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告白了吗》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今天他告白了吗 作者:轲西 文案: 顾渊和他的对门邻居池虞打小就不对付。 从出生起,他和池虞间就存在着无尽的比较:比谁先会走路、谁第一个到学校、谁脑门上的小红花多… 情窦初开后,明知相互喜欢,却还要比谁先被对方告白。 食用说明: 两个大别扭谈恋爱,谁先告白你们猜 互攻,甜文he,互宠,二十万左右 内容标签: 强强 青梅竹马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渊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大别扭拉扯大别扭 立意:只有好好学习,才能拥有美好的未来。 第1章 1 顾渊这一路都看着车窗外的那团乌云,学前路如水车流向哪儿走,乌云便跟到哪儿。 “今天起就是高三了,你十七年来最关键的一年就要来了,对自己有没有信心?”顾爸双手把着方向盘,目光平视前方。 “他当然有信心。”坐在副驾驶的顾妈笑着答了,回过头来看他,眼睛里缀满温柔的光:“过了这一年,你就读大学了。” “嗯。”顾渊微点头,露出同样温柔的笑来:“这话你整个暑假都在说。” “我们担心你没把这事放心上。”顾妈说,“你呀,假期十点钟就睡了,第二天□□点才起来,哪里像个读高三的。” 顾渊依旧笑,这回没有答话,视线继续飘到窗外的乌云上。 车队移动的速度实在太慢了,今天是八月三号,是城南一中高三级的返校日,短短两公里路堵了有半小时。 “兴许在他呼呼大睡的时候,隔壁那孩子正卯了劲儿地学。”顾爸透过后视镜看了顾渊一眼,“当心高三一开学就考不过人家。” 顾渊脸上的笑不易觉察地减了半分,而后随口道:“难说。” 五分钟后,顾渊拉开车门下来,从车尾箱取了行李,弯下腰向车里的父母告别:“我走了,你们俩在家听话。” 顾妈笑得乐不可支,顾爸从半摇下的车窗瞪他一眼:你到底有没把老子放眼里。 “你少喝酒,别让我妈在家等。”顾渊专程对他爸说。 “听见没有,只有儿子知道心疼我。”顾妈开心得不行。 顾渊一手拖着装了衣物的行李箱,另一手抱着一小摞书,像许多其他高三生一样,穿梭过车流走回学校去。 认识他的都朝他打招呼,顾渊一路招呼打过去,在校门口见到了一屁股坐在大塑料箱上吃雪糕的秦淮久。 “顾大学霸。”秦淮久腾出只手拍他一下,“还没开学你就穿起校服了。” 今天只是返校,明天才正式开始上课,大概是因为往后穿校服的日子太多了,今天大家穿的都是个性服装,什么颜色的都有。 只有顾渊穿校服,白衣黑裤,可能是因为白衬衫上一个褶子都找不到,也可能是因为人长得扎眼,路上看他的同学不少。 顾渊从小就习惯了这些视线,看一眼秦淮久坐着的箱子,说:“假期里没开开过吧。” “真了解我。”秦淮久叼着雪糕棍儿傻笑,“还不和我一块儿抬,他妈重死了。” 秦淮久这家伙是个坚信自己假期会复习的懒鬼,放假前装回家一大箱书,靠着墙角摆满大半个月,今天给原封不动带回来了。 顾渊将自己的书搁他箱上,和他一块儿往高三楼抬,楼下公告栏全是攒动的人头,所有人都在大声谈笑、拿卷子扇风,没有人为接下来的一年表露出忐忑与紧张。 “对,今年抽签分寝室。”秦淮久说,“去年学校让大家自己选,结果好兄弟好姐妹都选一块儿,一聊聊一宿,影响学习,好像听说还有人在寝室里搞基的。” 顾渊笑,朝人堆里看,“为什么抽签?” “学校安排的大家闹着要换呗,自己抽的那就是天选室友,命中注定的缘分,没得改的。”秦淮久瞎掰扯,“咱先把箱子抬上去再下来抽,真希望我能跟你或者钟寒一个寝,你们轮流辅导我,保送985。” 顾渊没应声,他刚往人群里随便一瞥,禁不住看见个显眼得难以忽视的人。 对方背对着他这边,穿一件黑T恤,短裤下边露着一双长腿,耳朵里挂着耳机。 头发像是剪得比放假前短了点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人仿佛也长高了。 “池虞,你分到哪个寝室了啊?”旁边几个同学凑脑袋过去问。 “女生凑什么热闹,你们能分一块儿吗?”男生们对几个女生说。 池虞给他们看写了寝室号的纸条,这时忽然转过头来,冷不丁地看见顾渊。 顾渊没发现秦淮久喊他两声了,也没发现空气在他和池虞对视的这一刻悄然凝固了。 几个男生见情势尴尬,率先打破沉默:“顾渊!你分哪儿去啦?这儿一堆狗男女想知道你住几零几。” 顾渊移开视线,笑:“还没抽呢。” 他说完就跟秦淮久抬着箱子走了,回来的时候楼下已经没有刚才的几个人了。 两人没见到钟寒,顾渊于是先到公告栏下去抽签。 负责抽签登记的是个文科班的女老师,将贴着高三九班标签的纸盒递过来,顾渊伸手取,摸出两张贴在一起的纸条。 分开了两张都写着609,估计是扔进去了没摇匀。 顾渊把其中一张递给秦淮久,说:“如你所愿。” 秦淮久捏着纸,眯着眼像验钞一样装模作样地看:“就是这个楼层吧,太高了。” “你可以拿回来重抽。”负责登记的老师认得他俩,对秦淮久说:“你最能闹腾,别吵着人顾渊休息。” “他不吵。”顾渊把两张纸条递还给老师,“他每天晚上一熄灯就睡得像具尸体。” 老师笑起来,摇着头替他们登记了,写到一半忽然看清楚纸上的字儿,整个人顿了顿,抬头看了秦淮久一眼。 秦淮久:“?” “就这样定了,以后寝室里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及时跟老师说。”老师很耐心地注视着秦淮久。 秦淮久不明就里,点头答应了“好”,跟着顾渊往学校的寝室楼去。 城南一中是有四栋学生宿舍的,但因为条件一般,多数学生在高一高二都选择了走读,只有上高三了才被学校强制要求住宿。 高三学生入住的自然是比较新的两栋楼,至少地板不是水泥地,洗澡也不用自己打水,就是床还是那种铁制的上下铺。 “不知道我们会跟谁分在一起。”秦淮久只背了一包衣物,边爬楼边止不住说话:“从概率上讲,钟寒应该是没可能了。” “从概率上讲,钟寒也是有可能的。”顾渊严谨道。 “你希望是谁?”秦淮久问,随后换了个说法:“你喜欢和谁住一间?” 顾渊眨了一下眼,笑着说:“自然是谁都可以。” “那…”秦淮久刚要开口,意识到再往下说就是雷区了,将名字吞下去,改成傻笑。 顾渊知道他想说什么,他确实和谁都相处得来,除了池虞。 ——就是刚才那个皮肤白得像块白巧克力的池虞,那个双眼漆黑、不苟言笑的池虞。 池虞是他在这个学校里最讨厌的人。 当然,池虞也同样讨厌他,他俩不和的事,几乎全校都知道。 秦淮久很快转移了话题,聊起篮球,聊起电影,聊起所有十七岁男生会感兴趣的事情。 他们转眼爬上六楼,常运动的两人带着重物都半点儿不喘,只被大雨前蒸炉似的八月天蒸出一层细汗。 外边的天色越来越暗了,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雷声,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秦淮久走过转角,率先走在前面进了609,在看清楚下铺空木床上坐的熟悉面孔时,匆匆忙忙倒着退了出来。 顾渊还没来及奇怪,就已经越过秦淮久肩头,和寝室里那张熟悉的面孔对上了视线。 池虞。 他在心里面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像在用熨斗狠狠烫平白衬衫上的一处褶皱。 池虞看见他,原本就不常笑的脸顿时冷了下来。 寝室是四人间,这会儿从寝室连接的阳台走进个瘦小的男生,在看见顾渊走进来时傻了眼,有点儿不敢看坐着的池虞,只怯怯地看向秦淮久。 秦淮久平时喜欢傻笑和插科打诨,到这个时候却不敢笑,而且也不知道将视线搁哪儿好。 这两个人每次一对视,就好像要打起来,而且是那种疯起来会顺手抓过他来打的感觉。 顾渊一动不动地看着池虞,不是打量,只是将目光落在对方的脸上。 池虞也视线不错地看着他,表情看着不是生气,但没人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而后,池虞伸手,从地上拿起自己的矿泉水瓶… 说时迟那时快,寝室里秦淮久和瘦小男生同时行动,一人奋力挡住了一个:“别!别冲动!” 阳台外面这时应景传来轰隆隆的雷声,震得阳台落地门仿佛也在颤抖。 顾渊被遮住了视线,短暂地看不见池虞了,秦淮久赶紧把他带到对面的一张空床前顺毛。 “嗐没事儿,”秦淮久胳膊勾着顾渊的肩,带着他背过身去低声道:“我们别和他打架,他看着太凶了。” 顾渊没说话,将秦淮久的胳膊拿开,坐在了空床边上。 他是没想到运气这么不好,就这么和池虞分在了一起,这一住起码得是近一年。 池虞此时正面无表情地坐在对面的空床上喝水,他们不再对视了。 秦淮久和瘦小男生都感到将来的寝室生活危机四伏,脑子里开始播放一些不好的社会新闻。 顾渊心中的不快逐渐增加,起身安置好行李箱,推开阳台的落地门去洗手。 因为马上就要下大雨,整栋寝室楼看上去昏天黑地,像是夜幕逼近。 顾渊在洗手池前站了很长时间,正想要关掉水龙头,却听见背后池虞拿着空塑料瓶走了出来。 对方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蹲下来给垃圾桶套黑色垃圾袋。 狂风掀起他宽松的黑色T恤,牵得他像一只要被带走的风筝,他蹲下时脚踝雪白,顾渊很快移开了视线。 而后池虞向他走来,顾渊只手关掉了寝室里唯一的水龙头,看见池虞开了口。 但风将他的话给卷走了,没有人知道那到底是“顾渊”还是“走开”。 在池虞侧身靠近,而顾渊冷脸离开之前,他们同时听见类似撕毁窗帘布的声响——一道煞白的闪电唰地照亮了阳台。 惊雷几乎同时轰然炸响,用能撞碎一切的力量,像一个巨大的铁球狠砸在天地间。 阳台上的两人都被炸得双耳嗡鸣,大脑空白,在短短瞬息里,池虞意外撞见了顾渊被闪电照成浅棕色的双眼,顾渊则在情急之中用力扼住了池虞的手腕。 他们许多年没见过这么近的雷,简直是就劈在了他们脚边。 顾渊瞪着池虞,只知道心跳和着雷声快要蹦出嗓子眼,他顿时感到干渴而焦躁,狠狠松开池虞的时候指尖发烫,那种炎热一直烧到了他的脖颈与面颊。 而池虞根本没注意到,因为他一动不动地立在了原地,被抓过的手腕留下指印,表层皮肤底下血液跳动着疼。 回过神来时,顾渊已经先进了寝室。 他们俩小时候都害怕过闪电,怕的时候会一个跟一个钻进桌子底下,然后互相在黑暗中瞪视,叫嚣着让对方先滚出去。 所以这一定是个意外。 池虞心跳快起来脚掌都有些发软,他跟在后边慢慢走进去,看了眼寝室里另外两个也被吓得惊魂未定的室友。 阳台外,倾盆大雨就这么泼落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开文啦,感谢大家支持w 以下是本文的食用说明: ①互攻,竹马+强强+校园+互宠+甜文,全文只有感情线和恋爱脑,大约15w字②作者工作党,暂定日更,加班请假,连载期不v③双向暗恋双粗箭头,伪死对头变朋友变恋人④欢迎竞猜谁先意识到喜欢,谁先告白以及谁先做攻,猜中发小红包⑤没了,依然是,如果有人看文有人评论我会很开心的! 第2章 2 大雨整整下了两个小时,等停下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这期间609寝室里安静得可怕,灯点着,灯光下的四人安置好各自带来的行李,准备铺床。 他们的被子枕头都是学校提供的,统一的蓝色格纹,一中是重点校,需要定期应对检查。 寝室里的床还是那种老式上下铺,刚好两张,一左一右靠墙摆放。 “来来,你跟我睡一床,上下随你挑。”秦淮久反应迅速。 那个瘦小男生也收到暗示,走过去问池虞:“你想睡上铺还是下铺呀,我都可以。” 池虞抱着手臂,像在思考化学方程式怎么配平,忽然起了身,径直去拿被子。 拿了直直走向顾渊那边,拍拍上铺木板,第一次在寝室里开口说话:“我要睡这儿。” 顾渊看了他一眼,长期与池虞竞争养成的胜负欲瞬间被点燃了,他说:“不好意思,我已经准备睡这儿了。” “我喜欢这边。”池虞说,而后了然地看着顾渊,眼睛里多了点儿戏谑:“难道你也喜欢?” 顾渊微微压着薄唇,他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对这个词有反应了,于是他说:“是。” 说话间隙,他们已经将自己的那袋枕头被子放上了木板床,以表示自己不打算退让。 “干什么呢你们,这有什么好抢的啊。”秦淮久赶紧过来当和事佬,“有两个上铺,你们一人睡一个不就好了吗?” “对,我睡哪里都可以的。”瘦小男生也赶紧说。 他们已经内心达成一致,将顾渊和池虞分开来是最安全的。 谁知道睡着睡着会不会把床给拆了。 谁料这俩家伙固执地看了一眼那张床,同时说:“不要。” “我不想睡觉的时候能看见他。”顾渊说。 “我也不想。”池虞说,“我会睡不着。” “……”秦淮久使劲挠着头,一点办法都没有:“好好好,那你俩睡同一张床吧。” “可以,你睡下边。”顾渊示意池虞。 “我喜欢上边。”池虞说。 “下边方便你上厕所。”顾渊还记得对方是个喝水怪,而且每天睡前都要喝一杯牛奶。 “你会动来动去。”池虞不肯让步。 顾渊是个会折床的人,睡眠质量也不是太好,确实容易动弹。 他俩半天争不出个结果,又都不想退让,一个反复表示“我要在上”,另一个反复强调“我不要在下”。 “要不…”那个瘦小男生犹豫半天,总算开了口:“要不你们轮流睡上边?” 顾渊和池虞安静了一小会儿,显然真将这个荒谬的提议听进去了,就等对方开口。 “行。”顾渊妥协说,“一人一个月。” 秦淮久听见这句话,感觉到深深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顾渊很有可能是疯了。 他和顾渊是高二分班时变成的好朋友,相处有一年了,知道顾渊这人脾气温和,在学校里成绩好,长得帅,特长多得无所不能,人缘也很好,任何人有需要他都会帮忙,绝不可能做和人抢东西这种幼稚事儿。 但对着池虞就是有可能,连食堂里的芹菜都能不皱眉咽下去的顾渊,明确公开地讨厌着池虞,当然池虞对他也是不相上下的态度。 秦淮久一直没搞清他俩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顾渊几乎从来不提池虞,他问了顾渊也只会笑着说:“我只是不喜欢这个人。” “那就这么定了。”秦淮久连忙说,“你们晚上可千万别乱来。”他咬咬牙,坚定地警告道:“你们要是打架,我们就让你们分开睡下铺去。” 瘦小男生放不出狠话,只有赶紧跟着点头。 为了防止他们开始争第一个月谁睡上铺,秦淮久撕了草稿纸给顾渊和池虞抽签。 顾渊先抽到了“下”,但他对轮流睡上铺这件事挺满意的,便大手一伸,将被子拿到了下铺去。 住校的第一个夜晚,顾渊很显然没睡好。 他过去没什么住宿经历,除了幼儿园,他已经许多年没睡过这种硬邦邦的木板床。即便身子底下垫着厚厚的床单,他还是觉得太硬。 寝室里是没有装空调的,虽然今天下过一场大雨,天气比较凉快,但现在始终还是八月,气温逼近三十摄氏度。 头顶上的风扇没上好油,一晚上吱呀吱呀响个不停,顾渊用薄被盖着肚子,一动不动平躺着,睁眼看着上铺的木板床。 他还记着池虞嫌他乱动弹,于是忍着肩背的疼痛与不适,一次也没有翻过身,都是熬到池虞翻身的时候,他才跟着顺势动一动。 顾渊觉得,和别人睡同一张床实在是太辛苦了。 这一晚上他只迷迷糊糊睡了两个多小时,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起了床。 因为长得足够高,他下意识地看了眼睡在上铺的池虞。 实在是睡得乱七八糟。 被子被扔到了床尾,枕头不是枕在脑袋下边,而是被抱在了怀里,可能因为天气热,睡衣被掀起来一角,露出底下白皙的腰腹。 顾渊很轻地挑了挑眉,神色如常地走去阳台洗漱,擦干净脸看见池虞从床上下来,一脸困倦。 他们在光线晦暗的寝室中对视了半秒,只见池虞飞快地行动了起来,上厕所刷牙洗脸,一气呵成。 顾渊有些大开眼界,原来有人可以从睁眼到出门,只需要五分钟不到的。 他们没想同行,但是又不可避免同行,顾渊于是刻意走得很快,将池虞落在了后边。 到班上的时候,班里已经有不少人了,走廊上也站满了晨读的学生,在炎热的清晨蚊吟般念诵着必背古文。 在高三的第一天里,所有人都跟打满了鸡血似的,比任何时候都要刻苦。 顾渊进课室,看见钟寒已经在做题,后背挺直得像一座塑像。 他没去打扰,照例坐下翻看最新一期的《经济学人》打发时间。 对顾渊来说,早晨是记性好而头脑清醒的时刻,而那些需要背诵的内容他早已烂俗于心,于是看看英语对他来说正合适。 等到早读开始,他们班的班主任万东方才打着哈欠到岗。 万东方是教物理的男老师,大家私底下给他起英文名叫“Wonderful”。 “班长,”他站在后门口朝顾渊招手,“来一下。” 顾渊合上杂志出去,跟着万东方一直走到走廊栏杆边上,现在整条走廊已经空了。 “你又在早读的时候看闲书。”万东方说他,但也习惯了他这个样子,“高三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顾渊说,“第一天才刚开了个头呢。” “我是半点儿不担心你,不是说从小优秀的人就能优秀一辈子,而是你很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不用别人提醒你就会自己行动,这是老师特别欣赏你的地方。”万东方说。 顾渊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栏杆外的太阳烤得他手臂炎热,干净的白衬衫不透风,但他从来不会像池虞那样掀起下摆让风钻进去。 “你妈妈今早打电话过来,说起你当班长的事,还是怕耽误你学习。”万东方总算进入正题,“他们很重视你,这一年确实很关键。” “我知道。”顾渊应了,随后语气柔和道:“但是您无需担心,当班长并不影响我。” 万东方笑起来,看着这个哪哪都令人满意的学生:“我也是这么想的,你总是能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但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如果你有负担过重的感觉,随时可以跟老师和爸妈说。” 顾渊点头:“谢谢老师。” 万东方摆摆手,招呼他回去了,晨读结束以后,九班开始例行调座位。 每经历一次大考,他们就可以换一次座位,在高三这一年里,他们估计可以换许多许多次座。 万东方对自己的学生一直是半放养,让他们根据上一次考试成绩选座,成绩好的、进步大的可以先选,只要能互相促进,早恋的也能坐在一起。 为了能和朋友、喜欢的人坐近点,大家基本上都挺努力学习的,不名列前茅也争取进步。 按照上学期末的考试排名,顾渊是第一个。 他平时不是第一个选座的,就是第二个,已经无数次率先带着书包进入空荡荡的教室。 今天教室里没有已落座的池虞,他感到舒适,这次他可以不受影响地选座,他是手握决定权的那个人。 顾渊由后排走到前排,他们班的座位有单人单桌的,也有双人一桌的,他平日里都选择一个人坐,让吵吵闹闹的秦淮久和不爱说话的钟寒坐一块儿去。 但是今天,他鬼使神差地选了教室最左边第一排的双人桌。 顾渊拉开椅子坐下,万东方探出头去喊池虞:“怎么每次都是你们俩,太没意思了,几时其他同学也先选一次啊。”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走廊上一地的九班同学摇着头,这俩已经不是一般的学霸了,他们都盘踞年级前三两年了,从没失过手。 顾渊坐在新位置上继续看书,窗外旺盛的阳光将雪白的书页照得近乎透明,他听见了池虞的脚步声。 池虞停顿了有一会儿,拉开一张椅子,再自然不过地坐下了。 顾渊毫无反应地看书,过了许久,才眼角余光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 那是教室最右边最后一排的双人桌,刚好是顾渊的对角线。 作者有话要说: 鱼崽:没想到吧! - 第3章 3 班上四十多号学生陆续进入教室,原本安静的课室逐渐被笑闹声填满。 “顾渊,我能坐你这儿吗?”一个欢快的声音说。 顾渊从书页里抬头,看见背着书包笑着的何田田。 何田田是个挺可爱的女生,喜欢笑,喜欢摆弄植物,就是经常脱线不在状态,反应总是比别人要慢很多。 这样的学生在理创班里本该是很吃力的,但何田田总是那么高兴,在她身上找不到半点儿被学业施压过的痕迹。 顾渊也对她笑,说:“当然可以。” 何田田于是开心地坐下了。 班上许多同学都投过来羡慕而遗憾的目光:他们担心顾大学神不想被打扰,早知道刚才他们也去问就好了。 何田田坐好就开始翻书包,顾渊才注意到她背的书包鼓鼓囊囊的,而里边装的不是书本和文具,而是各式各样的散装零食。 有薯片、紫菜、棉花糖、亲嘴烧、吸吸冻、法式小蛋糕…品种多得数不完。 城南一中不禁零食,只要好好听课,上课吃老师也不管,但顾渊还是头一回看见人带这么多吃的回来。 这简直就是一个小卖部。 “随便选,别客气。”何田田示意顾渊。 “我很少吃零食。”顾渊将目光移回来说。 “选一个。”何田田拿起一包巴掌大的薯片,“这个香辣小龙虾味儿特好吃,你拿一包,以后我还想问你题呢。” “谢谢,”顾渊短暂斟酌半秒,伸手拿了个法式小面包,“我要这个就好。” “诶…”何田田有些意外,“原来你喜欢这种很健康的。” 顾渊心想自己不喜欢,将小面包收进桌洞角落,听着前后左右的同学快乐地分食何田田的零食,一直闹腾到上课铃响。 高三的第一天开始了,顾渊和池虞之间无限的竞争也开始了。 池虞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对现今的这个位置非常不满意。 一是因为他能随时看见顾渊的背影,二是他旁边坐了一个聒噪的秦淮久。 这都是因为池虞落座以后,一直冷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身边的座位便空着,最后被成绩几乎吊车尾的秦淮久“捡漏”。 老实说,池虞不明白秦淮久为什么是顾渊的好朋友。 秦淮久这个人…没有颜值,没有成绩,除了打篮球以外没有特长。 关键是还很吵。 “你知道世界上最小的岛屿在哪儿吗?”秦淮久在物理课上忽然发话了。 “瑙鲁,在南太平洋密克罗尼西亚群岛里。”池虞一脸烦,眼睛盯着投影上的题。 秦淮久特地拿手机查了:“哎还真是,你是怎么知道的?这儿不是理科班吗…” 池虞懒得理他。 没想到秦淮久又发问了:“那你知道哪里有绿色的行星吗?” “闭嘴。”池虞瞪了他一眼,抢在顾渊面前举手,用第一排也能听清的声音说:“510N。” 顾渊这回没和他抢答,池虞看见顾渊正和他的新同桌开小差:何田田不知道说了什么,顾渊笑了。 “绿,色,行,星。”秦淮久还在逐字输入百度,看过结果后不怕死地用胳膊肘撞了池虞一下:“猜猜呗。” “无聊。”池虞看下一题时没法心算了,摸过了草稿纸。 “所以你不知道。”秦淮久将手机熄屏,故意说:“我想起顾哥之前也说过,绿色的行星…” “冥王星。”池虞一手将草稿纸揉团,终于转过头看秦淮久:“再说一句,我把纸塞你嘴里。” 秦淮久识相闭嘴了。 第一排里,顾渊偏过头说了一句很短的话,何田田笑得拿黄冈密卷盖着自己的头。 万东方狠狠敲了一下讲桌,粉笔摔断一支,在顾渊桌上划了一道粉笔痕。 城南一中早上五节课下午三节,下午五点半放学,学生自行去吃饭、洗澡,或者留在教室自习。 顾渊第一个回寝室洗了澡,出来的时候夕阳还闪耀着,另外三个室友都没回来。 他很不喜欢住宿,浴室太小了,转身就能碰到墙壁,出水还时大时小,时冷时热。 八月天非常炎热,他走出寝室楼的时候,身上已经微微出汗,感觉澡是白洗了。 离晚自习还有不少时间,顾渊不想回教室,绕着校园里走。 操场、有空调的阅览室、小卖部、新华书店,这些他都转了一遍,最后一无所获。 走到食堂时,顾渊就没再往前走了,食堂里油汪汪的饭菜味儿飘出来,顾渊皱了皱眉。 “顾渊!”一个声音喊住了他。 顾渊只得停下脚步,看见从实验楼连廊走过来的郭老师。 郭老师是城南一中教语文的名师,四十岁年纪,以前给初中的顾渊补习过语文。 当然是没有收费的,因为郭老师与顾渊的妈妈是多年的好朋友。 “郭老师。”顾渊习惯性笑了,打招呼。 “一个假期没见你,好像又长高了。”郭老师笑起来,亲切地问:“吃饭没有?” 顾渊想说吃了,但不确定郭老师有没看见自己是从书店过来的。 “没吃一起吃。”郭老师马上道,“走,我带你上教职工饭堂去,吹吹空调。” 教职工饭堂跟学生饭堂是分开的,饭菜用油不是猪油是金龙鱼,有清蒸鲈鱼有红烧肉有油焖大虾,空调开21℃,是一个所有学生都会向往的地方。 顾渊想起大虾,于是跟着去了,坐在蓝色的宽敞长椅上,背对着空调,感觉到一阵舒爽。 “想吃什么随便点,老师请客。”郭老师大方地说,“你现在太瘦了,应该多吃点儿!这么高的个儿,有没有140斤啊?” 顾渊被带到点餐窗口,一眼就看见了大盘的油焖大虾,盛在方形铁盘里,已经去好了虾头,颜色鲜艳,虾壳炸得酥脆。 “喜欢吃什么?”郭老师冒头出来的瞬间,顾渊硬生生移开了视线。 随后他目不斜视地点了香菇青菜。 “就吃这个?你们学生食堂也有这个菜呀。”郭老师笑了,“再点个肉吧,糖醋里脊喜欢吗?” “这个就够了,谢谢老师,天气太热吃不了什么。”顾渊说。 郭老师了解地点了点头,吩咐阿姨往顾渊盘里再舀了一大勺他最讨厌的啤酒鸭。 顾渊温和地笑了,端着盘子去位置的时候心里骂脏话,刚落座便看见万东方领着池虞进来。 池虞一眼就看见他了,万东方朝这边挥手,郭老师和顾渊也都挥手打招呼。 没过一分钟,顾渊就闻见池虞端着一大盘油焖大虾路过了,香味儿熏得他捏紧了手里的筷子。 郭老师一边吃饭,一边问他学习上的事情,聊到顾渊上学期末写的作文,夸赞他很有自己的想法,行文里透着思辨精神。 顾渊心想哪儿来的事,全都是为了应付考试逢场做的戏,全是技巧没有半毛钱感情。 他没有池虞那么充沛的感情。 “你们班池虞的那个作文…”郭老师果然马上就说到了,也顺带往后看了眼池虞,放低声音说:“我们语文组改卷的看了都流眼泪,他写的内容很能感染人,想不给高分都难。” “他作文一直很好。”顾渊说,面对着“滂臭”的啤酒鸭,笑意难得进了眼睛。 “真是看不出来,他平时那么冷冰冰,又不爱说话的一个人。”郭老师说,“不过不提倡大家像他一样,考试的时候写散文,太容易离题,改卷老师匆忙间还经常意会不了。” 顾渊称是,他自己就有写离题过。 郭老师饭吃得很快,顾渊因为不合胃口,吃得极其斯文,送进嘴里了面不改色又艰难地往下咽。 幸好郭老师已经开始玩手机,没注意他吃了多少。 趁着郭老师笑得红光满面与人打字聊天时,顾渊赶紧起身,拿了几乎没动过的啤酒鸭去倒。 浪费食物是不对的,只是他是真的很讨厌鸭。 芹菜可以不嚼太碎直接下咽,鸭不可以。 顾渊将空托盘放好,去洗了手回来,发现池虞正站在顾渊坐过的桌前,朝郭老师伸了手。 郭老师说:“干什么?学生不可以拿手机。” 万东方跟了过来,被高大的池虞挡在后面:“怎么了?” 顾渊走近,听见池虞用冷冷的声音问:“你拍他做什么?” “拍谁?”郭老师仿佛没听明白。 顾渊下意识便将目光落在了郭老师手里手机的摄像头上。 “顾渊。”池虞说,“我看见你拍了很多张。” 郭老师听了先是一愣,随后笑起来:“原来是这样,这有什么啊,都拍得很帅的。” 她说着把相册打开,缩略图前五张都是顾渊,顾渊不能理解地看着她。 “是你妈妈说想看看你,我才拍的。”郭老师实话实说,“你住校去了,她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饭吃的什么,压力大不大。” 顾渊听了,没有任何了然的感觉,一种熟悉的名叫不寒而栗的感觉爬上了他的背脊,他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还是池虞将他把这种感觉里拉了出来,池虞说:“想知道可以打电话问。这是偷拍,删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今日教育冤宝:不肯承认自己喜欢什么,将来是要吃大亏的(严肃脸) - 第4章 4 郭老师面露些许尴尬,随口说了句“这孩子”,便将照片一键给删了。 但顾渊不清楚她给他妈究竟发了多少,面对着郭老师心情再也没有办法回到最初那样了。 他们四人在教职工饭堂楼下告了别,两个老师都回宿舍,只剩下顾渊和池虞两个人,慢慢往高三楼的方向走。 连廊上的暑气毫不留情地卷走了刚才的清凉,池虞果然又伸手到衣摆处,将它掀起好让风能灌进去。 只可惜全是热风。 顾渊难得看了他一眼,在池虞转过头来的时候说:“刚才谢谢。” 他原本是想诚恳道谢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口,又变成了那种冷冷的调子,仿佛根本不情愿领池虞的情。 池虞很轻地勾了一下嘴角,像是嘲讽,话也没说就将脸转了回去。 他们从此一路无话,爬上三楼,回到已经人满而患的教室。 班上学生正做题的做题,吃饭的吃饭,看见他们同时进来,都投来有点儿诧异的目光。 顾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涌现出一种深深的厌恶感。 他拉开椅子,看见何田田正在玩一台无需联网的老式游戏机,画面是由黑灰小方块拼凑的,拿在手里就是空调遥控的大小。 “哈喽。”何田田在激烈操作中跟他打招呼。 “哈喽。”顾渊坐下,注意到她在玩的是一款自己小时候见过的游戏。 就是操纵小方块一路往下,期间会遇到许多障碍物,还会碰上高处砸下来的“炸.弹”。而为了增加难度,小方块下落速度会越来越快。 何田田没过多久就撞死了,将游戏机递过来:“玩玩?” 顾渊看着闪烁的灰色屏幕,笑了,说:“不了,谢谢。” 他只玩过两次这个游戏,第一次公园里的小孩儿还有池虞都围着他看;第二次他玩给爸妈看,游戏机被没收,他被打了手心。 晚上七点,晚测试卷照常发下来,今天是考数学,整个班级都陷入了安静。 顾渊算着题,他做题的速度非常快,选择题十道,填空题四道,他用了不过十五分钟。 随后他翻过卷子背面,开始写几何证明。 在写完最后一行“∴得证”,顾渊快速打定了主意,盖上笔盖放下卷子,低声对何田田说:“我走了。” “去哪儿?”何田田用气声问。 “逃学。”顾渊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竟然露出了有几分痞气的笑,随后朝何田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何田田笑了,摇摇晃晃比了个ok。 顾渊于是出去了,熟门熟路地先到卫生间去,带上隔间的门,摸出手机开机。 他进入微信,点开一个叫“尤尤暗杀名单”的四人群,发出去一句话:我要出去。 群里很快就有人秒回:okk,15分钟后。 在挨饿:我可以走路。 月光光:姐开车接你,近得很 鉴于有被拿三轮车载过的经历,顾渊姑且还是确认一下。 在挨饿:什么车? 月光光:当然是四轮 在挨饿:别酒驾,我马上出来 DOMI:可以让弟弟开,很简单的,就是刹车和油门【龇牙】 顾渊和他们相处两年了,虽然知道他们疯疯癫癫,但还是能分清玩笑。 他关了手机出去,走到教师办公室门口,手扶好胃部,熟练地敲门推门。 今晚万东方不在,只有副班主任在,是极佳的请假时间。 副班主任姓余,教英语,这时用夸张的语调对站在旁边的池虞说:“Poor boy! You look so pale!” 顾渊看向池虞,一眼就看出他也是来请假的。 池虞不是苍白,而是他本身皮肤就很白,真病假病就很难说了。 “What’s going on?”余老师问顾渊。 顾渊刚要捂着胃开口,就果然听见她说:“IN ENGLISH!” 这是向余老师请假的必经之路,余老师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让学生说英语的机会。 于是顾渊妥协道:“I’ve got a stomachache.” “And you?”余老师看向池虞。 池虞硬着头皮回答:“Headache.” 余老师教育他把句子说完整,好容易给他俩都写好假条,督促他们“互相搀扶”着去校医室。 他们固然是不肯搀扶的,只能并肩捂着“痛处”一脸虚弱地出去,特地绕开班级门口,走另一边没人的楼梯。 刚下去他们就知道对方是在装病。 “你头疼?”顾渊看池虞一眼,“头长哪儿?” 池虞默默将手从腹部移开,刚被余老师硬拉着练习了头疼胃疼牙疼腰疼,他都忘了自己到底该哪儿疼了。 他们俩离了教学区就迅速强健起来,什么病痛都好了,直接往学校围墙去。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逃学了,因为都是惯犯,他们自然不会去揭发对方。 虽然顾渊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好奇过池虞逃学都去哪里。 学校的围墙建得不高,还赶不上他们人高,顶上也没有装玻璃碎,要想翻出去简直是易如反掌。 顾渊先落地,心情愉悦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呼吸了一口围墙外边的空气。 似乎是比里面要凉快一些儿。 池虞也翻过来,稳稳落地,并一步朝顾渊靠近,说:“今天是20比19,是我赢了。” 他们只要在学校,就会比拼,会像这样计分。 但是光是争个输赢没有意思,他们想要实际性的获胜感,于是他们在一年前定下了一个规定:赢的那个人可以无条件命令输的那个人做一件事。 他们互相厌恶,所以“做一件事”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顾渊眼睛里的光瞬间冷了下来:“说吧,明天想要我做什么?” 池虞看着他,仿佛认真思考了许久,随后笑了笑。 他们离得很近,近得顾渊能清楚看见池虞眼睛里带着的些微恨意——池虞是真的很讨厌他。 池虞说:“我要你明天一天不许说话,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 顾渊听了,面无表情道:“成交。” 而后他们就在围墙下分开,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顾渊一直走到约定的地方,这样酷暑的夜里竟然破天荒起了风,他站在一盏路灯下,不知道自己面色冷得可怕。 一辆红色玛莎拉蒂在他身边停下,驾驶座车窗摇下来,里边是个剪了寸头的漂亮女人,朝他吹了声口哨:“弟弟,走了!” 顾渊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车随即滑进夜色里,因为校门前这条路除了上下学,可以说是空无一人,于是徐玥将车开得飞快。 但这车行得极稳,丝毫不打飘,车上循环播放着《你要跳舞吗》,这是徐玥最近爱听的歌。 车在路上行驶了大约有十五分钟,逐渐拐进一片荒废的工业园,夜晚漆黑如墨,唯一的光亮来自前方。 那是一幢经过多次装修改建的三层小洋房,音乐从那里传出来,蓝的绿的黄的红的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晃来晃去,二楼的露台上,有人正背着电吉他大声唱high歌,披头散发,汗如雨下。 这是顾渊的一位远房表哥开的店,与店风格极其不搭的木制招牌就挂在店外,上边用文艺的手写体写着“遇甜”。 估计已经没有人记得,这原本是一家蛋糕店了。 徐玥就将爱车停在店门口,店门敞开着,里边的客人都往外看,看见顾渊有人轻吹了声口哨。 “弟弟来啦!”徐玥喜笑颜开,“这回没骗人吧?” 这儿并不是酒吧,也不对外售卖含酒精类饮料,但客人们都沉浸在音乐与光线明暗变幻的氛围中,仿佛是醉了。 烫了泰迪卷的许多米一身服务员打扮,胳膊底下夹着个托盘过来,给了顾渊一个拥抱,随后肆无忌惮地将顾渊的头发揉乱:“弟弟,好久不见!” 店里这些打工的都是顾渊表哥的朋友,年龄都在二十五到三十出头之间,每个都喊顾渊叫“弟弟”。 “原来你真的在读书。”客人们说,看着他身上穿的校服,白衣黑裤,年轻而英俊。 “今天想玩什么?”徐玥问他,“穿校服跳舞?猜人?” “简单的就好,今天有点儿累了。”顾渊说,“我只是出来坐坐。” “上学怎么样,学校好玩吗?”坐在近处的一位客人托着腮问,“我很怀念我的学生时代。” “不好玩。”顾渊想起了池虞,又重复了一遍:“一点儿都不好玩。” 徐玥笑起来摸了摸他的头,喊大家玩真心话大冒险。 这真是个大家在学生时代都玩过的游戏,因为有顾渊参与,围坐过来的客人特别多。 因为大家来店里就是玩的,基本选的都是大冒险,有调制黑暗饮料喝下去、让其他客人坐一轮大腿,甚至还有玩得开的选择了和人接吻。 顾渊坐在一张高脚凳上,随着大家笑,间或说几句话、提出几个馊主意。 玩的人太多,游戏进行了三个多小时,转盘指针才转向了顾渊。 “真心话吧。”顾渊说,“怕你们整蛊我。” “好坏啊,你刚才明明出了这么多鬼点子。”大家笑着抱怨。 “你们不是总想问我问题吗,现在可以问了。”顾渊长腿一条伸直,另一条轻轻蹬在高脚凳的脚踏上,露出笑容来,保证道:“我会说实话的。” 客人们看不得少年人真心实意的笑,都被蛊惑了:“那就真心话吧。” 顾渊点头,等他们问。 真心话里最绕不开的还是那个老问题,果然有客人问:“你在学校有喜欢的人吗?以前喜欢过的也算,ta是男生还是女生?” 围聚在一起玩游戏的人里顿时爆发出兴奋的叫声与口哨声,这个问题的前半段很平凡,后半段可是直击性取向。 徐玥觑了顾渊一眼,她也是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一时间,就连没参与游戏的其他客人,也端着饮料在旁边竖起耳朵听,还有二楼的客人八卦地将脑袋探下来,长头发倒挂像女鬼。 顾渊抿着唇笑了,随后他用肯定的语气说:“有过。” 这点大家倒是没惊讶,简单wow了一声,等他回答后半个问题。 “有过,现在不喜欢了。”顾渊很明确地说,“是男生。” 店里瞬间炸了天,不少客人们直接蹦起来,他们早怀疑顾渊是gay,然而这小孩儿每次只露出狡黠的笑来,半点儿不透露。 “得,今天你弟弟公开出柜。”徐玥给远在海外的店主打字。 大家都催促顾渊展开说说,到底怎么喜欢上的,对方是个怎样的人,喜欢他哪里,在一起了没有,进展了多少。 顾渊依旧坐在高脚凳上,静静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将修长食指抵到薄唇上。 大家安静了,看见他露出一个好孩子的笑来。 过十二点了,我们顾渊不能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来晚了!我的粉色花花!(嚎啕大哭) 今天的冤宝以为说“喜欢过”就是赢了,并得意洋洋地摇摇大尾巴- 第5章 5 天气实在是热得离谱,只有乘坐机车在夜里急速穿行时才能感受到空气是流动的。 池虞在过去一个月的暑假里罕有机会出来放风,他妈希望他留在家里陪着,于是他就只能在家里写卷子。 好不容易熬到开学,他终于坐不住了,骑着新买的黑色小忍者一头扎进了熟悉的风里。 一开始他和车队的人在一起,随后他加快了速度,风驰电掣地掠过一辆又一辆,去到了队伍最前面。 再然后,他独自消失在了夜色里。 “这小子,”车队里的老前辈笑,“是不是心里堵了口气啊。” “估计只是太久没骑,车瘾犯了。”另一个人说。 池虞倒是没觉得自己在生什么气,他只知道当身体破开迎面而来的风时,他内心是痛快的。 一个多小时过去,当耳朵和脑袋里都只剩下风声与机车的轰鸣声后,他终于停下,正好碰上车队里的另外几个人——这儿是大家经常歇脚的地方。 就在一堵背风的墙后,墙上画着乱七八糟的涂鸦,因为这附近就一盏破灯,还总接触不良闪来闪去,池虞一次都没留神看过画。 池虞长腿撑地,从机车上跨下,摘下头盔,露出被压得有点儿乱的短发。 “舒服了?”旁边车队的人笑了,这是一个干瘦得像纸片的男人,此刻正靠在自己的机车旁,背后一个画浓妆的长发女孩儿搂着他的腰。 池虞没答,他每回只有在路上跑的时候痛快,结束了只觉得怅然若失。 这感觉颇像他每次躲在黑暗里解决青春期里的某种躁动的需要,有时候他蹲在地上,汗湿透全身,比开始时还要更难过。 旁边的一个紫毛看着他也笑了,露出一脸了然模样,从兜里摸出一支黑漆漆的烟来,点上了,递过来。 “不抽。”池虞不接,声音略微有点儿喘气,听在人耳朵里十分性感。 “试试呗。”紫毛说,“我一早跟你说过的,开机车满足不了你,你的眼睛里有太多不满。” 池虞没说话,用漆黑的双眼看着对方,月光映照在他冷白的皮肤上,他的胸膛还在因为刚才的跑马路而不断起伏。 “跟我们去玩玩吧,今晚锋哥说请客。”那个被女朋友搂着的纸片男人发话了,“就在我们经常路过的那个旧工业园,那里有家不错的店,放心,不是什么不正经地儿,我们去过很多次了。” “那里帅哥特别多。”长发女孩儿笑起来,“漂亮女生也是有的,应该是个富婆,开玛莎拉蒂的,也没见她有男友,不过她应该很有个性,剃了个寸头还纹了身。” “我之前说过,我进车队只玩机车,你们的活动我不参与。”池虞显然没心动。 长发女孩儿吐了吐舌头。 “进我们车队的人,不可能只想玩机车。”紫毛笑起来,“你仔细想想自己在说什么,不然这么多正经车队,你怎么偏偏选了我们?” “算了,他不去就由他,又不是没交队费。”纸片男人劝道。 紫毛还是不满意,多说了几句,池虞一直没理他,低着头划手机里的微信列表,从头滑到尾。 另外三个人总算都放弃了,各自骑上机车,消失在了夜色中。 池虞在原地多站了一会儿,回复了妈妈的消息,然后也骑上车离开了。 顾渊在店里睡了一宿,觉得很是舒服。 店三楼是专门住人的地方,里边有属于他的卧室,虽然卧室不大,但是有柔软得让人整个陷进去的大床,比寝室的硬木板实在舒服太多。 他起的时候凌晨五点,店里客人都走光了,许多米一边打哈欠一边清扫,徐玥也一宿没睡,朝他张嘴:“饿死了弟弟!” 许多米也拿着扫帚说:“饿死了,弟弟。” 顾渊于是打开冰箱门,从里边取了食材,系上围裙给他们一人煎一张烤冷面。 刷上蛋液,裹上火腿,再刷一遍香喷喷的酱料,另外俩成年巨婴一人端着一个盘子过来接,满意得直点头。 顾渊胃口一般,只吃了半个,徐玥开车帮他送回学校去,目送他翻过围墙。 两人隔着围墙挥手道别,徐玥这才奇道:“咦,你怎么好像一直没说过话了?” 顾渊笑,再挥了一次手,转身走了。 天光还没大亮,顾渊原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到课室的,没想到从后门进去,就看见了趴在桌上睡觉的池虞。 池虞穿着黑白校服,将整个头埋在胳膊里,睡得似乎很踏实,顾渊进来并没有惊醒他。 顾渊习惯性地看了眼对方粉色的手肘,很快移开了视线,回位置上坐着了。 他没有什么睡意,便抽了卷子出来做,做的时候感觉教室过分的安静,时间又过得特别慢,这让他觉得无聊透了。 顾渊停下笔,回头看了一眼池虞:很好,还在睡。 顾渊再写几题,又回头,池虞还在睡。 再次停笔时,顾渊摸出一张崭新的草稿纸,开始折纸飞机。 折好以后,他站起身,朝着池虞的脑袋狠狠掷过去! 纸飞机的尖不偏不倚砸在池虞的发旋上,池虞依旧全然不觉地睡着——这是一个从小就睡得很死,午睡还会赖床的人。 顾渊开心了,又写了一题,再回头看去—— 他与一脸呆滞的池虞对上了视线。 池虞忽然发现旁边地上有一个纸飞机,他捡起来,看见题头印着顾渊妈妈工作单位的名字。 他想都没想,抬手就将纸飞机往顾渊扔。 顾渊侧身躲过了,桌上摸了块2B橡皮扔了回去。 刚睡醒且没睡饱的池虞于是越发愤怒,将自己的新橡皮也扔了过去,这时平时最早到的学委提着豆浆从前门进来,万分不幸地被砸中。 学委摸着自己的头,一脸懵地捡起橡皮。 “对不起,手滑了。”池虞说。 顾渊接过那个橡皮,学委落座,三人于是各做各的,没再对话过。 学委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空气中流动着一丝尴尬。 顾渊估摸了一下,这个扔橡皮比赛谁也没赢,不能计分。 为了夺回自己明天的话语权,他必须努力,他都想好了赢了该怎么惩罚池虞了。 他继续做卷子,班上的人越来越多,这才高三第二天,他们就懈怠了不少,开始聊起校园八卦了。 “学校要拍高三宣传片。”传到顾渊耳朵里最多的就是这句。 “怎么拍?跟往年一样吗?”坐后边的人边吃早餐边讨论。 “应该是,选一男一女当主角,昨天晚自习文科班的已经在投票了,估计应该是张青楠。” “唱歌姐姐,我女神啊!”咬着包子的何田田出现,“赶紧拍,拍出来我天天看,太赏心悦目了。” “就是不知道男生会选谁,八成是要从我们班出了。”后边的人看看顾渊,又看看池虞:“这俩都太上得台面了。” 这校园八卦并非八卦,早上第一节 课下课,万东方就给他们每人发两张纸,做不记名投票。 顾渊拔出笔,第一张红色纸上写着:谁是你心目中的校园女神? 何田田眼睁睁看着他思考了没两秒,大笔一挥填上了她的名字。 “我靠。”何田田眼睛都瞪圆了,用气声说:“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顾渊笑笑,摸出第二张蓝色纸,这次反而犹豫了许久。 填自己名字这种事,虽然很多男生都会做,但顾渊是绝对做不出来。 他想了秦淮久,但是这玩意跟何田田绝对放不到一个级别上来。 顾渊斟酌再三,写了两笔便划掉,再写再划。 最后,他一笔一划写上了钟寒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就你们?扔橡皮?校园男神?(轻蔑) 思考,下章我们该揪哪个笨蛋去拍这个宣传片好呢- 第6章 6 第二天早上,投票结果就出来了。 女生那边果然不出所料,得票数最高的是文创班的张青楠。 张青楠是他们学校公认的女神,会拉大提琴,是去年校园十大歌手冠军,长得温柔漂亮,行为举止亲切有涵养,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喜欢她。 “男生这边…”万东方站在讲台上,特意卖关子,露出得意一笑:“确实是从我们班出。” 大家这时都安静下来,等他说结果。 可他偏不说,老狐狸般的眼神刻意看看顾渊,又看看池虞。 “老师,您就别卖关子了!”底下学生马上抱怨。 万东方推了推眼镜,于是用洪亮的嗓音宣称道:“是同票。” 此言一出,班上顿时骚动起来,就连顾渊也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得票数最高的是顾渊和池虞。”万东方将话说得更清楚了些,“他们两个人的票数相同,都是419票。” 顿时间,班里被吵吵闹闹的议论声与看热闹声给填满了:顾渊和池虞这对冤家,没想到又争了个难分伯仲。 “真是同票?”何田田也惊了,对顾渊说:“我们学校一千多人呢,真想同票可不容易啊。” 顾渊露出个无奈又无所谓的笑,内心想的却是“早知道写自己的名字就好了”。 谁要和池虞同票啊。 “那这个宣传片到底找谁去拍啊?”有人进一步问出了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 “这个啊…”万东方又露出了笑:“我们交给青楠选了。” 所以是女神手握大权,最宝贵的一票被捏在她手里,她看上谁就选谁。 还不待大家猜来猜去,万东方这回直接说了:“她两个都选了。” “我去!!!!”后排秦淮久站起来,没忍住直接爆了粗:“这样也是可以的吗?!!!” “讲话文明点儿。”万东方道,“校长那边已经批了,今天放学你们就去看台本。” 九班这下彻底吵翻天了,高三生活本来就是枯燥无趣的,所以这个投票结果他们猜一天了,谁都没料想到是这样。 更没有想到,他们眼里的女神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一时间女生们羡慕张青楠,男生们羡慕顾渊和池虞。 “既然两个都可以了,就不能多加几个吗?”秦淮久半玩笑半认真地说。 “就是啊,我们可以直接组个四大天王!”其他男生也应和道。 “不过他们两个搭档,拍摄真的会顺利吗。”有人忍不住低声说:“他们以前可是真动过手的。” “希望女神能维护好世界和平。”其他人只得低声祈愿道。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顾渊和池虞按要求去了学校多媒体室。 张青楠已经到了,正在和负责拍摄的老师聊天。 “这个真的是你写的吗?实在是写得太好了!”摄影老师拿着一个白色小本,连声称赞道:“很花时间吧。” “今天中午正好有点点灵感,就写了。”张青楠说,“而且是我提出的宣传片要三个主人公,这样一来台本就得修改,我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两个老师听了都频频点头,心想这孩子太好了,分镜台词都写得极佳,简直就像是专业的。 “哎,来了。”老师们向顾渊和池虞招手,不禁感慨:“真是一对青年才俊,难怪选不出来。” 顾渊和池虞听了同步皱眉,心想谁和这个人是“一对”啊。 张青楠在背后捂嘴笑起来,随后礼貌地向他们伸出手:“你们好,我是张青楠。” “你好,我是顾渊。”顾渊微笑,态度温和地与她握了手。 “我是池虞。”池虞也握了握。 三个都知道彼此、又不算经常打照面的人这就做了一轮自我介绍,算是因为这个宣传片重新认识了。 “怎么跟谈生意似的,你们年轻人放松点儿,今天我们就是来多聊聊天的,彼此熟悉了拍起来更自然。”负责担任导演的老师说。 “我们宣传片大概时长十五分钟,先看一看台本吧。”摄影老师将复印好的台本分别递给顾渊和池虞。 导演老师解说道:“如果我们顺利的话,大概定在这周六拍摄,争取一个上午把这些镜头拍完。” 顾渊展开台本,先总览一遍:大约有二十个镜头,既有个人的,也有两人三人的,还有各式各样的集体镜头。 他没从第一个镜头开始看,因为他首先看到了自己和池虞的名字。 分镜3:两人分坐课桌两侧,用力掰手腕。(旁白:我们将在这一年历经无数次身体上、智慧上的较量。) 分镜5:“群演”同学每人各坐一条单杠,池向对面的顾伸手,顾拒绝,池跃下单杠,坐到顾身边,与他说话。(旁白:我们看似孤军奋战,但绝不孤独,我们谁也不落下谁。) 分镜8.5:两人追逐打闹,池用手臂束缚住顾,两人笑。(我希望这一年里留下的宝贵回忆,不仅关于拼搏奋战的日夜,还关于你——) 顾渊翻页,赫然看见下一页最上边写着“我的好朋友”五个字。 他整个人都不能再震惊了,合上台本时下意识看向旁边的池虞。 池虞眼睛还盯着台本,不知道看进去了没有,眉头深锁。 顾渊赶在他前边开了口:“抱歉,台本里有几个镜头我拍不了,即便拍了,也很大可能呈现不出你们想要的效果。” “我也一样。”池虞说。 导演老师顿时面露难色,她是学校里做行政的老师,平时不授课,对顾渊和池虞之间的矛盾没有什么深切的体会:“具体是哪几个镜头啊?” 顾渊和池虞于是同步摊开台本,争着给她指了。 “这几个镜头都挺好的啊,校长也都看过了。”导演老师拿着台本,心里犯难。 “没关系,台本是可以稍作修改的。”张青楠耐心地开口了,“你们是主人公,可以尽情提意见。” 顾渊和池虞于是沉着脸色,又端着台本看向了镜头3。 此刻他们心中都盘亘着同一个问题,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问。 张青楠看着他们,忽然觉得,如果他们是猫之类的动物,这会儿尾巴一定在万分不满地抽打着地面。 最后还是池虞漫不经心地开了口:“这个掰手腕…是谁赢?” “噗——”正在喝水的摄影老师忽然就一口水喷了出来。 池虞那“尾巴”顿时抽打得更厉害了:怎么,这个问题很好笑吗? “我们想确认一下,这样方便表演得真实点儿。”顾渊解释说,以表示他并没有像池虞一样幼稚。 “嗯…”张青楠思考了一会儿,忽然问:“那你们平时来真的,谁会赢?” 顾渊和池虞对视了一眼,心想“当然是我”。 “看上去好像是小顾健壮点儿,小池胳膊比较细,可能掰不过。”导演老师毫不知情地说了句拱火的话。 果然池虞马上不冷静了,伸出手说:“要不现在试试?” 顾渊的习惯是照单全收池虞发起的挑战,答应道:“试试。” 于是他们从多媒体室角落找来桌椅,面对面坐下,都准备好了自己的右手。 他们上一次掰手腕…已经是小学的事儿了。 这中间过去了有七八年,当他们再次掌心对掌心,进而十指交叉时,他们内心都涌现出了浓浓的不自在。 第一感觉是,对方的手竟然长大了这么多。 他们的手握笔、打篮球、弹吉他、翻墙逃学,做了这么多事,摸上去已经完全不同,不是他们小时候牵着觉得很柔软很温暖的感觉了。 顾渊垂下眼,目光落在两人此刻虚虚交握的手上,发现心跳竟然变得有些快。 难道是因为太多年过去,当他意识到池虞已经彻底长变了的时候,就开始害怕自己会输吗? “好,准备好了吗?预备——”张青楠给他们做裁判,抬起手从高空劈下:“开始!” 两人顿时同时发力,死死扣住对方的手,用力要掰倒对方。 他们手背上根根指骨凸起,手指收紧掐得对方生疼,旁边两个老师都在给他们喊加油。 顾渊使出最大力气,运用手腕的力量往池虞那边压去,池虞因而蹙起了眉,死死抵抗着,并逐渐毫不留情地压了回来。 这场掰手腕一如他们从小到大的一次次较量——谁也不愿意认输。 他们出了汗,不知道哪只手颤抖着摇撼着另一只手,顾渊此刻分神想到:心跳得实在太快了,这样握着手,池虞会感觉到吗。 有一股情绪的浪潮顺势卷了过来,这里边夹杂着许多复杂的东西,有的让顾渊对池虞恨之入心,有的让顾渊此刻掌心疼痛。 他猛地便松了手,并使劲从池虞手里抽了出来,池虞空了的手顺势往前一扑,手腕磕落在了桌上。 池虞不明白地抬头,发现顾渊的脸很红,那种红一直蔓延到脖颈。 “太热了,我要回去洗澡。”顾渊起身,很难得地掀起衣摆,让风透进去。 池虞竟然也跟着起身:“我也回去了。” 两个老师只以为他们是真的太热了,叮嘱他们回去不要马上冲澡,明天中午再来聊台本。 顾渊大步走在前面,池虞跟在后边,他们一前一后回了寝室。 另外两个室友跑操去了,还没回,顾渊和池虞一句话没说,一人进了一边的浴室洗澡。 微凉的水将顾渊的思绪冲得平静了几分,他也不再觉得自己发烫了。 他实际上是个容易脸红的人,每当自己觉得不好意思、或是情绪比较激动,就会不受控制地红起来。 幸好平时让他不好意思或是激动的事情并不多。 他刻意多淋了很久水才出来,洗衣服的时候池虞还在里边冲,水一直哗哗放着。 等顾渊晾好衣服,池虞里边的水终于停了,只是人很久都还没出来。 顾渊进宿舍,坐在床边擦头发,过了有一会儿听见池虞喊了他一声:“顾渊。” 顾渊这会儿不想理他,当没听见。 “顾渊。”池虞这会儿从浴室门后探出头来,又喊了他一声。 “干什么?”顾渊放下毛巾。 “能帮我拿条内裤吗。”池虞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很快就会写到他们过去发生了什么了,当然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大概是他们在正敏感的年龄互相伤对方心了,所以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再说一次他们是双粗箭头,掰手腕和牵手本该是他们能从小做到大的事,冤宝情绪震荡的时候鱼崽其实也快要哇一声嚎啕大哭了(bushi) 实际上这俩东西可想贴贴了 - 第7章 7 “不能。”顾渊想都没想就答了。 池虞狠狠咬了咬牙,随后商量道:“将掰手腕赢的人让给你?” “不用你让,我也能赢。”顾渊抱着手臂说。 “……”池虞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我就直接出来了。” 顾渊还没来及反应过来什么叫“直接出来”,就眼看着一条白净的胳膊推开了浴室门。 “你!”顾渊惊了,看清对方腰间围着毛巾,微微睁大的双眼才恢复正常。 料想池虞也不会那样耍流氓,顾渊为自己刚才脑袋里浮现出的画面皱眉。 池虞从小皮肤就白,浑身都白得像玉瓷,顾渊不经意间看见池虞腹部隐约有腹肌的形状,才知道他没有表面看着那么纤瘦。 顾渊想起自己小时候,大概是还在读一二年级的时候,夏天经常和池虞一起去游泳。 游玩了两个人就挤在同一个隔间里换衣服冲澡,那个时候的池虞细胳膊细腿,仿佛稍微用力就能折断,他也总觉得自己要保护池虞… 池虞此刻头发湿漉漉的没擦,刚扬起脖子喝了半瓶水,低下头留意到顾渊的目光:“看什么?” “没看什么,互相攀比罢了。”顾渊颇冷静地说。 “嗯。”池虞思考了一会儿,放下水瓶朝他走过来,一直走到他眼跟前站定:“比一下,是谁赢了?” 顾渊看着近在咫尺的白色身躯,感到一阵压迫感,但他坚持抬头注视池虞的双眼。 池虞勾了勾嘴角,开口:“想比哪儿?脸我们比过了,是平票,现在比腹肌?” 他说着,修长右手落在自己腹肌处,眼里含着挑衅。 顾渊瞪着他,有点儿不明白池虞忽然发什么疯,他从床上站起来,与池虞平视。 “或者比比谁更长吧,男生寝室很流行比这个。”池虞说着,作势要掀开腰间的毛巾。 顾渊心里头彻底来了火,一把狠狠扼住了池虞的手腕,压着嗓音冷冷地说:“别跟我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我们什么都比,这个为什么不能比?”池虞仍没放弃拱火:“你自卑?还是你…” 不等他把话说完,顾渊就用力将他撞在了落地玻璃门上,门像开学那天被雷声震了一样轰隆作响。 顾渊此刻心里有一万句脏话,他本来心情就很不好,这下更是糟到了极点:“你如果坚持要比,我会让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该死的直男,顾渊在心里补充。 池虞微微眯起眼,抬腿要往顾渊腹部踹,顾渊反射性松了手,从床边随便扯下一件宽松T恤扔给池虞。 衣服短暂地罩住了池虞的视线,顾渊原以为这就结束了,正要大步离开寝室,没想到池虞把衣服扔了回来,套了顾渊的头。 顾渊一把将衣服扯下,这下他们都意识到没完了。 寝室里就那么点儿空间,他们相互缠斗了几个来回,池虞往后退要躲过顾渊的手,眼看后脑勺就要撞在铁床柱上,顾渊急忙伸手给他垫了一下,结果手臂反而被池虞狠狠咬了一口! “池虞!”顾渊大叫,将人抓手里用力摔在自己床上,带着拳头欺身上去。 “你们干什么!”背着书包回来的瘦小室友惊呆了,他的名字叫钱一丁,听上去和他本人一样毫无气势。 但他还是坚持冲了上来,从背后死死抱住了顾渊的腰,大喊:“不能打架!打架是要受处分的!” 顾渊被突然拦住,左臂上被啃咬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池虞还保留着他小时候的习惯,被欺负了就咬回去。 十年过去了,当一排乳牙全部换成恒牙,杀伤力已经不可小觑。 池虞这他妈的野兽! 顾渊不想再打了,转身要走,钱一丁在后面喊:“顾渊!你流血了!” 疼成这样,他当然知道流血了! 顾渊随便抽了张纸,胡乱抹了一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寝室。 池虞从床上坐起来,盯着地上沾了血的纸团儿,沉默地低下了头。 接下来的几天,顾渊和池虞之间的关系直接降到了冰点,他们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包括去看台本的时候。 由于他们不出声了,台本几乎没再做什么修改,大家利用中午休息的时间提前开始拍一些简单的镜头。 周四晚上,顾渊又一次翻墙出去了,许多米开着一辆借来的五菱宏光mini来接他,顾渊钻上车,被挤得连腿都伸不开。 “这个车很可爱吧。”许多米174的个子坐着倒是合适,“你以后可以买一辆送给喜欢的人…噢不对,他多高?” “没有那样的人。”顾渊冷淡而生气地说,将座椅继续往后调。 “怎么不开心?”许多米察觉到了,见顾渊气鼓鼓地不回答,便转移了话题:“今晚你想扮成谁?” 今晚店里开换装舞会,客人们和员工都会装扮成他们自己喜欢的角色。 “吸血鬼。”顾渊想都没想。 “为什么是吸血鬼?”许多米把车开出去,打开车载音响,里面播出一首Everything Sucks。 “因为牙尖,讨厌谁就把谁咬死。”顾渊用冷漠的语气说着孩子气的话。 许多米笑得不行,车开得直打飘。 到店时还不到八点,舞会将在九点钟开始,顾渊被徐玥拉着去三楼换衣服化妆。 徐玥今天把自己装扮成了白雪公主里的恶毒皇后,她大学是学化妆的,画得简直是一模一样,连顾渊看了都有点儿害怕。 “吸血鬼啊。”徐玥端详他的脸:“你想要凶的还是帅的?” “又凶又帅的。”顾渊说。 “好。”徐玥笑,各种大小刷子开始往他脸上招呼。 妆画到一半时,房门被敲响了,走进来一个身材高大魁梧、却留着夸张到连顾渊都觉得杀马特发型的男人。 这是魏谦,是现在店的代理老板。 “谦哥,你这新发型有点炫啊。”徐玥叼着一支化妆刷,满意地左右摆弄顾渊的脸。 “这个月大家的工资发了。”魏谦说。 顾渊把手机摸出来,他虽然每周只过来两三天,但是也是有钱拿的。 另外三人说,毕竟有很多客人都是顾渊“勾”来的。 “这么多?”顾渊看见数字时震惊了。 “嗯,最近生意特别好嘛。”魏谦叼上烟斗,他扮演的角色是福尔摩斯,只是一点儿都不像。 “存了多少钱了?”徐玥问顾渊。 “不告诉你。”顾渊抿抿唇笑了,看样子存了不少。 “到底是想买什么呀?姐买给你不就好了吗。”徐玥说,她是真正的富婆,光房产证就有一沓的。 顾渊就是想要个大别墅,她也能眼都不眨给买了。 但是顾渊从来都不说自己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她虽然疼这个弟弟,但不知道送什么讨他开心。 当表哥的店主是知道的,给他们指点道:可以给他送吃的,他收下了会自己躲起来全部吃掉的,不过你们一定要假装不知道。 于是隔三差五,顾渊在店里的房间都会被塞入零食大礼包。 九点钟,换装舞会正式开始,店里源源不断涌入盛装打扮的客人,既有穿华丽洛丽塔的女性,也有惨白着脸扮成古代僵尸的男人,有人装成知名电影角色,而有的人只是做自己。 顾渊戴上“染血”的獠牙,踏着镶铁的皮靴一步步走近一楼舞池。 聚光灯跟着他,众人看过来时不由得静了片刻,吸血鬼的脸色是冷冷的白,但唇上脸上的“血液”是鲜艳的红,他打扮得如同一座古堡的主人,右手扶着做工精致的手杖,左手拿着一支红玫瑰。 饱餐一顿的吸血鬼眯了眯血红的瞳孔,舔走了唇边的血迹。 嗯,甜的很。 客人们顿时都不好了,有的人直接捂住了脸。 舞会马上便开始,顾渊先是和一个看上去很害羞的小姑娘跳了一支舞,将那支玫瑰花送给她,然后一个中世纪打扮的外国人便来搭话了。 “接下来能和我跳一支舞吗?”对方温和礼貌地笑了,他金发碧眼,生得十分好看,年龄大约在二十多。 “当然。”顾渊朝他伸出戴着黑手套的手。 他的舞步得许多米亲传,十分优雅得体。那个外国男生和他说英语,聊起自己伤感的情史:他是gay,被一个直男钓了好些年,那是他的初恋。 “我们在第一次喜欢人的时候,并不知道要先搞清对方的取向。”顾渊说。 “你上次说的那个喜欢过的男生,他是直的吗?”对方问。 “我不知道。”顾渊笑了,他此刻心情好了许多,“管他呢,我已经把他忘了。” 可能因为说的是一门外语,顾渊不自觉便透露了许多:“我从来不说我喜欢什么,但是我说我喜欢他。我喜欢的东西里没一件好,但是我觉得他好。” “然后呢?”外国男生好奇地看着他,有点儿羡慕被喜欢的那个男生,因为他自己是努力了许多年也没被喜欢上的。 “他说他讨厌我。”顾渊一笑,血红色的眼睛里却藏着温柔:“所以我也讨厌他。” 外国男生听明白了,在音乐停时踮起脚,很轻地吻了一下顾渊的侧颊:“但愿你好起来。” 顾渊笑,明白这是个安慰意义的吻,于是在分开之前,也在对方脸边很轻地碰了一碰:“你也是。” 他吻完抬起头,发现其他客人都一脸羡慕地看向这边,他笑了笑,在一片直勾勾写着“我们也想贴贴”的视线里,彬彬有礼地摘下帽子,给了大家一个飞吻。 然后他就和人群里穿着普通T恤长裤的池虞对上了视线。 “先生,这是你点的饮料,请拿好。”许多米将大杯柠檬茶递过去。 池虞眼睛还看着顾渊,手接过,没拿住,啪地一声碎了满地。 作者有话要说: 猛鱼震惊:他他他他在做什么他为什么亲别人我我我我也想要QAQ- 第8章 8 一小时前,池虞独自骑着车在熟悉的夜路里跑了一圈,停下来时兜里手机在震动。 他先将头盔摘下来,估摸着手机已经响了有一会儿了,急忙摸出来看,果然在来电显示上看见了“妈”这个字眼。 “喂,妈。”池虞平复好呼吸,接了电话。 “你在做什么呢?”一个女人有些着急的声音传出来:“你已经三天没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忘记我了?” “我没有。”池虞紧张起来,随后低声说:“妈,我在上晚自习呢。” “啊,是这样,晚自习,我竟然忘记了。”池妈想起来了,但很快又觉得奇怪:“那你拿着手机做什么?晚自习应该好好学习…你没做什么耽误学习的事情吧?” 池虞一手抱着头盔,另一手捏着手机,不知是因为天儿热还是心虚,手心出汗:“妈,我现在成绩很稳定,我学习的时候很认真。” “开学考了吗?”池妈问。 “九月份才考。”池虞说。 “上学期末你就比邻居家那孩子低三分,我一个假期都在隔壁那疯女人面前抬不起头。”电话那头情绪逐渐激动起来,“你知道她那神气吧,把她那儿子吹上天去,脸上在笑,话里句句在嘲讽我、瞧不起我,笑我男人经常不在身边陪着,还笑我保养得没她好,有抬头纹。” “妈,她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但我觉得她可能不是那个意思…”池虞忍不住说。 “哪里不是那个意思?池虞,你是妈妈的孩子,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呢?那个疯女人说话阴阳怪气是一天两天吗?”池妈放大了说话的音量,而且突如其来的哭声就出来了:“每次我受了委屈,你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替我撑腰!你去上学了,我每天一个人在家里,你爸不回来,夜晚刮风下雨我都睡不着。” 池虞紧紧攥着手机,他已经历经了太多次看他妈这样突然哭出来,她是个心思敏感脆弱的女人,虽然已经过四十岁,但内里还是个小女孩儿。 “妈,我周六下午就放假回来了。”池虞只能放轻声音对她说:“你别哭,谁欺负你,你告诉我,我爸不在家是工作去了,我们不管他,我…我会陪着你。” 池妈听了,于是哭得更大声了:“那你每天给我打电话,你告诉我几点打,我不想一晚上守着电话。” “九点半。”池虞于是说:“我下晚自习了就打,好吗?” “好。”池妈答应了,但是人还在抽泣。 在池虞眼里,自己的妈妈是他见过最爱哭的人,她经常哭,而他从来不擅长哄人,于是便不自觉答应了她许多事儿。 这其中就包括了要比邻居家的儿子好,这样她就不会在被邻居阴阳怪气以后,回家不停抹眼泪了。 池虞背后靠着涂鸦墙,又和他妈聊了许多话题,聊小时候的事情、聊他放假回家想吃什么、聊高考以后他们一起去哪里旅游…… 池妈的眼泪于是逐渐止住了,说:“你快继续去上晚自习吧,别落下了。” “好。”池虞应道。 在挂电话的前一刻,池妈又说:“对不起啊,崽崽,妈妈刚才那样是不是影响你情绪了?” 池虞一愣,感觉胸腔里的血液在不断翻涌,他说:“没有的事,想什么呢。” 那头于是放心地笑了,这回电话终于挂了。 手机在夏夜里烫得仿佛快要爆炸,池虞慢慢垂下手,过了很久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背胡乱地抹了一把眼睛——整个手臂都湿透了。 他于是使劲擦了又擦,习惯性地将手机打开,点进微信,顺着列表一路往下划。他只有两百多个好友,一下子就划到了尽头。 为了防止自己再停留在现在的情绪里,他毅然熄灭了手机,跨上小忍者,又一次扎进了夜色中。 他沿着常走的路线兜了一圈,于是不可避免地在废弃工业园看见了紫毛他们说的那家店。 透过落地玻璃窗,池虞能看见店内人头攒动,半掩的店门内流出优雅动听的舞曲。 他一开始以为这是个酒吧或者迪厅,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鬼使神差地,池虞便停下车走了进去。 他推开门的时候,看见里边绝大多数客人都打扮得奇形怪状,着实吓了他一跳,这时一个“男兔女郎”端着银盘向他走过来,微笑道:“欢迎光临,请问先生您需要点什么?” 池虞不好意思进来了又出去,于是要了一杯柠檬茶。 在他不知道该往哪儿落脚的时候,有几个看上去是客人的男人陆续向他搭话了。 男客人甲:“一个人?” 池虞:“嗯。” 男客人乙:“想喝点什么吗?我请客。” 池虞:“不。” 男客人丙:“你长得真漂亮,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池虞听到这里眨了眨眼,迟钝的gay达终于敲响了,这是一群gay盯上他了。 “这儿是gay吧?”池虞问了,随后感觉自己问错了,因为他还是能看见女客人的。 “原来你是第一次来。”男客人们笑了,在心里猜测池虞的取向,顺便给他解释说:“这里不算gay吧,有异性恋有les,偶尔还有TG,不过确实聚集了不少gay。” 池虞放眼望去,确实有种遍地飘0的感觉。 “这家店里,有个帅得惊为天人的男员工,是gay。”一位男客人仿佛在介绍自己发现的宝藏,眼神里满是得意:“还是个高中生,可能和你差不多大,但是业务能力真的很好,人很温柔。” “上回我失恋,他专门过来陪了我一个晚上,感觉他真的是可以接纳你全部的人。”另一个客人说。 池虞听得惊了,这里…这里原来还提供那种服务吗?? “高中生…他成年了吗?”池虞问。 “不知道诶。”客人们笑了,“但这有什么关系?他哪方面都不像个小孩儿啊。” “现在高中生很难有那样好的身材,除非是体育生。”另一个客人附和道。 池虞只觉得三观受到了极大的颠覆,这种事情是犯罪!他们怎么可以一脸平静甚至还很高兴地谈论这种事? “你想去看看他吗?他现在就在舞池那边和人跳舞。”男客人们盛情邀请道。 “我…不了吧。”池虞拒绝道。 其实作为一个初中就觉醒的gay,他也有点儿想看一眼这个“帅得惊为天人”的家伙,因为他不信有比…还帅的。 池虞想到这里,顿时冷下了脸。 “不用害羞,老实说我有点儿想看你们一起跳支舞呢。”男客人说着就招呼他往舞池那边去。 池虞还是扛不住好奇心,跟着去了,不用其他人指,他就能知道哪个是他们说的人。 因为实在是太显眼了。 吸血鬼打扮的高大男生立于舞池中,接受了金发外国男生的轻轻一吻。 外国男生退开,池虞得以看清楚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 他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了,眼看着温柔好看的吸血鬼低下头、垂下眼,也很轻地在对方颊边落下一吻。 在吸血鬼向所有人抛出飞吻的那一刻,池虞啪地摔碎了一整杯柠檬茶。 带他过来的男客人们都笑:太好了他被帅得杯子都拿不稳了!我们安利成功了!一个人得不到的就要大家都一起分享! 池虞眼都不敢眨地望着舞池里的吸血鬼,他很确定这是顾渊,但是在这种场合看见这样的顾渊,让他又觉得会不会是弄错了。 顾渊温柔的笑他见过许多次,但是这种笑里埋着蛊的样子他可没见过。 他不理解,联想到刚才男客人们说的,池虞的脑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要做这个?每次逃课都是出来…陪客? 顾渊一开始看见池虞时是震惊了一下子的,但是他很快就被池虞脸上藏不住的更深的震惊给吸引了。 他已经许久没在池虞脸上看见除了冷漠和厌恶以外的表情了。 顾渊舔了舔带甜味儿的嘴角,成功看见池虞震惊得快要石化了。 这种感觉取悦了他,他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便露出微笑,迈步向池虞走去。 下一支舞曲的音乐已经翩然响起,但是舞池里的客人们都没开始跳舞,而是在看热闹。 他们以前没见过顾渊主动向客人搭话,他总是微笑,但是不会在你开口前迈步靠近。 “您好,这位先生。”顾渊走到池虞面前站定,彬彬有礼地伸出一只手:“我能和你跳支舞吗?” 池虞没有伸手,而是问他:“你在这里做什么?你疯了?” “我是这里的员工。”顾渊说。 池虞骂了声“见鬼”,一把拉过顾渊的手腕,想将他往外带,谁知道顾渊反而顺势抓住了池虞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搂住了他的腰。 “夜晚很美好,我们跳舞吧。”顾渊轻佻地说,随后真的带着他随着音乐迈步。 “你他妈疯了,我要跟你爸妈说,你才十七岁,你不能做这种事。”池虞狠狠扼住顾渊的手,禁不住咬牙切齿。 顾渊看了他一瞬,随后露出不解的表情,对他说:“您在说什么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池虞一怔,被顾渊搂着的身体瞬间老实多了。 顾渊眼底划过一抹笑意,知道他混乱了,因为在学校里、在任何一个不是在这里的地方,他们绝不会像现在这样。 “我可能是在做梦。”池虞很混乱地跟着他跳舞,有几次一脚踩了吸血鬼的皮靴,而吸血鬼只是温柔一笑。 “操。”他感觉自己被搅得稀里糊涂,忍不住骂了一声,这回有意踩了顾渊一脚。 顾渊真的没生气,在随音乐慢慢旋转的间隙,用哄人睡觉的音调低声在他耳边说:“是的,是梦就别想太多吧。” 池虞的心扑通扑通跳起来,在舞蹈进入高潮时,对面的吸血鬼轻轻抬起了他的手臂。 池虞:“?” 顾渊张了嘴,露出尖尖的獠牙,一口狠狠咬了下去! 音乐一停,池虞的痛叫瞬间响彻整个舞池。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冤宝:此仇不报非冤宝!(露出獠牙) 注明一下,几个男客人说的话有夸张成分,冤宝平时到店里是唱唱歌跳跳舞、参与活动和游戏,会陪客人聊天,但不会主动撩人,鱼崽是不幸被他撩的第一个客人。 鱼崽:你确定我是在做梦对吗? 冤宝:(忍住狞笑疯狂点头) 鱼崽:太好了,我听说这里提供那种服务…(鱼鱼搓手) 冤宝:??? - 第9章 9 顾渊狠狠咬了人,今晚的快乐在这一刻终于到达了顶峰。 在可怜的池虞反应过来的那一刻,顾渊做了一件极其不优雅绅士的事情——他撤了。 吸血鬼从旁边地上捡起自己的手杖,侧身挤过人群往外跑,他能听见池虞从背后气急败坏地骂他,也能听见客人们的哄笑声,可是他头也没回,钻进员工专用的小门,一路冲上三楼。 最后冲进自己的房间,bang一声反锁上门,心脏狂跳地靠在门背后笑。 不行,太过瘾了。 他就是小时候都没有这样玩过,池虞那一刻的表情就像一头被咬了的大狮子,满脸都是不敢置信和岂有此理。 顾渊乐得不行,将帽子和吸血鬼那沉重的外衣摘了,迈一步发觉脚边还摆着一大袋零食。 他整袋提起来,里面包装袋之间发出让人愉悦的咔嚓声,顾渊将它们抱怀里,此刻眉眼都弯了,罕有的兴奋充盈了他。 只是他还没坐下享用,徐玥就从“尤尤暗杀名单”群里找他了。 月光光:@在挨饿,你怎么把客人给咬了?【怒】 顾渊皱皱眉,打字输入。 在挨饿:是他先咬我的 DOMI:你们真认识啊,同校的? 在挨饿:他还在吗? 月光光:他不让我们看伤口,也不要赔偿,直接走了 DOMI:他明天会不会找你算账啊【害怕】 顾渊回复“不知道”,手里摇晃着一袋香辣小龙虾味薯片,忍不住在想池虞伤得厉不厉害,他今晚戴着个吸血鬼的假牙,万一明天去上学发现池虞手臂上有两窟窿该怎么办… 月光光:不管怎样弟弟,咬人是不对的,这也太野蛮了! 月光光:这事如果让尤尤知道,肯定非得说你一顿,别人咬你、你就咬回去,这不纯纯小学生做派吗? 顾渊看见她提尤然生,顿时脖颈一凉,不敢回嘴。 许多米倒是替顾渊说话:但是总不能任人欺负啊,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呢,学校就是烦,里边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有在挨饿:他不是不三不四的人 在挨饿:他只是对我很野蛮 顾渊心想,他和池虞确实都仅限对对方这么野蛮,完全不像即将成年人的做派。 可能是因为他们俩没办法好好说话、好好相处。 顾渊其实一点儿都不想要这样的特殊对待。 在挨饿:放心,我明天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在挨饿:我会给他道歉,暂时别告诉我哥行吗【小狗球球】 他极少发这种卖萌的表情包,徐玥一看心立马化了,答应先不禀报他的“恶行”,但是让他在学校碰到什么事必须跟他们讲。 顾渊答应了,群里的训话会便总算结束了。 第二天,顾渊拖着一大箱葡萄味吸吸冻回了学校。 这是他一早起来跑了两个大超市买到的,等早读结束班上人也齐了,顾渊才拆了箱子。 “哇,这么多!”何田田眼睛发亮:“你从哪儿带回来的呀?” “我爸给我送来的。”顾渊随口说,将抽出来的第一支递给她:“我分一分,等会有剩的再拿给你。” “谢谢!”何田田当场就拧开来喝了。 顾渊于是真抱着大箱子,从班上第一排开始派这个吸吸冻。 所有同学都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感谢顾学神亲手投喂,这袋东西咱就供着一直到高考了。 “安心吃吧,下次我再带点儿别的来。”顾渊说。 夏天本来就这么热,这种带水分的小零食很受欢迎,教室里一时全是吸吸声。 顾渊总算欲盖弥彰地来到最后一排,一支一支派过去,直到来到池虞的桌前。 没别的,这个葡萄味的吸吸冻是池虞小时候最爱吃的东西。 顾渊从箱子里抽出一支,不可避免地与池虞对上了视线。 池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白皙的手臂内侧贴了一个创口贴,看上去十分显眼。 他现在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受了伤但眼神依然想咬人的兽,对顾渊充满了显而易见的怒意。 旁边的秦淮久兴奋伸手:“拿来拿来,早上睡晚了跑过来渴死了!” 顾渊将吸吸冻敷衍地往他手里一塞,随后从箱子里摸出了新的一支。 赶在池虞张口说“拿走”之前,顾渊将它放在了池虞的面前。 然后再放了一支。 池虞:“?” 再放了一支。 秦淮久:“???” 然后顾渊就一句话没说地带着大箱子走了。 “靠,我的呢?”秦淮久懵了,池虞都能拿三□□他不得拿六支! 池虞丝毫不觉得顾渊是来道歉或者示好的。 就顾渊刚才脸上那个凶的,他都觉得顾渊是让他“别吃饭了,这儿给你准备好了一日三餐”。 顾渊回到位置,把剩的全部给了何田田。 “你自己不要吗?”何田田问。 “我很少吃零食。”顾渊默默翻开了课本,心里不痛快。 顾渊和池虞就在关系如此僵硬的时刻,参与了高三宣传片的拍摄。 掰手腕的分镜没有拍谁输谁赢,坐单杠的镜头也还算简单,他们各拍了几次,除了脸上表情太冷漠以外勉强过了。 最难搞的是那个追逐打闹的镜头。 周五中午室外阳光正旺盛,顾渊和池虞一个也笑不出来,还抗拒和对方“抱在一起”。 但是眼看着两个负责拍摄的老师都急得满头大汗,他们也深知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于是便开始了努力配合。 追逐还是简单的,池虞轻而易举追上顾渊,咬咬牙从背后一把抱住了顾渊。 顾渊按台本写的“被抓住了还要往前跑一点儿”,池虞于是死死箍住他,将人往自己身前扣——这是他理解的“束缚”。 “够了,你一身汗。”顾渊使劲挣扎,因为他的后背感受到了池虞身躯的形状,这让他感到不自在。 “谁想抱你!你老实点儿!”池虞低声警告道。 就这一连串动作,看得两个老师还有一旁的张青楠直笑。 “停停停,你们像在演苦情戏!”导演老师忍不住说了实话,“就是那种一个被气走了,另一个赶上去抱着不让走的。” 池虞赶紧撒了手,他们于是回到原地再来了一次。 “像狮子追人要急支糖浆。”导演老师第二次说。 “稍微好点儿了,就是像俩猫在打架。”导演老师喝了一口水,说:“我们今天先到这儿吧,明天再试试,实在不行用刚才这次也是可以的。” “试试将对方想象成好朋友,可能会更好。”张青楠建议道。 顾渊回头看了池虞一眼,被抱了几轮,他感觉一点儿都不舒服,手臂被箍得生疼,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 他突然留意到,长大以后他们的每次身体接触,都伴随着疼痛与不适。 顾渊搓了搓手臂上的红痕,和池虞分开往两个方向走了。 - 周五上晚自习的时候,九班比平时要吵闹许多。 明明隔壁文创班安静得鸦雀无声,他们理创班却闹腾,不仅因为明天下午可以放假回家,还因为今晚两个班主任都不在。 不少人甚至把封印了一周的手机拿出来了,一人挂着耳机打游戏,一群人坐在他背后看,不时着急地指点两句,脸红脖子粗的。 这些自然都不影响顾渊,他挂着一副耳机,手机关了机,自己做自己的事情,效率甚至还很高。 就在他沉迷写题的时候,何田田忽然戳了戳他。 顾渊摘下一边耳机,转过头。 “我觉得还是要跟你说一声。”何田田用气声对他说:“你看看级群,只有学生的那个级群。” “我手机关机了,怎么了?”顾渊问。 何田田皱了皱眉,面上的表情有点儿复杂,随后将自己的手机屏幕推过来,给顾渊看。 那是一个WPS文档,里边密密麻麻都是字,一看底下字数统计有好几万了。 “小说?”顾渊刚问完,就在第一行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上面写着:顾渊第一次见池虞的时候四岁,那时的池虞还是个爱哭的白团子。 “不知道谁写的。”何田田低声说,“一个不认识的男生发上来的,很快撤回了,但是很多人…比如我已经下载了。” “无聊。”顾渊将手机推了回去,并重新戴上了耳机。 何田田吃了一惊,她第一次听顾渊用这么冷的声音说话。 顾渊继续做题,隔了会儿何田田给他推过来一张纸条:你别气,以后我看见人传就让他删掉。 顾渊写了“谢谢”两个字,并对何田田笑了一下,表示自己没有在生气。 一套题写完以后,他伸手从抽屉里拿压在最底下的生物错题本,然而上边的书堆得太重,不好抽出来,顾渊只得先将上边的拿出,搁在腿上。 抽屉被掏空一半,一袋瘪瘪的小零食露了出来。 顾渊将它拿出来,认出这是自己小时候很喜欢的一种积木橡皮糖,只是因为天气太热,里边的糖都化变形了。 “这是你给我的?”顾渊拿去问自己的同桌。 “不是啊。”何田田说,“我很少买糖,吃甜太容易长痘了。” 顾渊想了想,将半化不化的糖放进了书包里。 晚自习结束他背着书包回寝室,熄灯以后将那包糖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拨弄包装袋,不自觉地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情,在思考要不要偷偷吃点儿。 “寝室有蟑螂?”秦淮久一脸惊恐地在黑夜里问。 顾渊瞬间躺平不动了。 躺了有十分钟过去,他拎起这袋糖,将它重新扔回了书包里,随后打开了手机看级群。 他一直划过几百条消息,滑到文件被撤回那里为止。 顾渊在黑夜中悄悄翻了个身,用被子盖过头,点开了和秦淮久的聊天框。 Ryan:“你拍了拍秦淮久” 秦淮久:咋了哥,还不睡 Ryan:你有看见今天级群发的那个文件吗 秦淮久:看见了【尴尬】【尴尬】【尴尬】 秦淮久:别当真,我看了一下,里边全是胡说八道 Ryan:你下载了? 秦淮久:操 秦淮久:对不起哥,我手快不小心点了【闭嘴】 Ryan:发我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呵,你们俩就继续别扭下去吧。 - 第10章 10 仗着明天放假,顾渊花了一个小时,把这几万字的文档翻到了最后一页。 然后他很遗憾地发现:故事竟然还没写完! 在这篇小说里,他和池虞从小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因为各种原因在高中成了死对头。 光看这个故事背景,顾渊还是挺佩服这个作者的,可以说是猜了八九不离十。 至于后面写他们暗生情愫,从试探性的身体触碰发展到接吻… 顾渊皱了皱鼻子,实在不敢苟同。 他重新将自己觉得最怪的那段又看了一遍,放下手机时扛不住生物钟的影响,很快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受这个小说的影响,他竟然梦见了自己和池虞的小时候。 他们确实门当户对,出生在冬季的同一天,还不会认人就已经见过对方了。 读幼儿园的时候,他们念同一个班,午睡是隔壁床,睡前要牵着手说很久的话。 四岁的顾渊在一天午睡醒睁开眼,发现牵着的那只手不见了。 他坐起来,隔壁床空荡荡的,被子也没叠。 池虞因为总是喝很多水,所以顾渊猜他上厕所去了。 顾渊看见老师正靠在一张沙滩椅上打盹,于是便趿了拖鞋,轻手轻脚地出去找人。 厕所里没有池虞的身影,他又出了教室去外边找。 刚走过转角,顾渊就看见池虞端着一盘东西,噔噔噔往这边溜。 顾渊顿时笑了,奶声奶气地喊人:“鱼鱼。” “渊渊。”池虞脆生生回应,快步到他面前,献宝一样将手里的东西拿给顾渊看。 那是一大盘香喷喷的炸鸡翅。 顾渊看出来了,也闻出来了,眼睛亮了几分,可很快又暗下来。 他爸妈很讨厌他吃这种东西,说是不健康,是垃圾。 顾渊皱了皱眉,硬生生转开视线说:“…我不喜欢。” “吃吧。”然而池虞还是坚持地端着盘子,眼睛里藏着期待。 被同伴这样邀请,又闻着新鲜出炉炸鸡翅的香味,顾渊最后颇为扭捏地伸出一根手指,小声道:“只吃一个。” 池虞立马点头,眼睛亮得像两盏小灯。 他们于是找了个能坐的地方,就在一棵大树下的木头桌椅旁,顾渊迫不及待地从盘里拿了一个炸鸡翅。 他咬了一口,炸鸡翅外壳酥脆,里边的肉鲜嫩多汁,顾渊的心情值一下子升得老高,眉眼都忍不住在笑。 池虞坐在他对面,一口没吃,光看着顾渊吃。 顾渊尽可能很慢地享用完一只鸡翅,将骨头上的肉全部咬干净,他吃得很有礼貌,嘴角一点儿残渣都没粘上。 池虞眨了眨眼,指着盘里的鸡翅说:“吃吧。” 尝过了美味,顾渊不受控制地心动了,但他还是问了声:“你呢?” “妈妈说,遇到两边都喜欢的时候,要选最喜欢的。”池虞一脸认真地告诉他。 顾渊歪了歪头,没有听明白,但是大概理解了池虞现在不想吃。 “吃吧。”池虞说。 “…最后一个。”顾渊略微脸红地拿起了新的一个。 第二个吃掉以后,池虞还是说:“吃吧。” 顾渊:“…最后一个。” 到后面已经无需池虞提醒,顾渊自己会小心翼翼地拿起新的鸡翅,郑重道:“最后一个…你笑什么?” 池虞格外开心地笑了,细而白的小腿悬空晃了又晃。 不远处厨房的后门被猛地推开,一个胖乎乎的阿姨冲出来,拿着锅铲猛敲锅盖,大骂:“你们两个小白眼狐狸偷东西吃!那是端给领导吃的!” 顾渊很震惊:“这是偷的?” 池虞反应极快,拉过人就跑了,剩下一碟子鸡骨头。 但他们的偷吃事迹还是暴露了,被老师抓去班级门口罚站。 两个才四岁大点儿的小孩儿垂着脑袋,但是手还牵着对方的手,让人一眼就看明白他们是一伙的。 老师都给气笑了,说:“一共吃了几个?自己数数。” 顾渊在心里开始数,池虞则盯着顾渊的手指一根根地数,数好以后一脸严肃地回答:“五个。” 顾渊的脸很迅速地红了。 “原来这么喜欢吃鸡翅啊。”老师俯视着他们。 顾渊于是加倍脸红,最后连捏着池虞的手都红了,池虞感觉对方的手柔软而滚烫。 “为什么偷东西?”老师的思想教育开始了。 一直低着头的顾渊在这时勇敢地抬起了头来,说:“…是我叫他偷的。” 鸡翅都是他吃的,他不希望池虞受惩罚。 没想到池虞竟然不服气起来,自爆道:“我偷的,上周的椰奶糕也是我偷的。” 顾渊毫无办法,只得红着脸承认:“他偷给我吃的。” 老师:“……” - 顾渊醒过来以后的一整天,都反反复复在回忆这个梦。 那件事以后老师严肃地教育了他们一顿,回家以后他们又各自挨了批评,两家家长见面还吵着嚷着“都是你儿子带坏了我儿子”。 而他们两个完全置身事外,从那以后池虞不去偷了,改成看看班上哪个好欺负,就把他的端过来给顾渊吃… 这个人才四岁,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恶棍啊,顾渊在想起这些细节的时候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脸。 也许是因为念在过去的那些旧情,顾渊今天在拍摄宣传片上十分配合,让给抱就给抱,让笑就笑。 到下午四点半,城南一中的高三学生可以放假回家了,顾渊带着换洗衣物走出校门,就看见他家的车停在校门外。 顾渊上车,免不得又是被一通问:在学校学习状态怎么样?平时吃的什么?睡得习不习惯?听说你们写目标校了,那个池虞写的是T大还是P大? “T大。”顾渊只明确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你们不是又得在一块儿?”顾妈抱着手臂笑了。 “等考上了再说吧,还早。”顾渊说。 “怎么可能考不上?”顾妈回头看他,一脸惊异:“这对你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呀,老师也说过的,我们不仅会考上,还要读里边最好的专业。” “你妈说的对。”开车的顾爸也开口了,“你就按定的目标走,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就是。”顾妈附和道。 顾渊笑了笑,没说话,但点了个头以防他们再说下去。 车子一路驶向他们的家,那是一幢有近二十年楼龄的大厦,外墙已经剥落,被晒变了色儿。 这儿不是什么小区,但胜在地段很好,离父母上班的地方很近,周边十分钟车程内有公园有商场有菜市场有医院,也有顾渊一路读过来的幼儿园、小学、初中,因而他们家虽然有不少积蓄,但一直没有搬。 车开到楼下,顾爸将顾渊和顾妈放下,自己一个人开车买菜去了。 他们住的是顶层复式,可惜还是楼梯房,没轮到加装电梯,于是只能勤勤恳恳地爬楼梯到九楼。 这么热的天儿爬楼,是免不了出一身汗的。顾渊很想来一瓶冰饮解暑,但想起在家是不允许的,他不免有几分情绪低落。 母子俩进门前,邻居家的门开了,池虞的妈妈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同样皮肤白皙的女人,但是身体特别瘦,眼下带着浅浅的黑眼圈,顾渊总是担心她会不会生病,但小时候听池虞说过,他妈妈是因为患有神经衰弱才这样的。 两家人打了照面,顾渊听见自己妈妈抢先开了口:“阿兰,出去买菜吗?” 顾渊顿感不妙,他清楚自己妈妈爱炫耀的脾性,只能笑里略带抱歉地打招呼:“阿姨好。” 果然,他就听见他妈说:“我们刚去接儿子了。高三开学第一周,别人都留在学校学习,就这家伙一放假,跟野狗放了闸似的往家跑,都不知道到底有没花心思学习…你儿子呢?” “还没回,在路上了。”池妈也露出笑容,而且像往常那样开启了表面闲谈实则互怼模式:“他说现在自己是大孩子了,不要爸爸妈妈整天接来接去的,要自己骑车回。我儿子不像渊渊这么贴心,想让当妈的操操心都不行。” “这孩子真懂事,他应该是想到爸爸工作忙不方便接送。”顾妈说着拿高跟鞋重新踏亮声控灯,“我家这个懒鬼要是能有小虞一半勤快懂事就好了,懒自己骑车,在家懒得收拾连内裤都懒得洗,喊他学习吧,也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逼他才动一下。” 顾渊在心里大叫:明明平时主动收拾打扫的都是他!有时候还是他做饭他熬汤啊! 池妈笑了一声,但这声竟然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随后她说:“我老公工作是太忙了,光赚钱多有什么用,自然没有x局和x站这么舒服了。” “前两年我先生有机会调到那什么局去当副局长,工资是高很多,但是我们一合计太累了,多给点时间两夫妻过日子、陪陪孩子更好,所以就安于现状了。”顾妈叹了口气。 “是啊,你们这样多好。”池妈说着,下眼眶竟然有点儿红了。 顾渊禁不住开始胃疼,他很不喜欢大人们这样说话,两家人从来不吵架,逢年过节还会送礼物,但每次关上门都要面红耳赤一番。 就在他倍感尴尬的时刻,他听见楼梯传来脚步声,他认出那个脚步声是池虞的。 顾渊稍微觉得不那么难受了,情不自禁将目光投向池虞。 池虞一看就知道两家在互相阴阳怪气,因为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太多次了。 “妈,我饿。”池虞开口喊了声。 池妈愣了愣,停了嘴看向他。 顾渊于是对自己还想说两句过嘴瘾的妈说:“妈,我也饿。” 于是两边人只能互相露出个礼貌而不失刻薄的笑,各自带着自己的儿子进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今天探头出来求点评论,写爱电文大家的评论就是最大的动力了555 评论的天使可获得爆rua一次冤宝或鱼崽的机会(递上疯狂挣扎的幼崽们) - 第11章 11 随着家门被带上,两家妈妈的相互嘲讽也结束了。 顾妈是半点儿没受影响,哼着小曲儿趿拉着拖鞋,回房间去换衣服。 顾渊很头疼地弯下腰,将他们家乱摆乱放的鞋给一双双摆好,随后毫不意外地看见了一片狼藉的家。 不知道洗没洗的衣服扔在沙发上,堆成一座小山,地上摆着好几个拆了的快递盒,茶几上更是成了个无所不有的货架。 顾渊想无视这一切回房间去,但当他走到房门口的时候,他还是没能忍住,捏紧了拳头。 他大步倒了出去,开始收拾起来。 他父母在清洁整理上的懒惰是有原因的,原因就是…都是他给惯的。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家庭似乎都是这样,一旦家里有个勤快的人在,其他人就会自然而然地开始躺平享受。 顾渊收拾到大半,顾妈已经洗了个澡,敷着防晒修护面膜从楼上下来,口齿不清道:“刚回家就这么勤快呀。” “妈。”顾渊抬起头,感到十分无语:“我上周才收拾过的。” 顾妈笑起来,诚恳地给儿子道歉:“不好意思,这周我和你爸都太忙了,所以才乱成这样。” “下不为例啊。”顾渊严肃道。 “好。”顾妈赶紧点头,但心里其实对这个全能的儿子自豪得不行,不由地夸赞道:“我们渊渊怎么什么都会呀,长得好读书好,还会做家务。” 顾渊还是忍不住笑了,心想我会的多了去了,有很多是你们想都想不到的。 没过多久顾爸就回来了,提着两大袋东西,有鱼有虾有冻排骨,还有各种蔬果。 “今天谁掌厨?”顾爸问。 “我来吧。”顾渊主动去取围裙,免得吃两位厨艺很一般的家长做的饭。 他们做的不好吃不说,还不让挑剔。 顾渊做饭的技巧是跟他表哥尤然生学的,家常菜和一些有名的特色菜他都能做,还会做西点,而且尝起来都有半个餐厅的水平。 为了和父母胃口,顾渊尽量做得少盐少油,花一个小时做了四菜一汤,端上桌喊他们吃饭。 喊了有大半天,这两夫妇才从房里出来,顾渊给他们盛好饭,就差送到他们嘴里。 “让我看看菜烧得有没有水平。”顾爸坐下,先夹了一筷子红烧鲈鱼。 “怎么又煮这些重口味的菜。”顾妈也坐下,“鱼也烧排骨也烧,其实蒸菜才是最健康的,这些多吃无益,都是致癌物质。” “哪儿有那么夸张。”顾渊说,对自己做的菜还是很满意的。 至少比学校食堂好吃多了,而且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今天隔壁阿兰又说三道四了。”顾妈开口抱怨起刚才的事情来。 “她怎么了?”顾爸问。 于是顾妈就添油加醋地把她们之间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她笑话我们溺爱儿子,还暗示我们俩工资加起来都没她老公多。” “那倒是事实,我们是普通工薪阶级,跟人家做生意的哪能比。”顾爸说。 “真是奇了怪了,他们家既然这么有钱,怎么没搬走啊。”顾妈疑道,“反倒是我们要先他们一步搬。” “我们要搬家?”顾渊这才开了口。 “是啊。”顾妈笑起来,面带喜悦:“前几天刚下定,你不带手机回学校,又不主动联系我们,才没跟你说。” “房子在哪儿?刚下定,要搬也得一年后吧。”顾渊说。 “我们买的是带精装修的,有家具就能搬。”顾爸说,“房子在靠江边那个御景豪苑,离你学校挺近的,离高铁站也近。” 顾渊饭都没继续吃了,端着碗静静消化着这个很突然的消息。 他在这儿都住了有十七年了,房子中途虽然返修过,但是也确实旧了,换了一般人听见搬新家肯定很高兴。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就连他妈也看出来了。 “怎么,你不想搬家?”顾妈给他夹了一块好排骨,面上表情依然神采奕奕的:“说出来你不要太惊讶,我们家买的是——江景别墅!三层楼高的,有前后花园,从你的房间能看见江呢。” 顾爸颇有点儿得意:“虽然是工薪阶级,但我们这些年攒的钱可不少,而且最重要是舍得。” 简而言之,他在暗指邻居家抠抠搜搜。 顾妈听出来了,笑得越发明媚灿烂,说道:“明天我们就一起去看看家具。” - 顾渊吃过晚饭,尽职尽责将盘子洗了,便说自己要上同学家学习。 “得了吧,难得放天假,你哪里会学习。”顾妈说,随后盘问:“是去谁家里?” 顾渊说是钟寒家,钟寒就是他永远的挡箭牌,因为他爸妈都觉得钟寒这孩子很正经,值得来往。 “行,别去太晚,十点之前好回来。”顾妈果然没问太多就答应了。 顾渊为了不让看出端倪,衣服也没换,直接穿着校服就出去了。 他带上家门时,下意识地看了眼邻居家紧闭的门。 只停顿了片刻,他便往楼下走,心里想着搬家的事情,感觉到自己和池虞应该会逐渐越来越远。 其实搬家只是提前了,等上了大学,或者出了社会工作,他们总有一天会分开的。 他们不可能竞争一辈子。 正这么想的时候,顾渊在家楼下碰到了池虞。 池虞换了件宽松的蓝色T恤,正站着玩手机。 天已经黑了,他们家楼下倒是有几盏路灯,足够让他们看清对方的脸庞。 四只眼睛对视的时候,他们都在犹豫要不要和对方说话。 最后,他们还是禁不住,几乎同时开了口:“去哪儿?” 然后他们又几乎同时回答:“不关你事。” 谈话便这样继续不下去了,但是顾渊没有走,选择了站在池虞旁边。 “我要搬家了。”顾渊忽然开口道。 池虞愣了一秒,随后用冷淡的语气说:“关我什么事?你搬了正好,我并不想看见你。” “嗯。”顾渊应了一声,说:“我只是太高兴了。这么些年来,我无数次想过没有你会有多好。” 池虞没回答,他没看顾渊,只是顾自攥紧了拳头,咬着牙一字字道:“我知道,不用你告诉我,你快滚吧。” 顾渊听出他声音里的一丝异样,但和池虞吵嘴带来的不快逼迫他没有回头,而是直接走了:让他滚他就滚。 等顾渊走远了,池虞才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整个人像终于烧着了似的,狠狠踹了一脚地上的一个空易拉罐。 他刚从家里历经一场血雨腥风出来,原因是他爸又没回家吃饭,他妈将怒火转移到了他身上,怨他今天放学回得太晚,更怨他多处不如邻居家的孩子。 池虞实在受不了,回了一句“你不能总盯着我和我爸过日子,你要有自己的生活”。 于是他妈就爆发了。 先是摔了碗,然后是哭,再然后是又一次将池虞往外赶。 “你和你爸一样的冷血,你走吧!你嘴里没有半句好听的话!”她将他推出去,然后用力地摔上门。 池虞回想起刚才的事情,感到双眼发烫,他忍不住呛了顾渊,而顾渊自然毫不留情地呛了回来。 真该死啊。 他将手机胡乱揣进兜里,咬着牙往外走,眼底一片骇人的猩红。 顾渊已经不见踪影,估计是打车走了,这个时间出去,池虞很自然地想到了先前那家全是gay的店,也想到了顾渊正在做的事情。 今天晚上他会陪客人吗?会陪到哪种程度? 池虞越想越觉得心烦气躁,他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己进入青春期,做过的第一个关于性的梦。 他在那之前没怎么看过片,也不知道自己的取向,但是他梦见的偏偏是顾渊。 那天他醒来满心的愧疚和痛苦,偷偷将内裤洗了,不明白为什么是顾渊,但又觉得一切理所当然。 ——他是注视着顾渊长大的,无论是亲密无间的幼时还是长大点儿闹掰以后,顾渊都从没离开过他的视线。 他想象不到顾渊和别人做那些事时的样子,在这个节点一想,池虞忍了很长时间的眼泪竟然啪地掉了下来。 真的好气啊,气得他想把顾渊上了。 他想让他说不出话,想尽情□□他的身体,想让他疼痛,想让他哭泣。 池虞用粗鲁的动作抹掉自己流出来的眼泪,忍着满脑子暴虐的思想快步往前走,找到自己停在离家有十分钟路程远的小忍者。 他再次骑上它驶进夜色里,为了避开一切需要停下来的红绿灯,他今天走了以前很少走的小路。 路上没有灯光,只有呼啸的风声,吹得他脸泛凉。 大约二十分钟后,他将车停在一处可以歇脚的地方,摘掉头盔想喘口气。 离得远远的,他听见一些风声以外的声音——那像是人的打斗声与咒骂声。 池虞知道这些偏僻的地方总是乱糟糟的,他有听车队的人说过,有的人会在这种地方露天做.爱,或者是吸.毒。 他于是准备骑上车离开,但他从打斗声里听见了有点儿耳熟的声音。 池虞还是没走成,拎着头盔过去看。 走过一堵高高的围墙转角,他果然看见了车队里紫毛的身影。 紫毛被人一拳揍飞,向后横空摔了出去,落地时不偏不倚地看见了他。 “池虞!”紫毛连忙痛苦大叫:“救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这是补昨天的,所以今晚继续,今晚安排他们贴贴! 继续求评论,看评论可以说是我写作里一半的快乐了,感谢留评的追文的大家w- 第12章 12 他这么大声一喊,另外五个人顿时一眼注意到了池虞。 那是五个一看就知道是混混的人,个头高矮胖瘦不一,穿得吊儿郎当,染着乱七八糟的头。 跟他们一对比,紫毛简直就像是个平凡无奇的大学生。 为了防止紫毛跑,其中一个混混一脚踩住了他的屁股,扯着他后衣领,将他从地上抓了起来。 五个混混向池虞走近,上下打量这个看起来高大有力,但又显然不会打架的人。 “哟,还来了个帮手。”最壮实的混混说,并问紫毛:“这是你朋友?你有这么正经的朋友?” “我不是他朋友。”池虞十分冷淡地否认了。 紫毛于是面目狰狞地瞪着他,生怕他要见死不救。 “不是朋友啊?”拎着紫毛的混混大笑:“那我们就放心打他了!” 说着,混混就要抡起拳头,冲紫毛的脸打,池虞在这一刻终于出手,像盖帽一样一掌摁下了紫毛的头。 但紧接着那一拳便改变了方向,朝着他招呼而来! 池虞急忙躲闪,躲过后效仿对方给出一拳,这拳打在混混手腕上,混混痛叫一声,整个手都失去了知觉,不由地松了抓着紫毛的手。 紫毛屁滚尿流地摔在地上,池虞赶紧踹了他一脚,让他和自己一起跑。 这一系列动作只发生在短短两秒间,只是还不够快,其余四个混混已经动作起来,拦截了他们的去路。 “这小子打人挺疼。”被打的混混扶着自己的手腕,眼神已经从嘲讽转变为深深的怒意,“光用拳头对付可能不行。” 池虞一只手从地上提溜起紫毛,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竟在大夏天里出了身冷汗。 只见有人从腰间取出一条折叠棍,一甩便组装而成。 而池虞和紫毛四下一看,没有任何可以供他们使用的工具,就连个垃圾桶盖也没有。 五个混混围成一个小包围圈,朝他们逼近,紫毛紧挨在池虞身边,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池虞心跳得飞快,在他小学的时候,他是有去学过跆拳道什么的。 可是他根本没有过这样的实战经验。 “听着,”池虞对紫毛说,“别管对方,能跑就跑。” “不行啊你不能不管我…”紫毛说着,五个混混中已有人率先出了手。 池虞发觉在这种危急时刻他是无法思考的,他扬起手,利落而毫不留情地给了一个混混一拳。 顾渊今晚是到店里学习的,书本一摊,一支笔一张草稿纸,他就开始写五三。 在他学习的时候,他拥有极强的抗骚扰抗吵闹能力,在任何环境下都学得进去,唯独在家里不行。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只感觉在家努力学习十分别扭。 也许是因为他爸妈都以为他不用怎么学就能考第一,尤其是他妈,对外和街坊邻居炫耀的次数多了,她逐渐自己也相信了:我儿子太过优秀,闭着眼就能上T大金融。 顾渊每回想到这个“T大金融”,就会觉得无比的荒唐,然而他爸妈都喜欢把这四个字挂在嘴边,仿佛他已经从那儿毕业了。 顾渊在店里写题,客人们都很自觉地没来打扰,甚至还有意将谈话的音量放低了,远远观察着这年轻帅气的男高中生。 “弟弟是学霸。”徐玥一脸自豪地说,“平时考第一的那种。” 客人们毫不惊讶,说:“一看就知道他很聪明。” “那等他去读大学了,不就很少来店里了吗。”有客人叹息道。 “不一定,S大不就在隔壁吗,高铁20分钟就到了。”他们说的S大是这个省里最好的大学。 “他…大概率不会在S大吧。”许多米低声说。 客人们都露出震惊的表情:原来是那么厉害的学霸吗!!! “寒暑假会回来的,放心吧。”徐玥笑了,继续和熟客们聊别的话题。 到八点多,顾渊又写完了一套题,将纸笔一收拾,起身去和大家打招呼。 他知道自己该营业一下了,不然工资白拿,于是他便走向店内的三角钢琴,久违地打开琴盖坐下了。 从五岁开始,他妈就给他报了钢琴班,课一直上到初一,也考了十级。 但顾渊自认不是什么钢琴高手,也就是弹几首曲子愉悦一下听众的水平。 顾渊选曲子都是按心情来的,有时候弹肖邦,有时候弹流行乐。 今晚店里的气氛十分祥和宁静,于是他微垂下眼,轻抬手后落下一曲德彪西的《月光》。 这是他很喜欢的曲子,每当他弹奏它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平静海岸,夜空是深蓝色,星辰漫天,月亮躺在海水里摇晃,钢琴的琴脚也没在海水里。 客人们聊天的分贝变得更低,大家都静静地听着,沉浸在个人的往事与想象中。 就在曲子演奏过半时,店门被一只手推开,许多米自觉起身去迎客,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那天被顾渊咬了的客人。 因为这位客人实在长得漂亮,皮肤白皙双眼漆黑,然而面上表情淡漠疏离得很,是个显而易见的冰美人。 他左手提着一大袋罐装啤酒,进门以后一眼就看见了钢琴前的顾渊。 “先生,不好意思,我们店是不允许带任何酒精类饮品的。”许多米说。 “我是来找他的。”池虞示意不远处的顾渊,“你们这里怎么买他?” 许多米:“?” 池虞一副爷有的是钱的样子,许多米反应了有一会儿,最后毫不知情地说:“任意消费就可以了,比如买杯水坐下来。陪客人是他的义务,只要你叫他,他会过来的。” 许多米认为自己的回答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他还是从池虞脸上看到了一抹震惊。 这年头就连进猫咖都有最低消费,而这里竟然只要一杯水的价格。 “给我一份你们这里最贵的东西。”池虞说,喉结轻微滑动,“然后把他叫过来。” 许多米于是神色复杂地走了,让后厨去做一杯店里最贵的饮料,然后走去顾渊那儿,在他弹完一曲时对他说:“那个被你咬了的客人找你算账来了。” 顾渊一愣,抬头,就在半阴暗的卡座那边看到了面色冷清的池虞。 “能搞定吗?”许多米有点儿担心。 “没事。”顾渊轻轻合上钢琴盖,起身。 许多米将做好的饮料用托盘盛着给他:“那去吧,有什么情况马上说,我们随时可以把他赶出去。” “放心吧,”顾渊说,“他平时和我差不多乖的。” 虽然没明白池虞为什么突然过来,但顾渊还是尽了做员工的本分,端着饮料到了池虞面前。 “先生,这是您点的饮料。”顾渊十分礼貌地将漂亮的粉颜色饮料放在池虞面前,“请问还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吗?” 池虞漆黑的双眼看着他,感觉自己仿佛真的可以要求顾渊做任何事。 “我想做个梦。”于是池虞说,指指对面位置:“你坐吧。” 顾渊眨了一下眼,内心划过一分诧异,但还是坐下了。 原来池虞是爱上了那天演戏一样的感觉,竟然他是客人,那他就陪他演。 “你很漂亮。”顾渊不吝惜自己的赞美,并像第二次见池虞那般,饶有兴致地问他:“你今年多大?” “十七岁。”池虞从塑料袋里摸出一罐啤酒,递过来:“喝酒会吗?” “我可以陪。”顾渊礼貌道。 池虞笑了,心想这服务态度真是好,他也许没少和客人喝酒吧。 顾渊主动打开两罐啤酒,其中一罐摆在池虞面前,他摸出来这些啤酒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但是在来的路上已经冒了许多汗。 老实说,在徐玥等一众人的严格管控下,顾渊以前是滴酒不沾的,他从没尝过酒是什么味道,这会儿只是诧异池虞竟然会喝酒。 两个人将啤酒举起来,有模有样地碰了杯,便往嘴里送。 顾渊一口下去,差点儿给难喝吐了。 什么玩意,这东西又酸又苦,味道比中药还怪,如果不是看见瓶身上刻着驰名商标,他都以为池虞是弄了点儿假酒给他。 顾渊不想喝了,但是看见池虞那不断吞咽而滚动的喉结,只能硬着头皮又喝了下去。 大半罐啤酒下肚,顾渊开始觉得热。 池虞放下空了的罐子,他也第一次喝酒,此刻脸上染着一层薄红。 他看着顾渊脸和脖子都变红了,便禁不住笑:“你会喝醉吗?” “不会。”顾渊不愿意示弱,他笑了笑,说:“除了喝酒,还需要我做什么?” 池虞看着他,漆黑的眼里翻涌着情绪与某种冲动,但理性让他说:“我们聊天。” 顾渊于是陪他聊天,池虞不怎么会起头,因而话题都是顾渊找的。 他们聊店里举办过的活动,聊了聊MBA赛事,聊今晚的月亮。 没有人聊到自己、聊到学校、聊到父母,这些都是与他们目前所扮演的身份毫无关系的事情。 顾渊一直在笑,只有在池虞聊到机车时,才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骑车请一定要小心。”顾渊晃了晃新一罐啤酒,“下回能带上我吗?” “好。”池虞答应了,他已经喝了太多罐酒,看顾渊的时候已经觉得有些朦胧:“你对谁都这么温柔吗?” 顾渊没回答,露出一个很温柔的笑,说:“你继续喝下去可能就要醉了。” 虽然不会喝酒,但顾渊算是看出来了,池虞也不怎么会喝。 这让他心里边舒服了许多。 “醉吧。”池虞无所谓道,他低下了头,很轻地说:“我不太高兴。” “因为什么?”顾渊心里竟然难过了一下子。 “因为…很多事。”池虞说。 说完他起身,是想去个厕所,结果起来便头晕得厉害,一步没踩稳,身体摇晃了一下。 顾渊眼疾手快地起来,伸臂扶住了他,大手抓在池虞的右肩上。 池虞顿时痛苦地皱起了眉,疼得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打掉了顾渊的手。 “你肩膀怎么了?”顾渊顿时慌了,才想起池虞刚才一直是用左手拿啤酒罐。 池虞不想提刚才那场混乱的打架,摇了头。 但是顾渊肯定不会就这样放过,他拉过池虞左边胳膊,带着他往员工专用的小门走。 他们店里有应急的药箱,就在员工休息室里。 顾渊进去以后带上门,让池虞坐在沙发上,从柜子里取出了巨大的药箱。 “让我看看。”顾渊说,对着池虞又忘记了笑容。 “不要。”池虞拒绝了,感觉到自己从梦里醒过来了,顾渊又变回了顾渊。 顾渊将药箱放在沙发上,靠过去,伸手要拉池虞T恤的领口。 池虞伸出左手扼住了顾渊的手腕,他抗拒来自顾渊的关心。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彼此都因为酒精而双颊绯红,从被池虞扼着的手腕处,顾渊那活泼有力的心跳传了出来。 池虞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面上的热逐渐冲到了眼里。 顾渊眼睁睁地看着他眼睛里蓄积的水汽在眼眶里转了一圈,那种初中时常有的胸口疼痛感瞬间便找上了他。 “池虞。”顾渊喊他的名字,这回用真正温柔的声音对他说:“你让我看看,我保证会很轻的。” 这回顾渊还是顾渊,池虞松了手。 顾渊将他宽松的领口往下扯,露出漂亮的白皙肩颈。 以及大块可怖的青紫色伤口。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我满100条评论啦!这章给大家发红包,感谢大家的陪伴w有宝在评论区猜对了,鱼崽其实更像他妈,是个敏感细腻的人,从小就是哭包。 他小时候哭的时候会有冤宝负责哄,哄不过来了就抱,这导致了鱼崽一难过就有翻手机列表的动作是的就是在下意识找冤宝,但是冤宝不在他的列表里(猛鱼大哭) - 第13章 13 那大面积的伤刺疼了顾渊的眼睛,他深吸了口气,沉默不语地从药箱里取出冰袋。 这十七年来,他没怎么见池虞磕碰过,池虞总是很灵活,也就几岁大的时候摔过跤。 这家伙很怕疼,摔破皮了就抱着膝盖眼泪打转,但是谁去扶他都不愿意。 非得等到最要好的小伙伴顾渊来了,顾渊问他疼不疼他点头,顾渊将他拉起来,两个小不点就这么抱在了一起。 “疼不疼?”顾渊拿冰袋给他敷肩膀,试图像以前那样问了。 池虞不说话,眼睛里的水汽也已经消散了。 顾渊心想,这人没有以前那么可爱了,也有可能是不愿意对自己示弱了。 他于是便不去问伤是哪儿来的,找出医用胶布将冰袋固定,因为伤口面积不小,还要多取一个冰袋敷在肩后。 等冰袋都贴好,顾渊看了眼腕上的表,掐着时间抱着手臂等,每过十分钟观察一次伤口的颜色。 这期间他们各自坐着,大眼瞪小眼,谁都没开口说话。 等差不多有半小时,顾渊将冰袋撕了,这时冰袋淌下来的水已经打湿了池虞的T恤。 “还不可以。”见池虞要起身,顾渊一手将他摁了回去,从药箱里取出跌打万花油和棉签。 池虞眼看着他给自己处理伤口,顾渊双眼垂着,好看的鼻和嘴唇离得特别近,只是面上一点儿笑意都没有,这样的顾渊看着没有平日的温柔感,反而有几分冷毅。 “你很会处理伤口。”池虞说。 顾渊头没抬,随口道:“之前也有客人摔伤撞伤过,都是我处理的。” 在那些客人疯起来随着音乐狂蹦的时候,一般就会摔伤手和脚。 “够了。”池虞又一次推开了顾渊的手腕。 顾渊于是收了手,将棉签扔进垃圾篓里。 房门这个时候被敲响,许多米在外边问:“弟弟,你在里边吗?” “在。”顾渊说,“你可以进来。” 许多米于是将门开了条缝,探头进来说:“小软糖来了,到处找你呢。” 顾渊听了就笑起来,说:“有两周没见他了。” 小软糖是客人带来的孩子,今年四岁大,很喜欢顾渊,经常拉着顾渊说个不停。 “他要吃蛋糕,我们做的不行,要你做的。”许多米一脸无奈。 “那是因为你们做的不够好吃。”顾渊边收拾药箱边说。 池虞这会儿坐在沙发上,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了。 “胡说,我们做蛋糕的手艺都是尤尤教的,哪儿有什么不同?他就是因为喜欢你。”许多米说,“每回你一出现就抱着你不松手。” 顾渊挺喜欢这个小不点的,得意道:“他上回邀请我去他家过夜。” “去了吗?”许多米好奇了。 “去了啊。”顾渊露出个有点儿无奈的笑,“他抱着我要我去,不答应就不让我走,太会撒娇,可爱死了。” 顾渊将药箱放好,正要出去见小客人,结果被人从后边拉住了手腕。 他回头,看见池虞那张有点儿生气的脸。 池虞抓着他,顿了有一会儿说:“我今晚能待在这里吗?” 顾渊略微惊讶,试着挣开对方的手,但发现被握地死死的。 他感觉池虞应该还有点儿醉,脸上明显的红还没退去,力气也不是一般的大。 “你不回家?”顾渊问。 “我被赶出来了。”池虞说。 顾渊沉默了一瞬,说:“那你睡我的房间吧。” 许多米一时有点儿好奇地看着这俩人,心想他们看上去关系也不是很糟糕。 “你呢?”池虞问。 “我还不知道。”顾渊在想自己会不会又被小软糖抓走,“你在的话,我就去别处睡。” 池虞此刻理解的“去别处睡”,是指到客人家里、或者说出去开房。 “今晚你和我睡。”于是,池虞用近乎勒令的语气说,并且抓他的手越发地紧。 顾渊已经感觉到了疼痛,以及高度的莫名其妙,站在门口的许多米也是一脸懵。 “你喝醉了。”顾渊说,“我带你上去休息吧。” 他于是用手臂的力量将池虞往外带,幸好池虞愿意跟着走,走了几步顾渊回头对许多米说:“让小软糖等我一下,五分钟。” “让他不要等了。”池虞恶狠狠地说。 顾渊没管,将他一路带上三楼,带到自己的房间,打开门。 “松手。”顾渊终于有点儿生气了,“你不会喝酒就不要喝。” 他伸手要开灯,却在黑暗中被池虞用力一撞,后背抵在了墙壁上。 “你干什么?我不想和你打架。”顾渊闻到了池虞的怒意,以为池虞又想找他打一架。 他忽然就想到了,池虞肩膀上的伤口…很有可能也是打架打来的。 “你最近怎么了?”顾渊没想错,池虞就是一头野兽。 他这个时候不知道,池虞心里在想把他给上了,这样他就走不了了。 只是池虞还来不及行动,便感觉到胃里一片翻江倒海,他连忙松开了顾渊,赶紧去摸卫生间。 顾渊见过太多次他爸喝醉了吐,反应很快地打开了卫生间的灯,池虞推开玻璃门闯进去,没两分钟就吐了个干净。 难喝死了,该死的啤酒! 车队的人骗他,说这种东西喝了会变开心! 他第一次抽烟被呛了个半死,第一次喝酒给吐得出眼泪,这两样东西他都不会再碰了。 池虞蹲在地上发脾气,顾渊给他顺背,把他扶起来的时候看见他整张脸涨得红透了,甚至还挂着眼泪。 不丑,就是挺罕见的。 “还是那句话,不会喝就不要喝。”顾渊给他递了纸擦嘴。 “今天是我赢了。”池虞忽然说。 “什么你赢了?”顾渊反应了会儿,明白池虞说的应该是他们每天比赛计分。 自从好几天前他们互咬以后,他们就没再把这个游戏进行下去,因为在学校几乎不和对方说话。 “喝酒,我喝了五罐。”池虞说,“你,一罐半。” “好,我输了。”顾渊决定不跟半醉的人理论,“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今晚不出这个门,我要做你唯一的客人。”池虞说。 顾渊愣了愣,回答说“好”。 他理解为池虞心情不好,想要人陪着,只是他没想到池虞会找上他。 不仅是找他喝酒,还找他一起睡觉。 这样的池虞让他混乱了起来,转身从衣柜里找出干净的睡衣裤,并打开了房间里的空调。 顾渊背过身去,等着池虞换衣服,忍不住问了句:“不是说讨厌我吗?” 后边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不也讨厌我吗?” 顾渊眯了眯眼,咬字清晰地告诉他:“对,我讨厌你。” “那我更讨厌你。”池虞说,“我只是想折磨你。” “是我比较讨厌你。”顾渊说,“我只是懒得折磨你。” 池虞这回没说话了,顾渊是真没想到他们连“谁比较讨厌谁”都要争。 “睡吧。”顾渊说,“我不出这个门,我去洗澡。” 池虞于是爬上顾渊的床,自觉预留了一半的位置——房里没有长沙发,也只有一床被子,他们今晚注定只能挤一张床。 顾渊找了换洗的衣物,给许多米和他妈各自发了消息,无可奈何地进浴室洗澡。 他回忆起和池虞真正闹掰的事情。 那是在小升初的期末考试上,池虞发了高烧,但是还是来考了。 池虞从小就是个不认输不随便示弱的小孩儿,自然不会因为病请假缺考。 那个时候他们还算是朋友,只是关系不如小时候亲密了,因为他们俩都逐渐长大,有竞争意识了。 顾渊知道池虞家有个情绪不稳定的妈,考试的时候想到池虞要是考不好,自己妈妈又会向邻居嘲讽炫耀,进而影响到池妈的情绪,最后倒霉的肯定是池虞。 于是顾渊做了个现在看起来很愚蠢的决定,他语文没写古诗默写,英语没写作文,数学没写附加题。 考出来刚好第二名。 只是他没想到池虞高烧还发挥十分正常,两个人的分数一下子差了三十多分。 在意孩子成绩的顾爸顾妈就打电话问了老师,问出了顾渊故意没写题。 顾爸那天怒不可遏,在顾渊临睡前把他叫出来,质问他为什么让着池虞。 “你们是竞争对手!以后机会只有一个的时候,你也让着他吗?”顾爸大声问。 “为什么不行?我乐意。”顾渊罕见地驳了回去:“我根本不想和他比来比去,我不想和他做对手,我很喜欢他!” 那是顾渊人生里第一次告诉爸妈他喜欢什么。 然后他换了他爸一巴掌。 这一巴掌让他不慎从二层摔了下去,没出大事,但是摔了一身淤青。 他爸妈当晚就去邻居家谈话了,顾渊被一个人关在家里,他们说了什么顾渊不清楚,但是肯定原封不动复述了自己说的话。 因为第二天毕业典礼的时候,池虞就生气地将一盒顾渊送过的礼物扔了回来。 “谁稀罕你空着那几题让我拿第一?你在同情谁?你觉得自己这么做很伟大吗!”池虞骂他的时候并没有哭,所以顾渊知道他只有生气没有难过。 周围所有的同学都在看他们,有人吓得赶紧去喊老师。 “我很讨厌你。”池虞一字一字地告诉他,用了他们那个年纪听过的比“傻逼、智障、白痴”还要可怕一万倍的话:“我经常巴不得世界上没有你。” 顾渊被砸礼物盒的时候砸到了身上的淤青,他记得自己僵硬了有一秒,然后将礼物盒揭开,里边的东西全部倒在了地上,一些玻璃瓶装着的玩意落地就碎了。 他从来不承认自己喜欢什么,池虞听了以后就是这样回答他的。 顾渊那时才十二岁,却同时感受到了愤怒、难过、后悔和羞耻。 他从手腕上摘下池虞送给他的一个卡通电子表,扔过去,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此五年他们就没好过。 顾渊站在淋浴头下边,这件事的所有细节他都记得,不存在任何记忆偏差,那是因为他花了很多时间去找池虞那时眼睛有没有红,又花了很多时间温习对池虞的讨厌与愤恨,掩盖自己一颗真心被摔破时的恼羞成怒。 顾渊想得双眼发烫,用力关了水,擦干净吹干,穿好衣裤走出浴室。 他看见池虞已经睡了,房里只有床头灯点着,照着池虞那头细软的短发。 顾渊看着他,又看了眼门的方向,最终还是慢慢地向床走近。 时间是十一点,顾渊很小心地爬上床,因为床的质量足够好,并没有发出响声。 但是池虞还是迷糊翻了个身,半睁开眼看见了是他。 池虞可能正做梦,因为他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渊渊。” 然后他又睡了,顾渊半个身子跪在床边,死死捏紧了拳头,战栗,床单上湿了一个小点,但没有更多了。 他躺不下去,预感自己会做一整夜有的没的梦,于是他选择坐在了地上,用后背靠着床沿。 思考了有一会儿,他去找来了降噪耳机,背对着昏黄的灯光开始写题。 他再也不想听到池虞更多的梦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真是又别扭又拧巴啊鹅子们,所以才缠得紧啊(老母亲狞笑) - 第14章 14 池虞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醒过来的。 他醒的时候感觉头有点儿疼,身子陷在过分柔软的床里无力得不像话,反应了好半天,他才想起自己这是在哪里。 昨晚他吐过以后头沉得像灌了铅,不知不觉就睡了,连顾渊有没有来他都不知道。 池虞坐起来,茫然地在十几平的房间里看了一圈。 顾渊没有在。 他起了床,到卫生间去漱口洗脸,有意无意地在顾渊的洗漱台前停留了许久。 所有的瓶瓶罐罐都摆放得跟军训一样整齐,尤其是带泵头的洗面奶和剃须泡沫,泵头竟然还是朝着同一个方向的。 顾渊跟小时候一样,有点儿强迫症,有点儿洁癖,是个完美主义者。 池虞目光仔细辨别过每一瓶洗漱用品上的字儿,一溜过去后略微松了口气:至少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但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顾渊接客的事,可能是那和他印象中的顾渊相差太远了,让他很难接受。 池虞靠在洗漱台边缘,过了有一会儿,他伸了手,在干净的玻璃镜上随便画了几笔。 那几笔成了顾渊的名字。 他印象中自己小时候,因为嫌虞字笔画太多,反倒是先学会了写渊字,两个渊在一起就是渊渊。 他们之间写信。 听上去可能很滑稽,但是那时没有手机,两个四五岁大的小孩儿通过写信联系对方。 他们信的内容是由图画、符号组成的,一来他们那时会写的字不多,二来他们希望父母们看不懂。 这样的信被折叠好夹在门把手上,他们永远能看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家长们经常看着自己的孩子拿着张鬼画符开怀大笑。 池虞皱了皱眉,伸手沾了一点点肥皂水,默默在镜子上画了三个加号。 然后他就嫌加号不够多,又添了许多个缀在后边。 在最后,他画了一个半圆线,又画了另一个半圆线,两个半圆线的一端都画上了三角箭头,它们彼此不相连接,但是拼在一起就像个圆形。 画完以后,他开水洗了手,并暴躁地胡乱擦了擦镜子。 池虞这才走了,换上自己昨天穿过的那身衣服,并很努力地把穿过的睡衣裤叠成豆腐块,放进了洗衣篓里。 下楼的时候大概七点多钟,一楼只有一个留杀马特头的高大男人,坐在沙发里喝咖啡记账。 “你知道顾渊在哪儿吗?”池虞走过去问他。 “不知道。”男人喝了口咖啡说,“你可以微信找他。” “我没有他微信。”池虞说。 微信是在他们升上初中的时候流行起来的,池虞在小升初的时候和顾渊闹掰,他们根本就没在对方的好友列表里。 “要我把他推给你吗?”男人说着摸出手机,随后迟疑了一下:“你是他的?” 池虞犹豫了一会儿,随后说:“什么也不是,我和他不熟。” “哦。”男人并没有将手机揣回去,而是点开微信,划了许久找出一个联系人,打开给池虞看:“这是他。” 池虞看了眼,那确实是顾渊的微信号,昵称叫Ryan,头像是黑白琴键。 “谢谢。”池虞假装记了号码,便从店里出去了。 他的小忍者还停在店外边,池虞骑上它,想出去找点儿吃的。 他从废弃工业园出去,周日早晨双行道上一辆车也看不见,他开得很慢,逐渐听见身后有机车声。 是两辆,远远地跟着,池虞能从后视镜里看见他们,是自己不认识的车。 池虞没有加快车速,而是有意地转进自己熟悉的路,七弯八拐,看看对方是否还有跟上来。 机车的引擎声逐渐消失了,池虞略微松了口气,觉得只是自己想多了。 他扭转车头往大路上开,发现前方巷子口里,有几个染着奇怪头发的人正等着他。 他们有的骑在机车上抽烟,有的靠墙把玩手里的危险工具,在他们的脚边,还搁着一根棒球棍。 池虞刹车,要寻找其他出路时,身后传来轰鸣的机车响声。 两辆机车分别从岔路两边朝他压过来,池虞没路退了。 他额角滑落一滴冷汗,在这一刻当机立断,加速朝前方冲了过去! 机车发出剧烈轰鸣,混混们大骂他是疯子,迫不得已避让,身后两辆机车便紧追而来。 池虞加速闯入新的一条路,这群蹲了他一宿的混混誓不罢休,一时间数架机车全跟在他后边,场面十分壮观。 “追!”昨晚被揍得脸肿了一块的混混大叫:“追到他没油!” 周日傍晚是高三级的返校时间,池虞没回来。 然后到了周一早上,池虞的位置依然是空着的,班上没有人知道他去哪儿了。 这天早上城南一中的高三宣传片剪好了,大课间的时候教室大屏幕第无数次播放宣传片时,池虞从后门钻了进来。 “我靠,你怎么了啊?”秦淮久惊叫了一声。 顾渊在第一排听见了,但是没有回头看,只听见班上不少人都围上去了。 “哪里来的人啊?他妈的!”班上有男生大叫道,“这不得打回去?是哪个学校的啊?叫什么?” “已经解决了,不用管。”池虞用格外淡漠的声音说。 “怎么解决的啊?”大家于是越发好奇,他们的担忧关心已经逐渐转化成了对社会故事的强烈兴趣。 池虞停顿了一会儿,回答说:“被我揍了。” 顾渊原本正在写卷子,听到这儿情不自禁地摔了笔。 池虞的声音里含笑,仿佛打架是件十分好玩的事情。 万东方很快就来了,把池虞叫出去谈话,顾渊在座位上坐了许久,忍不住摸过水瓶,走出教室去装水。 万东方和池虞就在教室外的栏杆边上,万东方一脸严肃外加愤怒,池虞则是一声不吭,表情冷淡。 顾渊看见池虞脸上贴着两张创口贴,眼角破了皮,胳膊上青的青紫的紫,流过血的地方涂了红药水。 他就看了这么一眼,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提着水瓶走过了。 “我必须跟你家长沟通。”万东方说。 “暂时只跟我爸说可以吗。”池虞说。 万东方头疼得啧了一声,他也见识过池虞妈妈那副模样,生怕来了要把他们学校哭垮,就是不闹到教务处去,也会让池虞很没面子,万东方于是点了头。 “有什么是老师可以帮到你的吗?”万东方将语气放轻,像耐心引导迷途少年那样说:“无论发生什么,学校和老师都是站在你这边的,遇到混混不要想着自己解决。” “好。”池虞答应了。 万东方此刻头疼得快要裂开,因为他从没见过谁的叛逆期是十七岁才来的。 - 顾渊这一天都很烦躁,只要是看见池虞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回想起池虞右肩上那个骇人的伤口,所以这人是旧伤还没好,就又去和人打了一架? 打回来浑身都是伤,眼看着没一处是好的,而他竟然看着还挺得意。 池虞到底为什么打架?和谁在打?打过以后会有难缠的后续吗? 顾渊就连写晚测的时候都在想这件事,想的时候思绪和笔一起停滞了,等回过神来,薄薄的卷子上已经晕了一个超大的墨点。 但这还不算完,因为他回头一看,发现池虞竟然没在座位上了。 顾渊噌地就起来了,在何田田讶异的目光里扔下笔和卷子出去,到教师办公室和卫生间都看了,没见到池虞的人。 从连廊回来的时候,他看见池虞在楼下,正往他们平时经常翻墙出去的方向走。 这又是去哪里? 顾渊想都没想,往楼下跑去,没半分钟就追上了慢慢踱的池虞。 池虞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他,耳朵里挂着耳机,眼角的伤痕格外明显。 “你去哪儿?”顾渊问他。 “出去玩玩,你不也是吗?”池虞比了比围墙外。 “出去玩…然后再和人打架吗?你嫌身上伤不够多?”顾渊盯着他,忍不住露出点儿迷茫:“池虞,我最近搞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你不需要搞明白,也无需管我。”池虞说,“你不也已经变得奇怪了吗。” 顾渊眯了眯眼,他觉得明明是池虞变了,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池虞会变也是正常的。 他不知道池虞怎么了,只知道住在池虞身体里的那个野兽即将突破束缚冒出来。 那个野兽上次狠狠咬了自己一口,现在正赶着要去围墙外发泄过剩的精力与不满。 两人又没能将对话继续下去,池虞受了一身伤,但还是敏捷地翻墙出去。 顾渊今天没写假条,懒得回去写了,跟着翻出去,看见池虞骑着车消失在夜色里。 他感觉自己管不了池虞死活,打了车去店里,客人们都能看出他今晚心情不好,因为顾渊不笑了。 顾渊没在楼下待太久,自己也知道不能顶着张臭脸对客人,于是便上楼去了。 他进自己的房间,看见叠得丑了吧唧的睡衣裤躺在洗衣篓里,床也被很努力地铺过了,至少看不出被一个混混睡过的痕迹。 顾渊进浴室洗澡,一边洗就一边在心里骂池虞,池虞真是脑子锈了。 但他很快又想到,池虞从来不会随便招惹别人,这架十有八九是别人挑起的。 该死的,到底是谁不长眼跑去招惹那种野兽啊,这家伙可是从小就是见谁咬谁的主。 顾渊洗不下去了,匆忙从浴室里出去,拿毛巾擦身体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自己的镜子脏脏的。 浴室里的热气一蒸腾,镜子上被人书写过的痕迹就浮现出来了,只是写过了又被擦过了,看着乱七八糟的。 顾渊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先是辨认出了一个渊字,虽然只剩下四分之一,但他认得这是池虞的字迹。 再往下,他看见了池虞也许是写给他的“信”。 准确来说,这种鬼画符只有他们俩都明白,所以只能是留给他的。 池虞说,他想要抱抱。 箭头往里是抱人,箭头往外是被抱,只是箭头被擦掉看不清了。 加号是在说到底有多想,而这一整面镜子上面全是加号。 顾渊看着这面镜子,忽然便笑了,他已经彻底搞不懂池虞了。 一个刚才说着“别管我”的人,又用这种别扭至极的方式说“想要抱”。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明天发糖。 拎起冤宝:就你这样还想嘲对方“别扭至极”! - 第15章 15 顾渊心里一时乱七八糟的,生怕自己会错意,很认真地将镜子上的内容多看了几遍。 他那一刻是有点儿想去见池虞的,于是他换了件池虞常穿的那种宽松T恤下楼,并摸出手机,很熟练地从级群里找到池虞… “弟弟心情又好了。”徐玥看见他就笑:“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开心啊?” 顾渊反射性将手机屏熄灭,说:“没什么。” “见鬼,你下楼的时候都在蹦好不好。”徐玥说,“上哪儿去啊?” “我…不去哪儿。”顾渊收敛起了脸上表情,意识到自己竟然想兴冲冲去找池虞。 明明先说讨厌他的是池虞自己,现在说想要抱的也是池虞自己。 他才不去,有本事让池虞自己来。 顾渊将手机揣回裤兜里,去和客人们聊天玩桌游。 他们打了一局剧本杀,一群人被顾渊忽悠得团团转,等最后知道真相,整张桌子陷入了狂笑之中。 这时来了三个新客人,加入他们这桌,聊起他们刚才在外边碰到的事情。 “玩机车那群人真是不要命。”新来的客人说,“刚来的路上又看见他们在飙车,吓死了。” “还是有正经车队的,比如燃风和lolo。”坐顾渊旁边的客人搭腔,“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带臭了我们玩机车的名声。” “是啊。”新来的客人说,“刚我们看见的就是那个为爱啥玩意的车队,飙车追一个年轻男生,模样也就跟小顾差不多大。” 顾渊发牌的手顿了顿,很快就想到了池虞。 “在哪儿看见的?”顾渊问。 “在出了工业园靠近红砖艺术馆那条路上,就是有很长的涂鸦墙那里。”新来的客人回答。 “没事吧?”其他客人担忧道,“这群人平时打打杀杀的,别出什么事的好…” 顾渊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起了身:“抱歉,我可能要失陪一下。” 他说完,便在客人们疑惑的注视中大步向外走,推开店门出去了。 店门外停着员工们的爱车,顾渊不敢随便开,取了他们店平时外送用的越野单车,朝着客人说的那段路骑。 这一路他都留神听着哪里有机车引擎声,但是一无所获,路上只偶尔路过三两辆小车,根本就见不到机车的影子。 顾渊在路上转了好半天,骑过上坡路出了一身薄汗,最后竟然在一处偏僻的巷子口听见了池虞的说话声。 “我说过了不要再来找我。”池虞冷声道。 顾渊靠近,眼睁睁看着一个留泡面头、穿破洞衣的男生给扔了出来,痛叫一声摔在了他脚边。 而扔人的正是池虞,他还维持着一脸怒容,将人用力扔出来后,身上T恤牵动出的褶皱还留着。 这旧巷子里没有路灯,唯独月光照着,但顾渊清楚看见巷子里站满了混混似的人。 没一个看着是正经的,走近了烟味熏天,这些人中的一些还纹了花臂,打着鼻钉眉钉,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顾渊来不及害怕,就看见一个膘肥体壮的混混拿起了一根棒球棍,向着池虞走去。 而池虞竟然站在原地,不躲也不闪。 顾渊在这一刻什么也顾不上,越过躺在脚边的人冲过去,从背后一手擒住了那个大混混的后衣领。 大混混双脚略微离地,吃了一惊,他们人太多了,完全没留意后边几时冒出这么个人来,下意识要反手用棒球棍锤顾渊! 顾渊从没练过,已经迅速偏过头躲闪,但棒球棍还是朝他劈头压来,这让他不得已闭上了眼睛。 而棒球棍没落下来。 它被一只骨骼分明的有力大手牢牢控住,停在了半空中。 顾渊睁眼,看见池虞一脸冷漠地夺过了棒球棍,随手扔在了地上。 一众混混鸦雀无声,而那个膘肥体壮地混混竟然扑通一声跪下了。 “池哥,我不知道这是你的人!”他惊慌道,满脸的愧疚把顾渊看呆了。 “这不是我的人。”池虞勾了勾嘴角,说:“我只是看他不扛打。” “是、是!”大混混连忙道,随后十分诚恳地对池虞说:“池哥,请成为我们为爱殇车队的新队长吧!” 顾渊:“……” “不要。”池虞毫不留情地拒绝道。 “你的车技还有格斗的技术是我们有目共睹的,我们愿意认你做大哥!”大混混高声道,“求你了,我们真的被不死堂打怕了。” 所有的混混都低下头。 “你们就不怕被我打?”池虞已经烦了,因为他已经被追了有三天了。 大混混依然跪着,并坚持道:“请给我们一个你拒绝加入的理由。” “如果觉得为爱殇太土,我们可以改车队名。”有看上去还在读初中的小混混插嘴道。 大混混回过头,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很忙。”池虞说。 “你在忙什么?我们可以为你分担一些!”马上混混们自告奋勇道,他们也是在各行各业混过的,有什么是他们不会的呢。 “忙学习。”池虞终于气急了,大声告诉他们:“你们哥我高三了,高三明白吗?每天从睁开眼到闭上眼都在写卷子,我要考第一的。” 然后他指着众人身后、此刻抱着手臂含笑看戏的顾渊说:“我还要跟这个强到变态的人竞争。” 众混混回头看顾渊,顾渊露出了个很礼貌的笑。 “他看上去没你强。”混混们转头回去奉承道。 “他是个大尾巴狼。”池虞说,“你们最好别招惹他。” 池虞执意不当队长,混混们毫无办法,最后留下一句“我们还会再来的”,就各自骑上车散了。 巷子里于是只剩下顾渊和池虞两个人。 “你来做什么?”池虞冷冷的眼光扫过来。 “路过。”顾渊说,“然后看了一出好戏,原来年级第二在外边这么野,打遍天下无敌手。” 他说这话时,目光在池虞身上仔细扫了一遍,确认他今晚没有添新伤痕。 “年级第一我下个月会要回来。”池虞说:“论在外边野,那还是比不过你。” “我野?”顾渊完全不明所以,朝池虞走近,随便一握池虞手臂,就疼得他皱眉。 顾渊也忍不住皱眉,手下却掐得更用力了些:“看清楚你这一身伤,你再跟我说话。” “你松手。”池虞瞪视着他,漆黑双眼里映着清冷月光:“别用你碰过骚0的手碰我,你难道不是刚从你那gay吧出来吗,今晚出来这么早,怕是还没尽兴…” 他话没说完,顾渊就忍不住推了他一下,池虞后背撞在涂鸦墙上,迅速起来也推了顾渊一把。 “那是我的客人,把你嘴巴放干净点儿。”顾渊后退两步站稳,起了怒意,他感觉到池虞是在歧视gay。 确实有不少gay玩得大不注意卫生健康,但到店里的都是正经人,顾渊自己也是。 “顾渊,我真心劝你,别在那家店里做下去了。”池虞终于忍不住说了:“你要毁了你自己。” “为什么?”顾渊无情地攻击回去:“有本事你别骑机车别和人打架,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理解为你要堕落、你在找刺激,更重要的是你不要命。” 就今晚那些手里拿着利器拿着棍的人,顾渊回忆起来心里不禁发憷:就算池虞很能打又怎样?外头多的是这样的混混,将来有人拿着刀来怎么办? “我是不要命。”池虞眼神狠厉,“你管得着吗?” “那你也别想来管我。”顾渊说,并忽然明白了池虞往他店里跑的意思,原来池虞是看不惯他在那里做事。 至于池虞在镜子上写什么,顾渊此刻已经气得记不得了。 这个人已经从他的人生里缺席了这么多年,为什么突然冒出来管自己?凭什么? 而自己又管他做什么呢,他们连朋友都不是。 顾渊正这么想的时候,池虞竟然朝他扑了上来,巨大的冲力迫使他摔在地面上,疼痛感很快从手肘袭来,他知道是被粗糙的地面擦破了皮。 这野兽就和两年前一样,吵不过便直接动手了。 “好啊,你就是想找人打架。”顾渊双手抓住池虞的肩膀,狠狠带他翻了身,并扇了池虞左臂一下。 真烦,和这种人打架还要拣他没伤过的地方! 池虞的回击是一拳打在了顾渊腹部上,但顾渊发觉对方根本没用什么力气。 在顾渊愣神之际,他又扑过来,带着顾渊在地上滚了一道。 他们俩就这么你扑我我扑你,都想把对方摁死在地上,但都没成功。 没人出重拳,出于公平与弄疼对方的心,他们就发起了挠对方咬对方的攻势,顾渊手探进池虞衣服里挠那些好的肉,池虞则继续发挥他那一口好牙的功力,在顾渊脖子上用力咬了一口。 几个回合后,池虞占了上风,并将顾渊逼到墙根上,低声道:“那边有个巷子,很深,不会有任何人路过。” 顾渊只当他怕这种弱智打法被人看见,便说:“行,上那边接着打。” “你和你的客人,没到过那边去吧?”池虞问他。 顾渊莫名其妙的,说:“没有。” 池虞眼里流露出一抹满意,两人便一前一后走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窄巷里。 由于墙高巷窄,月光只能照到巷子的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二隐没在黑暗里。 池虞一颗心不自禁越跳越快,借着黯淡月光看见顾渊脖颈上的咬痕。 顾渊看不太清池虞,对方隐在黑暗里,仿佛正在思考些什么。 于是他后背靠上墙,静静地等对方动手或开口。 “你和客人一般怎么开始?”然后,他就听见池虞没头没脑地问了。 “什么开始?”顾渊问。 池虞停顿了一秒钟,直白道:“做.爱。” 顾渊:“???” 什么玩意? 他在说什么? “我没听明白。”顾渊说。 “那个小软糖。”池虞在黑暗里怒气冲冲地说,“你不是到他家去过夜了吗,会撒娇的0可爱死了不是吗。” “不是…”顾渊一时间大脑飞速运转,先回答了关键信息:“小软糖四岁。” 池虞:“???” 顾渊这下回过神来了,笑了,并且是大笑:“你该不会以为我和客人有肉.体关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今天冤宝和鱼崽借“打架”疯狂贴贴了一把,很是高兴满意(疯狂螺旋甩尾.jpg) 今天鱼崽想把冤宝拖到巷子里大一场但发现不知道该怎么操作(茫然低头看作案工具.jpg) 今天冤宝笑疯了并心想鱼崽太好玩了下次还想要一起玩(一头栽进柔软大床开心得滚来滚去.jpg) - 第16章 16 池虞在黑暗中眨了眨眼,他刚才大干一场的心已被顾渊的笑声震得烟消云散,只剩下深深的茫然与尴尬。 顾渊是怎么也没想到池虞会想到那儿去,乐得完全不生气了。 所以在池虞眼里,他每回翻墙出去就是和客人们夜夜笙歌? “你太可爱了。”顾渊依然忍不住笑意,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眉眼上都变得柔和,“骚0哪儿有你可爱啊。” 池虞咬了咬牙,只觉得被笑得脸颊微微发热,顶不住掉头往外走。 顾渊也跟了上去,两人一直走到稍微明亮的双行道边上,这儿总算有了路灯,能让他们看清楚彼此的面容。 一个显而易见地在快乐,另一个咬着牙边生气边快乐。 “不准再笑了。”池虞开了口,“你要再敢提这事儿,小心我揍你一顿。” 顾渊并没有被他的威胁震慑到,只是止了笑意,推来越野单车:“到我店里坐坐?” “不了,怕见你的客人。”池虞无可奈何,却忽然心生一念,说:“你想坐机车兜个风吗?” 顾渊听了,颇有些儿意外:“你载我?” 池虞:“给你三秒钟考虑,三——二——” “就一次。”顾渊答应了。 他于是将越野单车停在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落了锁,转眼听见机车引擎声从巷子另一端传来。 顾渊抬头望去,刺眼明亮的车前灯破开昏暗黑夜,照得他睁不开眼,知道车停在他面前。 车上的人戴黑色头盔,修长双脚撑地,利落给他扔来一个头盔:“上车。” 顾渊抬手接过,长腿一跨便坐上去,皱着眉戴上头盔。 倒是好像没什么味儿… 他是第一次坐机车,人才刚坐稳,车子就如离弦箭般射了出去! 顾渊的肾上腺素随之急剧飙升,情急之下一手揽住了池虞的腰,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抱竟让车子左右摆了好几下,吓得顾渊以为车要翻了。 “你会不会开车!”顾渊大声道。 “你突然抱我干什么!”池虞也大声道。 “你起步太快!”顾渊很是不爽,并松开了手:“你是不是忘记后边还有人啊!” “我没载过人!”池虞恶狠狠道,“我就不该提出要载你!” 顾渊听了,竟然破天荒地笑了,因而没回嘴。 机车即将驶过一个转弯口,池虞忽然又道:“快抱我!是不是想被甩出去?” 他刚吼完,顾渊就从背后应声抱了他。 用上了两只手,车子在急转弯中车身倾斜,顾渊的胸口紧贴着池虞的后背,比他们刚才打的那一架贴得更近。 池虞一颗心跳得极快,车速减缓后顾渊松开他,穿行而过的夜风迅速吹散了少年炽热的体温,而池虞的心依然跳个不停。 最后车子停在北岸公园里,两个人前后下了车,摘下头盔,到小卖部去买了两瓶水,坐在广场边的台阶上。 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跳广场舞的打太极拳的早就散了场,公园里只能零星看见夜跑的人,还有就是出来散步的小情侣。 两个人坐在同一级台阶上,中间隔着有一臂距离,谁也没有说话。 池虞仰脖灌下去半瓶矿泉水,试图平息躁动的心跳。顾渊拿眼角余光瞥他,看见他那颗滚动着的漂亮喉结。 这人老是这么五大三粗的,喝水喝一半撒一半,那些水顺着池虞的下颌线往下淌,有的流过脖颈,有的流进衣服的缝隙里。 顾渊移开了视线,在这时忽然想起了那天在店里替池虞处理伤口,将衣服领口扯下来,便能看见底下白皙的身体。 锁骨,漂亮的肩颈线条,触手嫩滑的肌肤,以及粉棕色的… 好了,停。 顾渊感觉热气都在往脸上涌,于是拧开了瓶盖,像池虞一样给自己灌水。 然后他就给呛得一顿咳嗽,咳得池虞都转过头来看他。 他果然当不了野蛮人! 顾渊身上被纸,只能拿手背擦了流下来的水,忽然没头没脑地问池虞:“疼不疼?” “什么?”池虞问。 “你身上的伤。”顾渊说。 如果是小时候的池虞,池虞会和他说实话,但是现在的池虞… “疼死了。”池虞将双手往后撑,微仰起胸脯,转过头来看着顾渊,“但是我觉得爽。” “你疯了。”顾渊下结论,而后皱紧了眉:“你以后还要去打架?” “打不打呢…”池虞故作思考。 “我可以和你打。”顾渊截断了他的话头。 池虞看着他,微微惊讶,随后勾嘴角笑了,说:“顾渊,我和你那不叫打架。” “那叫什么?”顾渊也看着他。 “那叫扯头花。”池虞带着将他看穿的眼神,道:“高一那天的打架,不也是扯头花吗。” 顾渊没回答,不置可否。 高一第一学期,冬天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在雪里打了一架。 分不清是谁先呛了谁,总之池虞先扑上来,两个人在雪地里滚了好几道,衣服上脸上全是雪点子。 这件事过去了已经有两年,很多具体的细节顾渊已经想不起来了。 他只记得那时候他压力大得胃疼,在雪地里和池虞扑咬打斗时穿得足够多,没觉得有多疼。 反而是…很暖和,那样抱在一起滚很温暖。 以至于当他们双方面红耳赤地被同学们拉开时,顾渊心里边有浓浓的不情愿。 原来池虞也知道他们这只是在扯头花。 “真打起来,你打不过我。”池虞难掩得意道。 “是,池哥威武。池哥未来可是要当为爱殇一把手的人。”顾渊忍不住又呛他。 但池虞这回看着他,没有呛回来。 因为顾渊在笑,而且笑得挺好看的。 “顾渊。”池虞看了他好一会儿,开了口:“刚才这水是我买的。” “好,”顾渊虽然觉得突然,但还是从裤兜里摸出钱包,“多少钱?” 他钱包里有不少现金,都是为了在学校小卖部消费而备着的。 “两块钱…不要现金。”池虞皱了眉。 顾渊都将两块钱拿出来了,忽然猜到了池虞想要做什么,但他不是很确定。 于是他把钱塞回钱包,扬了扬眉:“那怎么办?” 池虞沉默了两秒,说:“给我转账。” “怎么转?”顾渊面无表情,眼睛里藏着看不见的笑意。 他要让池虞自己说。 结果池虞说:“是啊,怎么转呢,不然不要了吧。” 顾渊心想,好气啊,这个人难道就不能痛快一点吗。 他冥思苦想了好半天,最后掏出手机,调出微信二维码递过去。 “这是你微信号?”池虞终于配合着摸出手机,扫上了,对方的微信名叫“在挨饿”,头像是两只牵在一起的小手。 顾渊看清以后一惊,他忘记切号了。 “你的头像好幼稚,哪儿来的鸟图。”池虞说了一句。 顾渊脸色发黑,十分不高兴地说:“年级第一的事你少管。” 微信加上以后,顾渊迅速给自己换了个全黑的头像,并给池虞转了两块钱。 池虞的微信就是级群里的那个,昵称是一个句号,头像是一朵粉颜色的野花。 这个头像池虞用很久了,而且看着像素还很低,这才真正是不知道哪儿找的鸟图。 “你的头像我妈都不用。”顾渊无情回敬道。 池虞毫不在意,将钱收下,很负责地把顾渊载回了原地。”明天见,头牌儿。”池虞大方朝他挥了个手。 顾渊心想头牌是什么东西,随后反应过来是“gay吧”里的头牌。 “明天见,一把手。”顾渊于是回道,也朝对方挥了个手。 他们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这么做过了,彼此转身的时候嘴里都含了口笑,分别向路的两端骑去。 - 顾渊这晚陷在店里房间的柔软大床里,不知道为什么,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一有时间他就将手机摸出来,点开微信看见池虞的聊天框,最后的聊天消息是“对方领取了你的红包”。 顾渊将他的备注改成“一把手”,随后满意地将脸埋进枕头里,笑了。 半晌他将脸钻出来,点进了对方的朋友圈里。 虽然不是三天可见,但是竟然一条动态都没有。 顾渊心想这人无趣死了,随后想起自己也很少发动态。 他认为今天心情挺好的,值得一条动态,于是他走到落地窗边,拉开了窗帘。 马上就是中秋节了,月亮特别大特别圆,天空也很晴朗,万里无云。 顾渊于是拍了张照,发出去作为动态,一开始他想不配文字,但想了想还是配了一个句号。 动态刚发出去,顾渊就收到了不少点赞和评论。 月光光:弟弟开心了啊,上哪儿去了啊【斜眼笑】 DOMI:中秋那天我们一起赏月吧! 尤然生:怎么还不睡 魏谦@尤然生:店里一切都好【微笑】 月光光@尤然生:店里一切都好【微笑】 尤然生:店里一切都好【微笑】 喝了水@尤然生:店里一切都好【微笑】 月光光@喝了水:开心到昵称都改了好家伙除此之外,顾渊还收到了很多客人的点赞和评论,他其实已经犯困了,但还是坚持一个个回复他们,一直到凌晨一点半。 顾渊拿着手机,在床上狠狠打了个滚,感觉身上被咬过的地方正隐隐作痛。 他又刷新了一次朋友圈,多出几个点赞和两个评论,他点进去看了,然后不是很满意地退出来了。 到这儿他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最后刷新了一次。 凌晨1:36,他刷出了一条新动态。 一把手:晚安,好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冤宝:(抱着矿泉水瓶)这是我朋友请我喝的水,你们有吗 鱼崽:两块钱,谢谢 - 第17章 17 池虞的新动态发得没头没脑的,顾渊第二天醒来看,朋友圈里已经找不到了。 这就像一个不好的征兆,暗示他昨天只是做了一场梦。 但写着“一把手”的聊天框还在,只是被许多新消息压到了下面。 顾渊裹在空调被里,拿着手机看了有一会儿,还是起床洗漱去上学了。 时间太早,他出去打不到车,将越野单车骑去了,停在池虞平时藏小忍者的地方,今天小忍者没在,池虞估计是还没回。 顾渊到高三楼时才六点不到,他成功地做了第一个到班的人。 趁着没人,他静静享用了一盒昨天徐玥买的肉松小贝,这是早上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咬一口里面的奶油还凉凉的,咸香的肉松上裹着海苔,这东西里里外外都是顾渊喜欢吃的。 而后他慢条斯理地擦干净嘴,将盒子销毁,像往常那样开始翻英文期刊。 班上陆续有同学回来了,进门就看见顾渊:“好早啊,班长!” “早。”顾渊微笑,和他们打了招呼。 大家凑在一起吃早餐,不久有人拿着书过来问顾渊问题。 顾渊作为个不偏科的全能型学霸,讲起题来十分通俗易懂,因而大家都喜欢来问他。 按理说池虞和他成绩不相上下,其实问池虞也可以。但是池虞给人的态度要冷淡不少,每次接过卷子就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话,讲完题以后半句闲聊都没有,一句“明白了吗”以后,就直接把人送走。 不过倒是有不少女生喜欢他这样的,像个霸道总裁。 顾渊这会儿分神想到“池总”,没忍住很轻地笑了一声,笔尖点了点题干上的干扰项,说:“你已经想到了一种很方便的思路,接下来我们可以顺着它走下去…” “原来还能这样!”问问题的开心了,“我还以为这样肯定不行呢。” “解题的方法不止一种,你要稍微对自己有信心。”顾渊说。 没过一会儿,顾渊身边就围了好几个人。 他最近太爱在晚自习时不见踪影了,这种逮着他问问题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顾渊正给一个女生讲物理题,这时池虞从正门走了进来。 单肩背着书包,嘴里叼着一块吐司方包,脸上创口贴已经撕了,剩白皙的胳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 顾渊抬头,正好和他对上了视线。 如果是往日,他们冷冷地看上一眼就各做各的了,但鉴于昨天他们加了微信,顾渊再想自己是不是该打个招呼。 在他开口以前,池虞竟然径直走了过来。 班上同学都有些吃惊,不自觉地给他让了一下道。 只见池虞抬脚,踹了一脚顾渊的桌子。 力道不算很大,但还是震了一下,顾渊皱了眉,感觉像房子被野兽拱了。 然后池虞就绕开他走了,剩下一地被吓到的同学,小声问顾渊:“他怎么了啊?” “不知道。”顾渊也没明白,只感觉很不爽。 于是第一节 课下课,他就特地去装了水从后门回来,抬手给了正在睡觉的池虞一下。 池虞瞬间惊醒,后背火辣辣的疼,坐起来时顾渊已经潇洒地走过了。 九班周二上午的最后一节是体育课,临近正午的操场日头正盛,半点儿遮阴处都找不到,几乎所有人都叫苦连天。 “都跑起来!”体育老师吹哨子,督促所有人例行跑两圈热身,“高三最需要的是强健的体魄和身体素质!想想你们高考的时候病倒了怎么办!” “老师,能别说这种晦气话吗。”九班同学两圈回来,累得几乎要原地趴下。 “锻炼身体就不可能病倒。”体育老师斩钉截铁道,开始安排这节课的活动项目:“好,今天我们分组竞赛跑,一百米。” “还跑???”众人大叫道。 可惜他们没法违抗,只能排着队到一百米起跑线上。 一组又一组的学生跑过去,在烈阳底下,身体就像一架随时散架的小破车。 顾渊站在队伍中后段,开始数人头,还没数好,隔壁队的池虞就伸手把某个倒霉蛋拉出来:“换换。” 于是,池虞就和顾渊站在了同一行上,并转过了头来,看着顾渊。 顾渊也看了回去。 “比比?”池虞说,“赢了给你买雪糕。” 顾渊第一次听池虞这么说,感觉到在他们之间,似乎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但他还是冷淡地回:“不喜欢雪糕。” 池虞看着他,眼底含了点儿笑意,体育老师在这时再吹哨子,两人同时站在起跑线上。 “你赢了呢?”顾渊忽然想到。 “给你买雪糕。” 哨声响,顾渊起跑慢了一拍,池虞的背影就在斜前方,他奋力去追。 两人都跑得飞快,一百米也就是十二三秒左右的事儿,他们很快就跑到终点,只是池虞没停步,顾渊便接着跑过弯道直追。 体育老师在后边使劲吹哨子,班上同学全看呆了,大喊“冲啊”,想知道最后谁跑赢,但又根本不知道他们的终点在哪儿。 跑出去有两百多米时,顾渊终于把池虞赶上了,只是两个人谁也没让谁,齐头并进又多冲刺了一百米。 “好可怕的胜负欲。”班上同学感叹道。 最后是池虞略胜一筹,超过顾渊时像盖帽那样,在顾渊脑袋上抓了一下,多跑出十米后顺势停了脚步。 “我赢了。”池虞说。 顾渊心跳得飞快,急速奔跑使他们都微微喘起气来,流汗而面色泛红。 跑过就可以自由活动,他们前后离开操场,习惯性地去洗手。 其实也不是为了洗手,大家只是想在运动过后过一过凉水,好舒服一下罢了。 顾渊将水打开冲手,旁边池虞捧了水洗脸,洗得校服前襟都打湿一块。 趁他还没好,顾渊伸手接了点儿水,给池虞泼过去。 池虞一惊,毫不犹豫将手里的水泼了回来,顾渊衣服瞬间也湿了。 “干什么?”池虞问完,又是兜头一捧水。 “看你不顺眼。”顾渊说,“你今早踹我干什么?” “踹你好玩。”池虞将水龙头开得更大,势要将顾渊淋个湿透。 “你好幼稚。”顾渊忽略了自己正在做同样幼稚的事情,甚至去接了管子准备喷池虞一脸。 他们互相泼水,半身湿透,管子里的水差点儿射到路过的学委身上。 “你们在做什么…”学委害怕极了,害怕之余发现这两个人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们关了水龙头,玩疯了正在笑。 “你们原来是朋友吗?”学委试探性地问了。 “我们不是。”顾渊却即刻否认了。 池虞看他一眼,止了笑附和道:“我们关系很差的。” 顾渊心想,他们才不是朋友,除非池虞主动说要和他做朋友。 池虞心想,你说不是那就不是吧,做朋友有什么好处吗。 学委:“?” 他们两个脸上的快乐都逐渐消失,最后带着一身水走了。 他们当天中午就回寝室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觉得夏天出一身汗以后洗澡的感觉很舒服。 就是顾渊在下铺,不太能吹到风扇,洗了澡以后很快就热了。 池虞仰头吹着舒服的凉风,发慈悲凑到床边低头看了顾渊一眼:“想吹吗?” “下个月轮到我睡上边,你别忘了。”顾渊说。 “嗯。”池虞说,“我不会忘。” 顾渊仰头看着他,思索了一会儿提醒道:“你觉得,你有没有忘了什么?” 池虞不做声,隔了会儿脑袋缩回去,直接掀开衣服,露出肌肤享受风扇。 而顾渊是个再热也不会随便脱衣服的人,于是只能忍受着酷暑,一中午连觉都睡不好。 好热,顾渊使劲翻身。 好想要一些凉的东西,顾渊又是一个使劲翻身。 好生气,池虞为什么出尔反尔呢,顾渊用力躺平,很不高兴地盯着木板床。 “瞎动什么呢。”池虞在上边说。 然后顾渊便抬了脚,往他床板上踹了一脚。 这一脚惊醒了秦淮久,他茫然地坐起来,看见顾渊大热的天竟然被子一卷,脸朝墙壁睡了。 这一天的高温竟然真持续不断,大家不断地更衣洗澡,到晚自习的时候,温度还是在35℃左右。 教室里没有空调,就像个大蒸炉,头顶风扇吹出来的风若有若无,所有人都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咬牙坚持学习。 顾渊也热得厉害,虽然不出汗了,但是感觉身体里仿佛有散不出去的热,热得他想钻进小卖部的饮料柜里。 偏偏这时,旁边的何田田还在一勺一勺地舀雪糕杯。 他写着卷子,不知不觉地就在卷子上画圈,写了点儿他小时候会写的鬼画符暗号。 何田田看见了,忍不住笑了:“你这画的什么啊,热得出乱码啦?” “是有点热。”顾渊说。 “买个雪糕呀,下课我们去小卖部,我加了那个阿姨的微信,让她给我留好巧克力脆皮,我也给你拿一个?”何田田热情道。 顾渊眨了一下眼,他喜欢得很,甚至都没来及拒绝。 何田田看老师没在,于是摸出手机打开微信,但是迟迟没打字输入。 “顾渊…”何田田犹豫了会儿,说:“池虞让你看看手机。” “谁?”顾渊以为自己听错了。 “池虞。”何田田重复了一遍。 顾渊这才拿出手机开机,等了有一会儿,微信的新消息才弹出来。 他点开“一把手”的对话框,看见池虞给他发了一张图片。 是在高处,头顶有大片星空,还有圆圆的一轮明月,看图片边缘的围栏,感觉这应该是学校某栋楼顶楼。 除了图片,池虞就给他留了三个字:来找我。 顾渊冷笑,谁要去找他?他们学校教学楼这么多,大热的天要爬多少楼才能找到人? 池虞又发了一张图过来。 一个大泡沫箱,里边堆满了冰袋,还有各种各样的冰棍、甜筒、雪糕杯。 顾渊看着手机陷入了沉默。 不过半分钟,何田田就没看见他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鱼崽你就宠他吧。 - 第18章 18 顾渊没花太多时间,就找到了池虞所在的那栋楼——那是实验楼A座,只要通过图片里栏杆的形状以及月亮的方位就能判断出来。 一般来说,为了确保安全,通往天台的楼梯通道是会被锁上的,但实验楼A座的铁门坏了,用力撞一下就能开。 学校估计并不知道这点,才让他们这样闯了进来。 顾渊踏入天台,发觉地面被清扫得很干净,露天环境空气清新,远没有教室的燥热。 除此之外,他一眼就看见了池虞的背影。 池虞坐在一块铺好的格纹野餐布上,旁边放着那个巨大的泡沫箱。 顾渊已经感受到开心了,但他还是站得远远的,没直接靠近。 他和池虞敌对的时间太长了,现在池虞请他吃雪糕,让他有着深深的不真实感。 而池虞在这时回头看,见到他,抬起手臂让他过来。 顾渊于是更加站定了,他不想一被叫就过去,显得他很听话。 虽然他已经大老远从高三楼跑过来了。 池虞歪了一下头,摸出手机给他发微信。 一把手:过来啊 喝了水:不 一把手:待会雪糕化了 一把手:中午定的,真当我忘了? 喝了水:我不喜欢雪糕 顾渊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和池虞较劲,他觉得自己像在埋怨池虞。 一是埋怨这人拖欠雪糕,二是怨恨这人在让他难过了许多年后,重新给他快乐。 他分辨不出池虞真正的心思,池虞让他混乱了。 一把手:转口味了? 一把手:真不喜欢那我吃了 顾渊没回复,池虞犹豫了一会儿,起了身,带着野餐布和泡沫箱过来了。 “虽然这里景色没这么好。”池虞说着将泡沫箱塞顾渊手里,开始铺野餐布,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但是挨你近点儿。” 顾渊愣了神,还是忍不住坐在了铺好的野餐布上。 “池虞。”顾渊在吃雪糕前,先开了口,“我想听听你是怎么看我的。” 池虞刚将泡沫箱的盖子揭开,听见这话停了动作,看了过来:“你呢?” 在过去,他们都一定要抢着先把“我讨厌你”说出口,认为这样就不会受伤害,认为占主导地位的便是自己。 可结果并不是这样。 至少对顾渊来说,每听见一次“我讨厌你”,他的难过和愤怒便会增加一分。 他无以回击,只能告诉池虞“我更讨厌你”,期望这样的回应在池虞那里,有着同样的重量,能够击倒池虞看上去冷淡无谓的壳。 然而事实如何他无从得知,只有自己的痛苦是真切的,并且他永远不会承认这份痛苦。 池虞问完,这次顾渊很久都没有给答案,他们之间有着漫长的沉默,长到空气好像凝滞了,雪糕也像是全都会融化。 “在我这里…”池虞过了很久才慢慢地说,并抬头看着他:“你是一张写不完的试卷。” 顾渊眨了一下眼,心道池虞又开始说他听不懂的话了,可也总算不是该死的“我讨厌你”了。 因而顾渊从泡沫箱里取出了一根巧克力脆皮,撕开了包装。 池虞伸手把他手里的抢走了:“你还没回答。” “你…和小卖部里的手指饼差不多。”顾渊于是说。 “那算什么?”池虞笑了,随后很快想到,手指饼是顾渊不喜欢也不讨厌的东西。 是别人递过来,顾渊会微笑拿上一根的那种零食。 “行吧。”池虞轻微叹了口气,将拳头伸出来。 顾渊也伸出拳,和他很轻地碰了一下,他们默认彼此是朋友了。 池虞咬一口巧克力脆皮,里边的蓝莓果酱夹心便漏出来了,颜色晶莹剔透的,十分好看。 顾渊又取了另一根同款,终于安心地吃了起来。 池虞一边啃自己的,一边观察顾渊:他的吃相依然斯文,而且习惯跟以前一个样,先吃掉脆皮,再吃里边的雪糕。 但顾渊其实是比较喜欢脆皮的,小的时候还会拿个碗剥下来,留到最后吃。 他们于是并肩坐着,吃了一条换下一条,今天天空晴朗无云,于是漫天都是繁星。 而就在他们正安逸的时候,天台的消防铁门被撞开了。 他们紧急对视一眼,觉得是老师或者保安来了,于是一个抱了大泡沫箱,另一个收了野餐布,紧急躲到了墙的另一边。 结果听声音,上来的只是一对小情侣,打情骂俏的。 “说,喜不喜欢我?”男生问。 “喜欢,特别喜欢,喜欢得要死,够了没?”女生笑着说。 “不够,那到底是多少?”男生又说。 “有月亮那么大吧。”女生说。 墙壁背后,顾渊和池虞同时打了个哆嗦,随后听见他们开始接吻。 两个人都身躯僵硬,只觉得尴尬极了。 顾渊注意到池虞颇不自在,心想这小直男应该没谈过恋爱,不知道以后会喜欢上怎样的人,是不是也说这种肉麻又没意义的话。 池虞的喉结轻微滑动了一下,后背贴着墙,手里拿着的雪糕正因高温而融化,但他全然不觉。 在雪糕液淌下来之前,顾渊竟然下意识地低了头,将漏的东西吻去了。 池虞一惊,看见顾渊抬手表示抱歉,随后伸舌轻轻舔掉了嘴边的甜味儿。 之前在店里扮作吸血鬼的那天,池虞就注意到了,顾渊的舌殷红,舔唇那刻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池虞硬生生别开脸去,接住了雪糕新漏下来的部分。 见鬼,他刚才竟然有点儿想吻顾渊。 感觉顾渊应该会是gay很难拒绝的类型,从他们店里源源不断涌来的gay们就可以看出。虽然已经知道都是正经客人,但池虞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儿怪怪的。 谁知道那些客人有没有偷偷想过些什么呢,就像他会做的那些梦一样。 客人们说过顾渊是gay,池虞开始觉得自己动歹念也是正常的,因为顾渊实在长得很帅,如果换另一个类似的,他肯定也会这么想。 这都是人之常情。 他又看了顾渊一眼,发现顾渊咬了一口雪糕,对自己露出了一个笑。 池虞认得这种笑,他初中以前见过太多次了,那是顾渊对食物和投喂感到满意的笑。 但他还是又别开了脸,不自在得再也不对视了。 接下来的一两周里,顾渊和池虞之间的关系仿佛没有特别大的变化。 他们在学校里依然剑拔弩张,只要有任何可以比一比的事情,他们就绝不让步认输,争着要赢,而且势头似乎比以往更猛了。 九班学生都挺害怕的,因为池虞每天来了都要踹顾渊桌子一脚,而顾渊每次路过也会踹回去。 最可怕的是他们在班级门口遇上,正好一个要进一个要出,他们就会堵在门口,死活不让对方过,看架势像随时会打起来。 万东方又第无数次找他们谈话,想让他们握手言和,然后就会听见他们喊对方“小破试卷”、“手指饼”,完全摸不清他们在想什么。 只是所有人不知道,他们每周都会挑两个晚上混迹在一起。 有时是找个僻静凉快的地方学习、吃点儿零食,有时是翘课出去,池虞拿机车载顾渊兜风、顾渊带池虞到店里玩。 不过他们聊天的时间不算多,基本只是单纯地待在一起。 准备搬家的那个周日,顾渊想了想,还是拍了打包好的行李,给池虞发了微信。 雪糕一箱:【图片】我要搬家了 雪糕一箱:下周可以招待你来玩 一把手:搬去哪儿? 雪糕一箱:御景豪苑 一把手:我去过,那个小区很漂亮 他们又随便聊了几句,顾渊就被爸妈催着出发了。 搬家公司已经将大部头的东西打包运过去,因而三人都是轻装离开,顾渊出门的时候停了一下,看向对面的那扇门。 “怎么,舍不得?”顾妈笑了,“从出生住到现在,肯定有感情吧。” “人是要往高处走的,不能沉湎于过去。”顾爸教育道。 “知道,只是看看。”顾渊说完,就跟着父母下楼去了。 从旧家到新家有二十分钟车程,顾爸和顾妈一路上都很高兴,谈论着新家的事儿,又谈论起各种亲戚朋友,没有人提旧邻居。 “爸,你们怎么看上的御景豪苑?”顾渊问了句。 “说起来挺巧。”顾爸说,“传单夹在我们家的信箱里,都是些新楼盘,我和你妈正好周六有时间,第一个看的就是御景豪苑,后面还去看了两天别的,结果就是喜欢最开始看的。” “我们都是一见钟情的人。”顾妈笑了,她和丈夫就属于一见钟情。 “怎样算一见钟情?”顾渊坐前了一点儿。 “就是看第一眼就很喜欢这个人。”顾妈回答了,并一脸温柔地看着丈夫。 顾爸却不高兴:“你问这个干什么?你现在的首要目的是学习、考大学。” 顾妈于是也改口附和道:“就是,学生哪懂什么情啊爱的,起码也是出来工作以后。” 顾渊皱了皱眉,他觉得这种说法十分奇怪,因为他不觉得人是活到某一个节点,就突然能明白爱是什么的。 不过他自然没说,免得遭受一番教育与审问。 “你可别图新鲜早恋啊。”顾妈担心道,“现阶段你身边哪有什么好的,你恋爱就是便宜了人家,等你出去社会,遇到更好的人再说喜欢也不迟,再说你…” “妈,我谁都不喜欢。”顾渊还是打断了她。 “那你初中的时候怎么回事?”顾妈回头看他。 “什么初中?”顾渊隐约感觉不妙。 “那个你说见面会生气,背过身又会感觉胸口痛的人。”顾妈说,“小小年纪哪来的心痛?” 顾渊吃了一惊,浑身血液都变得冰凉彻骨,他可从来没跟父母说过这种话。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并且十分愤怒:“你看我日记?” 顾妈瞬间哑言,时间过去很久了,她已经忘记是从哪得知这个消息的,这时只有一口咬定:“我怎么会看你的日记?这分明是你自己说的。” “我没有。”顾渊说。 “我是很担心你,渊渊。”顾妈耐心道,“你初一那一整年话不说,笑也不笑,经常把自己关房间里,我当然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你又不肯告诉我们。” “才初中就早恋,哪敢告诉我们?”顾爸冷笑一声,“幸好是走出来了,不然你现在已经在读高职高专了。” “爸爸!”顾妈制止了他,“过去了就算了,今天搬新家,我们都不要吵好不好?” 虽是这么说,但不愉快的气氛已经弥漫在三人之间,到新家时谁都没说一句话。 他们从车上下来,进去之前邻居家正好开门出来。 邻居也是和他们一样的独栋别墅,两家之间用黑色围栏隔开,能清楚看见对方的花园。 顾妈露出笑容,正要和新邻居打招呼,但笑容很快就凝滞了。 不仅是她,顾爸和顾渊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僵硬,因为从隔壁别墅走出来的男主人他们认得。 那是池虞的爸爸。 他此刻正抱着一个看上去两三岁大的小男孩儿,旁边跟着一个像是女主人的漂亮女性,此刻笑容满面。 只是她并不是池虞的妈妈,至于那个小男孩儿…顾渊一家谁都没看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最近工作有点忙,所以经常半夜更新,见谅! 我有200条评论了,这章依旧给大家发红包,感谢大家的陪伴w- 第19章 19 顾渊实在没想到,池虞的爸爸会在一小时后登门拜访。 在顾渊印象中,他见到池爸的频率并不高,池虞长得与他几乎没有半分相似,因而顾渊甚至时常记不住他的脸。 如今的池爸是个皱纹很深的干瘦男人,皮肤蜡黄,笑容很少,身上穿戴的衣物价值不菲,但丝毫没将他衬托得华贵起来。 他提着上好的大吉岭茶进门,顾妈只好面带笑容地给他斟茶,招待他在客厅坐下。 “我们刚搬家,所以也没什么可以招待你的。”顾妈说。 顾爸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落座,翘着二郎腿看报纸,对这个来访者嗤之以鼻。 顾渊则在厨房里切菜,垂眼听着外面的说话声,心里想到池虞。 他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但整件事并不是他理想中的误会。 “如你们所见,我组建了新的家庭。”池爸那因常年吸烟饮酒而沙哑的声音传来,“我们两家往后就是邻居,我希望我们能和睦相处。” 顾爸收起报纸,十分鄙夷地问他:“我想知道你和阿兰离婚了吗?” 顾妈赶紧用眼神瞪他一眼,示意这是别人家的事情,我们无需多管。 “我和阿兰已经将一切都商议好了。”池爸说,随后略微不悦道:“这不劳你们关心,这一切都是你情我愿的安排。” “别说得这么好听,你这是赤.裸裸的背叛。”顾爸说,“你这种行为叫婚内出轨,法院判你净身出户都不为过!算我以前错看了你,还与你喝茶饮酒的,没想到你现在赚几分钱就抛妻弃子了。” 顾爸虽是个传统的大男子主义者,自认为一家之主,但深信丈夫有义务呵护妻子,一直都对顾妈百般宠爱,因而特别瞧不起池爸这种行为。 他站起身,将大吉岭茶扔回去便赶客:“我们家不与你这种人来往!赶紧走!” 男主人下了逐客令,池爸倒也不恼,接过茶叶就起身告辞了。 家门关上以后,顾爸还在生气,破口大骂这厮愧为男人,在家里走来走去:“住在他旁边真晦气!他就算是我们家亲戚,我都要跟他断绝往来!” “好了好了。”顾妈劝他,“何必为一个不相干的人生气,他们怎么过是他们的事,现在外边畸形的家庭太多了。” 说着,她开始为那个时常与自己拌嘴的旧邻居难过:“阿兰太可怜了,真不知道换了我遇到这种事,该怎么办。” “你不可能遇到这种事。”顾爸斩钉截铁地说。 顾妈笑了,刚才那点儿对邻居施予的同情,已经转化为小两口调情的一个话头,她坚持问:“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呢?” “当然是赶紧离!”顾爸跳脚道,“这种垃圾男留着做什么?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顾妈彻底开心了,伸手抱自己的丈夫,被顾爸红着脸斥道:“肉麻过头,快松开!想儿子看了早恋吗!” 厨房里,顾渊将切好的莴笋倒进装满清水的盆里,心情却丝毫好不起来。 这顿饭吃得没滋没味的,顾渊到傍晚早早返校,在位置上久坐了两个小时,最后还是微信把池虞约出来了。 他认为他有必要告诉池虞这件事,如果池虞还不知道的话。 顾渊在实验楼天台上等,没过十分钟就听见池虞推开消防门的声音。 “找我?”池虞脚步靠近,从顾渊肩后伸过手来,将一杯奶茶递过来。 只要每次在天台见面,池虞都会给他带吃的喝的,全都是顾渊喜欢的东西。 顾渊不知道回赠什么,他不好意思去外面买零食,就经常从店里做了蛋糕带过来。 “谢了。”顾渊接了奶茶。 池虞有几分失望地发现顾渊没给他带东西,随后他注意到顾渊不太高兴。 顾渊没多说别的,把手机录音调出来给池虞听了。 池虞听见他爸说的第一句话,脸上残存的笑意很快就消失殆尽,他的表情重新变得冰冷。 录音一直播到顾爸起身赶客,便停止了。 “我知道。”结果池虞说。 顾渊怔了怔,抬头看他:“我以为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那是他在外边买的房子,也不知道有那个小男孩。”池虞用很平静的语气说,“我去过御景豪苑,偷偷跟着他去的,他…不是第一次出轨。” 顾渊顿时说不出话来,他下意识看向池虞的双眼,那里没有任何难过的痕迹。 反倒是听见池虞很轻地笑了一声,让他突如其来地感觉到了疼痛。 很奇怪,是手心有点儿痛。 “谢谢你告诉我。”池虞说,看出顾渊对自己有几分担心,勾嘴角笑了:“放心,我不难过,我早知道他是这样。” 池虞对自己的爸爸从来就没有过期望值。 小的时候,他妈会告诉他,爸爸是工作太忙所以没时间回家,一开始他是相信的。 但是爸妈的频繁争吵告诉他不是这么回事。 他们吵的时候,他会难过得站在客厅里大哭,最初爸妈会因此停下来,只是到后面池虞发现,哭也没用了,因为他妈哭的不比他少。 妈妈生来敏感脆弱,爸爸又不做人,于是池虞上小学就知道要变强。 如果他也哭,那他妈只能够哭得昏天黑地,最后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池虞多坐了半节晚自习,最后实在没坐住,离开学校去找他爸。 他爸早年是搞工程出身,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企业,时间就像金子一样宝贵,见他一面都仿佛会少赚三十万。 但池虞还是在一家高档会所里找到了他爸。 那个长相身材已经有几分陌生的男人坐在卡座里,叼着烟吞云吐雾,光是第一眼就已经让池虞嫌恶。 听了池虞的来意,池爸半点儿不意外,掐灭了烟,“邻居家那儿子告诉你的?” “这你别管,我来只想跟你说一句话。”池虞说:“放过我妈吧。” 他们已经吵了十多年了,可硬是没有离婚。 “小子。”池爸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盯着他:“你以为我不想?你和她相处过十七年,你知道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她是明显有点心理疾病的,但她不愿意去看医生,我是有努力过不放弃她的。” “别想把责任推到她身上。”池虞怒意起,“我奶奶说了,我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你就出轨了,你本质上就是个人渣。” “你说是就是吧。”池爸完全不恼,这让池虞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你别以为,换做你是我,你也会做一样的事,全家人都说你像我。” “狗屁!”池虞拿起装茶的杯子,狠狠砸碎在了桌面上,茶水撒得满地都是。 而对方只是在笑,并得意地告诉他:“其实你妈什么都知道,无论是御景豪苑的别墅,还是私生子。” 池虞看着他,眼睛里微微透露出不信:他妈怎么可能忍得了? “你还没明白。”池爸说,“你以为她是为了谁不离婚啊?” 池虞身躯僵硬,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因而四肢变得异常冰凉。 “当年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她虽然疯,但是个善良人,全念在你要高考。”池爸又点了一根烟,用黯淡无光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如果没有你,她早就走了。你支撑着她,也拖累了她。” 他话音刚落,面前的桌子就被用力掀翻,滚烫的热锅泼在了池爸昂贵的西装上,他终于怒得站起来大叫,而池虞已经大步走了。 池虞出会所就使劲踹翻了一个垃圾桶,他感觉自己没办法正常思考,过激的情绪冲毁了他的神智,他甚至无法分辨他爸话中的对错。 原来是这样。 他忽然就想起了两周前,他和他妈起争执,他让她“别再围绕着我和爸爸生活”。 但是他没想过如果有一天她真放弃了,她会走掉,然后剩下他一个人。 池虞头开始作痛,他靠在机车上,很习惯性地拿出手机,开始翻自己的列表。 然后他就发现屏幕被弄脏了,上边全是血,他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割破了。 池虞咬咬牙,胡乱将屏幕擦干净,随后很意外地在手机里找到了顾渊的头像。 他将被汗打湿的额发捋上去,笑的时候牙在发抖,心想这个习惯真是不好。 而对方竟然先给他发了消息。 头牌:你去了哪里? 池虞用左手打字,写了两个字:渊渊,然后又删掉了,改成了另一句话。 。:我有点想回到小时候 那个时候的自己比现在要纯粹很多,池虞心想。 而不是像这样十多年过去,家庭、学校、社会、顾渊…这一切把他染成了看不清楚的颜色。 头牌:我来找你 头牌:告诉我你在哪 没等他回复,顾渊那边已经将语音电话拨过来了。 池虞犹豫了十秒钟,还是接了:“喂。” “你去哪里了?”顾渊问,那头吵吵嚷嚷的,可能是刚下晚自习。 “我出来了。”池虞答了就跟没答似的。 “谁这么不长眼,惹我朋友不高兴了。”顾渊说了,池虞才知道自己声音里透露了不高兴。 “还能有谁。”池虞听见顾渊的声音,感觉自己好了很多。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哭了,可能是因为他小时候老抱着顾渊哭,听见顾渊的声音他就撑不住。 这是个坏习惯,他反复告诉自己。 “有点儿饿了。”顾渊说,“一起吃点儿什么吧,我请客。” “我不想吃东西。”池虞皱了皱眉。 “那想要什么?”顾渊问,声音听上去出奇的温柔。 池虞心里想的是,你没必要哄我开心,大家再过三四个月就都成年人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地想要顾渊,在他和顾渊闹掰的五年多里,他已经忍耐了太久,像一个一夜间被迫断奶的孩子,伸手一摸只有空气。 “我想要你抱我一下。”池虞最终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满心惶恐,在听见超出两秒的沉默时又迅速说:“开玩笑的,我不要你。” 但是顾渊开口了:“告诉我你在哪儿。” 池虞沉默了一下子,在这个当口感到了一阵深深的羞耻,让他硬生生把眼泪给逼回去了,并坚持道:“我没想要你抱,真的。” “你是没想。”顾渊说,“是我想抱我朋友一下…不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鱼崽的这个坏习惯,恐怕是彻底戒不掉了。 这俩别扭玩意就是这样,只要有一方主动了,另一方就会主动起来真期待他们互相打直球的那一天啊 - 第20章 20 顾渊骑着自己的自行车,穿过大半个城区去找池虞。 见到人的时候,池虞正坐在一家“正宗长沙烧烤”的露天摊位前,给自己灌玻璃瓶装可乐。 顾渊原本怕他状态糟糕,这会儿只觉得稍微松了口气,径直走到他对面坐下。 天儿依然很热,露天摊位前客人却不少,吵吵闹闹地喝着酒聊着天,什么年龄段的人都有。 “手怎么了?”顾渊一眼就看见池虞右手掌心上有一道口子。 伤口很新,没被处理过,血还没干,池虞拿它贴近冰镇过的可乐瓶,似乎是想通过这样止痛。 “被玻璃划了一下。”池虞说,“吃什么?我去拿。” 他说完,很快想起顾渊这人吃喜欢的东西,是要躲起来偷偷吃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不去口。 “你到底什么毛病?”池虞无奈了,“烧烤这种东西,就是要坐在摊位前吃才是最好吃的。” “我可以吃。”顾渊想了想说。 他觉得自己是出来陪池虞的,不能随便换地方。 “这可是你说的,别等拿来了一口都不吃。”池虞还是起身了,去向卖烧烤的老伯点单。 顾渊注视着朋友的背影,池虞已经长得十分高大,个头早就窜过了185,站在人来人往的摊位前很是引人注目。 光是点个单的间隙,就有人找他要联系方式。 顾渊皱了皱眉,起身走过去,一胳膊搭上了池虞的肩;“还没好?” 池虞一怔,要联系方式的两个女生看见他,眼都直了。 顾渊朝她们微笑了一下,其中一个女生晃了晃神,随后一脸惊喜地认出他来:“你是工业园店里的那个弹钢琴的男生!” 她十分兴奋,向自己的同伴说:“就是我之前跟你说了很多次的那家店!” 顾渊实际并不认得她,但是出于“职业素养”,他还是和她们聊了几句。 聊的几乎都是店里的事,比如几时会举办新活动、店里很飒的寸头姐姐是不是老板、为什么店开在工业园那么偏僻的地方。 “那个卷发的哥哥说你除了弹钢琴,还会很多别的。”去过店里的女生说。 “会啊。”顾渊笑了,列举道:“端盘子、洗盘子、擦地板,他们什么都让我做。” 这话不假,只不过顾渊是自己主动做这些事情罢了,因为他强迫症而洁癖,看不得店里脏了乱了。 而店里边那三人,是和顾渊爸妈一样的懒鬼,只会熬了大夜像干.尸一样挂沙发靠背上,嬉笑着说“弟弟太好使…啊不是,太完美啦”。 两个女生听了大笑,最后要了他和池虞的联系方式,快乐地挽着手走了。 现烤的烧烤正好被端上盘子,池虞将顾渊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拿开,取了烧烤往座位走。 他们原来的位置已经被占了,只能另外找了个角落坐下。 “头牌果然受欢迎。”池虞拿起一串牛油咬了一口,觑着他,“在店里没少人追你吧?” 顾渊是想问问他爸的事情,结果对方开了旁的话题,于是他只有说:“年龄太小了,没人追。” 其实是有的,但顾渊觉得这没什么好说的。 “是吗。”池虞拿起一串烤鸡翅,递到他面前,用轻佻的语气说:“我如果是个富得流油的中年客人,就直接包.养你。” 顾渊不肯接,只喝了口可乐:“说的什么鬼话,你爸…” “不聊他。”池虞脸色冷了下来,将鸡翅抵到顾渊嘴边:“尝一口。” 顾渊只得咬了一口,烤得微焦的鸡翅略微烫口,内里的肉鲜嫩多汁,比他以前吃过的鸡翅都要好吃。 但他没什么心思品味,因为他隐约嗅到了池虞的不开心。 池虞比小的时候更懂得隐藏情绪了,他不哭不皱眉,也不向顾渊倾诉任何事。 烧烤大半是池虞吃的,顾渊偶尔咬一口池虞强行推过来的鸡翅。 结账以后两人推着车走进夜色里,天气不仅炎热还沉闷,像是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顾渊,”池虞停下脚步,转过脸来:“我总觉得我们…” 顾渊放下车过去,张开手臂,沉默地抱了他。 可能是气温高得让人焦躁,顾渊懒得想池虞究竟需不需要了,因为池虞眼睛里透露着难过。 池虞整个人愣住了,迟钝了两秒才补上后半句:“…变不回小时候那样了。” “小时候是怎样的?”顾渊像以前一样抱他,但不得不承认手感变了很多,而且他也没办法不停抚摸对方的头和背了。 这个拥抱是僵硬的,池虞还不安分地转过身去,只让顾渊从后面抱他。 他们相接触的肌肤炙热,像泡在一个低烧者的血液里,所幸一个没松开,另一个没挣扎。 “小时候…”池虞热得有点儿发晕,不自觉开了口:“你对我笑得比现在多的多。” 顾渊手指紧了紧,略微抓住池虞的胳膊,没想到池虞会说这个。 “是吗。”顾渊笑了笑,竟然有几分开心。 原来池虞注意到了,但他并不打算说原因:他花了整整五年时间,坚持对全天下人笑,唯独不对池虞笑,就只是想伤害一下他。 然后因为养成习惯了,他现在还没转换过来,看见池虞就下意识冷脸。 顾渊心说,你现在不也一样,不会在我面前示弱了,你面无表情端着,还非得绕一个大圈要我去找小时候的你。 太拧巴了这人,拧巴但是又可爱得很,真想什么要求都答应他。 也真想重新让他对自己哭。 顾渊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脸很快热了起来,略微手忙脚乱地松开了抱着的池虞。 “朋友,我们这才刚和好没半个月。”顾渊逐渐镇定下来,略微坏心眼道:“你要让我慢慢来,不要想着得寸进尺。” 池虞瞬间就像被踩了尾巴一样,捏了捏拳,该死的顾渊比小时候嘴巴毒太多了。 他也很快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简直就像在向顾渊讨糖吃,确实是想得寸进尺。 和好了想要人给抱,不仅要抱还想要人笑,但他心里就是觉得很不爽。 凭什么顾渊对客人笑得比对他还要灿烂啊! 池虞忍住找个东西踹一脚的冲动,回了头,看着顾渊,咬牙道:“行,你看着,我要再进一步我是小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手头的大概会忙到8.8,所以暂时改成日更两千,见谅qaq- 第21章 21 顾渊听完就笑了,认认真真看着池虞此刻压抑着强烈不满的眉眼:“这可是你说的。” “嗯。”池虞应了,用犀利眼神看回来,“你呢,你要是得寸进尺怎么说?” “你只需要知道,我们现阶段是朋友,池虞。”顾渊说,“只要你难过,我随时愿意拥抱你。” 池虞定在原地,哑了火。 这是他们罕见的没有你来我往呛对方的时刻,只是他不知道,顾渊是因为他得寸进尺,所以心情很不错。 他们又并肩走过了好长一段路,时间逐渐逼近凌晨,池虞在第三个路口停了脚步。 “我想回家,和我妈聊聊。”池虞下了决心说。 顾渊看向他,略微感到意外:“她能接受吗?” “她已经知道了,只是没有离婚。”池虞说,“我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嗯。”顾渊点了头,问:“需要我帮忙吗?” 他也大概知道池虞的妈妈情绪不稳定,因为小时候池虞经常因为她哭。 “可能她会大哭一场。”池虞略微头疼,但还是说:“她是个难做抉择的人,我想推她一把。” “好。”顾渊明白了,“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系我。” 他们于是分道扬镳,一个往工业园,另一个往家。 池虞先到达,在平时停小忍者的地方摘下头盔,深吸了口气。 顾渊确实给了他一些勇气,不然他只会拖延一段时日。 他就像一块海绵需要拧干自己里头的水,才能够吸纳他妈流下更多的眼泪。 池虞一鼓作气往家走,两三步一级上了楼,到九楼时心跳已经急促,这反而掩盖了他真正的紧张。 他是有家里钥匙的,开门进去池妈正好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看见儿子回来,她很是意外,拖鞋也没穿就跑了过来:“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我…回来想和你说些事。”池虞决定不绕太大的弯子,“关于我爸的。” 池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些,走去将电视机关了,家里变得安静,也方便说话了。 池虞将家门带上,换了拖鞋,才发现家里灯全部点着,一楼二楼都亮堂。 “他怎么了?”池妈去厨房拿了自己蒸的一小盘饺子,还剩半盘,她递给池虞:“当夜宵吃吧,这个点肯定饿了。” 池虞不敢说自己吃了烧烤,于是接过吃了三个。 这个饺子是池妈自己包的,不像顾家父母,她做得一手好菜。 小时候顾渊经常闻着味儿出现在他家门口,池虞总会偷偷把他拉进房间藏好,然后给他端好吃的,一来二去他就很清楚顾渊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 池虞将盘子放下,随后说了自己最近知道的事、自己今晚去找他爸的事。 他自然没把顾渊一家说出来,只说是自己跟踪他爸的时候看见了。 池妈果然没忍住眼泪,听他说到一半就眼睛鼻子通红,最后用双手捂住了脸,大声咒骂名存实亡的丈夫。 池虞每回听她哭都不好受,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他还是觉得难过,走到她身边挨着坐下,伸出手臂轻微揽住了她瘦弱的肩膀。 池妈于是哭得更加厉害,仿佛一口气喘不上来那般,听得池虞胸口也积蓄着一口气。 “妈。”池虞生硬地开了口,在这一刻想象自己是顾渊,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对她说:“如果不开心,我们和他分开好不好?” 然而池妈点了头又摇了头,十分混乱地将茶几上的东西都扔出去,大声道:“他怎么敢让你知道!自己做的龌龊事大方说给儿子听!他还要不要脸!” 池虞快速过去拦住她,两只手抓住她的手臂,她力气自然不够大,只能猩红着双眼瞪着他。 “好了,”池虞将抽来的纸巾递给她,“我都已经知道了,我不愿意容忍他的所作所为,但我想先听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池妈愣了一秒,随后又咆哮道:“你高三了!你管我们的闲事做什么啊!你一个小孩又能做什么呢!” 池虞很快慌了阵脚,随后说:“我有他出轨的全部证据。” 这是他从初中看了法制栏目就开始有意识收集的,他感觉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胡闹!”池妈眼泪又涌出来了,“你到底会不会安慰人!别人的儿子都很会安慰妈妈!你就是回来给我添堵的!” 他们又吵闹了一阵,池虞实在很怕扰民,好说歹说才让她坐下了。 池妈的眼泪没停,只是改成安静地哭。 “我是想等你读完书出来再说的。”池妈稍微平静了点儿,用手擦了擦眼睛,“我没有钱,我也怕你被他要走。现在这个节点闹离婚最不合适,影响你学习。” 池虞在心底里叹了口气,所以确实是因为他。 池妈是个半家庭主妇,没有固定工作,每个月只有微薄收入。 “我不会跟他,我大了,可以自己选。”池虞说,“你也不用担心会影响我,我成绩很稳定,该用功的时候就用功。” 只是至于钱… 他没有钱,甚至惭愧地说,他手头上的零花钱都是从他爸那里拿的。 “你初中他就提过协议离婚,他想把你要过去,如果我不愿意,他就只给我们留法律规定最基本的财产。”池妈说,“他简直是我见过最冷血的人,他公司里有自己的律师团队,他那群狐朋狗友又深谙离婚打官司之道…池虞,妈妈很担心我们没有胜算,我不确定我们离了会面对怎样的生活。” 池虞听了眼底发红,死死咬紧了牙关,愤怒和难过还有无力同时抓住了他。 但是他感到深深的不甘心,明明从头到尾做错事的只有他爸,为什么要让他妈受委屈,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呢? “妈,还是离吧。”池虞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他认真许诺道,并且已经很快想好了:没有钱可以去赚,他也即将成人,谁都锁不住他的双脚。 “但是…”池妈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去做你觉得开心的事情吧。”池虞说,“不要再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了。” 顾渊这边过了零点才回到店里,这个点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今天魏谦在店,播着最动感摇滚的音乐,所有的客人看着都疯疯癫癫的。 这个店从店员到顾客都是人来疯,顾渊一开始不是,他会礼貌地劝,劝着劝着…他就加入了。 只是他今天不想参与,特地钻进了员工专用的小门里,坐在休息室等手机消息。 他等了很久,消息也有不少,全是客人问他来了怎么不一起玩的。 然后就是尤然生的消息,他人在国外,现在那边应该正好是傍晚。 哥:不知道你睡了没,想先和你分享一件事他发过来一张照片。 顾渊点开,照片上有尤然生自己,他是一个长得温柔而漂亮的人,因为有血缘关系,他的眉眼跟顾渊也有几分相像。 而在尤然生的旁边,有一个金发碧眼的男生,正抱着他,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 尤然生笑得开心又温暖,让顾渊也感受到了他此时的心情。 雪糕一箱:在一起了? 哥:在一起了 雪糕一箱:挺好,我也想要男朋友【流泪猫猫头.jpg】 哥:等你考完试了让徐玥他们给你找,你现在喜欢怎样的? 雪糕一箱:白的,爱哭的,会撒娇的 哥:【微笑】这可真是初恋决定xp啊 哥:你现在和池虞怎么样了啊,还吵架吗 顾渊看了笑,他对尤然生总是很坦率,便回复:勉强做回朋友,偶尔一起玩 哥: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顾渊即刻皱了眉,回复表情包:【小鹦鹉疯狂摇头.gif】 哥:行吧,以后还会有新喜欢的 哥:考完试让他们给你做个名片,大规模发放一下【笑】 哥:我的宝贝弟弟什么类型的找不到? 雪糕一箱:【猫猫昂首挺胸.jpg】 尤然生又多关心了一下他的生活和学习,随后问了句:店里一切都好吧? 顾渊瞬间心虚了一秒钟,但是他已经是跟徐玥他们一条船上的蚂蚱了,于是飞速打字:放心,一切正常【玫瑰】【微笑】 哥:这小蛋糕店能经营下来真不容易,谢谢你们一起帮忙【微笑】 顾渊的心虚顿时水涨船高,随便打太极把这个话题绕过去了,和尤然生说了晚安,并叮嘱道“回国一定要提前告诉我们”。 好方便他们连夜把店变回原来的样子,顾渊害怕极了。 尤然生很快就离开和恋人吃饭去了,顾渊又多坐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等到了池虞的消息。 池虞告诉他说妈妈答应离婚了,会走诉讼,只是不知道最后会怎样。 顾渊听出他疲惫而迷茫,这时魏谦正好推门进来,人已经玩high,顶着个新烫的像扫把一样的杀马特头。 “弟弟!”魏谦朝他发射了一个爱心。 因为魏谦很少这样,顾渊直接打了个哆嗦,却突然心中明朗,快速给池虞发消息。 雪糕一箱:你先睡,我想想办法 一把手:什么办法? 雪糕一箱:睡吧,成了告诉你 池虞发过来一个满头问号的火柴人,顾渊熄了屏幕,微笑看向魏谦:“魏律师。” 魏谦皱了皱眉,十分不悦地甩了一下头发:“干什么?” “我想拜托你接件离婚诉讼。”顾渊说着,给他倒了一杯水。 “不干这行好多年了。”魏谦摆手,并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是一甩,直接甩顾渊脸上去:“现在我是——自由摇滚歌手!” 顾渊忍着让他清醒一点的想法,保持笑容道:“我知道您很厉害,玥姐跟我说了,魏律师手里没有打不赢的官司。” 魏谦微微得意,随后问:“你爸妈要离婚?” “不是我,是我朋友。”顾渊觉得有戏了,准备大致说说情况,激发一下前法律人的愤怒。 “那不帮。”魏谦说,“我只认你这个弟弟,他是谁?哪儿来的人?” 顾渊咬了咬牙,知道店里这三人都爱听八卦,于是透露道:“他是我喜欢过的那个人。” 果然,魏谦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展开说说。” 顾渊这下头疼了,因为没别的可展开的了,他和池虞什么都没有。 “他这离婚诉讼要是打赢了,财产当当——掉他兜里。然后你再和他在一起,当当——掉你兜里,最后当当——掉我兜里。”老财迷狂喜道。 “你今晚是不是喝了假酒…”顾渊忍不住了,说:“我只是想帮帮他,他现在…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魏谦不再开玩笑,用考量的眼神看着他,随后说:“要帮忙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想知道你愿意为他做多少,只要他在你心里是有分量的,就值得我帮。” 顾渊明白得很快,说:“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吗?” “魏叔现在没什么喜欢的,除了摇滚,就是赚钱。”魏谦狂妄道,“当然做律师也能赚钱,只是没有经营这个店赚得那么开心。” 顾渊点头说是。 “马上就是我们店的周年庆了,就交给你负责吧。”魏谦今晚实在是高兴得很,走两步都仿佛踩在音乐鼓点上,“搞大的活动!我要钱!赚钱买更高级的音响设备!我要天天放DJ!我要发唱片!” 顾渊很确信他是醉了,但还是笑着应承下来,并在被拉出去随音乐疯狂摇摆之前逃离了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店里这群人的成分其实是:豪门在逃富婆+前风流俏律师+当年的街霸,他们会聚在一起是因为疯疯癫癫可怜冤宝是他们当中最普通正常的,可惜近年来也被带歪了不少(叹息) - 第22章 22 这一天夜里下了一场大暴雨,雨声哗啦啦响了一整夜,一直到天亮。 顾渊很喜欢听着雨声睡觉,因而这觉睡得十分舒适安稳,连梦都没有做。 第二天清晨雨停,大雨驱散了前些日子的闷热,气温一下子降到28℃,校园里户外活动的人明显变多了不少。 顾渊昨晚睡前就已经计划好了,他们店的周年庆和中秋挨得很近,正好可以举办中秋主题活动。 他们店里以前没办过这种结合传统节日的活动,如果精心策划准备,再做好前期宣传,客人们一定能眼前一亮。 九班正在举行每周一次的班会课,万东方照例给大家灌心灵鸡汤,鼓舞鼓舞士气,顾渊则在下边写这个活动策划。 万东方激动得唾沫横飞,告诉大家时间还有很多,千万不要懈怠。 他说的这些话顾渊早就免疫了,笔下飞快书写,偶尔点两下头,仿佛有在听。 “顾渊!”万东方忽然一掌拍在了讲桌上,“起来!我刚说的什么,你复述一下!” 顾渊搁下笔,站起来,大家都看着他。 尤其是万东方,已经准备好了上千字让他端正学习态度、为大家做好榜样之类的话。 结果顾渊只是淡定从容地说:“你刚才说了三点,第一是九月份百校联考的安排;第二是我们离考试还有283天,要做好计划安排时间;第三是近期晚自习,班上有吃零食、玩手机、逃课的现象。” 万东方实在没想到这狡猾学生竟然有在听,张了点儿嘴,没把准备好的腹稿吐出来,随后怒道:“你就是经常逃晚自习的其中一个!还有你!池虞!” 在最后一排写题的池虞应声抬了头,他正投入,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被点名。 “你们两个是一起约好了吗?回回一个请假,另一个也请假。”万东方无法理解,问池虞:“老师班会课都说了什么?” 大家都将目光转向池虞,期待他像顾渊一样,背书似的复述万东方的话,好再气一气万东方。 结果池虞十分诚实地说:“我没听。” 九班学生顿时都笑起来,班里变得闹腾,万东方又拍了一下讲桌:“那班长刚说什么你听了吗?” 池虞这才放下笔,将顾渊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 万东方这下彻底哑了,手抖了抖,指着顾渊:“以后你让他给你上班会。” 顾渊回头看了池虞一眼,池虞很轻地挑了一下眉,继续写题去了。 这节班会课于是变得轻松愉快,大家都悄悄感叹“果然死对头的存在感是最强的,人永远没法错过讨厌的人说的每一个字”。 顾渊自然不知道同学在议论这些,他将活动策划写了个大概,却觉得很多细节之处有待补充,在具体操作上也困难不少。 他又思索了会儿,很快想到了一个人。 大课间的时候,顾渊就上楼去了文创班,这是他开学以来第一次去文创。 张青楠正好站在走廊上背书,微笑和他打了招呼,问他“来找谁”。 “找你们班学霸,刘梓期。”顾渊说。 张青楠于是进班替他喊人,刘梓期正趴桌上睡觉,睡眼惺忪看见门外站着顾渊,瞬间一骨碌爬起来了。 还欢天喜地带了个篮球出来,胳膊一搭顾渊肩就说:“走,天儿凉快,打球去!” 这刘梓期是顾渊高一同班同学,连续两年荣获省级高中生百科知识竞赛第一,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当过城南一中历史社的社长。 高一的时候顾渊霸占他们班理科第一,刘梓期则霸占他们班文科第一,他们俩关系很不错,经常一起打球,班上人戏称他俩为“文理双壁”。 顾渊想着请教他不急一时,于是跟他下楼去了。 因为两人挺久没凑一块儿,于是话题自然不少。顾渊问了点儿关于中秋活动的事情,刘梓期这人本身就有点儿话痨,一路到篮球场几乎没停过嘴,知无不言。 下过雨后,篮球场上简直凉快得不像话,因为高一高二的不在,场地还有不少是空的,地上积着一滩滩积水。 “顾神,期哥,打球啊!”马上有高一同班的招呼他们加入。 “改日吧。”刘梓期胳膊还挂在顾渊肩上,人正谈到兴头上,“我们很久没一块儿玩了,独处独处。” “见鬼!”男生们笑话道,“你们俩跟久别重逢的小情人似的!算了算了不掺和你们文理双壁!” “…还有就是那种兔儿爷你见过吗,这玩意起源于明代,是一种儿童玩具,用黏土翻塑而成。”刘梓期滔滔不绝地说着,随后发现顾渊走神去了,“靠,你有在听吗?” 顾渊没听,他刚来就看到了坐在看台上喝水的池虞。 池虞身在高处,静静看着各个场上的情况,活像个教练。 他总是这样,不怎么爱和人来往,甚至懒得搭理人,也就和顾渊比赛的时候会上场。 顾渊见识过池虞的球技,这人速度很快,是爆发型选手,在场上就像匹拦不住的大豹子。 带球过人时势不可挡,投篮的手法快准狠,顾渊经常打不过他。 刘梓期也看见池虞了,于是问:“你现在和他一个班怎样,还是针锋相对的?” “差不多。”顾渊笑了,只跟池虞对视了一眼,没主动把池虞叫下来一起玩。 因为池虞和刘梓期也不对付,高一的时候池虞在隔壁班,经常抢刘梓期的文科第一,就连百科知识竞赛的第一也差点儿抢去了。 这导致刘梓期对池虞又敬又恨的,加上打球被狠狠虐过几次,刘梓期还有几分怕他。 没想到池虞不请自来,长腿一迈,几步从看台上下来了,人直接冲着顾渊来:“比比?” “我们只有三个人。”顾渊说。 “好办。” 池虞说完就走了,没过半分钟,从隔壁球场拎回来一个倒霉蛋。 顾渊是真想笑,池虞这种强盗又流氓的做派从幼儿园起就没变。 “看你打得不错,你和我一队。”池虞对那个倒霉蛋说,“你可以选位置。” 倒霉蛋选了内线,并感到充满压力,比高考还有压力。 刘梓期看了顾渊一眼,问:“你外我内?” 顾渊点头了,并安慰式地拍了拍刘梓期的肩。 “换换,我内你外。”结果池虞忽然又对倒霉蛋说。 刘梓期:“?”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欢迎收看:“只要在冤宝和鱼崽身边,全世界都将成为倒霉蛋”、“一个耳朵不好使只能听见对方说话,另一个耳朵好使但看见对方就听不见别人说话”、“是谁占有欲溢出屏幕了我不说”、“他们几时做小狗急急急”… - 第23章 23 四人比赛没那么多规矩,全相当于打野球,才刚开局场面就相当精彩。 池虞那边长手一伸,最先抢到球,毫不留情带了一波快攻。 他在场上永远直来直去,但还是被顾渊挡住了去路。 “敢拦我?”池虞笑了,眼里带着挑衅。 顾渊知道这家伙不好对付,但不愿看他这副嚣张模样,于是尽可能张大了双臂:“你过来,我要抱你了。” 池虞快速运着球,眼神中果然透露出动摇:“你不讲规矩。” 顾渊笑,随后看见池虞也跟着勾了勾嘴角,说:“你知不知道…” 说话间隙,他们都紧盯对方一举一动,寻找任意一处破绽。 “你举起手拦我的样子,”池虞一句句说,汗水从他额角滑落,“…像只小浣熊。” 什么? 顾渊只愣了一瞬,就被他从左边闯了过去。 池虞笑得得意,扬手将球隔空扔出去,球毫无悬念落入筐中,又得一分。 下一轮里顾渊拿了球进攻,不可避免地再碰上池虞。 顾渊刚要开口说点儿什么,就听见场上刘梓期的声音。 “顾!这边!”刘梓期在远处一蹦。 顾渊反应迅速,一秒没犹豫高高跃起,将球传给了刘梓期。 此时池虞抓来的倒霉蛋正在场边自闭,刘梓期拿了球轻松上篮,落地时朝顾渊做了一个抓的手势。 这是高一他们班打篮球赛时赢球的庆祝动作,意思是“拿下”。 顾渊也高抬手臂,五指一收。 随着四人比赛进行下去,场边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池虞球打的是全校出了名的好,但顾渊和刘梓期这边配合流畅,也不输对方。 而今日最惨要数倒霉蛋,四个人的比赛里仿佛没有他的姓名,最可怕的是就连池虞也偶尔会忘记他。 池虞其实也会把球传给他,一次他被顾渊防得死死的,无奈之下将球转了出去。 可球没落人手里,咚咚两声落在地面,滚出场外。 “哥!哥我在这儿啊!”球场的另一边,倒霉蛋焦急喊道。 而另一个出现在场内的陌生同学缓缓直起腰,抬起手抱歉道:“我是进来捡手机的,你们继续。” 顾渊:“……” 所以,在全员穿校服的这一天,池虞甚至没认住队友的脸。 刘梓期笑得想死,对顾渊说:“靠,我头一回觉得他挺好玩的!” 顾渊皱了皱眉,道:“他不好玩,无聊死了。” 大课间不做操,总共有半小时那么长,他们停下来喝了点儿水,继续比赛。 由于刘梓期乐了,他这回夺了球主动发起进攻,池虞正要防他,分神看见顾渊朝这边跑来。 顾渊是想去接应队友的,结果注意到池虞竟然在走神。 刘梓期看准了这个间隙,带球起跳,没料到池虞在同一时间反应过来,紧跟着起跳! 只是他没想到,刘梓期没他高,跳起来时这一球没收住,几乎是要往他脸上抡去。 这件事只有当事人注意到了,于是接下来,场外围观的所有人停了谈笑,看见顾渊做了个他们看不懂的举动。 顾渊从背后一把拦住了刘梓期的身体,球被迫改变方向,朝另一个方向飞了出去,只差一点点撞上池虞。 但另外两人就没这么好运了,刘梓期在半空中被拦下,不受控制地往后摔,顾渊很不幸地成了垫背的那个。 刘梓期迅速爬起来,去拉顾渊:“没事吧?受伤没有?” “没。”顾渊拉他手起来了,心里边松了口气。 大家都涌上来关心,所幸他们都没有受伤,只有顾渊胳膊肘擦破了一点儿,往外渗血。 池虞目光瞟过顾渊的伤口,略微生硬地道了谢。 顾渊没在意,说:“不打了,买水去?” “不去。”池虞说,“让你朋友陪你去趟医务室吧。” “对,去医务室。”刘梓期连忙说,“我挺沉的,你还有别的地方伤着吗?这要万一把你压骨折了,我还得天天背你去上课。” “没那么夸张,我课室有创口贴。”顾渊笑了,“先去买水?刚才的事儿还没说完。” “行。”刘梓期于是跟着走了。 池虞听不见他们聊什么,但是听见刘梓期滔滔不绝的,顾渊还笑。 “啧啧。”场边有女生笑道:“文理双壁,关系真好。” “池虞,还打球不?跟我们也来一场呗。”其他男生发出邀请。 “不打。”池虞面无表情拒绝了,拿了自己的水便离开球场,留下一脸可惜的众人,围着那个上了场的倒霉蛋,问他学会什么没,赶紧现场炫几招让他们看看。 倒霉蛋尴尬地笑起来,没过一会儿池虞倒回来喊他,这回总算没认错人:“走,请你吃雪糕。” 倒霉蛋犹豫了几下子,要走不走的,池虞不耐烦直接过去,把人拉走了。 他不知道这个倒霉蛋叫什么、哪个班的,只看见他之前被几个男生欺负,打比赛时就把他拎了过来。 池虞将人带离人堆就松了手,一路上都没说话,倒霉蛋也不敢说话,默默跟着。 到小卖部池虞拉开雪柜门,让他选一个。 倒霉蛋拿了个三色杯,笑着说“谢谢”,池虞原本伸手拿了一个巧克力脆皮,但还是放了回去,到饮料柜里拿了瓶冰矿泉水。 结账以后,他想了想,还是对倒霉蛋说:“不喜欢就别和他们玩。” 倒霉蛋愣在原地,池虞已经拎着水走了。 今天这场球,是池虞这边赢了,但是他并没有觉得高兴,也没有过去赢了顾渊的那种成就感。 他只觉得心里烦躁,可明明天气凉快得很,他妈目前也情绪稳定,下决心要脱离过去的生活了。 所以出问题的是他自己。 池虞回到班里,坐下喝了半瓶水,旁边睡觉的秦淮久醒了。 他无时无刻不在睡觉,不知道是怎么进理创的。 池虞于是问他了:“你每天都在睡,会担心考试吗?” 秦淮久蒙了蒙,因为池虞平时很少主动和他说话,于是他笑了起来:“你觉得呢?我是谁的好朋友啊。” 答案自然是顾渊。 “每到大考前,他就花三五个晚上拉扯我。”秦淮久一脸快乐地说,“太神奇了,成绩就跟坐宇宙飞船一样。” 池虞很慢地眨了一下眼,他感觉到了离谱。 “放心吧,我最后肯定能上重本。”秦淮久说完,趴下继续安详地睡了。 这实在太离谱了。 池虞想先把他桌子掀了,再把他头给打烂。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昨天工作回来太累了,直接昏睡了十几个小时QAQ秦淮久那小脑袋瓜子聪明得很,属于一点就通的类型,大家学习上不要想着投机取巧,不然冤宝+鱼崽联合补习都不行。 - 第24章 24 顾渊打完球以后,习惯性很爱干净地先去洗了个手。 然后他再和刘梓期一起绕路去小卖部买水,课间的小卖部生意正好,他们一前一后挤进人堆里,饮料柜前人满为患。 “走,先去买个泡面。”刘梓期抱怨道,“这边挤都挤不进去。” 顾渊于是跟着他往速食区走,不经意在雪糕区看见了池虞的身影。 他正要打个招呼,却看见池虞豪迈地拉开了冰柜门,对站在一旁的倒霉蛋说:“选一个。” 明明隔着好几个人,这三个字还是清晰地传到了顾渊的耳朵里。 顾渊定在了原地,眼看着那个倒霉蛋颇不好意思地从冰柜里拿出一盒雪糕。 池虞还探手多拿了一个巧克力脆皮,这时倒霉蛋腼腆地笑着说了句什么,也许是说“我不喜欢巧克力”,也许是“一个就够了谢谢”… 总之池虞又将脆皮放了回去,去饮料柜取了瓶百岁山,倒霉蛋也跟着取了瓶一样的,两人一起结账去了。 后面的顾渊没看见,因为刘梓期选好泡面,过来把他叫走了。 刘梓期为了节省去食堂打饭的时间,囤了一摞泡面,抱了满怀,顾渊只能独自挤到饮料柜前拿了两瓶水,结账。 “怎么改喝怡宝了,以前不是回回百岁山吗?”刘梓期奇道。 顾渊一直喜欢百岁山,因为瓶子的形状好看,拿在手里舒服。 “我现在讨厌百岁山了。”顾渊面不改色地拧开盖子,出门就喝了一口。 “搞不懂你。”刘梓期没太在意,出来看见很多学生站在走廊边吃冰棍儿,才醒悟道:“真是,我们为什么不买个雪糕呢,人人都有雪糕吃。” 顾渊:“是啊,人人都有雪糕吃。” 刘梓期刚想说折回去买,忽地看见顾渊朝自己微微笑了一下。 那种笑容带着寒意,像有一条冰棍儿伸进了他的后衣领里,让他猛地打了一个哆嗦,刘梓期瞬间什么都不想吃了。 大课间很快结束,他们在楼梯口告别,各回各班。 顾渊拎着喝了一半的怡宝,特地从九班后门进去,意外地看见池虞和秦淮久都趴在桌上睡大觉。 他假装无视地从他们背后走过了,回位置坐下,闷声不响摸出书来学习。 一上午他都将手机开机放在桌洞里,有机会就摸出来看一眼。 “在等消息?”何田田很少见顾渊在课室里用手机。 “快递。”顾渊随口答了,将手机放回去。 被何田田这么一问,他意识到自己行为古怪了,因为他竟然在等池虞的消息。 顾渊将草稿纸撕下来半张,挥笔写道:你觉得池虞会和怎样的人交朋友? 他把纸折好,推给何田田。 何田田展开读了,一脸疑惑地写了回复:他看上去不需要朋友诶qwq 顾渊:我刚看见他给人买吃的 何田田:我去???给谁啊,女生?是我们认识的人吗? 顾渊感觉何田田的八卦之魂正燃烧着,他思考了有一会儿,也不知道那个倒霉蛋是哪个班的,但他大概记得对方长什么样,于是就在纸上摹画起来。 大概三分钟后,他又将纸递了回去。 何田田迫不及待展开,低头一看就傻眼了。 纸上画着一个很潦草的人,他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头顶上长着头发,胳膊和腿都俱全。 这是个人没错,但画功也仅限让她认得这是个人了。 她转过头,竟然发现顾渊甚至还有几分期待地注视着自己,仿佛希望她认出这是谁。 顾渊又想了想,伸笔过去,给纸上的人补上了一副眼镜。 何田田笑得不行,写:池虞请他吃的什么啊? 顾渊一笔一笔写:三色杯 何田田回道:这有啥?一个三色杯,肯定就只是普通朋友。 顾渊看着“普通朋友”四个字,心里边的天平起起伏伏,在纸上默默写下:一箱? 这次,在拿给何田田看之前,他先把纸揉团塞进桌洞里了。 接下来的两周时间里,顾渊终日除了学习,就是偷摸溜出去准备店里的周年庆活动。 他没等到池虞再给自己买雪糕,那个小小的三色杯偶尔会钻进他的脑袋里,让他在夜里睡不好。 九月三号一到,他毫不犹豫将池虞从上铺弄了下来,抢占了池虞的床位。 池虞躺在下边踹他床板发泄不满,有时候会在深夜里偷偷发力,将顾渊给顶起来,顾渊一开始会吓一跳,到后面已经熟练应对,用全身的力气给他压回去。 这种毫无意义的活动他们每晚都进行一次,但白天他们却很少跟对方说话。 原因很简单:对方都不和我说话,我凭什么和他说话?他又不是只我一个朋友。 其实他们俩在校外也偶尔碰面,池虞会到顾渊工作的店里去坐坐,只是他们很少在一起聊天。 多数时候池虞一来,就被徐玥给围上了,她最喜欢这种白皮肤的漂亮小孩,就算池虞最初不爱搭理她,她还是会问他许多问题。 顾渊有时候端盘子的时候听一耳朵,听见一些诸如“喜欢的人”、“初恋”一类的字眼。 “目前没有。”池虞叼着吸管答了。 “你斜对面桌的客人说要追你。”徐玥透露道。 顾渊看过去,那边坐着一个打扮得文质彬彬,但一看就很gay的男性。 “不是我喜欢的,追了没用。”顾渊抱着盘子,听见他这么说。 “那如果是你喜欢的呢。”徐玥笑了:“你之前不是说喜欢像姐姐这样的吗?” 这“之前”的事顾渊也听见过,池虞在威逼利诱之下点头说了喜欢。 池虞在店里做客也不是一两天了,他知道怎么应对徐玥,他晃了晃杯里的冰块,笑了笑说:“如果是喜欢的,那我就是一条鱼,对方一钓我就上。” 徐玥笑得花枝乱颤,顾渊到后来才知道,徐玥是想把池虞挖到他们店里当新员工,这样顾渊值一三五池虞二四六,他们店里就有源源不断的客人,魏谦肯定很高兴。 只是池虞似乎没答应,因为他不喜欢和陌生人聊天。 时间一晃就临近中秋,他们店对中秋活动做了大张旗鼓的宣传,提前售卖的中秋套餐不出意外被抢购一空。 他们在活动开始前就赚了一笔,但随之而来的是一整日的忙碌:这天城南一中放了中秋假,顾渊借口在学校学习,准备百校联考不回家,实则一大早就到店里充壮丁。 搬搬抬抬的活儿少不了他,蒸制点心熬桂花蜜少不了他,就连门外挂的字都是他拿毛笔写的。 顾渊就跟个陀螺似的,一直忙到夜幕降临,被徐玥抓去拾掇形象。 今夜所有员工客人都作古代打扮,相当于一次古装版的化装舞会。 徐玥将自己打扮成了江湖中行侠仗义的侠女,身后背一把细剑。她在顾渊面前坐下,心情十分愉悦地开始捣鼓顾渊的面容。 他别无选择,因为他今晚扮演什么,是由客人们投票定下来的。 他想做个飘飘欲仙的隐士,但客人们要他做个花天酒地、从宫里偷跑出来的不受宠皇子。 顾渊觉得,要素实在堆叠过多了。 “给弟弟画点儿酒色。”徐玥仔细思考着,“嘴唇…要这种水水润润的,像刚喝过酒,也像刚亲了人。” 顾渊听着都觉得不好意思,只能眼睛一闭任其摆布,然后规规矩矩换上一件很花里胡哨的广袖长袍,再拿上一把写着“食色性也”的扇子… “过来过来。”徐玥朝他招手,将他系得规规矩矩的腰带扯松几分,解释道:“就当你是从那地方出来的。” 顾渊已经不想问“那地方”是哪种地方,他不甚适应地迈着公子哥的步子,在休息室里踱了几步。 “今天我把池虞也请来了。”徐玥略微得意地扬了扬眉。 “他要来?”顾渊有点儿吃惊,他并不想向池虞展示自己现在这副模样。 “磨了好久才答应的。”徐玥说,随后催促道:“行了,你快出去迎接客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转眼我又满300条评论啦,这章留评照旧发红包,顺便准备给他们安排个大的(搓手) - 第25章 25 夜幕已经降临,客人们纷至杳来,穿着古时衣装,踏入熟悉又陌生的废弃工业园。 现在正是夏末秋初,暑气还未完全退去,古代的衣袍襦裙不够凉快,起初大家都觉得热,可当他们看清店外布景时,人已因为惊叹而忘记了一切。 店门前原本是一条空荡荡的双行道,现在全部被装点起来,一盏盏橘黄色的纸灯高挂头顶,将漆黑的夜晚照得明亮,道路两旁是数不清的、五花八门的摊位,放眼望去有卖茶水点心的、卖字画折扇孔明灯的、卖兔子形状陶瓷玉器的… 这条路足有两百米长,摊主们全是提前报名参加活动的熟客。 顾渊没想到能布置得这么好,走出店门时心里有浓浓的成就感,忽然就接受了池虞要过来的事实了。 他和池虞小时候最喜欢逛市集摊位,奈何家里管得严,统共没去过三次,池虞要来了肯定喜欢。 只是还轮不到顾渊去找池虞,他就先被客人们围上了。 “这一身…果然很合适啊。”客人们盛赞道,纷纷摸出手机拍照。 顾渊本就生得眉目俊美,画上醉酒妆更是有种挥之不去的惊艳感,他穿一身绣着玉兔与祥云的藏蓝衣袍,腰带松松垮垮,前襟也半敞开,袒露出被酒气醺红了的胸膛。 许多客人们看了都不大受得住,平时敢大胆说话甚至撩骚的人都沉默了。 小软糖吃过晚饭也被带来了,一脸好奇地揪着顾渊长发的发尾:“哥哥,你头发长得太长啦。” “长的好看还是短的好看?”顾渊问。 “长的。”小软糖充满快乐地说:“像妈妈!” 客人们都大笑起来,顾渊笑着把他抱起来,带去买点心。 随着客人数量增多,各个摊位上的节目表演开始了,古筝声、琵琶声、鼓声奏响,头顶上烟火绽放。 小软糖叼着一块甜得齁喉咙的桂花糕,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呆了。 “这么有意思吗。”顾渊笑了,伸手给他擦了嘴边挂着的粉渣。 “你会表演节目吗?”小软糖问,在他眼里,顾渊哥哥是多才多艺的,天底下没有他不会的东西。 “我啊…”顾渊顿了很久,才随口告诉他:“今天演一个吊儿郎当的坏蛋。” 小软糖歪了歪头,没明白什么是“吊儿郎当”,但他注意到了顾渊的心不在焉。 “哥哥,你在找人吗?”小软糖一语道破。 顾渊这才回了神,说:“没有啊,还想吃什么玩什么?” “要买风车。”小软糖举起手臂兴奋道。 顾渊于是牵着他去了,账也不用结,作为员工、也作为公子哥,吃喝玩一切都是免费的。 卖风车的摊位上还有卖各式小玩具,小软糖指什么顾渊就给他拿什么,最后选不出哪个最好,顾渊便豪气一挥手,放下一锭银子,全部带走。 刚走出玩具摊位,他们就被不远处的人声吸引了。 顾渊听见音乐声,知道又是在表演节目,他一项项排除掉魏谦的古风摇滚、徐玥的说书卖酒、许多米的魔术,想不出还有什么这么勾人。 他又一次抱起小软糖,让他拿着风车坐在自己肩头,小软糖越过重重人头一看,发出一声惊呼:“有人在跳舞!” 顾渊对跳舞不怎么感兴趣,但小软糖吵着要看,他只能艰难地挤人堆去。 好不容易他才看清前方景象:在简易搭建的舞台上,挂了一块高高的帘子,透过帘子,所有人能看见舞者的身影。 那是道纤长的影子,着装轻曼,舞者随音乐舞动时帘子偶尔被触动,帘后发出悦耳清脆的响声,观众也随之思绪澎湃。 舞者的侧影仿佛是画圣用笔勾勒而出,漂亮得让人心痒难耐,也让顾渊逐渐屏住了呼吸。 台上演奏乐声渐近高潮,舞者越转越快,在一个十分巧妙的节点,遮挡的帘子被一把扯下,舞者终于露出真容。 所有人惊呼:这是个男舞者! 台上人身长八尺,穿一身月白色舞服,襟带飘扬,刚才的清脆作响声,原来是他腕上银环碰撞发出。 他不言不笑,但台下观众全无失望感,反而越发兴奋,只因为帘后人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漂亮。 “上面的不是池虞吗!”终于有男客人后知后觉认出来,破音大喊道:“他会跳舞!” 顾渊一动不动立在原地,眼看着台上池虞随音乐放缓了动作,这是顾渊第一次看他跳古典舞。 他知道池虞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去学舞,但顾渊从没机会看过,因为他爸妈沉迷于把他往钢琴书法的方向培养,他们只能各上各的特长课。 印象中池虞经常挂着眼泪去上课,挂着眼泪回。顾渊问他,他就哽咽着描述老师怎样翻转折叠他的身体,顾渊听得瞪大眼,自己仿佛也感受到了疼痛。 但现在的池虞丝毫不见生硬,不同于他平日在体育运动上形如野兽的做派,台上的池虞形姿刚柔并济,端腿时腰肢如弯弓,手如拂柳,看得台下人频频叫绝。 池虞醉酒般后仰,月光映照他的衣袍,他收回时竟然一眼看见了人群里的顾渊。 顾渊一直都看着他,于是很自然的与他对上了视线。 于是所有人都看见,淡漠的舞者第一次露出了笑。 他笑起来越发好看勾人,而此刻顾渊却不喜欢他笑。 随着表演结束,台下已经吵翻了天,数不尽的赏钱被扔进地面搁着的一个铁盘里,池虞礼貌行了一礼,退了但又被客人们围上。 顾渊从看见池虞笑的那一刻起,心就雷鸣般跳个不停,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对池虞的第一印象。 其实他们早早在产妇病房见过面,说是第一印象,其实是顾渊对池虞最早的记忆。 他记得那天,池虞穿着奶牛图案短衣短裤,皮肤白净得像雪,但胳膊肘却是粉的,他敲开顾渊家的门,送过来一袋沉甸甸的桃子。 对方小细胳膊抱桃子抱得吃力,不清不楚喊了他一声“渊渊”。 顾渊在街坊邻居里原是个人见人爱的小甜心,他逢人就笑,礼貌大方,然而那天他桃子也没接,招呼也没打,给吓得冲进房间,钻进了衣柜里。 池虞于他是旺盛太阳光底下的一道惊雷,他每次看见他,都紧张得心脏狂跳。 顾渊花了有大半年时间才适应和池虞相处,能说话也能一起玩了,从此以后这种奇妙的反应很少再出现。 只是时隔十多年,今晚顾渊竟然又一次感受到了当年那种惊慌害怕的感觉。 他心跳得飞快,人也浑身都在发烫,甚至忘了小软糖还坐在自己肩头,匆忙就要走,吓得小软糖大叫一声死死抱住了他的脖子。 “哥哥,你这里为什么一直在蹦…”小软糖摸到了他脖上的动脉,担心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不是。”顾渊开口,发现连声音都变得不自然了。 他将小软糖领回去,找了个摊位喝下去半壶茶,拿扇子不停扇着风。 当发现扇子上写着“食色性也”时,他又默默将扇子合了起来。 刚平静会儿,他装在衣袍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顾渊以为是池虞找他,又多慌张了几秒钟,拿出来才看见是徐玥。 “你在哪儿呢?”接通以后徐玥大声问,“我们要开始抽签了!大家都在等你呢!” “我在茶摊…现在过来。”顾渊热得将衣带又扯松了一点儿,露出真正因为情绪波动而变红的皮肤,旁边坐着喝茶的客人看傻了眼。 顾渊动身往店的方向走,店里此刻挤满了客人,都在等今晚的抽签。 这个激动人心的抽签活动,他们店不是第一次办,以前经常通过抽签分配舞伴、双人游戏搭档,这回是通过抽签决定踏月夜游的对象,只有购买了套餐的客人才能参加。 顾渊虽然是员工,但名字也被扔进了签筒中,充当大奖。 许多米负责摇签筒,客人们排着队去抽,中签者一对对离开店里,领了套餐大礼包出门去赏月,也有几队人混合在一起的。 抽签进行到中途,身后员工专用小门被推开,已经换回衣服的池虞走了出来。 “池虞也有在签筒里吗?”顿时有客人兴奋地问道。 “他…好像有?”许多米也不确定。 “没有。”池虞回答了,给一脸期待的客人们浇了一盆冷水,“我不陪任何人。” 大家都一脸可惜,徐玥则安慰道:“这个弟弟比较高冷,你们别把他吓跑了,下次有活动我还请他来。” 众人于是乖乖地点了点头,最后将殷切的目光移向了顾渊。 顾渊心跳又开始变快,没看池虞,反倒是池虞抱着手臂,目光毫不避讳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个遍。 一位男客人忽然抓着手里的签振臂高呼:“是我抽中了!我抽中了!” 许多米接过签确认,安慰的眼神向顾渊飘过来:“弟弟,抽中你了。” 那个男客人疯癫起来,身上甚至还散发着酒味儿,转脸看向顾渊:“看看,这就是命中注定。” 许多米缓慢地找出那个男客人的签,很犹豫地看向徐玥:不是说好喝醉酒不许参加抽签活动吗? 顾渊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坏,这是最近在追求他的客人之一,大概是有几个钱,总觉得势在必得,看他的眼神有点儿直接过了头。 池虞注意到这个男客人正在看顾渊的胸脯,因为他自己也正在看。 他走到徐玥那边,低声问了句“还有签吗”。 徐玥愣了一愣,赶紧拿了空的递过来,并附上一支油性笔,问那个男客人:“抱歉,请问你是不是喝酒了?我们有明确规定喝酒不能…” 池虞三两下草草写好,拿着签过去,径直走到了男客人面前。 男客人正兴奋,根本没听见徐玥说什么,看见来了个也很惹眼的,眼睛直直盯着池虞脸看,心想这可真是个大漂亮,如果这大漂亮能和顾渊一起… 大漂亮二话没说,把他手里签拿走了。 就像幼儿园时将倒霉同学的点心抢走一样,对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要张嘴哭。 池虞将顾渊的签和自己的签一齐递给了许多米,许多米皱了皱眉,拿不定主意也搞不清状况,去看顾渊也去看徐玥。 “今晚我和顾渊一起。”池虞霸道而无礼地宣布道:“他是我先看上的,你们别看。” 所有人都傻了眼。 他说完,一不做二不休,过来整了整顾渊的衣襟,直接将顾渊给拉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这俩都快开窍了,让我们猜猜是谁先反应过来。 鱼的行为动机大概是帮冤宝解围+占有欲暗中作祟+见色起意(x) - 第26章 26 顾渊心脏疯狂地跳了起来,恍惚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时他们每天无需犹豫,随时都会靠近对方、牵对方的手。 在池虞松开手的那一刻,他忽然就理解池虞为什么怀念小时候了。 “那人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池虞说,随后拧紧了眉:“你们店怎么总是举办这种无聊的活动?” 顾渊笑了,池虞果然是在给他解围,他解释道:“那个客人在追我。” 池虞一句话被堵在喉咙里,闭着嘴有点儿生气地瞪着他。 半晌池虞才问了句:“你喜欢那样的?” 随后他勾了勾嘴角,看着顾渊说:“我得确认自己没有坏了你的好事。” “我不喜欢那样的。”顾渊不大高兴被误会。 “我不管。”池虞倒是目露满意,重新抓住了顾渊的手腕:“总之今夜你注定与爱情无缘了。” 顾渊露出个温和的笑,轻微挣脱对方的手,随后掌心向上,礼貌地问:“牵个手?” “这又是你们店的服务?”池虞问。 “中秋夜,古人都是携手同游的。”顾渊说完,伸手靠近池虞的手。 修长手指滑入对方手指缝隙,那种有点儿痒的感觉是他们小时候从来没注意过的。 池虞微微吃了一惊,顾渊已经很自然地扣住了他的手,说:“就当小时候那样吧。” 到底是不是和小时候一样呢,顾渊在这一刻想。 “顾渊。”池虞很轻地叹了口气,“太热了。” 但他没松开手,即便握着对方的手,感觉就像捏着夏天被烤了整个下午的一朵云。 热得人心惊肉跳,又偏偏柔软得一塌糊涂。 牵手原来会有这样奇妙的感觉,顾渊觉得脑子都热得不清醒了,可能是身上这个长袍太厚。 他们沿着长街一路逛,看了许多新奇的小玩意。 “这一看就知道是你写的。”池虞指着旧书摊卖的字。 顾渊不想告诉他,旁边卖的画也是他画的,因为看样子一张没卖出去。 “这个看上去怎么样?”顾渊拿起一串挂着蓝色小鱼的风铃。 “幼稚。”池虞简单道。 “老板,这个我买了。”顾渊笑着付了银钱,甚至大方道:“不用找了。” “我不会要的。”池虞嫌弃得很,他小名鱼鱼,以前家里确实不少鱼的周边。 “没说买给你,我自己要。”顾渊说。 “幼稚。”池虞重复了一遍。 顾渊没在意,向前走动时风铃声清脆作响,给他们带来了几分清凉感。 随后他们还到小吃摊转了转,尝了点桂花糕,两人咬上一口,同时被甜得打了个哆嗦。 “那是什么?”池虞指着旁边地上一个大缸子问。 缸子里盛着水,里边正好倒映着一汪明月,看上去十分浪漫,店小二从缸里舀一瓢走,这月亮就碎成了颤颤巍巍的模样。 “桂花酿。”顾渊说,“酒精度很低,每人限购一份,想试试吗?” 池虞看了有一会儿,说:“没必要。” 顾渊于是作罢,其实他今天中午已经尝了一点点,是种甜甜的酒,闻着十分清香,他倒是还挺喜欢的。 两人从小吃摊出来,这条街已经被他们逛完了。 “还去哪儿逛?”顾渊问,“分开?” “再去别处转转吧,时间还有。”池虞看了眼表。 顾渊点头,先从店后门钻进去,换回一身便服,出来果然觉得凉爽不少。 池虞就站在原地等他,顾渊四下看看,问:“你那车呢?” “卖了。”池虞说,“存点钱请律师。” 顾渊还没把魏谦的事敲定,于是暂时没有说什么,他看了眼后院,说:“我这儿只有一辆破自行车…” 他转头看向池虞,笑了,问他:“愿意跟我去兜风吗?” 池虞看着他,什么都没说就走过来,跟着他踩上那辆越野单车。 车上没有后座,池虞只能站在上面,双手搭在顾渊肩上,车子顺畅地被骑出去,滑进中秋夜带着淡淡桂花香的风里。 顾渊心情空前的好,他将车骑得很快,穿过数不清的巷子与头顶横七竖八的电线杆,最后来到江边。 江边挤满了出来赏月散步的人群,顾渊带着池虞穿过他们,冲下一条下坡道。 池虞被吓得使劲抱住了顾渊的脖子,这一刻他们一起感受到心跳加速。 顾渊将车刹停,随手扔在草垛上,能够赏月的位置已经被占满,他们只能坐在一块不太平整的石头上。 “有点儿渴。”顾渊骑了一路,特别想喝点儿什么,就是这边离小卖部挺远的。 “我去买。”池虞起身,“今天我请客,喝什么?” “矿泉水。”顾渊说。 “没意思。”池虞嫌道,“雪糕吃吗?” “不吃。”顾渊答了,忽然想起什么,喊住他说:“我要三色杯,要六个。” “六个?”池虞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奈何顾渊很认真地点了个头,他就要六个。 何田田说了,区区一个三色杯,只是普通朋友。那他和池虞之间,就应该有六个三色杯。 这不过分吧,顾渊抱着手臂思考。 “买了你要不吃完,我全部塞你嘴里。”池虞说完就走了。 小卖部是真的很远,顾渊一个人坐了有半小时,才等到池虞回来。 只是他手里就只拿了一罐可乐,其余什么都没有。 “去了发现手机没电了。”池虞解释道,“掏了半天,兜里还剩最后两块钱…” 他挨着顾渊坐了,将易拉罐环拉开,可乐里藏着的气泡喷涌出一点儿。 “怎样,”池虞将可乐递过来,“愿意跟我喝同一罐可乐吗?” 他像顾渊问他要不要去兜风时那样反过来问顾渊。 顾渊当然会答应,低下头来就着可乐罐尝了一小口。 池虞笑了,拿回去自己也喝了一口,可乐的气泡撞击着口腔内壁,他从来没觉得可乐这么好喝过。 他们俩就这么并肩坐了很久,一罐可乐轮流喝,话没说太多,但经常交换眼神。 确实和小时候不一样了,他们小时候在一起,不会有像现在一样安静的时候。 一罐250ml的可乐消耗得出奇的慢,最后顾渊将池虞送回了家楼下。 “后天学校见。”顾渊与他告别。 “后天见。”池虞说完,但是站着没走。 “回去啊,站着做什么。”顾渊笑了,开玩笑道:“舍不得我?” 池虞也跟着笑,朝他走过来:“我竟然还真有点儿舍不得你。” 顾渊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也没想到他会走过来,感觉心跳好像又加快了。 “总感觉,”池虞低声说,“今晚还会梦到你。” 顾渊只觉得呼吸不太顺畅,他喉结轻微滑动了一下,略微偏过头,“梦到我什么?” “不知道。”池虞说,稍微往后退开一步,“我其实每天都能梦到你,从出生开始,你就离我太近了。不管我愿不愿意,我都看着你。” 顾渊眨了一下眼,他在这一刻有点儿想知道,那池虞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只是他没问,池虞也没说,这回他们真的告别了,池虞钻进了楼道里,过了许久楼道里的灯灭了。 顾渊心里也像有一盏灯晃了一下,熄灭了。 他慢慢骑车回去,店里的大家还在狂欢,他特意和大家多玩乐了几个小时,一直到精疲力尽,能够躺上床闭上眼就睡。 只是即便隔了好几个小时,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梦见了池虞,仿佛是中了某种魔咒一般。 梦里的池虞穿着那身轻飘飘的舞服,赤着双脚,手腕上脚踝上都戴着细银环。 月光照着他白皙的皮肤,他死死抱着顾渊的肩背,温热泪水流进顾渊脖颈里,细银环不断发出响声。 漂亮的人流着泪喘息,身躯在月光下像一张拉满的弓。 他变成格外好看的模样,身体像被一场大雨淋得湿透,却粘稠,白净手臂抱住顾渊,靠他极近,柔软湿冷的嘴唇便抵在他耳畔,浑身颤抖着跟他说:“我们回不到小时候那样了。” 顾渊瞬间惊醒,心快要从胸腔蹦出来似的,跳得耳膜都在突突作响。他出了一身粘腻的汗,浑身像发烧一样沉重而燥热。 明明房间里开着空调,他还是觉得热得不行。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伸手连着解开了睡衣前三个扣子。 胸口皮肤一片都是红的,实际他浑身都泛着薄红,熟透了似的。 他爬起来,不出意外看见被子里一片狼藉,实际上这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 青春期的时候,他和所有男生一样做乱七八糟的梦,但他梦的永远是池虞,在任意一个场景里,任意一种情况下。 梦里的池虞有时如小时候一般,喊他“渊渊”,笑着靠近他,拥抱亲吻。 可有时他们激烈地吵架,甚至动手打架,打着打着,却演变成做.爱。 顾渊是从那以后,知道自己是gay的。 随着他长大,他很少做这种类型的梦了,于是他逐渐不再当一回事… 没想到今天又梦见了,而且梦的内容比往常每一次更具体、更真实,真实到他醒过来以后,能感受到强烈的不满足与浓浓的羞耻。 不知道是年轻气盛,还是梦里画面太蛊惑人心,他虽然经过了一次…可似乎还不够。 顾渊捂住了自己发烫的额头。 他不可能对池虞有意思,不可能喜欢池虞。 即便他现在满心满脑,都在希望这个见不得人的梦能成真。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给冤宝和鱼崽说个鬼故事:你们在对方梦里都是下面那个,快打一架吧! - 第27章 27 中秋假期结束之后,就是传说中的百校联考。 为了给这群高三学子来个下马威,好让他们知道时日无多,百日联考卷子出得很难,就连市重点的创新班学生做了都直皱眉,面露苦色。 第一门语文考出来,大家感觉不大妙;下午考个数学,大家开始觉得语文其实考得还不错;第二天再来个理综,大家又觉得这数学吧,它好歹能及格… 出题者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短短两天考试,俨然就是一场对高三学生无情的羞辱。像乌云压顶步步渐近,成绩出的那天,又像一巴掌响亮地打在了人脸上。 总之是有人当场哭出来了。 何田田看见自己物理考42分,惊得一把掐爆了手里的卜卜星。 她再悄悄去看顾渊,发现顾渊此刻也面色凝重,眉轻轻蹙着,手指捏着试卷的一角,下意识地不断翻折。 随着折角被翻开,她看见一个鲜红的数字:102。 物理满分110。 她感觉像从黑暗的房间出来,被阳光狠狠刺伤了眼睛,默默感叹: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可能别人理解不了,但顾渊此刻确实黑云压顶,他没考过这样的,物理在他这儿不是满分,就是差个一两三分。 这很正常,因为他从高一开始就是搞竞赛的,平时考试的题目对他来说,颇有点儿稚嫩了。 顾渊开始思考,是不是因为他前阵子太专注忙店里的事了,但他是成绩稳定的尖子生,分数不是简单一两周就能被改变的。 这回完了,他估摸着算了一下,等总成绩出来,池虞可能会超他三分。 顾渊眉皱得更深,感到十分不愉快,他并不想被胜过。 但该来的还是来了,学委拿着打印出来的成绩单,匆匆忙忙走进来,班上不少人纷纷叹气,但还是认命围了上去,准备面对现实。 如果放在普通班,成绩单是会被剪成细条条,由老师悄悄发到每个人手里的。 但理创就没这个待遇了,万东方坚信他的学生有较强的抗毒打能力,选择毫不顾忌地把成绩和排名贴在教室后边的公告栏。 顾渊很少主动走去看,虽然他想知道得很,但他不愿意表现出对成绩过多的在意。 于是,他只能坐在位置上,一边在草稿纸上随便涂写,一边凝神听大家讨论。 “太离谱了,人家跟咱们考的简直不是同一张卷子。”看分数和排名的人叹气,指着成绩单,“这…第二名和第三名之间,就像有个断层。” 顾渊顿了顿笔,感觉他们聊到关键处了,于是越发认真听。 “哪来的第二名?看清楚好吧。”另一个同学说。 这时池虞正好从正门进来,胳膊底下夹了个篮球,他看见成绩单,光明正大问了句:“我第几?” “第一。”大家回答他。 池虞笑了一下,目光转向顾渊,走过来,指关节敲敲他桌子。 顾渊不吭声,心里的不满到达了顶峰,忽然听见那几个同学小声说:“你们两个都是1。” 什么? 顾渊的第一反应是,我当然是1,但池虞成分不明。 “你们俩同分了。”其中一个同学又解释了一遍。 这回顾渊明白过来了,但也懵了。 除了小学考门门满分的时候,他们就没同分过,于是竞争和对比一直都在。 他总算禁不住看了池虞一眼,池虞此刻兴味盎然地俯视着他,轻佻地吹了声口哨。 顾渊冷不防对上他的视线,心跳又开始加快了,总感觉池虞任意一个表情都能撩拨他,让他想起那个梦。 幸好这时上课铃打响,所有人回了各自的位置坐好,灰头土脸地开始听老师评讲试卷。 - 但隔天的班会课上,万东方还是组织大家调座了。 所有人将东西收拾好,全部站到走廊外边等着,万东方手里拿着成绩单,喊:“池虞顾渊!” 喊完他笑了起来,十分不合时宜地说:“哎我才发现你们这是情侣名,池鱼思故渊。” 全班都很尴尬,因为池虞和顾渊关系并不好,要被人多调侃几次,估计是会想回去改名的。 顾渊和池虞对这种玩笑话充耳不闻,一前一后进入教室。 他们没急着落座,仿佛都在等待对方选位置。 顾渊不愿意僵持太久,走向之前坐的老位置,拖开椅子坐下。 原以为池虞会回到他的对角线,没想到池虞径直走了过来,拉开了何田田坐过的椅子。 这转变来得太过突然了。 “你换个地儿,别挨我这么近。”顾渊说。 “为什么?”池虞说,“我是第一,想坐哪儿就坐哪儿。” “我不喜欢上课的时候看着你,我没办法专心。”顾渊说的是实话。 他没坐下去,是一副随时要换位置的模样。 池虞不明白自己又做什么了,导致顾渊现在又开始回避自己,他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很快也想拉开架势,敌退我退。 过去的一个月,他坐在最后,可是看着顾渊背影过了整整一个月。 到底谁影响谁啊? “起来。”池虞竟然伸了手,试图将顾渊从位置上拎起来,“你的位置归我。” 池虞的指尖插进顾渊衣领里,顾渊被碰到皮肤时猛一激灵,站起将池虞的手挡开。 万东方这时进来,震惊而无法理解,俩第一竟然在抢同一个座位,甚至一副要打架的模样。 “给我分开!”万东方大声喝道。 两人同时吓了一惊,松开了手,同步垂下了脑袋,生闷气。 “你们已经高三了,也快成年了,就不能成熟一点?”万东方在他们之间走来走去,随后停下:“我来给你们安排座位!” 万东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要像小学班主任一样,负责将两个调皮打架的学生隔开。 他先是让顾渊坐到了教室第六排左手边的单人单桌上,再让池虞坐到同一排右手边同样的位置,这个位置很好,就跟看电影选座一样,不会仰得脖子疼,也不会离太远。 两人中间这下隔着两张桌子,两个过道,属于伸长了脖子咬不到,伸长手打不到的距离。 万东方很满意,对着他们多训了几句,确保他俩都不敢轻举妄动了,才让剩下的学生进来。 顾渊坐在新位置上,悄悄扫了眼右边的池虞,结果发现池虞也在悄悄瞟他。 现实里的池虞才不会像梦境里那样,顾渊又脸热了,不想再继续看着对方,从书包里摸出练习册来写。 他觉得,应该就是像青春期时一样,过几天就好了,他不会再喜欢上池虞了,即便池虞人长得皮肤白又高又帅、会打篮球身体柔软、学习成绩好、会给他买好吃的、人虽然看着淡漠无情但愿意和他牵手还管他要抱抱… 顾渊手里的自动铅笔写着写着,啪地一声就断了。 没可能,岂有此理,池虞算什么东西…区区一包手指饼。 以前喜欢过了就不会再喜欢了,我们顾渊是个很长情的人,就像从小到大都喜欢薯片和红油火锅一样,如果真的很喜欢,肯定会一直喜欢的…这种中途不喜欢了的情况,只能说明不是很喜欢。 顾渊自认心理建设做得差不多了,右手边同学给他递过来一个小纸块。 折得方方正正的,他慢慢打开来看,里面是一些鬼画符。 组成元素主要是小人和箭头、火山和小草,没人能看懂,但顾渊看一眼就知道意思。 只是这意思可以翻译成不同的说法,可以是质问式的“为什么推我”。 也可以翻译成:为什么不要我、拒绝我? 顾渊迟迟没落笔回复,感觉到片刻的心软,他怕这是自己的错觉,或者是被那个该死的梦境影响了,让他觉得池虞有点儿甜。 最后,他匆忙画了串表达“我不喜欢你”的图画,将纸传回去了。 后半节班会课里,万东方安排班上所有人分为若干个学习小组,让各组之间相互竞争,组员内部互相学习。 顾渊被安排成组长,组员有秦淮久、钟寒、何田田,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叫杜雨欣的女生,是何田田的好朋友。 中午放学的时候他们一起去食堂吃饭,讨论组名要叫什么、贴在班门口的照片怎么拍,怎样赢过他们的对手组。 他们的对手组自然是池虞那组,这可真是棋逢对手。 “欣欣在拍什么呀?”何田田探头看向好友,她一直手里举着手机。 “拍vlog。”杜雨欣说,“记录我们组第一次小团建。” 随后她将手机对准顾渊,问:“组长,你有没有信心赢池虞?” “一半一半吧。”顾渊对自己的午饭很不满意,因为对着太多不熟的人,他点的都是一些味道寡淡的菜。 “组长,我想八卦一下可以吗?”何田田忽然开了口,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其实到底和池虞关系怎样呀?” “不可说不可说。”秦淮久连忙摆手,随后拿手挡在嘴边,透露道:“他们是夜晚会一起活动的关系。” “哪来的一起活动?”顾渊皱眉。 “你们两个偷偷顶床板,吱呀吱呀的,有时还笑,别以为我没听见。”秦淮久说,“不知道的还他妈以为你们在偷.情。” “真的假的?”杜雨欣笑了,她也看过群里传的那个同人文,于是说:“哎,你们两个不会真有什么吧?就是那种死对头变情人的关系。” 他们都知道顾渊性格温和,开得起玩笑,于是讲话肆无忌惮的,如果两个女生没在场,只怕是荤素不忌。 杜雨欣这话一说,另外三个脑袋都凑过来看他,除了钟寒,正漠不关心地背他的英语单词。 “不可能。”顾渊说,“我喜欢上任何人,也不可能喜欢池虞。”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日更啦,明天继续! 冤宝:岂有此理!拒不承认!决无此事! - 第28章 28 废旧工业园到了白天,就像是与世隔绝一般冷清,路面上连车都见不到。 魏谦一觉睡到大中午,顶着乱糟糟的发型下来,环视空荡荡的店面,只看见许多米打着哈欠在擦桌子。 “饿死了!”魏谦大喊。 “锅里有玥姐今早煮的面。”许多米说。 “她做的东西…根本不能算是食物!”魏谦四下看看,“我们弟弟最近怎么都不来了?” 中秋办活动那天,他们店里盈利了一大笔,可从那天过后顾渊就没来上班了。 “听说考砸了。”许多米叹口气,“弟弟家很严的,考不好门都进不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天,徐玥也穿着睡衣从楼上下来了,稀奇地问:“魏叔怎么起这么早?” 魏谦是摇滚人,一般都是昼伏夜出,他早早退休,每天想睡多久睡多久,就是在床上躺一天都行。 “待会要见个委托人。”魏谦说,随后笑了笑,告诉另外两人:“就是弟弟喜欢过的那个人。” 徐玥和许多米顿时为之一振,瞌睡全醒了。 “什么人啊?”徐玥嫌道,“弟弟真说喜欢他?” “初恋一般都不太行,但是人最容易对初恋有滤镜。”许多米分享自己独到的经验,“不过见他做什么?” 魏谦于是将顾渊拜托他重出江湖,接离婚诉讼的事情说了一遍。 另外两个人都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不是吧,所以这是旧情复燃?”徐玥大声道,“姐不同意,还大费周章地帮他,这么做有什么回报吗?弟弟不会被人骗吧!” “弟弟说对方是他最重要的朋友。”魏谦补充说。 “我不看好。”许多米抱着手臂,眉紧皱,“朋友就朋友,哪来的最重要?最重要就是说其他朋友都次要,这里边一听就有问题,是不是对方忽悠我们弟弟?”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激烈讨论起来,他们都是看着顾渊大的,尤其是徐玥和许多米,弟控情结严重得很,越说越夸张。 他们仔细一分析,都觉得以前就没听弟弟提过这个人,弟弟这么年轻,容易交付真心容易被利用,看看回头该怎么劝他… 正在这时,店门被推开了,挂在门上没摘的装饰风铃清脆作响,池虞走了进来。 他头一回穿着校服来,校服宽松不显身材,但袖口露出的白皙手臂修长,肌肉感恰到好处,他单肩背着书包,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少年气息,让同样是gay的许多米眼前一亮。 “你怎么来了?”徐玥看见他,脸上表情转严肃为笑。 “顾渊怎么了?”池虞则是先关心他进门时听到的只言片语。 “我们在说他也许被初恋骗了的事。”徐玥乐于和这个漂亮男生分享八卦。 池虞愣了一下:“…初恋?” 他怎么不知道顾渊有过初恋? “我们也不知道是谁,看来你也不知道。”徐玥说,“感觉不是什么好人,偏偏顾渊对他掏心掏肺的。” 池虞缓慢地眨了一下眼,他感觉也许就在他们吵架的那五年里,顾渊又历经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 经历了…恋爱? 他完全没发现,听说了只感觉心情古怪,像纸被人一把抓成了团儿,而上边的折痕硌人。 “你今天不用上课吗?”许多米对着帅气逼人的池虞,讲话腼腆了许多,“要不要喝点儿什么?” “我是来这里找魏律师的。”池虞这才回过神来,说明来意,目光在空荡荡的店内找:“你们知道他在哪儿吗?” 三人同时沉默了一秒。 随后,三人中看上去最邋遢的杀马特头说:“我就是魏律师,顾渊让你来的?” “是。”池虞尽量礼貌地点了头,“我想向您咨询离婚诉讼方面的问题。” 三人又是沉默,并同时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见鬼,初恋本人来了! - 池虞从书包里拿出各种文件、资料证据,言简意赅地讲明了自己家里的情况。 对面的魏律师看上去还算靠谱,有很认真在听,也问了他几个问题。 只是没想到话一谈完,对面座位上便立马挤进徐玥和许多米,三颗脑袋一齐看着他。 “弟弟,你今年多大了?什么星座的?家住哪里?”徐玥很感兴趣地问道。 “你平时喜欢做什么?最喜欢的明星是谁?你…你谈过朋友吗?”许多米也问。 池虞被问了一脸懵,一个问题都没答上来,而问问题的人还二脸期待地看着他。 就在刚才,徐玥和许多米已经在角落交换过意见,他们对这个池虞很满意,支持这门亲事。 “你们想问什么?”池虞隐约感觉到自己像盘中餐,“我之前拒绝过了,我不想成为这里的员工。” “那你想成为员工家属…啊不是,姐姐是说,上次中秋你不是露了一手吗,有很多客人问咱们要你的联系方式。”徐玥快速说道。 不等池虞拒绝,许多米就先摸出手机,调出微信:“你看,这是那些客人。” 许多米点开一张又一张的照片,全是各式各样的男客人,有的肌肉健壮,有的西装革履,有文艺青年,甚至还有流浪汉… 这是他们的战略,准备先看看池虞是不是gay。 许多米拥有多年的鉴gay经验,即便是装得很好的深柜,也会有藏不住的微表情。 刚在离婚诉讼上被应承,出于礼貌,池虞还是一张张看了这些人的照片。 他是喜欢看帅哥的,但是这些人就…不能说有多帅。 相反他很在意顾渊的那个初恋,看照片的时候禁不住分神,在想这里边哪一款是顾渊喜欢的类型。 成熟的?优雅的?温柔的?可爱的? 许多米越往后划,眼里原本亮闪闪的光越发黯淡,就连徐玥也看出了池虞完全不感兴趣。 要知道这里边其实不完全是他们店的客人,有很多是许多米搜罗的优质网图,质量绝对是不低的。 完了,弟弟的初恋可能是直男,这也太虐了。 许多米悲伤地又是一划,池虞这时忽然震了震,眼睛有了焦点。 照片里的主角是顾渊。 顾渊趴桌上睡觉,睫毛纤长,嘴唇淡红,店里人偷偷整蛊他,给他头顶戴上了兔子耳饰。 “你们…”池虞假装若无其事地开了口,“这些图能全部发我吗?我有个朋友,他很喜欢看这种照片。” 他想了想,视线悄悄转向别处,神情淡漠地补充道:“尤其是最后这种,有点儿搞笑的。” 对面三人的眼睛同时亮了。 “能!当然能!”徐玥大声道,随后在桌底下踹了一脚许多米:快,里边多夹几张弟弟没穿衣服的照片!这个员工家属我们要定了! 池虞揣着一手机照片,默默地从店里回了学校。 晚自习的时候,他很想检阅一下许多米都给他传了什么,有几张是顾渊的,随后又感觉到浑身都不自在。 这些照片他看了以后,到底有什么作用呢,顾渊并不会变成他的。 这种想法是不正常的,池虞不确定世间有没有这么蛮横的友谊,但在小时候的他看来,却是理所应当。 他和顾渊天天都在一起,天天手牵着手,池虞那个时候觉得,自己会永远和顾渊在一起。 要是插进了其他人,他会把他们赶走。顾渊有一次牵了其他小朋友,他气得躲在被子里嗷嗷哭。 后来顾渊的朋友越来越多,他们也闹掰了,就连重新做朋友、好好说上几句话都成了奢望。 现在关系倒是恢复了,只是池虞自己老毛病像是又犯了,他甚至尤其在意那个初恋。 两节晚自习过去,他感觉到如坐针毡,已经不止一次悄悄看向顾渊。 第二节 晚自习下课,他看见顾渊给他的组员每人分了一朵纸玫瑰,让他们粘在教室张贴的个人目标栏里,证明他们是一个组的,而且比别的同学醒目。 池虞抱着手臂靠在座椅上,胸腔里积蓄着一大团气,忍了又忍,最后起身走向顾渊的位置。 班上同学都很意外,然后听见池虞用冷冰冰的声音说:“来一下。” 所有人都又怕又想看热闹,觉得这是池虞向自己的死对头宣战了。 顾渊迟疑了一下,还是放下笔,跟着他出去了。 两人一路没说话,最后来到他们新找到的地方——学校钟楼。 “离婚的事谈的怎么样?”顾渊最先关心了这个。 “谈好了。”池虞回答了,随后目不转睛地看着顾渊。 顾渊禁不住他这么看,感觉到自己又脸热,幸好这儿比较黑,池虞肯定看不出来。 “叫我出来做什么。”顾渊生硬地问了句。 “我想要你折的玫瑰。”池虞直截了当地告诉他。 顾渊完全没意料到,重新看向他:“你要那个做什么?” “你给我就是。”池虞感觉烦躁了起来,因为他明白那个玫瑰于他无用,并不会安慰他分毫。 “行。”顾渊还是答应了,“要什么颜色的?是你们组的人都要吗,能不能换成别的,我还会折大的五角星…” “不是这样!”池虞大声打断,伸手死死扼住了顾渊的手腕,感觉到了空前的烦躁与混乱。 他瞪着顾渊的时候,双眼热了起来,幸好这儿比较黑,顾渊肯定看不出来。 钟楼的钟声敲响,九点到了,大钟在他们耳边连着响了九下,震耳欲聋。 响完两个人的脑瓜子都嗡嗡响。 良久,顾渊才放轻声音问:“出什么事了?” 他只以为是池虞爸妈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在这一刻顾不上闹别扭与羞赧,关心起池虞来。 “顾渊,我承认我是小狗…”池虞用很低的声音对他说,每一个字都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这代表着他在隐忍。 顾渊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你能做我最特殊的朋友吗?像小时候一样。”池虞问他,也看着他的眼睛:“别让我总想要霸占你,别占用我太多的时间和别人比较。” 顾渊的心脏又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了起来,他都不知道池虞到底明不明白,自己说的话到底有多引人联想。 哪里有这样的?顾渊心想,我是不占用你的时间了,现在是你要占用我的心。 池虞想和他做朋友,他总在提小时候,顾渊理解为他想要回到儿时的那种关系。 但是成人世界根本很难找到这种融不进第二个人的友情,那种不考虑周遭的一切、只心无旁骛地牵着对方的手,是小孩子的专属特权。 顾渊沉默了好半天,终于笑了。 他没有直接答应池虞,而是问对方:“怎样算是最特殊的朋友?” 池虞眨了眨眼,顾渊看明白了,他根本没往深处想,因为他是单纯可爱的。 这样的池虞,让他忍不住要想欺负。 “我们来证明一下‘最特殊’吧。”顾渊说,有意迷惑池虞:“最特殊就是,我们之间做的事,不会和别的朋友做。” “还有什么是你没和别的朋友做过的?”池虞果然上了他的贼船。 “很多。”顾渊笑了笑,趁着夜黑风高,人已经越发胆大,“比方说,我就没和朋友亲过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敲黑板:最特殊的朋友、最重要的朋友,这种说法一看就有问题! - 第29章 29 顾渊说这句话时,心跳得像池虞表演舞蹈时的音乐鼓点,越演越急。 实际上说出话后他便开始后悔了,他不确定池虞能不能接受这样的“调戏”,他对池虞的性取向一知半解,也不清楚池虞对自己的感情是否偏离了友情。 能怎么办呢,话已经说出口了。 是对方先撩拨他的,想要霸占他就得付出一定的代价。 池虞面上的表情风云变幻,从愣怔到吃惊到犹疑不定,只是这些都在黑暗里看不真切。 就算是看见了,顾渊也会担心是自己看错了。 池虞手还紧紧扼着顾渊的手腕,好半晌他松开了顾渊,手腕处忽然的空虚一直传到了心里。 “好。”结果池虞开了口,并对上顾渊的双眼。 他的眼睛漆黑漂亮,眼神坚定而从容,眼里一点亮光,让顾渊想起了中秋夜映着月影的桂花酿。 “你…”这下给顾渊整不会了,他看着池虞,挪不开步子。 “看什么,亲啊。”池虞嘴唇轻微翕合,嘴角抿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顾渊是真没想到,这头是自己起的,要实施起来却如临大敌。 “…你把眼睛闭上。”顾渊开口,嗓音因为激荡的情绪变得沙哑。 池虞听见这个声音,竟然有点儿起生理反应,那些梦境的片段像是渗进了现实里,让他意识到他们这样做太暧昧。 然而对方可是顾渊,是他想了五年都没法靠近的顾渊。 “步骤不少。”他于是总算配合着闭上了眼。 顾渊注视着池虞的长睫毛,喉结轻微滑动,一点点凑近了他。 这是他的初吻,他没有任何亲人的技巧,只知道眼前的池虞长得过分好看,让他确实很想亲一口。 池虞尝上去会是什么味道,他被亲过以后,也会脸红心跳吗。 顾渊思绪翻飞,最终下决心轻阖上眼,用自己略微颤抖的唇,很轻很轻地压了一下池虞的嘴唇。 原来是软的。 可惜一秒不到就分开了,池虞即刻睁了眼,看见顾渊飞快地背过了身去。 顾渊说不出半句话,汹涌的情绪直冲上脑,选择了逃离现场,人头也不回地冲下了钟楼。 他浑身滚烫,预感到自己已经从头红到了脚,下楼梯时两三级地胡乱迈步,竟然奇迹似的没摔着。 晚自习是不用上了,顾渊甚至做了件极其没出息的事—— 他一路跑回寝室,胡乱钻上床,拿被子盖过了自己的脑袋。 很好,今天的顾渊已经下线了。 夏天已经过去,雷雨不再出现,但顾渊身体里却持续了一整节课的电闪雷鸣,这让他总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 他躲在被子里,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倒是因为没来及开风扇,闷出了一身薄汗,迷糊中听见了晚休铃响。 秦淮久敲锣打鼓似的回了寝室,逐渐钱一丁回了、池虞也回了。 “哎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睡了啊?”秦淮久稀奇地过来掀他被子,“身体不舒服?” 顾渊将被沿压得紧紧的,并不想理会他,说了句“走开”。 “你没事吧?”秦淮久真担心上了,“你可不要真病了啊,你这么大一个人,我们怎么弄你去医务室。” “我这儿有体温计,要不要看看有没有发烧…”钱一丁说着从自己的药箱里找出探热针。 “让他睡吧。”池虞的声音传来,“有什么事我背他。” 另外两个室友都有几分意外,但没多说什么,隔着被子关心了顾渊几句,还帮顾渊把蚊帐给下好了、体温计和清凉油放在枕边,随后各自去刷牙洗脸。 到十点五十分,整栋寝室楼统一拉灯,校园的每一处都陷入漆黑。 顾渊反而睁开了眼,此刻的黑暗给了他抚慰,让他逐渐镇定了下来。 只是睡不着,丝毫没有睡意,他的神经已经过度兴奋,身上也热得出汗。 想去洗个澡,又怕遇上就睡在下铺的池虞。 他只好将被子掀开,等到感觉室友都睡了,巡寝的阿姨也离开了,才把手机摸出来玩。 客人们还有徐玥他们的消息不想回,他往下划,意识到自己竟然想看看池虞有没有找过他。 结果并没有,池虞和他的聊天记录停留在顾渊发魏谦的联系方式。 该死的池虞,一定睡得很香吧。 顾渊过于精神,只有身体是疲惫的,于是全身瘫软地靠着墙,随意地看看浏览器。 有人提问:接吻后心跳过快,会不会有宝宝? 底下医生耐心地回答亲吻是不会怀孕的,心跳过快是因为身体的荷尔蒙分泌增多,迷走神经兴奋。 而出现这样的原因是:看来对方是你很喜欢的人,如果没有心跳加速或是紧张感,也侧面说明对对方没有感觉。 顾渊读完这句话,感觉像是有人提着锣,在他脑袋边狠狠敲了一下。 他还在否认自己喜欢池虞,但他没办法否认池虞可能对自己没感觉。 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顾渊难过得不行,十二岁的时候他就被池虞狠狠拒绝过一次,虽然那时他还懵懂,也许感情远没有当下炽烈。 顾渊依然合不了眼,直到时间来到凌晨三点半,他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 一把手:睡了没? 顾渊一惊,差点儿没拿稳手机。 他不回复,选择装死,只是没想到听见了池虞起身的声音。 顾渊很迅速地用被子盖过了头,手机压在身体下边,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没办法再装睡了。 池虞爬上了他的床。 流氓、强盗做派的池虞,竟然问也不问就进入了他的蚊帐,把他“弄醒”。 顾渊被逼着坐起来,因为眼睛早已适应了黑暗,他能看见池虞的模样。 “干什么?”顾渊用气声问他。 他以前有听过一种民间胡说,说是人这辈子的心跳数都是定好了的,如果经常心跳太快,就会夭寿。 粗略一算,池虞起码要走他两年性命。 应该是怕吵醒另外两个人,池虞嘴靠近顾渊耳边,告诉他:“我还想再亲一次。” “不…”顾渊刚只手推开池虞拒绝,对方就蛮横地压了上来。 顾渊后背隔着蚊帐贴墙,没放弃抵抗,池虞则在混乱中抓住了他,保证道:“很快。” 刚才在钟楼那一下过去的太快了,他什么都没感觉到,顾渊还逃了。 如果亲不到这一口,那他今晚都别想睡了。 他们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生待在同一张木板床上,床板在他们动作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钱一丁迷糊地醒过来,迷糊地问:“顾渊,你不舒服吗?” 没有人回应,床板的响动声也全部消失了,钱一丁只以为自己做梦,很快又昏睡过去。 然而此时此刻,蚊帐背后,池虞含吻住了顾渊的唇珠。 顾渊一动不能动,不敢相信自己被控得死死的,池虞和他不一样,摁着他吻了起码有三秒。 这三秒对顾渊来说已经过于漫长,仿佛有三十秒,而且让他浑身都又麻又软。 该死的池虞,这该死的喜欢。 池虞与他分开,唇上甚至有几分湿润,他像偷了腥的猫儿,心满意足地乘着夜色走了。 留下仍然不会动的顾渊和此刻显得空荡荡的床。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池虞毁了他清白的感觉。 顾渊浑身燥热之余,生出一股浓浓的愤怒。 想蹦下去揪住池虞的领子,问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不喜欢凭什么耍流氓? 随后他很快想起,这个耍流氓的馊主意还是他亲自教给池虞的,池虞只是学习能力飞快罢了。 顾渊一腔怒火与烦闷无处发泄,总算像池虞那样当恶棍,用力踹了一脚床板。 下方池虞原本正甜滋滋地回味,真被吓得心跳加速起来,隔了会儿发消息来。 一把手:怎么了? 一把手:下次亲你的时候,我会先问你的。 顾渊看了越发气急,迅速打字回复:没有下次了。 他是真的气昏了头,发出了一条特别小学生的消息:我要和你绝交。 这句发出去以后,他就设置了不接收池虞的消息,一个人待在被子里生闷气。 许久过去,他才从微信里点开了与尤然生的聊天对话框。 他想不到除了尤然生,他还可以问谁。 雪糕一箱:哥,为什么人总是会有自己喜欢的人呢 雪糕一箱:我一点都不想喜欢别人 雪糕一箱:【杰瑞摔打汤姆.gif】x5 尤然生那边是白天,因而回消息回得很快。 尤然生:为什么不想喜欢别人? 尤然生:怕对方不喜欢你吗 顾渊像被一支箭刺穿了胸口,尤然生简单一句话,就说穿了他难过又烦躁的原因。 。:在他说讨厌我的时候,我一次都没讨厌过他 。:哥,我可能一直都是喜欢他的 。:我是因为他说讨厌我,我才说讨厌他的顾渊侧躺着一点点摊牌,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愿意对尤然生说实话。 尤然生知道他的所有事,不用问,就知道顾渊说的是池虞。 池虞是顾渊的初恋,可能也不止是初恋这么简单。 尤然生:你总是太拧巴,宝宝 尤然生:怎么连昵称也改了? 。:因为用这个昵称,比较像个冷漠无情的人 。:我好讨厌他,哥【流泪冤宝头.jpg】 顾渊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开始说个不停,而且他也习惯性地向尤然生撒娇。 他飞快打字输入,准备控告池虞的恶行,讲他今晚怎么二话不说爬上他的床亲了他。 只是没想到他太过激动,手一抖,没打完就发出去了。 。:他今晚上了我 尤然生原本一直在安静听他讲,这会儿消息“唰”地就过来了。 尤然生:????????????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预感冤宝第一次被爆炒后,可能会躲在被子里生闷气+不敢置信传出去,冤宝一次不到一秒,鱼崽一次大约三秒(狞笑) 大概还有两三章,这俩就互相知道对方喜欢自己啦,不过离告白还有一小段距离- 第30章 30 顾渊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勉强睡了一小会儿。 六点半闹钟一响,他就索性直接起床了,洗漱穿戴整齐离开寝室,到食堂没人的窗口买了一个生煎包。 换作平时,他会把它悄悄带走,带到钟楼上吃掉。 但现在回钟楼,无疑是回忆昨晚的经历。 于是顾渊只能带着生煎包四处转了一圈,找不到能偷偷把它吃掉的地方,最后只能很可惜地把它扔在了池虞的桌上。 钟寒早已经到了,看见时有几分意外:“你给他带早餐?” 顾渊愣了一下,自己实在是困得神志不清了。 “昨晚他帮我点儿忙。”顾渊随口道,“别说是我放的。” 说完他就回位置上看英文杂志了,没过半小时池虞来了,从后门行动缓慢地走进来,眼底带着淡淡的黑眼圈。 他拉开椅子,看见桌上扔着一个生煎包。 “这是顾渊给你带的。”旁边有个同学热心解说道。 顾渊用力摁了一下自动铅笔,池虞看过来,他直接举起杂志挡住脸。 池虞没说什么,也没有过来,坐下拨开保鲜袋,将有点儿放冷了的生煎包吃了。 隔着两张桌子、两条过道,顾渊能清楚闻见生煎包的香味。 他觉得好饿。 实际上因为吃不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在学校的顾渊经常挨饿。 他不好意思让人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总是很难大方地去窗口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到小卖部也是只喝矿泉水。 相比其他高中生,顾渊的高中生活少了很多乐趣。 今早的顾渊又饿又困,上午第一节 万东方的物理课上,他将习题册摊在课桌上,有好几次意识模糊。 万东方讲的题,对于他来说太简单了。 顾渊许久没这么困过,他脑子里一片混乱,甚至没办法抬眼看黑板,因为那样眼睛会自己闭上。 于是他只能装作低头看题,纸上的字就像是马赛克,而他还在坚持握着笔,在册子上写字… 终于,顾渊一下没撑住,头往下一栽,额头用力磕在了习题册上。 同样磕下去的还有旁边的池虞。 “顾渊!池虞!”万东方将习题册卷成一个卷筒,重重地砸在了讲桌上,用能够惊醒迷盹心魂的声音大声道:“昨晚做什么去了?没睡觉啊!” 班上同学看着他们,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们还是头一回看这两学神犯困,以前他们总是一副精力用不完的模样,下课都很少趴桌子睡觉。 顾渊的瞌睡是彻底清醒了,定睛一看,发现自己练习册上写着几行正在起飞的字。 “向心力”、“讲千百遍”、“送分题”、“摩擦!!!”、“显而易见”、“牛二在哪一起背”…… 全是一些从万东方嘴里混着唾沫星子喷薄而出的字眼,顾渊感到没眼看。 他往后翻了几页,去挑难点儿的题做。 池虞这时折好一张纸条,递给自己左手边的同学,低声说:“给那个…许楚星。” 他指的是他们这排最左边的男同学,他看了一会儿,甚至花时间回忆了人家叫什么。 左手边同学觉得纳闷,池虞和许楚星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话都没说过一句。 不过同学们之间总是互相帮助的,很乐于替人传纸条。 纸条于是向左递了两次,递到顾渊手里,顾渊正要递过去左边,看见上边画着一条牙齿锋利的大鲨鱼。 这是池虞的纸条,小学的时候池虞就在纸条上画这个图案,并且附加上一行字。 顾渊不是很确定,展开了一次,果然看见池虞笔锋潇洒地写道:只有顾渊可以看。 他的心脏又快速跳动起来,确认过右边同学没留意,将纸条展开了。 上面又是无人能懂的鬼画符,大意是:中午要一起吃饭吗? “一起”这个词,长得有点点像一个“女”字,表示手挽手。 顾渊思考了一会儿,还记着昨晚池虞的无礼行径,在纸条上画了个刺刺球,上边画上豆豆眼和圆鼻子。 这是“坚决不要”的意思,画的是一条在疯狂甩头的长毛狗。 在他们刚上小学的时候,他们在公园看见一条狗被路过的车溅了一脸水,然后疯狂抖毛,池虞就指着那条狗说:“像不承认喜欢烤鸡翅的你。” 他们没有交流过这个刺刺球的小暗号,但顾渊第一次画,池虞就能看懂,并且笑个不停。 顾渊纸条递回过去,池虞收下展开,看过以后果然笑了,将纸条塞进了一个笔记本里,小心夹好。 顾渊这一天都没和池虞说过话,但晚上他逃学去店里的时候,还是在围墙边遇到了池虞。 “……”顾渊不悦地看了他一眼。 池虞也看着他,说:“是你先亲我的。” 果然,他昨晚爬上他的床强吻他,有几分向他找回来的意味在里边。 “我们玩笑开太过了,池虞。”顾渊说,“朋友之间是不会亲嘴的。” 池虞沉默了一瞬,顾渊已经翻墙过去,徐玥的雷克萨斯已经停在外边。 顾渊打开后车门进去,没想到池虞紧随其后钻了进来。 徐玥很是惊喜:“你们两个在一起!” “我去找魏律师。”池虞说。 “好。”徐玥笑着应了,随后道:“弟弟,你待会也多陪人家玩玩,进了我们店就是客人了。” “嗯。”顾渊抱着手臂靠在座椅上。 这一路上后座的两个人没说过话,车内光影变幻,不断掠过池虞的脸,显得他五官更加立体。 顾渊不想看,但还是忍不住瞥见池虞高挺的鼻和好看的嘴唇。 到店他就甩下池虞不管了,今晚店里办电音派对,顾渊三两下就挤进客人堆里消失不见了。 池虞说来找魏谦只是借口,他其实就是想和顾渊在一起罢了。 店里的音乐吵得震耳欲聋,座位已经坐满了,许多米过来招待他,把他带去了一张视线很好的vip卡座。 卡座上坐了个正在吃冰激凌的小朋友,看着还在读幼儿园,两颗眼睛像黑葡萄。 池虞很震惊怎么会有人带小孩来这种地方。 “正好,能麻烦你看一下他吗?他很乖的,只要看着就行。”许多米说。 池虞只有先答应了,坐在了小朋友的对面,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 “我是小软糖。”对方很大胆地自我介绍了,“你叫什么名字?” 池虞顿时笑了,这个小东西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小软糖。 小软糖长得果然很可爱,脸蛋和手看上去都是软软的。 “我叫池虞。”池虞对他说,“池塘的池,虞…一条鱼的鱼。” 小软糖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大声说:“我知道你!你是顾渊哥哥的初…” 他说完,一脸惊慌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意识到这是个秘密。 池虞没听清楚:“什么东西?” “不告诉你。”才四五岁的小孩子一脸严肃地说。 正好在这个时候,顾渊重新出现了,他换了一身衣服,穿一件缀着夸张亮片的白衬衫,配一条休闲黑西裤,双腿修长,手里拎着一把薄荷色吉他。 他一脚踩上灯光频闪的舞台,朝底下人群一笑,快速而利落地拨动了琴弦,高调明快的音乐声传出。 客人们顿时爆发出更激烈的欢呼和尖叫,电音派对仿佛成了演唱会现场。 台上的乐队由店员们组成,但池虞的目光只落在了顾渊身上,顾渊衬衫的前三颗扣子开着,露出锁骨和前胸,他时常与客人互动,笑得蛊惑人心。 一曲结束,他吹了声响亮的口哨,整个人看着痞帅痞帅的,是池虞以前完全没见过的模样。 “池鱼哥哥,你是喜欢顾渊哥哥吗?”对面的一个声音忽然闯进了他的耳朵里。 池虞这才移开视线,看向小软糖。 喜欢? 他当然喜欢顾渊,他才不会像顾渊一样,总在否认自己喜欢什么。 “你一直在看顾渊哥哥。”小软糖说,“你是不是也想和他谈恋爱呀。” “你才多大?怎么总说这种话。”池虞皱了眉。 他最先注意到了“也想”两个字,感到十分不高兴,满脑子都挤满了“还有谁”。 等会…谈恋爱? 池虞眨了眨眼,人忽然心跳快了起来,谈恋爱…是说他和顾渊? 他和顾渊好不容易变回朋友,他即便足够得寸进尺,也没往这么夸张的方向想过。 而他对顾渊的那种喜欢,可以算是谈恋爱的喜欢吗? 池虞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恋爱,在他家里,他爸妈之间的关系是共同生下了他。而在他长大的过程里,他除了顾渊没有别的朋友,他对和其他人来往没有任何兴趣。 他眼里的喜欢,多的是顾渊喜欢烤鸡翅、顾渊喜欢巧克力脆皮、顾渊喜欢红油火锅、顾渊喜欢芥末味薯片… 如果顾渊是一种食物,那他大概是非常喜欢吃的。 台上的摇滚乐一首接一首,池虞抿着唇坐了好半天,总算忍不住打开手机浏览器,第一次开始查什么是“恋爱的喜欢”。 答案五花八门,他被满屏的粉红字眼弄得不甚好意思,精选了一个看着最靠谱的:1.眼睛总是看着他,在人群里找他。 2.他总让自己心跳加速。 3.看到好吃的好玩的第一时间想到他。 4.难过了也第一时间想要他的安慰。 5.看见他和别人关系太近,会难过吃醋,怕他和别人恋爱。 6.经常梦见他,睡前会想着他。 7.想展现自己好的一面,不想他看到自己狼狈。 8.想和他拥抱、亲吻,甚至更多。 9.想过和他的未来,想过和他结婚。 池虞读完最后一条,忽地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随后他很慢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感觉心在这一刻跳得越发飞快,比起震惊,他更多的是觉得莫名其妙的开心,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顾渊是他喜欢的人,而且竟然是谈恋爱的那种喜欢。 这听上去太奇怪了,可是又似乎一点儿也不奇怪。 除了顾渊,他还会喜欢上谁呢。 只是这里边写的到底准不准?他怎么感觉大部分的症状,在他像小软糖这么小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池虞没忍住笑了,瞬间就感觉滑稽透了,因为按网上的说法,他很有可能喜欢了顾渊有十二三年,而他自己竟然不知道。 小软糖啃着冰激凌桶,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池虞看着台上弹贝斯的顾渊,在意识到自己心意的这一刻,越发想要和他有所接触。 “你在这里等我半分钟。”他对小软糖说,随后迈步走向顾渊。 与此同时,店门外,一辆出租车缓缓停下。 车后排有人用法语说道:“我要给你看看我引以为傲的店,北欧风设计,我的朋友们人太好了,辛辛苦苦为我照看这家店,还有我的宝贝弟弟顾渊…” 车门被打开,迈出来一个打扮文艺的漂亮男性,向外看了一眼又缩回去:“师傅,不是这里。” “不可能啊,按导航走的,就是这里。”司机说。 “是一家蛋糕店,叫遇甜。” 他说完,借着红的蓝的紫的光,看见了在摇滚乐中摇摇欲坠的那个招牌。 店门前停着野摩托,二楼露台上,有数不清的人在狂欢,呜哇鬼叫,脑袋晃得像要断了。 尤然生缓慢地眨了一下眼,这…这是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笨鱼没发现自己喜欢冤的原因:没有朋友可以告诉他,你眼神已经快把人家洞穿了。 很快霸王鱼会发现,可爱渊渊确实可以是一种食物,他确实很爱吃(狗头) - 第31章 31 尤然生迈着已经不优雅的步子踏入店内时,电音派对正好达到高潮。 五颜六色的灯光四下飞速扫射,店里人声鼎沸,每个人都像喝醉了酒,手舞足蹈摇头晃脑地发疯、尖叫。 再往不知何时搭建的舞台上看。 尤然生瞪大了眼,差点儿认不出这些都是谁。 印象中喜欢看书品茶、拉小提琴的文静富家千金剃了个红色寸头,架子鼓打得又帅又飒。 曾经戴厚眼镜留锅盖头的内向男孩如今一脸风流地弹电钢琴,戴着会闪瞎人眼的耳钉和满手戒指。 而向来文质彬彬的法学教授如今背着吉他,留了个像大扫帚一样的杀马特头,正疯狂前后摇摆,发出狂野的笑声。 尤然生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他的宝贝弟弟身上。 宝贝弟弟穿着浪荡放肆,手持贝斯,正被一个帅气男生从背后抱着,作耳鬓厮磨状。 尤然生瞬间太阳穴狂跳,血压升高,忍无可忍怒吼道:“顾渊!!!!!” 吉他手的弦猛地扫错,现场音乐混乱了一秒,戛然而止,顾渊手里的贝斯咚地摔在了地上。 完了! 尤然生回来了! 台上四个罪魁祸首第一反应作抱头鼠窜状,被尤然生一个接一个逮住,每人当场结结实实挨了一爆锤。 半小时后,整个店清空,一个客人也看不见了。 尤然生面色冰冷地抱着手臂,靠在那架三角钢琴边,看见店内布景时只感受到了荒唐。 他离开了三年不到,这店竟然翻天了。 在一堵墙边,是徐玥与许多米还有魏谦,他们正顶着头上的大包,勤勤恳恳地刷墙。 准备连夜将他们的墙从五彩斑斓刷回素净的青灰色。 而另一堵墙的墙角,垂着头背手站着受罚的顾渊,此刻大气不敢出。 “你们是谁啊?!!”尤然生还是崩溃了。 跟着他来的一个金发帅哥一脸懵地眨了眨漂亮的蓝色眼睛,随后选择给尤然生一个抱抱。 尤然生在这一刻感到何其荒唐——我拜托我的好朋友替我照看蛋糕店,他们把它改造成了疯人院。 “最开始在店里开电音派对的,是玥姐。”许多米指了指徐玥。 “魏叔提议装修改造的。”徐玥将皮球踢给魏谦。 “真正动手的是Domi。”魏谦笃定道。 然后他们再一齐指向了角落的顾渊,无情出卖道:“是弟弟把客人招来的,他勾来了很多gay。” 尤然生一脸惊讶地看向顾渊。 顾渊默默把衣服扣子都扣好,回头看向他哥,露出一个乖孩子的笑。 尤然生于是猛转头,瞪向心虚刷墙的三人。 “太荒唐了。”尤然生重复了无数遍这句话,凶道:“我要你们把我的店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尤然生说完,竟然在顾渊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可惜。 没得玩了,真可惜。 尤然生让顾渊上楼去,随后怒道:“你们把我弟弟带坏了!他竟然跟着你们一起骗我!魏谦你把账本拿来!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么搞,花费了多少钱!” 三个人互相看看,最后魏谦一声不吭去拿来了账本,双手递到尤然生手里。 尤然生冷着脸接过,一手翻开,嘴里还在说道:“我听出来你们的音响设备不止五位数,别以为…” 他顿住,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了起来。 可…可恶,怎么会入账这么多钱啊!!! 罪魁祸首们站成一排,背着手,一齐朝他露出个假腼腆真得意的笑来。 “……”尤然生情绪剧烈起伏,脸红到手背,为了忍住狂喜,他佯装咳嗽了好几声,问:“这个月还没完,就这么多利润?” 毕竟弟弟可能赚钱了,他们在心里悄悄回答。 这也全仰仗了两周前的中秋活动,赚了他们平时月营业额的两倍。 “尤尤。”许多米试探着开了口,“我们还要继续刷墙吗?” “继续刷。”尤然生说,“但是可以适当加点儿别的颜色。” 背着手的三人从身后悄悄击掌:很喜欢钱的尤尤也要上他们的船了。 - 三楼房间里,顾渊小心地把各种奇怪的衣服藏好了,没过一会儿尤然生就来了,从外边轻轻敲了敲他的房门。 “进来吧。”顾渊说,并迅速确认了一遍房间陈设。 尤然生大他十六岁,对他来说不像单纯的表哥,而是有几分长辈的意味在里边。这致使顾渊既喜欢他,又尊敬他。 “刚才没注意,你长高不少。”尤然生走近,发觉顾渊已经高出他半个头了。 顾渊笑了,不自觉道:“我比池虞要高两公分。” 说完他就顿住了,想起刚才池虞过来抱他一下的事。 池虞在他弹琴的时候上来问:“顾渊,我可不可以要个抱抱?” 那还是池虞从小到大,第一次当面开口管他要抱。 以前池虞总是要绕一大圈,给他写纸条,或者是多方面暗示,每一次顾渊都会马上给抱抱。 没想到这回局面逆转了,池虞选了直接开口,顾渊则犹豫了。 简单的拥抱已经变得太过沉重,因为拥抱以后心就收不住了。 他会想要更多的,一直要到把池虞扔上床。 顾渊从白天起就在愤愤然地想:你最好少惹我,不然将来哭也来不及了,我知道你疼了就会哭。 他过去一天里,内心活动就像刷弹幕一样,满屏都是“来呀,有本事再撩拨我”、“怎么不来呢”、“怂了吧,你也就止步于此了”… 结果池虞绕到他背后一抱他,他就忍不住心跳加速了,幸好是客人们的鬼叫帮他掩盖了一切。 “刚才那个是池虞?”尤然生只看过池虞的照片,却也猜到了。 顾渊点了个头,终于说:“哥,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并不想为他烦恼。” “他是怎么想的?”尤然生问,“他喜欢你吗?” “我不知道。”顾渊沉声道。 “换取别人真心的便捷方式是,把自己的真心摊开来给对方看。”尤然生说,“但我知道你还不愿意,所以你只有先去探查他的真心。” “有什么办法吗?”顾渊问。 他对恋爱一窍不通,能分辨来自一些客人眼里的色.欲,但分不清池虞对他的感情。 仔细一想,他永远看不懂池虞,就像当初他以为池虞讨厌自己,而池虞却想向他索要拥抱一样。 而他因为喜欢着池虞,情不自禁地跟着他的步调走,从和好到变回“最特殊的朋友”,再到被亲被抱。 顾渊感到了被动。 “办法倒是有很多。”尤然生笑了,目光温柔地看着自己为情所困的弟弟,随后开始分享自己的经验:“我们主动出击吧。如果你害怕脸红,那就这样做…” 尤然生凑到他耳边,说了许多许多。 隔天白天,顾渊回到班里,将全副心神都努力放在了学习上。 除了课间装水,他就没怎么离开过座位,卷子写好三套,错题本更新一页。 语文课的时候池虞给他传了个小纸条,他打开看了眼内容,又是问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的。 他转了一下手中钢笔,回复了四个不加密的字:认真学习。 中午放学的时候,顾渊下楼去,遇到池虞站在树荫下等他。 顾渊是最喜欢看池虞站在旺盛太阳光里的模样,他的皮肤比校服衬衫还要白,怎么都晒不黑,光会将他柔软的发变成好看的棕色。 然后,顾渊是一定会看一眼池虞粉色的胳膊肘的。 这次他很快将视线收回,池虞走过来问:“一起吃饭?” “我约了人。”顾渊说,面上带点点笑。 “约了谁?”池虞问。 “朋友。”顾渊回答。 “行吧。”池虞点了个头,藏起几分可惜,又问:“那晚饭呢?” “想和我一起吃饭?”顾渊看着他。 池虞沉默了一秒钟,最终说:“想和朋友一起吃饭…有几个题我想问你。” 顾渊心想,狗屁,还有你解不出的题。 “晚上再说吧。”顾渊明快地笑了,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走了。 池虞嘴里含满一口气,回头看了眼顾渊离开的背影,又默默将脑袋转了回去。 结果顾渊傍晚也没有找池虞吃饭,他一个人到食堂吃了碗汤面,等了好半天终于到了晚自习时间。 他做完小测就离开了教室,带着错题本爬上高高的钟楼。 五分钟后,坐在教室的池虞手机震动了,他收到了来自顾渊的消息,还是三条语音消息。 他急忙找了耳机听。 顾渊磁性好听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鱼鱼在吗?” 池虞瞬间坐直了身子,心悄悄停了一下,又咚咚地连着跳了三下。 到小学三年级以后,顾渊就不好意思叫他鱼鱼了。池虞时隔多年再听见这个称呼,觉得开心又有几分害羞。 他又点开下一条,顾渊这次说:“你要问我什么题?我人在钟楼。” 顾渊的声音极其温柔,他那边十分安静,显然只有他一个人。 第三条语音是带着请求与不好意思的。 “你如果过来,来的时候…”顾渊停顿了片刻,但是能听见呼吸声,他放低声音说:“能给我带我喜欢的东西吗?” 池虞听完这句以后,双手狠狠捂住了自己的脸。 完蛋,他喜欢的人太可爱了。他喜欢的东西这么多,到底指的是哪一件啊。 池虞此刻恨不得搜刮全世界的好东西拿去给顾渊。 他快速走出课室,第一站先到达食堂,食堂这个点开始售卖宵夜,他管阿姨要了六个烤鸡翅。 然后他刷卡,脸上的笑容忽然就消失了。 因为今晚没去吃饭,他没发现卡里只剩两块钱了,现在连一个鸡翅都买不起。 而食堂大晚上的又没法充值,更没有人卖饭票。 于是池虞只能到小卖部去又转了一圈,秋季已至,冰柜里已经没有雪糕了,而顾渊喜欢吃的膨化食品没有两块钱的。 他不想空着手去,看了好半天,才决定好选什么。 现在正值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小卖部里来了源源不断的学生,全是涌进来买零食的。 他们亲眼看见高冷而不近人情的年级第一,在货架边上仔细掂量着一包草莓味的Q.Q糖,和一包葡萄味的Q.Q糖。 最后,他带着葡萄味的Q.Q糖结了账。 作者有话要说: 鱼鱼瘪嘴:喜欢的东西里面…有没有我嘛qaq- 第32章 32 顾渊坐在钟楼的倒数第二层台阶上,借着自带的小台灯,翻看错题本上的内容。 他时不时就看向腕上的机械表,时间已经过去快二十分钟了。 怎么还不来? 池虞只给他回了个简单的“好”字,这让他觉得,自己大费周章发的语音根本就没有效果。 顾渊不禁皱了皱眉,将活动铅笔的铅芯一点点摁出来,戳在活页纸上一点点摁回去。 忽然,他便听见楼梯下边传来脚步声。 顾渊立马低下了头,装作很认真在看题。 实际上他一个字也没看清楚,心则跳得越来越快,并且控制不住在高兴。 池虞看见顾渊的那瞬间,见到的是顾渊正对着错题本笑的模样。 池虞:“……” 学习已经让你这么开心了吗! 顾渊想起尤然生教他的:到了夜晚,就不必掩饰你的情绪与喜欢。 于是他放弃了,从书页间抬起头看池虞,并朝他露出一个很开心的笑:“终于来了。” 池虞看见这种熟悉的笑,心也快速地跳动起来,顿了会儿才慢慢走过去。 九月即将结束,秋天已经来到,夜晚是泛着凉意的,池虞从穿着的风衣口袋里,摸出一袋葡萄味的Q.Q糖。 “我卡里没钱了,只有这个。”池虞不大好意思,将糖放在顾渊的错题本上。 “没关系。”顾渊说,随后伸手拉过了他的手腕,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池虞坐下的时候,听见顾渊用很低的声音说了句:“反正好像不止带了这个。” “真没有了…”池虞将风衣口袋掏出来,并承诺道:“等明天充了钱我再给你买。” “好。”顾渊答应了,随后问:“你要问我的题在哪里?”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朝池虞这边挪了挪,仿佛是为了更方便与他讨论。 但他们的手臂和腿却因此碰到了一起,这一刻他们既心跳加快,又十分喜欢这样的碰触。 “…我忘了。”池虞完全就是空手来的。 顾渊给他发语音的那一刻他太过高兴,怎么可能还记挂着学业。 而且他真没什么题要问顾渊的,他自己全部都能做出来。 顾渊笑了,确信这就是池虞找的借口,于是问:“那我们做什么好?” 他说着把错题本合上,放到旁边台阶,俨然一副将时间和心神都交给池虞的模样。 “我选?”池虞问,“做什么都可以吗?” “你可以选。”顾渊说,用略微玩笑的语气告诉他:“但亲嘴不可以,我受不了。” 池虞心虚了一秒,他刚才确实想到了亲嘴。 “你讨厌和我亲嘴?”池虞试探着问了。 “我们是朋友。”顾渊不置可否,“我是不会亲朋友的。” 池虞于是忍住了,随后说:“顾渊,我饿了。” “才八点就饿了?”顾渊看着他,心想我刚语音喊你鱼鱼,你竟然只叫我名字,我要收回这种亲昵的叫法了。 他们于是一起到食堂去了,第二节 晚自习已经上课,食堂几乎见不到学生,只有零星出来谈恋爱的,大都才高一高二。 顾渊刷卡给池虞买了一份炒面、一对烤鸡翅,才知道他晚上没吃饭。 就因为顾渊说了句“晚上再说吧”,这人竟然一直在等他的消息。 顾渊坐在他对面看他吃,心里又在想池虞到底喜不喜欢自己。 池虞发觉顾渊一直看着自己,于是将烤鸡翅推过去,说:“现在没人。” “知道,”顾渊说,“所以我才看你。” 这句话深思起来十分暧昧,但又意味不明,既可以理解为“顾渊只在没人的时候表露喜欢”,也可以理解为“顾渊不想被别人知道我们和好了”。 池虞心里边七上八下的,他发觉自从知道了自己喜欢顾渊,就总是多想。 想起来就心痒难耐,东西吃完以后顾渊给他递个纸,他都觉得顾渊温柔绅士得不行。 “下次再把题带来吧。”分开时顾渊说,“我也有想和你讨论的数学题。” 然后他们就回高三楼了,池虞先进了教室,顾渊则状似有意和他分开,去了教师办公室。 接下来的将近一个月里,九班同学注意到,顾渊和池虞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不少。 课堂上他们不再抢答,体育课不再有意与对方比赛,见面也会打个招呼。 不过没人知道,几乎每个夜晚,顾渊都会约池虞出来。 池虞会提前买好吃的,到钟楼去,顾渊会在那里等着他。 然后他们真的讨论题目,分享一下学习经验,有时一起拿平板看电影,躺在钟楼上看星星。 对于普通高三学生来说,这样的日子简直不能再特别了。 但是池虞欲求不满的毛病还是在犯,他每晚和顾渊待在一起,有时触碰到对方的皮肤和手,就会回想起一个月前那两个短暂的吻。 有一次他抓顾渊手腕的时候,摸到了顾渊快速跳动的心跳,这让他觉得顾渊其实也在喜欢自己。 但是他们之间一点儿越界的事情都没有,连抱也没有了,就是偶尔能听见几句引人误会的话。 顾渊说:“每天的这个时候,是我一天里最期待的时候。” 谁知道是期待吃,还是期待他呢。 顾渊还说:“幸亏你没早恋,不然讲题这一个小时就给别人了。” 池虞每晚熄了灯,急得在被子里乱滚,所以重点是讲题还是和别人恋爱啊? 今晚分开之前,他还特地问顾渊:“我现在还是手指饼吗?” 顾渊看了他一会儿,笑了,说:“你现在是你。” 池虞觉得文学类文本阅读都没这难做,他本身就是个急性子,急起来却不知道可以怎么办,也没个人可以商量。 于是他偷偷微信找了徐玥。 先是瞎聊了几句有的没的,问了问离婚诉讼的情况。 徐玥:他已经准备好了【图片】 池虞点开照片,大晚上的吃了一惊,几乎不敢相信照片上的是魏谦。 魏谦剪了个干练利落的短发,戴一副金边眼镜,西装革履,脸上半点儿胡茬都找不到,完全是一副业界精英的模样。 他看上去根本不像有五十岁了,活像不到四十。 徐玥:现在店里也很多客人想泡他了 挂钩上了:不是都在泡顾渊吗 徐玥:泡呀,顾渊最受欢迎啦,但他最近都不怎么来店里,只能转移目标了 挂钩上了:这么多客人,会有顾渊看上的吗 徐玥:【狞笑】怎么可能! 徐玥:我们顾渊早就心有所属了 池虞看见这行字,眉微拧,在被窝里蜷了起来,打字发出去。 挂钩上了:是初恋吗? 徐玥: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弟弟很花心的 徐玥:他以前喜欢那种爱哭的,现在喜欢高冷的池虞顿时从被窝里坐了起来,他怎么还喜欢过不止一个人呢!而且这前后差异也太大了吧! 徐玥:不过,我知道怎么把他弄到手 挂钩上了:怎么弄到手 隔了一秒,池虞补上一句:我帮我朋友问的 挂钩上了:就是那个喜欢那些照片的 上次许多米传过来的照片,他已经躲在被子里仔细检验过了,这里边竟然有一张顾渊光着上身的照片。 顾渊平时在寝室从来不会脱上衣,再热的天气也穿得规规矩矩的。 那张照片里的顾渊肩宽腰细,完全就是杂志上的身材,肌肉长得恰到好处,隐约还能看见一点点腹肌的形状。 池虞看了完全顶不住,多看两眼就会有反应,于是他不会经常看,免得看了又得不到。 徐玥隔了一会儿才回了消息:直接告白就好了啊 徐玥:他很害羞的,如果对方是他喜欢的人,会直接从头红到脚,就跟上了颜色似的池虞随即回忆了一下过去的这个月,他好像没见顾渊脸红过。 完了。 他抓了抓自己的脑袋,把头发抓得乱糟糟的。 挂钩上了:还有别的招吗,认真的 徐玥:我为什么要帮你们想办法追他呢【思考】 徐玥:这对我们店有什么好处吗 池虞秒懂她的意思,咬咬牙,打字:我可以再去店里跳舞 徐玥:你还会别的舞吗【星星眼】,我们店平时很high的 池虞陷入沉思,随后决定豁出去了。 挂钩上了:如果追到手了,我去店里跳脱衣舞手机的另一头,五个脑袋同时挤在一个屏幕前,看见这句话同时瞪大了双眼。 随后,他们像看比赛直播进了球似的,呜哇鬼叫起来。 徐玥从沙发上蹦起来,激动得与许多米抱在一起,尤然生作为勤勤恳恳顾渊大半月的人,此刻一脸感动地抱住了他的外国男友,魏谦则感叹道:“年轻人太勇敢了。” 五人即刻叽叽呱呱讨论起来,都认为直接告白就能成,他们店马上就能张罗张罗吃席了。 但直接让他去告白显然不好,池虞会看出破绽的。 徐玥马上点开顾渊的聊天框,打字:弟弟,说三个你最喜欢的东西 弟弟:? 弟弟:太阳,月亮,星星 弟弟:【叹息】 “他怎么这么丧?”徐玥问。 “看他ID不就知道了吗。”许多米说,“他ID就是他目前的精神状态。” 徐玥点进他头像看了眼,爆笑:“他竟然叫做——无人疼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多客人都问他怎么了,需不需要叔叔姨姨哥哥姐姐的疼爱。”许多米也跟着爆笑。 被尤然生瞪了一眼之后,他们顿时不敢再笑了,继续和顾渊聊天。 徐玥:换点儿实际的,这仨非得从天上摘下来 弟弟:我生日还没到啊 徐玥:别管,你快说【怒吼】 弟弟: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 弟弟:我喜欢的东西吃不到口 弟弟:【小仓鼠眼泪滴滴答答.jpg】 “他太丧了,没救了。”徐玥叹了口气。 最后磨了半天,顾渊总算发过来了三样东西:仙贝,玫瑰,考第一。 徐玥于是超开心地打字:ok,你就等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十二点多可能还会有一更。 冤宝:脱衣舞是不可能的,单独跳给我看可以。 - 第33章 33 顾渊等了有快两个星期,都没明白徐玥说的“等着”是指什么。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即便是结束体育活动,路上也找不到穿短袖的勇士。 从宿舍到高三楼那段路有个风口,大风呼啸得人喘不过气,天色也总是阴沉沉的,但离下雪的日子还有很久,于是只能干巴巴地苦着一张脸。 顾渊倒是等来了月考,这会儿离高考还有212天,不远不近的,因而所有人都觉得特别难熬。 考试的时候,为了不让外边的冷风灌进来,教室里门窗紧闭,只留了一条小小的缝儿。 长达三个小时的理综考试,让所有人都想从那条缝儿里钻出去。但没有人能提前交卷,只能被困在教室里,一个个憋得面红耳赤。 最后一门的卷子被收上去的时候,顾渊只觉得深深松了口气。 这次考得似乎很顺利,虽然有好几道难题,但是近期他和池虞讨论过类似的了,估计分数出来会非常理想。 就是池虞…他们似乎没有太大的进展。 最近池虞甚至在一门心思搞学习,每晚一见到顾渊,就急着给顾渊讲比较薄弱的语文和化学,仿佛比他父母还着急他的学业,生怕少学一分钟就没书读了。 顾渊毫无办法,只能配合着听他讲作文怎么拿高分,池虞一秒钟几乎可以说五个字,顾渊坐在他身边,情不自禁看起池虞的侧脸。 然后他被池虞狠狠训了一顿:如果再不认真听讲,就没有烤鱿鱼吃了! “但是你长得挺好看的。”顾渊实话实说。 池虞随即噎了一下,低声说:“谢谢,你也很好看。” 然后他们两个就一起不好意思了,大秋天里却像两个头顶冒气的开水壶,其中一个还红得厉害。 只是钟楼光线太暗了,池虞永远不知道,顾渊几乎每天都会脸红,就连他自己说暧昧话的时候也会红。 “咳咳。”池虞清了清嗓子,用力一抖卷子,仿佛有二十年资历的老教师,“我们继续讲——你的行文结构是你不能拿高分的另一个原因…” 在池虞夜夜督促下,顾渊月考卷子发下来,他很震惊地看见自己语文考了132。 往后一翻,作文只扣了6分。 他们语文老师改作文一直是相当苛刻的,60分的作文能写到45分已经算是非常好,可以当小范文供全班传阅了。 “我们顾渊!不知道怎么打通了任督二脉!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竟然还是个很有文学天赋的人!”语文老师把他吹得上天,“以前那个作文吧,总是48的对不对?我记得你好像还离题过,18分是吧!” 这几句车轱辘话,语文老师在九班说,在隔壁十班也说,办公室里更是天天说。 “我就喜欢他认真上我的作文课,每回我和他一对视,他就微微一笑,很可爱。”语文老师十分满意。 班上同学都在忍笑,顾渊则别无办法地再对她笑了一笑。 实际上他以前笑…不过是在掩饰自己没有在听的事实罢了。 剩下的卷子一张张发下来,基本上都是正常发挥,化学则又是超常发挥,只有一个方程式配平错了,扣了2分。 而每发一次卷子,池虞都会暗地里发消息问他一次:几分? 顾渊给他报分数,报了前三门,池虞就不和他去钟楼了,再报两门,池虞直接不问他了。 这让顾渊感到不安,担心因为自己考太高了,池虞觉得不高兴。 但是分数最终是会贴在班级公告栏的,他不可能报假数。 最后总分加起来空前的高,池虞却有大半个早上不见人影了。 顾渊丝毫感觉不到考高分的愉悦,心里害怕他和池虞现有的关系会因为这个破分数破裂。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他就考低点儿…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顾渊就使劲将它甩走了,因为这是池虞最讨厌的行为。 上午第四节 课是体育课,池虞依旧不见踪影。 顾渊终于忍不住摸出手机,想给池虞发消息。 然后他就先收到了池虞的消息。 鱼:顾渊,来一下钟楼 顾渊心想,你又对我直呼其名,还是用这种点名的语气,我现在就要把你的备注改回去。 他揣上手机匆忙离开操场,略微惴惴不安,他不清楚池虞忽然找他是要做什么。 该不会是宣.战吧,或者是“直到下回我考第一,我再也不会来钟楼”。 顾渊一级级楼梯往上踩,每一步都感受到沉重。 - 池虞其实早准备好了,他将买来的仙贝悄悄砌了一面墙,上边贴满了他和顾渊的回忆——多是一些小时候的照片,然后用一块不起眼的蛇皮布盖住。 随后他去领了新鲜得还在滴水的玫瑰花,但是始终不敢把顾渊叫来。 直到花都快蔫了,他才发消息。 发完顾渊回了“好”,他就开始感到呼吸急促,心慌得像天马上要塌了。 池虞感觉嘴唇干了,用颤抖的手给自己涂了点润唇膏,随后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很羞耻。 整得好像顾渊待会儿就要吻他似的! 池虞再四下看了看,想起自己将待会要说的话都写在了纸上,他一摸口袋,发现那张纸被落在教室里了。 而自己脑袋正一片空白。 于是他将玫瑰藏好,匆忙跑下钟楼,给顾渊发了“等我一下”的消息,快速往高三楼跑。 进班他就看见了公告栏上新贴出来的月考成绩,顾渊是第一名,这回一骑绝尘,比排在第二的他还要高11分。 池虞抿了抿唇,多看了两眼顾渊的语文和化学,心里得意。 他要让顾渊考第一,但不会特意压自己分数,而是选择了将顾渊的分数提上去。 事实证明他做到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征兆,顾渊说不定会答应他的。 池虞从抽屉里找出了纸条,急忙展开看了一遍,这回终于不那么紧张了。 刚将纸条塞进裤兜,他就听见了有几分耳熟的声音。 是何田田:“说好了一起拍搞笑视频,顾渊跑哪儿去了…” “有之前这些素材其实也不错,剪一剪能交上去。”另一个女生说,池虞知道这是顾渊他们学习小组的人。 他要赶着出去,却听见女生手机里传出了顾渊的声音。 “不可能。”顾渊说,“我喜欢上任何人,也不可能喜欢池虞。” 池虞站在教室后门,手里攥着手机,懵了有两秒钟,随后眯缝起双眼。 两个女生路过后门,忽然看见他,都被吓得一脸尴尬。 “不是,池虞。”何田田开了口,“这些都是玩笑话,我们那时候特意逗顾渊来着。” “没事。”池虞简单道,“我也不可能喜欢他。” 他说完就大步走了,留下两个女生面面相觑。 池虞离开高三楼,发现天色越发阴沉,冷风呼啸,他三步并作两步爬上钟楼。 到达顶层,他就看见顾渊正巧弯下腰,拿起了他藏在角落的那束玫瑰花。 他还是学生,买不起太贵的玫瑰,所以这里一共18朵,花上放着可爱的小熊公仔,便利贴上写着“送给渊渊”。 花店是这么告诉他的:18朵玫瑰象征着真诚与坦白。 顾渊抱起玫瑰,转头看见他,高处的风鼓动着他们身上的风衣,顾渊稍微长长的发贴在了脸颊上。 “这是…你要给我的?”顾渊不太好描述这一刻的心情,这比他考第一要高兴一千倍一万倍。 结果池虞快步朝他走过来,把花从他手里夺了回去。 “我改变主意了,现在不想给你了。”池虞凶狠地说。 他必须说得大点儿声,不然风就会把他的声音给卷跑,留下一脸傻笑的顾渊。 “为什么?”顾渊眼睛还看着花,怕池虞暴力把它弄残了。 “因为我讨厌你。”池虞说。 他说完,顾渊就一手抓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又被讨厌了:“你再说一次看看。” 十二岁那年的回忆仿佛又一次涌现,顾渊虽然清楚今非昔比,但还是深深恐惧着当年的那种感觉。 他没办法再被喜欢的人讨厌了,如果池虞真的又一次讨厌他,他可能没力气再假装讨厌池虞。 他再别扭拧巴,也很难拧过自己的心。 池虞被他用力抓着,刚要开口,却从顾渊眼睛里看到了难过和慌乱。 瞬间他就心疼了,什么狠话也说不出来。 毛毛小雨这时从天空落下来,飘落在他们发上、肩上,就是无数像尘埃一样的小点点。 有一颗还落在了池虞纤长的睫毛上。 “我送花给你,是因为…”池虞说,“感谢你为我找到魏谦,帮了我家的忙。” “那你看着我说。”顾渊说。 池虞说这话的时候,根本没有看他。 “行,我说谎。”池虞抬起一只手承认,这回看向他:“那你呢?你会对我说实话吗?” 不等顾渊回答,池虞便两步过来,用没拿玫瑰的那只手抱了顾渊。 “恭喜你拿第一,下回就该我了。”池虞在他耳边说。 池虞的声音十分好听,像嘴里含了一粒薄荷糖,顾渊半边耳朵顿时红了。 他伸手捂住了那只发红的耳朵,这个举动瞬间取悦了池虞,让他决定再赌一把。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侧过头,将微凉的唇贴在了顾渊左边脖颈上。 “池虞!你别发疯!”顾渊急忙要推开他,对方却越发吻得深入,嘬住了那一小块皮肤不放。 底下是顾渊逐渐发烫的肌肤,以及疯狂跳动的颈动脉。 池虞离开时,顾渊脖子那里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粉色印迹。 而顾渊这回被暴露在青天白日下,明显红了的脸和脖颈都无处遁形。 池虞静静欣赏了他这副模样一会儿,心里生出了更疯狂的想法:如果做更加出格的事情,顾渊会变得怎样? 顾渊手撑在脖子上,他辛辛苦苦坚持了一个多月,每天都挑夜晚去见池虞,没想到还是让他看见了自己脸红。 面子上挺挂不住的,他好歹长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姑娘。 池虞怎么就从来不脸红害臊呢。 “渊渊。”池虞开了口,用的却是那种轻佻的语气,“我们干脆再来比比吧。” “比什么?”顾渊脸上的红很快就淡去了,为了找回尊严,他尽可能冷漠地看着池虞。 “既然谁都不愿意开口,那就比比谁先忍不住。”池虞说,“反正从小到大,我们不是一直都在比吗。” 事实确实是这样。 “成交。”顾渊说,“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很好。”池虞咬着牙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看看,傲娇是要付出代价的。 也就你们小年轻会这么拧巴地谈恋爱(哼) - 第34章 34 傍晚放学,顾渊翘了跑操,蹲在围墙边上接徐玥的电话。 “没成。”顾渊老实汇报。 “你说什么?!!!”徐玥大吼一声,几乎把他头给吓掉,“你们怎么办事的?” “是你们教他买玫瑰的?”顾渊迅速反应过来了。 “他送玫瑰了?”许多米的声音传来,“玫瑰都送了怎么会没成?” “没成就是没成。”顾渊不满道。 “怎么会这样啊?我们都准备好今晚吃席了!”徐玥恨铁不成钢,“你们两个到底是哪个不行啊?” 顾渊不肯说话,很难得的挎着一张臭脸。 他是绝对不会先给池虞告白的,绝对不会。 毕竟他小时候已经说过一次喜欢了,而池虞知道了竟然说“我很讨厌你”,甚至还放了狠话。 不管池虞那时究竟是怎么想的,顾渊确实被这些话伤害到了。 然后,当年那样斩钉截铁地说讨厌他的人,现在不清不楚地喜欢着他,像是要告白却又把玫瑰抢走,甚至又说了一次讨厌他。 顾渊从地上站起来,气得踹了一脚旁边的小石子。 意识到这样的行为很没教养,并且十分池虞化以后,他收手了,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对电话里说:“我的事不用你们操心,我能搞定他。” “真的吗?”徐玥和许多米同时问。 顾渊感受到被质疑,很轻地哼了一声。 又想踹东西了,可这是个坏习惯,一定要忍住。 “渊儿,今晚到店里吃饭吧。”尤然生温柔平和的声音传出,“我们准备了挺多好菜的,有椒盐虾有鱼香茄子还有烧鸡。” 这些全都是顾渊喜欢吃的东西,估计是准备好庆祝他和池虞在一起的,原来他们说的吃席是玩真的。 “如果可以的话,把池虞也叫来吧。”尤然生说,“我还没有怎么见过他。” 顾渊虽然现在有点儿生池虞的气,但还是乖乖应了“好”。 尤然生要见池虞,颇有种把外边处的小对象领回家让长辈看看的感觉。 顾渊挂电话以后微信通知了池虞,晚自习铃敲响之后,他们一起翻墙溜了出去。 徐玥开车来接,上了车就对这俩别扭的小帅哥吹了声口哨,意味深长。 顾渊原本决定一晚上不和池虞说话,可池虞挨着他一坐,他就明显感觉对池虞气不起来,甚至还喜欢得很,因为心里开始快乐得冒泡儿了。 于是他伸手,在池虞胸口“啪”地拍了一巴掌,力道不轻不重的。 “打我干嘛?”池虞没控制住笑了,毫不犹豫地打了回来。 “打你就打你。”顾渊又是给他一爪子,这回轻轻打在池虞脑袋上:“给我变笨。” 池虞也一爪子打回来,嘲讽道:“没见过你这么幼稚的…肯定没对象吧?” “我不需要对象。”顾渊又打他一下,“对象有什么好的?” “确实没什么好的,没人稀罕。”池虞又打回去。 徐玥扶着方向盘,深呼吸:“……” 两个死小孩简直当她不存在,直接在后座打情骂俏。 好不容易开到旧工业园,顾渊和池虞终于没打了,跟在徐玥后边进了店。 店里今晚特地没营业,只有内部员工围成了一桌,在温馨优雅的古典乐里准备着晚餐。 不得不说,自从尤然生回来以后,这店再也没放过电音摇滚了。 魏谦每天都蔫巴巴的,虽然为了离婚诉讼案,他现在倒是打扮得人模人样。 四个店员里除了顾渊都是厨艺笨蛋,而且又懒又馋,今天这一桌几乎全是尤然生做的。 看见顾渊和池虞进店,许多米朝他们招手。 池虞的目光落在尤然生身上,尤然生与他对上视线,露出了一个十分温柔的笑来。 上回尤然生回来的时候,池虞匆忙中看过他几眼,就被和其他客人一起轰走了。 现在再仔细看,他发现这个人长得十分漂亮:皮肤白皙,身材纤长,他长了一双含笑的桃花眼,注视人的眼神温柔友善,很容易让人心生暖意。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尤然生。”尤然生主动走过来,与他问好,“我经常听顾渊说起你,算起来我对你并不陌生。” “你好。”池虞和他握了一下手,对方的手也是纤长的,手背上还长了一个状似心形的粉色胎记,十分特别。 不知怎的,池虞忽然就想起了顾渊的那个初恋。 这个人爱哭吗? 他看不出来,但是想到有可能是顾渊的初恋,他就不大想和对方说话。 尤然生依然目光温和地看着他,说:“不知道菜合不合你的胃口,顾渊只告诉我,你喜欢吃香香的东西。” “所有人都喜欢吃香的。”池虞冷着脸说。 尤然生并没有在意,让顾渊带池虞去洗手,晚餐很快就要开始了。 六个人围着一张铺了精致桌布的圆桌,陆续落座吃饭,顾渊坐在了池虞的左手边,而他自己的左手边是尤然生。 “哥,莱诺呢?”顾渊没见到尤然生的法国男朋友。 “时差没倒过来,还在睡觉。”尤然生温柔地笑了,但是笑容里有几分餍足的满意,并顺手给顾渊夹了一个椒盐虾。 他们回来都有快两个月了,时差怎么可能还没倒过来。 顾渊忽然就从尤然生眼里读到了未成年人不该懂的内容,默默转过头去,看了眼旁边的池虞。 池虞刚剥好一个椒盐虾,把虾放进顾渊的碗里,静静看了尤然生一眼。 顾渊没留意到他的微表情,看着碗里连虾线都挑干净的虾,感觉心里边又开始冒气泡了。 “唉。”徐玥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啧。”许多米摇了摇头。 魏谦杵着筷子,渴望着电音,魂儿完全不在饭桌上。 这一顿晚饭下来,因为有尤然生在,其他人没以前那么敢发疯,也没有说一些荤素不忌的笑话,这让顾渊觉得没以前有意思了。 饭后大家打起桌游,尤然生从厨房里端出一个抹茶巴伐利亚蛋糕,徐玥和许多米像小孩儿一样欢呼,扔下纸牌就冲去拿餐具。 顾渊读高一那年,尤然生专门飞到欧洲,跟着专业的师傅进修西点技术,如今算得上学成归来,蛋糕做得比以前更好吃,连标榜减肥的徐玥都能吃两大块。 尤然生很厉害,他去的时候只会说点英文,回的时候已经是一口流利的法语,还带回了金发碧眼的男友。 最后一点让许多米最佩服。 漂亮的抹茶蛋糕被切成小块分给大家,切剩五分之一的时候,尤然生问顾渊:“真的不试一点儿吗?特别好吃。” 顾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头了。 抹茶蛋糕有酥脆的边,上表面做得如波涛起伏的绿色海面,从切面能看见一层层的慕斯与蛋糕,颜色则由浅到深过渡,好看而诱人。 池虞用叉子尝了一小口,好吃得他想一头撞顾渊怀里,可惜顾渊没能尝到。 很奇怪,顾渊小时候明明是很喜欢吃蛋糕的。 “今晚直接住在我们这儿吧。”尤然生对池虞说,“渊儿在这里有房间,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和他一起睡。” 听见“一起睡”这三个字,顾渊竟然有点儿脸热,看向池虞。 之前池虞喝醉的那次也留宿过,只是那天他们并没有睡在一起。 “也行。”池虞故作冷淡地答应了,并悄悄地看了眼顾渊。 从池虞决定留宿的那刻起,顾渊就没心思玩桌游了,他像是第一次带朋友来家里过夜的小孩儿,满心期待着夜幕降临。 正好一到十点,徐玥和许多米就开始催“小孩子准时上床睡觉”,将顾渊和池虞撵上楼去了。 顾渊觉得自己挺沉不住气的,进了房间就开始心跳加速,于是假装镇定地去衣柜给池虞找睡衣裤。 池虞看着对方的背影,隔着顾渊的浅色毛衣,目光落在那些好看的起伏上。 突起的是漂亮的肩胛骨,凹下去的是脊柱线。 身材真好。 顾渊拿着衣物和毛巾转身,就看见池虞毫不避讳的视线。 “看什么?”顾渊将东西全扔他怀里。 “就看看,不可以吗?”池虞笑了,但是像个地痞。 顾渊明白不能让他占上风,径直走过去,伸手盖住了池虞的眼睛:“不让看,你老盯着我看,今晚我就把你眼睛蒙起来。” 池虞眼睛被遮住,只留下白而直的鼻和红润的嘴唇,让顾渊很想亲他。 这才是他们开始比谁先被告白的第一天,顾渊就心痒了。 “眼睛看不见,手还可以摸。”池虞挑衅道。 “那就手也捆起来。”顾渊说。 “你好变态。”池虞抓住他手腕,将顾渊的手拿开,“你是不是会和对象玩那种play?” “重申一遍,我不需要对象。”顾渊从对方手里轻轻挣脱,“我刚才说的,是对付流氓的办法。” 池虞又笑了,这回总算不是那种地痞笑,“得了,谁先去洗澡?” 顾渊思考了两秒钟,也笑了,问:“一起洗?” 池虞瞬间被沉默了三秒,随后说:“你认真的?” 顾渊随口说:“小时候不经常一起洗吗,你还给我洗n…” “闭嘴。”池虞脑子里开始有画面了,越过他大步走向浴室:“分开洗吧,免得你看见我的身体自卑。” “怂逼。”顾渊追了他一句。 “我去。”池虞也没忍住跟着爆了脏,回头看他一眼:“谁教的你?你再说几个看看。” 顾渊指了指楼下,他确实被带坏了不少。 “笨逼,傻逼,呆逼。”顾渊一脸认真地再列举了三个。 “就这?”池虞嫌弃了。 “还有艹你。”顾渊说完,脸就红了几分,偏偏池虞还给乐得爆笑。 “行了,你赶紧滚去洗澡。”顾渊不耐烦了,直接过去将人一推,把浴室玻璃门给关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好好的休息日突然收到紧急加班的通知我真的会谢(流泪狗狗头.jpg) 明天有条件下班回来日六,没条件更新一章qaq - 第35章 35 池虞洗澡的过程里,顾渊靠在书桌边上,翻了翻环球人物杂志。 等轮到他洗,浴室里边已经蒸汽缭绕,而镜子上边赫然写着池虞留给他的鬼画符。 内容是:我喜欢你新的沐浴乳。 顾渊轻轻啧了一声,这人又给他打这种擦边球。 他开始洗澡,但还是忍不住仔细留神闻了自己新的沐浴乳。 这是徐玥塞给他的,是一个洗浴品牌奶茶系列里的桃桃乌龙味,小小一瓶粉颜色,确实很香,是那种闻上去很好吃的味道。 顾渊没有洗太久,因为他有点儿担心池虞像上回一样睡了。 而他还想再多和池虞玩一会儿呢。 于是不过二十分钟,他就穿好睡衣出来,看见池虞正趴在他床的左边看手机。 顾渊擦干净发上的水,走过去一看,这人竟然在背单词。 “不许学。”顾渊伸手把他手机拿走,“我都没学,不许偷偷进步。” 池虞完全没恼,翻过身来,饶有兴致看着他。 “舒服吗?”顾渊问他,“我的床,我的睡衣。” 随着入秋天气变冷,夜间温度有时只有10摄氏度,顾渊衣柜里的睡衣换成了珊瑚绒的,触感十分柔软温暖。 “舒服。”池虞笑,拍拍床:“来睡觉。” 顾渊于是爬上床的右边,将房间里的大灯熄灭,捏亮床头放着的鸭子小灯,钻进被子里躺下。 那盏小灯是他平时睡前看手机用的,这会儿的主要作用是看池虞。 池虞也将被子拉到脖子,盖严实。 窗外刮着风,震得窗户砰砰作响,但与之相对,房间里十分静谧,他们面对面侧躺着,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气氛很温馨,两个人一动不动,只胸腔里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 风撞击着窗户,心跳撞击着身体,而包裹着他们的房间安静,让他们觉得格外的放松,倦意也逐渐染上眼皮。 但是舍不得睡,没有人能在暧昧对象旁边呼呼大睡。 “很久没这样一起睡了。”顾渊开口说话,不自觉地将声音放得很轻。 “上一次是…小学?”池虞也低声说话。 “嗯。”顾渊脑袋枕着手臂,主动朝池虞靠近了一点儿,“我的新沐浴乳确实很香。” 后半句是——尤其是在你身上。 “就是香过头了,你挨着我让我觉得头晕。”池虞长睫毛颤了一下,在脸上落下一闪而过的好看阴影。 “为什么?你自己明明也是一样的味道。”顾渊坚持挨着他,此刻心情非常好:“睡觉之前,我们要做点儿什么吗?” “做点儿什么?”池虞反问他。 “取决于你想做什么。”顾渊说,“你想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这句话说得暧昧极了,很难不让人多想。 池虞因为离喜欢的人太近,脑子都快转不动了。 “睡吧。”池虞最终还是翻了个身,背对了顾渊:“晚安。” “晚安。”顾渊很轻地笑了声,还是伸手揉了一下池虞那头细软的发,捏熄鸭子灯,然后便阖上了已经很沉的眼皮。 他们确实都睡着了,可睡得模糊,一起掉进了有对方登场的梦里。 梦里还是在这张床上,身边躺着的还是彼此。 池虞手触摸着被体温熨热的珊瑚绒睡衣,沿着对方背脊线一路往下,顾渊则一口咬在了对方脖颈上,手在下方逗留,看池虞不受控制地挺弹而起。 顾渊中途一片混沌地醒过许多次,好几次差点儿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对池虞下手。 他不知道池虞也在做类似的梦,池虞醒过来时,感觉全新的短裤将自己勒得厉害,迷迷糊糊摸到浴室去,没三两下就沾了满满一手。 这下是彻底醒了,池虞匆忙把手洗干净,小心翼翼推开浴室门出去,看着床上睡得好好的顾渊,愣神。 这真是年轻气盛,看来没法儿和顾渊睡一张床。 池虞轻手轻脚离开了顾渊的房间,下楼看见一楼还亮着一盏小灯,墙上挂钟显示时间是凌晨四点。 小灯下坐着的是尤然生,他正戴着一副防疲劳眼镜,对着笔记本敲打着什么。 听见有人下楼,尤然生转过了头,和池虞对上了视线,温柔地笑了。 池虞赶紧拿手整理自己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 “怎么下来了?”尤然生轻声问他。 “择床。”池虞随口答了。 尤然生示意他坐在自己对面,给他倒了一杯热可可。 “渊儿晚上没闹你吧?”尤然生将笔记本合上,眼镜摘下。 池虞倒是十分敏感:“他睡觉会闹人吗,你和他睡过?” “睡过啊。”尤然生说,在池虞掀翻醋坛子之前,告诉他:“我是他表哥,比他大十六岁,我和他睡的时候他还是小不点。” 池虞微微睁大了眼,他根本看不出尤然生已经三十多了。 随后他才想起,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他确实有听顾渊提过自己的表哥,只是那时他们关系已经渐渐疏远,很少在一起玩,所以顾渊从没带他见过这个表哥。 “在渊儿小的时候,我其实没怎么见过他。”尤然生喝了一口自己的热可可,开始聊起以前的事儿,“他小时候怎么样?” “像天才一样,浑身都闪闪发光的。”池虞说。 顾渊从小就聪明,两三岁就会背唐诗三百首,会做十以内的加减,不管抱去谁家,都是一副笑容很甜、礼貌懂事的模样。 一时间,不管是亲戚朋友,还是领导同事,都在夸顾爸顾妈生了个神童。 顾爸顾妈脸上有光,虽然当时工资不算很高,但还是给顾渊报了几个兴趣班。 结果惊为天人,这小家伙往往一点就通,没几天就学得像模像样,踩着皮鞋背着小挎包噔噔噔跑去上课,兴趣班的老师巴不得原地认他做干儿子。 于是年仅六岁,顾渊就已经是幼儿园的升旗手,毕业班的小主持,会弹钢琴会写书法,会珠心算会牛津英语。 顾妈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崽崽,你是无所不能的,今天能不能做最好?” 顾渊点头,但很快发现,他父母说的“做最好”的范围有点儿大了。 进小学第一天,他就被迫当了班长,考试和比赛成了证明他到底是不是“最好”的必需品。 “我知道他不喜欢。”池虞说,“他喜欢的从来不是学习、钢琴、演讲,他只是恰好擅长罢了。” “那他真正喜欢什么呢?”尤然生问。 “零食,游戏,动画片,睡懒觉。”池虞回忆了一下子,没忍住笑了,“怎么全是这些?不过没有小孩儿不喜欢这些…” “这都是他爸妈觉得不好的东西。”尤然生说,“只要他表露出喜欢,就可能遭到批评、否定,因为这些东西影响他做最好。” 池虞瞬间就想起了幼儿园的时候,顾渊揪着自己的衣角,移开视线说“我不喜欢烤鸡翅”的模样。 从很小的时候起,顾渊就已经在否认自己喜欢什么了,池虞原本一直以为他只是单纯的傲娇,根本不知道这是逼迫下养成的习惯。 尤然生点了个头,说:“可能你很难想象,当他现在长大,在食堂窗口点餐,如果说出自己喜欢的食物,会心里生出罪恶和羞愧。” 池虞感觉到心被揪紧了,因为任何人面对自己喜欢的食物,应该都抱着一种开心而敞亮的心情。 “渊儿的父母其实也不喜欢他和我往来,因为那时候我算是不务正业,开着根本赚不到钱的蛋糕店。”尤然生说,“我和渊儿熟络起来,是因为…渊儿离家出走过,你知道吗?在他大概五年级的时候,夏天。” 池虞一经提醒,很快就有印象了。 确实是在五年级,那天傍晚顾渊原本是要上钢琴课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溜回来了,在池虞家门口徘徊了好半天。 池虞开门出去扔垃圾的时候,看见顾渊手里抱着个瓷的存钱罐。 他那个时候因为妈妈,不得不频繁与顾渊竞争,逐渐地有些儿讨厌见顾渊,对顾渊产生了抵触情绪。 本来是想直接把他关在门外的,但池虞看见顾渊眼眶红了。 然后几乎不受控制的,他自己眼睛也红了。 他不知道顾渊在难过什么,但是看见顾渊难过,他就也难过的不行。 两个小孩儿讲起话来声音哽咽,顾渊问池虞,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别的地方。 只是还没等池虞说什么,池妈就开门出来,把池虞给拽了进去。 “他后来到我店里来了,他其实就来过一次,但他很会认路。”尤然生将池虞不知道的后续说出来,“我给他吃蛋糕,他一开始不愿意,勉强吃了一口以后,开始哭。” 尤然生回想起那个场景,感到心碎,“他边哭边把蛋糕全部吃完了,只是从那以后就再也不吃蛋糕了,渊儿说蛋糕是眼泪味的。” 池虞听见最后一句,终于忍不住狠狠抹了一下眼睛,顾渊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些事,而且在那种时候,他竟然没能陪在顾渊身边,而是沉浸在了自己的痛苦里。 每回他需要拥抱的时候,顾渊都会来抱他,但是在那个节点,池虞没能做到反过来去抱抱顾渊。 尤然生又多说了一些顾渊十岁以后的事情,有许多都是池虞不知道的。作为交换,池虞也给尤然生讲十岁以前的顾渊。 两个人有时候一起笑,有时候又一起陷入沉默,这么一聊就聊到了将近七点,天蒙蒙亮了。 “渊儿并不是浑身闪闪发光,他有很多做不好的事情、不擅长的事情。”尤然生说,随后笑了:“他很别扭,还请你多等等他。”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继续。 可怜冤属于被尤捡回去,辛辛苦苦□□两年,好容易学会了公然告诉爸妈自己喜欢鱼,结果又被鱼的“我很讨厌你”给打回原形了(叹息) -感谢在2022-08-20 02:25:54~2022-08-21 07:13: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霖Linnn 20瓶;阿十九 19瓶;… 10瓶;甜杏 9瓶;新虹 8瓶;战哥,弟弟爱你! 4瓶;半山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36 高三的日子挺没盼头的。 国庆之后一直到过年都没有假期,但真正期待过年的没多少,因为年一过,他们就时日无多了。 十一月中下旬,今年的第一波寒潮降临,气温骤降8℃,冻病了一小波学生,憋闷的教室里频频传出咳嗽声。 顾渊也得了点儿小感冒,不碍事,但是池虞夜晚不肯和他去钟楼了,因为那边风大。 不仅如此,池虞还督促他穿衣吃药。 顾渊要优雅要帅,喜欢穿毛呢格纹外套,池虞会在他出寝室门前从后边将人拎回来,二话不说探手进去一摸:注绒太少,赶紧换。 这世间从此有了一种冷,叫池虞觉得你冷。 池虞有很多种办法判断顾渊是不是冷了,有时候是摸摸头发丝,有时候是刮一下脸,有时候是快速捏过顾渊的手。 这些小举动每回都撩拨得顾渊格外心动,于是池虞让他穿他就穿。 顾渊每天一进教室门,都会被同班同学笑:“有没有这么夸张啊?这还没到下雪呢!” 他裹得严严实实的,脖子上甚至还围了好几圈围巾。 然后是感冒吃药,池虞一开始是去校医室买回来了感冒灵颗粒,悄悄塞进顾渊抽屉里。 结果一天过去,他依然听见顾渊在咳嗽,甚至擦得鼻子红红的。 “药你吃了吗?”池虞给他写纸条问。 顾渊是有注意到池虞最近变得格外温柔,这让他忍不住有点儿得寸进尺,想试试向池虞撒娇。 于是顾渊回:“药不好吃。” “这个是甜的,你冲一包试试。”池虞又给他传纸条。 “我想要板蓝根。”顾渊这回在纸上画了一个哭脸。 “板蓝根是治热感的,你着凉了,你连自己怎么病的都不知道。”池虞迅速回了一堆鬼画符,并且在纸条上喊顾渊“傻瓜”。 顾渊挺不好意思的,脸微红,低头半埋在围巾里,继续回纸条。 只是鬼画符才刚画了一半,就被生物老师当场缴获了。 在不少老师面前,学生是没有隐私可言的。 生物老师把纸条展开了,但一句话都看不懂,厉声问顾渊:“和哪个女孩子偷偷说情话哇?” 顾渊站着不吭声,班上人都在看热闹。 “不要以为你考满分,我就会纵容你。”生物老师又看了一遍纸条,企图破译内容,“不说话是吧,今天写三千字检讨,晚自习前交!” “老师。”池虞忽地举起了手,“纸条是我传给他的。” 九班学生一片哗然,纷纷看向他们俩,根本不知道他们竟然会传纸条。 “好极了。”生物老师人赃俱获,非常满意:“那就一人三千。” - 傍晚五点半放学铃一响,班上人争分夺秒,要么冲去打饭,要么赶回去洗澡,转眼就跑光了。 剩下顾渊和池虞两个人,一人撕了几张原稿纸,开始捏造检讨。 顾渊边写边轻轻吸着鼻子,没过一会儿抽屉里手机响了起来,顾妈给他打电话。 老师把他上课和人传纸条的事情跟家长说了,还说了他总是逃晚自习的事情。 “你最近怎么了?你跟妈说,真的没有在谈恋爱吗?”顾妈絮絮叨叨了许多,“你总是骗我,之前中秋节骗我说在学校复习,结果我看见你微信走了一万多步。” “妈,两个月前的事就算了吧。”顾渊疲惫道。 “渊渊,现在不是你谈情说爱的时候,我们得按着计划来。”顾妈说,“如果你爸爸知道了,他得多生气?你难道不害怕因为你的三心二意,最后和心仪的专业失之交臂吗,如果差一分,你的人生可能就错轨了。” 顾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还是忍不住辩了句:“我上次月考不是考得很好吗。” “小小一次考试,不要太过骄傲。”顾妈说,“你多花点儿心思,别把我们的话当耳旁风。” 顾渊只能又应付了几句,最后答应好隔一周回家一次。 “我看看,那你这周回来,然后下下周再回来。”顾妈边说着,似乎边在日历本上做标记。 顾渊愣了一秒,但还是说了“好”,电话才总算挂掉。 虽说并不稀奇,但是他们果然又忘记他的生日了。 不过他也是大孩子了,又不愿意吃蛋糕,过不过生日其实都一样的。 也没有说很想要礼物,也没有说希望十八岁生日能特别一点点… 过了有一会儿,池虞拿着笔和纸过来了,将顾渊前桌的椅子倒过来,面对顾渊坐了:“写多少了?” “八百。”顾渊吸了吸鼻子,头也没抬。 “你感冒怎么还不好,还是要吃药。”池虞抽了纸巾,手伸过去给他擦了擦。 “我自己来吧。”顾渊觉得快十八岁人了,被这样照顾很难为情。 估计是脸红了,因为池虞进一步凑了过来,问他:“没发烧吧?” 顾渊摇头,但池虞还是坚持靠过来,用自己的额头贴上了顾渊的额头,仔细感受着顾渊的温度。 “好像是没发烧。”池虞说,“…那你有没有不开心?” “没有。”顾渊一脸不开心地说。 但是他很快就开心了一点儿,因为他想起自己和池虞恢复关系了,今年终于可以给池虞送礼物了。 “顾渊,”池虞想了想,说:“我们把每天的比赛,换成真心话大冒险吧。” 以前他们立的规定是,输的那个人要无条件服从赢的人发出的一项命令,他们经常被对方的命令整得很惨。 不过关系缓和以后,他们就很少再玩这个游戏了。 “今天是谁赢了?”顾渊问。 “今天…你赢了。”池虞简直就是随便决定的。 “那你要真心话还是大冒险?”顾渊看着他。 “大冒险吧。”池虞说,“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顾渊想都没想,就说:“我要板蓝根。” “这个不可以,不是说了你是着凉了吗。”池虞拿笔尾戳他额头。 “我要那个。”顾渊张开一手,“五个。” 顾渊嘴里说的“那个”,其实就是食堂烤得香喷喷的鸡翅,池虞给他买过几次,好吃得很。 “不行,感冒要吃清淡点儿。”结果池虞又拒绝了。 “你这儿怎么要什么没什么啊。”顾渊不满了。 “再想想别的想要的?”池虞问。 顾渊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你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池虞拿手撑着脸,饶有兴致。 “因为你是个怂逼。”顾渊凑到他耳边对他说。 “不可能,你敢说,我就敢做。”池虞说。 顾渊其实挺想要点儿身体接触的,但是他实在不敢说出来,于是他只能想点儿别的。 他忽然想到,最近男寝熄灯以后,似乎流行玩一个挺有意思的游戏。 顾渊于是朝池虞勾了勾手。 池虞将耳朵递过来,顾渊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串话,池虞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比了个ok的手势。 - 当天夜晚十一点半,当宿管阿姨巡过一遍寝室楼,落锁离开以后。 各个寝室陆续亮起手机屏幕的微光,顾渊挂上耳机,打开电台,调到目标频道。 男主持的声音传出:“您好,这里是深夜情感电台,请问先生您怎么称呼?” 隔了有一会儿,对方回答道:“我姓池,我想咨询一下那个…情感问题。” 隔壁寝室里瞬间爆发出大笑,过不久整栋楼都在笑,怎么今晚竟然轮到池虞打电话了! “我去?真是池虞?”秦淮久也在挂耳机听电台,整个人无比精神,“他能有什么情感问题?” 钱一丁原本正在挑灯夜战写题,没忍住想八卦,可是他只带了老人机回学校。 秦淮久于是直接公放,并跑过来拍顾渊的床帘:“哥!今晚池虞打电话!” “哦。”顾渊随便应了声。 “不是,你不好奇他有什么情感烦恼吗?”秦淮久兴奋得很。 “他喜欢谁,关我什么事。”顾渊被子一裹,假装睡了。 实际上他竖起耳朵听着,听见池虞说:“我有个竹马,从小一起长大…” “竹马?”主持人没忍住重复了一遍。 一群理科生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只有顾渊拿被子盖过了头,开始憋笑。 “他…从小就生得漂漂亮亮的,见人就笑,嘴还甜,所有人都喜欢他。”池虞说。 “那你也喜欢他对吗?”主持人问。 池虞沉默了一会儿,说:“因为家庭原因,我从小就想要战胜他。有好几年我们斗来斗去,见面就像抢地盘的野猫碰头,随时做好了要扑咬对方的准备。” “所以你们还是冤家,那现在关系好吗?”主持人听得很认真。 “这个不方便透露。”池虞笑了笑,全校学生几乎是第一次听他用带笑的声音讲话,“有一阵子,我很真切地讨厌着这个人,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把所有事情做好,我需要很努力,才能不被他压一头。” “但是,他的存在…可以说是塑造了今天的我。”池虞将声音放轻,“他于我永远是那个闪闪发光的人,是那个当我注视久了,眼睛会酸胀、心会发紧的人。我讨厌过他,但就像植物趋光一样,我忍不住依然向着他。” 顾渊躲在被子里,心脏在胸腔内有力而雀跃地跳动着,池虞的声音就在他的耳朵里,而池虞这个人已经从他心里出不去了。 “看来你对他的感情真的很不一般。”主持人说,“那有什么是我能帮到你的呢?你想要和他在一起吗?” “人我迟早会追到的。”池虞口出狂言,随后说:“我现在比较想知道…他的生日快要到了,到底什么才是他最喜欢的呢。” 主持人果然耐心地告诉他,送礼物最重要的是心意,只要认真准备,对方一定会喜欢的。 “不是,我只是很担心,他最喜欢的不是我。”池虞声音又低了低,“你可能不明白,当你暗示对方好半天,而对方嘴里只有烤鸡翅的那种感觉。” 主持人随即陷入了深深的沉默,男寝瞬间爆笑到楼都在抖。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明天过生日,他们差不多要告白啦。 话说你们知道在晋江要年满十八才能在一起吗! -感谢在2022-08-21 07:13:52~2022-08-22 01:1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新虹 20瓶;甜杏 9瓶;江晚锦 6瓶;南山雪满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37 池虞是在男寝楼道里打的电话,回来就和没事人似的,二话不说钻上了床。 第二天早上到班里的时候,他在桌上发现了一大袋小笼包。 他挺开心地拿起来,随即看了眼顾渊的位置,却发现顾渊并没有在。 而下一秒,顾渊背着书包从后门进来,手里拎着一袋玉米煎饺。 顾渊一眼就看见了池虞手里的小笼包,皱了皱眉。 明明是他先从寝室出来的,也没在食堂碰见池虞,这小笼包哪儿来的? 池虞也是一脸懵,将小笼包拿去了讲台上放着。 “我不知道是谁的,最近刚调座,可能放错了。”池虞说。 顾渊静静看了眼四周,这才将煎饺塞到了池虞手里,然后回座位去了。 池虞完全没多想,欢欣鼓舞地吃了起来,食堂的玉米煎饺外皮香脆,内里鲜嫩多汁,略微渗出点儿金黄色的油,但因此口感更好,吃起来也更香。 顾渊翻着英文杂志,心里十分满意。 只是没想到,上午第二节 课下课就出问题了。 有个文创班的男生来到他们班后门,说要找池虞。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班里人于是都有意无意看热闹,先是看见池虞不明所以地出去了,然后就被递了情书。 九班瞬间就轰动了,顾渊拎起水壶假装出去装水,看见递情书的是个没见过的瘦小男生。 “不要。”池虞冷淡地拒绝了,余光瞥见顾渊的身影,于是勉强补了句:“谢谢。” 然后他就回班了,从顾渊身边过,悄悄拿肩膀蹭了一下顾渊的肩膀。 顾渊很轻地笑了一下,刚才那点儿不满的情绪很快消失了,甚至还觉得有几分开心,自己喜欢的人还挺招人稀罕的。 可是他喜欢的似乎是我啊。 顾渊表面全无所谓,实际上大尾巴已经翘上了天。 可接下来的一整周里,陆陆续续有男生到班里找池虞。 各种类型各个年级的都有,有的是来找他打球问数学物理题的,有的是想邀请他吃饭的,还有结队来的,几个脑袋一起围在后门往里看。 顾渊总结了一下,池虞是捅了他们学校gay窝了。 而这全都是因为池虞给情感电台打电话的时候,说漏嘴提到了“竹马”。 竹马只能是男的。 池虞过去一直是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因而学校里很少有女生敢追他,但是换了坚信“主动才有故事”的男生就不同了。 这批人还没脸没皮,上体育课的时候冲池虞吹口哨,问“哥哥是1吗”。 池虞拿手背擦了擦嘴上的水,直接将剩的半瓶矿泉水扔过去,吓得对方大叫四散。 水瓶倒是没砸中人,稳稳当当落入了白色塑料垃圾桶里。 ——看反应显然是1,于是gay们更兴奋了。 而顾渊已经黑脸一周了,时常后悔让池虞去给情感电台打电话。 终于有一天,当gay们再来时,他们看见九班后门贴了一行毛笔字—— 笔锋遒劲有力,明显是一气呵成写就,能从字迹里看出持笔者的怒意。 统共六个字:我班池虞没空。 “谁写的啊?”秦淮久连自己好哥们儿的字都不认得。 顾渊嘴里衔着池虞上供的陈皮硬糖,将它推到口腔右边,腮帮子轻微鼓起。 “我写的。”池虞眼含愉悦地认领了。 那张纸贴出去以后,确实能挡住一部分识相的。而且时间长了,池虞又是一副完全不受勾引的模样,大家的新鲜度逐渐也就过去了。 十二月的第一个周末,最低温降到了5℃以下,不过离真正下雪还差小半个月。 白天还算是晴朗舒适的,但到了放学的点冷风就呼啸起来,学生们几乎是被风从背后推着离开校园的。 高三级每周六按着高考时间安排周测,考试五点钟结束,对答案要对到五点半。 顾渊将自己的试卷对折再对折,折成个纸飞机,准确无误地砸中池虞的后背。 池虞捡起来展开,看见顾渊数学考147分,比自己还要多一分。 虽然他俩关系都到这地步了,但池虞还是习惯性地觉得不爽,皱了皱眉,直到看见顾渊在密封线外留了一行鬼画符。 内容是:校门外等你。 十五分钟后,顾渊和池虞分别钻进了同一辆出租车里,车子跟着漫长的车河逐渐驶离学前路,车速逐渐加快。 顾渊已经事先和尤然生打好了招呼,说今天要在外面过十八岁生日。 尤然生他们心照不宣,只叮嘱了几句,便放任他去了。 顾渊和池虞的生日在同一天,顾渊出生在中午,池虞出生在傍晚,两个人只相差五个多小时。 真正踏入十八岁是在昨天夜里,零点一到,池虞就高兴得踹了顾渊的床板。 顾渊原本正掐着点要给池虞发生日祝福,被吓了一跳,比池虞晚发出去一秒。 他们两人都毫不浪漫,两句“生日快乐”叠在一起,只有数不清的蛋糕落下来,刷了满屏。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顾渊一天里假意离开座位无数次,结果都没有从抽屉里找到池虞给的礼物。 于是他将准备好的礼物放书包里藏了一天,死活不肯拿去给池虞。 敌不动我不动。 眼看着生日都要过去了,他才忍不住主动约了池虞。 此刻,顾渊抱着手臂坐在出租车后座上,一言不发,十分不爽。 车子最终停在一个离学校较远的商圈,两人下车,天色已经全黑,车内外的巨大温差将顾渊冻了一哆嗦。 池虞在这时长臂一伸,像对好兄弟那样揽住了顾渊的肩:“走,吃饭去。” 顾渊被搭着肩没拒绝,但人还是不说话,跟着池虞钻进灯火辉煌的餐饮广场。 先是来到卖各式奶茶水果茶的一条街,池虞问:“喝什么?” 顾渊沉默,扫了眼不远处的大幅奶茶海报,冷着脸往围巾里埋了埋。 池虞手臂收紧几分,勾着人过去要了一杯布蕾珍奶。 “小哥哥,我们今天店里奶茶第二杯半价噢。”女店员热心地说。 “一杯就够了,我不喜欢喝奶茶。”顾渊礼貌道。 然而若干分钟后,当两人坐在麻辣火锅小包间里。 池虞咕咚咕咚吸着大杯奶茶里的珍珠,顾渊则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好半天了。 终于,池虞将奶茶递过去,警告道:“间接接吻啊。” 顾渊一口含上吸管,默不作声吸走小半杯。 好喝,他已经有三年没喝过这种店里的奶茶了。 店里几个人知道他讨厌蛋糕,默认他讨厌口味类似的奶茶,从没人给他买过。 “哎,给我留一口,别都喝了。”池虞被红油锅辣得不行,伸手要拿回来。 顾渊叼着吸管从位置上起来,含糊地警告回去:“间接接吻。” “谁他妈在乎。”池虞扔下筷子,蹦起来抢,“你吃的油锅太辣了!” “是你说想吃什么都行的。”顾渊将剩的半杯奶茶举高,定睛一看池虞,愣了。 池虞给辣得挂着满眼泪星子,嘴唇也轻微红肿了起来,他稍一眨眼,睫毛就全变得湿湿软软的。 顾渊看见他这个样子,今天积攒的所有不爽全部消失了。 转而笑起来,伸手虚揽住池虞:“你哭什么?这才吃了一半都没有呢。” 池虞也趁机揽回去,他们正想享受一下久违的拥抱,顾渊这时却来了电话。 原来是许多米开着他的小玩具车来了,给他们送了尤然生做好的生日蛋糕:就算顾渊不吃,但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顾渊提着一英寸的小蛋糕回去,推开包间的门,发现灯是黑着的。 正当他以为走错了的时候,池虞忽然从暗中狠狠扑击了他,吓得顾渊再次心脏狂跳。 与此同时,他却感觉有什么很舒服的东西,轻轻地兜头披在了自己身上。 “生日快乐,顾渊。”池虞对他说,“恭喜你又长大一岁了。” 池虞说着将灯打开,顾渊这才发现披在自己身上的,是一条有着白色滚边的巨大红色斗篷。 很长,几乎是一直长到了脚踝,内里仔细缝了厚厚的绒,披在身上特别温暖。 顾渊伸手摸了摸触感柔软的斗篷,发现它针脚略微有些儿乱糟糟的,这很有可能是池虞自己做的。 “这是什么啊。”顾渊明知道了还是问了。 这样的大斗篷根本没机会穿出去,完全就像个裹小宝宝的绒毯,但他还是喜欢得不行,手在上边摸来摸去的。 “晚上裹着这个睡…”池虞伸手给他拉上身前的系带,系带上甚至还缀了绒球,“你就再不会着凉了。” “这个样子…”顾渊微抬起一臂,笑道:“好像也没法儿在寝室穿,家里也不行。” 实话实说,对于一个成年男子来说过于幼稚了。 “没事,你总有机会穿给我看。”池虞说。 “机会在哪儿?”顾渊特意问他。 只是池虞又没有说,转而问:“没有我的礼物吗?” 顾渊这才不藏了,转身去从书包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礼盒。 如果尺寸再小一点儿,这很容易会被误会成是一个戒指盒。 顾渊很郑重地将它递给池虞,说:“生日快乐,很高兴能再次给你过生日。” 池虞接过盒子的手一顿,下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们欠了对方整整五年的生日快乐,曾经最欢喜期待的一天,成了他们每年最为失落的日子。 池虞咬了咬牙,忍着没有在顾渊面前掉眼泪,手指轻微颤抖地揭开了礼盒。 里边竟然是一条choker项圈。 不是玩奇怪的play会用到的那种,它的设计十分简单,细细的黑色皮带,上边系着炸毛的海胆球,还用短链条缀着的一条咬着钩的小鱼。 这是特地定制的,而且一摸材料就知道价格不菲。 “谢谢。”池虞摸着冰冰凉凉的小鱼,竟然真的想哭。 尤其是当顾渊说:“我差点儿以为再也不能给你送礼物了。” 池虞这会儿再绷不住,将礼盒合上塞进大衣口袋里,转身进了包间自带的卫生间。 顾渊手指轻轻摩挲着身上的毛绒斗篷,感觉自己已经太多年没有过像现在一样幸福的时刻,他甚至短暂地不去想更加幸福的是什么。 为了不让火锅味染上斗篷,他小心地将斗篷折叠好收起来,然后才想起他们搞错了步骤。 人家都是先吹蜡烛切蛋糕再送礼物的。 趁着池虞还没出来,顾渊将蛋糕从大纸盒里取出。 取出来放桌上以后,他看见底下除了餐具蜡烛打火机,竟然还有别的东西—— 那是三大盒套!而旁边还搁了一大管… 顾渊虽然猜到是什么,还是忍不住拿起来看了眼,然后脸深深红到了脖子根。 许多米他们…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可能还有一章,不过晚更。 这章请细品这句话—— “你哭什么?这才吃了一半都没有呢。” dbq,忍不住想多了(捂脸) -感谢在2022-08-22 01:17:17~2022-08-24 23:5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杏 15瓶;摆烂狗子 10瓶;葡萄酸不甜 9瓶;阿十九 7瓶;Hinny斯 2瓶;战哥,弟弟爱你!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38 这顿火锅吃到了将近九点。 全因池虞怕辣得很,吃到后边必须拿清水涮一涮,才能往嘴里送。 顾渊不知道他这么不能吃辣,给他买了冰粉,池虞喝下去两大碗才缓过劲儿来。 离开火锅店后,他们就像再普通不过的高中生一样,在商圈内逛了逛,看看新出的电子产品、转转运动用品店、摸摸滑板。 注意到顾渊的视线,池虞还拉着他去玩付费switch。 顾渊从小就被禁止玩游戏,连游戏手柄都没摸过几次,这会儿眼睛紧盯着屏幕,手略微不熟练地操作着游戏里的小人行动。 “快,扔个番茄过来!”顾渊喊,“面煮好了,你加个虾就可以上菜了!” “好好好。”池虞边操作,边无奈地看了顾渊一眼。 这人沉迷起游戏,根本没有心思看自己。 但是看见他这么开心,自己又觉得特别满足。 如果顾渊每天都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了,每天都像现在这样,开心得像个小孩儿。 池虞一次次给他续费,直到商圈临近打烊,顾渊才念念不舍地放下手柄。 踏出商圈后,顾渊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下次还一起玩吗?” 夜里十一点气温极低,顾渊说话时从嘴里跑出一大团白气。 池虞看着他,笑了,承诺道:“只要你想玩,我都会陪你。” 顾渊也笑了,从背后伸手一把抱住了池虞,肆无忌惮地将部分体重挂在对方身上。 他们穿得极其厚实,抱起来感觉不到什么,但心依然会雀跃地跳个不停。 顾渊因为太开心,还忍不住在池虞颈侧深深吸了口气,说:“你变成火锅味了。” 池虞听了想挣开他:“别嗅我,狗儿似的,我回去要把这一身都换了。” “挺香的。”顾渊讲话声音带笑,依旧挂在池虞身上,甚至企图往上爬。 “要我背你?”池虞手伸向后。 “你背不动,我体重140了。”顾渊说。 “不试试怎么知道?”池虞说,“我和小时候不一样了,现在把你抱起来都可以。” 顾渊不愿意试,因为他觉得池虞看上去比自己瘦些儿,怕给人压坏了。 “接下来去哪儿?”顾渊松开挂在池虞肩背上的手臂,看了眼表,时间不早,“你要回家吗,你妈有没有说要给你过生日?” “她最近都在忙离婚,好像快有结果了,但她不肯跟我说细节,说怕影响我学习。”池虞苦笑了一下,似乎是为自己帮不上忙苦恼。 “会有好结果的,放心吧。”顾渊对魏谦还是挺有信心的。 “嗯。”池虞点头,问:“那我们去哪儿?还想打游戏吗?我们现在可以自由出入网吧了。” “网吧…不太有意思。”顾渊思考着,“那地方我们不是小学就去过了吗。” 以前的网吧管控不严,里边几乎是坐满了毛都没长齐的小学初中生。 池虞偷偷拉着顾渊去过一次,顾渊那会儿还乖宝宝得很,把他摁在座位上他就想转身跑,最后什么也没玩成,还花了两块钱巨款。 “也是。”池虞抱着手臂,最终提议:“那带你去点儿适合成年人的地方?” “你去过?”顾渊皱眉。 “没。”池虞拿出手机叫车,“我以前骑机车路过好几次。” - 半小时后,顾渊和池虞出示身份证,进入一家氛围很好的酒吧。 天花板被装修成了西洋棋格的模样,各种精致的棋子被放大了十几倍,倒挂在上方。 酒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调酒师是个皮肤晒成蜜棕色的姐姐,在开了暖气的店内穿得极少,外露的手臂上纹着好看的花纹。她戴着黑色皮手套,嘴唇涂成暗紫色,眼线画得纤长。 顾渊和池虞都是第一次进酒吧,进门就吸引了不少视线。 他们两个身形高大,但没有留时下流行的发型,也没有戴花里胡哨的饰品,因而一看便知年轻,又帅又嫩。 因为不太好意思,他们坐在了吧台的角落里,动作甚至略微僵硬。 可能看出他们还是学生,服务员给他们递上了菜单,并向他们透露:后边桌的几个小姐姐想请你们喝酒。 “不用了,谢谢她们。”顾渊礼貌笑笑,将菜单先递给池虞。 池虞接过,上边全是他看不懂的名字,但他不好问这些都是什么酒,度数又是多少。 根据上回喝啤酒的经历,他觉得酒都不会好喝到哪里去,于是便随便点了个名字后边跟着大拇指的:“一杯螺丝起子。” “好的,那这位先生喝什么?”服务员问顾渊。 顾渊看了眼菜单,随口道:“请给我一杯长岛冰茶。” “好的。”服务员收起菜单,去向后边那桌的小姐姐们报信了。 “长岛冰茶是什么?”池虞附在顾渊耳边问,“这个听上去挺好喝的。” “我不知道。”顾渊附耳对他说,“但是歌里面经常唱,应该不是个难喝的酒。” 他们对酒的定义显然还停留在难不难喝上,池虞说:“待会儿给我尝一口。” 大概等了有二十分钟,两杯酒就陆续端上来了。 颜色还算挺好看,形如汽水,就是都是小小一杯,感觉喝快点儿几口就没了。 他们悄悄看了对方一眼,知道对方心里同时想起了刚才的大杯奶茶… 不过既然来了,还是好好体验一下。 顾渊拿起自己的那杯,很轻地和池虞的碰了碰:“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池虞也说。 于是他们同时尝了一小口杯里的酒,然后同时微微眯起了眼。 竟然…还怪好喝的。 与其说是酒,反而更像是果汁汽水那类的饮料,味道像可乐一样酸甜,只能隐约尝到一点点来自酒的苦味儿。 顾渊看池虞表情,确信他那杯也不难喝,在旁人不留神的时候交换着尝了尝。 池虞那杯很有橘子汽水的感觉,但是酒味更重些,顾渊知道池虞酒量很一般,于是叮嘱他“慢点喝”。 但酒就这么小小一杯,没聊上几句就见底了。 “再来一杯吧,我请客。”顾渊愉悦道。 “下杯试试别的?”池虞提议,“还挺好喝的,下次还来。” “把不同的酒混在一起喝,很容易醉的。”顾渊学识渊博道,这回大方地对调酒师说:“请再给我们两杯一样的。” 第二杯下肚以后,顾渊开始觉得店内暖气开得有些高了,他被热得想出汗。 “你脸好红。”池虞拿着空杯子,凑近他,“你不会醉了吧。” “不可能。”顾渊将围巾拆了,说:“这才两杯,我觉得我酒量挺好的。” 池虞看着他笑了,说:“可我觉得有点儿晕。” 这个时候,来了个搭讪的人,问他们有没有对象,可不可以留微信。 “我还没有对象。”顾渊春风和煦地笑了,并亮出了二维码。 “我也没有。”池虞说,也亮出了二维码。 搭讪的人兴高采烈走了以后,池虞一脑袋狠狠撞了顾渊,咬牙切齿道:“当我不存在啊?” “你又不给我当对象,就是想霸占着我。”顾渊拿头撞了回去,发出咚地一声。 池虞头马上晕了一下,差点儿磕桌子上,爬起来以后他觉得口渴,又多叫了两杯同样的酒。 酒来了,顾渊看着池虞嗤笑:“你好神奇。” 池虞正在拿酒送他刚才没吃完的生日蛋糕,就像在吃早点一样,一口蛋糕一口酒。 这时又来了个搭讪的人,又是问他们要微信。 “你为什么又问他又问我?”池虞这回发现了盲点,举着叉子眯起眼。 “他没我好,很难追到的,比考T大还难一千倍。”顾渊笑得又苏又帅,嘴上却胡言乱语道:“你加我吧,我以后天天给你讲题…” “不许讲!”池虞醋得震怒,直接伸手将顾渊给揪了过来。 搭讪的人吓了一跳,以为他要动用暴力。 结果池虞只是扔了吃蛋糕的叉子,毫不犹豫拿嘴把顾渊嘴给堵上了。 半个酒吧都惊了,纷纷看向这边,随后意识到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 池虞野蛮粗暴地吻了顾渊,仿佛要从他嘴里汲取什么,顾渊抓在池虞手臂上的手指节泛白,头被迫后仰,喉结滚了滚,如同正艰难吞咽。 他们这才知道自己醉了,连羞耻都感觉不到,顾渊只觉得嘴里甜甜的。 蛋糕的味道,原来是这么香甜的。 于是亲过以后,顾渊红着耳朵大口大口吃着剩下的蛋糕。 吃好了就凑到池虞旁边,伸手轻轻拉扯池虞的耳垂,低声说:“承认喜欢我很难吗?” 池虞深深出了口酒气,显然还在吃醋,哼了一声。 顾渊手臂挂在池虞肩上,继续在他耳边催眠似的说:“说吧,说了我就是你的。” “哼。”池虞口齿不清道:“我不信,你骗人。” “说吧。”顾渊滚烫的唇触碰过池虞鬓边,“说了给你大大的奖励。” “我…”池虞逐渐顶不住这样的诱惑,脸已被酒气醺得通红,总算开了口:“我…” “说快点!不要磨磨蹭蹭的!”顾渊急得抓着他摇晃。 然后终于给他摇出了一句完整的“我想吐”,还是双眼湿润红着眼眶说的。 池虞顶着头晕反胃去了趟厕所,回来见顾渊趴在吧台上睡觉,他把人叫醒,两个人结了账出去了。 “好生气,又是什么也没得到的一天。”顾渊说。 池虞脑子里则是一片混沌,将似乎走错方向的顾渊拉回来,说:“我们得找个地方睡觉。” 他说着视线就在周围找,然后对顾渊说:“那边有张床。” “那是沙井盖,笨蛋。”顾渊很无语,“你怎么会醉得那么厉害?以后再也不许喝酒了,听见没有。” “哼。”池虞眯了眯眼,然后摸出了身份证,“今天,我满十八岁了,还有一件成年人可以做的事,我们没做。” 然后,他就把顾渊拖去开房了。 “大床房,我要大床房。”顾渊自认清醒地与大堂前台交涉,“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要和他一起睡觉。” “嗯,只有我可以和他一起睡觉。”池虞满意道。 大堂前台对着两个一米八往上的年轻醉鬼,又害怕又想笑,叮嘱了一句“有什么需要随时打前台电话”,给他们开好了房。 他们两个人拿着一张房卡,颠来倒去看了好半天,才看清楚房号是多少,然后花了有十分钟才找到房间,刷卡进去。 池虞看见是大床,就一头栽了下去,顾渊紧跟在后边扑上去,死死压住了他。 “鱼鱼。”顾渊喊了一声,并啄了一口池虞艳红的耳垂。 房间暖气在他们开房的那一刻就贴心地运作起来,所以现在已经足够温暖,顾渊撑起身,将外套脱掉了。 池虞跟着爬起来,也脱外套,脱完就出于本能过来扑顾渊。 顾渊被他扑倒在床上,使劲一翻身,压了回去,池虞于是再扑回来。 如此循环往复,他们从床尾滚到了床头,把人都滚晕了,并且稍微气喘吁吁的。 “还有一件成年人可以做的事情。”顾渊说,手爱惜地摸着池虞的脸,觉得池虞长得太漂亮了。 池虞不说话,他们迷迷糊糊抱在一起,闻着对方身上的味道,蹭了蹭对方。 发烫,挺舒服。 顾渊吻了池虞的侧颈,手摸索了一下,扣进池虞的指缝里。 被模拟着撞了一下的瞬间,池虞神智清醒了一秒,然后又断片了。 顾渊想起许多米给他准备的东西,抓着池虞多亲了几下,摇摇晃晃去翻找装蛋糕的纸袋,并且半跪在地上努力地看了使用说明。 起来时头晕得厉害,池虞不在床上,顾渊找到浴室里,发现他竟然等不及了在自行处理。 池虞一见到顾渊,眼神便如凶狠的猎豹一般,大步过来手一伸—— 他竟然把顾渊给抱了起来,顾渊被迫双脚离地,后背触上浴室有点儿冰凉的瓷砖墙,神智也忽然清醒了一秒。 但是池虞仰头和他接吻,于是他很快也断片了。 他们的吻技毫无章法,只能说瞎啃了好半天,拉出晶莹的细丝来,嘴唇和双眼都一齐湿润了。 池虞估计手终于酸了,将顾渊放在了洗手台上。 顾渊胸口剧烈起伏着,急切渴望满足自己,于是抹去了脑子里片刻的困惑,动作粗暴地拆开了其中一盒必需品。 废了好大劲他才穿好,而且感觉大小不太合适。 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他现在只想把池虞… 顾渊转身,愣在了原地。 因为池虞也穿好了,捡的顾渊刚才掉地上的其中一盒。 他们用雾湿的双眼注视对方,已经长成且多年未见的东西正好奇地仰着脖,仿佛也看着对方。 时间仿佛静止了有好几秒,这回他们终于不断片了。 “你是1?”池虞试探性地问了句。 顾渊心中可怕的猜想终于实现,但他还是不敢置信地确认道:“你…也是?” 两人同时沉默,同时知晓了残酷的答案。 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600个评论啦,这章留评发小红包,感谢大家的支持与陪伴! -感谢在2022-08-24 23:54:55~2022-08-26 01:5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什. 10瓶;甜杏 8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39 翌日中午,当宿醉过后的顾渊站在尤然生的店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你才知道对方是1啊!”徐玥几乎要把他脑袋给笑掉。 “不是,弟弟。”许多米也笑得出眼泪,“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给你这么多套?真以为自己一个人能一夜七次呢?” 顾渊此刻头疼欲裂,脸色苍白:“……” 尤然生刚泡好解酒的蜂蜜柚子茶,端过来,问:“怎么了?” 顾渊顿时感到委屈,瘪瘪嘴,看向尤然生,小声而简短道:“他想上我。” 尤然生眨了一下眼,全然不意外,耐心道:“这种事情是可以协商的,如果两个人想在一起,也需要面临这方面的磨合。” 真的能磨合吗?顾渊很怀疑。 “他今早醒过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绝对不做0。”顾渊痛苦地复述道,“然后…他就穿上衣服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徐玥又没忍住爆笑,看热闹不怕事大:“你当时就该把他拦下来,打一架再走。” “或者你下次把他灌醉点儿,一不做二不休。”许多米说。 “那不行。”顾渊直接拒绝了,“他会很不高兴的,我又不是野蛮人。” 这么一想,野蛮人加行动派池虞更有可能做这种事,顾渊决心一定要提防一下他,保护自己的…安全。 “那就难搞了,你从小到大,真一次没想过自己可以做0?”许多米抱着手臂问。 顾渊陷入了沉默,他还真没想过。 主要是池虞长得太漂亮了,又那么可爱,皮肤白手肘粉,会跳舞腿还长。 就是做梦他也没梦见过自己是0。 “慢慢来吧,不着急。”尤然生安慰地摸了摸顾渊的脑袋,随后转过头,算起账来:“是谁偷偷把东西塞给他的?他们不会用受伤了怎么办?” 徐玥和许多米一个出主意,一个付诸行动,此刻都不敢吱声。 顾渊皱了皱眉,觉得尤然生还在把他当孩子看,但很快他又想起,成年这事实在太过微妙。 一切所有人都千方百计阻拦你去做的事情,当跨过了名为“成年”的节点后,就一夜之间成为了可行。 这中间没有任何的缓冲与过渡,成年是将偌大的一个人硬生生挤进巴掌大的洞里,人被迫穿过这个洞贸贸然地来到成人的世界。 “不要凭着冲动行事,先提前了解清楚。”尤然生说,“多米过去就是不懂事,以为越大越好,结果第一回 就裂了。” “靠!”许多米蹦起来大叫道,“那么糗的事儿能别在孩子面前提吗,给我留点儿面子啊!” “总之,你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或者问我。”尤然生对顾渊说,目光十分温柔,颇有种看自己培育的幼苗长大了的欣慰感,“转眼我们渊儿也到这个时候了…” “那你过来,我先教你几个能让对方哭…啊不是,很舒服的办法。”许多米朝他招招手。 顾渊脸热,摇了摇头,然后又一步步挪过去,默默附上了耳朵。 经过许多米循循教诲,顾渊脑子里奇怪又用不上的知识增加了。 但实际情况是,他和池虞相处变得束手束脚,彼此都很怕被对方当0看。 随之而来的是十二月份的月考,顾渊最近分神不少,也没像上回那样专攻薄弱科目,考出来没池虞分高,排第二。 开高三家长会的时候池虞的家长没来,顾渊家是爸爸来的,脸色严肃得很。 “顾渊在学校表现挺好的,成绩很稳定,就是这学期老喜欢翘晚自习,不过我猜他是到别的地方用功去了。”万东方私下如此评价道。 “我了解了。”顾爸点头,“还请老师严格督促他,不要让他松懈。” 家长会设在周六,开完以后正好放周末假,顾渊跟着顾爸出校门,顾妈已经等在车上。 他总感觉大事不妙,路上父子俩一句话都没说。 学校竟然搞突击家长会,早知如此,他月考前就该加倍努力复习。 顾渊垂着头钻上车,顾妈就笑着问:“儿子考得怎样?” “考得不好。”顾爸说,终于爆出了真话,回头看顾渊:“你怎么搞的?一下子掉下去这么多。” “因为上回考太好了,这次是正常发挥。”顾渊实话实说。 “老师说你经常翘晚自习。”顾爸紧皱着眉,“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翘晚自习去做什么?” “爸爸!有什么我们回家再说吧。”顾妈知道事情还是败露了,脸色微变,劝道:“先开车,待会儿要堵车了!” 顾爸于是叹口气,将车开出去,但他还是掩盖不了暴脾气,车开得飞快。 往日十多分钟的车程,今天没十分钟就到了。 顾爸第一个进屋,先去一趟卫生间,顾妈伸手拉住顾渊:“待会别和你爸顶嘴,知道没?” 顾渊勉强点了个头,知道自己不会有好果子吃,主动走去系上围裙切菜做饭。 中国人都喜欢在餐桌上议事,顾渊家里也毫不例外。 当一家三口坐齐,顾爸先开了口:“继续刚才的话题吧,为什么翘晚自习?” “我换了个地儿学习。”顾渊说。 “课室学不下去吗?而且这么冷的天,你到哪里去呢?”顾爸问,随后警觉:“是你一个人吗?” 顾渊即刻心虚了一秒,但不敢停顿太久,说:“课室太闷了,有时候我想出去背书。” “原来学理也要背书吗?”顾妈笑了,给他夹了一个虾。 “要背的多了去了。”顾渊说。 “你自己想吧。”顾爸依然不高兴,“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错过了什么别后悔就行。” 顾渊扒了口饭,没接话。 他隐约知道他爸以前的事情,读书的时候似乎也是天之骄子,考起试来一骑绝尘,但是最后差了一分,没上他最理想的学校。 顾渊听过那个学校的名字,心想我现在可比您当年优秀多了,您没考上的那个学校,我现在闭着眼就能考。 不过这种想法肯定不能透露,顾爸知道了绝对要掀桌子。 “放心吧,我们渊渊转眼也这么大了,我们也不可能像他小时候那样,追在他屁股后边督促他学。”顾妈说。 顾渊笑笑,没忍住说了句:“对,我都十八了。” 饭桌上的另外两个人同时静了静。 隔了有几秒,顾妈才笑道:“还没有呢,我们准备给你过农历,你以为我们忘了呀,这可是成年的生日!” 顾渊继续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正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怎么了?”顾妈感到害怕。 摔东西砸东西的声音接连传来,然后就是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大叫声。 顾渊听出这个声音有几分像池妈,心顿时被揪住,放下碗站了起来。 因为动静实在太大,作为好邻居,顾爸顾妈还是决定出去看看,该劝架劝架,该报警报警。 顾渊跟着出去,踩进邻居家敞着大铁门的花园里,果然透过落地窗,看见了里边正在发怒的池妈。 她旁边站着池虞,但是原本的家主人并没有在,也没有看见那个女人和小孩儿。 “这怎么办啊?”顾妈又怕又着急,“终于还是让阿兰知道了,这下肯定得离婚。” “早该离了,那个男人躲哪儿去了?”顾爸上前去敲落地窗。 池妈此刻头发凌乱,猩红着双眼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冲过来把窗帘给拉上了,意思是不想要外人管。 顾渊站在外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给池虞打了一个微信电话,没响两声就被挂了。 过了大概有十多分钟,那种摔砸东西的声音才停下来。 顾爸顾妈尽了做邻居的义务,回去照常吃饭,顾渊则克制不住忧心忡忡的。 一直到夜晚睡前,池虞都没有回他的消息。 顾渊熄了灯,趴在床上看着手机,开始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管太多了,池虞可能并不需要他。 但他舍不得放下手机,就在这个时候,他房间窗户外边忽然亮起了一盏灯。 顾渊有点儿奇怪地往外看,因为他以前从没见对面那个房间的灯亮过。 很快,他就在对面窗帘背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顾渊马上伸手打开灯,然后再关上,打开,再关上。 隔了会儿,对面将灯熄了,然后再打开。 顾渊的心用力地跳了起来,再次伸手,嗒嗒嗒地开关自己房间的灯。 对面也嗒嗒嗒地开关他那边的灯。 两个相对的房间里灯光不断闪烁,仿佛像是某种暗号。 过了有两分钟,顾渊推开落地门走出阳台,看见对面拉开了窗帘,果然是池虞。 顾渊的房间就在一楼,犹豫了会儿,他翻越阳台出去了。 他们两家都没有装围墙,只有矮矮的栅栏,因此只要翻过就能到达对方那里。 顾渊落在池虞的阳台里,抬手敲了敲落地门。 池虞将门打开了,手臂上和脸上却都带着伤痕。 顾渊即刻皱起了眉,不用问就知道是今天弄的:“有药吗?” 池虞摇了个头,说:“别管了,坐吧。” 顾渊看着那些还没结痂的伤口,没法不管,还是又一次翻出去,从自己家里拿回了应急药箱。 “出什么事了?”顾渊坐在池虞旁边,给他处理伤口。 “我爸妈离婚了,但是把这个房子判给我妈了。”池虞说,“好像还有个度假村的房子,总之除了老房子,都归我们了。” 顾渊手下动作没停,但心里生出不解,魏谦怎么会想到争取这个有情妇与私生住过的房子? 值钱是很值钱,也是几乎全新装修,可是换谁住着都不会觉得高兴的。 “你们准备住这儿吗?”顾渊问。 “老房子被我爸占了,我妈坚持暂时住进这里,我也不明白她这种自虐的心态。”池虞略微低下头,轻轻地笑了,“今晚我总算说服她了,找到新的地儿再搬出去。” 顾渊点了头,看着池虞脸上的划伤,还是觉得很心疼:“疼吗?” 池虞小时候最怕的就是疼,但凡受伤就会止不住眼泪。 但是现在的池虞改变了很多,无论是体型还是性格,都再也找不到半分弱小的证明。 每当这种时候,顾渊都能体会到遗憾与被疏离。 他不确定池虞是真的变强大了,还是在忍耐,因为池虞时常不说真话。 顾渊其实挺想抱抱池虞,但是很担心自己会错意。 能产生这么多顾虑,确实说明他们都长大了,如果换做小时候,顾渊一定毫不犹豫地抱着池虞,仔仔细细确认他有没有半点儿不开心。 “别露出这副表情,我没什么的。”池虞说,“我妈…过一段时日也会好。” “嗯。”顾渊点了个头,犹豫了会儿问:“今晚要一起睡吗?” “不了。”池虞拒绝道,起身,将药箱整理好递给他。 这是要送客的意思了。 顾渊没有办法,只能说“有什么随时打我电话”,然后便一脸落寞地翻出去了。 池虞站在落地窗背后,一直看着他出去,下意识紧紧攥着拳,眼睛热热的。 他本来真没什么,顾渊一来他就想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可怜冤宝与可怜鱼崽,几时他们才能抱在一起大哭呢(叹息) -感谢在2022-08-26 01:55:38~2022-08-28 04:4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寒rain汐、台风天顶锅盖 20瓶;甜杏 10瓶;林念柒 4瓶;羡.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40 城南一中高三上学期的月考算是结束了,剩下的就是一个多月后的期末考试了。 这次调座,顾渊不声不响地把座位搬到了池虞的右手边——他们之间只隔着一条过道。 池虞是单桌,顾渊的同桌则变回了零食超多的何田田。 “你怎么搬到他旁边了呀?”何田田疑惑不解。 全班人都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只以为高三疲于学习,不想再争了。 顾渊闻言笑笑,低声道:“看看年级第一是怎么学的。” 何田田于是了然,也果然看见顾渊时常将目光投向池虞,只是池虞很少看过来,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模样。 顾渊在心底叹口气,知道池虞还在为平复他妈情绪的事情烦恼。 那天夜晚他私底下联系过魏谦,问他官司怎么打的,魏谦故作神秘说:“到时你就知道了,这么判正正好。” 然后电话就给挂了,顾渊到现在都不明所以。 而他自己近期也过得不太好,迫于父母压力,他预计学期结束前都不能再翘晚自习了,而且期末考试必须考好。 不然这年就没法过了。 不过对于其他学生来说,现在正是小小地松口气的时候。 毕竟前面已经埋头苦学了这么久,家长会和月考又都过了,一根弦不可能绷一年这么久,于是班上气氛变得散漫了一些。 而班会课上,万东方给他们带来了个更加动摇军心的消息。 “安静点儿,都听我说个事啊。”万东方敲敲讲桌,“我们学校90周年校庆要到了。” “我们学校已经有90年历史了吗?”连校长叫什么都记不住的九班同学震惊道。 “这你都不知道吗?前年和去年都有校庆啊。”旁边同学说。 “往年呢,只有高一高二能参加校庆活动,但今年情况特殊…咳咳,你们也知道的,近两年我们市都在搞创文。”万东方声音放低了点儿,“总之你们明白,高三不能只有学习,校庆上要有高三学生的身影。” 他这话一出,整个九班就彻底炸开了锅,他们能去看演出了! 他们学校每年最值得学生期待的活动,除了篮球赛就是校庆艺术节了。 但是高三学生历来都是不被允许参加这些活动的,就连看看都会被查校卡,然后无情赶走。 人是被赶走了,可魂还留在原地,这全因为他们学校隔音太差了:这边高三学生被迫埋头苦读,那边不断飘来球场的欢呼声、礼堂的音乐与欢笑声。 实在很是磨炼人的意志。 “安静!安静!”万东方这回拿着大尺子敲讲桌,继续道:“我们不仅是看表演,还得出节目。” 班上人静了静,然后有刻苦的学霸发话了:“我们都什么时候了,还出节目?” “就是啊!”大家附和道。 “要不然诗朗诵吧,抽几天中午排一排得了。”班上有人提议道。 到了这十七八岁的年龄,大家早就不再热衷上台表演了,上去就是社死,还会留下数不清的黑照。 如果单纯是去看表演,那么大家都会很开心,可一旦听说是自己去表演…大家就巴不得在脑袋上贴个牌儿写上“别搞我”。 万东方这会儿偏偏还要给大家致命一击—— “学校有料到大家会为了省事儿选诗朗诵,所以让各班抽签选节目。”万东方说着,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老师替你们抽啦!特别有意思!你们猜猜是什么!” 无人说话,所有人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万东方大声宣布:“是戏剧睡美人啊同学们!” 九班同学:“……” 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逐渐消散,抬着眼露出大面积眼白,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班主任。 “怎么了?演戏剧不好吗?”万东方没明白现在的孩子怎么了,“你们不是天天喊着想放松吗?现在放松的机会来了!” 还是无人说话。 “没关系,剧本都是写好了的,不会占用多少时间。”万东方依然没搞清重点。 直到秦淮久先举了手:“老师,剧本里有没演树的啊,我报名。” 班里这才重新被笑声填满,大家争着要报名演树和月亮。 顾渊也对这一切毫无兴趣,他的第一反应是趁着校庆溜出去玩。 去尤然生的店里,或者去和池虞增进感情。 正这么想着,他就被点名了。 学理科的大都头疼背书,戏剧里主角的词最多最长,因此大家提议揪班里记性最好的人演主角。 “顾渊,”万东方于是说,“你和池虞两个演主角怎样?” 顾渊眨了一下眼,一直在写题的池虞这才抬起了头,不明白地看了眼顾渊。 “睡美人的故事都看过吧,有男女主角。”万东方解释,然后转而说:“要不你们其中一个演男主角,再找个女同学演女主角吧。” “不用了。”他们两个同一时间开了口。 顾渊和池虞都不想看对方和别人搭戏,宁可自己占着这个坑。 九班同学终于回到了看热闹的气氛里,开始想象这两个人会怎么凑在一起。 “这样啊,这就好办了。”万东方笑了,“反正我们到时候是穿班服演,你们反串也没什么…那么谁来演男主角呢?” “我演。”他们又一齐举了手。 顾渊将手略微放下一点儿,看着池虞。 “我演男主角。”池虞说,“我学过武术,可以比划几下。” 顾渊皱着眉,他既想让着池虞,又不想演等着被拯救的女主角,于是他又举起手,说:“我高一的时候演过同样的角色。” 那个时候刘梓期演的女主角,学校这次给的剧本很大可能就是他们高一玩剩的。 “其实男主角台词比较多,因为女主角后半段都是演睡觉。”万东方说。 他说着调出剧本,投影到大屏幕上,供大家一起看。 剧本不是很长,果然是顾渊高一班上用过的,只是做了一些小修改,比之前更精简了。 故事依然十分俗套:不孕不育的国王和王后喜得一位小公主,公主却糟到恶毒的女巫诅咒,在十八岁那天被纺锤扎中,从此陷入沉睡。一百年后一位英俊的王子骑马路过,披荆斩棘来到城堡,打败了坏女巫,最后唤醒了沉睡的公主。 在原著里,王子是吻醒公主的,但对于高中生来说,这种行为过于暧昧,因此剧本在这里做了修改—— 改成了,王子向沉睡的公主深情告白。 顾渊和池虞同时看着长达数行的告白词,眼都没眨一下。 太香了,这真是太吸引人了。 这么直接的告白,是他们连做梦都没梦见过的。 就算只是演戏也好,从排练到正式表演,他们能听个起码十次。 于是顾渊和池虞又同时改了口:“我演公主吧。” 说完,他们极度不满地瞪了对方一眼:为什么学我? “你们怎么回事,怎么一会这一会那的?”万东方感到哭笑不得,“到底谁演谁?” “我演公主吧。”顾渊一副谦虚的模样笑了,“我觉得还是池虞比较适合演王子,他会武术,打斗戏很适合他。” “相比武术,我更擅长舞蹈。”池虞加上砝码,说:“我可以跳一段,将剧本再精简一些,减轻大家的负担。” 班上同学都哗然,他们以前完全不知道池虞这么多才多艺。 “我会用纺织机。”顾渊说,“我朋友那儿就有一架,我可以带过来。” “顾渊比较适合演王子,他小时候演王子得过少儿戏剧大赛第一名。”池虞说。 “他也得过第一名,他…”顾渊说到一半,看见池虞此刻的表情,顿住了。 怎么办,他好像真的很想演公主。 顾渊挣扎了好一会儿,想起池虞最近心情一直不太好,自己不该这么和他争来争去的。 九班学生正处在迷惑不解中,他们见惯了这两人争这个争那个,可从没听说过有要争当公主的。 这时,顾渊重新开了口,说:“我想好了,还是我演王子吧,池虞是公主。” 池虞愣了愣,将头转回去装作看题,险些没忍住表露出开心:太好了,他是公主了,顾渊要向他表白了。 “好,那就这么定了。”万东方满意点头,“让我们再来看看其他角色…” - 校庆日定在1月31日,在期末考试之后,表演结束了正好可以放寒假。 万东方将剧本打印出来,分发给参演的每一个学生,高三课业紧张,大家于是每天中午抽出半小时排演。 顾渊演的是高一演过的角色,台词重看两次就能背了,于是当大家还龇牙咧嘴地记剧本时,他已经悠悠然坐在课桌上… 制作象征角色身份的道具,如皇冠、权杖、魔法棒等,并一脸耐心地叠起花儿来。 “这是做什么用的呀?”何田田路过时好奇问。 顾渊拿一个大塑料袋装了上百朵手工编织的花。 “这是给你们池美人睡觉用的。”顾渊笑了。 “池美人”成了池虞的新外号,一开始没人敢这么喊不苟言笑的池虞,直到没心没肺的秦淮久当众喊了一次。 所有人就都开始这么叫了,学习速度飞快的顾渊也学去了,私下笑着喊池虞“池美人”,甚至是“美人鱼”。 池虞硬着头皮应了,然后问顾渊:“几时和我对词?” “缓缓吧。”顾渊说,“等你顺利和别人对好词以后。” 池虞的冷脸还是改不掉,和自己父皇母后对话时一脸冷漠,看上去就像青春期叛逆得让人想往死里打的臭小孩。 他永远绕不过的一句台词是:“啊,好美的纺织机。” 每当他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时,所有人都忍不住要笑场,根本演不下去。 “能给我找个道具吗,对着空气真不行。”次数多了,池虞自己也不好意思。 “纺织机顾渊还没带来呢。”演坏女巫的何田田说,然后朝在折玫瑰的顾渊招手:“顾渊你过来,你来演一下纺织机吧!” 顾渊于是放下东西过来了,走到池虞面前,朝他笑了笑。 “行了,现在他就是纺织机。”何田田兼做导演,拍了两下手:“开始吧。” 池虞于是重新开始,从场外“蹦蹦跳跳”来到了坏女巫的房间,一步步靠近顾渊,直到只差一步之遥。 顾渊顿时不自在起来,作为一台纺织机尽职尽责地没有动没有说话。 只见池虞顿了一会儿,伸出手,轻轻捏住了顾渊的下巴,让他轻微抬起头来。 池虞终于笑了,却笑得丝毫不像一位活泼可爱的公主,他感叹道:“啊,好美的…纺、织、机。” 下一秒,他和顾渊同时没能忍住,一齐笑了出来。 围观的同学都看愣了,有一瞬间感觉到完全融入不了这两人的气氛里。 顾渊笑的时候趁机搭了一下池虞的肩,他总算看见池虞笑了,这些天漂浮在两人上空若有若无的阴霾在这一刻散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万东方从教室后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表:“正好,你们都在,重要角色过来填一下你们衣服的尺码。” 何田田过去接了表,问:“不是说穿校服吗?” 万东方笑了:“学校拨了款,给你们租演出服。” “什么样的演出服啊?不会太丑吧。”几个演好女巫的女生涌了上去。 顾渊闻言,则静静地看了池虞一眼,忍住了没敢笑。 池虞神色复杂地转过头来,对上了顾渊的视线,顾渊将手捏成拳抵在唇边,终于没忍住偷偷笑了。 “别担心,可能租不到那么大的公主裙。”顾渊迈过去一步,坏心眼地低声对池虞说。 演出服好不好看不知道,池虞的脸色是不好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投票,学校租到了这么大的公主裙吗:租到了嘻嘻 没租到呜呜 猛鱼张嘴大叫:我要咬死冤宝!让我咬死冤宝! -感谢在2022-08-28 04:43:02~2022-08-30 00:26: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杏 46瓶;路人甲 15瓶;乔都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41 冬季的第二场雪落下时,城南一中顺利迎来了90周年的校庆。 礼堂里聚满了三个年级的学生,不同于室外的寒冷,开了暖气的礼堂格外舒适。 期末考试刚结束,所有学生都能尽兴享受节目,一整天都乐此不疲。 九班的节目被安排在下午两点半,现在距离开演还有半小时。 顾渊刚穿戴整齐,感觉衣服意外的合身。他踏着长靴一步步穿过后台,剪裁得当的深蓝色皮衣外披着银白披风,戴墨灰色手套的手轻扣着腰间佩的细长宝剑,任谁看了都会愣神。 估计翻遍整个学校,没有人会比顾渊更适合演王子了。 还是会温柔微笑的王子,顾渊此刻正从容不迫地笑着,企图将一只戴了白纱手套的手从更衣室里拽出来。 蓬松的裙摆从更衣帘后露出半分,很快又被白纱手套揪了回去。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看上去彬彬有礼的王子殿下掀开帘子,侧身钻了进去。 其他班的学生看了瞳孔地震。 “男的男的,都是男的。”九班人摆手解释道。 其他班学生闻言松了口气,随后呼吸一掷,继续瞳孔地震。 顾渊进去以后反手将更衣帘拉严实,后背紧贴着狭小的更衣间,被巨大裙摆撑得几乎没有落脚的位置。 可怜的公主摆烂蹲在了地上,用顾渊亲手做的蕾丝遮阳帽盖住了自己的脸。 “能演吗?”顾渊忍不住笑意,俯下身去伸手,试着将帽子揭开。 这都怪服装到了以后,池虞一次都不肯试穿,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希望能在最后关头发现不合身。 于是,他终于在正式演出这天受到了最大限度的冲击,裙子合身得仿佛世上真有这样身材高大的公主。 “如果不是我,今天穿裙子的就是你。”池虞恶狠狠道,死活不肯松开帽子。 “这有什么?”顾渊笑了,“我穿过。” 池虞一惊,从帽子后边露出双眼,顾渊趁这个机会拿走了那顶帽子。 于是他成了第一个有幸目睹公主芳容的人。 池虞只化了淡妆,温柔的金色卷发长及半腰,发上戴着精致蕾丝发箍。公主裙是露肩设计,池虞的肩膀并不雄壮,反而是有几分清瘦,那些弯弯绕绕的发就落在他的锁骨里,好看的肩颈线条在发丝间若隐若现。 此刻的池虞不愿与顾渊对上视线,因而垂着睫,他的面容白皙而漂亮,嘴唇被涂成了泛着水光的淡红色。 顾渊的心快速地跳了起来,脸也微微发热,他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为什么童话里的主人公都会对公主一见钟情。 “看够了没有?”池虞抬起眼,恼火于以这样一种姿态被顾渊欣赏。 他明明该是帅气的,强大的,充满魅力的,就像现在的顾渊一样。 顾渊单膝蹲下去,与池虞的目光平齐,带着私心笑道:“要不干脆不演了吧。” 如果可以,他想在这个小更衣间里,和池虞待上一整个下午。 他并不想和任何人共享这副模样的池虞,池虞常有的那种蛮横不讲理的独占欲,在不知不觉间也感染了他。 “那其他人怎么办,谁演公主?”池虞问。 “我可以替你。”顾渊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 池虞挡开他的手,感到不满,顾渊的态度仿佛真将他当作公主宠。 “我自己可以演。”他说着起身,结果一脚踩在了麻烦的裙摆上。 顾渊急忙起身伸手,结结实实将人抱了个满怀。 这条公主裙束腰,顾渊第一次感觉到池虞的腰原来很细,想来和他学舞是有关联的。 这让他忍不住收紧了手臂,顾不上池虞挣扎骂人,短暂感受着将人纳入怀中的快乐。 “真的,别演了。”顾渊真诚地诅咒:“放他狗屁的艺术节。” “没有王子会说这么粗野的话。”池虞恨道。 池虞只要穿着这一身,行动就十分不方便,腿抬不起来,只有手臂是可以灵活操作的。 在他终于推开了顾渊的那一刻,秦淮久揭开了更衣帘,大喊:“快来人!他们俩又打起来了!” 班上人连忙闻声而动,费好大劲将王子和公主分开,这时台上已经传来了报幕声。 他们于是手忙脚乱的各就各位,按着平时排练过的剧本演。 池虞提着裙登场的时候,整个礼堂闹翻了天,尖叫声、鼓掌声此起彼伏。 不过当然,池虞本人半点儿反应都没有,专心读他的台词。 这绝对是所有人见过的最漂亮脾气最差的公主,他大步在台上走来走去,顾渊在帘后盯着,生怕他会再摔一跤。 终于,他被纺锤扎伤,向后仰倒,陷入了“沉睡”。 这回轮到顾渊出场,尖叫声再一次填满了礼堂,无数摄影机的闪光灯将他的白披风、挥出的剑光照得雪亮。 而躺睡美人的花盒里,池虞正一脸气愤地扒拉在盒边,视线盯着顾渊,头上还落着一朵顾渊折的玫瑰。 旁边演树的同学赶忙将池虞的脑袋给摁回去了,生怕池虞上场找顾渊打架。 英勇的王子突破层层关卡,劈开荆棘,终于来到了沉睡的公主面前。 “啊,多么美丽的人鱼…美丽的公主。”顾渊一时背岔了词,台上的九班人笑得直抖。 池虞冷冷地哼了一声,恶狠狠翻了个身,背对了顾渊。 顾渊略微头疼地皱皱眉,扬手掀开披风,靠池虞更近,知道自己该说那段话了。 此刻池虞睁开了双眼,心脏逐渐跳得如擂鼓,排练这么长时间,他一次都没听顾渊念过那段词。 他每晚都会浏览一遍那段词,很快自己也会背了,还没听见顾渊对他说。 顾渊实际上被那段词肉麻得不行,那一段排比句里,起码蕴含着七八个“喜欢”。 据说是万东方他老人家亲自修改的。 顾渊头疼而脸热,看着池虞,先是伸手轻撩起公主的长卷发,挡住了他半裸露的后背。 “我的公主。”顾渊轻声说。 礼堂的音响设备里清楚地传出他低沉好听的声音,池虞的心也紧跟着颤了颤,在这一刻紧张得四肢都仿佛想要蜷成一团。 “我由衷眷恋着任意一个你。”顾渊说,英俊而温柔的面容沉浸在浅色的聚光灯里,“当你在我身边的时候,黑夜也变成了清新的早晨。” 所有人都屏息听着,池虞手揪着软绵绵的公主裙,知道顾渊悄悄将词给改了。 出自顾渊近期早读常翻的莎士比亚经典戏剧《暴风雨》。 “当我每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飞到你的身边。” 顾渊轻轻拿起池虞的手,低头落下极轻的一吻,面上藏着池虞睁眼就能看见的薄红。 在池虞睁开眼之前,顾渊赶忙转过了脸,作振臂欢呼状,大声宣布:“我的公主醒来了!” 一时间,同公主一齐沉睡的一切都随之苏醒,黑漆漆的毒藤蔓退去,国王和王后打着哈欠伸懒腰,欢快的音乐响起来,戏剧在这一刻走向了结局。 幕布拉上,台上灯光黑了一瞬,在这一秒钟里,池虞将顾渊给拽了过来,一手挡住顾渊的迷你麦克风。 “第一句话是哪里看来的?”池虞问。 顾渊刚才说的台词几乎都来自很会写情诗的莎翁,但第一句他没听见过出处。 闻言,顾渊心漏跳一拍,顿时脸热得厉害:“猜猜。” 池虞这种英语听力永远满分的耳朵太尖了。 只是等不及池虞追问更多,他们就被赶上来求拍照的学生老师给冲散了。 - 顾渊从表演结束以后,就一直被迫到处拍照。 和自己班的人拍、别班的人拍、别的年级的人拍,和不同老师甚至是领导一起拍。 到最后他笑都笑不出来了,脸部肌肉酸了好多天,说话都有几分难受。 校庆一结束马上就是寒假,不过对高三学生来说,叫“春节假”更为合适,因为假期总共就十天不到。 顾爸顾妈在校门口接的他,顾渊拍照耽误了太多时间,换好衣服出校门的时候,车引擎盖上已经堆了一层雪。 “我看见你们万老师发照片了,我们家渊渊可真帅呀。”顾妈上车就拿出手机欣喜道。 “高三了还办这种活动,这学校真不像话。”顾爸扫了一眼照片,“隔壁家那池虞呢,他没参加?” 顾妈也盯着照片看了好些时候,竟然也没看出端倪来。 顾渊实在不想告诉他们,你们找的池虞拍照的时候就站在我旁边。 然后在童话故事里,我们俩是一对儿。 顾渊浅浅地笑了笑,说:“妈,这个照片能发我看看吗,我看看他们有没把我照歪。” “哪里有照歪,帅得很。”顾妈还是把照片发他了。 顾渊收下照片,反手就转发给了池虞,然后收到一个鲨鱼咬人的表情包。 车子在雪地里缓慢前进,顾渊心里边惦记起刚才在舞台上的那一幕,口腔里不自觉地模拟着没能说出口的那两个字。 到底为什么连演戏都说不出来呢,明明很简单,他继续轻微开合着牙齿,像第一次学说话的小孩儿。 “你怎么了啊?”顾妈回头时惊叫,“脸都被冻红成这样了吗!” 顾渊烧开水似的合上了嘴,随口问:“今年我们过年怎么过?” “马上考试的人了,就别总惦记着过年。”顾爸说。 “今年…我想把阿兰和小池请到我们家吃顿饭。”顾妈说,“他们俩母子孤孤单单的,年只怕不好过,爸爸觉得呢?” “可以。”顾爸同意,但是皱了皱眉:“到时你别老和人家争就行,怪可怜的。” “知道啦。”顾妈应道。 作者有话要说: 倒计时啦嘻嘻,搓搓手看推谁出去告白好-感谢在2022-08-30 00:26:46~2022-08-31 01:2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十九 9瓶;江晚锦、甜杏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42 今年过年时间比较早,二月初就是除夕。 顾渊所居住的这个城市年味还是挺重的,家家户户都重视过春节,提前好几天就做好糯米肉丸和酥鱼,家内外挂满各种喜庆的装饰品。 在顾渊读初中以前,城里禁鞭令还没下来,除夕夜的鞭炮声会一直从十一点炸到夜晚一两点。 当每家每户的鞭炮声同时响起,顾渊和池虞会躲在同一个被窝里,翻看池虞从外边借来的漫画书,他们听不清彼此的说话声,也听不清电视里联欢晚会的声音。 等到自家放鞭炮时,他们会一齐伸手捂住对方的耳朵。 然后从除夕过后的第二天起,一直到年初六,都是高强度的走亲访友,他们不得不短暂分别几天。 所以重逢的年初七是他们最开心的时刻:也是偷偷钻同一张床里,被子盖过头,开始数他们偷偷私吞的红包。 顾渊获取的红包数量极多,因为他逢人就笑,见人就喊,每年出去走人家前,还会画表复习一遍七大姑八大姨都叫什么。 当顾渊躲在被窝里,悄悄从红包里抽出一张粉色的,池虞瞬间睁大了双眼:“渊渊,你好厉害。” 顾渊心满意足而腼腆地笑了,把巨款托付给他:“你去买东西吧。” “可以买好多好多东西。”池虞兴奋得眼睛亮亮,“我们买什么好呢?” “那种长得可以打结的橡皮糖?”池虞问。 顾渊脸红了红,点头。 “变身器?”池虞做了个一飞冲天的动作。 顾渊继续脸红,说“太幼稚了”,然后点头表示想要。 “雪饼还是仙贝呢?”池虞又问。 顾渊凑到池虞耳朵边,小声小声地偷偷告诉他是仙贝。 池虞笑得极其开心,最后问他:“烤鸡翅呢?” 顾渊开心得直接埋进枕头里,滚了一圈撞墙上,又滚回来撞池虞身上,揪着他说:“不准再说了!” 这就是他们小时候再简单不过的快乐。 而十年后,他们终于长成了不会对一百元兴奋的模样,快乐的门槛似乎变高了。 餐桌上摆满了硬菜,两家人相对而坐,话题不可避免地扯到孩子身上。 “我们两家有缘,孩子们同一天出生,从小就在一块儿玩。”顾妈笑道,她今天穿着红旗袍,化了妆,模样看上去十分美丽动人。 “是呀。”池妈今天则穿得素雅,只涂了一点点口红,“想当初,他们都还是襁褓里的小孩儿呢,我记得渊渊出生的时候又黑又皱,还以为是抱错了呢,没想到转眼出落成个大帅哥了。” 顾渊温柔地笑笑,起身给阿姨和池虞给夹了一个大龙虾。 “小池也是,刚出生的时候说话晚,也经常一动不动的,结果现在常常考第一,这真是大器晚成。”顾妈说。 “他说话可不晚,八个月大的时候就会喊爸爸妈妈了。”池妈辩解道。 顾渊和池虞同时默默低头吃饭,心想她们果然又开始了。 “我家的先会走。”顾妈说,随后开怀地笑起来:“还记得渊渊用学步椅走来走去的时候,你家小池还坐在人腿上,渊渊路过的时候,小池想跟渊渊说话,你们记得说了什么吗?” 她笑得极其开心,饭桌上其他四人则是一脸茫然。 “小池着急得对着渊渊大喊:爸爸!爸爸!”顾妈说,“他那个时候只会喊爸爸和妈妈呀,脸都涨红了。” 顾渊一下没忍住,很轻地笑了出来。 池虞立马从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 “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了。”池妈尴尬地笑了笑,开始揭顾渊的底:“我倒是记得另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是渊渊小时候,老爱管街坊邻居骗糖吃…” “他怎么会骗糖?他很少吃甜,也不怎么喜欢。”顾妈说。 “他小时候只要一笑,我们那栋楼邻居就给他塞糖果饼干,你不知道吗?”池妈说,“这小东西拿回去还分给我家池虞吃,两个人才五岁就看牙医。” “好哇!”顾妈大叫,看着顾渊,“我说你牙怎么蛀了,原来是偷偷吃糖。” “现在的孩子真是精怪。”池妈捂着嘴笑了。 一顿饭可以聊的话题极多,他们还聊到学业问题,幸亏学校仁慈,等过完年初一才出期末成绩,不然两家人能现场比起分数。 “我们家顾渊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读T大金融。”顾爸略带自豪道。 池虞看了顾渊一眼,顾渊低头扒了口饭,并没有看过来。 “这么早就定啦?”池妈惊讶问。 “不早了,人如果没有目标,不就像白忙活吗。”顾爸说。 “T大金融不好考吧,我们这儿本来就不是什么教育突出的城市,每年上TP的就那么十个八个。”池妈在这方面倒是深有了解。 “在省里大概要排前四五十以内吧。”顾爸看了看顾渊,说:“以前的考试只看一个学校、一个市,等开学一模就知道他在省里怎样了。” 顾渊吃着饭,不知道为什么心像是忽然被悬了起来。 “我吃饱了。”池虞在这个时候开口,“我能问顾渊借几本书看看吗?” 三个沉迷讨论成绩排名的大人停了停,顾妈说“当然可以”,立马叫顾渊带池虞去家里装修得特别豪华大气的书房去看。 两个小孩儿这才得以脱离饭桌,只不过刚看了没半小时书,就被叫下来分开了,似乎是池妈聊得不愉快要走。 将客人送走,家门关上,顾爸摇了摇头,对顾妈说:“你啊,让你别太骄傲,到时他家有危机意识了,超过我们顾渊怎么说。” “不可能超过,我相信我儿子。”顾妈心满意足地去收拾餐桌。 顾渊帮着去收拾,顾爸却叫住了他:“顾渊过来一下。” 顾爸从外衣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好的纸,递给他。 顾渊对这个情节似曾相识,将纸展开,果然看见题头写着“一日作息表”。 “这是我拜托华理附的名师为你写的,我给他看过你的成绩和部分试卷。”顾爸说,随后叹了口气:“如果当初直接去华理附就好了,非要读城南。” “总不可能现在把我转过去。”顾渊看也不想看那张纸。 “也不是不行,那边高材生永远不嫌多。”顾爸竟然当真了。 “算了吧,没必要。”顾渊说。 “你要当心隔壁的小池超过你,免得到时他考上了,把你顶下去了。”顾妈笑着说。 “人家又不稀罕T大金融。”顾渊忍不住说。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会跟你说的。”顾妈有些着急了,“你忘记他小的时候,为了让你懈怠,跟你说‘不喜欢就不学’吗,这娃娃从小就心机。” “没有你说的那种事。”顾渊生气了,将作息表塞回给他爸,“我能考上的,别管了行吗。”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饭厅,钻进房间去了。 “这孩子,怎么脾气这么大。”顾妈叹了口气。 - 池妈回家以后,也同样一番叮嘱儿子的学习,池虞嗯啊应付过去了,她便上楼去洗澡。 这个家因为只是个暂住的地方,因而没怎么装点过,对比顾渊家冷清得很。 池虞将电视机打开,每个台都在播春节联欢晚会,他就坐在那里看了起来,但是近年的小品已经不怎么好笑了。 门铃在这时忽然响了起来。 池虞皱了皱眉,不知道有谁能在大年三十上门来,起身去开门。 门外冷风呼啸,风卷着零星雪点子,落在门外人乱糟糟的胡茬上。 “池虞。”门外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男人露出了被冻僵的笑,“能让爸爸进来吗?” 离婚判了以后,池虞就再没见过他,看见对方憔悴而沧桑的模样,池虞知道他应该过得不好。 “你来做什么?”池虞挡着门口没让他进。 “我就回来看看你们,今天过年,不是吗?”池爸抬起手,池虞这才看见他手里拿着一袋子吃的。 “我们家过年,和你有什么关系?”池虞冷淡道,“你应该回你家去。” “我…”池爸低了低头,轻声嗫嚅道:“没地方回去了。” 他说着张开手,厚厚的大衣也随之张开:“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池虞。” “你出去吧。”池虞闻出对方喝了酒,伸手将人往外推,“别来打扰我妈了,你就是个人渣。” “小池?”楼上传来池妈的声音,“家里来客人了吗?” “阿兰!”池爸喊了一声。 池虞将他嘴一捂,毫不留情推了出去,家门被重重地关上! 门被从外头用力敲响,池妈趿着拖鞋冲下来,头发都没来及吹干:“怎么了?” 池爸还在边敲边喊,池虞这时伸出一手,挡住了他妈:“别管他。” 池妈被敲门声震得害怕,眼泪一瞬间就冒出来了,池虞狠狠一拳砸在了家门上,比外边的更大声。 “池景发,让我们过个好年吧。”他用力地对外头的人说。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人进来,因为他知道他妈会心软,然后可能一切又得重来了。 敲门声持续了有半个小时,池虞一动不动地挡在他妈身前,池妈靠在他高大的后背上抹眼泪,间或地说一些“要不放他进来坐十分钟吧”之类的话,但全部都被池虞回绝了。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外边的人终于走了。 家里重归安静和冷清,池虞拉着他妈妈坐到沙发上,电视里欢乐的节目声重新占据了他们的听觉。 池虞给她热了一杯牛奶,让她捧在手里。 池妈原本就苍白,一流泪眼睛和鼻子都红得让人心疼,她说:“其实我没跟你说过的,我和你爸爸以前…是真的很好。”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哽咽,池虞眼睛也跟着热了起来。 “我们是因为真心相爱才结婚的,也是因为爱才生的你。”池妈说着,拿手背胡乱擦起越落越多的眼泪,“你说为什么爱是会减退、会改变的呢,为什么爱着爱着就突然不爱了…” 她的眼泪落入牛奶杯里,池虞再次沉默地伸手抱了她。 他没见过他们相爱的样子,连照片都很少看见,所以池虞也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在这一刻,他很迷茫,不知道爱到底是怎样的。 人们总是说:“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但是爱从来就不是等年龄够了才开始学习的一门功课,它是从出生起就该积累的一种特殊能量。 池虞陷入了许久未有的沮丧,陪他妈说了许多话,在十二点前后她终于能够入睡了。 电视机关掉了,城市里没了鞭炮声,跨年的瞬间室内外鸦雀无声。 池虞走去洗澡,被池妈的情绪传染,情不自禁地流了许多泪,只是淋浴的水从头落下,让他没怎么觉察到。 推门进房间的时候,他十分意外地看见顾渊越过他房间外的栏杆,翻进了他的阳台,敲敲落地门。 顾渊心情不好,翻来覆去没有睡意,给池虞发了消息有十分钟没回,就直接过来了。 落地门一推开,他就注意到池虞的眼睛红红的。 “发生什么事了?”顾渊问,顿了顿,“你哭了吗?” 池虞没承认,说:“是因为洗面奶进眼睛了。” 顾渊知道他在说谎,因为在小的时候,他见过太多次池虞哭的模样了。 为什么现在已经不对他哭了?难过的事情也不告诉他了吗? 顾渊难过起来,朝他走过去,池虞则退开,直到后背触上墙。 “你退什么?”顾渊问。 池虞盯着他,眼睛竟然又红了几分,将脸转开:“你走吧,我困了。” 顾渊心想,你又在赶我走,好像又回到我们闹矛盾的时候了,被拒绝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但是他这次坚持着没有走,也没有退半步。 顾渊说:“我们今晚一起睡怎样?” 他说着找到开关,将房间灯熄灭了,在不太适应的黑暗中凑近池虞的脸,胡乱亲了一下,亲在了池虞的鼻尖上。 “和你睡会睡不好。”池虞说,“老做梦。” “做什么梦?”顾渊问他。 “做你在下边的梦。”池虞诚实地告诉他。 顾渊咬咬牙,想都不敢想自己做0。 “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顾渊说完,想起自己做的那些梦,这可不兴反过来啊。 在黑暗里,他伸手抱住池虞,说:“抱一会儿总可以吧?” “你现在抱我…感觉要出事。”池虞说,“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自己…” “我知道,住校会很不方便。”顾渊抱着他,嗅闻了一下池虞洗过澡的气味。 “靠。”池虞骂了一声,被激得彻底起来了。 这就是单纯的抱一抱,结果没十秒钟就成了碰头大会。 池虞将手伸过来,问:“比比?” 都不等顾渊答应,他就已经行动,顾渊腿一下子着了凉,池虞温暖的大手托住了他,兜了兜:“挺沉。” 顾渊脸热得呼吸不畅,也摸索着行动,用了不到半分钟拆解完毕。 他们相对站着,额头挨着额头,拿到一块儿借着外边的月光看,心跳快得马上就要爆炸了。 “小时候不是这样的。”池虞笑了一下,他和顾渊都是右撇子,此刻合力扶住了。 好看的人是哪里都长得好看吗,他们同时在心里想。 “长大了。”顾渊也轻笑,“…感觉怎样?” 池虞不说话,轻微眯缝起眼睛,应了个“嗯”字。 很快他们就说不上话了,但是房间里还有他们发出的声音,他们从小就是配合默契的伙伴,在两个人都有些难过的夜晚,大脑短暂地停止了思考。 顾渊的右手臂上青筋爆出,手被浸得湿透,池虞用不上的左手死死抓住他的肩膀,大冬天的他们出了一身薄汗,沐浴露的味道疯狂地冒出来。 在要紧关头,顾渊终于听见池虞漏出了一声哽咽,他就直接吻上了对方的唇。 不确定时间过了多久,总之不长,他们都给对方交代清楚了。 池虞放松下来险些滑跪,通过抱住顾渊撑住了,顾渊实际上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他还是那句,只是这次是带着痛快的喘气声说的:“靠。”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冤和鱼:靠。 -感谢在2022-08-31 01:26:50~2022-09-01 00:1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杏 8瓶;乔都 5瓶;羡.、黎蝉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43 顾渊笑了,也是带着喘气声笑的,又问了他一次:“感觉怎样?” “感觉…过去三年全都白忙活了。”池虞说。 顾渊于是笑得直不起腰,拿干净的手狠狠揉了一把池虞的脑袋。 两人简单清理了一下,池虞磨磨蹭蹭去找了个干净枕头,扔给顾渊。 “真一起睡?”顾渊问。 池虞皱皱鼻子,心想明明就是你提出的,“不睡你回去。” 顾渊也皱皱鼻子,抱着枕头往外走,伸手摸过落地门,心里倒数三、二、一。 数完了,他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池虞正坐在床上看着他,月光照着他帅气的面容。 顾渊很不高兴,将枕头扔回去,用力一手推开落地门,就马上要跨栏。 结果他身体刚跨出去一半,池虞就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回来回来。” 由于顾渊并没有挣扎,池虞毫不费力就把人拽回来了,安置在了自己的单人床上。 “干什么?”顾渊抱着手臂。 “没干什么。”池虞若无其事地拍拍自己的枕头。 “你床好窄。”顾渊说。 “这里原本是工人房。”池虞躺下了,因为房里开了暖气,被子只用盖一半。 池虞今天起得早,现在挺累的,而且人本身做完那档子事就会想睡觉,现在躺平了…莫名就有种来情绪的感觉。 发泄完了,大脑不再是一片空白了,今晚发生的不愉快就回笼了。 他觉得讽刺得很,今晚见他爸的短短二十分钟,是他十八年来见过的他爸最像父亲的时刻。 一个缺席了他和他妈无数节日生日的人,忽然说想和他们一起过年,池虞没有办法理解。 但他又忍不住去想,他们三个人一起过节会是怎样的… 不清楚原因,但是一种没来由的不安笼罩了他。 而顾渊这会儿躺在旁边,开口说了句:“还硬。” “…自己去浴室解决。”池虞随口应了。 “我说你的床。”顾渊服了,看池虞闭着眼,以为他是将睡未睡,低声道:“我还觉得有点儿冷。” 池虞勉强睁开一只眼,将暖气打高,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顾渊其实也有几分困倦,但他原本想着至少和池虞聊几句的。 池虞现在就像是即将呼呼大睡的模样,颇有种拔那啥无情的意味,明明他刚才看上去就有爽到。 “今晚发生什么了?”顾渊还是决定问。 “没什么。”池虞翻了个身,背对了他,隔了会儿说:“你睡不惯就回去吧。” 顾渊顿时就生气而委屈:池虞又在赶他走。 如果是真有难过的事情,为什么不愿意跟他说呢,是因为其实不那么在乎他吗? 小时候的池虞,只要不高兴就会第一时间找他,而且是个十足的哭包,眼泪加起来起码流湿过他三件T恤。 床窄就靠近一点儿,床硬就让我抱你身上柔软的部分,冷就再抱紧一点儿…所以是不需要抱? 顾渊开始感到焦躁和煎熬,他发现了一件让他惶恐的事情,那就是池虞和他并不是同样的感受。 “你别赶我走,”顾渊说,喉结轻微滚了滚,“我会真的走的。” 池虞没有说话,但是一滴泪顺着他眼角很迅速地滚了下来。 春节这个假期本来就短,顾渊硬是把它缩得更短,待了没一周就回学校了。 一是熬不住他爸终日念叨那些数字,二是不想听他妈吹嘘自己儿子有多厉害,再来就是池虞让他感到了不安。 顾渊于是选了离开,暂时不想这一切,只一头扎进学习里。 大年初五的学校不算冷清,有许多高三学生已经回来了,也有可能是根本没走过,教室里的倒计时牌都有人勤勤恳恳地翻页。 顾渊竟然真试着按他爸给的那个作息表学习了一段时间。 他挺恨自己记性足够好,当时就看了那么几眼,竟然给记住了。 然后他就过上了苦行僧一般的日子,起早贪黑,天天挑战难题。 这就导致假期结束,当九班同学回来的时候,他们都被顾渊吓傻了,感觉自己马上没书读了,连夜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开始苦学。 半个月过去。 顾渊在某个晚自习放下书,感觉好饿。 他看了眼同桌何田田,又看了眼前桌池虞,这俩都是投食大户。 这个前桌过去经常给他制造惊喜,拿过来的东西也深谙他意,只是最近供货很不稳定,自从他不愿意去暗示以后,只能间或在抽屉里摸到一两包泡芙。 然后是同桌,货源高度充足,整个书包都是用来储存零食的,想吃什么都有,只要敢开口。 顾渊与何田田对上视线,一脸温和地笑了笑,开不了口。 幸亏何田田总是很主动:“要吃东西吗?我这里有脆脆鲨和仙贝还有辣鱼仔和魔芋爽。” 她说着揭开了自己放在旁边的塑料大箱子。 是的,就是普通高中生会用来装书的那种大箱子,何田田也有一个,只是里边竟然装满了各式各样的零食。 池虞这时回头看了眼,眼含戏谑道:“除了脆脆鲨。” “嗯?”何田田懵了一秒。 “……”顾渊将视线从那堆零食里收回来,低声说:“给我一条脆脆鲨吧。” “好呀。”何田田笑着递给他了。 池虞也在笑,顾渊越发饿得慌了。 第二天,城南一中给高三级的学生举办成人礼。 一千多号人全部集中在学校的小广场上,穿着统一的红白礼服,顶着冬春之交的寒风发抖。 会下雪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但天气还是冷得要紧,礼服不抗冻,女生们全都各自抱团取暖,男生们只能双手插兜默默忍受。 小舞台上搭好了幕布,上头用烫金字体写着:城南一中高三级成人礼暨高考百日誓师大会。 这一天正好是倒数一百天的日子。 回想起距离考试还有两百多天的时候,大家都觉得还像是在昨天,时间过得简直太快了。 顾渊是上学期期末考试的第一名,因为形象好人缘好,口才也很不错,校领导原本是想让他作为代表上台发言的。 但是顾渊一直推辞,因此这个工作就交给文创第一的刘梓期了。 刘梓期依旧是那副精神饱满的模样,发言稿是他自己写的,写得极其有文采,也十分慷慨激昂。 校长一通发言过后,所有人就开始宣誓喊口号。 顾渊站在人群里,搜寻了一下池虞的影子,总算和池虞对上了视线。 两个人都笑笑,但并不是那种很开心的笑,而是带了几分无奈的。 显然他们都不喜欢这种场合。 顾渊心里边甚至有点儿可惜,因为他忽然意识到,当将来回想起自己的十八岁——这个所有人都称之为“最美好的年龄”,他总能想起所有人像一条条被捞上岸的鱼那样,不停地扑腾挣扎的模样。 口号声震耳欲聋,大会结束以后,有不少学生情绪受到摇撼,站在场边不受控制地大哭,以前看不见的压力在这一刻忽然就有了确切的形状。 顾渊不敢注视他们,眼神情不自禁地飘向人群外。 这个学校四面都是围墙,关在这里久了,人就会想要冲出去。 高考对于现在只有十八岁的他们而言,其实也是一堵围墙,几乎所有人都日夜盼着离开、出去。 但其实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等到出去以后,外面究竟是怎样的,自己又是要去做什么。 在九班的教室后边,张贴着所有人的目标院校,放眼望去每一所都是响当当的名校。他们每一天学习,是为了一个越高越好的分数,至于用来做什么,别人会解释:“过几个月就知道够不够用了!” 顾渊自己也不知道,他也不知道池虞知不知道。 会感到迷茫和不安,是因为他从这一刻才开始疑心自己的将来,不知道是太早还是太晚。 在顾渊陷入沉思的时候,池虞从背后伸手拉了他一把。 他一惊,回头,很少见池虞这样当众跟他接触。 “走,我们去吃东西。”池虞不由分说道。 “你请?”顾渊感觉池虞已经挺久没主动投喂过自己了。 “想吃什么?”池虞这才问。 趁着人声喧哗,顾渊小声告诉他,现在最想吃的是“可乐和炸鸡”。 就算是小声说,就算只有他们能听见,顾渊还是会觉得脸热,因为他很清楚这些东西不好。 然而可怜的顾渊从放假回家算起,已经一个月没接触过最喜欢的垃圾食品们了,他总觉得精神世界都快干涸了。 池虞皱皱眉,还是把他带去了学生食堂,放在一个有柱子挡住的位置,告诉他:“现在是晚餐时间,我们要吃饭。” “汉堡。”顾渊看着他说。 “听话,这些学校没有,我们要吃饭。”池虞说。 “薯条,番茄酱。”顾渊嘀咕了一声。 池虞已经转身去买饭了。 顾渊坐在位置上静静地等,最后等回来了自己很喜欢的咖喱鸡排饭。 学校的咖喱鸡排饭似乎做得很不错,顾渊闻到过很多次,价格也实惠,十块钱一份。 池虞取过一次性筷子,仔细擦干上边的碎屑,递过来给顾渊。 顾渊的饥饿感很快涌上来了,他尝了一口淋着浓浓咖喱酱汁的饭,然后慢条斯理地吃了小半快炸得酥脆的鸡排。 他吃饭一直很斯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吃了有几口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了一阵熟悉的胃疼。 再多吃了半条鸡排以后,他沉默地放下了筷子,已经疼得吃不下了。 “顾渊?”池虞皱起了眉。 顾渊摇了摇头,过了有一会儿还是坦白说:“我有点儿胃疼。” 池虞脸色越发不好看,走到顾渊旁边,挨着顾渊坐了:“很疼?” 顾渊没说话,然后听见池虞很严肃地问他:“你老实说,你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先去工作一下,工作完了应该会再继续写! - 第44章 44 顾渊最近这一个月,确实没有好好吃饭。 他按着那个作息表行动,每天有大约四十分钟用餐时间。 最开始几天到了吃饭的点,他会去食堂看一眼,但是所有他喜欢的都不敢点,不喜欢的没胃口。 这其实也有一部分池虞的原因,因为池虞先前给他喂太多好吃的了,导致原本一般般难吃的东西,变成了真的很难吃。 于是他就改成吃点儿杂七杂八的,有时是池虞塞他抽屉里的泡芙,有时是何田田给的一块苏打饼、一块法式小面包… 顾渊长得高大,不是那种容易低血糖的体质,因而一直以来都没什么问题。 没想到等终于吃上正常的饭食,胃反而疼了起来。 池虞直接将他带去了校医室,听他笑着向校医坦白自己的罪行,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怎么可以不吃主食呢?你不能仗着自己年轻,就任意糟蹋自己的身体啊。”校医一边写病历本一边说。 池虞抱着手臂坐在旁边,像顾渊严厉的家属,还是长辈的那种。 校医说一句,他就一脸生气地在旁边点个头,并伸手戳一戳顾渊的背。 如果不是尤然生微信问他,他可能还没注意到顾渊的饮食出了问题。 尤然生是在誓师大会的时候给池虞发了消息,一共两条—— 顾渊表哥:最近渊很久没来店里了,也没怎么和我们聊天,他在学校吃的怎样? 池虞回复:应该和平时一样,零食吃得没以前多了。 顾渊表哥:那就好,麻烦你多多留意他了 顾渊表哥:这孩子小学初中那会压力比较大,有过厌食倾向,我有些担心 池虞没有再回复尤然生,盯着此刻接过药礼貌道谢的顾渊,感觉既难过又心疼。 他开学这两三周也忙着学习,因为顾渊表现得太努力了,他不想被超过更不想被落下,只能也跟着一头扎进卷子里。 结果竟然疏忽了顾渊的状态。 接下来是督促顾渊好好吃药,因为这家伙很讨厌吃除板蓝根以外的药类,小时候还会把妈妈给的钙片、维C偷偷塞进池虞嘴巴里… 不过,也许多亏了那些钙片,池虞才能从以前细胳膊细腿长到现在186。 出了校医室,池虞按照校医的嘱咐,领着顾渊去小卖部买了一瓶热牛奶。 “喝一部分,等胃不疼了吃点儿东西才能吃药。”池虞说。 顾渊其实不怎么喜欢牛奶,这是池虞喜欢的东西,喜欢到几乎每天睡前都会喝一杯。 但迫于池虞眼神压力,他还是喝了,奶的那种腥腻味儿让他皱眉。 因为被狠狠盯着看,顾渊只能再喝了一点儿,然后没忍住笑了。 “笑什么?”池虞不高兴,心想你还有脸笑,“你肚子饿为什么不跟我说?” 顾渊止住笑,说:“你不也什么都不跟我说吗。” 池虞一副没明白的模样,顾渊将剩的大半瓶牛奶递回给他,径直往外走。 外头还是寒风凛冽的,天色也快黑下来了,池虞伸手将他拉回来,说:“太冷。” 顾渊看了他一眼,从池虞脸上看出了关心,他是怕吹冷风加剧自己的肠胃病。 似乎,池虞是在乎他的。 两个人沿着连接校医室与寝室楼的长廊慢慢踱,顾渊觉得牛奶挺神奇的,他的胃疼确实在逐渐消减。 与此同时,饥饿感又一次涌上来了。 他想起了刚才食堂的咖喱鸡排饭,他只吃了那么一点儿,带着椰奶味的咖喱实在是很香,鸡排被炸得刚刚好,咬下去口感层次丰富。 太浪费了。 “池虞,我饿了。”顾渊于是说。 池虞想了想,说:“喝粥吧。” 顾渊整个表情显而易见地在说“不”。 但是此刻身担家长重任的池虞不会妥协,因为学校只有早点卖粥,他已经打开手机开始叫外卖:“小米粥,南瓜粥,瘦肉粥,你选一个。” 顾渊万分痛苦地在三个错误选项里选了小米粥,并且申请要甜的小米粥。 两个人回到寝室去,另外两个室友早已洗了澡离开,只有阳台外边还留着洗浴用品的味道。 “今晚晚自习请假吧,就当放松一下。”池虞说。 顾渊想到能久违地和池虞独处,点头答应了。 然后,他就在池虞的指挥下把礼服换下来,穿上睡衣,爬上床盖好被子,这个月轮到他睡下铺了。 池虞叮嘱他睡一会儿,因为他要回高三楼请假,顺便去蹲守围墙外的外卖。 “大概多久回来?”顾渊从大棉被里露出头。 “不会超过半小时,睡吧。”池虞说。 “你有给自己点外卖吗?”顾渊问,因为池虞和他一样,没把咖喱鸡排饭吃完。 “怕你馋,和你一起喝粥。”池虞说完,俯下身子。 仿佛是要落下一吻,但池虞只是伸手揉了一下顾渊的发。 顾渊依然心满意足地看他走了,因为最近总是起早贪黑,他闭上眼很快就睡过去了。 再睁开眼时,他看见池虞搬了张小木板凳,正坐在他床铺前吃大油条。 “醒了?起来喝粥。”池虞说。 顾渊盯着池虞手里的大油条,心想你不是说好和我一起喝粥吗! 他去看自己那份外卖,没有看见油条,只看见偌大的一桶粥。 而外卖单上写着池先生,备注是:小米粥加糖,孩子爱吃甜;请将两份小米粥装成一份,是给同一个孩子吃的。 顾渊:“……” 可恶,这种又不爽又脸热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顾渊端着沉甸甸的粥,搬了张凳子坐在池虞旁边,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子。 吹凉了尝一口,果然是加了糖的,味道还算不错。 顾渊一口一口地喝着,听着池虞嘎巴嘎巴地咬油条,忍不住还是和油条对视了。 “干嘛?”池虞勾了勾嘴角,笑了,“想吃?” 顾渊知道池虞不会同意的,结果池虞说:“你喊我声哥,我给你分一小块。” “我比你大,别忘了。”顾渊说。 池虞不以为然,又咬了一口油条,说:“想吃就乖乖吃药,好了给你买。” 顾渊明白了,敢情这还是激将法。 他于是闻着油条的香味,将半碗桶都喝完了,预感自己会上很多次厕所。 池虞见他还很有食欲,应该没有厌食,肠胃病或许也不算重,便松了口气。 “吃饱了就吃药吧。”池虞说,“然后继续睡会儿。” 他说着很快行动起来,掰好药片,准备好温水。 顾渊皱着眉接过,看样子今天是不得不吃了,他拿着药,凝视了很久都没往嘴里送。 池虞都想不明白,吃个药这么简单的事情,直接往嘴里送就得了,顾渊怎么每回做起来都这么痛苦,像是要准备上刑似的。 “吃吧。”池虞说,“你吃了…我陪你睡觉。” 顾渊心中一动,很迅速地把药放嘴里,喝水吞了。 池虞忍不住笑起来,即刻起身说:“来来,那我们一起睡觉吧。” 他们简单洗漱,顾渊进浴室洗了没几分钟,就被池虞从外边猛拍门,赶他出来。 因为学校的热水都是太阳能供应的,时间越晚越不热,池虞生怕他再冻病了,顾渊人一从浴室出来,他就拿出一张大绒毯将人一裹,推进床帘里。 顾渊结结实实扎进柔软的被铺里,听见寝室外边狂风呼啸的声音,心里久违地开心极了。 尤其在池虞钻进来的那一刻,他的快乐达到了顶峰。 喜欢的人上了自己的床,他根本忍不住,长手一伸就把池虞拉来,让他靠倒在自己身上。 很重,但是很满意。 顾渊忽然就意识到,自己不想再反复琢磨池虞的心思了。 池虞到底在不在乎自己、有多在乎,这些问题如果想知道答案,那就去问好了。 这阵子他压力已经太大,对于池虞,他不希望由一开始的志在必得,变成猜来猜去然后心灰意冷。 顾渊觉得,自己要赌一把。 如果池虞不喜欢自己,那大不了…自己也不喜欢池虞得了。 寝室的床十分窄,两个人睡根本没办法躺平,于是只能侧躺。 他们此时面对面,除了外边的风声,还能略微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如果也能听见心跳声就好了,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紧张,只要对视靠近就会心动。 “池虞。”顾渊很轻地开口,说:“我不想和你比了,原因和小时候是一样的。” 池虞眨了一下眼,很安静地听他说。 顾渊的心则剧烈跳动着,快要冲破胸膛,这让他连说话都变得艰难。 “在我们家,我爸和我妈…他们是因为一见钟情相爱的。”顾渊慢慢地说,“我从小就听他们说,但我不知道什么是一见钟情。 “我觉得那像是洪水海啸,像暴风雨,像那种潜意识告诉自己,要马上逃跑的东西。” “你逃跑了吗?”池虞问他,声音也是很轻的。 “逃跑了。”顾渊脸热起来,说:“第一次,我躲进了衣柜里。后来,我假装自己并不喜欢,甚至是讨厌,我成功说服了自己。” “…再后来呢?”池虞一瞬不瞬看着他,仿佛在期待他的答案。 “再后来,我想要靠近。”顾渊已经不能够与池虞对视了,他将过度发烫的脸半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声音也闷在里边,“我想要更进一步的关系,我想把自己…摊开给对方看。” 沉默在他们二人之间蔓延,其实只是短短一两秒,顾渊却觉得长得让他快要爆炸了。 他必须得说。 他们两个人总得有一个先说实话,先交付真心。 “池虞。”顾渊开了口,声音竟然有点儿发抖:“我…” 突然,寝室门外传来用力的敲门声,惊得他们两人几乎同时蹦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继续啦,更新时间还是不定,因为明天要出去工作qaq- 第45章 45 池虞即刻窜了起来,慌里慌张地从顾渊床帘里钻出去,迅速打开了寝室门。 外边传来万东方的声音:“怎样了?顾渊现在还不舒服吗?” 池虞去给顾渊请病假,特意把他说得严重了点儿,这才方便自己也一起请假“陪护”他。 没想到说得太严重,万东方不放心,专程过来看了。 池虞压低声音回答道:“刚睡下,别进去了。” “吃过药了吧?”万东方往里看了眼,随后教育道:“你们不要仗着自己年纪轻,身体强壮,就总是喝冷饮吃垃圾食品,春天快到了,正是滋生细菌的时候。” 顾渊躺在床帘里,心脏依然剧烈地跳动着,像是经历了一场1000米跑,连外头的说话声都听不真切。 没过一会儿,他听见寝室门被带上的声音,然后是安静。 再隔了一会儿,他伸手拨开床帘,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发现池虞竟然跟着万东方出去了。 估计是班主任谈话,聊成绩或者聊心理状态。 万东方还是挺关心学生的,经常找学生单独聊天,只是也经常关心不到点上。 顾渊话说到一半被打断,像一个不断胀大的气球忽然被一针扎破,他整个人都焦灼而不安起来。 他还没得到池虞的回答,还没获知池虞的真实想法。 万东方到底为什么偏偏这时候来了啊! 顾渊裹在被子里,在已经变宽阔的床上滚了半圈,撞上墙,忽然感觉胃好像又疼了起来。 他别无他法,只能等待,每两三分钟过去心都会紧张得猛跳一阵。 老实说,他怕池虞一回来就告诉他答案,也怕这事就这么被他们略过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然而池虞并没有回来。 顾渊感觉喝下去的粥在胃里边翻腾,像是变成了硫酸,正在灼烧他的胃壁。 终于他还是没忍住,从床里匆忙闯出去,鞋都来不及穿,到卫生间里吐了个干净。 冲水的那瞬间,顾渊才确信自己是真生病了,刚才喝进去的粥全白费了。 这一吐,他就饿得很,没有想吃的胃口,纯粹是由胃部空虚引发的饥饿感。 顾渊拧开洗手台的水龙头,漱了口洗了把脸,听见寝室外边逐渐传来人声。 没过一会儿寝室门开了,可回来的是秦淮久和钱一丁。 “诶,你今晚咋回这么早?”秦淮久不知道顾渊请了病假,上来就欣喜地勾住好兄弟肩膀,“我们刚路上讨论一道题来着,你给我们看看呗。” “你看见池虞了吗?”顾渊问。 “池虞?”秦淮久奇怪,“他不跟你一样,不待到全校熄灯都不会回吗?” 顾渊的心跳顿时又加快了,但不同于先前的紧张,此刻他更多的是感觉到害怕。 池虞和万东方谈完以后,为什么没有回来呢?是直接去学习了吗? 在听过那样意味明显的话以后,能够安心去学习吗? 顾渊转身想去找手机,结果秦淮久从口袋里掏出卷子,问他一道化学大题。 旁边钱一丁也一脸殷切地看着他。 换做平时,见秦淮久破天荒地好学,顾渊肯定要感叹一番。 但今天他只匆忙接过卷子,匆忙给两个室友把题讲了个大概。 “哥,你今天怎么了啊?”秦淮久终于觉察出异样了,同时看出顾渊脸色有几分苍白:“你不舒服?” “胃疼。”顾渊摆了个手,进寝室,从床上找出了手机。 他点开微信,也没见池虞给他留过消息。 顾渊皱起眉,还是揣着手机出去了。 寝室外边冷风呼啸,夜间温度依然低,整条走廊上全是裹得像个粽子,手里拿着夜宵或卷子的高三男生。 每天的晚自习下课,是所有高三学生最开心最轻松的时刻,他们都向顾渊打招呼,伸手拍他。 顾渊逆着人流走过去,终于钻进不透风的楼道,向池虞拨出了语音电话。 他一边听着手机里的动静,一边快步下楼。 在响了有二十秒的时候,对方将通话给挂断了。 顾渊停下了脚步,正好站在寝室楼一楼架空层。 在二月即将结束的夜里,春天的气息是极为难察觉的,刮得脸生疼的大风、潜伏在皮肤表面让汗毛竖起的冰冷空气、轻微张嘴就能冒出的大团白气,都在告诉他冬天还没离开。 顾渊四下看了几眼,不愿意静下来思考是怎么了,又给池虞拨了一个语音通话。 这回响了没两下就断了。 顾渊抓手机的手指冰凉,因为他是直接穿着睡衣拖鞋下来的,半露出毛拖外的脚已经被冻得通红,并且僵硬发麻,活像踩进了雪水里。 发生什么了? 顾渊眨了一下眼,感觉睫毛都冻冰冰的,但是他还是往高三楼走去了。 寝室熄灯铃响了,高三楼早也已经熄了灯,他顾不上自己穿着睡衣有多古怪,逆着人流爬上去,教室里看过了,没见到池虞,只见到奋战到最后一刻的钟寒。 “顾渊。”钟寒抱着书出来,显然是要拿回寝室继续学的。 钟寒这个朋友不怎么爱说话,从入学第一天起就埋头学习,但是他和秦淮久是发小,因此顾渊也和他成了朋友。 “有见到池虞吗?”顾渊问。 “没。”钟寒说,“你不冷吗?” 顾渊这才打了个哆嗦,摇头,又问:“他今晚有回来上晚自习吗?” 钟寒回忆了一下,说:“好像有,又好像没有,我不确定。” 确实,钟寒在学习的时候总是能屏蔽所有人,没注意到是很正常的事。 顾渊这颗被扎破的气球进一步泄了气,他告别钟寒,又到校园里其他地方看过了,包括他们常去的钟楼、食堂、实验楼顶楼、操场… 最后他确信池虞离开校园了,他来到了围墙边,犹豫着要不要翻出去。 一道手电筒的强光射过来,是熄灯后巡视校园的保安:“同学!你在这里做什么!快点回寝室去休息!” 保安十有八九将他当成偷偷叫外卖的了,大声问他“哪个班的、班主任叫什么”,顾渊怕惹麻烦,只得走了。 寝室楼十二点就关大铁门,池虞今晚是彻底不会回来了。 而顾渊本来就得了肠胃炎,还挨了冻,夜间又吐了一次,这次吐的是水,然后他就发起烧来。 秦淮久和钱一丁也半个晚上没睡,打着手电筒给顾渊倒水找药,找体温计。 “38度8了,要不然去医务室吧,给宿管阿姨打电话,让她开个门。”钱一丁说。 “哥啊,你可不要有事啊。”秦淮久蹲跪在顾渊床边,“你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病了?” 顾渊一动不动裹在被子里,他许多年没像这样发高烧,感觉成人发烧比做孩子时发烧难受多了,头晕而身体沉重。 确实,昨天还好好的。 但是他这时想到,自己的肠胃炎不是一天两天造成的,那池虞对他的想法肯定也是…早就有预示了。 顾渊有点儿搞不清,他算不算又被拒绝了一次。 在他把真心拿出来给池虞看过以后,池虞二话不说就走了。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池虞都不愿意面对他,不愿意将他摆在优先的位置。 顾渊闭上眼,眼皮都在发烫。 秦淮久和钱一丁找不到宿管阿姨的电话,只能挨家挨户敲门去借回来退烧药,顾渊吃了,快天亮的时候迷迷糊糊睡了。 第二天他没好全,整个人像初春勉强开出来的花骨朵,还没绽放就被冷风吹皱了。 他不愿意回家,索性在寝室床上躺了半天,到中午竟然不少同学来探望他。 万东方来过,说起池虞向他请了三天假,请假理由写的是去看病。后来万东方给池虞妈妈打过电话,对方只证实“他是病了”,电话就挂了。 顾渊心里越发不安起来,他不知道池虞怎么了,是纯粹在躲他,还是碰到了什么事。 他永远都不知道池虞是怎么了,池虞不说,他就永远只有猜的份。 他原本以为他已经猜中了,可结果好像不是这样。 顾渊手机在这时震动一下,微信来了条消息,竟然是池虞发来的。 点开只有四个字:记得吃药。 这四个字…究竟是几个意思? 顾渊赶紧回复问“你去了哪里”,可发出去以后,又没有下文了。 池虞像是沉进深海里的鱼,刚才只是短暂地出来吐了一个泡泡,这根本不能消解顾渊的迷茫与烦闷。 到了傍晚秦淮久回寝室,也过来问顾渊有没按时吃药,顾渊这时忽然问了句:“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靠,你到底是不是我兄弟?”秦淮久原本想伺候他吃药,差点儿水杯都没拿稳,“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上周跟余书婷告白被拒绝了,她嫌我成绩太差…你是不是想打架?” 顾渊懵了懵,难怪秦淮久最近发奋学习了。 “那如果喜欢一个人,会因为什么不给他告白?”顾渊又问,声音低沉而没有力气,既是病的饿的,也是难过的。 秦淮久忍着气愤,被迫跟着转移话题:“那怎么可能?喜欢谁就会想和谁在一起!一直不告白,不就是钓着人好玩吗…靠老子就是这么被余书婷钓着的,她和我暧昧,我告白了她拒绝…你是不是真的想打架?” “抱歉。”顾渊前阵子是真没留神听,因为秦淮久最先是抱着钟寒哭诉去了。 钟寒当时听完告诉他“那就变成学霸吧”,秦淮久得不到安慰,只得又和顾渊说了一遍,顾渊当时大题解到一半,从抽屉里摸出珍贵的泡芙赠与他,秦淮久难过地带着泡芙走了。 试问苍天饶过谁,现在似乎轮到他了。 顾渊顿时和秦淮久一块儿蔫巴了,这几天里该喝粥喝粥,该吃药吃药,该学习学习,身体上的病倒是逐渐好了。 然后在一个周二的下午,池虞从教室后门走进了九班,正好赶在省一模前一天。 如果不是大考,他是不是还不会回来呢。 顾渊只觉得那节课的45分钟格外漫长,终于等到下课,他径直起身过去,敲敲池虞的课桌:“来一下。” 池虞跟在他后边出去了,顾渊爬上钟楼,站定回头,忽然感觉池虞好像瘦了些,明明才离开了一周不到。 “胃还疼吗?”池虞开口问他。 “你去哪了?”顾渊反问,两人脸上都没有笑容。 池虞没答,喉结轻微滚了滚,像是想要说话,结果什么也没说。 顾渊看着他,感觉既生气又难过,可他还是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别问了行吗。”池虞皱眉,脸也跟着皱起来。 “为什么不能问?因为这些事情都和我没关系,是这样吗?”顾渊音量不自觉提高,随后又放低:“池虞,我对你的事情一无所知,说白了…我们连朋友也算不上。” “我们本来就不是朋友。”池虞说,“没有朋友会接吻,会在一起撸。” “确实。”顾渊点头,“看上去足够亲近了,像是有人迈一步,就要变成另一种关系了,但是——” 顾渊说到这里顿住,死死盯着池虞,像是企图看穿他的内心,可是什么都看不见,他只有沮丧下来,并且愤怒:“但是我其实离你特别远,你说的没错,人长大了是会变的,我已经看不出你的喜怒哀乐了,你到底喜欢什么、因为什么难过…我已经不想猜了,我又何必浪费我的时间呢,我可以找别的…” 顾渊说出口就后悔了,但是他实在是太生气太难过了,池虞将他拒之门外,无论发生什么都闭口不谈,只有他傻傻地把真心剖开了给他看,让他看那颗鲜红的不住跳动的心脏。 五年前体验过的悲伤和羞耻同时洗刷了他的胸腔,致使他的脸微微发着烫。 而池虞此刻垂下眼,并没有接话。 他看上去漂亮极了,与孩子时一样皮肤白皙,一双眼漆黑,嘴唇嫩红。顾渊到这会儿还能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的心情,他那时候甚至以为,等自己长大了,他是要和池虞结婚的。 “那就不猜了,我直说吧,我并不想和你在一起。”池虞抢先一步说了出来。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钟楼上的风也正好停了。 顾渊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他总算听见了池虞说实话。 “好。”顾渊说,“那我不会再喜欢你,我不会再看着你。” 他想用这样的话来割开池虞的心,结果是割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一想到这样的话语不知能否伤害他分毫,顾渊就越发痛苦。 他第一次意识到喜欢是这么的自私,他希望池虞能像他一样被伤害,事实上在他们闹矛盾的那五年里,他一直是这么想的。 所以他五年里从没停止过伤害与被伤害,也从没停止过对池虞的在意和喜欢。 那么现在,真的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吗。 “我不会再给你买吃的了。”池虞说,“我不会在晚自习的时候约你出来…我们干脆——连朋友也不要做了。” “直接绝交吧。”顾渊道,他搜刮不出更多的狠话了,于是说:“我已经开始讨厌你了。” 他说完后退一步,池虞也跟着后退一步说:“你讨厌吧,我不在乎。” 顾渊再退一步,口不择言道:“你快滚,这里是我先发现的。” 池虞这回没再和他吵,而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转头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俩小东西又开始拿刀子互相捅对方心脏了,生怕自己伤得比对方重,结果是杀敌一千自损一千别慌,大概下章或者下下章就说开了(求生欲) - 第46章 46 顾渊都不知道省一模那两天是怎么过的。 他根本没有开始这场恋爱,却真切体验到了类似失恋的感觉,整个人说话做事都没了气力,只想要一个人待着。 卷子发下来他就写了,写完不能提前交卷,只能坐在位置上感受漫长的煎熬。 除了考试和上课以外的时间,他都往没有池虞的地方躲。所有不必保持清醒的时间,他就躲进睡眠里。 顾渊怎么都不敢相信,他和池虞好不容易恢复了关系,才刚过去半年,这关系就破碎了。 甚至变得比之前闹矛盾的时候更为糟糕,他们不再对视,甚至不再比拼较劲,彼此都当对方不存在。 好在顾渊无需刻意躲开池虞太久,因为池虞考完试的第二天,就又一次请假了。 这次是因为什么原因请假,顾渊没再去问万东方:这是池虞说的,他没资格关心,而他也不想从中产生猜测与希望。 就这么熬到了出成绩的那一天。 这回九班没再把成绩公然贴在教室里了,万东方亲自把每个人的成绩剪成细条儿,打乱顺序发下去。 顾渊拿到手以后,先是看了眼排名,班级和年级那里都写着1。 也就是说池虞是2。 顾渊看着这个单调又无聊的数字,完全没有以前那种开心满意的感觉,因为过去的这么多日子来,他和池虞就是不停地在争这个1和2。 争这个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顾渊。”发完成绩条,万东方说:“你来一下。” 顾渊将成绩条压在参考书里,从教室里出去了。 万东方带着他一直走到了远离教室的连廊,这代表他要说的话是不希望其他同学听见的。 “你知道池虞最近怎么了吗?”万东方开门见山地问。 顾渊愣了愣,说:“不知道。” 万东方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们近期走得近,你可能会知道。” 顾渊沉默,心想池虞从来不会把他的事情告诉自己。 万东方走进一点儿,压低声音说:“池虞这次考得不太理想,我看了他的卷子,写得很敷衍,只做了一眼能看出答案的那些题。” 顾渊微微吃惊,但很快眼里的光又暗淡下去。 “他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如果可以,老师希望你多去关心他。”万东方语重心长道。 “他不会告诉我的。”顾渊摇了一下头。 万东方的眼里透露出失望,他一直关心学生,这几天有上门去找过,但是池虞档案里填写的住址已经没有住人了,联系家属,家属又是反应淡淡,随便答了几句就挂电话了。 “你先回去吧。”万东方又叹了口气,“如果你有了解到关于他的情况,记得跟我说。” 顾渊答应了好。 - 这天正好是周末假期,许多学生看完成绩以后不想回家,留校的人空前的多。 但顾渊还是回家去了,虽然知道不应该,但是他听过万东方的话,还是担心池虞的状况,即便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上门去找人。 被拒绝以后再靠近,多少有点伤人了。 晚饭时候,顾爸管顾渊要成绩条,顾渊便拿给他看了。 因为考的是第一名,顾渊原本心里边没什么负担,结果顾爸看了成绩条,给他在华理附的朋友打了个电话。 “我问过了,你这个成绩在省里大概排在一百以内。”顾爸回来说。 刚才还算融洽和谐的饭桌变得沉默,顾妈和顾渊都在反应这个一百以内意味着什么。 “华理附的老师怎么可能知道省排名?不是说不对外公开吗。”顾妈开了口。 “人家有内部消息,而且他们学校年年出状元,早就有经验了。”顾爸皱着眉,看向顾渊:“我现在是很担心你,你觉得你这样下去怎么办?” 顾妈看向顾渊的眼神也变得担忧,嘴里喃喃道:“原来现在竞争这么激烈,你可是你们学校的第一啊。” “城南一中本来就不是什么特别顶尖的学校。”顾爸说,“温水煮青蛙,明白吗,别看着你回回考第一,实际上把你拉去华理附的尖子班,你说不定得考倒数。”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顾妈急了,“一百以内,考第五十一名也是一百以内,他们华理附又不是包揽了前五十名。” 两夫妇激动地谈论起自己儿子的成绩,顾渊则坐在旁边,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直到顾妈问起:“池虞呢?他考得怎么样?” “我不知道。”顾渊说。 “管池虞做什么?池虞跟他一样的水平,和池虞比没用。”顾爸说,“你不要光盯着池虞,觉得能考过他就行了,等你上了大学,你身边就不止是池虞这个层次的人了。” 顾渊眼里的光轻微晃动,辩了一句:“池虞很厉害,他值得我学习。” “他如果厉害,当年你也不用考试特意让着他。”顾妈笑了,有特意帮儿子转移话题的意思:“现在想起这件事还是很好笑,想当初他还是一路追着你,成绩才上来的。” “那小子就像你的跟屁虫,你报什么班他报什么班。”顾爸说起这个就加倍皱眉。 “我不喜欢他爸妈,尤其是他妈,感觉情绪总是很不稳定,最近看见她蓬头垢面,脸白得像鬼。”顾妈早忘记了前两个月对邻居的怜悯,“你小时候我就不喜欢你和池虞来往,因为他的家庭就不正常。” 顾渊看了她一眼,依然没有说话,他并不想回忆过去。 不过大人确实藏得深,顾渊小时候丝毫没看出自己父母存着这样的心思,毕竟每次池虞到他家来,顾妈都会笑容满面地拿出吃的招待,池虞家吵架,顾妈还会留他过夜。 “我现在已经不和他来往了。”顾渊说。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感觉心脏就像被水果刀的刀尖挖起了一块。 “那正好,池虞这个人阴阴森森的,朋友也没有。一个人如果没朋友,最能说明性格有问题。”顾妈说,“当初我就忍不住跟他妈说了,如果不是我们家顾渊脾气好,就算讨厌谁、瞧不起谁都不表露出来,谁会愿意和她家池虞做朋友呢。” 顾渊听见这种话,忽然就懵了,赶紧问:“你几时说的?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顾妈顿了顿,没想到自己儿子反应这么大,“就你小升初故意考差那时候,他妈妈太嚣张刻薄了,我也是生气才这么说的。” 顾渊看着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妈妈会说这样的话。 他问话的时候几乎在发抖,牙齿打颤:“池虞听见了吗?” 顾妈不太明白,显然早记不得这么多年的事情了,过了会儿才说:“好像在房间里吧,他听没听见也不重要,我们又不缺他这么一个朋友,不是吗?” “不是!”顾渊很大声地说了,并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自己的父母,许多年来他们习惯安排、掌控他的一切,喜欢不问他的感受规划他的人生,这些他都接受了,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长大,长大了不依靠他们了,就能逃脱了。 事实上他会在尤然生的店里工作,也是因为他要存钱,他希望有一天能够离开,在他达不成他们期望的那一天。 只是没想到他们比顾渊想象的更让人失望。 “我跟你们说过了,我很喜欢他。”顾渊看着他们说,他的双眼在那一瞬间红了。 顾爸和顾妈都十分吃惊,尤其是顾妈,一脸不敢置信地看了眼丈夫。 “没关系,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顾渊继续说,“和你们期望的一样,我再也不和他来往了,我们再也不会在一起玩了,等我们考上大学,然后毕业,我们…” 我们会走上截然不同的人生,然后再难相见。 我们最后会在对方的记忆和生命里日渐淡去,淡得只剩下一条名字。 是这样吗? 顾渊终于忍不住,转身拿上外套,离开了家。 “顾渊!”顾妈在后边追上来,“妈很抱歉,我不知道你把他看得重要,妈可以…” 顾渊在门口回了头,依然红着一双眼,模样倔强而让人心疼,风一吹,他的眼睛就更红了。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顾渊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直接走去了邻居家,抬手敲门,敲了好多下才想起可以按门铃,门铃声急切而慌乱,叮咚叮咚地响个不停。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邻居家的门才开了,门背后是池虞的妈妈。 她的模样确实将顾渊吓了一跳,原来顾妈并没有说话夸张,池妈现在的模样确实就像鬼一样可怖。 她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穿着睡衣,像是刚从床上起来,皮肤看着惨白惨白,仿佛生了一场大病。 “怎么了?”池妈开口,嗓子是干哑的,显然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 顾渊顿了顿,朝屋里看了眼,说:“阿姨好,我想找池虞…他在吗?” 不等对方回答,顾渊就先在他们家客厅一张靠墙摆放的电视柜上,看见了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池虞的爸爸。 他的心瞬间就凉了,并且当着阿姨的面,狠狠抹了一下眼泪,坚持着再问了一遍:“他在吗?”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全文最大的刀了,今天会有二更! - 第47章 47 池妈脸上现出片刻的茫然,她回头看了眼屋内,然后说:“外面冷,你先进来吧。” 顾渊于是进屋了,看见家里乱糟糟的,显然这阵子都没有搞清洁。 池妈趿拉着拖鞋缓慢地走向池虞在一楼的房间,她先敲了两下门,等了会儿按下门把手。 门开了,小小的房间里一眼看不见人,只有床铺是乱着的。 显然,池虞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出门去了。 池妈将房门带上,走回来告诉顾渊他没在家,想给顾渊倒点水,发现家里已经几天没烧过水了。 “阿姨,不用了,我这就走了。”顾渊拦住要去烧热水的池妈。 池妈于是在旁边的沙发坐下,看了眼电视柜上的黑白照片,告诉顾渊说:“他爸爸走了,前两周的事,自杀走的。” 顾渊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低下头说:“我很抱歉这个时候上门拜访。” “没关系。”池妈的声音干枯,但是没有流泪,她已经流不出更多眼泪了,“陪阿姨说说话吧,池虞这些天…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 顾渊原本想去找池虞的,但听见这句话,还是留了下来。 “我可能伤了那孩子的心。”池妈低着头,看着自己放在腿上的手,说了除夕那天发生的事情。 那天池爸找上门来,池虞将他赶走了,然后没过一个月,人就自杀了。 一个人死去了,剩下的人很难不将这两件事联想在一起:如果那个时候放他进来,他会不会不走那条绝路。 他虽然作为丈夫、作为父亲糟糕透了,但绝不至于希望他死。 “我责怪他了,但我知道这其实不是他的错,他只是想保护我。”池妈说,“他爸爸突然走了,在殡仪馆、在火葬场,他一滴眼泪都没掉过,我觉得他怎么能这么冷静无情,没忍住怨了他。” 顾渊默默听着,什么话也没说。 他知道池虞不可能不难过的,而且池虞很有可能,也会觉得是自己的错。 这些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完全不知道,一心只想着自己的感情。 “我总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我也时常后悔把他带来这个世界。”池妈说,“一个人生下孩子,就应该尽可能确保孩子的健康快乐。而他的家庭不美好,我也总是带给他消极的东西,这几天他都关着房门,拒绝我进去。” 池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顾渊陪了她一个小时,等她将心里积累的话都说出来了,才开口:“阿姨,这些话其实应该说给池虞听。” 不仅说,其实还要做。 池妈点头,看着电视柜上的遗像,低低叹了句:“人死不能复生,时间错过了就没有了。” 顾渊心想,同样的,他和池虞错过的五年不会再回来了。 他多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从池虞家里离开,然后便开始拨池虞的电话。 拨一遍,池虞挂断,再拨,再挂,可是顾渊没有放弃。 他给池虞发微信:你在哪里? 池虞没有回复,顾渊于是再次打电话,隔了许久总算等到对方接了。 “喂。”池虞的声音传出来,那边还能听见风声。 顾渊的心又一次快速地跳了起来,说:“你在哪里?我想见见你。” “见我做什么?我们绝交了。”池虞说。 顾渊即刻就被这句自己先说出来的话割伤了,但他还是要坚持,因为他不想再重复以前的事了:“我说错话了,池虞,我不想和你绝交。” 那边沉默了一秒。 “你到底在哪里?”顾渊又问,“你…你真的再也不要我了吗?” 池虞这回总算断断续续给他报了个地址。 那是在废弃工业园附近,顾渊马上就打车过去了。 因为标志性建筑物少,顾渊到了地儿还得一通跑,总算找到了池虞说的涂鸦墙。 池虞就站在墙根边,披着一件黑色外套,看着涂鸦墙上的画。 听见脚步声了,他回头,顾渊发现他好像又瘦了一些,眼睛还是黑漆漆的,映着路灯的光。 顾渊朝他走过去,他们背后的那盏路灯忽闪了两下,一明一灭。 池虞这回什么都没说,顾渊也什么都没问,直接上去伸手抱住了他。 对方身上好闻熟悉的味道进入他们的鼻腔,身体同时能感受到停留在衣服上的寒冷,以及藏在衣服底下的温暖。 拥抱太舒服了,如果可以,顾渊想就这么抱一两个小时。 而他逐渐意识到,池虞其实一次都没有拒绝过他的拥抱。 “我还是看不懂你。”顾渊轻声说,“你现在到底…” 有什么湿润的东西落在了他的颈根处。 池虞用力地回抱住了他,难以抑制地发出哽咽声,时隔许多年,他的眼泪又一次落在了他身上。 顾渊垂下双眸,大手很轻很轻地揉了揉池虞的背,结果池虞再也止不住。 “为什么抱我?你说了讨厌我…”池虞咬着牙问他,顺便伸手推开顾渊的脑袋,“不准看我,把头转过去。” 难过和羞愧同时冲击着他,一种安全感反而让他落下更多的泪水。 “从现在起你说什么都不管用了。”顾渊坚持要看他的脸,“我要做像你一样的野蛮人。” 他刚要看清池虞的脸,后边的路灯就闪了闪,彻底灭了。 顾渊只能隐约看见对方那双亮晶的双眼,还有湿漉漉的脸庞。 “我没有野蛮,分明是你从来不主动。”池虞看着他,狠狠地擦了一下眼睛,“你说你要猜我的心思,难道我不需要猜吗?我也完全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很害怕被拒绝。” 顾渊看着他,双眼也逐渐发烫起来,他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 “我并不想在你面前流泪,我一点都不想。”池虞十分固执地瞪视着他,但是眼泪还是不停地渗出来,“我只要见到你,就比平时更容易掉眼泪,我在你面前最软弱、最无能,出了任何问题,我只想抱着你哭一场,我其实就是这么一个人,顾渊。” “不是这样的。”顾渊托着他后脑柔软的发,对他说:“你在我眼里,从来都不是弱小的,我一次都没有厌烦过你。” “可是你这么说了,你说过太多次了。”池虞大声说,然后承认:“我也说了,我以为说我也讨厌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不会难过。” “那是因为你先说了。”顾渊忍不住道,“是你先推开我的。” “胡说八道,分明就是你…”池虞说到一半,顿住了,争这个没有任何意思。 “所以呢,你讨厌我吗?”顾渊问他。 “你觉得呢?”池虞看着他,眼睛还含着没完全擦干净的眼泪。 顾渊竟然真的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试探着说:“…可能讨厌过?” 池虞眼泪又顺着脸颊滑下来,使劲摇了摇头,然后说:“我喜欢你,顾渊,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非要等我说出来呢?” 顾渊在这个时刻终于扛不住,也掉了眼泪。 “我喜欢你很久了,我告诉过你我每天都会梦见你,我也很喜欢烤鸡翅,但是我全部都想分给你,我几乎所有时候都在想你,看见你和别人说话,我就想冲上去把你们分开。”池虞像倒豆子似的,全部都告诉他了。 然后他也感受到了顾渊落下的热泪,他们两个都已经长成大人了,却在这么一个露天的地方,抱在一起流眼泪,想起来实在很滑稽。 “你呢?”池虞好半晌总算止住了,问他:“我想听你的回答。” 顾渊静默了一会儿,在他耳边低声对他说:“我喜欢你。” 他的耳廓和脸颊迅速地热了起来,而这时,他们身后的灯又闪了两下,竟然挣扎着又亮了起来。 池虞看清楚了对方这副面红的模样,挂着眼泪笑了,再说了一遍:“我喜欢你,轮到你说了。” 顾渊略微无所适从起来,但还是坚持重复:“我喜欢你。” 然后他的脸就又红了一分,逐渐红到了脖颈。 “我喜欢你。”池虞说。 “…我喜欢你。”顾渊说。 “你真的变得好红。”池虞仔细地看着他。 “这个灯到底是不是你朋友?你刚才哭的时候它怎么不亮。”顾渊真的整个人热得不行。 耳朵都快要烫化了。 “继续,我喜欢你。”池虞又说。 “我喜欢你。”顾渊再说,这回手背都红了,像烤红薯似的。 “我喜欢你。”池虞注视着他。 “…我喜欢你。”顾渊烦恼极了,这会儿从头红到脚,别开脸道:“不许看了,所以说我不想当面告白。” “不行。”池虞用手臂勾住顾渊的肩颈,说:“我们以前说过多少次讨厌,今天就要说多少次喜欢,知道吗。” 顾渊只得点头,将发烫的脸埋进池虞的肩窝里,闷声与对方重复着喜欢。 他因为害羞得太厉害,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只有由池虞来吻他。 两个人抱在一起,蜻蜓点水似的亲对方,亲吻逐渐深入,池虞用舌灵活地顶开了顾渊的牙齿,向里边探索。 这还是他们清醒时第一次这么接吻,顾渊感受到了唇舌的柔软与湿润,心跳快得突突撞击着耳膜,他又感觉自己要不行了。 而池虞完全没有放开他的意思,顾渊快站不稳,池虞就把他推向涂鸦墙,看了一会儿顾渊红透的模样,再次吻上顾渊已经湿润的唇。 等到两人耳侧的脸部肌肉都微微作痛了,他们才分开,顾渊不明白自己肺活量很高,为什么还会气喘,看见池虞也有点儿喘,他才放心了。 “渊渊。”池虞喊他。 顾渊红着脸,很轻地应了一声“嗯”。 “男朋友。”池虞又喊。 顾渊直接低下头去,如果他是鸟类,他就要把头埋进自己的胸脯里,“…干什么?” “我们来拉钩吧。”池虞伸出了手,“我们再也不要比来比去、互相试探了好不好?” “好。”顾渊点头,勾上了池虞的手指,补充道:“我们还要说实话,谁口是心非被发现了,谁就做0。” “我去。”池虞笑了,“这有点儿狠啊,先说好,我是不会做0的。” “我也不会。”顾渊说,随后低声说:“我们可以像之前那样…也挺舒服的。” “我也觉得舒服。”池虞满意地眯了眯眼。 两个人拉钩,仔仔细细地将彼此的大拇指放在一起,盖了章。 他们的额头相抵,一起笑了,笑着笑着又亲了对方一口。 “渊渊。”池虞说,“今晚我可以抱着你睡吗?” “可以。”顾渊说,“但是你不可以动手动脚。” 池虞看着他,歪了一下脑袋,意思是我们不能够简单接触一下吗。 顾渊想起要说实话,于是老实而小声地告诉他:“我第一天有男朋友,我担心我…坚持不了几分钟。”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快乐!这章留评发红包噢,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他们终于在一起啦w顺便求一下互攻预收《我不做受》: 我有一项特异功能,能看到一个人一年后发生的事情。 通过这项技能,我开了娱乐经纪公司,将有潜质的人签进来,提前解约要完蛋的人。 第一天见到他,我看到他即将大红大紫,于是立马将他签下。 一周后见到他,我看到他正在爆炒我。 艹。 好想炒了他,可是他真的好能赚钱! 只能离他远点,绕路走。 可是我们的关系越来越近,不可避免走向暧昧。 烦死了妈的,谁要做0啊,我可是1! …诶没关系,我先爆炒他不就好了吗! 食用说明: 1.互攻,爱电,连载期大概率也不v2.外表高冷内心诡计多端爱敛财总裁x盛世美颜千层套路粘人精顶流,互宠3.文案第一人称,正文第三人称 -感谢在2022-09-10 15:42:39~2022-09-10 19:50: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越风逐月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48 顾渊将池虞带回了尤然生的店里。 推门进店以后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稀客,毕竟顾渊已经快一个月没露面了。 客人们纷纷伸手招呼他过来玩桌游,知道他成年了,还有人找他喝酒,但顾渊全都拒绝了。 然后他们就开始问池虞。 “他今天和我有些事。”顾渊说着,将池虞往楼上带。 徐玥和许多米看着这俩,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朝他们轻吹了声口哨。 两人还在楼梯口遇到尤然生,尤然生看见他们两个在一起,十分温和地笑了:“晚上好。” 顾渊瞬间就脸热了,他知道尤然生能看出来,拉过池虞的手急急忙忙上了楼。 尤然生靠在楼梯栏杆边,像第一次看孩子带小情侣回来的家长,既欣慰又感慨。 顾渊将池虞带到自己的房间里,明明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他却拘谨了起来。 心脏依旧不听话地乱蹦着,他欲盖弥彰地背过身去,推开一点儿窗户通风,然后打开了加湿器。 然后他回过头,看见站在房间里的池虞。 “你…随便坐吧。”顾渊说着拉开椅子。 池虞于是坐下了,像是有几分不好意思,环视了一周,说:“房间还是老样子。” “嗯。”顾渊应了一声。 然后两个人便沉默了,沉默着沉默着,又先后轻笑出声来。 “干什么,”池虞抬起笑眼看着顾渊,“觉得不好意思?” 顾渊眨了一下眼,向他走近一步,牵起他的手,“我第一次交男朋友,不知道怎么讨他欢心。” “嗯…”池虞想了想,说:“只要你今晚别离开我。” 顾渊愣了一秒,池虞于是伸长了手臂勾住人,很轻地亲了他一口。 此时的顾渊还不知道,池虞说的“别离开”,是连洗澡都想要跟着他。 虽然都是男人,但也都是gay,顾渊一时半会受不了这种重量级画面,没答应和池虞一起洗。 可是眼见池虞露出了低落的表情,顾渊只得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他给浴室的趟门留了条缝,将手伸出来了:“牵手。” 池虞于是扣住了他的手,听着里边开始放水。 - 一小时后,池虞将地面清理干净,和顾渊一起爬上柔软舒适的大床。 外头不再是呼啸的寒风了,三月的夜晚十分静谧。 顾渊和池虞此刻都有些疲惫,但他们都舍不得睡,此刻面对着对方侧躺着,手牵着手,盖着同一条被子。 “就像小时候一样。”池虞说出了顾渊在想的事情。 “嗯。”顾渊微笑,浓密的长睫毛在脸上、鼻梁上投下阴影,使他看上去温柔极了。 池虞也眨了一下眼,随后低声道:“渊渊,我爸去世了,我之前没告诉你。” 顾渊的心即刻疼了一下,他伸长手,将池虞给拉过来,很努力地揽进了怀里。 池虞没有拒绝,而是慢慢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说了。 夜晚接到电话、赶到现场、安慰妈妈、开具证明、联系殡仪馆火葬场…池虞将这个年龄很难接触的事情都做了。 从头到尾,他都保持冷静,将一切都处理得有条不紊。 “但我没办法确定,我不知道如果除夕那晚,我将他放进来,他是不是就不会走那一步。”池虞说这句话时,声音终于有了颤抖的痕迹。 顾渊没办法确切回答这个问题,只用手摩挲着对方的发,说:“这不是你的错。” “我没办法知道答案了。”池虞头从顾渊肩窝里抬起来,看着他,眼睛里没有泪水,但是有清冷的光。 顾渊能从里面清楚看见小小的自己。 “这就是死,无论多么想知道答案,对方都不可能再回答了。”池虞说,“他为什么这样对我和妈妈、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们、后来为什么连自己也不爱了,这些我都无从知晓了。我爸的后事处理好后,我每天都在想这些问题。” “为什么没有来找我?”顾渊摸了一下他的脸。 “我并不想让你觉得我可怜,同情或是怜悯我。”池虞说着移开脸与视线,“而且我说了,渊渊,我见你肯定会哭的,我总以为我已经长大了,很强大了,但我对着你,就像变回了小时候的那个我。” “那就偶尔做一小会儿小时候的自己吧。”顾渊用很轻但很认真的声音说,“我今晚也说过,我从来不觉得你弱小。每次你哭的时候…我只想抱着你,帮你流一半的眼泪。” 因为都是发自内心的话,顾渊说出来并不觉得害羞,倒是池虞埋下了头,双眼又热了起来。 但他还是笑了,伸手用力回抱住顾渊,说:“我就像一个傻子。” “哪里像傻子?”顾渊又开始揉池虞的头发,因为手感实在很好。 池虞不答,他想起了顾渊在戏剧表演时,引用了莎翁的《暴风雨》。 那里边还有一句是:我是一个傻子,听见了衷心喜欢的话就会流起泪来。 这天晚上,他们两个紧挨在一起,说了许多许多话,仿佛阔别已久。 一直到眼皮十分沉重,整个身体都倦得动不了了,顾渊还想和池虞说话,想看对方染了笑意的眼角。 “我要睡了,渊渊。”池虞低头亲了顾渊一小口,伸手为自己和对方掖好被子,“梦里见。” 顾渊困得眼都睁不开,还是咕哝了一句:“你会到我梦里来吗。” 他和池虞不一样,他经常梦不到想梦的人。 “我会来的。”池虞无意识地回答了,“你别乱跑。” 池虞这句话仿佛有神奇的魔力,顾渊在睡着以后,竟然真梦到了对方。 梦里的池虞还在读小学,咚咚咚过来敲他的家门,顾渊正在练琴,池虞将他拽出去时,钢琴谱哗啦啦撒了一地,他被拽着跑,心脏砰砰作响。 池虞带他去电玩城,池虞用攒了很久的积分券换来一副望远镜,他们轮流坐在草地上看星空。 当池虞手舞足蹈地描述星座故事时,顾渊第一次意识到了喜欢。 他表达喜欢的方式是,将池虞扑倒在了草地里,死死地抱着。 然后顾渊就从梦里醒过来了,睁开眼,他就看见了池虞的睡脸,外头天蒙蒙亮。 这家伙,确实是傻子。 顾渊睡眼还惺忪,抿着唇笑了。 从小就清楚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的池虞,竟然不知道他喜欢自己。 顾渊多躺了半小时,因为交了男朋友有些过度兴奋,竟是没睡成回笼觉。 于是他悄悄起床了,下楼想去做早餐。 刚下到一楼,他就呆住了,因为他发现店里的几个员工都在。 许多米和徐玥正忙着挂气球、插花,魏谦在铺桌布,空气里飘着食物的香味。 见到顾渊下来,忙活的几人顿了顿,随后又继续行动起来。 整个店里简直是喜气洋洋,张灯结彩。 顾渊知道他们在布置什么,但还是站在大厅中央,轻咳了两声。 “说个事。”顾渊将手背到身后,露出个腼腆又有几分得意的笑,“我有男朋友了。” 他这话一说出口,三个人立马涌过来了,强忍了一夜的兴奋与八卦终于溢出,将嘴角拉扯到耳朵边上:“这回是真的没错吗!最后谁告白的啊!你们做.爱没有!” 顾渊伸手挡开他们粗俗的嘴脸,说:“哪有人一上来就做的…” “弟弟脸红了!”许多米指着他说。 “年轻真好啊,年轻真好!”徐玥踮着脚伸手去抓顾渊的脑袋,羡慕得热泪盈眶。 “我们这儿装的都是隔音墙,你们可以常来。”魏谦说。 他们很快开始问东问西的,顾渊坚持等池虞醒了再回答他们,于是他们又改为追问进度。 顾渊脸颊微红,不愿承认昨晚经历了两次,虽然就是说出来,他们肯定也会觉得小儿科。 “亲了很多次嘴。”顾渊于是交代了一部分。 三人都一副不相信的鄙夷模样,隔了会儿徐玥一拍大腿,说:“亲嘴可是门大学问。” “确实。”许多米点头,“普通亲嘴也就是啃两下子,但要是真亲得好,保证脸红心跳又腿软。实不相瞒,我以前,就把一弟弟亲那啥过。” 顾渊根本不知道那啥指的是什么,但是三个人都滔滔不绝讲了起来,一副“想学吧?想学就教你!”的模样。 “不需要。”顾渊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我自己可以。” 他自认从小在各方面都学习天赋极佳,事实上昨晚接过的吻数不清了,顾渊还是对双方表现挺满意的。 做好早餐以后,眼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池虞还没下来。 “我去看看…我男朋友醒了没有。”顾渊说这话时毫不掩饰笑意,快速上楼去了,留下三个摇着头啧啧嫌弃的单身汉。 池虞除了早起学习,平时还挺能赖床的,不过顾渊敲敲房门推开时,听见池虞已经起了。 床上被子给叠成了不太标准的豆腐块,床单上还留着褶皱,换做以前顾渊看了是会皱眉的。 但是今天,他就看着床上的褶子与两个枕头,没忍住笑。 池虞正在刷牙洗脸,顾渊向他走近,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揽住了顾渊的腰。 顾渊低了低头,只是被这么抱一抱,他就又开始心跳加速。 “起床不叫我。”池虞略带责怪地说,并且轻轻咬了一下顾渊微微发烫的耳朵。 “看你睡得香,没敢吵醒你。”顾渊心想,你小时候睡不够可是会闹的,“我给你做了早餐。” “嗯。”池虞嘴角藏了点儿笑,“尝尝。” 然后他就吻了下来,顾渊能尝到点儿薄荷味牙膏的清新感,随着池虞将吻加深,顾渊鼻息间能感受到的就只剩下了池虞这个人。 顾渊被吻得头往后仰,池虞就拿一手稳稳托住他脑后,另一手照旧搭在他腰上。 对方灵活的舌尖缠绵地卷绕着自己的舌,不急躁不蛮横,仿佛想仔细尝遍他的一切,有时触及上颚,顾渊在痒的同时感觉到了一种爽。 池虞放开他时,垂下眼,笑:“一大早就精神。” 顾渊看见镜子里自己面红到了脖颈,手不自在地撑在侧颈上,那底下的血液正疯狂搏动着。 “要帮你吗?”池虞问。 顾渊摇头:“第三次了。” 池虞笑得极开心,说:“那有什么关系。” “我去尿个尿。”顾渊还是拒绝,进厕所还把磨砂门给带上了。 出来的时候池虞正换衣服,睡衣脱下来,顾渊一眼就看见那对漂亮的蝴蝶骨。 要命,池虞怎么会这么吸引人。 “我下去看看中午吃什么。”顾渊免得真的第三次,选择了离开现场。 下楼以后,顾渊搬来一张凳子,面向徐玥三人坐了。 徐玥、许多米和魏谦:“?” 只见他打开平时记公式的小本子,悄悄轻咳了两声,开口道:“还是…跟我展开说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有段番外放正文不太合适,就放wb啦-感谢在2022-09-10 19:50:34~2022-09-16 00:35: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y梦女离我远点 9个;越风逐月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y梦女离我远点 9瓶;羡. 2瓶;越风逐月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49 像三个月前一样,店里的大圆桌旁又一次围坐着所有人。 不同于上次的是,这次大家所期待的事情真实发生了。 顾渊的右手边坐着池虞,两人席间时常注视对方,然后莫名其妙地笑起来,完全不掩饰喜欢。 这和他们先前那副别扭的模样截然不同,搞得桌上另外几人既高兴又嫌弃。 见都吃得差不多了,徐玥先开了口:“谁能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好上的啊?” 许多米第一眼见池虞就觉得他长得特别好看,而且因为平日里淡漠寡言,还给人一种酷哥的印象,没想到最终还是被顾渊给捡去了。 “你说。”顾渊笑,拿胳膊肘轻撞了一下池虞。 池虞正叼着根吸管,吸着顾渊手打的柠檬茶,想了想简单道:“他是我竹马。” 这个回答听上去没意思极了,徐玥和许多米没被满足,又将目光投向顾渊:“你可从没跟我们说过这么个人呢。” 池虞扫了顾渊一眼,意思是你竟然从来不提我。 没说过是正常的,顾渊是上初中才和尤然生以外的三人密切来往的,那个时候他和池虞已经闹掰了,自然不会多提。 “他是我竹马,我们同一天出生,住门对门,从小形影不离,我们会在一起…不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吗。”顾渊说。 现在一想,他们的相爱仿佛是出生就写好了的,顾渊第一次相信命。 “你们谁先喜欢上谁的?”许多米坏心眼地问了。 两人同时回答“我”,然后看了对方一眼。 池虞挑眉,说:“是我先喜欢你的。” “你肯定没我早。”顾渊很快不服气了。 “我从给你偷烤鸡翅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你了。”池虞说。 “我从你第一次敲我家门,给我送桃子开始就喜欢了。”顾渊说。 一桌人眨了眨眼,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比的。 只有尤然生看着他俩你一句我一句,脸上露出极其温柔的笑容来。 “什么桃子?”池虞半点儿印象都没有,然后说:“偷烤鸡翅的时候我四岁,你说的送桃子是几岁?” “记不清了,可能五岁或者六岁吧。”顾渊皱眉,指摘道:“四岁不可能知道什么是喜欢。” “那你五六岁就知道了?”池虞反问。 眼看他们还得争下去,魏谦打断了:“既然二位这么小就两情相悦,怎么这么久才在一起?” 两人同时沉默了,池虞轻轻推了一下自己男朋友,“让他告诉你。” 顾渊叉起一块蛋糕,放进嘴里,很轻地哼了一声。 其他人则是有点儿意外地注意到,顾渊重新开始吃蛋糕了,而且一吃就是一大块。 因为现在蛋糕是亲吻味道的。 这边空盘子刚放下,池虞就又给切了块大的,还特意挖了蛋糕上的巧克力冰激凌。 “当心变胖啊,弟弟。”许多米酸了。 顾渊于是每吃一口,就给池虞喂一口,把最喜欢的抹茶巧克力棒也喂过去了。 池虞一时没留意接了,发现是想留给顾渊吃的东西,还是最后一条,轻轻衔在嘴里不敢吞。 “吃吧,专门给你的。”顾渊说。 许多米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无病呻吟起来。 徐玥一直一脸欣喜地看着两个弟弟互动,这会儿悄悄瞄了眼尤然生,大着胆子又问:“你们定好谁1谁0了?” 两个忙着互相喂食的人停了手,又静静观察起对方的神色,看看对方会不会让步。 顾渊昨晚已经做出决定了,只要池虞愿意当0,那他也愿意。 但池虞迟迟都没说话,咬着吸管,觑着顾渊。 “我觉得,不一定要做那个。”顾渊只能先表态了,说完内心划过一丝担心,于是问池虞:“你觉得呢?” 池虞顿了一秒,点头道:“确实,没必要。” 其他几人于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还是尤然生正色道:“这些都不重要,你们还小,做什么事情都不要冲动。” 顾渊和池虞乖乖点头。 因为周日下午要返校,顾渊和池虞在店里坐到三点多就离开了。 外头阳光正旺盛,春天的气息总算降临在这座城市,路边的树上开出细小的花骨朵儿。 他们不赶时间,慢慢走出工业园打车。 “抱歉,他们问这问那的。”顾渊说。 “没关系。”池虞说,“我挺喜欢他们,他们应该都很在乎你。” 顾渊心中微微一动,看着他,表情变得十分温柔,“嗯,这里就像我的第二个家。” 在成长过程中最痛苦孤独的那几年,他无疑从这里汲取了许多能量,才得以长成现在的模样。 池虞笑了,说:“很高兴能到你家来。” 顾渊和池虞回学校以后,就没办法天天待在一起了,这对刚确定关系的他们来说十分不友好。 一模调座以后,两人的座位离得还特别远。 这全都因为选座位那天池虞请假了,因此他被迫成了最后一个落座的人,等所有学生选完了,剩的那个位置就是池虞的。 于是,池虞坐得离顾渊十万八千里远,上课只能看着对方背影的那种。 这对顾渊也是一种煎熬,因为他很想看池虞,但很难找到机会。 于是,顾渊只能反复整理书包。 将练习册从书包里拿出来,将错题本放回书包,从书包里翻找校卡,提一提快掉下去的书包… 能看几眼是几眼,看来看去都看不够。 除此之外,他们出于几分心虚,不是很敢靠太近,怕别人能看出来。 最怕让老师或者家长知道,于是只能偷鸡摸狗地搞小动作,在一些无人注意的角落悄悄蹭蹭对方,然后马上分开。 开心是开心,就是不太够。 顾渊甚至想过再病一次,他想抱着新得来的男朋友亲三个小时。 但是并没有这样的机会,现在离考试也就八十来天,紧张的学业将他们焊死在了座位上。 傍晚放学铃一响,高三学生如千军万马冲出教室,妄图争分夺秒地完成晚饭和洗澡。 顾渊原本不想跑,但整条楼梯的人都在往下冲,形如逃难,致使他也被推着跑。 所有人都急切、忙乱,脚步错杂,而顾渊在这时被人从背后拽了一下卫衣的帽子。 他突然往后倒,然后被结结实实地抱了一下。 一声“渊渊”溜进耳朵里,其实也就一瞬间,短得像是幻觉,顾渊的心却疯狂地跳了起来。 池虞还想偷偷牵顾渊的手,奈何人群把他们冲开了。 没人发现他们在人堆里抱了一下,因为所有人心里惦记的都是考试与时间,不知道他们正互相占据着对方的心神。 总算离开了狭窄的楼道,两人重新会合,准备一道去食堂吃饭,然后商量一下今晚翘哪节晚自习。 可惜他们还没说上一句话,万东方就忽然出现了。 “哎,差点儿创伤我的腰。”他也是被人流赶下来的,径直向他们走来:“正好,今晚想占用一下你们晚自习时间,请你们帮个忙…” - 一个小时后,顾渊和池虞分别走进实验楼两个相邻的教室。 池虞嘴里含着口气,不情不愿,教室里几个竞赛生先是惊喜,然后很快转变为瑟瑟发抖。 今晚学校里带竞赛生的老师被调去做社区志愿,两个班的竞赛生没人带,但是他们明天就参赛了。 学校很想再出一个半个第一名,于是便将顾渊和池虞抓来了。 这俩都已经是学神级别了,以前轮流包揽过竞赛第一,高三才隐退了。 池虞进来的时候,脸色十分不好,坐到讲台上,让所有人先做题,然后他再一个个看他们的练习册。 “第一排第一个先来。”池虞让人上来。 一个黑黑瘦瘦的男生拿着自己的练习册来了,递过来。 池虞在他们竞赛生里是声名远扬的,老师天天挂在嘴边,这回终于近距离接触了。 这个男生不自在地搓着自己的手,既崇拜又紧张。 池虞仔细地将他的练习册看了,然后问了一个问题:“以前上过课吗?” 男生一直在搓的手不会动了,池虞将练习册摊开,丝毫不拖泥带水地给他讲起题。 下一个男生上来,池虞看过他的册子,道:“把凳子搬过来吧,比较久。” 然后对方就一脸悲伤地去搬凳子了。 接下来是女生,池虞看了她一眼,到嘴边的话停住,说:“你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女生点头,然后疑心问:“多大?” 她张开拇指和食指,比了一段距离:“有这么大吗?” 池虞面色平静,也张开拇指和食指,给她比了一段距离。 显而易见,他的手指要长许多,于是那个“进步空间”突然就大了一倍。 竞赛班上满三节晚自习,中途有休息时间,但班上的人都拉着他问问题,于是根本没能到隔壁去看顾渊。 池虞的不满度逐渐增加了,坐在讲台上咕咚咕咚地灌矿泉水,喝完就看一眼底下要讲三遍才能完全明白的“笨蛋”们。 刚还在悄悄看他的学弟学妹们一秒低下了头,继续算题。 好想顾渊。 池虞低下头,看着自己放在腿上的手,有几分落寞地轻轻抓了抓空气。 别说亲亲抱抱了,连牵个手都没机会。 这个学上的没意思,明天就退学算了。 “学长。”有个学生打破了教室里的沉默,“你为什么这么厉害呀?” “有比我更厉害的。”池虞说。 “学长,你之前在电台说的竹马是真的吗?”这风竟然都刮到高一高二了。 “真的。”池虞这时终于有了浅浅的笑容。 “哇,是怎样的人啊?”女生们兴奋起来了。 “比在座的都可爱。”池虞说完,然后道:“少问与竞赛无关的问题,再问翻脸。” “你明天还会来教我们吗?”还是有人多问了一句。 池虞答得斩钉截铁:“不会。” 他看上去十分冷漠,不近人情不愿陪聊,一时间无人再敢发问,专心做题。 忽然之间,所有人眼前的光亮消失了,实验楼陷入了一片漆黑。 停电? “靠,我还以为学着学着就瞎了!”某个学生扔下笔大叫。 池虞站起来,双眼还没来及适应黑暗,就听见有人闯进了他们班。 他认得这脚步声,这是顾渊。 他顷刻间便雀跃起来,对顾渊的想念促使他想立即凑过去,奈何真像瞎了一样,分不清方向。 顾渊就在隔壁班,几乎是一停电就立马过来了。 在一片漆黑中,他伸手拉过双手前伸、正试探他在哪儿的池虞。 “这儿。”顾渊很轻地笑了声,然后准确无误地吻了他。 像是作为放学在人群中拥抱的回应。 池虞的心狠狠颤了一下,一把将对方摁到了巨大的讲桌底下。 作者有话要说: 停电前的鱼:讲第三遍了还不明白,脑袋是不是被鱼吃了啊! 停电后的鱼: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可以再多讲一遍。 -感谢在2022-09-16 00:35:53~2022-09-18 02:25: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罗小罗爱新觉罗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50 池虞只抓着顾渊狠狠啃了几口,便恋恋不舍地分开了。 因为来电了。 “靠。”池虞骂了句脏的,胡乱将男朋友塞进讲桌底下藏好,臭着张脸站起来。 嘴唇倒是亮晶晶的。 “学长,你偷吃什么了啊?”班上的同学不明就以。 池虞抬起手背,狠狠擦了一下嘴,态度冷淡道:“上课。” 这两个字说完,他忽然想起顾渊就在底下听着,顿时咳了两声,将声音放和缓道:“还有半节课,请大家再坚持一下,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底下人全一脸懵,不知道他为什么转了性。 隔了一会儿,真有人举起手,指着黑板说:“学长,你能再讲一遍刚才那道题吗?” “对啊,学长,能再讲一遍吗,我们刚才没听懂…”马上有人附和道。 池虞回头看了眼,发现这竟然是自己讲了三遍的题! 先是用正常速度讲了一遍,然后放0.5倍速又讲了一遍,然后是0.25倍速。 这群人的脑瓜子一定是被鱼给吃了! “最后一次,还没懂就——”池虞一把抄过粉笔,正要转身怒写,一只手却从底下伸出来,去够他外套的衣角。 抓住了,轻轻晃了晃。 池虞顿时垂下眼睑,心里头软绵绵的,小心将衣角扯出,慢慢回过身,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地写题目。 一边写,嘴里一边絮絮念着:“我只讲这最后一遍,你们认真听。我不喜欢拖堂,到点了…我就要去买烤鸡翅了。” 顾渊蹲在讲桌底下,没忍住露出笑来。 他俩都不得不承认,这种十八岁的年纪谈起恋爱来,人是真的会变得很恋爱脑。 顾渊为了听池虞讲题,硬是在讲桌底下蹲了半个小时,连自己的学生都不管了。 然后晚自习下课铃一响,池虞第一个冲出去,冲到食堂窗口刹停,一口气买下最后的三串烤鸡翅,喜滋滋地拎到追他到食堂门口的顾渊面前。 顾渊红着脸,当着人来人往的学生面接过了,他们一起去爬钟楼,到早春最冷风最大的地方谈恋爱。 鸡翅扔在台阶上不吃,光顾着亲嘴。 他们揪住对方衣服,发了狠地吻对方,力道大得接近啃咬,心脏狂跳得像随时就要报废。 顾渊一亲上去,就把听过的理论知识全忘了,感觉仅仅是接吻本身,浑身也跟过了电一样,酥酥麻麻的。 等他们亲完,烤鸡翅都已经凉了。 他们并肩坐在钟楼台阶上,一人拿着一串烤鸡翅啃着,相邻的两只手扣在一起。 可能是因为风把云给吹散了,他们头顶上漫天星辰清晰可见。 顾渊摸出手机,仔细拍了几张照。 过了会儿池虞给他说,这颗星星叫什么,它和那几颗星星连起来,是什么星座。 “怎么连这你都知道?”顾渊收起手机,笑了。 “因为你小时候经常问我。”池虞嘴巴里含了一口气,脸颊因此涨鼓起来。 顾渊其实已经不太记得了,因为他和池虞在一起的时候什么都说,池虞倒是说得不那么多,眨着黑漆漆的双眼听着。 “好想再见小时候的你。”顾渊想了想,说。 “见他做什么?”池虞问。 “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很可爱,可爱得让人不停想找他说话。”顾渊看着池虞,目光很温柔,面颊却轻微发着烫。 “只有可爱吗。”池虞却歪了重点,拿竹签轻轻戳着石砖的缝隙,“我们班可爱的小朋友很多呀。” “哪里有?”顾渊回忆着。 “有的。”池虞说到这里很不开心,掰着手指给他数了好几条似曾相识的名字。 “这么多人?”顾渊一听全是女孩儿名字,心里隐隐不快,这人竟然天天留神着班里的可爱女生。 池虞不回答,抱起手臂,默默转移了话题:“你今天还没有跟我说那个。” 顾渊知道他指的是告白,只是他垂下头,挪过去轻蹭着池虞的胳膊说:“你不也还没说。” “今天你先说。”池虞蹭回他。 “你先说。”顾渊也蹭回去。 “你先说。”池虞再蹭蹭。 他们一来一回好几次,终于顾渊不蹭了,感到失落。 “那不说得了。”池虞低声道。 顾渊看了他一眼,眼睛里的光暗了几分。 池虞气话说出口,马上反应过来不对,迅速爬起来面向顾渊,直接欺身压下去:“不行,还是要说!” 他侧头咬顾渊耳朵,“不说我现在把你办了。” 顾渊被压得身体后仰,池虞托住他头,不让他后脑磕在石阶边缘,顾渊则尽力圈住了对方,服软道:“我喜欢你,特别喜欢你。” 池虞感觉自己叼着的耳朵瞬间变烫了。 “我也喜欢你。”池虞一下子没忍住,含着顾渊的耳垂,轻轻向前撞了他一下。 顾渊感觉到了,竟然不觉得讨厌,吻着对方格外怕痒的脖颈与突出的喉结:“真想办我?” 在朦胧的月光底下,池虞眯了眯眼,就像在看自己猎物的大豹子。 “我…考虑考虑。”顾渊看着他,竟然松了口。 虽然已经确认过这边没有摄像头,但他们毕竟不敢在半露天的环境下造次,更何况晚休铃在这时响了起来。 如果再不回去,保安就要拿着手电筒过来巡查了。 顾渊和池虞爬起身,各自扯扯衣服,扯扯裤子。 池虞作势要过来再亲一口,被顾渊一手挡回去了:再亲就退不下去了! 两人磨磨蹭蹭下了楼,往寝室楼走,路上已经几乎没有学生了。 顾渊有时特地落后几步,从背后扑池虞,抓住人以后挠他痒,听池虞控制不住地挣扎和笑。 “我发现你好他妈幼稚。”池虞笑完了,喘口气说。 “我们如果换情头,是不是更幼稚?”顾渊想了想问。 老实说,他以前就很羡慕店里那些用情头的客人。 “是有点儿。”池虞说,“谈个恋爱还昭告天下的,太腻歪了。” 顾渊点了个头,于是打消了念头。 他们为了欲盖弥彰,还特地一前一后回了寝室,照常刷牙洗漱,和另外两个室友闲聊几句,然后上床睡觉。 刚一躺上床,顾渊就已经开始感觉到寂寞了。 等宿管阿姨巡逻走后,他摸出手机,打开微信,看见了自己编辑到一半的朋友圈。 不行,太幼稚了。 顾渊看了看草稿箱里的两张照片,还是退出去切换了账号。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收到两条新消息。 秦淮久:哥,快看!我才发现的! 顾渊看了眼,那是个熟悉的贴吧链接,题目是:【图楼】我校俊男美女合集,缓解视疲劳。 Ryan:早看过了。 这里边不仅有他自己的照片,还有很多池虞的照片,他以前闲着没事就会登上去看几眼。 顾渊只偷偷保存过其中一张。 那张是池虞刚打完球的照片,照的是他的斜侧面,汗水沿着他漂亮的下颌线滴落下来,他一手拿着水,另一手掀起白色校服擦汗,露出一小部分精瘦白净的腰。而在他身后,是过分旺盛的阳光。 顾渊第一次刷到这张照片时,给帅得心神俱颤。 现在再看一次,顾渊想到这个很帅的人成了自己男朋友,没忍住在床上滚了几滚。 池虞在下铺抬起头疑惑了一秒,毫不犹豫地踹了一脚床板。 秦淮久:里边很多妹子打听你啊,还有其他学校 秦淮久:好羡慕你妈的,能让我体验半天你的生活吗 Ryan:以前可以 Ryan:但现在日子过太好了,一分钟也不想分出去 秦淮久:【大锤子锤死.jpg】 秦淮久:你最近遇到什么好事了? 顾渊正想说,但还是忍住了,因为“昭告天下太幼稚”,而且秦淮久肯定会刨根问底的。 他随便回了几句应付过去,并假装自己睡了,继续看那个图楼帖子。 问池虞问的最多的一楼,底下有了新回复:这哥是gay,大家放弃吧。 -靠,为什么这年头长得帅的都是gay? -是真的,他自己在情感电台说的 -好奇对方是怎样的人,感觉也是帅哥【捂嘴笑】 顾渊往下滑,见到了另一楼问自己的。 -这哥呢? 下边第一个回复是:这哥喜欢的是我。 然后底下不知道为什么跟起了队形:这哥喜欢的是我【狗头】 顾渊挺无奈的,感觉自己也该上一回情感电台了。 他从这个帖子里退出来,来到了他们学校的贴吧界面,不出意料地看见全是八卦和闲谈。 这个贴吧不是他们学校的官方贴吧,也就是说老师领导对此一概不知,这就造成了学生在里边畅所欲言的场面。 顾渊很久没来了,随便看了几个帖子,越看越困。 最后,他迷迷糊糊地点进一个标题是“我终于有男朋友了”的帖子,在底下留言:同喜,我也终于有男朋友了,而且是个大帅哥【笑】 贴吧都是匿名的,顾渊的id叫做“不想读书”,谁都想不到这是常考年级第一的人。 顾渊留好言,倒回去首楼看了眼,楼主的id叫“糖心鱼鱼”。 他迅速想起,这是在图楼第一个留言说“这哥喜欢的是我”的那个人。 顾渊稍微精神了一点儿,看了眼对方的文字。 首楼是三天前发的: 我终于有男朋友了,晚上抱着他睡觉,耳朵里一直在放烟花。 我是第一次有男朋友,有谁知道怎样让他一直喜欢我吗。 底下几楼是恭喜和祝福的,还有支招说主动一点勇敢一点的。 然后第二天,楼主又回来了:一大早主动亲了他,他全身都红红的,害羞跑了。 -救命!姐妹你男朋友太可爱了!这是年下奶狗吗! -加油冲冲冲!待会再亲他! 顾渊看到这儿,逐渐有了奇妙的预感:“……?” “糖心鱼鱼”每隔一天盖一次楼: 上学了,很难找到机会和他接触,连牵手都不行。 他很聪明,人缘也很好,大家都喜欢找他问问题。 就是围着他的人太多了。 -这怎么行!你也赶快找几道题去问他! “糖心鱼鱼”回复:书都翻烂了,没找到我不会的题。 -靠!所以是学霸爱情吗,那你假装不会试试? -翻那种最难的,让他和你探讨一两个小时! “糖心鱼鱼”没再回复了,到今天傍晚才重新出现:拿着练习册在他位置附近转好几圈了。 我想了个好办法,那就是把那些问他问题的人都抓过来问我。 -????? -不对啊!你直接告诉他呀!他喜欢你的话会很开心的! 糖心鱼鱼:放学了,趁着混乱扑了他,他闻上去好香。 顾渊这下终于确定了,这是池虞偷偷发的帖子。 他确实看得很开心,在意识到是池虞以后嘴角就没下来过。 而最为好玩的是,池虞竟然回复了他在帖子里的留言。 “糖心鱼鱼”回复“不想读书”:谢谢,我男朋友也很帅。 顾渊起了点儿坏心思,回复:我觉得我男朋友更帅。 过了十秒钟不到,对方回复:我男朋友从小就招人喜欢,追他的人要排好几十条街。 不想读书:不可能,你肯定情人眼里出西施,对方估计也就普普通通 不想读书:我男朋友像童话里的角色一样,白白的,还很可爱 糖心鱼鱼:雪宝? 好家伙,聊着聊着怎么火气就都上来了。 顾渊怒得打滚,竟然有人说他帅气漂亮的男朋友是雪宝! 而这个人竟然就是他男朋友自己! 顾渊隔了会儿平静下来,决定先不揭露自己,他想再看池虞更新这个帖子。 池虞也果然更新了: 今晚和男朋友去谈恋爱了,好开心,我男朋友世界第一可爱! 另外就是,大家有什么值得推荐的情头吗,不会撞的那种。 顾渊看见这一段,没忍住就笑了,到底是谁说用情头太幼稚呢。 然后他目光落在“可爱”那两个字上,原来池虞也觉得他可爱。 难怪天天想着要办他。 顾渊裹紧了一点儿池虞送他的毛绒披风,抬抬手切回小号,将没发的照片给发出去了。 池虞此时躺在下铺,也窝在被子里,刷出一条新的朋友圈。 顾渊小号的id改了,现在竟然叫做——喜欢鱼鱼。 图片两张,一张是星空,一张是他们交握着的手。 配文是:就要幼稚【气鼓鼓】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候的故事: 两个小东西坐在星空下吃西瓜。 鱼鱼举起手指天上,想问那颗星星叫什么 渊渊:那个拿不到,等我长大了给你想办法 还是小时候: 鱼鱼有一本记仇小本本。 里边写满了那些老和渊渊说话的小朋友名字:“ABB,牵手三次”。 “ACC,抱抱一次。” “DDD,抢走渊渊的neinei” “又被抢了,打不过他,只能和渊渊喝一杯neinei” “他又来了,我要让妈咪给我报拳击班!” 这个本子皱巴巴的,因为鱼鱼经常一边写,一遍嚎啕大哭呜呜呜 - 第51章 51 顾渊第二天一觉醒来,整个微信号就像被大炮轰炸了好几轮。 全是消息,而且就在他打开手机的那一刻,消息仍在不断地涌出来。 基本上全是尤然生店里客人的消息,大家都发消息调侃、祝福他,也有不少人猜到一二,问是不是中秋那天跳舞的男生。 因为消息太多,根本回复不过来,顾渊只挑了最熟识的几个客人回了。 喜欢鱼鱼:是他,我喜欢他很久了【狗狗捂脸.jpg】 大家都真心恭喜他,知道他快要考试了,也没有喊他来店里,只让他好好学习。 顾渊很感谢这群人,也有点儿怀念在店里度过的时光。 六点钟,顾渊准时起床刷牙洗脸,寝室里的其他人还睡着。 牙刷到一半,他叼着牙刷,忍不住轻手轻脚走进寝室,想悄悄看一眼在睡觉的池虞。 结果还不待他拉池虞的床帘,池虞先从里边伸了手,拨开帘子,露出一张睡眼惺忪的脸。 顾渊略微意外,池虞平时都是睡到六点半才起的。 “吵醒你了?”他无声地问,一张嘴往外飞了不少牙膏泡泡。 池虞笑,伸手拉过顾渊的手腕,让他过来看自己的平板。 顾渊去簌干净口,掀开床帘钻进去,看见平板上有两个简笔画小人。 一个脸颊飘红,穿了件印着“生气甩头”图案的卫衣;另一个则皮肤白皙,穿着一件有“想要抱抱”图案的宽松T恤。 两个小人看上去都十分乖巧,各自的背景被裁剪成了头像大小。 顾渊一眼就能认出来,这画的是他和池虞。 而且从质朴可爱的画工来看,这应该是出自池虞之手。 也就是说,这人为了画个独一无二的情头,竟然熬了个通宵。 顾渊太阳穴突突地跳,在漆黑的床帘里看不清池虞眼底有没有黑眼圈,只能无可奈何地揉了一把池虞的发。 “喜欢吗?”池虞气声问他。 顾渊连忙点头,从兜里摸出自己手机,意思是现在就要换。 因为恋爱的事情实在不想暴露给老师家长,顾渊依然只能用“喜欢鱼鱼”的那个号和池虞用情头。 但两个人都没太在意,因为他们平时也是用这两个号聊天的。 他们一起换好新头像,在聊天框里给对方发出一个小爱心。 两个凑成一对的头像十分相称,他们挨在一起坐着,后背靠着墙,没忍住又开心得笑起来。 笑完了,顾渊就想亲对方,池虞推开他表示自己没刷牙,但顾渊根本没管。 池虞被摁倒在窄小的单人床上,亲吻不断地落在池虞的脸颊、嘴唇、侧颈,顾渊甚至还吻了他的掌心,池虞一开始还有些犹豫,最后伸手圈住顾渊的脖子,也无所顾忌地吻了回来。 动作自然是不能太大的,不然寝室的床会响个不停。 而池虞实在是大胆包天,竟然在这种环境下伸手过来搓他。 顾渊被轻轻搓了两下,脸热心跳得厉害,但还是不停摇头:秦淮久和钱一丁在外面,而且床上没纸。 池虞笑,凑到他耳朵边问了他一句话。 顾渊即刻脑袋嗡嗡作响起来,担心池虞作为一个行动派,真要付诸实践,于是赶紧掀开床帘,急匆匆逃了出去。 这之后又过了一个星期,一切都看似如往常。 实则教室里的气氛一日要沉重过一日,因为二模考试马上又要来了。 所有人都感觉上一场大考才刚过去没多久,甚至卷子还留在抽屉里,上边的几道难题至今没搞懂。 没想到一个月竟然能过得像坐火箭一样快,而过去的这个月里,自己并没有什么显著的进步。 如果说离高考剩两百多天、一百多天的时候,大家还会有种逆天改命的莫名自信,可到了现在只剩六十多天的时候,徘徊在更多人脑海中的是“回天乏术”四个可怕的大字。 就连大家线上聊天用的最多的表情包都是:来不及了.jpg这种焦躁的感觉也传递给了顾渊,他时常在晚自习的时候想出去走走,但又怕池虞跟出来,影响了池虞复习。 他在这种时刻总是很佩服池虞,因为池虞几乎从来不会被他人影响。 池虞总是面色平静地坐在教室后边看书做题,如果整个教室是一锅沸腾煎熬的热汤,那他绝对不属于这热汤中的任意一部分。 他更像是坐在锅边的掌匙人,手里捧着厚厚的书,一下又一下地搅着热汤,而他本人甚至连汤里有什么都不去看一眼。 顾渊看见他这副模样,心里总是会安定不少。 就是一天下来,他需要看池虞好多好多次。 进入四月份,高三多了不少自习课,周二下午的最后一节也是自习课。 课到一半,万东方忽然从前门探头进来,喊:“顾渊,来一下。” 顾渊于是停下手头的复习,将笔仔细盖进笔帽里,跟着万东方走出去。 万东方一直将他带到教师办公室里,顾渊有些意外地看见里边坐着自己的妈妈。 自从两周前他们吵了架,顾渊就再没有回过家,也没有和他们联系过。 顾妈从他进门起,眼神便一直注视着他,仿佛在看他这两周是胖了还是瘦了。 是那种熟悉的,来自母亲的关切。 顾渊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眼神竟然让他的胸口又疼痛起来。 他没办法完全恨他们,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没办法不感到失望。 万东方不知道他们闹了什么矛盾,简单跟顾妈说了说顾渊在学校的情况,嘴里说的尽是好话:顾渊勤奋懂事,聪明又会照顾自己,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顾妈脸上时常有笑容,三人融洽地谈了有二十分钟,顾渊才跟着她一起离开办公室,穿过连廊下楼。 下到楼道口,她才终于开口:“你也真是的,怎么这么狠的心,哪有孩子把爸妈给拉黑的?” 顾渊没说话,眼睛看向外边的绿植。 “我们多伤心啊,联系不上你,幸好看你校园卡打卡,知道你有来上学。”顾妈说。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也会伤心?”顾渊停下脚步,这回终于看向她。 顾妈面上即刻浮现出抱歉,她连忙踏着高跟鞋缓步走近,说:“渊渊,妈承认,妈确实做错事了,我上两周已经登门找过阿兰,我跟她说了当年的事情,也向她道歉了。” 顾渊定定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又开始发烫,顾妈还要继续说,可是他摇了摇头。 “那我还需要做什么呢?你如果真的生气,打我一巴掌也是可以的。”顾妈十分坚决地说。 “不是这样的。”顾渊这才开口,嗓音略微沙哑,“我没有不愿意原谅你,我只是…” 他只是真的被伤害到了,她所做的这些弥补并不会改变这个事实,他不可避免地会记得这件事很久。 “这周你会回家吗?”顾妈却没明白他的这些感受,只是充满期待地问。 她总是乐观而开朗的,每当顾渊说“不怪你、原谅你”,她就很容易从此再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当顾渊说“不了”的时候,她惊讶得很。 “为什么不回来?”顾妈问。 “我觉得,我是时候长大了。”顾渊说,也忽然下了狠心,道:“高考结束以后,我想搬出去住。” 顾妈听见这句话,眼睛瞪得老大,再开口时直接喊了顾渊全名。 “顾渊,你总不可能为了这么件事,要一直和我们断绝往来吧。”顾妈急了,“你们这些小孩子总是这样,外人永远比自己爸妈亲。我们对你好的时候不记得,光天天记着别人的不好。” “你别过度解读,我只是想独立生活。”顾渊感觉到头疼。 但是顾妈没办法不过度解读,她说:“你想想你小的时候,是谁冒大雨送你去钢琴课?你想要新手表新手机,谁马上掏钱给你买?你说要学金融,我和你爸二话不说支持。” 她这最后一句话,不偏不倚正中顾渊的雷点,致使他提高了音量:“我根本不想学金融。” 她懵了懵。 “那是你们给出三个选项,让我选的。”顾渊说,“我只是没选你们最想要的那个。” “我明白了。”顾妈看着他,放松了语气,“你是怨我们给你拿主意,可我们也从来没逼过你啊渊渊,你不愿意的话,你可以跟我们说的。” 顾渊听到这句,忽然哑了火,低下头去。 是啊,如果不愿意,他为什么没说呢。 “我们还是希望你开心,渊渊。”顾妈说,“选什么的事,以后你来做决定。” 她说完,很轻地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缓慢地走出了校门。 - 顾渊没和池虞说起这个不愉快的插曲,池虞问过,他只是照常笑笑,说是万东方让他去帮忙做个表。 万东方虽然才四十多岁,但并不是很精通电脑,这个理由十分有说服力,池虞完全没多想。 时间一晃就到了省二模当天。 整个考试流程就跟高考完全一样,学生们被打乱,陆续走进各自的考场。 顾渊的考场在五楼,跟池虞正好在同一层,只是分别在走廊的两端。 他们在楼梯口各自悄悄说了声加油,顾渊先看着池虞进了考场,然后再慢慢走向自己的考场。 他很快坐下来,像往常的每一次考试一样,无所事事地等待开考。 第一门是语文,需要准备好三支特别流畅的笔。 顾渊检查了眼自己的笔袋,在漫长的等待过后,终于听见考场的铃打响了。 监考员正让第一排的同学在密封袋上签名,顾渊心里则想着前两天发生的事。 现在,他能够自己做决定了,虽然他不知道这承诺是否可靠。 决定权仿佛第一次被交到了他手里。 奇怪的是,顾渊并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是感觉到了没来由的沉重。 他想不出来取代金融的选择是什么,但他感觉到自己必须将这一切做好,他得做一个,比走他父母期待的路更好的自己。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是正确的。 顾渊自己都没发觉,在想这些事情的间隙,他的心跳变得越来越快。 试卷很快便被发到了自己手上。 一种来得极其突然的恐慌感袭击了他。 顾渊拿着一小沓试卷,心跳得越来越快,逐渐蹦到嗓子眼处,他的头脑也凉得彻骨,手指也是。 如果不是后边的同学戳了一下他,他甚至忘记将试卷往后传。 但传试卷这个动作并不能减轻他的恐惧,顾渊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他不考了,他要马上离开这里。 事实上,他的其中一只脚已经踏出了课桌范围内。 但象征着“开始答题”的铃声大作,却将他牢牢地钉死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渊渊,从小积累的压力似乎爆发了qaq快完结啦,大概是国庆假期以内吧。 今天请大家猜猜鱼问了什么话,让渊落荒而逃了。 -感谢在2022-09-24 19:16:08~2022-09-25 01:17: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乔都 5瓶;ky梦女死远点、黎蝉、哇哦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52 顾渊咬着牙,一笔一划将名字写上去,他的手心冒汗,字也写得歪歪扭扭的。 他并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印象中在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那天并不是在考试,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走在放学的路上。池虞因为要上舞蹈课,所以他一个人走。 那种难以形容的恐慌感也是突然找上他的,他惊慌失措一路跑到尤然生的店里,扑进尤然生怀里。 尤然生接住他时打翻了打发奶油的容器,发现他浑身都在发抖,脸色和嘴唇都苍白,仿佛是见了鬼。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尤然生柔声问他。 “哥哥,我好怕…”顾渊边说话边抖个不停,嘴里不断重复着“我好怕”。 可是问他怕什么,顾渊却完全说不上来。 这种状态持续了有半小时,顾渊就恢复平静了,而且像完全没事发生似的,有说有笑。 但尤然生不会就此放心,没过两天,他就叫来了一个高高瘦瘦的女人。 顾渊以前从没见过她,但这个女人讲话声音十分温柔,和他聊了整整一下午的天。 那时顾渊还不知道她是医生,秉持着一贯的乖巧与温和,与她交谈甚欢,时常逗得她拍腿大笑。 只是尤然生坐在旁边,却时常露出忧虑的表情。 后来发生的事情,顾渊就不太清楚了,只知道尤然生在他上学的时候,到他家登门拜访过,并且和他爸妈吵了一架。 结果就是顾爸顾妈对尤然生厌恶更深,经常把“自己不生孩子,管别人孩子闲事”挂在嘴边,让顾渊听了很不舒服。 不过很神奇的是,从那以后,顾渊接二连三地遇到几件好事。 他的钢琴课和小学生科技创新大赛取消了,他因而获得了不少自由时间,兴冲冲跑去敲池虞家的门。 池虞穿着跆拳道服出来,说:“我要去上课了,我还得准备科技创新大赛。” 顾妈得知这件事后,怒得直咬牙,对儿子说:“看啊,这小孩心机得很,就是见你不参加了,他才好去拿第一的!” 这些事在顾渊的记忆里并没有太重的份量,他眼下高度恐慌的状态持续了有二十分钟,然后便像烟一样消散了。 但这对于语文考试来说,到底耗去了不少时间,顾渊急忙加快了做题的速度,在交卷前三分钟正好写完作文。 卷子收上去,他靠在椅背上,轻微松了口气。 幸运的是,剩下的三门考试都十分顺利。 二模的卷子出的不如一模难,有好几门他都有把握拿满分。 最后一门英语结束,他有意走到池虞的考场门口,朝里边看了眼。 第一眼他就看见了正收拾文具的池虞,他站在黄昏的窗前,穿一件奶白色的卫衣,橘黄色光影柔和地打在他的侧脸上,他微微弯曲的指节也是黄昏的颜色。 顾渊看愣了神,在池虞看过来时,情不自禁露出笑来。 然后下一秒,他就被窜出来的秦淮久挡住了视线,秦淮久扑向他,一把勾住了顾渊的肩:“哥!你给我讲的那道大题考到了!14分啊!” 刚才还目光柔和的两人,眼神同时变得凌厉起来。 顾渊甩都甩不开,秦淮久死死扒着他下楼,滔滔不绝表达对他的崇拜与感谢,顾渊嗯嗯笑笑应付着,第一次觉得秦淮久烦。 一路下到楼道口,他们看见公告栏前靠着个似在等人的女生。 她身材瘦小,梳着摇摇晃晃的高马尾,看见顾渊眼前一亮,急忙跑了过来。 顾渊即刻认出了她,这是竞赛班的女生,叫钟琴。 “学长!”她看上去激动极了,原本白净的脸涨得通红,“我拿了一等奖!谢谢学长给我讲题!” 顾渊一听,即刻也为她高兴,笑道:“我说了你能拿奖的。” “这么厉害!”秦淮久拍了拍顾渊,“行啊你,还辅导出了大奖。” “我哪有这么厉害,她聪明得很,勤奋又好学。”顾渊说,“她不拿奖谁拿奖?” 钟琴不大好意思地笑起来,说:“我可没想到能拿奖…学长,今晚你可得赏脸跟我们吃饭!” 顾渊的笑意顿了顿,他今晚是想和池虞一起吃的。 “我就给你们上了不到三节课,哪里轮到我了,老方呢?”老方是带他们的老师。 “他也来,你就一起来吧!”钟琴说完,随后看见了正从楼梯下来的池虞,于是大方招手道:“学长,你也得来,你那班也有人拿奖,但他们不敢来请你。” 池虞走下来,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就看了眼顾渊。 “我和他的班,谁的奖大?”池虞问了句,顾渊像恍惚回到了他们还在竞争的时候。 钟琴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嘿嘿笑着小声说:“我的大。” 只是大家都没想到,池虞竟然破天荒地笑了,他一笑整个模样变柔和了起来,钟琴看了甚至都有些脸红。 “行,一起吃吧。”池虞答应道。 - 虽然今天是周五,但由于城南一中全校都是单休,于是聚餐依旧在校内举行。 两个竞赛班学生加起来二十几人,坐满了食堂两张长桌。 请客的是两位老师,他们都怀念顾渊和池虞这两位高徒,席间同他们聊了不少旧话。 池虞还是老样子,只简单回答一两句,一副并不想同任何人交谈的模样。 顾渊则是多年下来养成了习惯,礼貌和教养致使他认真回应对方的每一句话,交谈时也会注视对方的双眼。 在这一点上,他像极了尤然生。 “这样啊,不学物理怪可惜的。”老方得知顾渊将来没有往物理方向深造的打算,轻叹了口气,“现在喜欢物理的孩子越来越少了。” “钟琴很喜欢物理。”顾渊笑了,“她在这方面有浓厚的兴趣,我很少见人做题时,眼睛还闪闪发亮的。” 钟琴此刻正叼着一根黑椒香肠,听见这话时笑着摆了摆手:“是很喜欢没错,你这么说我不好意思。” 老方也笑起来,眼里边带着欣慰,刚才的惋惜早已不见踪影。 “学长。”一个高一男生转过身来,拍了一下顾渊,然后做了个摇晃方向盘的姿势,爆笑着说:“超级玛丽。” 这是他们开的无聊笑话,顾渊课上没跟他们一起笑的,这时竟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然后,他用很标准的播音腔模仿老方讲反作用力:“我很难受,我要变回我原来的样子。” 一群人瞬间全笑倒一片,剩下另一半从没上过老方课的人,一脸懵地看着他们,完全不知道笑点在哪里。 这顿饭吵吵闹闹,吃了竟然有两个小时,直到食堂开始上宵夜了才终于要散场。 有学弟自发地过来,握了一下顾渊的手:“顾神,吸吸神力!啊不是,高考加油!” 有了第一个这么做的,马上也有其他人闹着要握顾渊和池虞的手。 顾渊这边被迫握着手,看了眼旁边的池虞,池虞正臭着一张脸,像粉丝见面会般,每人只浅浅碰一秒钟,撂下一句:“谢谢,祝你前程似锦。” 池虞那副模样其实挺好玩,让顾渊甚至顾不上吃醋——他也想排队去和池虞握手。 轮到钟琴时,钟琴竟然不是握手,而是迅速地抱了一下顾渊。 顾渊给吓了一愣,食堂里顿时爆发出口哨声和看热闹的声音。 正与池虞握手的那个人则是痛叫了一声。 “学长,谢谢你。”钟琴说,“我其实一直很崇拜你,你是我学物理的动力…之一。”她老老实实地补上。 顾渊则是放松地笑了,重复了池虞说的那句话:“谢谢,祝你前程似锦。” 钟琴用力点头,马尾机灵地一蹦,大声道:“学长高考加油!” 其他学弟学妹也随之送上高考祝福,仿佛他们明天就要考了似的,但顾渊心里边还是感动的,每年学校组织的喊楼都不比这个有力量。 大家在食堂门口分道扬镳,最后总算只剩下顾渊和池虞两人,为了避嫌一前一后走向高三楼。 快到楼道口时,池虞忽然从后边伸了手,拉住了顾渊。 顾渊停住脚步,很开心被拉,笑着回了头,却看见池虞绷着张脸。 他脸上的笑容马上也消失了,察觉到池虞肯定不喜欢刚才那种场合,于是说:“不回教室,去钟楼?” “不想去。”池虞说。 “那…回寝室?”顾渊问,就是麻烦了点儿,回寝室要去找阿姨拿钥匙。 “不要。”池虞依旧不愿意,并且他拽着顾渊的手腕,将他带离了高三楼。 顾渊很快知道池虞要去哪儿,因为他们来到了围墙边。 池虞抓着他的手腕,嘴里含着口气,微微垂着头。 “不高兴?”顾渊将他脸抬起来,仔细看男朋友表情。 “没有。”男朋友轻轻移开了视线。 “那你为什么一副想要人哄的模样。”顾渊低声说,然后隐约察觉到了原因。 池虞则松开了他的手,二话不说,长手一伸翻墙出去了。 顾渊于是紧跟着他翻出去,两人沿着空荡荡的学前路一直往前走,竟然就这么走了有十五分钟。 直到顾渊终于忍不住,加快了步伐从后边一把拉过人,在池虞冷这张脸转过来时,迅速凑过去吻了他。 池虞一开始因为发脾气要推开,顾渊眼疾手快擒住了他手臂,进一步加深了这个吻。 不知道是不是他猜想的那样,但顾渊只知道池虞不开心了,他想让他好起来。 顾渊的吻十分温柔,带着不加掩饰的讨好意味,舌尖如同爱抚一般卷着池虞的舌。逐渐的,他松开了池虞的手臂,而池虞转而用那只手轻轻揪住了顾渊的衣襟。 在空荡荡的学前路,他们一直吻到第三辆车驶过,才分开。 池虞垂着眼,还是一副有些别扭的模样。 顾渊则没忍住点破了他:“鱼鱼,你吃醋吗?” 池虞听了,十分用力地咬着牙,总算抬起头看顾渊了,但依然说:“没有。” “我们约好要说实话。”顾渊说。 “你夸别人。”池虞这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点点实话。 “什么?”顾渊则没明白。 事情似乎和他想的不一样,他原本以为池虞是醋钟琴抱他的事。 “聪明,勤奋好学、闪闪发亮。”池虞一个个给他列举了,嘴里又含了一口不满的气,“你几乎没有夸过我,你只说我可爱。” 顾渊愣住了。 就愣了一秒,他就完全忍不住笑起来,走近他无敌可爱的男朋友。 池虞见他竟然笑,怒意与不满更深了,抬起手又想要推开顾渊。 但可能是他的态度并不坚决,顾渊很轻而易举就抱住了他,说:“我以前不知道,你会想要人夸。” “还有。”池虞继续一脸不满地说,“大家都不知道我们在一起,要怎样让他们少靠近你呢。渊渊,我从小就体会着这种折磨,你太温柔了,我不知道怎么让这个世界交出你。” “我其实一点儿都不温柔。”顾渊则说,“我从来都不是什么温柔善良的人,我小时候对人笑是为了得到糖果,长大后对人笑是为了减少麻烦,只有对你笑,我是因为…” 道旁的路灯照着他的脸,池虞能很清楚看见他发红的耳朵。 “鱼鱼,每次看见你真的会让我很高兴,我控制不住在笑,像个笨蛋。”顾渊坦白地说。 池虞看着他,眼泪像蒸汽一样往外涌,嵌在他薄薄的眼眶里,晃了晃。 顾渊立马慌了,他完全没想惹池虞哭的。 这是他们交往以来池虞第一次哭。 “渊渊。”池虞还是强行忍住了,伸手过来牵住顾渊的手,与他十指扣在一起。 顾渊也是第一次在池虞脸上看到类似害羞的表情。 过去从来只有他常常脸红到全身都红,池虞则一直都很淡定。 “我想和你再进一步。”池虞郑重地说。 顾渊早就猜到了,但心还是很快地跳了起来。 不过,他又很快想起他俩依旧型号不分这件事,几乎是瞬息之间,他就做了决定——就像尤然生说的那样,这根本不重要。 “今晚我可以…0一下子。”结果池虞先开了口。 “你…确定?”顾渊问,又惊又喜的。 池虞点了个头,然后低声说:“只要你像我渴求你那样渴求我。”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人知道,小学生科技创新大赛结束后,鱼带着巨款和渊,来到了电玩城鱼:(向店员挥挥手)先充一百块钱。 渊(已弯):!!!他好帅!!! -感谢在2022-09-25 01:17:01~2022-09-26 01:11: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老城童谣 3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53 因为学校建在郊区地带,周围并没有酒店,顾渊和池虞还是选了尤然生的店。 可能是出于心虚,他们到店以后并没有直奔楼上,而是在一楼多坐了会儿,喝点儿东西,闲聊几句天。 客人们大都知道或猜到了,池虞便是顾渊交的男朋友,因而主动与池虞保持了礼貌的距离,不再像以前那样别有所图地看着他。 这点让顾渊十分满意,他叼着吸管,在桌子底下拿膝盖轻轻撞着池虞的膝盖。 池虞直接从底下伸过手来抓他的腿。 就在这时,一个留齐腰长发的中年女人过来朝他们搭话了。 “嘿,两位小帅哥,你知道这儿有酒吗?”她显然是第一次来。 “这儿没有,店里不出售含有酒精的饮料,你可以试试苏打水或者果汁类。”顾渊对她说,注视她双眼时,忽然觉得她有几分面熟。 她笑起来,问:“有你推荐的饮料吗?” 顾渊能闻到她身上令人眩晕的香水味,他很不喜欢,但依然保持着微笑给她推荐了店里中年客人都会喜欢的橘采暮雪。 她多要了一块巧克力毛巾卷,踏着高跟鞋坐到了靠窗的位置等待。 此时店里正是高峰时段,顾渊帮着做了饮料,与蛋糕一起端来。 “噢,你是店里的waiter?”女人似乎很惊讶。 顾渊拿着银托盘笑笑,不置可否,对她说了一句“慢用”,便不再花更多心思招待了。 但徐玥见他拿起了托盘,于是立马使唤起他来,又是让他把点心端去楼上,又是让他去手打柠檬。 池虞将手撑在脸边上,饶有兴致看着他忙碌,虽然像是被晾在了一边,但他丝毫不觉得寂寞。 因为顾渊看着挺高兴的,他有太久没到店里来了。 一直到将近十二点,客流量减半了,顾渊和池虞才往楼上去。 在池虞的强烈要求下,他们一块儿洗了个澡。 顾渊作为一个平时在家在寝室都会穿戴整齐的人,在当着池虞的面除去一切的过程里,感受到了强烈的羞赧。 而池虞还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不说话也不动作,但顾渊能看出他反应极大。 顾渊忍不住低头看了,虽然已经接触过三次,但还是第一次在光亮的地方看得如此清楚。 它就像池虞本人一样漂亮白皙,但此刻正呈现出极富有生命力的深粉色,新渗出的光泽使它看上去格外吸引人。 顾渊的脸更烫了,甚至微微出起汗来。 “害羞成这个样子,你要怎么做1?”池虞走过来,扶过他的脸,与他吻在一起。 顾渊沉默不语,这个澡他们洗了有半个多小时,洗得乱七八糟的,不知道究竟洗干净了多少。 他们身躯未干,一路吻到深陷入顾渊那张柔软的大床里。 顾渊旁听过一些要领,并没有着急,先仔细地亲吻这个他喜欢了许多许多年的人。 在羞耻感逐渐退去以后,他开始观察研究起池虞来。 事实上他与池虞相识多年,知道他浑身上下所有怕痒的地方,但显然还有很多是他不知道的。 比如池虞如果一直被深吻,会出现不明原因的战栗;在他深陷入情感的漩涡里时,会急切地喘息,像一条被海浪裹挟上了岸,挣扎着渴望水分滋养的鱼。 顾渊沉醉于这一切,在确认池虞被唤起得差不多后,才去找之前没用上的东西。 它们全被收好在了顾渊床头柜的第二格里,保存得像档案一样完好。 池虞作为一个十八年来精神上的1,其实是很抗拒摆出那种姿势的。 顾渊于是重新俯身吻他,另一手轻轻侧压下池虞一边的膝盖。 池虞不愧是上过许多年舞蹈课与跆拳道课的人,柔韧性实在很好。 “鱼,你很漂亮。”顾渊低声告诉他。 池虞微眯上眼,打了个颤:“怎么这么冰…” 顾渊一懵,他竟然忘记要先用掌温捂暖了,因为这会儿心跳得实在太快,让他有些难保持清醒的头脑。 “没事。”池虞将他手腕拉回来,“马上就不冰了。” 顾渊点头,继续和他亲吻,池虞此时仍然在十分热烈地回应着他。 一切都很顺利,但状况外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他们一开始是面对彼此的,因为都想看着对方,也想随时都能接吻。 但每当顾渊稍作努力,池虞就不受控地开始抖,他看不得池虞难受,总是会赶紧分开,抱一会儿亲一会儿再继续。 第四次尝试失败后,顾渊抱着池虞说:“要不还是算了,换我来试试?” 没想到这句话竟然激起了池虞的好胜心,他不愿意放弃,而是翻了个身,改成了趴着。 顾渊于是从背后搂住他,仔细地吻去了池虞脖颈处渗出的薄汗。 第五次尝试依然失败了。 “再来!”池虞怒道。 然后是第六次。 “我不相信。”池虞死死扒着枕头道,“来!” 到了第七次,顾渊已经出了一身汗,这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想之外,他从来不知道这是这么难的,他们所想象过的美好都没有出现。 而且据说,每一次都得从头开始。 “继续。”池虞依然固执地趴着,这次他甚至主动用手帮了忙。 作为一个1号,这已经是完全跨越了他的底线。 “鱼,”顾渊垂眸,“已经红了。” “别管,我今晚非得要!”池虞已经暴躁了,顾渊下决心这是最后一次尝试,再次扶住了池虞的肩臂。 “…好,这次可以,继续…”池虞一字一字道。 顾渊仿佛感受到了成功的希望,却在这时听见了一声没能忍住的哽咽。 他瞬间停了下来,再也没有那样的心思,他退出时听见池虞抽气,急忙把人翻过来看。 池虞眼皮本来就薄,只要出眼泪,眼眶便会红得厉害,他匆忙拿手罩住了自己的脸。 顾渊心疼得不行,将他拉过来,紧紧地抱怀里,发现池虞竟然还有些发抖。 “太疼就算了,怎么这么固执呢。”顾渊拿手顺着对方的背脊。 “因为我想要。”池虞在这种时候依旧固执地咬着牙说,但他的眼泪还是随着垂眼落了一滴下来,“我不会因为痛就停下来,渊渊,我以为你讨厌我的时候,比现在要痛多了。” “对不起。”顾渊眼睛也热了起来,他总是很快被池虞的情绪感染,他摸着池虞被轻微汗湿的发,轻声说:“我们下次再尝试好不好,下次可以换我来…我也很想要。” “想要什么?”池虞抱着他,就是想要听他说出来。 “想你上我。”顾渊红着脸说。 池虞总算轻笑出来,将脑袋靠在他肩窝里,拿湿软的睫毛蹭他,像是在撒娇。 “渊渊,不管未来发生什么,我都会这样抱着你。”池虞说。 顾渊笑,亲了一下池虞的耳朵尖,轻声说“好”。 虽然这一晚他们没做成,但他们抱在一起,睡得很好。 翌日他们便一起回学校了,顾渊时常担心池虞有没有受伤,因为他坐椅子的动作不如往常利索了。 “那怎么办,回寝室你帮我确认一下?”池虞态度轻佻地问。 顾渊不爽了他一天,当晚三更半夜,他像池虞曾经做的那样,黑灯瞎火地闯入了池虞的床帘。 池虞给吓得心脏狂跳,顾渊学他做派,二话不说把他扒了,精准上药。 “别扔了,下回留着给你自己用。”池虞咬着他的耳朵愤怒道。 顾渊笑着答应。 二模的成绩不过一周就出了,只是家长比学生更先看到总成绩,因为城南一中又召开了一次家长会。 这是高三的最后一次家长会,整个教室几乎座无虚席。 到了这种时候,就是心再大的家长也会想知道孩子的情况。 “我们这第二次模拟考试,大家总体比一模要进步了很多。”万东方笑容满面地说,“其中有不少同学进步尤其突出,这里重点表扬一下——” 二模的卷子其实比一模要简单很多,据说是起安慰和鼓励作用的。而部分家长并不知情,因此非常高兴,等他们回去以后,必定也会给予孩子鼓励和肯定。 进步的名单里自然有一模没考好的池虞,顾渊在课室后边听着,挺满意地看了池虞一眼。 家长会开了一个小时就散了。 池妈面带笑容地来到池虞身边,她似乎已经从生活的阴霾里走出来了,正问儿子想不想去外边吃大餐,放松一下。 池虞则看了眼顾渊,顾渊跟在顾爸后边出去了。 顾爸顾妈还是坚持让他回家吃顿饭,别在考试前把关系闹僵。 回家的车里,顾妈像往常一样坐在副驾驶上等着了,丈夫和儿子一进来她就快乐地说开了,顾渊则有点儿意外,他爸竟然没有提他成绩半句。 他这次其实考得并不好。 主要是语文,顾渊不仅前边没答好,还把作文写离题了,作文只得了31分,总分加起来是98,比一般的尖子生低了一大截。 池虞光是这一门,就比他高了三十分。 这件事,顾渊并没有说给池虞听,因为他觉得怪丢人的,他高一以后就没这样失手过。 同时他心里边有几分忐忑,万一他在高考的时候,再出现那种情况怎么办。 那是一种病吗?是心脏还是血压出了问题呢? 顾渊皱着眉,直到到家开饭,都在想这件事。 一个月没回家,他家又添置了一些新家具,墙上挂着全家人都看不懂的温馨油画。 顾妈给每个家庭成员盛饭,手机里放着美妆直播。 仿佛是一起约好了,她也没有提过顾渊的成绩。 “叮咚”一声,她的手机里弹出了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顾妈直播看得正入神,但还是切到了微信界面,她一看就笑了,拿起手机说:“桂花说前几天碰着渊渊了!” 顾渊舀水蛋的手顿了顿,“桂花”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已经很遥远了。 “你忘记桂花姨了?你小时候她经常给你买吃的。”顾妈说,并点开了桂花姨发来的照片,“你这是上哪儿玩了呀,安不安全?” 顾渊看见那张照片,整个大脑发凉了一瞬。 这竟然是那天在尤然生的店里遇见的中年女人,她拍的照片是一张自拍,后边有坐在位置上的顾渊入镜。 顾妈将儿子的侧脸放大了看,脸上笑意正浓,桂花姨又发来了语音消息:小渊在这里打工呀?【图片】 又是一条语音:一开始我还没认出他来,他长成大帅哥了【龇牙】 紧接着,桂花姨不断发来了许多张新照片,顾渊看见,那是各种各样在店里工作时的自己。 有端茶送水的、有与客人谈笑游戏的、有换装舞会的、中秋活动的… 顾妈脸色变得苍白,然而顾爸已经看见了。 “拿来我看看!”顾爸伸手就要抢。 “哎没什么,全都是她儿子的照片。”顾妈赶紧将屏幕给熄了。 “拿来!”顾爸暴喝,并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 所有的餐具几乎同时腾空了一瞬,顾妈被吓了一大跳,手机咚一声摔下去,屏幕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一个让大家误会的内容提要! -感谢在2022-09-26 01:11:40~2022-09-27 00:5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半山 9瓶;乔都 5瓶;黎蝉、云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54 “说吧,这都是怎么回事?”顾爸重重放下手机,这是他今天对顾渊说的第一句话。 桂花姨发来的照片全是从其他客人那里得来的,客人间分享顾渊的美照是常态,大家抱着欣赏的心看照片,顾渊就像猫咖里那只最受欢迎的猫。 因为店里客人的交际圈与自己父母相差十万八千里远,顾渊过去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他坐在位置上,一句话也没说,就这么与他爸僵持了许久。 饭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头顶的灯光是冷白色的,顾渊没吃几口饭,此刻却有反胃的感觉,恍惚觉得自己像坐在审讯室里。 在顾渊家里,一切大事都经由顾爸拿主意,顾妈则忙着张罗各种小事,他们二十年来过的都是这样的生活。 其实看上去没什么问题,顾渊的一切都被打点照顾得井井有条,相比从来得不到父爱、还要反过来关爱照顾母亲的池虞,他其实已经拥有太多。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有一天会离开家”这个念头,便一直跟随着他长大,如影随形。 “我在外面打工。”顾渊终于开了口。 “真打工?你想要买什么吗?”顾妈问。 “要钱也不是现在打工!”顾爸大声说,“你告诉我,你以前每隔一周回一次家,在学校从早到晚都上课,你是拿的什么时间在打工?”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顾妈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脸担忧地看向顾渊。 “这份工作并没有影响我任何事。”顾渊说。 “还没有影响?你看看你现在考的什么样子——”顾爸终于被彻底点燃了火药桶,人站了起来:“我听你妈妈说了,你不想学金融,我了解了,我也愿意让你去选,可问题是你准备选什么?到酒吧里去做牛郎?” “爸爸!”顾妈也提高了嗓门,“你别整天一发脾气就胡说八道的!” “那不然你让他说说,如果不是我们给他规划,他对自己的人生有规划吗?”顾爸指着他道。 “你别管我有没有规划。”顾渊驳了回去,用罕有的强硬态度道:“我能解决好自己的一切问题,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现在我是在通过正当途径赚钱,可能时机有不对,但我没有走错路。而且,并不是每天少学几个小时,我就要完蛋了。” “那你告诉我们,你必须在这个时间点赚钱的理由是什么?”顾妈问。 顾渊在这时陷入了沉默,但是他的指节一点点收紧了,指甲陷进掌心的肉里。 “别再管他了!让他自己规划去吧!”顾爸直接一把摔了筷子,他涨红着一张脸,大声喝道:“从今以后你做任何事我都不管你,顾渊,我已经对你失望了!你出去吧!干脆高考也别参加了!” 顾妈给彻底吓坏了,赶忙又是骂又是劝的,顾渊则看了他爸一眼,从餐桌前起身。 他一秒钟也不想在家里待了。 关上家门的那一刻,他将他妈的那声叹息也关在了背后。 顾渊积压了一身的愤怒,但这火却发不出来,像是受了潮擦不着的火柴。 今天傍晚下了一场细细密密的春雨,屋外的地面也是湿漉漉的,带着零星泥泞。 顾渊踏过初春长出的青草,看见对面邻居家里灯还暗着,想起池虞和他妈吃大餐去了。 他摸出手机,果然看见池虞给他发了吃回转寿司的照片。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没体味到的沮丧和难过一下子便涌上了心头。 但顾渊并不想坏池虞的好心情,也不想让池虞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 池虞之前在电台里说,喜欢他浑身闪闪发光的样子。 可其实他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他有着数也数不尽的缺陷,说不准池虞也会对他失望。 顾渊皱了皱眉,继续往外走,回复了池虞的消息:鱼吃鱼 男朋友:大鱼吃小鱼 男朋友:这家店还不错,下周我带你来 喜欢鱼鱼:好 喜欢鱼鱼:喜欢薄切三文鱼 男朋友:今天怎么这么诚实 男朋友:整得我想变成薄切三文鱼 喜欢鱼鱼:会被一口吃掉的 男朋友:吃吧 男朋友:就是想被你吃掉 他们聊着这种一般情侣间最常见最没营养的对话,消磨着没能待在一起的时光。 男朋友:今晚一起睡吗? 男朋友:我去你房间找你【鱼鱼扭捏.jpg】 顾渊想了想,打字:我准备回学校了,想抓紧学习 而对方则十分敏锐,问:和爸妈闹矛盾了? 顾渊知道绕不过他这关,于是简单说了被发现在兼职的事情。 男朋友:大概十点钟,我回寝室 男朋友:等我心爱的渊渊学饿了,夜宵想吃什么? - 池虞当晚带了鲜甜的锡纸花甲粉回来,还买了各种炸串。 正当他推开寝室门,准备享受与男朋友的独处夜晚时,他发现室友全在。 于是,大家一起分食了池虞带回来的所有食物,甚至隔壁寝的都闻着味儿来了。 顾渊当着众人面,只吃了一小箸龙口粉丝,以及一小条烤白菜。 池虞急得蹦起来,抢走了秦淮久到嘴边的烤五花,塞进了顾渊的嘴里。 秦淮久一脸懵地看了眼他们俩,并不明白状况。 从这天过后,顾渊便一直待在学校里了。 他是带着一股狠劲回来的,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更专注学习,每天晚自习都会待到最后一刻才走。 教室到十点四十便会熄灯,几乎所有学生都会在这时陆续回寝室,但顾渊会留下来,将便携台灯拍亮,继续做题看书。 最晚的一次,高三楼的大铁门都关了,他从二楼花坛跳了下去。 顾渊这样学习的时候,池虞全程都跟着他,和他同步调行动作息。 全班人都又敬又服,感受到了两位学神考前冲刺的威力,也被带动得跟着努力,班里的学习氛围一时空前浓厚,大家每一天结束都感到充实而满足,不再有先前那种“来不及了”的感觉。 万东方看了很欣慰,他觉得他的孩子们正在朝目标狂奔,而且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畅快的。 只有池虞一个人感觉到了不对。 虽然顾渊不学习的时候,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温柔爱笑,想尽一切办法与他黏在一起,抱着他在尚且春寒料峭的日子里说要吃雪糕。 但他就是有不安的感觉。 别人的努力是勒紧自己,集中全部的注意力;而顾渊却像是越勒越紧,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会盯着一道错了的题目看上好半天,会在忘记一条物理公式以后重复抄上三十遍。 而这些事情顾渊都没意识到,他心里只有“考出最好的成绩”的打算,为此他每天都拼尽全力地跑,仿佛要甩掉紧咬在他身上、深陷入皮肉里的那个名为高考的钳子。 然后,就在一天傍晚去食堂的路上,那种仿佛濒临死亡的症状再一次出现了。 池虞恰好不在旁边,他心跳得飞快,仿佛随时都要一头栽倒在地上,眩晕与无力让他疑心自己马上要猝死了。 回想起来,他最近确实睡得很少,光顾着学习也没时间锻炼,顾渊脑子里闪过一切可怖的新闻,最终快步闯入了就在附近的医务室。 校医一见他面色苍白,急忙站起来,以为是有别的同学出了大事。 结果只是顾渊本人轻微喘息着,在一片混乱中说:“老师,我有些不舒服。” 校医让他坐下,先给他探了热,顾渊在这个过程里越发坐立难安,最终微笑着对校医说:“我觉得好些了,谢谢你。” 说完他便迅速离开了校医室,并且跑了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抵达寝室。 池虞并没有在,钱一丁说他被喊去搬桶装水了。 顾渊经过奔跑,心蹦到嗓子眼,推开寝室连接阳台的落地门,到洗手池给自己接了一捧水,打湿了自己的脸。 他感觉理智与冷静正在一点点回笼,这回与前两次一样,持续了半小时左右。 - 高三的最后一次模考在只放一天的劳动节假期之后来临了。 春天的海棠花开得格外灿烂,它的枝叶一直从栏杆外延伸到栏杆内,八点半的朝阳将它晒得暖烘烘的。 所有学生一个跟一个,拿着自己的准考证与透明笔袋,接受监考老师的检查。 走廊上气氛活跃,在这样一个春色宜人的日子里,所有人都嗅到了长假的气息。 池虞靠在栏杆边上,手里一本书都没有,等顾渊从卫生间里出来,一起去考场。 这回他们被分在了同一个考场,只是座位又是对角。 顾渊看见他就笑,快步走过来,将手上沾的水尽数洒在他脸上。 池虞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对方已经换上了短袖白色衬衫,他依旧挺拔帅气,衣服上连一个褶子都找不到。 “总觉得有些饿。”顾渊说,“中午吃咖喱鱼蛋粉可以吗?” “可以。”池虞看着他,“怎么从现在就开始饿了?”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最近又长高了一公分。”顾渊略微得意,也看着池虞。 他们平时为了避嫌,很少这么站在一起聊天,顾渊如今对着他,无所顾忌地露出笑,这是池虞在与顾渊闹矛盾的几年里最渴望得到的。 “顾渊,”池虞深吸了一口气,问:“你最近有没有在勉强自己?” 顾渊摇头。 “那你有不开心吗?”池虞又问。 还不待他回答,监考老师就开始催他们进考场,另一位老师责怪他们根本没把考试当回事,一个个嘻嘻哈哈的。 他们只得去排队过金属探测仪,顾渊落在池虞后边,池虞听见他说:“鱼,我想抱抱你。” 正张开手臂接受检测的池虞停了下来。 “哎,做什么,还没扫完呢!”监考老师喊。 在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情况下,池虞转过身去,给了顾渊一个拥抱,道:“考试加油。” 整条走廊上的视线都被这一个拥抱吸引过来了,然而池虞抱得十分短暂,要怎么理解都可以。 “考试加油。”顾渊说。 他们一前一后进了考场,分别走向教室的两个对角,就像高三刚开学时那样。 池虞坐下考试,心情却并没有平静下来,他反复地想着顾渊的种种,想他看着自己时露出的那种温柔的笑,想他刚才甩水时那极轻微颤抖的指尖。 考场里的一分一秒仿佛是有声响的,他在答题纸上不停地写,想起顾渊于他,是一张永远也写不完的试卷。 因为永远也没有所谓的正确答案。 他越写越快,在写完作文的最后一行时,听见斜后方远远传来了拉开椅子的声音。 他回头望去,看见顾渊站了起来,在监考老师的呼喝中打开了教室的后门,快步离开了考场。 “他写完了吗?”其中一个监考老师问。 另一个已经走到了顾渊坐过的桌前,惊讶地看见桌上摆着只写了名字的试卷和答题卡。 还不待他们疑惑,池虞已经离开了座位,急匆匆追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渊出现的症状叫惊恐发作,长期处在高压、紧张的状态下,容易出现这种病症这种情况一般是长年累月积压形成,主要是渊自己也意识不到,他还总是笑,累了不知道像鱼一样躲被子里哭,童年时期甚至不知道拒绝上各种课,父母都以为他轻轻松松、毫无压力,于是就恶性循环了- 感谢在2022-09-27 00:51:02~2022-09-28 01:34: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越风逐月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55 顾渊离开考场以后,总算觉得能喘过气来了。 他走得飞快,每个考场里都坐满了仍在奋笔疾书的学生——大家考语文的时候,往往会一直写到收卷前不久。 与之相对,走廊便空荡荡的,校园里也十分寂静。 顾渊近十天来的状况越发糟糕了,他平日虽然照常坐在教室里,却根本读不进任何一个字眼,每当做题时,他的脑海会陷入空白。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好起来。 所剩下的时间越紧迫,他便越心焦,夜里时常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睁眼到天亮。 然后就在刚才,顾渊感觉,自己可能已经没有办法了。 他不断地恐慌,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的频死感、窒息与反胃,强忍到了池虞写完最后一个字。 顾渊不知道自己现在走到了哪里,他只感觉到了万分疲惫,靠着栏杆望着外边的蓝天白云,阳光旺盛得让他有点儿睁不开眼。 “顾渊!”他最熟悉的声音还是从身后传来了。 顾渊回过头去,风掀动他身上的白衬衫,光和影在他面容上浮动,他很慢地眨了一下眼,还是没忍住笑了:“考完了?” 池虞则大步走过来,张开手臂抱住了他。 顾渊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他垂下眼眸,意识到自己果然还是让池虞担心了。 “我什么事都没有。”顾渊说,“我可能只是…最近有点儿累了。” “为什么。”池虞将他再搂紧了点儿,唇贴在他肩窝里,“你明明就有事,而我就在这里,你却一句话也没透露。” “我会好的。”顾渊轻声对他说,“顶多休息一周,我就…” 池虞抬起头,眼睛里积蓄着薄薄一层泪水,顾渊不知道为什么,再也没办法嘴硬了,而且自己的双眼也变得发烫,视线一点点模糊了。 他这一个月来一次都没有掉过眼泪,一直没放弃想办法自行解决、压制、克服。 但当他发现池虞能意识到他所有的痛苦和惊惶时,顾渊忽然便控制不住自己了。 那根紧紧勒在他身上,快要把他勒窒息的绳子松开了,他仿佛终于有了正常的情绪,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池虞伸手不断给他擦眼泪,从小到大第一次见顾渊这副模样,他心里边痛得几乎快被撕裂开了。 最后他重新将顾渊拉进怀里抱紧,顾渊颤抖,大手死死揪着池虞身后的衬衫布料,发出了极低的呜咽声。 - 临近黄昏,下午的数学考试还没结束。 顾渊静静坐在教师办公室的椅子上,看着立式空调呼呼作响的出风口,眼睛有些许干涩。 踩着高跟鞋的脚步声急匆匆靠近,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顾妈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 在看见自家儿子神色如常时,她深深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 “抱歉。”顾渊站起身,在此刻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顾渊第一门交白卷,后边三场考试直接放弃,甚至还提出想离开学校休息一周,这自然惊动了万东方。 他担心学生的心理状态,不敢让他一个人离校,于是只能通知家长。 顾渊完全理解万东方的做法,便很耐心地坐在办公室里等他妈来接,恍惚中就像回到了幼儿园。 “发生什么事了?”顾妈关切地问。 顾渊习惯性地想说“我没什么”,但想起池虞的告诫,他还是说了实话:“我做不出题了,妈。” 顾妈听见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十分茫然,像是听了一句根本不知道意思的外星语。 这是顾渊第一次跟她说自己做不到某件事。 在她眼里,自己的孩子是无所不能的,他是她最大的骄傲。 “我需要休息一下子。”顾渊继续说。 “你…”顾妈还是没完全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问:“是生病了吗?” “可能是吧。”顾渊笑了笑,依然是那副没放在心上的模样,“就休息一下,别太担心,也暂时别跟我爸说,可以吗。” 万东方在这时推门走了进来,他打发顾渊去做点儿小事,自己留下来和顾妈聊。 顾渊于是出去了,并且下了楼。 他不愿意停留在走廊里,免得待会考完试出来的同学问他话。 高三楼下,池虞手里拎着一瓶水,正站在阳光底下等他。 这人死活不愿意去考试,顾渊费好大劲才把他塞进考场,结果又提前交卷出来陪他了。 顾渊看着他,又气又无奈,却同时被巨大的安全感包裹住了。 “我陪你回家。”池虞说。 “我妈来接我了,她在楼上。”顾渊说。 池虞愣了愣,问:“她怎么说?” “她很惊讶,理解不了我为什么会这样。”顾渊轻描淡写道,“不过,我自己也理解不了。” 池虞走过来,伸手整理了一下顾渊的额发,说:“别去想,好好休息,我会一直陪着你。” 顾渊点头,侧过脸轻轻蹭了蹭池虞的手,眼里边依旧含着笑意。 他这副模样又让池虞心疼起来,如果不是担心顾妈随时会下来,他很想再伸手去抱顾渊。 他们又低声说了一会儿话,没过多久顾妈果然下来了,看顾渊的眼神充满忧虑,看见池虞时,又将这种忧虑掩去了。 “小池好像又长高了。”顾妈露出笑来,“你妈妈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阿姨。”池虞说。 “那就好,有时间你们常来我们家做客,人多热闹。”顾妈说完,补充道:“渊渊也很想和你一起玩。” “好。”池虞答应了,说:“阿姨,我也回家,我能坐你们的顺风车吗?” 顾妈轻轻皱了皱眉,然后说:“当然可以。” 三人一同往校门走,这回是顾妈一个人来的,他们只能打车回去。 一路上顾妈都在对两个小孩说话,到地儿以后,他们在各自家门前分开。 顾渊目光一直追着池虞,池虞朝他挥了挥手,眼神告诉他晚上还会见面,顾渊才稍微安心一点儿。 然后他就跟着顾妈进了家门。 今天是工作日,顾爸下六点,现在还没到家。 顾妈将门关上以后,便深深叹了口气,看向顾渊,忧虑重新回到脸上:“你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怎么不早点儿跟妈妈说?” “我不知道怎么说。”顾渊说。 “没事,幸好发现得早。”顾妈安慰道,“我们先不和你爸爸说,明天我请假,和你一起去大医院看看。” 顾渊沉默了一会儿,很轻地应了一声“嗯”。 “放心吧,肯定会好的,这就是小问题,很多高考的学生都会这样呀。”顾妈继续说道,“有的人可以自我调节,有的人调节不过来,都是很正常的。我们啊,就去开点儿镇静抗焦虑的药,绝对不会影响你考试的。” 顾渊垂下眼,又是一声单调的“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难过了起来。 因为他情绪低落得实在太过明显,顾妈只能不断找话题引起他的注意。 “今晚想吃什么?”顾妈说,“就吃你最喜欢吃的东西吧:珍珠丸子、酱油鸡、豆腐煎鸡蛋、白灼基围虾…” “妈。”顾渊没忍住打断了她,说:“我最喜欢吃的不是这些。” “不是吗?”顾妈笑了,“你现在换口味了?那你说最喜欢什么,我们今晚就吃什么。” “我最喜欢…”顾渊说到一半,不知道究竟怎么了,双眼竟然又滚烫起来了。 他只能够背过身去,装作走去洗手:“你猜猜。” “这让人怎么猜嘛。”顾妈嘀咕了一句,并没有觉察出他有流泪的迹象。 当天晚上,顾渊家里确实做了一桌子好菜,但是顾渊并没有出来吃,而是躺在没亮灯的房间里。 “儿子在学校闹肠胃炎了,回来休息一周,学校的伙食不行。”顾妈这么跟顾爸解释。 “哼。”顾爸根本不做理会,大口扒饭,末了道:“肯定在学校喝冰水喝的。” 顾渊房门关着,并没有听见这些话,他一动不动躺着,眼皮已经很累很沉了,却睡不着觉。 每回他只要白天经历过惊慌的症状,就会疲惫却失眠。 他将手机摸出来,看见池虞给他发了不少消息。 因为长期在学校里,他手机开了静音,并没有看见陆陆续续的消息提示。 男朋友:有睡会儿吗?我刚吃好饭 男朋友:我十点半过来找你,那个时候你爸妈上楼睡觉了吗 男朋友:渊渊,如果你难过,请一定要告诉我 男朋友:我不知道自己能为你做什么,但我想和你在一起 男朋友:就像你说的那样,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都会来抱你顾渊被屏幕的亮光刺得眼睛酸涩,他将这些话反复读了许多许多遍。 隔了很久,他才打字,打了又删,删了又重新输入。 喜欢鱼鱼:我好想早点见到你 喜欢鱼鱼:我不喜欢考试,不喜欢物理 喜欢鱼鱼:不喜欢学校,也不喜欢家 喜欢鱼鱼:我不喜欢补习班兴趣班,不喜欢比赛 喜欢鱼鱼:为什么没有任何人发现呢 喜欢鱼鱼:为什么我不喜欢,可我自己不说呢顾渊再也写不下去了,多年来的痛苦让他在这一刻几乎是崩溃了,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他胡乱抹了抹眼睛,他看见池虞给他打电话。 顾渊接起来,咽了咽此刻有点儿疼痛的咽喉,“喂。” “渊渊。”池虞的声音传出来,他似乎也哭了,声音里带着轻微的鼻音。 顾渊越发想抱他,已经想直接离开自己的房间,越过栏杆,踩过草丛去找他。 “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池虞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 第56章 56 池虞等了许久,听见手机那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嗯”。 “我们去哪儿?”顾渊问。 “你等我一小会儿,十一点我去接你,好吗?”池虞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推开了自己衣柜的门。 “好。”顾渊答应。 短暂的通话结束了,池虞站在小小的房间里,简单收拾出要带的东西:几套夏天的衣服、应急药物、还有顾渊送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那个坠着小鱼的choker项圈。 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多了。 池虞平复了一下心情,推开房门,踩着旋转楼梯上了楼。 现在每天夜晚,池妈都会花两个小时练习瑜伽,她年轻时是学过舞蹈的,这也是她将池虞送去学舞的原因。 池虞敲门进的时候,她正好结束课程,脸上挂着一层薄汗,回头看向他。 “怎么了?”池妈将腿收回盘腿坐姿,朝他招手,“进来吧。” 池虞于是走进去,她笑起来:“你高中以后,就很少再练基本功了吧,筋骨是不是都硬回去啦?” “不知道。”池虞摇头,随后直接道:“妈,我想出一趟远门。” 池妈看了他一会儿,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你去哪里?” “可能去旅行。”池虞说,“我和顾渊一起去。” 这个回答是她完全意想不到的,她连忙从地上站起来,有几分着急:“现在这个时候去?你们都是马上要高考的人…再说你明天还有两门没考呢。” “妈,我已经决定好了,我想和顾渊暂时离开这里。”池虞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随意更改,他自幼就是这样的人。 “好啊,所以你其实是为了那顾渊!”池妈彻底明白了,“你从小为了他,又是摔破头,又是扭伤手,自己喜欢吃的拿去给他吃,自己比赛得的钱拿去给他花,你说你是不是傻?” 池虞一惊,没想到他小时候做过的事情,他妈全都知道。 既然都知道了,他咬咬牙,道:“是你从小教育我,在遇到两边都喜欢的时候,要选更喜欢的。” 池妈哑了一秒,随后问:“相比好吃的、相比钱,你更喜欢他,那相比你的前途、你的将来呢?” “妈,我希望,他会是我将来的一部分。”池虞看着她,态度十分坚定,眼里却逐渐氤氲出了水汽:“我不能再看他痛苦了,那比杀了我还要难受一万倍。” “这怎么可能。”池妈从他这些骇人的话里,终于明白过来了。 而最为摇撼她的事是,她竟然看见了池虞的眼泪。 “妈,你知道吗,在我小的时候…”池虞说着,他的泪水滴落在木地板上,“每次我哭的时候,他都会过来抱我,告诉我没事了,他会保护我,他会挡住一切让我寒冷、恐惧、疼痛、绝望的事物。” 池妈原本就是敏感的人,看见他哭,竟然也跟着眼泪打转。 她的孩子,从懂事起就再也不在她面前哭了。 正因为她脆弱,他才不得不强大起来,强大到了看似淡漠冷情的地步。 “但是我根本不知道,这样一个温柔的人,每天都在承受痛苦,如果我能早一点儿发现…”池虞紧紧攥着拳头,随后无声地发着抖。 “一定要去,对吗?”池妈还是不舍得。 “我想在他难过的时候,能够抱着他。”池虞说。 池妈深深地注视着他,随后重重地点了头。 “我知道了,你就带他去吧,只要你们能保证安全。”池妈抬起手,时隔许多许多年,再给她的孩子擦眼泪,这才意识到她的孩子其实从来没有变过。 池虞于是张开手臂,抱住了如今已经比他矮小许多的妈妈:“谢谢你,妈。” - 夜里十一点半,顾渊和池虞带着轻便的行李,坐上了离开家的客运大巴。 顾渊并没有听池虞说他的计划,也完全不知道现在正要去哪里,他只是想跟池虞在一起,不管去哪里都好。 夜间的客运大巴已经非常陈旧,车上只坐了零星几个乘客,车内飘着不太好闻的气味。 因为是老车,在路面上跑起来时噪音不小,还十分颠簸。 但顾渊却觉得,这一刻是他一个月来最为放松的时刻。 他和池虞坐在中后排的双人位置上,手牵在一起。 顾渊太久没有好好休息过,精神早已高度疲惫,在行车过程中头不断往下栽。 池虞将他脑袋扳过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睡,顾渊顺从地这么做了,而且很快就睡着了。 他做了点儿梦,梦里有时是考试,有时是晚自习做题,有时是他又在好端端的时候发作。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挣扎着醒过来,然后发现池虞就在身边,捏着他的手,另一只伸过来抱他,安抚式的揉他的后背。 顾渊便闭上眼吻他,一直吻到眼皮再次沉重,又昏昏沉沉靠在他身上睡。 这样的情况反复了两三次,顾渊终于睡踏实了。 车窗外路灯一盏盏倒退,将顾渊的面容照得忽明忽暗,他的长睫毛乖顺的垂着,脸上有舒服的表情。 池虞守着近在咫尺的男朋友,连呼吸都不敢放太重,生怕惊醒了对方。 原来喜欢也可以是很安静、很小心翼翼的。 到夜里凌晨三点,大巴终于停靠在了另一座城市。 车上的乘客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下车,池虞十分不忍心地将顾渊叫醒,两人下车时依然牵着手。 池虞在车上已经看好了夜晚要住的地方,他离开家的时候,向妈妈借了一笔钱,好让他们旅途过得不必拮据。 他订的是一套loft公寓,位置在某个小区里,很安全。 房东给了他门锁密码,池虞解开锁,牵着顾渊进去,将灯打开。 屋内装修得简约又精致,以灰粉色调为主,布艺沙发柔软,墙上有投影墙。 顾渊没忍住笑了:“怎么选这么可爱的房间。” “随便选的,主要看人评价它床软。”池虞说。 两人将房子简单看了一下,因为时间不早,顾渊又表示并不想吃夜宵,便决定早早洗澡上床。 顾渊打开自己的包,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将睡衣收拾进去。 他当时太急切着要走,随便抓了几件衣服便塞进了包里,甚至连叠都没叠,乱得跟池虞的一个样。 不过他也不是真一走了之了,离开前在书桌上留了字条,让父母不用担心,并承诺自己会在考试前回来。 至于他爸妈看见会是什么反应,顾渊已经不想去想了。 “我忘带睡衣了。”顾渊对池虞说。 “那就不穿了,我也忘带了。”池虞只取出了毛巾,拉上背包的拉链。 “你先洗?”顾渊问。 “一起洗吧,快一点。”池虞说。 顾渊笑,略带困倦地眯着眼,又打了个哈欠。 民宿的浴室并不算大,他们两个大男人一齐进去了,几乎是转身就能撞着墙的地步。 第二次坦诚相见,顾渊依然会脸热,转身去调热水,却被池虞拉住了。 “你腿怎么了?”池虞皱起了眉。 在顾渊的大腿上,遍布着许多或青或紫的痕迹。 顾渊低头看了眼,他一时没想起这些,慌里慌张地伸手挡住。 而池虞已经蹲下身来,将他的手拿开,仔细查看那些伤。 顾渊阻止不了他,只能沉默着不说话。 池虞很快就看出来了,这是用力掐过留下的痕迹。 这是顾渊找出来的一个方法,每当他陷入恐慌与濒死感中时,他便这么掐自己的腿,因为疼痛能够让他稍微清醒,能确保他逼迫自己继续坐在位置上。 池虞看着这些伤,很小心地伸了手,轻触了其中一处,“疼吗?” “不疼。”顾渊说,并将手放在了池虞的发上。 “下一次,你咬我吧。”池虞说着,凑过去,很轻很慢地吻了那些伤痕。 顾渊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痒,这种感觉让他的双眼又一次变得滚烫。 “池虞。”顾渊手放在他肩上,想让他停下来。 但池虞坚持要经过他的每一处伤痕,直到吻到了靠里的那一处。 顾渊瞬间颤了一下,用力抓住了池虞,脸部重新升温。 池虞眼看着顾渊变化,没有任何犹豫,略微抬起头,像接落下的葡萄那样,吻了沉甸甸的果实。 顾渊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能亲吗?”池虞伸手轻轻托着,问。 “不…”顾渊还没说完,池虞就真的吻了下去。 头上的淋浴喷头向下洒着半温不凉的水,池虞很小心地亲他,间或忍不住抬眼,看顾渊此刻的表情。 顾渊抖着越昂越高,在池虞开口的那一瞬间紧紧地闭上了眼。 顺畅却又艰难。 顾渊抱着池虞柔软被淋湿的发,膝盖逐渐弯曲,此刻他连手背都是被烤红的。 而池虞的脸也越来越红,他已经因为艰难渗出了泪,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开顾渊。 顾渊叫他名字,在最后拼死将他推开,最后的最后只来及一半。 池虞慢慢站起身,抬手背擦去,湿润着双眼注视着他喜欢的人。 顾渊早已无可奈何,伸手过来拥住了池虞,只感觉比站在操场上拿广播说“我喜欢烤鸡翅”还要羞耻。 “你是故意的吗?”顾渊人还有些发抖,说话声音也抖。 “我喜欢你,渊渊。”池虞在他耳边这么回答。 “我也很喜欢你。”顾渊手揉着对方的发,随后轻蹙眉,“但是我跟你在电台里说的,完全不一样。” 尤其是经过最近生病,顾渊总觉得自己像是变得破破烂烂了。 “没有不一样。”池虞回抱住他,想了想,用顾渊赐他的那个词道:“我的宝贝渊渊,世界第一可爱,脸红的时候可爱,s的时候也…” 顾渊又一次领悟到这个词的威力,沉睡许久的胜负欲重新被唤醒啊。 他伸手将池虞翻了个面,砰一声撞玻璃门上。 池虞笑出来,显然半点儿不抗拒,“做什么?” “让我看看你可不可爱。”顾渊恶狠狠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今天加了很久的班555,只能搓手期待国庆假期。 悄悄说,还有四章就完结了(猖狂) -感谢在2022-09-29 00:24:53~2022-09-30 01:33: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乔都 3瓶;小罗小罗爱新觉罗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57 池虞说的没错,这个房子的床果然十分柔软,甚至媲美尤然生店里顾渊的床。 顾渊侧躺在上面,感觉到整个身体深陷入床里。 池虞也正面向他躺着,他们一起盖着一条薄薄的空调被,手依旧牵在一起。 “不知道我哥如果发现我离家出走,会怎样。”顾渊轻声说。 “他会支持理解你。”池虞很确定地回答。 顾渊于是笑了,尤然生确实会尊重他所有的选择,顾渊没有说离家出走的事,只是不想给他添麻烦。 “渊渊。”池虞犹豫了一会儿,问:“你想要去看医生吗?” 顾渊看着他,很慢地眨了一下眼。 “我今天坐车的时候,仔细查了一下,如果它让你很痛苦,严重影响到了你的生活,我们就考虑去看医生。”池虞说。 顾渊许久没有回答,感动让他忍不住再凑过去,亲了一下池虞的鼻尖。 对方是真的很关心他,比起所有担心顾渊能不能照常高考的人,池虞在乎的只有他痛苦与否。 “我想,暂时不去看。”顾渊也查过一些资料,“我听说吃过药以后,会一直睡觉,那你岂不是很无聊。” “嗯…那倒不会。”池虞说,“你睡你的,我玩我的。” “玩什么?”顾渊皱眉,这人竟然想背着他自己玩。 “玩你。”结果池虞笑着说了,“玩玩手指,玩玩头发的,我可以玩一天。” 顾渊脸瞬间热起来,池虞正讶异他连这样都会害羞,顾渊就已经翻起来,将人按在自己身下,亲了下去。 在一起快两个月,他们几乎每天都会接吻。 如今顾渊的吻技已经越发成熟,每回都能用极其温柔缠绵的方式,让池虞变得疯狂。 池虞今天被松开时,整个人绵软得不行,眼里晶亮,微张着嘴看着顾渊:“又想要你了,该死。” 他们都没睡衣穿,顾渊听了,忍不住笑。 “笑什么?”池虞伸手勾住他宽阔的背。 “笑你现在,已经变得很直白了。”顾渊说,“你以前不是很能傲娇的吗,想要我抱抱你都拐弯抹角的。” “那是小时候不懂事。”池虞说,然后略微不满,“你现在不还是老样子,每天都不给我告白…” 顾渊心虚了一下子,小声说:“刚才明明有说的。” “那是我先说的,你个坏人。”池虞怒了,扑上来啃了他一口,却实在很像是在撒娇,“是因为你觉得,我就跟炸鸡、游戏一样,是不好承认的东西吗。” “胡说。”顾渊连忙说,“绝对没有这种事情。” 他只是习惯性害羞,每次说“喜欢”,脸都会热得不行。 而池虞偏偏就喜欢看他脸红,眼神直勾勾的。 “明天…我会先说的。”顾渊从池虞身上下来,躺好,并帮自己和对方盖好被子,“你不可以抢先。” “那你别让我等太久。”池虞说。 两人又聊了一些话,最后越来越困,就靠在一起睡了过去。 - 顾渊的状态虽然已经比在学校好了不少,但自然不是马上就恢复了。他总是醒得很早,也没法完全控制自己不去想考试。 而每当他醒过来,不管有多轻手轻脚,池虞也总是会跟着醒来,再困也要陪着他。 他们在这个小公寓里待了好几天,日子悠闲又简单,每天用楼下的投影仪看电影,饿了有时叫外卖,有时从楼下的大型超市买食材,回来一起做饭。 还有一些时候,他们什么也不做,就只是凑在一起,亲一亲摸一摸的,等黏糊了就去洗澡。 有一次在浴室,池虞没忍住将手伸过去,顾渊抱着他肩背,没有抗拒地接纳了他。 那种感觉并不好受,顾渊轻微皱着眉,一声不吭。 池虞因为不想让顾渊疼痛,每次都不会到最后,只会用手指模拟试探。 几回以后,池虞注视着自己湿漉漉的手指,呆愣愣地问:“这是什么?” 顾渊热着脸不答,让池虞自己去琢磨。 在他们离家出走一周以后,顾渊终于提出说,想出去玩玩。 池虞这几天早研究好了攻略,天一亮就催着顾渊出门了。 顾渊不知道是去哪里,跟着池虞坐了一个多小时地铁。 他们和其他情侣一样,喜欢悄悄拍两人在玻璃上的倒影,拍好池虞发给妈妈,顾渊发给尤然生他们。 十分钟步行后,他们来到了这座城市最大的游乐园。 “今天,你要做一整天的小孩儿。”池虞说,“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可以。” “那你呢?”顾渊问他。 “我是大人,负责满足你。”池虞得意道。 “不行。”顾渊说着将他拉进去,“你得和我一起玩。” 现在中高考都没结束,又是工作日,正是游乐园的淡季,玩每个项目都不用排队。 顾渊小时候几乎没来过游乐园,有一次学校秋游组织去游乐园,他却因为参加钢琴比赛没去成。回来以后所有人都要写游记,顾渊根本没去,只能靠偷看池虞的。 池虞大概是这么写的:人多,吵闹,没意思,想回家。 结果当年这么写的这个人,在已经长大成人后,玩得比他还尽兴,光是过山车就坐了五次。 第五次下来,顾渊人已经晕了,池虞走去买雪糕,结果好半天没回来。 顾渊心里正不安,刚站起来,就看见池虞抱着一堆东西回来了。 除了一堆小吃,池虞还买了一个鹿角头箍、一个带铃铛的手环、一个大的毛绒娃娃。 “真把我当小孩儿呢?”顾渊说。 然后,顾渊在玩剩下的项目时,身上都戴着这些东西。 顾渊头戴鹿角,开着碰碰车,将油门踩到底,追着池虞满场跑,当车头碰撞在一起时,他们会一起笑出来。 在鬼屋里,他们有意挨得很近,顾渊起了点儿坏心思,悄悄落后两步,伸手拍拍池虞。等池虞回头的时候,他高擎双手,做了一个十分可怖的鬼脸,并发出一声鬼嚎:“哇!!!” 池虞呆愣了一秒,瞬间大笑出来,边笑就去抱顾渊:“死心吧,你就是变成了鬼,我也不会害怕的。” “你刚刚明明被吓到了。”顾渊不满意地揭穿他,“你整个人都不会动了。” “非要人说出来吗,你刚那样…未免太可爱了。”池虞说。 顾渊听了就去扑他,两个人竟然在鬼屋里边打闹起来,瞬间什么恐怖的气氛都没有了。 正要出去吓人的工作人员默默停下脚步,缩回了青色的鬼爪:“……” 随后黄昏时分,顾渊和池虞还去了在半山坡上的射击馆。 这里的男教练似乎对池虞有意,花了不少功夫特意在旁指导,期间还问这问那的。 顾渊告诉自己要大度,面色如常,站在旁边对着靶子,射了一箭又一箭。 “你的身体很修长,一定能学得很好。”男教练说,“平时都怎么锻炼?” 顾渊终于忍不住了,顶着鹿角来到了池虞身后,帮助池虞调整了拿弓的姿势,说:“我教你,要哪个数字?” 顾渊的手覆上池虞持弓的手,动作时手腕上铃铛轻响,胸脯紧贴着池虞的后背。 箭已经蓄势待发,池虞的心神却在顾渊的心跳上。 “…要9。”池虞无意识地说了,说完以后就后悔,怕顾渊射不中。 然而话音刚落,箭已发出,砰地一声扎入靶中,正中数字10。 池虞心脏狂跳,顾渊则在这时转了头,冷冷扫了那个男教练一眼,并回过去悄悄对自己男朋友说:“是不是比你想的更厉害些。” “是,厉害死了。”池虞笑了,双手捧住顾渊的脸。 自此,男教练再也不敢造次,站在旁边看他们比射箭。 一直到夜幕降临,他们才从游乐园出来,挤进大城市下班的人流车流中,四处去找吃的。 顾渊吃过以后还不舍得回:“到晚上了能不能不做小孩儿?我想喝酒。” 池虞自然答应,和他一起去了有名的酒馆。 因为身处陌生的城市,池虞不敢喝醉,只给自己叫了一杯度数低的酒,看着顾渊喝。 顾渊尝了一杯,又去尝第二杯,这期间过来搭讪的人来来去去,池虞便会指着顾渊说:“他是我男朋友。” 顾渊听了笑,杯中的清甜的酒水落入喉咙里,他的面色变得越来越红。 “渊渊,你还难受吗?”池虞有几分心疼地看着他。 然而顾渊摇头,说:“我高兴,因为今天实在太开心了,让我有点儿舍不得它结束。” 池虞看了他一会儿,伸出手,揉了揉顾渊的发,道:“不会结束的,我保证,明天、后天、大后天…往后这样一直下去,我都想你快乐。” “哪有每天都快乐的。”顾渊笑着捏池虞那张很认真的脸。 “不快乐的时候,你就过来找我,我会一直抱到你好起来为止。”池虞说,“不过,我不开心的时候,你也得抱我。” 顾渊很重地点头,觉得自己有点儿醉了,头晕,但精神却越发亢奋。 他们在临近午夜离开酒馆,这个城市里还走动着许许多多的人,有的人刚刚结束工作,有的人出来找快乐。 广场上的灯光一闪一闪的,素不相识的人们坐在一起,听流浪歌手唱情歌。 顾渊停下来听,入了夏的城市炎热,到此刻才有凉风吹拂。 “忽然有点儿想听你唱歌了,明天去ktv?”池虞说。 “现在就听吧。”顾渊说,他也想满足池虞的愿望。 等那个流浪歌手唱完一首,顾渊走过去,问他自己能不能也唱一首歌。 对方说当然可以,把立式麦克风让给他。 顾渊以前在尤然生的店里,经常要做这种自弹自唱的事情,于是面对广场上的人群,他并不怯场。 他背上流浪歌手的吉他,轻轻扫了一下弦,唱了一首Nothing。 广场上十分安静,所有人都凝神听着他唱,顾渊站在浅蓝色的灯光底下,目光始终注视着站在人群外围的池虞。 顾渊唱得自然不如歌手,但他的嗓音略微沙哑却温柔,很有夏天的味道,池虞听得心尖微颤,忍不住想:如果能早点儿和顾渊在一起就好了。 早知道他是这么抓人的,却没早早得到他。 顾渊将一首歌唱完,轻轻放下吉他,却没有离开麦克风前。 他头还晕乎,风一吹像是清醒了几分,却总觉得风像要把自己给吹起来了。 “我今天,是和我男朋友一起来的。”顾渊开口说。 现场人群瞬间吵闹起来,大家纷纷去找这个男朋友在哪里。 池虞手插在兜里,一瞬不瞬地看着顾渊,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 “我和他是竹马,从小就一起长大,他知道我所有喜欢的、讨厌的事物,他的一举一动都让我快乐。”顾渊顿了顿,说:“但我们还是绕了好大一圈,才终于和对方在一起。” 就像那天池虞在电台里述说他们的故事那样,顾渊也正在说他心里边的故事。 “所有人都催促着我上进,而我只想和他无所事事地待一整天。”顾渊笑了,说出了在这个繁忙的大城里近乎离经叛道的一句话,“因为他们说的我都不喜欢,我喜欢的…从来只有他。” 顾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已经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但是他还是坚持用全部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我喜欢你,池虞。” 脸部的炙热已经一路烧到了全身,但顾渊在这个瞬间忽然就下了决定,以后的每一天,他都要对池虞说这句话。 就算浑身被烧化了,他也还是想说这是喜欢。 池虞站在人群外,很用力地抹了一下眼睛,然后朝他一步步走过来,伸手抱了他。 在广场上的口哨声与祝福声中,池虞将半醉不醉的顾渊带上出租车。 顾渊心跳得又疾又沉,人还没从刚才面红耳赤的状态里出来,他们就已经回到了住处。 池虞解开密码锁,门刚关上,就忍不住将顾渊压在橱柜边,几近疯狂地吻了下去。 顾渊因而身上的火焰就从没熄过,池虞已经等不到上楼梯,一手紧扣住顾渊五指,另一手将他展开。 当顾渊靠躺在沙发上大口呼吸,池虞看见他浑身每一寸皮肤,都泛着显而易见的红。 “渊渊,我…”池虞话都说不利索。 顾渊只朝他点头,说:“你来吧。” 但池虞却站起来,张望了一下说:“我得去买…” “不用买。”顾渊伸手抓住他手腕,将他拉了回来,烧红着脸对他说:“我这里有。” 池虞懵了一秒,问:“在哪?” 顾渊已经快疯了,拉过他的手让他自己感受。 “你昨天不也看见了吗,笨鱼。”顾渊咬着牙,脸变得更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咳,渊宝是那种会哗啦哗啦的,大概是这样(比划) - 第58章 58 顾渊实际依然吃了不少苦头。 他死死抱着池虞,很难形容现在的感觉,只知道绝对称不上舒服。 但一种奇妙的震撼感充盈了他,他伸手触摸了一下,不是很敢相信,池虞竟然可以离他这么近。 “渊渊…”池虞抱着他,似乎也有几分愣怔,不敢动弹。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十分默契地凑过去吻对方。 池虞到底是个行动派,还在亲的时候就尝试着活动,顾渊抱着他背部的手不住收紧,青筋清晰突出,喉咙里不时发出哼声。 有时候他觉得喘不上气来,头脑里一片空白,顾渊感受到了池虞体验过的痛苦,但一次都没将池虞推开。 池虞稍微停下亲吻,抬起头,顾渊从他眼睛里读出了享受,嫉妒得咬他的鼻尖。 偏偏这么一个动作,让他们被迫挨得更近,池虞眯了眯眼,忍不住使劲撞了顾渊一下。 顾渊手腕上的铃铛重重一响,他惊得大喊了一声池虞的名字,池虞抱着他,自此不再束手束脚。 这对顾渊而言,无疑是一次永生难忘的经历。 他情绪复杂,同时感受到了疼痛、羞耻、欢喜与亢奋,就像池虞这些年带给他的所有感觉,一股脑汇集在了这一刻,冲得他几乎没办法思考。 尤其是在事情变得越发顺利以后,正向的感受逐渐掩盖了所有的不快,池虞轻咬着他红热的耳尖,似乎很想将整个过程放慢,却根本克制不住自己。 当池虞重重靠倒在他身上的那刻,顾渊没忍住笑了,很轻地揉着池虞的发,说:“舒服?” “舒服。”池虞浑身都是汗,抱着顾渊不愿意放开。 “我也…有一点点舒服。”顾渊很诚实地告诉他。 其实不用顾渊说,池虞也已经感受到了,他爬起来再和顾渊接吻,然后很贴心地开始照顾对方。 这晚他们收拾好以后,洗了个澡,然后一起躺上那张柔软的大床。 池虞像个第一次尝到糖的孩子,在顾渊耳边说:“我不知道是那样的。” 顾渊侧躺着,带着几分不爽问他:“怎样?” “就是…”池虞思考了半天,然后说:“挺热的。” 顾渊眨了一下眼,追问:“跟手比呢?” 池虞也眨了一下眼,低声告诉他:“可能不能跟手比,手差远了。” 顾渊没忍住啧了一声。 见鬼,他的手难道就此淘汰了不成。 “跟你说不清,要不然…你也试试?”池虞想了想,主动道。 他们就像两个小孩儿,在交流一个新发现的零嘴。 顾渊听了是心动的,但他们折腾的时间有点儿晚了,而且这里并没有足够的必需品。 “明天…派你出去买点儿那什么回来。”顾渊说着,脸红了红。 池虞愣了一秒,答应说“好”,然后带着几分担心问:“明天就试吗?” 顾渊心想今天已经三次了,怀疑池虞是有心把他榨干的。 他闷闷不乐将被子盖过头,闷声告诉池虞:“我…养精蓄锐几天。” 池虞待在被子外边,笑得不行,伸过手一把抱住了他。 -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几乎每天都出门,在把这个城市里的美食都吃过一遍后,顾渊主动提出说想去海边。 池虞刚答应,顾渊就一次性掏了机票和订海边民宿的钱。 这笔开销不小,是顾渊在尤然生店里赚来的。 “我原本打算,如果高考失败了,就带着这笔钱搬出家住。”顾渊随口解释说。 所以这就是他一直坚持在店里打工的原因。 池虞这才知道顾渊早就想过离开了。 他没有说“一定不会失败”的话,只是转而告诉他:“你去哪,我都陪你。” 顾渊看着他,笑了,很大方地说:“谢谢你。” 池虞给他这种温柔的笑蛊得心脏狂跳,悄悄别开脸去,在机场拉过了顾渊的手:“不客气。” 在他们以前居住的城市,不是很容易看见海。 顾渊订的是一座造型奇特的船屋,透过二楼的落地窗,能十分清楚地看见海。 海水在阳光底下是明丽的深蓝色,一眼望不到边际。 他们每天睡到自然醒,起来以后沿着海岸线散步,然后到这附近的小镇闲逛,吃个早点,顺便买回一些可有可无的小玩意。 这附近有家图书馆,他们经常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人手里拿一本书读,桌上摆着飘香的咖啡,他们每读几行,就会轻轻踢对方的脚。 等下午日头不毒辣了,他们才会回到沙滩去,游泳冲浪、骑水上摩托,追着对方没命地疯跑。 沙滩上海浪来来去去,沿岸本就湿润,池虞追着追着,竟然一不小心打滑摔了一跤。 顾渊听见动静赶紧倒回去,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发现砂砾将池虞的膝盖给擦破了,血往外流。 “疼吗?下次不这么跑了。”顾渊弯下身子查看伤口。 池虞却一把抱住了他,像小时候每次摔倒一样,只是他现在不哭了,只叽叽呱呱着“差一点儿就追到了”。 船屋的老板正好出来散步,给他们取了创口贴,叮嘱他们小心一点儿。 老板是一个中年男人,具体岁数看不出来,因为他常年待在海边,皮肤被晒得黝黑,头发半白不白,还蓄了一把胡子。 池虞被贴上创口贴以后,顾渊不让他到处跑了,和他一起坐在沙滩椅上,老板请他们喝椰青。 他们到这儿住了有几天了,还是第一次和老板聊天。 老板能看出他们很年轻,但没有问他们为什么没有工作上学,反而在聊自己年轻时的事儿。 他估计是很久没碰见可以聊天的人了,讲起话来滔滔不绝,据他所说,他年轻的时候才学过人,在商场上叱咤风云,三十岁不到就年入多少多少,是华南地区最大的首席什么官。 顾渊和池虞叼着吸管,他吹一句牛他们就点一下头,心里是不信的。 他们住的船屋是很不错,但已经上了年头,老板根本没有请帮手,平时一个人打理清扫五个屋子,到了晚上还给房客做饭吃。 顾渊倒是很喜欢吃他做的菠萝海鲜炒饭,甚至通过旁观学去了他的手艺。 老板尝了一口跺脚:“这是我研究了上十年的秘方!” “那你还有经营其他的旅馆吗?”池虞在他吹了半小时以后,随口问了句。 老板顿了顿,说:“只有这里了。” 像是看出了两个小孩儿的怀疑,他直接说:“我不经商很多年了,赚的钱基本能捐的都捐了。” 这话一出,他经历里杜撰的成分似乎更大了。 顾渊笑,说:“现在这里挺好的。” “是很好。”老板点头,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我四十八岁的时候到这里来,现在已经快二十年了。” 两人愣了愣,才知道老板比他们以为的年纪要大不少。 “到这里来以后,我住了有一阵子,才偶然发现了我这一生里必须要做的事情。”老板摸了摸胡子说。 顾渊看向他,以为他要说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结果老板告诉他:“就是在海边开个旅馆,住在这里,和不同的客人聊天。” 老板一眼就看出这俩小孩儿透露出的失望,以及对他口中故事的不感兴趣,因为年轻人都是喜欢那种刺激的、充满冒险和奇遇的事情,而他穷其一生也捣腾不出半分。 “每天啊,可开心了。”老板靠在沙滩椅上,慢慢晃着晒得黑漆漆的腿。 虽然夏天已经越来越近了,但海边的黄昏还是落了,他们合力收好沙滩椅和太阳伞,回船屋里吃老板做的饭。 饭后池虞说膝盖疼,就没去散步,顾渊和他租的是一整幢船屋,没有别的房客同住,能很放心大胆地亲热。 顾渊原本的计划是,等他做1时,他一定会狠狠还回去的。 结果看见池虞渗出的眼泪,他总是会忍不住将动作放轻,没办法不温柔地对他。 直到他发现,池虞在他温柔的爱护下,不仅依旧会哭,还会和着泪水喷涌而出。 只有这个时候,他那白皙的皮肤才会染上海滩黄昏一样的红,顾渊看得愣了神,一时间忘记要离开。 “靠,你不是已经…”池虞感受到以后,湿着双眼慌了。 有玻璃窗隔着,他们分明是听不见海浪声的,但此刻他们却能听得清晰,那浪踩着心跳的鼓点,一浪急似一浪。 池虞将窗帘布都揪皱了,顾渊在明白他的喊叫并非出自痛苦以后,竟然变本加厉。 最后池虞差点儿摔地上,顾渊及时将他拉起来,才看见池虞整张脸湿透了。 他顿时愧疚起来,不知道池虞会被刺激成这个样子,只能又亲又抱的。 然而池虞擦了擦眼泪,竟然毫不犹豫反扑过来。他一探就知道合适,直接便堵上了顾渊刚张开的口。 海浪瞬间席卷而来,并带出了一些白色的泡沫。 夜晚在不知不觉间就深了,池虞抱着顾渊躺在床上,他们终于将窗户打开了一点儿。 海风灌进来,吹散房间里属于他们的味道。 “鱼鱼。”顾渊开口,声音有点儿沙哑。 “干什么?”池虞声音更哑,他干得想喝水,但累得动弹不了。 “我觉得,老板那样挺好的。”顾渊说,“我说不定将来,会像他那样。” “在海边开个旅馆吗?”池虞说,“挺适合你的。” 顾渊笑了,说:“不是,我还不知道什么是我这辈子必须要做的。” “我也还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喜欢你。”池虞看着他,很笃定地这么说了。 顾渊在刚才已经对池虞告白过很多次了,池虞也对他说了很多次,但不管听多少次,他还是会脸热,心里边不停放烟花。 “我好像,突然不那么害怕了。”顾渊在黑暗中摸到池虞的手,五指从他指缝插进去,扣住,“我觉得,没必要急着决定好我的一生,我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和你一起规划。” 池虞看着他,竟然又有点儿双眼湿润的迹象。 顾渊连忙吻了他的眼角,知道自己让池虞担心了。 “我们高考完以后,还这样出来玩好吗?”顾渊轻声问他。 “渊渊。”池虞终于忍不住,手臂伸过来紧紧地抱住了顾渊,眼泪止也止不住地落下来,“高考完…去山里。” “好。”顾渊回抱住他,“还去哪里?” “动物园…电玩城、密室逃脱。”池虞说个没完。 窗外的月光将他们的发梢照得银白,顾渊近乎虔诚地吻去了池虞因为开心不断溢出的眼泪。 他在这一刻确定了,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像池虞,永远都比他先落下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啦。 - 第59章 59 六月五号傍晚,一辆出租车停在御景豪苑小区门口。 车门被推开,池虞和顾渊陆续从车上下来,各自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旅行包。 六月才刚到,天气已经非常炎热,蝉鸣声噪耳,夕阳将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染成了橘红色。 顾渊这会儿才突然感受到了紧张,他站在小区门口,迟迟没进去,忍不住看着池虞。 他们离开家足足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去了繁华的大城市、去了海边,每天都在肆无忌惮地玩闹。 这估计是所有高三学生都很难想象的考前生活。 但顾渊只觉得特别满足,他从来没有这样放松过,最初一周他心里还会有负罪与焦躁,到后边已经能放心享受。 他一点儿也不后悔离开,只是他总会担心池虞。 “之前已经准备这么久了,我现在少学一个月其实没差。”池虞是这么对他说的,“而且,别担心影响我…因为从小到大,你影响我的地方多了去了。” 顾渊再次感觉到,池虞确实能给他许多的安全感。 即便是现在回到了小区门口,池虞也对他说:“我陪你进去。” 于是走向家的步伐不那么沉重了。 顾渊家的大门依旧敞着,花园里的草木比一个月前又茂盛了不少。 他在家门口停下脚步,抬起手,按了按门铃。 今天是周日,门打开,顾渊意想不到地先看见了顾爸的脸。 对方手里拿着一份报纸,身上穿着睡衣,看见他时眼神里透露出意外,然后是一瞬的安心。 “爸,我回来了。”顾渊说,说这句话时感到喉咙无比干涩,仿佛有好长一段时日没开口说过话。 “叔叔好。”池虞打了声招呼。 顾爸脸上的表情依然有些愣怔,最后只应了声“嗯”,让开身子让他们进来了。 家里边飘着炖土豆的香味儿,顾妈原本正在厨房里忙碌,听见动静,急急忙忙跑了出来。 她一看见是顾渊,围裙也来不及脱,扑过来就一把抱住了他:“渊渊!” 顾渊察觉到她落了泪,一时间有几分不知所措,好半晌才慢慢将手放在了她单薄的背上。 在他记忆里,他很少看自己妈妈哭泣。 她向来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乐天派,有时候说话做事就跟没完全长大似的。 “妈,我回来了。”顾渊低声对她说。 然后胸口就遭了他妈一巴掌,没下狠劲,“去哪里也不说一声,让人担心得觉都睡不好!” 顾渊知道不辞而别不对,于是一句话也没说。 只是顾爸站在旁边,竟然也是沉默,良久只说:“平安回来就好。” 顾渊之前以为,他回来肯定得挨一顿教育、甚至是挨一顿打,结果他爸妈却像泄了气似的,忽然就心平气和了。 他们俩没了顾渊帮忙,做的土豆炖肉不怎么好吃,煮的汤也味道寡淡。 听他们在饭桌上说,才知道池妈来过家里了,劝了他们不少日子,不时还根据从池虞来的消息,给他们报平安。 “我们不知道把你逼紧了。”顾妈给两个孩子都夹了肉,“别的孩子遇到事,都是想着要回家,而你却是想着离开家…这么一想,我们这父母做得太不合格了。” 顾渊听她这么说,既不适应又不好意思,“是我太拧巴了。” “怎样都好。”顾妈说,“如果你不平安、不快乐,就是有再高的成就,又有什么用呢。” 席间都是顾妈在说个不停,顾爸依然闭口不言,顾渊知道他要么是还有几分生气,要么便是拉不下面子。 顾渊也不强求,今天回家已经比他预想中要顺利太多。 这天晚上他们是在各自家里过的夜,因为过去一个月,顾渊和池虞都同床共枕,分开了反而睡不习惯,翻来覆去的。 第二天一早,池虞就来顾渊家门口接他了,准备一起回学校。 顾渊吃过包子油条出来,顾妈跟在后边,抓了一把糖果到池虞手里:“谢谢你照顾渊渊。” “应该的。”池虞道。 顾妈还没理解为什么是“应该的”,顾渊便跟着池虞一起匆忙走了。 她站在门口,注视着两个孩子的背影,恍惚像看到了他们小时候的模样。 只是一转眼,两个总是牵着手的小不点,一下子长成了高大英俊的大男孩儿。 他们依然走得很近,手臂和肩膀间或碰在一起,仿佛随时都会像小时候那样牵起对方的手。 顾渊和池虞在考前一天回来,整个高三级都受到了不小惊动。 为了筹备考场,整个校园已经清空,高一高二的学生放假,高三的则搬到了实验室自习。 说是自习,其实理创班看书做题的并不多,大家都想放松心情,于是聚在一起聊天。 大家有几分意外地发现,顾渊和池虞回来以后,竟然挨在一块儿坐了。 “你们上哪儿去了啊?考前闭关?” “高一那边有人传你们被华理附挖走了,笑死。” “班上没了你们俩,我们三模平均分唰地往下掉,差点儿就被平行班超过了。” 班上人坐在他们旁边,说个不停,秦淮久直接锤他俩肩膀:“到底是不是兄弟?上哪儿都不知会一声,搞到全世界都来问我。问我又有什么用呢,我说我和顾渊关系还不够铁,没达到关心他的资格。” 听他这么一说,顾渊笑了,只能跟大家说实话:“我们私…私自旅游去了。” 池虞看他一眼,知道他差点儿说成私奔,眼里藏了点儿笑。 其他人倒是没发现,只是炸了锅:“靠!去哪里旅游!这也太爽了吧!!!” 天气这么热,他们每天在教室里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这俩竟然游山玩水去了。 所有人都羡慕又嫉妒得牙痒痒,然后有人突然问起:“你们俩怎么约到一块儿去了?” 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奇怪,因为这俩人以前一直不对付,高三以后关系虽然有缓和,但也几乎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地步。 顾渊笑笑不说话,倒是池虞开了口。 “你们不知道吗。”池虞淡淡道,“他是我竹马。” 做阅读题不太擅长联系前后文的理科生们眨了眨眼。 竟然是秦淮久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大喊了一声“我去”。 “我去!”他又喊了一声,一手抓过顾渊,一手抓过池虞,将他们强按在了一起,“事事隐瞒老子,给爷锁死!” - 考前的一天过得愉快而匆忙,大家玩玩打打,勉强还算看了几页书。 学校生怕有人吃坏肚子,把小卖部和食堂宵夜都停了,于是夜生活变得空前无聊起来,所有人下了晚自习只能回寝室睡觉。 钱一丁害怕失眠,从家里带了一片安眠药来,打算吃半片,秦淮久竟然管他要了另外半片。 顾渊躺在上铺,睁眼望着高高的账顶,感觉自己也有失眠的迹象。 虽然来自父母的压力像是消除了,但顾渊依然不可避免地害怕失败,因为长期以来,他都被迫将考试放在极其重要的位置上。 他就像一个被砝码狠狠压倒的天平,即便将砝码取走,也不会马上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又加快了,顾渊起身下床,去上了一趟厕所。 回来以后,他站在爬梯前犹豫了几秒,还是没忍住,伸手去取自己的枕头。 池虞刚拉开床帘,就看见了抱着枕头的顾渊。 寝室里这会儿极其安静,池虞一句话没说,手伸过来,将顾渊拉进了自己的床帘里。 九十厘米宽的床要想睡他们,是极其困难的。 于是池虞紧紧圈着顾渊,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努力为他营造了一个足够舒服又安全的姿势。 大家都已经睡了,他们自然不能说话,顾渊睁着眼睛,在漆黑中看着池虞。 池虞手伸过来,将他眼睛闭上,然后吻了吻顾渊的额头。 顾渊于是顺从地闭上眼,池虞的另一只手在这时轻抚着他的后背,随后,竟然像对待小宝宝那样,慢慢地拍了起来。 池虞在哄他睡觉,并且告诉他,什么可怕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因为池虞会陪着他。 顾渊那颗因紧张而急切跳动的心,随着池虞的安抚,竟然逐渐平稳了下来。 他的眼皮越来越重,在意识渐渐模糊间,顾渊能够听见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以及喷在自己脸上的温暖呼吸。 这一夜顾渊睡得很好,几乎没有换过姿势。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集中在实验楼下,等待班主任给他们派发准考证。 万东方每派一个人,都会用坚定的语调说一句“考试加油”。 大家集合时就喊过了口号,领了证各自散去,顾渊则呆愣愣看着自己和池虞的准考证,好半晌笑了。 他们竟然又在同一个考场里。 城南一中是个大考点,这也就意味着,一个考场里会有来自不同学校的学生。 和三模的时候不同,这回顾渊和池虞能分在一起,概率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你开心得太明显了。”池虞说,其实他自己也在笑。 他们都像是成了恋爱脑袋,总觉得这像是命中注定的,他们就连高考也不会分开。 到考场门口,池虞看了眼门前贴的座位表,道:“可惜了,我看不见你。” 顾渊的位置在池虞的斜后方,考场上不能东张西望,池虞是彻底没机会了。 “专心考试。”顾渊对他说。 池虞只能点个头,然后仔仔细细地看了会儿顾渊,问:“会紧张吗?” 顾渊笑,然后摇头,靠过去低声对他说:“我男朋友守着我,他人又帅又温柔,成绩还这么好。” 池虞一怔,破天荒的脸竟然红了起来。 他们提前四十分钟进了考场,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等着发卷。 这回没了那种高度紧张的感觉,顾渊多了不少时间,能静静注视着池虞的背影。 池虞的背宽厚,白衬衫贴着身体,在光影之下能看出线条流畅的起伏,而他的胳膊肘和小时候一样,依然是粉嫩的。 这个人从最开始就在吸引他,随着他们不断长大,这种吸引不过是与日俱增。 顾渊禁不住心跳又开始加快了,他忽然便觉得幸运。 在未来人生中的所有重要时刻,他都希望池虞会在他睁眼便能看见的地方。 他垂下眼睑,在刚发下来的草稿纸上,认真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准考证,所有的紧张与不安在不知觉间已经烟消云散。 他是要和池虞站在一起的人,是要在太阳光底下与他拥抱的人。 等考试结束了,他还要把这刻涌进胸腔里的所有感受,全部说给池虞听。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来看看,你是想用什么方式说—— 明天就是最后一章啦! - 第60章 60 针对废旧工业园的整改方案,在六月中旬过后下发了。 这个工业园被空置了许多年,里边只零星开着几家店,街道上墙画随处可见,性质上像个潮人聚居地。 “据说是想改成那种网红打卡地。”尤然生端着马克杯,轻啜了口里边的卡布奇诺。 店里客人还是像往常一样多,今晚办古典音乐会,尤然生的外国男友负责演奏,店里不像往常那样吵闹。 顾渊和池虞共同坐在一张毛绒沙发里,身上穿着比较正式的衬衫与西装裤。 他们刚从散学典礼下来,两个人都当了主持,这会儿妆还没卸干净,一股定型啫喱水的味儿。 “那这家店会怎样?”顾渊问。 “还不知道呢。”尤然生笑了,“店是大家的,我们想这几天一起讨论,到时你们也来吧。” 顾渊和池虞相互看了眼,随后顾渊说:“我们可能来不了。” “怎么?”尤然生问。 “我们之前就约好,考完试要再一起出去玩。”池虞说,眼里含着隐约笑意。 如果不是刚高考完,他们就被学校抓去背主持稿、排练,他俩早远走高飞了。 这两人几乎每天都粘着对方,去哪儿都一个跟着另一个,丝毫不见腻味。 就是坐在店里,他们的手也是牵着的,经常找个角落待着聊天,聊着聊着就会低下头一起笑,然后肩膀蹭蹭肩膀。 客人们看在眼里,又酸又羡慕,总是忍不住要调侃他们。 尤然生从没问过他们考得怎样,不是不关心,而是没必要操心。 但听他们说出去玩,他还是没忍住问了:“不等成绩出来以后再去玩吗?好像就是这几天的事了,你俩要是成了状元,到时媒体得满世界找你们。” 顾渊笑着摇了头,完全看不出半点儿压力,他说:“让他们找去吧。” 尤然生听见他这么说,知道他是考好了,脸上也止不住笑意。 “鱼崽崽,轮到你跳舞啦。”徐玥画了个大花脸,拎着一套舞服过来找池虞。 池虞不情不愿地松开顾渊的手,跟她走之前还弯下腰,在顾渊脸边上亲了一口。 徐玥看得直摇头,手伸过来将池虞拖走:“你们俩捆一块儿算了。” “只是哥,”顾渊看着池虞走了,才将自己的烦恼说给尤然生听:“我即便到了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喜欢做什么呢。” 他这些日子总会想起在海边经营船屋的老板,那个老板找到了自己最想做的事,在他四十八岁那年。 顾渊因此明白,对他而言意义非凡的那件事也许会晚来,但他早已习惯了绷紧身体里的那根弦,于是没办法彻底放任自己消遣时间。 “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告诉我,你有多讨厌补习班、多讨厌钢琴课。”尤然生温柔地注视着他,慢慢说:“渊儿,当你可以如此的讨厌一件事,就一定有机会找到另一件事,是你同等程度喜欢着的。” 顾渊看着他,愣了一会儿,然后笑起来:目前为止,他特别喜欢的只要池虞。 那程度早就远超补习班和钢琴课了。 “你是个味觉敏感的小孩儿,你的心也是。”尤然生说,“等那件事出现时,你一定会第一时间发现的。” 顾渊点头,尤然生的话让他觉得安心。 尤然生一直就像他人生里的一座灯塔,总能在他迷茫的时候,为他指路。 “哥,谢谢你。”顾渊说,“我很幸运,有你陪着我长大。” 尤然生笑了,手伸过来揉了揉他的发,道:“节假日记得回来看我们,祝我的弟弟们前程似锦。” 夏季的到来,使得全国各地陆续接受高温的洗礼。 顾渊和池虞长大的城市每年夏天都像个大火炉,只要在室外走上十分钟,就能从头自脚出一身大汗。 他们记忆里的每个夏天皆是如此,直到他们十八岁的这个夏天。 山林里的风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数不清的树叶连绵成片,像在共同演奏一支好听的乐曲。 顾渊不知道池虞是怎么找到这个特别的小房子的。 那是座落在山林深处的别致木屋,外观看上去略微粗糙,却有着古朴雅致的味道。 屋里家具一应俱全,被布置得温馨舒适,就和顾渊在电影里看过的林中小屋一模一样。 从这里到最近的村镇要走一小时的路,池虞租了一辆越野机车,需要采购物资便载着顾渊去。 因为小屋足够僻静,没有任何人能够打扰他们。 出成绩的前一天,池虞从村镇买回了炭火与食材。 等到夜幕降临,他们在小屋前的空地安置好座椅与烤架,就着身后屋子透出的光线烧烤。 “自己说,最喜欢吃的是什么?”池虞拿着一大串食材问。 “是池虞。”顾渊诚实地回答。 “不是!”池虞笑着将食材放在烤架上,有模有样地烤了起来,“现在我是老板,你是客人,要过来买我的烧烤。” 最近,池虞正试图训练顾渊亲口承认自己喜欢什么。 万一大学不在一起,顾渊就得学会一个人到食堂点餐,而他总不能吃来吃去,都避开自己喜欢吃的东西,然后忍饥挨饿眼巴巴守着池虞给他送好吃的。 顾渊皱皱眉,开口:“鱼…” “叫我老板。”池虞说。 “老板。”顾渊毫无脾气地改口,顿了顿说:“请给我来一串…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顾渊一个礼貌大方的人,点起餐来却活像个社恐。 池虞十分不满意,大声道:“弟弟,你要把菜名说出来才可以。” 池虞给自己定的人设是——卖烧烤的帅气大哥哥,比顾渊要大十岁的那种。 “那…要两串鸡翅、一串鱿鱼、一串烤肠。”顾渊抿了抿唇,小声地对他说了。 “鸡翅是翅尖还是翅中,我们这里还有全翅的,你比较喜欢哪一种?”池虞一边说一边给烤架上的肉翻面,肉被烤得香味逼人,“还有,你喜欢的是火腿肠还是热狗啊?” 顾渊开口说了“我喜欢”三个字,就脸上燥热。 他平时对着池虞从来不这样,但不知道为什么,演戏的时候就不行,他觉得就跟来真的一个样。 “现在店里都是扫码点单的。”顾渊像池虞平时那样,张嘴含了一口闷气。 “也有很多要口头点单的。”池虞坚持道,随后重新问:“喜欢的是什么?不赶紧说,我就每种都给你烤一份,宰死你。” 顾渊这才说:“是翅中和热狗,你明知道的。” 然后池虞还是入戏,扬声道:“给这个可爱的弟弟来两串鸡翅中、一串炭烤鱿鱼、一串烤热狗!” 紧接着,他甚至还换了另一个腔调,假装店员接话:“好嘞,弟弟喜欢吃的全都是肉类啊。” 顾渊当着他的面,脸竟然唰地就被涂红了,甚至红到了脖子根。 池虞将烤好的第一批肉往盘子上一搁,无可奈何走近,捏了捏自己男朋友的脸:“到底为什么会害羞成这样啊?有的店在你点单以后,会拿个大喇叭复述一遍的。” 这让他下决心务必要在开学前将顾渊训练好,顾渊脸红的模样,他甚至不想让食堂阿姨看见。 “我分明比你大五个多小时。”结果顾渊说,“你应该演卖烧烤的弟弟。” 池虞愣了一秒,笑了,轻咬了一下顾渊的耳朵,喊他“弟弟”。 顾渊的反应证实了他的猜测。 “完蛋。”池虞看着他,说:“你让我想就在这里。” 顾渊看了他一眼,在酝酿时心跳得越来越快,最终张了张嘴,试探着喊了句:“哥哥。” 池虞于是真将他就地绳之以法,动静大得树林的沙沙声都快听不见。 最后炭火熄了,第一批烤的肉也冷了。 顾渊在高考以前,就没体验过这么野蛮的事情,池虞刚才仿佛是想要他的命,甚至拿手堵住他口,逼迫他说最喜欢的地方是哪里。 顾渊如今衔着肉时双腿打战,又疼又麻,湿热甚至还源源不断淌下来。 随后他们取来新的炭火,将剩下的食材烤了吃了,一起坐在铺开的地毯上聊天。 在他们头上,是万千闪烁的群星。 间或有流星划过时,他们就会停下对话,一同静静地仰望着星空。 “真漂亮。”顾渊说。 “啊。”池虞应道。 然后,他们便会忘记刚才聊到哪儿了,只从璀璨星空转为注视对方,然后笑起来。 他们的手紧牵在一起,脸离彼此越来越近,最终接了个无比甜蜜的吻。 当再有星辰落下时,顾渊将池虞轻推到地毯上,然后俯身抱住了他。 顾渊是不像池虞那样粗暴的,他总是维持着十有八九的温柔,其中仅有的一两次,会让池虞颤抖着含着热泪,被推向云霄。 “要是早一点儿向你告白就好了。”顾渊一边亲吻他,一边向他表示不断溢出的爱意。 “我也是。”池虞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当注视顾渊时,会无暇顾及在那之外的星空有多美丽。 “池虞,”顾渊笑了,吻他眼角渗出的泪,然后轻声道:“我爱你。现在说爱会太沉重吗?” 池虞摇头,在听见告白的时候,更多的眼泪流了出来,他回答:“我也爱你,以前我把它藏着,现在全部的星星和树叶都知道。” “嗯。”顾渊继而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谢谢你爱我。” 漫天闪烁的星光下,他们彼此拥抱了一整夜。 直到月亮睡去,他们十指始终紧扣在一起。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感谢大家见证他们的爱情和成长。 这章留评会发小红包! 大概明天会开始更新番外,他们的故事还没结束呀w- 第61章 番外一 1 顾渊和池虞出生在冬季的同一天。 一个在中午,另一个在傍晚,两家妈妈住同一个病房。 顾妈抱着刚出生的崽:“你们想好给他起什么名字了吗?” 在自家宝宝的嚎啕大哭声中,池妈道:“就叫池笑吧,希望他别再哭了,你们家呢?” 顾爸抱着手臂站在一边,说:“我的儿子要叫顾志勇,有志向有勇气。” 顾妈翻了个白眼。 结果上户口那天,俩崽一个叫顾渊,一个叫池虞。 顾妈希望孩子知识渊博、有深度,池妈自己姓虞。 两家人抱着各自的崽,紧紧捏着户口本,复杂目光交织,礼貌一笑后各回各家。 “谁要和他儿子凑一对啊!”顾妈怒道。 “凭什么是我儿子思他儿子!”池妈怒道。 “说了要叫顾志勇的!偏不听!”顾爸怒道。 “改名字不就得了。”池爸冷淡道。 “凭什么我们改?”池妈摔尿布。 “就不改!让他们改!”顾妈摔奶瓶。 连坐都不会坐的顾渊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家门对面,传来池虞哇的一声大哭,凄惨极了。 2 池虞从小就爱哭,从早哭到晚。 就连带出去宝宝乐园时也在哭。 两家妈妈抱着手臂,一脸骄傲地谈论自己的育儿经,把孩子晾在一边。 顾渊叼着奶嘴,在海绵垫上爬来爬去。 池虞坐在地上,肉乎乎小手捏着个小鸭子,哭得痛彻心扉。 顾渊看他一眼,爬过去,拔出奶嘴,塞进了对方嘴巴里。 对方眼泪汪汪地叼住奶嘴,忽然就不会哭了,红着眼睛鼻子看着顾渊。 过了一会儿,他将沾满眼泪湿漉漉的小鸭子,递了过去。 3 两家人同属一个学区,不可避免地选择了同一家幼儿园。 每天到幼儿园,池虞噔噔噔搬来椅子,在顾渊身边坐下,转过脸来观察他表情。 顾渊手规矩地扶着碗,战战兢兢地看着碗里的猪肝芥菜粥,显然想哭。 池虞拿过碗,舀了一勺,学妈妈那样吹凉了,送到顾渊嘴边。 顾渊嘴巴紧紧闭着,不肯吃。 “好,让我看看哪个小朋友没有吃早餐?”老师在不远处大声说。 顾渊一哆嗦,急急忙忙张嘴喝了一口粥,然后又是一哆嗦,眼睛红了。 池虞眨眨眼睛,伸手拉拉顾渊的手。 扭头看了眼老师,三下五除二把粥全喝了。 然后把空碗递还给顾渊,打了一个嗝,小小声说:“就说是你吃的。” 4 在上幼儿园前,池妈一直担心崽适应不了。 毕竟有的小朋友一哭就是一学期。 但池虞从来不哭闹,每天早上眼睛都睁不开,就胡乱给自己穿校服——渊渊都是自己穿衣服的。 “穿反啦,宝宝。”池妈无可奈何地给他重新穿。 然后池虞就去上学了。 在路上碰见顾渊,他会兴奋得原地蹦两蹦,挣开妈妈的手跑到顾渊面前。 他话很少,只会睁着黑漆漆的眼睛看着顾渊。 “早上好。”顾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池虞不声不响牵过他的手。 他们总是牵着对方的手,吃饭在一起,做游戏在一起,午睡也在一起。 终于有一天,顾渊生病发烧,没来上幼儿园。 教室里,池虞沉默地捏着蜡笔,眨了眨眼,豆大的泪珠子啪嗒掉了下来。 那天他嗷哇嗷哇哭个没完,整张画纸都湿透了。 5 顾渊和池虞刚学会抓笔,就开始写小纸条了。 那时他们还不会写字,只能用一些乱七八糟的符号代替意思。 两人各自的房间里都有个藏得好好的小盒子,里面塞满了皱巴巴的纸条。 什么内容都有—— “鱼鱼宝宝,你的手手还痛不痛?-痛死了!-那你快点回来,我给你吹吹。” “渊渊宝宝,这只蜗牛送给你,做成汤吃掉吧。-谢谢你的蜗牛,我闻过觉得它不怎么好吃。-那我下次再去找点别的。” “我去上钢琴课的路上,看见了一只好大的狗狗,我画给你看!-好大的狗狗!好大的狗狗!-可是妈妈不让我养狗狗!-等我以后赚钱了给你买狗狗!-要好大好大的狗狗!” “爸爸和妈妈吵架了,渊渊。-我现在过去找你,今晚来我家睡觉吧。” “鱼鱼楼上爷爷给了我一颗糖糖。-是什么味道的糖糖?-是草莓味的糖糖!怎么把它分一半给你呢。-不可以用刀刀哦,很危险的。” “昨晚上奥特曼赢了吗?-赢了!我待会告诉你哦!!!-我以后长大会做奥特曼的,你要每天看电视!” “鱼鱼宝宝,你长大以后会和我结婚吗?-我去问问我妈妈哦。-问好了吗?-问好了,妈妈说不可以。但是我可以偷偷和你结婚,我们不要告诉他们!-好,结婚以后我给你买车车开去迪士尼!” 6 顾妈和池妈都喜欢看早年的言情偶像剧。 每当她们看的时候,就会将尚且懵懂的崽塞进房间里。 殊不知两孩子经常从门缝里露出一只眼睛,跟着一起看。 他们每每看个半懂不懂,却还要坚持讨论。 “我觉得男生应该是很喜欢长头发女生,上个月看的和这次的都是长头发。”池虞分析说。 “最近看的这部,没有之前卖披萨的那部好看了。”顾渊说。 “我妈妈看得一直哭。”池虞皱眉。 “我妈妈看笑了,怎么会这样?”顾渊挠头。 某天夜晚,电视剧还没结束,池虞就敲响了顾渊家的门。 “好哇!真是大快人心!”顾妈激动得站起,无暇开门。 还是顾渊跑去开的,门一开池虞就扑过来抱住了他,呜呜呜地哭。 顾渊将他拉进自己房间里,池虞哭着说:“他被车撞了,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撞得好啊!”顾妈在厅里大笑。 顾渊:“……” 池虞眼泪汪汪看着他:“渊渊,你会死吗?” 他们已经到了知道生死的年龄了,但顾渊从来不会将死与分别联系在一起。 他伸手抱住池虞,说:“爸爸说很久很久以后,大家都会死的。” 池虞一听,哭得更加厉害了:“我不要你死,我会见不到你的。” 顾渊这才终于明白了池虞为什么而哭,他莫名其妙就有点开心,拍了拍池虞的背说:“不会的…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 这是他从电视剧里学来的句子。 “真的吗?”池虞问,然后伸出手指:“拉钩。” 顾渊于是和他拉钩,并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们都不会分开。 池虞不住点头,抱着他道:“你不许骗我。” 顾渊学着偶像剧,在池虞脸上亲了一口,尝到了又咸又涩的东西。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类似心疼的感觉,胸口和手心同时痛了一下。 “骗人是小狗。”七岁的顾渊郑重道。 (番外一完) 作者有话要说: 五年后的一天夜里,十二岁的顾渊一个人在屋顶放烟花。 这天的他刚赢得小学生创新技能大赛第一名,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快乐。 在墙的背后,十二岁的池虞孤零零一个蹲在地上,啪嗒啪嗒掉眼泪。 他输了比赛,还挨了骂。 他能模糊看见顾渊身影,想过去又不敢靠近,想被抱,却怕被看见哭。 “你就是小狗。”池虞咬着牙发着抖说。 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横亘在他们面前的,将是长达五年的冷战—— (大概还有一个关于大学的番外!) - 第62章 番外二 北方的冬季干燥,一场风雪过后,天气极为寒冷。 这是顾渊在北方经历的第三个冬天,依旧不是很习惯,出门总会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巴不得只露出一双眼睛。 没课的时候,他就待在寝室里敲敲打打,寝室里的供暖十分舒服,与室外简直就是两个天地。 他们306寝室就是计算机系里的大神聚居地,里头住了俩国奖,一个日常接外包项目的,从入学起就像是神仙打架。 三个室友通宵写代码是常事,整个寝里早睡早起的只顾渊一个人。 但是昨天夜晚,一个寝室的人难得顶着严寒,一起出去狂欢了,到三更半夜才回来——他们黑了寝室楼的门禁系统,进出自如无法无天。 然后到了第二天清晨,整个寝室都在昏睡。 冬季的天亮得格外晚,顾渊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睁眼到了六点,然后小心翼翼地起身穿衣。 室外气温仍在0℃附近徘徊,顾渊轻手轻脚拉开衣柜,在一堆厚外套之间拨弄来拨弄去,穿上又脱了重穿,行动犹豫却急切。 大约十五分钟后,顾渊给自己披上了一件黑色长款风衣,然后取来手表戴上。 出门前,他借着清晨的微光,通过寝室落地窗打量自己,整理整理头发,扯扯衣袖,将靴子上的鞋带系整齐。 然后他便出门了。 几步走离寝室,他几乎是狂奔了起来,跑过宿管阿姨的门前,喊了声“阿姨早”。 “渊渊儿!上哪儿去啊大清早的!”阿姨扬声问,一口的京腔。 顾渊刷了门卡,笑得眼角都落了暖意:“出去玩儿!” “那早点儿回啊!别去太晚啦!”阿姨也跟着笑了。 “今晚不回啦!”顾渊大声说完,人已经消失在了寝室楼下。 从寝室楼到校门口,再走到地铁站要半个多小时。 寒风刮得顾渊脸生疼,走到的时候顾渊的手已经冻僵,连手机都有些拿不好。 进入地铁站就温暖起来了,他一共要转两条线,或坐或站一个小时。 这段时间无疑是漫长且无聊的,顾渊反复看微信,明知道对方现在回不了消息,还是忍不住往聊天框里输入文字。 他和池虞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了。 他的男朋友高考正常发挥,在报志愿时出乎所有人意料,选择了挺冷门的天文学。 于是,他们两个人的学校隔着一条马路,斜对角相望,就像他们当年选座位一样。 刚入学的时候他们几乎每天见面,顾渊完全一改过去十多年的做派,课也不上书也不看,天天跑去找对象玩儿。 池虞也尽情宠爱他,对顾渊所有的愿望照单全收,想去哪儿就翘课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顾渊体验了有生以来最自由自在的一年,甚至会后悔当初怎么不和池虞一起读天文,这样就能每天粘在一起了。 然而最近,他们见面的机会逐渐变少了。 原因是池虞被有名的老教授相中了,最开始只是给教授帮点儿小忙,到后面逐渐跟着教授跑项目,有时需要飞到别的省市去。 顾渊才知道,原来池虞在与他谈情说爱的同时,一直有坚持看书学习,成绩稳居专业第一。 从以前的小城市到如今天才如过江之鲫的高校,池虞不仅没有被埋没半分,反而越发出色了。 顾渊心里是骄傲的,就是见不着面的时候寂寞,只能掰着手指算池虞回来的日子。 一小时的路程在看了千百次手机后结束,顾渊到达首都机场,距离池虞搭乘的航班降落,还有一段时间。 顾渊只能坐在椅子上等,心脏在胸膛里扑通扑通跳动着,每隔几分钟他都要看一次表。 终于,在太阳已经升得很高、窗外阳光灿烂的时候,顾渊等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迅速站起来,看见池虞推着一个小行李箱,身上穿着顾渊送的羊羔绒棕色卫衣,腿长人白皙,让不少人疑心这是什么刚出道的明星。 顾渊没告诉他自己会来,于是池虞一路都在看手机,都快走到近前了还没注意到他。 而顾渊已经绽放出笑容,拿着不断震动的手机,开口:“鱼…” “鱼鱼!”一些嘻嘻哈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他。 池虞应声抬起头,先是一眼看见顾渊,然后看见另外三个像野猴子一样跑来的男生。 顾渊猛然回头,自己的三个室友尽数挂他身上,形如醉鬼地向一脸懵的池虞挥手。 “鱼鱼你好哇!我们终于见面啦!”他们兴高采烈道。 - 好端端小别后的约会,就这么给这些人搅糊了。 顾渊和池虞分别坐在一张桌对面,听着各自的朋友十分自来熟地交谈着。 顾渊的三个室友都不是典型的IT男,不敲代码的时候热爱社交,对一切的新消息都感兴趣。 而池虞这边,也跟了俩同一个项目组的人,他们是一对双胞胎兄弟,自称是池虞的朋友,包揽了全场的饮料吃食,就为了看热闹。 原因无他,顾渊和池虞平时太喜欢把自己帅气的男朋友挂嘴边了。 但当人问起“看看照片呗”、“牵出来遛遛呗”,这俩人又会十分默契地藏好掖好,就是不给。 于是大家越来越好奇,这回总算逮着了机会。 一张桌上欢笑不断,只有顾渊和池虞微垂着头,偶尔从底下轻轻踢对方一脚,表达着不满。 中途池虞去洗手间,大家的聊天依然没停。 “项目结束了?”顾渊的室友问,语气熟络地如同在和自己的家人谈话。 双胞胎里的哥哥一笑:“远着呢,其实就放五天假,这家伙马不停蹄飞回来,跑得比教授还快。” 顾渊问:“你们也跟着回来了?” “那边太无聊了,除了科研什么都没有,也就池虞那性子能沉得下去。”双胞胎弟弟说,“顾渊,你这男朋友难捉摸啊,前几天听说他生日,我和我哥赶紧给他看礼物,结果他什么都不要。” 顾渊笑笑,转而问:“跟项目辛苦吗?” “辛苦。”双胞胎弟弟一脸丧,“每天都像要死了,一想到教授还活着,我又稍微安心点儿。” “哎,人家想问的是池虞。”双胞胎哥哥倒是很懂,说:“池虞…他确实是教授相中的人。” 科研累,有时候池虞趴桌子上就睡着了,但从来没说过辛苦,顾渊也没听见过。 “他不怎么爱说话,生日那天坐外边看星星,雪落得满头都是,回来以后问教授能不能请假。”双胞胎哥哥继续说,“我们才知道,他不声不响地在想你呢。” 池虞没在那天回来,顾渊就知道是教授没批这个假。 顾渊脸略微有些红,想起那天晚上池虞给他打电话,通话一直持续到了凌晨。 池虞是这么说累的,他说:“星星如果能睡一小会儿就好了。” 顾渊还想多听他们讲些池虞的事情,结果一个电话打来,他看了眼来电,不得不走到店外去说。 池虞正好在这时回来,坐下,看了眼外边在讲电话的顾渊。 “谈大生意呢。”顾渊的室友解释道。 这事池虞是略有耳闻的,顾渊在和人一起写个游戏程序,不过能不能卖还不知道,顾渊向来低调,总是笑着说“只当玩玩”。 “这他妈就是爱情的力量吗?”顾渊的室友问,“你是怎么把他从濒临挂科的地界,拉扯成个编程鬼才的?” 他们寝室昨夜出去狂欢,其实就是庆祝顾渊成了他们寝室第三个拿国奖的人。 谁都想象不到,顾渊大一的时候还需要室友提醒去上课。 “他?他本来就是天才。”池虞啜了一口杯里的拿铁,然后说:“他大一的时候是想挂科来着,没挂成。” 三个室友都露出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不明白怎么还有人会“想挂科”。 那是大一上的期末,顾渊跟池虞坐在市图书馆的角落里,看了两小时《程序设计基础》的课本,然后抬头小声对池虞说:“怎么办,一个学期没听课,感觉要挂科了。” 池虞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眨了一下眼,伸手:“课本我看看。” 他竟然想通过速成自己,来速成现在日子过得开心自在、每天不想上学的男朋友。 “要不就挂一门吧,以前还没有挂过呢。”顾渊忽然说,一副很想尝试的模样。 池虞理解他想法,思考了一下说:“也不是不行。” 于是顾渊就心满意足将书合上了,微微笑看着对方专心复习的模样,然后像个真正的学渣那样,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 可能因为睡足了精神,池虞那天被翻来覆去了一晚上,第二天考体育差点儿腿一软跪沙池里。 接着半个月后出成绩,顾渊将手机拿给池虞看,面带几分可惜:“就差两分。” 奕报告上给的61分。 “是不是平时成绩太高了?”池虞问。 “不可能,作业我都是乱写的。”顾渊说,百思不得其解。 为了实现他挂科一次的心愿,顾渊做了不少尝试,但大一的课表里充满了微积分、大学物理这类课程,顾渊和池虞高中是参加竞赛过来的,要想不及格真的很难。 如果直接交白卷,又会引起学院的注意,甚至取消补考资格,下学年打回去重修。 于是顾渊能下手的只有计算机相关的专业课,但屡屡失败。 后来大二他才知道,这是他的神仙室友为了感谢他的带饭之恩,不惜黑了教授的电脑,也要帮忙修改顾渊已经提交的那些…写得像狗屎一样的、跑也跑不动的代码,硬生生将他给捞到了及格线往上。 每回顾渊出去谈恋爱了,仨室友就会聚在一起审视顾渊的平时作业,评点几句诸如“怎会如此”、“这孩子将来怎么办”云云。 有时碰上顾渊规规矩矩写了作业,三个室友盯着屏幕上竟然踉踉跄跄跑起来了的代码,仿佛看见自己拿了国奖,纷纷捂嘴感动:“他成长了!他变强了!” “真没想到。”现如今,顾渊的室友们听得频频摇头,“大一上出成绩看他神色怅然,我们就私下讨论,下学期要把顾渊的平时成绩变成一百分,这样他期末就是在卷子上画小鸡、去机房打蜘蛛纸牌,也能够及格了。” 池虞拿着装拿铁的杯子,今日头一回没忍住笑了。 顾渊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笑得乐不可支的池虞,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光听见大家都在说他离谱。 离谱就离谱,反正池虞高兴就好。 顾渊终于忍不住,微倾过身子去,伸手捏了捏池虞的脸蛋。 - 几个电灯泡与他们打了大半天桌游,好奇心得到了满足,在宰了顾渊一顿晚饭后,总算挥挥手与他们告别了。 顾渊和池虞站在商圈屋檐下,目送他们离开。 他们走了,耳根子一下便清净了。 顾渊轻笑,呼出一口白白的气,转过脸来仔细看着池虞:“冷吗?” 池虞看着他,也跟着笑,唇齿略微交战:“冷。” “让你穿这么少。”顾渊走过去,旁若无人地抱了他。 “你不也是。”池虞嘀咕一声,大方地伸手抱了回去。 在人来人往的商圈,他们是人海里渺小又平凡的一对,为拥挤又繁忙的都市所包容。 顾渊依然不适应这里的饮食和气候,但他心头有过的不安与顾虑,全被这座城市、眼前的这个人温柔抹去了。 “今晚我们住哪里?”池虞与他轻微分开时,眼睛里翻涌着积蓄已久的情潮。 顾渊笑,牵过对方冰凉的手,说:“还不能回去,我想先带你去个地方。” 池虞眨了一下眼,长睫毛上落着寒霜,他不知道是去哪里。 顾渊看了眼手表,确定时间还早,抬手拦了辆出租车。 两人一前一后钻进去,车子一溜烟跑向主街道,地面又多了两条漆黑的车痕。 大约二十分钟后,他们下车,顾渊牵着呆愣愣的池虞进了一家4S店。 到这里来,池虞知道顾渊是想要买车了,笑起来问他:“打算用奖金买车?” “奖金还没发下来呢。”顾渊笑。 “顾先生。”店里的人已经认得他,热情迎上来,“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顾渊说:“抱歉,耽误你们下班了。” “没事儿,我们店即便是冬天,也会开到六点。”销售笑起来,领他们去看车。 当池虞看到自己一直很喜欢的红色敞篷跑车,他说不出话来,转过脸看了眼顾渊,眼里有罕见的兴奋的光:“你也喜欢它。” 顾渊看他模样,知道他果然喜欢得很,于是装作轻描淡写地说:“这是你迟到的…二十一岁生日礼物。” 池虞才知道是给他的,看着眼前漂亮的车,再呆愣愣地看了眼顾渊,看模样险些儿原地蹦起,连话都不会说了。 “车…我…”他开口就咬到了舌头。 这车下地一算六位数,顾渊是把自己赚到的第一桶金全花出去了。 他去签了字,将各式证件装进一个袋子里,连同车钥匙一起递给池虞:“走,开出去试试。” 这其实也算了却高中时的一件遗憾,当初池虞将自己的机车卖掉,就一直没买过新车,但是见到好看的车依然会眼巴巴的看。 老实说,顾渊偶尔会吃这些车的醋,因为他男朋友看车的时候经常挪不动步子,拉都拉不走。 只能买了,要买就买他特别喜欢的。 他俩都是高中毕业的暑假拿的驾照,但开的机会不多,池虞小心翼翼将车开出去,油门都不敢往重了踩。 开出去有一段路,池虞就将车停在路边,触上顾渊目光的那一秒,他就忍不住落了泪。 “怎么了?”顾渊解开安全带,小心地给对方擦眼泪。 池虞依然和小时候一样,会在任何时候忍不住哭出来。 区别在于,他永远只会当着顾渊的面哭,永远只渴求顾渊一个人的怀抱。 顾渊将他搂过,心疼起来,低声问:“做项目辛苦吗?” “辛苦。”池虞眼泪滚进他肩膀里,实话实说,“但是我赚不到钱给你买东西。” 顾渊一颗心彻底柔软起来,他说:“可是你已经给了我,很多很多特别好的东西。” 车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回礼罢了,池虞这些年带给他的,远远超于一切。 这是顾渊用一辈子也还不清的。 顾渊抱着他,用惯有的温柔吻了他,池虞到现在也没学会抵御这种亲吻。 “做项目很辛苦,但是我很喜欢。”池虞告诉他。 “嗯,我知道。”顾渊说,心里满足又自豪,“你做你喜欢做的事情,我很开心。” “你呢?”池虞其实问过他很多次了,“学编程、写代码开心吗?” 顾渊是到这一次才确切地回答他,那是因为他过去三年还在摸索。 “开心。”顾渊笑起来,拉住他的手,说:“我将来…想做一些有意思的游戏。” “那我想做第一个试玩的人。”池虞晃着顾渊的手。 顾渊听见这句话,忍不住脸热,微低下头说:“你也要带我去看星星。” “好。”池虞点头答应,扶过顾渊的脸,这回热切地吻他。 车内本就开着暖气,顾渊被吻得越发热起来,脖颈和手背都泛起红。 等池虞松开他时,他甚至都有点儿忘记这是在哪儿。 “住哪儿?”池虞垂眸看了一眼,笑了。 “就…就近。”顾渊说。 池虞于是一脚油门,车终于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驶出去:“告诉我,自己有没有…” “…有。”顾渊诚实回答,在大冷天将车窗摇下来了。 隔了好一会儿,池虞问:“待会儿,能做给我看吗?” 顾渊想说不能,结果还是鬼使神差点了头,并说:“看了要还。” “想怎么样都可以。”池虞罕见地大方道。 他们已然深谙对方的一切,会像闹矛盾的那几年一样,放肆地扑咬对方,听着对方的呼吸与心跳,把热泪洒在他们紧紧相牵的手上。 今晚看来会是一个不眠不休的夜晚。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这章留评可以参加抽奖,送一对渊和鱼的钥匙扣。 在这里求个作收以及完结评分,这个文大概会在一两个月后挂v,已经看过的宝就不用重复购买啦,谢谢大家的喜欢w接档文大概十一月再开,可能是开奶龙,也可能是开做受,拜托大家点点收藏,期待我们再见面! 这里推一下预收《一觉醒来我成了奶龙》:a是条呼风唤雨的恶龙,又大又凶,一掌能把屋顶掀翻。 它曾是世间的主宰,渺小人类的梦魇。 直到某天他从蛋壳里醒来,发觉自己莫名从远古来到了异世界,被一个无知的金发人类强行抱在怀里rua。 a眨了眨圆圆的红眼睛,茫然看着自己又短又小的翅膀和尾巴。 a盛怒,恶龙咆哮:嗷…嗷呜!!!! 堂堂恶龙被这叫b的考古学家拎回去,当爱宠养起来,a感到岂有此理。 但a发现,只要待在b身边,自己似乎就能一天天恢复力量… 于是,远古巨龙忍辱负重,毅然踏上考古之路。 嗷呜一把火为b烤肉,力量+1 为b提供洞穴照明,力量+1 b睡觉抱紧奶龙,力量+5 击退叼走b的骨龙,力量+10 …… b偷亲化形成人的熟睡恶龙,力量+100 a:…嗯??? 在力量+10000的那天,a恢复了自己全部的力量。 俊美的黑发男子坐在高处,低头望着向自己求婚的b。 a戴上戒指:没料想有一天,我放弃成为这世间的王,只因爱上一介平民。 b:不,你仍有机会称王。 a:? b傲然站起,金发沐浴日光,向他出示象征权力的指环。 b:你昨晚征服的,是这个世界的国王。 食用说明: 主攻,甜文he,互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