿上那份八百里加急的信,脸色都白了,她连想都没想就跪着上前一步问道:“五姐!母皇是五姐出了什么事吗?” “老五?”楚枢脸上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母皇,老五出事了?” 楚昭坐在椅子,看着这四个女儿沉默不语。 楚楦倒是一屁股坐在自己的腿上,看了一眼楚枢,鄙视似得别开脸,嘴上嘲讽的呵了一声。 楚楦这一动静引得众人将视线看向她。楚昭问道:“老三,你有什么话想说?” “母皇,如果是边疆的老五出事了,那儿臣可能就要谨言慎行了。毕竟您不久前才刚有立储的意思,她要是在这个节骨眼子上出事了,我们几个在京中的人都有嫌疑。”楚楦耷拉着眼皮子,嘲讽着说道:“而且我的嫌疑最大,谁让我平时跟她不对付呢。” 楚枢眉头皱了皱,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老三你还说这种话,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边疆到底出了什么事。” 楚楦冷哼了一声,“二姐真是忧国忧民,当真有未来太女的风范。” 楚枢神色微怒,道:“你!” “都给朕闭嘴!”楚昭将信摔在两人面前,“你们都仔细看看,然后给朕一个说法!” 四人爬起来围在一起将信看了一遍。 楚枢脸色一白,拿着信的手都在抖,难以置信的说道:“老、老五中了毒?” 她往前跪了几步,求道:“请母皇速派萧神医去边疆。” “这事还用你说,母皇当然知道怎么做。刚才母皇是让我们给她一个说法,说说老五是怎么中毒的。”楚楦将信往楚枢面前一撂,说道:“咱们还是想想怎么撇清自己的嫌疑吧。” 她这话当着楚昭的面说,听的楚枢想拿针把她的嘴给缝上。 这老三自从知道她自己没有夺嫡的希望后,依旧没眼力劲的跟她处处作对。等来日她登基,第一个就要拿老三开刀! 楚檐小声的提出一种可能,“那个放暗箭的人会不会是大金的人?她们混在五妹的军营里,在得知消息后对她放箭?” “不可能!”楚橦出声说道:“如果放箭之人是大金的人,那么她在五姐准备夜袭前就会告诉自己的将军,就算做不到提前转移粮草也不会被五姐一把烧干净。从这一点上来看,就知道放箭之人不是大金的人。” “小六说的对,不是大金的,那就是咱们大楚的人,最大的可能就是那人是咱们四姐妹中其中一人派去的。”楚楦插了一句话,说完就见众人看着她。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赚足了众人的目光。 楚楦耸肩问道:“我说的不对吗?” 这个问题自然没人敢肯定的回答她。 楚枢皱着眉头说道:“老三你从刚才开始,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针对我。你平日里这么说也就算了,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能不能放下你的小孩子气性!难道你还怀疑是我派人害了老五?” “除了你还有谁?”楚楦指着楚檐说道:“老四是没那贼心和贼胆,”胳膊一移又指着楚楦,“老六自幼跟老五关系就好。 咱们五姐妹中,唯一跟她过不去的就我和你。你别不承认,反正我知道我自己是清白的,而朝中看不顺老五的人,嫉妒她军功高的人还有谁,想必大家心底都清楚!” 楚枢气极反笑,“老三你说这话难道不觉得可笑?你觉得你清白,你就真清白了?不管幕后指使放箭的人是谁,你张口就咬我,是几个意思?” “没什么意思。”见楚枢真跟她吵了,楚楦倒是不说话了。 楚枢见她跟个打一下占了便宜就跑的赖皮一样,气的牙根发痒,恨不得从她身上撕下一块肉。 楚昭听两人吵了一会儿,这才看向楚枢,说道:“老二,老三说的不是没道理。” 楚枢心底一惊,脸上却是难以置信,“母皇,您这是在怀疑儿臣?您觉得儿臣是那种人吗?” 楚昭威严的眸子看着她,声音平静无波的问道:“那你跟朕说说你是哪种人。” 楚枢满脸的受伤之色,颓然无力的坐在地上,“边疆的那个可是我同母同父的亲妹妹呀,我怎么能狠心这么害她!您才刚有立储之意,我后脚就派人害她,母皇您觉得我会这么没有脑子吗?” 楚昭看了她一眼,说道:“若朕说,如果老五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也别想坐上这个太女之位,你看如何?” 楚枢摸不清楚昭这话是真是假,但心底到底有些害怕担忧,同时还有一股浓浓的嫉妒憎恨,为什么在你心底老五就比我重要? 楚枢跪下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既然母皇也怀疑儿臣,那么儿臣退出这场太女之争,甘心做个闲王。” 她这话一出,御书房里沉默了一瞬。楚楦更是讥讽似得看着她。 楚昭余光扫了她一眼,语气不冷不淡的说道:“刚才那话就别说了,没人让你做个闲王。太女之位各凭本事,但朕不希望有人因为这个对其他几个亲姐妹下手。朕膝下子嗣不多,也就你们这五个女儿,朕不希望你们为了朕身下的这把椅子丢了胸口的那颗心,更不想看到你们手足相残……” “都下去吧。”楚昭冲着跪着的四人摆摆手,语气颓然无力。 楚橦走之前回头往后看了一眼,顿时觉得坐在轮椅上的母皇,似乎一瞬间苍老了许多。犹记得小时候把她稳稳抱在臂弯里的人,是那般高大有力……一时鼻子不由得有些发酸。她深呼一口气,说道:“母皇别担心,五姐一定会没事的。” “嗯。”楚昭点点头,让她先回去。 这种事即使她心底有怀疑的人,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手心手背都是肉,掐哪一边,疼的人都是她…… 楚昭派人将萧神医送去边疆,一众十二个大内侍卫保护。走前她万分叮嘱:神医在你们在,神医若是有个好歹,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众侍卫明白此次边疆一行意味着什么,神医身上还系着五殿下的性命,她们是半分也马虎不得。 再说楚枢回到自己王府后便是大发雷霆,在书房里摔砸了不少东西。 同样是女儿,怎么母皇就那么偏心老五?明明在殿前替她处理政务的人是我! 一番怒火过后,楚枢心头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老五绝对不能活着! 楚枢拿起外衫趁着夜色,躲开众人的视线悄悄出了府。 杨冗就猜到楚枢今晚要过来,等听她说完今天的事后便沉默了许久。 “同样是女儿,怎么她就这么偏心老五!”楚枢气不过,在自己外祖母面前便把这话又说了一遍。 杨安在旁边听着,皱着眉头有些欲言又止。 杨冗抬手阻止了想说话的女儿,转身对楚枢说道:“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你和楚栖,她更偏向楚栖。如果这回她命大从边疆回来了,这太女之位十有八九就是她的了。” 楚枢双手攥紧椅子把手,眸底冷光一闪,咬牙切齿的说道:“那就让她回不来。” “这是自然。”杨冗说道:“我已经联络了江湖势力去拦杀萧神医……但这事到底变数太大,咱们只能留在京中被动的等着消息。可孩子,咱们要做的不是等,而是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楚枢眉头皱了皱,“母皇现在已经怀疑我了,我现在不管怎么在她面前献殷勤,结果都是适得其反。” 杨冗摇了摇头,“不是献殷勤。”她俯身过去在楚枢耳边低语了两句。 楚枢听的一惊,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不行,毒死母皇那和谋朝篡位又有什么区别!” “她要是不死,她屁股下面的那个位子就永远不会是你的。”杨安终于忍不住了,直接说道:“因为你根本就不是她的女儿,你根本就不是皇女!” 楚枢听的一怔,随后彻底冷下脸,“姨母,这回我敬你是长辈,这种话还是不要再说第二次了!” 三人僵持间,里屋的帘子被人用手掀开,杨宣从里面走了出来。 “父后?”楚枢心底有股不好的预感,她迎上去问道:“您怎么会在这里?” 杨宣走过来,先看了一眼杨安,才说道:“你外祖母下午就猜到你晚上会过来,让人把我偷偷从宫里带出来了。” 他抿了抿唇,望着楚枢的眼睛,温声说道:“你姨母刚才说的是真的……你不是皇女,你是我在进宫前便怀上的。” 杨宣垂眸,声音里带着恨意,“楚昭那时候刚登基,想要稳固朝堂就找到了你外祖母。那天她在花园里见着了我,以皇上的身份先要了我……随后才封我为贵君。我也是进宫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怀了你……” 听了这话楚枢惊的站都站不稳,脚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腿弯被身后的椅子磕到,一下子跌坐在上面。 她难以置信的摇头,“不、不可能……父后您一定是在骗我,您是想让我毒害母皇然后篡位是吧?一、一定是这样的。” 杨宣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说道:“父亲没有骗你,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那么憎恨楚栖,是因为楚栖是我的耻辱,我怎么能生下楚昭的孩子!” 楚枢眼睛空洞的望着面前的人,问道:“那、那我生母是?” 杨宣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杨安,答案不言而喻。 楚枢觉得头脑一片空白,耳朵里什么声音都听不到。怪不得母皇不疼自己,不管自己怎么做都抵不过楚栖在她心底的位子,原来人家才是母女连心,而她什么都不是,她连楚檐都不如!她根本就是个野.种! “不!我不相信!”楚枢一把甩开杨宣的手站了起来,说道:“我是二殿下,才不是野.种!”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杨安要去追,却被杨宣一把拦住了,他哭着摇头说道:“让她自己好好想想吧。” 杨冗也说道:“枢儿当了这么些年的二殿下,你突然跟她说她什么都不是,换成谁一时都接受不了。你让她想想,她迟早会想明白的。” 楚枢自从那晚之后便躲着杨家的人,连后宫都不进了。整个人变得沉默寡言,神色阴翳。 楚楦见她这样,免不得又嘲讽两句。平日里要么不理会她,要么回嘴两句的楚栖突然抬头死死的盯着她,像是想吃了她一样,还没等楚楦害怕,她又别开脸二话不说的转身走了。 楚楦拍着胸口说老二魔怔了,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楚橦刚从学子院回来,听了这话,眼睛望着楚枢的背影不由得皱起眉头。 再说边疆这边。楚栖的精神随着第一场雪的到来,变得越来越不济。时常南嘉正跟她说着话呢,说着说着就听不见她的声音了,一回头就发现她人已经歪在床柱上睡着了。 南嘉半搂着她的背将她放在床上,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嘴唇,眼眶发红。 天安师叔给的药似乎在慢慢失效。楚栖的嘴唇从刚喝下药后的苍白色,又渐渐变成紫色,这两日唇色已经变成深紫。 已经一个多月了,怎么萧言还没到边疆。 南嘉心底怕的不行,唯恐路上出了什么变故。他不安的趴在床边,手掌托起楚栖的手,脸贴上她的手背轻轻摩挲。 “南嘉,别怕。”楚栖半睡半醒间,见他红了眼眶,不由得安抚性的笑了笑,“眼睛哭肿了可就不好看了。” 南嘉眼眶里含着泪,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抽噎了一声问她,“那这样好看吗?” 楚栖别开脸,丝毫不给面子的说道:“丑死了。” 南嘉攥起拳头在她胸前一放,佯装捶了她一下。楚栖身上的毒没解,伤口始终无法愈合,到现在轻微扯动还会撕裂流血。 楚栖吃力的抬起眼皮看着床前的人,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困。她声音含糊着说道:“嘉宝……” “嗯?”南嘉听不清她说了什么,把耳朵凑到她嘴边,问道:“楚栖,你说什么,我刚才没听见?” 楚栖张口叼住嘴边他那小巧精致的耳珠,舌尖轻轻舔了一下,趁他浑身战栗的时候柔声说道:“我喜欢你。” 她这话这两天总说,南嘉听了后没觉得多高兴,反而想哭。他霸道的伸手捂住她的嘴唇,说道:“这话留着以后说,我要听你说一辈子。” 楚栖眉眼含笑的看着他,声音虚弱无力,“我比你大十二岁。”少了十二年,怎么算一辈子…… “没事,我不嫌弃你。”南嘉拉着她的手,把自己的手掌盖在她的掌心上,说道:“你老了我就在你身边照顾你。你要是先走了,我就跟你一起去。” 楚栖闭了闭眼睛,微微沉声道:“不许胡说!” 南嘉也不跟她吵,就睁着那双漆黑的眼睛认真的盯着她,直到她先撑不住闭上眼睛,有气无力的说道:“等我好了再收拾你。” 南嘉就喜欢听她说这句话,更恨不得她马上就能起来收拾他。可刚放完狠话的人转头又睡着了。 “你一定要好好的,我这辈子就你自己了,你不能不要我……”温热的泪水从眼眶里滚落下来,滴在她的手背上。 屋外远远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南嘉听了后慌忙用袖子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将楚栖的手放回被子里,转身走出去。 边疆的冬天的确比京中寒冷,一开门,扑面而来的便是刺骨的冷风。南嘉冻了一个哆嗦,脸更是被吹的生疼。 初九正从院子中踏雪而来,斗篷兜帽上落了一层白色。他走到门前,伸手掀开兜帽,露出那张兴奋的脸,说道:“王君,萧神医最迟今晚过来,初九已经去迎接了。” 第48章 没事了 夜里楚栖早早的就睡着了,南嘉裹着斗篷坐在床前的矮凳上守着她,每隔一会儿就到门口看看萧神医来了没有。 初九也等在外面,见他时不时出来看一眼,不由心疼的劝道:“王君您先睡一会儿,萧神医若是来了我去告诉您。” “我睡不着。”南嘉摇摇头,望着月门的方向说道:“楚栖的体温越来越低,我也不敢睡……” 初九抿了抿唇,看着他发红的眼眶,也说不出再劝的话,只能默默地陪他等着。 南嘉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又回到屋子里,他手一直放在袖子里捂着,还算暖和。 “楚栖……”南嘉趴在床前,用手摸着楚栖的脸,凑过去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看着她越发苍白的面容和发紫的嘴唇,南嘉只觉得心底涌出一股难言的绝望和疲惫。他伸手摸着她的脸,低声说道:“楚栖,你要是再不好,我可能就撑不住了……” 南嘉觉得好累,身心俱疲。他已经很久没好好休息过了。所有人都劝他睡一会儿,可他怎么能睡呢,他要照顾他的妻主啊。 床上人的意识越来越弱,已经听不到南嘉的话了。他无措的跪在床前,把脸埋在她的手心里,闭了闭酸涩的眼睛。 已经后半夜,院子里一片寂静,偶尔听到冷风吹过后呜咽的声音。 初九手脚早已冻的没了知觉,站在门口眼睛巴巴的望着月门处。仿佛只要他这么一直看着,那里就会有人出来一样。 院子里的积雪映亮了半个宅子,却依旧看不见有人过来。 “初九,”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南嘉一脸平静的从屋里走出来,看了眼初九冻的发白的嘴唇,温声说道:“你回去喝碗姜汤再过来,别冻着了。” 初九想了想,决定去后厨煮两碗姜汤,给王君也备一碗。他哈着手说道:“那您也别在门口站太久,我待会儿就回来。” 南嘉恩了一声,等他转身要走的时候才轻声呢喃道:“初九,等我死了后,你们就做一个大点的棺材,我要和楚栖躺在一起。” 初九脚步顿时定在原地,感觉五脏六腑在一瞬间里被人灌了凉水,冻的发抖。他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声音发颤的勉强笑道:“王君您又开玩笑,王爷听到该生气了。” 初九手都在发抖,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看着南嘉,生怕他到这个时候放弃了。 “我说着玩呢,你去煮汤吧,我也要喝一碗暖暖身子。”南嘉忽的朝他一笑,催促他快去煮汤。自己则把手放在嘴巴边呼出热气搓了两下,眼睛看向那道圆形月门。 初九嘴巴动了动,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等门口只剩下南嘉一个人的时候,他才把嘴边的手放下来,无力的垂在身侧。呆呆的站在廊下,漆黑的眼睛空洞的望向无星的夜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或是什么都没想就只是这么看着。 “萧神医您再快些。” 远处似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南嘉眨巴了两下酸涩发干的眼睛,又仔细听了听,生怕是自己幻听了。 “这边,您看着点脚下的积雪。”似乎是初三的声音。 南嘉不由得屏住呼吸,眼睛直直的望着月门。本来清冷寂静的月门处,像是忽然被人打开了那道无形的门一样,从里面一下子涌出来许多人。 借着灯笼的光亮,南嘉一眼看见了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萧言。 “王君。”萧言走到门口,见南嘉满脸泪痕,不由得出声安抚了一句,“既然我来了,王爷就一定没事。” 这孩子算是自己从四岁看着长大的,一眨眼也都及笄了。萧言心想,楚栖好不容易熬过了这漫长的十年,眼见着夫郎长大了,哪里有就这么放弃的可能。 自己最是了解楚栖了,她做事从来不会半途而废。她肯定在撑着,在等自己过来。只要楚栖还有这个信念,她就能把人救回来。 萧言二话不说的抬腿进屋,走到床前先是伸手摸了摸楚栖的脉搏,又掀开被子看了眼她肩头那道无法愈合的伤口,头也没回的朝后道:“把药箱拿过来。” 初十立马把手里的箱子递到她面前,眼睛盯着床上的王爷,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却不敢出声问萧言王爷情况如何,生怕打扰了她,也怕听到不好的答案。 初九在后厨时就已经知道神医到了。他提着食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屋子里围了不少人,将王爷躺的那张双人架子床围的水泄不通。 而床的另一个主人,却呆愣的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王君?”初九走到南嘉身旁,轻声唤了句,“您怎么不进去?” 南嘉闻声回头看他,只是笑,却不说话。他不是不想进去,而是腿早就软了,根本挪不动步。 没人知道短短的一个时辰内从绝望到满怀希望的感觉。全身冰凉的血液重新流动起来,心底某处涌出一股股的热气,一路蹿到眼眶,泪水控制不住的往外流。 南嘉满脸的泪痕,甚至卷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而他眼底却是满满的光亮,对着初九像个鹦鹉似得笑着重复着一句话,“萧言来了,萧言来了……” 初九忍不住的哭了出来,伸手抱住南嘉,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哽咽着说道:“咱们终于把萧神医等来了。” 南嘉嗯了一声,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被众人围住的床,泪水慢慢模糊视线,屋里的众人很快又变得朦胧起来。 他高兴的伸手抹了把脸,对初九说道:“姜汤呢?我要喝碗姜汤庆祝一下。” 初九听他这话,不由得破涕为笑,把放在一旁的食盒拿过来,从里面端了碗姜汤给他。 平日里喝这种东西总是嫌弃味道怪的南嘉,今天一口气干了一整碗,中间都没停下来喘息过。 热乎乎的姜汤从喉咙一路向下,温暖了整个五脏六腑,让人舒慰的感叹出声。南嘉扯着袖子抹了一把嘴唇,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初九见他那喝完姜汤后的神色,跟干了碗酒一样,就差大吼一声爽了,顿时轻笑出声。看到王君笑出来,初九只觉得眼眶发热,禁不住的想哭。哪怕听着那个滑稽的饱嗝,他都觉得满足。 刚才王君站在廊下的样子,真的吓坏他了。 姜汤下了肚,没一会儿南嘉就觉得全身暖和了不少,感觉能挪的动脚了。 南嘉刚把碗交给初九准备进去时,就看见众人被萧神医赶了出来,连他也不能例外。 南嘉顿时不满的鼓起脸,整个人跟只壁虎一样趴在门上,睁着眼睛想往里看。 众人见王君这幅样子,都是相视一笑。从王爷中毒以来,她们还是第一次能像今天这样笑的出来。 不得不说萧神医就是一副强心药,她的到来让众人把心放回肚子里。就觉得只要她到了,王爷恢复那就是迟早的事了。 那朵笼罩在五王府众人头顶黑压压的乌云,经过了近乎两个月,可算是慢慢消散了。 “这一路上来的太过于惊险,我和大伙晚上睡觉都是半睁着眼睛。”初十说道:“二殿下动用了江湖势力,我们几乎是防不胜防。 尤其是路过景州时,那里的必经之路是处峡谷。对方在那里埋伏了陷进,我们差点踩进去。你一定想不到是谁救了我们。” 还没等初九来猜,初十就说道:“是天佑城的少主,南容。她带人破了对方的陷进,又派了手下一路护送我们过来,直到初二初三来接头才离开。” 南嘉听了后,便问道:“我姨母有没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 初十点了点头,“南少主说等您和王爷有时间就回趟天佑城吧,她说你祖父想让楚栖尝尝他的拿手菜。” 南嘉听了这话不由得弯起眼睛,心底涌出一股股的暖流,在心间缓缓流淌着。听姨母话里的意思,祖父这是同意了他和楚栖的事。 众人就这么在门口守了一夜,没人想要离开一步。直到第二天晌午,禁闭了一夜的门,可算是被人从里面彻底打开了。 期间这门开过几次,是萧言让人送热水进来,随后带着黑血的水被侍卫们抬了一桶又一桶出来。南嘉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白,众人的话也越来越少。 如今门被打开,众人一股脑涌到门口,视线对上萧神医那张疲惫不堪的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眼睛看向站在门口的南嘉。 南嘉嘴唇动了动,就见着萧言疲惫的抬抬手,示意他别忙着问,先听她说,“好在从中毒后到昨天,王爷体内那致命的毒都没再蔓延过。至于你们给她用了什么药,等我待会儿睡醒后再跟我说。 接下来这话是跟王君说的,王爷伤口重新被我割开,在它彻底愈合前别碰水,也注意着别再撕裂了。” 萧言是十多年前来的王府,不知道王爷许诺了她什么,让一个声名鹊起的神医甘心留在王府办事。 萧言交代完了之后,就让开身子让南嘉进去,自己抬脚迈出门槛,反手又把门关上了,也不让其他人去看看。 “你们都急个什么,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去。”萧言伸手捶了捶腰,说道:“在我睡醒之前,除了王爷的事,谁也别过来打扰我。” 知道王爷没事后,众人立马应了声是,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才慢慢散开。 屋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窗户已经被人打开放风了。四个墙角的炭盆虽然还燃着,却存不住任何暖和气。 南嘉转身打开床尾的柜子,从里面又抱了两床被子出来,轻手轻脚的抖开,给楚栖盖上。 床上人的侧脸微微陷进枕头里。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嘴唇却不再是那深紫色。胆战心惊了一整夜,如今南嘉才是彻底的放下心。 眼泪无声的流着,南嘉伸手用指尖细细的描绘着她脸部轮廓,仿佛这张脸他怎么都看不够似得。 南嘉心想,哪怕到了七老八十,楚栖就算老了,那也是个好看的老人,依旧能把他看的脸红心跳,将他迷的神魂颠倒。 紧绷了许久的弦终于松了下来,南嘉趴在床前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疲惫,阵阵困意铺天盖地的涌来,让他睁不开眼。 踢出鞋子,南嘉轻轻的掀开被子的一角,规规矩矩的躺在床沿边,只是手却攥着楚栖的衣角,脸朝着她睡。 楚栖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黄昏时刻。眼睛还没睁开,就觉得肩膀上传来钝钝的疼痛感,仿佛伤口被人又重新撕裂开一样。 身体虽然疼痛,但意识和精神却是这近乎两个月来前所未有的清醒。楚栖这便知道,萧言来了并且自己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刚睁开眼,楚栖就在找南嘉,眼睛都快转了小半个屋子,才听到身边的呼吸声。 不怪她没第一时间发现,实在是南嘉蜷缩在床沿边的确不占什么地方。他半个身子都悬在外面,身上就搭了点被角。 可能是怕碰着她后忍不住想往她怀里挤,南嘉就只伸手攥住她的一个衣角。 今天是难得的晴天,几缕夕阳从半开的窗户处投到屋子里,光看着就觉得暖烘烘的。 楚栖侧头看南嘉,他那张半埋在被子里的脸上是满满的疲惫,眼底是深深的黛色。 这几天来她沉睡的时间太多,几乎每次都没看清他的脸,便又睡了过去。今天终于清醒过来,楚栖才看到南嘉那张刚来时还有点肉的脸,如今瘦到脸颊都要陷了进去…… 心底有股热气向上翻滚,楚栖觉得眼眶有些热,不由得闭了闭眼睛。片刻后,楚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的从南嘉脖子下穿过去,揽着他的肩膀,将他往怀里搂。 碰到熟悉的温度和气息,南嘉嘴里发出类似于撒娇的哼唧声,手往她身上摸去,最后双手搂住她的腰,脸埋在她怀里半睡半醒的哭出声,似乎在跟她倾诉着这么些天的害怕和担忧。 泪水明明只是濡湿她身上的中衣,楚栖却觉得像是滴在她伤口上一样,疼到难以呼吸。 “嘉宝乖,没事了。”楚栖手轻轻的抚拍着他的背,柔声说道:“没事了。” 南嘉委屈的把眼泪抹在她身上,明明闭着眼睛,手却无意识的横过她的身子,扯了扯两人身上的被子,给她把受伤的那只肩膀盖好。 楚栖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攥了一把似得,说不出来的闷疼。 她伸手摸着南嘉消瘦的肩膀,指尖滑过他突出的肩胛骨,又摸了摸他身上几乎可以用手数出来的根根肋骨……见他消瘦成这样,楚栖觉得心尖发疼,就跟被人用刀剜了自己心头的肉一样。 南嘉每年秋冬季都会长胖些,这么些年来恐怕就今年瘦成这样。 楚栖将他往怀里搂了搂,想着南嘉也就只有今年瘦了,以后她会把怀里的人养的白白胖胖的,抱在怀里最少是肉乎乎的,而不是这么硌手。 第49章 温柔的楚栖 南嘉是被人亲醒的,轻轻浅浅的吻落在眉间,蜻蜓点水似得跃过鼻子,最终停驻在嘴角处。 楚栖见怀里的人皱着眉头,哼唧着伸手推她,不由得张嘴咬着他的唇瓣,牙尖在上面轻轻研磨着,声音含糊无奈,“南嘉,起来吃了饭再睡。” 南嘉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晨,楚栖就这么看了他一夜,丝毫不觉得困顿无趣。知道他疲惫需要休息,可这么一直睡下去也不是个事,起来吃点饭再睡也行。 扰人清梦的吻停在嘴上,南嘉哼唧着蹬了蹬腿,眉头皱起,张嘴叼住她贴在嘴上的唇瓣,不高兴的用牙咬了咬。 被咬了楚栖也不生气,眉眼含笑的看着身下的人。南嘉平躺在床上,她小心的挪动受伤的胳膊,单手撑着身体悬在他身上。 南嘉咬了一下也就松口了,楚栖趁着他张嘴的瞬间将舌头伸了进去,碰了碰他的,像是先打了个招呼一样,随后便是亲昵的勾起它,与之共舞纠缠。 他还睡着,被吻的迷迷糊糊,主动权干脆全都交给了身上的楚栖。任由她在自己嘴里摄取空气,直到身子被亲的软成一团,手臂下意识的勾住她的脖子,让两人之间毫无空隙间隔。 一吻之后,南嘉气喘吁吁的瘫在床上喘息,侧着头看向身侧的人,漆黑的眼眸中带着还没散去的朦胧水雾,“萧神医说你不许胡闹,免得撕裂伤口。” “我动的是嘴又不是胳膊,没事的。”楚栖话还没说完就被爬起来的南嘉一把按住,不得不平躺在床上,眼睛顿时有些无奈的看着他。 南嘉不由分说的摇头,双腿分开跪坐在她腰腹间,身子前倾双手按住她的锁骨,板着脸说道:“你彻底好之前不许再亲我。不然我怕自己下回太投入,伸手扯你衣服的时候没个分寸再忘了你受伤的事。” 他一本正经的说着想扯她衣服的话,让楚栖忍不住的想笑。她耷拉着眼皮瞥了眼两人现在的姿势,视线从他被吮到鲜艳欲滴的嘴唇,一路往下看到他衣襟半开露在外面的锁骨,不由得挑了挑眉,伸手扶在他的腰上说道:“不许我亲你,那你还这么诱惑我?” 南嘉狐疑的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自己,随后抿着嘴唇红着脸把衣襟拉好,抬腿从她身上翻下去,边下床穿着鞋子边说道:“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我是不会被你诱惑的。” 南嘉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在楚栖挑衅的眼神下挺了挺平坦的小胸脯。 楚栖看着他这幅模样就想笑,以南嘉那微乎其微的意志力,只要她动动手指把自己衣襟拉开一点,他就挪不开眼睛了,还说什么抵制的住诱惑…… 但她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因为情.欲之事让自己的伤情迟迟不好。毕竟她躺了这么久,必须快些好起来处理正事。 几乎是从楚栖毒解了之后,武柏和军营里的副将们便会过来找她商量事情,讨论战情。 南嘉记得萧神医的话,要让楚栖好好休息。所以每回武柏等人赖在床前的时候,南嘉就坐在桌子旁,张嘴咬着茶杯幽怨的盯着她们,直到几人头皮发麻,不得不先回去。 今日又是,大金意图偷袭,武柏等人过来找楚栖商量对策。几人搬着矮凳坐在床前,手里扯着敌我布局图,拿着炭笔在上面画来画去。 南嘉丝毫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已是三更时分,他妻主该睡觉了。 可当着一群人的面,南嘉又不能说什么,就乖巧的抱着自己的枕头站在床旁边,睁着那双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们。 武柏等人被他看的头皮发麻,觉得后背发凉,话越说越不利落,最后只能收起布局图,干笑着说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们今日就先回去了,将军早点休息吧……王君也早点休息。” 说完抬手招呼着同僚,连矮凳都没搬到一旁,就赶紧离开了。 楚栖背靠在床柱上,哭笑不得看着几人落荒而逃的背影,侧头对床前的人说道:“南嘉,你的眼神有时候比我这个将军的话还有威慑力。” 南嘉瞥了她一眼,伸手将矮凳从床前搬开。等剩下最后一个的时候,他自己一屁股坐在上面,双手托着脸,小孩子听故事似得仰着头看她,声音软糯的说道:“楚将军,南嘉有问题想请教你。” 楚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上,眉眼含笑的看着他,鼻音微微上挑嗯了一声,说道,“说来听听。” “我想问将军,”南嘉挪着矮凳靠近床前,探着身子趴在床上,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问道:“在将军的心里,是嘉宝重要,还是战事重要?” 楚栖没想到南嘉会这么问,自我反省了一下才觉得肯定是自己最近太忙碌,有些忽略或是没照顾到他了。 见床上的人光看着自己不说话,南嘉吐了吐舌头,偷偷看了眼她脸上的神色,低头抠着自己的手指头含糊道:“我刚才问着玩的,你别当真。” 楚栖摇了摇头,伸手托起他低垂的脑袋,拇指指腹在他唇上轻轻摩挲了两下,声音有些暗哑,眼睛看着他的眸子,毫无预兆的说道:“南嘉,我想亲你。” 面前的那双桃花眼中带着勾,眸深似海,泛起漩涡,只要看上一眼便会被卷进去。 南嘉心底小小的挣扎了一下,最终没抵挡住面前的诱惑。咬了咬嘴唇,探身过去在她唇上轻轻的碰了碰,准备一触即离。可楚栖却在他想要离开的时候,手穿过他脸侧的碎发,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 南嘉一下子跌在她身上,吓的挣扎起来,伸手推她的肩膀。嘴被堵住只能唔唔着,眼睛瞪着她,示意她肩头的伤口。 楚栖却不管不顾似得,只是往他嘴里伸舌头。南嘉咬紧牙关不让她得逞,可抵抗不过片刻,楚栖那只受伤的手就捏了一把他的腰。 南嘉顿时闷哼一声,软了身子。楚栖趁着这个机会,终于将舌头探进他的嘴里。 唇瓣研磨,舌尖推动。两人的呼吸瞬间融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南嘉被吻的晕晕乎乎的,眼神迷离朦胧,觉得嘴里的呼吸都被楚栖用舌头卷了过去,只能张着嘴大口呼吸。 楚栖这才低头凑到他的耳边说道:“没有可比性,谁都不能和你比。” 南嘉迷茫的愣了一下,才明白她这是在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 “既然我重要你怎么还不听我的话。”南嘉回了神后不由得瞪了她一眼,伸手去扒她的衣襟,看她那受伤的肩头。 楚栖靠在床柱上,眼中带笑的看着南嘉那张鼓起来的脸,任由他跪坐在床沿边伸手扯她衣服。 肩头上前不久结痂的那个伤口几乎已经痊愈,上面的痂不知道什么时候褪掉了,那里如今是一块粉色。想必过不了多久这块伤口便会和周围皮肤的颜色一样了。 南嘉盯着那个伤口看了好几眼,还伸手摸了摸。以往换药都是在下午时分,而这些日子楚栖太忙,屋里多数时候都是女人,他也不好当众给她换药,所以便让萧神医代劳,没想到再看时,已经好了。 “你刚才怎么不告诉我,吓得我都不敢乱动。”南嘉手指指腹在伤口上摸了两把,埋怨的看了她一眼。 楚栖一把将南嘉搂进怀里,让他趴在自己身上,“下午才掉的痂,我谁都没说,就等着第一个告诉你。” 南嘉见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漂亮的桃花眼里倒映着他的脸,不知为何,看着看着那双眼眸里就慢慢的跳跃起欲望的小火苗,越烧越旺,让他不由得红了脸。 南嘉低着头,额头抵在楚栖的肩窝处,小声哼唧道:“你伤口才痊愈就做那种事情,会不会不太好?” 听他这么说,楚栖顿时哭笑不得的瞥了一眼怀里毛茸茸的脑袋。他能不能不要一边说着这种话,手一边往她衣摆下伸? “沐浴过了吗?”楚栖伸手按住那只不安分的小手,压抑着情.欲问了一句。 南嘉幽怨的抬头看她,嘟囔道:“早就洗好了,本来都打算睡觉了,你却跟那些人迟迟的说不完事情。” 楚栖顿时赔罪似得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说道:“等我一会儿,我去沐浴。” 南嘉坐在床上,贝齿轻轻的咬着嘴唇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往净房里走的背影,一想到她待会儿要在里面洗澡,心就跟被小奶猫用爪子挠了一下,痒的不行。 等听到净房里响起水声之后,南嘉再也忍不住了。轻手轻脚的下床,猫着腰偷偷推开门,把头伸了进去,可惜他才刚露头就被楚栖发现了。 “……过来吧。”看他低着头双手搓着衣角站在门口,一副别提多委屈的模样,楚栖不由得有些好笑,“来给我搓背。” 南嘉顿时高兴的嗳了一声跑过去。 净房里弥漫着一层白茫茫热腾腾的水雾,待在里面有些热,南嘉不由得褪去外衫,只穿着一身中衣。他伸手撸起袖子从浴桶里捞出锦布,乖巧的跪趴在浴桶沿边给她搓背。 他也不是想看楚栖洗澡,他就是想跟她腻歪在一起。 柔弱无骨的小手在自己背上游走,指尖无意识的滑过她的脊梁骨,光滑的后背时常感受到他手掌细如凝脂的触感…… 楚栖觉得桶里的水温越来越热,身子内处也是燥热不止,从骨子里传来阵阵痒意和空虚感。这种感觉一浪高过一浪,碰不到挠不着。 “南嘉……”楚栖声音暗沉沙哑的几乎不像她,南嘉疑惑的从她身后探过头,问道:“怎么了?” 他胸前的中衣被水打湿,隐隐透出里面的肤色,尤其是他胸前的一点还粘在衣服上,突出一个小小的点,印出里面诱人的颜色。 楚栖眼睛就扫了一眼,便吞了口口水移不开视线。她眼睛从南嘉的胸口一路往上,最终停在他那双眼睛上,认真的问道:“我能抱你吗?在这里,在浴桶里。” 南嘉愣了一下,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脸蹭的一下红了起来,火烧过一样,又红又热。他抿着嘴唇往浴桶里看了一眼,这桶是他选的,他喜欢用大桶泡澡,初九就让人买了个最大的,里面盛下两个人,绰绰有余。 南嘉紧张的直眨眼,卷长的睫毛忽闪着,他咬着嘴唇用鼻音小声哼了一个字,让楚栖瞬间眸色暗沉,眼中涌起浓浓的欲.望。 他说,“嗯。” 南嘉被她用手托着掌心扶着,脱掉鞋子跨进桶里。身子的中衣瞬间被水浸湿,紧紧的贴在他身上。 楚栖小心翼翼的扶住他的手,让他跪坐在自己腿上,单手扶着他的脖子就吻了上去。 湿漉漉的吻混合着净房里的水汽,以及随着她在自己身上四处游走的手,让南嘉越发觉得热,额头冒出细汗,仰着脖子压抑着声音,唤了声埋头在他胸前的人,“楚栖……” 这像是一个开关,软糯中带着无意识撒娇的妩媚声音,让楚栖情难自禁的用牙在嘴里的那点上咬了一口,瞬间让南嘉惊呼出声,吃痛的伸手拍了下她的肩膀。 楚栖安抚性的吻了吻,这才伸手托着他的腰调整两人在桶里的坐姿…… 到底是第一次,南嘉很快便结束了,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嫌弃羞人,红着脸躲在她的怀里不出来。 楚栖拿过一旁衣架上挂着的大巾帕,将他从桶里裹得严严实实的抱了出来。 南嘉之前身上的中衣亵.裤,均被动情的楚栖撕成了碎条,一块块的从他身上剥离出去,扔在了地上,拼都拼不起来更别提穿了。 被放在床上后,南嘉缩在被子里摸黑穿上干净舒适的中衣,舒服的叹慰一声,脚趾头到现在还兴奋的蜷缩在一起。 楚栖用剪子剪去一半的灯芯,这才罩上灯罩。她刚借着微弱的光亮回到床上,就对上南嘉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漆黑的如同发光的宝石,透出他的兴奋,里面还藏了点害羞。 南嘉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就露出那双眼睛。一对上她的视线,就红了脸。如果不是第一次,某处还有些疼,南嘉都想扑过去,缠着她再来一次。 压抑了多年的楚栖,对他却很温柔。撕碎他衣服时的力道,从来没用在他身上过。落在他胸前的吻细密轻柔,扶住他那里的手温柔耐心。 两人双腿交叉坐在桶里,他的一条腿压在她的一条大腿上,另只腿则贴着桶底。 南嘉一直都知道楚栖对他是独一无二的温柔,然而就在刚才,他才体会到什么才是真正的温柔。 她压抑着自己的欲望,也不愿意伤着他,扶着他动情的的那里,缓慢纳入。 想想南嘉就觉得脸蛋发红,伸手一掀被子,把自己缩在了里面。 楚栖看他不知道想了什么又缩了进去,不由得有些好笑,拍着他的脑袋说道:“别闹,里面闷快出来。” 两个人又在床上缠绵了一会儿,才入睡。 因为楚栖的伤已经好了,南嘉睡姿又再次变得没正行。一晚上楚栖给他盖了好几次被子,把那双总想着往外伸的脚一次又一次捉回来夹在腿里。 看来是自己刚才太温柔了,某人完全没有疲惫的感觉,不然晚上肯定老实的窝在她怀里一动不动。 就在楚栖再一次伸手把他的脚捉回来,想压着他再来一次的时候,就听到初三在窗外压抑着的声音喊她。 “王爷,六殿下有信过来。” 第50章 回京 “王爷,六殿下有信过来。” 楚栖听到初三的声音后,低头往怀里看了一眼,见南嘉睡的正熟,便小心翼翼的把胳膊从他脖子下面抽出来,轻手轻脚的下床。 楚栖拿了件外衫随手披在肩上,伸手打开门,见初三站在外面,不由得从她手里接过信。 楚橦寄给她的信上罗里吧嗦写的东西不少,只有其中漫不经心似得提到的一句才是重点:二姐最近有些异常。 楚栖眉头皱了皱,抬头望着东方天边蒙蒙亮的光,心想能让楚枢突然异常,想必是杨冗已经等不及告诉她身世的真相了,看来是时候该准备回京了。 她挥手让初三下去后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冬季清晨的空气带着冷冽的清新,呼进去有些微凉却很是提神。 此次回京不至于说是凶多吉少,但也不会那么顺利。杨冗肯定派了人盯着边疆,就怕自己在这个时候突然回去。 楚栖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考虑着当前局势,她不是很想带南嘉回去,可自己私心里又舍不得他。 她正想着,就听到屋里南嘉的声音,“楚栖?” 南嘉翻身时下意识的往身旁一抱,但胳膊却落了个空,顿时伸手往旁边摸索了一会儿,没在床上找着人后他才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含糊不清的出声唤她,“楚栖。” 楚栖推开门进来时,就看见他揉着眼睛坐在床上。她转身关上门,顺手将信塞进怀里,抬脚朝着床边走过去,问道:“怎么不多睡会儿?” “你不在我睡的不安稳。”南嘉从床里面爬过来,张开胳膊抱住她的腰,脸在她腰腹上蹭了蹭,闭着眼睛含糊着问道:“你在外面干什么呢?怎么身上这么凉。” “刚才初三找我有点事,就出去说了一会儿的话。”楚栖让他往里面挪挪,自己掀开被子坐在床上,将他揽入怀里。 楚栖手搭在南嘉的腰上,看他轻阖着眼皮窝在她怀里,这依赖的模样更是让她舍不得把他留在这里。 “刚才小六来信了,”过了一会儿楚栖轻声跟着他说着,“她说楚枢最近有些异常,恐怕宫中会生事。” 南嘉半梦半醒的嗯了一声,搂着她腰的胳膊紧了紧,声音含在嗓子里含糊不清的说道:“还好你在边疆,离得远不会有危险。” 他这种不过脑子的话顿时让楚栖有些哭笑不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楚栖眼睛望着对面的床帐,声音有些遥远叹息,“我若是不回去,这天下便无你我的立足之地。” 南嘉听了这话一下子惊醒了,爬起来坐在床上,睁着漆黑的眼睛看着她。 楚栖见他吓着了,不由得笑着将手掌搭在他的头上揉了两把,说道:“我自己一个人怎么样都行,我甚至可以利用手里的兵权在这里占地为王。但现在我有你,将来还会有孩子……所以南嘉,那个位子我势在必得。” 不仅仅为了这辈子的立足之地,她和杨宣楚枢之间还有纠缠了两辈子的仇恨恩怨。 南嘉看着她坚定的神色,嘴巴动了动,最终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指尖什么都没说。 楚栖知道他在怕什么在担心什么,从那天她说许他一个盛大的婚事时他就有些不安。 楚栖单亲托起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眼睛,认真的说道:“南嘉,我不是母皇,不会为了朝堂妥协,也不会为了任何东西委屈你。我是你的,这辈子都是你一个人的,即使将来咱们有了孩子这一点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南嘉鼻子皱了皱,眼眶一红眼泪就落了下来,手指紧紧的攥在一起,哽咽着说道:“如果她们逼你纳侍呢?” “没有任何人能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楚栖探身过去,低头细细吮去他脸上的泪水,手托着他的脖颈,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说道:“不管我是王爷还是将军,哪怕未来成了至高无上的那人,我依旧是楚栖,是南嘉的妻主,这件事在十年前便定下了,这辈子都不会变。” “楚栖……”南嘉喃喃的喊了一声,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里滚落,伸手搂住她的脖子,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带着哭腔的声音努力的咬字说道:“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妻主。” “嗯,你一个人的。”楚栖伸手抚着他的背,柔声说道:“你要是愿意下辈子还是你一个人。” 南嘉重重的点了点头,哭着说道:“愿意。”她比自己大十二岁,她若是先走了自己便跟她一起去,到时候手牵手一起投胎,再做一辈子的妻夫。 楚栖并不知道他在想着这些,否则肯定不会温柔的给他擦眼泪,而是一巴掌落在他的屁股上了。 “我这两日便会启程回京,”楚栖眉眼温柔的笑着问他,“你跟我一起回去吗?” 南嘉听了这话不由得瞪了她一眼,抽咽着问道:“你说我跟不跟你一起回去?” 被泪水洗涤过的眸子格外的漆黑明亮,楚栖在他那双眼眸中看着自己宠溺的笑脸,“自然要跟我回京了。” 南嘉嗯了一声,伸手抹掉眼尾的泪水,嘟囔着说道:“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在这里等你呢,你要是让我留下来,我就偷偷的跟着去。” 楚栖哭笑不得的伸手刮了一下他挺翘的鼻梁,“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听话,真是越长大翅膀越硬了,妻主的话都不听了。” 南嘉听了这话不由得伸脚踢了一下她的大腿,抻着脖子控诉似得说道:“谁家妻主一走就是三四年的,把夫郎扔在娘家,逢年过节也不回来看一眼?” “……”楚栖被他说的无言辩驳,只能举手认输,说着我错了,南嘉这才不情不愿的放过她把这事掀过去。 见外面的天已经亮了,楚栖伸手拿过一旁的衣服递给他,南嘉边穿衣服边问她,“你这回为什么想要带着我一起回去了?” 楚栖正背对着他在穿外衫,闻言头也没回的含糊着说道:“还不是因为舍不得……” 要是能舍得,她才不希望南嘉跟着自己回去。不说回去危险,单单就是路上颠簸也够辛苦,还不如让他跟在自己后面慢悠悠的回去,不需要赶路还舒服些。 只是刚才那话已经说了,现在再跟南嘉提让他自己回去的事,他非得跟自己撒泼不行。 南嘉听了那句舍不得倒是愣了一下,嘴巴后知后觉的咧开。楚栖回头就看见他笑的跟朵盛开的喇叭花一样。 南嘉收了收差点咧到耳朵根的嘴角,贝齿轻轻咬了咬下嘴唇,冲着楚栖眨巴眼睛,“妻主,”他哼唧着喊她,探身伸手扯着她的衣袖摇了摇,撒娇似得看着她,用鼻音轻轻哼着,“想要……” 楚栖见他这幅引诱自己的模样喉头不由得一紧,只觉得口干舌燥。她往外看了一眼,见时辰还有些早,便转身二话不说的将人压在床上。 由于昨晚已经有过一次,南嘉今天也没那么紧张和疼了,就刚开始哼唧两声,随后便伸手勾着楚栖的脖子,主动去找她的嘴巴索吻,免得这张嘴总在他胸前游走啃咬…… 几番云.雨之后,南嘉食饱.魇.足的躺在床上,疲惫的连跟脚趾头都不想动。楚栖出去唤来小侍送热水进来,动手给他擦了擦又把人塞回被窝里。 “你再睡一会儿,我去军营交代些事情,然后我们今晚趁夜离开。”楚栖将被角给他掖严实,便带着初三去了军营。 大金今年遭遇严重的雪灾,牛羊马匹冻死无数,面临着过冬难题。而这个时候,是大楚最好的时机。 前几日大金铤而走险想要偷袭一把,看看能不能博一下偷些粮草,后来被大楚发现便没有得逞。 楚栖在军营里呆了一整天,跟武柏和众将军聊了许久。主要讨论的就是要把握住这个难得的时机,将大金彻底打回去,退到边界外不敢再来。 楚栖将初二留在了军营,她常年跟在自己身边身形动作跟她都有几分相像,能将她的言行举止模仿个七八分出来,由她伪装成自己留在边疆吸引杨冗的视线,而她和南嘉今晚就启程回京。 初九早上就收到消息,一整天都在收拾行李。但他并不是跟楚栖一起出发,而是要延后一段时间,因为他不会武功,如果跟着王爷回去,她们又会多了一个需要保护的人。 楚栖从军营回来前已经在军营里跟众将士一起吃了饭,她回到宅子后,就可以直接出发了。 初三留着保护初九随后到。而楚栖带着南嘉和萧神医先行一步,由之前护送萧言来边疆的人再一路护送回京。 一辆马车,十几匹马,伪装成押镖的镖局,就这么趁着夜色出发了。 刚离开沧州时她们都是夜里赶路白天休息,直到走的远了才把这种黑白颠倒的作息时间调整回来。 她们一行人都是女人,只有南嘉一个男子,也没带个小侍过来照顾他,所以他的一切都是楚栖着手打理。 白天马不停蹄的赶路甚是辛苦,晚上是唯一能休息一会儿的时间。 南嘉这一路颠簸一个多月,晚上住在客栈里,云.雨之后躺在床上,楚栖手一寸寸的摸着他的身子总觉得他又瘦了不少,心疼的不行,“回京定要好好补回来。” “虽然瘦了,但我也长高了点。”南嘉扯着她胸前的头发在手指上卷着,骄傲的说道:“我现在都比初九高了呢。” 楚栖没说话,反而是伸手张开拇指和中指指,用抻平的手掌从他的头开始一拃一拃的量过去,“躺好别乱动。” 她手刚摸到他胸前时,南嘉就怕痒的缩着身子抱着胳膊,红着脸哼唧着说道:“今天不要了……” “……我是看看你高了没有。”楚栖瞥了他一眼,又重头开始量起来。 南嘉这才乖乖的躺平绷直身子,楚栖的手从他的头顶一路量到他的后脚跟,回头对上南嘉亮晶晶的眼睛才笑道:“的确比之前高了半拃。” 南嘉顿时咧开嘴嘿笑着,脚指头勾着她的脚背,在上面轻轻挠着,“我应该还能再长点,到你的鼻尖就行了。”这样下回亲她时就不要用力的踮着脚了。 楚栖也不打击他,而是嗯了一声,用腿压住他那不安分的脚,搂着他说道:“睡吧,明日还要早起赶路。” 南嘉嗯了一声,也就闭上眼睛睡觉了。 一行人又这么紧赶慢赶的走了一个多月,眼见着春节临近才到了京郊附近。京城如今遍布的都是杨冗的视线,她们不能贸然进入,只能先做休息。 楚栖才刚在京郊落脚,就收到初一传来的密信:京城被杨冗派人封锁,众皇女被二殿下软禁,皇上病重昏迷杨宣留在身边照顾。 信上的内容楚栖一路上也猜测的差不多,她眉头皱了皱,准备先联系初一和初八,想办法把萧言送到宫里给母皇诊脉。 楚栖她们现在住在一间农舍里。这天下午她正在和萧言讨论晚上如何进宫的时候,就看见南嘉有些踌躇不安的站在门口看她。 楚栖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怕他有事便起身离开屋里,走到门口握住他冰凉的手问道:“怎么了?是饿了吗?” 南嘉脸色有些苍白,抿着嘴唇摇了摇头。他眼神有些闪烁,不太敢看她的眼睛。 “南嘉,”一见他这幅心虚的模样,楚栖就知道他有事,不由得握紧他的手问道:“怎么了?” 南嘉低头看了一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咬了咬嘴唇说道:“楚栖,我有一件事瞒了你,你能不能保证听了后不生气……” 楚栖沉默的看着他不说话。 南嘉一见她这样就觉得头皮发麻,只好拉着她的手轻轻的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眼睛闪躲不敢看她的脸,小声说道:“我怀孕了。” 第51章 二十年前的真相 “怀孕了?”楚栖张口出声才发现自己声音有些不自然,不由惊讶的看着他的肚子,难以置信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告诉我?” “半个月前的事,我发现自己的月事迟到了一个月没来……我之前去边疆时月事因为路上颠簸赶路晚了好几天,但哪个月都没有像这次晚这么久,所以才怀疑自己有宝宝了。然后我去找萧神医把脉,她说已经一个月了……” 南嘉抿着嘴唇小声说道:“你别生气嘛,我要是在路上说我怀孕了,你肯定会把我安顿在路上养胎……” 楚栖一张脸瞬间板了起来,眉宇间带着些许怒气,“胡闹!” “这种事是能瞒着的吗?萧言怎么能跟你一起胡闹!若是路上马车颠簸出了点什么事,后果是你能想象的吗?”楚栖气的想按住南嘉揍他一顿,谁给他的胆子瞒着这么大的事! 南嘉不由嗫喏的说道:“我问过萧神医了,她说我身体底子好,所以没事的……” 其实萧言的原话是这回太过于冒险了,不能有下次了,孕期好好调养免得生产时受罪。 这话自然不能跟楚栖说,南嘉怯生生的伸手勾起楚栖的手指,“我下回不这样了。楚枢现在控制着京城,我怎么能安心的留在那么远又那么陌生的地方养胎……我知道分寸的,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楚栖闻言拿眼瞅他,知道分寸会在怀孕时不好好留在原地养胎?知道分寸会瞒着自己妻主这么大的事? 她说怎么这半个月来南嘉到了客栈沾床就睡,不管她怎么撩拨都一副疲惫至极的模样不肯和她欢.好,原来是这个原因才在故意装睡躲她。 南嘉偷偷瞄着她的脸色,见她似乎想起自己晚上躲她的事,不由得干笑着凑过去轻轻的吻着她的嘴角,软绵绵的唤着,“楚栖……” 楚栖见他既然敢跟自己说出这事,也就知道他身体肯定没事,所以心已经放下来了,怒火也消了一大半,只是余火还有,不由得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认错呢,你还撩我!你就是你认错的态度?” 南嘉立马放开她的手站直身子老老实实的站好,问道:“那、那我回房面壁思过?” “……先回去坐着。”楚栖拿他完全没办法,伸手揉了揉眉心说道:“等我和萧言说完正事,让她进宫前再给你把把脉。” 南嘉乖乖的哦一声,随后抿了抿嘴唇,才说道:“楚栖,我知道你晚上可能有事,我不知道宫里情形如何,之所以挑着这个时候跟你说我有身孕了就是想告诉你,你必须好好的回来,我和肚子里的孩子在等你。” 楚栖听他这番话说的倒是像个大人了,才伸手碰了碰他的脸,说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没分寸?” 楚栖让南嘉回去后,回到屋子里也没埋怨萧言跟着他胡闹,而是仔细问了问南嘉的身体情况。 说实话,如果南嘉刚知道自己怀孕时便跟她说了,她还真不放心让他独自一人留在陌生的地方。 等听到萧言亲口说南嘉身子没事的时候,楚栖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没事就行,等过了这个春节后,再给他慢慢补补。 南嘉有了身孕,只能安顿在这里。萧言被初一偷偷带进了宫,初一说皇上许是年龄大了,身子不如从前健朗,再加上操劳过度的确病了,并不是被楚枢灌了药。 楚橦在发现楚枢有异常时,便留意起她,后来见她想动手脚就偷偷把她的药给换掉了。所以皇上现在并不是昏迷不醒,而是将计就计。 楚栖作为一个受命在外的将军,没有皇上的旨意随意回京那就是抗旨不遵,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更是会让人误会,所以她回京前其实收到了一封楚昭的亲笔信,当时就夹在小六寄来的信中。这也是她如此马不停蹄没有后顾之忧回京的另一个原因。 楚昭做了几十年的皇帝,朝内的局势风向她如何看不明白,但老二的异心和野心太让她失望心痛。 她膝下子嗣不多,适合做太女的女儿就老二和老五。如今朝中因为左相杨冗,风向一直偏向老二,如果想要老五做太女,除了军功外,还需要救驾的功劳。 至于小六楚橦,她年龄还小,楚昭私心里想让这个女儿不要像自己那么疲惫,只要快快乐乐的长大就好。而且老五跟小六关系从小便好,她若是将来登基,小六会过得更好。 人人都道皇位好,可谁又知道坐在上面会有多少的身不由己。相比于涉世未深的小六,老五其实更适合这个位子,也是她最满意的继承人。 楚昭叹息之余,将宫中的形势在信中一一给楚栖写明白。其中包括小六发现老二给自己下毒的事,并准备借着自己生病将计就计一场。 萧言进宫不过是在暗处给楚昭治病。而宫外的楚栖在等一个信号,一个宫里楚昭给的信号。 而这个信号发出的时候,正是大年夜那晚。 楚昭看透了楚枢的计谋并将计就计,但她并不知道的是杨宣对她的恨,以及楚枢根本就是他和外人所生。这顶绿帽子戴在一个帝王头上,楚栖不敢去揣测母皇会做各种选择,以及这事不会牵连自己。 这也是楚栖唯一的忧虑,她只能赌一把,赌母皇的心胸气量。 这是唯一一个楚栖和南嘉相聚时却不能一起过的春节。 晚上楚栖身着黑色铠甲,犹如边疆时一样,只是那时候去的是战场拼的是厮杀,而这次去的却是宫廷斗的是计谋。 南嘉披着斗篷将楚栖送出门,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肚子上贴了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楚栖懂他的担忧,“没事,这一切都是母皇计划好的。” “母皇她会不会……”会不会因为杨宣的事迁怒你。这话南嘉问不出口,也不敢问。 冷风吹起,扰乱他脸侧的碎发。楚栖伸手将那缕头发给他撩回耳后,趁着这一动作俯身在他耳边说道:“那个位子,我势在必得。” 不管母皇迁怒与否,她都不能输。 南嘉抿了抿嘴唇,重重的嗯了一声。松开她的手,说道:“早去早回,等你回来守岁。” 在边疆时,楚栖用她的臂弯给南嘉圈出沧州那一小块安逸的地方,让他觉得哪怕做个闲王也很好。可回到京中,南嘉便知道,除非站在最高处,否则他们永远不会有安逸的日子。 楚栖不同于楚橦。她手上兵权太重,登基的人无论是谁,都不会允许她只做一个安逸的闲王。哪怕登基的是小六,即使她不愿,母皇都会替她收回楚栖的兵权,替她消除这个登基后的威胁。 卧榻之侧,岂容猛虎酣睡。 南嘉在知道母皇寄信给楚栖后,第一个反应便是松了一口气,还好她先选了楚栖做继承皇位的人,而不是让她替小六做嫁衣。 新年万家灯火通明之夜,南嘉紧抿着嘴唇望着他妻主远去的背影。他相信不管如何,楚栖都会做出最好的那个选择,他能做的便是等她回来。 晚上宫宴上,楚昭被陈青和杨宣一左一右的扶着坐在龙椅上,才走这么短的一段距离,她便气喘吁吁的说不出话。 京中现在被楚枢一手把控着,甚至将在京中的三位皇女全都变相的软禁在宫中,不许她们回府,也不许她们见楚昭。 如今是楚枢掌握禁军兵权后,楚楦等人第一次看见到楚昭,不由得想跟她控诉指责楚枢的罪行。 可她话还没说出来,刚坐在龙椅上的楚昭便一口鲜血喷出来晕了过去。楚枢一边命人扶皇上回宫,一边让人喊奉御。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奉御终于摸上楚昭的脉,顿时大惊失色,说陛下脉相虚无,恐怕撑不过今晚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有些难以置信。陈青赶紧派人唤来重位大臣,随后大臣和皇女以及后宫君侍们统统跪在殿外等着皇上最后的宣召。 杨宣作为近日里贴身伺候楚昭的宠君,自然要留在榻前伺候。 没一会儿,陈青便从殿内出来,唤道:“二殿下,皇上唤您进去呢。” 这个时候要么不召见皇女,要么就是召见全部的皇女,若是单独只见一个,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楚楦不服,不甘心的问陈青,“母皇当真只叫老二进去,而不是让我们都进去?” 陈青点了点头,回道:“只叫了二殿下。” 见着楚枢站起身后冷笑着看了她一眼,才转身往殿内走去,楚楦顿时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心早就凉了一大半,面如土灰的喃喃道:“完了完了,算是彻底完了。” 她跟楚枢那么不对付,她若是登基,哪里还有自己的活路。 楚楦往身旁看了一眼,见楚橦神色如常,不由得爬过去小声说道:“母皇都这样了,你还在这里跪着干什么?你快进去,让母皇多看看你,她最疼你了,肯定会把位子给你。” 这皇位不管落在谁身上,都比落在楚枢身上好。 楚橦眨巴着眼睛,装傻道:“母皇没喊我,我进去会挨骂的。” “母皇怎么会骂你,你快去!”楚楦急躁的往内殿里看了一眼,不由得伸手推她进去。楚橦怕她坏了事情,左右看了看,才不得已的压低声音说道:“母皇不会有事的。” “你傻了吧?奉御都说母皇撑不到明天了,你还说她不会有事!”楚楦咬着牙刚准备吼她就被楚橦伸手一把捂住了嘴巴,睁着眼睛瞪了她一眼。 楚楦见楚橦听到母皇不行了之后,的确没有丝毫着急难过的模样,这才慢慢的相信,心底顿时有股劫后余生的感觉,咧着嘴说道:“我就说呢,母皇怎么能看不见老二的狼子野心。” 楚橦用胳膊肘捣了她一下,示意她别露馅了,接着演出害怕的感觉,免得被杨冗看出破绽。 楚楦赶紧比一个了然的手势,回头又是一副着急不甘的模样,伸着脖子往内殿里看。 楚枢来到内殿后,就看到躺在床上连话都说不了的楚昭,她只能拿着一双眼睛干看着他们父女两。 杨宣让陈青退下后,才说道:“楚昭,玉玺在哪儿?”两个人只拿到了禁军兵符,要是知道她的玉玺放在哪儿,哪里还会跟她耗这么久。 楚昭眼睛看着楚枢,吃力的问道:“老二,为什么?” “为什么?”楚枢嗤笑着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随后彻底撕去脸上那张伪装的笑脸,神色阴翳,冲着她压低声音低吼道:“自然是因为你!谁让你那么偏心老五!明明在你眼前替你处理政务的是我,事事对你尽心尽力的人也是我!就这样,你立储时第一个想起来的人还是老五!” 楚枢疲惫似得闭了闭眼睛,还没说话,就听着楚枢呵笑一声,说道:“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你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把玉玺交出来吧,省的你死了后我还要满皇宫的翻找。” 楚昭没有理她,而是吃力的转了转头,眼睛看向一旁的杨宣,问道:“那你又是为什么恨我?” 这些日子的相处,让她彻底看清楚了杨宣对她的憎恨和厌恶,她问道:“是因为我当年强娶了你吗?” 除了这件事,楚昭这辈子就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实在想不起来杨宣为什么这么恨她。 当年的那件事就像是插在杨宣心头的一根刺,碰不得。而如今被楚昭贸然提起,他顿时觉得难以忍受,压抑不住对她的厌恶。 “没错,我就是因为这件事恨你,并且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杨宣愤恨的说道:“我和杨安青梅竹马,私下里早已情投意合。她都已经跟父亲说要娶我了,然而却因为你强要了我,我们才会分开!如果不是你,我这辈子都不会活的这么痛苦,我和杨安在一起会活的很幸福!” 他这段话里,楚昭就抓住一个情投意合,一时间喉咙泛起一股腥甜,心底一阵怒火翻滚,被子下的双手紧握,问道:“楚枢她……” “现在还说这个有什么意义,”楚枢下意识的拦住这个话题,说道:“母皇,你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 楚昭讥讽的扯了扯嘴角,说道:“杨宣,你因为这件事恨我我不怪你,但你我在这件事上都被杨冗设计了。” 见杨宣根本不信,楚昭才将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当年我登基时,朝中右相一人独大。我便起了扶持杨冗为左相的心思。 杨冗出身寒门,她要是想跟根基深厚出身世家的右相能对抗,最快的法子就是把你嫁给我,然后成为国丈。 她邀我去杨府赏花,挥退下人让我碰到你。我当时便明白她的心意…… 但是直到刚才我才明白杨冗为什么非要让我在花园里碰到你。恐怕是因为杨安跟她提了要娶你的事,她怕我发现你是不洁之身,所以才提前让我要了你。 杨冗若是想往上爬,那么杨安身边主君的位子,一定不是你这个养子的,与其将你留在杨安身边,倒不如作为爬升的最好工具塞给了我。 事后你恐怕跟杨安说了你怀了她孩子的事,杨冗定是让你把孩子养大。因为她就等着今天,等着利用这个孩子皇女的身份,谋得我大楚的江山!” 楚昭这些话说完后,杨宣难以置信的摇头,失声道:“不会的,父亲不会这么利用我的!就算她这么想,杨安也不会同意的。” “杨安?”楚昭讥讽的笑道:“她算个什么东西,文不成武不就的二世祖一个,她母亲的话,她敢不听吗?在你和她的世女之位这两者中,她会选什么谁都知道。” 杨宣还是不信,或者根本就不想让自己相信,他跌坐在一旁,捂着脑袋直摇头。 楚枢见楚昭一连说了这么些话都没事,心底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慌乱不已。她慢慢朝门口退去,说道:“母皇,即使你之前是装病的,现在也于事无补。禁军只认我手里的兵符,只要你出不去这扇门,这个皇宫依旧在我手里!” 她退出门外,颤抖着手将门锁上,出去便朝着众臣说道:“母皇已经将皇位传给我了!礼部立马拟旨昭告天下!” 第52章 对未来的期待 杨冗见楚枢两手空空的出来,脸上神色慌乱,说的话也都是跟她们之前商量的不一样,便猜到内殿里面可能有变动。 楚枢这话一出,自然有人问她要玉玺和皇上的密旨,否则她们光凭她的一面之词,不会认了这个皇帝。 杨冗听到这里便伸手掸了掸衣摆上的尘土,由杨安扶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转头看向质问的众臣,慢悠悠的说道:“新帝登基,顺者昌逆者亡。如今禁军的兵符在这儿,我劝各位还是想清楚再说话。毕竟咱们同僚一场,我也不想看着各位出不了这道宫门。” 说着扬手让门外的禁军进来,将众人团团围住,“我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思考。” 杨冗暗示杨安先带她们自己的人进入内殿看看怎么回事,顺便把楚昭处理掉,自己则在这里看着众大臣。 赵太傅第一个站出来质问,“杨冗!你这是要谋反吗?” 杨冗和蔼的笑道:“你说呢?”随后用眼神示意手下的人用赵太傅来杀鸡儆猴。 楚橦本来站在一旁不打算过问,但如今见有人要动赵太傅,便立马出来挡在她身前,“杨冗,我劝你现在收手,说不定还能留个全尸。” 杨冗冷笑道:“六殿下到底是还年幼,到现在都没看懂眼前的局势。我要是你,就不说话,免得死在别人前头。”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杨冗冷声问向众人,“你们想好了没有,是要你们头上的那颗脑袋,还是想要给先帝献忠心?” 一些大臣听到她用的称呼是先帝,不由得脸色一白。 杨冗数道:“三。” 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没动。 “二!” 那些平日里支持楚枢的人终于挪脚,站在了杨冗这边,一部分则站在了楚橦和赵太傅那边,还剩一部分大臣仍在观望犹豫。 “一?” 众人听到一字时,顿时心如死灰。但话音落后,殿内忽的静了一瞬,她们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声音不是杨冗的。 突然插进来的声音有些熟悉,众人不由得纷纷转头看向门口。那里站着一个身着黑鳞宝甲,手扶腰间宝剑的人,她们擦了擦眼睛才看清那人的脸,是五殿下,楚栖! 随后部分大臣是如同看见救星一般眼巴巴的看着楚栖,站在楚橦这边的几位年纪长些的大臣更是老泪纵横的哭了出来。 楚栖站在门口,身后披着清冷的月色,桃花眼底尽是寒霜,看向杨冗问道:“杨丞相,你那声一,怎么不喊了?” 杨冗见到楚栖时不由得大吃一惊。她收到的信中明明说楚栖刚从边疆赶来,还在路上,怎么才一天的功夫,人就到了宫里! 杨冗心底有些慌乱,脸上却和蔼稳重的说道:“栖儿,这事由外祖母来处理就行,不用你插手。” 她这话,成功的让刚才抹眼泪的人僵在原地。难以置信的看向楚栖。是呀,她们怎么忘了,楚栖是杨冗的外孙女,和楚枢同母同父! 杨冗趁着这个时候,说道:“把屋里所有的人都给我拿下!” 既然楚栖能不被发现的进来,屋外的局势定然不容乐观,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这些大臣让楚栖妥协。她相信楚栖总不会让大楚的文武百官一夜死完! 杨冗下完命令后,屋里的禁军侍卫却没人动弹,只有她从杨府带来的侍卫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动手。 见到面前的这幅场景,杨冗更是慌乱,心底隐隐有股不好的预感。她从袖子里掏出兵符说道:“兵符在此禁军听令,把这些大臣给我拿下!” 楚栖从门口缓步进来,对上杨冗难以置信的目光,慢条斯理的举起手里的一块符递到她眼前,勾着嘴角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她手里拿着的也是块禁军兵符,形状颜色跟她无异。但兵符只能有一个,那么、那么自己是从一开始便中了别人的圈套? 杨冗难以置信的看着手里的兵符,脚步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身子摇摇欲坠。 楚栖扬声问道:“众禁军何在?” 屋里屋外的侍卫齐声道:“在!” 楚栖道:“把杨冗等人拿下!” 大势已去,杨冗也不再反抗。与此同时,楚昭由陈青扶着从殿内出来,侍卫们压着楚枢杨安等人跟在后面。 文武百官见着楚昭无事,不管心底想法如何,表面上皆痛哭流涕的跪在地上,齐呼,“陛下!” 楚昭脸色不是很好,视线扫过楚栖时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后移开,说道:“让众卿担心了。……杨家协同二皇女企图逼宫谋反,实在是罪不可赦!好在五殿下及时赶来救驾,朕才得已无碍。” 楚栖立马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儿臣不敢当。”随后双手托起禁军兵符交到了楚昭手上。 “辛苦皇儿了。”楚昭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但最终还是收起兵符开口夸了她一句。 紧接着就是对杨家的处理了。“杨冗母女罪不可赦,压入天牢处以死刑,不在任何赦免之内,秋后问斩!楚枢身为二皇女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让朕甚是失望。从今日起楚枢除去楚姓,改随其父姓杨,贬为庶人幽禁于安乐巷内,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许前去探视。而罪君杨宣,关入冷宫,朕与他生前死后不复相见。” 楚栖跪在地上听着这些,便瞬间明白楚昭是准备把楚枢的身世瞒下来了,毕竟没人想被别人知道自己被人带了这么大的一顶绿帽子。 楚昭垂眸,看了一眼楚栖,问道:“老五,你对母皇的所有处置可有异议?” 她眼睛盯着楚栖,想看她知不知道楚枢的事。楚栖垂着头,回道:“儿臣没有任何异议。” 楚昭这才嗯了一声,随后便让众臣散了。 本是大年夜,文武百官却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宫变,走出宫门时回想起来还觉得有些胆战心惊。一些大臣更是惴惴不安,生怕春假后上朝时皇上问她们当时选择了谁,可想想那都是左相逼的,心底更是恨死杨冗母女。 外人都走了之后,楚昭也让楚楦等人都散了吧。等她们几人离开,楚昭才看向楚栖,问道:“老五,你可怪母皇?” 楚栖垂眸道:“儿臣不怪您,这些是楚枢和杨家人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楚昭看了她一眼,抬手让众人退下去,偌大的宫殿里顿时只剩她们母女两人,楚昭才幽幽叹道:“这些年苦了你。” 楚栖疑惑的抬头看她。 “你父后恨我,那么这些年里对你也必然没有过好脸色,亏我还以为是你常年不在他身边,他才更偏心老二呢。”楚昭自嘲的笑了笑,随后对楚栖说道:“这些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朕本来不想跟你说,但想想瞒着也没用……” 她把二十年前的事详详细细的跟楚栖说了一遍。其实这些楚栖自然都知道,不过她现在却是佯装刚听到一样,整个人难以置信的跌跪在地上,嘴唇动了动,喃喃道:“母皇……” 楚昭叹息一声,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不管杨宣如何,你身上却实实在在的流着朕的血液,这事要有错也是我的,你是无辜的……” 想起刚才在内殿里,她命人捉住杨安时杨宣发疯似得嚷骂,说就应该在楚栖刚出生时就伸手掐死她,这样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了…… 楚昭当真不知道,一个为人父的心可以狠成这样!对不起他的人是自己,可楚栖身上也有他一半的血液,他怎么能这么狠?他怎么舍得这么狠? “你也别想太多,以后也不要去冷宫……你还有母皇呢。”楚昭拍了拍楚栖的肩膀,伸手扶着她的胳膊说道:“起来吧。” 楚昭望着面前个头比自己还要高些的女儿,说道:“边疆的战事也快结束了,春节后就留在京中吧,跟我学着处理朝政。” 楚栖有些哽咽的点头说道:“是。” “回去吧,听萧神医说南嘉有了身孕,你回去陪他守岁吧,别让他等太久。”楚昭摆摆手,让楚栖退下吧。 等楚栖走了之后,楚昭才猛的一阵咳嗽,伸手扶着桌子,疲惫的坐在椅子上,望着门外黑夜长叹了一口气。 楚栖走在宫里寂静的路上,身上披着银华月光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走出宫门口时,楚栖驻足往回看,一时间心头有股说不出的感觉。 杨家所有人入狱,楚枢被幽禁杨宣也被关进冷宫,忽然间楚栖觉得心底有些空荡荡的,这两辈子所有的仇恨都随着这一场宫变而落下帷幕,她却觉得有些茫然了。 她上辈子活着是为了给楚枢夺嫡,这辈子重生则是为了给自己复仇。 而现在仇人都得到了应有的下场,连母皇也没迁怒她,楚栖却没觉得有什么特别高兴的感觉,也没有复仇后大仇得报的痛快淋漓感,反而内心平静无波,觉得什么都没了意义。 这种感觉直到回到农舍,站在门口看见盘腿坐在床上磕瓜子的南嘉时,瞬间烟消云散,只留下满腔的柔意。 她现在还有夫郎,甚至有了孩子,那些都不重要,以后她要以他们为主。 说实话楚栖在听到南嘉说自己有身孕时,心底是难以形容的激动高兴,甚至都有些手足无措。 她毕竟二十六了,不少她这个年龄的女人孩子都能满街跑了,所以她对孩子一直是很期待的。 只是南嘉才十四,他还小还是个孩子,让一个孩子带个更小的孩子的确有些为难他。但既然有了,那便是孩子与父母之间的缘分到了,大不了她多照顾一个就是。 毕竟南嘉都是自己一手养大的,也不怕再多个孩子。 再说南嘉从小便没了父母,他对于孩子和父母之间的相处也是憧憬期待的。他曾跟自己说过,希望他从小便失去的,能让孩子完整的体会到。 他们两人都是第一次做人父母,准备虽说没那么充分,但对未来却充满期待。 楚栖想着以后王府里会越来越热闹的日子,嘴角不由得勾出一抹柔和的弧度,站在门口轻声唤着屋里的人,“南嘉,我回来了。” 第53章 及笄礼 南嘉听到楚栖的声音,磕瓜子的动作不由得一顿,抬头便看见站在门口的那人,漆黑的眼睛顿时撞进她柔意弥漫的桃花眼底。他心中微微悸动,放下手里的瓜子,提起衣摆就从床上滑下来,趿拉个鞋子就冲着楚栖快步走过去。 楚栖见他走路几乎带风,赶紧迎上去,在南嘉一头撞进自己怀里之前,快他一步伸手扶住他的腰,垂眸看了眼他现在依旧平坦的小腹,无奈的说道:“你慢点……” 南嘉紧紧的搂着她的腰,昂着头问道:“结束了吗?母皇那……”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母皇什么都知道了也没迁就我。”楚栖伸手碰了碰他的脸,奈何自己的手太凉,不由得收了回来,“赶紧回床上坐着,别再冻着了。明日咱们就回王府。” 南嘉被她打横抱回床上,见她身上铠甲未解,便叮嘱着说道:“我让侍卫给你烧了热水,你凑合着洗洗澡解解乏。然后灶房锅里温着饺子,我亲手包的都给你留着呢,你待会儿趁热吃。” 南嘉把自己用被子裹严实,只露个头出来跟她说话。 与身着冰冷铠甲本该一脸严肃的将军形象相反,此时望着南嘉的楚栖却是眉眼柔和,点头应了句嗯,便伸手拿起他给她准备好的衣物去洗漱。 这种日子过得跟寻常人家似得,楚栖却觉得踏实满足。想她若不是一个王爷,而是一户寻常人家,每日做工回来南嘉都在家里这么等着她,边给她准备饭菜边跟她说些家长里短。光想着楚栖就觉得这种日子怎么过都过不够。 楚栖洗漱后穿着中衣回来,身上披着一件外衫,手里端着一个大碗,抬眸问床上的人,“南嘉,你饿不饿?” 她盘腿坐在床上,夹起一个饺子递到他嘴边,说道:“太多了,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南嘉晚上因为心底担心楚栖,没有什么胃口就勉强吃了几个饺子,也就刚才坐在床上时磕了会儿瓜子,现在见还热乎乎的饺子递到了嘴边,也没推脱张口就咬了下去。 南嘉嘴里边囫囵嚼着,边看着她也吃了一个,期待似得轻声问道:“味道怎么样?” 楚栖在灶房时便忍不住用手捏着尝了一个,手艺虽说比不上府里的厨师,可味道也还不错,尤其这是南嘉亲手做的。她大方的夸奖道:“手艺不错。” 南嘉顿时笑眯眯的看着她,张口又被楚栖喂了一个。 一碗普通到不能再寻常的饺子,两人你一个我一个,硬是吃出了一股佳肴盛宴的满足感。 南嘉胃口小,没吃几个就够了,便摇着头说不要了。自己伸手抱着被子歪着头看着楚栖,怎么看都看不够似得。 吃饱饭后两人躺在床上守岁,楚栖跟他将今晚宫里的情形描述了一遍。两人你说一句我搭一句的聊着,不知不觉也就到了半夜,随后便听到外面响起一声炮竹声。 这像是一个信号一样,声音还未落下,紧接着就噼里啪啦的全是炮竹声。 子时到了,村民都爬起来放炮仗迎新春。 南嘉还没睡,便想出来看看。楚栖拿了两件斗篷,给他裹了两圈才领着人出来。 村中央空旷的地方,正在放烟花。两人出来时,一个烟花“啾”的一声刚蹿上夜空,在他们仰头时绽放。犹如满天繁星突然陨落一般,璀璨绚丽。 南嘉头倚在楚栖肩上,眼底倒映着漫天的烟火,遮在斗篷下的手轻轻拉了拉她的。在楚栖侧头来看时,南嘉踮脚仰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弯着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笑眯眯的说道:“妻主,新年快乐。” 楚栖忽的就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低头吻了回来,柔声道:“新年快乐,嘉宝。” 两个人在门口依偎着站在一起,直到烟花放完了才回屋。 第二日,南嘉睡醒了后,楚栖才让五王府的人赶来马车接两人回府。 初九是晚上才到的,听说南嘉有了身孕后,比他这个当爹的还要高兴,伸手小心翼翼的扶着南嘉的胳膊,生怕他磕着碰着。 有初九这个爱操心的人处处跟着南嘉,楚栖倒是放心多了,也能安心的出门上朝。如今楚昭病体未愈,政务几乎都是楚栖在处理,太女之位也在春节后的第一次早朝时给了她。 春节过后便是更为热闹的元宵节。南嘉站在廊下看着小侍们挂灯笼时才想起来一件事。 细细数来他已经差不多有五六年没跟楚栖一起过节了。想到过节的礼物,再掰着手指头算算,他的及笄礼楚栖也没给他补上,连个祝贺的话都没有。 之前在边疆时两人刚见面她便中毒昏迷,等醒来后没两天他们又紧赶慢赶的回京,路上还发现他有了孩子。 这一连串的事情也让南嘉忙碌的想不起来及笄礼物的事情,等如今空闲下来了,南嘉才决定晚上问问楚栖,他的礼物去哪了。 楚栖这日从宫里回来时已经很晚了,她以为南嘉这个时辰早就该睡了,洗漱后不由得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躺在他身边。 人才躺下,本来闭着眼睛的南嘉就蹭了过来。 柔弱无骨的小手摸上她的腰腹,手指头在她中衣下一寸寸的往上攀爬,嘴凑到她耳边幽幽问道:“楚栖,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楚栖禁欲多年,就享受了没两个月便被孩子的到来而突然打断,现在根本就经不起他的撩拨,不由得一把攥住他不安分的手,拉开两人中间的距离,侧身躺着,“我能忘了什么事?怎么了?” “你是不是忘了我现在已经十四了?”南嘉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循循善诱道:“我十四岁时,你是不是忘了给我什么东西?” 这几乎是明着要礼物了。要是平时的生辰也就算了,可这是他及笄的大礼,他之前可是满心期待楚栖会送什么给他庆祝他成人呢。 楚栖这才听明白,瞬间想起那根自己亲手雕刻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玉簪。这些日子太忙,她倒是忘了把这东西给他。 “你之前说要送我及笄礼的。”南嘉见她不说话,顿时有些失落的扁了扁嘴唇。 楚栖挑眉,疑惑的说道:“我不是把自己给你了吗?这还不够吗?” “……这、这不一样。”南嘉被她的话噎了一下,想起两人的第一次不由得红着脸说道:“反正不一样。” 他俩那分明是把自己给了彼此,怎么能跟礼物一样呢。 楚栖笑着问他,“哪里不一样?” 她微微欺身将侧躺着的人压在床上,变成平躺着看着她,又问了一遍,“哪里不一样?我不算礼物吗?” 她这话太甜,比平时的甜言蜜语还甜,南嘉不由得脸通红,觉得自己现在对楚栖越来越没抵抗力了,她微微用话撩拨两下,他就满脸通红的说不出话了。 见楚栖鼻尖几乎贴着自己鼻尖,两个人的呼吸纠缠交融,似乎马上就会吻下来似得,南嘉双手紧张的攥着她的衣襟,抿着嘴唇吭哧半天才小声哼唧道:“还、还得再等一个月……” “什么?”楚栖一愣,正伸向床里匣子的手不由得一顿。 南嘉手指收紧,扯着她的衣襟将人拉到自己脸前,凑过去在她耳边声如细蚊的轻哼道:“同房。” 楚栖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原来自己靠近南嘉分散他的注意力拿礼物时,他却以为自己有那个意思,所以脸才红着这样。 “那我再等一个月。”楚栖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吮着他的嘴角含糊说道:“不过这个东西在一个多月前就该给你了。” 南嘉眼神疑惑的看着她,就看到她变戏法似得从床里面掏出来一个长匣子。南嘉稀奇的看了两眼盒子,自己伸手往床里头仔仔细细的摸了一遍,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我之前怎么没发现床里面被你藏了东西呢?” 楚栖笑笑没说话,盘腿坐在一旁,将被子都裹在南嘉身上,才伸手打开匣子,手指轻轻抚摸着平躺在红锦布上的玉簪,说道:“你小时候还是个小光头的时候我就说过以后要送给你一个簪子,而及笄礼也需要有人插簪,所以我就亲手给你雕了一个。” 南嘉眼睛亮晶晶的看了一眼簪子,刚想伸手去拿,忽然想起什么又笑眯眯的把手收了回来,抬头看着楚栖,说道:“你给我插上好不好?刚好算是由你亲自给我过了及笄,行了插簪礼。” 即使他不说这话,楚栖也愿意给他插簪。 南嘉小时候的头发多数是初九给他弄得,有时候楚栖好奇也会想要跃跃欲试,时间久了便练就了一门给南嘉梳头盘发的本事。 她下床点亮床头的蜡烛,才从梳妆台上拿过象牙梳和铜镜。将镜子交给南嘉,她单膝跪在床上,让他背对着自己。 仔仔细细的给他束发,拿起亲手雕刻的玉簪插在他头上。羊脂玉的簪子,才能配的上肤如凝脂的他。 南嘉对着镜子看了好几次,眼底的笑意怎么都掩不住,烛光投在他漆黑的眼里,像是夜空中会跳跃的星星一般。他伸手轻轻摸了摸簪子,通过镜子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人,问道:“好看吗?” 楚栖抬头看着他手里的铜镜,里面倒映着眉开眼笑的南嘉,以及他身后神色温柔的自己,不由得轻声说道:“好看,南嘉从小好看到大,将来就是老了,那也是最好看的。” 南嘉被她夸红了脸,娇羞的咬了咬嘴唇。心底纠结了片刻,到底是没忍住,回头伸手扯着楚栖的衣襟,把她脸拉到自己面前,扔开铜镜就吻了上去。 刚才还皱巴着脸说还得再等上一个月的人,现在已经急不可耐的想要吻她了。 南嘉胳膊勾着她的脖子,仰头亲着她的嘴角,舌尖舔过她的唇瓣,从牙缝中钻了进去。 两个初尝云.雨却还未仔仔细细的享受过就便被打断的人,一点起火来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楚栖吮吸着他的舌根,直到他软了身子躺在床上,媚眼如丝的看着她。 “南嘉,还不行。”楚栖压抑着欲.火轻轻浅浅的吻着他的脸,声音沙哑无奈。两个月的身子还不能承.欢,萧言说至少要等三个月。 南嘉小脸憋的绯红,眼中染上一层情.欲的朦胧,手还拉着她的袖子扁着嘴唇,红着眼尾委委屈屈的看着她,看的楚栖恨不得不管不顾的就这么吃了他。 最后楚栖还是用手给南嘉解决了,看着身旁食饱魇足的直哼哼的人,楚栖恨恨的想,孩子就几年就先要这一个,她实在不想再忍的这么辛苦了。 南嘉仿佛感受不到她幽怨的眼神一样,见她看自己,还凑过去奖励似得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搂着她的胳膊找个舒服的姿势就这么睡着了。 留下楚栖一个人躺在床上平息自己体内的火,同时想着明天去宫里时定要问问萧神医有没有什么不伤身子的避孕法子。 她要是早知道怎么避孕,也用不着才尝到南嘉的滋味就得忍着…… ……都怪自己当时疏忽了,被孩子钻了空子。 第54章 小包子出生 过了春节后,南嘉的肚子就像是被吹了气的球一样,慢慢的鼓了起来,越来越大。同年夏季,大金跟大楚耗了这么久,最终选择投降,退回两国交界之线。 楚昭得知消息后十分高兴,一连赏赐众将士许多东西。她的身体经过萧言的调理,过了年后也好了不少,便重新接过朝政,好让楚栖休息一段时间去陪陪夫郎。 尤其是刚刚入了秋,楚栖便跟楚昭告了假,留在府里看着即将临盆的南嘉。 怀胎十月,南嘉从边疆回来时便清瘦的身子现在依旧那么瘦,只有面前肚子圆滚滚的,显得十分突兀。 萧神医已经从宫中回了王府守着,宫里的楚昭和李贵君也派人送来技术信得过的稳夫,现在他们就住在府中的后院里,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就只等着南嘉生孩子了。 众人这么眼巴巴的等着,可那孩子却害羞似得的不愿意出来。 晚上睡觉前南嘉摸着滚圆的肚子说道:“楚栖,你说她怎么还不出来呢?” 南嘉现在身子笨重,很多事情都做不了,连洗澡这种事都是楚栖给他用水擦的。 现在刚洗完脚,楚栖拿着毛巾给他擦那两只肿了一圈的脚丫子,说道:“时候到了孩子自然就愿意出来了,你急也没用。” 南嘉听着这话不由得皱巴起脸蛋,手搭在肚子上幽幽叹息。自打肚子大起来以后,他晚上想要翻个身都得靠楚栖帮忙。后来小腿水肿,半夜还时常抽筋,为此楚栖都跟萧言学会了怎么给他按摩。 人家都说怀了孕是苦了男人,舒服了女人,她们不用怀胎十月,只要等着夫郎把孩子生下来便成。 而到了他这里,怀了孕不仅苦了他,还苦了楚栖。 “别想那么多,早点睡吧。”楚栖低头亲了亲南嘉的眉心,将他轻轻放在床上。 南嘉现在仰着身子睡就是折磨,只能侧着身子脸朝着她睡。 睡到半夜,南嘉突然想起夜,挣扎着睁开眼,眼神放空了一会儿醒醒神,才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爬起来。 楚栖最近也很疲惫,南嘉自己能弄的就不想麻烦她,就准备自己下床,让她好好休息。 只是这边南嘉的一条腿才刚从楚栖身上迈过去,就感觉腿肚子一麻,小腿顿时失去力气,一屁股坐在了楚栖的脚上。 南嘉看着瞬间惊醒的楚栖干笑了两声:“……腿麻了。” 楚栖见他半夜想自己下床,眉头便是一皱,“怎么不喊我,你大着肚子要是磕着碰到了怎么办?” “我想让你多睡会儿嘛。”南嘉瞅着她的脸色小声嘀咕了一句。 楚栖叹息一声,伸手给他揉腿,等他抽筋缓过来之后,南嘉便赶紧去了净房。 许是刚才憋了一会儿,南嘉解决问题之后还是觉得小腹有些微痛,他没怎么在意,便去洗了手。 楚栖怕他沾了凉水,便唤人送来温水。自己拉着他的一双手放进盆里,挨个搓洗他的指尖,随后扯过毛巾,将他的手指头一一擦过。 柔和橘黄的烛光洒在她低垂的眉眼上,南嘉看的心底瘫软成一片。低头认真给自己擦手指的楚栖,让南嘉觉得好看极了,忍不住想要亲她一口。 他是这么想的,便也这么干了。 嘴唇印在楚栖额头上,身子还没退开,便感觉肚子又疼了一下,比之前疼的还要厉害一些。 楚栖刚抬头,眼中看到的便是南嘉皱成一团的脸,心底一惊,急忙扶着他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那阵极其短暂的疼痛缓过去之后,南嘉才神色如常的摇摇头,才刚刚用温水洗完的那双手此时有些微凉,他抓着楚栖扶着自己的小臂,犹豫着说道:“我可能,是要生了。” 除了这个,没有什么能解释他阵痛的肚子,“现在才刚刚开始疼。” 楚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从衣架上拿过斗篷,给南嘉裹上,弯腰将他打横抱起,抬腿便往准备好的产房走去。 出了门便跟守在廊下的侍卫说道:“去喊萧神医和稳夫去产房,就说王君肚子痛。” 楚栖抱着南嘉放在产房的床上,上面铺着的被褥都是刚准备好的。初九听到消息便赶了过来,边指挥着下人准备热水,边往床边走来。 初九拉着南嘉的手,眼睛从他的肚子移到脸上,“王君,您感觉怎么样了?肚子疼的厉害吗?” 阵痛已经过去,南嘉现在感觉跟平时一样,他看初九头发都没梳好,便知道他恐怕是刚收到消息便急忙赶过来,不由得说道:“你别担心,我现在还没事。” 初九在入春时便嫁给了初三,两个人平时相处的就跟对小妻夫一样。过了年,初三便主动找楚栖说了这事,楚栖在问了初九的意见后,便给两人办了喜事。 萧神医和三名稳夫此时也来到产房。萧言过来就是以防万一的,现在这种阵痛状况她也没办法管,只能退到一旁,让经验丰富的稳夫过去。 一名资历较深的稳夫只看了两眼,便说让人给南嘉准备一碗参汤,“趁着现在阵痛的间隙,王君还是喝点参汤补补体力。待会儿阵痛一次比一次时间久,一次比一次要疼。” 南嘉还没开始生,就被他这话吓的出了一手的冷汗,不由得回头看了眼身旁的楚栖。 楚栖慢慢握紧他的手,柔声安抚着说道:“我在床边陪着你。” 南嘉吃了点饭,又喝了碗参汤后,便觉得舒服了许多,摸着肚子跟楚栖打趣道:“我觉得是孩子饿了才踢疼了我,现在吃饱了后她就安分了许多。” 像是故意跟他作对一样,南嘉这话才刚说完,脸色便是一变,疼的咬着牙。 眼见着阵痛越来越频繁,即将到了生的时候了,稳夫暗示性的提醒了楚栖一句,希望她能出去等着。 床上的南嘉疼的脸色刷白,楚栖哪里能放心的出去,便摇头说道:“我留在这里陪着王君。” 怕自己妨碍到稳夫们,楚栖站在南嘉的床头前,半跪在那里拉着他的手。 楚栖拿着巾帕,替南嘉一一擦去他头上细密的汗珠,低头轻轻亲了一下他的眉心,说道:“别怕,我留在这里陪着你。” 说实话南嘉刚才听到稳夫要让楚栖出去的时候,心便是一揪,下意识的攥住她的袖子,巴巴的看着她。 这人是自己全部的力气和支撑,要是在这种时候看不见她,南嘉会害怕,会不安。 还好她坚定的留了下来。等那枚轻柔的吻落在眉心时,南嘉才觉得心又放回了肚子里,不由得扯着嘴角对她笑了笑,轻声道:“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稳夫见小两口这般甜蜜,也不好再说什么,尤其是五殿下的身份在那,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南嘉是头一胎,生起来自然没那么轻松。稳夫只能让他咬着帕子,不停地跟他说用力。 南嘉觉得自己已经用了全部的力气,几乎憋的头脑发昏眼前发黑了,可孩子还是没出来。他有些怕,还觉得疼,不由得哭了出来,含糊着喊着楚栖。 “我在呢,我就在你身边。”楚栖攥紧他的手,见他整张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心疼的恨不得自己替他受罪,“嘉宝,不能睡!” 看南嘉眼睛发呆,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楚栖不由得狠狠心,伸手用拇指掐了下他的虎口处。 从小到大,南嘉就没被楚栖用这么大的气力气掐过,一时不由得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头顶的人,舌头一顶就吐出嘴里的帕子,红着眼睛说她,“呜……好疼。楚栖你怎么这么坏,有了孩子就不疼我了,居然掐我,还掐的那么疼!” 南嘉仰着头咬着嘴唇呜咽的看着她,泪珠从眼尾无声的滚落进枕头里,无理取闹的说道:“你说以后疼我还是疼孩子,你要是说疼孩子,我就不生了。” “嘉宝,”楚栖知道他是疼的没有理智了,才会说出这种话。心底既是心疼又是无奈,“我若是不掐你,你要是就这么睡着了,你和孩子都有危险。……你俩要是就这么出事了,你让我一个人怎么办?” 她这话语气低又轻,就在南嘉耳朵边说的,听得他心尖发颤,鼻子一酸眼泪又落了下来,委委屈屈的喊了句“楚栖”。 “不哭了,”楚栖伸手抹掉他的眼泪,亲着他的发旋说道:“不管将来咱们有几个孩子,是男是女,在我心里你都比他们重要……所以南嘉,你不能有事。” 南嘉咬着嘴唇闷闷的嗯了一声,将巾帕重新塞进嘴里咬着,跟着稳夫的声音呼气用力。 楚栖跟他说,孩子日.后会慢慢长大,会有喜欢和陪伴他们一生的人,而他们两人却会相互扶持着携手到老,他才是楚栖最重要的那个人。 南嘉什么都不在乎,他心底最在乎的就是名叫楚栖的这个人。是她慢慢把一个封闭的南嘉变得活泼,给了他独一无二的疼宠,让他觉得失去父母的自己不是一无所有的。 南嘉想,他要用力,要平安的生下孩子陪她白头偕老! 屋外的初九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在听到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后才松了一口气,眼睛湿润的看向一旁的初三。 王君,终于生了。 产房里,南嘉脱力的躺着,连跟手指头都疲惫的动不了。心想总算把孩子生出来了。 “睡会儿吧。”楚栖坐在床沿边摸了摸他汗津津的脸,说道:“我和孩子在床边陪着你。” 南嘉用鼻音嗯了一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疲惫的笑脸,朝着楚栖张了张嘴唇,似乎在说什么。 楚栖没听清,便附耳过去,就听着他声音又软又糯的说着,“楚栖,我爱你。”爱到愿意受那么大的罪给你生孩子。 南嘉眼睛弯弯的,嘴唇和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看起来却不错。楚栖笑着低头亲了亲他的嘴角,说道:“我也是。” 两个人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在床上耳鬓厮磨了一会儿,直到南嘉撑不住困意睡去,稳夫才把裹好的孩子抱过来,“殿下,是小世女。” 楚栖嗯了一声,这个结果他们早就猜到了。人都说酸儿辣女,南嘉这个平日里喜欢酸的人,孕期吃的辣却很多,萧神医之前来诊脉,也说可能是个女儿。 其实是男是女都无所谓,因为都是她和南嘉的骨肉,都是掌中宝。 楚栖接过孩子,垂眸仔细的看了两眼脸蛋红通通皱巴巴的女儿,觉得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南嘉那么好看,心底不由得想还是生个儿子好,也许能长得像南嘉些。 可怜的宝宝,还没睁开眼,便因为长得不像父亲被亲娘略微嫌弃了。 “楚芽,你爹生你不易,以后可不能调皮气他。”楚栖将孩子放在南嘉身旁,认真的跟一个还听不懂话的孩子灌输着这些思想。 孩子的名字是由楚栖起的,半个月前便已经选好了,叫做楚芽。 因为楚栖觉得,十几年前刚重生的自己心底一片阴暗,被遮天蔽日的仇恨覆盖,荒芜一片毫无生机。 而那时候同样心处黑暗没有阳光的南嘉,却跟颗顽强的种子一样赖在了她的心底,努力的扎根生存,最终发出嫩芽慢慢长大。 现在这棵小苗不仅长大了,还在她心底又播了一颗小嫩芽,那便是两人的孩子。 南嘉不知道楚栖取这个名字背后的事,但大名这事他听楚栖的,就自己寻思着给孩子取个小名。 小名都是自家人喊的,无论叫什么都无伤大雅。所以南嘉就取的随心了些,叫做豆宝。 楚栖一听这小名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南嘉分明是打算叫豆包的,可能是怕和大名连起来被人喊成豆芽包,才改成了豆宝。 第55章 睡书房 楚芽作为小世女,楚栖对她一向严格。从小便要求她一个人睡,不许缠着南嘉□□,更不许往两人床上爬。 楚芽在还没断奶的时候便知道娘没爹爹好说话,所以她想做什么,都是趁着楚栖不在的时候,偷偷缠着南嘉。 时间过得也快,转眼间楚芽已经两周半了。从刚出生时一个脸皱皱巴巴的小猴子,长成了粉雕玉琢的小团子。 这两年来,楚昭慢慢的把政务交到楚栖的手上,自己萌生了退位的想法。她为了大楚忙碌几十年,享受过,满足过,疲惫过,厌倦过,如今也算能彻底放手把皇位交给楚栖了。 在宣布新帝之后,楚栖这几日因为登基大典更为忙碌,时常回来时已经很晚了。 楚芽偷偷观察了好几天才得出一个结论,娘晚上回来的晚,所以她可以去跟爹爹睡。 因为楚栖的原因,南嘉只有中午时会陪着楚芽睡午觉。一到晚上,不管楚芽撒泼打滚流眼泪,楚栖都二话不说的把人提溜回她自己的屋里,最多让南嘉在床前陪她一会儿。 这日楚芽跟南嘉父女俩吃完饭后,两人围着花园你追我跑了一会儿消消食。正是夏季,几只萤火虫在墙角的草丛中飞过,吸引了楚芽的注意力。 两岁的小团子迈着小短腿就往草丛中跑,这一举动不仅吓跑了萤火虫,还惊动了草丛中的蚊虫。 她仰着脸看着头顶的萤火虫,伸着手想要去捉。 南嘉看了一会儿,怕蚊子叮咬她,便进去将人抱了出来,“你也不怕虫咬你。” “星星在飞。”楚芽眨巴着那双漆黑的眸子,看着不远处的萤火虫,亮晶晶的眼睛,比星星还好看。 南嘉不管天上星星,而是低头亲了亲这双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其实他更喜欢楚栖的桃花眼,可觉得若是女人生了这双眼睛,实在是太过于撩人,就跟楚栖一样,现在她一斜眸,他依旧会不争气的脸红心跳。 南嘉把楚芽带回去,让下人给她洗漱了之后,便将人放在她房里的床上,“豆宝乖乖睡觉,爹爹去洗漱。” 楚芽一听他去洗漱,立马乖乖的嗯了一声,闭上眼睛示意自己马上睡觉。 南嘉低头亲了下他的额头便起身出去了。楚芽等听到关门的声音才睁开眼睛,前脚南嘉才离开,后脚楚芽就一骨碌的从床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的打开门,偷偷摸摸的伸头往外看了一眼。 见没人后,立马一路小跑的来到楚栖和南嘉的主卧,听到净房里有水声,便推开门猫着腰进去了。 守在门两旁的小侍见小世女一扭腰从门缝里挤进屋子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把她喊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见她溜进去。 楚芽轻手轻脚的来到床前,将鞋子脱掉就往铺好的被窝里钻,大夏天她也不嫌热,就这么把自己盖在里面。 南嘉擦着头发出来往床边走的时候,一眼就瞥见了床前地上的那双小鞋子,视线往上一移就看见了床上的被子鼓起了一团,不由得摇头轻笑。 “被子怎么鼓起来了呢?”南嘉将手上的毛巾放到一旁,伸手拍了拍那团被子,语气疑惑好奇。 楚芽动了动,从被子里钻出来,笑嘻嘻的看着南嘉,“爹爹。”她从床上爬过去,双手抱着他的胳膊,说道:“豆宝想跟爹爹睡。” 南嘉伸手将她额头上的汗抹掉,说道:“豆宝是大孩子了,不能再跟爹爹一起睡了。”说着这话时,南嘉也不由得有些心虚,毕竟女儿才两岁。 楚芽自然不依,伸手抱着南嘉的胳膊晃他,没一会儿南嘉就心软了,“那只能睡一夜哦。” 商量好了条件之后,两人就躺在床上。南嘉跟她说些话本故事,楚芽则抱着他的胳膊。 楚芽到底是小孩子,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南嘉也有些昏昏欲睡,不由得起身拉了凉被将两人盖上,还没躺下呢,就听着楚栖回来了。 “怎么还没睡?”楚栖通常回来晚了都在外面净房洗漱,免得惊着南嘉,所以穿着中衣进来时见南嘉还醒着,不由得一愣,随即笑道,“想我了?在等我吗?” 楚栖语气极其不正经,南嘉一听就知道她话里的意思。 南嘉念着女儿在,没说话,只瞪了她一眼。 楚栖却以为南嘉是害羞了,这轻飘飘的一记瞪眼看起来更似娇嗔。她笑着朝南嘉走过来,单膝跪在床上,刚准备把半坐起来的人顺势推倒时,就瞥见了床里面睡的四仰八叉的楚芽,眼睛不由得一眯。 “她都多大了,不许跟你睡。”楚栖说着就要伸手把女儿抱起来送回去, 楚芽身上像是装了楚栖警报的信号一样,她一接近,手还没碰着楚芽呢,她便醒了。 楚芽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楚栖,二话不说的就扁着嘴要哭,胳膊更是死死的抱住南嘉,哼唧道:“豆宝要跟爹爹睡。爹爹你天天陪娘睡,今天要陪豆宝睡。” 南嘉见女儿漆黑的眼睛中含着两泡水,心一下子就软了,急忙拦住楚栖的手,说道:“要不今天就让她在这里睡吧。” 楚栖二话不说的便板着脸拒绝了南嘉的提议,“小孩子不能惯,你纵容她这一次她就会有下一次。” 楚芽听楚栖不同意,立马把小身子挤进南嘉的怀里,紧紧的搂住他的腰,转头朝楚栖控诉道:“娘坏,娘最坏了。天天霸占着爹爹,不许爹爹陪我睡!豆宝要和爹爹睡,豆宝不想自己睡。” 说着立马使出小孩子的杀手锏,哭。 楚栖觉得楚芽是个女孩,不能一遇到事情就只知道哭,脸色顿时更臭,“你就是哭也不行。” 楚芽的眼泪对楚栖没用,可对南嘉有用。女儿一哭他就心软了,不由得护着楚芽朝楚栖吼道:“你凶女儿做什么!她还那么小,想跟我一起睡又怎么了?你要是不想让她在这个床上睡,你就去书房睡!” 楚栖听了这话不由得愣在原地,睁着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南嘉,他从小到大从来没赶自己出去睡过,今天为了女儿要让她去睡书房! 南嘉也是吼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心底后悔死了,可怀里女儿还抱着他,一时间也不好拉下脸去道歉,就嘟囔着说道:“豆宝又不是天天都来睡……” “所以她一过来我就得去睡书房?”楚栖心底气的不行,脸上却很是平静,一双桃花眼危险的眯着。 南嘉几乎不敢去看她的脸色,梗着脖子搂住女儿说道:“谁叫你不愿意跟女儿一起睡。” 楚栖脸色不好,看了一眼缩在南嘉怀里的楚芽,压着怒火说道:“我从小便是自己睡的,我可曾像她这么黏着父母吗?她是女娃,将来总得撑起大楚,你能这么纵容她一辈子吗?别人也能像你一样只要她一哭就顺着她的心意来?” “她还小,你别动不动就提将来……”南嘉小声嘟囔着。 楚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伸手拿起衣架上的衣服,说道:“你就护着她吧!” 随后转身就出了门。南嘉看着她负气的背影心底也不好受。关于女儿的教育方面,一向是楚栖做主,他很少过问,可孩子只是想跟他睡一晚上,南嘉实在不忍心拒绝。 楚芽听到关门的声音后才从南嘉怀里伸出头,看着他紧抿的嘴唇,小心翼翼的唤了声“爹爹”。 南嘉低头看着她,伸手温柔的擦去她脸上未干的泪水,认真的说道:“楚芽,你娘是因为疼你不想让你长大后吃亏,才希望你能够从小就坚强独立。” 南嘉知道楚栖自出生就不被杨贵君喜欢,她也曾渴望过父母的疼爱,可最后得到的却是背叛利用。 所以楚栖才觉得一切都不如自己坚强,她是不想希望女儿长在她和自己的羽翼之下,活的太过于安逸舒适,觉得只要他们在,她就无忧无虑,什么都可以通过哭闹来得到。 南嘉正是因为知道这点,心底才后悔自己刚才太护着楚芽了。他摸着女儿的头,柔声问道:“你觉得你娘是不是很凶?” 楚芽立马点头重重的嗯了一声,嗯完后又低头揪着自己的衣角,小声说道:“娘有时候凶,有时候不凶。” 南嘉笑了笑,又问她,“那你觉得你娘厉不厉害?” 楚芽又是毫不犹豫的点头,自豪的说道:“娘最厉害!”在她心底虽然觉得她娘凶,可她娘却是很厉害的一个人。 “那你知不知道你娘之所以能像现在这么厉害之所以能当上皇上,并不只是因为她是五殿下的身份,你娘为了保护咱们大楚,曾经出征数年,她身上有你想不到的伤口。” 南嘉怕楚芽听不懂,把话掰碎了跟她说道:“你平时手指划破都会疼个半天,可你知道吗,你娘身上的伤,你两只手的手指头和你两只脚的脚趾头,全部加在一起都数不完。” 楚芽丝毫想象不到那么厉害的娘亲身上会有伤,手指头揪的更紧,担忧的问道:“那娘会不会很疼啊?” “当然了,你娘又不是神仙,受了伤自然会疼,如果你不听话气她,她心里也会疼。”南嘉摸着女儿的小脸说道:“你娘是大楚的英雄,更是你爹爹心里的英雄。” 楚芽仰着头,认真说道:“娘也是楚芽心里的英雄。” 南嘉趁热打铁的问道:“那你以后会听你娘的话吗?” 楚芽点头,“会。”她说完后依依不舍的看着南嘉,试探性的问道:“那我现在要不要去把娘喊回来?” 南嘉笑着捏了一把她的脸,“你娘好不容易让你跟我睡一次了,你要是回去她下次可就不会再让你上来了。” 以楚栖的性子,气恐怕也是气他的成分多,若是真气楚芽,不管自己怎么拦,她都会把人送回去。 楚芽听懂了,立马说道:“我今天要跟爹爹睡,”她抿了抿嘴唇,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以后都自己睡了,就跟爹爹睡今天一晚上。” 南嘉奖励似得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吻。 楚芽刚醒,自然没那么快的就睡着了,便抱着南嘉的胳膊说道:“爹爹,你跟我讲讲娘以前的事呗。” 这就有的说了,南嘉四岁便跟楚栖一起,相处了这么些年,要说的东西可就多了。至于他和楚栖之间的感情故事,南嘉准备留着以后讲给儿子听,讲给女儿听的自然都是楚栖自己的事迹。 楚芽越听越精神,最后是南嘉不肯说了,她才不情不愿的闭上眼睛。 跟楚栖一起睡觉时,南嘉总是睡的四仰八叉,因为他知道楚栖会给他盖被子免得他冻着。而跟楚芽一起睡觉时,他却要时不时的伸手摸摸女儿是不是盖着被子呢,防止她蹬被子后着凉。 女儿出生以来,南嘉就只有中午会陪着她睡午觉,晚上从来没和她一起睡过。如今睡了这么一夜,他倒是觉得累的不轻,同时心底想着明日一定要给在楚芽房里守夜的小侍多些月钱,因为女儿夜里实在是太能闹腾了。 清晨天才蒙蒙亮时,楚栖便已经起了。初九看到王爷从书房里出来,不由得大吃一惊。心想这两人住在一起两年来,就没见因为闹别扭而分房睡过,心底不由得有些忐忑。 初九的这种心情,一直维系到王爷唤他过来把小世女送回房为止。 楚栖这两年就没和南嘉分开过,一时间自己一个人睡总觉得怀里空落落的,也后悔自己昨晚不该那么冲动的就出来了。 南嘉自己晚上睡觉就不老实,再加上一个楚芽,也不知道两人晚上怎么睡。就这么纠结了一夜,天才蒙蒙亮,楚栖就睡不下去了。 她伸手推开房门,来到床前时就看到了这父女俩奇特的睡姿。 楚芽中衣蹭到胳膊下面,跟只青蛙一样翻出白嫩的小肚皮,而南嘉手攥着被子,胳膊横在她身上,给她把肚子盖住。 楚栖摇着头伸手轻轻把女儿抱起来,她才一伸手南嘉就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看见是她,才又闭上了。 “把她送回去睡。”楚栖把楚芽递到初九手上,轻声嘱咐了一句。 等初九走了之后,楚栖才又回到床上。她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南嘉的脸。 “楚栖。”南嘉挣扎着睁开眼,像楚芽对他撒娇时一样对着楚栖张开胳膊,一副要她抱的模样。 楚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本来就没剩下多少的气更是忽的散光了。她倾身弯腰,让他搂住自己的脖子,小声问他,“又不气我数落女儿了?” 南嘉搂着她的脖子,脸蹭了蹭她的颈窝,软糯的说了句,“对不起。” “昨晚不该跟你说那话,更不该赶你去睡书房,”南嘉偏了偏头亲吻她的耳廓,“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我气。” 楚栖哪里舍得生他的气,但见他一大早的就这么撩拨自己,不由得挑眉看他,“你这是想要补偿我昨晚被赶出房吗?” “补偿你昨晚没吃到的,”南嘉张口轻轻咬了咬她的鼻尖,胳膊松松的搂着她的脖子,额头与她的额头相抵,贝齿咬着下嘴唇,小声问道:“那你要吗?” 楚栖二话不说的将他压在身下,咬了一下他的嘴唇,声音沙哑的说道:“昨晚加上今早的,我想一起补回来。” “听你的。”南嘉笑脸盈盈的看着她,主动吻了下她的嘴唇,随后胳膊搂着她的脖子,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道:“以后我不会那么护着豆宝了,你也别再去书房睡了。昨天看见你转身离开,我心底好难受,就是没敢开口让你留下来。” 他人挂在她的身上,声音又低又闷说着这话,听的楚栖心尖发疼,胸口又闷又胀的。她抚着南嘉的头发,轻声说道:“以后不许再赶我出去睡了。” 南嘉鼻尖蹭着她的脖颈,重重的嗯了一声。 楚栖这才伸手解开他的中衣带子,手抚着他的脊背说道:“豆宝一个人到底是孤独了些,不如咱们再给她生个弟弟吧。儿子要捧在手里疼着,下回你要是再偏心女儿,我就偏心儿子。” 听她这语气还在为昨晚的事吃醋,南嘉不由得一笑,主动亲吻她的嘴角,说道:“我以后不会给你偏心儿子的机会。” 楚栖修长的手指从他的脊梁骨一路摸到尾巴根,随手褪去他的裤子,嘴巴贴在他耳边说道:“咱们还是先把儿子生出来,再说这些吧。”话落,舌头将他的耳珠卷进嘴里,重重的吮吸了一口,引得南嘉身子微微轻颤。 夏季最是舒服清凉的清晨,两人却躲在屋里将昨晚没做的事,来来回回的做了好几遍。直到外面天色大亮,楚栖才算是放过身下的南嘉,搂着他补了一会儿的觉。 第56章 完结啦 楚栖作为新帝,完成登基大典后,她的王君南嘉也就是如今的君后本该随她一起入住后宫的。 但是由于两人的亲事是十多年前定下来的,一直未办婚事,所以楚栖便在登基后,以迎娶的大礼,把南嘉接进了宫。 迎娶的日子是在楚栖登基后的第三天,如此一来,两人就要先分开个三天。 楚栖在床上早已习惯了一翻身就能搂到身旁的南嘉,晚上在宫里睡着后,翻身胳膊一搂,身旁空荡荡的。 手臂落空了之后,她不由得往旁边摸了摸,以为还住在王府里,声音带着尚未睡醒的沙哑,下意识的唤了声,“嘉宝?” 等没听到回应后,楚栖皱着眉头睁开眼,视线往周围扫了一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 身下的龙床虽然舒服宽大,但楚栖却觉得还不如边疆宅子里的那张又窄又小的架子床呢,至少那时有南嘉陪着她躺在上面。 皇位如何,江山又如何,若是南嘉不在身旁,楚栖觉得这些东西就算拥有了她也不会快乐,甚至会觉得连活着都是乏味无趣。 身旁没有熟悉的温度,楚栖醒了后连一丝再睡一会儿的困意都没有,索性就这么闭着眼睛躺到了天亮。 楚栖在皇宫里睡不着,南嘉自己一个人躺在王府里的床上也是翻来覆去。他仰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床帐发了会儿呆,想着若是楚栖在身旁,见他不睡肯定会把他压在床上折腾。 这么一想,南嘉就忽然觉得没那么思念楚栖了。他翻身霸占着两个人的大床,肆意的翻滚了一会儿就睡的四仰八叉了。 他和楚栖两个人认识了那么多年,连豆宝都两岁了,为了营造新婚的气氛,南嘉特意叮嘱楚栖这三天里不许回来。 人家都是小别胜新婚,他们小别就是为了能让两人,在洞.房时感觉起来像是新婚。 这三日里,南嘉也没有闲着。 宫里的教养公公过来教授他入宫册封君后时要记住的一些礼仪流程,另外还有资历较深的公公给他调养身子,告诉他入宫后要怎么伺候皇上。 鉴于两人的女儿都能跑了,最后一项自然就不用学了。 成亲那天早上,天还没亮南嘉就被小侍们从床上拉起来。他睡眼惺忪的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众人在他头上捣拾,直到有人来给他开脸,南嘉才彻底清醒。 他和楚栖真正在一起的这两年来,南嘉就化过一次妆,还是小六成亲那次。 晚上从楚橦那回来的路上,两人并肩坐在马车里。 月色撩人,夜色朦胧,两人在那狭小的空间里呼吸逐渐粗重,一时不由得都有些情动。 楚栖手从他的衣摆下顺着小腿一路摸到腿.根,嘴唇抿着他的耳廓,湿漉漉的吻从耳后蔓延到下巴,紧接着就是嘴巴。 楚栖的手揉抚着他的腰肢,低头吻他的嘴巴,气氛正浓时,却突然停了下来。因为楚栖亲他时,亲了一嘴的粉和脂膏,顿时整张脸都黑了…… “下回不要再往脸上涂抹这些东西。”楚栖拿着浸湿的巾帕低头把他脸上的粉一点点的擦掉,尤其是嘴巴上的脂膏。 等楚栖好不容易把他的脸擦干净了,马车也到王府门口了…… 欲求不满的某人,临下车前愤愤的低头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现在南嘉一看小侍往自己脸上扑粉,就不由得想起楚栖上次那张欲求不满的脸,顿时有些想笑。 如今因为要成亲,化妆是必不可免的,他不由得幸灾乐祸起来。这么浓的妆,进宫后楚栖就是想亲他,恐怕都没处下嘴。 除去妆容外,南嘉还换上了隆重的喜服。眼见着要到了进宫的时辰,楚栖的花轿恐怕也快到王府门口了,小侍们便赶紧为他整理身上的衣服,随时准备扶他出去。 “爹爹。”楚芽一路小跑过来,到门口才停下。迈开小短腿,从门槛上跨进来,高兴的朝南嘉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腿。 两岁的小团子今天也是一身红衣,看着就跟年画上的福娃娃一样。 “豆宝待会儿要跟爹爹一起坐花轿了,高不高兴?”南嘉低头捏了捏她的小脸,想着也是有趣,他居然带着女儿一起坐花轿。 楚芽重重的嗯了一声,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南嘉,她觉得今天的爹爹特别好看,便想伸手摸摸他的脸。 只是小胖手才抬到一半,又皱巴着小脸依依不舍的收了回去,满脸纠结的攥着自己的衣角,“豆宝想摸爹爹的脸,但又怕给爹爹摸不好看了。” 南嘉笑着低头亲了一下女儿的额头,说道:“等爹爹给你娘看了之后,晚上再让豆宝摸,好不好?” 楚芽小小年纪却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双手捂着嘴巴弯着眼睛笑他,“爹爹想把好看的自己给娘看呦。” “就你最聪明。”南嘉笑着伸手戳了下女儿的额头,弯腰将人抱了起来。 与此同时,宫里来接人的花轿在门外停下,王府里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小侍们赶紧把盖头给南嘉盖上,扶住抱着楚芽的他慢慢走出去。 南嘉本以为楚栖会按着规矩在宫里等他过去,所以出了门后听到有人喊陛下时愣了一下。就在他愣怔的这一瞬间,楚栖伸手将他怀里的楚芽接了过去。 南嘉视线被盖头遮住,看不到外面的具体情况,但是却能从盖头的下摆处看到身前楚栖的鞋子,不由得压低声音问她,“你怎么过来了?” 两人周围各种声音都有,嘈杂纷乱的很,楚栖没听见他的话,只是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牵着他往外走。 楚栖亲手将南嘉送入花轿中,余光瞥见轿子旁边的女儿踮着脚,手脚并用的跟着她爹往轿子里面钻,便伸手提溜着她的腰将人扯了出来,好笑的说道:“你坐个什么花轿,娘带你骑大马。” 本来扑腾着想钻花轿的楚芽眼睛顿时一亮,高兴的伸手搂住楚栖的脖子,瞪着小腿道:“骑大马骑大马!” 南嘉见女儿被楚栖抱走,才安心的坐在花轿里。 如楚栖曾经的许诺一般,这场婚事极其盛大。迎亲的红毯从皇宫一路铺到王府门口,他坐着的也是八抬大轿,被楚栖亲自出宫迎接,风光无比的嫁入宫内。这等帝王宠爱,被众家少儿郎所羡慕不已。 可对于南嘉来说,让他觉得心底发烫的不是这场盛世婚事,而是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那个人。 想当初他曾经多次梦到过自己身披红衣嫁给她,如今真正梦想成真了,南嘉觉得眼眶都有湿润。 两人相识相知多年,楚栖却数年如一日的将他捧在手心里疼着。即使如今他已身为人父,但楚栖却把他宠的跟个孩子一样,在她面前完全不用动脑子。 南嘉怕自己再想下去会哭出来,便深呼一口气把眼泪压下去,伸手掀起盖头的一角,偷偷戳开轿子的帘子,往前面看了一眼。 众人中,他一下子就看到了楚栖。身形挺拔的她骑在马上,此时正低着头,约摸着是跟她怀里的楚芽说话呢。 怕被人发现,南嘉只看了一眼,就放下帘子坐了回去。 从王府到皇宫的距离,南嘉从来没觉得有这么近过,似乎才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 君后从御道进宫,花轿一路抬到宫门口。楚栖下马,将女儿交给初二看着之后,便伸手掀开帘子,弯腰将轿子里面的南嘉抱出来。 “母皇说我就你一个夫郎,干脆跟寻常人家一样办婚事算了。待会儿咱们行完册封君后的大礼,就去凤兮宫拜堂。”楚栖趁着抱他的时候,低声在他耳边说着这些。 南嘉听她说还有拜堂,不由得高兴的嗯了一声。 因为册封之礼有些繁琐,楚栖就想让楚芽先去凤兮宫等着。可楚芽却拉着南嘉的衣角直摇头,仰着脑袋说道:“豆宝不怕累,豆宝也想去。” 今天这么大喜的日子,楚栖也不想扫了女儿的兴,就弯腰摸着她的头说道:“爹爹顶着盖头看不到,娘牵着你,你牵着爹爹好不好?” 楚芽立马欢快的应了声嗯,伸出手攥住南嘉的手指头,跟楚栖说道:“豆宝当爹爹的眼睛。” 楚栖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一家三口就这么一同去行册封礼。 结束册封之后,三人来到凤兮宫。 初九捧着红绸等在门口,离老远便见皇上和君后手里牵着小皇女,一下子笑了出来。 初九弯腰冲着楚芽招手,“豆宝过来,爹爹和娘要牵红绸才行哦。” 楚芽皱巴着脸哼哧着不想松手,“豆宝今天穿的是红色衣服,跟红绸一样。”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初九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想用自己代替红绸的想法,摇了摇头,“一样也不行啊。” 楚芽听没有商量的余地,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手。 等看爹爹和娘都伸手牵住红绸后,楚芽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又看了看红绸中间的大红花,抿了抿唇,偷偷伸手攥住花的一角,慢慢的,一寸寸的,将整个花都扯进怀里抱住。 楚栖低头看了她一眼,楚芽立马昂着头扁着嘴,冲她眨巴眼睛扮可怜。 楚芽这双眼睛长得跟南嘉几乎一模一样,每次她这么看着自己,楚栖都会心软。 这次也不例外,楚栖说道:“你要答应待会儿不乱说话,才能让你牵着。” 楚芽眼睛一亮,立马冲着她直点头,张着嘴巴用唇形说道:好。 南嘉从盖头下面看见女儿抱住了红绸中间的那个花,不由得笑了出来,小声说她,“你真是一点也不愿意错过爹娘的婚事。” 楚芽仗着自己矮,往南嘉面前一站,仰着头就能看见盖头下爹爹的脸,不由得冲他咧嘴笑。 楚昭坐在主位上,心底感触万千,但此时的欢喜远远胜过于其他的,尤其是看见楚栖这一家三口跟串糖葫芦一样横成一排进来时。 “这……”楚昭看着中间的楚芽这了一声后,一下子笑了出来。殿内的众人第一次看见父母成亲时孩子抱着红绸花跟着的,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楚芽看见皇祖母笑了,也想跟着笑,但记着娘说过不许说话,便又把刚咧开的嘴抿了起来,包子似得小脸,一本正经的板了起来。 她这一举动,更是惹的众人哄笑。连盖头下的南嘉都轻声笑了出来,楚栖好笑的看着女儿,小声说她,“娘的风头今天都被你抢光了。” 嬉笑之后,终于该要拜堂了。 楚栖和南嘉面对面站着,楚芽抱着大红花站在两人中间,一会儿抬头看着这个,一会儿抬头看看那个。 滴溜溜的黑眼睛好奇的看来看去,但等看到爹娘齐齐跟自己弯腰鞠躬时,紧张的眼睛都直了,手紧紧的攥着红绸,站的笔直不敢乱动弹。 等南嘉被楚栖送入洞房时,楚芽仍旧寸步不离的跟在两人旁边。 楚栖还要出去应酬,众人也不敢随意进来闹洞.房,内殿里顿时就剩下了这父女俩人。 南嘉掀开盖头时就看见楚芽手里牵着楚栖那端的红绸,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就是不说话。 南嘉看她这幅模样就明白,“拜完堂了,豆宝你可以说话了。” 楚芽这才松了好大一口气,放下红绸蹬着小短腿就往床上爬。南嘉还没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就已经呈大字状躺在上面了。 楚芽神色跟个大人似得叹息了一声,声音却是奶声奶气,“累死豆宝了。” “嫌弃累你还非要跟着。”南嘉好笑的看着她,将她放在床边的红绸拿了过来,搁在一旁的凳子上。 楚芽扯着自己身上红色的衣服,说道:“九叔说成亲很重要,豆宝想见证爹爹和娘很重要的时刻。” 南嘉听的一愣,心底忽的软成一团,低头亲了她一口,“爹爹喜欢死你了。” 楚芽睫毛害羞似得轻轻颤抖,伸手捧着南嘉凑近的脸,笑着回亲了一口,说道:“我也喜欢爹爹。” 楚芽亲完后觉得味道有些不对劲,眨巴着眼睛砸吧了两下嘴巴,然后果断的把捧着南嘉脸的手松开了,手背抹着嘴唇,皱巴着脸说道:“爹爹你把面粉蹭到脸上了。” 南嘉闻言笑的不行,心想不愧是母女俩,都是一样的嫌弃他脸上的粉。 见楚芽躲着他的脸,南嘉就伸手捉她,坏心眼的把脸凑到她嘴边。 楚芽抗拒的伸手推开他的脸,头摇的像只拨浪鼓一样,“爹爹脸上的面粉不好吃,豆宝不想亲!” 楚芽跟南嘉闹了一会儿,总觉得有东西硌着自己的背,不由得掀开身下的被子。 她撅着屁股伸手往被子下扒拉了两下,随后发现稀罕事似得,高兴的跟南嘉说道:“爹爹!床和被子里面长出了东西!” 长出了一堆的红枣桂圆花生。 这些东西的寓意南嘉自然知道,但如今看见女儿盘腿坐在床上伸手剥花生,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楚栖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父女俩,盘腿坐在床上磕花生的场景,“……” 想象中南嘉含羞带臊的坐在床头,等着她过来掀盖头的场景,顿时随着剥花生时“啪”的一声,碎成了渣…… 她该想到的,有了楚芽在,她和南嘉间的洞.房还能有什么情调可言。 楚芽丝毫不知道她娘对她的嫌弃,举着手里的花生米说道:“娘,快吃花生,豆宝都给你剥好了!” 见楚栖坐过来,楚芽赶紧朝她爬过去,跪坐在她旁边,把自己用衣服兜住的花生米都捏给她,“爹爹说你可能没吃饭,豆宝就把花生米都留给你吃了。” 楚栖听了这话,眼神一柔,张嘴含住她递过来的花生米,手掌覆在她脑袋上揉了揉,说了句,“谢谢豆宝。” 楚芽赶紧摇了摇头表示没事。见楚栖吃了自己剥的花生米,便眨巴着眼睛巴巴的看着她。 楚栖没弄明白她的意思,抬头看向一旁光知道笑,就是不肯说话的南嘉。但一看他那副看热闹的模样,就知道他不会说,楚栖这才低头看着楚芽,问道:“怎么了?” 楚芽揪着小手扭着身子,小声说道:“娘吃了我的花生,晚上能不能让我和你们一起睡?”她嘟着小嘴说道:“豆宝也想跟你们一起睡红被子。” “……”楚栖瞥了眼捂着肚子笑倒在床上的南嘉。他看热闹似得,等着看她怎么处理“吃人家的嘴软”这句话。 楚栖留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才低头摸着女儿的头,对着她期待的眼睛,柔声问道:“豆宝想不想要个弟弟?” “想!”楚芽立马坐直身子大声的应了句,漆黑的眸子兴奋的看着楚栖,问道:“豆宝有弟弟了吗?” 楚栖徐徐善诱道:“豆宝晚上自己睡,娘就让爹爹给你生个弟弟,好不好?” “好。”楚芽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在楚栖眼神的示意下麻溜的从床上滑下来,穿上鞋子就跑出门了,走之前小手扒着门框说道:“豆宝想要一个听话的弟弟。”说完才跑出去。 等女儿走了之后,楚栖挑眉看向床上的南嘉,说道:“来吧,给豆宝生个弟弟吧。” 南嘉听着她略带危险的语气,丝毫没有逃跑的意思,反而赶紧跪坐起来往她怀里爬,坏笑着将自己化着妆的脸凑到她面前,故意说道:“来吧来吧,良宵苦短,别再耽误了。” 楚栖的反应跟楚芽一样,见他凑过来,立马伸手盖住他的脸,皱着眉头说道:“怎么又涂了这些东西?脸上不难受吗?” 南嘉听她关心的是自己难不难受,才坐直身子不再胡闹,扒拉开她盖住自己脸的手,改为握在自己的双手中,笑着说道:“一生中一次的大婚,怎么能不化妆呢。” 南嘉手指在楚栖手背上调皮的爬来爬去,咬着嘴唇有些娇羞的小声问她,“我今天好不好看?”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化了一上午呢,都没让豆宝乱摸。” 楚栖见南嘉问这话时耳朵都红了,眼睛却是亮晶晶的,满怀期待的看着她。这幅可爱的模样,看的楚栖心都痒了。她忍住压倒他的欲.望,诚实的说道:“好看。” 南嘉笑眯眯的说道:“好看我以后就经常化给你看。” 楚栖闻言果断拒绝,神色比刚才还认真的说道:“你不化妆时最好看。” “我才不信你呢,”南嘉伸手推着她的肩头,将她压在床上,长腿一迈便骑跨着趴在她身上,嘴唇若即若离的贴着她的嘴唇,问道:“要是我嘴上涂的这种东西能吃,那你喜不喜欢我化妆啊?” 见身下的楚栖眼神亮了亮,跟个听见有糖吃的孩子一样,南嘉一下子就笑了,偏头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声音引诱的说道:“我今天唇上的脂膏是能吃的,蜜桃味的,你想不想尝尝?” 楚栖声音暗哑,握住他腰肢的手都紧了紧,低声问道:“真的?” 南嘉伸出舌尖在自己唇上轻轻的舔了一下,随后低头压在她唇上。四瓣唇片贴在一起前,他道:“给你尝尝。” 楚栖第一次知道原来这种东西还有能吃的! 她翻身把南嘉压在身下,对着他的嘴唇吃了一次又一次,吃不够似得。 身子逐渐燥热的两人自然不能只满足于唇瓣间的研磨…… 楚栖弯腰将衣衫凌乱的南嘉打横抱了起来,转身往净房里的温泉处走去。那里既能洗去南嘉脸上不能吃的东西,还能让她彻底把南嘉“吃”个够。 毕竟,还要给楚芽生个弟弟呢。 一年后,楚芽小皇女终于抱上了弟弟。弟弟除了那双桃花眼跟娘一样之外,就长得跟她一模一样了。 她当初跟娘说要个乖巧听话的弟弟,如今梦想成真了,可就是有一点,弟弟太乖巧了。 她都在弟弟床前看了半天了,怎么他就只知道睡觉而不理自己呢?醒着时不管自己怎么逗他,他都是轻飘飘的瞥了她一眼就别开了脸。 弟弟是嫌弃她了吗? 这个念头刚闪出来,就被楚芽摇头否定了。她觉得肯定不是,一定是她找的东西弟弟不感兴趣! 楚芽在床前趴了一会儿,就看见弟弟睁开了眼,顿时精神一振,跑到弟弟眼睛能看到的地方唤他的小名,“蜜饯。” 爹说弟弟是他们所有人的甜蜜饯,所以小名干脆就叫了蜜饯。楚芽觉得这个名字好听极了,喊多了自己都想吃蜜饯了。 床上的小蜜饯翻了个白眼把头偏到看不见楚芽的地方,盯着那边的床帐看。没一会儿,床帐下面钻出来一张楚芽的脸,露出小豁牙喊他“甜蜜饯”。 “……” 蜜饯又别开脸,楚芽就围着床把脸凑到他面前。这么来回几次,蜜饯头都转累了,妥协似得看着自己的豆宝姐姐,一双清冷的桃花眼斜睨着她。 楚芽顿时高兴的拉着他的小手,喜滋滋的说着,“小蜜饯,我是姐姐……” 窗外,本来准备进去看看儿子睡没睡醒的南嘉,见着这一幕便停住了脚步,驻足在窗外看着这一对儿女。余光瞥见楚栖过来,便跟她比了个“嘘”的手势,拉着她一起看。 楚栖伸手搂住南嘉的腰,先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才看向屋里。 床沿边喋喋不休的楚芽,正跟眯着眼睛直打哈欠的小蜜饯聊的“正欢”呢。 夫郎依偎在她怀里,不远处是一对活泼可爱的儿女,楚栖不由得觉得岁月静好。 ——完—— 这篇文的灵感其实最初就来自于一句话→“南有嘉木,等凤来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