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吗,我白月光谁要当你弟弟啊》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题名:恋爱吗,我白月光(原名:谁要当你弟弟啊!) 作者:云山寂雪 文案 元灯是个小少爷,从小顺风顺水。 除了感情这件事, 他暗恋隔壁雍家哥哥好久了。 喜欢哥哥的人也有很多,哥哥从未分给他们一丁目,冷情得近乎机器人。 但对别人冷冷淡淡的哥哥,会对他温柔地笑;记得他的喜好,早餐只喝豆浆,帮他挑掉讨厌的姜丝;还会帮他扫平障碍,指引他往前走。 他喜欢哥哥,想把哥哥叠进口袋私藏起来。 可惜,哥哥好像只把他当做弟弟,亲近有余,亲昵不足。 * “有人说,蝉埋在厚土里一年又一年,直到遇上命定的盛夏,才会破土而出。” 但雍极浦知道自己的夏天不会来了。 他喜欢世交家的弟弟,喜欢了很久。 弟弟从小喜欢撑着下巴看他,一双眼睛像浸润的玻璃球,总爱跟在他身后,像一只摇尾巴的可爱小奶狗。 不过他知道,弟弟只是把他当做亲近的哥哥。 哥哥要有哥哥的模样。 所以,他也从未打算挑明心意。 ——直到有一天,记忆里小奶狗一改温驯的模样,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的嘴唇:“谁要当你弟弟了?!” 1.竹马竹马,酸甜狗血he,攻受只爱彼此,攻有个伪前任,有隐情 2.糖多刀少,后期会有一点另类追妻环节,为了让攻受更好地在一起 3.文案有截图,并有聊天记录作证 4.全文所有角色均无原型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元灯 ┃ 配角:雍极浦 ┃ 其它:预收《我怀了真少爷的崽[ABO]》《我想做你男朋友》 一句话简介:我想当你男朋友 立意:做真实的自己 第1章 成人礼 夜。 酒吧里。 灯光炫目而迷离,被灯光浸成五颜六色的纸四处纷飞,有几片飘悠悠地落在一个深色的脑袋上。 “啧。” 元灯伸手择掉头顶的纸,秀气的眉毛拧在一起。 今天是他成人生日。 他室友章季同说,要让他见见世面,然后带他来了这里——一个据说很出名的酒吧。 头顶的灯光倏然亮了复又调暗,醉醺醺的人从他身边踉踉跄跄地擦过去,险些砸到他身上。那人回头,脸色酡红,口齿不清地向他道歉。 元灯避让了一下,摇头道:“没关系。” 但他的手指却一直不耐地敲着桌面。 章季同注意到他的脸色不虞,探过身询问他怎么了。 元灯摇头示意他没事,抿了一口酒,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往下燎了一路的滚烫,仿佛要把肚里的郁气烧掉。 他吁出一口气,道:“我去个厕所。” 章季同抬眼,恰巧看见明暗交错的灯光间照亮元灯的侧脸,轮廓线利落而流畅,嘴唇因沾了酒液而显得格外润泽……他不露声色地转开眼,心跳却倏然跳快。 “走了。”元灯披上外套,低头扣好扣子,衣领盖住半截精致的锁骨,如同封印住隐秘的绮念。 “哦,好。” 章季同看着那道颀长瘦削的少年起身,脚步不停地穿过人群——在这样纷乱混杂的环境里,元灯还是最耀眼的那个,就像混入玻璃珠堆里的高定珠宝。他目送着元灯的身影隐没在转角处,低头灌了一口苦酒。 这家酒吧很大,离卡座那块远了之后,声音就渐小了。元灯解决完问题后,慢条斯理地洗手,抬眼打量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 脸发红了。 沾了水的手碰了一下额头和脸颊,烫的。 元灯甩甩有点发晕的脑袋,往门口走去,但一想到酒吧里喧闹的环境,他就觉得自己的头更晕了。 还没走两步,他发觉洗手间的隔间里传来粗重的呼吸声。元灯瞥了一眼那个隔间,正想绕远离开,隔间的门却被霍然拉开了,一道身影从里边狼狈地撞了出来。 元灯惊恐地看着这急速迫近的身影,想错步避开却慢了半拍,被对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勾住了衣角,带着一起往地上砸去,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好、好痛。 痛觉自肩背一路上窜,留下一片火辣辣的疼,元灯自小被养得精细,一点点疼都能让他跳脚,这回真是疼得他头皮发麻,罪魁祸首沉得要命的头搁在他肩窝上,浑身发烫地贴着他。 饶是再好的涵养也得破防,元灯没好气地推了一把压在身上的男人:“你起——”话还没说完,脸侧嘴角忽然有湿润的触感,带着浓重的酒气。 “草!”元灯混沌的大脑忽然清醒了,一拳砸到他身上,“神经病啊你!” 男人被他甩开后,一言不发地坐起来倚在墙上,动作迟缓,头颅低垂着,像是极沉极重。 元灯气得头晕眼花,一边拼命擦自己的脸侧和唇角,一边疯狂咒骂,恨不得再上去给他两拳:“我今天还真是倒霉,上个厕所成了个垫背的!你完了你,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以后还不知道干出点什么事¥%#¥%…#” 不知道是不是元灯的咒骂叫醒了这个沉默的男人,他动了一下,自房顶投下的光影让他清隽的容貌暴露在元灯面前,冷白的肤色中透出病态的酡红,眼皮上有一点极艳极小的红痣。 洗手间里的骂架声忽然被掐断了。 元灯极缓极慢地眨了一下眼,不可置信道:“……哥哥?” 男人费劲地抬起眼,浓睫下掩着无边的欲色,他伸出手碰了一下元灯,声线沙哑。 ——“帮我。” 元灯一怔。 眼前这个人很熟悉,赫然是住在隔壁的,世交家的哥哥——雍极浦。 也是他暗恋了很多年的人。 两人自幼一起长大,元灯从小喜欢黏着哥哥,有什么突发情况他第一时间想到的经常是哥哥,而不是忙得像陀螺一样的父母。雍极浦也惯着他,记得他所有的小癖好,包容他所有挑剔的毛病,简直是二十四孝哥哥。 他们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活像一对连体婴。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雍极浦高中,那时他忽然决定要提前出国,然后就匆匆远离故土,踏上去他国的求学之路。 哥哥走了之后,元灯的生活里空出了好大一块。每天深夜,他都会掰着指头算,哥哥还有多少天回国。然而每次哥哥回国,他都埋在成堆的文献里,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元灯总是兴高采烈地推开哥哥的房门,然后也总是黯然地、安静地坐在一边,摆弄自己的小玩意,陪哥哥看完一卷又一卷枯燥的学术期刊。 这一刻,那些相处的光阴仿佛被压缩成短短的一段回忆。他也不敢细想到底是在哪个时间节点,他对哥哥的感情就悄然变质了。 从单纯的仰望孺慕,变成了掺杂酸涩的倾慕之情。 这个人看起来触手可及,总是诱人向前,但元灯知道,他只是看起来近在咫尺,实则是挂在天上的月亮,吊在眼前的萝卜。 往前一步,再往前一步,可能就是万丈深渊…… 但此刻,看着那张倾慕已久的脸,所有的声响似乎在一瞬间被抽离,只剩这句话在耳边激荡回响,像浪潮一样将他拍懵了。无数次在窗前徘徊赏月的爱慕,和因明月过于遥远而辗转反侧的苦涩,此刻仿佛浓缩成一记注入他的血管的兴奋剂,令他心跳加快,渐如擂鼓。 像一个在沙漠中徒步过久的渴水者,元灯舔了舔嘴唇,颤抖着握住雍极浦伸过来的手。 沿途路灯昏黄,脚步摇晃而充满意味,指尖交错留下触电般的战栗,都尽数融入难得垂怜于他床头的月光之中,化作一连串的濡湿和溽热,犹如闯入夏日的沼泽地。 在光怪陆离的迷瘴里,元灯似是看见了纷繁盛开的花枝。他俯身,献祭般露出脆弱的脖颈,甘愿被拖入溺毙于无边的暗色里。 长夜被太阳驱散。 被生物钟唤醒的元灯迷迷蒙蒙地伸手往身边一探,冰凉的触感让他一瞬清醒——睁眼一看,床褥上有褶皱,但本该躺在这儿的人却不知道哪儿去了。 元灯慢慢收回手,失落地垂下眼,刚想坐起来,又吃痛地倒回去。 屋内昏暗,窗帘半掩着,只留了一丝缝隙,让屋外的阳光探入室内——只要房间的主人想,随时可以把厚重的窗帘一拉,就能够将这一小截太阳彻底拒之门外。 忽然,房间门“咔哒”一声开了。 “醒了吗?”雍极浦走进来,坐到那半侧床边,低声问他。 元灯刚才低落的心情忽然一下又好了,道:“醒了。” 雍极浦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室内光线昏暗,元灯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和表情。 气氛似是僵住了。 元灯的肩膀垮下来,一只手却忽然探了过来,手背贴着他的额头,也盖住他的视线。片刻后,沉而悦耳的声音像松了口气,道:“还好没发烧。” ???? !!!! 元灯的脸瞬间烧了起来,试图往下缩——他现在有种拉着被子盖过脑袋的冲动。 但雍极浦似是看穿了他的企图,一把揪住他:“既然醒了,就起来吃点早餐吧。” 这句话……元灯愣了一下,雍极浦现在的语气和小时候揪着他写作业的时候一模一样:“既然来了,就过来把作业写了。” “哦。”元灯被他拖起来,慢吞吞地跟在后边往外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想:过去了这么多年,好像有些事情是没有变的。 外边不同于房间里,特别敞亮。昨晚没来得及仔细打量,到现在才发现这个房子是简约的装修,黑白两色,线条冷硬,干净到似乎没有人气。 “只有你自己住吗?”元灯瞥了一眼,转过头去问雍极浦,但却忽然发现雍极浦的脸侧红肿一片,颈侧也有数道长长的划痕。 “哎!你脸和脖子怎么了?怎么肿起来了?”他伸手想去碰一下,却被雍极浦偏头躲开了。 “我只是想看一下。”元灯收回手。 “不是什么大事。”雍极浦给他指了一下卫生间的位置,催他去洗漱。 哼。 元灯闷闷地站在洗漱台前,看到镜子才发现自己早就换了一套浴袍,领口微敞,袒露的肌肤露出一片淤痕,再想到先前雍极浦的反应,气得裹紧浴袍,腹诽雍极浦——无情的男人。 等他洗漱好往外走的时候,雍极浦又不见踪影了。 房子很大,他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雍哥?” “他在厨房弄早餐。” 谁?! 元灯寻声看去,一旁会客厅里坐着一位风度翩翩的大叔,脸色铁青,旁边还坐着一位眼圈微红的端庄妇人。 元灯默默把衣领拉得更严实了,半是意外半是心虚道:“雍伯伯?晓雪阿姨?你、你们怎么在这儿?” “来看我的。”雍极浦走过来,站在他身后,“你先去吃早餐。” 元灯回头,又看到雍极浦半边脸上的红肿,依稀能看出手掌的轮廓,他看看会客厅里的雍伯父和雍伯母,又看看雍极浦,迟疑道:“那你们……” “小灯,你先去吃早餐吧,我们有些话和你哥说。” 元灯迟疑:“可是——” 雍极浦拍拍他肩头,道:“没事的,去吧。” 元灯一步三回头地往外挪,想留下来这几个大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终于,雍极浦出声叫住他。 元灯饱含期待地回头。 “今天豆浆卖完了,我没买到。”雍极浦抬眼看他,似乎有点苦恼,“早点也不是特别丰盛,你今天先将就一下吧。” “哦。”原来不是叫他回来,不过元灯又一瞬感到有些轻飘飘的——他从小喜欢吃各式早点,只爱喝豆浆。没想到雍哥出国这么多年,回来了还记得。 而且早点也不像他说的那样不丰盛…… 元灯费力地咽下口中的包子,看着摆了满桌子的早点,默默想到。 “小灯,好吃吗?”温柔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雍母站在他面前,温柔而怜爱地看着他。 元灯一惊,连忙放下手里的筷子,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椅子脚与地面摩擦发出巨响:“晓雪阿姨。” 雍母拉他坐下:“你别慌,先吃饭吧。” 元灯觑着她的脸色,忐忑地举起筷子,又放下,小心翼翼道:“哥哥呢?” 雍母:“他还和你伯父谈事情呢,我就先过来看看你。小灯,这些够吗?能吃饱吗?” 元灯连忙道:“能能能,我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晓雪阿姨你们吃过了吗?” 雍母:“吃了的,来之前吃了。” 然后,她没再说话了,只是伸手抚摸了一下元灯的发顶,扯出一个笑,眼角却隐隐泛着泪光。 饭厅里陷入一片凝滞。 元灯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伯伯他们肯定是知道了,他们一定很失望吧。 他的手盖在颈侧,不住地揉搓着那小块皮肤,试图擦掉昨夜留下的淤痕。 不知道过了多久,饭厅里似是飘散了一声轻叹。 元灯的手被雍母摁住,他抬头看到她依旧温柔的目光:“前几天你哥从X国回来就该去你们家拜访一下的,但是事情太多了,没来得及。” “刚才,你伯伯和我商量说,择日不如撞日,待会送你回家,正好大家一起坐下来聊聊……”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聊聊你们这件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见家长商量婚事啦~ 然后,再放一下阅读指南&预收。 1.竹马竹马,酸甜狗血he,攻受只爱彼此,攻有个伪前任,有隐情 2.糖多刀少,后期会有一点另类追妻环节,为了让攻受更好地在一起 3.文案有截图,并有聊天记录作证 4.全文所有角色均无原型 第2章 选择 夏末日烈,浓荫落地,昂贵的汽车掠过两旁浓艳的花叶,缓缓停在一个雅致的宅邸前。 元氏夫妇早就在家里等了半天了,听到外边的动静,连忙从屋内迎了出来。 元灯飞快地瞥一眼父母的脸色,垂头小声道:“爸爸妈妈。” 元母远远地就看到自家儿子缩着从车上下来,手足无措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闯了祸回家一样。不过,小时候捅的小篓子倒还好收拾,这刚成年就……元母看了眼跟在儿子身后的雍极浦,太阳穴直跳,她摁着额角说道:“元灯,你先回房间吧。” 元父的视线在元灯和雍极浦身上转了一圈,一声不吭,脸色阴郁极了。 做了这么多年的母子,元灯深谙父母行事风格,知道什么时候该争取话语权,也明白什么时候要老实听话。 看这事态…… 元灯回头担忧地看了一眼雍极浦,抿着唇上了楼。 回到熟悉的房间后,压力和不安慢慢终于是退潮了。元灯长呼一口气,把东西往旁边一搁,顺势瘫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精致的花纹兀自出神。 虽然才过去几个小时,但是他的世界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果不是身上斑驳的淤痕和时不时的隐痛,他大概还觉得这些经历是不过顷刻的黄粱一梦。 昨晚的举动无疑是越过了安全边界,但是坦白说,他并不后悔。 他已经等了太久了。 他现在只是害怕两家的关系会因此被影响到—— 以及,担心哥哥会被两方家长联手收拾。 早上哥哥脸上那巴掌印他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他敢肯定那是雍伯伯和晓雪阿姨揍的,现在楼下只有他们几个大人……还不知道哥哥现在情况怎么样,会不会被骂得很厉害。 元灯烦躁地拿枕头盖住脸。 “嗡——”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元灯疑惑地摸出手机,发现是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连上电源之后,他耐心等待了片刻,屏幕重新亮了起来,然后迫不及待地、叮叮哐哐弹出一连串消息。 信息999+,还有N个未接电话。 有些是其他朋友发的消息,剩下的全来自于章季同。 元灯握着手机,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昨晚似乎没和章季同知会一声就走了,后来又发生了一连串事情,混乱且为难,竟然一直都顾不上和他打个招呼。 是他的错。 元灯连忙拨通章季同的电话,才“嘟”了一声,对方就迅速接了:“喂?元灯吗?” 元灯:“是我。” 章季同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你现在在哪儿?安全吗?我昨晚等了好久都没见到你回来。我就去厕所找你了,但是你也不在那里。我翻遍了整个酒吧都没看到你人,回头又去附近的店看了看,都不见你。你没有碰到什么事情吧?” 元灯心虚:“没,我没事。我现在刚回到家,昨晚遇到了突发事件,后续处理也比较棘手,就一直来不及和你说一声,抱歉啊……我下次请你吃饭。” 章季同:“没事,你安全就好了。那你这事儿我能帮上忙吗?” 元灯:“不用不用,已经在解决了,放心。” 章季同:“那也行。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学校?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当面商量一下。” 元灯:“什么事儿,你现在说呗。” 章季同支支吾吾的,没细说,只道电话里说不清楚,让他快点回学校来。 元灯按捺住心里的疑惑,道:“好吧,我处理好这个事情之后,就回学校了,可能是明天。” 电话收线后,房间里又重归于安静,安静到忐忑再次浮上他的心头。元灯垂眼看着手机,打开了雍极浦的聊天对话框,输入了几个字,片刻后,又将其一一删除。 元灯将手机甩到床上,整个人贴到门上,试图听到外边的声响,不过他费劲半天也没听到个响;犹豫片刻,又悄悄开了条门缝,想看见他们的身影,但目光所及之处,空无一人。 最后元灯颓丧地倒回了床上,手指不安地摩挲着。 他不知道家长们最终会商量出什么解决方案。 他们也许会强硬地把他送出国,让他们分开,毕竟哥哥才完成学业回国,正准备接手家里的公司;也有可能给哥哥安排其他相亲对象。 这样…… 想到这,元灯心里猛然吊起一颗巨石。他立即翻身起来,支着腰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终于在书桌抽屉深处翻到了一瓶伤药。他细细看了说明书和生产时期,犹疑片刻后,将其揣进兜里。 元灯悄悄摸下楼,发现客厅无人,家里也看不见管家和佣人的身影,现下安静得过分。 他捏紧兜里的瓶子,蹑手蹑脚往会客厅走去,还没走近,便发现往日总是敞着的会客厅大门紧闭着,厚重的门扉在灯光下似有暗光流动。 元灯的脚步一顿,他知道,这大门的做工极其扎实,隔音效果一流,不会漏出半分声响。而他现在去推开这扇门,悬在他头顶的铡刀大概会瞬间落下。 但他也是真的不甘心。 元灯伸进兜里,轻柔而眷恋地摸了摸那个药瓶子,脚尖抬了起来。 “嘎吱——” 还未等他推开,门已经被人拉开了。 一双擦得精细的皮鞋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元灯抬头,看到雍极浦瘦窄立体的脸庞,他的眼睛微微睁大。 “小灯?” “哥哥。”元灯迅速打量了一下他的脸庞,没发现有新添的伤,心里的酸涩稍减,从兜里掏出拿瓶药塞进雍极浦手里,低声说,“给你,消肿化瘀的。” 雍极浦垂眼看了看手里的伤药,不动声色地拢在手心,算是接受了。 元灯眼睛眯成了一道弯。 正乐着,耳边却传来一声不快的冷哼,元灯抬头看到自家老爹的臭脸,缩了缩脖子——指定是要训他了,果不其然,元父板着脸问他:“不是让你先回房间了吗?怎么又跑下来了?” 元灯赶忙赔笑道:“爸爸以前不是说要我懂礼貌识礼数吗,这家里来客人了,作为家里的一份子,不得下来陪陪嘛。” 元父不悦地点评:“油嘴滑舌。”脸色倒是看上去比刚才好一些。然后他转头加入长辈团,不乐意再搭理这个捅出臭篓子的儿子了。 元灯也乐得老父亲不理自己。 他泄了口气,扯了扯身边雍极浦的衣角,小声叫道:“哥哥。” 雍极浦比他高,听到元灯叫他,偏头凑近,他神色淡淡,眼皮上那点红痣却招摇而勾人,像暖意刺破雪山的冷寂。 “怎么了?” 元灯心里惴惴不安:“……你们商量得怎么样?” 雍极浦闻言,敛着眉睫神色不明,片刻后,道:“还没完。” 还没完?! 元灯扯住衣角的手蓦然收紧,追问他们都说了些什么。雍极浦却一个字也不吐露了,任由元灯怎么旁敲侧击,愣是半点口风都没透露。 只是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元灯不知该如何形容雍极浦眼里流露出来的那些微妙而复杂的情绪。 最后元灯只能郁郁地同雍家人道别。雍极浦向他们挥手示意道别后,曲身坐入车内。 轿车发动,轮胎碾过掉落在地上的树叶,转弯消失在视线里,只剩被风掠动花枝在空中摇晃。 元灯盯着轿车离开的方向出神,倚在门上暗忖“还没完”这三个字到底什么意思。 送别客人的元母一转头,见元灯一副丢了魂的模样,又想起刚才他塞东西给雍极浦,回护之意溢于言表,心里郁气愈发上头。 在擦肩而过之际,元母终于没忍住刺了他一句:“人都走了,还看呐?” “没、没看了。”元灯回神,追在她身后,为她摁肩,“妈妈,你们最后都说了什么呀?能不能和我说说啊?” 元母不理他,矮身坐回贵妃榻上。 她接过佣人递过来的茗茶,却没喝,转手就将它搁在一旁,反倒是抱过一个流苏抱枕,眉眼耷着,沉默地把玩着挂在抱枕上边的穗子。 元母性子直,做决策也向来快速,多年来也因杀伐果断而闻名商场。元灯很少见她眉宇间挂着明显的愁思,在他印象里,妈妈似乎总是无所不能的。 “妈妈?”元灯小声叫她,有些不安。 元母抬起眼,视线移到元灯身上。片晌后,她语气淡淡地问道:“关于……这件事,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元灯的手指蜷了一下,仿佛捕捉到了虚无的勇气,他轻声道:“我,我想要一个好结局。” 元母盯着他,步步紧逼:“什么才是你定义的好结局?” 这目光过于锐利,元灯垂下眼,道:“不伤和气,不损体面,平衡考虑到各方意愿。” 意思很明显了。 元母长叹一声。 良久,屋内才响起她低而缓的声音:“小灯。从小我和你爸爸对你的要求就是健康快乐就好。所以,每次遇到关于你的决定,我们都会问过你的意思。不管是小时候,你要不要上这个兴趣班,想不想换个学校念书,想要哪个礼物,我们都依你。没别的……就是觉得,我们没什么时间陪你,其他东西能给你的,我们都尽力满足。” “我知道。”元灯垂头。 “这次也是。”一双温柔的手覆在他头顶,微沉,“我们两家大人商量出三个办法,任你选。” “一,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算了,我们两家的关系也照旧,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二,先订婚。如果你后来什么时候后悔了,还有转圜的余地。” 元灯一愣,心里闪过一个猜测,眼睛渐渐亮起来。 说到这,元母顿了顿,元灯忍不住追问第三个选项是什么。 元母叹了口气道:“结婚。” 竟是真的! 元灯按捺住雀跃的心情,迅速道:“我选三!” 室内落入一片寂静,窗外的蝉鸣显得分外响亮。有人说,蝉埋在厚土里一年又一年,直到遇到一个命定的盛夏,才会破开重重厚土,大声向世界宣告它的爱意。 他是那只蝉,想抓住这个夏天。 元灯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抱住元母,软声道:“妈妈,我是真的想选三。” 元母没应他,片刻后,道:“小灯你再想想吧。想清楚了,再来和我说。” 语毕,她起身上楼。元灯也随她站起来,目送她折身回房间,行至楼梯顶时,他见她抬手,似是在擦拭眼角。 元灯垂下眼,伸手碰了碰搁在一旁的茶盏,已经凉透了。 第3章 豆浆吻 金乌西沉,房间里也渐渐暗了下来。元灯抱着膝盖坐在飘窗上看着外边慢慢被黑暗吞噬。再过一会儿,路灯就会亮起来,撑亮小小的一块地方,连成一条向远处蜿蜒的灯带。 他讨厌天黑。 因为小时候爸爸妈妈工作忙,没时间理他,他身量又矮,够不着电灯的开关。在保姆阿姨来之前,他总是既惊又惧地迎接每一个黄昏。 但有一天,他忽然觉得天黑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因为那天傍晚他碰见了雍极浦——俊秀的少年脸上还带着一点稚气,但是眉眼从容沉稳,伸手把他从泥泞的玫瑰花圃里拽出来,问他:“摔到哪儿了?” 他眼泪汪汪地指着擦破皮的膝盖,血液从破口处涌出,像一条小溪。 少年蹲低打量了一下他的伤口,眉毛慢慢皱了起来:“好像有点严重。” 然后少年低头用手帕轻柔地擦掉他身上的泥和血,又揩掉他脸上的泪。 “先跟我回家吧。” 路灯拉长了两人的身影,一大一小,慢慢往回走。 自那之后,他就成了雍家的常客。即便是后来父母意识到问题,给他聘请了保姆阿姨,他还是喜欢往哥哥家跑,一直到必须回家的时间才恋恋不舍地和哥哥道别。 后来,哥哥去了国外念书,花园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身影了。 元灯把投向窗外的视线收回来,起身伸展筋骨,顺便摁亮房间里的灯。明亮而柔和的光填满整个房间。乍又回到光明里,元灯转身从抽屉里抽出自己的日记本,翻开本子准备写日记。 纸张翻动,几片干枯暗淡的花瓣自书页中滑至桌面上。元灯一怔,伸手拾起那几片玫瑰花瓣。 花瓣被压得干扁,脉络细致精巧,边缘枯得像隔夜的蚊子血,而中央还残留了一小团艳色。每片花瓣边缘上,都写着一串数字。 2016.7.1 2017.7.3 2018.7.13 2019.7.10 2020.7.8 ——是每年雍极浦飞去X国的日期。 每次在机场送别雍极浦后,他都会去花店买一支玫瑰养到枯。 年年如此。 其实,这些年他也收到过很多旁人赠他的玫瑰。但兜兜转转,他最喜欢的还是他自己选的这支玫瑰。 元灯吐出一口气,将玫瑰花瓣夹回日记本后,下定决心向父母的房间走去。 见他来了,元母挑了挑眉,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来了?坐你爸旁边去吧。” 元父正坐在灯下看财报,他落座后,一边翻动着财报,一边问他:“你想好了吗?” 元灯低低地“嗯”了一声,道:“爸爸妈妈,我还是想选三。” “我想和哥哥结婚。” 灯下,元灯的眼像有星河落入。 元父元母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意料之中的神色。元父沉吟片刻后,问道:“你真的想清楚了?” 元灯点头称是。 元父叹气,将财报合上,摘下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反反复复地擦拭着镜片。 随着他的动作,元灯的心也像晃动的钟摆,忽上忽下,左右不安。经历漫长的等待后,他终于听到父亲说:“随你。” 如蒙大赦。 元灯深深地吁出一口气,向后放松地靠上椅背,语气也轻快起来了,笑道:“谢谢爸爸妈妈!我就知道你们最爱我了!肯定会答应我的恳求的。” 元母笑着骂他小白眼狼,又道:“既然你已经做了这个决定,以后就不能像以前一样任性,耍小孩子脾气了。” “还有,记得多向你哥学习学习,看你哥多优秀,现在公司的业务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你现在整天不着调,回头我们家的产业交给谁?” 又来了又来了,全国统一的妈妈牌唠叨。 可这回,他心里却忽然多了一些异样的感觉——哥哥从小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一路出挑。他虽然也不差,但也就只能说还过得去。 更多的……元灯抿了抿唇,一缩脑袋,借口还有还有篇课程论文要交,要赶紧先回去赶ddl。 鬼把戏,元母翻了个白眼,让他快滚。 临出门前,元母忽然又叫住他:“你等等。” 元灯疑惑地回头。 元母脸上露出一点为难的神色,顿了顿,道:“要是委屈了,不必憋着。” “不会的,我不会受委屈的。”元灯折返回去亲昵地抱住元母,笑道,“谢谢妈妈,爱您。” 元父哼了一声,道:“别开心这么早,筹备婚礼还得两个月呢。” 即使被告知还有两个月才能举行婚礼,也丝毫不影响元灯雀跃的心情。 第二天他哼着歌坐上车,让司机送他去学校。清晨薄雾微凉,湿润的水汽夹着馥郁的花香从敞着的车窗钻进来,拨动元灯半阖的眼睫。 昨晚因为太兴奋而失眠了。 元家坐落在僻静的富人区里,山道长而蜿蜒,他的学校离家也有一段路程,他可以在这段时间补补觉。元灯的小算盘打得响亮,人歪倒在座位上,抱着抱枕准备入眠。 车辆转了个弯,车速明显放缓。元灯睁眼,懒洋洋地问了句:“怎么了?” 司机恭敬道:“前边雍家的门刚开了,我怀疑雍少爷一会儿要开车出来。所以我就让了让。” 哥哥? 元灯的眼一霎睁得溜圆,睡意顿无。 “停停停!”元灯叫停司机,急急地解开安全带就往下跑。 雍家他来过很多次,门路熟得很,七绕八拐直奔车库。车库的门已经开了,昨天他坐过的那辆车从车库里缓缓驶出,坐在驾驶座上的正是雍极浦。 见到是他,元灯那颗急切的心被安稳地放回了原处。而他刚才跑得太急的后果也显现出来,险些抻到旧伤未愈的腰。元灯吃痛地停下,双手撑着膝盖,弓着腰喘气。 “干嘛跑这么急?” 元灯抬头看他,扶着腰,忍痛艰难地扯出一个笑:“没事。” 雍极浦打量他,皱起眉头,道:“你这不像没事的样子,嘴唇都白了。” “过来。”他伸过手来扶他。 元灯靠在雍极浦身上,像小时候那样一步一挪,被慢慢搀到副驾上。 搀着他的臂膀很坚实,很稳定,像不会撼动的大地。他还闻到哥哥身上有浅淡的古龙水味,清浅而冷冽,约莫是清晨洗漱后用的——和他以前身上的味道太不一样,以前多是闻到他衣服上带着皂味。 元灯悄悄深吸了一口气,他喜欢现在这个味道。 有些东西看似没变,但其实还是不一样了。 雍极浦安置好元灯后,附身为他系好安全带,低声道:“你先坐着,我去拿个东西。” 片刻后,他手里拿着个小袋子坐到车上,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道:“你今天什么安排?我送你吧。” “回学校上早课,8:30开始。”元灯顿了顿,问,“对了,哥,你知道我在哪个学校吗?” 雍极浦语气平淡:“华大啊,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元灯“哦”了一声,又问他知不知道去华大的路。 “我知道。”雍极浦打转方向盘,轿车平稳地起步,破开清晨的雾气,驶上道路。 雍极浦开车沉且稳,元灯刚开始还很精神,慢慢地眼睛就合上了,歪倒位子上睡了过去。迷迷蒙蒙间,他似乎听到了车载音响的声音被调小了,而后便坠入沉沉的梦乡之中。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是被雍极浦叫醒的。睁眼一看,车子已经停靠在华大的门口了。 “到学校了?”元灯揉揉眼,打量了一下车窗外,“西门?” 雍极浦:“嗯。你不是要赶去上课吗?” 所以他才把车开到西门的吗?因为这个校门离学校的教学楼最近,从西门进去,走不了几步就能直接去到教室了。 “谢谢哥!”元灯开心了,正准备解开安全带下车的时候,雍极浦叫住他。 元灯回头:“嗯?怎么了?” 雍极浦把他刚才拿的那个袋子递给他:“给你的,待会去到教室再看吧。” 元灯“哦”了一声,收进包里,和他道别:“那哥我先去上课啦。” 雍极浦沉默片刻,道:“再等等。” 元灯正解开安全带的手乖乖停了下来,他疑惑地看着雍极浦。 车窗外越来越多学生匆匆走过了,现在时间已经快迫近上课时间了,大家都赶着去上课。雍极浦一向很有时间观念,如果不是有急事,他一定不会叫住他的。 所以元灯很耐心地等雍极浦说话。 而雍极浦沉默地握着方向盘,手指节微微泛白。顷刻后,他像是泄了口气般捏住鼻梁,闭着眼睛道:“那件事情你想好了吗?” 元灯眨眨眼,猜测道:“哥,你说的是……结婚吗?” 雍极浦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想好了。”元灯觑着他的脸色,“哥,你是不是……不想啊?如果你不想的话,那我们也可以——” “不是。”雍极浦打断他,视线转到元灯身上,认真道,“我是怕你没想清楚。” 元灯一怔,看着他清隽的脸庞,看到他眉头皱着,但也在他深色的瞳仁里依稀捕捉到自己的倒影。 是在担心他吗?还是因为什么? 脑子一瞬里转过千百个念头,最终还是定格在他昨天的那个决定上。片刻后,元灯郑重道:“我昨天想了一天,真的想清楚了。” “好。你想清楚就行,去上课吧。”雍极浦松开方向盘,探过身来为元灯解开安全带,卡扣刚松开,他的身形就蓦然僵住了—— 因为他的脸被人捧住了,嘴角落下一个小心翼翼的吻,带着豆浆的甜意。 这个吻轻且短,似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怔愣间,安全带已自动缩回去了,元灯像一尾鱼一样溜下车,背着包拎着袋子,在车下跟他挥手道别,脸上还带着自得的笑。 雍极浦的眉头松开,也挥手跟他道别。 元灯站在原地,目送着雍极浦的车调头,像一滴水一样汇入车流,刚转头准备抬脚往西门走去。 他的身后忽然传来道颤抖的声音:“元灯?”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三好累orz 有奖竞猜: 1.叫住灯崽的是谁? 2.吉普给灯崽的袋子里是什么? 第4章 比赛 是章季同站在他的背后,手里拿着一杯饮料。 “诶?是你啊。”元灯回头看,笑起来,“早啊。一起去上课吗?” 章季同沉默片刻,道:“……去。” “走啊。”元灯把小袋子抱到胸前,跨步往西门走去,刚走了两步,发现身侧空落落的。回头一看,发现章季同还像一棵树一样扎根在原地,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不对劲。 元灯折身回去,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他脸色惨白,迟疑道:“你脸色好像不太好,怎么了?” 终于,章季同动了一下,他抬起眼看元灯,眼里似乎有涌动的暗云。元灯被这一眼钉在原地,等他再看过去的时候,章季同神色如常,弯起了眼:“我没事,只是刚才忽然肚子疼。” 元灯不疑有他:“那你要不要去校医室?”毕竟他刚才脸色是真的差到极致了。 章季同说不用,同时把手里的饮料递给元灯:“豆浆要不要?” 元灯摇头,他出门前已经吃过了早餐。 章季同垂眼收回手:“那一起去上课吧。我让乔明轩和陶阳秋帮我们占了位置。” 刚才在路上耽搁太久,等他俩急急往教学楼走的时候,路上人影寥落,两个人紧赶慢赶,才堪堪踩着上课铃声进了教室。 这门课是水课,元灯也没有很上心,满心挂念着雍极浦给他递的小袋子。他坐下来就打开那个小袋子,里面就放了两片东西,拿出来一看——膏药贴,可舒筋活络,贴于腰部。 这个人!!! 元灯红着脸把膏药贴扔回袋子里。翻开书看了几页后,觉得眼前的字仿佛动了起来,像蚂蚁乱爬,老师讲课的声音拉远了,自动变成了背景音。视线落到了放在一旁的手机上,就看五分钟,元灯心里暗想,探手拿过手机开始看咨询,结果他一低头一抬头,下课铃声就敲响了。 元灯把手机一收,伸着懒腰招呼旁边的室友:“去不去吃饭?” “今天不行,我要去参加国创的讨论,”乔明轩把书扔进书包,火急火燎地往外跑,“回头再一起吃!我先走了!” “好赶啊,”元灯看看时钟,指针指向12点,再望望乔明轩一溜烟消失的背影,喃喃道,“连饭都顾不上吃了,好像有点累。” 教室里的声音鼎沸,陶阳秋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道:“当然累了,做比赛哪有不累的?不过,元灯你就好啦,不去做这些,以后也可以舒舒服服的。”大学生积极刷各种比赛、参加社团、考证,目的都是为了丰富自己的简历,日后好找个好工作,拿份优渥的薪酬。 而像元灯这种,自然是家有千金行止由心。 元灯不说话,唇抿成一条直线。陶阳秋说的话是实话。虽然他们以前也这么打趣过他,但此刻他心里却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子燥气,难堪的情绪如同一团棉花堵在嗓子眼。 “行了,还在这儿唠呢?”章季同一扯陶阳秋,道,“你不去饭堂吃饭吗?” 陶阳秋:“我不吃了,啃个面包就行。”他待会还要去做兼职,来回路上赶,得抓紧时间走了。 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了。外头的洋紫荆蔫蔫地立在炽烈的太阳底下,地面晒得发白,热浪滚烫到连知了都懒得发声了。 章季同:“吃饭去?” 元灯转头瞧瞧外面,皱眉:“这外边儿也太晒了。” “我带伞了。”章季同从包里抽出一把伞,撑开,“太阳伞。” 元灯一收那蔫头巴脑的劲儿,麻溜地钻到他伞底:“还是章总厉害!”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往饭堂走。大概是正值饭点的原因,还没靠近饭堂呢,便看到那边一片黑压压的脑袋往饭堂里涌。 元灯忽然停住脚。 章季同问他怎么了,元灯冲着饭堂那边一扬下巴,示意他看过去。 章季同了然道:“觉得人太多了?” 元灯点头,转头问他:“你今天还有课吗?” 章季同:“没了,怎么?” 元灯摸出手机:“行。那我们不吃饭堂了,直接打车去COCO那边吃饭吧,那边有个馆子还不错,下午顺道在那边逛逛,喝个咖啡。晚饭也可以顺道在那边解决了。” 华大搬校区之后就到郊区边上去了,而COCO在市中心那块,进城一趟坐地铁来回得两个多小时。元灯不喜欢吃饭堂,闲时就会直接去市中心那块吃饭。 章季同垂下眼,道:“也行。” 叫的车来得很快,等他俩到了COCO的时候,最热闹的时候已经过了。所以直接过去就有位置了,上菜的速度也十分到位。 一桌子菜摆开在面前,元灯一向对美食的兴致很高,但章季同注意到他今天吃饭没吃几口,筷子就撂到一旁了。 章季同:“今天的饭菜不合口味?” 元灯懒懒地歪在椅子上:“不是,只是今天没什么胃口。” 章季同低头夹菜,道:“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因为陶阳秋说的话吗?”早上他是看元灯眉开眼笑地那辆车上下来的,那会儿心情瞧着比今天的太阳还明媚。 元灯挑眉瞥他一眼,没否认:“你还是这么厉害。” 章季同笑了笑,问元灯:“为什么不开心?” 元灯低着头,手指搭在一块,半晌后,他才慢慢说道,像是一字一句斟酌了很久:“只是忽然感觉……自己蛮废的,特别咸鱼。周围的人都很优秀上进,这个朋友绩点很高,那个同学拿了很多奖,还有那谁谁谁拿到了很好的实习机会。” 说着,他笑了一下,自嘲道:“而我什么都没有,唯一干得出色的事情大概是投胎技术够好。” 章季同沉默,片刻后,说道:“但是你能和他们有联系,本身不就代表了你也不差吗?” “不够。”元灯难得强硬地打断他。 仅仅是不差还不够,不差并不足以让他昂首挺胸地站在雍极浦身边。 他现在莫名感到心焦,也许这种焦灼的情绪从昨天起就暗暗在烧了,从爸爸妈妈说哥哥那么优秀,让他向哥哥学习就开始了,不过是被喜悦盖过了。今天陶阳秋的话是把那层雀跃欣喜的糖衣掀掉,又往里添了一把柴,淋了一罐油。 这其中曲折太长,元灯不想也懒得和章季同解释,他放缓语气说:“算了。” 却不料章季同忽然问他:“你说的这周围人里,包括我吗?” 元灯愣了一下,失笑道:“我们章总也有这么不自信的时候吗?”章季同的成绩名列前茅,为人温柔和善,细心体贴,在同学中风评极好,人称章总。 他不遗余力地夸奖:“你是一个很细心的好人,一个很好的朋友。” 一个好人,章季同调侃:“你像在拒绝我,给我发好人卡。” “可别哈哈哈哈哈!”元灯被逗乐了,“我哪够格给你发好人卡呢。你以后也会遇到一个很好的人的。” 也? 章季同迅速捕捉到元灯话里的这个词,不由得联想到今早见到的场景,他的心头骤然一紧,放在桌底的手慢慢握成拳头,面上却逗趣道:“什么叫我也?不是说好了一起做单身狗,结果你抛弃了我们宿舍其他三个人,自己脱单了吗?” 元灯:“不是脱单。” 章季同的手松开了,但他下一秒便听到元灯带着笑意说道:“是我要结婚了,还有两个月。” ……结婚? 章季同愣住了,感觉心脏像慢了半拍跳动,脑子也嗡嗡作响,几乎让他坐不住。他盯着饭桌布上的花纹,觉得那块纹路太花哨了,晃得他眼前发晕。 “章总?”元灯见他像座雕像待在原地,奇怪地探过身来,手在章季同面前晃了晃,却被他忽然捉住手腕,力道极大。 疼! 元灯下意识甩开他的手,转了转手腕:“你干嘛?” 章季同被甩开后,他抬头笑了一下,但他的眼白似乎泛起了血丝:“怎么忽然,忽然决定要结婚?和谁啊,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是今天早上送你来学校的那个人吗?” “是他。”元灯回答,又说,“章总你不至于这么吃惊吧?我成年了啊!谈个恋爱结个婚,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章季同沉默片刻后,笑道:“你开学的时候说,你才不着急谈恋爱呢,一堆一堆的人来找你表白,你都拒绝了。我们还以为你会是我们宿舍最后一个脱单的。结果你居然要闪婚了。” 元灯皮相极佳,刚进学校就引来一群狂蜂浪蝶。但这家伙愣是不开窍,所有表白的直接拒绝。有些人想走“曲线救国”的道路,想先和元灯成为朋友之后再徐徐图之,试图近水楼台先得月,结果被元灯察觉他们的小心思之后,全部躺尸黑名单。 所以他才按捺了这么久,刚想吐露半分,就被现实迎头痛击。 大概是提到了那个人,元灯笑了起来,眉角眼梢都带着他没见过的倾慕之情,眼里带光:“但是他不一样,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见过元灯很多种模样,开心的、不悦的、冷漠的,唯独不与桃色沾边。不过现在想来,不过是因为他不是那个幸运儿罢了。章季同苦笑,感觉自己似乎要溺毙在无边黄连水里,乍又听见元灯问他:“不说这个了,对了,章总你昨天不是说有事儿和我讲吗?你现在说呗。” 说什么? 现在说什么都没什么意义了。 章季同刚想开口,便发觉他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弹出一条消息,是友人发来的:“章总,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参加洛斯商赛啊?我们可以一起组个队。” 章季同扫了一眼,心里隐隐浮现一个计策,眼前只剩一根稻草在向他招摇……他的手指蜷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说道:“其实,我昨天是想问你要不要和我组队去参加商赛。” 元灯挑眉追问:“什么商赛?” 章季同:“洛斯商赛,很多华大学生会去参加的。如果拿了奖的话,可以往简历上写,而且如果我们有幸能进到决赛,并且拿到冠军,就可以去洛斯实习。大厂的实习机会还是很难得的。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灯崽,一个娇气的小少爷。 今天晚了,身负debuff,生产力减半。 第5章 上药 “唔……我考虑一下。”元灯最后模棱两可地说。 说是考虑一下,其实他多少也有点心动。在回校的车上,元灯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快后退的风景。前面遇到个红绿灯,车速慢慢减缓,停在一个繁华的十字路口,沿路商贩如云,行人步履匆匆——看着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不像他,一个无所事事的时间富翁。 元灯低头摁亮手机,本想看看时间,却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和雍极浦的聊天对话框,他盯着顶上那个名字,无意识摩挲着手指。 又到了选择的时候。 他轻度选择困难症,从小遇到难题不知道该选哪个选项,在货架前买零食时犹豫选择哪个味道,今天是穿格子的还是搭配条纹的衣服。不过那个时候,总有道冷淡的声音指引他。 “选C。” “烧烤味的好吃。” “条纹显瘦。” …… 只是后来,这道声音在他生活中短暂地消失了几年,不过现在——元灯垂下眼,在对话框里输入了一行字,发送。 元灯:[哥,我朋友邀请我去参加洛斯商赛,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加入。你说我要不要去参加呢?] 另一边,在市中心某摩天大楼高层内。雪白的白炽光将会议室里的众人额角的冷汗照得纤毫毕现,而在投影屏旁做报告展示的人手心里攥了一把汗,他结结巴巴道:“接下来……” 报告未完,便被长桌中央低着头的男人打断了:“停。” 他梳着背头,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板正的半温莎结卡着熨得平整的领口。 “这报告谁做的。”他合上面前的报告,问报告者,语气平静。报告者偷觑了眼男人,对方神情淡淡,如蒙了一层捉摸不透的雾霭。 “是……” 话音未落,寂静的会议室里忽然响起一声嗡鸣,是手机的信息通知声,激得与会者背脊一颤。谁来开会还不关掉静音?! “抱歉。”雍极浦拿过手机,看清屏幕的内容后,他沉吟片刻,修长的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了两下,挥手招过一旁的助理,低声吩咐了他几句话。 助理颔首,轻手轻脚地退出会议室。 雍极浦目送着助理离开后,视线调转回投影屏幕上,“继续。” 与此同时,元灯看到手机里弹出的回复,面上渐渐扬起一个笑,他趴到前排的椅背上,对司机扬声道:“师傅,能不能先转个地方?先把我送到雍氏大厦,然后再送我朋友到华大。” “好嘞!”师傅熟稔地打转方向盘。 章季同听闻,讶然看他:“你不是要回学校吗?” 元灯捧着手机,笑容远比三月春光晃眼:“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章季同:“……去见你男朋友吗?” 元灯不悦地纠正他:“是去见我未婚夫。” 果然。 章季同沉默盯着前方,不知是不是日头太晒,他的视野里似乎有令人眩晕的光点,胃部也勒得慌。 雍氏集团涉及多个领域,自是财力雄厚,家大业大,在这座繁华城市的CBD中心豪气地拥有一幢大厦,并在大厦的顶部挂上集团的LOGO。 的士缓缓在高耸入云的楼宇面前停下。元灯跳下车,挥手同章季同道别,拎着背包和小袋子往雍氏大厦里走。自动门向两侧打开,元灯一边整理着衣袖一边抬步往里走,未留意前方有人行近。 “请问您是元灯先生吗?” 元灯抬头,一个穿着熨帖西装的男人站在他面前,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 元灯:“我是。” 男人自我介绍是雍极浦的助理,老板吩咐他下来带元灯去办公室里坐着。 元灯:“那我哥现在干嘛呢?” 助理垂下头:“老板现在还在开会。” 这个点是还在上班。元灯不再言语,随他行入电梯。电梯数字不断跳动,往上翻增,停留在顶层,助理殷切地引着他走到办公室里。 助理:“您要喝点什么呢?是美式咖啡吗?” 元灯摇头道:“我不喝美式,麻烦给我一杯白开水。”片刻后,助理为他端来一杯白开水。 “不好意思,”元灯叫住准备退出去的助理,“请问,开会还要开多久呀?” 助理:“抱歉先生,可能还有一阵子。老板之前说您可以在他办公室里先随意坐着,他开完会就过来。” 元灯点点头,办公室重归于寂静。 他抬起头打量了一下这个办公室,百叶窗拉起,书柜里整整齐齐码着文件夹,桌面除了一件马到成功的摆件和一个笔筒,竟没有其他物品了——和他的房子一样简单省略、干净整洁。 元灯几乎能想象到雍极浦坐在这里审阅文件的模样,累了便捏捏睛明穴,或往外眺望一下放松一下。想到这,元灯把包和小袋子往沙发上一放,溜达到窗边,拉开百叶窗,让窗外的光透过叶片的缝隙探入这个商业帝国的心腹之地。 眯起眼睛俯瞰这座城,夕阳下,这庞大的水泥森林像被刷了一层熠熠发光的金釉,令人徒生一股指点江山的豪气——这就是哥哥每天目光所及之处吗? 忽然背后传来门合上的声音,并着一道沉而悦耳的声线,若敲金击玉:“小灯,你在干什么?” 元灯回过头,见雍极浦向他走来,抬手松了松领结。 他笑道:“我在看你每天看的风景。” 雍极浦快速瞥了眼楼下,放下百叶窗:“我不看的。” 元灯追问:“为什么?” 雍极浦惜字如金:“晒。” 也对。 元灯看了眼他冷白的肤色,暗道白净点好看。眼瞅着雍极浦翻开了工作文件,元灯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道:“哥哥你还有很多工作吗?” 雍极浦抬眼看他:“怎么了?” 元灯扬起笑脸:“想等你一起下班回家。” 下班…… 雍极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表。5时23分,他平日离开公司都得拖到晚上9点过了,那对元灯来说太晚了。 “要不你先——”雍极浦说着不经意间抬头,看到元灯湿漉漉的眼神,像小时候他扒在栏杆上等他放学那时一样,他略顿一下,道,“快了。” “好!”元灯乖乖地挪到一旁去,撑着下巴看雍极浦工作。雍极浦工作的时候极专注,办公室里的人来了又走,一份文件递交上来,迅速处理完之后,又有一份文件呈在桌上。 外头的天色瞧着是暗了下来,雍极浦垂着眼处理文件,半绺发丝落在额角,恰巧搭在他眼皮上那颗红痣边上,无端在禁欲与勾人生出段令人遐想的空白来,幻化成一片诱人深入的深沼。 于是元灯忍不住抬起手机悄悄定格此刻。他正暗喜地欣赏时,蓦然听见雍极浦唤他。 “小灯。” “啊?” 雍极浦瞧着他一脸笑容,道:“怎么这么开心?” 元灯心虚地熄灭屏幕:“没,就看到了个好笑的东西。” “准备一下,准备回家了。”雍极浦起身,他的视线滑过扶着腰元灯,又在沙发上那个袋子上停留了几秒,忽然开口道,“……药膏有用吗?” 什、什么? 元灯看了看身边的小袋子,再瞅瞅雍极浦,讪笑着把小袋子往身后推。 见他这模样,雍极浦眉头一皱:“还没用?” 元灯老老实实地交代:“没来得及。” 不省心的家伙。 雍极浦大马金刀地往沙发一坐,拍拍旁边的位子,冷声道:“过来。” “过来……干嘛?” “给你贴药膏。”雍极浦拉过元灯,“趴下,自己把衣服撩起来。” “哪里最疼?” 元灯趴在沙发上,脑袋像鸵鸟一样埋在臂弯里,听到雍极浦这么问,他腾出一只手指了指疼得最要紧的那处:“这儿。” 夏日的傍晚还留着余热,室内的冷气打得很足。穿着衣服不觉得冷,掀起个衣角,再被冷风刮了一遭,皮肤上立刻被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痒得慌。 雍极浦看着趴在面前的元灯,撕开药膏的包装,声音里似是掺了些无奈:“怎么这么大了,还要我上药?” 小时候元灯磕着了、摔到了,总是抹着眼泪去找哥哥,一张小脸皱成包子褶,眼睛肿的像核桃。没想到过了这些年,也没有长大的迹象,仍然是个马虎鬼。 元灯小声嘟囔:“这伤有你的功劳。” “……”雍极浦不说话了,对准伤患把药膏妥帖地贴上去。他指尖轻轻蹭过腰间的细肉,既痒又烫,挠动最敏感的神经,余热一路烧到元灯脸上。 时间似过得极慢,元灯在心里暗暗数着分秒,终于听到雍极浦说:“好了,起来吧。” 元灯如释重负地把衣摆往下一拉。雍极浦的视线在他的腰部停留片刻后,淡淡地挪开了。 “该回家了。” 元灯抱起书包和小袋子:“回西临水岸吗?”西临水岸是元家和雍家住的临湖别墅区,素以价高无市著称。 雍极浦为他打开车门:“嗯。” 夜灯向远处蔓延,在视野里晕开一片昏黄,前方汽车的红色尾灯为夜晚添了几分悸动。元灯窝在副驾上,又提起今天问雍极浦的问题。 雍极浦沉默片刻,问道:“你为什么想去?” 元灯转过头看他,对方正专注地看着前路,脖颈上的疤浅了,下颚线清晰流畅——这人是个自律克制的斗士,永远向前,如果他不能跟上他的步伐,大概只能被落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 “因为想学到些新东西。”想变成更优秀的人,期许能有朝一日能像一棵木棉一样陪在他的身旁,与他分担寒潮和风雷,共享流岚与虹霓[1]。 “那就去。”他终于侧过脸看了眼元灯,眼角似弯了一下,流露出一丝难得的、浅淡的赞许。 元灯怔怔地看着他,片刻后,笑了。 当晚,元灯收到章季同的回复:[好,那我拉你进群。海选的题目很快就会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化用自《致橡树》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 卡文是什么人间疾苦啊!!!我哭得好大声!! 第6章 海选 洛斯公司不愧是全球闻名的快销巨头,办事效率非常高,在海选的报名时间截止之后,就立刻公布了海选入初赛的选拔题目——选择洛斯旗下一款产品与其他品牌的产品做联名,并说明原因。 “联名啊?”一个染着亚麻色的脑袋从屏幕前缩回来,往椅子上一靠,“日用品有什么好联名的啊。” “我也觉得,潮牌之间搞联名比较多。”旁边乔明轩也接话了,他也被章季同拉入了这个比赛小组。 章季同沉吟半晌,说道:“我们先来理一下思路,首先你们还记得有哪些比较出名的联名吗……元灯?” 忽然被cue到的元灯回过神:“啊?” 章季同好脾气地重复他的话:“元灯你还记得有哪些比较出名的联名吗?我记得你好像蛮喜欢联名产品的?” 联名…… 元灯垂头思索。 “等等!”亚麻色脑袋忽然指着元灯叫起来,满脸惊诧,“你就是元灯啊?!” 元灯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我是,怎么了?” 亚麻色脑袋的眼波不动声色地滑过一旁的章季同,伸出手:“久闻大名,我是金融专业的冉飞宇,章总的朋友。” 元灯也友好地握了一下他的手:“我叫元灯,和明轩都是章总的室友。” 看到一旁的明轩也准备伸出手,章季同连忙出面打断这“商业友好会晤”,把话题扯回题目本身:“得了得了,还要一起做那么久比赛,有的是认识的机会。言归正传啊,我们先来想一下有哪些比较出名的品牌联名,再分析一下这些品牌他们选择联名的依据和表现形式。” 队里唯一的姑娘仰楚云举起手:“我记得之前故宫和国产品牌出过彩妆联名。” 冉飞宇:“说起来,王者农药好像也和你们女孩子喜欢的彩妆出过联名,我身边打农药的女生有入手的。” 乔明轩:“故宫还和kindle出过联名呢……” 章季同:“故宫作为知名的文化IP,辨识度很高,但是它会不会稍微有些落于俗套?还有别的吗?” 元灯接嘴道:“我觉得有些联名很有意思,比如女孩子用的Mac和Puma就出过联名,安踏和NASA也有过联名,这种算是跨界联名了吧?” 冉飞宇:“哦哦,有的,有些运动品牌也会和知名的文化IP联名,比如和漫威。” ……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周遭的人来来去去,时针渐渐指向晚上六点钟。 章季同瞥了眼手表,道:“好了,我们三个待会还有晚课,所以今天就先讨论到这里吧。回去拜托大家做两个工作,一是去搜一下有什么联名款,挖掘联名的依据。二是先按照你们自己的设想设计一个洛斯产品和其他品牌的联名款。ddl是明天中午,可以吗?” 众人纷纷表示没问题,讨论就此结束。 华大的晚课是六点三十开始的,现在已经六点过了。想要去吃饭,显然是来不及了,只能去小卖部买个面包填填肚子,凑活凑活得了。 元灯绕到冰柜那边选了一盒寿司,正打算往回走去找章季同和乔明轩的时候,隔着个货架,他听到乔明轩问章季同:“那个冉飞宇也知道吗?” 章季同低笑一声:“他知道,我没在他面前掩饰过。” 乔明轩若有所思:“这样,那现在这个情况,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呢?” 元灯闻言,脚步一顿。 知道什么东西?什么打算?章总出什么事儿了? 但是章季同却没有如他所愿继续这个话题,只模棱两可道:“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现在先叫元灯一起去上课。” 元灯慌乱地往冰柜快步走回去,刚站定一会儿,就被拍了拍肩膀。章季同和乔明轩并肩站在他身后:“你选好了吗?差不多该去上课了,别迟到了。” “选好了。”元灯扬了扬手里的寿司,“勉强吃这个吧。” 章季同调侃他:“委屈我们元少爷了。” 乔明轩笑道:“那完了,做比赛有的是委屈的时候呢,咋整啊?” 元灯一边付款一边道:“拜托,兄弟们,你们要对我有点信心啊!” 晚上的课是专业必修课,老师是个素来严厉的中年男人,上课的时候会仔细盯着同学们的举动,抓玩手机的人,因此一连三节与划水摸鱼无缘。而他明早还满课,根本没有其他时间赶ddl了。 元灯叹气,只能回去洗漱完之后,去楼下的通宵自习室肝task了。 课后,元灯火急火燎地赶回宿舍,飞速洗漱后,抱着电脑往通宵自习室跑。躺在床上的陶阳秋见他这么晚了还往外走,忍不住支起半边身子问他:“这么晚了元灯你还去哪儿啊?” “赶ddl!”元灯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话。 陶阳秋疑惑:“元灯什么时候也要赶ddl了?” 章季同和乔明轩也抱起电脑往外走,乔明轩带上门之前,笑着回答陶阳秋的问题:“或许是从今天开始吧。” 华大向来治学严谨,学风踏实。即使是在非考试季的时候,通宵自习室里也坐着不少人。元灯轻手轻脚地进去,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来。刚坐下来,身边的椅子也被人拉开了,抬头一看,章季同和乔明轩抱着电脑对他笑。 元灯压低声音:“你们也来了?” 乔明轩:“对,来赶ddl了。” 元灯笑了,同组人就要整整齐齐地在一起赶ddl。 夏日夜里,暑气比白日消减不少,通宵自习室里又贴心地开了空调,体感温度舒适到困意爬上脑门儿。元灯今早满课,下午一点开始上课,中午那可怜的一个小时只够他去吃个中午饭。这会儿查了阵资料,他就感觉屏幕前的字乱飘,整个人也几欲趴倒在桌上——好困。 乔明轩是熬惯了,他瞧元灯一脸疲倦的样子,劝他:“你要不回去先睡觉吧?反正还有我和章总呢。” 元灯有点动摇,摁亮手机看时间,02:15。 乔明轩:“你看都两点多了……诶,你怎么换了屏保?” 听见乔明轩这么说,章季同也侧过头看了眼——整个宿舍都知道元灯以前的屏保是手机自带的图片,万年不变。但现在他的手机屏幕却换成了一张男人的照片。那个男人低垂着眼,周身气派。 元灯罕见地有些腼腆:“想换就换了。” “哦,这样。”乔明轩说着,下意识瞥了眼章季同,看到他直视着前方的电脑屏幕,下颚紧绷。 夜色的浓黑像是能放大人的情绪和感知,随着时间的推延,困倦像一张密密的网将人罩起来。 实在是太困了。 元灯摁亮手机,凝视屏幕片刻后,他用力搓搓脸,起身向外走:“我受不住了,我去买个咖啡。” “哎……?”乔明轩看着他往外走,停在通宵自习室旁边的自助贩卖机前。他侧身问章季同:“元灯居然去买这种咖啡了?” 大一刚入学的时候,元灯请宿舍的人去学校旁边喝咖啡,他抿了两口,就把咖啡往旁边桌上一撂,再也没动过。后来陶阳秋问他怎么不喝了,小少爷皱着眉嫌这咖啡品质不行。 章季同抬眼看到元灯拉开罐装咖啡的易拉环,皱着眉喝了一口。他收回视线,在鼻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短哼。 片刻后,元灯哼着小调回来了,往乔明轩和章季同的桌上各放了一瓶咖啡:“有苦同享。” 大约是咖啡的提神效果确实不错,喝完之后,元灯觉得自己像浆糊一样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儿,刚才费尽心力看好几遍的内容现在看一遍就能理解意思了——但是效果过于优秀,交了任务之后,他回到寝室精神到能去space蹦迪,只得活生生在床上挺尸到天明。 然后,第二天黑眼圈都快挂到下巴上了。 乔明轩看着元灯在课上小鸡啄米,忍不住把他摇醒,结果他一仰脸,就瞧见他脸上两个浓重的黑眼圈,神似大熊猫。元灯是个彻头彻尾的冷白皮,军训那阵子全系男生就他一个在太阳底下白得发光,样靓身材正,比旁边的班花小姑娘还惹眼,因此这眼圈在他脸上也显得愈发乌青。 章季同欲言又止,最后道:“其实你不用那么拼的,还有我们呢。” 乔明轩连声附和。 元灯使劲掐自己,摇头道:“没事,我能行的,既然参加了就得努力嘛,下午不是还得继续讨论呢嘛。” 章季同看着元灯手臂上深深的、月牙形的指甲印和大片发红的皮肉,抵不住拉住他的手臂,制止他的行为:“行了行了,别掐了,你要真睡着的话,我和明轩会叫你的。” “谢谢啦。”元灯笑,头顶一根翘起来的呆毛左右摇摆。大概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早上起来这根呆毛怎么压也压不下去,倔强地立在他脑门儿上。跟元灯这个人一样,看起来蓬松、娇气、讲究多,但他也死倔、一根筋。 章季同微哂,刚才拉住元灯的那只手慢慢蜷了起来。 不撞南墙不回头,他也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洛斯商赛,原型宝洁商赛。 第7章 讯息 洛斯商赛的ddl卡得紧,刚下课没多久,章季同就催着小组一群人聚在一块头脑风暴,把海选要的材料给递交上去了。 元灯打着呵欠问:“这个什么时候结果能下来?” 冉飞宇:“不知道,不过应该挺快的吧。慢点也没关系,只要能过就行,听学长学姐说洛斯商赛的海选进初赛这一环节会刷掉很多人。” “60%。”章季同面色严峻地补充道,“淘汰率不低的。” 60%?! 元灯瞪大眼。 仰楚云也被这个数值震到了,惴惴不安道:“这也太多了,我们能过吗?应该能吧?” 乔明轩为大家打气:“自信点!把应该去掉,我们能过的!” 章季同沉着脸色,摁下邮件发送键。 “尽人事听天命,等吧。” 不过他们倒也没等太久。正如学长学姐所说的那样,洛斯公司的效率一向高,下午提交的材料,隔天就出了结果。 出结果的时候,元灯他们刚从饭堂吃完早饭出来准备去上课。 章季同感觉手机震了一下,他低头瞥了一眼屏幕,然后就定在原处了。 乔明轩回头看他:“干嘛不走了?” 章季同没答,低着头,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点击。 乔明轩拉住没注意到情况的元灯,说等一下章总。两人在原地耐心地等了片刻,章季同还是一声不吭地立在原地。 到底怎么了? 元灯折返回去,想提醒章季同再不走就要迟到了,却不料步子刚迈开,章季同就一脸喜色地快步走过来。 元灯:“处理好——” 话音未落,一条臂膀横过他胸前,用力拥上他的肩头,耳边传来章季同激动的话语:“我们海选过了!”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脖颈间,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咳、咳!”元灯不适地扒拉下他的手,揉着脖子,“你要勒死我了!” “抱歉,我太开心了。”章季同垂下眼,面色如常地收回手,低头拿出手机,“我和他们说一下。” 乔明轩扫一眼两人,探头过来:“我们真过了呀?” 章季同头也不抬道:“过了。” 听到这肯定的回答,元灯也开心地掏出手机,径直点开和雍极浦的聊天对话框,在对话框里输入了一行字:[哥!我们队过了洛斯商赛的海选耶!] 发送! 他握着手机想了想,又扔了一个可爱的猫猫表情包。 元灯一本满足地收回手机,一般来说,他很快就会收到雍极浦的回讯的。时间赶,他决定到了教室再来查看消息。 他们踩着上课铃进了教室,刚坐定,元灯就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点亮屏幕,发现一条消息也没有。大概是还在忙,元灯宽慰自己,但直到这上午的课都结束了,他的手机也没有震一下。 元灯垂下眼,把书放进书包里。这时,搁在桌面上的手机终于震动了一下,他眼前一亮,抓过手机一看—— □□星星之火 章季同:我们海选过啦!@全体成员 章季同:我刚才去找有消息渠道的朋友打听了一下,他说我们的得分还挺高的,接下来继续努力![转圈][鞭炮][太阳][玫瑰] 章季同:还有,我朋友还透露说,初赛的题目也很快出来了,大概率下午就能出来。所以,大家下午有时间出来讨论吗?有的话在群里扣个1 冉飞宇:太好了!我随时可以!11111 仰楚云:我也是111 乔明轩:+1 ……不是他。 元灯跟着队形在群里扣了个1,忍不住切到和雍极浦的聊天对话框。和群里欢天喜地、狂弹消息的样子不同,他们的对话框冷冷清清的,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在两天前。 “元灯,去吃饭啦!回头还要讨论呢!” 乔明轩和章季同收好了东西,往门口走,回头一看,元灯还愣在课桌边上,扬声招呼他去吃饭。 “哦。”元灯回过神,收齐东西,快步跟上两人,“来啦。” 正午,火伞高张,阳光如汹涌的光瀑,从两旁枝繁叶茂的行道树跌落,撒了一地斑驳的碎金。抬脚踩过圆亮的光影,元灯拧着眉撑开太阳伞。 晒得他心烦意乱。 乔明轩也在一旁小声抱怨:“这天气太难顶了,又晒又热的。” “我出伞,你撑伞。”章季同扔给他一把伞。 元灯缀在两人身侧往饭堂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讨论题目?” “你想什么时候?”章季同侧眼看他,“你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要不要休息一下再出来讨论?” 元灯一滞,挑眉笑道:“谢啦,不过我应该还可以。不如趁热打铁,把题目交了,回头也好休息。” 乔明轩举手附议,表示赞成。 章季同颔首:“行,那我们等题目出来之后,就约个地方讨论吧。希望能早点出来吧。” 三人打了饭,挑了个偏的位置,坐下边吃饭边聊天。乔明轩在拉着章季同讨论他国创的项目,章季同做这个有经验,之前拿过国家级立项。 元灯今天兴致不高,于是他便静默地坐在一旁,一边听他们讲,一边从盘里一根根挑掉他讨厌的姜丝。 忽然,乔明轩的语调一变,惊叫起来:“卧槽?!初赛的题目这就出来了?!这么快的吗?!” 元灯抬起眼看他们。 “是很快。”章季同把手机一收,询问他们要不要吃完饭就去讨论,虽说是向其他两人征求意见,但他的眼却看向元灯。 乔明轩:“我可以!” 元灯思索片刻,撂了筷子:“我也可以。” 在商量过后,大家决定于下午2:00在教学楼的讨论区集合,一起讨论初赛的题目。 元灯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1:28了,来不及回宿舍睡午觉了。手指微动,再次拉下通知栏,发现除了APP的推送和其他友人的消息以外,还是什么都没有。 行吧。 元灯的手指略微收紧,他垂下眼,将手机放回兜里。 初赛的题目是选定洛斯旗下的一款产品写出一份推广策划。所给出的产品皆是洛斯旗下的产品,包括祛除异味增香的衣物护理剂、提取纯天然食材精华的洗发水、以及洛斯的明星产品香皂等等。 冉飞宇看了一圈这些产品,颓丧地趴倒在桌上:“同志们,我们选哪个好?我有选择障碍症,感觉这些都没差太多。” “还是有差别的。洛斯的洗发水和香皂这些产品市场占有率比较高,而且之前的推广方案都比较成熟,相应的我们也难写出新意来。”章季同沉吟道,指向那款新推出的衣物护理剂,“而这个新推出的产品,你们听过吗?” 大家凑过去看了一眼,纷纷道没有。 元灯打起精神,细细地翻了翻洛斯公司给出一长串的产品信息,里面详细介绍了该织物除臭产品,提到其成分安全,可99%祛除异味……他思索片刻,拿过笔在纸上勾勾画画整理信息点。 章季同注意到他的举动,cue他:“元灯你有什么想法吗?” 元灯放下笔,整理思路后,缓声道:“我也觉得选这个织物除臭产品比较好。章总刚才也说过了不选其他产品的原因。而且,如果我们真的要选那些产品的话,我们很可能得对产品本身进行创新,才有可能在诸多参赛队伍中脱颖而出。” 说着元灯扫了一眼大家,顿了顿继续说道,“但很遗憾,我们队伍里并没有这种学科背景的人,这是我们的短板。而这个新推出的产品,题目里介绍了他所使用的专利,本身这个产品的技术含量是有的,而它存在的问题是知名度不够大,换句话说,这个产品的市场痛点就是怎么开拓渠道、提升知名度、打开市场。” 说到这儿,元灯的面上终于流露出一丝笑意:“这不就是我们最擅长的么?” 听完元灯的分析,众人的眼睛亮起来,章季同深深地看了一眼元灯,接过话头:“没错,我觉得元灯说得有道理,那么,其他人怎么看呢?” 冉飞宇举手:“我支持!” 乔明轩:“我也赞成。” 仰楚云左右看看,道:“那就选这个呗?” 章季同一锤定音:“OK,那就这个了。现在我们来讨论一下产品策划稿的内容划分和分工。” 选定产品,又理清了痛点之后,要面对的问题就要轻松一些了。众人一边七嘴八舌地激烈讨论着,一边去网上翻看产品推广策划稿的模板,合力扒出模板的结构,不多时,日头向西斜,已是黄昏。 章季同合上电脑:“……这个产品推广策划的总体结构就是这样了。ddl和分工大家也都清楚了吧?” 经过了长时间的讨论,众人的精气神都耗光了,一个个有气没力地歪坐在座位上,拉长声音应道清楚了。 “那行,回头做完了发群里就好了。没什么问题的话,今天就到这儿吧。” 终于结束了。 元灯长吁一口气,摁了摁发胀的额角。这学期课多,前两天又肝ddl,就没得好睡,现在脑袋昏沉。他摁亮手机屏幕,6:45分了,几个小时过去了,通知栏里依旧冷清。 他还是没等到想看到的信息。 大概是在忙吧,雍氏这样大的公司,管理起来费心力也是正常的。元灯努力按捺住泛起的失落,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收起手机慢慢向宿舍走。 夏日白天长,天黑得却快,暮色四合,两旁的路灯便依次亮了起来,柔和的灯光仅仅擦亮了一小片区域,其他地方隐没在暗色之中。 章季同侧过头看了眼并肩而行的元灯,忽然开口道:“你今天怎么了?总感觉你打不起精神。” “……啊?”元灯抬眼看他,踟蹰片刻,道,“前两天没睡好,困了。” 光影落在元灯的脸上,半明半暗,他的神情诚恳,不似作伪。 章季同垂眼,叮嘱他今天早些休息。 元灯笑着应好,回去后,便早早地洗漱,躺下酝酿睡意。脸放松地埋在松软的枕头里,疲惫和倦意像翻涌的潮水,将他淹没。 他现在是真的困了。 元灯抓住最后一丝清明检查通知栏,没有消息,他又不死心地点入和雍极浦的对话框里,依旧是空空如也,冷得像冬天的严冰。 算了。 元灯瘪嘴,翻过身,不再翻看手机。陷在舒适的被褥里,他昏沉的意识慢慢模糊、溃散,最后坠入一片黑暗里。 而他身后的手机屏幕终于亮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我肥来了! 第8章 小祖宗 市中心某摩天大楼内,顶层办公室的灯光孤独地亮着。 雍极浦盯着许久不见有回响的手机屏幕,沉默不语。他面前的助理瞅着上司面沉如水的模样,抱着文件夹战战兢兢地问道:“雍总,那这件事……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需要吩咐的吗?” 闻言,雍极浦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继续查,有猫腻。” “是。”助理点头,又问道,“还是查他们一家吗?” “这种事儿还要我提点?”雍极浦抬眼看向助理,目光冷凝,犹如淬过冰水。 助理连声诺诺,正想退出办公室的时候,被雍极浦叫住了,“你明天记得帮我定个房间,照片和地址都发给你了,订好之后叫人过去好好地布置一下。” “好的好的。”助理觑着雍极浦的神色,小心询问还有没有别的事宜需要他一并办理了。 雍极浦手指在桌面上敲打,半晌,忽然开口询问道:“如果一个人忽然没回你消息代表什么意思?” 还有人敢不回雍总消息的吗?! 助理暗自咋舌,面上却不露分毫:“这要看对象是谁了,如果是父亲母亲,那是常有的事情,如果是朋友同学,兴许是对方暂时比较忙,没时间回,或者是看到之后忘记回复,这样的情况也是有的。” “都不是。”雍极浦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茫然,他斟酌了一下用词,道,“不过是很亲近的人。” 亲近的人! 看这阵仗……铁树也要开花了? 雍氏谁人不知新上任的这位爷面冷傲慢,身旁无人,一心只扑在事业上,但抵不住他家世优越、条件过人,引得无数莺莺燕燕前仆后继,不过都被尽数拒绝了,愣是没几个能贴近身的。 有小道消息称,这位也不一直是面冷心冷的模样。早年这位在X国留学的时候,曾有过一位刻骨铭心的前任,当初两人在一起的时候爱得高调,收场却很潦草。公司里有好事者称,那日打断会议的消息便是雍总前任发来的。也多亏了这条讯息,让诸多与会者免于责骂。 助理按捺住乱飘的思绪,谨慎道:“大概是没看到吧,亲近的人没有理由不回消息的。” 雍极浦若有所思地点头。 助理看着他点头,说话的底气足了些,又道:“不过,一般而言,亲近的人不会轻易不回消息的,如果往日都回得很快,那说明可能中间出现了什么问题或是误会,需要尽快解决。” “……知道了,这没什么事儿了,你早点回家吧。” 助理千恩万谢地退出办公室。 雍极浦瞧着助理走后,点亮手机屏幕,往上翻了一下聊天记录,犹豫片刻,默默开启了前两日关掉的特别提示。 但愿是没看到消息吧,如果是闹情绪了还得哄。 想到这儿,雍极浦的额角就发涨——元灯小时候总像个小尾巴不远不近地缀在他身后,刚开始真是添了不少麻烦,而且还不能凶他,刚摆起架势呢,他眼里就包着一汪泪,也不说话,就站在原地“啪嗒啪嗒”掉眼泪,每一滴眼泪都像在控诉他无情。 看着对方的微信头像,是个可爱的Q版人物,包子脸,像极了元灯委屈时皱起来的脸蛋。雍极浦摁着额角,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管如何,明天还是哄哄这小祖宗吧。 时针旋转,窗外的浓沉夜色渐渐被熹微的晨光驱散开,夜间凝结的露珠自花瓣和叶子上滚落,砸醒新的一天。 元灯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手习惯性地往枕头边摸索,抓过手机想看时间,忽然发现通知栏里静静躺着的两条讯息。 微信:[9个小时前] 2个通知 有消息! 睡意霎时全数消失了,元灯饱含期待地解锁,发现果然是雍极浦发来的消息。他雀跃地点开那条讯息,但看清内容后,元灯的肩膀顿时垮了下来——这人就回了他一个字,再加一个看起来就很敷衍的表情包。 得亏他等了一整天! 元灯握着手机,在对话框里输入了一行字,犹豫片刻,又憋着气把那行字一一删掉。切回桌面后,他看着屏保上低头专心工作的男人,忍不住狠狠地戳了一下他的脸。 大概是听到了他起床的声响,章季同在床下叫他:“元灯?你醒了吗?” 元灯:“嗳,醒了醒了。” 章季同催他:“既然醒了,就快起来了洗漱去吃早餐,待会还要去上课。” 元灯拉长声音:“知道了——” 华大第一节 课在早上8:30开始,元灯起床后磨蹭了一会儿,赶不及在饭堂坐下吃饭了,只匆匆买了小面包和豆浆,打算课间去楼道里解决早餐。 但毕竟在外边吃饭不雅,下课铃过后,元灯拎着自己的小面包和豆浆,钻进僻静的隔间里,准备开始吃早餐。 张口还没咬下去,他忽然听见外边传来别人交谈的声音,音色很熟悉,口吻却很轻蔑:“……元灯不知道最近干嘛了,竟然脑子一热去参加洛斯商赛了。要我说,他这样千娇万宠的小少爷,就别趟浑水了,本来都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了,还要纡尊降贵跟我们这些可怜学子卷实习机会。” “就是啊,卷得要死,大厂机会那么难得,给我们这些中下贫农留点上升空间不好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可不,小少爷想要什么实习机会没有?毕业之后直接继承家产多香啊,还不用享受996的福报。” “你别说,我有时候还真的挺羡慕他的,天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这个不吃那个不要的,挑剔得很。哪像我们,有都不错了。人比人真是要气死人……” 外边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元灯垂头三口两块吃掉他举了半天的面包,和着已经冷掉的豆浆,费力地咽下去,慢慢走回到教室。 乔明轩见他耷拉着脑袋坐低,不由得捅了一下身边低头看书的章季同,示意他元灯看起来状态不对。章季同不明所以地抬眼看,看见元灯嘴角往下撇着,表情晦暗。 章季同:“……元灯你怎么了?” 元灯沉默,片刻后,他抬头很认真地对乔明轩和章季同说:“我们一定要好好搞比赛,拿他个冠军!” 什么鬼?乔明轩被这转折弄得二丈摸不到头脑,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肯定没问题,章季同摁住乔明轩,转而问元灯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 元灯低头翻开书:“没什么,只是日观天象,掐指一算,觉得我们组有夺冠的潜质。” 章季同皱着眉,想问个清楚,但直到下午讨论,元灯还是一个字也没透露,还反客为主,半开玩笑似的让章季同专心讨论商赛内容。 章继同:“……” 在旁边吃瓜半天的冉飞宇连忙出来:“诶诶诶,对,你们有遇到什么问题吗?我环境分析这个板块不知道该怎么写。” 元灯自然地接过话头:“你环境分析打算分几个小点写?” 冉飞宇挠挠头:“目前打算先写市场分析,再写个行业分析。” 元灯点头,又问道:“那你打算用什么理论?” 冉飞宇哽住了,乔明轩见状从旁探出头:“遇事不决,SWOT分析。” 元灯:“SWOT可以用来分析产品本身内外部的竞争环境和竞争条件[1],但是放在市场分析和行业分析还是略微欠缺一些了。” 仰楚云抬起头,推眼镜:“不如用STP理论。” 章季同提出异议:“STP理论倒是可以拿来分析市场细分、市场目标和定位[2],不过我有个疑惑,这些内容需要放在环境分析里吗?我感觉这块放在营销战略分析会更加合适。” 冉飞宇:“也对……那市场分析和行业分析选什么理论?” 元灯:“行业分析用波特五力模型吧,从新进入者的威胁、替代产品或服务的威胁、供方议价能力、买方议价能力和现有公司间的竞争对产业进行分析。[3]” 冉飞宇不死心:“还有市场分析呀,这块儿没有理论支撑吗??” 大家扣着脑壳儿想了半天,最后章季同叹气道:“我也暂时想不到什么好的理论套进去,冉飞宇你就先写吧,建议你试着从消费者痛点和消费者需求两点切入分析。回头我们再去设计一个调查问卷,用数据支撑我们这一部分内容。其他部分写得丰富一点,盖一盖这个缺点。” “得嘞!”冉飞宇从善如流地打开电脑。 元灯微微一笑,也转身打开文档:“大家加油,我先去写宣传方案了。” 一组人聚在一起肝产品策划,需要交流的时候便抬头向队友询问两句,其余时间个字埋头打磨自己负责的部分。 等元灯终于敲下宣传方案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抬头一看,月亮高悬于夜空,风掠过,窗边的青竹晃动着,在玻璃上印下一个个暗色的影子。 一天又过了。 元灯皱着眉,活动了一下因久坐而酸痛的肩膀。自从开始做比赛,他简直过上了不眠不休的日子,一边要兼顾安排得满满的课程,另一边还要疯狂地进行头脑风暴,策划案里的每个细节都要仔细商量讨论,闲暇时间几乎都扑在策划上。 不过这样充实的感觉也不赖,比之前有激情多了。元灯一面想着,一面打开手机。刚点亮手机屏幕,便看到有看到几条的消息,和若干个未接电话——竟全是来自雍极浦的。 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平日里如果没事儿,哥哥是不会给他连发几条消息的。元灯疑惑地给拨通雍极浦的电话,一道沉而悦耳的声线灌入他的耳中,带起一阵酥麻:“小灯。” 元灯捂着手机:“哥哥?你找我?” 雍极浦:“嗯,有事,你现在在哪儿?” 元灯不明所以,还是如实答道:“我在学校啊。” 雍极浦沉默片刻,问:“……你现在还没回宿舍吗?” 元灯回身看了一圈自己的队友,说还在外边写比赛要的东西。话音刚落,他似乎听到对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又很快消散掉,快到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雍极浦又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宿舍?” 元灯:“我那部分已经做完了,现在正准备回去呢。” 雍极浦嗯了一声,叮嘱他早点回去,不要拖得太晚了,便挂了电话。 元灯看了眼已经刚结束的通话记录,疑惑地收齐东西,招呼队友一起往宿舍走。 今天集中肝task,让众人肩上的压力减轻不少,心情也雀跃起来了,一行人说说笑笑往回走。正掏出卡刷门禁准备进门时,元灯忽然听见有人在背后叫住他。 “小灯。” 声音低而沉,融在令人迷醉的月色里。 作者有话要说: 看不懂管理学的那些模型也不影响看文嗷。 感情兴趣的宝贝可以大概瞄一眼作话,不感兴趣划过皆可。 以下资料来自百度百科和管理学基础(第三版,新编21世纪公共管理系列,方振邦著,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 [1]SWOT分析: 战略管理学派提出的SWOT分析框架,中文名态势分析法,全名Strengths Weaknesses Opportunities Threats。 S是优势、W是劣势、O是机会、T是威胁。按照企业竞争战略的完整概念,战略应是一个企业“能够做的”(即组织的强项和弱项)和“可能做的”(即环境的机会和威胁)之间的有机组合。 [2]STP理论: STP理论——市场细分(Segmentation)、选择适当的市场目标(Targeting)和定位(Positioning)。它是战略营销的核心内容,指企业在一定的市场细分的基础上,确定自己的目标市场,最后把产品或服务定位在目标市场中的确定位置上。 [3]波特五力模型: 属于战略管理学派学派,由迈克尔·波特提出。他认为行业中存在着决定竞争规模和程度的五种力量,这五种力量综合起来影响着产业的吸引力以及现有企业的竞争战略决策。五种力量分别为同行业内现有竞争者的竞争能力、潜在竞争者进入的能力、替代品的替代能力、供应商的讨价还价能力与购买者的议价能力。 第9章 准备好了吗? 元灯不可置信地回过头,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站在他的身后。 大概是因为已经下班了,雍极浦也不像在公司那样严肃板正——平日里打理得整整齐齐的领结被扯开了,露出一小片肌理,带出些不可言说的暧昧意味,但他目光却极静极淡,宛如浩淼的深湖,只有扫到元灯时,才略微掀起一丝波澜。 “哥?!”元灯快步走过去,惊喜道,“你怎么来华大了?” “我来看看你。”雍极浦扫了眼元灯手里提着的东西,眼角的红痣在月光下平添几分罕见的温柔,“拎着不重吗?先放下吧。” 元灯笑着回答说不重,刚想再询问雍极浦怎么忽然来学校时,旁边横斜插入一句话打断了他:“元灯?” 他的几个队友站在他身后,抱着电脑和成沓的资料,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俩。乔明轩看看雍极浦,又瞅瞅元灯,问道:“你现在不回宿舍吗?” “啊抱歉,我待会再回去。你们要不先走吧?”元灯不好意思地笑着,笑容却灿烂得像能照亮黑夜——是见到喜欢的人才会有的神态。 章季同攥紧手,嗓子发紧,犹豫片刻,他径直问道:“这位是……” 元灯还没来得及回答,身旁的雍极浦便淡淡地开口了:“我是他的哥哥。” 听到这回复,元灯茫然地抬头看向雍极浦,眼睛微微睁大,流露出一丝犹疑,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章季同抿唇,转向元灯,“那元灯我们就先走了?” 元灯挤出一个笑:“好,你们先走吧,我过会儿就回去。” 章季同伸出手,问他:“那你需要我们把你的东西先带回去吗?” “好,”元灯笑着把东西递给章季同,“谢谢章总。” 目送队友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后,元灯的嘴角立刻垮了下来,转头问雍极浦:“所以雍先生你来华大到底是要干嘛?” 雍极浦觑着这位小祖宗的变阴的脸色:“你怎么了?” “……”元灯一口气梗在喉间,闷闷道,“请先回答我的问题好吗?” 雍极浦沉默不语,就在元灯的耐心值快要耗尽之前,他终于开口了:“你今天没回我消息。” 元灯小声嘟囔:“是你先不回我消息的。” 雍极浦为自己辩解:“我回复了的。” 说到这儿,元灯忍不住冷哼一声:“一个字。” 月光下,元灯皱着眉头,满脸写着“我不高兴”几个大字。这么多年过去了,人虽然长开了,但还能依稀从五官辨认出他还是以前那个软软白白的小团子。雍极浦不由得放软声音:“抱歉,是我没有及时看到消息。” 元灯郁气稍解:“那你来华大是来找我道歉了?” 雍极浦说不是,顿了顿又纠正道:“不过,说是道歉也行,说是补偿、或是礼物也没错。” “所以?”元灯伸出手,“你的诚意在哪儿呢?” 雍极浦低头一看,忽然不合时宜地注意到以前肉乎乎的手现在已经大变样了——现在元灯的手指细长,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甲盖透着健康的血色。他轻笑一声,伸手轻轻地捏了捏元灯的指尖。 酥麻的感觉一路窜上天灵盖。 元灯一抖,缩回手,恶声恶气地说道:“你倒是快点啊,我们学校可是有门禁的,晚些时候要熄灯,而且我回头还得继续肝比赛呢。” “那估计来不及了。”雍极浦为难地皱起眉头,“你今晚可以不回宿舍吗?” ??? 元灯狐疑地看着他,半晌,试探地问道:“哥,你是有什么打算吗?”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雍极浦掏出手机看了眼,道,“但是离你们学校有段距离,今晚怕是来不及回学校了。” “你选吧,去还是不去。” 最后他两手一摊,让元灯选。 元灯抬头看看站在他面前的雍极浦,又回头看看宿舍楼,眼尖地发现角落里缩着好几对你侬我侬的情侣,扎眼得要命。他看着雍极浦清隽的脸庞,犹豫片刻,咬牙道:“去。” 于是两人便一同往学校外边走。 夜晚的城市少了几分喧嚣,多了几分宁静,月亮遥遥挂在树梢尖上,晃动的树影如藻荇交横。两个人沿着学校旁的河堤一路前行,风带着湿润的水汽轻轻擦过身畔,勾起两人的衣角。 元灯拉拉雍极浦的衣袖,开口问道:“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雍极浦侧脸看他:“你是等不及想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倒也不是。”元灯长舒一口气,道,“只是很久都没有和哥哥这样一起散步了。”他掰着指头数,一年、两年、三年……末了,笑道,竟然都过去五年多了。 “小灯都上大学了。”雍极浦也笑着说,又问元灯大学是不是和想象中一样好玩。 元灯皱着眉,直言说不好玩,课很多,活动也很多,复又想到白天他无意间听到的对话,他扯了扯嘴角说,人际关系也复杂,还有些人看起来人模狗样,但实际却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雍极浦听后,很是理解地说道:“有些人就是这样,心怀不轨。”说着,他伸手揉了揉元灯的脑袋,像是在安慰他。 头顶传来的轻柔的力道令元灯一怔,然后咬紧了牙关——以前雍极浦也会这么揉他脑袋,自从他走后,就再也没人对他做过这样的动作了。雍极浦刚走那会儿,他闲下来会忍不住琢磨,哥哥远在X国会看到什么样的风景,会遇见什么样的人。 最重要的是会不会……再出现一个也会让他这样揉脑袋的弟弟。 他讨厌他缺席的那几年。 元灯踢走一块小石子,踌躇着问道:“哥哥,你在X国上大学,是不是和国内一样的?有没有碰见什么好玩的事情,或者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人?” “嗯……”雍极浦沉吟着,脸上露出追忆的神色,元灯敏锐地捕捉到他神情流露出一丝微妙而复杂的情绪。 良久,元灯听到他说:“有。” 低沉而悦耳的声音刮散在风里,仿佛离得极遥远,清冷的语气凉如月色。 元灯抿唇,垂下眼,抚平衣角碍眼的褶皱。 “那哥哥大学都是什么样的呢?我都没听你怎么讲过。” 雍极浦也像他一样掰着手指头数:“其实也没什么,每天就是学习工作,还有应付社团,闲暇时和朋友聚聚。和你的大学生活应该差不太多。” 元灯又问道:“那哥哥你也会去参加比赛咯?” 雍极浦:“会,当然会。” 元灯:“也是像我这样拼命做比赛吗?” “当然了。”雍极浦回忆了一下说,“我上学期间做过不少比赛。” 元灯沉默片刻,道:“一定很累吧,哥哥现在应该也很累吧。” 雍极浦微怔,转头凝望元灯,问道:“为什么会这么说?” “我推测的。”元灯抬头朝他笑,眼内落入无数星子,“哥哥一向对自己要求这样高,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拼尽全力去做好每一件事情。而管理雍氏这样大的公司,更是要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雍极浦看着笑容温暖柔和的元灯,蜷了蜷手指,终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元灯的脑袋。 “小灯,你真的长大了。” 元灯却一偏头,伸手捉住他的手指,扣在手里:“那哥你去参加比赛,感觉收获大吗?” 雍极浦垂头看了眼交错在一起的手指,微微用力,却被元灯下意识攥得更紧。最后他无奈地回答元灯的问题:“收获很大。” “我也觉得收获很大!”元灯勾着他的手指,笑着说道,“而且我觉得比赛真的要选好队友,如果一个团队大家各有想法的话,那就太难合作了。不过好在我的队友人都很棒。” “……今天在你身后那些都是你的队友吗?”雍极浦忽然皱了一下眉。 元灯:“是呀。” 雍极浦又追问道:“最后主动要帮你拿东西的那个也是?叫章什么的那个。” “哦,你是说章总吗?”元灯点头,“他是啊,他还是我们队长呢。” 雍极浦沉吟:“……你和他关系很好?” “关系不赖吧。”说到这儿,元灯也敏锐地发现了雍极浦的反应不太对,问他怎么了。 雍极浦垂下眼,收敛掉眼底一闪而过的异色,道:“没事。” 两人勾着手指慢慢地沿着河堤走,岸边的柳枝随风轻轻地摇摆着,叶尖轻柔地滑过脸颊,留下一阵悸动。 “还有多久呀?”元灯看了看手机,他们已经走了二十多分钟了,竟然还没到目的地。 “很快了。”雍极浦轻轻捏了捏元灯的指尖,安抚他。 不知为何,元灯感觉他躁动而膨胀思绪忽然被这轻轻一捏熨平了,丝丝缕缕的甜意柔顺地、服帖地在心上铺平、散开。 他心想,就算这条路再长点,再走得久一点,也不是不能接受。 两人慢慢地走到河堤尽头,穿过人影寥落的大街,路灯拉长两人的身影,影子交错、重合在一起。等他们行至一个安静的路口时,雍极浦忽然开口道:“小灯,你闭上眼。” “啊?”元灯不明所以地看他。 雍极浦放软声音:“你闭眼。” “哦。”元灯乖乖闭上眼。 黑暗中,对其他一切的感知都变得敏感起来,一阵窸窣声过后,元灯感觉到有光滑的布料轻轻围上他的眼睛。 “哥?你干嘛?” “防止你偷看。”雍极浦低沉的声音在他脑后响起,伴随着一道轻柔的力道——他的眼睛是真的被蒙上了。 “我不会偷看的啦……”元灯小声抗议雍极浦对自己的不信任,但是心里却控制不住地对雍极浦费心准备的这个补偿愈加期待起来。 “手给我,听我指挥。”雍极浦主动托着元灯手臂往前走。 “抬脚,前面有台阶。” “小心,前面要下楼梯。” “等一下,路过一个红绿灯。” 元灯听着他的指挥,一步步稳稳地向前迈。 终于,元灯听到雍极浦说:“到了。” 雍极浦解开蒙在他眼上的布料,改用手盖着他的眼。 “准备好了吗?” 元灯期待地点头。 “睁开眼吧。”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我人没了,但是我家崽崽们牵手了QAQ 第10章 生日快乐 元灯睁开眼,发现他站在一个布置得温馨而隆重的套房里,墙上贴着几个大大的字母——“Happy Birthday”,蓝色和银色的气球簇拥在那两个单词旁边,在空中悠悠晃晃地飘荡。他的视线往下移,看见茶几上摆着一个精美的蛋糕,旁边还搁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这是?”元灯缓慢地眨了眨眼。 “过了十二点,就是你生日了。”雍极浦把他拉到蛋糕前,眼角微微一弯,“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元灯一愣,而后感觉到他的心跳逐渐加速,最后激烈地撞击着柔软的泪点,逼得一股子酸意直直地往他的鼻尖上涌。他捂住胸口,等翻涌的情绪平复一些后,才开口道:“我自己都快忘记明天是我生日了。” 雍极浦转头看他,扬起眉毛:“真的?” 虽然他语气平淡,但是他的神情却流露出一丝怀疑。元灯自小爱过生日,离他生日还有段时间呢,他就开始有意无意地提示周围人,他的生日快要到了,那天要记得空出来,陪他过生日。 “真的!你怎么又不信我。”元灯有点羞恼。 “信你的。”雍极浦瞥了眼准备的蛋糕和礼物,问道,“那你现在是不过生日了吗?” “要过的。”元灯小声嘟囔道,“我只是不过农历生日而已。” 元家传统是更看重农历生日,元灯自小也是过农历生日。他喜欢过生日,是因为只有在他生日的时候,家里所有人才会整整齐齐地聚在一起,哥哥也会暂时放下繁重的功课陪他玩儿一会儿。 不过,自从哥哥去了X国留学后,他就改过新历生日了。 “那你现在还过农历生日吗?不过就算了。”雍极浦撑着下颌,侧脸看他,浓睫下罕见地透出一丝促狭的笑意。 元灯乜他一眼,转身就拆了蛋糕包装盒。 “过,谁说我不过。我以后都要过农历生日的。” “喏。”雍极浦把礼物盒推到元灯手边,“生日礼物。” 元灯:“是什么呀?” 雍极浦:“你拆开不就知道了。” 也是。 元灯按捺住期待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扯开礼物盒系的带子,掀开顶盖,看见盒子里头铺了绒绒的一层白色拉菲草,一张大额的支票放在礼盒的中间。 元灯动作微顿:“是支票啊?” 雍极浦:“不喜欢?” “也不是。”元灯挤出一个笑。 雍极浦点破他的心思:“是不是觉得不够有意思?” 被看穿的元灯摸摸鼻子,讪笑道:“不,哥哥送的东西都有意思。只是有点好奇哥哥为什么要送我这张支票。”这不像哥哥一向的风格,以前哥哥送给他的礼物都很别致的。 但雍极浦却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忽然挑起一个完全不相关的话头:“你现在不是在做比赛吗。” 元灯:“是啊。” 雍极浦下巴微挑,示意元灯看向礼物盒里的支票。 ——“这张支票存的是我大学做比赛获得的所有奖金,还有我拿这笔奖金赚到的第一桶金。” 这样吗? 元灯怔愣地看向盒子里的支票,轻飘飘的一张纸,但元灯却突然觉得它有千斤重。他嗫嚅道:“那哥哥你把它送给我是为了?” 一只手落在他头上轻轻地揉了一把,低沉而悦耳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鼓励你啊。” 元灯深呼吸,把那张支票稳妥收起,郑重其事地道谢:“谢谢哥哥。” 雍极浦轻轻笑了一声,抬眼看时针,看见时针一步步迫近午夜十二点,便把元灯引到蛋糕面前,催促他:“时间快到了,快点蜡烛许愿吧。” 两人合力插上十八根蜡烛,又一一点亮烛心。 明亮的大灯一关,屋内就只剩摇曳的、昏黄的烛光,朦朦胧胧地照亮这一片地方,也柔化了身旁人的轮廓,元灯看到他眼里有一簇小小的火苗。 念想徒起,心火在烧,元灯在黑暗中摸索到雍极浦放在膝头的手,轻轻地勾了一下他的小指。 雍极浦低声问他怎么了。 元灯摇头,低声说没事,闭上眼虔诚地许愿。他现在相信生日愿望是真的能够实现了,自哥哥走后,他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在过下一个生日能和哥哥一起过。 他失落了数次,但终于还是赶上了他十八岁的农历生日。 既然证实了生日愿望能够实现,那他希望往后的生日年年都能与哥哥一起过。 “许完愿望了吗?” 元灯睁开眼:“许完了。” “那吹蜡烛吧。” 带起的气流熄灭掉摇曳的灯火,屋内又归于黑暗。窗外皎洁的月光悄悄探入屋内,在朦胧的月色中,元灯听到雍极浦轻声对他说:“Happy birthday,小灯。” 依旧是沉而冷淡的声线,尾音却略微上翘,似乎带着无限的包容与期许。元灯在其中捕捉到了一丝隐蔽的笑意,像初春的刚冒头的嫩草,刺挠得人心痒痒。 大灯亮起,元灯先分了一块蛋糕给雍极浦,把蛋糕上最大的那颗草莓藏到蛋糕底里,递给他:“吃蛋糕啦!”接着自己也美滋滋地切下一块蛋糕,尝了一口,入口口感绵软冰爽,甜津津地在舌尖上化开了。 元灯奇道:“诶?是冰激凌蛋糕?” 雍极浦语气平淡:“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吗?” “是啊。”元灯眨眨眼,他没想到哥哥竟然这样细致周到。 在他愣神的时候,雍极浦已经把他那块蛋糕全部吃完了,往旁边一靠,指着蛋糕对他说:“既然喜欢,你就多吃点。蛋糕上的水果都归你了。” 元灯扫了眼堆满水果的蛋糕顶,小声抗议:“那也太多了吧。” “能吃多少算多少。” 好吧。 元灯认命地埋头苦吃,雍极浦便静坐在一旁,支着下巴看他吃蛋糕。就在此时,雍极浦搁在一旁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扫了眼亮起的手机屏幕,探手拿过手机查看消息。 看见元灯也疑惑地看过来,雍极浦分神叮嘱元灯:“你吃你的,我处理个消息。” “哦,好。” 等元灯塞完碟子里这一小块蛋糕,他抬起头看到雍极浦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神色平静,双眼却沉沉,似平静的湖面下酝酿着涌动的暗流。 作者有话要说: 灯崽:希望往后的生日年年都能与哥哥一起过。 俺摸摸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灯崽你放心! 第11章 早点休息 元灯楞了一下,他没见过这样眉眼冷峻的雍极浦,仿佛刚才为他庆生时温和的笑意是昙花一现。 “……哥哥?” “嗯?”雍极浦听见元灯的呼唤,抬眼看向他,面上犹带着未消解的冰霜。 元灯看了眼他握着的手机,迟疑问道:“是问题很棘手吗?” 雍极浦:“有点。” 元灯还刚想说或许他能帮上忙时,却看到雍极浦捏住鼻梁,闭上眼睛,道,“小灯,你先去洗漱吧。”他的神情流露出几分罕见的倦意。 元灯的手指微蜷,犹豫道:“可是——” “去吧,小灯。”雍极浦温和却不容推却地催促他,“早点洗漱了也好些休息,明天我们要早些起来的。” 元灯猜测:“因为你要早点回公司吗?” 而雍极浦的视线早已回到手机上,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击,似乎是在布置工作任务。他听见元灯这样问他,含糊地应了声,算是回答,复又补充道:“但在回公司之前,还要先送你回学校。” 语毕,他又继续处理工作事务了,连一丁目都未来得及分给元灯。元灯在原处坐了一会儿,见他这样忙,也不再磨蹭了,默默起身去浴室,准备洗漱。 临进浴室前,雍极浦叫住元灯,头也不抬地说给他准备的睡衣放在套房里较大的那间卧室的床上。元灯脚步一顿,转而走到大卧室,看到卧室的床上放着一套银灰色的真丝睡衣。元灯抖开那套睡衣查看,是他惯用的品牌。 元灯拿着那套睡衣,穿过客厅走回浴室时,他留意到雍极浦还端坐在客厅里处理工作,思索时会将十指搭在一起,跟他以前上学时思考难题的姿态一模一样。 合上浴室门,元灯的视线落在手里那套睡衣上,嘴角微翘。 还有一个多月。 鉴于雍极浦说早点洗漱早点休息,元灯洗澡的时候也不像平时那样磨蹭。等他整理好从浴室出去的时候,却发现厅里空无一人,刚才大敞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有模模糊糊的说话声从露台传来。 元灯走近露台,手刚握紧门把手,却发现通向露台的门是半掩着的。雍极浦高大颀长的身影隐没在夜色和烟雾里,指间有一点猩红在晃动,而刚才模糊的说话声变得清晰起来,语速很快,语气冷淡却不容辩驳。 “塞了一群没用的酒囊饭袋进来,一个个领着不菲的薪水,但做出来的东西都是些什么污眼又糟心的玩意,要不是……还有,你那边还得继续调查,我不管你使用什么办法,在八月份之前,这件事情必须调查清楚。” 八月份? 呛人的烟雾随着晚风灌进鼻腔,元灯不适地松开门把手,以手掩鼻。 大约是这点细微的声响惊动了刚打完电话的雍极浦,他侧过身,掐灭烟,问元灯:“洗完了?” 元灯:“嗯,洗完了。” “那你早些休息吧。”雍极浦面色如常地叮嘱道,擦过身时,他身上冷冽的味道混合着浓郁的烟草味儿,把元灯裹得密密实实,让他觉得有些脑子发晕,消化不掉刚才撞进眼帘的那一幕。 月光在地上流淌,如水似霜,但正值夏日的夜晚,人呆在露台上,还能感知到白日的余热往上蒸,两者交融,形成一股静默拉锯的压力。 以往相处的经历犹如幻灯片在他的脑海中放映,定格的每一帧,展露的每一个画面里,哥哥即使是脸上表情淡淡,他的眼底都会藏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小灯你不去睡觉吗?明天可是要早起的。”雍极浦蓦然响起的声音打断元灯纷乱的思绪,抬眼一看,雍极浦站在小卧室的门,手里拿着一套睡衣,看上去正要去浴室洗漱。 元灯小声说:“……要睡的。” 雍极浦看元灯耷拉着脑袋,似是洞察到他复杂而微妙的思绪。少顷,雍极浦放软声音和元灯说道:“乖,去睡觉吧,明天早上我叫你起床。” 但元灯却没动,他沉默片刻后,忽然问道:“哥,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雍极浦推开浴室门的动作微顿,回答道:“大学。”他看了眼元灯,似乎是看穿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又迅速补充说他的烟瘾并不大,只是偶尔会抽一根来缓解压力。 “哦。”元灯闷闷道,又问,“哥,你的压力真的很大吗?” “我能处理好的,不必担心。好了,你该去睡觉了。”雍极浦指了一下卧室的位置,催元灯去休息。 最后,元灯只得乖乖在雍极浦的盯视下钻进被里,但等雍极浦一走,他就摸出手机,先是简要地回复了一下章季同问他还回不回来的消息后,便径直打开搜索引擎,输入了一行字。搜索引擎弹出一串结果,手指往下滑动,元灯细细阅读着网页的内容,眉头慢慢拧了起来。 此时,外边传来“咔哒——”一声,听起来像关门的声响。元灯迅速灭掉手机屏幕,蜷在被子里,心里耐心地数着节拍。 但是他等了许久,并没有第二个人来卧室造访。 哥哥不睡觉吗? 元灯贴近门边,悄悄开了条门缝。他所在的卧室侧对着套房的客厅,客厅灯光大亮,茶几上放着一包烟,但打火机却不见去向。目光移向露台,半掩着的门窗后是一道影影绰绰地透出一个身影。 是雍极浦。 元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恰巧看到雍极浦衔着一根烟,正垂眼打火点烟。烟圈飘散,像一层迷雾掩盖住他的神情。 风吹散掉烟雾,温柔地撩开窗帘一个角。雍极浦安安静静地在露台上抽完一根烟,又在室外吹了一会儿风,才迈步踏入室内。结果一进来就看到本该睡觉的元灯还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他皱了一下眉,道:“小灯,你怎么还不睡觉?” 元灯低声说:“我睡不着。” “先躺着,慢慢就能入睡了。”雍极浦过来伸手拉元灯起来,想把他押回卧室。 淡淡的烟草味儿在鼻尖飘过,元灯垂下眼,拉住雍极浦的手,随着力道,猱身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入脖颈,闷闷道:“可是,我想和你一起睡。” 雍极浦的身形一僵。 良久,屋内响起他低缓的声音,像是斟酌了很久。 ——“抱歉,小灯。”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卡得我销魂极了TUT 灯崽对吉普的感情是那种,puppy love.带着光环和滤镜的迷恋。 吉普现在心理上还没有真的把灯崽当做未来的伴侣。 要成为一对心灵契合的CP还有好长的路哦。 第12章 初赛进复赛 清晨的阳光拨开黎明的薄雾,滴落在道路两旁枝繁叶茂的法国梧桐上,把层叠的叶片尽数染金。 “好了,你去上课吧。”雍极浦在教学楼面前停住脚步。 “那哥哥你是开车回公司吗?” “我刚联系了司机,让他来接我了。” 元灯:“那要不要我——” “不用。”雍极浦迅速截住他的话头,道“你不用陪我等,快去上课吧。” “……哦。”元灯垂头盯着脚尖,却不行动。 雍极浦:“怎么了?” 元灯抿了抿唇,忽然伸手拉住雍极浦的衣袖。 雍极浦猜测:“还有话想说?” “有。”元灯抬眼看他,“我今天生日,但哥哥之前拒绝了我,那能不能答应我另一个小小的请求?” 雍极浦:“你说。” 元灯:“以后少抽烟,可以吗?” 雍极浦一怔。元灯见雍极浦不回复,以为他不情愿,掰着手指头迅速补充道:“抽烟是患肺癌的主要因素之一,导致肺癌的几率高达70%-80%。真的坏处一大堆。” “如果哥哥压力真的很大的话,”元灯体贴地提出一个建议,“哥哥可以来找我倾诉啊,或许我能够帮上哥哥呢,而且……” 雍极浦静静地听元灯说,他注意到元灯有一双圆幼的眼,看向他人的时候,显得湿漉漉的,让人没办法拒绝他的请求。他眼角微弯,止住元灯滔滔不绝的话语:“好,我往后会少抽的。” 元灯眼睛一亮,得寸进尺:“最好可以不抽。” 雍极浦保留地回应他:“我尽量。”又催促元灯快去上课。 这人怎么老催他走?元灯瘪嘴,正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他,回头一看,他的三个室友整整齐齐地排在身后。 陶阳秋见他两人,微微睁大眼,道:“我们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元灯微一皱眉,放开雍极浦的衣袖,道:“那不行,还是要回来上课的。” 章季同低头默默从包里掏出今天要上课的课本,递给元灯:“那你现在走吗?” 元灯回头看雍极浦。 “和你同学去上课吧。”雍极浦揉了揉元灯的脑袋,“司机也给我打电话了。” 元灯依依不舍地:“那我就先走了喔?” 雍极浦笑着催他:“别磨蹭了,快走吧。” 刚一分开,陶阳秋探究的目光在元灯身上刮了一道又一道。他的目光太过直白,元灯想装傻都办不到。 “陶阳秋,你是有什么话想要说吗?” 陶阳秋讪讪地笑:“没有,就是有点好奇刚才那个人是谁。” 元灯睨他一眼:“是我哥。” 原来如此,陶阳秋带着了然的神情别开脸。走了两步,他又转头问章季同他们洛斯商赛准备得怎么样了。 章季同看向元灯:“元灯,你赶得及今天下午的ddl吗?” 元灯:“当然赶得及。” 章季同又道:“下午开会之前,你那部分就要交上来了。” 元灯:“我知道,章总你放心啦,我不会拖后腿的。” 章季同略一点头,便不再言语。 虽然有自信能在ddl之前把任务交了,但元灯还是好一顿紧赶慢赶,才终于在ddl之前把他负责的宣传方案这一部分给精细修改完了。把文件发到群里后,他往后一歪,发出长长的喟叹:“我人要没了。” “不行,你不能倒下,待会还要继续讨论呢。” 章季同打开电脑,细细查看元灯写的宣传方案。 元灯之前没怎么做过比赛,虽然他的成绩在年级名列前茅,但是学习好,并不意味着比赛也能做得出色。不过元灯倒是一个令人意外的存在,刚进队伍的时候,能明显感觉他提交的东西比较生硬,更多是生搬硬套书本上的内容,但是几轮淘汰赛下来,他的任务完成得越来越好。 “没什么问题了。”章季同开始汇总各个成员交上来的部分,进行总体的排版。 章季同在这边处理文件,其他队员闲着便开始东拉西扯。 冉飞宇:“初赛进复赛是不是更难啊?” 元灯懒洋洋地在旁边接嘴:“肯定啊,你看我们海选交的东西,和我们现在交的东西,哪个字更多,要用到的东西更多?越往后肯定是越难的。” 乔明轩:“而且我之前找学长学姐打听情况,说洛斯商赛前面几环,就是海选进初赛,初赛进复赛,复赛进半决赛,都会刷掉很多人。最后只会留下寥寥几支队伍进行决赛圈的比拼,能留下来的都很厉害,毕竟洛斯商赛是分大区进行的,一个大区包含的高校太多了,哪个学校都有可怕的学霸。” 听到他们这样说,冉飞宇脸色都绿了,一叠声道完了完了:“你们说竞争这样激烈,我们组不会被刷掉吧?” 乔明轩:“……” 仰楚云:“别乌鸦嘴。” 元灯:“你这话我没法接。” 章季同腾出手给了冉飞宇一拳,让他闭嘴。冉飞宇环顾了一圈队友不怀好意的、幸灾乐祸的表情,委屈巴巴地闭上了嘴。 章季同处理文件的速度很快,整合好之后,将完整版的产品推广策划方案发到群里。 “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有的话现在改了,待会就要把这个文档提交上去了。”众人拿起手机,纷纷点开那个文档,开始从头到尾地阅读他们肝了许久的推广策划方案。 “环境分析那里的项目符号有误啊,跟其他部分的不一样,快检查一下,把整篇文档的项目符号都统一了。” “我觉得营销策略的第二点和第三点应该要互相换一下位置,这样比较符合逻辑,有层层递进的感觉。” “第三页第五行左起第六个字,不是地,应该是白勺的。”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大家一边挑刺,一边疯狂地修改推广策划方案。等全部修改完一边之后,又是迫近了规定的时间。 章季同迅速编辑好邮件,把文件上传至附件,卡着时间点了发送键。 “交上去了。” 看到发送成功的字眼,大家纷纷往后瘫倒,发出长长的喟叹。 真是太不容易了! 冉飞宇:“这刚交上去,我就有点慌了,我好怕我们过不了啊。这次多久能出结果啊?” 章季同:“出结果可能要三四天,不要慌,我们肯定能进的。交上去就不要再想它了,大家前几天都辛苦了,趁着这个间隙好好休息一下。” 四天后。 星星之火组收到了初赛进复赛的好消息,所有队员被官方工作人员拉进“洛斯商赛复赛群”里。 手机弹出消息。 元灯歪在座位上,随意翻了一下群里的聊天记录,刚想退出时,意外地看到了旁边列表里有一个熟悉头像。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抱住我评论区里的小可爱们! 挨个mua! 第13章 复赛进半决赛 元灯坐直身子,正准备去找章季同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的目光忽然停在桌面上的一个玩偶身上——这个玩偶的朝向与之前不对。 元灯拿开那个玩偶,玩偶后整整齐齐码着他的书本,以及他比赛时会用到的东西。他随手翻了一下摆在那儿的资料,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心里闪过数个想法,元灯的唇线抿紧,退出与章季同的聊天界面,转而打开了某个橙色的软件。 入选队伍的名单出来后,复赛进半决赛的考题也很快公布了——这次是要求各个队伍拿着他们之前做的推广策划方案去洛斯公司当面做展示。 冉飞宇:“啊,我们照着我们的推广策划方案做PPT就行了吧?” 章季同:“应该可以的,还有个问题是谁上去讲,你们谁pre的能力比较强?”话虽这样说,他的目光却看向了元灯。 元灯做展示的能力很强。华大是一个非常看重学生合作的学校,大大小小的课程都要求学生组队完成,小组成绩在总评成绩中占比不小。元灯自入校后,因为他的好皮相,总是担任上台展示的那个角色,并且每次都完成得相当出色——他出众的成绩便是一个有力佐证。 但元灯似乎没听见章季同在叫他,眉头蹙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章季同提高声音,又叫了他一次。元灯回神,问他怎么了。 章季同用手指点了一下复赛进半决赛的题目,问道:“题目你也看到了吧,要去洛斯公司做展示,到时候你能不能上去做pre?” 这对他来说不难,元灯爽快地点头说可以。 章季同点头,转向大家:“元灯负责上去pre,那么谁来做PPT?按照推广策划方案做就行,把最重点的东西摘下来。” “我可以。”仰楚云举起手,“我经常在组里做ppt的。” “我也是我也是!”冉飞宇跳出来,“我可以和你一块儿做。” “等等。”元灯开口,往章季同手里赛了一个U盘,道,“我改动了我之前负责的那部分,改得更具有可行性一些了。你先看一下。” 章季同接过U盘,疑惑道:“怎么忽然改了?” “之前那一版我不太满意。” “我先看看。”章季同打开文件后开始看元灯新提交的内容,片刻后,他脸上露出一个微笑,“不错啊,这版确实比之前那版要更加细致出色。” 元灯骄矜地一点头,收下了章季同的夸赞。 章季同又重新整合了一遍推广策划方案,打包发到群里。 “元灯上去pre,仰楚云你和冉飞宇一起做PPT,我和明轩两个机动,做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我们这次尽快弄好,离去pre也没几天了。” 三天后,洛斯公司。 章季同:“PPT都考好了吧?待会进去之后,仰楚云你按照元灯的进度去放PPT,可以吗?” 仰楚云点头,接下这个任务。 章季同又看向元灯。元灯正在看稿子,他今天穿了一身熨帖而合身的深色西装,勾勒出颀长的身形,精致的袖口熠熠发光,光鲜得像下一秒就要登上巴黎秀场。 “……元灯,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元灯闻言,扬了扬手中的稿子,“其实我已经背牢了。” 章季同深吸一口气,道:“好,那我们准备进去吧。” “PPT拷到这个电脑上。”一位工作人员指引着他们。他们做了许久的PPT出现在投影上,星星之火四个字缀于左下角。 一切准备妥当后,台下的评委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元灯深深地看了一眼左下角那四个字,转头大方地笑道:“可以开始了。” “大家好,我们是星星之火小组,今天为大家带来我们组的推广策划方案……” 元灯语速得当地开始介绍推广策划方案,清晰而准确。PPT一页页翻过,看着元灯在台上无可挑剔的表现,队员们对视一眼,在台下紧握的手慢慢松开,脸上的忐忑转成藏不住的喜悦。 …… “怎么样?我没有讲错的地方吧?”元灯一下来,就压低声音问队友。 仰楚云压住涌到喉间的尖叫,夸赞他:“没有!你表现得太好了!我们肯定是要稳进的了!” 章季同也一边推开门,一边笑着道:“我也觉得我们要稳了。” 门扉被拉开,下一组的成员已经在站在外面等候了,其中有个熟悉的面孔,看到星星之火小组出来后,面上有些不自然。 “陶阳秋?!”乔明轩吃惊道,“你居然也参加了洛斯商赛呀?” 陶阳秋嗯了一声,不露痕迹地瞥了一眼元灯。 而元灯面上的喜悦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一脸平静:“恭喜啊。” 章季同看了看两人,对陶阳秋他们道:“快进去吧,评委他们人挺好的。” 陶阳秋感激地对章季同笑了一下,跟着队友一起进了那扇门,踏进去前,回头看了一眼星星之火小组。 星星之火小组的人去厕所换掉碍事儿的正装后,收拾好背包往外走。元灯一边走着,一边低头拉平衣服上的褶皱,手指反反复复抻着那块布料。 走远后,冉飞宇终于压不住心底的疑问了,开口:“刚才是谁啊,是你们认识的人吗?感觉当时气氛好尴尬啊。” “是我们的室友。”乔明轩回复道,又探过头去问其他两个室友:“对了,你们之前知道陶阳秋他报名了洛斯商赛吗?怎么一点迹象也没有呢?” 元灯抿着唇没有回答。 “别人的事情,我们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章季同笑着说道,眼神却沉了下来。 “也是。”乔明轩挠挠脸颊,道,“不过大家住在一个寝室,在比赛里又是竞争关系,莫名有点尴尬。” 章季同安慰道:“有什么尴尬,比赛靠的是自己的能力,谁行谁就上啊。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元灯,你说是吧?” 元灯笑了一下,道:“章总说得没错。” 乔明轩被宽慰到了,捏着拳头鼓舞队友:“我们肯定能进的!” 几日后,洛斯商赛复赛进半决赛的名单出来了,走到半决赛这一环,诸多队伍刷到只剩下十支。 星星之火小组聚在一起,紧张地盯着那条比赛结果的推送。 冉飞宇熬不住了,道:“我们看看吧,伸头一刀是死,缩头一刀也是死,晚死不如早死。” 章季同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那条推送,手指往下滑…… 1.犇犇犇犇组 2.吃饭不刷锅组 3.倔强青铜组 …… 8.星星之火组 进了! 章季同脱力地往后一靠。 “太好了!”冉飞宇激动地一捶桌面。 仰楚云也十分激动:“我就说我们肯定能进的!” 乔明轩跳起来熊抱住元灯:“兄弟,你太棒了!!” 章季同含笑地看着他们,纠正道:“大家都很棒。”话音刚落,章季同的手机一震,他垂头看去,是陶阳秋给他发来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进啦! 有一说一,不管在哪儿,pre做得好,真的巨巨巨巨巨有优势 第14章 半决赛 陶阳秋:[我好像在复赛进半决赛的名单里看到你们队了,恭喜你们啊!] 章季同:[谢谢。你们队呢?] 陶阳秋很快回复道:[我们队也进了,我在倔强青铜组。] 章继同一顿,不咸不淡地恭维了他几句后,抬头对两个室友说道:“陶阳秋他们组也进半决赛了。” 元灯眼睛都不抬一下:“我们也进了。” 乔明轩意外地看了一眼元灯。元灯是个小少爷不假,但对熟人鲜少有这样的冷淡的反应。 “明轩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元灯捕捉到乔明轩疑惑的眼神,直接戳破了。 “……你心情不好啊?”乔明轩觑着他的脸色,小心询问道。 元灯莫名其妙:“没有啊。” 乔明轩哦了一声,道:“我看你刚才的反应,以为你心情不好。” 闻言,元灯蜷着的腿伸直了,眼睛一挑,道:“喔,很正常,因为我不喜欢陶阳秋。” 直白的话语如犀利的刀锋过境,把乔明轩和章季同劈得当场愣住了。在大学里,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戴起了面具,拿捏着社交中微妙的尺度,自觉遵守着所谓成年人的美艺与规则——鲜少有人这样坦荡直白地表达自己的不悦。 乔明轩:“……他把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喜欢他啊?” “他得罪我了。”元灯撇嘴,想迅速切换话题,“咱们能不讲他了吗?” “不讲了。”章季同打圆场,“与其谈论这个事情,不如来看看这次的题目吧。” 进入半决赛后,比赛的态势趋于白热化。官方人员又建立了一个群,里面只有杀入半决赛的十支队伍,建群不久后,官方便直接发了这次比赛的题目。 半决赛比的是销售能力,要求各队伍选定一家店铺,售卖洛斯的商品,销售额高者得胜。店铺的地理位置有好有坏,而选定的店铺的顺序则是按照各队伍的微信推文获赞数来决定的——换言之,获赞数越高,起点就越高,获胜的机会也越大。 “所以这是到了要做数据的时候了。”冉飞宇总结道。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搞数据吧,我现在就编辑朋友圈拉票。”元灯敛下眼睫,拿出手机,道,“我们一定要赢。” 章季同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转头对大家说:“也行,早点行动起来,先占优势。” 元灯三下五除二编辑完朋友圈,正准备发表时,忽然想起前阵子他在角落里听到的议论。他的手指顿了顿,在谁可以看那里勾选掉了“亲人”那一项分组。 “滴滴。” 雍极浦刚结束了一个工作,看到电脑工具栏下方,电脑微信的图标在闪动着,点开一看,是幼时的好友找他。 卓明君:[小灯在参加洛斯的比赛?你知道吗?] 后面跟的是一张元灯朋友圈的截图。 雍极浦点开来,那条朋友圈只有寥寥几行:各位兄弟姐妹们好,请问我能拥有你们一个赞吗?可以的话,拜托大家点开推送,投8号星星之火小队[比心],配图是一个很可爱的、做祈求状的流泪猫猫头——和元灯一脸恳求地看着他的样子一模一样。 雍极浦抬手回复卓明君:[知道。] 卓明君连发了几个感叹号,很是惊讶的样子,末了说:[小灯这样努力,我要去给他投票。] 雍极浦笑了一声,也点开置顶的那个头像,从对话框中进入对方的朋友圈主页,准备也给元灯投上一票。 然而展示在他面前的却是一片空白,一条横杠划开距离——朋友仅展示最近一个月的朋友圈。 雍极浦退出去,又点开卓明君给他发的截图,显示朋友圈是3分钟前发的。 “……”雍极浦抿了抿唇。 小灯这次没来找他,没和他说这个消息,甚至还屏蔽了他。 是生气了? 雍极浦头疼地揉了揉额角,眼前浮现出几日前的场景:小灯拽着他的衣角,眼睛湿漉漉地问他能不能和他一起睡。 他当时拒绝了。 小灯听到回复后,眼睛暗了下去,又很快挤出一个微笑,然后就乖乖地回去睡觉了。 雍极浦叹了一口气,敲了敲卓明君:[你给我转发一下小灯发的那个商赛推送。] 卓明君给他甩了一条链接,回得飞快:[你自己干嘛不去翻一下小灯的朋友圈?] 看到这问题,雍极浦的嘴角瞬间拉成一条直线,扔给他一个字:[懒。] 拿到链接后,雍极浦径直拉到推文最后,找到8号队伍,确认投票。在退出之前,他犹豫片刻,将推送转手发给助理,附上一句话:[让大家投一下8号队伍。] …… “我靠!我们涨得好快!!”冉飞宇捧着手机惊呼道,“我刚才看还只是209票,现在居然980票了!” “1247票了。”仰楚云纠正道。 乔明轩又刷新了一下,呆呆道:“等等,现在已经1578票了,这涨得好快啊。” “之前死活涨不了几个,怎么这会儿疯涨?”章季同也奇怪地看着这数据,“……你们不会去买赞了吧?” 大家纷纷摇头否认。 章季同疑惑地自言自语:“那怎么回事?不会是竞争对手给我们买赞,然后好搞臭我们吧?” “……那他们有这个钱,为什么不自己买自己的?”元灯听不下去了,道,“就不能是我们的人缘好么?” 乔明轩恍然大悟道:“也对……毕竟我们元灯可受欢迎了。章总也好多人追。这么一想,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哈。” 元灯&章季同:…… 乔明轩看到这两位的黑脸,发现自己不小心把真心话说了出来,连忙岔开话题道他们这把稳稳地可以任选店铺了。 话音未落,半决赛群里忽然弹出了一条消息。 吃饭不刷锅组组长-李子琪:[@官方人员,请问如果集赞过程中存在数据异常可以查证举报吗?] 官方人员回复得很快:[可以。] 吃饭不刷锅组组长-李子琪:[那麻烦官方查证一下星星之火小组的数据吧,十几分钟内暴涨了几千的点赞。我们组合理怀疑星星之火小组刷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灯崽:让你拒绝我,哼。 亲妈扣糖: 小灯是吉普的特别关心+置顶 吉普被小灯分在亲人这个组里 还有,俺端午节出去玩儿了,所以晚了QAQ(猛虎扑地式道歉) 本来想在端午节那天祝大家端午安康的,结果赶不上了(捶地) 第15章 杀疯了 官方人员:[好的,请通过邮件给工作人员提交证据,我们会让技术人员去查证的。] 吃饭不刷锅组组长-李子琪:[好的。] 半决赛群里一片寂静。 紧接着,官方又冒出来发了条通知:[在该环节中,如果查证为刷票,则之前所有获赞数将会被清零。若存在构陷其他队伍的行为,也会受到相应惩罚。] 章季同捏着手机的手指骨略微泛白:“……真的没人搞我们吗?先给我们刷票,然后反手举报我们一波。” 听到章季同这个猜测,众人沉默下来。 半晌,元灯道:“我们虽然进了半决赛,但是我们最开始得赞数排在比较后边。他们要是搞别的队伍,为什么不去挑那些排在很前面的?比我们好的大概不会搞我们,比我们差的,也没几支队伍。所以我觉得可以排除掉这个可能。” “当然了,我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果真的有人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害我们选择顺序直接掉到最后一位,那我们当然也可以反手回敬他们。”他垂着眼,一边笑着,一边不紧不慢地捏着指尖,莫名添了几分野性,“不就是钞能力吗,谁没有呢。” 冉飞宇:“我没有。” 乔明轩:“我也没有。” 仰楚云:“我们不一样。” “适可而止啊各位,我们还在等着被调查呢。”章季同额角青筋直跳,这都什么时候了这群人还在贫! “不要担心。”元灯安慰这位可怜队长,“我们不会有问题的。” 不久后,官方在半决赛群里发布了处理结果,称经过严密查证,确认星星之火小组没有做出任何刷票行为。 看到结果,章季同长吁一口气。 元灯看着他这幅宛如劫后余生的模样,笑道:“我刚才都说了,我们不会有问题的。”说着,他又扫了一眼其他队伍的获赞数,道“这次我们肯定能选到一个好的位置。” 这次销售环节是实战,洛斯公司会提前给出一定的折扣优惠和折扣的商品清单,让各组成员依次选定一个店铺去销售洛斯公司的产品,每个组选定了店铺之后,需要自行决定促销的时间和促销的商品(便于提前备货),时长四个小时,最后销售额最高的小组得分最高。 洛斯公司给出的十间店铺位置各有差异,有的位于居民区,有的在校园宿舍区内,人流量高峰期和主要客户群体各有差异,与此同时,每个店铺计划的排货清单也有细微的差异,并且店铺内商品的品类和存货也同样存在差别。 经过十支队伍激烈的厮杀,星星之火小组最后以五位数的高赞稳坐第一的宝座,也就是说他们可以任选店铺。 “所以……我们选哪个?”冉飞宇趴在电脑前看着给出的这些信息。 “我觉得这个不错。”仰楚云点了点排在第一的那个店铺,“这个在师范大学的宿舍区里,人流量不会太差,占地面积也不小,备货不少。”说着她推了推眼镜,镜片上闪过一道睿智的光,“最关键是,师范大学女生多,我们组的男生长得好看,能够引流。” 冉飞宇闻言,自得地整了整衣领,飘飘然道:“竟然已经到要小爷出卖色相的时候了吗,为了我们组我愿意!” 仰楚云补刀道:“除了冉飞宇同学,其他三个男生都好看。” 冉飞宇:“……” 元灯笑,招来冉飞宇的怒视,他掩饰性地咳了一声,正色道:“仰楚云说得有道理,我也觉得师范大学这间店铺不错,我投它一票。” 章季同沉吟着,转向冉飞宇和乔明轩问他们怎么看。两者纷纷表示这处店铺不错,可以选这个,其他的店铺相比这个店铺,都有所不及之处。 “那就这个吧。” 最后章季同一锤定音。 向工作人员提交了选定的意向后,众人又聚在一起讨论销售时间和备货单,一直忙活到肚子咕咕叫了,才惊觉时间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 “不过好在事情都搞得七七八八了,只要等那一天来就好了。”乔明轩抻了一个懒腰。 元灯含蓄地笑道:“大家放心,我们一定会赢的。” 大家一开始并没有明白元灯的意思,直到开始销售那天——元灯身后跟了三五个穿黑色西装的彪形大汉一起来到店铺里。 乔明轩愣愣地看着这阵势:“……元灯,你这是干嘛?” 元灯奇怪地看他一眼,道:“我买东西啊,官方也没说不给组员自己买东西吧?” 洛斯官方派来的观察员轻咳一声,当做默许了这事儿。 “来,照着单子拿货,什么贵拿什么,清空为止。”元灯从兜里掏出几张纸分给大汉,道,“我在收银台等着买单。” 有了场外援助的加持,清单上的商品很快被一一送上收银台。元灯拿着卡,疯狂地刷卡、输入密码、签字,他的脚边渐渐堆起小山一样的商品。 看着这堆东西,元灯皱起眉,他肯定是用不完这么多的。思忖半刻,他给雍极浦发了条消息:[哥哥,我给你准备了一些东西,回头送给你吧?] 雍极浦很快回复了他:[什么东西?] 元灯卖了个关子:[你看到就知道了,不过东西比较多,最好派多几个人开车过来拿一下。] 雍极浦:[地址?] 元灯干净利落地给他甩了个地址。 XX师范大学? 雍极浦看着这地址,心中生起一团疑窦。片刻后,他挥手招来在一旁等候的助理,让他去这个地址提东西。助理点头,刚准备离开时,雍极浦又叫住他,让他带多几个人过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他细细叮嘱道:“你们分开走,跟着去的人要选面生的,身强力壮的。” 当助理去到师范大学时,看到元灯站在店铺门口,满面笑容地招揽他,指着他身旁的货物:“呐,这些都是买给我哥的,你想要也可以随便拿一些走,分给其他人也行。我用不了这么多。” 助理看着那堆货物,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您为什么买这么多呢?” 元灯:“为了比赛,为了荣誉!” 助理:“……”后来旁敲侧击了半天,才搞明白这其中的曲折,他转身暗暗给老板发了条信息禀明原因。老板回复他:[让那几个人也去买,回头拿回来当做员工福利。] 于是星星之火的成员看见又有几个魁梧大汉从门口进来,直奔他们铺货清单上货品所在的货架,开始疯狂扫货。 杀疯了杀疯了! 这就是钞能力吗?! 冉飞宇伸手拉拉站在收银台的元灯,颤声道:“兄弟,我们数据绝对够了,快省省钱,别让他们再买了!” 元灯抬起头,茫然道:“可是,我没有再买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钞能力好香啊prprpr 第16章 你能来吗? 冉飞宇大惊:“不是你会是谁?!” 元灯摇头,他也不知道是谁,但在脑海里细细排查完一遍所有的可疑人选后,一个身影浮现出来。他瞟向站在一侧的助理,冷不丁问道:“这几个人是不是我哥的手笔?” …… “是我。”雍极浦看着杀到他办公室的元灯,和站在一旁汗如雨下的助理,淡淡承认道。 “雍总,”助理两股战战,“我……” 雍极浦打断他:“你先出去吧,我有点事儿和小灯说。” “好的好的。”助理如蒙大赦般退了出去,把门掩上,给两人留下独处空间。 元灯见助理离开了,转头对雍极浦说:“哥,你干嘛让人买这么多东西,回头该用不完了。” 雍极浦沉默片刻,指了指身侧的沙发,和元灯说:“坐。” “干嘛?”元灯依言靠着他坐下,又道,“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话还没讲完,就被雍极浦的动作打断了,他把手臂搭在元灯肩背上,虚虚地拢着元灯。 “小灯。”低沉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有没有想过商科生热衷商赛的原因在哪儿?” “得到锻炼,让简历更好看?为了以后能得到一个好的工作?” 雍极浦点头:“都对,简言之,就是通过这些活动比赛,为以后的个人发展做好积淀。”说着,他话锋一转,抬眼看向元灯,“对普通的商科生来说,他们是没什么好的选择,但是小灯你不一样。” “你面前本就是一条康庄大道,而我也是你的补给点,你为什么绕开我们?” “……什么意思?” “你与比赛相关的朋友圈屏蔽了我。”雍极浦点破了他。 啊,是这个啊。 元灯挠挠头,道:“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靠家里,靠别人,想证明我自己也可以做得好。” “不需要。”雍极浦搭在他肩头的手微微收紧,“你可以去体验一下这个流程,但不必这么辛苦。” 元灯一愣,怔怔地看着雍极浦:“哥,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懂?” 雍极浦放轻语气,道:“我意思是,你只要快乐就好,并不需要承受这么大的压力。” 元灯反驳他:“我和我的队友在一起努力,我感觉我很快乐。” 雍极浦的眉头微微一皱,手指靠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元灯的耳垂。 “……你们那个队长很好吗?” “很好啊。”元灯不遗余力地夸赞章季同,“他是个很细致的人,安排事情总是很周到。” “好。”雍极浦的手移开了,又像刚才那样搭回到元灯的肩上。 元灯觑着他的神色,问:“哥,你怎么了?看上去兴致不高。” “没有。”雍极浦否认,“我只是在想依你的个性,为什么会做出这么不经济的决策,如此决绝地放弃掉你本身的有利优势和固有资源。是什么人刺激到你了?” 雍极浦深色的眼眸像能洞察人心,令元灯下意识避开了他的注视。 元灯整理了一下思路,才缓缓道:“我只是觉得,我也该长大了。” “你这样就很好,你什么样都好。”雍极浦握着他的肩头喃喃低语,有暖意透过薄衣衫往里渗,“但是不要排斥你的优势和资源,那是别人盼都盼不来的东西。聪明人该合理利用自己的筹码,撬动更大杠杆,以获取更多的益处。” “小灯,记住了,庸人的注视和非议是最无用的点缀。”雍极浦盯着元灯的眼,告诫他。 元灯愣愣地看着雍极浦,他曾无数次凝视过这张清隽的脸庞,此刻他才惊觉在眼波流转间,这双眼是不带情绪的、冷漠的,带着高高在上的睥睨。 “好了,不说这么多了。”雍极浦拍拍元灯的肩膀,将他从出神中拽回来,“既然你喜欢做比赛,那就继续吧。” “……好。”元灯垂下头。 雍极浦看他一眼,起身走向办公桌:“那我就我先工作了,小灯你坐着,要什么可以和我说。” 元灯坐在和上次一样的地方,但是心情完全不同。待心潮平复后,他抬起头看向认真工作的男人,道:“哥,我们组进了决赛。” “很棒。”男人头也不抬地夸奖道,虽然说着肯定的话,却令人感受不到肯定的情绪。 元灯咬咬唇,道:“哥,你能来看我们比赛吗?” 雍极浦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我会上台。”元灯补充道。 “你想我去吗?” 这话说得莫名带了些旖旎,元灯压着心底的异样,正色道:“我想你来。” “好。”雍极浦笑,笑意刺穿方才的冷淡,透出元灯熟悉的温和与包容,“我会去的。” 洛斯商赛的决赛最后在华大的湖边会议厅举行,要求所有进入决赛的队伍上台为大家做pre,介绍自己的推广策划方案。 雍极浦是掐着时间到华大的,他低头看了看元灯发给他的消息——6:30开场,现在已经6:45了。 他晚了一些,不知道还能不能赶得及。 想着,脚下的步伐迈得更大了,径直往湖边会议厅走去。 堪堪去到湖边会议厅时,他耳尖地听到了从里面传出来的声响:“大家好,我们是星星之火小组,今天为大家介绍一下我们组的推广策划方案……” 是元灯的声音。 行至门口,雍极浦放慢了脚步。门边挤着一堆眉飞色舞的小姑娘,羞怯的眼光投向台上,又滑开。 雍极浦不想这时候进去打搅到元灯的pre,便就近靠在门边,抬眼看向台上——元灯站在那里,西装笔挺而熨贴,头顶灯光柱倾泻而下,照得他像初生的青竹,带着蓬勃的朝气。耳边是元灯有条不紊的介绍,条分缕析,清润的声音如同淙淙流水,冷却掉他赶路时焦躁的情绪。 他眯着眼睛看元灯,手指微微蜷了一下。小灯在他缺席的时候,长成在现在的模样……他不由得在心里默念着这个人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像远在X国时辗转反侧的日日夜夜那样。 ——小灯,小灯。 作者有话要说: 双箭头yyds 灯崽现在在掀开吉普的套娃了! 吉普也慢慢地发现灯崽不是以前那个灯崽了。 btw蠢咕咕日更日伤了,下周隔日更,顺便理理故事走向QAQ 给大家磕头道歉嘤嘤嘤 第17章 分歧 洛斯商赛决赛的pre时间很短,在元灯做完展示之后,台下的评委就推广策划方案提出了一些问题。 雍极浦看着元灯站在台子的中央,思考问题的时候眉头略一蹙,神态中保留了一些往日熟悉的残影,但他的眉头却很快舒展开,口齿清晰、逻辑清楚地回答评委的每一个问题,姿态更是舒展而得体,犹如参加自家的下午茶一样放松。 小灯答得很好,他知道。雍极浦放松地往后靠,眼睛扫到台下的评委在互相交谈间频频点头,不由得嘴角微扬,等他敛神再看到台上时,元灯的身影已在台上消失了。 雍极浦立起身子,左右张望。他旁边坐着的一个女生见状,脸颊微红地问道:“先生,您需要帮助吗?” “不了,谢谢。”雍极浦礼貌地拒绝了她。话音刚落,他手里握着的手机微微一震。他垂眼一看,是元灯发来了消息:[哥哥,你来华大的湖边会议厅了吗?] 雍极浦:[我到了,很精彩。] 元灯的消息回得很快:[哥哥你在哪儿?我没看到你。] 雍极浦张望了一下,发现这附近没有明显的标识:[我也不知道,我随便找了个位置。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但消息发出去后,元灯没再回他了。 雍极浦略一皱眉,把手机一收,正欲起身向门口走去,鼻尖蓦然飘过一丝柑橘的气味,清爽得像夏天烈日下被风吹得鼓胀的白衬衫。 一只手轻轻搭在在他的手背上,掌心微潮。 “哥哥,我找到你了。”元灯说,语气里带着清晰可辨的笑意。 雍极浦抬头,猝不及防地撞进元灯的眼里,眼里专注到只有他一个人的倒影。他的喉头滚动了一圈,声音发涩:“……你怎么找到我的?” 元灯狡黠地笑:“你猜。”说是让雍极浦猜,他自己却揭晓了答案,“因为很多女孩子往你这个方向张望。”他小声嘟囔:“我不喜欢她们看你。” 最后那句话既轻又快,瞬时便被会议厅里嘈杂的声音吞噬掉了。 “什么?”雍极浦没听清楚元灯最后说什么。 “我说,”元灯拉长声音,“哥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走走?” 雍极浦迟疑地看向台上:“你不要继续主持了吗?” “我负责的部分已经完成了,接下来是我们队长的主场了。”元灯解释,又问了一遍雍极浦要不要和他一同出去透透气。 “走吧。”雍极浦点头,准备拿上自己的外套就往外走。却不料元灯自然地伸手拿起雍极浦的外套,顺势挽过他的臂弯。 雍极浦动作一顿,侧目看他,元灯一派坦然自若地反问道:“怎么了?” “无事。” “那就走吧。”元灯眼角一弯,随着雍极浦从偏门出了会议厅,甩掉背后一片惊诧的目光。 顾名思义,湖边会议厅是临湖而建的。会议厅前的这一湾湖泊像一滴水滴状的吊坠点缀在华大校园里。傍晚时分,凉风习习,掠弯岸边的柳枝和芦苇,也吹皱平静的湖面,映出点点波光。 元灯不敢走远,两人便只绕着湖边会议厅这一小片地方略微走走。 夏日日头长,但是天却黑得很快。刚从湖边会议厅下来时,还见到满天云舒云卷的彩霞,一错眼,天光便暗淡了下来,天边留着的一点瑰色犹如昏暗灯光下美人的腮红,莫名撩动人的心弦。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慢慢沿着堤岸边行走。晚课铃声敲响了,赶去上课的学子匆匆与他们擦肩而过,带起一阵风,元灯抬起头,视线顺着同学仓皇远去的背影延伸,意外地瞧见一轮挂在柳梢头的弯月。 月色皎洁,这一轮月曾经像高不可攀的神祇,如今却在触手可及之处。元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目光滑过雍极浦的侧脸,道:“今晚月色真美啊。” 雍极浦脚步一顿,“嗯”了一声当做回答,寡言庄静得犹如供起的神龛。 元灯侧头凝视他,片刻后,冷不丁地提起他们的婚事:“我们还有一个月就要结婚了。” “怎么忽然提起这个?”雍极浦终于吝惜地分了一寸目光给他。 “因为我很期待,我每天都数着日子,计算还有多少天。”元灯定定地看着他平静的脸,妄图在其中捕捉到一丝波澜,“但是哥哥好像……”并没有像他这样期待。 但雍极浦神色始终如一,静静地听他说着,沉默不语。路灯照亮他一边的侧脸,而另一半深深地隐没在黑暗里,令元灯捉摸不透他的神情与情绪。 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了,一字一句像是斟酌了很久。 元灯听到他说:“小灯,关于结婚这件事,你是真的考虑好了吗?” …… “元灯你怎么了?”冉飞宇看着刚才元灯一脸怒容地进来,落座后胸膛犹起伏不定——显然被气得不轻。 “没事。”元灯压着气回道,又问队友比赛的进程进行到哪里了。冉飞宇回答他快结束了。元灯点点头,不再言语,却发现身侧时不时飘过来队友担忧的眼神,像是怕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元灯见队友这样担心,多解释了几句说他真的没事,冉飞宇这才安心靠回去。 元灯安抚完队友,又将目光重新投到台上,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比赛上——工作归工作,私人归私人,两者不可混淆。 比赛是真的很精彩,到后半程的时候,呈现一种胶着的状态,比分咬得很紧,胜负全看最后这一轮的分数了。所有的队伍做完展示,主持人在台上表示评委正在打分,请大家稍等片刻。 元灯垂着眼,轻轻地转动着腕上的手表,看着秒针一格格地转动着,慢得有如蜗牛蠕动。 不知过了多久,喇叭里终于又传来主持人的声音:“好,现在比赛的最终结果已经在我手上了,相信大家已经期待很久了!” 穿着白色礼服的主持人满面笑容:“现在我们来公布最终结果!” 心如擂鼓,带得耳膜也仿佛嗡嗡作响——这么多天的努力即将在此刻揭晓了,元灯握紧拳头,不住地深呼吸。 “季军——吃饭不刷锅组!” 听到结果,吃饭不刷锅组的成员激动地跳了起来,台下一小片地方也欢腾嬉闹,显然是亲友团。 主持人含笑道:“恭喜吃饭不刷锅组!接下来我们揭晓亚军。” 台下其他没被叫到名字的队伍将殷切的目光投向主持人,主持人殷红的嘴唇一张一合:“亚军的得奖队伍是——倔强青铜组!” 拉长的音调成功勾起另一只队伍的欢闹,倔强青铜组的成员拥在一起,喜形于色。而其他还没叫到名字的队伍则是面色沉凝。 章季同安慰队友道:“没关系,还有冠军,就算不行,也重在参与。” 元灯不语,只是远远地瞥了眼倔强青铜组,不料恰巧撞上陶阳秋的视线,陶阳秋对他微微一笑。元灯目光一顿,淡淡地转开了视线。 而台上的主持人像是看足了台下的千姿百态后,才重新抬起话筒:“那么,我们现在来宣布今晚的重头戏,冠军队伍的成员将获得去洛斯公司实习的机会,还有诸多福利等着你们。” “好了,话不多说,现在公布冠军得主,他们就是——” “星星之火小组!” “耶!!!”听到结果后,冉飞宇第一个跳起来,拽起身旁的元灯和乔明轩,“我们赢了!!!!” 元灯也随着他蹦了几下,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久违的微笑——终归还是赢了,不枉他努力这么久。 章季同脸上挂着笑容,凑近了对组员说道:“我们待会去好好吃一顿,就当是庆功宴吧!” “好啊好啊!”冉飞宇积极响应。乔明轩和仰楚云也纷纷笑着表示没有问题。 “元灯,你呢?”章季同殷切的目光转到元灯身上。 “我……”元灯犹豫着,还没回答,他眼睛的余光忽然瞥到门边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那双沉静的眼遥遥望着他。元灯漠然别过头不再看往那个方向,握在手里的手机却一震,是雍极浦发来的消息。 哥哥:[早点回家。] 元灯手指一顿,而后便面无表情地划掉这条消息,抬起头对章季同说:“我要去。” 作者有话要说: 灯崽:爪巴狗男人!hetui! btw解释一下 吉普爱灯崽,但有他自己的顾虑和想法,后面会慢慢写 灯崽要让吉普打消掉顾虑,改变想法之后,他们才会成为一对【真正】心灵相通的、平等的couple 第18章 王八羔子 酒吧里。 灯光昏暗而迷离,堪堪能擦亮身旁人的脸颊,酒液的芬芳挥发在空气中,和庞杂的香水味交错混合。 “元灯,你要喝点什么吗?还是上次那样?”章季同侧头脸来问元灯。 元灯抿着唇:“不,这次我要换一个。” 章季同:“那你要什么?” 元灯浏览了一圈酒水单子,烈性酒占了半壁江山,他犹豫片刻,指向单子角落里的那款。 “白兰地吧。” 章季同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问他:“你确定要这个?” 元灯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反问道:“不行吗?” 章季同顺着他说行,转头问其他人:“那其他人呢?仰楚云,你要不喝果汁吧,女孩子别喝酒了。”仰楚云没有异议,而乔明轩和冉飞宇凑在一起选了半天,谨慎地挑了个啤酒。 星星之火小组今天赢了洛斯商赛,从湖边会议厅出来之后,便在门口找了个馆子好好地吃了一顿,而后又在队长章季同的提议下转战酒吧庆祝——依旧是上次元灯生日时来过的那个酒吧。 元灯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了眼这酒吧墙面上的装潢。 “你怎么了?”章季同注意到他的出神。 元灯垂下眼:“在想点的酒什么时候能上来。” 章季同笑着问道:“你想喝酒了?” 元灯顺着他的话,半真半假地回应道:“喝酒快乐啊。” 不管出于什么情况,喝酒都是能调剂心情的——开心时喝酒,眩晕加倍,如坠云端般飘飘然,愉悦无边。而难过时喝酒,则是能在苦涩的情愫里兑入一些酒精,借此麻痹自己的神经,酒醉微醺时,忘掉忧愁,一醉解千愁。 所以他此刻迫切地需要一杯酒,一杯烈酒。 不过,倒也没让他等太久,他们的点的酒品便呈上来了。元灯领了自己点的酒,垂下眼看着浓茶色的酒液在高脚杯中晃动,他在耐心地用体温慢慢催化出这杯烈酒的浓香。 等闻到白兰地清香的果味自杯沿溢出后,赏味期便到了。元灯仰头抿了一口酒,白兰地不负烈酒盛名,甫一入口,就像在舌尖燃起了一场烈火,一路顺着食道往下烧,硬生生逼得他眼尾泛红。 “这酒烈,别喝得这么急。”章季同担心地看着他。 “没事。”元灯用手背随意地擦了擦嘴唇,道,“只是入口烈而已,其实后边还挺舒服。” 白兰地的口感很妙,入口极烈,但余味却柔和,犹如一场大火声势浩大地烧完后,留下的余烬却奇迹般地培育出微酸、偏甜的风味——在某种程度上像极了恋爱,来时轰轰烈烈,烧光理智,激情退潮后,露出它的本体。 不过别人的爱情都是甜的,再不济也是酸甜交加。 唯有他,亲近有余,亲热不足,一腔热忱换了一片宽广的酸涩。 元灯压着鼻尖泛起的酸意,翻开手机看了一眼,静悄悄的,一条消息也没有。他的动作一顿,最后扯了扯嘴角。 与此同时,雍氏办公大楼的顶层办公室里。 助理抱着一沓文件向端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报告事情的进展,说着说着,助理发现上司的一脸沉思,眼睛里也找不到聚焦点,显然是走神了。 “雍总?”助理小声呼唤他。 雍极浦回神看他:“怎么了?” “您吩咐我们的这件事情已经被调查完了,刚才我已经向您阐述了这件事发展的大概脉络,具体情况可以参见这份文件。”助理一边说着,一边给他递了一份文件。 “好。”雍极浦接过文件,翻开扉页细细往下看,眉头慢慢蹙了起来,面色也愈发沉凝,“……我知道了。” “雍总,那这个需要——”助理迟疑道。 雍极浦揉了揉眉间,冷声道:“不需要,你这边不要给我爸妈说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好的。”助理低下头。 “那今天我还有什么文件待处理吗?”雍极浦抬眼看向助理。 “请您稍等。”助理打开记事本,迅速确认今日事项后,道:“今日事项已经全部处理完成了。您需要确认一下明日的事项吗?” 雍极浦:“明日的事项明日再说,我这儿没什么事儿了,你早点回家休息吧。” 助理应了一声,退出去时,反手将门合上。助理一走,偌大的办公室显得愈发冷清,只剩雍极浦一人。 雍极浦呆坐在原地片刻,探手拿过手机,点亮屏幕——已经11:43分了。他点开和元灯的聊天窗口,打了一行字,手指却悬在发送那个绿色按键上方,迟迟不摁下去。 迟疑的时间越久,那一阵阵的、钝而沉重的疼痛就越发清晰,刚才他被小灯狠狠地甩开手,手骨猝不及防地磕在门框边上。他叹息一声,摁下发送键,反手将手机扣在桌面上。 他抬眼看着刷得雪白的天花板,顺手点燃一支烟,尼古丁在肺里滚过一遭,化作烟圈袅袅向上飘,又在半空中缓缓散成一片茫然的雾。但直到这一支烟燃尽,他反扣在桌面上的手机也没震一下。 怎么回事? 雍极浦拧着眉拨元灯的号码。 “嘟——” 等待的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在等待的过程中,他恍惚地想起元灯站在同学朋友堆里的样子,众人围着他,他面上笑意盈盈,但当他目光滑过他时,眼神却漠然——以往小灯只会站在他身边,而那些炽热而纯粹的情绪也只会呈现给他一人。 “喂?”一声含混的话语将他从纷乱的思绪里拉出来。 雍极浦:“是我。”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后,雍极浦听到元灯大着舌头问他:“干嘛给我打电话?” “你回到家了吗?”雍极浦问他。 “回家?回什么家?我干嘛要回家?”元灯笑着,吐字模糊,黏连在一起,带着他本人都没意识到的意味,完全没有他平日里说话干脆、清嘉的样子。 雍极浦的眉头皱了起来:“你在哪儿?” “……我干嘛要和你说?你谁啊?你凭什么管我?” 雍极浦的胸口压不住起起伏伏,他沉声唤道:“小灯,不要胡闹。” “……”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片刻,而后所有的声响忽然被截断了,只剩一片忙音。 小灯挂了他电话? 雍极浦难以置信地看向手机,屏幕显示通话已被挂断。就在他错愕之际,一条讯息弹了出来。 微信:一条新消息 小灯:[位置信息] 雍极浦看了一眼位置,意外地是个熟悉的地方。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攥紧手机,拿上车钥匙就往外走。 沿途的路灯昏黄,交通指示灯的灯光混作一团,婆娑的影子在光洁的车身上一晃而过,轮胎迅速碾过柏油马路,视野里那幢模糊的建筑渐渐清晰起来,轮胎的转速慢慢降低,最终缓缓停下。 雍极浦一下车,就看见元灯站在光亮处,他身高腿长,在人群里很是醒目。而元灯显然也看到了他,即使隔了一段距离,他也清楚地看见元灯脸色一亮,向他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险些被自己绊倒。 章季同他们想上去扶他,都被元灯挥开了。 雍极浦三步并两边赶过去搀住元灯,闻到他周身裹着浓郁的酒气,语气里不由得带了一些责怪。 “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章季同的脸隐没在阴影里,声音也低低的:“我们拦不住他。” 雍极浦抽空看他一眼,道:“谢谢你们之前照看小灯。”低下头看到元灯脸侧酡红一片,像晚霞在脸上蔓延,抵不住小声说了他一句:“小不省心的。” 元灯闻言,抬眼看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片刻后,他一反刚才欣喜的反应,不仅别过头去,还费劲儿地想把自己的胳膊从雍极浦手里抽出来,嘴里还在嘟嘟囔囔。 “才不要你管!你走开!” “别闹。”雍极浦费劲地稳住他,回头向元灯的队友点头示意后,便扶着元灯往车里走,“走了,回家。” 不料刚让他坐定在位子上,元灯的手便拍在他脸侧,力道软乎乎的,与此同时他的唇上一疼,有铁锈味在唇齿间溢出,并着元灯含糊的、醉醺醺的、咬牙切齿的话语。 “雍极浦……你个王八羔子。” 作者有话要说: 高亮!喝酒抽烟有害健康! 卡死我了唉呀妈呀我终于写完了TUT 第19章 “还生气吗?” 果然长大了,力道不小。 雍极浦皱着眉,钝痛使他的喉结滚动了一圈,不由自主地从喉间挤出一道轻嘶声。 大约是这点声响惊动了酣醉的元灯,他顿了一下,蓦然松开咬合的牙齿,别过头去。而雍极浦用拇指揩了一下嘴唇,看见指腹上覆着一层血色。 看来是真使劲儿了啊,牙口挺好。 雍极浦抽出纸随意擦了一下嘴唇,拭去血渍。 “还生气吗?” “不。”话虽如此,元灯却歪坐在座位上,背对着雍极浦。 刚才还感叹他长大了,这一幕瞧着还是以前那个爱耍性子的小少爷。雍极浦摇着头无声地笑了笑,探身从后座拿了章毯子,展开铺在元灯身上。 “盖着。” 闻言,元灯动了一下,指尖刚搭在毯子的边缘,就被雍极浦眼疾手快地摁了回去,“小灯,听话。” “……” 元灯缩在毯子里不动了。 汽车发动,夜晚的风从半阖的车窗灌入车内,悠悠然地在车内打了个圈,风声像是最好的催眠音,带走车内热气的同时,也将元灯的意识慢慢抽离走。 等元灯迷迷瞪瞪醒过来的时候,他躺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被褥松软,鼻尖浮动着若隐若现的木质香,醇厚而温暖。元灯动了一下,发觉他掌下是一躯柔韧而紧实的肌体,烘热的暖意从肌肤接触之处传来。 “……怎么了?” 相贴的胸腔震动着,随后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元灯往怀里揉,雍极浦沉而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低喃的声音带着倦意,手也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着他的脊背,似是在安抚他:“我不会走的,小灯别怕。” 这句话什么意思? 元灯宿醉的脑子木木地转着,搭在对方身上的指尖动了一下。 而雍极浦像是被这轻微的动静弄得清醒过来了,片刻后,他覆过来,用手拨开元灯额前的碎发,轻声问道:“醒了吗?” 元灯“嗯”了一声,抬眼看到对方深黑的眼,瞳仁里倒映着他的脸,下唇还有一个结了血痂的牙印。他错开眼,声音沙哑地问道,“现在是几点了?” “10点。”雍极浦看了眼床头的电子钟,道,“起来吃早餐吗?” “10点了?”元灯翻身起床的动作微顿,面带诧异,“你不去公司里吗?” “今天调休。”雍极浦边说着,一边伸手扶了元灯一把,防止他摔了。 元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个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就算是假期也常常泡在公司里,今天倒是难得。 难道是因为这个牙印? 元灯的视线在雍极浦下唇上流连片刻。 “去洗漱吧。”雍极浦避开元灯的视线,催促他,“弄好了就过来吃早餐。” 这一幕似曾相识。 不过他那个时候满心欢喜,现在却心情复杂。 元灯转身去了卫生间。再次站在这个洗漱台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仍然是像之前那样换了一套浴袍。他垂眼想拿过口杯和牙刷,动作微顿——他的口杯装满了水,而牙刷横在口杯上,已经被细心挤好牙膏了。 “……”元灯的嘴角勾了一下,又拉平,在鼻间挤出一声轻哼。 “小灯,你好了吗?”雍极浦在外边叫他。 “很快就好!” 元灯加快洗漱的速度,迅速拾掇好自己,坐到饭桌上,上头早就摆满了精致的早点,饭桌的另一头是端坐着的雍极浦。 “先喝了这个。”见元灯落座,雍极浦推给他一杯水,澄黄甜蜜的液体在杯里晃荡。 元灯疑惑地接过:“这什么?” “蜂蜜水。”雍极浦淡淡地补充道,“你昨天喝了酒。” 元灯抿了一口,这蜂蜜水调得正好,甜却不腻,这点糖分柔化了他的眉梢眼角。 雍极浦看他一眼,问道:“今天起来难受吗?” 元灯感受了一下,道:“还好。” “那就好。”雍极浦点点头,给他端来一杯豆浆,意有所指道:“以后多喝豆浆,少喝酒。” 元灯拉长声音:“知道了——” 雍极浦笑着催他:“行了,你快点吃早餐。等你吃完后,我送你去学校。” “喔。”元灯的脑袋耷拉下来,这人这就催促他走了。 “怎么了?今天周中,你应该是还要上课的吧?我记得你说过你这学期几乎满课的。” “……没事啦。”元灯低着头戳了戳包子的褶皱。 “好啦,不要低落了。学生总是要上课的。”雍极浦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小灯乖。” 早饭过后,雍极浦依言将元灯送到华大的西门。 “那我先走了。”元灯跨出车外,关上车门。 “等等。”雍极浦却出声叫住他。 元灯疑惑地回头,一个小袋子从车窗的缝隙间递出来,直直塞进他的手里。 “这次是什么?”元灯举起这个袋子,问道。 雍极浦却没回答他,只道:“你回头拆了就知道了。现在先去上课吧。”一边说着,他弯了一下眼角,温和的笑意融入清晨和煦的阳光里,晃得人眼花。 “走了。”雍极浦朝他挥手道别,而后发动汽车,掉了个头,驶离华大西门,瞧着是向雍氏大楼的方向去的。 元灯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轿车慢慢驶远,慢慢变成一个小小的、远远的黑点,最后消失不见。 很久之前,他站在航站楼里,也是这样目送着对方远去,过了安检口,转个弯,便再也不见到人影了。等他怀抱着一腔怅然走出航站楼后,看到天上飞过的每一架飞机,都感觉那里可能坐着他的梦里人。 不过,那都过去了。 元灯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把那个袋子抱在胸前,转身向教学楼里走去。 今天不是早课,加之出门的时间比较早,因此这回他推开教室的门时,还有十来分钟才敲上课铃。 “你来了?快坐到这儿。”章季同见元灯来了,将他放在桌面上的课本挪走。 元灯放下书包,矮身坐下来:“谢啦。” 章季同打量他两眼,担忧而自责的神色浮在面上:“对了,你昨天应该没事吧?喝到后面,你看着都要撅过去了,还不让我们近身。当时点酒的时候我们就应该拦住你的。” “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呀。”元灯笑着回问他,“你们呢?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听到他的回答,章季同悬着的一颗心落了地,笑着回他:“放心,我们其实都没怎么喝醉。” “那就行。”元灯点头,翻出这节课的课本,摊在面前,思索片刻,又将雍极浦给他的袋子拎到跟前。 章季同在一侧看着他,看到元灯一脸专注地捧着那个袋子,眉梢眼角挂着隐秘的欣喜。 那个袋子看起来平平无奇。但章季同见过这个袋子,之前元灯拎过一个一模一样的袋子来学校,似乎是那个男人给他的。 “元灯。”章季同忽然开口道。 “嗯?”元灯抬眼看向章季同。 章季同扣着手指搜寻话头,沉默片刻后,他道:“我们小组得了商赛的冠军,是可以去洛斯实习的,你去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没写的彩蛋: 元灯喝醉后,犹如一滩烂泥,酒气熏天。 雍极浦将他带回去,费劲地收拾好一切后,将元灯扶到床上,帮他掖好被角,抬手将灯光调暗,起身正想离开时,一只手虚虚地勾住了他的手指。 ——“哥哥,别走了。” * 我回来了嘤嘤嘤。 卡文卡了好久好久,我跪下忏悔呜呜呜呜。 第20章 “有什么急事吗?” 要不要去参加实习? 不知为何,元灯忽然想起前不久雍极浦对他的劝诫:“……不要排斥你的优势和资源……聪明人该合理利用自己的筹码,撬动更大杠杆,以获取更多的益处。” 大学时期会有很多同学热衷于去各种牌子响亮的公司实习。从学生个体的角度来说,去大厂实习可以充实自己的简历,让自己的履历看上去更漂亮,为以后铺平道路做好打算。而对于公司而言,实习生则是廉价的劳动力,可以在忙季分担溢出的工作量,与此同时,还可以以一个相对低的成本去物色适合公司的员工,扩大自己人才储备池。 元灯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正如雍极浦所说,其他人是没什么好的选择,因此只好也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和途径来为以后个人的发展做铺垫。但他不一样,他本身就已经站在终点上了,其实并没有必要再回到起点,去跟其他人厮杀这为数不多的机会。 况且,把这机会留给更需要它的人,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想到这,元灯委婉地回绝道:“我可能不去了。” 章季同眼睛微微睁大,声线微微往上扬,诧异道:“你不去洛斯实习了吗?” 乔明轩也被元灯的回答惊到了,他凑过来劝元灯:“元灯你为什么不去呀?我们费了那么大劲儿才拿到的冠军,而且洛斯这么大的公司,去那儿实习稳赚不赔啊!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真不去了。”元灯笑了一下。 在一旁预习的陶阳秋听到这边的声响,偏过头看了一眼他们,翻书的手停半晌。 就在这时,老师推门进了教室,将将卡着上课铃站在讲台上。老师在简要地说明了一下他今天迟来的原因后,便径直打开PPT,开始讲课。元灯也很快地投入了课堂学习中,刚才那件事情只是课前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很快便被他抛在了脑后。 元灯所就读的专业是华大的王牌专业,与王牌专业相匹配的是密集的教学计划,每个学期的学分压力都很大,换言之就是,每个学期的课都很多,周中的课程表都非常满,课后的学习担子也不轻。 桌上的灯光孤独地亮着,照亮这一方学习的课桌,桌面上摊着今日课程的专业书,一旁铺散着大片写满了演算过程的草稿纸。 写完作业的最后一个字后,元灯收起笔,疲惫地揉了揉眼睛。歇了口气后,他坐直,将草稿纸叠巴叠巴扔进垃圾篓里,收起专业书,准备归纳到书架上。 他的视线无意中扫过书架上立着的一个袋子,拉链头卡到了书架顶——但他之前明明是倒着放的。元灯手头的动作一滞,转而抽出那个袋子,袋子里装的都是他的奖状原件。 元灯将奖状抽出来,数了一遍,奖状一张也没少,他稍稍泄了口气,但他又很快发现,这个奖状的排列顺序和他之前不一样。 其他人整理奖状,要么按照获奖的时间顺序整理,要么按照赛事的类别排放,但元灯不一样,他会先按照奖状的封壳颜色排列,再按照时间顺序整理。 ——这奖状排放的顺序和他之前不一样。 元灯脸色冷凝,眼睛扫向书架上的某个地方,那里隐藏着一个小小的物件,他伸手将其取了下来。 摊开手掌,一个小小的、黑色的针孔摄像头静静地躺在他手心里。 片刻后,他捏紧手里的针孔摄像头,揣进兜里,收拾了下周上课要用的课本,又整理了一番宿舍里遗留的贵重物品,将它们全部打包进行李箱。一切都收拾好后,元灯站定在座位前,环顾了一圈寝室,别过头,拉着行李箱下了楼。 “啊呀,这是要回家吗?”宿管阿姨看见元灯拉着行李箱走过来,将登记的册子推到他面前,“来,登记一下。” 元灯埋头登记信息,准备掏出卡刷门禁时,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折返回去。 “阿姨,我们怎么才能换宿舍呀?” 宿管阿姨抬起头看他:“你要换宿舍吗?” 元灯:“不是我要换,我一个朋友要。我就顺便帮他问问。” 宿管阿姨:“哎呀,换宿舍可麻烦哦。要先跟辅导员说过,辅导员同意了之后,再来阿姨这里登记,然后才能换的哦。” 元灯垂下眼:“……好的,我会转告他的,谢谢阿姨。” 跟宿管阿姨道别后,元灯一手拉着行李出去,另一只手拿出手机,准备联系家里的司机。他刚拿起手机,便看到一个名字在屏幕上跳动。 是雍极浦。 “喂?哥哥?”元灯接起电话。 “小灯,是我。”低沉悦耳的声音从听筒中流淌出来,或许是在电磁波的扰动下,雍极浦的声线听起来竟比往日显得轻快一些,“你现在有空吗?” 元灯看看自己手头的行李,迟疑了一下,道:“哥,你先说吧。” 雍极浦敏锐地发现不对,问道:“你是不是不方便?” “还好,只是打电话让司机来接我。” “去接你?你现在不在学校吗?” 元灯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在学校,但我想回家。” 雍极浦沉默片刻后,道:“不用叫司机过来了,我现在就来接你。”说完,他就不容置否地挂掉了电话。而后,一条微信消息紧接着弹了出来。 微信:[刚刚] 哥:[你去西门等我,我到你们学校西门大约还要二十分钟。] 哎? 元灯看着这条信息,在原地呆立片刻后,便拉起行李箱快步向西门走过去。 华大校园不小,从宿舍到西门要花约莫十来分钟。雍极浦估计得很准时,元灯刚到西门没多久,那辆熟悉的轿车便出现在他视野里,从远处驶来,慢慢停在他面前。 车窗被缓缓摇下来,雍极浦的脸出现在元灯的眼前。大概是匆匆赶来的缘故,他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细框眼镜——除了工作和学习的时候,雍极浦是不戴眼镜的。 “上车——”雍极浦对元灯扬了扬下巴,话还未说完,他便发现元灯身侧立着一个行李箱。 “你等一下。”雍极浦伸手解开安全带,躬身跨下车,拎过元灯的行李,塞进后备箱,“好了,上车吧。” “哥,你今天怎么忽然过来了?”元灯坐上副驾驶,低头系安全带,开口问道,“有什么急事吗?” “唔。”雍极浦发动汽车,打转方向盘,夜灯的光从车窗里投入,迷蒙的光影在他的脸色蔓延,勾勒出他流畅的、令人着迷的侧脸。 半晌,他侧过脸看了眼元灯,眼角微弯:“我们婚礼的策划方案做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搓搓手,婚礼策划方案都做好了,离结婚还远吗? 彩蛋时间: 生活助理:雍总,设计师提交了您的婚礼策划方案,我给您的邮箱抄送了一份,打印版在这里。 雍极浦不动声色:好的,放在这里吧,你先去忙。 生活助理退出办公室后,雍极浦立刻拿起手机,点开列表,找到“A小灯”,拨打电话。感谢在2021-07-10 02:34:28~2021-07-11 18:26: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芋泥卷、努力成为五心富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满西楼凭阑久 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干、干嘛?” “居然出来了?”元灯诧异道。 他年纪轻,之前又忙于商赛,结婚的各项事宜都移交给长辈去操办了,只隐约听说他们选了一个业界很出名的、要排很久的策划师。 “加钱了。”雍极浦打转方向盘,道,“策划已经打出来了,就放在副驾驶下那个小袋子里,你看看喜欢哪个方案。” 循着雍极浦的指示,元灯从袋子里掏出一本厚厚的策划,装帧精美,翻开扉页,他们两个的名字贴在一起,覆在“囍”字暗纹上,旁边还配有玫瑰的纹样。 元灯定定地看着那两个挨在一起的名字,手指在“囍”字暗纹上缓缓抚过。 “怎么了?不喜欢吗?”雍极浦发觉元灯迟迟没有动作。 元灯回过神:“不是。我还没开始看呢。”他翻过一页,开始细细地看这份策划。 这份策划不愧是花了高价的,设计师给出了三份不同的设计方案,每一份方案都做得很详细,各方面都考虑到了,从独特的、定制的纹样,到各个角度的场景效果图,细致极了。 每一份方案都很好,选不出来。 “……你喜欢哪个?”元灯抬头问道。 雍极浦:“我都行,你喜欢哪个,我们就选哪个。” 闻言,元灯皱了一下眉,道:“可是这不是我们两个人的婚礼吗?” 大约是这句话的语气偏冷,雍极浦察觉到了元灯的不快,他放缓声音解释道:“策划我之前已经看过了,这几个方案我都喜欢,无论选哪个,我都很满意的。既然我这边没问题,就主要看你的偏好了。” 元灯合上策划:“我也选不出来。” 雍极浦看了元灯一眼,忽然问道:“你今天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元灯:“……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雍极浦:“感觉你心情不好。” “……” 元灯沉默片刻,道:“我们开始的话题不是这个。” 雍极浦点头,绕回原来的问题,提议道:“那我们回家之后和长辈们一起商量一下?” 元灯摁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但是这个时间太早了,我爸妈肯定不在家。” “来我家。” 雍极浦转动方向盘,车灯照亮前方的路,绕过蜿蜒的山道,雍家大宅的一角便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灯火通明。 轿车驶入大宅,在车库里停稳,熄火。雍极浦解开安全带,手搭在方向盘上,静坐着,看上去并没有下车的意图。 “我们不走吗?”元灯问道。 雍极浦抿着唇沉默,像是陷入了某种情绪中,良久,他才回道:“走。” 元灯觑着他的神色:“你怎么了?” 雍极浦对他笑了一下,道:“没事。” 元灯狐疑的眼神扫过他弯了一瞬又熨平的嘴角,心里冒出疑窦,但他识趣地没有追问——问了也没用,哥哥不想说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说的,自小如此。 “那伯父伯母现在在家吗?” 雍极浦“嗯”了一声,道:“今天有客人来。” 元灯跟着雍极浦往屋里走,还没走到正厅,便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从里边传出来,而后一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门边,张开手臂迎上来,满脸笑容地拥抱雍极浦。 “我就说是极浦要回来了吗!” “小叔。”雍极浦回抱了他一下,脸上带着亲近的笑意,“终于又见到您了。” 男人的视线转到元灯身上:“这是小灯吧?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啊,我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呢,你总爱往这边儿跑,那时候我还拿棒棒糖哄过你呢。” 猝不及防被提及小时候的事情,元灯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然地打了个招呼:“雍叔叔好。” 雍和杰手指间夹着雪茄,一双眼笑得眯了起来:“很快就该改口了,要随极浦一起叫我小叔啦,你说是不是?” 啊这…… 元灯求助般看向雍极浦,雍极浦垂在身侧的手贴过来,拢住他的指尖。 雍极浦自然地接过话头,道:“小叔说得对。” “好啦,你们脸皮薄,不逗你们了。”雍和杰猛吸了一口雪茄,转身往屋内走,“快来饭厅,该吃饭了。” 走动间,吐出的烟雾被带动着向后飘,元灯猝不及防吸入一口烟,被呛到了。 “你没事吧?”雍极浦见状,赶忙为他轻轻拍了拍背。 元灯勉强压住这异样,道:“没事。” “抱歉。”雍极浦的手贴在元灯背上,带来阵阵暖意,他低声说道,“你忍一下。”他的声音极低,像压在喉咙间的、混沌的咕哝。 “先去吃饭吧。” 等两个人去到饭厅的时候,雍父、雍母和雍和杰都已经坐在饭桌前了,还有两个位置空着。 “快坐下吃饭。”雍母招呼他们。 今天是雍家的家宴,桌上都是些精美却不失温馨的家常菜。雍母见两人入座后,转头笑着问元灯:“小灯,你有什么想喝的吗?” “美式咖啡?”雍和杰冷不丁插了一句话。 雍极浦截断话头:“白开水吧。小灯不喝美式咖啡的。” “哦对对对,抱歉,是我记错了。”雍和杰拍了一下脑门,说着,他一脸懊恼地举起手里的酒杯,“我自罚一杯,小灯你不要介意。” “没关系的。”元灯连连摆手。 “小叔,吃菜啊。”雍极浦不露声色地瞥他一眼,起身用公筷夹了一筷梅菜扣肉,放到雍和杰碗里,晶莹的肥肉在光下闪着诱人的光,“家里新来的厨子做这道菜味道很不错,这种最有滋味。” 元灯举着筷子,看着雍极浦一整顿饭都在热情地给雍和杰夹菜,心里有点茫然——哥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情好客了? 席间,雍家的长辈在谈论公司的事情,态度很自然,一点也不避着元灯,但元灯是不好意思久留的,匆忙吃了一些之后,便借口吃饱了。 雍极浦见状,也用餐纸擦了一下嘴角,起身道:“我也吃饱了,我和小灯还有点事儿,你们慢慢吃。” 元灯望着他,在桌下勾了一下雍极浦的手指,结果被他反手握住,包在掌心里。 雍母见状也不留他们,只笑道:“行,那你们先去忙自己的吧。” 出了饭厅后,两人径直回到雍极浦的房间。见旁边没人了,元灯终于耐不住问雍极浦:“哥,你什么时候这么热衷于给人夹菜了?” 雍极浦的表情凝滞了几秒钟,而后,他意味深长地说道:“……从教养的角度来说,嘴巴最主要的两个功能不能共用。” 元灯看他眼神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咳,好了。”雍极浦转身将那本策划书摊在桌面上,不自在地岔开话题,“那个,我们选哪个策划方案?” “没想好,你觉得哪个好?” 元灯凑过去一起看,下巴搁在雍极浦的肩上。他呼出的气息扑在雍极浦的脖颈上,温热的、痒痒的。 雍极浦微微偏过头,发觉元灯的脸颊和他贴得极近,而微长的头发已然顶在他下颌处,微刺却柔软。 而元灯正垂着眼看策划书,暖调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为他细细刷上一层暖色的釉,和他本身冷白的肤色一调和,竟多了些供人遐想的宽裕,犹如供在神龛的神子被人打翻,从神坛上摔落下来,揉入凡人骨肉里。 “怎么了?”元灯见雍极浦翻页的手停住了,支起身问道,刚抬起眼,却冷不防被雍极浦捏住了下巴。 雍极浦的拇指他唇上擦过,缓慢地、细致地。 元灯微微瞪大眼,看到雍极浦一向平静无澜的眼沉了下来,沉稳也暗流涌动。 “……干、干嘛?” 元灯动了一下,就被雍极浦捉住了手,禁锢在胸前。 “别动。” 他平日里低沉的嗓音此刻被压得更低,沙沙的,撩动得元灯的心跳一路加温。语毕,他抬起元灯的下巴,微微偏过头,顷身压过来。 元灯顺从地半阖上眼。 可就在此时,尖锐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刚贴近的两人被这声响惊得迅速弹开了,雍极浦脸上带着几分不自在,他揉搓着后颈,指了一下搁在一旁的手机:“咳,你先接电话吧。” 元灯懊恼地揉了揉头发,一把抓过手机,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脏话。 “喂?” 乔明轩焦急的声音闯进他耳朵里:“元灯你在哪儿啊!我们给你发消息怎么一直不回?你现在快去看看学校的论坛,你被人挂了,帖子都hot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吉普终于主动了,不容易! tips: 前面写过,助理也问过灯崽要不要美式。感谢在2021-07-11 18:26:30~2021-07-14 02:21: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芋泥卷、民政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雪底游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好戏才开场 什么玩意? “什么东西被人挂了?我被谁挂了?”元灯问道。 乔明轩支支吾吾道:“呃……这个,我不太好说,你去论坛看一下就知道了。” 语毕,乔明轩竟是匆匆就挂了电话,元灯一头雾水地收了线。 雍极浦见他满脸茫然的样子,问他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他们说有人在学校BBS上挂了我,我现在上去看一下是什么情况。”边说着,元灯一边熟练地打开□□,进行反向代理,登入学校的BBS里。 页面刚刷新出来,便看到论坛里飘着一个帖子,后边一个hot的标志,已然盖起高楼。 元灯扫了一眼那个标题,往下滑动屏幕的手指一顿,点开帖子,一目十行开始浏览内容。 帖子里的每个字他都认识,但组合起来后……元灯的胸膛起伏着,心跳似乎变得急剧起来,耳边也在嗡嗡作响。他晃晃头,发觉他的视野里一片模糊,只剩一片茫然的光影。 思绪纷乱,他的脑海里像走马灯似的闪过一个个人的面庞,众人神态各异,但都是微笑的、友善的,伸手来攀扯他,渐渐地人们的神情变了,摘掉伪善的面具,最后竟变成一个个可怖的脸庞,眼里闪动着疯狂而妒忌的光。 元灯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又松,松了之后又紧,最后竟扬手将手机掷了出去!手机狠狠地砸在地毯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室内的动静霎时清空了。 雍极浦身形一顿,抬眼看见元灯全身在颤抖。他若有所思地垂下眼,视线落在地上那个手机上。手机正面向上,屏幕碎成了蜘蛛网,却还顽强地亮着,一行血红的大字映入眼帘。 ——点击就看,金管一班的小少爷靠出卖色相来博取前程,不得不说,钞能力是真香啊! 雍极浦弯腰拾起那个屏幕摔得近乎四分五裂的手机,凝神从头开始一字一句看帖子。屏幕发出的微光,照亮他的脸,沉得像窗外的夜色。 良久,他把手机轻轻放在桌子上。 元灯抬起脸,眼白泛红:“我要查这件事。” 雍极浦将手搭在元灯的后颈上,轻轻揉捏着,像是在安慰他。半晌,他垂头在元灯的额角烙下一个吻,屋内响起他的声音,低沉且冷硬,犹如刀锋过境。 “查。” “查到底。” 长夜被蒙蒙亮的天光驱散。时间还比较早,校园里人很少,元灯把空空的几个行李箱放在一侧,探手从包里拿出一串钥匙,开了门。宿舍里三个人都起床了。 “元灯?”见他回来,章季同站起身,“你回来了?” “嗯。”元灯垂头把拖箱拉进来。 “元灯你这是?”乔明轩的目光落在元灯脚边的行李箱。 “哦,我收拾一下东西。” 听到这回复,乔明轩下意识侧脸看了眼章季同。他垂着眼,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宿舍里沉默在滋长,在这方寸间,只余下头顶的风扇在“吱吱呀呀”地转着。 元灯伸手拉开柜门,展开箱子,开始分门别类地收拾东西。书本被整整齐齐地搬下来,昂贵的衣服被叠进拖箱里,再拿零碎的小玩意填充空隙,把拖箱里的每一个缝隙都塞满。他东西不算多,收了一阵子之后,便收拾得七七八八了。 “……你这是要走吗?”立在一旁许久的章季同忽然开口问道,“什么东西都收走了。” 元灯一边整理手中的东西,一边回答他:“算是吧。” “为什么?” “一些私事吧,不好再住在宿舍了。”元灯拉上箱子的拉链,站起身。他饱含深意的目光刮过陶阳秋,见到对方不自然地往后缩了缩后,笑了一下,收回了视线。 “那以后……”乔明轩嗫嚅着。 元灯笑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啊,我们肯定还要一起的吗。” 章季同垂下头,像在强忍着某种情绪,他指了一下元灯的箱子,问道:“你用不用我们帮你一起搬下去?” “要!”元灯眼睛一弯,把轻一点行李箱推过去。 章季同和乔明轩合力帮元灯把行李箱提到楼下。元灯去旁边的小店买了两支冒着泡的冰汽水,凉得透心,递给他们。 “喝水。” 乔明轩抹了一把汗,拧开瓶盖,刚要喝水,想起来扭头问了句:“对了,元灯,有人来接你吗?” “有。”元灯摆弄着手机。他之前已经通知了司机过学校来接他,现在估摸已经快到了。想着,他抬头张望了一下,却意外地看见一辆劳斯莱斯库里南出现在远处的路口,正向他们驶来。 那辆车是雍极浦的,平时不太常用,不过他认得。 车停稳后,雍极浦熄火下车,对站在一旁的章季同和乔明轩点了点头后,便伸手接过元灯手里的行李箱:“箱子都给我吧。” 元灯诧异地将箱子全推给他:“你怎么来了?”今天是工作日,雍极浦现在应当坐在雍氏大楼的顶层处理工作事务。 “我不放心。”一边回应着,雍极浦一边将行李箱一个个提上车。 “可是我又不是小孩了……”元灯小声嘟囔。 雍极浦似乎没听见元灯在说什么,只背着他沉默地摆齐行李箱,然后合上车门。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折身下来,食指蜷起,在元灯鼻尖刮了一道,回应他。 “你可以是,我不介意的。” 害臊这种情绪在元灯小时候就鲜少出现了,但此刻他久违地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他的目光游离到别处,像四处飘荡的蝴蝶,而以往顺溜的嘴皮子如同被施了禁言魔法,最后他只干巴巴地挤出了一个“哦”。 “好了,我们要走了,和你的室友道别吧。” “那我先走了。”元灯转向两人,上前抱了一下他们,“下次我们还要一起做比赛。” “好,不过有件事情……”乔明轩踟蹰半天,终于出声叫住已经坐上车的元灯,“论坛那个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元灯的笑意淡了下来:“放心,好戏才开场。小心陶阳秋,还有,记得关注论坛。” 目送着那辆库里南消失在视线里后,章季同和乔明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开了学校的论坛。 ——“你们回来了?”陶阳秋听到门锁被拧转的声音,局促地站起来,他探头往章季同和乔明轩身后看了看,没看见那个金贵的小少爷的身影。 “元灯呢?”陶阳秋问道。不过章季同和乔明轩两个人只是掀动眼皮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得犹如砸翻调料缸。 陶阳秋心里一声“咯噔”,迟疑道:“你们干嘛这么看我?我怎么了吗?” 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被迫欣赏这拙劣的演技,章季同忍着恶心,把手机往桌上一甩,硬邦邦地道:“如你所愿,他走了。” 陶阳秋:“什么叫做如我所愿?” 乔明轩凉凉道:“现在还不明白?自己去论坛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陶阳秋拿过手机,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和自己说要冷静,手指却不住地发抖。论坛加载的时间长得像一个世纪,等页面终于转出来之后,陶阳秋看到论坛顶端的hot贴已经换了一个。 这个标题…… 陶阳秋眼前一黑,寒意从他的指尖往躯壳里钻,渗入四肢百骸,明明是伏天,他却感觉如坠冰窟。 作者有话要说: 1.我换了个封面嘿嘿嘿 2.灯崽不会委屈自己的,当然吉普也不会让他受委屈惹。 3.劳斯莱斯库里南,顶级SUV,空间比较大,吉普今天开这款是比较好放行李。 4.最近学习压力太大啦,榨干灵感,所以更得有点点慢(摊平),如果世界上能有一个软件可以实时翻写我脑海里的情节就好了呜呜。感谢在2021-07-14 02:21:04~2021-07-19 02:53: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只爱小甜饼的沉舟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回应 陶阳秋迅速浏览完帖子,心脏忍不住心悸。他抬头看看四周,发现往日都言笑晏晏的室友一个个拉着脸。刮过他的目光更是冷得像结了冰碴子。 刚才章季同的反应,和他说的那句话……仿佛像已经猜到是谁做的了。而且章季同在同学堆里威望挺高的,如果章季同对他的态度变了,或者对其他人说些什么话,指不定会带着周围一群人以后都带着有色眼镜看他。 想到这儿,陶阳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抖着手指给他朋友发短信:[卓子平,他们那边反扑了,我有点害怕。] 卓子平很快回复他:[啊,你别慌,我去看看情况。] 他打开论坛,发现论坛上顶着一个已经飘红的帖子,题目名字非常直白:[我是元灯,想回应一下我被污蔑说以色侍人来博取前程的这件事情。] 卓子平眼角一跳,点开了那个帖子。 ——“昨天,我朋友和我说,我在论坛上被人挂了,“我干过的事情”引起了众人鄙夷和愤怒。指路这个帖子:[点击就看,金管一班的小少爷靠出卖色相来博取前程,不得不说,钞能力是真香啊!]。” “这个帖子对我的指控有如下几点:1.我和社会人士保持不正当的关系,败坏校风;2.我借助社会人士的资源来操作奖项,破坏公平秩序;3.怀疑我之前所获得的奖项有水分,客观上挤占了其他学子的机会。” “……作为当事人,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触犯到我的隐私。但是因为这些都是非常敏感的问题,论坛里迅速盖起了高楼,群情激奋,影响很大,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就这些质疑声做出回应,给大家还原事情的真相。” “第一点,原贴说我和名为‘哥哥’实则干爹的社会人士交往,并贴出我们接吻的亲密照片,指控我败坏校风。关于这点,我的回应是,该人士确实是我哥哥,我们两家是世交关系,自小一起长大,并且我们之前早就决定了要在今年八月份结婚,结婚的请帖都做好了[附图1]。我很奇怪,什么时候我们社会公俗的标准高到连未婚夫夫接个吻都要被放到公共论坛指责?” “第二点,我借助社会人士的资源来操作奖项,破坏公平秩序。所举的例子是我去参加洛斯商赛时,我们组在半决赛的拉票环节有刷票嫌疑,以及在销售的实战环节里有出现销售量异常高的情况。关于有刷票嫌疑这个问题,我给大家贴个当时微信群里官方的回复吧[附图2],洛斯商赛举办了这些年,总不能官方自己都不维护公平,砸自己招牌吧?” “然后,关于为什么我们组在实战环为什么达到这么高的销售量这个问题……我给大家看我们组的总销售额和我当日的银行卡账单流水,请注意花费金额和资金流向[附图3、4],我个人的花销占我们组70%以上。为了增加可信度,我找了我们组当时的观察员来为我作证[附图5]。官方没说不给组员自己买东西吧?” “最后一点,怀疑我之前所获得的奖项有水分。我在这里po出我大学期间所得的所有奖项和相关获奖的公示通知,这里面绝大部分是学业奖学金,还有零星几个其他奖状。为了证明我没有水分,我给大家看看教务系统里我本人上大学以来的每门成绩和最后的绩点[附图6、7],以及我参加那些活动的工作证据[图8、9、10],最后还有我们专业教学秘书给我出的证明[附图11]。” “综上所述,对于那些子虚乌有的可笑指控,本人一个也不沾。不过,我倒挺好奇是谁躲在键盘后面恶意中伤朝夕相处的同学呢?眼睛红得都快滴血了吧。对了,这件事情不会就此结束的。” 朝夕相处的同学…… 这件事情不会就此结束的。 卓子平看到这几个字,头皮顿时一麻。 与此同时,陶阳秋的信息还在接连不断地弹出来:[他最后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已经发现是我了吧?你说那个人会不会保我啊?他之前给我保证说,如果出了问题他会给我兜着的,要不然我才不会去得罪这个小少爷呢!现在惹得一身骚,你看到他最后怎么说了吗?我现在是真怕了。] 卓子平定定心神,安慰他:[你也是不了解情况啊,那个人给你的那些证据,看起来绝对是能锤死他的啊。而且你现在除了相信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不过你放心吧,你手里也有和那个人联系的录音,他多少要忌惮一点的。你先联系一下那个人,静观其变吧。] 陶阳秋:[你说的也是,我现在就去找一下他。] 卓子平收起手机,紧张得开始啃手指,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他虽然没有参与到陶阳秋这件事情里去,但是他知道得也不少,甚至还曾经一度很眼热陶阳秋从那个人那里得到的好处。不过现在一看,这种钱和机会实在是不好赚…… 正想着,他的手机忽然一震。卓子平一抖,半晌,抓过手机一看,看见一封来自陌生号码的信息被投了进来。 ——[您好,卓子平。我们想找您谈点事情。] “和陶阳秋的朋友谈事情?”元灯撑着脸看向雍极浦,“能行吗?跟陶阳秋玩到一块儿的人,估计也是臭味相投。” 雍极浦垂着眼办公,声线平静:“只要价高。” “毕竟,不劳而获的事情,谁会不喜欢呢。”说着,他抬起眼看向元灯,弯了一下眼角,笑意却不达眼底。 “也行。”元灯翻了个面,想到陶阳秋那一套令人作呕的手段,他不禁皱着眉说道,“受不了这盆脏水了,不管怎样,反正只要用合理手段让陶阳秋快点倒霉就行。” “放心。”雍极浦轻声道,声音低得像是在喃喃自语。 “已经在收网了,我不会让他好过的。” 一阵风从窗口探入,掠过雍极浦摊在桌面上的工作文件,纸张被卷起一个角。 作者有话要说: 桃色信息只是引人眼球的部分,但是对灯崽最恶毒的揣测是说他扰乱秩序,挤压别人的机会,这是整个diss灯崽的帖子里最容易引起众怒的地方(毕竟僧多肉少)。 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惹,在博弈过程中,陶阳秋只是一个可以随手就扔的棋子啦,怪他自己被好处蒙了眼。 这一章先把罪名洗脱了,下一章应该能锤死陶阳秋。 第24章 删除好友 午后的热风卷过,叶子沙沙作响。 旁边的楼梯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走过的人在低头摁手机,不小心将声音量调高了,手机扬声器里传来很响亮的一声通知音。掀起的声响惊扰了缩在角落的陶阳秋,他肩膀神经质地抖了一下,他抖着手点亮手机屏幕,指腹在屏幕上留下一个汗津津的指印。 通知栏里空空如也。 刚才他还以为是那个人回他的信息来了,陶阳秋耸起的肩膀垮了下去,又很快立了起来——怎么那个人还不回他消息? 陶阳秋咬紧牙关,算了算时间,他从宿舍出来,蹲在这里已经快两个小时了。闭上眼就是室友看他失望又厌恶的眼神,像锋利的刀子一样将他那些层层掩盖的伪装一层层剖开,把最本真的他暴露在这无所遮掩的阳光之下。 太难受了。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承认的,咬死不认。 陶阳秋睁开眼,点开和卓子平的聊天对话框,慢慢地打了几个字:[那个人到现在还没回我,我要准备后路了。] 他凝视着这行字,手指头放在绿色的发出键上良久,最后一字一句地删掉,换了一句话。 陶阳秋:[我饿了,一起去吃饭吗?] 卓子平没回他。他一直等到月亮挂在东边天空上,卓子平也没回他。 当然那个人也一直没回他。 陶阳秋翻了翻手机里的相册,停在之前翻拍的那几张照片上——其中一张照片里框出了两个依偎在一起的男子。一个身形高大颀长,背对着镜头,手里拿着一大串印有奢侈品LOGO的袋子,而另一个则是高高高瘦瘦的,亲昵地挽着前者的手,露出半边脸庞。 照片有些模糊,像是隔得很远,被人抓拍到的,但仍能辨认出这人是谁,左下角一行数字是照片冲洗出来的日期。 这时,好几条消息接连弹了出来,来信者的名字一下子攫住了陶阳秋的心脏,他点开聊天对话框。 陈良工:[我知道了。] ——[别担心,我会让人处理的。] 陶阳秋:[那我怎么办?] 陈良工:[你这边先别吭声,他不一定会撕破脸。] 陶阳秋急了:[但是你看到元灯他最后怎么说了吗?他说这件事情不会就此结束的。我担心他会做出什么很不利于我们的事情来。] 陈良工没立刻回他,对话框顶上显露出几个字:“对方正在输入中……” 半晌,陈良工的消息弹了出来:[不要慌,还有我呢。我知道这次是委屈你了,回头我给你打10万,还有那个你想要了很久的实习机会。] 陶阳秋目光沉了下来,手指在手机的边上慢慢地摩挲着,最终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暂且先忍着。 作出决定后,陶阳秋站起身,决定独自去填饱五脏庙。恰在此时,卓子平终于回他了。 卓子平:[我才看到消息。我他妈刚才在商业街,手机装兜里,不知道给哪个王八蛋摸走了,草,我回到宿舍才发现。] 陶阳秋:[那你现在呢?还有钱吗?] 卓子平过了一会回他道:[我紧急在移动专卖店买了个便宜货。先使着这个垃圾手机,回头有钱再换吧。] 陶阳秋:[也行。] 两人约在商业街的漂汤馆子里见面。店里生意很好,人声鼎沸。两人选了个僻静点的位置坐下。 卓子平翻开菜单:“还是老样子一荤一素?” 陶阳秋:“两荤一素一汤吧,点多几个没事。” 卓子平皱眉:“我们两个吃不完。” 陶阳秋“啧”了一声,道:“没事,今天不爽,要吃东西补补。所以你别管那些有的没的,我现在有钱,我付钱。” “……行吧。”卓子平敛眉眼,眼底晦暗的神色隐没在灯影底下。 这家漂汤馆子上菜的速度比较慢,今天他们都碰到了不开心的事情,兴致都不太高,手机也没拿,就这样对面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旁边桌的人聊着天,忽然有个人声音尖了起来,刺破这喧闹:“卧槽!刺激啊!我朋友刚才和我说,金管小少爷那事儿又他妈有新瓜了!” “什么什么?让我看看!”他的同伴连忙凑过去,眯着眼睛读道,“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运用舆论构陷他人,踩着同学上位的人才是最值得唾弃的……这什么呀?” “哎,你看论坛嘛!上面啥都写得清清楚楚啦。” 周围人向那桌投去眼光后,纷纷拿起手机。 陶阳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伸手一把抓起手机,登录学校论坛。卓子平觑着他的神色,也摸出自己的小破手机。 出乎意料地,这个帖子的内容不算太长。发帖人上来就挑明了身份,说是以前受到元灯帮助的一个同学,看到元灯受到污蔑非常气愤,就暗地里去调查了一些事情,并且还真给他查到了一些东西—— 发帖人贴了一个监控视频作为实锤。视频显示,几天前,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子进了网吧,登记后,坐到了角落的一个位置,还警惕地看了看周围是否有人。这名男子埋头操作电脑,过了一阵子,像是事情做完了,他放松下来,拉下口罩,抬头喝了一口水,而后便起身离开了网吧。 但这名男子不知道,这个网吧到处都是摄像头,不巧的是,他坐的那个位置对面和后面都各藏着一个高清摄像头,将他打开的屏幕和他的脸都拍得清清楚楚。 “网吧是我的一个铁哥们儿开的,所以我才拿到了这个视频。看到这个截图了吧,是我们学校bbs的截图吧,还有这脸你们晓得是谁不?不是别人,正是被绩点被小少爷压得死死的同学兼室友,陶某某。” 发帖人顺着他查到的东西做了一波猜测,大概意思是陶某某别有用心,想搞臭元灯的名声,让元灯在老师那里留下个坏印象,回头他能捞到更多好处。并且这个爆料人在上篇帖子狂戳同学们敏感的肺管子,就是为了让同学当他手里那把尖刀,更过分的是,做完这一连串的事情之后,陶某某还想全身而退。 ——“简直离谱,这陶某某来网吧的时候,带着口罩,掏出身份证就要登记。工作人员当时在打斗地主,也没怎么仔细看,就给登记了。结果我们回头一查,好家伙,这陶某某拿的还不是自己的身份证登记的。我打听了一下登记的那个名字,是他们另一个室友,也就是说,这个陶某某是拿他另一个室友的身份证去网吧登记的。” “铁子们,你们说吧,这个陶某某是不是真够能的,把我们一群人都玩弄在股掌之中。这是长了几个七窍玲珑心啊!” 陶阳秋越往下看越是觉得喘不过气来,眼前也一阵阵发黑,脑子更是早已混成了一片浆糊。他抖着手点开和陈良工的聊天界面,给他发消息。 陶阳秋:[现在怎么办?刚才有人在我们学校论坛挂了我!我现在不能不吭声了!] 但是他这条消息没能发出去,一个醒目的红色感叹号出现在聊天界面里。 ——“对方开启了好友认证,您还不是他(她)的好友,请先发送好友请求。[1]” 作者有话要说: [1]微信被单方面删好友后,再给对方发信息的提示。 哦,怎么还没锤死陶阳秋,他还得再反扑一波才会被捶死死。 btw,俺改了一下22章元灯对室友说的话,灯崽直接明示室友要小心陶阳秋,室友有所猜测,所以在23章才会不给陶阳秋好脸色。 第25章 转折 陶阳秋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机屏幕,再尝试着发了一句话过去。 又是一个醒目的红色感叹号。 他……被拉黑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陶阳秋一瞬间脸色变得极差,手指也在不由自主地抖动,险些握不住手机。 “你怎么了?”卓子平靠过来。 “我去给那个人打个电话!”陶阳秋霍然起身,脚步趔趄地往外走。 陶阳秋走到一个角落。那里人很少,但车流不断,晚间时分塞车,喇叭摁得叭叭响,此起彼伏的嘈杂的声响几乎盖过了听筒里传来的声音。 陈良工怎么还不接电话? 陶阳秋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漫长而短暂的六十秒过去了,电话被自动挂断。 “他妈的!” 陶阳秋绷不住怒气,踹了一脚台阶,沉着脸色又再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结果这次刚响了两声,听筒里便传来礼貌的声音:“您所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卓子平看着陶阳秋行色匆匆地走进来,脸色黑成了锅底。 “怎么了?” “你手机借我一下,我打个电话。”陶阳秋一把抓过卓子平的手机,摁下那串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 “嘟——” “喂?你好?” “陈良工!”陶阳秋压低声音,一字一句沉得像是艰难挤出来的,“你为什么拉黑我?!” 陈良工没回答他,半晌,他轻笑一声,道:“哎哟,不至于吧?小陶你作为华大的高材生,难道还不明白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这事儿到此为止。” “你不怕我把事情抖出去吗?” “呵呵,小陶啊,你还是太年轻了。”陈良工悠悠地笑道,“我有什么好怕的?你要不想要名声了,你就去呗。好了,你以后不要再打扰我了。”说完,陈良工竟是毫不留情地就挂了电话。 陶阳秋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木木地站在原处,拳头松了又紧。卓子平看到他的脸色由黑沉沉地转向一片惨白,刚想开口询问的时候,陶阳秋忽然一拳猛地砸在桌上,桌子上摆的杯子被震落,茶水撒了一桌,在陶阳秋脚边炸开来。 卓子平默默闭上嘴,垂头看到茶水倒映出陶阳秋的脸,已然狰狞。 “雍总。” 负责元灯这件事情的助理敲门走进办公室。 “什么事?” “是之前您吩咐的,”助理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元灯,继续说道,“元少爷的那件事情,有新进展了。不过……” 雍极浦抬起头看他:“直说。” 助理:“那个人说元少爷的回应中有漏洞,元少爷从大一入学到前不久都对外宣称自己是单身,结婚也是最近才提起的事情。他说,然而实际上,元少爷应该两年前就和您在一起了。基于此,他咬死元少爷并没有说实话……并且还放了雍总和元少爷照片作证,照片上标注的时间是2019年的。” “等等,照片的时间具体是2019年什么时候?”元灯忽然开口问道。 “2019年7月13号。”助理看了一眼手中的平板,回复道。 “给我。”雍极浦让助理把平板给他,却不料横斜出来一只手,准备截走平板。 助理僵在原处,看看自己顶头上司,又看看坐在一旁的元灯,松手不是,不松手也不是。 雍极浦侧脸看到元灯冷凝的脸色,叹息道:“待会我再找你商量这件事,平板你先给小灯吧。” 助理将平板递给元灯,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等助理离开后后,元灯点开那几张照片。 第一张照片是两个依偎在一起的男子。一个手里提着一大堆奢侈品的袋子,背对着镜头,另一个则是亲昵地挽着前者的臂弯,露出半边脸庞。第二张照片是两人站在车旁,一人坐在车里,另一人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拍到了他正面的照片。第三张照片里,两个人站在商场门口,搂在一块,并且还拍到了那个背对着镜头的男子的正面,他深目高鼻,外貌极为优越。 尽管这照片比较模糊,但是这照片里的人……一个客观来说,长相与元灯极为相近。而另一个人就算化成灰了,元灯也能认得出来。 不是别人,正是现在坐在他身旁的雍极浦。 元灯扫了一眼照片下方的日期,清一色的2019.07.13。 他记得很清楚,他是2019年7月10号送雍极浦去机场的。元灯还记得,那天他目送着雍极浦过了安检口,在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后,他还在航站楼里站了很久,张望着窗外的飞机,盘算心上人什么时候起飞、落地。直飞X国的航班时长一般在12-15小时…… 也就是说,雍极浦落地后没多久,就迫不及待地去见了这个人。 良久,元灯抬起眼看向雍极浦,把自己手里的平板推给他,指着照片里那个长得与他相近的人,问道:“这个人是谁?” 雍极浦看了眼照片,半晌才道:“小灯,这件事情不是那样的……” 元灯反问道:“那是哪样?” 雍极浦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且为难的神色。 不能告诉我吗?”元灯轻轻笑了一下。 “能,但是小灯你等一下好吗?”雍极浦放软语气。 “等到什么时候?” “下班之后,等我把这些事务都处理好。”雍极浦看着他,眼神诚恳柔和一如往昔。 元灯撇过头,道:“……行吧。” “你现在办公室里等一下我,我先去找一下我的助理处理这件事情。”雍极浦起身出门。 门被带上,这方空间里只剩他一个人了。元灯盯着门,希望雍极浦快点回来告诉他一个确切的答案,好让他有足够的理由去修剪掉那些恼人的猜想,但始终不见雍极浦回来。 元灯垂下眼,抱起手臂。 可能是写字楼里的空调打得太足了,他觉得又困又冷,意识渐渐溃散,陷入黑暗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元灯被人摇醒了,他睁开眼,看到雍极浦的脸。 “……你怎么才回来?”元灯下意识想靠过去,但他的脑子里却忽然闪过他看到的那几张照片,混沌的蓦然清醒过来了。 元灯拉开两人的距离,道:“能下班了?” “嗯。走吧。” 两个人一路无言地往地下车库走,车库里静悄悄的,只有汽车的解锁声。雍极浦为元灯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元灯低头曲身坐了进去,耐心地等雍极浦也坐定。 车门合上,元灯看着前方,问道:“事情都解决完了吗?” 雍极浦:“完了。” 元灯侧过脸,望向雍极浦的眼,表情如常,语气也极平静。 ——“那请问那个人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高亮】:灯崽和吉普只爱彼此,吉普有个伪前任,有隐情 ps我高估了我自己…… 吉普已经让人处理这件事情了,估计下一章才能让陶阳秋身败名裂(跪地) 第26章 坦白局 “是一个朋友。”雍极浦道。 “什么朋友啊?”元灯反讥,“竟然能和你好到能亲密挽着手逛街?” 元灯知道雍极浦向来是个极规整的人,一是一,二是二,界限划得清清楚楚。从小一起长大,他见过雍极浦身边萦绕过很多对他有意思的人,不过雍极浦雍极浦在这方面却冷情近乎像机器人,从不分一丁目给那些追求者——更遑论给别人挽着手臂。 “真的是朋友。”雍极浦看起来有些无奈,“拍到的这些照片,是另有隐情的。” “什么隐情?”元灯追问。 “抱歉,”雍极浦沉默了片刻,道,“这件事情过于复杂,我不能说。” 又是这样回避的态度。 元灯垂下眼,没搭话,他的脑子很乱。他似乎爱上了玻璃房里的一座冰雕,玻璃隔开了他,令他只能远远地观望着对方。 可是,可是…… “我们明明都快要结婚了。”元灯轻声说道,带着他本人都未曾察觉的失落。 “放心,我都会处理好的。” 雍极浦握住元灯的手,像是安慰他。元灯下意识躲了一下,手却被捉得更紧。 ……算了。 元灯转开话题:“对了,陶阳秋那件事情,我们怎么应对?” “不用担心,我已经吩咐了助理了,他要付出代价的。”雍极浦淡淡道,声音的调子却发冷。 “好。”元灯无力也懒得追究这件事的后续到底要怎么处理。他别过头,看着窗外飞速往后退的路灯,重重心事在昏黄的路灯下发酵、膨胀。 车停稳在车库里。 “走吗?我送你回去。”雍极浦探过身,准备帮元灯解开安全扣,却被元灯按住了手。 “等一下。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元灯抬起眼看他,明明周遭昏暗,他的眼睛却很亮。 ——“你之前反复问我,是不是想好要结婚了,究竟是为什么?是不是你其实并不愿意?” “没有。”雍极浦否认,“我从来没有过不愿意的想法。” 元灯追问道:“那既然你愿意,为什么还要反复和我确认这件事情?” 雍极浦伸手想揉捏着元灯的后颈,却被元灯捉住了他的手,显然是一种抗拒的姿态。半晌,雍极浦叹息道:“因为,你还小啊。” “我已经成年了,可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元灯提醒他。 “我知道,但是我毕竟比你大。更年长的那个,可能总是控制不住要想多一点的吧。”雍极浦说得很慢,像一字一句用心斟酌着最合适的用词,和他给助理吩咐工作时雷厉风行的样子差别很大。 “所以,雍极浦,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元灯之前只喊他哥哥,从未直呼过他的名字,这称呼的转变令雍极浦愣了一下,道:“我担心你走错路,日后会后悔。” 元灯苦笑,额头抵在车窗上,他轻声道:“其实本质还是一样的,你并不相信我能够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我不是,我——” “听我说完。”元灯打断他,“你不仅不相信我的眼光,你还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你根本不知道我喜欢你多久了。” 雍极浦像一台忽然被摁下暂停键的播音机,想说的话尽数卡在喉咙里。 元灯没发现他的异样,只垂着眼慢慢说道:“不必担心我想得不够清楚。其实我并不像你想得那样一无所知,相反,我很早就清楚我喜欢你这件事情了。” 第一次发现对邻家哥哥的感情变质时,他还在初中。那是个闷热的夏日,树上的知了都懒得吱声,他去找同学玩儿,却被对方一脸兴奋地拉入空调房里。 “我给你看点好东西!”同学贼兮兮地分他一个耳机,点亮手机屏幕。 入目是纠缠的肢体,耳里灌满了低喘。 “这个女的身材真好,胸大腰细。”同学点评。 元灯没说话,明明身处空调房里,但他却觉得室外的热气全灌进体内了,他的脸也开始发烫。 “你怎么不讲话?”同学见元灯不搭话,转头发现他的脸红透了,“你脸好红啊……不会吧,你没看过这种?” “没、没有。”元灯结结巴巴地回道。 “没事,哥带你看,这个女的好看吧?我还有她别的作品,你想要的话,我给你拷一份啊。”同学挤眉弄眼道。 元灯没领同学的好意,最后他几乎称得上是从那个房间里慌乱逃走的。走到街上,脚步放慢了,心脏却还是狂跳不止,他没敢和同学说,其实他刚才并没有看那个同学盛赞的女子。 ——他只注意到了那个男人,因为他长得和他邻家的雍极浦哥哥有几分像。 不过雍极浦哥哥的面容总是平静的、冷淡的,陨石撞到他的脚边,可能都换不来他眉头一蹙,更不要说像这样沾染了无边欲色的神态。 最可怖的是,在看到那样的姿态后,他发现他对女性毫无想法,全副心神都被那个肖似邻家哥哥的男人吸引了——或者说,他透过这个男人,第一次看到了自己内心里对哥哥潜藏的欲念之火。 十来岁的元灯魂不守舍地站在人潮拥挤的街头,第一次感觉到了迷茫为何物。 他的状态反常到后来他去雍家写作业时,总是一连错了好多道题,引得雍极浦哥哥皱眉问他最近到底怎么了。元灯支支吾吾地搪塞过去,收拾作业本匆匆赶回家,有次还误把雍极浦哥哥的课本也一并收走了。 “你在那个时候就已经……?”雍极浦轻声道,“我都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要是让你知道了,我可能早就就不能再靠近你了。”元灯扯了扯嘴角。 这话并不是没有依据的。 元灯第二天去学校后,才发现他的书包里多了一本课本,翻开扉页是遒劲有力的三个字——雍极浦。元灯摸了摸那三个字,然后抓着课本就往外跑。 他和雍极浦就读的是一个学校,不过一个是初中部,一个是高中部,两个分部中间隔了一段不短的距离。他要抓紧时间送过去,免得耽误了哥哥上课。 刚气喘吁吁跑到高中部,他就看到雍极浦被一个很漂亮的学姐堵在角落里,学姐手里拿着一封粉色的信。元灯认得那个学姐,是高中部公认的校花,之前就常有人给她和哥哥拉郎配,而她手里那封信……他自己也收到过不少,他知道这是情书。 元灯停下脚步,他这个距离恰巧能隐隐约约听到一点他们的对话。 “我真的很喜欢你,能不能做我……” “抱歉,不能。”雍极浦哥哥皱着眉头,拒绝得很快。 元灯还记得那时他暗自松了一口气。不过事后越想他越心惊,这个学姐和雍极浦哥哥一样大,长得很好看,而且她和雍极浦哥哥的关系看起来还可以,两个人也在一个学习小组里……还是被哥哥如此干脆地、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而他又算什么呢? 不过是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罢了。 “不,你不只是弟弟。”雍极浦握住元灯的手,“为什么你之前都没和我说过这些?” “说出来之后,像那个学姐一样被你拒绝吗?” “那你为什么今天说了?” 元灯的视线转到雍极浦脸上,他讷讷道:“我不知道。” “大概是不平……他曾经那样正大光明地挽着你的手,而我们都要结婚了,你在我同学面前还是宣称你只是我哥哥。” 雍极浦沉默片刻,沉声道:“以后不会了。” “他真的只是你的朋友吗?真的没有别的关系吗?”元灯最后这样问道。 “真的只是我的朋友,没有过也不可能有别的关系。” 元灯深深地凝视着雍极浦,车顶上的灯光泄落,半明半暗间,看到他的神情诚恳沉稳一如往昔。元灯心下一松,道:“好。” 周一。 元灯一如往昔地去到教室里上课,刚推开门就看到同学们全部看向他。 “我有点发憷,他们干嘛用那个眼神看我?”元灯坐下后,低声问坐在旁边的室友。 乔明轩惊讶道:“不是吧阿sir,你自己的事情都不清楚吗?” 元灯一头雾水:“什么?我应该清楚什么东西啊?” “陶阳秋休学了。”章季同在旁边告诉了他答案。 “他休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吉普没说谎。 其实灯崽没有完全相信,只是他说服自己相信了。 其实在这段关系里,吉普给自己的定位是保护者、哥哥的角色,他对灯崽的期望类似于家长,希望灯崽开心快乐就好,所以吉普有些事情&话不会和灯崽说,而他解决问题的方式是——他会自己去扫清那些障碍,让那些事情不要烦到灯崽。 而灯崽寻求的是平等的、并肩前行的伴侣关系,他更喜欢两个人一起解决问题。灯崽长期居于弟弟的,追赶着吉普脚步的角色定位里,关系发生转变后,他去参加商赛这些活动的内驱力,表面上是为了去提升自己,实际上是他不甘心再当被保护者的角色。 第27章 见面 元灯不可置信地重复重复这一句话,他没想到陶阳秋居然会直接休学了。 “那他现在呢?他已经从宿舍搬走了吗?” 章继同:“我们也不知道,他昨天还在收拾行李。” 正说着手里拿着书的老师推开门走了进来。章继同翻开书,低声提醒元灯要开始上课了。元灯垂下头,收敛心神,也开始翻开书准备上课。 书本上的字体扭曲着,像一个个爬动的蚂蚁。 元灯觉得他现在心里很乱,他很讨厌陶阳秋这件事情是毋庸置疑的——陶阳秋在背后说他的小话;有意无意地排挤他、打探他的消息;私底下乱翻他的东西;甚至还在论坛上去诋毁他。 其实这些都在元灯的接受范围之内,可陶阳秋万万不该把雍极浦也牵扯进来。 这是元灯的逆鳞。 如果这件事情仅限于他们的私人恩怨,没有牵扯到雍极浦,或许他会倾向于用更加温和的手段去反击。 但是……这件事情他没有一直在跟进。 这段时间突发的事情堆杂在一起,他的状态不太好,也没有再继续跟进这件事情了,雍极浦便把这件事情揽了过去……他不知道雍极浦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元灯垂下头,手指无意识地在摸着书的边缘,视线落在放在一旁的手机上。 其实,他没有想要把陶阳秋置之于死地的意思。 ……他最初只是想给陶阳秋一个警告,仅此而已。 这节课上的分外煎熬,下课铃一响,元灯便拿起书外匆匆向外的走去。 “诶,元灯,你去哪儿?”章继同问他。 元灯折返回来,拉起两个室友就走:“快,和我一起回一趟宿舍。” 可惜的是,事情却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等元灯回到宿舍的时候,宿舍早已人去楼空。元灯站在原本是陶阳秋的桌子旁,看见原本横七竖八摆在桌子上、架子上东西已经被彻底清理干净了。 干净得像没有人在这里生活过一样。 “他走得好快。” 乔明轩哼一声,道:“能不快吗,所有人都知道他背刺两个室友。”陶阳秋之前偷偷拿了乔明轩的身份证去网吧登记,在这件事情曝光之后,乔明轩也看陶阳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他走之前说了什么吗?”元灯问。 “什么也没说。”章继同回忆道,“前几天晚上,他似乎收到一份邮件。在看完邮件之后,他神情非常慌张,那天晚上还起夜了很多次。然后没多久就突然向学校提出了休学的申请,再之后他就和我们说,他要休学,很快就会搬走了。” 乔明轩疑惑地看向章继同:“……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仿佛我俩不在一个寝室生活。” “你醒的时候无视他,睡着的时候堪比死猪,当然没发现他那几天的反常了。” 元灯到最后也没看到陶阳秋,下午的课结束后,他把书一收,直直地去了CBD,那儿有一家他最喜欢的甜品店,味道很正。 夏日的阳光炽烈,空气燥热,烘得人心烦意乱。此刻亟需吃点冰凉的东西消消火,元灯想。不过,他今天的运气或许真是不太好,去到才发现那家甜品店竟然关门了。元灯只好绕道去了另一家评价也很不错的甜品店,坐下点了一款招牌甜点。 “您好,您的提拉米苏……”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元灯霍然抬起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陶阳秋?!” 陶阳秋穿着服务生的制服,眉眼间有些郁色。大约是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以这样的方式再次碰到元灯,陶阳秋的脸色一下变得极差。 “是你啊。” “你怎么在这儿?” “……差不多够了,小少爷。”陶阳秋冷笑一声,“我怎么在这儿,您不是最清楚的吗?” “你什么意思?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你先对不起我的吧?”元灯不悦道。 “我要早知道您这样手眼通天,我一定……”他低声道,带着恨意,“可是,元灯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呢?你我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关于你和你好哥哥的照片其实也不少的。我亏在我只来得及拍那几张,没机会拿到更多的照片。” 元灯眉毛拧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小陶?是客人有什么需要吗?” 店里生意好,人手分不过来,店长看到陶阳秋在这边逗留许久,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陶阳秋应了一声,走开前最后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元灯。 元灯感觉他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忍不住用手指摁了摁额角。刚才的对话持续的时间很短,但是这信息量却很大,让他现在生出一种冲动,想立刻掏出手机去问雍极浦,问清楚这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正想着,他的手机震了一下。 说曹操,曹操到,是雍极浦给他发了消息,问元灯他现在在哪儿。 元灯垂下眼回复他:[一个甜品店里。] 雍极浦:[有空吗?我过去接你,要一起敲定一些有关婚礼的东西。] [那你过来吧。] 元灯给他发了个现在的定位,顺手摁灭手机屏幕。 雍极浦来得很快。元灯上车后,雍极浦瞥了他一眼,忽然开口问道:“你心情不好?” 元灯系安全带的动作一顿,道:“有这么明显?” “怎么了?” 汽车转了个头,斜斜刺入车窗的阳光晃得人眼花。 元灯抬起手,虚虚地挡了一下,问道:“陶阳秋,就是我室友那件事情,最后怎么样了?” “处理好了,你不用担心。” “我想知道你当时是怎么处理的?这件事又到底是怎么发展的?” 雍极浦侧目看了元灯一眼:“难道这件事情横生枝节,令你不舒服了吗?”说完,他又低低地否认道,“但这不可能。” 元灯:“我只是单纯想知道,你当时怎么处理的。” 雍极浦:“我拿到了他的一些把柄,然后私底下给他发了封邮件,警告了一下他,告诫他如果现在不收手,那就只能法庭上见。” “什么把柄?”元灯追问道。 雍极浦顿了顿,回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元灯很坚持:“我现在很想知道。”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所有的,我都想知道。” “现在吗?我们已经到地方了。”雍极浦把车停在一个工作室前,侧头看向元灯,征求他的意见。 “现在。” “好吧。从你室友开了那个污蔑你的帖子之后,我让人去查了IP地址,定位到那个网咖里。很巧,找到了那个网咖的老板的关系,拿到当晚的登记记录和录像。你这个室友很狡猾,拿了你另一个同学的身份证去登记的,但是好在有录像,直接定位到人了。接着,我让人去调查了一下他的社会关系网,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 “其中一个重要的人物是你这室友的一个朋友,和他一样见钱眼开又自命不凡,在收了我的一些好处之后,他就反水把他知道的消息都倒了出来。接着,我让我的助理根据他朋友倒出来的东西去顺藤摸瓜,摸到你这室友……和某个小有资产和权势的人存在不正当关系。换句话来说,就是,你这室友在靠出卖色相换取前程。” 元灯打断雍极浦:“陶阳秋他才是那个……你怎么能确认?” “因为我恰好认识你室友的金主,我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雍极浦皱了皱眉,显然是不太喜欢那位金主的样子,继续说道,“后来,我通过一些手段,拿到了他们的私密照。按照我对他的了解,我估计那个人本来也只是想玩玩你室友,在听到一些风声之后,就立刻和你室友切割了,将他当作一颗弃子。” “然后,你室友发现被人抛弃之后,也处于穷途末路了。不过沉没成本太大,大概是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就把他手里那几张莫须有的证据往网上一放,试图让你坐实罪名……”雍极浦轻笑一声,道,“但怎么可能呢。” “所以,你就把他们的私密照发到他的邮箱里,警告他了?” “对,我还要求他必须向你在网上道歉,并且休学一段时间。要不然这件事情不会如此轻易地结束。” “如果他不道歉呢?” “那我就只好向学校举报了。如果我手段更下作一点,以牙还牙,把照片发到网上,让他社会性死亡。毕竟谁会料想到整件事情是贼喊捉贼呢?” “……”元灯沉默。 “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我只是,现在的心情比较复杂。”元灯缓缓开口道,“在我没参与的,这整件事情的背后,竟然还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不过,你没有把照片发出去,我还挺……” “小灯,你是动了恻隐之心吗?”雍极浦忽然看向他,仔细打量他的神色,轻声问道。 “不是,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做事情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这件事情不值得我同情他。”元灯斟酌着用词,慢慢说道,“只是我觉得反击有很多种方式。把私密照这些很个人的东西被放在公共平台上,这种行为很不好。不管是谁。” 雍极浦没说话,良久,他抬手捏了一下元灯的后颈,带着欣慰和安抚的意味。 “我知道你会这么想的,我不会成为你讨厌的人的。” 元灯抬起眼,道:“我还有最后两个问题。” 雍极浦:“嗯?” “如果我不问你的话,你会和我主动说这些背后的事情吗?” “还有就是,照片里那个人,真的只是你朋友吧?” 元灯专注地看着雍极浦,眼睛湿漉漉的,脆弱而敏感情绪被小心翼翼地藏在眼底。 “……我想要真实的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考虑了很久,还是没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虽然那样会很爽,但是我感觉跟灯崽和吉普的人设有点偏差(挠头) 灯崽是那种被人保护得很好的小少爷,是有点天真,比较理想化的,他会反击,不过不会用这种方式去反击。 而吉普是可以做出这种选择的,不过他愿意去保护灯崽的天真,也为了维持他在灯崽心中的形象,所以他不会那样做。感谢在2021-08-13 06:57:57~2021-08-28 23:5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芋泥卷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求婚 雍极浦看着元灯,日光从车窗外漫进来,给他细细描了一层浅金色的釉,眼睛覆着一层湿润的水膜。 在此刻,雍极浦莫名想起以前一件事。 元灯爱过生日,临近他生日前后,总会跟所有他在乎的人反复暗示他的生日快到了。 有一年,他和元灯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矛盾。正值青春期,躁动的、多余的荷尔蒙总是被投注到某个具体的对象身上,那些长得好的绩优生尤其受到旁人的青睐。那时候他总是收到很多情书,还有些大胆的会在放学后堵住他的路,顶着一张红透的脸给他表白。 好巧不巧,让元灯撞到了一次。 那时候的元灯像个被宠坏的孩子,从转角处冲出来,撞倒那个女生,呲着小虎牙警告她:“别靠近我哥!” 像划定地盘的幼兽,对待入侵者本能地亮出自己尚不成熟的獠牙。 雍极浦废了不小劲儿才把他剥下来,事后他试图跟元灯讲道理,但这个倒霉孩子却梗着脖子,坚持他没错。 “就是她错了!” “她就是个大坏蛋!” “她想抢走哥哥!” 元灯带着稚气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他当时没说话,但他觉得一桶冷水从头浇了下来——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向乖巧听话的元灯明明犯了错,却非要嘴硬说自己没犯错,或者说……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错了。 ——没意识到即使他们亲如兄弟,有些事情的边界也是不容逾越的。没意识到他的行为已经给无辜的人造成了伤害。 “我希望你好好想想这件事情。” 门扉关上之前,他最后这么对元灯说。 那次不悦的争吵过后,他进入到学业很忙的一个阶段,在准备出国,无暇顾及其他。而元灯则是憋着一口气,也不主动来找他。于是,两个人的关系像加入了敏感的因子,谁也不找谁,僵持了好长一段时间。 某天,等他从繁重学业中抽离出来,翻了翻日历,看到那个被标红的日子与他擦肩而过,迟钝的脑袋终于运转过来。 他错过了元灯的生日。 而元灯竟然也没来提醒他。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元灯家里,看到二楼元灯的房间亮着灯,一个小小的身影趴在窗台上,似乎是看到了他,元灯急急忙忙地躲开,把窗帘拉上了,还把灯也关掉了。 他在楼下摁了五分钟门铃,元灯才磨磨蹭蹭地来开了门。 他刚想说话,低头看到元灯抬起的眼,所有的话语都消了音,他记得那双眼睛也像现在这样——湿润、脆弱、敏感。 自那之后,在他面前,元灯变得分外懂事,直到现在都是如此。 坦白说,他后悔过,他在十几岁的年纪的时候,认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同时还过分看重一些虚的、伟光正的东西。经过了一顿摸爬滚打,原先的观念和想法被打碎,又重塑,才终于看透了,别人怎么样与他又何干。 希望现在还不算太晚。 “是我的朋友,只是我的朋友。”雍极浦怜爱地揉了一下他的脑袋。 至于另一个问题…… 他顿了顿,道:“如果你想知道,我会说的。” 意思很明确了,如果元灯不过问,他能处理好的话,就不会让元灯去操心。 “……知道了,”元灯垂下眼,道,“现在去工作室吧。” 男士的婚服不比女士繁复,设计造型的时间也要短一些。在修饰过后,试了一遍工作室给他们准备的服装。 “你喜欢哪套?”元灯坐在椅子上问雍极浦,在一旁的化妆师帮他卸掉脸上的东西。 雍极浦道:“我都行。” 元灯提起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又听到雍极浦补充道:“小灯更喜欢白色吧?不如就在这几套白色的里面选。倒数第二套的材质和设计不错……这套怎么样?” 倒数第二套也是他刚看上的那套,元灯松了口气,说好。 化妆师的动作很麻利,三下五除二就将元灯拾掇得清清爽爽的。 雍极浦看了眼时间,等元灯收拾好之后,起身道:“走吧。” “去哪儿?”元灯系好安全带,问道。 雍极浦答:“约会。” 什、什么? 元灯愣了一下。 雍极浦侧过脸看他一眼,瞧到元灯呆呆的模样,轻轻地笑了一声:“逗你的。” “只是带你去一个地方。” 车窗外的景色向后飞驰,从鳞次栉比的高楼变成低矮的民居,又更替成高高低低的植被,而后一线蔚蓝跃进视野里。 等汽车停下来时,前方出现一片宽阔的海。 沙滩上的人不多,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不乏神态亲昵的情侣。 “怎么想起来到这儿来?”元灯眯着眼欣赏了一下,转头问雍极浦。 “忽然想起来这儿不错,想带你过来看看。”雍极浦捏了一下他的指尖,反问道,“这里不好看吗?” 元灯意外地看他一眼,很快笑了起来。 他了解雍极浦,这个人从来喜欢按照规划走,活得像个标准的模版,一时兴起的事情在他生命中少之又少。 今天竟然也是个例外,并且他还参与到了这个例外里。 那必然是好看的。 海浪拍打着礁石,卷起千堆雪,水汽飘散在空中,混入风里。湿润的海风卷起衣角,向后流淌,摇晃着他们身后的那座桥,为桥上挂着密密麻麻的锁又添了一层盈盈水光。 “这桥上怎么这么多锁?” “这道桥叫一生桥。因为这个名字招来很多情侣,桥上的锁都是情侣们挂上去的。他们挂了锁,还会把钥匙扔进海里。”雍极浦和他解释。 元灯点头,看了两眼那道桥,神色看上去有些意动。 雍极浦观察着元灯的神情,冷不丁问道。 “你想挂吗?” “还好吧,不是很……”元灯看两眼,强迫自己收回视线。 他是个大人了,不能这么幼稚。 可惜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锁就被塞进他手里。小小的,凉凉的,仔细看两遍还刻着他们名字的缩写。 一看就不是临时准备的。 元灯举着锁,意外地看向雍极浦。 雍极浦却很从容:“我想挂。” “那,就挂嘛。”元灯挑了个稍微空了一点的位置,弯腰把锁挂在桥上。 一转一摁,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声,锁舌被牢牢地扣在锁芯里。 没等他仔细端详这个锁,耳边忽然传来阵阵惊呼声和起哄声。 “女生别犹豫啦!” “在一起在一起!” “快答应他呀!” 元灯循声看过去,看到刚才在沙滩上散开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聚到了一起,围成了一个圈,中心有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单膝跪着。 元灯明白过来了:“这是在求婚呢?” “是啊。” “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激动。”元灯笑着说,像是被众人的激情感染了,“但是真好啊。” “因为……”雍极浦拉长了语调,用手指指了一下天空,“你看天上。” 元灯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湛蓝的天空上刻着几个歪歪斜斜的英文字母——Marry Me。 很笨拙,却非常罗曼蒂克。 “天呐。”元灯一边摇头一边笑。 雍极浦含笑问他:“你喜欢这个吗?” “喜欢啊。天空多浪漫。” 将爱意和承诺镌刻在高空之上,让天地见证此刻与有情人的决心。 元灯看着那几个英文,叹息道:“这也太会了。那个女生肯定会答应的。” 果不其然,那边又掀起一阵声浪,鼓掌声清脆而欢快。 “我就……”元灯挑着眉,有些得意地瞥向雍极浦,话音未落,他的左手冷不丁被捉起,一个圆环推进他的中指。 是一枚被体温捂热了的戒指。 元灯看着那枚戒指,愕然地看向身边的人。 而雍极浦只是抬起他的手,轻轻吻了一下他的手背。 “我欠你一场求婚,是我不对。” “但看在我费心准备来自天空惊喜的份上……” “你也答应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吉普(bushi,是我!)不会委屈灯崽的,统统给灯崽安排上! 第29章 回国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元灯问。 他抬起手指了一下天空,一枚素净的铂金手环静静地扣在他的手指上。 “你不喜欢吗?”雍极浦没回答元灯问题。 “……”元灯的耳尖红了。 过了会,他清了清嗓子说:“倒也没有不喜欢,就是,就是,挺意外的,你知道吧。” 雍极浦扫了眼元灯的耳朵尖,挑了下眉:“所以就是喜欢了。” 元灯瞪他:“……你好烦,快说你怎么想起来准备这个了?” 雍极浦被人瞪了也完全不恼怒,他一边笑一边回答:“就前些日子准备的啊,你不是喜欢天空么。” 元灯喜欢天空。 他以前老闹着要去游乐场玩儿过山车和跳楼机,而且每次去都要扯上雍极浦。 有一回,元灯生拉硬拽雍极浦去了游乐场,指着那个全国最高的跳楼机,特别兴奋地说:“哥!我们去试试那个吧!” 雍极浦抬起头看,高耸入云的跳楼机像一把刺穿天幕的利剑,仿佛下一刻就要划破他的喉咙——对于一个恐高的人来说,玩儿这种游戏项目,无异于自寻死路。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道:“……我不感兴趣。” “小灯想玩的话,就去排吧,我在这里等你。” 元灯不想放弃,他继续劝说:“哥你不想玩这个吗?在高高的天空上很自由,也很刺激的,试试嘛。” 雍极浦仍是抗拒:“嗯……我并不这么认为。” 元灯的脑袋垂了下来,垂头丧气道:“那好吧,那我自己去好了。” 雍极浦松了口气,安抚性地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元灯上去后,雍极浦站在底下往上看。 他站的地方离跳楼机有一段距离,远远的,其实什么都看不清楚。游客坐在位子上,慢慢被机器拉高,变成一个模糊的点。 但他知道元灯在那里。 跳楼机升至最高,转盘停止片刻,然后骤然向下坠落,座位上的游客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雍极浦的一颗心脏仿佛被这惊叫声牵动,跳得很快。他几乎能想象到元灯的神情:闭着眼,柔软而蓬松的刘海被风吹得翘起来,他应该会牢牢握着卡在身前的把手,或许还会和其他人一起惊叫,毕竟小灯的胆子一向不算太大。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抱紧了臂弯里元灯的外套。 在这种元灯看不到他的时候,他才能放纵自己想一些平时被水泥封在心底的念头。 比如说,觉得看着长大的弟弟很可爱。 又比如说,对全心全意依赖他的弟弟有难以诉诸于口的情感。 不过现在不需要掩盖了。 他们是情投意合的一对,也即将成为合法的伴侣。 雍极浦伸手轻轻掐了一下元灯的下巴:“你要不喜欢,下次我就不准备了。” 元灯闻言,登时炸毛了,跳起来说:“谁说我不喜欢?而且我不喜欢你就不给我准备了吗?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好好好,给你准备,给你准备。”雍极浦连忙安抚他。 元灯气鼓鼓的,雍极浦看到他的脸颊红红的,应该是刚才气血翻涌的时候气红的,眼睛也亮亮的,整个人生动得像冬天壁炉里噼里啪啦燃烧的火。 雍极浦看着元灯,忽然想发笑。 没有根据,没有理由,只是看到这个人,嘴角就不受控制地向上牵引。 甚至会冒出恨幼稚的念头,想把这个人叠巴叠巴,揣进口袋里,去哪儿都带着他。 他抱了一下元灯,轻声道:“我怎么会不给你准备呢?你想要天上的月亮我都给你摘下来。” 元灯本来还有点生气的,可听到雍极浦这么说,心里那点愤怒的小火苗一下子就熄灭了。 他哼哼了两句,说:“这还差不多。” 过了这会空档,天上的字被风吹消散了,沙滩上看热闹的人们也散开了。 “回吗?” “回吧。” 元灯上车前,抬头看了眼天空。 雍极浦注意到他的神情里有点怅然。 “怎么了?” “没,就是觉得它消失得好快。” “没关系,还会有下次的。”雍极浦安慰他。 元灯失笑:“第一次是惊喜,第二次就应该换一个了。” “那你想要什么?” “你跟我一起上天。”元灯挑了一下眉,“怎么样?考虑一下?” …… 死亡问题。 雍极浦僵住了。 元灯看到他突然定格的表情,笑出声来:“我开玩笑的啦。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 “走吧,回家吧。” 车刚停在门口,雍极浦的手机就震了一下。他拿起来看了眼,偏头跟元灯说:“小灯,我突然有点事情,待会不能陪你了。” “啊,好。你去忙吧。” 元灯很理解,他爸妈这么多年也是因为无数突发事件从家里匆匆离去,而雍极浦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掌管着这么大的公司,有突发的事件需要处理也是很正常的。 “乖。” …… 雍极浦匆匆赶到机场的时候,咸慕笙已经在出口处站着了。他人高瘦,脸小下巴尖,头肩比一绝,站在人群里是很出挑的存在,一点不费力就能看到他。 雍极浦快步走过去:“你等了很久吗?” “没有很久。”咸慕笙笑道。 “欢迎回国。”雍极浦带他出了机场,把行李放进行李箱后,向他发出邀请,“去喝咖啡吗?” 他们身后,有两个人目送他们远去。 卓明君收起手机,看了看屏幕上的照片,摸着下巴:“喔唷,这家伙倒是追得紧啊,这么忙还来机场接未婚夫。” 他身旁的章季同疑惑地看向卓明君:“未婚夫?” “对啊。” “照片借我看一下?” 卓明君嬉皮笑脸道:“诶。给你看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今晚和我一起吃饭。” “你才出差回来,不需要休息吗?”章季同无奈极了。 “不需要。”卓明君把话题扯回来,“你还想不想看?” 章季同:“行行行。” 片刻后,正在吃饭的元灯收到了一条信息,是章季同发过来的。 “小灯,你去外地回来了吗?” “我刚才去机场接上司的时候,在机场看到你了。不过你走得很快,我没来得及打招呼。” 然后,一张图片出现在聊天窗口里,框出两个身形外貌皆出挑的人。 其中一个人很眼熟,而另一个人穿着打扮很熟悉,他前不久才见过。 是雍极浦。 作者有话要说: 考完了! 第30章 询问 咖啡店内。 雍极浦的手机一震,他放下手中的咖啡,对咸慕笙说:“不好意思,我回一下未婚夫消息。” 元灯:[你现在在干什么?] 雍极浦:[接朋友。现在在和他喝咖啡,有点事情要谈。] 元灯的消息回复得很快:[今晚你还回西临水岸吗?] 雍极浦:[回,怎么了?] 元灯:[到时候来找一下我,有点事儿。] 雍极浦:[行。] 等雍极浦放下手机后,对面的咸慕笙下巴扬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笑道:“是你之前喝醉酒后嘴里念叨的那个小宝贝吗?” “是他。”雍极浦笑,笑容里带着一点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与满足。 是熟悉的秀恩爱的气息! 咸慕笙被牙酸到不行,“嘶”了一声,说:“哎哟我的天,要成家的人就是不一样啊,你搁这儿使劲虐我这单身狗呢。不过,你这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你……他这人虽然蔫坏,但歪打正着还帮你了解了一桩心事。” 雍极浦:“一码归一码,他做的其他事情还是要清算的。必要时候,我们还得掩饰一下,你知道的。” 咸慕笙挑眉:“我知道。回国不就为了这事儿吗。时机也快成熟了,保准跟他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雍极浦举起咖啡杯,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等事情安置得差不多之后,已经是晚上七八点了。 雍极浦惦记着元灯还在家里等他,刚把咸慕笙送到下榻的酒店门口,就和他说:“行了,就送你到这儿了,你自己上去吧。” “嘿,你这是赶着回去看小灯宝贝呢?”咸慕笙嘴欠调侃他。 两个人认识了这么久,雍极浦知道他嘴贫的性格,早就练就了刀枪不入的本领。 于是他微微一笑,道:“对,回去看小灯宝贝。” “肉麻死了。见色忘友,你是这个。”咸慕笙举起一个大拇指,然后摆摆手道,“得了,你赶紧回去陪他吧。我走了,回头见。” 雍极浦目送咸慕笙的身影消失在大厅后,他启动车子往西临水岸开。 一路上,路灯昏黄。正巧碰上晚高峰,卡在一个个红绿灯口,倒也给他一些喘息和思索的空隙。 掐指算算,这是他和咸慕笙认识的……第五年了。 第一次碰到咸慕笙,是在新生入学晚会上,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而咸慕笙安静地坐在角落处,一副很低调,并不想参与到热闹中的样子。可惜在一众面庞中,他那张精致鲜妍的容貌还是不可避免地吸引到了许多人的视线。 有很多人举着酒杯找他攀谈,可咸慕笙也不爱搭理他们,抬着下巴微笑,维持着基本的社交礼仪,却传递了很明显的拒绝的信号。 雍极浦也注意到他了。 不过倒不是因为咸慕笙的好相貌,而是他在咸慕笙拒绝旁人邀约的那个瞬间,令他透过这个陌生的同学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人。 那个人是他不敢多看、多想的存在。 他是一个锦衣玉食养起来的小少爷,很骄矜。喜欢抬着下巴,有点任性,但多数时候还是很懂事。 他开心的时候,眼睛会眯成一道弯弯的桥,盛满他所有外现的欢喜。生气恼怒的时候……也是很可爱很生动的样子。微微下垂的眼睛可爱,上翘的睫毛可爱,挺翘的鼻子可爱,就连不安分翘起来的呆毛也很可爱。 他的后花园有一大片玫瑰花圃,拥有很多人的宠爱,他将走的道路两旁开满鲜花,平坦而开阔。 他有这么多的选择,未来闪亮明媚。 实在不需要知晓一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哥哥的心意。 雍极浦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藏好这份情愫,于是他匆匆忙忙把留学计划提前了,做了一个仓惶落逃的懦夫。 可真出国后,倒又不习惯了。 他们曾经抵足而眠,但现在遥隔一个大洋。 他一宿一宿失眠,总想起元灯送别他时的表情:眼里包着一汪泪,嘴角忍不住向下撇,却还努力给他挤出一个微笑。他说,哥哥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照顾好自己。 于是,在这个时间节点,他在异国他乡看到一个,从容貌到神态都如此肖像他的人…… 雍极浦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出于某个不可说的想法,他慢慢和咸慕笙熟悉起来,以纯粹的朋友的身份。 但怪异的是,他渐渐发现情况似乎有点不太对——咸慕笙有一副和元灯相似的容貌,但其他地方相隔十万八千里。 元灯是拥有很多玫瑰的小王子,而咸慕笙却是别人手里用来引诱骑士的玫瑰。 可惜,玫瑰带刺,骑士佩剑。 雍极浦轻嗤一声,拨动方向盘,开进西临水岸。 他顺着那条走过无数次的路走,到元家门口时,他抬头看到元灯房间的灯亮着,窗帘遮得密密实实。 看来小灯现在在房间里。 雍极浦给元灯发消息:[我在楼下。] 消息刚发出去,他就听到楼上传来“哗啦”一声,是窗帘拉开的声音。元灯的脑袋从窗口探了出来,翘起来的呆毛摇摇晃晃:“哥,你回来啦?我下来给你开门。” 雍极浦“嗯”了一声。 元灯很快就下来开门了,他看起来有些兴奋,但不知怎的,他的嘴角往下撇,神色很快变冷淡了。 他对雍极浦说:“走吧,先来我房间吧。” 雍极浦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有些不明所以地问他:“怎么了?你不开心?” 元灯没回答他,岔开了这个问题,问他:“你吃过饭了吗?” “没有。”雍极浦老实回答。 他之前本来打算要和咸慕笙一起吃饭,顺便再仔细商量一下相关的细节问题。接到元灯的消息后,他就急急忙忙赶回来了。 元灯顿了一下,说:“那我让师傅先给你做点东西吃?” “行。”雍极浦也不跟他客气,“弄点热乎的吧。” 为元家服务的师傅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呈上来两素一荤一汤。 隔着一张桌子,元灯撑着下巴安静地看雍极浦把饭菜都吃完。 雍极浦放下筷子,用纸巾抿了抿嘴唇,又问他:“小灯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元灯没讲话,过了一会,他问:“你今天是去接谁了?” “一个老朋友。”雍极浦答。 元灯抿了抿唇,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半晌,他把手机屏幕点亮了,放在雍极浦面前,轻声问。 “你这么急着要从我身边走……” “是要去见之前那个朋友么?” 作者有话要说: 吉普从来从来没喜欢过咸慕笙,他们纯朋友。 最开始不纯的目的也只是通过咸哥的外表怀念灯崽。 第31章 深谈 雍极浦顿了一下,抬眼看过来:“是谁和你说的?” 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元灯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不舒服极了——哥哥总是在他的世界里。以前他是弟弟,身份受限,无权过问对方的私事,但现在他们已经明明不再是这样的关系了,他还是没办法知道雍极浦的事情。 跟个陌生的局外人一样。 自己未婚夫的去向,还是从别人那里知道的。 他皱着眉,直直看回去:“怎么了?谁告诉我的很重要吗?还是说,你的事情不能和我说?” “……小灯你在说什么呢?”雍极浦被怼得一愣。 元灯在他面前一向温和,很少有这么咄咄逼人的时候。今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像吃了炮仗。 元灯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他垂下眼,小声嘟囔了句“对不起”。 “没事。”雍极浦探过身,捏了捏元灯的脸颊,“我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和你说的,毕竟我们过两天就要结婚了。” “那么,你和我说,你和这个朋友到底有什么渊源?” 让雍极浦这样火急火燎地去接他? 雍极浦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我们真的只是朋友。” 元灯扯了扯嘴角,并不是很信。 在他的印象里,雍极浦并不像这么热心的人。 雍极浦有很多朋友,但大多不是他主动结交的,而是旁人被他吸引过来的,而且他在维系感情上,也相当随性。他总是处在一个被动的位置上。 真正能走进他心里的人不多,能走进去的总是通过了漫长的时间的磨合。 元灯自信自己应该是其中之一。 可除了他和其他少数几个熟知的朋友,他就没见过雍极浦对别人这么上心。 雍极浦的这个朋友是他在X国留学的时候认识的,有一张和他极其相似的面庞,他们有过很多亲昵的合照……或许,不是,应该是肯定还有过很多快乐的时光。 在这五年里,他的这位朋友或许塞满了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在这段他没有参与过的生活里。 元灯藏在桌底的手握紧了。 在他缺席的这五年里,他所认知的哥哥似乎变了个人。 在他面前,他还是温和的兄长形象,细致、体贴、周到,哪儿都无可挑剔。 唯独可惜的是,他完美得像一轮月亮,皎洁动人,却遥不可及。 机缘巧合之下,他窥见过雍极浦其他的面目。 他会在烦躁的时候抽烟,他抽烟的姿势很好看。 他在露台打电话的时候,语调冷漠,决断果敢,完全就不是他熟知的那个哥哥。 还有,他在别人面前似乎也不是在他面前所展现出来的那样,比如说,他的助理在他面前就小心谨慎得不敢出一口大气…… 如果没有这些瞬间,他或许会以为雍极浦真的和他的幻想一样,是悬在高空的,完美无缺的圆月。 但他见到了月亮的暗面,不好看,也不招人喜欢。 最开始他觉得很吃惊,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雍极浦只在别的地方,别人面前那样表现,在他面前又变回了他熟知的那个哥哥。他旁敲侧击问过,雍极浦没否认,只是不爱提起,似乎还觉得他不需要关心这个。 为什么? 元灯想不明白为什么。 其实他觉得他可以,也乐于接受月亮背面的那些阴暗面。 不知为何,元灯忽然想起他爸爸妈妈之前吵架的样子。 当时公司正处在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下面的人做了好几个方案,他爸爸觉得A方案更好,求稳妥。但他妈妈觉得,这是危机,也暗藏着机遇,不如大胆一点,放手一搏。两人的决策出现了分歧,谁也不让谁,急红了眼,就站在客厅里吵架。 除了这种关键的时候,他爸妈还会因为今天的菜吃甜还是吃咸拌嘴,他妈会因为他爸东西不摆回原处发脾气,他爸会碎碎念他妈又买包了,又把钱浪费在这些东西上,不是拿去做扩张。 反正这两个人特别幼稚。 身价大几十亿的老总吵架的时候,和菜市场大爷大妈也没什么区别。让人大跌眼镜。 但是却很真实。 元灯深吸一口气,笑了一下。 他大概也能猜到为什么。 或许不是雍极浦变了个人。 也许只是,哥哥有选择地在他面前展现他的性格切面。 做哥哥,要的是细致体贴,像大树一样遮蔽其他风雨。 但是□□人,单方面的庇护又怎么可能会长久呢? “哥。”元灯低低地喊了声雍极浦。 “嗯?”雍极浦看过来。 “我在想你知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元灯看向他,“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 雍极浦的目光被元灯的目光所慑住。 这双眼清凌凌的,很平静,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好不好。但雍极浦本能地感觉到,这是一个很要紧的时刻。 元灯似乎也没想要雍极浦的答案,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想要坦诚,你对我坦诚。” “哥哥,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诉求?以及有没有考虑过我们之间,是不是健康的关系?” “我……”雍极浦想说话,却被元灯止住了。 元灯继续说道:“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参加商赛吗?确实,和你说的那样,那玩意的荣誉对我来说可有可无,我自己更清楚那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但是为什么我要去?” 雍极浦愣了一下,不知道小灯为什么会说这个,他前后说的东西,似乎构不成逻辑链。 似乎是看出了雍极浦的疑惑,元灯按住他的手,说道:“因为我想证明自己,我想让你能够和我说事情。” “你似乎总觉得我不能做很多事情。所以你大包大揽的,全都自己扛了。你觉得你可以自己解决了那些事情,事情已经被你解决了,所以我也不需要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的。可问题是,我们是爱人啊。我没你想象中那么拉胯,我也能为你做一些事情。” “……我真的很想证明自己不是只能靠家世才能和你站在一起,只是单纯的我这个人,而不是靠别的什么东西。我想要你看到我,喜欢我,如果可以的话,也可以依赖一下我。你明白吗?” “我……” 雍极浦皱着眉,他以前面对再棘手的问题,也从来没有这么手足无措过。他感觉元灯说的东西,他隐隐约约能明白,但他又有些不理解。 整个人就是处于一个茫然的状态。 电光石火间,他忽然想起一个好友喝醉后,教授给他的恋爱之道:你以后要是和对象吵架了,啥也别说,先道歉,承认自己不对,然后再开始解释。要是你先反驳,完了,那肯定是肯定拱火了! 雍极浦当机立断低下头,开始结结巴巴地道歉:“对不起,小灯,我没什么经验,我没有考虑过这些东西。首先,我和咸慕笙之间真的只是单纯的朋友。至于你后面说的那些,我只是,只是想让你快快乐乐的,不用操心。毕竟那些没什么要紧的东西,我作为年长者,当哥哥的,当然是要——” 雍极浦话还没说完,唇上便传来一阵疼痛。 他看到元灯卷翘的眼睫近在眼前,雍极浦看到他眼底有烧着的小火苗,愤怒的,跳跃着的。 听到元灯含含糊糊地骂他:“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不明白,雍极浦你是不是蠢的?!” “谁要当你弟弟了?!” …… 第二天,助理推开办公室的门,险些呆在原地——自家顶头上司早已坐在位子上,面色凝重,他眼下有一层淡青色,嘴唇还破了,凝成一个深色的血痂。 这……啊这。 是跟未婚夫吵架了吗? 老板这没几天都要结婚了,还这样…… 完了,今天工作要更仔细点了,免得触了霉头。 助理眼观鼻鼻观心,垂头挪进办公室,大气也不敢出。 “你。” “在!”助理一个激灵。 “咳。”雍极浦敲了敲桌子,有点不自在地开口,“你,今天早上只有一项任务。去帮我去买点东西,我着急用。” “您说,我现在立刻去买!” 但不知为何,他说完这句话后,自家老板的神色看起来更微妙了。 只见老板别开眼,以拳抵唇,咳了声,说:“你去帮我买点恋爱的技巧书,要有效性、技巧性、可执行性兼备的。而且还要有口碑,不能误人子弟。” “好,好的……” 助理晕乎乎地出了办公室,抱着文件夹站在门口感叹。 之前还羡慕过老板马上就是有家有业的人了,但这回一看…… 美人乡,英雄冢。 就连老板这么杀伐果断英明神武,在事业上顺风顺水的,看惯了财务报表和各种策划、方案的人,竟然也逃不过情关,甚至还需要去看那种恋爱工具书。 这说出去,谁敢信啊! 助力摇摇头,复又挺起胸膛,算了吧,单着也挺好。 瞧瞧,他这种单身汪就不用去看恋爱工具书!! 爱情只会影响他拔刀的速度!! 作者有话要说: 吉普:朋友误我! 我赶在2021更新了! 这章从我贫瘠的小钱包里扣点jj币来发点小红包,截止到明天更新前哦。 祝大家元旦快乐呀! 第32章 实践 第二天。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屋内。 雍极浦踌躇满志地合上助理给他买的恋爱工具书,他看了一夜,工具书里面说得头头是道,里面有好些内容能和他的一些有过丰富恋爱经验的朋友说的对的上号。 本着实践决定认识,认识反作用于实践的观念,雍极浦拿出手机,决定今天就试验一下工具书给出的第一招:带你爱的人去你常去的地方,让你们增进对彼此的了解。 与此同时。 元灯放在枕边的手机震了一下,元灯迷迷瞪瞪地从被子里探出胳膊,把手机摸了过来。 谁啊? 这么早就给他发消息? 雍极浦:[小灯,起床了吗?] [你今天有安排吗?] 元灯揉着眼睛回复他:[没有安排,怎么了?] 雍极浦:[带你去个地方。] 啊? 一个小时之后…… 元灯一脸茫然地站在雍氏大厦的门口,他看看这门口,又看看站在一旁的雍极浦。 “哥……你是带我,来上班吗?可是,可是今天是周末啊?” 大意了,竟然忘了今天是周末。 雍极浦咳了一声,一向能说会道,在商场上能够和合作方紧咬条款不放松的人,此刻罕见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难道直接和小灯说我想带你了解我的日常……? 不过元灯似乎没看出雍极浦的窘迫,反而很自觉为他找到了一个好的理由。 元灯:“我知道了!你是有其他的安排,但是公司的任务比较重,所以要先来公司处理事物。等处理完之后,再带我去,对不对?” 雍极浦摸了摸鼻子:“嗯……对。” 于是,雍?本来没事却被对象强行安排了公司事务?极浦被迫坐在办公室里,开始处理一些边边角角的琐碎事务。 好不容易挨到了午休时间。雍极浦捏捏脖子,抬起头看到元灯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蹲在元灯面前。 元灯睡得很香,他的眼睑合着,薄薄的,能看到细而长的血管在肌理里蔓延,长而翘的睫毛垂着,盖住那双湿漉漉的眼,也盖住住他心底的潘多拉魔盒。 雍极浦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元灯的眼睫。 一只蝴蝶受惊扇动了翅膀,刮起一阵海啸。 雍极浦连忙别过眼,过了会,他把视线转回来。元灯还没醒,睡得像一尊安静的瓷人。 “小灯?醒醒。”雍极浦晃了一下元灯的手臂,“该起来了。” 等雍极浦叫醒元灯,两人再收拾齐整出去后,饭点都已经过了。不过,现在这个时间去吃饭,倒是阴差阳错地避过了高峰期。 雍极浦打转方向盘,问元灯想吃什么。 元灯的手支在脸颊上,懒懒地说:“去市中心吧,那里的吃的东西比较多。而且我想顺便去一下那边的一家咖啡店。”他想去买那家咖啡店的一个招牌小点心,打包带走,有段时间没吃到了。 而且他上次在那家咖啡店里碰到了陶阳秋……他有点想去看看陶阳秋现在怎么样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想帮他一把。 虽然他也知道,这在陶阳秋看起来,或许会是一个很伪善的行为。 想到这,元灯扯了扯嘴角。 两人决定先去买点心。 推开咖啡店的门,室内轻柔的音乐和浓稠的食物香气从缝隙中一并流淌而下。 “欢迎光临!” 柜台的员工抬起头,脸上带着公式化的亲切笑容。但他看到元灯的面庞时,有些诧异地睁大眼,半惊半喜地说:“哎,是你呀。还是要美式咖啡吗?” “啊?什么……什么美式咖啡?”元灯一头雾水。 “诶,您上次来,点了好几杯美式的……” 雍极浦眼神微动,在旁边补了句:“不用了,我们不喝咖啡。请给我们来两盒草莓大福。” 员工看了看元灯,又看看雍极浦,面上还带着些疑惑,但还是应下了,给他们打包点心。 元灯接过点心的时候,装作不在意地问了句:“你们店里之前那个新来的……叫陶阳秋的人呢?” 听到元灯这么说,员工脸上的讶异更深了,他的疑问脱口而出:“啊?小陶前几天不是和您一起走了吗?然后他就辞职了,不在这儿干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喝醉了头晕写不了多少了啊吧啊吧 第33章 前奏 从咖啡店出来。元灯坐上车,系好安全带。雍极浦也从另一边绕上车,坐到驾驶位上。 “那个店员是什么意思?”元灯偏头问雍极浦。 “带走陶阳秋的那个人。是你朋友吧?就是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那个朋友。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元灯的语气狐疑,他从镜子里仔细观察着雍极浦的神情。 可惜雍极浦并没有什么异样的神态。 他神色淡淡地说:“我也不是很清楚。” 行吧。 元灯收回视线。 雍极浦伸手揉揉元灯的后颈,道:“马上就是婚礼了。你不用管这些不相干的事情,有我在呢。” 元灯一哂,他不信雍极浦不知道。 总是这样的,雍极浦不想说的事情。他就算再好奇,雍极浦也不会说的。 把元灯送回去之后,雍极浦没有回家。他坐在车厢里,目送元灯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然后他拨通了咸慕笙的电话。 几声“嘟嘟”声过后。 “喂。”咸慕笙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 “是我。”雍极浦说。 咸慕笙笑道:“我当然知道是你。我认出来了,怎么了?那边是出了什么事吗?” 雍极浦顿了一顿,说:“没什么事儿。你吃饭了吗?” “正在做呢。”咸慕笙回答他。 咸慕笙在国外呆了这么些年,厨艺是大有长进。他一边夹着手机回答雍极浦的话,一边熟练地敲了个鸡蛋,打进锅里,搅搅散了。 “住的住的还习惯吗?” “舒坦极了。你安排的事情怎么会有不妥当的?” “那就好。”雍极浦说,然后装作不在意的问道:“会不会觉得很无聊?你在这儿,也没什么亲人朋友。要不我吩咐助理,让他留意一下周围有什么好玩的地方,给你整理一份攻略,回头你按照攻略去玩玩。” 咸慕笙搅动锅里面条的动作一停,他抬头看了看客厅里坐着的那道身影,回答道:“不用了。我碰到了个以前的朋友。再说了,事儿还没做完呢,而且我那么宅,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行。”雍极浦说,“回头你有什么需要再联系我。” “等一下。”咸慕笙关了火,他的手撑在流理台上,目光却投向客厅,眼神沉沉的,“你知道陈良工这个人吧?” 这个名字一说出来。客厅上坐着的那人便不安地抖动了一下,他往咸慕笙的方向望了过来,目光胆怯。 “知道。”雍极浦沉默片刻后回答道。 “他也是他跟那个人是一伙的吧?”咸慕笙低下头,看到自己的手很用力地抓着流理台的边缘,用力到指节发白。 但他声音很平静:“到时候能不能连他一起请算了。碍眼。反正他们能混成一团的,都不是些什么好东西。” 雍极浦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咸慕笙紧接着对他说:“雍极浦。咱们认识这些年,我也没求过你什么事儿,就这一件事儿。” 雍极浦叹了口气,道:“我也没说不答应你啊。” 咸慕笙松了一口气,他站起身说:“好兄弟,谢了,你结婚肯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雍极浦笑了一下,说:“知道了。” 婚期渐近,为了能够腾出时间参加婚礼和蜜月,雍极浦这几天是直接住在了办公室里,没日没夜地处理堆积下来的文件。 元灯找他好几次确认婚礼的相关事宜,雍极浦都是过了很久很久才回复的。 元灯有点郁闷,都说男人婚前婚后两个样,这还没结婚呢,就这样了,以后还了得啊!于是,他第二天直接上门堵了雍极浦。 雍极浦一边打着领带,一边很无奈地跟他解释,是工作实在是太多了,才没能及时看到消息。 元灯:“我不信,除非让我看看。” 雍极浦揉了揉额角,无奈的笑了,说:“好,你来吧。” 两人来到雍氏大厦,雍极浦带他直接上了专属电梯。 雍极浦到的时候,助理也刚好到一楼。 上班高峰期,本应该有些声响,但在外边一众等着电梯的职员愣是鸦雀无声,默默目送着雍极浦和元灯一行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拢后,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个大胆的员工戳了一下助理,问:“哎,你消息灵通,你知道那是……” 助理笑了笑,没吭声。 姐妹,这点敏感度都没有还八卦什么呢? 那么明显,显然是老板娘啊! 这都看不出来吗! 元灯跟着他来了办公室,办公室还是他上次来的那个模样。助理给他端了一杯热开水。元灯就坐在办公室里撑着下巴,看雍极浦处理工作,处理了一天。 直到金乌西沉,屋内渐暗。雍极浦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抻了一下腰。 元灯摇摇头,道:“你工作是真的多。” “快处理完了,没关系。”雍极浦走过来。把元灯拢到怀里。元灯很乖地让他抱着,蓬松柔软的头发顶在雍极浦的下颌上。 雍极浦闻到元灯身上有股很清爽的香气,让人觉得了很心安。心顿时软成一滩水,软得不像他,但他不排斥这种奇异而美妙的感觉。他笑着低头亲了一下元灯的额角。 婚期就定在三天后,很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救命啊终于理顺了思路 第34章 婚礼(有修改) “哎哎哎,你别动,别睁开眼睛。还差一点呢。” 元灯垂着眼,坐在椅子上,任由化妆师摆弄他的脸。 闭着眼睛看不到东西,触感就变得格外敏锐。轻柔的刷毛扫过他的脸颊,带来酥酥麻麻的感觉。 “还没好吗?” 元灯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还差点呢,还差点呢。”化妆师说着,不知怎么回事,越说越小声,她最后那一句话直接吞进了嗓子眼儿里,听都听不清了。 怎么了? “还没好吗?”雍极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眼妆好了。”化妆师忙说道。 元灯睁开眼睛,看到雍极浦站在化妆师的旁边。他穿着一身裁剪出色的白西装,眼睛弯了一下,眼角的痣被笑意灌满。这个男人不管放在哪里都是要命的出色和引人注目。 “弄了多久了?”雍极浦走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发。 “哎呀,你别弄我头发。给你弄乱了,就不帅了。发型师刚搞好的。”元灯急了,拍了一下雍极浦的手。他刚才枯坐了好久才做完这个发型,一想到要再来整一回,他整个人不好了。 不过他这反应跟小奶狗呲牙似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没乱,”雍极浦亲昵地捏了一下他的耳垂。“就算乱了又怎么样?自信点,我先生怎么样都帅。” 草…… 这人、这人怎么突然打直球? 元灯感觉刚才被雍极浦捏过的那个地方突然烫了起来,他在镜子里看到他整个耳朵都红了起来。 先生什么的…… 提起这个马上要改口的称呼,元灯现在还感觉像做梦一样。雍极浦是他自小亲密的的玩伴,是保护他的哥哥,甚至有时候还像严厉的、约束他的家长。 但在今天,他成为他的新郎、先生、爱人。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人真的就要属于他了。这在几个月前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怎么能对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抱有那样子的想法呢? 雍极浦不清楚元灯心里的念头,他正低头看着桌上散着的,各式的刷子以及化妆品。 他转了转眼,看到化妆师拿一个小刷子蘸了一点口红,抬起元灯的下巴,给他细细地描摹唇色。 灯光在头顶落下来,在元灯脸上散落成一片光影,刷子在他的唇上轻轻扫过一层,抹开了些许红晕,又捎带了些微润泽的光感。 看起来和平时没差别啊。 雍极浦抬手指了一下,摊开的口红盒子,问:“这口红这么多颜色,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啦,怎么可能没有呢!”化妆师坚决维护自己的劳动成果。 “您看这个颜色,就是很自然那种啊,您先生的唇色本来就很好看了,我只是在这个基础上加深了一点点,然后又加了一点点亮亮的光。难道您不觉得这样一来显得整个人非常清爽,精神特别好,气色特别棒吗?” 雍极浦仔细端详了片刻,别开眼,轻咳了声:“您是专家,您比较了解这方面的。” “等等,你耳朵为什么红了?”元灯冷不丁问到。 雍极浦顿了一下,说:“这里有点热。” 元灯:? 他看到搁在桌上的空调遥控器,显示屏上着一个大大的数字:24℃。 假的吧。瞎编也不知道编得像一点。 元灯挑眉看向雍极浦,刚想揶揄他两句。 门开了。 他妈妈扶着门边,皱着眉头催促:“元灯你还没好吗?时间快到了喔。” “好了,这就好了!”化妆师给元灯最后补了一笔。 “流程都清楚吧?”元妈妈引着他们往外走,快到入口处的时候,她低声问了句。 元灯小鸡啄米式点头:“清楚清楚。” “好。”妈妈伸出手,在指尖即将碰到元灯的脸颊时,她的手指顿了一下,转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去吧,妈妈在这里看着你们。” 在踏上那条长长的红地毯之前,元灯低下头,做了一个深呼吸。 他现在有一点紧张。 一颗心像被一条敏感的神经吊了起来,悬在无可凭依的空中。每跳动一下,就给他带来一份紧张。 “别怕。”雍极浦靠近他,和他十指相扣。 触之一片湿冷。 雍极浦的手心也汗津津的。 “你很紧张吗?”元灯凑近他的耳边,压低声音问。他呼出的温热的鼻息拂在雍极浦敏感的耳廓,他的声音很轻,比微风扫过芦苇荡的的力度还柔和。 但就是怪痒的。 雍极浦咬了咬后槽牙,回答道:“是有一点。” “只是一点吗?”元灯忽然有些想笑。 他想起很久之前一件事情。 他小时候有阵子很贪玩,学习成绩直线下滑。爸爸妈妈工作比较忙,也没办法及时监控他的学习情况。 有一回,他考得特别差,全班倒数。老师说要把试卷拿回去给爸爸妈妈签名,但他不敢让爸妈妈知道他考了糟糕到没眼看的分数。 于是在回家的路上,他一路磨哥哥给他签名。雍极浦刚开始不同意,但最后还是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给他签了名。 结果试卷交上去之后,一眼就被经验老道的老师看出来这签名不是家长的。让他把同谋一起叫到办公室。 在进办公室面对老师之前,雍极浦的手心也是这样子的。 ——他在紧张。 虽然他掩饰得很好。 元灯的嘴角翘了一下,不知为何,他现在不感觉到紧张了。 “别紧张,我在呢。” 他握紧雍极浦的手,长吁一口气,提步走上长长的红毯。穿过满室繁花,越过满座的嘉宾,迎着他们的微笑和祝贺,踩着满地星光,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到了证婚人的面前。 证婚人的声音温和而响亮。 “各位来宾,我们今天欢聚在这里,一起来参加雍极浦先生和元灯先生的婚礼。婚姻是爱情和相互信任的升华。它不仅需要双方一生一世的相爱,更需要一生一世的相互信赖。今天他们将在这里向大家庄严宣告他们向对方的爱情和信任的承诺。” 雍极浦垂眼看着元灯,眉梢眼角都弯着,有光落在他眼里。 天上的月亮垂落在人间的心湖上,被人捞去了。 元灯看到他瞳仁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仿佛只有他,也只能看到他。 他听见他带着笑意,轻声说: ——“我非常愿意。” 证婚人笑着,侧头问了元灯同样的问题:“元先生,您是否愿意与雍先生结婚,作为他的爱人?你是否愿意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他,对他忠诚直到永远?” 元灯握紧雍极浦的手,抬起眼望进他眼里,看到他专注地看着自己,下颌角绷着。 这人居然还在紧张吗? 他见过雍极浦很多不同的样子。 见过他温柔的样子。 第一次遇到雍极浦,他把他从泥泞的玫瑰花圃里拽出来,用随身带的软帕子轻轻擦掉他脸上挂着的眼泪。 清隽的少年垂下眼,眼皮上有一点极艳极小的红痣,和盛开的玫瑰一个色,温声和他说:“先跟我回家吧。” 长大后,他见过他工作时候的样子:总是梳着背头,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板正的半温莎结卡着熨得平整的领口,在处理公司事务时,批复迅速而专业,直击症结。 他似乎总是沉稳,与紧张毫不相关。 而现在,他在紧张。 因为他。 元灯心里蓦然生出一点隐蔽的快乐与得意,他笑着,手指在雍极浦的掌心里轻轻挠了一下,回答道:“我当然也非常愿意。” “新郎可以亲吻彼此了。”证婚人宣布。 闻言,雍极浦微微偏过头,眼里暗色翻涌,平日里静而淡的深湖掀起万丈波澜。 元灯抬起脸,感觉下巴被人轻轻捏住,指腹轻而缓地擦过他的脸颊,流连在他的嘴角旁。 身前的阴影压了下来,在闻到雍极浦惯用的清冽的古龙水香气时,他的唇上触碰到一片温软,很轻,很小心翼翼,就像第一支玫瑰盛开时,慎重地绽开它的花蕾,向充满了情与欲的世界打了个招呼。 如雷般的掌声响了起来,欢呼和祝福像春霖抛向他们。 在欢声笑语里,身边的人隐秘地、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指尖,然后勾起他的手指,婚戒靠在一起,像刚才宣誓拥吻的新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调整一下章节内容! 第35章 敬酒(有修改) 婚礼的流程总是漫长而琐碎。证婚仪式过后不久,元灯和雍极浦要一桌桌地去跟来宾敬酒。 雍元两家联姻,本就是强强联合,都身为商业巨擘,关系网交错复杂,所结交的各路人脉巨多。因此来参加婚礼的人也特别多。 等走到双方亲属那桌时,雍家二叔雍和杰满脸笑意地举着酒杯,第一个站了起来,他看起来红光满面的,活像一个吹涨的气球。 雍和杰爽朗地笑着说:“来来来,我来敬新人一杯!祝你们百年好合!” 吉祥话谁都爱听,元灯也笑着和他碰杯。 一杯酒下肚,雍和杰抬手拍了拍元灯的肩膀,满脸唏嘘。 “我看你从这么小,”他的手比划了一个高度,“长到现在这么大了,真是不容易啊!答应你叔,你俩结婚了,以后好好可得过日子,不许闹脾气啊!” 元灯笑着说:“一定一定。” 雍家家大业大,主家人虽不多,但旁支人却不少。雍极浦作为下一任雍家家主,刚走到这一桌,就被一群人围住了,七嘴八舌的要敬他酒。 雍和杰瞟了眼雍极浦,看到他正在应付其他的亲朋好友,没法顾及这边。 于是,他略微凑近了元灯,压低声音道:“不过,小灯啊!你也别怪二叔多嘴,这结婚后,你多少也得小心些。我这个侄儿条件这么好,别让一些有的没的的人惦记住了。这种事儿,我可是见太多了,当然了,你也别放在心上,我也就是提点你一下,让你注意注意而已。” 元灯捏着酒杯的手紧了紧。 他还没来得及细究他是什么意思,便又听到雍和杰说:“这种没影的事情,你不用太担心。就算是,退一万步说了,真怎么着了,大家都是男人么,也都知道的。他要是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你就翻翻他的手机。” “手机里可是藏不住秘密的。” 说着,雍和杰朝他眨了眨眼。 元灯“嗯嗯”应了两声,眼角眉梢的线条都在往下垮。 他掩饰性地低下头,目光落在雍和杰的领带上。 雍和杰今天打了个花里胡哨的红领带,花纹繁复,枝蔓缠缠绕绕,他盯着那一小片花纹,觉得那块纹路真是聒噪得讨人嫌。 “……不过,极浦这小子我也是看着长大的,没话说。我想他肯定不会干这种事儿。他要敢这样,那我第一个不同意!毕竟我们小灯多好的人,对吧? 来!再喝一杯,二叔敬你!” 元灯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举起酒杯。 离开那一桌的时候,元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雍家的二叔举着酒杯跟其他人谈笑,神气极了,活像个放了气之后四处乱飞的气球。 雍极浦注意到他的脚步慢了下来,低头问他:“怎么了?” “没事。”元灯皱了一下眉,道,“只是觉得……” 雍极浦问:“觉得什么?” “你二叔怪怪的,跟我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我听了很不开心,我不明白,他不想着我们好吗?” 雍极浦抿了抿唇,捉住元灯垂在身侧的手,低声和他说道,“他的想法无足轻重。他跟你说什么,你当耳旁风就好,不要理他。” 手掌交叠,触感温热。 雍极浦低下头,手指擦过元灯无名指上的婚戒。 “别担心,我们会好好的,我们一直会好下去。” 元灯抬头对他笑了笑,反握住雍极浦的手:“嗯。” 喝酒胀人,敬了一轮酒过后,酒水在身体内汇聚,给大脑发出内急的讯号。元灯揉了揉肚子,和雍极浦打了个招呼,起身去厕所。 在快靠近厕所的时候,元灯的脚步一顿。 ——他听见了争执声,而且音色熟悉。 双方似乎都有意压低了声音,但是你来我往的,听起来很激烈。 争吵间,那两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元灯心下一紧,明明不是他有意撞见的,但他也本能地侧身一闪,躲进了虚掩着门的房间里,反靠在门板上。 两人的争吵声变得愈加清晰起来。 楼梯僻静,房间安静,只有擂鼓般的心跳声和门外的吵架声清清楚楚。 “你明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的,我能给你你想要的,你还有什么——” “你他妈能不能闭嘴!” “不能!你让我闭嘴也可以,你他妈倒是看看我啊!!” “小灯今天都跟我哥们结婚了!你喜欢他也不可能了,你就能不能醒醒啊!我他妈真是没见过你这号人!” 躲在小房间里的元灯讶异地睁大眼。 门外脚步声也停了,空气像是忽然凝滞住了。 片刻后,元灯听到其中一人恨恨骂了句:“神经病!” …… 等元灯再次回到席间时,已经过了许久。雍极浦偏过身,问他:“怎么去个厕所这么久?” 元灯遥遥眺了眼坐席隔得老远的的两个人,两人面都带着微笑和旁边人谈天说地,看起来完全没有什么异样,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激烈的争吵。 “哥,你知不知道……” 雍极浦不明所以地望过来:“知道什么?” 婚礼现场人多嘈杂。 元灯顿了一下,摇摇头,默默把话吞了回去。 “算了,只是有点事儿。”他语焉不详地说,“这里不方便,回去有时间再和你说。” 元灯和雍极浦的新居也落在西临水岸,是两家大人送给他们的新婚礼物之一。结婚后,两人将搬至这儿居住。 婚礼总是累人,将宾客们全部送走之后,已是深夜。 结一次婚,一个晚上喝半吨酒,说了半生的话,把人折腾得精疲力竭。 汽车平稳地向前行驶,两人坐在后座,窗外的景色飞快地向后退,远光灯照亮前方的路。 元灯歪坐着,一时兴起,把雍极浦的手拉了过来。 “嗯?怎么了?” 元灯摇摇头。 雍极浦顺势把他揽到怀里。 元灯闻到雍极浦身上的古龙水味变得稀薄了,沾染上一些鲜花的香气,还有浓浓的酒精味。 气味混杂,却意外地不难闻,甚至还有点上头。 “是累了吗?”雍极浦抬手捏了捏他的后颈和肩膀,力道适中。 “有点。”元灯老实承认,然后他歪头想了一下,修正了自己的说辞:“我说错了,是真的很累。” 雍极浦低头看他,挑了挑眉,看起来颇为为难地说:“这样啊,可是那待会怎么办呢?” 元灯:??? “可持续发展,哥,你懂我什么意思吧。”元灯正色道。 “可我今天不想懂,怎么办。”雍极浦也很真诚地说,“我想……” 元灯的额角一跳,扑过去捂住他的嘴,“什么能怎么办,什么你想不想的,都听我的,就这么办。” 雍极浦把元灯扒拉下来,环住他,声音里带着笑意。 “你这小脑袋想哪儿去了?我是说,刚才下边的人已经核对完礼金单子了,你还要不要亲自过目?” …… “……要!在哪儿呢?”元灯恼羞成怒地掐了他一把,“今天我困死都要看。” “我发给你了。”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就震了一下,元灯点开雍极浦给他发的文档,看了起来。 送礼的人,他都熟悉或是有所耳闻,而且下面的人做事一向稳妥,于是元灯也只是打算随便看一眼。 页面往下滑,元灯的手指一顿。 他看到个他没印象的名字:咸慕笙,目光往旁边转了转,随的礼金还相当大。 这人他不认识。 “这是谁?”元灯戳了一下雍极浦。 雍极浦看了眼,说:“我一个朋友,大学的时候认识的。你应该不认识。” “哦。”元灯划过去,随口说道,“今天见到了就算认识了。” “他今天没来。” 元灯一愣,抬头看雍极浦:“为什么?” “嗯……”雍极浦沉吟片刻,像在斟酌措辞。 汽车从路灯旁驶过,昏黄的灯光快速擦过雍极浦,短暂地照亮了他的脸,又倏然被黑暗吞没。 片刻后,元灯听到他的回答: “不方便来。”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了,之前没铺垫好,吞了好多细节。 建议再看一遍! 今天的更新在写了or2 第36章 蜜月 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睡得香甜的元灯就被雍极浦叫醒了。 “小灯,起床了,要出发了。” 雍极浦把他从被窝里捞了出来,亲昵地捏了一下他的脸。 元灯揉了揉眼:“干嘛起这么早啊……” “去度蜜月啊。” 雍极浦催着他洗漱,拉上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出门直奔机场。 等坐到候机室时,元灯还迷迷瞪瞪的,感觉没清醒过来。 他呆坐了一会儿,伸手拉拉雍极浦的袖子,有些茫然:“你公司的事情都忙完了吗?” 大概是起太早了,元灯出门前没能好好打理形象,他头顶的呆毛不安分地翘了起来,还招摇地左右晃动。 看起来可爱极了。 雍极浦伸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应该没什么事情,你不用担心。” 元灯“哦”了一声,又问道:“那我们去哪儿啊?” 之前他看过策划,确信这上面没有蜜月这一项,他当时没过问——因为他也知道,雍极浦坐上那个位置不久,需要处理的事情堆积如山,为了婚礼,他加班加点工作了好久才把时间腾出来。 本来以为蜜月就此没了,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有。 “一个你会喜欢的地方。”雍极浦给他卖了个关子。 元灯发现这个人有时候蔫坏,说话总是说到一半不说完,半遮半掩的,吊人胃口。 他不满地嘟囔着:“你就不能……” 雍极浦恍若未闻,他伸手捏了一下元灯的脸,熟练地岔开话题:“出门没吃早餐,我现在去给你拿点?” 元灯瘪着嘴,拍掉他的手:“我说,你不能告诉我要去哪儿吗?” “说出来就不是惊喜了。”雍极浦笑了一下,也不介意手被拍了。 “我去给你拿吃的,你在这里乖乖地等我。” 元灯:“……” 哼。 你不告诉我,我也能查到。 元灯点开手机,准备查询今日内的航班信息。 他刚看了两行,边上有人咳了一声,带着些许局促:“那个……你好啊。” 是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人,一身潮牌,头发挑染成桃红色。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儿吗?” “那个,”青年挠了挠后脑勺,脸红了,音量极小,“我,我……你能给我,你的微信吗?” “啊?”元灯愣了一下。 这些年喜欢他的人是不少,但是直接上来找他要联系方式的属实是不多。 他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应对好。 那青年以为他没听清,一边脸红,一边比划道:“就是,就是说,我觉得你长得很好看,就……和我的理想型一摸一样,所以——” “抱歉,不行。” 横斜伸出一只手,递了一袋面包和一杯豆浆给元灯,并叮嘱他有点热,小心喝。 元灯“哦”了一声,把豆浆捂在手里,看起来又乖又软。 雍极浦揉了把元灯的头发,站起身,手背朝外,给那青年看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微笑道:“不好意思,我是他先生,我们已经结婚了。” 青年的脸一下爆红,语无伦次地向他们道歉,而后迅速离开。 元灯看了眼对方落荒而逃的身影,用手肘撞了一下雍极浦:“哎,你干嘛呢。” “哥哥——可不兴这样啊。” 雍极浦沉默片刻,明白了,元灯这是还记账呢。元灯农历生日那会,他跟元灯的同学说他是他哥哥,当时元灯怄气了好一会。 他哭笑不得地一把元灯揽过来,捉住他的手,看到无名指上光秃秃的。 “你的戒指呢?怎么没带上?” “不是吧,哥哥,你怎么管得这么宽?”元灯皱着眉,似乎很苦恼的样子。 “为什么不可以?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我们已经领了证了,我们是合法的伴侣关系。”雍极浦正色道,“既然结婚了,就应该有结婚的样子。所以你的戒指为什么不带上呢?你带了戒指,他就不会误以为你是单身了。” 元灯憋笑道:“哦,好酸啊,莫不是醋缸翻了吗?” “……”雍极浦顿了顿,道,“我的反应合法、合情、合理。我这是在申请行使作为伴侣应有的保障。我对你不随身携带戒指的这种行为表示……” “谁说我没带了?” 元灯打断他,低头从衣领里拉出一条链子,链子中段坠着一枚闪亮的戒指。 “你看这戒指不在这呢吗?我戴在脖子上了。” “为什么不戴在手上?” “啊,我不想告诉你。说出来就没有神惊喜。”元灯冲他眨眨眼。 雍极浦:…… 元灯最后还是知道了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飞机飞行了十几个小时,终于停在了目的地。 从机场走出来,两人直奔下榻的酒店。 他们住的酒店离海边很近。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金色的沙滩上。咸湿的海风伴着热浪扑面而来。身边的人群来来往往,一个个都踩着清凉的人字拖,手捧着椰子,他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了一起,时不时爆发出一阵欢乐的笑声。 是度假的气息。 他们抵达目的地时,当地时间还挺早。两人在飞机上睡了好久,加上时差还没倒过来,现在是异常精神。 两个人坐在酒店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你困吗?” “我不困。” “你呢?” “我也不困……” “那我们总不能干坐着吧?要不出去玩儿点什么吧?”元灯说。 雍极浦思忖片刻,道:“浮潜?” “好!” 两人说走就走,当即决定换上应景的沙滩裤和人字拖就去浮潜。 元灯走到窗边,把窗帘拉上,就转头看到屋内的雍极浦揪着领口把衣服脱了下来。 他的身形修长,躯干上覆盖着结实而不夸张的肌肉,暧昧的暖色灯光照亮他半边身子,光线从亮面过渡到暗面,肌理上的每一道起伏和转折,都漂亮得像雕刻家最得意的线条。 元灯瞟了一眼,移开眼神,又迅速瞟了一眼。 然后被雍极浦抓了个正着。 “你不换衣服吗?”雍极浦低头看了看时间,催促他说,“我们要出发了。” 海浪拍打着沙滩,随着船只向大海更深处行驶,海水的颜色渐渐加深。阳光照在海面上,海平面上上下下的起伏着,波光粼粼,像大地呼吸时的脉动。 他们将要在这里进行浮潜。两人穿戴好呼吸管、面镜和脚蹼,套上救生衣,从船上跃入海里。 海水漫过头顶,耳边是咕噜噜的水声,触目所及皆是清澈的蓝,阳光从海面上透入水里,像一匹曼妙的游动的金色丝绸,流动的光斑和水纹照亮底部游动的鱼群和珊瑚。 在水里的感觉很奇妙,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抛下所有担子和世俗琐事,只需要徜徉在无边的静谧和安然里。 海波晃动,珊瑚翕张漂浮。 鱼群毫不见外地紧贴着游过他们,似乎把他们当做了族群中的一份子。 雍极浦拉了一下他的手指,用动作比划着,指引元灯看向他的腰部。 是一条胖乎乎的小鱼撞到他的腰上,吻部擦过他的腹肌,有点痒。 雍极浦拉着他的手,十指相扣,给了他一个海下的拥抱,皮肤贴近时,海水被不断收窄的缝隙挤了出去。 摆动脚蹼,两个人往海面上浮去,破出海面。 雍极浦甩甩脑袋,偏头看向身旁的元灯。元灯一贯柔软而蓬松的头发被打湿了,有略长的几缕发丝贴在他脸上,头发湿漉漉的,眼睫毛上也挂着水滴,水波轻轻拍打着他瓷白的脸庞,被水浸润的嘴唇像沾了露珠的玫瑰花瓣。 像一只湿漉漉的小奶狗,可以任人所为。 雍极浦盯着元灯的嘴唇看了几秒钟,喉结上下滚了滚,伸手拿掉他的呼吸管,动作缓慢地揉了揉他的嘴唇,却不料指尖碰到他的洁白的牙齿,以及藏在牙齿背后的舌尖。 海水偏冷,唇舌柔软而温热。 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却共同糅合成了难以言喻的悸动。 雍极浦猛地扣住元灯的后颈,把他拉到身前,偏头吻了上去。 直截了当地撬开牙关,逡巡过齿列,撩动上颚敏感的神经,灵活地勾动对方的反应。 不温柔,甚至可以说有些粗暴,带着海水的咸和阳光的和煦, 元灯的手指搭在他的腰腹间,指尖触碰到紧实的肌肤,和埋藏在皮肤下随着呼吸起伏、搏动的青筋。 “唔……” 雍极浦意犹未尽地吮了一下元灯的下唇,把下巴搁在他的肩窝上,胸膛振动着,低笑道:“小灯,你要练练闭气了。” 温热的气息吹进敏感的耳廓,烘红了元灯的脸。 一直到上船,套好衣服后,元灯脸上的热度都没消散。 雍极浦促狭地笑着,举起杯子问他:“要不要喝点冰的?” “要,给我。” 元灯伸手想够他手上的杯子,却被雍极浦提前一步收了回来,还作势要喝完杯里的冰水。 “不行,你要过来拿。” 元灯跳起来,扑倒雍极浦身上,一手撑在一旁,另一手抢过杯子。 抢过杯子的时候,压在他手下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 他拿起来递给雍极浦,瞥见屏幕上一个人的消息一闪而过。 雍极浦接过手机,他看着手机屏幕,十指移动回复对方消息。他的神色很平静,但眉毛却慢慢地皱了起来,下颌角微微鼓起,眼里多了几分冷冽。 海风卷起单薄的衣角,元灯抖了一下,觉得有点冷,这天气变得有些快。 第37章 紧急 不知道是不是元灯的错觉,自从雍极浦看到那条信息之后,他的目光就时不时落在了手机屏幕上,以至于他餐盘里的牛排都没怎么动过。 在雍极浦的视线再一次飘到手机上时,元灯放下手中的叉子,装作不经意的问道:“是出现了什么事情吗?” 雍极浦皱着眉,他伸手捏了捏眉心,抑郁的情绪几乎要凝成实质。 “是工作上出现了一些紧急情况。非常棘手。” 元灯点点头表示明白,他抬起眼,盯着他的眼睛又问道:“需要你去主持这些事情吗?” 雍极浦沉默片刻,移开了视线。 “我不确定……或许。” “好。”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元灯垂下眼,一边拿起刀叉慢条斯理地将盘中的牛排分成小块,一边说:“没关系的,你别担心。如果有什么要紧的情况,我们可以马上回国。” “小灯。”雍极浦伸手握住他的手,他的喉结滚了滚,像是有很多话想说。 昏黄的灯光擦亮他的面庞,眼波微动,犹如深湖泛起波澜。在餐厅轻而缓的音乐声中,雍极浦微微收紧了手,元灯听到他轻声说: “我尽量。” 雍极浦的话没说得很明白,但是元灯清楚他的意思,他弯了弯眼角,把盘里切好的牛排推过去。 “今晚的牛排做得还行,你尝尝看?” 本来就经历了长途飞行,落地后又没有休息就直接去浮潜了,消耗了大量精力。两人吃完饭后,便直接打道回府。 餐厅离他们下榻的酒店不远,步行也就五到十分钟路程。 回到酒店后,元灯先去洗漱了。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看到雍极浦站在阳台上,指尖燃着一点猩红。 元灯放轻脚步走进阳台。 天上的星星点点,照亮拍打着礁石的海浪,溅起的水汽被海风裹挟着送进人的鼻腔里,连带着一丝来不及消散在空气中的烟味。 雍极浦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侧了侧脸,把烟头按熄。 “洗完了?” “嗯。”元灯上前抱住他的腰,依偎进他的胸膛。 “怎么了?”雍极浦笑着摸了摸他的脸。 粗砺的手指擦过元灯的脸颊,温度略高。他内心一紧,伸手抓住雍极浦的手放在光底下仔细看。 手指上赫然燎起了一个小水泡。 被烟头烫的。 “我去找药。”元灯站起来就往室内走。 雍极浦却毫不见怪地拦住他:“不用,多大点事儿。一点小伤而已。”还反过来催促元灯:“你赶紧回床上躺着,晚上风大,别着凉了。” 雍极浦盯着元灯躺到了床上。 但他一进浴室后,元灯就立刻翻身起来,去行李箱里翻看他带来的常用药品,找到了烧烫伤膏。 好在他带了这个药膏。 元灯把药膏放在雍极浦那边的床头柜上。雍极浦的手机也放在床头柜上,一直在震动。 是有消息不断地进来。 元灯瞥了一眼,消息在屏幕上一闪而过。 “怎么不睡?”雍极浦洗完澡了,脖子上挂着浴巾,从浴室出来。 “你有消息。”元灯把手机递给他。 雍极浦阅读了一下信息,眉毛皱了起来,把屏幕熄灭。 “是工作上的事情。”他揉了揉眉心,给元灯掖了一下被子,道,“不管了。今天先休息,我们明天还要去跳伞。” 雍极浦选择这个地方度蜜月,是因为他知道元灯喜欢。他小时候总叫嚣着要上天下地,这次蜜月就满足他的这个愿望。 元灯缩在被子里,柔软的被褥拥着他的脸,整个人显得温驯乖巧。他看到雍极浦还没躺下,便闷声闷气地问他:“哥哥你不睡吗?” 雍极浦心里一软,掀开被子躺在元灯身边,抱住他,在他的眼皮上爱怜地亲了一下。 “要睡的。” 元灯多少有点认床的毛病,他半夜迷迷瞪瞪醒过来,往身边一探手,没摸到温热的肌肤,却被冷冷的被褥激出了几分清醒。 人呢? 阳台的窗帘被拉了起来,隐约透露着一点灯光,还有模模糊糊的说话声从阳台上传来。 元灯走近阳台,手放在门把上,发现阳台的门是关紧了的,他手下略微使劲,推开了一点门缝。 雍极浦正在听电话,他高大而颀长的身影隐没在夜色里,他一边沉默地听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话,一边吞吐着烟圈。 烟圈卷成一团向上飘,而后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许久,他把快燃尽的烟头摁在烟灰缸里。 “你也知道,现在这件事情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他势必会反扑,我们一定要顶住他的攻势。” “……我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 听起来是工作上的事情。 元灯盯着烟蒂快满出来的烟灰缸,这个烟灰缸晚上的时候还没堆积这么多烟头。 他握在门把手上的手收紧了,片刻之后,他垂下眼,轻手轻脚的关上门,躺回床上。 他在心里计算着时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身边的床铺终于微微下陷。 元灯闭着眼,翻身贴到雍极浦身上。 他感觉雍极浦抬手拥住他,他落在一个宽阔又温暖的怀抱里,额角落下一个小心翼翼的,带着烟草味的吻。 第二天,元灯是被雍极浦叫醒的。 “小灯,快起床了,我们今天要去跳伞。” 元灯揉了揉眼,起身要去卫生间洗漱时,看到雍极浦已经把背包收拾好了,就放在沙发上,而他坐在沙发上,熟练地打开了电脑。 元灯脚步一顿,进了卫生间。 洗漱完毕后,他双手撑在镜子前。 镜子前的青年高瘦挺拔,挂在发尖上水珠滴落在他额头上。他抬手碰了碰额角,那是昨晚雍极浦亲吻的地方,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他迈步向外走去。 雍极浦依旧坐在沙发上,十指在键盘上翻飞,耳朵里带着蓝牙耳机,似乎还在处理工作。 他看到元灯出来了,就把电脑合上,对那头的人说了句“回头再说。”,而后,便把耳机摘下了。 “好了吗?好了我们就去——” “哥,我们回国吧。” 元灯看着他,眼神清明。 “这儿不好玩,我想回国。” 雍极浦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他垂着眼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良久,他叹了一声,身上捏了捏元灯的后颈。 “我们下次再来。” 十数个小时后,飞机轰鸣着降落在他们熟悉的城市里。雍极浦在上飞机之前便安排了司机来接他们,一出机场便找到了来接他们的司机。 “你送先生回西临水岸。”雍极浦把元灯送上车。 元灯摇下车窗,张了张口。 “怎么了?”雍极浦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没事。”元灯抿了抿唇,抬手帮他正了正领带,道,“忙完记得早点回家。” 家这个字,总是赋予无限的温暖,是旅人心心念念的红灯笼,也是游子日思夜寐的安定之所。 雍极浦在唇齿间咀嚼着这个字,弯了弯眼角,笑着说:“好。” 然而,雍极浦当晚并没有回家,并且消息全无。 元灯三番四次拿起手机,想给他发信息,可想起他刚下飞机便马不停蹄地奔去公司,又担心会打扰到他工作,便怏怏作罢。 屋内灯光孤独地亮了五个夜晚,终于在凌晨一点多,门锁里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本来昏昏欲睡的元灯顿时睡意全消,他激动地从沙发上跳起来,跑到门口开了门。 数日未见的雍极浦出现在他眼前,不如往常那样体面整齐,他看起来像是辛苦工作了很久,头发乱了,眼里全是红血丝,胡茬也冒了青青的一层。 元灯扑进他的怀里,像燕雀归林。 “你回来了!!” 他的脸颊亲昵地贴在雍极浦的颈间,可就在下一秒,他的动作便猛地一僵。 除了浓烈的烟草的味道…… 雍极浦的衣襟上还有一股陌生的、淡淡的香水味。 ——是别人的。 第38章 越界 元灯向后退了一步。眼睫垂下,遮住眼底的阴霾。 他身上的香水味初初闻到是极清淡的,过一会,那层皮便被热烈地撕开了,露出了中后调浓郁激荡且攻击性极强的香气。 像是在宣誓主权似的。 元灯松开手,皱着眉退开了几步。 “你身上有别人的香水味。” 爱人几天不回家,一回家身上就带着别人的香水味。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元灯的手用力地攥在门把手上。 “是谁的?” 雍极浦抬起手,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又拎起衣领确认了一下。 “有吗?” “有。”元灯脸色冷了下来。 “可能是我朋友不小心撒到我身上的。我们一起加班加点干活。昨天来不及洗漱,他往身上喷了些香水,说这样子能掩盖一下。完事儿之后,我就赶回来了。” 雍极浦似乎没察觉到元灯的异样,他松了松领结,上前抱住元灯,埋进他的脖颈,含糊不清地说道:“……终于回家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元灯本想挣扎的动作一顿,卸了力,任他抱着,片刻后,他偏了偏头,示意他先进门。 雍极浦回家之后就立刻去洗漱了。而元灯钻进厨房,给他准备一点吃食填填肚子。 刚迁居,还没找到合适的厨子。只能自己随便弄弄先凑合凑合。 元灯切了点肉,打了个蛋,弄了碗热腾腾的面出来。捧出来的时候,碗还歪了一下,滚烫的汤汁淌到手心,细细密密的疼。 一会儿的功夫就燎起了一个水泡。 元灯“嘶”了一声,甩了甩手,刚想叫雍极浦,就看到他靠在床边,已经沉沉的睡着了。 他的发梢尾端还带着未干的水渍,眼下是一片青黑。 元灯的叫唤声卡在喉咙。 这是熬了多久? 元灯帮他把被子掖好,在他身边坐了一会。等下再出去的时候,那碗面已经晾凉了。 面条躺在清亮的面汤里,配着切成丁的肉粒和飘在汤面上的葱花,看起来很有食欲。 只是不再散发着热气了。 这是他完完全全自己做的第一碗面。 元灯垂下眼,把那碗面先放了起来。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床头留了一张纸条。 【宝贝,我去上班了。桌面上盖有早餐,记得吃。】 又走了。 他工作好忙。 家好像是他短暂停泊的一个港湾而已。困倦了回来,充满电了又离去。 他在忙什么呢? 元灯去市中心,路过雍氏大厦,他眯着眼,抬头往上看。在这幢摩天大楼的最顶端,坐着他的哥哥,他的爱人,一个不知疲倦的工作狂。 “小灯?你怎么在这里?” 身前出现一个声音。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他面前不远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他旁边还站了几个抱着牛皮纸箱的人,里面装满了杂物,看起来像是他的下属。 这几个人都胡子拉扎的,跟他婚礼那会儿表现的意气风发相去甚远。特别是雍和杰,活像个鼓胀的气球被放了气,放光了他的所有潇洒和自得,彻底干瘪了下去。 “喔,二叔。”元灯和他打了个招呼,“没什么,我只是路过而已。” 雍和杰笑笑,从烟盒里抽出支烟:“我想也是。雍极浦他现在不在公司里。你要来找他,肯定也不是挑这个时候。” “他不在公司里么?”元灯愣了一下,问。 “他不在啊。”雍和杰一边叼着烟,擦亮火机,用手拢着火点烟,一边抬起眼看元灯。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头亮了亮,白日里也显出几分艳红,一直烧到雍和杰的眼底。 他弹掉烟灰,意味深长地和元灯说道。 “你不知道?” “他现在在仁心医院陪着他的关系匪浅的——好、朋、友呢。” - 仁心医院。 医院里总是人满为患,惨白的灯光照亮室内的设置。穿着蓝条病号服的病人和家属来来往往,看起来忙碌极了。 医院有电梯,电梯口挤挤攘攘的人排成了长队,在等电梯下来。元灯在队尾等了等,脚尖不耐地一点一点的。 他张望了一下,竟看不到队伍的前排。 啧,这队是真够长了。 元灯转身奔向楼梯,他动作很快,大踏步地跨着台阶往上走跑。 雍和杰说那个人住在最安静的那个楼层,vip病房。说是雍极浦给他包下来的。 而且房间的编号还挺别致的。 是521室。 五楼的标识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看了一下指示牌。按照指引,对着逐渐递增的门牌号,找到了521室。 这层楼非常安静。鞋跟敲击在地板的声音都显得过分的喧嚣。 元灯刚才走的很急,心情也是急不可待的,但越靠近那个门牌,他的脚步就越发放得轻缓。 火急火燎的心情奇异般地平静了下来,又在寂静中,生出一两分胆怯。 他深吸一口气,缓步向前走。 丛生的怯意像入侵的藤蔓把他的心脏一点点勒紧。 他的脚步停在521室外,门虚掩着,他从缝隙里看到一个男人背对着他坐在病床边,脊背挺直,他的目光停留在病榻上,那儿躺着个身形消瘦的男人,双眼闭合,嘴唇干得像枯萎的玫瑰。 ——那个男人的脸他很熟悉,与他每天早上起来在镜子里看到的脸极为相似。 坐在他病榻旁边的那个男人,他也熟悉,是他新婚燕尔的爱人。 元灯的脚步钉在原地。 他不知道他站在那儿站了多久, 也许只有一小会儿,也许过了很久。 他看到很多感人的画面。 他看到雍极浦给他掖被子。 那个人中途醒了,雍极浦把手背贴在他的额头上,动作很轻。 还看到看到雍极浦为那个人体贴地削苹果,长长的果皮旋着往下落,像他螺旋下降的心情。 他其实也不想站在那里受刑,但他感觉他整个人像被水泥灌注在原地。 算是耗尽了平生的力气,元灯慢慢往后退,退到楼梯间无人的角落里。 他掏出手机,用颤抖的手指拨通了雍极浦的电话。 电话铃声响了三声,被接通了。 “喂?小灯?”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口吻。 元灯掐了掐手心,那有一个昨晚被燎起来的小水泡,指甲掐在上面带来些微的疼痛。 疼痛有助于人头脑清醒。 元灯听到自己用惯常语气问雍极浦:“哥哥,你在哪儿呀?”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回答道:“我现在在公司。”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雍极浦犹豫着,声音听起来有一些为难:“今天……公司的事比较多,可能需要晚一些。” 他又叮嘱道:“如果我回得晚了,你就先睡。不用等我了。” “……好。” 元灯垂着眼,手上一使劲儿,不小心掐破了手心的那个水泡。 挺疼的。 有液体从水泡流出,像饱含哀切的眼泪。 他用纸巾擦掉那些液体,嘴唇动了动:“哥哥,你真的在公司吗?我想去找你。” 电话那头没讲话,少顷,元灯听到雍极浦缓声和他说:“你来公司,我也没时间陪你……小灯还在家等我吧。” “乖。” 雍极浦放缓了语气,像在哄他。 元灯的睫毛抖了一下,湿意侵染了他低垂的眼睫毛,他用力咬着嘴唇。 雍极浦没听见元灯答应他,在电话里喊了他两句。 “小灯?小灯?你怎么不说话?” 元灯拦着自己的肩膀,蹲坐在楼梯上,咬紧牙关,在喉咙间努力地挤出一个“好”字。 电话收了线。 无人的楼梯间里,一声低低的呜咽打破寂静,惊起飘散的灰尘。阳光从高高的窗户斜斜的照进来,落在蹲在楼梯上的那个人身上。 他低着头,肩背起伏。 “嘀嗒。” 他身前的地板汪了一摊小水洼,亮晶晶的。 晚上,雍极浦还是很晚才回到。 元灯侧身睡在属于他的那一半床上,装作睡着了。 屋内昏暗,他有意熄了灯的,因为眼睛有些浮肿,他不想让雍极浦看出来他的异样。 雍极浦回来之后,看到他睡得香甜,他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 又闻到了他不久前闻到的香水味。 元灯咬紧后槽牙。 不知道过多久,身边的床垫微微一陷,一股清爽的水汽伴着熟悉的清淡的古龙水味,将他笼罩起来。额头有轻柔的、湿润的物体擦过,途径他的眼皮,鼻尖,落在了他的嘴角。 “晚安,宝贝。” 雍极浦从身后抱住他,放轻声音道。 不知何时,清冷的月光漫入屋内,身后也响起轻而有规律的呼吸声。 元灯睁开眼,眼神清明,眼里分明是睡意全无。 他观察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拿开雍极浦搭在他腹间的手臂,就着明亮而皎洁的月光,探手拿过雍极浦的手机。 他知道雍极浦的手机密码,一万年都是那串数字。 开了锁,他屏住呼吸,径直点进雍极浦的微信朋友圈。 映入眼帘的是密密的朋友圈动态,大多数配了图,图里是一个高瘦的男人,眉眼精致,嘴唇殷红,漂亮得像衔在吸血鬼口中的玫瑰花。 元灯的手指顿了顿。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滑动屏幕,发现雍极浦的朋友圈全部都关于那个男人,他的照片,他们的日常…… 这里的时间线都在他回国之前。 每一条动态都设置了分组可见。 元灯用自己的手机去看雍极浦的朋友圈,什么东西都没有,比流浪汉的钱包还要干净。他扣着手,指甲陷入掌心,白天那个水泡破了,露出疮疤柔嫩的内里。 他想起蜜月那晚瞥见的那个名字——咸慕笙,这个名字就挂在消息列表最前面。元灯在聊天界面中找到它,点进聊天界面里去。 咸慕笙:[路上小心,注意安全,到家记得和我说一声。] 雍极浦:[我到了,你早点休息。明天给你带你喜欢的美式咖啡。] 咸慕笙给他回了个可爱的猫猫头。 他们看起来……亲密极了。 而他像是一个占了别人位置的外人。 元灯想到他们相似的脸庞…… 他的脑海里浮起一个荒谬又挫败的猜测。 他,元灯,从小顺风顺水,要什么有什么,追他的人能从这里排到法国。 而他竟然在感情里当了别人的替身? 元灯呆坐在原地,看到房间的镜子里,他狼狈得像一只败家之犬,卑微得比墙上的蚊子血和碗沿的饭粘子都不如。 白日里雍和杰的话犹如电影镜头再现。 [小灯,男人么,花心思多少都是有的。二叔提醒过你的,在婚礼上,你还记得不?我知道你不信。但二叔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不想让你蒙在鼓里,当了我那好侄子的工具人。] [……那根本就不是我侄子的什么朋友,是他正儿八经的前任,我知道他俩当时很高调。他和你结婚,不过是有别的考虑,最爱的还是他的前任。] 雍和杰笑着,把眼蒂扔在脚下,用脚尖碾碎了烟头。 [你不信的话,现在你就去仁爱医院的521病房看看。还有,别忘了看看他的微信。里面会有你意想不到的东西。小灯,做叔叔的是真不忍心你跳火坑里,但我也不能说更多了,就只能提示到这儿了。] 元灯那会儿低着头看他碾碎的烟头,觉得他在说不着边际的笑话。 可到头来,小丑竟是他自己。 他想起雍极浦给他的那些说辞。 “是一个朋友。” “接一个老朋友。” “我们真的只是朋友。” 是能记住对方细微喜好的朋友,是住在朋友圈里日思夜想的朋友,是蜜月期间会为了他不辞万里飞回去的朋友,也是能为了他三番四次抛下、甚至欺骗自己合法伴侣的朋友。 好一个情真意切的朋友! 朋友…… 都他妈是放狗屁!! 元灯攥着拳,咀嚼着这两个字,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躯壳之下,一颗滚烫如岩浆的心冷了下来,坠入谷底,被静默浸没分化,被啃噬得千疮百孔。 他用手碰了碰眼角,摸到浮肿的眼皮,干涩的眼角——兴许是下午哭太久了,现在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 他定了定心神,拿起手机收集证据。 有风从窗口钻进来,像是直直从骨头缝之间穿过。 说真的,他一点儿也不觉得疼,只是觉得今晚风好大。 他有点冷。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只是朋友!!! 第39章 贱格 元灯收集完证据时,时间已经很晚了,他瞥见窗外的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皎洁柔亮。 如水般的月光流淌进屋内,堪堪擦亮床上人的脸庞。 男人睡得很沉,半张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平日里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有点散乱地搭在他的眉骨上。 不知为何,他蓦然想起商赛决赛的那个傍晚的月亮。那天,晚霞热烈,微风和煦,弯弯的月亮挂在柳梢头,所爱的人近在咫尺。 把他迷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现在回想起那个傍晚,明明是不久之前的事情,却感觉过去了很久了。 那个时候,他天真到愚蠢。 明明……明明对方已经发出了警告了。 可他偏偏不信邪。他以为只要有爱,有决心,什么都可以解决;以为对方是因为他们之前亲如兄弟的关系而顾虑;以为一腔热忱地往前冲,就能将月亮私有。 可惜事实再一次证明,单箭头换不来情真意切的回应,一厢情愿也不可能填满客观的距离。 月亮本就是遥远的。 谁也不能凭爱意将月亮私有。 元灯靠在床边,用目光攀绘着男人的五官。 从饱满的额头向下,到凌厉的眉峰,合着的眼,眼皮上一道浅浅的褶子,高挺鼻子撑起侧脸优美流畅的折线,还有……唇线平直,略显干燥的嘴唇。 这张嘴在亲吻的时候很柔软。 但编制出来的谎言却比刀锋还要利。 胃里猛地一阵翻滚,元灯爬起身,跌跌撞撞冲到卫生间,抱着马桶干呕了半天,但他昨晚吃不下东西,现在胃里空荡荡,什么也吐不出来。 房间里传来翻身的声音,似乎是被吵到了。 元灯下意识忍了一下,试图放轻声响。 外边又没了动静,细听之下,呼吸声又重新变得绵长平稳。 元灯慢慢撑起身,先关上门,然后站在洗手台前,掬了一捧冷水往脸上泼。 他抬起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头发被打湿了,发丝黏在脸颊上,眼睛鼻子都是红的。水珠从他的鼻尖和下巴处“滴答滴答”往下滴,在他的衣领上洇出一片深色的水渍。 他伸手摸了摸镜子里的自己通红的双眼。 一滴眼泪蓦地从眼眶里滚落下来,砸在手背上。 “你好狼狈啊,元灯。” ——在这个时候,你竟然还在担心他会被你吵醒。 太掉价,太贱格。 他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这南墙撞过了,又疼又苦,不要自作多情地拉着别人一起了。 元灯擦干湿漉漉的手指,拿过手机,找到名单里他想要找的那个名字,颤抖着手编辑了一行字,一闭眼,按了发送键。 …… “您确定考虑清楚了吗?” “考虑得很清楚了。” 刘律师看面前的小少爷,他穿着整齐体面,举止投足像以前一样彬彬有礼,但眼下一片鸦青,而且那双眼睛透露出来的神采……和他之前参加他们婚礼时完全不同。 那时候的他,眼波流动得像荡漾的春水,任谁都能看出来他的雀跃。 可现在他的眼睛沉沉的,如一潭死水。 刘律师的手指敲了敲桌面,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那……夫人和先生知道这件事吗?” 元灯抬起眼:“我成年了。” 言下之意是他能够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抱歉。”刘律师知道是自己多嘴了,他将早已准备好的文件递给元灯。 “一式两份,都在这里了。” “好,谢谢刘叔。” 元灯接过文件,细细翻看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和刘律师礼貌道别后,起身出去了。 刘律师看着元灯离去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后,他皱着眉,拨通了通信录里的一个号码。 “喂,我是刘律师……” 元灯从刘律师那里出来之后,便径直开车开到了雍氏大厦。 刚踏进大门,他就感觉这里的气氛不太对,太安静了,安静到有些诡异。 元灯也没多想,他还有事情要找雍极浦。或许是雍极浦跟前台的人打过招呼,有人带他直接走了直达的电梯。 元灯看着电梯显示屏上翻动的数字,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浸得他手心的创口有一点点疼。 电梯门开了,元灯直直往雍极浦的办公室走去,他心里有事儿,低着头没看路,然后在拐角处险些撞上一个人。 “元先生?”一个看起来挺干练的年轻人。 是雍极浦的助理,元灯认得他。 元灯点点头,问道:“雍极浦在办公室吗?” 助理的眼神微动。 “雍总在办公室的,不过……” “没关系,我就是有点事情找一下他,很快的。”元灯听到肯定的答复,以为雍极浦又在处理工作事务,便没观察到助理复杂神态,提步就往办公室走去。 他刚走近办公室,就听到有巨大的争吵声,吵嚷得要掀翻楼顶了。 办公室的门大敞着。 雍和杰站在雍极浦的办公室里,面色涨红,显然是愤慨至极:“雍极浦你他妈真是好样的!!你想这么把我赶出公司里,毛都不分我一根,你他妈想得倒挺美!我就不走了,你能拿我怎么着?” 雍极浦背对着外面,声音淡淡:“这是股东大会上集体做出决定。” 提到这个,雍和杰更生气了,他刚想喷回去,眼神一动,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元灯。他狠狠地啐了一口雍极浦:“我呸!这公司里谁不知道,你是搭上了元家这股东风啊!要不然你能撼动我在公司的地位?你雍极浦也是真牛逼,为了利益什么都玩意能牺牲,前面有个恩恩爱爱的前任,后面为了钱和地位转头就和别人迅速结婚,真是他妈的恶心!!渣男!!!” 没想到一来就猝不及防地听到这些话,字字句句像崩落的山石,劈头盖脸砸下来。 元灯的呼吸一窒。 他本来以为,雍极浦给他的解释是虚假的,跟他说的托词是伪造的……这些他都全部接受了。但在他心底,仍然有一个卑微的期望——那就是在宣誓的那刻,在说“我非常愿意。”的那一瞬间,他希望雍极浦起码是真诚的。 是真的心动过,因而想给出承诺,只是因为他这个人,而不是别的。 哪怕只有一秒钟,也是值当的。 快否认,求你…… 元灯在心里哀求。 可惜雍极浦沉默不语。 沉默似乎能回答很多问题,也能浇灭很多不切实际的期望。 良久,元灯才听见雍极浦轻笑一声,声线平静,却罕见地爆了脏话:“关你屁事,你把你那一屁股烂账处理干净再说吧。” “对,和我是没什么关系。”雍和杰咧着嘴大笑,眼里闪动着恶意,“你以为我是说给你听的么,我是说给站在门口的元灯听的。” “哎!小灯!你听见了吗?我和你说,雍极浦这个龟孙子跟你结婚,是只图你的家世背景能给带给他莫大的助力!!他前任被他甩了也是就因为没背景!!你快擦亮眼睛看看这个道貌岸然的渣男,赶紧逃吧!!” 雍极浦的背影一僵,一格格转过头去,看到元灯脸色煞白地站在他的办公室外。 元灯觉得难堪至极。 周围其实没有什么没眼色的员工敢凑上来,但他就是觉得那种打探的眼光在他身上刮了一道又一道。 很丢脸,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迫展览他难以启齿的耻辱,像关在动物园里不着衣物的猴子,因逗乐他人的价值而生存、豢养。 耍他很好玩儿吗? 他们都在逗弄他。 他被雍极浦一次次欺瞒,被雍和杰扯开他心里对婚姻的最后一道防线和自欺欺人的遮羞布,被众人看热闹…… 他后悔在这个时候来这里了。 元灯捏紧手里的文件袋,那里面装着他本来想给雍极浦看的文件,冰冷的婚戒硌得他生疼,冷意似乎一直从那枚小小的戒指源源不断地向身上扩散。 他慢慢躬下腰,被刚才那些话砸得头晕眼花,难受得快要喘不过气了,还想吐。 雍极浦跑过来,想拉住他:“小灯!你听我解释!” 元灯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挥开雍极浦扶住他的的手,往后退,半倚在墙上。 雍极浦往后趔趄了几步,看到元灯反常的状态,他眉头紧皱着,大踏步走过来就想扶住他。 然而他被一根细长的手指挡住了去路。 “你别过来。” 元灯低着头,他的手指直直地指着雍极浦,半晌他抬起眼,眼眶眼尾红了一片。 “小灯,你听我说,事情不是那样的……” “不想听。” 雍极浦的解释卡在喉咙里。 元灯皱着眉,他缓了缓,在雍极浦紧张的目光下,只问了句:“你下班之后,回去吗。” 雍极浦看着他,低声道:“回,我要回家的。” 家? 他哪儿来的家? 元灯嗤笑一声,拿着文件袋往外走,擦肩而过时,雍极浦听到他对自己说了一句话。 “等你回去之后,谈谈吧。” 雍极浦注意到,元灯往日清亮得犹如淙淙流水的声音完全变了调,沙哑得跟破旧的老唱片一样。 他很平静,像在和他说伴侣间常见的话,语调缓慢而轻忽,慢得像一字一句像从喉管里艰难挤出来似的,却又轻得轻而易举就飘散在空气中了。 雍极浦目送着元灯离开,他的身形高挑,脊背挺直,像一根劲瘦的、坚韧的、拔地而起的青竹,不屈不折。 不知在什么时候,总跟在他身后的弟弟已经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变得……复杂而难以琢磨,或许是在他缺席的那几年里,又或许只需要一瞬间。 既往的经验全都不适用,他没碰过这种感情问题,也不曾处理过这样的微妙的局面。 雍极浦蜷了蜷手指,一种巨大的恐慌浮上心头,像乌云一样笼罩住他,一向敏锐的直觉告诉他—— 局势可能失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吉普不是渣男! 真滴有隐情有隐情有隐情 第40章 算了吧 元灯前脚才走出雍氏大楼,后脚他裤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脸色沉了下来,是他妈妈打来的电话。刘律师刚才应该跟他爸妈说了这件事。 食君之禄,这事儿也正常,他能理解,就是在这个时间节点,多少有点不爽。 他用舌头顶了顶腮帮,接通电话。 “喂,妈。” 元母也不跟他绕弯子,开门见山地就问他:“听说你让刘律师给你紧急拟订了离婚协议。你要和极浦离婚?” 今天上午太阳炽烈,阳光照在元灯的皮肤上,有灼热的感觉,但他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他眯了眯眼,抬手挡住刺目的阳光,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这是在胡闹!元灯你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做事情想一出是一出?当初是你求着我和你爸同意这桩婚事,现在结婚一周左右你就想离婚?!你当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元灯坐在车上,头抵着方向盘,沉默地听元母训斥他。 车里的香氛是清新淡雅的柑橘调。是之前在逛超市时,他和雍极浦一起挑的。 那会儿他们快结婚了,他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憧憬,觉得婚后的生活大概像柑橘一样,主调是甜的,带一点酸,这点酸不会稀释甜,反而增加别样的风味。 是的,谁都这么以为。 雍极浦家世和个人条件出众,看起来无可挑剔,是个完美的爱人。 连他妈也在电话里苦口婆心地说:“结婚就是这样的,有点争吵很正常,但哪能吵吵就散了呢?再说了,极浦哪儿不好了?你以后挑着灯笼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对象!” 元灯的手攥成拳头。 他第一次出声反驳元母:“是,他是好。可是,他和我结婚的动机不纯,他也……他也不喜欢我。” 后面那句话放的很轻,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在妈妈面前说这种细腻而曲折的心思。 对很多人来说,婚姻可以是不得已,是合适,是陪伴,是恩情,是亲情。 但他不想选那样的日子。 他希望婚姻可以是晚上睡觉前的亲吻,是出门散步时相扣的双手,是待在一起就感到安心的愉悦。 是爱情,是纯粹的荷尔蒙。 彼此的吸引和悸动都毫无保留地奉献给彼此。 只是因为这个人,而不掺杂其他。 元母一愣,不可思议道:“你疯了吗?你在说什么胡话呢?他不喜欢你,他喜欢谁?!” “他……总之,他喜欢的不是我。和我在一起,大概也是看上我们家能给他的助力。妈妈,你和爸爸是不是知道这点,最开始才反对我们结婚的?” 元母沉默片刻,道:“是,极浦和我们说了这些情况,但是——” 所以说,是大家都知道。 只有他被蒙在鼓里,当一个欢天喜地的傻子。 “别说了。”元灯吸吸鼻子,打断她,“妈妈,求你别说了。” 沉默的气氛蔓延开来。 良久之后,元母放软声音:“好,我不说了,你今晚回来吗?妈妈给你做你爱吃的饭菜。” “回。我收拾收拾就回家。” 新居里都是成双成对的物件,元灯本来想把他那部分全部都收走,扔进垃圾桶里。 但就在这么点时间里,这个原本空荡荡的房子里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添置了这么多细碎的,琐屑的物品。 他把大部分东西扔进垃圾桶,环顾了一圈,在他的努力下,家里已经空了不少,显得冷清下来。 元灯想起雍极浦刚回国时,住的那个公寓,颜色冷硬,线条大多是直楞楞的。而他们现在住的这个房子的设计偏现代,运用了大量的柔软质地的材质,用色大胆活泼。 是这样的,雍极浦自己的东西总是极简,黑白两色,冷冰冰,和他本人很像。 也真是委屈他住在这样不合他性子的房子里了。 元灯笑了一下,把签好了名字的离婚协议放在茶几中央。 他垂下眼,看到抵在协议书上左手,无名指上带着一枚婚戒。 听人说,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条血管与心脏相连,将婚戒戴在无名指上,是对彼此心心相印的承诺。 他知道这个说法,但他之前没选择把婚戒带在左手无名指上,而是带在脖子上,是因为垂下来的长度恰好在心脏附近。 这距离比无名指更近。 结婚第二天,有人来找他搭讪,雍极浦把对方赶跑了,然后很不开心地问他:“你的戒指呢?怎么没带上?” 这次,是真的不带了。 元灯转了转婚戒,把它慢慢摘下来,一闭眼,重重地压在离婚协议书上。 “啪!” 坐在长桌中央的男人猛地拍了一下桌面,脸色晦暗不明。 会议室里的众人脊背一颤,一个个脸色像头顶的白炽光一样雪白。 雍氏集团刚刚经过一轮高层的大动荡,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输掉的那个人和他的党羽都已经被一一清算,彻底清扫出集团内部了。 即使最后,受到了一些反扑,场面难看,也抖落了一些不为人知的领导的秘辛…… 但这都不会改变结果——眼前这个杀伐果断,手段强硬男人,将是雍氏集团未来几十年里毫无疑问的话事人。 雍极浦闭了闭眼,一口郁气在心里横冲直撞,他松了松卡得板正的领结,声含隐隐的怒气道:“我让你们抓紧清算雍和杰这些年侵吞的资产,我也知道这件事情给的时间不多,有一定难度,但你们做成这样是不是也太离谱了?!你们这个报表是拿脚写的吗?” “给我拿回去重做!” “是。”一个穿着职业装的中年女人抖着手接过报表。 “散会吧。” 看着这群人,更加心烦。 会议室迅速清空,只剩下雍极浦一个人坐在位置上,他低下头,想抽一根烟定定神。 门外的助理探入头来,顶着雍极浦投过来的死亡视线,颤颤地说:“雍总,您刚才开会的时候有个电话,是元夫人的……” 雍极浦收了烟,起身。 他搓了搓脸,接过手机:“她说什么了?” “她说……”助理吞了一口唾沫,开了口,“您先生要回元家暂住,她会帮您稳一下元先生,不过她希望您和元先生能尽快解决闹离婚这个矛盾。” “离婚?!” 雍极浦抓住话里那个刺耳的关键词,他的脚步一顿,不可置信地回过头,脸色迅速白了下来。 正值下午下班时间,从市区通往近郊有好多段路都是堵塞的。交通灯下车辆排成了长龙,喇叭逼逼叭叭摁作一团。 吵得人愈加心烦意乱。 雍极浦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前面这看不到尽头的车队,手指在方向盘上不耐地敲打着。 他知道,只要绕过这一段路,就会通畅了。 但等待的时间总是这么的漫长。 只要一闭眼,一走神,元灯临走前哀切而决绝的神情,还有他说的那一句话,就像反复播放的电影特写镜头。 前面的红绿灯转绿,车队挪动起来。 雍极浦的喉结上下滚了滚,顺着奔腾的车流启动汽车。 汽车飞快地在笔直的柏油马路上飞驰,在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终于回到了西临水岸的新居。 雍极浦在门口站了片刻,他现在有些紧张,比去签过亿的大单前还紧张。 他用纸巾擦了擦手心的薄汗,这才检验指纹开了门。 “小灯?” 没有人回应他的呼喊。 雍极浦站在玄关处,他抬起眼,忽然发现之前元灯执意要摆在玄关处的两人相框被倒扣在桌子上。 整个房子空得过分,他扫视一圈,房子里的东西少了很多,之前总是成双成对出现的物件现在都孤零零的立在原处。 茶几上放着几张薄薄的纸,上面压着一枚…… 戒指。 雍极浦目光一凝,他缓步走过去,弯腰拿起那几张纸。 但他的手似乎使不上劲儿,抓了好几下才把那几张纸和那枚戒指拾取起来。 这是他们的婚戒,他认得。之前元灯戴在手上,洗澡也不会摘下来。 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被大大咧咧地摆在纸的顶部正中央,冰冷而刺目。 他闭了闭眼,心脏猛然抽痛了一下,疼痛似乎蔓延到四肢百骸,他的手在抖,抖到竟然拿不住手里的东西。 戒指摔在地毯上,咕噜噜滚落到沙发底。 雍极浦捂着疼痛的胸口,慢慢跪倒在客厅里。 墙上的钟摆左右摇晃,滴答滴答,时针指向晚上六点。 一个本该共进晚餐的时间点。 窗外有小朋友欢快地跑过,年轻的小夫妻在后面追着小朋友,喊他跑慢点,快要回家吃饭了。 人人都有家。 但他似乎把自己的家经营散了。 雍极浦伏低身子,不顾形象地去够沙发底的婚戒。昂贵的西装沾了灰尘。 他碰到了冰冷的婚戒,用力将它抓住。 一枚被他主人遗弃的、沾满灰尘的戒指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和同样被放弃的他,以及这幢空荡荡的房子。 被一起遗留在这里。 雍极浦咬紧牙关,霍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 他很熟悉通往元灯家的路,他走过千千万万遍,没有一次是感到如此焦灼、漫长而又胆怯的。 穿过那片玫瑰花圃,玫瑰花季已经过了,茎叶上细小的尖刺在他手背上划下一道小小的伤口。 他站在元灯的窗子底下,看到那扇窗的窗帘拉着,透出一线柔和的光亮。 他把手圈成喇叭状:“小灯!” “小灯!” 坐在桌旁的元灯动了一下手指,他抬头向窗口看去,但他没起来,反而垂下眼,翻过一页,继续看手里的书。 “小灯!我在你家楼下,你出来一下好吗——” “小灯!求你了!” 过了一会,他的房门被人敲响,元母的声音在门口传来。 “元灯,极浦在找你。别晾着别人。” 元灯应了一声。 他慢吞吞站起来,拉开窗帘。 楼下站着一个形容狼狈的男人,平日得体的西装粘上了灰尘,揉出了褶皱,脸颊上似乎还带着一道刮伤。 元灯的目光在那道细长鲜红的伤口是停留片刻,便淡淡地挪开了眼。 “怎么了?” 雍极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祈求道:“小灯,你不要……不要拉黑我,我们谈谈,我都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 “解释你心里有别人?”元灯看向他,目光冷冷,“还是解释你和我结婚的动机不纯?” 雍极浦一窒,他张大眼,仿佛是不相信元灯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表情和语气里的不耐和厌弃丝毫不加掩饰。 元灯瞥见他的反应,笑了一下,他也诧异自己怎么还能在这个时候笑出来。 他吁了一口气,对楼下的雍极浦轻轻说。 “算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29 05:47:14~2022-02-01 00:43: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辰月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转圜 “爸爸妈妈……我想去民政局提交离婚申请了。” 元灯放下手中的刀叉,擦了擦嘴角。 元母的餐刀在餐盘上狠狠地磕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元父看了眼妻子,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又把视线挪回元灯身上,问道:“你想清楚了?” “是。”元灯也不避让父亲探究的目光。 “你确定你不会后悔吗?” 元灯沉默片刻,道:“也许以后会,但现在不会。爸爸,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可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元父颔首,他放下刀叉,身子往后靠,是一副谈判的姿态。 “也行,既然你也说你不是小孩子了,那我就跟你说些大人应该承担的责任。” “那天,雍家来提亲的时候,极浦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跟我和你妈说了。确实,你们这场婚姻是有一些政治联姻的考量存在的。极浦需要力量去收拢雍氏集团,让整个集团处于他完全的控制之下。” “而你,你是我和你妈妈唯一的孩子,整个元家唯一的继承人。你是个好孩子,但是在商业上历练相对要欠缺一些,爸爸这话说得不好听,可惜事实如此。爸爸妈妈也不是非要你成为什么商业上的佼佼者,我们只希望你平安快乐,这就行了。不过我跟你妈打下这么大的家业,总得有手腕强硬的人去打理吧,极浦他是个很好的选择。” “虽然一开始我和你妈对这件事情还有一些疑虑,但是你真的很喜欢他。极浦也给我们展现了足够的诚意,所以……” 元灯这会儿也听明白了,虽然他之前痛斥雍极浦与他结婚的目的不纯,但现在看来,他们这边似乎也是同样的有着自己的算盘和计划。 他垂下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所以你们才会同意这场婚事。” “没错。”元父也毫不避讳地点头,道,“正如你所看到的那样。在确定你们订婚之后,元氏集团和雍氏集团展开了非常深度的合作,同时也给极浦提供了不小的助力,据我所知,他现在已经把雍和杰整个剔除出去了,完全掌控了雍氏集团。” “我们两家人,放大来说是我们两个集团,在你们婚姻的基础上,展开了非常密切的合作。其中有不少项目才开始不久,涉及的经济利益关系交错复杂。” “在这个关键节点上,你跟我说你们两个要离婚。这会直接动摇了我们双方合作的基础。” “而且,极浦那边虽然把他二叔雍和杰赶出了公司,但他现在的位置还是不够稳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雍和杰在雍氏集团里面经营了这么多年,一时间是没办法彻底铲除干净的。我怕你和他离婚的消息一传出去,极浦他会遭受更大、更彻底的反扑。这对极浦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儿,对我们来说当然也不是。因为一旦让雍和杰重新掌权,他为了削弱极浦的影响力,经由极浦与我们签订的项目很有可能就会被搁浅。这会对我们的资金链造成巨大的打击。” 元灯低着头,神色晦暗。 他很清楚知道他父亲的言下之意是什么。 他长这么大,吃穿住用行,哪一件都少不了父母亲提供的,而这优渥的物质基础正是来源于父母亲成功的事业。 他们呕心沥血地经营着这个集团,今天的成就都是他们当年一砖一瓦搭建起来的。他见过父亲数次应酬喝酒喝进医院的样子,也见到过很多次母亲熬夜写策划,看报表,处理公司事务。 他没有办法去说服自己不管两家的合作,不顾家里产业的风险,一意孤行。 元父也察觉到了元灯的沉默,他放缓声音:“当然了,这些是客观的利益上的剖析。我和你妈当初同意的大前提是,你们两个是两情相悦的。我是绝不会用我唯一的孩子的幸福去换这些东西,不需要那样做……可是现在提离婚真的不是一个好的时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小灯?” 两情相悦? 元灯没讲话,良久,长长舒出一口气,道:“爸,你说得我都明白,我没有那么不懂事。我想知道我需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能明白就好。最起码等到我们合作的项目成功开展,盈利稳定之后。大概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好。”元灯抿了抿唇。抬起眼看向元父,“但我也有一个请求。” “你说。” “我想进公司历练,从最底层开始。” 元父挑起眉,有些意外元灯竟然会提出这个要求,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你想进公司历练吗?你想去哪个?” “哪个都行,但不要我们家的。”元灯想了一下又补充道,“雍家旗下的公司也不要。” 他想要正儿八经地去锻炼自己。 “行。爸爸去联系一下朋友,回头给你答复?” “好。” 晚上,元灯的房门被元父敲响。 元灯开了门,看到他父亲穿的一身家居服,手里捧着一杯热茶。 “你去实习的事情,我办妥了。你卓伯伯有家新开的公司,最近正好有一个重点项目,和你专业也对口。你可以去那儿锻炼锻炼。” “好。”元灯点头。 “你想什么时候去?我好跟你卓伯伯打个招呼。” “越快越好。”元灯说。 他最近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只要一静下来,就会想到雍极浦,他偶尔会点开手机的黑名单,默默的注视着雍极浦的头像。 他也总是时不时地想起昨天晚上,雍极浦红了的眼眶,脸上细长鲜红的伤口,和绷紧的下颌角。 元灯闭上眼,把这些画面全部驱逐出大脑。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算再不适应,他也需要狠心向前走。 这个过程非常痛苦,所以他迫切地需要一些新鲜的东西来填满自己的生活。 然后他也可以借此切断对雍极浦的依赖,斩掉那些无所谓的、徒增烦恼的情绪,耐下性子去打磨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好。 ——也能让父母觉得,他有能力承担起属于他自己的担子。 “好。”元父喝了口茶,状若无意地叫住元灯。 “小灯,今天早上爸爸还有件事没跟你说。爸爸知道,你心里很介意极浦和你结婚动机不纯的这件事情。” “其实这一次我也在反思,是不是我和妈妈把你保护得太好了。实际上,你去社会上看看,就会发现,这是一件很普遍的事情——任何事情都存在着利益的权衡和交换。” “当然也包括婚姻。婚姻最开始的功能更多是保证财产的安全,只是随着社会的发展,我们对精神的需求更大了。因此,我们逐渐把爱情当做一个必选项加入了婚姻里。” 元灯“嗯”了一声,握着门把手的手慢慢收紧了。 元父低头看到他收紧的手,饮了一口茶,走之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小灯,别郁闷。别人会惦记你,是因为看到了你的价值,做一个被人惦记的人,比一个不被惦记的人好得多。你要做的是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价值,并且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 与此同时,西临水岸的某座别墅里。 空了的酒瓶滚落在地上,砸得粉碎。而坐在吧台旁边的男人却不管不顾,他仰起头,喝光酒杯里的酒,手落下,酒杯磕到吧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酒液沿着食道一路往下滚,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烧到胃。 他抬眼看着亮得刺目的灯,手里夹着一支烟,吐出的烟圈在半空中缓缓散开。 香烟曾经给他带来解压的感觉,但这两天不管他抽了多少支烟,那种偌大的压力和恐惧却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那个可怕的、他不愿意面对的现实横亘在眼前。 重压之下,似乎外界的嘈杂声响都被消音处理了,家里很安静,安静得过分。 安静得好像这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 忽然,他反扣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雍极浦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本来是不想接的,看到了屏幕上的那个名字,他接通了。 “有事说事。” 电话那一头是个声音清朗的男声,听起来有些幸灾乐祸:“怎么着啊?咱们雍爷要被小灯甩了,心情不好呀?” 雍极浦眸色一沉,也不想跟他废话,打算直接把电话挂掉,不听这人哔哔。 那人似乎看穿了他挂电话的意图,连忙道:“你兄弟我知道你在苦恼这事儿呢,这不是来给你递梯子,给你追对象搭把手了嘛?” 雍极浦的手指一顿。 “你能怎么帮我?” “你还记得之前那个项目不?我邀请你来跟我一起合作那个项目。” “……没事我挂了。” “别介啊,兄弟!哎,我实话和你说吧。小灯他爹今儿个给我爸打了个招呼,说想把小灯塞在这项目里面,让他锻炼锻炼。这项目不是好几个部分吗?我自己一个人带也忙不过来,我就在想,你要不也过来搭把手,既能帮帮你兄弟我,又能顺便近水楼台先得月什么的?小灯他现在是不愿意见你,但他得来上班啊,你说是吧?” 雍极浦的手指在吧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没讲话。 香烟燃烧,险些燎到他的手指。 从昨天到现在,他第一次笑了,他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看着烟头那点猩红慢慢熄灭了。 “这次谢了,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 跪下,我这次又写得这么晚呜呜 抽烟有碍身体健康,大家不要学 第42章 好久不见 元灯第二天就去公司报道了,但天公不作美,在临近上班高峰期的时就下起了大雨。 临出门前,元灯看了看着阴云密布的天,转身就进了车库。他本来打算低调一点,自己搭公交去公司的,但这天气不开车也实在不方便。 新公司位于市中心,寸金寸土的地方,地理位置极佳。元灯听他爸爸说,卓伯伯对这个公司很是上心,不仅让他儿子过来亲自把关,他自己还亲手挑了一批得力骨干过来。 正值上班高峰期,又偏偏碰上了阴雨天气,路上这一截是堵了长长的车龙。 元灯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迟到了。他把车停在车库里,快步走到电梯间,按亮向上行的按钮。 电梯缓缓向上行驶,“叮”地一声又停了下来。 一个浑身湿透的女人双臂环抱着胸走了进来,鞋在地板上留下了湿漉漉的印子,她的脸色也阴沉潮湿得就像外头的天空,苍白的嘴唇向下撇着,眉宇间有一道深深的褶皱。 那个女人走进来的时候,元灯立刻就将头转了过去——她穿着贴身的职业装。夏天的衣服本就轻薄,被雨水打湿之后,更是紧紧地贴在那女人的身上。 他感觉很尴尬。 竟然撞上了这一幕。 可能是已经过了上班打卡的时间,也没什么人乘搭电梯。一路上去,只有他们两个人。 元灯面对着电梯壁,保洁很敬业,把电梯壁擦得锃光瓦亮,以至于他都能从电梯壁看到这个女人的状态。 她捂着肚子,在轻轻地发抖。 大厦里的一般冷气打得都很足,刚淋过雨,又被冷风一吹,保不齐得感冒。 元灯的手放在他的外套扣子上,犹豫要不要给这个女人他的外套,但又担心这样过于唐突。 他抬起头,电梯里的屏幕显示的数字提醒他,他要去的楼层快到了。 在电梯即将停靠在他所在的那个楼层时,那个女人一连打个喷嚏,她把脸埋进肘部,声音并不大声。 元灯解开他的外套,在跨出电梯的那一刻,把外套递给女人。 他垂下眼,礼貌地避开了不该看的地方:“给你,别着凉了。” 那个女人愣了一下,才有些意外地接过外套,披在身上,轻声对元灯道了句“谢谢”。 元灯摆摆手,示意没关系,便转身快步离去了。他着急着去打卡,这是他上班第一天,虽然迟到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但早一点总比晚一点好。 也因此,他没有听到那个女人喊他的声音。 元灯急匆匆跑到办公室。他推开办公室的门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过来。 一个面色红润,体型微胖,看上去像主管的人站了起来,上下打量了元灯一番,问道:“你是元灯吗?那个新来的实习生?” “是的是的,我迟到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在来公司的路上下大雨,就耽搁了。”元灯拘谨的躬了一下腰。 “我是这个项目的主管,也是你实习期间的领导。这次迟到没关系,下次早点到就好了。昨天有个同事被调到其他组去了。所以你就去坐他那个工位吧,已经收拾好了的。” 主管抬手指了一下办公室里的角落。 元灯点点头,准备过去。 在和主管擦肩而过时,主管叫住他:“还有啊,你下次来上班记得要穿职业装。虽然实习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工作,不用像正式工作那样重视,但是实习跟在学校里还是相差很大的,你要早点适应这种节奏和习惯。不能像学校里那么随意。” 元灯心头一凛,明白对方这是话里有话,不满意他的表现不合规矩,正在明里暗里敲打他呢。 “好的,谢谢领导,我以后一定多加注意。” 可能是开头不顺,给人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接下来那几天元灯都觉得工作不太顺利。 他每天能干的事情,其实就是一些打杂的小活儿,泡泡茶、冲冲咖啡、整理一下资料什么的。 跟他想象中和同事一起头脑风暴,讨论如何优化项目,推进项目相差甚远。而且也不清楚是不是因为他初来乍到,大家彼此都不熟悉,他总觉得有些融不进他们的谈话里去。 “唉。”元灯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日子充实且枯燥,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让他能不再想起前些日子的糟心事儿。 这时,主管从会议室探个头来叫他:“哎,小元,麻烦你给我们冲几杯咖啡可以吗?还有,把你昨天整理的那些资料也顺便拿到会议室里来。” “好的。”元灯连忙应道。 等她过去把东西放下来的时候,主管叫住他:“你也坐下听听吧。” 元灯乖乖地坐到了末席去旁听他们开会。 他们现在在讨论如何去推广他们公司新出的一个产品。 虽然元灯的专业是金融类的,但他其实对市场营销这方面也比较感兴趣,有去修过市场营销相关的专业课,所以他也能听得懂同事们说的那些术语。 现在他们似乎讨论进入了瓶颈期,在座的组员被大致分成两派,各自觉得自己的方案更好,大家拍着桌子,十分激动,谁都不服谁。元灯听他们讨论,眉毛慢慢皱了起来。 “小元,你有什么看法?”主管忽然叫到他。 “我吗?”元灯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对。” 元灯伸手挠挠脸侧,犹豫道:“嗯……我觉得这两个方案都不行。” 话音一落,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了。同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有些复杂。 半晌,主管抱着手臂,挑着眉:“看来我们小元是有什么高见啊!不如说来听听?” 高见…… 听到对方这措辞,元灯微微坐直身子,沉吟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指着AB方案开始阐述。 这两个方案,他见过他爸妈之前做过类似的,他爸妈做出来的那个方案跟这两方案也差不多,但很不幸,这两个方案最后都失败了。 而且元灯还记得当时失败的原因,看起来很简单——前期分析的基础环节没做好。 除了传统的贯用这一款产品的人群,元灯知道,现在在年轻人里面也在流行类似的产品。 然而,元灯扫了一圈会议室里的组员,发现他们的年纪都三四十岁或者更往上了。他们跟这部分年轻群体具有相当的年龄差距,而且在解决问题的时候会不可避免地带上定势思维。 “我觉得这个客户画像不够准确,我们忽略了一部分潜在客户,因此也没有考虑针对他们的推销方案……所以,我觉得这两个方案都有值得改进的空间。” “我认为……” 元灯回忆了一下当时父母的做法,把改进的措施简明扼要地讲了一下。 当年,他父母意识到出了问题之后就紧急修正了方案,并且在后续推广中取到了非常好的效果。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这个方案和他父母当年的方案相差无几,也就是说,过去的成功经验是有可能复制到现在的。 会议室里只有元灯一个人在讲话,元灯讲完,抬眼一看,其他人要么歪在座位上玩儿手指,要么低头扣手机。 只有主管点点头。 是不是他说了什么不太对的?但是按照他的所见所闻来看,这个方案的确是存在着一点问题。 元灯有些惴惴不安地看向主管,等着他说话。 主管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 “哎,小元,给我倒杯咖啡,温度你知道的。” 临近中午,一个前辈从之前抬起头来,揉着眉心,叫了一声元灯。 “好的。”元灯站起身来,熟练地给他冲泡了一杯咖啡,递给他。 “小心烫。” “哎哟哎哟,放这儿就好,谢谢我们小理论家了。放心,我这是喝咖啡的个中老手了,不会被烫到的。” 听到小理论家这说法,元灯收回手,尴尬地笑了笑。 在那天主管询问了他的看法之后,会议结束,就再也没让他进会议室旁听会议了,而且他们还用这个“小理论家”这个称呼来叫他。 小理论家,这是在说他只知道读书,不知道实操,以为书本上的知识就能完美的迁移到实际应用中。 老员工的嘲弄与不屑都懒得掩饰了。 这时,门口探出一个脑袋,他轻声叫了一声元灯,伸手招他过来。 “元灯,一起去吃中午饭吗?”来人热切地问道。 这是元灯在单位新认识的同伴,叫池帆,是其他项目组的实习生。两个人最开始是在饭堂碰到了,搭了一桌,然后发现聊得挺来的,便时常约着中午一起吃饭。 “吃。但得等会儿才能去。”元灯下巴朝办公室里扬了扬,给池帆使了个眼色。 池帆心领神会地比了个“知道了”的手势,元灯的境况他也知道一些。 等两个人磨磨蹭蹭去到饭堂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这算是他俩来饭堂最迟的一次。 元灯沿着饭堂窗口走了一遭,发现好吃的菜肴都被打光了,便兴致缺缺地打了一个素菜和一个荤菜。 池帆也打完菜了。 两个人并肩往进食区走去,准备找个桌子坐下来吃饭。 还没走两步,元灯就听到池帆跟乐呵呵地人打招呼:“哎,你也过来吃饭呀?” “对。” 这人声音很熟悉,元灯抬起头,看到一张俊秀的脸庞。 “好久不见。” 他的眼角弯了一下,漾出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嗯!!! 第43章 宣告主权 元灯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刚说完,他的目光往下移,看到章季同脖子上挂着的胸牌——实习生:章季同,胸牌显示他归属于另一个项目组。 他明白过来了:“你也在这儿实习吗?” 章季同笑着说:“对,有一段时间了。” “可是你不是本来定了要去洛斯实习的吗?”元灯有些疑惑。 他们当时获得了洛斯商赛的冠军,是有去洛斯实习的机会的。元灯当时放弃了,不过他后来倒是听乔明轩说过一嘴,说他和章季同打算抓住这个实习机会,好刷刷简历。 怎么现在他又不在洛斯实习,而是跑到了卓伯伯的公司里? 池帆看看元灯,又看看章季同:“你们两个认识?” 元灯指了指章季同,又指了指自己,说:“我们是室友。” 池帆恍然大悟。 三人一边说一边坐下。 在谈话中,元灯得知,章季同本来确实是在洛斯实习的,他的上司也是元灯的老熟人——卓明君。他们在共事的时候相处得很好,章季同在卓明君那儿学到了很多东西。后来,卓明君决定从洛斯跳槽回自家公司,准备接手卓伯伯的班,临走前,卓明君问章季同要不要跟他一起来这儿,章季同思虑再三,同意了。 “所以你会出现在这里。”元灯总结了一句。 “没错。”章季同弯了弯眼睛。 “但是我上班有一周了,我之前怎么从来没见到你?”元灯有些不解。 章季同垂下眼,不动声色的盖住了眼底的情绪:“其实我之前是在你那个项目组里的。后面被调走了,去了其他项目组。我们在不同的楼层。要不是今天在饭堂里碰到,也没想到你会来这儿实习。” “毕竟我连洛斯的实习都没去,是吗?”元灯挑了挑眉,把话头接下去。 “对。” 两人相视一笑。 旁边的池帆埋头干饭,听到他俩的对话,抬起头来:“你俩感情好好啊!” 听到池帆这么说,元灯嘴角弯起的弧度淡了点。 他突然想起婚礼那一天,他在走廊里偷听到的那一段对话。 男人嘶哑的声音回荡在那个逼仄的空间里——“小灯今天都跟我哥们结婚了!你喜欢他也不可能了,你就能不能醒醒啊!我他妈真是没见过你这号人!” 章季同喜欢他。 也是直到那天,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友人之间那些心照不宣的眼波,之前章季同对他的那些纵容和体贴……都是因为章季同喜欢他。 但他不可能给他任何回应。 朋友就只是朋友。 章季同没挑明和他说的事情,他也不可能直白地给出他的答案。他现在能做的,只能是跟章季同保持一定的距离。 至少要保证对方不会误解他对他有超过朋友之外的感情。 当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章季同很自然地接过话头:“毕竟是大学室友,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池帆:“我跟我大学室友就不这样,我跟她们不太处得来。你们可真幸运,能碰到个好的,实在是难得。” 元灯:“对。好室友特别难得,不是我吹,我们章总真的是上天下地第一好、室、友。” 他说着,对章季同挑了挑眉,还特地强调了“室友”两个字。 章季同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元灯也低下头,准备喝粥。他舀起一勺粥,却看到好几根姜丝藏在炖的烂熟的米花里。 啧。 他不喜欢吃姜,准确来说,他不吃姜。 元灯皱着眉,准备把粥里的那些姜丝都挑掉。 章季同观察到他的表情,顺着他的视线看到碗里藏着的那几根姜丝。 “我来帮你吧。”他很自然地伸出手来,准备把元灯的粥端过去,给他挑姜丝。 “不用了,就几根而已。”元灯挡了一下章季同的手。他抬起头对他笑了笑,把那几根姜丝挑走。 章季同的手顿在半空中,片刻后,他面色如常的收回手。 “今天饭堂的姜丝放得有点多了。” “嗯。”元灯附和他。 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他们公司的制度是吃完饭之后会有短暂的午休时间,大约一个多小时。 他们的办公室处在不同的楼层,出了饭堂,就得各回各的办公室休息了。 在元灯出电梯的时候,章季同叫住他:“今天周五,要不要去放松一下?去酒吧喝喝酒?” 元灯刚想拒绝,那边池帆就激动地接过话头。 “哎对对对,不说我都忘了,元灯你也来吧!!我和你说,我们今天好多同事都会去,你就当认识认识新朋友吧。”说着,池帆压低声音,“大家都很友好的,有一些资历老的前辈也会去,说不定能够让你的处境变好一点。” 让他的处境变好……? 他的脑海闪过之前的一件事儿。 十几年前,他爸妈也曾碰到过一个坎儿,当时他们新上市的一个产品遭到了其他公司的围剿。 当时局面一度要控制不住了,资金链每天都处在濒临断裂的状态。那几个月里,他爸妈要么不回家,要么回家的时候都是凌晨两三点钟了。 但是后面事情还是完美解决了——他爸妈并没有向那些公司低头,而是通过与其他利益相关方联合,成功突破重围,打破了僵局。 或许,他现在也可以通过类似的手段去解决他现在的困局。 元灯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下来。 他们聚会的地点定在酒吧,还是那个熟悉的酒吧。 元灯心情复杂地踏进酒吧的门槛。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来这个酒吧了。 第一次来这个酒吧,是他成年那一天。他在这里撞见了醉酒的雍极浦。第二次来这个酒吧,是洛斯商赛获得冠军的那天晚上,他们来这儿庆祝。 第三次来这酒吧,就是今天。 旁边的同事传过酒单,问他要喝什么。 元灯的目光逡巡过这张单子,目光一顿,手指点向其中的一款烈酒:“一杯白兰地,谢谢。” “你确定要喝这么烈的酒吗?”同事收了单子,看着他欲言又止,看起来像担心他会出了什么事儿似的。 “你要不别点这个了。”章季同将视线投过来,也想拦住他,上回来这儿元灯就是喝白兰地,醉酒醉得厉害。 元灯笑了笑,道:“今天周五,没事。” 酒很快就盛了上来。 和上次一样,这白兰地入口极烈,热辣的感觉摧枯拉朽地从喉咙一路往下烧。 他擦了擦嘴角的酒渍,抬起眼,看到不远处坐着他的同事和他的对象。 他们依偎在一起,在昏暗的灯光下窃窃私语,看向对方的视线是满满的爱意和专注。仿佛周围的热闹都与他们无关,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谁也插足不了。 那个姑娘看到元灯在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有些害羞地往男友的怀里躲了一下。 元灯慌忙地挪开视线。 他们那么要好,那么亲热,就连其他人的旁观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打扰。 白兰地的余味蓦地泛了起来,甜中带酸,但元灯却觉得这酸味显然是过分明显了。 害得他鼻子里全都是酸意。 元灯拿起手机,对着他桌前的白兰地拍一张照片。 柔和而昏暗的灯光下,浓茶色的白兰地静静地徜徉在酒杯里,照片的背景隐约能看到一对情侣互相依偎的身影。 “这酒酸死了,呛鼻。”元灯晃了晃杯子,点评道,随手分享照片,发了条朋友圈:[这酒不行,太酸。] 章季同闻言,拿走他的杯子:“既然酸,你就别喝了。” 酒意上头,元灯把杯子夺回来,一口气全部灌下肚。 酸涩的大火席卷他的感官,把他眼尾鼻尖都烧出红晕。元灯微醺地扣下酒杯,半眯着眼:“不行,我要喝,不仅要喝,我还要全喝完。” 章季同:“……” 看起来这人是喝上头了。 元灯扶着额摇摇头,再给自己斟了满满的一杯酒。 “你喝这么多干嘛?”章季同劈手夺下元灯的酒杯。 元灯低着头,弓着背,露出脖颈上微突的骨头,像一朵玫瑰花被折断了枝干,美丽、锋利,却也脆弱。 章季同不自觉松开手里的酒杯,他放缓声音劝元灯:“别喝这么多了,待会儿喝醉了会难受。” 元灯没反应,他的手指紧紧的攥着膝盖的布料,过了一会,他才慢慢摇摇头,一滴水珠甩落下来滴在膝盖的上,在那儿洇开一朵暗色的小花。 半晌,他才抬起头,眼尾鼻尖通红,眼睫毛上沾了一层湿漉漉的水光。 那点水光…… 章季同愣了一下,握住他的肩膀问:“谁欺负你了?” “没有,我没事。”元灯摇头,拨开章季同的手,又强调了一遍,“我真的没事。” 章季同:“……” 就跟喝醉了酒的人总是说自己没有喝醉那样,真正有事的人也总会装作无事发生,一遍又一遍的强调自己没有事,不知道是在说服他自己,还是在说服别人。 “你不准喝了。” 章季同把酒杯放得远远的。 “给我!”元灯急了,起身就伸手去够那个酒杯。可惜人喝了酒之后,神经被酒精麻痹,他没能一下站稳,整个人直直栽倒在章季同的怀里。 章季同浑身僵硬。 怀里蓦然落入一大捧温暖的玫瑰花,夹杂着浓烈的酒香,还能闻到些许苦涩的木质香和消毒水凛冽的味道。 然后在下一瞬,他的头顶压下一大片阴影,那点暖意瞬时间就被抽离了。 章季同抬起眼,一个高大而俊美的男人站在他面前,眼里像含着滔天巨浪。男人一手揽着元灯,有力而肌理分明的臂膀像宣告主权似的紧紧箍着他劲瘦的腰。 “刚才谢谢了。” 他扬了扬下巴:“不过,现在由我来照顾我家小孩。” 作者有话要说: 灯崽:离婚协议书签好了没? 第44章 爆发 章季同一怔。 眼前这个男人虽然脸上带着笑意,但那笑意极淡极浅,距离感十足,笑意下掩盖着不由分说的占有欲。 整个人显得凌厉、肃杀、气势汹汹,且攻击性极强。 章季同的视线在雍极浦扣在元灯腰身上的手指停留了一瞬,然后飞速挪开了,道:“不用……我们是朋友。” 雍极浦抬了抬眉:“你最好是。” 雍极浦对元灯这个室友有印象。他之前去学校找元灯的时候,总是看到这个室友围绕在元灯左右。 都说这世界上有三种东西无法掩盖,咳嗽,贫穷,还有爱。 他对这个室友的印象很深刻,因为他看向元灯的眼神,他也曾在别处看到过。 ——在他自己身上。 他们的眼神是一样的隐忍、压抑、积郁,看起来平静如水,但底下压着滔天的情愫。 他经历过这种压抑这么多年,真的太熟悉了,熟悉到只需要一眼,他就可以确定,这人喜欢元灯。 这种喜欢没有诉之于口,只是悄悄地在灯下蔓延,见不得光,触之即死。 和他之前一模一样。 雍极浦还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伏在他胸前的元灯动了一下,他把手搭在雍极浦的手背上。 元灯的手有点凉,微凉的感觉从手背游弋到指尖。 雍极浦低下头,刚想问他好些了吗,便感觉到元灯正在一根根掰开他扣在他腰上的手指头。 “怎么了?”雍极浦愣了一下,下意识去捉住元灯的手。 可元灯指尖像一尾灵活的鱼,向后避开了他。然后,他不动声色地从雍极浦的怀里挣开,抬起头看向刚才环抱着他的男人。 他的脸上虽然还带着醉酒的红晕,但眼睛却清明了不少,他笑了一下,笑得很好看,湿漉漉的眼底盛着缤纷的光亮,引得周围不少人往他这个方向频频侧目。他的嘴唇沾了点酒液,笑起来时,像清晨时分玫瑰颤巍巍地展开沾了露珠的花瓣。 元灯踮起脚,抬手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雍极浦的衣领,呵出的酒气并着低低的话语吹拂在雍极浦的耳边。 “你凭什么?” 他的声音很低,但语气却饱含讥诮和不屑,浓重得能滴得出来。 雍极浦微微睁大眼,眼里全是不可置信,极惊愕的样子。甚至都忘记了动作,似乎被这贯心一箭钉牢在原地,变成了一座沉默的雕像。 而元灯微笑着说完这句话,便施施然向后退了一步,在原先的位置坐定,跟雍极浦之间拉开了距离,转头和人畅饮,看也没看他一眼。 章季同看看元灯,再看了看雍极浦,刚想开口,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他肩上。 他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的卓明君站在他身后,摇了摇头,他的食指竖起来,抵在嘴唇上,示意他噤声。 章季同张了张嘴,转眼看到元灯冷下来的脸,他也知趣地闭上了嘴。 他们四个人组成了一个矩形,面色各异,似乎有一股看不清摸不着的场域在他们之间展开,互相牵制,互相制衡,硝烟味极浓,似乎在下一秒钟短暂的和平即将分崩离析,变数一触即发。 其他同事看顶头上司的突然出现,还有这令人捉摸不清的情况,迟疑地放下把酒杯,面面相觑。 这……怎么回事? 酒吧里的歌曲不知什么时候从激烈的摇滚乐切成了悲伤的情歌,不知名的男歌手低声哼着,意味不明的语调含混而轻柔。 拉锯还在继续,四个人里似乎只有元灯最自在。 他给自己斟了一杯又一杯的酒,摇晃着酒杯往下喝,还招呼身边的章季同和卓明君,还有其他同事一起买醉。 章季同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男人,搭在酒杯上的手指没动。 他低声劝了句元灯:“你们有话还是好好说吧。” 元灯眨眨眼,一副懵懂未知的样子:“我和他哪有什么话说。” 听到这句话,眼前高大而俊美的男人眼眶似乎红了一点,他伸出手想握住元灯的手臂。 他的指尖堪堪触到对方的手腕。 但在下一秒,他的手便被元灯毫不留情地甩掉了,被狠狠地磕在一旁的硬木上。 他皮肤白,被磕到后,立刻就红了一片。 元灯漫不经心地瞥了眼他泛红的手臂,停留片刻后,嗤笑了一声,转过去自顾自地饮酒。 “小灯……”他哀求了一声。 元灯却恍若未闻,但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他站起身,转头对其他人举起酒杯:“不好意思啊,今天我喝醉了,为了避免失态,我得先走一步了。这杯我自罚,账我也去结了。你们好好喝,玩得开心。” 大家早就被这不明不白的情况灼得坐立难安了,听到元灯这么说,也纷纷举起酒杯附和元灯,让他既然喝醉了,就赶紧回去休息。 元灯点点头,谢过大家的好意,仰起头准备喝完一杯满满的白兰地, 雍极浦想伸手按住他的酒杯。 元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光泠冽如刀。 雍极浦的手僵在半空中。 一杯白兰地全部下了肚后,元灯翻转酒杯给大家示意已经全部喝完了。 卓明君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问了句:“你开车没?喝了这么多,要不要给你叫个代驾?” 元灯摇摇头,乖巧地说他的车放在公司底下的车库里,又说不用麻烦了,他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卓明君点点头,偷偷瞥了眼被晾在一旁的友人,暗自叹了口气。 跟其他人打完招呼后,元灯拿起自己的东西,转身就往外走。 像牵动木偶的丝线,元灯一动,雍极浦就跟在他身后,追着出去了。 章季同看到雍极浦还想伸手拉住元灯,又被对方头也不回地狠狠地甩开了。 这情况,就算是瞎子也明白他们之间出问题了。 章季同看向坐在一旁的卓明君,迟疑地问道:“他们……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卓明君按着酒杯,沉默片刻后,道:“没,一点误会而已。”说完,他抬起眼看向章季同,“别想了,就算他们怎么了,你也不可能有机会。” 他这话说得语焉不详,但章季同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在说,就算元灯和雍极浦感情出现了破裂,以元灯的个性,他和元灯也不可能会在一起。 也是同时在和他说,即使元灯真的变成了单身,他,卓明君,也不可能给他追求元灯的机会。 章季同理清他话里的意思,觉得很荒诞,他摇了摇头,嗤笑了一声,说道:“你懂什么。” …… 街道上,转过灯红酒绿的酒吧一条街,所有的声响都被拉远了,天地间蓦然安静了下来。 皎洁的月光和昏黄的灯光混合在一起,像白兰地的颜色,在地上流淌。 一个人在四下无人的街道上埋头前行,他的影子被路灯拉得长长的。 一双被擦得锃亮的皮鞋踩过那个人的影子,伸手猛然拉住他:“小灯!!” 元灯被他拉得一个趔趄,险些栽进对方的怀里。 “你干什么!”元灯一手撑在旁边的墙上,才堪堪稳住自己的身形。 “你不能……” 雍极浦看着他,像在强忍着什么似的,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才又开口:“你室友,他,他喜欢你。” 他平日里低而沉,悦耳得像低音大提琴的声音完全变了调,沙哑、粗粝、带着难以察觉的颤音。 元灯挑了挑眉,似是有些意外他追这么远,就是为了和他说这一句话。他好整以暇地抱住自己的手臂,似笑非笑地反问了句。 “所以呢?” “所以,他对你好的动机可能不纯,你——”雍极浦看元灯的神情,声音又低了下去,“你能不能不看他。这样的朋友实在是……” 元灯像是听到了极其滑稽的话,他呵笑一声:“你凭什么?” 你凭什么? 这句话是今晚第二次出现了。 每次出现……似乎都在提醒他,他们之间出了很大的矛盾,小灯要和他离婚。 雍极浦咬紧牙关,垂首站在路灯下,神色晦暗。 元灯见他不吭声,本来很狠压抑的怒火一下子烧了起来,连同今晚他喝下去的白兰地,他流过的眼泪,他的颓丧、自卑、委屈,此刻全部化为干燥的、成山的、愤怒的燃料,爆裂开来。 “我说,雍极浦,你凭、什、么管我?!你凭什么管我交什么朋友?” “怎么?我朋友喜欢我让你不舒服了?但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也没有!反倒是你,你和我说你和他是朋友,什么朋友?爱对方爱得要死的朋友吗?要我一一细数你做过的事情吗?” “第一,你能记住他爱喝美式咖啡,就连你的叔叔,你的助理都记得他的喜好。” “第二,你的朋友圈里全都是他!而我在你朋友圈里,寥寥无几,即使出现我也是作为弟弟的身份。荒唐不荒唐?” “还有第三,你为了他,三番四次抛下我……” 灯光下,元灯的眼圈泛了红,他狠狠地用袖口一擦眼睛,想擦掉那些他脆弱不堪的证明。 等鼻尖那阵猛烈的酸意过了之后,他咬紧牙关,又继续开口道:“你刚和我求了婚,转头就去接他。和我度蜜月的时候,三心二意,目光都黏在手机上了。你和我说是因为工作出了事情,我信了,我居然信了!” “是,对,我能理解,我也明白,工作要紧。所以我说,我们回国吧。回国后,飞机一落地,你就马不停蹄地奔去公司了。现在想来,你是真的去公司了吗?你怕不是去你那好朋友身边了吧?我在家里,足足等你等了五天,你才回来。但你回来的时候,衣服上沾着别人的香水味。” 雍极浦像是承受不住了似的,身体不支地晃动了一下。 他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便被元灯喝止住:“你不要说话,我不想听。” “你现在还要说什么呢?说你没有,说你不是这样,说让我听你解释吗?可是你要解释什么呢?事实胜于雄辩,你确实去你好朋友身边了。你在医院陪床的时候,是不是接到了我的电话?我问你在哪儿,你和我说,你在公司,你还记得吗?你不知道吧,你回答的那刻,我就和你相隔一堵墙……相隔这点距离,眼睁睁地看着你撒谎,晚上你回来的时候,身上依旧带着对方的香水味。” “你什么意思?雍极浦,你什么意思?!你即便是要羞辱我,也不该用这种摧毁人自尊和信仰的方式吧?你坦白和我说,我是不是很垃圾,很不值得被好好对待,又或者是我之前做错了什么,才让你这么轻贱我?” “是因为我愚蠢,是吗……我愚蠢到一遍遍去追问你和他的关系,被你一遍遍欺瞒,一腔热血地撞进婚姻里,发现你心里另有白月光,而我,不过是充当了一个幌子,一块见证你们伟大爱情的绊脚石!” 元灯越说越是气急,提起拳头就向雍极浦脸侧砸去! 雍极浦抿着唇,看着他,一双眼睛黯淡如死水,眼圈泛红,面对元灯的拳头,丝毫不避让。 劲风掠过,而又消散,元灯的拳头终究还是停在他脸侧几寸处。 元灯的胸膛起伏,喘着粗气,他狠狠一闭眼,攥紧拳头,转而砸向旁边的墙。 巨响过后,墙上扑簌簌落下灰尘,像奔涌而下的眼泪。 整个街道重归寂静,只有间或响起的哽咽声。 “……你让我觉得我自己好笑、可悲,还特别犯贱。就算是这个时候,我也不忍心对你挥拳相向。” 两人相对无言,静默在蔓延。 良久,元灯抬起手,整理了一下雍极浦的衣领,甚至还对他平静地笑了一下。 他盯着着雍极浦通红的眼,笑着,嘴角在震颤,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们赢了。我祝福你。” 四下无人的夜,元灯的话像握不住的的蒲公英,被吹散在晚风里。 不知过了多久,呆立在原地的雍极浦终于有了动作,他像一把被折断的弓,慢慢蹲下来,蜷起肩膀,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 一片落叶从半空中悠悠飘落,落在垃圾桶里,垃圾桶里被人斜斜地扔了一把干枯的玫瑰花。 雍极浦看到那把干枯的玫瑰花,伸手碰了一下,颤抖的手指碰到玫瑰花瓣,下一刻,干枯的花瓣纷纷飘洒下来,堆在他的脚边。 像极了干枯的、被人抛弃的爱情。 他伸出手想拢起那堆花瓣,却发现都是徒劳。 一颗大而圆的眼泪砸落在玫瑰花瓣上。 雍极浦跪倒在地,也终于没忍住喉间的哽咽。 作者有话要说: 哎…… 感谢在2022-02-07 01:37:20~2022-02-09 03:2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辰月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空降 醉酒消耗人,元灯在家结结实实地躺了两天才缓过来。周一他刚去到办公室,坐在他旁边工位的同事一反常态地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问他:“我听说……你上周五去和其他同事喝酒了?” “对。去一起玩了一下。” “哦,是这样啊……”同事又问道,“我又听说老板也去了,真的吗?” “卓……”元灯说到一半,把剩下的“明君哥哥”那几个字吞回肚子里,改口道,“卓总吗?你是说?” “那不废话吗,咱们公司除了他,还能有谁是老板吗?” “他后来是来了。” 同事一脸了然地说道:“嗐,我就说嘛。而且我听说小章也去了。可能卓总是去找小章的吧。” 他见元灯不吭声,又贴心地给他解释了一下说:“小章之前在我们项目组,老板天天过来呢,他跟我们老板关系很好,铁瓷儿,倍儿铁那种。” 说着他给元灯挤了一下眼睛,暗示意味十足。 元灯一下子就明白这同事是什么意思了,他不喜欢这种八卦,更别说这八卦还八卦到他朋友身上了,于是就随便敷衍了句:“是吗。” “真的!”同事见他不是很相信的样子,又贴近了说道,“你来得晚,可能不是很清楚……” 正说着,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有人用东西重重地拍了两下门。 “哟哟哟,你们两个人在这干嘛呢?聊天聊得可真开心呐,可别忘了手头工作,公司养你们可不是让你们吃干饭的!” 是主管,他腆着啤酒肚站在大办公室的门边儿,手里拿着一沓文件,很显然刚才就是他拿文件拍的门。 见状,同事迅速缩回了自己的工位上,不敢再吱声了。 主管扫视了一圈,轻咳了一声道:“十分钟后全体都来会议室开会。” 说完,他的视线短暂地在元灯身上停留了片刻,扬着下巴说道:“元灯你也一起过来。” 啊? 元灯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用手指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尖:“您是在说我吗?” 他感到很意外,来上班第一天,领导问他对方案怎么看,他没想太多,就直接说了。结果得罪了人,在那之后就遭到了同事的冷遇,再也没进过会议室。 结果现在居然破天荒地让他一起去旁听? 主管到了他一眼,说:“没长耳朵?还要我说第二次?带上你的东西来会议室,记得做会议记录。” “……好的。这就来。” 元灯硬挤出一个笑,开始收拾需要的物品。 但等他进到会议室的时候,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窗明几净的会议室里,一个神色冷淡的男人坐在位首,梳着背头,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眼下微青,正低头看着什么材料。听到有人进来的响动,他抬起浓黑的眼睫。 他面无表情的逡巡过这群人的面孔,在看到这在人群后的元灯时,眼波微微一动。 “坐吧。” “是。”主管径直坐到了雍极浦身侧,坐定之后,他回过头,对其他员工说:“都快点,都快点,别磨蹭!” 其他员工很快动了起来,元灯也跟着前辈坐定,但他臀部刚沾到椅子,那边主管就出声叫他:“哎,小元啊,你去茶水间给雍总端点喝的过来。” 说完,他转头看向雍极浦,看到对方眉头皱了一下,面上似乎带着些不愉之色,主管面色一凛,他软声软气地问:“这个……雍总,您有什么想喝的吗?” 雍极浦横了他一眼,眼神很平静,但主管却莫名感觉到后颈发凉。 “不必麻烦,我没有想喝的。” 主管胁肩谄笑道:“啊是……这样,好的好的,那雍总您看我们现在就开始会议呢,还是?” “开始吧。”雍极浦坐直了,两肘搭在台上,指尖相对。 会议室里很安静,只有他说的话在回荡。 “你们好,我是雍极浦。受卓总邀请,从今天开始,我来分管你们这个项目,工作上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向我报告。我有其它事务在身,不会每天都过来,不过我会给你们留我助理的电话,以便我们之间及时跟进和把握工作情况。” 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大家先是面面相觑,继而左右交谈,引发了小小的骚动。 搞这行的大多听过雍极浦这个名字,而且他这张俊美的脸庞时不时出现在财经报道上,还因为高颜值、家世出众、能力强的完美人设曾经上过几次热搜。 本来以为是不同世界的人,但今天,他却突然出现在眼前,并且跟他们说,以后他就是他们的上司了。 雍极浦也似乎也预料到了这种骚乱,他颇有耐心地等了片刻,而后才又继续说道:“我工作的时候不喜欢拖泥带水,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这个情况,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你们先做一下工作报告,让我对你们目前的工作状况有所了解。” 工作报告持续了约两个小时,雍极浦坐在位首,神情冷淡,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这期间,他说的话也很少,只有在一个员工的工作报告结束时他才会点点头,说一句:“下一个。” 最后一个正式员工报告完之后,众人屏气等待雍极浦说话。 只见他沉默了片刻,手指闲散地在桌面上敲了敲,抬眼看向元灯:“还有你呢?” 元灯一愣:“我……” 他也要上去做工作报告吗? 可是他该说些什么呢?是要说他这一周都在端茶倒水,还是说他这周都在整理资料? 主管见状,出来说道:“雍总,他是实习生,刚入职不久,相关的知识掌握得很不好,之前还差点把事情给搞砸了。所以我们并没有交给他什么工作,只是让他在旁边打打下手,端个茶倒个水,整理一下资料这样。” “是么。”雍极浦淡淡地笑了一下,但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主管僵在了原地,脸一阵青一阵白。 “相关知识掌握的不好?你作为主管是怎么培养新人的?端茶倒水?这种事情还是需要专人来做么?” “来之前我大概翻了一下你们的简历。我记得这位先生的简历挺漂亮的,大大小小的奖项也拿了不少啊。”雍极浦挑了挑眉,道:“怎么转头就被说基础不行?入职了这些天,领导也没有分派一些相对有技术含量,符合他情况的任务给他?” 雍极浦的目光很淡,但主管却莫名觉得有千万根刺扎过来。 虽然他也听别人说过,雍极浦其人在工作中作风极其强硬,说一不二。也不乏传闻说,他的下属在例会中被他怼得哭出来,但是落到自己身上,才知道这沉凝的压力是那样巨大。 “这……我……” “实习生的水平有限,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这并不代表你作为主管就可以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了。公司有义务也有责任为员工提供资源,培养他们。然而现在这个人才培训的情况却令人很是遗憾。我希望类似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了。” 主管脸涨得通红,他的嘴唇动了一下,嗫嚅道:“是,我一定多多注意。” “好。”雍极浦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视线在某一点短暂地停留了片刻,而后扫视了一圈。 导火索的原主元灯稳稳坐在椅子上,表情沉静,从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而台下的人神情各异,有些人瞥眼看向元灯,脸上的神情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意味。 “那今天就到这儿吧,散会。” 众人应了一声,会议室里响起了桌椅拖动的声音,大家纷纷身向外走。 元灯作为实习生也缀在后边儿,但他一只脚刚迈出会议室门口,身后就传来了雍极浦叫他的声音。 “元灯。” 元灯回过头,看到雍极浦看向他,形状优美的嘴唇开合,声音低而沉。 “你留一下,我有事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 吉普:我创死你!在我面前欺负我的人! ps.久等啦!我今天在整理后面的大纲,感觉没有很多了,我甚至都想好了结局那章要怎么呈现了!! 第46章 回家 元灯身形一僵。 他现在最不想面对的人就是雍极浦。 前两天两个人分开的场景还很狼狈,现在又让他留下来,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面目和心情怎么去面对对方。 其他同事见雍极浦叫住元灯,互相对视了一眼,临出去时,还贴心地准备帮他们两个把门带上。 “不用关门。”雍极浦阻止了他们,“我只是找小元了解一下情况而已。” 说完,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向元灯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 元灯感觉背后有无数道目光逼迫着他往前走,他老大不情愿地向雍极浦走过去。 他动了动嘴唇,想问雍极浦想干嘛。 却不料雍极浦用手势止住他,转脸看向门外左右晃荡的人,扬声说道:“你们还站在那儿干什么?最近的kpi都完成了?是不是活儿太轻松了,我可以满足你们挑战自己新高度的要求。” 闻言,门外的人一脸惊恐地如鸟兽散。 元灯见人都走了,开门见山就问道:“雍总,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雍总? 雍极浦一愣。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他的喉结缓慢地上下滚了滚,他按住胸口,半晌,才笑了一下,说: “……这么生分吗?” 说是在笑,但他的嘴角似乎抖着的,很快便拉平了。 他伸手捂住脸,掌根抵在山根和眼窝处。头上的灯光照射下来,在他的脸上形成一块深色的阴影,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但元灯很清楚地感知到了——雍极浦在难过,在为他说的话,做的事情而难过。 心尖尖上像被人用指甲狠狠地掐了一把,在最柔嫩的地方留下了深深的指甲印,酸涩,疼痛,又带着异样的、隐秘的快活。 你也会为我难过吗? 你终于也体会到我的难过了吗? 你这是意识到你做了错的事情了吗? 元灯别开眼,手指却无意识地捏住衬衫的一角,反复揉搓,搓得皱巴巴的。 谁也没说话,沉默在弥漫,气压在降低,沉重得令人无所适从。 挺过了刚才那阵酸涩和痛楚,难受又尴尬的感觉像涨潮的波涛,把他自头到尾淋了个透底,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不管做什么好像都是错的,就连呼吸也是错误。 元灯喘了口气,试图把胸口的郁气都排尽。 雍极浦这个男人总是能牵动他的思绪,即便是他意识到了这个情况也无济于事,除非他与这个人不再处在同一个场景之下。 对,他要走。 要迅速逃离现在这个逼仄而窒息的环境,越快越好。 于是他又问了雍极浦一遍:“您找我有什么事儿?” “我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雍极浦猛地抬起头,脸上的神情复杂,他的下颚角绷着,像是在强忍着一些什么情绪。 “为什么……为什么小灯你这么排斥我?” 他的唇在轻轻地颤抖,说出来的话近乎诘问。 似乎他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那个人。 真的好没意思啊。 他刚才的想法是完全错误的——这个人…… 这个人! 元灯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就想向外走,可惜步子还没迈开,一只修长的手便牢牢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温热的,久违的,难以言喻的感觉。 元灯低头看向二人相触的地方,又抬头盯着雍极浦的眼睛。 他没说话,但意思非常明确。 雍极浦察觉到他的视线,手指蜷了一下,放开了元灯。 “……对不起,我刚才语气不好。我找你是真的有事,我是说,你,能不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为什么?” “我们现在在一个项目。我作为这个项目的领导。你可能会有需要我的地方,所以……” 元灯面无表情地提醒他:“职场中越级报告是大忌。” 雍极浦沉默片刻,他的视线越过元灯,在门外扫了一圈,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整了整袖口。 在他站起来的那刻,刚才那个情绪忽然失控的雍极浦似乎被飞快地迭代掉了,重新变成了他印象中那个熟悉的、运筹帷幄的、指挥若定的雍极浦。 元灯的眼皮不详地一跳。 “小灯,你往门口看看。看到了吗?他们都支着耳朵,斜着眼睛关注我们。” 元灯往后一看,这个会议室用与外部双层玻璃隔开,出了会议室便是零散的办公隔间。本来有双层玻璃和大门的加持,外边是听不到声音的,但此刻,门大敞着,只要外面的同事想,他们能知道很多东西。 任何一个员工都不想被其他同事猜忌八卦。更何况现他现在本就处境不明,如果跟空降的上司的关系表现得过于密切的话,其他人又会怎么想呢? 元灯脑子里闪过今天上午同事那一张促狭的脸,挤眉弄眼的样子令人不舒服极了。 “你什么意思?”元灯压低声音问他。 “小灯,我本不想这样的。但是如果你今天不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那我们就只能僵持在这里了。”雍极浦望着他,眼眸沉沉,“你知道我并不是在开玩笑的。” 元灯沉默半晌,用话刺他:“雍极浦,你觉得你这样有意思吗?” “对不起。”雍极浦垂下眼,长长的眼睫盖住了他眼底的思绪,但在那一瞬间,仿佛有一团有形的,巨大而乌黑的悲伤将他密密地在笼罩其中。 元灯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 然后,他听见雍极浦轻声和他道歉:“对不起。我也知道我这样做非常不体面,甚至可以说是很卑鄙,控制用外界的压力去逼迫你答应我这件事情。但你不愿意见我,把我的联系方式给拉黑了,我是想不到别的办法了。我希望我可以有一个为自己解释的途径和机会。” “你不要说了。” 元灯深吸一口气,将雍极浦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他举起手机,面无表情地向雍极浦展示空白的黑名单。 “可以了吗?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再等一下,行吗?”雍极浦再次叫住他。 “说。” “之前我们和长辈说要回去吃饭。日子就定在今天。”雍极浦仔细观察着元灯的神色,“我爸妈让我们今天早点回去。我们要离婚的事情,我还没有跟我爸妈讲……他们不知道。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我是说,我们能一起回家吗?”他轻声问元灯,语气近乎哀求,“我爸妈他们很想你。” 元灯咬紧后槽牙,狠狠闭上眼。 这个狗男人真是太会拿捏他了! 可能谈判真的是商人刻在骨子里的本性,他们会利用一切对他们而言有优势的筹码,来最大限度地换取他们想要的东西。 十几年的相处,令这个男人足够了解他,知道他所有的弱点,明白他的软肋。 他很清楚,元灯是一个重感情的人。 一直以来,雍伯伯和晓雪阿姨对他亲如儿子,小时候他爸爸妈妈因为工作太忙,夜不归宿,他便时常跑去雍家玩儿。 以前生病,雍伯伯送他去过医院,他病得迷迷糊糊睁开眼,觉得伯伯像座大山那样可靠。还有过梦魇的时候,阿姨还给他唱过摇篮曲哄他睡觉,声音很柔很好听,像妈妈。 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他都记得,记得很清楚,再想起来还清晰得犹如昨日再现。 因此,他根本没有办法在此刻说不。 “我会回去。” 雍极浦松了口气:“你这两天都没有开车来公司。那今天下班的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不。”元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今天被他忽然留下来的这件事情已经够惹人耳目了,再让人看到他跟雍极浦同乘一辆车离开,还不知道会在背后被其他人传成什么样。 他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茶余饭后的谈资。 “小灯。”雍极浦放软声音,带着些许恳求喊他,“如果我们不是一起回去的话,我怕我爸妈他们会…” “你在离公司还有两个红绿灯的那个路口,就是春秋大厦前面那块儿接我。” “好。” …… 元灯回到座位上,旁边工位的同事像之前那样凑过来:“嗳,元灯,你和雍总很熟吗?” “嗯,有几面之缘。” 同事一下子精神起来了:“啊!你们认识啊!在哪儿认识的?快和我说说!” 元灯:“我在财经报纸上看到过他,好几次。期刊号我还记得,你需要吗?” “嘁——没意思,我还以为你们很熟悉呢。”同事瘪瘪嘴,一甩头,回了工位。 时针指向五点半钟。 元灯收拾好东西,慢吞吞地拖着步子走。 天光还亮着,但马路上已经拥挤起来了,车水马龙,尾灯晕红了视野。人行道上行人匆匆,夹着公文包快步走着,也有穿着情侣装的情人十指相扣,沐浴在晚霞里,卿卿我我,闲散漫步,他们就连影子都纠缠在一块,密不可分。 元灯不由得驻足,看着他们远去,眉梢眼角软了下来。 真好啊。 大家都赶着回家了。 正想着,身旁传来一道短暂的鸣笛声。车停定,车窗被摇下来,雍极浦的脸出现在元灯的眼前,他的眉眼弯得像天上朦胧的新月。 “小灯,上车。” 作者有话要说: 灯崽:可恶!这个诡计多端的男人! 是不是有宝贝以为我很快就完结了,不是这样的,我说没多少了,其实是大块的情节我已经理清楚了。 大纲一句话……我能写两三章呜呜。 第47章 开窍 元灯屈身上了车。 汽车启动,汇入车流。 在那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汽车开走后,春秋大厦前的一颗大榕树下,一个人从树干的背面转了出来。 最后一抹晚霞落在他布满沟壑的脸上,照亮他脸上复杂的神情,以及身旁攥着的拳头。 等元灯和雍极浦回到雍家的时候,一桌子的饭菜已经满满地摆齐了。 雍父和雍母早就坐在位置上了,两个人正在聊天,没动筷子,显然是在等他们回来。 雍母一见到他们,连忙催他们去洗手,上桌吃饭。 元灯刚坐定,雍母就用公筷给他碗里夹了一块肉。 “哎呦,我的天,就这几天的时间,小灯就瘦了好多啊,你这下巴尖的呀……是不是平时没好好吃饭?来来来,多吃点。” 雍母说着又给他添了一大块肉,笑着说:“你现在回来了,可得吃多点儿。我和你说,我第一次尝到这菜,我觉得很符合你的口味,你肯定会喜欢这菜。所以我让厨子专门去其他地方学回来的。” “你快试试看好不好吃?” 元灯看看碗里的肉片,沾了满满的酱汁,在灯光下闪动着诱人的光。 一看就很好吃,只是太多了,碗都装不下,全堆起来了。 他刚想说他吃不完这么多,结果一抬头就看到是雍母慈爱的眼神。 想说的话在喉咙滚了一圈,又给咽了回去,他举起筷子:“谢谢阿姨。” 雍极浦闻言,抬眼看了过来。 下一秒,元灯的脑袋就被雍母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她嗔怪道:“小灯你这孩子真是的,你都跟极浦都结婚了,你就是我儿子了,怎么现在还叫我阿姨呢!要叫我妈妈,知道吗?” 元灯一整个呆住,他看看雍极浦,发现对方已经把头埋下去了,正在专心吃饭,两耳不闻窗外事。 于是,他只能独自面对,他憋了一下,结结巴巴地喊道:“……妈……妈……” “哎!”雍母满脸笑容地应了一声。 这顿饭元灯是吃得如坐针毡。 这些年,他在雍家吃过这么多顿饭,唯独这一顿饭让他最为难受。 雍父雍母完全将他当自家孩子那样看待。热情,慈祥,和蔼可亲,这让他感觉到一种难言的压力和愧疚,像一块巨大而潮湿的石头,沉甸甸的,压在他心上。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雍家大门在背后关上,他才勉勉强强缓过来。 静谧里,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被拉长,晚风吹乱了元灯的额发。 元灯拨开挡住眼睫的碎发,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氛围。 “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叔叔阿姨说这件事情?” 他没明确地说出来“离婚”这个刺耳的词语,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雍极浦沉默着。 元灯也不催他。 晚风温柔,带着凉意,轻柔的抚过身旁的花圃。这个时节,玫瑰花早已凋谢了,只剩一片浅绿深绿交错的的茎叶支棱在风里。 “小灯,你还记得在这个花圃里发生过的事情吗?”雍极浦突然开口道,他伸出手指向一个角落。 “六年前,就在那个角落,你在那儿摔倒了。还记得吗?” 元灯怎么会不记得呢。 他永远都记得那个黄昏。 天飘着小雨,他没带伞,从外边跑回来,跑得太快,没留意脚下,被石头狠狠地绊倒在玫瑰花圃里。 他出门时洁净的衣服沾尽了泥泞,手肘和膝盖都被擦破了皮,伤口裸露着,不断涌出鲜红的血液,鲜血顺着小腿往下流,染红了他白色的袜子。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爸爸妈妈忙于工作,也不会来找他,更不会扶他起来,给他上药。 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哭泣是最没用的事情。但是他还是觉得很委屈。 这是他新买的限量版的小球鞋呢!还是爸爸妈妈给他的奖励,因为他考试考了全班第一。 结果现在被弄脏了。 而且他还好疼。 元灯眼眶里包着眼泪,用脏兮兮的手背去擦眼睛。 “别擦,手脏。”头顶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一片阴影笼罩下来,挡住不停飘落的雨丝。 元灯抬起头,看到一张俊秀的脸庞,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举着伞,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像一潭深水,可以消解掉所有的不安和委屈。 “先跟我回家吧。” 他俯下身的时候能看到虽然还清瘦,却已经足够宽阔的肩膀,身上的味道也让人很安心,靠近了能闻到他他衣领上淡淡的皂味。 元灯伏在少年的背上,看到整个世界往上抬。在沉稳的脚步声里,他的心在那一刻在蓬勃的跳动,如同音乐奏章里最跌宕起伏的那一章节。 …… “记不记得很重要吗?” 元灯从记忆里抽身而出,狼狈地转开视线。 “挺重要的。”雍极浦笑了一下,“最起码对我来说是这样的。” “……你不要岔开话题。” “我没有岔开话题。我只是想说,就算是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份上,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跟你解释事情来龙去脉的机会,其实我们真的……不必走到那一步。” “解释什么呢?难道你去看他,你欺骗我,这些不是确实存在的事实吗?” 雍极浦的脸色变白了,他深吸一口气:“我发誓,我只对你说过那一个谎,真的就只有那一个。但也是——” 元灯看着自己的脚尖,打断他的话:“以后再说吧,我现在不想听。” “行吗?” 他抬起眼,盯着雍极浦。 雍极浦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顷刻后,他像是泄了口气般捏住鼻梁,闭着眼睛道:“那我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元灯犹豫片刻,说:“至少项目结束之后吧。” “……行。”雍极浦点点头,“但我有几个小小的请求。” “你说。” “第一,我希望在我们签……”雍极浦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签订离婚协议书之前,双方不走漏任何风声。” 这一点正中元灯下怀。他们的婚姻所涉及的利益交错复杂,确实不是一个合适的关口将这件事闹出去。 “好。” “第二点,我请求你不要再拉黑我了,可以吗?”雍极浦轻声道。 他低着头,模样落拓又萎靡。 在那一瞬间,元灯好像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以前养过的那条德国黑背犬。 那条德国黑背很聪明,每次犯了错之后,都会低眉顺眼地蹲在台阶上,见他从房间出来就会过来,绕着他的腿,想蹭又不敢蹭,尾巴摇得欢快。 “……行吧。”元灯下意识说。 “好。”雍极浦身上的颓丧顿时一扫而空,太不放心的又和元灯确认了一遍,“你确认已经答应以后不会再拉黑我了,对吧。” 刚答应别人就立刻反悔,不是元灯的做事风格。 尽管他确实有点后悔。 于是他还是硬着头皮承认了:“……是。但我也有个要求。” 雍极浦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你说,我听着。” “在公司不能让其他同事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换句话来说就是,我不希望你在公司做出任何让同事会有所怀疑的举动,你不必维护我,只需要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下属,公事公办即可。” 雍极浦的手蜷了一下:“可是他们欺负你,我不想——” “就算情况如此,那又怎样呢?”元灯定定看向他,目光坚定而不容置疑:“我不是小孩了,我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好吗?我需要,我也有能力自己去解决这些问题。” “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 元灯最后这句话说的很轻,轻得像凑在耳边的呢喃。 但是雍极浦还是捕捉到了,还有那句话里一闪而过的失望和失落。 他忽然想起结婚前,元灯在他的房间里,对他说的那段话。 —— “你似乎总觉得我不能做很多事情。所以你大包大揽的,全都自己扛了。你觉得你可以自己解决了那些事情,事情已经被你解决了,所以我也不需要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的。可问题是,我们是爱人啊。我没你想象中那么拉胯,我也能为你做一些事情。” 电光石火间,似乎有什么重要的发现一闪而过,他整个人僵立在原地,沉默着。 良久,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沉声道:“好。我尊重你的选择。” “如果你有任何其他的需要,或者帮助都可以来找我。”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不只是在工作上。” - “元灯,主管叫你去办公室。” 第二天一早,元灯刚去到办公室旁边工位的同事便凑过来了,压低声音提点他。 “我和你说,主管今天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我建议你小心行事,他说什么你都先答应着。千万别跟他犟,要不然回头他给你苦头吃。” 元灯点点头,示意他明白了。 他走到主管的办公室,门没关,主管正背着一只手站在窗前品茶。 元灯抬起手敲了敲门:“主管,听说您找我。请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哦。是小元来了啊。先过来坐下吧。” 入职这些天,元灯从未见主管对他如此和颜悦色过。他一下子拿捏不准他壶子里卖的是什么药,便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准备见机行事。 主管放下手中的茶杯,茶杯底轻轻地磕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呢,找你过来,其实是想说说你的发展问题。昨天开会的时候,你也是在场的。咱们雍总说的话,当然是有道理的,我回去思来想去啊,当然是不能耽误了你这高材生。” 高材生? 元灯听他这阴阳怪气的说法,不由得心底一咯噔,面上却不露分毫。 主管等了一会,见元灯没有什么反应,便呵笑一声,继续往下说了。 “我记得你刚来那天也是参加了我们的推广方案选择的会议的,对吧?我后来回去思考了很久,认为你的说法是有几分道理的,但是我们在做这些老员工确实也没怎么接触过你说的那些东西。都说三年一代沟,我们这中间都不知道隔了几个代沟了。” 元灯隐隐约约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 “就跟你说的那样,这些客户群体里,还有些年轻人的,我们也不能忽略他们。我想了又想,觉得没人能行,估计得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你。这样既能锻炼你培养你,又对我们的团队做出了贡献。” “所以,不如就由你来负责做一下第三个方案吧?”主管死死地盯着元灯,笑意盈盈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灯崽: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写完了写完了!检查花了点时间呜呜呜 儿子恋爱挺好的,就是有点费老母亲 第48章 选择 元灯接下策划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项目组,不仅如此,就连别的项目组的人都有所耳闻。 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池帆还问过他,要独自完成这个策划是不是特别难。 元灯颓丧地点头。他之前虽然有写过策划,但是没有试过自己负责一整个策划案。 从负责一小部分,变成既要把控整体,又要注意细节,这中间的难度成几何倍增长。根本就不是一个难字就能一笔带过的。 坐在对面的章季同筷子一顿,抬眼看了看元灯,开口道:“我之前在这个项目组里,或许有些地方能帮到你。” 元灯一愣,失笑拒绝道:“不用了。我应该可以解决。相信我。” 章季同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他其实并不意外会被拒绝,也许是觉得尴尬吧,那天从酒吧回来之后,元灯似乎就一直有意无意地避着他。 然而实际情况是,元灯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去注意其他人的情绪了。 他的生活都被这份策划案塞满了,满到在饭桌上,他爸妈都在疑惑他最近到底在忙什么,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憔悴。 元灯垂头夹了一筷子青菜:“没什么,就是我的领导交给我一份推广策划案,我之前没有负责过一整个营销活动的策划方案制定,现在没什么头绪。” 元父沉默了半晌,说:“小灯,你忘记你方姨了吗?” 方姨是元父和元母的一个好友,在市场营销这个领域已经摸爬滚打多年,专业知识扎实,眼光毒辣,现在给多个公司做市场顾问。 并且,元父元母当年那个逆风翻盘的策划案就出自她手。 “对哦……”元灯恍然大悟,扔下筷子就急急地往房间跑,“我吃饱了不吃了!我去找一下方姨!” 元灯给方姨打了个电话,得知她正好有空档时间。元灯跟她约好了时间,就定在这个周末见面。 周末。 元灯脑子里装着一大堆问题,手上抱着厚厚的一沓资料敲响了方姨家的门铃。 门很快开了。 “小灯,你来啦。”开门的是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儒雅男人,身上围着围裙,另一只手还拿着锅铲,看起来刚才正在做饭。 他是方姨的丈夫,也姓方。元灯叫他方叔。 “方叔,我姨呢?” “她知道你要来。正在书房等你呢。” 于是,元灯就抱着那沓厚厚的资料,径直跑到书房去找方姨。 “呀,这么多资料啊?”方姨推了推眼镜,看着面前堆积的材料,有些惊讶。 “我听你爸说你最近在实习,要负责写这个营销的策划案是吗?” “对。”元灯挠挠后脑勺,“我上司给我出了个难题,这个策划案可难写,我害怕写出来的东西用不了,耽误项目进程。这不,我就找方姨帮忙来了。” “方姨你市场营销这方面那么厉害,能不能教教我呀?” 元灯眨眨眼睛,一脸诚恳地看向方姨。 少年人的眼睛干净又纯粹。微微下弯的眼角好像眼睛湿漉漉的小奶狗,让人心生怜爱。 方姨和元家相识多年,交情一直很好。元灯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之前元灯虽说不上不努力,但也确实对商业上的这些事情不太上心。元父元母还一度发愁以后的家业该怎么办好。 元灯现在有心学习了,方姨当然也是愿意教他一些过来人的经验的。 “行,怎么不行。让我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难题把我们小灯给难住了呀。”方姨笑着捏了一把元灯的脸,翻开他带来的资料。 …… 墙上的挂钟嘀嗒嘀嗒地走着,指针慢慢移动,指向了十二点。 书房门被敲响了。 方叔从门外探了半边身子进来,他温柔的视线落在妻子身上:“好了吗?到吃饭时间了喔。” “就差一点,等会儿。”方姨头也不抬地回道。 “好,那你们快点。”方叔点点头,也不催他们了。 门被轻轻带上。 元灯看着被关上的门,若有所思,嘴角上翘的弧度慢慢变平。 方姨注意到他的失神:“怎么啦?小灯在想些什么呢?这么专注。” 开小差被当场抓包,元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实话:“没,我只是在想……方姨和方叔感情真好啊。” 这话说的倒是真的。方姨和方叔结婚逾二十载,依旧恩爱如新婚时,他们很少有不合,一直都是朋友圈里的模范夫妻。 “嗯?”方姨停下手中的笔,看向元灯,“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没有,我就是刚才看到方叔看您的眼神,可真温柔啊。” 方姨皱了一下眉。她想起来了,她和元母相交甚笃,之前在闺密闲聊的时候,得知闺蜜最近在苦恼儿子闹离婚的事情。 她想了想,和元灯说道:“其实以前我们不是这样的。” 她看着墙上滴答滴答行走的时钟,陷入了回忆里。 当年两人新婚,刚过了蜜月期,就开始频繁的爆发争吵。因为他们发现彼此存在着巨大的差异,两人需要磨合的事情还有很多,小到晚上睡觉要不要关灯,大到职业发展规划,乃至价值观。 “那后来怎么办呢?”元灯追问道。 “我当时也在想怎么办呢。我们当时找了很多办法,想解决这个问题,但都不凑效。彼此都精疲力竭,在最低谷的时候,我们甚至还提到了离婚。” 元灯屏住呼吸。 方姨瞥他一眼,笑了:“别担心,要是真离了,你也看不到我们两个现在住在一块儿了。” “后来啊,我们就坐了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了谈。在和他谈话的过程中,我发现虽然我们矛盾很大,但我们的感情摆在那里。于是,我在心里再三拷问自己,我到底还要不要和这个人走下去?” “然后我就想啊,虽然你方叔他这个人破讲究很多,有时候挺古板,但他也真是一个很有生活情调,也很顾家的人,这是我最看重的地方。” 元灯没讲话,他知道方姨以前的故事。 方姨小时候过的苦。父亲浪荡不着家,母亲一人扛起家里的开销,然后在生活的重压之下,母亲性子越发暴躁,家中经常乱糟糟的。 方姨长大之后似乎活成了她父母的反面。她非常上进,热爱生活,从不抱怨,在休息时间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大扫除,她家总是干净又规整的。 但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随着她的职位上升,工作压力越来越大,她能分配给家庭的时间越来越少。 “所以您才选择了能顾家的方叔是吗?” “不,其实是我们双向选择的。我选择了他,他也选择了我。”一提起丈夫,方姨的嘴角眼尾都弯了起来,眼角细细的皱纹里,仿佛都塞满了幸福。 “确实,我们之间存在很多问题。后来我也想通了,毕竟人和人之间,本来就是不同的个体,我们有不同的成长背景,我们经历过不同的事情,这些都有可能造成我们之间的差异。差异会产生矛盾。这无可避免,不管换多少个对象都会有矛盾。” “既然避免不了矛盾。那留给我们的选择其实就只有两个,第一个是两个人一起去克服它,第二个是就此放弃这段关系。” “然后,我们两个都选择了去克服它。” …… 书房的门打开,饭菜的香味从饭桌上飘来。 元灯抬起眼,看到方叔早已经把碗筷摆齐。餐桌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一个漂亮的缠枝花瓶,里面插着一大束怒放的黄百合,香气馥郁。 两人刚出书房,听到动静的方叔就站起身来,走过来帮妻子捏了捏肩膀。 “累不累?我帮你捏捏?对了,今天中午我煮了你们两个爱吃的饭菜。快来过吃吧,一会要凉了。” “好。”方姨笑着拉住丈夫的手,“是不是有我爱吃的红烧肉?” “有。” “管够吗?” “那肯定。” 很日常,也很温馨的对话。 元灯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相偕的背影和相扣的双手,手指屈伸了一下。 知道方姨和方叔还有其他事儿要忙,元灯也不便多留。 饭后,元灯就抱着他那一沓厚厚的资料和满脑子的想法拜别方叔方姨。 方姨看着台阶下的少年,他身姿挺拔地站在灿烂辉煌的阳光底下,眉梢眼角都弯着,笑得像今日明朗耀眼的太阳,仿佛永远不会被乌云和阴雨所笼罩。 即使有,也是暂时的,很快便会雨过天晴。 她没有自己的孩子,看到元灯,心就软成了一滩水。 多讨人喜欢的孩子啊,就应该哼着歌儿,走在平坦而宽敞的大路上。 “回去吧,路上注意小心。”她倚在门边,也笑着和元灯摆摆手。 元灯乖巧地“嗯”了一声。 “方姨和你说的,可别忘了,回去再琢磨琢磨。”方姨顿了一下,又提点了一句,“两个都是。” “相信我们小灯会做出一个很好的选择的。” 元灯抿抿唇,又“嗯”了一声,这次比之前的回答迟疑了几秒,但声线更重,更坚定。 第49章 依赖 不得不承认,在某一个领域里深耕经验的人都有其独到之处,跟方姨那一下午的短暂交流,就把他的思路打开了很多。 那天回去之后,元灯趁热打铁,好好地复盘了一下方姨给他讲过的那些案例。他手头这个案例和当年方姨那个案例有相似之处,但是由于产品类目不同、所处的时间点、市场状况和行业背景都不同,条件自然也有所变化。 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根据现在的情况和条件去找出最合适的一条营销路子。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为此,元灯一连加了好几天的班。 窗外的夜色渐渐暗了下来,办公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只有他桌面上那一点灯光孤独的亮着。 “咔哒。” 门忽然开了。 元灯抬起头来,心想谁还会在这个时间点回公司? 门边出现一个高大身影,垂着头,在一边松他的领结,一边抬步往室内走。他抬起头看到屋内亮着的那块区域和灯下坐着的元灯,表情明显愣怔了一下。 元灯心里的疑问也脱口而出。 “你怎么回来这儿了?” “你怎么还没回去?”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 “咳。”雍极浦轻咳了一声,扬起手中的资料给元灯看,率先解释道,“我是回来拿点资料的。” “加班做策划。” 元灯接下策划案的消息,雍极浦也有听助理说过,他还知道元灯最近为了这个策划案花费了很多功夫。 “你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雍极浦走过来,低头问他。 他靠近的时候,身上特有的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飘了过来。 清新、冷冽、沉静、纯粹。 是如此真切地在鼻尖萦绕。 元灯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他的身子往后挪了一点,抬手盖住自己的材料。 “确实挺难的,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解决的。” “……”雍极浦的视线在元灯桌子上的闹钟扫了一眼。 已经八点多了。 “你吃饭没有?”他问。 “我不饿。”元灯摇摇头。 其实他现在肚子空空,但是元灯并不想跟雍极浦两个人一起去吃饭。 因为他感觉现在他们的相处氛围很奇怪。比前段时间是缓和了一些,不过仍旧处在一个尴尬的境地。 说是疏远,有之前这么多年的感情摆在这儿,更别说两家的关系近,又是同住在西临水岸,即使他们离婚,也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说亲近吧,两个人中间还隔了一份离婚协议书,还有那么多剪不断理还乱的事儿。 以及昨天方姨跟他说的那些话…… 他是真的还没有想清楚。 在头脑不清醒的时候,还是保持一定距离的好。 “……那,”雍极浦低落地垂下眼睫。 他的视线落在桌子上,桌子上摊着资料,虽然元灯试图盖上不给雍极浦看,但还是不可避免地露出来了一部分。 那是一个表格,表格里填着秘密麻麻的数字。 雍极浦盯着那个表格看了几秒。 “等等。”他的脸色沉了下来,声线凝重。 他指了指元灯桌上的材料,问:“这数据是谁给你的?” 元灯不明所以:“主管啊?” “是错的。”雍极浦扫了眼元灯错愕的神情,拿起那份表格再仔细看了看,放下了。 他把手里的资料递给元灯,斩钉截铁道:“你这份数据绝对有问题,你看看我这份资料。” 台灯下,元灯把手头的这一份资料和雍极浦给他的那一份资料细细比对了一遍,面色凝重地放下来。 “所以你现在手头的这一份数据才是准确的吗?你确定吗?” 如果他手头的这份资料是假的,那他之前基于这份资料所做的所有工作都是白费。 “我手头这份资料是卓明君给我的。”雍极浦说,言下之意就是他的资料绝对不会有问题。 元灯沉默了。 那天主管叫他去办公室,在让他去负责这一份策划案时,语气和表情看起来都非常的诚恳,就像是一个和蔼的长者。 他当时就觉得很奇怪,本能地觉得怪异和不舒服。主管之前总是针对他,又怎么会突然因为雍极浦训斥了他,就转而看重他,培养他呢? 记恨他还差不多。 “你的这份资料现在有用吗?能……算了。” 这样不合适。 元灯叹了口气。这种数据通常涉及商业机密,又怎么可能随意借给他看两天?或者让他拷贝一份呢? 片刻后,他听见雍极浦轻轻笑了一声,他说:“小灯,我需要你的帮助。” 然后元灯听见他不紧不慢地补完了后半句。 “需要你帮我来帮我一起分析这份数据。” 元灯抬起头,看到雍极浦对他挑了一下眉:“不过分析数据需要消耗体力,我需要去补充能量。” …… 元灯坐在车上,有点懵。 他也不清楚事情为什么会这么发展。 他本来想着不要靠近这个人了,结果中间出现了意外,阴差阳错地坐在了同一辆车里,还准备一起去吃饭。 元灯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点半了。 “都这个时间点了,凑合凑合吃得了。” “那我们回家吃?” 元灯知道雍极浦指的家是他们在西临水岸的新居。 “不。”元灯皱起眉,拒绝道,“我不想回去。” “好。”雍极浦没说什么,只是打转方向盘,往另一个方向开去。 开着开着,元灯看看路边越来越熟悉的景物,疑惑道:“你往我学校附近开干什么?” “那边比较方便。” 确实,别说是十点钟了,就算是十二点钟,大学城附近的店铺和小摊也还是会有很多没关门的。 元灯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几十分钟后,元灯站在一个颇为熟悉的房子里。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墙上那几个大大的字母,“Happy Birthday”,伸手扯了扯漂浮的气球。 这是之前雍极浦给他补过农历生日时,两人一起住过的那间套房。 “……这就是你说的方便吗?” “自己的房子,不方便吗?” 元灯沉默片刻,问:“你什么时候买了下来?” “在给你过生日之后。” 他当时觉得这个房子在华大附近,地理位置比较好,周围的配套设施也比较齐全,便想着给他家小灯在学校附近买一套房,方便他日常活动。 更别提,在这个房子里还有他们共同的回忆。 成年的生日,一生只一次。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雍极浦挽起袖子。 “你会?”元灯有点怀疑。雍极浦表面上看起来什么都会,实际上从没进过厨房。 “我会。”雍极浦肯定道。 元灯挑了挑眉。 他想起昨天饭桌上方叔和他说的事儿。 ——“小灯你们是不是最近在学做饭呢?极浦这家伙最近在朋友圈发了好多事物的照片。” 方叔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手机,用手指滑动手机屏幕,给他看他俩的聊天记录:“你看,他之前还来请教我该怎么做你喜欢吃的菜品呢。” 有人揽下了做饭的活儿,元灯也乐得不用自己动手。 “也行,”元灯想了一下,改口道,“面条吧,要汤面。” 他记得雍极浦之前忙于学业和工作,总是忘记吃饭,患了慢性胃病。平时吃的东西都比较软烂,要养胃。 闻言,雍极浦回头看了元灯一眼,轻轻笑了一声。 元灯颇为恼怒地瞪回去:“看什么看?我就想吃面条,不行啊!” “当然行。” 二十分钟后。 元灯看着满目狼藉的厨房,满脸黑线地把雍极浦推出门外,自己系上围裙。 “你真的会做饭吗?你确定你不是来炸厨房的吗?” 雍极浦低头搓了搓手上的黑印子,有点委屈:“我,我就是这两天没做,有点手生了,我之前真的会。” “你别说话了,别进厨房,外头呆着去。” “噢。” 雍极浦靠在门边,看着元灯在里面忙活。 他其实在背后这样看过人家做饭。 但不是这个人,不是心上人。 不是小灯。 不过现在是他,是小灯给他做饭。 雍极浦的唇角向上翘了一下,他放纵自己的目光定定落在元灯身上。 看他站在灶台前,微微垂着头,露出一段白净的后颈,脊背挺直,围裙两条带子掐出他细细的腰线。 他敲了个鸡蛋,然后熟练的把它搅散在热腾腾的汤里,最后还撒了一把香葱上去。 香气四溢。 “过来端碗。”元灯回头招呼他。 “来了。” 一碗汤面下肚,祭了五脏府,终于不感觉到饥饿了。 元灯摸着肚子,指了一下碗筷:“我做饭,你洗碗。” 雍极浦把碗收走。 元灯靠在门边,看着雍极浦动作熟练地刷碗,忽然开口问道:“你不会做饭,之前留学的时候,平时是怎么吃饭的?” “我室友会煮饭。他煮饭,我洗碗。” 元灯抓住亮点:“你还跟人合住?” 以他对雍伯伯和晓雪阿姨的了解,他们绝不会亏待自己的独生子,雍极浦的生活费绝对不少。 怎么还需要跟人合住呢? 雍极浦的动作顿了一下,道:“那时候我也不想的,但形式比人强,迫不得已。” “你要想知道的话,我全部都可以和你说。”雍极浦把碗筷放好,转过身,目光沉沉地看向元灯。 看来有故事。 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好奇了。 元灯“哦”了一声,没追问。 片刻后,他忽然冒出来一句和话题无关的话。 “我发现你其实也不是那么全能。” 雍极浦看着他,并不否认:“我确实不是。” 元灯乜他一眼,继续道:“甚至在某些方面还挺笨的,需要依赖别人。” “你说的对。”雍极浦坦然承认,“比如……” 元灯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雍极浦笑了一下,抬手想碰元灯的脑袋。 元灯盯着他,没有避让,像是在跟自己较劲,也在跟对方较劲。 雍极浦的手指最终停在半空,他蜷了蜷手指,收回来了。 “……算了。我会等你同意。” 等你同意听我说完所有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情人节快乐! 祝你们有钱也有甜甜的恋爱~ 第50章 关系 后面一连几天,元灯都不得不与雍极浦捆绑在一起——毕竟那份真的资料在雍极浦手上。 下班之后,他会走到春秋大厦,雍极浦在那儿接应他,然后两个人一起走。 回到住处之后,两个人其实也没什么其他交流,就是坐在书房里,各占一边桌子,处理各自的工作事务。 元灯撂下手里的电容笔,疲惫地捏了捏睛明穴。 因为主管给他了一份误导性极大的错误数据,这几天他加班加点,还是没做好方案。刚刚才理出一点点头绪,转头又陷入了迷雾里。 “是碰到困难了?”雍极浦见他停止了工作,也放下了手里的资料。 “嗯。” “需要我帮你吗?” “也许要。”元灯也不跟他绕弯子,让开了点位置,方便他过来。 这几天雍极浦时不时会过来为他指点一二。雍极浦在市场营销方面也独有一套——这还是方姨跟他说的。 所以前两天,雍极浦第一次问他要不要帮忙的时候,元灯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虽然这样子显得很没意思,一边在生人家的气,另外一边又接受人家的帮助,但是现在没有什么事情比能好好完成这个策划案更重要的了。 他不想拖了团队的进度,给其他人造成麻烦。 “我来看看。”雍极浦靠过来。 他支着下巴翻看元灯之前写的东西,然后拿起放在桌面上的电容笔,切换成编辑模式,用红笔给他在文档上勾了一个圈。 “你这里还是要再考虑一下,最近市场风向变了,我待会儿把一份相关的报告发给你看看,你回头再来写这部分。” 元灯点点头,道:“好。” “你的问题出在哪?” “这儿,我有点不确定应该怎么写。”元灯指了一下文档里的某一处。 雍极浦低头仔细看元灯指出来的地方。 两个人靠的很近。元灯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清浅的古龙水味,还有若有若无的皂味。 是他闻了很多年的,熟悉的皂味,他曾经对这味道迷恋得要死。 元灯的视线落在雍极浦的侧脸,灯光斜斜地照着,勾勒出他利落的脸部轮廓,下颚线清晰而流畅。 可能是因为在家里的缘故,他的头发不像在公司里那样打理得整整齐齐的,而是多了几分随意,低垂着眼,看起来有些温柔。 现在气氛太好了,好到麻痹人的神经。 令元灯毫无防备地就问出了他心里埋藏了很久的话。 “……你当时为什么要骗我?” 雍极浦闻言,转眼看向他,目光沉沉,令人琢磨不透。 元灯被这一眼激得猛地回过神,试图否认刚才自己问出的愚蠢问题:“我没说什么。” 不过雍极浦没给他这机会。 雍极浦看着他,目光很沉稳平静,却无端给元灯一种心脏都被攫住的紧张感。 他放下手中的电容笔,说:“如果我说我是担心你多想,你会不会相信我?” 这是把问题又抛回给元灯了。 元灯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平板上,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说道。 “……我不知道。” - 第二天两个人一起去公司的时候,仿佛昨天晚上那场不合时宜的对话从没发生过一样。 他们又重新回到了那个不尴不尬的位置上。 元灯一去到公司。往常喜欢往他跟前凑,跟他分享八卦的同事,今天十分反常,并没有靠过来。 反而还时不时用一种令元灯琢磨不透的眼光瞟他,次数多到让元灯都没有办法忽视了。 在同事第101次偷瞄他之后,元灯终于坐不住了。 他放下手中的工作,特别无奈的看向同事:“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奇怪?” “没……没什么。”同事仿佛受惊的兔子缩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他又探出个头来。 “元灯,你跟雍总真的是那种关系吗?” 什么? 元灯不明所以,满脸疑问。 难道是他们的关系在公司曝光了吗?他们已经这么谨慎了…… 元灯决定先沉住气:“我们能有什么关系?” “你们没有那种关系吗?就是……那种关系啊!”同事的脸涨红了,比划着,看起来有点崩溃,“那种不好说的关系啊!” “什么玩意儿?” “唉,我不好说……你,你自己过来看看吧。”同事让出座位。 “我们今天早上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抄送给了整个公司的员工。” 元灯接过鼠标,上下浏览着这个页面。 看着邮件里的文字和配图,他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这邮件上说的都是真的吗?”同事没见过元灯脸色阴沉的样子,有心里有些害怕。 “全是假的。”元灯抿抿唇,“这份邮件能转发给我一份吗?” “哦……可以啊。” “谢了。” 元灯把邮件转发到自己的邮箱,然后拿起电话就匆匆往外走。 他低着头走的很急,在拐弯处没留意,直直地撞上了一个人。 对方被他险些撞得栽倒在地,元灯本想弯腰去扶他,却听见对方爆了一句粗口。 “哎哟我艹!你他妈没长眼睛看路啊!”主管的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元灯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哦,抱歉。”元灯没什么诚意地跟他说了句对不起。 主管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抬头看了他一眼,罕见地僵了一下,他站直身子,没有斥责元灯,反而嘟囔了一句:“下次小心点,不是什么人你都能惹得起的。” 然后他伸手拍了拍元灯的肩膀,笑了一下,往办公室里去了。 元灯站在原地,扭头看向主管离去的背影。片刻后,他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头拨通一个电话。 “喂?我这边需要你帮我查一个急事……” 打完电话,元灯从外边走回办公室。 那封邮件抄送给了很多人。 元灯长相过于出挑,又极具辨识度,是属于那种看一眼就不会忘记的人。其他公司员工与他擦肩而过时,都回头看他,显然是认出那是邮件里照片的主角,纷纷用自以为隐晦的、异样的眼光打量他。 元灯就全当作没看到这些令人讨厌的视线。 他回到座位上,打开电脑,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样,继续手头工作。 手机微信弹出了一个信息。 他随手点开,是雍极浦给他发的消息,他问元灯现在在哪。 元灯回道:在公司。 聊天页面的顶部出现一行字:对方正在输入中…… 不过消息迟迟没发过来。 元灯没兴趣等了,他把手机撂在一旁,接着刚才的工作。 过了一会,他的手机才又响了一声。 元灯伸手把手机摸过来查看消息,当他看到雍极浦憋了半天的消息时,有些讶异地挑了一下眉。 作者有话要说: 终究还是没有赶上12点…… 虽然元宵节过了,还是祝大家2022年的元宵节快乐! 第51章 抱歉 第二天早上去到公司,就听同事说老板召集所有人去会议室开会。 同事匆匆忙忙带上笔记本。一边往会议室里走,一边还小声问元灯:“你说老板叫我们有什么急事儿啊,这一大早的就开会……” 元灯笑了一下,说:“也许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公布呢?” 他们去到会议室里的时候,会议室里的人已经挺多了。 元灯还看见了熟悉的人——池帆和章季同,他俩挨在一块儿。池帆看到他还挥手跟他打了个招呼。章季同也对他笑着点了一下头。 见人来齐之后,卓明君和身旁的雍极浦耳语了几句,便让大家都坐下。 卓明君站起身,抱着手臂,把一套文件甩在桌上。 “可能今天会有同事有疑问为什么一大早就开会。其实我叫大家来这儿,是来宣布一件事情的。” ——“那就是经过慎重的思考,我们决定开除本公司市场营销部的主管。” 一时间满座哗然,大家的目光纷纷投向当事人。只见他脸上的皱纹似乎越发深重了。 主管霍然站起身:“为什么开除我?!我做错了什么?”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坐在卓明君身旁的雍极浦轻笑了一声。 “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原因吗?”卓明君也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主管梗着脖子,义正辞严:“我怎么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在公司工作这么些年,一直老实本分兢兢业业,凭什么说开除我就开除?你们这么干是违反劳动法的!我甚至可以去劳动仲裁委员会去告你们!” 卓明君似乎完全没有被威胁到,他只淡淡地笑了一下,说:“是么?在你去劳动仲裁委员会告我们之前,请先把你吞私吞了公司财产吐出来吧。” 语惊四座。一时间,会议室里陷入了寂静,大家扭头震惊地看向主管。片刻之后,众人交头接耳,沸腾起来。 主管的瞳孔猛然缩小了。 怀疑的、审视的目光在主管身上刮了一道又一道,使他面色迅速涨红。 “无稽之谈!!”主管从牙缝中挤出这一句话。 “既然你没意识到错误,我们也不需要浪费时间再谈了。”雍极浦闲闲地接了句话,他平静地对主管说道。 大约是这个笑刺激了主管,他指着雍极浦咬着牙说:“我没有任何工作上的错误!明明是你们给我扣屎盆子!特别是你,你这个还跟新来实习生搞不正当关系的人,还好意思说我?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干了这些事儿吗?!没有证据乱说话是要负责的!” “不正当关系?”雍极浦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滑稽的笑话,他抬起眼,笑了一下,笑意却不达眼底,“没有证据乱说话是要负责的——你必须要为侵吞公司财产,还有造谣我和我先生的合法婚姻关系付出代价。” 他往椅背上一靠,冷声道:“法庭上见吧,我有的是钱来解决这个问题。” “合法丈夫”! 这四个字一出,主管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他回头猛地盯住元灯。对方像之前一样,稳稳地坐在末席上,神情沉静,仿佛没有他人扫视的目光打扰到分毫,对周围人关于他细细密密的议论也恍若未闻。 他们竟然是这样的关系吗?! 为什么在公司里却看不出半分端倪? 前些日子,他从春秋大厦前回家看到元灯上了雍极浦的车。他还以为他们是不合理的金钱关系。 他回想起雍极浦之前开会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了他的面子,心中自然是愤恨不已。 他还在想要怎么报复这两个人的时候,正打瞌睡呢,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那个人直接找上他,和他说只要他搞臭雍极浦的名声,搅黄这一单市场营销的业务,他就可以拿到优厚的钱财。 这笔钱财不多不少,正好可以堵上他之前挪用公司财产去赌博的窟窿。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那个人。 那个人看起来对雍极浦很熟悉,可他居然没有告诉他雍极浦和元灯的真实关系!! 主管的瞳孔缩了一下,视线转回来,气势矮了半截,嘴里嗫嚅着:“目前这个项目全从头到尾都是我在主持……如果没有我,你们将会寸步难行。” 卓明君嗤笑一声:“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那方案我们找人审过了,可行性极低。” 言下之意是,主管并不能为他们带来任何的威胁。 坐在卓明君身旁的雍极浦懒懒地垂下眼,像是厌倦了和主管扯皮,他伸手翻了一下卓明君刚才甩在桌子上的文件。 “对了,回去你记得跟雍和杰带句话,同样的技俩用两次,找的人也还是那么蠢,挺无趣的。” …… 从会议室里出来,主管就在人的监管下把属于他的东西都收走了,狼狈地抱着一大堆东西离开这个地方。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像是还没有消化今天早上的爆炸新闻。 同事看看主管离去的背影,转头看向元灯的眼神便不一样了。他凑在元灯身旁,幽幽地说道:“灯啊,你原来和雍总真的是那种关系啊!你这保密工作做得可真不错啊。” “……” 元灯不知道说什么好,便从台上抓了一把零食,递给同事,试图岔开话题。 “吃零食吗?” “吃!” 同事往嘴巴里塞了一把坚果,口齿不清地说道:“对了,你们怎么知道在背后传谣言的是主管啊……” “查出来的呀。”元灯回道,昨天他看到这封邮件之后,第一时间就打电话去找了相关的人员去追溯这封邮件的发出地址。 顺藤摸瓜地查,没想到最后竟然还牵出了雍极浦的二叔,不仅如此,还掌握了一些主管犯罪的切实证据。 最后,他把这些万分精彩的证据都一股脑地交给了卓明君和雍极浦,结合他们那边查出来的信息,一起把主管锤死了。 “哦。”同事也不再过多追问了。他隐隐约约有听说老板的背景很深,雍家也是名声在外的,他们这些人手里有能人,能做到在很短的时间内查出事情的真相,倒也不奇怪。 “我现在就担心一点,之前的AB两个方案都不能用了。卓总又在会上那样说,离ddl也不远了,就只有两天的时间诶,总部那边就要派人过来核查,你能搞定吗?” 五十分钟前—— 在座无虚席却鸦雀无声的会议室里,卓明君手指敲了敲桌面,下巴一扬,目光投向坐在末席的元灯。 “你以为我们还需要你那两份方案吗?托你的福,我们有第三个备选方案可以用。” 主管刚张嘴,想反驳什么的时候,就被卓明君抢白,堵住了后路:“不必跟我说新人做的方案不好。即便是不好,爷也有的是钱可以赔。” 元灯轻吁出一口气,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但总得试试吧。” 还有两天时间,他需要交出一份完善的产品营销方案。 其实刚才被卓明君指到的那一瞬间,他心里还有一些慌乱的——担心他做的方案效果不好,会拖累整个团队。 所以当会议室里的人都散去之后,他上去找了卓明君,刚开口想说些什么,一旁的雍极浦像是预判了他要说的内容。 他靠近元灯,在桌底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指。 元灯飞快地收回手,瞪视雍极浦。 心里既恼怒他刚才违反约定,在众人面前公布了他们的关系,也有些生气他不经过允许就靠过来。 然而雍极浦当时却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唇角眼睛都弯了起来,像一道桥:“不用担心,放心大胆去做方案吧。” “我也有的是钱给你兜底。” 元灯扭过头:“……说得像是我没有那样。” …… 在方案核查的前一个晚上。 书房的台灯亮着,照亮了两道身影。 “你觉得这个方案这么写可以吗?”元灯侧脸问坐在一旁的雍极浦。 雍极浦正支着下巴,从头到尾浏览元灯刚写的方案。看完之后,他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声音里满是欣慰的笑意:“很棒,写得很好。” “真的吗?”元灯有些狐疑地说道,心里有些怀疑雍极浦是不是为了安慰他才这么说的。 “真的。该考虑的情况也都考虑了。”雍极浦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话语。 然后他指着方案里的内容,笑着对元灯说道:“你看你这写的几个情况分析,还有对策……都写得很好,分析鞭辟入里,对策也极具针对性,可行性很高,还把budget控制到一个经济的范围内了。这十分难得。” 元灯垂下眼道:“要多谢你帮我,没有你我也写不出来。” 这是实话,这方案虽然绝大部分是他自己写的,但是他在撰写的过程中,有碰到过一些不确定的地方。 雍极浦在他不确定的时候,有帮助他理清思路。 可雍极浦却皱着眉,不赞同他的说法:“不是的,你整个方案的框架和思路很新颖。至于我和你说的那些东西,只要你再多工作一段时间,就会发现那并不算什么。你只是欠缺了一点点经验。” “我想,就算让我来写这份方案,也不会写的比这更好了。”他最后这么评价道。 元灯愣了一下。 ……这真是一句毫不掩饰赞美。 “你真的长大了,小灯。”雍极浦慨叹道。 元灯有些不悦地提醒他:“拜托,我成年已经有段时间了。” “我知道。”雍极浦垂着眼,灯光斜斜地从旁边打过来,在他低垂的眼睫上刷了一层暖色的釉,“我之前总是没转过来,还觉得你还是小时候跟在我身后的那个弟弟,想保护你,扫清所有的障碍。” 元灯张嘴,刚想反驳自己已经不是弟弟了,就听到雍极浦继续说道。 他低而沉的声音在书房内响了起来。 “不过,事实证明,之前是我多虑了,也做错了。”他抬起眼,看向元灯,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说道,“我们小灯现在是个很优秀的大人了。” 在他缺席的那些岁月里。 跟在他身后的弟弟,已经成长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会以大局为重的……也让他愈发沉迷的人。 其实雍极浦很少为他做过的决定而后悔,因为他觉得回头再去想那些决定,不如优化现在的选择。 但他今天第一次为自己当年匆忙出国的决定感觉到万分遗憾。 他情难自抑,忍不住抬起手揉了一把元灯的脑袋。 蓬松柔软,熟悉而久违的手感。 他的手顺着元灯的耳侧滑下来,指尖流连在白净莹润的耳垂旁。 元灯缩了一下,但没躲开。 雍极浦直直地看着元灯,灯下,元灯的眼睛像浸润的玻璃球。 “抱歉。”雍极浦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想我现在能够真正理解你之前做的决定,和当时对我说的那些话了。” “我以前真是……太自大了。” 书房明明很宽敞,可元灯却觉得此刻空气突然稀薄起来,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直在追求的东西终于拿到手了,然而就在尘埃落定的那一刻,你却发现怅然竟还多过于喜悦。 元灯垂目盯着自己刚写完的方案,觉得自己眼睛约莫是看了太久电子屏,有点难受。 雍极浦也没讲话,但他身上清香冷冽的古龙水味和皂味却存在感十足,笼罩着他。 元灯觉得自己很不高兴,还有点委屈。 他瘪了瘪嘴,憋了半天,最后愤愤说道:“你这个诡计多端的狗男人!” 别以为说点软话,他就会心软了! 他不会心软,绝对不会! 他元灯,就算对方服软,从高空上跳下去,也绝不会心软! 作者有话要说: 记住这个flag! 如果我没有趴着睡过去,这本该是12点左右更新的(哽咽jpg.)感谢在2022-02-16 00:09:31~2022-02-17 03:0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辰月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真心话 总部派来的人是在早上九点钟到。 元灯一早就去了办公室。他手里握着打印出来的方案,手心沁出来的汗,把页面浸得潮了。 九点钟办公室的大门准时地被推开了,一行人走了进来,位首的是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她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梳着油光水亮的发髻,脚上的小皮高跟鞋踩得哒哒响。 元灯紧张地站起身。 在那个女人抬头的那一刻,他惊讶地睁大眼睛。 “你好。”女人抬起头对他笑了一下,眉心的皱纹都舒展了许多,“我们又见面了。” 总部来的人效率很高,落座后,便直接开始审稿了。 元灯坐在椅子上,对面就是总部来的人,他们正低头查看着方案,时不时会交换一下意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元灯低着头,看到自己的手指在不住地搓揉着皮肤,把那块皮肤都擦红了。 他有些紧张,等待审判的过程是如此地煎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面终于发出了一点声响。元灯抬起头,看到坐在他对面的女人把资料全部收拢好,笑着对他伸出手来。 “这个方案无懈可击,我们没有任何疑问,做得很棒!” 总部来的其他人脸上也带着赞许的笑容,纷纷为他而鼓掌。 “谢谢。” 掌声里,元灯长吁了口气,这么多天吊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在这一刻落了下来。他伸手握住她的手,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 …… “你真的要走了吗?”同事站在一旁,看元灯收拾东西,“不考虑在公司再实习实习,多呆一会儿吗?” 元灯把最后一个物品放到箱子里,摇了摇头,道:“不了,我快开学了。” 哦,对。同事现在才想起来,元灯还是一个在校的大学生,九月份开学,就得回学校上课去了。 现在都八月下旬了,这离开学也没几天了。 “那你以后还会回来吗?”同事依依不舍地问,“比如我们约你出来玩儿,或者等整个项目结束,大家一起去团建啊什么的,你会来吗?” 元灯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说:“也许会?但这得看你们请不请我呀。” 同事:“我们怎么可能会不请你!” 元灯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其实大家有点不太待见他。因为他吃穿用度看上去就跟普通人差距很大,这是根本无法掩盖的,而且在开会的时候还狂妄地说前辈做的方案不好。 但是后来大家发现,这个年轻人还是挺好的,不端着,弯得下腰,也扛得起事儿,慢慢地也就对他印象改观了。 “好啊,那我等着你们来请我。” 元灯走之前,对同事眨了眨眼。 可惜他没能允诺他说的话。 离开公司之后,在公司里认识的同事还有朋友倒是来约了他几次,但他都没赴约。 因为他生病了。 大概是前些日子绷得太紧,连续地熬夜做方案,身体有点撑不住,等一切都结束之后,神经从紧绷到忽然松弛,就病倒了。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人在生病的时候就是成天的昏睡,等元灯感觉稍微好了一点儿,醒过来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窗外粉橘色的余晖染红了整个天空。 门“咔哒”一声开了。 元母端着一碗汤药和一小碟蜜饯走了进来。她看到元灯醒了,就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旁,探过手来摸他的额头。 “你感觉好点了吗?”元母问。 “好点了。”元灯说。 生病刚好,他的嗓子很干,说话时还带着一些嘶哑。 “你这都躺了三四天了,还不好就说不过去了。” “三四天?” 元灯看了看他放在床头的时钟,想确定现在是几号了,却讶异地发现,床头的花瓶里摆了一大束玫瑰花,花瓣上还滚动着晶莹的露珠。 一看就是新鲜的,刚插进花瓶里没多久的。 别人给病人送花,一般都是选向日葵、马蹄莲、康乃馨还有百合花这种祝愿早日康复的花儿,就没见过哪个人是给病人送代表爱意的玫瑰花的。 “谁送的玫瑰?”元灯指了一下那捧玫瑰花。 “还能有谁?极浦咯。”元母乜了他一眼,把汤药递到他嘴边,“你喝完这碗药。” 药很苦,元灯捏着鼻子把汤药喝完了,在盘子里拿了块蜜饯去压舌根的苦。 “他来看过我吗?”元灯问。 “天天来,跟上班打卡一样。”元母说,“不管下班多晚,都会来。下班得早,就来你床边坐一会,晚的话,就在你窗口底下站一会儿。” 天天来? 元灯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他“噢”了一声,低下头没讲话。 “孩子,你实话跟你妈说,你是怎么想的?”元母坐在他床边,“你还想离婚吗?你说的那些事儿,我们也去问了,极浦跟我们说事情不是那样的。” 元灯沉默地盯着被面的花纹,过了会,他轻声说:“……我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 当初他以为雍极浦背叛他,利用他,所以一切的怒火都有理可循。 可等他发现,事情或许另有原因,那些愤怒就显得后劲儿不足了。 元母也不催他,只说了句:“行,那你自己再想想吧。” 她把碗收走,离开元灯房间之前,状若无意的提了句。 “极浦之前来看你的时候,让我在你醒了之后跟你说,你之前去实习的项目已经结束了,收益很好,奖励大家去海南团建,问你要不要去。要去的话就回复他信息。” 门关上,屋内又重回了寂静,鼻尖浮动着若有若无的玫瑰香。 像橘子一样明亮橙黄的太阳坠入地平线。 昏暗的房间里,像雕塑一样静坐了许久的元灯终于动了。他抬眼看了看放在床头的那捧玫瑰,手指蜷了一下,拿过放在枕边的手机,点亮屏幕。 他犹豫片刻,点开了消息列表里那个置顶的熟悉头像。 三天后,飞机抵达海南凤凰机场。 办理了酒店入住之后,元灯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冲了个澡。 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放在床上的手机叮叮当当在往外弹消息,全是群里的消息。 “7:00来楼下集合,我们去吃烧烤~” “都快点!!!” “速度!!!” 看起来很急迫了。 元灯笑了一下,把手机放一旁,擦干头发之后,拿上房卡就往下走了。 他刚出房门,就看到对门的房门也打开了,雍极浦从门内走了出来。 雍极浦看到元灯,挑了一下眉:“一起下去?” 要是路上没碰到还好说,路上碰到了,还特意分开走,就有些太刻意了。 “……嗯。” 电梯门合上,只有他们两人。 元灯偷偷瞟了眼雍极浦。 这是他这么些天后,第一次看到雍极浦。行程原因,雍极浦没有和他们一起乘飞机过来,而是单独过来的。 不清楚是不是他最近工作忙,元灯总觉得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眼下都是乌青的。 电梯缓缓下降,在停住的那一刻,元灯听到雍极浦问他。 “身体好些了吗?” “好了。”元灯点头,飞快地瞥了一眼雍极浦,小声说,“谢谢。” 说完,元灯就埋头先出了电梯。 然后,他听见身后的轻轻地笑了一声。 年轻人总是活力四射,凑在一起吃完烤肉之后就嚷着要玩游戏。 “玩啥呀?”元灯托着腮窝在软椅里。 有人提议:“真心话大冒险吧?” 这个号召纷纷得到了响应,虽然也有人觉得过于老土不好玩,但都被镇压了,少数服从多数。 手一拨,放在桌面的酒瓶飞快转了起来,众人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那个转动的酒瓶,生怕指向自己,酒瓶的转速减慢,缓缓停了下来。 瓶口直直地对准元灯。 “噢噢!!”同事们起哄,“你选吧,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吧。”元灯往椅子里缩了缩,做出了选择。 同事眯着眼睛从真心话的问题里抽出了一个,念道:“好,你会不会在意你对象的过去,为什么?” 这个问题…… 元灯下意识往旁边看了看,雍极浦也恰巧在看他。 月色明媚,烛光跳动,光线明暗交接,在他脸上形成令人琢磨不透的大块阴影。 唯独那双眼,依旧平静地看着他,犹如浩淼的深湖。 元灯不再看他,转过头答道:“会。我会在意。” “因为我会遗憾没有更早地参与到他的生活里。我很小气,我希望是我占领全部。” “噢噢噢!雍总你听到了吗?” 同事们都知道元灯和雍极浦的关系,在这样放松的夜晚里,他们在起哄他俩。 雍极浦也不拦他们,还笑了一下,应了句:“听到了。” 在一片那热闹声中,瓶子继续转动了起来。 片刻之后,快速转动的瓶子停了下来,瓶口直指雍极浦。 “雍总!!这次到你啦哈哈!感谢你们夫夫,都替我们挡了前两轮了哈哈!” “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元灯转头看雍极浦,好奇他会选哪个。 “真心话,”雍极浦倒是一刻都没有犹豫,就做了选择,他还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坐姿:“问吧。” 同事抽出问题:“你最近做过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闻言,元灯的手猛然攥紧了。 雍极浦沉默着,片刻后,在晚风里,元灯听到他轻声说:“我后悔我在八月份时说过一个谎。”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在考虑完结后番外写啥了,嗯!! 第53章 跳伞 那一晚,元灯玩得很不尽兴。 因为他整个晚上都在想雍极浦说的那句话。 他侧过脸去偷偷看雍极浦,心里在不住地揣测对方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感觉到了身旁的视线,雍极浦转过脸来,笑着用唇语问元灯怎么了。 笑容晃得人眼花。 像小时候上课开小差被老师抓包了一样羞耻,元灯强撑着,状若无物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然而雍极浦却饶有兴致地叫了他一声:“小灯?” 元灯横他一眼:“干嘛?” “你刚才在看我。”很笃定的语气。 元灯:“……” 这怎么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雍极浦看元灯有点不好意思,也不逗他了,转开话题道:“回去之后,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聚会结束后,元灯从雍极浦手里拎过一个小牛皮纸袋,往里面看了一眼。 “是这个?” 里面装着一件黑色外套,是他之前给被雨淋湿的那位女士的那一件。 “怎么会在你这儿?” “邵经理托我带给你的。” “好,谢了。”元灯收起手提袋,转身刷开门。 在进门之前,他听到雍极浦叫他:“对了,邵经理和我说,她在里面放了个小礼物给你。” “知道了。”元灯准备关上门。 还留一点门缝的时候,雍极浦再次叫住他。 元灯疑惑地抬起眼。 这人叫住他还有什么事儿? 暖色灯光下,琼林玉树的矜贵男人看着他,眼角微弯。 “晚安。” 元灯愣了一下,没想到雍极浦专程叫住他,就是为了和他说一句晚安。 他的嘴唇动了一下:“晚安。” 听到元灯的回复,雍极浦脸上的笑容变得更明显了:“明天见。” 没完没了了还? “行了,去睡觉吧你!”元灯把门摔上,背过身靠在门扉上。 过了会儿,他伸手按了一下心脏的位置,跳得比小时候含在嘴里的跳跳糖还要激烈。 他喘了口气,伸手翻了一下小牛皮纸袋。 衣服洗过了,有一股洗衣液的清香。元灯在外套的口袋里找到了好几个的御守,还有一张纸条。 他展开看,字迹娟秀:谢谢小元,祝你往后万事顺意。 元灯笑了一下,把衣服扔进行李箱,犹豫片刻后,把其中的一个结缘铃兰御守放进钱包里。 - 据说这次公司出来团建,是花了血本的。找专人定制了旅行行程,说势必让他们好好放松一回。 第二天的行程上是去跳伞。 不过由于每个人的个人情况不同,并不强制每个人都要体验这个项目。 大巴上,同事凑过来问:“元灯,你跳不跳?” 元灯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正闭目养神。听到同事的问题,他眼睛都没睁开,便直接回道:“不跳。” 虽然行程上有跳伞这项活动,但他得知的第一秒起,就没想过要去体验。 因为一提起跳伞,他就想起他那未尽的蜜月期。本来说要体验跳伞,然后第二天就匆忙回国了。 说不遗憾是假的,但也不是每一件遗憾的事情都可以被弥补。 很多事情过了那个时间节点,就会丢掉那份期待的心情。 就这样吧,元灯想,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可元灯不知道,在他说“不跳”的时候,坐在他前排的雍极浦微微侧了过头。 大巴停靠在跳伞基地。选择要跳伞的人都去接受临时培训了,元灯无所事事地坐在一旁玩儿手机。 过了会,头顶传来一道声音。 “小灯。” 元灯抬起头,见雍极浦穿着装备站在他面前:“你真不跳吗?” “不想跳。”元灯说,他顿了顿,补充道,“太高了,我有点虚。” “好吧。”雍极浦低下头,修长的手指拨弄了一下扣在身上的带子,“那我去跳了。” “嗯。”元灯收起手机,犹豫片刻,还是叮嘱了句。 “注意小心。” 元灯说得很轻,如果不注意听,这句话可能就被卷进飞机的轰鸣声和人群的喧哗声里了。 但雍极浦听到了,他笑了一下,说:“好。”然后他转身登上飞机。 引擎轰鸣,飞机起飞,视野里的建筑群逐渐变小,继而看不见,目光所及是辽阔的海域。 雍极浦往下看了一眼,眩晕感令他头皮发麻,手心里全是汗,攥着的带子都被汗湿了。 教练注意到他发白的脸色和紧皱的眉,问他:“紧张吗?” “我恐高。”雍极浦也不隐瞒。 教练有些讶异:“那你还敢来跳伞,挺虎啊!” 雍极浦勉强扯了扯嘴角:“有些事情应该试试。”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闻言,教练哈哈大笑,他一边用语言安抚雍极浦,一边熟练地检查安全装备。 最后教练拍了拍雍极浦的肩膀:“别怕,也就一闭眼的事情。” “走!!” 话音刚落,两个人从舱口往下倒。 雍极浦仰着头,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剧烈的失重感让他的心脏猛地收紧,像被紧张和恐惧的情绪密密捆起来了。 略微适应后,他眯着眼睛往下看了一眼。 除了絮状的团云,他什么也看不见。 跌穿团云后,隐隐能看到远处微圆的地平线,大片青蓝的海,还有隐隐勾勒出轮廓的钢筋森林。 但这个高度看不到看到地上的人。 不可能看到在地面上的小灯。 下坠,飞速地下坠。 仿佛下一秒就要掉进无边的海。 雍极浦觉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在这一刻,他觉得他离上帝只有一步之遥。 高空适合释放情绪,激素上升,那些平时被压抑的念头在他的脑海和胸腔里四处冲荡。 生死之间,是最好检阅后悔事情的时刻。 他发现,在这样要紧的关头,他竟然只记得那晚元灯通红的眼眶。 雍极浦狠狠闭上眼。 “别怕!抓住!” 教练拉开伞,雍极浦咬着牙抓稳绳子,感觉到下坠的速度明显减缓了。 海面上波光粼粼,地面的建筑物渐渐清晰可见,大地旋转。 终于要落地了…… 脚着地的那一刻,雍极浦狼狈地跪倒在地,他的耳朵嗡嗡作响,胃里翻江倒海,手撑在地,紧紧地攥了一把沙子。 在朦胧里,他看到他的小灯满脸慌乱地朝他跑过来。 他一把抱住他,嘴巴一张一合,但雍极浦听不清元灯在说什么。 一个字也听不到。 他的脑袋还是很晕,像有人放了一台搅拌机进去,让人浑身无力,还恶心反胃。 雍极浦有气无力地把下巴搁在元灯的肩窝里,颤抖的手指从裤兜里摸出一张叠成方块的纸,塞进元灯的手里。 “……对不起。” 元灯低头看了眼手心里的纸条,还没来得及细想这里面写了什么,便感觉怀里的人脱力歪倒过去。 “雍极浦?!哥——?!” …… 窗外的小鸟在树杈间跳动,啾鸣不已。 元灯拿起在雍极浦的病床旁的花瓶往外走,他要去把这个花瓶里隔夜的清水倒掉,再装点新鲜的水来养着他才买来的鲜花。 雍极浦昨天跳伞过后,就直接晕过去了,被紧急送到了医院。 元灯当时都快急疯了。 医生检查过后说,病人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受到了过度的刺激,加之前段时间思虑过度,加上作息和饮食不规律,才会突然晕倒。不过他年轻,底子也很好,养一养就会没事儿了。 话虽这么说,元灯心里却不是滋味。 他洗着花瓶,想到昨天教练和他说的话。 ——“他说他恐高,但有些事情应该要试试。” 元灯发现,其实他也没想象中那么了解雍极浦。以前那些疑惑仿佛都有解释的理由了,譬如,雍极浦从不做过山车,譬如,他的办公室永远拉着窗帘。 可这个人却从几千米的高空下跳了下来,落地的第一句话,是和他说对不起。 元灯垂着眼,把花茎也洗干净,用剪刀剪掉一小节枝茎。 妈妈和方姨和他说的话,仿佛就在昨天。 “再恩爱的伴侣,也会有无数个想要离婚的时刻。他们没分开,还能继续走下去的原因可能不尽相同,但唯有一点,是绝对的。” ——“那就是他们肯定事后好好沟通了。” “你到底想做出一个什么选择呢?去思考,去感受,然后听从你自己的想法。” 元灯将鲜花插回花瓶里,他今天在花店里买花的时候,鬼使神差地也没选平常送给病人的那些花。 他当时在店里看了一圈,没找到玫瑰,还不死心地问店主:“有玫瑰花吗?” 店主摇摇头,表示没有了。 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一刻,元灯只想买到玫瑰这种花,他礼貌地跟店主道了个谢,跑到几公里外的一家大花店,买了一大束玫瑰回来。 元灯捧起花瓶,往雍极浦的房间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正想推门进去,脚步却突然顿住了。 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瘦高年轻人坐在雍极浦的床前。 他听到门外的声响,转过身来。他带着一副口罩,把自己的脸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眼。 元灯认得这人。虽然他从来没有和他正面碰到过,但这个人就算是化成灰他也认得。 是咸慕笙。 那个雍极浦牢牢记得他爱好……存在于雍极浦朋友圈里的人。 那个让他嫉妒发狂,又自卑自弃的人。 “你来找他的?”元灯率先发问,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不自觉的颤音,还有些哑了。 “不,我其实是来找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嗯!!! 我查了一下,说恐高是可以跳伞的,但是不建议这么做嗯!! 第54章 真相 “找我?”元灯愣了一下。 “对。”咸慕笙的眼睛弯了弯,“你方便吗?” 不知道咸慕笙会和他说什么。 但他们两个人如果还想继续,跨过这个坎儿,这个问题他总归是要面对的。 元灯放下手中的花瓶,深吸一口气,回答道:“我方便的。” - 某咖啡馆内。 元灯把酒水单子递给咸慕笙:“你想喝点什么吗?美式咖啡?” 咸慕笙摆了摆手:“一杯柠檬水就好,谢谢。” 元灯有些意外,他记得咸慕笙爱喝美式咖啡。 “你还要点别的什么甜点吗?” “都不用了。我现在不太能吃这些。”咸慕笙笑了一下,伸手把口罩解了下来。 元灯的眼睛微微睁大——与他印象中那个样貌优越的咸慕笙不一样,他现在脸上肿胀得厉害,看起来像是在整容手术的恢复期。 “我才做完整容手术没多久,现在还在术后恢复期,不方便吃那些。”咸慕笙给他解释了一下。 猜测居然成真了。 “啊。”元灯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在打结,他担心会让咸慕笙感觉到不舒服,连忙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抱歉。” 咸慕笙看到元灯这局促的、害怕伤害到他的样子,反而笑了:“和我听说的那样,你好容易心软。” “什么?” 咸慕笙正色道:“没什么,我们直接说正事儿吧。” “好,你说。”元灯坐直了。 咸慕笙面不改色地扔出个炸弹:“可能你是第一次见我,但其实我对你很了解。因为我这张脸之前就是照着你的脸整的。” ——“为了迷惑雍极浦。” 元灯愣了一下,握住水杯的手指微微用力。 “不必紧张。”咸慕笙瞥见他泛白的指节,笑了笑,把一个U盘推到元灯面前,“想和你说的东西,我全都放在这个U盘里面了。” 风吹过,咖啡馆的风铃叮当作响,元灯面前的座位已经空了。 空气中还留有一丝咸慕笙身上的香水味,和元灯之前在雍极浦的衣襟上闻到的一样,浓烈馥郁,跟他这个人一样,不遮不掩,单刀直入。 元灯垂着眼,咸慕笙临走前和他说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你有爱你的人,被保护得很好。” 许久之后,元灯探手拿过那个静置在桌面上的U盘,端详片刻后,把他揣进兜里。 把U盘放进裤兜里的时候,他的手指尖不经意触到他昨天放兜里的那张纸条,是雍极浦跳完伞塞给他的。 他还没来得及打开来看。 等元灯回到医院的时候,雍极浦已经醒了。他才醒,脸上还带点青白的病气,半躺在床上,正在打电话。 雍极浦见元灯回来,对电话那头多说了两句,就收了线。 “回来了?” 他笑着问,也没问元灯刚才去哪儿了。 元灯看他一眼,主动提了起来:“你朋友刚才来了,咸慕笙。” “我知道,他来找你的。”雍极浦很平静,看起来毫不意外的样子,“他刚才在电话里和我说了。” “你不好奇他和我说了什么吗?”元灯问。 “如果你想说,你会说的。”雍极浦回答道。 元灯有些意外地挑了一下眉。 然而雍极浦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开了话头,问元灯有没有看他昨天塞给元灯的纸条。 他紧紧地盯着元灯,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还没有看。” 雍极浦的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他“嗯”了一声,道:“你有空可以看看。” “好。” 虽然元灯嘴上答应了雍极浦,可惜一直到雍极浦出院,他准备回学校,这几天时间里他都没有打开来看。 不是不想看,而是在犹豫。 每次他的手放在那张纸条和那个U盘上,他的心情都很复杂。 雍极浦会在信里和他说什么,他心里大概有个猜测,但咸慕笙会对他说什么,他心里是真没底。 正巧在返校前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元灯也给自己找了个现成的借口,给了自己一个缓冲空间。 - 开学前一天。 元灯想起宿舍里还落了些东西,他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只有章季同在里面。他直起身子,手里还拿着块抹布,看起来像在打扫卫生。 “你回来了?” “回来拿个东西。”元灯又看了眼他手上的抹布,问他,“你在打扫?” “擦一下,有点落灰了。” 元灯看了眼,发现章季同的东西全都摊开来了,林林总总的,看起来很不少。 “……你要住回学校了?” 章季同之前在实习的时候,是住在公司附近的。他在那边租了个房子,回宿舍住的时间不多,很多东西都被他搬去了出租屋那边,现在一看,好像都拿回来了。 “对,解决了一些事情,我不会在那儿在实习了。”章季同点头,“话说回来,你还回来住吗?” “我?”元灯犹豫着,“我没想好。” 虽然住在学校,早上去上早课可以晚起一点,从宿舍过去很方便,但之前出了陶阳秋那件事情,他有点不想回来住宿舍了。 章季同像是看穿了他的顾虑,开口道:“今天早些时候,陶阳秋回来过,他来拿东西。他和我说,他还是在休学的状态,不会住在宿舍,复学之后应该和我们也不是同一届了。对了,他走之前还托我带给你句话。” “嗯?”元灯有些讶异地看过去。 “他让我给你跟你说句对不起。还有谢谢你……哥帮了他朋友。” 元灯一愣,在脑海里费劲地扒拉出一个画面——在咖啡店里,店员满脸讶异地反问他陶阳秋不是跟他一起走了吗? 他不确定地问道:“我认识他朋友?难不成是咸慕笙?” “对,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陶阳秋说,该说的,他也在录像里都和你说了。” 又是录像。 元灯沉默了,他伸手摸了摸这几天他随身带着的那个U盘,下定决心。 “章总,我没带电脑回来,你电脑借我用一下行不行?” 章季同把电脑递给元灯。 元灯抱着电脑去了天台,戴上耳机,插上U盘。他点开U盘,里面很干净,只有一个影音文件。 他做了个深呼吸,点开那个录像。 咸慕笙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比他之前见到的时候更肿胀一些,未痊愈的缝线口横亘在他的脸上。 “元灯,你好啊,你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做完手术了,术后就能变回我自己的样子了。”他笑了一下,然后迅速皱起眉头,像是痛处被扯到了,不过眼里的开心确实掩盖不住的,“手术很痛,但是我很开心,做一个棋子做了这么多年,也终于可以做回自己了。” “我知道你一定很疑惑,为什么我会这么说。不要着急,我会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在这个视频里告诉你。” 在咸慕笙的讲述里,元灯逐渐拼凑出他和雍极浦的渊源。 几年前,咸慕笙还在福利院里。因为长相有几分肖似元灯,他被雍和杰,雍极浦的二叔,挑中了。咸慕笙以为自己被收养了,实际上,他是被培养成雍和杰向侄子夺权的工具人。 雍和杰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咸慕笙送上手术台,照着元灯的样子整了容,勒令他模仿元灯的各种习惯。 第二件事情,雍和杰把他送出国了,送到雍极浦身边,让他勾/引雍极浦,最好能让雍极浦对他死心塌地,将爷爷留给他的公司股权拱手相送。 视频里,咸慕笙面带嘲讽地笑了笑,继续说道:“他这么摆弄我,我又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于是他和雍极浦联手了,做了一个恩爱的假局,骗过了所有人。在这期间,雍极浦也借咸慕笙的帮助和反向情报,得以提前回国收拢集团的势力。 元灯曾以为的雍极浦和咸慕笙密切的交往,全都是是两人合作,为降低雍和杰的警惕,去扳倒他演出来的表象。 结局就是,雍和杰这人玩了一辈子鹰,自以为是运筹帷幄,最后却被鹰啄瞎了眼睛。 “对了,有件事情要和你说句对不起。”咸慕笙说:“我后来才知道陶阳秋,你室友,是我在福利院里的发小。他之前干了很混蛋的事儿,挺不好意思的。” 元灯愣了一下,没想到两个人还有这样的渊源。 “他……现在也知道自己之前被人当枪使了。说来也搞笑,我们俩,都栽在雍和杰这个垃圾人手里了。” “就,算了,你自己来吧。”录像的最后,咸慕笙从旁边拽出一个人,正是元灯的室友陶阳秋。 屏幕里的陶阳秋瘦了些,他飞快瞟了眼摄像头,低下头:“之前,是我不对……对不起。这个教训很疼,我也记住了。” “还有,谢谢你哥之前帮了我朋友。这些烂账,我们就一笔勾销了吧。” 语毕,屏幕黑了下来,视频结束了。 天暗了下来,远处的灯光亮了起来,有风穿过铁栏,拨动他的衣角,猎猎作响。 像他此刻翻涌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元灯坐在原地,久久不能消化刚才知道的那些内容。良久,他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站了起来。 风呜呜地刮着,他摸了摸手臂,心想这天是真的有点凉了,秋天要到了。 他抱着电脑回到宿舍之后,章季同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去了这么久?” “啊。”元灯应了声,把电脑还给他。 章季同接过,他的动作忽然顿住了,有些担忧地说:“你脸色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好?” “有吗?”元灯偏头看了看镜子。 确实,他的脸色是不太好看。 “碰到事儿了?”章季同猜测道。 “没。”元灯下意识否定,“没什么事儿。” 自从知道了章季同对他的想法,他就想和对方保持一定的距离,免得产生什么误会。 却不料章季同沉默片刻后,忽然抬起头对他说道:“元灯,你最近一直在躲我。” 语气很平静,也很笃定。 ——“是因为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嗯!!! 预告:下一章正文完结~ 第55章 【正文完】 元灯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一直知道章季同心思细腻,也从来不觉得章季同会察觉不到,只是他一直没想到应该怎么处理这段关系,也根本没想到章季同他会挑破这层窗户纸。 很奇怪,明明他没做错事情,但他现在却不敢抬起头,不敢面对章季同。 可惜章季同没给他回避的机会:“我说对了,是吗。” “……对不起。”元灯低着头,手摁在桌面上。 章季同沉默了,然后他站起来,走到元灯身边。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又没做错事情。” “而且,其实我现在也没有喜欢你了。”章季同轻声说。 元灯一顿,侧过脸看他,看到章季同一如既往地、温和地看着他,神情不似作伪。 元灯张了张口,他也不知道在这种尴尬的处境下,应该说些什么好。 不过,章季同倒是很轻松的样子:“你不必有负担,我没有说谎,我现在真的只当你是朋友。” “人和人认识,本就靠缘分,别浪费了。”他笑着说,“我也没做什么错事,当朋友也够义气吧?以前什么样,以后什么样,这个请求不过分吧。” “行吗?”章季同伸出手,握成个拳头,伸到元灯面前。 这是他们玩的好的时候的手势,拳头碰一碰,这事儿就过去了。 元灯愣了一下,然后嘴角慢慢翘了起来,和他击拳:“行。” 章季同:“对了,我记起来还有件事情没和你说。” “什么事?”元灯最讨厌别人钓他胃口。 “我刚才吃饭回来的时候,好像在校门附近看到你哥了。”章季同说,“你不下去吗?” “他在楼下?” 元灯有些意外。 章季同看他这反应,也有些吃惊:“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元灯摸出手机,准备去问一下雍极浦。 他刚打开他们的聊天界面,想到了他们现在的状态,手指一顿,又熄灭了屏幕。 “怎么了?”章季同问。 他早就感到疑惑了。在一起去酒吧的那个晚上,他们两人都显得很奇怪。 元灯吐出口气,语焉不详地回答道:“唔……我们之间出了点问题。” “问题还没解决吗?”章季同疑惑道,这不像元灯的做事风格,他认识的元灯,面对问题,总是倾向于快速解决问题。 “显然没有啊。”元灯苦笑道。 要是已经解决了,他这几天还至于这么苦恼吗? “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看?”章季同说。 元灯抬眼看他,章季同的眼睛温和依旧,平静且包容,似乎能消解掉他所有不为人知的、矫情且复杂的情绪。 让他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元灯坐在椅子上,手臂抱着膝盖,开了口,开始慢慢讲他这些天经历的事情和心理感受。 章季同坐在他旁边,很安静,时不时“嗯”一声,表明他还在听。 元灯讲完,章季同沉默片刻,忽然和元灯说:“我也和你说一下我的好了。” 故事也很简单,就是两人在工作中相识,起初是工作上的交流,后面发现其他地方也谈得来,便成为了好友,不过后来一切似乎脱了轨。 “那你是怎么想的?”元灯下意识问道。 章季同垂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我对他只是普通朋友,没有任何超越朋友的感情。” “那……”元灯愣了一下,“那他?” “他可能对我有。”章季同说得很委婉,“但感情这件事情,本来就强求不得。” 元灯想到他搬回来的事情,问道:“所以,你不去那儿实习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算是。”章季同轻嘘一口气,“多少给彼此一点空间冷冷吧。我搬回来,是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同样的,我刚才和你说的那件事情,也同样是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元灯了然地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个鬼。”章季同失笑,“我和你说这个,并不是要拉着你分享心事。我只是想和你说。” “你看我,看周围人,就知道感情的发生有多难,它要求太苛刻了,你不觉得吗?要年龄相当,要志趣相投,还要互相喜欢,这太难了。可这样小的概率……被你碰到了。” 元灯垂着眼,他知道章季同在劝他。 “你在犹豫,不如好好想想吧。”章季同最后拍拍他的肩膀。 良久之后,元灯动了一下,他从衣兜里拿出那张他这几天都揣在身上,现在已经被揉的皱巴巴的纸条。 他展开纸条,入眼的字迹遒劲而有筋骨。 信并不是很长,他凝神往下看,越看越惊讶。 他本来以为,雍极浦会在信里和他解释他之前做的事情,和他解释他和咸慕笙之间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他也不是纯然为了利益才选择和他结合。 但他没有。 出乎意料的,他没有写那些内容。 反而写的都是很生活化的、很琐屑的事情。 或者说,更类似于日记。 这封信从他们吵架的第一天开始写,每天简单地记录了他的所思、所想、所见。 第一条是:[这是你搬走的第一天,婚戒不小心掉在地上,沾了灰尘。对不起,我没拿稳。我已经把它冲洗干净了,放到了床头柜上,你回来一探手就能摸到。] 元灯接着往下看。 [今天喝了好多酒,胃不舒服。想起之前你给我做的面,忘记和你说了,好吃的。] [下班开车路过我们一起去买生活用品的超市,没忍住进去再买了一遍我们买过的东西。] 元灯摸到这块的纸张有些皱,字迹也有些晕开了,像被水沾到了。 [我太混蛋,让你这么难过,我不该说那个谎言。] [在公司看到你对同事笑,你们聊得很开心,你对他笑。那瞬间我竟有些嫉妒他。] …… [我想我有些明白你之前对我说的话了,是我太愚钝。] [我让助理给我找了一盆玫瑰花养着。一看到它,我就想起你。] [公司项目结项了,赚了不少。卓明君问我去哪儿团建好。我和他说,安排去三亚吧,我想跳伞。其实我怕,不过我更怕遗憾。] 虽然信不长,元灯却看得很慢,看了很久才看到最后一句。 日期很新,就在前几天。 [如果我明天能从天上下来,我就把这张纸条给你,跟你说对不起,再问你如果以后还有机会的话,能不能一起去跳伞?] 元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当初两人的蜜月有始无终,行程中本来有跳伞这一项安排,不过他们还没去,就决定绕道机场回国了。 他本来以为,是他更遗憾的。 关于这件事,关于这些事。 思绪像猛烈翻涌的潮水,顷刻将他淹没。心里那些残留的不甘和不平,都被尽数冲刷干净。 元灯抖着手摸出手机,给雍极浦发了消息:[你在华大附近是吗?] 雍极浦回得很快:[对。] 元灯垂着眼发消息:[我在宿舍。] [我想见你,现在。] 聊天窗口上方,“对方正在输入中……”反复出现,片刻后,聊天对话框弹出一个“好”字。 夜色浓稠,星星零星点缀在天幕上,一轮月亮挂在高空中,明亮又皎洁。 两人约在宿舍楼底见面,元灯就在刷卡的闸机旁边等雍极浦,心里默数到第五百一十八只羊。 他踮起脚往远处看,树影婆娑,路灯撑起行道两旁的的光亮,远远看去,像一列远远的、毛茸茸的灯球。 等元灯数到第五百二十只羊的时候。 他终于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道路尽头,他大步流星地向他走来,身上白衬衫被风吹出褶皱,像他第一次见他时那样。 “小灯。”他在元灯面前站定,低头唤他。 元灯瘪瘪嘴:“你怎么才来?” 他的羊都数到了五百二十只,这个人才出现。 让他等了这么久。 雍极浦只是纵容地笑,说:“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 一朵初绽的玫瑰被塞到元灯手里,殷红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在灯下瞧着竟有种丝绒的质地。元灯拿在手里转了一圈,发现枝干的尖刺都被去掉了,而且相比于他之前去花店里买的,这朵花头并不大。 像是看出他的疑惑,雍极浦解释道:“我养的玫瑰开花了。” “挺好看,我就顺手带过来了。” 这是他在信里提及的那盆玫瑰开的花吗? 元灯有些讶异地挑起眉。 他曾听其他人说过,虽然鲜花保质期短,但收到花的那刻喜悦却可以延续很久。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元灯抬起头,眉眼微微一弯。 “谢谢啦。” 雍极浦看到元灯笑了,手指微微蜷了一下。 他转开视线,轻咳了一声,刚想问元灯怎么在学校,就听到元灯问他怎么在学校附近。 听到这个问题,雍极浦顿了顿,还是如实答道:“我自己一个人不想在西临水岸住,前些日子搬到这边买的房子里了。” “那个你之前给我过生日的房子?”元灯追问道。 “对。” 果然如此。 元灯低下头,脚尖在地板上碾了碾,嗫嚅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搬回去。” 元灯的声音不大,在落在雍极浦耳里却不啻于一道惊雷。 他定定地看着元灯:“……什么意思?” 元灯把话再重复了一遍,然后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说:“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才行。” “什么条件?” 雍极浦觉得哪怕此刻元灯要他把天上月亮摘下来,他也会很认真地去考虑怎么才能达成这个目标。 “下次要一起去跳伞。”元灯捏紧手里的玫瑰,补充道,“不过,该轮到你在地上等我了。” 雍极浦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元灯已经看过了那封信。 他笑了起来,笑得胸膛都在震动,笑得元灯都有些羞恼了,他才略微收敛了笑意,伸手揉了一把元灯的脑袋。 “好啊。” 【正文完,2022.02.20】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就停在这里啦! 灯崽和吉普以后都会好好在一起的。 这个故事源于一个我脑海里的一个画面——某个人在热闹的酒吧或是舞厅,握住了渴望已久的一双手。 最开始是想写某君想要苹果,对方却给他一个梨的故事,可以往死里虐。 不过在写的期间,我在三次元也遇到了很多事情,发现现实中有好多好多不能实现的愿望,但小说可以的。 于是我和我自己说,算了吧,就写他得到了想要的苹果,就写一个愿望成真的,一个好好恋爱的故事吧。 然后慢慢打磨,写成了今天这个故事。 或许他不够完美,但我真的很用心写了。 我很喜欢它,希望你们也会喜欢。 很开心能和你们相遇在这篇文,我会记得那些在评论区里出现过的每一个id,不管以前还是之后,谢谢你们~如果有机会的话,下篇文再见呀~ # 番外 第56章 番外一 一、小玫瑰: 1. 后来,元灯和雍极浦搬回了西临水岸那套新居。 搬回去那天,雍极浦小心翼翼地把他种的那盆玫瑰花放到阳台上,不管回来得多晚,都会去阳台看看那盆玫瑰花,似乎有时候还会和它说说话。 元灯很不解,问雍极浦,你和它说什么? 雍极浦脸可疑地红了一瞬,然后他飞快否认:“我没有。” 元灯不信,因为他眼见着雍极浦天天和那花说话。 有什么事情是他这个伴侣不能知道,一盆花却可以知道的吗? 某天,雍极浦又回家和玫瑰叨叨了。 元灯放轻脚步,趴在门边,然而下一秒,他的脸就爆红了——他听到雍极浦和玫瑰说:“又想提要求,但近日不太节制。” 2. 那天过后,元灯看这盆玫瑰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这玫瑰虽然不能说话,但它知道他们所有隐秘的事情。 于是,元灯和雍极浦提议,不如把那盆玫瑰种到花圃里吧。 雍极浦似乎不太情愿。 元灯不理解,追问他为什么不肯种到别处,明明移栽到花圃里,玫瑰的长势可以更好。他半真半假地和雍极浦说,如果雍极浦不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他就要强制移走了哦。 雍极浦沉默片刻,终于说了真话:“那盆玫瑰花的颜色很像你接吻过后的唇色。我喜欢那个颜色。” 元灯:…… 二、跳伞 雍极浦休年假的时候,他们再次去了一趟那个海岛,直奔跳伞基地。 雍极浦本来想再陪元灯跳一次的,但元灯不许。 上次雍极浦跳完伞直接晕了过去,差点没把他吓死,这次还怎么敢让他再跳一次? 元灯从几千米的高空上往下跳,极限运动确实考验人,失重感让他始终悬着一颗心。 地面越来越近,他看到一个小点逐渐放大——是雍极浦站在沙滩上,长开手臂,像是在迎接他。 元灯扑进他怀里,一颗心稳稳地落回胸腔里。 他抱紧雍极浦,在他耳侧轻声说了句:“我回来了。” 三、结婚十周年 一晃眼,元灯和雍极浦已经结婚十年了。 这期间,元灯从大学毕了业,进了自家公司,从底层开始做起,了解了各项业务后,准备接手家里的公司。 雍极浦也彻底坐稳了他在集团里的位置,不必再像刚接手的时候,一整天泡在公司里了,还吩咐了有关部门早日落实早八晚五的上班制度——他也想按时下班,因为下班后,他着急去接元灯回家。 在周年纪念日之前,元灯就和雍极浦说了,让雍极浦不必费心,他另有安排。 雍极浦便由他。 十周年纪念日那天,元灯神神秘秘地带雍极浦去了一个地方。 位置很偏,越过重重大山,在一处新建的小楼门前停下。外面围着围墙,有翠绿的藤蔓攀附在墙体上,小院儿里还传来小孩子打闹的声音。 或许是汽车引擎的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人,造型古朴的小门开了,一个高瘦的青年人站在门边,顶着一张清秀的脸。 他向两人招手:“终于来了,你们也太磨蹭了吧。快进来喝茶啦。” 雍极浦看看他,又看看坐在一旁憋笑的元灯,难得茫然。 这两人什么时候有这么深的交情了? 落座后,青年给他们递了杯茶。茶香氤氲,席间,雍极浦东拼西凑,终于弄懂了事情的由来——“所以,小灯你把当年咸慕笙给我们的礼金抽了出来,拿去运作,赚了钱,起了这栋楼?” “对啊。那笔钱可是咸哥当时所有的积蓄呢。不能吞了,得给咸哥养老。”元灯点点头,“然后咸哥觉得这儿安静,想在这儿定居,我说那不如在这儿起一栋楼吧,提前过上养老生活。我俩累了还能过来休息休息呢。” “养老生活没过上,养崽生活倒是结结实实地过上了。”咸慕笙笑着接话。 他心善,收养了几个弃婴。左右只有他和陶阳秋两个人在这儿生活,房间够住,而且这些年他们两个也有在网上接活,养个把孩子,还不成问题。 “他们也挺乖的,上次有个孩子还跟我说,他要谢谢小灯叔叔带来的礼物。”咸慕笙捧着茶水,笑得很平静,“我现在很知足。” 元灯也笑了,承诺说:“下次还有礼物。” …… “所以你说的十周年的礼物是这个吗?”回去的路上,雍极浦伸手捏了捏元灯的后颈,问他。 元灯斜睨了他一眼:“你不喜欢?这个礼物不够好么?” “现在看到大家都好好地开始了新生活,不好吗。” 雍极浦愣了一下,他从没说过他对咸慕笙的愧意,哪怕他没做错什么事情,但他二叔给他的朋友带来的伤害,曾让他不知以什么面目去面对咸慕笙。 这愧意藏得很深,他以为没人会知道。 但元灯发现了,他还用自己的方式,去替他偿还了那些难言的愧怍。 雍极浦的内心塌陷了一块,露出软软的内里,他情难自禁,靠过去和元灯接了个吻。 不掺杂任何情.色,只是轻轻地贴了一下。 他的手在元灯的后颈摩挲,很温情地笑了。 “谢谢小灯。” “我很喜欢这个结婚十周年的礼物。” 第57章 番外二 爱你的那些年 1. 雍极浦意识到自己对邻居家弟弟抱有不一样的想法,是在一个阳光和煦的午后。 元灯来他家写作业,写累了,就嘟囔着要休息一下。这一休息,就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雍极浦好笑地把作业本轻轻从他手臂下抽出来,但他刚尝试第一下,就被元灯压住了。他以为他不小心把元灯吵醒了,屏息看过去,发现元灯只是眼睫毛抖了一下,没醒。 元灯软软的手指摁在他的手背上。 明明力道很小,雍极浦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像被那几根软乎乎的手指头封印住了。 而且他心底的声音明明白白地和他说,他也不想动。 阳光漫过明净的窗户,温柔地洒在桌面上,给元灯的轮廓镀上一层暖金的绒边。 他们认识已经有好些年了,不知不觉中,元灯的模样已经变了,脱去了以前的稚气,脸部轮廓逐渐被时间削出棱角,五官也长开了。 雍极浦垂眼看着元灯睡着的样子,伸出另一只手去碰了一下元灯的脸颊。 元灯闭着眼,像是不耐烦被打扰,用脸颊蹭了蹭雍极浦的手指。 那一瞬间,雍极浦的心跳似乎停滞了一瞬,他飞快收回他作乱的手指。 他木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头,脑子里蓦然冒出一个念头:小灯的脸和他的手指一样,也是软软的,也有种让人心软成一滩水的魔力。 手指如此,脸颊如此,那么……嘴唇呢? 雍极浦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得一激灵。 这个念头…… 为什么他会有这个念头? 雍极浦久久地坐在满室阳光里,诘问自己,这是一个哥哥应该对弟弟有的念头吗? 很显然不是。 元灯还在熟睡,仿佛什么事情也不知道。 雍极浦垂下眼,看到他熟睡的脸。思绪漫游,他想起前段时间,有别人给他递情书,被元灯撞见了,他特别生气。 小灯你为什么要生气? 此刻,他甚至有种摇醒元灯的冲动,想问他,你为什么反应那么大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 雍极浦猛地回过神,指甲陷入掌心,他崩溃地闭上眼,对自己说。 为什么会对弟弟抱有这样的想法——你是疯了吧,雍极浦。 2. 雍极浦下定决心,告诫自己要回哥哥的位置上。 可他每次想要远离,元灯都会贴上来,软乎乎地问他:“哥哥你最近怎么了?不开心吗?可以和我说噢。” 然后,一切看起来都与之前没什么区别。 直到有一天,元灯再次在他房间里写作业睡了过去。他凝视元灯很久,终于没忍住弯下腰,在元灯的额心亲了一下。 就在那个间隙,他的房门被推开了。 门外站着他父母,还有他的二叔。 送走小灯后,他父母脸色铁青质问他在干什么。他二叔在旁边拉架,实则添油加醋。 空荡的房间里,雍极浦脸上顶着一个鲜红的巴掌,以沉默来应对父母的愤怒。 “你打算怎么办?”他听见父母最后疲惫地问他。 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呢? 他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啊…… 走吧,走吧,离开吧,还能怎么办呢。 雍极浦的手指动了一下,他低低地说:“反正不是要出国吗,我提前走,行吗。” 他父母沉默了许久,同意了。 在他出国前一晚,父母把他叫到卧室里。灯光下,父母的脸尽显疲态,他们和他说了很多之前隐瞒他的事情。 比如,二叔其实并不是他奶奶的亲生子。而是爷爷的外室所出,在外面养到了小十岁,才接回来。 又比如,爷爷纵容幺儿,过世前,爷爷手里的股份大部分就已经被二叔掌握了。现在二叔凭借那些股份,在集团里呼风唤雨。 再比如,二叔对爷爷遗嘱里指定给他的股份虎视眈眈。 父亲长叹一口气:“让你现在就走,我们其实也不舍得的。但你做出了这样的事,现在家里又是这个形势……你倒不如先出去避避吧。” 雍极浦点点头,表示明白。 第二天的飞机,安检口外,元灯眼里汪着眼泪,抓着他的衣角,问他,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哥哥拿到学位就回来了。”雍极浦笑着摸了摸元灯的脑袋。 他转身过了安检,踏上去异国他乡的路,一去经年。 3. 在异国他乡求学的日子很枯燥。 唯一的亮点是他认识了一个叫咸慕笙的同学。 当时,咸慕笙他安静地坐在角落处,很低调,独自品酒。他精致的外表吸引了很多人,但咸慕笙只是抬着下巴微笑,维持着基本的社交礼仪,却传递了很明显的拒绝的信号。 最开始注意到他,是因为他长了一张肖似元灯的脸,眼睛圆钝而湿润,坦白说,像小灯的人,他也见过几个,但他却没见过旁人有与小灯那样相似的神情与做派。 鬼使神差地,他也举起香槟和对方交谈。 出乎意料的是,咸慕笙并不像敷衍其他人那样对他也敷衍。他们很快熟悉起来,咸慕笙对他的态度暧昧起来,偶尔会说一些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接的话。 这样的信号,雍极浦收到过很多。 虽然最开始接近咸慕笙,是睹脸思人,但他一直把两个人分得很清楚——怎么可能不清楚呢。他闭着眼睛,都知道元灯是什么样的。 没有人能和元灯相比。 咸慕笙和他只是表面相似罢了。 于是他决定和咸慕笙摊牌,说他并不喜欢这样。 那天正好是元宵节,他们吃过汤圆,在广场散步。举目望去,灯火点点,像天上的银河垂落下来。 雍极浦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件事儿,元灯和他说他名字的由来——说是元宵节的灯火,漫天星星点点的,漂亮不? 元灯当时的表情很鲜活,很得意,就算过了那么久,他还记得他亮晶晶的眼睛,确实像暗夜里的星星灯火。 他那时候怎么回答来着? 他当时很正经地跟元灯说:我的名字没什么有趣的,极浦就是遥远的水滨的意思。 元灯听了之后,拍手笑着说,谁说的,我俩在一块就水面上飘着的花灯呀! 在一起,谈何在一起呢? 雍极浦苦笑一声,从回忆里摆脱出来,他呵出一口寒气,直截了当地和咸慕笙摊了牌。 咸慕笙听完,一反他的常态,爆了句粗口:“卧槽,你原来从来没上当过啊,小爷我装了这么久都要累死了。” 那一刻,他眼里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过了很久,他一咬牙,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你是个好人。我也不想瞒你,我也和你摊牌吧。” 原来咸慕笙是二叔的棋子,但他不甘心做任人摆弄的木偶人,他想扳倒这个给他带来诸多痛苦的可恶男人。 于是,他们合作了,假扮成恩爱的情侣。 他在朋友圈里发了很多咸慕笙的照片,在发的时候,咸慕笙就坐在他身边,笑得四仰八叉:“我的天哪,你写得好肉麻,恶心到我了,救命!” “糊弄别人的任务而已。”雍极浦面无表情地点了发送。 咸慕笙幸灾乐祸说:“那你回头可得全删掉啊,要不然你的小灯宝贝某天看到了,你就真的一点机会也没了。” “话多。”雍极浦横了一眼咸慕笙。 不过咸慕笙才不怕,他收敛了笑,揩了揩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放心啦,真有那天的话,你兄弟我肯定帮你跟你对象解释。” 日子流逝。 咸慕笙给他二叔报告他虚假的近况,而他则是抓紧时间选修学分,参加比赛,积攒力量。 不是没有过崩溃的时候,各种学术压力加诸于身。发小卓明君还告诉他,小灯变得很受欢迎,情书收了一箩筐。 在他不在的时候,他的小灯已经被那么多人看见了啊……或许小灯会和某君恋爱,牵着手在校园里散步,在月下接吻,甚至会有更深的接触。 而他,只是一个远在异国的,哥哥。 那天晚上,他喝酒喝到吐,抱着马桶吐得昏天暗地。 咸慕笙蹲在他身旁,拍拍他的背。 “累吗?” “累。”雍极浦弓着身起来,浇了一捧水到脸上,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发了狠,“我要回去的。” 4. 紧赶慢赶,雍极浦终于提前完成了学业,他揣着学位证书回了国。 在飞机上,他设想过很多个和元灯见面时的场景。 但从没料想过,他会在被人下了药的情况下,跟小灯滚作一团。 第二天他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元灯安静地缩在他身边,他合着眼,像几年前的那个午后。只是他的眼角还留有一点泪痕,锁骨布满密密的痕迹。 雍极浦的手指蜷了一下,像几年前那样,轻轻碰了一下小灯的脸颊,手指从脸侧流连到唇珠。 他就坐在一边看着元灯睡觉,看了很久,仿佛要把这几年缺失的时间都补上。 时针指向七点,雍极浦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他洗了个澡,在镜子里,他看到自己的肩膀上有个圆圆的牙印。 他伸手碰了一下,有点疼,但他却盯着那个牙印,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笑意很快就收敛了。 从浴室出来,他打了很多个电话订早餐,他记得小灯喜欢吃丰盛的早餐。 门响的时候,他还以为是送外卖的人来了,结果一开门却是父母站在外面。 后面的事情发展,魔幻般契合他的想法。 小灯做出来的选择,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那个,狂喜过后,就是上不去也下不来的忐忑。 小灯他今年才成年啊…… 雍极浦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想清楚了。 于是,他忍不住一再和元灯确定,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你真的要和我结婚吗? 如果是的话,那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了。 这么多年,他像一个在黑暗隧道里走了很远很远的独行者,背着道德的枷锁。 终于,在元灯点头说“我当然也非常愿意”的那一刻,他得以窥见一线渴望已久的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