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王爷的待嫁男妃》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穿成王爷的待嫁男妃by李淮傲 简介: 江言清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越了。 这是一个他从没见过的朝代。 很好,这很新奇。 在这个朝代里,他是侯门之子。 很好,身世显赫。 很快他又发现,他被嫁给了王爷做男妃。 很好,靠山强大。 然而王爷并不喜欢他,他住的别苑如同冷宫。 很……不好! 这王爷声音这么好听,声控的他顶不住啊! 新婚月余,奚凌国举兵来犯,楚承戟奉旨率兵平乱。 江言清被获准破例随军同行。 日子虽苦,但王爷和王妃恩爱的佳话,却从军中流传开来。 江言清:楚承戟你这个憨憨,明明看见对面放的冷箭为什么不躲! 楚承戟:当时你在我背后,你让我往哪躲? 江言清:我是眼睛瞎吗我自己不会躲吗? 楚承戟:难说,你反应那么慢。 江言清:?你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忽然压低声音,你知道我受不了。 楚承戟:那你别忽然脸红,你这样子我忍不住。 架空历史,先婚后爱。 热情主动声控受X沉稳威严颜控攻 第1章 梦中的男人 昏暗的房间,炙热的气息,熏人的酒气,和不断晃动的床帐。 江言清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他不停的哭喊,痛苦又绝望。 黑暗让他看不清那个男人的面容。身体上的痛和心理的痛交织在一起。 江言清知道他是在做梦,但是他醒不过来。 梦中的男人有一双骇人的眼睛,眼神炙热滚烫,像是一张大网,将他密不透风的裹住,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被死亡的大手紧紧攥住。 忽然耳边传来女子的哭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大,吵得他头疼。 “公子你怎么说走就走了,你留下初雪一个人可怎么活啊!呜呜呜……公子你好狠心啊,你走了,留奴婢一个人受他们欺负,奴婢一头撞死算了……” 江言清缓缓睁开眼睛,刚从梦境出挣脱出来的他有一瞬间的呆愣。 脑海中那个男人炙热的眼神渐渐淡去,刚刚的梦境像是被风吹散的沙,变得无迹可寻。 耳边女子的哭喊声似乎还在。 江言清迷迷糊糊的想,昨天晚上也没看鬼片啊,怎么梦见女鬼了? 他睁着惺忪的睡眼,扭头一看,顿时吓得一个激灵,瞌睡瞬间没了,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然而脚腕上剧烈的疼痛不仅没能让他如愿蹦下床,反而提醒他这一切都不是做梦。 “公子?”趴在床头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女子抬起头来,又惊又喜道:“公子!你没死啊!你可吓死奴婢了!” 江言清看着这女子披头散发的样子,惊魂未定的说:“你才是吓死我了。” 见江言清又活了过来,女子顿时也觉得自己的模样太不像话,赶紧用袖子抹掉鼻涕眼泪,边拢头发边关切的问:“公子,你觉得哪里不舒服,腿还疼吗?” 托脚腕上剧痛的福,江言清不需要通过掐自己来试这是不是梦。他看了看屁股底下的木床,又抬头看了看床头挂着的床幔,再环视一圈屋内的陈列摆设,以及那古色古香的窗户。 一个难以置信的事实在心底浮起,他这是,穿越了?! 看过各种穿越小说的江言清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现在大惊小怪是没有用的,最重要的是要先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江言清刚才听得真切,面前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的女子,叫他公子,自称奴婢,那就很可能是他的丫鬟。 看来这是穿到了非富即贵的人家来了啊。 江言清心中窃喜,表面上装出淡然的模样,看着紧紧捏着他的脚踝的纤细手指,“本来不疼,被你捏得倒是有点疼。” 女孩一愣,赶紧松开手,又抹了抹眼角的泪:“公子,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我怎么叫你你也不醒,连、连呼吸都没了……” 江言清心里大概明白了,可能是因为原主死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穿过来了。 “哎你别哭了,我可能就是睡的有点沉。你不知道吗,人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就会出现一种假死的现象,呼吸会暂时停止,有助于脑细胞的自我修复。” 江言清满口胡言,听得初雪一愣一愣的,“什么、什么喜报?” 第2章 王爷提亲来了 ! “就是……嗨,就是睡得太沉了,没事没事。”江言清说到这,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顺口又扯道:“不过因为刚才睡得太沉,我这脑子总觉得有点不清楚。我问你啊,我叫什么?” “奴婢不能直呼公子姓名的。”初雪回答。 江言清头痛,“那这样,我问,你答。我姓什么?” 初雪一听这句问话,顿时记得直跺脚,“少爷,您是侯府三公子,自然姓江啊。外面人那些话都是瞎传的,您怎么能怀疑自己的身份呢?” 江言清看他是真的着急,连忙安慰道:“我逗你的,别急别急。” 初雪还是不放心,“这玩笑不得,公子可别再提了。” 江言清连连点头,心里却觉得这姑娘刚才的话信息量有点大啊。 侯爷被怀疑身份的儿子。这个人设江言清不是很喜欢,因为听起来生命地位都岌岌可危的样子。 “那我爸,哦,我爹叫我什么?”江言清问。 “菽禾。”初雪愣怔的看着江言清,看样子怀疑他不是脑子不清楚,而是脑子坏掉了。 书河?难道是想让他看过的书像河流一样长?还真是望子成龙啊。 江言清见好就收,故作嫌弃道:“你看看你,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这么不注重仪表,快下去洗把脸梳梳头去。” 初雪连忙低头,“奴婢失仪了,奴婢这就去收拾一下再来伺候公子。” 江言清看着初雪走了,立刻拖着疼得要命的右脚腕下床,一瘸一拐的在房间里转悠。 屋子不大,但家具摆设很少,靠墙的地方放着一个青花瓷瓶,里面几支百合已经枯萎了。 靠窗的桌上,放着两个茶盏。无论是茶盏和桌椅,看起来就有些年头了。 床尾不远处,放着一个书架和一张书桌,书桌上摆着一本《诗经》,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备注。 江言清一看见书就头痛,也懒得细看原主在上面写的小字,直接拿起来翻到扉页,看到角落上写了两个清秀的字:“菽禾。” 原来是这两字,江言清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看起来好像很有文化的样子。 《诗经》下面压着一封信,信上写着“言清兄亲启。” 江言清眼睛亮了一下,反应了片刻才想明白,原来原主是和他同名同姓的,只不过比他多了个字,菽禾。 信上寥寥数句,大概意思就是写信的人要走了,劝江言清要好好照顾自己。 江言清又翻了翻书架上的其他书,除了原主很爱看书之外,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受伤的脚腕却越来越疼了。 也不知道原主干了什么,脚腕居然肿的像个馒头一样。 江言清扶着桌子,正准备喝杯茶喘口气,就听到初雪在门外慌慌张张的声音。 “公子!你不必再伤怀了!王爷上门提亲来了!” 江言清一口茶喷了出去。 “咳咳咳……” 初雪推开门,连忙小跑着上前给他捶背顺气。 差点咳死的江言清好不容易顺过气来,他把初雪疑似小拳拳捶你胸口的手从自己胸前拿开,难以置信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王爷来提亲了?什么王爷?” 第3章 莫名没了的第一次 “当然是咱们唯一的异姓王楚承戟楚王爷啊。”初雪疑惑道。 “楚王爷?”江言清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疑问:“楚王爷来提亲了?” 初雪兴奋道:“对啊对啊,公子,这下你不用再伤怀了,我就说王爷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王爷他征战沙场,横扫千军、战功赫赫、顶天立地……” 江言清连忙打初雪的彩虹屁,“等会儿等会儿,王爷他提亲,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伤怀?” 王爷上侯爷家提亲,娶侯爷的女儿,门当户对,彼此还能巩固地位,很合理。但是这一切跟他这个刚穿越过来的新手玩家又有什么关系呢? 该不会是像他想的那样吧? 江言清想的哪样?穿越到一个男人可以和男人结婚的架空朝代了? 初雪的手朝江言清额头伸过来,“公子,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昨天你还因为失身给王爷,想要从房顶上跳下来呢,今天怎么晕了一次,就都忘了?” 失身?!!!! 江言清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是弯的不错,他是向往过能穿越到一个不在乎世俗看法、不必考虑父母会不会难过的世界,但是这不代表他能够忍受不明不白的没了第一次啊! 也不知道这个异姓王长什么样,虽然小说里的王爷都风流倜傥的,但是那都是主角,按照穿越小说的套路,他肯定是穿到了炮灰身上,然后再通过努力把自己变成主角。 那这个异姓王,不知道是不是主角攻?万一不是的话,那他岂不是很亏,第一次就平白便宜了其他人! 万一是的话,那他不是更亏!连第一次的美好回忆都没有! “公子,公子?”初雪见江言清在发呆,把手伸到他面前晃了晃。 江言清还在纠结他的第一次,烦躁的躲开,一蹦一跳的回到床边坐着。 他很想问问初雪,这王爷长得如何,多大岁数了,但是又不能开这个口,不然初雪肯定看出他不一样了。 初雪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公子,虽然王爷那晚是喝醉了,但是王爷府里连个侍妾都没有,他既然提亲了,你嫁过去,就算他不喜欢你,你暂时也不会受委屈的。” 江言清嘴角抖了下,喝醉了?玛德这还是酒后乱那个啥的狗血戏码? 初雪又张了张嘴,江言清立刻抬手打断,“别说话,让我缓缓。” 这姑娘一句话扔一个雷,江言清被炸得有点扛不住了。 他得捋捋这件事。 原主被王爷酒后那个啥了,不知道是因为不愿意还是因为怕王爷不负责,原主一直很伤心,所以就从房顶跳下去,想要自杀。 但却没摔死,那原主肯定还想过其他自杀的方法,成功的死了,所以自己才会穿过来。 江言清想到这,赶紧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又翻开袖子看了看手腕,摸了摸脖子,都没有伤痕。 毕竟是个男人,就算第一次很重要,但也不必因此轻生,没必要,伤身体。 “咕噜……”江言清的肚子忽然叫唤了一下。 好像,有点饿。 这一声响,像是按下了身体的某个开关,江言清忽然整个人饿得眼花。 “初雪,有没有吃的,我好饿。” 第4章 投怀送抱 初雪听见这句吩咐,惊喜若狂,“公子!你终于肯吃东西了!果然王爷来提亲,你也是开心的吧!我这就给你拿点点心来。” “哦不行,你好几天没吃饭了,点心太硬,我去煮碗粥来,马上就好!”初雪欢喜的跑出去了。 江言清望着初雪的连门都没来得及关的背影,心想,原来原主是想绝食自杀,难怪他这么饿。 粥很快就端上来了,江言清也顾不得连个小咸菜都没有了,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胃里有了暖粥,他整个人舒服了不少,感觉连脚腕上的伤都不那么疼了。 江言清心里还惦记着那个来提亲的王爷,吩咐初雪去柴房找一根手腕粗的棍子来做拐杖。 “初雪,王爷提亲是在哪个院子?” “在侯爷的院子啊?”初雪说话的时候,下意识的朝侯爷院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江言清也不用再问方向了,一边朝初雪看去的方向走,一边嘱咐道:“你再去弄点吃的来,我一会儿回来吃,一碗粥也就垫个底,根本不够吃。” “哦对了,一个小时以后要是我没回来,你就去找我,我有可能是在院子里迷路了。” 初雪听不懂,“一个小时?” “额……一炷香……不对。”江言清努力想了下古代的计时方法,托最近一部大热古装剧的福,他还记得时辰这个词,“哦哦,半个时辰,半个时辰我要是没回来,你就去找我。” 初雪呆呆的应了。 江言清拄着拐,心想,就当是副本开荒了,这新地图也不知道大不大,要是有自动寻路就好了。 走过院子里的回廊,外面是一个小花园,花园中的路是青石板铺的,不算平整。江言清没留神,手中的木棍一下子插进了两个石板的缝隙里,没拽出来。 他单脚站着,不好用力。原来的身体是饿死的,根本没有体力,他又只吃了一碗粥,现在完全没办法让这具软绵绵的身体保持平衡。 所以他一个猛力的结果,就是木棍没拔出来,反而自己朝旁边的草坪栽了过去。 难道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吗?江言清沮丧的想。 忽然一双大手托住他的腰,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心。” 江言清浑身的汗毛都炸了! 他是个严重的声控,没穿越过来之前,每天听广播剧,偶尔听到声音低沉性感的攻音,能直接把他听出生理反应! 刚刚在他身边这一声,完全不输给他最喜欢的那个磁性总攻的声音,简直让他的心跳得都快飞起来了! 他腿一软,直接栽进了身后人的怀里。 江言清浑身细胞的感知神经都被高度调动起来,仅凭一个后背,就感受到身后男人宽阔的胸膛和结实的胸肌。 他的取向是天生的,感受到身后人怀里温度的一瞬间,江言清的脸就烫了起来。 “能自己站着吗?”身后的声音浑厚低沉,是江言清听过的最完美的低音炮。 虽然心跳得如同擂鼓,但江言清骨子里还是矜持的。他赶紧从人身上下来,不料右脚腕在刚才又崴了一下,这会儿完全不敢着地了。 江言清单脚难以保持平衡,只能用手扶了一把男人的手臂。 隔着夏季单薄的衣衫,江言清只觉得男人手臂上的肌肉更加的遒劲坚硬,摸起来像是摸到了石头。 就算是健身教练,恐怕也没有这种程度的肌肉吧。既不过分壮硕,又结实的恰到好处。 江言清暗暗乍舌,不由得侧头瞄了男人一眼。 第5章 可怕的王爷 男人差不多有一米九高,宽肩乍腰,身上的暗红色绣文衣衫裁剪得体,虽然没什么配饰,但浑身散发出的气势却迫人的很。 这男人把他的临时拐杖从石板缝里拔了出来,递到了他的手上。 江言清连忙说了声谢谢,伸手去接拐杖。 结果手碰到拐杖的瞬间,掌心传来尖锐的刺痛。 江言清吸了口冷气,摊开手掌一看,原来是刚才跌倒的瞬间,他的掌心在不光滑的拐杖上撸过,一颗粗粝的倒刺扎进了他的皮肤。 刚扎进去的时候不疼,现在痛感才慢慢的上来,江言清朝掌心吹了口气,疼得忍不住甩了甩手。 “别动,我看看。” 手被男人给握住,对方力道很大,江言清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脱。 男人低下头,皱了皱眉,周身的气息瞬间低沉了下来。 江言清瑟缩了下,僵在原地不敢动,手指下意识的卷缩起来。 “手掌伸开。”男人的语气不容反驳。 江言清乖乖的摊开手。 只见男人手指轻轻捏住那露在外面的一截倒刺,然后忽然发力,向外拔出,可谓快狠准。 江言清只感受到一瞬间的尖锐刺痛,然后就看到有血从留下的口子渗出来,很快汇聚成一颗鲜红的血珠。 男人一言不发,手指捏着他手心的嫩肉,用力挤出两滴血来。 钝痛让江言清颤声道:“疼疼,你轻点……” 男人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将他的手丢开。 终于得到了自由的江言清赶紧捧着掌心吹气,十指连心,想不到掌心也是一样的,疼得他眼泪汪汪的。 花园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菽禾!你怎么冲撞了王爷!”进来的一行人中,为首的一个老头匆匆的走过来,朝江言清吹胡子瞪眼,“不好好在院子里呆着,你出来做什么!” 菽禾是江言清的字,能光明正大的叫他的字的老头,应该就是原主的父亲,老侯爷了。 江言清心里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他穿过来了,现在好好在院子里呆着的,就只是个尸体了。等王爷发现提亲对象是一具尸体,那表情一定很精彩。 而刚才扶着他帮他拔掉掌心木刺的高大男人,原来就是那个来提亲的异姓王楚承戟。 想着,江言清忍不住又朝楚承戟看了一眼。 刚才因为距离太近,身高又差距太大,他都没看清楚承戟的脸。 没想到这一眼看去,江言清却被吓得一个哆嗦。 这楚承戟,身材和声音都是完美的理想型,但是唯独这脸,也太吓人了。 只见楚承戟的左脸上,一道狰狞可怖的疤痕从太阳穴下面开始,斜向下,划过嘴角,一直延伸到下巴上,让整张脸看起来透着阴沉的煞气。 江言清只看了一眼,就匆匆的别开目光。 心仍旧跳得很快,但这次是吓的。这张脸,就差把通缉犯三个字刻在上面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王爷行礼!”老侯爷又吼道。 江言清哪知道怎么行礼,但是因为老侯爷中气十足的吼声,所有人,包括王爷的目光,都在看着他。 没办法,江言清只能硬着头皮,也不知道要不要跪,只低头朝楚承戟行了个四十五度的礼,拿捏着音量和语气,让自己看起来不卑不亢。 “菽禾给王爷请安。” 周围人呼吸一窒。 第6章 我会娶你 完了,肯定是礼节不对。江言清心里抖了抖,转念又一想,今天王爷是来提亲的,总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发怒砍了他吧。 老侯爷朝楚承戟赔笑道:“菽禾小时候没养在府中,很多规矩都不懂,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江言清耳朵一动,什么叫没养在府中?他顿时脑补出一场狗血大剧:老侯爷年轻时在外留情,原主就是不小心犯错的结果。然后原主的娘生活艰辛,带着他四处流浪,最后无路可走,带着他上门认爹? “无妨。”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江言清的胡思乱想:“我正想和江公子单独聊聊。” 江言清受不了的闭上眼晴。 耳朵要怀孕,怎么办! 老侯爷听了这句话,露出一脸便秘的表情:“王爷,这……既然定了亲,按照规矩,大婚之前双方是不能见面的,这不太妥吧?” “哦?本王以前常在军营,倒是从未听说过这种规矩。”楚承戟淡淡扫了一眼老侯爷,“再说,江公子是男子,应该不用守那些无聊的规矩。” 老侯爷见他面露不悦,也不敢再阻拦,只请他移步去花园中的小亭子,又让侍女送了茶水和点心。 闲杂人都退下了。楚承戟迈着大长腿三步两步进了凉亭,撩起下摆坐在石凳上,看也不看身后的江言清一眼。 可怜的江言清还是半个残疾人,住着拐十分艰辛的上台阶。上了两阶后,索性把拐杖扔了,直接扶着朱红色的柱子,单脚蹦了上去。 蹦完这些台阶,江言清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他抱着柱子喘气,楚承戟没叫他坐,他也不敢坐。 仿佛没听见他在旁边煞风景的粗喘,楚承戟气定神闲的喝完一杯茶,才对他说:“坐吧。” 江言清如获大赦,也懒得挪到石凳上去,直接在凉亭的围栏上坐了下来,用手扇风,羡慕的看了一眼王爷手里的茶杯。 穿过来了才深刻体会到,人人平等是多么的美好。 没想到他会直接坐在围栏上,楚承戟侧头挑眉看了他一眼,正和他的目光撞上。 除了那道伤疤有点可怕,其实楚承戟的眉眼还是很好看的。眉骨深邃,鼻梁高挺,双唇饱满,下颌线条刚毅,特别有男人味。 尤其是这双眼,眼神深邃如古井,光线打进去也泛不出任何波澜,有种危险的魅惑力。 “你不必轻生。”楚承戟开口就直奔主题,“我娶你,也算解了你的困境。只要你安分,我会给你自由,就当多养了一个闲人。” 江言清听明白了,楚承戟这是在告诫他,只要不搞事,他可以把他娶回去当做摆设。 至于这解了困境,看来原主活得应该挺不容易。想想也是,要不然也不会轻生了。 有人养当然好,还能体验上流权贵的生活。江言清从善如流,“嗯,你放心,我绝对不搞事不作死,毕竟我只是一个弱小无助但能吃的新手玩家。” 楚承戟挑眉,看向江言清的目光中带了点探究的神色:“我记得你摔的是腿,不是脑子。” 江言清哑然。这是在说他神经不正常吗?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第7章 混乱的关系 他昨天在自己家里自杀,为什么这个王爷会知道,是王爷在侯府安插了眼线,还是他自杀的消息已经所有人都知道了? “你听话是最好,不然就辜负了英武侯如此煞费苦心的安排。”楚承戟讽刺一笑:“搞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脸面都不顾了,不就是本王娶你吗?你若真死了,只怕尸体也要被送去本王府里。”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江言清独自消化了半天。 所以,他之前以为的和王爷酒后干事,全是英武侯一手安排的? 而楚承戟口中的英武侯,显然就是刚才那个对他吹胡子瞪眼的老头,也就是他爹。 江言清干笑了下:“我也不想被人横着抬上花轿。” “你知道厉害关系就好。”楚承戟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身上慑人的气息收敛了些:“这几日皇上会来看你。” “啊?”江言清震惊得尾音转成了山路十八弯。 九五之尊,真龙天子,皇帝要来看他?不会因为他哪里做得不好,就会当场砍了他脑袋吧。 江言清怂了吧唧的问:“王爷,你会一起来吗?” 楚承戟撩起眼皮:“皇上只是来看你死没死。他可能会私访,不表明身份,本王不会跟着。告诉你,只是让你最近几日当心些,别不小心冲撞了皇上而不自知。” 江言清立刻点头,期待的看着楚承戟:“王爷,你能给我说说皇上长什么样吗?免得我见到了认不……哎王爷,你怎么走了?” 大概是觉得他实在是烦,楚承戟一挥衣袖,把江言清一个人留在亭子里,自己走远了。 江言清带着满脑子的疑惑,挪去石凳上坐下,将王爷喝过的茶水泼了,又自给自足的倒了一杯,一口气喝了。 喝了茶,趁着没人吵他,江言清又将醒来之后的所有事情在心中捋了一遍,将所有有效的信息都记在了脑子里。 直到初雪找过来,他才在初雪的搀扶下回了院子。 当天晚上,老侯爷就派其他的两个儿子,给江言清送来了治疗崴脚的药。 江言清靠在床上,晾着红肿得和馒头一样的脚腕,跟他的两个兄弟大眼瞪小眼。 按照套路,他的这两个兄弟,是不是该对他冷嘲热讽了?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这两个兄弟长得是真的丑。 “三哥,爹说,你就别总是想着死了。王爷肯娶你,你就应该知足,总好过你和那个姓钱的小子胡搞……唔唔……” 说话的是一个年纪小一点的,还没说完,就被另外一个人捂住了嘴。 “五弟,这话不是爹要说给三哥的。” “不是吗?那爹要咱们说什么,四哥你记得?” 江言清略发愁的看着这个五弟,看起来应该是十二三岁的样子,这个智商,怎么看也不像是来给他添堵的反派。 唉,这下好了,又多出一个据说和他胡搞的姓钱的小子,原主的人物关系还真是够混乱的。 逼他嫁人的爹,强了他的王爷,和他胡搞的姓钱的小子,两个智商堪忧的弟弟,估计弟弟身后还有恨他入骨的姨娘。 江言清心里默默的流泪。 第8章 红颜祸水的脸 略大一点的那个小孩说话了。 “三哥,无论以前怎么样,你现在都是侯府的人,你身上也都被打上了侯府的烙印。就算你不愿意,木已成舟,你又能怎么办?” 江言清来了精神,这番话听起来,像是智商上线的样子。 他四弟又说:“你好好养伤,今后嫁入王府,能让王爷多多照拂我们侯府最好,就算不能,如果侯府没落了,你也可以保全自己。爹说,他不能在对不起你娘了。” 话音刚落,站在旁边的初雪惊慌的看了一眼江言清。 江言清一脸问号的看了回去。 “咳咳。”江言清清了清嗓子,觉得在他四弟这一番动之以强晓之以理的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后,他应该说点什么怼回去。 但是他实在是不了解情况,憋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板着脸故作高冷的送客:“我累了,你们回去吧。” “那就不打扰三哥休息了。”老四少年老成的朝江言清行了个礼,动作间却充满着高傲的不屑,然后领着老五走了。 两个人前脚走,初雪后脚就气得砰地一声关上了门。“说的好听,背后使绊子的时候,也没见手软。” 深宅大院里兄弟之间的勾心斗角江言清不感兴趣,他现在比较关心的是另外一个严重的问题,本应该是在穿越过来后就第一时间关注、却莫名被他忘记了的问题。 他在房间里来回看了几圈,疑惑的问初雪:“怎么没有镜子,快去给我拿个镜子来!” 不知道原主长得什么样,江言清摸着自己的脸想,他不会也和那两个弟弟一样长得那么丑吧。想到今天楚承戟都不愿意正眼看他的模样,他心里愈加忐忑起来。 不过他要是长得丑,王爷为什么还要娶他? 他这边又担心又疑惑,那边初雪却已经惊得瞪大了眼睛,“公子,你以前从不愿意照镜子的啊!” “为什么?我长得很丑吗?”江言清也惊了。 初雪摇摇头,“公子,你不是说,你长得和你母亲一模一样,照镜子就会想起母亲。所以你每次照镜子之后,都好几天茶饭不思,怎么今天忽然想照镜子了?” “别废话了,快拿镜子给我。”江言清心急火燎。 初雪一边打开柜子,费力的将压在最下面的铜镜翻出来,一边念叨:“公子你今天是怎么了,以前从不照镜子,今天居然照镜子了,我听说你还在侯爷面前说了自己的字,你以前特别反感侯爷叫你菽禾的。” 江言清哪管她念叨什么,抢过铜镜对准自己的脸。 然后他对着镜子中的自己,久久不能言语。 要不是手里的是货真价实的铜镜,江言清简直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开了美颜滤镜。 镜子中的脸皮肤白嫩,额头光洁,眉骨清晰,眼角的线条单薄精致,带着说不出的风情。睫毛纤长,一双眼睛清澈明亮、波光流转。鼻子微翘,嘴唇红薄,下巴微尖,端的一张祸水红颜的脸。 江言清倒吸一口凉气。 第9章 不知廉耻 就凭这张脸,他也不会长命的。长得好看,是运气,长得太好看,是福气,长得过分好看,就是祸患。 有多少小说中的人,就因为这样一张脸,招来无数人的觊觎和嫉妒,最终惹来无妄之灾。 但是仔细看,其实还是有他之前的影子的,就是美颜等级开的太高了。 这一晚,因为担心未来不可预知的那些危机,江言清睡的不太好。 第二天一早,他顶着黑眼圈,在院子的小厅里和徐姨娘相对而坐。 他的侯爷爹大概是因为看不过去他在王爷面前的失礼行为,所以派了一个小老婆来教他礼节。 这徐姨娘虽已年过四十,但保养极好,身材也未见走样,当真的半老徐娘。 早上的时候,江言清问过初雪,为什么派徐姨娘过来教他,而不是其他的姨娘。初雪说,这徐姨娘是已故太上皇的一个公主,因为是宫中长大的,规矩没有比她再好的了。 江言清看着这位前公主,心中感叹,这公主是他小妈,那四舍五入他应该也算是皇亲国戚了啊。 “言清,我知道素日来你对我成见颇深,但你如今马上要嫁入王府了,学好规矩礼仪乃是大事,我希望你能静下心来,跟我好好学规矩,若不然,丢的可是侯府的脸。”徐姨娘声音温婉,但说出的话来却不大好听。 江言清一听,原来原主和这个小妈不太对付。想来也是,任谁身边忽然多了一个自己丈夫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谁都会心情不爽的。 “哦,没事,徐姨娘你放心,等我去了王府,咱俩就没啥见面的机会了,以前的过节,一笔勾销。”江言清大方的说。 毕竟那些恩怨都是原主的,他没什么真切的感受,也懒得去纠缠那些事,享受生活才最重要。 徐姨娘愣了愣,随即皮笑肉不笑道:“也对,我乃深闺妇人,你嫁入王府,只怕也难以迈出王府大门,的确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江言清眯了眯眼,这是在嘲讽他和那些被人养在府中的妇人一样吗? 他朝徐姨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王爷昨天还和我说,以后让我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过徐姨娘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进,就算我整日在街上逛,恐怕也见不到徐姨娘了吧?” 徐姨娘果然脸色变了变,“楚王爷真这么说?” 江言清继续瞎编:“对啊,王爷还说,以后不会再纳妾了,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徐姨娘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你……当真是外面养大的,一点不知廉耻,这样的话也能宣之于口。” 她越生气江言清就越高兴。况且刚才的话明白了说他不要脸,江言清可不是能忍的主,他随即扬起灿烂的笑脸:“这有什么不能说的,王爷对我好,姨娘不为我高兴吗?” 徐姨娘一口气堵在胸口,憋得脸都紫了。 江言清心道,就这?还说是府上规矩最好的? 徐姨娘也自知失态,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勉强的笑容道:“高兴,姨娘当然为你高兴。能寻得如此良婿,当真是众多女孩儿梦里都求不来的呢!” 竟然拿他当女孩,江言清嘴角抖了抖。 徐姨娘又道:“你嫁得这么好,你那短命的娘要是知道了,估计也会放心了,毕竟她当初费尽心思,不就是想把你塞进侯府过上好日子吗!”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娘。江言清当即冷了脸。 第10章 怎么才能弄到钱 江言清冷笑一声:“徐姨娘你也不必羡慕我娘,我以后去了王爷府上,肯定能接触到不少皇亲国戚,我到时候给你留意着,有好的,也让你儿子嫁过去,也能过上好日子!” 徐姨娘面上保持着冷静,其实手心里已经被捏出了指甲印:“不必了。四公子深得侯爷青睐,以后是要承爵顶门立户的,没有言清这么好的福气。” 原来这就是他四弟的娘。 江言清假装遗憾的叹了口气:“那还真是可惜了,要不我去跟我爹说说,徐姨娘爱子心切,就让四弟也嫁人享福吧,我爹那么多儿子,不愁没继承人。” 徐姨娘没想到两天不见,这江言清就变得如此能言善辩,气得脸都绿了。这时候门外一个丫鬟喊道:“夫人,王裁缝来了。” 徐姨娘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脸上尽力维持着得体的微笑:“请他进来吧。” 这又是什么把戏,给他做衣服?害他花钱?江言清扫了一眼初雪。 初雪很有眼力见的凑到江言清耳边,小声说:“放心吧公子,一会儿量尺寸的时候,奴婢给你量,不会让王裁缝碰到你的。” 原来原主还是个洁癖。不过江言清想关心的不是这个,他小声问初雪:“请裁缝来干什么?” “当然是给公子你做喜服啊。” “那要花多少钱,咱们有多少钱?” “喜服应该不用咱们院子花钱。咱们院子的开销,一直都是徐姨娘管着的呀。” 很好,也就是说,他现在完全没有经济自由。 江言清不死心的问:“那我就没有点私房钱?没自己偷偷存点?” 初雪更疑惑了,“公子,你不是一直说钱乃身外之物,金钱如粪土吗?” 江言清一口气哽住,想不到原主顶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内心居然还有这种文人墨客的清高。 徐姨娘没有在意他们这边的嘀嘀咕咕,趁着江言清没空,拉着王裁缝到一边说了几句话,还偷偷给王裁缝塞了一个银锭子。 江言清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徐姨娘,把她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心想来了来了,暗地里的绊子来了。 不过是个裁缝,还能怎么给他使绊子?把喜服做成小号,让他穿不上?那岂不是砸了他自己的招牌。给他做个女式的喜服,让他当众丢脸? 江言清想不出来,但是也不敢掉以轻心。他一边配合着量尺寸,一边心里琢磨,得想法弄点钱才行。 有钱才踏实,没钱只能任人拿捏。 可是怎么才能弄到钱呢? 好在徐姨娘送走王裁缝之后,就也被气走了,还了江言清一院子的安静。江言清琢磨了一天,最后将主意打在了王爷拿来的聘礼上。 就算王爷不喜欢他,聘礼是脸面,也不会少给。他只要偷偷的去拿出一点儿来,应该就能够他用的。 江言清在和初雪闲聊中,将存放聘礼的地方打听了出来。入夜,三更之后,院子里的下人也都睡了,江言清才慢慢的从自己的院子里溜了出来。 第11章 盗取聘礼 大概是楚承戟临走之前,嘱咐了好生照顾江言清之类的话。他那个侯爷爹为了让他的脚早点好,可真是下了血本,给他的药逆天好用,只一天,就不那么疼了,也敢着地了。 托了楚承戟的福,现在江言清行动方便多了,也不用拄拐,自己可以一瘸一拐的慢慢走。 他心里感激了一下楚承戟,又暗戳戳的回想那低沉性感的声音,意/淫/了一会儿,才满足的沿着院中的长廊一路缓缓前行。 聘礼被存放在库房,库房虽然没人守夜,但是有三把大锁头看门。江言清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托腮想对策。 偷东西他不在行,也没研究过,毕竟他以前也是遵纪守法的好青年。但是根据他多年看小说的经验,这古代偷东西,多半都是梁上君子。 爬到房顶上,掀开瓦,然后顺个绳子,下去拿了东西,再爬上来,走人。 爬房顶需要有梯子,还得准备绳子,他的腿又没好。看来这个事还得再准备准备。 江言清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三天没出门。每天上午听徐姨娘给他讲礼仪,下午就在院子里叮叮当当的钉梯子,晚上就在屋里撕床单拧绳子。 三天后,梯子绳子都弄好了,脚腕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江言清趁着夜色扛着梯子,腰上缠着绳子,又来到了库房外面。 他爬上房顶,小心翼翼的掀开瓦片,把绳子一端系在梁上,然后顺着绳子滑了下去。 聘礼的箱子都贴着大红喜字,很好认。箱子上也没锁,江言清翻了几个,里面都是一些字画摆件,应该是值钱的,但是江言清也拿不准能不能卖得出去。 最后他把目光放在了一个比较小的箱子上。他打开箱子,看到里面全是玉饰。 这些玉饰品质通透,一看就是上乘玉。江言清从里面捡出一个手镯套在自己手腕上,又看上一个玉茶盏,莹白剔透,他一眼就看中了,也顺在了怀里。 沿着绳子下来容易,爬上去可就难了。江言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到了上面。 他刚一露头,就和屋脊上的一只猫对上了眼。那只猫尖利的嚎叫了一声,转身轻盈的跑了。 做贼心虚的江言清被吓出一身冷汗,很怕有人听见动静赶过来,绳子也来不及解,爬下来扛着梯子就跑。 第二天一早,江言清亲自给厨房砍了一堆柴,并且亲眼看着那些柴进了炉灶里。 江言清将玉杯藏了起来,玉镯带在手腕上,有宽大的袖子遮挡,也不怕别人看见。只等有机会出府,就去找个当铺卖了。 机会来的很快,七月十五到了。按照惯例,江言清是要去城外的寺庙给他亡故的母亲上香。 他换了一身素白衣衫,坐着王府的马车出了门。 还好有马车坐,不然就这样一张脸走在大街上,回头率还不得爆棚。 果不其然,江言清从马车上刚一下来,就收获了寺庙门口一个男人毫不掩饰的打量目光。 第12章 陌生男子 那个男人打量江言清,江言清也打量他。 脸长得很不错,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周身的气质也不错,温润又不失尊贵。美中不足身高不太行,身材也不太壮。 江言清心里摇头,可惜了,不是自己的菜。 他目不斜视的走近寺庙,一个小和尚领着他去蒲团上跪了,他恭恭敬敬的烧了香拜了佛。 他不知道是他和原主灵魂互换了,还是他单纯的占了原主的身体,而原主已经去和他的娘亲相聚了。总之,他既然在这个朝代以江言清的名义活着,他就会好好的替原主活下去。 江言清拜完了,又在寺庙中四处参观了一下,感觉像是逛了个风景区。等他心情愉悦的走出大门,发现原本等在门口的马车不见了。 不会吧,他都已经是王爷的待嫁男妃了,就这么把他一个人丢在大街上,不好吧?万一再被绑架了,这责任担待得起吗? 其实主要是他不认路,难道要在这里傻兮兮的等人来接?江言清向前走了两步,发现之前那个盯着他看的男人竟然还在。 “你就是英武侯的三公子江言清吧?”男人上前打了个招呼。 江言清脑中警铃大作,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朝人颔首,“不错,我就是,请问您是?” 男子手中的折扇朝掌心一磕,“哎呀,刚才你家车夫忽然拉肚子,我看他挺难受的,就让他先回去了。不如你坐我的马车,我送你回府吧。” 江言清木着脸看着他,心想我信你个鬼,你在这守株待兔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我姓楚,是楚王爷的远方亲戚。”这位“楚公子”招招手,让等在不远处的车夫赶着马车过来。 “那还真是多谢楚公子。不过这马车我就不坐了,我想透透气,溜达回去,顺便运动运动。”江言清拒绝道。 小时候妈妈就教过他,不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不上陌生人的车。想不到这句童年没用上的箴言,现在却用上了。 楚公子朝跟着马车一起过来的几个下人打扮的男子使了个眼色,然后朝江言清道:“正好我也想走走,不如一起?” “好啊。”江言清假装没看出来那几个下人笔直的腰板和锋利的目光,和楚公子并肩而行。 反正街上人多,如果对方对他不利,他可以大喊大叫制造混乱然后伺机逃跑。如果对方没有打坏主意,那就当做是活导航,也不错。 江言清想到这,忽然心念一动,“楚公子,你知道这最近的当铺在哪里吗?” “当铺?”楚公子朝紧跟在身后的下人看了一眼,那人立刻上前在楚公子耳边耳语几声。 “在那边,不算太远,隔一条街就是。”楚公子用纸扇指了个方向,“怎么,三公子想要去当东西?” “哦哦,嗨,有个不用了的东西,放着占地方,还不如当了换点钱花。”江言清含糊道。 “那随我来吧。贺五,带路。”刚才和楚公子耳语的那个人听见这句话,走到了两个人前面。 第13章 望仙楼偶遇 走了大概只有五分钟,江言清就站在了当铺里面。 “老板,你看这个能当多少钱?”江言清把手腕上的镯子撸下来,给当铺老板看。 那老板眯眼看了下,摇了摇头,“不值钱,五两银子吧。” “什么?五两银子?” 这个黑心老板肯定是在驴他,王爷送他的聘礼怎么可能就值五两银子? 江言清深谙砍价技巧,理直气壮的说:“老板,你看这玉这么通透,你再看看这成色,怎么可能只值五两银子?至少五十两吧。” 老板看了江言清一眼,虚套话也懒得说,非常冷漠的回价,“二十两。” “四十五两。”江言清第二次出价。 “二十两。”老板一口咬定。 江言清深吸一口气。行吧,算你狠,反正他心里没数,就当做这个价钱合适算了。 江言清刚要同意,站在旁边看热闹的楚公子忽然开口:“这玉镯乃是软玉中的上品羊脂白玉打造而成,观之通透,触之温润,当值百两。” 那老板看了一眼楚公子,“一百两那是首饰店的价格,我这里是当铺,五十两,不当你们就走吧。” 楚公子朝江言清一笑,江言清立刻道:“当了。” 出了当铺,楚公子疑惑的问道:“你很缺钱吗?侯府会短你花销?” 五十两银子沉甸甸的,江言清笑得眼睛都快没了,“你不懂,有钱傍身才踏实。楚公子,刚才谢谢你啊,要不我请你喝酒去。” 楚公子摇了摇头,“改日吧,朕……真的有事,改日我请你。” 江言清狐疑的看了看这位楚公子,想到楚承戟前几日对他说的话,难道这位就是偷偷来看他的皇上? 这也太不像了,江言清心中的皇帝形象,要么高大伟岸,要么雍容富贵,不论外表如何,眼神肯定都是犀利又洞察人心的。 可是这楚公子,除了有点娇生惯养的贵气外,就只能让人想到可爱这个词。 这也太幻灭了。江言清心想,楚承戟该不会随便找个人联合起来糊弄他玩吧? 正想着,忽然一道马蹄声传来,一匹骏马停在了江言清面前。 江言清抬起头,看到马上坐着个穿着铠甲的将军。 “怎么出来了?”将军看也不看江言清,视线全落在“楚公子”身上。 “楚公子”的眼睛在看见将军的时候瞬间亮了,“我出来看看弟媳。” 这位将军这才肯将目光分一点给江言清,朝他点了下头,然后又重新看向“楚公子”,朝他伸出手,“走吧,带你回去。” “楚公子”欢快的将手放在将军的手掌里,然后借力上了马,坐在将军前面。 将军双手拉着缰绳,将“楚公子”圈在怀里。“楚公子”扒着将军的手臂,朝江言清挥了挥手,“弟媳,下次请你去我家喝酒!” 江言清刚张要回应,那将军就调转马头,策马走了,留给江言清一脸的尘土。 “呸呸。”江言清弯腰吐了吐嘴里的沙子,望着远去的背影,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位将军对皇帝的态度这么恶劣的吗?马都不下,共乘一匹,也有点太……暧昧了吧。 果然是还楚承戟在驴他吧。 算了,管他呢,反正想要的钱都到手了。江言清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荷包,决定先在街上转一圈,开开眼界。 他在路边抓住一个路人,问城里最繁华的地方是哪里。 望仙楼。 听起来就应该是五星级的酒楼。江言清大摇大摆的朝路人指的方向走去。 结果没想到,这望仙楼门口,全是热情招揽客人的姑娘,一个个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简直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神特么望仙楼。这就是个花楼! 江言清转身就要走,结果一转身,和身后身材高大威猛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江言清摸了摸鼻子,干笑道:“呵呵,王爷,好巧啊。” 第14章 御赐 楚承戟垂下视线看他,如鹰般锐利的目光看的江言清心虚不已。 等等,有什么好心虚的。他只是路过,他并没有进去,而且他知道这是花楼之后,立刻就要离开的。 而且,楚承戟的架势,明显是要逛花楼好吗?他刚刚去侯府提亲,就来拈花惹草,还被他这个待嫁妃子逮了个正着,心虚的应该是楚承戟吧! 想到这里,江言清顿时有了底气,挺起胸扬起脖子,露出明媚的笑意:“王爷,出来玩啊?” 楚承戟被这个笑容晃到,愣了愣神,随即咳一声,压低声音道:“我有正事要办,你来做什么?” “正事?什么正事?”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壮了江言清的怂胆,他揶揄道:“解决生理需要?” 楚承戟皱眉,上前一步,巨大的身影压了过来。 江言清下意识后退,楚承戟长臂一伸,手掌抵在他的后腰上,阻止他后退。 “我说了,我有正事。”楚承戟充满危险的声音在江言清耳边响起:“你又是为何在这里?” 江言清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顿时又怂了:“我、我就是路过、路过。” “路过?”楚承戟眯起眼睛:“一大早就听闻侯府失窃了,想不到三公子竟然还这么悠闲,看来丢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江言清心里一抖,顿时睁大了双眼:“你、你果然在我家安插了眼线!” 楚承戟笑而不语,满眼玩味神情。 两个人的姿势实在太过暧昧了,过往的路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江言清不自在的挣脱开楚承戟控制,后退了几步,面色微红。 楚承戟的笑容淡了淡,眼神逐渐危险起来。 街上忽然跑过来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在楚承戟耳边耳语了几句。 楚承戟点了下头,又深深看了江言清一眼:“你还不回去,是在等本王请你进去喝一杯?” 江言清侧头看了眼望仙楼门口那扭着水蛇腰的姑娘,立刻摇头:“不不、不必了,我这就回去。” 楚承戟不再理会他,低声吩咐那个小厮,小厮不住的点头表示明白。 江言清看他是真的有事,自己在这里也是无趣,只好决定回侯府。 毕竟侯府还有一个他闯出来的烂摊子在等他。 江言清第一次体会了会自己家还要找人问路的感觉。 绕了几个弯,江言清站在了侯府门外。 侯府的大门虽然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仍旧十分气派。江言清是不能走正门的,只能从侧门进去。他敲了许久,才有人来给他开门。 反正也不会在侯府常住了,江言清不肯吃这个哑巴亏,何况他还有王爷未婚妻这个身份傍身。 “为什么这么半天才开门?”江言清问。 “原来是三少爷回来了。”看门的李老伯擦了擦头上的汗,“库房里进贼了,现在正搜查呢。” 江言清不动声色的问:“抓着了吗?” 李老伯摇头,“没查出来,不过库房里有一根床单拧成的绳子,夫人正在挨个院子查呢。” 江言清心下稍定,床单的事,他早就想好了应对之法。他想了想又问:“那知道丢了什么东西吗?” 他只拿了一只手镯和一个杯子,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别的什么都没丢,还好夫人心细,拿着聘礼单子仔细核对了一遍,发现少了两件东西。” “怎么可能?偷东西就只拿两个?再说那么多东西,万一是王府那边搞错了,少送了两个也说不定啊?” “若是别的东西也就算了,丢的那可是御赐的,皇帝登基的时候赏给楚王爷的,这东西丢了,一般人担待不起啊。”李老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侯爷不敢隐瞒,已经派人去王府告罪了。” 第15章 抓贼 难怪楚承戟知道侯府丢东西了! 江言清一口气提起来,“告罪?为什么要主动去说?咱们不说,他不就不知道了?” 李老伯看了一眼江言清,眼里都是对他无知又心大的鄙视:“咱们主动认罪,王爷和皇帝也不会太作文章,等到那丢了的东西再出现的时候,也就和侯府没什么关系了。” 江言清恍然,受教的点点头,然后急急的朝自己院子去了。 进了屋,江言清就开始脱衣服,初雪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公子?” “哦,没事,你先出去吧。”江言清脱了外衫,把藏在柜子里的玉杯拿出来揣进怀里,“哦等等,记得,我腿还没好,今天出去一天,更严重了,现在躺在床上,刚上了药,没穿衣服。” 初雪看了看他的腿,“啊?” “哎反正你记住不管谁问,你就这么说就行了。你快出去吧,我要脱衣服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江言清把初雪推了出去。 等他挽起裤腿,胡乱的在脚腕上涂好药膏的时候,外面就响起一个妇人的声音。 “怎么大白天的关门闭户,言清还没回来吗?” “回大夫人的话,公子已经回了,只是奔波了一天,脚上的伤更重了,刚涂了药躺着呢。”这是初雪的声音。 “我进去看看。” “夫人,这恐怕不太方便,还请夫人移步小厅,我伺候公子穿衣,再去给您请安。” “不必了,开门吧。” 门吱呀一声被强行打开,江言清立刻抖开被子将自己裹住。 “公子,大夫人来了。”初雪走到床边,推了推装睡的江言清。 江言清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个这么强横的主。一般正妻不都是慈祥温柔的吗,这个剧情怎么不合常理啊! 没办法,江言清只能硬着头皮装作困倦的样子,打了个哈欠问:“谁来了?” 一个虽已半老却气质犹存的女人走了进来。 江言清定睛一看,这个女人只化了些淡妆,发饰简单,却唯独簪了支镶着琉璃宝珠的金簪,平白生出几分凌厉的贵气来。她身上穿着豆沙色织锦袍子,厚重威严,让人看了就不禁心生几分惧怕。 果然是当家主母,好气势! 江言清在心里赞了一声。然后这无声的马匹并不能改变大夫人是来捉贼的事实。 大夫人走得不急,却每一步都气势十足。她站在床前,看着只露出眼睛的江言清,冷笑一声:“菽禾,平日里你不守府里规矩,我当你是这些年在外面养野了,看在你吃了那么多苦的份上,不欲责罚你。但我竟不知,你还会偷府里的东西了。” 江言清抓着被子,心念闪过,反驳道:“谁偷东西?你说我偷府里的东西,我偷府里什么了?” 聘礼是楚承戟下的,用来娶他的,根本就不算是王府的东西,他只是偷偷的拿了自己的东西,怎么能算是偷? 越想江言清约理直气壮,眼底亮晶晶的,毫不示弱的看向大夫人。 谁料他的那点小心思,瞬间就被大夫人看穿了。 大夫人冷笑道:“你不会以为聘礼是给你的吧?那是王府给府里的,入了库,就不许任何人私自去拿。府里的规矩,偷东西者,轻者杖责三十,重者乱棍打死!” “你要打我?”江言清一惊,目光不由得看向门外。 果然,门外站着四个壮硕的家丁。 “来人!给我把三公子拖出去杖责!” 江言清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两个家丁抓着他的胳膊,把他从被窝里强硬的拖出来。江言清的反抗就像是小猫扑腾。 “你敢打我!你凭什么打我!我可是王妃,你打我你事大了!” 站在门外的初雪看到只穿着里衣就被拖出来的江言清,也吓坏了,惊慌的上前跪下:“大夫人,有话好好说,我们公子身子不好,不禁打啊!” 大夫人看了一眼没有床单的床,冷笑:“给我打!” 被按在长条凳上的江言清看到旁边家丁扬起的木板,立即死死闭上眼睛。 忽然,墙外传来一声尖锐的声音,直直的刺进来。 “皇上驾到!大将军驾到!王爷驾到!” 第16章 家法 外面纷杂的脚步声很快就传了过来。 大夫人吓了一跳,赶紧让家丁把板子放下,自己也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鬓边,看到院门黄色的身影过来,立刻带头跪了下去。 江言清趴在凳子上,惊魂未定的摸了把头上的汗。 初雪慌忙拿过江言清搭在屏风上的外衫,手忙脚乱的帮他穿衣服。 刚把一个胳膊套进袖子里,门外的声音传了过来。 “弟媳,朕给你带了罗继斋的点心来。”果然是“楚公子”欢快的声音。 初雪忙跪了下去,然后拉了拉愣在原地的江言清。 江言清拽着没来得及套进去的另外一只衣袖,看着跪了一地的人,膝盖也有点软。但是他从小到大,还没有跪过活人,实在是有点跪不下去。 大夫人看到皇上的态度,顿时心里也在打鼓,忙柔声道:“妾身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身后的家丁仆人跟着高呼万岁。 皇上苍瑾钰有趣的看着衣衫不整的江言清,眼中满是调侃,你怎么不跪? 苍瑾钰身后的楚承戟看到院子里的长凳和明显慌乱放下的板子,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脸上的疤痕让他看起来阴郁可怖。 初雪见状,忙瑟瑟发抖的解释道:“皇上,我家公子脚上的伤还没好,刚才又受了惊吓,没来得及接驾,请皇上恕罪。” 别看初雪是个小丫头,慌张之下竟然力气十足,一把将江言清拽得跪了下来。 江言清被赶鸭子上架,只好硬着头皮道:“请皇上恕罪。” “快递来吧。”苍瑾钰上前把江言清扶起来。 一直被无视的大夫人低着头不敢言语,只能继续跪着。 “这衣服怎么都不穿好?走,咱们进屋说话。”苍瑾钰带着江言清进屋。 楚承戟脚步没动,站在原地看着大夫人,冰冷的目光几乎凝为实质。 大夫人硬着头皮道:“王爷。” 楚承戟踹了一脚那木凳,冷声问:“这是在做什么?” 木凳哐当一声翻倒,大夫人的心也跟着抖了抖。她定了定神:“回王爷话,三公子坏了府里的规矩,方才、方才正在执行家法。” 楚承戟扫了那四个壮硕家丁几眼:“他坏了什么规矩?” “他、他偷了府里的东西。”大夫人咬咬牙,实话实话。 “原来对儿子动家法,是不需要侯爷出面的,这侯府的规矩,还真是不一样啊。”楚承戟在大夫人面前来回走了几步,身上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大夫人头低得不能再低:“今日侯爷有事,妾身为菽禾母亲,代为管教。” 楚承戟冷哼一声。 母亲?大户人家庶出的儿女都要称呼父亲的正妻为母亲,然后正妻到底担不担得这一声母亲,可就不好说了。 楚承戟不是好脾气的人,然而今天皇帝在这里,不是他出头的时候,他讥道:“本王竟不知道,什么事,能让侯爷都不来接圣驾?” 大夫人一听,忙叫了身边的家丁:“快去叫侯爷过来!” 外面气氛紧张,屋里的氛围却十分温馨。 苍瑾钰见江言清站着,招呼他道:“不必在乎那些虚礼,快过来坐。” 初雪扶着江言清坐下了。 苍瑾钰一点都没有皇帝架子,又年轻,看起来就像是和江言清大小一起长起来的玩伴一般,亲切热情的拉着他,把手里的包裹打开。 “这是朕才买来的罗继斋的点心,他们家新改良的口味,你尝尝。” 对方太过热情,江言清推却不过,拿起一块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点心香甜的味道瞬间在嘴里化开。 苍瑾钰看着他的表情,兴奋道:“好吃吧!” 说着,他也拿起一块就要放进嘴里。一旁的大将军忽然重重的“咳”了一声,苍瑾钰悻悻的又把点心放下了。 江言清不明所以的看了看两个人。 什么情况?大将军这是不许皇帝吃东西? 这东西有毒? 难道就因为他偷了聘礼,就要被他们毒死? 江言清的眼神逐渐变得惊恐起来,在苍瑾钰热切的注视下,嘴里的点心顿时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外面传来一群人嘈杂的声音,英武侯的声音穿透进来:“臣参见王爷。这……” 英武侯看到院子里倒了的木凳和散乱一地的木板,顿时高声喝道:“菽禾!你又怎么冲撞王爷了!” 江言清嘴角抽了抽,下意识把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 苍瑾钰看了眼身边的大将军楚谋。 楚谋起身出了房门,外面立刻安静了。 片刻后,英武侯带着大夫人和几个家丁,进了房间,跪倒一地。 “臣不知皇上驾临,未能及时接驾,望皇上恕罪。”英武侯伏在地上磕头。 苍瑾钰收起了方才对江言清的热情,表情严肃起来。 “朕听说,楚王爷给你们家的聘礼,丢了件东西?” 大夫人立刻磕头道:“皇上圣明,菽禾性格顽劣,平日里也屡次犯错,都是妾身管教不严,才会闯下今日大祸。皇上仁慈,将军仁慈,看在菽禾还是待嫁之身的份上,从轻处罚吧。” 楚承戟冷哼一声:“仅凭你一面之词,就说言清偷了聘礼,你可有证据?” 大夫人又道:“妾身不敢胡说,午后我和家中的其他两位夫人一起去库房,发现库房有一根绳子从房梁上悬下来。我和两位夫人立刻清点东西,发现少了聘礼中的两件玉器。” “哦?是什么绳子,拿来给朕看看。”苍瑾钰道。 江言清骤然抬眼看向皇帝。他当着皇上的面把那御赐的镯子给当了,还是皇上带的路。现在又装模做样的彻查,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不想让王爷娶他这个男妃吗?可是刚刚一口一个弟媳明明叫得那么亲热。 等等,他要嫁的是王爷楚承戟,怎么皇上会叫他弟媳?没记错的话,这王爷是异姓王,难道是和皇帝拜把子了? 江言清脑子里一片浆糊,目光在楚承戟和皇帝身上来回扫过。 一旁的大将军楚谋不悦的咳了一声。 这一声吸引了江言清的目光,他再看向楚谋,忽然发现,楚谋和楚承戟的眉眼,似乎有几分相像。 英武侯也注意到了楚谋的不悦,立刻低声喝道:“菽禾!怎敢直视天子,快过来跪下!” 不等江言清动作,苍瑾钰道:“无妨,言清坐着吧。” 江言清的屁股稳稳当当的坐在椅子里,心安理得的看着英武侯吹胡子瞪眼的表情。 不一会儿,有丫鬟将手腕粗的床单拧成的绳子拿了进来。大夫人双手托着绳子举在头顶,“请皇上过目。” 第17章 你变了 皇帝扫了几眼,“这种粗布,一看就是下人用的,你不去下人房里搜,你来朕弟媳房里干什么?” 大夫人一愣,这床单的料子的确不是上乘的,但江言清房里用的,一直就是这种料子。 “难道,你就给弟媳用这种床单?”皇帝声音冷了下来。 大夫人连忙磕头道:“不敢,是妾身糊涂了,妾身这就去查下人的院子,绝对将东西找回来!” 楚承戟忽然开口:“夫人,你要找的,可是这个?” 江言清抬起头一看,楚承戟手中的玉镯,正是他当给当铺老板的那个。他瞬间反应过来,连忙看向皇帝。 皇帝朝他眨了下眼。 “皇上。”楚承戟起身,朝着皇帝弯腰道:“臣接到英武侯的告罪,立刻在家中翻找,发现聘礼单中的一只羊脂白玉手镯和一盏翡翠琉璃杯竟然被落下了。琉璃杯被我不甚摔烂了,这只玉镯还完好,我就给三公子带了过来。” 楚承戟说着,走到江言清面前,拉起他的手,将玉镯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男人高大的身躯遮住了窗口照射进来的阳光,江言清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阴影中,只觉得强悍的气息逼迫过来,让他的手不受控制的抖了抖。 被碰触到的肌肤像是着了火,迅速的烧了起来,江言清的脸都热了几分。直到楚承戟退开,他似乎才重新获得了呼吸。 江言清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卷曲着手指,将玉镯攥紧。 跪在地上的大夫人偷眼看着,心中暗惊,又见江言清呆呆傻傻的样子,提醒道:“还不快谢恩。” 楚承戟淡淡道:“不必。” 英武侯见状,表情甚是欣慰,跟着道:“原来是误会一场,这等小事还要劳烦王爷跑一趟,可见王爷对我儿用心,实乃臣家门之幸事。” 楚承戟冷冷道:“本王若不跑这一趟,是不是现在的言清,已经被打了板子摊在床上了?” 英武侯顿时语塞,他身边的大夫人赶紧磕头认错。 苍瑾钰厌烦道:“你们都下去吧,朕一家人要说点家常话。” 英武侯一愣,看了看皇帝,却见皇帝早就不看他了,目光全都落在江言清身上。 楚承戟侧眸瞥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一群人,沉声道:“还不出去?” 低沉磁性的声音让江言清心头悸动,慌忙低下头。 英武侯领着所有下人出去了,初雪也告退。皇帝笑盈盈的看着江言清微红的耳朵。 屋里三个人,两个人的视线都在他身上。尤其是楚承戟,探究的目光犹如实质,让江言清如芒在背。 江言清心里叫苦不迭,他有心想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的局面,但他实在没有和皇帝、王爷闲聊的经验。 要聊点什么?罗继斋的点心甜不甜? “天色不早了,皇上该回宫了。”大将军率先开口。 皇帝没有异议,“好,朕再和弟媳说几句话,你们两个出去一下。” 等大将军和王爷出去了,皇帝起身站到了江言清面前。 江言清也立刻站起来,感觉到现在的皇帝和白天街上的那个“楚公子”不太一样了。 皇帝收起了笑容,一国之君的气魄显露出来。他像是朋友推心置腹一般的拍了拍江言清的肩膀。 “朕知道这门亲事也许并非你所愿,但木已成舟,你若有什么委屈,就只管跟朕说。”皇帝叹了口气,“你成为这局中微妙的制衡棋子,朕也有错。人生在世,未必就能事事顺心,想开点吧。” “你身边就只有哪一个丫鬟贴身伺候?”皇帝问。 江言清点头,心中暗惊,看来他是身在局中不知局,皇帝都将他视为棋子,可见这盘棋的大小不是他能想象的。 “朕明天派个人来伺候你,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就只管让他跑腿,进宫告诉朕。好好休息,朕回宫了。”皇帝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必送了。” 送一个人给他?说白了就是明目张胆的放了一个眼线而已。不过江言清倒觉得没什么,往好了想,有皇帝的人在旁边,至少徐姨娘每天教他礼仪的时候,不必再听她冷嘲热讽了。 “皇上,臣还有几句话和三公子讲。”门外楚王爷对皇帝道。 皇帝点头,“去吧,注意点你的态度,他也不容易。” 楚王爷没作声,只是朝屋内看了一眼。 夕阳的余光已经从窗口褪了下去,室内一片昏暗,江言清坐在椅子上,看起来身影单薄。 楚承戟跨进门内,回身将门掩上。 江言清似乎被这关门声吓了一跳,慌忙跳起来,警惕的看向这个足高出他一头的男人。 楚王爷在回城之前,没有见过江言清。传闻这个英武侯的三公子,虽然是个私生子,但却一身的书卷气,温润如玉。但往往越是克己复礼的人,一旦偏执起来,做出的事就越出格。 传言三公子喜欢上一个有家室的人,许是读书读傻了,为了追求那不切实际的神仙眷侣生活,竟然要和那人私奔。最终被那人的正妻找到,当街劈头盖脸一顿骂,此事就闹得沸沸扬扬了起来。 当然,传言不可全信,当日之事到底如何,只怕除了当事人外,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发言权。这本不关楚王爷什么事,但他回城第二天,英武侯设宴,连皇帝都请来了,他也就不能推脱。 宴席上多喝了几杯,也不知道英武侯哪里弄到的烈酒,后劲极大,他醉倒之后,被人抬去了江言清的院子。 就是在这间屋子里,他抱了正因失恋而痛苦绝望的江言清。 其实他并没有醉到理智不清的地步,那天晚上,江言清嘶哑的哭喊和绝望的求饶,楚王爷都记得。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停不下来。 当时的这间屋子,也是这么暗淡的环境,江言清满是泪痕的脸还历历在目。 过后不久他的酒就醒了。皇帝和一众大臣还没走,英武侯请了戏班子,留大家看戏。 结果他和江言清,成了最热闹的一出戏。 楚王爷咬了咬牙,眼中杀气森然。 若不是他心知江言清是无辜的,只怕当日他就将这人掐死了。 但江言清的确是无辜的,甚至开始绝食,一心求死。 没过几日,此事就在盛阳城内传开了。 再过几日,楚王爷就亲自上侯府提亲来了。 不是迫于舆论的压力,也不是顾全脸面,更不是皇帝在背后给他压力,而是他楚承戟既然做了这禽兽之事,又怎会不认?既然是他碰过的人,他就不可能将人弃之不顾。 楚承戟深吸一口气,步入这昏暗的室内。 他每向前走一步,江言清就后退一步,直到抵在了床边。 楚承戟也没有再往前走了,站在了屋子中间。 江言清警惕的看着他,双手背在身后,想在床上摸到什么东西防身。 这样的江言清,和那晚绝望心死的江言清,完全不同。 楚承戟开口,用低沉的声音笃定道:“你变了。” 第18章 你怕我? “我……因为我想开了。”江言清硬着头皮胡说:“就这么死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楚承戟深邃的目光盯了他半晌,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道:“那就好。”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江言清直觉他是有话要和自己说的,可为什么又不说了,是起疑心了吗? “喂。”江言清上前几步,拉住楚承戟的胳膊。 楚承戟侧眸看了一眼他的手。 江言清讪讪的松开,摸了摸鼻子,“王爷,有话就说吧,你这只说个开头又不说了,实在让人难受。” 楚承戟垂眸,目光落在江言清的脚踝上,“看来你的脚已经好了。” 糟糕,刚才情急之下竟然忘记要装瘸了。江言清立刻苦着一张脸,吸着冷气一瘸一拐的去扶床头,“还没好呢,刚才被你一吓忘了,现在又开始疼了。” 楚承戟挑眉,“将士们战场上落下的伤,涂这个药第二天就可无虞,怎么到你这就不好用了?” 江言清愣了下,干笑了几声。 原来这药不是他的侯爷爹送的,而是楚王爷送过来的,他爹也不跟他说一声,害他以为他老爹还是关心他的,白感动了。 “也许,个人体质不同,正巧我对这个药有耐性药也说不定呢?”江言清牵强的解释。 昏暗中江言清看不清楚承戟的神色,直觉对方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楚承戟意味深长的说:“你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呵呵,传闻怎么能信呢?”江言清摸了摸额头上的虚汗,“以讹传讹的话最不靠谱了。就比如一个将军将那些拼死反抗的敌人杀了个片甲不留,虽然是打了胜仗,但很有可能就被百姓传成暴虐屠杀。万一再被有心人煽风点火,还不知道被传成什么样呢。” 楚承戟沉默了下,“你说的不错。” 好像,把楚王爷说的不开心了。江言清想凑近了去看楚承戟的脸色,但是在昏暗之中,对方脸上那道疤痕分外狰狞,江言清不太敢直视。 “你怕我?”楚承戟道。 江言清叹了口气,觉得和这个说话直来直去的王爷没法沟通了。他丧气道:“不用直说出来吧,给我留点面子不好吗,这样我很尴尬的。” 楚承戟没接他的话。 沉默让屋子里的空气都凝滞了。 “谢谢。” “抱歉。” 两个人同时开口。江言清警惕的问:“你为什么道歉?” 该不会还有什么坑是他不知道的吧?原主到底是个什么体质,这么招坑的? 楚承戟不答反问:“谢什么?” “谢你今天特意过来帮我圆场。不许推辞啊,就算是皇上让你来的,我也要谢谢你。”江言清在床边上坐下来,心想这个楚王爷还挺面冷心热的。 楚承戟依他所愿没有推辞,“嗯。我向你道歉,那天晚上,我不该强迫你。” 江言清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这王爷一开口就这么劲爆?他忍不住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景,楚王爷在他耳边声音低沉,说一些令人脸红又难堪的话。 可惜当时的江言清还不是他。但是光是想想,就够令人面红耳赤的了。 他清了清嗓子,“没、没事。” 楚承戟意外的侧头看了他一眼。夕阳已经完全沉下去了,两个人彼此只能隐约看见些轮廓。 “那天我醉了,看到你的脸,我没控制住。” 楚承戟的声音像是带着细小的电流,听得江言清的耳朵都烧了起来。他仗着黑暗的保护,大胆的舔了舔唇,无声的咽了下口水。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长得好看了。” 楚承戟眯起眼睛,眼前似乎还是那晚江言清满是泪痕的脸,凄惨又惊艳,让人心底滋生征服感和破坏欲。 楚承戟深吸一口气,声音染了些急切,“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我回府了。” “哎?”江言清还沉浸在他的声音中,看着王爷匆匆离去的身影,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说走就走了?” 初雪从外面进来,点上蜡烛,撑开了屋内的黑暗,刚才那若有若无的暧昧感也消失殆尽。 江言清泄了气似得摊在床上,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位看起来很凶的王爷,似乎是个颜控啊。 “初雪,把铜镜给我拿过来。”江言清从床上爬起来,决定再好好欣赏一下自己的脸。 “光线太暗了,把那边的两个蜡烛都拿过来。” 江言清把铜镜摆在桌上,左右两边分别放了两个烛台,又让初雪在他身后也端着一个,制造出简单的无影灯效果,然后专心致志的看铜镜中的脸。 他是声控,楚王爷有磁性的声线。楚王爷是颜控,他有完美的脸。 好像还挺般配。 江言清做了一晚上的美梦,梦见王爷爱慕的亲着他的脸,然而在他耳边低沉的说着情话。 神清气爽的江言清早餐甚至还多吃了一个包子。最后一口包子还没咽下去,皇帝送给他的人到了。 “属下燕墨见过公子。”燕墨一身青黑色劲装跪在江言清面前。 江言清没受过这么大的礼,吓得扔下筷子去扶人。 “多谢公子。属下是御林军三甲,奉皇上之命前来保护公子,请公子放心。” 三甲是什么?江言清只知道三甲医院。 “研磨是吧?哈哈,你这个名字挺有特点的哈。”江言清干笑。 “是燕墨,乃是皇上赐名。”燕墨声音干脆,毫无感情。 “额,真是个好名字啊!”江言清学着无聊时候看的宫斗电视剧中的手段,对初雪道:“快赏。” 燕墨面对初雪递过来的银子,看也不看的说:“公子,燕墨身负皇命,不必如此。” 江言清见初雪只给银子也不说话,只得亲自挽了袖子上场,拉着燕墨的手,把银子朝他手里塞。 “兄弟你跟我就别客气了,反正以后咱们在一起相处,我还有很多需要你关注的地方,就当是……” “呦,我来的不是时候吧。”徐夫人从门外走进来,“我没听说府上来客人了,这位是?” 燕墨上前半步,警惕的看着徐夫人。 江言清一看许夫人的眼神,就知道对方脑子里在想什么龌龊的东西。不过今天她可算是踢到钢板上了,估计徐夫人做梦也想不到,燕墨会是皇上派来的。 燕墨是皇帝身边的人,自有一身傲气。徐夫人的话对他来说宛如空气,他连眼都没眨一下。 江言清巴不得看徐夫人吃瘪,又坐回去拿起一个包子,准备边吃边看戏。 徐夫人仿佛一闷棍打在棉花上,顿时脸上就挂不住了。但是她还是努力保持着侯府侧夫人的仪态,咬着牙道:“言清,看来你上次挨的打,还不够狠,是不是还没长教训?” 江言清翻了翻眼皮,“什么教训?” “你和姓钱的小子胡来也就算了,如今还弄来这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男人,你就不怕你爹打断你的腿,不怕楚王爷知道后扒了你们两个的皮?” 关于原主做过的那些糟心事,江言清这几天早就在初雪的嘴里套了出来。他放下啃了半个的包子,朝初雪要了手帕擦了擦手,慢悠悠道:“说实话,这些我还真不怕。知道为什么吗?” 徐夫人嗤笑一声,“怎么,这次不想私奔,打算直接殉情了?” “我殉情你这么开心?我死了对你们、对侯府有什么好处?”江言清靠在椅子上,像是看傻子一样看徐夫人,“我说徐姨娘,你长点心吧,我要是死了,你觉得是让王爷娶个尸体回去好,还是让你儿子代替我嫁过去好?” 江言清说完,学着徐夫人刚才的样子也嗤笑了一声,“不过就算你儿子替我嫁过去了,你觉得王爷是喜欢我这张脸,还是喜欢你儿子那张脸?” 没等徐夫人说话,江言清紧接着又说:“我要是死了,你们千方百计把我送到王府的计划岂不就落空了。要不这样吧,我去和王爷说,就说那晚其实不是我,是徐姨娘的儿子。” “你!”徐夫人终于再也维持不住侯府侧夫人的形象,指着江言清的鼻子骂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长了一张和你娘一模一样的狐狸精的脸?我儿子是你能比的?你少满口胡言!我平日里看你好歹是侯爷的儿子,对你留三分薄面,今日看来也不必了!来人,上家法!” 江言清及不生气也不恐慌,他走到燕墨身边,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用气音问燕墨:“这些家丁,你一个能打几个?” 燕墨颔首恭敬回道:“多少都是一样的。” 江言清这下放心了,看着那些小人拿板子的拿板子,捧鞭子的捧鞭子,心道这也没什么嘛,还以为是那些夹手指之类的酷刑呢。 徐夫人拿过鞭子,打了个空响,“给我把他按住!” 两个看起来身强体壮的家丁上前来抓江言清的手臂。 江言清原地不动,等家丁马上要抓住他的时候,忽然身侧一条腿横踢过来,一个家丁立刻被踹飞了出去。 燕墨速度飞快,一把拉住另一个家丁伸来的手臂,一个过肩摔,连带身后的另外几个家丁都被摔成了一团。 “反了你们了!”徐夫人气得大叫,“反了反了,这可是侯府!快把这个人给我抓住!送到官府,不,送到大理寺去!” 几个家丁从地上爬起来,围攻燕墨。燕墨眨眼就就把几个人撂倒了。更多的家丁涌过来,二十多个人一拥而上。 燕墨仍旧从容不迫。片刻后,满地的家丁哀嚎着。 “你……你……”徐夫人已经说不出话来,“快去、去叫侯爷来……” 燕墨收了招,面无表情的朝徐夫人颔首,“在下御林军三甲燕墨,奉旨保护三公子。皇上交代,每日三公子身边发生的事,都要上报。” 徐夫人一听,两眼一黑,气昏了过去。 第19章 该不会一见钟情了吧 徐夫人是被下人抬回自己院子的,英武侯回来之后,听说燕墨是皇上派给江言清的,便再也没有过问此事,甚至还请江言清过去一起吃了个晚饭。 饭桌上老侯爷关心了江言清几句,演足了父子情深的戏码,才渐渐的步入正题。 “言清啊,皇上能派人给你,说明很喜欢你,你要在心里念着皇上的好,下次面圣,记得谢恩。”老侯爷语重心长的说。 江言清一面应着,一面观察大夫人的儿子,也就是他大哥江德轩。 江德轩和大夫人很像,虽然表面很有礼节,但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的却是高傲和对江言清的不屑。 老侯爷一共五个儿子,二儿子幼年大病一场,去了。剩下的几个儿子,除了江言清之外,都很像老侯爷。 江言清心里庆幸,还好原主长得像娘不像爹,不然估计他这辈子都不想照镜子了,怕被丑死。 “你在外面,身上的荣宠都和江家是相连的,皇上喜欢你,那江家的日子就好过。要是江家遭了皇上厌弃,那你也要处处自危。你读的书是几个兄弟中最多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就不用爹教了吧。”老侯爷耐心的谆谆教导。 江言清听得起鸡皮疙瘩,扒拉着碗里的饭,一声爹卡在喉咙里叫不出来,干脆省略了称呼,“您这样说话不觉得别扭吗?还不如像那天在花园里那样骂我呢。” 老侯爷板起脸,“我好好和你说话,你还不乐意了是吗?” 江言清这才觉得舒服了点,“你在我屋里放合欢香的时候,也没和我好好说话啊。” “你!”老侯爷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 大夫人也被惊了一跳,赶紧给老侯爷捶背顺气,责备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什么香,侯爷是你亲爹,还能害你不成?” 江言清夹了一筷子鱼,慢里斯条的挑刺,“难说,可能不会害死我,但是会害得我被男人……” “胡说八道!”老侯爷猛的一拍桌子,江言清盘子里的鱼肉跳起来落在了外面。 江言清看着那块鱼,叹了口气放下筷子,“就算被我猜中了事实,也不用这么恼羞成怒吧。” 大夫人连忙给一旁的下人使眼色,等所有人都退出去了,才说道:“言清,你在胡说什么,你爹看在要与楚王爷同朝为官的份上,才宴请众人,怎料他却仗着醉酒对你做出那龌龊之事。你爹气得冒着得罪皇上和大将军的风险,去找楚王爷理论了好几次,这才让他答应对你负责。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爹呢!” 江言清想到楚承戟在听到他说关于传闻的看法时那片刻的沉默,恍然间想明白了。 他嘲讽一笑,“去找楚王爷理论?不就是想将此事传得沸沸扬扬,然后逼得王爷不得不娶、逼得我不得不嫁?”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好好地一桩婚事,怎么被你说得如此不堪!”老侯爷顾忌着门外的燕墨,不敢太过大声。 “别扯开话题。”江言清又道:“你们说怎么就那么巧,楚王爷喝醉了,居然会去我的院子,然后又恰巧我房里有不知道从哪来的合欢香。嗨呀,我只听说过祸不单行、好事成双,这巧事居然也能成双。不知道这事要是捅出去,侯府的脸面何在啊。” 啪的一声,老侯爷将杯子摔在地上,脸色/气得发青,“你自己把名声败坏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侯府的脸面!让你嫁给王爷你还委屈了?我告诉你,但凡我要有个女儿,这事也轮不到你!我让罚跪祠堂一辈子!” 要是把女儿嫁过去,过个一年半载生个小的出来,那就算王爷想找岳家不痛快,那多少也要顾忌一下孩子。 江言清心想,想要主动联姻,却没有女儿,看来老侯爷也挺惨的。 不过再惨江言清也是受害者,要不是之前他把床单撕了,后来被楚王爷一吓,在床上随手乱摸,还真摸不到被塞在褥子底下的一小块香片。 江言清把老侯爷气了个半死,自己放下筷子回院子去了。 有燕墨在,他放心大胆的嚣张。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江言清把香片放在桌上,“你回去向皇上汇报的时候,把这个也带上,我可不想在他们眼里,我这个受害者和他们那些陷害者是一路的。” “三公子放心,属下定会如实禀报。”燕墨说完,走出房门,身影在夜色中消失不见了。 江言清呼出一口气,忽然无声的笑了起来。 “公子,你笑什么?”初雪给江言清铺完床,回头就看到江言清在傻笑。 “没什么,你出去吧。”江言清这几天终于适应自己身边总是有个女生围前围后的伺候了,但仍旧不习惯睡觉的时候有人守着。 江言清躺在床上,回味着那天楚承戟从他屋里匆匆而去的背影。 估计是那小片合欢香影响到他了吧? 楚承戟是不是一路难受着回到王府的?是不是回去之后就洗了个凉水澡? 江言清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 没一会儿他又停下来,笑容淡了不少。这个时代,可不是一夫一妻制啊,就算楚承戟没有娶妻,那也许有通房丫鬟呢?就算没有,那随便找个人不就行了?人家可是王爷,难道还要委屈自己憋着,洗冷水澡? 江言清爬起来脱衣服,闷闷不乐的钻进了被窝。 反正他们俩成亲是被逼的,楚承戟是去找别人还是洗冷水澡,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这边江言清准备睡了,几条街外的大将军府却还灯火通明。 皇帝苍瑾钰穿一身鹅黄的睡衣,盘膝坐在榻上。镇国大将军楚谋和武王楚承戟在窗前相对而坐。 燕墨垂手立在塌前,向皇帝讲述一天发生的事。 “嗯,朕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苍瑾钰朝燕墨摆了摆手。 燕墨恭敬的退了出去。 苍瑾钰朝楚谋眨了眨眼,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下你放心了吧,江言清只是一颗受人摆布的无辜棋子。”苍瑾钰说完,又补充道:“还挺好玩,居然用燕墨来撑腰。” “他并非用燕墨来撑腰,燕墨身后的人,可是皇上。”楚承戟看着桌上那个小小的香片,拿起茶盏一口喝干了。 “还不是你求着朕派人的。”苍瑾钰从榻上下来,把楚谋从椅子上挤走,坐到楚承戟的对面,“哎,你这么关心那个江言清,该不会是一见钟情了吧?” 楚承戟垂下眸,“是我不察,中了圈套,他是无辜的。” 苍瑾钰又瞧了瞧他,觉得楚承戟脸上那道疤实在吓人,“行吧,那朕也给你个定心丸,你日后要是想休了他,朕不会阻拦。” “多谢皇上。” 嘴上说着谢,但楚承戟不觉得这是什么定心丸,他已经做好了养那个人一辈子的打算。 如果江言清要自由,那就放他走,但正妻的位置,他永远给他留着。 “你要是不喜欢他,婚后就单独给他一个院子,别没事总在他眼前晃悠,你这张脸,太吓人了。”苍瑾钰把目光移到楚谋的脸上,多看几眼养眼。 “臣知道了。”楚承戟想到江言清面对他的时候那闪躲的样子,神色有些黯然。 “闲话说完,我们说正事吧。”楚谋开口道。 “弟媳的事怎么能是闲话。”苍瑾钰虽然这么说,但脸上的笑容却淡了下去,眼里爬上了一丝忧心。 “英武侯最近打着下请柬的噱头,和许多前朝官员来往密切。朕只怕万一哪天,他们先找到前朝太子之子,会谋权篡位。” “有我在,担心什么?”楚谋道。 “朝堂之事,不是一味打杀就可以解决的。”楚承戟看了眼皇帝的脸色,“我和大哥二人把持兵权,我又被封为唯一的异姓王,众多朝臣早就心怀忌惮。民间已有传闻,说这江山迟早要姓楚。” “到时候,这就是他们拥立前朝太子之子的借口。”苍瑾钰眼神冰冷,“近日已经有人在折子中隐隐有了要朕削去你们兵权的意思。” “兵权暂时不能让。”楚承戟起身,单膝跪下,“皇上,奚凌国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万一哪天来犯,我们手上没有兵权,那就是内忧外患!” 苍瑾钰连忙把他扶起来,“我都知道。我现在已经在布局,慢慢将一些要职上的前朝官员替换下来。但是现在人才稀缺,虽说今年开恩科后选拔上来一批,但还远远不够。” “不行就再开一次恩科。”楚谋道。 “不行。”苍瑾钰摇头,“且不说没有这个先例,如果我们连开两次恩科,那英武侯他们一定会有所警觉,到时候矛盾激化,未必是好事。” 楚谋不甚担心,“这江山我都为你打了,还怕他们这些柔弱文人?” “铁血政策虽然有效,但过于粗暴,稍有不慎,就会激起民怨,祸患无穷。”楚承戟道。 “王爷说的有道理。”苍瑾钰道:“所以眼下一定要保持现状的平衡,英武侯这一招棋走的很妙,给彼此都留了时间。这个平衡,最少要维持到明年科举后。” 苍瑾钰看向楚承戟,“所以,你在明年科举之前要和江言清一直保持表面上的夫妻关系。” 楚承戟真心实意的点头,“可以。”就算不是表面上的,他也没问题。 “你和英武侯也要在表面上维持良好的亲家关系。”苍瑾钰又道。 “请皇上放心。”楚承戟垂下眼,既然如此,那暂且隐忍,等明年科举后再去找英武侯,把设计他和江言清的账,一块清算了。 第20章 婚事的细节 因为燕墨的关系,江言清的日子过得清静了许多。徐夫人气昏过去之后,就称病不再来教他礼仪,他闲着无聊,拉着燕墨打听了不少楚承戟的事情。 原来楚承戟并非是大将军的亲弟弟,而是远的不能再远的一个远房表弟。现在的皇帝苍瑾钰也并非是老皇帝的儿子,而是六王爷的儿子。 当年的老皇帝随着愈加年迈,疑心越来越重,残害手足忠臣。楚家是武将世家,世世代代为政渊国镇守江山。到了老皇帝这里,楚家被打压得就只剩下镇北大将军楚谋以及只是四品副将的楚承戟。 楚承戟自小在军中长大,从不争军功,这才没让人抓住任何把柄,在西南军营中安安稳稳做了副将。 后来六王府被抄,苍瑾钰被发配边疆。楚谋半路将人截走,然后举兵反了。 楚承戟知道消息后,当天夜里就杀了西南总兵,夺了兵权,成了后来苍瑾钰能成功夺权的重要力量。 苍瑾钰登基后,楚谋被封镇国大将军,楚承戟被封异姓王。苍家的人几乎都被老皇帝杀光了,剩下的几个也在这场夺权的战争中死了。唯独原太子的儿子被一个侍卫救走,至今尚未找到。 江言清虽然读书不好,但脑子灵光的很。燕墨只是个御林军,他知道的事一定是准确的,但未必会了解全部。按照事情的发展,他心里隐约的知道为什么他爹要这么费尽心机的让他嫁给楚承戟了。 不过可能要让他的侯爷爹失望了,江言清现在不是他儿子,可能不能任凭他摆布了。 而且楚承戟似乎是面冷心善的人,等嫁过去之后,只要努把力,说不定能得到王爷的真心也说不定呢。 想想来到这里他还没体验过单身的日子呢,就算他不受宠,好歹也是侯门公子,不应该是一身白衣手拿折扇风流倜傥的去逛花楼喝花酒吗? 上次他想去开眼界的时候,好巧不巧的在望仙楼门口遇到了楚承戟,结果连望仙楼的门槛都没迈进去。他不甘心,跃跃欲试的还想再去一次。 江言清从床头的暗格里摸出钱袋,掂了掂里面的银子,朝燕墨勾了勾手指。 燕墨上前凑过耳朵。 “你们御林军平时也没什么自己的时间吧,出去玩过吗?”江言清问。 燕墨垂眸,“属下每月有一日沐休,可出宫采买。”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言清清了清嗓子:“你去过那种可以边欣赏美女跳舞边喝酒的地方吗?” 燕墨想了下,“您说是望仙楼?” 江言清猛点头,“对对对,你去过吗?” 燕墨难为情的说:“属下曾陪皇上去过。公子您要去?” “你去过啊,那就好办了。”江言清期待的搓了搓手,有个老司机带路就好了。他穿过来之前还没满十八,还没到能去红灯区的年纪,没想到现在竟然能在这个朝代去见识古代的红灯区。 江言清翻箱倒柜的翻了半天,才终于找出一件不甚满意的白衣。换上衣服,他摸了摸光秃秃的腰间,总觉得和侯门公子还相差甚远。 目光往燕墨腰间一扫,江言清有点嫉妒。凭什么燕墨都挂着两个玉佩,他这个做主子的却什么都没有。 “兄弟,商量个事怎么样?你的玉佩能不能借我戴戴?” 燕墨一愣,低头看向自己腰间,为难道:“这块是御林军的腰牌,这块是我娘送我的,公子,这……” 娘亲送的不能随便借,至于御林军的腰牌嘛,江言清转了转眼珠,问道:“这御林军的腰牌,皇宫外面的人认识吗?普通老百姓认识吗?” 燕墨摇头,“不认识。” 片刻后,江言清摸了摸腰上的玉牌,舒坦了。 两个人出了侯府,燕墨犹豫道:“公子,你现在是楚王爷的未婚妻,这样大摇大摆的出门,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那些待嫁新娘不能出门的风俗,是指女孩子的,我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不能出门?”那些徐姨娘讲的礼仪,江言清倒是也听进去了几句。 燕墨无从反驳,只能默默的带路。 望仙楼是盛阳城有名的花楼,往来的客人中不少都是达官显贵。虽然是白天,但仍旧门庭若市。 江言清抬头看了下眼前气派的二层阁楼,朱红色的檐梁中间,挂着一张偌大的金色牌匾,上书“望仙楼”三个字,右下角还刻有粉色桃花,栩栩如生,引人遐想。 门口有位穿着粉色衣衫的姐姐热情的迎了上来。“二位客官里面请~是要在一楼还是二楼?” 江言清看了燕墨一眼,燕墨低声在他耳边解释,“一楼是听曲儿喝酒的,二楼是雅间。” 雅间是用来做什么的,不用多说,江言清心里也清楚。听说古代花楼里的有很多十三四岁的男孩子,雌雄莫辨,江言清有心想见识见识。 “二楼吧。” 江言清说完,那个粉衣姐姐顿时又热情了几分,“客官来的可真是赶巧,今儿我们新来的几个倌儿正等着第一次见客呢。客官,我们春华楼的规矩,第一次露面儿,来的客人都要给点彩头的,您看……” 江言清掏出一锭金子递过去。那粉衣姐姐喜笑颜开,接过银子顺手就朝江言清的胳膊上缠了上去。 江言清吓了一跳,赶紧甩开,朝后退了一步。 结果这一退,就撞进了熟悉的怀抱里。 江言清心脏猛跳,莫名有种被当场抓包的心虚。 “哎呦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这么不长眼冲撞王爷,还不快给王爷赔罪。”一个女声不满的朝江言清嚷嚷了几句,然后又迅速转变态度,半撒娇半讨好道:“王爷,咱们别理他,小筑的酒我都温好了,我带你过去吧~” 江言清抖掉浑身的鸡皮疙瘩,一回头,就看到黑着脸的楚承戟。 楚承戟面色不悦,阴沉的表情让他带疤的脸更显可怖。 江言清吓得一抖,慌忙低头别开眼,然后就看到楚承戟的鞋上,摞着一只熟悉的脚。 江言清赶紧朝旁边退了两步,尴尬的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楚承戟冷冷扫了眼江言清身后的燕墨。 燕墨立刻躬身道:“王爷,三公子在家中烦闷,出来透气。” 透气透到花楼,这个借口还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江言清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决定先发制人,“没想到又在这里遇见了王爷,还真是巧啊。” 一个“又”字被狠狠的咬了重音,你也来我也来,大家扯平,谁也别说谁。 江言清算盘打得好,但拆台的人无处不在,一直默不作声察言观色的粉衣姐姐忽然笑道:“既然是认识,那王爷就消消气,不如一起去二楼?今日可是有好戏呢~” 话一出,楚承戟脸色顿时又冷了几分,江言清感受到低气压,忍不住又向后退了两步。 “王爷约了贵客,要去小筑呢,姐姐你快别拦着了。”给楚承戟引路的姑娘说。 “你也一起来。”楚承戟扣住江言清的手腕,拉着他朝楼梯上走。 手腕上的力道不容拒绝,江言清被拉得踉跄了一步,赶紧跟着上了楼梯。 “不是去小筑吗,怎么上二楼了?”两个人拉拉扯扯,被周围的人频频侧目,江言清有点不好意思。 没人回答他。楚承戟脸色不好,谁也不敢在这时候说话。直到走到走廊的尽头,一个雕着桃花枝的雅致木门出现在众人面前。 引路的姑娘轻轻一推,那门就吱呀一声开了,铺面传来阵阵隐约的桃花香气。 “王爷,要雅儿进去伺候吗?”那姑娘眼波流转,捏着手绢朝楚承戟身上挥去。 楚承戟不着痕迹的躲开,“不用了,燕墨,你守在这。” 燕墨躬身,“是。” 江言清跟在楚承戟身后,好奇的朝里面探头。门外是一个空中连廊,连廊另一头是一个二层的亭子,周围有粉色的沙帐,随着微风轻轻浮动。忽然悠扬的琴声从里面传了出来,江言清眯着眼仔细看去,原来里面坐着一个弹琴的女子。 江言清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楚承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铁骨铮铮的汉子,竟然喜欢这么、这么骚气的东西。 楚承戟的脸更黑了。江言清瑟瑟的缩了缩脖子。 帘子里的人听到这边的动静,挑起帘子走了出来。江言清这才发现,亭子里还有个穿着华服的男人。 男人看起来身材略显肥硕,一脸的红光满面,看起来喜庆的很。他掀开帘子,看见楚承戟,立即上前行礼。 “楚王爷,您来了,快请快请。” 楚承戟声音没什么起伏的“嗯”了一声,迈步朝亭子里走去。 华服男子请楚承戟先进,然后理也没理他身后的江言清,自己钻进去后,就把纱帘放下了。 江言清站在外面,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跟进去。 要不就不进去了吧,外面风景也挺好的,楼下院子里还有一颗很大的桃树,桃树下面有很多人正在酿酒。 江言清抽了抽鼻子,闻到一丝酒香,不是桃树下的,而是亭子里传出来的。 “进来。”楚承戟在里面道。 江言清不确定的把纱帘掀开一条缝,“叫我?” 木桌旁只有两把椅子,江言清进去也没地方坐,只好讪讪的站在一旁。 红光满面的男子看了看江言清,以为这是楚承戟的亲信,也没太在意,抬手给楚承戟倒了杯酒。 “这位是礼部侍郎魏贤良,这是英武侯三公子江言清。” 楚承戟一开口,魏贤良的酒差点没倒在杯子外面。他惊讶的看了一眼江言清,顿时坐不住了,“原来是三公子,下官有眼无珠,没认出来,还请三公子不要怪罪。” 这份尊敬不是给三公子的,是给准王妃的,江言清心里清楚,看在楚承戟的份上,十分给面子的笑道:“没事,我也不认识魏大人。” 楚承戟朝一旁带着面纱弹琴的姑娘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等那个姑娘抱琴退了出去,楚承戟又朝江言清道:“坐这里。” 江言清看了看他指的位置,就是刚刚魏贤良坐的。这有点太不给人脸面了吧,江言清犹豫着不想坐,很想劝楚承戟一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魏大人将那个椅子搬过来坐吧。”楚承戟将自己面前已经斟满的酒杯放在江言清手边,“今天我和魏大人,主要是想商议咱们婚事的细节。” 第21章 喜欢听我的声音? 江言清在旁边听了一会儿,觉得他们俩个说的和他似乎没什么关系。王爷娶亲,皇帝也是要参加的,因此从早上起,就有诸多礼节,但都是在王府。 要是楚承戟能多说点话,江言清还能饱一饱耳福。可惜大多数时候都是魏贤良在说,楚承戟只是偶尔确认一二。 江言清闲着无聊,把桌上的点心挨个尝了个遍,又抿了口酒,然后眼前一亮。 这里的酒很香甜,入口后温和润喉,唇齿间满是令人回味的桃花香。 魏贤良嘴巴不停,说的出汗,一直说到王爷到侯府接亲,这才算是和江言清有了点关系。 江言清一边喝酒,一边竖起耳朵听。 “……王爷不可入内院,只能由媒人引入侯府正堂,待三公子由长兄从内院背出,王爷方可携三公子,一同向侯爷及大夫人行礼。由唱官唱婚词,王爷向侯爷及大夫人敬茶,侯爷和大夫人喝了茶,就算是同意你们的亲事。” “因为三公子是庶出,所以在侯爷点头之后,三公子还应该向庶出娘亲叩拜……” 楚承戟道:“他娘亲不在了。” “哦,”魏贤良朝江言清抱歉的点了下头,“抱歉,下官不知三公子的娘亲已故。这样的话,侯爷会在当天请江言清娘亲的牌位,三公子需要对着牌位叩头、上香。” 魏贤良擦了擦头上的汗,“然后三公子的长兄会将三公子交给王爷,王爷要背着三公子上花轿。回到王府后,王爷要亲自掀轿帘,将三公子背出来,先在皇上面前磕头谢恩,然后王爷再背着三公子去家族祠堂,跪拜先祖。最后王爷再背着三公子给陈老夫人叩头……” 江言清算是听明白了,他全程就不需要做什么,只要被背着就行了。难怪楚承戟没叫上他一起商议流程,感情的确和他没什么关系。 不过商议流程哪里不能商议,非要在这里?江言清听着远处的喝彩声,心里忍不住琢磨,该不会是楚承戟在这边商议完了,准备直接消遣快活吧? 还是说这个魏贤良想要用这种方式来讨好楚承戟?江言清边拿起酒壶给自己倒酒,边偷眼去看魏贤良,只觉得魏贤良肥头大耳的,越看越像能干出这种事的奸佞之人。 忽然手腕被熟悉的力道捏住,江言清抬头,正对上楚承戟一双深邃的眼。 “桃花酿后劲足,少喝点。” 楚承戟低沉的声音钻进江言清的耳朵里,江言清的耳朵迅速的红了。像是证明楚承戟的话,一片绯色迅速朝脸上脖子上蔓延开。 楚承戟默默的收回目光,掌心沿着江言清的手背滑了上去,将他手中的酒壶夺了下来。 江言清倏然缩回手,低下头把手藏进了袖子里。 楚承戟眼神沉了沉,握紧了还残留着滑润触感的掌心。 魏贤良是个人精,看到两个人之间的情形,起身朝楚承戟作揖,“王爷,流程就是这样,您看还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吗?” 楚承戟道:“没有,婚礼中的各项事宜,还有劳魏大人费心了。” “不敢,这是下官的本职。那没什么事的话,下官就先行告退了。”魏贤良脚底抹油一般溜了。 小亭里只剩下楚承戟和江言清两个人,安静的彼此的呼吸都能听见。 江言清坐立不安了一会儿,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再这样的话他的心跳声可能就要被楚承戟听到了。 江言清清了下嗓子,准备说点什么打破尴尬,毕竟是马上就要成亲的人,以后总归要在一起相处的。 “你们为什么要在这里谈事?”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没过脑子就说出来了,江言清立刻后悔了,赶紧粉饰道:“这里环境不错哈。” “魏贤良约的这里,我对盛阳城不熟。” 没想到楚承戟竟然老老实实的答了,江言清意外的侧头看了一眼楚承戟。楚承戟也正在看他,两人目光相碰,江言清立刻别开眼。 妈呀,该不会是一句话把楚承戟问得不高兴了吧,怎么眼神跟要吃了他一样? “你呢?”楚承戟问。 “嗯?”江言清没听明白。 “你为什么来这里?”楚承戟问:“因为今天这里有‘好戏'?” 江言清一激灵,赶紧剖白道:“没有没有,我就是从门口路过,被拉进来的,我也不知道这里是……是这里。” 楚承戟半天没说话。江言清咽了口唾沫,觉得脑子有点晕,桃花酿的后劲上来了。 “路过。”楚承戟重复了一遍,目光在江言清身上扫了个来回,“特意穿成这样路过?” 江言清为了凸显自己公子才情,特意穿的一件素白衣服,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的白,又带着点少年懵懂情窦初开的青涩模样。 楚承戟想到刚才在楼梯上撞见的那一幕,也不知道当时有多少人对这样的江言清起了心思,他心中忽然起了隐隐的怒火。 江言清察觉到楚承戟身上凌厉起来的气息,下意识就想跑。他猛然起身,匆匆道:“我、我该回去吃饭了。” 江言清几乎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绕过木桌,匆匆去掀纱帘,外面的凉风一吹,江言清顿时头重脚轻。 他一把扶住身旁的柱子,抬手扶住额头。江言清想等缓一缓再走,可是这一缓,不仅头晕的症状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他只能双臂抱住柱子,才能勉强维持不让自己跌坐在地上。 一只有力的大手扶在他的手肘上。 “头晕?” 磁性的声音紧贴着江言清的耳朵,再加上酒精的刺激,江言清觉得他都快要有反应了。 有手指给他按摩了几下太阳穴,江言清舒服了点。 “你喝得太多了。”楚承戟背过身去,将江言清朝自己背上拉,“我背你回去。” 江言清立刻想起刚才魏贤良说的那些流程,脑海中出现两个人穿着大红喜服,楚承戟背着他上花轿的场景,只觉得脸上火烧的很,他挣扎道:“不用,我可以自己走。” “别闹,桃花酿是烈酒,只是被桃花香掩盖住了辛辣,你一人喝了半壶,喝多了。”楚承戟强硬的将江言清背了起来。 江言清趴在楚承戟的背上,被酒精麻痹了的脑子根本转不动,手臂自作主张的就朝楚承戟的脖子上环去,委屈道:“根本没有酒味,我还以为是果酒,你知道还不早点拦着我。” 楚承戟愣了愣,双臂略带僵硬的向后,托在了江言清的大腿根上,将人背稳了。江言清很瘦,这点重量对于楚承戟来说,根本不是负担,他压低了声音,生疏的哄道:“嗯,是我的错。” 他走的很慢很稳,江言清在他背上趴地舒服,索性将下巴戳进楚承戟的肩窝里,两个人几乎是脸贴着脸。 温热的带着酒气的呼吸就在耳畔,楚承戟定了定心神,朝还守在门口的燕墨打了个眼色,让他开门,然后在前面隔开春华楼内的人群。 江言清半醉半醒的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楚承戟再开口,他忍不住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说什么?”楚承戟低声问。 “随便说什么都行,我喜欢听你说话。”江言清把下巴在楚承戟的肩窝里蹭了蹭,撒娇的说。 楚承戟将人向上托了托,不像他似的浑身肌肉,江言清身上哪里都很软,掌心的触感让楚承戟心猿意马。 “你倒是说话啊,我想听。”江言清不依不饶,说话的时候,嘴唇蹭过楚承戟的耳朵。 楚承戟定了定神,他实在不善言辞,想了想只能开始讲他在战场上的一些事。 “我第一次带兵是在十六岁,当时还只是个马前卒。那年河西匪寇横行,校尉带兵剿匪。匪寇狡猾凶悍,在路上下了很多绊马绳,我们很多士兵落下马后,被手持长刀的匪寇砍下右臂。没了右臂的士兵只能惨叫,毫无还手之力。一地的鲜血和断臂,校尉被当时的场景吓得慌了神,慌忙把头甲扣在我的头上,然后逃跑了。” 背上的江言清呼吸清浅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楚承戟的故事停下了,侧头去看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白皙的皮肤透着红晕,睫毛微动,眉眼如画。忽然两片薄唇轻抿,嘴角勾出一丝带着埋怨的弧度,勾得楚承戟喉咙微痒。 江言清不满道:“怎么不说了?” “我临时被当做校尉,奋起反抗,最后将匪寇全部剿灭。回去之后,我就顶替了校尉的位置,后来一直坐到了四品副将。”楚承戟寥寥数语结束了这个故事,他想了想,问背上醉成一摊软泥的江言清,“你喜欢听我的声音?” 没有回答,江言清已经彻底睡死过去。 楚承戟没走侯府的正门,而是背着江言清翻墙进去,悄悄的把人送回了院子,放在卧室的床上。 江言清一沾枕头,当即舒服的蹭了蹭,然后拉过被子抱在怀里,抬腿骑了上去。 楚承戟看了一会儿,把他翻了过来,解开腰上的玉牌,然后拉过被子把他裹上。 玉牌物归原主,楚承戟解下自己腰间的一块玉佩,放在了江言清的床头。 他又站在床头看了许久,才起身离开了。 第22章 帮我撕开 醉宿的后果就是头痛欲裂。 江言清靠坐在床头,满脸的萎靡。他揉着太阳穴,无意识的盯着窗口照射进来的阳光,昨天下午的事慢慢回溯。 过了一会儿,江言清的耳朵红了。他手指摩挲着床头的玉佩,感受上面的祥云纹路。 门被悄悄的打开,初雪轻手轻脚的走进来,隔着屏风轻声问:“公子,你醒了吗?” 江言清慌忙将玉佩藏在身后,“哦,醒了。” 初雪端着还冒着热气的碗绕过屏风,“公子,刚熬好的醒酒汤,能去头疼,趁热喝吧。” 江言清伸手接过来,喝了两口,就听到初雪又说,“王爷昨天临走的时候特意交代的,让我一直熬着醒酒汤,你什么时候醒了,就立刻给你喝。” 初雪揉了揉眼睛,“我一晚上没睡,就怕你半夜忽然醒了,这汤都熬了三遍了。” 江言清握着手里的汤勺,不好意思的同时,心里又有点丝丝的甜蜜。 喝完汤,江言清又找来燕墨,证实了床头的玉佩确实是楚承戟留下的。 江言清将玉佩小心的系在自己腰间,心想,楚承戟肯定是认出来御林军的腰牌了,不忍心让他没过门的未婚妻这么寒酸,所以送了他一块玉佩。 这可是楚承戟第一次送他东西,他要好好的留一辈子。 眼看婚期已经近了,剩下的日子江言清没有乱跑,就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老老实实和燕墨学规矩,免得以后丢楚承戟的脸。 燕墨是男人,又是御林军,教给江言清的规矩要比徐夫人靠谱得多。江言清在学规矩的时候,燕墨还顺手教了他一点防身的招式。 学得差不多了,婚期也到了。 这天凌晨,天还黑着,江言清就被初雪从床上叫了起来,洗脸梳头。 他是男子,不用盘发髻,倒是省去了不少时间。一切准备好了,就等着王裁缝送喜服过来。 一直等到天都亮了,街上的鼓乐都已经传了过来,王裁缝的喜服还是没到。靠在床头昏昏欲睡的江言清心想,该不会是徐夫人那天给王裁缝银子,就是让他不按时送来吧。 还好他留了后手。 正想着,初雪匆匆忙忙的捧着喜服进来了。 “公子,快换上吧。”初雪抖开喜服,两个人都是一惊。 江言清扶额叹息,还真的让他猜中了,还真是件女式的喜服。 “燕墨还没回来?”江言清问。 初雪摇头,“燕大哥走的时候被小狗子看见了,他缠着燕大哥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小狗子”是徐夫人手下的一个小厮,初雪给他起的外号叫“小狗子”。 “公子,先穿吧,别误了时辰。”初雪犹豫着看江言清,“而且,这个还挺好看的。” 是挺好看的,这轻薄的衣料,这流畅的收腰,怎么看怎么是能够完美体现女人柔美曲线的一件衣服。 外面的锣鼓声已经愈来愈近了,江言清一咬牙,穿吧,管他呢,反正出门就上轿子了,也没有外人会看到。 可惜江言清这段时间在府里吃得多睡得香,竟然比量尺寸的时候胖了一圈,喜服的胳膊腿倒是能塞进去,但是这束腰却怎么也系不上。 江言清弄了半天,干脆把束腰带一扔,对初雪道:“给我找根绳子算了。” “呦,这是怎么了,大喜的日子,找绳子做什么?”徐夫人从外面走进来,“怎么好好的,又寻死觅活了?” 江言清心道,不是我又寻死,是你又来找茬了。他看着地上的腰带,转念之间抬手把身上的衣服扯下来,冷笑道:“徐姨娘,这喜服是王裁缝送错了吧,他是不是看您老好糊弄,就随便拿了个女式的来糊弄你,故意让咱家出丑?” 徐夫人脸色一僵,“你说谁老?” 江言清不接话茬,继续道:“你看,这尺寸都不对。” 徐夫人脸色难看,强笑道:“你是嫁人,当然要穿这种。新娘子都要束腰的,你这穿不进去,裹紧一点就行了。” 徐夫人朝身后的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两个丫鬟立刻上前,手里拿着准备好的红布条,上前准备帮江言清束腰。 江言清嘴角抽了抽,“徐姨娘还这真是有先见之明啊,竟然早就料到我会穿不进去。” 徐夫人抬手抚了下鬓角,悠然道:“我看你这几日脸都吃圆了,就料到你肯定穿不进去了。” 江言清一惊,摸了把自己的脸,扭头问初雪,“我真的脸都圆了?胖很多吗?快拿镜子来给我看看。” 他这边急着照镜子,那边却有人等不及了。江德轩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的问:“徐姨娘,你们干什么呢,怎么还不过去?” 徐夫人虚情假意的掏出手绢给江德轩擦汗,“呦,大公子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大热的天,不是让你在回廊上等着吗?” “我是在那等着了,哪知道楚王爷等不及,打发人来催,刚出院子就碰见我,见我还没来背三弟,当即骂了我一顿,让我好没面子。” 江德轩看了一眼还在照镜子的江言清,当时就急了,“你怎么还有心思照镜子,误了时辰,就算你长得是个狐狸精的样,王爷一样可以治你个抗旨不遵!” 江言清一听就笑了,“怎么有人急有人不急,你们想搞我之前,就不能好好的商量商量?” “你在说什么?快点把喜服穿好,你想被治罪,可别连累了我!”江德轩急得都快跳脚了。 难怪他侯爷爹喜欢老四不喜欢他这个大哥,一看就是个没主见的,这么不经事。江言清也不欲在自己的婚礼上多事,张开双臂,让丫鬟帮他束腰。 他深吸一口气,腰被红布紧紧勒住。两个丫鬟咬牙使劲,差点把江言清勒断气,这才把束腰系上了。 江言清只觉得呼吸困难眼冒金星,顾不得再打嘴仗,朝江德轩招手,“快,赶紧背我出去,不然一会儿你背的就不是新郎,可能是尸体了。” 江德轩巴不得快点,上前几步,将江言清背在肩上,晃晃悠悠的出了门。 努力呼吸的江言清心中只要一个念头,这个人的后背没有楚承戟的稳当,也不舒服。 徐夫人跟着后面喊:“盖头!盖头忘了!” 盖你XXX的头!江言清眼冒金星,脏话也就在心里想一想,没力气骂。 等江德轩背着他走到正堂的时候,江言清的脸都快憋紫了。 楚承戟一身红色的喜服,笔直的站在正堂中央,脸上因为隐隐的期待,那道疤痕也显得柔和了许多。 他听到脚步声侧头,看到江言清的瞬间,立刻皱起了眉头。 江言清被放在地上,脚上一软,差点栽倒。 楚承戟快步上前,将他接在了怀里。 “言清,你怎么了?”楚承戟看着江言清发青的脸色,担忧的问道。 江言清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拉着楚承戟的手就朝自己腰上放,“快……给我解开……” 楚承戟呼吸一顿。 正堂里的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睁大了双眼,心中惊涛骇浪。 江言清见楚承戟靠不住,只好自己去扯那勒得死紧的束腰,“我喘不上气了……帮我撕开……” 楚承戟低头一看,即刻明白了,大手毫不迟疑的拽着江言清的束腰,“嘶啦”一声,给扯了个两半。 江言清靠在楚承戟的怀里,如获重生。他喘了几口气,从楚承戟的怀里站了起来,干笑着自嘲道:“楚王爷的怀抱,还真是每次都很及时啊。” “你没事就好。”楚承戟伸手帮他拢了下散开的衣襟。 江言清自己抓着衣襟,环顾了一下鸦雀无声的正堂,这才发现原来竟然会有这么多人在这里。 除了侯爷和大夫人,侯府的管家、账房等等一些有头有脸的下人都在,还有楚承戟带来的一干不认识的人,还有魏贤良为首的礼部大小官员,以及宫里派来的记录官,满满当当的站了一屋子,宽阔的正堂竟然看起来拥挤得很。 江言清看了一眼魏贤良,心里问候了一下他的家人。为什么那天在春华楼的时候,他没告诉他会来这么多人啊! 众人不尴不尬的站了一会儿,开始低头窃窃私语起来。魏贤良抹了下头上的汗,凑过来问楚承戟,“王爷,这……要继续吗?” 楚承戟刚要开口,江言清忽然抢道:“能等我一会儿吗,等燕墨回来,我换个衣服,行吗?” 楚承戟看着他渐渐缓过来的脸色,点了下头,“好。” 江言清愧疚道:“就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还有,谢谢你的玉佩,我很喜欢。” 说完江言清转身就跑了。他一边跑一边摸自己发烫的脸,心里暗骂自己没用。 不就是对楚承戟送自己东西表达一下谢意吗,怎么心跳得和表白一样? 江德轩见他跑了,赶紧追了上去,“三弟,不能跑,你今天不能自己走路!三弟!这不合规矩!” 楚承戟站在正堂里,看着江言清红色的背影,深邃的目光中泛起淡淡的笑意。 第23章 大婚 江言清回到院子里,正遇上刚回来的燕墨。 “公子,你这是?”燕墨看到江言清身上散开的衣服,愣了愣。 江言清简直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把将燕墨手里的布包抢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他自己花钱又定做的男式喜服。 匆匆忙忙换上,可怜江德轩的小身板还要把江言清再背过去一次。 正堂里被楚承戟的低气压笼罩了,江言清扫了一眼,发现所有人都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不敢乱动不敢乱看的模样。 江言清莫名的有点心虚,扯了扯身上和楚承戟差不多样式的喜服,走到他面前,低着头轻声问:“我穿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楚承戟低头看着江言清的发顶,身上的凌厉气息淡去不少。 “很好。”楚承戟道。 江言清耳朵酥麻,心放了下来,任由楚承戟拉着他的手腕,朝坐在主位上的英武侯行礼。 楚承戟是王爷,不必跪,但按照礼节,江言清是要跪父母的。但是江言清因为刚才的事,现在根本不记得这些细节了。众人碍着刚才楚承戟的脸色,也不敢擅自上前提醒。 站在魏贤良身后的唱官站了出来,开始唱婚词,“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婚词很长,唱了好久才唱罢。他的声音一停,立刻有丫鬟将茶盏递给楚承戟。 楚承戟向英武侯敬茶,“岳父大人,请喝茶。” 英武侯脸上笑意淡淡的,深深的看了楚承戟一眼,一言未发的喝了口茶。 楚承戟又给大夫人敬了茶,大夫人也喝了。 楚承戟的目光在正堂中扫了一圈,冷声问道:“敢问侯爷,言清娘亲的牌位何在?” 英武侯一愣,转头看向大夫人。大夫人也愣住了,扭头张望着看向站在侧门口的徐夫人。 楚承戟的目光也落在了徐夫人的身上。 徐夫人吓得冷汗直流,慌忙跪在地上,“王爷,三公子的亲娘未曾嫁入侯府,她的牌位在寺庙里,侯府不能请啊……大夫人,你说句话啊……” 大夫人收回目光不看她,和英武侯交换了一个眼色。 英武侯“咳”了下,缓缓道:“王爷对此事有所不知,菽禾,你和王爷说一下吧。” 江言清在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别说他只直到原主是个私生子,其他什么都不清楚,就算清楚,这种事,有让私生子自己说的吗? 说什么?说他爹是个渣男,对他娘不负责,然后就有了他? 看江言清不说话,大夫人出来打圆场,“我们对言清一直像是亲儿子一样,这婚事我们点头就可以了。王爷,这吉时……” 楚承戟不等她说完,侧头问江言清,“你娘亲的牌位,在寺庙?” 江言清点了点头。 楚承戟转头对魏贤良道:“去庙里。” 魏贤良懵了,这从来没听说过大婚还要去庙里的,佛门清净地,这好像不太合适吧。 楚承戟不管别人都在想什么,在江言清面前转过身,半蹲了下来,“上来。” 江言清犹豫了片刻,倾身趴在了这个熟悉的后背上。 不和礼节怎么样?庙里的不是他亲娘又怎么样?他只知道不能驳了他的王爷、他的夫君的面子。 楚承戟稳稳的将人背起,一步一步出门。一路遭到侯府下人们的围观,江言清还能淡定,但是出了侯府的大门,江言清就被浩浩荡荡围观的人群给震惊的。 他后悔了,徐姨娘呢,能不能把盖头给他送过来? 江言清本来脸皮就薄,现在更是羞得脑袋冒烟,他把头一低,脸埋进楚承戟的肩窝。 温热的呼吸喷在颈边,楚承戟眸色暗了下。他走到轿子前,弯腰将江言清放了进去。 红色的轿帘落下,遮挡了周围无数的视线,江言清这才觉得好了点。 一行人敲锣打鼓的前进。在轿子里晃悠了半晌,江言清忍不住好奇,悄悄的将轿帘挑起来一个缝隙。 楚承戟坐在一匹健硕的高头大马上,红色的身影笔直,宽阔的脊背令人安心。 像是察觉到身后的视线,楚承戟回过头来。江言清心脏一跳,倏然松开手,缩回了轿子里。 看着轿帘晃动的楚承戟,眼中神色莫辨。 寺庙到了,楚承戟又将江言清从轿子里背了出来,两个人给江母的牌位上了香,这才又浩浩荡荡的回王府。 来回耽搁,等进了王府的大门,已经快要正午了。 江言清趴在楚承戟的背上,好奇的打量王府内的景色。王府内的下人们也在打量他。 “新人到!”唱官嘹亮的声音响彻王府,鞭炮锣鼓声齐响,震耳欲聋。 楚承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江言清耳鸣没有听到,搂着他的肩膀把耳朵凑过去,高声喊道:“什么?” 楚承戟一侧头,嘴唇擦过江言清的耳朵,愣了愣,才低声道:“你觉得燕墨如何?” 江言清酥麻的耳朵红的滴血,他一面心跳一面心惊,感觉快要心脏病了。 婚礼上被老公问其他男人怎么样,江言清可能是这种体验的第一人。 “什么、什么怎么样?”江言清装糊涂。 “你要是觉得他得用,我去请皇上把他赐给你。”楚承戟朝着祠堂的方向走去。 江言清的心情一瞬间经历了大起大落,最终都只化作了一声轻轻的“嗯。” 楚承戟背着他进了祠堂。祠堂里满是檀香的味道,江言清被放在地上,看着供奉的许多牌位上都写着不同的武将头衔。 这是真正的满门忠烈。江言清心怀敬意,恭恭敬敬的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 楚承戟一眼不眨的看着江言清拜完了,才严肃的叩了个头,起身朝江言清伸出手。 江言清看了下楚承戟,飞快的低下头,将手递了过去。 手掌被对方握住,恰到好处的力道将他拉起来。江言清的心跳怦怦的鼓动耳膜。 楚承戟虽然长得很凶,但是看久了习惯了,再加上知道他是外冷内热的人,江言清竟也从那张可怖的脸上看出几分英气来。 楚承戟背着江言清又到了正堂,苍瑾钰正一身龙袍坐在那里等的无聊。 见新人来了,苍瑾钰赶紧拍了拍身上的瓜子皮,正襟危坐。 楚承戟和江言清并肩跪了下来。 唱官开始唱词,这次的词更加的长,江言清听得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唱完了,苍瑾钰道:“快起来吧,不要那些虚礼,今天能来喝你们的喜酒,朕就很高兴了。” 楚承戟和江言清叩头谢恩。 苍瑾钰起身,将江言清扶起来,打趣道:“弟媳累了吧,快让王爷背你进去休息。” 江言清心中暗想,这一天他像是个废人一样,被楚承戟背来背去,要累也应该是楚承戟比较累吧。 不过就算是皇帝的随口戏言,那也和圣旨没什么两样。江言清又被楚承戟背起来,穿过了正堂,去了东苑。 楚承戟又回到正堂去了,婚宴上他是要接受同僚好友的敬酒祝福的。江言清在床上坐不住,好奇的打量这间屋子。 床幔和被褥全都是大红色的,连枕头都是红色的,上面还绣着精致的鸳鸯图案。墙上和窗上都贴着大红的喜字,靠窗的桌上还摆着一对红烛,正在默默的留着烛泪。 这间卧房比江言清在侯府的要大上三四倍,用屏风隔出了里外间。江言清从床上起来,绕过屏风,一眼看到了外间墙角上的武器架和旁边挂着的一套银色铠甲。 男人骨子里都有家国豪情,江言清每次听到历史那些名垂千古的名将,也都会心生憧憬和向往。他抚摸着微凉的铠甲,有点跃跃欲试。 看起来威风凛凛的,不知道穿在他身上是什么样。 江言清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喜服,估摸着楚承戟应该还要在前面喝很长时间的酒。他动作快一点,应该能在楚承戟回来之前,把衣服再换回来。 江言清说干就干,毫不犹豫的开始宽衣解带。大红的喜服被他随意丢在一边,拿起铠甲往身上套。 楚承戟的这套铠甲重量和繁复程度都远远超出了江言清的想象,胸甲、腰甲、手甲都是单独的。江言清鼓捣了半天,不知道该先穿哪个,不停的穿了脱、脱了穿,等他终于穿明白了,红烛都快燃了一半了。 江言清又想去拿武器架上的长枪。他握着枪柄向上一提,长枪纹丝未动。 深吸一口气,江言清双手握住再次用力。这次长枪被他提起了一小点距离。江言清感觉自己像是在练习举重。 肯定是身上的铠甲太重了,他的力气都用来支撑这一身的铠甲,所以才拿不动这个长枪了。 江言清又小心翼翼的将长枪放了回去,然后站在铜镜前,美滋滋的看自己的英姿,幻象自己是号令三军英勇无比的大将军。 就是这铠甲似乎有点大,尤其是腰甲,总是掉到屁股上。江言清扭着身子,撅着屁股,打算看看是不是他系错了。 他正把自己扭成一个麻花的时候,楚承戟从外面满身酒气的走了进来。 第24章 新婚之路 “在干什么?”染了醉意的声音更加的低沉,楚承戟带着一身迫人的气势走了过来。 江言清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偷穿男人的铠甲,和偷穿男人的衬衣有什么区别?还被当场抓包了,江言清羞臊的不行,赶紧将拧成麻花状的身子正回来。结果动作太急,朝旁边踉跄了一步,撞在武器架上。 “当心!”楚承戟一个箭步上前,伸出手臂挡在江言清身后。 江言清被浓重的酒气包裹着,身后传来武器架稀里哗啦倒地的声音。他隔着铠甲,感受到贴着的胳膊明显的颤抖了下。 江言清慌忙回头,拉着楚承戟的手臂,“你没事吧?” “兵器无眼,不要乱碰。”楚承戟抽回手臂,努力压制着醉意,冷冷道。 江言清后退了一步,离他迫人的气息远了点,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不少。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屋内烛光朦胧,江言清低着头,不敢去看楚承戟的脸。 他忍者羞赧和惊惧,强作镇定道:“我就是好奇,我没穿过,我这就给你脱下来,你、你别生气……” 楚承戟看着他手忙脚乱的去脱铠甲,面色不禁又沉了几分。他默默的看了几眼,“席还没散,我叫初雪做了点可口的,一会儿给你送来。” 轻松的捡起地上的长枪立在墙边,楚承戟转身出去了。关上门走了几步,迎上的邱副将大惊道:“将军,你的胳膊……” 楚承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抬手摸了摸胳膊上的血迹。若非邱副将闻到血腥味,他这一身红色喜服,还真不易察觉。 “我去换件衣服,你去前面帮我挡一下,千万别叫他们来闹言清。” 楚承戟武将出身,前来庆贺的多半都是军营里一起上过战场的过命兄弟,这些人酒量好,能闹腾,见朝廷中那些前来送礼走过场的人都走了,拉着楚承戟一顿猛灌,还非要来看看这个男王妃。 楚承戟被灌了不少酒,才堪堪劝住了。因为惦记着江言清一直没吃东西,所以找了个托词过来看看,结果见江言清怕得都不敢正眼看他,心中郁结,换了衣服又出去喝酒了。 留在卧房里的江言清终于费力的将铠甲全都脱了下来,一件一件的挂在了架子上。 不就是穿了一下他的铠甲吗,有什么好生气的?江言清摸了摸自己的脸,愤愤的想,就算没感情,这张脸长得这么好看,都不能让他说话的态度好点? 不过就算他态度不好,低沉说话的声音还是很好听。江言清揉着自己的耳朵,心里暗骂真没出息,是不是以后人家凶你骂你的时候,你还会因为声音好听起反应? 楚承戟肯定会觉得他特不要脸吧特贱吧? 江言清有点沮丧,他弯腰将倒在地上武器架扶起来,目光落在立在墙角的长枪上,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将武器放上去。 这长枪这么重,谁能拿得动,难道当将军得先有鲁智深的臂力,能倒拔垂杨柳才行? 江言清咬着牙,费力的将长枪搬回了武器架上,放的时候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他穿着粗气,甩了甩酸疼的胳膊,手指在长枪的枪刃上摸过。 忽然,江言清缩回手,捻了捻指尖,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匆匆绕过屏风跑进里间,在红烛下伸手一看。 白皙的指尖上有一抹刺眼的红色。 回想刚才的情形,江言清的脸色白了下。难道楚承戟那一声当心,是怕他撞在枪刃上,不是怕他弄倒武器架? 他缓缓的卷起手指,有点担心。 初雪送了吃的进来,江言清赶紧拉着他问楚承戟怎么样。 初雪不解,“王爷喝的有点多,但是我听王爷身边的人说,王爷酒量很好,不碍事的。哦对了,王爷不知道为什么中途换了件衣服。” 说到这,初雪脸色有点难看,“王府里的丫鬟嘴巴太毒了,等明天,我一定要去告诉王爷去。” “告诉他什么?”江言清皱了皱眉,“她们说什么了?” 初雪咬了下唇,“她们说、说……” 江言清穿过来这段日子,见识到了大院里那些丫鬟下人的生活,每天出不了大门,活又不重,整天闲着没事干,若是不嚼嚼舌根,恐怕要憋出抑郁症来。 被说闲话又不能少块肉,江言清看得很开,他无所谓的问:“说什么?你第一天来,不至于排挤你吧?” 初雪摇摇头,“不是说我。他们说,王爷肯定是不愿意娶你,皇上刚走,王爷就把喜服换下来了,可见不是情愿。” “闲言碎语,不用理她们。你出去吧。” 江言清独自坐在桌前,填饱了肚子,看到桌上有酒壶和两个精致的小酒盅,嘴馋的舔了舔唇,倒了一杯尝了尝。他不会品酒,只觉得这酒和那天的桃花酿口感差不多,只是没有桃花的香气。 因着有桃花酿的教训,就算这酒不辛辣,江言清也不敢多喝,尝了半杯就算了。 他心里还惦记着楚承戟手臂上的伤,忧心忡忡的坐在床上。 似乎有什么东西硌着他的屁股了。江言清把被子掀开,顿时有点傻眼。 满床的全是大枣、花生、桂圆、莲子。好一个早生贵子,难道他们不知道他是男的,生不出孩子? 江言清无奈的将床上的东西朝里面胡撸了几下,腾出个地方窝着躺下了。 府里那些丫鬟们说的不错,楚承戟就是不情愿才娶他的,要不是他侯爷爹设计,楚承戟又责任心太强,可能根本就不会娶他。他还是想娶个能给他生孩子的女人的吧,看这满床的花生。 江言清撇撇嘴,心里不是滋味。他不是王爷吗?想生可以去找女人啊,这个时代又不是不许三妻四妾。 心里酸酸的江言清狠狠的捏开一颗花生,将里面的花生粒扔进嘴里,咔吧咔吧嚼了。 外面的宴席一直到了入夜才散,楚承戟满身的酒气,站在东苑的门口,静静的看着卧房窗户上映出的红烛灯光。 邱副将纳闷的问:“王爷,你怎么不进去?” “散散酒气。”楚承戟淡淡道:“你下去吧。” 邱副将赞同点头,“说得对,可别熏着新娘子。”邱副将说完又暧昧的笑了下,“王爷待会儿可别趁着酒劲太用力,不然以后小心王妃害怕,再也不让王爷碰了。” 楚承戟的目光沉了沉。 邱副将道:“那末将告退了。” 楚承戟一直站到月上中天,眼看着窗内的红烛火焰都渐渐的弱了下去,才上前轻轻的推开了门。 江言清身上的衣服都没脱,大概是睡着之后感受到了夜里的凉气,拉着被角搭在腰上。 楚承戟弯下腰,帮他把被子盖好,然后低头看他安静的睡颜。 江言清的皮肤很白,这会儿被红色的被褥裹着,被红烛的光映着,脸上红扑扑的。随着平稳的呼吸,鼻翼轻动,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江言清张开嘴嘟囔了一句,然后伸出粉色的小舌,舔了下唇。 楚承戟的呼吸骤然一紧。 他攥了攥拳,努力克制着眼底翻腾的情绪。过了会儿,才缓缓的低下头,在江言清光洁的额头上吻了吻。 楚承戟走到窗前,低头看了眼桌上酒盅里剩下的半杯酒。这是他和王妃的合卺酒,可惜,他的王妃情愿独自一人喝,也不愿和他一起。 端起酒盅,用满是茧子的虎口摩挲了几下,楚承戟仰头将剩下的酒喝了。 第二天,江言清醒来的时候已经天色大亮了。他掀开被子坐起来,目光落在床上,顿时心里怨气横生。 楚承戟真是过分,竟然在新婚之夜让他独守空房,和这些“早生贵子”睡了一宿! 不就是碰了他的铠甲吗,不就是害他流了点血吗?这么小心眼!再说,明明是他忽然进屋,才吓得他撞上武器架的! 想到这两天楚承戟对他的态度,江言清不甘心因为这么点小事就破坏了两个人好不容易养出的一点温馨。他蹬上鞋,跑出屋子,看到守在门口的燕墨。 “你醒了?”燕墨抱着剑,正在看院中的仆人浇花。 “王爷呢?”江言清问。 “上朝去了。”燕墨的视线落在他穿反的鞋上,“有急事?” 江言清瞪大了眼睛看向燕墨,“你不是说,王爷大婚,会有十日的沐休吗?” 燕墨点了下头,“最近朝堂有事,楚王爷主动取消了沐休。”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江言清瞬间泄了气,耷拉着眉眼淡淡的应了句,“哦。” 有什么事,能让他婚假都不休了。皇上手底下那么多文武百官,缺他一个王爷干活不成? 不就是想躲着他吗,算了,反正他也不喜欢楚承戟,只是喜欢听他的声音而已,不听又不是能死。 燕墨看他失望的模样,于心不忍的劝道:“王爷只是忙,他下了朝就会回来的。这两天可能还会有从各地赶来庆贺的将士,公子不如梳洗一下,王爷不在家,如果有人上门,还得公子出面招待。” 初雪捧着一束百合花从外面走过来,笑道:“燕大哥还叫公子呢,得叫王妃啦!” “是,属下一时不习惯,还请王妃恕罪。”燕墨躬身请罪。 江言清被他们两个一唱一和的打趣弄的有点不好意思,岔开话题对燕墨道:“王爷还真把你从皇上手里要过来?” “何止呢!”初雪看到院子里的下人们有朝这边过来的,立刻嘴快的抢着大声说道:“王爷对王妃的宠爱,可不止这一点。王爷说了,王妃是男子,不需要遵守那些夫人的规矩,在家里想看书就可以看书,想练武就可以练武,闷得慌想出门,就随便出门!” 初雪晃了晃手里的花,“王爷之前见王妃在屋子有百合花,知道王妃喜欢,特意让我每天叫人去采买一束回来,务必要今日新开的呢!” 江言清被初雪那趾高气扬的小模样逗得噗嗤笑出声。什么喜欢百合花,那不过是原主摆放的罢了。 不过没等他说话,旁边的下人们就交头接耳起来,看向江言清他们三个的目光里也全都是露骨的不屑,没有一丝敬畏。 “我看王爷根本就不喜欢他,昨天洞房都王爷都没去他屋里,现在还有脸出来。” “就是,说不定明天王爷就休了他了。一个不会下蛋的男人,还真以为能坐稳王妃的位置?” 几个人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巧让门口的三个人听到。背后说三道四江言清也就忍了,但这当面说这么羞辱难听的话,是看他好欺负吗? 江言清一把按住就要跳脚的初雪,挑眉看了那几个凑在一起的下人道:“你们几个,过来。” 第25章 我很下饭? 那几个人并不怎么害怕,走上前来看着江言清。 江言清没教训过人,虽然在侯府这段时间见识了不少,但他终究骨子里的观念还是人人平等,被几个人直视,他不觉得冒犯,而是直视了回去。 “你们几个刚才说那么大声故意给我听,就不怕我生气?还是说王府已经开明到言论自由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这王妃说的是什么,他们怎么听不懂? 江言清板起脸,随便指了一个人,“你,来说说王府的规矩。” 被指的人愣了愣,随即轻蔑的笑了下,语气不带丝毫尊敬的道:“回王妃,奴婢以前是太后宫里的,来王府也没几天,并不知道王府的规矩。” 江言清看着几个人如出一辙的神态,就知道他们几个的情况肯定是一样的,都是宫里派过来的。他心里想了想,苍瑾钰登基没多久,楚承戟也刚刚封王,这王府中恐怕全都是新人。 王府里没有女主人,也不可能指望楚承戟亲自给内宅定规矩。难道这个大任要落在自己头上了? 江言清有点头疼,又有点兴奋。他摸着下巴想了想,“你们都不知道王府的规矩是不是,那我今天就来定个规矩。初雪,拿纸笔来。” 不一会儿初雪就把笔墨纸砚都拿来了,燕墨还帮他将一个小桌搬来放在院子里。 江言清笨拙的握着毛笔,沾了墨,“以后王府里,谁要是再敢背后闲言碎语,就把我写的份菜单背诵三百遍。” 笔尖落在纸上,江言清歪歪扭扭的写下几个字。他毛笔字不得要领,写了几行之后就没了耐心。燕墨适时道:“属下可替王妃代笔。” “那太好了。”江言清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把笔塞进燕墨手里。 燕墨低头一看,江言清写的是:“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我背你写。”江言清说着,清了清嗓子开始背贯口,时不时还需要停下来想一想。 他小时候被家里强迫学特长,送到相声班学过一段时间基本功,别的没学会,就会这么一段贯口,想不到现在有了用武之地。 “……焖扁豆、氽毛豆、外加腌苤蓝丝儿。”江言清舒了一口气,没想到还真的全部背出来了。再看燕墨,竟然写了整整十页纸。 下面站着的几个人都傻眼了,从没听说过这么多菜名! 燕墨将最后一页纸上的墨迹抖干,十页纸摞起来,递给江言清。 “拿去背吧。”江言清笑眯眯道:“不是喜欢凑在一起说话吗?你们就凑在一起背,暂时不用吃饭,什么时候背出来了,什么时候再吃饭。” 有一个男的梗着脖子道:“我不识字,背不出来。” 江言清挑了挑眉,“你可以听他们背啊,听多了就会了。反正背出来才可以吃饭,就站在这院子里背。燕墨你看着他们,谁要是想跑或者偷吃东西,打断他们的腿!” 燕墨躬身道:“是,属下以御林军三甲的名声担保,请王妃放心。” 御林军每年都会有考核,武功第一者为甲等,燕墨连续三年被评为甲等,因此称三甲。几个人一听这个名头,顿时不敢再说什么,乖乖开始背贯口。 江言清这才悠闲的回屋梳洗。 吃罢早饭,江言清闲来无事,在王府里四处闲逛。王府并不大,除了正堂之外,只有东西两个院子,也就是普通大户人家的规模,和侯府那样气派的宅院比起来,王府算得上是寒酸了。 江言清心里不解,按照燕墨所说的,楚承戟有从龙之功,被封为唯一的异姓王,应该是备受荣宠,为何皇帝只赐了这么一座寒酸的府邸? 西苑没有住人,还空闲着。江言清随便走了一圈,就百无聊赖的回到了东苑。 那几个人还在院子里背贯口。江言清让初雪将午饭摆在院子里,他要边吃边听。 饿着肚子还背菜名的滋味,江言清小时候就体会过。虽然一顿不吃并不会有多饿,但是也够折磨人了。江言清故意慢慢的吃,反正他正闲得慌,一顿饭硬是吃到了太阳西斜。他摸摸肚子,困得睁不开眼,吩咐燕墨不许撤桌,自己回去睡觉了。 申时末,楚承戟下了朝回来,刚进大门,就听到东苑里传来的郎朗声音,仔细一听,全是菜名,还挺押韵。 他进了东苑,看到院子里几个人苦着脸,嗓子都已经哑了,还在不厌其烦的蒸熊掌。 燕墨朝楚承戟行礼,楚承戟扫了眼桌上的残羹剩饭,“言清呢?” “回王爷,王妃回房睡觉去了。”燕墨顺着楚承戟的视线看去,解释道:“王妃不让撤桌。” 楚承戟点点头,在饭桌前坐下,看到那几个人不背了,全都在看着自己,不悦道:“怎么停了?” 几个下人被折磨的不行,满脑子都是各种山珍海味,已经快疯了,扑过来跪在楚承戟的面前,抖着手里那厚厚的一摞纸哭道:“王爷,奴婢们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就被王妃罚着背这些,奴婢们一天没有喝水吃饭了,王妃这是想折磨死奴婢们啊。” 楚承戟看着桌上的菜色,皱眉道:“定是你们做了让他不开心的事。” 卧房门内偷听的江言清弯起了唇角。 初雪兴奋道:“王爷是向着王妃的!” 江言清朝他竖起一根手指,趴在门上听外面那个让他心脏酥酥麻麻的声音。 楚承戟朝卧房门的方向瞥了一眼,目光柔和了点,“王妃罚你们的,你们求我作甚。来人,把这桌凉了的菜都撤下去,准备晚饭。” 有小厮过来撤桌,楚承戟又吩咐道:“你们继续背。燕墨,去叫王妃准备吃饭。”楚承戟说完,起身朝书房去了。 燕墨推开卧房的门,不出意外的看到蹲在门后的江言清。 江言清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燕墨躬身道:“习武之人耳聪目明,王爷也知道你在门后偷听。” 江言清沉默了片刻,站起来尴尬的整理了一下衣服,也朝着书房去了。 书房里烛火通明,江言清敲了敲门。 楚承戟从书架前抬起头,“进来。” 江言清跨过门槛,仍旧不太敢直视楚承戟的脸。他忍着跳动的心脏,低着头走上前。 在高出他一头的楚承戟面前,江言清莫名就怂了,原本想到的说辞也都忘到了脑后。 “有事?” 楚承戟低沉的声音在头顶想起,江言清咽了下口水,“对不起。” “何事道歉?”楚承戟抬手在书架中抽出一本书来。 “我不该随便碰你的铠甲,你别生气了。”江言清偷眼看楚承戟,发现他从书里抽出一张地图来,脸上看不出表情。 “我并未生气。”楚承戟将那地图在桌上铺开,抬头看江言清,“你若喜欢,我送一套给你。” “真的?”江言清眼睛一亮,“那有和我的尺寸的吗?你那个太大了。” 楚承戟手一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深深的看了江言清一眼,“我让邱副将给你打造一套。” 江言清被他看得敛了笑意,心道要矜持要矜持,低下头轻声说:“谢谢你。” 楚承戟见他这样子,沉着脸将烛台端了过来,一言不发的研究起地图来。 江言清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忽然不爽了,心中暗道这王爷的脾气还真是阴晴不定,难以捉摸。楚承戟沉着脸的样子十分阴沉,江言清虽然想听他说话,却又不敢搭话,找个借口就跑了。 楚承戟目送他单薄的背影出去,收回目光,研墨开始写奏折。 等他写完,天已经全黑了。初雪在门外道:“王爷,王妃等您过去用膳呢。” 楚承戟将奏折和地图放好,“几时了?他还在等我?” “戌时已经快了了。”初雪提着灯笼,走在前头给楚承戟照路。 “他一直在等?”楚承戟加快了脚步,“不是说让他先用的吗?” 初雪道:“王妃说他一个人吃饭无趣,要等王爷一起用才吃得香。” 楚承戟听了这话,面色柔和了许多。初雪为他推开门,楚承戟放轻了脚步进去,绕过屏风,就见屋内桌上的菜都用保温罩子扣着,江言清懒懒的坐在椅子里,手里把玩着一把戒尺,正在听一个小丫头在背菜名。 那小丫头背得磕磕绊绊的,活像是在背不忍听的十八种酷刑。江言清打了个哈欠道:“不合格,下一个。” 那小丫头当即就哭了,江言清又道:“哭出声可要打手板的。” 小丫头死死咬着唇,用袖子抹泪。 初雪咳了一声。江言清抬头,见楚承戟来了,立刻坐直了,“你总算来了,再不来这些菜就算扣着估计也成凉菜了。” 站着的几个下人跪了一地,江言清看了看,才后知后觉的站起来,犹豫的跪下去。 膝盖还没等沾到地板,楚承戟道:“起来吧。你们都出去。” 江言清立刻像是弹簧一样弹了起来,坐在楚承戟的身边。他看着初雪将保温罩子撤下去,没话找话道:“王爷,今天这么忙?” 楚承戟看着满桌子的红彤彤的菜,“嗯”了一声。 江言清看他不愿多说,也就不好多问,闷头吃饭。 楚承戟吃了几口菜,看一眼江言清,又吃几口菜,又看一眼江言清。 江言清纳闷,难道我很下饭吗?他扬起笑脸,“王爷,你总看我看干嘛?我吃到脸上了?” 楚承戟淡淡道:“你不是喜欢吃辣?” 江言清咽了下口水,心道就是这个声线,每次楚承戟在他身边,无论是漫不经心的这种调调,还是故意压低声线,都让他有触电一样的感觉。 这样下去耳朵要怀孕了啊!江言清在心里呐喊。 表面上他还是镇定的模样,“你怎么知道?” “我见你午膳唯独吃了辣子鸡丁这一道菜。”楚承戟道。 没想到楚承戟竟然这么细心,江言清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过去,“所以王爷才吩咐晚上多做辣的?” 楚承戟没回答他,而是问道:“那为何不吃?” 江言清用筷子捣了捣碗里的一片西葫芦,用三分埋怨七分羞赧的目光瞥了楚承戟一眼,小声道:“明知故问。” 第26章 试探 直到江言清躺在了被窝里,楚承戟还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放着喜欢的辣菜不吃,而要去吃没滋没味的西葫芦。 楚承戟又去书房了,江言清独自躺在床上,越想越气,猛地蹬了两下被子,把被子全都踹到地下去,翻了个身面朝着墙,狠狠的咬了咬牙。 早知道就吃别的菜了,做那些准备干什么,自作多情了吧。 好在夏季的夜晚也不冷,江言清在心里自怨自艾了一会儿,慢慢的闭上眼晴睡了。 不远处书房的烛火还亮着。 楚承戟伏在案前,在纸上写写画画。他脸色十分严肃,烛光的映照下,疤痕在脸上打下一道浓重的阴影,平添了几分阴郁。 街上传来四更的锣声。 楚承戟将画好的几张军事布局图折好,然后吹灭了蜡烛。他借着月色,走进卧房,仔细关好门。 室内有酣睡的呼吸声,轻轻浅浅,绵软悠长。楚承戟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觉得心都随着那呼吸声软了。 他轻手轻脚的绕过屏风走到里间。江言清没有挡床帐,大概是室内关着窗有些闷,他伸着胳膊腿在床上摆了个大字,嚣张的占据了一整张大床。 楚承戟弯腰将地上的薄被捡了起来,给江言清搭在肚子上。他坐在床头,看着睡梦中无知无觉的青年。 江言清的脸真的很好看,皮肤借着朦胧的月光泛着瓷白的光,眉眼线条如画。平时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眉梢全是风情。哪怕是害怕他的时候,眉眼低垂,那几分乖顺和楚楚可怜,也分外的勾人。 现在他睡得香甜又不设防的样子,更是让人的心都要跟着化了。 楚承戟从没见过如此好看的男人。他的喉咙滚动,抬手想要摸摸江言清的脸,却又怕扰了他的好梦。 最终楚承戟只是抚了抚他散在枕边的长发,然后弯腰在他的额上轻轻的印了一下。 楚承戟倚在床头,满足的看了一会儿江言清,闭上眼小憩了片刻,天亮之前换了朝服出门。 江言清醒来后,盯着床顶出了会神,才意识到这里是王府,是他新的睡觉的地方。 身边是空的,一如他睡着之前的模样。 初雪给江言清梳头,偷觑着他的脸色,“最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王爷这般忙,昨晚四更才从书房出来,五更不到就又出门了。” 三更是半夜十二点,四更应该就是凌晨二三点,也就是说王爷昨晚几乎熬了个通宵? 江言清倏然抬起眼,在铜镜中和初雪对视,“王爷昨晚从书房出来,去哪了?回这里了?” 初雪愣怔的点了下头,“是啊,估计只是小憩了片刻,五更不到就走了。” 江言清的心脏怦怦的跳了几下。昨晚他进屋了,这屋子里只有一张床,要想休息,就只有在他身边躺着。 也许王爷是真的忙,而不是不愿意和他睡在一起? 初雪不知道江言清的小心思,自顾自的惆怅道:“明日回门,也不知道王爷能不能抽出时间来陪王妃。王府里的人都说王妃不受宠也就算了,好歹这话不会出门。要是明天王妃一个人回去,指不定会被侯府的人背后笑话成什么样呢。” 江言清不在意这些,看小姑娘是真的在发愁,只好宽慰道:“他们爱说就说去,嘴长他们身上,我们也管不了。但是耳朵长我们身上,我可以选择不听。” “这怎么能选择呢,他们在背后指不定说什么难听的话呢!” 江言清见初雪根本听不进去劝,也懒得费口舌,含糊道:“明天再说吧,要不就不回去了。” “怎么能不回门呢,那不和礼数……” 正说着,燕墨在门外道:“王妃,邱副将要见你。” 说实话,一个大男人被王妃来王妃去的叫,江言清还真是不习惯。但是要是让他们直接叫他名字吧,又显得有点太暧昧。而且这些人封建等级制度在脑子里根深蒂固,江言清就算想改,也是有心无力。 浑身别扭的忍了两天,江言清也麻木了,他头发还没梳完,不能乱动,只好提高声音道:“那你让他进来啊。” 门外的燕墨没有回应。初雪在江言清耳边小声道:“王妃,这是内室,不好让外人进来的。” 江言清一想也就明白了,又改口说:“那你让他去前堂等着,我马上就过去。” 邱副将是受了王爷的嘱托,来给江言清打造铠甲来了。 江言清只在结婚那天,楚承戟在王府外面背他下轿的时候见过邱副将一面。邱副将五大三粗的,肤色一看就饱经风霜,三十来岁的年纪,站在前堂中央,一看就有一把子力气。 “邱将军,怎么不坐?”江言清在最近的椅子上坐了,“初雪,沏点茶来。” 邱副将看到他坐在客位上,愣了下,不过并没有多做纠结,开门见山道:“王妃,打造铠甲需要打铁炉,你看这打铁炉,放在哪里合适?” 江言清眼睛一亮,“是专门给我打吗?楚承……王爷让你特意给我做一套铠甲?” 邱副将点头,“王爷说,王妃打小读书,和我们这群武粗人不一样,寻常的铠甲只怕穿不来,让我给您打一套轻薄的。” 江言清抿唇笑了下,心脏被楚承戟的体贴熨烫的暖暖的,“那就麻烦邱将军了。” “铁炉我已经运过来了,王妃看放在哪里?” “放西苑吧,西苑没人住,还空着。” “行,我这就去把铁炉搬进来。” 江言清跟着邱副将去门口,看到几个兵卒在抬一个一人高的打铁路,还有其他需要用到的各种器具整整两马车。 江言清挽起袖子,兴奋道:“我帮你们一起搬!” 那些兵卒们吓了一跳,赶紧拦着他,“这些粗活还是我们来吧,王妃小心贵体!” 江言清被劝到一旁看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别人干活而他干看着有点不自在,可能天生就不是当领导的料吧。他不由分说的上前要去搬一个铁件。 结果那东西看着小,重量却大得很。江言清一个踉跄,差点脱手砸自己脚上。 “王妃小心,我来吧!”一个兵卒要将江言清手里的铁件接过来。 江言清看这人可能还没有自己大,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应是咬牙将东西搬了起来,“没事,我也活动一下筋骨。” 活动筋骨的江言清没一会儿就出了一头的汗。不过穿过来这么久,虽然算不上锦衣玉食,但也都是闲着无事,第一次干活,觉得筋骨都抻开了,畅快淋漓。 搬完了东西,邱副将就要给打铁炉生火。江言清左右无事,就在旁边和他聊天。 “这个需要多久才能打造好?” “多则十日,少则七八日。” “你们战场的铠甲,都是这么打出来的吗?” “官职不同,铠甲也不同。” “那能再给我打一个武器吗?你会枪法吗?可以教我吗?” “王爷枪法如神,王妃可以让王爷教你。” …… 楚承戟下了朝回来,凌厉的眉眼略带疲惫。东苑还能听见下人背菜名的声音,比昨天顺了不少。 走了一圈,楚承戟没发现江言清的身影。他微微皱眉,问燕墨:“王妃呢?” “王妃在西苑,看邱将军锻造铠甲。”燕墨垂首回道。 楚承戟换了衣服,朝西苑走去,远远的就听见江言清兴奋的连番提问。 走进去,看到江言清围在邱副将身边,仰着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脸上满是崇拜。 楚承戟脸色沉了沉,咳了一声。 邱副将回过头,朝楚承戟行礼,“王爷回来了。” 楚承戟扫了眼打铁炉,“辛苦你了。” 江言清看楚承戟的脸色,想上前去道谢,心里又有点怯怯的。 脸色那么差,该不是被皇帝骂了吧? 不过该道谢还是要道谢的,江言清低着头,走到楚承戟身边,小声道:“谢谢你,我不知道需要这么麻烦。” 楚承戟垂下眼皮,视线落在江言清的发顶上,看着他对自己和刚才对邱副将完全不同的态度,一时间神情莫辨。 江言清等了会儿,也没听见他说不用谢,疑惑的抬起头,对上楚承戟的视线。 楚承戟看着他试探的小眼神,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你喜欢就好。” “我很喜欢!”江言清用力点头,看楚承戟脸色缓和了点,想起初雪早上说的话,趁热打铁的问:“王爷,你明天还要忙吗?” “有事?”楚承戟沉声问。 江言清揉了揉耳朵,“明天要回门,我问问你有时间吗?” 楚承戟沉默了下,略带歉意道:“明天我还要进宫议事。” 江言清听着让他酥麻的声音,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又听楚承戟道:“我尽量早点出宫,去侯府接你。” 楚承戟看着江言清渐渐泛出血色的耳尖,若有所思的低下头,凑到江言清耳边,压低声音道:“明天等我去接你。” 果不其然,江言清的耳朵更红了,连耳后的皮肤都泛出了粉色,衬得脖颈雪白。 楚承戟的眼中露出几不可查的笑意。 第27章 我不碰你 为了给江言清打造铠甲,邱副将这几日都留在王府上吃住。吃和王爷王妃一起吃,住是单独住在西苑。 因为晚饭时候多了一个人,江言清没了和楚承戟独处时的尴尬,饭桌上的气氛活跃了不少。 江言清用公筷给邱副将夹了一块排骨,“邱将军,你结……成亲了吗?” 邱将军把排骨丢进嘴里,瞧着楚承戟的脸色,“我可没有王爷这般好的福气,战乱结束就娶了亲。” 江言清面皮红了红,又给邱副将夹了一筷子青菜。他给邱副将夹了菜,再给楚承戟夹菜,看起来就不会很暧昧了吧。 江言清夹了块鱼,还细心的挑了刺,然后送到楚承戟的碗里。 楚承戟的脸色好看了些,对邱副将道:“你若想娶,看中哪家姑娘公子,我去替你求亲。” 邱副将憨笑了声,“哪敢劳烦王爷,末将一心为王爷效力,没有他想。” 江言清咬着筷子,好奇的瞥了眼邱副将黝黑的脸,竟然也能看出脸红来。他看着稀奇,下意识想和身边的人分享,桌子底下用膝盖碰了下楚承戟的大腿。 楚承戟侧过脸看他。 额,忘了,他身边的是不苟言笑的楚王爷。江言清对着楚承戟干笑,欲盖拟彰的夹了块肉放进他碗里,“这几天这么忙,多吃点。” 楚承戟的视线落在江言清的筷子上,没说什么,夹起肉吃了。 糟了,刚才一紧张,忘记换公筷了!江言清眼角偷看楚承戟嚼动的下巴,脸颊发热的自我安慰,反正他也没有传染病,给楚承戟吃点他的口水也没什么。 “王爷,我听说西凌国洪涝非常严重,已经有很多西凌人逃到我们境内来了。”邱副将忧心忡忡道:“若是他们今年颗粒无收,只怕秋天的时候,要起祸端啊。” 楚承戟点头,“皇上正在为此事筹谋,已打算派使节带着赈灾物资出使西凌国。” “赈灾?赈什么灾?他们平时欺负我们边关百姓的还少吗,现在就应该关闭城门,管他们死活!” 江言清被邱副将激烈的言语惊了一跳,“那怎么行?” 邱副将反问:“为何不行?” 楚承戟也朝他看过来。江言清放下手里的筷子,回想了一下他知道的外交手段,斟酌着说:“外国的人命也是人命,我们不能不管,这时候要是能伸出援手,那对方肯定心存感激,这是建立良好的外交关系的最好时机。再说了,他们要是真的被逼的走投无路,可能会引发战争。” 邱副将哼了一声,“打就打,还怕他们不成?” 江言清摇摇头,“打起仗来,最受苦的还是百姓,还会影响经济,所以能避免就避免。” 邱副将还要说什么,被楚承戟打断,“言清说的不错。” 得到肯定的江言清朝他笑了笑,“对嘛,我们应该讲究人道主义。” 邱副将挠了挠头,“什么道义?” 楚承戟道:“吃饭,勿要妄议国事。” 邱副将只好低头塞饭。 饭后,江言清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以至于晚上楚承戟在书房里回来的时候,他还躺在床上没睡着。 楚承戟解了外衣,扫了一眼床上眼睛亮晶晶的江言清,“还不睡?” 江言清一骨碌坐起来,“是不是要打仗了?” 楚承戟坐在床头脱长靴,“尚不能定论。” “那你这几天都在忙什么?我昨天在书房里看见你拿地图在看。”江言清知道楚承戟以前是将军,还是皇帝的心腹大将,“你这几天都是做布防?皇上会派你去打仗吗?” 楚承戟上了床,把被子从江言清的怀里扯出来一角盖在自己身上,“未雨绸缪而已,还要看西凌的动向。” 江言清怀里一松,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已经和楚承戟在一张床上了。这还是第一次在他清醒的时候要和这个男人同床共枕,意识到这点后他顿时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你、你、你今晚不熬夜了啊。”江言清羞窘的眼神乱飘。 楚承戟在床边仰躺着闭上眼,声音带着困倦的沙哑,“嗯,昨晚没怎么睡,布防已经全部做好了。” 江言清耳朵发烫,坐在里面浑身僵硬,试图不着痕迹的再朝里面蹭一点。 “睡吧。”楚承戟睁开眼,看着紧张的江言清道:“我不碰你。” 江言清的小动作顿时停了,浑身翻腾的热气渐渐凉了下去,脸色发白。 不碰他?他是明媒正娶的王妃,他这两天只吃清淡的,他察觉到楚承戟不经意的温柔满心欢喜,结果,就等来这冷冰冰的一句“不碰你”的承诺。 但是这怪楚承戟吗?不怪他,他也是受害者,毕竟他也是中了英武侯的计谋,所以才被迫娶了个男人。 可是这也不能怪自己啊,江言清委屈又羞愤,说到底,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好吧! 不碰他,不碰就别和他睡一张床啊!去睡书房啊!西苑那么大,一个人也没有,去睡西苑啊! 见他半天没动,楚承戟问:“怎么了?” 江言清本来想吼的话,被这一声低沉的仿佛带着关心的问话给堵了回去。他揉了揉耳朵,一边心里唾弃自己一边没好气的说:“那你为什要和我睡在一起?” 楚承戟的神色冷了下去,“这是王府东苑,我睡在这里,有何不妥?” 东苑,乃是主人睡的地方。楚承戟这句话,听在江言清的耳朵里,无疑是在说,明明是你睡在了不该睡的地方。 江言清霍然起身,从床脚爬下床,从一旁的衣架上拿起自己的衣服抱在怀里。 楚承戟坐起来,冷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去西苑住!”江言清眼角含着雾气,抱着衣服跑了。 渣男楚承戟,一腔热情就当喂了狗!江言清边跑边在心里骂着。 他一路进了西苑,听到叮叮当当打铁的声音。原来邱副将还没睡。 楚承戟独自坐在床上,脸色十分难看。门外守夜的丫鬟浑身颤抖的跪在门口,听到王爷说:“去叫燕墨来。” 燕墨披上外衣急急忙忙的过来,听完楚承戟的吩咐,又匆匆忙忙去了西苑,片刻后回来向楚承戟禀报。 “王妃……在和邱将军说话。” 楚承戟浑身寒气森然,燕墨跪在地上不敢动,过了会儿,听楚承戟说:“叫初雪去把西苑的卧房收拾一下,你也去西苑。” 燕墨领命去了。 江言清白天帮着搬了不少重物,现在浑身发酸,困倦的很,和邱副将聊了几句,就去睡了。 睡到半夜还醒了一次,翻个身,觉得身下的床一点都不舒服,没有东苑的床软,也没有东苑的床大。他独自委屈了一会儿,又睡了。 再醒来的时候,江言清的双臂已经酸疼的抬不起来了。他坐在床头沮丧的想,这就是不经常锻炼的后果啊。他小心翼翼的轻轻戳了下自己软乎乎的胳膊,想到楚承戟三番五次将他接在怀里的时候,感受到的对方那硬邦邦的肌肉…… 呸呸,怎么又想起那个臭渣男了。 初雪端了早膳进来,“王妃,马车已经备好了,快用膳吧,不然要误了回门的时辰了。” 江言清拿勺子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他有气无力的喝了几口粥,就把勺子扔到了一遍。 他看到初雪的黑眼圈,颇有点过意不去,“其实昨天晚上你不用过来的,那么晚了,让你没睡好觉吧。” 初雪一边给他拿要换的衣服,一边道:“是燕大哥叫我的,王爷让燕大哥和我都来陪您。” 他就这两个心腹,全都给赶到西苑来,这是什么意思?楚承戟还敢把燕墨也赶过来,不怕他和皇上告状吗? “王妃,该换衣裳了。”初雪提醒。 “哦,你出去吧,我自己来。” 江言清换上的这件衣服是暗红色丝绸织锦的料子,贴在身上轻薄透气,又光滑垂坠,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人家用的。他身量单薄,配上这件衣服显出干净的少年感,又衬得面色红润,十分夺目。 腰间只配了一个剔透的祥云玉佩,江言清翩翩公子般出了王府。 八抬的轿子,跟随的一众小厮,排场倒是有了,但是一个人的回门,未免太过凄凉。 果不其然,到了侯府,众人见只有江言清一个人回来,顿时脸上神情各异,精彩纷呈。 江言清还带着气,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下轿之后就站在侯府门口,和侯府出来迎接的众人互相大眼瞪小眼。 燕墨出声道:“侯爷,见了王妃,为何不行礼?” 英武侯这才确认真的只有江言清一个人回门,立刻掀起衣袍下摆,领着江家一众人跪下行礼。 “下官见过王妃。” 江言清第一次被人这么多人跪,被这阵势吓了一跳,赶紧道:“快起来吧,赶紧起来。” 英武侯一愣,这时候不应该是儿子亲自上前将自己扶起,然后互相问候过得好不好吗? 父子情深的环节被江言清直接跳过,他迈步走进了侯府的大门,和江德轩擦肩而过的时候,听见江德轩说:“才做了几天王妃,就这么傲慢无礼。竟然是一个人回门,该不会已经被王爷厌弃了吧。” 第28章 吃醋的楚王爷 江言清深吸一口气。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不必忍着。原本就一肚子不爽的江言清骤然回头,冷笑道:“我看大哥才是傲慢无礼吧,说我坏话的时候就不能小声点,非要让我听见是几个意思?” 江德轩一愣,顶着英武侯责备的目光,生硬的解释:“三弟听错了,为兄并未说什么。” “最好是没说什么。”江言清狐假虎威道:“要不然王爷问我今天回来都和大家说了什么,我真不知道哪句该说哪句不该说。” 江德轩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不敢再言。 英武侯看着自己这个性情大变的儿子,一时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几个儿子里,大儿子是徒有其表的草包,二儿子命短,四儿子文质彬彬但魄力不足,五儿子性情呆傻败事有余。而三儿子江言清,因为是私生子,被认回来之后一直自怨自艾、唯唯诺诺。 今天忽然看见江言清这么犀利的硬气一下,英武侯的心里都快老泪纵横了,看着这个已经嫁人的儿子,心里竟也生出一丝作为父亲的宠爱来。 英武侯叹气,“不要在门口吵了,成什么样子。菽禾,你随我来书房,我有话和你讲。”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露出讶异的神情。江言清看着众人的反应,心里有点发毛,“那个……我先去趟茅房,你在书房等我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和众人离得有些距离了,江言清才小声的问跟在他身边的初雪,“他叫我去书房干什么,为什么大家都那么看我?” 初雪开心道:“公子还不是王妃的时候,老爷从来没让公子去过他的书房,其他的几个公子都去过的。如今公子做了王妃,老爷也不得不高看一眼了!” 感情这还是个殊荣。江言清虚惊一场,去茅房解决了生理问题,抬头挺胸去了英武侯的书房。 书房外的人都被英武侯遣走了,他看着如今意气风发的江言清,眼中多了几分慈爱。 “菽禾啊,这几天在王府过得如何?” “挺好的。”江言清满脸假笑,“王爷只是看起来凶,但其实体贴的很。” 后悔不?想把儿子推进火坑,结果把儿子拱手送上了高位,反而骑在他头上拿乔拿派,后悔去吧。 江言清虚情假意的问:“您过得如何?” 英武侯何尝看不出他的心思,知道多年的冷落不是一朝一夕的关心就能缓和的,他索性直言道:“菽禾,最近朝廷有事,楚王爷大婚之后没有沐休陪你,他赤胆忠心,只是辛苦你了。” 江言清整日闲的发慌,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辛苦的。他心里警告自己,原主这个爹一看就是个老狐狸,和老狐狸过招,他得沉得住气。 “所以呢?”沉得住气的江言清气定神闲的问。 英武侯继续苦口婆心,“你别怨他,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沟通,你们才新婚,彼此还都不甚了解,多互相关心照顾,才能越走越近。” “然后呢?”江言清挑眉。 “爹说这些也是为了你好。”英武侯端起茶盏抿了口茶,“奚凌国现在已经在集结兵力了,若是一旦起了战事,那楚王爷必然会带兵的。菽禾啊,你和王爷说说,让他推荐几个武官,等真的带兵了,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助力,这样爹也好放心了。” 原来在这等着他呢。江言清笑道:“推荐的人,是不是都是您的人啊?” 英武侯板下脸,“这是说的什么话?普天之下,还不都是皇上的人。” 江言清恍然,然后又担忧道:“可是要是不是您的人,我也不敢想王爷推荐,不知根知底,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有异心呢?” 英武侯的脸色缓和了点,“菽禾所言极是,这几个人爹也都了解的,映州军营的抚军中郎将李成义,燕川军营的……” “等下。”江言清惭愧的看了看英武侯,“我脑子笨,您这么说,我记不住,要不您写下来,我回去直接拿给王爷看吧。” 英武侯气息微沉,犹疑的看着江言清,“菽禾,你是何意?” 英武侯推荐的人,全都是各地军营中的人,若是他写下来,那就是私自结交武官的证据。看来英武侯精明的很,江言清装糊涂道:“我是真的记不住。要不您说,我写,下午我就背下来,然后晚上回去再说给王爷。” “可以。”英武侯想了想,同意了江言清的提议,将书桌让出来,让江言清记录。 江言清手臂酸疼,拿笔的手不停的发抖。 “菽禾,身体不舒服?” 江言清活动了下手腕,“没事,就是昨天累到了。” 英武侯眼神复杂了片刻,随即欣慰的点了下头,觉得心中的不安少了许多。不管怎么样,江言清能在床上伺候楚承戟舒服了,那他的这个算盘应该不会白打。 记好了七个人名,江言清借口要背诵,不让旁人来打扰,倒是在书房里舒坦的午休了会儿。 背是不可能背的,江言清根本没有将英武侯的这件事放在心上。别说他现在和楚承戟还没近亲到那种地步,就算是已经交心了,他也不可能替英武侯说话,这根本就是在挑拨两个人的关系,更是将楚承戟往火坑里推。 不过英武侯有句话江言清却听了进去,他和楚承戟之间的确沟通太少,彼此太不了解。 看在他这个侯爷爹说了句有用的话的份上,江言清决定帮他把这几个人的名字完完整整的传达给楚承戟,顺便和他好好沟通一下这件事。 如果因为这件事让楚承戟误会是在利用他就不好了。 英武侯本想等过了午膳就考校一下江言清,没想到还没等传膳,楚承戟就来了。 楚承戟一身暗红色衣袍,料子和江言清身上的一模一样,只是绣纹略有不同。江言清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三个字。 情侣装。 他的脸有点烧,趁着楚承戟和英武侯说话的时候,小声问初雪,“这衣服是新做的吗?你是从哪拿来的?” 初雪看着楚承戟和江言清,越看越觉得般配,尤其是遇见王爷之后,江言清的性格开朗了很多,她真心地为自家公子开心,满脸感慨的说:“昨天燕大哥进宫了一趟,今天一早就有宫里的太监送衣服过来,想来是王爷求了皇上的恩典,让尚衣监赶制的吧。” 楚承戟听见他这边窃窃私语的声音,抬眼看了过来,正和江言清的目光撞上。 江言清没有闪躲,对着那双深邃的眸子笑了笑。然后他惊奇的发现,楚承戟的眼神竟然蓦地柔和了。 真的被他的侯爷爹给说中了,他实在是太不了解楚承戟了。 英武侯留饭,楚承戟拒绝了,带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江言清出了侯府。 楚承戟是坐着马车来的,他率先上了马车,然后回头朝江言清伸出手。 江言清愣了下,垂着眼睑遮去眼中的羞赧,将手递了过去。 他被拉上了马车,帘子放下,和外面隔绝出一个私密的空间来。 楚承戟的气场太强,江言清觉得他仿佛是被楚承戟霸道的禁锢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 “今日可有侯府的人为难于你?”楚承戟问。 江言清想到江德轩的脸,有心为难但没有为难到,应该不算吧。他摇了摇头,偷觑着楚承戟的脸色道:“没人为难我,但是侯爷有话让我带给你。” 楚承戟面色不改,连眼都没眨一下,坐在那里不动如山。 江言清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试探的问:“你在听我说话吗?” 楚承戟撩起眼皮朝他看了一眼,“带什么话?” 原来是在等他继续说啊。江言清心里啧了声,这位王爷的心思可真难猜。 “侯爷说,你们可能快要打仗了,他想给你推荐几个武官,让你跟皇上说提拔一下,到时候如果你出征的话,也能成为你的亲信。”江言清说完赶紧把自己摘出来,“这是他说的,可不是我的意思,我就是个传话的,不代表我的立场啊。” 楚承戟侧头看着江言清表忠心的样子,心里软了软,点了下头,“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江言清不放心的叮嘱:“我不参合你们这些事的,我和侯爷不是一条船上的,我就是传话的工具人。” “你不肯喊他爹,我自然知道你和侯爷不是一条船上的。”楚承戟声音压得低沉,像是含着笑,响在江言清耳边。 江言清不自在的揉了揉耳朵,心想喊爹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也喊不出来的。 “侯爷推荐了什么人?”楚承戟沉声问。 为什么楚承戟一直要用这样的低音炮说话!这样他容易忍不住,他要犯错误的! 江言清不自在的朝边上挪了挪,从袖子里将那页写着人名的纸递给楚承戟。 楚承戟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眼神暗了几分,等他看清纸上的那些名字,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怎么了?”江言清问。 “没什么。”想不到英武侯结交的范围已经这么广了,楚承戟心中暗惊,却不想让江言清跟着烦恼,只看着字迹转移话题道:“这是你写的?” 江言清不好意思的干笑,“我的字有点难看,反正我也不考状元,能看出写的啥就行了。” 他看过楚承戟在书房写字,笔锋刚劲有力,一如他的人。相比之下,江言清这一手烂字,他自己都不好意思看。 “你手臂怎么了?”楚承戟却忽然开口道。 江言清疑惑的看过去。 楚承戟指着纸上的字迹道:“下笔不稳,虚浮无力,每笔都在抖,应该不是手腕的问题。你手臂怎么了?” 江言清没想到楚承戟会这么细心,既然被看出来,也就不强撑着了,耷拉着肩膀实话实说:“太久不锻炼,昨天帮邱将军搬东西,有点抻着了,早上起来就疼得不行。” 楚承戟收回目光,虽然没说话,但气息却沉了下去。(4201314jtdj) 江言清偷眼看他,不知道哪里又惹得这尊心思难猜的王爷生气了。 过了半晌,楚承戟忽然道:“你和邱将军,很谈得来?” 江言清受不了的揉了揉耳朵,品着楚承戟的语气,心里落下一道惊雷。 难道这位王爷,是在吃他和邱将军的醋?! 第29章 你耳朵红了 有些想法一旦冒出来,就会盘踞在脑中散不去。江言清歪着头看楚承戟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看出了几分有趣来,就连那平日让他觉得可怖的疤痕,都显出一丝可爱。 江言清不确定他的猜测对不对,边盯着楚承戟的脸色,边试探道:“邱将军人挺好的,和他说话很舒服。” 楚承戟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 江言清心中暗喜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怕是真的生气了,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捅了捅楚承戟的手臂,“你不高兴了?” “没有。”楚承戟生硬道。 江言清暗暗翻了个白眼,这时候不应该是把他禁锢在怀里,然后用威胁低哑的声音在他耳边警告他,要恪守王妃的本分吗? 没想到他家这位看起来高大英勇的王爷,性格竟然如此的别扭,该不会是个闷骚吧? 楚承戟不知道他的新婚妻子正在揣摩他的属性,看他提到邱副将就满脸的兴味盎然,心中怒火更盛。 一路上两个人再没有任何交谈。到了王府,楚承戟甚至都没有下车,直接调转方向去宫里了。 江言清站在门口,看着马车远去的影子,弯着嘴角笑了。 初雪疑惑的问:“王妃,王爷刚才好像生气了,你还笑?” 江言清回想着楚承戟刚才那阴沉的脸色,怎么之前就没看出来那是醋的呢?他笑着反问:“他生什么气了?” 初雪低头认错,“我刚才坐在马车前面,不小心听到你们说话了。王爷不喜欢你和邱副将说话,要不王妃你这几天别见邱副将了。” 马车的影子已经看不见了,江言清转身进了王府大门,问初雪:“王爷是不是喜欢吃酸的?” 初雪愣了下,“奴婢不知,奴婢去问问王府里的人?” 江言清迈步朝东苑走去,“不用问,肯定是喜欢吃酸的,我叫厨房做点……” “哎呦!”一个丫鬟端着从东苑匆匆走出来,一头撞在江言清身上。 江言清下意识伸手去扶,那丫鬟慌忙避开,连连退后了好几步,将手背到身后,低着头慌张的说:“王妃,您、您回来了。” 江言清收回手,认出这个丫鬟是之前对他出言不敬被罚背菜名的其中一个。 “你叫什么名字?”江言清问。 “奴婢名叫彩月。”丫鬟又将手努力朝后背过去。 “这慌慌张张的要去哪?”江言清信步上前,绕过去想看她手里的东西,“藏什么呢?” 彩月随着他的动作转动身体,始终不让她看到后面,“没、没什么。” 转着转着,彩月的后背暴露在了初雪的视线里。初雪指着彩月背在身后的手,“呀,这不是王妃的那个羊脂玉杯!” 江言清一听,脸色立刻冷了下来。那羊脂玉杯可是他从自己的聘礼中偷出来的,楚承戟亲自给他打的掩护,才从侯府中成功的偷渡了过来。他在王府还用它喝过水呢。 彩月噗通一声跪下来,“王妃,这不是我偷的,你去了西苑,这个没带走,我以为是你不要了的……” 说着说着,彩月的语气忽然镇定了下来,她自言自语道:“对啊,王妃已经去西苑了,这杯子还在东苑,我只是把不属于东苑的东西清理出去。王妃,这没错吧?” 江言清被她忽然转变的画风惊了,用力拍了一下自己伸出去扶人的手,惊诧道:“你的变脸技术真是炉火纯青啊。” 彩月从地上起来,甚至还嚣张的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她低着头,态度却不见恭敬,“王妃,您既然回来了,就赶紧回西苑吧。奴婢还要打扫东苑,没时间陪您在这里闲话。” 说完,彩月转身就要走。 “等下。”江言清舔了下犬牙,他其实不想和女孩计较,但是这是在封建时代,他今天忍让,明天就会被所有人看轻。 江言清上前几步,彩月被他逼得后退,靠在了墙上。 “把杯子给我。”江言清冷冷的说。 彩月的手抖了下,没底气的嘴硬道:“这、这是东苑的东西,王妃管的未免也太宽了吧。” 江言清深吸一口气,“你告诉我,东苑和西苑,哪个地方不是王府的?” 彩月不明所以,“都是王府的。” “既然都是王府,我为什么不能管东苑的事!我是王妃,不是东妃、西妃!”江言清懒得和她废话,直接动手按住彩月的肩膀,扭头叫初雪,“过来把杯子抢下来!” 初雪被江言清这一系列言辞动作搞得一愣一愣的,听到吩咐懵着上前去把杯子抢下来了。 江言清虽然单薄,但好歹是个男人,刚才动了气,下手没轻没重的,把彩月直接捏哭了。他一松手,彩月就沿着墙壁滑了下去,用袖子抹眼泪。 “王妃你这么做,就不怕王爷生气吗?”彩月哭道。 江言清看到女孩哭有点头疼,一转头,发现东苑里很多下人都探头朝这边指指点点,更头疼了。 “你们几个,菜名都背完了!”江言清朝其中几个人瞪眼,那几个人灰溜溜的转身走了。 “你们都很闲是不是?没事干的人,都给我去背菜名!”江言清怒吼。 看着众人散了,江言清才呼出一口气,扭头问初雪:“去西苑是我主动要去的,又不是王爷赶我去的,他们为什么都一副我连东苑进都不能进的样子?” 初雪担忧道:“王妃,昨晚你去了西苑之后,王爷又把我和燕大哥都赶到了西苑,这就是让你在西苑了,你现在管东苑的事情,的确不合适。” 江言清对这样的规矩简直难以置信,“那我现在就只能在西苑呆着了?吃喝拉撒都只能在西苑?” 初雪点头。 “那王爷呢?”江言清问。 “王爷自然要在东苑的。”初雪安慰他道:“不过王爷肯定会来西苑看您的!” 江言清深吸一口气,“那如果他不来,我就只能干等着?” “您可以请王爷过来啊。”初雪急忙出谋划策,“晚膳您可以准备王爷爱吃的菜,如果王爷高兴,您还可以让王爷留宿在西苑。” 这番话越听越像是妃子邀宠,江言清直接听笑了。 别说王爷没有其他的妻妾,就算有,他一个男人,还要耍那些女人用的心机不成? 江言清甩袖朝西苑大步走去,听到西苑里传出来的叮叮当当打铁的声音,脚步又慢了下来。 如果他不用这些心机,楚承戟那别扭的性子,又不肯主动来西苑,那他们俩现在不就等同于分居?本来就没感情,再分居,那离婚就是必然的结果了。 楚承戟那么撩的低音炮,以后岂不就听不到了。 而且他刚才去西苑,本来就是想吩咐厨房晚上做点酸甜口味的菜,来逗一下他家闷骚王爷的。 东苑不能进,那就在西苑做,晚上去请楚承戟过来吃。江言清摸着手里的羊脂玉杯,心想,楚承戟要是不来,他晚上就假装打铁炉失火,把西苑给点了,然后搬回东苑去住。 结果楚承戟并没有给他一起吃饭的机会,他是在皇宫里陪皇帝用完膳才出宫的。并且楚承戟也没有给他点了西苑的理由,他听到王妃请他去西苑,二话不说换了朝服就过去了。 江言清惋惜的看着一桌子的醋溜白菜、醋鱼、糖醋莲藕…… “你不是爱吃辣吗?”楚承戟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初雪,“怎么没做辣菜?” 初雪作了个揖道:“回王爷,王妃知道您偏爱酸口味的,特意做了这几道菜,王妃说再多吃不完,就没做辣的。” 楚承戟用眼角看了江言清一眼。他眉峰凌厉,眼角线条仿佛是刀刻出来的,目光就这样斜看过来,犹如带着寒光的剑刃,令人不由颤栗。 “言清从何处听说我偏爱吃酸?” 江言清心里也有点怕了,但楚承戟用这样撩人的低沉声线喊他的名字,又给他壮了胆。 他揉了揉耳朵,在心里拿捏着玩笑的程度,“王爷不爱吃酸的?今天我在马车上似乎闻见了醋味,还以为王爷吃了酸的东西。也可能是我闻错了,没事,反正王爷吃过了,这一桌子菜,就让我和邱将军吃吧。” 正巧这时,邱将军带着一身火星子味进来,大嗓门道:“怎么好大的醋味?” 楚承戟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个跟在他身边好几年的心腹下属大剌剌的在王妃身边坐下,心想该找个时候教教他王府的尊卑了。 江言清给邱将军夹菜,偷觑着楚承戟的脸色,笑道:“都怪我,以为王爷喜欢吃酸的,做了这么一桌子酸甜口味的菜,结果王爷不爱吃。邱将军,你就多吃点吧,别浪费了。” 江言清的手臂还酸着,忍着难受抬手臂去制服彩月那个小丫头还勉强可以,面对夹菜这种细致活就不行了,一筷子菜吧唧掉到了桌子上。 “啊不好意思,我重新给你夹。” “谁说本王不爱吃。”楚承戟拉开江言清另一侧的椅子坐了下来,声音直接抵在江言清的耳旁。 江言清手一抖,一筷子菜又啪叽掉在了桌子上。 楚承戟靠过来,“你手臂酸痛,不必费力,邱将军自便就好。” 邱副将丝毫没有察觉气氛的变化,拿着筷子点头,“我以前和王爷在战场上都是一起啃烧饼的,王妃不用客气,我自便就行。” 江言清根本不在乎他自便不自便,只想抬手揉耳朵,因为他已经感觉到耳朵烧起来了。 没想到这时候楚承戟又凑近了一些,连呼吸都喷在他耳朵上,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贴着他的耳边说:“言清,你耳朵怎么红了?” 第30章 这个也要 江言清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耳朵瞬间红的像要滴血。他仿佛是一只受了惊的猫,要不是楚承戟的手按在他的肩上,他能原地蹦起来跳出好远。 楚承戟的大掌刚劲有力,五根手指沿着江言清的肩膀朝手臂一路捏下来,如同五根铁棒在捏一个长面团,酸痛感顿时放大了百倍,捏得江言清眼泪都快出来了。 捏了两个来回,放开的时候,江言清眼角已经湿了。 楚承戟在他脸上看了一会儿,似乎轻笑了下,淡淡道:“吃饭。” 江言清抹了下眼角,又顺手揉了揉耳朵,惊奇的发现手臂虽然还残留着酸痛,但那种行动不便的感觉却消失了,灵活了许多。 他拿筷子去夹菜,手也不抖了,稳稳当当的把菜送进自己嘴里。 楚承戟吩咐初雪泡了茶,就坐在桌旁,边看江言清边喝茶。 江言清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他侧头看了眼楚承戟,四目相对,楚承戟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江言清扒了口饭,猛然扭头,又和楚承戟四目相对。 这种情形好像有点熟悉,江言清心想,上次是楚承戟边吃饭边看他,搞得他以为是看着自己吃饭很下饭。这次楚承戟不用吃饭,干脆就一直盯着他看了。 虽然他这张十级美颜的脸的确很好看,但是被这么看他也会不好意思的啊。江言清摸了摸自己渐渐发热的脸,忽然动作一顿。 等等,他从未看楚承戟这么看过别人,甚至连正眼看人的时候都很少。但是他却这么盯着自己看,难道说…… 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 江言清压下这个想法,镇定的继续吃饭。至于楚承戟到底是不是,直接问他问不出口,楚承戟也不可能承认,需要像个办法去试。 饭桌上,只有劳累了一天的邱将军吃得饱足,吃完后就和楚承戟告退,继续打铁去了。 楚承戟坐在窗前的小榻上,对在屋里转悠的江言清道:“过来。” 江言清揉着肚子,“刚吃完饭不能坐着,要活动活动。” “手臂不酸了?”楚承戟问。 江言清琢磨了下他的意思,立刻坐到楚承戟身边,笑着把手臂伸过去,“那就麻烦王爷了。” 楚承戟沉默着将这条捏起来像面团一样的手臂拉住,手指在沿着上面撸了几个来回。 江言清一开始还被捏得眼泪乱飙,后来渐渐的舒服了,感觉整条胳膊都热了起来。等楚承戟松开,立刻起身凑到另一侧,在他身边挤着坐了,把另一条手臂伸到他面前,“这个也要。” 面对江言清的得寸进尺,楚承戟脸色沉了沉,把他的胳膊拽过来粗鲁的撸了几个来回。 江言清舒服了,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早些睡吧。”楚承戟站起来,又朝初雪道:“夜里凉,看着王妃盖被子”。 “哎。”江言清赶紧站起来,眼角还挂着哈欠逼出的一点眼泪,张口就想要让楚承戟睡在这边,话到嘴边又忽然不好意思起来。 楚承戟用目光询问。 江言清改口道:“你还要去书房吗?” “嗯,还有事。”楚承戟点头。 “哦,你去吧,别熬太晚。”江言清送走楚承戟,心情不错,倒床就睡了。 夜里初雪进来给他盖了两次被子,每次都摇着头出来。江言清的睡相实在是太差了。她关上门,转身撞见带着一身寒气回来的燕墨。 燕墨被楚承戟派出去做事了,初雪见到他身上的夜行衣,也没大惊小怪,随口打了个招呼,“燕大哥,你回来了?” “王爷在里面吗?”燕墨问。 初雪摇头,“王爷去书房了。唉,王妃也不挽留王爷,这结婚好几天了,我看两个人还没……” 燕墨没听她说完,匆匆朝东苑书房去了。 书房的烛火还亮着,燕墨在门外低声询问了句,然后将门推开一条缝,闪身进去了。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燕墨才出来。 又过了会儿,楚承戟熄了书房的烛火,走出书房。他站在门前,朝西苑的方向看了看,然后独自回了卧房。 卧房里的红烛和喜字早就撤下去了,江言清入府没几天,还没来得及留下属于他的痕迹。楚承戟在房间里看了一圈,所有的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和成亲之前没有任何变化。 仿佛,这本就不大的王府里仍旧是他一个人。 楚承戟的目光扫过桌面上的茶盏,忽然顿了顿,目光冷了下去。他大步走到门口,猛然拉开门,将守在门外的小厮吓了一跳。 “今天何人进过卧房?”楚承戟厉声问。 小厮战战兢兢的回答,“彩月姑娘进来打扫过一次,云烟进来换过茶具。” “把她们两个叫过来。”楚承戟声音冷淡,不怒自威。 小厮不敢耽搁,快步跑去叫人了。 片刻之后,彩月和云烟跪在了楚承戟面前。 楚承戟坐在椅子里,也不说话,冰冷的目光落在两个人身上,像是无数带着杀气的箭,钉在两个人身边,让她们一动不敢动。 云烟发着抖,头紧贴在手臂上,“王爷,奴婢不知道哪里犯了错,求王爷责罚!” 楚承戟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这茶盏,是你换的?” “是、是奴婢换的,这一套是大婚那日,礼部尚书大人送来的,要是王爷不喜欢,奴婢这就换下去。” 楚承戟看着桌上的几个玲珑青花窑瓷杯,虽然价值不菲,但是…… “这桌上的那只羊脂玉杯呢?”楚承戟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此话一出,彩月仿佛瞬间被抽干了力气,摊在地上。 楚承戟凌厉的目光立刻射了过去,“你知道?” 彩月浑身发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一时间发不出任何声音。 楚承戟曾是战场上杀伐决断的将军,此时他怒意上涌,一身的浴血杀戮之气溢出,令人胆战心惊。 云烟偷眼看彩月脸色苍白得快要晕厥,怕连累了自己,连忙磕头求饶,“王爷,奴婢没看见过什么玉杯,奴婢见桌上只有一只茶盏,以为之前的碎、碎了,这才换了套新的来。彩月在我之前进来过,不知道彩月看见过没有……” 楚承戟身上煞气更重,盯着彩月沉声道:“你抖什么!” 云烟忙道:“彩月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得罪了王妃,在东苑门口,被王妃按在、按在墙上,当时好多人就看见了,王妃双手按着彩月的肩膀……” 这话说的就十分难听了,王妃是男人,把一个丫鬟按在墙上,云烟不往下说,楚承戟也明白了她的未尽之意。 楚承戟目光一扫旁边垂手站着的小厮,那小厮噗通一声跪下,忙砰砰砰的磕头,“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你也看见了?”楚承戟平日不愿与这些家丁置气,今日却恨不得拿了长枪将这几个人捅个对穿。 一旁瘫软的彩月也渐渐回过神来,跟着磕头道:“求王爷给奴婢做主,求王爷做主!奴婢没脸活着了……” “没脸活着,”楚承戟冷哼,“那你就去死啊?” 彩月猛然一愣,“王、王爷,明明是王妃他……” “王妃如何?”楚承戟从椅子上走过来,站在秋月面前,低着头道:“怎么,你不去死,难道想让本王责罚自己的王妃不成?” 楚承戟对他们几人的话并不信,先不说江言清不好女色,就算他喜欢女子,也断不会看上相貌平平的彩月。 他不想过问其中是非,只是听到他们竟然胆敢污蔑江言清,顿时就动了杀心。 楚承戟身上的杀意几乎凝为实质,彩月当场吓得失禁了,磕磕绊绊的把当时的情况如实的说了出来。 外间全是尿骚味道,楚承戟厌恶皱眉,挥了挥手,“拉出去乱棍打死。” 西苑卧房里睡得正香的江言清,忽然被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惊醒。 楚承戟也听到了,目光森然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小厮,“她若再叫一声,行刑的人一起乱棍打死。” 小厮吓得屁滚尿流的去让人堵彩月的嘴。 楚承戟入城封王以来,从未发火如此大的火,一时间东苑里的人全都心惊胆战。 东苑门外,江言清披着衣服快步朝这边走了过来。他身后的初雪提着灯笼快步跟着,小声劝道:“王妃,这不和规矩,你不能擅自来东苑,你不能王爷的事啊。” 江言清刚进东苑,脚步就僵住了。初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后院拐角走过来几个家丁,个个手上拎着带血的棍子,其中一个上面还刮着一丝翠绿色的布料。 江言清脑中轰的一下炸了。 他听到惨叫连忙出门,正巧遇到回房的燕墨。燕墨说楚承戟可能心情不好,正在惩罚下人。 江言清听着耳边那一声声的惨叫,骤然没了,怕楚承戟一个不爽闹出人命来,立刻就过来了。 看来,还是晚了一步。 这一刻,江言清忽然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这里不是他所熟悉的社会,这里等级深严,上位者永远掌握着生杀大权。他就算就赶过来有什么用,如果楚承戟要杀人,他应该阻止吗?他能阻止得了吗? 想到楚承戟脸上拿到可怖的疤痕,江言清却步了。 忽然前面传来动静,江言清抬头看去,在深沉的夜色中,隐约看到有人从楚承戟的卧房里拖出一个人来。 看身形还是个女人。 江言清心中一抖,如果这院子里死了人,那他以后还敢住在这里吗? 他没办法见死不救,无论如何,他都要阻止试试。他大步走上前,高喊道:“住手!” 第31章 叫我的名字 江言清快步走上去,借着屋内的烛光看到云烟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才稍稍放下心来。他对架着云烟的小厮说:“先别走,等我一下。” 小厮为难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这位王妃在王爷面前有几分面子,他的话该不该听。 江言清没工夫管他,转身进了房间,看到阴沉着脸坐在桌前的楚承戟。 “王爷。” 烛火随着江言清带进来的微风明明灭灭,照得楚承戟脸上的疤痕张牙舞爪。刚受到可能死人了的惊吓的江言清,此时看到楚承戟的脸,心里也不免打鼓。 楚承戟朝着声音看过去,将他的恐惧全都看在眼里,意味不明的低笑一声,“你也怕我?” 江言清像是被这阴沉的声音抓住了心脏,下意识的想要摇头,却怎么也晃不动脑袋,最后硬着头皮,缓缓的点了点。 楚承戟周身的气息更沉了。 江言清向来对别人的情绪变化很敏感,见到楚承戟不高兴了,知道他性格别扭,赶紧凑上前,将桌子另一侧的椅子拖过来,和楚承戟面对面、膝盖抵着膝盖坐着。 他弯腰,将手轻轻的搭在楚承戟的小手臂上,放柔了声音像是哄孩子一般道:“你脸色那么臭,像是随时要冲上来咬我,我当然怕。” 楚承戟纹丝不动,看着他这个胆大包天敢和他平起平坐的妻子,目光在对方脸上描摹,凌厉的气息缓缓的褪了下去。 “羊脂玉杯,在你手里?” 江言清点头,“在我屋里。”他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想想既然亲都成了,说点暧昧的话也没什么,忍者脸热垂着眼角轻声道:“你送我的聘礼,我怎么可能让别人在我眼皮底下拿走。” 楚承戟看他脸颊要红不红、带着微微绯色的样子,心头的气已经消了大半。他反手握住江言清的手,“我吓到你了。” 仿佛是收回鞘里的剑,没了凌厉的刃,江言清甚至还能隐隐听出一丝安慰的意味,他忙不迭的点头,顺着楚承戟的话道:“你这样发脾气,我当然害怕。以后别胡乱发脾气了,有事坐下来好好说。你刚才是不是打人了?” 楚承戟顺着江言清的目光朝门口看去,“一人二十大板,对王妃不敬,已算是轻罚了。” “二十大板,不会死人吧?”江言清不确定的问。 楚承戟沉默了下,“不会。” 江言清看着他的反应,狐疑道:“不会?那个丫头,浑身上下没二两肉,也没事?” 身强体壮的男子,打上二十板子,一月内下不了床。体质差些的男子,稍有不慎,会被打断筋骨。女子的话,只怕会命悬一线。 楚承戟撩起眼皮看了眼门外的几个人,“每人领十板子。” 众人刚要谢恩,江言清忽然动了动被楚承戟握住的手指,挠了挠他的掌心,“王爷,你说他们对我不敬,是因为他们背后议论我了吗?” 江言清瞅着楚承戟的脸色,又道:“既然他们是动的嘴皮子,那就罚他们……” 楚承戟道:“掌嘴。” “不不,”江言清赶紧拦住楚承戟,“罚他们练嘴皮子。上次我让他们背菜名,他们还没背出来吧?王爷,就罚他们背菜名,背不出来不准吃饭。” 楚承戟微微蹙眉,“罚的太轻,不足引以为戒。” “小惩大诫嘛。”江言清又挠了挠楚承戟的掌心,结果被用力握住不能动弹,“那给他们三天时间,三天后背不出来的人,再打板子。” 楚承戟侧眸,“听见了?” 门外的下人立刻跪了一地,叩谢王爷王妃,屁滚尿流的领罚去了。 江言清手指动弹不了,于是动了动膝盖,撞楚承戟的腿,“王爷,彩月呢?” 楚承戟躲开他的小动作,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江言清,毫无波澜的道:“乱棍打死了。” 江言清被吓了一跳,想到刚才看到的那带血的棍子,顿时觉得手脚冰凉,瘫在椅子上喃喃道:“打死了?” 忽然一阵风从门口吹了进来,桌上的烛火闪了两下,噗的灭了一支。 江言清立刻从椅子上蹦起来,窜到窗边紧紧的抱住楚承戟的胳膊,神经绷紧警惕的四下看去,发着抖道:“楚、楚承戟……” 被直呼名字的楚承戟侧头去看江言清,发现他脸色都白了,一双嘴唇毫无血色,可见是真的害怕。 左臂被紧紧抱着动弹不得,楚承戟只好用右臂搭在江言清的肩膀上,将他虚虚的圈在怀里。 “你怕什么?” 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江言清才反应过来,杀人凶手就在他身边!江言清顿时松开手,猛得推了楚承戟一把,“你杀人了!” 楚承戟看了江言清一会儿,忽然眼中涌上不明显的笑意,“你怕死人?” 在楚承戟眼里,连死人都害怕的江言清就和不知世事的小少爷一般,纯真又可爱。他见过横尸遍野的沙场,他的长枪杀敌无数、所向披靡。如今只是杀一个罪有应得的人,又何足为奇。 但江言清显然不这么想。彩月只是偷了个杯子,背后嚼几句舌根,就被楚承戟二话不说乱棍打死了。楚承戟这是暴力专权,尤其他还带着笑意的看他,更像是一个变态的杀人狂。 江言清发着抖向后退了几步,离楚承戟远远的,深怕他一个不爽就上来把他捏死在当场。 “你、你不怕吗?你杀人了,你就不怕她回来找你?” 楚承戟断没想到江言清居然会怕鬼神之说,他想出言调侃,却见江言清抖得厉害,是真的害怕,又有些心疼,于是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江言清不敢过去,全身绷紧警惕的看着楚承戟,“你要干什么?” 忽然外面又起了一阵阴风,吹得院子里的树枝呜呜的响了几声。江言清顿时崩溃了,飞扑向楚承戟,一头砸进他的怀里。 和更吓人的鬼魂相比,杀人犯楚承戟就不那么吓人了,好歹是有温度的。 楚承戟被他撞的踉跄了下,立刻稳住脚步,将人抱住了。大掌在江言清背后轻拍,“别怕,外面要下雨了,所以起风了。” 江言清听不进去他的话,紧紧搂着楚承戟的腰,又急又怕的抱怨道:“她就偷个杯子,你就要杀人,万一她怨念不散,该怎么办?” “哪里听来的胡言?”楚承戟一手搂着江言清细瘦的腰,一手摸到他的后脑勺,轻轻的摸了几下,“她不只是偷了杯子,她害死过人,今日乱棍打死,算是罪有应得。” 江言清抓着楚承戟背后的衣服,不信的问:“你怎么知道他害死过人?” 楚承戟沉默片刻,无声的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江言清说。 “昨日英武侯让你给我的名单里,有一人是我的旧识。看到他的名字,我才想起,当如有些事尚未查明。我派燕墨去查,竟然发现此人竟然在我身边安插了人。” “是彩月?”江言清扬起头,从楚承戟眼中到一闪而过的隐忍的痛苦,定睛再看,却又毫无踪迹,仿佛是错觉一般。 楚承戟点头,“今日我才知道,当年之事,亦有她在背后推波助澜。若不是她的一番话,也不至于害我唯一的亲人枉死他乡。” 明明是陈述的语气,江言清却听出了一丝咬牙切齿。他小心翼翼的问:“你是说彩月?她害死了谁?” “我娘。” 冷风骤然吹进来,带着雨水的潮气,窗外徒然大雨倾盆。 江言清渐渐松开了楚承戟的衣服,手掌贴在他的背上,搂紧了他的腰,“那你今天是为你娘报仇了吗?” 楚承戟揉了揉江言清的头发,“单偷窃羊脂玉杯一事,就是死罪。” 江言清被他揉的不舒服,总觉得自己像是一条被顺毛的猫。得知事情原委后,他倒是不怎么怕了。恐惧没了,这才觉出两个人抱得有多紧。 江言清挣扎了下,从楚承戟的怀里出来。 窗外电闪雷鸣,楚承戟借着闪电的光,看到江言清已经红了的耳朵,沉声道:“你刚才,叫了我的名字。” 江言清回想了下,好像是无意中连名带姓的喊了楚承戟。据说王孙贵族们的名讳都是忌讳,不能乱喊,甚至有些朝代百姓起名都不能用和皇族名字有谐音的字。 楚承戟现在提起这件事,该不会想要治他得罪吧?把他也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江言清后退了两步,干笑道:“没有吧,你可能听错了,我没叫你的名字。” 外面风雨交加,院内的树呜呜作响。楚承戟向前一步,将打着寒颤的江言清揽进怀里,贴着他的耳朵道:“没事,你可以叫。” 江言清被这直击耳膜的声音震得心脏发颤,简直要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楚承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楚承戟?”江言清怔怔地、试探地小声道:“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嗯。”楚承戟低沉的声音和胸腔的震动同时传给怀里的人,感受到他的轻颤,楚承戟也带着试探道:“言清,你怕的话,在这里睡吧。” 江言清抬起头,对上楚承戟低头靠近的脸。 第32章 封号含誉 楚承戟的吻和他的人截然相反。看起来阴郁狠厉的王爷,吻却是炙热的。 江言清把脸埋进楚承戟的怀里,只留绯红一片的耳根给他。 温热湿滑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唇上,江言清窘迫的都不敢将两片唇瓣合起来。 楚承戟倒是淡定许多,舔着唇回味怀里瑟瑟发抖的妻子香甜的味道。 江言清是因为冷才发抖,他从西苑过来的时候,只穿了单薄的里衣,披着的外衣在跑过来的路上掉了。刚才不觉得,现在下起暴雨,空气骤然凉了下来。 楚承戟把发着抖的江言清塞进被子里,自己也脱了外衣躺下。他常年习武,体热如火炉。刚一躺下,江言清就在被窝里挪着靠了过来。 依偎在炙热的胸膛里,江言清的心跳的有点快。他大着胆子,将冰凉的脚放在楚承戟小腿上。 楚承戟眼中含笑,将江言清的脚夹在了双腿之间,同时把他的手拢在掌心里,暖着他冰凉的手指。 外面暴风骤雨丝毫不见减弱。被子里,没过一会儿江言清就被楚承戟火热的体温蒸得暖乎乎的。 身体暖和了,困倦感就上来了。江言清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中,忽然想到一件事,仰着头问楚承戟:“承戟,你刚才说,你让燕墨去查我给你的名单中的一个人,然后发现是害死你母亲的人,那是不是,英武侯……” 楚承戟摸了摸江言清的头发,“他不是英武侯的人。” 还好,害死楚承戟母亲的事和英武侯没有关系,江言清松了口气,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和楚承戟相处。 等等,江言清困成浆糊的脑袋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名单是英武侯给我的,上面的人怎么会不是他的人?” “自然是在试探你,也在试探我。”楚承戟翻了个身,换成仰躺的姿势,长臂一伸,将江言清捞在身边半抱着。 这种抱小娇妻的姿态让江言清有点不适应,他僵硬着身子挣扎了一下,和楚承戟并肩仰躺着。 “试探什么?试探我和你关系怎么样?试探你是不是听我的?”江言清觉得这种试探有点扯。 “试探我会不会从他举荐的人入手,反过来削减他的势力。”楚承戟不欲再谈这些让江言清烦心,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问道:“你为何不管英武侯叫爹?” 江言清语塞了下,信口胡扯道:“我是私生子嘛,打小没爹,没叫惯,后来回到侯府,他对我又不好,我叫不出口。” 楚承戟没说话,只是轻轻的揉了揉他的脑袋,显然是信了。 江言清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背对着楚承戟睡了。 睡梦中一个温热的胸膛从背后贴了过来,在微凉的雨夜里格外的舒适,江言清不由自主的依偎了过去,一夜好眠。 第二天等他醒来的时候,楚承戟已经不在榻上了。 江言清坐起来,睁着惺忪的睡眼发了会儿呆。窗外传来阵阵背菜名的声音,他听了一会儿才渐渐的回神,然后慢慢的捂住了脸。 他竟然被楚承戟抱着睡了一夜。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他可能这会儿心里是激动或者开心。但是他们却什么也没干,就这么暧昧的抱着睡了一夜。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馨让江言清觉得心脏又酸又软。 实在是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江言清又躺了回去,拉住被子把脑袋盖住,在被窝里来回翻滚。 “王妃,起了吗?”初雪在门外轻声问。 江言清拉开被子,憋的脸色通红,大喘一口气,顶着鸡窝头坐起来,“起了起了。” 初雪推开门,看到江言清乱糟糟的头发,噗的笑出声,“王妃,你这是半夜去偷鸡了吗?” 江言清抿着唇,低头将靴子套在脚上,“楚……王爷呢?” 初雪看他面色红润心情很好的样子,以为两个人昨晚成了好事,也跟着开心道:“王爷一早进宫去了,临走的时候特意嘱咐奴婢,让王妃起床后不要乱走,他午膳前会回来。” 江言清垂下眼睑。初雪以为王爷是不让他出门,但他自己心里清楚,楚承戟的意思是不让他去院子里,怕他想起昨晚的事害怕。 “彩月的尸体,怎么处理的?”。 初雪没想到江言清会问这个,不甚在意的说:“昨晚就被扔到乱坟岗去了。” 虽然是罪有应得,但一想到昨日还和他顶嘴耍威风的活生生的小姑娘,就这样被乱棍打死变成丢弃在野外的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甚至现在已经被野狗啃得尸骨无存了,江言清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马上就要入秋了,一场雨一场寒,王妃小心着凉。”初雪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披风,披在江言清肩上。 江言清虽然不知道原主有什么衣服,但是成亲之后带过来的东西他却是知道的,根本没有这样一件披风。 他摸着光滑的料子问初雪,“这是哪里来的披风,王爷的吗?” 初雪边给他梳头边笑道:“这是王爷给王妃定做的,在王妃过门前,就已经备下了。” 楚承戟竟然会如此细心,梳洗完后,江言清迫不及待的去翻柜子,里面整整齐齐的叠着好几摞衣服。最后他面对一摞厚重的冬衣,感动之余又觉得有一丝诡异。 一年四季的衣服都齐全了,看数量,穿个三五年不成问题。这已经超过细心的范畴了,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生离死别的意味。 难道楚承戟他患绝症了? 呸呸呸,不可能的。这几日相处下来,楚承戟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身强体壮的,包括昨天晚上他迷迷糊糊中感受到股间戳着他的坚硬。 江言清拍了拍有发烫趋势的脸,甩掉脑中不该有的颜色。不是绝症,难道是楚承戟树仇太多,怕被人暗杀了?还是说功高震主? 江言清想到历史上那些功高震主的武将们最后凄惨的下场,不由得忧心匆匆。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江言清关好柜子。 楚承戟可是大将军,会怕被仇家暗杀?就算功高震主,现在皇帝自己还焦头烂额呢,哪有时间怀疑自己的心腹大将。况且那个爱吃甜食的小皇帝,看起来真不像是会使那种阴招手段的人。 可能是直男的细心就是如此吧。江言清想到楚承戟板着脸吃醋的别扭样,忍不住笑了。 他好心情的去西苑看邱将军给他打铠甲去了。 果然,离午膳时间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楚承戟就回来了,还带回了一道圣旨。 浩浩荡荡的一队抬首挺胸身着华服的太监,颠覆了江言清脑中对太监原有的印象。 他跪在楚承戟身边,听着太监虽然中气不足但仍旧明显是男人的声音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楚王妃江言清贤良温顺,顾识大体,深得楚王爷之爱。朕见之有感,应楚王所求,赐楚王妃封号含誉,食从一品贵妃俸禄。钦此!” 面对从天而降的封号,江言清一时间有点懵。 “接旨谢恩。”楚承戟在江言清耳边提醒道。 江言清连忙压低身子,深跪下去,“谢主隆恩!” 太监笑眯眯的把圣旨放在江言清的手上,朝他弯腰行礼,“恭喜王妃,贺喜王妃!” 江言清捧着圣旨,连连对着弯腰,“谢谢,谢谢!” 楚承戟给燕墨使了个眼色,燕墨上前打断两个人,将一锭银子塞进太监手里。 太监认得燕墨,和燕墨简单的叙了两句旧后,就托词有事走了。 一直到吃饭前,江言清都新奇的趴在桌前研究那份圣旨。 “怎么,皇上赐了个封号,饭也不吃了?”楚承戟从外面进来,带着一身火星子味,看来是刚从西苑打铁炉前回来。 江言清把圣旨收好,跟着楚承戟去外厅吃饭,边走边问:“皇上为什么忽然给我封号,这是给我加官了吗?” “王妃原本无品,吃穿用度一起算在王府的开销中。如今王妃有了封号,食的是与贵妃同等的俸禄,皇宫便会单独拨例银给王妃。”燕墨在一旁解释道。 江言清开心道:“意思就是我自己也有银子了?以后王府里有我和王爷两个人挣钱了?” 楚承戟眼中带着几不可查的温柔,朝江言清点头,“不错。” 江言清眼角带笑,给楚承戟夹了一筷子菜,眼珠转了转道:“谢谢你,特意给去求皇上给我封号,不过我的俸禄,我可以自己攒着吗?” 一旁布菜的初雪闻言,忍不住笑道:“王妃还想攒小金库呢!” 江言清故意板起脸,“别胡说,我是攒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说完又转头追问楚承戟,“可以吗可以吗?” 楚承戟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当然可以。” 江言清心里欢呼。之前最愁的就是没有能挣钱的门路。自己没钱,就要依附别人,不是不信任楚承戟,只是人人平等的观念根深蒂固,江言清还做不到心安理得的让人养着。 “那我这个从一品王妃,要做什么?” 楚承戟嘴角勾了下,“自然是做好你的王妃的本分。” 话中的暗示调侃意味十足,江言清揉了揉耳朵,心脏怦怦的跳了起来。 第33章 家底 午膳过后,趁着江言清午睡的时间,楚承戟去西苑和邱副将研究了片刻铠甲的打造。等到未时,暑气过了,楚承戟才回到东苑,把江言清叫醒了。 “皇上赐了封号,该当面谢恩。明日我带你进宫面圣。”楚承戟坐在床头,看着江言清睡得红扑扑的脸。 “进宫?”江言清来了兴致。他故宫、行宫之类的旅游景点去过不少,想不到机缘巧合的穿越了,竟然有机会见到鲜活的皇宫。 “我除了皇上,还会见到别人吗?”江言清问。 “言清还想见谁?”楚承戟见他嘴唇发干,倒了杯茶递过来。 江言清抿了口茶,朝楚承戟讨好的笑道:“我不是想见谁,你也知道,我以前的身份,没见过什么世面,我怕进宫见到皇后皇妃皇太后之类的,不知道该怎么行礼。” 楚承戟看着江言清晃眼的笑容,“不必担心,皇帝不曾选妃,宫中也没有其他皇亲。” 江言清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道:“哎,一激动忘了。那我是不是要带点礼物去,两手空空不好看吧?” 勉强算唯一的半个皇亲的异姓王大方道:“应该的,叫初雪去库房里挑。” 江言清眼睛一亮,“我自己去行吗?” “当然可以。” 江言清哪里是想亲自挑东西,他就是想去看看楚承戟的家底,看看他家的王爷到底有多少金银珠宝! 谁知当库房门打开的时候,搓着手等待的江言清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这库房,除了中间有两个一米长半米宽的箱子外,简直就是个空房子。 江言清看着楚承戟将两个箱子打开,里面是一些玉器首饰,虽然也金贵得很,但是看起来似乎…… “还没有给我的聘礼好。”江言清失望道。 楚承戟浑身僵硬的解释,“追随皇上前,我位低俸禄少,不曾有家底。皇上登基后,国库也尚有空虚,赏赐不多,我挑拣好的做了聘礼,这些是剩下的。” 他不自在的看了一眼江言清,“今后的俸禄全归你管,还可以购置些庄子田地,进项也都交与你。” 江言清听了前面,以为是楚承戟在和他闲话家常,说说这几年的经历。听到后面才发觉,原来这是和他解释为何家中贫穷。 “你是怕我嫌你没钱?”江言清丢开手里拿着的一串玛瑙坠子,走到楚承戟身边,安慰又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胳膊,“以后我们可以白手起家。我决定,礼物不从这里面挑了,我们去街上买。” “买何物?”楚承戟将江言清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摘下来,粗粝的手指插进他的指缝中,十指交握。 江言清垂下头,声音越来越软,“这些都是皇上赏的,我们再送回去,多没意思。他是皇上,就算现在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以后也有的是机会见。要送的话,我们就送点让他开心的。” 楚承戟视线落在江言清那泛红的耳朵上,很想低头吻上去。他克制着冲动,声音微哑,“言清心里有何打算?” 楚承戟的声音里带着不可名状的暧昧,江言清竟然从中听出了几分情意。他喉头滚动,觉得有点腿软。 “皇上喜欢吃罗继斋的点心,我……” “不可。”楚承戟打断他,“大将军不许皇帝吃甜食。” 江言清晃了晃被握着的手,“我们可以偷偷的啊,不多买,就买一点,让皇上开心就行了。” 楚承戟思考了片刻,点了下头。 江言清偏头问他,“你知道皇上还喜欢吃什么吗?” “不知。”楚承戟回答的干脆,看向江言清的眼神却带着几分迟疑。 直到被江言清拉出库房走了几步之后,楚承戟才道:“言清,你喜欢吃什么?” “我?”江言清舔了下唇,“我喜欢吃辣条、辣鸭脖、泡椒凤爪、麻辣牛肉干,哦对了,还有麻辣小龙虾!” 想起以前喜欢吃的那些东西,江言清不禁吞了吞口水。自从穿到这边之后,他就没有好好的吃过辣了。 虽然楚承戟吩咐厨房做辣菜,但是他为了给那档子事做准备,都没敢吃。结果呢,到现在就只、只亲了那么一下! 眼见江言清的眼角耷拉下去,嘴撅起来了,楚承戟忙道:“这些我从未听过,不知是哪里的口味?” 江言清摇摇头,低落道:“哪里的口味也不是。” 楚承戟想了想,“莫非是言清娘亲的手艺?” “也不是。”江言清叹了口气,看到楚承戟因为自己心情低落就小心翼翼的样子,顿时开心了不少,晃着楚承戟的手臂道:“这些都是秘方,没人知道的!改天我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来,给你也尝尝。” “好。”楚承戟满是茧子的手掌摩挲着江言清细嫩的手指,心情愉悦的看着江言清的耳朵微红的可爱模样。 两个人换了衣服,出了王府。 刚入秋的天气,没了夏季的燥热,初秋的凉意还不重,十分宜人。江言清不想坐马车,和楚承戟并肩步行。 罗继斋门外排了很长的队,江言清站在队伍的最后,踮着脚看前面的人群,感慨道:“竟然这么多人,快赶上网红店了。” “什么?”楚承戟没听明白。 “哦,我是说他们家的点心这么抢手的吗?” “皇上喜欢,偷偷的来买过几次,还亲手为他们题了匾额,成了旁人比不过的招牌。” 江言清这才看到店铺上的那块牌匾,烫金的“罗继斋”三个大字,字体工整,笔锋润秀,翩然少年的形象跃然而现。 莫名的,江言清想到自己那日给楚承戟看的几个人名,因为当时手抖,再加上不会写毛笔字,那几个人名写得简直如同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杂草,不忍直视。 江言清看过楚承戟的字,笔锋遒劲有力,一如他的人。江言清回过头和身后的楚承戟商量,“你教我写字吧。” 楚承戟自然答应。 排了许久的队,终于排到了江言清。他问伙计知不知道皇帝爱吃哪种,伙计以为他是敬爱皇帝的百姓,十分热心熟练的给他包了几种点心。 江言清朝楚承戟伸出手,楚承戟直接将钱袋放在他的掌心。 付了钱,从人群中挤出来,江言清才发现天快黑了。附近酒楼门前的灯笼已经点了起来,门前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要去尝尝吗?”楚承戟看到他眼中的好奇,提议道。 江言清连忙点头,“好啊好啊,我要吃招牌菜,最贵的!”说完,吃货江言清忽然又想起什么,声音弱下去不少,“那个,我们钱够吗?” 楚承戟的脸在灯笼红色的光芒的映照下柔和了不少,“当然够,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两个人进了酒楼,门口招呼客人的店小二看了眼楚承戟,身体抖了一下,随即笑着将他们迎了进来。 江言清侧头去看楚承戟,只见他在外人面前仍旧是冰冷威严的模样,脸上的那道疤给他平添了几分阴郁。寻常人看了,不害怕才怪。 以前江言清也是害怕的,不过现在……他低头看了看两个人交握的手,那份害怕早就被他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客官要雅间吗?”店小二忍着心里的害怕,热情的招呼道。 楚承戟点头,“找个安静的地方。” “好嘞。二楼雅间,贵客两位!”店小二在楼梯前朝着二楼高喊一声,然后朝楚承戟做了个请的姿势,“二位楼上请!” 江言清上了楼,另外一个店小二将他们领到尽头拐角处的僻静的雅间里。 楚承戟走到窗前,将窗户支了起来,凉爽的夜风吹进来,江言清觉得通体舒服。他看着楚承戟笑道:“又是走廊尽头,上次在春华楼也是,搞得神神秘秘的。” 楚承戟落座,看了江言清一眼,淡淡道:“这次可没有桃花酿了。” 江言清瞬间羞窘得脸色绯红,“上次那是意外,我不知道那酒后劲那么大……” 想到上次喝多了缠着楚承戟背他的糗事,江言清绷不住笑,虽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甜蜜。 他无赖道:“不是还有你呢,我喝多了,你背我回去啊。” 楚承戟将江言清的一颦一笑都纳入眼底,镇定道:“不喝多,我也可以背你的。” 无形撩人,最为致命。江言清这次是真的害羞了,他扭头假装去看窗外,平复乱跳的心脏。 江言清看着窗外,楚承戟就看着他。相顾无言,温度却在慢慢升高。 “咦,那不是江德轩吗?”江言清看到街上江德轩和几个公子打扮的人一起走过。 楚承戟也朝外扫了一眼,宽慰他道:“你现在有从一品含誉王妃封号,不必再怕他们欺负你,他们见了你,是要行叩拜大礼的。就算我不在,他们也不敢对你有丝毫怠慢。” 江言清眉头一皱,脑中瞬间闪过许多,为何忽然给他求了封号,为何柜子里会有能穿好几年的衣服,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他盯着楚承戟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什么叫,你不在?” 第34章 情话 店小二推门进来,上了一桌子的酒菜,给两个人都满了酒,然后掩好门出去了。 楚承戟端着酒杯仰头喝了,顶着江言清势必要问出个答案来的目光,缓缓道:“西凌国水患,今年颗粒无收。与西凌接壤的燕川,今年却风调雨顺。” 楚承戟拿起筷子,伸向桌上的那道辣子鸡丁,夹起一块鸡肉放进江言清的碗里,叹气道:“马上入秋了,面对燕川的丰收,若你是西凌人,当如何?” 江言清愣了下,下意识道:“会来抢?” 楚承戟也不点头也不说话,继续往江言清的碗里夹菜。 江言清忽然抓住楚承戟的手腕,“你是说,我们可能要和奚凌国打仗了?” 楚承戟放下筷子,在江言清的手背上拍了拍,“别担心,只是未雨绸缪。” 江言清心念飞快,能让楚承戟连续几日一直呆在宫中议事,晚上熬夜研究地图,这根本就不是未雨绸缪,而是八九不离十的事了。 所有的事情都在脑中清晰起来,江言清出口的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你会被派去打仗?” 楚承戟泰然自若,眉宇间英气勃发,“楚家世代为将,镇守政渊河山,西凌若倾举国之力来犯,非我不能敌也。” 江言清看着楚承戟那舍我其谁的架势,心头发烫,“这件事,是不是在我们成亲之前就已经开始谋划了?” 楚承戟用深邃的眸子看他。 江言清继续道:“皇上早就打算派你去打西凌了,所以即便给你封了尊贵无比的异姓王,却没有给你像样的府邸。” 话已到此,楚承戟坦言:“异姓王不会久居皇城,即便无战事,亦会封地,王府只是暂时落脚。” “不会久居皇城,那你为什么给我准备了好几年的衣服?”江言清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你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不对,衣服是成亲之前就准备好的,你压根没想和我维持夫妻关系是不是?等英武侯的问题解决了,你是不是就会和我离婚,一个人去封地?” 楚承戟无奈道:“西凌国的野心,并非一日两日了。提亲前,我便做好了出征的准备。只是,那时我知你心有所属,不想强迫与你。” 想到原主那个渣男前任,江言清更是无语。他烦躁的拿起筷子攥在手里,像是捣药一般戳碗里那块鸡肉,“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能不提了吗?” “好,不提。”楚承戟将那块被他戳得千疮百孔的鸡肉夹出来扔到一边,又给他夹了一块新的,“吃饭吧,要凉了。” 江言清把鸡肉丢进嘴里,舌尖抵着送到右槽牙上愤愤的嚼着,在腮帮子上顶出一个小鼓包。 楚承戟耐着性子继续安抚道:“不必担心,战时亦通书信,我会给你寄信。” “我能跟你一起去吗?”江言清问。 两军对垒,击鼓,呐喊,厮杀,江言清脑中想了想那恢弘的场面,浑身的男儿血液开始沸腾。 “不成。”楚承戟直接一盆冷水浇下来,“武将出征,家眷留城。” “那我要是求皇上呢?”江言清摸了摸罗继斋的点心匣子,心想封号都已经破例给了,再哄他高兴一次,没准就同意他跟着上战场了呢? 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楚承戟摇了摇头,“皇上虽年纪尚轻,但还分得清轻重。若是放你出城,只怕英武侯第一个出来反对。” 他又道:“况且战场上死伤无数,你不怕了?” 江言清想了下,头皮发麻,果然怂了,低着头道:“那算了,我连你的长枪都拿不动,到时候去了也是拖后腿。” 楚承戟摸了摸他的头,“你留在盛阳,我方能安心。” 江言清不再说话,低头吃饭。酒楼的招牌菜味道都不错,但吃在江言清嘴里,却总是少了什么味道。 无辣不欢的他一顿饭吃的恹恹的。楚承戟本就话不多,见他不说话,也陪着一起沉默。 回了王府后,江言清把点心匣子放好,看到楚承戟去了西苑,也悄悄的跟过去。 打铁炉前,楚承戟挽起袖子,接过邱副将手里的铁锤,一下一下捶打刚刚定型的一块铁甲。 邱副将灌了几口水,抹掉头上的汗,朝楚承戟道:“王爷,我来就行,你有时间多陪陪王妃,他每天都和我打听你的事呢。” 在门口偷听的江言清面色一红,心道这个邱将军怎么回事,看起来憨厚老实,怎么净能扭曲事实,他明明只是打听一些战场的事而已! 楚承戟手上动作不停,反复捶打那块铁甲,“前几日忙,只能委托你。这几日有空,这套贴身薄甲,我想亲手为他锻造。” 门外的江言清一愣,心头被熨烫得暖暖的。他忍不住探出头去,想看一看说这话的楚承戟,会不会仍旧是那副面不改色的表情。 结果他一露头,就被邱将军发现了。江言清连忙摆手,不让他出声。 邱将军看起来块头大是个憨的,但能做楚承戟的副将,其实心思也通透着。他假装没看见江言清,咳了一声道:“王爷,想不到你对王妃这么爱护。” “嗯。”楚承戟敷衍的应了声,显然不想多谈。 “我记得以前也有人主动往你身边凑,也没见你正眼看过。王妃也不过是寻常人,末将是个粗人,不知道王妃哪里入了王爷的眼?” 江言清默默的给邱副将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得力副将,想不到这短短几日相处,就把江言清的心思看穿了。 不过看穿江言清心思的人,可不止邱将军一个。看得更穿的楚承戟舀出一瓢冷水,浇在定了型的铁甲上,刺啦一声,水汽蒸腾。 “他与你讲了些什么?”楚承戟问。 “王妃没说啥,是我好奇。不过我感觉王妃挺没安全感的。”邱副将偷觑着楚承戟的脸色,胆大包天的问:“王爷,你在侯府那天晚上,就算醉了,也不至于中那种卑劣奸计。你该不会是,对王妃见色起意吧?” 那晚的罪魁祸首是合欢香,不过这件事除了几个知情人外,没人知道,也恰巧是楚承戟心中的耿耿于怀。江言清不禁在心里为邱副将点了根蜡烛。 果然,楚承戟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凌厉的目光扫了邱副将一眼,“休要再提此事!” 邱副将讪讪的闭了嘴,在一旁给楚承戟打下手。 过了片刻,江言清觉得听不到什么了,在门口被热气蒸得有些难受,打算回去换件衣服再来。 刚转身,就听里面楚承戟又开口道:“言清他,样貌出众,第一次见时我便移不开眼。成亲后,每每看到他羞红的脸,我皆心如擂鼓。” 邱副将装作不经意的朝门口看了一眼,没看见江言清的身影,以为他已经走了,毫无顾忌道:“王爷,你这情话对着末将说没用,你得对着王妃说。” 楚承戟怒视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门外的江言清此时弯着腰蹲在地上,摸着自己发烫的脸,心想他家这个闷骚王爷,看中的果然是他的脸! 背后听了这两句勉强算是表白的情话,江言清羞得一时都不敢回东苑卧房,单是想想两个人一起睡过的那张床,他就觉得自己脑袋顶上都要冒烟了。 该死,怎么以前没发现自己这么容易害羞呢?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江言清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偷偷的摸到西苑的卧房里。他只在这边住过一个晚上,但东西是齐全的。 他扑在床上,把脸埋进被褥里,耳边全是楚承戟刚才说的那两句话。 心如擂鼓。楚承戟竟然对着他心如擂鼓! 江言清在床上来回滚了几下,心中的兴奋无处发泄,恨不得放声喊上几嗓子。他甩掉靴子,用力的蹬了几下被子,像个趴在床上的大青蛙,抓着被子扭来扭去。 过了片刻,江言清忽然把脑袋从被子里拔出来,他听到了几个鸽子的叫声。 穿上鞋,江言清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外面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听错了?或者是谁家的鸽子路过?江言清侧耳细听,又一声极小的透着古怪的鸽子声从头顶传来。 江言清吓了一跳,他探出身子,抓着窗框扭过身体,朝房檐上看去,蓦然看到一个倒挂在房檐上的人。 刚看清的瞬间,那人忽然出手,手臂猛然垂下掐住江言清的脖子。 江言清本就扭着身体,只有后腰搭在窗沿上借力,在这突然袭击下,瞬间就失去了平衡,双腿离地,半边身体仰着探出窗外,双手也顾不得扶着窗框,死死抓着扼住他喉咙的那只手。 无法分辨窒息感和恐惧感哪个更大,江言清想喊喊不出,憋得脸通红,双目外凸,双腿蹬了两下就没了力气。 不远处叮叮当当打铁的声音渐渐的听不到了,眼前阵阵的发黑,江言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脚勾住了窗边的桌子腿,将桌子掀翻,上面的茶具碎了一地。 那人被这一声惊到了,手上猛然发力。江言清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第35章 棋子 江言清醒来的时候,只看到暖黄色的床帐。床帐外隐隐约约的传来明亮的烛光和交谈的声音。 “皇上放心,王爷放心,王妃只是一时窒息,再加上受了惊吓,晕过去了。下官已经在他舌下放了一片人参,待会就能醒来。等王妃醒了,再喝一碗安神汤,定能无恙了。” “劳烦太医快些。”这是楚承戟的声音。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这是皇帝的声音。 江言清动了动舌头,果然发现舌下有东西。他费力的将那东西勾到舌头上面来,蓦然尝到了苦味,呸的一声吐到了床边。 所有的感觉似乎随着他的这个动作苏醒了,脖子上被勒住的感觉仍在,喉咙里一片火烧火燎的疼。他抓着床帐,哑声唤道:“楚承戟。” 立刻有脚步声赶了过来,床帐被一把掀开,楚承戟带着狰狞疤痕的脸出现在江言清面前。 “承……咳、咳……我想喝水……” 楚承戟坐在床头,揽着江言清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有小太监递过茶盏,楚承戟接过来吹了吹,将茶盏抵在江言清的唇边,“来,慢点。” 江言清就着楚承戟的手,抿了一口茶水,水温刚好,润过喉咙,干涩的痛感缓解了不少。 穿着龙袍的苍瑾钰站在床边,关心道:“感觉如何?” 江言清嗓子舒服了,这才意识到他和楚承戟暧昧的姿势。他不好意思的双手捧着茶盏,挣脱开楚承戟的怀抱,又喝了几口水。 结果一口水呛住,江言清猛然弯下腰,趴在楚承戟的腿上,扒着床沿咳起来。 茶盏被小太监接过,楚承戟拍着江言清的后背给他顺气,关切的问:“言清,感觉怎么样?” 呛住的水都仿佛都咳进了口鼻之中,江言清伏在楚承戟的膝上,喘了半天的气,才觉得稍好了一些。 楚承戟把他扶起来,看到他憋红的脸,心疼的用手指抹去他眼角的泪痕,“好些了吗?” 江言清也顾不得害羞了,实在是全身没有力气,歪头靠在楚承戟宽厚的肩膀上,视线落在苍瑾钰身上,又看了看周围的摆设,“我是在皇宫里?” “嗯。”楚承戟坐得笔直,轻轻揽着江言清的肩膀,既怕把他弄疼了,又怕他靠得不舒服。征战沙场的将军第一次有了束手束脚手足无措的感觉。 “我怎么会在皇宫里?” 江言清声音还哑着,有气无力柔柔弱弱的,听得楚承戟疼惜不已。他像是怕再次惊到江言清一般,尽量放轻声音,“你被刺客掐晕了,我带你进宫来看太医。” “你眼皮子底下,竟然还能有刺客,王府的安全状况还真是令人堪忧。”江言清淡淡的抱怨,不舒服的想要揉脖子。 楚承戟按住他的手,“别乱动,已经没事了,只是有些淤青。” 江言清点点头,视线转动,看到站在床边看得一脸有趣的苍瑾钰。 他恍然想起什么,看着苍瑾钰的表情犹豫道:“我是不是要给皇上磕头?” 苍瑾钰看他要起来,忙道:“不必在意那些虚礼。” “多谢皇上。”楚承戟颔首。 江言清连忙跟着道:“多谢皇上。” 苍瑾钰看着他们颇有点夫唱妇随的意味,忍不住调侃:“朕有位爱卿,前几日跟朕说他娶妻不过是负责,成亲后仍旧要为朕镇守边疆,家眷留城。若是那妻子想要离开,还叫朕不要阻拦。” 苍瑾钰摇着头装模作样的叹气,“今日朕偶然看到他们两个,俨然恩恩爱爱,怕是朕叫他们分开,也不会愿意。真叫朕……” “皇上,大将军来了。”门外太监轻声打断苍瑾钰的话。 苍瑾钰脸上一喜,朝楚承戟道:“你陪言清歇着吧,有事叫赵德顺去找朕。” 江言清听着苍瑾钰轻快的脚步走远了,才用手肘软绵绵的怼了下身后的人,“只是负责?” 楚承戟垂下眼睑,看着江言清脖子上那一大片的淤青,很是自责。他偏了偏头,嘴唇贴在江言清的鬓间,印了个轻吻。 江言清的心颤了颤,虽然没听到回答,但似乎已经得到了答案。他低下头,听着自己的心跳,卷缩了下手指,然后缓缓的把手搭在楚承戟的手上。 “怎么会有刺客,抓到了吗?”江言清问。 楚承戟掌心翻过来,抓着江言清的手指捏了捏,安慰道:“抓住了,燕墨在审。” 江言清背对着楚承戟,没有看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暴怒。在他眼皮底下伤他的人,简直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太医煎好了药,用托盘端了进来。楚承戟亲自喂给江言清,江言清依偎在他怀里,小口小口的喝完了。 楚承戟把江言清按回被子里,帮他理了理鬓间乱掉的头发,“你在这里休息,这是皇上寝宫里的偏殿,很安全。我去和皇上商量点事情,去去就回。” 江言清拉住他的手,撑着床沿坐起来,“楚……王爷。” 毕竟是在皇宫中,江言清瞬间改口,还是规规矩矩的称呼王爷。 楚承戟拍了拍他的手背,“不用怕,我就在外间。” “不,我不是害怕。”江言清拉着楚承戟的手借力坐起来,“你们是要讨论刺客的事吗?我也想去。” 楚承戟沉默。 江言清看出他眼中的犹豫,晃了晃楚承戟的手,“承戟,我是被掐的缺氧,出去透透气,好得更快。” 楚承戟面对他这种无意识的撒娇行为,简直没有丝毫的抵抗力。他点了下头,勉强同意了。 江言清穿好了衣服,跟着楚承戟到了皇帝的寝殿外间。大将军楚谋朝江言清颔首。江言清忙低头问大将军好。 苍瑾钰道:“言清怎么来了?” “回皇上话,刺客一事,言清本就是当事人,他想知道,便不必瞒他了吧。”楚承戟回答。 “罢了,既然你舍得,朕也没什么异议。”苍瑾钰看江言清似乎要行礼,又道:“坐吧,一家人,不必虚礼。” 江言清坐在楚承戟身边,对给他奉茶的小太监道了谢。小太监受宠若惊的想要磕头,反倒把江言清吓了一跳。 苍瑾钰瞅着他们两个乱成一团,“行了行了,你下去吧。” 小太监战战兢兢的下去了。 苍瑾钰看了眼江言清,又朝楚承戟使了个眼色。他的小动作完全没有避讳,江言清不明所以的看了看他,又扭头看楚承戟。 楚承戟的脸色万年不变的阴郁,江言清看不出卖的什么药,于是用手肘撞了撞他,“你们打算用眼神交流?” 苍瑾钰“噗”的笑出声,然后在楚谋的目光下,又恢复了尊贵的模样,朝楚承戟抬了抬下巴,“你和言清说吧。” 楚承戟转头,深深的看着江言清。 江言清被他看得发毛,“干嘛?有话就说,我是得绝症了吗?” 楚承戟道:“方才燕墨送来消息,刺客的身份查出来了,是英武侯派来的。” 江言清皱了皱眉,“是不是搞错了?” 苍瑾钰朝楚承戟使眼色,见楚承戟完全不理他,只好亲自上阵,劝道:“你爹他应该不是想要你的命,可能只是吓唬你一下,好让你乖乖的听话。” “不,我当时是和那个刺客面对面的,看得很清楚,他恨不得用目光杀死我,根本不是吓唬。”江言清看向苍瑾钰,不解道:“我不是很重要的棋子吗?怎么忽然想杀了我?” 苍瑾钰怔了怔,“你爹要杀你,你不伤心?” 江言清:“啊?” “他和英武侯并不亲近。”楚承戟帮他解释。 苍瑾钰松了口气,“那就好办了。” 楚谋道:“方才王妃的话不无道理,他费劲心机安插进来的棋子,现在却要自己废掉,恐怕事情有变。” 苍瑾钰眉头皱起来,“难道是他们找到前太子的儿子了?” 楚谋摇了摇头,和楚承戟交换了一个眼神。 江言清推了一把楚承戟,“别眉来眼去的,有话说清楚。” 楚承戟道:“我打死了彩月,英武侯必然知道言清和我说清楚了名单的事,也知道我顺着名单的人去查了,所以言清已经变成了不听话的棋子。” “不听话就要杀了?”江言清心道这也太草率了吧,“再说他只是让我和楚承戟吹枕边风,推荐几个人,我推荐了啊,我很听话啊。” 苍瑾钰笑眯眯的打岔,“可能是你这枕边风吹歪了吧。” 江言清张了张嘴,感觉好像是自己调戏了自己一把,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耳朵有点红。 楚承戟揉了下他的脑袋,“如果言清听话,那几个人顺利的掌了兵权,可能言清就是一颗废棋了,不必要动手。但言清没有听话,他们便使了一个下下策。” 江言清打掉他的手,侧头看他,“什么下下策?” 楚承戟不看他,垂着眼睑端起手边的茶,只不过茶盏里晃动的茶水泄露了他的心绪。 “杀了言清,嫁祸在我头上,联合言官上书,给我扣个杀妻的罪名,能趁机逼我交出手上的兵权最好,就算不能,等入秋后和西凌的战事爆发,也可逼迫皇上另派他人。” 江言清提出疑问,“他怎么保证万无一失,你看现在,我不就是活的好好的,也把他这个幕后主使给揪出来了?” “啪”的一声,楚承戟手中的茶盏让他生生捏碎了。他咬牙狠道:“就算失手,虎毒不食子,他必然要说是嫁祸,是陷害,是有人把言清当做棋子挑拨事端。谁能料到,他会心狠至此!” 第36章 温柔乡 江言清被楚承戟的火气吓了一跳,朝旁边瑟缩了下。犹豫了半晌,伸手将落在他身上的茶盏的碎片捡起来。 手指还没触到,就被楚承戟伸手挡住,“当心。” 苍瑾钰叫门口的宫女进来收走碎片,朝楚承戟道:“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你看你都吓到言清了。”。 见楚承戟朝他看过来,江言清连连点头,从善如流在脸上露出点惧意,“是啊,别生气了。” 楚承戟最怕江言清怕他,哪怕江言清脸上的畏惧十分不走心,他的火气也瞬间消了大半。 楚谋道:“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和英武侯一派斗法。” 苍瑾钰一听,面露忧心之色,“对方显然是想处处逼迫,让我们手忙脚乱,他们好趁机钻空子。” 楚谋看了楚承戟一眼,楚承戟心领神会,起身朝苍瑾钰道:“皇上,言清受了惊吓,明日早朝,臣想告个假。” 苍瑾钰挥了挥手,“准了,这几**都不必来宫中,在家里照顾言清吧。” “谢主隆恩。”楚承戟躬身行礼。 苍瑾钰又道:“今**们就在偏殿歇了吧,明天一早朕派人送你们出宫。” 这话正中了楚承戟的心思,江言清受了惊吓不易夜晚出行,他再次谢恩告退,带着江言清回了偏殿。 江言清躺在偏殿的床上,边揉脖子边看着楚承戟将伺候的宫女遣走,脱了外衣也上了床。 “还痛?”楚承戟拨开他的手,捏着他的下巴轻轻的抬起来,看他脖子上的淤青。 江言清呼吸一窒。 虽然知道他家这个正经王爷只是单纯的关心他的伤,但是这个姿势也太霸道了吧。 江言清睫毛颤抖,微乱的呼吸打在楚承戟捏着他下巴的手上。 楚承戟默默的松开手指,“我叫太医送点活血化瘀的药来。” 江言清看他说完就要下床,赶紧拉住他的胳膊,“这么晚了,别折腾了,明天再说吧。” 见楚承戟面带犹豫,江言清晃了晃他的手臂,露出真诚的眼神,“真的,已经不疼了,就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没事的。” 楚承戟果然躺了回来,“疼的话要说,别忍着。” 江言清连连点头,拉着被子缩进了被窝里。 两个人虽然共用一床被子,但被子底下却是泾渭分明,隔了好大一条缝,隙保证谁也不会碰到谁。 外间的宫女听到里面没动静了,轻手轻脚的进来熄了蜡烛,室内一片漆黑。 黑暗中,江言清小声问:“楚承戟,你睡了吗?” 身侧传来翻身的声音,江言清能感觉到黑暗中楚承戟看过来的目光。 “怎么,”楚承戟问,“害怕?” 江言清摇了摇头,忽然想起对方看不见,“没有,你不用这么紧张,我没什么事,其实你不用为我请假的。” “这几日英武侯定会率先发难,我借此由头避一避锋芒,免得矛盾激化,将皇上逼到进退两难的境地。”楚承戟也不避讳,将苍瑾钰和楚谋只见未说出口的话在在江言清耳边说了,“皇上需要时间巩固势力,也需要时间去找前朝太子的儿子。” 黑暗提高了江言清对楚承戟近在咫尺的声音的敏感度,让他手脚发软,心里发痒。不过虽然声音撩人,但内容却不怎么能让人开心得起来。这个理由还真的是好合情合理。 意识到可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江言清闷闷的“哦”了一声,在黑暗中悄悄的揉了揉发烫的耳朵。 本以为话题结束了,楚承戟却忽然又道:“成亲后,一直没时间陪你,也顺便陪一陪你。” 江言清被这一句忽如其来的情话弄的心头发软。他不禁想起那句“心如擂鼓”来,不知道这个时候的楚王爷,会不会也心如擂鼓? 被子里传来窸窣的声音,江言清的手悄悄的摸了过去。指尖碰到一块结实的肌肉,攀上去捏了捏。 手感不错,江言清忽然色从胆边生,很想摸一摸楚承戟有没有腹肌。 楚承戟的手臂被江言清捏了几下,不疼,反而有点痒。他将那作乱的手握住,“还在怕?” 江言清眼珠一转,随即可怜兮兮道:“有一点。” 他的声音带着点小鼻音,软软糯糯的,像是撒娇又像是真的害怕,楚承戟心中一疼,顾不得许多,伸过手臂将江言清捞进了怀里,拍着后背安抚道:“我在,你不必怕。” 楚承戟的怀抱一如既往的炙热,江言清的心跳的有点快。他稳了稳心神,缓缓的将手臂搭在楚承戟的腰上。 亲密无间的拥抱,令两个人的心跳声叠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谁心如擂鼓。 掌心下的腰肌紧绷结实,江言清都可以想到,这腰肌主人的腹部,肯定是八块菱角分明的腹肌,又性感又诱人。 他无声的咽了下口水,想要摸上一把却又不敢动,因为他明显的感觉到,有个热硬的东西在顶着他的大腿! 温馨暧昧的气氛忽然变成了尴尬静默。 两个人谁都没有睡着,却也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外面天都快要亮了,江言清的呼吸才变成绵软悠长。楚承戟终于放松了绷紧的神经,缓缓的呼出一口气。 这简直比面对十万大军还要折磨人。 早上出宫的时候,幸好皇帝还在睡着。不然看到楚承戟和江言清两个人眼下的乌黑,铁定要嘲笑一番。 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从宫门出来。马车里,江言清手上把玩着太医给的药匣,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过了一会儿,楚承戟抬手将他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江言清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马车到了王府门口,赶车的小太监掀开帘子,看到楚承戟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太监十分懂事的不发出声音,帮小心翼翼抱着王妃的王爷挑着帘子。 听到消息迎出来的初雪见状,顿时脸上露出羡慕又欣慰的笑,见到楚承戟瞥了她一眼,才恍然回过神,赶紧掏出银子打点赶车的小太监。 江言清在楚承戟怀里动了下,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半睡半醒的抓着楚承戟的衣服,“点心匣子……” 楚承戟低头哄他,“知道了,我让公公把点心匣子给皇上带回去。你继续睡吧。” 江言清听话的闭上眼睛,不消片刻就又睡沉了。 小太监接了点心匣子,把银子揣进怀里,开开心心的去了。初雪掩上大门,欢天喜地的去准备早膳。 早膳最终也没吃上,江言清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时分才醒。 他呆呆的坐起来,刚睡醒的脑袋一片空白。 初雪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走进来,看到坐在床上的江言清,笑道:“王妃醒啦,正好,奴婢刚热好的药,王妃先喝了吧。” 江言清呆呆的接过药碗,“楚……王爷呢?” “王爷早上回来之后,和王妃一直睡着,晌午才醒,这会儿在西苑呢。”初雪八卦的盯着江言清,“王妃你没看到,王爷把你抱下马车的时候,府里的人都看得眼珠子快要掉下来了。这下再没人敢说王爷和王妃感情不好的话了。” 江言清听到是楚承戟把他抱下马车,当即呛了一口,咳了起来。 初雪吓了一跳,赶紧在他后背上轻拍,“都怪奴婢,一时开心就忘了王爷的嘱咐。” 江言清摆摆手,示意她不要紧。“王爷都嘱咐你什么了?” “王爷说,王妃受了惊讶,身体虚着,喉咙还不舒服,喝药的时候一定要小口的喝。王爷还说,要是王妃睡中梦魇,一定要去叫他……” 江言清无声的笑了笑,一口气把剩下的药喝完了,差点把初雪的脸都吓白了。 “我哪有那么娇贵。”江言清翻身下床,“放心吧,我没梦魇,嗓子也不疼了,我就是有点饿,你快去准备晚饭。” 江言清穿好鞋,快步朝西苑去了。 因为这几日楚承戟告了假,不用去宫中,就全权接手了打造铠甲的活,把邱副将赶回家去了。 江言清拿着毛巾给楚承戟擦汗,窘迫的眼神不知道看哪里好。楚承戟赤裸着上身吗,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淋漓的汗水在上面滴下,浑身散发的男性气息霸道的包裹着他。 “这里闷热,不利于你养病,你先出去。”楚承戟抢过毛巾,往外赶人。 江言清意外的听话,点了点头转身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过头,“承戟,晚上你想吃什么?” 楚承戟擦汗的手顿了顿,“叫厨房准备你爱吃就好。” 江言清笑道:“那待会儿我来叫你。” 楚承戟看着江言清欢快的背影,一向深邃的眸中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缱绻的温柔来。 原来家里有了妻子,是这种感觉。难怪总说温柔乡英雄冢,楚承戟似乎有些明白了。 铠甲的基础部件都已经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精细的部位。楚承戟一边浇冷水,一边琢磨,应该给江言清弄个防身的武器。 江言清不懂武,大件的武器他用不顺手,只能想一些轻便的。 楚承戟掂着手里的一块玄铁,大概有了个想法。 第37章 吻 晚膳过后,江言清摸着自己的肚子,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嗝。 因为知道两个人即使一张床睡觉也发生不了什么,江言清吃辣吃了个痛快。 他懒得动,就撑着下巴看下人撤桌,“对了,那些背菜名的人呢,背出来了吗?” 初雪正在给他泡茶,闻言乐不可支道:“没呢,还在背。” “那怎么听不见声音了?” “两天滴水未进滴米未沾,不昏过去就不错了。”初雪解气道:“这次看他们还长不长记性。” “两天不吃不喝?”江言清吓了一跳,“这不是要命吗?我去看看。” “哎?王妃?”初雪手上还提着茶壶,赶紧追上去,“王妃你慢点,王爷说你吃的太多,不易走动!” 江言清哭笑不得,“我怎么就不易走动了,我是怀了吗?” 就算他能怀,也得先那啥啊! 原本江言清是让那些下人在院子里背,地方开阔,朗朗书声,多好,看着别人体会他小时候受过的罪,没有什么比这个再令人心情愉悦的了。 可惜那天圣旨到的时候,楚承戟怕有损王府的形象,将那些人赶去了房间里背。 江言清推开门,看到那些人七横八竖的躺在大通铺上,有气无力、眼神浑浊的哑着嗓子背菜名,咋一看像是大型精神医院的现场。 有人看到江言清进来了,立刻从榻上爬起来跪在地上,“王妃,王妃饶命,小的知道错了……” “我什么时候说要你们的命了?”江言清赶紧将人扶起来,“你们还没背出来?” 众人齐齐露出绝望的表情,这种精神上的折磨,简直要比打二十大板还要难受。 江言清看到有人直勾勾的看着他身后,他扭过头,视线落在初雪手里的茶壶上。 “哦,我给你们送点水,你们喝水的杯子呢,拿过来。” 众人争前恐后的去抢桌子上扣着的茶杯,整齐划一的举着杯子祈求的看着江言清,像是幼儿园里等着老师给分饭的小朋友。 江言清忍着笑,让初雪给每个人都倒了点水。 该给的宽容给了,威严也不能少,不然就前功尽弃了。江言清清了清嗓子,“念在你们是初犯,就不要求你们全背下来了,背出一半就可以,有没有能背出一半的?” 有几个人站了出来。江言清挨个听他们背了,结巴的、背错的、背到后面又莫名其妙背回去的,什么样的都有。 最后江言清拿了主意,背出一半的算是过关,一半都背不出的,按照背出多少,去厨房领吃的,然后继续背。 处理完所有人,已经二更天了。初秋的夜微凉,江言清搓了搓手,问刚从西苑过来的一个小厮,“王爷还在西苑呢?” 小厮弯腰道:“回王妃的话,王爷还在西苑,叫您过去呢。” 楚承戟还在打铁炉前忙活着,江言清走进去,第二次面对楚承戟赤裸的上身,自如了许多。 “怎么还在忙?歇一会儿吧。”江言清目光在楚承戟身上扫过,发现他的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不计其数。 “这两天就能赶出来。”楚承戟头也不抬,“过来。” “什么?”江言清走到他身边,看到被火烧得通红的一块薄铁,“匕首?” “嗯。”楚承戟侧目,“手伸出来。” 江言清伸出手,“这是给我的?” 楚承戟用目光丈量江言清手掌的大小。这双手他牵过摸过,丈量的结果和他心里估计的差不多。 楚承戟继续在那块铁上敲敲打打,江言清就站在旁边,目光落在他的肩膀上那个铜钱大的疤,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 “这道疤,是中箭了吗?” 楚承戟肩膀上的肌肉抖动了下,因为在用力打铁,声音带着浑厚的气音,“嗯,中了流箭,不深。” 江言清的手指又戳了戳他后背肩胛骨上的一个狭长的疤痕,“这个呢,刀疤?” “不是。”楚承戟起身,换了个工具,在铁上叮叮当当的锤起来,“被绊马绳摔下马,中了地上的陷阱。” 简单的一句话,江言清难以想象当时的凶险。他手指沿着那条疤痕摸了摸,心疼道:“流了好多血吧,疼不疼?” “不疼。”楚承戟放下手里的东西,扯过搭在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汗,然后用铁筷子将那块红铁夹起来放进冷水里浸泡。 刺啦的水汽声中,江言清听到楚承戟说:“战场上的汉子,哪有没疤的,放心,我命硬。” “什么叫你命硬?刀剑无眼你知不知道?”话说出口,江言清也觉得自己这忽如其来的脾气有点无理取闹了,他心里憋着口气,总觉得楚承戟这一副不在乎的模样让他烦躁的很,他没好气的指着他胸前的几道疤,凶巴巴的问道:“那你说说,这都怎么来的?这个离心脏怎么这么近?” 楚承戟对于江言清的责问不禁不气,反而非常受用,耐心的给他讲每一处伤疤的来历。有些实在记不清了,就含糊过去。 两个人细数完这些伤疤,都被打铁炉里的火炭热出一身大汗。 江言清扯着领口扇了扇,低声抱怨:“你怎么还没弄完,这么热。以前这些疤我不知道就也就算了,以后你再敢不小心添了新疤,你看我……” 楚承戟放下手里的工具,目光含笑的看着江言清,“你要如何?” 江言清瞬间被他调戏的口吻搞到炸毛,“我不如何!我……我害怕,害怕还不行吗!” 楚承戟以为江言清是担心他的安危,刚要出口安慰,就听江言清跳着脚说:“你知不知道,你脸上的疤有多吓人!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以为你是杀人不眨眼的暴力狂,吓得都不敢看你。就刚才,你一笑,你脸上的疤都跟着动,看起来特像是性格扭曲的变态!” 楚承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目光也冰冷了起来。 江言清关心则乱,口无遮拦将真心话喊出来,也不过是想让他能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是现在瞅着楚承戟风雨欲来的脸,嚣张的气焰立刻就灭了。 他怂了吧唧的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去拉楚承戟的手,“你生气了?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想让你以后小心点。” 楚承戟低头直视他的目光,“我很可怕?”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电光火石之间,江言清意识到,在这个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中,楚承戟和他一样没有安全感,或者说真实感。 江言清握着楚承戟毫无反应的手指,晃了晃他的手臂,“我怎么会怕你呢?我是怕你受伤。” 他抬起手,抚摸着楚承戟脸上拿到可怖的疤痕,“别在说自己命硬,别总是觉得你厉害什么都伤不到你,那是侥幸心理,不能有。这道疤在你脸上,我会觉得毁了你的容貌,要是这道疤在你致命的地方呢?” 江言清定定的看着楚承戟那深邃的眼中映出的自己的倒影,低声喃喃道:“我好像,是在心疼你。” 楚承戟的吻落了下来。 他的唇带着炙热的火气,仿佛刚才打铁时溅起的火星子,凶狠的碾磨着江言清的唇。 腰被一条有力的胳膊箍住,将他拉进滚烫的怀抱里。江言清被男人浓烈的气息紧密的包裹着,无处可逃。 他无法呼吸,迫不得已的分开唇,任对方长驱直入,占领他的每一寸意识。他头脑发胀,不知何时抬起了双臂,搂住了对方的脖子。 良久,江言清才重获新生般靠在楚承戟怀里急切的呼吸。 楚承戟揽着他,轻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我面上的疤,不是战场上留下的。”楚承戟将目光投向了外面浓重的夜色中,回忆起当年的事,平静的说:“我十六那年,跟着校尉去剿匪,校尉被匪寇阴狠的手段吓跑了。” 江言清点头,这段他记得,楚承戟和他说过。 “校尉把他的头甲扣在我的头上,我当时年纪轻,面容嫩,想要调遣士兵们听令,却根本压不住人。于是我一狠心,划破了自己的脸,用满脸血污震慑。” 江言清懂了,他在楚承戟的怀里扬起头,摸着楚承戟脸上拿到疤,想象着年少时那个英俊的少年,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充满狠劲,痛下狠手划破了自己的脸。 楚承戟也低下头,看着江言清水润红肿的唇,“没想到,这张脸果然大有用处。只不过后来,我娘被歹人劫持,我去救时,我娘竟没认出我,还吓晕了过去。” 江言清的手指颤了颤,他收回手,把脸埋进了楚承戟的怀里,努力抚平他感受到的男人忽然涌出的悲伤。 “然后呢?”江言清轻声问。 “那是我见到我娘的最后一面。”楚承戟声音淡淡的,仿佛只是提起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往事,“我娘听信了谣言,以为我战死了,就上吊了。” 江言清语塞,忽然明白为什么以前每次他躲避楚承戟目光的时候,楚承戟都会莫名其妙的生气。 他心中大痛,紧紧抱着楚承戟的腰,“我不怕你,真的,我现在一点都不怕。” 楚承戟低头吻了吻江言清的发顶,“嗯,我知道。” “咳。”门外忽然想起一声干咳,打破了两人之间缱绻的气氛。 燕墨的声音传了进来,“王爷,属下查到了。” 第38章 抢人 江言清捂着脸,面前的茶都凉了,他脸上的温度还没有下去。 他自暴自弃的松开手,腆着一张大红脸朝外间道:“初雪,王爷还在书房吗?” “还在呢。”初雪探头进来,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王妃,你怎么了,发烧了吗?要不要叫大夫?我、我去找王爷!” 江言清一把将她拉回来,“我没事,我去外面透透气就好了。” 初雪不放心的跟在他后面,“王妃,你是不是不舒服?” 江言清摆摆手,忧心忡忡的看着书房亮起的灯光。 他知道燕墨去查什么,所以他有点担心。 站了一会儿,江言清脸上的热度终于下去了,书房里的人也出来了。 燕墨率先出来,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远远就看到看过来的江言清。他迟疑了片刻,楚承戟也从书房里出来。 “没事,你去吧。”楚承戟道。 燕墨远远地朝江言清弯腰行礼,朝王府外走了。 “怎么不进去?”楚承戟走过来,拉起江言清微凉的手,“小心着凉。” 初雪偷偷看着两个人之间相处的神情,识趣的走开了。 “燕墨是查到什么证据了吗?”江言清问。 楚承戟拉着他的手进了屋,把他按坐在床上,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言清,这件事很严重。”楚承戟背对着烛光,阴影中神情凝重,“可能要起战事了。燕墨现在进宫去想皇上禀报,宣我入宫的圣旨马上就会到。” 江言清听完就慌了手脚,抓着楚承戟的衣袖,“马上就要走吗?燕墨不是去查英武侯要造反的证据吗?怎么忽然就要打仗了呢?” “何时出征尚不能定,要等商议后,皇上做决定。”楚承戟将江言清的手握在掌心,“我进宫后,你就待在府里,哪里也别去。” 他晚上从来不出门,楚承戟却这么叮嘱,他心思飞快,“你明天也不回来吗?你什么时候回来?你要直接出征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楚承戟拍着他的手背,“别慌,我是说,如果有人叫你出去,你就称病,不要出府。” “我谁也不认识,谁会……”江言清灵光一闪,“你说英武侯会来找我?” “嗯。无论是谁找你,都不要出去。”楚承戟叮嘱道。 江言清不知道英武侯为什么要找他,把他绑架了威胁楚承戟吗?不过他还是点头道:“你放心。” 楚承戟换了衣服,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宫里的人就到了。虽然没有圣旨,但也带来了皇上的口谕。 江言清一个人辗转难眠,第二天一大早,就有小厮来传话,说英武侯来了。 竟然不是叫他过去,而是亲自来了?英武侯是来探望身体不适的儿子的,他没办法说不见。 好在一晚上没睡好,江言清的面容看起来有几分憔悴。他赶紧掀开被子把自己塞进去,又抓乱了头发,才叫初雪将英武侯请进来。 英武侯将带来的一盒人参递给初雪,然后坐在江言清的床头,关切道:“爹听说你被刺客吓病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江言清努力咳嗽了几下,看起来更像身体孱弱的样子。他一边咳一边心思飞转,等气喘匀了,学着楚承戟平时淡淡的语气道:“只是有些不舒服,现在已经好多了。” “唉,怎么王府里面还能进刺客呢?是不是楚王爷以前得罪过什么人,别人来寻仇了?”英武侯担忧的问:“王爷去哪了?他和皇上告了假,说是要照顾你,怎么现在不在府上?” 刺客的事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英武侯居然还能装出一副父慈子孝的样子来。江言清心里佩服,也努力拿出自己毕生的演技,“我想吃罗继斋的点心,王爷去给我买了。” “王爷亲自去给你买了?”英武侯不信道:“他指派个下人去不就行了?” 江言清垂下眼睑,正想豁出脸去秀一把恩爱,就说不是楚承戟亲手买的他不吃。 结果还没等张嘴,就听英武侯道:“菽禾啊,是不是楚王爷对你不好?没事,他要是对你不好,你跟爹说,爹明天上朝参他一本。你跟爹说,他到底去哪了?” 原来是跟他打听楚承戟的事。江言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马上就回来了,等会儿我问问他,到底去哪了。” 英武侯见他不上套,做出一副痛心的样子,“只是被刺客吓到,这都两天了,你还下不了床,王爷他太不拿你当回事了!菽禾,跟爹回府养病。” 江言清抓着被子,好整以暇的说:“我要是不回去呢?你是不是要把我绑回去?” 他就不信,光天化日,英武侯还会抢人不成? 没想到,英武侯还真敢抢人。 “菽禾!爹是为你好,你这说的什么话?来人,扶少爷回府养病!” 英武侯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两个小厮闯了进来,一左一右的架起江言清就要往外走。 江言清怎么肯乖乖就范,他腾空的双脚乱蹬,扭着腰像是一条滑不留手的鱼,拼命的挣扎。 英武侯没料到,他那个向来病弱听话的三儿子,在王府这几日吃的身体结实了,胆子也大了,两个小厮完全按不住他。 “快来人,再来两个人!”英武侯喊道。 “来个屁的人,初雪!初雪!”江言清一边挣扎一边大喊,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朝门外扯着脖子喊道:“燕墨!燕墨救我!” 燕墨是御林军三甲,是皇上赐给江言清的,侯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乍一听到燕墨的声音,两个小厮都吓了一跳。手上力道一松,就被江言清挣脱了。 江言清光着脚朝外跑,“刺客!刺客!抓刺客!” 因为王府之前遭遇了刺客,有人听到这一声喊,立刻挥舞着手中的扫把,大声跟着喊,“有刺客!” 王府上上下下一片混乱。英武侯气得胡子都快飞了,上前一把按住江言清,“你再喊,我就把你娘的牌位烧了!” 江言清诡异的沉默了一秒。 英武侯得意道:“你娘的牌位被我搬回侯府了,你要是不听话,我就烧了她的牌位!” “我——去你的!”江言清用力一脚踹在英武侯肥硕的肚子上,“烧啊,随便你烧!” 英武侯向后踉跄了两步,怒吼道:“不孝子!目无尊长!竟然敢打你爹!” 江言清跑到院子里,此刻王府的下人们都已经站在这里。虽然他们的心不一定向着江言清,但是有这么多人在,比起狭窄封闭的室内,江言清一下子就有了安全感。 他原地站定,挺直了脊背,哼笑一声,“我是从一品含誉王妃,你见面不行礼,是目无法纪!” “你!”英武侯今天是早有准备,带来的几个家丁都是有些身手的,此刻都警惕的站在他身边。 江言清一看势头不好,他们虽然人多但心不齐,动手的话会吃亏。他摸不准英武侯有没有胆子大闹王府,但是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装出中气十足的样子吼道:“你什么你,你想以下犯上吗!” 英武侯左右看了看,咬牙道:“菽禾,你翅膀硬了,如今连爹都敢教训了。行,回府!” 江言清心里松了口气,面上不敢表现出来,翘着嘴角道:“不送。” 一直等到王府大门关了,江言清这口气才敢吐出来。 晚上楚承戟回来,江言清和他讲了白天的事,楚承戟大怒。 “欺人太甚!”楚承戟猛的一拍桌子。 江言清看着桌上跳动的茶杯,赶紧伸手去按住,免去了它掉到地上粉身碎骨的命运。 “先别生气,你们到底发现什么了,能不能和我说句实话,让我心里也有个数?” 江言清对别人的情绪变化十分敏感,他只觉楚承戟有事瞒他,本来他也不想问,毕竟有些是机密,他懂。但是从今天英武侯对他的态度来看,江言清觉得他也是当事人,有必要知道一些真相。 楚承戟气得胸膛起伏,脸上神情阴郁。 江言清去拉他的手腕,“不能说吗?” 楚承戟看了他一眼,缓缓道:“燕墨查到了英武侯与西凌国有往来的证据。” 江言清这次是真的被惊到了。 这是叛国啊! 江言清简直无法形容现在的心情,一面为原主老爹的智商糟心,造反就造反干嘛非要选最缺心眼的里通外国这条路,一面又为自己未来的命运担忧。 “叛国是不是要诛九族的,我不会被砍头吧?”他皱着眉问。 楚承戟没想到他居然会担心这个,将他拉到怀里抱住,声音坚定可靠,“你是我的王妃,九族诛不到你。” 江言清放心了些,窝在楚承戟怀里小声央求,“你要出征的话,带上我吧。我可以做你的警卫,额,就是亲兵,我可以给你端茶倒水、喂马、铺床……” “我正要和你说,”楚承戟打断他,“皇上已经准你随军出征了。” 江言清搂着他的腰,“你求的皇上吗?” “嗯,你不在身边,我不放心。”楚承戟低头在江言清耳边沉声道:“端茶倒水、喂马都不用,铺床也不用,暖床可以考虑。” 江言清的脸腾的红了。 第39章 一起出征 楚承戟盯着江言清看了一会儿,目光深得像是一潭不会反射任何光线的古井。 过了半晌,他才低声道:“怎么这么容易脸红?” 江言清踩了他的脚一下。 楚承戟无声的笑了,揉了揉江言清的头发,“去睡吧。” “你呢,还有事?”江言清看到楚承戟点了下头,只能不舍的放开手,“那你去吧,注意身体。” 楚承戟等江言清躺下了,才离开房间。不一会儿,西苑打铁炉的炭火着了起来。 江言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许是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乱充满了担忧,竟然在穿过来这么久之后,第一次想家了。 梦里厨房亮着暖黄色的灯光,一个带着围裙的女人正在翻动着铲刀炒菜,吸油烟机发出轰轰的声音。一个男人架着眼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新闻联播。一个少年在房间里打游戏,正在大声的和队友讲话。 这是他的家,又不是他的家。 他的养父母收养了他,然后在第二年又生了个儿子,他就在家里变得可有可无起来。物质上不缺,关心也有,但总觉得别人才是一家人,他在家里越来越尴尬。 但是就算他是这个家中的局外人,这里也是他的避风港。他从没有像现在一样,对未知的未来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全感。 “言清。”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喊他,虽然里面的关切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出来,但却带着令人难以言说的心安。 江言清睫毛颤了颤,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到一张带着疤痕的脸。 “做噩梦了?”楚承戟低声问。 江言清呆呆的看着他。 这是楚承戟第一次见到刚睡醒的江言清,不知道他每次睡醒后都要发一会儿呆,看到他刚才睡梦中不踏实的模样,以为是梦魇了,抓着他的手拍了拍,生疏的安慰:“出征后你只需呆在军营里,别怕。” 江言清怔怔的点了点头,眼神渐渐恢复清明。他已经不是家里那个局外人了,他现在是王府的王妃,也许,他也可以有一个自己的家。 他坐起来,看到窗外微曦的晨光,“我们什么时候出征,需要准备什么吗?” “带些棉衣。”楚承戟摸了摸他的额头,“其他你不必操心。何时出征,要等圣旨,左右不过这一两天了。” 江言清从床上爬起来,“那我去准备棉……” 话说了一半,江言清的注意力忽然被放在屏风前的一套铠甲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套精致轻薄的银色铠甲,并不威风,但绝对别致。江言清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楚承戟,“那是给我的?” 楚承戟看出他的喜欢,“要不要试试?” 江言清立刻从床上蹦下去,鞋都顾不上穿,跑到铠甲前,这摸摸那摸摸,“我要试试,穿上去肯定特别有牌面。” “我教你穿。”楚承戟可还记得,成亲那天,他的王妃就试图把自己套进他的铠甲里,结果两个人还闹了个不愉快的画面。 “里面要穿什么,我要不要穿一件外衣?”江言清身上套着的还是睡觉时穿的里衣。 楚承戟点头,等江言清把外衣穿好,先给他穿上护心甲,然后是腰甲、肩甲、臂甲、裙甲,最后帮他扣好手甲。 “怎么这么多部件,我看你的铠甲没有这么麻烦啊?”江言清动着手臂,来回走了几步,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笨重,行动还挺自如的。 “怕你穿不惯,改造了一些。”楚承戟又从怀里掏出一柄黑色的匕首,“给你防身。” 江言清看着那匕首小巧,边伸手去拿边质疑道:“这么小,削苹果的吧?” 楚承戟见他手指直接去摸刀刃,赶紧缩回手躲开,“小心。这柄匕首吹发可断,当心自伤。” 江言清不信,从头发上揪下一根头发来,“我试试。” 一根黑色的头发落在刀刃上,无事发生。江言清眼角挑起,斜睨楚承戟,这下打脸了吧? 楚承戟被他的眼神勾得心里一动,低头在他眼角落下一个轻吻。 江言清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低头小声抱怨道:“你干嘛……” 他说话时呼出的气吹动了匕首上的那根头发,然后在江言清的注视下,从刀刃处断成了两截,悠悠的落在地面。 江言清目瞪口呆。 吹毛可断难道不是一种夸大的手法吗?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吹毛可断的匕首? 他怔怔的抬起头,“它能削铁如泥吗?” 楚承戟摇了摇头,“削铁如泥需要特殊的原铁、锋利的刃及使刀者强大的臂力,这柄小匕首无论如何做不到削铁如泥。” 就算做不到削铁如泥,可还有吹发可断呢,江言清还是很欣喜。他仰着笑脸朝认真解释的楚承戟道:“吹毛可断就已经很棒了,我很喜欢,但是,它没有刀鞘吗?” 楚承戟拉过他左手腕,将黑色的匕首插进手甲上一个不明显的夹层之中。 江言清晃着手腕,匕首和手甲简直浑然天成,看不出一丝痕迹。他又小心翼翼的将匕首抽出来,在手里比划了两下,再插回手甲里。 楚承戟看着他原地雀跃的模样,眼中也泛起淡淡的笑意,“要随我去城外大营吗?” “军营吗?什么时候去?”江言清挺着脊背,觉得人靠衣装马靠鞍,他现在应该也有几分硬汉的风采了。 “吃过早饭,我带你去。”楚承戟看他铠甲穿得开心,纵着他穿铠甲吃早饭。 吃过了饭,有下人将楚承戟的马牵了过来,两个人共骑一匹,去了城外大营。 此时的皇宫论政殿里,气氛却剑拔弩张。 英武侯跪在地上,眉头紧皱,语气中带着分毫不让的气势,“臣不同意。” 年轻的皇帝坐在龙椅上,恨不得眼神能化为刀刃,将英武侯血溅当场。 “你为何不同意?”苍瑾钰忍着怒气问道。 “西凌国并没有侵犯我国边疆,冒然派兵,容易让西凌国误会。我国刚刚战火平息,现在正是兵困马乏、国库空虚之时,万万经不起战事了!” 英武侯说得情真意切,可有人却不爱听了。 坐在苍瑾钰下首椅子上的楚谋冷哼一声,“听英武侯的意思,这几年的战火,是皇上的错了?” 站在两侧的众臣不由得偷偷看了眼这位除了皇帝外唯一坐着的大将军。这位在皇帝心中的分量,谁不清楚,无论何事,只要是议事的时候,这位大将军必会到场,必会坐在皇帝的下首位置。 楚谋平时不出声,偶尔出声,无论言辞多么犀利过分,皇帝都不会责怪半句。 众人皆为英武侯捏了把汗。 英武侯是老臣了,被呛声反而松开了眉头,不着痕迹的将矛头指向了楚谋,“臣没有此意,大将军何故曲解?众所周知,大将军好战,此次派兵燕川,不知这里面,有几层是将军的意思?” 反驳皇帝的话,那是大不敬,但朝臣见针锋相对,那就是论政。 英武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楚谋把持朝政,凭自己的喜好要引发战争。 楚谋整理了一下衣袖,淡淡道:“我有几层意思无关紧要,紧要的是皇上的决断。但你刚才可是一个人十层十的反对皇上的决断。” “你!”英武侯虽然生气,但因为他跪着,楚谋坐着,这份生气也显得那么没有震慑力。他朝群臣中扫了几眼,几个大臣出列,跟着跪倒在地。 “皇上,臣也反对!” 不等苍瑾钰说话,楚谋讥笑道:“你们还真是默契。” 苍瑾钰耐着性子道:“你们为何反对?” “臣也有英武侯方才说的那些忧虑。”一个人率先开口道:“除此之外,臣认为,就算派兵,派楚王前去,也十分不妥。” “为何不妥?”苍瑾钰犀利的目光直刺说话之人。 “额……”这人不由得颤了颤,盯着皇帝杀人的目光继续说:“臣认为,楚王刚刚新婚,楚王妃又受了惊吓,这时候派楚王出征,恐令人心生不安。” 英武侯像是早料到他会这么说,面色丝毫没变。 看来他们就算阻止不了皇帝派兵,也要让皇帝派他们的人出征。苍瑾钰眯了眯眼,“谁说朕要派楚王出征了?” 跪在地上的人皆是一愣,一人道:“皇上方才不是说要派楚王爷出征吗?” 楚谋淡淡接话,“你听错了,皇上是要派我出征。” 苍瑾钰睁着眼睛说瞎话,否认道:“不错,朕刚才是说要派楚将军出征,爱卿,你不是老了,耳朵背了?要不你回家颐养天年吧。” “皇上莫要拿老臣取笑。”那人忙俯身磕了个头,“大将军出征……这……西凌不过一个小国,焉用大将军这样的稀世将才,臣看,不如派……” “怎么就不能派我了,我不去,难道你想去不成?”楚谋打断道。 英武侯见别人应对不来,亲自出马,“皇上,臣也认为,杀鸡焉用牛刀,不如派……” “爱卿,”苍瑾钰从龙椅上走下来,将英武侯扶起,笑道:“你也觉得派大将军不太合适,更应该派楚王爷对不对?” 苍瑾钰的笑意未达眼底,抢在英武侯面前又道:“朕知道英武侯深明大义,断不会因为担心王妃的身体,就耽误了楚王出征。朕也理解你爱子心切,这样,朕就让王妃陪楚王一起出征,你看如何?” 英武侯大惊,“这万万不可!皇上,武将在外,家眷留城!再说,王妃他……” “王妃是从一品含誉王妃,也算是半个官职。”楚谋也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苍瑾钰身后,像是一座坚实可靠的靠山,“随楚王出征,不算违背祖制。英武侯这般阻拦,莫不是因为,舍不得令郎吃苦?” 英武侯辩驳不过,最终只能被迫“国事为重”,眼睁睁看着苍瑾钰叫人誊写圣旨,送到楚王府上去了。 当天夜里,一道快马也从英武侯府上悄悄的出了城。 第40章 英雄出少年 城外二十里,有一处驻军大营。 军营里屯兵七万,其中精兵五万,直接由镇国大将军楚谋调遣,守护皇城盛阳。另外两万大军是楚承戟封王前手下的兵马,暂且屯兵于此。 楚谋与楚承戟是本家兄弟,因此两拨兵马相处还算融洽,得知楚承戟来到大营,楚谋手下副将韩念急匆匆的赶来相迎。 “末将见过楚王爷、含誉王妃。”韩念身材修长、面容冷峻,若不是一身铠甲,说是江湖剑客,江言清也是信的。 楚承戟略点了下头,“韩将军免礼。” 江言清站在楚承戟身边,露出得体的笑容。 “谢王爷、王妃。”韩念直起身体,“王爷先去营帐歇息片刻?” “不必,去演武场。”楚承戟轻车熟路,朝着演武场的方向走。走了几步,他忽然脚步一顿,回头略带询问的看了一眼江言清。 江言清眉眼弯弯的摇了摇头,“我也想去演武场看看,现在有训练吗?” 韩念颔首,“现在是骑射训练。” 江言清眼前一亮,“骑射?有比赛吗?” “只是寻常的训练。”韩念道。 “哦。”江言清有点失望,“没有彩头,那训练怎么有劲头。” 韩念不语。训练是军营中每日的日常,是为了提高战斗力,而不是为了取悦谁。 江言清看出他眼中的不满,自知失言,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我就随口说说,你们就当我……” “传令下去,半个时辰后,举行骑射大赛。”楚承戟看向江言清,“规则和彩头,你来定。” 江言清眨了眨眼。 天,怎么有种被昏君宠溺的感觉?就因为他的一句话,楚承戟就决定举行一场骑射比赛。江言清按住自己鼓动的胸口,尽量不让自己露出魅惑君主的嘴脸,“我不懂得这些,规则还是王爷来定,彩头,就我这个月俸银的一半,行吗?” 韩念神色微动。 楚承戟点头,“好。那就设十个固定靶,三个移动靶。固定靶要求骑马连发,移动靶一弓三箭,全中红心者,由王妃亲自赏赐。” 韩念传令去了,楚承戟带着江言清进了演武场的骑射场地。场内的拴马桩、箭靶、投石车等等,对江言清来说,都是从未见过的,他左摸摸右看看,新奇得不得了。 楚承戟看了几眼他雀跃的身影,开始布置骑射比赛的流程。 马厩里牵过来的十匹战马都是一般高的,马鞍上放置着一样的弓箭。比赛最开始是一段设有各种障碍的赛马道,出了赛马道之后,左侧五十米外有十个固定箭靶排成一行。固定靶后面,有两个束起的长木杆,木杆之间拉着一根绳子,绳子上串着三个直径只有十五厘米左右的靶子。 布置完骑射场,楚承戟一回头,看到江言清正在费力的去拉一张弓。 江言清咬着牙,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劲,弓弦还是纹丝不动。他换了好几个姿势,总是不得要领,恨不得将脚也用上,学小哪吒的姿势射箭。 忽然一只大掌覆上他的手背,楚承戟从身后用一个将他虚搂在怀的姿势,和他一起拉开了弓。 “这是一石弓。”楚承戟在江言清耳边道:“是演武场最强的弓,眼光不错。” 楚承戟松了手,一支箭“嗖”的一声破空而出,快如流星闪电,带着千钧的力道,狠狠钉入箭靶正中。 江言清最受不了楚承戟这样在他耳边说话,像是有细小的电流通过心脏,酥酥麻麻的。周边有几个小兵都朝这边好奇的看过来,他推开楚承戟,跑去箭靶前去看刚才射出的那支箭。 楚承戟看着他泛红的耳尖,目光含笑。 江言清吃惊的看着那支箭的箭尖全部没入了箭靶之中,竟然将箭靶都穿透了。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一般看着还站在远处的楚承戟,又跑了回来,拉着楚承戟的胳膊去捏他手臂上的肌肉。 “再来一次,我看看。”江言清将那死沉的弓递给楚承戟。 楚承戟拉开弓。 “停。”江言清上前去摸楚承戟绷紧的肌肉,惊叹:“哇,这么硬。” 楚承戟侧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咳。”韩念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个人亲密的姿势,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楚承戟一箭射出,放下弓,恢复了冷峻的神色。 “王爷,所有的骑兵皆已列队完毕,是否现在开始?” 楚承戟点头,走上演武场的台子,扫了一眼下面整齐列阵的兵马。 他一身银甲红袍,目如沉水,面若坚石,端的浑身散发着千军万马的气势。 江言清站在台子下,和韩念并肩站在一起,没有丝毫想要上去的意思。 楚承戟侧目看了江言清一眼。 江言清也仰头看着他,眼中满是仰慕。 韩念道:“王妃请上去吧。” 江言清摇头,“不了吧。” 韩念见他并没有仗着王妃的身份就不知轻重,心中对他真心实意的尊重了几分。 “王爷在等您。” 江言清又看了看楚承戟,发现楚承戟沉稳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这才迈步走了上去。 等他站定,楚承戟才开口,“今日骑射考校,十人一组,自由报名,拔的头筹者,有赏!” 台下的的士兵们开始兴奋起来。楚承戟顿了顿又道:“赏赐是王妃亲自定下的,是他半个月的俸银!” 从一品王妃的半月俸银有多少?对于大户人家来说,不算多,可以够全家上上下下的一个月开销。但是大户人家一个月的开销有多少?普通人家两辈子都花不完! 这份彩头,丰厚得令人震惊! 所有人都欢呼了,看向楚承戟身边这个第一次见到王妃,爆发热烈的崇拜和欢呼。 楚承戟的心思,江言清又怎么会不明白,他在楚承戟身边,感动道:“多谢王爷给我提高人气。” “是王妃自己大方,本王替将士们谢过王妃体恤。”楚承戟回道。 江言清低下头,嘴角是遮不住的笑意。他伸出手,悄悄的在楚承戟腰上捅了捅。 说好的闷骚呢,怎么这次学会面不改色的调笑他了? 楚承戟岿然不动,宣布骑射比赛立即开始。 十匹战马载着兵将,身姿矫健的从赛马道上冲出,一道道箭矢快成虚影,不停的发出破空的鸣叫。韩念在一旁计分,围观的将士们欢呼着,气氛热烈。 江言清看得眼睛发热,体内热血沸腾。一个年轻的小将一马当先,从赛马道上冲出的瞬间,手摸到马鞍上的长弓,“嗖嗖嗖”几箭连发,皆中红心。最后抽出三支箭,拉满弓,朝着移动靶射去。 全场欢呼鼓掌。 江言清看了之前的几波参赛士兵的操作,知道这个和他印象中不一样的移动靶,因为小且轻,被射中后靶子因撞击移动,所以除非有足够的力道和速度,箭矢很难射中。 这个小将,竟然三箭全中,成为唯一一个将箭矢留在上面的人。 这人毫无悬念拔了头筹。 韩念大声宣布:“今日考校共有一百余六人参加,得分最高者,李长勇!” 惊艳全场的小将李长勇出列,半跪在楚承戟和江言清面前。 江言清不习惯别人跪他,赶紧上前将人扶起,这才看清这个小将还略带稚嫩的脸,讶然问:“你多大了?” “回王妃,小的十七岁了!”李长勇声音响亮,自豪的大声回答。 江言清看着这个还没成年的小鲜肉,不禁感叹,“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李长勇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清脆道:“小的已经不是少年,是大人了。而且,小的也算不上英雄。” 江言清十分喜欢他坦率开朗的性格,忍不住夸赞:“身手不错,长得也俊秀。我身上没带银子,等我回府,再把奖赏给你带来。” 李长勇当即又半跪下去,“谢王妃!嘿嘿,王妃长得也好看,小的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话音一落,楚承戟的脸立刻黑了。 无知无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还挺有眼光。” 韩念心中暗惊,忙训诫了几句话,便叫众人散了。 江言清玩得开心,脸上一直挂着笑,结果一转头,看到楚承戟黑得像炭一样的脸。 “怎么了?”江言清纳闷道:“他们不是表现的挺好吗?” 楚承戟默默的扫过那一排移动靶上的箭,“我十五岁时,便能射穿。” 江言清也看着那因为有风而不时飘动的靶子,想到刚才楚承戟轻而易举拉开他完全拉不动的那张弓,真心实意道:“你真厉害。” 楚承戟收回视线,落在完全感叹错方向的江言清。 半晌听不到声音的江言清回过头,对上楚承戟的目光。 “噗,”反应过来的江言清忍不住笑出声,他四下瞧了瞧,演武场上的零星的几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这边,便伸手去拉楚承戟的手,“十五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他家的别扭王爷,怎么连个小孩的醋都吃。江言清心中又好笑又甜蜜。 楚承戟眼神软化了些,刚要说话,就听到一骑快马直奔而来。 “圣旨到!” 第41章 骑射 小太监宣读完圣旨,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楚承戟和江言清,都愣在原地,不由得将不可置信的目光投向江言清。 “将军大喜啊。”小太监笑眯眯的将圣旨交给楚承戟。 楚承戟早就知道圣旨的内容,波澜不惊道:“征战会将百姓置于水深火热之中,何喜之有。” 小太监一愣,不轻不重的给了自己一巴掌,“哎呦,您看奴才这张嘴,真不会说话,该掌嘴。” 江言清被他说打就打吓了一跳,“公公,你别这样。” 他手肘碰了碰楚承戟,楚承戟会意,开口道:“公公不必如此,坐下喝口茶吧。” 小太监笑道:“多谢王爷不怪罪,奴才正好口渴,就不推辞了。” 有小兵奉了茶过来,小太监一口气喝了,“让王爷见笑了,奴才刚跑了一趟王府,王爷王妃都不在,听府上人说在军营,奴才又赶紧跑来这里宣读圣旨。这准家眷随军乃是天底下头一份,奴才不敢耽搁片刻。” 江言清懂了,原来小太监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恭喜楚承戟。可惜这随军虽然看起来爽,但其实危险也很大。他刚才看了一场精彩的骑射比赛,现在兴奋劲过了,巨大的落差感也随之而至。 别人要么善骑射,要么善武艺,他呢,大概除了善吃喝,也没有其他的了。要不是呆在盛阳城里有危险,他估计也会乖乖的听楚承戟的话,待在王府里等他凯旋吧。 现在摆在眼前的最大困难是,不会骑马。他总不能让楚承戟一路带他双骑,也不能去和步兵一起在后面跑步吧? 看来想要在这里生存下去,他还有好多技能需要开拓。 楚承戟和小太监说了几句话,将人送走后,就看到江言清这样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他关心的话还没说出口,副将中资格最老的韩念率先开口道:“想不到皇上竟然准王妃随军出征,末将虽不在出征名列之中,但末将也想替其他兄弟问一句,不知王妃身为侯府少爷,有何擅长之处?” 江言清答不上来,看了看楚承戟。 楚承戟目光看向邱副将,“邱石,你也有这样的疑问?” 邱石是见过两个人相处的情形的,哪里敢说什么,忙低头抱拳道:“末将没有。” 楚承戟道:“既然没有,都出去吧。” 邱石道了声是,忙拉着韩念出去了。 出了营帐,邱石小声问韩念,“你怎么了,为什么那么问?” 韩念脸色阴沉,“王爷为何娶他,他之前是什么名声,你当我不知?就算这些不要紧,行军打仗之事,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少爷,去了能做什么,拖王爷的后腿吗?” 邱石怜悯的瞅了一眼韩念。 韩念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说错了?” “你没娶过媳妇,也不是你的错。”邱石摇头,“你跟着大将军的时候,皇上和大将军不也是在一起的?真没想到你还会对这种事情看不惯。” “皇上是什么人,你竟然那皇上和那种人比?”韩念怒道。 “哪种人?”邱石皱起眉,“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是哪种人?” “是我失言了。”韩念不甘不愿的服了个软,然后又道:“但皇上懂骑射善人心,王妃会什么?” 江言清懂不懂骑射邱石不知道,但善人心嘛,想起王府里那朗朗的背菜名声,总有一天江言清也会擅长的。 邱石白了韩念一眼,“你不又不是王爷的副将,你瞎操什么心?王妃会什么,管你什么事?” 韩念冷笑,“希望你们此行不要因此误事,让皇帝和大将军多添操劳。” 邱石不爱听这话,恼怒道:“是皇上让王妃随军的,你这是在质疑圣意吗?” 韩念反驳不得,气得拂袖而去。 营帐内的二人不知道外面这场争吵,楚承戟将手里的圣旨放在一旁,朝江言清说:“不必担忧。” 江言清揉了揉脸,“这么明显?我也不是担忧,反正还有你呢不是。我主要……哎你就当我闲着没事瞎想吧,你去忙你的,我回家一趟,把银子拿来给那个小孩。” 楚承戟点头,“叫人备车送你回去。” 江言清坐着高头大马得意洋洋而来,窝在马车里败兴而归。初雪早就接到了信,在王府门口等他,见他情绪不高,也不敢多问,只把准备好的行囊和银子帮他放在马车上。 “王妃,你今晚就不回来住了吗?”初雪问。 江言清看到初雪脸上的不舍,心里一瞬间也涌上了一抹离别之感。他大哥哥般摸了摸这个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嗯,不回来了,明天一早就要出征。你一个人在王府好好照顾自己。” 初雪的眼睛红了,“王妃,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奴婢等你平安回来。” “哭什么?”江言清笑道:“我要是缺胳膊少腿的回来,你还不认我了?” “呸呸,”初雪急了,跺着脚啐道:“王妃怎么能这么说,不吉利!” “好好,不说了。”江言清从身上摸出几个银锭,放在初雪手里,悄声道:“王府里的人要是欺负你,你就自己溜出来,找个客栈住,或者去别的地方玩,等我回来了,再替你出气。” 初雪连忙推辞,“奴婢不要银子,奴婢就在王府等王妃回来。” “你快守着吧,以备不时之需。要是用不上,等我回来再还给我不就好了。”江言清反复劝了几句,初雪才将银子收下来,依依不舍的看着他上了马车走了。 大营里所有人也都忙忙碌碌的收拾东西,今天的剩下的所有训练都取消了。 江言清和楚承戟一起吃了点粗茶淡饭,就叫人去找李长勇来。 李长勇已经脱了铠甲,换了一身常服,少年消瘦的身材显得更加年轻。 江言清羡慕的看着,要是他也还这么年轻就好了,说不准早就让楚承戟忍不住把他按床上了。 心里叹息着,表面上却笑意盈盈的江言清把一包沉甸甸的银子给了李长勇,“小小年纪能这么出众,以后肯定有出息的。” 李长勇跪下去,“多谢王妃。” “快起来,”江言清不等他膝盖沾地,就将他扶了起来,“以后在我面前不用跪来跪去的。我比你年长,我就直接叫你长勇吧。” “好啊。”李长勇脸上的笑意毫不掩饰,黑乎乎的大眼睛瞧着江言清的脸,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王妃,你长得好像长勇的姐姐。” 嗯?江言清脸色一僵。我拿你当弟弟,你却拿我当姐姐? 李长勇率真的笑了笑,“您比我姐姐还好看。” 行吧,看在一会儿还有求与他的份上,江言清受了这份夸奖,顺口问道:“你姐姐已经嫁人了吧?” 看到李长勇的眼神黯淡下去,江言清心知不好。果然,李长勇摇头道:“我姐姐早就死了。前几年打仗的时候,我姐姐被流箭射中,死了。” 江言清想摸摸他的头,可惜李长勇比他高,只好作罢。 “所以你想当兵,为你姐姐报仇?”江言清问。 李长勇还是摇头,“皇上已经替我报仇了,常太傅被斩首的时候,我去看了。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了,我来当兵,是想像王爷一样出人头地,让家族增光。” “难怪你骑射会这么好,肯定偷偷的苦练了吧?”江言清看他刚才说得壮志凌云的,被夸奖了这么一句又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这真性情的少年真是有趣极了,“那愿意教教我吗?” “我、我能教王妃什么?”李长勇用手抓了抓衣摆,“王妃想学骑射,可以找王爷教啊,王爷的骑射我们谁都比不过。” 看到李长勇眼中的仰慕之情,江言清心里升起奇怪的自豪感来,那么优秀的楚王爷,还亲手为他打造铠甲和匕首呢。 “可是他很忙,我不想现在去打扰他。长勇,你现在有事情吗,你来教我好不好?”江言清把目光压低,落在李长勇手里的钱袋上。 李长勇下意识的跟着江言清的目光低头,看到手里沉甸甸的一包赏银,推辞的话顿时说不出口了。 “那好吧,不过王妃你得先选一匹马,骑射场里的马都是普通的战马,王爷的马厩里有很多好马,你要不要去和王爷要一匹马来?” “不用了吧。”江言清心想,一般的好马都性烈,他对骑马一窍不通,怕是驾驭不了。去和楚承戟要一匹好马来练骑射,万一练不好,让楚承戟觉得他没用不说,没准还会给他丢脸。“就用普通的马就行,咱们悄悄的,现在就去吧。” 李长勇没法,只得领着江言清去了。 江言清听李长勇的建议,选了一匹性格温和的枣红马。李长勇帮他牵着马,他就从最基本的上马下马学起。 不过也许是江言清在骑马这方面真的没有天分,他僵硬着手脚终于上马能上利索了,却怎么都不能让枣红马向前走一步。 他双腿夹马肚子,用力拍马屁股,甚至去薅鬃毛,枣红马都纹丝不动,脾气是真的好到不能再好。 李长勇也没办法,他牵着缰绳,枣红马就跟着他走。他松开缰绳,枣红马就一动不动。 两个人折腾了一下午,毫无进展。 等楚承戟忙完了,才想起半日没见江言清了。他问了小兵后,朝骑射场过来,远远看到的景象就是李长勇慢慢的牵着马,江言清坐在马上抓着鬃毛俯下身,似乎在和李长勇说话。 夕阳给两个人的身影渡上了一层暧昧的光晕。 楚承戟的脸顿时沉了下去。 第42章 教我 李长勇牵着缰绳,忽然感觉到一阵慑人的压迫力,他扭过头,看到黑着脸走近的楚承戟。 “小的见过王爷。”李长勇立刻半跪在地上。 楚承戟看也没看他,目光落在马背上江言清的身上。 江言清浑身僵硬,朝着楚承戟干笑几声,“王爷,你怎么过来了?” 完蛋了,他这一副连马都不会骑的废材样,怎么就给楚承戟看到了?他江言清不要面子的啊。 江言清又尴尬又沮丧,脸上的笑意勉强得十分明显。楚承戟深邃得看不出情绪的眸子扫了他一眼,从李长勇手中抽出缰绳。 枣红马似乎也感受到他凌厉的气息,不安的躁动着。楚承戟一拉缰绳,枣红马立刻扬起前蹄一声嘶鸣。 江言清没有防备,猝不及防的身体后仰,眼看就要被掀下马背。 楚承戟忽然猛地一拍枣红马的屁股,枣红马后腿肌肉瞬间绷紧,朝前方窜了出去。同时楚承戟飞身上马,江言清的后背摔进他的胸膛里。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后背是坚硬的胸膛。楚承戟双臂环着江言清,将他搂在胸前,双手拉着僵硬,在赛马道上飞驰。 江言清的心都快跳出来,他紧紧抓着楚承戟的手臂,很怕枣红马跳跃障碍的时候,一不留神把他甩下马去。 “拉着缰绳。”楚承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江言清赶紧摸到楚承戟的手背,然后从他手里接过缰绳。 枣红马上没有弓箭,江言清眼睁睁的看着枣红马飞速的掠过箭靶,楚承戟抬手,就像是取囊中之物那般轻松,拿起了挂在一旁的弓箭。 楚承戟双腿夹着马腹,双臂环着江言清,将人紧紧的箍在怀里,“左手拉缰绳,让马掉头。” 江言清根本没时间反应,楚承戟说什么他就照做什么,左手用力拉缰绳。 他动作不算温柔,枣红马的马头都被他拉得向左边歪了一下,因此这个掉头简直就是个急速漂移,要不是有楚承戟坚实有力的手臂拦着,江言清觉得自己肯定被甩出去了。 枣红马平时也做过这样的骑射训练,自觉的沿着赛道又跑了回去。路过箭靶,楚承戟就和方才去弓箭一样从容,抬臂拉弓射箭,一气呵成。 箭矢嗖嗖嗖的连射三支,楚承戟都没有瞄准,就全部正中红心。 风驰电掣的这么一会儿,枣红马已经回到了李长勇的面前,扬起马蹄子停了下来。 楚承戟身体前倾,胸膛紧贴江言清的后背,手臂越过他拍了拍枣红马的脖颈,已示鼓励和安慰。 江言清惊魂未定,还没有从刚才刺激的骑马体验中回过神来,就听到楚承戟对李长勇说:“跑一圈?” 李长勇有些兴奋,“王爷是要和小的比赛吗?” “嗯。”楚承戟的手掌握住江言清的,带着他轻拉缰绳,让枣红马原地掉了个头。 “那王爷稍等,小的去选匹马就来!”李长勇说完,忽然犹豫了下,“王爷,你要不要也换匹马?” 这匹枣红马是给江言清选的,性格温和,很适合他,但是对于楚承戟这样的悍将来说,就显得十分不配。 楚承戟却毫不在意,“快去,只跑一圈。” 李长勇兴奋的跑了。 江言清这时候才从最初的惊吓中回过神来,扭着头问:“你怎么过来了,忙完了?” 楚承戟垂下眸,看了他半晌,意味不明的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江言清缓缓的把头扭回来,被握住的手动了动,磨蹭着楚承戟的掌心,“我不会骑马,你不会瞧不起我吧?” 或许是他的小动作让楚承戟受用了,他的语气缓和了不少,“不会。” 顿了下,楚承戟又道:“你不要只想着操控它,你骑上它的时候,它就是你的腿,是你的臂膀,是你武器。” 楚承戟的声音就响在江言清耳边,刺激着他的耳膜。 “你要和它心意相通,感受它的情绪,也让它知道你的意图。”楚承戟的紧贴着江言清的耳郭,“你拍拍它的头,用心。” 江言清把手从楚承戟的手心里抽出来,然后学着刚才楚承戟的样子,轻轻的拍了拍枣红马的脖子。 枣红马感受到他的轻抚,打了个响鼻。 江言清惊喜的回头看楚承戟。 楚承戟看着他亮晶晶的一双眼,情不自禁的低头在他的眉骨上吻了下。 “王爷!”李长勇骑着马从马厩赶了过来,迫不及待道:“王爷,现在开始吗?” 楚承戟拉着缰绳,和李长勇一起站在赛马道起点。 江言清这一次没有最初的惊惧,全程靠在楚承戟怀里,体会骑射比赛的刺激和畅快。 一圈跑完,楚承戟毫无悬念的赢了李长勇。江言清看着每一个正中红心的箭靶,心中对楚承戟的爱慕不禁有多了几分。 楚承戟天生就属于军营,就属于战场。骑着马拉弓射箭的楚承戟,一身霸王之气让所有人禁不住想要卑躬屈膝。 江言清也臣服在他的气魄之下。 楚承戟朝李长勇道:“不错,你下去吧。” 等着被教导的李长勇一愣,“王爷,小的自知还有许多不足,希望王爷能指点一二。” 楚承戟翻身下马,摸了摸枣红马的头,淡淡道:“我没什么能指点你的。” 江言清看着李长勇愣愣的,像是兴致勃勃向老师请教的学生,却吃了个闭门羹一样,又懵又委屈。 楚承戟却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江言清看着浑身都散发着不爽气息的楚承戟,心思转了转,俯下身也去摸枣红马的头,状似无意的拍了下楚承戟还放在马头上的手背。 江言清小声道:“承戟,你骑术真棒,你就指点一下他吧?” 他声音虽小,但李长勇耳聪目明,将这一声亲昵的称呼听得一清二楚,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竟然敢知乎王爷的姓名,王妃的胆子这么大吗? 被直呼其名楚承戟撩起眼皮,江言清朝他眨了眨眼睛,握着他的手轻轻的捏了捏。 楚承戟无奈,“他骑射精湛,只是过于僵硬,不甚变通。” 江言清听不太懂,“那该怎么办?” 楚承戟目光移到李长勇脸上,发现他也是一脸愣怔,平时机灵的劲全没了。楚承戟皱眉道:“多上几次战场便可。回去吧。” 李长勇叩谢,牵着马下去了。 江言清看着李长勇清瘦的少年身影,刚才的兴奋渐渐冷却下来。 “看什么?”楚承戟问。 “哦。”江言清松开楚承戟的手,抓着缰绳道:“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有吃有喝,有学上,生活安稳,还整天悲春伤秋,想离家出走。” 江言清的语气有点自嘲,又有点失落。 楚承戟忽然道:“我当年,已经有战功了。” 江言清停下了回忆,悄悄瞅了一眼楚承戟,然后嗅了嗅鼻子,“王爷,我好像闻见酸味了。” 楚承戟侧目,警告的瞥了他一眼。 江言清的唇角勾了起来。 楚承戟松开缰绳,“你自己试试?” 江言清跃跃欲试,“我可以吗?” 楚承戟后退了一步,双手背在身后。他肩背宽阔,身材挺拔,莫名的令人心安。 江言清忐忑的拉着缰绳,摸了摸枣红马的脖子,心想,马儿啊,你一定要给面子啊,你要是再一动不动,我恐怕这辈子会对学骑马有阴影了。 他试探的拉了下缰绳,枣红马打了个响鼻,慢慢的向前溜达着走了几步。 这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飞跃,江言清惊喜的看着楚承戟。 楚承戟目光温柔,“腰挺直,双腿夹紧马腹。放松,别太僵硬……” 楚承戟不停的在一旁指点,经过一番努力,江言清竟然已经能骑着马闲庭信步了。 天色已经黑了,江言清的兴奋感过去,肚子咕噜噜的叫唤,浑身的疲惫涌了上来。 他踩着马镫下马,脚刚沾地,腿一软就要摔在地上。楚承戟眼疾手快的扶住他,“怎么样?” 江言清抓着楚承戟的手臂借力,慢慢的向前挪动,“有点麻。” 楚承戟了然,“回去泡个热水澡,不然明早还有得难受。” 江言清艰难的活动着酸麻的双腿,“这里能洗澡?” “当然。”楚承戟环过他的肩膀,将人半搂着,“出征前一天,全体沐浴、饱食。行军路上风餐露宿,不会再有此机会。” 江言清想起他下午回来的时候,李长勇就换上的那一身便服,恍然:“长勇换了衣服,是想去洗澡。那我拉着他教我骑马,是不是耽误他洗澡了?” 真个军营此时炊烟袅袅,江言清担忧道:“他现在回去,会不会没热水了?要不让他……” 忽然想到楚承戟别扭吃醋的性格,一起洗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江言清又生生的吞了回去,改口道:“要不给他送点热水去吧。” 楚承戟皱眉,弯腰下,手臂穿过他的腿弯,将人横抱起,淡淡道:“这么关心他?” 江言清一开始还羞赧的想要挣扎,听到这句醋意浓重的话,犹豫了片刻,缓缓的伸手揽住了楚承戟的脖子。 “他还是个孩子。” “那你找他教你骑马?” 江言清把头靠进楚承戟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那你愿意教我吗?” 楚承戟低下头,漆黑的眸子映出江言清微红的脸庞。 江言清忍着脸热,仰头凑上去在楚承戟的下巴上亲了下。 “以后你教我。我不会的有很多,你都教给我,好不好?” 第43章 将在外 尽管前一天晚上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第二天江言清还是苦不堪言。 他站立不动还好,一旦走动,就会两腿酸软,迈不开步,尤其双腿之间,大腿内侧的软肉摩挲布料,都会引来阵阵刺痛。 奉旨监军的吏部侍郎徐庆频频看向苦着脸强颜欢笑的江言清,忍不住问道:“王妃这是……身体不适?” 忽然被点名的江言清努力扯了扯嘴角,“啊,那个啊,就是昨天锻炼的时候不留神抻着腿了,没事不严重的。” 徐庆年近四十,比楚承戟年长一轮,说话不打官腔,像是个兄长般,看向江言清的眼神瞬间变得深奥起来,“没有大碍就好。皇上还特意嘱咐老臣,一路上要照顾好王妃呢。” 江言清干笑几声,转头去看登上点将台的皇帝苍瑾钰。 大奖出征,皇帝都会亲自前来送行。大营里战旗猎猎,身着龙袍的苍瑾钰环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天子为威严令全场肃穆。 “诸位将士,你们知道朕今天要你们出征去哪里吗?是去燕川,和西凌国相邻的燕川!有数十万亩良田的燕川!我政渊国全国人吃的粮食,包括你们每天吃的每一粒米,几乎都来自燕川!那朕为什么要让你们去燕川,因为西凌国觊觎我们燕川的良田,他们要抢我们的粮食!我们要是守不住我们的良田,就没有粮食!那你们、你们的家人、全国的百姓、包括朕,都要挨饿!” 风鼓动着苍瑾钰身上的龙袍,显出他单薄的身躯来。但是他岿然不动,说话掷地有声、鼓舞军心。 “你们是朕最勇猛的士兵!是政渊国最可靠的军队!朕将守护燕川、打败西凌的任务交给你们,朕放心!全国的百姓也放心!朕相信你们,此次出征,必胜!” 所有的将士举起手中的长矛,喊声震天:“必胜!必胜!必胜!” 苍瑾钰威严的看着士气高涨的军队,大声道:“等你们凯旋,朕全部封赏!” 全体将士跪了下去,江言清愣怔了下,被楚承戟按着后颈也跪了下去。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太监高声喊道:“时辰到!出征!” 有士兵牵来战马,楚承戟拉过缰绳,他没有上马,而是扭头去看江言清。 江言清身旁同样有士兵给他牵了匹战马,是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比昨天的枣红马壮硕了一圈,又高又大。白马打了个响鼻,一双乌黑的大眼瞪着江言清。江言清心里有点怕,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 “月白。”楚承戟低声道。 江言清无措的目光看向楚承戟。 “它的名字。”楚承戟鼓励道:“你可以叫它。” 全军都在等楚承戟这边上马先走,他们不动,大军不能前行。江言清觉得有无数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包括点将台上的苍瑾钰。 他没时间犹豫,只能试探的唤了一声,“月白?” 月白打了个响鼻,眨了下眼。 江言清想着昨天楚承戟说的,要和马去交流。他伸出手,轻轻抚摸月白的脖子。 月白晃了晃头,前蹄刨地,竟然歪头拱了下他的胳膊。江言清被这示好的动作惊喜得睁大了双眼,胆子也大了,他摸了摸马头,凑到月白的耳边轻声说:“月白,我很喜欢你,你一会儿千万别把我摔下来,我偷楚承戟那匹马的马草给你吃好不好?” 听的一清二楚的楚承戟:“……” 楚承戟牵过月白的缰绳,沉声道:“上马。” 江言清脚踩马镫,攀着马脖子,使唤着酸软的双腿,费力的爬上马背。 楚承戟手上的缰绳没松,翻身上了自己的战马,双腿一夹马腹,两匹马撒开蹄子,向前跑去。 身后的将士们挥舞着旗帜跟上,一时间周围全都是马蹄声、脚步声、已经步兵跑路是身上铠甲发出的叮当碰撞的声音。 因为月白比昨天的枣红马高大许多,因此江言清也比昨天更加有意气风发之感。但是马蹄没跑一步,他的大腿就和马鞍摩擦一下,越发的苦不堪言。 行军不能停,就算停了,他的腿也不可能立刻就好了,更不可能坐到楚承戟的马上去,是在太不像话。江言清只好咬牙忍着。 跑了半日,临近正午,日头逐渐大了起来。邱石快马从最后方赶了上来。 “王爷,要不要歇一会儿?” 楚承戟拉住缰绳,他胯下的马连同月白一同停下。他回过头,看到身后气喘吁吁的士兵们,抬了抬手,“传令,原地休息半个时辰。” 江言清闻言松了口气,抱着月白的脖子,从马背上爬了下来,拖着酸得已经没知觉的双腿,朝旁边的一棵树走了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双手将两条腿伸直,后背靠在树干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楚承戟递了个水囊给他。 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口清水,江言清才觉得好受了不少。 他累得不想说话,楚承戟也没说什么。邱石左看看右看看,对楚承戟道:“王爷,要不等会儿我走前面,你和王妃在后方?” 楚承戟沉吟片刻,“好。前面是横关,叫王南快马去递通关文书,日落之前争取到金水河。” 邱石应了,去找王南。 半个时辰后,王南一记快马先行,邱石在队伍前方,军队开拔。 江言清站在一旁,抚摸着月白的鬃毛,侧头问楚承戟:“我们去后面,没问题吗?” 楚承戟面无表情的看着从眼前行过的士兵,“至少要十日方能到燕川,前两日挨过去,就好了。” 江言清低下头,轻声道:“对不起,我给你拖后腿了。” 楚承戟看向江言清,“没有。” 在坚持两天,他就能习惯了吗?江言清不是很确定,但是如果这种状态要持续十天,那他恐怕也很难坚持下来。 说到底,还是没吃过苦。 楚承戟翻身上马,朝江言清伸出手,“来。” 江言清犹豫,“要不我还是再坚持一下吧。” 让士兵们看见了,实在有伤风化。而且他也不想被看不起,更不想因此影响了楚承戟在军中的威严。 “上来。”楚承戟又道。 江言清看着那毅然不动的手臂,只得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楚承戟将人拉倒了自己的马背上。 江言清没有跨坐,而是像是女孩子般,侧坐在楚承戟的马背上。 这个姿势虽然对他的双腿来说很舒服,但是实在没什么安全感。江言清搂着楚承戟腰,跟着走到了队伍最后。 原本就跟在队伍最后的徐庆投来疑问的目光。 “邱石在前面。”楚承戟骑着马和徐庆并肩,言简意赅的解释道:“言清不善骑术,腿不舒服。” 徐庆了然,一副过来人的表情,“辛苦王妃了。” 徐庆身为吏部侍郎,拳脚功夫也是有的,骑射也算精通。能做监军,就代表他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默默的走了一会儿,徐庆忍不住劝道:“有句话下官不当讲,但徐某虚长王爷几岁,不得不提醒王爷一句,新婚夫夫,难免情难自禁,但毕竟行军事大,若是太过放纵,只怕误事。况无随行大夫,药草单一,若是伤了王妃,那……” “徐大人多虑了。”楚承戟冷冷的打断道:“言清只是骑马过多,有些劳累。” 徐庆也不知道信没信,继续道:“下官此次随军,职责有三,第一监军,第二文书记录,第三照顾王妃。” “有劳徐大人,言清本王自己照顾便可。”楚承戟声音阴沉,带着森然的冷意。 对方毕竟是皇上派来的监军,江言清怕楚承戟这样的口气会让惹恼对方,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便悄悄的扯了扯楚承戟的腰甲。 徐庆察觉到楚承戟的怒意,便不再言。 江言清坐在楚承戟身后,腿是不疼了,但是一个姿势久了,腰背开始发酸。他偷偷看了看徐庆,发现徐庆并没有关注他这边,于是歪着头,整个人都靠在了楚承戟的背上。 楚承戟面不改色,身形岿然不动。 然而他没舒服多久,就听到一个马蹄声从前方逆向而来。 “王爷!” 江言清立刻坐直了身子,低头轻咳,掩饰自己刚才的坐没坐相的形象。 来的人是王南,满脸焦急,根本没有时间注意江言清的小动作。 “王爷,横关的耀武将军陈肆不在关内!守关的人说没有陈肆的命令,不能开关!” 楚承戟一拉缰绳,“他何时能回?” 王南胯下的马不停的躁动,他边拉缰绳边急道:“说是回老家去了,要等三日后才能归。” 楚承戟蹙眉,“三日?他擅离职守,可有向皇上告假?” “这……”王南哪里知道。 楚承戟冷声道:“叫邱将军带两千精兵,带通关文书给守城将士,若是不放行,就地准备攻城。” 王南吓了一跳,“这、这恐怕不妥,王爷,我们刚出盛阳城,这消息要是传回去,恐怕会被人猜疑!” 楚承戟不欲多说,“按我说的去办。” 王南还是不肯走,目光频频偷觑一旁丝毫不急的徐庆。 楚承戟不悦道:“为何还不去?” 徐庆幽幽道:“王爷,下官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下官出城前,皇上让下官给王爷传一道口谕。” 楚承戟朝徐庆看过去。 徐庆笑了笑,缓缓道:“皇上说,若是行军路上有阻拦,叫王爷一定以燕川局势为重。皇上还说了半句话,下官不是很懂。” 徐庆说了一半不肯说了,就看着楚承戟。楚承戟无法,只得问道:“什么话?” 徐庆低声吐出三个字,“将在外。” 楚承戟深深地看了徐庆片刻,对王南道:“叫邱石带五千人马先行,横关若是不放行,直接攻城!” 第44章 王妃 王南领命去了,楚承戟浑身气息低沉。徐庆像是没感觉到一般,目光看着前方蜿蜒百米的大军,神色如常。 江言清搂着楚承戟的腰,小声问:“皇上是什么意思?”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楚承戟将那半句话说完整。 江言清当然知道后半句是什么,他问的不是这个。他直起腰,凑到楚承戟的后颈,声音尽量压倒最低,蚊子一般哼哼道:“我是问,皇上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有人要造反吗?” 楚承戟一手握住江言清放在他腰间的手背,没有说话。 沉默了半晌,江言清忍不住又问:“是英武侯要造反吗?” 楚承戟依旧不言,江言清藏不住话,小声的和楚承戟咬耳朵,“皇上现在这么提防,不会是英武侯已经找到前太子的儿子了吧?皇上知道他要造反,还让我跟着你出征,我是你们的人质吗?” “不是。”王妃对自己的身份认识不清,楚承戟颇为无奈。 “我觉得我也没资格做人质,毕竟我差点被他弄死。”江言清忽然又想到什么,“你之前说查到英武侯勾结西凌的证据,前面横关的人会不会也被英武侯收买了?” 江言清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里离皇城盛阳非常近,是进出盛阳城的必经之路,如果横关被英武侯掌控,那么一旦盛阳告急,外面的军队如果被横关拦在外面,后果可想而知。 再者,英武侯到底掌控了多少兵权,外面还有几个像横关这样的地方? “细思极恐啊。”江言清感叹。 “什么?”楚承戟没听明白。 “哦,我是说横关不放行,是不是英武侯联合了横关的守军给咱们下绊子?” 离盛阳城这么近,不可能真的将楚承戟拦住,那么就只能起到拖延时间的作用。西凌有没有派兵攻打燕川,为什么要拖延时间? 江言清蓦然心惊。 楚承戟拍了拍他的手背,“言清,我去前面。” 江言清连忙点头。楚承戟停下马,江言清就从马背上跳下来,从他手中顺过月白的缰绳。 徐庆看过来,眼中还带着笑,“王爷放心,我会照顾好王妃的。” 楚承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江言清爬上月白的马背,头疼的看向徐庆,“徐大人,你就别打趣我了。” 楚承戟看了眼江言清的手腕,双手一拉缰绳,骑着战马朝队伍前方疾驰而去。 江言清看着楚承戟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看的手腕,手甲里的黑色匕首还老老实实的躺在里面。 楚承戟快马赶到横关外的时候,邱石已经准备好了巨木准备撞城门。 粗壮的树干是刚砍的,上面还带着绿色的枝叶,十几个士兵抱着树干,虎视眈眈的看着城门。 邱石正怒气冲天的和城墙上的人喊话。 “我们有皇上亲笔的通关文书,盖了大印了,你要是再不开门,我们就要硬攻了!” 城墙上的人看着那几个对着城门的新鲜树干,有些畏惧道:“你们胆敢闯关,你们、你们这是造反!” 楚承戟骑马上前,邱石侧头颔首,“王爷。” “嗯。”楚承戟仰头,冷眸扫过城楼上的各处,见布了许多弓箭手,沉声喝道:“陈肆何在?” “我们陈将军告假回家了。”上面的人回道。 “告假?”楚承戟冷声道:“他和谁告的假?今日若不开关放行,延误军情,尔等该当何罪?” 上面的人这才看清下面是楚承戟,声音稍微恭敬了些,但仍旧不肯开门,“楚王爷!我们未曾收到任何开关的命令,不敢擅自开关!” 楚承戟朝邱石伸出手,邱石将通关文书递过来,楚承戟亮出文书,“通关文书在此,速速开关放行!” 上面的人顿了顿,不怕死道:“谁知你文书是真是假?” 楚承戟冷眸,抬起手,准备下令撞门。 粗壮的树干撞在门上,发出一声闷响。 上面的人忽然又道:“让他送上来,我们看过真假,才好决定!” 楚承戟朝身后一看,顿时蹙眉。 从后面赶过来的,是骑着月白的江言清。 忽然被点名的江言清一愣,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 上面的人没听清他的话,却看见了他的动作,大声道:“让他送上来,真假看过便知!” 楚承戟沉着脸,脸上疤痕可怖,他再次抬起手,忽然手腕被握住了。 “我去。”江言清深吸一口气,“王爷,你会在下面看着我吧?” “你……”楚承戟犹豫。 “王爷,你找弓箭手……不,你找李长勇来,让他准备好弓箭,掩护我怎么样?” 楚承戟看了江言清一眼,将手上的文书递给他,然后朝邱石伸手,“弓。” 江言清看着楚承戟亲自拿着弓箭,想了想又道:“王爷,还是把李长勇找来吧,你们两个人一起,也算双重保险。” 见楚承戟脸色不好,江言清心里又给他打上了一个小心眼的标签。但是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江言清还是硬着头皮,尽量苦着脸让自己看起来可怜巴巴道:“王爷,以防万一嘛,行不行?” 他们这边磨蹭着,上面的人也不催,巴不得拖延时间。 楚承戟偏了下头,朝邱石道:“叫李长勇来。” 片刻后,李长勇手持弓箭,站在楚承戟身侧。 江言清深呼吸,心里想着徐庆的话,“你去劝劝楚王爷,手段太过强硬,恐事后遭人诟病,也会让皇上难做。” 原本他为了不发生正面冲突,给以后留下抹黑楚承戟的话柄,才冲上前来。没想到会被点名了,难道是看他好欺负不成? 江言清心里十分清楚,如果楚承戟在全军面前护着他,不让他去,然后硬攻,那么以后的话题就会变成王爷为护王妃才大动干戈,给楚承戟抹黑的同时,也会让所有人以为自己是个挂着王妃头衔的怂包。 虽然怕,但是他不能后退。 江言清翻身下了马,整了整身上的薄甲,心里祈祷楚承戟的手艺千万要过硬,这铠甲能抵挡住上面射下来的箭雨才好。 大门上的一个小角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个小兵伸手想接过他手上的文书。 江言清瞬间警戒,高度紧张的神经让他思维更加敏捷,他躲开那人的手,感受着身后楚承戟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挺直了腰板道:“这是皇上的亲笔文书,岂是你能碰的?” 果然,那小兵听了这话,不敢再来拿,只好将江言清请上城墙。 城墙上,和楚承戟对峙喊话的那个人并没有回身,江言清被进到了下面看不到的地方,一个身着铠甲脸上蓄着胡须的男人走过来。 “文书何在?” 江言清问:“你是谁?” 男人轻蔑的笑了笑,“能决定是否开关的人。” 江言清打量着男人,觉得这个人虽然没什么气势,但看铠甲的样式,应该不是普通的士兵。 周围有许多手持长矛虎视眈眈的士兵,手无寸铁的江言清像是进了狼窝的小白兔。 小白兔心里怕,面上却不显露,眼神坚定的将文书举到男人眼前,却只给看不给碰。 “看到了吗?白纸黑纸,红色大印,还不放行?”江言清强硬道。 男人笑了下,吩咐手下,“开关放行。” 江言清转身想走,面前的两个士兵手中长矛一横,将他拦住。 “抱歉,你还不能走。” 江言清攥了攥拳,心里默念,要镇定要镇定。他冷哼一声,“大胆,你是什么人,敢拦我?” 男人有趣道:“我为何不敢拦你?” “你知道我是谁吗?”江言清怒道:“我是楚王的王妃,皇上亲自赐的封号,含誉王妃!” 男人愣了下,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个长相俊秀和英武侯没有半分相像的人,竟然是侯爷三公子。 “难怪。”男人眼神变得玩味起来,“我说就凭英武侯的样貌,楚王怎么会看中他的儿子。” 这话说得轻佻,江言清登时变了脸,“你到底是什么人,见了本王妃,为何不下跪!” 像是奶猫露出了凶爪,男人舔了下唇,漫不经心的半跪了下来,语气轻慢:“见过王妃。” 江言清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被激得心中有气,却又发泄不出来。他烦躁的想拨开拦住自己的长矛,力气却根本不敌。 他摸了摸手腕,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外面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是关门开了。紧接着行军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响了起来,楚承戟的大军正在通关。 江言清不能下城楼,但是去城墙边上却无人拦着。他从城墙上朝下看,楚承戟还站在原地没有走,仰着头和他对视。 “王爷!他们不放我下去!”江言清告状。 男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楚王爷,好久不见。” 楚承戟怒目,“陈肆!” 江言清回头惊讶的看着陈肆,“你不是告假了吗?你骗我们?” 陈肆笑道:“本将军听说楚王爷要通关,立刻就赶回来了,何来骗人一说?” 陈肆说完,走到城墙边上,“楚王爷,本将手下不知王爷亲自出征一事,所以查得严了些,王爷莫要怪罪。” 楚承戟拧眉,脸上的疤痕狰狞着,他忽然抬手,一支箭急如流星,朝陈肆破空而来。 第45章 我看看 江言清被吓了一跳,僵硬在原地。他和陈肆离得太近,看着那支箭简直是朝他而来的。 而真正的目标陈肆却眼都不眨一下,任由那支箭狠狠的钉入身后的柱子上,带起的风扫过他的脸颊,微微刺痛。 陈肆眼角看了江言清一眼,“想不到楚王爷竟然如此紧张王妃。” 他转过身,将那支箭拔出来,毫不费力的折断了,随手丢在地上,“王妃请吧,本将亲自送你下去。” 江言清只觉得和这样人的待在一起十分难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忙不迭的朝台阶走去,下了两阶台阶之后,忽然抬眸朝上面的一个柱子方向看去。 一个人影飞快的闪到柱子后面,快到让人怀疑是看错了。 江言清垂下眼睑,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朝下面走去。 陈肆说着亲自送,但并没有走下来。江言清巴不得离他远点,脚步飞快的就走了。 大军已经全部通关,楚承戟看着江言清出来,伸出手,毫不避讳的将人拉到自己的马上,护在了怀里。 陈肆没有再出现,楚承戟骑着战马,离横关越来越远。 耽误了这么久,天色渐渐暗淡。江言清看着天边的彩霞,一望无际的地平线,心中壮阔又平静。 “承戟,你刚才那一箭,吓死我了。”江言清开口抱怨。 楚承戟垂下视线,看着江言清的后脑勺,“你怕什么?” 江言清看着远处,开阔的视野让他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他仿佛是在做梦,梦中有个人环抱着他,臂膀坚实有力。 他略一歪头,靠在了这臂膀的肩头。“我怕你是真的生气了,一箭射在那个陈肆的脑门上,爆我一脸血。” 这不是他当时的想法,但是当时怎么想的,江言清已经不想回忆了。他要学会信任身后的这个人,在这广袤的天地中,唯一能够让他依靠的人。 楚承戟没有说话,也不知道信了没有。他低下头,干燥的嘴唇轻轻擦过江言清的鬓角。 江言清感觉到了,扭过头,对上楚承戟深邃的眸。 楚承戟低下头,江言清仰起头,唇瓣相贴,两个人接了个吻。 一触及分,隐秘得像是在偷情。 江言清的耳尖有点红。 楚承戟看着那小巧的耳尖,过了半晌,才道:“知道你怕,所以并未瞄准。” 在王府的后院,乱棍打死了一个婢女,江言清只是听说了都吓得大惊失色,要是当面见到血腥的场景,只怕会受到更大的惊吓。 楚承戟舍不得。 胯下的战马是一匹棕色的骏马,江言清摸了摸它的鬃毛,犹豫道:“我在城楼上,好像看见了一个人。” “什么人?”楚承戟问。 “我只看到了一个影子,我看的时候,他好像是躲到了柱子后面,没看清,也不确定是不是眼花看错了。”江言清努力回想了一下,不确定道:“那个人影,好像是江德轩。” “无妨。”楚承戟道。 江言清看向楚承戟,脸上满是疑问。 楚承戟低下头,凑到降压清耳边,压低声线,“陈肆与英武侯互相勾结,人人心知肚明。” 原来“无妨”是这个意思,那个人是不是江德轩都无所谓,已经不缺那点证据了。 等等,江言清睁大眼,“人人都知道?那岂不是,大家都知道英武侯要造反了?” 楚承戟点了下头。 原来只是表面的平静,每个人都在底下拼命的搅动暗涌。江言清讷讷的问:“这个陈肆既然是英武侯的人,那皇上为什么还要让他守着横关这么紧要的地方?” “皇上根基未稳。”楚承戟看了眼即将落日的夕阳,“他不能逼英武侯造反。” 江言清懂了,这就和把他嫁给楚承戟是一样的用意,苍瑾钰和楚家兄弟都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向英武侯妥协,为了给自己丰满羽翼提供时间,等待反击的契机。 “那我们会不会内忧外患,腹背受敌?”江言清问。 楚承戟道:“燕川总兵李尚协为人正直,言情大可不必担心。” “那他有所少兵?” “屯兵八万。”楚承戟顿了下,道:“上月私下招兵买马,屯兵应有十余万。” “那陈肆有多少兵?” “不足三万。”楚承戟又补充道:“他在江南招兵买马,江南总兵早有察觉,已经上报。” “才三万?盛阳大营中有五万精兵,咱们手里有两万,燕川有十多万,那他这三万岂不是以卵击石?”江言清质疑道:“他们不是还有什么后招,你们不知道吧?” “你忘了西凌了。”楚承戟叫住身边的一个士兵,叫人去前面传令,就地安营扎寨。 江言清看了看周围,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一片平坦开阔的地势上,的确是个安营扎寨的好地方。 楚承戟从马上跃下,江言清把手递给他,被拉下了马,一边活动酸麻的双腿,一边继续道:“就算西凌缠住了咱们,那盛阳城还有五万精兵呢?还有大将军呢?” “英武侯这些年暗中打算,处处布线,朝臣多半都已被他收买。他若能挟天子,大将军和那五万精兵,等同于无。”楚承戟将自己的战马暗夜和江言清的月白一起牵着,绑到不远处的一颗树上。 “那要是这么说,英武侯都准备好了,为什么还不造反?”江言清亦步亦趋的跟着楚承戟,像个小尾巴。 楚承戟沿着大军四周走,时不时指点一下扎营的位置,传令让一众副将过来议事。 吩咐好一切,楚承戟才回江言清的话,“因为皇帝也不会束手就擒,英武侯布线,他就拆线。” 楚承戟的目光忽然软了几分,低声道:“有一处线,未等拆,就自己断了。” 他声音骤然压低,江言清脑子瞬间转不动了,愣怔的问道:“什么?” 楚承戟看了江言清一眼,转身走了。 江言清揉了揉发热的耳朵,反应过来楚承戟说的是他,这个二话不说丝毫没有犹豫的就背叛了老子的侯爷三公子。 谁让他儿子作死,让他穿过来了呢。 楚承戟去和几个副将商议晚上的布防,之前准备在金水河畔扎营,但是因为在横关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赶不到金水,原本的布防也就用不上了。 江言清不懂这些,想过去听又怕身份不合适。正好李长勇过来,告诉他营帐搭好了,可以去休息了。 江言清穿过来之前,也是有个弟弟的,养父母的儿子。弟弟刚出生的时候软软的很可爱,江言清很喜欢,处处维护着弟弟,把自己舍不得吃的那点零食给弟弟吃,把自己最珍爱的玩具也给弟弟玩,还一度幻想以后弟弟长大,兄弟两个相处的情形。 但是后来随着渐渐懂事,江言清才觉出家人对他的疏远和对弟弟的亲近来。尤其是在上学之后,放学回到家,父母对他只是简单的几句问候,而对弟弟却关怀得让弟弟烦不胜烦。两相对比,江言清越来越觉出自己在家里的边缘化来。 他和一家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他也没有机会和弟弟体验兄弟情深。现在李长勇眼中单纯的濡慕神色,让江言清忍不住想将人当做弟弟一样宠爱。 帐子外搭了一个简易的火炉,上面温着水。江言清进了帐子,李长勇给他倒了杯热水,送了进来。 里面没有塌,只是席地铺了一个稻草的草席,江言清想和李长勇说话,却又不想站着说。但是坐着吧,似乎又不太舒服。 好在李长勇有眼色,把水杯递给江言清之后就走了。 江言清坐在草席上,绷了一天的身体终于放松了片刻,仰躺了下来。 他摸索着解身上的铠甲。他这一身虽然是楚承戟给他打造的轻甲,但是对于他来说仍旧是不轻的负担。 脱下的铠甲堆在一旁,江言清仰躺着休息了片刻,撑着身体坐起来,看了一眼帐篷的帘子,犹豫着伸手去解腰带。 松了腰带,江言清把手伸进宽松的亵裤中,摸到大腿内侧的嫩肉。 “嘶……”指腹碰到上面,立刻传来一阵刺痛,江言清吸了口凉气,心想一定是磨破了。 可惜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没有什么药,今天他咬牙忍了,明天早上起来,肯定要又红又肿的一片,估计衣服都会磨得疼,再骑马,又不知道要遭怎样的罪。 江言清手指轻轻的在裤子里摸索,想摸摸看有多大的地方受伤了。 就在这时,忽然帐篷的帘子被掀开。江言清吓了一跳,连忙抽出手,猛然扭头去看。 楚承戟高大的身躯弯腰走了进来,看向江言清的目光深邃莫测,显然是看到了他刚才的动作。 江言清尴尬道:“我、那个,我不是……” 楚承戟将手中的长枪立在一侧,席地坐到了江言清的身侧,厚重的铠甲发出碰撞的声音。他伸手探向江言清的腰间,去扯他的裤子,沉声道:“我看看。” 第46章 暗涌 江言清别过头,脸红得像要滴血。 外面天色已暗,帐篷内更是昏暗一片。楚承戟一身铠甲端的威严,却偏偏手上动作极轻的脱江言清的裤子。 “会、会不会有人来?”江言清忍着羞赧的问。 “我叫人在门口守着了。”楚承戟低下头,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江言清的身体,却是第一次仔细的看。 上次他喝醉了,在药性的催化下,只是遵从本能,除了江言清的脸,其他的都没有太注意。 现在帐篷内视线昏暗,仿佛回到了那一晚。 楚承戟捧着江言清的双腿,眸色漆黑一片。江言清皮肤很白,正因为如此,大腿内侧的一片红痕更加刺眼。 皮肤上全都是红色的血痕,楚承戟的手指轻轻的抚摸上去,确认只是磨得狠了,并没有破皮流血,这才微微放心了些。 他一抬头,却忽然愣了。 这大腿内侧的肉,又娇嫩又敏感,楚承戟这样碰,除了疼痛之外,似乎又有些难言的感觉。江言清面颊通红,咬着下唇,忍着想要颤栗的感觉。 楚承戟的心猛然一跳,顿时移不开眼。 他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江言清只觉得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将他有些喘不过气。他咽了下口水,悄悄抬眼去看楚承戟。 对上楚承戟炙热的目光,江言清仿佛是被烫到了一半,倏然移开目光,躲闪着看向别处。 楚承戟的唇压了过来。 本不该失控的。外面的岗哨还没有完全布置好,身为领军统帅,楚承戟今晚断不能放松警惕。 然而江言清的味道实在是太好了。 江言清靠在楚承戟的肩头,大口的喘着气。他眼中雾水朦胧,觉得浑身都烧了起来。 楚承戟身上的铠甲冰冷又硌人,江言清喘匀了气,就撤开了。 “在这里等我。”楚承戟在他耳边轻声道。 江言清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失落,却也知道现在并不适合发生什么。他摸索着穿上裤子,看着自己下面产生变化的地方,微微叹了口气,然后也不管草席又硬又扎人,趴着把脸埋了起来。 只是被吻,就有感觉了,好丢人。 而且楚承戟刚刚竟然、竟然舔了进来。江言清觉得自己已经烧得快窒息了。 没过一会儿,楚承戟又回到了帐内。 他在草席上坐了下来,轻轻拍了拍江言清的后背,“言清?” 江言清鼻尖闻到一丝药味,在双臂之间抬起头,果然看到楚承戟手中有一个黑色的小瓷瓶,“你在哪弄的药?” “我和随军的大夫讨了点活血化瘀的药来。”楚承戟将瓷瓶放下,把铠甲脱了,贴身的软甲还穿着,盘膝坐在了草席上。 江言清坐起来,和他面对着面。 “我今晚不能睡,给你上了药就去外面。条件艰辛,苦了你了。”楚承戟见江言清还愣着,朝他伸出手,“来。” 江言清被拉着坐在他身边,又被楚承戟按着躺了下去。 “这个会有些疼,你忍一下。”楚承戟有一次褪下江言清的裤子,让宽松的亵裤挂在脚腕上。 楚承戟定了定神,微微将他的双腿分开。 微凉的药膏碰到肌肤上,江言清瑟缩了下,随即尖锐的刺痛就传来,他猛然一抖,猝不及防的叫了一声。 守在门口的李长勇默默的朝前走了两步,站直了僵硬的脊背。 江言清死死咬着衣袖,楚承戟知道他难受,目不斜视,飞快的将药膏涂好。 上完了药,楚承戟的额头也全都是汗。这对两个人来说都太折磨了。 黑暗中两个人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冷静了一会儿,楚承戟道:“一会儿药干了,就将铠甲穿上,以备夜里突发状况。” 江言清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楚承戟摸了摸他的头,将干得差不多的汗珠全都抹去,“睡吧,不用担心。” 楚承戟起身穿好铠甲,出了帐子,先吹了一会儿凉风,才去各处巡查。 此时的皇宫,论证殿中仍旧灯火通明。 英武侯跪在中央,言辞恳切,“皇上!楚王他今日敢因横关不放行而准备强行出关,那明日就敢破关而入啊!横关关系到盛阳城的安危,楚王他身为武将,不该不懂横关的重要。纵然他身负皇命,也绝不应该动了硬闯横关的念头,他这是藐视皇威啊!” 龙椅上的苍瑾钰打了个哈欠。 英武侯见他不说话,朝一旁站着的陈肆使了个眼色。 陈肆也跪了下来,“皇上,臣不过因为想要亲眼确认通关文书,就被楚王爷威胁。” 英武侯听他话说一半,急得频频给他使眼色。但陈肆为人轻狂,也颇有武将的傲骨,是断不可能说出请皇上为他做主这样的话。 仿佛英武侯的眼色全都使到了陈肆的后脑勺上,陈肆不为所动。 苍瑾钰不能一直装哑巴,他眨了眨眼,问道:“他怎么威胁你了?” 陈肆道:“他朝臣的脑袋射了一箭,可惜大概是久居皇城,楚王爷的箭法生疏了,失了准头,臣没动,他都没有射中。” 苍瑾钰点头,像个昏君一样,随着陈肆的话道:“委实太过分了,朕这就下令,让他每日练至少一个时辰的骑射,若是做不到百发百中,就削了他的亲王封号。” 英武侯哑然,练骑射不是重点吧? 陈肆抬起头,看了一眼苍瑾钰,结果收到了楚谋的一记眼刀。 英武侯又道:“皇上,楚王硬闯横关,这事绝不能姑息啊!” “哦?”苍瑾钰眼皮打架,歪在龙椅上问:“陈肆,横关的门不是你开的?” 陈肆道:“是。” 苍瑾钰目光转向英武侯,“你看,是他开的,不是楚王硬闯的。” 英武侯语塞,这皇上铁了心跟他装糊涂,他也不能再软下去,“皇上!楚王意欲硬闯,后又朝陈将军放箭,这才逼迫得陈将军不得不开关,这和硬闯并无分别啊!” 苍瑾钰摆摆手,“行了行了,是朕让楚王加快行军的,他可能是方法不当,但也没造成什么损失不是?朕知道你们委屈,这样,朕给陈将军多加半年俸禄,怎么样?” “皇上,不可姑息啊!”英武侯咬死不松口。 苍瑾钰烦死这个难缠的老东西了,抬起腿勾起脚背,悄悄用脚尖踢了踢坐在他下首的楚谋的腿。 楚谋道:“陈将军赤胆忠心,本将敬佩,即便家中有事欲告假三天,都因一心念着守关而未曾告假。” 说着,楚谋从座位上起身,朝苍瑾钰躬身道:“臣替陈将军向皇上求个情,准陈将军三天假,也圆了他回家处理琐事的愿。” 苍瑾钰大方挥手,“准了!” 陈肆看了看楚谋,然后朝苍瑾钰磕了个头,“臣谢主隆恩。” 苍瑾钰看向楚谋略有些不便的腿,心疼道:“大将军快坐,等下旧疾复发,又要疼了。” 楚谋勾了勾唇,“皇上熬了这么晚,也该早些休息。” 到此,英武侯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得退下去了。 皇宫中这一番争论,已经出关的楚承戟并不知道。他坐在帐外,拿着水囊,灌了口水。冰冷的水沿着喉咙下肚,让他精神了不少。 半夜放水回来的徐庆朝楚承戟走过来,“王爷还没休息?” 楚承戟看了看他,没说话。 徐庆在楚承戟身边坐了下来,没话找话道:“今天的月色不错。” 身后的帐子里传来了翻身的窸窣声音,楚承戟侧耳听了下,里面人的呼吸平稳,并没有醒来的迹象,他才转回头,淡淡的瞥了徐庆一眼。 徐庆知趣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王爷对王妃真是体贴。” “他不该受这番苦。”楚承戟低声道。 徐庆笑道:“总比留在侯府,东窗事发后留不住性命要好。” 也许是夜色太好,身后帐子里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太过柔软,让楚承戟竟也想要吐露几句心声。 他低声道:“我以前征战四方,觉得武将就该如此,守大好河山,守万千百姓,战死何妨。我竟从未想过,娶亲之后,我连一个安稳的府邸都不能给他。” 徐庆仰头躺了下来,看着清冷的月色,“路是要一步一步走的。皇上没登基之前,百姓赋税繁重,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现在呢,虽然赋税少了,但米缸却一时半会并不能填满,总要再等两个丰收。朝堂也是如此,定国安邦岂非易事。” 楚承戟起身,撩开帐篷的帘子,露出睡眼朦胧的江言清。 江言清揉了揉眼睛,扬起小脸,月色映在他脸上,泛出柔白的光芒。他声音还带着睡意的沙哑,“你们在聊什么国家大事呢?” 楚承戟每每看到这张脸,都忍不住心脏怦怦的跳。更令他心动的是,江言清不止是徒有其表,这张漂亮的脸下面,更是一颗清澈的心。 他低头亲了亲江言清的额头,沉声哄道:“去睡吧。” 徐庆看着眼前铁汉柔情的一幕,摇头叹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还好美人是自己人。” 江言清揉了揉耳朵,“你别总是这么和我说话,我受不了。” 楚承戟目光含笑,揉了揉他的脑袋,刚要说话,忽然耳朵一动,夜色之中,传来衣料破空的声响,是有人疾行而来。 第47章 野史轶事 燕墨带着浑身深夜的凉意,半跪在地上,“见过王爷、王妃。” “起来吧。”楚承戟道。 燕墨起身,垂首站着,看着自己的鞋尖不语。 楚承戟低声劝江言清,“进去睡吧,外面风大。” 燕墨是受命出去查情报了,看他的样子分明是有什么发现回来汇报。现在应该是看徐庆在场,所以没有开口,江言清也不欲多问,听话的转身回去了。 徐庆浸淫官场多年,也是会看脸色的。他起身拍拍屁股,“下官就不打扰王爷了,先行告退。” 燕墨看着徐庆走远的背影,贴近楚承戟耳边道:“前太子的儿子找到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楚承戟看了帐子一眼,迈步朝远处走去。 燕墨紧跟其后。 忽然帐篷的帘子被掀开,江言清的脑袋探出来,他轻轻唤了声,“承戟?” 楚承戟站定,朝他招了下手,“过来吧。” 江言清飞快的窜出来,握住楚承戟的手,解释道:“我不是想听你们说话,我想去方便一下,你能陪我吗,我不敢。” 野外的夜静谧非常,偶尔远处传来几声野兽的吼叫,分外渗人。江言清坦言自己的害怕,也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 燕墨站在原地,转过身去。 楚承戟握着江言清的手,领着他走到火把找不到的暗处。 江言清抽出手,又朝暗处走了两步,背对着楚承戟窸窸窣窣的解腰带。 解决完个人问题,江言清的瞌睡也没了,一双眼清亮,仰头看着浩瀚夜空,觉得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夜色。 “不困了?”楚承戟问他。 江言清摇头,忽然想到什么,“我在这,是不是打扰你们说话?那我先会帐篷去了。” “无妨。”楚承戟拉住他微凉的手。 江言清躲了下,没躲开,红着耳尖道:“别,我没洗手……” 楚承戟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过对燕墨道:“在哪里发现的?” 燕墨压低声音,“江南总兵的分营之中。” 楚承戟的眉蹙了起来,“李尚协知道此事?” “李将军应该不知。”燕墨从袖中摸出一张画像递给楚承戟,“这是属下发现的昭武校尉房中秘图。” “房中秘图”四个字吸引了江言清的兴趣,他凑过去一看,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江言清作为穿越过去的青年,虽然片子没有看过,但私底下也是看过一些高清无码的图的。古代没有相机没有手机,全靠画师的手绘,虽然画中细节生动,但毕竟不如照片来的真实刺激。 但就是这样一张并不很生动的画像,因为是和楚承戟一起看到的,江言清就觉得羞得脸都要烧起来了。 他故作无事的咳了下,将目光瞥向一旁。 楚承戟却并无什么表情,盯着图上被压在下面的人的脸看了一会儿,蹙眉道:“这是苍黎?” 燕墨沉默。 皇室血脉,就算前太子已死,但当今皇帝仍旧是苍家子孙,苍黎仍旧是尊贵的皇家血亲,就算死,也断不能被无名之辈这般玩弄。 楚承戟将画递还给燕墨,“你就是凭这张画找到苍黎的?” “属下偷偷潜入昭武校尉的家中看过了,前太子之子确实委身于他人,但并非被困。” 有人身自由,却甘心成为玩物,其中必有蹊跷。 “他和英武侯之流可有联系?”楚承戟问。 “属下观察了两日,尚未发现。因急着把消息送回,没来得及多做观察。”燕墨躬身。 “无妨。”楚承戟道:“你休息片刻,天明后立刻赶回盛阳,将此事报给皇上。” “是。”燕墨犹豫道:“属下还有一事要禀报。” “讲。” “李将军似乎发现了属下的行踪。”燕墨跪了下来,“属下疏漏,还望王爷责罚。” 楚承戟将人扶起来,“李尚协心思缜密,你在他的地盘上滞留多日,他能发现你并不稀奇。” “但是李将军并未追查,属下不知道他是何意。” “他许是误会了。”楚承戟回忆起往事,叹了口气,“当年因为周老将军的死,他与皇上起了分歧,因此赌气永不相见。话虽如此,但他心中也明白,周老将军的死和皇上并无关系。他许是将你认成了皇上的人,因此睁一眼闭一眼罢了。” 当年的事燕墨并不知道多少,听了这一番话也没什么感想,只觉得暴露行踪没什么大事,松了口气。 “你去休息吧。明日一早自行离开,不用禀报。”楚承戟道。 燕墨应了。 楚承戟摸了摸江言清的头发,“腿还疼吗?” 一句话,瞬间让江言清打消了对皇室秘闻的八卦之心,脑子里全是他脱了裤子分开双腿让楚承戟上药的情形。他低下头,脚尖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低声道:“还有一点。” 楚承戟低头,用唇碰了碰他的耳朵,“还要再去躺一会儿吗?我们天不亮就要拔营。” 江言清摇头,“不了。你一晚都没睡吗?” 楚承戟找了个平整的地方坐了下来,江言清坐在他身边,靠在他的肩上,仰头看星空。 “承戟,你刚才说的,不能给我一个府邸的话,我听见了。”江言清轻声说:“我不在乎这些,真的。那么大的府邸有什么用,其实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了。等你老了,打不动仗了,咱们就解甲归田,我还挺向往田园生活的。” 楚承戟侧头吻了吻江言清的鬓角,“好。” 两个人默默的看了会儿星空,直到东方的天幕渐渐青白,启明星亮了起来,楚承戟下令准备拔营。 一半人在收整帐篷,一半人烧水准备吃饭。所有人就着热水啃了一个窝头,就继续赶路了。 江言清吃不惯,只吃了半个窝头,就觉得胃里火烧火燎的。楚承戟看了他几眼,没说什么。 虽然他腿上的伤好了很多,楚承戟仍旧没让他独自骑马。两个人双骑一匹走在大军最后。走了没多久,李长勇从后面赶了上来。 江言清一愣,“你怎么落在后面了?” 李长勇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神神秘秘的递给江言清,“王妃,这是王爷吩咐的。” 江言清疑惑的将布包接过来,发现那布包还是热的。 李长勇因为替楚承戟办了件私密任务,觉得自己和王爷的关系拉进了不少,带着笑朝楚承戟抱了下拳,然后飞快的打马向前,融进了大军的队伍里。 江言清窝在楚承戟的怀里,打开布包,发现里面是烤得香喷喷的一块兔肉。 江言清惊讶的看眼楚承戟,咽了下口水。 楚承戟嘴角露出个淡淡的笑意,“给你的,吃吧。” 江言清的肚子狠狠的叫唤了几声,他也不客气,撕下一只兔腿啃起来。 没有什么调料,甚至连盐巴都没有。但是因为饿,江言清还是吃的很香。 他边吃边喂了楚承戟几口,徐庆闻着味儿也凑了过来。 三个人分吃了一只野兔,徐庆抹了抹嘴,感叹:“都说吃人嘴短,这以后要是有什么秘事,我若是不在史书上为王爷掩饰几笔,看来是说不过去了。” 楚承戟淡淡瞥了他一眼,“徐大人多虑了,哪日/你当真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只怕不会再有机会记录史书了。” 江言清将那沾满油脂的布折好,玩笑道:“为了永绝后患,不如现在就杀人灭口好了。” 被噎得说不出话的徐庆摇着头边叹息边走了,“人心不古人心不古,竟然连史官都要威胁……” 江言清饱餐一顿,又听了这么有趣的对话,心情大好,窝在楚承戟怀里笑得眉眼弯弯。 他以前虽然学习不怎么好,但是也被迫了解过许多史书。史书上的记载都是简要的叙述事件,根本不会将很多无关的事情写进去。而且史书多少都会按照上位者的心意修改。而很多真实的事件,就只能沦为野史轶事,在口口相传中,也会被修改杜撰,最终失去了原本的模样。 因此江言清一点都没把徐庆会将他和楚承戟写进史书记录中这件事当回事,以至于后来他们的事情才会被广为流传,甚至在民间编成了话本。 当然,这都是后话。 现在的江言清可谓是温饱思——倦意。他打了个哈欠,靠在楚承戟胸前打盹。 当天他们过了金水河渡口,三天后进入了燕川地界。 燕川是政渊国面积最大的一个辖区,他们刚进燕川,就收到了燕川总兵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 西凌集结了兵力,攻破了北关,抢了粮仓内的屯粮。 楚承戟皱眉,怒声威震三军:“传令下去,邱石带五千精兵即刻赶往北关!范杰带五千精兵赶往南关,做好布防!剩下所有人,火速前进,今日太阳落山前,务必赶到燕川大营!” “你!”楚承戟一指前来报信的小兵,“快马回去,告知卫将军,准备抢收新麦!” 第48章 你有我 燕川总兵卫晋乃是在苍瑾钰夺位战争中的功臣之一,也是被苍瑾钰一手提拔起来的,可谓是绝对的亲信。 卫晋收到楚承戟的命令,立刻就懂了其中关窍,马上安排人手去布置。 楚承戟在傍晚前就赶到了燕川大营。他下了马,见了卫晋只是点了个头,连寒暄都免了,大步流星的朝营帐走去。 卫晋奇怪的看了眼跟在楚承戟身后,距离近到几乎贴在一起的江言清。他没有并不知道江言清的身份,也没有收到王妃跟着出征的消息,只是江言清的铠甲和别人都不一样,楚承戟又向来生人勿进,因此他好奇的看了几眼。 “卫将军,你都作何部署了?”有人撩开营帐,楚承戟弯腰进去,一眼看到挂着的地图上做好了标记,开口问道。 卫晋瞬间移开放在江言清身上的注意力,“王爷,我已经命人去通知燕州刺史,让他通知百姓和各大庄子,准备抢收新麦。” 卫晋在地图上比划了几下,“这块,还有这一块,这些大面积的良田周围,我已经布下了防线。” 楚承戟点头,“嗯,做的不错。南关、北关两处我已经派了人过去,但兵力远远不够,你现在还能调动的兵有多少?” 卫晋如实答了,楚承戟又做了几处部署。 江言清听着楚承戟的话,渐渐的也听出几分门道来。西凌今年颗粒无收,紧邻的燕川又是政渊国的粮食产量重地,现在新麦刚成熟,西凌肯定眼馋。 昨日去抢屯粮,试探的同时,也暴露出他们粮食的紧缺程度。楚承戟抢收新麦这一招动静不小,一为防备西凌突然抢粮,二为刺激西凌,在他们还没准备周全的情况下,紧急出兵。 而楚承戟已经在各处都布好了埋伏,就等着对方主动入瓮。 楚承戟胸有成竹的沉稳模样,无疑能最好的安定军心,就连江言清,对于未知战争的恐惧都消除了不少,仿佛有楚承戟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命令一条一条有条不紊的颁布下去,最后,楚承戟想了想,“有劳卫将军收拾一个单独的帐子,然后再送些热水过去。” 卫晋道:“王爷一路劳顿,是应当休息一番,我再叫人弄些吃食来。” 楚承戟摆摆手,“我随你一起去田里看看,帐子和热水是给言、王妃准备的,吃的若是方便,弄些热乎可口的面汤来。” 楚承戟说话间,目光看向江言清。江言清听到热乎面汤几个字,顿时食欲大开,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看到他眼睛倏然发亮的模样,楚承戟浑身凛冽的气势收敛了不少。 卫晋却是实实在在被惊了一跳,他听说王爷大婚,娶了个男子,可是他没想到王爷出征竟也将王妃带在身边。而且,他看楚承戟看着身边这个穿着奇怪铠甲的人,难不成这就是王妃? “王爷,这位是?”卫晋试探的问道。 “卫将军,我是江言清。”江言清在楚承戟的视线下有点脸红,强作镇定的和卫晋介绍自己。 卫晋当即半跪在地,抱拳道:“见过王妃,卫某方才……” 不等他说完,江言清赶紧将人扶起来,“不用这样,卫将军快起来,刚才你不认识我嘛,就像我也不认识你,没事没事。” 看着江言清对着卫晋笑语晏晏的,楚承戟冰冷的眼风扫了过来。 卫晋抖了抖,“王妃一路劳累,卫某这就去准备营帐和热水,王妃稍等片刻。” “别忘了热汤面。”楚承戟对着卫晋的背影提醒。 卫晋连声应着赶紧走了。 “你干嘛吓他。”江言清咬着唇,嘴角压出一点酒窝的形状,坏笑道:“楚承戟,你刚才是不是又有点吃醋了?” 楚承戟皱着眉心,转身去看地形图,不理他。 江言清把自己摆在楚承戟面前,想要遮住他的视线,奈何身高不太行,楚承戟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发顶,视线仍旧停留在地图上。 江言清抬起双臂,将楚承戟的头拉下来看着自己。 “承戟,我知道我不该这时候打扰你研究地形制定战术,所以我就只问你这一个问题,你回答了我就不缠着你,怎么样?” 楚承戟无奈,低下头亲了亲江言清头甲下露出的那一小块额头,沉声“嗯”了下。 江言清心里满是得意和甜蜜,踮起脚在楚承戟唇上主动吻了下,“好了,不打扰你,你继续看。” 江言清说完,就如约想要退到一边安安静静的等卫晋收拾好营帐来叫他,结果楚承戟却看不下去了。 战术早就制定好了,刚才也不过是因为不想承认吃飞醋才故意去看地图。现在被江言清无意识的撩了一把,楚承戟只觉得心尖像是被猫爪轻轻的挠了一下,恨不得把人抓过来狠狠揉搓一顿才好。 他长臂一伸,把要跑的江言清捞了回来,按在怀里亲了上去。 一直等到卫晋回来的时候,江言清的唇还是红红的。 卫晋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现,把江言清恭恭敬敬的请进了刚刚收拾好的营帐内,然后和楚承戟一起出去巡查布防了。 营帐不大,但好歹不是席地的草垫了,有了一张简约的铺着干净羊皮的床榻。帐子内甚至还有一张矮桌,桌子上还有笔墨纸砚。 那个卫晋,倒是个细心人。江言清是不爱好这一套的,但是原本的侯府三公子的确是个文人。 除了书桌、铠甲的架子等几样简单的摆设,帐内还有一个很大的木桶。木桶里冒着热气,是给他准备的洗澡水。 一路颠簸,风餐露宿,江言清的确有点浑身不舒服了。他脱了铠甲挂在一旁的架子上,想了想,将手甲中的匕首抽了出来,放在浴桶旁边,这才脱了个精光跨进浴桶内。 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然后又吃了一碗热乎乎的热汤面,江言清整个人都变得懒洋洋起来。 他问了好几次王爷回来了没,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最后江言清忍不住,躺在榻上抱着被子睡了。 雁北地处西部,风沙大,昼夜温差也大,此时太阳早已经落山,刚入夜,凉意就很重了。 江言清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人扯他的被子。他一个激灵,摸到枕头下面的匕首坐起来,警惕的双眼对上楚承戟的面容。 匕首的尖就差分毫距离就碰到了楚承戟的脸。楚承戟面不改色,抽掉了江言清手中的匕首,给他放回到了枕头下面。 “你回来了,我不知道是你,差点伤了你。”江言清愧疚的看了看楚承戟的脸,确认没有割伤。 “警醒一些是对的。”楚承戟将他按回到榻上,给他掖好被子,然后直起身子脱身上的铠甲。 “这里不安全吗?”江言清一双眼睛在楚承戟身上打量,要是能用目光扒衣服,恐怕楚承戟已经一丝不挂了。 “安全。”楚承戟道:“但是小心些不是坏事,总有很多意外发生。” 楚承戟将铠甲挂好,然后坐在榻上弯腰拖鞋。 江言清看他内甲还没脱,问道:“西凌晚上会打过来吗?” “应该不会。就算打,也不可能过得了北关。” 楚承戟把双腿移到榻上,江言清就立刻扯着被子给他盖上了。 燕川的地图江言清也看过了,知道南关、北关并不是燕川的南边和北边的两道关口的简称,而是西凌和燕川相同的唯一通道上的两个关口。靠近西凌的那个称为北关,更靠近燕川城的称为南关。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图省事起了这么两个名字。 南关和北关并不在一条直线上,和大营呈三角排布,互相支援都非常方便。北关现在有邱石把守,就算西凌攻过来,一时半刻也不可能攻破北关,何况还有南关相辅。 因此燕川大营还是安全的。 “那你怎么不脱软甲,不会不舒服吗?”江言清用手指头捅了捅楚承戟的胸口,内甲虽然并非是铁质,还是薄薄的一层,但是仍旧十分坚硬,硌人得很,睡觉肯定不会舒服的。 楚承戟抓住他乱动的手指放到唇边吻了吻,“不会,习惯了,以便应对意外。”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也弄一套这个,我睡觉的时候也安全一点。”见楚承戟躺下,江言清自发的凑过去,将头靠在楚承戟的肩头。 他头发上清新的皂角味充斥着楚承戟的鼻间。楚承戟侧过头,在他鬓角吻了下,低声道:“你不用。” 江言清耳朵发热,在楚承戟肩头蹭了蹭,“我为什么不用?万一有人冲进大营,或者放暗箭,我还能抵挡一下。” “因为,”楚承戟翻过身,将江言清搂进怀里,亲了亲他泛红的耳垂,“你有我。” 江言清的耳朵更烧了。谁说他家王爷别扭闷骚,这情话虽然简单了点,但是楚承戟却是用独特的低音说得得心应手。关键是,江言清偏偏抵挡不住啊! 楚承戟又亲了亲他耳后,“腿还疼吗?” “不疼了。”江言清脸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 “嗯,那你明天和徐庆一起去田里,看百姓收新麦。” “嗯,好。” 江言清以为楚承戟只是怕他无聊给他找了个散心的去处,并不知道,楚承戟是给他了多么重要的一个任务。 第49章 防患未然 秋收和春耕是一样重要的,就像每年春耕需要当地最高官员主持仪式一样,秋收也是有人主持仪式的。 所以当江言清一身薄甲,被引荐给燕川刺史,然后由刺史大人带着走向田间,把镰刀递在他手中的时候,江言清脑子都是懵的。 怎么回事,不是让他来散散步玩一玩的吗,给他个镰刀算怎么回事,这是让他收割吗? 谁来告诉他,这玩意怎么用,不会割到自己吧? 李长勇看了眼拿着镰刀僵硬得和田里稻草人一个姿势的江言清,在身后小声提醒:“王妃,你就割一点,做做样子就行。实在不会,你就弯下腰就行了。” 江言清拿着镰刀弯下腰,身体淹没在沉甸甸的麦穗中。片刻后他站起身,身后有个穿着官服模样的人高声唱词:“王妃大人亲临,福泽我燕川大地,庇佑我燕川百姓,今年秋收定然缸满仓满,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田地中的垄台上站了不少百姓,此时都跪了下来,朝着江言清磕头。 江言清被这阵仗吓得脸色都变了,“刺史大人,这、这……你快让他们起来。” 李长勇觉得他们的王妃漂亮是漂亮,但是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当真没眼看,还没有他这个毫无官衔的小兵有见识。 他不忍道:“王妃,你说平身就行了。” 江言清立即道:“平身,平身,都平身。” 那个官员又高声唱道:“平身!” 礼仪完成后,百姓开始挥舞着镰刀忙碌起来。江言清看着那些皮肤黝黑干活飞快的百姓,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割下来的那一把参差不齐的麦子,心中十分羞愧。 刺史大人笑眯眯的道:“王妃受累了,请王妃移步府上,喝口热茶歇歇如何?” 江言清看了一眼刺史,心道我就弯了下腰,有什么受累的,再说他又不爱喝茶,不想去。 他这边磨蹭着不想移步,李长勇却是个闲不住的,跑到一边去帮农民割麦子了,干得热火朝天的。 江言清一看,也来了兴趣。他没干过农活,新鲜感正浓,拿着镰刀找李长勇学割麦子去了。 这下刺史大人可为了难了,王妃不走,他也不能走,王妃割麦子,难道他还能在一旁干看着不成? 于是刺史大人也拿起镰刀割麦子,刺史大人带来的人也都开始割麦子,跟着王妃来的大兵们,除了站岗值守的,其余的人也都纷纷下田。 这下子,收割的速度竟然快了几倍,一上午的时间,就收割了大半。 江言清满手的灰尘和被叶子锋利的边缘划出的细小白痕,他坐在垄间,用手抹了下脸上的汗,顿时变成了花脸猫。 有个老翁颤颤巍巍的走过来,“王妃大人,您要喝水吗?” 江言清赶紧起身扶着老翁,接过他手里的水囊,腼腆的笑了下,“谢谢大爷。” “哎呦,折煞草民了,王妃大人可不能这么称呼草民。”老翁颤抖着就要跪下磕头。 江言清赶紧把他扶住了,并肩坐在地上。 “大爷,您这么大岁数还来田里干活啊。”江言清问。 大概是江言清太亲民,老大爷放松了许多,对着他闲话起家常来,“唉,不干不行啊,这不是西凌人要打过来了,我儿子被征兵进了军营,我老伴身体又不好,还有个才两岁的娃娃,儿媳妇肚子里还有一个,家里的田总不能荒在地里,到时候也没吃的啊。” 战争里牺牲的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家庭的垮塌。哪怕战争还没开始,就有无数的家庭为之默默付出。江言清沉默了片刻,然后扬起笑脸,“大爷,你的地在哪,我帮你收吧。” 老翁被他明媚的笑意晃了眼,愣怔道:“孩子,你真是又好看又懂事,王爷娶了你这么个王妃,真是好福气。” 江言清被长辈这么夸,顿时不好意思得脸都红了,“大爷,你说什么呢。你等一会儿,我叫人过来帮你收麦子。” 江言清转身跑了,不一会儿,李长勇带着几个人过来帮老翁收地,江言清却没有回来。 月白撒开马蹄子,回了打赢。 楚承戟坐在帐内,正在听前方探子来报。 原来是西凌正在集结兵力,看动向似乎是想从北关右侧的山峰爬过来,避开北关的关卡,直接进入田地。 楚承戟见江言清风尘仆仆的进来,挥手让探子下去了。 江言清手里还拿着那个老翁的水囊,“啪”的一声放在了楚承戟面前的桌子上,然后拿过楚承戟和了一半的水杯,咕咚咕咚两声喝了个干净。 楚承戟有手指抹去他嘴角的水渍,“何事这么急?” 刚才探子的话江言清听了一半,拉下他的手,焦急的问:“西凌人要打过来了吗?那庄家还没收完怎么办?” 楚承戟反手把江言清的手握在掌心里,将人拉到身边坐下,“不必担心,北关两侧山峰陡峭难爬,即便他们轻装,没有一天时间也难以翻山过来。何况我已做好应对之策,不必慌张。” 江言清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楚承戟嘴角露出轻蔑的笑意,“来时轻装,去时可就不能了。除非他们准备里应外合,但南关、北关及大营互成犄角,他们这招实属是狗急跳墙。” 江言清不懂这些,但看到楚承戟说得头头是道又胜券在握的样子,也就不太担心了。 “你急忙跑回来,是有何事?”楚承戟看着那水囊,问道。 “哦,也没什么事。”江言清方才脑子一热,想到了一个主意,在听到楚承戟这边的状况后,顿时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不成熟,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这水囊是何人的?”楚承戟见他不想说,旁敲侧击的继续问。 “这是我刚才在田里遇到的一个老伯给我的。”江言清摸了摸那个水囊,这是老人家的一片心意,他不好不收。 “那你为何不喝?”楚承戟又问。 “他也是好心,我不好意思拒绝,但是我不习惯喝别人喝过的水。” 楚承戟看了眼自己那个空掉的水杯,继续道:“他为何要送你水囊?” 江言清瞥了眼楚承戟,“王爷,我发现你今天好像十万个为什么?” 楚承戟侧头看他。 江言清嘿嘿一笑,“你刚才问了我好多个为何。” “你不肯说,我只好问。”楚承戟抬手舔了杯水,放在江言清手边。 江言清抿了一口水润唇,“好吧,为了保持住你王爷的威严,你不用问,我主动说就是了。” 江言清把上午的事和老翁家里的情况都和楚承戟说了,末了连带那个不成熟的想法也说了出来,“我本来想让你拍点兵过去帮老百姓收庄稼,没想到你这边形势也挺紧张的,是我没考虑到。” 楚承戟摩挲着掌心里江言清的手背,看着他精致的面容道:“你做的不错,我的命令就是抢收新麦,是刺史没有领悟事情的重要性。我拨给你五千兵,你下午带去,让他们帮百姓收麦。” 江言清疑惑问道:“那你这里不缺人手?” 楚承戟摇了摇头,“我们要赶在西凌人过来之前,将麦田全部收割,以防他们带不走也要破坏掉。” 江言清觉得这番顾虑是对的,补充道:“除了防盗,还要注意防火。” 楚承戟蹙了下眉,“不错,我这就去找人在粮仓周围屯水,以备火患。” “那我这就带人去收麦子。”江言清也跟着站起身。 楚承戟拉住他,“不急,你吃了午膳再去。” “来不及吃了,人家那么大岁数的老人家还在地里干活呢,我哪好意思还在这里吃饭。给我的五千兵在哪,我要去哪领人?” 楚承戟笑着拍了怕他的手背,把他放开,出门和门口的士兵吩咐了几句,片刻后便有人前来参见王妃。 江言清骑着月白,身后跟着五千人,浩浩荡荡的去田间了。 刺史在江言清回大营后,就溜了。秋日正午的阳光虽然不毒辣,但依旧很晒,刺史巴不得早点溜回去喝茶。 田地里的农民看到这么多兵,都有点慌张。江言清翻身下马,高声喊道:“大家别怕,我带了人来帮大家收麦子了!咱们争取今天就把这些全都收完!” 五千人被江言清分编成几小队,有条不紊的进入了田地里。 老百姓们看着这个长得俊秀非凡又没什么架子的王妃,私下里互相称赞起来。 江言清这一天过得非常充实,傍晚的时候,这一片田地已经全部收割完毕。这是最靠近西凌的一块地,再往里,还有很多没收完的田。 江言清思索了片刻,下令在这块地边上挖一道防火沟。 这是个费力的功夫,老百姓不解,但江言清使唤的是那五千兵,又不用他们出力,他们也就没什么好抱怨的。 大家咬着窝头就着冷水,在休息的空隙里吃了顿晚饭,然后连夜将收好的麦子困成垛,运回了家里。 后半夜,田地里空无一人,不知何时,有火苗在黑色中闪烁了一下,然后迅速的蔓延开,火光冲天。 第50章 主心骨 “报!王爷,田里起火了,各处粮仓也发现有人放火!”有人在帐外高声急道。 楚承戟一翻身从床上起来,大步走过去一把撩开帘子,“粮仓着了几处?” 那人一抬头,就看到楚承戟阴森的面容和背后帐子里榻上坐起来裹着被子随眼惺忪的王妃,慌忙低下头战战兢兢道:“回王爷,没、没着,粮仓四周都备了水,已经扑灭了,没有损失。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楚承戟怒道。 “只是田里的火势头太大,一时半会无法扑灭。”那人跪在地上,就怕楚承戟一个不爽一脚将他踢飞了。 “别担心。”一道温和的声音从楚承戟身后传来,“我早已经叫人挖了防火沟,把已经收割完的地和没收割的分开了,火扑不灭的话,等着它自然熄灭就行了。” 楚承戟意外的看了眼江言清,“如此甚好,我去看看。” 跪在地上的那人也松了口气,听到江言清温声对楚承戟道:“快让他起来吧,我看着他跪着,我不习惯。” 楚承戟刚要叫人起来,忽然远处又一人慌慌张张的跑过来,直接扑倒在地,“王爷!前方探子来报,西凌五万大军已经快要到北关了!” 楚承戟大惊,“什么!五万?” “不错,是五万,小的万万不敢记错!” 西凌地远人少,五万人马几乎是举国之力,更别说还有一部分人想要爬山过来,所以绝对不会有五万之多。除非…… “快快去叫卫晋,让他调兵三万速去南关。”楚承戟又叫了一人过来,“速去通知王南,遣精兵五千,即刻随我去北关。” 分派完毕,楚承戟回过身,看到已经从床上下来的江言清,手里正拿着他的铠甲,等着给他穿在身上。 “承戟,刀剑无眼,你一定要小心。”江言清满脸的担忧。 楚承戟内甲一直没脱,现在穿起铠甲很快。他系好手甲,低头在江言清额头亲了一口,“你继续睡吧,等我回来就行。” 江言清目不转睛的盯着楚承戟,心中总是隐隐的不安,“我怎么可能睡得着,我去城里吧,估计百姓都被吓坏了,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楚承戟点头,“我叫李长勇陪你。” “不用了。”江言清踮起脚帮楚承戟正了正头甲,“长勇的理想是上战场保家卫国扬名立万,跟着我算怎么回事。我能自己保护好自己,你放心吧。我一到城里就去找刺史大人,我走哪都让他跟着。” 时间紧急,楚承戟也不多劝,反正只要他在,就绝不可能让西凌人破城而入,他的王妃和百姓就是安全的。 楚承戟领五千精兵快马走了,江言清坐在床上失了会儿神,听着外面整军待阵的声音,才真真切切意识到,战争要来了。 他穿好自己的薄甲,去马厩里牵月白。虽然此次没有特意吩咐谁保护他,但是楚承戟原本就精挑出十五人,任务就是随同王妃出行。 江言清领着这一小队人,入了城。 刺史大人还睡着,得知王妃又来了,推脱白日里染了风寒,磨磨蹭蹭的一直不肯起。 江言清忍了一会儿,见他迟迟不来,终于发怒了。楚承戟在前线和敌人以命相搏,结果后方的官员就是这样的散漫倦怠,他冷冷的看了一眼前来通传的小厮,“告诉你家大人,他想歇,以后就一直歇着吧。” 第一次用王妃身份发完怒,江言清转身就走。白日里他一直和老百姓在一起,知道那些刚收回来还没有碾磨的谷穗存放在地头的谷场上。 他骑着月白直奔谷场。 谷场里被割开成很多块,每户人家都有属于自己的一块地。一般在谷场里堆放谷穗的时候,家里都会派一个人来守夜,间或翻动谷堆,以便让谷穗快速晾干。 此时的谷场,很多老百姓都手拿铁锹锄头,严阵以待的看着火光冲天的方向。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西凌人冲了过来。就怕那些西凌人忽然从火光中跳出来,抢了他们的粮食。也怕万一防火沟不够宽,有风将火星子吹到这边谷垛上,把他们的粮食点燃了。 听到有马蹄声,老百姓们立刻调转方向,手中的镰刀和锄头都对准了江言清。 江言清惊了,“你们怎么都在这里,你们都不用睡觉的吗?” 离得最近的人借着远处的火光看清了江言清身上的开机,颤抖着问:“是王妃吗?” “是我!”江言清下马。 那人惊疑的看了又看,直到江言清走近了一些,看清了他的面容后,才猛然丢了手中的家伙,跪在地上,“叩见王妃!” 声音传到后面,所有的百姓都纷纷跪下。 江言清快步走上前将人一个一个扶起来,“大家快起来,快起来!” “王妃殿下,是不是西凌打过来了?”被江言清扶起来的一个妇人问道。 “啊,这个……”江言清不知道这算不算机密,拿捏不准要不要说,含糊道:“放心,有楚王爷在呢,西凌人打不过来的!” 那妇人看着对面的火光,“那他们是不是像放火烧了我们的粮食,想要烧死我们?” “怎么会!”江言清看到妇人眼眶通红,也不知道是因为熬夜还是被漫天的烟火味熏得,安慰道:“就算他们这么想,我们也不可能让他们得逞。你看,他们现在放火,也就是烧掉了我们不要的秸秆,没有烧掉我们一粒粮食,也就能引发几天雾霾。” “什么?”那妇人茫然的看着江言清。 江言清打了个哈哈,“我的意思是说,大家都不用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火来,我们有防火沟,我们还怕什么?” 他有说了一番话安慰大家。也许是老百姓从来没见过这么亲民的掌权者,一时间对江言清的好感大增。 江言清本想把百姓们都劝回去睡觉,或者每户只留一人值守。奈何百姓将这粮食看做生命一般,根本不肯走。 劝不动,就只好随他们去了。百姓不走,江言清也不走。他心里担心这楚承戟那边,但是眼下也没有人给他报信,他就只能眼巴巴的盼着天亮。 周围的百姓看着他,渐渐的开始互相咬起耳朵。 “王妃大人不睡觉,是特意在这里陪咱们吗?” “别说,刚才我心里慌得不行,王妃刚才一番话,说的我就跟有主心骨了似得,现在不怎么怕了。” “王妃看着长得娇贵,这心眼还真是好。昨天就一直陪咱们干活,我家里好几根垄都是王妃割的呢。” 也有反对的声音,“就干了那么点活就把你收买了?不过是掌权者装装样子罢了。” “装样子?你见哪个官装样子亲自干活的?你见刺史大人割过一根麦子?” “就是就是,王妃大人还给我们家送水了呢……” 反对的声音很快被淹没了。 刺史大人终于在这些纷纷扰扰的声音中出现了。他骑着马慢悠悠的晃过来,见到江言清也不下马,皮笑肉不笑道:“王妃大人精力还真是充沛,这么晚了不休息,还来这里,若是着凉或者被冲撞了,下官可担待不起。” 江言清轻轻皱起了眉。明明昨天早上还是恭敬的态度,为何现在却这般轻慢。 “不劳您费心,我在这里看看火势,要是火势太猛,好能及时再挖一条防火沟出来。” 刺史勾着一边嘴角,“刚才下官就想说了,王妃可真是有先见之明,早早的就知道会起火,就是不知道是真的有先见还是早就知道呢?” 这话说的就十分难听了,连周围的百姓都听出是在暗指江言清知道有人会放火或者就是他放的火,无论是那样,都是在说他和敌人有勾结。 江言清心系着楚承戟,没心情和他绕弯子打嘴仗,不客气道:“刺史大人心里只想着睡觉,肯定是想不到会起火的。” “王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看刺史大人见了我也不下马,肯定是着急回去继续睡觉,我就不和你说话耽误你时间了,你请回吧。” 刺史脸色变了变,冷笑了几声,“既然王妃有令,让下官回去睡觉,那下官就只好听令了。” 说完,刺史调转马头走了。既然是江言清让他回去的,那他回城之后就关闭城门,再有任何事都不可能出来了! 江言清站得累了,找个了矮点的谷垛坐了。他心里清楚,肯定是有人在背后说了什么,也许是盛阳城里有人送了消息过来,所以刺史才会忽然对他这么不客气。 他是王妃,对他不敬就等于对楚承戟不敬。既然刺史胆敢如此嚣张,及肯定是断定他们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也就说明盛阳城里的局势定然十分紧张了。 江言清手里捏了把汗,只盼着楚承戟那边传来好消息,可千万别真如他们路上所说,在这种时候腹背受敌啊。 “王妃!王妃!”从远处隐约传来李长勇的声音。 第51章 孤城 李长勇从马上扑下来,直接跪在江言清面前。 江言清被他身上的血腥气骇得脸色煞白,“怎、怎么了?” “王妃!我们中计了!西凌的兵马没有爬山,只是做了个样子,他们从山上绕过来,现在已经北关围住了,王爷被困在里面了!” 江言清头晕目眩,多亏身边的一个百姓扶住了他。 不可能,身经百战的楚承戟,怎么可能在这个阴沟里翻船。现在不是慌的时候,必须要找援军,找…… 江言清想让自己强行镇定下来,但是脑子根本不听他的,也说不清是一片混乱还是一片空白,就是什么都想不出来。 李长勇又道:“王爷叫我突围出来,让我告诉王妃,不用担心他,赶紧把百姓和粮食都转移到城里才是要紧!” 江言清像是抓住唯一的一根稻草,连连点头,“对对,先进城。” 李长勇立刻阻止百姓准备运粮食。大家都推着木车,每一车都装得满满的谷穗。 江言清慢慢的镇定下来,骑着月白领着百姓到了城门。 城门紧闭,江言清上前敲门。 敲了半晌,城门内毫无动静。江言清此时已经从最初的懵怔中清醒过来,他想起不久前刺史离开前说的话。 绝对是故意不开门的。江言清愤恨的狠踢一脚城门,结果处了脚趾剧痛之外也没有其他什么效果。 他气得胸膛起伏,一转头,对上殷切看着他的老百姓那一双双的眼睛,他的气又发不出来。 他不能气,也不能急,这里全都靠他想办法,他不能拖楚承戟的后腿。 “王妃?”李长勇询问的看着他。 江言清扬起头,看到城墙上那一排排猎猎的旗帜,他伸手一指,“你如果能把那个旗子射断,我们就硬冲进去!” 李长勇一愣,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他一时间摸不清江言清的想法。 江言清用眼神催促他。 李长勇拿起弓,一支箭嗖的一声,准确的射中了那支旗的竹竿,竹竿应声断裂,旗子掉了下来。 江言清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定心的借口,此时他已经什么都不怕了,转头问李长勇,“我们该怎么硬冲?” 李长勇:…… 这时候,城墙上有个人脑袋探出来,“谁在门下?” 江言清立刻道:“我是含誉王妃,我令你们现在立刻开城门!” “开城门?”那人嘀咕道:“刺史大人说了,王妃让他歇着,今晚什么都不干,城门也不能开!” 江言清早就料到这一幕,想不到刚过了横关没多久,就又遇到这样的场景。他转过头对李长勇说,“把他的帽子射下来。” 李长勇愣了下,随即拉开弓。 江言清忽然一摆手,他咬了下唇,深呼吸两下,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话来。 李长勇看着他的表情,忽然福至心灵,“王妃,你不用说了。” 他回手就是一箭。 江言清听到沉闷的“噗”的一声,在寂静的夜色中,突兀的响在他的耳边,让他浑身一颤。随即噗通一声,有什么沉重的东西从城墙上掉了下来。 城墙上很快乱了起来。 江言清深吸两口气,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然后回过身,让自己忽视刚才地面上落了什么,他仰着头,用明显心虚的声音大声道:“我以王妃的身份命令你们,立刻开城门,否则,全部以谋乱罪论处!” 城墙上看不见人影,但人声却不绝,“我们大人说不让开门,你刚才杀了我们兄弟,我看是你要谋乱!” “放肆!”李长勇厉声道:“你们敢对王妃不敬!” 说着,李长勇手臂一抬,一箭射出,一排旗帜全部断裂。上面立刻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有弓箭架了起来。 江言清大惊,瞬间反应奇快,立刻让百姓都躲在粮车后面。 一排箭雨射了下来,江言清也慌忙的躲在车后,身边是个姑娘,他也没在意,一把揽住那个姑娘的肩膀,将她露出的半个身子压在自己怀里。 一支箭叮的一声射在他的铠甲上,没有伤到他。 虽然没有伤亡,但江言清却真的生气了。他们竟然对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动手,江言清是如论如何也不能忍。 他闭了闭眼,朝李长勇做了个手势。 李长勇拉满弓,三箭同射,顿时三个人从城墙上跌落下来。李长勇看不见江言清苍白的脸色,还喜上眉梢的请求夸奖,“王妃,我练的三箭齐发,你看怎么样?” “挺、挺好的。”江言清敷衍道,强行提高声音,“赶快开门,燕州刺史里通外贼,意欲谋反,你们要是不开门,同罪!要是开门,既往不咎!” 里面还在犹豫,李长勇又拉弓射下一人,“速开城门!看是我的箭多还是你们人多!” 江言清谎话已经说了出去,再说起来就顺畅了很多,“卫将军的人马马上就到,到时候你们的谋反罪就落实了!” 城门终于缓缓的开了。 江言清指挥让老百姓排着队依次进城,他跟在一侧,走到城墙边上的时候,还是没忍住,过世神差的朝黑暗的某处看去。 然后江言清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趴在月白的背上干呕了一声。 “王妃,你怎么了?”李长勇惊讶的看了江言清一眼,见他不停的干呕,疑惑的看了一眼他的肚子。 江言清摆摆手,脑子里全是刚才看到的画面。但是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他对李长勇道:“快带人,去刺史府,把刺史控制起来。” 李长勇犹豫道:“王妃,这不太好吧,燕州刺史可是三品大员,咱们没有圣旨,不能随便拿人。” 江言清抹了抹嘴角,“没看出来,你懂的还挺多。那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李长勇:“啊?” 江言清拍了拍李长勇的肩,“我拿你当弟弟,不会害你,如果这件事以后会被问罪,我会说是我做的。你信吗?” 李长勇点了点头,“我出来之前,王爷说了,让我一切都听王妃的。” 想到身处险境的楚承戟,江言清心中又是阵阵焦虑,“那你快去吧,我还要领着百姓再走一趟呢。” 还有很多粮食没有运回来。 刺史被控制,李长勇以刺史的命要挟,让他府上的家丁全部帮着去运粮食,天亮之前就将所有粮食都收了回来,晾在了刺史府的大院里。 江言清控制了刺史,颇有点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感觉。他下令关紧城门,站在城楼上遥望北关的地方。 也不知道楚承戟怎么样了。 他一低头,瞧见了城墙外那几具尸体。 江言清倒吸一口凉气,差点从墙上栽下去。 李长勇给他端来一碗粥,他吃了两口就吐了。 他干等了半日,终于在正午的时候等来了楚承戟传来的消息,他带着人突围出来了,但北关丢了。 江言清松了一口气,人没事就好,北关丢了可以再想办法。 楚承戟现在在南关,卫晋在大营,两个人前后照应,形成一道坚固的防线,以防止西凌来攻打燕川。 江言清一直脸色不太好,下午的时候开始发烧。大夫看了只说受了惊吓,又心绪不宁所致。他吃了药,浑浑噩噩的睡了一觉,却不见好转。 傍晚的时候,忽然有大队人马直奔燕川城而来。 江言清以为是楚承戟回来了,匆匆的爬上城楼,结果见对方旗帜上的字是陈。 陈,陈肆,横关守将陈肆。 江言清脑中嗡的一声。 李长勇怒道:“他这是要造反吗!” 如果陈肆占了燕川城,那楚承戟就是真正的腹背受敌,九死一生。 江言清浑浑噩噩的从城楼上下来,抬起眼,看到无数百姓拥挤着站在紧闭的城门内。 百姓跪倒一地。 “王妃!我们愿意为守城出一份力!” 兵马都在大营,现在的燕川城就是一座孤城。 “王妃,我们就是你手里的兵马,我们手里也有武器!”百姓们挥舞着手里的锄头镰刀。 江言清的眼眶红了。他从没有任何一刻向现在这般幸福,不是感动,不是兴奋,是幸福。有人依靠他,有人信任他,有人让他依靠,有人让他信任。 江言清深吸一口气,“百姓们,现在先不用这些武器,我们去搬一些到城墙上来……” 江言清顿了下,又道:“粪水也行,然后我们从城墙上丢下去,让那些想要进城欺负我们的人,都不能靠近我们的城池半步!” 第52章 王妃大人你好香啊 萧索的秋天里,老百姓将石块、一桶一桶的粪水纷纷搬运上城墙,都硬生生累出一头汗水,但是看到城墙外那些准备强行攻城的士兵被砸的东倒西歪又浑身恶臭的情形,全都充满干劲。 一直闹到了深夜,陈肆的兵偃旗息鼓了,江言清这边也终于可以松了口气。但是他不敢放松,将所有志愿百姓都编成分队,轮流值守,如果对面突然攻城,也好第一时间发现。 江言清终于可以休息片刻了,躺下迷迷糊糊间,做了不少噩梦,全都是城门下的场景,恍惚的似乎还梦见那个人的脸变成了楚承戟,已经没有呼吸了。 被吓醒之后,江言清就再也睡不着了。外面晨光微曦,江言清想到他刚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也是这样一个清晨,初雪喜上眉梢的告诉他,不必再伤心了,王爷来提亲了。 “王妃!王爷的人马从北关方向来了!”李长勇的声音骤然从门外传来。 江言清猛然起身,鞋都来不及穿,跑过去一把拉开门,“你说什么!” 李长勇跪在地上,“王妃,北关方向来了一队人马,我眼神好,看见那大旗上写的是楚字!” 江言清又惊又喜,原地转了两下,又担忧道:“可是城门外有陈肆的兵,他怎么进城?” 李长勇迟疑片刻,不确定道:“我猜王爷是知道了燕州城的危机,所以才带兵赶来的,我们先静观其变吧。” 江言清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回去穿了鞋,匆匆的上了城楼。 从远处赶来的一队人马,翻起了漫天的狼烟。 江言清看见,陈肆这边的人动了。他们调转了方向,朝楚承戟的方向迎了上去。 两军相遇,大战一触即发。 江言清眯着眼,看到身形高大的楚承戟一马当先,冲进了敌人的阵中。霎时间两军对冲,顿时人仰马翻。 江言清眯着眼,看到楚承戟挥舞着手中长枪,以一敌十,在敌军阵中来去自如,几乎没有人能近他的身。 他的长枪泛着寒光,不停的从敌人的胸膛里抽出,血溅了一地。 陈肆手持长刀,和楚承戟缠斗在一起。 陈肆招式凌厉,楚承戟频频避让,似乎有些不敌。 江言清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耳边李长勇急道:“将军肯定这几天都没睡,他体力跟不上了!” 江言清看着两个人颤抖,焦急得像是在火上烤。“长勇,你能不能射中那个陈肆。” 李长勇目测了一下距离,不确定道:“如果有一把好弓,可以试一下。” 江言清立刻传令下去,让全城人来进献长弓,最好的弓赏黄金百两。 李长勇惊道:“王妃,你的俸禄不是都赏给我了,你哪里还有钱?” 江言清淡淡道:“我没有钱,刺史大人有钱。” 命令传下去不久,无数的弓就络绎不绝的送了过来。李长勇一把一把的挑选,最终还真让他选到了一把合适的。 此时楚承戟和陈肆已经打了不知多少个汇合了。两个人都已经力竭。江言清的手扶在城墙,指甲扣着砖石,心里冷笑,他的王爷已经奋战了两天,现在那个垃圾陈肆还是打不过他。 李长勇已经把长弓拉开,但是却迟迟不能下手。 因为楚承戟和陈肆都在马上,移动太快,又缠斗在一起,李长勇一时不敢下手,就怕有个万一。 身后忽然一阵惊呼,江言清脖子上一凉,被一个人从身后控住了。 刺史的沙哑如同魄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王妃,这城墙上的风景可好看啊?” 李长勇骤然回头,江言清喝道:“别管我,快射箭!” 刺史手中一把长刀抵在江言清脖子上,抬脚就想去踹李长勇。 紧急时刻,李长勇看准时机,一箭射出。他的弓弦刚松开,身后刺史的脚就踹到了他的身上。 李长勇摔在城墙上,从城墙上翻了出去。 “长勇!”江言清挣扎着想上前去看看李长勇的情况,却被刺史死死的压制着。 “王妃,最好别乱动,否则我手里的刀可就要见血了。”刺史阴笑着。 江言清气血翻涌,抬起眼看向远处,只见楚承戟手中的长枪正刺中陈肆的胸膛。 江言清松了一口气,问刺史:“你怎么出来的?” 刺史掀掉脑袋上的斗笠,“那小子刚才拿着我的弓,王妃大人你说我是怎么出来的?” 江言清沉默了下,这里毕竟是刺史的地盘,他可能早就跑出来了,只不过又利用送弓箭的借口混了上来。 “你准备把我扔下去吗?”江言清问。 “哦?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刺史压着他朝城墙边上站了站,“等会王爷到了城下,我就把你扔下去,你说你的相公会不会接住你?” 相公。江言清心里暖了下。 他垂下眼,看到摔在城墙下一动不动的李长勇,也不知是死是活。 “怎么不说话,害怕了?”刺史讥讽道。 “当然怕。”江言清抬起眼,看到楚承戟已经率领人马朝城门而来,“我怕一会儿你死在我面前,弄我一身血。” “哈哈哈,你以为我会给楚王爷射箭的机会?”刺史将江言清抵在身前,那他当个人形盾牌。 “你把我推下去,就没有人挡着你了。”江言清道。 “你想用这个威胁我?”刺史忽然动了动鼻子,“王妃大人,你好香啊。” 江言清表情骤然变了。 第53章 我很担心你 江言清僵硬着身体不敢动,他方才的被刀架在脖子上的一瞬间,想过许多种自己的悲惨下场,但万万没想到,刺史竟然会用这么恶心的语调说出这么恶心的话来。 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江言清铁青着脸道:“你离我远一点。” “远?”刺史奸笑一声,“那恐怕不能如王妃的愿了。你说,我要是占有了你,我是不是也能当上王爷了?哈哈哈哈……” “呸!你也不照镜子看看,你连楚承戟一个脚指头都赶不上!”江言清怒道。 “那我不做王爷,你做刺史夫人如何啊?”说着,刺史就凑过来去亲江言清的脖子。 令人恶心的触感传来,江言清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刺史被他的反应激怒,“恶心?你觉得我恶心?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脸,和鬼一样,我碰你我还觉得恶心呢!” 觉得恶心还要碰他?江言清实在无力反驳刺史这番无理的话。这几日他本就没休息好,再加上接二连三的惊吓,江言清现在的气色已经很难用一个差字来形容了。 刺史忽然收紧了手中的刀,高声道:“姓楚的!别以为你那个大哥睡到了皇帝,你就能心安理得的做你的王爷了。你现在撤兵,跪下给我磕头,我就放了你的人!” 江言清心中一惊,向城墙下看去,果然楚承戟已经到了近前。他浑身浴血,脸上的疤痕狰狞可怖,整个人像是从地狱走出的杀神,气势慑人。 江言清能感觉到身后刺史在不自觉的发抖。 “速将王妃放开,否则,我今天血洗燕川!”楚承戟怒道。 “别!”江言清看向楚承戟,和他四目相对。看着楚承戟目光中阴郁狠厉的坚定,江言清第一次不觉得怕,反而给了他莫大的信心和勇气。 “刺史大人,你说,李长勇,就是刚才被你踹下去的那个人,死了没有?”江言清数着心跳,试图转移刺史的注意力,缓缓地摸到左手腕。 “他死不死,管我什么事?”刺史冷笑。 “那个孩子箭术卓越,你也看见了,刚才这么远的距离,人群之中就能一箭射中陈肆,你觉得,他要是没死,这时候是不是躲在城墙下,用弓箭正瞄准你呢?” 刚才那一箭刺史确实看见了,本来他想阻止的,却没想一瞬间,那个孩子就果决的射出了那致命的一箭。因此江言清一说,刺史不禁狐疑起来。 他小心翼翼的将江言清抵到城墙边上,然后探头朝下看去。 就在这一瞬间,江言清忽然抽出手甲中的黑色匕首,反手朝刺史的肩膀刺去。 他虽然力气并不大,但他动作快,刺史躲避不及,肩膀顿时被匕首锋利的刃刺了进去。 盛怒之下,刺史下意识就要收紧手中的长刀去割江言清的喉咙。 只听一声箭矢的破空鸣叫,一支飞箭带着森然寒气和凛冽的杀意,噗的刺入了刺史的脖颈。 长刀哐当一声落地,刺史瞪大双眼,看到还没有收回姿势的楚承戟。他怎么忘了,楚王爷的骑射,那才是真正的无人能及。 刺史倒在地上,喷溅出的血落在江言清的侧脸,血腥味让他忍不住弯腰吐了出来。 胃里翻江倒海,江言清扶着城墙吐了个天昏地暗,连城门如何开的,楚承戟是何时走上城墙的都不知道,直到他落入了一个寒气和杀意还未褪尽的怀抱里。 这个怀抱一点也不舒服,铠甲坚硬,上面还全是血污,但是却冰冰凉凉的很舒服,江言清将脸贴在了楚承戟的胸口。 “言清?你在发烧。”楚承戟摸了摸江言清的额头,转后吼道:“快去叫大夫!” 江言清昏迷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天傍晚的时候醒了过来。 他耳边能听见楚承戟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然后越来越近,最后清晰了起来。 江言清睁开眼睛,看到床上的幔帐。他又闭上了眼睛,缓了一会,才转过头,看向了楚承戟声音的方向。 但是他的视线被一个屏风挡住了。 楚承戟道:“你只管养伤,若是闲不住,就去安抚百姓。若是不将腿养好,以后恐怕不能再骑马了。” “是。”李长勇小声祈求,“王爷,我能等王妃醒了,在回去养伤吗?” 原来那孩子没死。江言清无声的笑了一下,自己也没死,楚承戟也没事,太好了。 外面的交谈声忽然没了,江言清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从屏风后面走过来的楚承戟。 楚承戟一身便装,身材高大勇武,仿佛还带着战场上的煞气,震慑人心。 “言清,你醒了?”楚承戟坐在床边,抬手摸了摸江言清的额头。 他因为发烧,被楚承戟用两床被子捂着,里面还塞了好几个汤婆子,出了一身的汗,这会儿汗还没落,额头一片黏腻湿凉。 江言清不舒服的动了动,想要把胳膊从沉重的被子里伸出来,“承戟,你怎么胡子拉碴的。” 他的声音干涩虚弱,楚承戟按住他想要乱动的手,“别乱动,小心着凉。” “难受。”他可怜巴巴的看着楚承戟,小声的撒娇。 楚承戟最受不了他这样的表情,只能哄道:“我给你撤掉一床被子,但你不能吹冷风。” 撤掉一床被子之后轻松了许多,江言清舒服了不少,把手悄悄的从被子里探出一根手指来,去勾楚承戟放在床边的手。 在城墙上决绝的用匕首刺人的小猫收起了爪子,变得软乎粘人起来。 楚承戟没办法,只好将他的手握住了,连同自己的手一起,塞进了被子里。两个人在被子底下十指相扣。 “承戟,西凌人被你打跑了吗?”江言清问,“我们现在还在燕川吗?” “嗯,还在燕川。”楚承戟扭头看了一眼从屏风后面探头看的李长勇。 李长勇拄着一根木棍,“既然王妃醒了,那王爷,小的先退下了。” 楚承戟没吱声,给了他一个快滚的眼神。 李长勇拄着一根木棍一瘸一拐的走了。 “他怎么了?”江言清问。 “腿摔断了,没什么大碍。”楚承戟索性脱了鞋,靠在床头,将江言清抱在了怀里,“西凌大败,北关已经夺回来了。” “他们不是来了五万人吗?这么快就打赢了?”江言清不可置信。 “嗯。”楚承戟手臂绕过江言清的肩膀,用被子把他捂得严严实实,连人带被子的抱着,冷哼一声,“虚张声势罢了。难怪楚谋要我来,是为了给他擦屁股。” “擦什么屁股?” 楚承戟虽杀伐果决,但从未口出粗鄙之语。乍一听见擦屁股这样的话,江言清倒是觉得楚承戟真个人更加生动了起来。 “当年他攻打北翼国,部分兵将逃了。他为求稳妥不曾追击,现在那部分人投奔西凌,鼓动西凌人造反,再加上英武侯答应与他们里应外合,西凌今年又遭遇水患,因此他们才铤而走险,出兵政渊。” “结果不过一盘散沙,不堪一击。”楚承戟语气轻蔑的总结了一句,然后又摸了摸江言清的额头,发现他的汗已经落了,这才准他把被子松开一条缝。 “那陈肆他们呢,他们怎么敢过来围攻燕川,是不是皇上那边出事了?”江言清仰起脸问。 楚承戟垂下眸,视线落在江言清的唇上,不甚在意的说:“有楚谋在,能出什么事?” 江言清在他的视线下,下意识舔了下干涩的唇。 楚承戟呼吸一窒,声音又低又轻,“言清,我很担心你。” 他灼热的气息喷在江言清脸上,江言清似乎受到了蛊惑,眼睑颤抖了几下,缓缓的半阖上眼,喃喃道:“我也担心你,我都要被吓死了……” 他拉长的糯音被楚承戟吃进了嘴里。 唇瓣相贴,江言清消瘦的脸颊一片绯色。 “报!王爷!盛阳城传来急报,江南总兵李尚协反了,皇上要王爷速回皇城!” 第54章 大局已定 楚承戟遣走了人,垂下眼看着依偎在他怀里的人,心不在焉的用拇指摩挲着那水亮娇嫩的唇。 江言清红着脸,忍了片刻,将楚承戟的手从自己唇上扯了下来,抬头摸了摸他胡子扎手的下巴,心疼道:“承戟,你……” 楚承戟低头亲了亲江言清的手指,“没事,不急着回去。” 原本还担心一直没休息的楚承戟又要马不停蹄的赶回盛阳的江言清一愣,“那,我们不管皇上死活了?” 楚承戟回过神来,顿时失笑,在江言清额头上亲了亲,“当然管。” “那……你是怕你走了,西凌人卷土重来?” 楚承戟看着江言清愣怔的模样,揉着他的头发摇了摇头,也不和他卖关子,直言道:“李尚协不会反,我只带五千精兵回去,邱石留下。” “不会反?那……刚才不是说李尚协要拥立苍黎吗?”江言清不解。 “苍黎?”楚承戟不屑的嗤了一声,“已沦为玩物,李尚协会拥立他?况且,李尚协的父亲,周起老将军就是死在前太子手里,李尚协不会拥立杀父仇人的儿子。” 江言清之前听楚承戟讲起过一些前朝秘闻,因此对这些事也略知道些,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那为什么说李尚协反了,是情报有误?” “只是寻个由头调兵回皇城罢了。”楚承戟感觉到江言清露在外面的肩膀有些凉,拉起被子给他裹好,“睡会儿吧,明日我们再启程。” “咕噜”,江言清的肚子忽然叫唤了一声。 楚承戟侧头看了一眼,笑道:“是我疏忽了,我叫人给你弄点粥来。” 不一会儿,有人端来小米粥和几样精致的小菜。那人把碗筷摆好,跪在地上给楚承戟和江言清磕头。 “王爷王妃,这是百姓今年新麦磨出的第一捧小米,百姓们特意送过来的,我给王爷王妃熬了粥。” “你快起来。”江言清立刻起身就要去扶人,结果虚弱的身体禁不起这样大幅度的动作,一阵头晕又跌回床榻里。 他踢了下坐在床尾的楚承戟,“你快把他扶起来。” 那人看到楚承戟朝他走过来,哪敢劳烦王爷亲自扶他,赶紧自己爬起来。 楚承戟将人遣了出去,正巧遇见下人将燕川城内所有官员的名单送过来。 燕川刺史被楚承戟一枪穿透胸膛当场毙命,剩下官员里,刺史一派的人全部都会清理出去。依着徐庆的意思,苍瑾钰是给了楚承戟燕川所有大权的,所有事情楚承戟都一个人说的算。 楚承戟大概明白苍瑾钰心中的想法,也准备这些事都亲力亲为。但没想到李尚协竟然横插一杠,打乱了他的计划。 简略的看了几眼官员的名单,楚承戟执笔写下肃清之策,然后叫人给徐庆送了过去。 忙完一切,楚承戟回过头,就见江言清已经把他的那一碗粥都吃光了。 江言清躺在榻上,被子盖住了半张脸,只留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他。 “你那碗不吃就凉了,我就给吃了。”江言清心虚的在被子里摸了摸鼓鼓的胃。 楚承戟不以为意,又叫人盛了一碗来,三口两口下肚,回到榻上,掀开被子将江言清搂进了怀里。 这一夜是难得安稳的一夜,第二天早上,江言清在楚承戟怀里醒来,甚至还有些懵怔,恍然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晨光微熹,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口停顿了片刻,又悄声走了。 那是下人在听房里的动静,以为他们还没醒,就悄悄的又回去了。 江言清轻轻的起身,支着头看楚承戟的睡颜。 楚承戟睡觉很规矩,仰躺着,晚上也不怎么动,不像是江言清,会不停的翻来翻去,一会儿抱楚承戟的胳膊,一会儿踹楚承戟的大腿。但楚承戟始终不动如山,任由着他折腾。 江言清看着看着,越凑越近,脸都贴在了楚承戟的肩膀上,近距离的看着楚承戟脸上那道疤,如今一点都不觉得可怖,反而有点可爱。 楚承戟眼皮抖了抖,睁开眼,正撞进江言清清澈的眸子里。 呼吸纠缠,楚承戟静静的看了片刻,忽然撑起身子,一个翻身将江言清压在了身下。 这是一个充满活力的清晨。 等楚承戟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要正午了。 江言清洗了澡,酸软着腰将铠甲穿好。楚承戟点了五千精兵,带着江言清,一队人马缓缓的出了城。 这一路楚承戟走的不急,也幸亏他不急,才不至于让江言清本就酸软的腰崽加重负担。 五天后,盛阳城外,楚承戟和李尚协两队人马相遇了。 江言清搂着楚承戟的腰,从楚承戟后身露出一张脸来,远远的观察李尚协。 李尚协比他想象的更加年轻,骑着高头大马,一双精明的眼也在打量江言清。 只见他扯了下嘴角,“楚王爷,你身后的,可是王妃?” 楚承戟横枪在侧,“你身后的,可是苍黎?” 苍黎在一群人高马大的士兵前,看起来弱小又无助,瑟瑟发抖的看着前面的楚承戟,又抬头看了看紧闭的盛阳城门。 “楚王爷,你的喜酒,我可还没有喝到。”李尚协道。 楚承戟刚要答话,忽然城墙上传来英武侯的声音,“李尚协,你和他废什么话,把乱臣贼子楚承戟给我拿下!” 李尚协转头看了眼城墙,“对面可是有你儿子,投鼠忌器,你不懂?” 英武侯看了眼只有几千人马的楚承戟,心道现在正是拿下他的好机会。皇宫已经被他的人给围起来了,里面的那位楚将军腿疾一直未愈,根本不足为患,如果现在把外面这个再拿下了,那这皇位不就是他囊中之物了? “菽禾,你还不快快从那乱臣贼子的马上下来!”英武侯吼道。 江言清翻了个白眼,默默的搂住了楚承戟的腰。 他爹傻,他可不傻,没看见那李尚协的态度吗,人家根本就是来和楚承戟叙旧的。 英武侯见江言清这幅扶不上墙的样子,气道:“逆子!见如此,就别怪我狠心!李尚协,将他们都给我拿下!等苍黎殿下登基,你就是开国功臣!” “开国?”李尚协重复了一下,笑道:“这个词用的不错,原来你也知道,苍黎是继承不了皇位的。” 英武侯顿了下,“李尚协,你什么意思?” 李尚协摸了摸挂在马鞍上的长弓,“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想让苍黎做皇帝,然后你来把持朝政,你简直就是嫌命太长!” 楚承戟忽然眉头一跳,“李尚协,别!” 江言清被楚承戟的一声吼惊了一跳,下意识朝对面看去,只见李尚协手持长弓,一箭朝城墙上射去,正中英武侯肩膀。 英武侯捂着肩膀倒退半步,震惊的数不出话来,看李尚协又准备再射一箭,立刻将身影缩了回去。 李尚协叹了口气,自暴自弃道:“我这准头,还真是一点进步都没有。” 楚承戟侧头看了眼江言清,“别怕。” 江言清愣了下,朝楚承戟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没事,这几天我看得太多。一将成万骨枯,我懂的。” 楚承戟迟疑道:“那毕竟是你的父亲。” 江言清沉默片刻,“其实,他算不得我的父亲,就算刚才他死在我面前,我也就和看见其他人死是一样的。” 英武侯就算是原主的生父,作为霸占了原主身体的江言清,也不觉得原主应该会因为英武侯的死而难过,毕竟他半分父亲的责任和没有做到。 再说城墙上的英武侯,缩回去后疼得龇牙咧嘴,立刻叫人传太医。 可惜他等来的不是太医,而是苍瑾钰的銮驾。 楚谋手持蛟龙长枪,护着苍瑾钰走上城墙,站在英武侯的面前。 英武侯震惊的看着楚谋的腿,“你、你的腿、没事?” 楚谋舔了下唇,“怎么,英武侯以为楚某的腿不成了,所以才敢这么放肆?” 他长枪一指,枪尖点在英武侯胸口。 苍瑾钰挥了下手,燕墨端着一摞书信上来,身后跟着被御林军押上来的江德轩。 “英武侯,这是你与西凌多年来往的书信,你的大儿子,也是从谋反的陈肆军中抓回来的。你还有什么说的吗?”苍瑾钰问道。 英武侯见大势已去,瘫软在了地上。 苍瑾钰命人将英武侯带入天牢等候发落,然后大开城门,将门外的楚承戟和江言清,还有李尚协等人迎了进来。 第55章 我也爱你 英武侯入狱,苍瑾钰迅速以雷霆之势将余党肃清。 一直腿疾未愈的楚大将军的腿也好了,整天人前人后的晃悠,小小朝堂竟像是他家厅堂一般。苍瑾钰却总是没精打采,时不时瞪一眼乱晃的楚谋。 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令朝臣震惊的是,苍瑾钰竟然将燕川地界封给楚承戟! 燕川是什么地方?政渊国的小麦几乎都产自燕川! 封地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楚承戟从一个有官职无实权的异姓王,变成了有权有地甚至有兵的藩王! 朝臣们心甘不停得颤啊,“养虎为患”四个字虽然没说,但脸上的表情无一不在用力的说着这个词。 苍瑾钰看着朝臣们难看的脸色,笑眯眯道:“众卿家有何异议,可以畅谈。” 宰相颤抖着迈出一条腿。 楚谋斜眼看去,“楚承戟将军刚刚退了西凌大军,在西凌和乱臣陈肆的前后夹击下,守住了燕川城,还亲手杀了勾结外贼的燕川刺史,极受当地百姓爱戴。不过……” 楚谋视线在众人脸上环视一圈,“亲王封地,从此变成藩王,想必诸位同僚也难免心中有所顾忌。只是这件事非同小可,若是单单说个反对二字,未免太过敷衍。真想替皇上解忧者,反对的同时,最好能推荐出适合管理燕川的人选来。此人最好能文能武、能受百姓爱戴、能震慑住西凌的虎视眈眈。宰相大人,您说是吗?” 宰相收回迈出的那条腿,颔首道:“楚大将军说的极是。” “那宰相大人可有异议?”苍瑾钰问。 “回皇上,老臣没有异议。”宰相大人心中叹气,觉得皇上此举不妥,但楚谋的话又句句在理。燕川城除了楚承戟,没有第二人选,但楚承戟又是亲王,赫赫军功在身,怎么也不可能将人降为刺史。 只反对却拿不出合理的建议,那不是忧心朝政,那是给皇上添堵。 众朝臣见宰相都不说话,遂也没了异议。 散朝后,一道圣旨飞快的传到了楚王府。 楚承戟和江言清还在床上没起来。 所有的后顾之忧都没了,两人现在又心意相通,几天前刚刚得了亲热的滋味,难免贪欢。 传圣旨的小太监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初雪见他在寒风中冻得发抖,将人请进了厅堂里,沏了壶热茶。 喝了两杯茶后,楚承戟和江言清终于从卧房里出来了。 楚承戟扶着江言清跪下,领了圣旨。 小太监兴奋道:“楚王妃当初得了封号,是天底下头一份,这次楚王爷有了封地,可以算是我朝头一份。两份圣旨都是奴才传的,奴才可真是沾了大喜气了。” 初雪笑着给小太监塞了一个大金元宝。 小太监又道:“王爷,皇上说给您拨了银子,一会儿叫人给你送来,是用来在燕川建王府用的。” 江言清忙道:“我看燕川的那个刺史府挺好的,打扫打扫就行。” 小太监笑道:“皇上说了,国库空虚,给你们的银子不多,就是意思意思。刺史府再好,也得花钱修葺不是。皇上说,等过几年富裕了,再给你们翻新盖一座气派的府邸。只希望他的弟媳妇能住的舒服。” 一句话把江言清闹了个大红脸。 说笑了几句,小太监就走了。 楚承戟又把江言清拉回了卧房,给江言清揉腰。 “言清,等到了燕川,你喜欢将府邸改成什么样,就叫匠人去改。” 江言清歪头,看着楚承戟,满心满眼的爱意,“承戟,当初你说,你连一个舒服的府邸就不能给我,现在你给了。” 楚承戟没说话,垂着眼睑看他。 江言清心里暖暖的,他家的王爷啊,话少又别扭,但对他好的心,却是天底下的独一份。 拂开腰上的手,江言清坐起来,搂着楚承戟的脖子依偎到他怀里。 “承戟,我以前没有家,现在我有了,我们的家。我好幸福,承戟。” 江言清心跳如鼓,“承戟,我爱你。” 楚承戟看到面色绯红的江言清,呼吸顿时粗重了起来。他将江言清压在床上,低沉暗哑的声音在他耳边道:“言清,我也爱你。” 窗外是呼啸的寒风,却抵不住一室的春光。 从此我许你安稳幸福,我许你一生一世。 第56章 燕王 圣旨之后三日,楚承戟动身去燕川。 他回城时带的五千人马,由副将带着先行赶回燕川。楚承戟和江言清则是一点不急,慢悠悠的看尽一路风光。 江言清的马术也越来越好了,他和楚承戟并肩走着,心底忽然想起一句诗。 我哒哒的马蹄声是个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楚承戟侧过头,“在笑什么?” 江言清抿着唇,眼角眉梢笑得满是春意。 “觉得我们的山河真是好看。”江言清指着前面的巍峨山川,“你看那座山,好高啊。” 楚承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座山峰高耸入云,仿佛直通天际。 “那是天落山。当今皇帝就是从那里攻进了盛阳,抢了天子之位。” “你还真敢说。”江言清拉着缰绳,朝楚承戟靠进了写,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表情。 虽然马术精进他也很高兴,但有时候也会因此而有些失落,因为离楚承戟远了,都不能搂着他的腰靠在他宽阔的后背上。 楚承戟看他一副哀怨的模样,瞬间知道他心中所想,连脸上的疤痕都舒展了不少。 楚承戟朝江言清伸出手。 江言清下意识的也伸出手去拉住,结果被楚承戟一个大力扯了过去。 猝不及防的江言清瞬间失去平衡,从马上跌落。楚承戟用腿勾住马腹,身体侧倾,双臂稳稳的卡主江言清的腋下,将人抱到了自己身前。 “干嘛!你吓死我了!”江言清靠在楚承戟怀里,心脏还没吓得怦怦直跳。 楚承戟低头,亲了亲江言清的耳朵,“吓到你了?我怎么会害你。” “我知道。”江言清耳垂发痒,瑟缩着脖子朝旁边躲了躲,声音渐渐低下去,“你别在我耳边说话。” 楚承戟垂眸看着那渐渐染了粉色的耳朵,无声的笑了下,低头将那粉嫩的耳垂含进了嘴里。 “啊!”江言清小声的惊呼,手掌抓着楚承戟的手腕,呼吸瞬间乱掉了。 楚承戟用舌头描绘着江言清的耳郭,落入眼中的江言清半边侧脸,肉眼可见的变成了绯红。 江言清忍着羞赧,不舒服的动了动,手指掐着楚承戟的手腕,小声道:“你……你顶着我了。” 楚承戟又用牙齿啃噬了一会儿,直到将嘴里的耳垂磨得通红得仿佛要滴血,这才放开了被蹂躏的可怜兮兮的耳朵。 楚承戟声音低哑,“嗯,忍不住。你呢,起来了吗?” 说着,楚承戟收回拉着缰绳的手,手臂箍住江言清变软的腰,大掌沿着柔软的小腹摸了下去。 “别!”江言清手忙脚乱的去阻止,结果反而将楚承戟的手按在了自己已经有了羞耻变化的地方。 楚承戟低笑一声,粗哑的声音钻进江言清的耳朵,“王妃,青天白日,你在想什么?” 江言清又羞又恼。明知道他最受不了在耳边这样说话,偏偏还要紧贴着他耳朵,用这么暧昧的声音说话,还嘲笑他的反应! 着实过分! 楚承戟见他不说话,害怕真把人逗恼了,赶紧放缓了语气,手上也开始温柔动作起来。 “王妃所想,也是本王所想。” 因为已经快要入冬,两个人身上的衣服都不算轻薄。隔着厚厚的布料,楚承戟手上的力道仍旧不可忽视。 江言清被他弄得难捱又情动,忍不住怒道:“还不是怪你!你……” “好好,怪我,怪我。”楚承戟双手都放开了缰绳,一手揽着江言清的细腰,将人扣在自己怀里,另一手解开他的腰带,钻进了裤子里,贴着火热的皮肤,握住了江言清。 马没了方向,开始在附近慢慢的转悠起来。 江言清咬着牙,后背抵着楚承戟坚硬的胸膛,忍着不发出声音。 “言情,这里方圆百里没有人烟,别怕。”楚承戟怕他太过害羞,不能享受到,一边动作不停一边柔声劝解。 江言清果然放下了心里的防线,最后摊在楚承戟的怀里喘气。 楚承戟从怀里掏出布巾擦手,含笑看着江言清水润的眼睛。 江言清缓了半晌,低声问:“那、你呢?” 楚承戟没打算在马上干些什么,安慰的亲了亲江言清的发顶,“等晚上,我再让你舒服。” 我 江言清无意识的抚摸马的鬃毛,“幸亏你只是个王爷。” “嗯?什么意思?”楚承戟嘴唇磨蹭着江言清的发丝,“你想做皇妃?” 江言清虽然并不是这个朝代的人,经常口无遮拦。但他在这里的半年时间,早就习惯了这些人的循规蹈矩,骤然听见楚承戟这大逆不道的话,竟也被吓了一跳。 “你……别胡说!” 楚承戟笑了笑,“好,我不说,那方才言情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江言清摸了摸鼻子,自己也笑起来。 楚承戟知道他心情好,但是这会儿也揣摩不懂他的想法。 “又笑什么?” 江言清很少见楚承戟这样摸不到头脑的样子,侧着头用亮晶晶的眼睛看他,“我刚才想,幸而你只是王爷,不然恐怕君王从此不早朝。不过……” 楚承戟和他心有灵犀,话说一半他已然懂了,接口道:“现在君王也差不多要不早朝了。” “你说这话,当心楚大将军黑脸。” “黑脸就黑脸,本来他也不白。”楚承戟和江言清呆久了,话也渐渐多起来,调侃道:“放心,当今圣上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再说,我们在这里说话,他们除非顺风耳才能听到。” 江言清又笑起来。 “哎,承戟,我有件事想问你。”江言清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你问。”楚承戟拉着缰绳,重新赶路。 江言清调整了一下姿势,更舒服的窝在楚承戟的怀里,“我的字,菽禾,是什么意思?” 第57章 甜蜜旅途 楚承戟没有说话。 江言清好奇的扭过头,心中有所感,“意思不好吗?” 他怕楚承戟动怒,赶紧自嘲的笑了下,宽慰道:“我是私生子嘛,不受待见很正常,就是一个名字,我不介意的。” “俗孝家家供菽水。菽是豆类,菽水意指清贫者对长辈的供养。菽禾,他们大抵是希望你即便清贫,也不忘记孝悌吧。” 江言清无所谓的笑了下,“像是英武侯会起的名字。” 楚承戟搂在他腰上的手紧了紧。 江言清在楚承戟的手背上拍了拍,“我没事。” “我们得快些了,不然天黑之前,赶不到下一个镇子,就要露宿了。” 江言清想了想,两个人在野外生着篝火相拥而坐的场景,“露宿也挺好的啊。” 楚承戟笑了声,“夜里太凉,而且,做事不方便。” 江言清耳朵红了红,缩进楚承戟的怀里不说话。 两个人快马加鞭,但看起来在日落前赶到下一个镇子是不可能的,不过好在他们看到一座村庄。 小村子不大,只有十几户人家。周围已经暮色四合,每户都升起阵阵炊烟。 楚承戟将江言清扶下马,走到一户人家的栅栏外。楚承戟牵着缰绳,高声道:“有人吗?” 不一时,从里面走出一位老妪来。 老人家警惕的看着高大强壮的楚承戟,“你找谁啊?” 江言清推了楚承戟一把,挤到他前面来,笑着对老人家道:“婆婆,我们是路过的,天晚了,能不能在您家里借宿一晚?” 老欧朝屋里缩了缩,“我家有娃娃,吵得很,你去别家看看吧。” 说完老人家迫不及待的碰的一声关了门。 江言清用手肘怼了一下楚承戟,“都是你,把人吓着了。” 楚承戟抿着唇不说话。 哼,做那事的时候就会贴着他耳朵说话,现在到正事了,就又回到闷葫芦状态了。 江言清瞪着楚承戟,有点想咬他一口。 “等会儿我去敲门,我就说我是出来玩的少爷。他们看我有钱,应该会收留的。” “那我呢?”楚承戟问。 江言清微仰着脖子,高傲道:“你当然是我的家丁了。不然我这么有钱,身边不带着个凶恶的家丁,岂不是很不安全。” 楚承戟笑着点了下头,“都听你的。” 江言清背着手,朝村子里面走,看到一户院子整洁房屋宽敞的人家,提步上前,敲门。 片刻后,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壮硕的男人开了门,皱眉看着江言清这个不速之客,凶狠道:“干什么?” 江言清嘴角一抖,瞬间推翻刚才的设定,朝身后一指,“他让我去敲门的。” 听到声音的楚承戟侧目过来,和男人目光对上。 “楚承戟?” 江言清近距离的观察了男人的表情从惊愕到怀疑栽倒惊喜,然后被男人一把推开,撞在门板上。 男人上前几步,走路的姿势有点坡脚,他一拳锤在楚承戟的肩膀上,“楚承戟!真的是你!” 楚承戟的目光也透着激动,同样锤了下对方的肩膀,“是我。没想到你居然住在这里!” “我也没想到你会来这里!”男人激动的情绪难以言表,拉着楚承戟道:“快进屋!” 楚承戟顺着他的力道向前走了两步,然后不着痕迹的推开男人的手臂,拉过刚才被拍在门板上江言清,抬手搂了下他被撞到的肩膀。 男人敏锐的从他的动作中看出了什么,疑惑道:“这位是?” “我的王妃。” 楚承戟说的淡定,江言清却被他的淡定搞得有几分不好意思,朝男人干笑了下,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 “这是石壮,以前和我一处征兵入营的。”楚承戟介绍。 石壮看着江言清就要跪下行礼,江言清连忙上前阻止,“不必如此。” 楚承戟提着石壮的胳膊将人拉起来,“怎么,见了王爷不跪,见了王妃却又记得礼节了?” 石壮这才反应过来,挠了挠后脑勺,“刚才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听说你做了王爷,我还不敢信,以为是同名同姓的呢。” 正说着话,屋内传出一个轻飘飘的声音,“谁来了?” 江言清抬头看去,一个身量纤瘦面色苍白的年轻男人从里屋走出来。 门还没关,冷风一吹,男人低头咳了几声。 “怎么出来了?”石壮赶紧上前扶着人的胳膊,要将人推回里屋去。 男人挣扎了一下,“还有客人呢,你不用管我。” 江言清赶紧将门关好,关心的问:“不要紧吧?我们是来借宿的,我们随意就好,没有那么多讲究的。” 石壮半强迫的将人推回里屋,招呼楚承戟,“楚……王爷,王妃,你们也进来吧。” 江言清局促的搓了下手,“这不太好吧。” 石壮顿时醒悟,“哦,瞧我,我是个粗人,以前在兵营里习惯了,和王爷也都是挤在一处的。但王妃毕竟和我们这些兵营里的粗人不一样,是我考虑不周了。” “没有。”江言清赶紧摆手,“我是怕打扰了你们休息,里面这位是……” “他是我、朋友。”石壮含糊道。 “怎么、咳咳……怎的又变成朋友了?”里面的男人虽然气息不稳,声音里却仍旧含着笑。 石壮肤色黑,但仍旧肉眼可见的脸红了。 楚承戟低声问:“他身体不好?” “唉。”石壮叹了口气,“我遇到他的时候,他……他受了些苦,落下了病根,这些年一直身子弱。” “进来说话吧,我就是、咳、身子弱,也不是不能见人。”男人在里面说道:“石大哥,你说了这么半天,怎么都没介绍我的姓名。” “哦哦,我忘了,他姓韩,叫韩辰竹。” 江言清走进里间,韩辰竹起身要行礼,被江言清拉住扶着坐在床边。 “我方才听你们交谈,您是王妃殿下?”韩辰竹语气谦卑,“我该给王妃跪礼的。” “哪有那么多讲究,你身体不好,可别折腾了。”江言清挨着韩辰竹坐在床上,“你没看大夫吗?” “看过很多了,不顶用。”韩辰竹笑着指了下放在柜子上的包裹,“这不是听说有个云游郎中最近去了山外的镇子,他就迫不及待的收拾东西准备带我过去了。” “这么冷的天,你们怎么去?”江言清刚才没有在外面看到有马车什么交通工具。 韩辰竹面上一红,“我偶尔会自己走一走,大多数时间,都是石大哥背我。” 那个石壮看起来是有把子力气的人,但是他坡脚,这样还要背喜欢的人,看来是真爱。 江言清看着和石壮一起进来里屋的楚承戟,酸溜溜的想,除了成亲那天,好像楚承戟都没有再背过他了。 “你们打算明天一早出门?”楚承戟问。 石壮点头,“我们明天早上走,你和王妃就住在这里,柴火和粮食都是现成的。” “不必了。”楚承戟在破旧的木椅上坐下,狭小的房间显得他更加高大,“我们明早也要赶路。” “是要赶去燕川走马上任吧。皇帝下了圣旨昭告天下,你可是我朝独一份的藩王。”石壮真心实意的替他激动。 “什么藩王,都是人臣罢了。”楚承戟道:“你呢,以后怎么打算,要不随我去燕川吧。” 江言清听了直点头,“既然是承戟的旧友,那就一起去燕川吧,让承戟给你安排个职位,也免得辰竹在这里受苦。” 石壮本来想要推辞,听到江言清说起辰竹,不免有些犹豫。 韩辰竹笑道:“我在这里自在惯了,不觉得苦。石大哥决定吧,反正不管怎样,我跟着石大哥就是。” 江言清朝韩辰竹暧昧的笑了笑。他是真的喜欢这个斯文病弱的公子,大概是因为他身上的气质太多温和,又因为他们是同类人,因此十分有好感。 楚承戟又道:“我知道你当年落了腿伤,但就甘心因此离开吗?你骑射当属人中龙凤,随我去燕川,我让你给新兵做教头,如何?” 石壮掌心拄着大腿搓了两下,“许久不碰,我怕生疏了。” 楚承戟笑了下,脸上的疤痕跟着抖动,“我手下有个骑射好手,是个毛头小子,不比你我当年差,你不想去见识见识?” 江言清嘴角一抖,连忙瞪了一眼楚承戟,扭头去看韩辰竹的反应。 韩辰竹朝他笑着摇了下头。 没吃醋就好,江言清放下心来。只能说这群心里只有布兵打仗的糙汉们心思太直男。 石壮还居然因此就答应下来了。江言清真是为他捏了把汗,该不会晚上睡不了床了吧。 “说起来,当年你毁了容,我还以为你要打一辈子光棍了呢。”石壮圆了重回兵营的心意,放开了许多,哈哈笑道。 楚承戟毫不客气的回道:“当年你伤了腿,我也以为你要打一辈子光棍了呢。” 石壮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结巴解释道:“我和辰竹,我们俩不是、还没有……” 韩辰竹低声咳了声。 石壮顿时闭嘴不说话了。 楚承戟抬手拍了拍石壮的肩膀,“兄弟,好福气。” 石壮也感慨道:“当年咱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差点没了命,如今活着,都是好福气。说起来,当年那支箭朝着你脑袋过来的时候,我真是吓死了。” 楚承戟淡淡的笑了下,看了一眼江言清。 “幸好,只是毁了容。”石壮没察觉到楚承戟和江言清之间的目光交流,自顾自己的叹息。 江言清却因为他的话,心徒然沉了下去。 楚承戟和他说过脸上那道疤的来历,但听石壮话中的意思,看来当时情况要比楚承戟说的凶险很多。 第58章 前任? 当晚,江言清的担心成了真,石壮果然没能睡在床上。不过楚承戟也没能睡在床上。 因为村子里鲜少有外人来,石壮家里根本没有客房。顾忌着韩辰竹的身子,楚承戟让韩辰竹睡在了床上,自己和石壮一起睡在地上。 夜里江言清做了个梦,梦见楚承戟穿着士兵的衣服,拿着长矛冲在队伍的最前面。对面是气势汹汹的庞大敌军。 敌军的将领一声令下,漫天的箭矢射了过来。最前面的楚承戟躲避不及,被扎成了刺猬。 江言清一个激灵就醒了。 他翻身趴在床上,借着窗口照进来的月光,看睡在地上的楚承戟。 江言清的心还是狂跳,他想起楚承戟身上那些横七竖八的伤痕,不知道是不是没到伤痕背后,都是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场战争。 今天石壮的话让他意识到,楚承戟过去经历过的那些凶险,其实都没有告诉过他。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那么想知道楚承戟的过去,想知道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疤的来历。 也许这就是爱上一个人的感觉,想知道所有的关于他的一切。不知道楚承戟是不是也想知道他的一切,而他身上还有一个天大的秘密,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亦不知如何开口的一个秘密。 他不是江言清,他是另外一个江言清。 许是一直处在危险的环境中,楚承戟向来警醒,被江言清这么热切如有实质的目光看着,楚承戟睡梦中有所感,猛然睁开眼睛。 实现相对,江言清眉眼弯弯。 楚承戟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坐了起来。 江言清蹑手蹑脚的从床上下来,小心翼翼的绕过地上睡得呼噜震天的石壮。 也难为韩辰竹每晚和他一起睡是怎么不被吵醒的。 所以韩辰竹睡觉也很沉吧。想到这里,江言清忽然胆子大了些,绕过石壮一下扑进楚承戟的怀里。 楚承戟揽着人,嘴唇在他的鬓角上吻了吻,低声问道:“怎么不睡?” 江言清把脸埋进楚承戟的怀里,抓着他的衣襟闷闷的道:“想你了。” 楚承戟呼吸一窒。 江言清在他的胸膛上锤了下,“想什么呢,就是单纯的想你了,没、没想那个,你老实点!” 温香软玉在怀,楚承戟虽然有点心猿意马,但奈何这里实在不方便。 他搂紧了怀里的人,用炙热的体温暖着。“好了,回床上去,地下凉。” 江言清感受着腰间手臂的力道,和手臂主人的话完全相反,不禁悄悄的翘起唇角。 看来他家王爷也很想他。 “我就抱一会儿。”江言清扬起头,轻轻的亲了下楚承戟的脸,嘴唇正好压在那条疤痕的末端。 楚承戟垂眸看他。 “你这道疤,当时是不是很凶险?”江言清问,“你之前都没告诉过我。” 江言清的手从楚承戟宽松的衣襟摸进去,手掌在他肌肉结实的后背上抚摸过每一道陈年旧疤。 “我想知道,”江言清低声说:“你这每一道疤,都是怎么来的。” 他的心疼都快溢出眼睛了,楚承戟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楚承戟低下头,在他眼睑上吻了吻,然后略偏过头,吻上江言清柔软的唇。 两个人安静的接了个吻,楚承戟没有继续,只是抱着人,轻轻的安慰。 “很多都记不清了,有几处记得的,以后有机会告诉你。”楚承戟拉了拉被子,将人裹紧了抱着,“怎么忽然想知道这些了?” 江言清搂着楚承戟的腰,撒娇一般哼唧道:“就是想知道。你以前的事,我都想知道。” “行,有时间讲给你听。” 早就听说过,铁汉柔情最是能打动人,如今江言清算是体会到了。 “承戟。” “嗯?” “我也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关于我的,你想听吗?”江言清仰起头,期待的看着楚承戟。 “想听。”楚承戟慢慢躺下,让江言清趴在自己胸膛上。 “承戟,我……我总是觉得,这一切都好不可思议,都像梦一样。”江言清试探道:“我可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楚承戟低笑了一声,“嗯,你是天仙下凡。” 江言清立刻红了脸,掐了楚承戟的腰肌一下,“说正经的呢,干嘛这么撩拨我。” 楚承戟也苦道:“宝贝,你也别撩我了。” 彼此都非常能撩动对方,是好事但也的确难捱。 江言清把脸埋在楚承戟怀里不让他看见。过了半晌,江言清道:“我做过一个梦,非常真实的梦。我给你讲讲我的梦吧。” 江言清的声音低低的,侧脸靠着楚承戟坚实的胸膛,像是讲述别人的人生般,将过往的生活讲给楚承戟听。 夜色静谧,月亮钻进了云朵里。江言清耳边听着楚承戟有力的心跳,声音越加低了下去,渐渐的听不见了。 他趴在楚承戟的怀里,呼吸绵软,进入了梦乡。 楚承戟帮他掖好被子,在他发顶轻轻的吻了吻。 第二天清晨,最先醒来的是石壮。 石壮一扭头,看到叠在一起的两个人,瞬间就被吓情形了。他缓了一会儿才发现,两个人只是在睡觉而已。 他这边一坐起来,楚承戟就睁开了眼睛。 石壮尴尬的挠了下头,在楚承戟的目光下,十分不好意思的将韩辰竹放在床头的衣服拿过来,塞进了自己的被窝里。 “辰竹身子不好,天气冷,衣服上寒气重……” 楚承戟朝他竖起一根手指,垂眸看了眼睡在自己胸膛上的江言清。 石壮瞬间噤声。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都是心照不宣。 江言清本来就没有古代人的早起习惯,他平时就算偶尔早醒一次也要赖床到日上三竿。再加上昨晚睡得晚,现在正睡得又香又沉。 韩辰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趴在床上看甘心做人肉床垫的楚承戟。 想不到王爷王妃如此恩爱。 石壮将焐热的衣服递给韩辰竹,帮他穿好衣服。楚承戟趁着两个人忙着,摸了摸江言清的脸,将他叫了起来。 江言清尴尬的从楚承戟身上爬起来。 洗漱过后,石壮煮了点粗粮粥,四个人围着小几吃早膳。 韩辰竹吃的非常少,少到江言清脑中想到一句话,不食人间烟火。 “我们骑了两匹马来,等会儿我和言清共骑一匹,那一匹你们俩共骑吧。” 石壮感激的道了谢。 准备出门的时候,江言清将楚承戟拉到一旁问道:“咱们身上还有多少银子?” 楚承戟掏出钱袋来,还有沉甸甸的一袋。 “到了镇子里,给辰竹买身衣服吧。”江言清道:“他以前应该也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不然也不会有这等气质。我看他身上的麻衣与他太不相称了。” 楚承戟揉了把江言清脑袋,把钱袋塞进江言清的手里,“好。” 江言清赶紧将钱袋又推回到楚承戟手里,“不不,这个我可不要,还是放在你身边比较安全。放我这万一被偷被抢了,我都打不过。” 楚承戟也不推辞,钱多会引起歹人注意,引来祸患,这个道理他自是懂的。 四个人到了镇子里,先是去饭馆里吃了顿饭,然后兵分三路,楚承戟去买马车,石壮去找云游郎中,江言清和韩辰竹去定做衣裳。 韩辰竹是真的身子不好,拆封给他量尺的时候,江言清看到他那个腰,细得没二两肉的样子。虽然江言清看起来也不胖,但他浑身都有肉,而韩辰竹只是宽大的衣服罩着,所以才显得和江言清差不多。 江言清想到他成亲的时候那个细腰的喜服来,要是韩辰竹穿,也许正好可以穿上呢。 江言清和韩辰竹各做了两套衣服,交了定金之后,两个人又去茶馆里吃茶。 热茶暖着手,江言清问道:“辰竹,你以前,是不是家世也不错?” 韩辰竹笑了笑,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江言清,“说句不敬的话,我和王妃的身世相差无几。” 江言清了然,“哦,原来你也是私生子。” 韩辰竹一口茶噎住,哭笑不得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我以前家世显赫,后来父亲入狱,一道圣旨抄了家。不过我没有王妃这么好的福气,有夫君和皇上护着。不过说来我也是幸运的,能遇到石大哥,要不是他,怕是我这条命也不在了。” “唉,家中变故,想不开也是正常的。”江言清抬手给韩辰竹倒了杯茶,“现在有石壮陪你,你应该不会再想不开了吧。” “我发现你的想法真是有趣。”韩辰竹笑道:“我没有想不开,我只是遇人不淑,所以受了些苦罢了。” 相处这两天,两个人也熟了,江言清见他完全不避讳提起过去的事,八卦的心思被挑起来,追问道:“你遇见过什么人,发生什么了?” “你是皇城长大的,钱家三公子钱正宇你听说过吗?” 有点耳熟。江言清蹙眉想了下,心中猛然一个激灵。 难怪耳熟,这个钱正宇,不就是让他这个身体的原主自杀的那个男人吗! 第59章 下场 韩辰竹看江言清面色有异,摩挲着手中的茶盏,试探道:“你认识他是不是?” 关于原主那些事,江言清并不是很清楚。他身边只有一个丫鬟初雪,他也不好意思去问一个女孩子。而原主似乎再也没有其他朋友了。 江言清舔了下唇,犹豫着点了下头,“算是认识吧。” 唉,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八卦居然瞬间就转到了自己身上。 好在韩辰竹是个非常体贴的人,看出江言清不愿意说什么,没有顺着话题问下去。 两个人沉默着喝了会儿茶,直到楚承戟和石壮找了过来。 石壮看韩辰竹因为喝热茶,额头出了细微的汗,用袖子仔细的帮他擦汗。 江言清看着这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小心翼翼照顾人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艳羡。 忽然手掌被抓住,江言清侧过头,看到楚承戟威严的侧脸。 手掌上的力道霸道又温柔,抓着他去柜台处付茶钱。 “承戟。”江言清拉了拉交握的手,在看到别人恩爱两情相悦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一件事,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嗯?”楚承戟垂眸,看了江言清一眼。 江言清挠了挠楚承戟的手心,“承戟,你以前,有没有过喜欢的人” 楚承戟把找回来的铜板收好,抬眼又看了一眼江言清,“没有。” 想到江言清刚才看别人那羡慕的目光,楚承戟又道:“我只对你动过心,以后也只有你。” 突然的情话搞得江言清更加难安,他抓着楚承戟的手指捏来捏去,“承戟,那、那我……” 实在说不下去了。 为什么要提他根本都没见过的人!就不能当那个人不存在吗? 为什么昨晚上没说自己其实不是以前的江言清!现在说还来得及吗? 江言清绝望的恨不得时间倒流。 楚承戟声音不悦,却也并没有生气,“你以前心里有人,我知道。” 江言清心里愧疚又委屈,亦步亦趋的跟着楚承戟,“我以前不懂事,以前年轻,不知道什么是喜欢,遇见你之后才知道,以前那些事多荒唐……” 唉,他怎么忘了,“他”当初因为被楚承戟醉酒给那啥了,还闹过自杀,这事在他那个爹的宣扬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我去茅厕,你还要跟着?”楚承戟问。 江言清停下脚步,看着楚承戟进了茶馆后院简陋的茅厕,不一会儿里面传出水声。 江言清想着,等楚承戟出来,无论如何他也要把这些事给说清楚了,总不能让这些事成为以后横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隔阂。 虽然这种隔阂出现的几率很小,但是有这种可能就不行。 楚承戟出来,江言清绷紧脊背,深呼吸,刚要张口,忽然听到外面石壮大喊的声音。 “姓钱的!你给我站住!” 江言清愣在原地。 不会吧,这么巧,他该不是活在电影或者小说里吧,无巧不成书? 楚承戟朝声音来处看了眼,然后按了下江言清的肩膀,“你呆在这里别动。” 江言清看着楚承戟一个翻身就利索的从高墙翻了出去,等他从中正门绕出去,远远的就看到街上的人已经围成了两圈在看热闹。 人群中间,石壮正单手压着一个男人,制服得不费吹灰之力。 男人长得面若冠玉,倒是一幅好皮囊,只可惜没什么骨气,被石壮这么抓着,当场嚎得仿佛杀猪一般。 “你是什么人?啊啊啊放开我!光天化日,你们竟敢当街打人,没有王法……” “别叫了!” 石壮手上用力,江言清听到男人胳膊发出咔吧一声,顿时自己的手臂也有点疼。 “啊……”这下男人惨叫一声之后,是真的疼得说不出话来。 楚承戟上前,面色森寒的问:“你就是钱正宇?” 男人看向楚承戟,想承认又不敢承认。 韩辰竹从人群后面走上前,出现在钱正宇视线里,脸上温和的笑意已经不见了,冷冷的问:“钱兄,你可还认得我?” 钱正宇瞳孔骤缩,颤声道:“韩……韩……你还活着……” 韩辰竹冷笑一声,“对,我还没死。” 钱正宇忽然剧烈扭动起来,疯狂的大喊:“快报官!要杀人啦!这里有朝廷要犯!朝廷要犯要杀人啦!” 此时周围的群众已经越围越多,早就有人报了官。衙役们来得也快,将几个人团团围住。 钱正宇的惊恐这才消退了些。石壮将他松开,他活动着疼痛难忍的手臂,脸色煞白的转过身,看到了江言清。 江言清也在看他。 说实话,他没看出钱正宇有哪点符合他的审美,他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到底看中了他的哪点,脸白吗? 江言清在心里评判着,但是他这毫不避讳的目光在外人眼中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钱正宇愣了愣,嘴唇抖动,“菽禾……” 楚承戟脸上疤痕狰狞,一把搂住江言清的腰,将人揽进自己怀里,遮住了钱正宇的视线。 江言清抬头,问楚承戟:“他就是钱正宇?” 楚承戟拧眉。 江言清霎时间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正巧衙役在催促,江言清只得安抚的捏了捏腰上的大手,用眼神示意现在该怎么办。 楚承戟揽着自己的王妃,昂首阔步的跟着衙役去县衙。 笑话,他堂堂一个王爷,还怕这里小小知县不成。 县衙内,当知县跪在楚承戟和江言清面前,高呼王爷万安王妃吉祥的时候,钱正宇的脸色精彩的很。 楚承戟坐在知县的位置上,下首坐着江言清,石壮和韩辰竹坐在堂内,钱正宇跪在一旁。 “石壮,你先说。”楚承戟道。 石壮脸色铁青,看着钱正宇的目光像是要吃人。但他仍旧征求的看了一眼韩辰竹。 韩辰竹朝他点了点头,石壮才站起身,朝楚承戟作揖道:“回王爷话,这钱正宇,半年前买通押送辰竹去流放之地的官兵,将辰竹卖给了山匪。” 石壮说的咬牙切齿,江言清听得心惊肉跳。任谁也听得出,这断然不是单纯的买卖人口。 石壮双手发抖,一手抓着椅背,不然他怕忍不住当场将钱正宇给撕了。 “然后他们将辰竹绑在柴房里,轮番……轮番……后来甚至还让山寨里的狼狗……” 咔嚓一声,石壮手掌下的椅子碎成一地木屑。 韩辰竹起身,拉过石壮扎满了木刺的手心,轻声安抚道:“都过去了,我不是遇到你了吗?我已经没事了。” 石壮狠狠的闭上眼。 到底是谁该被安慰,韩辰竹怎么就这么好,却偏偏遇到这么一个人渣! 钱正宇已经瘫倒在地上,脸色煞白、语无伦次的辩解:“我没有,不是这样的……我是真的想救他,我也不知道山匪会那么做,我们说好的,把他救出来,我给钱,他们放人……” 石壮说的只是他撞见的情形,而之前到底如何,他并不知。韩辰竹深吸一口气,掀起下摆跪在了地上,朝楚承戟叩了个头。 江言清想上前去拉他,被韩辰竹手势制止。 “王爷,草民乃是江南郡守韩茂志的儿子韩辰竹。我爹当年被诬陷入狱,全家惨死,只我一人苟活,最终被流放。流放途中,小人遇到了这位钱正宇……” 当年钱正宇听说江言清要被嫁给楚承戟,被江家长子江德轩威逼利诱,连夜奔赴江南。途中偶遇被流放的韩辰竹。 韩辰竹貌美,就连押送他的官兵看他的眼神都带着玩味。钱正宇好色,当时就起了心思。他和官兵套近乎,花了银子,跟着韩辰竹走了一段路。 钱正宇擅长花言巧语,表面看起来十分正人君子,又对韩辰竹处处照顾,开解当时他心中的绝望和痛苦。 家破人亡的韩辰竹很快就陷入了钱正宇营造出的温柔乡中。 钱正宇想要带着韩辰竹跑路,却不敢公然截走朝廷要犯。于是他想了个馊主意,去找山匪,趁乱和韩辰竹跑路。 山匪要的银子很多,钱正宇舍不得,最后钱正宇和山匪达成协议,让宅子里所有人都在韩辰竹身上舒服一回,就让他不花一分钱,将美人带走。 钱正宇见宅子里只有五六个人,一想,这笔生意划算,一分钱不花最后抱得美人归。但是这件事不能让那个韩辰竹知晓,于是就和山匪打商量,就说是山匪临时变卦,看上了韩辰竹的美貌。 结果,山匪竟有二十多人,他们最后还拉来了宅子里的几只狼狗。他们人要睡韩辰竹,狗要睡钱正宇。 钱正宇吓得魂都没了,当即把韩辰竹拱手相送,自己逃之夭夭。 好在当时石壮上山砍柴撞见了,将韩辰竹救了出来。 江言清听完这些事,肺都要气炸了。他走下来,弯腰一把抓住钱正宇的衣领。 “你这个畜生!” 钱正宇战战兢兢,吓得都快尿了,慌张的去拉江言清的手腕,祈求道:“菽禾,菽禾,不是这样的……那时候我心里只有你,你忘了吗?” 钱征宇也是慌得理智不清了,竟然想要和已经做了王妃的江言清打起了感情牌。 却不想,他这话一说,堂上那位掌握着他生杀大权的楚承戟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第60章 沉冤得雪 “呸,你忘恩负义,还敢说心里只有我,只有我你会丢下我吗?只有我,你会去招惹别人?一想到你干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来,再想到你还喜欢过我,我就觉得恶心!” 江言清松开钱正宇的衣领,嫌弃的甩了甩手,转身大步走到楚承戟身边,“承戟,你杀了他!” 楚承戟扭过头,“你不怕了?” “这种人,死不足惜!”江言清也是气坏了,多半是心疼韩辰竹的遭遇,一小部分是为自己这个身体的原主不值。 幸好,他遇上了楚承戟。也幸好,韩辰竹遇上了石壮。 楚承戟拍了下堂木,“来人,将钱正宇拉出去,五马分尸!” 钱正宇瘫软在地上。 韩辰竹说完这些,还勉强站着,却也隐约看得出浑身发抖。任谁也不可能这么云淡风轻的揭开自己的伤疤,这伤疤还是如此的深。 石壮也不顾在众人面前,将韩辰竹抱在怀里,轻轻抱着。 钱正宇临死前还在挣扎,“可是他是朝廷要犯,你们不能因为一个犯人杀我……” 楚承戟冷笑:“当今皇帝正在彻查前朝旧案,韩家很快就会沉冤得雪。谁是朝廷要犯?我看你才是吧。” 韩辰竹恍惚中听到这句话,从石壮怀里挣脱出来,不可置信的看向楚承戟,“王爷此话当真?” “自是当真。”楚承戟颔首。 韩辰竹又惊又喜,神情恍惚的抓着石壮的手臂,“我家要沉冤得雪了?” 石壮点头,“你不会再受委屈了。” 韩辰竹强装的优雅从容终于崩溃,伏在石壮肩头大哭起来。 终于惩治了恶人,江言清心中大快。四个人在镇子里的客栈入住,睡了一夜好觉。 第二天,石壮和楚承戟又出去打听云游郎中的下落,结果云游郎中竟然已经离去了。 石壮惋惜不已,倒是江言清看得开,劝道:“一般这样的大夫其实也很难有水平很高的,而且没有售后保障。你们想,万一他不会治,随便给辰竹开些药,然后他拍拍屁股走了,等以后辰竹要是吃坏了,我们都没出找他去。” 石壮想想,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还有有些不甘心,“那也总要去试一试,听听大夫怎么说也好。” 江言清继续忽悠道:“辰竹是接连遭受了精神重创,再加上后续没有好好调理,导致身体长时间的亏虚。这种都急不得,需要慢慢的养。等到了燕川,让承戟给皇上捎个口信,派个中、太医来,给辰竹好好看看身子。” 江言清说了半天,石壮还是放不下,最后还是韩辰竹自己开口劝了几句,石壮才终于点头了。 楚承戟买了辆马车,带着几个人赶路去燕川。 燕川离这里的路程不算远,但因为顾忌着韩辰竹身子不好,楚承戟没有着急赶路,正好也带着江言清游山玩水。 等四个人到燕川地界,已然是半个月之后了。 原先的刺史府已经改成了王府,虽然还是原来的院子,但经过一番修葺,竟是焕然一新。 楚承戟上去敲门,看门的老伯看到是王爷回来了,立刻惊喜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王爷!老奴恭迎王爷回府!” 江言清被他吓了一跳,差点一跟头撞在楚承戟的后背上。 楚承戟倒是淡定得很,不着痕迹的扶了一下江言清,“起来吧。” 江言清站定,认出这位原来是之前他们帮忙收麦子中的一个老百姓。 老伯起身,欢喜得脸上的肌肉都抖动起来,“王爷!” 楚承戟不明所以,“嗯?” “老奴真是托了王爷的福,今年不仅家里米缸满了,还收到了皇上的很多赏赐,老奴、老奴给王爷磕头!” 楚承戟一把扶住他,疑惑道:“皇上的赏赐?” 老伯激动道:“是啊,皇上昨日就到咱们府上了,现在在荷塘那边钓鱼呢!” 江言清和楚承戟对视一眼,惊讶是相同的,但心里所想却不同。 楚承戟想,皇上怎么来了?朝中的事这么快就处理好了?还是有什么变故? 江言清想,皇上这是有求必应吗?刚才还说回府就给皇上写信然后快马加鞭送去,结果写信的时间都省了? 而两人身后的石壮和韩辰竹,却有些惊愕。 韩辰竹犹豫道:“要不我们先去外面找家客栈落脚。” 江言清扣住韩辰竹的手腕,“不用,皇上很好说话的。而且你家就快沉冤得雪了,你不想当面问、不是,当面谢谢皇上?” 楚承戟道:“皇上带了多少人来?” 老伯说:“只带了一个人过来,那个人好像是个侍卫,很高大,不怎么笑,贴身保护着皇上,连晚上都守在皇上的屋里。” 很好,楚谋也来了。 “看来皇上是偷着来了。你们一起来吧,正好把正事说了。”楚承戟带着几个人进王府。 荷塘在院子的最深处,绕过回廊,就听到皇帝的愠怒的声音。 “楚谋!你再摸我我就把你踹下去!” “没摸,我给你揉揉腰。” “你滚开!” “小点声,鱼要被吓跑了。” …… 楚承戟咳了一声,走上前去,垂着眼睑,秉承着绝不乱看不该看的规矩,跪在地上。 “臣叩见皇上,叩见大将军!” 江言清跪在楚承戟身边,身后石壮也扶着韩辰竹跪下。 苍瑾钰一巴掌拍掉楚谋放在腰间的手,扔了鱼竿,笑眯眯的朝江言清走过来。 “弟媳,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路上舟车劳顿太辛苦。”苍瑾钰拉着江言清的手将他拉起来。 江言清看苍瑾钰虽然面带困倦,但脸色不错,皮肤红润,可见昨晚休息得不错。 “还行,路上认识了新的朋友,辰竹,他身体不好,所以我们走得慢。”江言清道。 苍瑾钰一听说身体不好,赶紧去扶韩辰竹,摸到他细瘦的胳膊,惊道:“哎呀,你怎么这么瘦!” 韩辰竹虽然习惯性的矜持,但头一次面见天子,也难免不知所措。 江言清见他不知如何答话,帮腔道:“我们路上的时候还说让王爷去求皇上,派个老太医来给辰竹看看身子,哪成想皇上就来了,皇上这是未卜先知吗?” 他是想打个哈哈活跃气氛,但苍瑾钰去真的上了心,“要是未卜先知,我就带着太医来了。楚谋,你给宫里捎个信,让他们赶紧派了太医来。” 韩辰竹忙道:“也不急这一刻,臣谢过皇上了。” “石壮?”他们聊天这一会儿,楚谋终于想起石壮的名字。 他曾经见过这个跟在楚承戟身后将士一面,那场仗打得十分艰辛,石壮率领的小队勇猛异常,直击敌人后方,最后导致敌人溃不成军。 本来石壮也可以和许多人一样成为开国功勋,享受高官厚禄。可是那场仗让石壮受了伤,然后这个人就不见了。 楚承戟目光看向他的腿,“你的腿好了?” 石壮抱拳道:“回大将军话,末将……草民的腿已经无碍了。” 他的腿当时伤的很重,要不然也不会给楚谋留下这么深的印象,石壮也不会悄无声息的消失。 “我叫个太医过来,顺便也给你看看腿。”楚谋面色自然的说道。 石壮边道谢边看了眼苍瑾钰的脸色,发现苍瑾钰并没有把楚谋的逾越当回事,仿佛这是一件寻常的小事。他心里对这位年轻的新皇帝好感增加了许多。 “走吧,我们进屋去说话,水边寒凉,辰竹受不住寒。”江言清道。 几个人进了屋,有下人送来热茶。苍瑾钰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瞪了楚谋一眼,脸色微红道:“不如去里屋聊吧,这椅子朕坐着有些不舒服。 里屋刚被打扫过,屋内还有明显的熏香味道。苍瑾钰躺在床上,靠着被褥,这下舒服了,兴致勃勃的让江言清和韩辰竹坐在自己床边,让他们讲一路上的趣事。 江言清知道韩辰竹心里还装着事,说着说着就把话题朝韩家的事情上引。 “那渣男以为韩家不行了,还挺硬气,以为我们都会帮着他。真是想得美,我们是辰竹的朋友,那是觉得辰竹这个人好,和他家里的事有什么关系?” 江言清很会讲故事,果然苍瑾钰顺着他的话问道:“韩家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江言清故意沉吟了一下,故作忧虑的去看韩辰竹。 苍瑾钰愣了愣,“不能说吗?没事,虽然朕不是看重家世的人,但是你不想说就不说。” 韩辰竹摇了摇头,“只怕说了,皇上会觉得草民是别有用心。” “这有什么别有用心的,你尽管说,朕自己还没有主见吗?言清是不是知道,你来说。” “好吧。韩家以前,就是皇上你还没登基的时候……” 江言清如此这般的将韩家的事简述了一遍,苍瑾钰脸上的笑敛去了些,看起来有些不悦。 韩辰竹大惊,忙起身跪在床边,“草民别无其他的意思,皇上息怒。” 江言清一脸愣怔,“不是,我也没说什么啊,我说的都是事实……” 苍瑾钰想要弯腰将韩辰竹扶起来,奈何他的腰不允许,于是只好朝江言清摆了摆手,“你快起来,朕没有生气,至少没生你的气。” 韩辰竹抬起头,疑惑不定的问:“皇上?” 苍瑾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家的事,也知道你爹是含冤而死的。前阵子朕一直在忙着查这些案子,查了半月有余,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实在烦了,这才偷溜出来。原本想着到弟媳这里玩几天,想不到遇到你。” 韩辰竹又要磕头请罪,苍瑾钰忙道:“不过也怪朕,没想考虑你们的日子多难,早知道我就再坚持两天。不过你也别急,事情基本都快完了,朕给你个准信,等朕回去,就下圣旨,让你家沉冤得雪。” 韩辰竹大喜,跪在地上磕头,“多谢皇上,多谢主隆恩。” 第61章 大结局 苍瑾钰在燕川住了三天,就动身回皇城了。临走之前,楚谋和楚承戟密谈了一次。 楚谋非常不避讳的告诉楚承戟,他这个王位不能世袭,就是说,他和江言清可以领养孩子,但是孩子不会封世子。说白了,就是这个王位就是他一个人的,等他死了,王位连带着燕川这块地,全部被朝廷回收。 虽然这不是商量,只是单方面的通知,但楚承戟非常爽快的同意了。他原本就没想做王爷,也没想过孩子的问题。 关于燕川的治理问题,楚谋也传达了苍瑾钰的意思。因为燕川地处边界,远离中原,楚承戟可以根据当地的情况来管理燕川,并不需要完全按照朝廷的规矩来吗,可以出具地方政策,但是要上报朝廷。 后来楚承戟给江言清转述的时候,江言清顿时对苍瑾钰刮目相看,这不就是现代的两制吗。 但是朝廷现在国库空虚,燕川土地肥沃,所以每年可能会较其他地方多上缴粮食赋税。楚承戟自然无异议,他心怀家国,非自私自利之人。 苍瑾钰走后,江言清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皇帝没什么架子,但总归也是上位者,在这个封建时代,一句话就可以要了他的命。 但江言清却不怕楚承戟,相处半年,楚承戟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让他早已放下戒心,相处起来仿佛是老夫老妻,没有任何顾忌。 但是在床上,却一点都不像老夫老妻。 某日云雨初歇,江言清累的手指都不想动。被楚承戟搂在怀里缓了半天,才攒了一点力气,踹了踹楚承戟。 “往旁边点,热。” 楚承戟抽身朝旁边挪了挪,然后翻身下床,“我去打些热水来给你擦擦。” 江言清看着楚承戟后背那一道道的新鲜的抓痕,脸色绯红。那些抓痕周围,还有许多陈年旧伤,伤疤已经很淡的,但仿佛仍旧能看出当年的凶险。 不一会儿,楚承戟端了盆热水回来,沾湿了布巾,给江言清清理身体。 江言清听话的让抬手就抬手,让翻身就翻身。 楚承戟低笑了声,“今天怎么这么乖?” 江言清哼唧了两声,“承戟,你背上那些伤,说好都给我讲讲来历的。” 楚承戟一边洗布巾,一边道:“不是都和你说过了,有些没说的我也记不清了。” “都说了?”江言清挑眉,“你就没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都说了。”楚承戟走出门口泼了水,回来坐在床上,摸了摸的额头,把手指插进他汗湿的头发里,“怎么忽然问这个?” 江言清支支吾吾的,“那你怎么不问我,有没有什么瞒着你没说的。” 楚承戟低头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你以前的事我听说过很多,我不想让你再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回忆。你不想说,就不用说。” 江言清咬唇。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怕事情太过离奇,不被相信。 “怎么这个表情。”楚承戟翻身上床,靠在床头,让江言清枕在他的大腿上,“我对你的情况有也有所猜测。你在侯府一直过得压抑,好不容易有喜欢的人,又抛弃了你,还被逼着嫁给凶名远扬的我。你试图自戕,那时候你的身子甚至还不如现在的韩辰竹。” 江言清静静的看着楚承戟,心里极为震撼,没想到男人竟然这么关心他。 “但是你在嫁给我的时候,精神状态俨然已经变了一个人。”楚承戟帮江言清按摩着腰,熟练的动作力道恰到好处,他爱怜的说道:“人处在极端的情绪中的时候,往往会下意识的保护自己,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所以我猜,你是不是对过去的事情已经记不清了。” 江言清一边心惊楚承戟这番十分先进的言论,一边心中感慨万千。他拉过楚承戟的手,将自己的手指塞进他的指缝里,十指纠缠。 “承戟,有件事我的确一直瞒着你没说,因为事情太过离奇,我怕你觉得我是疯了。” 楚承戟的手微微用力,将江言清的手掌轻轻捏着,给他安慰。 “不过既然你刚才那么说,我就和你说说吧,要是你觉得不可思议,你就当是我自己的一种精神保护。”江言清笑了笑,理了理思绪,开口道:“我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 “所以对于我来说,你去提亲那天,才是我看见你的第一天。当时你真的把我吓到了” 楚承戟揉着江言清的腰,低头若有所思的看他。 “……是不是太匪夷所思了。”江言清叹了口气,“你不要把我当做神经病就好。” 过了许久,楚承戟道:“是有些难以置信,但如果真如你说的这般,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江言清意外抬起头,“说得通?” 楚承戟笑了笑,脸上的疤痕都柔和了不少,“你忽然的变化,你偶尔对规矩迷茫的样子,你对许多事情上的胆小,又在很多地方有异于常人的处理方式,就都说得通了。” 江言清道:“你不会觉得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会很可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战场上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没什么是我会怕的东西。”楚承戟揽着江言清的腰将他提起来,揽在自己身侧,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不过要说怕,还真有一点。” “什么?”江言清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楚承戟的肩窝里,开玩笑道:“怕我忽然消失了不成?” 楚承戟却很认真的嗯了一声,“不错。你忽然来到这里,也就说不准哪天忽然回去了。” 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 江言清从不曾考虑这个问题。他对以前的生活没有留恋,来到这里有楚承戟护他爱他,让他过得十分舒适,因此从未想过回去这个问题。 “这件事情我没办法保证。”江言清抬起手,揽着楚承戟的脖子,在他脸上吻了吻,“但是我可以保证,只要我在你身边一天,就爱你一天。” 楚承戟侧过头,按着他的后脑勺,朝着那诱人的唇亲了过去。 “我也会一直爱你,知道死亡的那一天。” 燕王楚承戟走马上任之后,燕川实行了一系列新政,百姓在新政之下,生活富足,祥和安康。 渐渐的,在民间有个流传,说燕王的王妃乃是天仙下凡,凡是他说的话,无一不是正确的。他们的新政,也都是王妃的提议。 还说王妃长相俊美,有福泽之像,只要有王妃在,他们燕川就会风调雨顺。 据燕王府的下人们说,王爷和王妃十分恩爱,王爷从不给王妃脸色看,王妃和王爷相处也如寻常百姓一般,琴瑟和鸣。 第三年,西凌国残余势力卷土重来,屡犯边境。燕王举兵攻打西凌,以李长勇和石壮为副将,率五万大军,深入西凌内部。 燕王兵强马壮,很快就传来大获全胜的消息,仅用半年时间,就占领了西凌大半国土。 因为开疆拓土的功劳,皇帝苍瑾钰下旨,燕王一切俸禄礼仪,皆可比照皇帝。楚承戟俨然是第二个皇帝。 但楚承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一切照旧。江言清也并不在乎这些虚名,反而上书给皇帝,求为李长勇赐婚,以及封韩辰竹将军夫人之名。 很快,燕王府就办起了喜事。 因为缴获了西凌大量的金钱器物,燕川百姓免了三年的赋税。燕王府这喜事,整个燕川普天同庆,一时间到处欢天喜地,简直堪称盛世。 十五年后,楚承戟因为身上旧伤,每到雨雪天气都十分疼痛。江言清心疼,和楚承戟商量,上书朝廷,辞了官,两个人寻了个降水少的北方小镇定居。 两个人闲来无事,在房前屋后种上了菜园和瓜果。一次皇帝来串门,进门就看见满院子的蔬菜,当场都以为走错了。 每次苍瑾钰来访,回宫的时候都会带上一马车的东西。外人不知,以为是哪里给皇帝进贡的宝物。只有御膳房知道,那都是曾经的王爷王妃亲手种出来的,他们还特意弄了个冰窖保存,可不敢放坏了一点。 又过了几年,两个人都上了年纪,苍瑾钰下旨将两个人接回皇城,派了许多人照顾。 楚承戟一生戎马,老了也威严犹存。旁人见了他仍旧觉得心惊,唯有江言清,觉得楚承戟脸上那道疤早就没了当初的可怖,反而越看越可爱了。 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大抵也不过如此。 皇帝和大将军也都老了。苍瑾钰在宗室里选出了继承人,把皇位让了出来,自己带着楚谋和楚承戟、江言清挤到一个院子里去。 江言清前些年还担心自己会忽然回到以前的世界,等过了天命之年,就想开了。也许是他在那个世界没有了留恋,而这个世界的江言清也没有了留恋,所以他才会到这里来。 而现在他在这里有了爱人,有了留恋,所以他不会再忽然消失,在忽然去到另外一个世界。 等到百年之后,他和楚承戟葬在一起,那时候,也许他们两个会手牵手,一起去另外的世界。 第62章 皇帝番外。一跤摔进将军怀1 自从镇北将军楚谋大败北翼国太子柳容琛之后,政渊国皇城盛阳最热闹的地方,就要数陈家茶铺了。 因为陈家茶铺的说书人,把楚谋将军的故事改成了段子,每天讲上一段,凭此吸引了无数的盛阳城百姓。 这天,说书人拉开了架势,继续讲楚将军和北翼太子之间的那场拼杀。 “只见镇北军分列两侧,楚谋将军骑着高头大马,从后方走来。楚谋威风凛凛,一双眼瞪得如铜铃般,直冒杀气。 “正和副将厮杀的北翼太子感觉到这锐利的眼神,回头一看,顿时被吓得肝胆俱裂,从马上跌落下来。” “楚将军手中长枪一挑,柳容琛那沾满了鲜血的长刀就脱了手。楚谋大喝一声,北翼狗贼,敢踏我河山、伤我百姓,看我今天不取了你的狗命!” “说时迟那时快,楚将军一拉缰绳,战马嘶鸣扬起前蹄,朝柳容琛的胸口踩去!” 醒木“啪”的一拍,说书人拉长声音:“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底下围观的层层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喝彩声,也有人不满的喊着“那姓柳的到底死了没有啊”,表达不尽兴之意。 人群中,一个白衣青年意犹未尽的将手中油纸包里的最后一块酥糖糕塞进嘴里,掏出手帕细细的擦了擦指尖,刚要从荷包中取银子打赏,就听后脑勺上方传来一个粗鲁不屑的声音。 “胡说八道!” 苍瑾钰骤然回头,细长的眉毛柠起,单薄如画的眼角上挑,一双眼因含怒而波光潋滟:“你说谁胡说八道?” 他身后的男人身形高大,面容冷峻,棱角如同刀刻一般,没有半分温度。 拥挤的人群中他离苍瑾钰极近,垂着眼能看道对方清澈如泉的眸中自己的倒影。 “这种胡说八道也有人信。”男人不屑争辩,转身绕出人群。 “哎,你别走。”苍瑾钰一把抓住那人袖子,不依不饶:“楚将军大败北翼太子,捷报连连,你凭什么说是胡说八道?” 他抓的紧,男人挥了下胳膊竟没将衣袖抽出来,终于耐心用尽,锋眉挑起,握着苍瑾钰的手腕将他的手从衣袖上摘了下去。 “好笑,一个眼神就能让敌人从马上跌落,那还要兵马做什么!让那姓楚一个人在敌军面前一站,用眼睛瞪不就行了?” 男人的手指像是钢铁那么硬,捏得苍瑾钰骨头都快碎了。怕疼的他立时眼含雾气,怒目也因此蒙上了一层可怜兮兮。 但是苍瑾钰来不及疼,满脑子都是男人那句对镇北将军既不尊崇的称呼。 他怎么能叫镇北将军姓楚的! 苍瑾钰气结:“你、你……” 男人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扔掉他的手腕,“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苍瑾钰气得对着男人的背影大喊:“别让我再看见你!” 回应他的只有街上小贩嘈杂的叫卖声。 喘了几下粗气,苍瑾钰掀开衣袖,垂眸看到雪白的手腕上留下的几道刺目红痕。 他委屈的摸了摸那痕迹,晃动着手腕,喃喃自语:“知道我是谁吗,就敢欺负我,再让我看见你,我……我定要将你的手腕捏断!” 放下衣袖,苍瑾钰气呼呼的离开陈家茶铺。没成想一转身,撞上了一个泛着香气的柔软身子。 “呦,世子大人,您今儿终于肯来我们醉春楼了?快里面请~” 原来不知不觉间,苍瑾钰竟然走到了茶铺对面的醉春楼门口。 红衣姑娘蛇一样缠着他的胳膊,甩也甩不掉。苍瑾钰单薄纤细,被强抢民男般拉进了醉春楼里。 暧昧淫/靡之气扑面而来,奢靡窝,销金窟。 苍瑾钰不适的向后退了半步,肩上被人拍了一巴掌。 “让我瞧瞧这是谁啊?这不是世子吗?”身后的人讥笑着仰头朝楼上招呼:“快看,世子大人竟然来醉春楼了!” 苍瑾钰回过身,看到身后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盛阳城有名的风流少爷兵部尚书的嫡子徐克己。 苍瑾钰心道,还真是对得起你爹给你娶的名字。 “世子,今儿怎么没去听你那楚将军的故事啊?终于开窍了,还是女人好吧?”徐克己一身酒味,满脸淫/笑。 苍瑾钰蹙眉,侧头看了眼放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拿开。” “来这里还装什么高尚,一起去楼上喝几杯啊?你不是喜欢听楚谋的事吗,我给你说点那些说书的不知道的秘闻。” 徐克己胳膊搭在苍瑾钰的肩膀上,嘴唇凑在他耳朵旁,看起来像是要亲上去,暧昧的姿势引来旁边楼上一阵口哨声。 苍瑾钰挣脱开他的手臂,仰起头,看到楼上栏杆靠着的几个怀里搂着姑娘的公子们,无论拎出来哪个,头顶的老爹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员。 世风日下,国将不国。 苍瑾钰神色冰冷:“什么秘闻?” 徐克己看着他眉眼如画唇红齿白,竟比着醉春楼里倌儿还要好看,有些心痒的舔了下唇,酒精刺激下精虫上脑:“你陪我喝几杯,我就告诉你啊。” 苍瑾钰被他色眯眯的眼睛盯得恶心,正要拂袖而去,忽然门口有人叫道:“公子!您怎么在这?王爷找您呢,您快回去吧。” 喊话的人正是他的贴身小厮四方。四方手里捧着两根糖葫芦,没有一点出来找人样的样子。 但这句话也给了苍瑾钰足够的理由,他忙不迭的摆脱了徐克己,走出醉春楼。 徐克己看着他清瘦的背影,啐了一声:“整天痴迷你那楚将军,他狂妄自大功高震主,马上就要倒霉了!” 这句话苍瑾钰听得真真切切,被气得觉得糖葫芦都没那么甜了。 镇北将军楚谋出身武将世家,十五岁上战场,如今年纪二十有七,战功赫赫,未尝一败,当属政渊国第一悍将。 狂妄自大怎么了,功高震主怎么了,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公子们不过是嫉妒罢了! 将吃了一半的糖葫芦赛回到四方手里,苍瑾钰嘱咐道:“放到回廊窗檐下去,我等下回去吃。千万别放屋里,屋里有暖炉,该化了。” 初冬天气阴寒,睿王府里已经升起了暖炉,怕冷的世子屋里更是整日都燃着好炭,温暖如春。 “公子,你又要干嘛去?”四方苦着一张脸:“王爷要您写的字还没写完,回头被发现,我又要挨骂了。” “放心,我就是去找我爹。”苍瑾钰不放心的又看了一眼四方手里的糖葫芦,“藏好点,千万别让我娘看见了。” 四方点头,轻车熟路的护送糖葫芦回苍瑾钰的院子。 苍瑾钰快步朝书房去了。 睿王府下人不多,此时已是午后,冬日的阳光透过干枯的枝丫明晃晃的洒进院子里,有种萧索的暖意。 苍瑾钰推开书房的门,朝里面探头。 “舍得回来了?”睿王正在临摹书法,头也不抬的问。 “爹。”苍瑾钰拉长声音软软的撒娇,“你在写什么呢?” 睿王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整日去茶馆听书,打仗就那么有趣?” 苍瑾钰扶着衣袖给睿王研磨,眨着亮晶晶的眼道:“那您整日临摹字帖,写字就那么有趣?” “这能一样吗?”睿王提起笔,转动着笔杆让笔毫饱吸墨汁,然后落在光洁的纸上,横竖转折,笔锋流畅。 “有什么不一样?”苍瑾钰不服道:“您喜欢舞文弄墨,我喜欢舞刀弄枪,各有所好罢了。朝堂上还分文官武官呢,您可不能因为您是文官,就看不起武官。” “我看不起武官?”睿王放下笔,无奈的看着这个大小就宠坏了的儿子:“你若真是练武的料,我早就将你送去军中了。还舞刀弄枪,笔杆子你都拿不动。” 苍瑾钰吐了吐舌头,抻脖子去看,只见他爹在纸上写了“忠孝”两个大字,以为又要拿忠孝仁义那一套来教训他,顿时一个头比两个大。 “爹,你不要总是教训我,你说的那些我都懂……” “你懂什么!”睿王打断苍瑾钰的话,摸着胡子叹了口气:“幸亏你不练武,若是你现在在军中,只怕皇上更是要多想了。” “多想什么?爹,你都称病在家不去上朝也不和其他官员来往了,皇上还会猜疑你吗?”苍瑾钰问。 睿王是先皇最小的儿子,也就是当今皇帝最小的弟弟。当年夺嫡之争惨烈,先皇十几个儿子,在当今皇帝登基之时,除了皇帝就剩下了三个。 他们三个收敛才华,自折羽翼,才得以保存。谁料随着皇帝年纪越来越大,猜忌之心更盛当初。如今的亲王里,就只剩下睿王一个了。 睿王年过半百,头发花白,他素来洁身自好进退有度,只希望能够护住妻儿。可形势却越来越危急。 “钰儿。”睿王叹了口气道:“你莫要再去听那说书了,近日已有流言传出,说你崇拜镇北将军,这事若是闹大,只怕不好收场。” 苍瑾钰知道他爹在顾虑什么,不过他心中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他绕过书桌,像个长不大的小孩般抱住睿王的胳膊:“爹,你什么都没做,尚且如此,那镇北将军功高震……” “不可妄言!”睿王打断苍瑾钰的话,“钰儿,无论何时,记得慎言。这些事,不是你能议论的。” 苍瑾钰愣了愣,一颗心沉了下去。 无需再问,他爹的态度,已经给了他答案。 “爹,那我回去写字了。”苍瑾钰松开睿王的胳膊,情绪低落的走了。 书房的门被苍瑾钰关好,睿王揉着眉心看着刚刚写下的两个大字,叹道:“忠孝难两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