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人一向待人热忱》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题名:鄙人一向待人热忱 作者:瓜瓜很酷 简介: 风投精英大姐姐x骚包粘人小社畜 做人讲究能屈能伸,拿得起放得下,黑尾讲究的却是“没皮没脸”,拿得起也不放下。 一场排球联赛,旧情人再次相遇。 谈及当年被甩的事,黑尾满嘴跑着火车,大言不惭道:“怎么面对前女友?那当然是—— 闹她、缠她、勾引她,让她对我死心塌地,然后再......” “然后再什么,嗯?”多田野诗织推开大门,饶有趣味地挑了下眉,紧接着认真思考起,包里那条即将送出男士领带,是否可以用来干点别的事。 黑尾·不敢说话·瑟瑟发抖·铁朗:“......” --- 多田野做事利索,做人潇洒。 临近大学毕业,因为工作上的需要,转头甩了交往不久的年下黑猫小男友。 时隔五年,再次相遇。 黑猫前男友不仅成了客户,还变得比五年前更加难缠、烦人。 面对猫猫的撒娇打滚不要脸,多田野如是屈服道:“还能怎么办呢,凑合着过呗。” #关于前男友死缠烂打没皮没脸# #虽然他是只猫但其实挺狗的这件事# 【温馨提示】 1.写给自己着玩的、职业勿参考现实 2.时间线为黑尾成年后、故事均为原创私设 3.bg文下勿提bl、快乐你我他 内容标签: 网王 破镜重圆 竞技 职场 搜索关键字:主角:多田野诗织,黑尾 ┃ 配角:迹部大爷,宫双子,北队 ┃ 其它:专栏其他小排球bg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分手后,前任对我死缠烂打 立意:重逢是为了更好的相爱 第1章 分手 “我们分手吧。” 黑尾坐在床沿,T恤穿到一半,身后忽然传来一句沙哑的女声。 他动作一滞,维持着小臂套进袖口的姿势,诧异地转过头:“啊,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分手吧。”多田野诗织重复了一遍,语气与上一句无异。 初春清晨的阳光照进房间,轻松熊日历摆在床头柜前,刚好被翻到2013年2月那一页。 短发女人侧躺在床上,似乎昨晚睡相不太好,棕色的发尾正微微往外翘着。 她单手撑着脑袋,一汪桃花眼看起来多情又薄情,分不清刚才的话是真是假。 黑尾愣了半秒,不由抬头思考起,自己最近有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 在一阵回忆无果后,这才挠了挠乱糟糟的鸡窝头:“哎,我的小祖宗,你在开什么玩笑呢,好好的分什么手啊。” 他耸了耸鼻尖,似乎闻到了一股狗血的气息,于是眨巴眨巴眼睛问: “你得癌症啦?” 开口就是讨打的语气。 多田野不负期待,隔着被子踢了一脚对方:“臭小子,咒我呢!” “哎哟,疼!”黑尾假模假样叫了声,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换了个姿势,和她面对面躺下, “哦,那我知道了,是不是你爸妈要对着我的脸砸上1000w,让我别跟你谈恋爱了~这样的话,我还有点小期待哦~” 多田野撇了下嘴,骂道:“神经病啊,我爸妈梦里给你1000w吧!” “诶,这个也不对啊?”黑尾故作苦恼,食指绕着多田野耳边的碎发,嬉皮笑脸说,“那诗织姐姐,不如您指点一下迷津?” “唔,其实吧。”多田野就着侧躺的姿势,拍掉那只乱动的猫爪,尽量让语气听起来不那么沉重,说, “我打算出国了。” 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多田野一向做事果决,也一向不会参考他的意见。 原来是真的要分手啊。 笑容僵在了脸上,黑尾心一沉,反射性问道:“为什么呢?” 他翻了个身,双手撑在多田野身侧,压低了眉眼:“也太突然了吧。” 宽大的肩膀挡住太阳光,在自己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多田野有些为难,垂下眼睫不去看他:“长痛不如短痛?” 黑尾一阵语塞,没心情跟她开玩笑,他手肘撑在多田野耳侧,烦躁地揉着她的耳垂,想了想又问:“是因为工作?” “嗯。”耳骨传来阵阵微痛,多田野由着对方揉捏,三言两语解释完经过。 临近毕业,她打算留在一直实习的那家公司,便推了别家的offer,没想到快入职了,对方忽然取消了内定。 这会过了就职季,大公司早已招满人,小公司她又不想去。 恰好这时有熟人说,在海外分公司还缺个人手,她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便顺理成章答应了对方。 确实挺顺理成章,听上去也十分潇洒自如。如果不是作为恋人,而是作为朋友来看的话。 黑尾眼神暗沉了下来,手上的力道无意识加重:“你打算一直待那儿吗,现在交通这么方便,还不至于要分手吧?” “那你想要异国么。”多田野被捏得有些疼,暗自倒吸一口冷气,却依旧选择把自己早就考虑过的事,直白地说出口, “铁朗,异国可不是异地,我想见你的时候,你还能像现在这样,半小时的电车就能赶过来吗?” “也不用说得这么无情吧。”黑尾眉头拧成一团,原本捏着耳垂的手指,顺着脸颊一路下滑,停在对方的脖颈处。 手掌心传来一片温热,黑尾却心底发凉。 她总是这样,做事果断、不拖泥带水,可也同时过于要强、固执且不听他人意见。 果不其然,多田野顿了下,继续说道:“可我既然去了,估计短时间就不会回来了,再说哪怕过几年回来了,谁又知道中途会发生什么,你说对吗?” 多田野说得挺在理,黑尾没法反驳。 他闭口不答,只沉默地看着对方。明明刚起床那会,他还在考虑中午吃什么,怎么这会就讨论起分手了。 空气陷入长久的沉默,闹钟的滴答声回响在空荡荡的卧室。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分,多田野思忖片刻,试图放缓起语调: “抱歉,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我也考虑了很多,与其一直拖着,不如早点说开比较好。” 她说完,用头蹭了蹭黑尾的手掌心,像是小动物讨好撒娇般。换作平时,黑尾倒是很乐意她这样服软,而现在,他只觉得对方是在敷衍。 “那你就不能…”留下来吗。 黑尾咽下千百句疑问,总觉得这样太过矫情,原本想要收紧的手指,想了又想还是松了开。 他一个大男人,被甩了总不能抱住被子嘤嘤嘤,学着八点档的肥皂剧那样,质问对方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自己吧。 虽然他的确挺想这样做。 “所以这算什么,和平分手?”像只泄了气的皮球,黑尾转身仰头倒在床上,也没了逗人的心思。 多田野撇开视线,有些后悔自己还是搞砸了。 “铁朗。”多田野深吸一口气,示好般地叫了声,想去亲一下对方。 黑尾推开她,扯着僵硬的嘴角:“都这样了,就别了吧。” 多田野失落地哦了声,心道这会再演什么你侬我侬,确实没多大意义。 她机械地伸出手,随便抓了件衣服披在身上,最后缓了又缓,哑着嗓子回了句: “嗯,和平分手。” ...... 飞机缓缓降落,在一声清脆的提示音中,结束了漫长的滑行。 耳边响起安全带的“咔嚓”声,多田野摘了眼罩,从睡梦中惊醒,过了许久,这才抬起眼帘回过了神。 椭圆形的机窗外,几架ANA并列排在隔壁,放眼望去是光秃秃的停机坪。 多田野看得有些恍惚,又将视线移到机舱内。 正前方的屏幕里,电影已经放到结尾,此刻液晶屏的右下角,白色的光点正循环着一行小字: 2018年11月,欢迎来到仙台国际机场。 ------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推基友@朝唧唧的小排球二言预收《这球队经理我不干了!》!真的超好笑!大家快去收藏!下面是文案! 1.我叫佐藤芽音,是个球队经理。 虽然我今年才十六岁,但已经有了四年的经理人经验。 但我待过的球队,每个队员都不怎么当人。 前有帝光中学篮球队的几个怪物动不动打坏篮球框, 后有冰帝中学网球队的一帮老六打个友谊赛搞得球场飞沙走石。 我累了,所以上了高中之后我决定离球类社团远远的。 但我没想到我发小跟我不同校还能背刺我,替我在排球部交了入社申请,我反手给他报了一个jkdk向前冲:) 去面试的时候,部长问我:“请问你擅长哪一类的工作呢?” 我面无表情:“我极其擅长写球场及相关设备的维修费用申请表。” 部长:“……你以前都经历了什么?” 我:“被超级篮球和超级网球支配的恐惧和破坏的青春。” 2.我对新的社团不抱希望,但它竟然真的跟部长说的一样,是个很普通的竞技运动。 这里没有人会打出毁天灭地的回旋球,也没人会把拦网撕碎。 部长拿着省下来的经费,偷偷给我买奶茶。 我:“这奶茶是我独有的呢,还是其他队员都有的呢?” 部长:“当然是给你一个人买的,因为这是给你省的钱啊蜜瓜。” 我:“都说我叫芽音不叫蜜瓜了啊喂!” 3. 加入新的社团,我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平静且热血的高中生活。 但我没想到,我那两个前部长贼心不死,还想让我转学挖我回去。 精分小红毛:给你钱 灰色中分头:加倍 呵,这些物欲横流的财阀少爷人心冷漠,只有部长偷偷给我买的奶茶还有一丝温度。 我最喜欢我们部长啦! 第2章 重逢 “你到了吗。” 多田野出了海关口,连上蓝牙耳机,对面很快传来一句磁性的声音。 男人似乎不太想和她聊太久,只短短问了几句工作上的事。 正巧多田野也是同样的想法,飞快总结完近况,以一句“我明白了,迹部先生”为结尾,匆匆挂断了电话。 “前辈,我在这!” 耳机摘到一半,多田野闻声抬头。 视野中央,来接机的江崎顶着头小卷发,正龇牙咧嘴地朝自己挥着手。 “前辈,好久不见,我们上次见面,还是我刚入社那会吧!”江崎叽叽喳喳地跑上前,伸手去接拉杆箱。 “好久不见啊,江崎。” 小巧的鹅蛋脸上挂着干净的淡妆,栗色的短发向外微翘,多田野眼角噙着笑意,朝对方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帮忙。 她踩着高跟鞋,径直走到yamato快递柜台,一边办理行李寄送一边问:“早饭我在飞机上吃过了,你呢?” “我也吃过啦!” “好,那我们直接去仙台体育馆吧。”多田野一向不喜欢拖泥带水,两三句便直奔主题。 “哦哦,那也行!”江崎对她的行事风格略有耳闻,没有太多惊讶,又说,“不过车停得有点远,前辈你稍微等下,我马上开过来!” “行,你先去吧。” 仙台市不大,机场就在隔壁的名取市。他们这次来仙台,是为了投资项目的合作沟通。 近年来,体育赛事版权水涨船高。 随着海外流媒体的兴起,从赛事转播到赛场广告,有望在今后带来巨大的经济效应。 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 日本排球协会,作为本次V league18/19赛季主办方之一,便想借此次机会,公布打造一个专属于自己旗下的赛事直播平台计划。 平台前期成立,需要大量资金,风投是典型逐利行业,自然不会放过这块美味的蛋糕。 体育馆门前,银灰色的奥迪缓缓停下。多田野到达会议室时,离开场还有十分钟。 记者及其他投资方大多已经入席,剩下三五个中年男人聚在会场一侧,见她来了似乎有些惊讶,随即悄悄议论起,景向资本怎么派了个年轻的女人来谈判。 谈话声不大不小,刚好是可以传到多田野耳中的音量。 江崎站起身,忍不住想上前理论,被多田野拦了下来,告诫说:“专心工作,闲话听听就好。” “......好吧。”江崎无奈坐下,只好接着絮絮叨叨起这几天的行程安排,同时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偷偷溜去找偶像木兔光太郎要签名。 多田野无奈回了句:“活干完了就去呗,我哪来那么多的规矩?” “嘿嘿,那就提前谢谢前辈了。”江崎不好意思挠挠头,转而又说, “啊对了,我差点忘了,一会的发布会资料临时有几处修改,去机场之前刚发到前辈邮箱。” “是吗,我确认一下。”多田野打开笔电,迅速切换到邮箱界面,点开凌晨5点收到的最新资料,问,“变化大吗?” “哦,不大。”江崎打开记事本,准备做好笔录,“只是排协那边的负责人换了,换成了...” “嘶——” 麦克风发出刺耳的回授音,谈话声戛然而止。 方才议论多田野的其中一人,刚好站在音响旁边,差点被震得耳膜穿孔:“靠!是谁特么的在管音效啊!” “哦,真是抱歉了~” 会议室正前方,只见发出声音的“始作俑者”,正一步一步走上讲台,摘下话筒笑道:“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还请各位务必保持安静哦~” 熟悉的尾调,却比印象中更加低沉的声线。 多田野一抬头,笑容僵在脸上,手指刚好滑到项目人员列表那页,白底黑字的资料上赫然写着: 日本排球协会,竞技普及事业部,黑尾铁朗。 ...... 上午十点,发布会正式开场。 二楼大会议室里,黑尾作为平台推广的主负责人,在台上侃侃而谈。 简明易懂的用词 ,以及风趣幽默的演讲方式,一改刻板印象中沉闷的会议气氛。 他身穿一套浅灰色西装,身型挺拔又修长。记忆里乱糟糟的鸡窝头,如今用发蜡抓成斜刘海,露出干净清爽的额头。 他们有多久没见了。 多田野坐在台下忽然想到,好像是五年吧。五年的时间不长不短,却足以让人脱下校服,换上西装。 当然,也足以让彼此从熟悉,走到形同陌路。 QA环节,有记者举手,站起身提问平台未来的发展目标。 黑尾接过话筒,声音有种天然的蛊惑,“我的目标一直没有变过,就是要把平台,做到全日本第一。” 女记者听完低下头,脸上有些发热:“谢...谢谢您的回答,黑尾先生说得这样确信,请问目前,是不是进展得非常顺利呢?” “唔,这个问题很好,不过进展顺不顺利,由我来说太过主观。” 女记者诶了一声:“这是什么意思呢?” 黑尾颔首笑了笑,解释说:“因为曾经有人教过我,凡事要用事实说话。所以正好借这个机会,我也想让大家一起看看,最近几天平台试行期的日活量数据。” 说完点下按钮,翻到PPT下一页。 数据是最好的发言人。 黑尾一番话说得笃定,却不自负,只是他说到前半句时,视线有意无意扫过了别处。 几番问答,发布会接近尾声。 好不容易熬到午休空隙,多田野去自贩机买了罐咖啡,喝到一半,隔壁两个实习记者恰好在讨论上午的会议。 “开会真无聊啊,好想快进到后天看比赛。” “你是想看比赛,还是想看球员啊~” “嘿嘿,别戳穿我嘛。” “不过说起这个,刚才负责演讲那个排协staff长得超帅,个子也高,听说以前也是打排球的。” “哦,我知道我知道,是13年春高出场的音驹主将吧,现在youtube上还能找到视频呢。” “真的假的,快让我看看!” 年轻的小姑娘嬉笑打闹,对话中的那位排协staff,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谁。 多田野不是喜欢听墙角的人,但随着两人的对话,还是好奇地点进youtube,输入了“音驹”二字。 视频开始播放,标题是“垃圾场决战”。 穿着绛红色队服的少年,在球场上意气风发,每一次拦网跳跃,都像是自带光环般引人注目。 咖啡的香味还残留在舌根。 多田野无意识地捏扁了空铝罐,“哐当”一声投进垃圾筒,随后从包里掏出盒香烟,转身走进了吸烟室。 吸烟室在走廊尽头,吧台紧挨着大落地窗。 设计师用心良苦,估计是想让人在吞云吐雾中,顺便观赏下窗外美景。 午休时分,诺大的房间只有她一人,可惜半根烟还没抽完,身边却突然多了个人。 “咦,来抽烟啊。”多田野偏过头,微微诧异地看向黑尾。 “是啊,我不可以抽吗。”黑尾脱了西装外套,放到一边,侧身依靠在吧台边缘。 多田野呼出一口烟,对着玻璃窗上映出的人影,笑着回了句:“当然可以,随口一问罢了。” “话说和你一起的江崎呢,怎么中午没和他一起吃饭。” 多田野掸了掸烟灰:“午休一小时,谁会想和上司一起吃饭。” “那倒不一定。”黑尾单手扯松了领带,解开衬衫最上面那颗纽扣。 他长叹口气道:“哎,不过真的好累,面对一群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嘴角都快扯僵了。” “是吗。”许是室内暖风太足,多田野觉得嗓子有些发干。 她从敞开的领口处移开视线,若有所思:“看上午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很游刃有余啊。” 黑尾苦笑了下:“这么久没见,上来就这样挖苦我,不太合适吧。” “抱歉,开个玩笑。”多田野说完,又问,“话说你不是来抽烟么,烟呢。” “哦,你提醒我了。”黑尾从西装内侧口袋掏出包Winston,忽然咦了一声。 他眨眨眼,看向多田野:“糟糕,我好像忘带打火机了,能借个火吗。” Winston焦油和尼古丁含量低,开箱有股淡淡的香草味,是超市和便利店都很常见的牌子。 像是巧合,又像是早有预谋。 半晌,多田野咬着烟,笑着对黑尾招了招手,说:“当然可以。” 第3章 破冰 烟头相接处,火星明灭,借着双方的吐息,两缕烟雾交织缠绕。 稍稍拉开距离后,多田野吐了口烟圈:“话说回来,我还以为你不太想看到我。”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黑尾掸了下烟灰,视线飘向窗外,“工作归工作,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我总不能像幼稚的小孩子一样,在工作上耍小脾气吧?” “说的也是。”多田野轻笑一声,心道是自己想得太多,又太自作多情。 电视剧里,和旧情人久别重逢时的眼红心跳,或是一方记恨另一方的剑拔弩张,并没有在她身上发生。 这么久过去了,要有什么放不下的也不会等到现在,如今多年不见,剩下的好像也只留一点唏嘘。 抽完烟,黑尾买了两瓶柠檬水回来:“漱个口吧,你不是最讨厌嘴里有烟味么。” “谢谢。”多田野接过塑料瓶,沉默几秒,“多亏你还记得啊。” “还好吧,我记忆力一向不错。”黑尾自然地打开瓶盖,漫不经心问道,“差点忘记问了,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今天刚下飞机。”多田野抿一口柠檬水,酸得皱起了眉,“你知道的,工作上临时借调,不过要是现在这个项目谈不拢,过几天又回去了也说不定。” 黑尾哦了一声,语气里夹着丝不易察觉的抵触:“来回折腾,还挺辛苦的。” 多田野笑了笑,没再接话。 回国、借调。一旦提起过去的事,就像是在揭开旧伤疤。 可偏偏谁也不提当年分手的事,仿佛他们就只是个熟人。毕竟这会谈起感情显得矫情,碍于工作又显得不合时宜。 寒暄几句已是足够,两人言归正传,话题转到了排球直播平台上。 多田野找了沙发坐下,迅速整理好心情:“好了,来谈正事吧,今天那份BP(商业计划书)是你做的吗。” “是啊。”黑尾答道,“有哪些地方不明白吗。” “那倒是没有,要点明确,盈利模式清晰,做得不错,只不过模式太清晰,反而显得有点单一。” “单一的后果就是抗风险能力弱,所以这部分还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 大抵是因为聊起工作,两人融入气氛后,最初的尴尬感逐渐褪去。 席间,黑尾伸了个懒腰:“哎,总觉得和你聊起工作来,时间过得太快,但也太累。” “那你要休息一会,下午继续么。”多田野停顿片刻,“或者明天再给我答复也行。” “唔。”黑尾也跟着沉吟了几秒,拇指习惯性地摩挲起下巴,“让我回去想想吧,正好你要的排协近几年宣传资料,我也需要今晚整理一下。” 多田野点头应下:“也行,离正式签订合同,谈判还有好几场,也不急这会。” 说着,起身道,“那今天就先聊到这,我再等你联系?” 黑尾整理着资料,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哦对了。”多田野走到一半,手指碰到门把,却又缩了回来。 黑尾抬眼看了过去:“怎么了,还有别的事吗?” 多田野转过身,想了想,强行扯了下嘴角,说:“你好像瘦了一点,不过看起来状态不错,这几天估计要麻烦你了,就...” “还请多关照。” 说完,“咔嚓”一声拉开门,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午间的吸烟室,诺大的房间只留黑尾一人。 他看了眼多田野离开的方向,而后视线落在刚刚熄灭的烟头上。 请多关照。 黑尾回味这这句话,从兜里又掏出支香烟点燃,紧接着一大口接一大口地吸了起来。 他抽得太急,嗓子眼一阵发紧,忍不住便开始咳嗽,直到咳出了眼泪,这才摁灭烟头,苦笑着抓了抓头发。 都说做人要拿得起放得下,才能潇洒自如地活着,可世间哪来那么多放得下,又怎能轻易被捅了一刀后.... 还能让他若无其事地说句:好久不见。 ...... 十一月末的仙台,又冷又干燥,加湿器都挡不住一夜过后的喉咙干渴。 翌日一早,多田野是被一阵门铃声惊醒的。 那会她刚起床,半梦半醒刷着牙,三魂七魄里,还有七魄在和周公约会。 几分钟前,黑尾给她发了消息,问她起床没,说怕待会看比赛没时间,想着把资料提前给她。 多田野昏昏沉沉回了个“好”,没想到这么快人就来了。 她从猫眼里确认完来人,裹着件长袍睡衣开了门,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早啊。” 没了昨天见面时的生疏感,刚起床的人睡眼惺忪,看起来毫无防备,也不知是不是还像从前只对他这样。 黑尾不敢往深处去想,晃了晃手中的文件,公事公办道:“排协以往的公开宣传资料,昨天你说需要的,就顺便整理出来了。” 顺便。 多田野咀嚼着这两个字,视线落在那叠厚厚的文件上,心道,原来昨晚是在工作啊。 她缓缓抬起眼帘,瞥了瞥对方眼底的红血丝,打趣道:“不错,效率还挺高啊。” 怕是没少熬夜。 黑尾“讨好”般笑了下:“毕竟出钱的是老大,我是这个项目的主负责人,当然是要尽职敬业~” “行,那就谢谢你了。”多田野心底闪过一丝犹豫,随后背抵着门,放缓了语调说,“帮我放到桌上吧,我一会来看。” “好,那就打扰了。” “叮咚”一声,时针转向八点。 ABC体操的音乐从壁挂式电视里传出,屏幕里,身穿水蓝色T恤的男人脸上挂着笑容,正对着观众说着“小朋友们早上好”。 黑尾走进房间,瞅了眼名为“和妈妈一起”的儿童节目,转头惊讶问:“你喜欢看这个啊。” “是啊,挺好看的。”多田野抿了口咖啡,“怎么了,我看这个很奇怪吗。” “哦,也没有。”黑尾走到桌边,放下文件,“我只是以为,你是那种大清早会看泰晤士报,或者华尔街日报的人。” 那是什么人啊。多田野心中腹诽一句。 “然后配上精美的早餐,以及名牌包包拍照发ins吗。”多田野鲜少地开玩笑道,“最好是靠在大落地窗边的那种?” 黑尾哈哈笑了几声:“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拍啊,把床挪到窗边拍照可是个苦力活呢~” 说着卷起了衬衫袖口,大有一副要开始干活的架势,多田野剜了他一眼,忽然生出一种想把人扔出去的冲动。 虽然不愿承认,黑尾铁朗确实是个擅长察言观色,且善于调节气氛的人。明明他们已经五年没见,黑尾却总能轻易地,就能让她找到当初的熟悉感。 不过这样也好,多田野翻着资料想到。就这样像个普通的老朋友处着,不管在私生活还是工作上,都能为彼此省去不少麻烦。 两人聊了一会工作,多田野偶尔受不了黑尾的”歪理”,便干脆道:“我有时候觉得,跟你交流真的有障碍。” “哪有。”黑尾不以为然,摊手状,“我觉得还挺顺畅的啊~” 多田野拿起手边遥控器,搁高了几度音量:“你没听说过三岁一个代沟吗,四舍五入我俩就是一个代沟。” “没听说过。”黑尾摇头,表情一本正经,又指了指电视里,和小朋友们一起玩耍的兔吉和熊夫,“或者你的意思是,你三岁,我六岁吗,诗织小朋友~” “黑、尾、铁、朗。”多田野这回没忍住,总觉得拳头硬了。 黑尾见好就收,举手投降:“好了好了,开玩笑嘛,我错了。” 多田野翻了个白眼,不想跟人多计较,她算算时间也要出发了,站起身说:“谢谢你的资料,不过我要去换衣服了,黑尾先生,请你自便吧?” 逐客令一下,黑尾不好再多留。 他从座位上站起身,伸手去拧把手,边拧边开玩笑道:“你好无情哦,我忙活了一晚上,再让我待会都不行吗。” 多田野被逗乐了,跟在他身后走到门口,靠着门框弯起眼睫:“你差不多得了,待会场馆见吧。” “没问题,我会给你们留个好位置的~”黑尾冲她挥挥手,终于算是被“打发”走了。 关门声“咔嚓”响起,短暂的对话声后,走廊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只不过有些人的心中,此刻却是波澜四起。 无情、忙活了一晚。 江崎躲在拐角处,目瞪口呆地杵在原地,结合刚才偶然撞见的场景,越琢磨越觉得可怕。 两个成年异性,大清早出现在同一房间,其中一人嘴里还念叨着“虎狼之词”。 下一秒,“轰”得一声,大脑很没出息地当了机。江崎眼冒金星,心中不由惊呼一句: 好家伙,这就是所谓的“潜|规|则”吗! ------ 作者有话要说: 030更了。 感谢我爱煮鸽子小天使的营养液TvT是新朋友诶!谢谢你哦! 第4章 观赛 V league机构成立于2017年,这次和排协共同举办的18/19赛季、division1男子组比赛,是首次在媒体面前公开亮相。 比赛当天,仙台体育馆门前,人群熙熙攘攘。 有人拿出手机对着头顶的巨幅海报拍照,也有人兴致勃勃讨论起今天比赛的两支队伍。 去场馆的路上,江崎一改絮絮叨叨的性格,好几次想往后视镜处撇,愣是掐一把大腿,把不该问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推开体育馆厚重的玻璃门,暖气扑面而来。 多田野路过第二竞技场时,刚好听见列队行礼的声音。 为了熟悉场地,divison1的MSBY黑狼队提前过来踩点练习,只见砖红色的大门半掩,里面有几张熟悉的面孔。 多田野看向身边的人,对方还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好奇问:“你今天怎么了,连你的偶像在里面,都不去要个签名吗?” “啊...啊。”江崎搓搓小手,支支吾吾说,“见到偶像有点紧张,想上厕所而已...” 多田野狐疑看他一眼:“真的假的,刚才在车上怎么不说?” “在...在车上是因为别的事啦,不是因为这个!”江崎辩解道。 “是吗。”多田野饶有兴趣,大有一副问到底的架势,“因为什么事?” 江崎一时语塞,情急之下便编了借口,说是因为隔壁组的经理一直说自己的穿着寒碜,不适合作为投资人去见客户。 多田野哦了一声,这才作罢,朝他挥挥手说:“我知道了,那你先去上厕所吧。” “诶,好!我这就去!”江崎如逢大赦,连跑带走离开了。 第二竞技场内人来人往,球员们收拾起行李准备转场。 也不知江崎究竟要蹲到猴年马月,多田野从包里掏出本手帐,翻到最后一页,干脆抬脚走向正在聊天的几人。 “木兔选手,你好,我...” 多田野话说一半,想着代替别人要签名不太礼貌,转而改口道,“我是你的粉丝,请问可以给我一个签名吗。” “哦,可以啊。”银发的男人闻声转头,一如既往的精神十足,“当然可以,不过姐姐能稍等一秒吗,就一秒!” “好的,没问题。” 没懂为什么要等一秒,多田野疑惑地伫在原地,偏偏这时,其他几人齐刷刷地朝她投去微妙的目光。 她思考了一瞬,想说不然待会也行。 这时,木兔光太郎偏过头,朝不远处吼了句:“侑侑,现在是51比50,我比你多个签名,今天是我赢了哦!” 宫侑咻得抬头:“哈!?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比这个了!” 多田野:“......” 接过木兔光太郎的签名,多田野仿佛接过了千斤巨鼎,等江崎从茅坑里爬上来后,迫不及待交给了他。 捧着心中偶像的签名,江崎如获至宝,直到和黑尾汇合后,嘴角依旧扬得停不下来。 “早啊。”第一竞技场外,黑尾在北侧入场口朝两人招招手。 大概是今天要谈合同的缘故,黑尾换了套更为正式的西装。剪裁良好的西裤衬得那双长腿笔直,内衬的小马甲紧贴着胸口,显得禁欲又风骚。 “早啊,今天也要麻烦你了。” 多田野跟着黑尾入了座,从纸袋里拿出早已凉掉的咖啡和可颂, 正想着抿一小口提神,黑尾眼疾手快抢走了咖啡,往她怀里塞了瓶绿茶,以及一小团热乎乎的饭团。 “「饭团宫」家的饭团,很有名的,东京可买不到哦。”黑尾挨着她坐下说。 “真的假的。”多田野视线在黑尾和饭团间来回游离,半信半疑撕开包装袋,咬了一小口。 不同于冰冷的咖啡,以及又硬又酸的黑麦面包。糯米的甜味在口中散开,红鲑鱼的香气扑鼻而来,是日式早餐的定番料理之一。 “怎么样,还不错吧。”黑尾自己也拆了一包。 多田野意犹未尽舔了下嘴角,点点头说:“还不错,好久没吃到正宗的日本饭团了。” “我猜也是。”黑尾拧开绿茶瓶盖,喝了口,“江崎说你是直接从巴黎来的仙台,要是再拿咖啡和面包招待你,岂不是像是惩罚游戏。” “那饭团就是奖赏了吗?”多田野笑道,“话说江崎怎么什么都跟你说,你们才认识没几天吧。” “我比较有亲近感吧,又一向待人热忱,对吧,江崎小同学。”黑尾探出身问。 “啊...啊?你们在说我吗?”一直不说话的江崎指了指自己,愣愣地点头附和说,“对...对的...吧?” 黑尾收回身子,摊手状: “看吧,我就说。” 多田野瞪了他一眼:“很好,这才没几天呢,关系就这么好了,非常好。” 言下之意:叛徒。 江崎欲言又止:“...啊,我...”我就不该坐在这里。 闲聊时,开幕的音乐徐徐响起。 几人收声朝看台下方看过去,场内的两队选手们正陆续入场。 这次比赛的MSBY黑狼和Schweiden Adlers同属于division 1,在籍的其中几位选手,多田野在13年春高时都有远远见过一次。 曾经的少年们,长成了独当一面的大人,特别是印象中的橙发小个子少年,如今长了一身腱子肉不说,跳跃力也愈发惊人。 “咻——” 哨声吹响,电子大屏幕随之亮起。 不等多田野回忆,AD队的影山开场就是一个大力跳发,观众席上屏住呼吸,对方BJ的日向则是顺利接起,立刻转身、助跑起跳,打出本场第一个攻击。 落地声响彻体育馆,备受瞩目的“因縁对决”正式拉开帷幕。 “好厉害。”多田野不由感叹道,“日向好像比上次春高时跳得更高了。” “不仅是高度,起跳的速度、滞留在空中的时间也在大幅增加。”黑尾目不转睛注视着球场,“小不点还真是每次登场,都能让人大吃一惊。” 谈话间,场上的MSBY黑狼队拿下一分,紧接着宫侑发球出界,发球权轮换到OH的Romero手中。 "Outside Hitter?”多田野抬起眼问,“之前有这个叫法么。” “啊,其实就是我和你说过Wing Spiker。”黑尾解释说,“一直以来大家都是混着叫,前几年日本排协统一了术语,干脆用OH取代了WS。” “原来如此,排协还管这事啊。” “是啊,管得可多了,哦对了。”说到这里,黑尾转头清了下嗓子, “顺便一提,我最近正在努力说服上头的人,看看之后能不能把球网的高度调得更低一些。” 多田野一阵无言:“你还真是...” 和从前一样是个排球白痴。 “排球白痴”抬了抬下巴,示意多田野去看四周,继续说道:“你看,今天有这么多人愿意来看比赛,不管是专程前来还是偶然拿到门票。” “他们中间有儿童也有老年人,有在校学生也有社会人。” “我们不妨估算下这场比赛结束后,会有多少人喜欢上这项运动,再不妨试想下今后,它可以带来多大的经济效应。” 带着一如既往的气定神闲,以及和球场上那群人同样的成长,如今,黑尾看到的不仅是9x18m的长方形,而是更宽更广的舞台。 那个身穿绛红色队服的音驹队长,哪怕是不在球场,也依旧是意气风发。 想起昨天黑尾在会上说的“日本第一”,多田野不禁颔首,抿了下嘴角—— 他们投资人在投资时讲究项目前景、利润回报,但其实更讲究的是投给谁。 黑尾言语中的自信,以及对这项运动的热爱,多田野在想,如果这个“谁”是黑尾铁朗,那么她确实愿意帮他放手一搏。 球场上,比赛渐入佳境。 多田野脸上的笑意愈发加深,伴随着木兔光太郎的一记强打,MSBY黑狼队最终以26对24的比分,夺得本次赛季胜利。 “要去看看比赛后的样子吗。”黑尾站起身问,“顺便我也想和熟人去打声招呼。” “好啊,那一起吧。”多田野回道。 “啊,那这样的话。”江崎挠挠头,识相地指了指出口处,“我就先去准备会议室了,前辈们还请慢聊。” “嗯,那就麻烦你了。” ...... 两人来到一楼时,比赛结束已有近半小时,观众的热情却丝毫不减。 场下有小朋友排着队找影山签名,日向则是被黑尾叫去一边,忽悠着让他和kodzuken合作拍视频。 黑猫摇着尾巴,眯起双眼,也不知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宫侑忍不住吐槽说:“你们不觉得这个画面既视感太强了吗,就是那种等反应过来,已经被这个男人卷走1000w的欺诈案件。” 一旁的佐久早没说话,却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多田野听完全程,没忍住笑了出声。 昔日的好友久别重逢,自然是有很多要聊。 见黑尾和当年乌野的队长泽村聊得正欢,多田野想说,要不先去会议室等人,只是她前脚刚刚迈出,背后便传来一句—— “咦,这不是我的粉丝姐姐吗,喂姐姐!你今天还要签名吗!我刚做完采访,现在很空哦!” 瞬间穿透空气的大嗓门,多田野脚步一滞,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木兔话音一落,周围几人纷纷转头。 “.....嗯,你说谁是你粉丝了?”黑尾先是一怔,而后沉默了几秒。 他挑眉看向多田野,眯着眼笑道:“咦,我怎么不知道,某人什么时候成了这个单细胞的粉丝?” “啊,这个...”多田野噎了下,登时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俗话说撒了个一个谎,就要用千万个慌去圆。 黑尾是最清楚她喜好的人,现在当着面木兔的面,她不可能承认当时代签,可问题是黑尾这么聪明,会猜不到代签的可能性吗? 面前的黑猫紧盯着她不放,比起“单纯”的诧异,更像是明知故问。 多田野咽了下口水,转头避开对方的视线。 她握拳轻咳一声,耳根微红,说:“这个...呃...我待会再和你解释?” ------ 作者有话要说: 030更了。这篇文依旧是个关于梦想和成长的小故事。 漫画看到老黑进了排协,还蛮感慨的,就想续写他成年后的事哈030 感谢本应欢喜和泡牛奶的马里奥小天使的营养液!么么! 第5章 交锋 黑尾铁朗喜欢“挑衅”。 在见到对方一脸得逞的表情时,多田野越发确信了这个想法。 “好啊,那就待会再聊~”黑猫嘴角上扬,占据了上风。 他回头和泽村打了声招呼,解释说自己要去开会,对方点点头,很读空气地挥挥手让他先走。 木兔来回打量完黑尾和多田野,好奇地问宫侑:“咦,侑侑,你不觉得黑尾和那个姐姐很奇怪吗,他们原来是认识的诶?” 宫侑:“......”是啊,不仅认识。 而且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人家说不定这是小情侣在“打情骂俏”呢。 宫侑欲言又止,也不知道木兔是真傻还是装傻。 去会议室的路上,黑尾心情不错,一路低声哼着小曲。 磁性的嗓音飘落在耳边,多田野太阳穴突突地跳,忍不住打断说:“你能不能别哼了!” “哎,我又怎么了。”黑尾停下脚步,“话说你不是说要解释吗,我还等着呢。” “黑尾铁朗,你这是明知故问吧。”多田野脸色愠怒,双手抱臂一副防御状。 黑尾笑道:“明知顾问什么,我是真心好奇嘛,毕竟以前你都没看过几场排球赛,怎么这会还成了木兔的粉丝?” 他说的是那会两人约好一起去看比赛,但大多数时候都不了了之的事。 当时她一心扑在工作上,经常电话接不到,短信忘记回复。两人明明同住东京,却聚少离多,硬生生将同城谈出了异地恋的感觉。 从回忆里抽身,多田野不愿再想这些没用的。 她定了定神,弯起眼角道:“看来你心情不错啊,黑尾小朋友。” “还行,比中了刮刮乐也就开心那么一点吧~” “哈,还中刮刮乐呢。”多田野偏过头,又气又好笑。 黑猫的尾巴快要翘上天,多田野嗤了声,心道哪能真的便宜了这个臭小子,下一秒,伸手便拽过黑尾的领带。 “喂,你怎么...啊!”黑尾一个踉跄,眼看着两人就要亲密接触,多田野却在最后一刻,单手撑在了他胸前。 黑尾:“......” 熟悉的栀子花香在空气中散开,是多野田最喜欢的香水味道,她身高不高,哪怕穿了高跟鞋,也只堪堪到自己鼻尖。 四目相对,黑尾动了动喉结,胸口被触碰的地方忍不住开始发烫。 多田野仰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转而手指滑至脖颈间,替人系紧了领带,一字一顿说: “黑尾铁朗,你可别得意太早。” ...... 和排协的会议,安排在了二楼的多功能会议室。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不多时,排协事业部部长及相关人员相继入场。双方互相交换名片,又寒暄了几句,会议由此正式开始。 本着破冰的传统,藤井部长对着ppt,先照本宣科念了遍这次的项目背景。 正打算继续下去时,多田野却“提议”道:“藤井部长,不如我们还是直接切入正题?我看,就从盈利模式那段开始吧。” 不容对方拒绝的语气。 藤井部长微微一怔,脸色有些难堪:“好,那也行。” 投资谈判时,不同的投资人有不同的风格。 有人喜欢和客户从天南聊到地北,有人则是喜欢速战速决,率先施压拿下主导权。 藤井部长跳过资料,滑到盈利模式的那页。 大屏幕上,一眼看过去,是图表整洁、文字简练,堪称是ppt届模板的说明资料。 藤井部长胸有成竹地念完资料,清了清嗓子,腰板挺得笔直: “老实说吧,我们的盈利模式清晰,未来前景也很不错,已经有多家投资公司正在和我们接洽。多田野小姐既然想直接切入正题,不如也拿出点诚意,看看合作的事...” “嗯,什么合作的事?” 一改之前开门见山的态度,这会多田野反倒悠哉了起来,她向后靠在椅背上,把玩起桌上的圆珠笔: “盈利模式确实清晰,但是以版权分销和广告销售为主的1+12算术题,这种单一的盈利模式,怕是连个小学生都会做吧?” 话音一落,黑尾忍不住偷笑几声,藤井则是一噎: “多田野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无形中,节奏一收一放,会议的流向完全被他人掌控。 多田野抬起下巴,示意江崎将准备好的资料投影到大屏幕,只见界面迅速切换,原本欢快彩色的文字瞬间被肃杀的黑白新闻所取代—— 「英超版权难卖,平台入不敷出陷入瓶颈!」 「自下个月起,网络政策收紧,多个流媒体平台被强制下架进入审核环节,亏损利益将由谁承担?」 ...... 铺天盖地的负面消息,犹如洪水猛兽般袭来,藤井顿时明白了多田野的意思,不禁心中暗骂一句“这只狐狸精”! “好了,接下来,让我来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吧。” 多田野拍了拍西装裙,从座位上站起身,缓缓走到屏幕前:“这些内容呢,均为版权估值不当而让平台破产的失败案例。” “版权的基本价值逻辑,在于用户量级和商业化能力,没有足够的日活数据,以及客户留存率支撑,哪怕是被炒到天价,也只是昙花一现的泡沫。” 她轻笑道:“说白了,你们提出的盈利模式过于单一,和同类产品相比,也毫无明显优势。” “所以。”多田野一顿,眼底闪着精光,“藤井部长,这里的估值风险,你们有好好考虑过吗?” “我...我们...” 会议室不算闭塞,暖气也刚好是最适宜的温度,藤井却抬手擦了下额头的汗珠,放在桌下的另一只手微微颤抖。 他露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 “多田野小姐分析的是,但我刚才也说了,你们不投,可有的是别的公司想投...!” “是吗。”多田野没被唬住,轻飘飘地回了句,“投资圈就这么大,景向资本算是业内数一数二的投资公司,你觉得我们不愿意去吃的馅饼,别人难道会冒着风险想去咬一口?” 完全是把人往死里逼的说法。 藤井部长腿脚一软,想起上次的失败经历,忽然就是一阵心悸。 可他转念一想,这又如何呢,只要这个锅不是他来背,自己的升职依旧还是有希望。 于是藤井转过头,看向本该在会上发言的黑尾,强行扯了下嘴角:“黑尾啊,你是这个项目的主负责人,不如你来说说,多田野小姐提出的问题,该如何解决?” “诶,我吗。”黑尾故作惊讶,吞吞吐吐,“我怎么敢...” “没事,你别怕,哈哈...”藤井部长拍着黑尾的肩膀说,“年轻人啊,就是要多尝试些机会...而且本来嘛,这个项目也是说好由你全权负责,我...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好事自己揽下,背锅则是推给下属。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黑尾没法推脱,只得无奈笑了下,说:“好,那我就僭越了。”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一米之隔外,多田野挑眉等着黑尾回答,后者却耸耸肩,很是轻松:“大家别这么紧张嘛,不如我先看一段视频如何?” “没问题,我不急。”多田野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随即将屏幕前的位置让给了黑尾。 黑白大字的新闻被切换,转而是一段今天球场的镜头回放。 视频里,黄蓝相间的排球在网间来回飞跃,两队攻击互不相让。 只见AD队一记强有力的扣球,短又快的球路和球速,让人来不及反应,可就在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时,木兔光太郎却用自己的胸口,稳稳接住了扣球。 镜头一转,看台上的观众们放声大笑,会议室里,江崎和几位助理也随之笑出声。 气氛瞬间被缓和下来。 多田野轻咳一声,脸色柔软了不少,问:“所以黑尾先生,你放这段视频的目的是?” “明星球员。”简短地概括后,黑尾弯了下眼角,继续补充说, “平台和正在成长期、且有感染力的球员合作,实现长期合作下的互惠互利。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比如说定期直播互动,开通打赏及游戏环节,如此一来,便能将人气和流量变现为平台日活量。” 换言之:他打算用木兔这类选手来为平台吸睛,解决非赛季时期的用户留存率,以及盈利模式单一问题。 多田野:“想法倒是挺有趣。” 就是此时此刻,被卖了还要帮人数钱的木兔,估计正在狂打喷嚏。 咽下后半句吐槽,多田野敲了敲桌面,继续说:“不过直播的重点在于互动,即双向信号传播,而赛事转播只需要单向信号的实时性,这两者在技术上来说,是存在一定壁垒。” “是壁垒,但也是机遇。”黑尾滑了下ppt,熟悉的logo出现在视野里。 白色的小球跳动,轨道划出大大的B字,黑尾低沉的嗓音回荡在会议室: “就目前我所掌握的情报来看,Bouncing Ball开发的新算法,是足以支持你说的技术问题。并且我相信这家公司,多田野小姐也一定很熟悉。” 熟悉,当然熟悉。 多田野嘴角抽了一小下。毕竟当初,可是她亲手把某人的名片塞到了创始人之一的手中。 “但是黑尾先生,作为投资人来说,我们看的是回报率。球星的合作是一项很大的成本,光靠现有情报,我无法判定木兔选手是否能带来预期的回报。” 多田野不愿轻易让步,语气里却早没有了刚开始的咄咄逼人。 一旁江崎会议记录写到一半,忍不住好奇去看自家前辈的表情,随即又低下头,默默感叹了一句: 黑尾先生还真是厉害啊。 “没错,这个顾虑我也非常能理解,但关于木兔选手能否带来预期回报的问题——”这时黑尾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进twitter界面,列出粉丝活跃度的数据,说, “不如在场的大家,一起来确认下如何?” 不疾不徐的语气,以及从高中时期便磨练出的控场能力。 如果说多田野擅长进攻,那么黑尾无疑是擅长防守。 当初被众人称为read block典范的黑尾铁朗,他不会轻易被feint骗到,更不会因为尖锐的攻击而后退。 而在今天的谈判中,他也恰恰证明了,当初那个红衣少年,还是一如既往地冷静且优秀。 “那么多田野小姐。”将手机收起,黑尾长呼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你对我们的合作,还有别的疑问吗?” 会议进入尾声,是时候将主导权交还给她。 多田野盯着手边的电脑,从黑尾的角度来看,只留下未被刘海遮挡的下半张脸。 她动了动唇,拖长了调子:“谁知道呢,不过——” “啪嗒”一声,多田野扔掉手中把玩已久的圆珠笔,抬眼笑道: “不过你觉得我问了这么多,是想合作,还是不想合作呢?” ------ 作者有话要说: TvT更了。 感谢萧霖和呐呐小天使的营养液!后面这位姐妹BP写完了吗!沙盘破产了吗!(嘶吼.jpg) 第6章 礼物 嫌货才是买货人。 多田野来仙台之前,曾和江崎一起做过大量的背景调查。体育直播平台的前景不错,但想要以合理的价位拿下,必然要针对核心问题予以攻击。 他们投资人,不仅仅是出钱的那方,一旦合同签订,他们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江崎。”多田野靠在椅背上,侧过头,“之前让你拟好的投资意向协议呢。” “哦,在这呢!”江崎合上电脑,从包里掏出一叠资料,一式两份,“前辈你看看,还有缺少的项目吗。” 多田野接过资料,飞快地确认完,将其中一份推给了对面的人,笑着说:“藤井部长,你也看看吧,没问题的话,我们就签了?” 哪还有之前挑刺的影子,分明这女人就是有备而来。 手心里的冷汗还未完全褪去,藤井部长一抬头,冷不丁,又对上了那双深不见底的桃花眼。 他浑身哆嗦了一下,朝黑尾招招手:“黑尾,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负责了,还是你来签了吧。” “好的,藤井部长。” 与藤井紧张的态度相比,黑尾倒是淡定到不行,他隔着会议桌龙飞凤舞签上几个大字,继而和多田野互相交换文件。 就此,双方合作意向初步达成。 …… “呃啊,终于结束了!” 完事后的一根烟,总能让人身心愉悦。 吸烟室内,两人并肩依靠在吧台上。黑尾脱了西装外套,抻了个懒腰:“哈,总算结束一桩大事,天天听上头的人唠叨,耳朵都快起茧了。” “结束什么,这才刚开始呢。”多田野抖了下烟盒,叼起根香烟,正想去拿打火机,身边的黑尾却拦下了自己,笑嘻嘻地替她点着了火。 按照正常的流程,TS(投资意向协议)过后是深度尽调。投资人会根据尽调结果,向投决会提交投资计划书,会上半数通过之后,最终才是正式签订SPA(股权购买协议)。 “谢了啊。”多田野没有拒绝,她深吸一口烟,继续说道,“等回东京吧,我让江崎把尽职清单发到你邮箱,你尽快准备好,争取年前就能通过投决会。” “哎,是是是,我会努力哒~”黑尾收起打火机,俯身半趴在吧台上,心道怎么连口气儿也不给他喘。 吧台的高度,是按照日本人平均身高来设计的。 黑尾一双长腿杵在那,不得不拉开距离、弓起身子,才能勉强将上半身搁在桌面。 白衬衫随着拉升的动作,紧贴在后背,勾勒出紧实的肌肉线条,皮带束在腰间,是标准的倒三角身材,再接着往下看.... 多田野轻咳一声,有些心虚地抬高音调,说:“是什么是,你怎么还趴上了,打算一直睡在这?” “我也想啊~”黑尾把头埋进臂弯,哼唧几下,“多田野小朋友,刚才我可是被你折腾得够呛,你怎么都不可怜可怜我,还是对我这么凶?” 没了外人在场,黑猫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多田野夹着烟骂了句: “没个正形。” “多谢夸奖~”黑尾从臂弯里探出头,盯着她的侧脸,话锋一转,“不过说起来,刚才的事我确实得谢谢你。” “嗯,谢我什么。”多田野抬起眼睫。 “谢你帮我把boss打倒了啊。”黑尾勾了下嘴角,“不然哪轮得到我说话?”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多田野掸了掸烟灰,不以为然。 其实有些事,两人间心知肚明。 今天的谈判,多田野之所以开场就拿出强硬的态度,一是延续了她一贯的风格,二是不喜欢自己认定的事,莫名其妙被人过来插一脚。 日企里的那些弯弯绕,多田野早就深有体会,结合今天藤井部长棒读ppt的模样,很容易便能猜出个八|九分。 “谢我就不用了。”多田野手肘撑在桌面,吐出口白烟,“毕竟我能想到的问题,风控那边也会注意到,你这么快就给出了应对方案,对之后项目的发展只好不坏,也省得我再费心。” “真的假的。”黑尾不信,戳了戳她的手臂,“那按照你的说法,我们俩这算是互相帮了一次,是不是下一步,就该交换报酬了啊~” 典型的小学生撒娇行为,多田野哭笑不得,抄起手边的烟盒砸了过去:“你这是什么逻辑,难道不是扯平一笔勾销?” “喂,别砸脸啊!”黑尾伸手挡了下,探头笑道,“勾销多无情,当然是有来有往才叫报酬。” 他眯起眼,引诱道:“况且难得的机会诶,你就没什么想要的吗?” 黑猫一肚子坏水,多田野也好不到哪去。 “唔,被你这么一说...”她托起腮看着窗外,沉吟片刻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好像确实是有件事,是想找你帮忙来着。” “愿闻其详?”黑尾来了兴趣。 多田野摁灭了烟头,学着黑尾的动作戳了戳他,笑道:“趁着店门还没关,陪我去逛个街吧~” 黑尾一怔,笑容僵在脸上:“......哈,又又又逛街啊!?” 逛街这两个字,无疑触痛了黑尾最为痛苦的回忆。 讲道理,作为一个常年坚持晨跑的运动系少年,黑尾铁朗最不缺的就是体力。 当初第一次被多田野拉去逛街,黑尾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半途当逃兵,结果现实立马就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并告诫自己: 无论何时,都不要轻易低估女人的战斗力。 窗外的风景飞速后移,去市中心的路上,黑尾心中默默给画了个十字。幸而这次时间挺紧,多田野说的逛街,也并非给她自己买东西,而是—— “前辈,这...这不太好吧...” 仙台三越商场,Armani店内。 江崎手臂挂着套西装,哆哆嗦嗦看了眼多田野:“我当时只是随口一说,前...前辈别当真啊。” 说的是那天在车上,他无意间和多田野抱怨自己被吐槽穿衣打扮的事。 多田野坐在不远处,头也不抬滑着ipad:“让你去试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可是我...”江崎瞅了眼试衣间,一步三回头,依旧不死心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黑尾。 然而黑尾清了清嗓子,迅速撇开脑袋:“啊,对了,诗织你之前说的尽调材料啊...” 江崎:“......” 怎么连黑尾先生也弃他而去,难道真是天要亡他? 瞅着沙发上挨在一起“狼狈为奸”,哦不,嘀嘀咕咕的两人,江崎撇了撇嘴,心中一阵“苦涩”。 趁着江崎换衣服的空隙,黑尾借机凑到了多田野身边:“你真准备给他买啊?” “买啊,为什么不买。”多田野三言两语解释完事情经过,又补了句,“我这次回日本算是海外出差,Manager级别以上每月有20w津贴,反正不限用途,不用白不用。” 黑尾听完,“噗嗤”一下笑出声,干脆耍赖道:“左右都是要报销,你怎么不给我也买个礼物?” “哈,你要什么礼物?”多田野白了他一眼,头顶”莫名其妙”四个大字。 黑尾故作急吼吼地指了指自己:“喂,说好的相互交换,我陪你逛街,那你呢。” 接着摊开手,小孩子脾气般说,“诗织姐姐,你连颗糖都不愿意给我吃吗?” 论撒泼耍赖皮,黑尾铁朗自称第二,怕是没人敢称第一。时光的沉淀下,增加的不仅是人的阅历,当然还有: 脸皮的厚度。 只可惜,有人偏偏就是不吃这套。 “啪唧”一声,多田野打掉面前的手:“几岁了,还吃糖呢。” “昂,不行吗?”黑尾反问。 多田野扬起嘴角,“温柔”且“和善”地微笑道:“吃什么糖,吃屁吧你!” 黑尾一噎,暗自撇撇嘴。噫,凶死了。 给江崎买的西装,最终在黑尾的建议下,挑了件深蓝色套装。 结账时,多田野犹豫了一小下,回头看了眼正和江崎聊着八卦的黑尾,想了又想,还是转过头,对着柜姐无声动了动嘴唇。 日暮时分,江崎挠了挠头:“谢谢前辈啊,不然待会晚饭,我来请客吧。” 多田野想说你凑什么热闹,黑尾抢先一步拦下她,说:“你们之间客气什么,我是这次的负责人,当然是我来请。” “可是——” “哎,行了行了,就这么说定了啊~” 黑尾三言两语说服完江崎,又转头看向多田野,后者想想没理由拒绝,况且当作庆功宴,也是时候可以放松一下。 国分町是仙台有名的繁华街。 居酒屋内,人声嘈杂,背景轻快的爵士乐,湮没在昏暗的灯光里。 脱鞋进门,走廊两侧是一面靠墙,两面用屏风遮挡的半开放式包厢。 几人盘腿入座,服务员给依次拿来擦手的毛巾、冰水以及菜前小碟。 按照惯例先点酒水,江崎没多想,手指比了个数字:“三杯生啤,谢谢。” “两杯吧,一杯乌龙茶。”黑尾纠正完,又笑眯眯地问了句,“可以吗。” 多田野擦手擦到一半,抬眼撞上了黑尾不容置疑的眼神,于是抿了下嘴角,没说话。 “哦哦,可以可以,那就这样吧,麻烦了!”见多田野不答,江崎慌忙过话,这回倒是挺识相。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下了班的社畜从一次会到二次会,纷纷挤进狭窄的包厢,服务员忙前忙后,托盘里的酒杯在成倍地增长。 中途,江崎喝得晕晕乎乎,起身弯了弯腰,说:“抱歉,我去上个厕所。” “去吧,顺便再帮忙点杯乌龙茶可以吗。”黑尾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下手边即将见底的玻璃杯。 店内人多,服务员太忙,等着摁铃叫人来,不如直接顺道点了。 “哦哦好,没问题!”江崎点点头,说完乐呵呵地朝两人挥挥手。 话最多的人一走,包厢只剩下黑尾和多田野两人。 接着刚才吐槽的话题,黑尾问:“难得来仙台一趟,不多玩几天再走?” “不了,东京那边还有别的项目呢。”多田野将剩下那点茶水一饮而尽,转而好奇看向黑尾,“看样子你很闲啊?” “没有没有~”黑尾卷了下袖口,露出肌肉线条分明的小臂,“我这不是担心你工作太累,提议让你放松一下嘛。” 多田野笑道:“比起这个,你还是先考虑下尽调资料的事吧。” “诶,打住打住。”黑尾做了个暂停的动作,“说好不谈工作的,你犯规了啊~” 谈话间,服务员将续杯的“乌龙茶”端上。 多田野被黑尾这么一说,嗓子觉得有些发干,伸手便接过玻璃杯,灌了一大口。 江崎迟迟不回,黑尾在想这人莫非是掉进厕所了,这时多田野低着头,忽然来了句: “你当我想谈工作吗。” “嗯,你说什么。”黑尾没听清,疑惑地看过去。 只见下一秒,对方抬起头,眼里满是氤氲的水汽 ,一字一句重复道:“你当我想谈工作吗!黑尾铁朗你这个混蛋!” ------ 作者有话要说: 030抱歉更晚了,忘记给存稿定时了(x 提前祝全世界最好的黑猫警长(划掉)生日快乐~ *部分参照了wiki。 第7章 醉酒 “啊...啊?”突如其来的发难,黑尾被吼得瞳孔一缩,全身的汗毛跟着竖立起来。 他思考了一瞬,视线落在了深色的“乌龙茶”上,于是伸手去拿杯子,喝了口,果然—— 这哪是什么乌龙茶,分明是乌龙茶兑苏打威士忌! “猪队友,狗客户,还有个花...嗝...花孔雀上司!”多田野打着酒嗝,明显是醉了,她仔细数着,“客户计划书交不出来,理由是公司打印机坏了,这不是扯淡么!” “还有隔壁组的那个秃驴,脑子是用来干嘛的!发光放电的吗!” “哦对了,还有个经常把‘本大爷’挂在嘴边的合伙人,好好的会议室不按数字命名,非得按玫瑰花的花种来起名,自己臭美就算了,带着全公司的人一起臭美!你说是不是有病!?” “啊...是...是挺,呃...标新立异?不过你先喝口水,冷静一下?”黑尾单手捂脸,无疑被勾起了初见时的糟糕回忆。 “冷静个鬼!”多田野一通乱骂,接着站起身,干脆越过矮桌,上手扯住了黑尾的领口,将人死死堵在角落,“臭小子!我还没说完呢!” “哦...哦...”黑尾瑟瑟发抖,抬头看向多田野,那么高挑的身材,如今缩成一团被人“壁咚”,瞧着也挺有意思。 他双手搭在多田野的手腕上,心道要是不跟着附和几句,今晚估计真的要交代在这了,赶忙正色道:“好的,那请您继续说,我洗耳恭听,诗织小朋友。” 多田野: “我...” 话刚起了个头,隔壁包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多田野松了手,好奇探头去看—— “你要喝什么,橙汁啊,橙汁有什么好,大家都点生啤,你一个人要搞特殊吗。” “对...对不起,但是我酒精过敏,喝不来酒。” “是喝不来还是不想喝,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就是讲究多,我们当年哪有这么多事。” “抱歉,但我真的...” 常见的劝酒套路,多田野冷笑一声,抓起桌上的玻璃杯,不顾黑尾的阻止,抬脚便走了过去。 “这位...呃...算了,你长太丑了,我不想称呼你。” 最先劝酒的那人转头,满身名牌也遮不住溢出来的肥肉,莫名其妙看了眼来人:“你谁啊,有事?” “哦,没什么重要的事,嘿嘿...我就是想说...”多田野有些站不稳,讲话也有些晕晕乎乎,“我就是想说啊—— 既然你这么想喝,不如...嗝...我这杯也让你喝了如何?” 说着举起酒杯,伸手反扣在了那颗光滑的脑袋上。 棕色的液体,顺着男人脑门缓缓流下。 多田野的动作轻车熟路,不像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喧闹声在耳边远去,走廊内,黑尾扶着额头,其余人则是捂着嘴。 “哦,抱歉...”多田野歪头笑了下,“我还以为...你的嘴是长在脑壳上呢,哈哈哈...原来不是啊...” “你...你这个疯女人!找死吧!”肥头大耳的男人反应过来,伸手就想给她一个耳光。 可惜黑尾反应够快,迅速将人拉进怀里,男人重心不稳,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多田野哈哈笑了几声,半靠在黑尾的肩膀上说:“不客气...不客气,这还没过年呢,不用给我磕头哈哈哈!” “你他妈...!”男人恼羞成怒,拖着流油的肚子站起身,身后的同伴见势不好,纷纷和赶来的服务员一起,上前拉住男人。 吵架这种事,喝酒喝上头了难免会发生。 可但凡有点常识的日本人都知道,吵架可以,谁先动手谁就输了。 黑尾将人护在怀里,指了指头顶上的监控摄像头,嬉皮笑脸道:“各位有话好说,干嘛非得动手呢~” 光头男人擦掉额上的酒水,破口大骂道:“你他妈问这个疯女人是在撒什么野!” “哎呀~我朋友酒量不好,喝醉了容易冲动嘛~”黑尾揉了下怀里的人,说,“来,诗织小朋友,跟叔叔道个歉,这事就算了昂~” 多田野哼唧一声,回了两个字:“做、梦。” 黑尾”噗嗤”笑出声,拿她没办法:“那这可怎么办呢,真让人头疼~” 光头男人听完,顿时一阵气火攻心,他这下明白了,合着这两人是在耍自己玩呢! 漫长的排队结束,江崎捂着肚子从厕所出来,走廊两侧的包厢,有人在默默吃饭,有人在好奇张望。 顺着张望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走廊尽头处,居酒屋店员正拉扯着一位光头男人,而自家前辈,则是被黑尾半抱... 哦不对,准确说是箍在怀里,正隔着空气,单方面“辱骂”着隔壁间包厢的男人。 光头指着身上的衣物,情绪激动:“你知道我这身值多少吗!你赔得起吗!” “哦,多少啊?”懒洋洋地勾了下黑尾的下巴,多田野说,“黑尾,把我的包拿来!” 黑尾叹了口气:“姑奶奶啊,你真是饶了我吧。”这样说着,还是乖乖把包递了过去。 多田野掏出钱包,拿出一叠还没来得及兑换的500欧元纸币,“啪”得一声扔到对方脸上,说: “你的衣服我赔了,顺便你的棺材本我也替你付了,不客气!秃驴!” “你...!”光头气得脸都绿了。 几米之外,江崎目瞪口呆。 啊,什么,这还是他印象里的那个成熟冷静的前辈吗。 顾不上惊讶,江崎急匆匆地拨开人群,边走边向周围的客人道歉,好不容易赶到多田野身边,他刚想开口,结果迎面就看见一个黑影朝自己砸来。 “哗啦”一声,玻璃酒瓶在耳边炸裂。 “我靠!这还有没有公德心啊!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江崎缩了下脑袋,慌忙去看玻璃碎片有没有伤到其他人:“前辈你没事吧!” “啊...发生什么了吗...”多田野被塞到身后,脑袋靠在黑尾的后背上,显然是骂完困了。 这时黑尾看了眼地上的碎片,嘱咐了一句“江崎照顾好你前辈啊”,接着又看向对面,缓缓问道:“真要打啊?” “打啊!”光头男人跳脚说,“有种你这个吃软饭的小白脸来啊!你敢么!看你刚才一副孬种的样子!” 孬种、吃软饭的小白脸。 黑尾额头突突地跳,心道“去特么的谁先动手谁就输”,随即将袖口卷得更高了些,说, “好啊,那谁先来,还是说,你们一起?” 气压骤降,压迫感随之而来。 低沉磁性的声线穿透空气,黑尾一改嬉皮笑脸的模样,压低了眉眼,淡淡扫了一圈对面。 不似少年时的那种轻狂,取而代之是浓厚沉稳的杀气。 一瞬间,吵嚷声像被按下了静音键。 众人面面相觑,撇了眼黑尾,再打量了下自己的细胳膊小腿,纷纷表示谁也不想触这个霉头。 看着脸色阴沉的黑尾,光头男人忽然觉得,面前像是竖起了一面高墙,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肉眼可见地龟缩起了脑袋。 黑尾挑眉: “怎么样,还要打吗。” 光头支支吾吾,左顾右盼,最终没骨气地撂下一句:“你...你给我等着!” ...... 照顾醉鬼这件事,实在让人头秃抓狂。 黑尾铁朗自认脾气不错,也早就有过相同的体验,却在回来的路上,好几次生出了干脆给人敲晕的念头。 几番折腾后,两人将多田野“抬”回了房。 黑尾抹了把额头的汗,正想去烧壶开水,这时身后传来一句:“你...别走...” 黑尾转过头,只见多田野垂着脑袋,半躺在床上,手指那端正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 “哎呀前辈,黑尾前辈是要给你去倒水,你快松手啦!”江崎急得火烧眉毛,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边黑尾伸手去抽回衣角,没成功,无奈之下说:“行,我不走。”转而对着江崎笑道,“没关系,我不跟醉鬼一般见识。” “唔。”多田野脑子昏昏沉沉,没听清黑尾在说什么,干脆又叫了遍, “铁朗,别走...” 亲昵无比的语调,像是浑身带刺的小刺猬,忽然收起了防备。 话音落下,江崎和黑尾两人均是一怔。 江崎屏住呼吸,目光在当事人间来回扫动,还没等黑尾开口,双手捂住耳朵,蹭得一下冲出房间:“我...我什么都没听见!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啊,等等,不是...!”黑尾来不及解释,剩下的话,淹没在了门锁的“咔嚓”声中。 他有多久没听过多田野叫他名字了。黑尾仰起头,看着头顶暖黄色的灯光发呆。 刚开始分手那会,他憋着一口气,学着多田野当断则断的做法,即使偶尔从别人口中听到她的近况,也能装作毫不在意。 步入大学后,周围都是崭新的面孔,每日都是繁忙的部活,他朝着自己新的目标,也逐渐走向正轨。 只是有人说,抽刀断水水更流。哪怕随着时间流逝,遗憾会被慢慢封尘,可一旦被重新掀起,又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良久之后,黑尾侧身看了眼半醉不醒的人,想了又想,叹了口气问:“所以你这是要干嘛呢。” 他喃喃自语道:“先跟你说好啊,多田野诗织小朋友,虽然我有时候是混蛋了点,但我可不想未经你同意,就做些让你讨厌的事。” “呃...你在说什么...我是想让你帮我...那个...来着...”多田野翻了个身,哼哼唧唧话也说不清。 衬衫随着她粗暴的动作被揉皱,露出雪白的脖颈,修长的双腿随意搭在床沿,一下一下磨蹭着床单,时不时发出微小的窸窣声。 黑尾动了下喉结,忍不住凑近道:“帮你什么,你再说一遍。” 这算什么,酒后吐真言吗。 黑尾思考着千万种可能,正想着万一这人说了胡话,自己该如何应对。 这时,多田野顺着他腰间的衬衫,手掌一路向上,最后拽着他的衣领,回了句: “帮我...卸个妆。” ------ 作者有话要说: 0v0老黑生快。 第8章 领带 “不是假发,是桂!不是假发,是——” 清晨6点,闹铃声准时响起。 多田野伸手按掉手机,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又躺下,最后连人带被子“咚”得一下滚到地上,这才彻底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什么啊,脖子怎么这么痛,昨晚睡落枕了吗。” 她嘀嘀咕咕从地上爬起身,半眯着眼摸索到洗面台 ,揉了下眼。 镜中的女人五官精致,却顶着头凌乱的短发,栗色的刘海下,眼泡微肿,完全就是一副醉酒后的模样。 “啊...”多田野一滞,抬手摸了下已经卸完妆的脸颊。 一瞬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昨晚无意间喝下的“乌龙茶”,隔壁大喊大叫的“秃驴”,临走还不忘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欧元的江崎,以及... 抓着黑尾衣角,强行让他留下帮忙卸妆的自己。 “糟糕...”嗓子眼发出一阵短促的哀嚎,多田野耳根红了半秒,喃喃自语道,“怎么...又在他面前丢脸了啊...” 喝酒误事。 自从知道自己的酒量是一杯倒后,多田野便极少在外人面前主动喝酒。 唯二的两次意外,一次是初次见面,心情不好在便利店门口喝完吐了黑尾一身,另一次则是久别重逢,半醉半醒拉着黑尾帮她卸妆。 冤家路窄,怎么到哪都能碰到他,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孽缘。多田野一边抹着沐浴露一边想道。 不过这事要是放在五年前,估计翌日一早起来,她又得像当初那样把自己埋成鸵鸟。好在五年的时间,让她变得足够成熟冷静,也变得足够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意外。 毕竟对于一个职场女性来说,还能有什么事会比得上带妆过夜更有杀伤力? 项目协议初步达成,他们今天打算直接回东京。 多田野迅速整理好心情,给黑尾发了条公式化消息,等她收拾完行李,来到酒店大堂时,江崎已经拎着热咖啡和可颂等候已久。 “早...早啊,前辈!”江崎迎了上来。 “早啊,江崎。”多田野从他手中接过早餐,一如既往挂着微笑,“话说昨晚的事谢谢你,黑尾那边我已经打完招呼了,你没什么东西落下吧。” 一副没事人的语气,江崎听完一怔,赶紧小碎步跟上:“哦...哦,没有没有!不过昨晚我也喝醉了,到最后发生了什么,我也不记得了,嘿嘿。” 简直是欲盖弥彰,多田野瞥了眼身后的人,伸出手:“车钥匙给我,今天换我来开吧。” “这...这不太好吧,前辈。”盯着电梯下行的按钮,江崎扭扭捏捏,从裤兜里拿出钥匙。 “没事。”多田野接过钥匙,走出电梯间,“看你一副心神不宁,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我怕待会上了高速,你会憋得刹车油门分不清。” “啊...我...” “你什么你,有话快说,过时不候啊。”多田野摁了寻车按钮,不远处立马发出了“滴滴”声。 江崎陷入犹豫,也不知道是问还是不问好。当事人一脸云淡风轻,怎么他比当事人还要尴尬呢。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江崎心中打了个大大的问号,想了又想,还是开口道: “那个...前辈和黑尾先生,是不是以前关系很好啊?” “是啊。”多田野拉开前坐车门,插上车钥匙,“以前交往过,后来分手了。” “....咳!”江崎脸色骤变,车门拉到一半,差点被自己夹到手。 他本来只是好奇两人之间的关系,想探下口风,不料多田野直接砸下一个重磅消息。 “那...那...!”江崎还没从惊讶中缓过神,“那前辈,你怎么不早说啊!” “这有什么好说的。”多田野被对方的反应逗笑了,放下手刹踩下油门,“前男友的身份是可以打折吗,还是送股份啊。” 江崎坐在后座,挠挠小脑袋:“那倒...也不是啦,我只是觉得难得熟人嘛,说不定谈合作会方便点,之类的。” “不会的,你想太多了。”多田野打着方向盘,左右确认着来往车辆,“在工作上,尤其是牵涉到利益的事上,碰到老熟人并不一定是件好事。” “哦哦,这样啊。”江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回想起昨天会议上,两人争锋相对的样子,忽然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 从仙台回东京的当天,多田野先是回了趟老家,行李箱则是直接寄到提前租好的公寓里。 翌日一早,她去公寓办了入住,紧接着下午马不停蹄地就去了公司。 做她们这行人人都很辛苦,多田野没那么矫情,虽然经常嘴上把公司上上下下骂了个遍,但该做的活从来也没少过一份。 入了座,还没打开电脑几分钟,围过来打招呼的人倒是走了一波又来一波。 有人是出于礼貌,有人是出于好奇,还有人则是出于......阴阳怪气。 “哟,多田野小姐挺忙啊,一回来就赶着做慈善呢。” 多田野瞥了眼来人,正是江崎吐槽过的那位“隔壁组的Manager”。 兼,自己的大学同学。 木村扶了下眼镜,单手插兜:“20w的经费补贴,几秒就花完了,我还正奇怪你到底干了什么,原来听江崎说了之后,才知道又是你在做假好人。” 说来木村和她算是半个同期,也算是半个竞争对手,可问题是多田野一直待在海外分公司,跟他八杆子也打不着,也不知为何这人总喜欢盯着自己找茬。 多田野敲着键盘,懒得多给人眼色,头也不抬回了句:“关你屁事。” “你...!”木村语塞了一下,差点忘了在多田野面前,自己从来就没讨到过好处。 他清了下嗓子,冷笑一声:“你别得意太早,我这可是好心提醒你,老大最近心血来潮在查公司的帐,小心下一个就查到你头上!” “是么,迹部他老人家这么闲吗。”多田野不以为然,“况且我是违反了哪条员工手册,还怕他查账?” “啊,不好意思,多田野小姐。” 话音刚落,这时人事部的负责人刚好路过,她指了指合伙人办公室的位置,笑道:“迹部先生说,让你现在去趟他办公室。” 多田野脸色一沉:“.......”她就不该嘴瓢。 木村幸灾乐祸看了她一眼,脸上写满了“等着挨骂吧你”! 多田野嗤了下,没理会对方的挑衅,心道按照迹部的脾气会在意这点小钱么,他在意的无非就是...... “咚咚。” 合伙人办公室前,多田野敲了几下门,过了几秒,门内才缓缓传来一声“进来”。 推开厚重的大门,扑鼻而来是一股玫瑰花的香味,柔软的羊毛地毯铺满了整个房间,据说是特意找人纯手工编织的高级定制品。 房内摆设不多,每一件都是足以陈列进西洋美术馆的珍贵藏品。精心设计过的桌椅,富丽堂皇的欧式吊灯,然而这些,都不足以掩盖坐在正中央的金发男人的光芒。 迹部景吾坐在电脑桌前,单手托腮,细长的手指抚过眼角的泪痣,见多田野来了,这才抬起眼睫,不疾不徐地问道: “多田野诗织,你的审美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没有过多的寒暄,更没有木村脑补中的“兴师问罪”。 多田野一头雾水,心道这人又在作什么妖,还是恭敬地问了句: “迹部先生,请问您在说什么?” “我在说这个。” 迹部摁了下手边的按钮,宽大的显示屏徐徐降下,荧幕上是她早上让江崎提交的购物小票和对应实物图,分别是一套深蓝色西装,以及... 一条绛红色领带。 他背靠在真皮沙发上,抬了抬下巴,示意说:“听说这是你买的,这么挑眼又风骚的颜色,你觉得江崎合适么?” “啊...”多田野一阵哑然,立马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早上让江崎把小票拿去财务报销,恰好忘记说只用报销西装那份,没想到江崎这个冒失鬼,干脆把她买给黑尾的那条领带也一起拿去报销了! “那条领带....”多田野有些心虚,“是我买给别人,不是给江崎的。” “给别人的?”迹部难得对除自己以外的事有了些兴趣,便问,“给谁的?” 多田野一直在海外分部,迹部和她没什么联络,充其量就是比别人多了层高中前后辈的关系。 两人除了工作之外,简直相看两相厌。 只是迹部正想说,是不是送给客户的见面礼,多田野却抢先一步撇过头,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男人。” “嗯?”迹部微微坐直了身子,似乎有些好奇对方的反常。 锐利的凤眼扫过多田野,短暂的沉默后,迹部敲了下桌面,轻笑一声:“所以多田野诗织,你的意思是—— 你是拿本大爷的钱,去外面泡男人,啊?” ------ 作者有话要说: 030更了。 p.s.迹部的发色参照的是漫画版设定,反正ooc是我的,帅气是大爷的(躺倒) 第9章 驱虫 泡男人。 多田野愣了足足半秒,硬是没懂迹部这是唱得哪出,反倒是越琢磨,越有种被老父亲“查岗”的既视感。 好在对方话锋一转,摁灭掉屏幕上令人尴尬的图片,言归正传,问:“体育平台的事,进展得怎么样了?” 算是把这事翻篇的意思,多田野迅速回过神,挑了重点回答: “对方愿意出让股权30%,估值类比同行正常,早上刚发过去尽调清单,预计这周内把材料转交到风控审查。” 迹部嗯了一声,没什么要挑刺的地方:“体育板块方向的投资,牵涉到明年整体的投资战略布局,你记得盯紧点。” “是,我明白了。”多田野公事公办,在工作上一向不会和迹部唱反调。 风投资金按季度调整配额,前几天,迹部名下的私人基金会对外正式宣布,将景向资本的投资额从每季度8亿提高至10亿美元。 还有一个多月年关将至,如果能在年前顺利签下正式合同,那么平台项目的投资额度,也有望得到更多支持。 只是谈到额度分配的事,这里并非迹部景吾的一言堂。 他父亲,包括迹部财阀里的老一辈,普遍希望将投资重心,放在传统获利稳定的钢铁行业,和他想另创一片天地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驰。 景向资本是迹部前几年,自己倾注心血创立的风投公司,按照他的性格,怎么可能轻易受制于人。 他需要几个可以推心置腹的下属,这些人要背景清白,没有利益纠葛,要工作得力,要话少心眼多。 当然,还更要长相符合他迹部大爷的审美标准。 “迹部先生,如果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回去工作了。” 多田野欠了个身,想着快点告辞这位事儿多的主,不料雕花的门把手还没摸着,背后紧接着又响起一句: “等一下,我让你走了吗?” 依旧是那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语调。 多田野咬着后牙槽转过身,笑容僵硬:“那请问,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呢?” 迹部双腿|交|叠,换了个姿势,悠闲地回答说:“圣诞那天空出来,陪我去趟慈善晚宴。” “哈,为什么是我!?”多田野一激动,连敬语也忘到了脑后。 大约是同性相斥,这公司上上下下下,谁还不知道他两不对盘,并且包括本人在内,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于迹部景吾而言,当然是懒得跟多田野有什么牵扯,但也更懒得跟她解释,自己和上面老古董们的那些“爱恨情仇”。 话到嘴边,干脆便成了—— “怎么,你对本大爷的决定有意见?” 迹部伸长了腿,单手搭在沙发扶手上,从多田野的视角看过去,俨然一副王八...呸,王霸之气。 “没有。”有。 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多田野强扯着嘴角:“我当然不敢有什么意见了,毕竟迹部先生您可是我的大恩人。” “呵,少来这套阴阳怪气。”迹部冷笑一声,朝她挥挥手,似乎一秒都不愿和她多聊,“快走吧。” “好,那我就失礼了。”多田野对此求之不得,飞快拧开门锁,半秒也不愿多待。 合伙人办公室外,自带一间秘书室。通常来客时,会在此稍加等候。 多田野出了门,迎面恰好撞见位老熟人,只见戴着椭圆眼镜的男人坐在沙发上,也不知说了什么,把对面的秘书小姐姐逗得花枝乱颤。 见她出来了,忍足抬起头,开口就是别具特色的关西腔:“好久不见啊,诗织。” “好久不见,忍足先生。”多田野欠了欠身说。 和迹部同样,忍足侑士和她关系一般,除开工作上也没有过多交集。 然而忍足倒不这么认为,他上下打量完多田野,笑道:“看你这样子,一回来又跟迹部吵架了啊。” “忍足先生,您在说什么,我跟迹部先生有什么好吵的。”多田野自认为心胸开阔,不愿和人计较。 “先生就不用了,叫前辈就行。”忍足站起身说,“况且,我们还没有生疏到要用敬语的份上吧。” “行,那就忍足前辈。”多田野改了称呼,把刚才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忍足听完,无奈叹了口气:“你知道,在我眼里看来,你俩这叫什么吗。” “打住。”多田野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微笑道,“前辈,可千万别给我扣上相爱相杀的狗血剧情,鄙人承受不起。” “不,当然不是这个,我觉得应该是——”忍足沉吟片刻,推了下眼镜,说: “傲慢的老父亲和他正处在青春反抗期的女儿。” 多田野:“......”草(kusa),听起来更糟糕了。 浓厚的关西腔性感又神秘,同时也莫名地增添一份冷笑话的喜感。 多田野张了张嘴,愣是被堵得半句话也憋不出来。 “算了。”想了又想,她选择放弃,一脸生无可恋,“待会我还要去跑个客户,前辈有空再聊吧。” “行,那就有空再聚,多注意身体啊。”忍足朝她挥挥手说。 多田野颔首:“谢谢前辈关心。” “咔嚓”两声,秘书室的门开了又关。 门内的小秘书不敢多嘴,假装什么也没听见,门外的多田野却双手抱臂,一想起忍足方才的形容,忍不住一阵哆嗦,打了个寒颤。 ...... 人倒霉时,大概是连凉水都塞牙缝。 处理完公司的琐事,多田野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掐着点赶去和客户约好的咖啡厅。 结果等到快日落,只等来对方一句:“对不起,今天临时有个会,我们下次再约好了。” “约个狗屁,没有下次了。” 多田野捧着社用手机,抿掉最后一口凉透的咖啡,却动了动手指,回复道:“好的,那我这边再重新调整一次见面时间。” 骂归骂,工作还是得做。 如今世道变得太快,从前是项目找钱,现在是钱找项目。 在这个百花齐放、科技经济都迅速发展的时代,资本家们人人都想在其中分上一杯羹,可具体谁能分到多少,那就是各凭本事。 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公寓,指针接近九点。 多田野摊在一楼大堂休息区的沙发上,抬起眼,不远处的接待柜台,摆着块“今日临时休息”的立牌。 她没怎么在意,又缓了会,等待脚底不再发麻后,这才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面色沉重走进了电梯间。 许是太过劳累,多田野走进玄关时,没能看清墙上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也不知是借了什么胆,她凑近了去看,不料下一秒,两根长长的触角,就这样轻轻扫过了她的鼻尖。 “......” “......” “......” 大脑短路了一秒,现实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多田野两眼一抹黑,差点腿软摔到在地,紧接着连滚带爬冲出门,掏出手机,按下拨号键—— “姐...姐!”电话响了几声才接通,还没等那头开口,多田野便带着哭腔叫了声对方。 人的一生里,总会有那么几种害怕到要命的东西。 纵使她多田野诗织在工作上天不怕地不怕,也躲不过被某种害怕到连名字也不愿说出口的昆虫支配的恐惧。 “啊,不好意思。”这时,听筒里传来一句陌生的男声,“我是表田裏道,请问你是要找唱歌大姐姐多田野诗乃吗,她...” 电话那侧,男人顿了下,夹杂着玻璃酒瓶的碰撞声,裏道又道:“她好像喝醉了,呃...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需要帮忙吗?不然我...” “不...不用!”真是天要亡她,多田野想都不想,立马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开什么玩笑,她打电话给自家姐姐,就是不想在外人面前丢脸,要是真让裏道先生来,自己明天还能活着出去见人吗! “唔,但是你好像...” “真...真的不用了,感谢您的关心!以及我姐就麻烦你们了!谢谢!”多田野语速飞快,说罢便挂掉了电话。 iPhone屏幕灭了又亮,过了良久,多田野都没能从地上站起身。 她父母休息得早,这会应该早睡了,楼下管理员恰好今天休息,自家姐姐喝醉了又不能来。她出国好几年,当初要好的几个闺蜜远嫁的远嫁,生孩子的生孩子,她还能有谁…… “叮咚”,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是她熟悉的四个字。 “喂,是我。”多田野接起电话,忍不住吸了下鼻子。 “啊...”对面的黑尾一愣,原本要说的话卡在了嗓子眼,“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你要说什么,项目的事吗。”多田野揉了下眼睛,靠在门上,伸手去拿包里的笔记本。 黑尾:“......” 见对方沉默不语,多田野好奇地拿开手机,又贴回耳边:“喂,你在听吗?” “嗯,在。”电话那头,黑尾叹了口气,过了良久才开口道,“让我猜猜吧,工作上遇到不顺心的事了?” “没有,怎么会。”多田野尽量调整好语调,“我又不是小孩子,还动不动就生气。” “那是今天下雨,回来路上淋湿妆化了?”黑尾又问。 “没有,你别瞎猜,总之我没事啦。” “哦,那我知道了。”排除完选项,答案只剩一个,黑尾开口道,“所以是遇到蟑螂了,是吧?” 多田野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别!别说那个名字!” Bingo。黑尾轻笑一声,随即说道,“行了,把你现在住的地址给我吧,我马上过来。” 多田野: “不...” “哦,你又要说不用吗。”黑尾换了副语气,抢先一步打断说,“那好,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江崎,或者去你公司。” 不等对方反驳,黑尾继续说道:“多田野诗织,你知道我是个混蛋,我总有方法问到你的住址,拉个横幅去你公司打标语,打印寻人启事大街上发放,你能想到的不要脸的事,我统统都能干出来,所以——” “要么你来说,要么我去问,你自己二选一吧。” 低沉磁性的嗓音穿透听筒,这哪是让她选,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不过是啊。多田野突然想到。她见惯了黑尾嬉皮笑脸的样子,却差点就忘了,猫科可是食肉动物。 当初13年春高时,场外的解说员曾评价过,黑尾铁朗是最能让人感到不快的拦网手。 他冷静、沉稳、睿智,在场上是最值得依靠的队长,但同时,也是最让人害怕的对手。 ...... 黑尾在楼下停好车,三步并作两步赶来时,多田野正蜷缩在门边,很没出息地把头埋在臂弯,像极了当年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小刺猬。 “钥匙呢。”黑尾踩着吸音地毯走近了问。 他额头浸出细细的汗珠,喉结上下滚动,喘|息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尤为突出。 多田野没抬头,闷声说道:“出来时门没关,你直接进去就行。” “好,那你离远点,免得我开门,它突然跑出来。” “啊...啊!?”一招见效,多田野一惊,吓得抬起头,赶紧往旁边又缩了缩。 挂着淡定自如笑容的脸颊上,如今难得露出了惊恐又害怕的神情。 黑尾没忍住,转头笑出了声:“骗你的啦,多田野小朋友~” 多田野:“......”怎么办,她好想揍人。 厚重的大门打开又关上,不多时,黑尾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拎着一小袋垃圾。 来时的黑风衣被他脱下,挂在小臂上,黑尾拍拍手说:“好了,这下没事了,你快进去休息吧。” “谢...谢谢啊。”多田野偏过头,不敢去看那袋垃圾,仿佛里面是装了什么血淋淋的尸|体。 她站起身,打开门,往里面探了下头,又缩了回来:“都说发现一只G*,家里就会有千千万万个G,不会我睡到一半,又会出现一只吧?” 黑尾又好笑又无奈:“你想什么呢,别听那些瞎扯,你这楼层高,蚂蚁都见不到一只,估计只是偶然迷路进来的罢了。” “真的假的。”多田野不信。 “真的真的,千真万确~”黑尾认真地点点头,心道自己这是在哄小孩呢。 “那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啊。”黑尾朝人招招手,正想转身,多田野忽然诶了一声,叫住了自己。 “你等等!”多田野伸手拉了下他的衣角。 “怎么了,你还是在担心吗。”黑尾转过身问。 “不是,我是想说你...”多田野一顿,心道大老远把人叫来,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呃,你...不进来坐会儿吗?” 话音落下,两人均是一怔。 大晚上的邀请异性进屋,怎么听都是暧昧的“邀请”,更何况还是前男友。 真是情急之下就会降智。 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虎狼之词,多田野耳根微红,有些尴尬:“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黑尾也跟着慢了半拍:“哦...哦,我想也是...诶诶诶!等等你别关门啊!” 眼看着多田野就要锁门,黑尾长腿一跨,赶紧半个身子堵在门口。 多田野反射性地将人往外推,结果对方纹丝不动,不由恼羞成怒道:“你干嘛!还不走要我赶人吗!” 堪称难得一见的场面。 黑尾心中了然,嘴角勾出戏谑的弧度:“怎么了,你这又是在生哪门子的气?” 多田野狠狠剜了他一眼:“黑尾铁朗,你别得寸进尺啊!” “咦,我有吗?”黑尾对这招早就免疫。 他单手撑在门框,歪头笑道:“来都来了,就放我进去呗~”完了还不忘撒娇般地补上一句: “诗织姐姐~求你了~” ------ 作者有话要说: 0v0更了。大家在评论区跟我一起念:老黑不要脸。 *GGokiburi(蟑螂) 最后感谢jk小天使的地雷和鄙人一向待人凉薄、婉约的星星果n小天使的营养液! 第10章 重识 明明是流里流气的语调,愣是被黑尾演绎得“纯真无邪”。 走廊内弥漫着寂静,多田野拗不过黑尾,只好退让一步:“行行行,你先把垃圾倒了,倒完再进门!” “哦,你说这个啊。”黑尾一手扶着门,另一只手半拎起黑色的塑料袋,在空中晃了晃问,“垃圾站在哪?” “负一楼。”多田野胆战心惊看了眼那袋垃圾,忙不迭从包里掏出钥匙,塞到黑尾兜里,“钥匙里有内置感应器,你直接开门就能进,快去吧,别在这晃了我的祖宗!” 从来都是自己伏低做小,如今难得见一回多田野服软。 黑尾见好就收,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诶,遵命~那待会见啊~”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多田野内心翻了个白眼,没理他,眼看着对方消失在电梯间,这才长舒一口气,攥着手提包走进了屋内。 房间还没来得及收拾,几个拆到一半的amazon纸箱堆在玄关,一眼看过去,里面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生活用品。 她租的这家公寓是迹部名下的房产,地段不错,房内基础设施齐全,拉开落地窗的窗帘,不远处就是东京的地标性建筑。 脱鞋走进客厅,多田野先去卸了个妆,眼影口红一并擦去,刘海别至头顶,镜中的人顿时减了几分锐气。 她去厨房烧了壶热水,三分钟后,热水烧开的铃声和开门声同时响起。 “Jasime和Earl Grey要哪种,我今天刚搬来什么都没买,只有从公司带回来的两盒茶叶。” 从黑尾手中接过大衣,多田野找了个衣架挂起来,回头瞥见对方正乖乖地在水池边洗手。 “都行吧,挑你喜欢的。”黑尾掏出手帕,擦干净手指,“话说能借下你家wifi吗,我这边有封邮件急着发。” 多田野微微一怔,指了指客厅餐桌上的入住说明书:“翻到第14页就是,话说你是刚从公司过来的啊?” “是啊,今天有点活没做完。” 黑尾拉开皮制的椅子坐下,噼里啪啦敲着键盘:“不过那会我本来就想溜了,打你电话是想问点小事,好借口说投资方有事找,这样还能早点回家偷懒~” 轻飘飘的几句解释,把多田野道歉的话堵了回去。 餐桌上方,暖黄色的灯光洒在黑尾脸上,显得轮廓格外深邃。他眉头微微簇着,喉结随着喝水的动作,上下滚动。 多田野看着对方,竟有一瞬间失神。 “怎么了,干嘛一直看着我?”黑尾一抬眼,正好撞上多田野看过来的视线。 “第一次见你工作的样子,有点新鲜。”多田野也不回避,大方地端起茶杯,屈起双膝缩在沙发上,想了想说,“唔,就总感觉,又重新认识了你一次。” 黑尾合上电脑,跟着抿了口茶:“毕竟之前我还没工作,现在成了社畜,多少都会有点变化吧,不过说起来——” 黑尾一顿,眯起眼笑道:“你倒是没怎么变,还是跟以前一样,死要面子活受罪~” 两三句话不离挑衅,多田野太阳穴突突地跳:“说得跟你不要面子似的。”随即轻呵一声, “当初交往的时候,是谁说自己谈过的女朋友可以绕Tokyo dome一圈,请问黑尾铁朗同学,现在你的前女友们,踏上第一级台阶了吗?” “咳...!”黑尾一口水差点呛到鼻腔,边咳边道,“有话...咳...好好说,干嘛要揭人短!咳咳咳!” 多田野咯咯笑了几声,抄起手边的纸盒砸了过去:“活该!” 完美的抛物线,这回黑尾反应够快,单手接过,立刻好了伤疤忘了疼:“Nice Toss~” 多田野又气又好笑,不由骂道:“散什么德性。” 和吊儿郎当的外表极度不符,多田野还记得第一次接吻时黑尾局促的表情。 有些人表面上经验丰富,实则纯情又长情,说的就是黑尾铁朗本人。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当初她提分手,才要说得毫不留情且斩钉截铁。 闲着无聊,多田野打开电视,点进youtube。账号自动同步手机上的数据,已阅列表里,第一个就是2013年春高,音驹对乌野的那场比赛。 黑尾啊了一声,浑身上下的毛孔透露出尴尬二字:“呃,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看这个?” “那天听人聊起,就好奇搜了下,没想到youtube上真的有。”多田野摁了下遥控器,干脆点开播放。 解说员的声音流淌在客厅,屏幕里,恰好是黑尾拦网时的慢动作回放。 “噫,好羞耻,你别看了行不行...”黑尾一阵害臊,心道谁会想和前女友对着电视看自己啊,他又不是木兔那种自恋的单细胞生物! “有什么羞耻的,我觉得还挺帅啊~” 黑尾越是不好意思,多田野越是来劲,她朝对方招招手,笑道:“你过来一起看呗,顺便也偷偷告诉我下,当时休息的空隙你们都在讨论什么~” “哈?这么久远的事,谁还会记得啊。”这样说着,黑猫还是乖乖走近了,盘腿在沙发前坐下。 和多田野一起看比赛录像这种事,在黑尾的记忆里好像还是头一回。 说来也有趣,两人交往时,鲜少有这样坐下来看比赛的机会,怎么这会分手了,反倒两人还看了一场又一场。 地暖的温度,越过地毯传至全身。 “黑猫场外解说员”讲到一半,忽然有些困了,便又换了个姿势,半靠在沙发座位前。 “你是猫吗,干嘛窝在地上。”多田野看着半躺在脚边的一团液体物体问道。 “我是啊,你要养吗。”黑尾双手后撑,稍稍直起身子,仰起头说,“顺带一提,我们的口号是‘绑架代替购买’哦~” 一副超市买一赠一,大减价时的促销员口吻,偏偏黑猫那小眼神,由上而下还看着无比真诚。 多田野差点笑岔了气,赶紧伸手将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给按了下去,“义正言辞”回复道: “不要。” “咦,为什么。”黑尾故作诧异,可怜兮兮地问道,“白送的猫你都不要撸吗。” “不为什么。”多田野指了指脚下,这回换了副亲昵的调子,说,“因为我公寓禁止养猫~” 黑尾瞬间垮下了脸:“...喂,你这还怎么让人跟你聊天啊!” 摔。 养猫的事不了了之,多田野和黑尾的联络,却因为工作重新频繁了起来。 短短一周半的时间内,多田野和江崎熬夜整理完尽调资料,又将计划书从风控那儿过了一遍,并赶在12月初,顺利通过了投决会。 当然,这期间黑尾也没少跟着折腾。 多田野对财务报告抠得细,眼里容不得丁点儿沙子,好几次隔着会议桌,把对方财务负责人问得哑口无言。 好在黑尾从容淡定,不管怎样剑拔弩张的气氛,都能轻描淡写地化为小打小闹。 总而言之,一攻一守,真是绝配。江崎一颗心缓缓落下,如是在心中感叹道。 日子一转,终于到了正式签约那天。 这天不巧,多田野临时接到上次放她鸽子的客户的电话,说是有重要的事要谈。 客户公司就在景向资本隔壁栋的大楼里,她估算了下时间,留出半小时空余,想着结束完,刚好可以赶上和排协的会议。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有些客户注定命中跟她八字犯冲。 接到江崎“夺命连环call”那会,离和排协约定的时间仅差十分钟,多田野脚步声“啪嗒”作响,高跟鞋踩得比雨点声还急,不料江崎下一句就是: “前...前辈,对不起!隔壁组的木村经理说怕你赶不回来,他...他去代替你签约了...!” “哈,什么?”多田野一愣,以为自己耳背了。 ...... 冬季的大雨哗啦啦得下,雨量比换季时还要惊人。 写字楼里,一眼可以看到尽头的开放式工作区域,社畜们捧着热咖啡,正盯着窗外,担心待会该怎么回家。 这时“啪嗒”一声传来,只见多田野将手提包扔到桌上,脸上的笑容瘆人,也不顾发尾还在滴着水珠,压低住音量,对江崎说:“跟我过来,有话问你。” 还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弄得人尽皆知。 无人的吸烟室内,江崎哆哆嗦嗦解释完事情经过,大致就是前几天,木村让他把投资计划书发给自己,借口说帮他看看。 江崎本就性子软,当然不敢说什么,而且那会忙得昏天黑地,也没空和多田野一一汇报,结果没想到,今天木村会这样不要脸地代替他们去签约。 “木村先生,项目临到签约更换投资人,您不觉得太过分了点吗?”多田野电话拨过去,对面很快就接通了。 木村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只听他悠悠说道:“你看你,哪都好,就是太要强,更换投资人怎么了,都是一个公司的,谁签还不是都一样?” “谁签都一样?”多田野气笑了。 敢情脏活累活他们做,功劳他来占? 不得不说,木村实在太清楚该怎么恶心人,多田野最讨厌有人从她手里抢东西,偏偏木村专门盯着这点膈应。 电话那头,木村呵呵笑了几声:“别说得那么无情啦,大家都是同事对不对,我今天也是怕你赶不回来,才特意替你去的嘛。” “而且你放心,多田野小姐,我这边会跟排协那边的负责人好好解释,你呢,只要等着回来听好消息就行。哦对,注意天冷别感冒,不然老大可能会心疼,那就这样,挂了啊拜拜~” “嘟嘟”的忙音声响起,在安静的吸烟室尤为刺耳。 多田野狠狠按下锁屏键,嗤笑一声,心道这是哪来的奇行种傻|逼。 “不...不然...”另一边,江崎急得团团转,情急之下胡言乱语道,“不然我们打个电话给黑尾先生,让他等等我们!?” “不,别打。”多田野伸手制止住江崎,迅速收起笑意。 她严肃道:“公归公,私归私。站在他们的角度,无非就是换了个对接人,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去阻止,排协那边人多口杂,别让黑尾难做。” “那...那怎么办。”江崎支支吾吾,“总不能...不能...” 不能眼睁睁地,就这样看着项目被抢走吧! 江崎瞥了眼眉毛拧成一团的多田野,硬生生把后半话给咽了回去,毕竟要不是他把资料给了木村,今天也不会出现这档子破事。 他们从前期书面资料收集,到实际现场调查,再到最近的深入尽调,平均每天只睡4、5个小时的辛苦,估计只有他们自己才明白。 要是这个项目真被木村抢走了,哪怕前辈不怪罪他,他自己也会—— “行了,事情都发生了,你再多想也没用。” 像是看穿了江崎的心思,多田野怕真把人吓到了,深吸一口气,放缓语气道:“总之先等结果吧,让木村去碰碰钉子也好。” “碰...碰钉子?”江崎没明白。 多田野嗯了一声,抽出一根烟点着,冷静道:“黑尾恐怕比你想象中更难缠,木村这时候想掺和进去,不一定能讨到好处,况且——” 话说一半,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多田野停顿片刻,缓缓呼出一口白烟。 前些天的谈判中,黑尾气定神闲的模样在她脑海内回放,或许,她也不用什么事都想着自己解决。 江崎小心翼翼叫了声:“前...前辈?” “嗯。”看着飘散在空中的烟雾,多田野食指敲了下桌面,随即轻笑一声,说,“况且我也很好奇,黑尾对于这件事,会打算怎么解决。” ------ 作者有话要说: 0v0更了,留个难题给小黑猫叭! 最后感谢本应欢喜。小天使的营养液和jk、呐呐小天使的地雷~ 第11章 无赖 东京都,涩谷区。天空阴沉沉一片,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砸在窗上。 黑尾推开会议室大门,看见位陌生面孔,不由愣了下:“请问您是?” “哦,前辈,这位是代替多田野小姐来签约的木村先生。”负责接待的实习生解释说。 木村站起身,顺势递上名片:“初次见面,鄙人姓木村。今天多田野小姐身体不适请了病假,还请黑尾先生见谅哈。” 病假?黑尾心中一顿。 明明他早上才和多田野通完电话,怎么这会就请假了,况且按照对方的性格,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么。 “哦,原来是请了病假啊,那可真是不凑巧~” 只是一瞬的犹豫,黑尾迅速动了下眼珠,笑眯眯地接过名片,“不过都是一个公司的人,谁来签还不都是一样,您说对么,木村先生?” 黑尾说完,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木村哈哈笑了几声,点头应声坐下。 实习生见没自己的事,朝两人欠了欠身,正打算离开。 这时,黑尾拍了下他的肩膀,语气轻松道:“铃木,去把法务的人叫来吧,待会有事要找他们确认。” SPA(股权认购协议)不比TS(投资意向书),文面上的陷阱多,稍有不慎就容易踩雷,如果有法务在场,当然是给签约又上了层保险。 “不过黑尾先生,应该提前看过协议内容了吧。”木村半是不解,半是谨慎地问道,“这时候把法务叫来,是还有哪些疑问吗?” 实习生“啪嗒”一声关上门,会议室里只剩黑尾和木村两人,前者没有马上作答,后者摸不清对方意图,一时间空气有些尴尬。 黑尾嘶了一声,面色为难:“疑问倒是没有,只是有些细节内容需要调整罢了。” “哦,这当然没问题!”木村松了口气,表示理解,赶忙补充道,“本来嘛,签订正式合同之前就该推敲下细节,那么黑尾先生,是关于哪部分需要调整,其实这些都是小事,我们商量着来就行哈!” 买货的比卖货的还要急。 木村和多田野是同一级别,景向资本在业内的风评,又一向是不养闲人,黑尾不动声色打量着眼前的人,细细思考着对方这样做的理由。 “出让股权。” 仅片刻沉默,黑尾开门见山,眼底闪出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说道,“我方希望,将原本出让的30%股权,降到15%,但其收购价格不变。” 换言之:钱,还是要那么多的钱,但货,他只打算出一半。 “咳!”木村一口水差点呛到嗓子眼。 SPA签署前,重新调整股份是常有的事,但像黑尾这样,开口就直接砍掉一半股权,这当是在路边小摊讨价还价呢! “抱...抱歉,失礼了!”木村掏出手帕,擦了擦嘴,“黑尾先生既然这样说,我相信一定是有足够的理由,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再商量商量?” 木村说完,手抖着将手帕塞回口袋,黑尾目光一扫,心中顿时了然。 黑尾笑了笑,靠在椅背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做生意就像买东西,价高者得,我倒不觉得还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资本市场竞争激烈,到嘴的肥肉被抢也是常有。 今天这事若是换作多田野,指不定她当场就得把排协的屋顶给掀了,然而... 木村斟酌片刻,依旧不想把话说僵:“黑尾先生,我记得我们是签署过意向协议吧?排他条款里写得清清楚楚,在排他期间禁止与其他投资人进行谈判,您这么做,恐怕是不合规矩吧!?” “哦?”木村说得又急又快,黑尾终于提起了兴趣,揶揄道,“木村先生这话的意思,是怀疑我拿着景向给出的价格,故意找别家抬价?” “这倒不敢。”木村抬手擦去额头的汗珠,“黑尾先生应该也知道,TS的排他条款具有一般法律效力,股份我们可以再谈,要是违反了法律,这就不好说了!” “木村先生,这我当然清楚,所以这不才让人叫上法务了么~”黑尾勾起嘴角,“就像您说得那样,最坏的情况,我们上了法庭也要讲究证据,可问题是——” 黑尾一字一句,讽刺道:“你有证据吗?” “哐当”一声,是座椅翻倒的声音。 木村咻得站起: “黑尾先生!你到底什么意思!?” “诶~别激动嘛~”黑尾不动如山,翘起二郎腿,招招手示意对方坐下,“木村先生,双方想要合作的心,我相信大家都是一样的,所以今天一开始,就和您明说了我们这边的需求。” “哎,可惜没想到啊~”黑尾惋惜般叹了口气,紧接着表情一转,飞快说道, “没想到木村先生竟是这样无凭无据,就能捏造是非、血口喷人。这事往小了说,是木村先生签约心切,口不择言,可往大了说...” 黑尾撑起双臂,半眯起眼,语调沉重且掷地有声:“那就是景向资本谈判不成,情急之下故意诽谤他人声誉!” 木村:“你...!” “咚咚。” 敲门声响起,木村话说一半,转头看向门外。 只见方才离开的实习,从门缝里探出身,面无表情问:“前辈,法务的人来了,要先请他们进来吗?”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时候来,像是算准了时机。 木村双拳紧握,脚下生了根似得杵在原地。 黑尾倒是表情淡然,他掸了下西装外套,对实习生说:“好啊,那就请他们进来吧~”接着轻笑一声,看向脸色发青的木村: “正好,木村先生,您看看您是想接着谈股权的事呢,还是想谈谈侵|犯名誉权的事呢?” ...... 景向资本,结束一轮例会的高层们,从会议室鱼贯而出。 多田野和区域总监聊完年末工作分配的事,刚一回到座位,口袋里便“嗡嗡”响了几下。 她戴上蓝牙耳机,摁下通话键:“您好,这里是景向资本的多田野诗织。” “你好,我是日本排球协会的黑尾铁朗~”黑尾轻飘飘的调子响起,故作公式化问道,“请问多田野小姐在忙吗,我有事找她~” 多田野被对方逗笑了:“行了,你装什么呢,我问你,SPA签了么?” “没有多田野小姐的许可,我哪敢签啊!”黑尾嘻嘻笑道,“况且我都这样给你打电话了,你肯定也猜到没签成吧?” “就你嘴贫。”多田野语气放缓了许多,“那么既然没签成,你又给我打什么电话呢?” 黑尾哼唧几声,似乎不太满意对方的反应:“喂,打电话跟你抱怨几下都不可以吗,我刚才可是被人欺负了诶!?” 被人欺负。 多田野嘴角一抽,想要反驳回去,恰巧不远处,木村浑身湿透摔门而入—— “无赖,简直就是无赖!” 只见木村气急败坏回到座位,将公文包甩到桌上,破口大骂道,“排协里的那都是些什么人!我看那群人就是无赖!骗子!想来抢钱的!” 多田野收回视线,咽下原本的话,转而手指抚上耳机:“你说,你被人欺负了?” 黑尾理直气壮:“昂,可不是吗~” 多田野扬起嘴角:“好,那你别挂断,我帮你欺负回去。”说着从一堆文件里,抽出下午谈完的那份资料报告,随后走向怒气冲冲的木村。 靠窗的格子间前,木村还在骂骂咧咧。 多田野脚步轻快,上前“安慰”道:“木村经理,你生什么气啊,不就签个约么,气坏身体多不好~” 木村转过头,咬牙切齿:“多田野诗织!合同没签成,你是来看我笑话对吗!?” “诶,你怎么说话呢,大家同学一场,我是那种人吗?”多田野满脸委屈,半空中晃了晃资料,“木村经理,排协的项目谈不成,你还可以谈别的啊,喏,这里就有一个,你不如看看?” 木村正在气头上,伸手抢过资料,粗暴地翻了几页:“这是什么,农业基地项目?” “对,下午刚谈完。”多田野懒洋洋的,眼皮子都不想抬,指着资料说,“哎,快年底了,有人KPI完不成。刚才开例会,我就和总监说把这个项目分给你,你只管跟着做尽调就行~” 黄鼠狼给鸡拜年,非奸即盗。 木村嗤笑一声:“呵,你有这么好心?” “我当然好心~”多田野欣然接受“夸奖”,“哦对,我忘说了,年末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我就找总监调走了你们组的实习生,这个项目恐怕得辛苦你了。” 木村手指一顿,警觉地抬起头看向对方。 果然,多田野下一句就是:“所以呢,就麻烦木村经理亲自去趟乡下,陪着审计方好好数猪,清算下年末资产了~” “哈,你说什么?数什么!?”木村以为自己幻听了。 “数猪,没听清楚吗?”多田野面不改色,“公猪和母猪记得分开数,母猪会产崽,那是生产型生物资产,怎么?” 多田野挑眉道:“要我回学校再教你一遍?” 木村暴跳如雷:“数什么猪!?这特么猪圈里那么多头猪,我知道哪头是公哪头是母!?你让我怎么数!?” “……噗!” 格子间里看热闹的人群里,不知有谁先笑出了声,耳机那头的黑尾听完全程,则是夸张地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话音戛然而止,周围都是看笑话的吃瓜群众。 木村脸色由红转绿,差点当场梗了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0v0我来了我来了!下章来写小情侣贴贴! 数猪这件事是真的哈(我还数过皮卡丘233)感兴趣可以搜搜#审计中盘点过最奇葩的资产# 最后感谢鄙人一向待人凉薄、陈— —小天使的营养液和秉烛夜谈小天使的地雷~大家的评论就是我更新的动力! 第12章 为牢 木村面子挂不住,气得双手发抖,指着多田野骂道:“好...你有本事!你特么真有本事!” “我有没有本事,不需要你来评价。” 见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多田野扶着耳麦小声说了句:“待会再聊。”接着不紧不慢挂掉电话,奚落道, “倒是木村经理,我想提醒你一句,比起只会做个窝里横的胆小鬼,不如把心思花在该用的地方。” “哈,我胆小鬼!?”木村抓了下头发,原地打转几步。 他今天被摆了一道,又被这样羞辱,不由口不择言:“是,我胆小鬼,那你呢!你自以为怼天怼地就了不起吗!?” 多田野抬起眼,冷笑一声:“不敢,但至少我不会像某个废物点心,临到签约还让别人看笑话。” “是,你是不会!”木村停下脚步,转身盯向多田野,咬牙切齿道,“但你会自以为是,会害得周围人跟你一起倒霉!当年要不是你...!” “什么事啊这么吵,嗯?” 磁性的嗓音响起,四周忽然噤声。 木村一愣,快要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被咽回了肚里。 不远处,金发男人单手插兜,随意地站在走廊尽头。他身后跟着几位黑衣保镖,明明语气没什么起伏,却不怒自威。 吃瓜群众纷纷撇开视线,生怕引火上身。 一直事不关己的总监,这会没法再高高挂起,三步并作两步推开单间办公室的玻璃门,笑脸迎了上去: “迹...迹部先生,下午好啊。” 好什么好,一点也不好。迹部眉头微皱,轻轻扫视一圈四周。 他刚和董事会的那群老狐狸开完会,关于投资重心往体育板块偏移的问题,一如既往意见相左。 任何事只有拿出实绩才能堵住悠悠众口。他对排协的项目抱有很大期待,想着开完会亲自问下进度,结果一来就撞见好大的“热闹”。 见迹部不答,总监直冒冷汗,三言两语解释完事情经过,又和稀泥补了句:“工作嘛,大家互帮互助应该的哈。” “互帮互助?”迹部挑了下眼角,不想纠结这种小事,他看向木村,冷冷地问,“为什么没签下来?” 木村垂下脑袋:“排协出尔反尔,临时变卦削减一半股份,实在是欺人太甚...”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迹部轻笑一声:“景向不养闲人,我只关心结果,不想听谁对谁错,你不傻,应该明白我说的意思。” 木村不敢抬头,应了声“是”。 “所以你又是怎么回事呢,多田野诗织。”迹部说完,转而看向一直沉默的多田野,“你说说看,多久才能签下来?” “啊...” 多田野猛然回过神,估算了下时间,回答说:“我不清楚今天什么情况,大概...需要三四天?” 不清楚、大概。含糊得丁点儿不像是她该说的话。 迹部眉头皱得更深了些,否定道:“一天。” “一天的时间,把这个烂摊子收拾好,不然——”接着他利落地转过身,“你也跟着去给本大爷数猪!” 黑衣保镖自动退开一条路,迹部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多田野太阳穴一抽,愣是过了好半天,才堪堪挤出一句:“.......是。” ...... 东京纬度高,冬季四点半就日落了。 多田野下班前给黑尾回了个电话,约他晚上吃饭,后者以为是要谈合同的事,结果意外等来了“生无可恋”的某人。 地下停车场内,黑尾半靠在车窗外,见人走近了,便掐灭了手里的烟。 “咦。”他接过手提包,好奇道,“怎么这个表情,项目还是你来负责,不应该高兴才对?” 多田野揉着太阳穴:“哎,别提了,今天不谈工作。你不是说有家店想去么,我请你吧,就当还今天的人情好了。” “哦,那也行。”黑尾走到副驾驶,给她拉开车门,手掌特意拦在窗框处,“就是有人不提工作,我还有点不习惯~” 多田野转了下眼珠,懒得跟他计较,等到黑尾坐回驾驶座,才发现这车有点眼熟。 “车不错啊。”咔嚓一声,多田野系上安全带,“Lexus保值率高,开起来也舒服,看样子这几年你过得挺好。” “诶,有话好说,别调侃我了。”黑尾打着方向盘,左右确认完来往车辆,笑了下说,“不过跟我发小比可是差远了,之前去他公司,你猜他闲着无聊在干嘛?” “你说孤爪吗。”多田野想了想说, “唔,打游戏?” 黑尾点点头,踩下油门:“差不多,他拿几着好几捆美钞,闲着在那儿叠纸牌塔呢。” 车轮轧过缓冲带,多田野随着车身的震荡,嘴角一抽:“呃,还真是万恶的资本家。” “没错,万恶的资本家。”黑尾哈哈笑了几声,假装恶狠狠说道。 车内流淌着舒缓的轻音乐,两人有一茬没一茬地往下聊。 以往单独相处时,两人少有提及对方的朋友,这会她安静撑着头,听黑尾聊起他发小的近况,恍惚间,也记起了许多过去的事。 黑尾推荐的是家西班牙料理店,据说那里的海鲜烩饭很是人气。今天店主不在,上菜时,是由主厨福永招平亲自端上来的。 福永手艺不错,说的笑话和外面的空气一样冷。 多田野好几次按捺住吐槽的冲|动,等人走了才打趣道:“你们音驹队员,真是一个比一个有趣。” 黑尾哼哼几声:“也不看看谁是队长。” 多田野不假思索回了句:“是只狗。” 黑尾怒道:“喂,骂谁呢!?” 多田野咯咯笑了起来,心道小猫炸毛还真是可爱。 话说一半,这时桌上的手机“嗡嗡”响了几声。黑尾瞥一眼弹窗,鲜少不耐烦地把屏幕朝下翻了过去。 “怎么了,不高兴啊?”多田野有些好奇。 黑尾要了杯威士忌:“上司要我给介绍对象,推也推不掉。” “啊。”多田野尴尬地移开视线,不知从哪开口,“能理解,到了年纪父母不催,周围人也会跟着操心。” “是这个道理没错,只是...” 黑尾无奈撇了下嘴,目光暗了暗,正想继续开口时,多田野紧接着又说:“不过还是自己开心最重要。” 黑尾一怔:“诶,我还以为你要开始说教了。” “怎么可能。”多田野咽下一口凉茶,“我是最没资格说教的人,这几年在外,可没少被我爸妈唠叨。” “真的假的。”黑尾顺势又问,“那你这几年过得开心吗。” “嗯,挺开心的。”多田野细细数道,“香榭丽舍大街到了圣诞节灯光很美。” 就是那几站路的地铁上小偷强盗不少,有次光天化日之下,竟直接抢了她的包就跑。 “顺着塞纳河坐游船,从巴黎圣母院到协和广场,岸边有很多设计独特的古建筑。” 然而有次误入了黑人区,差点被人往手腕套上红绳勒|索后,她就再也不敢夜晚独自出行。 “还有...嗯,法国人很热情、也很浪漫。” 不过自从15年的那次恐怖袭击以来,她时不时走在路上,总会担心噩梦重现。 多田野情绪控制得很好,就连黑尾也没发现异常。 服务员将酒端上,黑尾一杯饮下,威士忌原酒辛辣,揪着五脏六腑都在燃烧。 酒壮人胆,黑尾放下玻璃杯,干脆一鼓作气问道:“听起来不错,那你遇到过喜欢的人吗。” 问者有意,听者也有心。 多田野一抬眼,看见黑尾双眼有些湿漉漉的,像极了被丢在大雨里,还守在门口不愿离开的小狗。 这么多年兜兜转转,总有几人自以为潇洒,实则画地为牢,不仅要把自己留在原地,还要一醉方休。 多田野心脏一颤,情不自禁动了动唇,反问道:“我没有,你呢?” ...... 那之后,黑尾喝了不少酒,酒醉后就开始自顾自地说起胡话。多田野没拦着他,心想两人之中有一个人清醒就行。 去停车场的路上,黑尾一会念念叨叨说自己没事,一会哼哼唧唧让多田野送自己回家,原本就没皮没脸的人,到了这会撒娇起来,更是肆无忌惮。 “送送送!我不送谁送,难道你还想酒驾?”多田野有些无奈,伸手去黑尾上衣口袋掏车钥匙,结果没找着,转而去摸裤子口袋。 忽然间,手上一热。 黑尾抓住她的手腕,红着眼眶笑嘻嘻问:“你干嘛呢,吃我豆腐啊?” 多田野没好气地拍开那只猫爪:“您是哪家的大小姐吗,碰都碰不得,钥匙在哪个口袋?” “唔,不知道。”黑尾摇摇头,闷声道,“你自己找啊~” 多田野:“......”算了,她不跟醉鬼一般见识。 多田野摸遍了黑尾全身,最后在西装的内侧口袋找到了车钥匙。口袋贴着起伏的胸膛,她手伸进出去时,无意间贴着那片滚烫蹭了一把。 就,手感还真不错。 两人上车后,多田野打开暖风,见副驾驶上黑尾似乎睡得正熟,怕对方着凉,又把温度调高了几度。 黑尾和她体格差距大,驾驶座的椅背和前后位置都要重新调整。多田野回日本以来极少自己开车,这会调整起座椅,哪哪都觉得别扭。 “嘶——!” 也不知手指蹭到了哪处尖锐,多田野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黑尾一个激灵睁开眼,探过身来查看,“发生什么了?” 多田野甩甩手:“没事,你这车我开不惯,刚调整座椅夹了下手指。” 见没什么大碍,黑尾松了口气:“我来调吧,你往后靠点。”说着伸手去够座位右侧的角调器。 不似方才迷迷糊糊的语调,封闭的车厢内,吐字发音听着尤为清晰。 多田野忽然咦了一声,一手按住横在自己面前的小臂,另一只手,则是虎口卡在了黑尾的下颌处。 啊,糟糕。 黑尾被强行掰过脸,一时间有些懵,他眨巴眨巴眼睛,抬头看向对方,颇有点讨巧卖乖的意思。 可惜多田野不吃这套,眯起那双桃花眼,半是警告、半是调侃般问道:“黑尾铁朗,你不是刚刚还说自己喝醉了吗,怎么?” 她笑道: “这么快就清醒了啊?” ------ 作者有话要说: 0v0嘿呀更了!平安夜快乐!我放假了! 明天要去看咒回电影,纯爱战神好香好香! 最后感谢鄙人待人一向凉薄、婉约的星星果n、一只小橘子喵小天使的营养液以及是鹿鹿鹿鹿鹿鹿、晚稻、阿久、JK小天使的地雷!TvT感谢大家捧场!我要日更一万! 第13章 灯展 黑尾铁朗是个十足的策略家。 策略家讲究技巧、方法,以及张弛有度。多田野较为强势,且死要面子活受罪,在和她以往的相处中,黑尾早就学会了服软撒娇。 这种行为说是“不要脸”,对特定的人却很有效。前提是不翻车的话。 只有两人的车厢内,多田野捏着黑尾的下巴,不由凑近了些。见招拆招,她倒是挺好奇,黑尾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呃,我...那个...”黑尾支支吾吾,半天蹦不出一个有效字符。 见黑尾迟迟不答,多田野颇有些意外,正想说平日里不是挺油嘴滑舌,忽然间,余光撇见了对方泛红的耳根。 鼻息交缠于彼此之间,栀子花香在狭小的空间里,更显馥郁芬芳。这样的距离太过亲密,也太过暧昧。 多田野一愣,马上回过神来推开黑尾:“你又在搞什么花样。” 黑尾退回座位,理了下凌乱的衬衫领口,无奈道:“哪有,我这不是被你突然吓清醒了么。” “你还真是大小姐,心脏这么柔弱的吗。”多田野嘴上骂着,回想起刚才黑尾脸红的表情,自己也跟着一阵心跳耳热。 黑尾披着的是一副吊儿郎当的皮,在谈判桌上又像个无赖,可偏偏骨子里,刻着的是绅士和深情,偶尔露出像今天这样害羞的表情,这才是真叫让人防不胜防。 多田野被盯得不太自在,她瞥开视线,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被你这么一说,反倒我像个恃强凌弱的混蛋了...” “混蛋倒不至于,但是——”黑尾缩了下脖子,半真半假地嘤嘤几声,“恃强凌弱是真的。” 黑尾正经不过半秒,多田野偏过头,不满地挑了下眉:“你又想故意讨打是吗。” “诶,错了错了。今天是我不对,我愿意认错领罚行么~”黑尾态度诚恳,像是受尽委屈的小媳妇。 多田野一口气提到嗓子眼,被对方这么一闹,没忍住笑出声:“行吧,现在我总算信了。” “嗯,信什么?”黑尾抬眼问。 多田野回道:“信你说这几年,连异性的小手都没碰过啊,不然至于像今天这样,反应还和高中小男生一样纯情么?” 黑尾撇撇嘴,挠了下后颈:“......要损我就直说,不用这样拐弯抹角吧。” 多田野这次没接话,只定定地看着他,眼角弯得更深了些。 黑尾喝酒不能开车,最后还是由多田野送他回了家。只是临到分别,两人都犯了难。 多田野问:“车怎么办,总不能我把你送回家,又让你送我回去吧?” 黑尾嘻嘻笑道:“那只能麻烦诗织姐姐,明早再来接我了,左右明天你要来排协谈合同,不如顺道稍上我一起呗?” 多田野气笑了,故作愠怒状:“行行行,算我倒霉,你快回去早点休息吧,明天有的你好受!” “好嘛,那就明天见~”黑尾单手插兜,目送多田野一路上车离开。 没了来时的匆忙,这会两人心中的大石头都落了下来。 多田野略显消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和五年前相似的场景,只不过那次是后会无期,这次却是别来无恙。 黑尾从不远处收回视线,不由扬了下嘴角,转身将口袋里揉皱的烟盒扔进了垃圾桶。 ...... 正式签订合同的事,迹部说了以一天为限,多田野不敢懈怠。生意场上的事变幻莫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断言结果如何。 话虽如此,当会议室里的咖啡一杯接一杯地消耗,谈判才堪堪有点进展时,江崎没有一刻不在心里期待,这场持久的拉力战能够早点结束。 黑尾砍掉一半股权的理由充分,市场竞价本就是价高者得。如果像昨天木村那样,仅从价格方面谈判,无疑会将主导权白白送给对方。 因此,多田野最后给出的折衷方案,是建立长期合作关系。 屋内屋外温差大,雾气凝结成水珠,从窗沿顶端缓缓滑落。 多田野将合同推至黑尾面前,细细分析道:“排协融资不会只有这一轮,短期来看,贵社确实会有更好的选择,但是——” 先扬后抑,她继续说道:景向的口碑不错,资金充足,这是业内别家都没有的优势。我想,和景向达成长期合作所带来的利益效果,这应该是15%股权所不能相比的吧?” 只看眼前未免太小家子气,黑尾自然明白这点。 他碍于工作关系,不方便解释排协内部的利益纷争,如今多田野提出的解决方案,也正是他心中所想。 “既然多田野小姐都说到这份上,我要是再推三阻四,倒真显得我不懂事了~” 黑尾没理由再继续坚持,他接过合同,仔细确认完条款,随即利落地签上姓名,并盖上公章。 白纸黑字的条款,这回总算是尘埃落定。 黑尾弯了下眼睫,隔着会议桌伸出手:“一直没有机会,这回可以说那四个字了吗。” “当然。”多田野握住黑尾的掌心,终于松了口气,“合作愉快。” “嗯,合作愉快~” 几人从排协出来时,外面已是华灯初上。 涩谷站前,著名的全向十字路口处,人来人往。年轻的小姐姐们光着腿,围在一起对着站前招牌自拍,情侣们相互搂着,商量起今晚圣诞夜该去哪里庆祝。 趁着等红灯的空隙,江崎看向马路两侧闪烁的霓虹灯,不由感叹说:“东京的圣诞气氛真好啊,听说这附近还有个灯展,唔,就是记不清叫什么名字。” “是吗。”多田野看了圈四周,不以为然,“不就是普通的LED灯么。” “呃......”一句煞风景的话,江崎被堵得语塞。 黑尾拍拍他的肩膀,憋着笑安慰说:“别在意,你前辈就是这样没情调,习惯就好。” 一阵寒风吹过,多田野冻得有些脾气上头:“你说谁没情调呢。” “圣诞夜还加班,那自然是说我自己啰~”黑尾倒是挺识相,从不在小事上逞口舌之快。 这时嘀哒声响起,信号灯由红转绿,喧闹的人群顺着方向开始移动。 多田野裹了裹衣领,正要抬脚离开,小臂处忽然被谁拽了一下。 她停住脚步,转过身,只见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黑尾目不转睛盯着她问:“我知道代代木公园附近有个灯展,机会难得,不如一起去看看?” 金棕色的猫瞳带着蛊惑,明明刚才说过不感兴趣,多田野却杵在原地,鬼使神差回了句: “好啊。” 日本人似乎对西方节日有着股迷之执着。 过了万圣节,商家们早早便开始为圣诞做准备。除去新年之外,圣诞节无愧于日本最重要的节日,每年一到冬季,各地的灯展活动尤为受人欢迎。 从涩谷站一路走向代代木公园,入口是一条狭长的步行街。 街道两侧种满了榉树,树上环绕着青色的彩灯,到了夜晚,宛如一片青色的山洞。也因此,该灯展活动被称为“青之洞窟”*。 多田野和黑尾一前一后走着,偶尔有小情侣过来,找两人帮忙拍个合影。 穿着校服的学生们黏黏糊糊,多田野觉得扎眼,有些后悔头脑一热,竟信了黑尾的邪。 她低头打开社用手机,十分钟前发给江崎的那条消息,不到30秒对方便回了句:“感谢前辈的邀请,但今晚我还有事,祝前辈们玩得开心!” 也不知江崎又要误会什么,多田野盯着屏幕发呆,一不留神撞上了黑尾的后背。 “你发什么呆呢,怎么这还撞上了。”黑尾转过身,高大的身材立刻占据了视野全部。 多田野捂着半边脸:“应该要问你自己,干嘛突然停......” “啊...啊嚏!”教训的话到了嘴边,还没说完,鼻涕抢先一步差点流了出来。 多田野脸一红,慌忙吸了吸鼻子。 黑尾忍住笑,解下自己的围巾,给她围上:“之前就想说,这么冷的天还穿这么少,真不懂你们女生为了好看,什么都做得出来。” 黑尾的动作过于自然,多田野忽然想起,对方曾经也这样笑话过她。 当时自己最喜欢逗小猫害羞,她会解开对方的大衣外套钻进去,然后贴着滚烫胸口,故意说“那你给我暖暖”。 “你当然不懂了,直男。”羊绒围巾戳得脖子痒痒的,多田野贪图这片刻的温暖,有那么一瞬,也想像从前那样抱抱他。 她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总认为凡事非黑即白,恋爱也是如此。比起在争吵中消磨对彼此的喜欢,不如当断则断。 也许等她哪天想通了,会放下一切,义无反顾地去拥抱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抱着半吊子的感情,在明知道会重复同样的结局,还要让冲动占据上风。 “说起来今年也快结束了,你想好新年许什么愿望了吗。”多田野擤完鼻涕,将纸巾仔细叠好,塞进包里随身带的小垃圾袋里。 黑尾抬起头,想了想说:“愿望啊,太多想许愿了,不过还是最希望项目能够顺顺利利吧。”转而又问,“你呢,想好许什么愿了么?” “唔,我的话,那就希望你的许愿成真吧。” “这算什么。”黑尾呼出一口白气,抱怨说,“好敷衍哦。” 多田野笑道:“哪里敷衍了,我作为投资人,当然是希望我的客户梦想成真,不然为什么我要一直坚持留在这个行业?” “明白明白,我们认真努力为事业默默付出的诗织小朋友啊~” 多田野白了他一眼: “又来这套。”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是快走吧,后面的人还排着队呢。”黑尾推着她往前走,轻飘飘地略过这个话题。 路边的霓虹灯一下一下闪着光,黑尾替多田野挡住周围的路人,这会心里也跟着忽明忽暗。 2018年还有几天就要结束,说起愿望,其实他还有些话没说出口—— 新的一年,他希望还能和同样的人,再来好好看次灯展。 ------ 作者有话要说: 030补完了后半段,大家新年快乐哈~ 最后感谢婉约的星星果n小天使的营养液,以及泡牛奶的马里奥、啊鹿鹿鹿鹿鹿小天使的地雷~ 第14章 夜谈 灯展活动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多田野累了一天,黑尾怕她冻感冒,便提前将人送回家了。 多田野住的公寓安保条件极好,来往人员都有登记,但她在国外待久了戒心重,一向小心谨慎。 钥匙插|进门孔时,多田野一愣,紧接着拉开房门,才发现是有客人来了。 越过狭长的玄关走廊,走进客厅中央。 只见女人一袭栗色的长发铺散开,正躺在地上发呆,见她走近了,这才翻了个身,有气无力地招呼道:“你回来了啊,诗织...” 多田野诗乃盘腿坐起,五官和她有几分相像,一双杏目却不似自己那样锐利,开口就是疲惫不堪的嗓音,问道:“你又加班了啊?” “今天没加太久,后来陪朋友去逛了灯展,就稍微晚了点。”多田野放下公文包,先去化妆间卸了个妆,边洗着脸边问,“姐,今天圣诞夜诶,你怎么突然来我这了?” “呵,别提了。”诗乃冷笑一声,而后骂了句,“臭男人!” 甚至用不上姐妹间的心灵相通,诗乃一开口,多田野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姐姐有个交往了六年的男友,两人和普通情侣一样,时常吵架,也时常恩爱。只是这么多年,最大的矛盾还是在于,男方一直迟迟不肯结婚。 多田野不好评价别人的事,卸完妆后,没着急换衣服:“我家没酒,不然我去楼下便利店买几瓶回来,待会陪你喝点?” “算了,你不喝就别勉强。”诗乃拦下她,“我就是没个人说话,朋友毕竟是朋友,和他们吐槽太多的话,对方总会觉得烦。” 多田野无奈笑了下,表示理解: “那也行,你就跟我说说吧,我也确实好久没跟你好好聊过了。” “哎,其实我...”诗乃张了张嘴,本来一肚子的牢骚,真让她开口,好像也不知从何说起,“啊,对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刚刚不是说和朋友看得灯展吗,什么朋友还能今晚约出来?” “啊...”多田野犹豫半秒,马上回道, “工作上认识的朋友,今天去涩谷那边跑客户,正好下班一起逛了逛。” 诗乃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咻得竖起耳朵: “男的女的!?” “我说是男的,你会信么?”多田野撒谎撒得脸不红心不跳,这会要是急着否定,按照她对诗乃的了解,必定免不了一番八卦。 “哈,我就知道。”诗乃耳朵刚竖起,又失望地耷拉了回去,“你啊,明明身边那么多优质的男生,为什么还没脱单呢!” 她说得恨铁不成钢,多田野却一副摆烂的模样,甚至悠闲地躺到沙发上,半阖着眼开玩笑说:“脱什么单,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诗乃被她逗笑了:“拔剑归拔剑,甜甜的恋爱可以用来调剂生活嘛,诶,不对...姐姐不能放任你这样!既然你脱不了单,我就来助你一臂之力!” 多田野懒洋洋地侧过头,手臂从沙发边缘垂下:“姐,你又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诗织,我们不是一家人吗!?我可是在为我们多田野家的未来着想啊!”诗乃思维一贯跳跃,越说越起劲,“不过仔细想想,我身边好像是有个不错的人选。” 多田野槽多无口,心道他们家又不是大户人家,哪来的未来,于是换了个姿势,靠着抱枕说:“算了,过几个月我还得回法国呢,你知道我不想谈异地恋。” “诗织,有些事不是非黑即白。事是死的,人是活的,凡事有商有量,留个余地嘛。” 诗乃自顾自说着,翻出手机里存的合照,期待地拿给多田野,“你看,熊谷光夫,跟你年纪差不多大,关键是我觉得你们俩还挺像,做个朋友也好。” 多田野接过手机,一阵无言,转而把屏幕对向诗乃:“姐,你的意思是,我跟一只棕熊长得很像吗。” 诗乃给的照片,是当时电视台里拍的宣传片。照片里前方站着三人,后面则是穿着玩偶服的一兔一熊。 “哎呀错了错了,不是这张!”诗乃忍住笑意,重新找起照片,“我说的像不是长相啦,是他前几个月有件事,让我想起你罢了。” “什么事?”多田野问。 诗乃低头翻着手机,回答说:“你知道我们监督一向喜欢心血来潮,冬天最冷的时候拍夏季宣传片,夏天最热的时候拍冬季剧情。那会四十度高温,他竟然让我们穿着圣诞服,坐在被炉里演出很冷的样子。” 多田野:“........这是什么奇行物种。” “对,大家都这么想,却没人敢说出口。”诗乃说到这里,抬起头笑道,“但他站出来反抗了,不仅反抗,还把监督塞进了玩偶服里~” “噗...!”多田野破防了,捂着肚子在沙发上笑到打滚。 诗乃见状,也跟着弯起眼角,问道:“所以当时我就想起你了,我记得你那年出国之前,好像也做过类似的事吧,是什么来着?” 多田野笑得从沙发滚到地上,抬起手抹去眼角的泪珠,缓了缓说道:“你说的是居酒屋那次吧,那个不要脸的老东西,趁着我同期上榻榻米的空隙,居然拿起她的鞋子,说可不可以闻一下。” “哇,死变态!”诗乃骂道。 “对,没错。”多田野从地上爬起身,和诗乃面对面坐着,眼底有些发红,“我也是这么骂回去的,然后你猜我干了什么?” 诗乃忽然沉默不语。最后发生了什么,她这会也记起来了。 “然后啊...”昏暗的灯光下,多田野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我踹了他一脚,把鞋跟塞进了他嘴里!” ...... 多田野和诗乃许久不见,平日回家没别的事,便顺理成章地把人留了下来。两人洗了澡,挤在单人床上边聊边笑,睡着也不记得是凌晨几点。 第二天是周末,多田野特意关了闹钟,打算睡个懒觉,却不想好几次在梦里被手机震动声吵醒。 诗乃比多田野还不耐烦,她翻了个身把自己埋到被子里,闷声吼道:“谁啊,吵人睡觉天打雷劈!” “唔,让我看看,是谁要被天打雷劈了...哈,真的好困...”多田野打个哈欠,睡眼惺忪地爬下床,翻了许久,从包里翻出正在嗡嗡作响的手机。 结果这不看还好,一看吓得她原地清醒。 屏幕上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来自迹部景吾,顺带顶端跳出的弹窗也在提醒她,今天应该是她陪着老大去慈善晚宴的日子。 “......”多田野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看了眼睡得正熟的诗乃,随即蹑手蹑脚逃出了卧室。 客厅里,多田野迅速换下睡衣,平复完心情,这才摁下通话键:“您好,迹部先生。” “多田野诗织,我之前有跟你说过,响铃不过三声必须接起来吧。”电话一接通,果不其然,对面响起了迹部不耐烦的声音。 答应好的事她却差点忘了,这是工作上的失职。 多田野自知理亏,道歉说:“对不起,是我起晚了。给我十分钟,我马上出门。” “算了,也不急这一时半会。”迹部不是得理不饶人的脾气。 他自认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见多田野服了软,便也“宽宏大量”地回道:“你慢慢来吧,准备好就下楼,我在车里等你。” “是,我知道了,那麻烦您稍等。” 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楼下,车型是曾在日内瓦国际车展上公布过的62s齐柏林。 迹部景吾刚成年那会,年轻气盛得不知天高地厚,对于车,自然是喜欢颜色绚丽,又骚|气十足的超跑。 然而创业这么多年,随着年龄增长,他收敛且沉稳了不少,喜好也逐渐从张扬化为低调。 就如同面前的这辆顶级商务车,普通人看去,仅仅知道迈巴赫是辆豪车。可懂门道的人看去,便知道这是全球限量款车型,有钱不一定买得到。 虽然在多田野看来,以上成长经历,到底都是以他迹部景吾的臭美为核心。万变不离其宗,外扬和内|骚还能相差到哪去。 多田野拉开后座车门,副驾驶座的助理立刻递给她一叠资料,上面写着今天的行程,以及今晚出席活动的一部分重要人士。 “我知道你不想去。”迹部手上拿着相同的资料,手指骨节分明,划过一长串的出场名单,“不过这是工作,提前把这些都背熟了。” “是,迹部先生。”多田野答应得痛快,心里却是万般不情愿。 她一行一行记下公司名和代表人,轮到某一行字时,忽然愣了下:“他们也来啊?” “你看得倒挺快。”迹部扔下资料,像是看见脏东西般,“觉得亲切么,这可是你的老东家。” 多田野嫌弃地翻过这一页:“迹部先生是在嘲讽我呢,您是知道我跟他们有过节。” “当然,我记性还没那么差。”迹部闭上眼,示意助理换首背景音乐。 G大调大提琴组曲第一组曲,在巴赫作品目录中编号为1007。沉稳又柔和的大提琴声萦绕在车内,听着让人静心凝神。 偏偏这时,迹部却握紧了扶手,狠狠骂了句:“一群老东西,棺材板都快盖到一半了,还敢在背地里给本大爷使绊子!” ...... 冬夜已深。 东京雅叙园位于目黑区,其内装奢华,走廊内的装饰品继承了上世纪日本传统工艺。这里比起酒店,更像是一个大博物馆,十分符合今晚慈善晚宴的拍卖主题。 富丽堂皇的酒店里流淌着优雅的古典乐,宴会厅内觥筹交错。 多田野身穿一条黑色连衣鱼尾裙,陪着迹部偶尔应付前来寒暄的宾客,顺便提醒几句对方姓甚名谁,近期活动于哪些领域。 迹部知道她不喝酒,有人来敬酒时,便笑笑用手背推开香槟杯,转而从侍者托盘上拿起杯冰乌龙茶。 他不想喝,别人不敢逼他喝。多田野作为女伴,挽着迹部站在一旁,两人之间看起来不咸不淡,外人猜测不出他们的关系,自然不敢轻易劝酒。 多田野领了这番好意,等人走后,才小声对迹部说了句:“谢谢。” 迹部不喜欢矫情,欣然接受道:“当然,你要谢我的太多了,好好工作报答我就行。” 多田野:“......”真是万恶的资本家。 她心中暗骂一句,正想反驳说,我帮你谈下的项目也不少,这时无意间,余光却瞥见了不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 打排球的人身高普遍较高,本就扎眼,黑尾常年运动,身材高挑挺拔,在一群人中更显气质出众。 他身穿一套深蓝色礼服,明明样貌看着年轻,却举止谈吐稳重,且不失幽默风趣,难怪四周围了一圈异性,个个笑得花枝乱颤。 似是感受到多田野的目光,黑尾顿了下,接着偏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多田野一怔,莫名泛起一阵心虚,反射性地一点点松开挽着迹部的手。 迹部微微诧异地看她一眼,随即不满地挑了下眉,低声问道:“多田野诗织,你要干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0v0呼,更了(擦掉一把汗)修罗场总会被我写成奇奇怪怪的家庭伦理剧,所以下一章是“丑媳妇”见“公婆”(bushi) 话说写车里迹部聊天那段,我满脑子都是迹部大爷沧桑点烟:“天凉了,王氏该破产了。”(x 第15章 豁口 迹部的语气里比以往多了一丝质问。 多田野纤细的小臂横在半空中,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不远处,黑尾和周围的人打完招呼,正笑眯眯地朝着两人走来。 多田野定了定神,迅速收拾好表情,微笑着对来人说了句:“好巧啊,黑尾先生。” 随后借着松手的动作,顺势掌心摊开,指尖朝向黑尾,不慌不忙和迹部介绍道:“这位是排协项目的主负责人,黑尾铁朗。” “哦,是吗。”迹部轻哼一声,懒得多去计较。 黑尾停在一步之外,略带玩味地打量完两人,这才开口道:“确实挺巧,不过请问多田野小姐,这位是——?” 说完,偏头看向她身边的金发男人。 作为这次宴会的主要嘉宾之一,迹部景吾一向行事高调。自他进入生意场以来,少有人不知道他的存在,倒是今天挺有趣,头回撞见了自己需要被介绍的情况。 眨眼间,迹部不可见地挑了挑眉。 多田野清了下嗓子,公式化回道:“这位是景向资本的合伙人之一,迹部景吾。” “啊,原来是迹部先生,那恕我方才失礼了。” 黑尾礼貌地欠了欠身,而后拿出名片,双手递上,“日本排球协会,黑尾铁朗。初次见面,还请多指教。” 黑发男人的笑容滴水不漏,作为社会人的礼仪也是可圈可点。 “竞技普及事业部…” 单手接过对方递来的名片,迹部放在手中把玩片刻,一字一句念完后,懒洋洋地抬眼问, “我记得排协之前也来融资过一次,当时的负责人,好像不是你?” 黑尾颔首笑道:“迹部先生记性挺好,当时是我的直属上司,藤井部长。” “哦?”迹部食指和中指夹起名片,手腕轻轻倾向多田野,示意对方收起来,“不错,看着是比上次那个老头子顺眼多了。” 多田野伸手去接名片,不料下一秒,却听迹部又问:“只是景向一直讲究实力至上,你觉得自己为本大爷的项目,又能带来多少价值呢?” 多田野动作一滞,连着黑尾也跟着愣了半秒。 然而很快他便反应过来,语气诚恳回答说:“早就听多田野小姐提起过景向的社风,迹部先生信不过我也正常,但是——” 黑尾弯了下眼睫,将视线落在多田野身上:“迹部先生对于选择这个项目的投资人,也同样信不过吗?” 没有急于展示自己,也没有当面反驳迹部的话。 黑尾将球漂亮地抛给球网那侧,既显得自己谦虚,又不着痕迹夸奖了对方有眼光。 迹部这人表面看起来自负,对下属又严格,实则从学生时代起,对自己身边的人护短且信任的习惯就从未变过,自然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面。 多田野忍不住抿了下嘴角。 她收起黑尾名片,同时,也从名片夹里拿出一枚烫金的卡片,上面写着迹部的联系方式,递给黑尾说:“黑尾先生还真是能言善辩啊?” “多谢夸奖~”黑尾双手接过名片,趁着两人面对面的机会,凑近小声说了句,“承蒙有人教得好~” 多田野剜了他一眼,无声警告道:别给我蹬鼻子上脸啊。 黑尾微微耸肩,假装没看见。 这边两人隔着空气无声交流着,被晾在一边的迹部忍无可忍轻咳一声,紧接着不咸不淡,却极具杀伤力地瞪了多田野一眼。 言下之意:多田野诗织,你当本大爷是空气呢,啊? 见有人面色不满,多田野迅速扯平嘴角,深知按照对方的脾气,倒不至于去管下属的私事。毕竟他迹部大爷在意的,无非就是见不得自己被抢了戏份。 黑尾站在一旁,半是好奇盯着多田野的反应,正想开口打趣时,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朝几人走了过来。 “哦呀,看来迹部先生好像还有事要谈。”黑尾最不缺的就是眼见力。 见来者像是有事的样子,他后退几步,欠了欠身说:“正好我有点闷了,想去外面抽支烟,两位有空再聊?” 多田野点点头,替迹部回道:“那就待会拍卖会再见了,黑尾先生还请慢走。” “不客气,待会见~” 目送着黑尾离开,多田野有些抗拒地转过头,生理性厌恶地皱起眉头,看向一步一步走近的“熟人”。 “景吾小少爷,好久不见啊。” 来者头发花白,一双枯枝般的手拄着拐杖,干瘪的嘴唇张张合合,从嗓子眼里挤压出的沙哑声,像是毒蛇般发出嘶嘶怪叫。 他和迹部打完招呼,随后看向多田野,上下游离的视线粘稠又恶心。 迹部走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将多田野挡在身后:“今西董事,好久不见,您老人家最近身体可好?” 今西眯起双眼,脸上的褶皱越发明显:“哎,老头子我比不上你们年轻人了,不过身体还算中用。” “哦,那晚辈就放心了。”迹部冷笑着回道,“不然我怕之后下手太重,可要有人非议我欺负老年人。” 今西哈哈几句,对迹部的挑衅一掠而过:“小少爷看起来心情好像不大好,既然这样,老头子就不打扰了,记得替我向你父亲问好。” “多谢,晚辈不送。”迹部懒得接话,正打算背过身。 这时,今西走了几步,又像忘记什么事般,转身露出阴森森的笑容,对多田野说道: “哦,差点忘记说了,看到多田野小姐这几年过得不错,我也放心了。” 夜色渐渐浓稠,一场慈善晚宴即将进入拍卖环节。 多田野揉了揉太阳穴,被周围的谈笑声吵得头疼,忍不住长叹口气说:“抱歉,迹部先生,我可以出去透口气吗。” “可以。”迹部应允道,“你去吧,拍卖会开始前回来就行。” 多田野:“谢… “不用谢,听着就烦。”迹部单手扶额,找了个沙发坐下。 多田野无奈撇了撇唇,心道明明之前不是还答应得理所应当,看来这位少爷,今晚确实心情不太好。 最终,她退让一步,礼节性半鞠一躬:“好,那我就失礼了。” 侍者为她推开雕花的大门,多田野踩着地毯走进长廊,打算去抽支烟冷静一下。 吸烟室在长廊尽头,多田野还没走上几步,结果先行遇见了坐在休息区内,正对着壁炉发呆的黑尾。 “咦,你不是去抽烟了么,怎么在这?” 耳边乍一响起熟悉的声音,黑尾一惊,慌忙回过神。 半开放式的房间内,黑尾重新挂起笑容:“等你啊,一个人去抽烟多无聊~你呢,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你就嘴贫吧。”多田野略过前半句话,“厅里人多太闷,想出来透口气。” “多巧,我也是。吸烟室人太多,只有这里可以一个人安静待会。”黑尾摊了下手,故作深沉说,“你看,人嘛,总是身不由己被推着走来走去。” 多田野脸色暗了下来,不知从哪句开始吐槽:“……不想凑热闹而已,怎么还给你说成了大道理?” 黑尾举手投降状:“哎呀开个玩笑,你这人怎么不经逗呢~” 随即站起身,从身后轻轻推了下多田野的肩膀说,“对了,你先在这等会,我去拿点东西,马上回来~” 多田野被人摁着坐下,想说“你到底要干嘛”,结果话还没到嘴边,黑尾就直接消失在了门外。 壁炉里的火苗哔啵作响。 休息区三面环墙,入口正对着走廊形成凹字状。多田野瞧着跳动的火光,耳边响起黑尾刚才那句“身不由已”,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不多时,黑尾拎着一小盒医药箱出现在门口。 多田野惊讶地探过身,问:“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啊,这是给你用的。”黑尾卷起袖口,打开医药箱碎碎念道, “你今天这身衣服,还有鞋子,都是为了宴会临时新换的吧。新鞋磨脚,我记得从前你就不太注意这些,总爱等磨破了脚跟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 “啊…”多田野一怔,想起黑尾对这种事一贯上心,笑了笑说,“谢谢啊,也只有你会这样心细体贴了。” 她说完,伸手去接黑尾拿在手里的碘伏棉签,后者却抬了下手腕,叫她抓了个空。 “……?”多田野诧异地抬起眼,下一秒,猝不及防对上了黑尾看向她,那类似于凝视般的目光。 静谧的空间里,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黑尾走到她身边,而后缓缓曲起双腿,在沙发旁单膝蹲下。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猫爪,拉了下她的小指,撒娇般地仰起头,问: “不介意的话,我帮你涂药吧。” ------ 作者有话要说: QAQ我来了我来了! 感谢婉约的星星果n、鄙人待人一向凉薄、本应欢喜。、呐呐小天使的营养液QvQ被大家包养了诶,为了不辜负大家的营养液我要继续努力更新!(握拳) 第16章 油画 猫的性格据说和其毛色有关。 黑猫戒心低,喜欢蹭在主人脚边撒娇,同时又极具灵性,对分寸感的掌握恰到好处。 黑尾铁朗身高腿长,站在那即使不说话,往往都自带气场、压迫感极强。 然而如今,他故意放低姿态,由下而上看着多田野,眼底不仅没了往日的嬉笑,反倒增添几分特有的“臣服”意味,叫人见了实在难以不对他动心。 “所以说,你介意吗?”黑尾又绅士地重复了一遍。 多田野自知没法躲开,干脆弯下腰,慢慢将裙角撩起,而后踢开高跟鞋,抬起小腿冲黑尾笑了笑,说: “好啊,那就麻烦你了,热心市民黑尾先生。” 鱼尾裙摆随着多田野抬腿的动作来回撩动,也不知当事人是否有意为之。 黑尾忍不住喉结上下滚动,紧紧盯着那双桃花眼,不敢往别处去瞥。 他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让对方轻轻踩在自己的大腿上,待鼻息平稳后,才专心低头涂起碘伏消毒。 脚后跟的伤口不算严重,至少在多田野看来,只是磨掉了一层表皮的程度。 从前黑尾总会边涂药边吓唬她,说是下次再不注意,指不定哪天发炎会得败血症。 多田野被他这样念叨着也不恼,兴致来了,便直接压着人亲上去,省得听他在耳边男妈妈似得碎碎念。 几簇刘海滑落在黑尾额前,多田野单手托腮,望着对方出神,这会心底也跟着泛起思绪万千。 细心地为对方贴好创口贴后,黑尾收起医药箱,背过身问:“话说回来,你出来这么久,迹部那边怎么办?” 多田野穿上高跟鞋,试着走了几步,果然比刚才舒服不少,回道:“他老人家心情正不好,我暂时不想回去见他。” 黑尾哦了一声,猜测说:“因为刚才那个老头子么。”接着转过身,疑惑问,“我怎么觉得...好像你和迹部都很讨厌他?” 多田野微微一滞,对上黑尾看过来探究的目光,立马压下了随便糊弄过去的想法。 她淡淡地解释说:“哦,都是旧相识了,迹部经常被他压上一头,看他自然不爽,经常连着我也跟着一起倒霉。” 多田野话只说了一半,便顺势扯到别的话题,黑尾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只好跟着笑笑并随口骂上几句。 今西控股的那家公司,其实是日本某老牌国企的私有化产物。 景向资本属于这几年的新起之秀,虽然势头强劲,但比起曾经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国家机器,在某些方面终究差了些火候。 两人聊起生意场上的事,黑尾不由感叹说:“哎,新旧交替,怕是明年少不了一番折腾。” “嗯,你知道得还挺多啊?”多田野抬了抬下颌,示意他领带歪了。 不料,黑尾手指灵活地摆弄起领口处,故意扯开了些,冲她笑道:“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消息,有心查查总会知道,况且为了拉投资,我总要做好相关功课吧~” “哦,是么。那既然你都查了这么多...”多田野挑了下眉稍,问,“为什么刚才还故意装作不认识迹部,非要让我给你介绍呢?” 黑尾眨巴眨巴眼,一脸“天真”回道:“因为你上司看起来太凶了,我怕啊~” “......哈?”出乎意料的答案,多田野头顶起“莫名其妙”四个大字。 见状,黑尾愈发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小可怜样,指了指多田野,嘤嘤几声:“你看,你好凶,你上司也好凶,我总算知道你是跟谁学的了~” 他说得理不直气也不壮,偏偏堵得多田野无话可说。脖颈间红宝石般的领带,就如同它的主人一样,没个正经地松垮垮垂在胸前。 多田野看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忍不住伸手替他系好领带,最后骂了句:“烦人!” ...... 酒过三巡,多田野回到主宴会厅时,拍卖会正巧刚要开始。 迹部坐在前排,见人走近了才瞥她一眼:“心情不错?” “一般,不好不坏。”多田野挨着对方坐下,小指抚过嘴角,心道真有那样明显么。 迹部把这举动看在眼里,心知肚明,冷淡又不屑地发出一句:“没出息。” “......”多田野抿抿嘴,不想多作反驳,只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厅内,灯光徐徐暗下。主办方在台前致辞结束,司仪公式化地介绍起拍卖流程。 这次慈善拍卖会的藏品由各自公司代表捐出,捐赠的东西称不上多么名贵。但宴会的目的本就不在于此,而是打着慈善的名义,互相捧场拉拢关系,再借机彰显出自家公司的人文情怀。 拍卖一轮接着一轮,迹部起初还看上几眼,发现全是些摆在他家垃圾房都嫌占地方的废品后,连“不华丽”的口癖都省了下去。 多田野悄声提醒道:“迹部先生,今晚的预算...” 您还一分钱都没花呢。 迹部没什么兴致,缓缓睁开眼问:“下一轮是什么。” “是一幅油画。”多田野看向台上回道。 只见司仪揭下盖在画框的红色幕布,内容是一位长者手持玫瑰放在胸前。据介绍,这幅画是今西董事经过某位西洋著名画师指导,亲自耗时几个月完成的心血之作。 迹部听到这里来了兴趣。 他手指断断续续敲着扶手边缘,沉吟片刻后,笑了笑说:“那就它吧,本大爷喜欢玫瑰,碰巧今西董事挺有闲情逸致,做晚辈的当然是要捧场,你觉得呢?” 多田野心中了然,简短地回了句“是”。 竞价从100w日元开始起拍。旁人几番举牌后,迹部懒得跟着凑热闹,眼神示意了下身边的人,多田野点点头,直接给出了1亿的价格。 司仪微微一怔,众人不禁跟着议论纷纷。 坐在黑尾身边的同事按捺不住,凑过去小声问:“喂,不是说他们两家不和么,迹部这是什么意思?只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也不用出这么高的价格吧!?” 黑尾对他做了个嘘的动作,而后笑着说:“我倒不觉得他是为了面子。” 迹部有钱不假,喜欢出风头也不假,但只是为了彰显自己有“钞能力”,这也太简单粗暴了些。 同事不解,继续问:“那你说他是想干嘛,总不会为了向今西他老人家致敬吧?” 黑尾目光黏在多田野身上,头也不回道:“你别急啊,这不好戏正要开始么~”说着抬起下巴,示意对方去看前排。 宴会厅前方,只见多田野停在台前,正笑眯眯地打量着那副画。 今西的助理双手捧画下了台,打算对来人说声恭喜,却不料下一秒,多田野就近拿起一把餐刀,殊得便朝那副油画刺了过去! “呲啦”声划破空气,撕裂出几道锋利无比的缺口。 多田野动作干净利落,“哐当”一声扔掉餐刀后,用力将画布扯下,而最后留在她手里的—— 正是一朵完完整整的红玫瑰。 “迹部先生说,他喜欢玫瑰。” 多田野手持“玫瑰”站在台前,一身黑色的鱼尾裙对比明显,不知是人衬得花朵娇艳欲滴,还是花衬得人愈发明艳耀眼。 她不紧不慢地拿起那块破碎的画布,桃花眼弯成了漂亮的月牙状,看向不远处的男人笑道: “那么今西董事,花,我们就收到了。” 现场一阵静默,今西握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助理最先反应过来,开口大声喊道:“保安呢!?这女人疯了!快让人把她扔出去!” “扔出去?”这时迹部站起身,目光冷冽扫了过去,一字一句道,“我看谁敢。” 说完打了个响指,以桦地为首的几名保镖迅速围了上去。 助理见势又气又怕,倒是今西表面上淡定,拐杖一杵拦住对方,脸上笑呵呵说: “诶,小少爷在跟你们开玩笑呢。况且谁拍下的东西处置权就归谁,好好的慈善晚宴,大家可别失了规矩,你说对么,景吾小少爷?” 迹部点到即止,挥挥手让人退下去:“不愧是今西董事,气量可真让晚辈敬佩。”随即看向台上的主办方,示意对方继续。 主办方的几人面面相觑,瞅着眼前“一片祥和”,也不知该不该出声制止。 台下,和黑尾同行的同事看得目瞪口呆,不禁扯了扯黑尾的衣袖。后者却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还默默鼓了鼓掌。 黑尾心情颇好,偏头得意地笑道:“你看吧,我就猜到会这样~” 同事头顶一串问号:“你在莫名其妙开心个什么劲啊?” 黑尾嘴角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多田野小姐帅气啊,我为什么不能开心。” 同事白他一眼:“再帅气那也是景向资本的人,又不是你家的人,关你什么事!?” “我...” 一句诛心。 黑尾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终撇撇嘴,转过头小声“啧”了一下。 ------ 作者有话要说: 0v0嘿呀,更了~ 黑尾叉腰:哼,谁说不是我家的人了 ( ̄^ ̄) 话说好像过几天要春节了,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叭!异国打工人只能留下两行热泪默默祝福了T T 最后感谢水獭先生、婉约的星星果n、魏大宝@小天使的营养液和地雷3啵啵你们!我会继续努力更新的! 第17章 日出 宴会的事,在圣诞节当晚砸出了不大不小的水花。 多田野当众撕破油画的确让人惊讶,可追根溯源起她那位傲气的上司——迹部景吾,一切又显得无比顺理成章。 圈内人对此习以为常,圈外人不敢乱嚼舌根。新闻失去了时效性后,连茶余饭后的谈资都算不上。 就这样,圣诞节一过,各家各户在门前摆上门松,准备迎接新的一年到来。 平日里匆忙的白领们,这会纷纷提前请了年假。排协平台的投资额,也赶在年前最后一个营业日,最终正式入帐。 大晦日那晚,多田野收拾东西回了趟老家。 其实说是老家,她自幼就在东京出生长大,又在这里念到大学毕业,倒是并没有多数人那样归家心切。 按照惯例吃完年夜饭,多田野早早缩进了被炉,和诗乃靠在一起,看着名叫「ガキ使」的综艺节目笑得前仰后合。 多田野妈妈剥了个橘子,往她们手里一人塞上半个,感叹道:“最近这几年大家都不爱看红白,今年有谁出场我也不知道了。” 多田野咬了口橘子,差点酸掉牙:“ARASHI、关8,我记得五年前就是这些,今年应该还是一样吧。” 说完面不改色,把剩下那瓣塞给了诗乃。 诗乃没多想,接过橘子说:“年年都是这样,也怪不得看得人越来越...啊,好酸!” 她捂着腮帮,眉头皱成一团看向始作俑者:“多田野诗织!你未来的男朋友知道你是这样毒害亲姐姐的吗!” 多田野吐吐舌头,在一旁幸灾乐祸:“他不知道,再说知道了又敢拿我怎样?” “好啊,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看我以后怎么揭你的短!” “哈哈哈,痒死了!姐你别闹!我错了!” 多田野边躲边笑,因为一小瓣酸不溜丢的橘子,和诗乃小学生般扭成一团。 许是家里很久没有这样闹腾,父母二人乐呵呵地看着姐妹俩,倒也闭口不谈“到了年纪该结婚了”之类煞风景的话。 一晃眼,指针过了零点。 多田野一家没有跨年初詣的习惯,看完综艺便各自回了房间。 卧室里,多田野睡衣解到一半,这时手机“嗡嗡”响了几声。她拿起来看,原来是黑尾发的消息,问她睡了没。 「还没有,怎么了?」 发送键刚按下没几秒,黑尾那边便打了通电话过来。 “新年快乐啊,多田野小朋友,跨年的荞麦面吃了吗?” 开口依旧是那副欠揍的语调。 多田野笑笑,竟习惯了对方这幅德行:“新年快乐,黑尾小朋友,刚吃完,正准备休息呢。” 黑尾假装惊讶问:“刚吃完就睡,不太好消化吧?” 多田野打趣回道:“你是哪家的男妈妈么,操心的事还挺多哈~” 黑尾嘻嘻笑了几声,嘴上还不忘占几句便宜。 一阵插科打诨后,不知何时开始,窗外缓缓飘起了小雪。两人静静地看着窗外,谁也没有再出声,却谁也不愿先挂断电话。 “那个...”“话说...” 声音同时响起。多田野忍不住笑出声:“你先说吧。” 黑尾轻咳几声,抓了抓后脑勺乱糟糟的头发:“那个...我想说,要是你还不困的话...” “嗯,我还不困,然后呢?”多田野柔声回道,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两人间,总有人得先跨出那步。既然已经决定要“纠缠不清”,也不差这丁点勇气。 “然后我想说...”隔着屏幕,黑尾深吸一口气,问, “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看次日出?” ...... 凌晨一点,多田野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老式吊灯发呆。 暖黄色的光晕下,她翻来覆去也想不明白,自己方才怎么就嘴巴一瓢,破天荒答应了看日出这种事。 赶蟑螂、喝酒、逛灯展。以往几次的单独见面,还能拿工作或是要事为由遮掩过去,而这次又算什么呢。 成年人最不缺的就是克制和清醒,她当然也理智地把两人的关系,拘束在名为“老朋友”的框框里。 如今却无奈,有人好像正在一点点渗透进她的生活,占据她脑海里的大段篇幅。 “糟糕,要迟到了...” 多田野一个激灵坐起身,眼看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来不及细想答案,赶紧换完衣服,蹬蹬蹬跑下了楼。 “哇,你吓我一跳,大半夜的你干嘛呢!” 诗乃半夜出来倒水喝,刚好撞见裹得严严实实的多田野,吓得以为家里进了贼。 “去看日出。”多田野飞速换完鞋子,又对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告诉爸妈,改天请你吃饭!” “吃饭啊,那还行...诶,等等!这么大晚上的你跟谁去啊!” 门锁的“咔嚓”声响起。 诗乃被迎面的冷风糊了一脸,想了又想,最后顶着满头省略号,小声逼逼一句: 啧,女人。 多田野跑得急,临到巷子口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 她放缓了脚步,又压了压额前向外翘起的刘海,不由自嘲笑道,自己还真是如迹部所说那样,挺没出息。 见到黑尾时,对方套了件深色大衣,正靠在车旁玩着手机。无人的街道旁,远远看去那身影显得尤为突出。 多田野小口喘着气,走近几步,发现黑尾鼻尖有些红红的,忍不住急躁问道:“抱歉我来晚了,你干嘛不去车里等?” 因为想快点见到你啊。 黑尾吸了吸鼻子说:“车里闷,外面凉快。” “凉快你怎么不去北极呢,那里更凉快,快进去。” 多田野拉开驾驶座车门,推着人进去,随后又去马路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两罐小豆汤。 车内的暖循环早就开了。 黑尾双臂交|叠趴在方向盘上,视线跟随多田野进了便利店,又回到车内,此刻感觉心里乐开了花。 多田野坐在副驾驶上,递给他一罐小豆汤:“你笑什么呢?” 黑尾捧着热乎乎的铝罐,心道我笑你心疼我呀,却道:“我在笑吗,我平常就长这样啊~” 明明平常一副扑克脸,三岁小孩才信这鬼话。 多田野不想和黑尾玩这种口舌之争,默默解开围巾叠成豆腐块,整整齐齐放在大|腿上。 许是刚刚运动完,多田野脸颊泛起一层淡淡的粉色,脖颈处的栀子花香,随着室温升高愈发浓郁、且迷人心窍。 黑尾鼻子嗅了嗅,勾起嘴角道:“之前就想说,怎么过了这么几年,你还是用着同一种味道的香水。” “噫,原来你能闻出来啊。”多田野微微有些诧异。 她拿起围巾闻了闻,馥郁的香气立马环绕住鼻尖:“不过栀子花香气太重,你们直男应该是更喜欢清新的柑橘香吧?” 黑尾不以为然:“谁说的,我就是喜欢她怎么掸都掸不开,叫人受不了的香气。” 书里常说,栀子花叶粗粗大大,又香得不知收敛。她不如菊花人淡气节高,相比之下品格自然是低。 “但是栀子花说——”黑尾拖长了调子,歪头看向多田野。 多田野笑了笑,接道:“去他的品格低,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肆意洒脱,你们管得着么!”* 说罢两人捧着肚子,一齐笑出了声。 ...... 说起看日出,自然要去海边。 磯原海岸面向太平洋,海岸线绵长平缓,离东京都大约三小时车程。 多田野本想吐槽海边风大,又下着小雪,真是脑子秃噜才会去那儿。可转念一想,出都出来了,不如就去吧。 车内放着柔缓的轻音乐,黑尾偶尔哼上几句,低音炮比自带音响效果还要好。 途经高速服务区时,两人去买了杯热咖啡,窝在车里聊起这几年发生的事。 比如说黑尾刚入社那会,每晚被不同的小群体拉去喝酒,好几次抱着马桶吐完就晕过去。 再比如说,多田野刚去巴黎人生地不熟,住的公寓经常停电跳闸不提,隔音效果极差,睡到半夜还会被楼上小情侣吵醒。 话匣子一旦打开,便会聊个没完没了。等到两人再次点火出发,离日出只剩下不到半小时的时间。 磯原海岸,两人裹着厚厚的围巾,踩着台阶从公路走下。 黑尾兴致来了,忽然问起说:“马上就快日出了,话说我们多田野小朋友,今年拿没拿压岁钱呀?” “哈?”多田野睨他一眼,“我都多大了,还拿压岁钱。” 黑尾双手插兜,微微弯下腰侧头去看她:“我们家的习俗是,没谈对象前都可以一直拿,你要这样说,我就不给你压岁钱了哦~” 多田野越发无语,轻轻推了他一下:“没大没小,说吧,你到底想干嘛?” 两个旧情人在一起的坏处,大约就是哪怕隔了再久,也能轻易明白彼此的想法。 “所以说,我真是败给你了啊。” 黑尾心中小声抱怨一句,随即直起身子,无奈坦白道:“哎,其实是我准备了新年礼物,想送给你啦~” 多田野一怔,蓦然间,想起自己在仙台买的那条,还没能送出去的领带。 趁着她愣神的功夫,黑尾从大衣内侧口袋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安静躺着一对耳环,耳环底部坠着朵木质的小栀子花。 多田野沉默几秒,也没管为什么黑尾要送她礼物,而是拿起其中一支,手指细细摩挲过花朵。 不算精细的工艺,一看就知道是纯手工制作。 事实上,这两朵木质的小栀子花,也确实出自黑尾之手。只不过五年前还没送出去,他们就分手了,这几年黑尾一直没舍得丢。 “怎么样,还喜欢吗。”黑尾看着多田野手中那朵栀子花,余光却忍不住去偷瞄她的表情。 2019年的第一缕阳光,正缓缓越过地平线。一别经年,此时心里的某根弦,好像又被轻轻触碰了一下。 多田野勾了下嘴角,直接将那对耳环戴上,随即缓缓抬起下巴,盯着黑尾的双眸,轻声说道: “喜欢”。 ------ 作者有话要说: 0v0更了!下章继续一起搞事业哈(握拳) *出自汪曾祺《人间草木》 第18章 私语 简简单单的“喜欢”二字,又轻又软,似是褪去了平日里的锐气,连凛冽的海风也竟显温柔。 黑尾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她口中的喜欢,究竟是指什么。 多田野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下,笑着提醒道:“喂,发什么呆呢,不是说好看日出吗?” 黑尾猛然回过神,颔首笑了笑:“哦...对,看日出。”随即转过头,静静看向一望无际的海平线。 作为曾经队里的司令塔,黑尾铁朗自认沉着冷静,且早就过了动不动面红耳热的年纪。 他其实设想过,要是再能遇见多田野,自己一定会是个成熟稳重的大人,对过往云烟一笑了之的那种。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次又一次忍不住偷看那朵,在他身边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栀子花”。 一夜未眠,两人都有些疲倦。 吃完早饭后,回程的路上多田野半梦半醒,等到了巷子口遇见自家姐姐时,还以为是周公在和自己开哪门子玩笑。 便利店门前,诗乃嘴里含着个肉包,见多田野从一名陌生男子的车上出来,顿时感觉嘴里的肉也不香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便拦下了两人。 “多田野诗织!” 单行道的路口处,诗乃大喊一声,常年的歌唱训练下,声音尤为中气十足。 她攥紧了手里的塑料袋,杏目圆瞪:“你...你...你说的去看日出,居然是...!” 诗乃指了指多田野,又瞅了瞅还在驾驶座上的黑尾,似乎不敢相信,自家妹妹是跟个臭男人出去过了夜。 多田野被她吼得登时清醒,黑尾也跟着内心一惊,闻声探头从车内走了出来。 诗乃一把拽过多田野,半是八卦半是责问道:“怪不得之前给你介绍对象,你那么不情不愿,原来是早就有苗头了!你说,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不是刚回国不久么!” 诗乃不由分说一顿输出,多田野眯起一只眼,捂住耳朵解释说:“姐,你先等等,一码归一码,我不愿意相亲跟他没关系。” “噢嚯,完了。”诗乃啪唧一拍手,“你看吧,我就知道。有些人不谈恋爱还好,一谈就恋爱脑,这还没进门,就开始护短了。” 多田野一阵无言,摊着脸说:“姐...你还要不要听我解释了...” “不,我不听。”诗乃义正言辞拒绝完,而后转向另一边。 视线尽头处,黑尾浑身一抖,从头到脚打了个寒颤。 果不其然,紧接着他便听诗乃开口道:“不如你来解释下吧,这位...呃,妹夫?” 黑尾:“......嗯?” 多田野:“......” 诗乃思维一贯跳跃,也不知省略了多少步,最终得出“妹夫”这个结论。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多田野不想让黑尾为难,揉着太阳穴有气无力劝道:“姐,你这样太失礼了。况且他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你就别问了吧。” 多田野家家教不错,诗乃八卦归八卦,却并不是胡搅蛮缠的人。 经多田野这一提醒,诗乃不由一顿,随即撇撇嘴,脸上写满了失望。 然而她正想道歉,这时黑尾却迈着步子,走近了笑道:“我不觉得为难哦~” 只见他向诗乃浅鞠一躬,一本正经解释说:“人是我半夜叫出去的,我自然要负责到底,您是诗织的家人,担心她再正常不过了。” 黑尾一番话说得颇为坦荡,又认真负责。要不是最后偷偷露出那一丝小猫得逞的坏笑,多田野差点就要信了他的邪。 关于曾经和黑尾交往的事,诗乃自始至终并不知情。 两人交往那年,她和自家男友刚好开始同居,正处于恋爱蜜月期,满心满眼都放不别人。 多田野被支开,双手抱臂站在不远处,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她这会困得眼皮打架,也不知黑尾哪来的精力和她姐姐唠嗑那么久。 不过转念一想,黑尾曾经是排球运动员,当年交往时体力就好得惊人,每每三令五申之下才肯放过自己,现在估计也... “咳...!”多田野耳根一红,不敢放任自己胡思乱想。 不多时,诗乃面色沉重走了回来,黑尾则是朝俩人挥挥手,表示自己先走,之后有事再联系。 多田野咽了下口水,目送完黑尾离开,想问诗乃对方到底和她说了什么,怎么会这种反应。 诗乃却缓缓抬起头,啪嗒一声,双手重重拍在自己肩膀上,接着语重心长道: “诗织,黑尾先生真的是个好男人啊!” 多田野一愣:“......哈?” ...... 三天年假一晃而过。 新年工作日第一天,午前惯例是全体会议。 开会期间多田野捧着个电脑,一边心不在焉听着礼堂前方迹部演讲,一边回复休息期间堆积起来的近千封邮件。 早年在日企实习那会,她光是发上一封邮件就要耗上半小时,如今她有条不紊并行处理着各种琐事,也成为了别人眼中精明能干的前辈。 中午高层聚餐,不免谈到今后的战略计划,以及人员调动的事。 迹部问了一圈周围人,轮到多田野时,她先是一愣,不知怎的,忽然冒出了长期留在日本的打算。 “嗯,怎么不说话?”主席位上,迹部半撑着头看向她。 多田野沉默几秒,最终只笑笑说: “我没有任何意见。” 调任这种事,说来是尊重当事人意愿。不过她欠迹部一个人情,且不想在考虑不全的状态下做任何决定,便草草略过了这个话题。 转眼间,东京下了好几场大雪,天气转晴后春季开始回暖,排协的平台项目也正式进入运营阶段。 关于首次谈判中,黑尾提到的明星球员直播活动,排协不仅请来了木兔做嘉宾,干脆还一起打包了宫侑和日向等人。 这天,多田野作为投资人参加第一次直播。敲开休息室的门那会,黑尾正躺在沙发上,脸上盖着待会要用的MC稿子。 见她来了,黑尾这才拿开纸稿,从沙发上懒洋洋起身,招呼道:“新年快乐啊,多田野小姐。” “新年快乐,我们正在摸鱼的黑尾先生~”多田野笑了笑,环视四周后,问道,“就你一个人啊?” “是啊,木兔太吵了,给他们打包塞隔壁间去了。” 黑尾说完伸了个懒腰,而后,目光落在了多田野耳垂的那两朵栀子花上,不由嘴角微扬,心情一阵大好。 多田野随手翻了下稿子,一抬眼,冷不丁便撞见黑尾笑得一脸欠揍。 她把稿子“啪”得扔了回去:“睡醒就笑成这样,什么事这么开心?” 黑尾背过身去,扯谎道:“做梦梦见自己暴富了呗~”说完找了面化妆镜,开始理起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大约是没想到,多田野会戴着那对耳环来见他,那两朵摇曳在空中的栀子花,此刻在黑尾看来,仿佛就是自己给她的“标记”。 她全然接受了“标记”,并且毫无意识这代表了什么。 黑尾有那么一瞬,真想让全世界都知道,那对耳环是他送的。不过要是真这样做了,多田野说不定下一刻便会气呼呼摘下它。 “哦,对了。”黑尾看向镜中的人,像是想起来什么,问道,“说起来那天早上回去,你姐姐没说你什么吧?” 多田野啊了一声,耳边响起诗乃的那句“好男人”,表情一抽:“没有,倒是我还想问你来着,那天你和我姐聊了什么?” 黑尾正经不过半秒,嘻嘻笑道:“噫,这种机密情报,怎么可能轻易跟你说呢~” 多田野瞪了他一眼,心道臭小子真是越来越不乖了。 化妆台前,黑尾理完头发,又重新打了次领带。他肩宽腰窄,从背后看去,身材更显挺拔。 多田野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沉默片刻后,蓦地微微一笑。 “黑尾,你衬衫领口没理好。” “嗯,哪里没理好?” 身后传来一句轻飘飘的女声,黑尾闻声转头,差点迎面撞上走过来的多田野。 骤然拉近的距离下,只需他稍一低头,便能吻上那片唇。 只见对方轻轻踮起脚尖,细长的双臂,似是在故意撩拨般,就这样堪堪蹭过了自己的耳廓边缘。 “脖子后面,没理好。” 多田野稍一偏头,近乎贴在他耳边,轻声细语道,“黑尾,你能弯下腰吗,太高了我够不到。” 太近了。 黑尾嗓子眼处一阵发紧,他动了动喉结,过了好半天才发出一句“好”字。 多田野手指灵巧,很快便把那一小块翘起的领口压平。 可她没有作罢,反倒就着此刻的姿势,撒娇似地问道:“我觉得你比之前瘦了点,唔,衬衫还是穿原来的尺寸吗?” 黑尾的胸腔剧烈起伏:“没变,还是L size。” “哦。”多田野垂下一只手,另一只手从黑尾颈后绕过,没骨头似的,软软地搭在他肩膀上,又问,“鞋子呢。” “和…以前一样,43码。”黑尾听到自己哑声说。 “那...” 多田野一边说着,搭在肩膀上的那只手,一寸一寸往下移,最后抬起眼睫,桃花眼里满是蛊惑,盯着他问:“你那天和我姐姐说了什么,嗯?” “我说......” 话音戛然而止。 黑尾登时清醒过来,下一秒,掰开多田野的手腕,危险地眯起眼:“诗织小朋友,怎么,你想套我话?” 多田野:“......” 仿佛一泼冷水从天而降。虽然早就抱着试探的心态,但这样被戳破,多少还是有些让人恼羞。 “啧,真没劲!” 几秒沉默后,多田野不满砸了声嘴,抬脚便想离开。 黑尾却握紧住她的手腕,顺势往怀里一带,紧接着小臂撑在桌面,将人囚在了自己和方桌之间,勾唇笑而不语。 第19章 直播 “日向你听见了吗,他们在聊啥?” “不知道啊,木兔前辈,他们声音太小了我听不见!” 休息室外的走廊,时不时有人经过,偶尔朝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我说啊...”宫侑站在外|围抹了把脸,倍感心累,“不是里面声音太小,是你们俩声音太大了吧。” 而且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只有自己要被拉来听墙角!? “砰——!” 话落,门内传出一声巨响。 宫侑吐槽一半,咻得竖起汗毛,与两人停下拉扯的动作。 休息室大门依旧紧闭,只是没过几秒,里面又是一阵桌子板凳的倒塌声。 宫侑“哇哦”感叹一声:“这...他们玩这么刺激的吗?” “嗯,什么刺激?”日向眨巴眨巴眼。 “就是...哎,算了,跟你说了也不懂!”宫侑凭借仅剩的良心扒开日向,自己耳朵贴上大门,“让我来听听试试。” “啊,侑侑,你刚才明明还那么不乐意!” “嘘,小点声!”宫侑维持着趴门的动作,转头看向木兔光太郎,低声道,“要是被发现了怎... “嗷——!” 伴随房门打开的“咔嚓”声,宫侑发出一句短促的哀嚎,紧接着猝不及防,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哟,这还挺热闹哈。” 敞开的房门“吱呀”作响,诡异的气氛下,一阵悠扬的女声率先打破沉默。 宫侑趴在地上,抬头看去,视野中央,是一双漆皮红底的黑色高跟鞋。 鞋子的主人脚踝纤细,是他喜欢的类型,再往上看,是流畅饱满的线条,以及—— 一双含着冷冷笑意的桃花眼。 多田野双手抱臂,看上去心情着实不佳。 她居高临下瞥了宫侑一眼,而后转过头,轻笑道:“黑尾先生,你人气挺高啊,你看,有人居然这样迫不及待想来见你。” 不远处,黑尾单手捂着下颌,还在龇牙咧嘴,嘶嘶倒抽着冷气。 他疯狂摇头,闷声道:“这可真的不关我事啊!我发誓!” “哦,那你们是——”多田野脸色又阴沉几分,挑眉看向宫侑,“有何贵干?” “.......”脚底处莫名蹿上一股恶寒。 宫侑僵硬地扭过脖子,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日向和木兔,后者却后退几步,表示跟自己无关。 靠,真特么没有一个靠谱的! 宫侑动了动喉结,最终把千万个理由嚼碎了吞下,跪地大喊一句:“姐姐!是我错了!” “呵。”多田野懒得“兴师问罪”,只单单嗤了句,抬脚便走出休息室。 噔噔作响的高跟鞋声,由近及远消失在走廊尽头。 宫侑掸掸自己烫卷的金发,骂骂咧咧从地上爬起,正想长舒一口气,身边的日向忽然“咦”了声。 “黑尾前辈,你嘴唇怎么破了,没关系吗!?” .......嗯? 内心一惊,宫侑反射性仰起头,对上黑尾看过来的视线。 “啊...这个啊,没事没事。”黑尾伸出舌头,缓缓舔了下已经干涸的血渍,“刚才你们也看到了,诗织姐姐这人吧...” 黑尾一顿,随即望向他,飘着调子笑道: “就还挺凶的~” 宫侑:“......” 呕呕呕,关我屁事! 干嘛要看着我说,黑尾你神经病吧! ...... 如黑尾所言,他这几个旧相识,堪称一个比一个闹腾。剩下一个佐久早,当然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几人到达演播厅时,佐久早正用消毒湿巾,将自己的座位擦了又擦,顺便还将座椅移到了最外侧,与剩下三人明显拉开距离。 导演上去劝说,这样镜头效果可能会不好,显得队员彼此生分。 佐久早点点头,十分善解人意回道:“没问题,那请给我一块防止飞沫的透明塑料板。流感高发季,我需要保持social distance。” 导演:“......呃,那还是现在这样吧。” 鸡飞狗跳的前奏结束,晚上八点,直播正式开始。 这次直播是排协,也是MSBY的第一次合作工作。按照剧本流程,应从上季赛事回顾说起。 不过开播没多久,多田野便明白,为何方才黑尾会盖着稿子睡觉。 他并非偷懒摸鱼,而是太过了解,这几位从不按常理出牌的选手。 QA环节,黑尾随手抽出一张卡片,假模假样念道:“好了,让我们进入第一个问题,请问各位有没有看过宇内老师最新连载的排球漫画,メテアタック?” “有有有!”日向第一个举手,抢答道,“有个剧情是选手将球网打破了对不对,下次比赛时我也超想试试!” 说完,朝镜头挥挥手:“喂,影山你听见了吗,我一定会比你先把球网打破哦!” 没等宫侑吐槽,评论区先行打出一串满屏的大草原—— “前有杀人网球,后有破网排球吗 “翔阳君,你倒也不必这样认真!” “宇内老师呢,让宇内老师过来说几句!” 眼见评论刷得停不下来,黑尾也跟着附和道:“哦呀,日向选手这样信心满满,那我们排协也不会输哦,今后一定会严格考量球网的强度,还请大家一起监督~” 接着又将接力棒交给木兔:“我记得那本漫画的责编,好像还是木兔选手的旧识,曾经的枭谷二传手,赤葦京治。” “那么木兔选手也一定看过吧,请问,你有什么感想呢?” 木兔接过话筒,难得沉思几秒:“唔,我觉得要是字少点,画再多点就更好了。” 他敲敲脑袋说:“之前有几话字太多,看到一半就睡着了,醒来发现流了一滩口水,还被臣臣嫌弃了好久!” 说着看向佐久早,无疑再次收获了对方的“嫌弃”,外加宫侑的镜头外吐嘈音。 评论区再次刷起了屏:“呜呜呜我的宝贝兔兔,你尽管睡,妈妈给你买100本周刊少年ヴァーイ让你睡!” “楼上笑死兔,你好好反思下,为什么你的妈粉比日向还要多!” “楼上胡说什么,母爱不会变质!日向永远是妈妈的好大儿!” 弹幕如瀑布般飞流直下,多田野在台下看着花花绿绿、大小不一的文字,被各种“虎狼之词”震惊到无言以对。 她微微偏头,望向黑尾。对方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似乎不论发生任何事,都可以完美又圆滑地应对下来。 曾经交往那会,她因为自己大上黑尾两岁,又早些步入社会,只把对方当作是个可爱、且有点坏心眼的年下小男友。 殊不知,这几年对方变化飞快,一次又一次刷新自己的看法,甚至有好几次让她生出种错觉—— 想要偶尔依赖他,抱着他轻声寻求安慰。 直播的QA环节还在继续。 气氛被炒热后,有人问起MSBY队内趣事,宫侑表示自己自从离开稲荷崎,终于认识到队友阿兰的吐槽不易。 佐久早依旧冷着脸,一句话带过,却丝毫不影响观众粉丝对他的热情。 偶尔话题越扯越偏,有越界的倾向,黑尾又会主动插上几句,像最初那样,有意无意强调下排协的存在感。 既不宣兵夺主,又能让投资方满意。 MSBY的首次直播时间不长,指针快到九点,众人都有些意犹未尽。黑尾抛了个悬念,说是之后会有更多新企划,借机为平台宣传了一波。 直播中MC最讲究临场发挥,黑尾在这方面并非有天赋,而是靠着不断走出舒适圈,一点一滴所积累起来。 切断信号的瞬间,黑尾长长叹了口气,他下意识去寻找台下某人的身影。 这时,不远处急匆匆跑来一名戴着眼镜的女记者。 女生看样子不过20出头,她手忙脚乱拿出入馆证,问道:“黑尾先生,你好,我是N台的实习记者,请问可以耽误您一点时间吗?” “你好,你是要采访运动员吗?”黑尾重新挂上营业性笑容,说,“如果是的话,非常抱歉。这次直播暂时没有线下采访的安排哦~” 活动有记者关注,自然是好事,不过考虑到木兔几人的训练量,黑尾还是婉拒了采访。 却不料,女记者慌忙红了脸:“不不不,我不是采访选手,而是想采访一下您!” 黑尾一怔:“...嗯?” ...... 再次见到黑尾那会,多田野刚和同事打完电话。走廊尽头处,她推开吸烟室大门,没走两步,恰好撞见采访结束的某人。 “记者采访啊?”等记者走后,多田野这才走近问。 “是啊,没想到吧~”黑尾活动了下肩膀,显然是累了,嘴上依旧炫耀道,“从前音驹的后辈,说是自从垃圾场决战后,就一直很关注我~” “真的假的。”多田野不信,笑道,“你上高三那会,刚才那小姑娘最多初一吧。” 黑尾啧啧几声:“诶,这不正是说明我人气高吗?” “歪理。”多田野白他一眼。 黑尾见状,反倒来了劲,手肘戳了戳她:“怎么就歪理了呢,上次去你家的时候,你不是也在youtube上偷偷看过我比赛么?” “....哈,什么叫偷偷,我那是...!” 有些事越解释越黑,一旦顺着对方的逻辑去辩解,那就是中了圈套。 多田野及时收住,不满啧了下,眼看黑尾越发得瑟,忍不住抬脚勾了下对方。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来这招,黑尾个子高、重心不稳,习惯性向后踉跄几步,一屁股便跌坐了在沙发上。 “喂,你还真是说不过我就动手啊!” 黑尾屁股跌得生痛,正想抱怨多田野怎么使阴招,可惜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啪”得一声。 像是要报复自己直播前的行为。 只见多田野缓缓俯下身,单手撑在他耳边,眼里满是戏谑,问:“那...我也可以采访你吗?” 她凑到耳边,咬牙一字一句道:“黑、尾、前、辈。” ------ 作者有话要说: 0v0我来了我来了! 最后感谢阿久小天使的地雷和鄙人待人一向凉薄、ruby、脖子、呐呐小天使的营养液! 第20章 友人 标准的敬语称呼,着实让黑尾愣了一秒,甚至因为头次从对方口中听到“前辈”二字,心中还小小害羞了一下。 黑尾细细地品了又品,脸上逐渐露出一副回味无穷的笑容:“哦,你吃醋了,是不是~” 多田野:“我......!” “欸,先不说这个。”黑尾打断了话,接着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微敞的衬衫领口,“诗织姐姐,你不考虑下换个姿势吗,这样下去可是要被看光的哦。” 他嘴上这样说着,视线却分毫不敢移向别处,就像那次替多田野涂药一样,明明对方故意撩高了裙摆,他还是选择了绅士。 多田野早就熟知他的套路,眼角一挑,问:“哦,那你看见什么了吗?”紧接着换了个姿势,和黑尾并肩坐下。 “哎呀,我哪敢啊,这不是好心提醒你嘛~”黑尾挪了挪屁股,朝多田野靠近了点,这才清清嗓子,开口道, “先说好啊,我可是正人君子。我是怕遇到类似的情况呢,有些人心怀不轨哈,就比如说直播前那会,昂,你是知道的。” 说到最后,黑尾哼哼唧唧了起来,话也故意说得粘粘糊糊、不清不楚。像是一面要压下那份占有欲,又另一面,生怕多田野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 多田野忍不住偷偷笑了笑,随即装作惊讶的样子,问:“咦,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有人话里带着酸味呢?” 黑尾反被将了一军,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干脆耍赖撇撇嘴,赌气般地将头转向另一边。 这时,木兔的大嗓门从不远处传来:“喂,黑尾!我们...” “欸,烦死了,不去。”没等木兔说完,黑尾便先行吼了回去。 气氛刚好,他正等着多田野哄自己呢,怎么每次都能被某些人掺和一脚! 木兔一惊,气呼呼地喊道:“啊,我还什么都没说吧,你怎么就拒绝了!” 黑尾懒洋洋地隔空回道:“不用说我也知道,一定又是喊我去打球,我忙着呢,没空哈~” 说完,在心中默默又给木兔记上了一笔。 被几番拒绝的木兔,愈发不满,大步流星走近了道:“黑尾,我真是看错你了,本来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带着姐姐一起。” “呵。”接着木兔怒哼一声,“现在我决定了,只叫姐姐,不叫你了,把你踢出小团体!” “......哈?”黑尾无语地白他一眼,回道,“说得好像你叫她去,她就一定会去。还有啊,我说过多少次,请不要擅自把我和你相提并论,谢谢。” 这边黑尾还在对木兔的发言表示嫌弃,那边木兔并不理他,而是径直走向多田野。 他问:“姐姐要来吗,臣臣说自己先走,我们正好四缺一诶。” 话落,黑尾心中一紧。 他转头看向多田野,心道不会多真的要答应吧,这样一来,岂不是显得自己刚才那话说得很自恋? 黑尾不敢低估木兔自来熟的能力,落在多田野身上目光越来越灼人。 多田野嘴角止不住上扬,假装没看见,回了木兔一句:“好啊。” 然后她瞥了黑尾一眼,只见对方一副委屈极了的表情,便又收回视线,缓缓开口道:“唔,不过还是下次吧,今天不巧,刚刚同事来了电话,叫我回公司一趟。” “啊,这样吗,那好吧。”木兔失望地垂下了头。 与此同时,黑尾却神色一转,立马趁热打铁,凑上去道:“哎,我就说嘛,我们诗织姐姐很忙哒~” 末了边说边推着多田野起身,像是生怕对方会反悔似的,补充道:“好了好了,既然姐姐这么晚了还要回公司加班,不如就让我送送她吧,木兔我们改天联系哈~” 堪称翻脸比翻书还快,黑猫的心思还真让人难以琢磨。 多田野被他这一系列骚操作弄得哭笑不得,却也乐在其中,最终只任由对方推着,一路笑眯眯地上了车。 地下停车场内。 黑尾系好安全带,半真半假开玩笑说:“这么晚了还要去公司加班,待会回家打不到车怎么办,不然我等你?” “那你估计得等到明天早上了。”多田野看了眼社用手机里的消息,几分钟前,群里的同事还在催促她快点到。 景向资本和业内同行相比,算是少有的良心公司。 没有乱七八糟的团建,没有无止尽的义务加班,同事们下了班,便各回各家,互不打扰。 除非,是真的出了什么急事。 多田野盯着屏幕,眉头微微簇起。 黑尾拿了罐从便利店买来的热茶,贴上她的脸颊:“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嘛,哪怕真出了什么天大的事,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黑尾点火发动了车子,又拉起手刹,继续说道:“反正我睡得晚,要是你有事,随时打我电话,好吗?” 褪去了那层吊儿郎当的皮,当熟悉的气味再次环绕于身侧,大概没人会想拒绝这种安心感。 多田野这次坦然接受了好意,冲他笑了笑,说:“好,我会的。” ...... 晚上十点,景向资本的主会议室里,灯火通明,与只留了长明灯的走廊,形成鲜明对比。 迹部坐在中央席位,神色严肃,和法务部的人正商量着应对措施。 多田野找了个空位坐下。 没过多久,给她发消息的同事便坐了过来,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 三月中旬,临近会计年末决算,正是各公司忙着年审的时期。偏偏这时,景向投资的某家上市医药公司,被人匿名举报财务造假,一纸告上了监管会。 风投公司和企业做的是钱和股份的交易。坏消息一旦传开,明日开盘股价大跌,必定会牵连到景向的一部分利益。 然而,只是单单举报财务造假也就罢了。 最令人棘手的是,那份报告里还指出景向资本在该公司的竞价交易中,曾隐藏过数十项违规操作。 做他们这行最怕声誉受损,监管会一旦介入,哪怕是细小的纰漏,也会被无限放大。 一时间,风控、法务、危机公关,还有几个事业部的经理忙得焦头烂额,就连一向冷静的多田野,跟着折腾到凌晨后,也不禁内心隐隐有些崩溃。 趁着休息的空隙,多田野合上厚厚的账本,揣着一盒Winston香烟和打火机上了电梯。 顶楼的空中花园处,多田野推开玻璃门,不远处已经有人占了个观景的好位置。 “前辈,原来你也来了啊。”多田野微微诧异地走近几步,和对方打了声招呼。 忍足侧过身,见是她来了,挥挥手示意她走近点:“你这样说,我可就伤心了啊,刚才你没注意到我吗?” “抱歉,看账本眼花,漏了。”多田野掏出一根烟点着。 忍足没想多计较,透过镜片打量了她几秒后,突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他单手托腮,盯着多田野,问:“耳环不错啊,新买的么,以前没见你戴过。” “啊,你说这个啊。”多田野一怔,单手抚上那朵栀子花,随即抿嘴笑道,“朋友送的。” “哦,是么。”忍足看她的眼神暧昧了起来,但也不急着拆穿。 他吸了口烟,问:“话说起来,你还打算一直待在国外吗,我听说前段时间,你们开会还说起人员调动的事。” “哦,每年惯例罢了。”多田野打起了太极。 “那...你有考虑过回国发展吗。”忍足问,“毕竟现在这个项目,你做得也挺顺利。” 多田野笑道:“前辈明明不是我们公司的人,怎么消息这么灵通,连我项目顺不顺利都知道?” “前辈关心后辈,这不挺正常?”忍足同样笑着反问了回去。 有人话里有话,却并非出于恶意。 几句试探后,忍足也不想藏着掖着,便说:“诗织,你一直是个理智的人,我想当初迹部除了海外缺人手的理由,应该也是想让你冷静一下。” 多田野摆摆手,指尖的火星也随着动作明灭不定:“算了,都过去了,现在再提起这事也没意思。” “哎,好吧,在学校你就这样。”见她不愿深提,忍足耸耸肩道,“怎么说呢,我只是认为,你偶尔也可以试着,去寻求周围人的...呃...” 他想了想,换了个词说, “关心。” 夹着烟的手指微微一颤,多田野失神了一瞬。 自她毕业以来,几乎没人会用这种口吻对自己说话。她曾认为和忍足,还有迹部,充其量就是点头之交,却忘了还有句话叫作: 君子之交淡如水。 我不向你索求,不因利益或者其他参与你的生活,但只要你有困难,我还是会及时出现。 初春的深夜依旧寒冷。 多田野夹起手中的香烟,深深吸了口,只是胸口泛起的那点五味杂陈还未漫开,这时身后又传来一句:“你们在聊什么。” 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迹部景吾见了两人,立马皱起了眉头:“啧,快给本大爷把烟灭了。” 迹部一向不喜欢烟味,为了抽烟这事,没少在公司里发过火。 忍足一愣,眼疾手快灭掉了烟头,多田野则是含着一口烟,还没来得及转化情绪,反射性开口道:“我......” 一阵夜风轻轻吹过,夹杂着一句短促的音节,以及从多田野口中飘散出的烟雾,刚好精准顺风—— 糊了迹部满脸。 多田野:“......”草(kusa),完了。 呆滞的片刻间,身边的忍足没憋住,竟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迹部冷冷地勾了下嘴角,视线在忍足身上停留几秒后,又缓缓落在了多田野身上。 “......抱、抱歉。”这是个意外。 多田野小声嘀咕一句,不动声色地避开迹部的目光,然后一步一步,挪到了忍足身后。 ------ 作者有话要说: 0v0好久不见,更了! 姐姐:好的,忍足前辈,我接受您的关心,所以先把面前的这位大爷处理一下叭!(bushi 第21章 电话 迹部景吾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无语过了。 上一次有这种心情,大概可以追溯到高中某次学园祭,莫名其妙被多田野从楼上泼了一盆冷水。 彼时,多田野还留着及腰的长发,戴副黑框眼镜,俨然一副不起眼的乖乖女模样。 事后,她非常有诚意地和迹部道了歉,解释说因为自己误喝了米酒,所以错把迹部认成了要替朋友出气的渣男。 然而对此,迹部景吾是打从心底,无法接受这个说法。 回忆起往事,忍足笑得直不起腰,一旁迹部的脸色则是越来越难看。 见状,多田野很读空气地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而后默默摁掉香烟,一脸从容淡定。 “笑够了,嗯?” 良好的教养让迹部压住爆粗口的冲动,直到忍足笑得差不多,这才沉着脸问道。 “抱歉,抱歉,我也不是故意的...咳...”忍足一连道歉好几句,随后清清嗓子,说,“好了,迹部先生你大人有大人,我看这事就此翻篇,行吧。” 迹部并不给他面子,冷笑一声:“哦,那你说怎么翻篇?” “那当然是谈正事了。”忍足接完话,马上转身看向多田野,示意她“将功赎罪”的机会来了。 多田野抿抿嘴,觉得自己有点冤枉,想说点火的是自己,可火上浇油的又是另有其人。 最终,她叹了口气,屈服道:“迹部先生,医药公司的账目我看了,经营亏损和盈利都属于正常范围,但只靠解释这点,怕是没法应对监管会的调查。” 大公司的账目有心翻翻,十有八九是能找出漏洞。 既然对手有胆量举报,一定是掌握了足够污蔑的证据。比如说剪辑后的录音,拼接过的不实照片,甚至可能通过贿|赂,找来了所谓的“污点证人”。 下三滥的手段,不用多想就知道出自谁手。 “我当然知道没法应对。”迹部双手插兜,随意地走上几节台阶,接着缓缓说道,“所以本大爷从最开始,就没打算应对。” 迹部这人爱美,不仅体现在表面,在生意场上,他也同样不愿脏了自己的手。 看热闹不嫌事大,忍足来了兴趣,问:“哦,那你的意思是?” 迹部挑了下眉,没有立刻作答,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台阶下的多田野。 “……咳。”多田野握拳轻咳一声,心中不由吐槽一句,我难道是您迹部大爷肚子里的蛔虫么。 她定了定神说:“我猜迹部先生应该是想说,虽然被狗咬了不能咬回去,但是我们可以换种方式,比如说…” 时针滴滴答答转向凌晨四点,多田野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寂静的深夜却显得尤为清晰。 她停顿片刻,而后笑道:“驱虎吞狼。” 公开资料显示,给那家医药公司投资的并非只有景向一家。某蓝旗银行,以及其他几家资管公司作为跟投放方,均有参与对该医药公司的支持。 能和景向分享同一快蛋糕的公司,必然不是什么善茬。 既然不可能找到完美的应对方式,不如顺势而为,把投资方们统统拖下水。 如此一来,不用景向多费精力,他们为了各自保全利益,自然会达成统一战线。 …… 翌日一早,九点。东京证券交易所准时开盘。 被匿名举报的那家医药公司,在开盘后不久,便呈现持续下跌趋势,并在之后的一周内,有好几次险些跌破百分之十个点。 景向资本为此付出了一笔不痛不痒的代价,但就在外人看热闹的同时,另外几家投资方,也在悄无声息地被逐渐拉进漩涡中心。 多田野连续加班了一周,无暇顾及别的事。 这天,等江崎碰着一堆报告书来找她时,多田野这才发觉,上一次和黑尾联系,好像还是上周某天早上的那条“晚安”信息。 办公桌前,江崎将资料放下,一一汇报着近期排协平台的进展。 结束后他问道:“前辈,排协这个项目,你还需要亲自跟么?” “啊。”多田野微微一愣,难得露出一丝犹豫,却很快又笑笑说,“等我确认完资料再决定,你先去忙别的吧。” “好的,那前辈有事再叫我。”江崎欠了欠身说。 项目进入平稳期,按道理,后续工作大可以交给江崎。 但她脱手工作这件事,也就变相意味着,没法再以工作为由和黑尾见面。 没错,她清楚意识到了。到目前为止,自己和黑尾的关系,已经远超过了工作伙伴那条线。 黑尾算是她的初恋,而有人说起学生时代的初恋,大多都是以失败告终。 在那个介于成熟和青涩的年纪,彼此都抱着对梦想的一腔热血,以及对未来的无限期望,可同时,也面临着人生岔路口的一系列质问。 毕业后的去留,工作、金钱、人际关系,不同的境遇,不同的选择,就像一张巨大的织网,围得人透不过气。 多田野无法断言,当初要是没发生那件事,自己能不能和黑尾走到最后。 只不过,如今他们分开又重逢,已然和当初不同,不仅各自都有了足够承诺未来的实力,更重要的是—— 她也没能完全放下。 午休的格子间内,遮光窗帘被缓缓拉下。 多田野靠在椅子上盯着手机,指腹反复摩挲着屏幕边缘,看着它亮起又暗下,却迟迟按不下通话键。 开场白要说什么呢,要以什么样的理由见面呢,见面之后又打算聊什么。 就在此刻,她突然意识到,好像任自己在工作上游刃有余,但在感情上,她从来都做不到自以为的“干净利落”。 …… 同一时刻,东京文京区,孤爪宅。 黑尾一手拎着公文包,西装外套搭在另一只手上,刚踏进自己发小的家门,差点被面前堆积如山的amazon纸箱吓了一跳。 “哇哦,研磨,你们家是要开网店了么,怎么这么多箱子!”黑尾贴着墙壁一步一步挪进走廊,生怕破坏了平衡,被纸箱就地掩埋。 “啊,是小黑啊。” 没过多久,只见被一名留着黑色中长发的青年,从客厅门缝里懒洋洋地探出头,他发尾留着点金色,身穿一套灰色家居服,似乎是刚从被炉里爬起来,头上还竖着几根呆毛。 研磨悠悠开口道:“哦,那都是唯买的猫粮,还有猫砂,不用管它的。” “虽然但是,也不用一次性买这么多吧。”黑尾叹了口气,边说边走进客厅,自然地像是回到自己家里。 放下外套,黑尾盘腿坐下,突然发现少了点什么,问:“咦,话说Kuma同学呢,狗狗呢,怎么今天都不在家,不会是又像上次那样,吵架离家出走了吧?” “唔。”像是被戳中痛处,研磨不满地哼唧一声,接着缩进被炉,上半身摊在桌面,沉默不语。 黑尾哈哈笑了几声,嘴角勾了起来:“被我说中了?” 研磨懒得理他,岔开话题道:“小黑,你最近好像很闲啊。” “嘛,还行吧。”黑尾伸了个懒腰,仰面朝天躺下, “平台融资的事解决了,第一次直播反响也不错。唔,虽然接下来要考虑如何进一步扩大宣传,不过暂时没有特别好的企划,先放一放也不急。” 研磨哦了一声,拿起手边的switch:“怪不得你有空来烦我了。”说完,点进动森的游戏界面,熟练操作起手柄,悠悠抛出一句, “原来是没了和多田野小姐见面的借口。” 话落,黑尾内心一紧,心道好家伙,原来是在这等着自己。 黑尾表情不禁扭曲了起来,坐起身抱怨道:“喂,你怎么说得我像块惹人嫌的狗皮膏药,我们俩现在是处于重新了解阶段,我作为一个绅士,当然是要适当主动点!” “嘛,怎样都行吧。”研磨头也不抬,大半心思都放在钓鱼上。 结果不料,他刚一甩钩,那条稀有鱼便被吓跑了。 “……哎。”停顿片刻,研磨皱了皱眉,放下游戏机,将怨念的眼神投向黑尾。 黑尾耸耸肩,有些幸灾乐祸:“看我干嘛,又不是我吓跑的~” 研磨摇摇头,说:“不是,我想说的是,小黑,会不会只有你单方面认为是在重新了解。” 两人间的事,研磨是知道的。只不过他这个人嫌麻烦,平日里黑尾不说,他也不会主动提起。 今天不知是出于私心,还是出于那条溜走的稀有鱼,研磨突然觉得,可能偶尔自己也需要操一下老父亲的心。 只可惜,黑尾铁朗并不是需要操心的人。 他自信满满地笑道:“不可能,我知道诗织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要是讨厌我,绝对会从最开始就划清界线。” “哦,是么。”研磨淡淡地应了声,又问,“那你们没见面的这段时间,她有主动联系过你么?” 黑尾一噎:“……嗯,没有。” 研磨这回没说话,只默默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任何起伏,黑尾却隐隐读出了一句“小黑,你好可怜”。 “这…这也不能代表什么啊。”黑尾继续嘴硬,替自己解围道,“万一她是想我,但是不好意思呢,对吧!?” 研磨:“嗯。”你说是就是吧。 黑尾默默深吸一口气,总觉得自己拳头硬了。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研磨说的也确实不无道理。 沉默间,两人互相大眼瞪着小眼,这时,不知谁的口袋里突然传来了“嗡嗡”几声。 “啊,抱歉,我接个电话。”黑尾伸手掏出手机,以为又是上司打来催他相亲的电话,不禁烦躁地砸了声嘴。 然而就在下一秒,屏幕亮起,烂熟于心的名字猝不及防闯进了视野。 黑尾一愣,错愕的脸上逐渐多云转晴,最后在消化完这个事实后,终于忍不住低下头,肩膀一点一点颤抖起来。 “小黑?” “诶,我在~” 半晌,只见黑尾将手机屏幕面向研磨,接着缓缓抬起头,脸上绽放出贱兮兮的笑容,说: “看,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她想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黑尾:看,我老婆给我打电话了,你有么。 研磨:我不仅有,我还合法登记了,你有么。 姐姐:再不接我挂电话了,拜拜(手动微笑) 第22章 忘形(倒v开始) 景向资本, 午间的健身房内,除多田野外空无一人。 蓝牙耳机里的拨号音一声接着一声响,多田野手指来回绕着耳边的发梢, 心脏也跟着一拍接一拍地跳。 她耳根微微泛红,上身紧绷, 视线一圈又一圈环绕起四周,生怕突然有人闯进来,撞见自己这幅没出息的样子。 这时,信号接通的声音响起。 多田野刚一张口, 正要说话, 紧接着对面便传来一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 是电话被挂断时的提示音。 多田野手指一僵,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黑尾铁朗居然挂她电话!? 她深吸一口气,很快恢复了冷静。 通常被挂断电话,大抵是对方在忙别的事。 可关键是, 她方才找了那么久的空房间, 又像个少女一样扭扭捏捏,此刻回想起来, 简直彻头彻尾一个纯纯大怨种...... 不多时, 回拨的电话打了过来。 多田野等了几秒,这才接起电话, 淡淡地回了句:“喂, 是我。” 黑尾一噎,小小声憋出一句:“......对不起, 我按错键了。” “哦,没事。”多田野冷哼一声, 只简短地回道,“我刚才看了最近的平台数据,有几个问题想跟你确认一下。” “啊…”黑尾一愣,摸了摸被amazon纸箱砸中的后脑勺,而后闷闷地回了句,“哦,那你说。” 什么鬼,他急吼吼地跑出客厅,还被一堆纸箱就地掩埋,是为了和她聊工作吗! 黑尾铁朗为自己感到不值,一边在心里哼哼唧唧,一边回答着多田野的问题。 “咳。”几番交流后,多田野按捺不住那点好奇心,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不能和自己过不去,便问,“话说回来,你最近是不是挺忙?” “嗯,没有啊,我最近挺闲的。”黑尾站久了有点累,干脆在研磨家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倒是我听江崎说,你最近在忙别的项目,所以我......” 咦,等等? 黑尾忽然一顿,嗅到了一股不太寻常的味道。 方才他只顾着接电话,大脑一片发热,差点就没察觉到,多田野语气里那丝异常的冷漠。 “所以你什么?”多田野的声音重新响起。 黑尾抿嘴笑了笑,手指把玩起台阶周围的小石子,说:“所以你特意打个电话,不会就只为了说这些吧。” “不然呢。”多田野冷淡地回道,“除了公事,你还想谈什么。” “哎呀,谈公事也行嘛~”黑尾这人属于典型的给点阳光就灿烂。 他又捡起几块小石头,整整齐齐竖着堆成一叠:“但是办公室太严肃了,这次我们换个地方谈怎样。” 多田野:“行啊,我没问题。” 黑尾一向思维跳脱,多田野没去纠结为何换个地方,只是她刚说完没几秒,就收到了黑尾给她发来的一条消息。 切出电话界面,多田野点开消息里的链接,是自己一直想去的某家泰国料理店。 她不太能吃辣,但那家店偏甜口,完美适应了日本人的口味。 餐厅位于惠比寿大楼的39层,装修偏休闲酒吧风格,经常有外国人包场举办party,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谈正事的地方。 心里那丁点不愉快,彻底烟消云散。 多田野“扑哧”一下笑出声,问:“你确定,只谈公事?” “昂,那当然。”黑尾答应得正经,电话那头,却笑得止不住颤抖。 有些事两人心照不宣,旧情人最不缺的就是彼此了解,以及只属于他们之间的默契。 面前堆起的石子摇摇欲坠,黑尾伸出手指,“咻”得将它们一并弹倒,而后,用他一如既往飘忽不定的语调,说: “我保证,只谈公事~” ...... 两人“只谈公事”的饭局,约在了三月下旬,某个周六晚上。 那之前,东京下了场大雪。雪过天晴后,气温迅速回升,上野公园门口的那株早樱,恰巧赶在了周六满开。 当天,黑尾特意起早剪了个头发,又换了身春季新款的休闲服,甚至美滋滋地喷了和多田野同系列的男士香水。 一套流程下来,熏得路边好几只公猫对他直翻白眼。 然而正所谓,做人不能太得意忘形,否则往往会乐极生悲。 惠比寿大楼39层,Longrain餐厅门前。 黑尾和接待的staff登记完姓名,正打算去楼下的展望台看会风景,迎面却走来一位熟人,抢在他转身前叫住了自己。 “欸,这不是黑尾么,真巧啊。” 声音响起的同时,黑尾内心“咯噔”一下,他僵硬地转过身,只见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朝他招了招手,似乎是刚从隔壁喝完下午茶。 中年男人身形看着略为消瘦,精气神却挺好,声音也是中气十足。 黑尾默默给自己画了个十字,扯了扯嘴角,叫了声:“好久不见,岩垣部长。” 被叫做岩垣的中年男人,正是之前那位催他去相亲的上司。 其实这位部长是位爽快又正直的人,在黑尾刚进公司那会,不仅对他关照有加,之后的升职评定中,更是极力将他推上了候选人的位置。 那时候黑尾入社不满两年,一心想往上爬,无奈在年功序列制度的日企里,心有余而力不足。而岩垣的认可和支持,无疑给了他一针强劲的助跑剂。 但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岩垣和他目前的顶头上司关系不和,派系之间争斗不断,工作这几年,黑尾为了这些所谓的“人情世故”,没少在其中费心周旋。 想到这里,他无奈默默叹了口气,只得笑笑说:“原来部长也来这附近吃饭,看来我最近眼光有进步~” 岩垣对他的话很是受用,哈哈笑了几声,说:“你这臭小子啊,一张嘴就讨人欢喜,难怪我侄女只见过你一次,就对你念念不忘!” “部长,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黑尾头皮一阵发麻,表面上仍旧淡定地推辞说:“大小姐随口一提罢了,您别放心上。” “欸,怎么能这么说呢,你有多优秀我不清楚吗!”岩垣摆摆手,示意黑尾不用再妄自菲薄。 他一向是这样热情,说罢便拿出手机,查看起日程表。 “之前啊,你一直说忙,没空。这不,最近听说平台的项目搞定了,我看这事是时候得定下来了。” “欸,对了,不如就下周吧!你看看哪天有空,你们年轻人先见个面,聊一下?” 黑尾两眼一抹黑:“我……” “咦,铁朗,不是说好去餐厅里等我么。”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句熟悉又陌生的称呼。黑尾微微一怔,转身去看来人。 不远处,多田野眼角噙着笑意,缓缓走近几步。 只见她冲着黑尾眨了眨眼,随后,将手提包往他怀里一塞,亲昵地挽起了一边的胳膊。 她抬头看了看黑尾,又将目光转向岩垣,忽然啊了一声,柔声问道:“铁朗,这位是?” “哦。”黑尾很快反应了过来,清了清嗓子,介绍说,“这位是我之前的上司,岩垣部长。” “啊,我知道了,就是你常跟我提起的那位,对下属特别关心,非常善解人意的部长吗?”多田野说完,朝岩垣欠了欠身,桃花眼微微一弯, “岩垣部长,初次见面。我们家铁朗,一直受您照顾了。” 温软又柔和的语调,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再配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信息,将岩垣推向道德高点。 成年人点到即止,从不需要刻意说破什么。 岩垣按着键盘的手指,僵在半空中,半晌,才尴尬地摆了摆手:“欸,没有没有,倒是黑尾这小子勤快又靠谱,帮了我不少忙!” 他拍拍黑尾的肩膀,将方才的话题抛之脑后:“黑尾你啊,没想到藏得还挺深,哈哈。” 黑尾挠挠头,故作为难状:“部长,真不是我有意要隐瞒。”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年轻人嘛,总是需要点神秘感,对不对?”岩垣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大厅,随意寒暄几句后,便挥挥手,表示有空再聊。 四两拨千斤的做法,几句话的功夫,多田野竟将这尊大佛竟轻易打发了走。 目送完岩垣,黑尾转头对她笑道:“我该说,不愧是诗织姐姐吗,刚才多谢了~” “不客气。”多田野坦然接受完道谢,随即退后一步,松开了黑尾的胳膊,“不过我既然帮了你,今天就你来请客好了。” 她说完,正想伸手去拿包,只是手臂刚一落在空中,便被黑尾抓了个正着。 “?” 多田野稍一扬起眼角,看向不知天高地厚的某人。 黑尾假装读不懂她眼中的警告,反倒抬起下巴,示意了下电梯间门口,还未消失在视野内的岩垣。 “帮人帮到底,你看,人还没走呢。” 黑尾松开她的手腕,转而与她十指相扣,像是生怕下一秒会被拒绝般,又将两人紧握的手,缓缓放到了自己胸前。 熙熙攘攘的餐厅前,喧闹声如潮水般在耳边迅速褪去。 金色的猫瞳一点一点放大在眼前,它锐利、蛊惑、且让人无法抗拒。 下一秒,多田野听见黑尾低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轻轻响起,他说: “姐姐,再牵会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人至死是少年,说的就是蹲在研磨家门口玩石子,以及只敢牵牵小手的黑尾·叠叠乐一级玩家·大怂包·铁朗。 最后感谢塔塔、鄙人一向待人凉薄、脖子、婉约的星星果n、呐呐、阿久小天使的营养液(最近樱花季花粉过敏严重,一直没开电脑才看到营养液更新,么么大家,不说了我继续去加班了,错字之后再改 第23章 贪欲 掌心处传来一片温热, 顺着静脉血液一起,快速流向心脏。 黑尾常年打球,工作之后也没落下。布满厚茧的指腹, 像是猫爪般,一点一点挠着自己。 他怕伤到她, 所以挠得又轻又缓,多田野却觉得,这分明就是另一种酷刑。 一方面,理智告诉自己, 不能让黑尾太过得意忘形, 另一方面,她又贪恋这份纠缠,也贪恋对方身上,淡淡的檀木香味—— 就如同黑尾本人那样,香味醇厚,且经久不散。 方才她撞见黑尾和岩垣说话, 马上就想起了上次吃饭, 对方不耐烦合上手机的模样。 黑尾大约是不想答应的,而她也不想让他去, 既然主动挽起对方的是自己, 这样下去,扭扭捏捏反倒显得矫情。 最终, 多田野清了清嗓子, 淡定地回了句:“可以。” 黑尾见好就收,听完, 便笑眯眯地直起身子,不再继续多话。 他不算是个情场高手, 但他知道什么是分寸,什么是进退有度。 不远处,负责接待的staff目睹了全程,只当成是小情侣间打情骂俏,于是无比自然地,安排两人去了靠窗的四人桌。 六点刚过,夜幕低垂。 隔着透明的大落地窗,远远看去,东京铁塔从下往上亮起了灯光。 黑尾抿了口柠檬水,瞥见对面的多田野正用湿巾擦拭着口红,笑着问了句:“你今天怎么换了个色号?” 多田野表情一滞,微微睁大眼:“你居然能看出来啊,直男。” “哇,你这样说,我真的会很受伤。”黑尾叹声叹气了一会,说, “当初到底是谁,让我去记一堆粉底液还有口红的色号,我现在去商场,耳边还时不时会出现幻听。” 多田野咯咯地笑了起来:“哪有这么夸张,况且这种事,一般早该忘了吧。” “忘不了忘不了。”黑尾摇摇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你在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 多田野挑了下眉,不太相信对方的鬼话,便问:“哦,既然是不可磨灭,那你说说,我上次用的是什么色号?” “Shu uemura AM RD 163,对吧~”黑尾马上回道。 “唔。”多田野停顿一下,又问,“不错,那今天呢。” 黑尾想了想,确认自己没拼错单词,说:“Givenchy Le Rouge Sheer Velvet 27?” 话落,多田野稍稍倒吸一口凉气。 黑尾见她不说话,得意地笑了笑,半真半假道:“看吧,我记得有多清楚,创伤就有多深,你是不是该付点医药费,补偿我一下?” 说完,不忘哼哼唧唧几下,是他想撒娇时的惯用手法。 多田野沉吟不语,食指缓慢摩挲着杯壁,像是在思考什么,半晌,她点点头说:“好啊,那你伸手,我还给你呗。” 大约没想到她会这样爽快,黑尾一愣,半信半疑地伸出爪子,途中,还因为犹豫缩了一小下。 多田野没那么多耐心,干脆抓住他的手腕,哄道:“再过来点,我够不着。” “等等,我觉得不对啊。”上半身稍稍向前倾,黑尾好奇道,“你到底要给什么,一定要抓着我的手,男女授受不亲,这是非......” “啪!” “礼”字还未脱口,只见多田野伸出另一只手,飞快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 黑尾呆滞片刻:“......”草(kusa),好屈辱。 他垮下了脸,看向对面的人:“这就是你的医药费?” 多田野单手托腮,心道小猫真可爱,眼角弯起的弧度里,满是挑衅:“怎么,不可以吗。” “当然....!”黑尾怯怯地缩了下脑袋,小小声道,“嗯,可以...的吧。” 对面的人耍无赖耍得得心应手,黑尾却拿她一点办法也没,只得憋了又憋,堪堪咽下一口苦水。 事实上,从他们开始交往,黑尾没少被多田野“调戏”。 刚认识那会,自己被摁着头去认识那些,他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接触的片假名组合。 从基础护理到化妆品,他堂堂一个排球部部长,怎么就沦为去给小姐姐拎包逛商场了呢! 黑尾觉得这样不太行,可他无计可施。 毕竟商场的“男友寄存区”里,漫画游戏一应俱全,偶尔还能听听别家小情侣的八卦,他这不是被逼无奈么。 摊手。 当然,他并非没有抱怨过。 只是每次抱怨的结果,无外乎就是多田野搂着他亲一亲,最后,两人刹不住车,从沙发滚到地板。 这样想着,黑尾又一次默念起那句“至理名言”—— 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 如果说,他时不时的挑衅,外加煽风点火,经常惹得周围人拿他没办法,那么多田野的出现,大概就是他一直以来贱兮兮的“报应”吧。 ...... Longrain餐厅主推现代泰国料理,上菜参照了西餐的前菜、副菜、主菜、甜点顺序。 多田野饭量小,吃到副菜已有了七八分饱。黑尾见了,倒是一点都不意外,轮到主菜时,十分贴心地替她解决了那份米饭。 三月底,正是樱花满开的季节。 这里离赏樱圣地的目黑川,走路不过十分钟的距离。两人吃完饭,看了眼时间还早,于是默契地谁也没提要先回去。 夜晚的目黑川两岸,红色的行灯里,火光闪烁,映照着粉白色的樱花,朦胧且迷人心窍。 胃里的甜品还未消化,多田野看了眼黑尾,随口问道:“你刚才吃那么多,现在不觉得撑么。” “不啊。”黑尾笑道,“我平时就吃这么多,早消化完了。” “以前是打球消耗大,我能理解,现在呢。” “现在是脑力活动。”黑尾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多田野,“毕竟有人整天给我出难题,我得多摄取一点营养嘛~” 多田野啊了一声:“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话说回来,之前电话里聊到的平台日活量数据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黑尾一噎,心道自己就不该嘴欠。 他挠了挠后脑勺,有些懊恼:“哦,你是说直播后一周,数据峰值明显开始下降么。” 说完,和多田野交换了下位置,让对方站在马路内侧。 他分析说:“其实当初的提议,是与球员建立长期合作关系,以定期直播的形式,来维持稳定的日活量数据。” “但定期直播是否能留住观众,在于内容的趣味性和多样性,而球员作为内容的表现方,只靠单纯的问答式采访,是无法让观众全方面了解球员,并对内容产生期待感。” “所以如何观众对直播的期待性嘛……”他还没有考虑好。 理论和现实毕竟有差距。 去年年底在仙台的那次谈判,黑尾只针对盈利模式单一问题进行了解答,而关于后续一系列运营,在这次项目中,自己的确缺乏经验。 “啪”得一声,多田野不轻不重拍向了他的后背。 黑尾一惊,从思绪中猛然回过神,哭唧唧道:“怎么了这是,干嘛又打我~” “你才是怎么了,干嘛露出那种愁眉苦脸的表情。”多田野凑近了点,在他脸颊上戳了戳,眯起眼道,“我是你的投资人,有什么问题,当然会和你一起解决。” 心中那点阴霾,还没来得及成形,便被一扫而光。 黑尾停下脚步,转而认真地盯着多田野,问:“多田野小朋友,你知道你这话,听上去像是什么吗。” 骤然拉近的距离下,多田野有些恍惚:“像什么?” 黑尾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道:“像是你会对我管吃管住,保我一生衣食无忧,俗称——” 他眨巴眨眼,说:“包|养。” 多田野微微一笑,回了他一个字:“滚。” 黑尾转过头,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是对这个“滚”字非常满意。 目黑川两岸的小路上,人来人往,多田野见不得黑尾这幅欠揍的样子,转身就要丢下他。 这时,迎面走来一位路人,他光顾着赏花没看路,冷不丁,撞上了转身的多田野。 “啊,抱歉!” “不不不,我才是,非常抱歉!” 两人的道歉声同时响起,多田野耳根泛起一阵红晕,等到对方走远后,狠狠瞪了“始作俑者”的黑尾一眼。 黑尾双手举起,走近了道:“抱歉抱歉,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被你气得不轻。 “哎呀,别生气嘛,你知道我这人就是嘴欠,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保证再也不犯了,好吗~” 黑尾一边道歉,一边亦步亦趋地跟在多田野身后,只是还没走上几步,对方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黑尾问。 多田野抬起手,摸了下耳垂,瞬间慌了神:“糟糕,耳环不见了!” 她没打耳孔,黑尾送给她的那对手工耳环,设计成了耳夹款式。 平日里,她总担心耳夹容易掉,一直将后方的螺丝拧到底部,今天大约是撞到了人,自己也有些疏忽大意,要是真的丢了...... 突然间,多田野心里“咯噔”了一下。 “啊,找到了!”这时,黑尾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多田野急吼吼地跑了过去:“找到了吗,太好了!” 见她还在小喘着气,黑尾给她顺了顺后背,安慰道:“别急嘛,不就一个耳环么,丢了再给你重新做一个呗~” 多田野撇开视线,声音闷闷的:“你说得轻巧。” 哪来那么多重新。 “哎呀,好了好了,不说了,我帮你戴上吧。”黑尾拉着她走到路边,示意她侧个身,“刚才重新调整了下形状,这次应该不会再掉了。” 多田野道了声谢,接着偏过头,撩起耳边的碎发,露出圆润又小巧的耳垂。 皎洁的月光,在她身上洒下一片阴影,晚风轻轻吹过,脖颈处的栀子花香,就这样猝不及防飘了过来。 黑尾微微一怔,嗅了嗅那阵花香,随后盯着那片柔软,忍不住舔了下犬齿—— 啊,糟糕,真想咬下去。 ------ 作者有话要说: 黑尾(舔舔犬齿):想咬下去,想标记。 姐姐(一巴掌糊了过去):走错片场了,我没有腺体谢谢。 春天了,猫猫发|情了,今天是可以吃下两人份套餐的黑尾·大胃王·铁朗。 最后感谢鄙人一向待人凉薄、呐呐、阿久小天使的营养液,我用更新付完帐了(叉腰得瑟一会) 第24章 玩心 三月底的东京, 气温反反复复,在樱花满开后的几天,重新跌回了十度以内。 周末一晃而过, 日历翻到了四月,作为日本新一年的开始, 各公司陆续开始召开新一季的全体会议。 今年,景向资本为了进一步扩大市场,提高宣传力度,特别邀请了几个代表性项目的公司, 参加景向主办的新年动员大会兼午餐交流会。 其中, 当然也包括了排协。 这天上午,多田野整理着新年度的候选投资案件,翻到某家餐饮店名字时,忽然觉得有点眼熟。 她正回想着在哪听到过,黑尾的电话却久违地打了进来。 戴上蓝牙耳机,她公式化说道:“喂, 你好。景向资本, 多田野诗织。” “喂,是我~”耳机里, 黑尾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多田野小姐,我快到你们公司楼下了, 你作为投资人, 不来接一下我吗?” 一如既往轻飘飘的语调,但是比起之前, 好像又多了丝黏糊糊的感觉。 “不去。”多田野拒绝完,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黑尾先生,公司有统一的对接人,你应该是知道的。” 黑尾哈哈笑了几声,点到为止:“我知道,逗你玩呢,我是想问你下午有没有空,关于之后的直播企划内容,打算和你商量一下。” “好啊,那你等会。”多田野打开电子日程表,点了点鼠标,拒绝掉几个不必要的会议,这才回道, “真巧,今天挺空的,之后我让江崎约个会议室,我们下午见?” “下午?”黑尾似乎有些失落,“待会吧,动员大会你给我留个位置,我们坐一起呗。” 多田野惊讶地张了张嘴,一阵哑然,心道这是小学生吗,开个会还要坐一起? 然而黑尾不给她反驳的机会,紧接着丢下一句:“那就这么定了,待会见哈~”,最后“咔嚓”一声,迅速挂断了电话。 几秒后,屏幕熄灭。 多田野捏紧了手机,不禁认真思考起,最近是不是自己有点太惯着黑尾了。 曾经交往那会,黑尾想要什么,她都会给。 不仅是因为自己年长几岁,更多的其实还是因为喜欢看小猫吃完“饭”,躺在她身边心满意足,舔着爪子的样子。 令他满足的一切,是自己给的,喜怒哀乐是由自己掌控,然后再被自己,一手调|教成了现在完美好男人。 而这种微妙的占有欲,自从那次赏樱之后,无疑再次有了复苏的迹象。 这时,木村从她身边经过,幽幽丢下一句:“多田野诗织,你笑得好恶心。” 稍稍一抬眼,许久不见的木村正一手捧着杯咖啡,另一只手则是握着手机,界面上花花绿绿。 多田野今天心情不错,有空陪他扯几句:“木村经理,你看起来很闲啊,都有空关心二级市场了?” 木村噎了几秒,收起手机回道:“确实比不上你,心系天下,什么破烂项目都要跟着凑热闹。” “好笑,项目再破烂,那也得有啊。”多田野合上笔电,拍拍裙子站起身,“总比有些人,只能去乡下数猪强吧?” “呸!”提起这件事,木村就气不打一处来,“多田野诗织,我跟你说啊,那个项目我已经拒绝掉对方了,以后少提这件事,晦气!” “拒绝?”多田野表情一滞。 当初那个农业项目,她是和对方谈了七八分,才扔给木村让他跟着做尽调。 木村讨厌她归讨厌,工作上的事应该不会开玩笑。 “为什么会拒了?”多田野疑惑道。 “你问我为什么会拒?”木村指了指自己,一副你是傻子吗的表情,说,“你自己去问风控啊,难道我想跟自己的KPI过……欸,等等,你想干嘛!” 木村伸手拉住多田野,因为惯性作用,咖啡差点洒了自己一身。 “放手。”多田野挣脱出胳膊,淡淡地回道,“我去找下那个项目的驳回资料,看看为什么会被拒绝。” “靠,你有病啊!”木村放下咖啡,从她桌上抽了几张纸,边擦着衬衫边骂道, “你特么是圣母吗,什么烂项目都想试着接下来,农业项目容易受天气影响,风险大,风控那边审核过几个类似案件,一直是通过不了的!” 多田野:“这点我当然知道,但是……” “欸,别说了。”木村不耐烦地打断说,“这次我可是提醒过你了啊,你自己想趟浑水,可别拉上我。” 揉皱的纸团和咖啡杯一起,“哐当”一声被扔进垃圾桶。 随后,木村看了眼周围,确认没人注意到这边,上下打量完多田野,最后憋出一句: “别忘了当年那个项目,你是怎么惹上一身腥的!” ...... 景向资本,顶楼的大礼堂内,人群熙熙攘攘。 礼堂分为上中下三层,可容纳近三千人的会议。一层的前排,留给了景向的几位高级合伙人,以及其他公司代表,余下的位置,则是各自随意安排。 多田野不喜欢凑热闹,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然后拍了张座位图发给黑尾。 没过多久,身边的座椅被人放了下来。 “哈,你们公司礼堂可真够大的,平时用得上么~”黑尾看了看四周说。 多田野打开笔电,头也不抬:“用得上,迹部把公司当成他的游乐场,每隔一个月都会请NHK交响乐团的人,专门来这里演出。” “啧。”黑尾咂了下嘴,“该死的有钱人。” 多田野配合他笑道:“没错,该死的资本家。” 插科打诨间,楼下被两人“编排”的迹部,正缓缓走上讲台致辞。致辞时间很短,延续了他一贯傲慢的风格。 对此,多田野表面上听着认真,实际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往心里去。 她稍一偏头,看向黑尾,对方把手边的小桌板放下,正伏在上面,认真写写画画着什么。 咦,原来这人开会的时候,是这样认真的么,居然还记着笔记? 多田野有些惊讶,不过转念一想,她见过黑尾侃侃而谈的样子,也见过和她撒娇撒痴、满地打滚,以及在球场上意气风发的样子,倒是从未见过—— 他这样认真努力,像个好学生用心听讲的样子。 多田野想得入神,没注意这时,黑尾给她递了张折起来的白纸。 黑尾戳了戳她,小声道:“喂,到你了。” “啊?”多田野一怔,随后拿起那张白纸,展开。 只见纸上横竖几条黑色的杠杠,交点处,清清楚楚画着一颗圆圆的黑子。 多田野脸色一沉:“......” 神经病吧,搞了半天,他是在画五子棋的棋盘呢! “呵,幼稚。”多田野为自己感到不值。 她不屑地冷哼一声,而后收回目光,不情不愿在黑子旁边画了圈,将纸片扔了回去。 黑尾收到纸片,心情不是一般好,心想多田野选的这个座位,简直就是为他摸鱼而量身定制。 诺大的礼堂里,会议又长又沉闷。 不少人开始昏昏欲睡,或是悄悄在聊天软件上,和同事互相吐槽起八卦。 然而三楼的某个角落,战况几度陷入激烈。 多田野擅长进攻,在下棋时也是如此。但她知道音驹的理念是防守,小猫又最擅长布下陷进,所以这次在进攻的同时,也同样小心防范着黑尾的陷阱。 黑尾几次“诱敌”不成,颇有些无奈地挠挠头。 最后一回合时,多田野将纸片塞到对方怀里,尾调里带着丝愉悦,说:“轮到你了,黑尾同学~” 黑尾展开纸片,看了眼,这才发现棋盘上已经占满了棋子,无处可下。 “唔。”总不能平手吧。黑尾紧皱起眉头,沉吟不语。 半晌,他在纸上添了几笔,而后缓缓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多田野好奇地凑了过去,心道这都死到临头了,这人还能折腾出花来不成。 狭路相逢,不要脸的人胜。 只见黑尾在原本的棋盘外侧,又新增几条黑线,刚好给他留出空间,让原本被堵死的四个黑子,先行连成了五个。 纸片的空白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斜刘海的小黑猫,它贱兮兮地笑道:我赢啦! 下一秒,多田野血压“蹭”得就上来了。 她压低音量,咬牙切齿道:“黑尾铁朗,你、耍、赖!” “欸,怎么叫耍赖呢。”黑尾脑袋也凑了过去,还差一两厘米,就要碰上多田野的鼻尖。 他笑嘻嘻地说:“诗织姐姐,我这叫打开格局,你也可以这样做啊,我双手同意~” 神经病。 话音刚落,多田野抬脚就踢了过去。 黑尾没有防备,“嗷”得一下叫出声,引来周围人的纷纷注目。 “不好意思哈。”多田野向周围的人歉意地笑了笑,“这位先生好像身体有点不舒服,我带他去医务室看看~” 说完,又暗中踹了他一脚,随后从身后拎起黑尾的衣领,半拖半扯,将人带离了会场。 两人走得急,带起的一阵气流,将小桌板上的会议资料吹散至地。 沉默间,几位路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时,一人捡起地上会议资料,刚想追出去交给两人,却发现上面星星点点,像是被人洒上了墨水。 他好奇地凑近看,随即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资料里所有的句号,都被人用黑笔涂满了。 第25章 饭团(一) 多田野一路扯着黑尾的后领, 拎小猫似得将人拖到了天台。 这事要是换做别人,早就颜面扫地,高傲的自尊心碎了个稀巴烂。 可黑尾铁朗根本不在乎, 甚至继续拱火说:“哎,你对我真的好凶, 一点也不温柔~” 多田野又气又好笑:“我怎么看你挺乐在其中的呢,黑尾铁朗,以前我就想说,你是个抖|M吧?” “胡说。”黑尾伸出食指, 啧啧几声, “我这叫大丈夫能伸能屈,攻受皆宜,你怎么能用那种简单的词来敷衍我?” 他说得理直气壮,脸不红心不跳。 多田野又一次被刷新了对厚脸皮的认知,缓了缓,回他两个字:“幼稚!” 黑尾不赞同她的说法:“你说我幼稚, 可是你自己刚才明明也玩得挺开心欸。” “我那是......!” “欸, 是什么。”黑尾抢先一步,笑眯眯地问:“难道你高中上课那会, 没和同桌传过小纸条吗?” 多田野一噎。她不仅传过小纸条, 还给课本里的插图人物涂鸦过。 会偷偷讨论哪家puri出了新机种,放学后特意换上美瞳, 将校服裙撩高。或者是去药妆店, 美滋滋地买几样新季眼影盘,藏到书包夹层里。 但这种事说出来, 自己哪还有立场说黑尾幼稚。 脸颊逐渐热了起来,被勾起回忆后, 多田野原本气势汹汹的样子荡然无存。 “你看看,原来我们诗织姐姐,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嘛~”黑尾笑得越来越欠揍,就差没动手去戳一戳。 多田野恼羞成怒,一巴掌糊了过去:“呵,谁还没有点过去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哎哟,疼,别打了!”黑尾缩了下身子,随后换了副表情,“我想…唔,多了解你一点嘛。” 他挠挠头,似乎是自己也觉得接下来的话,说出来会有些矫情。 “你和迹部是高中同学吧,但我好像从来没听你主动提起过,你高中时候的照片可以让我看看吗?” “呃,我的意思是,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已经上大学了。你见过我高中的样子,我却没有,这样......” 黑尾声音越来越小:“对我来说不太公平。” 猫猫翻脸比翻书还快,在耍完无赖后,总是会乖乖地过来舔她几下。他在她面前躺下,露出肚皮,然后蹭蹭自己,偷偷表达着自己的占有欲。 哎,就…真的好不要脸啊。 多田野如是默默想到,只是紧接着,她又偷偷补了句: 但是好可爱。 色令智昏,照片的事,多田野无可奈何答应了下来。 午后,接客专用会议室里,黑尾带来的助理,正给几人发着待会演示的PPT资料。 这时,会议室大门被人推开,多田野朝那边看去,见到来人后,微微惊讶了一下。 她和黑尾一同站起身:“迹部先生,您怎么来了?” 说完,怕对方误会,又补了句,“我的意思是,您怎么有空来了。” 迹部单手插兜,视线环视了一圈四周,轮到黑尾时,对方迎上他的目光,礼貌性地点点头:“好久不见了,迹部先生。” “好久不见,黑尾先生。”助理替他拉开座位,迹部在会议室正中央坐下,这才看向多田野。 他说:“排协是我们的重要客户,下次黑尾先生再来开会,记得通知我一声。” 景向资金丰厚,按投资规模来说,排在排协之上的项目比比皆是。今天不知吹了哪门子风,一个小小的定期会议也值得他来参加。 多田野不想深究,只简短地应了句:“是,我知道了。” 迹部靠向椅背,习惯性一只手抚过泪痣:“行了,既然人都齐了,那就快点开始吧。” 末了,还不忘补一句:“早点开始,早点结束。”早点滚蛋,打哪来回哪去。 黑尾似乎读懂了意思,低下头,偷偷笑了笑:“没问题,迹部先生~” 最大金|主的突然到来,让原本轻松简单的会议,变得气氛颇为严肃。江崎几人坐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 倒是黑尾依旧自在,面对迹部的提问对答如流。 这次会议目的,是讨论定期直播的新企划案。 黑尾提议与目前当红youtuber kodzuken合作,每期主题可以有“大胃王挑战”“料理体验”“儿童志愿者活动”等等,以此多方面展示球员魅力。 提到料理体验时,多田野翻了翻手边的资料,提问道:黑尾先生,你说的这几项内容,都是要提前和商家进行沟通,目前有合适的选项吗?” “有候选名单。”黑尾点开ppt的附录页面,介绍说,“黄色高亮部分是目前有意向合作的商家,至于具体日程安排,之后会专门做份资料。” “我知道了,谢谢。” 和商家合作看起来是件双赢的事,实际关于合作商家的选择,要考虑的影响因素有很多。 人气太旺的知名商家,对球员引流的需求不大,合作费自然水涨船高。而人气普通的店面,又无法制造话题性,对提高观众期待性效果不大。 如果要选择的话,最好是和木兔他们一样,处于正在成长期,但是又有一定的粉丝基础,并且对于话题性...... 等等。多田野愣了下。 她打开笔电,快速搜索了下某个姓名,又点进新年度候选投资案件的列表,某家餐饮店的店名,迅速勾起了回忆。 去仙台看比赛的那天,黑尾给自己买的早餐,记忆里糯米的甜味,以及红鲑鱼的香气,逐渐在脑内有了清晰的形状—— 是「饭团宫」。 店主的宫治和MSBY的宫侑是双生子,目前正处于上升期,还未在东京开分店,有巨大的投资潜力。 这家店日均客流量多少,真实数据如何,菜单是什么样,营业模式是哪种,是否愿意接受投资。 “啪叽”一声,多田野合上电脑,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迹部好奇地转头看向她,下一秒,只见多田野站起身,眼里满是欣喜,说:“各位抱歉了,今天的会议可以提前结束吗?” 她弯起眼睫,笑道:“我要去趟大阪,就现在。” 黑尾一怔:“……哈?” …… 多田野行动力惊人,连黑尾也吓了一跳。 他知道,多田野无疑是喜欢这份工作,只是第一次见她这样热切地去某件事,内心说没有触动,那是假的。 从景向回家的途中,黑尾握着方向盘,盯着红色的信号灯,忽然间,就想起了两人分手时的场景。 他曾经无数次想点开通讯录,问问多田野为什么非要出国不可,但也曾无数次思考过,要是当初换成自己面对工作和感情,他又会做出怎样的平衡。 想来想去,答案都是不知道。 或许可能,他以为的那些“不在意”和“无情”,实际上是对方咽下所有不甘和难过后,才故作潇洒作出的决定。 夜深了,黑尾到家先去洗了个冷水澡。 洗完澡后,他有些担心多田野,毕竟大阪不比东京,到了夜晚治安混乱,便打了个电话过去。 “嘟嘟”几声响后,电话很快接通了。 黑尾随手拿了条浴巾裹上:“喂,是我,你安全到宾馆了吗?” “刚到,今天风大,新干线慢速行驶,堵了将近两个多小时。”电话那头,多田野放下行李,精疲力尽地将自己甩到大床上。 听到多田野的声音后,黑尾安心不少,这才叹了口气,说: “多田野小朋友啊,我有时候也真是拿你没办法,明天去不行吗,后天去不行吗,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吗,啊?” 劈头盖脸就是一堆问题。 多田野躺在床上,咯咯地笑出声:“黑尾同学,你是我的老父亲吗,怎么这么爱操心?” “……”黑尾一噎,声音闷闷的,“好好说话,别骂人,可以吗。” 多田野翻了个身,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话说回来,你是感冒了吗,怎么听起来声音有点奇怪?” 黑尾啊了一声,将毛巾从头上拿下:“我刚洗完澡,在擦头发呢。” “这样啊,那你先擦着吧,我待会再打给你好了。”多田野说着就要挂断电话。 “欸,不用不用,我已经擦好了!”黑尾急吼吼地拿起手机,结果情急之下,一不小心戳到了视频通话的按钮。 自己放大的脸,猝不及防出现在屏幕里,黑尾被吓了一跳,手一抖,手机“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 “抱歉抱歉,刚才手滑点错了!”黑尾一边说着,一边弯腰去捡手机。 他刚洗完澡,只下|半|身裹着浴巾,捡起手机时,腹肌分明的上半身,在镜头里一晃而过。 “哦,没关系。”多田野盯着手机里,跳出是否打开摄像头的通知,嗓子眼忽然有些痒痒的。 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又说:“平时看你穿西装,还以为比以前瘦了点,没想到身材保持得不错。” 嗯? 黑尾微微一怔,花了半秒时间,消化完多田野这句话后,心中升起一股异样。 “多谢夸奖,不过姐姐既然都这么夸我了,那——” 于是黑尾将屏幕拿远了些,露出锁骨部位,故意痞痞地笑道:“你要不要,再看一眼?” 水珠从还未干透的发丝流下,滴落在小麦色的皮肤上,微微起伏的胸膛,正肆意散发着荷尔蒙,蛊惑人前行。 多田野微微一笑,干脆从床上坐起身:“好啊,没问题。” 随后手指点了下按钮,打开自己这边的摄像头。 画面亮起的同时,黑尾一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啊,你真要看啊,你…”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好笑,不是你问我要不要看么。”多田野将手机放到桌上固定住,随后当着黑尾的面,缓缓脱下西装外套,又一颗一颗解开了上衣衬衫的纽扣。 视频里,纤细的手指,像在琴键上跳舞般灵活。 解完第三颗纽扣后,多田野单手托腮,桃花眼里波光流转,说:“来吧,黑尾小朋友,让姐姐再看一眼?” 话落,黑尾不由身体一痒。紧接着下一秒,气血快速上涌,红透了耳根。 轻飘飘的语气撩拨着心弦,和无数次多田野引诱他时一样。 黑尾动了动喉结,而后缓缓垂下眼睫,瞥一眼自己撑起的某处。 “......”完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黑尾梦里的姐姐:害羞捂脸,说着不要不要。 实际的姐姐:gkd谢谢。 第26章 饭团(二) 四月初春, 下了几天雨的大阪,终于在周末迎来了晴天。 心斋桥商店街的尽头,人群熙熙攘攘。 几名游客摆起pose, 和身后巨大的格力高看板合影,路过的女高中生, 叽叽喳喳讨论着新开的饮品店,据说近几年在隔壁国很火,是家叫作“贡茶”的奶茶店。 多田野跟着她们走到店门口,发现队伍排了一圈又一圈, 顿时失去了兴趣, 转身便钻进了隔壁的doutor咖啡。 咖啡店二楼,靠窗的座位,稍稍往外一瞥,对面刚好是“饭团宫”的招牌。 多田野抬起手表,现在是上午10点50,开业前10分钟, 店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她拿出一个手持计数器, 以10为单位“咔嚓”按了几下。 不多时,店门开了, 因为大多数人选择外带, 队伍移动的速度比预想中要快。 尽职调查是个体力活,她本来是想带江崎一起来大阪, 但是排协的项目不能没人跟进。 再者, 江崎入职差不多快两年,她想借这个机会, 让对方锻炼锻炼,这样夏季的晋升讨论会上, 自己便有理由替他提出升职。 黑尾是个好客户,让手下的人跟着他,她自然是放心的。 半天时间一晃而过,趁着下午空档,多田野收拾起文件,正想下楼去买个饭团。 只是快走到店门口时,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抢先一步撩开了门帘。 “欢迎光临。”一句不咸不淡的招呼声。 多田野跟在西装男身后进门,抬眼看去—— 典型的日式料理店装修风格,木制吧台内侧,只见一位戴黑色鸭舌帽的短发青年正擦拭着碗盘,神情淡漠。 而另一位店员小哥,似乎是苦恼于一堆理不清的收据,五官拧在一起,见有客人来了,才放下手里的活,热情地大喊一声:“欢迎光临!” 最先出声的鸭舌帽青年,嘴角微微上扬,他礼貌性地朝两人笑了笑:“两位是堂食还是外带?” “堂食,谢谢。”多田野瞥一眼西装男,随后将原本要拿出的文件,往挎包里侧塞了塞。 她今天穿了件米色牛仔外套,配一套浅色系连衣裙,妆容比平日随意了不少。一眼看过去,像是刚从学校毕业的女大学生。 这边多田野在吧台悠闲地坐下,接过店员小哥递来的菜单,那边西装男,则是拿出一叠厚厚的文件,同鸭舌帽青年攀谈起来。 “宫治先生,我是之前电话联系过您的近藤,有些事电话里不方便说,您看现在有时间吗,我们借一步说话?”西装男边说边递上名片。 宫治接过名片,只寥寥扫了一遍,便将名片递了回去。 他冷淡地回道:“抱歉,我想之前在电话里,我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短期之内这家店不打算接受投资,麻烦您跑一趟了。” “这...宫治先生,您还没看过弊社的计划书呢,我们针对您这家店,进行过......” “您是要堂食,还是外带?”宫治又重复了一遍。 是逐客的意思。 西装男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宫治并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转而重新走进吧台内,戴上黑色袖套以及透明塑料手套。 宫治长了张和宫侑一模一样的脸,性格却和他的双胞胎兄弟截然不同,粗眉浓目下,是略带阴沉的表情,让人读不出太多情绪。 “怎么样,我们店长是不是很帅?”突然,耳边响起一句热情的大阪腔。 多田野一怔,堪堪收回打量的视线,朝店员小哥笑了笑说:“挺帅的,一定很招顾客喜欢。” 店员小哥听完,冲身边的人挤眉弄眼了几下。 宫治摇摇头,看向多田野说:“抱歉,小孩子不懂事,您不用在意。” “没关系。”多田野将菜单放回架子上,双手交|叠,托起下巴说,“你们店里饭团种类好多啊,我有选择困难症,老板有推荐的吗?” 说完,怕对方情报量不够,又补了句:“哦,对了,我饭量有点小,但我不挑食,普通女生喜欢的我都爱吃。” “明白了,那就お任せ套餐可以吗。”宫治问。 多田野是个好打发的顾客,点点头,说:“可以。” 谈话间,西装男自知没趣,灰溜溜地离开了店内。 店员小哥伸长了脖子,确认对方走远后,这才对宫治说:“老板,这才短短一周诶,这是第几个了?” “记不清了。”宫治说完,默默地转过身去,眼里依旧没有太大起伏。 见状,多田野低下头假装玩起手机,随后偷偷顺了顺胸口,暗自庆幸道: 呼,好险。差点就要被赶出去了。 ...... 宫治说的お任せ套餐,字如其意,就是交给店主来决定吃什么。 他为多田野准备的,是一个梅子饭团。 米饭特有的甜味中和了梅子的酸味,开胃且不显寡淡,最后以味增汤收尾,顿时洗刷掉一天的疲惫感。 谈判切忌急于求成。 多田野双手合十,说了句:“我开动了。” 之后,便没有再和两人过多交谈,而是一边让味蕾充分享受着米粒的软糯感,一边不动声色打量着这家店的内设。 柜台结账的地方,用的还是旧款收银机器,墙上挂着手写的菜单,以及简笔画的饭团示意图,桌椅似乎用了很久,自开店起就没更新过。 宫治高中时期,和宫侑同属于稻荷崎排球部,毕业后关于他的公开信息不多。 因此,在来时的新干线上,多田野只能一遍又一遍回放他高中时期的比赛,试图通过细小的动作,更好地了解这位年轻的创业者。 在和乌野的那场比赛中,宫治无疑表现出了野心的那面。 但他为什么会说不想接受投资,难道他不打算扩大店面,不想让「饭团宫」这个名字,让更多人知道吗? 多田野想了半天无解,直到晚上回到酒店,宫治那句话,还一直在脑内回放。 四月初的夜晚,气温和湿度都是刚好。高层酒店的房间里,除了她呼吸声,安静地不太像话。 她拿起手机,翻开通讯录,上次这样想找个人说说话,还是去年在门口遇见蟑螂那会。 某人的名字,不知不觉浮上了心头。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多田野不由自主点进了黑尾的联络页面,自己竟开始慢慢习惯了对方的存在,一点一点贪恋起,他带给自己的安心感。 半晌,绿色通话键按下。 “喂,是我~”期待中的声音响起,黑尾说,“今天怎么想起来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手指绕着耳边的碎发,多田野低下头:“不可以给你打吗,昨天不是说好今天再联系。” 黑尾笑了笑:“当然可以,只是有点惊讶,你会真的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只是突然......”多田野思考停顿了一瞬,脱口而出道,“想听听你的声音而已。” 话落,黑尾一怔:“......” 可恶,这也太犯规了吧!有这样突然打直球的吗!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多田野轻咳一声,马上收起了情绪:“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 “你就是想听我的声音,我知道~”黑尾捧着手机,打断道,“你已经说了,我也已经听到了,撤回无效。” 多田野无语:“......幼稚。” 情愫在两人之间漫开,距离非但没有阻止它,反倒让它越演越烈。 半晌,黑尾忍不住问道:“话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好像有点想你。 “不清楚。”提到这事,多田野叹了口气,“今天谈得不是很顺利。” “怎么个不顺利?”黑尾问,末了又觉得有些不妥,“啊,我的意思是,要是客户太奇葩,可以跟我吐槽吐槽,发泄一下情绪也好~” 作为一个合格的社会人,两人都深知公私得分开。特别在公事上,黑尾作为多田野的客户,哪有从她口中,打听另外一个潜在客户信息的道理。 往轻点说,这是没有职业素养,往重点说,会被人作为不正当内部交易举报。 但是,他想让多田野快点回来。 沉默间,多田野率先开口道:“其实...我遇上了一点小麻烦,所以暂时还回不去......” 难得柔软的语调,黑尾“蹭”得有了精神,从床上爬了起来:“请您细说。” 耳边传来被褥的窸窣声。 多田野被他的反应逗乐了,于是伏去宫治的姓名,以及其他重要信息,只打了个比方,将今天遇见的事简单复述了一遍。 从技术角度来看,她能想到说服对方的理由,别的投资者也可以做到。 店员小哥说,这段时间来找他们的投资者不在少数,今天那位西装男,一定也是做过充足的准备。 这个世界从来就不缺精英,风投行业更不缺能说会道的人,真正缺的其实是...... “死缠烂打。”黑尾说。 多田野哈了一声:“你说什么?” 黑尾清了清嗓子:“抱歉,我打个比方嘛,有个成语叫‘三顾茅庐’你知道吧,既然‘三顾’不行,那就‘四顾’‘五顾’,顾到客户烦你为止咯~” 他继续说道:“我们以前打球的时候,隔壁有个傻缺蛇佬吧,总是骂我们是缠人的小猫咪。” “嘿嘿。”黑尾欠揍地笑了几声,“但是缠人有什么不好,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 “我之前和你说过吧,防守的音驹,其实我一直很喜欢别人这样称呼我们队伍。他不是一味地只会防守,而是伺机而动,等对手放下警惕、露出破绽,然后再——” 多田野笑了笑,而后接道:“一蹴而就。” 黑尾话糙理不糙,并且间接点醒了自己。 她回想起自己最初,是为什么想坚持留在这个行业,也想起了第一次,成功拉到客户时的雀跃。 多田野不否认黑尾的话,然而,她也有自己的一套做法。 ...... 日子进入四月中旬后,白昼逐渐拉长,「饭团宫」的营业时间,也从晚上7点闭店,延长至了8点。 宫治拿出“营业外”的牌子,回头看了眼还在店里美滋滋吃着饭团的女人,想了想,又把牌子收了回去。 再延长30分钟吧。他默默想到。 这段时间,店里总会在闭店前不久,迎来一位奇怪的客人。 她每次来,不会像别人那样问这问那,只点个饭团坐在吧台安静地吃,吃完说句“多谢款待”就走。 最令他感到好奇的是,每次她都会点和上次不同的套餐,像是要尝遍他们家所有种类的饭团一样。 要知道,「饭团宫」有人气,不仅是因为品质好,更因为他家饭团种类丰富,能满足各种不同口味人的需求。 可再怎么丰富,真的有人会连续吃一个月的饭团吗? 况且,他还在不停地研究新菜单,要是继续这样下去,她打算连续吃两个月、三个月,或者说吃完一遍再循环一次,吃个半年? 宫治想想就觉得可怕。 店内,吧台前。 多田野正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狂灌着冰水,今天她尝试的是放了十倍辣椒面的激辣饭团。 日本人本就不擅长吃辣,加之她平日里饮食清淡,更是受不了一点辣椒的刺激。 但是食物吃不完,是对大米之神的不尊重。 况且,既然她决定要尝试完所有的饭团,彻底了解这家店,那么生理上的这点困难,坚持一下总能克服。 这样想着,多田野又抽了张纸巾,狠狠擤了把鼻涕。 “要是真的吃不了,不用勉强自己。”宫治终于没忍住,倒了杯牛奶放到她手边。 多田野抹了把眼泪,接过牛奶:“谢...谢谢,店长您真是个好人。” 宫治:“......”也谢谢你的好人卡。 大概是第一次近距离这样打量对方,他看见她鼻头红红的,两眼也像是兔子一样,这让不知情的人见了,怕不是以为在店里被自己欺负了。 宫治叹了口气,正想伸手去拿走那盘饭团,这时,身边的店员小哥却默默流下了两行泪水。 他冲多田野哭道:“呜呜呜姐姐,我实在太感动了!” “啊,你说什么?”多田野眨了眨眼,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我说我太感动了,呜呜呜呜!”店员小哥又重复了一遍,且越哭越激动。 没人理解他为什么哭成这样。 多田野仰起头,一头雾水看向身边的宫治,对方冲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懂。 然而就在两人疑惑之际,下一秒,只见他一副老父亲般欣慰的表情,问道:“姐姐,说实话吧,你......” “是不是想追我们店长?” 多田野:“......哈?” ------ 作者有话要说: 请问姐姐“追”了一个月的宫治,您作何感想呢? 黑尾:谢邀,事后知道这事我只觉得天都塌了(抹泪) 姐姐:好冤枉,我只不过是去谈个合作。 这里需要有BGM:狐狸精。 所以黑尾给姐姐出谋划策,算不算是一种反向操作?我以为能让老婆快点回来,结果自己为自己准备了一瓶陈年老醋。 第27章 饭团(三) 只有洗碗机“嗡嗡”响的店铺里, 多田野两眼一黑,尴尬程度不亚于去年喝醉酒那会。 说来确实,年轻帅气又事业小有成就的老板, 一定没少被异性热烈追求过。 再回忆起第一次来店里,店员小哥暧昧地问过“老板是不是很帅”, 怕不是从那时起,自己打量宫治的目光就被误会成了“别有用心”。 然而光是这点误会,解释清楚就罢了。她担心的是宫治対她起了戒心,那自己这一个月的努力, 岂不是白费了。 店员小哥还在抽抽啼啼。 多田野灌了口牛奶, 想等嗓子里那股辣味散去,再好好解释。 这时,宫治一个手刀,轻轻劈向身边的店员小哥:“都说了,让你别乱说话。” 店员小哥“哎哟”一声,泪眼汪汪看向多田野:“可是姐姐, 你明明……” 小哥欲言又止。他想说多田野这一个月里, 明明动不动目光就往宫治身上瞥。 可仔细一想,这目光和以往的追求者好像又有什么区别, 硬要说的话, 那更像是—— 自己看见“福泽谕吉”时的神情。 店员小哥撇撇嘴,被宫治摁着脑袋, 道歉说:“対不起, 姐姐,我嘴巴没上拴。” “没关系。”见宫治没太大反应, 多田野暗自松了口气,打趣说, “你能这样误会,看来店长的追求者确实不少~” 说完,又看向宫治笑道:“你说対吗,宫老板?” 她说得坦坦荡荡,丁点儿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 宫治无奈地耸耸肩:“您真是说笑了。”转而又道,“不过说起来,我确实也挺好奇。” 只见宫治缓缓摘下袖套,抬起眼,原本百无聊赖的眼神此刻暗了暗:“之前没见过您,听口音好像也不是关西人,是最近刚搬来这附近吗。” “准确来说,是工作需要,这段时间来大阪出差,住在这附近。”多田野迎上対方的视线,丝毫没有躲闪。 宫治轻声笑了声,淡淡地说:“哦,那看起来工作挺辛苦,每天店快打烊了您才下班。” “还行,老板你不也是。”多田野轻快地回道,“开店前,闭店后都要做准备工作,这里人手不多,进货管账都得自己操心吧。” “工作嘛,都是这样。”宫治微微眯起双眼,“听上去您対这家店很关心?” “是啊。”多田野大方地回道,“之前听朋友提起过这家店,这次机会正好,所以想过来尝尝。” 一来一回,双方都在互相试探。 多田野语气真诚,说得都是大实话,宫治却总觉得哪里少了点什么。 半晌,他缓缓垂下眼帘,这才说道:“机会难得,确实得多尝尝,不过…” 宫治一顿,说道:“你这是打算尝遍所有的饭团吗,要是我研究出100种菜单呢?” “哇,那岂不是正好,我可以再吃一个月?” 多田野说话时,嘴角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和那双桃花眼一样,明艳里透露出一丝俏皮。 终于,宫治“扑哧”一下被她逗笑了。 他“缴械投降”道:“好吧,短期内做到100种倒是有点困难,不过明天打算上架新的菜单,您有时间的话,不如来尝尝吧。”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多田野一脸满足,抿掉了最后一口牛奶。 她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便从吧台前站起身,快走到店门口时,又回过头,眼角弯了弯:“宫老板,今天谢谢你的招待,那就明天再见,可以吗?” “没问题。”宫治跟着走上去,替她撩起门帘,欠了欠身说, “欢迎您的再次光临。” ...... 四月下旬,还有几天就是五一黄金周,社畜们早就没了工作的心思,趴在格子间的桌上晒着太阳,像只懒洋洋的小猫。 黑尾铁朗睁开一只眼,看向座机旁的日历,距离上次和多田野见面,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 这段时间,他们几乎每天都保持着联系。 有工作上的邮件,定期交流项目的进展,也有私下里的电话,聊起多田野在大阪的生活。但无论是哪种形式,无疑和见面的感觉是不同的。 这样想着,黑尾不由又叹了口气,随后动了动手指,给多田野发了条“骚扰”短信。 同一时间,午间的公园处。 多田野正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喂着围在脚边打转的鸽子。 短信的“叮咚”声响起,鸽子们受了惊,叼起一小块面包渣就跑。 多田野一阵哑然,拿起手机看了眼来件人,随即按下通话键拨了过去。 “喂,是我,今天好稀奇啊,怎么大中午的联系我,有急事?” “没——有——啊——”黑尾下巴抵在桌面,声音懒洋洋的,“就想问问,你那个难缠的客户怎么样了。” 顺便再打听下,你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多田野笑了笑:“你也太热心了吧,这么关心我?” “我一向待人热枕啊~”黑尾蹬了下地板,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又连人带椅转了几圈,“不过听你这语气,看来是还没搞定?” “哎,是啊。”多田野叹了口气,心道不仅没搞定,说不定还搞砸了。 昨天她虽然“平安”离开了「饭团宫」,但想来想去,离和宫治谈合同还差了一口气。 狐狸是非常聪明的动物。 宫治并非完全対自己放下戒心,更不可能和店员小哥一样昏头,认为自己是为了追他,而每天光临店里。 正午的阳光照着人晕乎乎的,两个人隔着蓝牙耳机,心里都憋着股说不出来的气。 最终,黑尾忍不住骂道:“这到底是什么客户啊,一定是个头发半秃,嘴里念着经的老古董吧!” “......” 时间短暂停顿了一秒。 “扑哧”一下,多田野捂着肚子,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怎么就头发半秃,嘴里念经了哈哈哈!” 黑尾哼哼几句,还觉得自己嘴下留情了:“难道不是吗,这么久了,连你都谈不下来,莫非不是半秃,而是谢顶了!?” 他越说越夸张,偏偏语气还无比正经,逗得多田野顾不上形象,在公园的长椅上笑得前仰后合。 “欸,不跟你闹了,眼泪都笑出来了。”良久,多田野吸了吸鼻子,抹掉笑出来的眼泪,觉得有必要为宫治正名一下。 她说:“人家可不是什么谢顶老头,客户帅着呢,又年轻,据说追他的人可以绕tokyo dome一圈~” 是当初交往时,某人拿来自夸的鬼话。 黑尾听完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办公室里,同事们朝他翻了个白眼,黑尾双手合十,嘴型说着抱歉。 似乎都能想象到対方的表情,多田野憋住笑,逗道:“怎么了,你听起来好像很激动?” “我...哪有很激动,呵呵。”黑尾重新坐回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说,“帅又怎样,反正再帅,还能比我帅?” “哇,你还真是不要脸诶。”多田野惊讶道。 黑尾哼哼几声:“你就说,是不是吧。” “是是是,你最帅,行了吧。”多田野无语敷衍道,“好了,我要准备一下去见客户了,待会再聊吧。” “行,那晚点我再联系你。” “嘟嘟”几声,电话被切断。 黑尾盯着暗下来的屏幕,久久才回过神来,这时,他忽然一惊。 等等,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 晚上七点,心斋桥商业街前车水马龙。 多田野走到「饭团宫」附近,差点被排队的人吓了一跳。 见她来了,负责点单的店员小哥蹬蹬蹬跑上前,因为四周闹哄哄的,不得不扯着嗓子道: “哎呀,姐姐你来了啊,真不巧,今天太忙了,你先去里面等吧!” 多田野望了眼看不到尽头的队伍,好奇问:“这是怎么了,今天怎么会这么多人?” 店员小哥擦了把汗,小喘着气道:“放假前嘛,游客多了。恰好今天下午有个明星来店里买了个饭团,到了傍晚客流量就突然增加了一倍!” 说话间,队伍末尾又多了几名游客,店员小哥说了句“抱歉”,正要去找几位点单。 多田野却拉住了他:“欸,等等,这么多人,你店长肯定忙不过来。点单交给我,你去里面帮忙准备饭团吧。” 店员小哥一愣:“不是,这怎么行,姐姐你…” “当然行。”多田野从他手中接过纸笔,又把包塞进対方怀里,“你们店的饭团,我基本都吃过一遍,名字和味道我都记得,所以…” 她语气笃定道:“点单这活交给我,再适合不过了。” 也许是这么多天,多田野认真品尝饭团的样子,确确实实印在了脑海中,又也许是,她本就让人无法拒绝。 店员小哥只是短暂的一愣,随即狠狠地点了点头,便立马跑进了店里。 有了第三人的帮忙后,队伍的移动速度明显加快起来。 多田野対菜单熟记于心,且能给出恰当的参考意见,大大减少了顾客点餐的犹豫时间。 打包完最后一份外带餐食,多田野撩开帘子,走进店里,发现宫治和店员小哥,早就累瘫在了吧台椅子上。 柜台前,花花绿绿的收据堆成了小山包。 店员小哥痛苦地一点点爬向柜台,却脑子一团浆糊,怎么也看不进数字。 “不介意的话,我来帮忙吧。”多田野卷起衬衫袖口,比起两人,精神状态倒是不错。 宫治抬起头,不由好奇看了眼那边。 多田野笑了笑,解释说:“老本行了,平时没少整理过账本。” 其实不仅是対账这种技术活,平日里他们跑客户,通宵熬夜,每天面対的都是商场如战场,抗压力和体力,自然要比一般人强。 一张张纸片在多田野手中,像是扑克牌般被把玩,数字被清清楚楚列在纸上,精准地対应着每一个项目。 多田野写到一半,宫治忍不住好奇凑了过去,前者倒是无所谓,甚至一边整理,一边给店员小哥讲起対账的小窍门。 不多时,所有收据被清点完毕。 店员小哥在一旁“啪叽啪叽”拍着手,眼里止不住対多田野的崇拜,倒是宫治默默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半晌,宫治终于开口道:“今天谢谢您,真的帮大忙了。” 多田野要了杯冰水,抿一口道:“不客气,就当是这么多天作为食客的回报吧。” “哦,真的只是作为食客吗?”宫治忽然问道。 多田野一怔,转头看见対方,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正一点点浮现出笑意。 “当然不止是食客。”多田野也跟着笑了起来。 真正的捕食,从来都不是一味地只会防守,而是伺机而动,等対手放下警惕、露出破绽,然后再—— 寂静的店里,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只见多田野从包里取出名片,随后沿着桌面推向宫治,桃花眼里满是蛊惑,说: “宫老板,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景向资本,多田野诗织。” “今后,还请多指教。” ------ 作者有话要说: 姐姐递出名片的瞬间。 场外观众宫侑:我总觉得会被这个人骗上1000w! 黑尾抹泪:看,这是我老婆,她超帅QAQ 第28章 夜归 宫治接过名片, 细细打量片刻,眼里早没有当初的漫不经心。 良久,他才抬起眼, 打趣道:“多田野小姐‘追’了我一个月,原来是早就打算好的啊。” 提到“追”这个字, 多田野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她揉了揉太阳穴,轻叹口气:“宫老板,这个梗就让它过去吧,你还记着我昨天调侃你的话呢。” “抱歉, 开个玩笑。”宫治绕到吧台内侧, 从顶上的柜子里抽出一本备忘录,转过身问,“所以您接下来要说什么呢,给我介绍贵社的投资计划吗。” “那样会被你赶出去吧。”多田野在吧台前坐下,一手托腮,及膝的裙子底下, 两条细长的小腿悬在半空中, 随意晃悠着。 宫治“扑哧”一下笑出声:“我可是个绅士,怎么会对女性做这种粗鲁的事。” 多田野不以为然, 故作严肃地回道:“那可不一定, 我们业内是不讲究性别,权当工具人使唤。” 几番插科打诨, 两人都逐渐放下防备。 一旁的店员小哥见状, 这回倒是挺识趣,搬了个椅子在旁边坐下, 颇有种小时候听家长们聊天的即视感。 只见多田野沉吟片刻,这才开口道:“唔, 比起由我介绍无聊的投资计划,反而我有一大堆想问你的事,就当作是闲聊吧。” 说着,她伸了个懒腰,轻快地问道,“比如说,宫老板,你打算什么时候来东京开家分店?” “分店啊,其实这件事,上次枭谷的二传手......”宫治一顿,改了称呼,“哦,我是说以前高中打球认识的人,也提过同样的事。” 意识到宫治中途改口,是在顾虑她听不懂。 多田野摆摆手,说:“没关系,你说的学校和场内位置我都知道,来之前我看过你高一那年的春高录像,关于排球,也略懂一些。” “啊,这样。”宫治微微惊讶了一下,“多田野小姐真是费心了。” “噫,宫老板不会是在责怪我调查你吧。”多田野笑着问。 宫治摇摇头:“恰恰相反。” 手中的笔记本,被翻到了扉页处。 宫治手指摩挲着名片,将它缓缓放进收纳夹里,而后抬起头,郑重地说: “多田野小姐,我很高兴你愿意来了解我,以及这家店。” 老旧的店铺设施,过时的柜台机器,以及人手不足,管理经验的缺乏,等等,他并非不明白。 但正因为明白,他才不想把这家投入了自己大量心血的饭团店,轻易与别人分享。 资本进场,说通俗点就是以钱换物。这里的物,可能是股份,也可能是关于某项的决策权。 在多田野来之前,宫治接受过好几家投资公司的介绍。无一例外,对方的投资计划里,只关注如何盈利,或是进一步扩大宣传,以达到双赢效果。 对于投资公司来说,钱,当然是放在第一位。 然而对于他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呢。 半晌,宫治合上笔记本,问:“多田野小姐,意向合同您带来了吗。” 多田野一怔:“带是带了,不过宫老板,你不用再考虑一下?” 宫治将笔记本放回原位,随后戴上袖套:“要是我说再考虑一下,多田野小姐这一个月的饭团,岂不是白吃了?” “也是。”多田野弯了弯眼角,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文件袋,交给店员小哥,说,“那就一物换一物,昨天宫老板提到的新菜单,现在能让我尝尝了吧。” 宫治微微颔首:“能有人替我尝一下味道,当然是求之不得。” 四月底的夜晚,风里仍旧夹着丝丝凉意。 多田野接过那份盖完个人印章的意向合同,却手心一阵发热,心脏跳得“咚咚”作响。 这是近五年来,她从提起投资,到签合同,历时最短的一次交涉。当然,也是从正式接触客户起,吃得最“饱”的一次谈判。 临走前,她将文件夹抱在怀里,深深地向宫治和店员小哥鞠了一躬。 小哥吓得语无伦次,频频向多田野弯腰道谢。 宫治无奈笑道:“不用管他,这孩子就是这样。” “没关系。”多田野撩了下脸颊两侧的碎发,试图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 发梢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拂动,被撩至耳后,露出了两朵精致的栀子花,在风中摇曳生姿。 宫治手指了下自己的耳垂:“一直想说,又怕太过唐突,多田野小姐,耳环很适合您。” “啊,谢谢。”多田野抿起嘴角,眼里闪过一丝羞意,“是朋友送的。” “是吗。”宫治心中了然,“那一定是位对您非常了解,也是对您,唔…” 宫治笑了笑说:“非常重要的一个人。” 像是石子扔进堪堪平静下来的湖面。 多田野微微一怔,那股想要第一时间分享给某人的欣喜,此刻又在心底,被掀起了轩然大波。 ...... 夜里快九点,多田野一路飞奔回了酒店,拿起收拾好的行李,然后打了辆计程车,直奔新大阪站。 幸运的话,她这会还能赶上九点半,最后一班去往东京站的新干线。 晚风在耳边吹得“嗡嗡”作响,多田野扯着行李箱,生平第一次如此冲动,在他乡上演了回“生死时速”。 终于,一颗悬着的心,平安落在了车厢内。 她大口喘着气,打开手机,这才发现黑尾给自己打了十几通未接来电。 这些天里,他们一直约好晚上九点通话。如果一方有事,要么会提前告知,要么设置成勿扰模式,直接挂断。 黑尾八成是以为自己出事了。 多田野顺了顺胸口,赶紧给黑尾回了条消息,告诉对方自己刚签完合同。 没过几秒,“叮咚”一声,对面很快回复道:“那就好。” 紧接着,又是“叮咚”几声,分别是问她谈得怎样,什么时候回酒店,以及叮嘱她早点休息。 多田野忍不住嘴角勾了下,回道:“我在回东京的新干线上。”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屏幕那头,黑尾一惊,差点手一滑,又把手机砸了下去。 他揉了揉眼睛,回道:“是突然有急事么,那你有人接吗?” 多田野食指点了点手机边缘,试探性回了句:“嗯,应该没有吧?” 然后将手机反扣在小桌板上,闭上眼,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多田野握紧了拳头,又松开,在做完N次心理建设后,这才拿起手机,点进line的对话框。 两分钟前,对话框里发来了一只小黑猫,是黑尾自制的表情包,它做了个搞怪的敬礼动作,说: 了解,那待会见。 ...... 午夜的东京站,丸之内口。 复古的红砖外墙上,正中央的时钟里,指针正缓缓移向零点。 高楼耸立在站前广场两侧,仔细看去,还有一两层亮着淡淡的灯光。 黑尾将车停在不远处的新大手町负二层,而后小喘着气,一路穿过广场,来到改札口前。 作为常年在外跑业务的人,他无数次来过这里,接过数不清的人,可唯独没有哪次,是让他如此局促又忐忑。 其实出发之前,黑尾有迟疑过,自己会不会太自作多情。可转念一想,他都“自作多情”了五年,也不在乎这一次两次吧。 五年里,他问过自己很多次,为什么偏偏要对多田野放不下。 他想过很多个理由,比如说她漂亮、洒脱、锐利,还有真诚、坦率,以及面对自己时的热烈。 她在他高中的尾声,留在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也带着他蜕变成了男人。 可思来想去,无论哪一点,终究都比不上她深深注视着自己,说出的那句—— 我喜欢你。 “黑尾铁朗!!” 这时,清脆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黑尾回过神,朝那边看去,空旷的改札口那端,多田野向他兴奋地挥着手,一身风尘仆仆也掩饰不住脸上的欣喜。 “滴”得一声,她迫不及待刷了卡,一路从站口小跑着过来。 见状,黑尾嘴角止不住上扬,正想上前替对方接过行李。 却不料,就在下一秒,多田野“哐当”一声扔了行李,三步并作两步,紧接着便冲了过来,将自己抱了个满怀。 “黑尾,我成功了!!” 一个月的思念,在不知不觉中堆积成山,又在顷刻间,化作流水,冲破了名为“理智”的牢笼。 栀子花香在鼻尖散开,她浓烈、热情、肆意地绽开在四周,侵蚀着他心里的每个角角落落。 啊,这下真的彻底完了。 黑尾内心哀叹一声,而后毫不犹豫地伸出双臂,紧紧地将人抱在了怀里,贪婪地嗅起她后颈处的花香。 腰间被箍住的瞬间,多田野一愣,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傻事。 她反射性地想推开黑尾,对方却像是要把她揉进怀里般,搂得更紧了些。 心跳声交织于方寸之间,不知过了多久,才恋恋不舍地平复下来。 黑尾松开双臂,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小小声问道:“喂,你怎么…突然脸红了啊...” 多田野一惊,随即糊了他一巴掌:“怎么可能,我…我一点也没感觉啊...” 她越说越小声,最后脸颊着了火,低下头,良久过后,才呢喃一句: “还有脸说我...明明你的脸...” “也一样很红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姐姐:明明你的脸也很红啊! 黑尾:那是被你打红的! 好了,都别吵了,你俩脸都红,可以了叭,真是幼稚!!!(摊手 第29章 贺卡 恋爱让人降智。 多田野曾经对这句话嗤之以鼻, 并坚信自己会像账本上的数字一样,冷静、精确地走好每一步。 年少时的感情始于悸动,成年人的感情, 则是处处需要平衡利弊。 工作以来,她奔波于各处, 接触的人多了,交友圈却越来越小。 偶尔遇到热切追求自己的人,但好像他们每个,都是在快节奏的生活下, 寻求短期的高效益回报。 吃过几次饭, 便聊起婚后家务分担,看过几次电影,便理所应当认为这是“同意交往”。 她并非不理解这种做法,只是将要求冷冰冰地列于纸上,让日后生活保障成为选择标准,她大可以去找迹部或者忍足谈婚论嫁。 可惜, 那俩人看不上自己, 自己也看不上他们。 大约就是经历的越多,越会懂得, 那份纯粹的心动有多珍贵。 所以此时此刻, 她忍不住在心中低语道,这一次相遇—— 她不想再错过了。 午夜一点, 港区。 黑尾将车停在附近的临时驻车场, 和多田野两人,步行到了公寓楼下。 日本没有小区的概念, 公寓楼下玄关处的自动门,便是来客与住户的分界线。 多田野掏出感应钥匙, 迟迟舍不得打开那扇门。 她转过身问:“差点忘了,这段时间江崎作为项目对接人,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黑尾站在几步之外,单手插着兜,“但是这个问题,你刚才已经问过我一遍了。” “是么,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被拆穿自己是在没话找话,多田野轻咳一声,赶紧糊弄了一句。 黑尾笑道:“这么担心江崎的话,不如下周约个报告会,让他做主讲怎么样,正好我去你们公司附近有点事。” “可以啊。”多田野点点头,说完又眨了眨眼,看向黑尾,“不过会议的事,你刚才跟我说过两遍了,还要再约第三遍吗?” 黑尾:“......” 两人沉默了几秒,随后,不约而同地笑了出声。 黑尾推着多田野的肩膀,示意她快点进去:“好啦,快上楼早点休息吧,有什么话睡醒再说。” 不然我怕自己会忍不住。 “知道了知道了。”多田野打着哈欠,朝黑尾摆摆手,“你还真是我的老父亲诶。” “滴”的一声,自动门沿着轨道向两侧打开。 多田野拖着行李箱,跨进门内:“那就晚安啦,下周见。” 黑尾退后几步,看着自动门缓缓合上,眼里堆满了笑意:“嗯,晚安,下周见。” ...... 黄金周放假前,最后一个工作日。 格子间内,多田野淹没在一大堆文件里,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这才发现来时买的咖啡,冰块已经化了个彻底。 出差期间,她远程处理了大部分邮件,但有些需要她签字盖章的资料,属于内部机密,没法带出公司。 回来这几天,她一直忙着处理这些,直到今天,才勉强空出时间,和黑尾约了下午开会。 一口气抿掉那杯加浓咖啡,多田野拿起最后一份文件,看到标题时,忽然愣了下。 是出差前那会,木村和自己提到过的农业项目。 一般来说,项目资料由每个小组自己保管,都是锁在项目组的柜子里。 当时木村骂骂咧咧地让她别管这事,怎么到底,还是把风控的报告书给她了。 多田野翻到驳回意见那页,果然如木村所说,提到了农业项目的通病,自然环境风险。 但除此之外,还列出了审计报告里,值得存疑的几项营业外收入,以及该项目负责人的信用风险。 “你都看完了?”突然,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多田野一抬头,依旧是某人那张阴阳怪气的嘴脸,不由笑道:“木村经理,你这是什么意思。” 木村不拿正眼看她:“让你看看风控的驳回意见啊,你不是最喜欢四处散你那颗圣母心么,让你看看报告,好彻底死心。” 多田野又气又好笑,抖了抖那份资料:“我一直想说,木村经理,我知道、也能理解你多少对我有点意见,但你做事说话不能明着来,非得绕这么大的弯吗。” “我绕什么弯了?”木村莫名其妙白她一眼。 多田野站起身,将文件塞回给他,说:“为客户在合理范围内争取投资,是我份内的事,至于合理范围外的事,我还没那么傻,所以......” 说到这里,她咯咯笑了起来:“同学多年,我竟然不知道你是这么傲娇的人,想要关心我就直说,不用藏着掖着哈~” “......”靠,谁特么关心你啊! 木村听完,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堪称精彩纷呈。 他因为当年被牵连辞职的事,一直耿耿于怀。 在自己看来,工作赚钱就是为了糊口,碰到风险大的项目,他巴不得躲得越远越好。 可偏偏有人把这份职业当作梦想,而且还是在学校里,一直和自己不相上下的竞争对手。 简直可笑至极。 当往事被记起,心中的五味杂陈,通通泛上了心头。 多田野合上笔电,丢下一句话就走,木村却站在原地,不禁握紧了拳。 …… 指针转向上午十一点半,快到午休时间的写字楼里,已经有社畜错峰出来吃午饭。 三层来客用的等候厅里。 黑尾给多田野发了条消息,说自己提前到了,等她中午一起吃个饭。 前台接待的小姐姐端着托盘走来,给黑尾倒了杯咖啡放下,而后,站在一旁迟迟不走。 见对方似乎是有话要说,黑尾露出公式化笑容,问:“这位小姐,莫非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接待小姐姐扭扭捏捏,半天蹦出一句:“那个,您是排协的黑尾先生吧,上次直播,我和我朋友都有看。” 黑尾一怔,心道不会又像上次一样,来了个自己的小粉丝吧。 于是他想了想,试探性问道:“呃,小姐你也是音驹毕业的吗?” “啊,不是不是。”接待小姐姐摇了摇头,“我是想说,当时的直播镜头里,好像弊社的多田野经理也在,就是……” 她红着脸问:“我知道这是个无理的请求,但下次直播如果她也去,能不能…多给点她的镜头啊,她上镜真的好好看哦!” “……” 话落,黑尾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好家伙,亏他还自恋地以为是来找自己的,原来是潜在情敌啊! 黑尾一阵无言,正想着要如何答复,这时,多田野走了过来,在小姐姐身后拍了拍,亲昵地叫了句:“hana酱~” “哎呀!”接待小姐姐转过头,惊呼一声,眼睛瞬间亮了亮,“多田野经理,我正想去找你呢!” 多田野朝她笑了笑:“你换了新眼影诶,是我们之前逛街买的那盒吗?”随后冲黑尾点点头,表示待会再聊。 接待小姐姐说:“对,就是那盘,你记得好清楚哦!” “那会就觉得这个颜色很适合你,当然记得清楚啦~”多田野说完,又仔细打量了下对方,最后满意地点点头,“嗯,果然很好看!” 接待小姐姐呜呜抹泪,拉着多田野的胳膊摇了又摇,一脸感动,见状,被晾在一旁的黑尾,倒是脸色越来越黑。 “啊,对了,差点忘了正事!”接待小姐姐话锋一转。 接着,只见她跑回前台拿了捧花束,和一个文件夹,很快又蹬蹬蹬地跑了回来,说:“今天早上来的快递,说是要多田野经理亲自接收。” 嗯,什么亲自接收? 看到花束的瞬间,黑尾警觉地竖起了耳朵,多田野的关注点,却只在那份文件上。 接待小姐姐完成任务,被自己的同伴叫去做了别的事。 多田野接过那捧花束,顺势往黑尾怀里一塞,说:“麻烦先帮我拿下,我拆个文件。” 随后在黑尾对面坐下来,看起手中的资料。 啧,又是隐藏情敌,又是送花。 黑尾内心哼哼几声,觉得自己的醋坛子,被打翻了个彻底。 将花放在膝盖上,黑尾拿起桌上的咖啡,闷闷不乐地喝了起来。 然而就在下一秒,花束里的贺卡,从里面飘落到了地上。 黑尾微微愣了下,弯下腰,捡起来看,上面写着—— 祝假期愉快。 「饭团宫」 “......” “......” “......” “噗———!!!” 黑尾呆滞几秒,口中还未咽下的咖啡,就这样不偏不倚喷到了贺卡上。 “噫,脏死了,你在干嘛啊!” 多田野正忙着看文件,一抬头,简直目瞪口呆,赶紧掏出一块手帕,塞进了对方怀里,示意小猫擦擦脸。 “咳......咳咳咳!谢......咳咳咳!”黑尾接过手帕,捂住嘴,因为太过震惊,还在止不住得咳嗽。 饭团宫,是稲荷崎的宫治。 他干嘛要给自己的前女友送花,他们认识吗,又是在哪里,什么时间,怎么认识的!? 那边黑尾大脑一片混乱,这边多田野睨他一眼,随后“啧啧”几声,从他手里捏起那片沾满了咖啡的贺卡。 褐色的水珠滴滴答答,从纸片一端落下。 文字处被黑尾喷了个正着,歪歪扭扭糊成一团,早已看不清写了什么。 哎,看来是没法知道内容了。 多田野叹了口气,抬起头,结果冷不丁,发现黑尾正如临大敌般地看着自己...... 呃,手中的贺卡? “......你怎么了,干嘛突然炸毛?”多田野疑惑问道。 见对方对贺卡似乎毫无头绪,黑尾怔了下,而后立马反应过来,伸手压了压自己竖起的发梢。 “啊,没怎么啊。”他很快恢复了笑容,擦擦嘴说,“阴雨天嘛,头发容易翘,而且你知道的,我睡相不太好~” 外面晴空万里,这人说什么胡话呢。 明显是有猫腻。 多田野眯起眼,上下打量完黑尾,刚把软塌塌的贺卡平铺在桌上,忽然间,好像又想起了什么。 “欸,对了。”她动作一滞,迎上黑尾的视线,问,“刚才不是让你帮忙拿着花么,贺卡上写了什么,你看到了吗?” 空气安静了半秒。 在实话实说,和昧着本就没有的良心之间,黑尾铁朗果断选择了后者。 小猫眨巴眨眼,露出一贯撒娇的表情。 黑尾语气里带着丝幸灾乐祸,贱兮兮地笑道:“没有啊,我什么也没看到~” “真的假的。”多田野轻轻笑了下,“黑尾铁朗,我说,你不会是故意把咖啡喷到上面的吧?” “哇,你怎么能这样想我。”黑尾摆摆手,说,“我像是会做这种蠢事的人么。” 多田野反问道:“你做的蠢事还不少吗。” 黑尾砸了下嘴,一副拿对方没办法的样子。 “哎,那要不这样吧,我要是说谎呢,就一张贺卡换一只小黑猫,而且给撸给抱给洗澡,猫界优秀毕业生那种,这总行了吧!” 他说着摊了下手,像是做出了巨大的让步。 可这算哪门子的交易,明明正反都是他占尽了便宜。 多田野眼珠转了下,懒得理他:“神经病,不跟你争这种幼稚的事,我先把文件拿回办公室,麻烦你再等下吧。” 她一手捧着花束,站起身就要走。 “欸,等等。”这时,黑尾叫住了她,从桌上捏起那张湿漉漉的纸片。 他问:“那这张贺卡,你要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呢。 多田野看了眼那张面目全非的白纸,有点于心不忍,但也无可奈何,叹了口气说:“都这样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嘿嘿,了解~”黑尾总算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多田野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间,黑尾收回视线,然后抽了张纸巾,将贺卡包成一团。 最后手肘轻轻一转,以一个完美抛物线,“哐当”一声扔进了身边的垃圾桶里。 嘻嘻,开心! ------ 作者有话要说: 宫治:你扔我的贺卡。 黑尾:不扔你的扔谁的。 第30章 攻势(一) 午间, 社畜们从写字楼里鱼贯而出。 多田野一来一回,耽误了点时间,原本打算带黑尾去吃的那家灌汤包店—— 鼎泰丰餐厅门前, 早已陆陆续续排起了长队。 贺卡的事被她抛到了脑后,倒是黑尾, 依旧念念不忘。 趁着排队等饭的功夫,他旁敲侧击,问道:“我们诗织姐姐,好像很受欢迎嘛, 刚才接待处的小姐姐, 可是一直在跟我聊你的事。” “哦,是吗。”多田野从服务员手中接过菜单,道了声谢,这才问了句,“你们聊了什么?” “聊了点直播的事情。”黑尾复述了一遍小姐姐的话,随后说道, “话说你平时工作忙, 和她也不是一个部门,关系怎么看上去那么好?” “小姑娘嘛, 没什么心思, 有了共同话题之后,关系自然就好了起来。” 多田野菜单看到一半, 忽然好奇问:“咦, 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难道是在吃人家的醋?” “欸, 怎么可能~”黑尾低下头,装作在看菜单的样子, 无所谓般地说道,“我就是感叹一下,毕竟以前你上大学那会,我也没见过有人送你花啊。” 他语气轻松,一如既往飘着调子,多田野却捕捉到了那丝醋意,而后抿起嘴唇,偷偷笑了起来。 绕了那么大半天,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真是幼稚小猫。 午间用餐时间短,餐厅回转率高,不出十几分钟,位置便空了下来。 多田野要了份炒饭套餐,里面有一屉灌汤包,一份炒饭,和一壶茉莉花茶,以及几种前菜。 按照她的饭量,肯定吃不下这么多。 只是黑尾刚想开口问她,多田野抢先了一步,说:“待会炒饭分你一半好不好。” “啊?”黑尾一脸茫然。 多田野解释道:“一直想来吃这家的灌汤包,但套餐里的米饭热量高,我吃不下,能分你一半吗?” 是亲密关系中才会有的撒娇。 “当然。”黑尾想都不想,便答应了下来,笑笑说,“我们以前,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多田野点点头,也同样冲他笑了笑:“没错,一直都是这样。” 包括在泰国料理店那次,多田野食量小,从前交往那会,黑尾总会帮她解决吃不完的那份。 他们在这种小事上,一直有着莫名的契合度。 如今再次回味起从前,多田野只觉得庆幸,自己还能和同样的人,在今后一起分享这些微不足道的点滴。 如果说年少时的感情始于悸动,多田野又一次想到,那么成年人的感情—— 大概就是始于这普通的半份炒饭吧。 ...... 午休结束,两人去隔壁买了杯冰咖啡。 到达会议室时,负责报告会主讲的江崎,已经将资料打印好,整齐摆放在两人的席位上。 作为第一次在客户面前主讲,江崎见黑尾来了,明显有些紧张。 黑尾拍拍他的肩膀,说自己先去趟洗手间,让他可以再多准备几分钟。 江崎连忙弯腰道了声谢,等到对方走后,擦了把额头的汗,对多田野说:“前辈,黑尾先生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想起自家姐姐也说过类似的话,多田野“扑哧”一下笑出声,逗道:“看来,黑尾先生真是擅长收买人心,这才一个月不到,你已经100%对他信任了啊?” “欸,没有没有!”江崎慌忙摇摇头,“我当然只对前辈100%信...” 话说一半,江崎对上了多田野探究的目光,张了张嘴,最后低下头羞赧道:“呃,好吧,是对前辈和黑尾先生两个人100%信任。” 多田野不由哈哈笑了起来,心道按照他的性格,难道还有对人不是100%信任的时候吗。 然而她正这样想着,江崎挠了挠头,顿了顿说道:“其实,前辈,我一直想跟你坦白件事。” “嗯?”多田野一愣,从来都是问一句答一句的江崎,破天荒主动说要“坦白”。 她登时来了兴趣,微微眯起眼:“什么事,你说。” 江崎绕着手指:“是...关于木村经理,当初找我要尽调资料的事。” 他说的是和排协签正式合同那次,差点被木村半路截胡,然后又被黑尾打回来的那件事。 多田野啊了一声,示意对方继续。 于是江崎缓了缓,这才坦白道:“当时木村经理跟我说,前辈在日本待不了多久,不利于我今后的升职评价,所以他说,让我目光放长远点,可以转到他们组......” 聊到这里,江崎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般:“前辈,当时我把尽调资料给了木村经理,不仅是因为我的软弱,其实还因为,我对您有了一瞬间的怀疑。” “这次前辈出差,黑尾先生问起了当初的事,并且和我提起,前辈是如何让他多关照我,我...” 说着,他对着多田野鞠了一躬:“前辈,我欠你一声‘对不起’。” 空气安静了几秒。 多田野张了张口,一时间竟不知道从何说起。 江崎这人冒冒失失先不提,她惊讶的是,原来黑尾竟然记着木村抢她项目的事,不仅记着,还替她默默处理了前后辈间的人情世故。 当初在心里,自己不是没有责怪过江崎的软弱,只不过责怪解决不了问题,而且真正该说“对不起”的是木村,不是江崎。 她知道黑尾做的这些,是为了她,只是她不知道,该称这种行为是护短呢,还是小猫记仇呢。 半晌,多田野脱力般地靠向椅背。 她挥了挥手让对方坐下,有些无奈道:“说实话,江崎,你不用对我感到抱歉,或者内疚,我不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也不在乎谁对我有过怀疑。” 江崎:“前辈......” “你先听我说完。”多田野指尖敲着大腿,微微颔首,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她说:“我不会接受你的道歉,更不需要你感谢我。我让黑尾关照你,包括这次让你做主讲人,只是按照公司的人才培养计划,做了一个前辈对后辈该做的事。” “我知道,这话可能听起来冠冕堂皇,不过...”多田野抬起头,难得严肃又认真地,一字一句说道, “你不需要对我道歉,你只需要对你自己的选择负责,这就足够了。” ...... 不多时,黑尾回到了会议室,打着哈哈说,景向资本的洗手间可真难找。 多田野不动声色白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好了,既然黑尾先生回来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说完,对江崎点了点头。 四周的照明灯光徐徐暗下,会议桌前,大屏幕缓缓亮起。 荧光的映照下,江崎眼眶看起来有些红红的,语气却没有了以往的畏畏缩缩。 介绍到近期公众对于平台的反响部分,江崎准备了一段三分钟视频,简明易懂总结了平台成立期以来的热度变化。 这时,坐在会议桌对面的黑尾,从电脑上发了条消息给多田野。 “喂,你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多田野从屏幕移开视线,点开那条消息,只瞥了一眼便立马关上。 然而,黑尾铁朗怎么会轻言放弃呢。 见对方不理自己,黑尾用脚尖在桌下踢了踢她,多田野一惊,转而狠狠瞪了他一眼。 黑尾无声地说了句“抱歉”,示意她看下电脑。 多田野被烦得没办法,只好打开对话框,问:“你想干嘛。” 黑尾发了个吐舌的颜文字,回道:“你怎么了嘛,刚才我去洗手间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生气了?” “我没生气。”多田野飞快地打道,“刚才你离开那会,江崎和我聊了几句。我问你,去大阪出差的这段时间,你有跟他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很快,对面回了句:“没有啊,我能说什么奇怪的话,一切不是都按照多田野小姐的吩咐么~” 呵,又开始打太极了。 多田野冷笑一声,回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跟我说实话。” 可惜,黑尾的回答依旧是:“没有。” 但紧接着,他又发了几个自制的黑猫表情包来,分别是:“姐姐别生气嘛~”“我想跟姐姐贴贴~”“姐姐全世界最美丽!” 多田野:“……” 他到底是哪里学来的这些鬼话啊! 多田野又气又好笑,正想回个表情包过去,不料这时,黑尾竟趁着江崎不注意,沿着桌面伸长胳膊,悄悄牵了下她的小指。 布满厚茧的指腹,轻轻拂过手背,酥酥麻麻的感觉,立刻传遍了全身。 昏暗的光线下,平日里撒娇讨好的举动,在此时此刻,仿佛被染上了一层别样的暧昧。 多田野半抬起眼睫,稍稍往对面一瞥,黑尾迎上她的目光,勾了下嘴角,像是恃宠而骄。 空旷的大会议室里,江崎正目不转睛盯着大屏幕。 俩人所座的会议桌下,隐秘的视觉死角处。 只见多田野轻笑一声,而后缓缓抬起脚尖,勾了下黑尾的西裤边缘。 成年人间的引诱,从来不需要过多言语。 柔软的脚趾,勾勒出清晰的小腿曲线,而后一寸一寸,向上攀爬,发出细小的布料摩挲声。 瞬间,黑尾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一抬眼,便撞上了那双锐利又多情的桃花眼。 弯成月牙状的眼眸里,迷魅的笑意正一点一点将自己吞噬,似是从容不迫,又似是早有预谋,要将欲|望彻底拉进深渊。 ------ 作者有话要说: 黑尾:这可是在公司!!! 姐姐:公司怎么了,不是你要贴贴么:) 最后感谢婉约的星星果n、千.小天使的营养液TvT真的给的太多了!!! 第31章 攻势(二) 三分钟的视频结束, 大屏幕回到了资料展示界面。 江崎一转头,正想问多田野有什么意见,却看见黑尾表情古怪, 一手扶着额头,不知发生了什么。 “呃。”江崎喉结动了动, 略有不安地看向多田野,“前辈,到这里为止,您和黑尾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多田野心情颇好, 笑眯眯地回道:“没什么大问题, 只不过网络评论那部分,可以再细化一下分类。” 她说着,示意対方跳转到资料前几页,并和江崎一问一答,半点儿看不出异样。 一旁,黑尾不由咬咬牙, 心道这人怎么做到一边调戏他, 还能一边听完发表内容。 答疑结束,会议室里, 灯光缓缓亮起。 江崎收拾完资料, 有点担忧地跑到黑尾身边,问道:“黑尾先生, 看您刚才脸色有点不対, 是哪里不舒服吗?” “哦,没事, 让你担心了。”黑尾早已恢复了状态,装作不在意地摆摆手, “中午吃得有点多,有点撑到了而已。” 江崎啊了一声,信以为真:“我们公司有医务室,不然我去拿点胃药给您吧!” “不用了。” “不用给他拿。” 异口同声,两人一齐回道。江崎一愣,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摇摆。 黑尾马上笑笑说:“哦,不是什么大问题,下次我少吃点就行。”随即看向多田野,“你说対吧,多田野小姐?” 有人意有所指,多田野在内心白了黑尾一眼,懒得搭腔。 这时,会议桌上,社用手机“嗡嗡”响了几声。 多田野拿起来看,稍稍迟疑了一下。 她转而抬起头,看向江崎说:“既然黑尾先生难受,你就带他去休息室坐会,一起喝杯热茶吧,我接完电话就去找你们。” “哦哦,好的。”江崎点点头应下,“黑尾先生,那就这边请吧。” 说完,替黑尾拉开了会议室大门。 “咔嚓”两声,会议室门开了又关。两人走后,多田野这才戴上蓝牙耳机,接通电话。 打开文件夹,多田野嘴角微微上扬:“喂,您好,景向资本,多田野诗织。” “您好,我是宫治。”电话那头,隐约传来店内碗筷的“叮当”声。 「饭团宫」内,宫治対店员小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后者无声地哦哦几句,立马停下收拾桌子,凑近了过来。 大约是対方没有立刻接电话,宫治谈正事前,先确认了句:“多田野小姐在忙吗,希望这会电话,不会打扰到您。” 多田野“刷刷”几下,翻到午休前收到的那份资料:“不忙,我刚巧结束一个会议,宫老板这会打电话来,是为了尽调资料的事吧。” “没错,被你猜到了。”宫治笑了笑,解释说,“我今天重新检查资料,发现有几个地方说明不太清楚,想着直接电话沟通,会比较方便。” “哦,没问题,你请说。”多田野拿起纸笔,一一圈出需要修改,以及补充说明的部分。 宫治说话时,语调不急不缓,就和他送的那捧花束一样,色彩搭配并不挑眼,却很能给人留下好印象。 捧花是和尽调资料一起寄来的,往常,多田野也会收到客户送来的问候小礼物。 因此当宫治提起,那束花是自己和店员小哥昨天去挑的,她并未惊讶,只笑了笑说:“我很喜欢,替我跟他也道声谢。” 宫治把电话交给店员小哥,対方嘿嘿笑道:“姐姐喜欢就好,当时我还纠结了好久贺卡上写什么,纠结到店长都嫌我烦了呢!” “啊......”想起那张被黑尾“糟蹋”的贺卡,多田野难得卡了壳,心里愧疚不已,“谢…谢你啊,下次来东京,我请你们吃饭吧。” 说完,她揉了揉太阳穴,赶紧扯开话题:“哦対了,我还有个合作的事情,想要跟宫老板聊聊,可以让他接下电话吗。” “好呀,我这就给店长!”小哥心满意足,接着将电话交还给宫治。 多田野说的合作,就是去大阪前,和黑尾聊到的关于直播平台合作的事。 那会她和宫治还没开始接触,投决会上也没通过立案,出于业内保密需求,自己和黑尾聊起这事,一直是隐去了个人信息。 “今天早上投决会的结果刚出来,所以我想着可以先和宫老板提一下,如果你也有合作意向,具体的事项,我们可以等签完正式合同再谈。” 多田野三言两语解释完排协的项目,宫治听了,似乎也挺感兴趣。 高中毕业后,他选择了放弃继续打排球,当初周围人或者或少,都表示出了一点遗憾。 不论是出于,无法看到双子继续在场上配合,还是出于対他天赋的可惜。 在那之后,他找到了自己更想做的事,而如今,又以这样的形式,和自己的双胞胎兄弟、和排球,有了另一种形式的维系。 该怎么说呢。 还真是,斩也斩不断的缘分啊。 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在宫治心中慢慢升了起来。 良久过后,他轻轻笑了下,而后対着话筒,认真地说了句: “谢谢你,多田野小姐。” ...... 和宫治的会议,不出半小时便结束了。彼此都是聪明人,合作起来自然顺利。 推开休息室的大门时,江崎已经不在了,而黑尾,则是噼里啪啦敲着键盘,和上司报告着工作进度。 见人来了,他正打算合上电脑,多田野却抢先一步,按住他的手腕,笑道:“欸,先等等嘛,黑尾先生,我有个合作的事要跟你谈谈~” 黑尾两眼一黑,撇撇嘴:“......我就知道。” 多田野催着他打开邮件,一边摊开自己这边的资料,一边说:“之前这事没定下来,所以没跟你细提,其实上次我去大阪,是去和饭团宫谈的合作。” 饭团宫,宫治。 午休前的那张卡片,瞬间浮现在了脑内。 啊,原来如此。 黑尾恍然大悟,再回忆起大阪出差那会,多田野每晚和自己通话的内容。 啧,黑尾不禁内心砸了下嘴,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嫌弃:这两兄弟,还真不愧是同姓,怎么一个比人烦人呢。 多田野解释完事情经过,一抬头,就是黑尾阴沉沉的模样,不由好奇问:“咦,你怎么了,干嘛这种表情。” “嗯,什么表情。”黑尾立刻回过神,换回平时嬉皮笑脸的模样。 他合上电脑,又替多田野整理好资料,这才双手托腮,说:“我刚才在认真思考之后的企划呢,不然今后,还怎么在多田野小姐面前表现?” 多田野挑了下眉:“真的假的。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特别奇怪,唔…” 她想了想说:“就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直想対我献殷勤啊?” “噫,怎么会,我能做什么亏心事~”黑尾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纯良无害,“我対姐姐不是一直夸夸么,姐姐厉害,姐姐漂亮,我要跟姐姐贴贴~” 他说得脸不红心不跳,欠揍的表情,和会议时发来的黑猫表情包,堪称如出一辙。 多田野受不了他这样,干脆“啪叽”一下合上文件夹:“行了啊,一招用两次,可就没效果了。” 随后她抱起资料,站起身道:“好了,既然事也谈完了,黑尾先生,你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是要逐客的意思。 黑尾失望地啊了声,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姐姐啊姐姐,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哦,工作谈完了就赶我走吗~” “呵,不然呢。”多田野走到休息室门口,将门拉开一条缝隙。 接着转过身,指了指手表,示意道:“黑尾先生,现在是工作时间诶,事情谈完了不走,你还想干嘛。” “哎呀,走就走嘛~”黑尾赖在沙发上,悠闲地伸了个懒腰,“我就是想说,堂堂景向资本的项目经理,难道就是这样送客的吗?” 似曾相识的场景。 第一次在仙台酒店,两人刚刚重逢时,黑尾还绅士地挥挥手,说着待会再见。这次不知该说是“原形毕露”,还是该说小猫在她面前,越发“没皮没脸”。 半晌,多田野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笑道:“好啊,那你说,想怎么个送法。是给你八抬大轿送出去呢,还是给你五花大绑丢出去?” “欸,我觉得后面这个好。”黑尾眼睛亮了亮,像是被挑起了兴趣,终于舍得从沙发上站起身。 他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问:“所以姐姐,你说的五花大绑,想先从哪里开始绑呢?” 多田野莫名其妙:“哈,你在说什么啊。” “我在说,你想先从哪里开始绑啊,不是你说要五花大绑吗?”黑尾笑了笑,拇指卡在皮带上,掌心朝内拍了拍大腿,“姐姐是想先绑腿呢——” 说着,他走近了几步,多田野被逼得退后一步,不由背抵上半掩的休息室大门。 “咔嚓”一声,是门锁落下的声音。 多田野抬起眼睫,黑尾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只见他手腕并拢,又向她伸了过去:“还是要绑手呢~” 多田野嗓子一阵发痒,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这时,黑尾又牵起她的手,让指腹滑过自己凸起的喉结,而后就着这样的姿势,弯下腰,与她视线平齐。 沙哑的嗓音近在咫尺:“或者说——” 猫瞳里闪着精光,黑尾动了动唇,悠悠地蛊惑道:“你想在我脖子上绑根红丝带,再挂个小铃铛呢。” ------ 作者有话要说: 黑尾:我送了你耳环,你也给我绑个项圈吧。 姐姐:没问题,到时候谁求饶谁是小狗(默默拿出了之前买的红色领带) 最后感谢Cousin.exo的地雷和营养液、以及阿久、无证飞行、。。。。、随方就圆小天使的营养液TvT大家给的太多了!从来没一口气收到过100多瓶,孩子哭了! 第32章 攻势(三) 指尖处, 清晰地传来黑尾脉搏的跳动。 说起红丝带,多田野立马想起了那条,在仙台买给黑尾的绛红色领带。 她本想签订正式合同后, 作为贺礼送出去,结果临近签约, 木村跳出来掺合了一脚,这件礼物也就迟迟找不到机会拿出手。 这样想着,她张开虎口,丈量了一下黑尾脖子的宽度, 想象他戴上领带的样子。 致命点被掌握在他人手中, 沉默间,黑尾不由动了下喉结。 良久,多田野弯起眼睫:“红丝带不错,很适合你,真的那么想要吗。” 原本猛烈的攻击,被轻易打了回来。 黑尾松开她的手, 气焰瞬间灭了下去:“啊, 你真的要给我绑啊?” 多田野替他理了理被自己弄乱的领口,慢条斯理道:“有些小猫想要撩人呢, 就别这么容易害怕, 话都说出口了,哪有收回的道理。” 黑尾无奈撇了撇嘴, 拿对方一向没辙。 多田野笑了笑:“不过我确实有东西想送你, 等下次带来给你吧。” “真的假的。”黑尾微微好奇,双手插回裤兜, “下次,是什么时候, 不会是在敷衍我吧。” 多田野反问:“我什么时候敷衍过你了。”随后和他拉开距离,重新打开休息室的大门,“下次就是指,看你工作表现,表现好的话,我就快点送给你~” 黑尾耸耸肩,从沙发拿起西装外套,边穿边感叹起:“说了半天,你还是想让我替你干活嘛,我可真像是个劳碌命。” 随后走到门口,又转头道:“不过——” 他勾起嘴角:“我还是很期待,‘下次’能快点到来。” ...... 清晨五点,天空微微泛起鱼肚白。 日子进入五月后,白昼逐渐变长。 多田野请了两天年假,正好和黄金周假期凑一起,拼了个十连休。 她没有提前做远行计划,但当天来回的话,可以约黑尾去爬个山,或者喝杯咖啡,聊聊工作以外的事。 这天,她正想给黑尾打电话,却意外收到了一位很久没见的朋友的邀请。 电话那头,佐久間唯叽叽喳喳说着最近发生的事,像只热情的小狗。出国几年,他们每隔几月就会通次电话,关系一直保持得不错。 她欢快地问道:“姐姐,我们好久没见了,正好你也回国了,要不要一起去大江户泡温泉呀!最近好像还有和白熊咖啡厅的合作诶!” 佐久間说的大江户,位于台场。 是家集娱乐和住宿为一体的温泉度假地,经常会和各类动漫小说作品联动,吸引了不少来自海内外各地的游客。 “好啊,没问题~你稍等一下,我看看之后几天的安排哈~” 彼此都是爽快的人,多田野翻着手机备忘录,很快和对方敲定了某天晚饭后集合,这样泡完温泉,还能顺便住上一晚。 然而问完时间,她又好奇道:“话说回来,这次是我们两个人的女子会吗,孤爪…哦,我是说你对象呢。” “呃,其实吧…” 像是被戳到了痛点,佐久間装傻嘿嘿几句,而余下省略的话,到了集合当天,多田野这才恍然大悟。 晚上七点,大江户温泉物语前。 多田野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肩膀上挎着竹篮编织包,里面放着换洗衣物。 她挑了下眉,看向对面的黑尾,问:“所以我们女子会,你为什么会在这?” “就是就是,你为什么会在啊!”佐久間背个双肩包,明显是冲着黑尾身边的研磨说的。 但嚷嚷完,她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立马耷拉着耳朵,躲到了多田野身后。 “诶,这不是巧合么。”黑尾笑嘻嘻说,“你也知道,东京就这么大点地方,碰见熟人也不奇怪啊,对吧,研磨~” 被点到名的黑发少年,把自己缩在卫衣里,明显是被强行拉来。 他瞄了眼多田野身后的人,又很快撇开视线,闷声道:“我不知道,自然而然…就来了而已。” 哦,搞了半天,原来是小夫妻吵架啊。 看着彼此隔空传话的两人,多田野眼神越过空气,无声询问了下黑尾。 对方面色无奈摊了下手,表示自己作为第一受害者,劝是劝了,但没用。 多田野点点头,同情并理解。小情侣吵架嘛,外人不好轻易站队,何况是小夫妻吵架,更没道理插手了。 顺理成章,原本两人的女子会,就这样变成了四人的温泉之旅。 大江户温泉物语,店如其名,内装以江户时代背景作为设计主题。 几人去住处寄存完行李,换上馆内准备好的浴衣,从更衣室出来,入眼就是夏日祭典般热闹的室内街道。 一排排红色的灯笼挂在空中,路人们穿着各式浴衣,游荡在开放式店铺之间。 佐久間选了这里泡温泉,其实,是想要白熊咖啡厅的合作限定玩偶。只可惜,入馆后他们才发现,玩偶要通过射|击比赛赢取,属于非卖品。 游戏区前,黑尾清了清嗓子,示意自己的发小“赎罪”的机会来了,于是半推半扯,替人报名参加了比赛。 自己呢,则是趁研磨比赛的空隙,拉着多田野一起,偷偷溜去了室外。 五月初的夜晚,风里带着丝清凉。 别致的日本庭院,树林错落有致,狭长的足汤区域内,各色鲜花漂浮于水上,在月光下更显姿色。 路人们三三两两,分散着坐在的足汤两侧,多田野找了个空位坐下,问起小夫妻俩的事:“话说他们俩结婚几年了,感情还这么好呢?” “五年了吧。”黑尾卷起浴衣袖口,挨着她坐下说,“毕竟是猫猫和狗狗嘛,估计一辈子都会这样了。” 多田野对研磨并不了解,印象还停留在五年前的某次文化祭:“你发小看上去脾气挺好啊,居然会和小唯吵架,还挺神奇的。” 黑尾啧啧几声:“你应该透过现象看本质,别看研磨平时那样,其实累的时候,特别容易炸毛。” 小猫炸毛啊。 好可爱。 回忆起黑尾偶尔几次炸毛的样子,多田野忍不住眯起眼,咯咯笑了起来。 “喂,你笑什么啊。”黑尾弯下腰,往她那边泼了泼水,“莫非,你是在脑补我炸毛的样子?” 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浴衣衣摆。 多田野噫了一声,嫌弃地踹了黑尾一脚:“幼稚,你怎么还喜欢玩水呢。” 黑尾听完,反倒来了劲:“猫猫就是喜欢玩水啊,这样才可爱嘛~” “那是没有猫德的小猫。”多田野回击道,“你不是自诩给亲给抱,是猫德学院的合格毕业生么。” “我那是...唔。”黑尾嘴上讨不到好处,于是赌气般,别过头去小声逼逼道,“反正你又不养,还需要猫猫有猫德吗......” 插科打诨间,许是进来之前没补充水分,多田野突然说道:“好像,感觉有点渴了诶。” “哦,那你等下。”黑尾站起身,走上了岸,“我去买瓶水,马上回来。”说着拍拍多田野的肩膀,示意对方坐在这,乖乖等自己回来。 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回去,足汤出口处,摆着两台自动贩卖机。 黑尾用手环在感应处“滴”了声,正想按下饮料按钮,这时,不远处传来了恼人的讨论声—— “喂,你刚才回来看到了吗,足汤那边有个姐姐,脸和身材都超正啊!” “有好几个啊,你说的哪个?” “哎呀,就是短发的,穿栀子花印花的那个。” “哦哦哦,我看到了,哎,真可惜,好像身边跟着个男的,应该是男朋友吧。” “啧,有男朋友怎么了,不然待会我们回去再看看,说不定能约...” “嗯,约什么?” 话音未落,耳边突然传来一阵低沉又磁性的声音。 男人一愣,而后转过头,只见穿着黑色浴衣的高大男人,正双手抱臂,目光悠悠地盯着他们。 下一秒,黑尾走近几步,手掌“啪”得一下撑在墙上,面色阴沉道:“所以你们找我女朋友,是想约什么,不如说来,也让我听听?” 金色的猫瞳在月光下,闪着瘆人的光芒,它舔舐着自己的爪牙,等待将敌人撕咬、吞食。 男人咽了下口水,半句废话不敢多说,赶紧拉着自己的同伴,灰溜溜地跑进了室内。 “啧。”黑尾砸了下嘴,直到两人走远了,这才转身匆匆回到了足汤附近。 泛起的水雾,熏得多田野有些昏昏欲睡,她揉了揉眼,见黑尾回来了,不禁疑惑地“咦”了声:“你不是去买水了么,水呢。” 黑尾怕地上滑,牵着她的手,带人上了岸边,一改方才的模样,笑嘻嘻地回道: “快夏天了嘛,外面蚊虫多,不如我们回去再喝吧,诗织姐姐~” …… 买水的事不了了之,两人回到室内后,馆内的人群明显稀少了许多。 多田野打了个哈欠,打算泡个温泉,先去睡了。 温泉这会人少,不用挤在一个大池子里。她泡了个牛奶浴,又去桑拿房里待了会,等吹完头发换上新浴衣后,时针已经指向了晚上十一点。 住宿处的走廊里,木地板被擦得蹭亮。 找到自己和佐久間的那间和室,多田野刚要伸出手拉门,黑尾却突然出现,抢先一步按住了她的手。 “你怎么在这?”多田野抬头问。 黑尾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将木门拉开一条小缝,示意她去看脚底下。 多田野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和室的玄关处,整整齐齐摆着一大一小两双木屐。 她默默偏过头,和黑尾交换了下眼色,这两双木屐分别属于谁,又是何时脱在这,是什么意思,一切不言而喻。 轻轻合上玄关的木门,两人走出几步,这才小声交谈起来。 黑尾挠了挠后脑勺,叹口气道:“哎,刚才本来准备自己回房间,正巧撞见他们进了这里。我和研磨的房间就在隔壁,不然你住我这间,我去楼下大厅住一晚算了。” 说什么鬼话呢,自己怎么可能让他睡大厅,这里的温泉住宿是预约制,这会估计也不可能有空房。 多田野困的眼皮打架,早已没有余力和黑尾讨论,对方该去哪睡的问题。 原本锐利的桃花眼半睁半闭,此刻满是慵懒。 她打了个哈欠,软绵绵地靠在门框上:“黑尾,我困了,你别折腾了,快进去睡吧。” 黑尾“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多田野推开隔壁的木门:“我说今晚一起住吧。” 榻榻米上铺床被子,穿着浴衣各睡各的,按照黑尾在自己面前的“怂包”属性,她也不担心对方会做点什么。 “哦…哦,也行,那…就打扰了…?” 黑尾动了动喉结,愣然点头,像只不太聪明的小野猫,一路跟着多田野进了房间。 宽敞的和室里,本就足够四五人住下,壁橱里也贴心准备了四人份的被褥,以及换洗浴衣。 沉默间,黑尾铺好垫被,以标准姿势躺下,然后盖上了被子。 静悄悄的夜晚,偶尔能听见风吹过的“莎莎”声。 身边,一米的距离之外,多田野平稳的呼吸声传来,听上去应该是已经熟睡了。 黑尾动了动喉结,嗓子火辣辣地干渴。 他眼睛瞪得像铜铃,目不转睛盯着着天花板上的老式吊灯,心里有苦说不出—— 可恶,这到底是什么魔鬼试炼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姐姐:谢谢,今晚睡得很好。 黑尾:不客气,今晚我失眠了。 黑尾对待姐姐哼哼唧唧,对待别人就是重拳出击。 最后感谢无证飞行、婉约的星星果n、木大、千.、是西子鸭小天使的营养液!T T营养液收到手在颤抖,谢谢大家不嫌弃我跳跃又稀巴烂的感情戏! 第33章 攻势(四) 据说快速睡眠第一步, 要从身体放松开始,可惜不幸的是,现在的黑尾铁朗根本做不到。 他深吸一口气, 翻了个身,面朝榻榻米趴下, 随后用两个枕头夹紧脑袋,试图隔绝掉外界的干扰音。 下一秒,隔壁熟睡的某人似乎也跟着动了动。 榻榻米传来的震动感,像被放大了数十倍, 瞬间密密麻麻, 爬上了他裸露在外的肌肤。 靠,这还怎么让人睡觉啊! 黑尾打了个激灵,暗骂一句,干脆破罐子破摔,又翻了个身,这次直接朝向了多田野那侧。 两人面对面躺着。 窗外漏进来的月光, 静静地洒在多田野身上, 褪去了往常的锐利,此刻的她柔软, 且毫无防备。 “你要是一直这样该多好啊。” 声音无意识地发出。 黑尾一愣, 赶紧捂住嘴,一颗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好在对方没什么反应, 胸口依旧平稳地起伏着, 连睫毛都不眨一下。 呼,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黑尾松了口气, 将被子拉高至鼻尖处,小声抱怨道:“诗织啊诗织, 从仙台那次刚见面,我就想说,你总是在应该对我防备的时候,一点自觉性都没有。” 有谁会让五年未见的前男友,大清早的轻易进了房间,又有谁会把一个危险的男人,百分百信任地放在枕边。 深夜让涌动的感情,变得越发强烈。 黑尾低沉的嗓音半封闭在被窝里,落在两人之间,只剩下蚊子哼般大小的音量。 他自顾自地说道:“有时候吧,我觉得自己真是委屈,明明当初被你甩了,怎么你一回来,我还是克制不住自己。” “你说说看,仙台的那次平台发布会,还有那次意向合作谈判,你到底是出于什么想法想要帮我呢。” “嗯,我只是出于工作立场,认为你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之类的,你肯定会这样说吧。” 黑尾模仿着多田野的语气,自问自答,说完,竟忍不住躲在被子里,嘻嘻偷笑了起来。 “其实吧...”半晌,黑尾收起了笑意,缓缓说道,“你喝醉酒那次,我有怀疑过,是不是因为遗憾放不下,才会一直想要逗你、缠着你。” “但后来我仔细考虑过了,并不是这样。” 都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可他没这么糊涂,也不可能做出那种幼稚的“报复”行为。 “你认真工作的样子很迷人,怕蟑螂哭唧唧的样子很可爱,帮我‘欺负’坏人的时候很帅气,虽然不按套路出牌很让人生气,但每次弯起眼角,对我笑的样子又......” 他不带任何戏谑意味地说:“很魅惑。” 不是因为遗憾放不下,不是因为无法释怀当年的事,而是在和你重逢之后,我再一次变得视线无法离开你,想要靠近你。 “诗织。”黑尾说着说着,竟把自己说困了。 他打了个哈欠,眼睛半睁半眯,最后在那双猫瞳完全阖上的同时,梦呓般地哼唧道:“我觉得自己...大概是...” “又重新喜欢上你了。” 静谧的夜晚,两人的呼吸交织在月色中,跨越了漫长的五年,缠绕成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 昏暗的光线下,黑尾埋在枕头里,已经发出了猫猫特有的“咕噜噜”的熟睡声。 这时,多田野缓缓睁开眼,动了动唇,说:“我也是啊。” ...... 一夜无梦,工作日里积累了大量疲劳的身体,在这一晚,仿佛得到了彻底的放松。 第二天早上,多田野的生物钟机能丧失,破天荒一觉睡到了八点多。 她刚刚醒过来,大脑还是一片空白,直到黑尾从外面推门进来,这才顶着头凌乱的头发,迷糊地叫了声:“早啊。” 似乎是刚从大浴场回来,黑尾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浴衣也穿得随意,绑带松垮垮地系在跨|间,隐约可以窥见线条分明的腹肌。 显然一副“猫媚惑主”的样子。 多田野暗自吐完槽,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会有“君王不早朝”这个说法。 “咦,你是睡蒙了吗。”黑尾在她眼前挥挥手,“刚才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你说什么了。”多田野揉了揉眼睛,终于回过了神。 “哦,你没听见就算了,不是什么大事。”黑尾在身边她盘腿坐下,单手托腮,笑眯眯地盯着她。 啧,又来这套。 “幼稚,不说就算了,我先去泡温泉了。”多田野说着一把掀起被子,往黑尾头上盖了过去。 随后拎起自己的洗漱包,“啪叽”一下关上木门,隔绝了黑尾在屋内哇哇大叫的声音。 早间的大浴场内,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 这里的露天温泉风景不错,她本来是打算今天早起,和佐久間边泡温泉边看日出。不过牺牲掉日出,小夫妻能和好如初,也算是值了。 正这样想着,不远处传来“哗啦”一声,只见计划里的另外一人,缓缓游到了自己身边。 “早上好啊,姐姐!”佐久間头上顶着一叠小小的方巾,看起来心情不错。 她贴了过来,和多田野一起背靠岩石,嘿嘿几声:“昨天真的对不起啊,姐姐昨晚睡得好吗?” “没关系,都是小事,我睡得还不错~”多田野揉了佐久間几下,说完,又笑眯眯地问,“你呢,看样子应该是和好了吧?” “哼哼,勉强和好啦。”佐久間用头蹭了蹭多田野,余光瞥见了某处后,忍不住感叹一句,哎,黑尾前辈真是好福气。 意识到自己这样太过失礼,佐久間慌忙收回了视线。 她捏着自己两鬓的碎发,脸颊发烫问:“哎呀,别说我的事了,姐姐呢,打算什么时候和黑尾前辈结婚呀!” “......噗!” 佐久間总是这样思维跳跃,语出惊人。 多田野吓得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心中庆幸道,还好黑尾这会是在房间,而不是在隔壁的男汤。 “小唯啊——”多田野伸手,捏了下对方婴儿肥的小脸蛋,微笑道,“你怎么会这样问,莫非,是谁和你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啊!”佐久間内心一惊,赶紧捂住嘴,装傻道,“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姐姐和黑尾前辈很配嘛,嘿嘿,对不起啦,果然是我想得太远了。” “是吗。”多田野假装信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撇开这事姑且不谈,自己和黑尾之间,的确需要找个机会好好聊一下。 她是个果决的人,但不是鲁莽的人,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她不想草率地下任何决定。 多田野咽下追问的话,转而从背后抱住佐久間,岔开话题道:“小唯,你用的什么牌子的洗发水,闻起来好香啊~” “是...是吗....哈哈哈,我...我觉得姐姐也很香啊。”身后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佐久間浑身一僵,不禁再一次感叹起—— 可恶,为什么我不能跟姐姐结婚! ...... 换房间的事,因为小夫妻俩的“握爪言和”,多田野和黑尾心照不宣地将它略了过去。 十一点退房后,几人去台场车站附近吃了午饭。 聊起今晚有烟火表演,佐久間兴奋地表示:“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就待到晚上,看完表演再回去吧!” 台场作为东京临海区域的副中心,集合各种前卫的娱乐设施,例如TeamLab、Sony科技馆,以及近几年有名的餐饮店,在年轻人当中颇受欢迎。 自然地从多田野碗里分掉一半米饭,黑尾边吃边说:“你出国之后,这里变热闹了很多,车站反方向还多了架等身大的高达,待会要去看看吗。” “我都可以啊。”作为交换,多田野从他碗里抢走一个小番茄,“不过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像是我有什么衰神体质,哦,我一走,这里就热闹起来了?” “哇,你这人真的很不讲理诶。”黑尾扒掉最后一口饭,恨恨地说,“我随口提一句,你怎么能曲解成这样。” “这说明,你需要提高一下的表达能力。”多田野说。 “不,这分明是你不讲理。”黑尾回道。 “你表达能力差。” “你不讲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平日里看着成熟稳重的大人,原来也会为了丁点儿大的小事,吵个天翻地覆。 佐久間捂着嘴,躲在研磨身后偷笑,趁着还餐具的间隙,十分读空气地偷偷将人拉了走。 如黑尾所说,这几年台场的变化巨大。顺着室外广场一路走到Aqua City,入口处新开了一家贡茶。 想起那次在大阪,因为工作没时间排队,多田野眼睛亮了亮,暗示般地看向黑尾,后者竖起大拇指表示ok,于是心满意足排起了长队。 约会的时间过得飞快,两人吃饱喝足,从商场出来时,外面已经接近日落。 烟火表演在晚上七点开始,临近表演,室外最佳观赏点附近,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 黑尾紧紧地抓住她的手,生怕被周围的行人冲散,最后耐不住太过拥挤,干脆将人,整个圈在了怀里。 “啊,好像要开始了哦!” 喧闹的人群里,不知有谁忽然说了一句。 两人转头去看,只见橙色的火光,在东京湾上方亮起。 它自下而上划过夜空,像是彗星拖着尾巴,慢慢爬上了自由女神像的火炬,最后在漫天的星空下,绽放、滑落。 “诗织。”突然间,黑尾弯腰凑了过来,“刚才你喝的那杯奶茶,觉得味道怎么样。” 多田野一怔,一瞬间,还以为黑尾是要亲自己。 她轻咳一声,尴尬地撇过头,将视线投向夜空中:“味道不错,很甜啊,怎么了。” “没怎么。”黑尾笑着仰起头,和她一起,看向那轮皎洁的月亮,“我是想说,如果味道不错的话——” 十指相扣,爱意飘落在风中。 “我也想尝尝看。” ------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翻译一下最后一句话。 黑尾:我想尝尝(你嘴里的味道)我想接吻。 姐姐:明“枪”易躲,闷|骚难防。 成年人都是谜语人啦,之前看到“买可乐”这个梗,我真的有被笑到:) 最后感谢婉约的星星果n小天使的营养液!有大家的支持才有完整的故事!拒绝砍纲,好好完结从我做起! 第34章 旧日(上) 伴随着众人的欢呼声, 最后一簇烟花,在夜空中盛放出绚丽的光芒。 潮湿的海风迎面吹来,带着丝丝咸味, 人群散去后,多田野恋恋不舍松开黑尾的手。 像是不愿轻易结束这两天一夜, 两人绕着站前广场,走了一圈又一圈。 闲聊起剩下几天的假期安排,多田野说:“明天我要回趟老家,和家里人一起大扫除, 后天的话, 唔,打算陪爸妈去趟医院。” “医院?”黑尾跟在她身后,像是守卫兵似的,“伯父伯母,最近身体还好吗。” “嗯,只是每年的定期体检, 不用担心。”多田野踏上一节台阶, 转过身,勉强和黑尾视线平齐。 她问:“你呢, 不会两天都要泡在体育馆吧。” 黑尾砸了下嘴:“这都能被你猜到?” 但紧接着, 他又伸出爪子,替多田野拨开黏在鼻尖的发丝, 说, “其实我四月份升职了,所以最近打算换套大点的房子住。” 大点的房子啊。 布着一层厚茧的指腹划过脸颊, 多田野稍稍眯了下眼。 不知是不是受了早上佐久間那句,“什么时候结婚”的影响, 她不禁默念道,两个人住的话,也不用太大,两室一厅就够了吧。 猛然意识到自己想得太远,多田野赶紧甩甩头,又问:“恭喜你啊,话说升职这么重要的事,怎么没早点告诉我。” “工资要五月才涨嘛,况且人事那边,新名片还没来得及准备。”黑尾捻起那丝又细又软的头发,让它飘落在空中。 “哎,这件事吧,本来是想找个合适的时间,再正式告诉你。”黑尾哼哼几声,抬起下巴自信道,“然后等你看到新名片,就会惊讶道,哇,原来黑尾铁朗是这样可靠的男人~” 什么可靠的男人,幼稚的猫猫还差不多。 多田野被他逗笑了,顺势揉了下黑尾的脑袋:“好吧,那你找房子的时候记得叫上我…呃,我的意思是,或许我可以帮着出出主意?”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不用解释。”黑尾伸出食指,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知道的,解释就是掩饰~” 多田野一把抓住那根食指,微笑道:“嗯,你说谁掩饰了。” “诶哟,疼疼疼,要断了要断了!”黑尾夸张地扭了起来。 多田野松开手,转而在他额头上弹了下:“啧,就知道装可怜。” 装可怜的黑猫冲她笑笑,完全掌握了该如何讨巧卖乖。 十天假期一晃而过。 陪父母定期体检的事,因为大扫除当天,父亲一不小心闪了个腰,于是迫不得已,推迟到了黄金周后的某天工作日。 父亲对此表示歉意,说要不就算了,多田野三番五次解释说放假刚结束,不影响工作,这才带着两人去了趟医院。 体检地点是忍足家的私人医院,趁着父母换衣服的空隙,多田野去找忍足打了声招呼。 然而对方似乎状态不太好,见她来了,只疲倦地说了句:“是诗织啊,好久不见。” 接客的休息室内,两人相对而坐。 多田野稍稍惊讶了一下,把热茶推到对方面前:“前辈怎么了,脸色看起来很差啊。” “哎,别提了。”忍足揉了揉眉心,镜片下,是一圈深色的黑眼圈,“前段时间我爸急性阑尾炎,住院动了个小手术。” “啊。”多田野一愣,担忧道,“那伯父现在还好吗。” “还好,术后恢复挺不错的,你不用担心。”忍足抿了口茶说,“只不过住院这段时间,他时不时就会提起,让我早点找个对象结婚生子,我......哎。” 忍足欲言又止,不禁叹了口气。 俗话说三十而立。 平日里,父母和自己提起这事,他还能打着哈哈糊弄过去。 可一旦面对他们老去的事实,看见父亲术后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模样,那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口。 “算啦。”忍足摆摆手,表示自己的事不提也罢,“你呢,家里没催过,让你快点找个对象吗。” “没有,我爸妈一直不想给我压力。”就连这次定期体检,都生怕会影响自己工作。 多田野顿了顿,又说,“而且前辈知道的,这几年在国外,他们的体检一直是我姐陪着来。” 心中泛起一阵愧意,她声音闷闷的:“我爸肠胃不好,去年动了个小手术,还瞒着不告诉我,怕我担心。” “直到快过年了,我邀请他们来法国过圣诞,姐姐瞒不下去了,最后才告诉我动手术的事。” 生老病死,悲欢离合,随着人的年龄增长,烦恼好像越来越多。 在国外的这几年,她摸爬滚打,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无疑收获了许多,也失去了许多。 工作、家人、感情,到底该如何取舍,又该如何选择,才能做到不亏欠每一个人。 话落,两人都沉默了几秒。 “好啦,不说这么沉重的话题了。” “哐当”一声,多田野将咖啡罐扔进垃圾桶。 她拍拍裙子,站起身说:“我爸妈估计在大厅等我呢,我得先走了,下午还要去趟公司。” 忍足也跟着起了身,绅士地替她拉开休息室大门:“你这么敬业,迹部要是不给你多发点奖金,还真是说不过去了~” 多田野咯咯笑了起来:“那就靠前辈替我美言几句啦~” 说完,半个身子刚准备探出休息室,不料,恰好被路过的人撞了个正着。 “哗啦”一声,药片和纸张散落了一地。 “抱歉,您没事吧!” 多田野一惊,赶紧蹲下身帮忙收拾起东西,然而在看清对方的那刻,忽然愣了下:“竹下先生?” 她看了眼地上的药片,又将目光投向对面,那人正是她移交给木村,后来又被风控驳回的,农业项目基地的总负责人。 “怎么了,是认识的人吗。”忍足跟着蹲了下来,帮忙收拾起药片。 “哦,以前我找多田野小姐聊过投资的事。”竹下替多田野回答道。 说完,他擦了下头上的汗,歉意笑了笑,“抱歉啊,多田野小姐,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今天又忘戴眼镜了,没撞伤你吧?” 说话的男人,已是年过半百,一头花白的头发,双眸深深地凹进眼眶,应该是有几天没好好休息了。 他一边道谢一边站起身,接过剩下的药片,手指哆哆嗦嗦地放进塑料袋:“哎呀,真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走个路都能撞到人。” “竹下先生....这药...”多田野欲言又止,尴尬地笑笑说,“对不起啊,我就是随口一问。” “哦,没事没事!”竹下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把药拿给她看,“最近基地那边出了点问题,一直睡眠不太好,所以让医生开了点助眠的药而已!” 他语气轻松,说起基地的事,像是在谈论天气真好般。 想起风控驳回资料里,列出的信用风险以及财务风险,再想起木村那天的“提醒”…… 多田野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将询问的话咽了回去。 竹下已经不再是她的客户,财务报表的事,她没资格、也没立场去问清楚。 或许,他是有自己的难处。 寒暄几句,竹下步履蹒跚消失在视野中。 这时,忍足拍了拍多田野的肩膀,说:“别多想,这跟你没关系。” 多田野愣了下,马上反应过来:“前辈,你怎么知道……” “你能露出这幅表情,我就猜到八成是项目出了问题。”忍足摇摇头,叹了口气,“诗织,我一直跟你说,你需要找个人好好聊聊。” “你的朋友,你的家人,或者还有——”他弯起眼角,示意了下她耳垂处,说, “你喜欢的人。” …… 因为是工作日,这天,多田野只请了半天年假。 送完父母回车站,赶去公司的途中,忍足的话一直她在耳边回响。 其实她早该找人好好聊聊,也一直有打算,要和黑尾戳破那层窗户纸,考虑一下未来的事。 计程车里,手机突然“嗡嗡”响了几下。 来电是熟悉的号码,自己在想的人,也正好在想自己。 多田野不禁扬起嘴角,接通道:“喂,是我。” “嗯,‘我’是谁呀?”电话那头,黑尾特有的磁性嗓音响起,“是我们美丽大方的诗织姐姐呢,还是可爱又帅气的多田野小朋友呀~” 心中的阴霾被一扫而光。 多田野“扑哧”一下笑出声:“你听起来心情很好啊,是不是发工资了,特地来跟我‘炫耀’啊?” “Bingo~”黑尾飘着调子回道,“言归正传,今晚你有空吗,我请你吃个饭吧,顺便…”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嘿嘿,我找了几套不错的房子,想请你,嗯,帮忙参考一下~” 有一种感情,大概是叫作心照不宣。 景向资本楼前,计程车缓缓停下。 多田野抿了下嘴唇:“好啊,一起看看吧,正好我也有话想和你说。” “好,那我下完班来接你,可以吗?” “没问题,那就晚点见~” 轻快地摁下挂断键,多田野打开车门,一边取消掉今晚的会议,一边往大楼门口走去。 这时,“叮咚”一声,手机跳出了弹窗,提示晚上东京会有暴雨天气。 糟糕,今天出门好像没带伞。 多田野啊了一声,喃喃自语道:“不过他说会来接我,应该没有关系吧?” 话落,一阵狂风突然掀起了衣摆。 气流卷起的灰尘迷了眼,多田野揉了几下,眨眨睫毛,这才抬起头望向空中。 不远处,乌云黑压压的一片—— 是山雨欲来的征兆。 ------ 作者有话要说: 啊吧啊吧啊吧。 最后感谢问就是美女小天使的营养液!是新朋友qwq! 第35章 旧日(下)(倒v结束) 低气压笼罩着整个东京, 天空灰蒙蒙的。 许是经期快到的缘故,多田野刚走到三楼电梯口,太阳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她倒吸一口凉气, 找了个沙发坐下。 经期间的症状因人而异,多田野偶尔会头痛发作。只不过受天气和工作压力影响, 这种症状时长时短,时轻时重。 “噔噔噔——”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 身上被投下一片阴影,多田野揉了揉太阳穴,抬起头看, 原来是接待处的小姐姐来了。 “hana酱, 今天午休是你值班啊...”多田野扯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 hana给她递上一杯热水,问:“多田野经理,你没事吧,是头疼吗?” “嗯,大概是低气压的影响吧,今天特别难受。”多田野在包里翻了翻, 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转而看向对方,“不好意思啊, 你有布洛芬吗。” “哦, 有有有。”hana点头如捣蒜,“我一直随身带的, 马上给你拿来哈!”说完, 踩着小碎步拿了盒EVE过来。 抿一口热水,将药片咽下。 半晌, 多田野长舒一口气,这才说道:“谢谢啊, 还好有你随身带着药,不然头疼起来,下午就没法工作了。” hana朝她投去同情的目光:“多田野经理,要是真的难受,不如请假回家吧,我们公司的女社员,不是每月都有一天生理假么。” “没事,药吃都吃了,还是好好工作吧。”多田野摇了摇头,正准备站起身,忽然又想了件事。 她问:“欸,话说回来,今天老大有来公司么。” “啊,你说迹部先生么,来是来了,就是...” hana凑到她耳边,悄声道:“先生好像这几天心情不好,姐姐要是去找他的话,一定要小心点啊!” 心情不好。 那位大爷的心情有好过吗。 默默腹诽完这句话,多田野温声道:“谢谢你,我会小心的。不过我找他是有公事,老大脾气再差也不会拿我怎样啦,你快去忙吧~” “好吧,那姐姐工作加油,不舒服的话随时联系我!” “好,你也加油~” 多田野说的公事,是想跟迹部聊聊调任的事。 上回提起这个话题,还是年初的高层聚餐。如今掐指一算,从她回日本以来,竟已过了大半年。 这期间她经历了很多,也仔细思考了很多,不仅包括和黑尾的关系,还包括她的家人,她自己。 和迹部的谈话,无关乎他本人心情不佳,进行得还算顺利。 表面上,对方没有明确答应,但对于迹部来说,海外分部的事业步入正轨,自己身边又正好缺人,早有把多田野调回来的念头。 合伙人办公室内,玫瑰花的味道熏得多田野有些头疼,直到回到工位,太阳穴还在突突地跳。 下午的工作不是很忙。 临下班前,多田野把农业基地项目的驳回意见,又从头到尾捋了一遍,看到信用报告那栏时,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散落在地上的药片,步履蹒跚的中年男人。 除了对项目本身的可惜之外,或许,她还有一点对竹下的不忍吧。 傍晚六点,天还亮着。多田野难得定点下班。 来到约定好的地下停车场,黑尾说自己堵在路上了,可能会晚几分钟到。 多田野回了句ok,正想问他要不直接店里见,手指还没来得及摁下发送键。 这时,不远处有人叫了声她的名字。 “多田野小姐,请问…可以打扰你一下吗?”略带沧桑的声音。 她转头看,差点被浑身湿透的竹下吓了一跳:“竹下先生....你怎么!?” “哦,没事没事,今天没带伞,刚才来的路上…咳,稍微淋了下雨。” 早上医院遇见时,竹下精神状态就不是很好,这会淋了雨,看起来更加狼狈。 多田野从包里拿出手帕,示意对方擦一擦脸:“您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怎么不去大厅等呢?” 竹下没有回答她,而是将手帕推了回去,尴尬地笑笑:“多田野小姐,我今天来,其实是想问问投资项目的事....呃,就是…能不能再给我次机会呢?”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请求不妥,竹下说话时,明显有些局促不安。 多田野一怔,心底的那丝愧疚又泛了上来。 半晌,她退后一步,郑重朝对方鞠了一躬:“抱歉,竹下先生,项目没有通过风控审查,再来一次....” 她咬咬牙:“也是同样的结果...” “没有通过审查,是...是不是我们提出的价格太高了?”竹下走近一步,小心翼翼地试探说,“如果是这样,我们可以再谈一谈…” 多田野直起身,无奈摇了摇头:“这是公司内部机密,抱歉,我没法告诉你,但如果你有别的需要,我想,可以作为个人帮助你。” “啊...”略过对方的后半句话,竹下顿了顿,眼神瞬间黯了下去,只喃喃自语道,“为什么没法告诉我...再给一次机会...也不行吗...” 他越说越小声,明明是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却像是犯错的孩子般,祈求般地看向自己。 见状,多田野咬了下嘴唇,差点要将财务报表的事脱口而出。 她深吸一口气,赶紧默默念着“不要这样,不能这样”,而后狠狠掐了下自己的手心:“对不起,这是原则问题…” 「原则问题」 “咔嚓”一声,像是最后一丝希望,被人骤然剪断。 想起今天自己冒着大雨,跑遍了各大投资公司、银行,可无论哪家,对他的答复都是拒绝。 竹下眼里的光,像是残烛般,一点一点消失.... 多田野不忍再看,朝对方再次鞠了一躬。 她闭上眼,正转身打算离开,然而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扑通”一声。 冰冷的地下车库,她抬起眼睫,只见竹下在自己面前,竟缓缓跪了下来。 竹下双膝着地,哽咽道:“可是...可是我真的没办法了啊...您就...就不能再想想办法吗!” “上个月暴雨山洪...基地全部毁了...我去找过保险公司...可是赔的钱远远不够....” “我底下有那么多的人要养家糊口!我...还有我女儿的医药费要付!求求您,能不能帮帮我!就这一次就行!求求您!” 凌乱的头发贴在脸上,雨滴和眼泪一齐顺着流下。可竹下无暇顾及这一切,更听不进多田野的任何建议。 「求求你,帮帮我」 记忆如洪水猛兽般袭来,旧日与现实重叠,当年也是一模一样的场景。 她看着男人的风度、体面碎了一地,在地上不顾尊严地咆哮、哭喊着求她帮帮自己。 可她无可奈何,也无能为力。 “竹下先生…你冷静点...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多田野机械地动着双唇,每说一个字,身体里的力气,就被抽走一分。 还有什么办法呢。申请破产,让竹下自己去自首吗? 心脏在一点一点下坠。 那些狼狈不堪,那些被逼到尽头的绝望,她站在悬崖峭壁边,注视着这一切,却无法伸出援手。 “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说会帮我的吗!” 竹下依旧跪在地上,哭喊着说,“第一次你和我谈合作的时候,不是说帮客户完成梦想,也是你的梦想吗!” “你就不能!不能再帮我想想办法吗!你当初是在骗我吗!!” “砰——” 话说到一半,竹下突然激动地扑了过来,不知何时,双眼布满了猩红。 多田野反射性退后一步,却重心不稳,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身后顿时传来一阵刺痛,她咬着牙说:“竹下先生,你冷静一点!!” 然而竹下早已表情扭曲,像是失了智般,冲上来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帮帮我!为什么你们都不肯帮我!!” 脖颈处的手越收越紧,颅内压强被迫逐渐升高,眼角也渗出了生理性眼泪。 为什么。 多田野眼眶泛着红血丝,她也想问为什么啊。 为什么你要铤而走险,为什么当年自己没能早点发现异常,为什么...... 她又像五年前一样,再一次感受自己的无力。 “砰——”又是一声闷响。 脖颈处的手突然松开,多田野痛苦地翻了个身,随即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抬眼看去,一步之外,黑尾甩麻袋似的,一把将竹下扔了出去。 “你没事吧!”黑尾慌张地跑来身边。 大脑陷入短暂的休克,多田野甩甩头,赶紧回了句:“我....哈...我没事...你...” 话音未落,有什么东西晃了眼。 “糟了!”多田野一顿,“黑尾你小心!他...他有刀!!” 接下来的一切,仿佛只发生在一秒之内。 不远处,竹下从地上爬起,从口袋里抽出把小刀,疯了似得冲了过来。 黑尾反应快,当即便侧身躲了开,紧接着将他手腕一扭,另一只手则是从背后钳住了他的后颈。 刀尖朝下,“哐当”落地。 多田野顾不上背后的擦伤,赶紧跑上前,一脚将刀踢得远远的。 闻声赶来的保安,纷纷帮忙将竹下按住,后者却依旧冲她咆哮着说:“你这个骗子!你们都是骗子!为什么要骗我说可以!” 竹下挣扎地太过厉害,连三个高大的男人都有些吃力。 保安不禁啐了口,说:“这人看着瘦不拉几,怎么力气这么大啊!” “靠,特么的不会是嗑|药了吧!”另一个保安跟着说道。 突然间,空气安静了半秒。 黑尾最先回过神来,他一手抓着竹下,大声朝多田野喊道:“诗织,快报警!这人精神绝对有问题!” “哦...好...好!你们等下,我马上叫警察过来!”多田野颤抖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手指滑了好几下,这才解了锁,点开拨号页面。 心脏跳得太过厉害,呼吸早已乱得不像话。 这时,不知谁的照片,随风缓缓飘落到了她身边。 照片映入眼帘,是一张三口之家的全家福。女孩坐在轮椅上,笑呵呵地看着镜头,而在她的身后,站着一男一女。 女人挽着头发,温婉贤淑,而男人,则是—— 多田野僵硬地抬起头,看向对面早已尊严尽失的中年男人。 刹那间,耳边仿佛万籁俱静。 啊,她是被推着走的刽子手,是间接杀死别人的那把刀。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多田野红着眼眶。 良久,闭上双眼,摁下了拨号键。 第36章 意合 五月初的这场暴雨来得太急。 车窗外, 雨刷器飞快地刮去雨水,急促又沉闷的“唰唰”声,在一片沉寂中, 越发扰得人心绪不宁。 去往警局的路上,黑尾陪多田野坐在后座, 与她十指相扣。 多田野垂着头,一言不发,嘴唇紧紧抿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黑尾无意识地皱起眉, 好几次想开口, 话到嘴边又堪堪咽了回去。 警车驶入缓冲带,颠簸中,座位下方的黑色公文包“啪哒”倒了下去。 外侧的夹层里,几本房产宣传册从内滑落,边角处因为被雨水打湿的缘故,已经泛起了褶皱。 多田野微微一怔, 从上面收回视线。 她转而看向黑尾, 干涩地说道:“抱歉啊,今天...本来是要陪你选房子的...” “哎, 你说什么胡话呢。”黑尾揉了下她的手, 试图缓解气氛,“都这种时候了, 还要跟我客气吗。” “也是。”多田野动了动苍白的嘴唇, 笑容里,满是疲惫。 这或许是近几年来, 她度过最为漫长的一天,也是近乎巧合般的一天。 因为意外而推迟的体检, 在医院恰好遇见的客户,命运推着她往前走,让她再次体会到了五年前的无力感。 到了警局,俩人各自被带去做了笔录。 问起和黑尾的关系,多田野如实回答说:“是前男友。” 旁边做笔录的警官,方才在车上吃了一路的“狗粮”,这会得到和想象中完全不同的答案,忍不住心中小小惊讶了一下。 监控和人证都有,并不是什么复杂的案件。 两人走完笔录流程,被安排去了休息区,等待竹下的问询结果。 多田野捧着纸杯,脑海里,还在反复回放竹下最后声嘶力竭的模样。 黑尾在她身边坐下,久久不知该如何开口,平日里那样巧舌如簧的人,现如今,能做到的好像也只有陪伴。 半晌,多田野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指腹摩挲着杯沿,问:“黑尾,你就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我...”黑尾挠了挠头,撒谎道,“没有。” “大骗子。”多田野立马回道。 黑尾:“......”靠,都这时候了,还讲不讲道理啊! 良久,他叹了口气,干脆侧过身,一把将人搂进了怀里。 “好好好,我是大骗子,我很笨、又不会说话,总是惹你生气,让你无可奈何。” 很笨、不会说话。 “你说什么鬼话呢...”多田野顺势埋进了黑尾的颈窝,呼吸一洒一洒,“不过惹我生气这点倒是真的。” “哎呀,不对不对,你弄错重点了~”黑尾手臂收紧了些,安抚似的蹭着她。 “我的意思是呢,自己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也没有办法让你立刻开心起来。” “你看啊,你聪明能干,又好看,身边一定不缺追求者。我不是那个最有钱的,也不是最帅的,但唯独有一点。” 黑尾顿了顿,贴在她耳边说:“不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无条件站在你这边。哪怕你嫌我烦,嫌我粘人,我也有自信,会比任何人,都要长久地陪在你身边。” 低沉醇厚的嗓音,像是一枚安定剂。 鼻尖处,多田野嗅到了淡淡的檀木香,温暖、安心,在她四周形成了天然的保护罩。 “我......”多田野吸了吸鼻子,心底的防线,在这几年里,终于找到了坍塌的契机。 “黑尾。”她唤了声他的名字,而后,也伸手抱紧了对方,“我大概…一直欠你一句道歉。” 不愿提起的回忆,终究要被面对。 曾经她的故作潇洒,其实是软弱和逃避,做了她人生中,最伤人的一次决定。 “那时候…也是这样……”多田野缓缓开口说。 作为半只脚踏入职场的实习生,五年前,她和大多人一样,怀揣着理想,进入了自己梦寐以求的风投行业。 从拉客户,到做尽调报告,她遇到过难缠挑刺的老古董,也遇到过善解人意的叔叔。 但无论怎样的困难,她坚信,只要咬咬牙努力下去,总会得到回报。 直到那次,自己费劲心思拉来的客户,被一直敬仰的公司合伙人,转手变卖给了别人…… 生意场上,处处都是陷阱。 创业者们等待着投资者的橄榄枝,盼望外来的资金,可以让梦想越走越远。 结果等来的不是希望,而是投资者和他人私下联合,在签完股权协议后,转头便将它卖给了竞争对手。 失去了对公司的绝对控制,甚至核心技术也被对手偷走。 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梦想如泡沫般破灭。 剩下的故事,也只留一声叹息,和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人很好,女儿和我差不多大,谈合作的时候,他妻子心疼我工作忙,特意做好盒饭让我带回去。” “那个软件是他半辈子的心血,是和几个朋友窝在破旧的老房子里,好几年没日没夜做出的成果……” “选择自|杀之前,他曾经哭着求过我,就像竹下今天这样....他跪在我面前,求我帮帮他…但是我……” 多田野靠在黑尾肩头,小声呜咽道:“我不相信...也不敢相信,我一直敬重的合伙人,今西...他居然会干出这种事....” 当初她才二十出头,是血气方刚,是还没有见过太多肮脏的年纪。 事发,自己找到今西理论,甚至偷偷和木村一起,收集了公司内部违规操作的证据。 然而一个小小的实习生,哪来的能力和庞大的集团对抗。 所以,她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失去工作机会的代价,也同样,断送了自己在日本国内,整个行业里的前途。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说到这里,多田野吸了下鼻子,从黑尾的臂弯里离开。 “迹部找到了我,愿意给我提供海外的职位,我不想离开这个行业,同时,我更害怕面对那个男人的家人....” “所以。”多田野苦笑了一下,“我逃跑了。” 她缓缓抬起头,盯着黑尾的眼睛,眼眶红红的。 然后像是自|残般地,把自己血淋淋的心脏掏了出来,展示在他面前。 “我安慰自己说,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解决方法,我自认为潇洒,自认为做出了最小的伤害...但其实我...” 紧接着,她一刀一刀地刺向自己。 “我就是个卑劣又自私的胆小鬼,是个自负还不自知的大混蛋,我......” “那我呢。”黑尾打断了她的话,手捧上她的脸颊,深情款款地说,“我一次又一次地喜欢上了你,我...” “就是个大怨种吧?” 多田野鼻涕冒了个泡:“......哈?” 气氛陡转。 刚要破框而出的眼泪,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啪唧”一声,多田野毫不犹豫,一巴掌糊到了黑尾脸上。 “喂,你干嘛打我啊!”黑尾捂着半边脸颊,表情满是无辜,“我跟你深情告白,你就是这样回应我的吗!” 多田野又气又好笑,刚才自怨自艾的情绪,被黑尾不合时宜,且傻瓜似的告白一扫而空。 她抽了张纸巾,狠狠地擤了下鼻涕:“你这个人,怎么总能让我生气啊...!” 黑尾伸手揉了揉她的脸颊,而后,掌心贴上她的后脑勺处,安抚道:“好啦,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磁性:“我觉得呢,过去了就过去了。” “你没有自己说的那样不堪。毕竟真的计较起来,当初我什么都没做,岂不是更要后悔自己的无能?” 多田野闷闷地回了句:“你干嘛这样说自己....” “喏,你看。”黑尾耸了下肩膀,学着多田野的语气,“你也这样觉得吧,干嘛那样说自己?” 多田野撇了撇嘴:“狡辩,我懒得理你。” 见她心情好了点,黑尾轻轻笑了声,说:“诗织,由他人的因而产生的果,不需要由你来背负,但如果,你想要揽下来呢。” 放在多田野脑后的那只手,稍稍往前用了下力。 黑尾亲了下她的额头,说:“我想和你一起承担。” 算不上完美的表白,却成功染红了耳根。 多田野说的那些话,并不是要为自己忏悔,也不是要祈求黑尾原谅。 她只是需要一句,我会无条件站在你这边,然后她就可以下定决心,重新开始。 半晌,多田野撇开视线,小声抱怨道:“臭小子,谁教给你的中二病式发言啊,丢脸死了...” “欸,丢脸吗?”黑尾嘻嘻笑道,随后猫咪占有领地般,用头蹭了蹭她,“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这个人,就是很没皮没脸啊~” 论讲歪理,没人能赢得过黑尾。 多田野语塞了一秒,过了几秒,才蹦出来一句:“......小混蛋。” 黑尾的手掌,依旧拖在自己的后颈处,从那里传来的温热,顺着脊柱一路向下,传遍了全身。 他抵着自己的额头,轻轻蹭着自己,鼻尖处有些痒痒的。 “黑尾...”多田野呢喃道。 “诗织,叫我的名字吧。”黑尾在耳边蛊惑道。 垂在大腿上的手指,情不自禁动了下。 多田野偏了下头,像曾经无数次接吻那样,手掌也顺势抚上了黑尾的脸颊。 空旷的休息室里,有墙上指针的“嘀嗒”声,也有属于他们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声。 唇与唇之间,只相差一厘。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多田野:“......” 黑尾:“......” 彼此双双尴尬地收回手,黑尾轻咳一声,说了句:“请进。” “不好意思,那就打扰了。” 公式化的声音响起,做笔录的警官推门进来,入眼就是两人背靠背,谁也不看谁的场景。 他嗅了嗅空中的味道,狐疑地打量完两人,这才正色道:“今天谢谢你们的配合,二位可以回去了,之后有需要会再联络。” 多田野一怔,转过头,和身边的黑尾交换了下眼色。 对方冲她点点头,随后搂着她站起身说:“好,那我们今天就先走了,辛苦警官了~” “不客气,路上小心。” “啪嗒”两声,房门开了又关。 目送着两人离开,警官疑惑地转过身,嘴里不由嘟囔了一句:“啧,这不是小情侣关系好着么,说什么前男友呢。” ...... 竹下的事,在数日后,多田野才知道,当日警局进行了药检,结果为阳性。 听到这个消息时,她正穿着睡衣,在家里和黑尾研究房子的户型。 五月的东京,昼夜温度大。 前几日下完暴雨,日间气温一度飙升到了30度,但到了晚上,又不得不套上长袖长裤。 大落地窗前,柔软的地毯,铺满半个客厅。 多田野听完电话那头的解释,平静地回了句:“好,我知道了,那有需要再联系我,拜拜。” 黑尾盘腿坐在她对面,等她挂了电话,这才探头探脑,问道:“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难过啊。” 多田野翻了几页户型图,没看到满意的,干脆把它丢到了一边。 她叹了口气,说:“比起难过,更多是唏嘘吧,这个项目本身没问题,政策方面国家也有支持,就这样没了,实在有点可惜。” “嗯?”见她一改在警局时的状态,黑尾意外挑了下眉。 这几天,他担心对方会因为这事一蹶不振,一直变着花样来哄她。 却没想到,往常的多田野诗织这么快就回来了。 黑尾挪了下屁股,转而坐到了她身边。 他贱兮兮地笑道:“让我猜猜,你既然这么说了,是不是已经决定好,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多田野不满地砸了下嘴,伸手在他脸上拧了下:“就你话多是吧。” “哎哟,疼疼疼!”黑尾搓了搓脸,怨念地看向她,“我就是好奇,想问问看嘛~” 两人相处久了,少不了心有灵犀。 事实上,如黑尾所猜测的那样。多田野从警局出来之后,第二天便找到竹下的家人,提出以个人身份,帮助他们重新恢复基地的运营。 她不在乎木村会骂她“圣母”,也不在乎别人觉得她吃力不讨好。 她想做的事,无愧于心。更重要的是,如今她身边还有黑尾陪着。 多田野顿了顿,把这事从头到尾,和黑尾解释了一遍。 黑尾听完,竟气呼呼地说:“你怎么还偷跑,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去啊!” 怎么叫偷跑了。 “带你去干嘛。”多田野上下扫了他一遍,视线停在胳膊的肌肉上,努努嘴问,“当保镖吗?” 随后,她又解释说:“竹下的女儿,人家一个小姑娘,腿脚不便,本来对我就有戒心,看到你岂不是会更加害怕。” “嘁,胡说~”黑尾不以为然,“我一向待人热忱,看着就很和善,谁会对我有戒心,有色心还差不多~” 多田野咯咯笑了起来:“哇,你还真是越来越没皮没脸了欸。” 黑尾哼哼几声,与她拉开一点距离,而后撇开头,明显是有小脾气了。 多田野挪了过去,从身后搂住他的脖子,慢悠悠地说道:“好嘛,那下次带你一起去。正好我最近在找那块地的收购方,你人缘广,也过来帮帮我吧~” 竹下公司的情况,找投资实属行不通,他本人对基地有着深厚的感情,又不想轻易破产。 当下,多田野能想到的最好方法,就是找个靠谱的同行,把这块地以合理价格收购,这样剩下每年的分红,至少可以保障他家人的基本生活。 “昂,帮你可以啊,报酬呢。”黑尾耳朵痒痒的,极力克制住自己,心里默念道不能心急。 他们才刚复合,要一步一步来。自己要是表现得太过分,一定会显得动机不纯。 然而多田野并不给他机会,抱着人“吧唧”一口,便亲了上去。 亲完,还不忘回味似得咂咂嘴,“评价”道:“你这人啊,还真是幼稚又闷骚,想要什么就直说,这样总可以了吧~” 豁,搞了半天,不是自己动机不纯。 而是他想走纯爱路线,对方却馋自己的肉|体! 咽下千万句怨言,最终,黑尾铁朗“极不情愿”回了句:“昂,勉强可以吧。” 哼唧。 多田野说的农业项目的那块地,位于埼玉县的某座山脚下。 日本说来国土资源稀少,寸土寸金,但山林的价格,超乎意料得便宜。 找了个周末,两人跑去实地考察了一下。 在此之前,黑尾“无意中”江崎提了嘴这事,后者一听,立马屁颠屁颠,表示自己也想过来帮忙。 埼玉县,取云山脚下。 江崎拿着竹下女儿给的资料,嘴巴张成O字型:“前辈,你确定整座山只要这个价格吗,这也...” 他掰着手指头,对比了下东京市区的房价,随后比了个数字:“一套普通的公寓,居然可以买这么多座山诶!不如我买下来,种点茶树多好!” “你想得倒是挺美。”多田野拿出另一份资料,递给他看,“山虽然便宜,但是每年的定期管理费可不是小数目。” 日本规定山林的所有者,必须承担相应管理职责。 除去每年高额的定期管理费,一旦管理不善发生火灾,或是山洪危害到周边村庄,所造成的损失都要由所有者承担。 有些事,看似是块美味的蛋糕,也许接手后才会发现,其实是块烫手的山芋。 “啊,那我还是不要了。”听完,江崎疯狂摇头,被多田野吓得够呛。 这时,黑尾一把勾住他肩膀,冲多田野笑笑说:“你干嘛这么吓人小朋友,凡事有利有弊嘛,真像你说得那样全是风险,我们今天还来这干嘛呢?” “对哦,那我们来干嘛呢。”江崎墙头草,被黑尾这么一说,又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多田野。 多田野立马瞪了回去:“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江崎撇撇嘴,赶紧低下头,缩了缩脑袋。 插科打诨间,几人绕着基地走了一圈。做完前期调查工作,剩下的难题,果然还是要找到一家靠谱的收购方。 当晚回去,两人分头梳理了下各自的人脉关系,一个挨着一个电话打了个过去。 大学毕业之后,身边的朋友去了各行各业,多田野这边金融偏多,黑尾那边,则是从演艺界到饮食届都有熟人。 然而唯独农业,两人均是毫无头绪。 东京四季分明,春季却尤为漫长。五月初以来,天气反反复复,是季节性感冒的高峰期。 这天,多田野起床就开始咳嗽,浑身上下像是被车轱辘碾过般,又酸又痛。 打开社用手机,她翻了翻今年剩下的年假,发现已经积累了将近四十天。 景向资本一年25天年假,第一年休不完的份,可以累积到第二年再用,到了第三年则全部作废。 多田野依稀记得,自己进入这家公司以来,浪费不少本该休息的时间。如今回忆起来,不免有那么一点小心痛。 思来想去,多田野决定了,她要破天荒请个假—— 去特么的工作,她今天要好好睡一觉! 大约是平日积累的压力太多,多田野这一觉,一睡就睡了整整一天。 到了傍晚,厨房飘来了一股米香味,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她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爬下了床。 客厅里,开放式的厨房内,黑尾正熬着米粥。 见她来了,对方愣了下:“你醒了啊,身体好点了吗。” 黑尾应该是从公司匆匆赶来的。 领带松垮垮地挂在颈间,还没来得及解下,衬衫袖口被卷到手肘处,因为拿着陶瓷碗的缘故,小臂处的青筋清晰可见。 不太合适的女士围裙,紧紧地系在腰间,衬得那两条被西裤包裹的长腿,越发...... 吸溜。 多田野不动声色舔了下嘴唇,凑过去问:“我好像没事了,你在煮什么,好香啊。” “普通的蛋花粥而已。”黑尾两只手都忙着,冲她抬了抬下巴,“感冒都是反反复复,哪有一天就好的,你先去沙发躺会吧。” “哦,好啊。”多田野答应得干脆,却依旧站在原地,并不打算离开。 说完,她走近几步,从身后环住了黑尾的腰身。 “嘶——”腰间那块软肉,被若有似无蹭了下,黑尾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你...你干嘛!我在做饭呢,很危险的!”他耳根通红,两只手僵在半空,怎么摆都觉得奇怪。 多田野脸颊靠在黑尾后背,蹭了蹭:“我知道你在做饭啊,我就是想问,还有多久才能做好,我想快点‘开饭’~” 多田野话里有话,黑尾自认绅士,赶紧甩甩头以防脑补过度。 他放下手里的活,随后转过身,郑重其事地拍了拍了多田野的肩膀,说:“乖,别闹,去客厅等我。” 多田野眼珠向上翻了翻:“真没劲。”而后,兴致缺缺地离开了厨房。 从警局回来那天算起,过了差不多有小半月。 两人之间,虽没有明确说过“我们和好吧”,但多田野把家里的钥匙给了黑尾,又顺理成章和他一起选了房子。 一切都在暗示着,他们这一次交往,是奔着结婚去的。 既然是要结婚,婚前当然得重新“验货”。 多田野很恨地咬着筷子,回忆起这小半月来,自己究竟都干了什么。 工作。 没错,他俩碰到一起,不是在聊工作,就是在聊埼玉那块地的事。 搞什么啊。 “啪唧”一声,多田野撂了筷子:“不吃了,我吃饱了。” “啊?”黑尾一怔,从刚才开始,就不明白她在生什么气,哄道,“再吃点吧,你感冒呢,要多吃点才能补充营养。” 多田野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臂:“黑尾铁朗,你是我的老父亲吗。” 黑尾一噎,憋屈地低下头:“......算了,当我没说。” 噫,不吃就不吃,生什么气嘛,凶巴巴。 一场普普通通的晚饭,吃得黑尾铁朗战战兢兢,直到多田野洗完澡,进了卧室,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昏暗的卧室里,多田野半靠在床上,捧着笔电,正处理着今天堆积起来的邮件。 “咚咚咚。”黑尾敲了下敞开的门,在多田野看了他一眼后,才乖乖走了进来。 “你好点了吗。”他停在了半米之外。 多田野拍了拍床沿,示意他坐过来:“好点了,你都收拾好啦?” “嗯,碗都给你洗了。”黑尾坐了下来,眉眼在暖色的灯光下更显深邃。 他细细数着:“剩下的粥我放冰箱了,明天早上你可以起来喝。” “下午来的时候,我顺路买了点能量果冻,还有宝矿力,要是明天发烧,不想吃饭,可以拿它们临时对付一下。” “嗯嗯,还有呢。”多田野盯着他的眼睛,桃花眼弯成了魅惑的月牙状。 “啊,还有什么?”黑尾问。 多田野清了清嗓子,说:“还有就是,要是晚上我真的发烧了,没人照顾可不行,所以......” 说着,伸出手,轻轻勾了下黑尾的皮带。 剩下的话,不言而喻。 沉默间,黑尾动了动喉结,理智和本能,在脑内剧烈冲突着。 他听明白了多田野的意思,也很想就这样留下来。 可他看了看时间和场合,又仔细想想,作为一个合格的社会人,他不能由着自己胡来。 “呃,那个。”黑尾挠挠头,站起身说,“我突然想起来,今晚好像和客户约了个会,真的抱歉哈!你有事打电话给我,我半夜也可以赶过来的!” 说完,退后几步,“啪嗒”一声,关上了房门。 多田野:“……?” 紧闭的房门,异常安静的卧室。 惊讶过后,多田野的怒气值蹭蹭地往上涨。 紧接着,她抄起手边的枕头,砸向了房门:“靠,黑尾铁朗,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快说出来让我听听!” “神经病!解嗨王!混... “喀嚓”一声,房门打开。 多田野那句“混蛋”还没说完,愣神的功夫,黑尾已经大步走了过来,而后单膝跪在床上,双手撑在了自己两侧。 高大又健壮的身形,在她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多田野抬起头,看见黑尾的胸膛,正剧烈起伏着。 下一秒,他捧起自己的脸,动了动喉结说:“诗织,把感冒也传染给我吧。” 随后不等她回答,便狠狠地吻了过来。 瞳孔骤缩,熟悉又陌生的味道,瞬间席卷了全身。 像一瓶红酒,鲜艳、热烈、醇厚。 多田野伸手搂住黑尾的脖子,翻身将人压住,但紧接着,自己又被压了回去。 爱意在空中升温发酵,十指紧扣于彼此之间。 要在此后的人生里,贪婪享受你的每一刻,与你至死,纠缠不休。 ------ 作者有话要说: 一杯敬姐姐,一杯敬猫猫,剩下一杯我自己干了,为他俩的爱情干杯!!(流泪猫猫头.jpg 最后感谢lulu小天使的营养液和婉约星星果n小天使的地雷qwq休息两天继续更哈! 第37章 内裤 港区, 某高层公寓。 卧室里,衣物被揉成一团,随意地扔在地毯上, 温黄的灯光落在墙壁上,人影浮动。 厚重的遮光窗帘, 挡不住欢愉后的暧昧气息。 多田野平躺在床上,望着顶上的吊灯出神:“哎,总感觉,明天感冒一定会加重。” “加重也没关系。”黑尾侧躺在她身边, 往她颈窝处拱了拱:“明天是周末, 我可以留下来陪你。” “是吗。”多田野伸手挠了挠黑尾的下巴,懒洋洋地问,“刚才是谁逃命似的,说晚上和客户有视频会议呢,怎么这会又要留下来了?” “呃...”黑尾一顿,小声嘟囔道, “那个...不是已经道歉过了么。” 温热的呼吸洒在颈窝处, 挠得多田野有点痒痒的。 黑尾稍稍抬起头,鼻尖蹭了蹭她, 低声笑道:“再说了, 刚才我的表现,还不够让你满意吗?” 是猫猫在“邀功”欸。 多田野“扑哧”一下笑出声:“你是在进行哪门子的售后问卷调查吗。” 但紧接着, 她又满意地打了个一百分, 哼哼几声说:“不过,第二次还行吧, 就是刚运动完,现在好像感觉有点饿了。” “什么饿, 你不是刚‘吃’完吗。”突然,黑尾竖起了耳朵。 多田野好笑地看他一眼,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小混蛋,你脑子里只有黄色废料吗,我说的是肚子饿!” “哎哟,疼~”黑尾缩了脖子,一手搓着被多田野拧过的地方,“你老是换着花样打谜语,我哪知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嘴里嘀嘀咕咕地抱怨着,却还是掀了被子,穿上拖鞋:“你说吧,要吃什么,我洗个澡就下楼去买。” “欸,你去买吗?”多田野在被窝里挪了下,侧过身,看好戏般地单手托起下巴。 黑尾:“怎么了,我去买有什么问题吗。” “你确定?”多田野努努嘴,示意他看向脚边,一团脏兮兮的内裤。 瞬间,黑尾陷入了沉默:“......”可恶,差点忘了这事。 要在这里过夜的话,他没有换洗衣物啊。 看着猫猫窘迫的样子,多田野不禁咯咯笑了起来,说:“当然了,你要是想直接套上西裤,真空去趟便利店,我个人是不介意的哈~” 哇,这是什么羞耻play,会被警察抓起来吧。 黑尾定了定神,假装嘤嘤几声。 他一把扯住被子遮住自己,可怜兮兮道:“姐姐,你好狠的心呐!” 多田野笑得前仰后合,拿他没办法:“哈哈哈,算了算了,便利店就在楼下,你穿多大码的,我去帮你买好啦~” 似乎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调戏他的机会。 黑尾撇了撇嘴,不甘认输道:“噫,我穿多大码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啊,我为什么会知...嗯?” 多田野话说一半,忽然对上了黑尾戏谑的目光,再结合他贱兮兮的语调,立刻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你难道不知道吗,你摸过量过,怎么会不知道。 半晌,多田野勾了下嘴角,又伸手在他身上摸了一把:“哼,等着瞧吧,待会回来再收拾你。” 多田野所住的这套公寓,位于港区的芝浦三丁目。 下楼就是家罗森,走几步就是港区的市民体育馆,500日元一次,自带室内游泳池,比普通健身房的配置还要好。 “叮咚”一声,便利店的自动门打开。 找到放着内裤的货架,多田野一个一个看过去,也没注意头顶上方的“期间限定”、“XX合作款”横幅,随手拿了个L号,而后走去收银台结了账。 另一边,公寓的客厅里。 黑尾刚洗了澡出来,下半|身裹条浴巾,正考虑明天做什么菜。 这时,玄关传来开门的声音。 他探过头去看,走廊尽头,多田野手里拿着条拆封过的内裤,嘴唇紧抿,看上去像在忍耐着什么。 “你回来了啊,怎么这种表情。”黑尾走近几步,头发还没完全擦干,水珠顺着脸颊一路下滑,消失在纯白的浴巾边缘。 他好奇地从对方手里接过内裤,展开,下一秒,脸色骤变。 只见一个黑色的猫猫头,正贱兮兮地注视着自己,不偏不倚—— 刚好印在了灰色内裤的裆|部。 “多田野诗织!!!”黑尾吼完一抬眼,面前早没了人。 “啪嗒”一声,是浴室门关上的声音,紧接着,里面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 屈辱,羞耻。更多的,还有对某人无可奈何。 黑尾铁朗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说没关系,反正是穿在里面,谁也看不到,不用太在意。 呵,不就是一条印花内裤么。 大丈夫能屈能伸,当然也可以穿猫猫头内裤啦! ...... 硬着头皮穿上那条内裤,黑尾总觉得浑身哪哪都不舒服。 晚上睡觉时,因为在床上翻来覆去,成功被多田野一脚踢下床,赶去睡了客厅。 有人“忍辱负重”,有人一夜无梦。 第二天,为了“报仇”,黑尾特意做了烤秋刀鱼,是他喜欢的食物之一,同时,也是多田野最讨厌的食物之一。 餐桌上,多田野嫌弃地把鱼扔到他碗里:“我不吃这个,你自己吃。” “哎呀,这么大人了,你怎么还挑食呢。”黑尾给她扔了回去,“你这样严重缺乏DHA,会影响身体的~” “黑尾铁朗,你明显就是报私仇吧。”多田野翻了个白眼,“内裤昨晚洗了,现在早就烘干了,你去换回来不就得了。” “哈,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黑尾啧啧几声,不以为然道,“我已经爱上这条内裤了,毕竟是你给我买的,今天洗澡前,我是绝对不会换下来的~” 嚯,这还较上劲了。 “爱换不换,神经病。”多田野两三口扒完饭,唯独剩下那条秋刀鱼,孤零零地留在盘子里。 终于达到了幼稚的“复仇”目的,黑尾美滋滋地偷笑起来,正想过去哄几句,这时,不知道谁的手机“嗡嗡”响了起来。 “啊,好像是我的。”多田野从沙发缝里掏出了手机。 黑尾向她投去好奇的目光:“是客户吗,怎么周末还打电话过来。” “不是,是朋友,你也认识的。”多田野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接起电话,脸上浮现出了笑意。 她说:“宫老板,好久不见。” 话落,黑尾一怔,五官瞬间拧成了一团。 明明黄金周之前,多田野介绍的时候,说的还是“客户”,怎么这会就成“朋友”了。 他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看了下多田野手里拿的手机,是私用手机,这意味着,他们交换了私人的联系方式。 黑尾:“......”啧,怎么心里酸酸的呢。 他收回目光,视线落在了盘里剩下的那条秋刀鱼上,内心哼哼几下,一筷子咻得戳了下去。 “叮——” 金属筷和陶瓷盘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电话那头,宫治愣了下,问:“刚才是什么声音?” “哦,没事。”多田野狠狠瞪了黑尾一眼,回道,“家里的猫猫淘气,在玩饭盆呢。” “原来如此,多田野小姐养猫了啊。”宫治没太在意。 “嗯。”多田野看了眼黑尾,笑着回道,“养了只小黑猫。” 宫治:“黑猫么,据说黑猫蛮凶的。” “确实,有时候还很淘气,不过调|教好了就挺乖。” 三言两语中,多田野轻飘飘地把这事揭了过去,黑尾点到即止,见两人聊起正事,转身乖乖地收拾起餐桌。 宫治打电话来的目的,是想和多田野说埼玉那块地的事。 前些天,多田野打完电话,他便留了个心,等店里进货大米时,把这事和他高中的前辈——北信介聊了下。 「饭团宫」的大米,一直是从北家进的货。 毕业之后,北信介选择了务农。最近,他听说「饭团宫」准备去东京开分店,两人讨论了几句后,对扩大基地的事,多少起了点兴趣。 记下北的号码,和宫治约好见面时间。 挂掉电话后,多田野靠在沙发上,长舒了一口气。 黑尾泡了杯柠檬水,给她端来,放在茶几上:“怎么了,是埼玉那块地的事有着落了吗。” “嗯。”多田野接过玻璃杯,抿了口水,接着把聊天内容简述了一遍。 黑尾听完啊了声:“是好消息啊,你怎么还这种表情呢。” “唔,我只是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多田野注视着黑尾,缓缓开口道, “和你再次遇见后,我好像跟着重生了一次,比如说和宫治的谈判,如果当时不是有你的提醒,我可能...” “你说什么傻话呢。”黑尾打断她的话,和多田野并肩而座,揉了下对方的脸颊。 他说:“现在的所有成果,都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宫治愿意帮你,是因为像我一样,欣赏你的为人和能力。” “我早就说过吧,我是又一次喜欢上了你,你远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吸引人。” 黑尾的声音又轻又缓,像是猫爪般挠着她的心。 一阵春风吹进屋内,纯白色的窗帘随之飘动,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晒在身上,勾得两人都有些情不自禁。 唇瓣相接,多田野顺势去扯黑尾的西裤拉链。 这时,余光撇到了某处,多田野突然愣了下。她毫不犹豫推开黑尾,转而低下头,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你怎么了?”黑尾莫名其妙看她一眼,正想凑过去。 下一秒,只听多田野“哈哈”笑了起来: “果然...哈哈哈哈哈....猫猫头内裤太...太可爱了...哈哈哈哈!” 黑尾:“......” ------ 作者有话要说: 黑尾:这日子没法过了!(摔了胖次) 姐姐:爱过不过,不过拉倒。(冷漠脸) 感谢JK、秫涸小天使的地雷和短腿玥玥酱、lulu小天使的手榴弹以及婉约星星果n小天使的营养液!!!晋江入v是有什么扔雷的传统吗!第一次连载期间入v太受宠若惊了!谢谢大家! 第38章 务农(上) 短暂的休日,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内裤的风波,因为黑尾没皮没脸,最终, 两人边笑边闹做完了全程。 新的一周开始,多田野第一件事, 就是正式申请人事调令。 距离上次和迹部提起回国,已经过了半个多月。 临近年中,迹部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准备集团的股东大会, 迟迟没空确认签字。 流淌着古典乐的办公室里。 迹部懒洋洋地签完字, 把笔一扔:“差点忘了,忍足前几天好像跟我提过,最近你在忙着竹下的事?” 多田野心情不错,难得没在内心腹诽几句。 她美滋滋地接过文件,回答说:“对,这周约好了和收购方谈合作, 当然了, 您放心,是以我个人身份去的。” 迹部淡淡“哦”了声:“我知道了, 注意别影响正常工作, 剩下的事,你自有分寸。” 轻描淡写的语气。 要不是多田野心里明镜似得, 差点就要信了这副嘴脸。 迹部这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个闷骚。 据说曾经他为了给自己发小, 桦地过生日,特意邀请众人, 在冰帝学园内举行了一场派对。 而竹下那件事后,公司里没传出自己的风言风语,八成,也少不了迹部在背后压着消息。 他是个冷静、权衡利弊的人,同时,也是个重感情的人。 想起忍足的那句,“傲慢的老父亲和他正处在青春反抗期的女儿”,多田野低下头,忍不住嘴角上扬。 “你在笑什么。”迹部一抬眼,就是对方偷笑的模样。 “没笑什么啊。”多田野清了清嗓子,这才说道,“我只是好奇,竹下先生的事,我从来没和忍足前辈提过,迹部先生。” 她眨了下眼睫,问:“您是不是记错人了?” 言下之意:关心下属就直说,不然您假装不在意的表情,可真是漏洞百出。 瞬间,迹部的脸色暗了下来—— 不错啊,这女人现在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都敢质疑他了。 迹部景吾咬着牙,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良久,才按耐住自己不华丽的怒气。 言归正传。 撇开多田野的私事不提,今天迹部和她见面,主要还有另外一件事。 只见对方将桌上的日历翻到了六月,脸色沉了沉,说:“目前你手上的项目,排协算是重中之重,既然你选择留下来,自然是要拿出,让自己在日本站得住脚的成果。” 他说这话,是为了多田野,也是为了自己。 六月底,是各大公司召开股东大会的时期。 会上报告的重要项目成果,直接影响到下一季度资金分配,以及迹部在今后战略规划上的发言权。 五月以来,他对内,要防着集团董事会的几只老狐狸,对外,和今西的竞争也从未停止。 生意场上的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对此,两人都心知肚明。 多田野没有深问,只欠了欠身,简短回了句:“是,我知道了。” 明年,不,或许是今年,和今西代表的旧国企投资公司,迟早有一场硬仗要打。 ...... 和北信介的见面,地点约在了对方老家,兵库县的某个乡下。 宫治作为介绍人,表示会一同前往。黑尾那边,多田野早就答应过他,两人便轮换着开车,一大早从东京赶了过去。 五月下旬,南方的烈日已是灼人的程度。 树林环绕的一户建内。 北信介端来准备已久的大麦茶,北奶奶则是在屋内,热情地为几人准备茶点。 多田野撩开门帘,走进厨房:“奶奶去休息吧,剩下的我来帮忙好了。” 北奶奶虽然上了年纪,却是个直爽的人。 见多田野来了,并不过多推辞,笑呵呵地说:“好啊,那就麻烦多田野小姐了~” 正巧,北信介也跟着进了屋内,于是北奶奶双手背后,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北信介和宫治一样,出身于稲荷崎高中。 当年春高比赛,多田野有远远看过他一眼。 想象中,这位队长不苟言笑,然而实际接触起来,北比自己预想中要健谈许多。 提起山地的事后,北谨慎,却不失自信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说:“如果技术允许,我想试试利用地势,做成水稻梯田。” “水稻梯田啊。”多田野若有所思,“说起梯田,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有名的地方。” 紧接着,两人异口同声道:“十日町。” 作为日本著名水稻梯田之一,大小不一的梯田像鱼鳞般散布在斜坡。 云海浮现,波光灵动。梯田在四季呈现出各种各样的面貌,广受来自各地摄影爱好者,以及海内外游客欢迎。 观光业和农业相结合,两者相辅相成,带来的利益,必然远远超出普通农业项目的价值。 厨房这边,两人相谈甚欢。 同一时刻,黑尾和宫治那边,却是另外一种奇妙的气氛。 木质外廊处。 黑尾伸出手,礼貌性地微笑道:“宫老板,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见面,世界真小啊。”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黑尾先生。”宫治伸出手,轻轻握了下,很快松了开。 他说话时,神情淡淡的,连黑尾这样善于观察的人,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半晌,黑尾拿起手边的大麦茶,抿掉一口,旁敲侧击道:“说来也巧,当时诗织说去大阪谈投资,我还不知道,她说的客户是你。” 他说完笑了笑,余光不经意地扫过对方,又问:“宫老板,我家诗织,受了您不少照顾吧。” 空气中飘着一丝淡淡的醋意。 宫治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睫,回道:“黑尾先生客气了,如果说照顾的话,反倒是多田野小姐帮了我很多。” 标准的场面词。 宫治不动声色回避掉黑尾的试探,话里话外都在表示,自己和多田野并不熟,也对她的私人感情没兴趣。 其实,关于黑尾和多田野的关系,刚刚见面时,他说不惊讶是假的。 不过宫治自认为,自己和胞胎兄弟完全不同,是个不会搞事的“老好人”。 “老好人”顿了顿,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于是说;“哦,不过我们店的店员挺冒失,一开始对多田野小姐有点误会,希望后来没给她造成困扰。” 误会。 黑尾脱口而出:“什么误会。” 院内,隐约传来几声猫叫。 “哦,不是什么大事。” 宫治视线飘落在空中,平静地回答道,“那会多田野小姐每天都来店里吃饭,所以,店员误以为她是我的追求者。” 黑尾:“......?” 关于稻田的正事谈完,一转眼,太阳就落了山。 大约是家里难得热闹,北奶奶留了几人吃完晚饭后,提议说当天来回太辛苦,不如直接留下来住一晚。 乡下地广人稀房子大,最不缺的就是空房间。 黑尾和宫治一早分别开车赶过来,确实是累了。再加上,他们原本就没打算当天来回,换洗衣物都放在车上。 北奶奶这一提,几人便顺理成章答应了下来。 乡下的夜晚异常地安静,偶尔会传来风吹草木的簌簌声。 多田野和黑尾住一间,宫治则是自己一间,住在隔壁。 洗漱完毕后,多田野刚想躺下睡觉,腿脚还没来得及伸开,这时,被子掀开一角,黑尾冷不丁贴了过来。 真可爱,是猫猫要暖床吗。 看着身边的大型宠物,多田野无奈推了推黑尾,说:“喂,你干嘛呢,你自己不是有床铺么。” “我有啊,但我想跟你一起睡。”黑尾扯了扯被子,只留一双猫瞳在外面,“昼夜温差大,我怕冷嘛~” 说着,不忘冲她眨了眨眼。 猫猫语气黏糊糊的,比平日里还喜欢撒娇,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又像是急于要确认自己的领地。 多田野狐疑地看他一眼,以为对方又在作什么妖。 不过她转念一想,两人白天各自忙着谈工作,确实少了点单独相处的时间,不由又心软了起来。 “唔,一起睡倒不是不可以。”多田野放弃了思考,干脆和黑尾面对面躺下。 而后,她压低了声音说:“但这是在别人家里,你别太过分哦。” 一语戳破了小心思。 黑尾忍不住偷笑了下,随即长臂一伸,轻易地将她圈在怀里:“放心,我有分寸~” 说完,他用鼻尖蹭了下她,保证说:“今晚我只想这样抱抱你,跟你聊聊天,什么都不会做的。” “真的假的,只是抱抱吗。”多田野和黑尾同枕一个枕头,半信半疑地问道,“你确定,不会做别的事?” “最多就亲亲,这不过分吧。”黑尾笃定道,说完又自认绅士地问了句,“可以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多田野不好再苛求他,于是勉强点了点头,说:“可以...”吧。 话音未落,嘴角处,先行落下一片柔软。 一吻不似从前那样的热烈,反而多了分温柔缱绻。 黑尾描绘着她唇瓣的形状,沿着脸颊的曲线一路向下,一点一点舔舐、啃|咬。 啊,不是说只抱抱的吗。 多田野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锁骨处,突然传来细小的电流感,酥酥麻麻。 猫猫的舌头有倒刺。 多田野缩了下脖子,情不自禁哼出了声音:“铁朗,痒......” “嘘,别出声啊。”黑尾抬起头,单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随后又凑到她耳边,低声笑道:“他们就在隔壁,会被听到的。” 金色的猫瞳,在只有月光照亮的夜里,越发显得危险且魅惑。 他狡猾、可爱,让她无法抗拒。 意识随着黑猫的蛊惑开始模糊,唯有咚咚的心跳声尤为清晰。 多田野慢慢闭上了双眼,心道去他的“只抱抱不做别的”—— 花前月下,谁还能做得了正人君子。 ------ 作者有话要说: 姐姐: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黑尾:一个巴掌拍不响嘻嘻。 最后感谢婉约星星果n小天使的火箭炮、泡牛奶的马里奥和咕咕哒小天使的深水鱼雷、我爱煮鸽子小天使的潜水炸弹、以及鄙人一向待人凉薄、问就是美女、秫涸、阿久、打分:-2小天使的营养液!TvT把我的心切切碎分给你们叭!! 第39章 务农(下) 天色初亮, 多田野坐在矮脚桌前,対着化妆镜连声叹气。 镜中,女人下颌微抬, 细长的手指缓缓拨开衣领,锁骨处, 果然被留下了一小块吻痕。 真是没节制的臭猫猫,都说了让他别太过分。 暗自咂了下嘴,多田野往手背挤了一整泵粉底液,而后, 无奈地涂起那块暗红色瘀伤。 “诗织...你怎么起这么早啊...”不多时, 身后传来了黑尾懒洋洋的哈欠声。 多田野偏过头,刚想开口,肩膀却感觉一沉。 抬眼朝镜子看去,只见黑尾从身后抱住了她,毛茸茸的脑袋搁在自己肩上,眼睛还没完全睁开。 “懒猫, 快走开, 别打扰我化妆。”多田野耸了下肩膀,试图抖掉那坨“包袱”, 结果不仅没成功, 対方反而变本加厉粘了上来。 坚硬又温热的胸膛,紧紧地贴在她身后。 黑尾睁开一只眼, 小声哼唧道:“干嘛啊, 一大早就这么凶,起床气呢。” “谁有起床气了。”多田野怼了回去, 又指了指自己锁骨处,“看看你干的好事。” 黑尾睁开另一只眼, 终于清醒了点。 他看向镜中多田野所指的位置,半晌,嘴角一点一点勾了起来:“対不起嘛,我下次会咬轻点的~” “啪唧”一声,多田野一巴掌朝黑尾呼了过去。 “还咬轻点,这是轻重的问题吗。”说着,她伸出手指,轻轻捏了捏対方的脸,“黑尾小朋友,我跟你说过吧,带着这种东西出门,是件很不礼貌的事。” “哎哟,疼~”黑尾倒吸一口凉气,假装委屈地撇了撇嘴,说:“対不起嘛,姐姐,我知道错了,下次真的不会了。” 可怜兮兮的语气,就差没掉几滴金豆子。 多田野拿他没办法,叹了口气:“哎,算了算了,反正我也有错,不该陪着你胡闹,所以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好,我知道啦~”话落,黑尾一秒变脸,埋在她颈窝里又蹭了蹭,“姐姐人美心善,我最喜欢姐姐啦~” 多田野无语翻了个白眼:“神经病,你快放手,我要画眉毛了。” “好,那你画啊。”黑尾答应地干脆,缠在她腰间的双臂,却毫无松开的迹象,“就这样画吧,我看着你画。” 多田野又气又好笑,拿起眉笔在他手臂上画了只小猫:“粘人精,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样的猫猫。” “你不知道吗,公猫都是比较粘人哒~”黑尾哼哼几声,似乎还挺自豪。 但说完,他又换了副正经表情,轻声唤了句:“诗织,话说回来,我跟你商量件事好吗。” 腰间的小臂忽然松开,身后的那片温热也随之离开。 多田野手指一滞,转头问:“什么事啊,这么严肃。” “唔,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不,也算是大事啦。”黑尾挠了挠本就乱糟糟的头发,犹豫片刻,这才开口道, “你看啊,下个月我不是打算搬家了嘛,这次换的房子是3LDK,我行李不多,一个人住太大,所以...” 他抬起眼,目光虔诚又小心翼翼:“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住?” 猫猫是种纤细又敏感的动物。 他会向你撒娇,対你无理取闹,在你难过的时候,给你温暖的拥抱,同时也会保持两人间的距离,不敢轻易破坏平衡。 半晌,多田野放下了手中的眉笔,认真问:“铁朗,同居和偶尔过夜不一样,你不介意有个人突然闯进你的生活,挤压你的私人空间吗。” 闯进、挤压。 黑尾默念完这两个词,眉头紧锁在一起:“诗织小朋友,我从很久之前就想说,你这个人,为什么会毫无情调可言。” 多田野一怔:“哈?” 前言撤回,猫猫保持距离什么的,只是为了下一步进攻而迷惑人的假象。 身边,只听黑尾发出了不满的呼噜声,说:“明明应该是分享、共有,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怎么被你说得像是噩梦。” 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多田野侧过身,和他面対面,摆出一副洗耳恭的表情:“嗯,那你说来听听,应该是怎样的事。” 黑尾轻咳两声,仰起下巴自信道:“我觉得呢,就...那什么有名的人说过,対吧,磨合是两个人在一起的必经之路。” 多田野手指关节嘎吱作响,手动微笑道:“你说得対,然后呢。” “然后你太谨慎,也把未来想得太糟糕。”黑尾摇头晃脑,不免有些得意忘形。 他继续说:“我知道,你们行业都讲究风险,但感情的事,怎么能简单用数字衡量,所以吧——我们可以先试试,如果有哪里做的不好,可以再...再...” 余光一不小心,瞄到了多田野瘆人的笑容,黑尾说到最后,突然来了个急刹车。 “可以再什么,你说啊,不是说的挺好么。”多田野双手抱臂,挑了下眼角。 哦豁,她好像生气了。 黑尾动了下喉结,立马双膝并拢土下座:“嘿嘿,当然是我可以再改啦,姐姐意下如何呢~” “嗯,不错。”多田野捏起黑尾的下巴,让他抬头看向自己,紧接着,眼睫弯了弯说,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啪”得一声,温馨美好的气氛戛然而止,而同居计划的泡沫,也随之彻底破灭。 洗漱过后,两人来到客厅吃早饭。 北已经做完了每日例行的稻田检查工作,打算待会给菜地除个草,下午给白菜地培培土。 五六月份正是农忙季节,他们农家,除了田地的种植管理,还要联系各家商店,提前做好收货季的售卖安排。 対此,多田野感到有些抱歉,说既然来都来了,不如看看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就当是为了以后的合作,互相交个朋友。 宫治平日里有空,偶尔会来这边帮忙,表示自己也可以一起打个下手。 至于黑尾...... 午休后,蔬菜大棚内。 多田野绕菜地一圈,忙着记录每排蔬菜的生长情况,以及湿度和温度。 黑尾则是和她离得八丈远,一个人闷闷不乐,挥着锄头把株间的土培在白菜的基部。 宫治抹了把汗,走近几步,好奇问道:“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吗。” 狐狸的嗅觉敏锐,即便是从早饭到现在,黑尾表现得很往常一样,宫治还是察觉到了两人间的异常。 “没有啊。”黑尾停下手头的工作,把下地干活的工装袖,往小臂上方卷了卷,心道哪怕是吵架,怎么可能让你知道。 “是吗。”宫治淡淡地应了声,随后视线落在了黑尾的小臂处。 小麦色的肌肤,肌肉线条分明,本应该是充满荷尔蒙的画面,如果不是正中央,被涂了一只贱兮兮的小黑猫。 “这是什么。”宫治抬了抬下巴。 黑尾抬起胳膊,这才发现早上多田野涂的那只小黑猫,因为后来自己说起同居的事,竟还没来得及擦掉。 金色的眸子迅速在眼眶里转了转。 黑尾扬起嘴角,晃了晃小臂:“这是新型纹身,我选的图案,让诗织给我涂的。” 宫治轻笑一声:“确定不是多田野小姐嫌你烦人,随手打发你的吗。” 男人间的“友谊”总是来得莫名其妙。 经过了几番私下交锋,昨天还是互以敬语相称的两人,这会抛开了前后辈关系,似乎看上去关系还挺“融洽”。 从黑尾身上收回视线,多田野喃喃自语道:“这人和宫老板在聊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 “说不定是在拌嘴吧。”身边,北不紧不慢说道,“治这个人,虽然看起来稳重,其实有时候挺让人头疼。” 多田野微微惊讶了一下,转而,又明白了北所说的话。 她笑了笑,说自己接触到的宫治是个沉稳的人,不过她能理解北的心情:“毕竟铁朗也是这样,虽然平日里可靠,成熟,但偶尔也会有孩子气撒娇的一面。” 彼此聊起自己的対象、曾经的队友,颇有种在交流治猫(狐)心得的既视感。 不多时,黑尾和宫治两人停下了交谈。 多田野好奇走上前,拽了下黑尾的衣角:“铁朗,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小小的示好动作,不动声色结束了两人的冷战。 见多田野来了,黑尾登时收起爪子,讨好般地笑了笑说:“聊了下以前打排球的事,你不感兴趣的~” “哦,是么。”多田野显然不信,“但我対排球挺感兴趣啊,毕竟是你热爱的运动嘛,不如你给我具体说说?” 黑尾一噎:“......呃。” 猫猫在众人面前吃了瘪。 身旁的宫治见状,忍不住抖了抖肩膀,幸灾乐祸笑了起来。 “治。”这时,北信介不咸不淡警告了一声。 “......”宫治浑身一紧,从头到尾打了寒颤。 彼此收起锋芒,乖顺地站在各自“饲养主”的身后。 北抱歉地朝多田野笑笑:“不好意思啊,治平时一定没少给多田野小姐添麻烦吧。” “没有没有。”多田野摆摆手说,“宫老板帮了我很多忙,之前就想说等他来东京了,一定要请他吃顿饭。” “好啊。”宫治双手背在身后,藏了藏狐狸尾巴。 他说:“正好下个月,我打算去东京选下分店的店址,到时候多田野小姐不忙的话,请务必赏脸出来吃个饭。” 话落,黑尾嘴角一抽,抢在多田野开口前说:“宫老板这话说得也太生分了,大家都是朋友,出去吃什么饭,不如来我家一起聚个餐好了。” “你家?”宫治一顿,重点偏到了太平洋。 随后,他想了想,恍然大悟说:“哦,是婚房吗。” 多田野一口水喷了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宫·人帅心善·治。 黑尾:既然姐姐不想同居,那就直接结婚叭! 最后感谢鄙人一向待人凉薄、土土、问就是美女、莫蔚小天使的营养液!T T我的黄金周十连休终于要结束了,后天开始上班,更新不会这么勤快了呜呜呜,我们下周再见了qwq 第40章 秘密 是福不是祸, 是祸躲不过。 对于结婚这件事,两人心照不宣。但关于什么时候结,在哪结, 谁也没确切提起过。 多田野曾经认为,情侣彼此之间只要相互喜欢, 婚礼就是走个形式。 话虽如此,如今,从别人嘴里听到他们的未来,她竟有那么一刻, 忍不住想象起黑尾穿上礼服的样子。 南方的烈日晒得人头晕, 多田野擦了擦额头的汗,视线撇向别处,按捺住心中那丝期待。 黑尾偷偷瞅了她一眼,暗自窃喜几秒后,一把搂住宫治的肩膀,顺便蹭了蹭手套上的泥土。 “啧, 臭小子, 乱讲什么呢!” 教导主任般严厉的语气,实则内心乐开了花。 宫治被抹了一身泥, 嫌弃地推了对方一把, 结果没推动,干脆看向多田野说:“抱歉啊, 多田野小姐, 是我失言了。” “没事。”多田野双手背在身后,随意绕着手指头, 不经意间,嘴角翘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她朝北微微欠了欠身, 说:“北先生,话说我有点渴了,想回去喝口水,你们继续聊吧。” “好。”北信介点点头,贴心地回道,“下午这会挺热的,多休息会也行。” “欸,等等,我也渴了,不如我们一起吧~”这时,黑尾三步并作两步,脱下手套,上前拉住了她。 一转身,又是那张笑得欠揍的脸。 多田野甩开黑尾的手,挑了下眉,回道:“渴什么渴,活干完了吗?” 黑尾立马缩回了手,假装怯生生地说:“噫,你怎么又凶我。” 但是好爽,嘻嘻。 他捶了捶腰和肩膀,唉声叹气道:“我都累死啦,待会回东京还得我开车呢,你怎么一点都不心疼我?” 多田野浑身打了个冷颤,看在宫治和北都在的份上,骂人的话到了嘴边,最终堪堪咽了回去。 她清了清嗓子说:“回去我开,这总没问题了吧。” “那怎么行。”黑尾啧啧几声,“六七个小时的长途呢,你可以不管我,但我会心疼你诶~” 大庭广众之下,这人胡说什么呢! 多田野咬咬牙,羞意染红了整个耳廓。 她压低声音提醒道:“......够了啊,公共场合,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黑尾冲她眨了眨眼,终于见好就收。 这边,小情侣打情骂俏完,另一边,宫治从多田野身上收回视线,默默感叹了一句:哎,多田野小姐可真是个好女人啊。 但紧接着,他又瞥了眼黑尾,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怜悯和不屑,垮下了脸心道:就是可惜了—— 男朋友不是什么好东西。 黄昏将至,几人告别了北家。 临出发前,多田野被宫治塞了几个新鲜饭团,说是给他们当晚饭,于是回程的高速上,一路津津有味地啃着。 驾驶座上,黑尾用余光瞄了她一眼,嗤笑道:“嘁,有那么好吃吗,都吃了一个多月了,还没腻呢。” 多田野舔去嘴边的米粒:“有多好吃,你不知道吗,我记得最开始,还是你给我推荐的‘饭团宫’吧。” 黑尾哼哼几声,自信道:“那又怎么样,反正没我做的饭好吃。” “呵,真亏你能说得出口。”多田野懒得在这种事上计较,用保鲜膜分了一小团米饭,递到黑尾嘴边,“喏,你尝尝吧,宫老板说是新品呢。” 黑尾扭过头,倔强道:“我不吃,我要专心开车。”说着,缓缓踩下了刹车。 驶入隧道后,因为前方有路段施工,周围车辆陆陆续续停了下来。 黑尾摁下车窗按钮,探出头看了眼,又缩了回来。 “完了,这隧道好几千米,不知道得堵多久。”像是把自己说困了,黑尾打了哈欠,提议道,“不然你睡会吧,待会再叫你。” “不用,你一个人开车多无聊。”多田野啃完最后一口饭团,将保鲜膜揉成一团,塞进随身的小垃圾袋里。 她拧开绿茶,咕咚咕咚喝掉几口,说:“本来堵车就容易心烦,我陪你说说话吧,等下了高速就换我开。” 也许是这会到了晚饭时间,也许是多田野方才吃得太香。 黑尾咽了下口水,屈服道:“那个...还有饭团吗,我饿了,喂我吃几口吧。” 多田野沉默几秒:“......神经病,刚才问你吃不吃,你说不吃。”说着白了他一眼,把最后一个饭团拆了,小口小口喂给了黑尾。 猫猫吃饱喝足,开心地哼起了歌,边哼边配上了自己的填词。 他唱道:“啊,心善又大方的姐姐,啊,迷人又可爱的老婆~” “噗——!”多田野表情一滞,一口绿茶喷了出来,“黑尾铁朗,你乱唱什么呢!” “我就是在乱唱啊,有什么问题吗。”黑尾食指敲着方向盘,脸不红心不跳,“诗织小朋友,我觉得你对我可真不错啊~” 多田野擦擦嘴,拧紧了瓶盖,伸手捏了下黑尾的脸颊,还挺有弹性:“你别肉麻了,我刚吃完晚饭呢。” “哇,我刚夸完你,你就说自己想吐,也太过分了吧。”黑尾撇撇嘴,而后点开手机里的歌单,连上了车载蓝牙。 舒缓的前奏徐徐响起。 黑尾视线飘落在远方,半晌,这才开口道:“诗织,我跟你说过吧,从前的我可怕生了,直到现在,我也更享受一个人独处,不用担心说错话,不用怕踩到别人的雷点。” “但是。”他顿了顿,隐晦地回答着多田野早上的问题,“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这些都不用考虑。” 我可以肆意地向你撒娇,甚至无理取闹,我不会感到生活被侵|犯,更不会认为私人空间被挤压。 拥挤的高速公路上,有人时不时摁起喇叭,脸上写满烦躁不安。 昏暗的隧道里,只有两人的车厢内,蓝牙音响放着老歌曲,磁性的声线悠悠唱着—— 人生就像一场漫漫长的旅程。 我不在意沿途风景有多绚丽, 也不在意终点究竟有多遥远, 我只想在枯燥无味的日子里, 能和你度过平凡的每分每秒。 一曲缓缓落下,前方的车辆一点一点移动起来。 闪烁的尾灯落在了桃花眼里,多田野动了动唇,说:“铁朗,今晚我不想回去了,直接去你家吧。” ...... 两人正式交往以来,多田野从未去过黑尾家过夜。 以前是他住老家不方便,现在有了机会,加上黑尾提出同居,作为互相了解的好机会,她自然是想去看看。 黑尾的公寓租在涩谷区,离公司近,附近交通便利,除了租金和港区贵得不相上下,其他什么都好。 进电梯时,正好碰上隔壁夜班回来的阿姨。 对方打量起两人,笑呵呵地问黑尾:“女朋友啊,真漂亮。” 黑尾挠了挠后脑勺,低头笑笑:“是,交往好几年了,最近她刚回国。” “哦,怪不得!”阿姨恍然大悟,“我说呢,之前给你介绍对象,总是支支吾吾的。” 她说着,给两人塞了盒草莓,像是生怕多田野不知道黑尾有多乖,絮絮叨叨说起小伙子平日里如何待人热忱。 多田野听了一路,也憋笑了一路,直到走进玄关,才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黑尾放下行李,推着她去客厅坐下,无奈道:“你笑什么啊,哪点戳到你笑点了。” 多田野捂着肚子,擦了下眼泪:“笑你广受妈妈们的喜爱啊,这下我放心了,带你回家一定能讨我爸妈的欢心~” “哼,那当然,鄙人一向讨人喜欢。”黑尾小声逼逼几句,拿起两人的外套,站起身往卧室走,“你先去洗澡吧,毛巾待会给你放门口。” “好啊,我歇会就去。”多田野向黑尾挥挥手,随后趁着对方挂衣服的空隙,细细打量起房间。 标准的1LDK设计,客厅和卧室并排朝南,开放式的厨房内,从烤箱到咖啡机到小型厨具,一应俱全。 哇,这人可真有生活情调,平时一个人也会烤点小饼干吗。 视线转而回到客厅,和厨房相比,这里除了排球和电视柜上的几个奖杯外,显得格外空荡荡的。 至于卧室嘛...... 多田野突然一怔。 不对,这人去卧室快十多分钟了吧,挂个衣服需要这么久吗。 明显是有猫腻。 多田野光着脚起身,正准备往卧室方向走去,这时,黑尾从里面探出了头:“咦,你还没去洗澡啊?” “我还想问你呢,在卧室里待那么久,不会是藏在什么东西吧。”多田野走近几步,越过黑尾朝卧室内看去,可惜毫无异常。 黑尾侧过身,显得格外大方:“我哪有藏什么,刚回了条上司发来的短信而已。” “真的假的。”多田野靠在门框上,试探道,“铁朗,你下午在车上怎么说的,在我面前不用隐藏任何事?” 黑尾上前一步,将她抱在了怀里,哼唧道:“哎呀,我真没藏,不信你自己去找嘛~” 找到他就改名换姓。 两人累了一天,彼此身上都是黏糊糊的。 多田野嫌弃地推开对方:“噫,脏死了,你快去洗澡,我先收拾下行李再去。” “哎,好吧好吧。”黑尾松开了她,双手举起投降状,“你就是想打发我去洗澡嘛,行,那我先去了,你自己在卧室待会,随便翻哈,不用跟我客气~” 说完,哼着小曲进了浴室。 成年男人嘛,总会有几样见不得人的小东西。黑尾一边脱着裤子,一边如是想到。 他衣柜抽屉里有个暗格,家里来客户不方便时,都会把东西收拾到那里,至于别的贵重物品,对别人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废品”。 等等,废品。黑尾裤子脱到一半,突然卡了壳。 同一时刻,卧室内。 多田野从一排书籍背后,找出了一个没上锁的铁盒,随后,毫不犹豫打开了它。 ------ 作者有话要说: 姐姐:翻到了,改姓入赘吧。 对叭起更晚了,假期后的工作又累又苦,一下班我就昏迷了(哇哇大哭) 最后感谢泡牛奶的马里奥小天使的手榴弹和营养液,以及呐呐、问就是美女、lulu小天使的营养液!大家给得太多了!咕了好几天的我瑟瑟发抖,马上化身打字机啪啪啪! 第41章 同居(二合一) “诗...诗织!” 伴随着一句惊呼, “啪嗒啪嗒”的拖鞋声由远及近。 黑尾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趴在门框上气喘吁吁,解到一半的皮带挂在裤子上, 搭扣随着起伏的胸口,叮当作响。 多田野盘腿坐在地毯上, 淡定地抬起头:“干嘛啊,家里失火了?” “不是,是你...”黑尾一愣,视线扫过她手里的护肤品, 以及面前叠好的睡衣, 话到了嗓子眼,又“咕咚”一下咽了回去。 想象中的画面没有出现。 如多田野所说,她正收拾着行李,全然一副要去洗漱的样子,反倒自己一惊一乍,这样更加引人怀疑。 瞬间, 黑尾松了口气。 他迅速换了副表情, 定了定神说:“没事,我就是突然想起来, 家里好像快没矿泉水了, 我待会下楼去买。” “哦,好啊。”多田野上下打量他一眼, “不过这种小事, 值得你急成这样吗,还是说——” 她微微一笑:“你有什么事怕被我发现啊?” “欸,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黑尾避重就轻,打着太极说, “没水喝怎么会是小事,対我来说,姐姐的事再小也是大事!” “油嘴滑舌。”多田野翻了个白眼,冲他抬了抬下巴,“快去洗澡吧,你洗完了我还要洗呢,别浪费时间了。” 或许是今天长途累了,多田野难得没有继续追问。 黑尾也没在意,提了提裤子:“好好好,我这就去洗。”临走前,还不忘转过身,嬉皮笑脸道,“其实怕浪费时间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洗嘛。” 多田野抄起手边的抱枕就砸了过去。 两人洗漱完毕,躺到床上已是凌晨。 桌角处开着小夜灯,黑尾从身后将多田野揽在怀里,嗅了嗅发丝里的香味,対她染上自己的味道这点,无比心满意足。 这时,昏暗中,多田野忽然开口道:“铁朗,现在几点了。” 黑尾以为她在担心睡眠时间不够,迷迷糊糊地哼道:“刚过十二点吧,怎么了。” “不,你错了。”多田野语调平缓,像是陈述事实般,说,“现在是我们幸福的起点。” 黑尾:“......” 空气短暂尴尬了一秒。 黑尾“蹭”得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顿时睡意全无,随后连滚带爬下床,去书架上寻找被自己藏起来的铁盒子。 “啪嗒”一声,多田野打开了大灯。 她从床上坐起身,晃了晃手中的长方形物体:“别找了,在这呢。” 那是一部已经过时淘汰,连回收废品都要倒贴钱的翻盖手机。手机里的消息以及通讯录,在黑尾上大学换智能手机那会,早已删了个七七八八。 唯独五年前,和多田野谈恋爱时互发的简讯,一条未落地留在了储存卡里。 当然,其中就包括了那句“幸福的起点”。 暖黄色的灯光下,黑尾耳根烧得通红。 多田野背靠在床上,一条一条地念了过去:“我肯定是盐吃多了,嗯,为什么呢,不然怎么总会闲得想你。” 黑尾:“......别念了...” “哦,等等,还有。”多田野対他做了个stop的手指,继续声情并茂朗诵道,“我是九,你是三,除了你还是你。” 黑尾双手捂脸:“......求求你...别念了...” 多田野轻笑一声,终于肯放下手机:“挺不错的,原来五年前你这么有才华,我都差点忘了。” 恋爱让人降智。 作为一个毫无恋爱经验的小处猫,五年前,黑尾买了本恋爱情话大全,熬夜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他脑子不错,又自信满满,为了不在多田野面前跌份,每天换着花样给対方发些土味情话。 然而当初他有多自信,如今就有多后悔。 “啊...不行了...好羞耻...!”黑尾搓了搓熟透的脸颊,气急败坏道,“你这人好过分,怎么还偷看人隐私呢!” “欸,我可没有偷看隐私,你别乱说啊。” 多田野摆了摆手指,啧啧几声,“第一呢,是你同意我随便翻的,第二呢,我只看了收信人是我的短信内容,这是回忆,不算偷看哦~” 她说得理直气壮,偏偏黑尾找不到反驳的话。 黑尾铁朗觉得自己陷入了人生大危机。 他挠了挠头,在原地打转几步,半晌,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大步跨到床边,一把抢走了手机。 “哟,小猫生气啦~”多田野挑了下眉,幸灾乐祸地看向対方。 “哼哼,你别高兴太早,你以为只有我会被嘲笑吗。”黑尾快速摁着键盘,终于翻到了两人正式交往前,多田野给她发的消息。 只听他清了清嗓子,念道:“铁朗,今天给你分享一首法语小诗,意思是—— 你是夜晚醉人的红酒,也是我生命中绚丽的焰火。” 黑尾的声音浓郁又醇厚,念起诗来字正腔圆、抑扬顿挫。 “轰”得一声,多田野大脑当机了。 “你骗人吧,我什么时候发过这种东西了!”多田野红着脸从床上爬起,伸手就要去抢手机。 黑尾仗着身高优势,把手机举到高处,任凭多田野如何垫脚都够不着。 心中泛起一股“大仇已报”的快|感。 黑尾勾起嘴角,一把搂住多田野的腰际,笑道:“别急啊,诗织姐姐,我记得还有很多呢,你说说,平时也不见你看诗歌散文,那会为了追我,没少偷偷努力吧?” 男女力气相差惊人。 多田野挣脱了半天,也没能推开黑尾,干脆自暴自弃,由着黑尾念出那些羞耻至极的句子。 她不是个浪漫的人,更不擅长说些动听的话。 当初给黑尾发的那些短信,其实是自己从忍足送给她的毕业礼物里,一句一句精心挑选出来的。 高中的小猫纯情又可爱,不谈钱、不谈性,为此多田野费了不少功夫。 “够了啊,一比一打平了吧。”多田野把头埋在黑尾怀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黑尾见好就收,低声哄道:“好了好了,打平了,不干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傻事了。” 随后抱着人一起躺回了床上。 话虽如此,尘封的盒子一旦被打开,两人还是好奇地想知道,当初他们究竟干过怎样的蠢事。 于是多田野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把那部旧手机平放在枕头上,和黑尾凑在一起,就这样津津有味看起了旧短信。 那些青涩的回忆,真挚的情感,在初夏的夜里,从记忆里再次复苏。 “哈哈哈好傻啊,我怎么会说出那种话。” “我也差不多吧,五十步笑百步啰。” 视线相接,话落,两人一齐笑出了声。 ...... 六月降至,东京迈着小步进入了梅雨季节。 那晚过后,多田野最终决定和黑尾同居,工作日一早,便去提交了现在房子的退居手续。 她住的房子是迹部名下的公寓,四舍五入算做公司社宅,当初从国外回来,一切入居事项都是由公司人事代办。 听到她要退居,人事小姐姐第一反应就是:“哇,诗织你要搬家了吗,老大知道了一定会说,你対本大爷安排的房子有什么不满吗,啊嗯?” “噗,老大听到又要揍你了。”多田野没忍住,卷起文件轻轻敲了下対方,“不过你的语气,倒是学得像模像样哈~” 说完,两人咯咯地偷笑起来。 背地里编排完迹部,人事小姐姐继续八卦道:“不过那套公寓性价比挺高诶,租金相対于那个地段便宜了一半,要不是我级别不够,还想搬去那里住呢。” “便宜是便宜啦,不过也有不方便的地方。” 多田野在确认的文件上盖完章,解释说,“你知道的,隔壁部门有几个单身高管也住那,平时带男朋友回家,偶尔撞见还挺尴尬的。” 日本人表面上注重隐私和距离,实际上一颗八卦的心永远不会缺席。 多田野不太在乎自己被议论,但対于黑尾,她不想让人传出什么闲话。 “哦,这倒是。”人事小姐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飘忽不定的视线,缓缓落在了多田野脖颈间的丝巾上。 忽然,她啊了一声,大脑终于转了过来:“我靠,诗织,你谈男朋友了啊!怎么现在才说!” 一抬眼,就是対方惊讶又兴奋的表情。 多田野抿了下嘴角,不免有丝丝小得意,而后做了噤声了动作,说:“嘘,小点声,待会午饭跟你们细聊~” 一段美好又甜蜜的恋情,或多或少都会想和他人分享。 午间,多田野提前订了家意面店,把即将同居的事,和人事小姐姐,以及前台的hana酱细细“汇报”了一遍。 两人和男友同居多年,多田野本想虚心请教一些同居注意事项,没想到话刚开了个头,就演变成了対自家男友的吐槽大会。 人事小姐姐说:“那天临走前,我让他帮忙洗个衣服,结果他洗了,但忘记晒了,回来衣服都臭了!” hana深有同感,回道:“男人啊,就是个没用的东西!酱油瓶倒了都不不会扶,那天我问他为什么不去扶,你猜他怎么回我的?” 多田野眨巴眨巴眼:“怎么回的?” hana轻哼一声:“他说,我还以为它本来就是倒着放呢!” 多田野目瞪口呆:“......啊,这...” 这怎么觉得,好像是在骂我呢。 事实上,关于家务活方面,多田野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交往那会,黑尾每次来她家,总会带着满满两大袋蔬菜,然后挑个周日下午,给她做满一周份的便当。 听着两人“指责”男友如何无能,多田野缩了下脖子,随即默默擦了把额头的汗:“哈...哈哈,这样啊...好,我会好好管教他的。” 呼,好险。 ...... 搬家定在了六月的某个周末。 在那之前,两人去Ikea置办了不少生活用品,从床铺到牙刷,一切按双人份配套购买。 入居当天,搬家小哥在公寓电梯里贴上塑料泡沫,防止蹭伤公物,用小推车一波接一波,将打包好的纸箱,以及个别贵重物品运到了房间。 看着渐渐被填满的卧室和客厅,多田野终于有了一种,新生活即将开始的实感。 黑尾将两人的洗漱用品摆好后,郑重其事拿出了自己的银行卡,念叨着:“以后呢,我的就是你的,钱都交给你管,好不好?” “好什么好。”多田野接过银行卡,塞回到他手里,“你自己的钱,你自己管,我哪有空去一笔一笔去记你花了多少。” 虽然平时调侃起来,黑尾总说自己是他的饲养员,但多田野并没有要干涉他的想法。 黑尾是个成熟的成年人。 要是成年人连自己的财务状况都管理不好,靠她一个人为家庭精打细算,那么他俩也不必走到谈婚论嫁那步。 “嘿嘿,姐姐说的対。”黑尾贴着她蹭了蹭,“反正姐姐知道的,我的公粮除了你,谁也不给。” 多田野震惊地看了他一眼:“哇,你讲起黄段子来,真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啊。” “还行叭。”黑尾手指夹着银行卡,晃了晃,“反正姐姐都能听懂,不是吗~” 多田野伸手拍了他一巴掌,回了句:“欠揍。” 关于金|钱,关于未来,两人有商有量,在之后的那些天里,好像生活一切都在走向正轨。 他们会在雨天,窝在沙发上一起看恐怖电影,也会在视野开阔的晴天,拉上窗帘—— 在客厅柔软的地毯上、在梳妆台前,甚至在容易被路过人听见的玄关,小心翼翼却又大胆地留下他们纠缠过的痕迹。 然而好景不长。 这天,多田野一脸阴沉来到了公司。 日子进入梅雨季后,少有天气晴朗的时候。 早上用卷发棒精心卷起的发梢,不出一个小时,便能软趴趴地粘在头上。 来客休息区里,多田野谈完公事,“啪唧”一声放下了咖啡杯。 忍足坐在她対面,先是一惊,随后瞄了眼不远处悠闲自在的迹部,缓缓松了口气,心道不是这两人吵架就好。 他顿了又顿,这才问道:“怎么了,今天心情不好啊?” “啊。”多田野猛然回过神,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私事有点烦心。” “私事?”耳边响起懒洋洋的声音。 单人沙发上,迹部兴致缺缺地抬起眼,问道,“什么私事,连在公司都要带着情绪。” 哦豁。 忍足暗叫一声“不好”,赶紧打圆场说:“哎呀,人嘛,又不是机器。最近天气不好,有点小情绪正常。再说了,诗织也没影响工作,対吧?” 多田野和黑尾交往的事,忍足他们是知道的,対她口中的“私事”,彼此都心知肚明。 只不过多田野从未和他们正式聊起过,忍足猜测,八成是迹部想问,但又不屑去问罢了。 果然,迹部冷哼一声,勉强表示出自己的大度。 忍足推了推眼镜,叹了口气,正想扯开话题,说好久不见不如晚上一起吃个饭。 这时,多田野却眼角弯了弯,说:“谢谢忍足前辈关心,果然谈过恋爱的人,最容易互相理解。” 不像有些孤寡老人,缺乏共情,呵呵。 眨眼间,迹部不可见地握紧了拳头。 忍足扶额:“......那个,我们有话好说?” 如忍足所说,多田野不会因为心情不好而影响工作,但撇开工作,他们私下是前后辈的关系。 在她回国大半年里,几人交集越来越多,不知道不觉中,最初多田野划下的那条界线,如今已经变得越来越模糊。 大约是苦于没人诉说,多田野唉声叹气了一会,想了又想,还是把这段时间,家里那只大黑猫的“恶行”通通“数落”了一遍。 内容包括且不限于,猫猫偷喝了她的酸奶,并嘴硬说“我以为你不喝了,所以才帮你处理垃圾”,等一系列鸡毛蒜皮的小事。 忍足听得一愣一愣,硬是辨别不出,这到底是在秀恩爱,还是在倒苦水。 紧接着,多田野又打开搜索界面,把手机屏幕対向忍足,问:“前辈,你认识这是什么吗。” 忍足接过手机滑了滑,抬起头:“美容精华啊,我们医院也有自己研发类似的产品,专门针対抗初老设计的。” “没错。”多田野点点头,总觉得心小小的痛了一下,“20w日元一瓶,30ml,半个小香包,他竟然因为我拒绝吃他做的烤鱼,偷偷拿它涂...涂...” 话说一半,多田野突然收了音。 在忍足和迹部的注视下,半晌,她摆了摆手,觉得还是要给黑尾留点面子:“哎,不说了,我也有错。” 最后咽下一口苦果,安慰自己也就是1/5个月的工资,再买一瓶算了。 这边,多田野自己哄好了自己,另一边,涩谷区,日本排球协会。 诺大上的会议室里,黑尾换了好几种坐姿,在一不小心碰到了某处的巴掌印后,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无人角落里,他揉了揉自己的屁股瓣,而后默默流下了两行热泪: “可恶,这女人怎么下手这么狠!” ------ 作者有话要说: 黑尾:姐姐打我qwq 最后感谢问就是美女小天使、来自凤梨星球的中二病患者的营养液!做梦也没想到这篇文的营养液居然能超1000!黑尾被姐姐狠狠打了,我被各位老板狠狠灌了!然后我狠狠码了两章字! 第42章 聚会(上) 黑尾正揉着屁|股, 满脸苦相,这时,隔壁部门的同事偷偷坐了过来。 同事和他一起参加过去年的慈善晚宴, 又是同期,私底下关系不错, 经常交换些部门间的小八卦。 似乎是嫌开例会太无聊,同事手肘戳了戳他,问:“喂,你怎么这种表情, 便秘啊。” “靠, 你瞎说什么呢,我肠胃好得很,你特么才便秘。” 黑尾低声骂了句,随后摇摇头,“哎,算了, 你这种单身狗, 是不会明白我这种有家室的人的痛苦。” 同事嘁了一声,白他一眼:“不就谈个恋爱么, 看你弄得神神秘秘的, 说吧,是不是和女朋友吵架了?” 一语道破“天机”。 “呵。”黑尾哼了声, 说, “何止吵架,已经上升到家|暴程度了。”说着叹了口气, 卷起袖口给他看自己被挠出的痕迹,“你不知道吧, 我女朋友,她真的好凶。” 但是我好爱。嘻嘻。 同事彻底无语了:“我看你只是想秀恩爱吧,神经病。” 作为过来人,同事太清楚,小情侣刚谈恋爱是什么样。 黑尾这人说起来得瑟,却鲜少像今天这样,把情绪明摆着放在脸上,上一回似乎还是...... 同事抬头想了想,似乎还是两人半夜喝醉酒,黑尾抱着他一边吐,一边把他认错成前女友,眼眶红红的说自己决定“封心锁爱”,不会再吃回头草。 然而鬼才相信他说的话。 同事默默又翻了个白眼,懒得去关心他的感情状况,于是清了清嗓子,言归正传道: “欸,对了,我今天是想跟你说件八卦,你知道奥|运会的转播版权,最近开始招投标了吧。” “知道啊,前几天老大刚跟我提过这事。” 黑尾换了副正经的表情,补充说,“以前都是由N台一家独占吧,这几年网络平台兴起,多一家竞争多一分利,反正对双方来说都是好事。” “诶呀,这不是重点。”同事摆摆手,瞄了眼四周,确认没人关心他俩的谈话,这才小声说道, “我听说这次参与竞标的某家公司,才刚刚成立几个月,运营模式和我们一模一样,简直就是冲着排协来的。” “我寻思着业内竞争虽然正常,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稍微打听了一下,你知道,那个公司的投资方是谁吗。” “是谁。”黑尾心一沉,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果不其然,同事在白纸上给他画了个玫瑰,又狠狠打了个叉,隐晦地说道:“这个人。” 被撕毁的玫瑰油画,剑拔弩张的晚宴,以及多田野和他提过的往事。 黑尾一抬眼,冷冷地回道:“哦,是那个棺材板盖到一半的老东西啊。” 同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是什么形容,像是跟他有私仇似的。” 可不是有私仇么。 黑尾弯起眼角,金色的猫瞳闪过一丝精光,而后,又迅速恢复到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笑道:“你放心,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好东西谁都想吃,但也不是谁都有胃口消化~” “嘁,你说得倒是轻巧。”同事食指敲了敲桌面,提醒说, “我算是够朋友了哈,奥|组委那摊烂泥你是知道的,派系间争来争去,账目一塌糊......” “糊得我眼睛都睁不开。”黑尾抢先一步打断说,“今天的风可真大,你说是不是啊?” 同事一怔,这才发现有人走了过来。 “啊,对对对。”他登时反应过来,学着黑尾的语气笑嘻嘻说,“特别是有些‘高层’建筑,灰尘太多,每天擦都不闲够!” 黑尾笑了笑,这回没接话,而是不动声色,把那张画着玫瑰的白纸塞进口袋,随后收紧了手指,揉了又揉。 世界级赛事的转播版权,通常按国|家区域划分进行独家授权。授权时,不仅要考虑到版权费,还要考虑到在当地的影响力,并不是谁有钱谁就能上。 日本而言,一直以来以N台为代表。 只不过近几年网络平台发展飞快,除竞赛内容本身,从队员私下采访,到单个栏目实时解说,还有很多内容值得深挖。 哪怕不是全赛事的转播权,仅是单个比赛,或者训练采访的独家授权,都足以为平台带来巨大流量。 黑尾把这事说给多田野听时,两人的“冷战”还处于半休战状态。 客厅内,多田野窝在沙发上,神色淡然,压根不是打算和他聊这事的态度。 她指了指墙上挂的白板,笑道:“你犯规了哦,黑尾小朋友,家规第三条,禁止在家里聊公事。” 介于两人工作上的合作关系,为了避嫌,以及家庭生活和谐,他们从同居开始,就信誓旦旦立下了一系列规矩。 虽然其中大半,类似于一起早起锻炼、不挑食等等,早已被打破了无数次。 对此,黑尾敢怒不敢言,只好偷偷腹诽几句,表面上依旧“伏低做小”。 他耸了耸肩说:“好好好,不聊就不聊,你说真是神奇,以前我不想聊公事吧,你天天拉着我聊,现在倒是反了一反。”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聊公事从来都是要看TPO*~”多田野不以为然。 接着从黑尾的钱包里抽出张福泽谕吉,卷成一卷,往茶几上的存钱罐里塞了塞,“好啦,这下你一万,我一万,犯规次数打平了。” 她说这话时,尾调都打着卷,像是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黑尾撇撇嘴,小声抱怨道:“你只是在‘报复’我用了你的化妆精华吧。” “哟,你这话说的,谁会有你那么小气。”多田野微微睁大了眼睛,假装惊讶道,“我要是想报复你,你还会完完整整地坐在这里吗?” 她说着,又顺手摸了把黑尾的屁|股,心道手感真不错。 瞬间,黑尾倒抽一口凉气,大骂一句:“靠,多田野诗织,你真的好流氓啊,你朋友知道你在家里是这样的吗!” 正所谓人前人后一个样,同居前后,人也会变个样。此时此刻,黑尾铁朗终于领悟到了这句话的存在意义。 不过提起朋友,倒是提醒了多田野一件事。 她凑到黑尾身边蹭了蹭,算是安抚炸毛的猫猫:“好啦,先不提这个,话说下周有个高中同学会,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来。” “高中同学会。”黑尾愣了下,顺势揽住她的肩膀,“迹部组织的啊?” “对,地点就在他家,很随意的,不用准备什么。”多田野说着,往他怀里小鸟依人般缩了缩,破天荒地冲他眨眨眼,“迹部说可以带家属,所以你去不去啊?” 多田野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普通的同学聚会一直能推则推,这次一是因为组织人是迹部,二是她交了男朋友,理所应当想带黑尾见见老朋友。 括号,炫耀。 她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下一秒,黑尾却臭屁地扬起了下巴。 猫猫吹了吹额前的刘海,轻笑道:“去啊,当然去。不过我的出场费很高诶,你打算付我多少。” 什么,出场费? 多田野暗自砸了声嘴,脸色一秒暗了下来:“那就五千吧,行不行。” “不行。”黑尾立马否决说,“最少也要两万吧。” 呵,真是狮子大开口,一下子就翻了四倍。 多田野气急败坏从黑尾怀里挣开,站起身,紧接着从存钱罐里掏出刚才没收的一万,“啪”得甩到黑尾身上:“一万,不能再多了,爱去不去,瞧你小气的!” 猫猫的“奸计”得逞。 见状,黑尾在沙发上笑得前仰后合,捏着那一小张失而复得的福泽谕吉,在空中挥了挥说:“成交,那就多谢姐姐啦,这点小钱钱,我就勉强收下啰~” 多田野眼珠转了转,抄起抱枕就砸了过去。 ...... 迹部组织的同学聚会,定在了他自己的私人公寓里。 高层公寓的顶楼,几百平米的大跃层。室外有一个24小时温水游泳池,与碧蓝的天空接壤,沿着泳池边缘看下去,风景一览无余。 同学会并不是每年都会办,时间、地点、邀请参加的人,一切都由迹部的心情来决定。 而今年的聚会主题,因为东京的夏天,来得比往常更早的缘故,直接办成了室外泳池派对。 六月下旬,港区。 三十多度的艳阳天里,年轻人们聚在一起嬉笑打闹。 多田野穿一件珠光白的吊带抹|胸上衣,配一件波西米亚风长裙系在腰间,躺在遮阳伞下,悠闲地看着“小猫戏水”。 平时周末,黑尾会定期去体育馆,作为志愿者陪高中生们打打练习赛。 他身材保持得不错,在褪去了高中的那丝稚气后,背部的肌肉曲线更显硬朗,散发出的荷尔蒙,也更有侵略性。 隔着太阳镜,多田野肆意地打量着他,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温润的男声。 “咦,是诗织吗,好久不见啊。” 多田野堪堪收回视线,摘下墨镜,见到来人一怔:“凤学长,宍戸学长,你们也来了啊。” 面前的男人一个剑眉星目,英气十足,另一个则是人如其声,温文尔雅。 两人曾经是迹部学生时代的队友,也是她高中时期的学长,在学生会,以及后来大学生涯里,彼此打过不少次照面。 宍戸亮率先挑了下眉:“这话应该我们来说吧,没想到五年了,你还没跟迹部闹翻呢。” 凤长太郎挠了挠头,依旧有些腼腆。 他替宍戸解释说:“诗织,宍戸学长的意思是,我们都很开心你能回来。” “没事,我懂他的意思~”多田野从躺椅上站起身,半开玩笑说,“其实要能闹翻,我早就闹翻了。” 她摊了下手,无奈道:“这不是他给得太多了,找不到更好的下家么。”说完,和宍戸两人一起笑出了声。 凤一脸无奈站在旁边,默默祈祷着,这话可千万别让迹部学长听见。 老朋友许久未见,一旦聊起往事,依旧像是什么都没改变过。 这边,多田野和两人聊得开心,另一边,黑尾则是刚热完身,正准备和忍足几人来场水上排球赛。 泳池附近。 忍足摘下眼镜,友好地向黑尾伸出手:“黑尾先生,没记错的话,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忍足侑士,还请多指教。” 黑尾轻轻回握了一下,露出公式化笑容:“算是第一次见面,不过前辈看起来,好像比照片上更帅一点。” 来参加聚会前,多田野曾给黑尾看过高中时期的照片,特别提及了迹部曾经的几位队友。 他记忆力不错,刚来便对号入座,迅速融进了圈内。 忍足听完笑了笑:“黑尾先生过奖了,一直听诗织提起过你,说你排球打得不错,高中时期还打进过全国。” “是么,原来诗织在外面,是这样夸我的吗。”黑尾假装微微惊讶了一下,又道, “不过说起打球,前辈也很厉害吧,毕竟连我这个外行都知道,冰帝网球部可是东京排名第一。” 彼此提起曾经的队伍,心中都各自泛起一丝自豪。 寒暄几句后,这时,岸边充当裁判员的男人,朝两人招招手,说是比赛准备开始了。 “好了,那就先聊到这吧。”从不远处收回视线,忍足换了副正经的表情,“剩下的话,我们还是留着待会赛场上说吧,你觉得呢,黑尾先生?” “好啊,没问题。”黑尾的猫瞳闪了闪,嘴角缓缓勾起,说,“那就赛场上见。” ------ 作者有话要说: 忍足:作为娘家人,我必须要展示下自己的存在感了,不然女儿嫁过去容易受欺负。 黑尾:wakuwaku。 p.s.迹部可真有钱啊,得想个办法拿他的小钱钱给小情侣干点什么(bushi *TPO:Time,Place,Occassion。 第43章 聚会(下) 不知从何时开始, 泳池四周陆续聚集起不少观众,叽叽喳喳的讨论声盖过了背景音乐,引得剩下的人群, 纷纷投去好奇的目光。 凤个子高,朝那边张望了下:“好像是他们打算比赛诶, 诗织,宍戸学长,你们要去看看吗。” “嘁,我不去, 吵都吵死了, 不如在这边待着聊天。”说话的是一位红发男人。 向日岳人抢在几人开口前,拉开座椅坐下,眼角一挑:“诗织,我们好久没见了吧,趁着侑士那个啰嗦的家伙不在,我们来玩点什么吧。” 熟稔又张扬的语调。 多田野从不远处收回视线, 这才发现他们身边多了位熟人。 “好啊, 我没问题。”她数了下人数,不多不少刚刚好, 于是爽快地回道, “那不如老样子,来一局梭|哈吧。” 宍戸耸耸肩:“我都行, 反正最后每次都是岳人输。” “喂, 你说什么呢,什么叫每次都是我输!”向日找管家要了副扑克牌, 一转头就听见有人埋汰他。 凤支支吾吾了一会,对这类游戏不太擅长:“唔, 我好像不太会打诶。”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犹豫着要不要叫别人来玩,这时,周围忽然安静了一瞬。 一记清脆的响指声。 视野的尽头,迹部将墨镜摘下,单手插兜走了过来:“打牌么,本大爷正好有空,就陪你们玩玩好了。” 他说着,让桦地给自己披上外套,管家很有眼色地为他搬来专用座椅。迹部双腿|交|叠坐下,全然一副“本大爷今天心情不错,特别赏脸陪玩”的表情。 哇,还真是老样子诶。让人看了就来气。 心中默默吐槽完,多田野思忖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半晌,她缓缓笑道:“好啊,既然迹部先生也要来玩,我们可不能拉低您的格调,要赌的话,肯定要赌大的。” “赌大的?”迹部半撑着脑袋,被提起了些兴趣,“口气不小啊,你想赌多大。” 多田野稍稍扬起下巴,脖颈的线条延伸至锁骨处,流畅且清晰分明。 她答道:“500w一注。” 迹部被逗笑了,头一次听到有人这样不自量力,要和他在赌|桌上讨论赌注大小,可他转念一想,这事放在多田野身上倒也合理。 他抿掉一口柠檬水,手指敲着座椅扶手,好心提醒说:“500w。多田野诗织,你一年也就1500w的工资,打算倾家荡产跟我赌么?” 多田野神色自若,反问道:“到底是倾家荡产,还是我赚点零花钱,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吧?” 迹部一愣,眉头不可见地皱了下。 自出生以来,迹部遇到过不少挑战者,包括他自己也是。刚上初中那会,他因为看不惯冰帝的前后辈制度,便一个挨着一个比了过去。 他不讨厌这种尖锐的性格,甚至他们冰帝网球部的部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棱角,这也正是他们作为相互欣赏的伙伴,能够相处至今的原因之一。 想到这里,迹部舒展开眉头,紧接着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啊,很好!那就500w一注,我倒要看看,你能从本大爷手里赢走多少钱!” 哨声划破长空。 泳池那边,黑尾从后场发球,赌|桌上,管家将扑克清洗完毕,为每人发一张暗牌,以及一张明牌。 宍戸只看了一眼手里的牌,不管大小,直接弃牌。 这场赌|局,从多田野说出一注500w开始,他就明白,对方今天是抱着必胜的决心,要从迹部手里赢钱。 一方面,他想君子成人之美,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迹部是如何吃瘪,所以并没有要掺合的想法。 向日专注自己的牌面,试图努力分析场上的局势。 他看了眼其他人的牌,迹部拿到了一张红桃九,多田野一张梅花四,自己则是一张方片K。 按照发牌的规则,这一轮点数大的,下一轮会先发牌。 他见迹部无所谓地扔了五张筹码,于是眨巴眨巴眼睛,跟着扔了个500w,多田野轻松地笑了笑,也跟了同样的数字。 午后两三点,正是太阳火辣的时候。 向日擦了下额前的汗,心道怎么会热成这样,还不如刚才听侑士劝,和他一起去打水上排球呢。 然而他抬起眼,又瞄了下迹部和多田野。 两人悠然自得地面对面,在接下来的两轮里,无论拿到好牌,还是烂牌,嘴角的弧度从未改变过。 特别是多田野,炽热的太阳光下,两片红唇似火,偏偏那双桃花眼里波澜不惊,让人猜不透情绪。 可恶,所以他才最讨厌,但又忍不住想跟这种人玩游戏啊! 向日暗骂一句,看了眼手里不成形的散牌,终于忍不住胡乱揉了下头发,将扑克牌往桌上一扔:“啊啊,我弃牌!” 随便你们两怎么斗吧,反正他要止损了! 宍戸在旁边幸灾乐祸道:“我就说吧,反正都是你输。” “喂,我可是坚持了两轮诶,总比你好吧!”向日咬咬牙,干脆起身道, “算了,我去看侑士他们的比赛了,你们慢慢打吧。”说完朝几人挥了挥手,算是拜拜的意思。 宍戸和凤对视一眼,两人都无奈地笑了下。 向日走后,场上只剩下多田野和迹部两人。目前情况是:迹部手上三张明牌,分别为红桃九、黑桃六、梅花五。是散牌。 多田野手上的明牌则是:梅花四、方片四、方片九。已经凑成了对子。 仅从明牌分析,多田野占有优势地位,因为暂时看来,迹部散牌的几率很大,哪怕下一张让他凑成对子,和她也只是平手的地步。更何况—— 多田野指腹滑过自己的那张暗牌,是张红桃四。和她手里的明牌,凑成了仅次于顺子的三条。 多田野信心满满,并默默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迹部却双手将三张牌一合,冷不丁抛出一句:“我全ALL。”随即将手中的筹码一并推出,堆成了一个小小的山包。 “全...全ALL啊。”凤小小地倒吸一口凉气,围观的人里也发出了细碎的讨论声。 只剩最后一轮发牌,要不是手里有绝对的好牌,谁敢一下子就全ALL。 凤无意识地呢喃道:“看来迹部学长手里那张暗牌,说不定能凑成对子。” “不,可能比对子还要大。”宍戸摇摇头,说,“我猜迹部手里可能有张数字七、或者八、他在赌最后一张牌,打算凑成比三条大的顺子。” 凤一怔,啊了一声:“凑成顺子啊,这得多小概率,岂不是纯看运气么。” 万一最后一张牌连不成顺子,迹部手上的牌就会变成散牌,必输无疑。 宍戸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轻笑一声:“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毕竟那可是迹部,你觉得他在这种时候,会选择弃牌吗?” 凤动了动喉结,答案显而易见。 谈话间,管家准备进行最后一轮发牌。 他凑过去,小声问道:“所以多田野小姐,您要继续跟牌吗。” “我……”多田野停顿了半秒,一抬眼,猝不及防对上了迹部那双锐利的凤眼。 迹部这人擅长看透人心,也擅长将人逼上绝境。他不容许自己退缩,当然,她也不可能临阵脱逃。 既然要赌,那就赌到最后。 多田野深吸一口气,偏过头,看了眼泳池那边的战况。 双方比分咬得很紧,黑尾站在网前,刘海被撸到脑后,深邃的眉眼里笑意若有似无,一副运筹帷幄的表情。 她忽然想起,黑尾以前经常在她耳边念叨的一句话:只要球还没有落地,比赛就没有结束。 沉默间,多田野嘴角一点一点勾了起来。 似乎是被黑尾的模样所感染,她定了定神,只是一瞬的犹豫后,眼里重新填满了笑意。 迹部把运气压在了最后一张牌上,那么她也同样可以做到。 下一秒,只见她将面前的筹码一并推出,语气和迹部如出一辙,说: “那么我也全ALL。” 赌|场如商场,商场如战场,看运气、看实力,但其实更看胆量。 管家抿了下嘴唇,向她和迹部欠了欠身,而后将最后一张牌发给两人,围观的群众屏住呼吸,等待最后一张牌揭晓胜负。 迹部将牌面翻开,随即微微一笑。 他两指夹起最初的那张暗牌,举到空中晃了晃:“可惜了,看来胜利女神,是站在本大爷这边啊,你们说对么,嗯?” 红桃九、黑桃六、梅花五,剩下两张方片八和方片七,恰好凑成了宍戸口中的比三条要大的顺子。 众人纷纷无声哀叹一句,心道迹部的运气也太好了吧,多田野却抬起头,紧盯着迹部,而后,桃花眼渐渐弯了起来。 她翻开自己的底牌,是一张红桃四,又把最后一张牌,整整齐齐放在了旁边,是一张黑桃四。 梅花四、方片四、红桃四、黑桃四、方片九。 52张扑克牌里,4张同样数字的牌,竟然全到了她手里,连成了仅次于同花顺的四条! 众人惊讶地张大了嘴,就连一向淡定的迹部,也忍不住瞳孔一缩。要不是从切牌到发牌,一切都是由管家经手,他差点就要怀疑,是不是对方出了老千! “真是对不住了,迹部先生。” 悠扬的女声响起,赌|桌上方,白皙又细长手臂伸展开,而后稍稍一揽。 多田野餍足地将筹码拢到一起:“一个亿,我就收下了。” 赌|局结束,几乎同一时刻,泳池里的比赛也划上了句号。 岸边,忍足从别人手中接过干毛巾,擦了擦头发,正准备戴上眼镜。 这时,一抬头,只见向日双手抱臂,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等着自己。 “侑士,你居然输了诶。”向日哼哼几声说。 忍足叹了口气,假装无奈道:“是啊,年轻人攻势太猛,我老了,招架不住了。” 没等到意料中不甘心的回复。 向日一怔,微微睁大了眼睛:“喂,你怎么能说这种丧气的话!” “哎,那不然呢。”忍足推了下眼镜,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看你这样,一定又是和诗织打牌输了,满肚子不服气吧。” 向日噎了半秒:“......”可恶,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烦啊! 见对方轻飘飘地略过了这个话题,被戳穿的向日耳根红了红,“气势汹汹”地跟在忍足身后,试图解释自己才没有不服气。 忍足一边听他念叨着,一边擦着耳朵里进的水,走到一半时,突然停了下来。 “你怎么了,干嘛突然停下来啊。”向日问。 忍足转过身,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向身后:“我好像听到诗织在叫你,你回头看下?” 向日想都没想,偏过头:“是么,她叫......哇!!” 背后传来一股外力,向日脚底一滑,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哗啦”一声,泳池里溅起了大片的水花。 向日大脑懵了几秒,在浑身上下来了套落汤鸡大礼包后,这才反应过来—— 他推我!?忍足侑士他居然敢推我!? “侑士!!你这家伙...咳咳...居然来阴的!!”向日从水底爬了起来,边呛边骂,眼角还泛着红。 周围人见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纷纷捧腹大笑:“哈哈哈岳人学长,你也太惨了吧哈哈哈!” “哈哈哈没事的学长,夏天热,正好下来清凉一下嘛哈哈哈!” 不远处,迹部刚输完一局牌,听见泳池边的骚乱,朝那边看了看,而后“不屑”地撩了下头发。 赌|桌旁,他从座位上站起,轻笑一声:“呵,比赛的输赢都是小事,岳人这样也太不华丽了,对吧,桦地?”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迹部嗯了一声,正疑惑着怎么没人应他。 同一时刻,多田野和宍戸两人对桦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下一秒,一齐推了下迹部的后背。 “哗啦——!!” 泳池里再次溅起一阵水花,比刚刚向日落水时还要大片。 瞬间,众人笑容凝固:“......” 哇,那可是迹部诶,他们没看错吧,这两个人胆子也太肥了吧? “噗。”沉默中,不知有谁竟率先笑了场。 泳池里,黑尾干脆也不掩饰了,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视线落在不知天高地厚的黑尾身上,转而,又看了眼浑身湿透的迹部。 “咕咚”,是口水咽下的声音。 然而,迹部优雅地从水里站起了起来,面对意外丝毫没有动摇。 阳光下,只见他缓缓伸出小臂,朝着天空打了个响指:“难得的派对,就是要尽情享受啊,你们说是吗!” “是的!!迹部先生!!”众人齐声欢呼,随后一个接着一个,从岸边纷纷跳进了泳池。 情绪被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浪潮,肾上腺素在此刻迅速升高、爆发。 黑尾站在网前,下意识地去寻找多田野的身影,下一秒,对方却“唰”得从水底钻了出来,将自己抱了个满怀。 “铁朗!”闪着光的桃花眼,殊得放大在眼前,多田野双臂缠绕着他的脖子,大声道, “下辈子我来养你吧!!” 随后,不等他回答,狠狠地吻上了自己的双唇。 ------ 作者有话要说: 迹部:真特么无语!!!! 立个flag,这周末我要一口气回收文案然后(消音)这几章不知道为啥反复被高|审,害得我一直来回改orz 最后感谢婉约的星星果n、问就是美女小天使的营养液T T 第44章 领带 夏日天长, 回家的路上,多田野看向车窗外,天边飘着一片又一片火烧云。 方才趁乱, 黑尾抱着她在泳池里肆意地接吻,直到两人都透不过气, 才相互抵着湿漉漉的额头,浅浅地蹭了蹭。 “你们今天玩了什么,怎么兴奋成那样。”黑尾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手指跟着音乐节拍, 一下一下敲在真皮的方向盘上。 多田野从窗外收回视线, 语气懒洋洋的:“打了牌,从迹部那赢了点小钱钱~” “赢了多少。”黑尾问。 多田野伸出食指晃了晃:“这个数。” 黑尾余光撇了下:“哇,一百万啊。” “不。”多田野咯咯地笑了起来,“是一个亿。” 黑尾差点呛了气:“......你好狠!” 多田野假装生气拍了下他的肩膀:“欸,你这是什么形容,不应该夸夸我, 为我们家做了巨大贡献吗。” “夸夸夸, 必须夸!”黑尾加了一脚油门,乐呵呵地道, “感谢姐姐给我吃软|饭的机会, 让我下半辈即使不工作,也能衣食无忧~” “哟, 那可不行。”多田野马上否定道, “我是想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可不是让你真的吃软|饭。” 窗外的风景飞速变化着,黑尾微微一怔。上周, 他们刚刚讨论过奥|运竞标的事。 这事在排协内部分为两派。 一派认为,这是抢占市场和用户资源的好时机,而另一派则是持保守意见,认为竞争激烈的情况下,应以财务可控为主要目的。 口头上争来争去,实际谁也不想去冒险,最终,决策权就落到了黑尾手上。 简言之:这事办得好,功劳是他的,办得不好,后果也是他承担。 说没有丁点儿压力,那都是假话。 即便黑尾在外人面前,可以很好地控制住情绪,但在自己最亲近人的面前,谁还能戴上面具藏着掖着。 半晌,他抿唇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不在意呢,原来你都记着啊。” 转而又道,“不过我突然想起来,当时你说私下里不谈公事,今天算是你先破戒,记得待会转我一万哈。” “哇,你怎么这么小气,一万都要跟我斤斤计较。”多田野不以为然,狡辩道:“而且这可不算公事。” 车辆缓缓驶下高速,在路口处停了下来。 红灯亮起,黑尾踩下刹车,转头问:“不算公事,那这算私事?” “对啊。”多田野伸手戳了戳黑尾的脸颊,眼角弯成月牙状,“是作为你的女朋友,在必要时候,给予你的一点小支持。” 她说得理直气壮,逗得黑尾也跟着乐了起来。 而后,他抓住她恶作剧的手指,低头轻轻一吻,算是妥协道:“行吧,反正家里的规矩你说了算。” 人忙起正事,日子总是过去飞快,一晃眼到了月底,集团股东大会如期召开。 在此之前,多田野陪着迹部忙前忙后,后者对榨干她的剩余劳动力,似乎半点没有心慈手软。 黑尾这边,则是忙于平台的宣传工作,除去定期举办的MSBY直播,还要积极与隔壁市场部合作,准备冲刺下个月的奥|运招标会。 同样为此费尽心机的,当然还有黑尾同事提起的那家,与排协运营模式极为相似的新兴直播平台。 这家平台公司在股东大会召开期间,为了增加曝光量,疯狂砸钱抢占互联网资源,挤占广告位以及搜索引擎栏。 这种方法简单粗暴有效,却并非长久之计。于是,他们用了更加阴损的一招—— 与各大传统媒体签订独家协议,变相斩断排协的重要宣传重要途径,打算从山顶推下雪球,彻底打压排协。 对此,黑尾像是早有预料,所以从开始就持防守姿态。 既然切断了互联网这条路,那么他就另辟蹊径,与线下大大小小的俱乐部合作,在餐饮店、地铁站,针对某一类客户,专项投放广告。 多田野的支持给了他很大的底气,另一方面,他认为这点小风小雨,还不足以击垮自己。 毕竟真正让他头疼的,其实另有其人。 这天,黑尾从外地出差回京,刚一落地,就被木兔三人叫去喝酒。 偏偏东京屁大点地,哪哪都能碰见熟人。 居酒屋包厢门口,眉眼细长的男人倚在门框上,眼角上挑看着他。 大将优笑嘻嘻地问道:“哟,我说这是谁呢,原来是前几天跑来我们俱乐部,低声下气求合作的黑尾同学啊~” 啧,真是冤家路窄。 黑尾砸了下嘴,和翔阳几人做了个手势,表示自己有点私仇要处理,随后从榻榻米站起身,双手抱臂,学着对方的语气回道: “可不是巧了么,大将同学,前几天谈合作,我记得还是在爱知县啊,怎么今天就来东京了?” 他勾了下嘴角:“怕不是又跟小美华吵架,想要连夜回来东京求和,结果还是被赶出来了吧~” “呵,你以为我是你么。”大将优嗤笑一声,几年的历练让他自认为心胸早已开阔,“被现任女友甩过一次的人,还有心思管别人,请问你自己的事管好了吗。” “哈,你说什么。”黑尾按捺住自己火冒三丈的心情,顿了顿才说,“谁被甩了,你才是被甩了一次又一次吧?” “什么一次又一次,你不要造谣啊,黑尾铁朗。”大将优也跟着来了脾气,“我和小美华都快要结婚了,你呢?” 他上下打量黑尾一眼:“你这个靠头发造假身高,连180都没到的臭猫!” 黑尾:“......谁180没到呢,我头发已经不翘了好吧,你这个傻缺蛇佬!” “闭嘴吧,臭猫!” “你才闭嘴吧,臭蛇!” 眼看见两人就要打起来,一旁的木兔和宫侑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一人一盘毛豆,缩在角落吃得香喷喷。 翔阳见势不对,赶紧站起身,将两人拉了进来:“哎呀,两位前辈别吵了,再吵下去要被店员和其他客人赶出去了!” 他匆匆关上门,擦了下额头的汗,正要长呼一口气时,突然诶了一声。 “咦,等等,黑尾前辈。”翔阳转头看向黑尾,眨巴眨巴眼睛,“原来前辈你被多田野姐姐甩过一次吗?” 黑尾表情一滞:“......等等,你们怎么知道我和诗织在谈恋爱,不对,谁说我是被甩的那方?” 解释就是掩饰,木兔率先朝他投去同情的目光:“天呐,黑尾,这事你怎么没跟我们说,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宫侑幸灾乐祸地在旁边点点头:“对对,好可怜,太可怜了....噗!” 黑尾脸色阴了阴,总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吵架的时候,谁先认真谁就输。黑尾深吸一口气,于是换了副和善的表情。 他微笑着拍了拍翔阳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不点啊,你不懂,我们这叫情|趣。” “分手了可以复合,被甩了也可以再追,小孩子才会和前女友老死不相往来,我们大人呢,有大人的做法。” 翔阳半信半疑,脑袋上打满大大的问号:“啊,什么做法?” “咳咳,那当然是——”黑尾清了清嗓子,满嘴跑着火车,自信满满道,“闹她、缠她、勾引他、让她对我死心塌地,让她对我欲罢不能,然后再......” “然后再什么,嗯?” 这时,“刷啦”一声,和式木门向两边拉开。 众人下意识抬眼看去,只见多田野站在木门中央,饶有趣味地挑了下眉:“说啊,我在外面听很久了,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空气短暂沉默了一秒。 那一刻,黑尾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一刻,他深刻认识到了,什么叫做不作死就不会死。 黑尾缩了下脖子,原本嚣张了没多久的气焰,被灭了个干干净净。 半晌,这才小声说道:“我错了...” 嘤。 之后的一餐饭,吃得黑尾战战兢兢,好在多田野给足了他面子,没舍得在人前发作。 事实上,多田野是被木兔途中叫过去的。 她想着黑尾喝了酒,不方便开车,正好今天自己去柜台买领带夹,打算竞标结束之后,可以配上那条绛红色的领带,一起作为贺礼送出去。 然而万万没想到,这条领带提前有了用武之地。 高层公寓,客厅内。 柔软的地毯上,黑尾双膝并拢,乖乖跪在地上等待发落。 多田野脱了外套,随后从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盒,“啪唧”一声,往黑尾面前扔了过去。 “这是...”黑尾先是一愣,拆开礼盒后,又微微有些惊喜。 他抬起眼,小声试探道:“给我的领带?” “昂,没错。”多田野弯下腰,缓缓脱下黑|丝|袜,“你应该也猜到了,这条领带是我在仙台买的,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送出手。” 她说话时,语速比平时要慢很多,一边说,一边解开了衬衣纽扣:“本来呢,我打算竞标结束,作为贺礼亲手给你系上。” “不过现在嘛——”多田野轻笑一声,抬起那双锐利的眸子,说,“我改变主意了。” 夏初六月,正是栀子花盛放的季节,纯白的花瓣一片一片打开,浓烈的花香在空气中弥漫,侵蚀着每个角角落落。 喉结上下滚动,黑尾双手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手腕处传来一阵冰凉。 面前的礼盒空空如也。 多田野弯下腰,捧着他的脸颊,声线里透着蛊惑:“铁朗,我有说过吧,红色真的很适合你。” “诗织…”黑尾动了动唇,这才发现自己声音哑得不像话。 他微喘着气,闭了闭眼:“对不起,今天是我错了,可以给我解开么...” “不,不行。”多田野故作娇嗔道,“这才几分钟啊,想道歉的话,这点诚意还不够吧?” 说着一手摁住黑尾的肩膀,不让他乱动,另一只手则是虎口托起他的下巴,指腹缓缓描绘着下唇瓣的形状。 黑尾被迫抬头看她,因为仰视的动作,不得不微微张开嘴巴。 这样的姿势太过危险。 就好像是献祭般,甘愿将自己致命的喉颈暴露,完完整整被捕食者吞噬。 “诗织,姐姐,老婆~”黑尾低声哀求道,“给我解开吧,不然我们这样——” 他转了个身,讨好地笑笑说:“没办法,对吧?” 没办法。 “好问题啊,你提醒我了。”多田野恍然大悟道。 紧接着趁虚而入,拇指轻轻按压着黑尾的犬齿,在他唇上浅浅落下一吻,悠悠说了两个字。 ------ 作者有话要说: 求求审核真的不要再锁我了orz已经删得乱七八糟了 最后感谢问就是美女小天使、呐呐的营养液! 第45章 终章 初夏, 东京的夜里算是凉爽,然而多田野属于格外怕热的体质,迫不及待就要换上冷感系列的床垫和被套。 两人洗完澡, 黑尾将被套里侧朝外,平铺在床上, 随后连内芯带着外套卷了卷,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多田野坐在一旁“啪唧啪唧”鼓着掌:“喔,真不错, 原来还能这样换被套。” 黑尾拎着T恤领口抖了抖, 隐约可以窥见胸口被抓伤的痕迹,呼出一口气说:“你别光鼓掌啊,能不能跟我学着点。” “不能。”多田野伸直了双|腿,放任自己躺在沙发上,“家务这种东西是天赋,我学不会的~” 黑尾摇头叹气走了过去, 试图把她拉回床上睡, 结果没拉动,反倒一起陷进了大号的懒人沙发里。 保丽龙颗粒在耳边发出细小的摩擦声。 昏暗的灯光下, 栀子花香和檀木香交织在一起, 比起刚才的热烈,这会多了丝慵懒的氛围。 黑尾伸出长臂, 顺势在多田野腰上一揽, 让対方紧贴着自己。 熟悉的感觉从身|下传来。 “诶,等等。”多田野食指点了下黑尾的鼻尖, 算是警告的意思,“别太过分了啊, 再像刚才那样咬下去,明天上班真的没法见人了,你这个狗男人。” 黑尾対“狗”的称呼很不满意,咂了嘴说:“你怎么还骂人呢,不是你说手不能用,就让我用——” 多田野赶紧捂住了他的嘴:“闭嘴吧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印在猫瞳里的,是多田野微红的耳根。 黑尾得逞般地笑了笑,扯起地上的珊瑚绒被子,将两人包裹住:“好嘛,遵命~” 接下来的一周,黑尾围着平台宣传的事,连续去了好几趟外县谈广告合作。每天披星戴月,瘦了好大一圈。 开标日在即,几家网络平台竞争越发激烈。 今西投资的那家公司,因为抢占市场先手,且资金充足,在东京区域内,迅速形成了垄|断趋势。 在外人看来,排协处于极度不利的被动状态。江崎几次和多田野提起自己的担忧,后者却总是摇摇头,暗示这事于公,景向没法插手。 作为投资人,他们是站在咨询的角度,给客户提供经营上的建议,并不代表可以干预公司决策。 黑尾回到家,同样不会说到标书细节,只是抱着多田野说自己累了,哼哼唧唧祈求些安慰。 偶尔他会垂头丧气,整个人缩在多田野怀里,问她:“如果这次不成功,估计今后平台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商场沉沉浮浮,大鱼吃小鱼,小鱼没得吃,那就只能等死。 “乌鸦嘴,如果真的被你说中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养你吧。”多田野给枕在自己膝盖上的大猫,一遍又一遍地顺着毛。 她说:“你想继续待在排协呢,我们就继续待着,想辞职了呢,我们就去做别的和排球有关的事。” “去学校当老师也好,去当教练也好,不然你和孤爪一样,开个vtuber账号,去做排球主播吧哈哈哈!” 说到这里,多田野竟把自己给逗乐了。 黑尾无奈看她一眼:“这有什么好笑的,你的笑点还真是奇怪。” “哪里奇怪,我觉得挺有趣啊。”多田野挠着他的下巴说,“到时候我要给你打钱,哦不,是送快乐气球,10w日元一次那种。” 黑尾被挠得舒服地眯起眼:“那不行,你送快乐气球,还不如直接给我打钱,平台上还要收5%手续费呢。” “直接打钱多俗气。”多田野不以为然,“我们又不是那种金钱|交|易关系,说出去多不好听~。” 黑尾哼了一声,反驳道:“我不在乎,给钱就行。” 多田野气得拧了他一下,大骂一句财迷猫猫。 黑尾听完反倒乐了起来,往她怀里深处又钻了钻,最后不知何时,笑着笑着两人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七月,终于到了开标日。 按照流程,标书在当日十点前截止提交,之后由工作人员现场唱标,三个工作日内公布中标结果。 东京体育馆,第一会议室内座无虚席。 江崎看了眼手表,急得满头大汗:“前辈,这都九点半了,排协的人怎么还不来啊!” “别急,这才九点半呢。”多田野打开社用手机,没有任何未读消息。 为了标书的最终确认,黑尾今天六点不到就出了门,她起床后,发现対方依旧为她准备了早餐。 黄油面包配水果,蓝莓和小番茄被骚包地摆成了笑脸形状,看得多田野大清早就开始狂笑。 不得不说,黑尾这人适合谈恋爱,也适合过日子,总会在这种小事上逗她开心,任何时候都不会让人感到乏味。 多田野抿了抿唇,心中那丝不安转瞬即逝。 她克制住笑意,安慰道:“没事,不用担心,那可是你黑尾前辈。” “啊...这...这倒也是哈...”江崎挠挠头,摸不清这两人到底哪里来的默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会议室里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今西坐在走道另一侧,凹陷的眼眶下,眼珠转动的速度异常缓慢。 他转过头,褶皱堆积起笑容:“多田野小姐,排协的人,今天还打算参加竞标吗,不会是在路上遇上什么事了吧。” 多田野稍稍偏头,神色淡然:“多谢今西董事的关心,还有足足十五分钟的时间呢,不急。” “到底是不急,还是不敢来了啊。”今西身边的助理抢完话,不屑地嗤了声,“不过我看啊,不来也好,至少证明排协,还是有点自知之明。” 助理是宴会那天,将油画拿下台给多田野的男人,似乎还记着被当众羞辱的仇。 江崎拳头不自觉地硬|了,按照他以往沉不住气的性子,早就想当场怼回去。 可他看了眼多田野,対方正随意翻着手边的奥运宣传册,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于是想了又想,权当男人是在狗叫。 这时,不知道谁的手机嗡嗡响了几下。 “啊,前辈抱歉,我忘关机了。”江崎掏出手机看,原来是twitter跳出的实时话题热度。 他正想划过弹窗关机,手指点到一半,却忽然愣了下。 几秒的沉默后。 江崎嘴巴一点一点张成了O字型,眼睛也瞪得又大又圆:“前...前辈!你快看twitter!”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多田野好奇地凑了过去,随即也跟着微微一怔。 只见实时热搜栏里,排协的tag加粗映在屏幕中央,并且每刷新一次,相关twitter数都在疯狂增加。 江崎点进热搜词条里,随便翻了几条—— 有俱乐部球员调侃,说自己沉迷排球小讲座栏目,每晚都会跟着直播球员一起练习跑位。 也有还在上学的初高中生,说平台的免费内容丰富,対经济条件并不富裕的阶层来说,实在是良心网站。 其中,转发数最高的一条,是著名模特灰羽列夫发的一条短视频。 视频里他和同为模特的姐姐,一起介绍了两人的日常生活,有意无意提及到排协的直播平台,引起了粉丝们的巨大关注。 除此之外,某小众媒体借机写了篇长文,有模有样分析了如今市场上的几家网络直播平台。 文中隐晦地指出,某平台过度营销以及垄断市场的行为,容易引起公众的逆反心理,并在最后面向读者抛出疑问: 在逐利的资本时代,究竟还有哪家平台坚守信念,以宣扬体育精神为目的呢? 理性的讨论和感性的发问双管齐下,短短一小时之内,话题内的推文暴涨至数万条。 江崎看得目瞪口呆,惊讶之余还不忘感叹说:“哇,前辈,这算什么,‘自来水’吗。” 多田野头顶大大的问号:“哈,‘自来水’,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大家都为我的努力而感动,自愿为平台的宣传添砖加瓦~” 欠揍又熟悉的声音。 多田野一抬头,眼角忍不住弯了起来:“哟,我们的男一号终于来了啊。” 台阶处,黑尾一身灰色条纹西装,身形挺拔。 绛红色的领带,像是红宝石版镶嵌在胸前,就如同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一样,此时此刻,依旧闪烁着耀人的光芒。 黑尾晃了晃手中的密封文件袋,贱兮兮地笑道:“既然是男一号,当然是要压轴登场啰~” 多田野“扑哧”一下笑出声:“差不多就行了啊,看你得意的。”随后在他身后,轻轻推了一把,缓慢又笃定说道: “去吧,黑尾先生,今天可是你的主场。” 你曾经是音驹引以为豪的队长,是我心中最优秀的少年,从今天开始,你还将成为推动日本的齿轮。 铃声响起,所有标书提交完毕,竞标正式开始。 由奥组委代表开封标书,按商务标、技术标、经济标依次进行公示。轮到排协那组时,众人屏息凝神,生怕听漏了某个字。 一个多月前,黑尾接到了参与竞标的通知,以当时另外一家平台发展的盛况,他并没有太多自信。 他迷茫过,陷入死胡同过,幸而他的投资方背景足够强大,自己的投资人,同时也是自己的终生伴侣,足够信赖他。 后来他想通了。 既然対手选择主流媒体和大城市,那么他就舍弃东京,将主战场聚焦于中等城市,以及基层群体。 从最开始避免全面宣战,留存体力,直到时机来临,迅速侵蚀瓦解対手防御,一击制敌。 标书公示完毕,进入审核环节。 商务标筛选出资质不合格的平台,算作废标,短暂的午休结束后,公示屏幕上留下的名单越来越少。 黑尾目不转定盯着屏幕中央,手指蜷缩成一团,这时,多田野轻轻附上了他的手背。 只是一瞬的错愕,十指紧紧相扣。 话筒发出滋滋声响,是宣布结果的时刻。 负责宣布结果的支持人走上讲台,在两人交织的心跳中,珍重宣布,本次排球专项赛事转播权—— “恭喜,日本排球协会。” 话音落下,同时,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黑尾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忍不住咬了下嘴唇,他听见多田野在耳边大声说道:“恭喜你啊!” 随后,他毫不犹豫地将人紧紧拥进了怀里。 …… 星移斗转,新旧更替。2020年后,资本进入了寒冬期,不少公司在此期间倒闭。 今西所在的风投公司,因为错失良机,加之高层变动,在新一轮的市场洗牌中,逐渐湮没在了时间的流沙中。 优胜劣汰,自然界向来是公平的。 当然,与此同时,也有不少幸运的事发生。 比如迹部在漫长的斗争中,终于搅浑水的几人踢出了董事会,比如宫饭团在东京成功开出第一家分店,北信介的水稻长势据说不错,以及—— 2021年7月,因为疫|情延迟一年的2020届夏季奥运会,在日本东京正式拉开帷幕。 开幕式音乐在耳边缓缓响起,代表选手们举着国|旗依次入场。 抬眼看去,座位色彩错综,将无人的观众席,完美营造出满场效果。 黑尾调整了下口罩位置,笑眯眯地看着场内的木兔等人,一蹦一跳地跑进镜头内。 “啧。”半晌,他砸了声嘴道,“这两个单细胞生物,还真是老样子啊。” 多田野站在他身边,左手无名指戴着一枚银色素圈,毫不留情地吐槽一句:“你还有脸说别人吗。” 黑尾一噎:“喂,都这种时候了,能不能给我点面子,镜头说不定在拍这边呢。” 多田野咯咯地笑了起来,口罩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却遮不住那双越发迷人的桃花眼。 巨大的奥运帷幕下,两人并肩而立。 他们一起看着圣火传递,看着奥运五环升起,那里凝结了无数人的汗水,也承载了无数人的梦想—— 昨日的努力成就了今天的你们。 看吧,全世界都在为你们欢呼。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感谢大家一路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