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温柔受穿进古早狗血火葬场》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当温柔受穿进古早狗血火葬场 作者:铜炉添香 文案 池白晚穿书后失去记忆,以傅司寒的情人自居了五年。 他清冷深情,温柔乖顺,人人都说他爱惨了傅司寒,殊不知他只是个结局惨淡的炮灰。 剧情中的池白晚家世清贫,跟了傅司寒五年后,才知道自己是主角攻和主角受的内线,一心抓住傅司寒的财务漏洞把他送进监狱,到了最后却因为深爱傅司寒而亲手暴露了计划,坠海而死。 池白晚恢复了记忆,想改变自己死亡的剧情,可是在体悟了傅司寒的疯子本质之后,他决定死遁。 傅司寒对他有无尽的偏执欲,本应轻视他、侮辱他、折磨他,却在这个过程中渐渐迷失了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觉得池白晚该是他最亲密的爱人。 只是商场如战场,傅司寒不得不谨慎小心,尽管他想要拥抱住池白晚,告诉他不要害怕自己,可是说出口的话却比刀锋还要锐利。 池白晚温柔而冷淡:“司寒,既然你厌倦了我,就请放我离开吧。” 傅司寒一贯冷漠无情,五年的时间太久,他也腻了,“你走吧。” 傅司寒是全书唯一手眼通天的反派,天之骄子做的太久,对任何感情都无动于衷。 直到他眼睁睁看见池白晚走上甲板,挥挥手温柔的笑着和他道别,仰头倒进了海里。 傅司寒此生从未有过心痛的感觉,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跟随池白晚跳进了海中。 池白晚脱离了剧情的束缚,人生浪到飞起,当演员拿大奖,拍广告拿世界最美面孔,一路像是开了挂。 直到新片首映礼上,媒体拍到了台下的傅司寒,上城金字塔尖的大人物。 向来冷静沉稳的傅总神情阴鸷可怕。 媒体趁机挖小料:“你们认识?” 池白晚清冷温柔的脸僵住:“不认识。” 傅司寒冷笑:“不认识?” “你大腿内侧有一颗朱砂痣,要我把照片给所有人看吗?” “你躺在玫瑰花丛里哭着往前爬的录像带,你都忘了吧?” “池白晚,你骗我。” “用我这条命赔给你做奖杯,配不配得上你一路繁花似锦?” * 追妻火葬场,受穿书觉醒,后期会失忆,攻重生 1v1,双洁双处,不换攻 攻冷漠变疯批占有欲爆棚·纯纯狠人,受微万人迷属性,bulingbuling的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爱情战争 娱乐圈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池白晚,傅司寒 ┃ 配角: ┃ 其它:求预收《星际第一白月光》 一句话简介:他追他逃插翅难飞 立意:尊重他人才能让世界更美好 第1章 情人 晚上九点五十的明亮卧室,池白晚摘下耳机,轻咳了几声,喝了一口水,眼珠片刻不离地看着电脑屏幕上快速滚动的弹幕。 “Ever小哥哥你唱歌很好听,就是嗓音有点沙,是嗓子劈了吗?” “今天晚点下播好不好!平时一周才直播一次,你粉丝数量都好几万了,我都没见你开过镜头呢!你到底长什么样子啊Ever?” 池白晚看着,唇边有些微微的笑意,打了一行字:“很丑,不要看。” 他生活中没有出门唱KTV的机会,有一次偶然点开了直播间的图标,尝试着唱了一下,居然有粉丝关注他,就一直断断续续地唱了下来。 但他时间不多,因为还有十分钟就到十点了,很快就有佣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池白晚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在键盘上飞速打出:“抱歉各位,麦坏了,下次见——” 妥善闭麦之后,池白晚起身开门,“请进。” 年轻佣人端着牛奶杯走进来,对上他视线的时候忍不住发呆了几秒—— 他柔软的黑色头发有些长,遮挡了那双温柔清冷的桃花眼,上扬的眼尾下有一颗泪痣,鼻梁很高,嘴唇漂亮,皙白的脖颈下,清瘦的锁骨在领口处若隐若现,纤细的腰身线条诱人柔韧,整个人有种安静温和的易碎感。 他身上的味道很清冷,是先生最喜欢的空山新雨香型,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清新淡雅,无意撩人,却因为隐藏在冷香下的温顺性格让人忍不住热血沸腾。 但佣人们都知道,他已经保持这个状态五年了,没沾染过除先生外任何人的味道,干净纯白地像是崭新的没被使用过的漂亮人偶。 尽管他只要一出去就会被所有人盯上,说不定还能当大明星。 池白晚察觉到佣人的注视,没有责怪他盯着人看的无礼,而是接过他手里的牛奶杯,温声道:“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休息?” 他说话一向这么温柔,仿佛对谁都有无限多的柔情和纵容,当那双桃花眼笑着看你的时候,你只想把他剥光了做﹉爱,让他顺从地被你带入欢乐痛苦的海洋,享受他在每一个细节处无微不至的包容宠溺,不管是引颈落泪还是隐忍闷哼,他都愿意完全听从你的掌控,任你为所欲为。 先生就喜欢这样的,把他据为己有后,经常做到他下不了地,佣人们都私下里议论他第二天会逃,然而他却会踉跄着摘一支花园里的玫瑰送给先生,眼睛里的爱意几乎要漫出来。 然后再看着先生漫不经心把玫瑰放到玄关柜子上,慢慢枯萎。 但他依旧乐此不疲。 年轻佣人回过神来,脸颊已经红了一片,支吾着:“池先生,刚才叶助理来了电话,说先生今天脸色很不好,提前告知您一下,让您有个心理准备。” 在这个家里,池先生是先生的情人,情人可以有很多个,但先生唯独傅司寒一个。 池白晚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淡,不过他没有太过表现出来,那只会给佣人们增添心理压力。 毕竟「傅司寒」这三个字就够有压迫感的了。 佣人试探着问他:“要不要我告诉先生说您病了,今天晚上不能让他开心?” 昨天他一夜未眠,今天早上十二点才醒过来,嗓子都哑了。 池白晚勉强笑笑,像只快要枯萎的白玫瑰,叶子都要凋零了,轻声道:“生病也没用的,他要是想怎么都会要,不想谁也逼不了他,没事,你走吧。” 他顿了顿,拿起牛奶杯:“你喝了吧,我看你黑眼圈很重,晚上好好睡一觉。” 佣人的表情很难形容,像是看见一朵即将被风雨摧残的漂亮花朵,他深深地看了池白晚一眼。 这样温柔的人,恐怕只有先生会给他委屈受。 换个谁都会抱在怀里好好疼惜的吧? 佣人耷拉着眼皮离开了。 池白晚脸上还有着浅淡的笑容,他坐在电脑前,有一点发呆。 上一次见到傅司寒仅仅是在昨天,但他留下的痕迹就像刚刚才发生过一样,红到发紫的,触目惊心。 傅司寒在性﹉事上强势的无以复加,不喜欢多言,是个实践主义者。 池白晚也不会要求他对自己温柔一点。 这样就不会在被他拒绝时感到失望。 傅司寒是个冷漠的野心家,上城金字塔尖的商圈大佬,家世显赫,财产传了几辈人还在稳步提升中,自小离开父母在国外长大,学历高,智商高,财商高,是傅家这一辈中的佼佼者。 唯一的缺点是明面上的婚姻空白如纸,背地里的情史也只和池白晚一人有关联,任谁看都会觉得池白晚是捡了个大便宜。 二十八岁的傅总在商场上有无穷的潜力,他为人没什么温度,唯一一丝宽容都给了池白晚。 池白晚也仅仅只需要这一丝宽容就好。 别的深情对待就算了吧,不可能会有的,他只希望傅司寒能像自己爱他那样施舍一点回应,哪怕是有百分之一也好,他就会心满意足。 头顶的灯光被调整成了适合做﹉爱的暗橘色,宽大的睡衣被冷汗浸透,贴在皮肤上,池白晚应该去洗个澡,他拖着有点纵裕过度的身子去了卫生间。 别墅外,车库开启的声音很刺耳,佣人们错乱的脚步声一拥而上,伴随着一声声先生,车库的门落下了。 几分钟之后,他听见一阵脚步声传上了二楼,池白晚来不及彻底吹干,急匆匆就跑了出去。 不多时门就被推开,傅司寒微微低着头,躲过门框上来回摆动的钟摆,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将整间卧室显得小了一圈。 抛却他冷硬的性格,年纪轻轻的傅总面容十分俊美,如果放柔了神情,丝毫不亚于任何一名当红顶流。 但傅司寒甚少放柔神态,他轻蹙起眉,在卧室里看见了还水淋淋的池白晚,“你在家就是这幅不着边际的样子?” 池白晚走过去,替他脱下西装外套,挂在自己的衣柜里,嗓音在嘶哑中有一点沙糯,听起来很迷人:“没有,我知道你回来,特意洗好了等你的。” 语气很期待,一如既往的乖顺懂事,话语里的喜欢根本藏不住。 傅司寒对此很习惯,扯了扯领带,语气里的不耐并没有削减半分:“那就转过去趴下。” 他这样冷冰冰的语气完全把池白晚对他今晚会疼惜自己的最后一丝期待完全打碎,池白晚的脸不由得红了,他对这些话永远都不能免疫,每次听见都要脸红,“嗯。” 傅司寒扯下领带丢到桌子上,无意中看见池白晚的直播界面,语气很冷:“你在外面抛头露面?” 虽然池白晚对他不加掩饰的恶劣语气早已习惯,但心里还是疼了一下,终究还是不能幸免于不在意,他只是想有一点自己的生活而已。 这样就能在傅司寒三番两次的「今晚不回」中打发时间。 他的眼神孤寂落寞,嘴上却没有泄露半分:“是我不好,下次不会了。” 傅司寒虽然有不悦,但也仅仅是把电脑往旁边一拨,就开始动手扯他的衣服,而池白晚很配合。 傅司寒比起往常显得更加冷漠,眉眼间像是结了冰霜,往常虽然少有关怀,但也不像今天这样不顾及池白晚的感受,一言不发的欺负他,单纯发泄情绪。 池白晚是不喜欢出声的,但到后来实在是有点忍不住,眼前模糊了一片。 结束后,傅司寒坐在池白晚的电脑前,刀锋般锐利的眼眸一直盯着评论区看。 他身上的衣服还很工整,池白晚就不一样了,一身狼狈,早知道穿好的衣服还是会坏,倒不如不穿。 池白晚自己洗过之后,安静回到电脑桌前站着。 傅司寒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屏幕,“你的粉丝不少。” 他的声音很冷淡,低沉中带着点嘶哑,听得出来,池白晚的反应还是和从前一样让他很满意,很动情。 “明天把账号注销了,你这样的账号注销会有一定难度,我可以找人替你办,或者你自己去和网站协调。”傅司寒缓缓说道,“但要是我出面,你以后就连出个门都要先求我,自己考虑一下。” 池白晚知道傅司寒这个人嘴里开不出玩笑,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存在虚晃。 但他还想争取一下,“我在家待着还挺无聊的,能不能……” “觉得无聊的话,就趁这机会养养性子,这两天审计局赵处的女儿结婚,你陪我去一趟。在那之前,”傅司寒顺着他敞"开的睡衣领口看下去,“多上点药,尽快把印子消下去,别给我丢脸。” 池白晚先是眨了两下眼睛,然后抿着嘴唇,温热的水湿润了瞳孔,意兴阑珊地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感觉有点头疼欲裂。 连这一点点爱好都被禁止了啊。 他明明很开心来着,原来傅司寒会不喜欢吗? 没了那些可爱的弹幕,以后又要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家里了。 但他又不能也不敢和傅司寒唱反调,只好用力压下酸涩,尽量平和地说:“我知道了,司寒。” 傅司寒不再理他,起身走到窗边,拉开阳台的门,坐在躺椅上吸了一支烟。 比起从前仅有的温存,如今是一点都不剩了。 池白晚的心脏就算是钢筋打的,也禁不起一次一次的被碾碎。 再忍一阵子,忍到傅司寒能重新燃起对他的爱意,他可以心甘情愿地遗忘这些委屈。 他不想再当傅司寒的情人,从一开始他就爱着傅司寒,那个时候,傅司寒明明也很爱他。 要是厌倦了他,明明可以直说,池白晚也不会求他别走。 因为从头到尾身陷爱意无法自拔的只有自己一个,傅司寒离开他也许会找到更喜欢的。 池白晚晚上没吃饭,忍着胃疼和骨架疼走了过去,一抬头却看见漫天的星光,很漂亮,像是情人滴落的眼泪,一颗一颗,晶莹剔透。 “我听说,人死了之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池白晚突然说,“我死了之后,会不会变成星星?” 傅司寒没有回答他,准确的说,他不爱讲话,修长的食指抖落几许烟灰,按灭了烟头。 “想说什么?”傅司寒问,这个角度,傅司寒能看见他脑后一整片一整片的璀然星光。 “没什么。”池白晚蹲身半跪下来,两只手伏在他的膝盖上,“我不想变成星星,那样就离你太远太远了。” “司寒,别生我的气好吗?”池白晚低着头,凑近了洁白的睡裤系带,“我喜欢你。” 傅司寒默不作声地被他讨好着,冷眼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最后,傅司寒的声音从头颅上方传来,犹如从天降临,“有精力多看看书,我不喜欢没用的事占用你的时间。” 池白晚垂下眼帘,眼底的失落情绪无法遮掩。 他当然知道傅司寒有这个毛病,他的精力只能消耗在傅司寒身上。 上次听到这话的时候,他刚跟了傅司寒,找了一份兼职,为了应酬没回家,傅司寒第一回 开车去接他就碰到这种情况,登时脸色就冷了下来。 当时酒局上的人都倒了大霉,第二天就被告知公司财务上出了漏洞,不得不宣告破产。 池白晚那几天被弄得很惨,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工作过。 池白晚恍惚之间在想,他是愿意为了傅司寒待在家里的。 虽然真的有过大公司的经纪人在网络上联系过他,要给他安排一系列课程,类似于高尔夫,射击,舞蹈,培养他当明星,但他都拒绝了。 他还是想等傅司寒爱他。 傅司寒冷淡说:“去婚宴就别瞎穿了,明天让叶助带你去买点衣服,别买便宜货,喜欢什么买什么。” 池白晚干咳两声,点点头,傅司寒算是满意了,把人拽起来进了屋,关灯,继续。 池白晚却一直看着星星,眼里的无助和眼泪几乎要把他淹没了。 “司寒,疼疼我吧,我爱你。” 我是那么赤诚、热烈、死心塌地的爱着你。 作者有话说: 激"情"开"文,前排预警,真的狗血追妻火葬场,受逐渐觉醒个人意识中。 第2章 对我好一点 池白晚知道傅司寒带着脾气回来的,这一晚上大概会有六七次,后来又去了阳台,他们之间从来没有戴过保护措施,因为池白晚是男人,不会怀孕,也不会有病,让傅司寒心安理得。 池白晚也提了,但很明显没有被采纳,反而让傅司寒不悦,对这位承受疼爱的逆来顺受的金丝雀更加冷漠,说的话也像刀锋一样尖利刺骨。 “记住你的身份,如果要戴,那我们马上就结束这一夜。” “要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吗?”恶劣的语气随之用力,“别说不该说的话惹我心烦。” 池白晚是傅司寒养在掌心里的金丝雀,长相温柔漂亮,性格体贴乖柔,在这事上却非常配合,没有底线,嗓子好听,身段可塑,体力又好,外人都说,能伺候傅司寒这样的大人物不在外面再养一只,确实得有点不一样的手段。 池白晚没有手段,如果非得说有,那就是完全柔软的那颗心。 池白晚对着镜子看着满身红的,紫的,青的,交织的自己,这样陌生而熟悉的自己,让他好像回到了五年前。 五年前他十八岁,为了挣多一点钱读书,去了夜总会打工,正好遇上头次来玩的傅司寒,他第一眼就很喜欢池白晚,当场问他要不要跟了自己。 池白晚在学校总是班级第一,对于学习有着极大的热忱,自然不肯给人做小情儿。 但现在池白晚回头看过去,从那天开始,他好像就陷入了一个无法阻挡的故事开端,像是所有小说里会写的那样,傅司寒为了得到他,先是从他生活的点点滴滴渗透,再亲手建立了一座乌托邦给他。 当年的傅司寒直白的问他要不要跟自己,也以无所不尽其极的方式直白的占领他的世界。 池白晚是在网络上得知傅司寒的背景的,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名下产业横跨多个领域,是上城乃至国内闻名的青年企业家,对家不少,多次要搞死他都以失败告终。 媒体碍于傅司寒的身份,对于他的评价都很克制:冷血无情的大人物,傅家新一任的大家主。 大人物通常都是说一不二的,池白晚只把这句追求当做一个插曲,没有放在心上。 后来发生的事情才是真正超出了池白晚的预料。 他的学校因为他在夜总会兼"职把他开除,他租住的房子被房东高价租给了别人,他常去打工的店铺招了新服务生,甚至他半夜没地方去睡公园,都要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名贵烈犬追着凶。 这一切结束于一场意外,流浪街头的池白晚被一群黑衣壮汉打了一顿,口口声声说什么「姓傅的」「喜欢他」「废了他」之类的话,池白晚要被打死的时候,是傅司寒救了他。 池白晚把此时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傅司寒当成了救命稻草,那天晚上,傅司寒因为救他也被打的一身是伤,两个人躺在街角,傅司寒哑着嗓子问他要不要跟了自己。 池白晚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倒霉,一边哭一边揪着傅司寒的衣领:“你不要逼我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的人生一团糟,不能再和男人搅在一起,我要读书,我不要做你的情人……” 傅司寒不言不语,而是捏了下他的脸颊:“和我在一起,你的生活会回到正轨,我保证。” 池白晚别无选择,傅司寒的话像是最甜蜜的奶糖,丝丝的甜意让他沦陷其中,对于当时的他来说,居无住所,前途无依,爱上傅司寒是顺理成章的事。 傅司寒点了点自己的嘴,他流着眼泪亲了上去,最后在一个富丽堂皇的酒店的淋浴头下,从里到外把自己交给了傅司寒。 少年的热恋义无反顾,当年的傅司寒为了讨人欢心亦是用尽深情,尽管知道他们俩隔着银河系那么远的距离,池白晚还是义无反顾地当了他的情人,卑微的爱上了他。 “你是我的了。”淋浴头下的水差点让他窒息,傅司寒对他的占有也让他失神,但只要傅司寒想,不管池白晚多么难受,也会热情的迎合他,整夜和他黏在一起。 “疼疼我。”当时的池白晚这样说,“寒哥,对我好一点。”然后他紧紧贴在大理石墙面上感受占有,闭上嘴巴恨不得把脸埋地里去。 但是傅司寒喜欢他的放蒗和温柔,亲亲他的脸颊,“不,我以后也这么对你,习惯就好。” 池白晚睡着了,在傅司寒怀里,他往里窝了窝,像是寻求港湾,傅司寒揉了下他的头发,听见他撒娇一样的哼声,即使这是他们的第一个晚上,也足够的缱绻热辣,池白晚带给他的享受犹如一脚踏进天堂,身上的伤痛尽管彻骨,尤不及酣畅的交﹉欢震慑心魂。 池白晚第二天才知道打他的黑衣壮汉是傅司寒的仇家,傅司寒仇家不少,他们将池白晚视作唯一可以突破傅司寒的关卡,多次寻衅滋事,好在傅司寒将他保护的很好,池白晚不上学了之后就住在他的老宅,除了不能出门和伺候傅司寒这两条,池白晚过的还算舒适。 但很显然,昨晚发生的两件事让池白晚感到不适应。 一,他第一次觉得受不了傅司寒的冷漠了,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一旦有了可能想离开傅司寒的念头,那就如野藤蔓一般疯狂生长。 二,傅司寒居然放他出老宅了。 池白晚倦怠地光着脚从浴室走出来,打开衣柜,简简单单穿上条牛仔裤,对着镜子照了下自己的形象。 镜子里的他身形清瘦,有一双笔直修长的腿,虽然一晚上下来有点合不拢,但是看起来赏心悦目,很适合被抓着脚腕。 池白晚觉得也就傅司寒有这怪癖,他提过想给他戴上个脚铐,另一边钉死在地上,动一下就有清脆的声响。 池白晚求了他很久才没让这个计划付诸于行动,但他很后怕,傅司寒居然有这种念头。 但凭借池白晚对傅司寒的了解,他做出什么,池白晚都有心理预期。 池白晚用了十分钟的时间从二楼下到了一楼,一抬眼,看见长桌上的早饭摆的整整齐齐,而傅司寒却没有动筷子。 傅司寒是在等他,坐在餐桌后,低垂着眼眸看手机,时不时滑动一下,显得心不在焉,那双狭长锐利的眼眸神情冷漠至极,长眉微拧,高挺的鼻梁投下一片暗影,他的长相矜贵冷傲,和他这个人一样不近人情。 比起昨晚,傅司寒的心情更不好了。 今天答应了池白晚要让他出门,是傅司寒昨夜一时冲动的产物,他已经后悔了。 “司寒。”温暖轻柔的嗓音从傅司寒身后传来,很哑,“抱歉,没能去花园里摘束玫瑰花送你,但是……我爱你。” 这把温柔嗓音向来能抚平傅司寒躁郁的情绪,此时此刻,傅司寒「嗯」了一声,算作听到了。 傅司寒想到早上佣人们在厨房讨论池白晚到底有多好,一会儿想到自己竟然同意池白晚今天出门离开家的计划,就觉得不可理喻。 大概是被池白晚迷昏了头,才被哄着说出了那样的话。 他手指抓着的手机角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节奏越来越快。 他想,这一只娇养在手心的金丝雀被他养的越来越不懂规矩了,好在赏心悦目,说起话来也心情舒畅。 傅司寒没有回头:“你这几天都起来的这么晚?” 池白晚抿了抿嘴唇,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对于时间宝贵的傅总来说,不自律的人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池白晚忍着不适,双手抚平他肩膀的僵直,力道适中地按着,软声说着服软道歉的话:“昨天晚上有点累,今天就没来得及醒,对不起,让你等很久了吧?” 很久之后,傅司寒沉声:“坐下吧。” 傅司寒收紧的情绪稍稍有一点松懈,池白晚对他永远有用不完的温柔,只需要轻声一哄,他就可以再多分给池白晚一点耐心。 可傅司寒做出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他不想让池白晚出门了。 “今天叶助要在公司忙业务,不能送你去商场了,你随便在衣柜里选一件。” 反正傅司寒也不会让他在别人面前露面,坐在车里等着婚宴结束就好。 池白晚按摩他肩膀的手指有一瞬间的停顿。 傅司寒感受到了。 他不高兴了?就那么想出门? 傅司寒为这个可能性感到愠怒。 他打开手机,点开几个没什么价值的合作商对话框,看了几眼,回复的语气冷漠,没给他好脸色,“你是和霍总签的合同,让他来保你。” 不到一分钟,对方连发好几条语音,看起来是急得不得了,生怕傅司寒不帮他。 傅司寒看完消息,抬眼看着池白晚:“想给我送人?婚宴那一天?” 对方焦急道:“您喜欢温柔的对吗?我这刚好有一个极品,是个男孩子,您看看?” 池白晚把这一切看在眼底,这不是头回听见这样的话,不停的有人往傅司寒床上送人,只不过傅司寒从没要过,也没带回家过,但如果真的有,池白晚又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指责他? 但他的手指已经在瑟瑟发抖,遮掩不住害怕,他半跪下来,了解傅司寒只要是生气了,说话那冷漠的调子谁听了都害怕。 “小厂商也不容易,别对他们发火,我不去就是了。” 省的真的发生了什么,我的存在会给你添麻烦。 傅司寒没再说什么,而是关掉手机搁到一边,对他招手,“过来。” 池白晚起身,温驯地坐在他身上,白玉般的手臂搂着他的脖颈,温软的睫毛在他颈侧扑闪,用下巴蹭着他的锁骨窝,真心实意地哄着他,“别生气了。” 尽管他自己也想出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但他不会在傅司寒面前说出来。 他哄了傅司寒五年,再恶劣的情形都遇见过,也不差这一回。 傅司寒接受了他讨好一般的亲吻,眉心舒展了一点。 池白晚轻飘飘的一句话总能抚平他的心绪。 池白晚绝不可以有离开他的想法,否则傅司寒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像当年为了逼池白晚跟他,傅司寒用尽了此生最卑劣的念头,都没能让池白晚这颗小白杨低头。 如果不是那场仇家寻仇的意外,池白晚主动亲了他,傅司寒恐怕此生无法将他抱在怀中。 五年过去了,傅司寒并没有厌倦池白晚,反倒是想永远占有金丝雀的想法愈演愈烈。 虽然热情多少会消散那么一点,但是不妨事。 他再也很难找到床﹉事契合度这么高的情人了。 至于婚宴上有人要塞给他的没美人,傅司寒没兴趣。 但他不打算告诉金丝雀这个念头。 惊惧的金丝雀是最为致命的温柔毒药,他愿意放任自己沉沦麻痹,让池白晚不停的抖着嗓子讨好他,不停的诉说爱意。 池白晚感觉傅司寒的手撩开他衣服下摆钻进去,于是很顺从地软了腰,将自己往他怀里送的更深更紧,紧紧夹住他不让自己滑下去。 佣人张妈端着冒热气的白瓷碗走过来,脸色仍旧很拘谨,“先生,羹好了……” 傅司寒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下去。” 听起来傅司寒早晨等池白晚吃饭确实等了很久,他的火气连佣人都发现了。 其实做饭的活儿一向都是池白晚来,傅司寒对他的手艺很青睐,因为有他,家里厨房的厨子们也能少触傅司寒的霉头。 但昨夜很明显池白晚备受折腾,厨子们硬着头皮做了道鱼露蟹黄羹,是傅司寒最喜欢的。 池白晚也很饿了,轻轻拍了拍傅司寒的手臂,轻声说道:“司寒,吃饭吗?” 傅司寒手下绵「软的腰」肢被他揉的很烫,有点疼,池白晚安静地看着他,又唤了一声:“司寒?” 他的脊背最后一根尾骨的位置有一枚文身,是只名副其实的雀鸟,他不太喜欢傅司寒触碰这里,偏偏每次都会被亲红,池白晚总觉得文身将他对傅司寒的爱粉饰成了不值钱的附和,虽然是他心甘情愿做情人,也不是低劣的倒贴。 只是爱的太过,不合时宜。 他的亲吻笨拙而小心翼翼,但就是莫名让傅司寒改变了主意。 “吃完饭之后我带你出门。” 池白晚温润的眸子一怔,眼里的情绪像是水流一样沁人心扉,只倒映着傅司寒的脸庞。 虽然是和傅司寒一起……好歹是能出门了。 池白晚轻轻地抿唇笑起来,细瘦纤长的手指插"进傅司寒的发间,很懂事地在他唇角亲了一下,放柔了声音说道:“我很期待。” 第3章 试衣间 他低着头,温顺的眨眨眼睛,望向傅司寒,待他揉腻了自己的腰,把自己推下去时,心情不动声色地失落了一下。 傅司寒冷淡地低垂着眼眉,用缎子面的擦手巾擦了擦手,“最近瘦了点,摸起来很硌手。”虽然他屁股很翘腰又细的惊人,但腿又长又瘦,夹自己腰的时候特别难受。 池白晚咬了下嘴唇,小声说道:“那我多吃点。” 傅司寒瞥他一眼:“别吃胖了,那就难看了知道吗?” 池白晚被他的话弄得一头雾水,所以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算了,只要傅司寒愿意碰他,他可以随时调整自己的身材。 “嗯,我会注意的。” 傅司寒对于身材的要求非常高,从前有个不知死活的生产商往他办公室里送人,是个屁股很大的男孩子,才一跪下就被傅司寒撵了出去,说是看着就没兴趣,他也不喜欢野鸡,以后再送后果自负。 其实那男孩在圈子里很受欢迎,一夜难求,但搁在傅司寒眼里,不如池白晚好上。 池白晚早晨起来有点胃疼,他看了眼傅司寒,后者已经在喝汤了,丝毫不在意他难受的表情。 池白晚无法对他说自己胃疼,显得事太多,于是坐在傅司寒左手下的位置上开始吃饭。 胃再疼也得吃饭,饿死了没人埋,等下吃点药,挨一挨就好了。 池白晚吃的很慢,首先是因为胃疼,其次他的口腔好像因为昨夜磨破了,傅司寒在亲他的时候发现了,当时他怎么做的来着? 哦,又刮破了他的伤口,让血液的味道更浓郁,为那场没什么耐心的性﹉事显得更粗﹉暴了。 傅司寒慢条斯理地喝汤,狭长冷淡的眼眸却一直盯着池白晚看,温柔的金丝雀自己照顾自己的同时,还给傅司寒夹菜,吹汤,生怕烫了他,温了才递过来。 傅司寒没喝,搁到一边,直到放凉了。 池白晚不想浪费,那不是好习惯,于是他自己喝了。 味道一如既往的鲜美,就是有点苦涩的气息。 这餐饭吃的很快速,池白晚因为胃太疼了,吃好饭就坐着愣神,傅司寒没太在意他在想什么,把汤匙搁下,拿起车钥匙,冷淡道:“走。” 池白晚像是才听见他说什么,「哦」了一声,缓缓站起来,就穿着简单的衣裤跟着傅司寒出门。 傅司寒皱皱眉头,“穿成这样给我丢人?你没有别的衣服穿?” 池白晚抿了抿嘴唇,心想,可是我喜欢这一件,那是你送我的衣服。 见他不说话,傅司寒观察了一下,发现这衣服是自己随手买来的,金丝雀大概是很喜欢,穿的很珍惜,没有发黄损坏,眼睛无辜的看着他:“就让我穿着吧,这是你五年前送我的第一件衣服。” 傅司寒吐了口气,冷着脸穿鞋。 他没对任何人说起过池白晚的存在,除了家里人。因为不可能结婚,不可能有结果,甚至他只是个情人,夜里消遣用的。 现在男人和男人联姻很正常,傅司寒对此没兴趣,他已经足够强大,不需要别人的金钱帮扶,也懒得应付一位娇贵的联姻对象,他喜欢池白晚简单,不矫情,一心一意爱自己。 所以,池白晚想穿就穿着吧,他没必要苛责一只满心满眼只有他的金丝雀。 傅司寒:“你喜欢就好。” 池白晚用鼻子小小的吸了一口气,温柔地笑了笑:“嗯,我喜欢的。” 看吧,几句好话就能哄得他笑逐颜开,深情的桃花眼动也不动地看着自己,永远也不会看别人。 这样最好不过了。 否则傅司寒会让「别人」无法再看见池白晚温柔的目光。 那只能属于他一个人,就算他不要了,腻了,扔了,也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池白晚爱他,傅司寒有恃无恐。 临走时,张妈在门口把闹钟摆在门口,试探着问道:“先生今晚在家吃饭吗?” 傅司寒瞥了一眼池白晚,后者正动作缓慢地穿鞋,顿了顿,冷淡说道:“不吃了。” 他只吃池白晚做的晚饭,但很明显池白晚最近为了讨他欢心累的够呛,所以傅司寒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池白晚喜欢的菜色,锁定了一家泰式餐厅。 偶尔也得让金丝雀喘口气,换个口味。 傅司寒把人带到车库,平常习惯坐在副驾驶的池白晚这次躲到了后排,傅司寒不耐烦地用车钥匙敲了敲方向盘,“坐前面,别让我说第二遍。” “好……”池白晚乖乖听话,只是抱着双臂缩成一团,眼睫毛垂垂欲阖,像是吃饱了不愿意动,浑身难受,索性在车里睡一觉。 胃好疼……不想说。 傅司寒知道池白晚一坐车就喜欢睡觉,一言不发地点着了暖风空调,没有再为难他。 傅司寒想在金丝雀眼里看见感激的爱意,结果愿望落了个空。 很好,他果然是愈发骄纵了。 上城有数不清的高端商场,傅司寒只喜欢池白晚穿一个牌子的衣服,找了家最近的3A商场,直接把车停到了所在楼层的停车场。 “下车。”傅司寒没什么耐心道,“我今天时间很紧张,买完衣服我就送你回家。” 池白晚嘴唇发白,但是停车场比较昏暗,他也看不清车载镜里自己的脸,“好……” 傅司寒在前面走的很快,他个子高,雷厉风行惯了,池白晚身体吃不消,跟的非常吃力,只能小跑两步追上他,“司寒,你慢点走……” 傅司寒闻言,果然慢下脚步,但是下一刻,他就冷言道:“要我抱你吗?” 上次这么说,傅司寒把他抱到了老宅后面的秋千上晃了一夜,第二天池白晚就得了伤风感冒,从此对旋转木马一类的游乐设施感到恐惧。 而这种难以启齿的原因之下,居然是池白晚提出想去游乐园做个大熊玩偶兼职。 好在这里没有大熊玩偶,池白晚也不想再做兼职。 活着已经很累了,他只想偷个空和傅司寒好好度过二人世界。 嗯,就这么简单。 “不用抱,拉着我的手吧,行吗?”金丝雀偏过头,昨晚哭红的眼睛满是小小的期待,“我喜欢你牵着我。” 池白晚仍旧还记得,傅司寒救他的那个夜晚,就是他拉着自己的手吻上了指尖,温柔而危险地问他要不要和他走。池白晚是个书读傻了的,被人一亲就犯迷糊,直往后躲,一直躲到了墙角,又怕他流血过多而死,凑过去擦他的伤口,被他捉住了一下又一下地亲。 那个时候的爱还很浓烈,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后来就再也没有过了。 不过好算有过。 “不要抱就没别的了,我今天赶时间,你自己走。” 傅司寒的大长腿一步赶上池白晚两步那么远,池白晚咬着牙跟过去。 柜员们看见两人,惊艳的神色简直从眼睛里蹦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眉目冷厉,另一个面容温软,两目含情,任谁都看得出来两人的关系,今天这单生意小不了。 “先生,喜欢什么样的,我可以帮您和这位先生介绍一下。”销冠非常有自信地走过去,面向的人是池白晚。 果然,池白晚友善地笑了下,清冷温柔的面容看起来有点苍白,显得更漂亮了,“都可以,你介绍吧。” 销冠得体地笑笑,轻车熟路的介绍自家产品,同时看似不经意地挑了几件衣服和裤子做搭配,抱在臂弯里:“先生,您这样的好身材,其实不需要太浮夸的装饰,您可以试试这几套,我相信这位先生会喜欢的。” 也许是销冠姑娘大方而自信的感染力,池白晚点头答应了,回头看了一眼傅司寒,“那我……” “去试。”傅司寒道,“动作快一点。” 池白晚抿着嘴唇,跟着销冠去了试衣间。 这一套衣服试了足有三分钟,出来之后,销冠姑娘脸上的笑意无法遮掩,傅司寒先是盯住了他的脸,看了好几秒,而后眼眸上下扫视他几圈,如果不是销冠出言提醒,恐怕他会一直看下去。 镜子里的青年收敛锋芒,简单却经过精心裁剪的上衣配上完美凸显腿型的裤子,让青年看起来温润的像是一块白玉,尤其那张不需要雕饰的脸,简直把这套日常的衣裤变成了私人秀场。 池白晚对自己的样子并没有太多要求,傅司寒看起来很满意,那他就可以穿。 毕竟付钱的人是傅总,池白晚就是个赏心悦目的衣架子。 池白晚又试了几套,被热情的销冠塞回了试衣间。 傅司寒则是走到VIP等待区屈腿坐下。 他对茶点兴致缺缺,倒是看上一个错乱的魔方。 销冠姑娘在旁边看着,不由得默数了时间,不到一分钟,那位冷言寡语的俊美男人就解开了魔方,随手搁在小圆桌上,打开手机,一边皱着眉头一边和不同的人说话。 销冠姑娘却迟迟没等到池白晚出来,寻思着还是不要贸然进去,想了想,走到傅司寒身边:“先生,您的同伴很久没出来了。” 傅司寒手指一顿,抬眸,这眼神—— 销冠姑娘头一回有被人盯上的恐惧感,像是从天而降一块巨石落在她身上,压的人喘不过气。 傅司寒起身经过她的时候,身上寡淡清浅的木质香味带起一阵风,闻起来会让人感觉距离很远,高不可攀,遥不可及。 傅司寒的心绪在一瞬间被搅乱了。 他想起池白晚今天早上吃饭的时候就一直皱着眉,傅司寒还以为他忍着的是那里的疼,现在一想,也有可能是胃。 是胃疼的话,他为什么不说? 现在是对他有所隐瞒了吗? 傅司寒眼里像淬了冰,无尽的阴鸷在他黑阗阗的瞳孔中被放大,他先是走到了收银台,食指和中指按住花旗银行的无限额黑卡往前一推,低低地说了句:“适合他穿的衣服都包起来,送去正清一楼接待中心。” 正清,上城首屈一指的风投天堂,每天的资金流转量是天文数字,始建于1975年,善于抓住一切东风,是傅氏旗下风险极高、回报巨大的产业之一。 正清现任当家人是年轻却极具魄力和眼光的傅司寒,财富量级百亿,是整座上城乃至金融媒体圈共同追捧的大佬级人物。 销冠姑娘这才知道眼前的男人身份几何,眼前一恍神,快步走到收银台,拍了拍收银台小姑娘的肩膀,“帮这位先生结账。” 小姑娘战战兢兢接过黑卡,像是烫手一样双手捧着,“傅……傅先生,我们的试衣间只允许同一时间进去一位顾客……” 傅司寒什么都没说,轻轻送过去一个无声的眼神,小姑娘被吓到了,嘴上的口红都抿掉了半截。 “您……您……”小姑娘磕磕巴巴说不出话,好端端的小姑娘愣是给逼成了磕巴,脸憋的通红,最后还是没敢拦他。 他走后,小姑娘悄声地问:“Jessi,你说他们俩是什么关系?” 销冠若有所思地说:“都说傅司寒是上城有名的钻石王老五,眼光高,想嫁他的女孩排成排,没想到,他是个弯的。” 销冠一笑,“但他眼光确实挺高的。” 池白晚在试衣间胃疼的呼吸不上来,把自己缩成一团窝在地上,小口小口喘着气。 他想喊傅司寒来,但他实在没力气了,直到一阵沉稳坚定的脚步声传来,试衣间门被打开,傅司寒眉心紧蹙,弯身把人抱起来。 池白晚揪着他的衣领说不出话,眼角湿润泛着红,张张嘴巴没有声音。 傅司寒:“我就应该让你疼死在这。” 说完话,傅司寒踹开隔间门,大步走出了奢侈品店,就这么打横抱着他,走在人潮如织的商场里,惹来无数好奇惊艳的目光。 他一路顺着应急通道回了停车场,开了车门,把人塞进副驾驶,语气很冷:“忍着,敢叫出声,你今天晚上就在车里过夜。” 池白晚强撑着自己听完最后一个字,轻柔而乖顺的「嗯」了一声。 第4章 你自己哄我 傅司寒把车开到了一家私人医院门口,看大门的都是个身强体壮的年轻男人,男人看着一辆牌照888的雅致728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开过来,惊的直接站起来,拨通了个电话:“傅总居然来了!” 电话另一端则是反应迅速,“我去联系一下简医生,他朋友好不容易来一回,他可别是休假了……” 他口中的简医生名叫简笠,简笠正在病历本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门就被敲响了。 简笠道:“请进。” 傅司寒脸色不佳地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一个睡昏过去的漂亮青年。 “嚯。”简笠起身迎上去,“这还用得着你傅大总裁亲自出马?说一声我开车去家里就行。” 简笠:“诶,他什么人啊?长得还挺好看的。” 傅司寒看着这位从小长大的朋友,他妈闺蜜的儿子,态度缓和了一点,“养着玩的。” “养、着、玩、的?”简笠瞪圆了眼睛,“你什么时候弯的?” “少废话。”傅司寒的语气更差劲了,“我把他留你这,公司还有事,晚上八点半我来看他。” “得嘞。”简笠道,“保证还你一个白白胖胖活蹦乱跳的小金丝雀。” 傅司寒和他没话说,冷淡地看了一眼池白晚。 是想让他疼死过去的,到底没舍得。 晚上来看他的时候,去那家泰式餐厅给他买点吃的吧。 傅司寒推门要走,停顿了一下:“对了,别告诉我妈。” 简笠迷茫的问他:“阿姨不同意你们啊?” “不是。”傅司寒抿抿嘴唇,难得被问住,“和你无关。” 简笠平白遭受一顿数落,耸了耸肩,在傅司寒转身离开之后,嘟囔了一句:“就你这样的还能有小情人,老天爷真是瞎了眼。” 但是话是这么说,简笠是名医生,有职业道德的。 简笠:“小朋友,我不会因为你是傅司寒那狗比的男朋友就害你的,来,把腿"张开,我看看是不是那方面的毛病。” 他刚戴上听诊器,就被本能吓醒的池白晚给拦了一下。 池白晚呢喃着:“不、不要。” 简笠露出了同情的表情:“看看这可怜见儿的,他是不是不喜欢你啊?我大概看了一下你的皮肤情况,怎么说呢……拍G"V都不会这么拍的吧。” 池白晚意识模糊,听不太清,只是说道:“别、别。” 简笠:“那好吧,你不愿意,我就先检查别的方面,不瞒你说,我也是怕傅司寒杀了我。” 简笠一边用探头检查他的心率一边说:“啧,可问题是傅司寒也没说他是什么病啊?” 池白晚本能地捂着胃,脸色煞白。 简笠尝试着按了几个穴位,疼的池白晚呜呜叫唤。 “胃病,最难治。”简笠叹气,“难治也得治啊,先下个胃镜吧,来张嘴我看看食管,啊——我去,这嘴里也是这么多伤口,什么情况啊傅司寒?玩的这么花?” 池白晚迷迷糊糊的被简笠做完了全套的检查,期间,因为太怕疼,哭了好几回。 简笠看着他温柔漂亮的脸蛋,心里一阵惋惜。 简笠:“小朋友,要是还来得及,就离傅司寒远一点吧。” “他那个人,脑袋里除了工作没有别的,他现在喜欢你,以后也会不喜欢你的。” “你还年轻,可以找到更爱你的人。” 简笠说完这些,给病床的池白晚掖了掖被子,“可是像你这样的人,已经被他养废了,除了乖乖待在他身边,离开他又有什么好日子过呢?” 简笠摇了摇头,推门出去了。 结果简笠迎头碰上了一个纤细的少年,他留着乖软的茶色头发,衣着华丽,修身的西装显得他活脱脱就是个富家贵公子。 贵公子递出名片:“你好,我叫凌洛。” 简笠接过名片:“你找谁?” 凌洛用嘴巴努了努,“我找他。” 简笠警惕地问道:“他?他是谁?” 凌洛有一双兔子一样天真的眼眸,笑了笑,“是我表哥,他叫池白晚。” 简笠想了想,理智告诉他,对方在这个节骨眼上来,看起来是故意躲过了傅司寒。 但事实告诉他,里面躺着的病人确实叫池白晚。 简笠没有拦着他,“行吧,十分钟的探视时间,到时间了我叫你。” 凌洛点点头,“谢谢医生。” 凌洛独自走进了病房,他坐在池白晚身边,看着昏迷不醒的「表哥」,拿起水果刀,缓缓的削起了苹果。 凌洛:“许多年不见,你瘦了,不如五年前那么风情万种,但是更招人疼了。” 池白晚无法回答。 凌洛笑了笑,“池白晚,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在国外读书的这五年,我想通了一件事,一个人太孤独了,我要和霍先生联姻。” “我知道,你只爱着傅司寒,但五年前,你可是答应过我爸,要帮他抓住傅司寒的财务漏洞,搞垮他们傅家。” “说真的,你十八岁之前的人生简直一团糟,你爸死了,妈妈改嫁,如果不是因为你父亲和我爸是战友,他不会资助你到上高中,是你自己不争气,跑去给傅司寒睡。” 凌洛说到这里,表情有点苦恼:“虽然我觉得,你好像是忘了这个承诺,真的爱上了傅司寒,我在国外都听说了你俩的事。” “但是,不管你想不想的起来,不管你是不是想要背弃你的承诺,你都不能忽略我爸对你的恩情,你要是忘了,我有无数种办法让你想起来,欠过我们洛家的情,不蜕一层皮是不行的。” 凌洛说到这里,不动声色地拿出一个监听器,搁在了池白晚的床头花瓶里:“你出院之后我来取,能获得多少内容,就看你在他心里的位置了。” 凌洛削完这个苹果,放进自己嘴里,站起身,从容地离开了。 凌洛想,傅司寒不是个好人,他的小情人,大概率也是个垃圾。 霍先生的公司濒临破产,这一切都拜傅司寒所赐,他这次回国,一是为了结婚,二是学着接管家族企业,傅司寒绝对是凌家和洛家最大的绊脚石。 凌洛既然要和霍觉联姻,自然得背地里帮着未婚夫做些事情。 希望霍先生会开心吧。 想到这里,凌洛摇摇头,轻哼一声,他恍惚间觉得,自己从出生开始就一直戴着一枚「主角光环」,说不出为什么,但就是特别顺,特别特别顺。 至于床上躺着的这个池白晚,可能就是天生倒霉吧。 池白晚一直睡到了黄昏才醒过来,一睁开眼睛,傅司寒正坐在病床前,沉默的抱起双臂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池白晚的喉咙很干,张了张嘴巴,傅司寒递给他一杯水,池白晚喝光了之后觉得好些了。 “司寒……”池白晚的声音难听的要命,“不是八点多才下班?” 傅司寒深呼吸一口气,冷冰冰地说道:“今天下班早。” 池白晚干巴巴地笑了一下,傅司寒看着他的表情,皱起眉头。 但他没说话。 池白晚轻轻伸出手,抚平他的眼眉,“司寒,对不起。” 他的手背连接着几条输液管,冷白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脆弱而细薄,长长的病号服遮挡住了他的手腕,蓝条纹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正好,露出一小片清瘦的锁骨,他微微低着下颌,专注地看着傅司寒,浅褐色的眼眸像是温暖的摩卡,蕴藏的温柔和深情让人无法言喻的心动。 傅司寒微眯起眼,手钻进他的被子,撩开他的病号服下摆,冰凉的手指覆在了他的胃上。 池白晚神色一凝,而后,嘴唇抖了抖。 傅司寒的力道不算轻,他揉了揉池白晚的胃,“惯的你。” 池白晚被冰了一下,揪紧了病号服,不肯说话。 傅司寒问他:“好点了吗?” 池白晚的胃病在五秒钟之前确实好多了,点了点头,“嗯。” 傅司寒没回答,漫不经心地揉着,另一只手则拨弄着输液器的速度。 输液管里的药物流速降了下来,彻底停止。 接着,傅司寒起身,锁上了门。 池白晚不解其意,看着傅司寒掉头走回来,拉上了窗帘。 接着,傅司寒把他的被子掀开,低沉的声音冰冷的让人胆寒:“你会忘了今天胃疼这事吗?” 池白晚感觉空气有点凉,他的被窝实在是太暖和了,顺从地摇了摇头,“不会的。” 傅司寒又问:“今天下午来的人是谁?” 他从简笠的嘴里听说了凌洛来过的事,但那人一看就是个被人睡的,池白晚不可能看得上"他,但傅司寒莫名对凌洛摸过他脸的动作很膈应。 其实那是凌洛放置监听器的假动作。 但是傅司寒还是用手指捻了捻白天凌洛触碰过的位置,“说话。” 池白晚嗅到了几分危险的气味,傅司寒的语气很淡,于是他如实解释道:“我不知道,我都没有这个印象了。” 傅司寒知道池白晚从来不会说谎。 他的心里终于放心了几分。 “今天,方兴实业的霍总来了,他告诉我,他要和凌洛结婚了,也就是今天下午来看你的那个人。” 池白晚眨眨眼睛,“嗯。” 他也没什么可说的,这两个人他都不认识。 傅司寒冷眼旁观他的神色。 池白晚跟他这五年,老老实实,安守本分,就算是姓霍的要撬他的墙角,傅司寒也不怕。 凌洛的家世远远超过寻常人,池白晚这样的人就算是长得漂亮,也待在家五年了,基本待废了,他们俩是绝无可能的。 但如果凌洛想和池白晚做朋友,傅司寒也不是不允许。 池白晚没有朋友,他孤身一人在这个世界上,其实很孤独。 傅司寒把带来的泰式简餐往他病房的保温箱里一放,回身,把池白晚从病床上抱了起来。 然后,他把池白晚抱在腿上,捏了捏他的后颈,把头埋进他的颈窝,尽管有些嫌弃他的身上的消毒水味,但傅司寒还是忍了。 池白晚大概知道他应付霍总很费心神。 尽管傅司寒从来不说商场的事,但池白晚知道,每次他因为工作心情不好回家,总是喜欢这样抱着他。 这五年,每次都是这样。 池白晚温柔的回抱住他的脖子,被他托着坐在了身上。 傅司寒没有动,他只是再次把手放进池白晚的衣服里,火烫一般的手贴在他的皮肤上。 池白晚的身上似乎有一种能安抚他的味道。 傅司寒也说不好,但他从自己母亲身上也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这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他从小没有母亲的疼爱,只有池白晚对他如此温柔。 傅司寒只想把所有卑劣的一面都展示给池白晚看,而池白晚从不会抗拒。 仅仅是病了一天,池白晚的皮肤就变得滑腻好摸,腰身更细瘦了那么点,摸得到肋骨,那下面一点薄薄的一层皮肤下,傅司寒总能看得见自己的模样。 池白晚坐在他身上,对他在想什么很清楚。 他微微低头,就被傅司寒亲住了的嘴唇,尽管不太合适,但他还是让傅司寒对自己为所欲为了。 直到傅司寒意有所指地把手钻进他的裤带下。 池白晚有点呼吸不上来,“这里是医院!” 傅司寒穿戴整齐,却直接把池白晚的病号服剥了下来。 “我知道。” “就在这。” “你自己来哄我。” 第5章 主动 病房的灯亮的晃眼,池白晚没有和傅司寒顶撞,而是乖顺而温柔地听从他的话,完全彻底的迎合他,放下所有尊严,他想怎么做,池白晚就怎么做。 窗帘上的灯光倒影犹如海浪上下起伏,伴随着阵阵海鸥鸣声,撞击在礁石上。 池白晚就是那只迷途的海鸥,他心甘情愿失去雷达的指引。 病号服半褪着挂在池白晚的臂弯上,蓝白条纹的病号裤在地上皱成一团。 病床前的案子上,一只冷白细长的手紧紧握着桌沿,指尖用力到发白,傅司寒并不心疼他胃病刚好,催促道:“这就是你的诚意吗?” 池白晚却再也无法支撑,直直地往前倒去,他一失手,「咔嚓」一声将高脚花瓶拨倒在地,他一瞬间清醒,温润的眸子水光一层一层的,软绵绵的嗓音又哑了好几分,“司寒,花瓶碎了,我不是故意的……” 傅司寒冷淡地垂下眼皮,举起池白晚的腕子,看着那道划破的伤口,他的手腕细瘦而骨感,很苍白,也很细,伤口漫出的血迹染红了苍白的皮肤,看起来惊心怵目。 池白晚同样心里不安。 果不其然,下一秒,傅司寒将他的胳膊别到了身后,沉声说道:“我不喜欢在你身上见血,现在忍一会,结束之后再去包扎。” 池白晚皱着眉,温柔的脸庞有些冷汗流下来,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声音温和地说:“嗯,我知道了。” 他知道,傅司寒确实不喜欢自己身上留疤。 除非是他留的。 搁在从前,傅司寒会快速地给他绑上止血带,然后把他送去医院缝针。 现在,他叫自己忍着,等欢情结束。 池白晚本来就应该想到会这样,废旧的报纸不再有新鲜感,不被主人搓成一团丢掉就很不错了。 在傅司寒的交代下,池白晚不得已越来越主动,被他抱下来放回病床上的时候,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病房里很温暖,池白晚整个人窝在被子里,一动也不动。 巨大的疲惫让他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整个人绵的像是一团云絮,连睡觉都是安安静静的。 傅司寒的西装从头到尾都好端端地穿在身上,除了被池白晚弄脏了一点。 他扣上西裤扣子,转身去了洗手间,镜子里,他冷峻的五官像是一块华丽的冰晶,梳理整齐的头发都未曾凌乱,眼角仅仅有微末的红,他将手指一根一根放在温水下清洗,淡薄的眉眼漫不经心地低垂着。 他刚才就是用这张俊美悦目的脸,全程面无表情地看着池白晚自己讨好他。 然后毫不意外地把那人的难堪都看进眼底。 那身价值不菲的高奢西装迸溅了一点污浊,傅司寒没有洗掉那一点白,而是脱下来扔在了垃圾桶里。 他不像池白晚,非得珍惜一件穿过的衣服。 他没有那种闲心,把精力分给无聊的琐事。 傅司寒走出洗手间,去护士台要了几卷特制绷带。 护士们面面相觑,心里都知道这种私人医院的顾客非富即贵,病房里很有可能出现某些病患不想让他们看见的事。 他离去之后,护士看着他的背影,搓了搓自己的小红脸蛋,心有余悸地说:“这帅哥脾气是不是不好啊?他和那个病人吵架了嘛?” “我听说,这位是正清老总傅司寒,正儿八经的有钱人。里面那位和他是那种关系,所以保安都不敢进去……” 傅司寒回到病房,从被子里抓出池白晚的手,一圈一圈仔细地给他包扎。 绷带上有药,伤口明天就好了。 做完这一切,他就穿着外套里面那件洁白挺括的西装衬衫,拿起车钥匙离开了。 其实池白晚睡的并不安稳,他半夜惊醒,身上都是汗和傅司寒的东西。 说了多少次,不要留在里面,并没有用。 既然没用,池白晚也不会再说。 他只能自己去洗,重新穿上新病号服出来之后,却看见手机屏幕亮了。 池白晚无力坐下,扶着额头,心平气和地看着微信。 要看的,是傅司寒发给他的。 有一条未读消息。 他的微信除了公众号就只有一个联系人,那就是傅司寒。 有时候,池白晚对自己无趣的朋友圈感到很乏味。 但是五年了,他早习惯了没有朋友的日子。 池白晚有点难过。 等以后傅司寒腻了他,他想交很多很多朋友。 然后拍很多聚会的照片,发到朋友圈里,也不怕傅司寒看见,因为傅司寒每天应酬很多,根本不在乎他在干什么。 池白晚垂下眼眸,自嘲般的笑了笑,之后深呼吸抚平心绪,一字一句地看着傅司寒的留言。 “明天中午叶助接你参加婚礼和晚宴,自己办出院手续。” 池白晚好脾气地回了句:“嗯,好。” 他明知道傅司寒不会回复,但他还是等了五分钟。 果然没有回复,池白晚关掉手机,下了床。 他想找个什么东西把花瓶碎片拢在一起,省的扎伤别人。 这一低头,他在碎片里发现了一枚闪着小红灯的黑色方块。 池白晚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本能地觉得不祥。 于是他顺着窗户,直接丢在了楼底下。 另一边,凌洛被耳机里传来的爆裂声震了一下,然后窃听器彻底失去了声响。 凌洛皱着眉头把耳机摘下来,“什么质量?这就坏了?就听了一段没意义的蒗叫,傅司寒什么都没和池白晚说,他们俩到底是不是情人关系?” 他身边,霍觉正在打游戏机,闻声冷笑,“这个池白晚,被傅司寒白白上五年,他是不是以为时间长了,傅司寒真能在乎他?” 都知道傅家人家风正统,把傅司寒当成眼珠子,一旦傅司寒养男的小情儿这事儿传出去,傅家长辈少不了闹一场。 霍家和傅家是世交,霍觉哼声道:“傅司寒,人生中唯一的污点就这么出现了。” 凌洛拧了下手腕,“那个池白晚还真的算是个难缠的,我今天从他病房里出来之后就一直倒霉,差点被车撞,现在窃听器还坏了。” 霍觉想起什么,语气变得森寒:“我也是,最近我公司资金流少,又被傅司寒摆了一道,正清两边牵制着我和你爸的公司,在红海里一路高歌,居然没赔钱,以往从来没有过这种特殊情况发生。” 凌洛想了想,“没事,傅司寒玩弄金融市场,早晚遭反噬,这都有数的,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这些困难都是暂时的。” 霍觉点头,“我明白。” 凌洛笑了笑:“而且我刚把那段录下来了,挺好玩的。” 霍觉本能的觉得这行为不算好,但他没阻止凌洛。 第二天中午,叶健开车来接池白晚的时候,池白晚正低着头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玩着手机。 叶健停车进去叫他,发现池白晚正在看食谱公众号。叶健记得他做饭味道不错,还以为他是天生的,不过观察过几次他在超市买菜,他能把鸡蛋买成咸鸭蛋之后,叶健就不这么想了。 可能是为了讨得傅总的欢心,特意学的吧。 叶健低声道:“池先生,我来接你。” 池白晚一抬头,苍白的脸颊显得他脆弱到了极点,加上人长得漂亮,叶健一恍惚还以为看见了什么大明星。 池白晚轻轻点了下头,“我还没有换衣服,不能就这么去。” 叶健想,池白晚真是个逆来顺受的。 都被折腾成这样了,还巴巴地把脸往上贴呢? 不过,说起来,叶健真得感谢他。 傅总今天早上上班的时候简直是空前平静,把心情好三个字写脸上了,尽管还是万年冰山脸,但他签了好几个文件都没挑毛病,这群老员工知道傅总那点事,私下里就说是池白晚的功劳。 叶健把脸转过去,看都不看他一眼,打开车门,“衣服我带来了,在后座,你在车上换就好。” 池白晚看着叶健升起前后车座的隔板,这都是后期更换的配件,就怕撞见不该撞见的。 叶健主要帮傅司寒打理贴身事物,是个忠心下属,帮他很多。 池白晚知道叶健看不起自己,也曾直白的说过,因为自己傍上了傅司寒,很多的特权通道会为他打开,他需要做的就是讨傅司寒的欢心。 但当时池白晚就说过,我只是爱他,不图别的。 叶健笑了一声,那声嗤笑,池白晚记了好多年。 算了,池白晚不愿再多想,费力地套上了衣服。 到了正清门口,池白晚下车了,他身上穿了件修身的衬衫,袖口下是一截雪白光滑的皮肤,只不过指尖到手腕的位置有一圈绷带。 池白晚把袖口往下遮了遮,跟着叶健进了正清大门。 正清里大部分人都没有见过他。 叶健也不会多嘴把池白晚的身份抖搂出去,低声说:“傅总马上下来,你等一会儿。” 池白晚点点头,坐在VIP区慢慢地喝着热水。 他坐在这里,很快就有人看他。 池白晚不经意间抬眸,和某个人的视线对上,为了不尴尬,池白晚礼貌的笑笑,对方的脸很快就红了。 池白晚余光瞥见一对挽着手臂的男子走进大门。 他不认识,于是垂眸,吹了吹热水。 傅司寒的公司里来往的都是和他一样有权有势的人,大概,池白晚是他接触过最平平无奇的人。 来人是凌洛和霍觉。 凌洛微抬下颌示意:“他,池白晚。” 霍觉看过去,“他办事靠谱吗?” 凌洛:“不好说,五年前他被傅司寒仇家打了一顿,好像伤到脑袋,把我爸给他的嘱托忘了。” 两人走过去,凌洛坐在他对面,伸出手:“你好,我是凌洛。” 池白晚迟疑着没有伸出手,“你好,我们认识吗?” 凌洛和霍觉对视一眼,心里明白了,池白晚这是真让人给打失忆了。 凌洛一笑:“现在就认识了。” 池白晚:“昨天你好像来医院看过我,对吗?” 凌洛面不改色的笑着:“傅总和我男朋友霍觉是发小,我来看你也是理所应当。” 凌洛看起来就是个富家子,父亲当兵的,因此,他一举一动很有军人家庭的风范。 池白晚淡淡点了点头,“谢谢了。” 说着话,傅司寒从电梯里出来,大步走过来。 池白晚站起来,结果因为起的太快踉跄了,直接被傅司寒扶住。 他一掌抓在了池白晚的伤口上。 池白晚咬着牙没喊疼,勉强笑笑,“司寒。” 傅司寒似乎是不经意,并没松手,语气冷漠地像是冒着寒气:“谁让你来公司的?” 池白晚一怔,沉默了一瞬,习惯的说了句:“抱歉,下次不会了。” 傅司寒这才松手,池白晚把手揣进了兜里。 凌洛笑了一下:“傅总,好久不见了,等下一起去晚宴,咱们好好喝一杯。” 傅司寒并没看他,只是探究地看着池白晚的手,态度冷冷淡淡的「嗯」了一声。 凌洛摸了下鼻子,极有眼色地没再说话。 傅司寒转眼,看着霍觉和凌洛,对他们脸上的笑皱起眉头。 霍觉被他搞到公司快要破产了,隔三差五来找一回麻烦,来办公室堵他还不够,还要从池白晚这里找突破口? 傅司寒心里一阵烦躁。 他本能地不想让池白晚接触他们。 但他已经答应带池白晚去晚宴了。 “叶健。”傅司寒道,“过来。” 叶健低头:“傅总,怎么了?” 傅司寒脸上的不悦昭然若揭。 池白晚心里一阵不好,只听傅司寒阴晴不定地说道:“我让你把他带来,没让你把他搁在公司大厅给别人现眼。” 叶健喉结明显运动了一下:“是,傅总,是我的失误,您别生气,我……” “够了,你去发动车。”傅司寒冷声道:“这样的事我不想再看见第二遍。” 叶健如蒙大赦:“好,我马上去。” 池白晚真的很怕傅司寒不带他去,因为那就说明,他以后再也没有出门的机会了。 他心里一阵心慌,“司寒,你生气了吗?” 路过的员工偷着往这边看,傅司寒简直能听见他们夸赞池白晚好看的议论声。 傅司寒心里愈发烦躁,脸上的表情也就更加森寒:“去车上再说。” 池白晚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不想得罪他,跟着他走了。 留下凌洛和霍觉讨了个没趣,自行上了自家车,同样准备去婚宴现场。 傅司寒关上车门,看着池白晚坐在他身边,闻到了消毒水味。 他皱皱鼻子,打开车窗。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池白晚突然就觉得自己无地自容。 傅司寒永远光鲜亮丽,永远高不可攀,他可以随意地和别人甩脸子,没人敢反驳他,十八岁从风投红海里厮杀出来的傅大少强势惯了,眼里从没搁下过谁,就连表面的礼貌都懒得维持,冷漠而疏离地看着所有人为他低头。 “系上安全带。” 低调奢华的宾利雅致728快速行驶在公路上,车里放着池白晚听不懂语种的音乐,风吹的池白晚头脑发昏,而傅司寒丝毫不在意,像是被惹恼了一样,绷着脸踩油门。 终于下了城际公路,到了市区路段,傅司寒停在红绿灯前等车,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自己。 池白晚脸色煞白,忍着恶心,对他说:“司寒,我真的不认识他们,保温箱里的饭我吃了,味道还是老样子,我很喜欢。” 傅司寒这才别过头看他,表情有一点舒缓。 池白晚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微表情,从口袋里取出来一袋奶糖球,是医院哄小孩子扎针时喂给他们的。 “这是我办出院手续的时候问医生要的,很好吃。”池白晚温和地笑了笑,“你尝尝,别嫌弃。” 傅司寒看了看糖球,又看了看池白晚。 傅司寒确定,他从池白晚眼睛里看出了无尽的温柔爱意。 曾经他乐于亲手塑造池白晚的人生,不管是学业,工作,社交,甚至是池白晚的爱,池白晚都很乖顺地任由傅司寒为所欲为,整颗心脏只为他而跳动。 但是金丝雀被养在笼子里五年了,除了依附他,没别的路可走。 这么一想,刚才堵在心里的一团火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还是很喜欢池白晚的。 傅司寒打开糖袋吃了一颗,等它化成糖水,低声说道:“好吃。” 池白晚闻言,浅浅的笑了笑。 他爱了傅司寒五年。 他希望能等到傅司寒重新疼爱他的那一天。 他的眼眸很温情,放柔了声音,亲了亲傅司寒的脸颊:“你喜欢就好。” 第6章 吸引力 吃过糖,傅司寒随手把糖塞进了抽屉里。 又开了一会儿,到了卡尔斯酒店,池白晚跟着傅司寒下车,时间刚好十二点整,不多不少,很符合傅司寒的作风。 酒店接待小姐为他们拉开门,礼貌地欠了欠身:“傅总,赵先生等您很久了。” 傅司寒没说话,接待小姐却笑的更甜:“您很久没来了,酒店新装潢过,是宋经理策划的,您看看还满意吗?” 这家名叫卡尔斯的酒店刚刚晋升为六星级,雍容华丽的大厅地面是整齐划一的白色大理石,吊顶的水晶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如流金般美丽。 这样的装饰和正清的一楼大厅很相似,全因为卡尔斯的董事局名单上,第一个名字就是傅司寒。 当初傅家很反对傅司寒投资卡尔斯的决策,保守的傅家人不喜欢将钱投放在酒店行业上,受各类行情的状况影响很大,经营不善的话,随时可能倒闭。 但傅司寒不同,他接手傅家之后涉猎到了很多不能放在台面上的行业,有很多置身于灰色地带,他需要一座绝对安全的交易平台。 彼时,入驻百年酒店卡尔斯成了傅司寒最好的选择,他火速地将卡尔斯纳入麾下。 起初,他并不在乎能不能靠酒店盈利,但事实证明,傅司寒不会有失手的时候,卡尔斯在他有意无意的运转下,成功跻身六星级行列。 赵方云处长早就和他谈起过想要把女儿的婚宴放在卡尔斯举办,傅司寒欣然同意了,甚至亲自安排了排期,让赵处大为感动。 说白了,整个上城圈子的权柄交易天天在这里交织演奏,众人心里,卡尔斯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上流社会交际场。 傅司寒正了正领带,俊美的容貌上出现一丝满意的神色:“很好。” 池白晚站在吊灯正下方,看着墙壁上装饰优雅的花纹,上面挂着相框,昭示着这座百年酒店的辉煌历史。 不过在傅司寒接手之后,后面的相框就出现了正清的logo,跟着傅司寒的名字,像是彰显格调的利器。 审计处长赵方云顺着大堂中心的螺旋楼梯走下来,他看起来心情很好,满面笑容,大步走过来,“傅总,来的这么准时,我还怕您生意忙没时间过来了。” 傅司寒淡淡点头,同他握了手,“赵处的女儿结婚,我是一定要会来捧场的,能在这里举办婚宴也是我的荣幸。” 赵方云点头笑着,转头看了一眼池白晚,发现不是叶健,而是个小绵羊一样白的漂亮青年,有着修长白皙的脖颈,周身气质温柔安静,十分迷人。 赵方云微不可查地上下晃了晃眼珠,“你好。” 池白晚没握,只是报以微笑,赵方云也不觉得尴尬,而是多看了他几眼,“这位年轻人怎么称呼?” 傅司寒比赵方云高了一个头,他低垂下眼睛,居高临下地说道:“赵处,别耽误了吉时。” 赵方云一笑,笑容里掺杂了几分明白:“傅总,我给您留了好位置,您可不能拒绝,要不您先和我过去?” 傅司寒没拒绝,他看了眼池白晚,微微侧了侧头,“过去等我。” 池白晚在这一刻仿佛叶助理附体,直愣愣地看着他,快速回答:“啊……好!” 池白晚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傅司寒曾经在入股卡尔斯的第一个夜晚带他去过二楼最后一个房间,那是他首次接触傅司寒的商业版图,也是他从未领略过的宏伟风景。 那天晚上觥筹交错,奢靡的气息漫无边际,前来庆贺的人将卡尔斯衬托的金碧辉煌,这群掌握权势的人物们聚在一起讨论经济,计划下一次投资走向,所有人意气风发,随时准备大干一场。 池白晚就安安静静地待在里面的小房间,装一个透明人,不给傅司寒添麻烦。 会议结束之后,他和喝的醉醺醺的傅司寒在单向玻璃前深情拥抱,看着脚下的卡尔斯酒店,彻夜未眠。 彼时,他们还算是浓情蜜意,池白晚深深地爱着他,任由傅司寒伏在他耳畔说情话,整个人沉浸在温柔的爱意里。 只不过最近这些日子,池白晚明显发现,傅司寒已经没有从前那么爱他。 五年间,虽然傅司寒的产业从未让池白晚触及过,但池白晚也仅仅没上过大学而已,他在高一的时候就考到了校第一名,不过是时运不济没再上学,尽管如此,傅司寒谈生意的时候从来没有避讳过他,池白晚多少都了解一些,知道他最近忙的焦头烂额,几天都不回家一次。 恍惚间,池白晚好像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一天,但不同的是,傅司寒的心境已经大有变化。 傅司寒不再珍惜他的好,也不再夸他迷人了。 可他居然还觉得,他能等到傅司寒回头爱他。 池白晚来到二楼,用指纹解开了最里面的房间,好在一切都还暂时没有改变。 套房的陈设很奢华,光是陈列名贵酒品的黑色展示柜就有五个,里面打着暖黄色的光,池白晚从里面取出一瓶矿泉水,打开喝了。 就是非常正常的矿泉水,宋经理特意给池白晚准备的,因为连他都记得,每次池白晚来都只喝矿泉水,滴酒不沾。 为了让酒柜风格看起来不那么割裂,矿泉水被宋经理装在了漂亮瓶子里,但矿泉水就是矿泉水,再好看也不值钱。 池白晚坐在单向落地窗前往下看,来往的宾客衣香鬓影,服饰华丽,池白晚想,他不应该待在这里,高雅粉饰了冰凉,这里有什么好的呢? 池白晚的指尖轻轻碰触着那片玻璃,人人都向往香车宝马的生活,他却只想有一个自己的家,哪怕是个小阁楼,五平米,堆满他的东西,就很温馨。 微信响了,池白晚回过神来,把手机拿出来看,发现是傅司寒给他发了两个字: “洗澡。” 池白晚抓着手机,顺着单向窗子看下去。 傅司寒站在新郎身边,被新郎笑着敬酒,单手插兜,右手晃着香槟杯,轻抿了一口,算是受礼了。 哪怕是在这非富即贵、人人恨不得把黄金带身上的富豪圈子里,傅司寒也是最惹眼的那一个,宽肩长腿,腰背笔直,一身西装低调内敛,连身高也是出类拔萃的。 傅司寒身边还是叶健,训练有素地叶助理惯于替他挡酒,游刃有余的替他交际,脸上的表情张弛有度,不过,叶健手里握着的是傅司寒的黑色手机。 看起来这消息是叶健代发的。 池白晚心里一种说不出的羞耻感涌上来,他的耳朵充血红的发烫,脑子里一片空白,叶健会怎样看他…… 算了,他垂下眼睛把手里的矿泉水放下,还是去洗澡了。 就算不给傅司寒找理由折腾他,他也得照办。 池白晚躺在浴缸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但他很快就醒来了,原因是他的脸上若有若无地划过花香气味,他睁开眼,发现很多玫瑰花瓣飘在了水面上。 “醒了?”傅司寒拨了拨他的头发,将玫瑰花瓣插"进他的头发里,像是在装饰一副赏心悦目的画。 池白晚差点滑到水底,慌忙坐起来,满脸错愕地看着傅司寒:“司寒,你怎么上来了?” 外面还播放着婚礼进行中的音乐,看起来,傅司寒没有看完全程,半路离席来找他了。 傅司寒漫不经心地继续往水里撒着花瓣,看起来心情不算好,“看你洗澡,哪里是我不能看的?” 池白晚被他不加掩饰的视线打量着,慢吞吞地重新滑坐回水底,温暖的水打在他下颌上,温润的眼眸睫毛湿"漉"漉的,声音温柔细微:“不是,我是说……你上来的话,来参加婚礼的客人找不到你怎么办?” 他的锁骨以下全都埋在水面下,傅司寒皱了皱眉,居高临下地看他,把小臂埋进了水里,“不用解释这么多,不想看见我的话可以直说。” 他在池白晚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放肆,池白晚猛的抓住他的肩膀,哽了一声:“等等!” 他全是热水的手一下子按潮了傅司寒的西装,意识到这件西装的昂贵之后,池白晚猝然缩手,瞳孔微缩:“对不起……” 傅司寒仅仅是看了眼西装,半挑了眉,手下更是没轻没重。 池白晚都快发不出声音了,脖子连同耳朵红了一大片,像条在水里活蹦乱跳的鱼,渐起一地的水花。 傅司寒饶是再专注,也用了些力气一把按住他:“这套衣服是赵方云送的,接下来我需要穿着它出席游艇晚会,你现在弄脏了,我难道要穿你的衣服去?” 他的声音冷冰冰的,蕴藏怒气,池白晚心说又惹麻烦了,被熏到发红的手指轻轻扯住了他的衣袖,满眼都是歉意,“那我该怎么办……” 傅司寒的怒气仅仅燃起了一瞬间,很快就又想到,就算自己不去捧赵方云的场,赵方云憋着气也不敢说不满,他实在没必要对池白晚生气。 池白晚只需要打扮漂亮,站在他身边出席,点饰他身边的颜色就可以了。 他的作用就仅限于此,傅司寒不该对他有任何期许。 池白晚对于他,是一只无法舍手的金丝雀,金丝雀怎么想的他已经不在意了。 比起五年前,傅司寒对他的耐心明显越来越少。 傅司寒更愿意称之为习惯性的拥有。 习惯了池白晚全心全意地爱着他,习惯了他对自己的乖顺温柔,习惯了他除自己之外,眼里没有其他人。 傅司寒也不清楚,当这份吸引力也消失之后,他还会不会把池白晚留在身边。 但池白晚不可以先离开他,金丝雀没有这个权利。 半晌,池白晚望着傅司寒染霜般的脸颊,呜咽了一声,从热水里坐起来。 池白晚实在是不想这样做,但他不得不这样做。 他光滑的像是白玉一样的肌「肤在光下面显得细」腻精致,脸上的汗更多了,“对不起、别惩罚我,我可以主动——” 傅司寒却把手拿了回来,若有其事地洗掉残留的液体,站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快点出来,别总用这招,用太多次的话会让人很没兴致。” 第7章 麻烦,无聊 池白晚一怔,紧接着整个人像是泡进了红墨水里一样。 如果像以前一样,他会为了讨得傅司寒欢心,一整夜都摆出乖巧温顺的模样,用身"体温柔地包容他。 现在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躲进水里,不想面对。 池白晚把头埋进了水里,咕嘟咕嘟往外冒泡泡,抱起自己的膝盖,他恨不得直接淹死在这里算了,太丢脸了。 憋了半天,池白晚才浮出来,没精打采地捂着红红的脸,这么久过去,被傅司寒刻意磋磨的那里还很难受。 他用了很久的时间准备好出门面对傅司寒。 片刻之后,池白晚出了洗手间,看见傅司寒坐在桌子电脑前看邮件,点燃了一支烟,烟雾里,他的脸颊明明灭灭,像是古典俊美的雕塑,立体的五官显得他这张脸异常名贵。 他单手杵着头,表情很严肃,池白晚想静悄悄地躲到一边去,不引起他的注意力,结果傅司寒的手机响了,就在离他最近的柜子上。 池白晚不得已慢吞吞地把电话递给傅司寒,低着头,不愿看他。 傅司寒接过来,垂眸接电话,另一只手暗灭烟,直接了当地揽着他的腰,迫使他坐在自己腿上,瞥了他一眼,轻轻抬起手,用指节碰了碰他蒸过水汽的柔软的脸颊,把池白晚的惊呼堵在了喉咙里。 傅司寒淡淡说道:“嗯,你说。” 池白晚感觉到他的手又滑下来,一边撩开自己的浴袍,一边对着电话交代工作,“临山路那块地皮我打过招呼了,你直接去法院拍。” 池白晚忍住不出声,看了眼傅司寒正浏览的法语邮件,他回复的话只敲了一半,繁复的字母像在跳舞,怎么看也看不懂。 池白晚小心翼翼地离键盘远了点,生怕给他打过的字按没了。 傅司寒却不想饶了他,快速交代了几句,言辞很犀利,池白晚在一边听着,听见电话那一边的人感激涕零,连连道谢。 傅司寒好一会儿才挂了电话,把电话搁到一边,不轻不重地拍拍他的臀,“舍得出来了?” 池白晚见被他看穿心思,摇了摇头,“没有。” 傅司寒能从任何人的脸上看见他的真实想法。 池白晚明显是刚才生气了,想躲他。 但傅司寒并不在意,池白晚总会自己调节好的。 但池白晚一言不发地坐在他身上,清澈的桃花眼像是受惊的小鹿,仔细去看的话,能看见他的指尖都在瑟瑟发抖。 可他强撑着平静的神态实在是招人,胳膊那么细,皮肤那么白,嘴唇也很红。 他是他一个人的池白晚。 傅司寒念着他对自己的温柔,还是放低了声音,“今天晚上我们不会回家,要在游艇上待两天,我叫叶健去准备新的衣服,这次就不计较你的了,但是下次,别挣扎的那么厉害,不喜欢就直说,这方面我从来没有强迫过你。” 池白晚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亲了下他的嘴角,好看的脸颊上有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温柔,“我知道了,刚才是我刚睡醒没反应过来,以后……不会了……” 傅司寒皱了皱眉头,擦下他眼角的眼泪,“你哭什么?我没骂你。先去穿衣服,等下去海边多穿一点,如果发烧了,你就接着回去住院。” 池白晚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显得油亮而浓密,“我不想发烧。” 他仍然记得上次家里种了一院子新品种的玫瑰花,因为娇贵的玫瑰花怕大旱天,池白晚就晒着大太阳去花地里浇花,回来之后就中暑发烧了。 生病的人总是很脆弱的,池白晚被烧的迷迷糊糊,趴在傅司寒身上委屈无辜的哭,那是他第一次试图让傅司寒安慰他一下。 结果傅司寒面无表情地训斥了他一顿,明明白白地说不喜欢他的眼泪,再哭的话就接着出去晒太阳。 池白晚就憋了回去,没有再哭,紧接着傅司寒不由分说地分开池白晚,亲自检测他中暑后的体温到底升到了多少度。 当时的场景难以忘却,他夹着温度计,洁白的睡衣只剩下上衣,他顺着不停摇晃的小轩窗,看见院子里的玫瑰花,在精心的排列中显得漂亮华美。 因为傅司寒个人的喜好,玫瑰花园邀请了著名的园林设计师来设计,虽然花圃小,但是设计精湛,很有大家风范,傅父甚至亲自题了四个大字——「矢志不渝」,摆在小轩窗下,正对着玫瑰园。 傅司寒就那么看看池白晚,看看玫瑰花,在他眼里,玫瑰花和池白晚一样,是好看的没用的东西。 后来池白晚很少哭,也知道了傅司寒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哭,他是个软硬不吃的独"裁"者,讨厌眼泪。 池白晚今天不想把眼睛哭红,他想说,这种场合谁也不想丢脸,但他怕说出来被傅司寒耻笑,可能会说,不管是什么场合都和他没有关系,于是池白晚硬生生把眼泪忍了回去。 “不想发烧就乖一点。” 傅司寒把他拉到单向玻璃前,打开窗前灯,“自己认认人,看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等下上游艇只能你陪我去,别说错话,做错事。” 池白晚「唔」了一声,认真地看着下方蚂蚁大小的人。 傅司寒自己则重新坐回电脑前,回复那封法文邮件。 键盘噼里啪啦响起,同时,傅司寒的电话不停响起,傅司寒每一个都接了,池白晚能听出来,傅司寒用了至少两种语言,和三四个人说话。 又来了一通电话,傅司寒看了一眼屏幕,但是先没接通,而是吩咐池白晚:“先别看了,过来帮我按一按。” “好。”池白晚吸了口气,温顺地走过来,把手指按在他额头两侧,顺时针不轻不重地按摩着。 傅司寒接了电话:“爸。” “……” “我今晚不回家吃饭,没时间。” 傅松在电话那头语气沉稳,然而那种威严足以叫人窒息:“你不回家,那我就去找你。香江港游艇派对是吗?今天晚上,我希望能看见你霍叔的儿子霍觉和你谈笑风生,如果不能,我会很失望。自从五年前你回国,我们和霍家的关系从来没闹得这么僵过,现在我和老霍一见面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和霍觉还是一起留过学的校友,现在是为了什么?凌洛吗?” 傅司寒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他的手指缓缓敲着桌面,神情里头疼被缓解的情绪留有余韵。 “我不会为了蝇头小利和男人联姻。” “我也不可能娶任何男人女人,麻烦,无聊。” 池白晚听到这一句,垂下眼,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有点难过。 从头到尾,真心爱过的人只有他一个。 池白晚坐在他身后,看着他往后仰着头,闭着眼睛:“只不过是他们两家做的太过了,凌家的企业强度和正清不相上下,抢占市场的手段很低级,像是小孩打架,但还是赚的盆满钵满。凌万想拉拢霍家,用霍家的灰色势力扩大事业版图,先是把儿子嫁给他,又送豪宅示好,我能做的就是打压霍觉放在明面上的洗钱生意,借此一起收拾了洛家,其他的,我没想法。” 傅松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思虑再三,“儿子,你从小到大没让我操心过,这次不一样,我听说,你为了让霍觉洗钱的渠道断开,上了些不光明的手段?” 傅司寒也不打算遮掩,冷淡地应了一声。 他没明说,但这事池白晚知道。 傅家名下产业很多,大多数握在傅司寒手里,有一项产业涉及娱乐行业,是他从傅松手里接过来的,主要目的是扩大自身的社会影响力,顺带着投资些大导演的作品。 不巧的是,霍家产业也不少,霍觉名下同样有一家小型电影公司,以拍小成本电影的名义洗大钱。 本来霍觉怎么做都和傅司寒无关,傅司寒也并不指望娱乐公司赚钱,但霍觉很明显对待每个行业都很认真,大幅度挖角傅司寒的演员苗子,这就触到了傅司寒的霉头。 傅司寒的为人和霍觉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如果说霍觉是根正苗红的富二代,喜欢用些常规手段,那傅司寒就是奇招频出的天才,行事作风大胆无羁。 这一点经常遭到上流圈的诟病,但没人不佩服他的胆识和魄力,也没人能忽视他每一次对胜利的唾手可得。 傅司寒具体怎么做的池白晚也不清楚,但他记得暴雨最大的那天晚上,霍觉公司里的当红小花们求傅司寒不要断了他们的活路,傅司寒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一心一意地上池白晚,愣是用他的叫声淹没了雨声和小花们的哭声。 第二天,热搜全都是霍觉旗下演员的黑料,霍觉的直接损失不下百亿,冲到正清门口要找傅司寒理论,被保安拦了一整天。 电话那头,傅松的呼吸声很沉重,“司寒,现在圈子里差不多都知道你和霍觉的矛盾,对你的评价非常两极分化,欣赏你的很欣赏,诋毁你的很恶劣。凌霍两家刚联姻就被你同时摆了一道,差点喜事变丧事,凌老太险些从自家白塔跳下去,凌家决不可能忍气吞声,这个面子肯定要在今晚找回来。” “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凌家人比我们心狠,凌万曾经领养了战友的儿子,那孩子后来被他赶出家门,生死不明,现在应该23岁了——说到这里,你要是有心就找找他,也许人还活着。” 傅司寒重重吐了口气,拨开池白晚的手,凌厉地睁开双眼:“爸,这种闲事你还要管?” 傅松很明显继承了傅家的优秀家风,为人正直,一丝不苟:“那孩子的父母躺在烈士陵园里,他父亲曾和我有过几面之缘,为人不错,也算做我的知己,你把这事放心上,别不当回事,今天晚上我去香江港见你,记住我说的话。” 傅松不等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傅司寒忍了忍,啪的一声把电话往桌子上一放,眉眼中的阴鸷呼之欲出,沉郁着表情没说话。 池白晚心里叹了口气,知道此时此刻,他应该说点什么,像从前一样。 他拉过凳子,坐在傅司寒身边,拉着他的手,语气温柔地安慰他:“没那么糟糕,叔叔也是站在你这边的,我觉得比起苛责,他对你更多的是一种期待,希望你每次都能更加接近于完美。” 不知为何,也许是错觉的原因,也可能是池白晚这个人长得太过白皙,在电脑的蓝光下,他的眼角还残留着动人的红,显得异常艳丽,反衬着如水一般温柔的眼眸。 他在说些好听的话安慰傅司寒。 但是傅司寒素来不喜欢听安慰。 傅司寒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你站起来。” 第8章 别在这里 池白晚不清楚原由,但还是站了起来,蓝光下他的皮肤白的像是月光石,这时楼下的婚礼正好结束,满天花雨落下,池白晚刚好站在花雨阴影能投射到的地方。 花瓣像是从他身上滚落,显得他的身材更加清瘦,然而他被染红的眼角眉梢让他看起来很脆弱,那股温柔也显得一揉就碎。 从前能让傅司寒的心软成一团的表情,如今只变成了不合时宜的讨好。 傅司寒看见,他的手指都在发抖,显然是因为不知道傅司寒的心思,产生了害怕的心思。 池白晚的手指搅着衣摆,轻柔地问道:“司寒,我怎么了吗?” 语气甚至还有些不自觉的撒娇的意思在,听在傅司寒耳朵里,就不如从前一样勾人。 搁在从前那几年,傅司寒会好言夸奖他几句,现在,傅司寒只觉得烦躁。 这不该是池白晚应该说的话,讨好太过,反而失了分寸。 傅司寒冷漠地看着他,名贵的西装向两边敞开,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精致的袖口掉了一颗——刚才被池白晚扯掉的。 好像每次和池白晚在一起,他都会被他弄脏。 就像他的人生,突然多了池白晚这么一个美丽温柔但是不值钱的污点。 除却这些,他那张脸上的神色才更精彩。 傅司寒转身,手指翻飞,在键盘上敲下一行法文:“Soit ne pas blesser les autres, ou faire un peu de froid.” “要么不要伤害别人,否则就做得冷酷一点。” 傅司寒说,“我不需要你为我找借口,爸对我的作为并不满意,但他同样无法改变我的决策,因为现实很残酷,现在的傅家,就是我的一言堂。” 池白晚无声地抿起嘴唇,那双水润的桃花眼眨了眨,无辜地看着他,“我……我也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这个表情,温顺中有着说不清的臣服,曾是傅司寒最喜欢的样子。 也因为这个表情,傅司寒亲手夺"取了他的人生。 傅司寒杵着下颌,冷淡地挑起眼皮,在他目光里,池白晚像是卑微而胆小的兔子,半晌才道:“真想哄我,用你下面那张嘴哄我,跟我这么多年,明哲保身也学不会吗?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事该是什么,心里应该有数。” 池白晚心里一阵胆寒,与此同时,傅司寒揪着池白晚的衣袖,把他拉到单向玻璃前,慢声细语道:“你认得赵方云吗?在那里,和别人喝香槟的那个男人。” 池白晚轻轻的呜咽了一声,“嗯。” 傅司寒没在意,手指有力地顺着他的脖颈往衣底下探,隔着衣服,拧上那一处薄红,“他刚才管我要你,说的很难听,你猜,我怎么回答他的?” 池白晚心里惊惧大于害怕,赵方云看起来是个正人君子,怎么可能提这种要求? 他的衣服已经被扯开了,整个人被按在玻璃上,这种像是要摔下去的危机感让池白晚紧紧闭着眼睛,他喘"息了一口,压抑着声音里恐惧的战栗声: “不知道,但我不想……离开你。” 玻璃里的傅司寒微眯双眼,池白晚隔着玻璃看着他,寒意从心底升起来。 恰巧楼下的赵方云坐下,抬头往这间房里看,而且看的目不转睛,似乎知道这间房的玻璃不对劲,里面的人也有问题。 池白晚突然有一种被人偷窥的感觉。 作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傅司寒消失的太久了。 可能所有人都会想到,傅司寒正在和他带来的那个青年一起做﹉爱。 毕竟,他看起来是那么柔软听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傅司寒对他的掌控感很强。 包括霍觉和凌洛,他们是本来就知道这间房的存在的,这个时候也在似有若无地往里看。 池白晚整个人的神经都绷紧了,呼吸都不稳,以至于他哀求傅司寒的声音显得可怜无辜,像是面临悲惨命运的小动物,眼底也似水洗过一样,轻声说:“别……别在这里,好吗?回家,我什么都听你的。” 傅司寒若有所思地勾着他的裤腰,“这么多人都紧盯着你呢,还有必要等到回家吗?” 池白晚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行,司寒,你不能让我那副模样去晚宴!” 傅司寒的声音愈发冰冷,一字一顿说道:“哪副模样?被我上到乱七八糟的模样吗?你也可以不去,我没有非要带你。” 池白晚没有再动作,他捂着脸,感觉到眼泪从指缝里流下来。 他不清楚是不是傅司寒厌倦了他,但他知道一件事。 傅司寒已经不再疼惜他了。 他深爱的那个人,早在他决定放弃之前,就放弃了他。 池白晚再也无法控制眼泪,哭出声来,他被单向玻璃挤到呼吸困难,但饶是如此,他也无法抵抗来自傅司寒报复一样的惩戒。 直到楼下几乎所有人都离开了,池白晚才从玻璃上滑下来,他的两条胳膊垂在身侧,没有一丝力气,被傅司寒拎起来,转过去,又按在了桌子上。 池白晚默默侧过脸来与他对视,眼底的温柔变得无比受伤,半晌才小声求他:“司寒,我想去的……” “我想和你一起去晚宴,别对我这样。” 傅司寒直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拍拍他的脸,“那你就再听话一点。” 这个澡注定是白洗了,再次从洗手间出来,池白晚整个人脱力,勉强站着,跟随傅司寒下电梯,婚宴只剩下了服务员,她们都低着头,不敢看他们俩。 上车之后,池白晚只能偏着身子坐,没忍住睡着了。 这一次,傅司寒没有给他开暖风,目视前方开车,语气平平道:“别睡了,香江港离这里很近,你清醒清醒。” 这场突如其来的性﹉事让傅司寒感觉很畅快,也许是带着一点不顾及的心理作祟,他完全得到了以往没有过的满足。 他侧头看了一眼池白晚,对方睡得人事不省,揪着安全带,清冷的睡颜显得他愈发温柔,刚才哭肿了的眼睑像是卧蚕一样,现在不论是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刚刚被人睡"了。 这就是傅司寒要的结果,他不喜欢任何人觊觎他的东西,同样的,他的东西也不用有任何另择其主的想法。 香江港就在卡尔斯酒店三公外的江滩上,今夜的香江港富丽堂皇,迎接着这一批上城最为贵重的客人。 傅司寒解开池白晚的安全带,拍拍他的脸,“下车。” 池白晚醒来,准确的说,他一直都没睡,因为夜风实在是太冷了,他只能把自己抱的很紧,争取不让傅司寒把他半路丢在马路上。 好在傅司寒没有半路停车扔人的习惯,池白晚的每一根神经都在跟他叫嚣着不想活动,他的每根骨肉都在控诉虐"待,唯独他的大脑很清晰地告诉他,现在不下车,他会被傅司寒折腾的更惨。 因为他无意之中触碰到了傅司寒的逆鳞,尽管这本就是一场无妄之灾。 霍觉和凌洛的生意如何不关他的事,赵方云喜欢他也不关他的事,池白晚仅仅待在房间里不动,都能惹来一堆事端。 于是他打算悄无声息地跟在傅司寒身后,然而,他还没下车就被傅司寒按住了,眯起眼睛看着前方,是傅松。 傅松没有看见他们这里,他正在和旁人交谈,面带微笑,但估计很快就能看见傅司寒这辆888了。 傅司寒没多迟疑什么,嘱咐了一句:“一会儿少说话。” 池白晚不用他提醒都知道要少说话,明面上,傅家人不清楚他的存在,只是听说过傅司寒喜欢带着个人去参加一些重要场合。实际上,傅家人心知肚明池白晚的身份,只要傅司寒不做的太过,他们是不会管的。 但是不论怎么说,小情人这身份终究不光彩,池白晚再怎么听话,也不过是傅司寒养着玩的小玩物。 傅松看着傅司寒和池白晚向他走过来,抱起双臂,锐利如狮虎一般的眼眸盯紧了他们,“来迟了,司寒,你做什么去了?” 池白晚听着傅司寒说了些工作上的事,倒也合情合理,好在傅松没有再为难他,看了眼池白晚,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下次学聪明点,不要让主人家不痛快。” 乍一听上去是教训傅司寒的,其实仔细听来,大有深意。 傅松本以为池白晚会恃宠而骄,毕竟这么多年,他也算是第一次看见傅司寒领着个人走来走去,还敢带到他面前,面不改色地找借口,找理由,仅仅是为了掩饰刚才他们俩的性﹉事。 但是池白晚没有,他只是温柔地站在傅司寒身边,不吵也不闹,只是低着头的样子看起来很难过,一动不动,简直温顺极了,活生生地勾着别人对他为所欲为。 同样的,池白晚看不见傅司寒的表情,但是傅松看得见,他移开视线,不想在自己儿子那张冰山脸上看见任何情动的表情,那很诡异。 “先走吧。”傅松难得松口,“小池,你也别傻站着了。” 池白晚目瞪口呆地看着傅松,半晌才反应过来:“是……是。” 傅松居然还记得他的名字。 傅松点头,看了眼腕上价值不菲的江诗丹顿,与此同时,游艇的音乐声由远及近地传来,看来是靠岸了。 众人陆续登上游艇,游艇里的摆设都是崭新的,散发着喜气,悠扬的小提琴乐混和着钢琴伴奏响彻香江港,晚宴正式宣告开始了。 这一场晚宴的目光焦距点非常明显,新郎和新娘,霍觉和凌洛,还有傅司寒。 他们身边围满了前来敬酒搭讪的人,看上去好不热闹。 站在香江港上,吹着江面传过来的风,池白晚任由风将自己的头发吹起来,他无法牵着傅司寒,只能看着他在众人敬来的酒杯中礼貌交谈。 池白晚想走,却被傅司寒的长腿拦住了他的脚步。 傅司寒问他:“要去哪?” 池白晚感觉很尴尬,视线不自觉地看向右边:“我想……看看江畔的景色。” 傅司寒搂住了他的腰:“等我陪你一起看。” 他的这一动作,无异于点燃了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一时间,长眼睛的、没长眼睛的都看了过来,而傅司寒似乎只是做"了一个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动作一般,勒了勒他的腰身,仰头喝下一小杯波尔多红酒。 池白晚感受到,一整个游艇的人都在看着他,仅仅是因为这样一个动作而已。 但是傅司寒在用这个动作告诉所有人,池白晚是他的人。 池白晚说不上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他总觉得很难过。 像是这么多年被遗弃在垃圾桶的小猫,偶然被一个人捡走,给它吃给它喝,唯一的要求就是听话,小猫会毫无防备地露出肚皮,因为一点点温暖就完全信任这个人类,然而它永远都不知道,人类会不会因为一时兴起,给它永远打上自己的烙印,而小猫为了不再流浪,只能继续讨好这个人类。 池白晚没有力气挣扎了,高度频繁的做﹉爱让他很累很累,而始作俑者傅司寒却一点也不疲惫,甚至更加神采奕奕,俊美非凡。 傅司寒就这样搂着他,放下酒杯,让叶健帮他应付那群人,自己则是带着池白晚来到了游艇边缘。 傅司寒慢条斯理的问他:“是不是刚才做的狠了?” 池白晚的眼眸柔软的像是不见底的深潭,倒映着漫天的星光,在江岸不断燃放的电子烟花衬托下,他轻抿着嘴唇,低下头,就是这一低头的风情,让傅司寒的心里狠狠一跳。 “还好,我就是有点累了,想睡觉,司寒,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呢?” 傅司寒好似听不见自己再说什么,看着他的耳珠,刚才被他咬"破了皮。 他的锁骨还有好多个深红的吻"痕,如果有人敢掀开他的衣服,就能看见更多更多难以形容的爱裕痕迹。 傅司寒摩挲着他冰凉的脸颊,不由自主的问道:“不吃东西了吗?” 池白晚其实很饿,想了想,点点头,“想吃。” 这一刻,优扬的音乐声已经飘远了,整个世界只留下了傅司寒自己的难以控制的心跳声。 池白晚感觉到傅司寒从背后抱住了他,将下颌搁在他的锁骨上,温热的呼吸仿佛几个小时之前还是让人恐惧的,这一刻竟然平添了几分静谧的温情。 也许是香江港的夜风太过缱绻,也许是当下的气氛太过缠"绵,池白晚的心里就算再难过,也没有推开傅司寒,任由他带着些微的酒气,低低说道:“今天晚上我们不做﹉爱了,让我抱着你睡觉,好不好?” 池白晚的心像是被一双手轻轻揉了一下。 傅司寒这样温柔的语气,恍惚之间让池白晚回到了五年前。 他们也曾有过一段甜蜜的时光。 第9章 自己脱 最初相识那一阵子,池白晚很确认傅司寒在用心地爱着他。 至少,池白晚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珍惜。 和傅司寒在酒店共度的那一夜之后,池白晚跟着傅司寒回了林间别墅,那地方隐蔽在江州富人区的清泉山里,独栋的私家别墅前,停着只有在杂志上才能看见的限量车型。 傅司寒把他那辆迈巴赫Landaulet停在车库里,亲自下车给池白晚开了车门,把红着脸的少年抱进了家门。 家里的佣人们也等了很久,领了吩咐,早早为他准备了房间,给双人栗木大床挂上了丝绸的帘子,傅司寒把他抱去二楼,挥退了佣人们,半跪着给他脱鞋,脱袜,揉脚腕,活像伺候小祖宗。 十八岁的池白晚缩着肩膀发抖,他很害怕这里,但因为傅司寒对他很好,他可以稍微放松一点点。 池白晚放柔了声音问:“哥哥,这是我的新家吗?” 彼时,池白晚不好意思叫他的名字,就叫他哥哥。 傅司寒对清冷而安静的少年很有耐心说些体己的话,“嗯,是我们的家。” 池白晚昨夜挨打惊俱之余还经历了人生中第一场床﹉事,这一切的苦与乐都来源于眼前这个男人。 他对傅司寒的喜欢就从这一刻开始冒出头来,一喜欢就是五年。 傅司寒喜欢他那副未经世事的单纯模样,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台拍立得,“来,纪念一下今天。” “不要,很丑。”池白晚揪着耳朵,可怜巴巴地看着傅司寒:“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拍照?” 傅司寒已经坐在了他身边,搂着他的肩头,“我在提醒我自己,以后不要再让你受欺负了。” 池白晚喉咙发紧,眨了眨眼睛,眼神很无辜很乖,隐隐冒着水光。 傅司寒揉了揉他的头发,举起拍立得,“看镜头。” 快门按下的那一刹那,傅司寒突然俯身过来,轻轻吻在了他的脸颊上,池白晚毫无防备,睁圆了那双清冷又温柔的桃花眼,嘴巴也嘟起了一点,紧接着白光一闪,这一幕被永远的定格下来。 池白晚揉了揉眼睛,嗔怒地抱怨道:“我被晃得什么都看不见了。” 傅司寒笑笑,偏头去亲他的嘴巴,眼睛,头发,把拍立得搁到一边,又开始脱他的衣服。 那张照片一直保存在池白晚的钱包里,最深的一层,从没被任何人看见过。 当初傅司寒许下的承诺也确实做到了,没让别人欺负池白晚,反倒是他自己,五年一千八百二十六天,没落下过一天欺负他。 是他自己,亲手熄灭了池白晚青春活跃的气息,让本来爱撒娇的他变得懂事顺从,对所有痛苦隐忍不发,死心塌地的爱着他好多年。 做完之后,傅司寒被佣人喊下楼,池白晚怕是寻仇的找上门,忙跌跌撞撞地跟了下去。 傅司寒叫那两个人,爸,妈。 看着那对气质雍容大气的中年人,池白晚愣住了,他站在楼梯上,身上还穿着白棉的睡衣,两条腿笔直细白,只是多了些暧"昧的红印子。 傅母看见他,微不可查地皱起眉毛:“裤子不穿,还光着脚,成什么样子?” 她冷冷看着池白晚,“我不管司寒有多喜欢你,你是个男人,别摆出一副狐媚样子来,进了傅家的门,就要守规矩,不要给我们家丢脸。” 在她这样让人无地自容的斥责中,池白晚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哭,或者说些做作的狡辩,只是低垂下眼眸,安静地听她教训。 待她说完了,少年好脾气地抬起眼睛,真诚地说道:“对不起,阿姨,我记住了,以后不会再这样出现了。” 傅母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厚厚的镜片像是酒瓶底,削瘦的女人像是一名教师,她身边的丈夫傅松安抚地拉着她的手,“好了,炎炎,儿子的事我来管,你去地窖看看咱们酿的酒到日子了没有。” 周炎看着池白晚,看他态度好,倒也没再苛责什么,只是剜了一眼傅司寒,后者一脸淡漠地倒水喝茶,对他妈的严厉熟视无睹。 周炎走后,傅松缓步走过去和傅司寒对着坐下,拿起小刀削橙子,扬声道:“还不去穿衣服,穿好了再过来。” 池白晚的脸红的活像烧开的红炭,忙不迭噔噔噔跑回二楼去。 傅松看着少年清瘦的背影叹了口气,“他多大了?叫什么?看着胆子小,行为举止还算得体。” “十八,姓池。”傅司寒慢慢喝茶。 傅松掰开橙子摆在盘里,面容威严的男人缓声说道:“你妈刚才是在给你找面子,她教学生这么多年什么看不出来?我看不是他勾你,是你离不得他。你……” 傅松顿了顿,有些话他这样位高权重年过半百的男人说出来到底是为难,半晌才续道:“你刚回国,凡事不要太高调,爷爷年纪大了,我和你妈会帮你瞒着,只要你别做的太过火,这男孩我们当没看见。” 傅司寒冷淡地「嗯」了一声,吹凉了茶,却不再喝了,“国内很无聊,他是我带回家解闷的。这两天我就去正清上任了,过几天再去看爷爷。”就是不提他和周炎的母子情。 池白晚下楼时,傅松把他叫过去,叮嘱了几句傅家的大概情况。 因此在池白晚心里,比起傅司寒,傅松这位长辈倒是温情的多。 到如今五年过去,傅家人他还是没认全,周炎在那之后见过他几次,虽然也是冷言冷语,但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冷漠的女人将一枚晚清年间雕龙纹的古玉扳指给了他,然后挥手让他走了。 那枚扳指,池白晚好好的收了起来,如果他要离开,他会把扳指还给她。 香江港上,池白晚被溅起的江水打到衣襟,江水很冰,冰的他很快回过神来。 身后的傅司寒将他越抱越紧,滚烫的呼吸打在他皮肤上,沉着嗓音问他:“为什么不说话?” 傅司寒喝的有点多,就愈发贪恋他这份温柔,漠然的声线里多了几分执着:“问你呢,哑巴了?” 池白晚感觉自己的肋骨被他勒疼了,疼的喉咙发紧,迟疑道:“我……” 我只是在想从前,你对我关怀的那些回忆。 傅司寒把他的脸扳过来,看见那双含水的眼眸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好像一直都这么深情体贴,连身材都维持的很好,一点都不敢多吃,怕胖了一点傅司寒会不喜欢。 傅司寒催促他:“我什么?说完。” 池白晚有点被他的神情吓到,定了定神:“我都听你的,你想做……就做,你不想……我们就睡觉。” 傅司寒深呼吸一下,这样的话,让他根本无从抵抗。 池白晚从少年蜕变成青年,也从青涩清冷变的柔软多情,他不像从前那么爱撒娇,但骨子里的温柔乖巧还是能让傅司寒一秒钟就深陷其中。 他正想低头亲亲受惊的小鹿,却被人从背后叫住。 恰好池白晚此时难堪地低头,眼中的躲避没有被他看到。 “傅总,好兴致啊,躲到这里和美人温存,是不是我来的不巧啊?” 霍觉没有带着凌洛,而是独自一人找过来,他斜倚在侧门的红丝绒围栏上,抱起双臂,脸上是昭然若揭的怒气,但良好的家教让霍觉只是整理了袖口,微抬下巴说道:“我有话问你,让他出去,这事儿没必要让他也知道。” 池白晚没有感觉生气,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他也不想待在这,然而一抬腿,傅司寒反倒是拦着他不让走。 他整了整衣服,骄矜的眉眼满是不悦的阴鸷之气,“我说让你走了吗?” 池白晚怔怔地看着他,半晌顺从地垂下眼眸,任他抱着自己,右手点燃一支烟。 烟味并不呛人,味道醇和,淡柔,是傅司寒最常带在身边的富春山居,最多时一天吸一包。 池白晚不吸烟,但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味道,没有皱鼻。 傅司寒冷淡地垂着眼睫,手腕搁在栏杆上,食指轻轻将烟灰点在平如明镜的香江水里,“霍总,不想说就别说了,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恶性竞争不要挪到寻求公平的语境来谈,小心失了身份。” 他们在说什么,池白晚心知肚明,霍觉因为当红小花们被爆黑料,电影公司濒临倒闭,大量的灰色收入洗不出去,正当营收的公司又被傅司寒挤了一头,霍觉正处于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绝境。 霍觉的表情很明显变的发青,他忍了忍,捏住拳头,“傅总,做人留一线,他日好相见。” 傅司寒夹着烟的手一顿,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霍觉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偏偏只能忍气吞声,大口呼吸了几次之后,语气发硬:“傅总,我的电影公司倒了,你至少把澜郡路那块工业地皮留给我,那块土地已经污染了,想翻整一新需要大量资金,你大概也不想把钱扔在那里吧?” 澜郡路就在上城影视基地旁边,这块地原先的废弃工厂在土地里留下了大量质检不合格的有害物质,但它地理位置好,就是重建成本高,一直握在傅司寒手里,等待价格最高的买主出现,如果没人买,傅司寒不介意让它闲在那里当摆设。 池白晚猜,霍觉接手后应该会放弃洗那笔钱,把钱直接挪来修复土地,合格后再建电影公司。虽然此举会让霍觉的资金链断的更严重,短时间内无法起身,但未来价值更高一筹,非常值得买入。 霍觉也是在赌东山再起的机会,但是这机会必须要傅司寒来施舍。 傅司寒已经一言不发地吸完了这支烟,刚想再点一支,就被池白晚挡下了那支法产的S.T.Dupont,差点烧到了手。 池白晚的眼眸被烟雾燎的泛红,长睫闪了闪,静静地看着他:“你今天已经吸了很多烟。” 还有,池白晚眼角"膜烟雾过敏,要不然眼睛也不会像哭了一样。 傅司寒却以为他哭了,重重捻了捻他的眼角,确实没有再点燃新的烟,他似乎一直在斟酌要不要给霍觉这个机会,看了一眼池白晚,“你觉得呢?” 池白晚万万没想到他会问自己,心下一惊,踟躇说道:“我……我也不知道。” 傅司寒的手堂而皇之地顺着他的衣摆伸了进去,沿着他的衣底,掌心撵过他纤细的腰,用了些力气:“说,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池白晚露出为难的表情,傅司寒对待霍觉的阴晴不定让他心慌。 霍觉不是一般来寻求合作的投资者,而是傅家祖辈结交的霍家人,这点情面按理来说是一定要给的,刚才傅松还让傅司寒不要为难霍觉,谁想到转眼这把达摩克斯之剑就落在了自己脑袋上。 如果说给,傅家和霍家会满意,之前因为两个后辈结的梁子也能拆开。但是傅司寒会不高兴,他会有此一问,就是想借池白晚的口拒绝。 如果说不给,霍觉回家一说,傅家和霍家会把这笔账记在池白晚头上,不过傅司寒会因此满意,对自己好一点。 池白晚一直没有说话,望着暗潮迭起的香江水面,任凭晚风吹乱了自己的头发。 同样,霍觉的心中一样忐忑。 凌洛说过,池白晚是他们埋在傅司寒身边的眼线,如果当真,池白晚应该会向着他说话…… “我觉得,给。” 池白晚简短地说道,“我想,叔叔也不希望看见你们的关系越来越恶化,澜郡路的翻新有很大难度,我们没有太大必要在上面浪费时间。” 傅司寒还没等说话,霍觉已经一拍栏杆,“好,爽快,果然是傅总看上的人,这么会顾全大局。说真的,改天你要是玩腻了就送我吧,我身边正缺这么一个知心得体的小秘书。” 傅司寒冷着脸,被两厢架着下不来台,此时再说拒绝的话,倒显得小气,心胸连个消遣用的小情人都比不上。 “明天去找叶健给你签合同,五年使用权,这块地,你随意。” 傅司寒说完这句话,就狠狠地捏了一把池白晚的腰,池白晚脸色也随之一变,知道这是惹恼了傅司寒。 他已经想好了只给霍觉五年的时间,问池白晚的意见,就是想听到他完全向着自己说话。 傅司寒冷漠地想,一个情人而已,他在以什么身份顾全大局?不过是笑话。 “回去。”傅司寒没有心情再陪池白晚赏江景,带他回了晚宴正厅。 池白晚心惊胆战,看见傅松向他们迎了过来。 他们身后,霍觉两手插兜,表情悠闲,笑道:“傅叔好。” 傅松看了看傅司寒森寒到快要结冰的脸,又看了眼咬着嘴唇不吭声的池白晚,还有笑容愉悦的霍觉,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拍了拍傅司寒和霍觉的肩。 傅松:“嗯,今夜你们能握手言和,我很高兴。” 霍觉点头,报以一笑。 傅松察觉到傅司寒的神色有异,问道:“你怎么了?” 傅司寒语气冷的吓人,“我一会儿回来。” 说完话,他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把池白晚拉到了游艇上唯一的一间全封闭洗手间里,甩手把人往里一推,啪嗒一声用力锁上了门。 所有人都看过去,热闹的晚宴顿时安静下来,没人敢再说话。 新郎抱着新娘的肩,温声安慰着她别害怕,但同样担心地望着洗手间。 傅松负着手皱起眉头,“霍觉,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霍觉稍显得意的一笑,“是这样……” —— 洗手间里的空气更加死寂。 池白晚被傅司寒按坐在盖子上,仰着头,眼里脆弱的情绪让他看上去很绝望。 “司寒,你别生气,是我说错了,你让我出去,我去和霍觉解释……” 池白晚身上昂贵的衬衫领口被江水溅湿了,贴在清瘦的锁骨和胸膛上,这件衣服就是那天傅司寒带他去买的,现在…… 很狼狈,很狼狈。 傅司寒仅仅解了他一颗扣子,就失去了耐心,直接把他的扣子全部扯开,露出里面大片大片白皙的皮肤。 他将贵重的衣服搓成一团丢在一边,一言不发,脸色是鲜有的苍白狠厉,“你错了吗?错的是我。” 池白晚不停的在发抖,他很冷,也很怕,紧紧咬着嘴唇,不敢叫出声来。 他只听见傅司寒的声音低哑地像是游动的毒蛇,让他越听越胆寒。 “你以为你是谁?圣人吗?我让你回答,只是不想亲自拒绝霍家,你呢?你池白晚做事是真体面,明天所有人都会知道,我把霍觉逼得寸步难行,而我睡的情人居然在向着霍觉说话,我一手掌控的杠杆在向霍觉倾斜,池白晚,你让我变成了一个大笑话。” 傅司寒很少说这么多的话,他锐利的语气像一把刀,隔开池白晚的心脏,让他呼吸不上来。 池白晚早该料到他会如此生气,当时还不如跳进香江,或者把嘴堵上,至少不会让事态变成现在这样。 池白晚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颤着声音,不知死活地回了一句:“可你不也早就想好了只给他五年的使用权吗?那块土地的使用年限只有你自己知道,五年时间那么短,他不赔钱就是好事了,我没必要向着他。而且,你心里有答案还来问我,难道就是想给我难堪的吗?” 他说完这些,眼底变得潮湿一片。 五年来,池白晚甚少顶嘴,每次都是低头认错,不管是谁错。 这一次他真的忍不了了,哪怕会被傅司寒当场丢进香江喂鱼,他也想替自己辩驳一次。 “我没有错,为什么要骂我呢?” 池白晚定定地看着傅司寒,眼睛里不争气地又流出眼泪来。 他知道,傅司寒讨厌他哭。 可他就是泪腺失禁了,哭个不停。 傅司寒用虎口托起他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让眼泪往两边流,语气放的极轻极轻:“最近,有人提醒我,凌家在我身边安插了一个眼线。” “那个人没有任何背景,仿佛从天上掉下来的,不属于这个世界。” “池白晚,你跟我五年,一直都安稳本分,你说我该不该怀疑你?” “不是我。” 池白晚倔着一双眼睛,本来就是莫须有的罪名,他凭什么要认? 他不想再和傅司寒说话,想拧过头,被傅司寒的手掐的无法挪动半分。 傅司寒松开他,举起手机,打开录像的摄像头,摆在旁边的架子上:“那就表表你的忠心。” 池白晚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呼吸停止,心脏骤跳,一层层如针扎一样的麻痹感漫上大脑。 他不敢动,也不敢说话,看着傅司寒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是看一个卑劣的背叛者。 他忘不了,上次拍照,傅司寒是为了不让别人欺负他。 这次拍照,傅司寒是要让所有人都往死里欺负他。 傅司寒只是用修长的食指点着自己的太阳穴,隐隐有些不耐:“自己脱。” 作者有话说: 霍觉和凌洛就是主角攻和主角受,不知道有没有交代清楚,但他们俩并不是路人这样子。 感谢在2022-08-24 23:05:41-2022-08-26 15:34: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玉生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朱砂痣 地上是被扯得看不清最初模样的Briona白衬衫,视线里是冰冷没有温度的蓝宝石镜头,一声「滴」响之后,傅司寒抱着双臂,垂眸看向自己腕间的百达翡丽,声音冷漠:“我给你十分钟。” 池白晚的脑子一团混乱,但是手却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一般的有自己的想法。 这不对。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池白晚试图让左边大脑停止运行,停下来!不要这样做!那是通往地狱的列车! 留下这种录像,他的人生会彻底毁掉! 可是,他的人生不早就被毁掉了吗? 没有人在珍惜他,没有人在爱他,就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世界的手,将他轻轻的、无法抗拒地推向了难以挽回的局面—— 他刚才真的不该和傅司寒吵,他能感受到傅司寒对他的喜欢正在流失,但还不是完全不喜欢他。 乖乖认个错,他还能完整地回到家,睡一觉,当做这事没发生过,然后再好言哄哄他,让自己离开,出门看看外面的世界。 池白晚难以掩饰眼眸里的失望和绝望,“司寒,能不能不录?我们现在就回家,好不好?” 傅司寒却没什么表情,一脸油盐不进的强硬:“刚才不是还在和我吵?现在是什么意思?你的脾气呢?快点,我没那么多时间。” 傅司寒说是这样说,但他是希望池白晚说点软话的。 如果池白晚能够一直听话下去,他不介意养他一辈子,傅司寒这个人讨厌婚姻,但却想和池白晚在一起。 池白晚也是他的初恋,他这辈子第一个喜欢上的人,但傅司寒不屑于承认这样的喜欢,他更想称之为,消遣。 他做不到爱上池白晚,对他,也就仅仅限于喜欢。 但池白晚刚才就是和他吵了,吵了就是吵了,无法挽回的。 要是无法挽回,就丢了吧。 “开始计时了。” 池白晚咬着嘴唇,这双从来温柔深情的桃花眼里满是眼泪,他不想被傅司寒看出一丝丝的脆弱,只好紧紧把眼睛闭上,忍住所有声音,按照角落里冷漠旁观的男人的指示,机械而艰难地遵从着。 这算什么啊? 他怎么会提这么过分的要求呢? 池白晚忍着想哭的情绪,抽了抽鼻子,以前就算是傅司寒再生气也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不给他台阶下,难道今天晚上真的是自己说错话了吗? 池白晚忍不住在脑子里盘旋这个念头,他错了吗?他真的错了吗? 傅司寒不停的看时间,他靠在隔间拐角的圆弧形金箔墙面上,一双长腿"交错,他看着池白晚一个人渐渐的坠落,混乱,像是纯白的飞鸥闯进了满天的乌云之中,胡乱飞翔,不得其法。 池白晚揪起一小团衣服布料放进嘴里,大概煎熬了很久,傅司寒脸色一变,关掉摄像头,大步走过来,“够了,停下。” 池白晚却停不下来,他本能地不想去探寻为什么自己会不受大脑的控制,执意要和傅司寒争个高低。 他很后悔,这样未知的感受让他很恐惧,池白晚虽然是想离开,但他只是想从压抑的生活里寻找生路,而不是和傅司寒发生激烈的争吵,至少目前来说,他还爱着傅司寒。 “司寒,我怕。”池白晚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闭上眼睛,洗手间的香氛味道让他想吐,鼻腔好像被粘连住无法呼吸,“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别这样对我,我爱你……” 身边有木质的香味闯进来,是傅司寒的味道。 池白晚哭到上不来气。 “我爱你……” 傅司寒俯身,紧紧抱住池白晚,把他拖到自己身上,不顾池白晚哭的稀里哗啦很丑,也不顾他身上脏兮兮的,而是低声安慰道:“好了,别哭了,我把手机关掉,你看。” 池白晚不看,他像只被猎人打伤了腿的小鹿,揉着眼睛,松懈下来往傅司寒怀里一窝,让他的手臂把自己抱的很紧很紧,用体温来温暖冰凉的皮肤,“我看不见,别这样对我,别……” 傅司寒也知道他的小宠物彻底被吓坏了,都快要吓疯了,是自己做的太过火,轻声叹气,“好了,是我太冲动了,我给你道歉。” 这是……在给他道歉吗? 傅司寒好像从来没有和谁道过歉。 池白晚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一时间,哭的更厉害,傅司寒把他的头抬起来,亲着他哭到水红的下嘴唇,擦了擦他的眼泪:“对不起。” 池白晚摇摇头,一边擦眼泪,一边把更用力地往傅司寒怀里躲,“删掉好不好?司寒,求你删掉……” 他是真的被吓得不轻,本来就清瘦的身体一直发抖,可怜的声线也让傅司寒心软。 也许,他确实不应该那么吓池白晚,五年合同不算什么,如果傅司寒想,他可以让霍觉的公司一个月就难以支撑。 小宠物养着是为了高兴的,不是为了看他给自己脸子的。 “我不会给别人看的,没必要删掉。”傅司寒搂着他,语气却很坚定,“但是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如果有下一次,他还可以容忍,比起别人,他更希望池白晚陪在自己身边,说说笑笑,做饭煮茶,等待他回家。 但如果再有一次,那么小宠物就没有再饲养的意义了。 尽管他比谁都要留恋池白晚,但他做不到忍气吞声,被人挑战,实话实说。 池白晚一边点头,一边抹眼泪,很长时间才平复下心情,刚才发生的事情像是一个噩梦,只要不去回忆,就可以不用想起来。 不想起来,他就可以装作无事发生,高高兴兴地跟着傅司寒回家,在他们的感情还没有像两条列车轨道那样渐行渐远的时候,再计划离开家的事。 “别动。”池白晚勉强笑了笑,温声说道,“你的领带歪了。” 傅司寒看着他,虽然刚才哭得不成样子,但是现在已经是一脸平静。 纤长漂亮的手指替他系上领带,打了个完美漂亮的领带结,那双温柔的手轻轻将领带掖进西服中,垂眸轻声说道:“你先出去吧,我的衣服坏了,等晚宴结束之后再出去。” 傅司寒打算安慰他一下,摸了摸他的头发,“我给你带衣服来,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回家,这里的厨子做饭很难吃,酒也难喝,我还是喜欢吃你做的饭,回家之后给我做,好吗?” 池白晚闻言眼眸亮了亮,太好了,明天就回家,他不需要面对游艇上的人对他的异样眼光了,“嗯,你想吃什么菜,明天我们去买,给你做。” 傅司寒略略皱眉,“明天我不一定有时间陪你买菜,公司可能有事要忙,我尽量找时间陪你。” 池白晚有点失望,但还是温柔的笑了笑,“没关系,你去忙你的,我做好饭在家等你。” 傅司寒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他出去之后,池白晚收起笑容,一个人缩在洗手间里,抱着双膝,无助地坐在地面上看着灯光,思考着刚才的事。 江景很美,他想再看一看来着。 很久之后,外面很安静,大概是宴会散场了。 池白晚把头探出洗手间,静悄悄地看了一眼,发现没人,于是打开洗手间的门,轻手轻脚来到了晚宴厅。 厅里的主桌上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面,主厨刚好把碗放下,和善地说了一句:“,Do you like foie gras?” 池白晚对鹅肝的味道还是很喜欢的,也点点头,“I like it very much. Thank you。” 听到声音,傅司寒从窗边走过来,把上衣递给他,回头对着那碗面蹙眉。 他没吩咐过让人做这碗面,况且,主厨连帽子都摘了,这面就不可能是他做的。 然而,后厨的门紧紧关着,看不清做面的人是谁。 傅司寒问主厨:“Who made this bowl of noodles?” 主厨也不知道谁做的这碗面,摇了摇头,“We don''t know the requirements of the guests,sorry。” 听见主厨说他也不知道,傅司寒就没有再问。 不重要。 池白晚端起面,小口嚼了几下,喟叹一口气,“这是谁做的?真好吃,我喜欢这种甜涩的口感,面也很筋道,汤的味道……也更好喝。” 傅司寒的脸色微不可查地变得森冷。 池白晚侧头,温和地对他笑了笑:“你也尝尝,你要是喜欢,我明天就给你做。” 傅司寒听他这么说,神色才缓和了一点,“我不喜欢,但我看你很喜欢,是鹅肝,还是面?” 池白晚思考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道:“都很喜欢,非要说的话……鹅肝吧。” 穿着白棉睡衣的池白晚看起来安静极了,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又乖又好看,一恍惚间,他的样子和五年前重合,傅司寒突然间无比心动。 他真的很想爱上池白晚。 傅司寒从背后抱住他的腰,轻轻地吻他的耳垂,“我们回去。” 池白晚没有挣扎,傅司寒轻松把他抱起来,就像从前那样,亲手把他抱回了自己房间,平搁在床上。 池白晚自己盖上被子,只把漂亮的眼睛露出来,受惊的眼眸看着傅司寒,显然,他对录像那件事还是有点怕。 但他并非毫无睡意,头一沾到枕头就像磁铁遇上了铁,说不出的疲惫困意袭来,让他很快开始意识模糊。 傅司寒其实对游艇的床不是很满意,但如果床上还有一个池白晚,他可以将就一下。 池白晚背对着傅司寒,感觉到身后的床垫一陷,紧接着,傅司寒的手就紧紧抱住了他。 “答应我,别离开我。” “否则我会发疯。” 池白晚没有回答,半睡半醒之间,往他的方向顺从地靠了靠。 傅司寒却迟迟无法入睡,他抱了池白晚一会儿,打开了自己的手机,还是删掉了这段录像。 然后他打开了手机摄像头。 他记得池白晚的大﹉腿"内侧有一枚朱砂痣。 傅司寒照了下来,关掉手机,重新抱住了池白晚。 希望那个细作不是他。 这样他就可以多喜欢池白晚一些时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6 15:34:41-2022-08-27 20:1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抱紧我的球 20瓶;南栀子 18瓶;玉生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滚出去 早晨,太阳从窗帘里透出第一束光,池白晚醒了,金色窗帘和窗户的缝隙里有着不断起伏的香江水面,让他微眯着眼睛,用手遮挡熹微的晨光。 这样的感觉很美好。 就是身后有点涨,不言而喻,池白晚能感受到异样,是因为一大早就毫无准备去迎接傅司寒的好心情,并且对方也没在意池白晚是不是在睡觉。 在晨风吹拂的香江港和情人在白被窝里缠绵,本该是一件令人难以忘怀的事,可傅司寒坐在床头打电话,语气非常冷漠,“跟着降5%个点,下次这种事按条例办,别来问我。” 池白晚没有打断他,抿唇忍着,嘴唇很快就被他咬出了血,但他同样没说话,傅司寒拍了他两下,池白晚就乖乖的塌了腰,翘起来,让傅司寒更尽兴。 但他也还是忍不住,小声的呜咽,只好自己把嘴捂上。 这样听话一点,傅司寒就不会生气了吧。 傅司寒垂眸,感觉到了这样的迎合,昨天晚上小情人口口声声说爱他的记忆还未消散,现在他正在证明到底有多爱自己。 能够相互契合的情﹉事是一种享受,昨天晚上欠的那一顿,今天早上找补回来。 傅司寒挂掉电话,又打了他一巴掌,“乖。” 池白晚爱他,他有恃无恐。 换一个层面来说,池白晚离了他又活不了,温柔顺从就是他的灵魂底色,就凭那双永远等候在那里的桃花眼眸,傅司寒垂眸看了眼巴掌红印,吹都没给他吹。 趁着天还没亮,傅司寒带着池白晚下了游艇,虽然没人看见,但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池白晚是他的小宠物。 毕竟昨天晚上傅司寒一个人离开洗手间的时候,虽然每个人都躲躲闪闪不敢看他,但他们对傅司寒的恭维更甚,生怕惹恼了这位大人物,落得池白晚那样的下场。 什么下场? 被当众羞辱了一顿,地位可见一斑。 但是池白晚不知道那些人背地里这么议论他的,他也不在乎,因为他可能永远永远都不会遇见那些人了。 傅司寒能把他从这地狱里带走就是好事了,不能要求太多,否则会更失望。 离开香江港之后,傅司寒把他丢在离家很远,但是离正清很近的商超门口,一手支着电话,看也没看他:“买完给叶健打电话,让他来接你。”然后扬长而去。 池白晚想让他陪自己的话堵到喉咙里,终究没喊出来。 他苍白的脸愈显温柔,温情的桃花眼依依不舍地看着望着那辆雅致728渐行渐远,站了很久,然后他才失落地垂下眼眸,清瘦漂亮的身影步履蹒跚地进了超市。 池白晚深吸一口气,没关系,傅司寒很忙,不陪他也很正常。 他可以走慢一点,自己去买菜。 池白晚心不在焉地挑选菜品,他喜欢吃豆制品,但傅司寒不喜欢,于是家里的餐桌很久都没有出现豆制品,少了很多菜可以做。 池白晚推着购物车,路过零食区,有水果糖和果冻,都是垃圾食品,但他对这两样东西很有好感,都是甜甜的,于是他少少地买了一点,不能让傅司寒发现,否则会被扔掉不许他吃。 但是今天晚上傅司寒想吃他做的面。 池白晚想起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他每天晚上都围着围裙站在灶台前,切菜做饭,细心体贴的研究菜谱,等待傅司寒回家。 傅司寒会抱着双臂倚在门框上,兴致来了就从背后抱着他,解开他的围裙,让围裙挂在他脖子上,但是不摘下来,恶劣的就这样要他,震的菜板乱晃,每次吃到饭了都要在凌晨。 那个时候,池白晚爱他爱到骨子里,只要是他给予的,不管是珍珠还是砂石,他都甘之如饴地温柔接受,任他把自己按在任何地方做都不会反抗,甚至会殷切地问他有没有爽到,因此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厨房都是他们寻欢作乐的重要场所之一。 现在吗,再也不会了。 傅司寒嫌他身上的油烟味太重,头发上的味道也难闻,每次要把他洗到破皮才肯要他,因此,池白晚越来越少做饭,要做也是早早做好,省的傅司寒闻到了又心烦气躁。 这时候,兜里的电话居然响了。 从来没有人给池白晚打过电话,除了手机运营商和诈骗电话,池白晚慵懒地看了一眼,看起来是个正常电话。 池白晚太孤独了,于是他接了起来,声音又温柔又好听:“喂,你好。” 对方听见他的声音,轻笑了一声:“你还真接了啊?” 池白晚有气无力地说道:“嗯。” 管他是谁,有人说话就很好。 “有事吗?”池白晚把原切牛排丢进购物车,傅司寒喜欢这一款口感。 但是听这声音像是霍觉,若笑非笑的语调,听起来很轻松:“怎么这么早就离开了?鹅肝面还好吃吗?” 池白晚稍稍的愣住了,“那碗面,你做的?” “一个小小的尝试。”霍觉说道,“昨晚去找傅总之前,听见你说饿了,但是晚宴上又没人给你留饭,我刚好学了这么一道面,做给你吃而已。你还没回答我,好吃吗?” 池白晚犹豫了一下,“嗯……好吃的。” 霍觉能想象到电话那一头温柔的金丝雀,除了那张漂亮到无与伦比的脸,他有一把纤细的软腰,微微翘起来的屁股,气质温柔又顺从,昨夜他站在游艇栏杆上被傅司寒搂着腰的时候,江风吹过他的衣裳,而他低垂眼眸,无限美好,与此同时,那副姣好的身材也在霍觉眼里一览无余。 霍觉想他那么瘦,偏偏该有肉的地方都特别好捏,真是天生的金丝雀。 圈子里差不多都知道,池白晚只是傅司寒的情人,没有任何合法手续维系他们摇摇欲坠的关系,不仅仅是傅司寒,胆大包天的霍觉也有掠夺的权利。 他和凌洛的联姻,不过是一场商业而已,凌洛口口声声说爱他,只想和他在一起,但霍觉和凌洛彼此心里都清楚彼此自由惯了,讨厌婚姻的束缚,也都不会耽误对方的私人生活,这是他们早就定好的君子协议。 霍觉本来是想问池白晚,和凌家约定搞垮傅司寒还算不数,但他转念一想,先不着急,他想先和池白晚谈谈情说说爱,让金丝雀对他放低戒心再说。 此时,池白晚的微信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居然是傅司寒来的,冷冰冰的一句话:“今晚加班,不回。” 池白晚抓着手机沉默着,很久很久才回了一句:“那我等你。” 池白晚落寞地想,那要不就明早给他做吧。 这样一想,池白晚又把自己哄好了,心情也开心了一点。 今天,是情人节啊,是情人间的节日啊。 那就挪到明天过吧。 霍觉在电话那头问他:“傅司寒给你发微信了吧?他不回家了是不是?正好,晚上我去你家找你给你做面。” 池白晚愣住:“你们……” 霍觉轻笑一声:“是我牵住了他,他正在考虑怎么施舍我五年的运营时间能让我彻底一败涂地,池先生,为了这碗面,我付出的代价不小啊。” 池白晚淡淡说道:“你别来,他看到会不高兴。” 傅司寒对他的爱已经式微了,池白晚不想再激怒他。 霍觉还没等说话,池白晚就挂断了电话,然后他一个人打车回家,没有去给叶助理打电话。 如果打了,叶助理大概率会用昨天晚上宴会那些人的脸色来迎接他,池白晚受不了。 他能想象得到,自己被妖魔化成了什么样子,卑微的倒贴的金丝雀,连主人宠爱都得不到。 池白晚越想越痛苦,不如不想。 放过自己吧,等一等,等一等傅司寒心情好一点,他就可以求他出门散散心了。 回家之后,池白晚做好了饭,坐在沙发上等傅司寒,等到他抱成一团睡着了。 这一等就是一夜。 傅司寒一直没回家。 门铃响的那一天是早上五点半,池白晚睡的迷迷糊糊去开门,揉了揉眼睛,柔软的发丝盖在脸颊上,一推开门,轻软的声音很惊讶:“司寒?” 傅司寒却面容冷漠的像是冰霜三尺,他将一袋密封的法国鹅肝摔在池白晚身上,重重砸在池白晚脚面上,恶狠狠地问他:“这是谁买的?” 池白晚被他砸的瑟瑟发抖,完全摸不清头脑,捡起来一看,瞳孔微缩犹如地震:亲爱的晚晚收。 “我……我也不知道……这和我没关系……”池白晚害怕的直摇头,一直往后退。 傅司寒却面容阴鸷可怕,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拖着跪倒在了鹅肝前,狠狠一甩手,“是昨天晚上给你做面的那个人吗?” 池白晚被摔得好疼,挣扎着爬起来,吃痛的桃花眼变得水盈盈的,昨天是情人节,傅司寒不回来他都没生气,明明答应了的要一起吃饭的,池白晚也有点恼火了,“我不知道,别人非要送给我,我能怎么办?” 他的身体太瘦弱了,又很修长纤细,被傅司寒扯来扯去的像片在寒风中飘零的落叶,他一直试图往后退,却被傅司寒拽起来丢出门外。 金丝雀居然又顶嘴了。 真的应该让他去尝尝风吹雨打的生活,才会学乖。 反正他又跑不远。 “滚出去。”傅司寒冷声道。 一起被丢出来的还有那袋鹅肝。 看着门在自己眼前关上,池白晚抱着那袋鹅肝,茫然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他现在是……被人赶出家门了吗? 可那袋鹅肝他真的不知道是谁送的啊…… 等了很久,池白晚都没能等来谁给他开门。 而他又不想敲门,傅司寒正在气头上,不可能给他开门。 难道要在外面过夜吗? 好在钱包里有钱。 那就,先找个地方容身吧。 池白晚抱着那袋鹅肝,慢吞吞地离开了别墅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7 20:13:34-2022-08-28 21:31: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玉生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给我回家 池白晚走了,傅司寒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顶多是心情更差了点。 导致接到傅松的电话的时候,语气也是不佳:“爸。” 傅松隔着电话,语气倒是平和:“司寒,这周末我和你妈在格拉图岛准备办一个金婚party,你也来,你霍叔叔想给你介绍个合适的对象,门当户对,他家背景很深,人也大气,你觉得怎么样?” 傅司寒翻着文件,修直有力的手指执着钢笔在文件上勾勾写写打批注,长睫垂下,脸庞在外面的自然光照射下显得神秘隽美,就是冷淡至极:“不要。” 傅松意味不明地哼声,“那你什么意思?” 傅司寒写字的手顿了顿,两秒之后,继续说道:“我带他去。” 傅松皱紧了眉头:“他还没和你生气呢?你前天在游艇上那么对他,儿子,爱情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也许你还没意识到,但是我想告诉你,爱情是很脆弱的东西,它能维护两个陌生人的亲密,也能让相爱的人反目成仇,不是每个人都像小池那样爱着你,他在家吗?叫他接电话。” “他走了。”傅司寒轻描淡写地说道:“晚上就能回来。” 傅松却不这么想:“他带没带手机?” 傅司寒淡淡「嗯」了一声,“没带我也能找到他,全城抓捕,是条沉船也浮出水面了。” 傅松没再说什么,挂断电话之后,傅司寒却没有再继续写文件。 他确实应该给池白晚打个电话,通知他一声,趁早回来。 —— 池白晚找了家小旅馆,红字灯牌上写着六十一晚,很便宜。 他兜里现金不多,倒是有无限额刷的黑卡,但他要是刷了就肯定会被傅司寒发现他在哪。 池白晚暂时不想被傅司寒找到,他好累好累,想休息一下。 “老板,租一间房。” 店老板趿拉着拖鞋,叼着烟头斜睨了他一眼,青绿色的走廊壁灯下,青年温润的脸庞像是从墙面照片里走出来的明星,长得真好看,老板多看了几眼,给开了间刚收拾干净的房,“年轻人,这么早就来开房,来旅游的啊?” 上城是国内著名的经济发达市,也是汇聚了全方位一体的多功能城市,旅游,创业,工作,甚至是老城区还可以生活的很安逸,是一座超级城市。 像池白晚这种小蚂蚁多走几步就会迷路,但要是傅司寒那种级别的人物出现,多的是人恭维他,请他去上城所有最顶尖的场所。 “嗯。”池白晚轻声说道,没再多言。 老板笑着说道:“下次记得带对象来,一个人旅游虽然也不无聊,但到底两个人在一起是不一样的回忆,要珍惜年轻啊!” 池白晚勉强笑笑,“嗯,您说的对。” 登记之后,池白晚进了房间,整个人往床上一扔,捂着脑袋,心里的委屈在一瞬间漫上来,眼睛瞬间就湿了一片。 刚才一直忍着没有哭,因为没有手纸擦眼泪。 “居然这么对我……” “情人节都忘了,我也没有非要你陪……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吗?” 眼泪不值钱的往下流,池白晚不想哭的很大声,把头埋进枕头里哭个不停,完全停不下来。 别人家的情人不都捧在手心上的吗?想要什么,豪车豪宅不是随便送吗?甚至他们之间都没有爱。 池白晚爱上他,倒还成了错了,除了筋疲力尽,做饭照顾他,还被赶出家门,什么都没得到啊。 除了那袋鹅肝,大概还是霍觉送的吧,霍觉居然还叫他,亲爱的。 好亲昵的称呼,池白晚想都不敢想,要是他的司寒也这么叫就好了。 要说什么都没有给也不对,傅司寒倒是给他钱花了,这五年来,池白晚没要过任何东西,傅司寒又不懂浪漫,从前惯着他也宠着他,知道池白晚想要东西不会主动说,就会全都买下来,说不许别人给他买。 现在还是不许别人给他买,但他自己也很少再送礼物了。 所以才会在上次说要给他买衣服的时候那么开心,哪怕胃疼也要坚持去。 池白晚打开自己的微博,他的微博账号没有什么粉丝,都是僵尸号,于是他总是在上面记录一些心情。 从前,十八岁的池白晚对任何善意都会很感激,更何况傅司寒有心宠爱他,更是无所不尽其极,当年的记录字字句句都是浓烈热情的爱意。 18岁,情人节。 “今天我生病了,胃疼,没告诉他。晚上他喝醉了,凌晨才回家,可能是发现了吧?非得接了热水让我泡脚,在一旁守着我差点摔倒,嗯……其实我很开心,我爱他。” 19岁,情人节。 “他和我在大街上走,总有人看他,是觉得我配不上他吧,我听见他们在说这样的话了。后来我不想让他牵着我了,但他居然当街抱住了我,还亲了一下,我……我爱他,我好爱他。” 20岁,情人节。 “他没在家,说是加班很忙,我说等你回家,没想到他很快就回来了,说他衣服口袋坏了想让我缝一下,我一伸进去……哇好多的糖,一抬头就看见他在笑,问我喜不喜欢。我喜欢糖,更喜欢你呀。” 21岁,情人节。 “他已经一个月没回家了,去国外出差也不用这么久吧?” 22岁,情人节。 没有文字,只有图片,一把剑穿透了一颗心,心在滴血,那张纸上有眼泪滴落的痕迹。 23岁的还没写。 池白晚浑然未觉,他总是喜欢在情人节这一天哭。 他擦擦眼泪,打上一行字。 “今天他把我赶出来了,我讨厌他,不想再喜欢他了。” 想了想,又添上一句话:“如果他对我道歉,我就再喜欢他一点点。” 搁下手机,池白晚失神地看着天花板,以前明明很相爱的,现在怎么就厌倦了呢? 还是说,只是他自己在唱独角戏,司寒真的只把他当做随时可以更替的情人吗? 电话响了,是傅司寒。 池白晚接起来,鼻音很浓:“司寒。” 傅司寒却没什么好态度,甚至愠怒:“还没走远就给我回家,这周末去岛上参加party,你要来。” 不是商量,是命令。 池白晚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不想去,行不行?” “你再说一遍?” 池白晚听见这语气就打怵,眼泪又开始流下来,拼命咬住胳膊不肯哭出来,还是没忍住。 “司寒,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池白晚几乎要低到尘埃里去问他,“是我哪里胖了吗?还是瘦了?我皮肤白,腰也细,嘴也很红,哪里你不喜欢了啊……是今天早上没有让你觉得尽兴吗?为什么要把我赶出家门,那袋鹅肝真的不是我想要的……” 话一说出来,池白晚真想打自己一巴掌,怎么能低贱到这个程度去? 可他就是喜欢傅司寒,就那一点点的喜欢,就足够支撑他忍受这一切。 但他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被放进了刀山火海里来回折磨,可能已经很难再活过来了。 “嘟,嘟,嘟——” 电话被什么东西打断了,明知道不会再听见傅司寒的回话,池白晚还是固执地等着,一边哭一边等,像是着了魔。 可他等了五分钟都没能等来电话。 不喜欢了就说不喜欢好了,为什么要挂电话? 直说出来,他可以接受的啊。 半个小时之后,傅司寒终于把电话拨了回来。 池白晚却没有第一时间接。 他抿着嘴唇想,也叫高高在上的傅总裁等一会。 但到底还是心软了。 “司寒……” 电话另一头,傅司寒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但在这冷淡中还夹杂了几丝无可奈何,这简直是难能一见的。 “我再问你一次,到底跟不跟我去格拉图岛?” 池白晚咬了下嘴唇,虽然有点胆怯,但还是遵从了内心的想法:“我……我不想去,你身边的朋友都不喜欢我,背地里说我是狐狸精,我不是……” 傅司寒的全部耐心已经告罄,一个情人而已,顶多是脾气好,身段软,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耍性子,在这作什么作? 看来是自己给他的关注太多了,让他忘了自己的身份。 傅司寒冷冰冰的语气隔着电话信号传了过来:“池白晚,你爱去不去,你记住,要是你什么时候钱花光了,饿死了也别给我打电话!” 池白晚愣了很久很久,才反应过来,傅司寒已经挂了电话了。 池白晚的声音还是有些哽咽,刚才哭了一通,嗓子很沙哑,他打开手机自带的录音机,非常非常伤心的说了一段话。 “我对他的爱已经很少了,等到都没了的时候,我就离开他。” —— 佣人很小心的敲响了门,把一杯滚烫的摩卡咖啡放到傅司寒桌子上,“先生,三分糖,奶泡打的很密实,按您的喜好做的……” 那是池白晚教他们的,因为奶泡常常打得不好,池白晚就不厌其烦地一次一次教他们,力图让傅司寒喜欢,他所做的所有努力,不过是希望傅司寒夸一句好喝。 佣人瑟瑟发抖地问他:“先生,今天怎么没有看见池先生?” 傅司寒的手指一顿,紧接着翻开了合同,一行一行看下去,淡漠说道:“明天就回来了。” 不回来怎么办? 傅司寒冷冷地想,不可能的,他爱自己,舍不得不回来。 要是真不回来呢? 那他就死定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8 21:31:12-2022-08-30 00:4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玉生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想都别想 傅司寒回了公司,一进大门,就看见了周炎坐在等候区喝水。 傅司寒皱着眉头走过去,“有事吗?” 他都不叫妈。 周炎也不管他叫儿子,漠然说道:“我死了就没事找你了。” 两个人坐在一起完全没有好话,周炎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和他说:“过几天去岛上说话注意点,那是你爸的岛,你记住了,我不希望你和小池发生任何争吵,不要丢我和你爸的脸。” “我听你爸说,你和凌家霍家的关系闹得很僵,我警告你,你注意点影响,尤其是你旗下的娱乐公司前景非常好,别像正营集团老总得罪了人,叫人派了商业间谍轻轻松松搞到破产,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傅司寒端着杯子的手仅仅一紧,然后继续喝茶。 周炎语气严厉,金丝眼镜下的表情冷硬没有温度,见傅司寒不说话,冷漠地喝茶,就拎起了包起身,“随你的便,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有你这样的儿子,我很失望,我恨不得你从来没出生过。” 傅司寒冷冷说道:“我也不想有你这样的妈。” 周炎只是淡淡的瞥他一眼,“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傅司寒看着周炎的背影越走越远,放下茶杯,冷峻的面容没有任何裂痕,却在起身的瞬间不小心磕到了桌角。 不是很疼,但也顺着血管钻进了心脏里。 周炎和傅司寒的母子关系从小就差,她大学就读于国内首屈一指的软件工程大学,是名副其实的高材生,毕业后在大学当老师嫁给青年企业家傅松,也是两厢情愿。但就在她马上就能出国进修、回国就是教授职称、甚至候选了软件工程界的诺贝尔奖的时候,这一切的美好都因为意外怀孕戛然而止。 她是不适合怀孕的体质,怀孕后足有几个月体虚多病,导致学院进修名额换人,奖项也因为她终止实验而更改了候选人,周炎无法不把这一切怪罪在这个未出生的孩子身上,是傅司寒毁了她的人生,让她只能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老师,梦想中的辉煌一一无法实现,尤其是看见傅司寒小小年纪功成名就,她更是无法以一个正常母亲为子自豪的心态去面对傅司寒。 傅司寒从小就知道,傅松对他感情淡薄,倒是很溺爱周炎,而周炎恨他,他很小的时候就被退役特种兵保镖老九送去国外读书,一读二十三年,亲情对于他来说很淡很淡,周炎唯一对他态度温和没骂他的一天,就是因为池白晚。 那是池白晚刚跟他没多久,浓情蜜意,连空气都是粉红色的,他们被周炎撞见在老宅里打闹,而周炎那天是来找工作用的文件,见了傅司寒少不得一顿冷嘲热讽,连带着把池白晚也贬的一文不值。 当时的池白晚一腔孤勇,默默挨完骂之后,假借上洗手间的名义去厨房切了一盘水果,端进了周炎的房间。 整整半个小时池白晚都没出来,半个小时之后,周炎出来了,脸色很温和,甚至有些放松,她路过傅司寒的时候头一回没有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看着他,临走时她向池白晚点头示意,而池白晚则笑的很和煦,穿的衣服也很大方得体,一直看着她离开。 那天阳光很好,撒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像是镀了层金边的天使雕塑。 傅司寒一言不发地走过来,还没等问,池白晚就回过身来温柔的笑了笑,撒娇一样地搂着傅司寒的腰,喊他:“寒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傅司寒没有问他到底和周炎说了什么,态度还是冷的,“不好,你哄我。” 池白晚眼眸里的温柔乖顺至今都让傅司寒难以忘却,他红着脸,拉着傅司寒的手往自己那里放,“那、那你别生气了嘛……” 那双桃花眼简直像藏了星星那么动人。 后来的事顺水推舟,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 傅司寒咬着牙,忍着腿疼,拨通了池白晚的电话。 “你最好接。”傅司寒轻声道。 “傅总?”叶健叶助理走过来,看了眼他的脸色,胆战心惊地问:“和北美分公司的视频会议要开始了,您看是不是现在就过去准备一下?” 傅司寒的眼眸一暗,像是幽深不见底的深潭,细细看过去非常可怕。 池白晚没接。 “长脾气了啊。”傅司寒冷声道,听在叶健耳朵里,那叫一个诡异,中邪,走火入魔。 但下一秒,他们家说一不二的工作狂总裁看了眼腕上的表,嘴里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叶健,去查池白晚手机的定位,找九叔他们盯好了,别让他失踪。” 叶健敬业的赶紧点头,“您放心,要是让他失踪了走丢了,我马上去派出所自首。” 傅司寒没工夫理他,一双长腿大步流星走向会议室,推门就进,双手一边一只撑在桌面上,声音冷厉:“五分钟之后,准备开会。” 他一进来,原本热闹聊天的会议室骤然鸦雀无声,令人窒息的威压感传来,傅司寒一身黑西装坐在那里用食指敲击着玻璃桌面,面无表情地等待会议开始。 今天早上一时生气把池白晚扔出去了,起因是一袋鹅肝。 其实是无所谓的事,傅司寒大可以大方点吃了鹅肝,还能得到金丝雀小心翼翼的,问他好不好吃的关怀。 但傅司寒一想到那是别人送的就感觉恶心。 尤其是那个人很有可能觊觎池白晚很久了,从那夜游艇开始。 傅司寒在感受到金丝雀可能存在的背叛和出轨的时候就已经怒不可遏,只想把他扔出去滚远点。 但傅司寒到底和他睡在一起五年,池白晚仍旧是他心里值得给予耐心的首要人选。 觊觎池白晚的人很多,比他想象中还要多。 刚才周炎提到的商业间谍,傅司寒不是不知道自己身边存在着,但是排除了所有人,只剩下一个不可能的答案。 池白晚。 只有他可以接近自己,以情人的身份。 傅司寒大概一年前就听过这样的风言风语,虽然心里膈应,生了芥蒂,如鲠在喉让他没办法忽略这个疑虑,好在他们只是情人的关系…… 傅司寒深呼吸一口气,池白晚最近很不听话,是想激怒了他,去做别人的金丝雀吗? 想都别想。 员工们开始窃窃私语,甚至有手机偷偷举起来。 “……” “你干什么?拍照片?你不想活了?” “你不觉得傅总这样更帅了吗?难得一见的沉思啊,有帅哥老板为什么不拍照片发朋友圈共赏!” “你拍完发我一份,我不敢。” 这场会议开的非常迅速,傅司寒简明扼要地指出了几个关键漏洞,全是规避交税的,问的视频那边哑口无言,傅司寒冷漠说道:“别想投机取巧,正清在全球的分公司都不差这点税款,再有下一次直接辞退。” 被正清辞退等于被业界封杀,北美分公司负责人就差求爷爷告奶奶让傅司寒网开一面,发誓真的是失误,表情活像吃了苦胆,这辈子都没说过那么多please。 傅司寒没有听完就挂了视频电话,干脆利落地嘱咐几句,像是赶时间一样说道:“散会。” 之后雷厉风行的傅总裁一边正领带一边往外走,叶健忙不迭跟上去,活像个伺候祖宗的小媳妇,临走还对着会议室憋屈地眨了眨眼,比了个中刀的手势。 会议室里不约而同地爆发出激烈的讨论声,主题很一致,傅总到底干什么去了这么火急火燎的? 两人上车后,叶健从倒车镜里看着傅司寒问:“傅总,咱们去哪?” 傅司寒杵着下颌望向窗外,冰霜一般的声音还算是平静:“回家。” 这不是第一回 池白晚和他争吵,回溯到一年前,傅司寒得知自己身边存在间谍,首先怀疑了池白晚,当时池白晚被他宠上了天,爱□□闹,被这么一问就哭着要分手,直到他被傅司寒关小阁楼里闭门思过一个礼拜没让出门,才算消停。 后来人是出来了,眼睛却哭肿了,但不用多么留意就能看出他眼里的爱意像是永远不会熄灭的星火,抿着嘴巴问他要不要做﹉爱,这么多天没见好想你。 从那之后,池白晚就不爱撒娇了,但眼里爱意不减。 傅司寒愿意再给他一点耐心,金丝雀不懂事,回家教教就懂事了,大不了再让他闭门思过一次,无论如何都会学乖的。 但他还是想让池白晚快点回来,从昨天到现在他一直想念池白晚的手艺,想看他围着围裙做饭,然后抱着他在厨房做,听到他那个时候为了做饭求他停下的温柔声音会让傅司寒很安心,更来劲。 仅仅一个晚上而已,傅司寒虽然不想承认,但池白晚的消失已经让他开始想念起他的味道了,不得不说,当池白晚在电话那边哭的喘不上气问他是不是不喜欢自己了的时候,傅司寒是想回答他的。 但他还是无情的挂了电话,如果搁在五年前,他会搂着池白晚告诉他我只喜欢你一个,但现在他已经不需要这样费心巴力的宠爱他,因为对方会乖乖贴上来,这就是情人的自觉,傅司寒只是懒得换一个新鲜的,而且池白晚也没什么不好。 傅司寒点燃一支富春山居,轻慢吸了一口,拨了池白晚的电话。 还是没接。 很好,两次不接电话,胆子是真的大了。 —— 池白晚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了之后百无聊赖地看着小□□仄的旅馆,打开了电视解闷。 电视里是一段当红影帝温予潇的采访,温予潇长得英俊大方,笑起来有淡淡的邪气,食指喜欢带戒指,左耳朵上有两个耳洞,锁骨很突出,手臂上的肌肉线条也很漂亮。 池白晚记得,有营销号说温予潇是个玩咖,私下里男女不忌,真假存疑,但是他确实在很多个公开场合表达了理想型,只要是温柔体贴,个子高,眼睛漂亮的人就好。 娱乐圈的人不都这样,嘴上一套背后一套,说的话都是假的,还不是喜欢经济上能帮扶自己的富家子? 但不可否认,温予潇的影帝奖杯含量很足,没掺任何水分。 池白晚觉得有点饿,就出了小旅店去买东西吃。 路过街口的时候看见了几个明显是特种兵的威武男人,肌肉夸张,一脸戾气,穿着黑色便服,像是在找什么人。 池白晚觉得还是住公寓安全,只好退了房,咬着牙又付了一份钱,去一家最近的高层公寓办理了入住手续。 池白晚刷房卡开灯,才看见外面下雨了,好在他进来的及时,没有被浇到,否则他可能会感冒的。 电话响了,还是那天送鹅肝的陌生号码。 “喂。”池白晚有气无力地问。 霍觉低声笑了笑,“接电话了啊?真乖,别乱走啊,等我。” 毫无防备的金丝雀暴露了自己的定位呢。 池白晚觉得莫名其妙,挂了电话,又打开公寓的电视看了一会儿。 很突兀的,傅司寒的电话在此时打来,池白晚接了,语气虽然很虚弱,但一样的温和:“寒哥……” “刚才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傅司寒语气很阴鸷,似乎刚刚掌握了什么池白晚的把柄,怒气来势汹汹。 池白晚轻声解释道:“我睡着了,没听见……” 电话那头冷笑一声,“没听见还是和别人上﹉床呢?” 池白晚一愣,眼睛睁大:“我……”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是嘲讽:“一碗鹅肝面就能把你勾走,池白晚,你是真不值钱,霍觉一个不够还得两个才能满足你是吧,我给你二十分钟的时间让他们滚,别在我过去之前看见你们睡在一起,你要是脏了就是个没人要的贱﹉货。” 池白晚被傅司寒骂懵了,紧接着门铃就被按响,门外,霍觉和刚才在电视里见到的那个名叫温予潇的年轻影帝拎着一大堆食材,笑着敲门,“亲爱的晚晚,开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30 00:49:25-2022-08-31 02:13: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漂亮都是我老婆 3瓶;玉生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去捡 霍觉怎么会来,还有温予潇,那不是电视里的人吗? 但是霍觉是嘉世影视传媒的大老板,温予潇确实是嘉世的签约演员,和霍觉一起出现不算稀奇。 影帝出现在家门口这件事过于惊悚,池白晚握着手机的手一僵,门外霍觉的声音又不知死活地响起来,“开门啊?可别装不在啊,晚晚,晚晚?” 池白晚手一抖,手机差点摔在地上,电话那边,傅司寒一字不漏地听见了霍觉的声音。 “晚晚?”傅司寒低声重复道,“你让他这么叫你的?” “我没有……”池白晚咬着下嘴唇,担忧的看着门外,“我,我等你来……” 傅司寒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半晌才道:“等我来?来听你叫﹉﹉床吗?我可没有这样的爱好,祝你们玩得开心。” 傅司寒用冷冰冰的语气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不会再来了。 池白晚颓然地看着手机屏幕,通话时长两分钟,好像跨越了五年的时间,他们只剩下了这两分钟的缠绵风月。 他的心脏好像被一把锤子拼命敲打,不知不觉间已经千疮百孔。 那是他深深爱着的人,他也早已不觉得失望,早知道傅司寒从没把他当回事儿,虽然他也从不把别人当回事儿,池白晚垂下眼眸抿起嘴唇,觉得好像得到了一丝慰藉。 他就是这样一遍一遍的麻痹自己,否则,他真的不知道如何继续再去爱他。 门被霍觉敲得更响,“晚晚?” “来了。” 池白晚把手机放在口袋里,有些失落,抬手打开门,让门外的两个人进屋。 霍觉拎起几兜子食材展示给他看,“今天晚上让我尝尝你的厨艺,赏脸吗?” 池白晚笑不出来,勉勉强强扯起嘴角,“霍总,今天我可能没有这个心情。” 霍觉不是好推辞的人,他有千百种理由让池白晚留他在这吃饭,但对付池白晚这种逆来顺受的金丝雀,说话办事也不用太谨慎,他能跟傅司寒那么多年,剩下的爱意有几分,霍觉心里大概有个估计。 他承认自己目的不纯,因此,他握住池白晚的手,另一边拉着温予潇的,“介绍你认识一下,温予潇,今年金渝奖影帝得主,刚拍完的片子正在电影院放映呢,票房大概有几十亿吧。予潇,这位是我,好、朋、友,名叫池白晚。” 霍觉很聪明地没有透露池白晚的身份,池白晚看了他一眼,霍觉眨了下眼睛,笑的很温和。 “这位就是你的朋友?霍老板,你不是在骗我吧?他真不是你刚签约的艺人吗?” 温予潇的声音很低,很醇厚,细细听来,像是能够震到人的胸膛,和他帅气的外表截然相反,单独听他说话会觉得是在听cv配音。 温予潇本人比起电视更加帅气,黑色的皮衣下是丝质的打底,牛仔裤里包裹着两条不像话的大长腿,裤腰边缘隐约看得见腹肌的模样,看起来他本人有常年健身的习惯,完全松懈肌肉的状态也能看出来肌肉的形状。 霍觉一笑:“真不是,小晚不是圈子里的人,他就我一好朋友。” 温予潇含笑看他一眼,没有点破,只是用力的回握池白晚的手,“初次见面,霍老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以后要是有心来娱乐圈发展,我可以帮忙带带你。” 池白晚没那个心思,想要把手抽回来,怎奈温予潇手劲儿太大,紧紧抓住他的手指根本取不出来,这样的力道当他不由得想起傅司寒来,心里的刺痛就又加深了几分。 “嗯。”池白晚没说什么,把菜拎到厨房,洗洗手系上围裙,开始做饭,他洗好了葱,切好姜蒜之类的调味品,再去查看霍觉带来的食材,发现都是昂贵的材料,价格高,也不常见,看起来不像是随手买的。 霍觉斜倚在厨房门框上看着他做饭,惬意地说道:“你平时在家就这么围着围裙给傅司寒做饭的?你对他未免也太好了点吧?” 池白晚一愣,几乎是下意识地看着温予潇的方向。 霍觉知道他在想什么,压低了声音给他解释:“放心吧,我没告诉他你们的关系。” 池白晚回眸看了他一眼,眼底也没有霍觉所想的感激情绪,只是兀自垂下眼眸,安静的开始做饭。 霍觉就这么欣赏着他的背影,那握纤细的腰如今就在眼前,还有那双漂亮笔直的腿,就连娱乐圈也少见,傅司寒就这么把他赶出家门,可真是暴殄天物。 池白晚没有回头,“你不出去吗?” 霍觉不想放过欣赏美人的机会,非常绅士地说道:“其实我没有看人做饭的爱好,我讨厌油烟味,和凌洛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去饭店吃,我家也是佣人做饭,所以,严格说来,这是我第一回 见男人做饭。” 池白晚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很疲惫,这餐饭他之所以会给霍觉做,仅仅是因为那晚饿到深夜才吃到的鹅肝面。 尽管傅司寒因为这碗面把他赶出门,但那是他的事,对于池白晚来说,这点恩情足够他度过那个失了温情的冷漠夜晚,所以他是想报恩的。 一餐饭做好也就一个小时左右,霍觉期间回了一趟客厅和温予潇闲聊,聊的都是一些圈子里的八卦,看起来就算是娱乐圈的人,彼此之间也会因为别人的八卦而谈得来。 池白晚做好了饭端上了桌,擦了擦手,却没有解下围裙,“厨房里还有汤没做好,我等一会儿再吃。” 他这话是对霍觉说的,但是温予潇的眼睛却一直在他身上上下打量着,先是盯紧了他那双桃花眼,再是看了他的腰和腿,最后回到了那条有点温馨的围裙上。 池白晚注意到了,但他习惯于不去打探别人的想法,况且,他和温予潇只有一面之缘而已,对方怎么想都无所谓。 但是很明显,温予潇对他上了心,不动声色地问道:“池先生,你有没有女朋友?” 池白晚在跟傅司寒之前的情史简直是一片空白的,他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同性恋,但也没喜欢过女生,所以,他只能摇头:“没有。” 温予潇一笑,“那你该不会是有男朋友吧?” 男朋友? 池白晚摇摇头,“也没有。” 温予潇毕竟和他不熟,点到为止,没有把话说全,其实他想说,他认识几个gay男星,没有一个比得上他漂亮,温柔。 池白晚一看就是喜欢男人的,但是比起那些gay,池白晚太干净了,干净到温予潇不舍得挑明了问他,而且,他脸上的悲伤不是装出来的,他肯定遇到了什么事。 再多的话说起来也可能讨个没趣,接下来的交谈多数围绕着温予潇和霍觉在澜郡路影视基地的重建翻修上,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三个人边吃边聊的时候,门再次被敲响了。 这一次的力道明显有别于霍觉刚才敲门的力度,冷漠,笃定,怒不可遏。 池白晚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门外的人会是谁。 如果这是自己家的门,傅司寒已经一脚踹开了,他根本不屑于敲门。 可他不是说不来了吗?怎么又来了? 池白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过去开门的人是温予潇。 “傅总?”温予潇明显一愣,不过很快,良好的临场反应能力让他笑了笑,伸出手:“从前只在群星晚宴上看见过你,没机会说上话,这也算是我们俩第一回 见面了,虽然场景很意外,但是总体而言,我很荣幸。” 一番话说得进退有度,谦谦有礼,温予潇眼底的笑意显得他更加英俊,站在傅司寒面前竟然像是一对荧幕双子星,一个热情的像是火焰,一个冷峻的像是冰山,要是他们俩合演一出综艺节目,相信收视率会冲起一个新高点。 然而傅司寒的眼睛却只盯在池白晚身上,看着他坐在餐桌旁,身上还围着格子围裙,上衣的袖子挽起了一点,露出一截雪白到几乎透明的手腕,就用那么一双勾人心弦的桃花眼怯怯地看着他,莫名其妙在傅司寒心里点燃了一把火。 不是欲﹉火,而是怒火。 “温先生。”傅司寒道。 和圈子里不一样,傅司寒不需要给温予潇面子,准确的说来,这一整个上城,没人敢不买他傅司寒的面子。 因此,傅司寒完全没有必要和他客气,冷淡地同他握了手,没什么温度地说道:“温先生最近不忙?” 温予潇勾唇笑起来,“托您的福,要不是您投资了我这部电影,我还真没想到它能爆成这样,这份恩我可记得了,有机会一定不要片酬义务帮您拍一部电影,题材您定,只要不是同性恋题材就好。” 傅司寒终于肯平视他一眼,温予潇笑笑解释:“我怕露馅。” 池白晚在一边听的真切。 这四个字说得轻巧,露馅是什么意思?是因为他是gay怕露馅,还是因为他是直男怕演不好? 池白晚在心里寻思着,虽然这问题对他而言一点意义没有,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想。 仿佛只要去想这些没有用的事,他就能忽略傅司寒带给他的窒息感。 因为从一开始到现在,傅司寒一眼都没看他,就当他不存在。 池白晚的心揪成一团,他本能的有一种不妙的预感,而他的预感一向好的不灵坏的灵。 霍觉走过来拍拍温予潇的肩,“怎么的,怕被掰弯啊?我告诉你,能被掰弯的直男本来就是gay,不存在弯掰直,你大可以放心。” 温予潇没有回答,礼貌的请傅司寒进来坐。 傅司寒走进来,环视着周围的环境,微蹙眉头,但没有说话。 他同霍觉和温予潇站在一起,显得更加锋利尖锐,强势霸道,向来说一不二的掌权者气质呼之欲出,他完全不需要迎合任何人,因为所有人都会不自觉地围着他转。 池白晚张张嘴巴,终究「寒哥」两个字没叫出口。 他生怕惹傅司寒生厌,嫌他故意在外人面前拉近关系。 温予潇不愧是影帝,笑起来简直是好看得体,英俊的脸庞仿佛熠熠生辉,“您是冲着霍总来的,还是冲着什么来的?” 傅司寒淡淡说道:“我有事找这位池先生。” 被点名的池白晚浑身一震,像是受惊的兔子,蹙了蹙鼻尖,没敢说话。 温予潇看起来很意外,“看起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不过我很想知道一件事,池先生方才说他是单身,是不是在开玩笑?” 温予潇有意无意的询问让傅司寒稍微冷了脸,他仍旧没有看池白晚,冷漠的说道:“他是单身。” 温予潇「哦」了一声,“真可惜。” 真可惜傅总都没给过他一个好听的名分。 温予潇不是看不出来,这两个人的关系明显是只睡不爱,还纠缠不清,对试图入侵这段关系的人充满敌意。 不是男朋友的话,那就只有金主和金丝雀的关系了。 不过,真就一点爱没有吗? 温予潇看着他们俩之间的气氛,紧张,一点就燃,传闻里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傅总眼里那抹似有若无的偏执神色过于特别,温予潇混迹娱乐圈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他只是没见过彻底长在他审美上的这个人而已。 叫池白晚,是吧? 温予潇也知道今天不是个好时机,体贴地解围道:“这年头婚姻自由,恋爱自由,结婚多麻烦啊?处对象也够累的,我赞成单身。既然你们有事,我就不打扰了,霍老板,你跟我回公司取个钥匙吧,我没开车,你送我一趟。” 温予潇搂着霍觉的肩膀,明知道霍觉是不想离开的,但他还是问道:“我手机没了,你手机给我,我打个电话找找。” 霍觉不得已把手机给了他,温予潇打开通话记录,眯起眼睛,将最上面那一行电话号码背在心里。 “成了,走吧。” 傅司寒默默看着霍觉和温予潇上了电梯,沉默着关上了池白晚的公寓门。 池白晚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双眸失神地看着傅司寒:“寒哥,你怎么来了?” 傅司寒扯了扯领带,丢到一旁,端起桌面上的威士忌喝了一口,望着那张一夜不见就想的不行的脸,滔天的怒火漫上心头。 一个情人而已,真学会拿乔儿了是吧? 傅司寒冷漠道:“你不欢迎?” “不是,我喜欢你来啊。”池白晚抿着嘴唇坐过去,乖顺地坐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我只是看外面雨下的这么大,没想到你真的会过来。” “嫌我耽误你的好事了?”傅司寒的语气听起来冰冷至极,像是真的动了怒。 “你跟我五年了,是想重新体验被人追求的感觉?用不用我叫几个人来满足你?刚才要不是我来,温予潇已经对你动心思了,你到底怎么勾的他,让他敢觊觎我的人?” 他扯掉池白晚身上的围裙,团成一团丢在脚下,“就用这副貌似贤惠的样子勾的人?” “我没有,我只是做了饭而已!” 池白晚整个人的脸色变得苍白至极,难以置信那是傅司寒会说出来的话,像是一条随时会跃起咬人的毒蛇,直把尖牙和毒液往他心里扎。 傅司寒毫无耐心地掐着他的脸颊,“我养了你五年,不是让你给别人做饭的。” 池白晚的眼珠变得死沉沉的,像是毫无焦距,变成了木偶一样,他忍着脸上的疼,拉着傅司寒的衣袖,小声说道:“司寒,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他们会来,雨下的太大了,我害怕,你陪陪我好不好?像从前那样抱着我睡觉,一整夜都不松开……” “你不值得。”傅司寒用虎口掐着他的下巴抬起来,语气阴冷可怖,“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我回家,这笔账回去再算。” 池白晚整个人像是傻了一样,突然捂着脸,颤抖着肩膀,说不出话来。 “司寒……”池白晚放下手,露出一双令人心碎的桃花眼,已经含满了眼泪,顺着眼睑滑落下来,“你不喜欢我了,对吗?” 如果喜欢我,你不会对我这样说话。 五年痴痴不求回报的爱恋突然就这样变成了不要颜面的痴缠,池白晚真的真的要坚持不住了,他不知道该不该喜欢傅司寒,或者说,他有点丧失了胆敢喜欢傅司寒的勇气。 他是上赶着给傅司寒睡,喜欢他不求回报,但他到底不是没有脸皮的鸭子,刚才傅司寒亲口说出「他是单身」四个字的时候,池白晚突然觉得很受伤。 池白晚没有等来傅司寒的回答,可是这一刻,不管什么回答好像都已经不太重要了。 如果五年前他就知道傅司寒今天会这样对他,那他也许一开始就不会和他上﹉床,哪怕被狗咬死,也不会再把一颗心捧上去任他糟蹋。 可命运的轨迹就是让他爱上了傅司寒,哪怕是现在。 他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爱傅司寒是一种习惯,离了这份毒﹉药,他已经无法过活。 “我不回去,我也没有和他们睡,一个都没有,我说过,我只和你做﹉爱,只愿意被你一个人睡,我心甘情愿的。” 池白晚那个倔劲儿又上来了,语气是温柔的,态度是坚决的,“我没有说我永远不回家,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静一静?”傅司寒重复道。 “行。” 他大步走到门口,拔下房卡,走到客厅的窗户那里,打开窗户,一扬手扔了下去。 池白晚彻底愣住,根本都来不及阻止傅司寒。 无比的嫉妒冲昏了傅司寒的头脑,他似乎完全被刚才眼前的景象激怒了。 傅司寒望着天上越掉越大的雨珠,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摄人心魄的声音。 他冷冷说道:“去捡,捡不到就在外面浇着,我等你回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31 02:13:05-2022-09-01 22:5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玉生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雨夜 天气预报说今天是大雨转雷阵雨,池白晚不得已下了楼,总算是体会到什么是被浇成落汤鸡。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哭,只知道外面的雨实在是太大了,他就算是打伞都遮不住那么大的风。 更何况他都没打伞。 刚才傅司寒是顺着北边的窗户把房卡丢下去的,那么大一片地方,那么夸张的风雨,池白晚根本就找不到。 街上的行人带伞的还算走的悠然,没带伞的人只能跑,而池白晚就这样愣愣地走在大街上,像是一个智力不发达的傻子。 直到有一把伞挡在了他头上。 “池先生。” 声音很陌生,很粗狂,带着些上了年纪的成熟稳重,听起来是个五十多岁的孔武男人。 池白晚转过身去,安安静静的看着又高又壮的特种兵,“是你们?” 特种兵身后站着好几个队友,但他们看起来已经退役很多年了,肌肉仍然壮硕,一看就是不好惹的。 然而这群明显是兵痞子的特种兵却低下头,恭恭敬敬地为池白晚打着伞:“对不起,我们也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先生让我们盯着你,所以……” 男人可能是脸皮薄,话说到一半就停下了。 池白晚大概猜到了是这样的原因,摇了摇头。 他苍白的嘴唇毫无血色,从来灵动柔情的桃花眼木然一片,浑身都被雨淋湿了,从头发梢儿往下滴水,整个人显得可怜兮兮的。 更何况,他那张漂亮的脸,本不该出现这种脆弱的情绪。 男人有点担心的看着他,但是关心的话却无法说得出口。 池白晚勉强地笑了一下,其实很多时候,自己的忧虑不一定要让外人知晓,不仅丢了自己的面子,还让别人觉得心烦。 他不想让自己的琐事扰乱别人的心绪,那样未免有些自私。 “没关系,我不怪你,你也只是做你的工作而已。” 男人很明显的呼吸了一下,“池先生,听我一句劝,我老九待在傅总身边这么多年,对他怎么想的也有一些判断。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争吵,但他绝不是会看你淋雨幸灾乐祸的人,他只想让你低个头,认个错,这事儿就过去了,你越倔强,他就越是生气。” 池白晚紧紧咬着下嘴唇,突然之间,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涌上心头,一下子就让他的眼眶变得非常潮。 他没有错,可是傅司寒就是生气了,就是怀疑他和霍觉搞在一起了,这五年他头一回迈出家门就没有一天舒坦顺心的时候,也许,他真的应该当个缩头乌龟窝在老宅里,闭耳塞听,日子还能好过一点。 可是世事终究是无法回头的,事已至此,留给池白晚的机会已经很少很少。 他只能选择道歉,否则这事儿一定没完没了,接下来他可能会更难熬,因为他深深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他已经激怒了傅司寒。 尽管他对自己的爱已经淡到这个程度了,却仍旧把他当做私有的情人,不允许任何人觊觎。 “我道歉,他就会原谅我吗?” 池白晚喃喃说道:“好,那我去道歉。” “谢谢你,九叔。” 老九默不作声地看着池白晚一个人孤零零地往回走,风雨之中,他单薄纤瘦的身体像是一吹就会倒下的花,就连那道孤寂的背影,也美得那样动人心魄。 傅司寒能在国外长大,靠的就是老九忠心耿耿的保护,因此,老九算是傅司寒的半个长辈,他亲眼看着傅司寒一回国就找到了这个少年,每天对他念念不忘,虽然脸上看不出,但是老九知道他心里有。 不过那是五年前。 现在,就连老九也不敢确定,位高权重手眼通天的傅总裁到底偏执到了什么程度。 他对池白晚的占有欲,到底到了一种怎样可怕的境地? 可偏偏,他们只是情人的关系,傅总从未把他当过真…… 老九是明眼人,但同样的,他不会多那一句嘴,这世间人的命运各有千秋,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傅总的安全,不让他的生命出现任何意外。 池白晚上了楼,站在门口,听见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池白晚拖着脚步走了进去,看见傅司寒仍旧站在窗边,点燃了一支烟,慢慢吸着,那半张如琢如磨的脸庞隐没在烟雾之中,墨黑的睫毛又长又密,深邃的五官让他看起来冷峻孤傲,漫不经心地回头一眼,就看的池白晚心跳停了一拍。 傅司寒着实长了一张摄人心魂的脸,不是明星,却比明星还要矜贵端方。 他拥有的财产量级绝不是寻常数目,足够支撑他坐享几辈子的喜乐,可他就是一个不眠不休工作的人,他有无穷的精力对待工作,却连一丝真心都不愿分给风月。 傅司寒没有说话,沉默的看着池白晚走过来,低垂着眼眸,温柔说道:“司寒,原谅我吧,我找不到那张卡,它飞的太远太远了。” 傅司寒抬起他的头,揩去他眼角的泪水,放在指腹上蹭了蹭,“这是雨水,还是你哭了?” 池白晚不肯承认自己哭了,摇了摇头,“雨,是雨太大了。” 他浑身上下都是雨水,以至于被傅司寒拉到卫生间里淋浴的时候,整个人还在打寒战。 傅司寒问他,你知道错了的话,就和我回家。 池白晚没有回答。 傅司寒便道,那我就当你默许了。 其实池白晚想说,如果你再对我好一点点,我就和你回去。 但他没说,因为他打从心眼里觉得没必要了,傅司寒的主意无法改变。 也许是看池白晚这么听话,乖顺的不得了,傅司寒的心情稍稍缓和了一些,在卫生间里要了他几次。 池白晚却一直觉得很冷很冷,只想窝在被窝里死死的睡上一觉。 因此他非常配合,傅司寒让他怎么摆,他就怎么摆,弯成多少度都没关系,只要能让他开心就好。 他被傅司寒拉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脚步踉跄,浴袍挂在身上摇摇欲坠的,浴袍之外的地方简直惨不忍睹。 被磋磨到面目全非的池白晚却不觉得,反而很平静,直愣愣地看着厨房,“我饿。” 他刚才只是给霍觉温予潇做饭,自己并没吃东西,就被傅司寒赶下楼淋浴,又尽了好几次情人的义务。 时间已经从六点来到了九点半,他们已经做﹉了三个多小时,所有菜都凉了,池白晚只好自己去热。 “我陪你。”傅总难得答应迈进厨房。 傅司寒抱着他进去,池白晚一心只有做菜,对他温暖的怀抱已经感觉不到太多快乐。 但是,就像锅里的热汤,热一热,也不是不能喝。 傅司寒闻着熟悉的饭菜味,又嗅了嗅池白晚身上清新寡淡的空山新雨味,心情好了几分,“明天我们就回家。” 池白晚没什么反应,只是轻轻的回复:“嗯,我都听你的。” 傅司寒抱着他,感受到掌下还提不起力气的腰,还有站都站不稳的腿,心里被池白晚哄得很平和。 “早这么乖不就好了?” 池白晚低着头,眼泪趁傅司寒不注意就掉下来几颗,“嗯,我乖。” 一碗阳春面,简简单单,味道却并不普通。 傅司寒这辈子吃过无数昂贵的食材,寻常人闻所未闻的高级菜肴,但他永远对池白晚的厨艺念念不忘。 一碗阳春面,承载了池白晚说不尽的温柔。 他会这样一直给自己做饭的,真好。 池白晚起初还觉得阳春面很好吃,后来他就觉得有点苦了。 可能是他一边吃饭一边掉眼泪,觉得那碗阳春面已经不如从前那么好吃,但是热一热还能入口。 一顿饭吃完已经十点多,池白晚很累,走不动路,他也不想在这种大雨滂沱的夜里跟傅司寒回家,于是,池白晚道:“司寒,留下来陪我吧。” 傅司寒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然后关了灯,把他一整个推在沙发上。 这样暴雨如注的夜晚,很适合做﹉﹉爱。 怎么放纵怎么来,怎么张狂怎么来,叫的越大声越好,给予的苦乐越深刻越好。 温柔的池白晚从不拒绝他。 “这枚文身有四年了?” “嗯。” 池白晚睁开视线朦胧的眼,看着窗外倾盆的雨点,让他想起大概四年前发生的一件事。 那个时候池白晚还是个乖乖好学生,觉得文身是社会上的事,不是正经人该学的。 傅司寒在国外待的时间长,对于他的想法并不置喙,但他就提议过让池白晚文身,纹上自己的名字。 池白晚不同意,他怕疼,也觉得很不合适。 直到有一天,他带着池白晚去了一家私人文身会所,把他往下一按,因为手劲儿太大,池白晚跑不脱,但他也没有太生气,彼时傅司寒对他还很宠爱,就连质问也带着撒娇的意味。 “寒哥,这里是什么地方?” “文身会所。”傅司寒理所当然道。 池白晚愣住了,紧接着,他就感受到密密麻麻的针眼开始在自己后腰上运转起来。 池白晚直往后躲,“寒哥,我不纹,我不纹,我本来就是你的,我不会离开你,别给我文身好不好……” 傅司寒一言不发,仿佛不管池白晚说什么好听的话,他都打定主意要在池白晚身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文身不是很疼,但是很麻,足足纹了十个多小时才结束。 傅司寒把他的文身拍了下来,一只货真价实的金丝雀,底下有一排傅司寒的名字首字母缩写,F.S.H。 池白晚已经被欺负的有气无力的,看了一眼照片,就别过头去。 傅司寒听见他小声说道:“这么不信任我……不喜欢你了……” 彼时,傅司寒甚至轻笑一声,揉了下他的头发,落下一吻。 “不行,你不能不喜欢我。” “你这辈子只能喜欢我一个人。” 池白晚天真的问他:“那你会只喜欢我一个吗?” 傅司寒没有回答他,双眸像是黑天鹅绒一样沉静,俊美的面容看着池白晚,说出了池白晚此生此世都无法忘记的一句话。 “到底是没规矩,怎么什么都敢问。” 没规矩。 池白晚用五年的时间摸索到了,什么是规矩。 他就再也没有碰壁,那道名为自知之明的壁。 雨停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池白晚已经睡着了。 醒来时,答应要带他回老宅的傅司寒已经不见了踪影。 仿佛昨夜的缠﹉绵只是池白晚的错觉,如果不是某一处告诉他确有其事的话。 傅司寒确实是爽﹉到了。 池白晚拖着彻底筋疲力尽的身子进了卫生间,泡在温水里差点睡过去。 等他醒来时却发现,他好像是发烧了。 淋了那么久的雨,发烧也是很正常的事。 池白晚麻木地把房间退掉,补了房卡钱,然后自己打车去了医院。 算了,他拗不过傅司寒的,都哄他那么多年了,不差这一回。 医院里来往的人都有家属陪着,只有池白晚,自己一个人打点好了一切,打了好几个冷战,才开始坐下挂吊水,人像是半死了一样,嘴唇苍白,面无血色,恍惚看去,人白到透明,病的快要消失了。 冰凉的输液管流进血管,却再也没有人能捂暖它,只是因为怕他打冷战。 池白晚头很疼,浑浑噩噩的,没什么力气,软趴趴地倒在了椅子里。 池白晚又接到一条短信。 是陌生的电话号。 “池先生,麻烦通过我的微信好友。” 池白晚愣住,点开。 居然是温予潇大影帝。 池白晚眨了眨眼睛,点了通过。 与此同时,傅司寒的消息也送了进来:“我不接你了,你自己回来。” 池白晚抿着嘴唇,眼眸低垂,清瘦的锁骨又战栗一下,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马上就要破碎,美丽的不堪一击。 埋在血管里的枕头像是扎在了心脏里。 “我知道了。” 我知道,我们的引线快要烧到头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01 22:57:56-2022-09-02 23:1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殇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宝宝 一瓶吊水打完已经是中午,池白晚拖着沉重的身体回了老宅,一进门还没等脱鞋,就被佣人慌忙围上。 “池先生,你可算回来了,昨天雨下的太大,玫瑰园里那块「矢志不渝」的牌匾被风刮下来了,砸了一地的玫瑰花,先生回来了要是知道的话就不好了!” 池白晚是个惜花之人,往常那园子里的玫瑰花都是他来照料,因此,他温和地拍了拍佣人的肩膀,“没事,我去看看。” 佣人这算是松了一口气,只要是池白晚愿意替他们扛,那他就一定扛得住,不会让他们遭殃的。 池白晚洗了下手就去了玫瑰园,一推开门,经历了一夜风吹雨打的玫瑰花已经凋落一地,好在玫瑰花多,只摧残了一小部分花圃。 「矢志不渝」四个字的牌匾用的是明代的老木黄花梨,老物件有魂灵,轻易摔不坏的。 池白晚曾经见证过老古董的精致做工,就在某个白玫瑰变成红玫瑰的寂静春夜。 池白晚素来是个脾气倔强的人,他跟傅司寒那么多年,并不是没吵过架。 犹记得吵的最凶的那一次,仅仅是因为一场无心的敷衍。 池白晚确实是个不会做饭的人,他能有今天这样的厨艺,完全是他深深爱着傅司寒,因为这份爱,他打心眼儿里想给傅司寒做饭,他甚至痴痴的认为,傅司寒可以因此多爱自己一点。 那天晚上,池白晚在切菜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割伤了手,疼的他直皱眉,甚至人是有点娇气的,还流了一点点眼泪。 池白晚心里郁闷,伤口也疼,尽管在傅司寒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注意情绪了,但还是在言辞之间被他发现了心不在焉。 当时的池白晚没有告诉傅司寒自己的手被割伤了。 也许是爱作,也许是小心思在作祟,池白晚就想试验一下傅司寒有多喜欢他,会不会发现他的伤口,然后温言软语地哄他几句。 那个时候,少年的心思很单纯,他想让爱人发现自己的伤,然后用温柔的亲吻体贴地问他有没有很疼。 但是傅司寒没有。 他被池白晚敷衍的语气激到脸色冰冷。 那天是立春,天气还有点凉,傅司寒一言不发地把他带到玫瑰园。 “谁教你这样和我说话的?” “你看,我从来不知道这玫瑰园里有多少朵白玫瑰,你去摘下来。” 池白晚咬着嘴唇怯生生地看着他,可是傅司寒铁了心要罚他,并未施舍给他一点怜悯的目光。 池白晚还是照办了,他就是那么没骨气。 他才十八岁,他害怕傅司寒那样的人,只是对他冷言冷语几句,池白晚就本能地想要回避争吵。 但是满是刺角的白玫瑰又何尝好摘? 池白晚摘到最后,原本纤细冷白的漂亮指尖已然通红。 那道被刀割伤的伤痕已经混入其中看不见了。 傅司寒冷眼看着他,穿着件昂贵奢华的睡衣,冷白的皮肤在月光的照耀下愈发白皙莹润,显得他的脸庞无比的俊美。 但他的所作所为比起撒旦也过犹不及。 傅司寒把池白晚摘到的白玫瑰一瓣一瓣揪下来,再极有耐心地铺到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 他看着那白白的玫瑰花瓣上染了血,没有心疼摘花的池白晚。 池白晚的手被玫瑰刺扎出伤痕,犹不觉得疼痛。 当时的他像魔怔了一样摘花,他害怕,他怕傅司寒一生气就不要他,他不想再流落街头,不想被野狗追着咬,他真的好害怕。 傅司寒见他跪在地上无法动弹,俯身捏着他的下巴问他:“下次知道该怎么和我说话了吗?” 当时的傅司寒更为年少,意气风发,从国外归来宏图大展,眉眼之间都是飞扬的倨傲,和他说话时,不仅面容俊美的仿若雕塑,就连声音都带着英腔那般优雅的深沉。 “我知道了,先生。” 池白晚望着他的脸,怯懦地点点头,任由他把自己抱到白玫瑰花从上做。 那天晚上,他几次三番想从大理石地面上往后躲都没能成功,哭的我见犹怜。 因为傅司寒录了像。 这段录像一直保存在傅司寒的秘密文档里,时不时还要拿出来播放一遍给池白晚看。 池白晚每次都不想看,又不得不看。 傅司寒会在他哭的最大声的那里掐着他的脸颊问:“你说我该不该生你的气,嗯?” 池白晚吃痛地眯着眼睛,讨好地蹭蹭他的手,换了个方式回答:“寒哥,我爱你,我会永远爱你。” 池白晚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会说,「我爱你」。 傅司寒也爱听这句话。 说实话,池白晚已经不记得每一次看这段视频时候的感受了。 他只记得,那天晚上他给傅司寒做的那桌菜一口没动,凉到第二天早上,被佣人悉数倒掉。 而他手上斑驳的花刺伤口足足养了一个月才好的完全。 牌匾上的四个字是「矢志不渝」。 可是矢志不渝终究是池白晚得不到的东西。 他只是一个情人而已,他有自知之明,他知道的。 池白晚从回忆里跳出来,想了想,决定去傅司寒的公司里找他,告诉他自己想出门静一静,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出现了裂痕,如果不能分手,那就让他喘息片刻吧。 临走之前,池白晚想起一件事。 从前他会每天都摘一支新鲜的玫瑰送给傅司寒。 这一次,他照旧带了一支玫瑰花。 他想把白玫瑰插在傅司寒办公桌前的电脑旁,不为什么,他只是习惯了。 —— 傅司寒一直在公司处理事务,池白晚离开公寓楼的事,他还是听老九说的。 “他回家了?”傅司寒淡淡说道,搁下笔往后靠在真皮椅背上,他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曲起手臂又点起一支烟含上。 最近这些时日,他口袋里的烟夹明显消瘦的很快。 老九:“是,傅总。” 老九看着他冷漠的脸上涌现一丝烦躁和餮足,便知道他们之间的这个雨夜,一定未眠。 傅司寒真的离不开池白晚,不仅仅是身体,更是莫名的偏执欲﹉念。 但是,老九也不由得为池白晚捏了一把汗。 那么纤细瘦弱的青年,现在是不是一个人在打针? 他被做到筋疲力尽,自己一个人巴巴地回家,卑微到不敢给傅总打个电话让他送一送。 老九心里像是滴了柠檬汁那么酸,但他也不敢说什么,斟酌了片刻,还是说道:“傅总,我觉得他好像是生病了。” 傅司寒微张着唇,清淡的烟雾之中,他停顿了一下,而后垂手捻灭了烟头,又重新燃起一根:“生病了好,不会乱跑。” 老九再无话可说了,只好推门离开,结果刚巧就撞见凌家的小少爷凌洛。 凌洛笑的很灿烂:“是九叔呀?傅总在不在?” 办公室里,傅司寒不停的吸烟,一手翻文件,似乎两指间夹着的烟都比凌洛的问题值得关注。 他并未回答,只是点了点烟灰在玉烟缸里。 老九只能温厚地打圆场:“凌少爷来了,您坐,我就不打扰了。” 凌洛:“谢谢九叔。” 凌洛今天穿的非常清凉,凉到不应该是这个季节应该出现的搭配。 一撕就破的真丝衬衫,勾勒腿型的牛仔裤,一双TROUT3棒球鞋,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清爽。 老九跟着傅司寒在国外待太久了,眼界实在很宽。 他大概明白,傅司寒爱池白晚的很多地方。 干净,诚挚,不计回报。 傅司寒身边除了池白晚,再没有这样纯粹而温柔的人。 老九也见过不少投怀送抱的,但身世像是凌家这么显赫的还是头一个。 老九在心里为池白晚叹了口气,推门出去了。 门一关,凌洛就不见外地说道:“傅总,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易了?你知道身边有细作的事还是我告诉你的呢。你答应我了,我告诉你埋伏在你身边的间谍是谁,你就放我们凌家一条生路,让我们和霍家的这一轮的融资顺利进行。” 傅司寒垂着眼眸,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可以。” 凌洛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心中蓦然忐忑了几分。 傅司寒这副表情,很不对劲。 他是已经知道是谁了,还是并不在乎是谁? 不管他怎么想的,凌洛突然有了一些别的想法。 “傅总,我听说,你在国外的圈子里是有名的TOP1,想和你试的人排着长队,不过,他们无法近你的身,得你青眼,甚至连你一声好听的话都没听过。” 傅司寒微微抬起下颌,矜贵的长眸默不作声地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之中的意味太过繁杂,看的凌洛头皮发麻,心中狠狠一跳。 二十八岁的傅总,眼神犹如狮虎鹰隼,偏生长得俊美,让人看着便要腿软。 凌洛硬着头皮,语气温柔:“要不,你叫我宝宝,怎么样?我长这么大,还没有男人这么叫过我,我也想听听,从傅总嘴里说出来这两个字是什么感受。” 傅司寒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凌洛的笑容和池白晚很不一样,他的嘴唇很诱人,有点钝钝的厚度,给人的感觉很无辜,不论说出什么话都不会让人讨厌。 但是傅司寒就是很讨厌。 他讨厌任何人,在他眼前模仿池白晚的样子。 哪怕是一点点温柔的语气都不可以。 —— 池白晚到了傅司寒办公室前,想要敲门,突然停下动作。 办公室里传出来的声音让他惊觉,他貌似打扰了一场浓烈的暧昧。 傅司寒的声音很冷漠,甚至可以说,他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冰凉,低沉有磁性的嗓音仿佛渗出寒冰,让池白晚心肝发战。 然而他却耐着性子说了一声,“宝宝。” 宝宝? 他在管一个人叫……宝宝? 池白晚没有忍得住,推门就走了进去。 凌洛根本没注意池白晚,而是愣在原地:“你……真这么叫我啊?” 没有人,没有人被傅司寒这样叫过。 凌洛兔子一样可爱的眼睛闪现出惊诧的表情,而后吞了吞口水。 他颤颤巍巍地抓着自己包里的滑润露,“傅总,既然你有诚意,那我也不端着……” 池白晚看见凌洛一颗一颗缓慢地解开了自己的衣服,回过头来,迟疑的望着池白晚。 声音居然还有一丝颤抖。 “你还要待在这里看吗?” 池白晚想走,他不能看见傅司寒当着他的面去上另一个人,把那个人睡的发出娇俏的声吟,看他们的身影彻夜缠绵…… 甚至听傅司寒叫他,宝宝。 傅司寒从来没这样叫过自己。 哪怕是最意乱情迷的时候都没有过。 但池白晚像是被钉子钉死在沙发上一样,迷蒙的眼泪让眼睛都花了,池白晚咬着嘴唇不动弹。 “不,我就坐在这里看。” 我就坐在这里看他睡你,看你做我该做的事。 然后…… 然后呢? 然后乖乖回房间等他临幸?还是等他出来说,池白晚,我厌倦你了,你滚吧。 就像几天前那样,傅司寒把他丢在大马路上,流浪? 最让池白晚心寒的是,傅司寒并没说话,只是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之后指尖夹着一支富春山居,起身站到了一片粲然的巨大落地窗前,望着他的商业版图,一灯一灯,如同星火熊熊燎原。 他没有给池白晚解释。 池白晚知道,他不屑于解释。 凌洛只关心一件事,抱起双臂,小声问池白晚:“他时间长不长?够不够大?” 池白晚无法回答凌洛,他看着那支漂亮的、还未凋零的白玫瑰花,轻轻把他放到嘴边,一瓣一瓣地吃掉了花瓣。 凌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吃完了花,把玫瑰花枝放进口袋,温柔的声音依旧那么好听,只是听起来脆弱而心碎,“他会让你满意的。” 身穿普通卫衣的漂亮青年转身离去,他紧紧捏着手心里的玫瑰花枝一言不发,很快就消失在了电梯拐角处。 池白晚抓着这支玫瑰花枝,任由掌心被花刺扎到鲜血淋漓。 他会让你满意的,凌洛。 —— 凌洛在国外待久了,听说过傅司寒是不喜欢玩这些的,与其说是洁身自好很多年,不如说是眼高于顶。 凌洛是自由恋爱主义者,不了解池白晚之前有没有被别人睡过,凌洛倒是睡过别人。 因此和傅司寒来个一夜情倒也不是不行,能和他上一次床,说出去也可以拿来炫耀。 傅司寒的声音从落地窗前传来。 “告诉我,那个眼线是谁。” “你穿成这个样子,真想让我上你?” “不然呢?”凌洛一笑,“我这个人从不说假话托大,我想和你试一次上﹉床,我也不亏,都是成年人了,何必那么较真。” 凌洛意有所指地说道:“除了你家里养着的那只金丝雀,他可能真的会很伤心。” 傅司寒漠然道:“我会和他解释。” 凌洛叹了口气:“可这一声宝宝,我听的可是很尽兴,就冲这两个字,我可以告诉你是谁。” 凌洛用手扩在嘴巴边上小声说道:“我说是池白晚,你信吗?” 傅司寒没有说话,这倒是在凌洛的意料之中。 凌洛:“你不信?” 但是傅司寒却在下一秒从西服口袋里取出来一支监听笔,冷声说道:“我本来不想用这种方式,凌洛,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你猜,如果这段音频流露出去,霍觉还会不会娶你?你们凌家和霍家,还会不会和睦共处?” 凌洛突然间觉得毛骨悚然,“你……” 傅司寒居然藏了监听器? 他承认,他有点害怕。 不过,凌洛很快就勾唇笑了笑。 傅司寒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但他凌洛,也已经达到了目的。 现在池白晚已经知道傅司寒和自己睡了,这不是很好吗? 这样,池白晚就可以彻底为凌家所有了。 他丢失的那段记忆,也该是找回来的时候了。 凌洛想,他这是一举两得呢。 傅司寒垂眸,看都不看凌洛一眼,像是在斥责一个卑鄙的小人,“滚出去。” 凌洛欣然接受,他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不睡就不睡,本来也没人睡到过傅司寒。 不过临走之前,他回眸看了一眼傅司寒:“你不打算给你的小情人打个电话吗?” 傅司寒望着窗外万千灯火,高架桥上穿行不息的车辆飞驰如电,这样的景色,只有身居高位者可以欣赏。 “不打。”傅司寒的嗓音低沉的发震,“这种没必要的脆弱情绪,让他自己调节。” 第17章 龙套演员 池白晚想从傅司寒的公司离开了,他走的很快,步履不停,直到狠狠撞在一个人的胸口上。 “抱歉。”池白晚抿着唇,把头低的很低很低。 被撞到的倒霉蛋是叶健,叶健抱着一堆文件,文件撒了一地,他揉了揉生疼的胸口,起先还没认出池白晚来,“大哥,走路不看道的啊?你是不是没戴眼镜……诶?你、你你你别哭啊!” 池白晚的嗓音都有点涩住了,摇了摇头,“没,我没哭。” 叶健好歹也是个一米八的大男人,乍一看见男人哭也是手足无措,更何况这个男人是池白晚。 叶健一直觉得他又温柔又好看,男人这种东西很简单,对待柔软的人总是会心软,对待眼泪更是手忙脚乱。 “那个,你真别哭了,你这一哭我感觉我像是罪人……这样,我请你吃糖,你别哭了诶祖宗,这要是让傅总看见了,我万死难辞其咎啊!” “不用告诉他。” 因为就是他惹哭我的。 当然,池白晚只是在心里说了这么一句话。 叶健急得团团转,仿佛忘了他从前是瞧不起池白晚的。 他一会儿抓耳朵,一会儿挠头,终于想起来口袋里有一块生巧,忙拿了出来。 “小祖宗,你赏个脸,吃我块糖,咱今儿个就不哭了成不成?你饶了我吧!” 池白晚擦了擦眼角潮湿的眼泪,抿着的嘴唇微微向上弯了弯,接了过来,剥开包装纸含在口中。 “很甜,谢谢你,叶助理。” 叶健被他道了一声谢,脸上就红了一点,“那……我送你回家?” 池白晚抬眸去看他,那双水红上挑的眼尾脉脉含情,温声说道:“不了。” 叶健知道,他那双眼睛看谁都是勾魂摄魄的,但并非池白晚有意。 毕竟这个人长得温柔漂亮,心思很纯善,属实是被藏匿起来的璞玉,稍不留神就会大放光彩。 叶健向来懂得傅总对于池白晚的依赖,知道池白晚这个人,寻常人动不得。 他是傅司寒的眼珠子,尽管傅司寒可能是个近视眼。 叶健有意对池白晚态度缓和一点:“那你……想去哪兜风?我和傅总说一声,大不了挨顿骂就是了。你看你这一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叶健说的一点也没错,正清一楼大厅来来往往的都是上城的高精尖人士,西装革履,提着公文包,永远笑容满面。 只不过,每有一个路过池白晚的人就会看他一眼,甚至有人好心地递出纸巾,问他要不要喝杯咖啡缓一缓,同时责备地瞪上一眼叶健。 叶健心里实在委屈,他也不是故意把池白晚惹哭的啊! 他正想上楼找傅总赔个罪,就听见池白晚的手机铃声响了。 是一段德彪西的月光,也是傅总常听的一首。 池白晚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电话号码,又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 不过,对于池白晚来说,每个电话号码都是陌生的。 池白晚有点疲惫,但还是打起精神礼貌说道:“你好。” “是我,你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兴趣帮我个小忙?” 是温予潇,他的声音有点喘,但是不算很急,可能是在拍戏。 池白晚有点怔住,一时间,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说实话,对方是温予潇,如今风头正盛的几十亿影帝,他开这个口,池白晚属实没想到。 池白晚勉强笑了笑,“温先生太看得起我了,我能帮上你什么忙啊?” 温予潇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你真能帮我一个小忙,今天没你我是不能下班了。是这样,我拍戏片场有个龙套,需要唱一小段戏,结果他重感冒来不了了。导演问我有没有认识的人来帮个忙,我就想起霍总说你会唱歌,这个龙套的外形和你又很符合,你要是没事的话,就来帮我一把?” 池白晚咬了咬嘴唇,“我……” 他知道,傅司寒不喜欢他在外面抛头露面,太过显眼。 这样子答应温予潇,万一被傅司寒知道了会不会来为难他? 可是现在傅司寒不是不在意他的想法吗? 甚至刚刚还管凌洛叫了宝宝…… 算了,池白晚想,就当是给自己放个假吧,正好,他也想出去散散心。 他实在是太孤独了。 “好。” 温予潇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那你别动,我让我助理去接你。” 挂了电话,叶健也有点好奇,但他没问,只是很抱歉地说:“你不生我的气吧?” 池白晚终究是笑了笑,摇头,“不怪你,我先走了。” 叶健垂着头,有点无措。 “叶助理。”池白晚叫他。 叶健忙回头。 池白晚挥着糖纸,温柔的笑笑:“谢谢你的糖。” 叶健也笑了起来。 —— 温予潇的助理叫小皮,小皮开车速度很快,期间,不停的和池白晚闲聊。 “我们潇哥今天心情本来挺不好的,拍着拍着非说剧组饭菜难吃,赶不上他吃的私家小厨,导演问他,他还不说,非得卖关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听说剧组缺龙套,可高兴了,叫我来正清大楼接你!” 池白晚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是吗……” 池白晚整个人仰躺在房车靠椅上,任微风吹拂着他的衬衫,风把他的衬衫吹鼓了,清瘦的锁骨露出来,整个人愈发的纤瘦清丽。 小皮从倒车镜里看见池白晚,也不由得赞叹一声:“今天咱们潇哥找你是找对了,这个角色可不是简单就唱唱戏,而是得扮上汉服,是个男伶人,很要求形象的,我看你啊,就很合适。” 池白晚苦笑一声,“我不合适的,我长得又没那么好看,不上镜的。” 毕竟在傅司寒的镜头里,他一向哭的那么难看啊。 小皮「诶」了一声,“我跟潇哥年头也不少了,大大小小也算是娱乐圈的老人,你相信我,好好唱,说不定啊,就这么进娱乐圈飞黄腾达了!” 池白晚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当回事。 拍摄片场在上城边郊的地方,池白晚第一次来到影视剧的拍摄现场,这里的装扮古香古色,琼楼玉宇一应俱全,连街上行走的路人都身穿古装,说说笑笑,仿佛一下子跨越千古回到从前。 温予潇已经等在那里了,“小皮,你去给池先生领份盒饭。” 小皮这是知道温予潇有话想单独和池白晚说,点点头手脚麻利地跑了。 温予潇大长腿一迈上了车,房车非常宽敞,温予潇坐到池白晚身边,“是不是很突然?” 他一身古装扮相,长发的公子装显得他雍容大气,那副深邃的五官又帅又邪,可塑性非常强。 池白晚多看了他几眼,可能是因为温予潇确实很帅,池白晚觉得有点不敢看他,“有点突然。” 温予潇却很放松,他有意放轻了语气说道:“我看过你的直播录屏,Ever是吗?曾经。你的名字,好像很有深意。” 池白晚知道他在说自己直播间唱歌的事,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瞎唱的。” 温予潇斜倚着柔软的椅背,摩挲着手指,若有所思地说道:“不,你唱歌很好听,你是学过吗?” “没有学过。” 池白晚看他一眼,难得笑了一下,轻声问:“有那么好听吗?” “……”温予潇的眼眸动也不动的看着他,“至少比现在唱的这首好听。” 温予潇的房车正在放着的是一首刻意搞笑的音乐,谈不上任何音调。 “那我应该是比他好一些的。” 池白晚低垂下眼,指节弯曲扣住了鼻梁,桃花眼一弯很矜持地露出一点笑意。 温予潇瞬间就觉得喉咙有点紧,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房车的把手,喉咙滚了滚,“那咱们现在就换个衣服,上镜试试?” 池白晚想了想,还是随着温予潇下了车,“好。” —— 傅司寒独自站在落地窗前,终于不再吸烟了。 他看见了池白晚上了一辆房车,并且开往了城际高速,去往铂悦山影视基地的方向。 傅司寒一直目送那辆车走远,没有说话。 然后他拿起电话,打开屏幕,点开了池白晚的微信。 他是应该打过去的,给他解释一下刚才的误会。 但是他又懒得去打,心里很厌倦解释。 没有必要。 于是他打了另一个人的电话。 “叶健,过来。” 叶健心有不安地进了总裁办公室,回手关上门的时候,被傅司寒摔在桌面上的法穆兰腕表吓的狠狠一哆嗦。 傅总看起来很烦躁,紧拧的眉心无法开解,他这副模样,通常是要下手收拾什么人了。 叶健给他做事年头也不少,知道眼前这位傅总在国外的时候做过什么样的事。 傅家人掩藏在内心的心狠手辣,被这位新任掌权者发挥了个十成十。 钱财和权势于他来说,只是浮于海面上一块小小的冰山。 叶健只想说,希望这次没人会有事,他再也不想活在曾经那样的日子里了,现在的环境很平静,他很喜欢。 眼前,傅司寒笔直的食指重重按着太阳穴,整个人绷的很紧,周身的气场简直让叶健毛骨悚然。 叶健不敢开口,站得笔直等着吩咐,他感觉办公室里静的吓人,他简直要出现耳鸣了。 “他去哪了?” 叶健心里一颤,此时此刻若是说不清楚,那他这辈子的职业生涯就算是到头了。 但叶健这助理不是白当的,跟傅司寒做事,脑袋从来都是别在裤腰带上的。 “傅总,车牌号上A·98998,看车型是EleMMent Palazzo,整个上城用这个规格的房车虽然也有一些,但是在这个时间段会开往铂锐山的,应该是霍觉霍总的人。” 霍觉刚从傅司寒手里买下澜郡路那块地就改建了影视公司,霍家被傅司寒搞了之后一败涂地,如今指望娱乐行业大打翻身仗,毕竟那可是霍家真正发家的老本行。 和傅司寒的玩票性质不同,在运营影视公司这件事上,霍觉是拼了命的。 叶健小心提醒道:“傅总,现在铂锐山的大制作……只有一场古装戏,还是您投资过的,总投资九点五亿,主演是温予潇和宋娇。” 傅司寒一直都没有说话,办公室里的气氛简直无比压抑,压的叶健已经不敢呼吸。 “温、予、潇。” 傅司寒的声音非常低,也非常轻,“我记得有次采访,他说想凭这部电影拿今年的金象影帝,是吗?” 叶健本能地觉得不太好。 “是……是的。” —— 池白晚站在镜子前,似乎已经不认识镜子里的自己。 化妆师手里端着化妆盘,看着池白晚愣神,“你真不是哪家还没出道的艺人吗?” 池白晚轻轻的「啊」了一声,“我不是,我只是被温先生拉来帮忙的。” 化妆师眨了眨眼睛,长长的黑睫毛微颤着,“你真的好漂亮,我可以先和你合个影吗?” 池白晚怔住了,很快,他就和善的笑了下,“好。” 化妆师小姑娘举起手机,咔嚓一声留了影,自己拿回来左看看右看看,“你可真好看!我要发朋友圈,今天化了个温柔又可爱的小哥哥呢!虽然我也没怎么化,你本身的五官就已经太出色了!” 池白晚只是温和的笑了笑,跟着同样一脸震惊的小皮出了化妆间。 其实这场戏真的很简单很简单,简单到不需要露脸,因为伶人戴着面纱,只需要唱歌即可,甚至可以后期配上一段音乐,跑不跑调都不重要。 但池白晚还是很认真的应对了,他一袭白衣,合衣坐下,第一次穿汉服让他很紧张,一举一动都很谨慎。 镜头红光一闪,开拍了。 这场戏没有任何人,只有池白晚,他戴着半遮面,如琢如磨的桃花眼温柔似水,眼尾轻挑,有些泛红,那颗眼尾的小痣犹如锦上添花,让他的表演看起来水到渠成,仿佛在台上唱歌的美妙伶人真的是他。 他唱歌的声音也很好听,从容不迫,气息平稳,全情投入,并没注意到他这段微不足道的表演已经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曲唱罢,池白晚没有动,他的戏已经结束了。 场边有娱记和狗仔在拍偷跑视频,甚至已经忘了关掉摄像机,直呆呆地看着池白晚。 温予潇也在看着他,久久无法说话,直到刘导拍了下他的肩,摘掉眼镜,难掩话语中的兴奋:“小温,这龙套你找的?这么优秀,你怎么一直没给我推荐一下呢?” 温予潇一笑:“我哪知道他这么上镜,回去我和霍总说说,实在不行把他签了吧。” 刘导还沉浸在这种巨大的欣喜中难以自拔,“今天晚上的热搜咱们剧组拿定了,他这段视频一定会爆!对了,他姓池是吧?你把他电话给我,我叫我助理记一下。” 温予潇笑容不变,但是话却转了个弯:“这恐怕有点难。” 刘导在娱乐圈混这么多年,是名不虚传的大导演,人也透亮,略一寻思,一下子就明白了,“明白,这个事不能强求,人要是有大红的命,藏是藏不住的。成,那这事以后再说吧,可惜了。” 温予潇也是点头笑一笑,一回头,却发现舞台上白衣翩然的池白晚不见了。 —— 池白晚接了个电话,是叶助理。 池白晚还沉浸在拍戏一次过的欣喜中,这种感受实在是很有趣,是他短短二十三年的人生里从未经历过的。 因此,他说话的声音也雀跃了几分:“喂,叶助理?” 然而,叶助理的声音却不太妙,甚至很急促,伴随着快速的脚步声,让池白晚听了心尖上一颤。 “您在哪呢?快回来吧!傅总在公司把这群下属为难的够呛,正开会呢,有个案子本来就麻烦,不好商议,傅总一不配合就更难交公了!我求您了,快回来劝劝他吧!” 池白晚犹豫了一下,现在回去,他还没和温予潇道谢呢,是不是很不礼貌? 而且,今天真的很高兴,于情于理是要感谢温予潇的。 没想到,叶助理又添了一句话,这句话才真正让池白晚连呼吸都停止了,心脏骤停了一般。 “您不回来的话,温予潇的男主演位置就要被换掉了,傅总生了很大的气,太吓人了,他还说……回不回来,你看着办。”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04 22:03:12-2022-09-05 21:2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别装了 温予潇走过来,温声问他:“小晚,你怎么了这是?” 池白晚微微一怔,眼角在一瞬间变得水红,低头嘶声道:“抱歉,温哥,我得先走了。” 温予潇上来拉他的手:“急什么啊?晚上我请你吃饭。” 谁知道这一拉不好,池白晚本能地甩开,温予潇的手背「哐」的一声重重撞在桌角,立竿见影地青了一大块。 池白晚也没想到,瞪大眼睛,忙抓过温予潇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一个不小心,眼泪滴了上去。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声音软绵绵的,带着很深的歉意,听在温予潇耳朵里,说不出的撩人。 温予潇看起来是个绅士,尽管桀骜了一点,但是很有素养。 实际上,他家是名副其实的演艺世家,本人更是贵公子,从小娇纵到大,是苦就没吃过,更别提被人甩手了。 还是个金丝雀,连粉丝都算不上。 温予潇影帝架子一时没搁下来,缓了一会儿才勉强说了句:“行了,被撞的是我,你哭什么?” 池白晚吹着他的手背好半天,见已经无法挽回了,叹了口气,“温哥,我得回家了,今天的拍摄很愉快,谢谢你的邀请……” 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次,可能不会了吧,池白晚如此想到。 毕竟这次回去,池白晚想和傅司寒提分手,结束这五年的纠缠。 分手…… 分手?? 池白晚头疼欲裂。 温予潇还有话想对他说,谁知道眼前风筝一样的温柔青年活生生倒了下去。 温予潇紧紧蹙眉,大喊着:“小皮!快叫人来!打120!” 然而池白晚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抬上了救护车,送往最近的铂悦山医院。 —— 池白晚做了一个梦,一个真实到不能再真实的梦。 就在是他一想到了「分手」这两个字的时候,脑子里一下子跳出来的大段大段记忆,彻底把他淹没。 他叫池白晚,是一名穿书者。 穿书之前,他是一名童星。 因为小时候没念书就进了娱乐圈,长大后又拒绝过一名大佬的潜规则邀约,一直都不瘟不火,因为太过努力的拍戏半夜猝死,来到了这里。 刚进入书中的世界时,他还是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奶娃娃,每天都安静地叼着奶嘴看月亮,等着福利院的阿姨把自己抱回床上哄睡着。 池白晚显示出了和同龄人完全不同的安稳和懂事,不哭也不闹,于是,他很快迎来了愿意资助他上到高中的好心人。 在个人档案里,他得知自己的父亲是一名烈士,父亲死后,母亲改了嫁。 作为烈士家属,他有享受过很多特殊照顾,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日子过得还算舒心。 直到十八岁生日那天,他被好心人接走了。 原来好心人是上城一名有权势的富商,凌洛的父亲,凌万。 凌万是池父的战友,资助了他十八年,对他只有一个要求。 那就是接近上城财富金字塔最顶层的傅家,用尽一切办法,成为凌家埋伏在傅家的眼线,把傅家最前途无量、心狠手辣的大少爷傅司寒送进监狱,让傅家永无再起之日。 当时的池白晚一腔孤勇,为了报答这份恩情,义无反顾的同意了。 凌万心思缜密,动用手段,抹去了池家和凌家在池白晚生命中存在过的痕迹,让他成为福利院资助的最普普通通的一名可怜小孩。 可怜的十八岁高中生池白晚因为没有钱,掐着点,被暗地里安排进了夜总会打工。 他穿着勾勒出腰臀曲线的侍应生服装,一双桃花眼灵动清澈,俯身倒酒时就那么温柔的笑一笑,简直是往人心窝子里戳。 那一晚,傅司寒刚好回国,被上城富豪圈子里的朋友拉着去玩。 他给傅司寒埋好了导火索,引着他上钩。 他只需要接近傅司寒,灌醉了他,醉的不能再醉了,套个话就好。 然而,那天晚上的遭遇简直不堪回首。 来玩的都是富二代,特别玩的开,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众目睽睽之下,池白晚硬着头皮开了一瓶又一瓶的轩尼诗、酩悦,甚至一口气开了十瓶路易十三,彻底引爆包厢的气氛,所有人置身于奢靡的金钱海,被馥郁的酒香迷失了自我。 这些昂贵的酒都算在池白晚一个侍应生头上,这要是傅司寒傅意思,其他侍应生们眼热咬牙,却也无可奈何。 饶是如此,傅司寒仍不觉得肉疼,像是钱烫手一样往外丢,那双眼睛一直盯死了池白晚,看着他白皙的脖颈,白珠一样的耳垂,漂亮笔直的锁骨,最后落在他的腰身上挪不动视线。 傅司寒豪掷千金的举动惊动了大堂经理,他极有眼色地问傅司寒是看上了哪个小美人,一准把她留下讨您欢心。 谁知道傅司寒点了那个腰细腿长皮肤白的男侍应生,“把他留下。” 没人敢打扰傅大少爷找乐子,整个包间瞬间被清空,就连傅司寒的朋友都找了另一间房接着玩。 池白晚咬紧牙关留下,坐在他身边半臂远的位置,被他强硬冷漠的气场惹得浑身战栗,坐立难安。 他按照原计划邀请傅司寒喝酒,结果一杯一杯下肚,池白晚先醉的不行。 傅司寒这人很冷淡,不喜欢上来就动手动脚,只是把他灌得醉醺醺的,抓住他的腰,俯身貌似要亲吻他的时候,池白晚下意识躲了一下,眼睛里那种害怕和恐惧不是装出来的。 他当时就后悔答应凌万了。 就是这一下,让傅司寒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很久,像是在判断池白晚到底是什么人。 半晌,傅司寒起身离开。 池白晚以为这事就算过去,没想到,傅司寒在第二次晚上又来了,这次提出了让他彻底离开夜总会,做自己的情人。 池白晚懵了,这和凌万答应他的不一样,他想放弃这个任务,想办法还钱,但他已经没办法再联系上凌万了。 他还求助于凌洛和他当时的暧昧对象霍觉,同样遭到了婉拒。 没办法,他只好躲傅司寒。 可傅司寒看上的猎物,就算是打断了腿,也要握在自己身边。 后来的事是池白晚一辈子的噩梦,傅司寒为了得到他,亲手阻断了他所有的生活,还把自己的仇家引到他头上。 于是在那个夜晚,池白晚被打伤,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昏迷不醒。 醒来后,他只看见来救他的傅司寒,没有带任何手下,自己一个人收拾了七八个黑衣壮汉,被对方的刀划的一身是伤。 池白晚一下子就把他当做了救命恩人,恬不知耻地爱上了他,那晚,他把自己给了傅司寒,一给就是五年。 直到今天。 池白晚从前不记得这些,像这样全部想起来,还是因为那两个字,「分手」。 原来一开始,池白晚才是给傅司寒下圈套的那个人!他才是傅司寒身边的细作! 池白晚觉得自己的意识都随着大脑皮层开始缩紧,战栗,难以支持! 因为他记得这本书,关键剧情的节点马上就要来临了! 原剧情中,“池白晚”会跟随傅司寒去格拉图岛参加傅松和周炎的金婚party,伺机暗杀傅司寒,但是因为深爱傅司寒而心软留情,亲手暴露了计划,被傅家的保镖扔下大海,葬身海底。 毕竟他只是一个结局凄惨的炮灰,存在的目的只是让傅家一败涂地,根据原书结局的最后一段话来看,傅家一直辉煌到了结局。 【墓园四周山色空蒙,斜雨压日。  傅司寒独自撑伞站到池白晚的碑前,掀开长满青苔的白石板,取出他的骨灰盒。 在身边保镖的惊恐神色中,他径直抓起骨灰,一口、一口地吃进了腹中,神情偏执冷厉,仿佛往昔言笑晏晏的人还站在他面前,仰着脸说我爱你。 “池白晚,和你分手后,我很孤独,你满意了吗?” “我吃了你的骨灰,你恨不恨我?” “我听说你夙愿未了,留在人间不肯投胎,那正好,我为你做场法事,别去投胎了。”  “你永远别想逃开我。”】 结局是开放式的,作者被骂了很久。 池白晚想起这个结局,瞬间后怕。 他感觉自己的后脖颈冒出层层冷汗—— 如果他按照剧情走,那他一定会在格拉图岛上如约死掉。 可按原书结局的写法,傅司寒死了都不放过他。 池白晚想,他千万不能提分手!那会激化傅司寒的疯症,搞不好直接被关在家里老死。 但他也得逃离死亡的结局,该怎么办…… 池白晚突然想,也许他可以按照原剧情陪傅司寒上岛,然后将刀刺进自己胸口的血袋上,趁机跳进海里死遁。 这样的话,哪怕借助玄学力量也无法回魂! 封建迷信不可信!傅司寒一定是疯了! 池白晚不能刺杀傅司寒,首先,他打不过傅司寒的保镖。 其次…… 池白晚爱过他。 —— 池白晚睁开眼睛,发现眼前已经模糊一片,冒着热气的水雾蒸腾着他的眼眸,让他的眼角再度湿润。 池白晚记得自己是在铂锐山拍摄基地,下意识地呢喃道:“温先生呢……” 一阵死一样的沉默。 “你叫谁?”是傅司寒的声音,压得很低,含着冰霜,震人心魂。 池白晚在一瞬间惊醒,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头晕。 这是贫血的症状,两年来,他忧郁过度,身体越来越差,估计刚才能在片场晕倒,和早上没吃饭贫血绝对有关。 池白晚无法回答傅司寒,他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傅司寒说的那句话,你永远别想逃开我…… “唔……”池白晚呜咽一声,隐忍着嗓子不肯哭出声。 他好怕,好怕。 傅司寒本来语气非常愤怒,但是看见池白晚哭了,居然停下了质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然后他缓缓的伸出了手,把池白晚的被角往上掖了掖。 池白晚别过头,让眼泪滴在枕头上。 傅司寒垂眸,冷冷淡淡地看着他,“别装了。” 池白晚一愣,听见傅司寒剥开了一个橘子的包装纸,一瓣一瓣掰开,“不就是想让我来接你,给你个台阶下吗?” 池白晚张了张嘴巴,“我没有……唔……” 池白晚被傅司寒掐着下巴拧过脸,强行喂进了一口橘子。 池白晚顿时一阵恶心,他最讨厌吃橘子,每次吃都会呕吐。 傅司寒还问他:“甜不甜?不甜换一个吃。” 池白晚想辩解,但是本着不想惹怒傅司寒的念头,硬生生吞下了这个橘子,喉咙烧的实在干涩,勉强说:“甜的。” 傅司寒看他吃了,又喂了一瓣,“张嘴。” 池白晚闭着眼睛吃了,橘子瓣把两颊塞的鼓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刻意卖萌。 “够了,寒哥……” 傅司寒看了几眼道:“这次我原谅你,下次再敢跑,这辈子都别出老宅了。” 池白晚抿了抿嘴唇,这件事的起因难道不是那一声「宝宝」吗? “寒哥,你和凌洛……” 傅司寒瞥他一眼,“和你有什么关系?” 明明是很简单的字眼,池白晚被他羞辱的脸通红,“没……没关系。” 傅司寒冷哼一声,扒开他的衣领,不留情面地咬了下去。 那是池白晚的侧颈,生生受来了一口,感觉自己的大动脉都裂开了。 这时,温予潇推开病房的门大步走进来,急着要看池白晚怎么样了,被老九一胳膊拦了下来。 “温先生,请您出去。” 老九对这场面见怪不怪,温予潇却是第一次见,先是了然,然后才是气不打一处来,高大帅气的脸涨得红了,温予潇在外面万人追捧,私下里居然是个暴脾气,张口便道:“傅总,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撤掉我的男主演位置?当初可是主制片方求着我来的,你不能一句话就把我撤了!九点五亿个投资里还有我的部分,你不让我演也行,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傅司寒没看他,把池白晚按回病床上,摩挲着他那圈咬痕,惹得他瑟瑟发抖,狭长的眼眸里却无波无澜,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 “温予潇。”他冷声说道,“看在你把池白晚送进医院的面子上,这事儿就算了,现在滚出去,我当你没来过。” 温予潇眉毛一竖,头发都要立起来了,也是一脸浑不怕:“傅总!这一会儿让我演一会儿不让我演,你是在开玩笑吗?” 傅司寒闭了闭眼睛,嘴唇轻抿,一脸的不耐烦,犹如一头即将暴怒的雄狮,让人不寒而栗。 “温予潇,我的人你也敢拿去卖弄,谁给你的权利?”傅司寒道:“把视频删了,否则导演一定会后悔请你来拍戏。因为你的一时冲动,他可能会暴露潜规则过女明星的丑闻。他搞不了我,想搞你轻而易举。” 温予潇知道,傅司寒的势力过于广泛,娱乐圈的所有脏事儿他都一清二楚。 温予潇被他轻飘飘几句话说的镇住了,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傅司寒把手伸到被子底下,温予潇就眼睁睁看着池白晚脸色微红,急促地叫了一声。 傅司寒没有施舍眼神给他,冷淡说道:“还不走,是想看我当着你的面艹他吗?” 这话说的很明白了,温予潇就是再想在池白晚面前装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也被傅司寒撕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温予潇忍了又忍,终究不敢和傅司寒对面刚,推开老九,踹门就出去了。 躺在病床上的池白晚却无心情﹉事,吃了太多橘子,胃有点疼了,他拧着眉毛,咬紧嘴唇不敢动。 傅司寒微眯双眸,“怎么,你心疼他了?” 池白晚摇摇头,小声说道:“没有,我就是……疼。” 傅司寒摸了下他的额头,“不发烧,一会儿就好了。” 池白晚小口小口喘着气问他:“那你还要撤温予潇的男一号吗?我……我不是已经回来了吗?这次是我的错,对不起,我听你的话,再也不拍戏了好不好?” 傅司寒被他最后一句话哄到了,面容终于缓和了一些。 他把手搁在池白晚嘴唇边,若有所指地说道:“我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池白晚实在是太懂他了,顺从地张开了口,让他的手在里面肆意搅乱着,玩那枚粉红的躲藏的舌,半晌才放过他。 “下面呢?”傅司寒冷冷问他。 池白晚抿着嘴唇,做了好半天的心理斗争,放弃了,“我给你,口……” “停,你知道就行,这次先算了。” 傅司寒擦了擦手,冷漠说道:“听话就好,温予潇实在是太傻逼了,连我不要的人也敢捡。” “池白晚,多亏这次你乖乖回来了,算他得了个便宜,否则,我饶不了他。” 池白晚缓不过神来,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傅司寒起身,整理西装,俊美无情的脸略微低下看他,“好了,我给你十分钟,把衣服换上,血浆拔了,别装模作样,马上跟我上岛。” 池白晚安静地点头,乖顺地把头低下去,揪着被子不说话。 傅司寒没再管他,摔门就走,留下池白晚一个人呆呆坐在黑漆漆的病房里,举起纤瘦修长的手,一点、一点拔掉了输血管。 贫血不要紧,输血袋很重要。 池白晚拿起医疗杆子上那袋没用过的新的血浆袋,找了个袋子系好了准备带走。 格拉图岛,那是他最后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05 21:29:17-2022-09-07 19:04: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玉生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sex dance 上城的鹄海湾是周遭水域一条分支,这片海湾矗立着几座可以登岸的岛屿,其中,实际面积最大的格拉图岛在1990年以两千万的价格被傅耘拍下。 傅耘是傅家第一代当家人,在90年代,拍下格拉图岛是极其轰动的重大新闻,也让傅家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媒体的注目之下。 傅松在格拉图岛举办金婚party的事吸引了无数的媒体航拍,不仅邀请了社会各界知名人士,还邀请了旗下娱乐公司的明星助兴。 当然,还有那位几乎很难能见到的现任当家人,傅司寒。 到海边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两点半,池白晚跟着傅司寒上了登岛船,单薄的身躯被海风打的一哆嗦,揉了揉鼻子,抱紧了自己。 船身摇摇晃晃,偌大的船里没有别人,只有傅司寒和九叔那群保镖。池白晚没有多问,他猜,大概是其他人都到了岛上,就差他们俩了。 池白晚被傅司寒搂着腰身站在船舷那里,感受着海风潮湿的水雾扑在脸上,舒适地叹了口气,感受到傅司寒的手收紧了几分。 傅司寒侧过头,吻着他的鬓角,问他:“你好像很喜欢海。” 池白晚没有躲,任他亲吻,轻声说道:“大海很安静,海面之下隐藏着很多生物,海面之上也隐藏着随时会来的风暴,人在海上只显得过于渺小,我并不喜欢海,我只是很好奇。” 傅司寒微眯双眼,顿了顿,“不要好奇,未知并不代表没有危险。” 池白晚的声音在海风里几乎要被吹散,显得很温柔:“嗯,我知道。” 傅司寒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头还疼吗?” 池白晚低头,苦笑,他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是头疼。 “不疼了。” 在傅司寒眼里,不知从何时起,池白晚很平静,不再作,不再闹,乖乖懂事,温柔而听话。 傅司寒很喜欢他现在的样子,没有多余的情绪,不像寻常的金丝雀,让人心烦。 他抬起池白晚的下巴,同他接吻。 池白晚被他咬着嘴唇,近乎绝望地想跳进海里。 “少爷,老太爷吩咐过把狗牵着,我就把饽饽牵来了。” 九叔临上船前还牵了一条纯种喀布尔犬,此刻正在叼着傅司寒的衣角摇尾巴,和他很亲近。 傅司寒松开池白晚,瞥它一眼,漫不经心地拍了拍它的头。 银白毛发的大狗见到池白晚,尾巴摇的更换了,拱着身子直往池白晚腿边凑,鼻子里发出「呼呼」的声音,哼哼唧唧的。 池白晚扶着船舷,缓了缓,才俯身摸了摸它的头,表情却算不上开心。 饽饽是傅耘老爷子最爱的狗,傅耘因为身体不好,对动物毛发过敏,就寄养在傅松那里,偶尔会送来给傅司寒玩。 饽饽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特殊的狗项圈,在项圈最中央的位置多了一枚男士铂金戒指,显得非常突兀。 这是他曾经在交往的第一年送给傅司寒的纪念日礼物,当时傅司寒已经忘了他们还有纪念日,收到戒指的时候,表情一言难尽。 傅司寒:“你想和我结婚?” 池白晚:“嗯……我就是想想。” 傅司寒:“以后别开这种玩笑,叫人把饽饽牵过来。” 饽饽被佣人牵过来之后,傅司寒扬手把戒指丢给了佣人,“把戒指嵌在狗项圈里,省的丢了。” 池白晚到现在都记得他当时生了多大的气,傅司寒却说这戒指能戴在老爷子最爱的饽饽脖子上是它的荣幸,池白晚就忍了,撒了一阵娇,这事就算过去了。 池白晚垂着眼眸,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那枚闪着温润光泽的戒指。 他买了一对,另一只一直藏在老宅的床底下。 那对戒指他选了好久,用的是曾经打工挣的钱,没用傅司寒的钱。 他当时说了谎,他是想和傅司寒结婚的。 后来才知道是自己犯傻了。 池白晚一直抚摸着饽饽的狗毛,饽饽也很乖。 直到船到岸,傅司寒把他拽起来。 傅司寒迫使他看着自己,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脸颊:“下船之后少说话,别走丢了。” 池白晚怔怔地点头,感受到他松开自己的手,转身走下了船。 格拉图岛的建筑风格很现代,有着前苏联坚实优雅的华丽风格,也是当时著名的建筑设计师所做,珍惜的手稿还挂在别墅大厅里。 上了岛,傅司寒自然是万众瞩目,风头完全盖过旗下的艺人,仿佛他这个总裁才是万人追捧的明星,敬来的酒一杯接一杯,他尽数喝下,脸不红气不喘,冷白的脸上面无表情,显得高不可攀,难以靠近。 池白晚知道他酒量好,千杯不醉也不为过,平时叫叶健给他挡酒,就是因为懒得应酬,今天晚上是他爸妈的party,他不喝也得喝。 池白晚一直跟在他身边,所幸没人问起他的身份,所有人都懂得不去触碰傅司寒的逆鳞,不去过问傅总的私事。 恐怕这个道理只有池白晚不明白。 气氛一直很热闹,只有池白晚显得心不在焉,时间过了两个小时,酒喝了三巡。 最开始的寒暄应酬也差不多了,年龄大的客人去了别墅里喝茶谈天,剩下在场的年轻富二代们,吆喝着玩点刺激的。 那个名叫简笠的医生也在,正和霍觉凌洛一起把随机选到的幸运儿丢进泳池里,看见傅司寒坐在椅子上休息,笑着走了过去。 简笠打趣他:“大少爷,喝多了这是?” 傅司寒眼睛都不睁:“不玩。” 简笠吃了个闭门羹,也不恼,“别扫兴,傅总,傅大少爷,你爸妈金婚你不高兴啊?你不孝顺啊!你还是不是你爸妈的好大儿?” 池白晚没忍住笑了一下。 傅司寒睁开眼睛,斜睨他一眼。 池白晚忙收起笑容,欲盖弥彰地别开了头。 傅司寒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起身,抬手捏了捏他的耳珠,声音不知在何时变得暗沉沉的,涌动着欲望的气息:“玩什么?” 池白晚咽了口唾沫。 傅司寒没喝多,但他明显对自己那一声笑很不满意。 简笠一听傅司寒松口了,就知道是池白晚的功劳,笑眯眯地忙招呼人,“快点都过来,傅大少爷今天心情好,咱们朋友这么长时间没见面,玩点有意思的!谁有想法?” 一堆男人勾肩搭背走过来,凌洛站在前面,粲然一笑:“俄罗斯轮﹉盘赌怎么样?玩起来很简单,不用枪,咱们玩安全系数高的,把那瓶60°威士忌放桌子上转,领口对准自己或者对方,要么就喝,要么就认罚,每轮重复,直至这瓶酒见底。” 凌洛的主意得到了大家的认可,笑声不绝于耳。 只有霍觉抱起双臂,不冷不热地问道:“傅总,受累问一下,您身边那位小美人玩吗?” 这句话问的有点阴阳怪气,搞得大家不太敢闹了,都知道霍觉和傅司寒的关系很僵硬,纷纷看着池白晚。 池白晚不知道什么叫俄罗斯轮﹉盘赌,但他知道傅司寒说道:“他玩。” 池白晚没有权利说不,就这么被一群男人拥簇着来到了桌子前,和傅司寒之间隔了好几个人。 大家一玩起来兴致高,凌洛直接开始转瓶子,「啪」的一声定住,指向了霍觉。 有人起哄:“亲一个!” “这都要结婚的人了还矜持什么?” 霍觉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皱着眉头喝了进去,也没亲凌洛。 凌洛定定地看着他,漂亮的杏眼里没有伤心,只是淡然。 第二次转瓶子,转的飞快,凌洛拍瓶子的动作非常利落,直接指向了池白晚。 池白晚愣住,本能地去给自己倒酒,“我喝……” 简笠抢过他酒杯:“你喝什么?这一杯下去你非得进医院不可,你以为这是水?” 凌洛接话道:“是啊,你还是认罚吧,放心,不会太为难你的,我猜这个惩罚你应该做得到。傅总,把你家艺人借我用一下,不介意吧?” 傅司寒没说话,算是默认。 凌洛叫了个腰细腿长肤白貌美的女艺人,“sex dance,你只要跳的比她还媚,这罚就算你做到了。” 池白晚愣住了,什么是……sex dance? 女艺人是舞蹈专业出身,也不矜持,踩着高跟鞋就开始跳舞,纤腰长腿好身材,波浪卷发甩的漂亮,看的一群男人直起哄,一边催促池白晚快点跟上。 池白晚根本不会跳舞,也没有女孩子那样的身段,正犹豫不决时,凌洛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到傅司寒身边,笑着说道:“你放不开?在你金主身边总放的开了吧?快点跳,大家都等着看呢!” 霍觉大步走过来拉着凌洛的手腕,“凌洛,可以了。” 凌洛大力甩开,低声道:“愿赌服输,霍哥,你舍不得啊?人家傅总都没说话,你舍不得个什么劲儿?贱不贱,啊?” 霍觉被他骂了,脸色非常难看。 “我跳,我认赌服输。”池白晚不想看见他们吵,也不想在今夜横生枝节,闭上眼睛,伸手搭上了傅司寒的肩膀。 所有人的视线都从女艺人转到了池白晚身上,开始窃窃私语。 “我怎么感觉,他这身条儿比女的都软啊?” “你不知道他是傅大少爷养的金丝雀啊?没这点本事,傅大少爷早换人了!” “也是,我看他比那女的都好看。” 池白晚把所有话都听在耳朵里,脸腾的就红了。 他抿着嘴唇,学着女艺人的动作,将嘴唇贴向傅司寒的耳畔,低垂着桃花眼,眼睑都染红了。 傅司寒低头注视着他水红的嘴唇,纤白的脖颈,整个人非常生涩,但那张温柔漂亮的脸却实在是勾人,硬生生地为这段舞蹈添了无数风情魅力,让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紧了他。 他的手指一点一点从傅司寒的下颌滑到了胸口,像是在弹钢琴,轻轻的,小心翼翼的,画了个圈。 池白晚闭上眼睛,凭借本能,习惯性地让所有人满意。 见他傻乎乎的卖力,居然那么听别人的话,傅司寒心中有点不悦,抬手搂住了他的腰,耳语一般道:“腰再软点。” 池白晚被他一掐,直接就塌了,腿贴在傅司寒的胯部,偏偏还得学着女艺人的动作,用膝盖磨蹭傅司寒,有几次他都蹭过了那里,明显觉得被硌到。 而傅司寒握着他的臀,不让他移动,暧昧的动作引来无数尖叫声,真正将这场sex dance引上云霄。 岛上的气氛热烈的像是着了火,傅司寒没有看他一个人苦苦支撑,偶尔也帮他一把,一次一次将尖叫声推高到新的高度。 直到池白晚站不稳,本能往后一靠,被傅司寒一把搂着腰,然而还是用手刮倒了一杯酒,酒杯摔在地上碎成一片,酒液嘣到了池白晚身上,染红了一大片裤脚。 “对不起,你们先玩,我去换件衣服……” 池白晚几乎是逃跑一样地跑回别墅里,进了一楼的卫生间,反手关上了门。 他不想换衣服,也不想出去见人,他就想躲在隔间里…… 池白晚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一拳捶向了隔间的隔板。 他刚才到底在干什么! 什么sex dance,明明是其他人取乐的游戏。 傅司寒……是真的把他当做一只金丝雀吗? 池白晚咬着嘴唇不吭声,整个人仰躺在马桶盖子上,用手遮着眼,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心里的酸难以言表。 这时候,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司寒,你找谁呢?”是傅松。 傅司寒的声音很冷冽:“找池白晚。” 傅松:“他不在这,我刚才看见你又欺负他了是吗?” 傅司寒:“玩游戏而已。” 傅松叹了口气,“游戏?司寒,我看小池那孩子一心一意跟你,你应该对他好点。” 傅司寒停顿了两秒,“只要他听话,我会对他好的,我的人我自己管。” 言外之意是不用傅松操心。 傅松的语气也不算好:“我问你,你以后想不想娶他?” 傅司寒并未停顿,直言道:“一个情人而已,我不可能娶他。” 池白晚在卫生间里静静听着。 情人。 对,情人。 睡了五年的情人。 白睡了五年,一分钱都不要的傻逼情人。 傅松的语气毫不意外:“那我给你介绍个别的男孩子,你二十八了,也该成家了。” 傅司寒正在洗手,闻言一顿,冷淡的声音缓缓问道:“谁家的?” 见他真的问了,傅松啧了一声:“是南城地产的小公子方淼,样样都好,就是喜欢男的,所以和我说过这事,你见不见?” 傅司寒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俊美的脸庞冷漠的像是从未融化过的冰霜。 但他的眼角眉梢已经染上了一丝动情,是因为那场sex dance。 池白晚把他撩拨起来了,人又不见了。 不见就不见吧,迟早会找到的不是吗? 傅司寒淡淡的想,南城地产最受宠爱的小儿子方淼,刚刚接手公司,正在四处张望合作伙伴,这个时候结识他,应该是个展开新业务的好机会。 傅司寒说:“可以见见。” 躲在隔间里的池白晚就在这么一瞬间难以呼吸。 他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千疮百孔,又被傅司寒亲手插上一刀,狠狠搅动,烧为灰烬。 傅松:“行,我给你安排。” 不知多久后,傅司寒和傅松离开了。 池白晚一个人离开了卫生间,走出别墅,失魂落魄的,不知走了多久,一不留神撞到了一个小朋友,这才回过神来:“抱歉……” 小朋友坐倒在地上,捂着鼻子哭,“呜呜……哥哥,你干嘛啊!” 小孩子的哭声很大,在附近的人都追了出来,包括傅司寒。 傅司寒站到池白晚身边,自然而然地搂住了他的肩膀。 池白晚想躲了,但是没躲开。 小孩子的妈妈赶紧跑了过来,反而给傅司寒道歉,抱着孩子匆匆离开了。 人群散开,池白晚却没有动弹。 傅司寒把他扳过来,冷声问他:“你怎么了?” 池白晚木然地看着他,突然就止不住眼泪。 他抹了一把脸,声音温柔而冷淡:“司寒,既然你厌倦了我,就请放我离开吧。” 傅司寒先是怔住,而后,一种说不出的厌倦涌上心头。 刚才不还好好的,现在又怎么了? 一场sex dance而已,这么玩不开? 还是他太惯着池白晚了,五年了,怎么总也改不了作的毛病? 算了,金丝雀真的该出去长长见识了。 傅司寒的声音一贯无情冷漠,“你走吧。” “只要离开这座岛,我给你时间休息。” 话是这么说,但傅司寒并不担心池白晚会离开。 他没钱没人脉,根本无法在社会上生存。 池白晚只是点了点头,转身想走。 傅司寒拉住他,声音森寒地像是结了冰:“临走之前,是不是应该尽你情人该尽的义务?刚才那场sex dance,我还没有尽兴。” 池白晚没有回答,任由傅司寒把他拉到海边的凉亭里,一把将他推到柱子上,借着月光,毫不温柔地占有了他。 这里不知道有没有监控,池白晚也不在乎了,哀莫大过于心,大概就是他现在的心情。 结束后,池白晚的脖子都被掐红了,慢吞吞地穿上衣服,抱着双膝望着天。 他好像只要一有心事就会望着天。 而傅司寒每次结束后都会吸烟,唯独这次没有,仿佛刚才的性﹉事完完全全没有享受到,只是单纯的发泄。 池白晚安静地看着星星,浑身都要散架一样。 他已经很累了,但他还是没忍住,声音沙哑,语气平静,问了傅司寒:“寒哥,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傅司寒刚才就对他没有好态度,此刻也是一样:“情人而已。” 池白晚低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很好,这就是他爱了五年的人,表里如一,从来不屑于撒谎。 傅司寒垂着眼眸,修长的手指按着池白晚的皮肤,一寸,一寸,都是他刚才用牙留下的红印。 池白晚亦是看着他的动作,突然,一种报复一样的心里冲上心头。 他轻声问道:“寒哥,方淼,是谁?” 傅司寒的动作一顿,仅有的一点温存瞬间被吹散在海风里。 他很烦池白晚问这问那,那种被约束的感受让他难以下咽。 傅司寒冷冷说道:“你都听见了还问我?” 作者有话说: +++下章死遁+++ 我再预警一次,死遁后的剧情虐攻,把攻拉进火葬场里烧,狗血刺激虐,霸总x大明星,他追他逃插翅难飞,攻会慢慢明白爱的含义,受事业进度条正在热情实施中—— 感谢在2022-09-07 19:04:08-2022-09-08 21:1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憨憨涵 3瓶;玉生烟、安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再见 傅司寒没有否认, 看起来,他要娶方淼是真的了。 池白晚抱着双腿坐在那里,气色很差, 脸色也很苍白,唯独脸颊上有一片情﹉爱带来的潮红, 头发有一点湿, 看起来很狼狈。 他像是从来没有被谁好好对待过的野孩子,丢在那里, 浑身都是脏兮兮的,垂着眼睛,恍然未觉。 池白晚吃力地强撑着眼皮, 没有让自己没出息的哭出来,他咬着嘴唇,谨小慎微地呼吸着,赫赫的气流声从他的鼻腔里流出来, 尾音有几丝颤抖。 池白晚苍白纤细的手指捋着头发,安静的问:“寒哥, 你真的要和方淼结婚吗?” 他苍白无力地脖颈痴痴地倚在自己的胳膊上,偏着头去看海。 滚烫的液体大颗大颗从眼角淌下来,终究还是没忍住。 以前觉得电视剧里演的都是扯淡,爱的人要另娶他人,还是狗屁的联姻, 轮到自己的时候才知道,艺术来源于生活。 池白晚吸了吸鼻子, 算了, 反正都要死遁了, 哭什么哭。 傅司寒正一颗一颗扣上自己的衣服, 闻言,心中那团正在躁动不安的郁火又在作祟。 总是这样,哪怕被艹了一通还是不依不饶。 别说他没打算和方淼结婚,就算是真结了,关个情人什么事。 池白晚实在是太能无理取闹了,这个念头已经是本能从傅司寒脑子里跳出来的,只要是池白晚说出来的,就是在作,没有值得深思的意义。 他狭长的眼眸里失望至极,语气更冷漠了几分。 “我和不和方淼结婚,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要我放你走吗?你不是已经不在乎了吗?你是站在什么立场上问这个问题,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没有人经受得起傅司寒这样冷漠的提问,一连串的问题,把池白晚砸的头破血流。 池白晚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膛,那里曾经拥有一颗永不停歇的心脏,红通通的为傅司寒跳动。 现在,那颗心脏好像染了灰,沾了沙,在冰冷咸湿的海风中,一点一点的停止跳动。 池白晚眨眨眼睛,感觉脸上的泪珠正在干涸:“我什么东西都不算,对不起,是我不该问。” 傅司寒也不想再和他说话,蹙着眉心拢上衣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就坐在这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回去。” 池白晚抹了把脸,语气淡淡的:“我想明白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如果爱你是错误,那我已经无法回头了,但我只是你的情人,你的玩物,你随便和谁结婚,我都不在乎了。” 池白晚亲口说,他不在乎了。 傅司寒微眯着双眸,走近池白晚,用不染尘灰的鞋尖踩住他的脚踝,力气不轻不重,刚好让池白晚感受到疼。 池白晚却没什么表情,视线没有焦距,落在脚腕上,很久很久才皱了下眉。 海风吹动池白晚的衣裳,留出了很大的空隙,连同他腰间柔韧的弧度,都显得那么不堪一掐。 傅司寒好像今天才发现池白晚到底有多瘦,从前在床上的时候,池白晚总是一身春﹉情,全情投入,让人忽略他其实早就有点抑郁的倾向,脸色总是苍白,整个人也是病殃殃的。 池白晚能有什么病?这么大个人,耍心机博同情,可不可笑? 傅司寒脚下用了些力气,静静问道:“疼吗?” 池白晚拉住他的裤脚,先是点头,然后摇头,最后笑了。 脚踝和心口,分不清哪个更疼。 “还好。” “池白晚,我养你这么多年就当是喂了狗,你没有心。”傅司寒声音更冷:“要走是吧?顺着海走下去,别呼吸,你可以永远离开我。” 池白晚的眼睫轻轻扇动了几下,似乎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想到了傅司寒的主意也许不错。 就那样永远地躺在海底,有沉船,沙贝,绚烂的珊瑚,也许还有美人鱼。 “可以啊。”池白晚轻声说道,声音落寞的像是孤海的灯塔:“那我就永远离开你。” “你敢。” 傅司寒掐住他的下巴让他抬头,但是当他看见那双盈满眼泪痛苦万分的桃花眼时,竟然完全被那其中的情绪所震慑住了。 接下来更为狠厉的话,就这么堵在了喉咙里。 他没打算把池白晚逼死,但傅司寒这才看出来,池白晚可能真的病了,病了很久很久了。 “我敢。” 池白晚不想等他说出下面的话,只是隔着泪膜定定地看着他,重复一遍:“我敢,我要离开你,我再也不回来了。” 他的语气很坚决,摔在地上就是钉。 即使是从来没有惧怕过任何危难的傅司寒,此刻也有些错愕。 这一次,和以前有些不同。 傅司寒心里说不出的慌乱漫上来,只能深深呼吸,“我劝你三思,你承受不起离开我的代价。” 可池白晚完全像是死了心一样,视线垂下来,看着傅司寒踩他脚踝的那双鞋,用袖子擦了擦,声音很轻柔。 “弄脏你了吧?没事的,以后不会了。” 傅司寒忍无可忍地低头,握住他的肩膀。 他才发现池白晚的肩膀很硌,胳膊也太细,平时软软地搭在自己脖子上看不出来,总是任他摆布,其实,他貌似很久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上次还是吃那碗鹅肝面,爱得不成样子。 想起鹅肝面,傅司寒的脸色就又阴郁下来。 “池白晚,我给你机会,你把话收回去。”傅司寒声音很冷:“我当你什么都没说,现在和我进屋,别再反抗我。” 池白晚不觉得自己是在反抗,双眼疲倦的合上,“我实话实说而已,寒哥,结束吧,离开这座岛,你就当我死了。” 池白晚也没想到,傅司寒和方淼的联姻会成为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让他连最后一点点伪装都不愿扮演。 海风一点一点吹过他的头发,他浅白的眼眉微弯,看着傅司寒冷厉着脸庞,转身离开。 傅司寒的背影依旧挺拔,也许,他仍旧把池白晚这句话当做是玩笑。 但是池白晚已经很久很久没开过玩笑了。 傅司寒却从不在意。 闭上眼睛的时候,池白晚好像能听见这座岛上所有的呼吸和韵律。 海岸边,潮水拍打在黑漆漆的礁石上,远处传来的风铃声空寂轻灵,像一双骨节嶙峋的手抚摸他的脊背,唤他,来吧,来吧。 天边大团大团的浓云里,氤氲着一丝丝银白的雷暴,海面已经不再平静,风从海面刮过来,吹动树叶砸在池白晚身上。 池白晚慢腾腾地揉了自己的脚腕,很疼。 傅司寒的鞋底貌似有细沙,暗红的血痕混合在细碎的伤口里,触目惊心。 池白晚一粒一粒把沙子捡出来,用袖子擦了擦血液,听见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池白晚,你在这坐着干什么?”霍觉皱眉,“起来,要下雨了,跟我回去。” 霍觉和凌洛大吵了一架,正准备开船离岛,半路看见了天上要下雨,正准备回去,就碰见了池白晚。 霍觉想,这只温柔的金丝雀像是要伤心死了,不知道是不是惹怒了金主。 霍觉不认为这很重要,金钱交易而已,池白晚好像有点过于动情了,霍觉不能理解。 但他能理解傅司寒为什么喜欢池白晚,金丝雀宽容坚强,很有耐心,不管别人多恶劣的对他,他从不责备,也不生气。 尽管瞧不起他的人真的很多。 刚才岛上那些人背地里说的话霍觉都听见了,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倒贴」,「出来卖的」,「狐狸精」,「会不会有艾滋」,听的霍觉直皱眉头,难以相信他身处于上流社会中。 其实霍觉一开始也把池白晚当成这样的人,后来他发现,池白晚其实很好,好到全世界几乎没有这样温柔的人。 他就是很缺爱,所以抓住一点点温暖就死活不放手,被扎的遍体鳞伤也心甘情愿去付出。 缺爱的人是很喜欢讨好别人的,霍觉想,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池白晚一个都没有。 此时此刻,池白晚一个人呆呆坐在那里的时候,霍觉竟然觉得他要消失了,恍惚间意识到,他好像没有那么坚强,他其实很脆弱。 像是被生活的希冀所抛弃了那样。 霍觉眉心一皱,看见池白晚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把水果刀,很长,很锋利,抬起手就要往自己心口扎。 霍觉头皮发麻,身体在灵魂先一步反应出来,飞扑过去一把握住刀身,完全不顾刀刃割伤了自己的手心,大声吼道:“你疯了!给我松手!想死也给我滚远点再死!” 池白晚根本听不到霍觉说话了,目光涣散的,没有方向地寻找霍觉的声音来源。 池白晚把血袋藏在了某个小房间里,刚才拿一下拿刀,他是真的丧失了活下去的希望。 就像傅司寒说的那样,躺在海底,坠落,坠落…… 池白晚愣愣地别过头,看见霍觉手心里的血,瞳孔在一瞬间收缩,骤然惊醒一般,“对不起!” “你到底怎么回事?有多大的事不能解决?”霍觉忍着疼,咬紧牙关掐住手腕,“什么麻烦你说出来,我帮你!还有,我这手没好之前,你给我老实活着听见没有!” 池白晚丢下刀,跪到霍觉身前,哆嗦着手用衣服给他包扎,急促地呼吸着,死咬着嘴唇不吭声。 霍觉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咬破皮的嘴唇,脖子上那圈掐痕,战战兢兢跪着的腿,都无一例外地说明,他和傅司寒刚做过爱,又大吵了一架。 没猜错的话,金丝雀这么伤心,应该是被金主抛弃了。 “他不要你了?”霍觉直接问道。 池白晚不予回答,轻声反问:“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按照原书剧情,霍觉这个时候应该正和凌洛窝在一起,享受难得的海岛约会,并且把大反派傅司寒的糟心事抛在脑后。 但是霍觉居然违背了原书剧情,出现在了池白晚眼前。 霍觉闭上眼睛,很烦躁:“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忍不了凌洛了,他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正计划着怎么把傅司寒弄进监狱,我只要和他待在一起就烦。” 一提到傅司寒这个名字,池白晚又是一阵神情凝滞恍惚。 恰逢此时,岛上突然发出一道爆破声,紧接着,所有的灯光全部熄灭,电闸好像被损坏了,电力设施全部失灵。 霍觉嘶了一声:“喂,轻点,你弄疼我了。” 一片黑暗里,霍觉只能看见他亮晶晶的眼睛,像两瓣红红的桃花,正捧着自己的手紧张地左看右看。 霍觉叹气:“你连死都不怕的人,我这点伤还值得你这么在意?” 池白晚抿着嘴唇摇头,“那不一样,我寻死又和你没有关系。” 霍觉望着他苍白的脸,知道他已经回神了,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行啊,我这受了个伤还能救一个人的命,以后我寿终正寝那天,阎王爷还能给我个官位当当,封我个大好人的牌匾。” 池白晚垂下眼眸,虽然心情很差,但还是被霍觉的语气弄得有点好笑。 他的瞳孔是疏离的浅琉璃色,刚才像是散的,死气沉沉,四顾茫然没有落点。 是霍觉那句玩笑话把他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有了点人气儿。 霍觉眨了下眼睛,俊逸的侧脸神情缓和了些,“你多笑笑,我自从认识你,你就一直郁郁寡欢的,总是安静懂事地站在傅司寒身边,脸色也苍白,叫人看了心里不落忍,你要是有病就去看心理医生,别一个人闷着。” 池白晚没有说话,霍觉借着月光,扶着池白晚的肩站起来,顺便把他也拽起来,领他走向海边港口的船上。 池白晚突然顿住脚步,“等等,我马上就来。” 霍觉不清楚池白晚去做什么,只知道他回来的时候穿了很厚的衣服,像是嫌海风太冷,也就没多问。 船里的电力系统还在供应,岛上一部分需要返航的人坐满船舱,池白晚被霍觉拉着出现在人前,不大不小引起一阵议论。 池白晚不想听,低声道:“霍总,我头有点疼,想去外面吹吹风,失陪一下。” 说完,池白晚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路过刚才被他撞倒的小朋友时,还蹲下来拉着他的小手,小声说道:“对不起啊小弟弟,哥哥给你道歉,你原谅哥哥好不好?” 小男孩的母亲冷漠地搂着他,不让他碰池白晚,像是怕被弄脏一样。 池白晚没说什么,忍着贫血带来的头晕,站起来,低咳了几声,觉得肺里都进了沙子。 小男孩突然说:“哥哥,没关系的,我没怪你。” 没关系的,我没怪你。 池白晚没有回头,几乎是落荒而逃。 刚才他怎么会想去死?明明这个世界还不算太糟糕,看啊,还有人对他说没关系呢。 池白晚一个人来到甲板上,看着十人高的浪头打过来,根本来不及躲闪,轰隆一下,冰凉的海水从天而降,将他拍了个湿淋淋。 “池白晚,你又作什么妖?” 不知何时,傅司寒打着乌黑的伞,立在楼梯口,“吵了一架不算完,非得跳下去才算数是吗?” 傅司寒穿了一件风衣,海风裹着他,勾勒出俊朗英挺的身形,养尊处优惯了的人连手都修长好看,握着雨伞时,冷白到没有温度。 池白晚已经无话可说,恰在此时,天边劈下一道利落的闪电,暴雨在一瞬间肆虐,那道雷电照亮了池白晚的脸,凄美温柔,脆弱到心碎。 傅司寒深深地看着他,还是没忍心再骂他一通。 “过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不。” 池白晚的眼睫轻颤了两下,慢慢的抬起来,仅仅是看着傅司寒,池白晚就已经无法呼吸,每呼吸一口气,心脏就要抽疼一次。 “寒哥,我从来没有开玩笑,我爱你,是真的。” 池白晚的声音在风浪里过于单薄,但偏偏每一个字傅司寒都听得清。 “我不爱你了,也是真的。” 池白晚笑的愈发温柔,他就那样看着傅司寒,拿着一把锃亮锋利的刀,狠狠插向了自己的心脏位置。 “再见。” 血液在一瞬间喷出来,又被海水冲洗,无法验证那血液是否真正是属于池白晚的。 然后,池白晚攥着刀,闭着眼睛,整个人像是抛了锚,直直地往后倒去。 船很高,这样砸下去,激起了很大的浪花。 起初的五秒钟,傅司寒没有动。 五秒钟之后,他脸色煞白,扔下伞跑过去,死死地望着乌黑不见底的海面。 暴雨来的更加急迫,猛烈拍打在船身上,池白晚落下去的地方已经不见一人,天色太暗了,傅司寒什么都看不清。 船上的灯扫照过去,仍旧一无所获,波澜迭起的海面凶险万分,掉进去的人一定会葬身海底。 傅司寒突然像是被人在后脑勺打了一闷棍,开始疯狂呼吸,他抬起手,揪住衣服的领口。 不知道为什么,他此生第一次感受到心痛的滋味。 池白晚在他面前将刀插进了自己的心脏,速度之快,快到傅司寒不敢相信,更不敢回忆。 可他还是一遍一遍咀嚼着池白晚那时的表情,温柔,深情,心如死灰。 心如死灰。 他到现在才发现,他好像弄丢了一样东西。 那东西叫什么,傅司寒不知道,但他清清楚楚地明白,只有池白晚能给他这东西,别的人谁都给不了,不管用多少钱都买不来。 傅司寒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觉,他只是觉得,好像被刀子剜去了一大块血肉,滴滴答答流着血,让他整个人都凉透。 傅司寒这辈子都没有人拒绝过他,敢这么堂而皇之从傅司寒眼前逃跑,池白晚是头一个。 他凭什么? 他算是什么东西? 他怎么敢的? 傅司寒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纵身跃入海平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08 21:16:50-2022-09-09 18:06: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快去码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漂亮都是我老婆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苏醒 半个月后。 霍觉看着病床上的池白晚, 他总感觉这样的场景出现过很多次。 青年苍白的皮肤,干燥的嘴唇,纤瘦的手背插满点滴针头, 那双笔直的腿蜷在被子里,人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 他当时从船上跳下去之后, 霍觉刚好看见, 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水花和风浪卷在一起, 没有人注意到霍觉跳船了。 霍觉擅长潜水,有营救队的资质,这样的海浪对他来说不算太危险。 他很快就找到了池白晚, 当时池白晚还有一点求生的欲望,霍觉奋力把他从海里拉了出来,没过多久,就听见船头甲板有人疯狂的喊着傅司寒的名字。 船上一片混乱, 没有人注意到霍觉不见了。 暴雨有那么一刻的喘息,天公也停下垂泣, 甲板上的排水系统暂时恢复作业,对这个级别的邮轮来说,还够不上海难的级别。 所有保镖都下去搜救傅司寒,傅家人等在岸边焦急的踱步,看着营救船一艘一艘驶向大海, 在风浪里颠簸搜寻。 媒体同步将这一幕播报出去,官方公布此次意外事件只有傅少爷一人生死未卜, 船上无其他遇害人员。 霍觉把池白晚拉去后岛, 带上了自己的游艇, 以最快速度回到了岸边, 连夜送去了好兄弟楚澜的私人医院。 那晚楚澜的表情空前凝重,池白晚刺破心脏前血袋的时候,用力过猛,刀伤还差一寸就扎进了心脏,那就连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池白晚的命了。 霍觉待在病房外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楚澜把人推进了ICU,好素养的霍觉破口大骂池白晚十分钟,才坐下捂着脑袋直叹气。 第五天,楚澜把人推进特级病房看护,正式宣告脱离危险。 然而池白晚陷入持续性昏迷,人也已经伤到不成样子,还被楚澜拍了照片当做教学案例。 池白晚右边胳膊严重脱臼,恐怕以后都不能干重活、拎重东西。 一双修长漂亮的手伤痕累累,指节淤紫一片,伤及神经末梢,得养上几年才能完全恢复。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白皙的脚腕上被人拿鞋底踩的地方有一大片伤口,面积最大,被海水泡烂了,现在的皮肤是人工植皮的,虽然样子完美,终究皮肉没有知觉。 还有心口那道一直没有恢复的刀疤,恐怕这一生都无法抹去。 霍觉是真怕他死了,公司要是不忙,他就在池白晚床边坐坐,安静地侍弄摆在他床头的白月季,偶尔垂眸,看他的脸。 睡着的人不会躲避,霍觉可以大大方方看个够。 他的侧脸很静谧,温温柔柔的,浓密纤长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高挺的鼻梁如玉光滑,薄红的嘴唇轻合,像个漂亮苍白的人偶,没有醒来的征兆。 霍觉看他几眼,呼吸喷到池白晚的头发丝上,头发飘动几下,就像池白晚醒过来,害羞地别过头去一样。 但池白晚并没醒来,他的胸膛起伏的也很慢,心电图平稳,就是没有醒来的征兆。 霍觉收起脸上的笑容,撕了墙壁上的日历,又是一天过去了。 “霍总,您又来了?” 楚澜医生从病房外走进来,拉开凳子坐下:“半个多月了,病人终于有了转醒的征兆,但是我希望您能做好准备,我这里可能有一个坏消息。” 霍觉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时不时就来看看池白晚,对任何消息都不会觉得意外,听见池白晚可能会醒,眸中才有了一丝光亮。 他点燃一支烟,又在楚澜责备的目光里熄灭,“抱歉,你说。” 楚澜看着病历本,认真说道:“他的脑部曾经遭到过撞击,但他有很强的求生欲望,所以能活到现在。不过,压迫他脑部神经的血块一直没能很好的吸收,他醒来后可能会有失忆、失明、失语、失去听力和嗅觉……等等一系列可能存在的病理反应,不确定压到哪根神经,无法下定论。” 霍觉捏紧拳头,忍了又忍,一拳捶向白墙,力气之大,把钟表震了一震。 楚澜表情倒是冷淡,他不了解池白晚的来历,合上病例,“霍总,看在咱们这么多年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情上,你总该告诉我这人是谁了吧?” 霍觉一直都没说话,走到窗边,半晌才低沉着声音:“你真想知道?我怕你知道了,会立刻把他丢在大街上。” 楚澜推了把眼镜,金丝的镜框边缘让他看起来更为清冷。 “我不可能把我的病人丢在大街上,就算他是个死翘翘的哪吒,我也能给他捏出个玉藕臂来,你就说吧。” 霍觉捏着眉心,“他是傅司寒的情人。” 楚澜马上用手堵着嘴轻咳一声,“居然是正清总裁养的金丝雀……来历不小啊,那他这情人当的可够惨的。行了,当我没问,你们豪门圈子里那点事我没兴趣。” 霍觉正欲说些什么,就看见池白晚的头稍微动了动。 楚澜也发现了,马上招呼护士进来监测数据,霍觉自觉地退到一边,不忍心去看池白晚身上更多的伤痕。 —— 冰冷的海水从口鼻倒灌进来的时候,傅司寒已经失去了知觉。 池白晚坠船的位置有一块锋利的礁石,夜里的狂风暴雨来的太急,再好的视力也看不见礁石的位置,傅司寒跟着他跳下去,整个人砸在了礁石的棱角上。 他感受到咸湿的海水在身体里流转,结冰,掏空大脑里的思绪,让他的身体无限发沉、下落、任由洋流将他带去远方。 他没有飘很远,被搜救队打捞上来的时候,尸体已经冰凉。 傅司寒无法解释死亡是什么感觉,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伴随着刺鼻的消毒水味,他再次恢复了意识。 至少到现在为止,傅司寒都还算是活着。 昏迷——抑或是说,死亡的瞬间,很多片段在他脑海中轮番上演,像是一出精彩绝伦的默剧剧本,从角落处开始燃烧成灰烬,全部灌输进他的记忆深处。 池白晚窝在沙发上等他回家,笑盈盈地给他盛汤,他身后是凌晨未眠的时钟,滴滴答答为他燃烧生命。 池白晚和他赌气说要离开,撅着屁股趴在沙发上翻看相册,看到最后自己不哄就好了,回身抱着他说寒哥亲亲,我不气了。 池白晚在白沙滩被他上的流眼泪,问他是不是要和别人结婚,抱着膝盖说要离开,站在甲板上和他告别,他说再见,我不爱你了,我是认真的。 傅司寒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那天落水后直到现在,都好像是一场梦。 他的灵魂看着自己的尸体被打捞上来,他知道自己死了,但是老天爷又没收他的灵魂,让他重生了。 现在梦醒了,傅司寒睁开眼睛,干涩的喉咙仿佛还有海水的盐分,让他无法出声。 空气里有人来过的气息,是周炎身上的茉莉花香水味,是傅松身上的墨水味,甚至是傅耘的书卷气味,很多很多杂乱的气息。 唯独没有那一抹空山新雨。 此时此刻,病床前空无一人,没人守在这。 他霍然火上心头,一手扑翻了挂在床边的输液架,低沉的声音怒不可遏,像是那一晚风浪席卷的黑夜。 “池……白……晚……” 没有人回答他,没有人走过来,温柔的抚摸着他的额头,问他是不是哪里痛,亲一亲就好了,我爱你,你别有事,我会担心。 只有凉风吹起的白色窗纱,空荡荡的房间像是被时光遗忘的缝隙,耳边空寂到近乎耳鸣。 一直守在身边打瞌睡的佣人吓坏了,拿起电话要给傅松周炎打电话,被傅司寒拧着眉头拍落了手机,声音嘶哑的像是磨砂。 “少爷,您醒了……” 他床头上有一杯冒热气的摩卡,三分糖,奶泡密度和从前一样。 傅司寒眯起双眼,语气很不耐烦,“拿走,倒掉。” 佣人忙端起咖啡杯准备倒掉,就听见傅司寒冷淡的声音吩咐她:“等等。” 佣人不敢猜测他的意思,又给放到桌子上。 傅司寒伸出手,苍白的骨节分明的手,拿起杯子,又放下,拿起又放下,摩卡咖啡表面厚厚的一层奶乳,是他曾经最熟悉的配比方案。 他眉间倏忽凝了一层冰冷的寒霜,一抬手,狠狠将杯子摔在佣人脚边。 杯子四分五裂,卖相完美的摩卡撒了一地毯,炸开了海浪一样的水花。 佣人吓的往后大退一步,正紧闭着眼睛等傅司寒劈头盖脸一顿辱骂的时候,傅司寒却像一支彻底被点燃的炮仗,猛然起身,拔掉手上的针,从病床上下来,踉跄着大步摔门离去。 他扶着楼梯下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虚的,冒了一身冷汗,没有佣人敢来扶他,他也不需要。 一楼大厅里所有的镜子都蒙上了布,傅司寒大步走到镜子前,语气强硬:“滚开。” 佣人们赶紧躲到一边去,傅司寒掀开布,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他穿着白素色的衣服,没有洗漱,没有梳头,甚至光着脚,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又像是身披孝服的未亡人。 未亡人。 傅司寒闭着眼睛,愠怒至极,脱下自己的衣服扔到脚下,镜子里,他的身体光洁冷白,完美无暇,肌肉线条依旧是精心锻炼过的形状,池白晚无数次在他身下害羞着脸抚摸过他,说他爱他。 傅司寒想去这一点,一种无法言明的掏空感让他从心底升腾起一股火。 “少爷,您终于醒了,老爷吩咐过,您醒了就要吃饭……” 厨房里恰好传来关火的声音,一道蟹黄海参羹端过来,却没成想,正好撞在了傅司寒的枪口上。 傅司寒看了一眼,那是池白晚最爱的蟹黄,他总说海参是可爱的生物,吃掉多可惜,可是自己吃的开心愉悦,眼睛里含着星星一样。 傅司寒从来从来没有和佣人发过脾气,今天算是头一遭。 傅司寒扬翻了砂锅,手被狠狠地烫红了一大块。 那道蟹黄海参羹无辜地躺在地上,傅司寒压抑着暴怒的声音,低吼着,“都给我滚。” 佣人们纷纷离开,他们不敢问,从来不会为难下人的傅大少爷怎么突然转了性,他回老宅的时候连饽饽都带回来了,唯独少了那个熟悉的温柔青年。 傅司寒一个人站在地毯上,电话又在此时响起,让他的头疼的更厉害。 他简直像一只彻底被拔了逆鳞的巨龙,阴鸷的目光看向手机屏幕上的「叶健」两个字。 可这是工作上的事,傅司寒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一双长腿快步走过去接通,揉了揉眉心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说。” 叶健的声音在电话那一头显得很兴奋:“傅总,大好事!之前您投资那部温予潇主演的《鸦杀决》还没播就爆了!现在很多影院抢着提前点映,财务部大致估算了一下我们的利润能翻五倍!” 傅司寒的呼吸有点平静下来了,问他:“爆点在哪?” 叶健理所应当地回答:“是池先生那段白衣汉服的男伶花絮,在短视频平台上已经获得了一千万点赞!” 傅司寒瞬间攥紧了手机,许久之后,久到叶健以为他已经挂了电话时,傅司寒才说:“我知道了。” 声音里浓浓的疲惫,就连叶健都听了出来,试探着问道:“傅总,池先生……真的没找到尸体吗?” “闭嘴!” 傅司寒砰的一声摔了手机,双手不停地颤抖着,半晌才蹲下去,认命一般的捡起手机,打开短视频app。 果然,一打开就是池白晚那段表演。 傅司寒目眦欲裂地看着视频里的青年,一双勾他失神的桃花眼含情脉脉地看着镜头,眼尾的痣在傅司寒眼前乱晃,就连领口那里一点点白皙清瘦的锁骨,都曾不止一次地被他啃吻,印上切肤的吻痕。 他纤长的脖颈像是白天鹅的长颈,被他深深浅浅做进去的时候,总是仰起来任他咬,任他亲,任他为所欲为。 他是那么温柔,像是渗透骨髓的毒药,让傅司寒在不知不觉间难以戒掉。 可是现在,他们之间隔着冰冷的屏幕,傅司寒想要触碰他的脸,只能点到四分五裂的手机膜,就像他的笑,在手机屏上显得破裂难看。 傅司寒的声音喑哑低沉,一遍一遍重复着他的名字:“池白晚……” 无人回应。 傅司寒在昏迷的时候,隐约听见傅松派打捞队在海上打捞到现在,仍旧没有找到池白晚的尸体,打捞队无奈的告知傅松,池白晚生还的几率为零,可以放弃打捞了。 傅司寒无法承认池白晚死亡的事实,池白晚是那么爱他,永远等在他身后,等傅司寒回头。 可池白晚尸骨无存,永远离开了他…… 永远失去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傅司寒想了很久很久。 直到一滴眼泪落在屏幕上,砸开泪花,他都没想明白。 傅司寒想,那是他紧紧攥在手心里的金丝雀,只是他的情人而已,脾气懦弱乖顺,逆来顺受,怎么敢有那种魄力,往自己胸口狠狠插一刀…… 傅司寒咬紧牙关,双眼红的像是染了血,猩红可怕,犹如地狱恶鬼。 池白晚一定是疯了,放着好好的金丝雀不当,非得寻死。 跑了不重要,抓回来就是。 傅司寒垂下眼眸,半晌,突然用力捶向茶几的平面,捶到关节通红发紫犹不觉得疼。 直到关节出了血,傅司寒终于停下,捂在自己的额头上,咬着嘴唇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但凡傅司寒有一点点办法,他都会不惜一切代价把池白晚抓回来,拷起来,这辈子都不允许离开他的视线。 可是池白晚死了。 就算是傅司寒有手眼通天的本事,上天入地也找不到他。 池白晚再也不要他了。 —— 池白晚昏迷了半个月,终于醒了过来。 他第一眼看见的人有一张陌生的脸,勉强张了张嘴巴,本能地想要喝水。 可是他想起了什么,又把嘴巴闭上了。 病床头摆着的果篮里有圆滚滚的橘子,他这辈子都不要吃橘子了。 一想起橘子的味道,他的胃就好疼,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呛过海水的缘故,让他胃部一直在痉挛,捂着胃像只虾弯成一团。 好在那个面容清冷的医生给他拿来了温水,扶他坐起来,动作温和地喂他喝了进去。 池白晚缓缓地把水咽了下去,绵软无力的身体靠在床头,勉强扯动嘴角,笑了一下。 “谢谢……” 楚澜皱起眉头:“恕我冒昧,你是不是有些精神病?” 池白晚愣了愣,“为什么……这样说?” 他的双眼像是两团微弱的、正在发光的星星,看的楚澜莫名心堵。 楚澜推了推眼镜,在病案本上记了一笔:“我建议你去看看心理疾病科,你可能有重度抑郁症,已经影响你的身体健康了。” 池白晚低着头,乖乖地听着楚澜一点一点掰开揉碎的讲他的病灶,同时,还指出来他的食欲不好,有慢性胃炎,这是重度抑郁症导致的,如果不及时治疗,胃部的炎症会越来越重,可能会导致胃癌。 霍觉抱着双臂听了半天,走过来把池白晚按进被子里,才一碰到池白晚的肩,他就觉得心里一紧,很难受。 池白晚太瘦了,除了屁股上有点肉,其他地方简直纤细到病态。 傅司寒天天上他,这点小事都没发现?他不缺钱吧?连点好东西都不给金丝雀吃? 霍觉低声说:“你刚醒,先躺下。” 池白晚慢腾腾地抬着头看他,软绵绵的桃花眼里全是迷茫,半晌,他垂下头去,看着自己的一双手。 细长的像是画出来的,全是难看的淤紫,活动一下都疼,那种疼直往心里钻,像是有成千上百根针往心脏里扎。 楚澜看了也不忍心,只能提醒:“十指连心,你的手伤的太重,要好好养着,以后什么都不能做了知道吗?” 池白晚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但还是勉强点头,然后皱了皱眉。 “谢谢……” 楚澜见状调整了一下点滴的流速,同时告诉他:“你有很严重的贫血,以前一直没在意过是吗?以后要吃早饭,好好照顾自己。” “嗯……” 池白晚静默地躺着,安安静静地望着病房外的白杨树林。 白杨树那样蓬勃向上,那样郁郁生机,在太阳温暖的光芒下,奋力生长。 充满着生命的希望。 楚澜见他这样,知道他刚醒,脑子还很混乱,只能和霍觉说:“现在还没发现他的病理反应是什么,不管是失忆还是失明,都可能有一个很长的潜伏期,目前来看,不是失忆。他得暂时留在这养伤,你有空就多陪陪他,病人貌似很需要陪伴。我现在去帮他安排心理医生。” 霍觉拍了拍楚澜的肩,“多亏有你了,兄弟。我再问一下,心理辅导能不能在他出院之后再进行?我想让他尽快出院。” 楚澜略一思考,“可以,但他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做吗?” 霍觉低头望着池白晚,池白晚正舒服地窝在被窝里看窗外,头发软软地贴在脸颊上,眼神平静如水,眨眼的频率异常缓慢。 霍觉把手机拿出来,给楚澜看了一段池白晚的视频,又给他看了池白晚作为Ever在网络上直播唱歌的录屏,看的楚澜神情专注,目瞪口呆。 “这是他?” 楚澜很难把屏幕前光芒万丈的明星和眼前这个池白晚对上。 霍觉把手机关上,深思熟虑说道:“就是他。过三个月就是《鸦杀绝》的首映礼,我希望他可以去参加晚会,以最完美的姿态出道,我相信他可以大红大紫。麻烦的是,这几个月里他得做一些艺人培训,所以你能留给我的时间越多越好。” 楚澜摘下眼镜,按按眉心,“我明白了,交给我吧。” 楚澜临走之前把病房里的电视打开了,新闻刚好在播放格拉图岛的那场海难,新闻报道,七级龙卷风袭击了格拉图岛,所有人回到岸边,只有傅家大少爷傅司寒没有出镜,官方声明是感冒修养,但是有知情人士爆料傅司寒受到海难伤害,被急救车拉去了中心医院…… …… 池白晚似乎没有听到新闻播报,他慵懒而疲倦地享受着午后那一缕温暖明亮的阳光,伸出手,让光芒穿过他的指缝,照在他的眼睛里。 傅司寒怎么样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他们已经,一刀两断了。 作者有话说: 霍觉:啧啧,终究是我承担了所有。 傅渣:我那么大一个老婆呢!! 池宝:我也不知道呀 【微笑.jpg】。 感谢在2022-09-09 18:06:46-2022-09-10 19:3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哲言修「淦哭受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钱不存钱 10瓶;安迟 2瓶;55544747、玉生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借过 傅司寒这些天一直阴郁着脸, 傅家上上下下都像失了声的哑巴,直到傅松和傅耘来探望他才有了一丝生气。 傅耘已然是年过七十的男人,得益于半辈子商场沉浮, 腰杆子挺得笔直,威严的做派给人很大的压力, 一对将军眉飞入鬓角, 人也精神抖擞。 他一见傅司寒的模样就拿拐杖杵地,眉头紧缩:“小寒, 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我听说你是为了个小情儿,天天郁郁寡欢, 连公司都不怎么去了,你叫别人怎么看待我们傅家?” 傅松倒是平和,扶着老太爷坐下,温声道:“爸, 小寒他坠海刚醒没多久,脑子正糊涂着呢, 对从前的事念念不忘也很正常,好在那男孩已经死了……” “他没死。”傅司寒冷冷地说道,“只要没找到尸体,我就不承认他死。” 傅松对傅司寒的执念感到悲哀,直起腰板, 语气不由得低沉起来,“司寒, 给小池立一个衣冠冢吧, 他死了之后灵魂也有个归处。” “我说了, 他、没、死。”傅司寒定定地望着窗外的玫瑰园, 似乎在那里还有一个温柔的声音,摘下一朵白玫瑰别在他胸前。 “你过来。”傅耘用拐杖重重点地,就算是傅司寒再畜生再驴也得听长辈的话,不得已走过去,傅耘用力一拐杖打到了他的腿弯,傅司寒吃痛,硬着腿不跪下,傅耘见他倔,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又用力打了傅司寒好几棍子。 傅司寒就是不跪下,任由傅耘把他打的眉头紧皱,脸色发青,也不肯跪下认个错。 傅耘都打累了,傅司寒也不跪,傅耘气的捂着胸口直喘,傅松赶紧拿来速效救心丸给他服下,神情紧张。 半晌之后,傅耘才厉声说道:“傅司寒,你翅膀硬了!这么大的海难没让你死,就是老天爷开了眼让你回家继承家业!你在干什么?为了个鸭子,在这玩什么情深不寿!” 傅司寒被老爷子打的话都说不出来,死死咬着牙关不肯叫疼,脸色煞白流冷汗,此时此刻,仍旧嘴硬辩驳:“他不是鸭子,他是我的人。” “你的什么人!你可真是……不要脸!”傅耘又拿起拐杖,傅松冒着被误伤的风险把老爷子拦下来,“爸,您消消气,他就是个活驴,不怕疼,您和他不一样啊,您要是有事咱们可怎么办啊爸!” 傅耘斜他一眼:“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你管不了,我替你管!傅司寒,你给我跪在祖宗祠堂,三天三夜不许吃饭,不许喝水,什么时候跪完了,什么时候给我滚去相亲!” 傅司寒捏肩拳头,从牙缝里挤出来几句话:“我跪,但我不相亲,我不娶方淼,我要池白晚。” “他死了!你要娶一个死人吗?”傅耘怒吼。 傅司寒声音很冷,很执拗:“他没死……” 傅松上前一步把傅司寒拽到一边,“你赶紧走,爷爷一大把年纪了,他是我爸,要是出事,咱俩没完!” 傅司寒双目赤红看傅松,傅家三代男人算上旁支表亲里,他是最令人生畏的一个,孤狼一样的眼神看的傅松心凉,半晌,傅司寒推开一切挡在身前的障碍,高挺的身躯没一刻像现在这样失魂落魄,独自一人走到玫瑰园,坐在青石台阶上,冷着脸点燃一支富春山居,拨通了叶健的电话。 “叶健,通知平台,把池白晚那段视频删了。” 傅司寒说的很笃定,叶健一愣,“傅总,这么好的宣传机会,您是怎么想的?” 傅司寒居然没有跟叶健发火,因为腿太疼了,声音变得低沉干涩:“他是我的人,就该乖乖听话,在家待着,而不是出去做什么明星梦,想着出名。你赶紧去办,迟了就给我收拾包袱滚蛋。” 叶健不忍心戳破池白晚已经死了的事实,小心翼翼地提醒他:“傅总,那咱们的九点五亿投资怎么办啊?” 傅司寒重重吐出一口气,折下一支玫瑰:“你告诉片方,不管他们损失了多少钱,我傅司寒都赔得起。” 叶健彻底没话可说了,挂了电话,表示马上就去办。 傅司寒把手机丢在一旁,撩开睡裤腿,果然,自己的腿弯已经淤血一片。 按照以往的惯例,池白晚该在这个时候给他的腿伤上药,吹揉,印上甜蜜的亲吻,晚上自己主动。 可现在只有池白晚亲手种的白玫瑰还乖乖陪在他身边。 傅司寒忍着疼,拿起那朵白玫瑰,将手指挤进花朵心部残忍地搅动,撕扯,让花变得滚热,升温,花瓣飘零,他撕烂那朵花,放在唇边,最终,还是颤抖着吻了一下。 三天的跪祠堂,他去跪。 跪完之后,不管池白晚的尸体在天涯海角,他都要给捞回来。 要什么衣冠冢?他连墓碑都不可以立。 —— 池白晚终于办了出院,跟着霍觉回了澜郡路的影视公司总部,面对眼前的一切感到很陌生。 霍觉给他拉开车门,馋着他下车:“你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嘉世的签约艺人了,一会儿让小皮带你签合同,之后就可以正式开始紧急培训了。” 池白晚身上的皮肉伤已经变成了浅浅的青绿色,伤及骨头的伤还得养,但池白晚不想再躺在医院里了,今天上午办的出院,下午就来了公司,效率空前的快。 池白晚清浅地笑了一下,“霍总,你为什么要捧我?” 霍觉听见他的声音,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但并没说出缘由来。 “不知道哪个王八蛋举报了你那段视频,现在视频被删了,你的热度受到了很大影响。好在刘导答应不会删掉你的演出部分,别说刘导这个人吃喝嫖赌抽样样不落,艺术素养可是非常坚定的。” 池白晚微微笑着,面容很温和平静,但是他走的很慢,脚腕还是有点麻木,可能要多适应适应才能习惯假皮肤和腿伤。 进了公司,小皮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热情地邀请池白晚在公司里参观,同时很体贴地没有走很快,“池哥,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们温哥今天不在公司,但他和我吩咐过,你大病初愈,一切都得当祖宗供着,你要是哪里不方便就来找我,我都能给你解决了。” 池白晚不太好意思麻烦别人,点点头,温柔的笑笑。 小皮从头到脚看着池白晚,嘶了一声,“池哥,我昨天和霍总商量过了,趁现在你的热度还有,我安排你去拍《鸦杀决》的定妆照,今天温哥就是出外景拍定妆,你现在身体不好,我们就拍内景,刚好今天Ann老师从巴黎出差回来,我就安排他给你画。” 小皮一边说一边把池白晚领到十二楼内景拍摄场地,偌大的影棚里正进行着几场拍摄,全都是大屏幕上经常见到的当红面孔,看见小皮带着池白晚出了电梯,全都看了过来。 一个身材热辣的女明星走过来,笑着打招呼,“皮哥,这咱们公司新进来的艺人?这得当爱豆了吧?长得真好看,皮肤真是冷白色调的,你看我,Ann老师给我上了两层粉底都盖不住我脸上的痘痘。” 小皮笑着点头,“庄姐,你就别和新人比了,Ann老师呢?” Ann正在给艺人定妆,看见池白晚一眼就别过头去。 小皮解释:“Ann就这样,瞧谁都不顺眼,大艺术家都有点脾气,等等啊。” 池白晚就安静地坐着等,等到Ann忙完了走过来,打量了他几眼,慢条斯理地说话:“我在视频上还没看出来,今天看见了真人,我发现你这底子是真好,你是不是叫池白晚?” 小皮把池白晚按到化妆椅上,“是他,Ann老师,你帮他做个定妆照,就视频里出现的风格,我去找汉服,我们一会儿补拍一张,以后宣传也方便。” Ann整个人就是个时尚满分的化妆师,拨开头发,摆正池白晚的脸,“看镜子,你的脸线条感很干脆,眉眼温柔,偏向治愈系,是现在很流行的男二脸,不需要上浓底妆,白水妆就足够修饰脸型了,尤其这颗痣画龙点睛,是我见过这么多男艺人里气质最特别的一个。” 池白晚很安静地坐着任Ann给自己上妆,引来一堆年轻小爱豆围观,笑嘻嘻地和池白晚搭话,问他怎么保养的,是不是微调过,在哪家医院介绍一下,气氛一时很热闹。 “Ann老师,你的妆也得和我的造型搭配才好。”一名造型师走过来,娉婷的女人眉眼很明媚,“既然是宣传用的,那就越仙越好,从天上掉下来的小天仙,最好能再来一段舞蹈。” 池白晚抱歉地摇了摇头,手指抓着椅子,显得很局促。 女人善解人意地笑笑,“这样啊,我想想,那我就告诉造景老师,给你搭一个秋景好了。我觉得你自带一种忧郁的气质,秋天很适合你,拍出来会很有故事感。” 池白晚温和地点点头,对着镜子里女人和善的脸笑了起来。 —— 嘉世传媒顶层,总裁办公室。 霍觉一个头两个大,烦躁地坐在办公室扶手椅上,听说傅司寒要来检查澜郡路的建设成果,这次上面下来人检查,作为大甲方,傅司寒必须提前来公司审查一遍流程才算合规。 霍觉只有这块地皮五年的使用权,这都不要紧,《鸦杀决》眼看着就能翻身,要紧的是傅司寒这个人太可怕了。 霍觉听自家奶奶说了,老太太一边沏茶一边说的,傅家现在从里到外一团糟,起因居然是傅司寒成天见儿带在身边的小情儿不见了,可能是死了,但是傅司寒不接受,不对外公布,甚至和老爷子吵了一架跪了三天,出来的时候人更锋利了几分,矜贵的大少爷气场更强大更可怕,回了公司不眠不休熬大夜工作,人像上了发条不知道累,正清在一个月里落下的业绩几天就给撵了回来,让业界资本倍感脊背发凉。 就一点,谁敢在他面前提池白晚这三个字,傅大少爷的手段分分钟让他知道什么叫后悔长了嘴。 霍老太太原话说的是:“真没看出来,冷血薄情的傅家还出了个大情种,只可惜这人鬼情未了都是扯淡,孙儿啊,你什么时候和凌洛完婚啊?” 霍觉哑口无言,为了躲老太太好几天没回家了,结果躲开了老太太,来了个大情种,霍觉来不及感叹自己命苦,就听见秘书的敲门声:“霍总,傅总来了。” 霍觉整了整领带迎接傅司寒,一打开门就惊到了,眼前一贯俊美冰冷、西装革履的傅总裁双眼满是红血丝,脸颊苍白消瘦,双唇紧抿,站在霍觉面前微微低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时,竟然让霍觉产生了一种被撒旦盯上的诡异感觉。 陪同傅司寒参观自己公司简直是一种折磨,尤其是傅司寒作为老总居然比公司艺人还帅气的让霍觉很想死,恨不得马上把星探抓过来拷问审美。 两人向来不对付,因此一路无话。 路过十二楼一扇落地玻璃窗前时,傅司寒停下脚步,挺拔的身姿无需垫脚,偏过头往里一看,霍觉很明显感受到了他的僵硬。 他看了很久,久到快有十秒钟,才重新回过头来,冷漠着脸抬腿离开了。 霍觉往里一看,Ann正在给一个男艺人化妆,那衣服穿的邋遢随便,踩着大拖鞋,还嫁接了假发,连霍觉都认不出那是谁。 傅司寒一双大长腿走得快,待到十二楼走遍,上电梯的时候,突然低沉着声音,若有所思地问霍觉:“你们公司几点下班?” 霍觉跟他没什么可客气的,抱起双臂靠在电梯门上,懒洋洋地看了一眼腕表:“十点半统一休息,加班另算,怎么,傅总,要请我吃饭?” 傅司寒冷淡垂眼整理自己的袖口,侧脸精致森冷,沉声:“可以。” 霍觉嗤笑一声,“算了,傅大少爷有心请,我没心吃,最近《鸦杀决》忙着点映,我等着利润翻番,让那个举报我视频的傻逼等着吃瘪呢。” 霍觉的话听不出一丝漏洞,仿佛他从来没在那个暴雨夜见过池白晚,并且对池白晚的消失非常惋惜。 电梯开了,傅司寒率先走了出去,扔下一句话:“几天之后的检查我让叶健过来盯着,你先忙。” 傅司寒在一楼大厅大步流星走过去,大长腿相当吸引眼球,霍觉抱着手看他,心说池白晚到底看上他什么了?器大活好长得帅是吗?上城有钱人那么多,虽然比不上傅司寒,但也不可能像他那样对待金丝雀,跟着谁不都得捞一笔钱当做青春费啊? 值得吗……把自己搞成那样子…… 霍觉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反正所有人都认为池白晚死了,池白晚可以做个微调整容,干干净净地用新身份出道。 —— 十点半,池白晚全副武装出了公司大楼,一天的拍摄让他很疲惫,但是心里很开心,终于有了件正经工作,能挣一份钱养活自己,这简直是从前想也不敢想的。 不过,池白晚想起了一些事,还是觉得心里难受。 在原书剧情里,池白晚这个人死后就没有戏份了,但是故事仍在继续,霍觉和凌洛的联姻让彼此都很痛苦,霍觉开始夜不归宿,凌洛则是泡上了娱乐圈的新晋小生,最终,霍觉死于一场精心安排的车祸,凌洛丧夫之后孤身一人去往欧洲,死于一场空难。 傅司寒一个人孤独终老,未来的事业高度让任何人都望尘莫及,但他终其一生都无法忘记一个人,死后与他合葬,却在一个雷雨夜被雷劈开了墓碑,墓园起了火,烧了很久很久。 只有池白晚逃离了原书剧情的束缚,能亲手选择自己的人生了。 池白晚慢吞吞来到楼下的24小时便利店买吃的,伸出手,想要去拿一瓶维C饮料,怎奈手指的神经末梢比较麻木,仅仅是握住瓶身的动作都做了五秒钟。 “我帮你拿。” 池白晚呆滞了一秒钟,他听见这声音如遭雷劈,心口的刀疤隐隐作痛,整个人都僵硬了,连头都不敢转,呼吸变得很困难很困难。 怎么可能…… 身后,来自身高一米九的高大男人的压迫感让他头皮发麻,是傅司寒的声音。 他找到自己了…… 池白晚几乎是拔腿就想跑,但是身后的空间就那么大,被傅司寒牢牢堵住,根本无处可逃。 傅司寒离他是那样近,近到低磁的说话声都震得后背发痒,在耳畔如有惊雷劈下,滚烫的呼吸砸在他耳边,十分危险,充满试探,并且无比强势。 池白晚怕傅司寒看出了端倪,不顾他的抗拒,强行摘掉他的兜帽口罩大墨镜,彻底认出他来,逼他放弃演艺圈的工作,回到老宅的牢笼做回温柔乖巧的金丝雀。 池白晚的双眸隔着墨镜,奋力去抓那瓶维C,用尽全身力气弯曲指节,不言不语,从架子上拿了一瓶新的。 傅司寒遭到拒绝,没有说话。 一时间,他和傅司寒双双陷入沉默,有买饮料的小艺人路过,忙不迭绕着两个人走,他们之间的气场过于特殊,像是一道屏障堵在那,寻常人根本插不进去。 好在傅司寒没有对他做什么,但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傅总也不可能为了谁放柔声音,冷声道:“转过来,把你的口罩和墨镜摘下去,让我看看你的脸。” 池白晚不说话,他不知道傅司寒在这里盯多久了,甚至不知道傅司寒怎么会来嘉世传媒,他也没什么和傅司寒说的,生死边缘走一遭,他已经伤痕累累,没什么力气再和傅司寒对着干。 于是,池白晚轻抿嘴唇,想要转身离开,傅司寒却不依不饶地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别走!” 池白晚登时疼的「嗯——」了一声。 傅司寒攥着的地方……刚好是他腕骨摔伤的地方。 曾经,傅司寒也抓过他手上的伤口,但是没有松开力道。 这一次,傅司寒没有太为难一个「陌生人」,他像是抓到了刺猬一样迅速松开手,阴鸷的眼眸眨也不眨的看着池白晚,居然没有再动作。 池白晚略微点点头,错开傅司寒的肩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傅司寒心有不甘,那双眼睛几乎要喷火,但他还是忍气吞声地让开了。 傅司寒这辈子没吃过被人使唤的亏,被别人捧习惯了,这甚至是他头一次摔跟头,还是在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身上。 傅司寒紧紧攥着拳头,就像是还攥着他的手腕,那双淤伤遍布的,看不清本来皮相的手,就连手指都是青一块紫一块,脆弱的不像话。 眼前这个小艺人有池白晚的感觉,傅司寒说不出为什么,也许是死过一次之后,直觉也强了万分,能让他心动的人除了池白晚一个都没有,今天在十二楼的摄影棚,他只看了小艺人一眼,就罕见地在小艺人身上感受到了心悸。 刚才差一点儿,他就要拉着小艺人的手,把他脸上所有的装饰都摘下来,疯狂地想要确认对方是不是池白晚。 但傅司寒的身份不足以纵容他对一个不熟悉的陌生人做这种事。 如果是池白晚,为什么见了他就要跑?他不是离开自己就活不了的吗?还是在欲擒故纵?他是个毫无底线的情人,想玩奇货可居那一套? 傅司寒习惯了池白晚对他的追随,所以他笃定,如果对方真是池白晚,那他过不了几天就会回来。 死过一次之后,傅司寒终于意识到,他其实还喜欢着池白晚,之前,也许是他忙于工作,对池白晚疏于关心,其实小情人就是个哄哄就好的性子,跳海,说分手,就是在和他发脾气而已,不用太在意。 傅司寒远远的看着小艺人踉跄而温吞的背影,觉得他脚上是有伤的。 而且,这小艺人似乎不爱说话。 但是不重要。 傅司寒曾经一怒之下踩过池白晚的脚腕,如果对方是池白晚,那他的脚腕上一定有痕迹,就说什么也无法抵赖了,一定要跟他回家不可。 作者有话说: 【OOC小剧场】 傅司寒(看手表):怎么还不出来?不是说十点下班?(外表冰山内心急躁.jpg) 狗仔队狂喜:哟傅总!难得一见的稀客啊!等老婆下班吗? 傅司寒表情冷漠:谁说他是我老婆? 池白晚刚好从公司大门出来,冷冷一瞥,推上墨镜离开。 傅司寒:卧槽我老婆!等等我老婆! 池白晚站定,回头,薄唇轻启:你老婆死了。 傅司寒:“神情恍惚.jpg” 狗仔队狂喜x2:这不得拍下来??热搜预定了兄弟们! 感谢在2022-09-10 19:36:27-2022-09-11 20:12: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快去码字、哲言修「淦哭受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554474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我不陪|睡(修) 池白晚从便利店离开后, 走进了公司一楼的休息大厅,大厅里零零散散有几个小明星,刚出公司夜跑回来, 全都穿着常服,戴着鸭舌帽, 看不清脸, 叽叽喳喳的聊天。 池白晚和他们一样的装扮,却没有走过去和他们说话。 他缓缓坐在沙发上, 轻轻揉着脚腕,刚才走的太快,一不小心崴了脚, 骨头缝里滋拉拉地疼,他只能把腿蜷起来歪到一边,屈起手指慢腾腾地揉。 揉着揉着,早已经死去的心脏还是疼了一下。 死遁那天晚上, 傅司寒踩的那一脚不留情面,带着轻蔑和恼怒, 让他的脚踝变得半残不残的,他在医院休整了那么久,也没能走路快一些。 池白晚想起什么,拿出手机,发了一条微信。 【陆医生, 今天我和公司同事训练了四个小时,吃了两顿饭, 心情很好。】 另一边很快就给了回音:“明天要吃三顿饭-记得给我拍照发过来哈——” 池白晚回:“好的, 陆医生, 谢谢你。” 池白晚关掉手机, 无声的笑笑。 楚澜说他有重度抑郁症,平时要去医院接受抑郁症的治疗,要多笑笑,池白晚已经添加了心理医生的微信,每天都要给医生汇报都做了什么,医生很敬业,对他很关心,就是为了防止他再自杀一次。 池白晚承认,这一天的拍摄很累,两顿饭没怎么吃,但他有在努力接受治疗,希望可以一点点好起来。 楚澜还背着霍觉告诉过他一件事,他堕海之后,有一块淤血压到了他的脑神经,不知道会损伤什么功能,目前还没有发作,叫他保护好脑袋,不要撞散那块淤血。 其实楚澜还有件事没告诉池白晚,可能是不忍心,但池白晚自己已经发现了。 自从醒来后,他越来越不爱说话,很少说长句子,只说短短的几个字,他的嗓子好像在那次海难里毁了,有流沙划伤了喉咙,嗓音也变得沙哑,最开始说话的时候,他差点被自己的声音吓到。 池白晚知道自己不能再唱歌了,曾经他作为Ever这个歌手,开直播间哄小粉丝们开心,看到粉丝打趣的叫他百灵鸟,池白晚总是羞涩不敢承认,现在,那把灵动的嗓音不再了。 百灵鸟和金丝雀一起死在了海难里。 这三个月以来,池白晚昏迷住院,没想到才一回了公司,就遇见了傅司寒。 曾经深深爱过的人突然变成噩梦,在昏迷的日子里,池白晚几乎每夜每夜都会梦见他。 当甜蜜的糖掺杂了毒药,再次入口,只剩苦涩。 这五年已经耗没了他最后一丝勇气,他再也没有力气和傅司寒对着干了,他以「死亡」促成了分手。 等明天,他想洗掉文身,再点掉眼角这颗痣。 书上说,眼角的痣是泪痣,一生情路坎坷,月老在系红线的时候,不小心把他们的红线系到了错的人身上。 池白晚完全的把自己封闭在了一个安全的小世界里,无助的抱着自己的心脏,让它缓慢柔软地跳动着,不再受到伤害。 他揉了半天脚腕,手有点酸了,大病初愈的人精力不足,慢吞吞地起身想要离开,却被一双手按住了肩膀。 池白晚受力猛的坐下,浑身一凉。 他整个人像是坠入地狱门里,被那双手撕扯着拉拽着,无法起身。 那双手太用力,用力到他肩膀疼,眼眶疼,连心尖那一点红都晕染成一片血迹斑斑。 “那么着急去做什么?” 池白晚勉强才忍住喉咙里的惊呼声,这是傅司寒的声音…… 他居然追进了公司! 傅司寒的出现引起了艺人们的注意,他们对这两个人的方向指指点点,但傅司寒周身戾气太重,眉目凝霜,加上他手掌下的那个青年看不清脸,于是,艺人们没敢多管闲事。 傅司寒也不需要顾及任何人的眼色,宽大修长的手掌用力按住池白晚的肩膀,自顾自坐在他身边,紧皱眉心。 “你们嘉世的艺人就这么没礼貌吗?” 他的语气还算平和,虽然和往常一样冷漠,但是能听得出来,他已经在收敛了。 池白晚的身体在发抖,指甲紧紧抠住手心,疼的头皮发麻,垂首躲避视线:“先生,我们不认识。” 果然,傅司寒听到这一把难听的嗓音,表情像是吞吃了一只酸涩的柠檬。 傅司寒没有耐心,把他扳正了,迫使他的脸看自己,动作强势,抬手要摘他的墨镜。 池白晚用力往后一挣,鲤鱼打挺一样挣扎,咬着嘴唇把头偏到一边:“你太失礼了!” 他们俩扑腾的动静太大,惹得保安频频回首看过来,傅司寒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一把握住池白晚的大﹉腿给人拉了回来。 这个动作对池白晚而言太熟悉了,从前池白晚生气的时候就会往后躲,傅司寒总是不顾及。 他越是这样霸道,池白晚越是害怕,额头冒冷汗像是针扎,攥着手心,抬手狠狠扇了傅司寒一巴掌。 啪! 巴掌声清脆响亮,傅司寒整个人都被他打愣住了。 池白晚这一下打的狠,傅司寒脸颊出现了火红热辣的巴掌印,舌尖顶了顶口腔壁,眸光瞬间阴鸷暗沉。 池白晚吓了一下,但是不肯道歉,他这一巴掌就没留力,忍着手腕的疼,强撑着推开傅司寒的胸膛就要走。 傅司寒这才真的被他惹火,抓着他的腿把他固定在沙发上,忍着口腔里的疼,森然道:“就这么大个公司,你要往哪跑?” 傅司寒不确定他是不是池白晚,不管是不是,傅司寒都不能回手打他。 眼前这个人太脆弱了,病恹恹的,经受不起他一拳,真还了手,就再无法挽回了。 池白晚深深记得他用沙粒尖锐的皮鞋底碾自己脚腕的那一幕,钻心的疼,他隔着墨镜,眼神冷的快要结冰。 “先生,这里是嘉世传媒,我是艺人,很在意形象,您要是没别的事,就请离开这里。” 池白晚这话说的没有底气,毕竟这公司的地皮都是傅司寒的资产,赶老板走明显不可能。 “你是艺人?有你说话这么难听的艺人吗?” 傅司寒质疑他,表情难看,手握着他的小腿抬起来,搁到自己的西装裤上,语气愠怒:“让我看看你的脚,别乱动。” 池白晚反抗不了傅司寒,他知道自己的脚踝没有伤口,毫无知觉,只能紧抿嘴唇,闭着眼睛,任由傅司寒撩开他的裤脚,看到那光滑一片的脚踝。 没有伤口…… 傅司寒修长的手指缓缓地在那块皮肤上摩挲,抚摸,动作温柔地像是抚摸情人的肌肤。 但是池白晚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甚至不知道傅司寒在做什么,试图把脚收回来,却被傅司寒死死攥住了小腿不让走。 “看够了吗?”池白晚低低道。 傅司寒紧紧皱着眉头,这时他的脸上才多了一点错愕:“你的脚,没有伤疤吗?” 这句话不止在傅司寒心里插刀,同样让池白晚痛苦不堪。 池白晚忍不了了,抬起腿一脚踩在傅司寒的肩头,隐忍着声音,嘶哑的声音几乎是撕裂一样:“别碰我!” 傅司寒怔住了,垂眸看着他的脚。顺着脚面,他白皙的小腿在头顶水晶吊灯的照耀下纤细漂亮,可是,本该无瑕的皮肤上布满了青淤,难看至极。 像是伤痕累累的美丽人偶,没有生命力。 傅司寒突然心凉起来,不管这是不是池白晚,受这么重的伤,都是太痛苦的一件事了。 好在他不是池白晚。 “请让开。” 池白晚从沙发上起身,隐忍着情绪低落地说道。 “抱歉。” 傅司寒说道,“是我认错人了。” 傅司寒狭长冷冽的双眸一阵怅然,他的金丝雀没有这么难听的嗓音,不会暴躁地和他说话。 他总是温柔的,纵容的,从来不发脾气。 傅司寒颓然松手,被扇了一巴掌的脸还在隐隐作痛,池白晚趁机挣脱,转身就要往电梯里走。 “等等。”傅司寒突然说道,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管药膏。 “我给你买的药,你回去擦了,也许会让你的伤好一点。” 他的目光落在池白晚的手腕和手指上,那里淤伤点点,触目惊心。 傅司寒把药膏放在玻璃桌上,没有再说话的离开了。 那罐药膏的牌子全是日文,池白晚不认得,但这种药很不常见,不知道傅司寒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去哪里买的。 再好的药都不能治好这份伤痛。 但是这么贵的药膏不能丢了,池白晚拖着双腿走过去,把药放到口袋里。 他回到宿舍,吞了几粒安眠药和氟西汀,安眠药他吃了一年多,氟西汀是治疗重度抑郁的药,药粒们顺着喉咙划过嗓子眼的时候,沙拉拉的疼,像是粗粝的刀在喉咙里划。 他几乎夜夜难以安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抱着被子望着天空,灯一夜一夜不曾关闭,滚烫着点到天亮。 他害怕,海底太黑了,黑到随时要了他的命,死遁的时候如果没有霍觉,他此刻已经葬身在了鱼腹里。 可能是抑郁症的缘故,他的胃里翻出来一阵一阵的酸感,心脏一直像是压了块大石头,这种症状越是到了晚上越是明显,难以呼吸,甚至需要大口大口地喘气才能保持镇定。 他已经很努力的不去想以前的事了,夜晚总是难熬的,多吃几粒安眠药就会好起来,白天总是有很多事要做,一忙起来,就不会去想以前的事了。 今天傅司寒也验过他了,没认出来,是好事,明天他就去点痣,微调,傅司寒永远也不会验的出来。 池白晚已经有点犯困了,意识的海洋里翻卷着温柔的波涛,一波一波冲击着他的大脑,他喜欢安眠药带来的感觉,能让他安心睡着。 趁着还没睡着的功夫,拿着那罐药膏,涂抹在手指上。 很清凉,很舒服,确实是好药。 以前也有过跌打伤,傅司寒从没给他买过药,都是给他钱让他自己去买。 更何况,现在池白晚对他而言只是个陌生人。 傅司寒的关心来的……一文不值。 但药是没错的,池白晚把手轻轻搁在被子上,软垂的向前舒展着,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 第二天一早,一个陌生人来敲他的宿舍门,态度很实干:“栾愈住在这里是吗?你收拾收拾跟我来一趟,霍总吩咐过,让你穿严实点,说是你会感激他的。” 对了,他现在叫栾愈,是公司新给他取的艺名。 池白晚的头发很软的贴在脸颊上,压低了鸭舌帽,戴上护目镜和口罩,随便套了个卫衣就出去了。 陌生人是个男人,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池白晚,“你就是栾愈?” 池白晚轻轻「嗯」了一声,沙糯的嗓音虽然低哑,但也掩盖不住温柔。 男人早听说,霍总对栾愈态度不一般,来公司那天亲自给办的手续,但看对方不像被潜规则的样子,一点不妩媚,顶多算是干净。 这么大个宿舍就他自己住,收拾的整洁,一点不像这么大的年轻人会有的好习惯。 男人态度也很好,一边和池白晚聊天,一边把人领到霍觉办公室门口,有点紧张:“你进吧。” 池白晚还不明白他为什么紧张,直到他推开门看见里面坐着的男人背影,西装革履,熟悉的冷漠。 池白晚只看到他一个轮廓,心就猛的跳了几下,瞳孔都微微收缩。 傅司寒……他又来做什么! 傅司寒没有转身,只是以一种让人感到放松的姿态坐在沙发上,池白晚硬着头皮坐到他对面,努力维持脸上的平静。 傅司寒看他一眼,似乎在确定昨晚见到的人是不是他,打量了半天,在霍觉铁青的脸子下,递过去一张卡。 “霍总,谢谢你的坦诚,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霍觉双手交叉,搁在皮质桌面上,眉微微挑起来:“他是我公司的艺人,不能外带,并且我也不缺钱。” 傅司寒食指敲击着桌面,神情冷淡,语气不疾不徐:“那你缺不缺这块地?我知道,给你五年的时间就够短的了,如果缩减到一年……” “傅总!”霍觉咬紧牙关,一拳捶向桌面,“别太过分!” “我不过分,只要你把他借我一天,这些话我收回,我也不想威胁你。” 傅司寒慢条斯理地拿起霍觉桌子上的按动子弹笔,滴答滴答的声音,听的人心焦。 池白晚咬住嘴唇,垂眸,半晌,自嘲地苦笑一声。 又是这样,从前的池白晚死了,就找一个替身是吗?甚至不需要看脸,只要傅司寒想,他就得乖乖听话是吗? 池白晚想也不想地拒绝,“傅总,我只是个小明星,不想接受潜规则,我也没那么想红。” 这是傅司寒意料之中的拒绝,也没有太惊讶。 “我只想让你陪我一天,别的什么也不用做。” 这语气很礼貌,和当年要池白晚跟他的语气截然不同。 池白晚心里难受,早干什么去了?如果一开始就好言好语的,他们也许不至于走到这一天。 池白晚看向霍觉,想求助。 看在霍觉眼里,这眼神柔软又动人,让霍觉只看一眼就浑身酥麻,可是他不能阻拦傅司寒,他还有这么大个公司要运营…… 霍觉沉吟不语,池白晚意识过来,在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他不该麻烦霍觉,霍觉帮他的已经够多了,今天能让人提醒他装扮上,就该感恩。 只要一天,一天过后,傅司寒一定会讨厌他的。 池白晚忍着心脏的疼,低声说道:“傅总,我有几个毛病,想提前说。” 傅司寒垂眸,堪称平静。 池白晚的声音很镇静,礼貌而疏离:“我有新片要上映,身份很敏感,所以我不会在公众面前露脸,会一直带着口罩和墨镜,并且,我不陪睡,晚上就要回公司。” 提这么多要求,池白晚就是故意恶心傅司寒的。 傅司寒却没介意,深深呼吸一口气:“成交。” 池白晚狠了狠心,在支票上写下一个数字,一天十万。 他本以为傅司寒看见这么离谱的价格会拒绝,没想到傅司寒撕下支票,签上自己的名字,笔迹龙飞凤舞,张狂俊逸,力道深刻。 签完了名字,傅司寒站起身,把支票推给霍觉,“钱去我公司提,这个名叫栾愈的人,我就先带走了。” 作者有话说: 傅总:我老婆捂得太严实了…… 感谢在2022-09-11 20:12:37-2022-09-12 20:4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替身 池白晚回宿舍换了个墨绿色的遮阳镜, 戴着休闲圆边帽,上衣选了件大图腾的时尚款,银链子坠了满身, 下半身是条黑色的工装裤,要多pop有多pop。 他不是池白晚了, 他是栾愈, 栾愈这个人是新声代的演员,温润如玉, 家世清白,不是浑身伤痕的金丝雀,有一段晦涩黑暗的过往。 他的穿着打扮要很时髦, 为人要得体大方,少说话办实事,这样才能积攒下好口碑。 而不是穿着刚好遮到大"腿「根的白棉睡衣,踩着小兔耳朵拖鞋, 乖乖撅在床」上任人做的金丝雀,不需要形象, 只需要讨好。 池白晚走的依旧很慢,抬腿走到傅司寒那辆熟悉的宾利雅致728旁边,口罩下的下唇又被上齿轻轻咬住。 他本能地想要敲敲车门窗,就像从前上车时的习惯动作。 但他忍住了,低垂着眼眉, 摆足了明星的架子,直挺挺地站在门口。 正驾驶上, 傅司寒正在吸烟, 一贯的冰冷态度, 本来不打算理睬「栾愈」, 见状,还是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示意他别废话坐进来。 在他看来,栾愈的态度很差劲,出街要戴帽子口罩大墨镜,一点点样貌都不露出来,特别能装。 而且,他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破了那么沙哑,低沉,滋拉拉的,晚上听很难听,白天听更难听,肯定做不了歌手,就算要治,也得花大价钱找专家专门诊疗,还得悉心保养,付出百倍的耐心。 傅司寒想让他陪,无非是他有几分像池白晚,哪怕就那么一点点像,傅司寒也可以容忍其他的不相似之处。 可当栾愈静悄悄地坐在副驾驶的时候,傅司寒脑袋里的弦才猛的绷紧。 原来他很烦、很烦有人像池白晚。 栾愈身上的一切对他而言都很陌生,陌生嗓音非常低哑,一头奶奶灰发色,满身甜香的柑橘香水味,还有那具伤痕累累的病弱身体,一切的一切都明明白白告诉他,栾愈就是栾愈,他不是池白晚。 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人。 傅司寒一遍一遍的回味着这句话,三个月了,他知道池白晚回不来了,可他始终不愿相信,偏执又固执地想要从所有事物身上寻找池白晚的气息,哪怕栾愈很没素养,他也可以忍。 “到后排坐,别让我闻到你身上的味道。” 栾愈没有辩驳,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迫不及待地去了后排落座,瘦弱的身体陷在座位里,乖乖系上了安全带,根本不需要别人吩咐。 傅司寒见他这样,心里又是一疼。 昨天偶然来了嘉世,在看见栾愈的一刹那,傅司寒早已死去的心像是打了一针肾上腺素一样心跳狂奔。 他鬼迷心窍地等他下班验证,却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傅司寒仍不死心,又鬼迷心窍地向霍觉要人。 傅司寒不在乎栾愈真实性格如何,他只知道,他疯狂地想要在一个活人身上看见死人的影子。 后排的栾愈很安静,这一点和池白晚非常像。 可傅司寒想听见池白晚的声音,哪怕是哭泣的也好,这样他就能更让自己相信,池白晚的灵魂还没走,还在这辆车里。 最好的证明,就是池白晚动情的叫声。 自十八岁起,池白晚从最开始的青涩懵懂被他调整到乖顺熟透,在性﹉事上非他不可,已经整整五年。 五年下来,没有傅司寒,他自己完全无法达到巅峰,每次到了最后都会流着眼泪求他,这一点确实让傅司寒非常受用。 他常在副驾驶上把小情人按住了做,两只脚搁到驾驶台上,尽管池白晚会羞涩,但还是尽力敞开了身体迎合,叫的很好听。 那样的记忆过于美妙,促使傅司寒打开手机翻到一段视频,点了播放,扔在了副驾驶上。 本来,后排坐着的池白晚有点无聊,他把目光投向窗外,神色很倦怠,因为傅司寒要把他带去哪里都不重要,他也不在乎,要不是为了霍觉,池白晚一定会拒绝傅司寒。 但他听见了傅司寒电话里传来的一阵熟悉的声音,准确的说,是一个痛苦的嗓音在声吟,是他自己,是池白晚的。 “先生,你……你别放了,可以吗?” 池白晚心口疼得要死,几乎要捂着耳朵,他受不了了,傅司寒居然在当着「陌生人」的面放他们的视频,他疯了! 池白晚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他走出去了,他放下了,他不再是傅司寒的情人和玩具,可他还是浑身骨髓刺痛,恐惧犹如附骨之疽蜿蜒而上,让他恨不得打开车门跳下去! 傅司寒不多的耐心变得更少,声音冷冽,“坐你的车,少管闲事。” 池白晚不想听,可他还是听见了视频里自己的声音。 “寒哥,求你疼疼我吧,我受不了了。” “这里太亮了,我们别在大街上好不好?会有人看见!” “我爱你,我爱你,我都听你的,寒哥,对我温柔一点好吗?” 可是,傅司寒又说了什么? “你怎么还没学乖?” “再不听话,我就这么把你从车里丢下去,你自己光着回家。” “做好你的情人本分,别叫我失望。” …… 池白晚颤抖着胳膊,手指打结,艰难地从口袋里拿出氟西汀,服用了60mg,干咽了,嗓子刺到的恶心感让他直干呕,用力咽下去,好在没吐出来。 这个剂量很大,可他怕如果不这么用药,他会难过的当场哭出来。 因为不管多么美丽的伪装壳子,内里都是那么一个深深受过伤害的胆小鬼,池白晚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 目的地是一家高级会所,地点是上城CBD,一家门脸小众纯白的建筑,从外表上看,是个喝下午茶的好去处。 但池白晚跟傅司寒太久,久到他一打眼就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不外乎是有钱人的销金窟,很多生意都是在这种地方谈成的,上流社会背地里的阴暗比起寻常圈子,只多不少。 傅司寒下车,脚步很快,池白晚从前会拼命跟上他的步伐,现在不会了,低垂着眼眉像只软弱无力的兔子大玩偶,推一步走一步,慢的要命。 “快点。”傅司寒嫌他走得慢,扯着他的袖子,像扯一支风筝,把他拉进会所大门里。 从头到尾,池白晚都没有抵抗,手臂软垂被他扯着,手腕被衣袖勒出一圈红痕。 池白晚摔海里那一下很重,三个月了,还是一旦做快动作,浑身骨头都疼,因此,池白晚慢腾腾地求他:“先生,慢一点,我的脚崴了,走不快的。” 傅司寒听见他低软的哀求声,心念难免一动,一时间,他错觉那是池白晚在求他,可回头望去,只有陌生的栾愈。 但傅司寒还是放慢了脚步。 一名衣着光鲜的领班姑娘走来,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然后打了个电话通知人,不一会儿,从里面出来一个肚满肠肥的中年男人,蟾蜍样的嘴脸,阔大的耳廓,叼着一根烟忙不迭地从包厢里跑出来。 男人先是看了一眼傅司寒,又瞥了一眼池白晚,在他印象里,傅司寒身边一直是个温柔体贴的漂亮青年,今天这个,完全不是那只金丝雀。 赵方脑子转的滴溜溜的快,伸手握住傅司寒的手,和赵方短粗胖的手比,傅司寒的手修长笔直,骨节分明,皮肤白皙又细腻,如果不是他的身份地位放在这,说是手模也不为过。 池白晚咬着嘴唇,悄悄地把自己的手藏在了衣服里。 “大少爷,这次出门怎么没带咱们九叔?许多日子没见,我都想和九叔拼拼酒了!” 大少爷? 这样的称呼,不属于商场里的合作伙伴。 池白晚记得很清楚,傅家的产业领域很宽阔,上至合法合规,下至灰色地带,这么多年平稳的运行着,没出过岔头。 唯独有一次,那是傅司寒刚回国,夜里被傅松傅耘叫走,池白晚偷偷跟了过去,他看见一个头破血流的男人跪在地上,哭着求傅耘放了自己,他还有一家老小要养,这次是他不懂规矩,下次不会出卖本家了。 傅耘和傅松俨然是高高在上的裁决者,但傅耘让傅司寒过来,把一把铁质长杆递到他掌心,“小寒,你的人在南城区出了错,你自己处理好了之后去跪祠堂,别叫我说第二遍。” 也是从这时起,池白晚知道了,傅家的长辈们都对傅司寒很严苛,偌大个家族像是高楼大厦,傅司寒是最底层最承受压力的地基。 池白晚一直躲在拐角后听着那人的惨叫,他不敢看,只知道男人奄奄一息地被横着抬出去,而他急忙跑回楠`枫卧室躺下,不一会儿傅司寒就回来了,气息猩热,呼吸急促而冷漠,从身后紧紧抱着他迟迟未睡,那个力度好像是在抱珍稀宝藏。 池白晚能看见他手指上的红杆子印,白腻腻的指尖上却是滴血未沾,于是池白晚装作刚醒,迷蒙着眼回头亲了他的脸颊,温柔而充满安抚,亲的傅司寒双眸瞬间猩红,手臂勒的更紧。 从那时起,池白晚就记得了,傅家人惹不起,傅司寒更是城府太深太能忍。 好在那么多年傅司寒都没有让他迈进过这个领域,这一次,他居然作为栾愈进来了。 傅司寒被赵方迎着往里走,一路上,不停有人对他点头哈腰示好,同时眼珠子直往栾愈身上飘,那种充满欲﹉望的眼神让傅司寒厌倦,从前他们也是这么看池白晚,看过他的人都被拉去不知名地点集中遣散了。 身边这个……看就看吧。 包厢里人更多,足有三百平那么大的空间,真皮沙发座椅围了一圈,舞池围了一圈围栏,正中央美丽的女人劲舞热舞,头上是滚动的灯球,不高级,但足够热火。 有个身材健壮的黑皮男人摸着个小狐狸耳朵的少年,一见傅司寒来,忙不迭站起来,满脸堆笑,很是谄媚。 “傅总,北城区那点破事劳您费心了,您看,也得让我表表孝心不是?” 男人今年少说四十,点头哈腰地讨好傅司寒,这画面看了十分真情实感,池白晚躲躲藏藏不想进去,被傅司寒抵住后背推进了包厢。 包厢里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毫不掩饰地把视线聚焦在池白晚的腰和腿上,简直是流连忘返,描摹数遍。 不知为何,傅司寒心里烦躁,他知道栾愈的身材也很好,可栾愈的出现,让他觉得有人占据了池白晚的位置,他身边本该站着温柔的金丝雀,而不是这个脾气古怪暴戾的艺人。 可是替身也就是替身,能有一点点像池白晚已经是造化了。 而且,池白晚来这种地方应该会哭会闹,栾愈倒是没有。 傅司寒没多想,甩手把他推到了沙发上,砸出了一个坑,伴随着一声闷响,青年本能环抱双臂,动作像是待在母亲温暖的子宫里那样蜷缩着。 众人看傅司寒对他是这个态度,心里一下子清楚了,一时间说笑声重新响起来,目光却时刻不离这名温柔青年。 青年脾气貌似很好,被傅司寒这么甩都没吭声,只是捂着膝盖缩成一团,肩膀也在发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摔疼了。 赵方也坐到沙发上,虽然对青年极其感兴趣,但到底是傅司寒带来的人,手脚不能太放肆,就拽了下青年的脚踝,把人从不远处拉到自己边上。 这些人极其熟络,说话的语气也很随意,应该是多少年的老搭档了。 “大少爷,新到手的小玩意儿?不能摘了墨镜看看脸啊?” 傅司寒施然落座,坐在正位上,冷淡的脸庞如玉璧干净洁白,反射到了灯球的余光,连同他指尖滚滚燃烧的烟,人就显得无情冷峻了许多。 “别摘。” 傅司寒的声音在嘈杂的包厢里依旧亮耳,短短两字让赵方探得了傅司寒对青年的底线。 “不摘也行,这小腰真细,这屁﹉股,我摸﹉摸,啧,真有点肉啊,大少爷,虽然赶不上您之前那位,也凑活能用了。” “大少爷眼光一向好,就是这皮肤好像被打过?大少爷,您什么时候好这一口了?哈哈哈……” 直白下﹉流的话语让青年抖得更厉害了,甚至把头深深垂下去,咬着手指关节不吭声,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打着战栗,试图把脚腕从男人宽厚的粗掌之中抽走,却没有成功。 “呦,这是……太阳镜起雾了?怎么还哭了?” “这么不禁逗?大少爷,您还是喜欢这一款害羞的,也是,这样爱哭的玩起来才有意思,那些个放﹉浪的脸皮厚的,您真是一个也不喜欢啊!” 傅司寒就那么冷眼旁观着,他看着栾愈躲来躲去躲不开,也从他的举止上依稀看见了池白晚的影子。 真好,他真的有那么一丝丝池白晚的样子。 温柔,乖顺,像到傅司寒心口疼的发麻,但并未把栾愈从赵方手里拿回来。 池白晚是他的,栾愈又不是。 可是看着栾愈害怕的样子,傅司寒恍惚间觉得被欺负的人是池白晚,是他掌心里的金丝雀,无论是谁都无法代替的心头血。 傅司寒一言不发地走过去,把池白晚抓起来搁到一边,微抬下巴冷漠道:“来个人伺候他。” 刚才伺候黑皮男人的小狐狸已经拉开了赵方的裤﹉门﹉拉﹉链,非常敬业的服侍他。 看着那张蟾蜍一样肥胖的脸上满是享受,傅司寒别开眼,冷淡地垂眸,握着高脚杯浅尝了一口干邑白兰地,浓烈刺激的酒味却让池白晚忍不住别过脸,屏住呼吸,狠命咳了咳。 傅司寒动作有停顿,“哭什么?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你放心,今天晚上我会把你安全的送回嘉世,不会违背我们的约定。” 池白晚还是不说话,他感觉到傅司寒一口一口喝着酒,但他还是坐在了池白晚身边没有走,有他坐在这,就再没人敢来骚扰池白晚了。 一群男人该讲事情讲事情,该玩乐的也没耽误,本来池白晚以为今天这场聚会会和平结束,没想到半路出了大麻烦。 赵方一不小心,在小狐狸服侍他的时候,叫出了池白晚的名字。 那个时候音乐声正低,傅司寒刚好听见,池白晚明显感觉到他周身气场一凛,喝到一半的干邑白兰地捏在掌心,高脚杯硬生生被掰断两半,杯子摔在地上,咔擦一声,让所有人心碎。 “赵方,赵方!”有人拼命推赵方,赵方还沉浸着,猛然睁眼,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赵方一脚把小狐狸踹到地上,双膝猛地跪在地上,膝盖往前爬行,扎到了尖锐的玻璃碎屑上,鲜红的血迹顺着他来时的路流了一地,刺眼可怕,可赵方不觉得疼,拼命地把头磕到地上,“大少爷,大少爷!对不起!我错了!我一时犯傻逼了,我没反应过来!” “你没反应过来什么?” 傅司寒没在看赵方,声音极轻,语气却残忍至极,他把残破的高脚杯底盘轻轻搁在桌面上,眼眸低垂,阴测测地问他。 赵方完全不敢抬头看他,就已经被其他男人踹了后背,按倒在地。 赵方已经开始哭了,甚至尿了裤子,尿液滴滴答答顺着裤子淌出来,“我……我错了!我知道池白晚死了,您就饶了我吧!这么多年我都没背叛过您,我……” “闭嘴。”傅司寒揉着眉心,声音很疲惫。 气氛突然紧张到了极点,音乐暂停,跳舞的女人们纷纷停下,抱着肩膀缩在舞台角落里,生怕受了牵连,浓妆的脸上害怕都要哭出来。 “我今天本来心情很好,都被你毁了。” 傅司寒用鞋尖挑起赵方的下巴,轻微侧着鞋帮,一点一点把他的脸踩到了地面上。 赵方的脸扎进了玻璃,哭的更撕心裂肺。 “对不起大少爷!我不该肖想您的情人!是我的错!您饶了我吧……啊!” 紧接着,桌面上的水晶摆件被打碎在赵方后背上,动手的人是个满脸凶神恶煞的高伟男人,一声巨响,女人们吓到尖叫,紧接着捂住嘴不敢再发声。 傅司寒的皮鞋底就那么踩在他脸上,赵方见事已至此,无法挽回,满嘴的血味难以呼吸,挣扎着说道:“大少爷,那金丝雀不就是您的玩物吗?死就死了,您身边这个不是更好?您这是生什么气呢?”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神色慌张,后退了两步,不敢抬眼去看傅司寒,甚至不敢开口劝傅司寒一句。 他们都清楚,赵方掀了傅司寒的逆鳞,今天怕是…… 只有那个带着墨绿太阳镜的青年吭了一声,他从一开始就窝在沙发上不动弹,最诡异的事,大少爷居然让他没规矩地窝着,没让他伺候,也没让他喝酒,就那么待在一块,像是形成了一个屏障。 而青年只是被干邑白兰地溅到了裤子上,他用力气去抓纸巾,也没抓到。 傅司寒阴沉着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池白晚抱起来坐直了,然而他的身体还是软弱无力地靠在沙发垫子上,抱着膝盖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摆好了病歪歪的大明星,傅司寒回过头来,语气阴森可怕:“我问你,池白晚漂亮吗?” 赵方连声喊:“漂亮!漂亮!您的金丝雀是我见过最漂亮的!” 傅司寒声音放轻:“你刚才说,他死了,是吗?” 赵方愣住了,突然又开始哀嚎,“大少爷,我无心的啊!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喜欢他很久了对吗?”傅司寒摆弄着酒瓶,把那一瓶干邑白兰地都倒在赵方的伤口上,“你想睡他,是吗?” 赵方人都吓傻了,狂摇头不敢说话,傅司寒轻笑了一声,抬手把酒瓶砸到他身上,“那你就别死了,我怕你去了下面,背着我欺负他。” 所有人都在背地里松了一口气,傅司寒擦了擦手指上的酒液,没再说话,把鞋从赵方脸上撤回来,将擦手的纸巾抛在他身上。 他把池白晚从沙发上拉起来,池白晚踉跄着,被他带离了包厢。 才刚踏出去,里面就传来巨物倒地崩塌的刺耳声音,屋里的陈设几乎都被砸了个遍,不停歇的拳脚声伴随着赵方疯狂的求饶声,久久在会所上空回荡。 到了车上,池白晚像是魂丢在那了一样,连被傅司寒塞进副驾驶都没意识到。 “我不摘你的太阳镜,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是不是他?你说不是的话,我就放你走。”傅司寒低声问。 池白晚摇头,不肯看他。 “你最好不是,否则,我会让你知道欺骗我的下场。”傅司寒道,“就像赵方一样。” 池白晚难以置信,“你……你要那样对待……他吗?” “是。”傅司寒冷声道。 池白晚不由得打寒战。 这时,傅司寒的手机响了,傅司寒满脸不耐烦的接起来。 “傅总,公海上发现了一具青年男尸体,很有可能是池先生!” 傅司寒几乎是呼吸困难,一把握紧了方向盘,头也没侧地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下去。” 池白晚又被他撵下车,看着宾利渐行渐远的车尾,池白晚抱着胳膊不知所措。 他给霍觉打了个电话。 “霍总,我想了很久,这部电影宣传完之后,我就不当明星了,谢谢你救我。” 作者有话说: 傅狗你知不知道,你老婆又乖又野可盐可咸,穿啥都漂亮,还是叫那个床贼苏的温柔低哑嗓音类型,你要是不渣他,这福气不都是你一个人吗!恨铁不成钢呀! 哦对,上一章我做了一些设定上的补充,有小可爱提出了问题,我就把一笔带过的设定掰开揉碎讲了一下,不是bug,我们的书中世界也有逻辑可循哦—— 然后下章名场面。感谢在2022-09-12 20:44:33-2022-09-13 21:0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弦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不认识? 接下来的三个月, 池白晚都没有看见傅司寒,只在热搜上看过他的消息,说是南城地产的方家人去傅家提议联姻, 傅家所有人都来了,就傅大少爷没赏脸。 傅司寒突然就这么失踪了。 没人知道傅家大少爷去了哪, 他是个工作狂, 这次居然扔下公司的事务,只留下了叶健处理正清的琐事。 很显然, 傅司寒信任叶健,叶健也不负所托,把上城这边的公司打理的妥当, 也把傅司寒的行踪瞒得严严实实。 傅家人生怕傅司寒殉情,尽管这太扯淡,但他们还是倾尽全力去找,通知了傅家在北美和欧洲的负责人随时准备接待傅总, 奈何傅总压根就没露面,全无音讯。 渐渐的有圈内传闻, 三个月之前,傅司寒搭私人专机飞往公海,飞机撞上了对流层,当场坠毁了摔进海里,傅总死于空难, 连尸体都没找到。 当然池白晚是不知道内幕的,除了傅家人, 甚至没人知道他已经「死了」。 这很好, 与此同时, 他作为「栾愈」的事业正在起步。 和温予潇的合作让他一炮而红, 两人拍的杂志封面销量上几十万,拿了本年度亚太地区最美面孔前二十名,最主要的是,因为《鸦杀决》那一段白衣男伶的片段,他得到了刘导的第二次认可,拍了上星电视剧,再次夺得年度最佳男配角的提名奖,也算是小有名气。 池白晚本人对这一切没有预期,热度来的太快,人会怔讼,一举一动反而束手束脚,这更加深了他想退出娱乐圈的想法。 霍觉不希望他离开公司,直吵废了个好苗子,二话不说安排他去做了微调,点掉了眼角的泪痣,并且叫他的私人化妆师在他鼻翼点一颗痣,培养他的仪态,才艺,教他打高尔夫,好言劝他,反正你跑去哪里也都会被傅司寒找到,不如做好自己的事业。 一番话说的真情实感,池白晚承认,他听进去了,于是他留下了。 池白晚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去洗掉了后腰上傅司寒给予他的纹身,洗纹身的过程很疼,但洗掉之后,就好像和过去的自己说了再见。 很快就到了十一月初,上城进入初冬,空气里带着刺骨的寒,呵出的空气卷着薄薄的雪花,融化一滴一滴的冰露。 娱乐圈的各类盛大晚会正式开启序幕,扎堆在年底轮番上阵。 这几天是国际电影节的开幕式,《鸦杀决》提名了年度最佳古装类电影,剧组原创人员受邀参加典礼。 夜色降临,乌鹊扑棱着翅膀,划过这片人声鼎沸的颁奖晚会现场,媒体早就架好了机器等待明星们登场,其中,温予潇自然是最受瞩目的一个,早有影迷围在门口接车,拿着条幅,冻得手指通红。 一辆福特房车停在门口,车门打开,一双长腿迈出来,穿着白皮鞋,白西裤,纤细的腰被白衬衫勒的很漂亮,整整齐齐地扎进皮带里。 “那是栾愈吗?” “诶呀真的是他!我以为他不来了呢!” “嘉世把他藏的那么严实,什么综艺也不给他,真是吊死人了!” “他真人好瘦啊!好好看啊!!” “我宣布他就是我新墙头了!” 被热烈探讨的高挑青年闻言抬眸,冲她们温柔地笑了笑。 池白晚穿着柔软的杏色绒西装外套,大方又俊气,一双长腿非常吸睛,半长遮眼的白发被风吹的微微摆动,露出了冷白的脖颈和耳垂。 他右边耳垂上有一颗耳钉,冰冷的哑光质地,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他鸦羽一样的长睫毛轻眨了一下,疏离的眼珠是浅淡的咖色,映出满是人群的街道和更远处的一辆EleMMent Palazzo。 这会儿是晚上九点,温予潇也紧随其后来了现场,他的车才一露头,就被影迷的尖叫声包围住了。 温予潇温穿了一身黑西装,宽肩长腿,活生生的衣架子身材,轻松地从车上跳下来,态度很温和地和影迷打招呼。 保安们自动退居温予潇一米之外,好像他们之间有一米透明的玻璃墙。 温予潇来到池白晚面前,完全不避嫌地搂过他的脖子,和他拥抱了一下。 池白晚被他紧紧搂在怀里,先是愣怔了片刻,然后无奈地笑了笑,回手抱住了他的后背。 这个动作又惹得媒体一阵狂拍,看起来,温予潇没有在公众面前拥抱过任何人,这次属实是意外收获。 两人一边走一边交谈,温予潇道:“晚晚,今晚是第一次上台领奖,紧张吗?” 池白晚轻抿嘴唇,浅淡笑笑:“还好,只不过这么大的颁奖典礼我怕说错话,还是有点紧张的。” 温予潇摸摸他的头,看着池白晚雪白的脸颊变的通红,眨了眨眼睛,俯身下来:“那我一会儿牵着你上台。” 池白晚往后一躲,这样亲密的距离勾起了他不堪的回忆,他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傅司寒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不是吗? 放过自己吧…… 就让那段往事埋藏在水面,你总能坚强的活过去的,不是吗…… 忘了吧,求你了…… 温予潇一怔,闻闻自己的指缝:“是我身上的香水味你不喜欢?” 池白晚脸色涨红,急忙解释:“不是不是,就是太热了,我今天穿的有点多,这里暖气很足……” 温予潇看穿了他的恐惧,叹了一口气,低声问道:“最近有没有去看心理医生?我去拍戏这阵子都没来得及关心你,一晃三个月了,我都有点想你了。” 这语气很认真,不像温予潇一贯的漫不经心,池白晚不敢想,他现在只想对任何人的感情避而远之,“是、是吗……我有去看医生,我、我已经好多了……” 温予潇不信:“真的吗?” 池白晚笃定:“嗯……” 其实池白晚紧张的手都在发抖,一直到了主持人在台上喊他和温予潇名字的时候,他都还在发呆,忍着狂热的心跳,乍一听到提名,猛的一下子站起来,“是、是我!” 大荧幕上是他惊慌失措的身影,一双桃花眼睫毛颤来颤去的,咬到水红的嘴晃眼睛的很,池白晚被身边人怼了一下,深深鞠了一躬:“不好意思……” 全场传出笑声。 主持人笑盈盈的等他过去,温予潇见状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从前排起身,回头拉住他的手,眼眸里善解人意的笑意不减:“栾先生,咱们一起走。” 池白晚感激地笑着把手搭在他胳膊上,低头往外走的时候,一不小心撞到一个坚韧的胸膛。 池白晚揉了揉额头,拉着温予潇的手就撤了回来,咬了咬舌尖,痛感让他很快镇定下来。 “先生,您没事吧?” 那位先生没有说话,池白晚本能地抬头,只是一眼,他甚至只看到了那双孤狼一样狠厉的眼眸,心就猛的跳了几下,背脊冒出冷汗,连脚底都打晃。 然而,男人仅此一眼,默不作声,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池白晚难堪。 他转身走到附近的一个空坐席,施然坐下,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附近的议论声顿时就安静下来。 就在池白晚转身上台之后,男人也同时微侧过头把视线对准了池白晚。 “傅总!这么长时间您去哪了啊!”身边的导演讶异道。 傅司寒把视线移回来,冷淡道:“出了趟远门,刚回来。” 池白晚站在领奖台上,简直是魂不守舍。 不可能的,傅司寒怎么知道他在这?他已经失踪三个月了…… 可他的心跳依然剧烈,连领奖词都是温予潇代说的,他站在舞台上,只觉得手脚冰凉,心跳如雷一般可怕跳跃。 颁完奖,池白晚匆匆下了领奖台,临走时还看见媒体的镜头扫过坐席上的傅司寒,镜头特意在他脸上停留了六七秒的时间。 这位上城鼎鼎有名金字塔尖的大人物甫一出现,全场就爆发出激烈的掌声。 璀璨的镁光灯下,傅司寒的容貌愈发出众,冷峻俊美的脸庞面无表情,更显得高高在上。 但傅司寒脸色不好,向来冷静沉稳的他神情阴鸷,双眼似乎在追随着什么人而移动。 他轻蹙着眉,略一点头,镜头极有眼色地移走了。 而他的视线追随着的,就是池白晚。 池白晚下了领奖台,本想当场离开颁奖现场,没想到娱乐记者们像是嗅到了肉味儿的饿狼,纷纷围堵上来,就连温予潇大影帝都被挤在了外面。 漆黑的话筒怼到嘴边,池白晚被他们逼到墙角,铺天盖地的问题砸的他喘不过气。 “请问,你和傅司寒傅总裁认识吗?” “你们是不是旧相识?” “传闻傅总曾经有一位暧昧对象,长相和你有七分相似,那个人是不是你?” “听说那位暧昧对象神秘失踪,而你在他失踪之后出道,这是否是巧合?” 池白晚一直在摇头。 “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我不喜欢男人……” “我不认识他……” 突然,那个熟悉又带着一点陌生的声音响起,冷笑一声,“不认识?” 池白晚听见这动静,回身就想跑。 后台的大门被人悄悄关上了。 池白晚转身,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被人死死拉住手腕,与此同时,媒体的灯光开始咔嚓咔嚓闪。 “别拍了,再拍砸摄像机了!” 有工作人员强行拦下娱记们的镜头,场面一度混乱,彼时,池白晚只能听见一个人的声音—— “你去哪?” 池白晚浑身都僵住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拼命抽出自己的手,抿着嘴唇无法说话。 明明已经半年多过去,傅司寒没有来打扰他的生活,可再次遇见,池白晚心悸难当,很畏惧,脑子里像紧紧绷住一根弦似的,让他无法呼吸,脸色煞白。 眼看着围观过来的媒体越来越多,而傅司寒并不打算饶过他,池白晚实在受不了了,他几乎是哀求着低声求他:“别在这里好吗?算我求你了,别毁了我行吗?” 傅司寒重复道:“毁了你?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个人?” 池白晚近乎绝望,他真的害怕傅司寒会说出什么让他坠入无间地狱的话,可是,他的预感从来没变过,好的不灵,坏的灵。 池白晚想躲,傅司寒再度抓住他,把他扯到一边去。 后台的工作人员为了防止踩踏事件发生,一直在拦着媒体蜂拥而上。 趁这个机会,傅司寒轻声道:“池白晚,你再说一次不认识我?你大腿内侧有一颗朱砂痣,要我把照片给所有人看吗?” “你躺在玫瑰花丛里哭着往前爬的录像带,你都忘了吧?” 恐惧的回忆涌上心头,池白晚拼命摇头,后退,无法逃脱。 傅司寒像真正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冰冷的语气让他看起来怒不可遏:“池白晚,你骗我。” “你根本就没死!” “你想当明星是吗?” “好啊,用我这条命赔给你做奖杯,配不配得上你一路繁花似锦?” 池白晚的眼眸瞬间渗出恐惧,他把头扭开,又被傅司寒掐着下巴拧回来,他的指尖很用力,缓缓开口。 “我不会说出去,但你要是敢从这里跑了,我就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被我翻来覆去睡了个够,睡了几千次几万次,睡一次哭一次,睡到你满屋子乱跑最后还是逃不掉。” “我倒是想看看,还有没有剧组敢要你去拍戏,还有哪个经纪公司敢捧你这种风险艺人当主演。” 他的轮廓似乎更加锋利,那双黑沉沉的双眼在背后璀璨灯光的衬托下,显得更像一只失去理智的野兽。 池白晚被他说的心口疼,堵着一口血,双眸含泪,从牙关里挤出来几句话:“傅司寒,我们已经分手了,你逼死我一次还不够吗?你到底想怎么样?” 看见他哭,傅司寒的表情比池白晚还痛苦,他颤抖着伸出手,抚摸着池白晚苍白的脸颊,像是抚摸一件奢侈的昂贵瓷器,把他所有的脆弱和迷茫尽收眼底。 傅司寒呢喃着:“我要你回到我身边。” 可是,池白晚已经不似从前温柔,凝霜泣泪的眼睛看左看右,就是不肯看他,浑身都在抗拒,这让傅司寒不仅心痛,并且犹豫了。 傅司寒一直都在怪自己,自己为什么这么久才找到他? 半年了,他居然躲了半年。 分明傅司寒已经思念了他这么久,可是第一次见面还是被他的一时冲动搞成现在这社会局面,池白晚对他无比戒备,像是对待陌生人,甚至叫了他的全名,把他越推越远。 刚才他看见了,池白晚站在奖台上,星光熠熠,无比闪耀,根本压不住他的光芒,垂眸一笑时,傅司寒死寂的心无比疯狂的跳动起来。 傅司寒忍不住想,池白晚要是出了名会怎么样?他会不会变成大明星?他会不会不爱自己了,会不会爱上温予潇,爱上霍觉,甚至其他男人,为他们洗手作羹汤,在他们身下温柔求欢? 那傅司寒该怎么办?死了一次,又差点死了一次,会再死一次吗?会变成和池白晚毫无关联的人吗? 重生之后,一直偏执的想要把池白晚抢回来的他第一次慌到心乱如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13 21:00:45-2022-09-16 21:47: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金金金杭杭杭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火葬场开启 “好了, 放手,我还没有接受采访。”池白晚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哑糯温柔,攥着他的手腕拿开, 力气不大,却让傅司寒松了手。 傅司寒第一次被人拒绝, 还是曾经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金丝雀, 一时间有些不能接受,但他还是忍了。 池白晚恢复了一贯的温柔安静, 站回媒体中间,接过话筒。 傅司寒双手插进口袋,一动不动等着池白晚。 有傅司寒站在这里, 媒体的镜头无法从他身上移开,而傅司寒一贯不喜在公众面前过多露面,因此,一直隐匿在他身后的老九默不作声走过来, 隔绝了媒体的视线。 媒体不敢再拍,生怕惹了傅司寒不痛快, 于是纷纷把镜头对回池白晚,镜头里的池白晚刚哭过,眼尾还红着,水淋淋的瞅着特别招人疼。 傅司寒心里有一瞬间的不舒服,但是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他刚找到金丝雀, 一定不可以吓到他。 五年的光阴还能挽回,他们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池白晚那么心软, 耐着性子哄哄就好了。 媒体自然趁机挖掘新闻:“栾愈, 请问你接下来是否有拍新戏的打算?” 池白晚整理好情绪:“有。” 栾愈…… 是了, 池白晚的艺名,方才在台上,主持人叫的名字也是栾愈。 傅司寒想起了什么,呼吸骤停了一瞬。 他攥紧了西装口袋里的手指,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有勇气去回忆。 几个月之前,他在霍觉公司里遇见的那个人,也叫栾愈。 可惜他当时笃定池白晚已经死亡,加上栾愈的性子他实在是不喜欢,仅仅让他陪了一天就作罢了,傅司寒没必要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放在眼里。 当时,“栾愈”被他丢在沙发上,让一群人欺负哭了,傅司寒袖手旁观,看着他出丑,看着那些手下把玩池白晚全身上下,无动于衷。 他还把池白晚丢在大马路上,开着车甩了他一身尾气。 那天,他本该搭乘专机前往公海,却意外得知死者的身份并不是池白晚。 经过尸检报告显示,他的死亡时间和池白晚一样,尸体呈现巨人观,唯一鉴别的点是裤兜里一张泡发了的车票。 路线是上城——滨州。 傅司寒派人查了之后才发现,那个人老家滨州,妻儿父母健在,似乎是想回家,半途死在了公海里。 这很诡异,因此,傅司寒没有去,而是假造了去公海的陷阱,自己则落在了临海城,他只是没想到他的专机会在半路坠毁。 他补偿了驾驶员家属不少钱,而那个无辜惨死的人,确实耽搁了他三个月的时间。 傅司寒折了电话卡,自己一个人从临海城飞去境外待了很久,完完全全隐匿了行踪。 他只是没想到,一回国就听说了《鸦杀决》上映了,反响非常好,而主演就是栾愈。 栾愈,就是池白晚,就算是点掉了泪痣,他也认得出来。 池白晚曾经用手指点着那颗泪痣,温柔地问他喜不喜欢? 傅司寒说喜欢,你在床﹉上哭的时候很妩媚。 池白晚害羞地窝进他怀里,小声说我心甘情愿被你欺负哭的,哭给你看我乐意,因为我爱你嘛。 而傅司寒不以为意,他不知道他随口说的一句喜欢,让池白晚每次都哭给他看,只为了让他做的开心。 他却给点掉了……就这么想遗忘吗? 傅司寒还记得,当时见到栾愈时,他那一身的伤,像是死里逃生一样可怜,却倔强着头颅不肯低下,拖着沉重的步子跟上自己。 自己却拉着他的袖子强迫他走快点。 还有,他毫无受伤痕迹的脚踝光洁一片,被傅司寒踩住的时候没留力气,连傅司寒自己都知道,他的脚踝一定受了很重的伤。 那个时候,他不把池白晚的卑微当回事,金丝雀本就该那么卑微。 傅司寒一想起这一点,心脏就疼的让他无法呼吸。 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就让池白晚误会他要娶方淼,不解释,还强行上了他一顿,逼得他跳船去死。 现在那块伤没有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眼前,媒体的采访愈发精准,深挖细节:“栾愈,网传你和刘导已经约好了新电影,刘导想要挑战一个同性题材,找你做了男主演之一,另一位主演是谁可以透露一下吗?” 池白晚轻笑一声:“是温予潇温老师,这次的拍摄涉及很多细腻的情感变化,可能会有肢体接触,所以刘导找了温老师和我二搭,请大家拭目以待。” 媒体们几乎全都发出惊叹声,“很多年都没人敢拍同性题材了,刘导不愧是国际化的大导演,不知道剧本是哪位老师写的?” 说起这个,池白晚有点不好意思,内敛地抿着嘴唇,轻声道:“是赵连海老师。” “赵老师!” “赵老师不是九十年代情﹉色片的金牌编剧吗?” 池白晚的脸颊微红,连带着耳尖都染上薄粉色:“是的,能请到赵老师,刘导也花了不少力气。” 傅司寒闻言一怔,紧接着一股说不出的惊慌窜上心头,他上前一步,却被池白晚疏离的视线瞥了一眼。 那一眼,像是在看陌生人。 傅司寒停下脚步。 这股情绪一直忍到了采访结束,傅司寒叫老九带人守着外面,自己沉着脚步跟着池白晚进了化妆间。 让他感到不对劲的是,池白晚这次没有再撵他,而是自顾自坐在椅子上自己卸妆。 动作熟练而迟缓,手指更加纤细,依稀可见指节处的淤伤,三个月了,居然一直没好。 池白晚没理他,仅仅是这样,傅司寒就已经无法忍受了。 傅司寒走到池白晚身后,从身后环抱了他。 这一个拥抱,似乎成了傅司寒唯一的安慰,似乎就这样抱着他,他就不会走了。 巨大的悔恨让傅司寒呼吸都很艰难,他从未正视过池白晚的感情,甚至,他都没有管池白晚叫过一声,宝贝。 就算是最亲密的时候,他也只是叫过,白晚。 生硬的像是陌生人。 傅司寒俯在池白晚耳边,“宝宝……” 池白晚听见了他的低语,突然之间就像被一把钝刀隔了喉咙那样,他猛的往前一挣,被傅司寒死死按住。 “傅司寒……不许这么叫我。” 池白晚咬着嘴唇,隔着镜子和他对视,向来温柔的桃花眼里一片冰冷:“我不是你的宝宝!” 傅司寒望着他那双氤氲水汽的眼眸,一时间,心被刺破了一个伤口。 如果是以前的池白晚,一定会羞红着脸亲他,会撒娇地问他,再叫一遍好不好。 会温柔的说,你也是我的宝宝。 可现在,池白晚的眼睛比冰还要冷。 “让我看看你的手。”傅司寒不顾他的反抗,把他的手搁到眼前,心一下子更疼了几分。 那双雪白纤细的漂亮双手遍布着被陈伤,手掌发凉,指尖更是冰凉,像是血液流通不畅,末梢神经受损一样。 傅司寒听见自己的声音很低哑:“你的手,怎么了?” 池白晚不言语,缩回手,深深呼吸一口气:“和傅总没有关系。” 傅司寒依依不饶地把他的手又抓过来,握在手心里,“是不是……没有知觉了?我还记得,那天晚上你去拿维C,手指很不听使唤……” “够了……”池白晚闭着眼睛阻止他,难耐地别过头,“傅总,我的身体不好,不能在床上伺候你了,你去找更年轻更会讨好你的情人吧,放过我,好吗?” 傅司寒被他说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不是这样的。 可傅司寒说不出为什么不对。 池白晚对他而言,不只是情人。 是…… 是从未珍惜过的爱人。 是他生同衾,死同穴的挚爱。 傅司寒的薄唇紧紧抿着,没有回答他:“你的脚踝又是怎么回事?” 提到这,池白晚一句话都不想再说,他木着脸转身就要走,却被傅司寒一把拉住,按在了沙发上。 “放开我!”池白晚压低声音,冷冷说道:“这里随时随地会有人进来,傅总,发﹉情也不要选在这个时候!” 他温柔的声音那样痛苦,听在傅司寒耳朵里,不亚于一场致命的折磨。 傅司寒被他误解,也不解释,直接脱下他的皮鞋和白袜,他看见脚踝那片皮肤泛着莹白的光泽,血管的颜色浅淡,和整条小腿的皮肤特别不一样。 傅司寒突然不敢,不敢去触碰。 他试探着把手指放在池白晚的脚踝上,戳了一下,皮肤没有颜色变化。 “你……”傅司寒一时语塞,“你这块皮……” “是假的。”池白晚接着说道,语气寡淡没有起伏:“那天晚上,你踩烂了我的脚踝,被海水泡过之后,就失去知觉了。” “现在这块皮,是医生帮我植上的,很完美,不是吗?”池白晚淡淡说道:“不仔细看的话,连我自己都很难发现。” 听着他这样死心的语气,傅司寒说不出什么滋味。 好像自己的心被放在搅拌机里疯狂搅碎。 他最爱的人,脚踝再也没有知觉了…… 他俯身,颤抖着嘴唇,轻轻吻上那块皮肤。 池白晚浑身都在抖,温柔而残忍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傅总,别白费力气了,我感觉不到的,你的吻对我来说,不如蚊子叮一口。” 傅司寒的双眼已经变得血丝密布,他想掀开池白晚的衣服,却被他挣扎着没有得逞。 但是几番挣扎下,他的衬衣已经卷起了一个边,露出了细腻白皙的皮肤,傅司寒看过去,发现他的后腰已经空无一物,曾经那只温顺乖巧的金丝雀……不见了。 傅司寒觉得自己难以呼吸:“我给你的文身……” 洗纹身,很疼,很疼。 池白晚亦是难以呼吸,慢腾腾地把衬衫卷下来,声音很低很低:“洗掉了,我不想再做你的金丝雀了,我累了。傅总,我可以走了吗?” 傅司寒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放池白晚走了,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池白晚早就不见了。 老九带着人来接他,语气小心:“少爷,回去吧,散场了。” 散场了。 傅司寒保持着半跪的姿态很久,他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语气森冷地吩咐道:“派几个人跟着栾愈。” 老九不理解:“少爷,您是想……”想睡他吗,这四个字老九没有说出来。 “不。”傅司寒冷声道:“我要知道他的住址。” 老九也不再问,打了个手势叫人去办了。 傅司寒离开礼堂后,径直回了公司。 办公室里,他「约」了凌洛。 凌洛满脸铁青,抱着双臂坐在他的办公室,见他来了想要起身,却被两边保镖按住肩膀强行坐下来了。 从来娇贵的小公子从没遇见过这样的待遇,当即就不乐意了:“傅司寒,你什么意思?叫人把我绑了来,就是看你办公室怎么装修的是吗?” 傅司寒却没理会他的质问,冷漠着脸站到他身前,居高临下注视着他:“公海里那具尸体是不是你找的?” 凌洛闻言愣住,半晌笑了出来:“还是瞒不过你啊,傅总,长了那么聪明的脑袋,怎么就不相信池白晚是细作呢?” 傅司寒不语,凌洛皱着眉抖搂开两边人的手,打开手机,放出一段录音。 是当初池白晚因为胃病住院的时候,傅司寒和他在医院让他主动的那段音频。 音频里,水声泽泽,池白晚卖力让他开心,说的话全都是问他感受如何的。 傅司寒却漫不经心地让他弄,最后没有给他洗,自己转身就走了。 那天晚上,池白晚忍着胃病,自己洗了,还半夜起来给他回了信息,可能还等了很久,傅司寒没有回话…… 凌洛冷笑:“傅总,你知道吗?我有的时候很心疼他,我想,如果上他的人是我,那我会对他好一点。” 傅司寒沉浸在心疼里无法反驳,池白晚的身影刻在他脑海里,支离破碎。 凌洛撩了聊头发,“我承认,我不在意和谁上﹉床,但是你上次叫我宝宝这件事还是太过分了,如果是我,我一定和你分手,好在池白晚死了,他也不用再伤心了。” 傅司寒抢过他的手机,奈何解不开锁,那段音频一直在播放。 看着他的眼眸越来越受伤,凌洛站起身来,露出了他到傅司寒公司的第一个称心如意的笑容:“想知道池白晚为什么会成为细作吗?” 傅司寒缓缓抬起头,喑哑道:“你说。” 凌洛努努嘴:“那你把他们都赶出去,我就告诉你。” 傅司寒忍了又忍,抬手叫所有人都出去了。 半晌之后,傅司寒彻底陷入了艰难的痛苦之中。 凌洛:“就是这样,池白晚没爹没妈,一直活在孤儿院里,被我爸救助了才得以读书,结果还被你插手,半路辍学了。这辈子没人爱过他,除了你,可是你好像也只是短暂地爱过他一阵子。” 凌洛轻松地耸耸肩,“我就没指望过他能完成任务,他爱死你了,狠不下心搞垮你,所以,我只好亲自出手。” 傅司寒终于说话:“你做什么了?” 凌洛叹了一口气:“当然是趁你不在,截胡了你的下一部投资电影给霍觉了,刘导掌机,赵编剧写本子,温予潇和栾愈主演。诶,不过,栾愈和池白晚真的好像好像啊,但是神态却是完全不同了。” 凌洛俏皮地笑着,“你说,世上是不是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呀?还是说,他回魂了?” 傅司寒轻抿薄唇,“闭嘴。” 凌洛见刺激到了他,笑的更开怀:“我倒真希望他还没死,如果我是他,我想拥有一份拿得出手的学历,重新活一次。” 凌洛走后,傅司寒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回了家,他想找一些证明,找一些池白晚还爱着他的证明。 还好,池白晚什么都没带走,他的钱包还在小抽屉里。 没错,傅司寒一直都知道池白晚喜欢珍藏他们两个人的甜蜜回忆,但他从不在意。 情人而已,何必当真? 傅司寒揉了揉眉心,迫不及待地打开他的钱包,在里面看见了那张拍立得照片,池白晚睁着圆溜溜的桃花眼噘着嘴巴朝他撒娇,可爱的要命。 傅司寒怀恋这个笑容,痴迷地摩挲了半天,尽管那照片的角落已经很陈旧,是池白晚看了无数遍的回忆。 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甜蜜的回忆。 可是…… 池白晚离开了,没有带走这张照片。 而且,钱包里还有一枚戒指。 是池白晚曾经送给自己的第一个礼物,被他拴在狗脖子上当项链的……男士对戒。 傅司寒还记得当时那天脸色苍白的池白晚,站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说不敢想嫁给他,长睫毛染上雾气的可怜样子。 傅司寒说了什么? 他说,以后别开这种玩笑,把狗牵过来。 池白晚手足无措地站在那,睫毛被泪沾湿,不敢说话,任由眼泪一颗一颗摔在地上,疼的他久久打战栗。 傅司寒一想到这,觉得自己难以呼吸,这种感觉比死了都难受。 好在,好在戒指还在,池白晚还没有丢。 可是……戒指也被他丢在这里了。 安静昏暗的房间里只能听见傅司寒沉重的呼吸声,窗帘紧紧拉着,一丝光亮都无法透进来。 傅司寒把照片和戒指揣在口袋里,按了又按,这样就不会不慎丢失了。 他轻手轻脚地关上门,下楼,大步流星地上了车,按照老九给的地址,开车来到了一家酒店。 这甚至是他名下新收购的一项产业,池白晚一定不知道,否则…… 傅司寒不敢想了,他直接走到前台,迎宾员见他那张脸吓了一跳,“傅总,您这么晚来……是有事要交代吗?我把他们都叫过来开会……” 傅司寒不耐烦地说道:“不用,我找一个人,栾愈,把他的房间号给我。” 迎宾员左右为难,“按道理,我们不该透露任何房客的个人信息……” 傅司寒冷声道:“你想被开除吗?” 迎宾员舍不得这份高薪资的工作,这年头工作不好找,忙道:“没有,我马上给您找……找到了,1278,这是房卡您拿好!” 傅司寒拿过房卡捏在指间,等待电梯的时间也过于漫长了,等到电梯停在12楼,找到78房间的那一瞬间,傅司寒的手停顿了一秒。 他想了想,还是轻轻刷开了房间,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空无一人,床上却有两罐药,隔着空气,在他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把他的心脏反复割开,缝上,割开,又缝上。 傅司寒颤抖着手,一直一直看着那两瓶药,无法移开视线。 一瓶氟西汀,治疗重度抑郁症的药物,停药几天就可能会死。 一瓶安眠药,已经吃了大半瓶了,产生了过度依赖,不吃的话无法安眠。 第27章 你别哭 池白晚背靠在浴室的淋雨头下, 温热的水流淌过他的身体,白花花的肤色有好几块陈伤。 都是拜傅司寒所赐,仿佛他这一生所有暴戾偏执的一面都给了情人, 肆意伤害他,打着占有的旗号。 隔着水雾, 池白晚垂下眼帘, 轻轻抚摸着自己的伤痕,其实都不疼了, 只是丑陋,丑的他自己都不想看自己。 和傅司寒分开的六个月,他过得很依旧辛苦, 当演员很累,好在赚到了钱,虽然不多,也够生活, 但拖着这么一副病歪歪的身体还是为难了点。 镜子漫上浓稠的蒸汽,池白晚擦干镜面, 看着里面自己的脸,喃喃自语:“陆沉医生,你好,最近我很忙,但我有在好好吃饭。” 不行, 这么说很僵硬。 陆沉是他的心理医生,对他能够康复给予了厚望的。 池白晚斟酌了一下, 说:“陆沉医生, 好久不见, 你给我的食谱很有用, 抑郁的情况有缓解,胃病也好了很多。” 池白晚默念了几遍,心说就这样吧,等下给陆沉医生打视频电话,争取让状态好一点。 陆沉医生比起一般的心理医生更有威严,和他说话的每个字都需要思量,池白晚不喜欢轻慢别人,尽量很礼貌。 可是,他怕今天的诊疗会让陆医生失望,他状态很不好。 他的眼睛空洞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结束了吗? 结束了吧。 他和傅司寒,已经掰的清清楚楚,一干二净,在没有瓜葛了。 可是为什么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还是停止了呼吸,眼眶滚烫? 他不惜跳进海里,只为了离开后正大光明地站在他面前告诉傅司寒,我不爱你了。 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后,他的心反而犹如刀绞。 傅司寒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凌迟着他的心脏,尤其是低头去吻他脚踝的那一刹那,池白晚想哭,想逃避的心情甚嚣尘上。 很没出息。 他忘不了傅司寒对他的伤害。 以至于他离开礼堂的时候堪称落荒而逃,蒙着头进了浴室,傻傻在冷水下冲了三分钟才冷到打寒战。 池白晚现在没有精力应对任何人,任何事,他感觉自己好像傻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池白晚洗好了澡,脚步疲惫,光着脚推开门出去,身上还是湿﹉漉漉的。 他简单披了个浴巾,没力气地钻到被子里,一截大长腿从缝隙里伸出来,意兴阑珊地拨弄着电话。 房间里静悄悄的,池白晚只打开了卧室的灯,外面的客厅里漆黑一片,桌面上堆满了零食。 是霍觉给他配备的助理小芳买的,闫芳是个男的,脾气很辣,很贴心,这会儿估计给他买宵夜去了。 池白晚听见零食袋子有一声哗啦的响动,可能是堆积的食物掉了下来,他没有在意。 他也没心情管。 他的手直发抖,只好狠狠给了自己手臂几下,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侧过身枕着胳膊,给心理医生陆沉打了视频电话。 那边接的很快,身穿白大褂的陆沉显然还在医院加班,捏了捏眉心,低沉的语气难能躁动。 “Ever,抱歉,约好了今天就诊,我太忙了,没有及时给你打电话,你别多想。” 陆沉的嗓音很低沉温和,池白晚的心也随着他慢下来,“没关系,陆医生,你现在有时间的话,我们就开始治疗吧。” 陆沉:“Ever,准备好,你要记住每次我这么叫你的时候,你都要快速进入状态,好吗?” 池白晚轻轻笑了一下,桃花眼弯弯的,“好的,陆医生。” 陆沉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五秒,不动声色地说:“今天都见了什么人?有没有开心的事说来听听。” 池白晚闻言,笑容一滞,低下头不说话,呼吸急促起来,心脏连着肺的血管抽搐。 他哆嗦着嘴唇,刚才装出来的所有淡定都毁了。 “对不起……”池白晚摇头,“陆医生,今天就到这吧,我状态不好,不想毁了你的心情……” 陆沉却沉稳道:“相信我,我们之间,不存在秘密——” 池白晚咬了下嘴唇,紧接着,有一只手不知道从哪伸了出来,横空夺过了他的手机。 池白晚快速回头一看,瞳孔猛的就收缩了一大圈。 是傅司寒。 傅司寒的脸颊欺霜赛雪,冰冷可怕,探究地和镜头外的陆沉对视,对池白晚的愧疚和悔恨在一瞬间化为了浓烈的恨意。 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早点找到池白晚,这个生来温柔善良金丝雀根本就是个傻子,连这么明显的﹉性﹉暗﹉示都看不出来。 “你他妈的到底是谁?” 陆沉被骂,英挺的眉毛一皱:“你他妈的又是谁?” “傅司寒,你把手机还我!”池白晚忙从床上爬起来去抓手机,一时间,浴巾掉下来,整个人全无遮挡暴露在傅司寒眼前,还有陆沉眼前。 不仅是傅司寒,陆沉也屏住了呼吸。 傅司寒见到男人呼吸突然沉重起来,简直怒不可遏,对着陆沉冷声道:“我不管你是谁,你在哪,以后都别给他打电话,他也不可能接,你敢打,我会叫你付出代价。” 陆沉语气轻松:“你说错了吧?先生,你和他什么关系,听起来好像是你男朋友。” “不是。”池白晚咬着牙道:“我们不是情侣,我们……分手了。” 傅司寒回头瞥他一眼,在被池白晚夺过手机之前,笃定说道:“我们没分手,我没同意。” 池白晚惊叹于他的厚脸皮,明明是他自己说,要和方淼联姻,所以要和他分手的! “傅司寒,我再说一遍,你把手机还我,你出去——” 池白晚着急坏了,两条又细又白的大长﹉腿晃来晃去,晃得傅司寒眼晕上火。 尤其是池白晚那把嗓子,泡过水一样软,威胁的话说起来毫无威胁力,绵绵如沙,低哑温柔。 傅司寒的心被他叫的一团乱。 六个月了,他没碰过池白晚。 可他怎么知道,别人碰过没有? 傅司寒恨恨的眼神戾气四溢地看着池白晚的上下,语气凌冽的像是零下四十度的寒风,沉声说道:“你先把衣服穿上。” 池白晚这才意识到自己什么样,一下子不仅脸红了,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红,抓着被子草草把自己包起来。 他听见傅司寒对陆沉口出恶言,嫉妒完全冲昏了天之骄子的头脑:“他是我的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想﹉操﹉﹉他也轮不到你,还是省省心吧。” 陆沉几乎咬牙切齿:“你这种行为叫﹉强﹉﹉暴!他怎么会和你这种人交往?” 傅司寒不屑于回应,直接挂了电话,丢在一边。 其实就连他自己都知道,这些话他不该当着池白晚的面说,但他忍不住。 他只要一想到有人觊觎金丝雀,就想把他关起来,搂在怀里不放手。 可是池白晚已经生气到忽略了傅司寒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房间,一个激灵坐起来。 “你是不是疯了?为什么闯进我的房间?还接我的电话?你知不知道陆医生的时间有多难约?这一次没和他聊上,下一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 “他的时间贵,我的时间就一文不值?”傅司寒突然道,“你知不知道我和你说话这几分钟,亏损的钱顶他几辈子的工资?” “我没有求着你来,你现在就可以走。”池白晚背对着他,抓着手机给陆沉发短信道歉,被傅司寒抢走,看了一眼后,狠狠摔在地上。 傅司寒语气冷漠:“你不能给他道歉,你给他道歉,丢的是我的脸。” 池白晚眼前一片黑,声音木然:“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同意和我分手?” 他一边说着,一边麻木地剥开自己的衣服,袒﹉露﹉身﹉体,“是不是让你睡一晚上,你就会放过我?如果是的话,我不反抗,这五年我都没反抗过你,你想怎么样我都随你,今晚也不例外,要我去清洗吗?酒店里有好几盒套,你不是不喜欢戴吗?那就不戴,我不和你生气,只要你答应我,别再来找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曾经,池白晚也喜欢说,寒哥,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开心,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 现在,他也说,我什么都听你的。 但他要傅司寒永远离开。 傅司寒被他的动作和话语激的双眼通红,懊悔不已。 他这张嘴,实在是太过分了。 傅司寒只好耐着性子,上前一步拢住池白晚的领子,半跪在他两﹉腿﹉中间,锃亮的皮鞋都忘了脱。 “你别害怕,宝宝,我刚才是骗他的,你告诉我,你吃这些药多久了?” 池白晚最害怕傅司寒叫他宝宝,他不想回忆那个夜晚,凌洛和他最爱的人有可能滚到了一张床上,而他灰头土脸地离开现场无处可去。 池白晚木着脸:“自从和你分手……就在分手之后。我们分手了六个月,我就吃了六个月。” 池白晚一遍一遍重复着分手这两个字,听在傅司寒耳朵里,不啻于一场致命的折磨和凌﹉辱。 傅司寒温声哄他:“宝宝,我说了,我们没有分手,你还是我的情人,我知道是我没有照顾好你,给我一次机会,重新开始,我们可以回到从前,你看,我找到了我们最开始的照片。” 傅司寒从口袋里取出那张照片,搁在手心里,很珍视:“跟我回家,我们再照一次,好吗?” 池白晚望着那张照片,太讽刺了,他笑的那么心满意足,他不知道即将到来的是什么虐﹉待。 他以为找到了避风港,他以为,他可以把一生都托付给傅司寒,他不再被抛弃了,他也有了一个家…… 可是,一切都是他在空想,都是虚伪的、假冒的,那些美好只存在于池白晚一个人的头脑里,想着想着,眼泪又滚了出来。 池白晚擦擦眼角,从傅司寒最常放打火机的上衣口袋里取出打火机,搁到了一边。 傅司寒完全没反应过来,他甚至还沉浸在池白晚的眼泪里,心里被那些泪水砸的坑坑洼洼,满是伤痕。 池白晚哭了。 他又惹池白晚哭了。 这么多年,除了上﹉床,金丝雀不爱哭,他性格有多倔,有多不服输,傅司寒比谁都清楚,他所有的温柔忍让都只对着傅司寒一个人。 像现在这样,面无表情,大颗大颗地流眼泪,看着眼泪砸到被单上,湿了一大片,傅司寒从未见过。 他怎么会哭的这么厉害? 是不是因为……他的重度抑郁症? 还是说,他是为了陆沉? 此时此刻,就算是为了陆沉,傅司寒也不敢再说什么话刺激他。 一阵锥心的痛席卷了他的骨髓,让他有些手忙脚乱,“你……你别哭。” 他今天来,不是想惹哭池白晚的。 池白晚隔着眼前的朦胧泪雾,怔怔地看傅司寒,他知道自己的狼狈,但他已经不在乎:“寒哥,我懦弱,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今天晚上,我们俩被媒体拍的一清二楚,你了解,今晚过去,明天我还有没有机会继续当演员都不好说,如果你可怜可怜我,就别再出现了。” 傅司寒的脸色变得更加难过了。 话一说完,门就被人打开,助理闫芳带着温予潇有说有笑的开了门,温予潇的笑意还没有消散,在看见他们俩的那一刻,脸上霎时间变得非常好看。 “傅总?” 温予潇换上了丝绒西装,看起来是刚参加完晚宴回来,一身的温暖酒气,几步走过来,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 温予潇被这场面震撼到了。 闫芳更是懵逼,“池哥,这是有人抢劫来了?这位是……” 温予潇把闫芳推到身后,高大的身躯挡在小助理身前,“你出去,把门关上,别让那些媒体偷拍到了。” 池白晚深深呼吸一口气,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浑身没力气。 温予潇已经看见了一身的陈伤,看见了他哭的一塌糊涂,碍于情面,他不好和傅司寒撕破脸,虽然在池白晚这件事上,他们俩针锋相对的时候不算少。 作为前途无量的影帝,温予潇在意形象,但如今的地位和实力,让他也不至于谄媚于大资本。 “傅总,为难一个小演员,恐怕不是光彩的事,更何况,他都哭成那个样子了,你都不心疼的吗?” 傅司寒恢复了一贯的冷漠,直起身来,“你和他住在一起?” 温予潇不加掩饰,甚至若笑非笑地直言:“是啊,接下来我们俩有部同性电影要拍,提前加深一下感情接触,有问题吗?” 傅司寒忍着火,闭上眼睛,“别拍了,多少违约金,我给你付。” “不行。” 被子里窝成一团的池白晚这个时候冒出头来,他拿着傅司寒的打火机,一把火点燃了那张拍立得照片。 美丽的照片化为灰烬,他漂亮却怔然通红的眼眸亲眼看着自己的笑容化为灰烬,心里拧成了一股绳,疼的他无法呼吸,浑身血管疼。 他颤抖着手拧开药瓶,倒出来几颗就咽了下去。 傅司寒竟然不知道先阻止哪件事比较好,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件事同时发生,一个也无法阻拦。 傅司寒看着他惨白的脸,笑的比哭还要难看。 “那是我的工作,就算我拍GV都和你没有关系。” 傅司寒被他怼了一句,本来火气就大,看见池白晚烧了照片更是一阵慌乱,心里一软,放缓了声音道:“没关系,你烧了我们可以再拍,这么多年,你要什么我没给你?一张照片算得了什么?一部电影又算得了什么?你喜欢,我就捧你一个人,只要你答应我,和我重新来过。” 他的语气像是再哄一个布娃娃,看似真诚,实则透露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池白晚听得出来,傅司寒根本就没真的把这事放心里。 池白晚早能猜到,也不为所动,迟缓地摇了摇头,“你给我的,是小猫小狗一样的关爱。” 我给你的,是我仅有的属于自己的东西。 傅司寒自认,好声好气劝了他这么久,不仅一点用没有,他几时遭受过这种打击? 他从小到大,要什么没有?何曾这么低三下四求过人?还屡屡被拒绝,甚至是当着他人的面,被曾经一只手就能掐死的金丝雀这番威胁? 池白晚抱住自己,“你走吧。” 你再不走,我真的会把自己都烧了。 傅司寒忍了又忍,无法再忍,他不能真的把池白晚怎么样,他只能冷冷地穿好衣服离开,路过温予潇时,被他可恨的笑容刺到了眼睛。 “你要是敢上了他,后果自负。” 池白晚也听见了这句话,浑身一抖,没有动。 傅司寒还是舍不得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双脚像是灌了铅,让他抬不起来不想走,却偏偏没有容身的地方。 温予潇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差不多平视着傅司寒,眼里难得有几分认真:“他睡了你五年,也该换换口味了。” 第28章 我明天再来 温予潇说话也是不留情面, 傅司寒听了,站在原地,像是被当头给了一盆冷水, 冻得他心头火起。 向来高高在上的傅司寒脸色苍白,在那份俊美之中平添了一份心碎。 因为池白晚没有向着他说话, 只是死气沉沉地窝在被子里, 一动也不动。 甚至能看得出来,他在被子里的身体一直在发抖, 像是被吓的,也像是盼望傅司寒赶紧走。 金丝雀胆子小,得哄着才对。 傅司寒有些后悔。 傅司寒久久没有动作, 甚至有些后悔刚才发了脾气,心中的情绪很快冲上了大脑,心脏疼的时候,连手都是微微发麻的。 明明来之前心里想的好好的, 是要把他带回家,过回曾经无忧无虑的日子, 和自己回到从前那么温柔甜蜜。 他想看见金丝雀的笑,天真的,可爱的,永远抬着头仰望他的。 可事实给了他狠狠一棍棒,敲打在他的脊背上, 让傅司寒几乎难以呼吸。 他眼眶微热,酸涩堵住了喉咙, 紧紧攥住了拳头。 池白晚在用尽全身力气拒绝他, 明白的表示自己不愿再做金丝雀, 不愿再和自己重新开始。 傅司寒知道今夜他必须离开, 否则,池白晚会更恨他。 “我明天再来。” 傅司寒留下这样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温予潇很绅士地关上门,走到池白晚床边坐下,把手从被窝里钻进去,抓住了他的手,“真睡着了?” 果然,纤长,笔直,冰凉,还湿淋淋的,大概是刚抹过眼泪,无声的哭了一场。 “没有。”池白晚声音闷闷的,带着浓厚的鼻音。 温予潇心里也不太好受,往常只在电影里拍摄过虐心的情绪,现实生活中,他完全没有体会过这样难过的心情。 他的爸妈有文化有素养,是圈子里有名的模范夫妻,从小教他人要自强,自爱,学会爱人,也学会被爱。 长大后,因为优越的外貌,追求他的人排起长队,他完全不需要考虑如何哄人,恋爱对他来说是一种享受,怎么会心痛? 温予潇大概明白,池白晚和傅司寒两个人之间的彼此折磨,让两个人全都痛苦不堪。 可偏偏难舍难分,纠缠不清。 温予潇不介意在这个时候横插一脚。 “晚晚,把头露出来让我看看,是不是又哭了?” 温予潇的语气很低沉温柔,像他的手一样温暖。 池白晚却不打算让温予潇看见他的脸,别扭的说:“潇哥,你走吧,我要睡了,刚才谢谢你帮我解围,否则……” 否则他不介意再死一次。 温予潇笑了笑,“你还记得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吗?” “嗯。”池白晚当然记得。 可是,他已经提不起来力气去回应其他人的感情了,他被傅司寒伤的太深,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可我会让别人失望的。” 温予潇把他的被子掀下来,露出那双哭的让人心碎的桃花眼,红通通的像是小兔子,嘴唇被咬破了,可见忍得多辛苦。 温予潇心中一顿,突然不知如何开口。 他好像被这份悲伤和绝望带到了地狱里,隔着那双眼睛,他看见了池白晚的心,千疮百孔,百感交集。 “晚晚,我没告诉过你,其实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很喜欢你。” 池白晚瞪大了眼睛。 温予潇接着说:“你可以尝试着接受我吗?我说真的,不是为了拍戏培养感情,刘导也没有让我和你住在一起,但你要是愿意敞开心扉,接受另一份爱,我可以给你不一样的感受,至少,我不会让你哭的这么伤心。” 池白晚没有料到温予潇会在此刻表白。 听着他真心实意的话语,剖白自己的心,心中却是一片死寂。 他无力地垂下眼睛,“潇哥,我已经和傅司寒睡过五年,我……没你想的那么单纯。” “你是个好人,我没有骂你,但你还是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也许有一天我就会突然消失……我已经无法直视自己的人生了,这五年我活的一塌糊涂,不想再牵连你。” 温予潇摸着他的额头,感觉到一手的冷汗,心里更是一疼。 “我不会让你消失,我说到做到,别拒绝我,让我喜欢你。” 说完,一贯不喜欢表露感情的温予潇居然脸红了。 他的外表看起来英俊帅气,桀骜潇洒,面对任何人的时候都游刃有余。 这甚至是他第一次追求一个人,还是用这么直白的方式,直接说出喜欢。 而对方是个惹人心疼的金丝雀,傻乎乎爱一个人五年——五年,池白晚几乎把所有都给了傅司寒,结果只换来一身伤。 温予潇想要疼爱他的想法愈加愈烈,在这种强烈的冲动下,他低头亲了一下池白晚的脸颊,惹得池白晚浑身僵硬,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 温予潇也只是浅尝辄止,“你放心,在得到你的允许之前,我不会强迫你,恋爱要你情我愿才快乐。另外,我确实没和别人做过,可能不能让你很满意,如果有那么一天你愿意接受我,希望……你别嫌弃。” 温予潇几乎把所有脸皮都扔在池白晚这里了,说完这些话,他的脸已经红成了一片绯色,耳垂比脸还红,他咳了咳:“你早点休息,我在外面陪你,省的他再回来。” 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池白晚瑟缩了一下,看着温予潇给他掖了掖被角,俯身抱了他一下,“晚安。” “晚安……” 池白晚哭的疲惫,困意上来,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一早,温予潇已经不见,而桌面上出现了一台新手机,已经调试完毕。 池白晚拿起来,看见封面是温予潇,不由得苦笑一下。 温予潇在他微信里留下一句话,“我去和刘导商量新电影剧本台词的事,小芳我带走了,不用你操心,准备下个礼拜进组的行李就好。” 言外之意是希望池白晚能缓解一下情绪,否则,把情绪带到剧组里就不好了。 池白晚不知道怎么回他,只能干巴巴地打了一句:“谢谢,潇哥。” 温予潇回的很快,“好好调整心情,我在剧组等你来。” 池白晚回复了一个笑脸。 “笃笃笃——” “请问池先生您醒了吗?您昨晚预约的客房服务已经到时间了,我们来给您送早餐。” 池白晚记得自己没有预约过,而且,对方怎么把时间点掐的这么准,知道他一定会八点醒? 桌面上还有小芳留下来的零食,这个新助理和他不熟,但是办事很牢靠,过台词之类的事都可以信任他。 他慢吞吞地走过去开门,看见外面居然排了好几辆餐车,高高吊起的镀金顶上拴着几枚金貔貅,盛放的菜色更是精美无比。 这不像是池白晚舍得花钱付费的东西。 池白晚刚起,声音很低,“我没有叫过,你们送错房间了吧?” 经理一脸温和:“您确实没叫过,是我们总裁特意吩咐的,这些都是昨夜从全球各地运来的新鲜食材,根据您的口味,叫主厨特意做的,我们的厨师们来自世界各地,不知道手艺是否符合您的口味,所以,特意做了些调整,希望您喜欢。” 池白晚一时无话。 经理叫服务生们把餐车都推过来,一样一样送进他的房间,池白晚就在门边那么看着,心里大概猜得到,这家五星级酒店又是傅司寒的产业了。 池白晚钝钝的想,傅司寒的财力和权力属实强大,他觉得自己好像如来佛手心的孙悟空,翻不出去,而且他还没有大圣那般本领。 好在他的抑郁症只在晚上表现严重,白天就好很多,至少现在他的心绪很平静。 侍应生们走后,池白晚的肚子就开始叫,他只好坐过去,开始吃饭。 他确实饿了,桌上的菜都是他的口味,尤其是那道黑松露奶油汤,喝进胃里的时候,很温暖。 食物确实会让人心情变好。 今天的天气是最近难得的大晴天,阳光撒在房间里,在空气中扬起细碎的灰尘。 他决定出门走走,慢腾腾的穿牛仔裤,上身搭了一件灰色羊绒衫,软绵绵的,在初冬这个季节很合适。 只不过,池白晚的门外一直有人等着伺候他,见他推门出来,忙跟上来:“池先生,我们总裁吩咐过,给您换一件套房,位置在顶层,附带小花园和观景台,您看,我现在叫人搬行李可以吗?” 侍应生一脸殷勤,生怕得罪了他的模样。 池白晚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他们害怕丢工作,也不好为难他们,就点头同意了。 侍应生果然一直在道谢,可能是心理压力过大,生怕池白晚不好伺候,给他们苦头吃。 池白晚没说什么,坐了客梯下楼,结果在一楼大堂看见了傅司寒,额心就是一紧。 傅司寒照旧是西装革履,俊美的犹如冰冷的雕塑,只是见到池白晚来了之后,表情就消融了几分冰雪之意。 他生的很好看,睫毛又密又长,高挺的鼻梁笔直一道,宽肩窄腰大长腿,不管出现在哪里都极其惹人注目,多么昂贵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只能给他那张矜贵的脸做陪衬。 对了,昨晚他就说过,今天会来找自己。 第29章 到底是谁闹?(修) 此时此刻, 傅司寒的发丝有些狼狈,不像他一贯工整的模样,几丝乱发散在他额前, 眼眸却一下子亮了起来。 自从池白晚下电梯的瞬间,他的眼睛就完全离不开了。 傅司寒主动站起身走过来, 想去拉池白晚的手,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自然。 池白晚沉浸在昨晚的可怕回忆里,头皮一紧, 把手往口袋里一插:“傅总好。” 傅司寒的手停在半空中,五指抓了个空。 整个大堂里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傅司寒从未有过尴尬的时刻, 他脸色不好,只能捏了捏手指,收了回去。 尽管那双手在一瞬间有些颤抖,但他的脸上仍旧毫无破绽, 冷冽而完美,“别和我这么生疏, 我等了你很久。” 池白晚听见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嘶哑中有点疲惫,不知道是不是一夜没睡。 池白晚很冷漠:“和我有什么关系。” 十八岁的池白晚会带着傅司寒回到房间里,让他抱着,充当大型玩偶, 一边给他唱安眠曲一边陪他睡觉,把他当成缺乏人爱的幼稚男人。 现在想想, 太傻了, 也太可笑。 傅司寒不缺人爱, 他就是被娇纵坏了, 天真的以为失去的还可以挽回。 池白晚轻轻叹出一口气,“否则我该怎么叫您呢?我们之间已经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尽管您不承认情人关系的消失,但我欠您的那些钱都给叶助理打过去了,我们两清了。” 傅司寒听见「两清」这两个字的时候,不耐地扯了扯领带:“我不缺你的钱,等下我让叶健给你打回去。” 池白晚仍旧固执的摇头:“你不要就拿去救济孤儿院,要不,扔海里?” “别说了。”傅司寒蹙眉,他头疼,他不想听见「海」这个字,池白晚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他不想和池白晚发火,对池白晚的那份愧疚让他一直忍着自己的脾气,从昨天到现在,池白晚已经做了很多、也说了很多完全超出情人身份的话,傅司寒没有计较,也仅仅因为愧疚。 并且,他一夜未眠,就坐在酒店一楼,眼睛都不敢闭,等着池白晚醒来。 他怕这一夜池白晚不声不响就离开,这次万一再离开,他真的再也找不到池白晚。 直到清晨,温予潇匆匆走下电梯,说明池白晚还留在房间里,傅司寒才放下心。 同时,一种无法言明的妒忌之火在他心里熊熊燃烧,却在看见池白晚的那一刹那,全都转化为了一种求而不得的苦涩和疯狂。 如今的池白晚有一头乖软的漂白的头发,灰色绒衫让他的气质更加温和,一低头时,额前的碎发显得他愈发清冷,他的脸有些苍白,轻抿着嘴唇,连唇色都是淡淡的。 可他一点都不开心,这让傅司寒揪着心的难受,昨天晚上说完那些话,他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好像又伤害到了金丝雀。 尤其是当他靠近池白晚一步时,池白晚就本能地后退了一步躲他。 那副对他避之不及的模样深深地伤到了他的心,因为池白晚连装都懒得装。 傅司寒压着心里的火,努力平静地去问他,“今天你有时间吗?” “我很忙,没时间。”池白晚整理袖口,话说完就往酒店大门走。 傅司寒却拉着他的衣袖,修长的手曲起来,拇指和食指捏着他的衣角,动作强硬,但他的态度却没那么强硬。 “你……”傅司寒发现自己的嗓子哽住了,只能清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今天可以陪我回家吗?晚上有个聚会,我希望你能陪我去。” 池白晚这才微微抬头,望着他的眼睛,眼神却很空洞:“你去找方淼陪你,他肯定很乐意被你带在身边示爱,我们已经结束了,你还要我说几遍?” 傅司寒的心又被他狠狠割了一刀,薄唇轻抿,狭长眼眸中满是被误解后的愠怒,“那晚我答应爸去见他,就是为了和方家合作生意,我不想娶他。” “不用和我解释,和我有什么关系?”池白晚温柔的笑了笑,尽管这笑容堪称残忍。 傅司寒说过,他这辈子不会结婚,麻烦。 他甚至把池白晚送给他的对戒戴在狗脖子上,这样的人,怎么会和谁结婚? 傅司寒深呼吸一口气:“我是说过这些话,但是都过去了。池白晚,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气,我不怪你,从前那些不讲道理的话你当我没说过,给我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池白晚苦笑,心里有几分受伤,坚硬的说道:“别耍我了,傅总,看在我们爱过一场的份上,好聚好散,别逼我了,我好疼。” 傅司寒被他的话甩的呼吸急促,心脏突然一疼,连带着一整条胳膊都开始发麻。 金丝雀又在说疼。 傅司寒闭了闭眼睛,尽量放柔了声音,抬起手,伸出小指,“这是我们交往第一年,你送我的戒指,我把它从你床底下的小盒子里拿出来了,你没扔,不也说明你还没忘?何必嘴硬?” 他嘴硬?池白晚闻言,心中一阵酸楚,另外,一种被羞辱的愤怒漫上心头。 傅司寒的尾指戴着一枚精巧的铂金戒指,因为手型大小有区别,池白晚戴在无名指上的圈口只能戴在傅司寒的尾指上。 那曾是他送的,傅司寒不要的垃圾货。 池白晚轻声说:“是啊,傅总,我承认,我爱你爱到骨子里,傻逼了很久很久,但那是从前。” 池白晚慢慢抬手,握住了傅司寒的手,这一个主动碰触动作让傅司寒有些愣住。 可池白晚的另一只手捏住了那枚戒指,坚定地把它摘了下来。 他想把戒指抛到一边的垃圾桶里去,想了想,还是收回了口袋里:“谢谢你把戒指还我。” 池白晚在口袋里攥着那枚戒指,紧紧的,硌到他的手指发疼,发麻:“现在这戒指和你没有关系了,我也收回我曾经想和你结婚的话,以后,你爱娶谁就娶谁,爱和谁上﹉床就和谁上﹉床,我都不介意。” 傅司寒闻言突然慌了,从口袋里想拉出池白晚的手,被他狠狠甩开:“够了,傅总,放我走。” 话音刚落,池白晚就踉跄了一下。 天气转寒的太快,他一动气,贫血又犯了。 “别走。”池白晚很快被傅司寒紧紧抱在怀里。 这双手臂温暖而有力,从前,被他抱着强行做﹉爱的时候很多,大多数时间,池白晚都是在哭在叫,很少体会过拥抱的温情。 这种温情,居然在死过一次之后才有。 酒店的转门被客人转开了,他们好奇的看着拥抱着的这对人,尽管气氛不算好,但实在是赏心悦目,于是人人路过都会驻足。 傅司寒收紧了手臂,“你是不是头晕,我记得你贫血。” 池白晚皱了下眉,推拒他:“我没贫血,我很好,用不着你关心。” 傅司寒不管他的抗拒,直接打横把他抱起来,“让我抱着你回去,我保证不会对你怎么样,待在我身边,咱们回家好好说会儿话,不吵了。” 傅司寒知道,不管他怎么和池白晚争吵,想挽回池白晚的心也已经很难很难。 但他的金丝雀一直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只要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他一定会回心转意,重新爱上自己。 明明昨晚的言语之间还记得他们在床﹉上缠﹉绵的过往,知道他不喜欢﹉戴﹉套,说了纵容他的话。 说明,池白晚心里还是有他的。 哄哄就好了。 “你要多少钱?”池白晚慢慢说道,“说个数,我给。” 傅司寒一愣,几乎没听明白。 池白晚头晕到闭眼,没有再挣扎,“我们是陌生人,傅总,陌生人做好事,我必须给钱。” 傅司寒心头火腾的一下冒起来,紧抿双唇,“你乖一点,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心情也不好,别再闹了。” “我闹?”池白晚难以置信,“傅总,你说错了吧?你自己看看,我们俩到底是谁在闹?” 傅司寒被他吼了一句,重重吐气,“行,算我闹,算我不懂事,你别动,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池白晚已经没话好讲,一直挣扎:“我不去,我再也不去医院了,你放开我。” 他越挣扎,傅司寒抱他的力气越重,紧紧勒着他:“那就不去,我们回家,把医生叫家里来看。” 池白晚咬着嘴唇,“我不看医生!你还要我说几遍!” 傅司寒又被他劈头盖脸吼了一通,当着这么多酒店客人的面,他的面子都要丢尽了,只能咬着牙说:“那就回家睡觉,我陪你。” 大堂里的所有人都在偷偷拍他们的照片,池白晚挣扎的也更厉害,“你还要不要脸!” 池白晚终于跳了下去,刚跑没两步就被傅司寒抓住了手腕,强制的转过来,又给抱了起来。 “你给我滚!” 池白晚锤他,揍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傅司寒不为所动。 傅司寒铁了心不让他跑,大步抱着人走出酒店,把软乎乎闹脾气的池白晚塞进车里,车门关上,上锁,池白晚根本逃不掉。 池白晚怒气冲冲的坐在副驾驶,傅司寒从另一侧坐回驾驶位,心满意足地俯身给他系上安全带。 池白晚躲,躲不开。 “你瘦了,最近没有好好吃饭吗?”傅司寒上下打量他,“你的腰和腿也更细了,是故意减肥的?” 池白晚被安全带绑着,躲又躲不开,被他这么一误解,心里更酸。 什么故意的?他现在浑身上下没一块健康地方,吃什么都不长肉,怪他? 从前不是常说,胖了就不好看了吗?会招他讨厌。 “我就是瘦了。”池白晚低着头,因为贫血,无精打采的,“没减肥。” 见池白晚终于不再对他冷脸冷言,尽管知道那是贫血带来的病理反应,傅司寒紧绷的弦仍旧有一丝舒缓,还好还好,池白晚没有时刻讨厌他,他现在还拥有池白晚。 “今天晚上想吃什么?我叫人给你做?昨天晚上来不及准备更多,我叫人空运了不少食材,都运回老宅了。” 他的声音很温柔,前所未有的温柔。 仿佛只要池白晚在身边,昨夜那个焦躁偏执又疯狂的男人就会完全掩盖在水面之下。 “傅总,你不觉得你的关心来的太晚了吗?”池白晚把头靠在枕垫上,望着窗外快速飞逝的景色,“从前都是我上赶着对你好,现在我不爱你了,你倒是反过头来对我好,你就喜欢看着我被你折磨的痛不欲生是吗?” “你非得看着我死了一遍之后,再把我抓回来重新粘在一起,这样很有成就感吗?” 傅司寒虽然在开车,但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偏执。 “对不起,我想给你道歉。”傅司寒淡淡道,“和你分开的这半年,对我来说就是隔了一辈子那么长。” “别把我推得太远,我想你了。” 池白晚闭上眼睛,任由雾气肆虐。 说什么想他了。 撒谎精。 第30章 恶心(修) 打破这份寂静的是小芳的电话, 池白晚一接起来差点被震碎耳膜。 小芳:“我的栾哥你是不是疯啦!你知不知道你在罗斯酒店那一幕上热搜了?!现在公司公关都忙的不行,你马上要拍那部电影本来就是同性题材,你又卡开机关头来这么一出??我的哥, 你真是优秀啊!你是自带流量体质啊!!托你的福,咱们电影现在赚足了眼球!” 池白晚用了几秒钟接受这个消息, 紧接着瞳孔微缩, 电话都没挂,直接打开社交平台。 果然挂在最新热搜的那条就是#新声代演员栾愈疑似恋爱# 什么叫疑似恋爱? 池白晚耐着哐哐的心跳点进去看。 他本以为要看到的是一边倒的骂声, 没想到—— 【我看到了什么?他们有钱人玩的都这么花的吗?喜欢谁就直接抢?】 【咱们就是说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霸总追妻火葬场?】 【我不差那点流量,我要看他俩干什么去了!】 【楼上嗑cp嗑傻了?没看出来栾愈不乐意?】 【刚拍几部戏就飘了?这是风险艺人吗?】 池白晚翻不下去了, 反倒是一旁开车的傅司寒停在红灯前,瞥了一眼池白晚的手机。 池白晚不想让他看,将手机拿起来搁到耳边,轻声道:“疯子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小芳显然深受刺激, “那你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和——啊!” 小芳貌似才想起来池白晚被傅司寒带走了,马上挂了电话, 发了条微信过来:【注意别被潜规则了,保护好你的屁股,被干了给我打电话QAQ】 池白晚完全没料到闫芳已经门儿清到这个程度,怔怔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直到傅司寒施以关注。 “在和谁说话?” 池白晚唰的一下脸都红了, 把手机关掉塞进口袋,有意无意躲闪他的视线, “和你没关系。” 虽然是硬邦邦的语气, 到底是底气不足, 语调甚至有些羞涩。 傅司寒琢磨不明白, 于是当他开到傅家祖宅四合院门口的时候,停了车,却没开车门。 傅司寒点燃一支烟,夹在两指中间静静看它燃着,没吸,嗓音低沉又疲倦:“我们聊聊。” 池白晚感觉到傅司寒的紧绷,他自己同样心里悲凉,也许商场上有很多人盼不得一夜千金求傅司寒和他聊,但那一定不包括池白晚。 池白晚紧了紧嗓子,他受不了烟雾,而且他发现傅司寒换了一款烟,不再是富春山居,而是小佛手,对他来说味道不甚讨喜。 “聊什么?傅总,从前你从没和我说过这句话,你,不是最不喜欢我多话吗。” 池白晚静静地看着窗外:“你不是说,只要在床﹉上多话就好了吗。” 池白晚说的含蓄,但傅司寒却在听见他声音的一刹那回过神,很快将烟熄灭了。 “我知道,从前有很多事我做的不够好,不够体贴你,从今以后,你不喜欢我哪里,我都可以改。” 池白晚干脆不看他,“我不喜欢的东西很多,最不喜欢你,你能消失吗?别来烦我。” 傅司寒喉咙里有很明显的呼吸声,似乎压着心里的疼。 他的池白晚,不该是这个态度对他。 车窗外斑驳的树影被风吹晃,傅司寒想起曾在认识池白晚之后,在他学校外注视他的那一幕。 那是一个烟火气息很浓重的老式街道,老到傅司寒不得不换一辆平平无奇的车藏匿起来。 红墙青瓦,市井长巷,少年们背着书包从校门口鱼贯而出,拧开冰汽水大快朵颐,勾肩搭背的打闹着。 池白晚不一样。 他孤独的走在最后面,彼时时光来到农历五月,学校外的梨花树开的正好,一簇簇洁白的小花被风吹落,落在少年单薄的肩头。 少年的面容很温柔,他捻起花,扬在空中,轻轻一笑。 阳光落在他脸庞上,锁骨上,伶仃的手腕上,那一天刚好是夏至。 随着夏天一同到来的,还有傅司寒初次的怦然心动。 傅司寒望着眼前的池白晚,忽然之间,恍如隔世。 他伸出右手,盖在池白晚的左手上,握住的时候,几乎有点无奈:“白晚……” 对不起三个字,背后是五年被辜负的时光。 傅司寒是真心实意想把池白晚哄回来,因为他真的不明白自己的心。 他明明那么爱池白晚,可他无法控制自己去伤害对方,他觉得自己陷入了某种魔咒,不停的打着爱的名义伤害池白晚,其实背地里是他狂热的占有欲和偏执欲,让他对任何一种池白晚溜出他视线的可能性都感到惊慌失措。 池白晚只是垂下眼眸,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兀自走了下去。 傅司寒反应过来,追出去的时候,池白晚已经走了一段距离。 傅司寒蹙眉,“你等等!” 池白晚停在四合院门口,望向雍容古典的大门,他的身影比起少年时愈发单薄,好像一个不留神,傅司寒就再也抓不住他。 池白晚站在门口,回头望他。 傅司寒在一瞬间屏住呼吸。 他突然害怕极了。 这个角度,和当时池白晚站在邮轮上回眸一眼,往自己胸口插刀一模一样。 最不愿意回忆起的片段反复上演,让傅司寒神情恍惚,甚至贫血的池白晚脸色苍白,像极了那晚被冰凉海风吹打的面庞,眼眸没有一丝光芒。 一夜的疲惫都无法冲散惊悚的恐惧。 傅司寒走过去,从背后搂住他的腰,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心中更是窒息般的痛苦。 池白晚真的没有减肥,他是真的消瘦,减肥是饿不出来这种身型的。 傅司寒:“这是你第一次来我家,你得跟着我进去,否则,爷爷会很不满意你。” 傅司寒低下头,下颌轻轻搁在他的颈窝上,那里的皮肤很温暖,很细腻,也是傅司寒目前为止仅仅能够及到的距离。 池白晚冷漠着脸不为所动,像个木偶,也许,这陌生的地方,不再信任的人,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浑身战栗。 池白晚:“你爷爷满意与否我不在乎,是你带我回来的,傅总,你该知道我现在是个病人,脑子不正常。” 傅司寒看见他垂下眼帘拿出药瓶,抖着手拧开,要吃药。 傅司寒拦下他,夺过药瓶,看了一眼,是一种陌生的药,法国产,治疗抑郁症。 “还我。”池白晚轻声道。 傅司寒不给他,“你抑郁多久了?” 池白晚轻轻道,“你猜?” 傅司寒不用猜,“五年。” 池白晚慢腾腾地拿出药,吃了。 傅司寒不知道说什么,以往他会用钱解决一切问题,可现在,他遇上一个最不爱钱的人。 他只能把池白晚紧紧抱在怀里。 两个人严丝合缝贴在一起,池白晚颇有些无奈:“傅总,这里没有人,做出这幅样子给谁看?” “我想和你说,那天,我也跳进了海里。”傅司寒回忆起这段,语气就很艰难,挣扎着说道:“我……我可能死了一次,现在的我,可能是重生的人。” 池白晚静静听着,也不觉得意外,“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傅司寒「嗯」了一声,池白晚木然说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别的时空,我做你的情人不是我所愿,你信吗?” 空气变得很安静,傅司寒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我去过你长大的孤儿院,我知道你的事情,什么都查不出来,前几年……我一直以为是凌家抹去了你的资料。” 池白晚歪着头,不明白:“我的资料很简单,我父母已经去世,他们安睡在烈士陵园里,这么多年每年清明我都会去祭拜,只不过你从来没在意过。” 傅司寒见他这样子,心里天真的少年与此重合,但他真的没印象,“你什么时候去的?” 池白晚静静看着他,“凌晨去,清晨回,然后给你做饭,这五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傅司寒脑子很乱,他感觉自己像是一辆脱轨的列车,脑子变得混沌,和池白晚的曾经一点一滴回到心头。 他脑袋里好像有钟狠狠敲响,没错,是这样,池白晚经常整夜整夜不睡觉,借口通常是看书,看电影,然后自己一个人躲去书房,原来都是去了墓园。 那么黑那么诡异的地方,他居然一个人晚上去,还瞒着自己。 傅司寒厌恶任何被欺瞒的感觉:“你怎么不告诉我?” 池白晚冷淡地垂下眼帘,“和你说,你会让我去吗?第二天还不是要我待在家里脱光衣服被你上?你忘了,你通常会在清明节过后的第二天休息,哪也不去,让我伺候你一整天。” 傅司寒终于回想起来,怪不得每到那个时候池白晚都很疲惫,但他又没在意过情人的感受,当然不记在心上。 因为池白晚真的很爱他。 池白晚在每个节日都精心准备玫瑰花,池白晚在他睡着时偷拍照片压在日记里,池白晚每天为他整理西装领带,温柔笑着叫他早点回来…… 傅司寒:“今年的清明节我陪你去。” 池白晚听完,脸色没有缓和,反而更冷,“不用了,我已经觉得很对不起他们,如果被他们看见我没有上学,给你当情人睡了五年,可能会气的从坟墓里爬出来。” 池白晚很后悔,他不该告诉傅司寒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否则不会激出他这么多话。 听着烦心,恶心。 傅司寒双眼更红了,“你有必要这么倔吗?现在是我在求你,池白晚,你看清楚。” “我看的很清楚,我也很荣幸,但我不接受。”池白晚整理衣角,声音温柔低哑,“还有,我们俩没关系,没必要离的那么近。” 傅司寒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池白晚可能随时掉头就走,他不能再计划他们的矛盾了,池白晚讨厌他,恨他。 安静了一会儿,傅司寒才低声道:“你知道惹恼我没有好处,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池白晚苦笑一声:“傅总,我太了解你了,你只是短暂的冷静,从来不曾说过服软的话,可就算是话说的再好听,你也是条栓不住的疯狗,随时乱咬人,只要一点点刺激,就会无法自控的发起疯,你要我怎么服从你?你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傅司寒被他说的话震惊到难以置信,神色愈发冰冷,声音低沉的好像堕入深渊:“池白晚,是我今天太惯着你了。” 傅司寒强行拉着他的手,硬是把他牵进了四合院。 池白晚的脚踝还没好,可傅司寒不打算走慢点。 池白晚咬着嘴唇不肯示弱。 四合院里热热闹闹,下人们忙的不亦乐乎,院子里,傅家人齐聚一堂,还有霍家,凌家,甚至是……南城地产的方家人。 他们看见面无表情的傅司寒拉着金丝雀的时候,整座大宅子鸦雀无声。 第31章 你变了(修) 傅司寒拉他实在是用力。 不知道是不是脑供血不足, 池白晚觉得恶心头晕,想吐,伴随着阵阵眩晕感, 一晃就觉得脑浆成了八宝粥。 他一直没找到时间去医院问楚澜医生,这是抑郁症的症状, 还是他沉船后的陈伤。 池白晚想, 他应该趁着还没进组,找时间去看个病, 但他和楚澜不熟,这事还是得拜托霍觉搭个线。 池白晚故意不配合傅司寒,走得很慢, 身体弱受不住风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不想站在傅司寒身边,他厌恶至极。 可是傅司寒固执地牵着他走过去, 修长宽大的手完全把他包裹住。 池白晚拒绝被这份新鲜的、虚伪的记忆覆盖曾经不堪的回忆。 他决绝地把手抽了出来。 眼前的人不少于三十个,这不仅是一场简单的聚会, 看起来带着某种傅司寒不肯说明的目的,是上流社会的社交场。 “小寒,你别告诉我,他就是你的情人,我没记错的话, 他已经死在海里了。”傅耘坐在雕龙红木椅上,眯着眼睛, 极具威严的面容阴晴不定。 池白晚被傅司寒拉到身后, 英挺的身躯挡住别人的视线, 疏离又冷漠, 这个明显保护欲的动作惹得傅耘不快,重重搁下手中茶杯,发出瓷器的刺耳碰撞声。 傅耘语气森然:“你什么意思?怕我对他下手?” “爷爷,不是你想的那样,这里面有很大的误会。”傅司寒语气平静,“我先带他上楼洗澡,换件衣服。”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傅耘望着傅司寒,这位新家主正把一脸拒绝的金丝雀往楼上抱。 还是托着头和脚打横抱上去的。 傅耘眉心紧拧,“傅松,你儿子为了个男人失心疯了,你知不知道他把人找回来了?” “爸,我和周炎都不清楚司寒怎么做到的。”傅松矮下身蹲在傅耘身前,“他什么事都不和我们说,从小就孤僻。” 傅耘静默几秒,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你和周炎应该反省自己,怎么和小寒关系相处的这么差,还不如一个情人待他体贴。” 傅松低下头,周炎拉着他的肩膀把他抻起来,低声道:“爸,这孩子从小就冷漠,您看在眼里的,他想要的东西费尽心机也要得到,您忘了,他十六岁那年回国看您,替您弥补了一个棘手的财务漏洞,目的是希望您把那笔钱挪到他的账上。” 闻言,傅耘抬头,望向一贯不喜多言的周炎:“原来你知道,没错,那笔钱我送给了他,当做奖励,毕竟你和傅松待他很差。” “我从未遮掩过对他的厌恶。”周炎的声音很轻,“虽然我讨厌情人这类的关系,但我更不喜欢傅司寒。” 傅耘心里很清楚,“准确的说,是你们都怕他。尤其是你和周炎,你们从小把他扔在国外,不管他的死活,也没爱过他,他们亲手捏造了冷漠薄情的小寒,不能怪他沉溺于温柔乡。” 几人之间的交流并不愉快,方淼推着霍老太太的轮椅走过来,“霍奶奶想来和您说话。” 老一辈之间很熟识,傅耘和善地望着霍老太太,转过头语气就严肃了一些:“方淼,刚才那个人,你看见了吧?” 方淼谨小慎微的点点头,“我听说过他,叫池白晚,是跟在寒哥身边的小情人。他现在化名栾愈,是一名演员,今天……还和寒哥上了热搜。”声音越来越小。 “是啊,这就是我家这一辈的掌权人,你要是想嫁,就嫁他。”傅耘喝了一口茶,把小青柑放在茶杯里。 方淼脸憋的通红,“算、算了吧,傅爷爷,我可不敢嫁给他……我看他和池白晚貌似旧情未了,池白晚又不太喜欢寒哥,他们之间好复杂。” 霍老太太也拿起茶杯喝茶,吹了口热气慢悠悠地说:“我们已经老了,我只记得我孙子霍觉从海里救过一个人,也许就是他。年轻人啊,一吵架就寻死,我年轻时候也这么冲动。” 傅耘想起什么,耳朵微红,他扭头看着二楼拐角,若有所思道:“来个人去楼上盯着,别让他们出事。” —— 池白晚被傅司寒拉进浴室,放了一浴缸的热水,傅司寒半跪下来,调试水温,整洁的黑西装沾湿了,显得有些狼狈。 “过来,我帮你洗。”傅司寒直接要来拉他。 “傅总,请你出去。”池白晚态度很淡漠,“我自己洗。” 傅司寒想起什么,那张染了冰霜的脸有一瞬间的愣怔,他缓缓起身,脚底打滑,却把池白晚上衣的拉链打开:“上次见你,你浑身都是伤,让我看看你的伤好了没有。” “都好了,没好的地方也不给你看。”池白晚冷冷说道,回手把傅司寒往外推,奈何他根本推不动这座冰山。 冰山不走,蹙着眉心执意要看他洗澡。 池白晚无奈认了,当着傅司寒的面,朝着镜子的方向自己脱衣服,镜子被阳光照射,傅司寒站在他身后,隐匿在一片黑暗里。 彼时,午后炙热的阳光顺着窗户和窗帘的缝隙撒进来,不仅照在镜子上,也照在池白晚光洁白皙的躯体上。 他细微的绒毛发白,腰窝被阳光照出了深深的暗影,那两窝凹陷刚好可以掐住,眼睛顺着再往下看去,是一条…… 傅司寒感觉自己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难以从池白晚身上移开视线,不止是曲线的美好,更是直白地看到池白晚身上的淤伤。 从前就是这样,池白晚皮肤薄,毛细血管多,身上总是莫名其妙出现淤伤,以前当做催情的情趣,现在傅司寒只觉得无比的心疼。 那一点点愧疚好像又卷土重来了。 傅司寒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干涩:“这都是那次从岛上落水之后伤的吗?” 池白晚低头,把热水淋在身上,傅司寒是见过的,在会所玩的那天,傅司寒以为他是栾愈,没有帮他解围,那个时候就应当看过他的伤。 池白晚不回答,把傅司寒当空气。 傅司寒有些不悦。 六个月不见,当着池白晚的面,他很可耻地有了感觉,不过,傅司寒自虐一般的不去管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池白晚洗澡,任由欲望肆虐泛滥成灾,无法纾解。 他总不能一见面就像个禽兽一样抓着池白晚做一顿。 池白晚也看见了他的变化,心里更后悔被他看着洗澡,又撵不走,这澡越洗越烦躁。 洗完之后,池白晚换上干净的散发着洗涤剂味道的衣服,抬脚就想下楼。 傅司寒从架子上拿着吹风机拦住他:“先吹头发。” 池白晚被他按住肩膀坐下,早就调好的热风吹过他的头发,池白晚感觉傅司寒的手按摩着自己的头皮,力道舒缓,细致入微。 唯独按到一个地方的时候,池白晚嘶了一声。 那地方可能是楚澜所说的脑部淤血肿块的地方。 傅司寒动作很快停下,“按疼你了?” 池白晚抿着嘴唇,低头垂下眼帘,“要吹就快吹。” 傅司寒不语,看在池白晚有病的份上,他忍了。 吹过头发,池白晚又被傅司寒牵娃娃一样攥着手牵到楼下去。 不存在任何意外,只要有傅司寒的聚会,他一定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所有人都想知道他要做什么,想和他搭话的人比傅耘都多,往常,叶健助理会替他挡,今天,他身边只有池白晚。 大部分认识傅司寒的人都清楚池白晚的存在,傅大少爷虽然对金丝雀很好,可不像今天这样宠爱。 简直是当成了眼珠子,一直拴在身边,哪都不让走。 傅家旁支的表弟傅子琛走过来,“大哥,最近公司怎么样?” 傅司寒冷淡的点头,“有事直说。” 傅子琛一笑,“大哥,我还真有事,不小,有个三流小演员缠上我了,能不能让九叔帮个忙,吓唬他一下让他别来烦我?” 傅司寒并没立刻同意,他狭长的眼眸斜睨池白晚一眼,后者正慢吞吞地挑选心仪的食物。 鹅肝,梅子冻,奶油汤,海参…… “大哥?”傅子琛又喊他。 傅司寒这才转眼看他,双手交叉搁在桌面上。 傅子琛极有眼色地绕过去给他捏肩,“大哥,我就是玩玩,你也不想让咱们家出丑闻吧,玩明星之类的……大哥,求你啦。” 傅司寒冷声道:“傅子琛,你第几次了?上次从看守所里捞你,你说的不再犯,现在呢?” 傅子琛挠头:“可我又没结婚,交朋友怎么了?是他非得要我负责,又不能怀孕……” 傅司寒戾气渐重:“闭嘴,让老九给你办。” 傅子琛欢快的「诶」了一声,“大哥,那就是小嫂子?长得真漂亮,你眼光不错,比那个三流明星还好看……” 傅司寒不再多言:“滚。” 傅子琛马上就离开了,傅司寒望着池白晚的侧脸,满腔情愫难忍。 他现在就想把池白晚拉到无人的角落里亲他,哄他,让他赶紧回到自己身边,像一开始那样。 他起身,尝试着靠池白晚近一点。 池白晚不动声色地撤开,没有激烈的动作,只是淡淡的、肉眼可见的拒绝,很温柔地在别人眼里给他留了一丝情面。 却残忍的在他心里开了一道伤。 —— 聚会结束后,客人并没有很快散开,他们三三两两聚作一团,表面的平静在傅司寒离开的一刹那被打破。 人人都在议论傅司寒和池白晚。 他们猜此时此刻两个人去了哪里。 池白晚被傅司寒带去小花园,抱起来搁在花架子上,池白晚在花丛里低头垂眸看他,低语里满是嘲讽:“傅总,你要在这和我做﹉爱?您不觉得失礼吗?” 不仅失礼,而且不可理喻。 傅司寒食指勾着他的衣领让他低下头来,自己抬头亲在他下颌上,“你在我眼前晃,怎么让我不想你?” “想什么?想不带﹉套,还是想强﹉制上﹉我?”池白晚问他。 傅司寒听见这些字眼,头次觉得刺耳:“够了。” 池白晚面无表情地说:“是吗?这才几句话,傅总就受不了了吗?” “你变了。”傅司寒执拗道。 “哪里变了?”池白晚冷冷淡淡的回答他,“没有围着围裙撅着屁﹉股挨你艹,没有在大雨天被你撵出去捡房卡,没在这个时候主动亲你,你不习惯吗?” 傅司寒薄唇紧抿,一双摄人心魂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池白晚轻坦道:“希望你习惯,傅总,以后,我都这么说。” 这句话傅司寒说过,池白晚原封不动还给他。 第32章 别叫我小嫂子(修) 傅司寒愣住, 攥着池白晚的袖子不知所措。 原来他说过那样的话吗?这么多年池白晚逆来顺受,原来心里这么不乐意吗…… 他没想过。 一瞬间他又想起池白晚胳膊上的点滴针眼,皮肤上的缝针, 新旧伤口叠加,完好的皮肤下青﹉紫的血肉早疼痛了千万遍。 傅司寒握住池白晚的脚踝, 那里冰凉一片, 怎么揉搓都不会变热,因为那是块死肉, 用刀割都不会疼。 傅司寒低下头,难忍呼吸中撕裂的痛感,他几乎把额头磕在池白晚膝盖上, 头皮发紧,眼眶发酸。 刚刚对池白晚的态度是不是又过火了?不该那么冒进的亲他下颌的…… 可他到底该怎么样才算合格?他真的好想触碰池白晚。 对,一定是因为池白晚还在气头上,不管他做什么都是错。 —— 今夜客人们走的早, 明天是股市开盘日,都回去盯盘了, 他们为利来,为利散,不过是在走之前,特意同傅司寒道过别。 傅耘并不介意傅司寒压在他头上,换句话说, 这正是傅耘想要的局面,一辈一辈本该如此传承, 他素来满意傅司寒的手段与心机, 而且老天爷如他所愿, 把这些都隔辈传给了傅司寒。 只不过, 他看见傅司寒和池白晚从后花园里出来之后,神色不佳。 傅司寒一杯一杯同客人们喝酒,淡漠的聊着天。 池白晚则坐在圆桌旁小口吃东西,动作迟缓,表情无神。 傅耘想起那夜格拉图岛,池白晚被傅司寒逼着跳sex dance,那时候虽然不情愿,人是打开的。 不像现在,像只紧紧闭合的蚌,任谁也撬不开他的心门。 午夜十一点,傅耘特意叫老管家把池白晚留下,早早叫佣人关了院门。 “傅爷爷,我想回家,不想留宿在这,我恋床。”池白晚的声音谦和有礼貌,不卑不亢的,“这里也没有我的房间,我睡不着。” “怎么没有?小寒的房间就是你的房间,来了我们家,你就别太客气了,客随主便。” 傅耘话虽如此,表情并不客气,带着老一辈上位者特有的强势和宽容,用不容抗拒的温和语调说出来。 池白晚和五年前大不相同,但他必须承认,在傅耘面前,谁都不敢放肆。 “那好吧,谢谢爷爷。”池白晚轻声同意了。 被他叫爷爷的感觉不算坏,以前只知道他是傅司寒的情人,一接触之下,觉得还不错。 傅耘在心里给池白晚加了一分,低头望了一眼腕表,“你先去洗漱睡觉,小寒,你留下,我有事和你说。” 傅司寒站在池白晚身侧半臂远的距离,眉眼很是冷淡,表情一丝变化也无,淡淡的「好」了一声,又去看池白晚,眼神像烧热的铁。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傅司寒此刻的欲求不满,傅耘大概知道了两个人刚才去干了什么。 池白晚没有理,让佣人领着他,穿过聚会中的热闹人群,来到房门口,“池先生,这里是少爷的卧房,每次回家他都住在这里。” 池白晚皱着眉头,不太情愿地问:“还有别的空房吗?” 佣人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有,但既然老爷子发话,您就得住这。” 傅子琛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是啊,老爷子的话就是圣旨,在这个家,啊不,在整座上城,除了我大哥敢不听他的,其他人啊,没戏。” “是吗……我……” 突然间,池白晚揉了揉太阳穴,咬着下嘴唇,有点站不稳,身体往后倒去—— 傅子琛懵了,身体比头脑反应快,上前一步搂住他:“小嫂子,你想让我死直说!可别这么栽赃陷害我啊!我哥要是看着了,我去……你没事吧?!” 池白晚迷迷糊糊的知道,傅子琛一脚踹开门,把自己抱进了傅司寒的卧室,死命掐他人中:“小嫂子?小嫂子!” 池白晚的头像被人拿一把锤子往脑壳里凿钢钉那么疼,咚咚咚的,迫使他大口呼吸,揪着衣领蜷成一团,像只虾,缓了好一会儿才能睁开眼睛。 一睁开眼,火辣辣的眼泪遮蔽视线,他整个身体都没了力气,双手双脚都在发麻,嘴唇发木,经络痉挛颤抖,心口突突直跳,心率直逼临界值。 这是他苏醒以来第一次失去意识,完全没有征兆。 很久之后。 “我没事……”池白晚有气无力地从床上爬起来,抹了一把嘴角,还好,血腥味只是在口腔里,没真的吐出来,那就太可怕了。 傅子琛还是不信,长眉拧着,这眉毛简直是傅家人标配,“你这什么病弱身子?我哥他知不知道你动不动就抽风?” 池白晚缓着呼吸,从地上捡起手机,吹吹灰,放在床头。 刚才疼的太厉害,手上没有力气,把手机摔下去了。 “你哥知道。”池白晚撒了个谎,毕竟这事儿自己也是才发现,他不想让傅子琛去多嘴,索性敷衍他几句了事。 “哦。”傅子琛果然不再追问,他一屁股坐到池白晚床边,两条腿交叠在一起,“小嫂子,我……” “别叫我小嫂子。”池白晚淡淡说,“我和你哥没关系,就只是睡过。” 傅子琛闻言,被池白晚强作镇定却濒临崩溃的眼神惹得心里直犯嘀咕。 池白晚轻轻靠在床头,肢体软的抬不起来,整个人身子歪着,连眼神都是空洞迷茫的,“你有事没事?没事出去吧。” 傅子琛想问他是不是真有什么大病,可被池白晚抬眸时温柔却疏离的眼神压住了话茬。 “其实,我有事。”傅子琛硬生生从喉咙里挤出话来,“我知道哥喜欢你,不喜欢方淼,你能不能劝哥,别同意联姻?” 说这话的时候,傅子琛心里很忐忑,他说不出为什么,池白晚看起来面颊苍白还有冷汗,手指软垂在被面上,温柔深情的桃花眼垂着没有神采,脖颈也弯下去,好像承载不起头的重量。 傅子琛只是个不太精通人情世故的富家子,他单纯觉得,池白晚不舒服。 池白晚闷闷的声音从下颌处传来,听起来很厌倦,避之不及,犹如避火:“你哥怎么样是他的事,我管不着。” 傅子琛吃了个闭门羹,再想说点什么,池白晚已经没了声息,好似睡了过去。 傅子琛叹了下他的鼻息,好在还活着,松了口气,退出门外。 —— 与此同时,老四合院的地下室。 傅司寒坐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两边分开,手里捏着一摞照片,上面都是池白晚,背景是罗斯酒店那一间客房,照片很清晰,都是池白晚的裸﹉照。 傅司寒面如沉水,把那摞照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傅耘看不下去了,空手夺过照片扔到桌面上,声音严厉:“看十多遍了,那么迷人晚上回屋自己看!” 傅耘唯独夺不过一张字条照片。 【改头换面当明星?想的美,他池白晚就是一条狗,贱狗,给根好吃的骨头屁股就撅起来了!我知道你喜欢他,我要他替你付出代价!傅司寒,你有福气,你毁了我一辈子,这仇我要你的情人报!】 傅司寒看不出这笔迹是谁的,每一个字都是各类字体打印出来贴上去的,把照片给了傅耘。 傅耘:“小寒,这么多年,你的生意越做越大,在外面惹得仇家也越来越多,已经波及到了旁人。” 傅耘抬手示意人把照片扔进壁炉里烧毁,望着火焰并没回头看他,声音低沉:“你来之前,这包照片就被丢在了家门口,送照片的人知道你的行踪,你已经陷入了被动,这有悖于我们家的家训。” 傅司寒没说话,许久之后,他才回答:“我知道,我自己去领罚。” 傅耘苍老却锐利的眼神越过火光,试图从傅司寒脸上看出破绽。 但是没有,傅司寒很淡定,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火堆把那叠照片烤成灰烬,将一双手伸过去烤火。 傅耘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往后仰躺在扶手椅上,“那你打算怎么办?你的酒店一旦被爆出有私藏摄像机,那么你无法向顾客交待,酒店必须关门。” 傅司寒静默地看着火壁炉,那缕温暖烧热了他的手,却没钻进他的心,他只是垂下眼帘,望着发红的指尖,“我要他付出代价。” 傅耘探过身子,探究地望向他的侧脸:“想搞你的人不少,搞那孩子的……你知道是谁?” 傅司寒眼神如冰,橘红的火在他脸颊上映出暗影,长睫毛遮盖眼睑,显得安静俊美。 “不管是谁,都不能毁了池白晚。”傅司寒说,“他是我的人,他要什么我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满足他,现在他想当明星,我会叫人帮他铺路。” 傅耘望着傅司寒陷入沉思中,他的表情好像很挣扎,很痛苦,像是回忆起了不堪回首的事情,傅耘第一次见他有这种表情。 隔着火光,他觉得傅司寒的面容变了一些,有些细节和从前很不相同,一样俊美,不一样的是气场。 傅司寒变得更像生活在凡尘俗世中的人,他也有了忧心烦躁的琐事,能扰乱他的情思。 傅耘看事情一针见血,说话也不喜弯弯绕绕,他起身欲离去,佣人馋着他,临走前,傅耘拍了拍傅司寒的肩膀,“小寒,对他好一点,我知道五年前你们之间的事,亲手毁了他的人……就是你,你不让他上学,叫老九他们把一个孩子的未来都堵死了,现在他如你所愿做了你的情人,你就该对他好一点。” 傅司寒突然之间难以呼吸,低下头,宽阔坚挺的肩膀线条微微颤抖,傅耘感受到了,但他没有安慰傅司寒,而是抚平自己唐装的一角,留下一句话,“我曾体会过对一个人求而不得,最后也没能抓住她。假设这是一份没有希望的爱情,我不希望你难以自拔。放开他,对你们都好。你是傅家这一辈最优秀的继承人,别被纠缠不清的情感蒙蔽了双眼,如果他不能做一个合格的情人,你就放了他。” 傅司寒没回答,傅耘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他已经很老了,熬夜让一个年旬近八十的老人很疲劳,他拄着拐杖,没要人搀扶,自己离开了地下室,不知要去哪里坐一会儿。 到了他那个年纪,包括生与死,什么都看得开,傅司寒相信傅耘是真心在说这些忠告,可傅司寒还没老到那个程度,他放不了手,他只要一想到那几个梦,就心痛到双手攥拳浑身酸痛。 他梦见自己站在池白晚的墓碑前,疯子一样把他的骨灰刨出来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说,你死了都是我的。 他梦见自己死后和池白晚合墓而眠,天空降下雷暴将二人劈开,墓碑一分为二,无声诉说着凄凉和嘲讽。 傅司寒频繁梦见这两个场景,聪明如他,已经想到这可能是前世未死的结局,如果他没有跟池白晚跳海,他就会永永远远失去池白晚。 照照片那个人非常清楚池白晚是个演员,他也清楚罗斯酒店是傅司寒的产业,他明目张胆寻仇,就在傅司寒眼皮子底下作案。 那个人通过摄像头,到底拍到了池白晚多少照片和视频? 那个人见过池白晚窝在被窝里安睡,见过他笨手笨脚的换衣服,见过他独自吞药痛苦浑身难受,见过他…… 傅司寒一想到这里,对这个蓄意报复他,却半途把仇恨转移到池白晚身上的人恨入骨髓。 傅司寒极少极少动气,他的冷漠足以让他叱咤商圈,每一次生气都是给大众留口舌,给自己留隐患的定时炸弹…… 因此,傅司寒整理好情绪,又往壁炉里添了一把火。 尽管他的手指都在战栗,每根神经都在叫嚣——不要忍耐,不要压抑,去告诉池白晚你有多生气,有多想要宣誓所有权,在他全身上下印满你的痕迹,所有觊觎他的人都该粉身碎骨!你不是最不顾一切后果的人吗? 傅司寒和自己的内心一直在作斗争,但他也在犹豫。 傅司寒觉得可笑,正清当年遭遇了多少次严重的危机,哪次他没有力挽狂澜?一没裁员,二没求爷爷告奶奶给别人下跪,所有经济下滑的损失他都挽回的明明白白,毫无漏洞,怎么偏到了池白晚身上,一切决定都变得那么艰难? 一只金丝雀,他怎么就这么倔? 傅司寒起身,他要去看看池白晚。 就算是池白晚现在不想和他在一起,但是从一开始池白晚就是被他强行握在手心里的金丝雀,因此,傅司寒对他的态度也不算太意外。 况且,池白晚因为他受过伤,跳了海,傅司寒心里的愧疚足够让他再容忍池白晚好一阵子。 眼下,傅司寒只想闻他衣服上的味道,想把他搂在臂弯里让他舒服的窝起来。 他没骗池白晚,他是真的想他了。 —— 傅子琛一直留在池白晚门前没走,看见傅司寒姗姗来迟,像是看见了救星,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大哥,你可算出来了!老爷子没为难你吧?我看他脸色阴沉一天了,也就看见你的时候表情好了一点。” 傅司寒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手指贴在裤线上,被傅子琛拽出来,搁在手心里攥着,可怜巴巴的,“大哥,我问你一件事,你是不是真不想娶方淼?” 傅司寒垂眸冷冷看着傅子琛晃他的胳膊,眼神像只渴望爱情的小狗,他眼睛一眯,“你想和他结婚?” 傅子琛点点头,“是啊,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我好喜欢他,我们俩竹马之交,你总得给我个机会追他吧?刚才我问小嫂子了,他说……” 傅司寒眉心一蹙,“说什么了?” 傅子琛头往后一梗,“大哥,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别人在想什么了?” 傅司寒等他回答。 傅子琛忙接上话头:“我小嫂子说,你娶不娶方淼都和他没关系。” 傅司寒攥拳,望着房门没说话。 傅子琛想说,你要不进去看看他,他好像头疼的很严重。 不过傅子琛一寻思,这个时候要是说了,傅司寒可能会把小嫂子头疼晕倒这事赖在他头上,他求着傅司寒的事不少,不好在这关头惹恼他。 “他在里面吗?”傅司寒低声问。 傅子琛打趣:“现在不叫「喂」,叫「他」了?” 傅司寒蹙眉:“我什么时候叫过「喂」?” 傅子琛掰着手指头,煞有其事地数:“你从前叫他,「喂」叫过好几次,「过来」叫的次数最多,白晚……就叫过一次,刚认识的时候叫过。就连我都记得,大哥,你这记性真差。” 傅司寒紧抿双唇,没再和傅子琛搭茬,而是轻力压下门把手,推开门走进卧室。 第33章 你睡觉了? 池白晚睡的不安宁, 因此,傅司寒一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就醒了。 池白晚头昏脑涨,只瞥了他一眼就冷漠地转过身去。 然而, 那股熟悉的木质香水味越靠越近,只剩下半米距离。 傅司寒拉过他床边凳子, 坐下, 握着他的肩膀把他扳了过来。 傅司寒:“又闹脾气了?” 池白晚擦擦眼角的眼泪,刚才他做了个噩梦, 不知不觉哭了。 池白晚轻轻皱着眉头,拨开他的手,身子一拧要下床。 傅司寒把他按回被子里, “去哪?” 池白晚的头一下子撞在枕头上,后脑勺顿时火辣辣的疼,不由得脾气上来。 他紧抿嘴唇:“去没有你的地方。” 傅司寒刚把他带回身边,且得哄着, 就没和他生气,“乖, 赶紧睡觉,别说气话。” 池白晚哪里还睡得着,刚好,头疼的症状好了一点,趁着功夫还有力气离开, 他起身就走。 傅司寒见留不住他,火又起来, 一把拉住他, 力气很大:“大半夜的, 你又作什么?出去了走丢了怎么办?你又不认识路, 这么晚了,别闹了!” “我不会走丢,我叫出租车送我,不劳傅总费心。”池白晚咬着嘴唇,铁了心要走,用尽吃奶的力气挣开。 他一把拽开门,正好撞见徘徊着的傅子琛,脚步一顿。 傅子琛一脸惊悚:“小嫂……啊不是,你们俩吵架了?” “没你的事。”傅司寒冷声道:“滚一边去。” 转过头来,傅司寒的语气冷漠中透着疲惫:“这么晚哪来的出租车?别闹了,闹了一天你不觉得累吗?你现在怎么这么大的脾气?” “我一直都这么大脾气。”池白晚轻轻的垂下眼眉,“你从未了解我,就别给我下定论。” 池白晚匆匆离开,推开大门,他再也不想回来这里。 不管怎么说,傅家人都未曾喜欢过他,不管是十八岁傻乎乎的少年,还是二十三岁死里逃生的青年。 他在傅家人眼里永远是那么不堪,肮脏,不值一提。 池白晚对傅耘的印象不算好,曾经傅司寒被傅耘按在祠堂里抽鞭子,用竹节棍敲腿,那种狠毒完全不是今天装出来的那么善良和蔼。 傅家人都是疯狗,野狼,不惹急了都会咬人。 池白晚只是个小喽啰,他没那么多命能浪费,他要离傅家人越远越好。 深夜出门当然打不到车,尤其是傅家四合院这种偏僻的地方。 池白晚又没有车,只好给人打电话求助。 “喂?陆医生?” 那边,陆沉的声音很明亮,“怎么了?” 池白晚松了口气:“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我知道你这个时间都在复盘案例,没有睡觉……我想问你……可以让我去你公寓住一晚上吗?我会付钱的。” 陆沉先是沉默了一下,“是你前男友又来为难你了吗?没关系,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 池白晚心里感激,把定位发给他,然后一路小跑去了稍微辨识度高一点的道路上。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一辆悍马飞速开过来。 池白晚愣住了,直到陆沉把车窗降下来,对他招手:“愣着做什么?外面的气温有零下五度,你再冻感冒了,快上车。” 池白晚赶紧坐进去,陆沉的车里吹着暖风,开着音乐,在寒冷的夜晚很安然。 池白晚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陆医生,我……” “不用和我解释,谁没有点过往,这方面我都很尊重病人的隐私。”陆沉一边开车,一边说道:“我只是没想到,你前男友居然是傅司寒。” 池白晚浑身一僵,缓缓扭过头看他:“你……你怎么……” 陆沉深邃的脸庞在路灯的照射下显得愈发英俊,目光沉静,说话有条不紊。 “怎么认识他?整个上城谁不认识他?我在国外留学时还见过这人,就是没说过话。” 说到这,陆沉面色不好,“第一句话居然问我他妈的是谁,我从没见过素质这么低的人类。” 池白晚默默想着,当初楚澜把陆沉介绍给自己当心理医生的时候,没提陆沉的背景。 如今看来,也是个富家子无疑了。 池白晚对富家子有恐惧症,因此,他和陆沉一路无话。 陆沉开车非常快,和傅司寒一般无二,大概都是开惯了跑车的人,对于车速的要求非常高。 池白晚下车的时候晕头转向,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疼。 陆沉敏锐地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搀着他,“是不是你头部的淤血压迫神经了?” 池白晚脸色苍白,无力地摇头。 陆沉见状便干脆把他抱起来,池白晚惊了,“陆医生,算了,我自己走……” 陆沉叹了口气,“你叫一个医生放任病人自己走路,不觉得强人所难吗?” 池白晚只能妥协了,陆沉把他抱进自己的公寓楼。 他用面部指纹解锁,里面是一间标准的单身男性公寓楼,干净整洁没有杂物,入眼是一张很大的书桌,陆沉就在这里分析病例。 陆沉把他放到一间没人住过的空房间,“我这里有新的洗漱用品,你可以暂时住下,正好,面对面的心理疏导更有效果。” 陆沉看起来优雅大方,为人正直,尤其笑起来的样子很迷人,很有书卷气,尽管他的身材很有攻击性,但他却给人很温和的感觉。 陆沉笑了笑:“我还有些工作没有做完,就不打扰你了,栾先生,晚安。” 陆沉很有礼貌的退出了房间。 身体陷在柔软的大床里,让池白晚很容易就睡着了。 —— 傅家四合院。 傅子琛心惊肉跳地看着傅司寒,他大哥这张脸属实是可怕至极,冰冷凝霜,眉眼之间的暴戾之气呼之欲出。 傅子琛上次见到他这模样,还是他大刀阔斧的并购了三家公司,把几个老董事长逼得痛哭流涕,恨不得跳楼。 傅子琛小心翼翼:“大哥,你真的不去追?现在外面这么冷,他就穿了那么一件单薄的衣服,身体还不舒服,你——” “他哪不舒服?”傅司寒冷眼望着四合院门,“跑的那么快,像只活兔子。傅子琛,不该管的闲事不要管,滚回去睡你的觉。” “诶。”傅子琛只好应了一声,他可不想引火烧身。 虽然小嫂子的头疼看起来很严重,既然他哥他知道的情况下,那他这个做表弟的没必要多嘴。 但傅子琛还是很有良心的提醒了一句,“大哥,床头吵架床尾和,别和我小嫂子置气,他年纪小,才二十三吧?正是任性的时候,要我看,他有点过于成熟了,特别能吃苦,我二十三的时候要不把房盖掀开我都不姓傅!他就算是搁在娱乐圈里那也是不可多得的明日之星,你……” 傅子琛见傅司寒没搭理他,自讨了个没趣,只好转身走了。 傅司寒回了卧室,躺下,看着外面的天,阴沉着脸不说话。 半晌,他闭了闭眼睛,揪起池白晚睡过的被单搁到鼻底,闻了一下,是最熟悉的香味。 这间卧室里,到处都是池白晚的味道。 傅司寒想不出,为什么池白晚仅仅在卧室里待了一会儿,就让他这么心烦意乱。 傅司寒忍着火,给池白晚打电话。 那边很久才接,声音迷迷糊糊的,“喂?” 傅司寒皱眉:“你睡觉了?你在哪睡觉呢?” 池白晚沉默了好几秒,然后挂了电话。 傅司寒愣了许久,把手机从耳朵边拿过来,望着那短短的10秒的通话时长,攥着手机的手都白到发青。 傅司寒猛的从床上坐起来,穿衣服,拿起车钥匙就离开了卧室。 半路有路过的佣人问他要去哪,都被他的眼神吓走了。 傅司寒上了车,关车门的时候非常大力的甩上。 这种档次的宾利不需要这么狠的关门动作,但傅司寒已经气到脸色苍白。 他打火启动了车,给油开上了大道。 夜里很凉,他却打开了窗,凉风吹着他的脸庞,倒车镜里,那张俊美的脸阴鸷到可怕。 他冷脸开着开车,双眸结冰,突然一拳砸上方向盘,车猛然发出刺耳的鸣笛声,车身一个趔趄,「哐当」一声擦边撞上了相向而行的一辆宝马。 傅司寒猛一脚刹车停了下来。 对方下车就骂:“你他妈的有病找死啊!” 傅司寒正在气头上,一个眼神瞥过去,对方很明显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你撞人你还有理了?你跟谁耍横呢?你给我下车!” 傅司寒没工夫和别人白扯,拿出钱包,冷冷说道:“要多少?” 对方又愣了,因为傅司寒数也没数拿出了一摞钱,丢到车窗外,一句话都没解释,直接开车离开。 对方的宝马就刮掉了漆,哪值得了这么多钱? 倒车镜里,车主忙捡起来,动作很欢快。 傅司寒不在乎,他要知道池白晚在哪。 他戴上蓝牙耳机,拨通了老九的电话,老九的态度则是很恭敬:“少爷。” 傅司寒开门见山:“帮我查栾愈的定位。” 老九知道栾愈就是池白晚了,答应的痛快。 过了一会儿,电话又拨过来,老九的语气很为难,也很犹豫:“少爷,栾愈先生的手机换过,不是从前那台,追踪不到了。” 傅司寒愠怒,但没有责怪老九:“我知道了。” 傅司寒一只手搁到车玻璃框上,手指蜷曲着搁到脸颊一侧,沉默不语。 衬衫下他的手臂被冷风吹的冰凉,也比不上心里的火大,烧的他快要失去理智。 他现在才发现,原来他忍受不了池白晚一点点的忤逆。 这个从他十八岁起就亲手捏造的完美情人变了,变成了一个陌生的样子。 傅司寒克制了很久,忍着他,让着他,结果是什么?还不是他妈的蹬鼻子上脸不听话?半夜说跑就跑,合着给他那些好脸色他一点都不往心里去? 傅司寒一路猛踩油门把车开到霍觉公司楼下,嘉世传媒的大门紧锁着,谁都不给开,傅司寒再生气也得在外面等。 对外,池白晚用了假身份,不熟悉他的人都只认为他是栾愈。 傅司寒再想像那个雨夜一样找他也不可能,除非拿着画像去找。 傅司寒越想越烦燥,坐在霍觉公司落下,殊不知时间流逝。 —— 池白晚睡得很好,空前的好,醒来时浑身充满了力气,头疼的症状也好多了。 他掀开被子下床,发现床边摆好了拖鞋,尺码刚好是41。 只是眼圈酸胀,昨晚流的眼泪太多,他用力揉着,试图让浮肿消一点。 他的大脑正在重新运转,他看见外面明媚的阳光,感觉又是美好的一天。 昨晚他甚至没吃安眠药,所有的思绪都乖乖听话没有闹。 所有的原因归根结底绕开了三个字,「傅司寒」。 只是他刷牙的时候看见了一条未读短信,居然是简笠医生的。 【小池,我是简笠。你男朋友生病了,重感冒意识不清醒,在我这里住院,傅叔和炎姨都来不了,我们医院护工也紧缺,你能来照顾他一下吗?】 池白晚打算不回,但是为了防止简笠烦他,还是回了一条:“不能。” 作者有话说: 前面几章的剧情深挖之后有所修改,字数增加了一些,不耽误订阅阅读,耽误大家时间实在抱歉QAQ; 感谢在2022-09-22 20:35:38-2022-09-24 15:16: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奥利奥、恶龙勇士 2个;风声、火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容渊 5瓶;清溪 3瓶;"奶茶要全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陆沉是谁? 陆沉敲门, 见他醒了便推门进屋。 陆沉端着一杯温水搁在他的床头柜上,“昨晚三点多才到我家,我还以为你要睡个懒觉。” 他的个子大概有187, 戴着金丝边的眼镜,人显得沉静如水, 坐在桌边也很高, 笑着双手交叉看向池白晚。 池白晚洗漱完毕,和陆沉在桌边坐下, 很不好意思的拿出手机:“陆医生,昨晚打搅你了,平白无故住你的房子……这样, 就当我昨晚临时租的,我付你房费……” 陆沉按住他准备转账的手,轻笑了一声,声音很是愉悦:“见外了是不是?叫我陆沉就行。另外, 我要你的钱干什么?你愿意住几天就住几天,要是实在过意不去, 就请我吃顿饭。” 池白晚眨了眨眼睛,难得笑了一下,陆沉看他笑容,微微愣住。 “那正好,我会的东西不多, 做饭刚好算一样,今天我去买菜, 晚上做些好吃的……哦对, 把楚澜医生也叫来, 我还没感谢他救我。” 陆沉给他倒热水续杯, 闻言,摇头:“楚澜是医生,救人是天职,你不用太感激,而且他那人懒得要死,不知道给不给你这个面子。” 池白晚用热水杯暖手:“楚医生人很好,我一直没腾出时间来。我还有一周左右就要开始拍戏了,这几天可能都要住你这里,陆医生,麻烦了……” 陆沉一笑:“客气,我今天有时间,咱们一起去市场,我认识一家龙虾店的老板,物美价廉。” 池白晚笑笑点头。 吃过早饭,陆沉载他去北城区最大的综合市场,看着简单,里面每天都有最新鲜的高质量食材,是上城最大的农贸市场。 陆沉对待他这辆悍马一点都不精心,随意停在海鲜卡车旁边,下车的同时理了理衬衫的袖扣。 他英俊的脸在这海腥味四溢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但他并不嫌弃,像是总来这里。 陆沉:“这地上都是水,小心裤脚。” 池白晚跳下车,“嗯。” 陆沉和池白晚往市场里走,两个人边走边看海鲜食材,陆沉个子高,没看路,和一个男人不小心撞了个满怀。 “没事吧?”陆沉扶他一下,语气很沉稳。 “没。”男人抱歉的点点头,准备离开,一低头却愣在原地,五秒之后陆沉离开他都没回过神。 他同伴追过来,“老苏,你走那么快干什么?给大少爷买补品而已,你至于这么邀功吗?” “我邀功个屁,你看看那不是陆家的二少爷陆沉吗?”男人示意陆沉的背影,“他手上那块表全球就那么一块,路易莫奈特,私人订制的,编号L009,你眼瞎了认不出来?” 同伴愣住:“还真是!我在网上见过这块表的新闻照片……陆家的生意不一直在北美的吗?怎么他们家二少爷是回国了?” 老苏一撇嘴:“那谁知道,反正这陆家在国外混的好,钱多的是,可在国内没有权力,光有钱又有什么用?” …… 池白晚看见一只巨大龙虾,眼睛睁大:“老板,这龙虾多少钱?” 老板笑眯眯的:“九千八。” 池白晚正打量这只龙虾,陆沉却拿出卡:“能刷吗老板?” 老板眉开眼笑:“能能能,帅哥这么大方,我这里有几只章鱼,一起赠送给你。” 池白晚有点心疼钱,虽然他见过钱,但真花出去也是咋舌:“陆沉,不看看其他商铺的龙虾吗?” 老板不乐意了:“小帅哥,我家的龙虾你满市场比较,有比我还好的我白送给你!” 陆沉曲着手指搁到唇边笑了起来:“没事,别人家有好的我们再买。” 池白晚只好接过老板递来的龙虾袋,有点不好意思,“一会儿我买,你别再抢着买单了。” 陆沉点头好脾气地接过塑料袋,两人继续往前面逛去。 “橘子吃吗?”陆沉指着水果区那边的摊子,“这品种很甜。” 池白晚一想起橘子就想吐,勉强苦笑着摇头:“我不喜欢吃橘子,恶心。” —— 傅司寒躺在医院里扎吊瓶,一边打电话交流公司事宜,一边冷着脸敲电脑,速度飞快,看的简笠心慌。 简笠:“傅大少爷,你至不至于这么拼命?你再打字快一点针头就要甩掉了!你今天早上五点就把我叫来医院,坦白交代,昨天晚上去哪浪了?还得了重感冒?你说我是不是得夸你有病了知道看医生?” 傅司寒只顾着处理事情,做完了之后,顺手从桌子上拿过一只橘子,自己剥了。 简笠看着这橘子就有话要说:“傅大少爷,按理来说,你这圈朋友里就咱俩关系最好,那我就有话直说了,你知不知道你的小情人不能吃橘子?” 傅司寒原本沉寂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抬头看他:“你说什么?” 简笠被他这眼神一盯浑身都哆嗦:“就……就他上次在我这住院,你喂他吃橘子,他那个胃不能吃酸性过多的东西,会恶心呕吐,我以为你知道,故意喂他的。再说他脸色那么差你居然也没发现吗?” 傅司寒回想起那天,登岛前一天。 池白晚吃过橘子后……脸色确实煞白,表情很难看,但想哄自己开心,还是吃了进去。 傅司寒不知道自己是重感冒还是怎么的,眼中酸涩,鼻子堵的要命,沉默着摇头,哑着嗓子说不出话。 与此同时,他心里对池白晚的愧疚又加了一分,却无法冲淡愤怒。 “他跑了。”傅司寒嘶哑着嗓子,“昨天晚上从我家跑的,我现在都不知道他在哪,那么晚,万一出事了,我找谁要人去。” 简笠若有所思:“那可真稀奇!你看看你现在病成这样,他也没来看望你,估计是又被你伤到了吧?” 傅司寒紧抿嘴唇沉默不语,这时病房门被推开,老苏带着老沈拎着一大堆水果进来了,两个魁梧的男人见到傅司寒都收起笑脸,小心翼翼地把水果搁到他床头。 老苏:“少爷,你生病怎么不告诉哥几个?还是听九叔说的,好点了没有?” 傅司寒看着两个傅家的老手下,没什么表情地点头,“嗯。” 老陈:“您……您就自己在这养病?没人陪您?” 傅司寒听出他话里的端倪,斜睨着他:“什么意思直说。” 老陈硬着头皮解释:“我和苏哥在城北综合市场看见了……池先生……他,他和陆家那位陆沉一起买龙虾……我合计不能不告诉您,毕竟你们之间的关系不太一般……” 傅司寒先是皱眉,“陆沉是谁?” 简笠无语:“您是贵人多忘事吧?明秋大饭店的二公子陆沉……啊,他哥你肯定认识,在北美做车企的那个,个子一米七,和他弟弟简直没法比。” 提到这里,傅司寒想起来了,脸色愈发阴沉,伸手就要扒自己针头。 简笠一个飞扑按住他:“我的祖宗诶你要干什么?你去捉奸啊?就你现在这身子骨能打得过陆沉?那家伙就比你矮一点点而已,你不一定能打得过他!” 傅司寒对他罕见的发了火,“松手。” 简笠:“我不!你冷静点,他们现在肯定离开市场了,你现在去就是没头苍蝇找不到的!” 傅司寒压过心里那份冲动,长眸愠怒,“你说得对,池白晚这出了被窝进被窝的人没有底线,那晚我在他手机里见过陆沉,他们俩的关系肯定不简单。” 简笠愣住。 傅司寒给人打电话,冷冷地吩咐人找陆沉的下落,不惜动用任何关系。 晚上六点半,傅司寒从医院走出来,手上还缠着针眼胶带,他不在乎,上车开往了定位中的地点。 —— 陆沉还是把楚澜抓了来吃饭。 楚医生刚做完一台手术,饿得要命,清冷的五官难得出现一点渴望的颜色—— 他望着龙虾眼皮眨也不眨,池白晚笑着把龙虾推过去,上面盖了一层蒜蓉酱,细腻的蒜泥都是亲手捣的,闻得楚澜直咽口水,还有海参鲍鱼之类的,同样香气四溢,让人垂涎欲滴。 楚澜推了推眼镜,神情罕见惊诧:“池先生,你真的没当过厨师吗?手艺真不错。” 池白晚抿着嘴唇笑了笑,“你先尝尝再夸我,我就是随便做做,不喜欢吃也别告诉我,否则我会很伤心。” 楚澜垂眸轻笑,夹了一筷子,嗯了一声。 三个人围坐在桌边,气氛相当融洽,楚澜还带了酒来,用开酒器开了软木塞,“今天我不加班,一起喝点酒,90年的陈窖,口感大概不错。” 陆沉笑笑:“要不是看在小池的面子上,你肯定舍不得,以前和我吃饭你都没贡献出来过,小池,杯子给我,我给你倒。” 池白晚不会喝,从前在夜总会打工的时候生活拮据,每到心里酸楚的时候就喝一点酒,上次喝到昂贵的酒,还是…… 池白晚不想回想那一天,收起思绪,把杯子递给陆沉,让他给自己倒红酒。 酒喝到差不多,楼下却传来刺耳的长鸣笛声,十分不耐烦,起先三个人并没在意,时间一长,邻居就开窗户骂了过去,引起了陆沉的注意。 陆沉挽着袖子,走到窗边打开窗,看着楼下那辆宾利,车里开着暖橘色的灯光,看不清男人的脸,只能看见他苍白修长的手,冷白的肤色在漆黑的方向盘上显得沉寂冷漠,他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方向盘,腕上一块不菲的江诗丹顿看起来很眼熟。 池白晚凑过来,“是出车祸了吗?” 陆沉没说话,楚澜走过来看一眼,啧了一声,“这车牌号很眼熟吗……只怕是不出车祸,要出人祸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22 20:35:38-2022-09-24 20:1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奥利奥、恶龙勇士 2个;火炬、风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容渊 5瓶;清溪 3瓶;"奶茶要全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你去死吧 楚澜说完这句话, 换来的是长达五秒的沉默,然后,陆沉长长吐出一口气:“是傅司寒吧, 我下楼让他走。” 池白晚一阵揪心,望着陆沉, 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傅司寒居然找到了这里, 他是怎么知道的? 一阵震动,陆沉的手机响了, 陆沉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陆沉不明所以的接起来。 “姓陆的,让他下楼找我。”傅司寒声音很冷, “我知道他在你家。” 陆沉挑眉:“傅总,你在命令我吗?我没必要听你的吧?咱们俩八竿子打不着,你在和谁发号施令?” 电话那头傅司寒没有说话,他挂了。 陆沉皱着眉头看通话记录, “这就挂了?” 楚澜摇摇头坐回餐桌旁:“没劲,我还以为他要冲上楼把你抢走呢, 吃饭吃饭。” 池白晚魂不守舍地坐回餐桌旁,陆沉给他夹菜,温声安慰他:“别担心,就算他上楼我也不给他开门,还真把你当他的私人物品了?太自大了。” 楚澜跟着点头, 夹了一筷子龙虾,边嚼边含糊不清地说:“是啊, 就算你不是他的情人, 你是他老婆, 他都没权利这么控制你的行踪, 更何况你俩就是情人,至于吗?” 池白晚一直没说话,闻言抬头,勉强冲着楚澜笑了笑,把另一盘爆炒鱿鱼递给他:“谢谢你替我说话,这么多年从没人对我这么好过。”他真诚的看着楚澜,“谢谢你,楚医生。” 楚澜这人性子清冷,被道谢也只是淡淡点头,不客气地夹了鱿鱼须子吃,“以后就有了,哦对,叫我楚澜,楚医生这三个字我都听出耳茧子了。” 池白晚笑起来,桃花眼弯弯的,嘴角上扬着,低头继续吃饭。 只是,这顿饭再次被一个电话打断,陆沉的手机又想起来,这一次标题是两个字:哥。 陆沉擦擦手接起来,“哥,怎么给我打电话了?你那边才早晨吧?不用开会吗?” 那边:“吃着呢?” 陆沉:“嗯,吃龙虾呢,澳洲的来的,你以前总给我买的那种。” 他哥:“好吃吗?多吃点,以后可能吃不到了。” 陆沉不明白,沉默三秒之后,他哥的咆哮隔着电话传到池白晚耳朵里—— “你他妈的心可真大啊!还知道吃呢?你现在就让那个叫池白晚的人下楼,赶紧的听见没?我他妈一天看不见你就给我惹事是吧?陆沉,别逼我飞回国揍你!” 陆沉耳朵都被震聋了,掏掏耳朵,却没太惊讶:“哥,别动气,没别的事我挂了啊。” 他哥:“小兔崽子你敢挂?你……行,我不骂你,小沉,你听哥的,咱不和姓傅的犟行不行?你不为你自己考虑,我得考虑你啊!我担心你你知不知道?你和爸妈吵了一架就跑回国,国内又没人照拂你,你万一出点什么事你是不是想让我死?弟,你从小到大哪次哥没让着你?这次你就别犟了行不行?” 陆沉眉头一皱,刚想说话,电话就被池白晚夺了过去,对着话筒,态度平静:“您放心,我不会让陆沉出事的。” 他哥:“那个,你这年龄也算我弟弟了,你别多心,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年轻人就是犟——” 池白晚听他说完才挂了电话,起身就穿上外套,陆沉拉住他:“你不用下楼,我哥他就那么一说!我给他打电话……” “别。”池白晚拧开门把手,“我没事。” 他怎么能让这份无名之火转移到旁人头上? 初冬的天气还是很冷的,池白晚拢了拢白色风衣外套,呼出的空气在一瞬间变成朦胧的白雾团。 傅司寒静静地等着他,他隔着车座把副驾驶车门打开,池白晚岿然不动,双手插兜,声音很冷很淡:“傅司寒,你下车,我们谈。” 傅司寒没和他辩驳,兀自下了车,绕过车身站到他面前。 池白晚觉得很累,心里也很酸涩,说不出来的疲倦。 “你来干什么?我们分手了,傅总,你时间很多吗?” 傅司寒个子比他高出一大截,微微低着头,冷漠精致的眉眼盯着他,唇角抿成一条直线,路灯投下他高挑俊朗的影子,和池白晚站在一起竟像一对甜蜜的情侣。 可惜事实上,傅司寒的脸色和冬夜一般:“分手了可以和好,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否则不会一直不理我,躲着我。但你不能不给我改变的机会,之前我做过很多不对的事,以后我会改,前提是你得和我回家,不要再跑了。” 池白晚原本还不理解,越听越是满腔愤恨,眼睛睁大:“我凭什么给你机会?从我跳下去那一刻起,我们就是陌生人了。傅司寒,你站在什么立场上要求我跟你回去?” 傅司寒略微歪头:“那你凭什么不跟我回去?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爱上了别人?所以想遗忘了我们的过去,故意忽视我?” 池白晚被一阵一阵的无力吞没,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嗓音无力的辩驳着:“你瞎说什么?你别太自以为是了,傅司寒,我们结束了,我去哪里是我的自由,和你没关系。” 傅司寒没有太过生气,一是重感冒让他有点累,二是池白晚可能真的爱上了别人,那就更不能生气,把他越推越远。 他挑明:“你爱的是不是陆沉?你不知道陆沉的身份,他没你看起来那么简单。” 池白晚双手在兜里攥拳,咬着牙根,口腔发麻:“傅司寒,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我知道,他哥那通电话是你打的,你威胁他……” 傅司寒点头:“我和陆丰是多年合作伙伴,我承认。” 池白晚感觉自己头晕,撑着力气说:“你要是敢动陆沉,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傅司寒,我知道你做事情心狠,这么多年我也看在眼里,你有什么招数都冲我来,你提出来,我都可以答应你。” 傅司寒望着他那双素来温柔多情的桃花眼,心里一紧,“你知道我对你有愧疚,你这样说了,我就不会对陆沉怎么样,但你知不知道我到底为什么生气?你偶尔耍脾气我都可以接受,但你不能想着离开我,可现在,我只能在你身上看见想要离开的样子,你叫我怎么放心?” 池白晚双眼发花,他的双手扶住车身,整个人都靠在上面,低头不说话…… 可能是他读书少,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绕不过傅司寒了,他现在什么也不想说。 傅司寒走过来,微微弯下身子,苍白冰凉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他的手很宽大,轻松将池白晚的侧脸包在掌心里,就在冷风嗖嗖吹的夜里,看了他许久。 “我一直想告诉你,为什么我会在你最困难、最生不如死的落寞时刻出现在你面前。” 池白晚被他抬着下颌,仰起头,他眼里有细碎的泪光,在冬夜里显得纯粹而美丽,那份温柔的脆弱让傅司寒更加无法放手。 傅司寒压低了声音,似乎他也知道,他即将要说的这段话会让池白晚恨他,但他必须要告诉池白晚。 互相坦诚是重新开始的第一步,他应该把真相告诉池白晚。 “你十八岁那年,我做了很多错事,包括但不限于租下你能租的起的所有房子,让你无处可住。提前打招呼让你的所有兼职都失败,三番五次去夜总会找你耽误你工作,放狗咬你,把你逼到无路可走,我那个时候想,这样你就能和我在一起了吧?”傅司寒颤生道:“可你没有。” “我仅仅没有做过一件事,那就是让学校因为你的工作经历开除你,但我却因此得到了你,我很难说这是福还是祸,你从此没再上学,一心一意跟我,人生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我很高兴。” 池白晚听完这些话,久久无法回神。 为什么?为什么!! 所有的为什么都在这一瞬间找到了答案,他终于知道自己倒霉的真相,根本不是狗屁的命运,而是傅司寒一手导致! ……凭什么啊? 池白晚完全看不清眼前的路,他被眼泪糊住了眼睛,以至于他抬手狠狠扇了傅司寒一巴掌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 傅司寒嘴角出血,被他打到口腔壁破裂,但他完全不生气,而是粗略地擦了一把血液,紧紧攥着池白晚的手腕,一把将他从车身上抻起来,“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在死了一次之后才发现,我想要你爱我,我们的爱情从一开始就没有彼此尊重,我从未把你放在和我平等的位置上,从前是,恐怕以后也不会改变,我也从不为任何人改变。所以我不强求你重新爱上我,你人是我的就行了,心在哪里并不重要。” 池白晚拼命摇头,他简直要心脏骤停而死,前尘的一切像镜中花,水中月,他感觉自己凋零成了一滩泥,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一把攥住傅司寒的西装领带,强行把他的头拉下来,哽咽着嗓音说:“傅司寒,你混蛋!你把我当傻子骗了五年?!原来你……” 池白晚再也无法说话了,他抱着头蹲下去,他哭到难以自持,整个人坐在地上哭,丝毫不顾地面的冰冷,不顾及路人的眼光,他只想哭个够。 陆沉和楚澜在此刻打开楼宇门冲出来,陆沉看着池白晚大骂道:“池白晚你是不是有病!你在每个楼层的按钮都按了一遍干什么!!” 池白晚却无法回答他,纤细的青年坐在地上抱紧自己哭的不行,外套被泥土染脏,他下来的时候着急还穿着拖鞋,两只瘦白的脚被风打到青白,整个人缩成一团再没了力气。 陆沉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自从成了池白晚的心理医生之后,才了解到池白晚这个人的真实性格,掩藏在温柔外表下的是一颗很容易受伤的心,比一般人还敏感,尤其是他生病之后,抑郁症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让他每天都在强打精神生活。 因此,陆沉冲过去,二话不说对傅司寒伸出拳头,傅司寒怎么会怕他,两个人都是打仗的好手,小时候就嚣张惯了,拳头直往脸上招呼,寸寸不让。 他们打在一起的声音太过巨大,高大的身躯撞在车身上的时候,把车灯撞出了刺耳的鸣笛声,警报灯一闪一闪,触目惊心。 很快有了围观群众,他们录了相,拍了照片,还打了110。 警察很快就来了,见到是居然是三个男人,都是一愣。 看起来是那位不可一世、相当不好惹的傅总裁。 他们准备强行拘捕。 陆沉被傅司寒打的嘴角淤青,脸颊颧骨破皮出血,拳头一不小心怼在了车零件上,骨节也破裂了。 而傅司寒也没好哪去,他嘴角的血是池白晚扇的,身上看不见的地方被陆沉打了几下,表面倒是看不出什么。 傅司寒擦了擦嘴角的血,在警察向他们跑过来的时候,低头,告诉池白晚:“我在嘉世楼下等了你一晚上,被风吹成了重感冒,住院的时候你都没陪我,那个时候,我很想你。” 池白晚抹了一把眼泪,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双眼布满红血丝。 没错,他一直在躲傅司寒,哪怕跳海时,他的心也只是因为被伤害而紧拧,他把这份爱看的太重,重过生命。 曾经五年的时光他无数次地在想,那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真的和他睡过五年吗,真的真心爱过他吗? 答案是否定的,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一场虚无的风花雪月,终究会破灭,爱情那份憧憬破灭之后,还要多久会把曾经那份回忆打破? 没想到这一天来的比他想象中要惨烈无数倍。 池白晚看着那个爱了五年的陌生人,听见自己再也无法唱歌的嗓子说:“傅司寒,你去死吧。” 作者有话说: 大概可能九点还会更??……不更的话就晚一点 第36章 以后别给我打电话 被带上宽大的警车之后, 池白晚,陆沉,傅司寒三个人被搁到后座, 警察们面无表情地拘着他们仨,生怕这仨男人再闹事。 陆沉挣了几下, 恨得牙根痒痒:“傅司寒, 老子这辈子没见过派出所长什么样,这回可他妈的要见识一次了, 今天这事因你而起,你不打算说点什么?” 傅司寒只顾着看池白晚,完全不相搭理陆沉, 目光如炬。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轻描淡写:“陆二少,被你哥骂了一通还不长记性吗?脸皮真厚。” 一提这事,陆沉更是来气, 脖颈都气红了:“少倒打一耙,别跟我提我哥!你太卑鄙了!你都和我哥说什么了?!我哥那么正义的人, 怎么肯和你同流合污!” 傅司寒神情泰然自若,仿佛他所坐的地方不是警车,而是高级会所,完全不把陆沉放眼里。 他苦于桎梏,眼眸冷冷看着池白晚:“我问你最后一遍, 你确定不跟我回家,是不是?” 池白晚双目失神, 脸色苍白, 双手被束缚在身后并不挣扎, 备受打击过后。 他感觉自己已经麻木了, 心脏连着手抽疼,让他心灵上的伤口比肉体上还要惨痛无数倍。 “滚。”池白晚的表情比哭都难看,轻声说,“我不想看见你,回家这两个字让我觉得恶心,想吐,生不如死……” 几名警察听见这些对话,面面相觑。 一方面不想让他们交流,另一方面做为警察,在犯人态度良好的情况下又不能捂别人嘴,听着莫名散发暧昧气息的对话一顿尴尬。 傅司寒还是不打算生气,这时候他对池白晚的耐心简直多到堆成山:“没事,你不回就算了,陆沉家里也很够你住的。你可以接着骂我,你骂我几句我就还给陆沉几次,你知道我说到做到。” 池白晚怔住,几秒之后,他浑身都在抖,瞳孔剧烈收缩,嗓音发紧:“你成熟一点行不行!你清醒清醒好吗!我们俩之间的事为什么要带上别人?我和陆沉就是朋友!你凭什么把所有人都想的那么狭隘?” 傅司寒看着池白晚惨白的脸,忍不住想起他的眼泪,他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缓了他几秒,没和他对面刚。 碍于在警车上,傅司寒只能放缓了声音:“你在替他求情?你们是朋友这个论点我可以相信,但你要告诉我是哪种朋友,让你这么向着他说话?一起拜过把子,睡过一张床?还是单纯睡过?” 陆沉被刮着,受了中伤,却并不畏惧,原本优雅儒雅的他被逼得气势汹汹,声音低沉愤怒:“求什么求?老子不用你低三下四去求人!姓傅的,你随便搞我,无所谓!我就提醒你一件事,你还记不记得他是谁?他是明星,他要拍电影的!刚才有人拍了照片,万一曝光出去明星和人打架斗殴,你就不怕他恨你吗?” 傅司寒对待陆沉完全是另一套态度,收起温和的表情,展露出冰凉阴鸷的一面来:“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刚才他们拍的照片我不在乎,我想让他们删,他们就得删,他是我的人,怎么会恨我?” 他的语气完全没在开玩笑,貌似池白晚只要回头,他一直都不会走。 陆沉听说过傅司寒的手段,隐约记得他把霍觉的公司搞到破产,现在还窝在个小破地方搞基地重建,满腔的怒气没地方撒。 顿时,他心里油然而起一股无力感。 傅司寒看他一眼,心里便知一二,若有所思地打量他:“我听说,陆家在国外的生意亏损了两年,在国内的步调也处处受挫,你和你家里人吵了一架跑回国,资金方面紧缺——你哥还求我,你有困难的话让我帮扶你一把。” 刚刚平静下来的陆沉瞬间爆发出一声怒音:“我用不着!我自己能养活自己!我愿意当心理医生!” “行了!闭嘴!”警官实在忍不下去了,几个大直男听的面红耳赤,感恩车速飞快开回了警局,把他们仨按进了派出所,开始分别调查。 结果发现是一起寻衅滋事,顶多拘留十五天,况且双方都动了手,还是熟人,最主要的是,保释的人来的太快。 陆沉和傅司寒被双双保释出来,然而池白晚被迫成为无辜受害人,直到楚澜带着霍觉匆匆赶来,三番两次做保证,这才把池白晚从派出所里弄出来。 霍觉给他签保释协议的时候整个人气的都快爆炸了,重重把笔一搁,在警官们警告的眼神里,霍觉只能忍气吞声地揉了揉眉心,把池白晚带出了派出所。 刚出派出所,霍觉就忍不住了,想问池白晚怎么回事,却看见池白晚难看的脸色,问话的语气也只好变得小心翼翼:“晚晚,你告诉我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报复回去。” 池白晚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用了,说什么报仇,你也想进去蹲一晚上吗?我不是你,可没能力保释你……” 霍觉感觉到他哭过,不知道怎么说,“我不是那意思。” 楚澜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了,没事了,虚惊一场,先回去再说。” 不远处,傅家人一起保释了两个人,正和他们俩说话,传达傅耘的意思,表情很差,又不敢太放肆。 霍觉抱起双臂看着这一幕,好笑的摇头:“这两个二世祖倒是混不吝,皮糙肉厚的不怕在局子里滚,反正有人捞他们。你啊,好在楚澜给我打电话了,要不然你非得在这里面蹲十五天不可。” 楚澜推了一把眼镜:“本来这事和池白晚就没关系,他们俩打就打了,多少年的小霸王成精,这不活蹦乱跳的屁事没有?” 池白晚低着头,提不起力气,心痛难当,强撑着身体,说:“老板,你给我提供个员工宿舍成吗?进组之前我就不出去了。” 霍觉听见这话,心头一软,把自己的厚衣服脱下来盖在他身上,招呼楚澜:“走,上车,我先送你回家,然后我再把他带去公司。” 池白晚被霍觉拉着往前走,像个提线木偶一样麻木,他听见陆沉叫他的名字,但他没力气,也没胆量回头。 原谅他此时此刻只想做一个胆小鬼,他想钻进被窝里躲避黑夜,吃药睡觉。 这一天给他的打击太大,他深吸一口夜风,好在他拿回了自由的权力,让他在痛苦之余神清气爽。 三人走后,陆沉才和傅家人掰扯完,再扭头一看,什么人都没看见。 傅司寒站在他身后,淡漠的提醒他:“他跟霍觉走了,怎么,你要去追?” “我不追,我和他是很好的朋友,一见如故而已,池白晚说的对,你真的控制欲太强了,让我感觉很可怕。” 陆沉简直要被傅司寒气疯了,这一晚上太魔幻了,他精心培养了多年的好教养毁于一旦,傅司寒三番五次威胁他,他居然毫无还手之力! 陆沉闭了闭眼睛:“今天晚上这事,你别告诉我哥。” 傅司寒目露寒光,拂去衣服上并不存在的尘埃,望着池白晚离去的方向静默说道:“你的事和我没有关系,我懒得传话。” 陆沉本就是被他牵连,又被傅司寒冷言冷语揶揄一顿,顿时拳头又硬了,但派出所门前不敢造次,他只能一拳打在傅司寒身侧的车门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傅司寒身体纹丝不动,转身上了车。 陆沉被丢在原地,胸口仿佛堵着大石头,不顺畅,他看着傅司寒的车开往完全相反的方向,更摸不透傅司寒的心思。 他们之间的过往太隐秘,也太复杂了。 复杂到陆沉不敢去想象,怕被扎一身刺。 —— 池白晚待在公司里,终于过了几天安生日子,霍觉还是像从前那样,对他很照顾,吃的用的如流水一般送来,该安排的课程一个不少,池白晚一边累,一边心满意足。 但是有一天,池白晚在公司一楼看见了凌洛和霍觉,两个人似乎又大吵一架。 池白晚好像每次见他们都在吵架,刚想转身离开,就被凌洛叫住。 “栾愈,你过来!”凌洛还喘着粗气,待到池白晚来到跟前,他才说:“前几天你进局子,是不是让霍觉保释你了?” 池白晚实话实说,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双手闲闲的插进口袋里,并不否认:“是我老板帮的忙。” 凌洛一拍脑门,恨得直叹气:“那可就算你倒霉了。” 说完凌洛转身就走,池白晚被他说的一头雾水。 只不过他没什么心思去管,自打他认识凌洛开始,凌洛就是这么个亦正亦邪的模样,人也不坏,就是娇纵,野心很大。 霍觉也没听懂,耸了耸肩,推着池白晚去吃食堂,对刚才的争吵一字不提。 但是池白晚很快就知道了为什么,还是通过助理闫芳。 闫芳头皮都快炸了,“栾哥,有人在网络上造谣你,把当初领养你的的证明甩了出来,有一张你的一寸照片,没有名字!还有这里,他们把你在夜总会做服务生被退学的事扒出来了!这人谁啊?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不知道吗?” 闫芳一边说一边小心的看池白晚的脸,“没事啊池哥,你别担心,我知道你学历低,没别的擅长的,又不工作这么多年,没有体面工作和高薪水也正常。你看现在不一样了,霍老板捧你当演员也是给你一条退路,他肯定不能看着你送死……也怪了,这眼瞅着就要红了,怎么半路杀出来这么个程咬金?!” 池白晚很平静地说:“我知道是谁。” 闫芳很诧异:“谁?你这性格还能有仇家?” 池白晚脑子灵透,联想到凌洛白天的奇怪举措,不难设想,能做出这事的只有凌洛的父亲,凌万。 那一晚,傅司寒和陆沉打架的视频确实有流出来,只有一个小片段,但是有心人特别标注了「栾愈」的噱头,想想看,一对男人争他,这可以给他的新电影造势,博足了眼球。 与此同时,凌万是一心想把凌洛嫁给霍觉的,可惜霍觉不知好歹地去保释池白晚,这让凌万感觉到了危机,故而把池白晚的资料全部外泄,唯独保留了姓名的隐私,看来,凌万对他这枚废棋子也够绝情的,没做到最后一步,说句不好听的,他可能在给傅司寒留面子。 池白晚想都不用想,网上已经负面新闻满天飞,他实在是太疲惫了,以至于坐在一楼大堂沙发上就睡着了,晚上十二点半才睡醒,望着夜色出神。 其实他已经一无所有了,老天爷何必再来踩他一脚呢? 想把他仅有的也剥夺掉吗? 不可以,谁也没有这个权力让他再死一次。 池白晚很爱惜自己的生命,现在,他必须回屋睡觉,否则有猝死风险。 第二天凌洛又来找他,这一次,他一改前天的野蛮,满脸歉意,把霍觉和池白晚请出去吃饭。 他出手也很大方,点了一桌子菜,表示很抱歉。 “我爸是气昏了头,现在木已成舟,无法挽回……”凌洛想了想,“你想压也容易,娱乐圈的舆论导向不算健康,但也好引导,有专门的水军公司负责洗评论,是吧,霍觉?” 霍觉像是被一耳光打在脸上,脸色青白,一言不发。 凌洛看了霍觉一眼:“霍哥,我要是有第二个联姻对象,绝不选择你。” 霍觉喝了一口凉水:“那是我倒霉,赶上那批小花玩得开,又撞上那家水军公司是傅司寒控股的,他想搞垮我轻而易举。” 凌洛笑笑:“运气也是能力的一种,别不承认,你的运气很差,还又捧了个风险艺人。” 池白晚想起来了,是某个雨夜,那群玩的太开的小花跪在傅宅门前求情,恐怕就是被水军拱火了,一糊到底。 可池白晚打架这件事发酵的非常快,短短一个小时就冲上了热搜第一。 两个男人因为栾愈争风吃醋打架进了派出所,这次的事情扩散太快,就算霍觉手脚再长,也控制不住悠悠之口。 池白晚两次热搜,全都和上城这位只手遮天的大人物有关,是个人都要起疑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评论区里什么猜测都有,金主包养明星的论调甚嚣尘上。 大部分都在夸他长得漂亮,包养他不亏。 池白晚看评论的时候心像碎了一样,麻木地看着手机里傅司寒的照片,然后默默地换去了别的头条。 要把傅司寒从生命中抹除是很难的,因为他几乎无处不在。 池白晚恨不得让自己失忆。 晚上,池白晚穿着运动服在外面跑步的时候,接到了叶助理的电话。 他看到来电的时候浑身发抖,但叶健和他关系不错,他犹豫片刻,还是接了。 叶健比他还紧张:“池先生,你现在有时间吗?” 池白晚喘气:“说。” 叶健对他态度上的转变略微吃惊,但也就一瞬间,“傅总病的很严重,肋骨好像断了几根——” 电话那头传来傅司寒愠怒的声音:“断了几根我还能坐在这里?” 叶健深吸一口气:“没有断了几根,但伤的不轻。” 池白晚有一阵子没见他,乍一听见心里就是一颤,原本趋于完美的生活一次又一次被搅动,风起云涌,池白晚只能压着气息,努力镇定道:“他死了吗?” 叶健简直愣住,小心翼翼地说:“就……还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就傅总现在带病坚持上班……我们都认为……傅总该回去休息休息了……他说,他只接受你来求他回家,否则他就要在公司里一直工作……” 池白晚顿时一股怒火冲上心头,这一天到晚吃到的亏,受到的委屈在这一瞬间爆发,他深呼吸一口气:“叶助理,有资金上的麻烦找财会,有心理疾病看医生,我什么都不是,治不了他,以后别给我打电话。” 他放下手机,揣进兜里,还想接着跑,可是已经没了心情。 傅司寒,我怕了你,我治不了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25 18:13:42-2022-09-25 23:45: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金金金杭杭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你滚 池白晚深夜进派出所的事热度不减, 凌万爆的料又过于夸张和真实,粉丝之间的骂仗一直到进组拍戏那天都没消停。 池白晚拎着行李进剧组的时候,几乎所有工作人员都在看他, 同时饱怀期待地往他身后看,没看到大名鼎鼎的金主傅司寒, 只能以失落告终。 毕竟同组另一个小三线家的金主巴巴地给人送到片场, 送暖手宝送奢侈品,大方打点工作人员, 腻歪了好一会儿才走。 池白晚听见了,也很平静,这就是他想要的陌生距离。 这些天, 他和娱乐圈神秘投资大佬傅司寒的绯闻闹到人尽皆知,甚至压过了他和温予潇组荧幕cp的噱头。 他早已习惯了旁人别有用心的注视,和傅司寒在一起五年,什么眼色他没吃过, 什么罪没受过?说他贱、倒贴的话比比皆是,从前不生气是因为死心塌地爱傅司寒, 不代表他是没心没肺的傻子,现在听来,过于讽刺,刺到心脏疼,难堪地恨不得钻到地里。 池白晚勉强打起精神, 那双温柔的双眼满是疲惫,他安静走到对台本的会议室, 温予潇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 在桌下拍了拍他的膝盖, “打起精神来, 别萎靡不振。” 池白晚让自己顺着温予潇的思路走,难熬的日子还能有一点盼头。 组里的导演和制片都很好,组织温予潇和池白晚以及一些配角对台词,和颜悦色的讲解了一些疑点。 坐着的都是娱乐圈老前辈,尽管是配角,工龄也比他长,偶尔也会叮嘱他一两句,池白晚很虚心在听,认真记在了心里。 开完会,导演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不小心被机器电线拌了脚,池白晚忙扶他,自己却被电线点了一下,浑身发麻,抖着手揣进兜里,导演问他有没有事,池白晚撑着笑容说没事。 可是导演把一张数据单子丢在了地上,池白晚看见了,怕导演丢东西找不到该着急了,就想给他送过去,到他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很突兀的停下脚步。 池白晚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习惯,但他听见,导演和制片说起了他的名字。 池白晚呆站在门口,听着屋里两个人激烈讨论他和傅司寒的关系,并加以分析,不时说笑,让他的心里一下子很复杂。 很多八卦虚虚实实,这么久了完全无法压下,一直有人关注这对明星金主的故事,可能因为傅司寒那张脸,让他身为商人也备受关注。不过,傅司寒那种万人追捧的大佬压根不会被这种事影响,池白晚就不一样了,刚刚升起的星最容易被诋毁爆料,粉丝数量骤增的过程,也是演员树立个人形象的过程,池白晚根基不稳,很容易受到负面新闻影响一蹶不振。 他一直不敢看网络上的粉丝发言,其实看一眼也没什么,他也发过许多心事记录,都是关于曾经不堪的情人回忆。 他就是从心底对绯闻营销感到抗拒,大多数明星对其报以欢迎的姿态,池白晚无论如何做不到,他还没那么不要脸拿自己的真心去炒作。 池白晚心里清楚,这只是第一道难关,他要是不坚强起来,会给更多人造谣的机会,所以打碎了牙也要往肚子里咽,什么苦都吃的下。 故而,池白晚没有进屋,只把数据单轻轻放在门外的架子上。 拍摄进行了三个月之后,临近年关,舆论也发酵到了一个无法忽略的程度,凌家又附送了一个黑料,栾愈高中肆业,高中没毕业就给人当小情人,能有今天全靠被睡。 不管真假,这下子不管追不追星的都知道「栾愈」这么个人,一时间各种论调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 池白晚因为黑料缠身,被迫终止拍电影,进度一搁下,导演痛心疾首,因为故事线刚刚拍到初识,两人关系中最精彩的部分即将到来,那就是床戏。 与此同时,池白晚遭到广告方解约,每天足不出户,他只要一出门就会被媒体撵着拍素材,被话筒怼到嘴边,他在公司住的日子也不安生,黑粉、记者堵在楼下,把霍觉烦的要命,甚至雇了个安保团队保护池白晚的人身安全。 网络也非一片净土,网暴一个小明星轻而易举,更何况证据那么多,几乎个个实锤,池白晚第一次遭受到网络暴力,人身攻击,骂他有人生没人养去给人家做小情人,扒他爸妈曾是执行任务牺牲的特种兵,烈士家属那么好的待遇自行抛弃,他这是给爸妈丢脸,说自己肯定不会让儿子娶这样的浪荡货,当个情人还得考虑考虑有没有病。 诸如此类,池白晚看到麻木,针往心里扎。 就这样,池白晚的抑郁症也更加严重,这期间,陆沉给他加了不少新药,都是五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帕罗西丁,西酞普兰,药效更好,变着花样控制他的病情。 他服过药后总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时候,他偶尔会杵着下巴坐在窗子旁往楼下看,温予潇的粉丝们拉横幅要求他退出影帝的新电影,骂声难听,横幅难看,安保队都看不过眼给抢了下来,池白晚却只觉得怅然若失,心里却并不生气。 粉丝们只是希望温予潇能大红大紫,池白晚不怪她们,只是觉得自己很好笑,很可悲,温予潇因为他蒙受无辜的灾祸,他又从哪里寻求灾祸的根源? 说到底还是自己犯过的贱太多。 他被所有人推到风口浪尖上,而眼下没有抗击风雨的能力,只能咬着牙硬撑。 每次这么想,都让他自虐一般的心脏疼,手心麻,胳膊那一条筋跟着哆嗦,不得不闭眼睛堵着耳朵,把头蒙进被子里撅着跪在床上,不敢去看楼下鲜红的横幅,像是染过血液一般。 然后在出了宿舍后,他会重新带上平静温和的假面,把心事掩藏的很好。 也许是看出了凌洛和霍觉面和心不和,来自凌万的报复也迟迟没有进入尾声,凌洛已经来公司找他好几次,次次表示了歉意,拿自己老子无可奈何,池白晚不忍心看他这么为难,主动提出要去外面租房子住。 趁着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池白晚躲开媒体,全副武装离开公司,第二天找了个出租房,付了年后三个月的租金。 都这时节了,他总不能没地方过年吧?以前都是在老宅里一个人守着灯笼过,攥着手机一夜不敢合眼,生怕傅司寒突然来电话说回家,只不过没一次发生过这种事。 池白晚出不去家门,又没人陪他,因此,历年晚会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因为傅司寒会在几天后回来,恶劣的一边做一边考他节目台词,看他有没有老实待在家,所以,很多台词池白晚到现在想得起。 那个时候当做一种思念的加温,如今变成……难以启齿的回忆。 池白晚想,今年……也许可以问问陆沉需不需要雇一个厨师做年夜饭? 想到这,他不由得笑了起来。 池白晚租了一处居民楼,这里装修很好,环境静谧,离嘉世传媒就一公里远,左右现在没人找他拍戏,只要凌洛别再来找他道歉就好了,他可受不了娇贵少爷三天两头管自己叫亲爱的,抱着自己的腰撒娇的模样。 拜凌洛和霍觉的关照,池白晚私下里借了些私活,拍线下广告,做男装杂志不露脸只露身材的模特,价格不低,工作简单,维持日常生活轻松有余。 现在「栾愈」是有名的拼命三郎工作狂,人尽皆知。 这一阵子下来,他存款也不少,买什么东西也不再担心贵与不贵,只考虑自己喜不喜欢,也终于在这偌大的上城有了一丝底气。 呼吸着冷冽的空气时,池白晚都能感觉到自己血液在沸腾,他的心情也在一点点放松下来。 某天,他被霍觉叫回公司,却见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人。 傅松。 “你终于来了。”傅松轻描淡写地说:“小池,你坐,我有话对你说。” …… 夜晚,池白晚从附近的健身房里走出来,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他的身体素质好了很多,至少不会经常头晕眼花,尽管那可能是脑子里血块压迫神经导致,但他还是做了一些辅助训练,让自己的抵抗力强一点,冬天不要生病。 走到他租住的小区也就十分钟的时间,但今天整个小区都漆黑一片,可能是停电了,好在门卫大叔脾气很好,给他打开了停车杆,笑呵呵地让他不用刷卡进了小区。 天气冷,池白晚运动过后浑身都很疲惫,他身上肌肉含量少,脂肪含量也低,不由得自嘲一般的想,可真是被人养的六体不勤,活该受罪,人不自强天诛地灭啊。 楼宇门也是一拉就开,没电梯,池白晚只能双腿走上去,他住的高,七层,慢腾腾地扳着腿走上去,深切感受到了身体照比以前病弱了许多。 七楼像往常一样安静,对门是空房,池白晚拿出钥匙串,却觉得空气里有一丝特别的香水味。 他皱起眉毛,明明只需要拧动钥匙就能开门,可他被这阵诡异的沉默吸引了注意力,一种强烈的、不加掩饰的目光盯在背后的感觉突然出现。 池白晚加快速度找钥匙,却被一双手从身后捂住了他的嘴,池白晚发不出一点声音,身后人力气大的要命,池白晚本能地蹬动腿想跑都没成功。 “唔——” 只几秒钟,池白晚的心就怦然如雷,他死死抓着身后人的手腕,呜呜直叫,身后人什么也没说,他感觉自己的耳畔被温热的呼吸覆盖,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就顺着他卷起来的毛衣底下摸了进来。 池白晚瞪大眼睛,剧烈挣扎,胡乱中挣脱开来,连忙往后退,不消一秒钟的功夫又被男人拉进怀里紧紧搂住。 池白晚下一秒用尽力气反抗,他吓到了,想不出这个人会是谁,男人气息陌生,不可能会是劫匪吧…… 男人一只手臂箍着他的腰,把下巴搁到他肩窝里,亲昵地蹭了蹭,缓缓开口,说了从开始到现在的第一句话。 “想我了吗?” 池白晚如遭雷劈愣在原地,一时间都忘了挣扎,忘了喊叫,呆站着不动,直到傅司寒把他抱得更紧,他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剧烈呼吸,傅司寒把他勒的肋骨生疼。 池白晚嗓子哑了:“放手……” 楼道里没有灯光,很昏暗,他看不清眼前人的脸,只看见那双锐利狭长的眼睛,在黑夜里也带着野兽般的光芒,直直看着他,低头,在他唇边轻轻吻下来。 池白晚像是傻了一样,愣怔了好几秒,紧紧攥拳。 吻温柔而缠绵,充满情意,像是许久不见的亲密爱人,甫一相逢就干柴烈火一样的燃起来,他痴痴地贴着池白晚的皮肤:“好几个月不见,你也该冷静下来,消气了吧?” 池白晚骤然反应过来,艰难的呼吸着,说不出来话:“你滚——” 他开始拼命推着傅司寒的胸膛,推不动,眼中的空洞和微弱的恐惧让他浑身发抖。 池白晚别开脸,冷冷说道:“傅司寒,你再不走我报警了。” 傅司寒吃了个冷脸,只是垂下眼眸,不可一世的神态有一丝受伤,低沉的声音震得他头皮发麻:“我哄你的时间还不够长吗?你怎么还没原谅我?你不想见我,我就几个月连续工作,没来找你。你想分手,我也给了你冷静的时间,没叫人盯着你的动向,现在我们也该和好了吧?” 傅司寒一掌抓着他的双手按在胸前,对于他来说,池白晚的力气就像是可爱的螳螂。 他的语气低沉,带着一丝心疼:“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就不像从前那么漂亮,招人喜欢。” 池白晚心里一阵疼痛,这句话,让他在数九寒冬的天儿里被狠狠泼了一盆冷水,冻得他喘不过气,脸色灰白,愈发脆弱,尤其那双曾经笑盈盈看傅司寒的清澈双眼,已然全无光彩,像是无机质的娃娃眼,黑漆漆一片。 “你说得对,我不漂亮,也不招人喜欢,外面好看的耐﹉操的情人那么多,你怎么就不能再找一个可心的呢,这五年来,你上我都上腻歪了不是吗?我的身体对你而言已经毫无吸引力,你不如就把我忘了。” 他咬着嘴唇,完全要被心里的愤怒和悲哀打倒,差点站不稳,被眼前的人逼到无路可退,几欲崩溃,心脏一阵抽痛,条件反射的挣开,跌跌撞撞跑过去打开门要进屋。 转身要关门的时候,傅司寒大步上前,强行别住门,闪身闯了进来。 大门被傅司寒反手大力甩上,黑暗中,傅司寒那张冷漠的脸在夜色笼罩下更是棱角分明,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池白晚。 像是贪恋他的味道很久得不到满足的饿狼。 傅司寒双眸微眯,脱掉西装,挂在衣柜上,微低下头解扣子,沉默地看着池白晚,“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今天来找你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25 23:45:59-2022-09-26 16:45: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市坠牛的牛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晚晚,我饿了 池白晚静静站在原地, 他曾经最熟悉的男人眼里满是压抑已久的欲﹉望,他对这眼神很熟悉,他们曾用五年的时间探索彼此的身体极限, 很多个日夜都忘情寻欢,契合到了极致。 傅司寒想要他, 不管他嘴上说不说, 眼睛里是这样想的。 但是不一样了,池白晚不会再给回应, 像傅司寒说的,他以前仗着年轻好看的身体胡作非为,那些事搁到年纪大的情人身上就变得可耻又可笑, 很滑稽。 池白晚静静的站着,觉得逼仄的环境让他无法呼吸。 屋子里不算太黑,夜色使气氛沉默压抑,空气中流通着明目张胆的情﹉爱因子, 在两个人之间来来往往,横冲直撞, 似乎彰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不太愉悦的性。 池白晚可以想象的到,傅司寒这一生要什么有什么,有钱有势,送来消遣的性﹉伴侣只会多不会少,他却偏偏只喜欢和自己上﹉床, 从他们分手到现在快一年的时间,他一定憋了很久没和别人做, 身体里藏着什么东西急于爆发, 所以格外的冲动。 池白晚完全后退一步, 无力地靠在白墙上, 抬起头去盯傅司寒,语气木然:“你是来干我的吗。” 傅司寒解好扣子,随手把衣服搭到一边,低声问他:“你会配合?” 池白晚眼珠都不转了,木木的看着傅司寒朝他走来,摇头道:“我现在不想做﹉爱,配合不了你,也许你看到我的身体会很厌倦,毕竟我没有从前那么漂亮招人疼。” 傅司寒的眉心轻蹙,心里像是锁了一只猛兽,急躁地想要爆发。 他实在是太想念池白晚了,只好耐着性子,任由思念让他变的温柔又忍耐,慢慢揽住了池白晚的腰:“我随口一说,你别往心里去。三个月没见了,让我抱抱你。” 池白晚心口疼,要甩开他的臂弯,却被他越抱越紧,滚烫的吐息散布在耳边,欲﹉念难遮。 傅司寒一直在他那握细腰上流连忘返,用力搓磨着他的皮肤,语气低沉温柔,“你瘦了。” 池白晚淡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傅司寒见他这样心里很不难受,手上放轻了力道,“别害怕,我不是来干你的,我是来找你说话的。” 池白晚木木地看着他:“我嗓子疼,今天说不了话,傅总请回吧。” “乖,你听话一点,今天我们不吵好不好,我很想你,别把我推的那么远。”傅司寒语气十分温和,态度却强势霸道,他卷起袖扣,露出一截流畅有力的手臂线条,把池白晚整个人打横抱起,力气轻松地像是抱一只柔弱的小猫。 黑暗中,池白晚被他妥帖地搁到沙发上,傅司寒半跪下来,抓起池白晚细瘦的脚碗,把他的鞋子袜子整个脱下来。 “是不是袜子和鞋不合适?明天我带你去买。” 傅司寒用指尖触摸着他皮肤上的袜子泪痕,红红的印子在他细瘦的脚腕上很显眼,他低下头,深深地吻了池白晚的脚踝。 池白晚不想看他,抬头望着天花板,脚踝却没有知觉。 傅司寒也没有把这件事挑明,只是一遍一遍不停的吻他的脚。 “以后这种照顾你的事都交给我。”傅司寒索性把半边膝盖沉到地板上,把他的脚放到掌心里。 “我最近和泰国一个按摩师学到了一种手法,也许会让你的脚踝恢复知觉,起码会比现在好一点。” 池白晚低头,冷冷望着他的侧脸,傅司寒还穿着在公司里的着装,白衬衫黑西裤,布料把他精致的腰臀腿线条暴露无遗,他认真而沉默地低着头,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按摩他的脚底穴位,动作细致,温柔至极。 这份温柔,足以把一年前渴望他的爱的池白晚溺死在粉色泡沫里。 他一直以来梦想的就是傅司寒回头看他一眼,不奢求爱,只求关怀。 这份卑微的期许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爱的那个人叫傅司寒。 这个理由足够他一次又一次低下头,把尊严放在地上放傅司寒用脚碾。 他甚至愿意为了傅司寒放弃自己的人生。 池白晚突然觉得很悲哀,苦涩的笑了一下。 傅司寒听见他笑,抬起头来,冷峻俊美的脸颊有一瞬间的错愕。 池白晚静静地说道:“五年了,傅司寒,除了刚跟你的时候,你从未这样温柔的对待过我。” 是啊,傅司寒平日里话少,表情更少,一切都得池白晚自己主动,就连做﹉爱的时候都是傅司寒说再来一次,池白晚就纵容他再来一次。 傅司寒垂下眼眸,半晌才说道:“是我的疏忽,没有照顾好你。” 池白晚只想摇头,“傅司寒,你不用装的这么体贴,别人不了解你,我很了解你。我不敢用你这大少爷伺候,我何德何能。” 傅司寒不为所动地给他揉脚,揉腿,等按的差不多了,方才起身,“晚晚,我有样东西忘了拿。” 他出门,复又回来,手里已经捧了一大束娇艳欲滴的卡罗拉红玫瑰,看样子有个一千朵,只能把花束推进来。 傅司寒把一整束花放到茶几边,自己坐到茶几上,摘出来一朵玫瑰握在手里递给他,神色缓和地看着池白晚说:“我叫送花的人把玫瑰花刺摘掉了,不会伤到你。” 池白晚看着那花,想起老宅里那一片玫瑰花园,他和傅司寒曾经在那里做过爱,花刺把他的皮肤划伤,那种疼混杂着蜷缩的紧张感,能让池白晚完全紧成一团,把傅司寒爽的无法自控。 ……太难堪了。 池白晚苍白的手把花接过来,垂下眼眸去看花:“有意思吗?你想侮辱我可以直接说的,从前你也没少说过那种话,我已经习惯了。” 傅司寒盯着他的眼睛,心里又是一痛,“那时我爱你昏了头,没想过侮辱你。” 池白晚抖着肩膀,“别打着爱的名义撒谎了,傅司寒,疼的人又不是你。” 傅司寒紧抿嘴唇,把他手里的花拿到茶几上,自己把池白晚抱到大腿上,按住池白晚的挣扎,强行不让他走。 傅司寒仔细打量着他,如同鹰隼俯视着困囿于领地的金丝雀,狭长的眼眸神色锐利,扫视着他身上每一块血肉,思考该如何收网捕雀。 气氛在诡异的暧昧中透着焦躁,傅司寒侧头去亲他的脸。 池白晚终于没力气再躲了,傅司寒便紧紧勒住他的腰,把他带的离自己很近,直到池白晚在他怀里瑟瑟发抖,才放轻了力气。 池白晚眼神空洞的接受了这个吻,任由傅司寒从他的嘴角亲到了耳垂和侧颈。 在两个人的低﹉喘声中,傅司寒低沉的声音一直在他耳畔诉说冬夜心事:“外面下雪了,今冬的初雪,我想和你一起看,像从前那样。” 池白晚顺着他的话,迷茫地望着窗外的雪花,某种记忆把他淹没,盖住所有理智,让他迫不及待一刻不停地想要颓落下去。 “你为什么送我花?” 池白晚把手放到玫瑰花瓣上面,轻轻拂过,头脑里一片空白,心口像是有一根脆弱的弦被反复扯动。 “去年初雪,你——” 你可能不记得了,我守着雪人等你回家,可是风雪等来了夜,我却没有等到归人。 傅司寒对这一切没印象,但他还是哄着池白晚说:“对不起,宝宝,是我错了。” 池白晚沉默不语。 他看着傅司寒的眼睛,那里面除了欲﹉望,还有思念,某些极度偏执强盛的占有欲掩盖了一些情绪。 池白晚看不懂,也许那是天之骄子被别人抢玩具的妒忌和焦急,也许是池白晚的态度太坚决,长达三个月没见,这种以未发生过的事让傅司寒害怕,甘愿放下大人物的架子来求和。 也有可能是…… 傅司寒为了在今夜顺利和他做﹉爱,故意说些好听的话。 傅司寒抱住了他就不放手,整个人极度依赖,头搁在他颈窝把他扣紧在怀里,像是抱着爱不释手的柔软玩具,耍无赖一样地在他脖颈蹭来蹭去,低磁的嗓音震的池白晚胸腔发麻:“我就是想送你花而已,你要是喜欢,我天天都送你。” 池白晚面无表情的摇头,轻声回答:“不用了,我不需要,你什么时候可以走?” 傅司寒先是沉默,对于这个回答没有太过惊讶,而后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硬盒子。 里面盛放了一枚铂金戒指,和池白晚给他买过那对一模一样。 傅司寒神色温情,牵着池白晚的手给他套在无名指上,轻轻亲了一下他的指节:“别摘,我喜欢你的手戴戒指,很漂亮。” 池白晚只能把手撤回来,他低垂着脸,死死咬住嘴唇,不想被傅司寒看见他眼底的雾气。 ……不值得啊,池白晚。 池白晚缓了很久才抬头,“你今天来到底有什么事?” 傅司寒看出来他眼圈红红的,语气更加温柔深情:“宝宝,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问?” “这个时候是什么时候?”池白晚嘴唇抖了抖,另一只手在背后紧紧攥拳。 他想接着说一句傅司寒接受不了的话,能狠狠剜伤他的心那种。 但傅司寒接下来的话让他被彻底问住,浑身冒冷汗。 傅司寒深深盯着池白晚的眼睛:“晚晚,你知道的,你的电影暂停拍摄,让霍觉的公司股票下跌,已经损伤了几个百分点,这其中,也有我的一笔投资,这是霍觉分割我的一部分地皮承诺。但是家里人让我撤出和你有关的所有投资,我没同意。而且,我也知道,今天,我爸因为这件事背着我来找过你。” 既然傅司寒都知道,池白晚也不隐瞒,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傅司寒耐着脾气,长眸微抬,眼中的情绪虽然温柔,却也有几许不满:“你为什么答应我爸离开我,你知道我不可能允许你走,我也向来不守这种封建规矩。” 白天,傅松和池白晚谈了一个小时,问他,你要多少钱我们家都给得起,只要你离开傅司寒的视线,别再让他做失败的生意,做出更多错误的决策。 谈话很老套,但是老一辈人就是会这样想,池白晚听到了就觉得无力,酸涩,当即就说:傅叔叔,这些事你去问你儿子,是他非要我,不是我要他。 傅松无奈说,傅司寒拒绝了他的提议,不同意放弃捧池白晚,他只能从池白晚这里下手,如果你真不喜欢他了,不如答应我,我给你钱。 池白晚和他无话可说,但是他的教养不会让他反驳一位年长的人,于是他同意了,但他一分钱都不要,他不想欠傅家人任何东西。 他忘了,傅家那群疯狗唯一的领导者叫傅司寒,偌大个财富帝国,只听这么一个人的话。 池白晚轻声说道:“不为什么,我什么都不想欠你的,我们俩分手之后就两清了,这话我说过一次,现在再说一次……” 傅司寒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能两清,你一个人说了不算。晚晚,你扛不起那笔损失,但我扛得起,这笔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以后别说两清这种话,我不同意。” 他的手指抚摸着池白晚的嘴唇,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双柔软润红的唇,“晚晚,我饿了,去做饭好不好。” 第39章 是谁在网暴他 “我不饿。”池白晚淡淡说着, “你去饭店自己吃。” 傅司寒抚摸着他的脸颊,似乎轻叹一声,“不吃就不吃吧, 你让我留下来就好。” 窗外的雪花纷纷扬扬,挂在窗户上凝成一层冰霜, 池白晚愣愣地看着窗花, 丝毫没注意傅司寒在他脖颈上来回亲吻,像只嗜血渴求的野兽, 不时用牙齿碰到他的皮肤。 砰砰砰! 门被敲响了。 池白晚回神,想去开门,被傅司寒按在沙发上, “我去。” 池白晚望着他的背影,攥着拳头窝在沙发上,抱着双膝,心里的疼一阵一阵的, 让他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吭声。 这样温柔的傅司寒,比以前虐伤他的傅司寒更加陌生。 傅司寒打开门, 冷漠的语气有些烦躁:“是谁。” 来人万万没想到开门的人会是傅司寒,池白晚隔着傅司寒的小腿一侧看见那人猛的后退一步,一本账本被抛在地上。 “你是谁?你不是这里的租客!” 原来是房东。 池白晚慢腾腾地走过来,他一只脚穿着鞋,一只脚光着, 这让傅司寒皱起眉头,握着他的手, “你回屋去, 别着凉了。” 池白晚不搭理他, 语气温和地和房东说话, “赵哥,怎么了?” 房东老赵显然被傅司寒吓到了,顿了顿才说:“栾先生,我不能再把房子租给你了,有人出了更高的价钱,你知道我们中介不好做,你就体谅体谅我们吧——” “体谅?”傅司寒揉着眉心,语气已经非常不耐烦,不想多废话:“谁出的钱,说名字。” 房东下意识顺着他的话说:“是一个叫凌志的男人……不对啊,你打听这个干嘛?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你这房子我租了,他出多少钱我翻三倍。”傅司寒已经非常不悦了,他从玄关鞋柜上抽出一张纸,拿了一支笔,随手写下一张欠条和自己的名字,“明天去正清服务台拿钱。” 房东一头雾水地接过来,然后眼睁睁看着门在他眼前狠狠关上。 “这什么人啊?这么拽?谁知道是不是空头支票?”房东不屑地看了一眼签名,瞬间倒吸一口气,“我操,傅司寒?” 他猛抬头,望向黑漆漆的门,喃喃了一声:“翻三倍……我赚了……” 池白晚低头咳了几声,还是被门外的冷空气呛到了嗓子。 他的嗓子一直不好,有些沙哑,更显温柔,只是不能再唱歌了。 他这一咳不算什么,傅司寒却收起一身的戾气,矮身在鞋柜里翻翻找找,居然一双棉拖鞋都没有找到。 池白晚没有在乎他做什么,看了一眼钟,到了该吃饭的时间,他胃不好,一顿不吃都会疼。 傅司寒一定是算好了时间,特意在楼道里堵他。 池白晚只好去厨房,围上围裙做饭。 他切菜,拍蒜,动作还是那么熟练,就是慢了很多,自从大病一场之后,他的手就不是那么听使唤了。 傅司寒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后,安静地抱起双臂看着他做饭,“晚晚,我……” 池白晚打断他的话:“我给我自己做饭,没带你的份。” 傅司寒先是一怔,但他没有发脾气,而是走过来抱着他的腰,“没关系,我能闻到你做的菜就满足了。” 池白晚忍耐不住心酸,闭了闭眼,刀一下子失了准头,差点割到自己手指上,被傅司寒一把握住刀刃,鲜血瞬间从他手心里淌出来。 傅司寒:“小心点。” 池白晚也是愣住了,鲜血把菜染红,他抿着嘴唇不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傅司寒却不介意,他把刀放回案板上,若无其事地用手纸擦了擦自己的伤口,动作粗﹉暴,完全不在乎疼痛。 池白晚看不下去了,转身离开。 傅司寒垂下眼眸,背影也显得很失落。 那道伤口很深,可能要缝针才会好,傅司寒受过不少伤,自然不肯喊疼,就那么自己忍着,让血一个劲儿的流,那股倔劲儿又上来了。 他非得叫这个劲。 一分钟后,池白晚回来了。 “你要死出去死,别死在我家。” 池白晚拿着绷带和消炎药,在傅司寒炽热如火的眼神里,木着脸用温水给他清洗了伤口。 那把刀刚切过生姜,混杂在伤口里会疼的加倍,饶是如此,傅司寒不喊疼,甚至罕见的笑了一下。 “晚晚——”傅司寒低声唤他:“还是你好。” “你别自作多情,就算是陌生人在我家被刀割伤,我也会给他上药。”池白晚冷冷说道。 他给傅司寒上药,缠绷带,那双细白的手指尖翻飞,傅司寒的眼珠子都快掉他身上了,眼神里饱含的热烈思念和占有欲让池白晚后背发麻,只想远远跑开。 傅司寒却不放他,紧紧抱住他说:“以前在家的时候,我被家训罚打罚跪,都是你给我上药的。” 池白晚垂下眼眸:“是啊,以后不会了。” 傅司寒的呼吸变得很重,急切的亲他的耳垂,“没关系,没关系,你让我抱着你就好,别再离开我了,没有你的日子我真的不习惯……晚晚,晚晚……” 傅司寒耐着性子哄他的样子,和五年前一模一样,他高高在上的语气只要一放下,人就显得深情体贴。 池白晚忍住心酸,心里直骂自己犯贱那么多年,原来都是傅司寒有意忽视他,不再爱他了。 “太迟了。”池白晚慢慢说道。 傅司寒缓了三秒,问他:“嗯?什么?” 池白晚摇摇头,把他推出去,继续做饭。 傅司寒就那么站在厨房门口等着他,池白晚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直直盯在自己的后背上,来回巡瞍,浑身不自在,就加快速度做好了饭。 傅司寒向来不管厨房的工作,但今天他帮池白晚拿了碗筷,摆到桌面上,等着池白晚过来。 池白晚端了一碗红烧排骨面来,香气扑鼻,在寒冷的冬日夜晚里简直让人闻了会发疯。 傅司寒贪婪地嗅着那碗面的味道,神情很是眷恋,池白晚低头吃面,真的不理他。 傅司寒就那么杵着下巴看他,歪着头,冷淡的眉眼直勾勾盯着他的嘴巴,虽然一片漆黑,屋子里还没有来电,但池白晚的嘴巴被热油淋的亮晶晶的,在黑夜里也好似发着光。 傅司寒的肚子应景地叫了一声。 “晚晚,我饿了。” “嗯。” “晚晚,我今天开了一天的会,一顿饭都没吃呢。” “关我什么事。” 傅司寒的手在桌下摸到了他的腿,顺着往上,淡淡的说:“你就这么狠心吗?” 池白晚忍无可忍,他把碗一推,起身离开了。 傅司寒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对他发脾气,只是气场突然低沉下来,陷入死寂。 池白晚站在窗前,打开窗外的雪,眼泪不值钱地往下掉。 怎么会这样? 他宁可傅司寒对他脾气差一点,也不要这样虚伪的假装非他不可。 明明之前那样伤害过他,现在装什么装?一副没了他就活不了的模样,深情给谁看? 傅司寒没有追上来,他只好低着头,把池白晚吃剩下那碗面和筷子端进了厨房。 哐啷—— 池白晚听见傅司寒掀开锅盖的声音,闭上眼睛,咬着嘴唇,紧紧攥拳,眼前又湿了一片。 厨房里,傅司寒愣在原地。 他看见了整整一锅红烧排骨面,红滋滋的排骨卧在热面上,蒸腾着动人的香气,活生生地撩动着傅司寒的心,让他心脏发麻。 他用绑着绷带的右手挑起一筷子面,不知道怎么了,他的眼睛也有些酸涩,把面放进嘴里尝了尝,还是熟悉的味道,好吃的让人掉眼泪。 右手的伤一跳一跳的疼,傅司寒的心也跟着一跳一跳的疼。 他一口一口极其珍重地吃面,他这辈子吃过无数山珍海味,可没有一样赶得上这碗面来的珍贵,傅司寒沉默地端着池白晚的碗,把整锅面连着汤都喝了个干净。 他知道,池白晚没有原谅他,他们之间的伤痕,没有那么容易消除。 傅司寒吃完了面,走出厨房,看见池白晚还站在窗前吹着冷风。 他快步走过去,把池白晚从窗前拉过来,红着眼睛低声喊他:“晚晚……” “你走吧。”池白晚冷冷地赶他走,“趁雪还没下大,否则你不走,我就得走了。” “别,我走。”傅司寒把他按在原地,握着他削瘦的肩膀,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他的眼角。 那个地方曾经有一颗泪痣。 “别再躲了,我会再来找你的,让我对你好,行吗?” 傅司寒紧紧地抱了他一下,他看见了,池白晚刚刚哭过,嘴唇咬破了皮,情绪很不稳定。 他必须得离开。 池白晚在他身后关上门,失魂落魄地回了房间,把自己扔进被子里,蒙着头,说不出的疲惫的心酸涌上心头。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傅司寒下了楼,站在楼下往上看,属于池白晚的那一间屋子燃起细弱的光,可能是蜡烛,因为池白晚喜欢点蜡烛,觉得烛光很温暖。 傅司寒就这样站在雪里,雪夜很冷,雪花打在脸上也很凉,傅司寒并不在意,他只是把手插在口袋里,静默地望着那一间房。 雪淋在身上,比不上大雨寒冷。 “少爷。”九叔拿着伞走过来,替他拍下肩头的雪花,“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傅司寒沉声道。 九叔斟酌了一下,“我听说,池先生最近遭受了很严重的网络暴力,这段时间一直频繁出入药店,可能是病情又加重了……这些他都没告诉您吧?” 傅司寒已经很久没关注过网络了,他确实也很忙,他的产业正处于又一个新的跃进点上,最近连晚上睡觉都是在公司凑合的。 包括他的电影公司,也是因为池白晚的电影停拍他才有时间分神去打理。 “什么网络暴力?” 傅司寒眯起双眼,提高警觉,侧头看着老九,“是谁在网暴他?” 第40章 让我好好疼你 傅司寒反反复复看着手机里的微博, 辱骂池白晚的评论盖出了六万多层高楼,傅司寒越往下看,脸色越暴戾, 双眸冷冰冰的,阴晴不定。 最后, 他怒极甩手, 把手机砸到楼体上,手机被他摔的碎了一地, 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声音。 “去查。”傅司寒咬着牙关道。 老九拿出备用手机联系人,很快叫人查到了,一五一十地说:“少爷, 是凌家老太爷叫人做的,他最近形迹可疑,先是入股了霍觉的影视公司,和几个被淘汰的小明星吃过几次饭, 还吩咐他们在罗斯酒店埋监控器。其次,老苏说在评论区带节奏的水军公司……显示实际控股人是凌家人, 叫凌志。” 老九又担忧地说:“上次您去公海找池先生的尸体,替死鬼也姓凌,凌这个姓氏虽然不算稀有,但种种事情串在一起,我想大概就是凌家在搞鬼, 他在报复您抢占了他们的市场。池先生……是无辜的,可他的病却加重了很多……” 傅司寒听完, 沉默了很久, 久到老九以为他挂了电话, 他才说道:“凌万在哪。” 老九很快给出回复:“在市中心医院住院, 他最近登山心脏病犯了,一直在养病。” 傅司寒抬头望着池白晚那扇紧闭的窗,里面温暖的橘色烛光摇曳,屋子里面积很大,可是一丝丝他的位置都没有。 雪花一片一片落在他的头发上,肩头上,连融化的速度都慢下来。 傅司寒没有抚去,只是低声冷淡道:“明天你和老苏在医院等我。” 老九回身准备去办,就听傅司寒说:“等等。” 老九回头,傅司寒静静吩咐道:“你叫人联系陆丰,让他去问陆沉,侧面打听一下池白晚在吃什么药,问问他的病到底严重到了什么程度。” 老九听了心里也不落忍,「诶」了一声,“少爷,咱们回家吗?” 傅司寒:“不了,我去公司待一会儿。” 傅司寒回了公司,到达办公室坐下的时候,老九刚好把池白晚在吃什么药的单子发了过来。 傅司寒看着那一长串的汉字和英文,一时间有点不认识字了。 傅司寒用笔把这些药的种类一样一样写了下来,打开了电脑。 每一种药都是针对重度抑郁症的,每天都要服用,只要一顿不吃,就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幻觉,低落,萎靡不振的情绪,很容易导致患者自杀,对生活失去希望。 重度抑郁症是很严重的心理疾病,患者通常遭受过巨大的心里落差,这种心病发作起来要人命,几乎没有药物可以完全治疗,只能是延缓,控制患者的自残想法,想要彻底根治很艰难,心病还要心药医。 傅司寒看着这些药,迟迟说不出话来,外面的雪花越下越大,此时此刻,池白晚应该已经睡着了。 傅司寒感觉心里很空,他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池白晚因为爱他,完全失去底线,原来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让他得上抑郁症。 可傅司寒却在这段关系里得到了充分的满足,他实在是离不开池白晚,哪怕那五年中的后面几年,他没有耐心去哄小情人,没有心思去对他好,但傅司寒也习惯了一回家就看到他,那让他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可是任何爱情都可能会像玫瑰花一样枯萎,傅司寒也认为是这样,到了最后,他对池白晚的偏执占有大于悉心疼爱,这让傅司寒多少感觉到后悔。 尤其是隔了这么久再次和池白晚有了交流…… 傅司寒双手交叉搁在桌面上紧紧握住,他低着头回忆起红烧排骨面的味道,双手只能左手握右手,眼睛再次红了一片。 尽管他做了那么多伤害池白晚的事,可他仍旧卑劣地想要占有池白晚,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他只想让池白晚再回到他身旁。 温柔善良的金丝雀要的不多,他开始逐渐认识到自己对池白晚的欠缺,也愿意重新疼爱他一次。 —— 第二天一早,傅司寒拎着手提袋在池白晚家门口等了快一个小时,门里才传出有人活动的声音。 今天是个难得的阴雨雪天,池白晚这栋楼还是没有恢复电力。 傅司寒一夜没睡,他盯着那些药看了一夜,把每一项药物的功效都铭记于心,这个过程太过于折磨,折磨的他心脏发麻。 他抬手敲门,敲了几下之后,池白晚并没有开门。 这也在傅司寒的预料之中,金丝雀不愿意原谅他,也有可能没听见。 傅司寒耐心的接着敲,一直敲到了快一百下,池白晚终于开门了。 池白晚的表情看起来很不情愿,眼皮有点肿,漂亮的桃花眼红红的像是可爱的小兔子,他光着脚来开门,冷冷地问他:“你怎么又来了?” 傅司寒不说话,弯下腰把金丝雀抱起来,回到他的卧室,把人往床上一搁,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双拖鞋,低调奢华的牌子,踩上去像是踩在棉花上。 傅司寒揉着他的脚踝,把他的脚塞进拖鞋里试了试,“很合适。” 傅司寒起身,亲了亲他的脸颊,把他搂在怀里低声的说:“今天陪我,好吗?” 池白晚拒绝:“傅总,上次你说让我陪你,我迫不得已同意了,但你把我带去了会所,给了我十万块钱,让那么多人摸我,羞辱我,这次我不会同意的。” 池白晚身上还有睡了一夜之后残留的余香,温温软软,傅司寒一闻到,哪里都有些忍不住的势头。 傅司寒低垂着眉眼,把他抵到被子上,解开他的衬衫扣子,在他的锁骨上流连亲吻,“今天不去那种地方,只要你答应跟我走。要不然,我就一整天都待在你家不走了。” 池白晚被他亲的呼吸有些急促,闭了闭眼,心知他拧不过傅司寒,心里徒生一丝悲凉。 傅司寒,怎么还是这么不讲道理…… 池白晚只好拉着傅司寒的头发,把他拽起来,垂下眼帘冷声问他:“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还没玩够我吗?” 傅司寒那张脸冷白俊美,表情冷淡,被他拉着头发,却露出一点沉醉的笑意,只有一点,却足够点亮深邃五官带来的魅力,他实在是长了一张很好看很贵气的脸,比得上当今流行的所有流量明星。 傅司寒头皮被他扯疼,也不恼怒,温柔地说道:“你听话一点,我说到做到,肯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你了,你就答应我一次好不好?晚晚,你不能这么绝情,一点机会都不给我留,我知道你的病情很严重,我想带你去散心,仅此而已。” 池白晚不再愿意相信他,可是傅司寒却开始想要做些别的。 从昨天一见面开始,傅司寒大概就在想了。 他是个耐心又有野心的大厨,缓缓剥开了洋葱的外皮,用刀切割着洋葱的脉片,将葱叶榨出鲜辣的汁,涂抹这个重逢之后的美妙清晨。 池白晚逐渐开始迷糊起来,他有点听不清傅司寒在说什么,一折腾起来,人就只顾着闭眼睛躲,他记得后来自己好像哭了,哪里都很不习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过,傅司寒一直在他耳边哄他,语气温柔,十分照顾他的步调,也忽略了自己的需求,从头到尾都温柔的对待着池白晚,知道金丝雀太疲惫,哪里都提不起精神,便亲力亲为伺候他,大概两个小时后,池白晚没力气地躺在被子里,刚醒的人又有点犯困了。 刚才的一切像是一场梦境,池白晚像是坠落云端的雀鸟,无力之后,满是疲惫,让他无法拒绝,愈发沉浸其中,傅司寒说过的话萦绕在他的脑海里,他说乖一点,把你给我,让我好好疼你,池白晚快一年的时间没体验过了,而且耐力有限,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傅司寒现在身心都愉快的不能再愉快,望着池白晚沉睡中的侧脸,泪痕仍在,只好再给他掖了掖被角,因为对于金丝雀过于爱不释手,思念成疾,傅司寒又把他额前的碎发拢到一边,轻轻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梦里的池白晚蹙着眉头把头扭到一边。 傅司寒就那么看了他很久,才轻手轻脚走出房间,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一夜未睡多少有些累,又折腾了一早晨,他衣着单薄的站在窗台前,就着冷空气吸了一支烟,并且给饭店打了电话点了外卖,待到周身烟味散去,才回屋去重新陪着池白晚。 刚才傅司寒拿出无与伦比的耐心调试他,说了无数动听的情话,颠来复去要了好几次,眼下,金丝雀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也是傅司寒抱着他去洗的。 池白晚的眼角还是红红的,刚才他一直被傅司寒摆弄,完全没有动,全是傅司寒在讨好他,态度放的很低,让他逃也逃不开,拒绝也拒绝不了,而且,傅司寒确实用尽心思让他得到了很大的享受。 原来傅司寒是可以让他抛开一切顾虑沉溺其中的,很温柔,并不急躁,慢慢的也让他得趣。 只是池白晚在睡梦里都在叹息。 傅司寒在他的书桌旁坐下,从他的桌面拿起那好多瓶药,全是抗抑郁的,说明书还在,傅司寒一遍一遍地看着说明书,心里像是被刀剜了一样在滴血。 池白晚病的真的很严重,很难想象他是怎么拖着这样一副身体拼命去拍戏,还要被凌万抓着以前的事黑他,那样的伤害……池白晚根本承受不住,他只是在死撑而已。 池白晚睡到九点半才醒,浑身都难过,傅司寒一直守在他身边,见他醒了,温柔地把他抱去餐桌旁,把热气腾腾的饭菜摆过来。 “晚晚,先吃饭,吃完饭我们出去。” 傅司寒把他的碗筷摆好,给他夹菜,看着他木着脸慢腾腾的喝粥,吃菜,心里满的快要溢出来。 他的金丝雀实在是太迷人了,怪不得那么多人都喜欢他。 傅司寒越想越生气,给他夹菜的速度越来越快,池白晚的碗很快堆成了一坐小山,无奈道:“傅司寒,你在干什么?” 傅司寒垂着头,冷漠的侧脸染上一丝妒忌的神态:“晚晚,我看到你吃的那些药了,是不是只有我,最后一个知道你有这么重的病。” “不,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池白晚静静地说,“但你并没在意过。” 傅司寒只能看着他,拳头在桌子下面捏紧。 “对不起。” 池白晚没有回他,没关系。 但是傅司寒还是很高兴,他认为,他会让金丝雀重新回到他的怀抱。 傅司寒又给池白晚夹了一块弹牙的海参,温柔地劝他:“多吃点,你太瘦了。” 池白晚漠然的想,你才发现啊…… 吃过饭,傅司寒开车载他出门去。 临行前,池白晚给玫瑰花掸了水,虽然那是傅司寒送的,但花是无辜的。 这样的天气没有什么可玩的地方,但是室内场馆的游乐项目还是很多的。 傅司寒却把车停在市中心医院门口。 他俯身亲了亲池白晚的脸颊,温声说:“等我一会儿。” 他下车后,锁上了车门,杜绝了池白晚一切的逃跑机会。 池白晚坐在车里看着天,重新回到副驾驶的位置让他全身无力,他清楚的知道,傅司寒本性如何。 现在傅司寒对他的好,随时可能崩塌。 但是池白晚已经有了抗击风险的能力,傅司寒再怎么折腾,他都不再担惊受怕。 池白晚也有了自己的底气。 —— 傅司寒到了凌万的病房,看见昏睡的老人躺在病床上,插着呼吸机,心跳很平稳。 这是一间高级病房,有24小时看护。 傅司寒走过去,叫老九把看护「请」了出去。 他缓缓站在凌万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凌伯父,你该醒醒了。” 凌万闻声,悠悠醒来,一见是傅司寒,顿时眼睛瞳孔放大,苍老的脸上满是震惊,说不出话来,看着傅司寒那张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的脸,心跳正在飞速飙升。 好像傅司寒一句话都不说,都能让这位生命垂危的老人马上死去。 傅司寒只是握着他的手,像是每一个来探望病人的家属,亲昵地坐下,和他讲了一些话。 他的声音非常小,刻意避开了监控的窥视,因此,除了凌万之外没有人能听得见。 只是,在傅司寒说完之后,凌万在一阵猛烈的痉挛后,心跳飙升至165以上,戛然而止,断成一条直线。 傅司寒像是被吓到一样起身,双手插兜,垂头静静地看着他,看着叱咤一世的凌万渐渐停止了呼吸,双目死不瞑目。 傅司寒貌似惋惜地摇摇头,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赵总,现在有事吗?” “诶呦,什么事搁到您面前那都不叫事,有事您说话!” “我想洗白一个演员,叫栾愈,关于网上他的论调,被查证后都是黑粉栽赃陷害,这件事,是不是很难办。” “不难办不难办!您放心的交给我,三天之后,我保证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嗯,谢了。” “和我还说谢!傅总可别骂我了!不过,我受累问一句,洗白这种活儿我们水军常做,但是洗白之后,您不打算再帮他铺铺路?我记得,他那部戏搁置挺久了吧?您就这么相信他有解决麻烦的实力?” 傅司寒望着凌万,老人已经停止了呼吸,他伸出手,轻轻抚下老人怒睁的眼皮,只是低声回答:“你记住,他是我傅司寒的人。” “诶!我明白了!我马上就想办法让他的名誉恢复,您等着就行了!” 傅司寒挂了电话,垂下眼眸,凌万的五官已然苍白铁青,没有生命体征,傅司寒静静坐了一会儿,默然无声地起身离开。 他推开病房,双目冰冷地看着医院来来往往的人,仿佛这些人在他眼中无关紧要,他并未侧头,长睫低垂,沉声道:“老九,善后。” 第41章 减什么肥? 凌万去世这件事传播的速度相当之快, 半个小时之后,池白晚就收到了来自凌家的一条讣告,是霍觉转发给他的。 与此同时, 傅司寒的手机也响了,大概也是这事。 傅司寒不理会, 一个蓝牙电话拨给叶健, 冷漠地叮嘱了傅家对于凌家葬礼的礼待,明确表明自己和池白晚都不会去参加。 挂了电话, 傅司寒又接起了另一通电话,说着池白晚听不懂的西方语言,语气一贯冷漠, 一派公事公办的态度。 凌万去世,逢上天公不作美,雨雪连天,举办葬礼也有难度。 对于凌万, 池白晚只把这当成一个老人的正常生命变化,也有一阵唏嘘, 如果不是凌万给他安排的细作任务,他绝对不会和傅司寒扯上关系。 车在等红绿灯,池白晚侧头望着窗外雨雪,天地一片昏暗,车里外的温差太大, 车窗子上了雾,池白晚伸出食指, 慢慢在车窗上画了一个小雪人。 这时, 一只修长的手从他脑后伸过来, 在紧挨着小雪人的位置, 也画了一个小雪人。 池白晚重重把傅司寒的手拍掉,漠然地把两只雪人都擦掉,“傅司寒,你有意思吗?” 傅司寒看着车窗里他的倒影,消瘦的锁骨突出,兴许是整日郁郁寡欢的缘故,脸色也带着一丝丝的病态。 “我想多陪陪你,哪怕是化成雪人。”傅司寒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被这双浅淡疏离的双眸注视的时候,他的忧郁可以顺着眼神传递到傅司寒心里。 池白晚冷漠地把头扭过去,“傅司寒,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绿灯亮了,傅司寒只好开车,不消片刻,他把池白晚带到一所成人高校门口。 “就是这。” 傅司寒先下车,转过去给他开车门。 校门口有一座恢宏壮观的大型拱门,这是上城一所有名的高中升本科学校,人来人往的面孔都洋溢着热情的笑容,背着书包捧着奶茶,戴着耳机行走在校园里。 池白晚被他拉下车,直愣愣地问他:“你……什么意思?” 傅司寒抓着他的手,池白晚狠狠甩开他,退后了三步,“别碰我,有话就说话。” 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傅司寒长这么大,从来都活在追捧和附庸中,众目睽睽之下被池白晚甩手,多少有点伤脸面。 但眼下他完全拿池白晚无可奈何,尽管路过的学生已经在小声议论他们了,傅司寒还是整理了情绪,抓着池白晚的胳膊,“不是有人说你学历低吗?晚晚,我知道,那都怪我,所以我给你办了个入学申请,你可以在这里上学。” 听见他言辞恳切,池白晚突然呼吸困难,紧咬着嘴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认真的?” 傅司寒生怕机会流失,一把拉住他往自己身边带,不让他再后退了,“真的,你要是想,现在就可以进去拿毕业证——” “什么意思?直接就拿毕业证?”池白晚被他死死抓着手,但这一刻的心跳已经快到要疯掉,他几乎没有精力去管,艰难地说:“你是说……不用上学吗?” “那很浪费时间。”傅司寒目光犀利,“我想让你有更多的时间陪我,我也已经和校方说好了,办好手续,不用上学就可以毕业。” 池白晚愣住了,许久之后,他苦笑了一声,“傅司寒,你什么时候才能不那么自大,不那么自以为是?” 傅司寒满腔期待他能够高兴的情绪在一瞬间烟消云散,颇为不解:“为什么?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一个好学历可以让你在娱乐圈里走得更长远。还是说,你不想再演戏了?那也行,我养你,你后半辈子我都养你。” 傅司寒不容拒绝地把池白晚拉回车后,躲过行人的视线,一手揽住他的腰,低头贪婪地、渴望地亲上了他的嘴唇。 他一直睁着眼睛,然而,却被池白晚那双痛苦不堪的桃花眼刺到心口发麻。 池白晚被他抱着亲,血气上头,狠狠咬了他一口,登时口腔里就有了血腥味。 他终于挣扎开,整个人靠在车门上,抬着眼皮,失望地盯着傅司寒。 傅司寒被满嘴的血腥味刺激到,他蹙着眉侧头,抬手擦去了唇边的血迹,殷红的颜色在他指尖蔓延,他满眼的不敢相信,“你咬我?” “你要是再敢亲我,我还咬你。”池白晚擦擦嘴边的血液,眼里的情绪低落破碎,“我不想直接拿毕业证,我要每天拿出时间来上课。” 傅司寒俊美的脸上满是不相信:“晚晚,你不想多陪陪我吗?” “我们早就分手了,是你一直在纠缠不清,我本来就没有陪你的义务。”池白晚淡淡地看着他,“傅司寒,你是不是还想像今天早上一样,按着我再强来一次啊?” 傅司寒此时此刻才是真有了一点愠怒的气息,他一把拉住池白晚,把人怼到后座,自己也坐了上去,“怎么是强来?你不是也很喜欢?叫的那么好听,难道是装给我看的吗?” 池白晚的脸都要滴血了,心潮翻涌,也生气了:“我有必要装给你看吗?不止是和你做﹉爱,我和别人做﹉爱也可以叫得很好听。” 傅司寒犹如被一闷棍砸在头上,双眼在一瞬间就染上了红,差点失去理智,忍了忍才问:“你……你还和谁上过床?我们分开这一年还有谁碰过你?是陆沉还是霍觉还是温予潇?他们碰你哪了?前面还是后面?” 池白晚气的,懒得澄清,对他怒目而视:“我没必要告诉你,我和谁做都和你没关系,对方在上还是下,都是我乐意的!” 傅司寒无法分辨真伪,紧紧闭着眼睛,手攥拳砸向车后背,发出重重一声闷响,“池白晚,你就这么恨我?” “是,我恨你。”池白晚看他有气不敢朝自己发的样子,心中徒生悲凉,“你明知道我不爱你,不会哄你,更不可能再逆来顺受,像这样强行把我留在身边,只会让你越来越痛苦,我会亲手把你心目中的完美情人形象打破,你真的承受得住吗。” 爱有多深,恨有多切。 池白晚说过多少次我爱你,就积攒了多少次我恨你,他曾经被迫辍学,唯一的出路被凌家人堵死,走投无路之际他把傅司寒当成唯一的救星,催生出无数一头热的汹涌爱意,每个人对于爱的定义不同,池白晚爱一个人,恨不得把生命付出给他,肆意挥霍爱,不计较回报。 可是心理学上讲,这样的人爱得深沉,却往往情深不寿,因为只有遇到不珍惜的人,他才会比旁人加倍用力地去付出。 池白晚付出够了,他已经不再愿意为傅司寒心跳。 傅司寒终究没能继续和他吵,他没有思考,红着眼睛说道:“打破就粘起来,我不怕。我这一生就栽你手上了,无所谓,我认了,我就要你,不管你乐不乐意,变成什么模样,我都只要你池白晚一个。” 池白晚再次被他的偏执所震慑,忍不住别过头去,“你会失望的。” “我不会。”傅司寒却把他紧紧搂在怀里,沉声不甘心道:“我看过你的药单,知道你情绪不稳定,我知道都怪我……刚才对不起,我又和你吵了。” 明明昨天好好对待他时,池白晚就算不高兴,也是没有那么仇恨他的…… “我错了,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别生我的气好吗?别离开我,求你了……”傅司寒闷声低落的说,他把头埋进池白晚的颈窝,感受这份不再属于他的温柔。 只有池白晚陪在他身边,他才觉得自己还活着、生命才有意义、明天才值得期待。 池白晚早已习惯他又疯又癫偶尔又正常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傅司寒真的是一只没栓绳的疯狗。 “你说真的?”池白晚冷冷说道。 傅司寒闷闷的点头,赖在他颈窝里不抬头,“不就是上学吗?以后我天天送你来。” 池白晚想推开他,傅司寒厚着脸皮不动弹,又问:“你刚才是不是骗我?你到底有没有和别人上过床,回答我,快一点……” 他的手顺着池白晚的衣底往上探,握着他那把纤细的腰,又揉又按,报复似的。 池白晚浑身没劲,推不动他,冷淡问:“上没上过又怎么样?我身上又没盖你的印章,文身也洗掉了,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傅司寒只好咬紧牙关,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你是我的,别人不能碰……你要是上过就最好别被我发现,我不舍得对你怎么样,但我绝对不会让他好过,从现在起我会一直监视你。” 池白晚无情地推开他,开门下车。 这回终于妥帖的进了学校,傅司寒照旧人模人样的,池白晚慢吞吞地走,被他攥着手就不放。 傅司寒是直接进的校长办公室,把池白晚往座位上一按,“孙校,就是他。” 校长满脸慈祥的笑意,“池同学是吧,我听说你情况特殊,傅总已经和我说过了,你可以办理走读,在家也可以毕业。” “不用了,孙校长,我可以照常来上课。”池白晚静静的说:“我没有读过大学,想体验一下自己读书拿毕业证的感觉。” 傅司寒沉默的站在他身后,孙校长看着他的眼色,发现他一动不动在看池白晚。 聪明如他,对两人关系一猜即中,便拿出一份新的入学申请,推到池白晚面前:“那就欢迎你的到来,池同学。” 池白晚微微笑着,低头填表。 姓名、电话、住址、身高血型…… 还有父母联系人一栏。 池白晚只能搁下笔,垂下眼眸,“校长,我没有父母。” 孙校长面上有一丝怜惜的感叹,“那填写爱人朋友的也可以。” 池白晚点点头,提笔,写下霍觉的电话号。 傅司寒看见那186打头的号就皱着眉头,把纸拿过来,用笔涂黑勾掉。 “你——”池白晚瞪他,碍于孙校长在,池白晚不好发脾气。 傅司寒理所应当把自己的电话号写上去,关系填写上:爱人。 “好了。”傅司寒大言不惭地说,“他入学后的所有事情都直接联系我,辛苦了,孙校。” 孙校长妥帖一笑:“哪里哪里。” 出了校长室门,正赶上下课铃响,学生鱼贯而出。 傅司寒拉着池白晚的手混入其中,惹得池白晚相当不快,“放手,这里是学校,你放尊重点。” 傅司寒反而越握越紧,和他赌气一般,“我不拉着你,你就丢了。这里要是有没长眼睛的看上你怎么办?” 周围的同学已经听见了,几个女孩子惊讶地投来目光,然后忍俊不禁,用书本挡着嘴小声议论。 “我没什么好的,又不漂亮,也不招人疼。”池白晚默默说道。 傅司寒的心又被他扎了一刀,他恨死自己说过的这句话,耐心哄着他:“我错了好不好?你别再提了,我就是担心,你这么好看,我怕别人勾引你。” 池白晚不想理他。 出了学校,池白晚的电话响了,是刘导演,接起来第一句话就是:“栾愈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就今天下午,也是奇怪了,你的口碑有所反转啊!这是一个好兆头,咱们的电影快要继续开拍了!你最近要少吃一点,拍床﹉戏的时候上镜才会好看的呀!” 傅司寒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要抢他电话,被池白晚用胳膊肘顶住他,不让他靠近。 池白晚听见自己的口碑逆转,先是不相信,顿了顿,才难掩激动地回话说:“您放心,我会控制食量减肥,保证体态的。” “减什么肥?”傅司寒语气不满,“你还要多瘦?今天早上你躺在我身下的时候都要抖没了——” 池白晚赶紧把他嘴捂住,脸颊变得通红,匆匆忙忙挂了电话,扭头气道:“当着刘导的面你怎么什么话都说?傅司寒,你不是喜欢我瘦吗?你不是最讨厌我变胖的吗?” 傅司寒亲口说过,胖了就不好看了,要少吃点才漂亮。 傅司寒紧抿着嘴唇,那神情说不上是懊悔还是愠怒,“我会尽快把你喂胖的,这床﹉戏你不能拍,否则我就叫停这部电影的拍摄,赔偿款我也不是付不起。” “不行。”池白晚指着他的心口位置,表情冷淡至极:“傅司寒,你长没长心?那么多人努力了大半年的拍摄,你说叫停就叫停?!” “在床﹉戏这件事上,就是不行。”傅司寒握住他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嗓音低磁:“你跟了我,就只能和我睡在一张床上,你和好几个男人纠缠不清已经触碰到了我的底线,我不接受你再和别人上﹉床,从前的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以后,你都不能再和他们有过多接触,只要被我看见,我不弄你,我弄他们。” 池白晚忍无可忍,一直生他的气,直到被他带到一家KTV门口。 池白晚死活不下车,“傅司寒,你又想羞辱我是不是!” 傅司寒眼底是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受伤,搂着他不断后退的腰,服软了,“不是,我想听你唱歌,像从前那样,我不高兴的时候你都会给我唱歌。” 池白晚冷漠道:“我不唱。” 池白晚的嗓子就是被他毁掉的。 他忘不了,那些等待傅司寒夜夜不归的晚上,他靠着直播间的粉丝才能找到一丝快乐,可是傅司寒亲手把这一切都摧毁了。 “你听我的嗓子,能唱歌吗?”池白晚冷冷说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唱歌了,你满意了吗。” 傅司寒低了头,他伸出手,想要触碰池白晚的喉结:“晚晚,对不起……” 池白晚躲开了。 “少爷!” KTV门口,一个上次在白色会所见过的凶神恶煞的男人小跑过来,敲敲车窗:“怎么在这里见到了您?正好兄弟们在里面玩呢,您也一起吧!咱们也挺长时间没聚过了!” 傅司寒很意外见到他,余光瞄着池白晚,没有立刻给出回答。 因为池白晚已经咬着嘴唇,闭上了眼睛,一脸不堪回忆的痛苦。 傅司寒想起那天,比他还要后悔。 男人身边,许久不见的医生简笠戴着墨镜,「哟」了一声,饶有兴致地看着池白晚。 男人迟疑道:“简哥,这位帅哥是……”他嘀咕,“怎么感觉似曾相识?” 简笠啧道:“这位是你们少爷的命根子啊,他你都不认识,收拾收拾可以去世了。” 第42章 摇篮曲 他们还是进了包厢, 池白晚没有心思跟他们唱歌,他打开手机,刷起了微博。 前些天还在骂他的评论区被博主关闭了, 这位博主是红色大V级别,粉丝千万, 他重新发了一条微博, 亲自给栾愈道歉。 “在这里郑重说一句对不起@栾愈,我们圈子也是才知道, 前些天的新闻有误,一些无妄之灾降临到新声代演员身上,是致命的伤害, 在此我诚挚的道歉,希望你看到后可以把经纪人的联系方式私信给我,真的抱歉。” 池白晚懵懵地看着手机,怎么会这样? 都说互联网没有记忆, 人们会渐渐忘却任何风波舆论,而像这样出面澄清一场诽谤的情况少之又少。 更何况, 是池白晚这种刚刚升起的小演员,值得大V亲自下场发言吗? 在娱乐圈里,前辈的地位无可逾越,这些大V博主一样有很高的地位,池白晚默默给他点了个赞, 希望他可以看见自己来过。 然后他打开了自己的微博,翻到了上一条, 还是一年前。 —— “今天他把我赶出来了, 我讨厌他, 不想再喜欢他了。” “如果他对我道歉, 我就再喜欢他一点点。” 池白晚咬着下唇,定定看着那条微博。 那个时候他怎么能那么贱?明知道傅司寒不可能回头,他眼里有过谁?可就是不死心,非要一遍一遍问他爱不爱自己,在得到不爱的证词后,他甚至还会欺骗自己,没关系,他还愿意和自己做﹉爱就好。 太不要脸了。 池白晚木着脸又发了一条微博。 “疯狗永远是疯狗,一不小心就咬人,真的很烦,为什么不能有一条绳子拴在他脖子上勒死他呢?算了,杀人犯法,我不想坐牢,他才应该坐牢。” 池白晚又想了想,补充道。 “他好像完全把我当成了他的所有物,真是可笑,他的金丝雀已经死了,怎么就不明白呢?我真想钻进他脑子里骂醒他,真的,没有人受得了那种控制,我又不是纸片人,又不是他老婆,凭什么?有下辈子再也不做情人,再也不犯贱!” 池白晚把微博发出去,很快就有人给他评论。 其实池白晚只把这个账户当成心事垃圾桶,没想到被官方分类去了情感博主,现在也有不少粉丝,但没人知道他就是人气超高的栾愈。 评论一如既往的可爱。 “呜呜呜我可怜的老婆……” “我磕的虚拟cp又发刀了X_X” “那人到底谁啊?这么伤害我老婆!老婆来我被窝里,口水止痛,我给你舔舔!” 池白晚看的忍不住笑,傅司寒便看过来,“你又笑什么呢?这么开心,让我也看看。” 池白晚把手机往心窝一捂,收起笑容,冷冷说道:“傅司寒,你离我远点。” KTV里灯球闪烁,浪漫的灯光照在他们的脸颊上,池白晚说这句话的时候刚好起了音乐,因此,大家只是看见池白晚猛然后退,没有看见傅司寒被他骂了一句。 只有简笠离得近,听了个一清二楚,一边喝酒,一边摇头:“真是风水轮流转,一年前小情人躺在医院里半死不活,如今换成傅总在KTV里半死不活,有意思。” 傅司寒看见他蜷缩着双腿窝在沙发里,一双桃花眼怯生生地看着他,那里面有着陌生的愤怒和疏远,让他不由得想起来那天,池白晚被那群手下上手摸,摸的他一直哭,那个时候,他的身体比起现在更加病弱,甚至走路不便,可能还因为重度抑郁症产生过自杀的念头,脆弱的要命。 他脖子上还有今天早上傅司寒亲出来的吻痕,眼角泛着红,含着水,那瓣漂亮的嘴唇水红发肿,说着让他离远点的时候,嗓音是温柔的、软绵绵的、没有威胁力的,他可能一整天都没有意识到,他有多么诱人,惹人注目。 傅司寒想,他怎么可以这么漂亮,怎么能这么勾人? 怎么有那么多烦人的苍蝇围着他转! 他紧紧咬着嘴唇,傅司寒伸手抚平,“都被我亲肿了,你咬着疼不疼?” 池白晚拧过头,满脸难堪:“把手拿走,别碰我。” 傅司寒拽着他的脚踝把他拉过来,抱在怀里,低声下气地哄:“上次我不是有意那样对你,我以为你就是栾愈,就没有帮你解围,你别恨我了行不行?” 提起那天,池白晚突然开始发抖,停不下来,越来越剧烈,双目睁大,瞳孔收缩,张着嘴巴发不出声音。 池白晚的情绪在一瞬间就低落下去,很明显,来的很急,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反手把玻璃酒杯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碎了一地。 音乐暂停,所有人都站起来,胆战心惊地不敢动。 他们惊悚地看见大少爷抱着个青年,伏低做小地哄人,而青年一脸的不买账,怕的一直在抖。 简笠先看出了不对劲,走过去,“他是不是有什么病犯了?” 他这一提醒,傅司寒才想起来,今天早上他们做过,池白晚没来得及吃抗抑郁的药。 傅司寒暗骂了一声,更焦急地捧着池白晚的脸,“晚晚?晚晚?你别吓我……” 池白晚说不出话,害怕的一边哭一边抹眼泪,肩膀直哆嗦,人也坐不稳,要不是傅司寒扶着,这会儿已经跌到了地上。 他把傅司寒的心抖得乱七八糟,像地上散落的玻璃碴子,一片一片刺进他的心脏。 “他有重度抑郁症,今天忘了吃药。”傅司寒忍着情绪,勉强发声:“简笠,有什么应急的办法?” 简笠也是「卧槽」了一声,“你怎么不早说?这么严重的抑郁,不吃药会死人的知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快点别让他咬了舌头,你说点什么他爱听的,别吓他了行不行!” 其他人也都围了上来,大着胆子问:“少爷……您这位金丝雀是不是害怕我们?” “要不我去买药?最近的药店有点远,您等等我!” “不用。”傅司寒冷声说,把池白晚整个打横抱起来,大步往KTV外面走,“你们玩,我带他回家。” “这哪行?”男人们二话不说跟了上去,谁也不敢接着玩,连忙各开各的车跟随傅司寒回了一处居民楼。 傅司寒车速飚到140,回了池白晚家,楼里已经来电了,电梯还在24楼,傅司寒等不起电梯,三步并作两步踩着楼梯把人抱去十楼,金丝雀浑身上下没几两肉,傅司寒抱着他气都不喘,到了房门口快速在池白晚兜里找钥匙。 一路上池白晚一直缩成一团抖个不停,偶尔会哭出来,说着不要,不要这样对我,我好疼。 他说的话没有前后因果,简笠听不懂,傅司寒心里却一清二楚。 那些都是池白晚曾经哀求过他的话,他没在意过,如今变成一把把刀,割向傅司寒苦苦维持的纽带。 傅司寒失去耐心,砰的一声一脚踹开门,把池白晚搁到床上,他已经脸色煞白,嘴唇发白,浑身冒冷汗,手脚无力地垂软下去,长长的睫毛不停抖动,整个人像只蛋壳里的鸵鸟缩成一小团,眼睛还有湿润的泪痕。 傅司寒吻着他的脸,觉得自己的嘴唇都在颤抖,疼的他无法呼吸。 男人们这才跟着傅司寒上楼,一群人挤满屋里,楼道,还有站在楼梯上仰着脖子往里看的,生怕池白晚真的出事,他们今天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傅司寒拿过那些药,他把服用剂量铭记于心,用手指掰开池白晚的嘴,一粒一粒地喂他吃药,喝水,池白晚吃药的时候没少咬他手指,傅司寒不觉得疼,他只觉得急躁。 那是他的金丝雀,千万不能有事。 药也不能迅速见效,傅司寒脱了他的外套,把他塞进被子里,拉过一把小凳子坐在他床边,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放。 “让我看看。”简笠这才从男人堆里挤出来,扒开池白晚的眼皮,粗略判断了几眼。 他低声嘱咐:“还是很不稳定,你可能无意中刺激到他了,我猜,他现在不想看见你,你最好出去等。” 傅司寒不信,直到他亲耳听到池白晚慌乱地呢喃着:“傅司寒,你滚……你别过来……我讨厌你……” 我讨厌你。 傅司寒听见这四个字,顿时慌在原地,手足无措地站起来,被简笠毫不留情地挤出门外。 “大少爷,这世间的求而不得我见多了,像你这样得而失之的可不常见,你既然伤害过他,又何必抓着他不放?害人害己,我都替你心疼他。” 简笠发挥了作为一个医生最大的职权——他把傅司寒撵出了房间。 傅司寒站在门外,攥着拳头听着房里的动静,很快,池白晚就消停下来了,他能听见简笠低声开导池白晚的声音,同时,简笠似乎还给池白晚填了一点药的剂量,应对不时之需。 大概十分钟后,简笠走了出来,揉了揉眉心,“今天难得不加班,到你这又来加班,大少爷,他已经睡着了,如此看来,他确实不想见你。” 傅司寒紧抿嘴唇,轻手轻脚推开门走进去,半跪在他床边,颤抖着手,抚摸他的脸颊,还有汗湿的头发,冰凉的体温,甚至是发病时咬破了的嘴唇。 “晚晚……” 傅司寒低下头,眼中的酸涩无法阻挡,喉头发紧,胸口闷痛,他不得不大口喘着气,觉得氧气太稀薄了。 池白晚像是死去的玩偶,没有生气,呼吸微弱。 尽管他清醒时也不给回应,但现在属实让傅司寒心里更没底。 傅司寒再次想起那一晚池白晚跳海,那一幕已经在他心里留了疤,一辈子忘不了,他永远都会记得那噩梦的一天,他害怕池白晚再离他而去,那是一个倔强不屈的灵魂,他除了用强硬的手段把他留下,已经没有别的办法让金丝雀回心转意。 凶神恶煞的男人们从门外围过来,看傅司寒跪在地上不吭声,没有人敢说话,也没有人敢离开。 然后,他们听见,从来都高高在上、不把任何人放眼里的傅大少爷开了口,他……在唱歌。 傅司寒从未在人面前唱过歌,也许是认为跌身份,也许是因为他的生长环境不支持他有活泼的一面,他是那么冷漠一个人。 其实他唱歌很好听,完全不跑调,甚至有一种安宁的力量,让这世界只剩下他的声音。 一整首摇篮曲,傅司寒唱了一遍又一遍,唱倦了这一首,他又换了一首唱,而且他的膝盖都跪麻了,只好换一边跪。 男人们都困得睁不开眼睛,轮班守着他们俩,剩下的人去小屋睡觉。 而傅司寒一点都不困,他只是逐字逐句地唱着歌,哄池白晚睡着,盼望他不要惊醒。 如此,一夜。 天空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傅司寒嗓子都哑了,就连手下们都看不过去了,也不敢去劝他。 男人们私下里议论着:“大少爷这真是疯了,什么时候这么喜欢一个人了?” “孽缘啊,这事说出去谁能信?上城只手遮天的傅老大为了哄睡小情人,真就老老实实唱一夜摇篮曲。” “这也算是见证历史了,出去和兄弟们一说,啧,那效果,恐怕那不是小情人,那是金丝雀还得镶金边。” “这以后他们那上流圈子里还不得传开了?以后谁家再找小情人,都得把大少爷当标杆。” “没错,这不是金丝雀,这是小祖宗。” 傅司寒双腿膝盖全都跪到失去知觉,他甚至坐不起来,只能靠在床沿坐在地板上。 池白晚这一夜的睡眠质量很好,真的没有醒,也没有再发病,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只是梦里还是在说,好疼,好疼。 趁他还没醒,傅司寒把他的脚抓出来,轻轻给他的脚腕按摩。 他的金丝雀,真的被他伤的很重。 他低头吻上池白晚的脚踝,看见了有滚热的水滴砸在上面。 第43章 傅小狗 池白晚貌似做了个很久的梦, 醒来的时候,床边已经空无一人。 他坐起来,眯起眼睛看着天光大亮, 连着几天的雨雪天终于晴了。 比起昨夜,他脑子清醒多了, 楚澜说过, 单纯的抑郁症不能让他失去意识,池白晚不知道是不是脑子里的血块还没消散的缘故, 他时刻都可能再次晕倒。 他觉得害怕,发病时,那种灰暗的情绪让他的心脏蒙上一层黑布, 沉浸在刺痛中无法自拔。 人在极度悲伤恐慌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逃避现实,也许他应该趁戏没开拍、新学期没开始,去外地玩一玩, 放松一下心情。 池白晚正想着,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 看见是霍觉给他发了一条微信:“今天下午有粉丝见面会,记得来哦。” 池白晚仔细回想一下,这才想起,这早就写在日程表上的事,闫芳千叮咛万嘱咐他别给忘了, 到底还是给忘了。 他马上回霍觉:“好的老板(微笑.jpg)” 霍觉:“大明星,干完这一票有奖金有假期, 速来。” 池白晚淡淡笑起来, 回了个OK。 他慢腾腾地起身, 发现自己的脚踝上有一片揉搓出来的红晕, 就多看了几眼,也不知道缘由,没有细想,趿拉着拖鞋,缓缓走到门口,一开门就被吓了一跳。 十多个魁梧大汉堵在他门口,不乏光头纹身者,呼啦一下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开始说话。 池白晚被他们吵的头疼,仅仅皱了下眉,顿时鸦雀无声。 池白晚心里猜得到这是傅司寒的意思,不由得烦躁,语气也很冷淡:“是傅司寒让你们监视我的?” 光头的表情很小心:“不是您想的那样,大少爷临时有会议回公司了,吩咐我们陪着您,您行动不方便,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池白晚一时无话,心里清楚,这群人硬撵是撵不走的,除非傅司寒让他们走,可惜他不想和傅司寒说一个字,索性不管了,随他们便。 男人们赶紧把早饭端上来,池白晚面色不改地问:“昨天晚上有人在屋里放歌吗?” 光头几个对视一眼,“啊是……是有。” 大少爷说过不让告诉小祖宗,怕他知道了反感,一时间几个人纷纷扯起谎,一说是楼上小孩弹钢琴,二说是楼下有人死了吃席放的音乐,反正说什么的都有,池白晚就没信。 又骗人。 那声音他怎么能忘呢,傅司寒用这把嗓子和他说了五年的话,是他日夜爱恋的声音,早就记在了骨子里。 搁几年前,池白晚一定会心疼他一夜没睡,温柔的亲他抱他,再任他为所欲为。 现在,池白晚只觉得很可笑,傅司寒把他当什么?孩子吗?他以为谁都跟他一样幼稚?28岁的人干8岁的事,不觉得违和吗? 他那种家世背景,成年后又只手遮天的大人物,谁要是问他怎么赚钱发家致富,他有一百种办法教学,但要是问他什么叫「喜欢」,他连一个字都答不上来,他脑子里就没那个概念,就拿和池白晚相处这五年来看,他自大、狂傲、自以为是,他所认为的喜欢,就是霸道蛮不讲理的占有。 他的「喜欢」,让人觉得陌生。 池白晚一边安静吃饭,一边猜他对傅司寒冷眼相待,傅司寒会坚持几个月。 不超过一个月——不,也就半个月。 至于傅司寒所说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要你。”不过是一时气话罢了,因为池白晚一旦相信了,一定会再次惨遭疯狂的占有和控制,他实在是怕了。 这顿饭吃的没滋没味的,那么多人伺候他让他特别不舒服,只好放下筷子,语气淡淡的:“你们看犯人还是看动物?没事都走,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让邻居看见了还以为我被打劫了。” 男人们说什么也不走,池白晚实在是受不了,面无表情给傅司寒发微信。 “我要出门了,叫你的人走。” 傅司寒很快回了微信:“你要去哪?” 池白晚:“你不是在开会吗?别操心了。” 半个小时之后,傅司寒的电话才拨了过来,嗓音嘶哑,透着几许慵懒的疲惫:“晚晚,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一会儿带你去医院。” 池白晚无奈的吐了口气,“你别过来,我下午要去参加发布会,晚上不会回家。” “你要在外面过夜?!”傅司寒提高了音量,沉稳的声线变得急躁:“不行,你不能不回家,我去接你!是哪里举办的发布会?世嘉大会堂吗?” 池白晚没力气和他辩解,“对,我新电影的重新开机发布会,这次你不要来闹了,影响很不好,我因为你惹了一身黑料,你都不觉得愧疚吗?” 傅司寒在那边沉默了半晌,才压着声音不甘心道:“我送你去,你等着我,不要自己走。” 池白晚:“我不用你——” 可惜傅司寒挂了电话,固执地不听池白晚的意见。 没多一会儿,那群男人就都走了,临走前给池白晚做了家务,擦了桌椅,连马桶都清洗了一遍。 下午一点,傅司寒准时出现在门口,他穿着长风衣,脸颊有些苍白,深邃五官被冷风吹的泛红,让那张脸所携带的侵略性美感更加有冲击力,微卷的长睫还挂了霜,整个人活像从阿尔卑斯山挖出来的冰雕塑像。 他看见池白晚的着装,眉心紧蹙,那份冰冷的倨傲一瞬间变得火热难耐。 屋里,助理闫芳正在给池白晚整理衣服,“栾哥,还是杏色的适合你,温柔,大气,有格调!” “你把他打扮的这么漂亮是要送到谁身边?”傅司寒冷冷说道,大步流星走过来,却不得不站定在池白晚身前,双眸微眯,呼吸一滞,喉结很明显地滚动了一下,直勾勾地盯着他。 傅司寒曲着食指,勾起池白晚松松垮垮的领口,“这衣服太薄了,你想冻死他吗?” 闫芳瑟瑟发抖,“傅总……这个我真说了不算……” 傅司寒冷着脸,冰凉的指腹流连在他清瘦的锁骨上,隔着薄薄的衣料,身前风光几乎一览无余。 傅司寒看见了他的前胸就眼睛红,怪他昨天早上力气用大了,太明显。 尤其那裤子,把一把细腰勒的让人血脉喷张,被上衣角似有若无地盖上,一走一动露出的白腻腰身,皆是风情款款。 他的金丝雀一向迷人,从来让傅司寒放不下心,不管什么时间段。 池白晚一双桃花眼低垂,用力把他的手拿开,回身去柜子里收拾东西,冷冷说道:“这是角色设定,所有人都这么穿,我没有权力私自换掉,傅司寒,你别用你的私欲,让所有人都为难。” 傅司寒眼里的怒气明显,坐在桌边冷冰冰地看他收拾行囊,“你不去行不行?那么多人不差你一个,你要是不好意思说我替你说,我不想看你穿成这样被那么多人看。” 池白晚动作一顿,回身无奈瞥了他一眼,“你要是闲的没事做就回公司,我自己去发布会。” 傅司寒猛地起身,攥着拳离开,等池白晚下楼时,傅司寒把车停到门口,面无表情地开了车门,让他和闫芳上了车。 “早点回家。”临下车前,傅司寒闷着声音说。 池白晚甩门就走了。 发布会进行的非常艰难,媒体专挑疑难杂症的问题问,大多数针对池白晚和温予潇。 好在总体而言进展不错,得到了更热烈广泛的关注,并且,池白晚还意外得到了好几个工作机会,都是上电视的广告和代言。 看见闫芳端着架子加品牌方微信,实际上池白晚知道他都快乐死了。 谁都没有小芳希望他能火,霍觉也就仅仅希望他找个事做,分散注意力。 闫芳曾经是金牌经纪人,因为带过一个劣迹斑斑的xi毒艺人,流年不济,砸了招牌,他一直憋着一口气,想把池白晚带成大明星,他总说人生就要学会接受挑战,迎难而上,栾愈,你是一颗珍珠,你一定会发光,你别怕,我陪着你一起成长,我们会成功的。 闫芳恰在此时回头看了他一眼,圆圆的脸笑到眼睛都快没了。 池白晚也笑了,笑容里有他说不出的感激。 发布会结束后,一行人决定去酒吧玩,避开了媒体,却进了一家夜店。 所有人都去舞池蹦,池白晚被拉过去,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他感觉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释放,就这样摇晃着,心口堵着的石头也在一瞬间落了地,他久违地感受到了自由的滋味,简直甘之如饴。 那些汗流出去,就像烦恼也一扫而光。 凌晨一点半,蹦了很久的池白晚才跟着他们坐下,心里高兴,也喝了点酒,把小脸喝的红扑扑的,锁骨和胸前的皮肤都染了一片红,随着胸膛的起伏迷人到晃眼睛。 附近的人都在偷偷摸摸看他,有几个人过来敬酒,都被霍觉挡住了。 霍觉就坐在他身边,扶着他的手臂,趴在他耳边问:“你今晚很高兴,喝多了没有?” 池白晚浅浅笑了一下,“有点,要不我先回去吧,别扫了大家的兴。” 霍觉看见这笑就怔住了,半晌才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别走,不扫兴啊,你没看见你坐在这,大家喝的都比平时多吗?” 他声音放低:“晚晚,你留下来陪我,好吗?” 池白晚转过脸,微醺的桃花眼缓缓地眨着,水红嘴唇轻轻张开,“老板,这么多人,他们都能陪你。” 霍觉握着他肩膀的手微微一紧,“晚晚,别这么聪明,别说出来,你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吗?从……从你落海之前,我就很喜欢你,你真看不出来吗?还是在装傻?” 池白晚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至少,霍觉敢说出来,也没做过强迫他的事,甚至还救过他的命。 对霍觉,池白晚感激大于一切。 霍觉离他非常近,近到他的嘴唇似有若无地擦过池白晚的耳垂,像是亲了他一下。 池白晚没感觉,垂着头,一双纤细白皙的手轻轻搁在桌面上,颇有些无奈:“老板,我知道,但是请你原谅我,我不能给你任何回应,我不可能再喜欢任何一个人,我想,我已经丧失了爱一个人的能力,如果说一个人的爱是有限的,我一定挥霍了百分之九十九,剩下那百分之一,也只想带到坟墓里去,对不起,辜负了你的一片好意。” 霍觉的面容在蓝紫色的灯光下更加英俊,他执着地说:“我对你是一见钟情的,跟我不好吗?我会好好对你,绝对不会像傅司寒一样伤害你,如果你现在不同意,没关系,我可以等,我都等了一年了,也不差再等几年。” 池白晚拗他不过,想跟他讲道理,就在此刻,他看见一个黑风衣的高大男人阴沉着气场朝他走来。 他一出现,惹来夜店里很大一部分人的注目,随着他的步伐移动着视线,完全移不开眼。 因为长相,因为身高,因为各种各样金钱权力堆积起来的优越条件,让他在夜店里格格不入,却又那么合适,就像天生该出现在人群正中央,备受青睐。 霍觉率先站起来,因为池白晚喝的有点多,身子软,只能把他搁到沙发上半靠着,自己和傅司寒笑着说道:“傅总,您这从来不来夜店的主儿也来寻欢作乐,属实是想不到。” 傅司寒双手插兜,冷声说:“我找栾愈有事。” 这一桌都是剧组里的人,除了温予潇,大家都在,也都听说过两个人的绯闻,一边惊叹,一边又不敢出声。 池白晚没理他,身子向前倾,把胳膊肘杵在玻璃桌面上,去拿离他最远的XO。 傅司寒看见他领口大敞,里面风景一览无余,脸色愈发森冷。 他不看别人,只看池白晚,瞳孔黑沉沉的深不见底:“栾愈,你喝多了。” 听见傅司寒叫他的名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池白晚不想和他吵架,皱着眉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XO,喝尽杯中酒,才披上衣服,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夜店。 他实在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纠缠不清,难看,丑陋。 霍觉在身后叫他,被傅司寒的眼神所制止,两个人交锋的瞬间,都从彼此眼里感觉到了浓浓的戾气。 霍觉索性不再说话,遥遥举起酒杯,敬傅司寒,目光挑衅。 傅司寒不理睬,转身便走。 一出门,些微的那么点酒意都被冷风吹散,池白晚穿的外套很宽,往里兜风,傅司寒把他拉进自己的车,里面已经开了很久很热的暖风。 池白晚一呼吸到温暖的空气,顿时松了一口气。 寒风凛冽,连呼吸道都很痛。 傅司寒默不作声地开着车,许久之后,他才压着火气问:“霍觉离你那么近,跟你说什么了?” 池白晚不想理他,看着车窗外飞速划过的树影,把头轻轻靠在车窗上,“忘了。” 傅司寒把车速放慢,语气强势霸道,“你告诉我,我不冲着你,他要是跟你说了什么喜欢你之类的话,你都别信,他的感情史很复杂,他只想睡你。你说,他是不是仗着你喝醉了碰你了?” “傅司寒,别问了,每天都重复七八遍这种问题,你不累吗?我告诉你又能怎么样?是,我和他坐的近,可他是我老板,还救过我的命,你是我什么人?他是情场老手,至少会体贴人,你呢?你会吗?你只会让我体贴你,迁就你,因为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池白晚很疲倦地说着,闭上眼睛,任由酒精麻痹他的大脑,小睡了片刻。 傅司寒陷入沉默,池白晚却一点也不在乎。 到了家楼下,池白晚有所感应地醒来,傅司寒想要抓他的手,被池白晚躲开,反手开了车门,自己上了楼。 傅司寒伸出来的手徒然在空气中停顿着,望着他高挑纤细的背影,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池白晚回家就洗漱睡觉了,大概是凌晨三点多,他被门外一阵扔酒瓶子的声音吵醒。 紧接着门就被敲响了。 他被吵醒,只好裹着被子下床,光着脚去开门,迷迷瞪瞪地看见,傅司寒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一把搂住他的腰,趴在他耳朵边上闷着声音问他:“晚晚,你怎么这么狠心?你是不是不爱我了?要不然你怎么都不给我好脸色?这都一天了,你都没对我笑过,可是你对着其他人都笑的那么好看,怎么对我就那么吝啬?你还像从前那样,对我温柔一点好不好?” 池白晚一个激灵恢复了清醒,傅司寒的气息很热,带着浓烈的酒气,那一地的酒瓶子大概就是他的杰作。 池白晚直愣愣地看着他,傅司寒,居然一直在他门口喝酒…… 他是疯了吧…… 池白晚实在是无奈至极,觉得没有力气,“你快点回家,被邻居看见了是要报警抓你扰民的。” 傅司寒不管,低头,捉住他的嘴唇,甫一贴上他柔软的双唇,就完全沉浸其中,直到池白晚又狠狠咬了他一口,傅司寒忍着疼,也不停止亲他。 过了好久,他才把池白晚放开,低沉的声音沙哑的不行:“我不走,你不能不爱我,晚晚,我今天特别想你,我开了一天的会,晚上又看见你和霍觉在一起,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吗?我只能看我们以前的视频,想你还在我身边——因为你是我的,你永远都是我的,我谁都不给。” 池白晚不想和他争论,太累了,他只能左手抓着被子,右手伸出来,“傅司寒,把你手机给我。” 傅司寒虽然不明白,但还是把手机给他了。 池白晚用0812解了锁,顿时一阵心酸。 那是他和傅司寒在一起的第一年,缠着傅司寒改的密码,是他的生日。 傅司寒一直都用着,不管是懒得改还是习惯了,都在此刻显得过于可笑。 池白晚找到那段他们上﹉床的视频,彻底给删掉了。 傅司寒只顾着看他,他温柔的脸庞被睡出了一点红印,漂亮的桃花眼映着手机屏幕的微光,凌乱的发丝散布在他额头上,看起来是那么温软,那么适合被拥抱。 “我把那段视频删了,以后,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池白晚轻声道,“你走吧,我回去睡觉了。” 傅司寒的眼眸一下子露出心碎的表情,“晚晚,我想对你好,别总是拒绝我好吗?” 池白晚冷冷回答:“你的回答过期了,我不需要,你根本不懂怎么对一个人好,你实在太自私了,你的世界只有你自己。” 傅司寒喝的不少,闷着气,从身后的台阶口袋里掏出来一个毛绒绒白兮兮的小狗玩偶,他把小狗递给池白晚,垂着眼眸,语气低落地说:“晚晚,它叫傅司寒,它想陪你睡觉,你别把它顺窗户扔下去,它会变脏,也会伤心。” 池白晚紧咬着嘴唇不吭声,回身把门狠狠关上,砰的一声,带起一阵风。 傅司寒一个人默然站在楼道里,气场低落,一脚一个踩扁了啤酒罐子,高大的身影在黑暗的楼道里显得更加落寞,抱着小狗罕见的露出一丝脆弱。 他酒量好,可今天确实醉了。 “晚晚,对不起……晚晚……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重新在一起吧……别把我丢在这不理,我欠你的那五年,你让我补给你……” 他一直在重复这些话,低沉的嗓音混杂了啤酒的醉意,让整个楼道都只有他一个人的回音。 池白晚其实一直在门里,没有走远。 他只是安静地顺着门镜看着外面的男人。 傅司寒深夜买醉,堵在他家门口死活不走,他心里说是一点没有被触动那是不可能的。 人心都是肉做的,更何况,池白晚结结实实爱过他五年,就差把心掏给他,让他扔地上当泡踩了。 而且就算门外人不是傅司寒,是一个陌生人,池白晚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要死不活的样子,肯定会帮一把。 但池白晚清楚的意识到,虽然他口口声声说傅司寒是陌生人,但事实上他无法把傅司寒真的当做陌生人。 他是那么绝望而热烈地爱过傅司寒,卑微到骨子里,任由他狠狠伤害自己,在他所有的亲戚朋友、合作伙伴,甚至是媒体面前被他羞辱,仍旧渴望他爱自己的傻子。 他为了傅司寒落了一身的伤,仅仅是这份心疼并不足以抵消傅司寒对他的折磨。 池白晚觉得累,他闭上眼睛转身回屋,蒙头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早,池白晚要下楼买早餐,一推开门,满地的酒罐子简直要把楼梯间淹没,罪魁祸首正拎着好几袋东西,硬是挤了进来。 “你……” 傅司寒道:“让我把早餐放进去。” 池白晚和他体型相差不小,根本拦不住他,无奈地看着傅司寒把袋子搁到桌子上。 傅司寒走过来拉他的手,把小狗怼到他怀里,“你就收下我吧,小狗很可怜的,这大冬天的,你不忍心看着它受冻吧?” 池白晚抬起头看他,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昨晚的模样,相反,他精神抖擞地抽出两张机票,俊美的眼眉露出些许温柔的笑意,就像冰山融化成一池春水,生就多情的眼眸像是蕴藏星光,“你看,这是什么?” 傅司寒从背后搂着他,让他窝在自己怀里:“这几天公司休假,我们出国散心好不好?” 池白晚掩饰地低着头,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 休假,出国,散心,这三个词组合到一起,曾经是他最期盼的事。 傅司寒,你到底想干什么…… 傅司寒见他不说话,揉了揉他的头发,把他转过来,按在椅子上,自己蹲下来,“昨天晚上是我打扰你睡觉了,你也别生气,以后我不说要对你好这种话了,我做给你看。” “你放心,我不生气。”池白晚目光空洞,“我对你本来也没有期待。” 傅司寒的心口又是一阵疼,泛起汹涌的伤感,他们之间变成了这样,他的晚晚再也不要他了。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用力抓着池白晚的手指,放在嘴唇边吻了吻,“没关系,让我追你,我们重新开始约会,就从这一刻开始。” 第44章 傅司寒,你几岁了? 池白晚冷眼看向傅司寒, 他的眼尾有点红,大概最近休息很差,昨夜哭过吧。 傅司寒吻过他的手指, 见他没有躲,便把他的手包在自己掌心里, 把玩他的手指。 池白晚抽了几次抽不出来, 只能作罢,刚想说些什么, 只觉得胃部一疼,下意识地咬住嘴唇,眉心紧拧, 憋着气不敢呼吸。 好像是昨晚喝了太多酒的缘故,一时高兴……忘了自己还有胃病。 傅司寒表情也不对了,看着池白晚捂着胃,脸颊发白, 语气焦急:“晚晚,你是不是胃疼?” 池白晚无力地摇头, 自己挣扎着要起身,傅司寒怎么肯让他走动,想要去扶他,可是池白晚硬生生把他的手甩掉,自己一个人跑到医药箱前拿出止疼片, 疼的眼直发花,扣出三四粒就要吃。 傅司寒一把拦住他的手, “吃那么多会死的!” 池白晚疼到失去知觉, 眼中流着眼泪, 赌气一般说:“那就……让我……去死……不要你……” 傅司寒冷峻的面容变得无比受伤, 他咬紧牙关,一把将他抱起来:“别说气话,乖,别动了,我们去医院。” 池白晚咬着胳膊直摇头:“不去医院……” 傅司寒不再听他的,直接带他下楼,开往医院。 大道上车流如织,往返于各个目的地的人们点亮这座庞大的超级城市。 池白晚疼的有点失去意识,再度醒来,他连眼皮都有些睁不开,手指弹动,觉得身体一阵一阵打摆子。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手上的输液管,床边再次空无一人。 他习惯了,自己打针也没什么的,心里的失落早就堆积成了金字塔,他生来就无人疼爱,不是吗。 医生推门进来,说胃病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是急性胃炎,以后不要再吃生冷硬辣的食物,尤其是夜间。 池白晚安静地听着,待医生走后,他回首望向病房窗外,那里有一处洁白的小教堂,还有一座教会主办的孤儿院,孩子们玩的很开心,笑声一阵一阵传来。 孤儿院上挂满彩灯,大概是圣诞节要来了,翠生生的圣诞树下,教士正往上挂礼物。 池白晚自己的小时候,因为穿书而来,没有见过父母的最后一面,都是福利院的奶奶把他养大的。 奶奶对他尤其好,小时候的池白晚眼睛大大的,卷翘的睫毛又黑又亮,喜欢抱住奶奶的大腿撒娇,撅着嘴巴要亲亲,要抱抱,如果没有得到满足也不会闹,他会安静地坐在午后阳光下看童话书,小脚丫翘起来晃来晃去。 那样的时光一去不复还,那时的风,那时的月,那时的童年像一场幻灭的梦,那样炽热灿烂的夏天再也无法回来,奶奶也因为救他死于一场车祸,临死前对他说,晚儿,奶奶不后悔。 池白晚咬着嘴唇,他忍不住把头埋进枕头里,无声的哭泣。 为什么命运那么残忍,把所有对他好的人一一收回?他连尽孝的机会都没有,他只知道,奶奶的遗体被葬在了公益墓园里,连名字都只记得一个「莲」字。 孤儿院的笑声让他心里涌起一阵一阵的暖流,他说不出为什么,这种简单的幸福让他哭的愈发不能收拾。 他不知道自己怀念的是奶奶,还是那段再也回不去的美丽的时光,曾经……曾经。 这时,一双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手指插在他的发丝里,“晚晚,你吓死我了。” 傅司寒的声音实在是疲惫极了,他身上带着凛冽的寒风,像是刚从外面进医院,呼吸中还有急促的喘。 池白晚不想抬头被他看见自己哭,奈何,傅司寒把他的头抬起来,瞬间,名为心疼的神态遍布他的双眼,他颤抖着手指,用冰凉的指腹擦去眼角的泪水,声音沙哑又低沉:“你怎么又哭了?故意招我心疼是不是?还是说你在怪我没有陪在你身边?对不起,我刚才回公司临时开了个视频会议,又去超市给你买了点吃的,来晚了些,你的胃疼有没有好一点?” 池白晚一眨眼睛,泪珠就从眼角滚下来,刚好划过点掉的泪痣那里。 他咬着嘴唇不说话,傅司寒怔怔地用手去碰他的眼泪,放在口中,觉得咸涩,那种涩一路淌到心脏里,让他难以呼吸,疼的他血管都在剧烈收缩,浑身酸疼。 见池白晚闭上眼睛不说话,傅司寒只好自己来说,他坐在池白晚病床边,拿起小刀削芭乐皮,缓缓说着:“我把那两张机票退了,等你病好了,我们再出去玩,你放心,我决不食言,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做到。” 池白晚突然解释:“我不是因为这个……” 傅司寒削水果的手一顿,恰在此时,教会孤儿院的孩子笑声响起来,他便明白了缘由,垂下眼眸,压着嗓音:“晚晚,从今以后,我会给你一个家,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给你,你别哭了,我看着心疼。” 池白晚的心狠狠地扑腾了一下,像是一团火苗,却在下一秒被冷水浇灭。 说这话的人是傅司寒,他最不信任的一个人,他不敢相信,他怕给了希望,再次失望,到头来伤的还是自己。 傅司寒削皮削的乱七八糟,皮不成块,用刀倒是利索,把芭乐切成块,叉了一块,献宝似的递到他唇边,微抬下颌,温柔地说:“尝尝甜不甜。” 池白晚扭头,小声地拒绝:“芭乐有籽,你不知道吗?” 傅司寒狭长的双眸微微睁大,把芭乐块放进自己嘴里咬了一下,果然有籽,很硬,眉心忍不住皱起来,把芭乐丢到了垃圾桶里,“不吃了,换一种。” 池白晚有气无力地看着芭乐尸体,无奈说:“别浪费啊,用勺子把籽挖出来就好了……” 傅司寒失落地低着头,“我连这点都照顾不好你,你别生气,我以后就知道了。” 池白晚摇摇头,那双眼睛温柔而空洞,他没有回答傅司寒,转头睡觉了。 傅司寒就这么陪着他,从清晨坐到黄昏,期间接了无数个电话,几乎一直在回微信,手指打字飞快,忙的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饶是如此,他也倔强的不走。 池白晚一直在睡觉,除了睡觉他也没有别的事情做,医生不让他吃东西,可他的肚子饿的直叫。 傅司寒就轻柔地揉着他的肚皮,用语音讲话,语气照常冷漠犀利,双眼却低垂,满眼都是池白晚睡着的侧脸。 晚上八点多,池白晚终于输完液了,傅司寒蹲下去给他穿鞋子,给他把衣服套上,又脱了自己的外套给他披着,像摆弄一个柔软脆弱的人偶娃娃,轻手轻脚的,生怕弄疼了他。 收拾好一切后,傅司寒把他带回了老宅。 池白晚再次回到老宅,心境完全不一样了。 第一次来这里时,傅司寒亲手把他抱下车。这次回老宅,依旧是傅司寒亲手把他抱上楼。 仿佛昨日重现,池白晚半靠在床头上,看着傅司寒用一双宽大修长的手把他冰凉的双脚搂在怀里揉搓,捂暖,说:“我终于又把你找回来了。” 池白晚不看他,“我没同意。” 傅司寒耐心地哄他:“没关系,你来了就好,你就在这养一养身体,别的什么都不用担心,我和制片方说过你的情况,他们都表示理解。” 池白晚轻声问他:“你是不是又威胁他们了?” 傅司寒笃定:“这次我真的没有和他们发脾气。” 他拉着池白晚的双手,揉搓他这扎的发青的手背,直到搓热了,池白晚才抽开手,打开超市购物袋,发现里面满是零食。 什锦果冻,薯片,糖果,饼干,都是池白晚最喜欢吃的、傅司寒以前不让他吃的,垃圾食品。 “是你买的?”池白晚轻声问。 “嗯。”傅司寒低下头,“我问了叶健,你可能爱吃什么……他说,你喜欢吃甜的。” “怪不得。”池白晚缓缓撕开一袋糖,放在嘴里含着,也不觉得失望。 傅司寒看着他的发旋一会儿,眼里闪过一丝落寞,才把他的手和脚都塞回被子里。 “晚上要吃什么?” 池白晚很饿,又没胃口,摇摇头,“随便。” 傅司寒便倾身过来,吻了下他的唇角,在这种难得的、两个人没有吵架的时刻,这个吻显得别样温情,又一场愧疚。 池白晚没有躲开,他没力气了。 晚上吃过饭,陆沉的电话打了过来,彼时,傅司寒坐在书桌前发邮件,回邮件,宽阔的肩膀线条坚硬平直,把衬衫撑的平滑笔直,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听见电话响,他还以为是自己的手机,转头一看才知道是池白晚,而池白晚已经接了起来,淡淡说:“陆医生,好久没看见你,你怎么样?” 陆沉:“让我哥给骂了一顿,他说我们老陆家没有进派出所的,现在停了我的生活费,气还没消。” 池白晚蹙眉:“那你的钱够花吗?不够我这里有,可以给你。” 傅司寒双眸微眯,那双摄人心魂的眼眸燃起一丝不悦,他走过来,把池白晚搂在怀里,接过他的手机问陆沉:“你还没穷到那个地步吧?” 陆沉还记着和他打过架的岔,没有好脸色,“你怎么又去烦他?这是谁家?” “我家。”傅司寒面不改色道:“我的人,当然应该在我家。” 陆沉又是气不打一处来,那么优雅的人一碰上傅司寒就有一肚子的火要发:“你别不要脸了,你再敢强迫他,我肯定不放过你!大不了进局子,别以为没人制得住你!” 池白晚夺回电话,挣开傅司寒的怀抱,瞪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让傅司寒噤声,压着火坐在他旁边,隐忍不发地看陆沉跟他聊病情。 陆沉事无巨细地问他,掰开了、揉碎了,让他将一些想不开的事,以前的创伤,还有关于傅司寒给他的伤害。 池白晚当傅司寒不存在,一五一十的交代,傅司寒只能忍着心被一刀一刀扎的痛感,听他用无悲无喜的落寞语调陈述他们的过往。 在池白晚的口中,他大概意识到了自己对他有多差。 他给池白晚最好的吃穿用度,房子,车,数不清的贵重礼物,可池白晚都不在意。他总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给池白晚甩脸子,因为他知道池白晚会温柔包容他,不记仇。他有时会玩强制的手段,想看看池白晚会不会生气,他还让他失去前途、没了工作、没有朋友,最后,他还不解释要和别人结婚的事,踩他的脚,逼得他跳海…… 他对池白晚不好。 很多时候,池白晚不乐意,他不管,只图自己爽快。 五年了,池白晚占据了他最艰难、最意气风发、最孤独寂寞的五年,商场无情,唯独池白晚对他真心实意,每次他回头,池白晚都在,任他索取。 可当池白晚活生生躺在他面前,心离他十万八千里的时候,他突然就怕了。 他这辈子什么都没怕过,在国外命悬一线的时候没有,事业挫折的时候没有,所有人对他都虚情假意的时候没有,但心门紧闭的池白晚让他怕了。 他越听越觉得,池白晚以伤痛悲恸的心情留在他身边五年,他真的不会回来了。 傅司寒抢过来给挂了。 池白晚说到一半的话被打断,很无奈,“傅司寒,你几岁了?” 傅司寒抿着嘴唇,“我不管,我不想让你回忆起那些事,我伤害过你一次,我不想再伤害你第二次,况且,陆沉要知道你那么多信息干什么?查户口还是办结婚证?他有完没完?” “你有完没完?陆沉是我的心理医生,他问我是应该的,而且伤害就是伤害,是无法挽回的。”池白晚叹了口气,“你出去,我要睡觉了。” 傅司寒纹丝不动,“我就不走。” 池白晚背过身去,戴上眼罩,不想看他。 傅司寒等了一会,掀开他的被窝钻进来,池白晚猛的起身要下床,傅司寒按住他不许他走,紧紧搂住他的腰,连腿都牵绊在一起。 池白晚回头瞪他:“你闹够没有?” 刚才那些回忆确实刺痛了他,他无数次质问自己为什么会爱上他,答案是无解。 “我没闹。”傅司寒声音闷闷的,“我就是想抱你,你是我的,我怎么不能抱?” “我就要抱。” 池白晚简直心累的够呛,沉闷了很久,憋着气,渐渐睡着了。 傅司寒吻着他的后颈,耳垂,肩膀,小声说:“宝宝,我没你不行。” 可是池白晚听不见,他也不想听了。 几天之后,池白晚去片场拍戏,傅司寒说什么要把他送到基地门口,路过的人无不艳羡地看着这辆卡宴,又看着池白晚下车,面无表情关门。 “栾愈,送你来的是不是那位传说中的傅总?” 傅司寒把车窗开了一条缝偷听。 池白晚冷冷道:“是。” “那是你谁啊?” 池白晚想了一下,垂着眼眸,安静说道:“敌人。” 心软、懦弱、恐惧的敌人。 第45章 惩罚他 几天之后, 凌洛来找池白晚,亲自接他参加凌万的葬礼。 他是恨凌万的,凌万给他安排接近傅司寒的任务、用舆论差点毁了他的事业、打着资助他的旗号堵死他所有出路, 让他在十八岁最好的年纪去当傅司寒的情人。 他才十八岁,他无路可走的。 但是凌洛满怀歉意, 拉着他的手哭的不行, 池白晚一心软,就同意去了, 心里也想和过去的自己告别。 葬礼在世纪墓园,在一个偏僻的城郊,风景优美, 价格昂贵,葬在这里的都是有钱人。 凌洛接管了凌家的企业,自然站在最前排。 池白晚站在最后面,被凌洛拉着站到一边, 不用他拜。 凌家人不理解,凌洛便道:“我爸爸做过很多对不起他的事, 他自然不用拜。” 有人说:“少爷,有人说,老爷去世那一天,傅家的傅司寒去过他的病房……您看是不是傅总在里面做过手脚?” 池白晚突然回想起那一天,傅司寒拉他去中心医院, 很久才出来。 难不成真是他…… 池白晚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 别人不了解, 他了解, 傅司寒是能做出来那种事的。 可他又是为什么? 凌洛也是懵了一下, 缓缓回头看池白晚:“晚晚, 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池白晚不知道怎么说,迟疑地说:“我……我不清楚。” 凌洛啧了一声,但他和池白晚也算是熟识的朋友了,因此,他拍拍池白晚的肩膀,安慰他:“没事,我就随口一问,再说了,他做什么都和你没关系,你别担心。” 池白晚点点头,心中忐忑。 他说不好,万一真是傅司寒,那他也逃不了责任。 没错,那他就是共犯,他不想为了一个仇人进监狱。 而且,他也不确定是不是傅司寒干的。 葬礼的流程一切按照西式的来,盛开的白玫瑰摆放在他墓碑前,照片上苍老的男人有一双鹰一样的眼,恶狠狠地看着所有人。 凌洛一直在和宾客交流,哀悼,他让池白晚等在休息室里,等着葬礼结束后带他去吃饭。 凌洛年纪也不大,但是办事很成熟有效率,池白晚隔着休息室的窗户看着他,觉得他比最初见到时长大了许多。 作为书中的主角受,凌洛的人生不可谓不顺风顺水,只是在池白晚穿进来之后,他却加入了池白晚的人生,在他死遁之后,和霍觉一样,没少帮衬他。 这很奇妙,好像脑袋上戴了个主角光环。 然而,门外的交谈声还在,休息室的门却被打开。 居然是傅司寒,隐约看得见九叔那批人,黑压压一大片,看着很吓人。 他不是不来吗? 池白晚淡淡说:“你出现在这里,可能会被凌家人围观,因为你干的好事,可能被别人发现了。” 傅司寒反手锁上门,风尘仆仆的样子,低沉道:“我既然敢做,就不怕被发现,凌家没有实力对我怎么样,更何况他们理亏在先,我只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池白晚:“什么仇?” 傅司寒:“你的仇,我说过,谁敢伤害你,我饶不了他。” 池白晚不说话了。 池白晚木然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抬起自己的下颌,重重亲在他的嘴唇上,抬手就扯开了他的衣领。 池白晚愣住,“你干什么?这里是墓园,外面有那么多人!你难道要在这里做吗?你是不是疯了!” 傅司寒用那双黑阗阗的眼眸看向他,“你不想让他的魂魄不安吗?” 池白晚愣住了。 傅司寒像是循循善诱的恶魔,趴在他耳边,低磁而慵懒的声音不断勾引着他:“他差点毁了你的一生,不该受到惩罚吗?” 池白晚咬住嘴唇,冷淡的声线微微发抖,“那你也毁了我,你又该受到什么惩罚?” 傅司寒低声呢喃:“我用我这辈子惩罚自己,如果我没有说到做到,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下辈子当牛做马,被你驱使,好不好?” 池白晚彻底怔然,然后,他被傅司拉扯着推到衣柜里,强行破﹉开。 有人来来往往进了休息室,又出去,空气中弥漫着温度40以上的高温因子,辗转之间,水﹉声遍布,他们好像是处在地震中心带,无视一切可能会来打扰的人或事,在一片极致的窒﹉息感中,完成着一场对凌万的惩罚。 同时也是对池白晚良心的考验。 他从没想过这种疯狂的事会发生在他身上,可惜对象是傅司寒,一个疯子见了都要逃跑的魔鬼。 在海洋与陆地之间的碰击中心,仿佛传说中的归墟真的存在,拉着池白晚不断下沉、坠落、沦陷,他不想承认,但事实告诉他,傅司寒能带给他的各种极致体验,比起大﹉片,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像一个可怕的魅魔,伏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烟雾和海洋之中释放加倍的魔力,拿着魔杖,念动咒语,将美妙的魔法一次一次带给世界,最后,全部被池白晚接收,融合,混为一体。 墓园的悲凉在此刻显得更加沉郁,只因为这场貌似永无止境的惩罚。 池白晚最后忍无可忍的推开柜子的门,跌落在地,浑身汗蒸一样,无力地被傅司寒抱着回到车上。 凌洛抱着双臂冷冷堵在墓园门口,他的车就堵着傅司寒的去路,凌洛俯身敲他车玻璃:“傅司寒,你下车,我们聊聊我父亲的死因。” 傅司寒冷淡道:“没空。” 凌洛皱眉:“你忙什么?” 傅司寒看了一眼池白晚,面无表情道:“扫墓。” 池白晚手指微动,听到这个词,觉得很诡异。 傅司寒家里人都好好活着,去给谁扫墓? 傅司寒把车停到一处异常静谧的墓园,这里紧邻着凌万的那一片,比起那一片,这里很中式风格,有人拜放瓜果点心,鲜花和桃,还有人在祭拜。 池白晚睡了一路,恢复了一些体力,望着墓园发呆。 他的嗓子嘶哑:“这里是哪?” 傅司寒俯身给他解开安全带,低声说:“是你的奶奶,我把她的墓挪到了这里,这四周紧邻大山,夏天有树遮阳,冬天有林场防寒,是个安睡的好地方。” 这完全在池白晚意料之外,他转过头,直呆呆地看向傅司寒,“你知道我的事?” 傅司寒点头,温柔地揉着他的头发,“那天在医院里,我看见你一直在看孤儿院,猜到了可能是这个原因,你别担心,我资助了那家孤儿院,那里的孩子都可以在明年三月份上学了。” 池白晚说不出话,傅司寒体谅地笑了一下,扶着他下车,带他来到奶奶的墓前。 他甚至找到了奶奶的照片,慈祥消瘦的老人还是生前的音容笑貌,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池白晚,池白晚忍不住眼泪流下来。 “好了,你奶奶看着呢,别哭了好不好?”傅司寒擦去他的眼泪,紧紧攥着他的手,叫人把花束和水果摆在她的墓前。 “我不打扰你,你和她说说话吧。”他亲了亲池白晚的额头:“我在山下等你。” 说完,他带着人离开了。 池白晚跪在奶奶墓前,一时间,泪流满面。 这是他失去亲人的第十八个年头,终于再次见到她。 他的心里有好多说不完的话,絮絮叨叨说了很久,说到快要说不出来话,傅司寒有没有上来催他。 傅司寒,傅司寒…… 池白晚痛苦的捂着脸,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他爱的人,伤他最深。 却在他伤痕累累后缝上他的伤疤,温柔的把他搂在怀里安慰。 一只小野猫路过,怯生生地看着池白晚哭。 池白晚抹去眼泪,把干面包掰成一块一块的,轻声哄道:“喵喵,来吃东西吧,你很瘦了,这里还有鱼,肉,可以让你吃饱。” 小猫咪迟疑地走过来,它一来,招呼了好多野猫,池白晚就安静地看着它们,淡淡笑了笑。 能让小猫咪吃饱也是一件很好的事。 池白晚转过头,摸着冰冷的墓碑,好像那上面也带了一丝温度。 “奶奶,我走了,今年过年,我再来看您。” 下山后,天气明显黯淡下来,乌云在天空中成团凝结,雷暴若隐若现,似乎马上要劈下来。 不过片刻,暴雨如注。 傅司寒带他回到市区,在一家糖果店停了车,因为没带伞,九叔他们又回去了,他冒着雨下车,又排了好久的队,给池白晚买了很多很多糖。 可惜一回家就打了个喷嚏。 紧接着,当天夜里,傅司寒就发起了40度高烧,一边睡觉一边皱眉头,在小阁楼里辗转反侧,烧的意识模糊。 自从池白晚回来,他都住在小阁楼。 池白晚并未问过他原因,听家里下人讲,他的小阁楼是个秘密的地方,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扫。 其实池白晚心里知道,傅司寒想的是,曾把池白晚关在小阁楼里那一周,他大概,就在想着法子弥补。 有什么用呢? 说起这个,家里的下人们对池白晚的归来非常高兴,天天变着花样给他做菜,不管是北欧的、南非的、甚至是全球各地,只要是能买到的食材,一样不差给池白晚做成菜摆到桌面上,傅司寒看到之后,又拨了一笔更夸张的经费给厨房,用来给池白晚吃饭。 今天晚上,池白晚没有看见傅司寒。 他在电影房里看恐怖片,那是他的爱好之一,也是傅司寒最讨厌的电影类型。 曾经,傅司寒被他拉着看恐怖片,总要被池白晚各种哄骗才肯来,而且每每要关掉他电影的时候,总被以吻封缄。 今天,傅司寒罕见地没有来打扰他。 池白晚并没放在心上。 下人姚妈匆匆忙忙跑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二点,最恐怖的时候。 池白晚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姚妈,姚妈被投影仪上的鬼脸吓到脸色发白,缓了好久才说:“池先生,少爷好像发病了,是不是应该送医院里去?他在小阁楼里,好像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池白晚淡淡道:“那就联系120,或者,给简笠医生打电话。” 下人「诶」了一声,忙跑出去打电话去了。 池白晚一直静静地看恐怖片,心如止水。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傅司寒从小阁楼里跌跌撞撞地走出来,扶着楼梯,和出门拿爆米花的池白晚打了个照面。 其实只要两个人都在家里时,傅司寒很少来打扰他,因为池白晚一定会撵他走,久而久之,傅司寒变得极其有分寸,轻易不敢大半夜来找他。 傅司寒走下楼梯,一把抱住池白晚,死活也不放手。 他高烧40度,整个人像是烧红的烙铁,依赖地蹭着池白晚的脖子,小心翼翼地说:“晚晚,是你吗?你还没走是吗?太好了,你别走,别离开我,就这么让我抱一会儿,我想你了……” 池白晚轻声道:“才一个小时没见,你就想我?” 傅司寒点了点头,闷声道:“一分钟不见我都会想你。” 他高大的身躯完全依偎在池白晚肩上,像个无依无靠的孩子,撒娇一样说:“你有没有想我?” 池白晚闭上眼睛,“没有。” 傅司寒起身,看进他那双温柔脉脉的桃花眼,听见这样的回答,他并不意外。 但他还是有些失落,静静地说:“没关系,你不想我,我想你就好,你生病的时候我没陪着你,现在轮到我了,那你抱抱我好不好?” 池白晚的手在身侧紧紧攥住,忍住了没让眼泪从眼睛里掉下来。 他想起自己生病时总是孤零零一个人,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回到家还要受傅司寒的气,哄他,爱他,把自己低到尘埃里。 是傅司寒自找的,不怪他心冷。 傅司寒大概猜到他不会抱他,于是,抓着他的手,搁在自己腰上。 “你抱着我,我的病就会好了。” 他默默地说道:“别放开,求你了。” 池白晚想放开也放不了,他的手被傅司寒夹着,根本挪不开。 就像他和傅司寒。 池白晚顺着落地窗看向窗外,今夜是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傅司寒非得缠着他进他的房间,把他搂进被子里,窝在自己的臂弯中,强行关了灯,睡觉。 池白晚躲又躲不开,直到简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说,大少爷呢?哦,在池先生房间里是吧……什么?池先生?抱歉,打扰了!” 池白晚赶紧要下去拦他,奈何傅司寒抱的紧,池白晚只好抬高声音:“简医生,进来。” 傅司寒不让,固执地说:“不用他,我不让他进来,我睡一觉发发汗明天就好了。” 池白晚无奈道:“那你就给我出去睡。” 傅司寒忍了忍,最后还是忍气吞声地坐起来,低声道:“好吧。” 池白晚默默道:“明天我要去学校交材料,不想被你传染感冒。” 傅司寒眼神一亮,“那我送你去。”转过头,难掩话语中的欣喜:“简笠,快点进来给我打针!” 第46章 恐怖片 一周之后, 《白云翻涌》顺利续拍,本来是一件好事,然而池白晚刚一进组, 就被整组愁云弥补的气氛所诧异到。 刘启导演抽着烟,手拨了一把头发, 满脸苦恼。 制片拍着他的肩膀, “老哥,没事, 咱们能入围就不错了,能不能拿奖已经不重要了,荣誉, 这是荣誉!要振作!” 池白晚把行李放下,坐到温予潇身边,不理解地问:“这是怎么了?电影重新开拍不是好事吗?” 温予潇双手交叉搁在膝盖上,叠着二郎腿, 摇摇头:“今天早上五点半收到的影协通知,我们的电影可以参加今年的法国悉沙兰电影节。” 赵连海赵编剧推了一把老花镜, 愁眉苦脸的:“今年的角逐很激烈,热度非常高,所以组委会临时决定未上映的电影也有评审资格,总影协推荐了咱们上文艺类奖项。” 池白晚微微挑眉:“那不是好事吗?悉沙兰电影节是电影界公认的诺贝尔,所有演员的毕生追求, 拿到了就是影帝级的荣誉啊?” “就是因为这样,本来是好事, 可是和我们角逐这奖项的是——”刘启郑重其事地说:“李老怪的《晨光中的这一天》。” 一提李老怪, 所有人又是一阵哀嚎。 李老怪是刘导的师兄, 是个意大利人, 原名叫李昂斯,是个天生怪才、奇才,以题材胆大有视觉冲击力出名,看他的电影是一种视觉享受,也在全球获得巨大的好评和成功。 相比李昂斯,刘启同样是闻名世界的大导,以感情细腻、画面优美含蓄出名,电影题材蕴含着强烈的东方美学,在国际上和李昂斯并称「怪诞双杰」。 他们俩的交锋,一定会成为国内外所有媒体的大焦点。 群演不无担忧地问:“统筹,咱们拿奖的概率有多少?” 总统筹拿出一系列表单,用ppt做了展示,语气严肃:“我和影协那边做过计算,抛去陪跑的、内定的、还有凑数的,包括资金周转不开被迫停项的剧组,我们的胜算只有55%,因为我们还差30%的剧情没有拍摄完毕,这期间可能会发生的一系列变化都有可能降低55%这个胜率,包括咱们两位主演的状态。” 大家都知道池白晚那点事,拍摄这么长时间,从一开始的不熟到现在,多少都放的开一些,虽然关系有点夹生,但也都在努力磨合。 不过那些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好感度毁于池白晚的舆论风波,这种尴尬的气氛从池白晚一进门就很明显。 刘启一拍桌子:“有困难,咱们就要克服困难,大家各有各的情况,”他看了一眼池白晚,“尤其小愈,也算是在风波中死里逃生,既然回来了,就尽快进入状态,这一仗注定难打,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小愈,你状态怎么样?” 赵连海若有所思地看他:“小愈这个状态非常好。” 刘启:“没错。” 统筹不明白:“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哪里好??” 赵连海一拍他脑瓜:“我要的就是他这份温柔的破碎感,被伤到奄奄一息还用力生活的样子,我就是按他的形象塑造了「卢泠」这个角色,你懂个屁。” 赵连海嘶了一声:“小愈啊,你现在比我初见你时要开朗多了,你遭遇了什么奇妙故事?说来听听。” 那时候池白晚刚从海里逃生,心如死灰,状态很差,不比现在,生活有了底气,人生有了指望,一切都在往最好的方向发展,人肯定会轻松很多。 除了傅司寒天天来烦他,其他的都特别舒心,并且他已经去外地出差一周了,人大概在纽约。 池白晚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感情上的事,淡淡摇头,笑了笑不打算说明。 温予潇接话:“诶,不提这事啊!咱们聊回剧本,今天大家收拾收拾,明天咱们正式开拍!” 刘启:“你小子抢我台词是吧?行吧,我也是这意思,都散了吧,明儿个一早,开拍!” 一群人呼啦啦出了会议室,刘启特意把温予潇和池白晚留下,“予潇,小愈,你们俩作为双男主,要给其他演员打个榜样,现在军心不稳,我们在面对巨大的成功诱惑之前首先是不相信,一旦相信了就害怕失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个时候,你们要让大家看见你们的全力以赴,尤其是小愈,你的角色至关重要,是我们能否得奖的王牌、定心石、指南针,我想听你给我一个保证,可以吗?” 池白晚郑重其事地承诺:“您放心,我会拼尽全力扮演好我的角色,和温老师一起努力把角色塑造好。” 刘启拍拍他的肩膀:“小愈,你不知道,上一部入围悉沙兰电影节的中国电影还是2000年,那也是我决定回国拍电影的初心,想做出一部享誉国际的作品,可惜这么多年无法得偿所愿,其实影协和我都有很大的压力,但我知道这份压力不该分给你们,所以,尽力而为。” 温予潇抱起双臂靠在椅背上:“李老怪有些超出常规的套路手段,我听说最近他要来中国一趟,估计是来找我们的。” 刘启也是一脸难办,池白晚便问:“什么是超出常规的套路?” 刘启揉了揉眉心:“脏套路,他那人就喜欢这些,拍艳﹉照,聚众吸crush,裸﹉体秀场,这样能让他灵感爆棚,他如果真的来了,会很棘手,被他这么搞到名声臭到底的导演和演员不少,前几年在韩国的口碑很烂。可李老怪和黑手党有关系,这一点让他在国际上玩的风生水起,真愁死我了,他妈的。” 池白晚和温予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 池白晚扬了扬剧本,冷静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刘导,我们一定会扛过去,正大光明地站在悉沙兰电影节的颁奖台上。” 刘启用他那双三天三夜没睡觉的通红眼睛看了一眼池白晚,很久之后,欣慰的点头笑了笑。 —— 晚上六点多,大家都回宾馆做最后的准备工作,温予潇苦恼地趴在方向盘上,“晚晚,今天晚上小皮在我屋里给他女朋友开生日party,我又不想租宾馆,怕被人偷拍,咱们去你家对对剧本怎么样?” 池白晚寻思一下,“没问题,正好我家楼下的酒店开业,消费七折,咱们可以去吃。” 温予潇忍不住笑了:“你怎么这么贤惠?又会做饭,又会省钱,脾气又这么好。” 池白晚不太自然地别过脸,看着车窗外。 温予潇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晚晚,说真的。” “你还记不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 池白晚心说,终于来了。 今天温予潇看他的眼神一直不对,尤其是赵连海问他,为什么状态变好了的时候,那眼神都要把他盯出两个洞。 他一直好好吃饭、服药、一天天在改变,最主要的是,他已经把曾经的爱抛在脑后,彻底把自己解脱出来了。 温予潇见他不说话,轻笑一声,用手杵着下颌,若有所思地说道:“晚晚,你要不要考虑,开启一段新的感情生活?” 池白晚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温哥,我没心情,拍摄工作这么艰难,我实在不想让我们俩的私人情感影响最终结果,毕竟《白云翻滚》基调悲情,如果我们在一起,根本无法演出那种纠缠无力的宿命感。” 温予潇沉默半晌,“那,拍摄结束之后,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池白晚的嗓音在夕阳下显得愈发温柔,那双含水似的桃花眼低垂,不予回答。 温予潇脸颊微红,轻咳一声,笑容却从嘴角溜出来。 他试着拉了拉池白晚的小手指,“那我就当你默认了哦。” 池白晚瞥他一眼,他弯起眉眼一笑,英俊桀骜的五官染上橘黄色的夕阳余光,揉了揉池白晚的头发,“给我带路,咱们去你家。” “不过……”池白晚迟疑着。 温予潇:“怎么了?吞吞吐吐的。” 池白晚定了定神,还是摇头,“没事,走吧。” 俩人去了小区楼下的酒店吃饭,吃过饭后上楼歇了歇,池白晚给他们俩榨了果汁,切了水果,才好好坐下来准备对剧本。 有些台词很美,有些则很露骨,池白晚却面不改色、带着饱满的情绪,和温予潇一句一句往下顺着对话,进展很顺利。 赵连海说的对,「卢泠」这个人就是池白晚,池白晚就是「卢泠」。 ——画家卢泠在一艘邮轮上结识青年银行家宋窈城,经过几番爱恨辗转,二人分手,在十年后的中国,温予潇遇见已嫁为人夫的「卢泠」,故事就此展开。 这是一顿绝望的没有未来的爱情,却让池白晚看到最后,心里酸涩痛楚,久久无法忘怀。 到了最后,温予潇也是两眼通红,情绪悲伤,刚想对池白晚说些什么,就听见房门钥匙孔传来拧动的声音。 池白晚猛地站起来,快速走过去,死死拉着门不让对方进来。 “谁!” “晚晚,是我回来了。” “傅司寒?” “嗯,开门。” 他果然是今天回来了,池白晚隐约记得他在打电话订机票的时候定的是今天,刚才不太想让温予潇来的原因也是这个。 温予潇走过来,耸耸肩:“傅总?你们不是都分手了吗?” 池白晚下意识咬住嘴唇不说话,傅司寒已经推门进来,一身的落雪,却在看到温予潇的一刹那,满眼的期待化作阴晴不定的愠怒。 “温予潇,你怎么在这?” 温予潇拿着剧本,“对剧本,傅总,您也投资了《白云翻涌》,应该知道我们入围了悉沙兰电影节,时间紧,任务重,不抓紧怎么行?” 傅司寒看了一眼腕表,冷冷说道:“已经十一点半了,如果你想对剧本,我不打扰你们,但是希望你明天再来。” 温予潇轻笑道:“恐怕不行,从明天开始我们就要正式开拍了,再没有时间对后面的剧本,傅总,还望您体谅。” 傅司寒还想说什么,池白晚无奈地拦住他,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说:“傅司寒,你别闹。” 傅司寒低头看他,嘴唇紧抿:“你想让我眼睁睁看着你们在屋里卿卿我我吗?那是什么,夜光剧本,非得大半夜看吗?” “不是卿卿我我,更不是夜光剧本,我没你想的那么龌龊。”池白晚闭了闭眼,憋着火,回身,从卫生间拿了一个浇水壶,递给傅司寒,“你要是实在没事,就给门口的花浇浇水,不要来打扰我。” 说完,池白晚拉着温予潇进了自己的卧室,砰的一声关上门,把傅司寒挡在外面。 傅司寒拿着手中的水壶,对温予潇的厌恶达到了极致。 可池白晚执意要护着他,傅司寒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只能去给花浇水,殊不知,那些花都是池白晚闲来无事养着观赏的,不需要很多水浇灌。 等池白晚和温予潇出来时,时间已经是半夜两点半。 池白晚在看见屋外的一片狼藉时如鲠在喉,罪魁祸首傅司寒正抱着双臂坐在沙发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傅司寒脸色苍白,嘴唇失色,刚进门时就是这个样子,池白晚还以为他是冻的,其实是重感冒一直没好,这一周他又接连飞了纽约、华盛顿,日夜倒时差,天天开会,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疲于奔波,因此看起来身体虚弱,状态很差。 他起身,静静问温予潇:“这次看完了?” 温予潇揉了揉耳朵:“托傅总的照顾,我们对的差不多,以后的拍摄估计会很顺利。” 傅司寒略一点头,冷着脸让开一条路,示意温予潇赶紧离开。 温予潇自然不会自讨没趣,他向池白晚道别,一个拥抱之后,他转身离开。 关上门,傅司寒阴沉着的脸便换了一种表情,变得很委屈,他高大的身躯低下来,紧紧抱住池白晚。 “一周了,你都不给我打电话的吗?” 池白晚淡淡道:“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以前傅司寒也总是出差,但是,池白晚会给他打视频电话,甚至有的时候,傅司寒会要求来一场远程语音sex,池白晚总是纵容,他只是很爱他,也相信傅司寒不会把那些视频泄露出去。 傅司寒喜欢让他什么都不穿出现在镜头前,褪去上衣底裤,自己讨好自己给他看,他喜欢看着池白晚脸红、生涩、难以启齿的模样,那会让他在一瞬间血液沸腾。 这几乎是两个人之间秘而不宣的情﹉趣之一。 “我知道,我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要求你……”傅司寒艰难地说:“那我就连看看你的脸都不行吗?” “我的脸你还没看腻吗?”池白晚轻声道:“而且傅司寒,我让你帮我浇花,没有让你拆我的家。” 客厅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礼品盒,包装袋,上面印着看不懂的外文,这大概都是傅司寒给他买的礼物。 除了这些,傅司寒因为不会使用浇水壶——他从来没做过家务,弄得满地都是水,踩上去湿淋淋的,他又找不到拖把在哪,只能坐在沙发上生闷气,把电视放得很大声。 好在房门隔音效果好,池白晚和温予潇并没注意,一开门才发现声音有多大。 而且傅司寒放的居然是恐怖片,他自己却一眼都不看。 池白晚心里说不出的疲倦,他只能关小声音,去卫生间拿来拖把,正要拖地,傅司寒就接过去,“我来。” 池白晚松手,斜睨着他,“你不是最不喜欢恐怖片?” 傅司寒抿着嘴唇,半晌才说:“可是你喜欢,我最近睡不着想你的时候就看恐怖片。” 池白晚眨了眨眼睛,低声问他:“你是觉得我像鬼,还是故意气我的?” 傅司寒怔住,“我不是那个意思,晚晚,你别误会,我——” “没关系,我无所谓。”池白晚轻声道,“收拾完的话,你就回去吧。” 傅司寒低着头,不说行也不说好,擦好了地,执意拉着池白晚来到沙发上,从后抱住他,把他搁到大腿上。 池白晚被他牢牢圈在怀里,挣了一阵子,傅司寒低头靠在他肩上,压着嗓子哄他:“你陪我看电影,我一个人不敢看。” 池白晚慢腾腾道:“那你就关掉,我不看。” 傅司寒不肯答应他,“这是你最喜欢的周导拍的,还没点映,被我要来的是未删减的片源,你知道一旦上映肯定要删掉很多的。” “……”池白晚想拒绝,可话到嘴边还是止住,他确实喜欢周导的恐怖片,而且,他曾经对傅司寒抱着他看电影有一种执念,仿佛在他的怀里,这世界的残酷也变得温暖而可爱。 也许是因为他在意的不是恐怖片,而是第一次和傅司寒看恐怖片,那个他全心全意爱一个人、青春年少最美好、最天真真挚的时光。 傅司寒就这样抱着他看恐怖片,时不时捂住他的眼睛——是,池白晚看到恐怖的地方也会移开视线,自欺欺人。 其实傅司寒一直都知道,只是曾经懒得去照顾他的感受。 并且他自己其实比池白晚还要害怕,哪怕脸色发白,也硬撑着不闭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像是和里面的鬼有仇,瞳孔时不时就剧烈收缩,紧咬牙关,后脖颈冒冷汗,手脚冰凉。 池白晚知道傅司寒都要怕死了。 他看着恐怖片,有点走神儿,电影播完了,傅司寒终于松了一口气,贴着他的耳朵,温柔道:“还想不想再看一部,我陪你?” 池白晚低着头,“不看了。” “那我们看点别的。”傅司寒亲了亲他的耳垂,播放了一个舒缓的爱情片。 深夜静悄悄的,傅司寒一边抱着他,一边沉声说着:“晚晚,这次去纽约,我参加了几个国际会议,每个人都戴着有色眼镜吹捧我,实际上对我有很大的非议,我已经习惯了,正清在国际上做到今天这个程度,得到的褒贬我都该承受,我也习惯于承受。只是在重生一次之后,我发现那些都不重要,别人怎么看我,我根本不在意,我一向是个不喜欢听取他人意见的人,我永远相信自己的判断,事实证明,我的每一次商业决断都是正确的,事业做到这个程度,我见过无数别人想都不敢想的风景,也习惯了别人屈服于我,剩下的就是维护好这份基业,也不需要让所有人喜欢我的行事风格。” 池白晚静静听着,这是傅司寒第一次和他说起过关于他事业的事情,池白晚觉得很新鲜,也并没抗拒听下去。 傅司寒把手伸到他衣底,温柔而有力地抚摸他的皮肤,爱不释手,又道:“这么多年,从小到大,我不用讨好任何人,所有人都会为我折腰,而且,我也不喜欢什么人都听我的,我很厌倦那样。但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真心的想要和一个人交流心事,单纯的聊天,不考虑任何金钱与权利了,所有人看见我,仿佛只看见了一个符号,一个金钱与权力的符号。” 傅司寒说着说着,神情淡淡的,不自觉回忆起了曾经:“你还记得吗?我第一次遇见你,你用那么怯怯的眼神看我,告诉我说别喝多了,喝酒伤身。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想告诉你,我也不想喝的,但是那么多人都看着我呢,我不可以不喝。” 池白晚望着画面温暖的爱情电影,抿着嘴唇,他也回忆起了那段事。 “尽管那之后,我知道你就是凌家安插在我身边的卧底,套取我的商业机密,可我真的不在乎,我只想让你喜欢我,把你变成我的。”傅司寒陷入回忆中,“可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好,那么让我想要占有你,我完全失去了理智,很快就把你变成了我的金丝雀,当天晚上,我们就上了床……” 池白晚想要挣扎:“我不再是你的金丝雀了。” 傅司寒环住他的腰,长长的睫毛扇过他的后颈,“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不该对你任性妄为,这么多年,最爱我的人只有你,尽管你现在不爱我了,我还是希望可以挽回你,你说,我是不是在做梦?” “你是。”池白晚挣开他,回到卧室紧锁房门,靠在门上,慢慢跌落在地。 他用双手捂着脸,喉咙发酸,听见傅司寒的脚步声停顿在他门口,没有敲门,隔着这道门,他也坐了下来。 也许傅司寒这一次是真的悔过了,可他们真的真的无法回到从前,也许是半年,也许是一年,傅司寒一定会有原形毕露的一天,他骨子里的骄傲自满、目中无人是无法改变的,谁又能保证傅司寒不是一时兴起和他说这么多体贴的话? 未来还有那么多年,池白晚实在是累了,怕了,他能死心塌地爱傅司寒五年,也能死心塌地永远离开他,他只要专心致志地做他的事业,当好演员,就已经足够了,他不会再和傅司寒和好,就像他最开始说过那样—— 我不要和你搅在一起。 傅司寒在外面敲门,不甘心地问他:“晚晚,我生病了,一直都没好,你可不可以照顾我一下?” 池白晚:“不能。我要睡觉了,你要么离开,要么睡在沙发上,还有四个小时就天亮了,别折腾了。” 傅司寒又敲门:“我可以和你说句话吗?” 池白晚没回答他。 紧接着,傅司寒敲了五下门,停顿了一下,又敲了两下,最后,敲了一下。 “你听见了吗?”傅司寒低低道,语气里满是失落和寂寞,“给我一个回应好不好?” 里面没有回答。 他的池白晚离他只有一门之隔,可他们的心里的好远,他想要曾经那个满心满眼只有他的晚晚,好想好想,想的快要疯了。 他怎么会把最爱他的人弄丢了? 第47章 朋友圈 接下来的一个月, 池白晚天天睡在剧组、吃在剧组,整个人就像长在剧组的常青树,没日没夜地拍戏, 仿佛这样就可以麻痹自己。 他用繁忙的工作填充自己的生活,这份工作能让他找到生活的意义, 赚到一份足够支撑底气的钱, 其他的,他别无所求。 时间一晃眼就过, 虽然只有一个月,但是因为温予潇很快要去下一部戏,剧组一直集中所有资源, 专注地拍池白晚和他的对手戏。 农历腊月初八那一天,天气寒冷,下了大雪,刘启怕大家被大雪封死在拍摄基地,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因此, 他决定给大家放个假,等到过完年后的初七,其他演员来补拍戏份。 池白晚和温予潇的戏只剩下最后一场,就是最艰难、最后的那一场床﹉戏。 拍这种戏的时候,剧组的工作人员只留下一两个不爱说话的, 掌管机位,不会让演员感觉尴尬, 影响了情绪就弄巧成拙了。 刘启则和赵连海等人坐在隔壁的屋子, 通过屏幕转接画面, 隔空指导拍摄。 这是这部电影的最后一个场景, 卢泠要和丈夫回上海滩,宋窈城离开中国回到新西兰,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二人在昏暗的小旅馆做了最后一次,故事就此别过。 拍摄开始,温予潇倒是很规矩,按部就班地照着剧本说台词,可是他迟迟无法进去状态,目光躲闪,似乎是不好意思看池白晚。 这种剧情,演员装与不装,一眼就看得出来。 池白晚却能完全把自己沉浸情绪里,他看出来温予潇的拘谨,心里叹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温予潇对他告白过,他真的会怀疑温予潇影帝的含金量。 温予潇只是不想借着这种剧情对他上下其手,像故事里的卢泠和宋窈城一样。 于是,池白晚只好在镜头看不见的角度,小声说:“你看我。” 温予潇闻言便看过去,静静凝滞住了呼吸。 那是一副流畅光滑、薄汗淋漓的背脊,在小旅馆忽明忽暗的窗帘下,他的腰窝被阳光照出一个美好的凹陷,细的一掐就要断了那样。 池白晚浑然不觉温予潇眼神中的热度,他为了让自己很好的成为卢泠,幻想自己是曾经的池白晚。 那只傅司寒握在手心里的、乖巧温柔的金丝雀,会哭的,会闹的,会一边撒娇要他抱,一边宽容隐忍地接纳他所有的霸道。 而不是现在这个遍体鳞伤、麻木冷淡的栾愈。 镜头里,他的白发湿成一丝一丝的,顺着修长白皙的脖颈流下来,躯体削瘦脆弱,双腿修长的蜷曲着,漂亮的像是一捏就碎的美人人偶。 池白晚红着脸,咬着嘴唇,温予潇几次看的愣神,直到他自己的指腹太过用力,把池白晚的腿掐的红了一大片。 池白晚轻轻蹙眉,忍着没有叫疼,只是闷闷地哼了一声。 温予潇:“对不——” 池白晚捂住他的嘴,因为台词没有这句…… 可是木已成舟,这种一镜到底的故事画面不容许剪切,池白晚心潮翻涌,一阵说不出的情感在一瞬间爆棚,从心脏里破裂而出。 他微微摇着头,双眼温柔而隐忍,含情脉脉地看着温予潇。 可是眼泪却缓缓从眼角滑下来。 “没关系。” “阿城,你疼疼我,我就不记你的仇。” 温予潇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悲恸,他下意识地去接这句剧本里没有的台词。 “你恨我吧。” “这样我就能轻易独占你的心。” 池白晚无法控制情绪里的巨大悲伤,镜头关闭了之后,他一直在哭,完全停不下来。 他可能是,入戏太深了。 恨比爱真实,更加让人铭记,这太讽刺了。 他真的不能遗忘曾经的伤害,哪怕傅司寒对他再好、再体贴,他也不能原谅。 可他的心是那么纠结,也许是他犯贱,他还是让傅司寒占据了他的情绪。 他恨傅司寒,大过于爱,可这种恨无法不依托于爱而存在,以至于他常常咀嚼着心脏里的疼痛,自虐一般地看着傅司寒对他好而无动于衷,时时刻刻都在让自己直面曾经的伤痕,狠狠在心口撕裂一道疤。 因为这样的疼痛能让他麻痹神经,不再为傅司寒情绪翻涌。 拍摄结束,池白晚坐在休息室里低着头,手指微微颤抖,但他还是若无其事地喝着热水。 刚才在镜头前,他感受到……温予潇起了…… 他们中间隔了一层被子,镜头拍不到,但是池白晚的眼神出卖了他,相信镜头一定拍到了。 池白晚甩甩头,抛开这种可怕的想法,用冰凉的手拍了拍脸颊,自己一个人套上衣服,匆匆忙忙地跑去了拍摄影棚外吹大冷风,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 现在是零下5°,他的脸还是很红,这时,有一阵闪光灯朝他射过来,池白晚微微眯眼,用胳膊挡住眼睛,安静地往那边看了一眼。 原来是拍路透图的站姐,是他的粉丝,池白晚了然地笑了笑,很快扬起手朝她挥了挥,又配合着站姐拍了几张可爱的照片,才被心满意足地放过。 另一间屋子,刘启和赵连海看过拍摄之后,很久很久都没说话。 尤其是那句台词的添加,说不好是画蛇添足,还是锦上添花…… 池白晚忐忑不安地坐在长椅上等,比起他,温予潇显得更加心不在焉,他不无歉意地说:“刚才……我不是故意的,你疼不疼?” 池白晚眨了眨眼睛,眼角还是很红,水润勾人的瞳孔淡淡笑起来,小声说:“很疼哦。” 温予潇一下子不知该怎么是好,急得站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池白晚笑着拉他坐下,摇摇头,“逗你的,你怎么还当真啊?” 温予潇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直到刘启把走出来,一手一个拍了两人的肩膀。 “你们暂时不要再见面了。” 刘启沉沉地望着窗外的夕阳,点了一支烟,缓缓说道:“成了。” —— 拍完《白云翻涌》,池白晚跟着助理闫芳去泰国玩了五天,路过机场的时候见到了很多可爱的粉丝接机,她们打着手幅,上面写着:栾愈卢泠,浑然天成。 小芳跟他解释说那条视频和路透照片上了热搜,现在引起了很大的讨论度,虽然褒贬不一,但比起没有水花的剧显得极其热闹,也是那几张图和视频,给池白晚的演员认证微博涨了一千多万的粉丝。 池白晚觉得有些惶恐,去泰国玩的时候也心有不安,一回国就奔赴公司见霍觉,在得知一切照常发展,电影宣传顺利进行之后,他松了一口气,重新开始按部就班的拍摄广告。 这一天,池白晚回了自己的租房,准备了年后去墓地看奶奶的祭品。 趁着天气好,他收拾了屋子里堆积的沉灰,看着窗明几净的房间,好像心也被放空,打开窗户让冷风灌进房间,倒换着新鲜空气。 池白晚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真好。 人应该往前看啊。 他坐到沙发上,整理着去泰国的朋友圈,挑了几张漂亮的风景图,发了九图出去。 很快就有人点了赞,池白晚点开一看,是傅司寒。 就这样,笑容凝在脸上,然后,他垂下眉眼,半晌,把手机丢到一边,不去理睬。 他那种级别的大佬平时不怎么发朋友圈,尤其是傅司寒这种冷漠的性格,更是懒得打理,偶尔会转发一条公司的活动、周年庆、赞助仪式之类的,还都是公司宣传部的部长要求他发的,随便一发就是上千个赞。 他几乎从不点赞别人的朋友圈。 更别提留了一条评论: “你什么时候去的?” 池白晚的微信又响了,是消息。 但朋友圈的加号却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数量,他点开了评论区。 凌洛:“上天出现奇迹了吗?” 霍觉:“真是少见。” 楚澜:“啧。” 温予潇:“漂亮,像你一样。” 陆沉:“呵。” 小皮:“栾哥,下次出去玩带我。” 闫芳:“下次咱们还吃那家酸辣鱼,嘿嘿嘿。” 刘导:“……”默默点赞。 还有无数嘘寒问暖的娱乐圈人士。 池白晚嘴角微微扯动一下,简直无可奈何。 傅司寒发了一条微信过来:“你在自己家吗?” 池白晚淡淡回他:“嗯。” 傅司寒:“你等我去找你。” 大概半个多小时以后,傅司寒风尘仆仆地打开了他家的门,满目温柔地看着他,摇了摇手里的袋子,“热咖啡,你最喜欢的全糖。” 池白晚怔然地看见傅司寒拿着一把自己的家门钥匙,听见他说:“宝宝,你回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池白晚没说话,默默关上了门,走过去,从傅司寒口袋里拿出钥匙。 “谁让你配我家房门钥匙的?” 傅司寒走过去,把窗户关上,拉着池白晚的手放在手心里,搓热了,又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是房东给我的。” 对了,傅司寒已经租下了他这间公寓,房东确实应该给他钥匙。 傅司寒抱着他,抬起左手指了指右手的腕表,低声说:“还有十六天就过年了,晚晚,可不可以留在我身边,陪我?” 池白晚拒绝:“我去朋友家过,你回你的家,每次过年不都是你在傅家过的吗?今年也不应该例外吧。” 傅司寒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可我只想让你陪我,对不起,晚晚,我只是不想让他们谈论你,你是我一个人的,不可以被他们说三道四。” 池白晚咬着嘴唇,固执地挣脱开他的怀抱,回过头冷眼看着他:“那今年有什么不同?” 傅司寒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受伤,他低声道:“今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你陪我,我要你回我家。” 到底哪里不一样,傅司寒没有说出来。 他不说,池白晚也知道。 他们之间不再是金主和情人,却也不是爱人、恋人、甚至连朋友都不是,当然不会再有人说闲话。 可是,那他们就只剩一种身份了。 陌生人。 第48章 谁玩的? 傅司寒一直待到了晚上, 没有离开,并且看这架势,是要住一晚上了, 还叫了老缅餐厅的外卖,口味香辣淋漓, 好吃的要命。 吃过饭后, 池白晚坐在沙发上看电影,抱着一桶爆米花, 蜷着腿认真的看。 这次不是恐怖片了,而是纪录片,《海豚湾》, 讲述了海豚被人类捕捉刺杀的残忍故事,看的他直皱眉,忍不住咬起了手指。 傅司寒把他的手拿到一边,“不喜欢就别强迫自己了。” 池白晚轻声说道:“可我也不喜欢你, 我不还是强迫自己没有赶走你吗?” 傅司寒紧抿嘴唇,说不出话来, 只能牢牢抱紧他。 池白晚换来片刻的安静,安生看完了电影。 “晚晚,我有话想问你。”傅司寒和他面对面,认真的问他:“那天你和温予潇是不是拍了床﹉戏?” 池白晚低着头,不置可否, 缓缓揉着脚。 他的脚好冰,奶奶说, 手脚凉的孩子没人疼没人爱, 也许是真的。 傅司寒轻叹一声, 把池白晚搂在怀里坐着, 把他的双脚按在自己坐热的沙发上,一下一下给他暖脚。 池白晚小声的「嗯」了一声,“你有意见吗?” 傅司寒的气息在他耳畔,有些不匀,“我有意见,因为我不想让你拍,你还是拍了。” 池白晚往后一躲,他的气息实在是痒,“这是我的工作,你不可以不尊重。” 傅司寒低沉着声音,亲了他一下,“好,我知道了,以后会克制自己的。” “谁要你克制?”池白晚有些诧异,平静地说道:“我和你有关系吗?” 傅司寒抓着他的双手按在胸前,打横把他抱起来,回了卧室,把他搁在床上,“怎么没有关系?” 他的嗓音闷闷的:“除了我,又有人见过你那么好看的样子了。” 池白晚轻轻点头,“而且,全世界观众可能都看见了。” 傅司寒独自生着闷气,可他看见池白晚拿着杯子吃药的时候,心还是一下子软了下来。 池白晚一向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喝水要喝温的,吃饭要吃热的,汤则是要吹温了才给他。 轮到自己,却懒得去烧开水,只用凉水吃药,看的傅司寒直皱眉头,抢下他的水杯,揉了揉他的头发,把他塞进被子里躺下,“我去给你烧水。” 池白晚低低的「哦」了一声。 可是傅司寒把水烧的满厨房都是诡异的味道,水壶里面有池白晚用来消除垢的小苏打,傅司寒居然看都不看就接了水烧,这水当然喝不了。 池白晚无奈地想要自己烧水,可是傅司寒死活不让,他非得亲手烧开,结果在倒水的时候把池白晚的手指烫破了皮。 池白晚紧紧皱眉,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傅司寒能是个十级生活残废,所有的家务他都不会做,他一个人在国外到底是怎么长大的?九叔他们照顾他,肯定废了无数心力。 他把手指攥在手心里,不让傅司寒看见,自顾自地倒热水和凉水兑在一起,但是他又实在忍不了那份疼了,把手指伸了出来晾着。 被烫伤的伤口出了血,那可是极度沸腾的热水啊…… 傅司寒一眼就看见了,心疼地把他的手捧在手心里,“创口贴在哪?” 池白晚淡淡地说:“没有了。” 傅司寒皱着眉,把他的手放在水龙头下冲凉水,池白晚没有挣脱,就让他小心翼翼地伺候自己。 冲好了之后,池白晚觉得有点困,上床之后就开始昏昏欲睡。 傅司寒想给他包扎,被池白晚拒绝了,“这一点伤不至于。” 可是傅司寒还是心疼的不行,他为了不让池白晚睡觉压到手指,把池白晚的手小心搁在被子上,用自己的领带把他的手包起来,就这么握着他的手腕睡着了。 池白晚一直都没有睡着,而且傅司寒的工作实在是太累了,他在睡梦中都在呓语,「再降一个点」,「明天开会」之类的。 就在池白晚也要睡着的时候,傅司寒突然说了一句:宝宝,真乖。 池白晚迷迷糊糊的,脑子并不能转动,本来这是一句傅司寒说了百十来遍的话,没什么稀奇的,可是傅司寒的手开始乱动,嘴里呢喃着:再抬高点。 池白晚终于反应过来,他眯着双眼,想要叫醒他,可他睡的实在太沉了,双手紧紧搂着池白晚的腰,池白晚只能就这样勉强睡着。 第二天一早,池白晚醒来,却看见傅司寒的神色很不对劲,目光直直看向他的腿和腰。 池白晚的睡裤被褪下,熹微的阳光下,他的皮肤白到快要透明,在黑灰色的床单被子上,那两条修长的腿晃眼到让人无法自持。 “你在看什么?”池白晚揉着眼睛坐起来,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很温柔,也没有任何攻击力。 傅司寒听见他的声音,眼神很明显沉了一下。 他抓住池白晚的手腕,搁到唇边轻轻亲着。 “谁玩的?”傅司寒低声道。 池白晚还没睡够,闭着眼睛思考傅司寒那句话的意义。 他的腿被傅司寒轻轻指指点点,他低下头,看见了前些天温予潇掐出来的印子,一直都没好。 那片泛青的皮肤不一会儿就变得红了。 池白晚想起来了,安静的拧着眉头,抿着嘴唇,“和你有什么关系?” “宝宝,到底是谁玩的?”傅司寒有些愠怒,眼神像是鹰隼一般冷,“是谁这么找死?” 愤怒的话传进耳朵,池白晚冷冷地看着他,轻声道:“你别犯病行吗?” 傅司寒闭了闭眼睛,手一直在那几块皮肤上来回游走,“都被人掐成这样了,你还护着他?” 池白晚低声道:“别碰我了……疼。” 是真的疼,没开玩笑,他眼角都疼出眼泪了。 温予潇当时掐他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本身就是拍床﹉戏,这要是和傅司寒说了,估计他气更大,万一误会闹大了,真冲过去找温予潇,池白晚岂不是成了恶人? 他只能咬着嘴唇,冷着脸往后缩,把头埋到一边不说话,余光看见了傅司寒有点吓人的神情,才缓缓说道:“我自己撞到了,在泰国的时候玩峡谷漂流,人太多了,挤的。” 傅司寒的神情一怔,很快就放松下来,换上了另一抹心疼,把头埋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就知道你不会喜欢别人碰你。” 池白晚受不了他这幅占有欲过盛的样子,想要推开傅司寒,却被他按下去,倾身上来。 很久之后,傅司寒抱着疲惫的他去洗头发,给他擦了洗发液,耐心的洗好,又给他吹了头发,平日里冷淡的眼睛变得温柔,像照顾小宠物一样照顾池白晚。 池白晚很不习惯,又被傅司寒放进浴缸里,他的侧脸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立体俊美,手放到水下,意有所指:“你怎么哪里都这么漂亮?” 池白晚的脸变成粉红色,他低着头不想说话,冷冷地瞥他一眼,傅司寒却照单全收。 池白晚低声说:“刚才还没看够吗?” 傅司寒亲了他的脸颊:“怎么也看不够。” 池白晚的耳朵都烧红了,推他:“你出去。” 傅司寒却把自己的睡衣解开,“我也要洗。” 他身上有一处纹身,纹在最下面一排腹肌那里,是池白晚的名字,遮盖了一处狰狞的伤疤,那是他年少时在国外留下的刀伤。 他身材极好,宽肩下修长优美的背肌连接着劲瘦的窄腰,俯身的时候,借着光照,能看到他皮肤上有一些平视时看不出的细微伤疤。 池白晚在水下突然扣紧手心,他见过这些伤疤无数遍,也曾吻过无数遍,几乎每一道他闭着眼睛都知道位置。 每次都是哭着的,心疼他心疼的要命。 傅司寒注意到他在走神,自己迈进去,搂着他,把他的注意力重新吸引过来。 “晚晚,你什么时候去看心理医生。”傅司寒不打算说陆沉这两个字,一提到他就是满肚子的火。 “今天吧。”池白晚小声说:“年前最后一次检查,不可以爽约。” “把我也带去吧。”傅司寒眼中灿若星光,十分恳切,连瞳孔里细微的渴望都清晰可见,“我想知道你到底恢复到什么程度了。” 恢复? 一直都没有恢复,但是不想告诉他,怕他又来纠缠不清,自己无法承受那样的关怀。 他怕自己会心软。 “好多了。”池白晚垂着眼睑,让傅司寒替他擦洗,安静说道:“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傅司寒温柔的说:“我不想看见你受一点伤。”他指着池白晚的心口,“包括这里。” 池白晚心里特别酸,这句话对于被傅司寒狠狠伤害过的他来说,实在是致命。 他差点就想说,这都是你的错。 可是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 这一年来,傅司寒似乎真的有在对他好,虽然占有欲还是那么强,不喜欢别人靠近他,但那份霸道强势转成了温柔体贴,不得不让池白晚怀疑,他是不是在做噩梦。 还是说,噩梦会有醒的那一天? 如果……如果傅司寒能这样一直对他好下去,也许三年,也许五年,他真的会扛不住沦陷于他的温柔,同意再次和他在一起。 如果不能,趁着没有被感动,赶紧转身离开。 下午,傅司寒陪他去了医院,陆沉给他看病的时候,傅司寒一直等在门外没有离开,目不转睛的看着诊室的门,生怕陆沉在里面对他的晚晚怎么样。 门开了之后,他大步走进去,只见池白晚又哭的满脸是眼泪,那双桃花眼怔然地看着他,抿着嘴唇不说话。 傅司寒心疼地跪下来,擦他的眼泪,陆沉抱起双臂,冷哼一声。 “傅总,我看该看看心理疾病的人是你,要不你抽时间来一趟,我好心一点,只收你三倍的诊疗费好了。” 陆沉微抬下颌,示意池白晚手上那枚一直没摘下来的戒指,“傅总,那是你给他戴的吧?我想问问,你是想和他结婚,才用戒指套牢他的吗?” 结婚? 那曾是池白晚最渴望的事。 池白晚揉着眼泪,默不作声,迟迟无法从情绪里走出来。 傅司寒却沉默了一会儿,答非所问地说:“只谈恋爱不好吗?” 第49章 我放你离开 陆沉微微挑眉, 一把扯下自己脖颈上的听诊器,把笔和病案本往桌子上一丢,整个人往后靠去, 抱起双臂:“不结婚?” “傅总,我如果没听错, 你的意思是, 你想和我的患者谈一辈子恋爱?” “我没必要和你解释,晚晚, 跟我回家。”傅司寒脸色阴鸷,不欲理陆沉,拉着池白晚的手, 五指和他的手紧紧缠绕,完全把他的手包裹在宽大的手心中。 池白晚下意识地咬着嘴唇,用力把手往回抽,鞋底像长钉子一样钉在原地不动。 傅司寒看见了心里一慌, 池白晚每次表达不愿意的时候就会咬嘴唇。 “晚晚……你别误会,我是喜欢你的, 我想和你在一起,结不结婚真的不重要,好吗?” 池白晚双眸低垂,嗓音很干涩:“我不在乎。” 傅司寒双手都攥紧他的手腕,眉心被逼到紧蹙起来:“我们回家再说好吗?” “不好!”陆沉收敛笑容, 起身解开一颗一颗白大褂的扣子,将衣服搁在一边, 语气很强硬:“咱们今天就把话说清楚, 既然你们没有在谈恋爱, 也不打算结婚, 那你就应该放手,让他追逐更好的生活。” 傅司寒冷着脸回答:“他是我的人。我接受他不愿意和我谈恋爱,我也可以等,等上一辈子也无所谓,但我绝对不可能让他离开。” 陆沉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糟糕,“傅司寒,我明确告诉你,你这种心理是病态的、不健康的,是很典型的偏执型人格障碍,你确实需要治疗。目前来看晚晚的心理情况很不稳定,我不放心把他交给你,最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最好离你这个疯子远一点!” 傅司寒面露不悦,“我疯?要不是为了他池白晚,你以为我愿意站在这听你废话?” 陆沉大步上前,扯住傅司寒的领带把他的脸拉向自己,咬牙切齿地说:“白晚他怎么倒了八辈子血霉遇见你们这么个混蛋?你给我听好了,你不珍惜他,有的是人想爱他,我要是你爸妈肯定把你这条疯狗拴在家里不让你出门乱咬人!” 陆沉双拳攥紧,目光灼灼地看着池白晚:“晚晚,你别害怕,我现在就可以报警,告他侵犯你的个人生活,只要你给我一个回答,你愿不愿意留在他身边?如果你不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一个没有任何人能找到你的地方,只是,你可能要因此退出娱乐圈,但是你放心,我会托人帮你找一份工作,不会让你再这么痛苦!” 傅司寒微抬下颌,垂下眼帘,居高临下地看他的眼睛,低沉的声音阴寒森冷:“陆沉,你还年轻,别做自毁前途的蠢事,说没有分寸的胡话,我给你一个机会,现在出去,我当你没说过这些话。” 陆沉:“你威胁我?!” 傅司寒:“不可以吗?” 陆沉:“傅司寒!你别太狂妄了!” 傅司寒冷冷道:“我说到做到,陆沉,别惹我生气。” 陆沉咬紧牙关,神情竟然无比挣扎,“傅司寒,别以为我控制我哥,我哥就会乖乖听你的话,他商场打拼那么多年,怎么会轻易屈服?” 傅司寒扬起手机,按出一排电话号,展示给陆沉看:“如果我拨通,你的自由行就结束了,陆沉,你好好想想。” 陆沉根本无可奈何,他只能一拳砸在墙上,打开门守在外面,寸步不离。 傅司寒的目光看回池白晚,比起陆沉那双瞳孔中的愤怒,他更为心痛,眼神一下子软下来,甚至带了几份卑微的神态,双唇轻轻张开,终究还是颤抖着抚摸他的脸颊:“晚晚,你不是属于我的吗?今天早上我们俩还在做﹉爱,你在我身下那么温柔,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池白晚怔怔地看着他,刚哭过的嗓子还有点沙哑,自己用手解开衣服的拉锁,木然地问他:“你说这些,不就是想上我吗?可以啊,我让你上个够,敞开了让你上,上完了,你就放过我是不是?” 傅司寒一把拉上他的拉锁,把他的领子紧紧合在一起,阻止了他的举措,“不行,我不能放手,我怕我一放手你就会抛弃我……我知道你已经不爱我了,可是没关系,我们还有那么多年可以一起度过呢,你说我疯子也好,一意孤行也罢,我都接受,只要你别走……就算你已经死心了,我也要把你绑在身边,不管用什么手段,哪怕、哪怕像最开始我们初见那样……” 池白晚望着傅司寒的嘴巴一张一合,脑子里一阵疲惫。 一年来,他习惯性逃避傅司寒给他的伤害,把心封死,不让他有一丝一毫撬动自己心念的可能性。 本来他的心硬的犹如钢铁,可是就在今天,他还在想,也许三五年后他真的会原谅傅司寒,因为他做尽了这辈子没做过的体贴温柔之事,足以让池白晚感觉到仓皇失措,不可避免地被触动内心,那份曾经奢求的爱,在这些日子里短暂的回到了他的身边,让他的心变得很复杂。 他是真的真的爱过傅司寒,那样一个人转过头来对他好,他怎么能像个木头人草木之心?? 可是真相给了他一个狠狠的耳光,不管他再怎么样对自己好,终究没有学会尊重他。 他清楚的知道,他不敢再接受傅司寒的爱,那会让他万劫不复。 该结束了。 池白晚甩开他的手,双目紧闭,一步一步往窗边后退着。 “这里是二楼,如果我转身跳下去,可能会后脑着地,摔成死人,你的人生光辉灿烂,不想背上我这条人命债吧?给彼此都留一点体面不好吗?你不是最爱面子的人了吗?别为了我破例啊……” 池白晚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很平静,那双眼睛甫一睁开,木然空洞,没有波澜,如一潭死水。 傅司寒徒劳的握着双手,修长五指抓握着空气,哽咽着嗓子问:“晚晚,结不结婚对你而言就这么重要吗?” “寒哥。” 一年了,这是池白晚唯一一次这么叫他,双肩瑟瑟发抖,手指在白墙上挠出十道细细的血痕。 傅司寒的目光因为这一声寒哥变得无比动摇,视线模糊了一片,他想不顾一切上前拥抱池白晚,可池白晚像看仇人一样看他,他突然就不敢了。 他想起就今天早上,池白晚被他半推半就地做过之后,因为太虚弱,窝在他怀里让他洗澡的样子,一双细白的脚踩在白浴缸上,那么安静又乖巧,傅司寒有一瞬间的冲动想给他戴上金丝脚环,让他永远属于自己。 话说的那么硬气,可真的对上心中所思所爱的那个人时,傅司寒还是放低了高高在上的姿态,他这一辈子没为任何人低过头,服过软,但是给池白晚低头,他认栽了。 可是就算他认栽,这个坑也不愿意让他栽了。 傅司寒想要走近,池白晚一转身坐上窗户框,傅司寒只能停下脚步,定定地盯着他:“你说,我听着……” “我从来都没想和你结婚,所以我根本没有为了结婚而生气。你一直都不懂……我只想和你分手,我想结束我们的关系,这段关系让我痛苦、窒息,如果你真的尊重我,真的爱我,就还我自由吧,别再用你的爱绑架我了,那只会让我更恨你。” 池白晚脸颊苍白,满眼悲怆的看向傅司寒,那个他曾经深爱过的人,正满脸受伤,被他几句话说的深深呼吸,双眼浸泪。 哭泣是可以传染的情绪,一时间,池白晚也同样心如刀绞,那双桃花眼变得水红湿润,紧紧咬着嘴唇,不肯哭出声。 傅司寒从未有过这般失态的时刻,他听见了池白晚最后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愣在原地,任由泪水断了线一样掉下来,砸在他漆黑彻亮的皮鞋上。 许久之后,他缓缓走过来,抓住池白晚的手腕,把千疮百孔的金丝雀从窗台上温柔地扯下来,将他的头按在自己怀里,手指轻轻地揉他的头发,几乎是哄着、劝着、爱惜着,问他:“那……是不是我放你走,你就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 池白晚的脸颊贴在他胸膛,眼泪止不住地流,他不说话,只是沉默。 傅司寒抱着他,呢喃着语气,低声下气:“好了,不哭了,不哭了,我心疼啊,不哭了晚晚,你再哭我就真的忍不住要反悔了……” 池白晚的眼前已经糊了一大片眼泪,心口疼的他无法呼吸,他不停的摇着头,却把滚烫的眼泪蹭到傅司寒身上,把他的西装搞得一团糟。 傅司寒把下颌搁在他发旋上,轻声说:“晚晚,你说,我不尊重你,我是在用我的爱绑架你,对不起,让你这样看我,是我的错。既然想离开是你的决定,那我愿意、愿意……”傅司寒说到这里,哽咽了很久很久,才极其艰难地说道:“我愿意给你自由,放你离开,我愿意看你做回你自己,只要你开心,只要你觉得快乐,我为你做什么都可以,我不想再看见你哭了,哪怕你真的、真的不再爱我,我也希望,你能在没有我的日子里,过的很好很好。” 池白晚这次终于忍不住了,他哭到不能自已,揪着傅司寒的衣领死死不放手,他把头埋在他锁骨上,放声哭泣。 傅司寒一直安慰的摸着他的头,让眼泪沾湿了他的头发,闭上双眼,一直等到池白晚不再哭,小口喘着气的时候,才温柔地说道:“晚晚……” “我爱你。” 他放开池白晚,尽管这像放开一个好不容易得到的珍惜宝物,可他必须离开,他答应池白晚的,就一定要做到。 出了诊室的门,傅司寒反手把待在门边一直听的陆沉拉到楼梯间,一路上,陆沉一言不发,他从头到尾听完了两个人的对话,思虑再三,问道:“你为什么不想结婚?” 傅司寒目光沉痛,白眼珠里还有红血丝,他静静说道:“我厌恶婚姻,婚姻留给我的印象既冰冷又恶心,就像我的祖辈、我的父母,它把两个不再相爱的人强行捏合在一起,又把两个相爱的人强行分开,只为了稳定和别人眼里的完美。世上大多数婚姻都是禁锢,而我讨厌任何形式的禁锢,我这一生从不服从于命运,也不愿意受婚姻摆布,被任何人管制……至少,曾经我是这样认为的。” 陆沉的思路完完全全被他带着思考,“那,你现在怎么想的?” 傅司寒回首,望了一眼窗外已经干枯的白杨树,现在是冬天,但春天到来的那一刻,它会生机复苏,再度郁郁葱葱。 “我想让自己被一场婚姻禁锢,那对我来说,可能是致命的甜蜜的毒药,也许一切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没有他的每一天都是折磨,我想我已经不能承受那种孤单寂寞。” 傅司寒回身直视陆沉,“陆医生,”他目光沉沉地说:“请你做我的心理医生,我想,重新让他接受我,作为我的爱人、亲人、挚友,而不是情人、金丝雀,我不想再那样对待他,我想等病治好之后,正大光明的追求他。” 陆沉目光怔然,刚才还和傅司寒吵过,许久之后才说:“如果你失败了呢?” 傅司寒低低地笑了一声,“我从未有过失败,失败这两个字,不是我所熟悉的字眼。” “但如果对方是池白晚,那我可以忍受失败。只要是他,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挽回他的心。” “如果他不接受,那我就用一生去等待他回头,哪怕看着他和别人相爱,结婚,哪怕我的爱再也无法让他知晓,我也绝不放弃为他而改变。” 傅司寒目若辰星,在陆沉的眼中,迸放出坚定不移的光芒,“我说到做到。” 第50章 失忆 池白晚在屋里坐了很久, 他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想等陆沉回来时再和他道别,谁知道陆沉迟迟不回来。 一群人乌泱泱地从医院大门走来, 卷挟着冬日的寒气,身上的暴戾气息呼之欲出。 那群人进了医院大厅, 打听了什么, 眼神就往陆沉办公室看过来,紧接着, 这些男人一个接一个走上楼梯朝这边过来,把楼梯踩得咚咚响,强横霸道的气息瞬间奔涌而来。 医院走廊里的病人被突如其来的可怕气氛吓到了, 纷纷离开,有的人很快去了保安室求助。 一个女人抱着孩子从诊室里出来,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这样的情况,孩子吓了一大跳, 开始尖锐的哭嚎。 “哭什么哭?这死孩子你家的?” 女人本来害怕,一听见这话, 火气也上来,“你说话放客气点,这是医院,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 池白晚在办公室里都听见小孩的呼声和激烈的吵架声了,他衣服穿上推开门, 谁知道刚一露面,就被男人指着鼻子骂:“你就是陆沉?” 池白晚脸色苍白, 比起那群五大三粗的男人, 体型还是偏向高挑细瘦, 只不过他那张沉郁的脸反倒让他看着戾气:“离那孩子远点, 医闹违法,你们想拆了这家医院还是想去蹲监狱?” “我们想拆了你!快点说别废话,你到底是不是陆沉!” 几个人放过女人和孩子,大步朝他走来,池白晚倒是不畏惧,他看见了保安朝这边过来,表情也冷漠至极,“你们找陆沉干什么?” 男人怒气冲冲:“讨公道!他没给我女儿治好抑郁症,她今天早上跳楼了!我不找他要我女儿的命我找谁要!” 池白晚冷静地指了指自己:“抑郁症不好治,我也是陆沉医生的病人,一年了,我没有走出心理阴影,抑郁症的根源来自于自己和身边人的压力,如果我从心里无法治愈过去的自己,那就算陆沉是神医也治不好我的病。就在一分钟之前我还在想跳楼,但我想人应该活下去,向前看,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你看,你为什么不回想是不是你给了你女儿压力?她的生活太亏待于她?不要去怪医生,陆沉医生是个很好的人。” 渐渐的,有人开始随声附和:“是啊,我儿子也是陆医生的病人,这个月来复诊,已经完全恢复了,唉,他能这样不还是我和他爸离婚导致的吗?” “我孙子也是,父母都去世了,和我这个老头生活,他颓废之后心里也很苦,好在他自己知道努力学习了,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会供他上学……”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有人说:“二哥,是不是你太重男轻女了,什么好吃好喝的都给二小子了?” 被叫二哥的男人一脸茫然,很久之后,他几乎是彻底颓然,年过半百的男人坐在地上放声大哭,悲拗忧伤。 池白晚想上前去看看那对受惊吓的母子,却在一刹那间后脑勺一疼,眼前发黑。 他跌落地上,浑身失去知觉,后脑疼的让他眼前发黑发花。 恍惚之间,他看见那个二哥和拿棒子打他的男人打起来了,保安带人冲过来把他们都按住,打他的男人一脸害怕地求饶…… 所有人乱作一团,医院像是鸟笼一样扑腾不已…… 池白晚失去了意识。 —— 二十天后,楚澜扒开池白晚的眼皮:“深度昏迷,瞳孔放大,对光反射存在,程度极小,不够灵敏,疼痛刺激不明显,手指会弯曲,但是患者的血压、呼吸相关的生命体征不够稳定,做好长期昏迷甚至导致植物人的心理准备。” 陆沉抱着头全身疲惫,他甚至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旁的霍觉拍拍他的肩膀,“行了,小沉,不是你的错,医闹那群人判了,你别太愧疚,三天没吃饭不饿吗?吃点东西吧。” 病房的门被推开,凌洛也来了,他脱下羽绒服,挂在病房边的衣架子上,“我刚去他家收拾了卫生,那叫一个灰大,不过灯还是每晚都点着,这个月电费霍哥你给他掏了吧。” 霍觉点头:“成,等他醒了,我得让他翻倍还我电费。” 楚澜一边翻病历本记录一边问:“开灯干什么?他不是一直住在这里吗?脑部淤血被击散后这得有二十天了吧?一直也没醒,开灯不是浪费电?你们这群富二代都不知道节约的吗?” 陆沉的声音嘶哑难听,苦涩悲伤:“只要灯开着,他就没有离开……” 清冷寡言的楚医生闭了嘴,他只好抓住池白晚的手往被子里一塞。 然而池白晚的心电图突然开始跳跃,与此同时,他的手指开始蜷曲,眼皮微弱的跳动着。 所有人不得不屏住呼吸死死地看着心电图。 很快,那条碧绿色死气沉沉的曲线达到了一个奇迹般的峰值—— 楚澜瞪大双眼,大喊:“快来人!准备进手术室给患者MRI!” 检查持续了快两个小时。 出来后,手术室门口等了一群人,陆沉第一个冲上去:“楚澜,他……” 楚澜揉揉眉心,疲惫却难掩欣喜:“醒了,刚睡过去,不过……” 陆沉心头一紧:“不过什么?” 楚澜不无担忧地看着池白晚苍白病弱的脸:“刚才清醒时他看我的眼神……好像不认识我了。” 所有人愣住。 楚澜解释道:“我早就说过,上次堕海之后他留下了后遗症,可能会出现的症状包括但不限于失明、失语、失忆,所以你们也要有心理准备,如果他真的失忆了,千万不要用以前的事情刺激他,否则可能造成精神错乱,颅内出血。等他稳定一段时间之后,会逐渐想起来曾经的事情,所以为了避免二次伤害,请各位给他一个舒适的、利于养病的环境。” 晚上九点半,池白晚在一片混沌之中睁开双眼,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硬物狠狠袭击了后脑勺——好吧,这可能不是错觉,因为真的很痛。 他茫然地看着四周,白病房,消毒水味,一群陌生的人,像是师徒四人看妖怪一样围在他床头脑袋边上,“你醒了!” 池白晚微微睁大双眼,愣愣的点头,“你们是谁?医生吗?” 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推了推眼镜,“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叫楚澜,也是你的朋友,我知道你现在想不起来,但是别着急,我给你介绍,这位……”他把陆沉拉过来,“这是你的心理医生,叫陆沉,他被人医闹,好在你救了他,现在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你可以随便使唤他。” 一边的凌洛笑笑拉着霍觉坐在他床边,指指自己:“我是凌洛,我们也是好朋友。至于他嘛,叫霍觉,是你老板,用金钱诱惑你去拍戏赚钱给他卖命,啧啧不是人啊不是人。” “可别污蔑我。”霍觉拍了凌洛的肩膀,笑着揉了揉池白晚的头,“我给你放长假,工资照发,你定个价格,六千万怎么样?吉利。” 陆沉却紧紧握着他的手,半蹲下来,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对不起……你还能想起来什么?” 能想起来什么? 他名叫池白晚,穿成了书里的一个二流演员栾愈,出道以来只演过一部小有名气的电影——《鸦杀决》,搭档影帝温予潇,拿了一些不小的奖项,有了一批喜欢他的粉丝。 而他刚刚拍过的那部电影名叫《白云翻滚》,刘启导演和赵连海编剧的作品,准备参加悉沙兰电影节,这本书里最高最顶尖的电影奖项。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他好像生活在孤儿院,有过一个从小照顾他的奶奶,一对素未谋面的父母,长大之后读书、上大学、被霍觉挖掘成了演员,改了名字叫栾愈。 眼前这群人……他确实不认识了,不过听起来,他们是自己的朋友。 “我叫……栾愈。”池白晚小声说,“不是吗?” 凌洛最先笑了一声:“没错,你就是栾愈,别怀疑自己。小愈,今天晚上就是除夕夜,我们本来想看看你,没想到你醒了,大家正好留下来陪你过年。” 楚澜:“霍觉你不回家看你奶奶?” 霍觉:“我白天看过她,她晚上和人搓麻将去了,不用回家。” 凌洛:“那我去买吃的来,火锅怎么样?” 陆沉:“我陪你去。” 池白晚看着他们纷纷穿衣服,有说有笑离开的背影,心中一片感激,回首望向窗外。 他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想不起来了。 算了。 —— 零下五度,傅司寒一个人坐在车里,望着池白晚家的楼上。 那间房灯光很明亮,还挂起了红灯笼,窗户上有层层地暖的雾气漫上,看不清里面,只是朦朦胧胧的,看起来屋里的人正度过一个欢快的新年。 傅司寒孤身一人过年,他没有必要回家,不想回就不回,没人敢拿他怎么样。 傅耘有不满的地方,傅松和周炎给他施加了很大的压力—— 他该找个人联姻了。 为此,傅司寒和家里的关系迅速地冷下来,过几天回家,等待他的只有一定会发生的争执。 傅司寒不在乎。 今夜是除夕,他只想看看池白晚过得好不好。 才二十天没有见到他,傅司寒就觉得自己陷入了情绪的无底洞,他只要睁开眼睛,就幻想着怀里抱着一个人,实际上他的怀里只有空荡荡的空气,还有池白晚的旧照片。 他不得不疯狂工作,才能不让自己无时无刻不想起池白晚。 他甚至租下了对面的房子,因为隔壁是个生活习惯非常差劲的人,他不想让这种人住在池白晚隔壁。 可他也不敢突然出现在隔壁。 他怕池白晚看见自己,重度抑郁症重新发作。 他不想再有一丝一毫伤害池白晚了,不想看他大把大把吃药,夜里难以安睡。 傅司寒想,此时此刻,池白晚大概正在和朋友们欢聚,围坐在桌边,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有一群合他心意的人,过一个舒心愉悦的年。 也好啊,只要他开心,傅司寒也开心。 他心里突然一阵心酸难过,双手紧紧攥住了方向盘,力气之大,指尖都变得青白了,呼吸急促起来,“晚晚……晚晚……” “我好想你……” 可是无人回应他,只有车窗外安静落下的雪花,还有那片皎洁冰凉的月光。 傅司寒像是被冷空气冻住一样僵硬着,尽管车里的暖风澎湃汹涌,仍旧无法温暖他内心的冰冷。 大概是00:00的时候,整点的钟声敲响,收音机里传来的新年贺钟滴答滴答—— 是新一年了啊。 天边放起电子烟花,噼里啪啦的,很热闹。 这让傅司寒想起他和池白晚一切度过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新年,他们俩待在家,穿着棉睡衣站在阳台上看星星,喝着冒热气的枸杞水,在月光下缠绵的亲吻。 池白晚给他唱歌,读诗,说情话,而他则捏着池白晚的脸蛋,又揉又搓,把人惹生气了之后又拉进怀里哄,乐此不疲。 傅司寒一直一直在池白晚家楼下,等到大概两点的时候,灯也并没有关闭。 池白晚只能等到两点半,他一定会困到脚底打晃,如果是曾经,他会借故躺在自己怀里,撒娇地晃着他的手,小声告诉他:寒哥,很晚了,陪我睡觉去好不好? 傅司寒低声呢喃道:“好……” 好…… 傅司寒苦笑一声,有什么用呢?他不愿意听了不是吗? 他的晚晚不要他了。 傅司寒低着头,攥紧拳头,坚实的肩膀线条一直在颤抖,许久之后,他终于缓了过来,深呼吸一口气,调转车头,回了公司。 公司里已经空无一人,员工们都回家过大年了,他给外地的员工早早就放了假,也算是人性化的特殊待遇吧。 傅司寒回到办公室,拧着眉头处理了几封邮件,打了两个视频电话,签了一摞合同,又分门别类地把合同整理好放进各种抽屉里,严整干净,一丝不苟。 这些工作做的很快,傅司寒不能忍受这种空虚,他只能打开手机,点开微博,关注了一个人——栾愈。 上一条微博还在一个月之前。 他只能从微博上的点滴微末看见池白晚的一丝丝动向,可惜他的话题楼比他本人还要活跃,傅司寒点进话题楼,关注了他,成了他的一名小粉丝。 傅司寒近乎贪婪的、渴望地看着他的粉丝关于他一切的讨论。 他保存了所有的图片,存在手机里,面无表情的脸上渐渐开始笑了起来。 粉丝们真的很喜欢他,她们知道池白晚喜欢的颜色,饮料,衣服品牌,想去旅游的国家,最想养的花草…… 他喜欢的东西好多,要记一阵子。 傅司寒就这样一点一滴地看下去,默默记在心里。 他那么认真,就好像池白晚就在他身边坐着,一直没有离开过他。 傅司寒深深看了一阵子,眼睛酸涩,喉咙哽咽着,不得不轻轻吐出一口气,揉揉眉心,从手边抽屉里拿出一叠信纸。 那一摞密密麻麻的都是字,是信。 是他写给池白晚的、永远得不到回应的信。 二十天,二十篇,算上今天写的,一共二十一篇。 傅司寒一边写,一边想象着那个温柔的青年,他总是用一双温柔深情的双眼看向自己,痴情难舍,缠绵多情,他们曾经渡过无数个日夜,可是,他从未珍惜过。 他现在唯一能够看见池白晚的机会,只有等到池白晚开学,也许能够偷着看他一眼。 傅司寒抬起手机给陆沉打电话,可惜陆沉没接。 傅司寒没有多想,又给霍觉、凌洛打电话,他甚至联系了楚澜,他们都没有接电话。 其实傅司寒只是想问问池白晚今天晚上开不开心。 可能是他们都睡着了,所以才没有接电话。 傅司寒只好关掉手机,走到落地窗边,看着窗外落雪纷纷,双手插在兜里,安静而冷淡地看着窗外的风光。 他现在,只剩下自己了。 傅司寒只好在上了雾气的窗户上画了个小人陪自己。 是个Q版的池白晚,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抱着双腿,乖巧地坐在地面上。 …… 不,不是这样的。 傅司寒痛苦的想。 池白晚想要的,大概是那样的。 他重新画了一个人。 那个人站在舞台上,万众瞩目的样子,仿佛闪着光。 他的眼睛笑的弯弯的,样子很开心。 对,这才是池白晚想要的人生。 没有傅司寒的,星途璀璨的人生。 傅司寒难过的垂下头,走到沙发旁,颓然地坐下,他打开一瓶干红,一点一点的喝。 他向来讨厌干红的苦涩,可是今晚,苦涩变成了极致的甜蜜,能让他的心变得舒服一点。 上次还央求他,陪自己一起过年的。 傅司寒看着窗子上的小人,已经滴着水,模糊一片。 没关系,池白晚一直都在他心里陪着他。 傅司寒将手中的干红一饮而尽,起身回到办公桌前,又开始处理起公务来。 不过,在那之前,傅司寒将电脑屏幕的桌面换成了一张池白晚的剧照。 可惜是和温予潇的双人合影。 傅司寒将温予潇的脸裁了下去,满意的浅浅一笑。 真好,他喜欢自己的眼里只有池白晚。 第51章 喝醉 过完年后, 池白晚开始了新广告的拍摄,同时,他忙碌之余还接到一个大学校方打来的电话, 通知他三月一日开学,叫他准时报道。 霍老板解释说, 这是他自己报名的成人大学, 毕竟谁都知道当今社会,想当演员又没有学历是不行的。 他一想觉得也对, 就叫闫芳帮他跑跑腿,递交材料、领取教材,为此还请闫芳吃了好几顿饭, 闫芳乐的直说以后有这种活儿还找我。 除了拍广告,他和温予潇还上了个体能综艺,池白晚是个体能废柴,只能在柔韧项目上全力以赴。 节目播出后, 他被人截出了好多动图,有衣服不小心掀开露出半截白腰的、汗湿沾在修长脖颈上青筋毕露的, 还有滴了汗水的眼眸,像是蝴蝶翅膀一样纤长美丽。 话题楼瞬间盖起一个新高度,粉丝们制作了无数高清图片,在粉丝圈子里传阅度相当高。 以至于开学第一天,他进教室的时候, 不大不小的传出来无数声惊呼,眼睛全都直勾勾看向他。 池白晚站在台上做自我介绍的时候, 拿着粉笔, 在黑板上工工整整写下两个字: 栾愈。 “请大家把我当做普通同学, 多多指教。” 池白晚鞠了一躬, 表情淡淡的,心情其实很好,他喜欢上学。 这是一间阶梯教室,他在第一排落座后翻开了书本,认真听讲,真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为了考试及格费心巴力。 不是所有人都在听讲,后排的同学们玩手机、睡觉、聊天,不亦乐乎。 一个男人悄无声息地推开门,他的出现堪称自然而然,完全像是睡晚了来上课的学渣学生,只是来混个签到就走的那种。 他带着口罩,围巾,整洁的头发压着一顶鸭舌帽,尤其是身材,宽肩窄腰,一双长腿干脆利落,一看就是个校园帅哥,心肯定不在学习上。 果不其然,帅哥什么书都不带,只是沉默而安静地坐在教室的角落里,被一群睡觉的同学包围,却一点困意都没有,甚至目不转睛的看前排,貌似真的在专心上课。 隔壁同学:“诶,我怎么没见过你,你什么系的?” 傅司寒一心看着池白晚,有人问他,他就下意识回答:“Business Administration。” 那同学懵了,“这一口伦敦腔?你这是外国人追中国姑娘?” 同学顺着他的眼神果然看见了一个头卷发的姑娘,一看到美女,马上八卦起来:“确实挺好看的,你眼光可真不错。” 同学笑着说,他注意到池白晚,诶了一声,拍傅司寒的肩:“别说,咱们班真是美人频出,他旁边那个男生长得更好看,这要是个女人就好了……” 傅司寒不动声色地拨开男生触碰他肩膀的手,“别碰我。” 他忍不了别人碰他,他那重度洁癖简直严重到令人发指。 男生脸色尴尬,挠了挠头发,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原来你普通话也这么标准啊,不错不错很好听……” 傅司寒没有和他再计较,抱起双臂往后靠在椅背上,目不转睛看着池白晚的后脑勺,一秒钟都不舍得浪费。 下课后,池白晚收拾好书包,起身准备离开,傅司寒见他可能要回头,匆匆低下头,然而,池白晚没有注意到他,只是和后座同学笑着道别,快步出了教室。 傅司寒轻轻叹了口气,他早该料到如此,却还是要自讨苦吃。 但傅司寒依旧跟着他出了校门,一路保持着距离,不远不近,不会被他发现,也不会离他太远。 池白晚出校门后上了一辆上A·111zz的车,是凌洛的车,他和凌洛有说有笑,关上车门后上了高架桥,往市中心的方向开了,最终停在一家酒吧门口。 这家酒吧名叫「虹色」,进进出出的都是男人,凌洛看起来极其熟路,拉着还有些抗拒的池白晚进了这间酒吧。 傅司寒猜想这是一间gay吧,这样想着,面容愈发冷峻,一双眼睛沉郁冰冷地看向前方。 而后他压低帽檐,跟着走了进去。 酒吧里突然出现这么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极为吸睛的,尤其是男人气场强大,必然是长期沉浸在权力与金钱之中才能养出的气质。 傅司寒坐在酒吧的角落里,双手交叠,静静看着他。 他这一天就做了一件事——看着池白晚。 看他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和他一样,池白晚不想被人认出来身份,也带了口罩,可是凌洛是个爱玩的性子,非得拉着池白晚上台唱歌,众人起哄之下,池白晚不得已哼了一首简单的歌。 傅司寒大概有一年没有听见他唱歌了,乍一听见,感觉心里泛起层层巨浪,歌声透过耳朵钻进他的心脏里,让他几乎受不了这种折磨。 他到底做了些什么混账事,把池白晚丢的一干二净? 傅司寒正咬牙想着,手机亮起了,是家里来的电话。 “少爷,您快回家吧,老爷子和松先生吵起来了,都乱成一团了!” 傅司寒简单回了声「知道了」,又看了眼池白晚,那份亏欠的情感在瞬间把他淹没,让他真的有些不知所措。 傅司寒只能起身离开。 台上人的余光似乎扫到了自己,可他的歌声却没有一丝波澜,似乎并不在意他是谁。 忍着这份难过,傅司寒回到傅宅四合院,一下车就看见了满地的狼藉,被砸碎的宋代青花瓷散落一地,鱼缸被砸碎后,火红的锦鲤在地上徒然乱蹦,大张着嘴巴,恐怕就快要渴死了。 傅司寒走过去弯腰捡起锦鲤,把它们搁回一旁假山下的流水瀑布里,看着锦鲤重新游动之后,才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渍,面无表情地看着所有人:“怎么回事?” “今天有人来闹事,说不同意老爷子和霍家老太太的婚事,老爷子倔的要命,和松先生吵了很久……” “他们在哪?”傅司寒接过下人递来的毛巾,一根一根擦着手指。 他的表情毫无变化,这件事早就在他心里生过疑影,听见一点也不意外。 傅司寒跟随下人来到地下室。 地下室里不仅仅有可供交流的大厅,还有藏有秘密的小房间。 那是傅耘用来惩罚家贼叛徒的。 傅司寒让下人离开,独自一人进了地下室。 傅耘坐在主位上,傅松则跪在他面前,低着头不说话,被他父亲打的后背都是鞭痕,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让人相信这不是电影画面,或是东南亚金三角地区的犯罪场景。 傅耘端起热茶,“小寒,你不会也要劝我取消婚事吧?” 在这种事上,傅司寒一向不多言,因此,他只是走过去拉起父亲,冷声道:“爷爷,可以了。” 傅耘阴晴不定道:“放开。” 傅司寒执意扶起傅松,扶着他坐在一旁的扶手椅上,淡淡说道:“我不是来强求您的,我是来赞成您的,我祝福您和霍老太太的婚事。” 傅耘愣了一下。 傅松拉住傅司寒:“不行,我们傅家的产业和霍家多有相犯,几乎在各个领域里都是对立方,和霍家的结合,必定让我们受到打击,你平常那么理智的人,怎么这个时候和你爷爷一样犯糊涂?” 傅司寒不予回答,把傅松架到门口,招呼下人把傅松接走,回身,坐在傅耘对面,冷峻的面容很淡定:“您知道我为什么支持您。” 傅耘轻笑一声,“你想让我答应你什么条件,说吧。” 傅司寒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我曾在旧相册里见过您和霍老太太年轻时的合影,那个时候霍家还是个普通的暴发户,太爷爷不同意你们在一起,这一错过就是大半生,我想,如果有这样的机会相伴余生,就不应该错过。” 傅司寒抬眼看他,“我没有任何条件,我知道遗憾的感觉,我也知道,未曾经历过的人没有资格体谅别人的感受,所以,我只想帮您弥补遗憾,并没有其他的要求。” 傅耘深深地看着他,半晌,他把手搁到傅司寒肩膀上,拍了拍:“小寒……” 傅司寒难得的苦笑了一下,“爷爷,我也在努力。” 傅耘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来那个温柔的青年,叹气道:“他对你那么绝情,到底有什么好?迷的你神魂颠倒?” 傅司寒低声道:“他哪里都好,是我不好。” —— 离开傅家时,已经是凌晨两点。 他照例去了池白晚家楼下。 这些日子以来,他只要晚上没事就会往这里跑,就是希望能看见他片刻就好。 可是今天晚上明显有所不同,他家里的灯没开,说明人还没回家。 是在酒吧玩到两点吗? 傅司寒心里担心他,又等了一阵子,终于看见凌洛的车在大道另一头开过来,他的车头刚好停在楼门口,车灯打开,凌洛下车给池白晚开车门,扶着他走路。 池白晚喝的特别多,他走路时脚都打晃了,但他摆摆手,大概想让凌洛回家去,还紧紧拥抱了凌洛一下,表情看起来醉醺醺的,很开心,笑的桃花眼都弯了起来。 凌洛看起来也有急事,对着话筒急匆匆说着什么,他对池白晚嘱咐几句之后就上车离开了。 池白晚一个人准备回楼门,却把书包忘在了地上。 傅司寒心里一阵剧烈的跳动,他心里陷入一阵挣扎,到底是给他送,还是不给他送…… 傅司寒从未有过这么纠结的时刻。 最后,他还是戴上帽子口罩下了车,把书包捡起来,快步走过去,拍了拍池白晚的肩膀。 池白晚回头,茫然地「啊」了一声。 傅司寒把书包递给他,一言未发。 池白晚想接过来,结果走的快了,脚下不看路,一下子跌坐在门槛上,疼的他眉心紧皱,揉着脚腕直吸凉气。 傅司寒下意识地弯腰去抱他,动作却停在了一半。 作为一个陌生人,他不该这么唐突的…… 可是池白晚喝醉了,明天醒来后,他应该不会记得的。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池白晚跌倒在他面前,不去管。 他心疼。 傅司寒还是弯腰把人抱了起来,一路抱去了他家的楼层。 他上楼的速度很慢,但是心跳的声音太大了,震得池白晚耳根发麻,只好搂着他的脖子,像是怕掉下来一样没有安全感。 开门后,他把池白晚放在床上,贪恋的看了他的脸一会儿,才艰难的转身,决定离开。 池白晚醉的脸颊绯红,冷白的脖颈染上酒精的醉气,他慢腾腾地伸出手,轻轻扯住了傅司寒的衣袖。 傅司寒心里一酸,硬着心没有回头。 池白晚迷迷糊糊的说:“你是谁……算了,没事,你别走,陪我待一会儿……” 傅司寒沉声问他:“这可是你说的。” 池白晚很小幅度的点点头:“嗯,我胃难受,想吐……” 傅司寒终于忍不住了,心疼的跪下来,亲在他额头上,小心地捏着他的脸蛋:“你连我是不是好人都不知道,怎么敢让我陪你……” 池白晚轻声说:“只要你不是我梦里那个人就好了……” 傅司寒笨拙地掀开他的衣服,把手搓热,贴在他的胃部,轻轻揉着,耐心问道:“你梦里的人……是谁?” 池白晚貌似想了很久,摇摇头,“不记得了,我,好像很爱他,可他对我很差……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 傅司寒不知道他是不是梦里都在故意惹他难过,沉默地低着头,紧紧把他抱在怀里,“对不起,对不起……” 池白晚被他的拥抱勒的不能呼吸,用力推开他,语气很迷惑:“你哭什么……先生,你很奇怪,请你离开吧……” 他的推拒没什么力气,可偏偏就是让傅司寒放温柔了动作,用手臂轻轻地环住他,搂在怀里,“就一会儿……” 池白晚依旧皱着眉头,但是因为太难受,就没有再推开他。 傅司寒不知道怎么形容内心的感受。 明明池白晚就在他眼前,可他觉得,他更加思念池白晚,心中说不出的伤感让他痛不欲生。 他只能离开池白晚的房间,躲在房门口,并没有彻底离开。 他想确保池白晚睡着了才会走。 大概半个小时后,傅司寒听见了池白晚在说梦话,声音忽大忽小,在某些时刻,本来模糊不清的话语听在傅司寒耳朵里,就变得异常清晰。 —— 池白晚闭着眼睛,酒喝的太多,他很想睡觉,额头上温热的嘴唇触感还在,刚才,他虽然被一个陌生人搂在了怀里,但他还是很讨厌被别人用那么紧的力气拥抱,这让他想起一个人,一个想不起来的人。 那大概就是他爱过的人吧。 他和陌生人对上视线的时候,那双黑沉的眼睛很好看,但他的气场很强,气质很冷,盯着他看的时候,让他浑身都在战栗。 池白晚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只猛兽给锁定了目标,猛兽克制自己的力量来拥抱他,宛若对待脆弱的生命。 这很诡异,希望他感觉失误。 池白晚翻了个身,把被子提到了下颌底下,双腿蜷起来,在酒精的催化作用下,他很快就睡得很熟了。 于是,他猝不及防的,又梦见了那个熟悉而陌生的男人。 男人又一身冷漠寡淡的木质香味,虽然只是梦境,但是感觉是那么真实,让他一时间分不清虚拟还是现实。 男人吻了他,亲了他,还和他做过爱,一幕幕片段在他脑海中闪过,唯一的区别在于,男人的脸模糊不清,池白晚想,这大概就是一场美丽的春梦。 可是梦到了最后也不再美丽了。 他看见男人对他的忽视,冷漠,那样的感觉像是深海中让人窒息的海水,冰冷、黑暗,一丝光亮都没有。 池白晚觉得自己很害怕,怕的他想哭,他揪着自己的衣领,喃喃自语:“别……别过来……别这么对我,哥哥……” 他今年二十四岁,但是叫起哥哥这两个字,依旧和十八岁那年一样,让傅司寒心动,也让他更加难过。 他拥有过十八岁的池白晚,却无法让二十四岁的池白晚窝在他怀里撒娇。 傅司寒一直在门外听着,他听见屋内的青年正在呜呜的哭泣,他的哭声很隐忍,很可怜,但他没有喊自己的名字,只是在喊,哥哥。 傅司寒在门外攥紧拳头,他知道池白晚是因为过去那些事在哭,他却不能把他抱在怀里安慰哄着…… 他怕池白晚一看见他,又要从阳台上跳下去。 傅司寒就快要忍不住心里的冲动了,他实在是太想念拥抱他的感觉了,只要、只要池白晚喊他的名字,他就会进去抱住他,一定…… 可是池白晚没有喊,他哭的累了,嗓子变得沙哑,这时,窗外下起了雨,空气变得潮湿,池白晚窝在温暖的被子里,刚好在这一阵狂躁的雨声中入眠。 他睡着之后,傅司寒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了进去,牵着他的手,低声细语地哄着他。 第52章 帅哥邻居 池白晚醒来的时候免不得宿醉头痛, 这时屋外却传来敲门声,实在是惹人烦躁。 他嘟囔了一句:“谁啊?这么早……” 虽然困得要命,但池白晚还是好脾气地揉着眼睛、披上睡衣去开门。 可是门外空无一人, 只有一袋精美包装的早饭食盒,包装袋印了几行泰文。 池白晚憋到嘴边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 他扫了几眼楼道, 空无一人。 空气中有着似有若无的木质香水味,清冽悠长, 很安静、冷冽的味道。 池白晚无奈的想,这大概是田螺姑娘?反正不可能有毒,这是现实世界, 又不是魔幻奇缘。 他弯腰拾起食盒,却被里面的泰式鱼露虾、椰汁嫩鸡汤之类的菜色刺激到了胃。 ……突然就饿了,怎么有人这么清楚他的口味? 池白晚缓缓的揉着胃,咬了一下唇, 秀气的眉毛打了一个结,思考着:到底是哪位好心人给他送早饭? 可能是凌洛吧, 昨晚他们俩玩的太嗨了,凌洛半夜突然被公司急事叫回去,一脸的不耐烦。 今天早上告诉他,听说昨晚酒吧来了个神秘的帅哥,一眼都没见到, 还在微信上和他抱怨了很久。 池白晚倒是对帅哥没什么兴趣,谈恋爱这方面真的不是他强项, 就淡淡地说:是吗, 那还挺遗憾的。 凌洛见他这一副性冷淡的样子, 语音告诉他晚上要带他去看露天演唱会, 红番茄音乐节邀请了大咖歌手,一票难求,好不容易才要了几张,笑嘻嘻说晚上七点来接他。 池白晚也有一阵子没通告了,刚过完年,娱乐圈大部分剧目都没开拍,正好歇一歇。 所以他天天都睡得很晚才起,真正体会了一次悠闲自在的生活。 最近的生活异常的舒服平淡,平淡到池白晚经常怀疑自己,为什么昨晚会做到那样的梦? 那种真实的刺痛让他在梦中也难以呼吸,像是真实的经历。 在梦境之外,貌似有个男人一直在安慰他,拥抱他。 动作温柔,温凉的手轻轻揉着他的头发,让他靠进他温暖的胸膛。 池白晚觉得那一定是梦中梦,因为他的家门钥匙只有这一把,除非男人会穿墙术…… 他甩甩头,把这个不正常的猜测抛出去。 吃过饭后,他准备把装外卖盒的垃圾袋丢到门外的垃圾桶里,这是他的习惯,不让垃圾在屋里过夜。 他趿拉着拖鞋哼着歌,一打开门,门外居然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池白晚一愣。 男人身高足有一米九,气质冷峻淡漠,黑发清爽干净,长得帅气,称得上一声俊美,穿着一身及膝的黑色长羽绒服,双手插兜,隐约看得见腕上一块价值不菲的奢侈表,很符合他的气质。 虽然男人很年轻,看起来却是个挑大梁的狠厉人物。 “嗯……请问你有事吗?”池白晚先是一愣,然后友善地笑了笑,“哦,我知道了,你是我的邻居吧?” 男人闻言,突然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双眸微眯,长睫抖动,茫然地像是挨了一棍棒,瞳孔剧烈收缩。 “你……说什么?” 池白晚想,这难道是娱乐圈的前辈?毕竟总不可能随便一个邻居都长的那么帅吧? 池白晚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又问了一遍:“先生,您是我的邻居吧?” 傅司寒这才彻底反应过来,池白晚真的在和他说话。 傅司寒昨夜离开后,就一直待在池白晚隔壁,他新租下来的房子。 虽然他想给池白晚换一套房子住,不过池白晚一定会拒绝,说不定还会更厌恶他,只好作罢。 今天早上,傅司寒透过猫眼,看见他宿醉未醒、脸色苍白、一副透支过度的脆弱样子,心里忍不住担心。 他管不住自己开门的手,就这样冲动地出现在了池白晚面前。 其实傅司寒根本没想好要怎么和池白晚解释,对于他这种走一步想十步的人来说,简直闻所未闻。 但池白晚…… 如果不是在骗他,就是忘了他。 池白晚不可能骗人,他实在是太了解池白晚了。 那么,就是失忆了。 因为池白晚话语真挚,眼神温柔,平静地像一片湖面,甚至善良无辜地笑着,全然不似从前对他怒目而视。 傅司寒如遭雷劈,一时间嘴巴像被浇水黏上了一样,眉宇间凝结冰霜,被楼栋里的冷风一撩,居然打了个寒战。 池白晚见状,忙拉住他的手:“快进屋吧,外面多冷啊?你穿的也太少了……是没带钥匙开不了房门吗?” 傅司寒简直不敢相信池白晚在触碰他,愣在原地,呼吸急促的像是得了哮喘。 他根本无法压抑心里的震颤,只想大声喊出来,怎么会这样?! 但傅司寒不可能那么做。 他只是以极迅速的速度调整好了呼吸,并且给出了恰当的回应:“嗯,我忘了。所以我可以在你家待一会儿吗?” 池白晚笑笑,把他拽进屋,按坐在沙发上,“行,等一会儿我去给房东打电话,要是晚上房东都没给你钥匙,你就住在我家,我家两个侧卧,床也够长,能住的下你,你不嫌弃吧?” 说到这里,池白晚眨了眨眼睛,漂亮的桃花眼笑眯眯的,回身倒了热水,随便坐在他身边,微抬下颌示意他喝,像是大方的主人:“暖暖身子,我刚烧开的,小心烫嘴。” 傅司寒愣的很明显,冷白的脸漫上一层冷风吹过的薄红,他缓缓点头,端起热水杯,脑子里却在思考池白晚的失忆严重程度。 那天和池白晚在医院分别后,他遵守约定,没去叨扰池白晚。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池白晚失忆了。 池白晚起身去收拾昨晚沾满酒气的旧衣服,看起来,他根本不在意帅气的邻居在做什么。 但是傅司寒还是看见他细白修长的手指在瑟瑟发抖。 他看起来很放松地和自己共处,其实紧抿的嘴唇暴露了他的害怕。 哪怕是失忆了,都还记得那份挥之不去的伤害啊…… 傅司寒心头也是一疼,深呼吸了一口气,双手交握了好多次,才确定从现在开始,他可以心平气和地和池白晚说话了。 池白晚抱衣服的动作很吃力,显然酒精还在他血液里作祟。 傅司寒直接接过他怀中的脏衣服:“我帮你洗。” 池白晚:“不用不用……”一拧身,衣服掉了一地。 不乏穿过了的袜子和内裤,干硬酒渍的衣服。 “我自己来,脏。” 池白晚急匆匆要弯腰去捡,傅司寒却先他一步捡起来,毫不嫌弃地把脏衣服卷成一团,放进了洗衣机里。 他面无表情,娴熟地打开洗衣机的「清洗」按钮,放到水位,倒入洗衣液,一副生活经验十足的可靠样子。 泡好了衣服,他又把袜子内裤放进手洗盆里,挽起袖子流出流畅修长的小臂,默不作声地开始亲手洗。 好像练习过很多次那样,手法很专业,不像自己洗时胡乱搓几下就算完。 池白晚静静地看着他那双好看的手沾满白色泡沫,指尖被冷水冻得通红,还认真地洗好每一寸。 池白晚不太好意思地说:“帅哥,你……”你很奇怪。 当然,这么说不太好。 “你是有事求我吗?” 傅司寒的声音一如既往冷淡,但语气很温柔:“没有事求你,你去歇着,不用管我。” 池白晚更不好意思了,帅哥邻居的侧脸线条利落,神情坚毅沉静,又很冷漠,一看就是事业有成、家境良好的富家子,但是性格强势霸道,说一不二,可能会让别人觉得不舒服。 ……确实,非得给人洗内裤这事,不仅让人难以启齿,还让人以为是变态。 傅司寒洗过了衣服,池白晚也顾不上见外了,把傅司寒被冻得硬邦邦的手握在手心里,搓搓揉揉,轻声问道:“谢谢你帮我洗衣服,我家热水开关坏了,一直没来得及修,冻坏了吧?” 傅司寒喉头一哽,半晌才说:“还好。” 池白晚松了口气:“那个,你晚上有没有空?” 傅司寒迟迟没有回答,他只是垂下眼帘,紧抿嘴唇,看着池白晚握他的那双手,温暖,柔韧,带着让他怦然心动又心痛难当的温度,温柔地给他暖着手。 他低声说:“有。” 池白晚浑然不觉他的三心二意,只当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一边笑着一边说:“那太好了,我这有几张音乐节的门票,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咱们可以一起去。” 傅司寒几乎没有停顿,抬眸看他,“好。” 池白晚也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快,心想还没和凌洛打过招呼,万一没有门票怎么办? 差不多把邻居的手搓热了之后,他给凌洛发了一条微信:“我这里有个朋友也想去音乐节,你还有多余的门票吗?” 凌洛很快就回了:“有啊,你带什么朋友?男生女生?漂不漂亮帅不帅?” 池白晚:“我邻居,男生,人很好,今天早上帮我洗了脏衣服,我就邀请他了。” 凌洛:“没问题亲爱的,那晚上我去接你们两个。” 傅司寒刚好就瞥见了「凌洛」两个字,又看见凌洛喊他「亲爱的」,心里马上腾的蹿起一团火,好不容易给压了下去,故作轻松地问:“他是你的恋人吗?” 池白晚轻轻笑起来,“是我朋友,也是今天请我们两个去看音乐会的人,叫凌洛。” “哦。”傅司寒不动声色地端起热水壶,脸上面色如常,轻描淡写地问:“原来是这样。那你现在有没有恋人?” 池白晚摇摇头,“我不想谈恋爱,现在一个人的生活很好,我有工作,有朋友,生活很稳定,没有烦心事,不想再找另一个人给自己添麻烦了,我也不喜欢别人进我的家门。” 池白晚说完才觉得貌似针对了帅哥邻居,解释道:“抱歉,我不是冲着你……我脑子不太好使,丢失了一段记忆。我曾经有过一个前任,性格强势,人人都怕他,我也是。没和他分手的时候,我每天过得都很煎熬,还患上了抑郁症,和他分手后我就停药了。我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大概是真的。” 他掀起自己的裤脚,抿着嘴唇说:“认识我们的朋友说,我的脚踝没有知觉,就是因为被他踩了一脚……现在的皮肤是假的,你看,戳戳都不疼的。” 傅司寒的手在膝盖上紧紧扣着,他低下头,闷声问他:“他对你……真的很差。” “是吧?真的很差,看来你还是个明事理的人呢。”池白晚笑着走到傅司寒身前把他拉起来,拽进自己的卧室,打开衣柜大门,“我有选择困难症,你帮我看看穿什么好看,我这里衣服太多,挑花了眼。” 傅司寒看着他试衣服,几乎每一件他都说好看,最后,池白晚锁定了美观大于厚实的衣服,但是临下楼之前,傅司寒硬是把厚衣服披在他肩上,说是怕他冷。 池白晚拢了拢衣领,仰着头,朝他善意的笑着,“谢谢。” 傅司寒除了点头之外,什么都不能做。 最爱的人就在眼前,但他只能保持着安全距离,碰都碰不到。 凌洛坐在车里打游戏,头都没抬:“你下来的很准时,还有半个多小时,时间来得及,等我打完这一把。” 池白晚凑过去看了一眼他手机屏幕,“你天天打,不累吗?快点走吧,别让我家邻居等着急了。” 凌洛:“谁啊这么大排场——” 凌洛无奈的暂停了游戏,回头看向后排,在后排看见了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凌洛整个人都快要炸了,他指着冷淡抬眸的傅司寒,磕巴起来:“你你你……这是你新邻居?!” 池白晚理所应当地点头,“是啊,我们俩住对门这么长时间居然一直没见过面,你说神不神奇?” 凌洛吞了口唾沫,听的他心里这个难受,不敢惹恼傅司寒,也不敢让池白晚起疑,艰难说道:“太神奇了,我怕一会儿大家激动的晕过去……亲爱的,你邻居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傅司寒平静的望着倒车镜里凌洛的双眼,黑沉沉的瞳孔散发着狼一样的锐利凶狠,看的凌洛胆怂。 “我叫时寒。” “凌……凌洛……” 凌洛赶紧转过去开车,慌得要命,开车几次都要闯红灯了。 池白晚在后排和傅司寒有说有笑的,心说,凌洛是不是发羊癫疯了? 怎么这么慌? 第53章 你会打架吧 音乐会现场已经到处都是脸上涂了彩绘的音乐发烧友, 还在脑门上贴了贴纸,门卫大爷笑呵呵地把贴纸分发给池白晚三人,“小伙子们长得都这么帅啊?真好啊年轻人, 来来来多拿几张!” 池白晚一笑:“谢谢。” 凌洛抱起双臂,站的远远的, 咽了口唾沫:“别给我贴, 我化妆了,你俩、你俩愿意玩就你俩玩吧……” 池白晚无奈瞥他, “怎么和小姑娘一样爱美?本来也不给你贴,一会儿霍哥来了,我给他贴, 他还欠我一顿饭呢,不得让着我点啊?” 凌洛表情诡异,偷偷瞧了眼他身后的傅司寒,紧紧闭上眼睛, 要不他还是走得了…… 傅司寒对待他还算宽待,最近在商业合作上也颇有往来, 让利的数额巨大,让凌氏吃饱到肚子撑,凌洛掌权后凌氏开启新时代,两方也刚建立了良好的财务桥梁。 傅司寒这么照顾他的原因很简单,于情, 凌洛和池白晚关系不错,也没少照顾池白晚。 于理, 凌万的死扑朔迷离, 凌洛急于继承事业, 有意地没有追究, 却故意提过,傅司寒和他心照不宣,因此愿意给凌家分一杯羹。 毕竟,对于商人来说,合作共赢的诱惑力比天还大。 但是,傅司寒对陆沉霍觉的态度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要是见了面,不得是第三次世界大战?? 池白晚正撕下贴纸,把白纸咬在齿间,踮着脚尖给傅司寒脑门上拍一张贴纸。 啪! 傅司寒没有躲,脑门红了一片。 爆闪的灯光扫射下,池白晚眼里有亮晶晶的光,笑的一脸温柔:“忘了跟你说,一会儿我有几个朋友要来,你放心,他们都是自来熟,平时天天闹,也没个人样,要是玩笑开过了可别在意啊。” 傅司寒缓缓摇头,“没事,我认识你一个人就好了。” 池白晚闻言,耳根一红,攥紧了他的袖子:“你这么信任我呀?好好好,你跟紧我,别走丢了。” 傅司寒的眼神简直要掉在他眼睛里。 这是他最舍不得、最偏爱、最难以释怀的温柔模样。 如今再度看见,像是得到了赏赐一般,一股暖流遍布全身,从脊椎底部蹿上后脑勺,浑身都在打战栗。 傅司寒轻轻拉住了他的小手指,低着头,抿唇不语。 凌洛在一边看的都要害怕死了,搓了搓肩膀,谁敢这样对待傅司寒过?也就池白晚那个不怕死的,硬生生把个商界巨佬变成一脸贴纸的热心观众。 ……这得亏是池白晚失忆了,否则今晚必变凶杀现场,池白晚要是知道傅司寒骗他,那这俩人非得死一个不可。 这时,“红番茄音乐节 Red Tomato Music Festival”的大字标底下出现了一辆极其昂贵的阿斯顿马丁,改装过的引擎声震耳欲聋,司机一个刹车正好停在红毯前方。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一名黑衣保镖给后排落座的人打开车门,一个身材结实劲瘦的中年人下车,身高一米八左右,漆皮乐福鞋反着音乐会的光,保镖跪下来给他擦鞋上的灰,他轻松地拍拍保镖的肩,“non c''è bisogno,Lo farò da solo。”(不用了,我自己来。) 池白晚站得近,听不懂,“他说什么呢?” 傅司寒低声道:“他说,不用了,我自己来。” 池白晚:“他是外国人吧?” 傅司寒:“意大利人,南部城市的口音。” 池白晚:“哦,最近我身边外国人出现的频率还挺高的,那天上课听说有一个英国人也来听课了。” 傅司寒轻咳一声,别过头去。 摄影机陆陆续续开拍了,凌洛递了个墨镜给池白晚,自己也戴上一个,歪着脑袋说:“你们不觉得奇怪吗?红番茄确实是国内外有名的音乐节,但全世界的娱乐圈都知道,李昂斯和红番茄的主办方交恶多年,他不可能来的吧?难道是为了拍电影素材?” 池白晚一愣:“他就是李昂斯?” 刘启给他灌输过失忆前的所有拍摄记忆,对于李昂斯这个人,池白晚持敬而远之的态度。 傅司寒微眯双眸,反手把池白晚的袖子扯的更紧了。 李昂斯路过他们,先是在人群里捕捉到了异常显眼的傅司寒,眼中有明显的惊艳,再一低头瞧见了中国演员「栾愈」,笑容就像是发现了意外惊喜。 他看了池白晚好几眼,才大步朝着后台走去,似乎另有目标。 李昂斯走后,陆陆续续有乐队和歌手到来,那之后,霍觉才带着一帮朋友姗姗来迟。 凌洛赶紧迎上去,远离痛苦根源,“几位菩萨可来了,真苦死我了。” 霍觉离老远就看见了傅司寒,居然一脸淡定地站在池白晚身边,恨得牙痒痒。 凌洛小声说:“楚澜说了,别拿以前的记忆刺激他,傅司寒也没有提,和他演好邻居的戏码演的不亦乐乎,你就装不认识吧,他现在要是想起来,搞不好就成植物人了!” 霍觉深呼吸一口气:“傅司寒胆子真大,他是真不怕池白晚恨他。” 凌洛:“与其说是怕,他可能已经被恨麻木了,想池白晚想的发疯,都快魔怔了。” 霍觉:“难道他还把池白晚当金丝雀?” 凌洛:“不,我看他像是来真的。” 霍觉冷哼一声,“就他?死性不改才是他。” 见霍觉大步走过来,池白晚一脸嫌弃,“老板,你不觉得你穿的太正式了吗?西装革履的……”他侧身,“对了,这位是时寒,我邻居。” 霍觉挑起眉,慢条斯理地伸出手,“霍觉。” 碍于面子,傅司寒不好给霍觉脸子看,只好和他握手,语气淡淡的:“你好。” 霍觉一笑,指着远处舞台,顺手搂住了池白晚的肩膀,“咱们去前排,我留了个好位置给咱们。” 池白晚点头,自然而然地拉住霍觉搭在他肩上的手,“时寒,你也一起来。” 傅司寒还没来得及说话,霍觉已经强行把池白晚搂走,俩人有说有笑地往前走,从背后看竟然像是一对甜如蜜的情侣。 凌洛离他们远远的,和朋友落座在C区,看样子这一晚上不会回来。 傅司寒跟上去,双手在口袋里握紧,张开,又握紧,咬紧牙关,深深呼吸几次,告诉自己:不要冲动,不要暴露疯狂的占有欲、不要让他记起他曾经那么恨自己。 傅司寒近乎贪婪的想要池白晚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的感觉。 他甚至忍不住想,他该想个办法让霍觉消失。 但又不能做到。 晚晚刚愿意和他和睦相处,他不能亲手毁了这一切。 只能忍耐。 这场音乐会全程都很高能,几乎全场观众都在积极互动,池白晚也不例外,和霍觉站起来随着音乐蹦起来,见傅司寒不动,还好心拉他起来,转身就和霍觉笑的更灿烂。 霍觉「无意」瞥过傅司寒,眼中的得意开怀简直要溢出来。 他抬手搂住池白晚的腰,任由他在自己身侧唱着歌挥手摇荧光应援棒,开心的不得了。 池白晚蹦的累了,想歇一歇,霍觉就拉着他坐下,给他拧开一瓶水,笑着给他捏腿捶背,被池白晚笑着一脚蹬开,骂他有病,俩人不依不饶地打闹在一起。 傅司寒就那么看着,一言不发。 他什么也不能说。 但是心里的火都快要从眼睛里喷出来。 霍觉自然看见了,但他不在乎。 他看着傅司寒,眼神仿佛在说:谁都有追求他的权力,别太把自己太当回事,他不爱你了。 傅司寒的呼吸骤然沉重起来,直勾勾的盯着池白晚的后脑勺,不甘心的情绪难以压制,他只能垂下头苦苦压抑冲动的情感,那种既愤怒又苦涩的感觉无人能懂。 今夜星光很闪,当红乐队HIGHFIRE的主唱指着星星大声说:“今天晚上,我们要唱一首关于爱与梦想的歌,在这过程中,我们的贝斯手会给大家送星星!请大家接好星星!” 滚烫的音乐开唱,全场沸腾,这首歌人人都会唱,殊不知从天而降一场「流星雨」,真的像是星星落了下来! 看样子是可以应援用的暖黄小星星灯,轻飘飘的乳胶材质,落下来的时候很缓慢,手慢根本抓不到。 池白晚戴着墨镜看不清,本来就比别人慢半拍,还没等抓到星星就被别人拿走了。 池白晚一边找星星一边猛拍傅司寒手臂,“快点快点!” 连霍觉都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快点什么? 偏偏傅司寒就听懂了,他很快弯腰轻轻松松把池白晚扛举起来,池白晚一伸手,迅速摘了一颗星星,想了想又摘了一颗,笑着低头看向傅司寒:“我给你也摘了一颗!” 傅司寒仰着头看他,对上那双桃花眼时,心脏突然就跳停了那么一下。 他忍不住睫毛轻颤,点头「嗯」了一声。 池白晚被他放下来,扯了扯衣服,正好一曲终了,舒缓的音乐响起。 “接下来这首歌送给全场相爱着的人们,《星光彼岸》,请把星星和你最爱的人交换,随着音乐一起挥舞!” 霍觉在一旁打电话,余光瞥见两人靠坐在一起时,心里又是一阵无名火。 但他不好说什么,却对傅司寒表现出了相当的敌意。 池白晚没有最爱的人,略一思考,把星星放在掌心里,朝傅司寒递过去:“要不咱俩交换一下?不介意吧?你放心,我不喜欢你。” 傅司寒神情伤感,紧紧抿着嘴唇,轻轻吐了一口气,“好。” 他们交换了星星,随着人群举起灯,让星光徜徉在一片星海中。 傅司寒侧过头,悄悄去看池白晚。 巧的是,池白晚也在看他。 傅司寒瞳孔微微放大,想要躲闪。 池白晚便弯着眼睛笑了一下,“时寒,歌很好听,是吧?” 傅司寒下意识点头,心里一阵紧缩。 池白晚突然说:“如果曾经和我交往的人是你就好了。” 傅司寒压着颤抖的声音说:“为什么?” 池白晚轻叹一声:“因为你很温柔,又这么好相处,要是和你在一起,我现在就不会被他害得失忆了。” 傅司寒再次沉默了,池白晚也不介意,伸手搭上傅司寒的肩,小声跟着音乐唱起来。 在他眼里,时寒有社恐,沉默寡言,倒是个好人,这些也不算是缺点,更让人信任了。 而且时寒轻轻抓住了他的指尖,安静地跟他一起唱。 音乐会很晚才结束,要离开时,李昂斯的中国保镖居然过来拦住了池白晚。 “是栾愈先生吧?”他恭敬说:“我们导演找您有事。” “算了吧。”池白晚淡定说:“我和李昂斯导演语言不通,无法交流。” 保镖说:“不会,我们可以翻译,请等一等——啊,他来了。” 李昂斯抱着一束雏菊走来,他围着黑白格子围巾,一头飘逸的银发,时尚感非常强,仿佛这里是意大利的威尼斯广场,有成群白鸽飞舞在鲜花之上。 “a te。”李昂斯摘了绿色墨镜,微微一笑,“Bellissimo gentiluomo。” 他的秘书随之翻译:“送给你,美丽的先生。” 池白晚只能接过花,斟酌着说:“谢谢……李昂斯导演,找我有事吗?” 李昂斯说完,秘书翻译道:“要不要去酒吧?请别拒绝我,我还邀请了大赛组委会的中国区评审人,这么好的机会你真的不心动吗?” 中国区评审人? 池白晚犹豫了,悉沙兰电影奖对所有人都很重要,他不能那么自私,由着自己性子来。 刘启虽然说尽量避免和李昂斯正面接触,但他能看出来影协和刘启对这个奖有多重视,全组人有多用心,包括他自己。 他还是决定跟着去。 酒吧就在音乐节旁边,刚出了音乐节就进了酒吧,池白晚的耳朵简直饱受折磨。 但是在娱乐圈混迹这么久,他也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因此也没有太过表现出来。 中国区评审人也是一位意大利人,酒量极好,这一桌还开了五瓶路易十三,在酒吧引起一阵欢呼声,大屏幕来回滚动这一信息,惹得人人侧目。 虽然大部分都在看这群相貌不凡的年轻人。 池白晚酒量本来就不好,只能紧邻着傅司寒,傅司寒人高,他能遮挡一些视线,悄悄把酒倒入桌下的另一杯子里。 傅司寒见状,心里的不满更加了几分。 他不想看见池白晚受委屈,这种酒局明明可以不来,谁也不敢责怪他。 傅司寒压低声音问他:“你为什么非得来?”而且拦都拦不住,他也不敢拦,只能默默跟着一起来,生怕他出事。 池白晚小声回答:“你不知道吧?我给你讲……” 池白晚把李昂斯那些艳史都讲了一遍,听的傅司寒脸绿,在灯光和烟雾下显得更阴鸷诡异。 其实傅司寒坐在这群人里格格不入,在这群热闹吵嚷的明星演员和圈子里的工作人员中,他显得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傅司寒只是安静地垂着手,拎着酒杯慢慢喝酒,眉眼低垂,冷漠的脸颊面无表情,并不在意其他人看过来的目光,安分扮演池白晚的朋友。 尤其是听池白晚说完李昂斯的生平之后,脸色愈发冰冷愠怒。 评审人走过来坐到池白晚身边,“signor Luan,Ho sentito parlare delle tue capacità di recitazione, molto bene, non vedo l''ora del tuo nuovo film。” (我听说过你的演技,非常棒,很期待你的新电影。) 池白晚听不懂,还好有翻译小姐帮他翻译,池白晚便笑了笑,同他碰杯,“All thanks to your lucky words。”(借您吉言。) 另一边,李昂斯认识霍觉,两个人用英语交谈起来,李昂斯身边的朋友便偷偷绕到池白晚身后,故作玩笑地捏了捏池白晚的后颈,池白晚猝不及防,扬手就把满杯的酒倒了他一身。 男孩子年龄明显很小,脸色不佳,“Fuck!What are you doing!” 池白晚本来还想道歉,被骂了之后,脸色就淡了下来,轻声道:“别碰我。” 男孩子听不懂,脸色更冷,“Do you have any idea who I am. You can''t mess with me, It was just a joke,Apologize!?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惹不起我的,这只是一个玩笑,你快点道歉!) 池白晚没回答,看了一眼霍觉,对方在忙着说话,他只好问一旁默不作声的傅司寒:“你会打架吗?” 傅司寒如实回答:“算是会吧。”但他没动过手。 池白晚松了口气,“我老板是做大生意的人,面子很重要,尤其是脸,不能受伤挨打。” 傅司寒闻言惊诧地眯起双眼,难以置信地微微侧头。 池白晚温柔地拉着他的手解释:“你放心,我不是针对你!你被打伤了我会照顾你!我有钱有时间,肯定把你的伤养好!” 做下保证,池白晚笃定的回头,望着比他壮出三圈的男孩,比了个中指。 第54章 你好贤惠 池白晚那双平素温情的眼睛冷淡下来, 不留情面地说:“我不会给你道歉,是你没礼貌在先。” 男孩虽然是男孩,体型能吞两个池白晚。 池白晚体态过于修长纤瘦, 神色却不卑不亢,一副不愿意忍气吞声的应战模样。 男孩掐他的脸, “Andrò a dormire con me stasera e ti lascerò andare.”(今天晚上陪我睡一觉, 我就放过你。) 池白晚的脸颊被他掐的很痛,用力地拍掉之后, 他窝在沙发里搓着脸拧着眉头,疼的倒抽凉气:“时寒,他在说什么?” 傅司寒的表情说不上是哪一种。 如果愤怒有分级, 那大概是十级——愤怒到极致的冷静。 傅司寒面无表情,漠然地歪了歪头,“他说时间不早了,你再不回家就该天亮了。” 池白晚「啊」了一声, 看了一眼表,怪不得, 已经凌晨三点了,真的该回家睡觉了,明天还要去陆沉那里复诊。 两个人说的一串听不懂的中国话让男孩砸的更恼怒,他撸起袖子要揪住池白晚的衣领,池白晚下意识想往沙发里躲, 下一秒男孩被横出来的手紧紧攥住手腕,那只手力气很大, 无法挣脱, 几乎要把男孩的腕骨捏碎。 傅司寒非常没耐性, 今天晚上他受了太多的委屈, 又被霍觉气的火冒三丈无处发泄,唯一的安慰就是池白晚对他和颜悦色,尽管因为失忆。 现在居然又来了个不怕死的意大利人,简直是往他枪口上撞,傅司寒顿时满腔怒火上涌,情绪找到宣泄口,语气冷如寒霜:“Non toccarlo,Sei davvero disgustoso。”(别碰他,你真恶心。) 男孩吃痛,手又死活抽不出来,啊啊叫骂着:“Chi sei e quali sono i tuoi affari.”(你是谁啊,关你什么事?) 傅司寒想说我是他爱人。 但他不能在池白晚未允许的情况下自作主张说他们俩是恋人,否则池白晚知道了一定会生他的气。 因此,傅司寒懒得找说辞,干脆不回答,掐着他的手更用力了,俊美的面容戾气难掩:“Scusarsi。”(道歉。) 他们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力,李昂斯掉转过头,倒只是笑了笑,“My little friend is so thoughtless that he makes your friend angry. Don''t I want to know, who is that gentleman.It doesn''t look like normal people.”(我的小朋友太不懂事了,让你的朋友生气了,别介意。但是我想知道,那位先生是什么身份?看起来不是普通人。) 霍觉按揉着眉心,满不情愿地说:“Do you know from ShangCheng?”(你认识来自上城的理查德.傅吗?) 李昂斯的脸色马上变得很怪异,用意大利语问了秘书一大串话,显然在确认真伪。 秘书也不清楚,同霍觉解释:“李昂斯导演早就听说过傅先生,他旗下集团的在全球范围内首屈一指,本人却很神秘,很少有人亲眼见过他,他不敢确定对方是否是傅先生,他希望和他交谈,如果真的是傅先生,那就太抱歉了。” 霍觉提起酒杯饮了一口,若有所指道:“Your lover is too reckless, unlike his lover.”(你的情人太莽撞了,不像他的情人。) 李昂斯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霍觉走过去,拉起沙发角落里的池白晚,发现池白晚缩成小小一团,还喝了不少酒,像上次在夜店那样,无奈的说:“你怎么又菜又爱喝?又喝多了是不是?” 池白晚却很担心时寒,对他老板的尊敬度都降低了,“老板你快帮帮忙,时寒是不是要和他打架?” 霍觉淡淡道:“你就别管了,这事和你没关系,你这邻居是个练家子,吃不了亏。” 池白晚撸起袖子给自己壮胆:“老板你松手,我去帮他!” 霍觉一把按住他:“你歇歇吧,快点穿衣服我送你回家。” 池白晚还不想走,不过看时寒放开了男孩,看样子不会再起冲突了,才小心翼翼地问:“时寒,你可别和他打架,会进警察局,不值当,今天是我带你出来玩,万一你进了警局,我就太愧疚了。” 傅司寒想起了那一回进看守所,他也是为了池白晚打架。 他很少亲自动手,却总为了池白晚打架,不想别人欺负他…… 可是他自己却欺负的最深…… 傅司寒听见自己温柔地回答他:“我知道,不会打架,别担心,我可不想进警察局。” 池白晚放心了,扯了扯傅司寒的袖子,“那你不跟我回家?” 傅司寒垂眸,静静看着他的手,霎时间,满眼的眷恋萦绕心间,于是他抬起眼轻轻一笑,揉了揉他的头发:“我还想玩一会,你到家了给我发微信。” 霍觉已经在催他了,池白晚只好点点头,扬了扬手机,“你也是。” 傅司寒看着他的背影离去,倒是没什么反应,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处喝酒,看着李昂斯阔步朝自己走来。 “您真的是傅司寒傅先生?”李昂斯在说中文,傅司寒淡漠的想,他真的很会演,当导演之前一定是个好演员。 傅司寒看了他一眼,“你好,李昂斯导演。” 李昂斯没再问他到底是不是傅司寒,大概是因为没人敢冒充傅先生,他忙坐下来,给傅司寒倒了一杯酒,“真的很抱歉,傅先生,惊扰你的人,请你原谅。” 傅司寒倒是没说什么,轻描淡写地把杯中酒搁到一边,一口不再碰。 态度很明显,他拒绝接受道歉。 中国区评审员刚从卫生间回来,见到这一幕,也是一愣,询问了具体原由后,大惊失色地用蹩脚的中文和一个中国方负责人说:“是傅先生?这次悉沙兰电影节的资助方名单上也有他,他承诺所得的收益全部拿去做慈善,他是个体面人啊,怎么会和李昂斯起了争执?” 负责人面露难色地讲解之后,评审员气的浑身发抖,大步走过去揪起那个男孩,一巴掌扇在他脸上:“idiot!”(蠢货!) 男孩被他扇在地上爬不起来,捂着脸一脸茫然,而后转化为愤怒,他看了一眼李昂斯,然后哭着离开了。 李昂斯面色不改,继续温和的微笑,转头和傅司寒赔礼:“傅先生,请别生气,请不要因为这一点不愉快的小插曲干扰你的评审团投票结果,这样吧,我明天会亲自上门给你的lover道歉,好吗?” 傅司寒垂眸,“我不喜欢你们去打扰他。” 李昂斯脸上的笑容凝滞,“那……” 傅司寒略显慵怠,“没必要,只要别有下一次就行了。” 他答应了池白晚不会打架,就是不会打架,对方也不敢和他当面起冲突,国内是法治社会,能不主动惹事就不惹事。 傅司寒还不至于那么冲动。 傅司寒起身穿衣服,不再理睬这里的所有人,转头离开了酒吧,哪怕那些人在背后喊他,他也没有停下脚步。 李昂斯和评审人Pete看着他,李昂斯眯起了双眼,习惯性地和Pete用中文交流:“他的情人很迷人,我开始担心这次奖项的归属了,他会是个强大的对手,而且,傅先生是站在他那一边的,形式很不利。” pete是真听不太懂,耸了耸肩,示意他回去喝酒,“Just do your best.”(尽力就好。) 李昂斯却看似不太认同他的安慰。 而且,他发现他刚到手的小玩意儿跑没影儿了。 —— 傅司寒双手插兜离开酒吧后,很快就敏锐地发现了有人在跟踪他。 不,准确的说是有一群人,大概五六个。 傅司寒一直往前走,拐过了一个黑暗没有路人的街角,那是一条空寂无人的小巷子,他边走边打开手机,看见池白晚发的微信:“我到家了。” 黑暗中,傅司寒低着头,他的背脊挺直宽阔,手臂线条显得漂亮流畅,他把池白晚丢在酒吧里的围巾搭在小臂上,站定了脚步。 身后人也停了下来,他们身上很明显的香水味让傅司寒心思很烦躁。 他闻到了一场肮脏污秽的味道,伴随着冷空气席卷而来,他没有回头,因为他还听见了一群熟悉的脚步节奏声响彻在小巷子里。 “你站住!” 是中国人,他对傅司寒喊:“别走,打了人就想走?” 傅司寒没理他。 棍棒摩擦着墙壁往前靠近他,铛铛铛的声音令人牙酸,他们脚下的铁钉鞋也把地面踩得作响。 突然间,一声拳头击肉的声音唤醒空寂的耳膜,所有人之中老九反应最快,在对方用铁棒砸去傅司寒方向的一瞬间,一把薅住旁边人的衣领子,一个带出风啸声的下勾拳对着他下颚就狠狠捶过去。 对方像是断线的风筝倒落在地。 其他人沉默不语地围过去,他们之间有着近二十年的默契,不需要多说什么,对着想爬起来的人毫不留余地。 地上的混混想还击,却被这群肌肉凶猛的男人掰倒在地,折起双手双腿,令人心碎的骨骼破裂声刺耳可怕,居高临下的死死压制住这群街头恶霸。 傅司寒却在街角燃起一支烟,他很久没吸烟了,自从上一次池白晚表现出对烟味抗拒之后他就戒了,但是今天他的心绪像是心电图来回起伏,从早到晚没一刻消停的,导致他必须吸支烟冷静冷静。 傅司寒弯下腰,把烟灰弹在酒吧里的那个男孩脸上,冷漠的说:“你这么小的年纪,就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有意思吗?” 男孩听不懂,吐了一口血,咬紧牙关:“……” 老九用英语翻译了这句话,男孩本来就害怕,硬撑着不吭声。 傅司寒抬手,轻缓用力地把烟头按进他唇齿之间,滚烫的烟头把那双嘴唇烫出了血,他冷漠说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有了不该有的想法?” 男孩嘴疼,还是不肯说话。 傅司寒轻轻叹气,双目抬起望向夜空,低声道:“不想出卖你的dom?” 男孩愣住了,用磕磕绊绊的中文说:“你、怎么知道?” 傅司寒淡然地伸出手,指点了他的脚腕:“脚铐,Lione——李昂斯,你们之间的主奴关系还要我挑明吗?” 男孩的脸瞬间变得通红,这样的神情在他脸上十分诡异,傅司寒见他年纪小,不过十七八,不想太为难,微抬下颌,叫老九他们放轻些力道。 男孩却没那么天真,揉着手腕说:“你有什么条件?你们中国人、尤其是傅先生这种有钱有势的人、你不可能做慈善。” 听见男孩居然知道他姓傅,傅司寒微不可查地笑了一声,“你说得对,你和你的dom的这场戏演的很漂亮,如果不是你刚说的这句话,我真的要信你是个为爱嫉妒的好情人了。” 男孩眉头紧蹙,往后一退,猛的撞在老九胸膛上,被老九勒住了上半身,大喊着:“我有、秘密可以、告诉你!只要、你放我走!” 傅司寒示意他说。 男孩没办法了,只能一股脑倒出来:“他喜欢、栾先生,让我在撞他的时候、把药扔进他酒杯里,然后把他带回宾馆、我们三个可以一起play……他只是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傅司寒闻言眯起双眼,浑身气息瞬间阴鸷暴躁起来,像是被好好睡觉却被捅了一刀的雄狮王,意想不到的愤怒让他一把揪起男孩的衣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什么药?” 男孩害怕他,哆哆嗦嗦地说:“催、情、药……my lord在这方面一向玩的大胆……” 傅司寒眼中情绪怒不可遏,他转身,平复了心绪后,才冷声道:“回去告诉你的dom,他在找死。” 男孩一听这就不是什么好话,显然比「别有下一次」之类的警告来的疯狂恐怖,他们本想见见《白云翻滚》剧组的演员,没想到刚来中国就惹上了不该惹的疯子。 傅司寒明显想留他一条活路,他就这么被老九一脚踹到地上,赶紧捡起铁棍跌跌撞撞地跑了。 老九不无担忧:“少爷,要不要时刻关注一下池先生?” 傅司寒久久没有说话,才道:“嗯,别让任何人扰乱他的演员生涯,也别让他知道今天晚上发生的任何事,我不想让他觉得困扰。” 老九:“明白了,少爷。” 傅司寒告别了老九他们,独自一人回到池白晚的家。 他轻车熟路地打开门,还没等推开池白晚的房门,就听见他苦苦忍耐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痛苦的、火热的鸣吟声,伴随着小口大口交换的喘气声,让傅司寒的体温在一瞬间飞飙。 他早知道他的晚晚太招人喜欢,太惹人眼球,他温柔的性格不仅是对自己致命的杀手锏,更让他在所有人眼里都闪闪发光。 傅司寒心里很愧疚,今夜终究是自己的疏忽,让他中了别人的恶毒招数。 他只好推开门走进去,坐在池白晚床边,伸出手,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再次重逢,他害怕有任何一处地方做得不对,让池白晚害怕,逃跑,尽管他的血液疯狂翻涌,催促他不顾一切地把池白晚压下,但是傅司寒不能,也不允许自己那样做,否则,那和把他当成小情人、金丝雀有什么区别? 傅司寒正努力地去学习怎么爱他,以至于,苦苦压抑疯狂占有的念头之类的,完全违背他的生理本能…… 他想要破坏、独占、强制、不顾及一切…… 可是百般念头转到最后,傅司寒只是颤抖着握住了池白晚的手,搁到自己唇边,轻轻亲吻。 池白晚喝多了酒,又被下了药,正烧的火热,完全是凭借本能,直把傅司寒的手往那里牵,意义不言自明。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傅司寒却是心甘情愿伺候他,甚至半跪下来,用嘴拉开了他的裤子系带。 他想让池白晚觉得高兴,所以他不在意用什么方式。 池白晚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模模糊糊地脸红,被傅司寒按住了双手,动弹不得,只能半张着嘴大口呼吸,完全把自己丢进翻滚的海洋,直到意识化为白色光点,然后消散。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 池白晚先是觉得很空,身体里的内脏器官都被洗涤一遍那么疲惫,他总觉得自己身体上有哪里不太对劲,又说不出来,悄悄看了几眼,又没发现什么。 池白晚满心疑惑地去了洗手间,在洗手台上发现了一套崭新的牙具。 与此同时,厨房里传来阵阵香气,池白晚寻着香味走过去,看见了男人宽阔的背肩,窄劲的腰身围了一条极细的围裙带,长腿踩着一双不合脚的拖鞋,正匀速有力地切菜,码菜,同时还关注着炉灶上熬煮的热汤锅,两只手各忙各的,却也被他操作的井井有条。 池白晚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心里倒是觉得有意思,时寒昨天没拿到钥匙,晚上留宿在自己家里,居然还记得做早饭。 确实挺贤惠的。 他没有听见池白晚的脚步声,直到池白晚点了点他的肩膀,“邻居,你好贤惠。” 傅司寒肩背一僵,没有说话。 池白晚绕过去,看他做的菜,啧啧点评:“卖相很差,但是味道还不错,闻到就饿了。” 傅司寒抿唇点头,“你出去等着,我做好就给你端出去。” 池白晚倒是不需要,只是笑笑,温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的口味啊?都是我喜欢的菜色。” 傅司寒怔了一下,半晌才解释道:“我看微博里你的粉丝说的,你喜欢吃的口味……” 他总不能说是共同度过的那五年时光累计下来的记忆吧? 池白晚不好意思地刮了下鼻子,“那个,昨晚……我有没有……对你不礼貌?” 说的含蓄,其实池白晚是想问,他有没有酒后乱性? 谁知道傅司寒冷淡的眉眼低垂,居然有点委屈,沉声回答:“那你会对我负责吗?” 第55章 负责 负责? 池白晚觉得好笑, 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别闹了。” 别闹了。 傅司寒听到这三个字,心尖拧着劲儿地发涨发疼, 他早已记不清和池白晚说过多少遍「别闹了」,然而到头来, 闹的人居然是自己。 他想丢下锅铲, 紧紧抱住池白晚,把他勒进自己怀里, 告诉他是我闹,是我作,你别记恨我了。 可傅司寒只能滚动着喉咙, 艰难地咽了一下,池白晚已经彻底忘了他,谈何记恨。 他拼命忍耐冲动:“我开玩笑的。” 池白晚眨了眨眼睛,故意问他:“你害羞了?” 傅司寒别过脸去, “没有。” 池白晚却想笑,上下打量他几眼, 对这位老实温柔的邻居印象不错,就从背后搂住他的腰,调笑道:“你的腰好细,要不,我真的对你负责好了?” 傅司寒的眼前一片发黑, 他差点站不稳,低下头把身体往前压, 才稳住双脚。 他能感觉到, 池白晚贴在他后背的身体过于温软亲切、让他无比怀念曾经的爱情…… 可是傅司寒苦笑了一声。 眼前这一切都是假的, 虚伪的。 池白晚……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只会仇恨的看着自己, 无奈而冷冰冰地让自己滚。 傅司寒心里一阵一阵的伤感席卷而来,他其实心里清楚的不得了,池白晚越是这样受骗,他越是失去池白晚更多…… 池白晚要是想起来一切,那他就变成了卑鄙无耻的小人,趁人之危、非得缠着人家不放的精神病。 ……那又怎么样? 傅司寒不想再失去最爱的人,那种滋味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这一次,他要换成「邻居时寒」的方式。 傅司寒从不干自我欺骗这种事,但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 这顿饭吃的豆腐丸子汤,池白晚最喜欢的豆制品,也是傅司寒最讨厌的豆制品。 傅司寒皱着眉头逼自己喝汤,去习惯这个味道,他已经练习过很多次了,甚至开始发现豆腐的美味。 风卷残云吃过饭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推到池白晚面前,打开戒指盒:“送你的。” 池白晚直愣愣地看着那枚男士铂金戒……他并非不明白,这大概是时寒喜欢他的一种表示,正常人谁会送戒指? “你疯了?”池白晚难以置信地问:“时寒,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傅司寒抬眸,温声细语:“这枚戒指没有别的含义,你只把它当成一件礼物收下就好了。” 池白晚愣怔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把手抚到他额头上,“我昨晚是不是对你很差劲?让你产生了精神错乱?” 傅司寒狭长的双眼闪过一瞬间的苦涩,“你……” 不过,傅司寒顿了顿,细一思量,双眼瞬间倍感受伤。 他顺从池白晚的意思点点头,一脸被嫌弃后的谨小慎微,看起来很委屈地伸出手环住池白晚的腰,把他往自己身前抱:“嗯,你喝多了,对我很粗鲁。” 池白晚简直难以置信。 这么高大的邻居一直都给他沉稳可靠的感觉,甚至偶尔强势霸道,现在这样像只弃犬一样低着头窝在他怀里,一副被欺负了难以启齿的样子,属实是意想不到。 ……真的像被赶出家门的狗狗,依偎着他不放。 如果不是他搁在茶几上的腕表实在过于昂贵精致,池白晚恍惚就以为他是个流浪汉了。 池白晚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心里几番纠结,他怎么会一时冲动把邻居给上了?这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他是个很正经的人才对…… 可是木已成舟,他总不能当个渣男,睡过就把人丢弃了吧? 池白晚只好安慰他:“行了,时寒你先起来,你……你别伤心了,我肯定对你负责,我不是睡了就跑那种人……” 但时寒这气质是会被他睡的吗? 池白晚自己都怀疑。 但是时寒的眼睛已经快要垂到地里去了,像是失望,手臂却二话不说狠狠搂着他,沉郁的嗓音令人心尖发颤:“真的吗?你要怎么才能让我相信?” 他这么一说,池白晚就更愧疚了,揉了揉他的头发,手足无措了半天,终于想到个解围的办法。 他把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上。 他把手伸给傅司寒看,温柔地哄着他:“你看,我戴上了,很合适,你别难受了,我们……可以试试,但我先说好了,我失忆过,脑子不好用,很多时候会忽略你的感受,你要是不能接受我们现在就喊停——” “不喊停。”傅司寒笃定地看着他,“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我就喜欢你这个人。” 傅司寒苦涩地想,我就喜欢你这个人,不是温柔会讨好人的金丝雀,仅仅是你。 如果五年前他就明白这个道理,就不会肆意挥霍池白晚的爱意了。 如今想要拾起,就像拾起一片片剌手的玻璃碴子,忍受着鲜血淋漓的疼痛,哪怕咬着牙也要捡回来。 傅司寒把他戴着戒指那只手抓过来,轻吻他的指节。 这不是一枚普普通通的戒指,它有编号,521,520,全世界就这么一对儿,曾是古欧洲王室的婚戒,是真正具有法律效益的、被承认的结婚契物,得到它们属实费了一番力气。 明眼人才看得出其中的门道和贵重,价值不是一般礼物可比,丢了一只就是丢了一半滔天的富贵。 傅司寒只能不停地吻他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 我只想把你彻底变成我的。 池白晚只是无辜的把他抱的更紧一点,完全不了解其中的诡计。 “时寒……” 傅司寒打断他:“你能不能换一种称呼?亲密一点的。你今年多大了?” 池白晚老老实实回答:“二十四了。” 傅司寒低声:“我二十九。” 池白晚想了想,妥协道:“那我叫你寒哥,好不好?” 傅司寒瞬间紧紧咬住牙关,半天了才说:“嗯,就这么叫,不要改,我喜欢。” —— 下午,傅司寒载着池白晚去陆沉那里看病。 傅司寒换了一辆低调的奥迪,他不太想让其他人戳破他的身份。 除了陆沉。 其他人不告诉他池白晚失忆了就算了,陆沉每个礼拜给他诊疗一次,居然也瞒着他,岂有此理。 办公室里,陆沉的午休刚结束,正给自己泡咖啡,见池白晚走进来,微微一笑,照例开始心理疏导。 傅司寒便站在门外听,但是这一次池白晚的语气很轻松,并不像从前任何一次那样伤悲。 治疗非常快,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池白晚揪着衣袖,安心地听见陆沉说:停药吧,你的抑郁症已经治好了。 池白晚松了一口气。 门外,傅司寒紧紧攥着拳头,等到池白晚从诊室里出来时,不由分说地抱紧了他,“你终于好了……” 池白晚不明白他的情绪从何而来,但不用吃药了确实让他很开心,就回抱着他晃来晃去:“是啊,再也不用吃药了,我不喜欢吃药。” 傅司寒揉揉他的头,冷漠的眉眼弯着,温柔地笑。 陆沉从诊室走出来倒咖啡渣,一抬眼就看见了傅司寒,眼睛猛的瞪大,还未来得及发声,就被傅司寒迅速一巴掌推到屋里,反手带上了门。 傅司寒眼里的疲惫迅速反噬出来,陆沉看见他,知道他这种人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强撑着的尊严和面子很快就会一击即破。 只要池白晚想起来。 可喜的是,池白晚正在出现恢复的征兆。 陆沉对藏匿池白晚失忆这事供认不讳,甚至大言不惭的说:“傅总,我一直有个问题,你想没想过他想起来之后会是什么结果?” 傅司寒:“为什么这么问。” 陆沉看了眼门外,“他说,他觉得你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只要和你接触,心脏就会有被针扎的刺痛感。” 傅司寒突然很紧张,强压着情绪问:“你怎么说?” 陆沉:“我说你休息太差,多睡觉就好了,你的前男友出车祸死了,他没有怀疑。” 傅司寒冷漠的眯起双眼。 陆沉揉揉眉心:“好吧,因为你也是我的病人,作为陆沉,我烦你烦得要死。但作为陆医生,治好你的心病是我的天职,我不会激化你们的矛盾,除非他自己想起来。” —— 一个月的时间,池白晚除了工作,几乎天天和邻居住在一起,邻居对他的生活无微不至,已经搬到了他的房子住,每天做好早饭后八点上班,下班后会回家买菜做饭,周末去餐厅,节假日去游玩,每天都送小礼物,简直就是完美男友。 池白晚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他走丢的老婆,为什么能体贴到那个程度? 他甚至问过邻居要不要公开,邻居居然拒绝了。 池白晚尊重他的想法,没逼迫他。 这一天,池白晚要去广告拍摄片场,傅司寒想送他,被拒绝了。 池白晚解释说不想总占他的便宜,想自己买一辆车,他也不是没有钱。 心动不如行动,两个人下午一起去了4S店,有傅司寒在,池白晚不需要考虑车的性能,因为邻居会耐心的给他讲解每种款式的车的具体性能,态度认真专业,比服务生还细致。 他会紧紧拉着自己的手,不在乎其他人或是异样或是惊羡的目光,看起来极其可靠。 并且邻居还在他差点掏钱买一辆迷你的时候拦住了他,指了指他自己,“我个子高,坐不下。” 池白晚这才意识到他们俩正在尝试「交往」,当然要顾及一点对方的身高太高。 于是池白晚买了一辆路虎,两个邻居坐进去也不会挤。 只不过要离开的时候,邻居去和4S店的老板说了些话,出来的时候老板对他笑脸相迎,池白晚便问:“这是怎么了?” 邻居解释说:“我想定制一辆车,有些你喜欢的细节需要交待。” 池白晚也没多想,“定制款?给我的?” 傅司寒拉起他的手,指了指他的戒指:“嗯,这个就是定制款,绝无仅有。” 池白晚看见他又在亲自己的手,觉得不好意思,扭着头说:“戒指……我会保管好的,车就不用了,太贵了。” “我买得起,别拒绝我的好意。我是你的人,就该照顾你,对你好。” 傅司寒直勾勾望进他温柔的桃花眼,抚摸着他的脸颊,两个人的目光就这么不由自主的对上了,呼吸就止住了,仿佛要溺毙在里边。 “别这么看我……”池白晚勉强别开眼,觉得耳朵微微发热,咬着嘴唇,想要掩盖自己的失措,“寒哥,你的眼神有点吓人。” 感觉快要把他拆吃入腹了。 虽然这一个月俩人都没做过,规规矩矩的。 傅司寒也好像大梦初醒一样,浑然不觉,大概自己又把内心最真实的想法露出来了。 “抱歉。”他收回目光,一时不小心,抓着池白晚的手就用了力,“可是你真好看。” 池白晚一听这话就不好意思,闷哼一声,“疼……” 傅司寒有些尴尬,池白晚看着他冷淡的眉眼四处躲闪,忍着羞耻凑过去,小声道:“在想什么呢?” 傅司寒实话实说:“在想你。” 池白晚一下子就红了脸,默不做声地别过脸去,“别闹。” “没闹。”傅司寒把他的下颌拧过来正对他,那双冰川严寒般的眼眸划过一丝温馨的情意,掌心贴住了他的腰,让他轻轻抬脚,轻轻用牙齿咬着他的耳垂,“可以搂我吗?我想亲你了。” 池白晚微微发烫的耳朵「腾」一下子烧起来,他面红耳赤地下意识扭头往旁边看,好在有车挡在他们和路人之间。 池白晚慢腾腾地搂着他,心扑通扑通跳的飞快,“寒哥……” 傅司寒抱着他的腰把他往上提了提,低头亲了他的脸颊:“怎么这么乖?” 池白晚被他的温柔烧的乱七八糟,稀里糊涂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因为你对我这么好……我觉得,我好像比我想象中还要喜欢你。” 喜欢…… 他看不见的地方,傅司寒心中苦涩。 不知道为何,他的眼角突然湿润起来。 “不,你不喜欢我……” “你不是我的……” 如果你想起从前,你就不会喜欢我了。 到时候我该用什么办法留住你? “我们结婚,好不好?”傅司寒的声音低哑,几分执着,几分急切,更多的是不舍得,急着要池白晚给他一个承诺,“既然我是你的了,你就得答应我永远不会走,因为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池白晚慢慢的吻上他的嘴唇,对上他的眼,他黑沉沉的瞳孔已经化作欲火焚烧,再慢慢闭上眼,把自己紧密地贴在他身体上:“我喜欢你,就不会离开你。” 下一刻,池白晚被他打横抱起,塞进了宽阔的后座上。 第56章 装什么 半夜九点半, 一辆奥迪在街边安静停着,窗户开了一条小缝,有一只白到近乎透明的手无力地从小缝里垂下来, 随着手腕的摇晃而晃。 不久后,有一只更为宽大修长的手掌抓住他的手, 强行拿回到车厢里, 紧接着,奥迪车的轮胎在地面上几经摩擦, 发出悉索的震动声。 那只手就又紧紧抓住玻璃,指尖青白,及其用力。 路边的麻雀被惊飞, 它们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也无法遮掩青年温柔的求饶声,不仅痛苦,又很愉悦, 麻雀们眨眨眼睛,见证天边月朗星稀, 空气中温度逐渐升高。 车门打开的一刹那,麻雀惊飞。 池白晚眼睛酸涩,眼尾染红了一大片,他哑着嗓子问:“寒哥,你太欺负人了。” 傅司寒揩了揩他眼角的眼泪, 抿着嘴唇一脸伤感:“你不喜欢吗?” 见他又要失落,池白晚只好忍着气, 缩成一团窝在沙发垫上, 语气闷闷的:“也没有……不是说我在上吗, 怎么到头来还是……我现在在怀疑, 当初是谁占谁便宜?” 傅司寒给他按摩腰,好言好语地哄:“你确实是在上啊。” “你……” 算了,池白晚懒得理他,转过身,因为太累了,一闭眼就睡着了。 傅司寒耐心地扳开他的双膝按到两边,用纸巾擦去。 傅司寒想,车座都弄脏了。 要么,就拍下来吧,留作纪念。 还有,池白晚手上的戒指,也该一并照下来,这样池白晚就不能耍赖不认账了。 池白晚被他摆弄来摆弄去,睡得死沉,浑然不觉。 醒来时,池白晚已经躺在了一间陌生的屋子里,装饰简单大气,家具中式古典,他顺着窗外看过去,一簇簇温室玫瑰绽放在残雪中。 这里貌似是个二层小楼。 傅司寒正在书柜前拍工作资料,可能是要给公司传真过去。 他的工作很忙,池白晚经常怀疑老板给他开多少钱,让他这么为公司卖命,简直是绝世好打工人。 “寒哥……”池白晚一听自己的声音,觉得还是特别沙哑,脸就红了,“这是哪?” 傅司寒回过身来,快步走过来,“我家。” 池白晚:“你的爸妈都在这?” 傅司寒半跪着给他揉腰:“不,家里就我一个人住。” 为此,傅司寒叮嘱了家里下人,省的他们说走了嘴。 池白晚把手搁在他后脑勺上,支吾道:“你知道吗,寒哥,我一直以为你是被赶出家门的,如果真的是这样,你该和你爸妈好好谈谈。” 傅司寒垂下眼眸,“谈?我和他们没什么好谈的。” 池白晚的声音在空寂的房间显得温柔深情:“他们对你很不好吗?” 傅司寒低低地「嗯」了一声,“我小的时候自己一个人长大,爸妈把我当做累赘远远抛开,所以,我对父母的感情很浅薄,他们也并不爱我。” “父亲为了做生意不管家事,他认为男人不该做家事,如果没有家仆帮忙,那么这些就都是女人应该做的。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男子主义者,和我爷爷一样,尽管他看上去那么温吞,但骨子里的强硬霸道还是一脉相承。” 傅司寒苦笑一声,“其实曾经我也是这样。” 池白晚耐心的把他拉起来,让他挨着自己坐,“那你的母亲呢?” “我母亲是位大学老师,当初为了生我放弃了留学的机会,她一直都恨没有把我流产,因为她的前途都被我毁掉了。” “虽然母亲是位教师,但在我的家庭结构里,钱财与权力才是至高无上的。母亲再厉害终究是女人,没有权势,她需要做家事,做太太,还要在学校努力评职称,我知道她是个渴望自由和知识的女人,因为她真的足够优秀,她可能并不想结婚,被禁锢在婚姻里。” 池白晚安静说道:“也许,她是想在你的家族里抬起头来,不做你父亲的附属品,因为他们彼此相爱。” 傅司寒默然点头,“是啊,他们一直很相爱,可是现实并不如想象中美好,一地的鸡毛蒜皮磨灭了爱情,我觉得他们只剩下陪伴和习惯。如果我是她,我也会恨自己,毕竟我毁掉了那么多人最美好的前途。” 池白晚温柔地笑一笑,“不会的,就算他们不爱你,你也好好地长这么大、这么高了。放过自己吧,和他们和解好不好?你无法改变你的原生家庭,但你可以改变你自己的心,努力的做好你该做的事,找到你的人生意义,不要沉沦在过去的沼泽里,因为还有很多人在爱着你。” 傅司寒愣愣的抬眸,池白晚这才注意到,傅司寒的眼睛已经红了一片,他沙哑的声音低沉地问:“可是没有人爱过我。” 只有那么一个人,还被他弄丢了。 池白晚忍不住地轻轻笑起来,“你故意招我是不是?” 傅司寒抿着嘴唇问他:“那……可以吗?” 池白晚眨了眨眼睛,双手拉住他的手藏进自己的被子里,温柔地摩挲着他的手指:“寒哥,不要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我会心疼你。” 心疼他吗? 傅司寒自己的心狠狠一疼。 被窝里,傅司寒的手翻过去握住他的手腕,固执而不依不饶的要听回答,他俯身亲吻池白晚的侧脸,“你说,我想听你说。” 池白晚小声呢喃着:“我喜欢你,行了吧?” 傅司寒攥住他的手,低头不语,半晌才说:“我记住了。” 池白晚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摸摸他的头,“既然我们在一起了……我就应该见见你爸妈……别太担心了,当然你要是觉得唐突——” 傅司寒放低自己的脑袋让他揉,静静地搂着他纤细的腰说:“不唐突,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池白晚听懂了他话语里的拒绝,善解人意地笑了笑,“没事,等你觉得时机到了的时候再说吧。” 但是池白晚莫名其妙觉得伤感。 时寒好像有事在瞒他,是什么呢? 啊,一想起这事,就觉得头好痛。 —— 晚上,傅司寒带着他去参加一场晚宴,说是公司同事的聚会,让池白晚在包厢里等他一会儿,他很快就出来。 池白晚百无聊赖地待在包厢里喝茶水。 他戴着耳机听音乐,翻看经纪人给他发过来的剧本,一边阅读PDF一边偷偷注视着傅司寒。 热闹的宴会厅里来来往往的大多是上层人士,他们穿着西装皮鞋,高档饰品,面带笑容,路过傅司寒时,都客客气气地和他说上几句话。 池白晚漫无边际的想,看样子他人缘很好,这要是在娱乐圈,就是貌美得体的交际花本人了。 但是没有人和池白晚说话,这让池白晚觉得很奇怪,他又没惹到这些人,更何况,他是个演员,没有理由这里的人都不认识他啊? 但池白晚还是安安静静地等在包厢里,杵着下巴观察傅司寒。 他的邻居貌似有个非常好的工作,事业有成,出手阔绰,专一深情,温柔体贴…… 只是池白晚觉得,他完美的不像一个真人,每个人都有难以战胜的缺点,终其一生不会改变,爱他只是因为能容忍他的缺点。如果一个人表现的毫无缺点,那么就该注意了,他可能是装出来的。 可是……傅司寒为什么要装? 因为自己是演员,可选择的余地太多,他怕自己会抛弃他吗? 说实话,有可能的。 自从失忆后,池白晚比任何时候都要了解自己的心。 也许是那段失忆之前的过往让他封心锁爱,尽管他和时寒陷入热恋中,但他并没有过于心动。 他说不好为什么,就是本能告诉他,不要再掏心掏肺地爱一个人,他可能会失望。 因此,池白晚无法再完全信任谁,哪怕是他真的很喜欢的时寒。 这样就可以在时寒离开他的时候,也不伤心了。 不过很奇怪的是,时寒貌似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人,做的每一件事都准确地讨到他的欢心,他在自己面前展露的一切,没有一样是池白晚不喜欢的。 比如他的长相,身材,说话声音,占有他的方式,甚至偶尔表现出来的可怜委屈,都让池白晚不知不觉地沦陷其中,一天比一天更喜欢他,离不开他。 ……他太狡猾了,他是不是很满意自己在为他神魂颠倒啊?他为什么这么确信他们不会分手? 池白晚叹了口气,要不今晚就让他知道知道,自己并没有被他吃定好了。 又不是答应了结婚就一定要结婚啊。 他是自由的,又不是谁的专有物、附属品,总会有自己的生活。 池白晚无奈地这么想着,他把戒指摘下来,藏进了口袋里。 ……就骗他,弄丢了。 —— 傅司寒心神不宁,脸色就愈发阴鸷起来。 惹得宴会场上的所有人都心惊胆战的,生怕惹到这位活祖宗不高兴。 “我没看错的话,包厢里坐着的那位是傅总的金丝雀吧?” “就是他!傅总和他的情人闹出过多大的乱子?现在怎么又重聚在一起了? “而且我记得从前金丝雀很黏傅总,今天一看怎么觉得……金丝雀不黏他了?” “怪不得傅总心情差……” 傅司寒没有在生气,他只是焦躁,这场宴会的时间太久,他怕池白晚等不耐烦会离开。 这么想着,傅司寒回头去看池白晚还在不在。 ……果然不在了? 傅司寒的心猛的就跳停了。 一种说不出的慌乱弥漫了他的心绪,池白晚是不是恢复记忆了?他是不是想起来了?否则他怎么会突然离开? 傅司寒给他打电话,不回。 发微信,不回。 各种方式联系他——通通不回。 傅司寒彻底慌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戴着假面和池白晚谈恋爱,不可谓不幸福,尽管那是他偷来的别人的人生,可时间长了,傅司寒都快要认定自己就是时寒了。 因此,他对池白晚开始放松警惕,他几乎忘了,池白晚是怎样一个人。 那么倔强、敏锐、勇敢坚强的人,温柔只是他的浮色,很容易让傅司寒被蒙蔽双眼。 他很快联系了九叔去找人,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傅司寒得知了池白晚在现代艺术馆看画展。 —— 展厅内,池白晚正和一名男人并肩而立,是霍觉。 傅司寒的心一下子沉到底,异常迅速的愤怒瞬间燎原,差点就让他不顾一切地冲过去问池白晚,为什么背着他一声不响地跑出去?他知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 ……傅司寒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对的,那样是错误的,他必须和颜悦色地问池白晚,这是怎么回事? 他走过去,拉着池白晚的手,温柔道:“小愈,怎么突然离场了?都不告诉我一声。” 傅司寒话说完,神色有变。 他抬起池白晚的手,发现他天天戴着戒指的无名指已经空无一物。 “我送你的戒指呢?” 傅司寒甚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是不是忘在家里没拿,嗯?” 池白晚淡淡的说:“弄丢了。” 池白晚临时叫了老板来看画展,夜晚更有感觉,让墙上的艺术品仿佛活了过来,在月光下栩栩如生。 池白晚确实是在看画展。 他其实已经把时寒抛在脑后了,对他来说,谈恋爱不应该是生活的全部。 就算他很时寒很相爱,也不该天天都黏在一起。 而且,他也想看看时寒的底线在哪里,会不会生气。 池白晚不相信有人会那么完美,像个假人一样。 他猜,时寒一定是有秘密,否则他不会总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偷偷地说,对不起。 池白晚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昨天夜里,一滴眼泪滴在他脸颊上,让他清晰的意识到,那不是梦。 池白晚轻轻拍掉他的手,安静地问:“你生气了吗?” 傅司寒不动声色地拉着他的手腕,忍了又忍,才说:“没有。” 霍觉站在一旁抱紧双臂冷冷看着他,若有所思地说道:“什么戒指?” 池白晚大概描述了一遍,说完后,霍觉直截了当地说:“我得和栾愈去一趟公司,我们有事要谈,时寒先生,您最好耐心等一等。” 傅司寒双眸黑沉沉的,“不行。” 第57章 一路平安 池白晚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一字一顿地告诉他:“如果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呢?” 傅司寒沉默不语。 他这样的态度让池白晚心下了然。 头却更疼了…… 他撑着腿没有倒下,轻声道:“对不起, 我想我们还是分手吧,我无法接受一个欺瞒过我的爱人……” 霍觉在一旁看着, 抱起双臂冷冰冰地看着这一切, 直到他看见池白晚缓缓蹲在地上,抱住双膝, 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发出痛苦的抽气声。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我带你去医院?”傅司寒匆匆半跪下来,焦急地摸着池白晚的头, 他一定是生气了,得好好哄一哄。 “晚晚……”傅司寒下意识喊出来。 话音未落,池白晚抬起头,黑洞洞茫然的双眼对上傅司寒。 很久很久, 池白晚都没有动。 然后,他抬手扇了傅司寒一个耳光, 表情冷淡,眼神里带着池白晚独特的冰冷和感伤。 傅司寒怔怔的无措的看着他,似乎不理解,他只能感觉到自己脸上尖锐火辣辣的痛感。 初春的夜晚还是很凉,傅司寒拢了拢衣领, 发现温暖如果是虚假的,那么一定会有破碎的那一天。 他精心编织的谎言在初春的艳阳下无所遁形, 终究是被人无情揭露。 池白晚吹了吹自己的手, 起身站起来, 从霍觉手里接过自己的围巾的手套戴上, 冷淡的桃花眼不复温柔,凉薄的雾气似有若无地挡在两个人之间。 池白晚轻轻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 “寒哥,你觉得这么玩我有意思吗?” —— 说实话,傅司寒知道他会有想起来的那一天,而且大差不差和他心里的场景一样,只是池白晚比他想的更加平静,仅仅是扇了他一耳光。 但真正傅司寒感到恐惧的是,池白晚已经不再生气了,他默然的神态让人生出更惊慌的恐惧。 傅司寒抬手想要触碰他,发现池白晚离自己很远很远,他低垂的温柔双眼里有着冰冷的褐色,毫不在意的情绪赫然清晰。 傅司寒心里徒然升起无数句道歉和挽留他的话,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一句:“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吃什么?吃你做的饭吗?”池白晚淡淡垂下眼睛。 “对,这么久了不都是我在给你做?”傅司寒低声解释,他警告性的眼神瞥了眼霍觉,霍觉有恃无恐地对他笑了一下。 池白晚心里升起一种诡异的酸涩感。 没错,这么长时间以来,傅司寒一直在精心照顾他,把那五年亏欠他的关怀和疼爱全都补上,尽心尽力照顾他,不求池白晚一点点回应。 “可你还是骗我了。”池白晚尽力松开紧缩的心脏,他让自己放松,别太难过。 池白晚的冷静让傅司寒一下子明白,他猜的没有错,池白晚只要恢复记忆,第一件事就是找他算账。 他会和自己撒娇耍赖只是因为失忆。 傅司寒痛苦的低下头,不敢去看池白晚,他怕自己失控,怕被别人看去笑话。 一片死寂中,池白晚接到了一个电话,“小愈,下个礼拜悉沙兰电影节就要举办了,你准备准备咱们一起出发,时间就定在明后天吧。” 挂了电话后,池白晚拍了拍傅司寒的肩膀,“寒哥,起来了。” 傅司寒饱含希望地抬头。 池白晚淡淡说:“送我去你家拿行李,我要离开了。” 傅司寒不知道说什么好,池白晚却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傅司寒看见他单薄的背影,再次觉得无法挽回他了。 和霍觉道别后,池白晚上了傅司寒的车,两人一路无话,回到傅司寒家中时,池白晚率先进门,穿上棉拖鞋,走上二楼,一言不发地关上房门,咔哒一声上了锁。 傅司寒沉默地去给他磨咖啡,此时此刻,面对即将到来的离别,他的心里竟然一片平静,还有一点伤感。 他不想再看见池白晚不高兴,如果晚晚执意要走,他也可以放行。 戒指再珍贵,没有得到主人的选择也是可怜的,陆沉说的对——爱一个人,就给他自由,不要禁锢他的思想,他的行动,爱是理解,是尊重。 不是欺骗,非得要他留在自己身边。 他望着二楼那扇紧闭的门,空荡荡的心口滋啦啦地疼,他只能忍着,不去打扰。 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不仅亲手磨咖啡,还做了顿鹅肝面充作夜宵,省的池白晚半夜胃疼难受睡不着,耽误第二天的行程。 磨好咖啡后,傅司寒静静坐在桌边吹温咖啡,等着池白晚下楼。 等待他的时间不知道做什么,傅司寒只好打开手机,翻看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偷拍的池白晚。 越看越入迷,看的傅司寒不得不找两片止疼药吃进去,把手机放在一边不敢看,过一会儿又忍不住犯贱一样拿起来看。 池白晚在房间里一个人静坐了很长时间,他靠在床头,扫视着原封不动的房间。 这房间是他和傅司寒在一起时的休息卧室,平常傅司寒不回家的时候他就会住在这里,所以很多小角落里深藏的小秘密也只有他知道。 他拉开抽屉,翻开一本极厚的相册,四五百张照片大概都是他和傅司寒在全球各地的旅行,有沙滩、山林、原野、花海…… 他们像所有热恋中的情侣,望向对方的眼里满是爱意,有情饮水饱,不在乎未来如何。 池白晚以为自己对这些并不在意,可他还是翻看了很久,整整一个多小时之后,他才揉了揉酸疼的眼睛,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傅司寒曾经和现在都对他那么好,怎么偏偏在那几年里变成了另一种模样? 池白晚趴到床底下去翻旧宝箱,那里面有一些随手涂鸦,是他偷画傅司寒的,明明很丑,傅司寒却说很可爱,丑萌丑萌的。 池白晚心里一阵不舒服,他把画纸团成一团丢进了垃圾箱,他痛恨曾经傻乎乎的自己,一次一次被骗的分文不剩还不够长记性吗? 池白晚迅速把行李收拾好,他兜里有东西很硌,是戒指。 看着那枚戒指,池白晚把它留在了房间里,他拎起行李下楼,把行李堆在门口,傅司寒赶紧过来拦他,难堪地端着一杯咖啡,险些滑倒。 池白晚闻着咖啡的味道有点愣神,他从傅司寒身边绕过去,想要离开。 傅司寒看见他的行李箱鼓鼓囊囊的,看起来是要出远门的样子,他知道自己拦不住池白晚,说到底他也不想拦,于是他把咖啡放在玄关柜子上,“明天再走吧,太晚了。” 池白晚问:“你又想怎么骗我?” 傅司寒苦笑:“我哪敢啊,对不起,我只想多亲近亲近你,没有别的想法……我知道你讨厌我,以后我不会再去烦你了,是我太莽撞多疑不顾及你的感受,抱歉……” 池白晚拿过咖啡杯,皱着眉头怕烫,但是入口的瞬间温温热热,并不烫嘴。 傅司寒回身上楼,看见池白晚开着房门的房间垃圾桶里的涂鸦和相册,捡起来吹了吹灰,把它们收回了自己的小阁楼。 池白晚不要的东西,对他来说,视若珍宝,怎么能丢。 他已经积攒了很多小东西小回忆了,够他回味很久很久了。 傅司寒下楼后,池白晚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瞎看,没什么方向。 傅司寒从背后搂住他,把头埋在他肩窝里,哽咽着吻他,“从前的事……能原谅我吗?” 池白晚扒开他的头,退后了几步,傅司寒并没贴过来,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似乎强求一个答案。 他把一张机票小心翼翼地递给池白晚,手指都在发抖:“已经替你买好了,明天直接登机就行了……所以今天晚上,能不走了吗?” 他的眼神像是被丢弃的狗,巴巴地像是望着一块满是肉的骨头。 池白晚的心被扎了一下,浑身都在战栗,他接过机票,看见9:30起飞的头等舱字样,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他最喜欢早上九点半的阳光,不热烈,很温暖,好像迎着太阳一直走,就能走到天涯海角。 傅司寒的视线模糊了一瞬,就看见池白晚已经转身上楼,站在二楼往下看着他,轻声说道:“最后一次了。” 傅司寒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像是一座雕像,望着再也不会回来的旅人,绝望而无所适从。 —— 第二天,池白晚准时登机,他拎着行李箱离去,并没回头。 尽管他知道,傅司寒一直站在他背后望着他,不同于任何等上飞机的旅客家人,他和傅司寒倒像是一对陌生人,唯一的交流就是傅司寒把行李替他扛过来,低低道了一声:“一路平安。” 池白晚则回他:“嗯。” 再无其他。 走过登机口拐角的时候,池白晚余光还看见他没走。 坐上飞机后,池白晚的位置就在窗边,是最合适往下观看风景的位置,远离机翼,视野通透。 大概是傅司寒特意选的。 池白晚突然觉得释然,都过去了。 他们之间纠缠的六年彻底结束了。 第58章 巴黎 落地的时候是在下午两点多, 吃过饭后大概是晚上八点,刘启和大家约好了时间,众人都待在原地不动等着司机来接。 一辆大巴车停在池白晚所在的餐厅门口, 池白晚打开车门才发现,原来他这里是最后一站。 大家都在倒时差, 包括温予潇, 他正戴着眼罩,抱着双臂安静地睡觉, 他身边的位置留给了池白晚,池白晚也就不客气地坐过去。 在一片昏昏欲睡的气氛中,大巴开车了。 蓝色的天空渐渐染上一层热烈的夕阳色, 巴黎的街头浪漫而璀璨,当地人的夜生活丰富多彩,美酒和夜色让这个夜晚注定迷人。 池白晚杵着下巴往外看,来往的行人长着深邃的西方面孔, 随处可见小酒馆和club,实在是热闹。 闫助理在一旁学法语, 那蹩脚的发音简直让池白晚如坐针毡,恨不得捂上耳朵不听他丢脸。 这个时候他脑子里却莫名其妙想起傅司寒说起法语时的样子来,心里却没什么波澜,就像想起一件平常事,只觉得有趣。 闫芳翻着手机词典学了半天, 终于学会了个「你好」,下车往宾馆里走的时候逢人就说「Bonjour」, 中国人听见了还以为是在骂人是笨猪。 进了宾馆, 池白晚洗洗就准备睡觉了, 谁知道临睡之前, 闫芳说要出去买点吃的,门就没有上锁,毕竟房卡只有一张,还得池白晚给他开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池白晚只能撑着眼皮看电视,全都是看不懂的频道,只能玩手机打发时间。 但是他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沉重的靴子踏地的声音,他心里觉得不好,赶紧从床上跳下来跑去关门。 ——好亮的灯! 池白晚捂着眼睛,他被手电筒给刺到了眼睛,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后腰一下子撞在桌角上,疼的他倒吸凉气,眼睛仍是睁不开。 “怎么就你一个人?”男人拿着铁棍,口音是典型的中国人,长相也是凶神恶煞的,“傅司寒没来吗?” 池白晚:“……” 懒得回答。 对方不依不饶:“怎么会?这不对。” 说完他把电话掏出来,池白晚趁他不注意,从桌子边随手抄起一样硬物就砸向他的头,用力过猛,对方出了一脑袋血,捂着头痛苦的叫。 趁他疼着,池白晚掉头就跑,不敢坐电梯,怕对方追上来,他选择逃生通道,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才气喘吁吁地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带,手机钥匙钱包……通通没带。 他又不知道其他人都住在几层,只能抱着自己,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祈祷闫助理和他心有灵犀,在下一秒出现在他面前。 池白晚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 猛咳几声!忘了这是倒春寒了,冻死了! 他就这么傻乎乎地等啊等,终于等来了一个熟悉的人—— 可惜不是好人。 李昂斯站在他身前,他身后跟了一群黑衣人,通通穿着黑西装,把李昂斯衬托的像是一位教父,而不是国际大导。 李昂斯打量池白晚,“你被抛弃了?不如跟我,几天之后的奖项你必输无疑,不如早点给自己找出路,意大利是个好地方,不比中国差。” 池白晚淡然的勾起眼角,拧了拧手腕,这样的动作放在他身上显得清冷又戾气,眼神温柔似刀,“我讨厌背地里使手段的人,李昂斯导演,输不起就别玩,这种脏套路很恶心你知道吗?” 李昂斯打了个响指,一群人迅速围上来,他说:“好用就可以了,只要你不能出现在开幕式现场,这次的奖项我势在必得。” 紧接着,池白晚被这群黑衣壮汉团团围住,拿了个大麻袋给他脑袋蒙上之后,用一块乙醚纱布堵住了他的口鼻,死死按住。 池白晚很快就晕了过去。 壮汉们翻开了他的眼皮,发现他真的晕了过去,脉搏也微弱下来,就没再动他。 车子没有开很远,大概四公里之外的公园,池白晚被丢在了湖边的长椅上。 他们临走时把麻袋带走了,池白晚孤零零地躺在长椅上,好像走丢了的可怜流浪汉。 没错,池白晚根本就没晕。 李昂斯大概是导演做太久了,忘记一个演员的基本素养是什么了。 而且他扎扎实实晕了那么久,演起晕倒的人简直是信手拈来。 但是这么晚了要怎么回去? 池白晚寻思了一下,倒也没有很紧张,人在异乡确实是寸步难行,更何况语言不通、路还不熟。 但他可以慢慢往回走,他大概记得几个方向,而且记得宾馆的样子,可以比划出来。 最主要的是,因为没晕,所以他录音了。 —— 傅司寒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知道池白晚失踪了这件事。 此时此刻,他正在公司和别人洽谈合同,对方是个濒临破产的小型企业,本来没机会和正清这种大体量的公司谈,但是傅司寒亲自开口同意签合同,原因只有一个。 对方的老板是做儿童公益游乐设施的公司。 傅司寒想,让他们给全市的孤儿院和敬老院都做全新的设施,是一笔客观的收入,那些资金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足够渡过A轮融资了。 对方的公关经理为了表达谢意,特意邀请他去□□放松一下,傅司寒拒绝了,以家里有人等着他回家为由。 一旁的叶健听了就直摇头。 谁不知道傅总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估计回家不是陪老婆,是做梦吧。 接到电话时,傅司寒正和房产部的人开会,听完闫芳连哭带喘的描述之后,傅司寒一把将电子笔折断,声音低的简直滴出冰水来:“把你的位置报给我,不要乱跑,也别添乱。” 闫芳老老实实把位置发给了傅司寒。 尽管他也不知道那有什么用。 他抓着手机无措地站在原地,刘启和温予潇他们都醒来了,得知池白晚被人绑架,他们第一反应是报警。 但是法国警察实在是太累了,附近的一条街道又有工人罢工的抗议,他们正忙着别的事,只分配了少部分警察来应付他们。 他们把那个歹徒扭送警局,留下联系方式,结果发现对方是个黑户,转头就扭送了大使馆。 一群人什么也做不了,万一散开可能又会走丢,实在没办法的时候,温予潇才说,要不给傅司寒打电话吧。 刘启问他什么意思? 温予潇说,闫助理你就打过去试试吧。 —— 池白晚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突然间,有一群明显是自由搏击出身的男人向他走来。 池白晚本能地就要跑。 对方人不少,见状赶紧跑过去,一边喊他:“池先生,先别走,我们是大大的好人!” ……听这话就不是好人。 但是池白晚还是停了下来,对方知道他姓池,这就很不简单。 男人还是个日本人,上来就鞠了一躬,“池先生,别害怕,我们是傅先生的人,傅先生在巴黎有产业,你放心,我们会一直保护你的,这边治安很乱,很容易就发生枪击和抢劫事件,下次有这种情况你直接给我打电话,别的不说,在巴黎还是没问题的。” 池白晚不知道说什么,他猜,可能是闫芳联系了傅司寒。 产业遍布欧洲市场的傅总做到这一点还是轻松的,找个人而已。 其实他觉得他都快要走回宾馆了,不过他还是淡淡点头,记下了对方的电话号。 男人把他送回了宾馆,一路上详细问了刚才发生的事,和车上他们对池白晚想做而没做成的恶行,气的双手攥拳,一拳锤向玻璃车窗。 池白晚反倒是安慰他:“没事,这不是安全回宾馆了吗?谢谢你们。” 男人还在气头上,脸通红,不过他只看了池白晚一眼,脸就更红了。 直到池白晚下车都没能从他身上移开视线。 重新回到宾馆房间,池白晚整个人都觉得恍惚。 短短几个小时而已,他差点就把命丢在巴黎了。 ……好吓人啊,睡个觉吧。 但手机又响了,他今晚注定是睡不着了。 一条微信发了过来,不过一秒就撤回了。 池白晚挣扎着张开眼睛,发现这人是傅司寒。 池白晚看见微信头顶那个“对方正在输入中……”不停闪烁,至少得有五六次。 这人是不是有病? 池白晚直接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喂……”傅司寒的声音小心翼翼的。 “傅总,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帮我——”池白晚轻声说,不过他打了个喷嚏,大概是刚才冻得。 傅司寒一下子就急了:“你怎么了?感冒了还是伤风?要不要看医生?我叫他们把医生带过去找你……” “不用了。”池白晚淡淡的打断他,“我这几天都有的忙,没时间打针住院。” 电话那边的傅司寒没有说话。 “那我挂了。”池白晚又打了个喷嚏,连带着一个哈欠,实在是太困了,以至于他把手机丢到一边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他看见手机因为电量耗尽而关机了。 他也没在意。 闫芳来找他,“栾哥,这几天温度高,但也要准备几件厚衣服,咱们要出发去法国东南部的尼斯,这届悉沙兰电影节在阿尔卑斯山举办,正好可以多玩几天。” 第59章 阿尔卑斯山 阿尔卑斯山脉是欧洲最大的山脉, 站在阿尔卑斯山脚下的那一刻,是个人都会觉得自己的渺小,感叹大自然的造物之妙。 一阵冷风吹过来, 吹的池白晚直打哆嗦,只好拢了拢棉大衣的衣领, 和剧组的人站在一起拍纪念照。 温予潇递过来一个暖宝宝, “搂着,这边天气凉, 我们至少要在这边住五天才能等到开幕,正好可以出去玩玩。” 池白晚淡淡点头,“好啊, 去滑雪吧,我还没滑过雪呢。” 这一年来,池白晚体验了不少新鲜的事物,也去过不少国家, 已经完全不再是当初那个围着傅司寒团团转的温柔小可怜了。 但是温予潇看见他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心动,尤其是他垂眸安安静静的捏雪球的时候, 心里更是难以抑制的悸动。 ——如果池白晚没有把雪球硬生生塞进他后脖领子里的话! 温予潇个子高,反应慢,被池白晚盖了一头的雪,也不生气,反而和他闹成一团。 闹到最后, 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的,温予潇拿出手机拍了双人自拍, 传到微博上, 心满意足地配上一行字: 和栾愈的阿尔卑斯山之行。 照片里, 池白晚微微眯着双眼, 白皙的脸庞在雪山的映衬下更加干净剔透,一头被风微微吹起的栗色头发让他看起来是那么温暖,他却把自己暖乎乎地包裹在厚大衣里,看起来朴实又不失漂亮。 温予潇多看了好几眼,才把手机收回口袋里,准备和池白晚去滑雪。 滑雪场里都是全球各地来参加电影节的嘉宾,管理员先生把雪橇板递给他们,用不太娴熟的英语说,最近这些天阿尔卑斯山附近的温度有所上升,这不是个好兆头,也许再有一阵子就要关闭游客区,省的出现雪崩和意外伤亡的事件,毕竟在这一代,雪崩算是常见的自然灾害。 池白晚一直记得他这段话,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温度,确实不低,积雪可能会因此而融化。 温予潇拍拍他的肩膀,“要不咱们去吃饭吧,晚上我去你房间咱们玩Switch。” Switch,一种多人手柄对战游戏,需要屏幕和网络,没想到温予潇出这么远的门还带着娱乐设施,也是服气。 池白晚心里也有点担心,但是电影节又不是他举办的,只能多注意安全就是了。 晚上,他和温予潇玩到了凌晨两三点,实在是玩不动了,温予潇也是哈欠连天,正好凌洛给他打电话,池白晚接了。 “晚晚,我给你讲,气死我了,最近我要出国一趟,去迪拜参加一场婚礼,但是最近的航班都已经没有了,最后一张票也被人买走了,我正在机场,等着下一班飞机呢……” 池白晚听见迪拜两个字,心里突然警铃大作。 他要是没记错,凌洛就是死于一场空难…… 池白晚忍着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毫无破绽:“要不,你先不要去迪拜了?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凌洛:“说吧,和我还客气什么?” 池白晚停顿了几秒,在心里叹了口气,“你帮我去给我奶奶扫墓可以吗?清明节要到了,我可能回不去。” 凌洛:“当然可以,正好我也不是很想去参加婚礼,那边实在是太热了。那就说定了,正好我可以退票了!” 池白晚悄悄地松了口气,“嗯,好,谢谢你。” 挂了电话之后,池白晚整个人都在放空,把自己扔在柔软的大床上,安安静静地想事情。 自从陆沉给他停药后,他的夜晚就变得很短暂,因为白天的工作和学习都很累,他只要一碰到枕头就会开始发昏发沉。 其实他也没有想什么,只是计算了一下自己大概积攒下来的钱财,够不够他退出娱乐圈后,也能好好的活一辈子。 大概率是能的,他省吃俭用惯了,不喜欢铺张浪费,如果以后可以去祖国的南方,可以选一个宜居的城市,做一些无关紧要的职位,安稳度日就好了。 一个视频电话却在这时打了进来。 又是傅司寒。 池白晚看见他已经不会觉得烦了,只是内心很平静,他不会去躲傅司寒,因为傅司寒真的不会再惹他忧心。 他倒真的把自己当成了那个温柔体贴的“时寒。” 池白晚一想起那段虚假的日子,心里就一阵酸楚。 他为曾经的自己感到不值得。 “你打来有事吗?”池白晚冷淡的问他。 傅司寒的声音却有些喘,“我只想看看你的病怎么样了。” 池白晚透过屏幕,只能看见镜头那边一片漆黑,完全看不清楚傅司寒在做什么。 但他也不在意,于是他把镜头遮住了。 池白晚轻声道:“我好了,没事的话我就挂了。” 傅司寒:“先别挂……” 池白晚无奈的问他:“傅司寒,你够了吧?” 傅司寒却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话语里的一丝不耐烦,温言软语地劝:“今天是不是有烦心事?” 池白晚隐忍了几秒,终于忍不住了:“你是不是有病啊?我有没有烦心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好吗?傅司寒,你总是这样被我拒绝都不觉得丢脸吗?你不觉得没面子吗?你为什么还要给自己找罪受呢?” 傅司寒却一点也没生气,一副被骂了之后有点沮丧的语气:“对不起……我就想看看你在干什么……” 池白晚腾腾升起的心火就这么被他堵的难受,憋了半天,才郁闷的说道:“我在躺着睡觉。” 傅司寒的声音很温柔:“睡着了还能接我的电话吗?” 池白晚叹了口气,“行啊,你不就是想听我有什么烦心事吗?我告诉你,我今天确实很烦,我听不懂他们说话,也吃不惯法式餐点,我还不喜欢这里人身上的味道,如此种种,都让我很烦。” 傅司寒听着他的声音,想象着他的脸。 他的晚晚大概正把自己抱成一团缩在被窝里,皱着眉头,一边揪被子一边应付他,那头栗色的头发肯定特别柔软好揉—— 想到这里,傅司寒把手伸出去,在空气里抓了抓「他的头发」。 傅司寒低低地笑了一声,有点苦涩的味道。 池白晚:“你笑什么?” 傅司寒:“没有,就是在想,你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会不会走丢了。” 池白晚:“和你没关系。” 傅司寒:“嗯,我知道,所以我就是问问,没有想对你做什么。” 一时间,池白晚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和傅司寒走到今天这一步,属实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了,分明还能说得上话,但池白晚已经一点耐心都没有。 他一想到被欺骗的那些日子就觉得头晕眼花,羞耻到恨不得钻进地里。 傅司寒见他不说话,心里有一堆的话也不敢往外说。 隔着越洋的电话线,他和池白晚之间安静的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傅司寒想他,很想很想,想靠近他、触碰他、从背后搂住他的腰吻他…… 很多很多,他实在是太想池白晚了。 想到心脏尖发疼,手指也跟着发麻,那种说不出的失落和感伤让他难以呼吸,眼角酸涩,呼吸也不自觉的变重。 傅司寒轻声说:“晚安,晚晚。” 池白晚发泄完这一通,心情确实好了一点,于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 五天之后,悉沙兰电影节正式开幕。 全球各地的媒体都远赴重洋赶到了尼斯,这里是著名的薰衣草天堂,因此,很多纪念用的薰衣草出现在了阿尔卑斯山脚下。 电影节一开场,各位知名的导演就踊跃起来,刘启带着他和温予潇两个人出现在镜头前,大规模的闪光灯爆射下,池白晚愣是睁着眼睛没有闭上,他的眼睛都快要被闪瞎了…… 半晌后,池白晚揉了揉发疼的眼睛,默默掏出墨镜给自己戴上了。 不远处的阿尔卑斯山正迎来滑雪旺季,几天时间内,陆陆续续迎来了世界各地的好几千名游客。 他们看见这里有举办电影节,纷纷围在山脚下看热闹。 李昂斯是在举办了一半的时候才姗姗来迟的。 他带着口罩,几乎是在看见池白晚的一瞬间就别开头去。 他的墨镜下边缘还有一些被打伤的皮肤摩擦痕迹。 温予潇低声说:“他怎么还戴口罩?” 刘启:“听说他家里那边出事了,这几天紧急赶回了意大利处理事情,我还以为他不会再来了,还想着侥幸一次,这次的奖项就不会有人和我们竞争了。” 池白晚拍拍他的肩膀:“刘导,没关系的,应该对《白云翻滚》有点信心。” 温予潇也说:“刘导的担心不无道理,而且,那边出的还不是小事,恐怕又和黑手党有关系,他好像被踢出了组织,情况很复杂,但是……恐怕是和前些天的绑架案有关,他们一贯不喜欢这种低劣的手段,可能是得知了李昂斯的所作所为。” 池白晚默默地低着头,“不影响公平竞争就好。” 刘启苦笑:“那肯定不会。” 仪式大概举办了有一半,主办方突兀地停了下来,众人随着主持人的目光回头看过去,嘈杂的声音从头顶滑过,一架私人直升飞机停在了不远处的停机坪上。 霜雪飞卷之中,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从飞机上走下来,他面容肃穆冷淡,高挺的鼻梁媲美欧洲人的深邃,俊美的脸庞在航拍镜头前无限放大,那双狭长的双眼淡淡望向航拍器,点了点头,顿时大家都燥热起来。 作为主办方邀请的投资人之一,傅司寒不需要出现在镜头前,他面无表情地走下停机坪,拒绝了一切递到嘴边的采访话筒。 他步履不停地路过李昂斯,李昂斯浑身颤抖着不敢抬头去看他。 路过池白晚时,亦是没有低头去看。 但他自然下垂的手指上却戴着王室婚戒,正在雪山的映衬下闪闪发光。 第60章 获奖 傅司寒坐在了最前面一排的位置, 那里都是电影节的官方赞助商,大家都是经济峰会上熟识的面孔,彼此寒暄之后, 才重新恢复于平静。 两位主持人继续宣读悉沙兰文艺类奖项的获奖者—— “是……” 两位主持人的声音戛然而止,面面相觑的瞬间, 两个人从彼此眼中看见了惊慌和害怕。 奖项名单上一片空白, 没有获奖者。 现场先是一阵安静,然后所有人开始议论, 这时,李昂斯站起来,双手摊开, 振臂呼喊:“Questo è ingiusto!”(这不公平!) 众所周知,文艺类奖项最终定向只有刘启和李昂斯两位导演的作品,而在宣奖现场出现空白的这种情况根本没出现过! 刘启坐着没动,他的食指不停摩挲着下巴, 他看起来很淡定,但那双苍劲的手正在颤抖。 温予潇在台下拉着池白晚的手, 通过大屏幕,被所有人看得清楚。 大屏幕上,温予潇也难得紧张起来,但是池白晚却把另一只手盖在他们交叠的手上面,温柔的眼神无声的安慰着他。 这让现场的气氛更加喧闹起来。 镜头扫过傅司寒的时候, 这位傅先生低下了头,貌似在整理无名指上的戒指。 起先, 议论的声音还很小, 而后迅速增大, 增多—— 那是19世纪晚期欧洲十三世王储的婚戒, 零八年苏富比拍卖行的尖货,被一名无名中国买家以两千万拍下。 原来是正清全球集团的总裁傅先生。 现场的声音激动又吵闹—— “另一枚呢?我记得傅先生并没结婚啊?” “可能是隐婚了呢?中国富豪大多数很低调的!” “嫁给他这一辈子就不愁了!” “你在说什么?嫁给有钱人可不一定是好事,豪门太太可不好当……” …… 主持人连忙去和后台确认,大概十分钟之后,女主持人匆匆忙忙走出来,脸上的表情努力维持着微笑:“I declare that the award-winning work of this literary and artistic award is This Day in the Morning directed by Leonce!” (我宣布,这届文艺类奖项的获奖作品是——李昂斯导演的《晨光中的这一天》!) 刘启愣住了,他先是苦笑了一下,然后摸摸兜,垂下脑袋没有说话。 大屏幕上是《晨光中的这一天》的精彩片段,与之作对比的,是《白云翻滚》中池白晚和温予潇在渡轮口诀别的那一刻。 池白晚只好安慰他:“没关系的,刘导,我们已经尽力了。” 温予潇也沉默不语,“这不公平。” 他们心里都清楚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李昂斯可以背地里下黑手绑架池白晚,就能在任何奖项上做手脚。 但是,这又似乎是不可能的,因为悉沙兰电影节过于权威,几乎不可能发生乌龙事件。 输了就是输了。 池白晚攥着手机,他知道,他该在这个时候把录音外泄出来。 可似乎除了让李昂斯本人的品德败坏,不能改变获奖结果。 他只想赢,可惜。 李昂斯站起身来,面脸笑容的带着他的演员们上台,连带着他嘴角边的伤痕都变得十分愉悦。 突然,在所有人鼓掌响起的瞬间,一道冷漠的男声响起,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全场静默。 “Sir,Could you show me your desktop?” (先生,可以把你的台本给我看看吗?) 傅司寒拿着手持麦,若有所思地说着这句话。 “I seem to see a blank on your desk。” (我似乎看见了你的台本上面一片空白。) 导播很迅速地切入广告,阻断了全球直播的画面。 电影节总导演从幕后走出来,他穿越这片宽阔的礼堂,来到傅司寒面前,神色慌张。 他恳求傅司寒不要把这件事大声宣扬出去,只有坐的近的几个人才听见了他的恳求。 傅司寒同意了。 这样的场面很诡异,但是傅司寒却看向池白晚,冷淡地用英语说:我听说举办电影节前,李昂斯导演曾经威胁过中国演员栾愈,我这里刚好有一段录音,也许可以证明这件事的真实性。 附近的人们都看向池白晚,唯独池白晚微眯双眼,双手在袖子里攥紧了拳头。 雪山之下,他看向李昂斯,神色比霜雪还要冰凉。 李昂斯不由得吞了口唾沫。 “是,他说的对。”池白晚颤抖着声音说,他从上衣兜里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就在这里,你们可以去做声音比对,我没有说谎。” 就是那一晚李昂斯威胁他的录音,还有他们在车上绑架了池白晚,对他言出不轨的记录。 霎时间,全场哗然。 “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李昂斯的口碑人尽皆知,就那么回事!” …… 录音结束后,所有人都被激起了无比的愤怒。 傅司寒冷冷道:“我并不想影响奖项评比的结果,但我想,你应该解释一下为什么台本是空白的?这是不是说明,有人把这么神圣的奖项变成了个人的私利?这么大的国际舞台大概不应该出现这种状况。” 导演不仅愤怒,而且羞愧,他迅速冲到后台,狠狠把门摔上。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他满脸通红的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纸质明显更华丽的原装台本,走到讲台上拍了拍话筒,干咳了一声,嗓音有发过火的嘶哑:“Sorry, everyone, there was a slight mistake. Now I solemnly announce that the award-winning work of this literary and artistic award is "The Roll of White Clouds" directed by Liu Qi!” (抱歉各位,出了点小纰漏,现在我重新郑重的宣布,这次文艺类奖项的获奖作品是刘启导演的《白云翻滚》!) 他下台后才匆匆解释道:那是李昂斯搞的手脚,空白的台本是临时调换的小招数。 导演破口大骂李昂斯,把他拉到一边,恨不得当场和他对打起来。 但是刘启已经难掩激动的站起来了。 “快点你们俩是不是傻了!”他左手拉起前排的温予潇,另一边拽起了池白晚,硬生生把两个人薅到了台上。 站到台上的那一瞬间,池白晚还是懵的。 他……得到了悉沙兰最佳文艺片男主演的奖项吗? 刘启娴熟地接过奖杯,但是,这是他第一次在公众面前表现出激动的神色。 紧接着,刘启做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拿出了一面国旗徽章,别在了胸前。 然后他极其爱怜地摸了摸,深吸了口气。 “十五年了,我们终于再次站在悉沙兰电影节的舞台上,这不仅是我们的精彩时刻,也是整个影协共同努力的结果。” 他挥舞着奖杯,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想,我该把这个奖杯送给我的两位男主演,他们是我的英雄,栾愈,温予潇,谢谢你们。” 池白晚和温予潇接过奖杯,望着不远处闪烁的摄影机,双眼都不会眨了。 刘启轻车熟路地说着感谢的话,然后,他把话筒递到池白晚手中。 池白晚不是第一次在大舞台上发言,但这里是悉沙兰,不是平常的殿堂。 “很感谢电影节组委会的评选,我们感到很荣幸,想感谢的人太多,我无法一一把你们的名字说出来,但是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天,因为,《白云翻滚》是我们在悉沙兰的一座重要里程碑,我相信,我们可以有下一个更精彩的奖项,更多在国际舞台上发光的机会,这个机会属于所有有梦想的华国电影人。” 池白晚语气温和、沉稳地说完了这段话,也许在场的人无法听得懂,但他们都被池白晚的语气所吸引,纷纷鼓起掌来,不多时,场内就涌起了一波一波热烈的掌声。 众多注视着他的目光中,池白晚不能忽略来自傅司寒的眼神。 他看着自己,浅浅的笑着,像是仰望他遥不可及的星光,那么小心翼翼、珍惜视之。 他一直在鼓掌,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情绪却很难过。 如今的池白晚,已经足以称之为影帝,等他回到国内,迎接他的将是盛大的欢迎仪式和鲜花,各类访谈,以及最权威的邀约。 池白晚收回目光,忍着心中的惊喜和激动,缓缓下台。 记者采访一直从台上追到台下。 傅司寒不知什么时候离了席,来到媒体采访池白晚的区域。 他近乎痴迷地看着池白晚脸上的笑容,安静的站着没有动。 媒体发现了他,很快一窝蜂地涌过来,他们带着同声翻译器,用各自的语言提问: “傅先生,您手上的戒指是否有什么含义?” “二零零八年苏富比拍卖行的买家就是您吧?这对戒指是被欧洲王室承认的具有法律效益的婚戒,请问您是否有了另一半?” 池白晚在一旁听着,几乎愣住了。 这戒指……居然是婚戒! 傅司寒点点头,“Yes.” 媒体瞬间沸腾:“您的另一半是哪位政界商贾?还是您青梅竹马的恋人?可以透露一下吗?” 傅司寒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默不作声地望向池白晚,用华国话字正腔圆地说:“他是华国人,我想用他能听得懂的语言告诉他,这很重要。” 全场只有池白晚才听得懂傅司寒在说什么。 傅司寒说:“对不起,晚晚,我爱你。” 媒体们再不懂汉语,也都懂「我爱你」的含义,他们赶紧将镜头对准了傅司寒,这位声名远扬的傅先生居然有了爱人,说明他的资产即将出现新的挑战和机遇,甚至是集团出现新的法定继承人,那即将是超过于悉沙兰电影节奖项归属的巨大爆料! 傅司寒却浑不在意那些琐碎的事,因为他的眼里只有池白晚,他也只想看着池白晚。 尽管池白晚在一旁整理衣袖,并未看他。 但他知道池白晚在听。 “曾经我们之间有过快乐的时光,但是有一天,我们不再那么相爱了,我知道是我过于一意孤行,没有给你应该有的体贴和关怀,对不起,是我的错,我知道你无法原谅我,可能这一生我都会一直恳求你的原谅,但我觉得值得。” “从我出生那天起,我就得到了这世上很多人无法触及到的一切,金钱、权力、机遇,如此种种,让我感到惶恐,如果不是这份家世造就的我,而是别人,那么我也许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和一般人没有区别。” “如果我不再是傅司寒,我什么都没有了,是任意一个甲乙丙丁,你可能就不会爱我。” “其实我们的感情,一开始的输家就是我,我却没有意识到,而是沾沾自喜能够拥有你,把你禁锢在身边,几乎成为我前半生唯一的执念。” “只是我才意识到,我爱你,我喜欢你,原来是我离不开你,是我……” 傅司寒微微喘着气,低低道:“是我太过浅薄自大,从来不知道珍惜……我用我的一切换你回头,你还愿意给我重新追求你的机会吗?” 媒体们都震惊了,他们面面相觑,完全无法消化傅司寒所说的话的含义。 但他们无一例外都在疯狂记录这些陌生的词汇,这一定是能够引起轩然大波的爆炸性新闻! 池白晚背对着他,双眼空洞,肩膀线条都在颤抖。 傅司寒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啊?这些话是能当着媒体的面说的吗? 池白晚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半晌之后,他没有给出任何回答,淡淡的起身,离开了现场。 傅司寒没有追过来。 第61章 你这个混蛋 媒体陆陆续续离开采访其他人, 池白晚坐在采访蓬外喝保温杯里的热水,淡然地看着刘启带着温予潇他们乐呵呵地接受采访。 突然,有疯狂的呐喊和尖叫声从很远处的地方传来, 但是显得震耳欲聋。 与此同时,轰隆隆的不详的声音响彻耳畔, 似乎有什么从地心深处裂开, 咔拉拉的声音听的人心惊胆战。 “雪崩来了!!” 突然之间,天地浑然一色, 雪白的迷雾像是从天而降的巨大的手,将小小的阿尔卑斯山脚下笼罩住。 空气里散播着白色的雪粒,随着凛冽的风, 卷起层层雪风暴,遮云蔽日,天公垂泣一般撒向茫茫大地。 人类渺小的像是小蚂蚁。 阿尔卑斯山脚下的居民对这种情况反应非常迅速,安保人员很快组织人员逃离, 妇女儿童先走,当务之急是找到掩体掩护等待救援。 可是池白晚所在的位置是一片平坦的雪地, 毫无任何遮挡物,唯一能暂时躲避的地方只有刚才被采访的迷你小木屋,因为太小,刚才大家都是站在外面被采访的。 傅司寒跑过来把他往回拽,池白晚跌跌撞撞地被他拉着跑,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小木屋,门紧紧一关, 俩人被迫贴在一块, 傅司寒一看门, 暗骂一声, “这门没有锁。” 池白晚见状,也顾不得别的,赶紧用后背和他一起堵住门。 傅司寒看着他,紧抿嘴唇,“晚晚,我……” “省省力气,别说话了。”池白晚打断他,“傅司寒,我们不可能了,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听见了,我也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但我真的无法忘记,抱歉。” 傅司寒牵住他的手,十分眷恋地摩挲着。 他把池白晚的手牵起来,从口袋里取出那枚戒指。 “你把戒指留在我家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再也无法挽留你了。”傅司寒温柔地吻着他的手,“原谅我一直在做梦,但我无法让自己停下来,如果可以,我想一辈子都不醒来。” 池白晚只能咬着嘴唇,别过头。 傅司寒吻了吻他的耳垂,低声说:“我爱你。” 很快雪崩的威力显现,从天而降的大学淹没一切生灵、村庄、原野,在人们惊恐的叫喊中逐渐恐怖,白色地狱一般的场景正在上演。 门被大雪撞得哐哐直响,池白晚和傅司寒拼了命的挡住门,狭小的空间里,他们不得不挤在一起,身体撞着身体,傅司寒不顾一切地护住池白晚,不让他被可能破碎的玻璃窗扎到。 但是池白晚还是被巨大的声音轰到耳根发麻,眉头紧蹙,浑身都在发抖。 傅司寒把他紧紧搂在怀里,摸着他的头发低声安慰他:“别害怕,有我在,你不会受到伤害的。” 池白晚被迫缩在他怀里,紧紧贴着他,整个人都没有任何反应了。 傅司寒心疼地把他抱的更紧一点。 但是小木屋根本无法抵抗雪崩的巨大冲击力,摇摇欲坠。 小木屋坍塌的最后一刻,池白晚被傅司寒死死按在地上,房梁从上空坠落下来,被他用身体硬生生抗住,池白晚听见一声不妙的破裂声,可能是傅司寒的腿被砸断了。 “傅司寒!”池白晚不得不大喊:“你怎么了!” 傅司寒已经疼的说不出来话,他紧紧咬着牙关,虚弱的摇了摇头。 他伸出一只手,擦去了池白晚脸颊上被擦伤的血迹,“我没事……” 但他仍旧没有离开池白晚。 “你别挣扎,只要你别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很快,第二根房梁掉了下来,可能有边缘部分砸到了他们,傅司寒又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双臂紧撑在池白晚身侧。 他只是牢牢地盯紧了池白晚,仿佛只要看见池白晚,他就还能忍。 第三根、第四根……最后,大雪从小木屋顶部落下来,轰隆隆砸下来,盖住小屋里的一切。 但是池白晚却感受不到身体上的寒冷,因为傅司寒在他背上挡住了雪,挡住了所有可能伤害到他的灾难。 他被傅司寒和房梁以及墙壁之间构成的小空间保护住,除了一点皮肤上的擦伤,池白晚没有受到另外的伤害,好端端的在这场雪崩里存活了下来。 等到几分钟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太安静了,池白晚心里发慌,他试图转动身体,发现自己做不到。 “傅司寒?” 傅司寒却没有回应,他的情况很不好,已经彻底昏过去了。 只是他晕过去的那一刻也还保持着维护他的姿态不动。 池白晚无法动弹,他只能呼救。 然而他嗓子都喊哑了,也很久很久都没有援救队来救他们。 雪崩之后,外面空荡荡的,他虽然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但是他听得见没有让人感到喜悦的声音传来。 在阿尔卑斯山一带,就算是最近的援救队赶过来也需要时间,雪崩虽然突发,但是人们总是有准备,因为最近的气温上升,本身就会造成雪崩,加上游客太多,雪山坍塌是极有可能发生的自然灾害。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池白晚感觉到傅司寒的呼吸已经式微,他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慢,体温过低和剧痛的身体创伤让他随时可能停止呼吸,而且他已经听不见任何人和他说话了,情况非常危险。 池白晚能感受到他身上的血液流到自己身上,温热的血变得冰凉,好像生命的流逝难以挽回。 就算不被冻死,砸死,傅司寒也极有可能会失血过多而死。 他可能真的会死。 这个想法一浮现出来,被他保护在双臂空间里的池白晚忍不住眼睛发酸。 他不想欠傅司寒一条命,他永远无法偿还,如果傅司寒死了,他会一辈子都于心不安,午夜梦回梦见的都是这一天。 没有人能代替他思考,没有人能告诉他该怎么办。 “傅司寒……”池白晚呢喃着这几个字,忍不住让眼泪流出来。 这种感觉真的很讨厌,太讨厌了。 “你这个混蛋,最好活过来,我不想欠你那么多……你这叫什么?一命换一命吗?你觉得自己很高尚吗?你凭什么自作主张啊……” 池白晚觉得眼泪不值钱地往下流,他的脸上好像更凉了。 这时,不远处,有营救队的脚步声传来,他们大声喊着,池白晚赶紧高声回应! 接连有人们响起回应声,看来幸存者不少…… 营救队把两个人从雪堆里挖出来的时候,池白晚因为氧气过于稀薄导致暂时性的昏迷,眼前的最后一幕,就是血。 凝结的、傅司寒身上的、大量的血。 营救队把傅司寒从池白晚身上抬起来的那一刻,场面实在是太惊心触目。 他的腿被砸断了,胳膊也有不同程度的砸伤,后背的西装都是血,凝成了霜,那张苍白的脸毫无血色,手指无力的搭垂下来,原本俊逸的黑发变得脏污不堪,他的胸膛几乎没有起伏,像个破败的布偶娃娃,很快就要死去一般。 池白晚看见他伤情的一刹那心脏就剧烈的跳动起来,但那只会加速他身体里的耗氧量,让他陷入更深的昏迷。 —— 池白晚醒来后已经是两天过去。 从医院醒来的场景过于熟悉,池白晚没有过于惊慌失措,而是按响了床头铃,将医生叫来,问了他自己的病情。 大概知道自己没有任何问题之后,他迟疑着,问了问傅司寒的病情。 医生却回答他:“傅先生吗?他已经离开了。” 池白晚的心猛的一下子跳停。 “怎么会……” 他真的……死了吗? 池白晚紧紧攥着床单,手指用力到发青发白。 医生见他的表情,先是皱眉,然后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他转院了,已经搭乘专机回到了他的国家。他的伤情太严重了,紧急抢救后情况仍旧不乐观,他的家人说如果真的无法挽回他的生命,那么他的遗体必须回到祖国。” 遗体…… 回归祖国…… 池白晚愣愣地躺在病床上,连医生走了都没有意识到。 傅司寒如果死了……就是为了救他而死。 池白晚紧紧捂住脸,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刘启和温予潇他们很快找了过来。 “你可吓死我了!”刘启弹了下他的脑门,“没事玩什么要死不活?赶紧休息休息,咱们快点回国,这鬼地方说什么都不能待了!” 温予潇也把他扶起来,“先吃点东西,你的行李我们已经收拾好了,别太担心,还好你没受伤,你也是挺幸运的,那个三角区把你保护的非常好。” 刘启:“可我听说傅先生就没这么幸运了,他被房梁砸到了重伤,又被大雪掩埋了一个小时,正在昏迷不醒,被傅耘接走先行回国了。可惜啊,如果他这次真的出了意外,那他们家的产业就要有一次大动荡了。” 闫芳也摇摇头:“那都没什么,反正也是他们傅家人内部的事,我比较关心的是,他如果死了,他的爱人会不会露面出席葬礼,会不会参与财产分配,毕竟豪门里最有意思的就是扯头发抢财产了……” 几个人说起话来轻轻松松,有说有笑,池白晚望着窗外,满天的白鸽扇动翅膀飞过去,带去一丝丝冰冷的寒风。 温予潇突然问他:“如果傅先生真的去世了,你会去参加他的葬礼吗?” 池白晚低头,想了片刻,才说:“会。” 抛却任何情感上的瓜葛,他毕竟救了自己。 就当送他最后一程,自此之后,死生不复相见。 只不过池白晚可能会用一辈子去后悔,为什么要欠傅司寒一条人命。 池白晚已经无法让自己思考了。 他只能彷徨无措地把自己扔进梦乡,窝在被子里蜷成一团睡了过去。 第62章 醒了吗 七天之后, 池白晚他们回了国,刚下飞机还没出机场的时候,池白晚就被九叔带人拦下了。 九叔看起来是早就等在机场了, 他恭恭敬敬地接过池白晚的行李,在剧组人心照不宣的注视中, 和池白晚解释道:“栾先生, 请先别走,我们老爷子想见你。你放心, 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温予潇皱了皱眉:“是不是傅总醒了想见他?如果是的话,不用找这么多的借口。” 一提到傅司寒,九叔表情明显有些克制不住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少爷还在昏迷,没有醒来的预兆。所以,我来找栾先生也并不是他的意思, 只是我们傅老先生想见他。” 九叔的语气很小心,生怕池白晚拒绝的样子。 他没想到, 池白晚却淡淡的点了点头,“我去。” 温予潇皱着眉拉他的袖子,“我不放心你,我陪你去。” 池白晚拒绝了他,他只是看着温予潇淡淡地笑,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温予潇不甘心地看着他, 最后却只能松手。 他不知道怎么说, 但就在刚才那一刹那, 他好像从池白晚身上看见了傅司寒的影子。 疏离的、理智的、永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 那两张毫无关联的脸在一瞬间重合, 汇成一体。 温予潇大概知道,他们之间那种自带的气场已经浑然天成,这么多年酝酿出来的氛围无比奇异,无法再让其他的人插进去。 温予潇却还是问他:“你是不是被他感动了?他舍命救你,你就不忍心了?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去了,可能就再也离不开他了?” 池白晚默默地摇着头,“潇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 温予潇蹙着眉头,“我知道。” 池白晚苦笑一声:“我和他分手了,他却执意挽留我。我本来可以不为他触动一丝一毫,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因为而死无动于衷,平心而论,我恨过他,也爱过他,对我来说,过往种种都不重要了,但傅司寒就是那么一个命都不要的人,就算他是个陌生人,救我一命,我也应该去看望他。” 温予潇无话可说,“你说得对,只是对方是傅司寒,我怕你又受到伤害……” 池白晚低低道了一声,“不会了。” 其实大概一年前,傅司寒就不敢那样对他了。 除了非得把他留在身边不走之外,其余的,傅司寒倒是没做过。 机场外等待剧组接机的粉丝相当多,池白晚想,不知道她们看不见自己,会不会觉得不开心。 所以他发了一条微博,解释了自己要去医院复查。 九叔带着他走过VIP通道,给他打开车门,开车前往了傅司寒所在的医院。 这辆车就是池白晚最常坐的那一辆,后排有小褥子和软枕靠垫,池白晚喜欢在这里睡觉,所以傅司寒常常会带着他满城市兜风,让他在后排躺着躺着就能睡着。 后排和前排之间还有小隔板,池白晚有时候会在后排换衣服,因为他可能随时会和傅司寒参加各种晚会,来不及回家。 那一切好像如梦一般,隔了很久,又出现在眼前。 池白晚静静地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只是一想起「傅司寒」三个字,心里就很难过。 他垂下眼睛,让自己的情绪不那么明显。 九叔带着他来到傅司寒的病房,病房里摆放着新鲜的水果和花卉,床边却是空无一人的。 九叔低声道:“大家都觉得……少爷救不过来了。” 人走茶凉,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池白晚走过去,坐在他床边,望着他死气沉沉的脸,挂满输液袋的身体,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傅耘刚好推开病房的门进来,池白晚想要起身,被他按住双肩坐下。 傅耘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几十岁,他叹了口气,“小池,你先别走,我有话和你说。” “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但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傅耘哽咽着说:“小寒的情况很糟糕,除了身体上的损伤需要恢复的时间,他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不仅仅是死亡,也可能会是植物人,他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了……我听说,他是为了救你才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 池白晚抿着嘴唇不说话,点点头,承认了。 傅耘的语气虽然很轻,但也很强硬:“我理解,爱不分三六九等,不管你是谁,只要他爱你,我都可以接受你进我的家门。但他既然救了你,你就不能再对他视而不见,我希望你能一直陪着他,直到他停止呼吸的那一刻,他毕竟因你而伤,你也是个男人,应该负起这个责任。我就小寒这么一个孙子,我很了解他,他爱你爱到失去理智,我简直没见过他爱任何一个人到这种地步,我也不能理解男人之间的爱情,但我从你们身上看见了让我觉得心痛的情感,也许世间的爱情不只有甜蜜,还有痛苦,如果他带给你的痛苦比欢愉还要多,我对你说一声抱歉。但你不能离开他,否则我真的不敢保证他还会对自己做出什么蠢事来,他今天敢抛家舍业不要命的救你,明天就敢和家里断绝关系和你私奔,我不敢想象那种叛经离道的行径,我也属实是怕了他,所以我只能来求你,你就当我是个不讲理的老东西,恨我一辈子也无妨。” 傅耘难舍地看了一眼傅司寒,揉了揉他的头发:“他爸妈已经出国替他打理产业了,如果他离世,他们也不会回国了,我们傅家的旁支都对主家虎视眈眈,小寒一出事,他们闹分家的闹分家、分财产的分财产,没有一个让我舒心的。我身体不好,也压制不了他们太久,说不一定哪天就被他们气死了。所以,我希望你可以代替我照顾他。” “行吗?求你。” 傅耘近乎恳切的眼神让叱咤风云一生的他显得十分可怜,他再次握紧傅司寒失去知觉的手,忍不住流下眼泪。 对于一个老人来说,他的面容真的很疲惫了。 池白晚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觉得悲凉。 “让我想想,好吗?” 傅司寒啊傅司寒,你活了小半生,陪在身边的人竟然一个都没有。 所以……他才会把自己抓的那么紧、那么紧吧…… 因为,真的没人爱过他。 但他对自己的那些伤害又怎么算呢?他就活该被伤害吗? 这样纠缠不清的爱情真的是他们想要的吗? 池白晚双目失神地望着傅司寒沉睡的脸,直到傅耘离开的时候,他都没有给出回复。 池白晚思考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得出结论。 其实他自己清楚,他没必要想这么久。 门外都是傅耘留下的保镖,为了不让池白晚离开,特意留下来看守他的。 行与不行,他早已没得选,只能等待傅司寒死去、或者醒来。 池白晚就这样开启了三点一线的生活。 公司——片场——医院。 不管他去到哪里,都会有几个保镖跟着他。 池白晚也已经习惯了。 比他还习惯的是各类综艺、摄影团队、片场的演员爱豆们。 大家都能猜得到,傅司寒在悉沙兰电影节后那一段出人意料的剖白是对着谁说的,毕竟除了西方媒体不解风情,那双眼睛放大五百倍的人影就是池白晚没跑儿了。 更何况天天都有一群伺候少奶奶一样伺候池白晚的壮汉跟着,长眼睛的没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了,这傅总人死心不死,活脱脱一个痴情种。 期间,池白晚听说过一次医生和傅耘的对话,当时,医生颇有些为难:“病人情况不太乐观,可能也就这两天的事吧……” 池白晚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但他没有停顿很久,五秒之后,他继续离开。 九叔的声音却在背后响起:“少爷在临行前就担心会出事,他说他有一种不好的第六感……可能,人在遭遇危险之前,磁场都会先一步报警吧……总之,他提前嘱咐过财产分割的问题,一旦他出现意外,他要把名下所有财产转送给池白晚先生,他说,池白晚是他的爱人,这是他唯一能给他留下的生活保障。” 傅耘:“……”他没有说话,可能是早就料到了。 傅耘骂了一句:“他这辈子算是毁在这情情爱爱上面了!他妈的,我怎么养了这么个畜生!还有他干不出来的事吗?为了个男人,真是失心疯了!我不管了,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反正我已经把他交给池白晚了,他们俩的烂事自己去解决,你就给我看好池白晚别让他跑了,至少得等到……小寒有个结果。” 九叔:“少爷……唉。” 池白晚猛的停下脚步。 他的心跳疯狂跳动、无法停歇,他的头像是被一条闷棍狠狠砸中,整个人头晕目眩,眼前发花,一片黑漆漆的,瞬间看不清事物。 如果不是这世界疯了,那大概就是傅司寒疯了。 这财产他不可能要,谁爱要谁要,傅司寒啊…… 池白晚努力整理了情绪,战栗着转身离开医院。 大概半个月之后的周六,池白晚从广告拍摄现场回医院,一出电梯,大老远就看见几个黑衣壮汉抱着脑袋跪在走廊里。 池白晚一边往那边走,一边还能看见壮汉被丢出来,倒不像是受了多重的伤,就像是被人驱逐了一样。 池白晚淡淡的问:“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壮汉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顿时间两眼热泪,像是见到了亲人:“池先生,您可算是回来了!少爷他终于醒了!” 池白晚心头一震,醒了? 第63章 失而复得的爱人 壮汉又抹眼泪道:“可惜少爷听说你来了之后又离开了, 发了好大的脾气,我们给他解释说你出去拍戏了,他死活都不信, 不吃饭也不喝水,就要把自己渴死饿死, 还非得拔针, 说是不输液了,要出门去找你, 你说他大病初愈,随时可能会再出危险,这像话吗?” 池白晚无奈的叹了口气, 推开了病房的门。 傅司寒果然在发脾气。 他怒不可遏地说:“都给我滚,我要见池白晚,别拦着我!” 保镖们:“少爷,他真不在医院里, 我哪敢骗您啊!” 傅司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我这生死之间走一回,也挽不回他的心……管都不管我, 他真的恨死我了……” 保镖们纷纷扭过头去不忍去看。 他那张俊美的脸苍白的像是见不到阳光的吸血鬼,双眸戾气难掩,因为拔了针头,手背上流了不少血,却浑然不顾及地挣扎, 被几个壮汉合伙按在床上不让他走。 “放开我,我要去找他!我不信在这间医院里找不到他, 你们别想侮辱他, 我的晚晚不是那么冷血的人。” “少爷, 您就歇歇吧, 您这哪像是刚差点死一回的人呀,这生龙活虎的……我的天呐!池先生你总算是回来了!!” 傅司寒在那一瞬间猛然回头。 他看见池白晚的一刹那瞳孔紧缩,挣扎着要下床,结果…… “嗯……”他动作太大,拧到了腿,疼的直抽气。 傅司寒那双长腿打着石膏,钉着钢板,被吊在床上很多天动弹不得了,要不说是半残也差不离,想养好没个一两年是不可能的。 他左边胳膊也缠着厚厚的纱布,吊在脖子上,也有固定器,看上去整个人非常的虚弱。 但是傅司寒一点也不觉得疼,他就是直愣愣地看着池白晚,磕磕巴巴地问:“晚晚……你……没走?你……你担心我是不是?” 刚才那股嚣张劲一瞬间烟消云散,整个人乖顺的像一只顺了毛的狮子,语气也温柔起来。 池白晚的心脏也跟着紧了起来,但他还是安静地走进来,左手拿起水果刀,右手拿起苹果开始削。 他说:“你不是差点死了吗?大病初愈的人别乱动了。” 傅司寒却狠狠地呆愣了几秒,然后,他抬起右手,朝着自己的脸,高高扬起来—— 池白晚放下刀,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淡然道:“别打了,你没看错,就是我。” “真的是你……晚晚!你怎么肯来陪我……” 傅司寒颤抖着眼睫毛,下意识把他抱进怀里,疼的他直抽凉气,也死活不撒手。 “你知不知道雪崩的时候我有多害怕!我怕你出事,那天我一直撑着不敢倒下……见到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傅司寒说着说着,忍不住红了眼眶。 池白晚低着头看着他的发旋,心里一阵纠结,推开他也不是,不推也不是,他想起傅司寒救他时的场景,那样真情实意的想让他活下去,让这一刻的池白晚无法狠下心把他推到一边。 池白晚只能把手搭在他肩头,轻声说:“要喝水吗?” 傅司寒马上就点点头,抓着他的一双手放在手心里握着,五指交叉不让他拿走:“喝,我喝……” 池白晚在心里想,刚才不是还要渴死自己吗?这一会儿就要喝水,是不是还得吃饭? 傅司寒却满眼期待地看着他,爱意要从眼睛里滚出来。 池白晚的双手感受到他温热的胸膛和坚实的心跳,不由得想起那一天的雪山下,傅司寒差点因他而死,心就不可抑制地疼起来。 不管怎么说,傅司寒还活着。 他不想让傅司寒死,就算是恨也没到那种程度。 壮汉保镖们赶紧把水递过来,然后非常有眼力见地走了,临走时还不忘把门带上。 傅司寒松开池白晚,自己喝,一边喝,一边用那双冒着红血丝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池白晚,生怕他半路离开。 池白晚坐下,垂下眼睑,拿着小刀削水果。 傅司寒急匆匆把水咽下去,还咳了两下,“晚晚,你真的回来了是吗?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吧?” 他的视线在池白晚身上流连,像是难以置信眼前照顾他的人真的是池白晚,反复确认着。 池白晚冷淡地回答:“不是。” 傅司寒难以掩饰地笑了起来,他弯着眉眼,融化了一层寒意。 “晚晚……”他无比温柔地叫池白晚的名字,浓烈的思念和不舍酝酿其中,“我真的后怕,如果当时我没有护住你,那我一定会疯了,那我就不能第一时间出现在你床边看着你醒来了,还好现在伤的是我……” 池白晚心里又是一阵酸楚,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把苹果递给他:“吃吧,活着就好。” “活着就好,你活着就好,我能活着看见你就好……”刚才还要把自己饿死的傅司寒接过池白晚削好的苹果,一边啃一边奋力眨眼睛。 他只是不想让自己哭出来,显得太狼狈。 傅司寒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池白晚突然之间对他转了性,但他绝对不会去问。 他实在是太贪恋这份温柔了,他只想麻痹自己,不敢去提醒池白晚。 傅司寒不敢相信,他真的觉得这是梦。 而池白晚不仅不打算离开,甚至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盯着他,似乎在他昏迷时,这样做过很多次。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傅司寒的心脏就一阵扑通扑通的跳。 虽然他才醒来没多久,但他没有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反而是精神的不得了。 他颤抖着手,尝试着去拉池白晚的手。 池白晚抿着嘴唇没有拒绝。 傅司寒又试探着把他往自己身边拽了拽,池白晚也没挣扎,而是顺着他的动作,离他近了很多。 他虽然没在看自己,那是傅司寒感受到了那份温柔和平静,他没有那么抗拒自己了,这让傅司寒欣喜若狂,对待池白晚,他简直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怎么样都喜欢的不得了。 他拉着池白晚的手,亲吻了他的无名指,还是得到了宽恕。 傅司寒被他的纵容搞得双眼泛红发烫,忍不住想要哭,刚才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他紧紧咬着牙关低下头,眼泪一颗一颗砸在被单上,哭的无法自拔。 尽管他知道,池白晚只是因为愧疚,并没原谅他。 但傅司寒已经很知足了。 就连护士进屋给他把针重新扎回手背里都没在意。 池白晚也没有什么话讲,准确的说,他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傅司寒对他偏执的爱意,不管以哪种形态出现,结果都是一样的—— 时时刻刻要看见他,否则就发疯。 这回是拔针头,下回就是砸医院,傅司寒一定干得出来。 池白晚低下头,却被傅司寒牢牢抱进怀里,下巴搁在他颈窝上,蹭来蹭去,依赖的不像话。 池白晚低声道:“好了,这是在医院,你先躺回去休息。” “我不。”傅司寒坚持不懈又很执着地说:“晚晚,我喜欢你,我爱你,我知道我现在这幅样子可能不能让你满意,但我答应过一定会为了你改变的,所以我请你相信我,往后余生,我一定对你好,我把欠你的加倍补回来好吗?我连傅家都能全部送给你,你还怕我再对你不好吗?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心甘情愿伺候你,这辈子非你不可,以后你想工作就工作,不想工作就花我的钱,我随便你怎么样都好。你还不能解恨的话就揍我一顿,扎我一刀,随便什么我都愿意,只要你安心和我在一起,我就没有其他所求……” 池白晚却觉得很疲惫,也有点愧疚,“你知道,我们之前从来不是钱的事。” 傅司寒仍旧固执的说:“但这是我的保证,我想让你信我一回。再爱我一次可以吗?你不知道,我去法国之前签了一份合同,从今以后,傅家的财产都有你的名字,这种情况下,你甚至可以一脚把我踹出去,自己成为总裁,真正提心吊胆的人是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已经偏执到不正常了?没关系,以后让我来担心会不会被你甩,你再也不用害怕了……晚晚,我没你真的活不下去,比死了还难受,我以为我能适应,但我大错特错,错的离谱,没你我不行的……” 池白晚几乎是脸色苍白的听完这些话。 疯了,傅司寒一定是疯了。 如此疯狂的不顾一切的人……他到底还能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池白晚不敢想。 这时候,他为自己做的种种历历在目,他确实在努力,努力学着重新去爱他。 但那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傅司寒为了救他,差点死了…… 傅司寒为了救他死过一次,但那时候池白晚不为所动。 可这次不一样啊…… 这份愧疚足以让池白晚不知所措。 傅司寒见到他纠结的表情,心里更加难过,他抓着池白晚的手放在唇边,近乎贪婪地亲吻着:“晚晚……你别这么为难……我不急于要你的答案,其实说实话,我已经习惯了你对我没有好脸色,可能是我斯德哥尔摩了,如果你对我笑一下,我甚至觉得自己在幻想……你别看我伤成这个样子,但是赶不上你对我冷言冷语让我难受,我知道我都是自找的,我活该,只要你别不要我,你给我留条活路好吗?我快要被你逼疯了,晚晚,你可怜可怜我行吗?你给我留条活路行吗?” 孰是孰非,孰对孰错? 别说傅司寒,就连池白晚都要被逼疯了。 傅司寒把他的手贴到脸颊上,闭着眼睛亲昵地蹭着他。 傅司寒甚至还戴着那枚婚戒没有摘。 他的样子,看起来比起从前可靠很多…… 他也确实在改,池白晚也看在眼里。 天啊,他该怎么办? 他的爱,到底能不能再承受一次? 他值得被相信吗? 这一次,真的能和他走完这一生吗? 池白晚心里没有答案,他也不敢就那样信任他。 他大概一生都无法信任一个人了。 池白晚只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咬着嘴唇:“等你把病养好,我们再说这个……” 傅司寒愣怔了,心尖一软,又是一疼,“晚晚,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现在就好了,我没有病了,你看——” 他说这话就要起身,池白晚只能按住他,无奈的说:“你别闹了。” 傅司寒牵着他的手不放开:“那你能不能现在就告诉我?” 池白晚无声的叹气,重复道:“我说,你想追的话就追吧,我管不了了,我也累了。但我可能随时会离开,因为我已经无法再完全信任你了……你能理解吗?” 傅司寒却无法说话,他只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住他失而复得的爱人,“我能……谢谢,谢谢你,晚晚……” 第64章 回家 养病这些天, 傅司寒好似变了一个人。 听说他醒了,从前有过生意往来的人如潮水一般向他涌来,拎着礼品, 嘴里百般歉意,解释说前些日子公司忙, 来不及来看他。 傅司寒对所有人的态度一如既往, 高高在上,冷淡漠然, 自己和他们聊几句,就算最多最多了。 他在病房会客时,池白晚总是会在病床旁边坐着看手机, 他不喜欢和傅司寒身边那些人交流,奈何生意人喜欢面子工程,不仅池白晚已然是个大明星“影帝,并且没人不相信他在傅司寒心中的地位, 两相权衡之下,哪怕池白晚的表情总是淡淡的, 也盖不住人人都来和他握手。 简笠医生也来了,调侃他得了一种「看不见池白晚就会死」的病,傅司寒不置可否,默默饮茶,翻看叶助理送来的公司文件。 池白晚听不下去, 起身要走。 傅司寒忙道:“你去哪?” 池白晚淡淡回头,“出去散心。” 傅司寒作势也要下床, “我陪你去。” 池白晚无奈地停下脚, “那我不去了。” 傅司寒只是执着地看着他, 手里的文件和签字笔掉了一地。 池白晚只能回身给他捡起来, 塞进他怀里,谁知道傅司寒的胃叫了一声,他抬起眼,长眸眨了眨:“晚晚,我饿了,我想吃你做的饭,好不好?” 池白晚闭上眼睛,转身就走。 简笠一脸尴尬,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他被迫迎接来自傅司寒冷冷的目光,挠了挠头:“那真不怪我啊……你们俩之间的事太复杂了,你给我透露一下,你怎么把人追回来的?他那么倔的性子,你不会是卖惨吧?” 傅司寒抖搂了一下文件,断腿还吊着,一只手完全动不了,淡淡说:“你看呢?” 简笠:“那你这代价不小。” 半晌,傅司寒道:“也没有完全把他追回来。” 傅司寒望着池白晚离去的方向,“比如现在,我就不知道他会不会又离开我,出去就不回来了。” 说着话,他失落地低垂下眼睛,摇了摇头, 简笠见他只要一提到池白晚这个人,情绪就变得很敏感,心里叹气,拍拍他的肩膀,“你爸妈那边怎么样?还没回国吗?” 傅司寒淡淡道:“大概吧,他们不接受我无所谓,他们只要接受池白晚就可以了,他们给我打过电话,说是……我们结婚,他们会回来看看,不过,无所谓了。” 简笠:“没事,时间长了就好了,爸妈吗,你改变不了他们,就别折磨自己了,以后好好的。” 傅司寒收敛了情绪,重新开始批文件。 简笠一直在他病房待着,看见来来往往的人,唯独没有池白晚。 傅司寒的脸色越越来越沉郁,不安。 简笠简直坐立难安,生怕傅司寒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 但他没有,他把自己克制的非常好—— 除了因为紧紧攥拳导致血液回流到输液管里之外。 简笠一个头两个大,赶紧把他的输液器停了,一边嘟囔他是不是要死,一边重新给他扎针。 傅司寒却一直望着病房门,固执的像是要盯穿门板。 简笠搞定了一切,刚好听见病房门开。 池白晚拎着饭盒进来,没什么表情地把饭盒往傅司寒面前一推。 “你终于回来了!这地方我是一分钟都待不了了,下次去你家再见吧!” 简笠脚底抹油,很快就离开了。 傅司寒一看见他就愣住,迟疑着问:“这饭盒是……给我的?” 池白晚拉过凳子坐下,“嗯。不是你说的吗,要我给你做饭。” 傅司寒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哭了。 他只能低头,深深呼吸几次,才打开饭盒,眼泪这才噼里啪啦掉进米饭里。 他一边擦眼泪一边吃,特别狼狈,肩膀发抖,池白晚见他这样,简直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只能慢慢说:“好吃吗?” 傅司寒重重点头,“好吃,我想和你回家了。” 池白晚叹气,“那你就好好休息。” 傅司寒抬眸看他,那双平素冰凉的眼睛里发沉发红,低声道:“那我出院之前,你能不能答应在一直在这里陪着我?” 池白晚注视着他的眼睛,很久之后,才道:“好吧。” 得到回应,傅司寒忙把吃光了的饭盒放到一边,拉着池白晚的衣袖,把他扯到自己身边,“你……你能不能抱我一下?我还是感觉这是假的……” 池白晚咬着嘴唇,低头看他拉着自己的手,小心翼翼的,没什么力气,就是圈拢着他,只要一挣脱就可以离开。 这种可怜巴巴的样子,让池白晚忍不住心软。 “求你了……抱我一下吧……”傅司寒喃喃道,“我想碰碰你……” 很久之后,池白晚才俯身,张开手臂抱住了他。 虽然只是轻轻的。 但是傅司寒紧紧回抱着他,勒住他细瘦的腰,把头埋在他的领口上,闻着他脖颈上寡淡清幽的香味,那么熟悉,温暖,让他久久都不愿意离开。 “晚晚……” —— 出院的时间在两个月之后。 傅司寒第一件事是带着池白晚回公司,当池白晚打开车门走下来的时候,公司里有不少人认出了他,跑过来要跟他合照,傅司寒面露不悦,但他也只能抱着双臂站在一边等着合照完,才拉着池白晚的手进了电梯,一脸幼稚的不高兴。 吓得员工们全都远远躲开,背地里议论傅总这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终于也有了软肋,一天天宝贝的不行,生怕让人抢走。 但没办法,谁让池白晚是大明星,喜欢他的人多的是,不差他一个。 他就是占了个顺序的优势。 傅司寒一想到这,满心的嫉妒都跑了出来,回身把人搂进怀里,低头在他脖颈上重重咬了一口。 他这一口实在是太用力了,池白晚的脖颈很快见了血,疼的池白晚直皱眉,别过头,肩膀缩了一下。 傅司寒也不想在公司里对他做什么,但他实在是控制不住,只能一边细细地舔着他的伤口,一边问他疼不疼。 池白晚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眼尾发红,低声责备他:“你别发疯了!你再这样我就走了。” 傅司寒大概是这世上最听不得「走」这个字的人了。 他赶紧把池白晚搂紧了,不停的亲他,哄他,直哄的池白晚脸色发红,咬着嘴唇不肯说话。 出电梯的时候傅司寒是牵着他的手,把他拉进自己的办公室的。 办公室里坐满了董事局的成员,听说傅司寒回来收拾局面,迫不及待地来表忠心。 只见傅司寒把大明星稳妥地安置在自己的座椅上,自己则随便坐在沙发椅上,拿起桌面上早已堆积成山的提议表格,戴上眼镜,沉声有条不紊地和他们交代工作。 池白晚记得他没有近视眼,他猜,大概是这段时间傅司寒一直沉浸在工作之中,劳累过度,有了轻微的近视。 董事:“傅总,您离开这段日子,底下人不断搞事情,让我们公司的名誉受了一定程度的受损,我们的想法是给那些人一点教训,杀鸡儆猴,必要时候应该上些手段,您看呢?” 傅司寒点起一支烟,沉思了很久,起身望着窗外的广阔天空,静静说:“很多事情一旦打开闸门就无法挽回了,我们不能触及法律的边缘,公司的名誉需要所有人的努力,不止是我,别让任何人受伤,这是我们的商业底线。” 董事们有些愣,“傅总,您……您想用什么方式?” 傅司寒吸完一支烟,暗灭,沉声道:“用我的方式,重新洗牌。” 董事们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了摩拳擦掌的兴奋。 池白晚看着他的背影,心知,傅司寒的方式,就是正大光明的竞争,他从不落人口舌,偏偏总能取得成功。 他只需要时间,重新掌握局面,只不过是必然会发生的事。 池白晚就那么坐着等,大概日落西山,这群董事们才一脸满足地离开,临走时都对池白晚满脸笑容,非常友善。 池白晚也只能淡淡点头,以作回应。 “有没有等的不耐烦了?你要是不喜欢,我下次就不带你来了。”傅司寒走过来,站到池白晚身前,微微俯身,要吻他的耳垂。 池白晚一把扯住他的领带,让他的脸离自己非常近,摘掉他的眼镜搁在桌面上,轻声道:“够了,你今天不许再亲我,我脖子现在都在疼,你一点也不知道轻重。” 傅司寒顺势半跪下来,抓着他的手放在唇边亲吻着,虽然委屈,但是他只能乖乖听话地说:“那好吧,我都听你的。” 他不知道从哪里取出来一枚戒指,缓慢而坚定有力地套进池白晚的无名指根。 “这次就别摘下来了。”傅司寒情难自制地看着他,“等你重新接受我,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池白晚没有说话。 “回答我。” 傅司寒微微起身,把他搂进怀里,好在池白晚没有躲。 池白晚抿着嘴唇:“看你表现。” 傅司寒眼眶一热,不让自己太过失态。 “好……” —— 又是一年冬。 年末的电影节举办。 《白云翻滚》再次受国内影协邀请参加了一场空前盛大的发布会,邀请剧组所有成员齐聚一堂。 最惹眼的当然是坐在主位上的池白晚。 温予潇坐在他身边,眼神在看见他指根上的戒指是,露出一丝了然。 温予潇低声说:“晚晚,你们和好了?” 池白晚缓缓摇头,眼神却望向傅司寒。 “也许吧……” 也许吧,这一次,真的可以得到幸福。 池白晚也不敢说的准确,但他能确定,傅司寒把温柔体贴变成了每一天都会带给他的体验,仿佛已经刻入骨髓,成为他的习惯。 而池白晚也在日复一日的照顾中,渐渐的不再那么纠结了。 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人,他给了自己关怀,他又给了自己最温柔和旖旎的时光,让他都快要忘了,从前是怎么样的纠结和痛苦。 被沉浸在温柔和爱意中的人,天生会遗忘痛苦的过往。 他在对自己好,他在一直陪伴着自己,他把位置放的很低很低,努力的修复着他们之间支离破碎的感情,不抱怨,不悔恨。 他只是每一天、每一天,都在对自己好一点、再好一点。 爱意总会积少成多,积沙成塔。 温予潇望着台下的傅司寒,这位「热心观众」一直巴巴地看着池白晚,那种执着又疯狂的眼神,让温予潇见了也觉得心肝一颤。 大概是除了傅司寒死去,否则他大概是不会放手了,这疯子……什么干不出来? 温予潇叹了口气,“要是不开心,就来找我,我们永远是朋友,好吗?别因此不理我。” 池白晚笑笑说好。 发布会之后,是一场影协举办的颁奖典礼。 池白晚站在舞台上,双眼中是璀璨但是柔和的礼堂灯光,他微微眯着眼,温柔一笑。 他用戴戒指的右手举起奖杯,将目光抛向坐席上的傅司寒。 傅司寒其实一直在看他,这一刻,视线对撞。 镜头很巧妙地捕捉到了这个对视,全场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掌声。 圈子里的知情人不少,他们不约而同的,在这一刻对这段饱经风霜的感情报以祝福。 演讲结束,池白晚垂下眼眸,走下舞台。 媒体围过来采访他,傅司寒就安安静静地待着他身后的幕布后,直到他采访结束,才小心翼翼地迎上来。 谁知道,池白晚走的很快,傅司寒低落的唤他的名字: “晚晚……” 池白晚停下脚步,回过头。 就在傅司寒以为他又要驱赶他,对他冷言冷语让他离远点的时候—— 池白晚的声音很轻软,也很温柔。 他回身把沉重璀璨的奖杯放到傅司寒左手中,自己牵起了他的右手,淡然地笑了一下。 “寒哥,回家了。” 傅司寒深深看进他眼底,那是一抹动人的从容,那是他不悔一生的爱人。 是他失而复得的宝藏,此生最难忘怀的爱恋,他的心跳将随着他呼吸,直到死去的那一天。 经历过人世间的无常,才知道爱才是永恒的宝藏。 “晚晚……我爱你。” “嗯。” 愿将此夜星光,与你共赏。 我们的故事,未完待续。 ——全文完—— 第65章 番外 他们的婚礼举办在拉斯维加斯, 寻常人不会在大名鼎鼎的赌城办这种浪漫的仪式,但是傅司寒不一样,他这个人一贯的风格就是强势又霸道, 脑回路很诡异。 这一晚,整个网络的大标题都飘着一行红字。 “神秘华国富豪为博爱人千金一笑, 在拉斯维加斯豪掷砝码all in, 闻所未闻!” “据悉,当晚所得金额全部用于国内旗下所属慈善基金会。” “不一般的婚礼——走进神秘富豪的辗转人生。” …… 不过那是第二天的事。 此时此刻是晚上十二点, 池白晚正抱着辛辛苦苦赢来的砝码,笑的非常勉强。 他穿着整齐的白西装,清俊温柔的脸上红扑扑的, 大概是喝了不少酒的缘故,他醉醺醺的勾着傅司寒的脖子,小声说:“我们会不会输光啊?” 在拉斯维加斯举办婚礼的主意是傅司寒想出来的,反正这里也没人认识他们, 所以玩的相当开。 傅司寒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的很惬意:“没关系。” 池白晚心疼钱, 慢腾腾地低着头,寻思了一下,“算了,不玩了,我们回去吧……” 傅司寒把他拉到没人的黑暗角落里, 贴在他耳朵边上含着笑意问他:“今天晚上,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池白晚愣愣地「啊」了一声, “是啊……所以呢?” “所以, 准备好, 我要升起来了。” 池白晚被他拉着手探过去, 脸色一红,意义不言自明,“你……你就不能等一等?这才几点?” “十二点了,老婆,少儿不宜的午夜场该开始了。”傅司寒简直被他气笑,不想再和醉鬼解释,牵着他的手,把人带回车里,一路油门踩到宾馆,没要任何人跟着。 当然,没有手下会没长眼睛地跟上去,九叔带着人躲得远远的,甚至去了隔壁宾馆住。 傅司寒把他扔到被子上,池白晚整个陷进去,如坠云端,他十分紧张地看着傅司寒解开领带,绑住他的双手,按到头顶。 “你……”池白晚说不出话,“你别闹的太过分啊……明天还有事……” 傅司寒意味深长地笑起来,看着温柔的青年醉态娇憨,十分可爱,于是低头贴上他的耳垂,与他耳鬓厮磨间,痴痴缠缠地说:“怎么算过分?过分的人是你吧?” 池白晚一愣:“什么?” 傅司寒把他的毛衣堆到胸口,黑色的毛衣衬着润白的皮肤,晃得他眼晕,恨不得不管不顾把人就地收拾了。 傅司寒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故意问他:“该叫我什么了?” 池白晚别过头,非常羞于启齿。 傅司寒就是那么有耐心地等着他。 池白晚知道不叫是不行了,只能小声的趴在他耳边,喊了一声。 傅司寒听得清楚,笑的眼睛都弯起来,俊美的面容像是被点亮了火焰的水晶灯,热气上涌,吞没黑夜。 早晨醒来时,池白晚抱着腿蜷在被子里,闷闷不乐。 恰在此时,傅司寒擦着头发,从浴室走了出来。 他一见池白晚就半跪着扑过来,见他身上没穿衣服,满是纵情后的红,抬手就抱着他的腰,把他晃来晃去:“怎么了老婆?这么不高兴?是不是昨晚伺候的你不满意?” 池白晚瞥他一眼,把他推到一边,自己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客厅,喝了一口热水润润嘶哑的嗓子,才说道:“畜生。” 傅司寒也不生气,闻到他身上味道,一时间又有些情迷,一把扛起他又回到屋里,砰的一声关上门。 就这么胡闹到了晚上六点多,不管什么事都耽搁了…… 有了点力气之后,池白晚满屋子都找不到一件衣服。 “傅司寒!” 傅司寒笑眯眯地应他:“诶,在呢。” 池白晚脸颊红的要命,咬着嘴唇,气的不得了:“你什么毛病?藏我衣服?还给我!” 可惜他说这话完全没有威胁力,尤其是当他光着两条大﹉腿在屋子里晃来晃去,整个人白的仿佛在发光。 傅司寒觉得自己头都大了。 “是你招我的……” —— 从拉斯维加斯回来之后,池白晚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他被傅司寒接回了老宅,下人看见他全都抿着嘴滋滋的乐。 池白晚这才意识到傅司寒在他耳后留下的吻印根本藏不住,非常不好意思,但所有人都不觉得,池白晚自己也就渐渐不那么紧张了。 正值太阳落山的时刻,傅司寒搂着他的肩膀,和他并着脚,一步一步往院子里走。 傅司寒一直走走停停地踩着他的影子,池白晚见了就忍不住笑:“你敢不敢再幼稚一点?” 傅司寒眨了眨眼睛,亲了一下他的鬓角,“我幼稚又怎么了?你懂事不就好了?” 池白晚狠狠掐他的胳膊,疼的傅司寒倒吸一口凉气,“你还有脸说?” 傅司寒忍俊不禁地把他抱起来,这一刻,时间突然变得很安静,天地之间只剩下两个人呼吸的声音。 傅司寒悄声问他:“要不要去我的阁楼看看?” 池白晚反手抱着他,“阁楼……有什么?” 傅司寒吻着他的嘴唇,温柔笑笑,“有我们的回忆。” 它让我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记爱你。 在每个清晨与黄昏,追逐你的背影,永远期待你抓着我的手,向着风,向着云,向着一切触手可及的幸福。 幸而有你,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