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居BOSS的奋斗》来自www.aqbxs.com 《宅居BOSS的奋斗》全集 作者:风流书呆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第1章末世 这是一个三面环山,风清水秀的幽谷小镇。 虽然已是21世纪末,但镇子里的房屋依然是古老的青砖红瓦,偶尔还有一两栋木制的小吊脚楼掺杂期间,透着浓浓的异族风情,与外界的高楼大厦相比显得极为寒碜。很明显,这是一个远离城市喧嚣的偏远之地。 只站在谷外的高坡略略四顾就能将这个小镇尽收眼底,可见小镇的规模何其简陋。唯一通往外界的道路也只是一条简单铺就的水泥马路,没有厚厚的柏油沥青做缓冲层,水泥马路已经不堪重负,表面间或露出几条长长的裂缝。 若以往常的眼光看,这里实在是贫瘠到了极点。然而,正坐着一辆斑驳破旧的越野车往小镇里行驶的四人却频频发出惊喜的赞叹声,显然并不这么认为。 “大哥,和外面比,这里简直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一名小个子,娃娃脸的青年坐在副驾驶座,对正在开车的俊逸男人说道,眼里的惊喜不容错认。 “是啊,头儿,走了一路都没有变异兽伏击,也没有丧尸游荡。要不是身上的伤还在抽痛,我都要怀疑这是在做梦!”后排一名紧紧抱着机关枪,右手缠着绷带的壮汉兴奋的附和。 壮汉身边还坐着一名娇小女生,正趴在车门边,贪恋窗外幽静迷人的风景,表情兴奋,微眯的眼眸里溢满怀恋之情。她多久没见过这样现世安稳的画面了?她已经忘了。 “我也没想到我这个老同学说的基地会是这个样子。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俨然是四人核心的俊逸男人盯着前方越来越接近的美丽乡镇,眼里极速闪过一道道精光,手指紧了紧方向盘,语气悠长的补充,“他信中说,这里的水质和土质还没有受到污染,地里还能种植庄稼。” “我擦!不是吧?这岂不是一个宝镇?”拿着机关枪的壮汉俯身,瞪圆眼睛盯着前方鳞次栉比,古色古香的房屋,眼里流露出觊觎之色。 “确实是一个宝镇。咱们以后就在这里生活了,高兴吗?”俊逸的男人点头,语气轻快的问。 “高兴。只是,不知道大哥你的同学好不好相处?他是这里的首领,若是他不好相处,咱们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一直未开腔的娇小女生此刻忧虑的说道。 “是啊!”娃娃脸的青年赞同的点头,随后满怀希望的接口,“不过,晓燕你放心,大哥是九级巅峰(总共十二级)金系异能者,战斗力强悍,是他们求都求不来的人才,他们一定会礼遇大哥,给大哥个头领当也不是不可能。” “对!像头儿这样的高手能有几个?说不定他们首领还没头儿厉害呢!况且咱们三个的实力也不弱,两个火系异能六级,一个力量系异能七级,放哪儿不是人人趋之若鹜的强者?在这里站稳脚跟是很简单的事。到时,咱们笼络住一批人,干掉这里的首领取而代之!”壮汉握了握拳,眼里满是贪婪。 娇小的女生和娃娃脸青年听了壮汉的话,脸上若有所思,齐齐看向正专心开车的男人。 乱世本就是强者为尊,胜者为王,既然有王者的强横实力,谁还会死守着那些无谓的道义和友情而甘愿屈居人下?掠夺最好的生存资源,踩着别人的尸体站在顶端才是末世的真理。 被三人火热的目光盯视,俊逸男人嘴角微勾,淡然开口,“进了小镇再看吧。马良,注意小心说话。”这是变相的认同了壮汉的言论。 三人互相对视,心照不宣的闭口,不再多言。 接受了警卫人员的严格检查,穿过一道道精细完善的防御工事,越野车终于驶进小镇。四人原本勃勃的野心也被打击的一干二净,除了俊逸男人云淡风轻的表情未变,其他三人下车时颇有些蔫头耷脑,无精打采。 无他,小镇里时而路过,装备齐全的警卫人员,等级最低的都是六级,七八级的更是比比皆是,带队的小队长无一不是九级高手。 “真是令人意外,水靖轩竟然囊括了这么多高手!我到了这里,竟只能做个小小的队长!?”俊逸男人低声自语,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的脸色有些阴沉,嘴角的浅笑也僵硬起来。 头儿心情不好,其他三人就更不用说了,束手束脚的站在原处,脸上的傲气早已消失,面上一派拘谨。 “刘辉,好久不见!”一道清朗温润的嗓音传来,打破了四人的拘谨。四人回头,眼里齐齐滑过惊叹。 迎面款款而来的男子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面庞俊秀,风度翩翩,皮肤如顶级的羊脂白玉,细腻到极致,漆黑的眼眸似被水浸润过,其间流转着波光鳞鳞的迷人异彩,不经意就能诱使人沉沦。 这是一个优雅到极点,干净到极点的男人,然而,这样的优雅和干净,出现在宛若阿鼻地狱般的末世却怎么看怎么违和,让人心里升起强烈的嫉妒感和毁灭的欲望。 名为刘辉的俊逸男人悄悄握紧了双拳,极力压下心中疯狂蔓延的嫉妒,脸上摆出热切而欣喜的表情,快步迎上前。他深刻的认识到,眼前的人已经不是那个处处仰赖他的卑微小学弟,也不是那个被水家厌弃,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了。 在乱世,出生已不能代表人的高低贵贱,实力才是划分等级的最终标准。 “靖轩,你变了。”刘辉握住对方伸过来,白玉般精致的手,用力摇了摇,放开后,语带调侃的开口。 “哦?哪里变了?”水靖轩挑眉,俊秀到极致的面庞透出几分惑人的神采,温润如水的气质顷刻间热烈如火。 他陡然间转变的迥异气质,令向来警惕性极高的四人出现了几秒钟的闪神。这是一个魅力慑人的男子!待收回心神,四人不约而同的暗忖。 “变漂亮了!”稳了稳心神,刘辉语气亲昵的赞道。 “难道不是变英俊了么?”水靖轩莞尔,淡淡解释,“水系异能者都是这样。你们外界不是称水系功法是美容功法吗?这话没错!”话里毫不避讳的自嘲立刻博得了其他三人的好感,只刘辉听闻他是水系异能者时眸子闪了闪,心理落差缓慢回升。 众所周知,水系异能是最缺乏攻击力的异能,若不是水源接二连三的被污染,人类只能靠水系异能者提供的净水存活,水系异能者哪里能有今天这样高的地位?要知道,在末世初期,水源还很丰富的时候,由于水系异能者修炼后容貌出众,体质特殊,有自愈能力,往往会沦为强者圈养的禁脔,成为泄欲的工具。 不知水靖轩境遇如何,又怎么当上这个首领的?刘辉不着痕迹的打量水靖轩比例完美的修长身体,视线在他挺翘的臀部滑过,心理阴暗的思忖。 感受到刘辉略带猥亵意味的打量视线,水靖轩乜他一眼,眼瞳极快的闪现一抹冷光。若不是被逐出家族后这人曾经对他多番照顾,且是少见的金系,等级已达九级巅峰,他绝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基地所在告诉对方,并答应对方投奔的要求。 不过,即便是对自己有恩又能如何呢?若这些人不安分,杀掉就是。怀着如此冰冷的念头,水靖轩面上却带着淡淡的热诚,将一行人迎进镇里安置。 五人举步,朝居住区走去,忽然镇外传来一阵阵枪声,随即,凄厉的哨音响起,三短一长,循环往复,令人闻之心慌。 “高度警戒!”各处的巡察人员奋力朝镇门奔去,打头的小队长大声呼喝,表情极为紧张。负责防务的人员十秒钟之内到达各自警戒的地点,将小镇把守的密不透风。这样森然的阵容,哪怕来一支小型军队,怕也攻不破这固若金汤的镇墙。 看见这等浩大且秩序井然的攻防阵仗,刘辉等人白了脸,身体紧绷。 “不要紧张。”水靖轩浅笑,“这里以前是一处苗寨,人口稀少,所以丧尸已经被清理干净,但由于是三面环山,变异兽却很多,不过都是些八·九级的小怪,很容易收拾。” 八·九级还是小怪?四人眼神灼灼的朝水靖轩看去,心中惊骇。 变异兽速度快,攻击力强,比同等级别的丧尸难对付很多。一个八·九级的变异兽能够瞬杀一个十级的顶尖高手,全灭一个五人,平均战力为八级的作战小队,在这人的眼里却只是轻飘飘‘小怪’两字来形容,他当这是在玩网游吗?还是说,他的级别已经高到逆天? 刘辉垂头,极力压下最后一个猜想。世人都说异能分十二等,但是,众所周知,真正的高手最多只能达到十一级,且为数寥寥,全C国十一级的高手只有三个,个个都是盘踞一方,拥兵自重的大鳄,十二级只是世人设立的一个空中楼阁,用以向至高的强横境界致敬,至今还没有人找到通往这空中楼阁的阶梯,因此,十二级是传说中才会存在的级别。 这样逆天的人物,绝不会是眼前这个白皙瘦弱的私生子!刘辉咬牙,心中坚定的忖道。 第2章陨落 在刘辉的胡思乱想中,镇门外的战斗已经打响,声势愈烈。 “有两头十级的风系变异猿猴已经突破外层防御,攻入镇内,大家提高警惕!请听见广播的战斗人员迅速到镇门口来协防!”高高的瞭望塔上,一名侦查人员打开广播设备,急促的声音传遍了小镇。 十级?两头?刘辉等人脸色苍白,第一次怀疑自己这次投奔是对是错。十级的变异兽他们从未遇见过,如今一遇就是两头,且还是智商颇高,速度顶尖的风系猿猴。一个不慎,说不定他们今天就要交待在这里。 “别慌,靠近我。”清雅温润的嗓音响起,语气强势自信,带着抚慰人心的魔力,瞬间令刘辉等人稳住心神,不自觉向嗓音的主人靠拢。 待人都走到自己身边,水靖轩淡淡一笑,迫人的气势完全外放,以他为圆心的空气立刻变得湿润粘稠,结成一团白雾,迅速漂移,向四周蔓延开来,短短几分钟,整个小镇便被水靖轩外放的白雾包裹住,自成一个浅白色的飘渺空间。 “是首领的白色领域!首领出手了!”瞭望塔上的侦察兵喜出望外,情不自禁欢呼出声。随着这浓雾四起,严阵以待的战斗人员完全放松下来。 白色领域?刘辉等人早已被水靖轩突然外放的强大气势压制的肝胆俱裂,此刻听见广播中的欢呼声,脸色更加惊骇。 领域,这是传说中十二级强者才会拥有的技能,乡镇虽小,可面积也有20几平方千米,水靖轩的领域外放竟能完全将小镇包裹其中,可见他不只是十二级,还很可能是十二级巅峰。 这个猜想太过惊世骇俗,令刘辉等人呆若木鸡,首次感觉到自己以前那种自诩高手的傲气是多么的可笑。 在几人失神的短短几秒内,靠着无处不在的水分子,水靖轩早已发现镇门不远处隐匿起来的两头风系猿猴的身影。他薄唇微勾,缓缓启唇,淡声道,“冻结。” 两道凄厉的猿啼声突然响起又稍纵即逝。 浓雾中目之所及只周身两米内的事物,刘辉等人聚在水靖轩身边,表情惊慌的四顾,却依然弄不清楚那啼叫声因何如此惨烈。 水靖轩只悠闲的站着,嘴里轻描淡写的吐出‘冻结’两个字,难道就真的能顷刻间冻结两头十级变异猿猴?这显然已经超出了刘辉等人的认知范畴,没有亲眼所见,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会有人强悍到这种地步。 “爆裂!”对刘辉等人投射在自己身上的强烈探测视线无动于衷,水靖轩微微一笑,嘴里吐出的词语彷如吟唱般清冽悦耳。 ‘噗噗’两声闷响先后传来,浓雾以极快的速度消散,五米外的空地上,两头变异猿猴已经爆裂成血色的碎渣,碎渣间闪动着斑斑点点的白色寒芒,那是还未消融的冰凌。 刘辉等人脸色煞白,呆愣的看着善后人员从碎渣中捡起两枚硕大的浅绿色晶核。晶核荡漾着层层的能量波动,那剧烈的波动一再显示,它们是十级的风系晶核无疑。 只随意的张张口,轻吟出四个字就能秒杀两头十级变异兽,这是怎样的概念?这表示,眼前的人抹杀一个十一级强者只在弹指之间! 刘辉等人僵硬的转动脖颈,看向身边浅笑的温雅青年,眼神骇然。 “忘了告诉师兄,我是十二级巅峰。”水靖轩一只手轻轻搭上刘辉的肩膀,靠近他耳侧,语气森冷,“我知道师兄心思玲珑,为人傲气,但是,既然选择投奔我,师兄便把你的傲气放一放,不安分的人可是会被我抹杀的!”这是赤·裸·裸的警告。 话落,水靖轩收起眼中的森冷,清清爽爽的一笑,缓缓踱步而去。他走后,后勤人员很快接手了这新加入的四人组,带他们下去安置。 这等彪悍的下马威着实把另外三人吓得不轻,致使他们日后谨小慎微,夹着尾巴做人,却在刘辉高傲的心底刻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这伤口日日被嫉妒和自卑腐蚀,溃烂成一滩毒液,只待一有机会,便喷发而出,毒害划下这道伤口的人。 ﹡﹡﹡﹡﹡﹡﹡﹡﹡﹡﹡﹡﹡﹡﹡﹡﹡﹡﹡﹡﹡﹡﹡﹡﹡﹡﹡﹡﹡﹡﹡﹡﹡﹡﹡﹡﹡﹡﹡ 即便在度日如年的末世,时光依然流逝的飞快,转眼五年就过去了,小镇依然是那个山清水秀的小镇,规模没有分毫扩大。 “首领,我们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实力,您还是12级巅峰的强者,站出去,谁能与您争锋?所谓的乱世出英雄,您应该带领兄弟们走出去,站在最高处,而不是蜗居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小镇的议事厅里,一名胡须虬结的壮汉嗓门奇大的说道。 他的言论立刻引来一阵阵附和声,厅中大约有半数人都对他表示支持,另外半数则闭口不言,只偏头朝主位上的男子看去。 五年的时光没有在水靖轩脸上留下丝毫痕迹,依然优雅,干净,一如往昔。他微微合眼,慵懒的靠倒在大背椅上,白皙的指尖有节奏的点击椅子扶手,发出细微的‘啪嗒’声,显然在认真思考。 半晌后,他启唇,缓缓开口,“前几天我猎杀了一头12级巅峰的水系变异兽,得到了一枚12级水系晶核。等我吸收了晶核,或许能再往上晋级,离开小镇的事等我晋级后再说。” 他睁开亮如寒星的漆黑双眸,眸子里闪烁着勃勃野心。只要是男人,又有能力,谁不想攀登到世界的顶峰,谁不想追求至高的境界,他也不能免俗。 再往上晋级?那岂不是突破了强者的极限?届时,首领绝对是世界第一人!他的话刚落,议事厅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众人对首领的崇拜和爱戴一时间达到了顶点。跟随这样的强者,他们三生有幸。 在一众兴奋的追随者里,有一人脸上洋溢着欣喜,眼里却透出刻骨的怨毒。此人就是五年前来投奔水靖轩的刘辉。他向来争强好胜,不甘屈居人下,五年里日日苦练,每次击杀变异兽都冲在最前列,全不顾自己生死,因而收获也颇丰,一连获得几枚高阶金系晶核,终于进入了十一级巅峰状态,成为小镇的第二强者。 刘辉本以为自己的实力与水靖轩只一线之隔,水靖轩这几年迟迟没有再提升,他赶上甚至超越对方只是时间问题,却没想到今天会听见这样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突破十二级后水靖轩会强悍到怎样的地步?刘辉只略略一想,就感觉身上彷如泰山压顶,憋闷到快要窒息。有生之年他还能超越对方吗?他有些绝望。 或许,水靖轩晋级不会成功,或许,他会被反噬,继而陨落。刘辉侥幸的思忖,晦暗的眸子忽而闪过一道精光。他为何不把这些‘或许’变成‘一定’呢? 恶念一旦升起就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反复想象着水靖轩浑身浴血陨落的画面,刘辉心底满溢着变态的快·感。待听见水靖轩临走时吩咐他和崔玲替他护法的命令,他垂头应诺,嘴角高高上扬。 暗室里,水靖轩表情平静,盘膝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双手捧着一枚水系晶核,将异能外放,引导晶核内的能量摄入身体。 他是水系异能者,早在异能觉醒的当天,身体内的血液、经脉、骨髓都被重新凝炼过,体质异于其他异能者,晋级时并不需要承受蚀骨的疼痛,且他早已在12级巅峰停留了很久,只要有合适的契机,晋级是水到渠成的事,因此,他并不怀疑自己会失败。 然而,他考虑了许多因素,却忘了计算人心。或许是变强的野心蒙蔽了他的双眼,或许是刘辉五年来的表现太过完美,此刻,他完全没有设防,将自己的生死交付给了一头披着人皮的恶狼。 水靖轩正待将晶核内的最后一丝能量吸入身体,突变忽然发生,他手里的晶核被一道金黄色的光柱打落,掉在地上后碎成了粉末,最后一丝能量在空气中消散。突变致使水靖轩乱了心神,庞大的能量不受控制,在他的身体里左冲右突,大肆破坏他的脏器。 喷出一口鲜血,水靖轩睁开双眼,狠狠朝光柱袭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刘辉双手抱胸,站在暗室门口冷漠的看着他。 “是你!” 庞大的能量强行从身体里逃逸出来,水靖轩的毛孔开始渗出细密的血珠,短短几秒,他已是一个血人。强撑着剧痛,他沉声开口,语气里有挫败,有懊悔,还有不甘。 “是我。”刘辉踱步进来,漫不经心的答道。 “崔玲呢?也背叛了吗?”水靖轩咽下喉头翻涌的腥甜,虽然开口的是问句,可语气却是笃定。到了这一步,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崔玲三年前就是我的人了。”确定对方已经遭受重创,没有还手之力,刘辉淡淡一笑,走到他身边,俯视他狼狈的身影,高傲的宣示,“你不该相信一个女人。” 水靖轩嗤笑一声,认同的点头,“确实,不过,我更不应该相信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只能怪我自己识人不清,怪不得别人。” 刘辉微笑,“说的没错。你真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救世主吗?还妄想成为第一强者去征服世界?真是笑话!过于强大的力量使你变得盲目和傲慢,你看不清自己了。” 水靖轩勉力支持着自己摇摇晃晃的站起,沾满鲜血的手搭在刘辉肩上,喘着粗气嗤笑起来,“呵呵,师兄说的很有道理,强大的力量会使人变的盲目和傲慢,进而看不清自己。这话,我现在就奉还给你。” 话落,他忽然大力勒住刘辉的身体,凑近他耳边低语,“师兄大概不知道吧?十二级强者还有最后一个技能,那就是——自爆。” 刘辉骇然,面庞有一瞬间的扭曲,不等他挣脱对方的钳制,庞大的能量已经破体而出,一声轰鸣过后,暗室周围五里被夷为平地,形成一个圆形的深坑,箍在一起的两人在巨大的能量轰炸之下尸骨无存。 小镇里两名最强者因内斗死的连渣都不剩,其结局令人唏嘘。 与此同时,异世,魔教,一所破旧简陋的木头房子里,本已死去多时的一名八·九岁的小男孩奇迹般的再次睁开双眼,重回人间。 第3章重生 水靖轩没想到自己还能再次睁开双眼。 他盯着头上破烂的屋顶,看着一线亮白色的阳光透过瓦砾的缝隙照射进来,歇歇刺进自己枕边,在枕上印下一个圆圆的光斑,靠近光斑的那侧脸颊感受到阳光带来的热量正微微发着烫,很温暖,很舒适。 想要汲取更多温暖,水靖轩艰难的挪动僵硬酸痛的脖颈,靠近那根光柱,着迷的盯着光柱里微小的浮尘上下旋转,飘飞。这静谧却又不乏生动的画面深深吸引住了他的视线。 想要伸手去接住这一缕阳光,去打散不停聚合的浮尘,但浑身上下如被卡车碾压过一样酸痛,水靖轩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他深深皱眉,转动眼球打量屋内的摆设。屋里除了一张歪歪斜斜的桌子和两张稻草铺就的床榻外别无它物,充分的演绎了何谓‘简陋’二字,鼻端还能时时闻见一股浓烈的霉味儿。 水靖轩挑眉,继而苦笑。基地里最下层的人员生活条件恐怕都比他好上几倍不止。这是看他自爆能量后是一个废人,所以打算放弃他,任他自生自灭了吧?在末世,人性早已泯灭,亘古不变的只有利益。他如今是一个瘫在床上的废人,绝对的拖累,谁还会照管他? 疲惫的闭上双眼,水靖轩心情极为平静,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指天恨地。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正如他自爆前所说,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若不是他自诩实力过人,有了野望,他不会大肆招揽强者;若不是他大肆招揽强者,基地内的平衡就不会被打破,人心也不会涣散。 人心涣散了,内斗早晚会发生,他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哪怕是九天上的诸神也有被推下神坛的时候,更何况他只是一介凡人?若早知会有今天,他当初就应该坚持本心,好生守着自己的小基地,平平淡淡的宅居一辈子。在末世,平静的生活才是最难得的幸福。可惜,他明悟的太晚了。 悠悠的长叹一声,水靖轩眸子一亮,竟然感觉浑身的酸痛比刚才要减缓很多,也仿佛有了些力气。 难不成身体并没有瘫痪?他心中狂喜,试着控制自己的右手去握住那缕阳光。半分钟后,他满头细汗,气喘吁吁,本来僵硬酸痛的右手此刻却已经移到枕边,最后一个用力,手掌摊开在了那缕阳光之下,光柱凝聚起来的热力温暖着掌心,水靖轩眯眼,惬意的微笑起来。 然而没过多久,他就笑不出来了,死死盯着面前枯黄干瘦的小手,仿佛看见变异兽伏在自己床头般惊悚。 他是个27岁的大男人没有错吧?谁来告诉他,眼前这只袖珍小手是怎么回事?自爆让他变成侏儒了吗?这TMD是什么诡异的后遗症?还让不让人活了? 心中惊骇莫名,头脑似被这种狂乱情绪触动了什么机括,剧痛突然袭来,一段段不属于水靖轩的记忆被强行灌入他的脑海。 水靖轩瘫倒在破烂的被褥上,牙齿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呻吟出声。待剧痛过去,整理好头脑中接收到的记忆,他瞪大眼,哧哧低笑起来,笑声久久不歇,仿佛非常畅快,认真聆听,却又隐含几丝苦闷。 经历刚才的一出,他终于弄明白了状况,他不是自爆后成了废人,而是已经死过一次,如今重生在了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身上。更诡异的是,这小男孩生活的时空并不是原来那个丧尸遍地的末世,而是明末清初的古代,且这个时代还有武功,八大门派,异族,魔教等奇怪的事物,与现实有着很大的出入。 显然,这并不是历史中的那个年代,很可能是一个平行的异世空间。 经历过了地狱般的末世,水靖轩早已练就了非凡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快就接受了现状,方才还剧烈起伏的心情此刻没有一丝波澜。能够重活一次就是上天对他最好的馈赠,对此,他心存感激,只想把握住这次难得的机会,好好活出自己。 许是接收记忆后灵魂与身体彻底契合了,刚醒过来时的僵硬和酸痛已经消失无踪,水靖轩能够自如活动,身体只剩下感染风寒后的轻微头疼和疲乏。 是的,这该死的,医疗科技落后的古早年代!一个小小的风寒也能把这小男孩送上西天!水靖轩面无表情,内心却在狠狠吐槽。 他盘膝坐起,习惯性就要运用水系异能替自己治病,却又堪堪醒悟过来,这里已经不是末世了,他也不是原来那个具有异能的基地首领了。 挺直的脊背立刻耷拉下来,水靖轩单手扶额,掩住面上颓废的表情。没有异能,他要怎么在这个异世过活?要知道,这个异世的危险性并不比末世小,且他的身份还很特殊,生存就更加艰难。 小男孩是一个异族孤儿,这里虽然没有丧尸,没有变异兽,异族在这片土地上的地位却并不比末世时的人类好上多少,同时要受到汉族和满清鞑子的残杀。他们为了自保,聚集起来建立了魔教与各方势力抗衡,结果却换来更肆意的迫害,最后连生存的土地都被各大所谓的‘名门正派’占去,只能躲避到这个偏远贫瘠的山谷中苟延残喘。 若不是魔教教主武力值爆表,无人敢与之正面对抗,且他又不断收养族内孤儿,教导他们武功和毒术,组建了几支卫队,勉强使异族拥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异族恐怕早就被汉人和满人灭绝了。而这个小男孩,正是魔教教主收养的众多孤儿中的一个,但由于体质太废,学武才刚入门就被一场风寒夺去了生命。 水靖轩审视着小男孩的记忆,替自己日后的处境感到忧心忡忡。没有异能,体质又虚弱,学习不了高深的内功,且还是一个异族,走出去就要受到排挤,甚至是绞杀,就连在魔教内,由于力量弱小,亦要受到同族的歧视和倾轧,这日子该怎么过? 强横了许多年的水靖轩有些适应不了蝼蚁的生活。他不死心,勉力打起精神,试着催动一下身体内的能量,然而,奇迹发生了,他感觉到了丹田内微弱的能量波动,这波动温暖舒适,正是他最为熟悉的水系异能。 难道异能是附着在灵魂上而不是身体上的?我的灵魂过来了,所以异能也跟着过来了?水靖轩停止运行能量,一手摩挲着下颚,暗暗忖度。 找到了合理的解释,他便不再多想,亦不再过多的运转体内的能量,而是躺下来稍事休息,保存体力。如今他体内的异能还只有微弱的一线,需要触发才能够增长并使用。虽然他很急切的想要拥有力量,然而,这个屋子却不是触发异能的好地方。 触发能量后,水系异能将会游走全身,改变身体中血液,肌肉,甚至是骨髓中的酸碱值,排除杂质,淬炼身体,这个过程相当于洗髓伐经,脱胎换骨,动静比较大,且气味也难闻,水靖轩并不想引人注目,被人视为妖邪。 他微微敛目,指尖有节奏的轻轻点击床榻,在脑海中盘点着魔教的各处地形,寻找适合用来触发异能的隐秘地点,正想的出神,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发出‘吱嘎’的响动。 来人是一名十岁左右的男孩,长的比水靖轩壮实很多,皮肤黝黑,高鼻阔眉,五官立体深邃,具有很明显的异族特征。见到水靖轩已经苏醒,正坐起身直直朝他看来,他眼里闪过一抹惊喜。 “阿细,你醒了?太好了!”他大步奔过来,坐在水靖轩床边,急切的上下查看水靖轩的身体状况。早上出门练武的时候他还担心阿细再也醒不过来了。 阿细是这具身体的外号,取得挺贴切的。水靖轩瞥一眼自己瘦到皮包骨头的细胳膊细腿儿,自嘲的想。 来人是水靖轩的室友,也是在同个师傅手底下学武的师兄,平日对他颇为照顾。这人也没有名字,自己给自己取了个外号叫阿壮,配上他那初见肌肉的壮实腿脚倒是相衬的紧。事实上,在整个魔教里,除了教主和几名地位颇高的长老有名字外,其他人都只有一个外号或代称。 异族被汉人视为猪狗,很多人一出生,父母就被汉人屠戮了,来不及取名字。且他们目不识丁,没有文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寓意丰富的好名字,大多都是随意给自己取一个代称,或是别人给送一个外号。 魔教教主倒是有一个霸气四溢的好名字,叫姬无双。细细咀嚼这三个字,水靖轩心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在他闪神的时候,阿壮从怀里掏出一个绿色的窝窝头,放进他的掌心,欢快的说,“我特意给你抢来的,软软糯糯的,很甜!快吃吧。” 在阿壮看来,这种掺杂了野菜草茎的粗糙窝窝头已经是难能可贵的美食了。在魔教,每天的吃食都是分好坏几等的,也是定量的,想要吃好吃饱,就要具有强大的实力,能够从同门师兄弟手里抢夺到足够的食物。这是一种残酷的狼性教育,但能从这种教育下安然成长起来的孩子,将来必定是强者,魔教这样做也是为了延续自己最纯正的血脉,让自己的族群一代代繁衍下去。很不幸,原来的阿细正是这种教育体制淘汰下来的弱者。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走到哪里,这八个字都是自然界的铁律,不可违抗。 水靖轩对阿壮微微一笑,也不矫情,接过窝窝头大口大口吃起来。舌尖传来涩涩的苦味,喉头也被草茎梗的发痛,就连在末世,水靖轩也没有吃过这样难以下咽的食物。他皱眉,心里默默许下誓言,一定要努力变强,好好活下去。 第4章异能 阿壮见小师弟今天胃口不错,以往浑浊发黄的眸子水亮水亮的,闪动着异彩,心里非常高兴,暗自决定以后每天都给师弟抢一个好吃的窝窝头回来补身子。 水靖轩并不知道阿壮的想法,不然非得笑出声来不可。就这糙到堪比猪食的窝窝头竟然也能跻身补品行列了,可见魔教的生存环境艰难到了何等地步,用穷山恶水来形容都嫌不够。 有了阿细原本的记忆,水靖轩也不怕露馅,听阿壮唠了一阵练武时的趣事,随意和他搭了几句也就把他应付过去了。 天色从昏黄到黑暗,屋里伸手不见五指,普通的学徒房间里可没有蜡烛或油灯那样的‘奢侈品’,阿壮听见小师弟细微的呵欠声,也就住了嘴,扶他躺平,替他盖好被子,这才爬上自己的床榻睡觉去了。 许是白天练武太过劳累,头才沾枕,阿壮就睡死过去,鼻端发出轻微的鼾声。水靖轩睁开一双亮如寒星的双眸,掀被,缓缓坐起,悄无声息的走到阿壮床边,伸手推搡他两下。 被人扰了清梦,阿壮嘴里不耐的嘟囔两声,翻个身,用被子闷住头,睡的更加死沉。 见状,水靖轩莞尔,摸黑走出房门,避开巡夜的守卫人员,往山谷深处走去。在阿细的记忆里,山谷深处有一口寒潭,由于水质冷冽,入口带着一股金属的涩味儿,既不适合饮用也不适合沐浴,被族人嫌弃,平日甚少有人光顾。 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正适合水靖轩用来修炼异能。 花了近半个时辰才走到寒潭边,水靖轩早已累得汗流浃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这个身体还是太虚弱了,亟待淬炼。 事不宜迟,水靖轩等气息平缓后便一一脱去身上的衣物,折叠整齐,放在潭边干燥的草丛里,光溜溜的朝潭水深处走去,直至整个人被淹没,隐入浓密的水草之间,完全不见了身影。 是的,他要在潭水里触发异能。他是水系异能者,在水中依然能够自由呼吸,不用担心会被溺毙。且隐没在潭水里,有浓密的水草掩护,也不用担心有人突然闯入,发现他的秘密。 盘膝坐进柔软的水草里,水靖轩缓缓触动丹田里的一团水蓝色能量,引导这团能量在全身各处的经脉里流转。熟悉的剧痛顷刻间传遍全身,他皱眉,咬牙,鼻翼和口腔里喷出几个气泡,引得平静的水面起了一圈涟漪。 水蓝色能量所过之处,血液都为之沸腾起来,连骨头里的骨髓也在蠢蠢欲动,一粒粒黑色的杂质被纯净的水之力从血液和骨髓里抽离,透过血管壁,穿过肌肉层,硬生生从毛孔里被推挤出来。 虽然是第二次承受这种剧痛,水靖轩的牙齿依然咬的咯咯作响,体表很快就沁出一层黏滑腥臭的黑色液体,被流动的潭水冲击稀释,缓缓扩散开来。本来好奇的围着水靖轩打转的鱼儿被这种液体一熏,纷纷四散逃逸。 指挥着蓝色能量在身体里转了几个回合,直到再没有一丝杂质排出体表,水靖轩才罢手,缓缓收功,将能量压缩回丹田。 精神奕奕的从潭底走出,水靖轩掌心向上,运转异能,凭空凝聚了一颗弹丸般大小的水珠。他皱眉,加大异能,水珠还是弹丸般大小,只是形状渐渐拉长,而后凝实,变细变白,冒出丝丝寒气,最后终于定型为一根冰针,锋利异常。 运用阿细体内练就的微弱内力将冰针甩出去,咚的一声钉在不远处的一根树干上,水靖轩对自己的力量非常不满。 想当初,他第一次运用异能的时候就能凝聚成一个拳头大的水球,冰针更是能一口气瞬发几百根,与现在的自己简直是云泥之别。在这个世界又没有丧尸和变异兽,能大幅提高异能的水系晶核无处可寻,他的修炼之路更加举步维艰,待到成年,能有上一世三层的力量已经算是奇迹了。 看来,要想活的更好就不能完全依赖异能,武功也是不可荒废的,好在这个身体被淬炼过,经脉被扩宽,体质变得非常强韧,还有自愈能力,应该可以修行高深的武学了。水靖轩暗忖,心态很快平衡过来,拾起一旁叠放整齐的衣物,一件件穿上。 目光触及自己玉雪白皙,光滑细腻,有如顶级羊脂玉般的肌肤,他怔了怔,微微蹙眉。生命起源于水,人体百分之九十都是由水组成的,水系功法不但强大,对人体的淬炼也更加彻底,但唯有一点让水靖轩非常不满,那就是它的美容功能。 水系异能者一旦触发能量,身体的各个组成部分就会达到完美的平衡,这种完美是由内到外的,表现在外貌上就是五官更加精致,躯体达到黄金比例,皮肤更加光滑白皙,真真像是经年被水冲洗打磨的玉石,身上的光华想遮掩都遮掩不住。 正是因为外貌上的改变,以前的水靖轩受了很多苦。如今重来,他却没了上一世的惶恐和厌恶,些微不适也很快被他抛开。如今,他还只是个孩童,不会有人对他感兴趣,且他活了两辈子,虽然从云端跌落泥底,但是有了上一世的积累,虽然异能不够强大,他照样有很多自保的方法。杀戮,对从末世走过来的人而言是必备技能,哪怕四五岁的小孩也知道要一刀斩断丧尸的头,更知道挑断哪几根血管能让一个人三十秒内断气。 回忆着上一世的种种,不管多么痛苦不堪的经历,对如今的水靖轩而言都是一笔可观的财富。如玉的面容上带着怡人的微笑,他收拾妥当,用比来时快上几倍的速度悄然回到房间,重新在床上躺好。 两个时辰后,公鸡的鸣叫声隐约响起,漆黑的天空渐渐染上一层浅淡温暖的橘黄,那是晨曦正翻过山岗,穿透云雾,从东方远道而来。 阿壮翻了个身,迷迷噔噔的睁开双眼,引颈朝窗外探看天光,见天色即将大亮,立刻清醒过来,急急下床打水洗漱,赶去替阿细和自己抢了早饭就好去师傅那里练功。 听见阿壮起床的响动,浅眠的水靖轩也立刻警醒过来,翻身从床上坐起,正要穿鞋,却被端着水盆进来的阿壮阻止了。 “你怎么起来了?病还没好呢,快躺下!”阿壮急急放下水盆,走过来把水靖轩的小身板压回床榻,又自顾拧了条帕子给他擦脸。 阿细病倒的半个月,阿壮每天就是这样照顾他的,都养成了习惯。 小脸被阿壮毫不怜惜的用力揉搓,几乎搓下一层皮来,通红通红的。水靖轩脸颊和额角俱都抽痛不已,连忙伸手拦下阿壮的又一轮蹂躏,讪讪的开口,“师兄,我自己来吧。昨晚睡一觉,发了一身的汗,病已经好了,今天我跟你一块儿去练功吧,再不去,武艺就要荒废了。” 这话倒有八分是真的,只他昨晚发的不是汗,而是一身的泥垢。 阿壮听见他的话,面上一怔,定睛仔细审视他面容,见他虽然还是瘦弱不堪,可蜡黄干枯的皮肤如今水灵灵白嫩嫩的,原本黯淡秽浊的一双凤眼如今窘窘有神,漆黑的瞳仁里流光溢彩,一看就精气十足,全不似一日前奄奄一息的样子,确实是大好了。 阿壮欣喜若狂,将帕子递给水靖轩,连声说好。 盯着小师弟洗漱完毕,阿壮领着他走到饭堂,靠着壮实的身躯和坚硬的拳头欺压了几个瘦弱的同门,抢来两碗清汤般的白粥,两人稀里哗啦解决掉,用袖子往嘴上一抹,快速赶去师傅手底下报道。 水靖轩是打定主意要在师傅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争取得了他青眼,学习一些高深的武功,好在教中早日站稳脚跟,替自己寻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因此他顶着一众人丢给他的白眼,硬是挤到了最前排,在阿壮的身边站好。其他师兄弟不忿,欲上前拉扯,被他冷飕飕的眼刀一剜,又被阿壮伸过来的拳头一扬,纷纷打消了念头。 今天师傅来的格外的晚,众人站了近两刻钟才见师傅负手从转角处缓缓走过来,身边还跟着一名十岁左右的女童。 那女童年纪虽小,容貌却有成人般的艳丽,梳着满头的细辫,辫子里用一颗颗珍珠装饰,有如点缀着漫天星辰,光华耀目,令人不敢直视。她身上穿着一袭红白相间的飘逸纱裙,腰间系着一条镶满血色宝石的腰带,腰带侧边用红绳坠着一支银色洞箫,脚踩凤纹金镂鞋,施施然迤逦而来,一身华贵清傲的气质与这穷山恶水的魔教格格不入。 众师兄弟们一见女童,齐齐双眼冒光,口中流涎,有人禁不住低呼出声,“天啊,是狼女!真好看啊!” 狼女?这称呼亦是莫名的熟悉。水靖轩皱眉,直直看向女童,在记忆中搜索对方的身份。 有了,这女童正是教主姬无双唯一的嫡传弟子,从小被父母遗弃,由狼群养大,四岁时被姬无双抱回,抱回后狼群依然舍不得离开她,每日跟随左右,驱赶不开,人送外号‘狼女’。因她骨骼清奇,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又加之她长相尤为出众,因而从小受姬无双万千宠爱,在魔教里地位很高,小小年纪就已被姬无双内定为未来魔教的总护法,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姬无双退位,她绝对是下一届的教主。 莫怪连身为教中资深长老的师傅亦对她毕恭毕敬,不敢稍有怠慢。 搜集完脑海中的信息,水靖轩皱眉,心中那莫名的熟悉感越来越重。这异世必定还有古怪,只是自己一时想不起来罢了,他心里暗暗忖道。 第5章处境 教习师傅偕女童走到近前站定,表情严肃的环视众位弟子,缓缓开口,“前几日剑法已经修习结束,从今天开始,我将教导你们鞭法。此鞭法名为无影鞭法,是教主所创,速度快,变化急,出手狠辣,出没无常,若习得此鞭法之精髓便可以一敌百,跻身一流高手行列。” 师傅的话音刚落,认真聆听的弟子们发出一阵阵惊叹声,眼里俱是狂热。 见弟子们的学习热情已经被激起,师傅满意的颔首,再次开口,“此鞭法若结合深厚的内力使用将会威力倍增。为了让你们对鞭法有更深入的了解,为师特意请来了狼女为你们演示。狼女与你们年纪相仿,却已习得无影鞭法八·九分的精髓,你们好生看着。” 话落,他朝身边站得笔直,神色冷漠的女童颔首示意,态度极为恭敬。 女童没有二话,只瞥他一眼便飞身跃上一旁的假山,抽出腰间的蛇皮软鞭径自舞得咧咧作响,虎虎生风。强劲的气浪从她的鞭稍带出,刮到人脸上竟如刀削般隐隐作痛。 水靖轩偏头,躲避女童用鞭子制造出的风刃,看着她在嶙峋的山石上腾挪跳跃,身姿轻盈,如履平地,看着她用鞭子的气劲将周围一抱粗的树木劈成两半,看着她在假山上留下一道道斧凿般深刻的鞭痕,鞭痕焦黑,烟气四散,足见威力之巨大。 若女童不是演示鞭法,而是与人对战,此人怕是早被她抽的四分五裂,尸骨全无了。真正的武功竟然有如此威势,与异能相比毫不逊色! 水靖轩被深深震撼了,眼里闪动着狂热的神采。他下定决心要尽快在师兄弟中崭露头角,以便有机会跟随师傅学习更深奥的武功。向来都是强者,重活一世,即便没有了紧迫的生命威胁,他也不会让自己甘于平庸。 一套鞭法练完,女童从高高的假山上飞身下来,精致的脸蛋,飘逸的裙裾,真真如天女下凡,半点不见方才动武时的煞气,直叫一旁的众师兄弟们看的眼睛发直,就连教习师傅眼里也流露出几分欣赏和敬畏。 教主钦定的总护法果然名不虚传,小小年纪已经如此厉害,待她长大该是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教习师傅心中惊异的暗忖,正待开口赞好,一道低沉浑厚的男性嗓音却在他背后响起,“好!果然是本教主的嫡传弟子!没给本教主丢脸!” 听见来人出声,众人悚然一惊,连忙半跪行礼,口里齐声唤着“参见教主。” 狼女冷冷朝来人看去,脊背挺直,依然稳稳的站着,丝毫没有行礼的打算,足见她在教中的地位何其特殊。 水靖轩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行跪下了,看来是这具身体里还残留着一些惯性意识。 姬无双缓步从阴影里走出,没有理会半跪的众人,微笑抬手,朝狼女温声叫道,“到师父身边来。” 狼女蹙眉,显是有些不愿,却依然慢慢踱步过去,在他身边站定。 “真乖!狼女的鞭法又进步了,回去后师父定然好生奖励你。”温柔的嗓音中透露着浓浓的溺爱之情,姬无双举手,将狼女额前凌乱的小辫一丝不苟的别到耳后,爱怜的抚摸着她的面颊。 “奖励?什么奖励?给你亲一口也算是奖励吗?你是在奖励她还是在奖励你自己?”姬无双的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尖利的女声,话里的不满和嫉妒化为刀剑,直冲狼女而去。 听见女人出声,本就眉头轻蹙的狼女眼里露出几丝厌恶,偏头躲开姬无双的手,一脸不虞。 “你闭嘴!”姬无双被爱徒排斥,狠狠皱眉,回过头去朝背后的女人厉声呵斥,一把搂过狼女,强行带着她转身离去。他的背部,赫然粘连着一个女人,方才讽刺的话语正是这女人发出的。他们是一对双胞胎,背部连体的双胞胎。 这三人,从头至尾都没理会跪了一地的教众,而教众们也仿佛对这种漠视习以为常,依然安安分分的跪着,大气不敢喘,头也不敢抬。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水靖轩。 跪下后,水靖轩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不着痕迹的抬头,将姬无双从头至尾打量了个遍。阿细胆小懦弱,从不敢直视教主,因而他记忆里的教主只是一团模糊的黑影。此刻,灵魂换成了水靖轩,自然要把教主的长相辨识清楚。 但见姬无双面容冷峻,身材高壮,穿着极为隆重华贵,一袭鸦青色祭司袍衬得他气度不凡,但举手投足间却有些迟滞违和,不似别的高手那般从容。且他本来深邃立体的五官不知为何,笼罩着一层煞气,一双浓眉斜飞入鬓,微挑的眼角竟像是描过眼线般,有两抹淡淡的墨色,连形状优美的薄唇亦是青黑色的,仿佛中过毒一般,使得他俊逸非凡的面容硬生生变的邪肆无比,使人不敢直视。 这形象,活脱脱一个反派人物!水靖轩暗忖,心里的熟悉感越来越重,直至对方背后忽然传来女声,又待他转身离开,瞥见他背后粘连的那个与他相貌有八分相似的女人,水靖轩这才感觉五雷轰顶,终于醒悟过来,这人,竟然是一个连体人,莫怪他举手投足间那般迟滞,原是行动不便所致,而且,姬无双,本就是这两人共同的名字。一辈子相连,可不就是‘无双’么?这人,他自上一世就认得,难怪总有种熟悉感。 狼女,姬无双,正是水靖轩前世看过的一部电影《白发魔女传》里的两个人物。只因这部电影太过老旧,时间又隔了许久,他一时想不起来,直到今天看见姬无双的真身才触发了脑海深处的记忆。 毕竟,这种连体反派人物还是很少见的,在电影中性格又极为黑暗扭曲,使水靖轩印象比较深刻。只是,隔了那么久,他早忘了很多剧情,只记得狼女叛出魔教,与武当弟子相恋,姬无双为此诛杀武当教众,却被武当小辈卓一航一剑劈开了连体,血管爆裂而亡。 剧情并不是水靖轩关注的重点,他飞快的在脑子里分析利弊,终于得出一个令人沮丧的结论,魔教不是他安身立命之地。若按照剧情走,几年后,待姬无双身死,狼女叛走,魔教必定会经历一场动乱,最后不是实力大损就是分崩离析。 若他表现的太过优异,等到魔教动乱的时候,少不得被人推出来当枪使,届时保命都难,还捞不着半点好处。魔教这等穷山恶水之地,水靖轩委实有些看不上眼。 理清了形势,水靖轩方才被狼女的鞭法激起的一腔热血霎时冷却下来,立刻改变了生存策略,决定尽力藏拙,暗中学好武功,练好异能,待到几年后魔教动乱便离开此处,另寻安身立命之所。 脑子里思考了这么多,外间却只过了几瞬,等水靖轩回神,姬无双堪堪走远,众师兄弟们正准备起身。 他连忙跟着站起,低眉顺眼的立在人群中,一板一眼的跟着师傅学习鞭法,并不太过出众,却也不似平日那般笨拙,没有引起师傅半分注意。 第6章隐秘 魔教后山的寒潭边,水靖轩操控潭水聚拢成一头手臂粗的水龙,大张的龙嘴里叼着一条半斤重的青鱼扑上岸。 水龙一触及岸边的草地便散了形状,化成一滩水迹,渗进泥里,而那条被水龙捕获的青鱼却在草地上兀自蹦跳得欢实。水靖轩走过去,高高举起青鱼在岩石上摔死,用匕首清理一番,生了火烤来吃。 虽然不能凭空凝聚出多大的水球,但只要有现成的水,水靖轩控水的能力依然如上一世那般精湛。只操控的时间有些短暂,多则数分钟,少则几秒。 因着这项技能的便利,寒潭里的鱼类就成了水靖轩近日的主食。 无法,魔教里的伙食着实让人难以下咽,若想吃得好一些,还须与同门先干上一架,干赢了不过半碗糙米饭配一小碟腌菜,干输了就只有一碗清汤寡水的稀粥,不想干架的,就只能拿半块干硬如石头的馒头果腹。 那腌菜里放了很多辣椒、大蒜和花椒,味道十分浓重。水靖轩第一次尝试的时候,硬是辣的连眼泪都彪出来了,为了解辣,只得大口大口的吃干饭,吃完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腌菜做的这么重口是有缘故的,只为了让这哽的喉头发痛的糙米显得不那么难吃罢了。 异族,活得着实艰难! 与其辛辛苦苦的干架就为了吃上这种粗食,水靖轩宁愿拿上半个干硬的馒头垫肚,再跑到寒潭边来捕鱼加餐,还可顺便修炼异能和内力,一举两得。 经过一个月的修炼,水靖轩发现自己的异能和内力运行的是同一路线,修炼异能也是在修炼内力,两者相辅相成,互相促进,短短数日竟然俱都精进不少,真是意外之喜。本以为没了晶核,修炼异能难于登天,如今却是容易很多,若他足够勤奋,成年时达到上辈子的五成实力大有希望,也尽够他跻身顶尖高手的行列,在世间逍遥度日了。 这异世虽然不若末世那般有实力超然的异能者,可也强者如云。远的不论,单说现在的魔教教主姬无双就是个一等一的高手。他随意哈口气都能杀人,一人独挑武当满门,灭了武当十之八·九的门徒,还杀了武当掌门紫阳真人。若不是对狼女用情至深,乱了心神,他压根不会死于卓一航剑下。 有姬无双做参照物,水靖轩修炼更加刻苦,丝毫不敢松懈。在他看来,若给这异世的高手弄个先后排行,姬无双绝对位列第一。正是有姬无双震慑,异族才在八大派和满清鞑子的围剿之下寻得了一个立锥之地,没有被屠戮殆尽。若他勤加修炼,十年后或可达到姬无双那等实力,在江湖上亦可横着走了。 带着浅淡的微笑,水靖轩边憧憬着未来,边优雅的一口口将烤鱼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副光秃秃的骨架。经历了末世,他深知食物的珍贵,不肯有丝毫浪费。当然,若条件允许,他还是希望能吃的更好一点。 也许,明天可以试着用冰针去猎两只野兔改善伙食,吃了一个月的鱼,他有些腻了。如今,他可以同时瞬发十根冰针,攻击角度也极为精准,狩猎机敏狡黠的野兔自是手到擒来。 正暗自思量着明日的计划,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灌木悉索的响声,水靖轩玉白的耳尖微微一动,丢下鱼骨,身姿轻盈的一跃,人已经无声无息的钻入寒潭深处,隐没在绿幽幽的水草间,仰头朝岸边窥探。 他钻入水潭后没多久,浓密的灌木丛里果然钻出来两个持剑的中年男人。两人下盘稳健,天庭饱满,眼瞳灼亮,太阳穴隆起,显然是内家高手。观两人的长相和身上精细的布料,显然不是异族,而是偷偷潜入教坛的汉人。 幸而水靖轩的身体被异能改造过,五感极为敏锐不亚于一流高手。若不然,正面与这两人撞上,他今天或许就交待在这里了。 两人行止有些匆忙,神情俱都十分警惕,看见还未熄灭的火堆和吃得精光的鱼骨,脚步一顿,立刻四处查探起来。 根本没有想到人会藏在潭底,且那么久不用冒出水面换气,两人查看了半晌,没有发现任何可疑,又见鱼骨被吃空,猜想这人可能早已离去了,脸上的杀气便淡了下来,神情略略松懈。 “白云师兄,咱们快些回去禀告掌门吧。这些妖邪竟然占了如此的宝地却不自知,真是愚蠢!如此也好,咱们聚齐了八大派,早日把这里攻下。”身穿青色短打的男人沉声开口,满嘴的戾气。 “恩,走吧。”身穿白色长袍,上唇蓄了两撇胡须的中年男人低应一声,脚步却错落了一瞬,很自然的让青衣男子走到了前面。 青衣男子只想着赶路,却不防背后的人忽然抽剑,将他刺了个对穿。青衣嘴角流出一抹殷红,缓缓回过头来,眼球暴凸,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白云师兄,为什么?”白袍男子抽出剑,血水霎时从创口喷溅出来,青衣直挺挺的倒下,断气前不甘的问到。 白袍侧身,避开喷溅的血滴,阴森森的一笑,“你说这些妖邪愚蠢,你却比他们更愚蠢!这等滔天的富贵你却要告知掌门,还要与其它七大派共享,真是没见识!死了才好!” 那人闻言,眼睛瞪的更大,喉咙里发出一阵类似困兽的低鸣,鸣叫声渐止,终是死不瞑目。 见他断了气,白袍冷笑一声,用对方的衣摆擦干净剑上的血迹,而后将尸体踢进一旁的灌木从里,用浓密的藤蔓掩盖起来。这山谷中有狼群出没,尸体摆上两三天很快就会被啃食的一干二净,压根不用他费心思去毁尸灭迹。 临走前,拾起对方遗落在草丛里的长剑,随手丢进寒潭里,白袍步履匆忙的离开了。 待对方走的远了,水靖轩捡起落到自己脚边的剑,缓缓浮出水面。 用异能抽干衣服和头发上的水分,他仔细打量着手里的长剑,在剑鞘顶部看见龙飞凤舞的‘武当’二字,他微微敛目,若有所思。 仔细咀嚼着两人之间简单的对话,水靖轩很快掌握了这次事件的重点。第一,这两人是武当的探子;第二,这两人发现了一个关于魔教的秘密,与这块土地有关,与财富有关。 忆起潭水里带着的苦涩金属味和三座满是绿色石头的大山,一个惊人的念头在水靖轩脑海里滑过。 他握剑的手紧了紧,瞥见灌木底下露出的绿色岩石的一角,目光一凝,拔剑大力朝岩石劈去。 ‘叮’的一声脆响,剑劈在岩石表面,激起几颗火星,岩石断层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点点金光。 水靖轩凑近断层,仔细的观察了半晌,终于断定,这种绿色的巨石正是岩金矿床,且从岩石内部黄橙橙的颜色判断,还是含金量极高的矿床。 三座贫瘠到连庄稼都无法种植的石头山转眼变成了三座金山,水靖轩粉唇一勾,低低笑出声来。难怪那白袍男人要杀了自己同门,原来是利欲熏心,存了独吞这笔财富的妄念。白云师兄,这个名字他亦非常熟悉,不正是武当派里力主杀尽异族的那个野心勃勃的白云真人吗? 看电影时,他只觉得此人心性实在冷酷,为了掌门之位连年幼的卓一航也能陷害,对弱势的异族更是持赶尽杀绝的态度。如今想来,电影果然和现实不同,太片面,太虚幻了,观众们如何能够想到,这内中的缘故是如此玄奇。 水靖轩止住笑,用藤蔓将岩石的断层掩盖住,飞扬的眉梢一挑,喃喃自语,“原本以为是块穷山恶水,却不想是三座金山。如此,这个魔教我要了!” 白云肯定是想独吞这笔财富,因此回了武当后什么都不会透露。但是他又没有独吞这笔财富的实力,如此,他的当务之急便是夺了武当的掌门之位,有了号令武当和八大派的权利,他才会大肆进攻魔教,抢夺魔教的地盘。这一番筹谋,没有七八年是完成不了的。 可他却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知道七八年后的武当会被姬无双和狼女灭门,他也会被绞杀。这些算盘肯定是白打了。 水靖轩盘膝坐在地上,讽刺的一笑,指尖有节奏的点击身下的岩石,敛眉肃穆,认真思索起来。 有姬无双和狼女两大杀器,白云的计划肯定会落空,武当不足为虑。要想得到金山,必然要先得到魔教。如何得到魔教?最省时省力的方法自然是直接继承。姬无双只有几年好活,狼女也必定会叛走,这几年里他展露锋芒,稳稳在魔教中扎根,攀爬至一定的高位,趁乱拿下魔教至少有七分胜算。 而且,若他的记忆没有出错,狼女叛走后还会另建一个魔宫,以杀尽八大派为己任,与八大派展开为期十年的争斗。十年中,她拉走了八大派绝大多数的仇恨值,这正好给了魔教休养生息的机会。有上一世组建基地的经验,用十年时间重新打造一个强盛至无人可欺的魔教对水靖轩而言绝不是难事,况且他有金山在手,更是如虎添翼。 “上帝若关了门,必定还会给人留一扇窗。这话果然没错!上一世失了基地,这一世,老天爷给我送来一个更好的!如此,我就笑纳了!”面面俱到的想了个通透,水靖轩浅浅勾唇,丰盈许多的精致面容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第7章大比 水靖轩回到自己那简陋的小屋时,阿壮也已经练功结束,正蹲坐在门口,眼巴巴的引颈眺望,显然是在等他回来。 “阿细,你最近都在干什么?病已经好了却不认真练功,师傅一走你就溜号,下个月就要大比塞选内门弟子了,你这样会被刷下去的。” 阿壮远远看见施施然款步而来的水靖轩,连忙拍屁股站起,迎上前后便是一通训诫。不怪他过度紧张,若是被刷下来,水靖轩日后不但无法学习武功,还得做最低等最繁重的粗活,生活十分艰苦,加之他年幼,能不能活到成年都是个问题。 感受到阿壮真诚的关怀,水靖轩心里微热,抿唇一笑,掏出怀里已经烤好,用荷叶包裹的两条青鱼递过去,软糯的童音十分清脆悦耳,“师兄不用担心,我只是寻了个清静地方练功去了,没有偷懒。这是我捕的鱼,你吃吧。” 大比?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他正好借这次大比的机会展露锋芒,若能得哪个长老看重,收为嫡传弟子,便算是顺利走出了第一步。心里暗暗忖度,水靖轩心情更好,本就日趋精致完美的五官罩上一层柔光,令人观之莫名心喜。 阿壮闻见荷叶里透出的烤鱼香味,情不自禁的深吸了口气,唾液极速分泌中,又听见阿细不是偷懒去了,立刻抛开心头的担忧,咧嘴一笑,接过烤鱼迫不及待地吃起来。 吃了两口,想到烤鱼的来历,他又皱了眉头,朝水靖轩看去,“阿细,这鱼是在寒潭里捉得吗?” “是啊,我每天都去那里练功。”水靖轩双手托腮,盘膝坐在床上,正饶有兴致的看着阿壮狼吞虎咽的吃相。 “以后不要去寒潭捕鱼了,馋死也得忍着,哥打上几架给你多争两碗饭也就是了。寒潭太深,底下很多涵洞和漩涡,水草又长的密实,潜下去,一不留神就被漩涡卷走,被水草缠住手脚上不来了。那里都淹死十几个人了,阴气重的很,听说还有水鬼出没,等着找替身呢!别人都管那儿叫水鬼潭,你不知道吗?” 阿壮说着说着,禁不住打了个冷战,想着手里的鱼是从水鬼潭里捞上来的,说不定沾着阴气,陡然间觉得它们也不是那么好吃了。 怪不得寒潭人迹罕至,原来是这个原因!真是迷信的古人!也好,一潭的肥鱼都便宜我了!水靖轩暗忖,心内颇觉好笑,粉色的小嘴便翘了起来,摆手道,“师兄不要担心,我没下水,是用鱼竿钓的,很安全。以后我不去就是了,你快吃吧,别浪费了。” 见小师弟玉雪可爱的面容荡着一抹浅淡微笑,说不出的好看,无端端令人移不开眼,阿壮呆看了一阵,回神后脸颊一热,顿觉很不好意思,连忙低头大口吃鱼,掩饰自己的窘态。 无怪他失神,水靖轩今世这个躯体本来就长得不差,是那种极为耐看类型的,被异能改造后自然更加优秀。第一眼看去只觉得此人长相清俊,第二眼便觉出些赏心悦目,待到再看一眼,才能深刻体会到何谓‘淡极始知花更艳’那种纯粹天然,刻入骨子里的美。再加上他在末世形成的如水般至刚至柔的矛盾气质,本就十分的长相,硬生生又添了三分风仪,再吸引人不过。 阿壮是个粗人,又没读过书,感受到他近来的变化,偏偏嘴上却形容不出,心里憋的慌,只得闷头大吃。吃了几口,许是觉得自己反应过度,自己小师弟还不让看吗,于是又抬头,憨憨的开口,“阿细,你身子好了,长了些肉,比以前好看多了!以后阿壮哥多多给你抢饭,再不让你瘦回去。” “嗯,谢谢师兄!”阿壮这小屁孩委实憨傻可爱,水靖轩心里感叹,面上的笑容更大了。 被小师弟灿烂的笑容晃的眼晕,阿壮呆了呆,刚褪去潮红的脸颊又热了起来,连忙转身吃鱼,头垂得低低的,差点埋进荷叶里。 两三口吃完鱼,阿壮还是担心小师弟过不了大比,硬是拉着他在门前练起剑来。 水靖轩有些意兴阑珊,却不忍心打击阿壮的积极性,跟着阿壮舞动起来。阿壮毕竟是为了他好。但是,这剑法,他真的很看不上。在他眼里,这套剑法除了前中后有三个劈、砍、刺的杀招外,其余都是些徒有其表的花式,破绽百出,实用性极低。 经过末世的锤炼,他早已把如何杀人刻入了骨髓,一出手便直夺对方命门,招招都力求精简,如此才能做到快、狠、准,一击毙命,绝不是这种眼花缭乱的剑法可以相比。他的身手早已经形成了既定的路数,日后只会不断完善,不会更改。习武,本来就该拥有自己的风格,不然,一辈子难以晋升高手行列。 阿壮见小师弟练来练去都是那三招劈、砍、刺,再没有别的动作,偏偏小脸上的表情却极为严肃认真,仿佛自己正在修炼的是什么高招,一时觉得他可爱透顶,收了剑势上前,笑道,“阿细,你怎么只练这三个招数,是不是其它动作给忘了?哥教你。” “不用,练好这三个动作已经够了。”水靖轩摇头拒绝,手上动作丝毫不停,三个剑招舞的飞快,衔接间行云流水,随着他身姿的腾挪跳跃又衍生出很多变招,杀气腾腾,片叶不沾。 阿壮被他森然的气势和简单玄妙的剑招惊的退后两步,待到再定睛看去,小师弟依然是那个小师弟,剑招依然还是那简单的三招,没有改变。 阿壮暗道自己眼花,见小师弟认真的表情格外的好看,又思量他或许是忘了,却拉不下脸来求助,更觉他这小性子可爱,憨憨一笑后开口,“好吧,你且先练着这三招,练好后若别的招数不熟悉,我再给你示范。你别怕,大比尽力就是,若被刷了下来,阿壮哥以后会照顾你的。练完武后哥来给你干活,什么脏的累的你留给我就是。” 话落,他瞥一眼师弟的小脸,乐观的开口,“况且,阿细你长的这么好看,比狼女还好看,未必会被刷下来,很有可能被哪个长老看上,收做贴身童子呢!做了贴身童子就不必受苦了,日子过得比内门弟子轻松很多。” 合着我好不容易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就是为了给人当童子使唤用得?小屁孩真会给我规划!心里腹诽,水靖轩停下剑招,屈指,踮脚,在阿壮脑门上弹了个绷,语带笑意的叱道,“你怎么就知道我选不上?会不会说话呢?累了,不练了。”推门,径自进屋休息去了。 小师弟语带戏谑,弹脑门的动作透着说不出的亲昵,阿壮捂着额头,笑的更憨了,连声认错,说阿细一定选得上。 有大比在后,水靖轩修炼更加勤奋,常常在寒潭泡到月上柳梢头才回去。他无意中发现,泡在水里,异能运行的更加流畅,增长的速度也更快,连带内力也提升不少,许是这里的水还未被污染,灵气含量很高的缘故。 如此,水靖轩几乎和潭里的鱼做了同类,日日离不开潭底。 忙碌起来,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眨眼间,一个月过去了,大比的日子终于到来。 十位教习武师其实就是魔教的十大长老,他们先是各自教导五十名学徒,大比中刷下四十名,留下十名做自己的内门弟子,再在这十名里选出一名特别出类拔萃的收做嫡传弟子。这就是内门的选拔制度。 被收为嫡传弟子的这十人,又与长老以前收下的嫡传弟子去竞争,能竞争到最后的最强者无疑就是长老之位的继任者,这是魔教的规矩。 因此,被长老收为嫡传弟子就意味着踏上了青云得路的第一步,多少人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这个位置,竞争起来尤为激烈,手段百出。 大比有三场,分两天进行。第一天是塞选十名内门弟子,第二天十名弟子里再进行两两对战,最后的胜利者便是长老的嫡传弟子。这还没完,十名长老的十个嫡传弟子还要经过一次对战,选出一名魁首,由教主亲自接见,赐下特别奖励。这奖励或是一把称手的武器,或是一本武功秘籍,或是一颗有助提升内力的丹药,随教主心情而定,但无论是哪样都足够叫这些半大的孩子们争的头破血流。 这是大比的第一天,也是竞争最残酷的一天,为了节省时间,负责教习水靖轩的那名长老干脆让五十人全上了教内巨大的比武台,进行一场混战,最后留在台上的十人就能成为他的内门弟子。 其他长老见了觉得这个办法很好,非常省时省力,也就有样学样。但是比武台只有一个,塞不下那么多人,只能五十人一组的轮着来。第一组人上去混战时,台下围着四五百人观看,场面极为热闹,压力也更大。 水靖轩脊背挺得笔直,面无表情的站在阿壮身边。 站上来没多久,他已经感觉到有很多不善的视线正朝自己投射过来。先干掉弱者,然后联手干掉强者,最后再内斗,众人不约而同的定下这个作战计划。很不幸,瘦瘦小小的水靖轩就成了他们的首个目标。 阿壮也感觉到了这种紧绷的气氛,眉头紧皱,垂头朝水靖轩低声嘱咐道,“别怕!等会儿别离开我身边,我保护你。” 这个时候还想着照顾自己,水靖轩不得不为阿壮的厚道而感动,心中暗暗思忖:既然这孩子对我很有心,我待会儿便护着他一些吧! 于是,因为一句嘱咐,本来要被淘汰的阿壮幸运的成了内门弟子,这是后话。 第8章乱斗 五十人排成五列,整齐的站在台上,木长老,也就是水靖轩的教习师傅,负手站在他们面前,沉声宣布规矩,“第一,比斗时不准使用武器;第二,比斗时不得伤及性命;第三,跌下比武台者淘汰;第四,自己认输者淘汰。好了,规矩都给我记住了,比斗可以开始了。” 木长老脾性比较直爽,不喜废话,把重点讲完,飞身跃到比武台旁边的一处巨大山石上,从高处观察众门徒的表现。 其他九名长老亦飞身而上,饶有兴趣的观望。 场上的孩子们见师傅走了也没有立刻开始行动,而是起手,做出攻防姿态,慢慢挪步,移出队伍,在自认为比较有利的地方站定,暗自观察着四周,选择适合下手的对象。本来整齐的队列此刻早已散乱,场内气氛剑拔弩张。但是,谁都没有率先出手,而是绷着,仿佛正在等待一个信号。 “这种乱斗,既要求武技高超,还要求头脑精细,五感灵敏。能从这种乱斗中脱颖而出的孩子,其资质必定上佳。你看这些孩子们,虽然斗志昂扬,却没有立时出手,而是先观察对方的情况,可见心中自有成算,不错,开了个好头!”见到孩子们没有贸贸然出招,一名长老很满意,低声赞道。 “嗯,这批孩子的身手和头脑确实比往届都好。”木长老点头,认同对方的说法,双眼却紧紧盯住场内,不放过任何异动。忽然,他略略俯身,口里诧异的道了一声,“咦?” 在他惊异的同时,他身边的一名长老也发现了异状,指着场内开口,“这个孩子真是奇怪,人人都知道退出队伍,寻找攻防据点,他却是从头至尾一动不动。莫不是心知自己太过弱小,所以早早就放弃了?” 果然,水靖轩负手,站在原处没有动作。跟在他身边的是手足无措的阿壮,正龇牙裂嘴的威慑着朝他们虎视眈眈的众师兄弟。 “这个孩子我没有印象,不知他实力如何,但是,我想他肯定没有自暴自弃的打算。”木长老眼里带笑,指尖朝水靖轩点去,“观他的表情,是不是非常气定神闲?看着倒有几分高手风范。” 其他长老远远看去,见一名玉雪可爱的孩童硬要摆出一副高人的老成姿态,颇觉有趣,纷纷笑了。有人善意的打趣道,“这个孩子真真可爱,长相也很讨喜,打坏了就可惜了。” 几人正讨论着,台下的气氛已经绷到极限,一触即发。 被四十几个煞气腾腾的人围住,水靖轩不但没有紧张,反而觉得这场面亲切无比。前世,那些丧尸们可不正是这样攻击的吗?一出动,往往是成百上千,场面浩大。 前世战斗的画面与眼前的场景重合,水靖轩心头血气翻涌,忽而低笑一声,眼里寒光爆射。 在他气势发散的同时,一名盯视他良久的高壮男孩也动了,举着拳头极速朝他砸来,满脸的狠戾,显是想把他一举干掉。 阿壮见状心头大急,正欲举步拦在水靖轩身前,却被水靖轩小手一拽,扯到了身后,连连退了十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阿壮眼里骇然,从不知道阿细竟然有这般巨大的力道。要知道,他头脑愚钝,学习武艺时常常跟不上进度,但在同门里依然谁都不敢招惹,仗的便是他的天生神力。不想,今日却被阿细轻轻一扯,甩出去老远。 在他惊异的同时,阿细已经直直迎上了对方的拳头,眼见拳头就要砸上他的脑袋,他脚步一错,以快到诡异的速度侧移到了那名高壮男孩的身边,手肘一抬,肘尖重重击在男孩的太阳穴上。 两人身形错落而过,水靖轩稳稳的站着,高壮的男孩却已经轰然倒地,翻着白眼不省人事。 太阳穴被重击,若不是水靖轩知道不能杀人,卸了内劲,只使出两分力道,他此刻早已断气了。水靖轩的身体被异能改造过,力量,速度,五感,身体的强韧程度都远远异于常人,即便没有内力也堪比人形武器,岂是这些半大孩子可以对付的? “输了就不要躺在这里碍手碍脚,下去吧!”见对方陷入昏迷,不能自行下台,水靖轩回身,脚尖一抬,轻而易举便把近百斤的人踢下比武台,被台下观望的众人接住。 没想到瘦弱的孩童身手如此了得,力气也这般大,台下一片哗然,巨石上的众位长老也被震撼的失了言语,屏住呼吸,同时关注起这名小小孩童的动向。 水靖轩一出手,台上的同门便知道,此人,正是他们今天最大的劲敌,不得不除!心里的念头刚刚滑过,有六人便自发联起手来,朝水靖轩猛攻过去。 水靖轩淡然一笑,轻巧的高高跃起,避开第一人朝自己心脏袭来,带着强大内劲的五爪,在对方身后落定,手竖直成刀,朝他后颈砍去。 那人五爪还未来得及收回已然昏死过去,水靖轩抿唇,回身,五指并拢,以同样的招式朝近到前来的第二人劈去,那人连忙举手护住自己头颈,可水靖轩早已收势,变招,左手凝握成拳,重重击在那人的腹部。 口里喷出白沫,那人双膝跪地,而后五官紧皱,缩成一团,捂着肚子再也站不起来了。 再次高高跃起,脚尖连踢,又是三人被踢翻,躺在地上呻吟。最后一人表情惊骇,心生退却之意,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拳头已经落到水靖轩右手掌心,手腕也被水靖轩左手擒住,对方施力,将他往前一带,一抛,他已经被大力甩出了比武台,落到地上后才发现,右手手臂已经被对方卸掉,动弹不得。 这一番进攻非常利落,动作衔接间有如行云流水,既优雅,又狠厉,精彩至极,仅仅两息便完胜七名劲敌,引来台下叫好声一片。 站在山石上观望的十名长老脸色非常慎重,木长老握拳,极力压抑住内心的激动,低声道,“这孩子真是天资非凡!明明是简单的招数硬是被他使出无穷变化,比之狼女亦不差多少!” 其他长老没有答话,只更加关注场内局势。 被水靖轩雷霆手段震慑,再没有人敢近前招惹他,他略略移步,所过之处众人退避,身边空出好大一个圈来。 本以为瘦弱的小孩是狼群中的羔羊,近前后才知道他是羊群中的虎狼。众人再不敢打他的主意,转而去攻击别人,偌大的比武场内乱斗轰轰烈烈,而水靖轩俨然成了个闲人,无所事事。 没人来招惹自己,水靖轩亦不会主动攻击,负手,闲适的站在比武台边缘看起戏来。 阿壮就没有他那般的好命了。因为他也算是这批门徒中的强者,联手围攻他的人不少,此时,他颇有些招架不住,正被逼着一步步朝比武台边缘退去。 一名门徒抓住他的破绽,一脚踢在他腹部,将他连连逼退数步,朝比武台下跌去。 “给我上来!”一直关注着阿壮的水靖轩以极快的速度赶到他近前,脚尖一勾,将一百来斤的阿壮从台子边缘勾起,朝围攻他的人抛去。 “我只能保证你不落下场地,想要赢,就狠狠地给我打!”水靖轩负手,声音满是煞气。 本已经跌出场地的阿壮又被他踢回来,生生压扁了一名攻击者,又听见他严厉的呵斥,心中豪气顿生,站起身后直直迎上围攻他的众人,脸上带着必胜的决绝。 阿壮天生神力,体格又壮实无比,蛮劲上来了还真没多少人招架的住。很快就摆平了方才攻击他的人,但是即刻又被另一批人给盯上了。只要最后的十人没有选出,这场激斗永远不会结束。 阿壮身上连连挂彩,好几次被逼出比武台,却又被水靖轩硬生生勾上来,真是有苦难言,只得拼了小命,一往无前。 水靖轩除了动动手脚,把阿壮捞回比武台外,还会顺手做做好事,将被逼到比武台边缘的人打落下去,想着如此一来,就能尽快结束这场无聊的乱斗。 很快有人看出了门路,纷纷离水靖轩这个煞神远远的。又见阿壮那头蛮牛分明与他是一伙,便放弃了对阿壮的攻击。 如此,伤痕累累,汗流浃背,眼见就要倒下的阿壮终于有了喘气的机会,摇摇晃晃的走到自己小师弟身边,一屁股坐下,运气疗伤,那悠哉安闲的模样,引得乱斗中疲于应付的同门各种羡慕嫉妒恨。 早知道这个瘦瘦小小的师弟那么厉害,咱也学蛮牛一样去巴结了,今天说不定也能捞着个内门弟子的名额。有人心中后悔不迭的暗忖。 阿壮略略打坐运气,觉得好些了,站起身后一脸狂热崇拜的看向小师弟,笑得极为憨傻,“阿细,今天你救了我好多次呢!多谢你!你比我厉害,以后我都听你的,有事你尽管张口。” 在阿壮看来,两人本就是兄弟,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但是强者为尊的思想根深蒂固,因此,水靖轩自然而然就成了他认定的老大。 瞥一眼淳朴的阿壮,水靖轩点头,收下了自己在教内的第一个小弟。对这等心思简单,重情重义的人,他还是很喜欢的,也愿意留做自己心腹。像上一世刘辉那等居心叵测之人,他敬谢不敏。 在两人对话的片刻,台上终于只剩下十人,木长老飞上而下,站在场地中央,大声宣布比斗结束。 除开阿壮和水靖轩,另外八人禁不住长长吁了口气,表情如释重负,有人甚至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大口大口的喘息,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他们早已精疲力尽,再斗下去就支撑不住了。 木长老扫视衣衫破碎,汗流浃背,伤痕累累的八名门徒,又朝干净整洁,神色安然的水靖轩看去,眼里闪过激赏,略略颔首道,“你们十人日后就是本座的弟子,下去领取内门弟子的木牌和衣裳吧。” 十人鱼贯退出场地,木长老盯视水靖轩的背影良久才跃下高台,朝比斗中受伤,被安置在一旁的门徒们走去。 “情况如何?”木长老询问负责治疗的一名长老。 “除了被那小童打下场的人伤势较重外,其余都是轻伤,无需治疗。”那长老朝角落里昏迷不醒的十几人指去,“这些人都是被那小童打下场的,除了一人伤在腹部,一人手骨被卸外,其余都是脑袋受到重击导致昏迷。醒来后恐要将养数月才好。那小童出手尤为狠辣,而且,好似对攻击人的头部情有独钟,真是有趣!” 他们不知,这是水靖轩在末世与丧尸搏斗时养成的攻击习惯。谁叫丧尸除了爆头,怎么都打不死呢。 木长老点头,“我族被汉人和满人屠戮,他们日后都是我族的斗士,出手不很辣怎么能行?这个小童很好!学武才两年,仅仅打下些基础却能将简单至极的招式发挥出这样的威力,凭一己之力独挑数十人而轻松完胜,可见其资质非凡。明天的比斗,我想将教主请来,让他掌掌眼。小童悟性极高,是练武的奇才,在我手上恐是耽误了。” 那长老认同的点头。两人就这样定下了水靖轩的未来。 第9章挑衅 水靖轩偕同其余九名师兄弟去领取认证内门弟子身份的木牌和衣服。 经过一场激斗,众人早已狼狈不堪,精疲力尽,可依然强打起精神来互相熟悉了一番。不同于面对别人时的轻松随意,不约而同的,众人在应对水靖轩时都带上了几分敬畏和小心翼翼。 这个看似瘦弱到不堪一击的小童独自一人干掉了场上五分之一的对手。若不是后来大家吸取了教训,离得他远远的,相信还有更多人折在他手上。至今,他们还对小童眼里森然的煞气和狠辣诡变的身手心有余悸。 大家并没有掩饰对水靖轩的惧意,各自在他面前打过招呼,简单的介绍完自己后便乖觉的跟随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俨然一副奉他为首的架势。 水靖轩对魔教这种氛围非常满意。 正是由于魔教是异族建立的,而异族的生存环境非常恶劣,才导致了他们对力量的狂热崇拜。在教内,只要你有能力,便一定能够出人头地。姬无双是人人唾弃的不祥之子,他的连体残疾在这个时代被视为妖邪,换了任何一个地方都会被烧死,却能在魔教拥有无上尊崇,依仗的正是他高人一等的实力。 水靖轩要想在姬无双死后夺取魔教,从现在起就要展现他的能力,且要锋芒毕露,不能丝毫藏拙,务必要早早便收服魔教年轻的一代,让他们对自己忠心耿耿。待姬无双身死,他就能大肆启用新人,使魔教改天换地,完全为自己所掌控。 这是一个长远的目标,而他今天已经顺利的跨出了第一步。 取得内门弟子的木牌和衣服后,众人各自散去,水靖轩与阿壮回到小屋略作洗漱后便开始打坐。阿壮是为了继续运气疗伤,水靖轩却是在争分夺秒的修炼。 等两人从打坐中苏醒,天色早已昏暗,到了用晚饭的时间。消耗了大量体力,又错过了午饭,两人都有些饥肠辘辘,换上内门弟子的白色麻布衣衫,将木牌系在腰间,两人匆匆往饭堂赶去。 偌大的饭堂内早已人满为患,以往为了争抢食物而激烈打斗的场景并没有发生,被淘汰的弟子和身穿白衣的内门弟子泾渭分明,各据一边。 被淘汰的人只有一碗稀粥配一个干硬的馒头,日后若想吃得好些,他们就要依靠自己的劳力,在教内承担各种杂活,活干得不好,恐是连粥都喝不上。 内门弟子这边则好的多。不但有一碗糙米饭,一碟腌菜,还加了一道肉食。 闻见阵阵肉香,阿壮早已经垂涎三尺,一脸的馋相,连向来不重口腹之欲的水靖轩也有些禁不住诱惑。 两人急忙上前领取食物。 由于内门弟子人数大大减少,又都是未来魔教的栋梁,因而吃食非常丰盛,并没有出现来得晚些就短缺的情况。负责分发食物的教众眼睛在水靖轩和阿壮腰间的木牌上扫过,动作非常利落的找来两个托盘,放上米饭和菜肴后递给两人。 他们极为慷慨大方,腌菜和肉食都分量十足,堆在碗里还冒了尖,喜得阿壮牙不见眼。 “成了内门弟子就是好啊,天天有肉吃!怪不得今天大伙儿都拼了命的去抢这个位置!”找了个长桌坐定,狠狠扒了口饭,又夹了一块大肥肉放进嘴里,阿壮感慨。 水靖轩微微一笑,戏谑的开口问道,“吃上几块肉你就满足了吗?” “当然不是,吃肉只是顺便。我想过上更好的日子,不再被汉人追杀,也不再被满人抢劫,族里人人都有饭吃,小孩生下来就有阿爹阿妈照顾。”阿壮埋头进食,答话的声音有些沉闷,略带梗咽。 这里的每一个孩子都失去了父母,原来的村寨也被满人烧杀劫掠得一干二净,身世极为坎坷。 水靖轩翻开脑海里阿细父母被残杀的画面,心头抑郁难言,伸手摸摸阿壮的头,坚定的开口,“相信我,以后魔教会越来越好的。族人没有刀兵之扰,没有饥寒困苦,人人都能吃饱穿暖,生活平安富足。” 嘴里描述着魔教未来的蓝图,水靖轩更加坚定了夺取魔教的决心。原来只为了自己能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如今,更多了几分责任感。姬无双虽然武功绝世,却一心只为复仇,驱使族人与八大派争斗,除了提高族人的战斗力,他从没有认真考虑过族人的生活问题,这是他作为教主最大的失职。 阿壮被阿细话语里的强势和自信感染,心头一热,重重的点头。莫名的,他有种直觉,阿细说出来的话一定会实现,因为阿细从来不说谎。 被阿细劝慰一番后,阿壮心头的阴云很快退散,食欲又回来了,埋头大口大口的吃肉,酣畅的吃相引得水靖轩摇头失笑。 正在这时,一名身材高大健硕,同样穿着内门弟子衣衫的少年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身后跟随着九名同门。显然,他是某位长老座下新收的弟子,且是十人中的最强者,与水靖轩情况一样。 “是阿细吗?”那少年扬起下颚问道,神情颇为倨傲。 “嗯。”水靖轩淡淡瞥他一眼后又继续进食,明显不想对他多加理会。 那少年眼里闪过一道怒气,却很快压制住了,径自在水靖轩对面坐下,沉声道,“我看了你的比斗,你很厉害。我是苗长老座下的大弟子,我叫黑虎。” 少年仅自报了家门,不说明来意,从态度上看挑衅多过交好,水靖轩心中厌恶,因此,连一个眼神都懒于施舍给对方,视他如无物。 少年心中的怒火又升腾起来,张口,正待发难,阿壮却惊呼出声,“你就是那个很厉害的黑虎师兄吗?阿壮见过师兄!”说完,放下碗筷朝黑虎拱手作揖。 黑虎成名已久,早在做门徒时便被公认为这批孩子中的最强者,不但身体健硕,体质强韧,头脑更是灵活,学武天赋极高,连教主都曾亲口夸赞过。无怪崇拜力量的阿壮对他如此恭敬。原来的阿细和现在的水靖轩都对教内事务不感兴趣,所以不认识此人。 黑虎见阿壮如此识趣,怒火消减了不少,冷峻的面容上略微露了点笑意,摆手道,“哪里,都是些虚名罢了,以后大家都是内门弟子,虽然跟随的长老不同,也一样要互相照拂,你们若是有事,尽管来找我。” 这一番话看似情深意重,却隐隐有收拢两人的意思,且口气高高在上,有如施舍。水靖轩勾唇,暗道这个少年野心也不小。 黑虎确实野心勃勃。他的武功在这群孩子中是最高的,时时被人追捧,心便大了,除了狼女,谁都没看在眼里。进了内门,他做得第一件事便是与各长老旗下的新弟子接触,收服其中最强者为自己的附庸,以奠定他日后的地位。他的头脑确实不错,若没有水靖轩,说不准几年后姬无双身死,他就是魔教新一代的执掌者。可惜,历史因为水靖轩的到来拐了个弯。 黑虎与阿壮言笑晏晏,气氛缓和下来,见水靖轩依然对自己不理不睬,心中气闷。如今,只剩水靖轩没有臣服自己的意思,他自然有些心急。 “阿细小师弟怎么都不讲话?”黑虎试探性问道。 “他就是那个脾气,常常一两天也不做声。”阿壮说得是以前那个内向胆小的阿细。 “原来是这样。”黑虎点头,阴沉的脸色稍霁。水靖轩玉雪可爱的面容太有迷惑性,他几乎立时便认定,这是一个软弱可欺,性格内向的孩子,不足为虑。虽然见识过对方的身手,可水靖轩出手太过简单利落,他一个刚刚武学入门的少年还看不出其中的玄妙。 探明了情况,黑虎很满意,举起筷子开始进食,见水靖轩面前盛放腌菜的碗碟一口未动,便理所当然的要求道,“阿细,你的腌菜给我吃吧。” 腌菜口味太重,水靖轩本来就不爱吃,见有人帮忙消灭,自是没有不同意的,伸出手把碗碟朝黑虎面前一推,态度干脆。 果然是个话少,懦弱的!黑虎接过腌菜,全部赶进自己碗里,嘴角一撇,不屑的暗忖。 食物在教内是很宝贵的资源,一般的孩子是绝不会舍得把自己的食物分给别人,若有这种情况发生,一则是因为与对方感情深厚,一则是对方实力太强,不得不退让。水靖轩此刻的行为明显被众人看成是对黑虎的示弱,低低的嘲笑声从黑虎的拥护者嘴里发出。 水靖轩没兴趣知道他们在笑些什么,自顾优雅的进食,不言不语。 黑虎轻易从他那里占了便宜,心中大为得意,见他盛放肉食的碗也是半满的,没吃多少,又开口道,“我的食量很大,恐是吃不饱,阿细的肉也分些给我吧。”话落,没等水靖轩回答,径自拿起碟子,将肉块全拨进自己碗里,堆了满满一堆,还有几块没处盛放,掉在了桌子上。 瞥一眼面前空空如也的两个碗碟,水靖轩总算看出来对方是有意欺压自己。他放下左手端着的饭碗,右手握着筷子敲打碗沿,笑的清清浅浅,好不可爱,脆生生问道,“那我碗里的饭也分给你?” “既是阿细有心,那我就不客气了。”见他退让的这样彻底,黑虎对他更加鄙视,大咧咧的应下,伸手就来拿他面前的饭碗。 阿壮这会儿终于吃不下了,忧心忡忡的看向阿细。黑虎丝毫不掩脸上的鄙夷和恶意,阿壮就是再驽钝,也看出来他心怀不善了。 与此同时,饭堂外悄然站立了三人,正静静盯视着水靖轩一桌的情况,这三人赫然就是木长老,姬无双以及他的连体胞姐。 第10章霸气 “这就是你叫我们看的小童?懦弱至此,真是个脓包!”女姬无双冷哼一声后开口,话里满是不屑。 “你闭嘴,继续看下去。这个小童眼神不对,此事还没完!”姬无双不耐的开口,呵斥性急的胞姐。他目力过人,方才小童眼里极快滑过的戾气被他尽收眼底。 他极为喜欢小童那个眼神,野性十足,杀气蓬勃,令他心中大为触动。 “教主说得是。”木长老认同的点头,低声附和。 几人不再交谈,继续关注饭堂里的情况。这时,黑虎正伸出手,去拿水靖轩面前的饭碗,脸上表情志得意满。 瞥一眼伸到自己眼皮底下的手,水靖轩嘴角一勾,握着筷子的右手猛然抬起,只一刹那,黑虎忽然发出一道震破云霄的惨叫。众人定睛再看,他的手背赫然被一双竹筷钉在桌上,筷子狠狠贯穿黑虎的掌心和桌面木板,力道凶猛,鲜血迸溅。水靖轩出手可说比闪电还快,饭堂内竟然无一人看清他的动作,黑虎更是连躲避都不曾。 围观者目露骇然,有人惊的连碗筷掉了都不知道。 黑虎果然是强人,惨叫一声后迅速回过神来,起身,举起左拳狠狠朝水靖轩轰击过去。 水靖轩嘴角微勾,右手打了个花式,巧妙绕开黑虎的拳头,五指却扣住了黑虎的手腕,朝下轻轻一扳。令人毛骨悚然的断裂声传来,黑虎手腕硬生生被扳断,再次发出惨叫。 水靖轩皱眉,厌恶他的惨叫连连,左手拽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朝面前肉块满堆的饭碗大力砸去。 饭碗被砸得碎裂,瓷片扎进黑虎额角和面颊,鲜血并着饭粒菜肴,糊了他满脸,形容狼狈至极。脑袋受到如此剧烈的重击,黑虎已然头昏眼花,出气多进气少,连惨叫都无力了。瘫倒在长桌上,他浑身沾满血迹,胸口起伏微弱,一只手还被钉着,俨然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教众们被水靖轩狠辣的出手震慑,齐齐屏住了呼吸,噤若寒蝉,饭堂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因此,水靖轩接下来的话语更加令人听得清楚。 “你不是爱吃肉吗?现在吃饱了吗?”瘦肉的孩童起身俯视黑虎被碎瓷片扎的血肉模糊的脸,笑眯眯的温声问道。他的声线清脆软糯,还带着些童音,本该十分悦耳,却令听见的人无端端觉得遍体生寒。 黑虎打了个冷战,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口不能言,只得不停眨眼,目露祈求。 水靖轩满意的点头,淡淡开口,语带告诫,“我若愿意施舍给你,你可随意拿取。我若不愿意,你便不能不告自取,这是明抢。而我平生最恨别人抢我东西,若再有下次,我出手可不会这么轻了。你记住了吗?” 黑虎脑袋无力的贴在桌面上,微不可见的点头,眼里满是惊恐。这还算出手轻了?那出手重点会怎样?他不敢再往下想。 饭堂里的众位内门弟子方才还目露鄙夷,此刻看向水靖轩的眼神却全然不同了,有惊惧,有恭敬,还有崇拜。能够一息间秒杀黑虎,水靖轩的强悍程度超出了他们的设想,令他们折服。此刻,他们深深记下了水靖轩的警告,日后面对他,定当毕恭毕敬,不敢稍有造次。 “我没吃饱,可以再加一碗饭菜吗?”围观者的震撼还没过去,水靖轩却已经像个无事人一样,举起面前空荡荡的肉碗,朝分发食物的教众问道。 教众僵硬的点头,亲自端了饭食过来,摆放在他面前。而黑虎的师兄弟们则迅速聚拢过来,飞快将黑虎的掌心从竹筷上抽出,还有一人十分知机,猜度水靖轩厌恶噪音,自觉捂住他的嘴,防止他惨叫出声,惹恼面前的阎王,而后逃命似地抬着黑虎离开了。 水靖轩从头至尾都没看对面忙作一团的众人一眼,安安静静的垂头吃饭,对桌上混合着血水的狼藉亦视而不见,食欲没有受到半分影响。前世看多了血肉模糊,腐臭冲天的丧尸,他早已忘了什么叫做恶心恐怖。 阿壮对自己兄弟的武力值又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觉得自己没跟错人,心情非常之好,也随即埋头大吃起来。他的神经比自己的手臂还粗,跟着水靖轩混,非常有前途。 饭堂外,隔着窗棂,姬无双盯视着水靖轩,眼里精光电闪,带着淡淡的欣赏之意。正在这时,水靖轩忽然停下进食,转头朝他站立的角落看来。姬无双一怔,迅速避让到一旁的死角。木长老反应不及,只得蹲下身,掩藏行迹。 见窗口没人,水靖轩收回视线,暗道自己警惕过度,继续慢条斯理的进餐。 木长老蹲身,一步步挪到墙角,站起来后表情万分尴尬。他不明白自己方才为什么要蹲身避让,许是小童冷冽的眼光太具危险性,身体便自动给出了反应。没想到小童的五感会灵敏到这种程度,连自己和教主的视线也会被察觉!他心中暗暗感叹。 姬无双瞥一眼满面通红的木长老,抬手道,“走吧。” 木长老应诺,亦步亦趋的跟随在教主身后,头垂的低低的,不敢直视教主背影,只因他背上还粘着一个大活人,此刻正配合着胞弟的步伐,一步步倒退行走,表情阴郁,目光森冷,令木长老头皮发麻。两人的连体极为诡异吓人,教内除了狼女,没人敢正视教主身姿。 “教主,这个小童如何?”走了一段,木长老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乍一眼,我还以为那小童只是个玉雕的漂亮人偶,一碰就碎。”姬无双墨色的眼瞳闪过几丝兴味,缓缓接口,“后来一看,却是只择人而噬的猛兽。小小年纪就如此霸气狠戾,且身手利落,五感超群,真是有趣!” “这么说,教主很中意那小童?”木长老试探性的问道。 姬无双正想点头,胞姐却抢先阴森森的开口,“中不中意等明天比斗后再看,莫要过早下结论。” 对自己的胞弟,她有种变态的占有欲,不想他的眼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这不奇怪,她注定一辈子都要与姬无双连在一起,早已把姬无双视为自己的私有。一个狼女抢夺了姬无双的注意力已经令她五内俱焚,再来一个小童,她暴躁的只想杀人。 想到姬无双对小童不加掩饰的欣赏和喜爱之情,她双眼微眯,泄出几丝杀气。 “你最好别对小童打什么主意。若培养得当,他和狼女将是我们对付八大派和鞑子最大的杀器。我这样做,都是为了魔教的未来。”姬无双遣走木长老,微微偏头,冷声朝背后的人警告道。 因为是双生子,又是连体,姬无双很快便感应到胞姐浑身散发的恶念。 “为了魔教?说得真是好听!你敢说不是把狼女当成你的女人在养?小弟,你太天真了,哪怕她并不害怕我们的身体,可等她长大,懂事了,她也绝对看不上你。我们与常人不同,注定孤独,注定一辈子只能有彼此。”女姬无双语重心长的劝道。 “别说了。我对狼女心思如何都不关你的事,你少管。小童你也不要动,他天资非凡,将来必不是池中物,我是一定要好生培养的!”姬无双生硬的打断了胞姐的劝告,心中抑郁。 见他被自己说的心情恶劣,女姬无双到底心疼,不再多言,只把对狼女的嫉恨深深压进心底,不让他察觉。至于那个小童,虽然长相精致可爱,但在小弟眼里必定连狼女一根指头都比不过,且还是个男孩,不会对她构成威胁,暂且被她抛到了一边。 11. 第二天的比斗仅有百名新招收的内门弟子参加,人数不多,气氛却更加紧绷,只因,平时少有露面的教主竟然侧身坐在高高的观望台上,身边陪伴着狼女,三人正面容肃穆的看着一众入选的孩童。 十大长老领着各自的新徒弟走到比武台前,半跪后拱手,给姬无双行礼,口里高喊着,“参见教主。” “起来吧。”姬无双抬手,叫起众人,略带沙哑的嗓音低沉浑厚,极具穿透力。 “谢教主!”众人起身,头却依然低垂着,不敢直视教主尊荣。在这个年代,连体双生子无疑于怪物般的存在,而姬无双性情冷酷残暴,武力超绝,杀人如麻,在教众们心中更是只会吃人的怪物,对他的恐惧远远大过恭敬。 早已习惯教众们对自己的态度,姬无双面无表情,冷眼扫视座下教众,目光最终停留在木长老身后的水靖轩身上。见他头虽然低着,可站姿笔挺,双手放松自然垂于身侧,不见丝毫紧张和惧怕,令姬无双对他更加欣赏。 “今天有两场比斗,为的是选出各长老名下的首座弟子和魁首。希望你们竭尽全力,莫让本尊失望。”移开视线,姬无双沉声开口,语气极为严肃。 百名内门弟子齐声应是,心中战意凛然。若表现的好,得教主看重收为嫡传弟子,他们就算是踏上了青云之路,日后必定有大造化。狼女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吗?不然,以她十二岁稚龄,如何有资格担当总护法之职? 水靖轩虽然是这群孩子中野心最大的,却从来没想过要博得姬无双的青睐,入他门下。只因他记得在电影里,姬无双从头至尾都只有狼女一个徒弟,且在狼女幼时便对她情根深种,当做自己的女人在养。 因此,看见周围的同门个个目露热切,摩拳擦掌,他颇有些不以为然,只略略牵唇,淡然一笑。能入木长老门下,他已经非常满意。 不过,这回他预料错了。姬无双现在虽然对狼女万千宠爱,却还没有到只此一生非她不可的地步。以往不收徒只因没有好的人选,如今水靖轩既然出现了,他自然要好生培养,让他和狼女做自己的左膀右臂。 在水靖轩思忖的时候,姬无双浑厚的嗓音忽然响起,“阿细是谁?到本尊面前来。” 水靖轩抬头,嘴角还挂着来不及收起的清浅笑容,朝姬无双直直看过去,一双墨如点漆的眼眸略略睁大,满是疑问,指尖还朝自己面上点了点,用肢体语言无声询问——你是在叫我? 第一次有人敢直视自己,第一次有人在直视自己时还能面带笑容,且小童水眸圆睁,一脸的懵懂,表情不惊不惧,极为自然,彷如面对的只是一个普通人,这种平和的态度令姬无双眼睛一亮,往常总是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嘴角竟然随着小童的浅笑不知不觉上扬。 “说的就是你,过来。”姬无双不知道,他现在的语气有多么温柔,是那种面对狼女时才偶尔得见的温柔。 胞弟反常的态度令人无法忽视,女姬无双瞳孔微缩,眼神如刀,狠狠朝水靖轩剜去。连冷若冰霜的狼女也目露好奇,上下审视起这名孩童。 结合剧情和阿细的记忆,水靖轩知道姬无双的胞姐从头至尾只是他的附庸,除了煽风点火陷害狼女几句,少有作为,因此,他对女姬无双阴鸷的目光不以为意,落落大方的抬腿,缓缓朝观望台上的三人走去,边走边猜度姬无双的用意。 小孩步态从容优雅,一身简单的麻质白衣却被他穿出别样的贵气,宛若仙童临世,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姬无双专注地凝视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不光是嘴角,连双眸也带上了一丝笑意。这个小童,果然很特别,在万众瞩目之下依然步态闲适,安之若素。 看着从容不迫,表情恬淡的水靖轩越走越近,女姬无双冷哼一声,站起身来迎接。 经历了世事,艰难地存活下来后,她早已经认定,没有人不会害怕他们的身体,被他们吓到屁滚尿流的人不知凡几,连被他们养大的狼女,在懂事后亦对他们厌恶排斥,没道理这小童会镇定如斯。 如此,只有一个解释,他们侧身坐着,小童远远看去,只以为他们是背对背相靠,并不知道他们身体的可怕之处。站起身来能让他看的更清楚。若他脸上稍微露出惧怕的表情,喜怒无常的小弟定然大失所望,举手抹杀他也不无可能。女姬无双阴暗的思忖着,抬步,朝小童逼近。 她硬要起身,连带着,姬无双也不得不站起,跟着她的步伐迎上小童。两人穿着鸦青色,厚重的祭司袍服,面孔因为修炼毒魔功而变得邪肆无比,嘴唇染上诡异的黑青,看上去十分可怖,两具高大的身体紧紧相连,行走间动作迟滞怪异,有如一只狰狞的巨兽缓缓爬来,气势磅礴,令人仅看一眼便不由心生惧意。这幅尊荣,连成人都不敢直视,更何论小孩? 教主站起身的时候,台下的木长老就开始焦虑,暗暗替小童担心。若小童心中惊惧,应对时出现丝毫不妥,今天很可能会被教主抹杀。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贸然将小童引见给教主,而是收入自己座下悉心教导,如此,也可替魔教保住一个人才。如今,再后悔恐是晚了。 姬无双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胞姐的意图,却依然配合了她的动作,只因,他不想收一个惧怕自己,连正眼也不敢看自己的人做徒弟。这孩子若一点胆量都没有,成人后必不会有多大出息,留在身边何用? 并不知晓其中有这么多弯弯绕绕,见姬无双站起身,朝自己迎面走来,水靖轩秉持着上一世良好的家教,习惯性露出一个微笑,在他身前三米处站定,毕恭毕敬地拱手道,“阿细见过教主。” 自然平和的眼神,恬淡乖巧的微笑,礼貌周到的问候,小童无一丝惊惧的表现令女姬无双有些不敢相信,眼中的寒冰竟不知不觉褪去。姬无双面上也露出些惊诧,继而,浓浓的笑意从他眼底深处流泻。 感知到小弟愉悦的心情,女姬无双眯眼,俯身,逼近小童,阴测测的问道,“你就是阿细?果然人如其名,细胳膊细腿儿的。”她不善的表情配上森冷的语气,活像会吃人的女巫,足够把所有小孩吓哭。 见多了丑陋不堪的丧尸和变异兽,姬无双深邃俊挺的五官在水靖轩眼里绝对可以和赏心悦目打上等号,且他们眼角和唇上的黑青也被水靖轩自动划入非主流妆容的行列,心下还认为这妆化的不错,很有气势。因此,他大方的直视回去,没有说话,面上的笑容却更加讨巧。 见小童兀自笑的灿烂,女姬无双招式用尽也没能吓住他,反而自己内心对他的厌恶在一点点消散,不由有些泄气。又见小弟因小童的到来心情极为愉悦,是她从未见过的愉悦,随着两人交连的身体也一丝丝传入她心底,感染着她。她忽而和缓了面容,低笑起来,边笑边俯身捏捏水靖轩的脸颊,和蔼的开口,“这孩子真是乖巧可爱!本尊很喜欢。” 女姬无双从未与孩子亲近过,手上掌控不住力道。脸颊上的嫩肉都快被她揪下来,水靖轩再淡定也忍不住呲牙咧嘴,露出疼痛难当的表情。 “他还是个孩子,你下手轻些。”姬无双拂开胞姐的手,见小童面颊通红,腮侧还留着三个深深的指甲印,不由伸手摩挲两下,温声安慰,“你很好,本尊很中意你,就留下陪本尊一起观看比斗吧。首座弟子你就不用去争了,待会儿直接上去夺魁首,如何?” 和狼女对自己的厌恶排斥不同,在摩挲小童面颊时,小童自然而然就接受了,没有半分闪躲之意,姬无双心头微动,话落后深深看了小童一眼。女姬无双亦频频对小童侧目,心中感觉十分复杂。 她之所以满心只有胞弟,是以为世上只有胞弟才能接受她,不排斥害怕她。她对胞弟变态的占有欲只不过是来源于内心极度的自卑和恐惧罢了。而亲手养大的狼女对他们的厌弃只不过更加深了她心灵的扭曲。所以,她处处针对狼女,并不是毫无根由,亦不是纯粹的占有欲作祟。而今这个特别的孩子出现了,让她的人生观有些颠覆。 “阿细遵教主令。”水靖轩拱手答话,继而自觉站到他和狼女身后。 姬无双单单叫他上来,毫不掩饰对他的欣赏,水靖轩此刻已经猜到他的心思,垂头略略考虑后便决定跟着他混。姬无双是教主,做了他的嫡传弟子,日后自己接手魔教则更加名正言顺,也能省却很多无谓的争斗,何乐而不为? 且他看过这部电影,大致了解姬无双的性格。姬无双对自己看重的人十分在乎,哪怕被背叛,冷酷残暴的他也不会忍心下杀手。因此,只要他尽力博得姬无双的好感,日子其实十分好过。 姬无双见小童性格沉稳,进退有度,完全迥异于昨日那张牙舞爪的模样,深觉他有趣,视线在他身上又审视良久才转而看向座下,抬手示意,“好了,比斗开始吧。” 小童胆大包天,因此,想象中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发生,木长老着实松了口气,连忙招呼自己的弟子前来抽签,定下对手。其他长老亦早有准备,两刻钟后,比斗正式开始。 12. 今天比得是剑法。巨大的圆形比武台上,两两一组,共有十组同时上场,正缠斗得如火如荼,刀剑相撞的‘叮当’声不绝于耳。 姬无双看了一阵,侧头朝身边的小童问道,“你说,他们剑法如何?” “尚可。”水靖轩略略上前一步,回答得十分干脆。 在他看来,底下的人虽然将剑招舞的天花乱坠,眼花缭乱,看似精彩万分,实际上却处处都是破绽,在他手上走不了两个来回。 “尚可?口气真大!如此说来,你对他们的剑法很是看不上咯?”不待姬无双回应,其胞姐已抢先开口,话里满是兴味。对小童,她不像对别人那样,连正眼也懒得看,反而十分关注。 水靖轩垂头,不知该如何回答。说看得上?那是违心,他很少做违心的事。说看不上?这话传出去便把所有同门都得罪了,今后他还怎么在魔教混。是以,此刻他唯有保持沉默。 他知道女姬无双这样问并不是存心为难他。对方身带残疾,很少与人交流,不知道什么叫委婉的说话艺术,喜欢直来直往而已。 姬无双个性坚韧不拔,虽然也因为连体的缘故,心灵有些扭曲,却并不像胞姐那样封闭自己,反而对人情世故极为通透。见小童不语,面露难色,他心里好笑,暗道小小的人儿,心眼却不少,有趣的紧! 有心替小童打个圆场,他瞥一眼胞姐,笑道,“我问的又不是你,你凑什么热闹?”随后看向狼女,“徒儿,你来说说。” 狼女双手抱胸,声音清冷,“还行。” “哈哈!眼光犀利!真是本尊的好徒儿!”姬无双仰头大笑,对两人的回答满意至极。 他心中早已认定水靖轩是自己的徒弟,因此,这话夸的是两人,听在水靖轩耳里,却成了他心系狼女的证明。同样的回答,他说了对方没有任何回应,狼女开口,对方便高兴成这样,可见心中对狼女有多么疼爱。 和电影里一样,魔教教主果然是个恋童癖!水靖轩不着痕迹地打量姬无双一眼,垂头,面无表情的退后,心中暗暗吐槽。 “阿细,若你真看不上他们的剑法,那么待会儿的魁首之争就给本尊好好表现,莫让本尊失望。”姬无双笑罢,手指向台下,温声朝水靖轩说道。 知道对方是想考验自己,如果自己表现得好,能入他眼,今天很可能被他收入座下。水靖轩暗忖,毫不犹豫地点头应诺。 一个时辰之后,比斗终于结束,十名首座弟子已经选出,正站成一列,面向观望台,等待教主检视。 “很好,”姬无双一一看过去,点头道,“今天的魁首本尊自有重赏,武器,秘籍,丹药,一样不少,你们可要好生表现了。” 抛下利益的诱饵,见十人眼里露出热切贪婪的凶光,姬无双嘴角一勾,朝水靖轩看去,“你下去吧,今天还是老规矩,十一人乱斗,谁掉落比武台或自动认输,谁便失去资格。” 水靖轩点头,几个腾挪便轻轻巧巧的落到了比武台上,虽然没有使用轻功,但迅疾的脚法依然引得在场众人眼睛一亮。 见水靖轩提剑上场,台上的十人如临大敌,齐齐做出戒备的姿态。既然是乱斗,自然该聚集力量先干掉最强者,其他人才能获得更多的机会,这是最稳妥的打法。几乎不用考虑,水靖轩已然成了这十人共同的敌人。 十人慢慢挪步,分散开来,将水靖轩团团围住,蓄势待发。 见场上局势果然如自己预料的那样,姬无双斜飞的浓眉微挑,指尖来回抚唇,掩去嘴角的兴味。若小童今天能够独挑十个首座弟子而完胜,这个徒弟,他收定了。 水靖轩环视一番众人,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处,提剑的右手依然松松垮垮地垂在身侧,站姿既不能进攻也不能防御,简直可说是破绽百出,几乎成了个活靶子。 “这孩子真是令我惊讶。”姬无双对踱步到自己身边的木长老说道,语气里丝毫不掩赞赏。 对水靖轩,他可说是越看越满意。众人都忽略了水靖轩前后交错,膝盖微弯的双脚,连他,亦是刚刚看出端倪。他脚部的肌肉早已紧绷到极限,站姿看似闲散,但动作起来,速度和爆发力不可小觑,绝不是这些孩子能对付的,谁先出手,谁便要倒霉了。 木长老仔细观察了一阵,眼里露出惊异。这等暗藏杀机的站姿,他从未见过,却是极为实用,很容易麻痹对手。 两人正想到这里,场上果然有人贸然出招了。 冷冷看着对手朝自己飞快袭来,水靖轩没有躲避,暗暗运转内力,双腿一弓,像炮弹一样弹射出去,持剑的右手一扬,大力挑开对方剑尖,剑锋疾速在他脖颈上一带,眨眼间已与对方错身而过。那人直到收住步伐,左手按住被震到发麻的右手手腕还久久回不过味来。他只看见一道残影从眼角错落,随即,右手便痛到麻木,几乎握不住剑柄。 待他右手恢复知觉,回头再看,那残影已经与其他九人缠斗在一起,剑戟林立,寒光逼人。他想近身再战,观望了半响,却丝毫没有插手的缝隙。 观望台上,姬无双目光专注的锁定那抹小小的身影,仰头畅笑,“三招劈、砍、刺,竟然被他用至这等出神入化的境地。果然天下武学至简则至繁,最简单的招式往往是最有攻击力的招式。正如出拳一样,只有直拳才是所有拳法中威力最大的。好!小小年纪竟然能将三尺青锋使出重剑的味道,完全领会了何谓大巧不工,这等超凡的领悟力,我平生未见!这个孩子,我要了!” 姬无双对水靖轩的评价太高,引得其胞姐和狼女不约而同朝台下剑光缭绕中的小童看去,目露审视之意。狼女盯着面容冷肃的小童,眼里升起熊熊战意。她在同辈中所向披靡,从未遇过敌手,见小童被师父这般夸奖,早已起了一较高低的心思。 胞姐将狼女的表情尽收眼底,眼珠一转,嘴角诡异的上扬。 姬无双话落,站立在一旁的木长老开口了,“教主,台下的比斗早已经分出胜负,应该可以叫停了。” 姬无双扬起下颚,“恩,叫他们住手吧。” 木长老垂头应诺,跃到台边,用内力沉声斥道,“够了,魁首早已胜出,你们可以罢手了。” 魁首已经胜出?我们怎么不知道?众人闻言先后停手,面面相觑。场上没人被打下比武台,也没人主动认输,长老何出此言?他们很困惑。 输了还不知道,真是丢人!其他九名长老早已看出端倪,都有些坐不住了,见木长老呵停,他们齐齐松了口气,又见自己弟子懵懵懂懂,脸上莫不露出羞愧之色。 水靖轩从战圈中退到木长老身边,表情平和淡然,成竹在胸,只等木长老宣布他为魁首。 木长老睇视他,眼里满是激赏。这样好的练武奇才,百年难得一见。原本他还以为小童与狼女的天赋应该是不分伯仲,今天再看,狼女亦差之远矣,好生打磨,小童未来的成就绝不会低于教主。 暗暗感叹自己眼光如炬,木长老内里颇为得意,面上却丝毫不显,抬手朝十人的脖颈指去,“摸摸你们自己的脖子,都不觉得痛吗?” 十人闻言,连忙伸手朝脖颈上抹去,翻开掌心一看,俱都沾着一线血迹。 盯着掌心的艳红,他们目露骇然。这伤口是什么时候割伤的?他们无一人察觉。划破人的身体竟让人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由此可以想见小童的剑锋快到了什么程度。若是真的对战,他们的人头早已悄然落地。 想到这里,十人齐齐打了个冷战。有一人咬唇,举手问道,“敢问长老,我们是什么时候被划伤的?”他很不甘心,即便是‘死’,总也要‘死’个瞑目。 “你第二招时便已落败。”木长老给了个令他‘死’不瞑目的回答。他喉头一噎,脸色通红的退后几步,隐进人群中羞于见人。 木长老见其余九人俱都面露疑惑,显然很想知道与小童的差距,索性大方的一一告之真相。 “你,”他指向最先出手的那人,“一出招就已经落败。” 那人瞪眼,仔细回忆过后表情十分惊愕,随即也学着方才那名首座弟子一样,躲进众人身后。 “你,第二招落败……你撑得最久,足足与小童过了五招,非常不错。”木长老一一指点过去,最后拍着一名长相周正的少年肩膀,毫不吝啬的夸奖道。 虽然是夸奖,可怎么听着那么寒碜呢?少年朝站在一旁,表情淡然的瘦弱孩童看去,眼里透出深深的畏惧。 台下木长老正为众人解惑,台上,女姬无双看向狼女,缓缓开口,“本尊还以为,若论天资,你应该是同辈中的魁首,今日才知本尊错了。” 狼女抿唇,冷漠的眼底翻腾着战意。异族天性好斗,更何况被狼群养大的她?其不服输的野性早已刻入了骨髓。 “胡说什么?狼女与小童资质相当,不分上下。”虽然很欣赏水靖轩,但姬无双对亲手养大的爱徒,自然更加偏爱,见她面露不虞,连忙出声安慰。只是,他不说还好,一说,反而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狼女闻言眼底的战意几乎要喷薄而出,指着台下的水靖轩,朝姬无双看去,声音平板而坚定,“我想与他比上一比。” 仿佛感受到了敌意,水靖轩仰头朝观望台看去,正好看见狼女的动作,通过表情和唇语知晓了她的意图,水靖轩皱眉,握紧了手里的剑。 能否赢过狼女?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从不轻易认输。 13. 三言两语便挑动了狼女的战意,女姬无双甚觉满意。狼女近年来被小弟宠的无法无天,眼高于顶,令她极为反感。有心教训,但小弟一力维护,她亦无从下手。如今小童来了,她便借小童的手压一压狼女日益高涨的气焰。 偏头,冷冷瞪视唯恐天下不乱的胞姐一眼,姬无双压下火气,柔声对狼女说道,“你入门比他早,武功自然在他之上,无需比试。” 这话岂不是说假以时日小童必定赶超自己?狼女思忖后摇头,表情坚定,语速缓慢,一字一句道,“我要和他一比!” 从‘我想’换成了‘我要’,足见狼女一较高低的决心。姬无双微眯双瞳,伸手想抚摸她的发顶,再好生劝慰。他座下的弟子若从一开始就不和,日后培养出来不是助力,反而是隐患,他得控制局面。 狼女皱眉,躲开他的大手,眼里毫不掩饰对他亲近举动的厌恶。 姬无双呼吸停顿了一瞬。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倾注了多少关爱,多少心血,对她可说比对待自己还要好上数倍,却换来她日益加深的排斥和厌弃,心里怎能不难受?盯着面前冷漠的小脸,姬无双气血翻腾,收回的大掌置于石椅上,石椅扶手霎时间碎成了粉末。这是他情绪失控,内力外泄的结果。 看见瞬间被摧毁的石椅,狼女退后两步,拉开与他的距离,神色更加冰冷。 “嗤!”姬无双冷笑,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你要比可以,只能用剑,不能用鞭,同意就下去吧。” 用剑,狼女绝对不是小童的对手。狼女傲气太甚,是该敲打一下了。他微眯双瞳,漠然暗忖。 “我同意。”狼女清冷的应下,双脚一点,飞身朝比武台掠去。 “小弟,咱们亲手养大了她,如今连摸一摸都不让了,真是令人寒心!”待狼女离开,女姬无双适时开口挑拨。 这孩子近年来逐渐懂事,对他们的态度便愈加疏离,时至今日,疏离几乎变成了厌恶,即便从不在乎别人想法的女姬无双也感觉难以接受。 “孩子长大了,总会想要反抗父母,待过了这一阵就好。狼女永远是本尊的狼女,不会改变。”姬无双收敛外泄的内力,淡然开口。 他是那种‘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执拗性格,即便胞姐千方百计的挑拨,他对狼女的宠爱却半分不减,只是心中琢磨,是否该换个方式疼徒儿?他对狼女确实太过百依百顺了,这更加助长了狼女的叛逆。 女姬无双见小弟依然冥顽不明,怕再说下去引来他的反感,只得闭口,随他一起朝台下看去。 狼女已经飞身跃到台上,劈手夺过一名弟子的佩剑,冷声开口,“你们都下去,我要与他比试。” 见总护法开口,场内众人连忙应诺,走下台后眼神灼灼的看向面对面相持的两人。这两个孩子都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到底谁强谁弱,人人都想知道。 狼女善使鞭法,但剑法也不弱,举手挽了个剑花,将剑平举于自己胸前收势,眼里战意凛然。 对待狼女这样的劲敌,水靖轩知道只有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因此这次他不像往常那样等待别人先出招,而是对狼女略略躬身致敬后,身形电闪,已然挥剑攻到狼女近前。 狼女持剑格挡,两人剑身相交,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还有几颗火星迸溅而出,可见他们出剑何其迅猛。 水靖轩将内力逼至剑身,三尺青锋使得出神入化,劈、砍、刺又演变成隔、挡、闪,招数变化无穷,攻防兼具,滴水不漏,令狼女无处下手。两人顷刻间便走了二十几个来回,令台下的内门弟子大开眼界。 水靖轩的肉体被异能淬炼过,本身的力量就已经非常巨大,连身体强壮的成年人亦难以招架。此刻他又用上了内力,虽然略有保留,可也不是狼女能够消受的。 两人最初还能你来我往,你攻我守,待到狼女握剑的手被他的巨力震到麻木,便有些疲于应付,甚至有好几次,她的剑都差点被攻至脱手,只能全凭毅力咬牙坚持。 水靖轩虽然不能像对付几个内门弟子那样轻易取下狼女的头颅,可取胜于她也是迟早的问题,察觉到她力有不逮,快要落败,在两人错身而过时低声开口,“算了吧,日后我们或许会是同门,胜负并不重要,就此罢手算作平局如何?” 在他想来,狼女即将是他的师姐,又深得姬无双的宠爱,不能得罪。第一天便卯上了,于他非常不利,不如卖她一个好,日后便于相处。 可在被野兽养育过,眼里非黑即白,非对即错的狼女看来,他的做法,无疑于对自己的侮辱。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无需遮掩,更无需施舍。水靖轩的话,彻底伤害了她的自尊,也触怒了她。 她狠狠挑开水靖轩的剑尖,双腿一曲,飞身退后,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艳丽的小脸杀气蒸腾。 早在狼女的剑几欲脱手的时候,姬无双便坐直了身子,想要叫停,正待开口,却见狼女极速退后,扔掉手里的剑,抽出了腰间的蛇皮鞭。 “哈哈,有趣!没想到小童能把狼女逼到这个地步!这下好玩了!”女姬无双抚掌大笑,尖声道。 “够了,住手!”姬无双无心理会唯恐天下不乱的胞姐,运用内力朝台下吼道。 水靖轩闻听他的呵斥,迟疑了一瞬。狼女却气冲牛斗,不管不顾,将手里的蛇皮鞭舞得咧咧作响,快速朝他攻来。 姬无双见狼女不听号令,本想起身阻止,却又忽然改了主意。他想看看,小童还有多大的潜力可以挖掘,在对上狼女最拿手的无影鞭时可能应对?怀着这样的想法,他嘴角一勾,又闲适的靠坐回去,并举手阻断了台下长老们欲上前分开两人的动作。 只一瞬的闪神,水靖轩的手臂已经被鞭梢抽的皮开肉绽,麻质的白衣印上一道狰狞的血痕。 水靖轩连忙举剑防守,但是,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三尺青锋对上蛇皮长鞭本来就不占优势,即便他用尽全力格挡,避开了鞭身,却还是不免被鞭尾扫到,身上的白衣很快就破破烂烂,血迹斑斑。 该死的狼女,出手比我还毒!水靖轩强忍着身上火辣辣的疼痛,咬牙暗恨。被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弄的这样狼狈,他还是第一次,心中既无力又挫败。但经历了炼狱般的末日,他早已养成了绝不认输的习惯,因为认输便意味着死亡,而他,向来惜命! 又被鞭尾扫到,身上豁开一个伤口,鲜血溅到唇角,带来丝丝腥气。水靖轩伸出粉舌,卷起血滴,舌尖上立刻绽开血液的腥甜,引得他瞳孔微缩,眼底划过一道冷光。 既然刀剑对上长鞭没有用武之地,便弃了吧!他嗤笑,作势举手劈砍,狼女舞鞭防御,却不想他忽然放手,将长剑当做飞镖,朝她掷去。 想不到对方竟然使出这样出人意表的招数,狼女防范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剑朝自己疾射过来,在她脖颈划下半寸长的伤口,鲜血缓缓渗出。 若对方没有留手,这一剑足够取下她的人头!平生第一次遭受挫败,且还败在一个小自己两三岁的孩童身上,狼女目眦欲裂,早已失了分寸,挥鞭朝对方狠狠抽去,竟使出了十成十的内力。 水靖轩以为狼女这下总该认输了,却不想她会突然发难,来不及闪躲,只得举臂护住头颈,带着强劲内力的鞭子缠上他的右手,剧痛顷刻间传遍全身。 该死,竟然抽断了我的经脉!感知到右臂的情况,水靖轩眼珠血红,溢满浓烈的杀意。他将十成内力都凝聚在左手上,一把拽住长鞭,硬生生将狼女拽到自己跟前,反手把长鞭绕上她的脖颈,大力收勒。 狼女被他勒的喘不过气来,脸颊霎时憋的通红,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离,连挣扎都不能。 与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争斗不但赢得狼狈,还失去了右臂。水靖轩从未如此深刻的认识到,他再也不是前世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顶尖强者了。 血气翻涌的双瞳愈加晦暗,他嗤笑,喃喃低语道,“呵!太弱了!真是蝼蚁一般的存在。”这话,暗藏了深深的自嘲。 狼女眼球翻白,唇色发青,呼吸逐渐微弱,连手脚都瘫软了下来,只待再过几息便要断气。 “住手!”一道掌风袭来,将水靖轩拍翻至一边,解救下几欲窒息的狼女。掌风用的是巧劲,并没有伤到水靖轩分毫,他很快便起身,站在一旁喘息。 姬无双随之而至,大手一捞,把狼女抱在怀里。没料到比武会造成这样的结果,几乎快一死一伤,姬无双万分后悔,脸色十分难看。 他的胞姐却诡异得笑了。狼女惨败,这样的结果,出乎她的意料,却让她惊喜。狼女是被他们悉心养大的,武功在同辈中是佼佼者,从未遇见过敌手,在小童手上却被逼至绝境,真是令她大开眼界。只是,不知小童伤势如何?她看向水靖轩血肉模糊的右臂,眼神暗了暗。 14. 温柔的拍抚爱徒的脊背,待她缓过气来,脸色恢复正常,姬无双来回摩挲她脖颈上紫红色的勒痕,逼视水靖轩,声音冰冷,“比武本就该点到为止,你出手未免太没有分寸!”爱徒差点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杀,他心有余悸,恼羞成怒。 水靖轩笑的讽刺,扶住自己无力垂落,痛到失去知觉的右臂,“教主武功卓绝,目力过人,应该清楚谁人出手没有分寸。” “师父,是徒儿的错!”狼女早已清醒,回想自己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很可能废掉了对方的右手,她立刻开口承认,表情羞愧中带着浓浓的不安。 姬无双薄唇紧抿,无言以对。众目睽睽之下,是人都看得清今天这场比斗究竟谁输谁赢,谁对谁错。狼女此一役令他失望透顶,想必十大长大和内门弟子对她的观感也会大为降低,他若再一味偏袒狼女,于她无益,反倒会更激起教众对她的不满。 想到这里,姬无双放缓神色,正待开口调停,却被胞姐抢了先。 “造成这样的后果,确实是狼女的责任,但是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小童,还是让本尊先看看你的手臂吧,伤势要紧。”女姬无双语气首次这般温和。不论小童的悍勇,单论他将心高气傲的狼女压制的死死的,已经足够女姬无双彻底对他改观。 “谢教主关心。”水靖轩抿唇,眼里极快的滑过讽刺。现在不追究只不过是托辞罢了,姬无双这该死的恋童癖又怎么会舍得惩罚自己心爱的女人? 女姬无双上前两步,执起他伤痕累累的手臂,用内力探测伤情。 姬无双凝视小童皮肉焦黑,血肉模糊的伤口,眉头紧皱。对小童,他极为欣赏,哪怕小童差点杀了自己的爱徒,他怒气勃发之下却也不忍心动他分毫。若换成别人,这会儿早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经脉已经被震断,这只手废了。”女姬无双收回内力后缓缓开口,表情极为复杂,眼底的一丝愧疚和悔意隐约可见。 “给本尊看看。”姬无双狠狠皱眉,朝小童的右臂伸出手,想亲自探测一遍。 “不劳教主费心了。失了右臂,阿细还有左手,不致于成了废人,无事的。”退后两步,避开姬无双的碰触,水靖轩抬头朝他看去,墨如点漆的双瞳里流泻出几丝嘲讽和排斥。 他不屑于眼前这人的故作姿态和假惺惺。肉体强横的他,这点小伤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况且,如今既然已和狼女结下梁子,他便绝不会投入姬无双门下,右手废掉正好,想必姬无双也看不上他了,不如他主动给这师徒两一个台阶,早些息事宁人,免得日后被穿小鞋。 从最初的大方自然到现在的冷漠排斥,小童态度前后变化之大令姬无双怔楞,有些无法适应。他心火翻涌,浓眉紧皱,想冲小童宣泄,但瞥见他血肉模糊的右臂,所有的怒火却又消失于无形。面对小童玉雪可爱的小脸,面对小童清澈见底的墨色水眸,即便冷酷残暴如他,心底竟也产生了一种名为怜惜的情绪。 “你说得对,”他叹气,点头道,“废了右臂,还有左手。本尊那里正好有一把左手剑和一本左手剑谱,便赐予你。若修炼得当,日后亦可登顶高手行列,切莫灰心。” 他修习的毒魔功以掌法为主,小童失了右手,怕是无法学习了,收小童为徒反而耽误了他,不若让他继续跟随剑法卓绝的木长老。 教主绝口不提收徒的事,木长老闻言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连忙站出来拱手,“属下替徒儿谢过教主赏赐。” “嗯,带他下去疗伤吧,无需吝啬药材。”姬无双大方的开口。 “谢教主!”水靖轩和木长老异口同声道,刚成为师徒,两人却已经显现出高度的默契。 “如此,属下便带徒儿先行一步。”心急小童的伤势,性格爽直的木长老立刻告辞。 木长老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关爱令水靖轩阴郁的心情舒畅许多,不由牵唇一笑,笑容虽然浅淡,却有如春风化雨,令人沉醉,眼底的冷漠和排斥也顷刻间消散。 木长老拍拍他的小脑袋,揽着他瘦弱的肩膀离开。 姬无双瞥见小童对木长老绽放的笑容,心底莫名有些焦躁。若今天不出意外,小童注定是自己的徒儿,这个笑容,本该属于自己!他皱眉,极力压下脑海中怪异的想法和不断浮上心头的愧疚,冷眼朝容色苍白的狼女看去,沉声道,“随本尊来。” 狼女心神不定,踌躇半晌后开口,“请师父稍等片刻。”说完,她举步朝不远处的水靖轩奔去,伸手拦住水靖轩的去路,拱手弯腰,行了个大礼,“今天是我鲁莽了,对不起。” “若真觉得对不起我,便让我废了你的右手如何?”水靖轩斜睨狼女,语气带笑,言辞却如刀。 “……”狼女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难看,一时无言以对,只能沉默。 “算了,事情已经发生,再计较对错着实没有意义。我只送你一句话,希望你记住:情不可极,刚则易折。” 对方到底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为难于她,真的没有半点意思,况且,手臂的伤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水靖轩收回冷厉的视线,拂开拦在身前的手,径自离开。 狼女性情太过刚硬,正所谓刚则易折,她一生最大的悲剧大抵源于此,如今小小年纪,就已经初现端倪,无怪世人有言‘性格决定命运’。 狼女盯着水靖轩走远,双手握拳,终是忍不住问出了一直压在心底的话,“我在你眼里,真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吗?” 她现在一心只想知道这一点,对水靖轩之前的劝告有听,却没有懂,更没有记住,待到日后情殇,再想起也只能换来一声长叹。 水靖轩步伐顿了顿,很快反应过来,勒住她脖颈时,自己的喃喃自语被她误会了,于是伸出左手摆了摆,头也不回的道,“我说的是自己,不是你。” 狼女怔楞,有些不敢相信,直至回到姬无双身边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姬无双内力深厚,早已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对小童更加刮目相看。小童不但天赋惊人,性格悍勇,更难得的是,他识人断物,自知自省,这样的孩子,只要刻苦修炼,未来不可限量。每了解小童一点,他的愧疚和后悔就更加深刻,令他有些心浮气躁。 “你今天的做法极为不妥,小错暂且不提,大错有三:其一,没有自知之明,明知剑法不敌却一意孤行;其二,没有掌控情绪的能力,被冲动左右;其三,没有承认失败的气量,进退失度。你可知错?” 待回到自己的院落,姬无双令狼女跪下,一一将她的错处指出。 “徒儿知错,请师父责罚。”狼女认错的态度极为干脆。 “好,卸去内力,下去自领十鞭。”姬无双挥手,将狼女遣退,神情有些疲惫。 “真是怪事!你竟然舍得惩罚她?”女姬无双对小弟的态度感到很新奇。在她印象里,小弟对狼女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宝贝的不得了,今儿这一出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如果我今天不惩罚她,让她记住这次教训,下回再对敌,她还会被情绪掌控,一旦迷失心智,判断力下降,遇上高手非死即伤。况且,勇者无敌,她连承认失败的勇气都没有,日后怎么登顶武学巅峰?怎么担当总护法之职?她今天的表现已经难以服众,恐是会引起教内很多非议,不能再放任她继续下去了。”姬无双皱眉,冷声解释。 “嗤!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你的宝贝考虑!”女姬无双愤愤开口,“可怜那个小童,天生的练武奇才却平白被废了右手,这辈子算是毁了。” 听胞姐提到小童,姬无双心头莫名抑郁,立刻高声朝门外的侍卫叫道,“来人,遣大祭司去给木长老座下的弟子阿细疗伤。告诉他,竭尽全力,切莫吝啬药材。” 侍卫立刻应诺,赶去药房寻大祭司。 姬无双呆坐良久,终是平息不了心头的焦躁,同胞姐道一声,“走,去看看小童。”立时便站起,朝内门弟子居住的院落走去。 这边厢,水靖轩被木长老带回内门弟子的新房舍安置,很幸运,还是与阿壮做了室友,令他感到很满意。 木长老略略给他清理伤口后便赶去药房寻找教内医术最高明的大祭司来给他诊治。木长老走了没多久,他座下的八名弟子便闻讯而来,说是探望,气氛却有些凝滞。 “你们有事?”水靖轩将受伤的右臂搁置在椅子扶手上,朝站在门口的八人看去。 “来看看你右手废了没有。”脖颈带伤的首座弟子上前一步,言语不善。 水靖轩右手完好时,他还甘心屈居人下,如今他都成了废人,连剑都拿不起,他还怕什么?此来,务必要打压下水靖轩的傲气,巩固自己身为首座弟子的地位和威信。 “你说的是什么话?”阿壮怒气冲冲的上前质问。 “嗯,右手确实废了。”水靖轩站起身,拉开阿壮,笑得颇为诡异,左手忽然朝首座弟子的腰间探去,闪电般抽出他的佩剑,眨眼功夫便耍了几十个剑招,寒光在周身缭绕,那首座弟子脸色煞白,僵立在原处,不敢稍有动作。 待水靖轩收住剑势,利落得将剑再插回他腰间的剑鞘,他立刻急急后退,目露骇然。这不动还好,一动便出了洋相,只见首座弟子本来完好无损的白衣碎成无数小块,扑簌簌直往下掉,眨眼便只剩系剑的腰带和半截褴褛的亵裤。 水靖轩上下打量他一眼,笑得森冷,缓缓开口,“不过,忘了告诉你,我左手比右手更加好使!”很不幸,他是个左撇子,而且,前世砍杀丧尸成千上万,技法想不精湛都不行。 衣衫尽损,却能不伤肢体分毫,水靖轩左手对剑法的掌控力丝毫不比右手逊色,令跟随首座弟子前来挑衅的其他孩子们悔到肠子都青了,赶紧上前致歉,连带着嘘寒问暖,伏低做小。 只那首座弟子,惊叫一声后如被蹂躏过的少女,双手抱胸,逃也似的跑了。 15. 首座弟子脸面尽失,急忙抱胸逃遁,奔出房门没两步,撞见早已立在院里观望良久的教主一行,心神大乱,连礼都忘了行,逃遁的步伐更快了。 “桀桀~这就是教主让属下来诊治的小童?属下看他生龙活虎的,不必诊治也很好嘛!右手废了有什么关系?凭他方才展露的左手剑法,日后亦可独步天下!”一名干瘪瘦弱,长相尖刻的老者怪笑道。 “若本尊没有看错,小童应该是个左撇子!这次大比他竟然还隐藏了实力!真是令本尊大开眼界!若他双手完好,本尊都想象不出他日后会成长到什么地步了!可惜!实在是可惜!”女姬无双摇头,愈加暗恨自己失策,毁了这么好一个苗子。若早知如此,她必定抢先认下小童做弟子。只怪她当时把小童看得太低了,如今悔之晚矣。 木长老本来还一脸的担忧,此刻竟消减了不少,眼中甚至透出点点喜色,心中暗暗思忖:小童右手被废却依然能够安之若素,这份坚韧不拔的心性连成人也比不上,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魔教有小童这等人才,何愁后继无人?何愁我族血脉不可延续?与小童相比,狼女立时相形见拙。以狼女冲动易怒,感情用事的性格,莫说率领教众抗敌,别毁了魔教百年大业才是!(木长老真相了) 小童好似一座取之不尽,挖之不竭的宝藏,这样的人才落到他手里,是他的幸运!此生,他定然倾囊而授,势必把小童培养成绝顶剑客。狼女算什么?武当的天才卓一航算什么?在他看来,都比不得自己这个徒儿。 瞥一眼神情略显激动的木长老,姬无双心头的抑郁焦躁比来时更甚。这个孩子一次次令他刮目,从最初的欣赏,到现在的喜爱,他是真的有些对小童不舍了,心中来回翻腾的悔意闹的他有些头疼。 “好了,莫说废话,赶紧给小童诊治吧!”心烦之下,姬无双的口气有些恶劣。 听见几人的对话声,屋里的孩子们鱼贯而出,齐齐给教主一行见礼。 “你伤势如何了?”姬无双视别的孩子如无物,单单只看向水靖轩,眼里露出几分关切。 “疼痛过去,现在已经恢复知觉了,只是有些使不上力。谢教主关心。”水靖轩躬身答话,态度疏离,全没了比斗开始时的乖巧柔顺。 那时他以为会入姬无双门下,对未来的师父自然要多加亲近讨好。现如今得罪了狼女,怕姬无双怀恨在心,给他小鞋穿,自然要离姬无双远远的。 小童疏离的态度令姬无双心情暴躁,但对着小童无辜纯净的凤眸,伤痕累累的右臂,他竟然一丝半毫也不忍朝小童发泄,只得朝大祭司看去,厉声催促,“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他看看。” “对对对,大祭司请进,替我这可怜的徒儿诊治一二!”木长老连忙附和,遣退其余弟子后上前揽过爱徒的肩膀,小心翼翼的把他带进房门,安置在椅子上。 “师父不用担心,我现在很好。”水靖轩感念木长老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见他面露焦虑,连忙出声安慰。 “好与不好可不是你说了算,待我看过再说。”大祭司坐到水靖轩身边,执起他的右手反复查看,不时输入内力探测一番。 “咦?”他纳罕一声,表情十分惊异。 水靖轩正是怕有人看出自己身体的特殊,因此一直强压下丹田里的异能,抑制异能对伤口的修复。如今,他经脉还断着,猜不出大祭司因何诧异,心中略感不安,眉头微蹙。 “怎么了?”姬无双沉声问道。 “容属下再探一次!”大祭司压下心头的惊异,慎重开口。水靖轩面上平淡,暗中却急速运转异能,将拳头大的水蓝色能量硬生生压缩成豆大一粒,生怕大祭司探出异样。 大祭司敛容肃穆,足探了一刻钟才放开把在水靖轩脉门上的手,缓缓开口,“右手经脉寸寸被震断,治无可治!但是……”他顿了顿,神情显出几丝激动,“但是这孩子是天脉之体,日后还可大有作为。” “天脉?你没看错?”姬无双和胞姐齐声开口,语气惊疑不定。木长老还处于极度的震撼中,一时失语。 虽然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显然不是关于自己异能的事,水靖轩紧绷的心情立刻放松下来,拉住木长老的衣摆问道,“师父,什么是天脉?” “天脉就是天生便打通了任督二脉。拥有天脉的人修习内力事半功倍,一日千里,成为绝世高手只是早晚的问题。”不待木长老回应,姬无双娓娓道来,边说边走到他身边,执起他的脉门亲自查看。 小童受伤时女姬无双只用内力检查了右臂,并没有深入,所以,这样重大的事,他们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水靖轩点头,知道是因为异能淬炼身体的缘故才会导致他这所谓的‘天脉’。异能流经全身,任督二脉早已被冲开。 “不错,确实是天脉!”放下小童的脉门,姬无双慎重宣布,转头朝大祭司看去,语气严肃,“他的右手真的没办法治愈了吗?”这等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却不能收入门下跟随自己学习毒魔功,他心里火烧火燎般难受。 凭小童的资质,若修习毒魔功正可谓事半功倍,不出几年定然神功大成,所向披靡,帮他血洗灭族大仇绝不是难事。只可惜,如今却是不能实现了。 “启禀教主,他的经脉若是被一刀割断还好,属下还可用银针接续。但他的经脉是被长鞭震断,寸寸碎裂,除非大罗神仙在世,否则难以治愈。”大祭司遗憾的摇头。 姬无双闻言,转头盯视水靖轩鞭痕缠绕,皮开肉绽的右手,阴鸷的眼神恨不能穿透肌理,直接将他断掉的经脉给一根根接上。 木长老也一脸肉疼,不停摩挲自己爱徒的头顶,连声叹道,“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师父,没什么好可惜的。正所谓祸福相依。虽然我右手废了,很多武功无法研习,但日后却能更加专注于左手剑法的修炼,于剑法一道或可有更加高深的造诣。学武贵在专心致志,一心一意,失去右臂,于我来说反而是好事也说不定呢。” 见木长老万分纠结,一张老脸都快拧成麻花,水靖轩不落忍,连忙开口安慰。 他不安慰还好,木长老本来还只有些纠结,这会儿便转为了热泪盈眶。这么聪明懂事的孩子,不让人心疼都难。 “哈哈,好!说得好极了!凭你这一番话,日后必然直上九霄,一飞冲天!”女姬无双抚掌朗笑,话落,爱怜的拍拍小童的头顶。 小童不屈不饶,令她想起了自己和小弟幼时学习武功的场景。他们同样身带残疾,如今,不也照样屹立于绝世强者之列了吗?身体残缺,并不能阻碍人的命运,重要的是人的精神和毅力。小童的话,令她深受触动,对小童又多了几分真心喜爱。 心坚如铁的胞姐都对小童产生了喜爱之情,更何论本就十分欣赏小童的姬无双了。他这会儿强忍着内心的懊悔和不舍,几乎快要忍到内伤,听见小童安慰木长老的话,冷酷麻木的心竟然产生了一丝钝痛。看见搂住小童,神色既激动又餍足的木长老,真是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罢了!虽然不能接上经脉,但大祭司还需尽力医治,让小童的右手不至于完全废掉,日常的穿衣吃饭总还能自理才行。”姬无双皱眉,偏头避开眼前师徒情深的画面,朝大祭司嘱咐道。 “这一点属下可以保证。”大祭司连忙点头应诺。 “很好。”姬无双点头,深深凝视水靖轩一眼,脸色沉郁的离开了。这师徒两个亲昵的画面着实刺眼,令他有些咬牙切齿。 “这本该是我的徒弟!”走出去老远,姬无双终于忍不住低声开口,“若他双手完好,就可以修炼我们的毒魔功,待他日后魔功大成,定然能够帮我们血洗八大派,杀尽满洲鞑子,报我族的血海深仇!” “小弟,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怪只怪你那个好徒儿!哼!”女姬无双冷笑,心中也十分不好受。 姬无双闻言狠狠皱眉,双唇紧抿,一整天都不再开口与胞姐说半句话。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养育狼女以来,他内心深处头一次对狼女产生了不满。 ﹡﹡﹡﹡﹡﹡﹡﹡﹡﹡﹡﹡﹡﹡﹡﹡﹡﹡﹡﹡﹡﹡﹡﹡﹡﹡﹡﹡﹡﹡﹡﹡﹡﹡﹡﹡﹡﹡﹡ 虽然水靖轩天赋异禀,但现在到底只是个小小的内门弟子,并没有引起大祭司多少重视。他替水靖轩包扎好伤口,留下几盒药膏和一张方子,嘱他每日按时换药后便离开了。 大祭司并不打算每天亲自来探看伤势倒让水靖轩松了口气。如此,他便可以立即运转异能修复伤口了。这种经脉寸断的感觉老实说并不好受,特别是对习惯了肉体强横,少有伤痛的水靖轩而言。 于是,当天夜里,那一寸寸碎裂的经脉就被他修补完毕,只需每天缠上绷带做做样子便可。待到绷带也能够解下时,水靖轩便开始了苦心修炼左手剑的历程。由于他天资非凡,颖悟绝伦,木长老对他的要求特别严格,修炼中的艰辛不言而喻。 16. 水靖轩白天练剑,入夜后便潜入寒潭修炼异能和内力,生活十分忙碌,眨眼间,两年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如今,他的异能和内力都有了长足的进步,手上功夫比起前世更加进益,用来自保绰绰有余,勉强可以称得上三流高手。 虽然只能算是三流,但是以他十岁出头的稚龄,能够取得这样的成绩已经算是非常惊人了。幸好教内众人都知道他是天脉之体,不然,少不得要拿他当怪物看。 两年时间虽然短暂,却足够水靖轩在魔教里混得如鱼得水。与他同期的内门弟子不再把狼女视为偶像,而是纷纷唯水靖轩马首是瞻;往届的弟子见了他亦是毕恭毕敬,不敢稍有怠慢。 水靖轩深得木长老看重,日后必定会接任木长老的衣钵,这已经是教内的共识,无人非议。倒是狼女,自从与水靖轩一战,废了他的右手后,教内质疑她没有资格担任总护法一职的声音此起彼伏,不过最后都被姬无双强力弹压下去,为此还杀了几名嘴碎的教众。 从那天起,本就十分冷漠的狼女变得更加寡言,独来独往,如一匹孤狼。不过奇怪的是,她谁都不爱搭理,却惟独对水靖轩另眼相看。哪怕水靖轩并不待见她,她每见水靖轩,必然主动上前点头致意。想来,还是心底的愧疚在作祟,令她这么久依然不能释怀。 除了狼女,姬无双对水靖轩同样念念不忘。与这个天资绝世的小童失之交臂,可说是他人生中的一大憾事,每每想来,他必定恼恨异常。因着这种恼恨的反复折磨,姬无双对小童的成长尤为关注,一得空必定要去校场旁观小童练剑,时日一久,竟然不知不觉养成了习惯,隔上三五天不见小童一面就觉得缺了点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这日,秋风送爽,艳阳高照,正是个适合练武的好天气。校场边缘一处僻静的角落,木长老正单独教导水靖轩修炼金蛇剑法,按照惯例,姬无双准时到来,侧身站在一旁观看,他的胞姐也满脸兴味。 对小童的成长,两人一步步看在眼里,对他更多了许多期许。 早就习惯了教主频频前来围观的举动,水靖轩和木长老直接把他们俩忽视掉,凑在一起把每一个剑招拆开来认真探讨了一遍。 两年时间,由于成了内门弟子,生活条件改善了,又加之异能的增长,对肉体不断进行淬炼,水靖轩个子拔高很多,五官也长开了些许,穿着麻质白衣,站在金黄色的阳光里,整个人彷如久经打磨的顶级白玉,反射出剔透的微光,不耀眼,不灼目,却无端端令人移不开视线。 姬无双盯着他俊秀挺拔,如松如竹的身影看了良久,神色怔楞,眸光专注,每日里总是动不动便郁躁难言的心平静如水,说不出的舒服。 “小童长高了,相貌也越来越好看了!”都说双生子心灵相通,正在姬无双看呆的时候,他的胞姐忽然发出一声感叹。 “嗯。”姬无双回神,低应一声,可视线依然舍不得从小童身上移开。 正在两人交谈时,水靖轩和木长老已经探讨完毕,左手持剑,缓缓行至一旁的空地准备演练。 他摆开架势,本来温润如水的眸光瞬间凌厉非常,剑尖自然下垂,而后猛然上挑,斜刺出去,眨眼功夫已然周身剑光缭绕,寒光烁烁,不时还有阵阵剑气破空而出,将空地周围的树木临腰斩断,连放置在一旁的一块半人高的山石也被剑气劈出一道道深深的沟壑。 木长老和姬无双不断闪身跳跃,避开剑气,脸上表情十分紧绷,可眼底俱都大放精光。小童对剑道的领悟越来越深,小小年纪已经能够将剑气外放,且威力巨大,真是令人又惊又喜。 “好剑法!”待到水靖轩收势,姬无双姐弟俩齐声叫好,木长老也微笑点头,表情十分满意。 “真的好吗?”水靖轩执剑走近三人,眉头微蹙,“可我总觉得中间有些地方衔接的不太自然,手感不顺。” “额,本尊觉得很好。”姬无双对剑道并没有很深的研究,听见他的疑问,明明内心极度渴望给他解答,苦思半晌却依然不得而知,只得讪讪开口,语气略显僵硬。 “嗯,本尊也觉得你这套剑法练得很好,没有哪里不妥。许是你想多了。”女姬无双拖着小弟上前,轻拍水靖轩的发顶安慰道。 “是吗?”水靖轩朝木长老看去。木长老皱眉,在脑海里反复回忆徒儿的动作,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却又抓不住那若有似无的感觉。 “可能是角度的问题吧。那招双蛇抢珠,剑挥出去的幅度太大,而紧接着的蛇困愁城却又要急急收势,来回角度超过了手臂的控制范围,所以有些难度,觉得使不顺手是自然,日后勤加练习就能逐渐改善。”木长老仔细分析过后,给出了一个十分精确的答案。 水靖轩满意了,垂头沉思:既然剑招前后衔接不顺畅,练起来不顺手,为何还非要遵循旧历?不若将剑招改进,形成适合自己的新招式。 想到这里,他双眼一亮,看向木长老说道,“师父分析的很对,问题就出在这两招的衔接上,所以徒儿想把剑招改进一下,请师父帮徒儿掌眼。” 话落,不待木长老反应,他已经兴致勃勃的飞身出去,将脑海里构想的新招式快速舞动出来。本以轻盈诡变见长的金蛇剑法被他这样一改,恁是无端端多出几分肃杀和刚硬,衔接间也似行云流水,毫无破绽。剑气划过虚空,落到一旁的山石上,山石剧震,而后轰的一声爆裂成了碎块,威力惊人。 “好!改得好!”木长老待徒儿停下动作,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抚掌大赞。而姬无双姐弟俩早已被小童彪悍的领悟力给震惊到无语了。 “十一岁就能自创剑招!果然是为师的好徒儿!”木长老迎上笑容灿烂的爱徒,又是搂肩,又是拍背,满脸的骄傲几乎闪瞎旁人的双眼。 “师父,没有哪里需要修改吗?”水靖轩乖巧的偎在木长老身旁,恭敬的询问。 “不用!经你一改,这套金蛇剑法才叫做尽善尽美。”不待木长老回答,女姬无双抢先开口,惯常冷肃麻木的眼眸竟然带上了些微笑意。 “嗯,确实。”姬无双不知为什么,脸色却有些阴沉,睇视偎在一块儿,神情兴奋的师徒两,摆手道,“新创的招式还需熟练,你们继续吧,本尊尚有教务未曾处理,先行一步。” “哪里有什么教务?”女姬无双奇怪的开口询问。她不想走,还想留下多看一会儿。观小童练剑早已是她生活中的一大乐趣。 “本尊说有就有!”姬无双冷眼瞪过去,强行举步离开,女姬无双不得不跟着倒退。 两人回到房间,姬无双并没有处理所谓的‘教务’,而是翻出他仅有的几本剑谱开始研究,神情非常专注,边看边并拢食指和中指,来回比划演练着招式。 “小弟,你难道也要开始练剑了吗?是不是有些晚了?”女姬无双十分纳罕。 “不练,只是想把剑法研究透彻。今日看了小童的表现,突然觉得剑道也十分有趣。”姬无双怔了怔,出口的话却是敷衍。 他不能告诉胞姐,他只是不想小童下次再有疑问时自己无法解答;不想看见小童转而求助别人;更不想小童口口声声称别人为师,与别人分享所有的喜怒哀乐。 小童与木长老那种亦师亦友的亲密,是他从未感受过的。与徒弟狼女相处时,他得到的只有冷漠和疏离。教导狼女新的武功,她只会默默在一旁练习,有不懂的地方,她宁愿独自思索,练上百遍千遍也不会主动来询问,更何论与他交流探讨了。就在刚才,他感到了嫉妒。是的,他深深的嫉妒木长老。 该死!小童本应该是我的徒儿! 想到自己被晾在一边,眼睁睁的看着那师徒俩亲密无间,姬无双内心一阵暴躁,狠狠将手里的剑谱拍在身前的案几上,硬生生将剑谱整个嵌进了木板。 “小弟,看不进去就算了,我记得你从小就不爱使剑。还记得咱们刚开始练剑的时候吗?手里的剑老是互相打架,连最简单的招式都舞不出来。”女姬无双忆起幼时的趣事,兀自大笑。 “笑够了吗?笑够了就给我安静!我要看书了。”姬无双狠瞪胞姐一眼,用力拍打案几,将剑谱从几面拍出,重新翻开浏览。 虽然心头还有些暴躁,但想到日后小童再有疑问,自己能够立时给出令他满意的解答,换来他的感激和微笑,姬无双渐渐静下心来,兀自看得入迷,引得胞姐频频侧目。 17. 姬无双两身一体,行动比常人迟缓数倍却能在二十多岁时便跻身顶尖高手行列,其资质本就十分惊人,对武学的领悟力更是一等一的。因此,只潜心研究了两三个月剑道,在观看木长老教习小童时,已能看出很多问题并指点一二。 这日,照例来到校场观望小童练剑,却见他眉头深锁,一遍遍的练习着各种剑法,即便木长老不停赞叹他已把这些剑法演绎得十分完美,却依然不能让他露出开怀的神色。 “什么事?”姬无双上前询问木长老。 “唉~今天阿细不知怎么了,硬是说练习剑法时感觉不对,他还能做的更好。这不,天还没亮就练上了,现在都不知道练多少遍了。这孩子,真是倔强!”口里虽然抱怨,但木长老眼底的骄傲和满意却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的,令姬无双颇觉碍眼。 他转头朝苦练不休的小童看去,知道若想让他停下,最好的办法便是帮他找出剑法中的错漏,因而观察得十分仔细。 “小小年纪就在武学上如此刻苦钻研,这孩子将来必定是我族中的佼佼者!”女姬无双转头对木长老说道。小童的脾性简直和小弟幼时一模一样,让她越看越喜欢,亦让她不断后悔当年的挑唆。为了打压狼女,着实不值得牺牲小童,她错大了。 木长老见教主对自家爱徒这般夸赞,笑的牙不见眼。 姬无双对两人的交流完全没有听进耳里,他现在满心满眼就只有刀光剑影中的小童,把小童的一举一动,一招一式,都分毫不差的刻进眼底,在脑海中仔细分析,两刻钟后终于找出了问题。 “停手吧。”姬无双话落,飞身一跃,徒手接下小童锋利的剑刃,阻止他继续练下去。剑刃落入他的掌心,所有内劲都化为无形,竟是连一道细微的痕迹都没有留下。由此可见,两人现在的武力值还是天和地的差距。 “本尊已经找出问题的根源,你停下歇会儿,听本尊细说。”姬无双放开剑刃,改去拍抚水靖轩汗湿的发顶。 水靖轩闻言眸子一亮,直直朝姬无双看去,眼含期待。 被他清澈见底的双瞳如此专注的凝视,姬无双心头莫名升起一股强烈的满足感,冷肃的面容不知不觉带上了一丝笑意,“你知道什么是剑气外放对吗?” 剑气外放其实就是将内力以剑身为媒介释放出去,就像魔法师挥舞魔法棒释放魔法一样,能够造成大范围的杀伤。这一点,水靖轩前世修习异能时就已经明白,因此毫不犹豫的点头。 “很好,正因为你知道如何剑气外放,便一味的追求剑气的强劲而忘了掌控收敛,所以,在练剑的时候,你常常会有一种放出去便收不回来的感觉。如此一来,你的剑法虽然看上去威力惊人,事实上练起来却比往常更加吃力,细微之处难以把握。我说得对吗?”姬无双略略俯身,直视小童的双眸问道。 水靖轩不待姬无双说完就开始频频点头,看向对方的眼神更加热切了。 迎上他灼热的视线,姬无双嘴角不着痕迹的上扬,心底说不出的快活,更加侃侃而谈,“修习剑法不能一味只追求杀伤力,还需刚柔并济,收放自如,这样才能将一套剑法的威势发挥到极限。如你先时那样,虽然看似威武,但自身也非常吃力,不待多久便要耗尽内力,与你那些师兄弟交手虽然能所向披靡,但若遇上高手定然九死一生。以你的资质,本该练上一天都不觉得累,但是你现在却有些精疲力尽了,这种情况很危险。” 水靖轩如玉的小脸紧绷,对姬无双的话十分认同。或许受末世的影响太大,他出手时早已养成了狠辣,一往无前的作风,在习武时便只注重威力,少研习技巧。遇见技巧繁杂的招式,他往往首先想到的便是一击制胜,化繁为简。这种想法本身没有错,但错在他高估了自己,他如今年岁还小,内力薄弱,一味追求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境界,他自身的力量并不能支持他做到这一点,这些日子,他练剑时已觉得越来越吃力。 “教主,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习剑时,内力应该视招数而有所收放。比如我攻击时,必要将内力释放至极限,而收势防守时则要不着痕迹的收敛,以便随时灵活变招。这样,在对敌时,我能坚持的更久,剑法亦会变化无穷,令人防不胜防,对吗?”水靖轩完全领悟了姬无双的话,很快就能举一反三。 “对,阿细很聪明。”姬无双拍拍水靖轩的小脑袋,止不住笑了。这是他生平首次与别人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也是生平首次得到别人如此认真的回应,这种感觉很新奇,很愉快。 “你现在年纪还小,内力不济,所以,练剑时更应该注重技巧和轻盈,不宜与敌手硬碰硬。等你长大了,内力积累到一定的程度,再使用现在这种外放式的重剑技法未尝不可。”生怕小童气馁,姬无双略略一想后开口安慰。 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对小童,其用心和耐心已经远远超出了狼女。其实这也无可厚非,任谁对着一个冷漠疏离,八竿子打不出一句话的徒弟,日子久了都会寒心,特别是现在还有了一个完全相反的对照。姬无双并没有放弃狼女,但注意力却渐渐被小童吸引住了。 水靖轩对他的肯定心里非常受用,上前拉住他手臂,略带期待的开口,“教主,我现在就按你说的重练一遍,你帮我看看如何?” 深深睨一眼放在自己手臂上的白皙小手,姬无双眸色晦暗,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好,你去吧,本尊看着。” 这是第一次有人主动碰触自己。他退至一边,暗暗忖道,心中有些艰涩,胀痛,却又莫名欢喜。 “小弟,你什么时候对剑道如此熟悉了?”女姬无双开口,打破了他的百感交集。 “你当我每天研习剑谱是白看的吗?”姬无双没好气的乜她一眼,“别吵,仔细看小童练剑。” 女姬无双讪讪闭嘴,全神贯注朝小童看去。 对剑道有了新的领悟,水靖轩这次练起剑来游刃有余,时而刚猛,时而柔韧,仿似行云流水般挥洒自如,一招一式都既暗藏威力,又不失轻盈灵巧,紧紧抓住了在场众人的目光。 “假以时日,小童一定能成长为当今第一剑客!武当的天才卓一航和小童比起来什么都不是!”女姬无双扬起下颚,傲然开口断言。 木长老连忙点头附和,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姬无双斜睨木长老一眼,脸色暗了暗,没有答话,只看向小童的视线更加深沉专注。 一套剑法很快练完,水靖轩收势,径直朝姬无双走去,汗涔涔的小脸红扑扑的,“教主,这次怎么样?” “很好,大有进步!日后照着这个套路修炼既可。待你年岁稍长,内力增加,再继续钻研重剑吧。”姬无双毫不吝啬自己的赞扬。 “多谢教主指点。”水靖轩冁然一笑,拱手给姬无双行了个大礼。 “不必。”姬无双也笑了,眼神极为柔和,温声道,“日后于剑道上还有什么疑问,只管来找本尊。” “嗯,我记住了。”水靖轩点头称是,态度恭敬却又不失亲昵,全没了最初时的疏离。 两年来姬无双对他的默默关心他全看在眼里,对姬无双大为改观。电影毕竟是片面和虚幻的,不若现实这样,需要人亲身去体验,去感受,去判断。 姬无双对他的态度很是受用,伸手,爱怜的捏捏他因剧烈运动而沾染了几丝绯红的脸颊,邪肆的五官也因眼底的笑意带上了些柔和的色彩。 木长老见教主对自家徒弟这样看重,觉得自己不能没有什么表示,连忙上前拱手道,“属下替徒儿谢过教主的关心,日后定当严格教导徒儿,不负教主厚望。”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姬无双身上的和悦立刻凝滞了,脸色一沉,斜睨他一眼,冷声道,“日后小童便有劳木长老多加教导了。若有解决不了的难事尽管来找本尊。”言辞间隐隐视小童为己有,仿佛他才是小童的师父,而木长老只是代为照顾而已。 心思直诚的木长老半点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只感觉教主好像动了怒气,心中忐忑,半晌摸不着头脑。水靖轩则一心回味着方才练剑时的感觉,并没有注意两人的对话。 正在木长老心中不安渐甚时,一道突然插·入的女声替他解了围,“启禀师父,众位长老已经在议事堂恭候,准备商议明日内门弟子外出历练的事,只差你和木长老了。” 众人转头看去,却是狼女。 “是吗?本尊差点忘了。”姬无双一怔,缓声开口。 教导小童的过程着实乐趣无穷,让他有些意犹未尽,舍不得离开。但明日的历练是大事,不能耽误,他只得转头朝水靖轩师徒俩看去,嘱咐道,“小童,练了一上午,也该累了,早点回去休息。木长老,随本尊走吧。” 两师徒齐声应诺,随姬无双缓步离开校场。 狼女待姬无双走近,略略退后几步,随行在他身侧,而后回头,意味深长的瞥了水靖轩一眼。 她以往也常常会跑来校场偷看水靖轩练剑。看见木长老与他亲密无间,共同探讨武学时,便会十分羡慕他有一个平易近人,温和慈善的师父,但今天看见他和姬无双亦能侃侃而谈,交流无碍,女姬无双亦对他另眼相看,和颜悦色时,狼女忽然意识到,或许,她不该羡慕水靖轩,或许,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自己该试着与师父多交流一点。狼女暗暗思忖,抬眼朝身侧的姬无双看去,待见到女姬无双冷冷朝她睨来的视线,她眼底极速滑过一丝厌恶,立刻垂首,打消了心里的念头。 18. 和姬无双一行分开后,水靖轩便回屋休憩,推开门,见以往练功十分勤奋的阿壮竟然也回来了,正坐在榻上,拿着自己的剑反复擦拭。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水靖轩倒了一杯茶水,缓缓啜饮一口后问道。平日木长老喜欢单独教导他剑法,所以他并不与同门在一处练功。 “明天就要出去历练了,木长老让我们提前休息,养精蓄锐。”阿壮抬头朝水靖轩憨憨一笑,手里擦剑的动作却没有停。 水靖轩恍惚听木长老提过历练的事,但他一心专注于剑道,并没有在意,这会儿见阿壮憨傻的笑容里竟隐隐带了几分紧张焦虑,便来了些兴趣。 “你知道历练的内容?”水靖轩放下茶杯,坐到他身边,低声问道。 “大概知道。”阿壮点头,“听黑虎师兄说,谷外前两天来了一批鞑子兵,三百人左右,把姚家村劫掠了,一村人都死光了,咱们这次历练八成是去杀鞑子的。” 黑虎自从被水靖轩教训过后,就把水靖轩视若神明,恨不能跟前跟后,为他效鞍马之劳,只可惜人家看不上他,不得已,他便另辟蹊径,跟阿壮拜了把子,也算间接与水靖轩拉上了关系。因此,但凡有什么小道消息,他是绝不会忘了知会阿壮一声的。 “三百人?还是兵士?”水靖轩开口确认一遍。一百名内门弟子对阵三百兵士,一方大多是稚龄孩童,一方却是身强力壮,训练有素的成人,这个历练有些难度。 “嗯。”阿壮点头,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剑,“这次历练是会死人的。听说往届的师兄们也有过类似的历练,回来的人连半数都不到。阿细,咱们这回一定要小心。” “嗯,知道了,你到时跟紧我,切莫手软。”水靖轩点头,也拿起自己的剑擦拭起来。 和紧张焦虑的阿壮不同,水靖轩神色极为安详,内心平静如水。在他看来,这次的历练与上一世出任务绞杀丧尸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是,丧尸是无意识的吃人,鞑子却是存心吃人。相较起来,鞑子比丧尸更加该杀。 这是一个民族矛盾空前高涨的年代,也是一个充斥着血腥和杀戮的年代。身为异族,便要背负异族的一切,包括责任和仇恨。 水靖轩不会脑残的去希冀什么和平共处,世界大同。若他们不先下手为强,鞑子的下一个目标肯定是族人的聚居地。脑海中的记忆告诉他,鞑子可不管什么叫做人道,上至八十老妪,下至刚出生的婴儿,他们一个都不会放过。 被水靖轩的淡定感染,阿壮心中的焦虑也渐渐平复下来,心中忖道:有老大在,这种历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到时只管跟着老大混就是了。 等到晚上,十大长老从教主处商议回来后便在校场聚齐弟子,宣布了历练内容,果然和黑虎说的一样,以杀尽三百鞑子为目标。 只是,这次历练极为残酷,生死全凭自己掌控,十大长老会去观战,却不会施以援手。在他们看来,只有从血腥杀戮中安然存活的孩子才值得他们精心栽培,倾囊相授。这是一种虎狼式的教育方法,只有生存环境恶劣到了极点才会被采用,由此可见异族的悲哀。 在末世,水靖轩不只一次看见父母遗弃自己较虚弱的孩子,给强壮的孩子留下生存的空间,因此,在长老宣布,众弟子惊恐哗然时,他只略略牵唇,淡然一笑。 带着狼女缓缓走来的姬无双一眼就看见了他似有若无的浅笑,脚步一顿,心中颇觉兴味。小童知道杀人是什么感觉吗?若知道了,他还笑得出来吗?他忽然间很想知道。 第一次杀人时是什么感受,他至今还记忆犹新。除却熊熊燃烧的仇恨之火,他的肢体是冰冷的,血液是冰冷的,连心都是冰冷的,那时他就知道,自己是个天生的杀人机器。而他的胞姐则嚎啕大哭,连声嘶叫着,“怎么办?我们杀人了!怎么办?”足足过了三个月,她才略微好转。 小童会是什么反应?是像他那样冰冷麻木,还是像胞姐那样歇斯底里,或是像普通孩子那样,熬不过内心的恐惧,直接崩溃?不管小童反应如何,他都不希望是后者,那会使他失望透顶! 凝望水靖轩的双眸闪了闪,姬无双几乎立时就作下了一个决定。 他看向狼女,示意狼女与众内门弟子们站到一处,而后沉声开口,“今天是你们第一次外出历练,总护法偕同你们出战,本尊亦会从旁观望,希望你们竭尽全力,得胜归来。” 姬无双因为身体特殊的缘故,平日不爱出现在人前,亦很少跨出教门。狼女闻言,惊异的瞥他一眼,又很快垂头,心中暗自纳罕。 有狼女加入,且教主亲自观战,百名内门弟子的士气瞬间高涨,灼亮的眼瞳里满满都是杀意。 姬无双见状很满意,挥手道,“此次历练是夜袭鞑子营,趁其不防,攻其不备。现在时辰差不多了,你们出发吧。” 百名弟子齐声应诺,而后在十大长老的带领下隐入夜色,朝谷外鞑子驻扎的营地快速奔袭过去。 姬无双也催动内力,飞身紧跟其后,粘连在一起的沉重躯体在枝杈间快速掠过,没有半点笨重之感,行止飘渺如鬼魅,悄无声息。 水靖轩和狼女率先跑在队伍的最前列,行动同样迅疾灵敏,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眼看快要到达敌营,狼女耳尖一动,忽然转头对水靖轩低声说道,“我的狼群好像出事了,我去看看,速速就来,你们先走吧。” 五感绝佳的水靖轩早已听见远处的阵阵狼嚎,却不知那是狼女的狼群,见她关键时刻竟为些许小事丢下教众,心中不满,也不答话,只冷冷瞥她一眼。 狼女被水靖轩略带轻蔑的眼神看得十分难受,但狼群于她有养育之恩,她不能不管,最终还是咬咬牙,飞身遁走了。她这一去,正好解救了因偷走山下庄户的小羊而被狼群围困的卓一航,开始了一段孽缘,这是后话。 水靖轩此刻并不知道《白发魔女》的剧情已经悄悄降临,只是淡漠的朝狼女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便继续赶路,又奔袭了两刻钟后举手一摆,示意同门放缓动作,隐匿声息,因为鞑子的营地就近在眼前了。 紧跟在众人身后的姬无双眼里只有狼女和小童的身影,自然看见狼女中途离开的动作,一时间脸色十分阴沉。其胞姐则更加恼怒,低低骂了一句,“养不熟的白眼狼!几只畜牲竟比族人还重要!” 朝狼女离去的方向盯视半晌,姬无双面容冷肃,终是没有跟过去查看,而是继续尾随小童身后。 鞑子的营地与众人隐匿之处仅百米之隔。这时已是子时过半,鞑子白天烧杀抢掠,夜晚饮酒作乐,这时候早已酒足饭饱,醉意熏熏,钻入营帐睡觉去了,连巡逻的人员也有些疲惫不堪,睡眼朦胧。 十大长老指指前方的营地,又指指身后高大的树木,而后飞身上树,静静俯视他们,意思很明显:你们只管上吧,我们在这里看着。 这些孩子们年岁尚幼,大多都是第一次下山,更是第一次杀人,所以半点没有主意,缩在灌木从里,盯着前方的鞑子营面面相觑,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阿壮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挤过来的黑虎都眼神灼灼的看向水靖轩,等待老大号令。有两人带头,木长老门下的另外九名弟子齐齐向他看来,随即,大家有样学样,全部朝水靖轩看去,俨然一副唯他是从的样子。 “分散,各据一方,包围鞑子营,待大火烧到营帐,营内大乱的时候就杀出去。”水靖轩垂头略作思索后低声道。 “你打算出去烧营?怎么烧?”黑虎急忙问道。 “我自有办法,你们听令行事就好。”水靖轩抬手,将黑虎遣退。 黑虎对他的能力十分信任,不再多问,悄无声息的从南面包抄过去。有黑虎做榜样,孩子们咽下心头的疑虑,纷纷调头各自行动。他们都是在深山老林里穿行潜伏的老手,半点响动都没有弄出,很快就建好了包围圈。 水靖轩等众人都掩藏好了,捡起身旁几颗石子,暗暗把内力蓄积进石子中,而后抬手将它们朝营地中间的几簇熊熊燃烧的篝火疾射过去。 石子蕴涵满满的内劲,破空而出,击打在篝火里后迅速爆裂开来,溅起无数火星,火星落到干燥且沾满油腻脏污的帐篷上,很快燃起了大火。帐篷边扔满了三三两两的酒坛,有的酒坛还是半满,引得火势更加猛烈,顷刻间,营地中便乱作了一团,有人甚至还在睡梦中便被活活烧死了。 水靖轩转头朝阿壮看去,沉声嘱咐,“我去弄断鞑子栓马的绳索,把马群赶出来。你带他们冲出去杀敌,做得到吗?” “阿细,你放心去吧!”阿壮狠狠点头,心中赞叹:我老大太猛了,咱还没开始杀敌,鞑子就先死了一小半了! 水靖轩满意的颔首,趁乱飞身出去,鬼魅般在营地里快速游弋,片刻后就找到了马厩,砍断绳索将战马赶出去。 看见大火,战马立刻受惊不小,纷纷嘶鸣着在营地里乱窜,一时间又有不少鞑子死于马蹄之下。 如此两个简单的动作便消灭了几近半数的鞑子,大大减轻了孩子们此次历练的压力,站立在树上观望的姬无双和众位长老膛目结舌,大开眼界。 “哈哈哈!”营地早已乱作一团,女姬无双此刻毫不掩饰她尖利的笑声,高高扬起下颚赞道,“小童不但天资卓绝,还是个一等一的将帅之才呢!木长老,你捡到宝了!” “哪里哪里。”木长老顶着其余九位长老羡慕嫉妒恨的眼光摆手道,一张老脸笑成了朵千瓣菊。 姬无双却是神色阴霾,沉默不语,越看木长老,越觉得他碍眼至极!这时,不知哪位长老忽然低语一句,“咦?总护法去哪里了?” 这无意的一问,令姬无双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黑沉,心中腾地燃起一股怒火。 19. 弟子头次出谷历练是教中大事,本该偕同作战的总护法却半途不知所踪,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令十大长老极其不满。那质疑出声的长老也是忍无可忍才会斗胆来触教主逆鳞。 果然,姬无双听见他的话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眼底蓄满熊熊的怒火,几欲喷薄而出。正在这个时候,狼女适时赶来,挥舞着蛇皮长鞭加入了弑杀鞑子的队伍,一鞭便轻取三条人命,堵住了各位长老的嘴,也浇熄了姬无双的怒火。 “她来了。”姬无双伸手遥遥朝狼女指去,吐出一口浊气,怒火虽然熄了,心中却抑郁难言,并不能够释怀。 狼女一入战圈就开始搜寻水靖轩的身影,自动自发的奔到他身边,替他守住右路。本以为这是对水靖轩的照顾,却不想,水靖轩一手剑法早已使得出神入化,不但周身防护的滴水不漏,所过之处更是收割人头无数,她跟着他,不是守护,反倒像占了便宜般,什么事都不用干了。 阿壮和黑虎此刻也掠到水靖轩身边,跟在他身后捡漏,杀几个杂鱼,这四人小组俨然成了地狱的勾魂使者,片刻便剿灭了半数鞑子,令人闻风丧胆。 身上被溅满了血点,踩着一地尸体拼杀,阿壮和黑虎容色早已惨白一片,狼女亦绷紧了面皮,眼底时时滑过不确定的神采。唯有水靖轩,一张如玉的小脸漾着浅淡的微笑,在腥风血雨中来去自如,收割着一条条生命,有如闲庭信步般闲适安然,仿佛杀人早已成了习惯。 “小童真是第一次杀人?”女姬无双转头朝木长老看去,一脸惊异。 “是吧……”木长老顿了顿,语气极为不确定。 “哈哈!小弟,还记得你第一次杀人吗?小童可比你有出息多了!”女姬无双仰头大笑。自己的惊慌失措,小弟的僵冷麻木她还记得一清二楚,和小童的淡定安闲一比,真是相形见绌。 “嗯。”姬无双颔首低应一声,双眼凝视小童,半点舍不得移开视线,本来阴郁的面容早已云开雾散。 但是,不待他高兴多久,狼女那边却又出了问题。 眼见鞑子快要杀尽,狼女渐渐放松心弦,将一名高壮的兵士抽断脖颈后,她睇一眼兵士身后守护的一名十岁出头的孩童,紧了紧长鞭,到底没忍心下手。 孩童年岁随小,却身穿军服,可能是因为家境艰难,家人便早早把他送进了军队以图活命。孩童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流露出深深的恐惧和仓惶,在狼女的睇视下努力蜷缩着身体,试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狼女站立片刻,终于移开视线,转身离去。 这也是她第一次杀人,看见满目的鲜血,和尸横遍野的军营,她心中早已彷徨不定,失去了最初‘杀尽鞑子’的信念。而且,她能救下素未平生的卓一航,可见她性情虽然冰冷,内心却也有柔软的一面,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她下不了杀手。 然而,她不杀人,人就要杀她。很多事,并不如她想象中的美好。只听一阵破空声传来,暗器已然袭到她身后,避无可避。 “小心!”一声轻斥过后,叮当声随即传来,狼女回望,一把小巧的飞刀被一颗石子打落在地,飞刀被银白的月光一照,反射出幽幽的绿光,可见其上淬了剧毒。而水靖轩剑尖一挑,满脸杀意的孩童已经人头落地,死不瞑目。 “鞑子人人尚武,全民皆兵,八岁的孩子在军营里比比皆是,十岁出头的孩子早已是战场杀人的老手,你切莫心慈手软。”水靖轩淡淡嘱咐狼女一句,又兀自开始了杀戮,徒留下狼女对着一具无头尸体呆立良久。 若不是狼女未来对水靖轩有大用,水靖轩此刻绝不会施以援手。 早在狼女放过那满人孩子时,几位长老就开始摇头,姬无双面上亦开始阴云密布。等到那孩子掷出暗器偷袭,姬无双手指动了动,想释放一道气劲打落暗器,瞥见快速赶来救援的水靖轩,几欲破体的气劲又缓缓收回,心底松了口气。 “哼!妇人之仁!”女姬无双当然知道胞弟方才暗中的举动,禁不住冷冷讽刺一句,却不知这一句到底说的是胞弟还是狼女。 “总护法年纪尚幼,还需多加磨砺!”一名长老见教主神色不对,连忙开口打了个圆场。 “年纪尚幼?笑话!小童可比她还要小上两三岁!”女姬无双尖声驳斥。 她最见不得小弟用一张热脸去贴狼女的冷屁股,这让她非常火大。每当狼女朝他们投来带着厌恶和排斥的目光时,她都恨不得上去抠掉她的双眼。可惜,小弟铁了心,一力维护,她亦不敢动对方分毫,只能时不时用言语挑拨一下。 “你闭嘴!有事回去再说!”姬无双因狼女的连番失误,心头已经极为恼火,又不停被胞姐拆台,自是更加暴躁,厉色呵斥道。 感受到小弟剧烈起伏的心情,女姬无双心脏也随之揪紧,连忙闭口保持缄默,不敢再刺激他。小弟若发起疯来喜欢拿刀自残,他们本是一体,届时她还得跟着挨痛。 见两位教主出现了分歧,差点当场翻脸,十位长老撇开头,故作认真的朝敌营看去,避免尴尬。 只这短短一会儿功夫,营地中的杀戮已近尾声,鞑子全部伏诛,而内门弟子虽有伤亡,却远远不如长老们预先设想的那样严重。 眼前的赫赫战果,全有赖于水靖轩的指挥得当和奋勇杀敌,孩子们心中十分清楚,打扫战场,收罗战利品时自动自发的听从他号令,十分齐心。而狼女,因为她个性冷傲,不合群,中途又没有交代就擅自离开,被孩子们看在眼里,这会儿已把她孤立起来。 狼女早已习惯了独来独往,地位超然,被孤立也没有发觉,只负手站在一边,脸上带着淡淡的厌弃表情,看着这些孩子从死人堆里收敛尸体,捡拾财物。 “你怎么不动手?”姬无双鬼魅般出现在狼女身后,忽然发问,语气前所未有的冷肃。 看看袖手旁观的爱徒,又看看将同门的尸体从死人堆里拖出来,准备带回教内安置的小童,姬无双眼底不停蓄积着怒火。 枉他费尽心思为狼女铺路,而她却仿佛对魔教和族人没有丝毫在乎,这一点让姬无双大为失望,失望过后是更多的不满,并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指定狼女做总护法的决定是对是错。 狼女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去,疑惑的开口询问,“动什么手?” “你难道不替族人收尸吗?”姬无双扬起下颚,朝尸横遍野的营地指去。 “徒儿这就去。”狼女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担负的责任,垂头应诺后立刻朝水靖轩走去,帮他抬出一具族人的尸体放置到一边。 后面赶来的各位长老听见两人的对话,相互对视后不着痕迹的摇头。 狼女虽然是个习武奇才,但心性不定,冲动易怒,又缺乏责任感,实在没有担当总护法的能力,反而是木长老座下的小童,天资聪颖,思虑周全,指挥若定,比她更加出色。也不知教主到底着了什么魔,就是认定了狼女,他们屡劝不听,心中也很无奈。 但愿经过这回,教主能够看明白一点,他们不约而同的忖道。 姬无双确实如他们所愿,看明白几分,但毕竟是自己从小养育到大的孩子,要他一朝一夕间放弃,他也做不到,想着若今后好生打磨,狼女未必不成器。是以,他即便满腔怒火,亦没有当场发作,而是思量着回教后如何处理才能让狼女吸取教训。 战场打扫完毕,百名内门弟子还剩下八十九名,另有十几人受伤,伤势并不严重,已算是魔教各界历练的弟子中成绩最为优异的一批。 在校场上火化了十一个孩子的尸体,将他们的骨灰仔细收敛后安置进教中的骨灰塔,天色已经开始蒙蒙发亮,隐有淡黄色的晨曦爬上天际。 姬无双温声赞扬了大家几句,话音一转,变得极为严厉,“我族被汉人和满人无情杀戮,所有族人团结在一起奋力抗敌才取得了这小小的立锥之地。你们的父母是怎么死的,相信你们还记得很清楚,若不是他们把你们迷晕,藏进山洞里,你们早已成了汉人和满人的刀下亡魂。他们不管什么老弱妇孺,天公地道,只要是异族,就会被屠戮殆尽。所以,我总是说,对待汉人和满人,决不能手下留情。今天,有人不听号令,不但中途丢下族人,还对敌人存了仁善之心。这种行为令本尊非常不满!” “师父,徒儿知错,请师父责罚。”不待姬无双继续说下去,狼女主动站出来承认错误。 她是被父母遗弃,由狼群养大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如何,更甚于,她还很可能没有异族血统,因此,对姬无双所说的灭族仇恨,她并不能够感同身受。但是,既然师父暗示她有错,她就得站出来给个交代。 “好,知错就好。”对于狼女的主动,姬无双总算有些满意,乜她一眼道,“卸下内力,自领三鞭吧。这三鞭,由本尊亲自执行。” 本来听见只打三鞭,在座有些长老颇有微词,待听闻教主亲自执鞭后,脸色惊异,心中却满意了,齐齐保持了缄默。 狼女怔了怔,卸去内力后走到姬无双面前,背转身去站定,双拳暗暗握紧,咬牙等待。师父的鞭子,哪怕只抽三下,却也不是常人能够消受的,狼女心里十分清楚。 姬无双眸色晦暗不明的盯着眼前纤细的背影,终是狠下心高高举起皮鞭。第一下,狼女背部已然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第二下,她支持不住,膝盖一弯,重重跪倒在地;第三下,她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显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这次的教训,希望你能记住!”扔掉鞭子,姬无双俯身睨视狼女,慎重告诫道,而后朝一旁的侍卫招手,“带她下去疗伤吧。” 一直保持沉默的女姬无双这时候突然开口,语气带着欣慰和淡淡的嘲讽,“小弟,你早该这样了!若不是你平时惯坏了她,她今日也不会连番犯错!” 两名侍卫连忙过来,抬起半昏迷状态的狼女匆匆离开。 姬无双并没有理会胞姐的嘲讽,抬眼朝余下的孩子们看去,缓缓说道,“这次历练,你们的表现让本尊非常满意。你们暂且下去休息吧,午时来议事堂,本尊设宴犒赏。” 被教主的严惩震慑住的众内门弟子们连忙应诺,垂首鱼贯离开,丝毫不敢抬头去看教主身影。只有水靖轩,走过他身边时奇怪的瞥了他一眼,心中暗自纳罕:丁点小错,姬无双也舍得下这么重的手,这恋童癖莫非转性了? 20. 回到房舍,内门弟子们硬撑起的身姿终于垮了下去,个个捻着手里血迹斑斑的衣服,容色惨白。 想到一条条人命葬送在自己手里,没人感觉到愉快,但忆起儿时,父母被残忍杀害的画面,他们立刻硬起心肠,将仅剩的一点不忍和软弱舍弃。 “师兄,这是我从鞑子那里翻出来的匕首,送给你。”一名弟子敲开水靖轩的房门,将一把嵌满宝石,看上去极为贵重的匕首递给他。 水靖轩推脱不掉,只得收下。那弟子刚走,又接连有人上门,送来各种各样的东西,甚至还有人替他打好了洗澡水,伺候的极为周到。 这些孩子们虽然来自不同的长老座下,但称呼水靖轩时,莫不恭恭敬敬叫一声,“师兄。”,由此可见,这次历练,水靖轩的声望已达到了极高的程度,被内门弟子们视为唯一的‘首徒’,其锋芒已完全盖过了狼女。 水靖轩要的正是这样的效果。日后他若想趁乱把持魔教,一代新人换旧人是必须的,而这批师兄弟就是他的主力军,因此,凡是有人上门,他都以礼相待,侃侃而谈,不见半点高傲或不耐,很快便与同门打成一片。 他这种亲和的态度更加令众师兄弟们心悦诚服,日后莫不对他死心塌地,鞍前马后。 奋战了一夜,这些孩子们都已疲惫不堪,在师兄这里混了个脸熟后便纷纷告辞,回房休息去了。水靖轩微笑将他们送至门口,关上房门,朝正满脸狂热,张口欲言的阿壮摆手道,“有什么话醒来再说,现在洗洗睡吧。” 阿壮满嘴的崇拜之情尚来不及出口就戛然而止,但老大是不能忤逆的,他只得咂咂嘴,爬上床榻闭眼睡觉。 第一次杀人的感觉并不好受,虽然孩子们已经极力压制内心的恐惧,但是睡梦中,被深埋在心底的种种负面情绪依然会爆发出来,转化成梦魇对他们百般折磨。 因此,正午到议事堂赴宴时,这批弟子个个都是脸色苍白,眼圈青黑,一副心力憔悴,气息奄奄的模样。 长老们见惯了这种场面,自然知道这种负面状态是正常的,过一段时间,有的孩子自己会挺过来,有的孩子则会因此而崩溃,一生无法再拿起武器。历练远远还未结束,他们此时无需干预,只静静看着就好。 内门弟子九人一桌,分别在议事堂里坐下,等待教主出席。十名首座弟子则被叫到长老们身边陪同,围着一个大大的圆桌落座,与教主共餐。 末世的残酷是这些古人无法想象的,杀人,也早已成了习惯,因此,这次历练,在水靖轩看来完全是小打小闹。剧烈运动过后,他这一觉反而睡得十分香甜,醒来时,玉白的小脸神采奕奕,不见半点颓废之态,在一众憔悴似鬼的弟子中尤为显眼,引得众长老频频侧目。 “教主还没来,师父,您先喝杯茶。”仿佛丝毫没有察觉长老们打量的目光,水靖轩满上一杯茶水,恭敬的递到木长老手里。至于其他九位长老,他们各自的首座弟子在旁候着,用不着他越庖代俎。 “呵呵,乖徒儿!”木长老摸摸爱徒的脑袋,对爱徒今日霸气四溢的表现满意到了极点,九位长老朝他射来,隐含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也被他当成了无上的享受。 “本尊来了,小童可不能厚此薄彼,也给本尊斟杯茶如何?”人未至,女姬无双高昂的嗓音已先到了。 众人闻声连忙离座,半跪行礼。 “起来吧。”姬无双身边伴着狼女款步走进议事堂,在主位坐定后抬手道。 “教主请喝茶。”待众人坐定,应女姬无双的要求,水靖轩走到他们身边,替他们二人各自斟了一杯茶水,毕恭毕敬的递到他们手边。 “乖!”女姬无双拍拍他的发顶,温声道,心里对他愈加喜爱。小童性格肖似其弟,让她怎么看怎么顺眼。 “小童,过来,让本尊看看。”姬无双缓缓啜饮一口茶水,眉眼带笑,朝水靖轩招手道。 水靖轩依言走到他身边站定,扬起脸朝他看去,亮如寒星的眼眸落落大方的直视他面容,不闪不避。 姬无双勾唇,伸手捏住水靖轩小巧精致的下颚,左右转动,仔细察看他面色,半晌后放手,浑厚低沉的嗓音满是愉悦,“嗯,看来休息的不错!现在感觉如何?” 水靖轩揉揉被捏得发红的下巴,微眯一双凤眸,淡然开口,“感觉只是平常。” “哈哈!”女姬无双尖声大笑起来,抚掌道,“说得好!好一个感觉只是平常!” 姬无双乜一眼喜形于色的胞姐,心中愉悦更甚,亦忍不住低声笑了,说道,“嗯,记住你现在的感觉,昨晚的场面,回去后切莫再多加回想,于你无益。” “谢教主教导,阿细记住了。”水靖轩拱手,乖巧的应下,对他的关心很是受用。 “嗯,回去坐着吧。”姬无双抬手,让他回座,而后环视众人说道,“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本尊便不多说什么,开席吧。” 众人齐声应是。 趁着仆役们上菜的空挡,十位长老心头琢磨着方才教主对小童的特别关爱,一时间冒出很多想法,不约而同的忖道:教主若真的看重小童,这倒是一件好事,总比一味偏宠狼女要强的多,狼女此人,实在难堪大任! 菜一一上齐,将桌面摆放的满满当当,平日吃不到的山珍海味,今天应有尽有。不说琳琅满目的菜色,单闻扑鼻而来的浓郁香气,已经叫人垂涎欲滴,食指大动。 若是往常,面前摆放了这么一桌盛宴,在座的弟子们怕早就争先恐后的动起手来了,但今天,白的肉,红的酱,花花绿绿的配菜,却令他们有种胃囊翻涌,喉头作呕的感觉,刚被强制性遗忘的血腥场面又重新冒出头来,不停萦绕在他们眼前。 “启禀教主,菜上齐了,请用。”领头的仆役端上最后一盘菜,躬身道。 “嗯,”姬无双点头,首先举筷夹菜,而后朝长老们看去,说道,“你们也吃吧。”视线停在水靖轩身上时,淡淡一笑,温声嘱咐,“小童多吃一点,长的快。” “谢教主,阿细知道。教主您也多吃点。”水靖轩礼貌的回答,还乖巧的对姬无双笑笑。 姬无双姐弟俩对他的乖巧十分受用,冷肃的眉眼俱都染上了几丝柔和。 狼女偷眼朝和颜悦色的女姬无双看去,又看看小童,实在想不明白小童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从不对她假以辞色的女教主那般和悦。与小童一比,她有种深深的挫败感,却又对他生不起半点嫉妒。 心头胡思乱想,狼女用筷子慢腾腾的戳着碗里的饭,却不动手往桌上夹菜。她受了内伤,本就灌了一肚子的药,再加上昨晚的血腥场面深刻脑海,她这会儿实在没有一点食欲。 反观水靖轩就不一样了。这么多山珍海味,莫说是这辈子,就是上辈子,也是许久没有吃到了。他虽然举止优雅,可进食的动作却也不慢,一会儿功夫便吃掉了一碗饭,席间还不忘照顾自己师父,频频给他夹菜。 木长老见爱徒食欲这般旺盛,尚还悬着的心完全落了地。不错!睡的香,吃得好,历练这一关,爱徒轻而易举便过了。心情舒缓了,他的食欲也来了,两人互相夹菜,不停劝对方多吃一点,那师徒情深的画面恁是招人眼球。 姬无双冷眼扫过去,脸色不知不觉绷紧。若没有两年前的事,想必,坐着享受师徒情深的人就是自己了。该死!小童本该是我的徒儿!姬无双内心不知第几次低咒这句话。 罢了,没有缘分,再挂念也是无用。他不甘的暗忖,转头看见狼女食欲不振的样子,脸色一暗,夹了块盐焗虾准备放进她碗里。 见师父的筷子伸来,狼女想也不想便将碗挪开,对姬无双的亲近,她近年来越发难以接受。 姬无双夹菜的手僵住了,眸色晦暗,无数阴沉的情绪在他眼底翻涌。 女姬无双嗤笑一声,低低道了句,“自作多情!” 姬无双身上散发的寒气更甚,离他最近的狼女哆嗦了一下肩膀,终于慢腾腾移回饭碗,小声说道,“多谢师父。” 姬无双将盐焗虾放进她碗里,深深睇视她一眼,眼里的寒冰丝毫没有化去。直到狼女惨白了脸色,略略低头回避他的视线,他才面无表情的移开眼。 两人的互动十分短暂,桌上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尴尬。 狼女夹着盐焗虾,勉为其难送进嘴里,一股腥气入鼻,她胃囊剧烈翻涌,把碗一放,捂住嘴,俯在桌边不停干呕。 有狼女带头,议事堂里早已憋了许久的师兄弟们也相继干呕起来,用餐的美好氛围被彻底破坏了。 姬无双‘啪’的一声将竹筷重重拍在桌面上,容色铁青的看向狼女,厉声呵斥,“不想吃就下去!” 十大长老亦停筷,不敢再进食。 “抱歉,我失礼了。”狼女站起来朝众人躬身致歉,而后干脆的转身,离开议事堂。 “还有谁不想吃的?都给本尊滚!”姬无双朝余下的弟子们看去。 没人敢应声,弟子们个个都硬挺直腰杆坐在原地不动。忤逆教主?公然离席?笑话,他们可不是半点人情世故都不懂的狼女,也没有她那样强硬的靠山,若真这么做了,回去非得被师父扒皮不可! “很好,既然不走,就给本尊吃!不吃完别想离开。”姬无双冷笑,迁怒道。 座下弟子们内心哀嚎,面上却丝毫不显,纷纷作出食欲旺盛的样子,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饭。有半途呕吐的,吐在碗里又给连忙扒进嘴里吃掉,真是苦不堪言,对狼女的些许不满顷刻间变成了怨恨。 “气什么?难得一次宴席,可别毁在那小蹄子手里!”女姬无双斜睨小弟一眼,开口埋怨,而后朝兀自吃得欢实的水靖轩招手,“小童,过来,狼女走了,坐本尊身边来。” “遵命。”水靖轩微笑拱手,端着碗走到姬无双身边坐下,态度大方自然,没有半点推拒。 坐下后,他见姬无双面色阴沉,十分知机的夹了块鸡肉放进他碗里,开口道,“教主,您尝尝这红烩鸡块,鲜香酸甜,汁多味美,十分可口。” 话落,又替女姬无双夹了块,因两人侧身落座,女姬无双离的他比较远,他不得不站起,伸出自己的小短胳膊,越过姬无双强健的双臂,递进她的碗里。 伸手扶住小童偎到自己臂膀边,绵软温热的身体,以防他摔倒,姬无双阴沉的面色瞬间云开雾散,浑身的数九寒冰如遇艳阳,化成了一滩柔柔春水。这世上,总归有这么一个人愿意靠近他,亲近他,他心里满满胀胀的,说不出的快活。 他低低笑了,揽着水靖轩坐好,伸手爱怜的捏捏他脸颊的嫩肉,温声道,“听你形容的那么美味,本尊若不尝尝实在可惜。” 话落,他拿起竹筷继续进食,细细咀嚼小童替自己夹的鸡肉,满意的忖道:不错,这红烩鸡块确实做得很好,比往常吃过的都要美味。 受够了别人对自己和小弟的避之唯恐不及,平生第一次有人主动给自己夹菜,女姬无双狭长的眼眶微微泛红,凝视鸡块良久后,笑意融融的开口,“乖孩子,别尽顾着我们,你也吃。” “唔~我吃着呢。”水靖轩双颊塞满了食物,鼓鼓囊囊的回道,模样十分逗趣,引得姬无双姐弟俩仰头大笑。 冰冻至零点的宴席因水靖轩的调停又恢复了最初的和暖,十位长老暗暗松了口气。而座下狂塞食物不敢停止的众师兄弟们这时才缓过劲儿来,内心对师兄各种膜拜。 --- 21. 自历练那晚之后,姬无双试图改变教育狼女的方式,从毫无保留的宠溺渐渐开始放任自流。 狼女四岁前在狼群中生活,四岁后被姬无双捧在手心养大,日常只需练武,其它琐事自有成群的仆役操心,是以,她半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更不知该如何与同门交流。 姬无双令她搬出去与内门弟子同吃同住,同一处练功,她着实好几天没适应过来。而且,她近几年表现平平,和锋芒毕露的水靖轩完全没法相比,早已被这些师兄弟们拉下了神坛。基于两年前她和水靖轩之间的恩怨,这些孩子们对她没有半点照顾,反而十分排斥。 还好狼女骨子里早已植入了兽性,哪怕独来独往也没有问题,除了吃穿用度方面一开始难以习惯,久了便也慢慢接受了。在一众师兄弟里,她谁也不爱搭理,唯独对水靖轩另眼相看,每每到了饭点,必定端着饭碗坐到水靖轩对面用餐,偶尔还会主动询问水靖轩练武的一些情况。 水靖轩对狼女的感观不好不坏,对她的接近不冷不热,却没有排斥。两年前对方‘废掉’他右手的事早已被他忘记了。他毕竟是个成年人,不会与一个小女孩斤斤计较。狼女在他眼里就是一个NPC,且还是个极其重要的NPC,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不会疏远狼女,反而打定主意要盯着狼女顺利走完剧情。 水靖轩对狼女的态度决定了其他同门对狼女的态度。孩子们见师兄对狼女礼遇有加,便也不再排斥她。狼女虽然独来独往,但与人群居,并不能够完全孤立开来,多多少少总会有些交集。所以,她明显感觉到最近日子好过很多,少了许多‘小麻烦’。 姬无双暗中观察了几天,见狼女适应良好,且与小童关系不错,心中感到满意,与十大长老交待一声,让他们多加磨砺狼女;又单独找到木长老,一再叮嘱他要照顾好小童,切莫忽视了小童的修炼后,便开始了为期半年的闭关,准备冲击毒魔功第八重。 教主以前也经常闭关,虽然这次时间最长,但在教里也没有引起多大波澜,教众们平日该干什么还干什么,生活十分规律。 然而,四个月后,魔教的平静被打破了,武当派接二连三有人打上门来,叫嚣着要魔教的妖邪们以命偿命。 原来,几名乔装改扮,出外办事的族人回教途中遇见了武当派的弟子下山历练,见他们嚣张跋扈,一时被激起了心中的仇恨,便使计毒杀了这几人。由于事起突然,没有经过周密的谋划,他们匆忙离开后到底留下些线索,叫武当派追查到了魔教的头上。 若是往常,有姬无双坐镇魔教,武当哪里就敢气势汹汹,明目张胆的杀到魔教门口?但他们得到消息,心知姬无双目前还在闭关中,没有两三月不会现身,这才聚集了徒众前来挑衅。 “木老贼,识相的话就快点把杀人凶手交出来,不然,我们八大派定然荡平你们魔教!”率众前来扰事的是武当掌门紫阳真人的师弟——玉清真人。 “笑话,什么叫杀人凶手?你们八大派屠戮我族妇孺,哪一个不是手染鲜血?论起凶手,你们才是!想荡平我魔教,也要看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木长老负手站在紧闭的寨门之上,厉声呵斥。 “呵!你这老贼几年不见倒是口气硬了。不过仗着姬无双那邪魔歪道的庇护而已,有何好得意?姬无双算的了什么?不过是我师兄的手下败将罢了,你叫他来,我还想问问他,可曾记得当年被我师兄扒掉衣服挂在城门口示众的往事?他那丑陋扭曲,连恶鬼都嫌的身体,我如今想来还恶心的吃不下饭!” 玉清真人言辞粗鄙,和他雅致的道号半点不相称。他却仿佛自己说了什么很了不得的话一般,仰头大笑起来。有他领头,一众武当弟子跟着起哄,叫嚣的更加厉害。 木长老被气的满面通红,浑身抽搐。 当年教主被擒,紫阳一边折辱于他,一边又道貌岸然的宣称放他一条生路,只要求他带着族人离开中原。教主武功被废,为了族人受尽屈辱,回到村寨却发现族人尸横遍野,早已被八大派灭口了。若不是教主不死心,在山里不停游荡搜寻,与侥幸逃脱的族人汇合,他想必早已自我了断,如今也不会为了报仇,修炼那等阴邪至极的毒魔功,弄的更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想到这里,木长老再难抑制内心的愤怒,提剑跃下寨门,与武当众人战在一处。见自家师父攻入敌群,水靖轩想也不想便拔剑加入了战圈。九大长老见状暗自点头,纷纷拿起武器冲杀出去。 武当剑法本就精妙非常,独步天下,单打独斗尚且极难对付,若遇上配合得当的剑阵则更加无往不利。 玉清真人敢带着弟子前来魔教叫板,自然早有准备:一是料定了姬无双没有出关,不能助阵,二是他座下弟子早已把威力最大的九宫八卦剑阵修炼的炉火纯青,对上十大长老亦有把握取胜。 他今天既然来了,就绝不会空手而回,拿下魔教十大长老的人头就是他的目标,是以,他言语上极尽侮辱之能事,终于刺激的十大长老贸然出战。 木长老等人果然一入战圈就被剑阵困在其中,左冲右突却找不到破阵之法,很快就伤痕累累。 水靖轩由于年纪尚幼,并不被武当众人看在眼里,只派了两人拦截住他,他虽然焦急,却无法近身前去相救。况且,暗自观察了半晌,他也丝毫找不出突破剑阵的办法。 异族人天性悍勇,哪怕身困险境,也从不轻易认输。虽然十大长老被剑阵包围,一时间找不到突破口,却并不因此而乱了心智,反倒越挫越勇,令施展剑阵的武当弟子也受伤不轻。 水靖轩因**强横,并不在乎丁点小伤,与两名武当弟子对上也是不要命的打法,那两人本以为击杀这个小子只是分分钟的事,现在看来,却好像他们两人被对方绞杀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 站在一旁悠闲观战的玉清真人终于按捺不住了,面色一紧,飞身就要加入剑阵。然而,他脚尖刚刚离地,一道刚猛无比的内劲就将他硬生生拍落下去。 玉清真人口吐鲜血,捂着剧痛不已的胸口朝内劲袭来的方向看去,一双浑浊的眼睛不但溢满恐惧,还流露出一丝绝望。 出乎他的预料,姬无双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且看他安闲的站姿,适时的出手,来的时间肯定不短。难怪魔教的徒众们竟然没人出来救援,却原来是有教主从旁坐镇,他们胸有成竹。 趁着武当众人因姬无双的到来闪神之际,水靖轩快速变招,寒光烁烁的剑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阻挡他的二人脖颈划去。二人颈动脉被割裂,霎时间血溅三尺,谷风一吹,如雨似雾的血花纷纷飘落,带出一股浓郁的腥气,腥气散去,两颗人头咕噜噜滚落到水靖轩脚边。 姬无双深深看一眼血雾中矗立的小童,薄唇微勾,举手,隔空朝围攻十大长老的武当弟子们拍去。 施展剑阵的十七人连抵抗都没有就被拍飞出去,落到几丈外的地上时早已双眼翻白,死的不能再死。见姬无双一出手便瞬息秒杀十七人,且还是武功不弱的十七人,玉清真人脸色铁青,浑身战栗不止。 十大长老放松紧绷的心弦,自发走回姬无双身后站定。 “你是玉清真人?紫阳真人的师弟?”姬无双侧身站立,双瞳微眯,冷冷问道。 玉清真人不敢直视姬无双邪肆的面容,但却依然硬气的答道,“紫阳正是我的师兄!” 他本以为,拿出师兄的名号,或许能震慑住姬无双,却没想,姬无双忽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阴寒渗人,令他头皮发麻。 “好呀!若你不是紫阳的师弟,本尊还想放你一马,叫你回武当送个信。可惜,你偏偏与紫阳关系匪浅,那么,你的命,就给本尊留下吧!你不是要问问本尊可曾记得当年与紫阳的往事么?本尊现在就告诉你,本尊从未有一日忘记!” 他的语气越来越阴寒,不待动手,已逼得玉清连连后退。见玉清运气转身,想要逃逸,姬无双冷笑,低语一句,“不自量力!”便飞身上去拦截。 两人身影交错,玉清只来得及挡下姬无双第一掌便没了还手之力,随即被姬无双压制着,接连被拍了几十掌。 两人落地,还不待站稳,玉清体内忽然发出一阵阵骨骼碎裂的‘咔嚓’声,而后站直的身体竟像一个灌满肉泥的皮囊,哗啦啦瘫成软乎乎看不出人形的一团,在地上滚了两滚。 原来,这几十掌竟将他全身的骨头,包括头骨寸寸拍碎。没了骨骼支撑,玉清这幅皮囊还真成了名符其实的皮囊,死相极为难看。 十大长老齐齐偏过头去,对教主阴毒至极的招数,哪怕旁观了不下百次,依然无法适应。 水靖轩却满脸好奇,走到玉清那副皮囊旁边,举剑在他皮上开了个洞,被姬无双浑厚内力震成了血红色流质物的肌肉和脏器汩汩流出,倾泻在草地上,染红了一片。 “教主,这是什么掌法?皮囊丝毫不损,内里却把人拍成了肉泥!真是厉害!”他瞪大眼,面上没有惊惧和闪避,只有满满的热切和崇拜。 如果是在末世,身怀这套掌法,全身的骨头都能轻易隔空拍碎,遇见丧尸岂不是横行无忌?水靖轩瞬间有种姬无双生错了时代的遗憾感。 “哈哈哈!”展露阴狠至极的毒魔功,第一次换来的是崇拜而不是畏惧,姬无双姐弟俩再次仰头大笑。 不同的是,这次的笑声充满了骄傲和愉悦。因修炼迟迟无法突破,遇到瓶颈走火入魔的恶劣心情在见到小童的这一刻烟消云散。 “这是毒魔功里的碎骨掌。”姬无双俯身,边揉捏小童白嫩滑腻的面颊,边温声答道。见小童墨如点漆的双眸忽然间亮如星辰,他心中揪紧,滑过一阵痛惜,语带艰涩的补充道,“只有双手完好,才能修习这种武功。” 水靖轩闪亮的眸子立刻便熄灭了。从绝世强者重生为蝼蚁一般的存在,没有人比他更加渴望力量,然而,学习这种力量有可能暴露他特殊的体质,他略略寻思,最终压下了心中的念想。 姬无双见他表情黯淡,心中的痛惜更甚,当年对狼女的些许不满,经过这些年的频繁刺激,早积累成了非常不满。 他勉力压下心中翻涌的各种负面情绪,强扯出一个和煦的笑容,轻拍小童的发顶,柔声安慰,“修炼这种掌法,过程非常痛苦,不学也罢。你天赋异禀,资质非凡,学习剑道也总有出头的一日,不要觉得可惜。” 见小童恢复了精神,笑眯眯的点头表示认同自己的话。姬无双暗地里咬牙,觉得自己十分亏心。 什么叫‘不学也罢’?什么叫‘不要觉得可惜’?全他·妈是放屁!他恨不得时光能够倒回两年前,他绝对在比斗还没开始前就把小童抢到自己身边,不让狼女碰他一根头发! 22. 狼女跟着姬无双一块儿来教门口助阵。见姬无双大胜玉清真人,随后与水靖轩站在一处讨论碎骨掌,本想上前加入两人,待听见两人谈及单手无法修习掌法的问题,她硬生生止住脚步,目光极不自然的移向他处。 水靖轩的右手是她最无法释怀的往事,两人相对,她连视线都不敢在他的右手上停留。而师父,起初只是略有遗憾,随着时日增加,却越来越耿耿于怀。每次旁观完水靖轩练剑,回来看她的眼神总是晦暗莫名,令她心惊。 她虽然不懂人情世故,但凭着野兽般的直觉却也能分辨,现在这个时候,她应该退避,不能上去招两人的眼。 木长老就没有狼女那样的忌讳了,快速瞥一眼地上那摊肉囊,忧心忡忡的上前道,“教主,您杀了玉清真人和他的弟子,武当绝不会善罢甘休,恐会带着八大派找上门来。” 姬无双因水靖轩右手的问题,这会儿心情本就不好,听见木长老的话,冷笑道,“呵~来了更好,本尊还可多杀几个,用他们的鲜血祭奠族人的亡魂!” 他这会儿毒魔功迟迟无法突破第八重,对上紫阳真人还没有完全的胜算,不然,早杀上紫阳道观去了,哪容得了这些杂碎上门挑衅。 木长老听了他的话依然眉头紧皱。教主神功盖世,自然不怵,但是族人们就不一样了。若八大派真的杀上门,族人死伤必定惨重,血脉延续更加艰难。 水靖轩知道师父在忧心什么,沉吟半晌后慎重开口,“师父不必担心,魔教这次不会有事。” “哦?何出此言?”木长老知道自己的徒儿从不胡乱说话,一旦开口,必定有根有据,让人信服,不由来了兴趣,拍拍他的脑袋,笑眯眯的问,方才的烦忧,这会儿消减不少。 姬无双也俯身朝他看去,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水靖轩微笑,语气笃定间还带着浓重的讽刺意味,“八大派以前联合灭我族人是为了抢夺我族富饶的土地,以保证在鞑子的驱逐下他们还能有一个安身之所。正所谓无利不起早,没有足够的利益诱惑,谁肯为了武当冒死杀上魔教?武当虽是八派之首,但想要驱使其它七派却也不是易事。这次仅仅死几个人,在其它七派的眼里只是些许小事,远不能劳动他们出马。” 话落,他顿了顿,继续开口,言辞间的嘲讽之意更甚,“而且,玉清真人是武当第二人,他执掌的玉清观门徒甚众,势力庞大,仅次于紫阳观。现在他身陨,玉清观该谁人来接手?武当派里自然有很多人盯着这个位置,他们内斗尚且不及,哪里还有心思来管我们?” 远的不说,只那个白云,就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电影里,他在卓一航小时候还只是一个教书先生,但剧情正式开始后却一跃成为地位仅次于紫阳真人的主事者,这其中必定还有玄机,很可能就应在玉清真人身陨这件事上了。 十位长老和姬无双沉吟半晌后齐齐抚掌大笑,连声赞好。 “没想到小童不仅武学天赋奇高,于权谋一道竟也十分通透,我族许久没出过这样的人才了!”姬无双长叹,举步朝教内走去。 异族人虽然好斗,却心思简单,不像汉人那样善于使用阴谋诡计,不然,姬无双当年也不会轻易被他们设套擒住。如今教里出了小童这么一个奇葩式的人物,他心怀大慰。 走在姬无双身边的狼女则两眼有些冒星。水靖轩分析的那些条条道道,她有听,却半点也没有弄懂。虽然重回人群中生活,但她依然在用狼的眼界看待周遭的事物。于她而言,世界只是黑白两色,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木长老与爱徒并肩,亦步亦趋跟随在教主身后,一张老脸笑得十分灿烂。其它九大长老则频频朝水靖轩看去,眼里莫不透着激赏。 水靖轩此刻非常淡定。在末世怎么说也做了十几年首领,一点权谋都不懂,他早尸骨无存了。只是,看人的眼光还需加强。他握拳,自嘲的想到。 “汉人就是心思叵测,一个小小道观便能引发内斗,不似我们魔教,族人上下团结一心。”一直不曾说过话的女姬无双忽然间感叹。 魔教内部确实比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团结的多,虽然也有争斗,却从不会为了个人私欲损害族人的利益,更不会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位置,他们将心思放在明处,靠着实力去争取。 听见女姬无双的感叹,除了心思叵测,一早就瞄上了教主之位的水靖轩嘴角抽了抽之外,其余众人莫不连连点头附和。 走进教内,各长老还有职责在身,纷纷告辞,水靖轩本来也想跟着木长老离开,可还未转身,鼻端却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早已离开寨门那个杀伐之地,没道理血腥味却变得更加浓郁。难道有人受伤了?水靖轩暗忖,不着痕迹的打量在场众人。他和木长老虽然身上都挂了彩,但伤势都不重,血早已止住,不会发出这般浓重的腥味。而狼女一身白衣飘飘欲仙,怎么看都不像大量失血之人。 如此,只有教主了。水靖轩视线移向姬无双,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女姬无双今天特别沉默,脸色也非常苍白,微蹙的眉头,紧咬的牙关,莫不显示她在隐忍某种痛苦。两人身上披挂着厚重纯黑的袍服,即便失血,也看不出端倪。 水靖轩略上前几步,拉近与姬无双的距离,鼻端的血腥味更重,肯定了他的猜测。 “师父,您先走吧,徒儿代您送教主一程。”水靖轩乖巧的对正欲离开的木长老说道。 “徒儿真乖!”木长老轻易便被自己爱徒给忽悠走了。 “怎么不跟着你师父?平时你可是他的小尾巴。”姬无双转头去看水靖轩,出口的话隐含一丝连他自己都品不出的酸味。 女姬无双瞳孔蒙上一层氤氲的雾气,勉力支撑着身体,对他们的话无力反应。 水靖轩明白,既然姬无双一直隐忍,必定不想自己受伤的事给别人知道。所以,他半点没有声张,而是帮忙打发走了木长老。 此刻见女姬无双快支撑不住了,他心里焦急,不顾礼数,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女姬无双的胳膊,好声好气的回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对待师父当然要孝顺。但您是我们的教主,庇佑我们有安定的生活,不被汉人和满人欺负。对您,我们更要毕恭毕敬,鞍前马后。” 女姬无双拍拍水靖轩扶住自己胳膊的小手,精神明显转好。他们为族人做这么多事,不过是想弥补当年疏忽之下铸成的灭族大错,并不期望族人的感恩。但是,听了小童的话,冰冷的心却悄然温热起来,连痛苦都减轻很多。 姬无双捂住胸口,感觉僵冷麻木的心脏竟越跳越快,发出滚烫的热度,令他有些失措,不知该如何应对。 水靖轩并不知道他们复杂的心思,径直扶着姬无双姐弟俩往前走。狼女有些疑惑,心道好端端的,阿细怎么这么殷勤?师父也是,走路怎么还要人扶呢? 待进了房间,将他们安置在宽大柔软的榻上,水靖轩才低声问道,“教主,我替您把大祭司叫来?” “好端端的叫什么大祭司?”姬无双语气冰冷,斜飞入鬓的浓眉皱的死紧,一副极为不耐的神色。 要不是姬无双未来魔功大成,可替自己一举灭了武当,铲平不少魔教的仇敌,凭水靖轩那冷漠的性子也不会来管他的闲事。在水靖轩眼里,狼女和姬无双就是他对付八大派的两大杀器,绝对不能在走剧情之前出什么意外。 因此,他对姬无双拿出了百分之两百的耐心,认真劝说道,“教主,您流了那么多血,再不治就危险了。” “啊?”狼女惊呼,不敢置信。 “谁说本尊受伤了?”姬无双斜睨水靖轩,强撑道。 而他的胞姐,此时已经浑身脱力,头晕眼花,出现了失血过量的症状。双胞胎在母体时便开始争夺养分,所以出生时总会一强一弱。很明显,女姬无双的体质远远比不上胞弟强健。 但是,伤口是姬无双因修炼遇见瓶颈,心魔骤起之下自己用刀划出来的,且刀刀划在两人背部皮肉相连之处,他们绝不会让外人看见,这是他们心底最深的禁忌。 “您没受伤,这是什么?”水靖轩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上前捏住姬无双的袍角,轻轻一拧,血水簌簌下落,染红一地。 “谁准你靠近本尊的?你们都出去,本尊自己能够处理。”姬无双恼怒,挥开水靖轩和一脸惊愕的狼女,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教主,您若再不治疗就会因失血过多而亡,我族的大仇您都不想报了吗?您难道还想看着我族被汉人和鞑子杀光吗?您只是闭关几月,武当就敢杀上门来,您若真的不在了,我们魔教还不被紫阳铲成平地?您好好想想后果再说。” 水靖轩对着紧闭的门板,一字一句的开口劝到。伤在背部,他怎么自己处理?这明显是托辞,水靖轩可不像木长老那样好打发。 里面静默良久,待水靖轩启唇,还想再开口刺激时,姬无双忽然拉开房门,容色苍白,“你们进来吧,帮本尊止血。不要把本尊受伤的事传出去。” 一则,他伤在自己最讳莫如深的地方,让最亲近的小童和狼女知道已是极限。二则,武当近来或许还有动作,他受伤的消息外泄出去会引来麻烦。 知道他的顾虑,水靖轩毫不犹豫的点头,狼女的脸色却有些难看。及至姬无双伸手,缓缓解开袍带,准备脱衣,她忽然疾步退到门边,大睁的双眼里满是厌恶和恐惧。她到底还是个孩子,面对教主畸形的身体,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水靖轩那样淡然处之。 狼女背部撞击门板的哐当声传来,水靖轩和姬无双转头齐齐朝她看去。对上那双毫不遮掩情绪的眼瞳,姬无双本就强忍痛苦的脸彻底扭曲。 房间里霎时安静的落针可闻,气氛极为沉郁。 23. 房间里气氛凝滞,连呼吸都沉重起来。 这个时候,却是几近陷入昏迷的女姬无双缓缓开口,打破了僵局,“你出去!”她指向狼女,双瞳蓄满冷冽的寒冰。 狼女背部抵住房门,听见女姬无双的命令,脸色一松,想也不想便转身离去。 她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无意中瞥见师父换衣,那皮肉相连的狰狞躯体令她心悸。此后,她足足做了好几天噩梦,慢慢恢复过来后便再也无法像以往那样毫无芥蒂的与师父亲近。看见师父解衣的动作,梦魇重新浮上心头,她亦控制不住自己下意识的躲避。 水靖轩无奈的看着狼女头也不回的离开,极想伸手扶额。狼女真是半点人情世故都不通,自己师父受伤,她怎么能弃之不顾?还有姬无双,对这样冷若冰霜的人也能爱上,果然是受虐体质吗? 心里默默吐槽,水靖轩拴上房门,转头朝姬无双看去,等待他脱衣,给自己检视伤口。 然而,姬无双坐在榻上,冷冷盯着他,半点动作也没有。 “教主,我帮您解衣。”水靖轩忖度他大概失血过多,有些脱力,于是乖觉的上前,手朝他的衣带伸去。 “你不走吗?”姬无双截住他的动作,语气冰冷。 “我走了您怎么办?”水靖轩摊手,语气很无奈。教主受伤后竟然这么别扭!若不是他几年后能灭了魔教的头号大敌武当,水靖轩也很想学狼女那样甩手就走。 姬无双定定凝视水靖轩的眼瞳。这双眼瞳清澈见底,有担忧,有无奈,有焦急,却唯独没有畏惧和厌恶。他因狼女离去而戾气暴涌的心一点一点平和下来,薄唇微勾,缓缓开口,“本尊解衣了,你可不要后悔。” 水靖轩额角抽了抽,忍不住催促,“教主,您快点,女教主快支持不住了。” 姬无双瞥他一眼,解衣的动作加快许多。待上身蓄满血水的厚重袍服被脱去,水靖轩急忙走近,朝两人受伤的背部看去,脸上的忧色逐渐加重。 两人皮肉相连的背部被利刃一刀刀划拉开来,露出皮下的血管和肌理,血肉模糊,形状恐怖。看过电影里姬无双被卓一航一剑刺开连体的画面。水靖轩知道,两人背部的骨骼虽然没有生长在一起,却有一条主动脉是相连的,贸然割开,必然会引起大出血,活不过三十秒。 所幸在暗室时,女姬无双厉声喝止,唤回了姬无双的心神,没让他再继续自残下去,否则,两人今天就提早交待了。 水靖轩丝毫不敢耽误,连忙从博古架上取下一瓶瓶伤药,找出止血散便整个儿朝伤口倒下去。 姬无双默默盯着他忙碌的身影,见他面色如常,只眼中的焦虑更深,不自觉屏住的呼吸慢慢松开,心底忽而涌上一股热流,温暖了他早已僵冷的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 那边,快要陷入昏迷的女姬无双也受他感染,恢复了些神智,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 水靖轩没空注意两人,只一心投入对他们的救治。见止血散倒上伤口还来不及发挥效用就被汩汩鲜血冲散,他眉头紧皱,又取了一瓶施用。连续拿了三瓶依然没有效果,水靖轩咬牙,瞥一眼容色越来越苍白的两人,掌心悄然凝聚起一丝水蓝色的异能。 没办法,整件厚重的袍服都被鲜血浸透,可见两人失血量极大,再不使些非常手段,姬无双就没救了。 幸好两人背部相连,看不见他施展异能的动作,水靖轩只迟疑了一秒,便伸手覆上姬无双的伤口。异能丝丝渗入血肉模糊的肌理,迅速修复被划断的血管,血立马止住了,只留下看似狰狞,却并没有大碍的伤口。 姬无双姐弟俩仰头,发出一声呻吟。不知小童刚才做了什么,他们感觉舒服很多,精神也恢复了不少。 水靖轩手里拿着一瓶顶级金疮药,快速朝两人的伤口撒去,边撒边装模作样的赞道,“大祭司的药果然有奇效!这会儿已经不流血了。” 大祭司的医术确实神乎其神,两人不疑有他,并没有多想。 水靖轩松了口气,继续倾倒金疮药,直倒了两瓶才把伤口完全覆盖住。 姬无双早已缓过劲来,瞥一眼忙忙碌碌,表情认真严肃的小童,低声询问,“你不害怕吗?看了本尊的身体,你不觉得恶心,丑陋,扭曲,不堪入目?” 他越是这样极力贬低自己,对小童的反应越是在乎。不知为何,在等待小童回答时,他内心竟隐隐有些怯意,略显苍白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泄露了他的紧张。 女姬无双也屏住了呼吸,静静等待小童的回答。 审美观经过了丧尸和变异兽的严重摧残,姬无双的问题在水靖轩看来简直是个笑话?教主谦虚过头了吧?他暗忖,上下打量教主强健的体魄,视线在他完美无缺的胸肌和八块腹肌上流连了片刻,掩去眸子中不小心流露出的羡慕嫉妒恨,撇嘴道,“感觉只是平常。” 至于女姬无双那边,这是古代,虽然女姬无双个性狂放,并不介意,他依然还是恪守了礼教,没往那边看。 “感觉只是平常?”女姬无双沉吟,想起小童第一次历练时,也是这种不咸不淡,不惊不惧的表现,她忽然仰头,大笑起来,边笑边拍打自己的大腿,神情愉悦到了极点。 原来,在小童的眼里,他们也和寻常人一样吗?姬无双眸色深沉,紧抿的薄唇一点点上扬,大手一捞,将身旁忙碌不休的小童紧紧抱进怀里,下颚轻轻磕在他柔软的发顶,不停摩挲。 “教主,您干什么?”水靖轩吓了一跳,微微挣扎起来。 “你不是不怕本尊吗?嗯?让本尊抱一抱又何妨?”姬无双拍拍他的脊背,低声道。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觉得心里满满涨涨,快活的不得了,总想找个途径发泄出来。等他回过意识,已经将小童搂进了怀里。不过,感受到怀中温热绵软的小小身体,他收紧手臂,一点都不想再放开。 你是皮肤饥渴症发作了吧?从小缺爱的孩子都这样!水靖轩暗暗吐槽,扬起玉白的小脸,严肃开口,“教主,您先放开,伤口还没包扎呢!” “本尊搂着你,一样可以包扎。”姬无双淡声开口。 水靖轩额角抽了抽,但转念一想,上药到没什么,若是从两人身侧包扎,缠绕布条时动作幅度大,难免会时不时看见女姬无双高耸的胸部,场面很是尴尬,还不如现在这样自在,遂点头同意了。 他双膝磕在姬无双强健的大腿上,两手从姬无双的腰间穿过,快速将布条缠在两人相连的皮肉上。 姬无双松松揽着小童的腰肢,以防他摔倒,□的胸口不时被小童呼出的热气吹拂,皮肤渐渐滚烫。他不自在的动了动,滚烫的热流立即传遍全身,最后汇聚到鼠蹊部。 “唔!”从未有过的强烈感觉从鼠蹊部传来,绵软的部位坚硬如铁,高高耸立起来,姬无双闷哼一声,表情十分难看。 幸好水靖轩完成了包扎,先一步从他腿上跳下,再加上他下半身有厚重宽大的袍服掩盖,才没让水靖轩看出异样。 “教主,伤口包扎好了。您失血过多,先休息一下吧,阿细告退。”水靖轩将榻边的血迹稍作清理,又捡起地上的血衣,走到门边后拱手道。 “嗯,你下去吧。”极力忍耐身体的异状,姬无双也不留他,立刻点头同意了。 等水靖轩走远,女姬无双额头满是大汗,沉声告诫,“小弟,你修炼时差点走火入魔,现在可不是动情的时候,赶快把欲念用内力压下去。” 两人身体相连,女姬无双对小弟身上传来的炽热感同身受。她知道男人的欲·望说来就来,特别像小弟这样,因身体的缘故,从未宣泄过的,来势则更加迅猛。 姬无双毕竟是个正常的男人,以往也有过情动的时候,都运功压制过去了,时日一久,身体对欲念的渴求反而越来越淡薄,像这次来势汹汹的情潮,他从未体验过,一时有些失措,听见胞姐的告诫,才堪堪醒悟过来,赶紧运功压制。 只不过一缕似有若无的气息而已,为何会引起自己身体这么大的反应?他苦思不解,只得将疑惑深深埋进心底。 几息过后,□的部位绵软下来,女姬无双感觉到他翻腾的心绪渐渐平静,长舒了口气,叹息道,“小弟,以后别这么乱来了。大祭司曾经说过,咱们背部有一条血脉相连,若是斩断,我们两个都得死,大罗神仙也难救!” 姬无双眼神放空,没有说话。 女姬无双无需他回应,自顾宣泄心中的后怕,“今天多亏了小童,不然我们就危险了。”话落,她冷哼一声,眼里透出一丝怨毒,“狼女果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伴在我们身边来去那么久都没发现我们受伤,还得小童提醒。这还不算,竟抛下重伤的师父独自跑了,真是大逆不道!小弟,你这个徒弟算是白养了!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放她在狼群里自生自灭,变成真正的畜牲!” “说够了吗?说够了就闭眼休息。”姬无双声音极为平静,没有丝毫平日听见胞姐数落狼女时的心烦和不耐。 “养她那么大,不会白养的。只要她认真习武,日后助我荡平八大派,杀尽鞑子就够了。”姬无双侧身躺平,面无表情道。对狼女,他现在的心情可说是哀莫大于心死,一切纠结难言的感情在这一刻化为乌有,唯剩下淡漠和无动于衷。 女姬无双闭眼,静静感受小弟冷漠似冰的心情,满意的勾唇。 24. 水靖轩的水系异能是直接作用于人体细胞,激活已死亡的细胞组织,并促进细胞分裂再生,所以治疗效果极为强大,他前世达到12级巅峰时能使断肢重生,离起死人肉白骨只有一线之隔。 虽然这辈子异能增长缓慢,只有三四级的水平,但治疗一些刀伤还是不在话下。因此,等姬无双姐弟俩睡过一晚,再睁开眼时,明显感觉伤势大好,只流血过多,脸色有些苍白,肢体也有些无力。 两人正准备起身,房门却先一步被人敲响。 “进来吧。”姬无双问也没问便准许来人推开房门。他早已探知有人靠近,但来人的脚步声他非常熟悉,且一大早便能看见这人,让他心情万分愉悦。 “教主早上好。”出于前世良好的家教,水靖轩一手推开房门,一手端着托盘,笑盈盈的问候。 “小童早上好。”女姬无双抢先一步开口,令咧嘴微笑,正准备回应小童的姬无双有些气闷。 “教主,我让膳堂的人给你们熬了红枣花生粥,补血。粥还很烫,我先帮你们换药,换完药正好能吃。”水靖轩将盛放着两碗粥和几碟咸菜的托盘放在靠近窗口的方桌上,殷切的交待。 “辛苦了你了。”姬无双怕胞姐又抢了自己的话,连忙回应。他丝毫没有察觉,他这心态,活像跟人抢糖吃的小孩。 “不幸苦,这是应该的!”水靖轩摆手,笑得眉眼弯弯。教主可是他的一大杀器,没走剧情之前决不能折损。 怀着这样的想法,水靖轩拧了帕子,给两人擦拭沾满血迹的背部,而后拆开布条清洗伤口,重新撒一层金疮药,那关切的表情,细致的动作,比西门吹雪养护他的乌鞘剑还要认真。 不知道伪小孩的阴暗心理,姬无双姐弟俩内心再次被触动,本就对小童十分的喜爱,从昨日起,这份喜爱可说是刻进了骨子里,看向小童的视线万分柔和。 处理完两人背部的伤口,水靖轩换了两条新帕子,分别拧了递过去,让他们擦脸,然后坐到一边,单手托腮,看他们吃早餐。 姬无双被小童亮如星辰的眸子盯着,不但没有半点不适,反而觉得十分愉快。小童平和淡然的目光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一点点消融掉他内心竖起的坚冰。 “你吃过了吗?没吃的话过来吃点?”姬无双转头,朝水靖轩招手。 破天荒的,他竟然想要与人分享食物。因为身体的缘故,别人总是对他们避之唯恐不及,连他们碰过的东西,在别人看来都仿佛带着毒素,转手就被焚毁或丢弃了。许是被嫌弃后自尊心的强烈反弹,他们领地意识强烈,除了彼此,从不与人共享某样东西。然而,这莫名的坚持终于在水靖轩这里打破了。 “对呀,小童过来,本尊再叫人给你添副碗筷。”女姬无双笑眯眯的开口。对水靖轩,她如今半点都升不起防备之心。 “不了。”水靖轩摆手,“来之前我和师父吃过了。师父去教门口布置防务,以免武当打进来,让我来请教主过去看看。教主,您身体能行吗?” “一点小伤,早无事了。”姬无双摆手,加快了进食的动作。 一刻钟后,三人并肩缓缓往教门口走去,走到半途,便见狼女躬身而立,等候在路边。 见到姬无双近前,狼女眸光有些闪烁,拢在袖中的双手握了握又很快松开,语气有些不确定的开口,“师父,你好些了吗?徒儿昨天错了,请师父责罚。” 昨天逃走以后她反复想了想,有些后悔当时的冲动。再怎么样姬无双也是养大她的人,又收她为徒教习她武功。深奥的大道理她或许不懂,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一点她还是明白的。因此,今天醒来后,她心里被愧疚占满。 “你错了?你错在哪里?”女姬无双尖声逼问。她深怕小弟像往常那样,只要狼女服个软,道个歉便既往不咎,因此先声夺人。 狼女嗫嚅,不知该从哪里说起。她本就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即便心里清楚,嘴上也无法表达,不然,她和卓一航之间的误会早就能够解开。其实只要两人好好沟通,绝不会闹到刀剑相向,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见狼女迟迟不开口,女姬无双还想发难,一直沉默的姬无双却忽然低笑起来,俯身睨视狼女,沉声道,“你没错,更无需责罚。你只记住了,往后认真学武,替为师杀尽八大派和鞑子就行。”往后,本尊只当你是一把复仇的利器而已。 他话里还有未尽之意,但凭狼女简单的思维方式却是听不懂的,然而,女姬无双却听懂了,满意了,勾唇微笑起来。 水靖轩瞥一眼姬无双,心头暗忖:教主这是被狼女伤了心,傲娇了,在闹别扭呢! 莫怪他这样想,只怪电影里姬无双至死不渝的深情太令他印象深刻了。 狼女虽然听不懂姬无双话里的深层含义,但她直觉敏锐,隐隐感觉到,有某种对她而言十分珍贵的东西从师父的身上消失了,他语气没了往常的关爱和温暖,反而透着漠然和疏离,这改变虽然微小,却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她抿唇,拱手答道,“徒儿记住了,往后定然加倍认真习武。” “嗯。”姬无双面无表情的点头,随即牵过水靖轩的小手,淡声道,“走吧,木长老该等急了。” 四人继续朝教门口进发,只是,以往总是狼女陪伴教主身侧,小童跟随其后,这次变成了狼女跟随其后,小童陪伴身侧。姬无双心底的远近亲疏在这一刻彻底发生了改变,只是当事的两人都懵懵懂懂,没有察觉罢了。 看见悠闲踱步而来的教主,木长老等人连忙上前见礼,而后把攻防布置一一指给他看,让他审查。虽然按照水靖轩的分析,武当这次闹不出多大的阵仗,但该做的准备,魔教也不能少做,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姬无双看过木长老等人的布防后并没有离开,而是随同他们一起等候在教门口,严阵以待。 毕竟死的是武当第二大道观的观主,虽然武当内部早已大乱,展开了对玉清观的争夺,但是该有的姿态他们还是要摆出来的,因此也派了些徒众来魔教讨还公道。 这些徒众并没有动手,只站的远远的,口沫横飞,对魔教大肆讨伐。待魔教派出一队教众出门迎击,他们立刻甩手离开,撤退的动作相当训练有素,俨然只是来做做样子而已。 “教主,集信堂刚刚得到消息,武当内乱,玉清观、琅邪观和白云观打起来了。”武当徒众离开后不久,一名魔教弟子前来禀报。 “呵~果然乱了!这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姬无双侧身坐在宽大的双人椅上,语带嘲讽的开口。话落,他揉揉水靖轩的发顶,温声道,“走吧,都午时了,回去用餐。” 木长老等人放松紧绷了一上午的神经,与教主相携离开,本在半路就要分道扬镳,不想,教主今天心情好似非常愉快,邀请众人一块儿去饭堂进餐。 饭堂里,早一步收到消息的教众连忙开辟出一块整洁僻静的角落,放置好长桌,摆上热腾腾的饭食,只等教主一行到齐就可开动。 一行人等教主坐上主位后便各自找位置落座。水靖轩自动自发的往木长老身边走去,狼女也正要往姬无双身边坐,姬无双却忽然开口了,“小童,过来,坐本尊身边。” 咦?还闹别扭呢?水靖轩暗忖,却也知道情伤中的男人不能忤逆,和笑眯眯的木长老对视一眼后便乖乖坐到他身边。 狼女眸色变幻,最终木着脸,在水靖轩身边坐定。女姬无双那边,她可不敢去。伴着森寒的眼刀,她肯定吃不下饭。 女姬无双对小弟这样的安排满意极了,早已双目微眯,满眼带笑。 在座的长老对教主调整过后的位置心中各有想法,看向水靖轩的眼神明显带上了审视,然后齐齐暗自点头。这孩子是个人才,文韬武略,样样齐全,值得教主着力栽培。 水靖轩并不理会在座众人异样的眼光,在姬无双拿起筷子,示意大家可以动手后,便开始认真进食,动作优雅,神情专注。 没有经历过末世的人,永远不会明白食物的珍贵,更不会明白,能够上桌用餐是多么神圣的事。末世的人,即便得到一小捧饼干渣,也能吃出饕餮大餐的滋味。 姬无双好笑的看向兀自吃得欢实的小童,被他享受的表情感染,入口的饭菜竟觉得比以往美味很多。和小童用餐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他暗暗忖道。 “教主,金针菜,藕粉糯米团,菠菜,你多吃点。”水靖轩略略吃了些东西垫底,这才有心思关心身边的教主,一连给他碗里夹了许多菜,又越过他臂膀,夹给女姬无双,然后启唇,偷偷用口型无声说道——补血。 女姬无双失笑,看向堆得高高的饭碗,表情极为柔和,本来没有半点食欲,却依然拿起筷子开吃。 姬无双则爱怜的拍拍他脑袋,伸手将他频频夹取的几盘菜移到他面前来,柔声嘱咐他爱吃多少就吃多少。 餐桌上的气氛和乐融融,长老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向来喜怒无常,冷酷无情的教主竟然和小童这么亲昵,比之前对待狼女还要亲密,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他们不解,却不敢深入探究,只觉得这种变化或许也不是坏事。 狼女默默咀嚼食物,低垂的脸上表情极为复杂。她从不知道,师父也有这样和蔼可亲的一面。她好像错过了什么。 25. 武当的内乱在紫阳真人的全力弹压下很快平息,白云真人意外的获得了紫阳的支持,成为了玉清观的新主。白云观与玉清观合并,门徒甚众,势力不可小觑。按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白云若想玉清观原先的徒众顺服于他,最好的方法就是拿魔教开刀,替玉清真人报仇。 魔教得到消息后如临大敌,每天巡防的人员增加了一倍,稍有风吹草动都要与教主禀报。 水靖轩却对他们这种谨小慎微的态度不以为然。 白云现在才刚掌权,位置还没坐稳,杀上魔教,能不能成功报仇还得两说,但他门下徒众伤亡惨重却是一定的,投鼠忌器,他没那么傻。再者,他也怕闹出乱子来,让人发现魔教金山的秘密。所以,白云绝不会采用报复魔教的方法来服众。 事实与水靖轩的猜测相差无几,白云果然选择了息事宁人,魔教这次的灾劫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连续操劳了几天,姬无双背后的伤口愈合的非常缓慢,他房间里储备的金疮药很快就用见了底。 “教主,这是最后一瓶药了。”将空瓶扔到一边,水靖轩边替他包扎伤口,边说道。 姬无双伸手捏住他小巧的下颚,将他的脑袋挪到一边,嗓音略带沙哑,“说话别对着本尊的胸口,气息吹拂时很痒。”话落,他暗暗运转内力,将鼠蹊部的一丝热流压制下去。 原来教主的痒痒肉在胸口。水靖轩嘴角抽了抽,非常乖觉的偏头,避开他虬结的胸肌。每天对着这幅完美的男性体魄,他的心情也很郁闷,心中各种羡慕嫉妒恨。 “没药了吗?那你下午去大祭司那里拿些回来。跟他说是本尊要用,他自然会给你最好的。多拿几瓶,你自己也备上一些。”女姬无双缓缓开口,语带关心。至于小弟方才那一瞬间的情动,由于时间太过短暂,她丝毫没有察觉。 “谢教主,阿细这就去。”索性现在无事,水靖轩便拱手告辞,往大祭司的住所走去。 大祭司的住所十分偏僻,院里院外种满了毒花毒草,很是危险,除非必要,平日很少有人主动去光顾。水靖轩走了一路,没有碰见半个人影。 敲了许久的院门都没人回应,水靖轩左右看看,径直推开虚掩的门进去,坐在院中的石椅上等候。 越是剧毒的花草,其形貌越是艳丽无匹。小小的院落五彩斑斓,花团锦簇,美得惊人。水靖轩眯眼托腮,沐浴着秋日和煦的阳光,醉心享受眼前这悠闲的一刻。 一只小小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许是觉得这里再没有好物可供自己采撷,它兜兜转转,晃晃悠悠朝水靖轩飞去。 蝴蝶本是灰色,看上去很不显眼,但飞入灿烂的阳光中后,立刻反射出十几种鲜艳的色彩,且这些色彩还能随着翅膀的煽动不停变幻,流光溢彩,耀眼夺目。 “真美!”水靖轩喃喃低语,抬手,让蝴蝶停在自己白皙的指尖上。指尖一阵剧痛,而后平添一个针尖大小的伤口,伤口中正有一滴黑色的鲜血缓缓渗出。 那蝴蝶一击得手,抽·出锋利的口器,扑棱棱飞远了。 水靖轩皱眉,立刻运转异能,将侵入血液中的毒素抽离,从针尖大的伤口尽数排出,凝聚成一滴纯黑色的液体,而后优雅的轻轻弹指。黑色液体疾射而出,将飞出老远的蝴蝶打落。 “果然,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有毒。”水靖轩走到蝴蝶落下的地方,睨视它七零八落,残缺不全的翅膀,抬脚将它碾成了一堆尘粉。 “你动了本座的勾魂蝶?”一道沙哑难听的嗓音突然从院门口传来,待水靖轩回头,大祭司已满脸怒气,飞身跃至他身侧,动作快如闪电。 “咦?你被勾魂蝶咬了?”大祭司惊诧,满心的怒火顷刻间消散,一把抓住水靖轩的右手仔细查看。大祭司武功绝世,与姬无双相比也仅仅是略逊一筹,是以,他轻易就钳制住了水靖轩,让水靖轩摆脱不得。 “没有,这伤口是我来之前被木刺扎伤的。”水靖轩知道反抗无用,平静的否认道。 “哼!休要骗本座!没人比本座更熟悉被勾魂蝶叮咬的伤口是什么样儿的!”大祭司加重力道,狠狠扣住水靖轩的脉门,开口逼问,“被勾魂蝶咬伤的人,绝对活不过两息,你为什么没中毒?” “说了我没被咬过。”水靖轩面无表情的否认。 “嗤,嘴可真硬!”大祭司冷笑,加重扣紧他脉门的力道,脸色却忽然一变,抬起左手,闪电般快速封住了水靖轩周身几处大穴,让他动弹不得。 “若本座没有记错,你的右手两年前就废了,经脉寸寸碎裂,大罗金仙也难救,怎么这会儿竟恢复了?你用了什么药?”确定水靖轩不能动弹,大祭司执起他右手,反复探测后问道,语气急切。 水靖轩头疼,装了两年残疾,今天竟败在一只小小的蝴蝶身上,真是大意了。大祭司的话,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摆出一副懵懂的表情,眨眨眼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大祭司反问,见水靖轩莫名的表情不像假装,他围着水靖轩转了两圈,又执起他受伤的指尖看了良久,自言自语道,“经脉断了能自行修复,中了毒也能自行解毒,这具身体一定有古怪!好!既然落到本座手上,本座便一定要查个清楚!” 很明显,大祭司是个学术狂人,遇见有违医学原理的事,他内心的狂热瞬间就被激发出来,看向水靖轩时,眼底发出一阵阵诡异的绿光。 他夹起水靖轩,迫不及待奔进药房,将水靖轩扔到一具血迹斑驳的木床上,而后拿出一大把款式不同的刀具,一字排开。窗外,一缕白炽的阳光穿过半开的窗棂照射进来,把这排刀具映衬得寒光烁烁。 水靖轩转动凤眸,朝认真择选刀具的大祭司看去,冷静的问道,“你要对我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剖开你的身体看个究竟。桀桀桀~”大祭司挑选出一把做工精致的小刀,边用拇指指腹擦拭刀刃,边怪笑着答道。 “是教主让我来找你拿药的,我若死了,你就不怕教主追究吗?我师父木长老也不会放过你的。”越是危机时刻,水靖轩越发冷静,他眸色变幻,试图用言辞说服大祭司改变主意。当然,这个时候他是绝对不会呼救的,不说这里地处僻静,有没有人会来救他,单是大祭司发现了他身体的秘密,他就不能将事情闹大。能私下解决最好。 “你来本座这里,谁看见了?本座随意找个借口就能推脱掉。”许是觉得刀锋不够锐利,大祭司找出一块磨刀石打磨,漫不经心的答道。 待刀刃打磨的差不多了,他又怪笑一阵,阴测测开口,“而且,本座这里有化骨水。等本座研究够了,一滴化骨水下去,连你的尸体都找不到。他们拿什么来质问本座?” 从大祭司熟稔的语气来看,他做这种杀人灭口的事不是第一次。水靖轩心沉了沉,知道像他这种研究狂人,心智坚定,只相信自己的判断,绝不会被说服,立刻闭口不言,放弃了游说。他放松身体,静静躺在木床上,脑细胞高速转动,想着应对之策。 大祭司已经准备妥当,手里拿着小刀,正准备划开水靖轩身上的衣服。 “等等,就算把我剥皮拆骨,你也看不出什么。”水靖轩突然开口,“你解开我的穴道,我告诉你。” 大祭司仰头大笑,“哈哈,小子,死到临头还耍什么花样?你当本座好骗吗?” “不是耍花样。你解开穴道,我演示给你看,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不会中毒了。怎么?我不过一个小孩,你也怕吗?”水靖轩斜睨他一眼,语气略带嘲讽。 “哼,不过蝼蚁一只,本座还能怕你?”大祭司果然被他看得有些气恼,略略一想,很快就解开了他的穴道。 “好了,你演示给本座看看。告诉你,别耍花样,不然,本座有千百种让你生不如死的方法。”大祭司咧嘴狞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 “给我一瓶你这儿最毒的毒药。”水靖轩眯眼,朝大祭司伸手。 “你要干什么?”大祭司咬牙,目露凶光。 “我自己要喝。你不是让我演示给你看吗?不中毒,怎么解毒?”水靖轩语气平板。 “哈哈!小子真是有胆量!”大祭司的好奇心完全被水靖轩激起,转身在摆满瓶瓶罐罐的木架子上翻找,很快翻出一个黑亮精致的小瓶,慎重递到水靖轩手心。 “这是本座研制的最烈性的毒药,名为‘断魂’,摄入人体后仅半息就能夺人性命。”大祭司语带炫耀,眼睛却死死盯住水靖轩的动作,以防他耍花样。 水靖轩接过瓶子后笑笑,拔掉瓶塞,毫不犹豫将黑色的毒液灌进嘴里,末了,还将瓶子翻转,晃了晃,向大祭司示意,他把毒液喝得一滴不剩。 做这一系列动作的同时,他早控制身体里的水系异能,将毒液和他的血液隔离开来,一点点汇聚到右手的经脉里。 “小刀借我一用。”他朝大祭司看去,眼神平和。 大祭司早已被他的彪悍之举弄的目瞪口呆,听见他的要求,竟想也没想,木愣愣就把小刀递了出去。 水靖轩淡淡一笑,右手摊开,左手执刀,快速在掌心划开一个伤口,鲜血缓缓渗出。他朝大祭司看去,唇角的笑意加深,一字一句警告道,“下面的场景,你可要看好了,千万别眨眼。” 大祭司放缓呼吸,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伤口看。他有预感,这小孩的所作所为绝不是在演戏。 水靖轩微微敛目,运转异能,将早已汇聚在右手经脉里的毒素向掌心的伤口导去。找到了宣泄口,被异能隔离的毒素争先恐后蜂拥而出。 见被他灌下喉咙的毒液一滴不少的又从掌心的伤口渗出,大祭司本就睁得不小的眼睛更凸出了一些,嘴巴不知不觉张大,颇有些膛目结舌。 “这,这……”大祭司指着水靖轩被染黑的掌心,惊愕的语无伦次。 “还没完呢。说了叫你千万别眨眼。”水靖轩诡笑。掌心的毒液被异能控制住,缓缓悬浮到半空,汇聚成一颗水球。大祭司双眼紧紧盯住半空漂浮的水球,表情活似见了鬼一般。 “哼,看够了吧?看够了便死吧!”见大祭司因为太过惊愕,完全失去了防备,水靖轩忽然开口,语气森冷,悬浮在他掌心的黑色毒液迅速凝结,变成一根冰针,闪电般朝大祭司大张的嘴疾射过去。 大祭司还沉浸在先前奇妙的场景中,哪里会想到他不但能原封不动的逼出毒液,还能控制毒液自由攻击?因此,他半点反抗都没有便被毒针射穿了喉咙,缓缓朝后仰倒,果然只用半息就断了气。 水靖轩走到他身旁,伸出脚尖踢了踢,确定他已死透,这才不紧不慢的在放置药瓶的木架上翻找,试图找出大祭司先前提到的化骨水,毁尸灭迹。不想,大祭司盛放毒药的瓶子只有颜色和花纹的区分,并没有标注药名,在几百个瓶子里找出化骨水,难度相当大。 为防小院随时有人来访,水靖轩只略略翻了翻便果断的放弃,快速离开了此处,途中转了好几个小道,避开人迹,悄然回到自己房间。 杀了大祭司,他半点没有后悔。若他不先下手为强,现在躺在地上成为一具冰冷死尸的就是他自己。不,或许连尸体都没有,只有一滩污水。他亦丝毫不感到紧张,大祭司武功高强,任谁都想不到,他会死在一个武功三流,半大不小的孩子手里。 因此,水靖轩的心态非常平稳,练了会儿剑,略作梳洗后便早早睡下了,完全看不出异样。 26. 当天晚上,去找大祭司寻些药材备用的木长老发现了他早已僵冷的尸体,立刻将事情禀告给了教主。 异族崇信巫蛊教,大祭司便是异族的精神领袖,在教内威望很高,地位仅次于姬无双,因此他的死引起了教众们极大的震动。人心惶惶之下,姬无双迫于压力,令人彻查此事。 刑堂连夜审问了许多人,牵扯来牵扯去,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也没找出,只查到,当天去过大祭司处的只有三人,一个是大祭司手底下的药童;一个是木长老座下的弟子阿细;还有一个就是木长老本人。 药童和阿细都是十岁出头的孩子,怎么看都不可能杀得了武功卓绝,行事谨慎的大祭司,如此一来,唯有武功与大祭司不相上下的木长老最有嫌疑。且木长老以前有几个弟子被大祭司看中,偷偷掠去做成了药人,木长老因此与大祭司结了仇,这件事,教内几乎无人不知。 碍于木长老的身份地位,刑堂不敢擅专,特地将事情上禀教主,请他定夺。 姬无双立刻叫来木长老对质,木长老起初一口否认,待听闻自己的爱徒也是三个嫌疑人之一,他脸色大变,坚持了一会儿,竟忽然改了口,承认了毒杀大祭司的事实。 刑堂长老极为诧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姬无双却面容平静,仿似早有预料,垂头沉吟半晌,叫来侍卫将木长老压进地牢,等候发落。 木长老被带走以后,姬无双遣退刑堂长老,敛容肃穆,静静坐在榻边思忖。 “这件事你怎么看?”两刻钟后,他偏头,乜向胞姐,缓缓问道。 “不是木长老干的。”女姬无双语气斩钉截铁。 “嗯,木长老性格直来直往,他若要杀大祭司,会先递上生死贴,来一场武斗,绝不会用毒杀这种阴招。而且,凭他和大祭司的恩怨,还不至于闹到痛下杀手的地步。”姬无双敛目,将疑点说出。 “确实。而且,你注意到了吗?他先是抵死不认,后来却又很快改口,这一点也不符合他平日的行事作风。”女姬无双随后补充道。 “不是木长老,那么大祭司是被谁杀的?”姬无双眸色变幻,语气满满都是兴味。 “难道会是……”女姬无双语气有些迟疑,隐下了后半句。 “毒杀,没有反抗,一击必中,这无需多么高深的武功,只需要聪明绝顶的头脑,你说,这三人里,还有谁有这个能力将行事谨慎的大祭司给杀掉?”姬无双丝毫没有手下大将被谋杀的愤怒,眼底反倒透出些兴趣盎然。 “是小童。”女姬无双语气笃定。 “呵~”姬无双勾唇低笑,点头道,“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人。木长老之所以痛快的认罪,恐怕也是为了包庇他。” “只是,他为什么要杀大祭司?”女姬无双心底还有疑问,“这件事,我们该怎么处理?” “为什么?原因大概只有小童自己知道了。大祭司死在一个稚龄小儿的手里,只能怪他技不如人,死而死矣。”姬无双语气冷酷无情,想到小童,却又忽然柔和了眼中的冷厉,“既然木长老已经承认,这件事便完结了,照教规处理就行。好歹他还是十大长老之一,哪怕担下杀人的罪名,顶多也就被废去武功和职务而已,没什么大不了。若查到小童头上就不一样了,以我们教主的身份也保不了他。” 在木长老和小童之间,姬无双毫不犹豫便选择了后者。 女姬无双却有些迟疑,唏嘘道,“就这么牺牲掉木长老吗?好说他也是从一开始便死忠于我们的心腹,制衡了其他长老的势力,废了未免可惜。” “木长老废了,我便亲自教导小童。将木长老的长老之职留空,待过上几年,扶持小童上位也是一样。”姬无双摆手,语气淡然,心底却涌上一股窃喜。 亲手放弃了小童,他这两年每日里都被懊悔折磨,心中早已觊觎小童久矣,如今有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将小童拢到身边,简直正中他下怀,他岂能不抓住?至于木长老,于他而言本就只是一个制衡教内各方势力的棋子,可有可无,损毁了也不可惜。 他虽然天性凉薄,但对于走进自己内心深处的人却极为护短。小童俨然便是他现在心底最重视的人,其在意程度已隐隐赶超了狼女,木长老更是没法与之相比。 女姬无双也甚为喜爱水靖轩,略略考虑片刻后便做出了和小弟一样的决定。想到木长老是代水靖轩受过,她感叹道,“不知明日小童得到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是装聋作哑还是主动承认。” 若是装聋作哑,未免太过令人寒心。她心中暗忖。 “不管他是什么反应,我都会想办法保住他。他天赋异禀,颖悟绝伦,若培养成才,十个木长老加起来都不如他一个得力。”姬无双转头看向窗外深沉的夜色,眼神放空,语气仿佛非常随意,心底却被胞姐的话触动,开始设想小童明日的应对。 一方面,他非常不希望小童不顾生死前来自首,以解救木长老,那证明木长老在他的心底非常,胜过了生命。仅仅只是想到有这个可能,姬无双的身体便因来势迅猛的嫉妒而颤抖。 另一方面,他亦不喜小童撇下木长老不顾,这证明小童生性自私,无情无义,他日后面对小童,也会因这件事存有隔阂。 总之,姬无双的心情起伏不定,言语难以描述。他丝毫没有察觉,他如今的一喜一怒,一举一动都渐渐被这个孩子给牵引住了,无法自控。 翌日,水靖轩照常去木长老处报到,走到途中却从同门那里惊闻了木长老谋害大祭司的事,心中顿时一跳。 他稳住心绪,三言两语便从刑堂长老的弟子那里套取了很多信息,立刻就意识到,木长老恐怕是猜到了他的所作所为,在替他顶罪。 “怎么会这样?我师父绝不是那样的人。”水靖轩面容焦虑,对那刑堂弟子说道,“不知阿木你能否通融,让我见上师父一面?” 作为木长老的首座弟子,他的要求可以说是人之常情,且教主也并没有颁下不准人探视的命令,那阿木亦是刑堂长老的首座弟子,手上有些权利,想到能卖阿细师兄一个好,他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被带到恶臭滔天,瘴气逼人的地牢,水靖轩紧皱的眉峰又隆起了一点,脸色黑沉沉一片。 他前脚才杀了人,师父后脚就到了,还替他顶了罪,这莫不是老天爷给他开的玩笑?不过,水靖轩向来不爱被人玩弄,哪怕玩弄他的人是老天爷,他也要想方设法的扭转命运。人是他杀的,师父教养他两年,对他凡事尽心尽力,呵护备至,他除非丧尽天良,禽兽不如,不然,绝不会弃他于不顾。 “师父,我来看你了。”来到一间较为干净的牢门前,水靖轩朝正在角落里盘膝冥想的木长老唤道。 “你来干什么?快回去!”木长老猛然睁开眼睛,感知到周围没有教众监视,厉声呵斥道。 “师父,大祭司是我杀的。”水靖轩没有理会木长老恶劣的态度,直接开门见山。 虽然木长老心中早有猜测,这时候还是不免愣了愣,醒神后,垂首低笑起来,心中忖道:这件事,果然是徒儿干得!好啊,本座都只能勉强与大祭司战个平手,徒儿却能瞬间将他击杀。徒儿的未来不可限量,我今日保下他,也算是值了。 想罢,他抹了把脸,隐去眼中的欣慰,语气又严厉了几分,“大祭司是本座杀的,关你何事?你莫要因为那点师徒情分就替本座顶罪。快滚!” “谁替谁顶罪,师父心里清楚。徒儿来只是想告诉师父,徒儿一定会救您出去,您且耐心等着。”他紧紧抓住牢门前的木栏,语气慎重,有如誓言。 才相处两年,木长老却能待他视如己出,他哪怕心坚如铁,这会儿也被捂化了。 “为师不用你救,你切莫冲动毁了自己前程,听见没有?”木长老有些发急,扑到牢门前,想拽住爱徒的衣袖,好好劝诫他,却不想爱徒早一步脱身,头也不会的离开了,背影坚毅决绝,令他倍感不安。 水靖轩回到房间,拴上房门,独处一室,静静思量对策。 他一手支额,一手轻轻敲击身边的桌面,在缓慢却极有规律的哒哒声中,思绪逐渐清明:劫狱?这不可能,他没有那个能力,届时,不但害了木长老,他也逃脱不了;自首?木长老是没事了,等待他的却是一死,还需再仔细斟酌。 将所有可行的办法都过滤了一遍,水靖轩垂头苦笑,心中长叹:看来,为今之计,只有兵行险招,置之死地而后生了。去找姬无双自首吧!怎么个自首法能让他心软,留下自己一命,他心中已有成算。 姬无双此人难有入眼的人,一旦入了他的眼,定然极力维护。这两年来,水靖轩自问还可入得了姬无双的眼,便拿他的感情赌上一赌。赌赢了,皆大欢喜,赌输了,从魔教逃命出来,他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想到就做,水靖轩抚平衣摆的褶皱,不紧不慢往姬无双的住所走去。 听闻仆役禀报阿细求见的消息,姬无双怔楞,一股嫉恨夹杂着‘小童果然重情重义’的感叹齐齐袭上他心头,令他一瞬间有些失了方寸。 女姬无双却哈哈笑了,朗声赞道,“好,不愧是本尊看上的人,至忠至孝,好极了!让他进来!” 从女姬无双兴高采烈的语气可以看出,她对水靖轩的做法满意极了。她没有自家小弟那点异样心思,以她的眼光来看,小童不但资质非凡,头脑灵慧,连品性亦十分忠义,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下属,值得她倾尽全力栽培。 27. 水靖轩得到仆役通传,走进姬无双房间时,便见姐弟俩一个笑意盈盈,一个面色阴沉的看着他。 “阿细见过教主。”水靖轩稳了稳心神,上前拱手见礼。 “你来找本尊所为何事?”姬无双大马金刀的坐在榻上,开门见山的问。 他心中嫉恨木长老,可对重情重义的小童,却又更多了几分怜爱。想到小童是为救木长老而来,他脑海里极力思索着保住小童的办法,心底却不断被妒火侵蚀,一阵阵烧灼发痛,脸色怎么也好不起来。 水靖轩既已下定决心,自然不会因他沉郁的脸色而退却,略略斟酌用词后淡然开口,“启禀教主,阿细来是想请教主放了我师父。” “哦?凭什么?”姬无双脸色又沉郁了两分,挑起斜飞入鬓的浓眉,俯身睨视他。 女姬无双勾唇,笑得十分兴味。小童会怎么坦白呢?她很期待。 “启禀教主,大祭司是我杀的,不关我师父的事。”水靖轩半点废话都没有,直接道出了事实。 “你杀的?你为什么杀大祭司?又是怎么得手的?”女姬无双咄咄逼人的追问,眼底的兴趣盎然丝毫不加掩饰。小童对上大祭司,无疑于螳臂当车,却没想,螳臂还真的把车给掀翻了,真是奇事。 姬无双也眼神灼灼的看向他,显然对他的答案很感兴趣。 水靖轩微微敛目,呼出一口浊气,决然的抬起右手,左手食指带上一股内劲,狠狠朝右手手背划去,白皙的手背赫然出现一道半寸长,鲜血淋漓的伤口。 “因为这个。”水靖轩抬起手背,凑到姬无双面前,只见那道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只片刻功夫,除了一线血迹,竟丝毫创口也找不见了,仿佛他刚才的自残只是一场幻觉。 姬无双既然看见了他的身体能够自愈,日后必然会想到他右手的经脉其实没有断,水靖轩干脆坦白的更彻底一点,缓缓接口,“他无意中发现我的右手并没有废,便想剖开我的身体查看,为了自保,我将方才的一幕演示给他看,趁他惊诧失了防备之际,将早已偷取的一粒毒药弹进了他的喉管。” 水靖轩隐去异能解毒那一段,说了一个半真半假,却毫无破绽的谎言。 姬无双姐弟俩还愣愣盯着水靖轩光滑白皙的手背发呆,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你,你的身体怎么会……”真实的怪力乱神在自己面前上演,哪怕女姬无双神经彪悍至极,此刻也有些承受不住。 “你的右手竟然没有被废?”姬无双语气咄咄逼人,表情颇有些狰狞。他与胞姐关注的角度完全不同。想到自己因小童的右臂而整整懊悔了两年,到头来,这完全是一场欺骗,他眼中闪过一道血光,情绪濒临暴怒的边缘。 小弟,这不是关注的重点好吧?女姬无双瞥一眼全身戾气翻涌的胞弟,颇有些想扶额的冲动。 水靖轩早已料到姬无双的反应。姬无双平生最恨别人的欺骗,此刻还能勉强控制住心神质问自己,而不是立即抹杀自己,看来自己在他心中还有些分量。 想罢,水靖轩眼里滑过一道光芒,没有退缩,反而近前两步,直直看进姬无双的眼底,语气淡然,细听,却略带怨愤,“我怎么敢告诉教主?当日狼女痛下狠手,教主一上来便不分青红皂白训斥于我,教主偏心至此,若我言及右手无事,被废后亦能自行修复,教主还不见猎心喜,像大祭司那样,把我剥皮拆骨,研究个透彻?我那时于你而言什么也不是,我的生死,你绝不会放在眼里。试问,我怎么敢说?” 首次被小童用怨愤的目光逼视,姬无双方寸大乱,满心的怒气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怜惜和钝痛。小童说得没错,若他当时知晓,定然不会放过小童,说不定还会将他的血肉炼制成丹药,用来修炼魔功。 想到这里,姬无双狠狠打了个冷战,不由十分庆幸小童的明智之举。两年前他可以无所谓,然而今天,仅仅一想到小童会从他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他就彷如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几近窒息。 再想到大祭司竟然欲把自己的小童剥皮拆骨,姬无双消散的怒气又重新回炉,恨不能把大祭司的尸体鞭挞至肉泥。 女姬无双忆起往事也十分唏嘘,小弟那时心都偏的没边儿了,想想就气人。被小童的话激起了旧怨,女姬无双开口讽刺,“可不是吗!小弟,你那时也太处事不公了,难怪小童不信任你。” 姬无双表情尴尬,方才的滔天怒火,理直气壮,这会儿都成了浮云。 水靖轩却觉刺激的还不够,若不让姬无双彻底认同他,他今天不说保住木长老,就是全须全尾的走出姬无双的院落也是个问题。 因此,不待姬无双回应,他继续开口,“身体异于常人,并不是阿细的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阿细自然要好好爱护,岂能容人肆意践踏?大祭司倘要亵玩我的身体,阿细赔上性命亦要将之斩杀。瞒了两年,阿细之所以选择告诉教主,是因为日久见人心,觉得教主和阿细是同类,定能够对阿细的想法感同身受。” 水靖轩极力向姬无双灌输自己杀人有理的观念,还一把将他划拉到自己的圈圈里,美其名曰‘同类’,一击正中姬无双那颗孤独僵冷的心,正可谓巧舌如簧,辩才无碍。 姬无双也有被人当做异类肆意践踏的往事。水靖轩这席话一出,立刻触动了他内心最深处的记忆,一种强烈的认同感骤然从心底升起,令他心脏鼓动如雷。本以为自己的身体已经足够惊世骇俗,却没想小童亦有一样的隐忧。且比起自己,小童处境更加艰险。若让世人知道他的体质,他必定会被当做药人,遭噬血啖肉之难。 “哼!说得好!身体异于常人也同样是人生父母养的,何错之有?大祭司确实该死!杀他一万遍也不为过!”不待姬无双从复杂的感情中挣扎而出,女姬无双已经愤愤开口,一双幽深的眸子里充斥着血煞之气,以往被紫阳扒光衣服倒吊城头任人践踏的屈辱感汹涌而至。 “呵~幸而他已经死了,若是不死,本尊有的是办法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姬无双也冷笑出声,话里满是森然的杀意。在他心里,大祭司的形象俨然和仇人紫阳重合了。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完全认同了小童,把小童划归到自己羽翼之下。这种茫茫人海中遇见同类的归属感令他们的感情迈进了一大步,对待小童更加亲密无间,因为他们知道,小童将秘密告知他们,便是把身家性命交到了他们手上,这种全心全意的信赖,他们从未得到过,所以倍加珍惜。 成了!姬无双的软肋果然是他们特殊的身体!水靖轩得到预想中的回应,眼睑微敛,隐去瞳仁中的一丝精光,拱手,慎重开口,“多谢教主体恤。杀了大祭司,阿细并不后悔,但,阿细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师父替阿细受过。今天既已坦白,还请教主放了师父,所有罪名阿细一力承担!” “你师父是长老,担下罪名顶多废去武功,若换成是你,便注定一死。如此,你亦要一力承担吗?”姬无双听了小童的话,心中酸涩,抑郁难言,于是阴测测警告道。 “废去武功堪比生不如死!与其师父后半生受苦,不若阿细死个痛快!”水靖轩一张小脸大义凛然,心中却是打着以退为进的主意。姬无双既然已经认同了他,就不会眼看着他去送死,这一点,他很清楚。 果然,姬无双狠狠皱眉,沉吟半晌不语,心中挣扎的厉害。没想到在小童心里,木长老竟是那样的存在,他忽然有种立刻抹杀木长老的冲动。 “什么死不死的?有本尊在,你们两个都不会死!”见小弟不开腔,女姬无双耐不住出口。好不容易碰见个身体比他们还怪异的,她心中母性情怀大作,把水靖轩当小雏鸟一般保护。 “本尊有办法保全你们两人,”姬无双冷瞪一眼性子急切的胞姐,缓缓开口,“不过,你得答应本尊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只要能救下师父,阿细莫敢不从!”水靖轩垂头,语带感激。 “很好。”姬无双对他干脆利落的态度很满意,俯身平视他的双眸,一字一句缓缓说道,“辞了木长老,拜入本尊门下,随本尊修习毒魔功,本尊就既往不咎。如何?” 他语气冷肃平淡,深邃的眼瞳中却暗藏几分期待和急切。往后日日与小童相对,他就不信抹不去木长老在小童心底留下的痕迹。小童本该是他的徒儿,一切的爱重,慕孺,都是属于他的! 女姬无双却不知小弟那点私心,只认为这个想法好极了,连声附和。 面上露出为难的表情,水靖轩心底却大大松了口气。这场豪赌,他终究赢了!姬无双为人,确实有可取之处,且对他的情意不是造假!此刻,他没有资格拒绝姬无双提出的条件,况且,他不是古人,只要心中存有敬意,有没有师徒名分又何妨? 静默了片刻,等到姬无双面色越发深沉,眼底也快流露出深切的不耐时,水靖轩缓缓拜倒,拱手道,“阿细见过师父。” “哈哈哈~~”姬无双放开不自觉屏住的呼吸,仰头大笑,而后一把将水靖轩揽入怀中连连拍抚,口里直叫,“好徒儿!” 等待了漫长的两年,终于将这个孩子据为己有,他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28.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更了三章,但是还是看见亲们不停留言说不够看,唉,你们这群小妖精太会磨人了。要不是后台留言功能坏了,不能逐条回复,我一定要一个个好生调·教一番。 好了,说正事,发布一个更新公告。这周末我不双更了,挪到国庆节我连续五天双更,当做送给你们的国庆礼物,么么╭(╯3╰)╮ 早就习惯了姬无双时不时的亲昵举动,水靖轩静静趴伏在他怀里,等他笑够了,拍够了,这才微微挣脱出来,仰头直视他双眼,追问道,“师父,你什么时候放木长老出来?” 姬无双满是欢愉的笑声戛然而止,擒住他肩膀,脸色略带阴郁的开口,“急什么?为师总要布置一番,好给他脱罪。” “阿细谢过师父!”水靖轩拱手,笑容十分讨巧。 “哼,你是我徒弟,何须言谢?”姬无双冷哼,眸子一暗,沉声发问,“你身体的秘密可还有其他人知道?”若是还有,便全灭口了吧,省得给徒儿留下后患。姬无双心底暗自思量。许是觊觎了小童两年的缘故,他自然而然的便将身份从教主过度到了师父,且还是个二十四孝师父。 “没了,”水靖轩摆手,“我怎么敢大肆宣扬?这件事只告诉了教主,连木长老都不知道。” 哦?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吗?姬无双心底鼓胀,十分满足,勾唇,愉悦的笑了。 那边,女姬无双点头,严正警告道,“嗯,这件事日后不要再告诉任何人。若传出去,你将受到整个武林的追杀,一旦被擒,死都算是轻的,怕只怕他们把你当成人参果给生啖了!” “阿细知道了。”水靖轩适时做出一副害怕的表情。 微蹙的眉头,紧抿的薄唇,苍白的脸色,瘦弱的身体,小童彷如一尊精致的玻璃娃娃,一碰就碎,令人又爱又怜,看得姬无双心痛难耐,不由喷出一股带着浓烈煞气的鼻息,狠声道,“小童是我姬无双的爱徒,谁若敢碰他一根指头,本尊很乐意送他下地狱。” 话落,他不满的乜向胞姐,“他还小,你不要拿这话来吓他。只要你我不说,小童日后绝不会有事。” 女姬无双自知失言,连忙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话。 姬无双满意了,拍拍水靖轩的头,温声道,“右手伸出来,为师看看。” 水靖轩挽起袖子,将右手递到他面前,让他查看。 姬无双扣住水靖轩的脉门,释放内力探测他的筋脉,果然,条条经脉俱都四通八达,且甚为宽广,令他十分满意。 “不错,确实完好如初。”他眉眼带笑,视线移向小童葱白纤细,比例完美的手指,瞬间便被吸引住了,不由伸手去一根根摩挲,立即便对这滑腻绵软的触感爱不释手。 “你这具身体倒是好,苦练了这么久的剑,竟是连一点薄茧都没有,光滑如玉。”他低声感叹,大掌将这只小手完全包裹,紧紧握了握,心底莫名悸动。 “哦?这可稀奇,给本尊也看看。”女姬无双一听,也来了兴趣,二话不说拉过小童的手,翻来覆去的查看,边看边惊叹连连。 姬无双皱眉,视线胶着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心头莫名抑郁,忍不住沉声开口,打断他们的亲密,“够了,没什么好看的,正事要紧。我们商量一下,如何隐瞒住小童体质的事吧。他右手经脉断而复续,拜入本尊门下后总得找个理由遮掩。还有木长老的事,亦要想办法给他脱罪。” “嗯,确实该好好商议一番。”女姬无双放开水靖轩,脸色严肃。 知道两人需要私下讨论,水靖轩不好插手,连忙拱手告退。 “记住,日后不论听见什么消息,都不要讶异,只管配合为师的言辞就好。这些琐事,为师会妥善处理,你切莫烦忧。”姬无双将他送出房门,殷切嘱咐道。 “徒儿知道了。”本想道谢,忆起姬无双不爱听,水靖轩只得把满心的感激压进心底,坚硬的心防因姬无双的全心爱护而破开了一道裂缝。 ﹡﹡﹡﹡﹡﹡﹡﹡﹡﹡﹡﹡﹡﹡﹡﹡﹡﹡﹡﹡﹡﹡﹡﹡﹡﹡﹡﹡﹡﹡﹡﹡﹡﹡﹡﹡﹡﹡﹡ 三天过去了,刑堂又发现了新的线索,在大祭司药房的角落里竟找出了一把带有武当刻印的细小毒镖。 魔教不久前才与武当结怨,武当内乱结束,他们派人来暗杀大祭司,以大祭司一命抵玉清真人一命,这很自然。 刑堂长老只花了少许时间便确定了自己的判断,立刻上禀教主。姬无双暴怒,发誓总有一天要铲平武当,然后满脸愧疚的令人放出木长老。 木长老从地牢出来后,立刻便被教主请进了房间,单独长谈了近半个时辰。两人的谈话内容不得而知,但木长老回到自己房间时,脸色十分复杂,眼神却极为坚定。 他略作梳洗后径直去了爱徒的院落,遣走了阿壮,拍拍水靖轩的脑袋,柔声问道,“阿细,想不想治好你的右手?” 水靖轩怔了怔,联想到他是从姬无双房间里出来的,必定是姬无双与他说了什么,于是肯定的点头,“当然想啊。” “好。既然想,你便拜到教主门下去吧。教主几日前从青城派那里劫到一盒蓬莱仙药,能够治好你的手。他不会舍得将药随意送人,但送给自己的徒弟就得另说了。阿细,这是你的机会,你要慎重考虑。”木长老语重心长的劝道。 “我若去了,师父您怎么办?”水靖轩眼角有些濡湿,哑声开口。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这两个道理你应该懂。再者,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为师认识的阿细可不是那等没志气的孬种。你要明白,去了教主身边,比待在师父这里强百倍!”木长老极力劝说。 虽然心底也很不舍,但是他天性直爽,爱才如命,对待水靖轩更是倾注了全部心血,对他残废的右手一直耿耿于怀。如今一个大好机遇就在眼前,他比水靖轩本人还急上三分。 “师父,容徒儿好好想想。”虽然拿师徒名分做条件救了木长老,但临到头,水靖轩依然无法一口答应,这显得太过凉薄,未免伤了木长老的心。 木长老闻言颔首,拍了拍他肩膀,默默离开了,可眼底的坚决比来时更甚。徒儿这么好的天赋,若是再加上完好的身体,定然能直飞九霄。有生之年能够见证徒儿的成长,他已经满足了。 翌日,木长老趁着教中有事,各大长老齐聚一堂商议的空挡,直接站出来请求教主赐药给自己的徒儿阿细。 姬无双以‘仙药珍贵,不赐外人’为理由回绝了。 木长老咬牙,忍痛将座下最得力的弟子阿细拱手让给了教主,以求教主替阿细治疗右手经脉。 两人一唱一和,在其他九大长老的见证下,水靖轩就这么被转手了,直到教中传遍,他去饭堂用餐,碰见对他更显恭敬的师弟们时,才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获悉,一时间满头黑线。 我怎么有种二手货被转让的感觉?他自嘲的想到。 “请问是阿细吗?教主邀了十大长老,在议事堂设了拜师宴,请你现在就过去。”水靖轩前脚才得知自己易主了,后脚,人就把拜师宴给摆上了,特意遣了仆役来寻他。 “走吧。”辞别纷纷涌上来与他道喜的师弟们,水靖轩信步往议事堂走去。 “哈哈,本尊的爱徒来了。”看见水靖轩优雅从容,款款而来的身影,姬无双心情大好,连忙上前揽住他肩膀,将他带至身边,隆重介绍给各位长老。 除木长老外,其余九大长老见证着这个孩子一步步走来,莫不对他激赏万分,自然能够理解教主此刻激动愉悦的心情。谁摊上这么个优秀的徒弟,做梦也得笑醒。他们都是明眼人,虽然表面上是木长老主动放弃了这个孩子,其实内里,谁不知道是因着教主逼迫? 为了小童,教主费了这么大一番周折,又是寻药,又是威逼利诱,只差明抢了。可见教主对他不是一般二般的看重!九位长老心头雪亮,对待水靖轩的态度不敢有丝毫轻忽怠慢。 狼女站在姬无双身边,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略略带了几分笑意。小童的右手有治,她心底的愧疚和悔恨一时减轻不少。 行完拜师礼,姬无双引水靖轩在自己身边落座,在等待上菜的片刻,他抬手,缓声宣布,“本尊日前只有狼女一个弟子,是以,便叫她担任了总护法之职。如今既然又收了小童,这职务还需变上一变。”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众位长老的高度注意。 姬无双见众人表情慎重起来,满意的颔首,继续开口,“本尊打算废去总护法一职,改为左右护法,让他们二人分别担任。你们看如何?” 狼女不堪大任,能够削弱她的职权,十大长老自然没有不同意的,连声道教主英明。 刑堂长老敛目思忖片刻后迟疑的开口,“敢问教主,这左右两护法里,谁为左?谁为右?” 世人皆知,左为尊。既然有左右护法,自然该有尊卑之分。刑堂长老其实在试探教主心中更看重谁,也好让大家有个底。 水靖轩闻言,垂头掩去嘴角的讽笑。在他看来,这问题真是白问了,在姬无双心里,难道他的分量还能超过狼女?不意,姬无双的回答却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只见姬无双瞥了那长老一眼,伸手摩挲水靖轩柔软的发顶,语气温和,不带一丝犹豫,“左护法自然是小童。” 除了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狼女,众人皆惊。但十大长老很快敛起表情,纷纷颔首表示对教主决议的认同。 “师父,徒儿……”瞥了眼狼女,水靖轩开口欲推辞。 他首次有些弄不清姬无双的想法了。或许,他是凭我和狼女的能力做出的选择?水靖轩只能这样猜测。 “怎么?你难道没有信心胜任?”姬无双反问,抬手阻断他未尽的话。 “不是,徒儿当然能够胜任!”被人质疑自己的能力,水靖轩来不及细想,傲然答道。 “哈哈!说得好!既然你能够胜任,这事就这么定了!”女姬无双朗笑,拍板决定道。 小弟这次的做法甚合她的心意,为了不让小弟反悔,她连忙堵住了小童的推辞,看向懵懂无知的狼女,暗地嗤笑。 29. 水靖轩本来就是师兄弟们公认的‘首徒’,大家莫不对他唯命是从。听闻他被教主收入门下,并担任了左护法的职务,地位还凌驾于狼女之上时,这群师兄弟们更加坚定了追随他的想法。 有了这批生力军做后盾,水靖轩在教中威望日益高涨。五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够水靖轩奠定自己左护法的地位不可动摇。再加上有木长老和姬无双的鼎力支持,其它九位长老见了他,亦要避其锋芒,规规矩矩低头叫一声‘左护法’。 被一个黄毛小子压制,九位长老中自然会有人不满,并处处与他作对。然而水靖轩高调的行事风格依然不改,因为他知道,剧情快要开始了,魔教不久就会大乱,此时不尽快树立威望,他届时如何力压群雄,执掌魔教? 水靖轩在姬无双的教导下学习了五年毒魔功,由于他体质特殊,修炼速度是常人的好几倍,绝高的悟性更是常人无法企及。是以,虽然狼女比他早入门将近十年,在毒魔功的修习上却远远被他超越。两人先后入门,却能同时出师,让姬无双对自家爱徒更加满意。 在水靖轩的记忆里,狼女是在出师历练的那天与卓一航相遇的,两人可说是一见钟情,迅速燃起了熊熊爱火,不出半月就私定了终身,相约隐退江湖,魔教也由此大乱。 水靖轩掐指一算,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更加紧了在教中的布置,一点点入侵魔教的权力中心。 这天,他正在校场上练剑,正值全神贯注之际,黑虎满头大汗的奔过来,不待站稳便急急开口,“师兄,出事了!阿壮这次带队出去历练,回来时遭鞑子劫掠,损伤惨重,教主责他渎职,正要处罚他,你快去救他吧。” 姬无双喜怒无常,掌教十分严厉,普通教众稍有小错便举手抹杀。阿壮带了几十人出门历练,回来仅仅七人,且用谷内生长的珍贵药材换来的银钱被洗劫一空,可说是铸下大错,落到姬无双手里,必定九死一生。 阿壮从一开始就对水靖轩死心塌地,水靖轩看在眼里,本打算等自己做了教主,便让阿壮顶替他左护法的职务。左右护法是最贴近教主的人,为了不重蹈前世覆辙,水靖轩更要精挑细选。若阿壮被姬无双抹杀,水靖轩的人事布置便全乱了,他对人心早已失去信心,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决不能轻易放弃。 是以,他立刻收剑,快步朝议事堂走去。 议事堂内,阿壮满身伤痕,偕同另外六名劫后余生的师兄弟跪在地上,等候教主发落。 姬无双侧身坐在主位,面色阴沉,狼女在他身后站定,眼观鼻鼻观心,态度恭敬。十大长老分坐两边,面容肃穆,内里却心思各异。 “教主,三十几人出去,却只回来七人,用贵重药材募集的银钱亦被劫掠一空,我魔教这几年还从未遭受过这般重大的损失,这阿壮真是废物,留之何用?”一直与木长老不和的吴长老不怀好意的开口。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徒儿遇见的是一队上百人的鞑子军,人多势众,兵强马壮,又训练有素。他们能够从鞑子手里逃脱,已是缴天之幸,何罪之有?”木长老是个极为护短的人,立即开口反驳。 水靖轩投入教主门下后,阿壮便顶了他首座弟子的位置。连自己的首座弟子都保不住,木长老日后就不用在魔教混了。而吴长老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更要置阿壮于死地。 是以,吴长老对木长老的反驳嗤之以鼻,神情略带不屑的开口,“听说那群鞑子兵是往九宫山围剿李闯王不成,败逃而出的散兵游勇。一群乌合之众,何来兵强马壮之说?木长老,莫要睁着眼睛说瞎话!” “是呀!我魔教与鞑子有血海深仇,见了鞑子屠戮殆尽都来不及,岂能被杀的疲于奔命?真是耻辱!”平日与吴长老沆瀣一气的黄长老帮腔道。 “你们莫要欺人太甚,若换成你们的徒弟,且去试试能不能全身而退!”木长老面色涨红,被气的浑身发抖。 姬无双本就不善于处理这种争议,若不是这次教内财物损失太大,伤亡太重,几位长老各执一词,互相掐架,他根本不会出席。这会儿见各方争得面红耳赤,他早已耐心全失,掌心凝聚起一丝内力,举手就要抹杀争议的焦点人物——阿壮。 在他看来,着实不必为了一个小人物的生死争执不休,纯粹浪费他的时间。杀了这人,这次事件便一了百了,他亦清静了。 正在他杀意毕露,即将出掌之际,议事堂外传来‘左护法求见’的通传声。 “快让他进来。”姬无双催促,放下微抬起的手掌,眼底的杀意尽数收敛,嘴角荡出一抹温和笑意。爱徒来了,他满心的不耐立刻换成了欢喜。 见教主顷刻间便压下了杀气,黄长老和吴长老对视一眼,齐齐皱眉忖道:阿细那黄毛小子一来,今儿这戏是唱不成了!有他在,教主这罗刹恶鬼转眼就能化身地藏菩萨,好说话的紧。 木长老放松紧绷的情绪,舒心的笑了。有阿细出马,教主这里就没问题了。 在众人瞩目之下,一名长身玉立,气质雍容的红衣少年款步而来。他面容俊逸非凡,肌肤白皙剔透,一双墨如点漆的凤眸含嗔带笑,似有情若无情,两瓣粉色薄唇自然上翘,十分撩人。这便是五年后,已长成的水靖轩,其精致的相貌和独特的气质比上一世更加出众,令人见之忘俗,心生好感。 姬无双定定看着愈加出色的爱徒朝自己越走越近,瞳孔收缩,忽然有种被火焰灼烧的感觉,那滚滚的炽热直从眼底蔓延进了心里,令他呼吸困难。最近几年,这孩子变化极大,一日比一日更加出众,好像隐藏在顽石里的绝品美玉,被一点点雕琢,绽放出耀眼夺目的光彩,令他目眩神迷。 “小弟,你怎么了?”感觉到小弟狂乱的心跳,女姬无双皱眉,捂住胸口低声询问。 “无事,最近修炼遇见瓶颈,心绪有些乱。”姬无双下意识对胞姐隐瞒了自己怪异的心情。 “嗯,无事就好。这些日子不要再修炼了,好生歇息一下。”女姬无双低声告诫,转脸朝座下躬身行礼的水靖轩看去,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女姬无双温声问道。 “听说教里出了事,所以过来看看。”水靖轩淡笑,在姬无双伸手召唤之下,自然的在他身边落座。 “师父,阿壮他们这次遇见的鞑子可不简单,听说是满洲名将多铎的旧部,十分骁勇善战。且鞑子上百人,阿壮率三十人,能从他们手里逃出生天,已经很不容易,你就饶了他这次吧。” 水靖轩边说,边伸出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握了握姬无双犹自凝聚内力,忘了收回的大掌。 怕伤到徒儿,姬无双立刻撤了掌心的内力,恋恋不舍的用拇指指腹摩挲一下爱徒滑腻的手背,温声开口,“嗯,有道是寡不敌众,徒儿说得也没错。这次便饶了你们吧。” 女姬无双也点头,“既然小童替你们求情,本尊就卖小童一个面子!”虽然阿细已经长大,但‘小童’的昵称叫着亲切,女姬无双依然没有改口。 阿壮等人眼中露出喜色,正要磕头谢教主不杀之恩,尤不死心的吴长老再次开口,“教主,这次我族损失了白银上万两,没了这笔钱,我族的巫神节祭祀仪式如何进行?难道就不怕无力举行祭祀,触怒巫神,降罪于族人吗?” “上万两白银吗?”水靖轩沉吟,启唇一笑,“那便从鞑子身上再找回来吧。听说日前谷外来了一个规模庞大的商队,由燕京最大的镖行顺天镖行护送,财物定是不少,咱们把消息偷偷透露给鞑子,以鞑子的贪婪,岂会放过这只肥羊?咱们就等鞑子抢了这一单,趁他们和镖行斗到两败俱伤时再杀过去。届时,商行的货物和钱财,鞑子劫掠的战利品就尽归我族了。” “哈哈!这个主意好!”女姬无双一听完小童阴险的计划便大笑起来,心道小童的行事为人简直太对她味口了。 “嗯!想法不错。”姬无双也笑了,拍拍爱徒的手背以示嘉许,而后朝十大长老们看去,沉声问道,“你们觉得如何?这样可够弥补我族这次的损失?” “尽够了!尽够了!左护法高招!吾等没有意见。”长老们面面相觑后,齐声开口附和,心中不约而同忖道:这个左护法,可真是个玩弄阴谋诡计的行家! “师父,机会难得,正值我和师姐出师历练在即,这批鞑子就交给我们吧?”水靖轩转头朝姬无双看去,清亮的眸子里流露出几分恳求之意。 按照剧情,狼女第一次见到卓一航便是在杀了一群鞑子之后。鞑子如期出现,水靖轩已能窥见剧情的一角,见姬无双迟迟没定下历练内容,他干脆主动提议,以推动剧情的发展。 五年里朝夕相处,感情日渐亲厚,姬无双对爱徒自是呵护备至,百依百顺,哪里忍心拒绝他的要求?被他的凤眸一扫,心跳便乱了一拍,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了。 “师父,让阿壮和这六位师兄弟也一起去吧,正好让他们将功赎罪。”水靖轩瞥见阿壮等人听闻自己计划后眼里露出的杀意,略略一想,再次开口提出要求。这个时候,正是收买人心的大好时机。 果然,阿壮等人听见他的建议,莫不露出热切而渴望的目光,心中更是对大师兄感激涕零。 “嗯,都由你做主!事情既然解决了,便散了吧。”姬无双最终拍板,而后揽着爱徒的肩膀大步离开。 阿壮捡回一命,谢过师父,在同门的搀扶下出了议事堂,碰见等候在门口的黑虎,咧嘴笑了。 黑虎拍拍他肩膀,笃定的开口,“我就知道你死不了!有大师兄求情,教主哪儿能忤逆大师兄的意思!” 阿壮心有同感的点头。 没走出多远的木长老听见黑虎的话,摇头暗忖:教主‘忤逆’阿细?黑虎这孩子会不会用词?不过,好像也是那么回事儿……木长老当即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30. 水靖轩的复仇计划十分合乎女姬无双的味口,于是,当天夜里,性急的女姬无双便派人混到鞑子途经的村寨,散播了商队即将路过的流言 烧杀抢劫简直是鞑子的天性,他们闻听这个消息后果然上当,聚集起来密谋了半晌便决定当天晚上偷袭商队的驻地,掠货杀人。 派去监视鞑子的密探见鞑子白天停止了对周围村寨的抢劫,只闲闲的睡觉或是坐在营帐外擦拭兵器,立刻察觉到了他们将要有异动,连忙回教禀报消息。 “哈哈,鞑子果然上当了。”听完密探的回禀后,女姬无双朗笑,拍拍水靖轩的肩膀鼓励道,“小童,今天晚上可就看你的了,务必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谨遵教主令!”水靖轩拱手,毕恭毕敬答道。狼女这些年在人情世故方面稍有长进,此刻也跟着躬身应诺。 “历练时注意安全,切莫受伤。受伤了亦不要随便让人近身,赶紧回为师这里来。”姬无双担心爱徒特异的体质暴露,殷切的嘱咐。 事实上,水靖轩受伤后,只要他不运转内力去修复,伤口愈合的速度虽然比常人快,却也不会快到非人的程度。但姬无双五年来一直不知道,因此平日都像保护易碎物品一样保护徒儿,徒儿受伤是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事。 水靖轩对他的爱护十分受用,冁然一笑,保证道,“师父放心,一定不会受伤。” 见惯了爱徒温雅浅淡的各式笑颜,乍然看见这么一记璀璨夺目的笑,姬无双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心脏酥麻胀痛,感觉十分微妙。 他怔楞了一瞬,哑声开口,“嗯,鞑子人多势众,若对付不了就赶紧燃放烟火求援。一切以安全为重。” “小童还没出门呢,你就惦着他要失败,会不会说话?”女姬无双受不了小弟的婆妈,不待水靖轩回应,抢先埋怨道。 水靖轩垂头失笑,敛起笑意后笃定开口,“师父且安心等着徒儿得胜回来,徒儿下去准备了。” 姬无双心里发紧,却又不得不放行,目送爱徒离开的眼神晦暗莫名。 狼女跟随水靖轩走出姬无双的房门,心情非常复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师父对她无微不至的关爱,一点点都转移到了小童身上。在师父眼里,她渐渐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但像个透明人般站在角落,眼睁睁看着小童和师父亲密无间,她的心空落落的。 这次历练,我一定要让师父刮目相看。她握拳,心中坚定的暗忖。 最后一缕阳光被山谷的豁口吞没,黑暗渐次笼罩大地,点点星辰在一轮弯月的映衬下隐隐约约闪烁在天际。这是一个清辉遍撒,霁风朗月的夜晚,谁也想不到,这亦是一个暗藏血腥,杀机四伏的夜晚。 水靖轩和狼女带领阿壮一行人极速在山林中穿梭,往商队的驻地奔袭过去。 而在他们身后,姬无双无声无息的尾随而至。爱徒前脚才出教门,坐立不安的姬无双后脚就跟了出来。好在其胞姐虽然不满,却也能对他焦虑的心情感同身受,只略埋怨了几句便配合了他的行动。 一行人抵达商队驻地时,鞑子的铁骑也刚刚赶到,正肆无忌惮的践踏着驻地里的营帐,并不时挥舞弯刀,砍下来往奔逃的人的头颅。 驻地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哭嚎声,求救声,响成一片,远远便能感受到那种炼狱中才会存在的冲天煞气。 “这群该死的畜牲!”狼女目眦欲裂,死死盯住眼前的修罗场,抬手往腰间的蛇皮鞭摸去。 “慢着,还不到我们动手的时候,等到他们两败俱伤时再出去。”水靖轩按住她的手背,低声阻止。 狼女听而不闻,继续抽鞭的动作,却骇然的发现,自己的手虽然被师弟轻轻摁住,却丝毫动弹不得。这种压制是绝对性的,举重若轻,由此可见,师弟的内力远胜于她不止一层两层。 狼女不甘的咬唇,终于缓缓放开握住皮鞭的手。 不远处,姬无双紧盯住两人的动作,看见狼女冲动的表情,眉梢挑了挑,眼瞳中一片漠然。对狼女,他已经没有什么期待了。 女姬无双却是讽刺的勾唇,用传音入密对自家小弟评价道,“五年了,在你的教导下,狼女还是没有什么长进嘛!” “至少这次她没有中途脱队。”姬无双观的回道,幽深的眼瞳平静如水。 “嗤,说的也是!你对她也就这么点要求了。”感知到小弟对狼女的冷漠,女姬无双满意了,眼角微弯,继续关注小童一行人的动向。 驻地里的无情杀戮还在继续。鞑子生性残暴,连幼小的孩童都不放过,碰见容貌秀丽的女性,便扯到一边,当场发泄兽欲。这是一片真实的阿鼻地狱,其惨绝人寰的形状令人不忍目睹。 狼女额头青筋暴凸,眼珠血红。阿壮等人亦不忍的别过头去。唯有水靖轩面无表情,一双漆黑幽深的瞳仁将所有软弱的情绪都吞噬。 战火肆掠的人间,处处都充满了绝望。然而,在末世,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无休无止的绝望。从地狱深渊爬出来,水靖轩早已心硬如铁,不会再为不相干的人动容。 不远处的一颗参天大树上,姬无双姐弟俩也静静矗立着,冷漠的旁观驻地里上演的杀戮。睇视一眼徒儿无动于衷的脸,姬无双深刻的感知到,徒儿果然和他是同一类人,心境无比契合。 驻地里,镖行的武师被鞑子杀了个干净,鞑子也有些精疲力尽,见无人抵抗,便翻身下马,搜刮财物,或是抓上一个女人,就地奸·淫。 “好了,上吧。”水靖轩终于收回拦在狼女身前的手,低声开口。 内心的愤怒和杀意像熊熊烈火,不停炙烤着狼女的心,见师弟终于放话,她挥舞着手里的蛇皮鞭,极速飞身过去,不待落地,已隔空抽断许多人头。 “啊,妖女来了!大家上,把她大卸八块!”领头的鞑子手持弯刀,对部众大声呼喝。 狼女眼神冰冷,直直迎上这群人,手里长鞭咧咧作响,疾光电闪间便把说话那人抽成了碎块。 “刚刚好八块!”狼女挥去鞭上的血迹,收势后森然开口。 本要冲杀上来的鞑子们骇然的看着地上不成人形的碎肉块,轰然四散逃开。 这台词可真熟悉!剧情果然开始了!阿壮等人也杀将出去,依然站在原地不动的水靖轩听见狼女的话,勾唇笑了。 他抽出腰间的长剑,脚尖一点便拔高数丈,朝驻地掠去,落地后便开始无情收割一粒粒人头,瞬间便横扫了一大片。有一骑在马上的鞑子见他身量纤细,妄图用马蹄踩死他,夹紧马腹,举起弯刀,气势汹汹的朝他冲去。 “呵”水靖轩启唇,低笑出声,剑尖只微微一挑,一道强劲剑气破空而出,活生生将一人一马劈成了两半,比例均匀。 “啊!妖怪啊!快跑!”瞪着一人一马缓缓从中间裂开,血雾喷溅足有三尺高,鞑子们眼珠子都快暴出眼眶,凄厉尖叫后拔腿便逃。 “这时候才想着逃,是不是晚了?”水靖轩笑容温雅,出手却极度狠辣,悠闲踱步间又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他特意穿了一身红衣,即便沾满血迹,亦看不出分毫狼狈,一滴泪珠状的艳红血点落到他眼角,在他雪白肌肤的映衬下,更显得他邪气无比,却又为他平添三分艳丽。他在杀人,可举手投足却是那么优雅闲适,硬生生将罪行演变成了一种艺术。 姬无双凝目,只感觉树下的一切事物都在一点点褪去色彩,唯留下那抹艳红的身影印刻在眼底。那身穿红衣的少年像一尊玉雕的修罗,美的妖异,美得残酷,美得凌厉,仅看一眼,便能夺去他的呼吸,进而摄取他的心魂。 他心脏剧烈收缩,一阵疼痛骤起,仿佛心墙豁开了一道口子,有某种比岩浆还炙热的东西喷薄而出,焚烧着他的身体。 “小弟,你怎么了?快呼吸啊!”感觉小弟快要窒息,女姬无双大骇,连忙传音入密。 竟然忘了呼吸?姬无双回神,大口大口喘气。可身体依然炙热,目光依然不能从那抹艳红身影上移开分毫。 “小弟,刚才你怎么了?”女姬无双焦急的追问。 瞳孔都要被灼伤,姬无双终于移开视线,闭了闭眼,勉强平复心绪后淡声回道,“无事,不过是心魔骤起而已。” 魔功毕竟是魔功,阴邪无比,十分容易走火入魔。这种情况发生过多次,女姬无双不疑有他,连忙催促小弟回去疗养。 姬无双深深睇视一眼爱徒的身影,脚尖轻点,飞身离去。方才那种剧烈的情绪排山倒海而来,几欲令他窒息,他不解,更加惶恐,是那种对未知情感的惶恐,下意识的,他选择了逃避。 姬无双离开后不久,驻地中的杀戮也接近了尾声。 有狼女和水靖轩两大杀器在,阿壮等人并没有受伤。此刻,一人点燃传信的烟火,叫来同门帮忙搬运财物,阿壮则带着人在尸堆中仔细翻找战利品。 狼女厌恶他们这种行径,冷眼站在一旁观看。鼻端嗅着浓重的血腥味,瞳孔里倒映着族人贪婪的表情,她皱眉,转身离开。 知道她离开后就会在丛林里与卓一航遇见。为了确定剧情没有被自己这只蝴蝶翅膀干扰,水靖轩留下一句,“我去看看她。”便也跟着离开了。 阿壮点头,满眼崇拜的送走自己老大,语带不屑的抱怨道,“哼,狼女上次历练半途离队,这次历练又半途离队,这种人当什么右护法?” 31. 狼女隐入丛林,本想独自散心,却不想水靖轩会跟上来。 “师姐,你是不是在为方才我阻拦你的事生气?为了保证出师历练成功,我也没办法。”水靖轩与她并肩,柔声解释。 小师弟向来对待自己不冷不热,头一次主动与自己亲近,狼女心中有些欢喜,摆手道,“我没有生气,只不过出来透气而已。”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水靖轩温雅一笑,笑容极富感染力,引得狼女也微微挑起了唇角。 正在这时,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声,淡淡血气也随风飘散过来。 “有情况,过去看看。”狼女低语,飞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掠去,水靖轩隐去眼中的精光,紧跟而上。 如果他记忆没有出错,这尖叫应该是一名孕妇发出的,狼女和卓一航正是因帮助这名孕妇接生才认识,继而相爱的。 两人先后到达尖叫声的源头,看见的场景便是一名长相极为英俊的男子正在帮助一名大腹便便的女人接生,他表情十分无措,显然也是头一遭遇见这种事。 而那孕妇的丈夫却不敢上前,只站在一旁不停揉搓双手,满脸焦虑。他比英俊男子更加不知所措。 “啊!姑娘!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妻子吧!”急得原地打转的男人乍然看见无声无息接近他们的两人,尤其,打头的还是一位姑娘,心中没有戒备,反倒十分欣喜。在他看来,英俊男子是个大男人,肯定没有这位姑娘有经验。 正擒住妇女双肩,低声鼓励她的卓一航听见男人的求救,心中一惊,朝来人的方向看去。一对如诗如画的璧人正徐徐朝他走来。离自己这么近,自己竟然丝毫没有察觉,这两人年纪轻轻,武功却已经在他之上,卓一航心中凛然。 但瞥见打头那身穿白衣,飘飘欲仙的少女,卓一航紧绷的表情一松,心怦然而动。 少女薄纱遮面,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美目,但那清冷如月的眸光却依然能够让人沉醉。卓一航眼中露出痴迷,直到妇人凄厉的尖叫声传来,他才恍然回神,心中羞愧,不敢再朝少女看去。 狼女一出生便被父母抛弃,见这对夫妻正在为自己即将出世的孩儿努力,她的心被深深触动,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掀开那妇人被血染红的裙摆,割开产道,方便婴儿降生。 见少女镇定自若,手法极为熟练,显然学过医术,卓一航放松心弦,偷偷打量她一眼,又朝走到自己身边,正垂眸审视自己的红衣少年看去。 蒙面少女气质凛然,一身白衣在深沉的夜色中极为醒目,几乎一瞬间便抓住了卓一航的视线。然而,平复下心绪,再去看那少年,他陡然一惊,即便身为同性,亦有一种惊艳之感。 少年肌肤如玉,唇红似血,秀眉入鬓,凤眸含威,眼角一颗泪珠状的胭脂痣,其实那是一滴血,小水忘了擦使他俊逸非凡的容貌平添几分妖异,竟然比少女的长相更加出色。 这两人举止有度,相貌不俗,究竟是什么来历?卓一航被少年打量的目光盯的有些尴尬,移开视线后暗暗忖道。 然而,不待他深想,那妇人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剧烈抽搐一阵后陡然断了气。 “翠柳!你怎么了翠柳?你醒醒啊!”男人见妻子没了声息,仓惶跪到她身边,大声哭嚎起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惊飞了树林中栖息的鸟儿,亦引来远处一阵阵狼嚎。 此情此景,正可谓生离死别,惨绝人寰,狼女和卓一航怔怔看着他,目露凄然。 “哭什么?孩子还有救,等救了孩子你再哭不迟,否则就是一尸两命!”被男人闹得头疼,水靖轩皱眉,极具磁性的清朗声线令那男人惊醒过来,立刻止住了嚎哭。 狼女也被说得心中一凛,干脆狠狠心,直接剖开产道,将孩子取出。她撕下一片雪白的裙裾,将呼吸微弱的孩子小心翼翼包裹起来,缓缓递到男人的手里。 这是自己亲手拯救的孩子!狼女心中百感交集,一双美目溢满柔和的光彩,迷花了卓一航的眼,令他心跳如雷。就在这一刻,他爱上了这个时而清冷,时而温柔的神秘少女。 脆弱的婴儿被父亲拥入怀中后便发出一阵细小的啼哭声。男人热泪盈眶,垂下头用脸颊摩挲孩子柔软的身体,浓烈的父爱令人动容。 见男人穿着褴褛,面黄肌瘦,如今妻子又没了,一人抚养孩子,恐是生活难以为继,卓一航从小就爱行侠仗义,助人为乐,想也没想就拿出一块精美的圆形玉佩,递给孩子的父亲,“如今正逢乱世,生活不易,这块玉佩你拿去吧,还可换些钱财用来抚养孩子。” 那男人面露迟疑,但想到怀里的孩子,还是咬牙收下,对卓一航千恩万谢。 水靖轩却看着男人手上的玉佩,挑起了眉梢。这块玉佩是卓一航的师姐何绿华,也就是白云的女儿送给他的定情信物。这男人收了玉佩,因此得罪了何绿华,何绿华怒气攻心之下将他和不足一月的婴儿都杀害了。 不愧是白云教出来的女儿,和她父亲一样狠毒!这样看来,依然心存正义的狼女反而比她更像名门正派一些,后来的性情大变,也是被这群所谓的正义人士逼迫所致。 水靖轩心中嘲讽,闲闲开口,“这位壮士,你这块玉佩做工极为细腻精致,不似男子佩戴之物,估计是哪位红颜知己赠送的吧?就这么转手给别人,你不怕触怒红颜吗?”虽然他不关心别人的死活,可这对父子实在死的太冤,举手之劳就能免了他们枉死,他亦不会吝啬这点口舌? 卓一航被纤细少年那声‘壮士’叫得抖了抖,再听完他的话,面色涨得通红,反射性朝狼女看去,心中忐忑,连忙摆手道,“不是,只是普通友人赠送。” 男人这时也才发现玉佩果然是女子佩戴之物,联想它的来历,真是收也不是,退也不是,表情很尴尬。 狼女心中微恼,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何着恼。大概是被英俊男子那炙热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吧,她垂头暗忖,脸色变得冰冷。 水靖轩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两锭白银,递给男人,“玉佩你收了也没用,拿去典当,还要被典当行克扣掉七成利,不若这两锭银子来得实在。” 男人正值左右为难之际,见水靖轩思虑周全,处处替他打算,心中十分感动,退回卓一航的玉佩后跪下来连连给水靖轩磕了三个响头,又转去给狼女和卓一航磕头。等他再起身,已不见了三个恩公的身影。 水靖轩和狼女相携在树林里疾驰,掠出一段距离之后,水靖轩问道,“师姐,回去吗?” 狼女嫌弃得看向自己被血浸红的一圈裙摆,摇头道,“你先走吧,我想找个地方清洗一番。” “那么我先回去向师父复命了。”水靖轩笑笑,目送狼女窈窕的身影消失在影影绰绰的幽暗树林里。 侧耳聆听,果然跟踪在他们身后的卓一航也随着狼女远去,水靖轩唇边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他知道,接下来上演的就是电影里堪称经典的戏水镜头。在一个满是迤逦春·宫壁画的古老洞穴里,狼女裸·身戏水,彻底俘虏了卓一航那颗纯洁的少男之心。 画面虽然十分经典,十分香艳,水靖轩却丝毫没有兴趣去围观。他现在已能确定,自己这只小蝴蝶没有扰乱既定的剧情,这就够了,该回去向师父交待了。 ﹡﹡﹡﹡﹡﹡﹡﹡﹡﹡﹡﹡﹡﹡﹡﹡﹡﹡﹡﹡﹡﹡﹡﹡﹡﹡﹡﹡﹡﹡﹡﹡﹡﹡﹡﹡﹡﹡﹡ 魔教,幽暗的密室里,姬无双姐弟俩正背靠背,盘膝坐于地上运功。 女姬无双眉头紧皱,面容焦虑。姬无双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毕露,显然正在隐忍极大的痛苦。他满身大汗淋漓,运转内功心法,极力将脑海里不停浮现的一帧帧关于爱徒的影像抹去。 几刻钟后,待到浑身热气蒸腾,姬无双才缓缓睁开眼睛,呼出一口浊气。 “小弟,你最近都在想些什么?心绪乱成这样?”女姬无双缓过劲儿后,不安的追问。 “没什么,我只想尽快魔功大成,好找紫阳那个妖道报仇。”姬无双敛目,语气僵硬的开口。他任何东西都可以与胞姐分享,然而,刚才那种炙热陌生的情感,他却丝毫不愿意向胞姐透露。 “小弟,你太心急了,心性不稳,武功也不会进益。最近修炼便暂且缓缓吧。好在小童资质非凡,仅用五年就练到了魔功第六重,再给他一些时间,估计咱们不用亲自出手,他就能帮咱们荡平武当,杀了妖道。”女姬无双骄傲的开口。 因为身体特殊,两人是标准的宅男宅女,平日能不出门就尽量不出门。当初收养天资出众的狼女也是存了培养一个复仇工具的心思。 然而,这种心态放到爱徒的身上,姬无双却十分反感,当即皱了眉,冷声道,“要报仇自然该我们亲自出手,不然,我们这么多年苦练魔功是为了什么?” “嗯,说的也是!”女姬无双点头,眼中血光闪烁,“一想到能手刃了紫阳,我就兴奋的浑身颤抖!” 话落,她尖声大笑起来,仿佛胜利已在眼前。 姬无双挂心还留在驻地中的徒儿,淡淡瞥一眼癫狂中的胞姐,开口道,“走吧,出去看看情况。”随即起身,朝议事堂走去。 “左护法呢?” 见议事堂前的空地上满满当当堆放了几十箱财物:精致丝帛,高档皮革,米面粮食,真金白银,应有尽有,十大长老和众弟子们欢欣鼓舞,却惟独不见了自己爱徒,姬无双心惊肉跳,唯恐自己离开后爱徒遭遇了不测,急忙厉声开口询问。 “启禀教主,右护法历练结束后擅自离开,左护法不放心,跟去查看了。”阿壮连忙出列,半跪着将实情禀报。 “咦?小童尽然也知道主动关心狼女了?莫非长大了,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女姬无双皱眉,胡乱猜测。毕竟,水靖轩从未主动搭理过狼女,今天他的做法在熟悉他的人眼里确实反常。 阿壮心中一惊,想到狼女绝艳的容貌,竟也觉得教主的猜测非常靠谱。 姬无双幽深的眼眸里正悄然凝聚起一阵风暴,好不容易压下的心绪再次翻腾,冷眼看向阿壮,语气森然,“你们怎么敢撇下左护法独自回来?快把左护法给本尊找回来!找不见他,你们便不用活了!” 刚回到教内的七人连忙磕头请罪,在教主挥手示意下夺路狂奔,争先恐后去寻找自家老大。 32. 感觉到小弟刚平复下来的心绪再次烦乱,女姬无双猛然转头,狠狠朝他瞪去,语气僵硬的开口,“小弟,你着急找小童回来做什么?就那么怕他们俩在一起吗?难道你……” 女姬无双显然为心中所想气到了极致,面色涨红,未尽的话梗在喉头,难以为继。 姬无双心跳狂乱,厉声呵斥,“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我告诫过你多少次,不要再去招惹狼女!看上她,你这辈子注定是自讨苦吃!还有小童,教里适龄的女儿家多的是,他怎么就不开眼呢?你们师徒两真是气死我了!”女姬无双十分激动,声音不知不觉变得高亢。 还未散去的长老和教众们听见女教主的爆料,心中惊异,表情尴尬,连忙各自找了借口相继离开。 听见胞姐的话,心知她误会了自己,姬无双没有开口解释,反而暗地松了口气。这种强烈而炽热的异样感情,他虽然还未理清,却也知道,这只能是自己的秘密,不能与胞姐分享。 “我只是担心徒儿的安危罢了,你不要凡事扯上狼女。你知道,徒儿的身体……”姬无双勉力压下心底的郁躁,对胞姐解释到。 “哼,但愿如此。”女姬无双有些不信,却没再和他争论下去。小弟心绪刚刚平复,不能逼得太急了。 见胞姐不再咄咄逼人,姬无双紧绷的心放缓,朝侍立一旁的仆役吩咐道,“若是左护法回来了,叫他马上来见我。” 仆役躬身应诺。 姬无双款步朝自己所走去,心中对爱徒跟随狼女双双离开的举动依然耿耿于怀,面色愈加阴沉。 同一时间,水靖轩正在树林里穿梭,快速往魔教的方向掠去,行至山谷边缘,正遇见领命出来寻找他的阿壮一行。 “师兄,可找到你了!”阿壮激动的迎上前。 “找我做什么?难道是怕我迷路?”水靖轩失笑,打趣道。 “我们不怕你迷路,教主怕啊!听说你和狼女至今未回,教主震怒,命令我们即刻出来寻你,寻不到你就别想活了。”阿壮面色纠结的开始诉苦。 姬无双发怒了?恐是因为狼女又没听号令的缘故。水靖轩摇头暗忖。 “对了,狼女呢?你不是去追她了吗?她人呢?”阿壮朝他身后看去。 “这还用问吗?肯定是又擅自离开了呗!教主只让咱们来找大师兄,狼女就不用去管了。”一名个子极高的同门没好气的摆手。 来找我只是顺带,姬无双那恋童癖真正担心的是狼女,你们这些人真是驽钝,连领导话里的深层次含义都没有理解!水靖轩暗忖,提点道,“教主以为我和右护法在一起,叫你们来找我,自然也要你们找到右护法,若你们两手空空回去,少不了一顿责罚。” “大师兄说的是。”阿壮连忙附和,为难的挠头,“可是狼女轻功卓绝,神出鬼没,这大半夜里伸手不见五指的,让我们上哪儿去找人啊?” “用嗅蛇召她回来吧。”水靖轩从怀里掏出一根细细的金属小笛,放到嘴边吹奏。细笛发出某种只有蛇类才能感知到的声波,很快,一条浑身黑亮的小蛇从枝头滑落,掉进水靖轩的怀里。 这种蛇嗅觉十分灵敏,魔教的人都在身上洒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药水,说是无味,只是相对而言,全天下,只有这种蛇才能闻出,因此得名嗅蛇,在魔教里用来传递消息和追踪。 指尖凝聚内力,在嗅蛇身体上写下‘速回神宫’四个字,水靖轩将不停挣动的小蛇放掉,转头朝师弟们看去,挥手道,“先跟我回去吧,右护法武功高强,不会有事,没找到人教主亦不会责怪你们的。” “多谢师兄相助。”阿壮一行连忙拱手道谢,不约而同的忖道:和大师兄一块儿回去,教主肯定不会责罚,教主最听大师兄的话了。 水靖轩回到魔教时,远远便见姬无双身边的一名近侍站在教门口眺望,看见他时眼睛乍然一亮,急急迎上来,快速开口,“左护法,你可回来了,教主都问了好几遍了,让你一回来就马上去找他。” “恩,我知道了,有劳你了。”水靖轩点头,踱步往姬无双的院落走去。 礼貌的敲响门扉,听见姬无双用低沉浑厚的嗓音应允,水靖轩这才推开房门,微笑拱手,“师父,徒儿回来了。” “嗯,”姬无双低应,上下审视他,见他没有受伤,这才稍微放心,徐徐开口问道,“狼女呢?” “启禀师父,徒儿本是跟着师姐的,但师姐说要寻个地方梳洗,徒儿不好再继续跟下去,便独自回来了。”感觉到姬无双心情阴郁,水靖轩娓娓解释。 闻言,姬无双心情不但没有转好,反而更加暴躁,语气略显严厉,“她要走,你跟去干什么?平日怎么不见你这么关心她?” 这是吃醋了?水靖轩猜到了真相,却弄错了对象。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浇熄师父的醋意。 “启禀师父,这次是我们的出师历练,意义重大,徒儿不想师姐再擅自离开,惹师父生气,所以不得已才跟上。请师父恕罪。” 原来是怕惹我生气。暗自思忖,姬无双心里翻腾的怒火被兜头一桶凉水浇熄,四肢百骸都舒爽了。 “原来是这样?”女姬无双开口了,“本尊还以为你情窦初开,看上狼女了呢。” “怎么会?徒儿与师姐之间唯有同门之谊,没有半点男女私情。”姬无双的女人水靖轩哪儿敢招惹,连忙矢口否认。 “这就好!狼女又臭又硬,你可不要自找罪受看上她。咱们教里多得是女人,你给本尊说说你喜欢什么样儿的?本尊明天就给你找那么十个八个的给你开荤。话说,你应该还是童子吧?哈哈哈……” 女姬无双越说越来劲,最后竟兀自拍着大腿尖声大笑起来。 对着人来疯的女教主,水靖轩嘴角抽搐,无言以对。 姬无双见爱徒与狼女撇清关系,心情本来大好,却又被胞姐过火的玩笑弄的脸色惨绿。他表情扭曲一瞬,终于忍不住开口,咬牙切齿的呵斥道,“你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给我闭嘴!” 待胞姐面色讪讪的安静下来,姬无双走到爱徒身边,伸手替他擦去眼角一滴已经干涸的泪珠状血点,指腹爱怜的摩挲他的面颊,半晌后俯身平视他漆黑的眼瞳,慎重开口,“修习魔功最重要的便是心境平和专注。你魔功正练到半途,切莫被女色分了心,所以,她的话,你千万别听,否则小心走火入魔。” 见小弟前所未有的严肃,女姬无双以为他是联想到自己最近心魔频生的境况,在提前告诫徒儿切莫重蹈他的覆辙,一时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话十分不妥,连忙点头补救,“对,本尊方才都是玩笑之语,你专心练武,千万别胡乱尝试。你师父之所以能练到毒魔功第八重,靠得就是一心一意,专心致志。” “嗯,徒儿受教了。”见话题终于正常了,水靖轩松了口气,浅浅笑了。 “好了,你辛苦了半夜,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是巫神节,晚上还要举行祭司庆典,得养足精神才好。”见爱徒眉眼间流露出一丝倦色,姬无双爱怜的嘱咐道。 “徒儿知道了。”水靖轩点头,语带迟疑的开口,“师姐她……” 他本想把自己用嗅蛇召狼女回来的事情禀报一下,却没想被姬无双不耐的挥手打断了未尽的话,“哼,随她去吧!” “如此,徒儿便告退了。师父也早点休息。”水靖轩礼貌的躬身,往房门走去, “等等,”这时,姬无双却又突然开口唤住他,目露挣扎,语气僵硬,“你,你还是童子之身?” 水靖轩怔了怔,垂头掩饰嘴角的抽搐,低声答道,“回禀师父,除了武学,徒儿没有心思想其它。” 姬无双紧绷的面容缓和下来,双眸流泻出点点笑意,拍拍他的肩膀温声道,“很好,你切记,在魔功大成之前千万不要分心。” 若要突破魔功最高境界第十重,以徒儿不凡的资质亦要花上十几年。心里默默划算,姬无双焦躁的心情安定下来。至少,在这十几年里,徒儿始终会是他一个人的,有了这十几年,他便可以保证,徒儿的一辈子都会是他的。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说的不正是这个道理? 完全扭曲了这句箴言的含义,姬无双心满意足的放爱徒离开。 “你满意了?”等水靖轩走远,女姬无双没好气的开口。 “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姬无双心紧了紧,故作淡漠的回道。 “你问小童是不是童子之身,不就是想安慰安慰你自己吗?小弟,你这样可不行。我们不能与人交合是因为身体特殊,没人愿意的缘故。小童的特殊常人是看不出的,你不能因此剥夺他享受爱欲的权利!”女姬无双语重心长的劝说。 “你闭嘴!”姬无双眼神阴鸷,狠声道,“日后不要再让我听见你给徒儿找女人这样的话。没有我的允许,他这辈子都别想碰女人!” 话落,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激烈,用词太绝对,他敛目,一字一句强调,“我也是为了他好。” 徒儿一辈子只能是我的徒儿,怎么能有女人呢?有了女人哪里还有我的位置?姬无双暗忖,对假想中徒儿的女人涌上一股深沉的杀意。 感觉到小弟话里的认真,女姬无双无奈,只得附和道,“我知道你是为了他好,修炼毒魔功,本身就是一种冒险。唉,你们师徒俩的事自己处理去吧,我不管了。” 33. 水靖轩早已回教多时,狼女却还在绘满春·宫壁画的古老洞穴里戏水。 月光将洞中的一畦碧潭映照的波光鳞鳞,如梦似幻。浑身赤·裸的狼女在波光中欢笑嬉戏,白皙曼妙的娇躯沐浴在银色清辉下,美的勾魂摄魄,哪怕是圣人见了亦要忍不住动心。 隐藏在暗处的卓一航完全被狼女勾去了心魂,目光灼热,下腹滚烫,竟不知不觉间情·欲高涨。 身体难以自控,他发出了一声粗重的喘息。 狼女听见粗喘,立即发现了隐在黑暗中的卓一航,飞身从水中跃起,快速裹上外袍,拾起长鞭攻击。 卓一航偷窥被擒,虽然觉得有些尴尬,但他生性跌宕不羁,很快就调整好心态,闪避间极力用言语逗弄狼女,只为贪看她盛怒之中更显艳丽的娇颜。 若是常人,狼女早已杀之而后快,却偏偏对这英俊男子下不了狠手。长这么大,男子是头一个不顾她的冷脸,肆意亲近她的人,他有违礼教的灼热视线,风趣幽默的言谈举止都令狼女既恼怒又欢喜。 两人你来我往,玩闹似地缠斗片刻,狼女瞥见从洞穴的缝隙中爬出的嗅蛇,这才意识到时辰不早,她该回魔教复命了。 用长鞭抽开嗅蛇的蛇皮,果然看见其下有四个用内力写的文字——速回神宫,狼女深深凝视卓一航一眼,飞身离去。 卓一航盯着漂浮在水面上的蛇皮,喃喃道,“神宫?这是异族对魔教总坛的称呼,她难道是魔教的狼女?” 心情有瞬间的消沉,却又很快打起精神,卓一航早已情根深种,不能自拔,对少女的身份半点没放在心上。下一次,我一定要问问她的名字,并告诉她我叫卓一航。他暗暗忖道。 ﹡﹡﹡﹡﹡﹡﹡﹡﹡﹡﹡﹡﹡﹡﹡﹡﹡﹡﹡﹡﹡﹡﹡﹡﹡﹡﹡﹡﹡﹡﹡﹡﹡﹡﹡﹡﹡﹡﹡ 狼女在洞中忘情戏水,本就耽误了不少时间,又与卓一航你来我往,眉来眼去,更是有些乐不思蜀。待她回到魔教时,月已西沉,星光暗淡,漆黑的天幕正渐次被橘黄的晨曦渲染。 想到每次和师弟出去历练,不管多晚,师父必定等到他们回来复命后才会安睡,本欲回房的狼女脚步一转,朝姬无双的院落走去。 “属下见过右护法。”院落外,守职的侍卫见到乌发湿糯的狼女,连忙躬身行礼,挺直腰后伸手拦住狼女去路,严肃开口,“启禀右护法,教主早已有吩咐,你回来后不必去见他,有事等到晚上的巫神节祭祀庆典上再说。” 狼女朝侍卫颔首,转身离开,边走边皱眉暗忖:这次历练后我私自在教外逗留,很可能已经触怒了师父,等祭祀大典举行时再去向师父请罪吧。 经历一晚的血战,狼女也有些精疲力尽,回房后很快便睡下。待她再次睁开眼,夜幕已经降临,异族一年一度最盛大的节日——巫神节到了。 异族信奉巫蛊教,巫神被认为是他们的母神,他们都是巫神的子孙,因此对巫神的诞辰十分重视,总要聚齐全族进行各种祭祀活动。 族人搜刮了谷中大量的珍贵药材,委派阿壮一行出谷换取白银,就是为了将巫神节举办的尽善尽美。 阿壮一行被鞑子洗劫,人财两空的回教,令巫神节祭祀活动搁浅,本来已做好了受死的准备,却没想大师兄神勇,不但血洗鞑子,替他们报了仇,还带回了上百倍的财物回来。这让族人欢欣鼓舞,士气大增,这次节日也举行的尤为隆重。 魔教的祭祀总坛是用石块垒建而成的一个巨大圆形场地,场地中央设有一个圆形看台,上面铺设着厚重华贵的羊毛地毯。 与圆形看台遥遥相对,还建造有一个极高的眺望台,台上亦铺了地毯,并摆上一溜座椅。最正中的座椅十分宽大,足够两人同时落座,可见是为教主准备的。 狼女抵达祭祀总坛的时候,姬无双还没到,但十大长老和普通教众早已聚齐,正在巫师们强烈的鼓点伴奏下跳着祭祀之舞,边舞动,口里边吟诵神秘而古老的歌谣,以求巫神赐福。 狼女负手观望一阵,被场中热烈狂野的氛围感染,唇角一勾,飞身跃上场地中的圆形看台,慵懒的侧卧横躺,在两名玉雪可爱的童子的伺候下边欣赏歌舞,边畅饮美酒。 突然,守在总坛外的侍卫扬声喊道,“教主驾临,恭候教主!” 场地中的鼓点立刻戛然而止,舞动中的人们屏声静气,各自回到原位,半跪下来恭迎教主。狼女身份超然,又被姬无双纵容娇养了将近十年,平日视这些礼数如无物,并没有跪下相迎,只半坐起身,看向正缓缓走上高台的姬无双。 “起来吧。”姬无双抬手,用内力扬声唤道。 教众们相继站起,目光狂热的看向高台上更显身姿伟岸的教主,举臂齐声高呼,“神界教主,杀血圣安!” 被姬无双牵着手,随侍在身侧的水靖轩听见教众们的呼喊,忍不住启唇低笑。 这两句口号,他前世看电影时听不懂,现在亦不解其意,真不知道姬无双是怎么想出来的。不过,由此可以窥见,姬无双是一个多么无情的人,一生最好‘杀’和‘血’两字。 爱徒清朗磁性的笑声萦绕在耳边,姬无双耳尖和心脏都止不住颤抖了一下。以为爱徒和自己一样,是在为族人从苦难中走出来,日益重现往日荣光而骄傲,他的心情更加愉悦。 他举手,阻断族人的高呼,朗声道,“今天,左右护法出师历练,大胜得归,不但屠戮了我族的仇人,还带回了丰厚的财物。这都是巫神的馈赠,所以,为了感谢母神,大家尽情的跳吧,尽情的唱吧!” 姬无双话落,牵着水靖轩一块儿在高台上安置,而台下的教众们则发出响彻云霄的欢呼声,庆典正式开始。 狼女却在此时大煞风景的开口了,“启禀师父,徒儿昨天历练后未及时回来复命,擅自在教外逗留,还请师父责罚。” “责罚责罚责罚!每次都轻飘飘一句责罚,你什么时候改过?嗯?!”女姬无双重重拍击椅子扶手,语气尖刻的训斥。 祭祀总坛里安静的落针可闻,教众们都在观望教主的态度,唯有水靖轩慵懒的斜靠在宽大的椅背上,优雅的啜饮一尊香气醇厚的烈酒,悠悠忖道:狼女在祭祀上就这般大煞风景,当众请罪,还真是有恃无恐,大概是料定了姬无双舍不得拿她怎样吧。 从小到大,狼女每次犯错,姬无双都轻轻放过,水靖轩看在眼里,更加确信,姬无双是爱着狼女的。 果然,姬无双面容十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笑意,徐徐开口,“来去自由是右护法的权利,右护法何错之有?只要右护法日后在本尊召唤时能及时赶回教内助本尊一臂之力,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对狼女,他起初是不舍得管教,到如今,已是连看一眼都懒怠,压根儿不想管教了。她爱如何,便随她去吧! 听见他的话,女姬无双第一个抚掌笑了,尖声道,“对,对,就像小弟说得那样,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哈哈!” 其他长老目露惊诧,继而不约而同的忖道:看来,日后务必要与这右护法保持距离了,教主分明已经厌弃她了。 教主方才那话,哪里是对待右护法?分明是对待一名座长老的态度。魔教早先亦有招收外界武功高强的汉人做座长老,他们平日来去自由,只要收到诏令,及时回来相助魔教就行。但是在遭遇过一次座长老的叛变后,教主深刻的认识到何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举手便将他们杀了个一干二净。 今日,得到教主这看似宽仁的话,不是恩宠,反而是被教主划为异类的一个讯号。 座长老的事,远发生在魔教迁来山谷之前,狼女和水靖轩当时还小,教中也少有人敢谈论,所以他们并不知道内情,双双误会了姬无双的态度。 水靖轩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继续悠闲饮酒,而狼女则放松心弦,再次侧卧回去,举起酒杯缓缓递到唇边。 姬无双瞥狼女一眼,勾唇,笑容冰冷,抬手示意庆典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国庆节、中秋节快乐撒花!! 34. 异族是一个十分擅长歌舞的民族。 在巨大的圆形祭祀坛里,无数族人围绕着圆心中的看台载歌载舞,场面十分热烈,比电影里经过特效加工的镜头更具有冲击力,是视觉和听觉上的双重享受。 水靖轩身着一袭简单却华贵的红袍,慵懒的靠坐在宽大的椅子里,凤眸微眯,略扬起精致的下颚,偏头欣赏台下的歌舞。他一手支额,一手轻轻置于椅子扶手上跟随鼓点打着节拍,表情十分享受,俨然已经沉迷在这热烈而欢快的氛围中。 场地中,圆心看台上的狼女比他更加享受,早已喝空了一壶美酒,随手将酒壶往身后抛去。她双颊酡红,目光迷离,时而抚摸身边随侍童子的发顶,时而仰面痴痴发笑,举止优雅中却又透着无限媚意,一张芙蓉面被篝火映衬得更加娇艳。 真是一个尤物!难怪只见了两面,卓一航便误了终身。水靖轩双眼微眯,盯着狼女暗暗忖道。 “她真有那么好看吗?瞧你,眼睛都看直了!”女姬无双无意瞥见他专注的表情,没好气的斥道。 姬无双闻言猛然转头,眸色暗沉的朝爱徒看去。 又醋了!看见师父阴鸷的眼神,水靖轩极想扶额。 抿抿被酒液濡湿的优美薄唇,他缓声开口,“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师姐长得这样绝色,真不知日后便宜了我族谁家儿郎。”话落,他乜向姬无双,笑容澄澈坦荡。 “呵为师竟不知徒儿还有这样的文采!”姬无双面上带笑,眼底却蓄积着暗潮,“你师姐这样出众,徒儿难道就不喜欢吗?” 水靖轩凤目微眯,眸光有片刻森冷,徐徐开口,“师父莫怪徒儿记仇,徒儿当初右手如何被废的,这一辈子也忘不了。”言下之意,他这辈子也无法喜欢上狼女。 “哈哈哈小童,今天终于套出你的心里话了!”知道还有人和自己一样,厌恶狼女甚深,女姬无双抚掌大笑,解气道,“狼女那臭脾气,真真是令人退避三舍!” 姬无双眼中的阴云顷刻间散去,拍拍爱徒的手背,温声道,“记仇?这是我族的天性,为师怎么会怪你?人本来就该牢记仇恨,时时用来鞭策自己。圣人都有云:以德抱怨,何以报德?” 见姬无双身上的酸味淡去,语气十分认真,仿佛并不介意自己记恨狼女,水靖轩心头微动,突然想试探一下他的底线。 他凑近姬无双,表情十分认真,“师父真的不怪罪吗?如果徒儿想要报这断脉之仇呢?” 姬无双沉吟,继而笑了,“我族与八大派矛盾日深,早晚有一场大战。徒儿要报仇,等到大战过后再说。届时你们生死由命,各凭本事。” 狼女武功高绝,是魔教的一大战力,目前还不能折损。等灭了八大派,这把杀器便可有可无了,到时但凭徒儿处置也行。姬无双漠然的忖道。说是生死由命,他却十分清楚,狼女绝不是爱徒的对手。 这是变相的推诿吗?不过,竟然没有当场抹杀我,是不是代表我在他心里还有些分量?水靖轩眸光变幻,忽而仰面一笑,摇头暗忖:在乎这个做什么?难道还想和狼女争宠吗?果然是太无聊了! “什么生死由命?师父说的严重了,徒儿不过开个玩笑罢了。左右护法内斗,我教实力必然受损,最后还得烦师父善后,徒儿可不是那等没分寸的人。”水靖轩边说,边倾身给姬无双倒了两杯酒,“今日庆典,师父多喝两杯。” “乖!”爱徒处处替自己考虑,姬无双心头大悦,接过酒杯,先递给胞姐,自己再接过爱徒手里那杯,仰头一口饮尽。 “好酒!小童,你也喝!”被师徒两的对话取悦,女姬无双喝完后大声赞好。 水靖轩也不推辞,伸出白皙如玉的纤长手指,捏起小小的金樽,仰面灌进嘴里,动作洒脱不羁。烈酒入喉,他微眯狭长的凤目,红唇轻启,呼出一口带着酒香的热气,懒懒靠倒进宽大的椅背中,双颊染上一层绯红,举手投足十分优雅,却又万分撩人。 女姬无双定定看他一会儿,感叹道,“小童,你自谦了。狼女算得了什么绝色?跟你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瞧瞧!底下的女儿家们都看傻了!哈哈哈”她伸手,朝台下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的少女们指去。 水靖轩瞥一眼频频向他望来,双颊酡红的少女们,不以为意的一笑。男女之情,目前并不在他的考虑当中。 姬无双被胞姐的话一提醒,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爱徒早已成了场内少女们瞩目的焦点。他眼神如刀,缓缓从盯视爱徒的人身上扫过,见她们目露惊骇,纷纷垂头躲避自己的视线,不敢再朝爱徒看去,心下才略微放松。 “本尊的爱徒,自然是最优秀的。”他撩起水靖轩乌黑顺滑的一缕墨发缠绕在指尖把玩,眼底极快滑过一抹痴迷。似想到什么,他拽紧手里的发丝,痴迷顷刻间化为冷肃,俯身看进爱徒清亮的眼底,沉声道,“不过,一时的优秀并不能代表什么,若要永远屹立于强者之巅,靠的还是勤奋和刻苦。如今你年华大好,正是奋进的时候,不要被儿女情长拖了后腿。” 知道姬无双一生都纠结于‘仇恨’两字,反复告诫他莫要耽搁习武,恐怕是希望他早日武学大成,助他报仇,水靖轩十分乖顺的应承道,“师父教训的是。徒儿一定专心习武,日后替师父荡平八大派,手刃紫阳妖道。” “哈哈,小童说得好!”女姬无双大笑,笑完仰头狂饮。 “乖徒儿,你有心就好。”姬无双拍拍爱徒白皙如玉的手背,幽深的双瞳里满满都是说不出的温柔爱宠。 水靖轩淡笑点头,拿起酒壶替师父满上一杯,缓缓递到他手边。却不想姬无双擒住他手腕,就着他的手将酒一口饮尽,而后将空荡荡的酒杯再次满上,置于他唇边,眼神如钩的看着他,示意他共饮。 水靖轩怔楞,而后失笑,仰首一口喝干,动作说不出的潇洒。同用一个酒杯于他而言没什么大不了,在末世,物资极度短缺,最开始时他连牙刷和澡巾都与人共用过,早已练就了超强的接受能力,且在宴饮中,他绝不会傻到忤逆姬无双,坏了气氛。 见徒儿毫无芥蒂,俨然与自己不分彼此,姬无双心脏狂跳,身体滚烫,头脑一阵熏熏然,竟是酒不醉人,人自先醉了。 不待姬无双陶醉多久,场下鼓乐渐歇,庆典已接近尾声。 想到不久后将与八大派正式展开血战,姬无收起满心的温柔,肃着脸站起,扬声开口,“我族历经磨难,终于挺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间。今天,左右护法出师,本尊即将突破毒魔功第九重,我族势力正是最强盛的时候,不必再像往日那般躲躲藏藏,苟且偷生。日后,我族要与八大派正面相抗,不死不休,以报十几年前的灭族大仇。手刃仇人,我族人人有责,现在,本尊将仇人的长相公布于众,望你们见之杀之。” 姬无双冰冷的语气中充斥着浓烈的血煞之气,话落,朝新上任的大祭司看去。大祭司会意,抬手示意一群上半身裸·露的女巫下场施法。 女巫们头发濡湿,浑身涂满了滑亮的桐油,疯狂舞动中发丝不停甩出水汽,水汽缭绕中几个人影逐渐成形。 水靖轩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场上堪称神奇的一幕,心知这不是巫术,而是某种水幕显像技术,只是,具体的原理,恐怕只有操控这一切的大祭司明白。 对于这种略带情·色意味的表演,姬无双以往并不会多加关注,可见爱徒被女巫们吸引,想到他正值血气方刚,年少冲到的时候,唯恐他被污了心性,不由怒气勃发,朝大祭司看去,厉声呵斥,“施法就施法,搞这种不堪入目的表演做什么?让她们滚!” 大祭司被教主散发的戾气压迫,浑身瑟瑟发抖,连忙挥手遣退巫女,自己亲自下场,将一罐紫色的液体倒进熊熊燃烧的篝火里。篝火被浇熄,发出一阵‘嘶嘶’声,而后水汽蒸腾,氤氲中变幻出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形象。 八大派的掌门相继在水汽中显现,教众们看得仔细,连狼女亦敛容肃穆,直起身将一个个仇人形象刻入脑海。然而,待看到英俊男子的影像出现时,她双眼圆睁,脸色突变,手里的酒杯不知不觉中掉落。 “咦?这人是?”水靖轩适时的开口拉走了姬无双的注意力,因而姬无双并没有看见狼女的失态。 “这人就是紫阳妖道的大弟子——卓一航,亦是武当的下任掌门。”女姬无双瞥一眼雾气中显得尤为风流倜傥的青年男子,对小童介绍道。 “徒儿认识他?”姬无双见爱徒对卓一航非常关注,忍不住开口询问。 狼女面容绷紧,朝水靖轩看去。她不希望师父知道,他们与卓一航有过交集。 水靖轩不着痕迹的瞥一眼狼女,摇头道,“没见过,只是听说过他的大名。紫阳对他赞誉极高,言及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十岁时便能把一手武当剑法使的出神入化,徒儿很想与之一战,较个高下。” 姬无双嗤之以鼻,抚着爱徒一头墨发,傲然开口,“哼,紫阳妖道真是大言不惭。那卓一航虽然也是个少年天才,但与我的徒儿相比却是拍马不及!徒儿,你们早晚要对上,届时定要替师父杀了他,让紫阳妖道见识见识我教的神威。” “徒儿谨尊师命!”水靖轩利落的应下,引来姬无双一阵畅笑。 场中的狼女此时深深埋下头去,面上不显,内里却心焦如焚。师弟的武功如何,她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据推测,肯定高于自己。卓一航和自己方能堪堪打个平手,如何能够对付师弟? 怎么办?怎么才能保他一命?狼女闭眼,不停自问。 35. 五年来,魔教逐渐走出了低迷状态,培养了一大批少年高手,势力不断扩大,引起了八大派的注意。八大派近来动作频频,几次与魔教产生冲突,鏖战的硝烟味已能隐隐在鼻端嗅到。 正值爱徒出师在即,为了确保爱徒在争斗中不会受到伤害,姬无双每天都要抽出两个时辰给爱徒做实战训练。 “为师现在是你的敌人,对敌人留手,你想死吗?!”在空旷的比斗场上,姬无双不停对爱徒出掌,口里狠狠训斥。 水靖轩被逼的连连后退,极为狼狈。听见他的训斥,凤目一眯,疾速退离他的攻击范围,雄浑的内劲导于双掌之上,眼里战意勃发。 “既是如此,徒儿便失敬了!”话音刚落,他人已攻到姬无双近前,一息连出数十掌,掌掌陵劲淬砺,角度刁钻。 “好,攻得好!”姬无双大赞,鬼魅般避过一道道凌厉的掌风,与爱徒战到一处。 姬无双出手全无保留,可说是压着爱徒在狠打。他知道,这个时候对徒儿残忍,不是无情,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水靖轩墨发被汗水濡湿,衣衫也有些缭乱,形容颇为狼狈,可一双狭长上挑的凤眸却更加闪亮,嘴角至始至终都带着一抹惬意的微笑。他喜欢与姬无双的战斗。姬无双无疑是这个世界的巅峰强者,越攻近姬无双的身边,他越是热血沸腾,玉白的脸颊都因过度兴奋被渲染成了绯红色。 姬无双起初还能专心与徒儿周旋,但见徒儿越打越凌厉,一张精致玉颜熠熠生辉,一双凤眸只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他忽然就有些目眩神迷之感,出手间,视线总是不知不觉就往徒儿的脸上看去,无法自控。 又见徒儿锲而不舍的朝自己攻来,脸上带着一抹浅淡却醉人的微笑,姬无双心跳狂乱,竟鬼使神差的停住动作,立在原处,伸出双臂等着他朝自己扑来。 “该死!”看见姬无双完全撤去了防卫,水靖轩低咒一声,堪堪在掌风拍到他胸口时收回了内力,人也因为强大的惯性,狠狠扑进他宽阔强健的怀抱。 人一入怀,姬无双便发出一声低沉而满足的喟叹,双手紧紧揽住徒儿劲瘦柔韧的腰肢,不舍放手。 “师父,你干什么?知不知道刚才我差点拍死你!”来不及从姬无双的怀里退出,水靖轩涨红了一张玉颜,毫不气的叱道。 “小弟,你疯了吗?”女姬无双也心有余悸。 “呵拍死我?”姬无双被徒儿直白的用词逗笑了,笑声低沉浑厚,极为性感,引得趴在他怀里的水靖轩颤了颤耳尖。 姬无双垂头,用下颚爱怜的摩挲徒儿的发顶,半晌后才哑声开口,“掌法练到极致便是能收放自如,为师只是突然想看看你的掌控力如何。”这是借口,然而,没有这个借口,姬无双自己也无法解释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控。 “如果我的掌控力还练的不到位怎么办?”水靖轩有些后怕。那一掌拍实,姬无双绝对会重伤,少说也要休养两三个月,到时该他走的剧情怎么办? 水靖轩怎么也不肯承认,除了剧情,他更担心姬无双的安危。魔教他一定要得到,所以,姬无双也一定要按照既定的命运走下去。他只有这样不停催眠自己,才能让自己的心一点点冷硬起来。 “怎么会?为师相信徒儿。”姬无双垂头,轻嗅爱徒身上散发的独特香味,表情沉醉,眼神痴迷。 “是么?”水靖轩咬牙,“可是,我连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话落,他沉下脸,深深乜一眼姬无双,推开他的怀抱大步离去。 姬无双被推开,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怀里没了那具柔韧温热的身体,他的心空荡荡,冷飕飕的,十分难受。 “小童生气了!”女姬无双看着水靖轩渐行渐远的背影感叹道,“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生气。” 姬无双眉头深锁,内心更加失措。 “果然是关心则乱,连小童这样沉稳的人也不免失态。你这次确实吓着他了。”女姬无双瞪向胞弟,埋怨道。 眼看快沉入深渊的心被胞姐这句话救赎,姬无双展眉,欣喜若狂。关心则乱么?这句话被他反复咀嚼,品出异样美妙的滋味。 “呵”他抑制不住膨胀的好心情,低笑一声,看向胞姐说道,“等徒儿气消些了我再去给他道歉,先回去看看有什么好东西能送给他当做赔礼,上次苗长老进贡的那张白虎皮徒儿好像很喜欢。” 女姬无双点头,对反复无常的小弟有些无奈,极想扶额哀叹。 ﹡﹡﹡﹡﹡﹡﹡﹡﹡﹡﹡﹡﹡﹡﹡﹡﹡﹡﹡﹡﹡﹡﹡﹡﹡﹡﹡﹡﹡﹡﹡﹡﹡﹡﹡﹡﹡﹡﹡ 水靖轩心绪烦乱,板着脸往自己院落大步行去。 快拍上姬无双心脏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一丝恐惧。恐惧?这种软弱的情感,不说这辈子,就是上辈子,他也许久没有体会过了。他忽然有些自厌自弃,极力把方才那瞬间的软弱压进心底。对姬无双心软就意味着他规划好的人生将被全部打落,这是控制欲极强的他无法忍受的。 正当他脸色愈加阴沉时,狼女却突然挡在了半道,看见他后眸光一闪,径直甩出鞭子往他脚边大力抽击,挑衅意味儿极为浓厚。 “师弟,我想与你一战。”她扬起绝艳的面庞,沉声宣告。师弟到底有多强?卓一航对上师弟有几分生还的希望?她很想知道。 “师姐,我没心情与你玩。”水靖轩抿唇,冷声答道。他本就十分郁躁,见到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动手的狼女,耐心正一点点告罄。 “我不是同你玩,动手!”狼女又甩了一下鞭子,这次用上了内力,鞭稍抽击在地上,硬生生把坚硬的岩石抽开了一道深深的裂痕,烟尘四散。 “你别逼我!”水靖轩负手后退一步,漆黑的眼瞳中翻涌着一股戾气。 “少废话。”狼女也没了耐心,径直舞动长鞭朝他攻来,一副不逼他出招誓不罢休的架势。 水靖轩薄唇一勾,笑容邪肆中夹杂着浓浓的煞气。既然有人送上门来供他发泄,他还矫情什么?只有笑纳了! 飞身直直迎上去狼女带着强劲内力的长鞭,他右臂一展,徒手将鞭子拽进掌心,真气运转,导于鞭身,长鞭承受不住这等雄浑内力,顷刻间寸寸碎裂。狼女亦受不住从鞭身传来的强大内劲,手腕剧痛,放开鞭子后人已被震飞几丈远。 狼女还在空中翻飞,水靖轩已攻到她近前,一把扼住了她的咽喉,落地后手上加大力道,生生把她提起。颈椎骨不堪重负的‘咔嚓’声一阵阵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狼女眼睛翻白,脸色涨红,正一点点失去呼吸的能力。 眼见她快要断气,水靖轩却忽然放松了力道,像对待一个破布娃娃般随手把她往地上一扔,徐徐开口,“师姐,这下你满意了?” 狼女趴在地上不停咳嗽,无力回话,心中却惊骇到了极点。她还是低估了师弟。原想着自己虽然打不过师弟,可也相去不远,却没想,在师弟手里竟然走不过两招就落败,这种差距,用天壤之别来形容亦不为过。 若卓一航对上师弟,绝活不过五招。狼女闭眼,心脏一阵阵揪紧,不敢再想。 看在狼女对自己还有用的份上,水靖轩才堪堪停手,不然,狼女如今早已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见她形容狼狈,不堪一击,水靖轩颇觉无趣,郁躁的心情也早已沉淀下来,不待她回话,只淡漠的扫她一眼便信步离开。 师弟离开后,狼女半晌才艰难的爬起,朝姬无双的院落走去。既然怎么都敌不过师弟,她便去师父那里自请击杀卓一航。卓一航落在自己手上,总比落到师弟手上强百倍。 心性简单直白的狼女也会产生这种狡黠的念头,只能说怜爱中的女人,潜力是无限的。 与此同时,姬无双姐弟俩正盘膝坐在暗室里修炼魔功心法。 女姬无双双眼微合,面容平静。 反之,姬无双却眉头紧皱,额头布满大汗。他脑海里不停闪现着徒儿各种各样的表情和身姿。邪气的凤眸,艳红的薄唇,温热柔韧的躯体……徒儿的一切都在诱惑着他,令他身体滚烫,不能自抑,哪怕极力运转心法,也无法将越来越强烈的渴望压制下去。 “小弟,你走火入魔了!快,快停下心法运转!”女姬无双感知到小弟的异状,表情大骇,尖声警告。 可惜,她的警告已经晚了,姬无双睁眼,忽然间喷出一口鲜血,面色潮红,眼神迷离,俨然已经入了魔障。 他表情扭曲而狂暴,站起身后左冲右突,不停轰击暗室的墙壁,似在发泄,又似在寻找出口,嘴里不停嘶吼着,“人呢?我的徒儿呢?我的徒儿在哪里?” 幸而暗室的墙壁都是由上千斤的巨石凿制而成,非常耐打,否则,早已在姬无双的掌下化为了烟尘。可即便如此,不一会儿功夫,整个暗室已经千疮百孔,不堪再使用了。 女姬无双被他强拉着四处乱窜,颇有些头晕眼花,听见他的嘶吼,立时警醒过来,用内力朝守在暗室外的仆役命令道,“快,快去把左右护法找来!” 仆役听见女教主凄厉的叫喊声,知道里面发生了变故,应诺后不敢耽误,马不停蹄的去找人相助。 女姬无双侧耳,听见仆役越走越远,紧绷的心略微放松,暗暗祈祷小童和狼女快点赶来。两人联手,或可制住小弟,唤回他的神智。 36. 狼女刚走进姬无双的院子,就见两名仆役火急火燎的奔出来,差点撞到她身上。她闪身避让,眼露疑惑。师父掌教极为严厉,他身边的人都以谨慎沉稳见长,从未有过这般失态的时候。 两名仆役越过狼女身侧,一名径直跑走,另一名一拍脑袋,飞快转身折返,跪在狼女脚边后急急开口,“启禀右护法,教主练功走火入魔,陷入了癫狂,请您快去看看吧。” “在哪里?”狼女眼神一凛,边疾走边询问。 “在暗室。”那仆役一溜小跑的跟着指路。两人行到暗室近前,未等去碰触开门的机括,厚重的石门已经不堪姬无双的雄浑掌力,爆裂开来。 狼女拉着仆役避过碎石的攻击,转头再看,姬无双墨发披散,眼睛血红,在院落里四处飞窜,嘴里不停嘶吼,“我徒儿呢?嗯?快还我徒儿!我要见徒儿!” 女姬无双被他一顿狂飙折磨的够呛,看见狼女,竟然首次产生了喜悦的感觉,大声朝胞弟喊道,“小弟,你徒儿来了,她来了!” “他在哪儿?”姬无双跃上房顶,四处眺望。 “下面,她在下面,那儿,看见没?”女姬无双伸手指向狼女。她以为,小弟这几年一直把对狼女的爱意深深压进心底才会导致这次心魔骤生,继而猛烈爆发出来。他口里的徒儿,一定说得是狼女。 连神智尽失的时候还心心念念着狼女,小弟得有多爱她?从未知晓世间还有龙阳之好的女姬无双咬牙切齿的暗忖。 狼女目露骇然的看着癫狂之态尽显的师父,在女姬无双指来时退后了两步,她有种危险临近的感觉。 姬无双此刻魔气攻心,神智渐失,视线有些模糊,不能辨识人的面孔。而好死不死的,狼女今天竟少有的穿了一身红衣,长身玉立,远远看去和水靖轩有几分相像。 “徒儿!”姬无双眼睛一亮,以快到肉眼难辨的速度掠到狼女身前,一把将她擒住,死死扣进怀里,头深深埋进她的颈窝,贪婪的呼吸她的气息。 狼女厌恶的皱眉,想挣脱却无能为力。在师弟面前她都不堪一击,更何论师父了? 然而,姬无双接下来的举动更加令她惊骇,她反抗不能,眼里流泻出浓浓的悲愤。原来,姬无双嗅完她体香竟开始啃咬她的脖颈,双手也肆意的在她身上游移。 “师父,你快放开我,不要让我恨你!”狼女嘶吼,举掌做出欲拍击他天灵盖的动作。 “狼女,你要做什么?你敢弑师?”女姬无双一直用眼角余光盯着两人的动作,看见狼女的举动,差点被气的七窍生烟,心道:小弟啊小弟,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偏偏看上这么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姬无双即便陷入了疯狂,也不是狼女说杀就能杀的,他眸子里的暗红加深,往狼女天池穴上一点,狼女真气尽数流泻,任她拍上几百掌也伤不了姬无双分毫。 狼女身体一软,立时明悟了自己的处境,眼里流露出深切的绝望,绝望中隐隐还带了一丝仇恨,不甘的闭上眼,任由姬无双为所欲为。 见怀里的人乖巧了,姬无双笑的满足,拉过她无力垂落在自己肩上的手,放置唇边一根根舔舐啄吻,越吻眉头皱得越紧。 这双手,每根指关节上都生长着薄薄的老茧,刮擦着他的舌尖,令他有些作呕。这不是徒儿的手,他记得,徒儿的手光滑如玉,温香绵软,哪怕勤加练功,也绝不会长出老茧。熏香可以相同,但身体却是不能替换的,这不是他的徒儿! “不是徒儿的手!”姬无双停下动作,几不可闻的低语,眼珠子越来越红,爆射出浓烈的杀气,掌心也悄然凝聚起内力。 狼女见他不再动作,本就有些奇怪,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迫人寒意,连忙睁开双眼,迎上她的便是师父那杀气大盛的血红双眸。 师父想杀我?为什么?狼女惊疑,更多的是面对死亡的恐惧。 眼见姬无双掌心的黑气愈加浓郁,毒魔掌就要成型,即便淡定如狼女,也止不住的颤抖起来。而女姬无双,因厌恶小弟强要狼女的场景,早已屏蔽了感知,完全没有察觉小弟异常的举动。 姬无双正欲举手,抹杀狼女之际,水靖轩及时赶到,大叫了一声,“师父!” 听见这道熟悉的嗓音,姬无双浑身巨震,眼神有一瞬间清明,转头朝爱徒奔来的方向看去。见那道火红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他不知不觉放开狼女,不确定的喊道,“徒儿?” “师父,是我。”见姬无双放开了狼女,水靖轩松了口气。狼女的身子可不能让师父占了去,不然剧情就全乱了。紧急中没能发现姬无双的杀意,他心中庆幸。 他朝狼女暗暗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先走。狼女喘了口气,连忙从地上爬起,紧紧盯着姬无双的身影,悄然往院门挪去。很快,她就发现师父对她的动向并不在意,满心满眼都是师弟的身影。她放开胆子,大步奔出院门,回头朝相持而立的两人看去。 师父看见师弟出现时,眼里一刹那的清明和温柔让她确定,哪怕师父几近癫狂,也不会舍得伤害师弟。此情此景,勾起狼女万千心绪,复杂难言。 果然,水靖轩一步步朝姬无双走去,而姬无双只定定站在原处,满脸喜悦的等着他靠近。 “徒儿!”他上前一步,朝爱徒展开双臂,刚恢复清明的眸子再次被这道艳丽的身影染红,体内仿佛有一头猛兽在叫嚣着要把徒儿吞吃入腹。 “抱歉了师父,你需要冷静。”看见姬无双眸色的变化,知道他又入了魔,水靖轩淡淡一笑,指尖电闪,眨眼就点了姬无双周身几处大穴,令他动弹不得,连声音也发不出。 另一半身体忽然瘫痪的感觉太过强烈,女姬无双立刻便恢复了五感,转头看去,见小童已经制服了小弟,而狼女满身狼狈的站在院门口,看上去却并没有失·身的迹象,不禁长吁了口气。 “小童,还是你有办法!”女姬无双眉开眼笑的赞道。 水靖轩不答,见姬无双面色潮红,伸手抚摸他的额头,入手温度滚烫的吓人,他心里一惊,急道,“不好,心魔骤起,心火灼烧,得想办法给师父降温,让他冷静下来才行。” “房间里有个池子,放些冷水给他泡泡。”女姬无双当机立断。 “我去叫人打水。”狼女满身都是姬无双的气味,感觉非常不适,早已呆不下去,赶紧找了个借口先走一步。 今天发生的事,给她的震撼太过强烈。虽然知道师父此举不是有意,她心里依然升起了一股怨恨。而且,更加令她介怀的是,师父竟然想毫不留情的抹杀她,而面对师弟时,即便陷入疯狂,亦不忍伤他分毫,轻易就让他近了身,制服自己。 她和师弟在师父心中孰轻孰重,狼女不用费心去比较便能一目了然。这样的认知令她失落彷徨,本就浮躁的心更加游移不定。 教主出事,仆役们不敢有丝毫耽误,很快就担了冷水,将巨大的浴池灌满。 女姬无双拖着两人沉重的躯体,解下连体长袍,身着轻便的亵衣亵裤走进池中浸泡。 所谓男女有别,非礼勿视,水靖轩已值舞象之年,不便跟进去照顾,只得双手抱胸,站在浴室门口替两人把守。 一刻钟后,浴室里忽然传来女姬无双的呼唤声,听着十分急切。 水靖轩心中一突,想也不想便疾步奔进去,看见池中的景象,亦有些吃惊。只见姬无双牙关紧咬,眼神迷离,本来古铜色的肌肤透出一股异样的潮红,而满池的冷水此刻正不停冒出白色的雾气,竟是被他雄厚的内力熏蒸成了热水。 凭内力竟然能加热这么大一池水,姬无双的武功到底有多高?水靖轩忽然间十分好奇,但是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让姬无双赶快恢复神智才是正理,不然,等他冲开穴道,少不得要展开一场不分敌我的杀戮。 想到姬无双被狼女背叛,失去理智之下凭一己之力灭了武当满门还能毫发不伤,水靖轩面上露出沉重的神色。 而姬无双在爱徒走进来时便死死盯住他的身影,迷离的双眸不舍片刻抽离,身下早已挺·立的巨物又大了一圈,将早已濡湿而变得透明的亵裤高高撑起,外形十分可观。 水靖轩看向他傲人的那物,眸光闪了闪,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小童,你还站着干什么?快想想办法啊!等他冲开穴道,十大长老联手也制不住他!”周身的水温越来越高,女姬无双心中焦急,连声催促。 水靖轩在女姬无双的催促下坚定了心中所想,悄然叹了口气,伸手去解身上艳红的长袍,等身上只余一件白色单衣时才缓缓下水,走到姬无双身边,低声道,“师父,为了给你泻火,徒儿失礼了。” “这个时候还管什么失不失礼?小童你要做什么只管做!”女姬无双死马当做活马医,鼓励道。 水靖轩点头,伸手拉开姬无双的裤头,坚硬如铁的巨物立刻迫不及待的弹跳出来,炫耀着它不同常人的尺寸。 还真是令人嫉妒啊!视线在姬无双完美的腹肌和巨大的物事上停留几秒,水靖轩眸子一眯,轻轻握住那□,缓缓的,有节奏的撸动起来。 姬无双浑身紧绷,呼吸渐渐转为粗重,一双血红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徒儿俊逸中透着邪气的面容,恨不能将他装进眼底,刻进心里。 身体正经历着极致的快·感,而带来这快·感的人是自己最钟爱的徒儿,他精致的玉颜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丝丝缠绕在鼻端,姬无双头脑轰然发热,只觉得心灵的享受远远超越了身体,让他飘飘然有些魂不附体。 与胞弟感觉相通,女姬无双也正双眼紧闭,专心享受着爱欲。 一道白光从眼底滑过,姬无双下腹收紧,巨大坚·挺的物事终于承受不住刺激,汩汩喷发。女姬无双也尖叫一声,同时到达高·潮。 水靖轩看着满手的白·浊,鼻端嗅到一丝独特的腥气,年轻的身体也有些微热。 而此时,发泄过后的姬无双已经恢复了神智,穴道也在到达顶点时冲开,俯身,无力的趴伏在爱徒肩头,双手紧紧箍住他的腰肢,在他耳边满足的喟叹一声,“徒儿……” 37. 末世就是个炼狱般的大熔炉,所有罪恶,所有阴暗,所有污秽,都会像火山一样疯狂喷发。水靖轩从末世走来,即便当初单纯如一张白纸,也早已被染成了浓重的黑色。男与男,男与女,他也曾经历过一段生冷不忌的糜烂生活,此时肌肤紧贴着姬无双滚烫的躯体,鼻端轻嗅着情·欲过后的麝香味,他亦不免有些情动。 运转心法,压下鼠蹊部的躁热,水靖轩推开姬无双的怀抱,朝他已经变成墨色的双眸看去,低声问道,“师父现在感觉如何?” “感觉好极了!”姬无双勾唇一笑,而后指着下腹,嗓音沙哑中透着性感,“不过,现在又开始了。” 见他眸子中闪过一道红光,水靖轩心中一紧,顺着他手指看去,却见刚刚才剧烈喷发过一场的巨物又迅速抬头,来势凶猛。 这是何等惊人的性·能力?水靖轩以为发泄过后立刻恢复坚·挺只不过是传说,亦或是某种夸张的艺术加工,却没想,现实中竟还真有此等神人,难道性·能力和武功高低是成正比的吗?他天马行空的臆想着,手自觉的再次覆上那急需抚慰的巨兽。 姬无双呻吟,女姬无双亦粗喘连连。 “师父,你到底多久没发泄过了?”忆起先时粘了满手,数量惊人的白·浊,水靖轩挑眉,戏谑的问道。 “三十四年。”姬无双避而不答,女姬无双却代他开口了。 水靖轩被这个答案惊到,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继而垂头掩笑。原来师父竟是传说中的魔法师,不,若按师父的年龄,至少也该晋级为大魔导师了吧。 遇上看似邪魅,内里却纯白如纸的师父,水靖轩恶质的本性悄然冒头,手里不停换了几个花样,拇指指腹在巨物顶端的孔洞极富技巧的轻轻刮挠,令姬无双浑身巨颤,擒住爱徒的双肩不知所措。 “徒儿,我难受!”他埋头在爱徒颈窝,粗重的喘息着,下意识的去啃咬舔吻爱徒滑腻如玉的优美脖颈,以缓解心头的渴望。 少年的身体本就经不起诱惑,再者,水靖轩又是个男女不忌的主儿,被师父无意识的挑·逗弄的身体发热,他下·身亦颤巍巍抬起头来。 “我也难受,不如一起吧。”他凑近姬无双耳畔,喃喃低语的同时喷出一阵阵滚烫的热气,撩拨的姬无双脖颈爆出条条青筋。 解开腰间的束带,敞开单衣的下摆,水靖轩挺立的那物弹跳出来,形状优美,颜色还是未经人事的粉红,看着十分鲜嫩可口。 姬无双仅看一眼就再也移不开视线,只感觉口干舌燥,喉头发紧,连吞咽唾沫都有些困难。 见姬无双看的专注,水靖轩只当他从未见过别人的身体,很是新奇,不禁觉得此刻的师父极为单纯可爱,低笑了一声,主动偎进他怀里,踮起脚尖,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将两人的坚硬拢到一处握住,有规律的摩擦撸动起来。 爱徒就在自己怀里,最私密的部位还紧紧相贴,共享着情·欲的滋味,快·感立时便成倍增长,姬无双紧紧环住爱徒的腰,无师自通的大力挺动。 女姬无双虽然没有亲身体会,但小弟身上传来的一阵阵炽热几乎快把她焚烧殆尽,她下腹不停抽搐,一时间蜜·水横流,娇·喘连连。 天啊,没想到只用手就能让人欲·仙·欲·死,我和小弟何苦忍耐三十几年?高·潮中,她隐隐想到。 两人的身体都是初次,经不起刺激,两刻钟后便双双喷发出来,互相搂抱着好一阵喘息。 “师父这回好多了吧?”缓过气来,退开姬无双的怀抱,水靖轩衣衫半退,满面绯红的轻问。 没了爱徒填满自己的怀抱,冰冷空虚的感觉立刻来袭,姬无双皱眉,强硬的将他扣在自己胸前,闷声道,“好多了,但是下次怎么办?” “下次找个女人吧。”水靖轩安抚性的拍拍他的肩膀,认真的建议。 “找女人?绝不!”姬无双眉头狠狠皱起,正欲开口,女姬无双已经尖声抗议起来,“小弟不能找女人!” 平生首次,姬无双对胞姐的神经质和占有欲感到非常满意,他眼睑半垂,沉声道,“那些女人见了我,不是惨叫连连就是避之不及,每每都让我有杀人的冲动,你让我怎么找?” 水靖轩自知失言,补救道,“那就用手吧。” “我不会。”姬无双抿唇,冷冷的否定。 “刚才我替你纾解过两次,你怎么不会?”水靖轩退开些距离,语气有些无奈。 “我若走火入魔,理智全失的时候,你让我怎么自行用手处理?”姬无双捏了捏爱徒白皙圆润的肩膀,理直气壮的反驳,心道,日后我或许还可再多魔怔几回。 水靖轩感觉他的态度有异,但一想到他初尝情·欲,对象又是自己,难免有些沉迷,不能自控。反正他是将死之人,顺着些又何妨? 想到这里,水靖轩忽略掉内心一闪而逝的抽痛,缓声道,“那便等师父控制不住心魔时再差人来叫我吧。徒儿累了,先行告退。” 话落,他径直推开姬无双,爬出浴池后披上外袍大步离去。 姬无双怔怔看了他背影良久,而后盯着水里渐渐晕染开来的白色浊液,眸色变幻间扯开一抹满足到极致的笑容。 女姬无双懒懒的仰头,感叹道,“方才真舒服呀!原来交·合竟是这等美妙滋味,难怪男男女女都欲罢不能,咱们以后还需多找小童几次。” 对待水靖轩的时候,虽然喜爱的出发点各不相同,姐弟俩却意外的合拍。 ﹡﹡﹡﹡﹡﹡﹡﹡﹡﹡﹡﹡﹡﹡﹡﹡﹡﹡﹡﹡﹡﹡﹡﹡﹡﹡﹡﹡﹡﹡﹡﹡﹡﹡﹡﹡﹡﹡﹡ 此后,姬无双的心情着实飞扬了好些日子,哪怕听说八大派勾结起来,欲先行向魔教下手,也只是令他眉头微皱,很快就松开。 “聚集了多少人,都是些什么来头?”姬无双侧身坐在宽大的主位上,淡然问道。 “回禀教主,来了百多人,就驻扎在谷外,俱都是八大派的精英弟子,由武当首徒卓一航总领。”集信堂的密探毕恭毕敬的上报,脸带忧色。 这百多号人可不比鞑子,个个都是八大派里成名已久的少年高手,以一敌百或许有些夸张,以一敌十却是不假,魔教对上他们绝对不会轻松。 “精英弟子?”姬无双沉吟片刻,仰首傲然问道,“和我们左护法相比如何?” 那探子略想了想,忆起昨天无意中撞见的,左护法两招内完败狼女的情景,他忧色尽去,拱手道,“与左护法不堪相提并论!” 爱徒被夸,姬无双满意的笑了,语带不屑的开口,“哼,卓一航与我徒儿简直是云泥之别,连我徒儿一根毫毛亦不如!来的正好!把他们全都杀了,八大派也就无人可用了,剩下些老不死,待本尊一个一个亲手血刃!” 那探子被教主的煞气震慑住,出了一额头的细汗,连忙点头附和。 坐在座的狼女听见姬无双对卓一航的评价,虽然知道他确实不如师弟,却依然反感的皱起了眉头。见姬无双转脸朝师弟看去,张口欲言,她心知定是要嘱咐师弟率领教众刺杀卓一航,心下一紧,连忙主动站出来,拱手道,“师父,徒儿愿带领族人去击杀这帮贼子。” 从未见狼女主动承担过教务,姬无双挑眉,心下有些诧异。 “哼,你竟然会主动站出来请差,真是稀奇!”女姬无双讽刺道,“莫不是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吧?” 女姬无双不过胡乱编排一通,却无意中道出了事实。不过,现在的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心性简单,直来直往的狼女这次竟真的起了别样的心思。 狼女闻言,眸光闪了闪,微微垂下头去,闷声道,“属下不敢!” 姬无双定定审视她片刻,转头朝爱徒看去,满面温柔的询问,“徒儿,你怎么看?” 想到刺杀过后就是狼女正式叛教的时候,水靖轩嘴角的笑意加深,徐徐开口,“既然师姐请命,便由师姐带队吧,徒儿从旁协助。这群人既然想杀咱们个措手不及,不若咱们抢占先机,今晚便潜到他们营中将他们杀个干净。” “好,就照徒儿的意思办!”爱徒的策略,姬无双挑不出半点儿毛病,大手一挥就同意了。 长老们再次认识到了左护法的阴险程度,对他愈加忌惮,而教众们对左护法则是各种崇拜,心道左护法智计百出,武功高绝,真是少年英雄,今次八大派的计划一定会以惨败收场。 狼女主动请命,本意是将师弟阻在教内,不让他和卓一航对上,却不想他坚持要跟随,还提出了一条毒计。狼女闭了闭眼,勉力压下心中的慌乱。 “师姐,今晚咱们还需通力合作,将这帮贼子绞杀干净。”水靖轩瞥见狼女眼中一闪而逝的焦虑,恶趣味发作,走近她身边,语气森冷的开口。 狼女被他话中浓烈到有如实质的杀意骇得心颤不已,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欲张口却无言,竟是紧张的发不出声儿来。 水靖轩玩味的欣赏着她僵硬的表情,见她无言以答,仰首朗笑一声后信步离开。狼女站在原地,盯视着他潇洒远去的背影,脸色不停变换。 38. 确定了夜袭八大派的作战计划,魔教当即派出一百名武功高强的弟子,随同左右护法出谷。 临到子时,漆黑的天幕无月亦无星,还有阵阵疾风刮过,带起几缕轻微回旋的呼啸声,这气氛极为冷肃,正是所谓的月黑风高杀人夜。 临到出发时,姬无双亲自到教门口相送,俯身看进爱徒的眼底,殷切交待,“注意安全,受伤了切莫让人随意近身。” “徒儿知道,师父且放心等着徒儿归来。”水靖轩轻笑,朗朗答道,态度十分轻松,俨然不把八大派那些少年高手放在眼里。 姬无双亦随着徒儿微笑,目送他走远。 狼女躬身别过姬无双,在树林中飞掠,偶尔看向师弟的眼神极为复杂。每次出教历练,师父总会不厌其烦的像刚才那样交待一遍,而师弟必定会叫师父放心。起初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略懂了些世情,又经历了上次那件事,她这才领悟到,原来,师弟在师父心目中是如此重要,而她,只是个陪衬罢了。 可是,师弟确实天资非凡,比她晚入门九年,却能与她同时出师,功力还远胜于她,面对师父那可怕的身体亦能安之若素。师父宠爱师弟,也不是没有道理,她半点嫉妒不来。 在狼女胡思乱想的时候,一行人已悄然接近了八大派的营地,远远便能看见橘红色的篝火在风中跳跃,鼻端也能闻到淡淡的烟尘味。 “停!”狼女跃上枝头,向身后的教众打了个手势,“我先潜进去,你们在外围突破,记住,动作小心点,切莫打草惊蛇。” 教众们没有应诺,反而齐齐朝左护法看去。 “师姐,你一个人进去很危险,不若我跟你一道。”水靖轩淡笑,“至于外围,便由阿壮和黑虎带领吧?”两人是他看中的未来魔教的左右护法,这个时候自然该给他们一个表现的机会。 教众们不待狼女回答,已经齐齐拱手应诺道,“谨遵左护法令。” 这些人平日都对水靖轩唯命是从,乍然见狼女抢了他的差事,内里都有些不忿。再者,狼女平日自由散漫,性情孤傲,没有身为异族的责任感,为他们所不齿,哪怕她是右护法,也丝毫不肯卖她面子。 狼女本想甩开师弟,却不想被师弟堵住了话,但见教众们根本不听她号令,她面色僵了僵,到底不能一意孤行,只得点头,低声道,“嗯,那我们进去吧。” 两人飞身往营地掠去,速度极快,如两道残影一闪而过,片刻后便无声无息的落到营地旁一颗参天大树上,而营地里的一帮精英弟子竟无一人察觉,兀自聚在篝火边吃吃喝喝,聊的热火朝天。 最活跃的便是武当派的一群年轻弟子,各个抢着发言,描述着自己将怎么对付狼女,分别用哪几招将她击杀。其它七派纷纷附和,众人讲到兴处,不时哄然大笑。 由于狼女平日不爱受束缚,经常随着狼群出谷,碰见八派中人便顺手杀一杀,‘妖女’的名声不知不觉间远播。而水靖轩专心练武,除了必要的历练,很少出教,所以,虽然他武功高绝,在八大派那里却还只是个籍籍无名之辈。 狼女听着下面不堪入耳的话,面容冷肃,眼里渐渐凝聚起杀气。在人群中没有发现卓一航的身影,她心中稍安,摸向腰间缠绕的长鞭,准备动手。 “再等等,看看还有什么人来。”水靖轩伸手拦阻,传音入密道。要动手,也要等男主角上场了再说,如此才有戏可唱。没有记错的话,卓一航不久后便会酩酊大醉而来。 狼女闻言,想到卓一航随时都会出现,立刻放开了长鞭。 果然,正当一名武当弟子手舞足蹈的述说着怎么把狼女砍成肉酱时,卓一航拎着一把长剑,满身酒气,晃晃悠悠的到了。听见那弟子充满侮辱意味儿的话,他心头大怒,狠狠将自己的长剑掷到他们面前的地上,‘叮’的一声入土三分,吓了众人一大跳。 “卓一航,你疯了?师父让你当统领,你不尽职便罢了,还喝得醉醺醺的才回来,你想怎么样?”白云真人的女儿,卓一航的大师姐——何绿华站起来,尖声斥道。 “我想怎么样?我还想问问你们想怎么样?为什么一定要杀死异族?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人!”卓一航歪歪斜斜的靠在一根立柱边,醉眼朦胧,口齿不清的诘问。 “因为他们是异族,所以他们就该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道理不用我来教你!”何绿华厉声反驳。 “这个人倒是不错!”水靖轩指着卓一航,对狼女传音入密道。 狼女紧绷的表情有片刻松动,正想着若师弟对他起了好感,届时未必会下狠手,有心附和两句,却不想师弟忽然低笑,竟快速飞身入营,停在一根悬挂帐篷的立柱之上,负手朗笑道,“哈哈,说得对极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我原封未动的送给你们。因为你们是中原人,所以,今天你们都要死。” 少年悄无声息,从天而降,精致的血色长袍在劲风中咧咧鼓动,俊逸非凡的五官,清澈却又透着妖异的笑颜,说话间虽然浅吟轻笑却充满了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立时便震慑住了全场。 “是你!你果然是魔教中人!那位姑娘呢?她也来了吗?”看见少年,卓一航眼睛亮了亮,上前问道。 本想跟随师弟飞身出去的狼女听见他的问话,立刻僵在原地,心中隐隐升起一股怯意。正邪不两立,她该怎么面对?相互残杀,她真的能做到吗? “什么姑娘?”何绿华擒住卓一航的手臂,恶狠狠的问,被卓一航厌恶的甩开,她心知现下不是吃醋的时候,满脸戾气的朝水靖轩看去,不屑的开口,“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只身来挑衅我们八大派,不知死活!” “谁不知死活打了就知道,”水靖轩挑眉,抽出腰间佩剑,指向卓一航,徐徐开口,“武当大弟子卓一航是吗?听说你是用剑的不世天才,拿起你的剑,与我比上一比,可敢?” 不要!狼女僵立在树上,心中呐喊。 “就凭你也配挑战我师弟?你们上,把他碎尸万段!”何绿华笑得轻蔑,朝身后的武当弟子们命令道。 有五人应诺,提剑气势汹汹的朝水靖轩攻去,卓一航心知少年武功必定不弱,伸手去拦阻却因喝多了酒,动作迟钝,晚了一步。 “蝼蚁而敢挑衅于我,勇气可嘉,便让你们死个痛快。”水靖轩冷笑间轻轻拂袖,挥出一道掌风,五人当即被拍的口吐鲜血,落到几丈之外,眼一翻,头一歪,立时便断了气。 瞬息秒杀五名武当的精英弟子,而且行止间举重若轻,不费吹灰之力,可见少年的武功高到了什么境界,恐怕,连卓师兄也抵挡不了,八派弟子齐齐忖道,面露退怯之意。 何绿华心中骇然,但凭着一股狠劲,依然冲了上去,还未等近少年的身,就被少年轻易拍飞,落到地上后披头散发,口吐鲜血,形容极为狼狈,与她之前的不可一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若不是水靖轩想到狼女就是因为她的偷袭才会受伤,继而被卓一航掠走,在水洞中发生关系,他早已让对方变成一具死尸。 “不要伤害他们,我和你打。”同门被戮,卓一航咬牙拿起剑,朝少年猛攻过去,两人叮叮当当缠斗在一起,顷刻间便走了几十招。只是,卓一航眉头紧皱,面容严峻,握剑的手腕被对方雄浑的内力震得发麻,而少年却笑得云淡风轻,剑光错落间胜似闲庭信步,十分悠闲。 看见卓师兄明显不敌,八派弟子想上前帮忙,却没想营地中忽然冒出许多异族,气势汹汹的朝他们举刀砍来。 众人惊慌,连忙上前抗击,营地里乱作一团。 狼女面露焦急,还在犹豫下不下去,却见卓一航被师弟步步紧逼,快没有招架之力。 营地里,水靖轩眸光一冷,举剑削断了卓一航几缕额发,戏谑道,“你可要注意了,我要认真了,很快,削下的就是你的脑袋,而不是头发。”话落,他勾唇,笑的尤为邪肆。 狼女再也藏不住了,举鞭朝两人快速掠来,抢到师弟面前,冷声道,“师弟,让我来对付他。” 终于出来了!水靖轩内里喟叹,朝狼女颔首,利落的转身杀向别处。 “姑娘,是你!”看见狼女,卓一航神情十分激动,指着自己鼻尖道,“你还记得我吗?那天洞里我们见过。” 狼女面无表情,没有答话。 “姑娘,我不想同你动手。我们不该自相残杀。”卓一航松了松手里的剑。 狼女凝目,举起鞭子狠声道,“你是中原人,我就要杀你!拿好你的剑!”话落,她已快速朝卓一航攻去,招招看似狠辣,却留有三分余地。 卓一航赶紧挥剑,却只是防守,不忍攻击。两人一个打,一个避,很快朝密林深处掠去。一直关注着师弟动向的何绿华察觉到两人见面后不同寻常的气氛,连忙悄然跟上。 随手解决掉身边的蝼蚁,水靖轩看向三人离去的方向,眉梢微挑,心中忖道:过了今夜,狼女就要叛教了,我那金光闪闪的宅基地也终于快要到手了。 39. 卓一航与狼女朝林中深处掠去,何绿华也紧跟而上,八派群龙无首,本就乱了阵脚,又被异族突然袭击,一时间竟毫无反抗之力,战局呈现了一面倒的趋势。 不过,他们到底都是师门精心栽培的高手,片刻后便缓过劲儿来,联手抗敌,反制回去。 若是只有狼女带队,狼女离开后异族散沙一盘,必定落入险境,可偏偏水靖轩跟来了,凭他的武力值,对付这些所谓的‘少年高手’如同砍瓜切菜一样轻松,大大缓解了同门们的压力。 他一把三尺青锋使得出神入化,即便武当弟子联合摆出威力巨大的七星剑阵,亦不能与他正面相抗,很快就被破了阵法,伤亡惨重。 红衣少年时而轻挑剑尖,时而凌厉出掌,剑气和掌风在他周身缭绕,所过之处血雾喷溅,尸横遍地,俨然一把人形兵器。 八派弟子们傻了眼,看着人群中轻松游走,面带浅笑,宛若杀神的红衣少年,忽然产生了一种夺路而逃的冲动。到了今天,他们才真正知道了何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们本以为,狼女虽然武功高强,可联起手来,定能轻松将她绞杀,却没想,走了个狼女,却来了个更恐怖的存在。少年的招式神鬼莫测,内力也极为雄厚,哪怕他们所有人联起手来,亦不能保证从少年手上活命,更何论将之击杀了。 这样武功高绝的少年,绝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他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会从未听说过?八派中有人兴起了死也要死个明白的念头,朝水靖轩高声问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好歹也让我们知道究竟葬于谁手。” “尔等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水靖轩轻笑,一掌拍飞了袭到自己近前的一名八派弟子,只见那人浑身被一层雪白冰霜包裹,落地后碎成了尸块,红红白白的骨肉上还冒着丝丝寒气。 “寒冰掌?你也是姬无双的徒弟?”那人认出招式,骇然惊问。 “还有点眼力。”水靖轩淡然答道,举手挥剑,剑气如虹,眨眼间就将那人拦腰劈成两半。 事实上,方才那一掌,说是毒魔功里的寒冰掌,却是经过水靖轩掺杂了水系异能改良后的掌法,威力更加巨大。有了寒冰掌的掩盖,水靖轩可随意施展冰系异能,更多了一分保命的底牌。 见红衣少年连名字都不肯报,见人就杀,撑到最后还幸存的十几名八派弟子突然掉头,往密林中逃去。少年出手狠辣,不是砍头就是将人劈成碎块,连个全尸都不给人留,他们肝胆欲裂,实在是怕极了。 “今天见过我的人都要死。”水靖轩冷笑,朝身后的教众们命令道,“把他们都杀了,切勿留下活口。” 今日若留下活口,八大派知晓魔教还有一个比狼女更具威胁性的存在,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他,而他掌权后,魔教急需一段和平时期休养生息,恢复实力。如此,他不得不斩草除根。人都死光了,这个黑锅,八大派自然会栽到狼女头上,狼女可替魔教拉走更多的仇恨值,也算她偿还背叛族人的罪孽了。 教众们只觉得左护法杀伐果断,极有魄力,对他的命令莫敢不从,连忙紧追上去,联合起来将这十几人绞杀。 “启禀左护法,经查验,有三人不知所踪,分别是我教的右护法,武当派的卓一航和何绿华。”清点过一地的尸体,一名教众走到水靖轩近前,毕恭毕敬的拱手道。 “右护法击杀卓一航去了,不用管,至于何绿华,早晚也是一死,便让她多活片刻。”心知武当很快就要被灭门,何绿华不足为虑,水靖轩摆手,淡然说道。 那教众眼露崇敬,躬身应是。 水靖轩朝密林深处瞥去,吩咐道,“战斗已经结束,这里不用收拾,且放着让八大派好生看看我教的神威。你们马上回去向教主复命,我去追右护法和卓一航。” 待那教众领命,水靖轩飞身,快速朝狼女惯常梳洗的水洞掠去。他还需亲眼见证一下剧情的发展才能彻底放心。 他走了没多久,魔教徒众也扛起不幸罹难的同门尸体,离开了此处。等何绿华跟丢了卓一航和狼女,再返还时,看见的就是营地里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宛若阿鼻地狱的一幕。她目眦欲裂,跪在原地悲嚎一阵,握紧手里的剑,踉踉跄跄朝武当奔去。 水靖轩在树林里疾速飞驰,身形飘渺,如鬼似魅,片刻功夫就到得水洞近前的一棵大树上。无需进去查看,远远他便能听见洞内传出的水声,呻吟声,相撞的啪嗒声,显然,里面战况正酣。 仅两面之缘,狼女便可将处·子之躯交付,不得不说她的爱十分激烈,十分浓郁,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决绝意味儿。只可惜,两人对立的身份和卓一航软弱的心性还不足以承受她这份爱。悲剧,从一开始便注定了。 水靖轩双手环胸,眼睑半合,慵懒的靠在树干上,听了一会儿动静,确定剧情正常发展后便翩然离去。他可没有偷看人交·合的低劣嗜好。 ﹡﹡﹡﹡﹡﹡﹡﹡﹡﹡﹡﹡﹡﹡﹡﹡﹡﹡﹡﹡﹡﹡﹡﹡﹡﹡﹡﹡﹡﹡﹡﹡﹡﹡﹡﹡﹡﹡﹡ 魔教,先行回来的阿壮和黑虎正前往议事堂向姬无双禀报战况。 “本尊的徒儿呢?”见进来的人中没有爱徒的身影,已预先收到捷报的姬无双全没了听两人废话的兴致。 “启禀教主,右护法追杀卓一航入了密林,久未回归,左护法不放心,跟去查看了。”阿壮如实禀报。 姬无双皱眉未语,其胞姐已先拍着桌子大怒,“又是这样!狼女真是不堪大用,每次都要小童跟去善后!杀个卓一航需要费这么大功夫吗?莫不是她见人长得俊俏,不忍心下手吧?” 在抹黑狼女方面,女姬无双正可谓不遗余力,但偏偏,她的胡乱编排总能血淋漓的直指真相。 “早知如此,本尊当初便不该将这领军之职颁给她。”姬无双冷声道,心中不由暗忖:狼女办事不利,几乎次次都要拖徒儿后腿,下次,绝不再让两人共同出任务。 就在厅里气氛变得冷肃,阿壮和黑虎大汗淋淋,心中不断哀嚎时,门外传来‘左护法求见’的通报声。 “徒儿回来了?快让他进来。”姬无双阴沉的脸色立时云开雾散,厅里的温度迅速回升。 阿壮和黑虎同时舒了口气,忖道:师兄来了就好,教主绝不会当着师兄的面对他们发火。 水靖轩款步走进大厅,离得近了便拱手道,“徒儿回来迟了,请师父恕罪。” “回来就好,过来,让为师看看可有受伤?”姬无双伸手,拉过爱徒摁坐在自己身边,仔细察看他全身上下,唯恐他缺了哪里。 水靖轩早已习惯了每次出战后姬无双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只淡然而笑,任由他看个够。 另一边,女姬无双已打发走了阿壮和黑虎,转头去看师徒两,沉声问道,“怎么就只有你回来?狼女呢?卓一航杀掉没有?” 水靖轩立刻正坐,拱手答道,“启禀教主,等我追入密林,早已不见了师姐和卓一航的身影,任务完成与否,只有等到师姐回来才知道。属下失职,请教主责罚。” 女姬无双不满的皱眉,但不待她开口,姬无双已先行堵住了她的话,“这次领队本就是狼女的职责,任务如果失败,所有责任该由她一力承担,与我徒儿有何关系?” 女姬无双顿觉无力。她这还没准备责备小童呢,小弟就巴巴的出来护短。不过,偏袒小童,总比偏袒狼女强百倍。想到小弟日前走火入魔还想强要狼女,她就一阵阵气闷。幸好小童及时赶到,事情才没有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否则,等小弟得到了狼女,哪里还能容她说狼女的半句不是。 想到这里,女姬无双长叹,挥手道,“本尊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今夜你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告诉外面仆役,让他们去门口等着,若见到狼女,让她即刻来本尊这里复命。”对卓一航的生死,姬无双姐弟俩还是非常在乎的。 水靖轩应诺,躬身告退。行到议事堂外,回头看向里面摇曳的橘黄色灯火,他眉头紧蹙,微微摇头。今晚,事情还远未完结,只待狼女回来,魔教最为动荡,最为混乱的时期即将开启。 丑时,夜色更加深沉,狼女踏着疾风,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回来了,艳丽的脸上虽然还是表情匮乏,可细看,眼角眉梢俱都带着一抹浅淡而暧昧的春情,眼神也比往日更加柔和。她此刻已由一个少女蜕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女人,明眼人一看便知。 本想先行回房整理仪容,却不想被姬无双身边的仆役拦住去路,坚持让她去向教主复命,狼女犹豫片刻,牙关一咬,大步往议事堂走去,背影带着几分坚定和决绝之意。 水靖轩从教门口的阴影中走出,默默看了她背影良久,摇头长叹。 40. 狼女顶着一身凌乱缓缓走进议事堂,抬眼便见姬无双正眼神阴鸷的看着她。她头皮一紧,不由心生怯意。可想到洞中与卓一航火热的缠绵和两人相携退隐江湖的誓言,她立刻便坚定了心意。 “徒儿见过师父,见过教主。”狼女拱手给两人行礼。 “你终于知道回来了!”女姬无双冷笑,上下打量她披散的湿发和揉皱的衣襟,瞪眼道,“你这一身是怎么回事?杀个卓一航有那么难吗?” 狼女低头抿唇,默默不语。 “卓一航死了没有?”姬无双也无需狼女的解释,径直问道。 狼女拢在袖中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又很快松开,哑声道,“启禀师父,徒儿没有杀他。” 没有杀他,而不是杀不了他。姬无双眯眼,细细咀嚼狼女话中的深意。女姬无双却面色一冷,狠声问道,“为什么不杀他?啊?难道你还真看上他了不成?” 狼女咬唇,深吸口气后坚定的开口,“是,属下看上他,所以不忍杀他。属下这次回来想求教主放属下离开,与他一起退出江湖。” 狼女语气坚决,掷地有声,令姬无双姐弟俩好一番怔楞。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狼女竟然会因为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人就背叛族人,背叛师门。而且,这个男人的身份还是异族的仇人。 女姬无双率先反应过来,尖声斥道,“狼女,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疯了吗?” “我没疯!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狼女挺直腰杆,朝主位上的两人看去,“反正你们也没有把我当做人看,我只是一把替你们报仇的利器。有师弟在,我可有可无。所以,还请师父和教主成全我这一次。” 从她的话里可以看出,狼女确实没疯,反而比以往任何时候还看的清楚。她一点点明悟到自己之于魔教,之于姬无双是什么样的存在,心也一点点游离,遇见卓一航,品尝过被人珍爱的滋味后,她最终萌生了去意。 “你倒是看得清楚!”女姬无双冷笑,忽然伸手隔空虚抓。强大的内力瞬间锁定狼女,狼女被扯离原地,身不由己的朝她飞去,转瞬,脖颈已落到她扣紧的五指里。 收紧五指,俯身逼视狼女,女姬无双面容狰狞,语气森冷,“不管我们把你当做什么,我们也有养大你,教导你,族人也供给你吃,供给你穿,还尽心尽力伺候你。为了一个男人,你就背叛族人,你还有没有良心?早知今日,当初我们就不该救你回来,任你在狼群里衣不遮体,食不果腹,整日受风吹日晒,雪淹雨淋之苦!如此,你绝活不过五年,你可还有机会站在我们面前来求我们成全你?” 越说,女姬无双眼珠越红。虽然并不喜欢狼女,但是毕竟亲手将她养大,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狼女的背叛,且还是为了仇人背叛族人,这一点更加令她难以接受。 狼女面色青紫,嘴唇发白,陷入极度缺氧,快要窒息的状态。可即便濒临死亡,也无法令刚烈的狼女屈服。她艰难的睁眼,直视回去,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我去意已决,请教主成全。” 女姬无双闻言,眼里滑过一抹深沉的杀意。正待她收紧五指,想彻底扭断狼女脖颈的时候,姬无双忽然出掌,拂开她扼制狼女的手。 狼女被掌风救下,狼狈的滚落在姬无双的脚边,抚着咽喉,大口大口喘息。 “小弟,你干什么?她心都给了别人,你还护着她干什么?这种贱·人杀了才好!”女姬无双尖声喝问,怒火狂烧中差点弹跳起来。 “我只是很想知道,她为什么要背叛族人?”姬无双眸色晦暗而幽深,仿佛两个黑洞,能够吞噬一切。他面无表情的睨视脚边不停粗喘的狼女,冷声问道,“那个男人究竟许了你什么,让你仅见一面就甘愿跟他走?” 狼女艰难的从姬无双脚边爬离,颤颤巍巍站起身后,脸上荡出一抹梦幻般的微笑,徐徐开口,“名字,他给了我一个名字。他让我知道,我也是人。从今天起,我不叫狼女,我是练霓裳。” 姬无双捏碎了椅子扶手,扬起下颚冷嘲,“练霓裳?很普通的名字。本尊教你绝世武功,给予你高人一等的地位,却原来,你只是想做一个普通人吗?很好,既是如此,你便像一个普通人那样离开魔教吧!” 话落,他额头青筋跳了跳,忽然厉声大喝,“来人,去召集各位长老和族人,对右护法施行驱逐之刑!” 门外的侍卫应诺,连忙领命而去。 驱逐之刑由全族人一起执行,背叛者需走过刀山火海,承受住族人的乱石轰砸和棍棒抽打,不死者,便能安然离开魔教。只是,在魔教历史上,目前还没有一个人能活到最后,往往行到一半就承受不住暴打,魂归黄泉。 知道这种刑罚的严酷,女姬无双虽然不满小弟给了狼女一线生机,却强忍着,没有发表异议。她看向狼女,厉声吼道,“你可以滚了!” 狼女慢慢走到门边,深深看一眼姬无双,义无反顾的向刑堂走去,准备领受离开魔教必经的酷刑。 “名字,竟然只是因为一个名字?”待狼女走远,姬无双疲惫的闭上双眼,眉头高高隆起,口里低声呢喃,心绪烦乱不堪。 十大长老听闻狼女叛教的消息,吃惊不小,先行赶到议事堂探求真相,水靖轩也跟着他们疾步而来,却隐在人群中并不言语。真相为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姬无双简单将事情经过交待一遍,引得十大长老唏嘘不已,而后怒火狂炙。狼女身高位,自小受到非同一般的礼遇和优待,又跟随教主学习高深的武功,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竟然只为了一个男人,一个名字,就毅然决然选择了背叛族群,当真令人心寒! 十大长老一致认同了教主驱逐狼女的决定,辞过教主后便去召集教众监刑。 “徒儿,你留下。”挥退长老们,姬无双唤住举步往外走的爱徒。 “师父,您叫住徒儿何事?”水靖轩转头,毕恭毕敬的问道。 “你说,名字对一个人而言,当真有那么重要吗?”姬无双缓缓走到他近前,俯身平视他漆黑却清澈的双眼,沉声问道。 “当然重要。名字是一个人区别于他人的标记,与人终生相伴,在某种程度上宣示了此人存在的意义。”水靖轩观的评价道。 而且,对于狼女而言,拥有一个名字对她的意义更加非同一般。她由狼群养大,后在人群中生活,这使她既无法亲近狼群,亦无法融入族群,不断徘回在人与兽之间,找不到自己的定位和立身的根基。卓一航误打误撞的给了她一个名字,于是她忽然就有了一种被接纳,被认同的归属感。想要离开排斥她的族群,随卓一航而去,这种想法,水靖轩完全可以理解。 然而,姬无双却无法理解,他自己都没能拥有一个独立的名字,又怎么能苛求他替狼女考虑? 这其中有许多道理,水靖轩一时间不能对姬无双言说清楚,只得闭口,略过不提。 听见爱徒的回答,姬无双暗中捏紧了双拳,颤声问道,“那么,阿细可想要一个名字?为师给你取一个名字如何?”所以,不要像狼女那样背叛我,离开我,好吗? 水靖轩笑了,摇头道,“多谢师父,阿细自己给自己取好了名字。” 姬无双闭了闭眼,勉力维持住语气的平静,“哦?徒儿叫什么?为何不告诉为师?” “吾名水靖轩。名字对于师姐而言可能很重要,但于我倒没什么意义。无论师父称呼我什么,阿细,水靖轩,那都是我,没什么区别。”水靖轩娓娓答道。 名字对于个人而言固然重要,但是,对于心智足够强大,早已找到自我定位的人来说,也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水靖轩活了两世,能真切的感知自我,认识自我,所以,对于名字并没有那么执着,只当它是一个便于让人标识自己的工具罢了。 听见他的回答,姬无双松了口气,但心里却又有种莫名的恐慌。朝夕相处了七年,竟然不知道徒儿的真名,他有种被隐瞒,被排拒的感觉,仿佛以往所有的亲密都只是个假象,也许一转身徒儿就会消失在他眼前。他只略略一想就彷如百爪挠心般难受。 “既然你已经有了名字,那便罢了。不过,你记住,不准像狼女那样背叛我,离开我!听见了吗?”他控制不住内心剧烈翻腾的情绪,上前两步,将爱徒紧紧扣进怀里,声音沙哑,语气虽然是命令式,却隐隐带着祈求。 “我不会,在师父有生之年,我都不会背叛你,更不会离开你。”水靖轩感受到他的恐惧,乖顺的任由他抱着,慎重许下誓言。这誓言百分之百发自真心,然而,谁能够理解他话里的深意?姬无双有生之年还有多久?也就三四个时辰罢了。 想到这里,水靖轩的心脏募然抽痛起来。 姬无双姐弟俩真切的感受到了他话里的诚意和恳切,心情好受很多。女姬无双温声开口,“是啊,小童这么乖,这么孝顺,怎么可能会背叛我们呢?小弟你不要多想了。” “嗯,今天这话,你一定要给为师记住!若你离开,为师不会让你有机会踏出魔教,为师会亲手杀死你!”你哪怕是死,亦要死在我的身边!姬无双捏住爱徒的下颚,用狠戾无情的话语来掩饰自己内心深藏的恐惧。 水靖轩不以为意,只淡笑着点头。 41. 狼女叛教的消息传来,魔教教众们并没有多么惊讶,只觉得这种事发生在孤傲的狼女身上是或早或晚的问题。虽然早有预料,因此而燃起的熊熊怒火却并不会减少。异族本就被八大派屠戮,还被抢夺了赖以生存的肥沃土地,狼女却因仇人背叛族人,这种罪孽是不可饶恕的。 是以,等到炭火和碎刀片被烧的发红,往刑堂大门口铺了一路时,聚集在这一条荆棘之路两旁的族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手里无不拽着石块或棍棒,只待狼女走过就给予她狠狠一击。 姬无双偕同水靖轩款步走进刑堂大门,在主位和次位上分别坐定,伸手示意各长老安置,而后沉声开口,“今日,狼女决定离开族人,离开魔教,本尊答应了。只要她能熬过驱逐之刑,她日后就是自由之身,与我教,与族人再无半点瓜葛。” 话落,他看向立在堂中,神情坚定决绝的狼女,冷然开口,“卸去内力,脱掉鞋袜,走出去吧!” 狼女依言卸去内力,甩掉皂靴,昂首挺胸,大步朝满是刀尖和炭火的路上走去。一踏上通红滚烫的火石,皮肉被灼烧的‘嘶嘶’声立刻传来,狼女皱了皱眉,眼睛只死死盯住刑堂大门外的微弱天光,一步一步,走的十分平稳。 卓一航在等着我,我一定要活着回去找他!狼女不停激励着自己,哪怕脚下皮肉已经焦黑发臭,又被刀片划的鲜血淋漓,她行走的速度却半点没有减慢。 “打她,打死这个叛徒!”被狼女凛然的气势震慑住的族人们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不知谁突然大吼一声,众人纷纷动起手来。 狼女不能反抗,只得护住头颈,踉踉跄跄,一步一挪的艰难行进着,摔倒了,爬起来,爬起来,又再次摔倒,如此反复,虽然速度极慢,可确实在一点点向着代表自由的大门靠近。 水靖轩单手支额,漠然的看着眼前暴戾残忍的一幕,心中半点不为狼女担心。过程虽然艰难,但是,他知道,狼女会挺过去的。 “感想如何?”姬无双一直关注着徒儿的表情,从他冷漠的脸上看不出端倪,不由开口询问。 “很暴力,很残忍,不知师姐能不能撑过去。”水靖轩盯着狼女破败的身影,淡淡回道。 “自从订立驱逐之刑以来,我族从未有人活着离开过。所以,你记住了,千万不要背叛为师,为师绝不会留情,一定会杀了你的!”姬无双俯身,捏住爱徒精致的下颚,直直看进他眼底,一再申明道。 说得这么狠戾,你却终究做不到如此无情!不然,也不会因心软而放过狼女,更不会被偷袭,死在一个无名小辈手上!水靖轩暗忖,偏头看向身旁的这只‘纸老虎’,笑容清浅而诚挚,“师父在说什么?我绝不会背叛师父的!难道你还不信徒儿吗?徒儿会伤心的。” 话落,他执起姬无双宽大的手掌,轻轻捏了捏,漆黑澄澈的眼眸带着浓浓的抚慰,还带着一星半点的委屈。 被爱徒如此可爱的眼神盯着,姬无双心头悸动,浑身发热,害怕失去对方的恐惧正慢慢消散,脸上终于露出了些微笑容,反手将爱徒葱白的五指整个儿包裹进自己掌心,握得死紧。 “好,师父信你。”他低声说道,沙哑的嗓音里暗藏了许多希冀和渴求。 两人谈话这会儿,狼女已经走到了刀山火海的尽头,虽然伤痕累累,衣衫破碎,可脸上却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终于迈出了最后一步,狼女回身,遥遥朝主位上的姬无双看去,用眼神无声的询问:我可以走了吧? 没想到狼女的意志竟然这么坚定,连此等酷刑都安然挺过,姬无双姐弟俩齐齐沉下脸,浑身散发出凛冽的寒气。 有教众领会到教主的意思,在人群中高喊道,“不能让她走!打死她!” 有人带头,族人们立刻群起响应,团团将伤痕累累的狼女围住,挥舞着棍棒又是一顿狂殴。狼女无力抵抗,只能蜷缩着身体,保护好自己的要害部位。 按照剧情,这个时候正该是姬无双看不下去狼女受苦,开口放她离开才是,可等了半晌却不见姬无双喊停,眼见狼女就要被打死,后面的剧情也没法进行了,水靖轩终于坐不住,拽紧了姬无双的手,低声道,“师父,师姐既然已经撑过了刑罚,就放她离开吧。到底是师徒一场,徒儿不相信师父是那等无情之人!” 他的眼里,隐隐透着物伤其类的悲悯,叫姬无双看着呼吸一窒,忍不住为他心疼。这是在害怕自己也会对他无情吗?怎么会?虽然嘴上说得不留余地,可他自己心里十分清楚,哪怕徒儿做下与狼女同样的事,他也不会舍得动徒儿一根头发,只会发狂心痛而死! 不想给徒儿留下一个无情无义的坏印象,姬无双仰首,朝座下高声喝道,“够了,她既已经走过去了,就放她离开吧!” 教众们闻言,立刻退开,不再攻击。 女姬无双瞪眼,张口欲诘问小弟,却被他一个冰冷至极的眼神震慑住了。罢了,这会儿放她离开,日后早晚要将她诛灭!女姬无双撇头,心里狠狠忖道。 “你走吧!”姬无双见狼女踉跄的从地上爬起,俨然还有一口气在,只淡漠的瞥她一眼,冷声开口。他语气十分平静,丝毫没有电影里的伤痛欲绝和声嘶力竭。 先是冷眼看着族人欲打死狼女,这会儿又对狼女的离去如此漠然,即便迟钝如水靖轩,这会儿也感觉出姬无双的反常来。他皱紧眉头,暗道莫不是自己的到来,令姬无双对狼女的喜爱分散了一部分?这剧情还能不能继续下去? 可转脸,看见姬无双眼底来不及消散的一丝心疼和女姬无双面上浓重的怨毒和杀意,他又放下心来,嘲笑自己未免想得太多了。 眼见狼女一步一挪,艰难的朝教门口走去,姬无双挥手,示意聚集起来的族人们可以离开了,不用去管她。 族人纷纷散去,水靖轩回头盯着狼女踉跄的背影,心中暗藏隐忧。因为姬无双没有及时阻止族人们的暴打,狼女明显比剧情里伤的更重。连走路都困难,她能安全抵达武当吗? 想到这里,水靖轩停步,朝姬无双拱手道,“师父,徒儿好歹和师姐同门一场,能否容徒儿去见师姐最后一面。” “有什么好见的?她是个叛徒,本尊不许你再见她!免得被她带坏了!她害你右手断脉的仇难道你都忘了吗?”女姬无双尖声呵斥道。 水靖轩面露为难,低声答道,“她既已落到这个地步,我一个大男儿焉能再与她计较?她到底是与我朝夕相对过五年的师姐。” 心知徒儿重情重义,姬无双不忍徒儿难过,也为了显示自己的宽容和慈爱,勉力维持着平和的语气说道,“去吧,只见上一面便马上回来。” “徒儿遵命!”水靖轩拱手,朝教门口疾步走去。 “来人,去看着左护法!不要让他离开魔教一步!”姬无双朝虚空中叫道。夜色中隐匿的一名暗堂人员立刻现身,拱手领命后转眼又融入黑暗。 刚走到教门口,水靖轩就见狼女被平日惯常服侍她的两名童子扶着,大口大口喘息,竟是伤重到无法行走。 “师姐,我来送送你。”水靖轩叹气,幽幽开口。 “师弟?”狼女听见少年清朗悠长的声音,不敢置信的回头。没想到落到千夫所指的地步,平日冰冷无情的师弟却是唯一一个肯来送她的同门。她深受感动,眼眶募然间湿润了。 “见到我很惊讶吗?不管你日后怎样,你终究是我的师姐。”知道狼女叛教后将会建立一个势力庞大的魔宫,日后或许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水靖轩自然不会与她划清界限。 狼女脸上露出愧色,想要开口,方启唇,却猛然喷出一口血来。 “师姐,你的伤很重。我这里有一颗大还丹,你马上吃了吧!”水靖轩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粒褐色的药丸递过去,心中暗忖:尽快治好狼女的伤,也好让她把武当杀个人仰马翻。 狼女心思简单,从不对师弟设防,想也不想便接过药丸放进嘴里。水靖轩依然不放心,拉起她的手,看似替她把脉,实则悄然导了一丝异能进去,替她修复被打伤的脏器。 狼女运功调息,立刻觉得伤势大好,对师弟的恩情更加记挂,不免正了神色,想要说几句掏心挖肺的话。 “师弟,魔教不是久留之地。师父为人冷血无情,教养我们不过是让我们替他报仇。我武功稍差,他自然对我不喜,对天资卓绝的你却不然。但是,等到魔教大仇得报的一日,你也就没用了,你的天赋和武功都会是他最大的威胁,他必不会放过你!” “这话,实在不像是师姐说的。”水靖轩有些惊讶,直言道,心内不由暗忖:这种阴谋论的调调,莫非就是卓一航拐带她的说辞?还有,师父对她不喜?这话从何说起?我看是太喜了!正是所谓的爱之深,责之切才对!不然,以狼女的所作所为,落到我手上,除了驱逐,我还非得废了她的武功不可! 果然,狼女面露担忧的开口,“这不是我说的,是卓一航说的。他很聪明,我相信他。师弟,你干脆也同我一起离开吧。” “不了,我不会离开魔教。时辰不早了,师姐你自己走吧。你衣裳已经破碎,不能穿了,披上这件外袍挡挡。”水靖轩拒绝了狼女的提议,将手里的包裹递了过去。 打开包裹,看见全新的白色外袍,狼女很惊喜。女为悦己者容,她实在不想顶着一身的狼狈去见卓一航,还是师弟细心。 狼女披上外袍,万分感激的朝师弟躬身拜别,朝夜色中走去。 看见她突然跌倒在地,又艰难爬起的画面,水靖轩摇头,终究担心她无法及时赶到武当,抬脚欲上前护送。 “请左护法留步!教主有令,不许您擅自离开魔教。”隐在夜色中的暗堂人员立刻现身阻止。 “凭你也拦得住我?你回去告诉师父,我只送师姐一程,立刻就回来!”水靖轩轻松一掌就将那人逼退,追上狼女后将她挽起,朝武当疾速掠去。 那暗堂人员被一掌拍在胸口,伤得不重,可也不轻,只耽搁了两秒功夫,想要追上轻功绝顶的左护法是不能了,只得急忙回转,向姬无双禀报情况。 42. 暗堂人员急急奔到议事堂,将左护法偕同右护法离教的消息禀报给教主,引来两人面色大变。 “你说什么?小童竟然带着狼女离开了?哼!我就说不准让他去见狼女!那个妖女最能迷惑人心!”女姬无双当即暴跳如雷,却把气都撒到了狼女的头上,不忍苛责小童一句。 姬无双脖颈冒出条条青筋,眼珠滑过一丝血光,俨然也在强忍怒气。 “左护法可有话留下?”他勉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内里却怒火狂炙,五内俱焚。 “回教主,左护法说他送走狼女就马上回来,属下看着,他们好像往武当的方向去了。”那人拱手回道,还想张口欲言,迟疑了一瞬又缓缓垂下头去。 “还说了什么?一五一十的告诉本尊,不得隐瞒!”瞥见暗卫的表情,姬无双厉声催促。 “启禀教主,倒不是左护法说了什么,而是右护法,她说……”那人语音顿了顿,最终咬牙开口,“她说左护法只是您复仇的工具,等您大仇得报,左护法的傲人天资和绝世武功将会是您最大的威胁,您一定会设法除掉左护法。她想劝左护法随她一起离开。” 教主这人残暴无情,杀人如麻,狼女那番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暗卫垂头思忖,感受到教主突然勃发的凛冽气势,脊背不由沁出大汗,将内衫润湿了一片。 “好个狼女,竟然也会挑拨离间了!若小童让她给拐带走了,都是小弟你的错!我早说过要杀了她!偏你每每面对她都要心软!”女姬无双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声音越来越尖利,直接迁怒到了胞弟身上。 而姬无双早已面目扭曲,表情狰狞,情绪失控中,浑身的内力尽数流泻出来,萦绕在两人周身,形成了一层薄薄的白色雾气,将他们的身形氤氲的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这种内力外放形成真气罩的情形,只有当世绝顶高手才能做到,连紫阳真人那等宗师级的人物亦难以望其项背。暗卫见了,眼里露出狂热的崇拜。 姬无双此刻的心情既怒又怕。怒的是他好心放过狼女,狼女却唆使徒儿背叛他;怕的是,徒儿若听信了狼女的话,定会对他产生误会和隔阂,如此,徒儿早晚亦会离开他。 想到徒儿会像狼女一样决然离去,自此永不相见,姬无双闭眼,只觉得心脏被人硬生生从胸腔掏了出来,撕裂成碎片他大口喘息,忽而仰面朝天悲鸣。原来,狼女背叛后,他担心失去爱徒的恐惧感不是消散了,而是被深深压进心底,却没想,感情越是压制,爆发起来越是噬心。 凄厉的悲鸣声带着强劲内力,震得那暗卫倒飞出数丈,落地后口喷鲜血,昏死过去。而女姬无双,虽然内力堪与胞弟抗衡,可也有些头晕耳鸣,心脏绞痛之症。 “徒儿,你回来!我怎么忍心杀你?我怎么忍心……胡说,一切都是胡说八道!”他止住悲鸣,口里嘶喊着,一掌掌拍碎议事堂里的摆设,披头散发,形状癫狂。 “小弟,你够了!现在不是发疯的时候,赶快把小童追回来解释清楚才是正理!还有,这次我一定要杀了狼女那个贱·人!你不要阻止我!”女姬无双使出千斤坠,拖住癫狂中的胞弟,口里不停劝慰。 “对,要把徒儿追回来!”姬无双停住凌厉的掌风,低语道,“还要杀了狼女,杀了卓一航,杀了紫阳,武当的人统统都杀掉!” “只杀了狼女未免便宜她了,我还要让她和卓一航反目成仇,到死都不得痛快!哈哈哈!”女姬无双表情怨毒,尖声大笑起来。 想到就做,她立刻披上白色外套,以薄纱掩面,拿上一根长鞭,在小弟的连声催促下往武当方向疾驰而去。真气氤氲中,两人的身形十分模糊,打眼一看,白色身影鬼魅般飘过,与狼女真有八分相像。 两人前脚刚离开,将狼女送到半路便回转的水靖轩后脚就进了教门,听闻教主在议事堂里大怒一场,重伤了一名暗卫,后又匆忙离教的消息,他眸色暗了暗,忽然觉得心绪十分烦乱。 克制住想要追上去阻止两人的冲动,水靖轩脚尖轻点,往山谷深处的寒潭掠去,一头扎入潭底,闭眼将所有杂念都驱逐。 姬无双人如其名,武功天下无双,即便两身一体,轻功依然能够傲视群雄,竟比先离开魔教两刻钟的狼女更早赶到武当。 连招呼也不打,两人一落入武当地界便开始大肆杀人。毒魔功本就阴邪无比,当修炼的人情绪失控,陷入癫狂状态时,功力还会瞬息暴涨。这也正是狼女虽然叛教时被打成重伤,可悲愤欲绝之下依然能够以一敌百,完胜卓一航,诛灭白云等武当余孽的原因。 姬无双的功力本就极为深厚,能与之抗衡者当世寥寥可数,再被怒气这么一催化,当真是天下无敌,所过之处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当紫阳收到消息赶来时,武当各大殿内早已尸山血海,其情其状惨绝人寰。 紫阳心惊,举剑与姬无双战在一处。姬无双徒手,轻松的接下他的剑招,肉掌与冷兵器相交,竟发出金属撞击的‘叮当’声,可见姬无双早已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只让紫阳越打越心惊,越打越没底。 “哈哈哈!紫阳妖道,还记得当初你怎么羞辱我师父吗?今日本座便让你百倍千倍的偿还!”女姬无双用狼女的口气把话说完,仰天大笑一阵,突然举鞭朝紫阳狠狠卷去。 无影鞭不愧是无影鞭,紫阳连这一招的影子都没来得及看清就被卷住了脖颈,高高吊在了紫阳道观的大殿之上。这鞭子是由金蝰蛇的蛇皮加绝世高手的三昧真火淬炼而成,内力不侵,刀砍不进,任紫阳如何挣扎都于事无补,半刻钟后,他腿脚一阵剧烈抽搐,终于不甘的闭上了双眼。 见紫阳断气了,姬无双立刻在各道观里搜寻起狼女和徒儿的身影,遍寻不着,这才想到有可能是自己来早了,他们还在路上。怕返身回去会与徒儿错过,姬无双勉力压下心中迫切想看见徒儿的欲·望,飞身跃上紫阳道观的横梁,静静蛰伏等待。 两人和紫阳的一战非常短促,身形又太过模糊,一名躺倒在尸堆里,将死未死的门徒听见女姬无双刻意误导的话,又见她白衣飘飘,如鬼似魅,便认定了今天是狼女来寻仇,心中只想着等白云真人和大师兄回来,定要让他们将狼女碎尸万段。 这边厢,卓一航在水洞里久等狼女不至,却被白云真人和何绿华一行先找到了,苦劝之下终于答应回来与紫阳真人亲口解释,却不想,推开武当的大门,看见的竟是尸横遍野的惨状。 几人面色大变,强忍住悲恸,四处寻找幸存者,以探明真相,终于在紫阳道观的大厅里找到了姬无双特意留下的活口。 那人断断续续的说道,“是,是狼女”,话落,头一歪便彻底没气了。 白云真人和何绿华目眦欲裂,心恨狼女到了极点,而卓一航起初不信,待看到紫阳被长鞭吊死在正厅,终于承受不住心中的愧悔和悲恸,掩面而泣。 狼女走进紫阳道观时,看见的正是这一场景,虽然心下犹疑,却依然走上前,呼唤卓一航的名字。 看见狼女,白云真人边厉声讨伐着她的罪行,边举剑攻击,招招致命。卓一航犹豫片刻后上前拉开两人,却不想被何绿华钻了空子,趁机一剑刺入了狼女的胸口,而她自己也被狼女的掌风震飞,随后被狼女反手一剑给钉死在了紫阳道观的大门上,死状凄惨。 卓一航气怒攻心,终于与狼女动起手来,却不想狼女最后一刻忽然撤了防卫,让卓一航一剑穿心。被最心爱的人怀疑进而伤害,狼女死死盯住插·入胸口的长剑,满头青丝寸寸成雪。 在看见狼女走进道观时,姬无双便忍不住想飞身下去,向她讨要自己的爱徒,却被女姬无双阻止了。 “小弟,小童没跟着她进来,定是回教了。要安抚他也不急于一时,先杀了狼女和武当的余孽再说。”她对胞弟传音入密道。 “我等不了了。”不知徒儿此刻会如何误会自己,姬无双只略略一想便觉忧心如焚。 “狼女极力挑拨你和小童的师徒情分,还撺掇小童离开你,你难道就这样轻易放过她了吗?”女姬无双瞪眼,冷声诘问。 她心知以小童聪明绝顶的头脑和坚如磐石的心性,绝不会轻易听信狼女的无稽之谈,所以心下一点也不担心小童会因此对他们起了隔阂。却没想小弟对小童太过在乎,竟是关心则乱,完全失了方寸。 她灵机一动,干脆不去劝慰小弟,反而用言语刺激他,让他随自己出教去诛灭狼女。女姬无双是个烈性的,容不得狼女存活,更不耐和八大派进行‘你打我,我打你’的攻防战。直接杀上武当,灭了狼女和武当满门更合她的味口。 果然,姬无双听了她的话,怒火狂炙,真气暴涨,冷冷睨视下方的狼女等人,血红双眸中充斥着浓烈的杀意。徒儿就是他的命根子,谁也不能夺走!所有意图将徒儿带离他身边的人都得死! 待狼女青丝成雪,彻底入了魔,逼出胸口的长剑,一掌拍飞卓一航后,姬无双再也按捺不住杀意,飞身跃下房梁,朝卓一航和狼女扑杀过去。 43. 看见从殿上横梁飞跃下来的姬无双,卓一航和狼女大惊,连忙急身后退,躲避他的攻击。 狼女已经入魔,正是内力暴涨的时候,对上姬无双也可周旋一阵,安然的躲开了他的掌风,而卓一航却没有那等功力,被拍飞数丈,重重撞上大殿里的三清真人雕像,落地后鲜血直吐。 狼女担心的瞥他一眼,毫不犹豫的向姬无双出招,以免他们再对卓一航下手。 “哈哈,狼女,被最心爱的人误会的滋味如何?本尊略施小计,他便与你刀剑相向,看上这样的男人,你真是有眼无珠!到了现在你还不死心,为了他与本尊搏命,当真是下·贱!”女姬无双戏耍般的与狼女轻松对招,口里不忘冷嘲热讽,扰乱她的心神。 “原来是你们!”狼女心寒,出掌更加狠辣无情。 而瘫倒在一旁的卓一航这时才醒悟过来,他犯了何等不可饶恕的错误。但是,大错已经铸成,狼女虽然一开始并没有动手,可最后杀了白云等人却是真的,两人的感情从这一刻已经走上了末路,就如狼女的满头白发,青丝覆雪,再难恢复如初。 女姬无双有心折磨狼女,出招游刃有余,却并不下死手。但姬无双却有些不耐,每每出掌必定直取狼女要害。 狼女被姬无双狠狠拍到胸口,嘴角沁出几丝鲜血,悲愤的问道,“师父,我已熬过酷刑,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本尊不是你的师父!”姬无双反手对上前来救援狼女的卓一航,声音冰冷无情,“你一人背叛,本尊尚可容你,你却偏要唆使徒儿离开本尊,就凭这一点,本尊便可杀你一万次!” 话落,他眼里的杀意更加浓烈,一掌拍飞卓一航后,隔空一抓,将狼女的脖颈吸入自己泛着黑气的掌心,五指扣拢,就要彻底了断狼女的性命。 卓一航目眦欲裂,大声呐喊着,“不要!” ﹡﹡﹡﹡﹡﹡﹡﹡﹡﹡﹡﹡﹡﹡﹡﹡﹡﹡﹡﹡﹡﹡﹡﹡﹡﹡﹡﹡﹡﹡﹡﹡﹡﹡﹡﹡﹡﹡﹡ 且不说卓一航和狼女在姬无双的疯狂攻击之下全无还手之力。 这边厢,魔教山谷深处的寒潭里突然冒出一阵气泡,沉寂在潭底的水靖轩冲天而起,朝武当的方向极速飞掠。 虽然极力催眠自己,让自己狠下心来,但无奈,水靖轩本来就是一个知恩图报的性格。姬无双姐弟俩给了他栖身之所,给了他高人一等的地位,给了他优越的物质生活,还不吝教导他绝世武功。这些都是他无法忘却,也不能忘却的。 狼女可以为了一个名字,一个男人,毫不犹豫的背叛他们,自己能不能够为了教主之位,为了三座金山背叛他们?水靖轩原以为自己可以,然而,他不停扪心自问,越来越暴躁的情绪和隐隐抽痛的心脏都在告诉他,答案是否定的。他做不到! 认清了自己的心,水靖轩不敢有片刻耽误,内力催动到极致,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赶到武当,跨入武当大殿,看见的就是与电影里一模一样的场景——狼女正被姬无双扼住咽喉,而卓一航正拿起剑,朝他猛刺过去。 命运就是这样弄人,水靖轩若早到一刻或晚到一刻,事情都不会按照原定的剧情发生。但他偏偏就在这一刻出现了,这或许就是世人所说得‘命中注定’。 没有对狼女情深不悔,没有丝毫心软犹豫,姬无双本可以在杀掉狼女的同时轻易避开卓一航的偷袭,然而,爱徒忽然出现的身影完全拉走了他的心神,他不能自已的朝爱徒看去,眼里满是惊喜和柔情,紧扼住狼女的五指也略微松动。 就在他松懈的这一刻,卓一航拼尽全力的一剑已然刺入他们相连的背部,撕开了他们的皮肉,割断了内里相连的一条大动脉,血雾高速喷洒出来,‘嘶嘶’声不断,顷刻间染红了一地。 “不要!”水靖轩漆黑的眼瞳被血雾染成了深红色,额头青筋暴凸,口里嘶吼着朝颤颤巍巍分开,继而轰然倒地的两人扑去。 姬无双乃是武当灭门的刽子手,亦是致使自己和狼女情断的元凶,卓一航怎么能允许这突然出现的少年将他救下?凌厉的剑势尚来不及收回,他借着惯性又朝少年攻去。 水靖轩徒手握住卓一航的剑,内劲外爆,只听‘叮’的一声,寒钢铸就的剑尖被他硬生生扳断,反手就要将之朝卓一航眉心刺去。 这一招若打到实处,卓一航必定瞬间丧命。关键时刻,狼女终究敌不过内心对卓一航残留的感情,白发一卷,将师弟的手紧紧缠住,阻止了他的动作。 “联合外人弑师,你已不配让我称你一声师姐!”水靖轩冷眼朝狼女瞥去,冰寒至极的嗓音仿佛来自于地狱。但姬无双还在不停大出血,生命危在旦夕,他无心与两人多做纠缠,只用内力震断狼女的白发,一掌拍飞卓一航后,极速奔到姬无双身边,运转异能替两人修复血管。 “徒儿,”看见爱徒苍白而焦急的面庞,已濒临死亡边缘的姬无双竟微微笑了,颤抖的伸出手,拽住他的衣摆,语带祈求道,“不要走,为师不会杀你。” 看见徒儿出现的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徒儿之于他,不仅仅是武功和仇恨的传承者,更是心中爱愈生命的存在。若失去对方,他定会生不如死。只可惜,这番领悟,他花了七年,眼下,会不会已经迟了? 我什么时候要走?水靖轩闻言怔楞,见他瞳孔缩小,眼球浑浊,俨然正在失去神智,不由怀疑他是认错了人,这话,本是他想对狼女述说的吧? 好,很好!死到临头你还对狼女念念不忘!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杀她!所以你把自己给折腾死了!想到这里,水靖轩气怒攻心,咬牙切齿的低吼,“闭嘴!不想死的话就给我闭嘴!” 感受到他的焦躁和不安,姬无双勾唇,笑容愉悦,眼睑却慢慢合上。水靖轩见状,心中五内俱焚,不要命的催动着异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将他背部断裂的血管修复,又赶紧替女姬无双医治。 女姬无双身体本就不如胞弟强壮,内力也略逊一筹,此刻早已陷入昏迷,呼吸断断续续,脉搏似有若无。 水靖轩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在异能快要见底的时候,终于将女姬无双的血管修复。不待停下喘口气,他将两人绑在一起,置于背上,片刻不敢耽误的朝魔教奔去。 狼女待师弟走远,这才踉跄起身,朝卓一航投去最后一眼,飞快消失在令人窒息的沉重夜色里。 身上扛着近三百斤重的两人,水靖轩依然健步如飞,只两刻钟便赶回了魔教,待教众们大惊失色的接过被分开的两位教主,妥善安置后,他已有些精疲力尽之感。 “这……怎么会这样?”木长老最先得到消息,看见躺平在床上,俨然和常人一般无二的两位教主,他拉住水靖轩惊问。 水靖轩异能耗尽,无力再继续救治两人,只得吩咐仆役去找大祭司过来诊治。末了,他才将事情原委简单向木长老叙述一遍。 后脚跟来的几位长老把他的话听在耳里,跨入门槛后长叹,“冤孽呀!狼女要走便随她去吧,为追她回来弄成这样,教主何苦来哉?” 由于女姬无双认定小弟对狼女有情,平日时不时要拿这个作伐子编排狼女的不是,再加之教主癫狂离去时大叫着‘徒儿回来’,教众们联想到刚刚叛教离去的狼女,理所当然都想歪了,以为他是为了挽回狼女才弄成这般境地,心下唏嘘不已。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精英弟子被屠戮,武当一夜之间被灭门,其它七派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不日就会打上我教,先设法度过这次难关再说。”水靖轩坐在榻边,凝视着姬无双姐弟俩昏迷不醒的脸,缓缓说道。 “但凭左护法吩咐。”八位长老面面相觑,片刻后恭敬的拱手道。 “吴长老和黄长老若是不听号令怎办?如今我教危难,人心切不可涣散,还请左护法对这两人多加注意。”木长老上前一步,提醒道。 右护法叛变,教主重伤,魔教大乱在即,这个时候吴长老和黄长老竟然来探一眼也不曾,可见两人起了异心,不堪大用了。 水靖轩点头,嗤笑一声后缓缓开口,“不听号令?在全族危难时刻,这等同于叛教,本座无需对他们多加防备,直接杀了了事。”姬无双为了狼女生死不明,他心里正窝着一把似妒似怒的火,这时候谁招惹他,必会被他焚烧成灰烬。 左护法语气中的杀意太过森冷,太过浓烈,言辞间不留半点余地,八大长老听后肝胆俱颤,心道幸好自己识时务,没惹上这尊煞神! 水靖轩以雷霆手段击杀了吴、黄二长老,提拔了自己的两名亲信补上他们的长老之位,把族人们聚集起来,向他们阐明了魔教的危险境地,三言两语便煽动起他们对八大派的仇恨。教众们一时间士气高涨,悍不畏死,令水靖轩放下了半颗心。 驱赶了无数毒蛇毒虫进入教坛外的山谷密林,在林中设置好陷阱和机关,又下令教众们不得与八派正面相抗,只需潜伏在暗处,将他们分小股击杀,见教众们依言而行,井然有序,水靖轩又放下了另外半颗心。 一日后,武当被灭门的消息传来,其余七派果然再容不得魔教肆意,聚集了大批徒众开始攻打魔教教坛。却不想,刚进入魔教地界的山谷,七派弟子没遇上敌人,却先葬送在了毒蛇毒虫和陷阱机关上,死伤极为惨重。 幸存下来的徒众们还未缓过气,又被潜伏起来的魔教教徒一个个击杀。临到末了,四五百名七派弟子仅剩余不足百名,面对魔教紧闭的大门和墙头上密密麻麻,寒光烁烁的毒箭,七大派只得无奈撤退。 水靖轩游刃有余的应对着七派的围攻。他并不担心七派会与他死战到底,因为他知道,狼女离开武当后不会就此沉寂,反而会立下杀尽七派中人的誓言,锲而不舍的追杀他们。有狼女这个心腹大患在,群龙无首的魔教在七派眼里倒显得不足为虑了,届时,魔教也就保全了。 果然,两日后,狼女伤势暂缓便对七派展开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七派立刻将魔教抛到脑后,调转矛头一致对付狼女。 44. 七派没有想到魔教的应对会那么快速有效。魔教暗藏在深山幽谷,想要袭击魔教总坛,必定要穿过一大片密林。在水靖轩的布置下,密林早已成了陷阱遍布的毒林,处处暗藏杀机。七派先后集结了两拨人马进去,不等靠近魔教大门便折损了大半。 再加上几日后狼女的高调复出,七派左思右想,最终放弃了魔教这块难啃的骨头,转而去追击狼女。在他们想来,异族失去了三大主事者,剩下的都是些乌合之众,难成气候。既然他们愿意龟缩在深谷里,便让他们缩一辈子好了。 魔教里,各大长老都密切关注着七派动向。狼女复出找七派报仇的消息传来,他们着实感到意外,然而,意外之余又觉得有些欣慰。 “想不到狼女并没有与那些汉狗同流合污,到底是被我族养大的,没有完全忘本。如今,她全力绞杀七派中人,杀了青城、点苍和昆仑派的掌门,搅得七派人心惶惶。左护法,您看,咱们是不是该主动出击,帮她一把?这可是我族报仇的大好时机。”十大长老之一的苗长老提议道。 一起来寻左护法商议应对之策的其他九位长老纷纷点头,觉得苗长老的话有些道理,眼下正是趁火打劫的时候。 “没有忘本?”水靖轩坐在议事堂的主位上,听了苗长老的话表情似笑非笑,微微半合的凤眸里充斥着森冷的煞气,幽幽反问道,“敢问苗长老,背叛师门,联合外人弑师,这还不叫忘本,那什么叫忘本?这样的人,本座为什么要助她?” 苗长老被他问住,一时无言以答。 水靖轩不待他回应,继续开口,“况且,她这不是在为我族报仇,她是在为自己报仇。不过是发泄被姘夫背叛伤害后的心伤罢了,你们把她看得太高了。她先是背叛族人,后又被情人背叛,落到今天众叛亲离的下场,都是她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况且,她武功高强,神出鬼没,即便树敌无数,亦无人可捉到她,若我族出手助她,你信不信七派明天便会调转矛头,重新对付我族?不要看我族如今防御得当,固若金汤,其实,七派大可不必硬攻,只需在林外围困我族几月就可将我族生生耗死。帮了她,代价是害死族人,你们还要去吗?不要总是想着报仇,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族势微,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发展势力,休养生息,而不是凭着一股子冲动,把族人全部拖下水。” 他话音落下很久,十大长老还深陷于思考当中,回不过神来他们越想越觉得左护法思虑深远,言之有物,心下不由庆幸在这个时候有左护法出来主持大局,否则,魔教危矣。 见十大长老表情松动,对他露出认同之色,水靖轩继续将他们的思路朝自己的方向领去,徐徐开口道,“这几年,教主一心只想着复仇,着力教导族人武功,却不关心族人的生活。殊不知,一个民族若想强大,靠得是人口,是下一代,而不仅仅是武力值。若族人人人都可吃饱穿暖,人人都可健康成长,人人都可习文练武,五年十年后,我族必定人口繁茂,英才辈出,你们想,那时的我族会是什么光景?还会不会任人欺辱屠戮?” 十大长老听了左护法对未来的设想,眼里都露出憧憬的神色,心脏不免激动的狂跳。 “若真如左护法所说,五年后,我族完全可与七派抗衡。”木长老微笑开口,继而皱眉,迟疑道,“只是,左护法说的这些,没有足够的银钱是不能实现的。我族占领的这片山谷极为偏僻贫瘠,不能种植作物,亦不便发展经贸,唯一值钱的便是些药材。但靠着这点药材,要实现左护法的构想却是很难的。” “不急,本座自有办法。”水靖轩摆手,神色笃定道,“七派的精英弟子刚被本座屠尽,五年后正是他们青黄不接的时候,届时,要灭了七派不是难事。不过,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如今教主和师父还重伤在床,本座不能与他们问计商量,七派也还留了些余孽在谷外围困,等到危机彻底解除后咱们再从长计议。” 虽然左护法的说辞很模糊,但是,他淡定的语气仿佛蕴涵着某种魔力,令十大长老瞬间就信服了。联想到左护法这次危难之际展露的非凡智慧和领导才能,他们没有丝毫质疑,很快便认同了他提出的‘休养生息,韬光养晦’的策略。 异族铭记着仇恨,然而,族人们在贫困和危难中挣扎求存,日子过得着实不易,因此,对富足安定的生活打从心里渴望,水靖轩的话,无疑说进族人心里去了,传扬开来后令族人们彻底承认了他的领导地位。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正待众人议事完毕,准备散去之时,新任大祭司身边的药童匆匆跑了进来,不待行礼便高声喊道,“启禀左护法,大事不好,女教主伤势太重,无法救治,方才已经没了脉搏。” “你说什么?!”水靖轩不敢置信的反问,而后猛然起身,朝女姬无双的房间奔去。十大长老亦面露惊骇,尾随在他身后。 水靖轩一进门,看见的便是女姬无双平静而恬淡的面容,仿佛她只是在安睡一样,然而,没有呼吸起伏的胸膛却真真切切的告诉旁人,她已经去了。 立在她榻边的大祭司见左护法进来,连忙跪到门边,哑声道,“启禀左护法,教主失血过多,属下能力有限,回天乏术,还请左护法降罪。” 水靖轩没有答话,只匆匆瞥他一眼便径直走到女姬无双身边,伸手去试探她的脉搏。他表情麻木,动作僵硬,显是在努力压抑心中剧烈起伏的情绪。 “是我去的太迟了!这一切都怪我!”片刻后,确定女姬无双已经离开人世,水靖轩垂首掩面,沙哑的嗓音里满是无尽的愧疚和悔恨。 此时,他只恨自己为何不早去片刻,将卓一航和狼女都杀了,如此,两人也不会被偷袭。 他只恨自己的异能为何会那般低微。若他再强大一点,不只能修复好两人被割断的经脉和血管,连大量流失的血液亦能短时间内催生,如此,女教主也不会死。 但是,人死如灯灭,再多的愧悔都已经迟了。 半晌后,水靖轩勉力维持住平静的表情,放下掩面的手,跪在女姬无双榻边,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教养之恩,永世不忘!他边叩首,心里边浮起这样一句话。 见向来淡然冷静的左护法首次露出浓重的悲伤情绪,狭长的凤眸微微泛红,上挑的眼角隐有泪光闪现,跟来的众位长老莫不动容,也替女教主的死去感到深切的悲哀,亦纷纷跪在床边叩首。 “厚葬教主。”水靖轩起身,慎重嘱咐,而后眸色一暗,补充道,“只厚葬,不要发丧,以免谷外的七派得到消息后落井下石,也以免动摇族人的士气。日后待到我族兴盛,我定要向七派讨回这笔血债,以慰教主在天之灵。” 十大长老同仇敌忾,齐声应是。水靖轩点头,对依然跪着没有起身的大祭司说道,“我师父如何了?带我去看看他。” 大祭司连忙应诺,领着众人来到隔壁姬无双的房间,边走边说道,“启禀左护法,教主内力雄厚,虽然失血很多,但总算是堪堪熬过了生死关,再过个两三日自然会醒,往后只需将养数月就可。” 水靖轩点头,大步走到榻边,俯身见姬无双虽然容色苍白,可胸膛依然在起伏,紧绷到极点的心弦顿时一松。 他缓缓坐在姬无双身边,执起他的大手,轻轻握了握,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温热,内里因女教主身死而产生的悲哀和悔恨不由消减很多。 他不得不承认,相比于女教主,他对师父更加在意。若今日逝去的人是师父,他不能保证自己还有理智给他安排后事。他想,他会自责悔恨一辈子,会对七派展开疯狂的报复,哪怕代价是毁了这个金窟一般的宅基地。 想到这里,他猛然一怔,内里惊涛骇浪,这才意识到,姬无双竟然在他心中占去了这样重要的地位。难怪平时他总会下意识去比较自己和狼女在姬无双心中的分量;难怪看见姬无双偏袒狼女,他会那般的堵心和失望;难怪那日水池中,自控力绝佳的他会对姬无双产生欲念;难怪想到姬无双会按照原定的剧情死去,他每每都会心痛。这种在意,不是一点两点,即便还达不到爱的程度,可也相去不远了。 原来,他在这七年里早已经被姬无双无微不至的关怀捂暖了一颗心,在姬无双认同他,爱护他的同时,他也在一点点向姬无双敞开心扉。在末世的十几年早已令水靖轩忘记了何谓‘七情六欲’,是以,他临到快失去对方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心意。 想到这里,水靖轩捏紧姬无双的大掌,扶额苦笑,心中暗忖:水靖轩啊水靖轩,两世了,你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上辈子错估了别人的心,这辈子又错估了自己的心!真是讽刺啊!果然,这世上最难预料的就是人心吗? 他这里正懊恼着,那边厢,昏迷中的姬无双似感觉到了爱徒的存在,无意识的低喃着,“徒儿,别走,为师绝不会杀你……” 姬无双性格闭塞,本就不善言辞,所以,虽然心中有千言万语想对爱徒倾诉,可说出口的话也就反反复复这几句,且语义模棱两可,听了不免让人误会。 “唉!教主到底是心系狼女,连昏迷了还想着追她回来。也是,朝夕相处这么多年,教主早已对她情根深种,不是说舍弃就能舍弃的。”木长老理所当然的认为教主口中的‘徒儿’定是狼女,经过一番脑补后感叹道。 水靖轩听见姬无双的呢喃时便黑了脸,再听见木长老的感叹,握住姬无双的手大力收紧。十指连心,他恨不能掰断了姬无双的五指,也好叫他尝尝心痛的滋味。 为了一个叛徒,一个由始至终嫌弃他的女人,姬无双落到这般境地却还全心全意牵挂着对方!好一个情深不渝!好一个虽死不悔!水靖轩咬牙暗忖,即便早已知道剧情,他的心脏还是一阵阵揪痛。 45. 榻上,陷入深度昏迷中的姬无双还在无意识的呼唤着徒儿,声音虽然模糊难辨,但屋里人个个都是功力深厚之辈,又岂能听不清楚?长老们见教主被狼女害到这般境地却还执迷不悟,心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儿。 而水靖轩早已面色黑沉,盯着姬无双的眸光如一把利刃,恨不能剖开他的脑子,将有关于狼女的记忆全部掏空然后焚烧成灰烬。 “师父,狼女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你如何挂念也是无用。”水靖轩握紧姬无双的大手,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忘了她,以后徒儿会陪着你。” 似乎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姬无双停住了呢喃,昏迷中依然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露出平静安详的表情。 见他不那么闹腾了,水靖轩又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替他掖好被角,而后起身去给女姬无双操办后事。 各位长老不敢上前打搅左护法与教主的师徒情深,俱都站在门口等候,见他出来了,木长老在众人的推举下上前,低声开口,“启禀左护法,教主还是难以对狼女忘情,等他醒了,知道狼女没有同别人私奔,反而大肆屠杀七派,心中定然会存有念想,前去相助,这对我族而言可是一大祸事。” 被左护法的设想打动了心神,他们只想保全族人,让族人先过上富足的生活再去复仇,自然不希望教主醒后一意孤行,将魔教拖入江湖的腥风血雨之中。 武当被灭,为避免重蹈武当覆辙,七派早已连成铁板一块,盘根错节,人多势众,不是区区魔教可以对付的。届时,说不得魔教又要经历一场灭族之痛。为了一个背弃族人的女人做这么大的牺牲,长老们只想想便觉义愤填膺! 水靖轩闻言沉下脸,摆手道,“本座知道。师父还在昏迷当中,不碍事。你们传令下去,不准教众提起狼女,等师父醒了,多叫几个暗卫看着他。” “唉,教主若想知道狼女的消息,属下们怎敢隐瞒?再者,叫多少暗卫也看不住教主啊!”一名长老忧虑的开口。 水靖轩的提议只是权宜之计,顶多能拖姬无双两三日,却不能阻他一世。想到这里,水靖轩也很恼火,沉声道,“本座知道,如此只是拖延之计,等本座回去再好生琢磨一番,想个万全之法。” 长老们也知道这事难办,见左护法表情烦闷,不好再叨扰他,各自退下去筹办女教主的后事。 这时,走到最后的大祭司脚步略显迟疑,垂头想想,终是转回来,朝水靖轩拱手道,“启禀左护法,属下倒是有一个办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水靖轩睨他一眼,举步朝大祭司居住的偏僻院落走去,边走边道,“只要有办法便值得一试,总比师父醒后将全族拖下水给狼女陪葬要强!此处不便,回去再说。”心知大祭司既然避开了长老们单独向他回禀,这个办法定是有些邪门,不宜宣扬出去。 大祭司连忙点头,亦步亦趋跟在左护法身后。他是左护法暗中提拔上来的人,自是要替他分忧。再者,左护法见识广博,种种奇思妙想令人惊异,于医术上给予他很多启发,使他对医道有了更深的体悟,他早已视左护法为神人,只要能帮到左护法,哪怕对教主大不敬他也不在乎。 两人走进院落,水靖轩在厅中坐定,大祭司给他奉了杯茶,而后转入药房拿了一个精致的粉色小瓶出来。 “你想给我师父下毒?”水靖轩见了小瓶,凤眸微眯,语气极为不善,仿佛只要大祭司答是,他就要当场将之抹杀。 “属下不敢!”大祭司知道左护法对自己师父极为在乎,连忙诚惶诚恐的上前解释,“启禀左护法,这瓶子里的不是毒药,而是一种迷药,能抹去人脑海里关于至爱之人的所有记忆。属下想着,若是将此药给教主服用,让他忘了狼女,左护法您就不用烦恼了,族人也不会被牵累。” 抹去记忆?大祭司的话无疑说进了水靖轩内心深处。他眸子闪了闪,接过小瓶仔细端详,而后徐徐开口,语气已没了先时的戾气,“你能肯定药效吗?吃下去,不会损伤师父的身体吗?” 见左护法意动,大祭司悄悄抹了把汗,恭敬答道,“回左护法,这药很有效,属下已拿不少人试过药性,决无错漏。这药只在喝下去的当时引起一阵头疼,过后对身体没有任何损害。” 新任大祭司和前任大祭司一样,也是个医痴,平日闲来无事最爱研究药理,总能调制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且药效极为卓越。是以,水靖轩很重视他的话,把玩着手里的药瓶,片刻后便下定了决心:于公于私,这药,他没有不用的道理。 “在教内找一对恋人带过来,本座要亲自查验药性。”他扬起下颚,朝大祭司吩咐道。 大祭司领命,很快叫了一对恋人过来。 这对恋人第一次面见丰神俊秀的左护法都有些紧张,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摆放。然而,两人彼此对视后仿佛受到了抚慰,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沉稳的给水靖轩见礼。由此可见,两人互相扶持,感情甚笃。 水靖轩打量两人神色,确定了两人的关系后便朝大祭司看去。大祭司会意,猝不及防将离得较近的女子抓住,把小瓶里的药尽数灌进她口中。同来的男子不明就里,大惊失色,无力反抗大祭司和左护法,只得跪下苦苦哀求。 不过片刻功夫,女子忽然捂住脑袋狂抓,一阵惨叫过后,她披头散发的抬起头,再见男子全没了刚进门时的柔情蜜意,只有冷漠和疏离,见男子上来欲擒住她双肩安慰,她目露羞怯和恼怒,竟是如避蛇蝎般远远躲开了。 水靖轩见状勾唇,指向男子缓缓开口,“果然有效!可怜了这对有情人,既然女方已将他遗忘,他独留一份记忆也是苦楚,不若两两相忘来的干净。”从末世走来,水靖轩总能将慈悲和残忍完美的结合起来。 大祭司点头,又拿出一瓶新药,擒住不停躲避,神情恐慌的男子,掰开他下颚将药汁灌了下去。 同样抱着脑袋撕心裂肺的惨叫了一阵,那男子清醒过来后也全然忘了女子。两人恩爱有加的进门,出去时却成了陌路。 水靖轩盯着陌生疏离的两人走远,悠悠然起身,朝姬无双的院落走去。大祭司拿上药瓶,尾随在后。 坐到姬无双榻边,水靖轩凤眸微眯,伸手轻抚师父深邃俊挺的五官,将他脸部的线条细细描绘,半晌后才依依不舍的收回手,看向垂首恭候在一旁的大祭司,摊开自己白皙的掌心。 大祭司会意,连忙上前,小心翼翼的将药瓶双手奉上。 水靖轩拔掉瓶塞,俯身凑近姬无双的耳边,语音带笑的柔声开口,“师父,徒儿让你忘了心中所爱如何?失去一部分记忆没有关系,日后徒儿会帮你创造属于我们的记忆!” 话落,他顿了顿,见姬无双微微摆头,似要挣扎着从昏迷中醒来,他低低一笑,说道,“呵~师父既然不开口就代表你同意了,那么徒儿逾越了。” 他说完,立刻掰开姬无双的唇,将药汁整瓶灌下去,一滴不漏。一旁的大祭司见左护法动作如此果断利落,不由擦了擦额上留下的冷汗,心道:左护法,您得多希望教主忘了狼女才能这么急迫呀!。 药汁下肚,姬无双哪怕是在昏迷当中,也感觉到了脑海中传来的剧痛,禁不住左右摆头,呻吟出声,隆起的眉头和紧咬的牙关都宣示了他的痛苦。 水靖轩连忙上前将他的脑袋搂进怀里,手不停轻抚他脸颊,口里低声安慰道,“没事的,痛过这一阵就没事了……”忘了狼女吧,只要记住我就够了! 大祭司也一脸紧张的盯着教主的表情,生怕出现什么意外。所幸,片刻功夫后,姬无双就停止了挣扎和呻吟,面容重新恢复了平静。 “请左护法放心,教主无事。”大祭司给姬无双诊完脉,对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左护法说道。 “很好。”水靖轩点头,给姬无双盖好被子,负手朝门外走去,边走边说,“今日的事,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明白吗?”他不在乎别人对他看法如何,却不想姬无双知道真相后对他产生怨恨。这件事,要永远烂在两人的肚子里。 大祭司表情惶恐,连忙指天发誓,许下永生不泄密的诺言。 水靖轩睨他一眼,淡淡点头。两人走出老远,眼看就要分道扬镳,水靖轩忽然开口问道,“这药叫什么名字?” 大祭司楞了愣,回神后颇为自豪的答道,“回左护法,此药能令人忘情,故而属下将之起名为忘情水。” 忘情水?水靖轩嘴角抽搐,古怪的看了大祭司一眼,缓缓开口,“忘情水的药效虽然独特,却没什么大用。你为何不将方子改良,制成抹去人全部记忆的药水?若再在药水里加些制幻的成分,让人在迷糊之后听信旁人替他重新捏造的记忆岂不是更好?” 大祭司呆怔,半晌后醒醐灌顶,拍着大腿直道:“教主高见!”而后来不及行礼辞别,竟是风一样的跑远了。 水靖轩盯着他的背影,微眯起凤眸,暗暗忖道:这种控制人心的药,日后还需叫大祭司多研制几种出来,如此,开采金矿时才能更加保险,不必担心有人泄密引来灾祸。 作者有话要说:我顶着钢盔上来解释一下,你们轻拍点。小水的个性是很霸道的,认清了自己感情他不可能没行动,所以,你们要理解他。再说,他想控制姬无双,于公于私都对自己有利,所以,这也是他重利主义的心理在作祟。你们不要指望小水一个末世来的人会很善良,很柔情,爱了就全心全意付出等待啥的,那是个童话故事~~ 另外,教主这次会有自己的际遇,后面会成长的很强大,心性也不会再那么简单了,会腹黑起来的 他们分开的一段时间我不会花多少笔墨,会一句话带过的,后面就是《白发魔女2》的剧情了 46. 姬无双喝下药后并没有出现不良反应,伤势一直在缓慢恢复当中,只是,人依旧昏迷不醒记住哦!水靖轩虽然着急,也只能将他肌理内的血管和神经修复,并不敢将他的外伤一并愈合。 若不是大祭司每天都来探脉三次,一再向他保证教主没有大碍,肯定会醒,水靖轩怕是早已积忧成疾了。 这天,女教主停灵三日,终于该下葬了。寅时天光还未大亮,灰蒙蒙的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湿寒粘稠,氛围沉重压抑。 八名教众抬着女教主的棺椁行走在泥泞的山道上,往异族在山谷中开辟的一块墓园走去。水靖轩带领几十名魔教上层人员跟随在后,俱都神情肃穆,一身白衣。 到了墓园,水靖轩接过教众手里的铁锨,亲自给女姬无双挖掘墓穴。三刻钟后,墓穴挖掘成形,他一身衣衫早已沾污湿透,面容苍白悲切,眼里溢满了深深的愧疚和悔恨。 同来的人受他拦阻,不敢上前帮忙,只能立在女教主棺前默哀。 漆成血红色的棺椁被绳索缓缓吊入墓穴,用泥土一点点掩埋。大理石雕刻的墓碑被树起,庄严而沉默。 水靖轩带领族人们磕了三个响头,又烧了些纸钱,这才神情哀戚的离去。因是危难之际,整个葬礼举办的非常简单。 女姬无双发丧后不久,姬无双便缓缓睁开双眼,从昏迷中醒来。他皱眉,忆起叛教的狼女,忆起自己和胞姐被卓一航偷袭,从背部割裂,总觉得这段记忆十分微妙,仿佛缺失了什么。与此同时,他抚上胸口,只觉得心也缺失了一块,而且是十分重要的一块。 正在他敛眉苦思的时候,门外负责看护他的两名仆役开始交谈起来。 嗓音略微粗噶的人哀叹道,“今天是女教主下葬的日子,遗憾的是咱们不能去给她上柱香,送她最后一程。” 嗓音有些尖细的仆役附和道,“是啊!”话音顿了顿,他继续开口,“不过女教主去了,还有教主呢,活人总比死人大,咱们还是看好教主要紧。” 粗嗓门‘嗯’了一声,语气略带担忧和愤懑,“也不知道教主什么时候能醒。为了狼女弄成这样,真是不值!在我看来,狼女除了长相外简直一无是处!活脱脱就是个害人的妖精!吃里扒外的叛徒!亏得教主每天昏迷中还‘徒儿,徒儿’的叫个不停!” 细嗓门十分认同的开口,“可不是吗!不过,教主自小就十分宠爱狼女,人十岁就给封了个总护法呢!我估摸着,教主是把狼女当童养媳呢!要不,狼女走了,他能那么生气?哪个男人被戴了绿帽子不想杀人啊?也就咱教主有那个魄力,灭了武当满门!” 姬无双在听说胞姐已经故去的时候心脏便抽痛起来。以前总想着分开,当真的分开了,天人永隔的时候,他又恨不得两人能够再粘回去。 在听到狼女那段时,他又觉得有些怪异。对狼女的宠爱他记得十分清楚,狼女幼时,他确实有过将她养成自己女人的想法。然而忆起狼女叛教那一段时,他却没有特别愤怒的感觉,仿佛他只是个旁观者,冷漠而清醒。这种心态和他的记忆十分矛盾,他捂着胸口坐起,重重喘气,表情疑惑不解。 待听到那仆役说起他昏迷中不停念叨着‘徒儿’两字时,姬无双猛然一怔,仿佛这两个字带着雷电,狠狠击在了他的胸口,令他心跳骤然混乱不堪。 “徒儿?”姬无双半敛眉目,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眼,脑袋忽的抽痛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将他的头骨炸开。 “嘶!”即便已经习惯了伤痛,姬无双还是捂住头,倒抽了口凉气。比以往更加庞大的内力在他身体里乱窜,随时都有爆体的危险,姬无双不敢再想,连忙打坐运气。 压下比原来深厚了一倍的内力,姬无双暗自心惊,忖道:莫不是在被卓一航偷袭割裂的时候,胞姐的内力自发流进我身体里来了?没了内力护住心脉,难怪她撑不过来! 毒魔功本就十分阴邪诡秘,如今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他突然暴涨的内力。想到这里,姬无双抿唇,眼里除了沉痛,不见丝毫喜色。失去了相依为命的胞姐,即便给他百年内力,让他成为当世第一人又能如何? 沉痛过后,忆起令自己心痛欲裂的‘徒儿’两字,姬无双眸色一暗,想也不想便翻身下床,推开房门,抓住一名仆役问道,“狼女现在在哪里?” 他记得,自己一生只收了狼女一个徒儿,既然徒儿令他悲愤欲绝中灭了武当满门,令他只稍微一想便心痛难舍,没道理他要放弃,哪怕天涯海角,他也要把徒儿追回来。 两名仆役被突然清醒的教主吓傻了,愣了半晌才吞吞吐吐的开口,“回,回教主,狼女目前在嵩山五乳峰,听说正在追杀少林寺的玄清方丈。” “哦?她果然没有与卓一航一起走!”姬无双沉吟,放开手里的仆役,以极快的速度飞身离去。 看着教主转眼就消失的背影,两名仆役面面相觑后齐声叫道,“不好了,快去禀报左护法!” 姬无双并没有急着去找狼女,而是朝山谷中的墓地掠去。许是造化弄人,他武功已至臻境,从山谷上空掠过,折返的水靖轩等几十名一流高手竟没有半点察觉。而姬无双即便知道脚下有人,凭他冷漠的心性,也不会主动去理睬。师徒两就这样擦肩而过。 待他在胞姐坟前落定,看见的只是满地纸钱,不见半个人影。白色纸钱早已被雨水打湿,散落在崭新的坟头四周,还有几枚黏贴在墓碑上,湿冷的寒风拂过,情景十分凄凉。 姬无双上前两步,跪在胞姐墓碑前,抚着上面鲜红的‘姬无双’三个字,神情晦暗莫名。半晌后,他深深睇视墓碑最后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魔教地界,朝嵩山掠去。 水靖轩一行人回到魔教,湿透的孝衣还来不及换下,就听闻了教主清醒,独自去追寻狼女的消息。 “左护法,这可怎生是好?教主代表着全族,若是他出面帮助狼女,咱们可就上了狼女的贼船了,届时她一个人跑了,这段时间惹下的仇人还不铲平了我教?山谷只巴掌大,族人们可是连躲都没地儿躲呀!”众位长老十分焦急,心中莫不埋怨教主的冲动。教主虽然武功高强,可狼女仇家众多,待他们群起而攻之,凭教主一人之力又能护住几个族人? 水靖轩除了焦急,还有些诧异,有些愤怒,更多得是难以名状的失落和心痛。他勉力压下糅杂在一起的剧烈情绪,涩然开口道,“先别急,本座马上带人沿路追寻,将他找回来。目前,谷外驻守的七派徒众正在陆续撤离,我族已经解困,本座离开的这段时间,教内事务便由木长老和苗长老共同监理。” 匆匆交待完,水靖轩回到房间换下湿衣,带了些银票便准备召集人马出发。正待他跨出房门的时候,大祭司却到了,观他惭愧的表情,定是来请罪的无疑。 “属下办事不力,请左护法恕罪。”他见了表情阴沉的左护法后便重重跪下了。 “起来吧。”水靖轩脚步不停,边走边道,“是本座疏忽了,师父内力深厚,一瓶小小的迷药还奈何不了他!本座考虑不周,不关你事。” 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给他灌两瓶药下去!管他受不受得住头疼的折磨!也省的他现在反过来折磨我!水靖轩咬着后槽牙狠狠忖道。 大祭司感激涕零,连忙起身,毕恭毕敬的目送左护法和十几名暗堂人员消失在谷外的密林里。 ﹡﹡﹡﹡﹡﹡﹡﹡﹡﹡﹡﹡﹡﹡﹡﹡﹡﹡﹡﹡﹡﹡﹡﹡﹡﹡﹡﹡﹡﹡﹡﹡﹡﹡﹡﹡﹡﹡﹡ 姬无双从未离开过魔教,也从未独自赶过路,临近初冬,身上只罩了件单薄的鸦青色外袍,没带半分银两。所幸他武功已至臻境,可几月辟谷不食,亦可寒暑不侵。累了便找个地方打坐片刻,而后又精神奕奕的翻山越岭,心中什么也不想,仅存了‘徒儿’两个厚重的字眼。 即便关于至爱的记忆已经被抽离,但曾经激越的感情却不会消失,就仿佛被烧红的烙铁,在心上,在灵魂里刻了印。姬无双便是这样,他的灵魂,早已被爱徒刻下了永生也抹不去的印记。没了记忆,便靠着本能去追寻,虽然过程曲折艰苦,但心性强韧的他绝不会放弃。 姬无双本就拥有一甲子的内力,再加上吸收了胞姐的那一份,近一百二十年的内力,武功可说是当世无敌。他还和胞姐连体时,一手诡秘的轻功便能独步天下,更何论如今被分开,行动就更加快速了。雄厚的内力,绝顶的轻功,两两相加,哪怕水靖轩一行不眠不休,也没能赶上他一半的速度。 待姬无双抵达五乳峰时,仅花费了一天半的时间,与此同时,水靖轩却还离嵩山有十万八千里远。 而被姬无双心心念念的狼女,此时正在五乳峰下对少林僧侣大开杀戒,浑然未觉昔日的尊师正在向她靠近。 47. 狼女是姬无双的徒弟,自是也有跟随他修习过毒魔功。然而,她嫌弃毒魔功招数阴邪,心法诡秘,因此平日并不喜欢使用,只将一手鞭法练的出神入化以作代替。 现下,她被卓一航伤透了心,对世上男人再无一丝善念,哪里还管什么阴邪不阴邪,从武当到嵩山,一路走一路杀,所过之处鸡犬不留。她的满头毒发也成了江湖上一则恐怖的传说。 此时,离武当灭门那夜已过去了半个月,卓一航不知所踪,狼女心中的怒火和仇恨越烧越烈,丝毫没有平息的迹象。 被少林七十二僧团团围攻,真气暴涨的狼女依然游刃有余的应对着,身形错落间轻取数条人命,满头炫目的白发好像有了意识,自动缠绕上攻击她的人,尖细的发梢有如钢刃,狠狠扎进肉里。 “别动,她的头发有毒,一抽出来便会毒气攻心而亡!”见同伴想要逼出扎入身体的白发,一名年长的僧侣连忙高声阻止。他阅历丰富,自是比晚辈更加知道毒魔功的厉害。 被白发缠住的十几名武僧不敢再乱动,面露骇然的僵立在原处。 他们不拔,狼女又怎能饶过他们性命?如今,在她眼里,世人的所有男人都该死,哪怕是清心寡欲,一心向佛的和尚也一样。 她‘桀桀’怪笑了一阵,头一摆便抽回了发丝,与此同时,十几名武僧口吐暗红色鲜血,毒发倒地猝死。深厚的内力,诡秘多变的招式,无孔不入的剧毒发丝,狼女一身优势尽显,哪怕一人对战七十二位高僧亦丝毫不落下风。 这场人数极不对等的战斗仅持续了半个时辰就结束了,狼女一身白衣沾满斑斑血迹,面带微笑的站在尸堆里,仰头深吸了口气,仿佛很享受鼻端浓郁的血腥味。 然而,她这一抬头,看见站立在不远处树梢顶端的黑衣男人后,脸上残忍的微笑立刻变成了大惊失色,急急后退数步,白发在真气的催动下根根漂浮,做出防御的姿态。 “师父!”狼女表情如临大敌,僵声唤道。她如今已入了魔道,功力大增,虽说可横扫八派高手,遇上师弟也能与之一战,可唯独害怕的人便是师父。 虽然血战正酣,可她心弦一直紧绷,对周围的动静了如指掌,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师父的到来。若师父想要对她出手,她岂不是死得不明不白,无声无息?想到这里,狼女脊背爬上一股寒意。 见姬无双面容苍白,身体已和正常人无异,狼女眸子闪了闪,又见他双脚踩踏在几片细嫩枝叶上,身体还能随着枝叶被微风吹拂左右摆动,看着竟没有一点重量,狼女心中大骇。 当世之人,谁有那等深厚内力将轻功运用到飘渺如烟的地步?若没了这几片可有可无的枝叶,狼女相信姬无双一定能做到不借助任何落脚点就御空飞行。 如此看来,被割裂后,姬无双功力不但没有受损,反而更加深厚。狼女心惊胆战,一双漆黑暗沉的眼眸丝毫不敢从姬无双身上移开,就怕他忽然发动攻击。 负手,站立在高高的树梢上观看狼女杀人,姬无双眸光冷漠如冰,心情平静如水,丝毫没有他预先设想的激动和喜悦。 自己真的有那么在乎狼女吗?真的会为了她冲冠一怒,为了她被偷袭,身受重伤?姬无双暗忖,心里有些不确定了。尤其在听见狼女那声颤巍巍的‘师父’时,他心底翻涌的情绪不是心疼,而是反感。 “本尊不是你的师父!”反射性的,他冷冷答道。听见他寒如刀霜的回答,狼女后退一步,眸色暗了暗。 姬无双盯着她一双形状美好的杏眼,从她漆黑的瞳仁里看见了防备、恐惧、仇恨等种种负面情绪。他挑起斜飞入鬓的浓眉,更加肯定这其中有哪里不对。在记忆里,这双眸子不该是圆形的杏眼,而是微微上挑,勾魂摄魄的狭长凤眸,而这双凤眸里蕴涵的目光应是温润如水,澄澈却又微带亲昵的。 被那样的眸光看着,该是何等的如沐春风,何等的身心舒畅?脑海里模模糊糊勾画出这样一双眼眸,姬无双抿成直线的唇角不知不觉勾了勾。 待他从无意识的臆想中回神,再看脚下的狼女,心情更加浮躁难耐,太阳穴又传来阵阵熟悉的刺痛。 他运转内力压下痛感,淡漠的睨视一眼脚下如临大敌的狼女,飞身远去。对狼女,他已不屑出手了,放任她去对付八派余孽显然更好。 狼女死死盯住他的背影,待他消失在视线里,这才放下防备,单薄的里衣早已被冷汗湿透。怕姬无双去而复返,狼女不敢在此处停留,立刻调头朝相反的方向奔去,边疾驰,边犹疑不定的暗忖:师父既然千里迢迢的追来,却又为何轻易放了我?他到底想干什么? 左思右想亦没能找到根由,狼女撇去杂念,速度不停加快,以期离姬无双越远越好。 ﹡﹡﹡﹡﹡﹡﹡﹡﹡﹡﹡﹡﹡﹡﹡﹡﹡﹡﹡﹡﹡﹡﹡﹡﹡﹡﹡﹡﹡﹡﹡﹡﹡﹡﹡﹡﹡﹡﹡ 姬无双离了狼女后并没有回魔教。胞姐已经身死,他们最大的仇人紫阳已经殒命,狼女也正替他绞杀着七派余孽,无需他亲自动手,他忽然间就有些迷茫,心好像被挖走一块,空落落的。 他知道,自己肯定丢失了某件很重要的东西,但每每一触及这块空白,头脑仿似被炸开的疼痛就阻止他继续想下去。 勉力压制住脑海中传来的一波波剧痛,姬无双游魂似的离开嵩山,漫无目的的在山林中穿行,渴了便喝些溪水,倦了便寻个隐秘的地方打坐冥想,完全没有回魔教的打算。 在他昏迷的数日里,魔教井然有序,甚至比他和胞姐在时更加稳定,他觉得自己倒像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若回去了,他能干什么?带领族人击杀七派?但魔教至今没有动静,只蛰伏在山谷里,很明显,族人们是不想跟着他去送死的。 他一生不善权谋,更不善经营教派,除了杀戮,一无所长。如今仇敌已除了大半,另一半有狼女解决,他也就没了用武之地。既然族人们想要安宁,那么,他就给他们安宁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姬无双离魔教总坛越行越远。这日,他行径一片茂密的丛林,寻了一棵参天大树,盘膝坐在枝杈间冥想,片刻后,树下却来了一群不速之客,打破了他的清静。 “哼!不要再垂死挣扎了,凭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在我和四煞的手底下绝对逃脱不了!”一名身穿黑衣的彪形大汉带领着四名蒙面高手,将一位锦衣华服的少年和他的随从围在中间。 少年唇红齿白,相貌精致,最妙的是他那双上挑的凤眸,带着傲然清气和几丝魅惑风情,一身气质卓尔不凡,一看就知家世显赫。 姬无双俯视树下的众人,目光在少年玉白的脸庞和勾魂的凤眸上多停留了几秒。 那大汉和他率领的四人俱都下盘稳健,气息绵长,太阳穴高高隆起,一看就是武功高强之辈。可笑的是,姬无双坐在这群高手的正上方却无一人察觉。 少年表情愤恨,即便伤痕累累,几欲葬身敌手,也没有放下浑身的傲气。他指着大汉咬牙切齿的骂道,“好你个禽兽不如的马进!我爹对你有救命之恩,好心好意收留你,敬你武功卓绝,予你高位,却不想我爹尸骨未寒,你却来夺我庄主之位。若让六位长老知道了,他们定不会放过你!” “哈哈哈~”大汉仰头大笑,而后语带轻蔑的开口,“枉你号称玲珑公子,聪明绝顶,却连自己的处境都看不清楚。你善于管理山庄事务又有何用?没有习武天赋,没有卓绝的武功,即便让你坐了庄主的位置,六大长老谁人会服你?我不争,日后自然有别人来争,我不杀你,日后自然有别人来杀你。那六个老儿明里敬着你,落到实处,谁肯听你号令?看在你快要死的份上,我才好心教教你,在这个乱世,想要活得好,光靠脑子是不行的,还需靠武力。没了你爹的庇护,你这智计百出的玲珑公子不也快尸骨无存了吗?!” 那少年被大汉的话说的满目血红,剧烈起伏的胸膛一再诉说着他的愤怒。然而,他再怒也无济于事,贴身护卫都被残杀殆尽,他又没有反抗的实力,只能束手就戮。 那大汉话落,也不留手,举刀便往少年身上劈去,却不想一直拉着少年的随从迎着刀刃扑上去,生生替他挡下致命一击。 温热艳红的血点喷溅在那少年玉白的面颊上。少年目眦欲裂,绝望的看着随从死在自己怀里。压下心中滔天的怒火和悲愤,少年放下随从,一步步退后,直至脊背抵住粗壮的树干才停下。 他盯着大汉,忽而勾唇冷笑,从怀里掏出一把薄如蝉翼的短刃抵在胸口,狠声开口,“马进,死在你手里是本公子的耻辱!无需你动手,本公子自会了断。可你不要得意的太早。我死了,你一个小小的门主绝斗不过六大长老,在他们眼里,你也不过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少年精致的玉颜被血点沾污,上挑的凤眸里充斥着决绝的冷光,看似狼狈不堪,却偏偏有着一种破败而残缺的美感。 看见少年刹那间变得凌冽的凤眸,姬无双死死盯着他的面容,屏住呼吸,脑门有如被重锤轰砸,钝痛无比。 树下,那名叫马进的大汉狰狞的笑了,语带不屑的开口道,“哼,我既然能杀了你爹,照样也能杀了那六个老匹夫。你无需说这些废话,赶快下去陪你那死鬼老爹去吧!” 没想到临死还能听见这等惊天秘闻,原来自己的爹根本不是被仇家杀死,却是被最信任的属下暗害,少年凤目血红,立时改了主意,举起短刃不要命的朝马进攻去。 早已料到少年会被自己激怒,马进阴险一笑,举刀,毫不留情的朝少年腰腹斩去。 少年早已无惧生死,迎上大刀亦不闪不避,手里的短刃锲而不舍的朝马进的胸口刺去。只可惜,两人武力值悬殊,身量差距也很大,待少年被腰斩,那短刃也碰不着马进半根毫毛。 眼见着少年便要命丧当场,马进眼里露出志得意满,却不想一道绿光疾射过来,他忽然停住了脚步,握刀的手也无力垂下,任由那少年将短刃送进了他的心脏。 马进轰然倒地,少年和另外四名杀手目露惊诧的朝马进的尸体看去,却见除了胸口那把短刃外,他额头赫然插着一枚嫩绿的树叶。不用怀疑,马进不是被少年杀死,却是死在了一位飞花摘叶既可杀人于无形的绝世强者手里。 四名杀手此时也顾不上少年了,双双抵背站成一圈,四目眺望后大声喝道,“谁?快出来!” 那少年僵立在尸体旁,盯着马进脑门上那枚小小树叶,被绝望填满的暗沉凤眸里透出几丝希冀的光芒。 48. 摘取一枚小小的嫩绿树叶既能杀人于无形,号称‘四煞’的四名杀手心惊胆战。如此绝顶高手,他们平生从未得见,莫说四人,哪怕来百人,亦不是此人的对手。 “不知是哪位高人路过?这是听涛山庄的家务事,还请高人莫要随意插手。”查探不出来人的气息,其中一名杀手貌似恭敬的扬声说道。 听涛山庄在江湖上名声不小,产业涉及各行各业,财力雄厚,在黑白两道都很有势力。要说八大派是白道,魔教是黑道,那么听涛山庄就是介于黑白之间的灰色地带。既然是灰色地带,自然是黑白通吃,能量巨大。 若招惹上了听涛山庄,任谁都得三思而后行。这杀手抬出山庄的名号,为的就是震慑来人,委婉的警告他莫要多管闲事。 俊逸少年听见杀手的喊话,垂头讽笑一记。这人既然能够在关键时刻出手,定是来了很久,肯定听见了他们先时的对话。在知道马进是听涛山庄一门之主的情况下还能把他给杀了,显然这人根本不惧山庄的威名。 况且,如此绝世高手,心性必然十分骄傲,四煞越是叫嚣,死得便越快。 果然,四煞话落,一声浑厚低沉的冷笑从树顶上方传来,“嗤~什么听涛山庄?本尊没听说过。” 四煞惊骇的抬头望去,却见一名长相英挺,气质冷峻的高大男人站立在枝杈上,正负手,眼带冷嘲的睥睨着他们。 树上竟然有人?方才查探过去分明没有看见任何身影!这人定是武功已至臻境,与四周环境融为了一体,除非他自动现身,否则谁也发现不了! 四煞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恐惧。他们虽然是隐在暗处的杀手,在江湖上没有名号,可论起武功,少说也能排上前二十。他们四人齐聚都未能发现来人踪影,由此可见来人的功力高深到了何种地步。 本以为杀玲珑公子是手到擒来的任务,当初还埋怨马进小题大做,聚齐他们四人,如今,四煞倒有些后悔,早知会遇上这等变态人物,暗门的顶尖杀手们就该倾巢而出才对! 不过,不等四人懊悔完,气质冷峻的男人已跃下枝杈,落在了玲珑公子的身边。他俯身,专注的打量着玲珑公子的面容,视线在他狭长的凤目上停留良久,一双浓眉越皱越紧,太阳穴的青筋也条条暴起,仿似正在隐忍某种痛苦。 强忍着脑袋里快要炸开的剧痛,姬无双凑近玲珑公子,低声说道,“你若穿红衣会更加好看。”话落,他脑海里有一道潋滟的血红色身影快速闪过,令他头痛之症更加剧烈。 “多谢侠士夸奖。”玲珑公子面带微笑的接下这句满含调戏意味儿的话,拱手道,“侠士的救命之恩,我金浩峰记下了。”他没有开口求救,只淡淡言谢,因为他知道,越是武功高强的人越是眼高于顶,他若苦苦哀求反而落了下乘,给对方留了坏印象。 姬无双不答,专注的眸光依然停留在他面上,丝毫没有移开的打算。被人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且还是个极具威势的男人,玲珑公子嘴角的笑僵了僵,但心底的绝望正在一点点消散,不闪不避,只站在原地任由他看个够本。 这人对他感兴趣便好,他有种直觉,今天他定不会死。 四煞见来人下树后没有动作,只一味盯着玲珑公子看个不停,都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心下越来越忐忑,领头的一煞忍不住开口试探,“敢问高人所为何意?我等还要回庄复命,若高人无心插手,还请退开给吾等行个方便。” 透过少年的凤眸不断在脑海中搜寻那抹令他心悸的血红色身影,却不想在身影逐渐清晰的关键时刻被四煞的话打断,姬无双拧眉,眼底滑过一抹阴寒而深沉的杀意,头都没回,只随手轻挥衣袖,刚才发话的那人胸口便凹陷下去一个血洞,白森森的肋骨从血洞里支出,情状极为可怖。 “大哥!”看见兄弟惨死,其他三煞惊叫,而后红了眼珠,举刀齐齐朝姬无双攻去。 见双方终于动起手来,玲珑公子嘴角勾了勾,眼底溢出一丝精光。 脑海中那抹艳红身影顷刻间消散,姬无双太阳穴仿似被刺穿般疼痛,浑身散发出浓郁到有如实质的森然杀气。见三人主动送上门来找死,他冷笑,举掌就迎了上去。 他在三人舞得密不透风的刀光中游走,身形如鬼魅般飘渺,掌风看似绵软,拍在人身上一点痛感也无,但等他退出战圈,负手冷眼朝三人看去,却见三人的身形一点点萎缩,直至融化在地上,变成一滩黑红腥臭的血水。 化骨绵掌!这人难道是……玲珑公子盯着地上的血水,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姬无双收功,朝玲珑公子步步逼近。 心中对来人的身份有了猜测,玲珑公子脊背生寒,握紧双拳,强忍住了退避的欲·望。他知道,面对此人一定不能露怯,否则,此人很可能会连他也杀掉。 想到这里,玲珑公子勉强自己抬眼,直直迎上对方如蛇般冰冷的目光。 他无惧无畏的举动好似取悦了姬无双,姬无双嘴角微勾,缓缓抬起手,轻抚玲珑公子狭长的凤眸,指尖拨弄着他卷翘的睫毛。 玲珑公子被他隐带爱抚意味儿的动作刺激的寒毛倒竖,待他几欲撑不下去,想拂开对方冰冷的手指时,对方却忽然绵软,倒在了他的身上。 “你怎么了?”玲珑公子连忙接住他,边拍着他的面颊边焦急的追问。对方没有回应,已是双眼紧闭,陷入了昏迷。 感觉到置于这人背上的手一片湿滑,玲珑公子定睛一看,却见掌心满目艳红,显然,这人背部不久前遭受过重创,伤口裂开了。他眸光闪了闪,更加确定了此人的身份,心思不由快速转动起来。 姬无双重伤未愈,失血过多,再加上连日来不眠不休的奔波和头痛欲裂的折磨,早有些体力透支了。这会儿在真气紊乱的情况下与人动手,身体机能便自动陷入了昏迷状态。 明了此人的身份,玲珑公子不敢怠慢,连忙掏出怀里的顶级伤药喂进他口里,同时点住他的穴道,阻止血液再度流失。 在帮姬无双处理伤口的档儿,玲珑公子的心腹终于姗姗来迟,跪在他脚边请罪。 “起来吧,今日的事回庄再议,先找辆马车过来,把他带回去。”玲珑公子疲惫的说道。 几名下属领命,很快找来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将昏迷不醒的姬无双安置好。玲珑公子见他趴着躺好了,这才登车坐定,抬手叫属下赶回自己的别院。 “主子,这人是谁?就这么把他带回别院,不会惹来麻烦吧?”一名下属边帮姬无双包扎着背后的伤口,边面露忧虑的问道。 “此人今天救了我,若不是他突然出现,杀了马进和四煞,今天我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玲珑公子皱眉,感叹道。 “啊?他一人竟杀死了马进和四煞?怪不得受这么重的伤!”马进和四煞武功绝世,要杀其中一人都千难万险,这人却连杀五个,那下属听了,目露崇敬之意。 “呵~~”玲珑公子轻笑,徐徐开口,“这伤可不是杀马进他们时留下的,他原本就身负重伤。马进这些人,在他手里走不过一招便被瞬杀了。” “怎么可能?”下属惊诧至极,哑声说道,“身负重伤还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杀了马进等人,那他的武功得有多高?天下第一吗?主子,这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话落,他开始在心里盘算当世的绝顶高手。 “不用想了,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魔教教主姬无双!”见下属一副见鬼了的样子,玲珑公子的表情有些兴味。 “可是,姬无双不是两身一体的怪物吗?”下属迟疑的开口。 “你忘了半月前我庄得到的情报吗?姬无双为寻回叛教的狼女,被武当的卓一航偷袭,受了重伤。想来,他们定是在那时被卓一航劈开了连体。你看他的高鼻阔眉和深邃英挺的五官,这是异族的特征,再看他唇色青黑,这是修炼毒魔功造成的。方才,一煞死于穿心掌,其他三煞死于化骨绵掌,这种诡秘阴邪的招数,我绝不会认错。”玲珑公子娓娓道来。 “他果真是那个姬无双,主子您为何还带他回去?这不是引狼入室吗?”那下属皱眉,急声开口。 “哼,引狼入室?山庄里早已是虎狼环伺,就等着生啖我肉,带姬无双回去,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你难道真以为凭马进一个小小的门主就能指使得动四煞?” “主子,您是说六大长老们有了异心?”下属小心翼翼的低声问道。 玲珑公子不说话了,沉默半晌后幽幽开口,“他们有了异心无可厚非。我天赋低微,不能修习家传武学,根本弹压不住他们。他们多年经营,在山庄的势力根深蒂固,起了上位的野心是自然。”说到这里,他看向昏迷中的姬无双,冷笑一声,“哼,既然他们想要这个位置,我就偏偏不如他们的意。你说,若他们知道我把庄主之位给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他们会如何?” 想象着六大长老精彩的表情,玲珑公子眯眼勾唇,暗暗忖道:武力决定一切是么?很好,那便看看你们能不能动得了武功天下第一的姬无双吧! “主子,您再好生斟酌一番吧!姬无双可不是那么好摆弄的人啊!若是不小心可会被他反噬的!”知道主子是想树立一个标靶,自己在背后暗中操控,下属忍不住开口提醒。 “放心,我有办法控制他。我现在朝不保夕,明知是与虎谋皮,亦要倾力一搏!”玲珑公子满脸的自信,细细分析道,“姬无双姐弟从不落单,他既然是一人出来,可见他的胞姐已经丧命,再加上他被最信任的狼女背叛,正是万念俱灰的时候。一个人在绝望迷茫之际是最容易被蛊惑和打动的,他看我的眼神隐有深意,仿似在透过我寻找另一个很亲近的人的影子,我有把握他不会对我动手。拿捏住了他的心思,他一定会为我所用。再不济,将他留在身边一段时间,震慑一番六大长老也是好的。此处与魔教完全是相反的方向,很明显,姬无双是不打算回去了,教主之位都能舍下,我听涛山庄的庄主之位他未必看得上,不必担心他反噬。” 那下属听了他的分析,连连点头称是,心道自家公子果然多谋善断。 听涛山庄情报网发达,对各大势力都有过深入的调查,因此,玲珑公子对姬无双的性情十分了解,知道他简单直率,不善阴谋诡计,且个性有些偏执。这样的人,看似不好招惹,但若抓住了他的心理,却是最容易操控的一类。 想罢,玲珑公子盯着昏迷中的姬无双,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49. 这边厢,姬无双被玲珑公子秘密带回别院养伤,那边厢,水靖轩也在十天后找到了四处杀人的狼女。 再次见面,水靖轩还是那个水靖轩,然而狼女已从一个干净单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长成了杀人如麻,冷心冷情的女魔头。师姐弟俩各自矗立一方,遥遥相望,心中莫不感叹世事变化无常。 “师弟,别来无恙。”狼女语带苦涩的率先开口。她面容苍白,满头华发,身上的白色外袍早已被斑斑血迹沾污,再不复往日飘飘欲仙的风采。 水靖轩微微扬起下颚,开门见山的问道,“师父可曾来找过你?” 狼女点头,“十天前见过一面,却只是远远看了我一眼,不曾发话便离开了。” 十天前?身负重伤,脚程却如此之快,师父得有多心急来见狼女?见到却又什么都没做,只为远远看上一眼,他到底有多爱她? 想到这里,水靖轩心脏揪痛,竟对狼女升起了嫉恨之情。但嫉恨归嫉恨,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感情这种事是强求不来的。是以,快速压下心底复杂难言的情绪,他状似平静的开口,“可知道师父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往北去了。”狼女朝北方指去。 北方,离魔教完全相反的方向。水靖轩怔了怔,心中已隐隐感觉到,师父恐是心灰意赖,生了去意,不打算再回魔教了。姬无双走了更好,教主之位便没人再与水靖轩争,事情都朝着最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然而,水靖轩心底却没有半点喜悦。 得了觊觎许久的宅基地,却失了相知相伴的人,在他看来,所得完全弥补不了他的所失。倾力辅佐姬无双,两人共创魔教百年基业,这才是符合他预想的局面,然而,因为他的后知后觉,现在一切都乱了。 心底溢满自厌自弃的情绪,水靖轩容色有些阴沉,朝狼女微微颔首,脚尖轻点,已带着十几名暗堂人员飞速朝北方去了。 狼女注视他们离去的方向许久,转身又开始了她的杀戮之旅。 玲珑公子有心利用姬无双,自然会百般遮掩他的身份和行迹。魔教是新兴教派,与听涛山庄这等百年世家完全没办法相提并论。是以,在外足足寻了两月,依然找不见姬无双的踪迹,水靖轩在长老们三天两头的催促下终于决定返教,继承教主之位。 是年,江湖上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威名赫赫的魔教教主姬无双因狼女叛教而心灰意冷,卸了教主之职,外出云游去了。而教主之位由魔教内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继承,自此,魔教蛰伏下来,渐渐淡出了江湖人的视线。 二是,听涛山庄的庄主金振东被仇家暗害,死前没将庄主之位传于自己的儿子玲珑公子金浩峰,却是传给了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师弟。听涛山庄的六大长老不服,却无奈此人一手听涛剑法使的出神入化,当场斩杀了六大长老中的三位。识时务者为俊杰,幸存下来的三位长老当即对此人表示了支持,听涛山庄正式改天换地。 水靖轩接手了魔教后便聚齐全族,将自己‘韬光养晦,休养生息’的策略宣示下去,又正式宣布了在后山探得金矿的消息。 他的话一出,满族惊叹,继而沸腾起来。族人们莫不欢欣鼓舞,对未来安定富足的生活充满了希冀。 异族势微,被汉人和满人所不容,拥有三座金山无疑于稚儿怀揣金砖行走于闹市,必会为异族带来杀身之祸。族人们深知其中道理,莫不自动自发的对开采金矿之事守口如瓶,谷内谷外的布防和巡视更加严密起来。为万全起见,族人们还养了许多毒虫毒草在山谷周围的密林里。年深日久,此处竟然成了毒瘴弥漫的死亡地带,无人再敢踏足。 若不是异族境况艰难,民族凝聚力十分强烈,且极为排外,水靖轩也不会冒险将金矿的事宣之于众。他知道,异族最看重的是血脉的延续和民族的昌盛,谁若动摇了民族根基,便会受整个族人不死不休的追杀和诅咒。当然,异族从来没把狼女当族人看过,因此,对她的离去并不在意。再者,她有教主一力维护,族人们也不敢违逆教主的意思。 有了这种强烈的护族思想做后盾,水靖轩完全不必担心金矿的事被外泄。每次教内有人出谷历练,必会主动服下窥心蛊,此蛊钻入人的心肺深处,若服下的人起了卖族求荣的念头,必会被噬心而死。 故而,五年下来,异族依然安安稳稳的盘踞在深谷里,靠着源源不断的金矿支持,逐渐过上了富足安定的生活,在谷外也悄然建立起了庞大的势力,莫说对上八大派,即便对上百年武林世家,亦有与之抗衡的实力。 然而,天道有变,世事无常,安稳的日子过得久了,总会起些波折。这日,水靖轩正慵懒的斜倚在宽大的太师椅上翻看剑谱,一名姿容艳丽的异族少女慌慌张张的跑来求见。 少女被两名侍卫带进庄严大气的议事厅,见面容俊逸非凡的教主正一手支额,淡淡睨视着她,她俏脸一白,二话不说便开始重重磕头,直磕得额际渗血,红肿不堪。 “别磕了,有什么事?说吧!”见少女表情如丧考妣,水靖轩心底浮起不祥的预感,面上却一点不显,淡然开口道。 “启禀教主,属下有罪!属下数月前在谷外救了一名中毒的汉人男子,见他气质不凡,容貌俊俏便起了爱慕之心,偷偷将他藏匿,逼他服下了情蛊,结为夫妻。却不想他探得了我族金矿的秘密,昨日竟偷了我房中情蛊和毒瘴的解药,逃出谷外去了。”那女子话落,眼泪秫秫而下,表情既悲愤又凄苦。 话听到一半,水靖轩已收了慵懒之态,面容冷肃起来。而门外守职的侍卫们也如泰山崩顶,面露惊骇。 若让男子将异族存有金矿的消息透露出去,在如此巨大的诱惑面前,异族的下场可想而知。届时,贪婪的世人定会蜂拥而至,将异族屠杀殆尽抢夺财宝,族人的尸山血海足够将深深的凹谷填平。 想到这里,水靖轩敛容肃穆,冷眼朝座下痛哭不止的少女看去,沉声喝道,“别哭了,当务之急是把那男人抓回来,他是何来历你可知晓?” 那少女连忙止住啼哭,哑声道,“他说他是山下猎户,来山中打猎,不幸中了毒瘴。” “哼!”水靖轩冷笑,“山下猎户莫不知晓此处毒瘴遍布,是不可踏足之处。他这说辞错漏百出你竟也信了!” 那少女惭愧的低头,呐呐不敢言。 心知现在不是惩罚少女的时候,尽快找到那男人,守住魔教的秘密才是正理,水靖轩勉力压下心头怒火,冷声道,“那男人可有东西落在你处?若有便带过来给本尊看看,或可找到些线索。” 所幸为了留些东西当做定情之物,那男人原先的物品少女都妥善收藏着,听见教主吩咐,连忙诚惶诚恐的应诺,不久便拿了一套猎户的衣服,一枚精致的玉佩,一把大弓和一个放满箭矢的箭筒过来。而其他长老们收到消息,也火急火燎的赶来。 水靖轩将这四样东西一一仔细查看,而后递给各位长老审视。两刻钟后,长老们也翻检完毕,放下东西,表情十分沉重。 “可有什么发现?”水靖轩眼睑半合,缓声发问。 “启禀教主,此人身份绝不是猎户那样简单!只看这枚玉佩,做工十分精细,玉质也属极品,绝不是普通人用得起的。”暗堂长老沉吟片刻后开口,其他长老纷纷点头附和。 “没错!这块玉佩价值昂贵,此人出身定然不凡。”水靖轩颔首,笃定开口,“本尊以为,他应该是效命于吴三桂麾下。” “教主何出此言?”竟然扯上了军队,长老们大骇,急急追问。 “且看玉佩上面的图腾,一只面目狰狞的雄鹰口衔一条巨蟒,振翅欲飞,这是云南纳西族特有的图腾。从这块玉佩可以看出,此人来自云南。再看这把大弓。弓柄为上等紫衫木,弓弦为生牛皮搓制而成,做工十分精良,乃军中规制。再看箭筒内的箭矢,箭头为铁质,三菱形,有倒刺和血槽,亦是军队特制箭头。此人一定是一名军人,且来自云南,试问,除了云南王吴三桂,他还能效命于何人?” 从几样简单的物品就能一眼看出男人的来历,长老们再次见识到了教主的博闻广记和多谋善断,莫不对当初推举他上位感到万分庆幸。继而再想到云南王狠辣的名声和座下率领的百万大军,他们又心焦如焚。 见长老们乱了心绪,眼底隐隐透出绝望,那少女也形如枯蒿,水靖轩沉吟片刻后缓声开口,“莫要自乱阵脚,本尊已有办法,这件事尚有转圜的余地。” 在场众人闻言,莫不转脸朝他看去,眼神十分灼热。 水靖轩拧眉,解释道,“这人所用之物皆为上品,在军中位置定然不低,必有面见吴三桂的机会。吴三桂盘踞云南,拥兵自重,隐有谋反之意。这人探得金矿,助吴三桂夺位,乃是从龙之功,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们觉得,他会把这份功劳与人分享吗?不会!所以,他一定会严守这份秘密直至见到吴三桂为止。本尊遣信引吴三桂出来会晤,届时令他喝下‘忘川’,再杀了那个男人,这件事便解决了。” ‘忘川’是大祭司新研制出来的迷药,可令人忘却前事,听信下药之人替他胡乱编造的经历。 众人听了他的话略略放松了紧绷的心弦,只木长老上前一步,迟疑的开口,“教主的计划看似十分周密,但是,吴三桂此人生性多疑,身边总有百名高手护卫,他未必肯离开云南,前来会晤教主。” 水靖轩扬起下颚,笃定答道,“他会来的!”长老们齐齐露出犹疑的表情。水靖轩瞥众人一眼,笑得淡然,“陈圆圆去信,他一定会来。你们下去准备,本尊明日便出教解决此事。” 陈圆圆不是早就跳崖身亡了吗?长老们面面相觑,眼底俱都透着不解。但几年来他们对教主的能力深信不疑,故而没人提出异议,在水靖轩挥手遣退后便鱼贯的出了议事厅。 50. 传说中祸国殃民的陈圆圆其实并没有跳崖身亡,而是在关键时刻被狼女救下。陈圆圆出资,狼女出力,两人一同建立了魔宫,收留被男人伤害过的妇女,教导她们武艺,给她们洗脑,而后指使她们杀尽天下男人以做报复。 水靖轩了解剧情,自然知道该去哪儿寻陈圆圆。 陈圆圆跳崖那日,吴三桂状若癫狂,指挥大军在崖底搜寻了三日三夜,寻到一具被野兽啃噬的面目全非的女子尸体后抱住痛哭,这些事早已传遍乡野,由此可见吴三桂对陈圆圆用情至深。 吴三桂虽然舍了爱情成就了自己的野心。但是当男人功成名就的时候,总会回过头来缅怀自己曾经深爱的人,这份情不但不会随着时间而消逝,反会在心底越扎越深,成为永生都无法忘却的魔障。 所以,水靖轩有把握,只要陈圆圆愿意相助,引吴三桂出滇是轻而易举的事。而陈圆圆早已对吴三桂忘情,暗中恋慕着狼女,凭自己和狼女师姐弟的关系,只要狼女开口,陈圆圆一定会答应。 将细枝末节俱都考虑清楚,水靖轩便带着左右护法假扮成普通商人朝魔宫进发。 那名被背叛的少女心有不甘,苦苦哀求教主带上她,让她手刃了负心汉再回教受罚,水靖轩也不多做为难便点头答应了。 ﹡﹡﹡﹡﹡﹡﹡﹡﹡﹡﹡﹡﹡﹡﹡﹡﹡﹡﹡﹡﹡﹡﹡﹡﹡﹡﹡﹡﹡﹡﹡﹡﹡﹡﹡﹡﹡﹡﹡ 与此同时,远在北方的听涛山庄内,姬无双正拧眉看着一封密文,他身边伴着一身红衣,容貌比往年更显俊秀的玲珑公子金浩峰。 “你的意思是让本尊去魔宫掳陈圆圆,用她引吴三桂出来再将之暗杀?”姬无双放下记录着陈圆圆行踪的密文,冷冷逼视金浩峰问道。 姬无双近年来看自己的眼神从最初的迷蒙温情到现在的陌生冰冷,金浩峰心中有些不安,略略偏头避开他的目光,温声道,“没错。吴三桂本身武功高强,身边总跟随着三十六铁骑和百名武林高手,若论这天下谁能取他性命,便只有尊师您一人了。” “本尊不过教了你一些自保的轻功而已,还称不上师父。”姬无双斜睨他一眼,面色不虞的否定了他口中的‘尊师’二字,而后徐徐开口,“杀了吴三桂,云南必乱,云南乱了,天下亦会随之大乱,你确定要杀了他吗?这单生意是谁委托的?” 听涛山庄下设六门,涉及士农工商、情报买卖、暗杀等领域,只要接收任务便会帮委托人破财消灾。姬无双擅长杀人,是以掌管了专司暗杀的暗门,其它五门,他并未插手,一是没有兴趣,二是玲珑公子心机深沉,亦不会允许他涉足太多庄内事务。 他身具百年内力,学武天赋其高,只花了三个月便将金氏的家传武学——听涛剑法练的炉火纯青,又加之身形恢复正常,整日以人皮面具示人。故而,当了五年听涛山庄的庄主,恁是没人看出他就是威名赫赫的魔教教主姬无双。 别人不知他的来历,玲珑公子却清楚的很,只得小心翼翼的开口解释道,“这单生意是几位爱国义士共同委托的。吴三桂引清军入关,使我汉人亡国,沦为满人的猪狗,凡是有着一颗拳拳爱国之心的人,都恨不得对他杀之而后快。既然我们有那个能力,自然要为故国效劳,死而后已。” 玲珑公子这番话看似大公无私,正气凌然,若换成别人,怕早被他打动了。但他偏偏忘了,姬无双是异族,异族被汉人和满人欺凌,偏安一隅,心中只有族群,不存家国,闻听他这番话,姬无双内里嗤之以鼻。 虽然心中不屑,姬无双面上却一点不显,淡然开口道,“本尊不懂你们汉人和满人的争端,但是,既然已接了任务便不能失信,不过杀个人而已,本尊走一趟又何妨。” 玲珑公子见他同意了,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拱手道,“那就多谢庄主了!这次任务重大,在下亦会随庄主同往,还请庄主做好准备,咱们即刻就出发。” 话落,他辞别姬无双,自顾回去安排出行事宜。 待他走远,姬无双微眯双眼,朝虚空中叫道,“出来。” 一名暗门的杀手全身裹挟着黑衣凭空出现在厅内,毕恭毕敬的向姬无双行了个跪礼,道,“属下见过庄主。” “嗯,”姬无双扬起下颚,沉声开口,“这单生意是谁委托的,查到了吗?” 那杀手点头,低声回道,“启禀庄主,此单生意是台湾郑氏委托的,由陈永华负责和金浩峰接洽。此外,金浩峰将山庄近年来的半数收益都供奉给了郑氏,想来所图甚巨。” “郑成功,陈永华?”姬无双垂头沉吟,忽而嗤笑一声,语带不屑道,“反清复明天地会?玲珑公子的野心未免用错了地方!一个小小的山庄尚且吃不下,他还想要整个天下?如今满人的铁骑遍布中原,满人皇帝安抚民心,减免赋税,可谓是政通人和。想搅乱云南继而煽动民乱的话,郑氏恐怕要失望了。乱世造英雄,李自成反,可成就闯王的不世功名,如今谁人再反就只能遗臭万年了。玲珑公子连这点都看不通透,妄称玲珑二字!” 姬无双措辞毫不客气,对金浩峰极尽嘲讽,那杀手却也只是听着,没有任何反应。这些杀手早被训练成了冷血无情的杀人机器,以强者为尊。姬无双一插手暗门便用强横的武力收服了所有人的心。且他们受听涛山庄控制的毒药在姬无双眼里简直是小儿戏作,不值一提,随手便给他们解开了。 这些杀手不是族人,姬无双并没有多么看重,自愿留下的就留下,自愿离开的便寻些任务,让他们假死遁走。即便如此,留下的人还是占多数,自此对姬无双忠心耿耿,暗门也就成了姬无双的一言堂,可笑玲珑公子自诩智计过人,却让人在眼皮子底下挖了墙角。 姬无双甘愿在听涛山庄坐镇五年是因为他当初万念俱灰,无处可去。金浩峰利用他,他乐于接受。但如今金浩峰拿他当枪使,就莫怪他不给金浩峰颜面。杀了吴三桂是么?可以!不过,杀了之后,听涛山庄可要全权承担这个责任,被滇军铁骑踏平庄门亦不能怪他。 他自动摒除了玲珑公子交待的‘暗杀’二字,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他早腻了听涛山庄,是时候离开了。 想到这里,他便不由对金浩峰整天红衣加身的行为感到一阵厌恶。起初,金浩峰的一身红衣确实能迷了他眼,让他心情悸动,不忍对金浩峰动手,连语气亦会温柔起来,凡事都有求必应。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然而金浩峰仿似认定这就是他的软肋,从此便红衣不离身,近年来在他面前越发肆无忌惮,真当他是泥捏的了。 姬无双轻蔑的勾唇,朝那杀手看去,语带怀念的开口,“最近可有魔教的消息?” 暗门早被他一手掌控,培养成自己的私有势力,是以他并不隐瞒自己的来历。那杀手清楚他想知道些什么,却只能无奈的摇头道,“没有消息。魔教自五年前狼女叛教后便完全蛰伏了,将总坛设在毒瘴遍布的深谷中,轻易不在江湖上走动,属下实在探查不出。” “那教主之位传予谁也没探出吗?”姬无双皱眉问道。 “江湖传言说是由一个无名小辈继承。然而魔教近年来越发神秘,这消息恐是故布迷障。教主之位如此重要,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小辈,应该是由十大长老中的一位接任了。”杀手垂头,将听来的消息结合自己的分析禀报给姬无双。 水靖轩做人十分低调,担任左护法时,见过他的外人就都被他给杀了,又由于他体质特殊,姬无双恨不能将他护得滴水不漏,是以,江湖中人只知道魔教有狼女,有姬无双,却不知道还有个深藏不露的左护法。待他接了教主之位,实行韬光养晦政策,完全宅居起来后,江湖人就更不知道他的存在了。 姬无双听了杀手的禀报后沉吟半晌,徐徐开口,“看来,此间事了,本尊该回去一趟了。杀了吴三桂,本尊便会离开,你下去,通知暗门随时做好准备。” 准备什么?自然是准备离开后杀了金浩峰灭口,顺便血洗了听涛山庄,以掩盖姬无双的真实身份和行踪。至于附属于听涛山庄的势力,到时自然有吴三桂的旧部解决。 也怪玲珑公子为人过于自负,明知姬无双是头冷血无情,择人而噬的猛兽却还妄想操控他。与兽为伴,就要做好被兽生吃入腹的准备。 杀手心领神会,点头应诺后便消失在了厅里。待他消失,姬无双便往山庄大门走去,偕同玲珑公子登上了前往魔宫的马车。 与此同时,仿佛有心灵感应般,斜倚在马车里的水靖轩忽然睁眼,朝身边伺候的一名仆役问道,“近来可有收到师父的消息?” 那仆役稽首,恭敬答道,“回教主,集信堂依然没探得原教主行踪。” “嗯。”水靖轩恍惚的低应一声,掩下心头的失望。或许,这次出来,该好生探查一番师父的下落。他暗暗忖道。 51. 狼女到底是姬无双养大的,个性与他极为相似,只擅长杀人,不懂得权谋。若是她一个人在江湖上闯荡下去,双拳难敌四手,早晚要被众多仇敌联合起来绞杀。但所幸她救下了万念俱灰的陈圆圆。 陈圆圆此人能被乱世枭雄李自成和吴三桂同时爱上,自然有其过人之处。她本就头脑灵活,再加上曾经跟随在两人身边,自然也就耳濡目染,学会了圆滑的手段和高超的御下技巧。 狼女负责掳人,她负责洗脑,不多时便聚集了大批妇女为自己所用,并在蜀地的映月湖建立了魔宫。有杀名远扬的狼女坐镇,魔宫很快就在江湖上站稳了脚跟。而映月湖方圆百里则自动被划归魔宫地界,生人勿近。 水靖轩一行紧赶慢赶,十日后抵达了离魔宫最近的一处城镇。五年未曾相见,水靖轩没有贸然上门求助,而是在镇子里寻了间客栈安置下来。 春日融融池上暖。他们投宿的客栈临河而建,靠河的窗户俱都大敞着,让灿烂的阳光和清新的河风毫无阻碍的钻入厅堂,收录着岸边的桃红绿柳,燕舞莺飞,景色十分迷人。 水靖轩捡了个靠窗的位置落座,微眯着双眼沐浴在阳光里,一张玉颜经过岁月的精心雕琢,早已褪去了青涩,散发出引人眩目的光彩。他只静静的坐着,便吸引了客栈厅堂里大多数人的目光。 他刻意收敛了身上的气势,一身精致华贵的红袍衬得他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双手肌肤十分细滑,不长半个老茧,一看便是个养尊处优,不谙武功的富家公子。而他身边跟随的阿壮和黑虎则做护卫装扮,低眉顺眼的侍立一旁,再加上那长相明艳,扮作婢子的少女,一行人完全看不出江湖气息。 这间客栈离魔宫最近,敢于来这里投宿的,大多都是身怀武艺的江湖人,乍然来了一位格格不入的富家公子,自然吸引人的视线。然而,看过之后,便也没人再去注意这主仆四人,转头又议论起狼女近来的所作所为,愤慨者有之,崇拜者有之,声讨者有之,气氛十分热烈。 人多嘴杂,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让水靖轩听了个大概,这才知道狼女上个月竟然又灭了武当一次门,不但毁了武当新任少掌门封俊杰的婚礼,掳走了他的新娘于琴,还把武当这些年好不容易招收的新弟子再次杀了个片甲不留。武当连遭重创,人才凋零,怕是百年内都无法重振门风了。 封俊杰,于琴,这两人的名字早已存在于水靖轩的记忆库里,他只垂眸略略一想,便忆起两人正是《白发魔女传》第二部里的男女主角,魔宫也是因为两人才会被覆灭。没想到第二部的剧情竟然提早了五年发生,水靖轩心底诧异,但联想到蝴蝶效应,便也抛开不提。 魔宫覆不覆灭,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只需利用陈圆圆引来吴三桂就好,其它一概不管。 这样想着,他微微勾唇,拿起茶杯,就着窗外的美景缓缓啜饮。 狼女早就被魔教驱逐,与族人再无一丝一毫的关系,阿壮和黑虎等人自然也不会关心她的事,俱都面色不变的听着这些人的议论。 正当厅堂里气氛越来越热烈时,一道略带磁性的女声愤然开口,“狼女作恶多端,杀人如麻,武当,昆仑,点苍等派的掌门都命丧她的手里,武当好不容易重建起来,却又被她再灭。长此下去,江湖上哪里还有我们名门正派的立足之地?大家与其在这里声讨妖女,不如联合起来杀上魔宫,与那妖女决一死战!”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却见一名男装打扮,相貌极为英气的少女拍案而起,大声倡议。 随着她的倡议,本还沸沸扬扬的厅堂安静的落针可闻,大家俱都不再开口,只专注于桌上的吃食,喝酒的喝酒,夹菜的夹菜,仿佛前一刻的义愤填膺都是场幻觉。狼女的凶名江湖人耳闻亲见得多了,只敢口头上议论一二,谁又肯以身殉道,白白去送死? 那少女见了众人冷淡的反应,激昂的表情定格在脸上,双手还撑着桌面,身体十分僵硬。与她同桌的另外八人神色黯淡,面露尴尬。 八人里,有一白发老妪最是气度不凡,淡淡一笑后拉着男装少女坐下,温声道,“月儿你还小,不懂这些江湖纷争。以后大人说话你少插嘴。” 话落,见少女还想要张口反驳,她暗中掐了掐少女的腰,示意她闭嘴。 那少女圆溜溜的大眼里露出几丝倔强和愤恨,却终是闭了嘴,手一伸,竟从怀里掏出一支做工精致的卷烟,用火折子点上,抽烟消愁起来。那盘起的二郎腿,吞云吐雾的熟练架势,若是放在现代的酒吧里,活脱脱一个御姐形象。 瞥见少女掏烟的举动时,水靖轩就已眼前一亮。 他对《白发魔女传》第二部的剧情不甚了解,只恍惚记得,第二部简直是一场恶搞剧。里面有狼女和陈圆圆的百合之恋,亦有狼女和卓一航一同赴死的大悲结局,然而,令他印象最为深刻的却是昆仑派凌月儿的自制香烟和青城派易风行的自制手雷。 他本就想着,待剧情开始后将这两样东西弄回魔教,一个可以制成特产,为魔教创收,香烟能使人上瘾,其价值不亚于一座金山;一个可以用于防卫和金矿开采,俱都是极为有利于魔教发展的好物。如今,既然碰上剧情提前开始了,他又怎么能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想罢,水靖轩狭长的凤眸里滑过一道精光,面上露出一抹完美至极的微笑,用清朗却又温润如水的嗓音徐徐开口道,“敢问姑娘,你手里的东西可是香烟?” 那少女听见这道动听至极的嗓音时耳尖便动了动,待转脸看去,却是那名长相俊逸非凡的贵公子在与她说话,任她脸皮再厚也禁不住微红了双颊。 “是啊,这东西可是本姑娘特制的,不同于普通的卷烟和旱烟,我把它取名为香烟,只是,你是怎么知道的?”少女目露好奇,隐隐还带着点儿戒备。 水靖轩微微一笑,温声道,“此烟闻之便觉清甜无比,令人口舌生津,香味缭绕鼻端,经久不息,故而,我亦叫它香烟,却不想与姑娘心有灵犀了。” 他气质优雅,态度亲和,凌月儿几乎立时就对他产生了好感,再听他如此盛赞自己的杰作,眼里的戒备尽去,换上些羞赧,不知该怎么回复他文绉绉的话,只得摸着后脑勺傻笑。 水靖轩也随之朗笑,拱手道,“恕在下厚颜,想同姑娘讨根烟抽,不知可否?”前世他就有抽烟的习惯,后来因为末世来临,香烟变成了可遇不可求的奢侈品,这个嗜好也就被迫戒掉了,如今再见,心中自然有些怀念和渴望。 见贵公子眼里的渴望不似作假,遇见同好,凌月儿喜不自胜,嘴里连声说着当然可以,手一伸,已递了根烟过去,还亲自给他点燃。 水靖轩斜倚在椅背上,纤长优美的食指和中指轻轻将烟夹住,置于绯色红唇上深吸一口,而后微眯狭长的凤眸,将白色烟雾徐徐吐出。雾气在空中飘散,将他鬼斧神凿的俊美容颜氤氲的朦朦胧胧,使之更显神秘和慵懒,还隐隐透出几丝诱人沉沦的魅气。 他这迷醉的表情哪里像是吸烟,活似夜间勾人的妖物在吸收精元,那场景魔魅至极,使人不知不觉荡漾在浓郁的烟草香气中,神魂颠倒。 ‘咕噜’,场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吞咽唾沫的响动,众人灼热的眼神锁定在红衣公子的身上,也不知看的是公子的俊颜还是公子手里的香烟。 姬无双易容成一名长相周正的中年男子,带着金浩峰等人于两日前便抵达了映月湖畔,在听涛山庄下设的客栈里安置,寻找掳人的最佳时机。 客栈里投宿的多是江湖人,为了探听消息,每至饭点,他都要下到厅堂里小坐片刻,却不想,今天一下楼,看见窗边吞云吐雾的红衣公子,他的视线就再也挪不动了,心脏剧烈鼓动,几欲挣脱胸腔的束缚。 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红衣公子,缓慢的,坚定的朝他一步步走去,视金浩峰怪异的表情和满厅堂的客人如无物。 “这位兄台,你有事吗?”见这名高大健壮,长相周正的男人挡在自己身前,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水靖轩吐出一口烟气,温声问道。他目前扮演的是贵公子,贵公子自然要有涵养,哪怕这人肆意的目光令他不喜,他的语气依然十分温润。 “没……没事。”对方动听的嗓音刮挠着自己的耳尖,清澈如水的眸光带着电力,麻痹着自己的心脏,姬无双表情僵了僵,竟有些呐呐难言之感,被药物改变的声音更显粗噶。也幸好他面上罩着一层人皮面具,这才没让人窥见他激动至涨红的面颊。 心脏兀自狂跳不已,姬无双抿唇,竟有些担心贵公子会察觉到他失控的心率,觉得他为人轻浮,因而用手摁住衣襟,表情有些僵硬。 见对方回了句‘无事’,却依然傻站着不动,水靖轩转脸,眼含询问的朝男人身边的同伴看去。却见对方同样是一身红衣,眉眼狭长,相貌俊逸,与自己有三分相似,他不禁挑了挑斜飞入鬓的浓眉。 金浩峰见到红衣公子的时候也是心头一震。此人将艳俗的红衣穿出了三分热烈,三分雍容,三分凛然,外加一分霸气。他和此人站在一处,本来俊逸的容貌和高华的气质立时显得平淡无奇。 压下心头的不适,金浩峰朝表情迷醉的姬无双看去,眼里飞快滑过一道精光。他起初就怀疑姬无双有龙阳之好,喜欢打扮娇艳,长相清俊的少年,这才强忍着心头的反感,日日穿着红衣去讨好。 现如今,他既有了更合适的目标,干脆便将这红衣公子给他弄来,也便于日后掌控他。对方只是个涉世不深的富家子弟而已,应是好哄骗的很。 这样想着,金浩峰微微一笑,拱手道,“这是我叔父,也是这间客栈的老板。叔父最好结交天下才俊,今日与公子一见如故,这才上前叨扰。还望公子不弃,与我们做个朋友。” 瞥一眼紧盯住自己不放,眼神灼热的姬无双,再瞥一眼一副拉皮条作态的金浩峰,水靖轩心里明了,自己恐是遇见了有龙阳之好的登徒子了。 前世也曾经历过许多类似的事,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且这次是秘密出行,水靖轩不想招惹额外的麻烦,只得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冷冷斜睨两人一眼,而后拂袖离去,边走边沉声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从不轻易与人做朋友。”话落,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十分温和,“多谢这位姑娘的香烟,果然是人间极品!” 见贵公子没理那气质卓绝的二人,反倒同自己温言软语,凌月儿受宠若惊,对着他的背影高声叫道,“公子若是喜欢,月儿可将烤制方法送上。只是这方法比较繁琐,还需用纸笔记下,我明天写好就给你送来,午时,饭堂里不见不散如何?” 江湖儿女最是意气用事,也不管这香烟的制作方法何其珍贵,看对眼了,白送都可以。水靖轩闻言朗笑道,“那水某就多谢姑娘慷慨了!” 见那夺了自己心魂的人理也不理自己,抬脚就走,姬无双本想上前强拉住他,可看着他长身玉立的背影,伸出去的手却迟迟不敢落到他肩上,唯恐自己的莽撞招来他的反感。 水靖轩背后仿似长了眼睛,察觉到姬无双欲拦阻的意图,冷哼一声,拇指和食指轻弹,手里的烟蒂便被高高抛起,直直落进场中一位客人盛满烈酒的大碗里。 酒遇火狂燃,窜出半丈高的烈焰,吓了周围人一跳,也阻了姬无双再上前的脚步。而金浩峰眸子闪了闪,暗道这公子气度不凡,恐不是常人,须好生调查一番。 52. 谁也没有想到那等神仙般的人物临走会来上这么一手,烈焰燃烧的太过突然,举碗欲饮的侠士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被火舌舔走了半边眉毛,同桌的人亦被吓了一跳。 这群人抄起手边的刀具便要冲出去追砍贵公子,姬无双见状,眼底露出森寒无比的杀意。 未免姬无双在客栈里大开杀戒招惹无谓的麻烦,金浩峰不得不上前安抚这帮人,好一番威逼利诱,软磨硬泡,方平息了这场事端,再转脸,却见姬无双已经没了身影,恐是追着那红衣公子去了。 姬无双武功绝世,想要跟踪一个人,哪怕对方是水靖轩那样的顶尖高手,亦不能察觉到他的存在。他跟着水靖轩在小镇里逛了一路,一双鹰眼仿似看不够般,贪婪的将对方的身影收进眼里,刻进心底,心脏阵阵悸动的同时,许久未曾犯过的头痛之症也卷土重来。 然而,哪怕脑袋中的剧痛一阵压过一阵,他依然不想离开俊逸青年的身边,只觉得能够不远不近的跟随他,哪怕是当场痛死也是好的。 虽然没察觉到有人跟踪,但水靖轩的五感本就超出常人一大截,姬无双的眼神太过专注,有如实质,他步子一顿,转头朝目光袭来的方向看去,却只见繁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并没有什么可疑人物。 他眉头轻蹙,本欲往魔宫探个究竟,此刻便改了主意,朝身边做婢子打扮的少女瞥了一眼。少女会意,告罪说想独自逛逛胭脂水粉和特色小吃,见主人首肯后便握紧了手里召唤嗅蛇的小巧银笛,朝一条僻静的巷子走去。 水靖轩也转头,带着黑虎和阿壮径直回客栈休息。 待他们分头离开,隐没在人群中的姬无双这才显出身形,紧追着心心念念的人去了。回到客栈,立刻着人安排,将房间迁到了红衣公子的对面。 “查出他们什么来历了吗?”侧耳聆听,见对面的人进了房间就没了动静,姬无双召出暗门的杀手问道。 “回主子,属下办事不利,目前还没查出这四人的来历。”杀手半跪着回禀道。 “查不出就继续查!换个方向,从江湖上有名号的人查起。他眼神清亮,呼吸绵长,是个顶尖高手。那点富贾的小伪装骗得了别人,绝骗不了本尊。”不知道对面人的来历,姬无双心头总有种患得患失的焦灼感,总担心那人转眼就会消失。只不过第一次见面而已,他不知道这样强烈的占有欲从何而来,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身心都在叫嚣着,渴望着拥有对方。 想到那人身边跟随的两名护卫,姬无双觉得颇为眼熟,直觉告诉他,他肯定在哪里见过这两人,然而搜肠刮肚,一时又想不起来。 这也难怪,姬无双眼高于顶,还是魔教教主时便只有寥寥几人能入他的眼,黑虎和阿壮当年还只是魔教的无名小卒,不值得他注意。再者,五年都过去了,两人早已褪去青涩,五官趋于成熟,姬无双自然更加认不出来。 五年里形形□的人见得多了,姬无双想不起来便抛开不想,左右人还在自己眼前,只距离自己几步之遥,他在房内徘回,侧耳聆听着对面人轻浅绵长的呼吸,感觉前所未有的愉悦和安宁。 然而,愉悦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剧烈的头痛。这次的痛感排山倒海袭来,比以往哪次都要严重,即便姬无双强横无匹,亦忍不住抱头,呻吟出声。 水靖轩从打坐中醒来,听见的便是对面房间的呻吟声。 这间客栈对岸就是花街柳巷,花楼鳞次栉比,大红灯笼排排高挂,河面上更不时飘过几艘画舫,带来清晰可闻的靡靡之音。 在这样豪奢放逸的氛围感染之下,投宿的客人带回几个花娘作乐也是难免。故而,听见这似痛苦,似欢悦的呻吟,水靖轩自然而然便想歪了。 但此处不是自己的宅基地,别人爱如何他也管不着,只得皱眉忍下。正在此时,房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心知是单独离开的少女回来了,他抚平衣摆,信步走过去拉开房门,视线却被对面房间外站立的一名红衣少年吸引。 那少年唇红齿白,长相阴柔,如玉的面庞精心装扮过,薄薄施了一层脂粉,眉眼间带着几丝媚意。身上着了一袭半透明的艳红色纱衣,用同色系的衣带松松垮垮的系着,衣摆处开的很高,隐约可见半截光溜溜的小腿,竟是里面不着寸缕。从少年的打扮既可看出,他定是风尘中人。 此时,少年也正举手,轻轻敲击着房门,脸上带着一丝春意。 想到对面房间里的人已在温柔乡里打着滚了,却还觉不够尽兴,又招来个小倌,可见是下半身能力卓绝之辈。水靖轩挑眉,薄唇玩味的勾了勾。 正待他朝少女点头,示意她进门时,对面房间忽然传出一声不耐的低吼,而后房门大敞,姬无双额头青筋暴突,被疼痛熬的腥红的眼珠定定逼视那少年,语带戾气的开口道,“无故打扰本尊!你是想死吗?!” 见他神情似隐忍着痛苦,身上衣衫也整齐穿着,水靖轩心知方才是自己误会了对方。又听见他‘本尊’的自称,再瞥见他带着血煞之气的通红眼珠,水靖轩心情激荡,竟从对面人的身上看见了师父的影子。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的视线再也无法从此人身上移开,从发际线到五官,再到下颚和耳后,他试图寻找出此人易容的痕迹。 然而,姬无双的易容术和他的名字一样——天下无双。他制作的人皮面具薄如蝉翼,柔软透气,就像人的第二层肌肤般贴合自然。故而,水靖轩这样匆忙的审视是看不出一丝一毫破绽的。 察觉到对面人专注的视线,姬无双这才从几欲令人疯狂的疼痛中清醒过来。发觉自己此刻的狼狈,他立时收起脸上狰狞的表情,理了理衣襟上的褶皱,朝那兀自被吓呆住的少年低斥道,“你滚吧!”不知为何,他极其不想在贵公子的面前露出自己狰狞的一面,所以,他忍住了杀人的欲·望。 那少年混迹风尘,自然有几分眼力,在他慑人的气势下早已双股战战,惶恐不已,待回过神后,立时便夺路狂奔。 姬无双还不知道那少年因何而来便把人打发走了,见对面牵引他全部心神的男子正定定看着他,他心头有些局促,脸上不知不觉露出一抹略带讨好的笑容。 他这谄媚的一笑,方才慑人心魄的强大气场顷刻间消散得一干二净,仿佛刚才那气势夺人的男子只是一场幻觉。水靖轩内里哂笑,乜他一眼,侧身,让少女进房后便毫不犹豫的关上了房门。 “该死!”已是半夜,为何还让一个女人进门?姬无双这样想着,忍不住低咒出声,一双漆黑的眼瞳暗含阴鸷,凝起全部心神,探听对面的动静。这点距离,以他百年内力,完全可以掌控全局。 房间里,那少女没想到这世上还存有一里之外可闻落针之声的绝世高手,门后便跪下了,压低嗓音禀告道,“回教主,嗅蛇已经放出,不日狼女就能收到拜帖。” 五年过去了,人心易变,水靖轩没有把握狼女还是原先那个狼女,还会否对他心存善意,故而放出嗅蛇试探。若她见了嗅蛇,欣然派人接应,事情就好办得多了。他不怕进入魔宫后被狼女暗算。狼女再怎么变,那刻入骨子里的骄傲是不会变得。耍阴招这种事,她一辈子也学不会。 若她迟迟没有回应,潜入魔宫掳了陈圆圆出来对水靖轩而言也不是难事。 考量过后,水靖轩颔首道,“嗯,这几天你注意魔宫的动静,狼女随时会派人来接应。另外,让蜀地分坛的坛主把对面人的身份查一查,本尊总觉得他来历不凡。”且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隐去最后半句话,见少女颔首应诺,水靖轩挥袖,将她遣退。 待少女退出房门走远,姬无双暴躁难耐的心这才一点点平静下来。如释重负的忖道:原来两人说得是公事。只是,那人如此年轻却被尊为教主,还能驱使嗅蛇给狼女传信,那便肯定是来自于魔教了。 想到不日前属下禀报的魔教由一无名小辈继承的消息,姬无双按揉着剧痛的太阳穴,浅浅笑了,心头不知打哪儿涌上一股自豪感。魔教交给眼前的男子,他觉得心安,仿佛内里早已认定了这人就该是自己的继任者,就该拥有这样的尊崇和荣光。 但是,这样光彩夺目,能够牵动自己全部心神的人,却为何不存在于自己的记忆里?姬无双皱眉,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 那边厢,姬无双一边忍受着头痛的折磨拼命回忆往事,这边厢,逃走的那名风尘少年已被带到金浩峰的房间,拿取他应得的酬劳。 “你是说,他碰都没碰你一下就将你赶走了?”金浩峰微眯双眼,扬起下颚朝那少年问道。 “是的,若不是对面的人也正好开门,见到我们的纠缠,他指不定当场就杀了我!”少年忆起姬无双满是杀意的腥红双眸,情不自禁的抖了抖。 “嗤~竟是给那公子撞见了吗?怪不得姬无双没杀你!看来他是动情了!”金浩峰摩挲着下颚,沉吟道。 他本意是想用少年试探姬无双是否喜好龙阳,却没料到还有更大的收获。向来随心随性,杀人不眨眼的姬无双会在一个人面前按捺住满腔杀意,这本身就是极为反常的事。若说他对红衣公子无情,金浩峰第一个不相信。 肯定了白日那贵公子的利用价值,金浩峰心满意足,丢了几锭银子便把风尘少年打发走了。姬无双近年来越发不受他控制,他心中的不安一日比一日更甚,为了避免被反噬,但凡有控制姬无双的办法,他都要一试。 到了今日,玲珑公子才深刻的体会到何谓‘请神容易送神难’。 作者有话要说:网络有些不给力,本来早上打算给大家回复的,但是回复了几条小菊花就转不动了!作者后台的回复功能早就废了,不能逐条回,只能在前台捡看得见的回。没照顾到的亲们,在这里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 以后我都是码几章发几章,不会断更,至少一天一章会有,偶尔也会有双更,三更,直到完结。昨天被刺激到了,一下爆seed,码了四章,今天发三章,留下一章做存稿缓冲。 你们看着觉得怎么样?其实情节真的不虐,后面大大的有爱~ 53. 雾气氤氲的浴池里,两具赤·裸的身躯抵死交缠。趴伏在健壮男子怀里的少年嘴角噙着邪恶的微笑,白皙纤长的手指肆意玩弄着男子胯·下坚硬如铁的巨物。健壮男子狠狠勒着少年的身体,将他往自己怀里摁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想将少年揉入自己的身体,与自己合二为一,永不分离。 少年踮起脚尖,将两人的阳·物拢在一处,时轻时重,时快时慢,极富技巧的撸动着。健壮男子低吼,擒住少年圆润的双肩,大力挺动起来。极致的快·感猛然袭来,两人仰头呻吟,一泻千里。 姬无双浑身一震,从淫·靡的梦境中醒来,掀开被褥,盯着胯部濡湿了一片的亵裤,不知所措。 自从魔功大成,他再也不会走火入魔,情绪收放自如,全凭自己掌控,连男人应有的欲·望也日渐淡薄。然而,自从遇见红衣公子的那一刻,他就陷入了失控的边缘。那人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莫不牵动着他的视线和他的心绪,就连梦境,那人亦要入侵。这感觉,比走火入魔更加炙热难耐! 姬无双扶额,想着想着,思绪又飘回那激昂火热的梦境里。梦中的红衣公子虽然有些稚嫩,但俊逸非凡的五官却一点没变。自己与他抵死交缠的极致快感,现如今只略略一想,便让他的身躯再次火热起来。 下·身肿胀昂扬,姬无双闭眼,手伸入亵裤,抚上自己的巨物,学着梦境中少年的动作时轻时重的撸动,脑海里将红衣公子层层剥光,想象着自己将他压在身下疼爱的场景。 姬无双没有经验,臆想中的画面非常朦胧,然而,这对他来说已经足矣。不多时,他便迷醉在红衣公子的风情里,低吼一声后喷薄而出。 看着满手黏腻的白·浊,姬无双有片刻僵硬,随即快速起身,换下脏污的亵裤,走进屏风后的浴池沐浴。 待他打理干净,滚烫的身体也平息下来,只心里渴望得到那人的念想更加强烈,灼烧着他的神经,令他太阳穴一阵阵抽痛。他甚至在考虑,要不要自爆身份,重回魔教,这样就能光明正大的与那人在一起。 然而,想到这次是为杀吴三桂而来,再借吴三桂部众的手覆灭听涛山庄,若暴露了身份,难免将魔教也牵扯进来,只得作罢。 金浩峰敲开姬无双的房门时,看见的便是他满头湿发,衣襟大敞,冥思苦想的画面。 见姬无双心绪沉重,只瞥自己一眼,并不打算搭理自己,金浩峰不敢打搅,静静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等候。 房间里飘荡着一股浓烈的麝香味,隐隐带着几丝腥气。金浩峰鼻尖微动,视线在姬无双榻边被随意丢弃的亵裤上打了几转,而后敛下眼睑,将眸子里的一点算计掩盖。 姬无双竟然动情了!?不得不说,金浩峰此刻的心情十分震惊。五年里,他给姬无双送过无数美人,却无一人能近姬无双的身。他自己也曾冒险试探过,幸而,姬无双除了对他和颜悦色一点外并无欲念。他本以为姬无双已经失去了作为男人的某些能力,毕竟毒魔功那般阴邪,给人体造成损伤也是难免,却不想,是他想岔了。 姬无双不是不能动情,只是没有遇见合适的对象而已。这个想法窜入金浩峰的脑海,他志得意满的笑了。寻了五年,终于让他找到了姬无双的软肋,那红衣公子绝对不能放过! 眸色一变,金浩峰也不怕打搅了姬无双惹他生怒,径自开口说道,“昨日那名红衣公子真是玉质金相,气质高华,令人见之忘俗。我本来以为自己已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不想与他一比却是差了一线,这等青年才俊,如不结交一二实乃人生憾事。听闻他午时与昨天那少女有约,庄主,不若咱们也去凑个热闹,顺便做个东如何?” “你怎么能与他相比?你与他差得远了!”听见金浩峰略带自负意味儿的话,姬无双轻蔑的开口。那人在自己走后能够稳住魔教危局,能够在偏远的蜀地也设立魔教分坛,可见能力卓绝。相比之下,连个听涛山庄也吃不下的金浩峰何止是差了一线,是天差地别才对。 这么快就维护上了吗?!金浩峰被姬无双轻蔑的态度气的暗自咬牙,却只能勉强忍耐下来,脸上露出一抹云淡风轻的微笑,温声道,“庄主说的是。” “嗯,”姬无双低应,慎重开口,“你去膳房嘱咐一声,本尊午时要宴请贵客,吃食上务必用心些!若贵客满意了,本尊重重有赏!” 金浩峰点头应诺,满带微笑的退出房间,刚一转头,表情立刻变得阴寒无比,心中狠狠忖道:好你个姬无双,真当自己是主,本公子是奴了吗?待本公子成就大业,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 午时,水靖轩依约下到厅堂与凌月儿见面,却不想被客栈的掌柜引进一间非常奢华的厢房里。厢房正中设了一个巨大的圆桌,易过容的姬无双坐在主位,金浩峰陪坐客座,凌月儿偕同武当的封俊杰,崆峒的绿痕,青城的易风行等四人亦围桌而坐,侃侃而谈,气氛相当融洽。 “你来啦!”看见水靖轩进来,姬无双眼前一亮,连忙起身走到门边迎接。他的视线太过灼热,态度太过殷勤,水靖轩皱眉,心底升起防备。 “这次是水某承月儿姑娘的情,本该是水某做东才对。再者,你我素未平生,不好让老板破费!”水靖轩立在门口不动,婉言谢绝道。 “江湖人四海为家,知交遍地,不必拘泥于这些小节。在下乃江北人士,姓金,此乃在下贤侄。正所谓白发如新,倾盖如故,此次咱们相交不必追问来由,亦不问姓名,他日相见仍是朋友。还请公子不要拒绝,给在下个机会。” 姬无双一手轻轻搭在水靖轩的肩膀上,状似热情规劝,实则暗施内力,压制住水靖轩欲离开的脚步。这人狡黠如狐,随时都会逃走。为留下这人,姬无双霸道的本性展露无疑。 水靖轩想要挪步,却丝毫动弹不得,心中不免骇然。他自问近年来苦修不缀,武功已可问鼎绝世强者,却没想到这人只简单一摁,就能将他完全制服。他究竟是什么来历?当世的强者里,能一招完胜他的人寥寥可数。而且,此人内力高出他多矣,他在此人面前恐怕早已漏了会武的底儿,此人刻意接近他肯定有所图谋。也好,就留下探个究竟。 想到这人昨晚满含煞气的血红双眸,想到他‘本尊’的自称,水靖轩心内一动,放弃了运功挣扎,任由这人将自己拉到桌边,摁坐下来。 “金老板说得对极了,咱们江湖儿女没那么多讲究,看对眼了交个朋友又何妨?来来来,水兄喝茶!”凌月儿一路风餐露宿,寻白发魔女报仇,过够了苦日子,此刻看见满桌的美味佳肴,哪里舍得走人?况且,他们想要偷袭魔宫,自然要隐藏身份,姬无双那番不问来由的话,很合他们的心意。 接过凌月儿递来的茶水,水靖轩淡淡一笑,温声道,“多谢月儿姑娘,是水某矫情了。” 凌月儿拍着桌子大笑,“哈哈,哪里!你一看就是个初入江湖的,为人拘谨点不是坏事。在下姓凌,这几位是在下的师兄,封俊杰,绿痕,易风行。”凌月儿一一指点过去,简单介绍到。 水靖轩温和有礼的与三人颔首致意。 三人本是担心凌月儿被骗,这才跟来保护,见金老板豪爽大方,其侄子温和有礼,眼前这位公子更是气质雍容,因而都放下心来,笑着还礼。 几人见过,凌月儿也不废话,从怀里掏出几张写满蝇头小字的纸递给水靖轩,爽快道,“喏,这就是香烟的制作方法,你好生收着。” “多谢月儿姑娘的慷慨!”水靖轩冁然一笑,落落大方的接过纸张,垂头翻看。 两人坐下后一来一往,视自己如无物,姬无双心头酸涩不已,大手一伸,替他夹了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蜀地名菜,开口劝道,“这东西回去再看也不迟!先用饭吧!” “对对对,现在喝酒吃菜才是正理!”凌月儿早已对一桌美味垂涎不已,一边附和着,一边大快朵颐。 水靖轩折起纸张,收入怀中,温声道,“金老板和月儿姑娘说的是,为聊表谢意,水某敬各位一杯!”话落,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姿态极是优雅,又隐隐透着股洒脱。 姬无双定定看着他被酒液濡湿的红唇,想到早上的那个梦境,下腹不禁一片火热,漆黑的双眸滑过痴迷之色。 陪坐一旁的金浩峰丝毫没有错过他对贵公子殷勤的态度和眼底的迷醉,垂头,笑容有些诡秘。 54. 姬无双席间殷勤招待着身边的贵公子,又是夹菜,又是斟酒,那平易近人,呵护备至的态度引来金浩峰频频侧目。凌月儿性情豪爽,是个粗人,不用人招呼,自己吃的非常尽兴,不时还会劝封俊杰等人多喝几杯。这一场盛宴,看似宾主尽欢。 水靖轩垂头,动作优雅的进食,不时朝身边侃侃而谈的中年男人看去,心头犹疑不定。这人的身高,身材,无一不肖似师父,特别是昨晚那双满是戾气的眼眸,与师父有十成相像。然而,见他与凌月儿等人闲谈,周旋在众人之间游刃有余,这等圆滑的处事手腕却绝不是师父的风格。 不过,五年都过去了,有许多事,许多人都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改变。 反复猜测,不得而知,水靖轩有些食之无味。他放下筷子,朝凌月儿扬起下颚,娓娓开口,“俗话说,饭后一支烟,快活似神仙。月儿姑娘,身上带烟了吗?” “饭后一支烟,快活似神仙?好!这话真他·妈说得贴切!就是这感觉!怪不得我老喜欢饭后抽烟呢!”凌月儿拍着桌子,一副醒醐灌顶的表情,哈哈笑着从怀里掏出两根烟,一根甩给水靖轩,一根自己叼进嘴里,用火折子点上。 水靖轩夹着烟,俯身凑过去借火,却被姬无双的大手拦住,面带不虞的开口,“只吃了这么点就饱了吗?再多吃点。烟草用多了对身体不好。” 他说话的态度和语气与姬无双十成十的相像,然而面皮和嗓音却又十足陌生。若这人是师父,为何见了他不与他相认?却要扮作陌生人? 这样想着,水靖轩皱眉,心头恼怒暗生,拂开他的手,冷声道,“水某的事,还轮不到金老板来管。” 金浩峰见他与姬无双顶上了,心中不由暗自摇头。果然是个涉世不深的富家少爷,别人对你稍微殷勤点就蹬鼻子上脸。可惜了,姬无双却不是个好性儿的人。 却不想,姬无双并没有勃然大怒,反而微微一笑,似安抚,似怜爱的拍拍他的肩膀,温声道,“好,我不管。男女授受不亲,你找月儿姑娘借火,她会为难的,我给你点上。” 话落,他指尖轻弹,香烟已被他释放的一丝内力给点着了。将内力化为三昧真火,且掌控力炉火纯青,非绝世高手不能做到。众人齐齐看向笑的云淡风轻的中年男人,表情有些膛目结舌。水靖轩亦诧异的转头,定定朝他看去。 当世之中,谁能将内力控制到这种随心所欲的程度,他记忆中就只有姬无双。这人是他吗?亦或是某个隐世高手? 水靖轩心绪有些紊乱,深吸一口香烟,徐徐吐出烟雾,故作淡然的开口,“多谢。” 话落,他隐在白色烟雾后的眸光闪了闪,忽而一手揽住姬无双的肩膀,贴近他的面庞,将指尖的香烟凑近他唇瓣,娓娓问道,“你想试试吗?”边说,他边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姬无双的发际线和耳后,寻找佩戴人皮面具的痕迹。 两人离得极近,鼻尖快要碰到鼻尖,水靖轩说话时吹出的热气混着烟草的香味,弄的姬无双有些微熏。防备心极重的他此刻完全不介意两人的零距离,甚至于,还想这人离他近点,再近点。 这人俊逸的脸庞就在自己颊边,略带磁性的清凉嗓音仿佛蕴涵着某种魔力,让姬无双无法抗拒。哪怕两人现在站在万丈深渊前,这人指着渊底,对他说,“你想跳跳吗?”姬无双无需考虑,一定会义无反顾的跳下去。 “嗯,我试试。”姬无双嗓音有些沙哑,隐隐透着点儿受宠若惊,就着俊逸公子的手,深深吸了一口。 第一次抽烟的人切不可吸得太猛,不然,一定会出丑。姬无双此刻有些尴尬,那烟气呛辣着喉管,他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眼眶泛出一丝潮红,终于憋不住咳嗽起来。 他面部肌肉因咳嗽而抽动,太阳穴爆出两条青筋。水靖轩视线在那青筋上打转,又见他发际和耳后都没有易容的痕迹,此时已确定了这是他的真容。见他形容狼狈,呛得涕泪横流,水靖轩快速掩下心底的失落,仰头朗笑起来,边笑边拍打着他的脊背。 凌月儿也拍着桌子哈哈大笑,其余众人见姬无双着实狼狈,半点没有高人的风范,亦忍不住摇头失笑,气氛和乐融融。 “抱歉,忘了提醒你,第一口不要抽的太猛。”收住笑,水靖轩摁熄烟蒂,歉然开口。 “没关系,能博你一笑就好。”姬无双摆手,眼眶还有些微红,然而他漆黑双瞳里的欣悦和真诚却做不得假。 仅凭他此刻这真诚不作伪的话语和眼神,水靖轩便对他退去了几分戒备,心生好感。 一旁的金浩峰见冷酷无情的姬无双如此牺牲形象,却只为博贵公子一笑,心中惊诧莫名。怎得凶恶如虎的姬无双到了这人手里,温顺的像只家猫一样?他愤然暗忖,待他回过神来,见贵公子已经站起,正欲拱手告辞,连忙出声道,“相逢即是有缘,戌时我们有一个晚宴,公子能否前来参加?” 正想着寻个借口约定下次见面,恋恋不舍的姬无双眼含期待的朝水靖轩看去。 “好,水某准时在客栈厅堂恭候。”既然这人真心相交,本身又实力超群,他也不推辞,利落的应下后款步离开。 凌月儿等人吃饱喝足,也笑眯眯的辞别,留下对着贵公子背影出神的姬无双和笑容诡秘的金浩峰。 ﹡﹡﹡﹡﹡﹡﹡﹡﹡﹡﹡﹡﹡﹡﹡﹡﹡﹡﹡﹡﹡﹡﹡﹡﹡﹡﹡﹡﹡﹡﹡﹡﹡﹡﹡﹡﹡﹡﹡ 戌时,天色昏暗,城镇里繁华之处已星星点点亮起了大红灯笼,水靖轩带着黑虎和阿壮,并那名婢子打扮的少女出现在客栈大堂里。 客栈老板见了,连忙毕恭毕敬的过来,将他请入走廊最尽头的一间豪奢大房。大房里铺着厚重的羊毛地毯,中间用八扇华贵的屏风隔出一个圆形空地,便于伶人献艺。姬无双,金浩峰,并几个面生的江湖人早已坐在各自的位置上饮酒,显然正等着他的出席。 “水某来晚了,抱歉。”水靖轩信步跨过门槛,拱手道。 “不晚!”姬无双连忙站起,将他拉到自己身边落座。阿壮一行自动自发的站到他身后守护。 “我来!”见那长相艳丽的少女要给水靖轩斟酒,姬无双大掌将酒杯一盖,眼含阴鸷的扫了她一眼。少女咬唇缩肩,眼里露出惧色,心道这人的气势好慑人! 水靖轩瞥少女一眼,示意她退下,转头朝姬无双看去,温声道,“那便劳烦金老板了。”眼前的人深不可测,水靖轩有意与之交好,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同这人翻脸。 “哪里。”姬无双微笑,满上一杯酒放到他手边。 金浩峰眼角的余光一直关注着两人的互动,见姬无双对贵公子毫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心中对贵公子利用价值的评估蹭蹭的往上涨。 他嘴角一勾,朝水靖轩问道,“公子在外游历,想来,青楼楚馆肯定是去过的?” 水靖轩对高人的侄儿无甚好感,最是厌恶他一双充满算计的眼瞳,只瞥他一眼,淡淡回道,“不曾去过。” 听到他的答案,姬无双心头大悦,脸色更显温和。 金浩峰对他冷淡的态度不以为意,心道没去过更好,更容易上手。想罢,笑眯眯的接口,“无妨,在下准备了几个不同于寻常青楼楚馆的特别节目,正好叫水公子开眼。” 话落,他拍掌,八扇屏风徐徐拉开,一名长相阴柔俊美的男子席地而坐,纤手一挥,奏出一曲阳春白雪。他身后还有几名身着薄纱的男子,边歌边舞,姿态分外撩人,不差专职舞娘半丝半毫。 在座的人被这动听的乐音和场中舞动的美人吸引,俱都露出沉迷的表情。只水靖轩凤眸微弯,似笑非笑,不动如山。姬无双亦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朝身边的人偷觑一眼。 连续上了几个节目,请来作陪的客卿早已拉了几个小倌在怀取乐,而那贵公子依然安坐,半点没有好奇或情动的痕迹,金浩峰眸子不由一暗,朝身边的侍女瞥了一眼。那侍女点头,缓缓将屏风关上。 “各位,这是今晚的重头戏,生平难得一见,你们可要看仔细了。”金浩峰故作神秘的朗声宣示。话落,房里点燃了浓郁的熏香,屏风后传来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声和交吻的咋咋声。 侍女拉开屏风,却见后面不知何时摆了一张软榻,榻上一长相阴柔俊美的少年正被一健硕男子压在身下舔吻。健硕男子将少年箍在怀里,手不停在少年身上游移,拉下少年单薄的亵裤,把玩着他小巧玲珑的阳·物。 少年难耐情·欲,暧昧的呻吟声充斥了整个房间。 这画面一露出来,立刻吸引了房里所有人的视线,吞咽唾沫的声音四起。就连姬无双也心头大震,一瞬不瞬的盯着两人互相抚慰的动作,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今早那个**的梦境。 奢想的人就在身边,姬无双面颊烧红,仿佛做贼心虚般,不敢朝他看上一眼,只得维持着僵硬的表情看向前方。 软榻上的两人早已裸·裎相见。做足了前戏后,健硕男子一把翻过纤细少年的身体,去舔舐他粉红柔嫩的菊芯,待菊芯足够润滑后便用手指抠挠,抽·插,最后换上了自己巨大的阳·物,前后挺动起来。房里啪啪声大作,少年表情迷醉,不时发出媚入骨髓的呻吟。 姬无双立时便被这场景吸引住了,这才恍然悟到,原来,那个梦并没有做完,男子和男子,还可以更进一步,那滋味,恐是更加美妙。 心里幻想着,他偷眼朝身边的人看去。却见对方好整以暇,似笑非笑的斜睨着自己。姬无双表情一僵,连忙垂头饮酒,以掩饰自己不可告人的心思。 55. 房里的气氛随着健硕男子和少年的激烈交·合进入了高·潮。带着催情效果的熏香在屋内萦绕,少年动情的呻吟声比世上最优美的乐音更能撩拨人心。 被金浩峰请来的几个听涛山庄的卿早已欲·火焚身,拉过身边的小倌便搂在怀里肆意亵玩,或狂吻,或令其给自己吹·箫,有的甚至猴急的扒开裤头,就地媾合起来,房里淫·声大作,群魔乱舞。 此刻,姬无双哪怕戴着人皮面具,亦掩盖不住脸上的潮红,一双狭长的鹰眸早已被□充斥,盯着场中交合的两人,不想错过丝毫细节。也许,日后自己也能这样拥抱身边的人。他心中不由自主的臆想着,半点不敢朝身边的人看去,只怕自己情绪失控,做出什么荒唐的举动。 龙阳之事,这几年因着对姬无双性向的怀疑,金浩峰没少研究。见得多了,自控力也就强了,他此时和别人不同,依然安安稳稳的坐着自斟自饮,没有丝毫情动。待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他转脸朝贵公子的方向看去,面色顿时一怔。 却见本应该被蛊惑的水靖轩慵懒的靠坐在软椅上,一手支额,一手把玩着酒杯,脸上表情似笑非笑,细看之下,那眸子里还暗藏着几分嘲讽,心性半点不为眼前的乱象所动。连他身后跟来的三名仆从亦是眼观鼻鼻观心,恍若无事。 异族信奉巫蛊教,于□一道最是讲究随心所欲,每年巫神节上都有众多巫女裸·身表演,连祭祀所跳的舞蹈都是由交·合演变而来,这点场面,在他们眼里算不得什么。若真有让他们侧目之处,也就交·合的两人由男女变成了男男,打眼看去还是那么回事儿。 金浩峰眸色变了变,心道这人莫不是出身富贵,早就混迹欢场久矣吧?不然如何能够在这等撩人场景面前不动如山,安之若素?!所幸金浩峰凡事爱留上一线,既然蛊惑不了对方,必然还有旁的手段,因而朝水靖轩身边跪坐伺候的伶人看去。 那伶人意会,从身后的博古架上拿下一杆玉质的烟枪,灌上熏成黄褐色的上等烟丝,用火折子点燃,递到水靖轩嘴边,风情万千的开口,“听闻公子是爱烟之人,此乃蜀地最顶级的烤烟,还请公子品尝一二。” 水靖轩挑眉,接过做工精致的烟枪打量几眼,而后在伶人期待的眼神中深吸了一口,悠悠然吐出一个烟圈,曼声夸道,“不错。” 姬无双转头,朝那献媚的伶人看去,眼神冰寒似箭。 伶人有任务在身,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施为,给水靖轩斟了杯酒,指甲盖在酒面不着痕迹的一沾,而后捧到他面前,媚声说道,“公子请喝酒。” 水靖轩朝姬无双□高高撑起的帐篷瞥了一眼,眯眼,接过酒杯后并不置于唇边啜饮,而是垂头轻嗅,忽而朗声笑了,语带轻蔑,“掺了淫羊藿的烈酒,夹了阿芙蓉的烟丝!金老板的待之道还真是令水某大开眼界!此等好物水某可消受不起!还给你!” 话落,他右手手腕一转,一杯酒水尽数泼洒在姬无双□被袍服掩盖的隆起上,左手将烟枪一抖,腥红的烟丝迸溅而出,顷刻间点燃了姬无双袍服上沾染的酒液。 青色的火焰轰然烧起,姬无双连忙挥袖扑灭,房里淫·乱的众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震住了,俱都忘了动作。 等众人回神,那倨傲的人早已带着仆从走远,徒留下一声冰冷至极的嗤笑。 淫羊藿,阿芙蓉,姬无双也懂医理,如何能够不明白他方才话里的意思。今日这场晚宴,怕是某人别有心,想要用药物控制了这人,好为所欲为! 想到这一层,姬无双满含杀气的朝金浩峰看去,却也知道此时赶快对那人解释清楚才是正经,连忙追出房间,远远看着那人充满排斥意味儿的背影,不敢再上前唐突,只能扬声道,“抱歉,今日之事并不是金某的本意!” 水靖轩的步伐顿了顿,却没有转头,自顾走远了。 姬无双回房,冷眼朝金浩峰看去,鼻翼轻哼一声,一道狂猛气劲便将金浩峰击飞数丈,撞翻了几扇屏风后重重摔在地上,喷出一口血来。 房间里的卿本就对这深不可测的新庄主十分忌惮,此时没人敢出手阻止,俱都提着裤腿儿站在墙角噤若寒蝉。满屋子的伶人早在庄主胯部着火的时候就惊叫着四散逃开了。 金浩峰趴在地上粗喘,断断续续解释道,“庄,庄主恕罪!属下是见庄主对水公子情有独钟才设了今天这局,为的是庄主早日得偿所愿!看在属下忠心为主的份上,便饶了属下这回。” 这是他五年来头一次在姬无双面前如此卑微乞怜,他意图控制姬无双的信心在崩塌,对姬无双的杀心却更重。 姬无双的身体恢复了正常,不再介意别人的目光,渐渐学会了与人相处,又在勾心斗角的听涛山庄生活了五年,本就不是个蠢人,该有的心机和城府,早已在耳濡目染中学的炉火纯青。金浩峰眼中的杀意他如何看不见,却没有当即就抹杀掉这人,只因他心知,杀人不过头点地,最折磨人的事情不是死亡,而是让人从顶点高高摔落,跌至半生不死。 金浩峰在他眼里,一直只是个蝼蚁而已。这人虽然心机深沉,心思玲珑,却不够狠,不够独,成就不了大事。与自己看上那人一比,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想到这里,姬无双又忆起那人点燃自己裤裆时的狠辣表情,心头一热,垂首看着再次蠢蠢欲动的下半身,不由扶额苦笑,心道自己真的着了那人的魔,连续被放了两把火恐吓还能为他神魂颠倒。 水靖轩一行走出房间,黑虎和阿壮上前几步,压低嗓音狠声开口,“教主,这些汉人竟然如此算计你,待属下把他们都杀了!” “不要轻举妄动!那金老板深不可测,来百个你也不是他的对手!江北人士,姓金,莫不是听涛山庄的现任庄主金振义?算了,正事要紧,切莫节外生枝。”水靖轩边走边摆手阻止。 讲到听涛山庄这茬,他步子一顿,隐约忆起听涛山庄的现任庄主正是在师父出走那一年上任的。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方才那人虽然只简单解释了一句,但言词恳切,想来,今天的鸿门宴必不是他设下的,而是属下妄自施为。不知为什么,他十分肯定那人不会骗他,亦不会伤他,他身上发散的气息总能让自己无意识的撤下防卫。 水靖轩蹙眉,正待深入探究自己怪异的想法,一阵细不可闻的笛声突然传至耳边,阻断了他的思绪。黑虎等人眼睛一亮,低声说道,“教主,魔宫来人接应了。” “嗯,”水靖轩沉吟,“事不宜迟,咱们走吧。”话落,一行人已如鬼魅般飘下窗棂,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 厢房里,姬无双也听见了魔宫的鸣笛声,心知情况有变,朝瘫软在地,面带恐惧的金浩峰看去,冷声道,“今次就算了,你滚吧!记住,本庄主的人,谁动谁死!” 金浩峰连忙应诺,踉踉跄跄的起身,被几名吓的腿脚发软的卿扶出了房间。五年来,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庄主盛怒的场景,无需动手,只轻呵口气就能杀人,这是何等高深莫测的功力?再给他们十条命,他们也惹不起! 待人走远,姬无双唤出随时监控水靖轩和魔宫动向的暗卫,问道,“他们去魔宫了?” “是的。”暗卫拱手答道,“魔宫出动了八人飞轿,在十里亭等候接应水公子。” “八人飞轿?这般礼遇?”姬无双沉吟,敛眉忖道:看来狼女与那人在魔教就是熟识,且感情甚笃,不然,以她冷心冷情的个性,不会这般费心款待。只是,为何本尊对他却没有半点印象?这明显不合理!其中必有蹊跷! 姬无双按揉又抽痛起来的额角,眸光闪了闪,遣退暗卫,穿上一身夜行衣,蒙上面巾,也跳入夜色,朝魔宫的方向掠去。 被抬回房间的金浩峰服下几颗疗伤圣药,暗自运转内力,化去胸口的瘀血,盘坐在榻上思忖半晌后发出一阵森然的低笑。他总以为姬无双只是喜好男·色,千算万算却没想到他竟还是个情痴!仅一面就对那人用了真心!这一次棋差一着!妄动了不该动的人。 也罢,两人既然濒临撕破脸的边缘,这趟暗杀吴三桂的任务也不能指望他了,不若自己动手,也好早一步回山庄部署。待姬无双回来便联合天地会的高手将他绞杀!双拳难敌四手,他就不信倾尽百名武林高手之力还弄不死他! 眼里滑过一道阴狠之色,金浩峰捂住胸口咳嗽一阵,而后唤出自己带来的心腹,命令道,“不用等了,今晚就潜入魔宫,掳陈圆圆出来,连夜带回山庄。” 来人垂头应诺,见主子面色不好,片刻不敢耽误,着人同自己往魔宫袭去。 56. 水靖轩循着似有若无的笛音赶到城郊的十里亭,魔宫的八名美妇早已等候多时。 看着被纯白色轻纱笼罩,散发着雅致清香的软轿,水靖轩挑眉,笑得玩味。不用怀疑,这种富丽堂皇的排场绝不符合狼女淳朴的作风,不用想也知道是陈圆圆的手笔。 还未见面就有这等盛情款待,陈圆圆果然十分看重狼女,也连带着爱屋及乌,这一趟魔宫之行,事情已成了一半。 “教主,宫主已设宴等候多时,请。”八名美妇面无表情,异口同声道。 “有劳各位了。”水靖轩也不推辞,略一颔首,撩开衣摆登上了软轿。八人腾云驾雾般平地而起,朝魔宫所在的映月湖飞去。阿壮一行连忙施展轻功跟上。 水靖轩斜倚在柔软的靠垫上,对八名美妇绝顶的轻功感到诧异。狼女的魔宫大多收容的是毫无武术功底的妇孺。五年时间能将半点内力也无的人调·教到这种程度,狼女果然花了大力气。只可惜,这些功力都是靠剧毒丹药催生出来的,既损伤身体,又折人寿命,对魔宫的长期发展极其不利。狼女果然还是那个头脑简单的狼女。她的魔宫就算此次没被封俊杰一行炸毁,几年后也会自动覆灭。 在水靖轩天马行空的思绪中,一行人离魔宫渐飞渐近,荒凉的郊野也多了些人气,时时可见身穿白色麻衣的女侍卫队沿路巡逻。 然而,即便有水靖轩和狼女这等高手压阵,再加上几百人森严戒备,姬无双依然悄无声息的跟随着软轿潜入了魔宫,在亭台楼宇间飞跃,寻到了设宴的正殿,暗藏在殿内的房梁之上。 正殿布置的极为简单大气,带着浓郁的异族风情,由此可见,狼女虽然被驱逐,对故土却还残留着怀恋。 此刻,狼女身姿挺拔,面含期待的坐在主位上,陈圆圆在她身旁席地而坐,柔若无骨的趴伏在她膝上,手里把玩着一盏金樽,时时朝殿门瞟去一眼。对狼女看重的人,特别是男人,她自是万分好奇。所幸这个男人和狼女只是师门情谊,否则,她派去的就不是软轿,而是软剑了。 水靖轩信步走进正殿,面带微笑目视前方,对两旁渐次向他屈膝行礼的美妇没有投去半分注意,看见主位上明艳动人,艳冠群芳的当世两大美女,亦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倾慕动容,表情依旧是平常淡然温雅的摸样。 他普一出场便立刻博得了陈圆圆的好感。见到自己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丝毫不显猥亵之意的男人,她今生还未见过,这人很特别!不愧是霓裳的师弟! 梁上的姬无双在看见满殿恭候的美妇时便黑了脸,勉强按捺住心头的郁躁,直至看见那人目不斜视的走进,表情只是寻常,心情才稍微好转。虽然记忆告诉他,他并不认识下面这风光霁月的男子,但心内不断叫嚣着占有对方的渴望却给出了完全相反的答案。所以,他这回一定要探个究竟。 在姬无双心绪浮动的时候,殿下几人已相互见过礼,坐下开始叙话。 “五年未见,师弟远道而来所为何事?”狼女从不知晓何谓说话的艺术,也不寒暄,一张口便是开门见山。 陈圆圆仿似觉得这样的狼女很可爱,瞥她一眼,笑的柔情万分。 水靖轩也很欣赏她这种直来直往的性格,坦言道,“今次来确实对师姐有事相求。日前吴三桂的部下伤了我魔教的人,还带走了魔教一些不可告人的隐秘。听闻陈姑娘在这里,所以想求陈姑娘替我在蜀地约见吴三桂,解决这件事。” 他虽隐去部分事实,但说的却是百分百的真话。面对狼女,他不怕坦言相告,因为他清楚,狼女听过就算,绝对不会深究内中缘由。与狼女这样心性率真的人打交道,其实非常轻松。 陈圆圆听见‘吴三桂’三字,身躯便是一震,眼里露出刻骨的仇恨。狼女感觉到她的僵硬,温柔的拍拍她置于自己膝上的柔荑,低声道,“无事,都过去了。这此你想帮就帮,不必看在我的面子上勉强自己。” 狼女甚少会顾忌别人的感受,得到她的安慰,陈圆圆立时重放欢颜,心情大好。 水靖轩将两人略带暧昧意味儿的互动看在眼里,唇角勾起一抹兴味的弧度,拿起酒杯缓缓啜饮,静待陈圆圆考虑。 而房梁上潜伏的姬无双,此刻的内心正翻涌着惊涛骇浪。在听见狼女称呼那人‘师弟’时,他便有种被雷霆轰击颅顶的感觉。狼女的师弟,岂不就是自己的徒儿?徒儿? 脑海里反复回荡着这两个刻入灵魂深处的字眼,姬无双的心脏在震颤。他紧紧贴住背后的房梁,极力压制着想要跳下去追问的冲动。跳下去,表明身份,得到的有可能是真相,但更可能得到的是谎言。五年尔虞我诈的历练,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人的劣性。 殿内的人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依然在继续着谈话。 陈圆圆考虑片刻,忽而笑的灿烂,身后好似盛放着大朵大朵的罂粟花,美丽却带着毒素。“好,我帮你。”她饮尽杯中的酒,“不过,你得答应我,解决了你魔教的麻烦后要把他交给我!” 瞥了狼女一眼,生怕她误会自己还对吴三桂有情,陈圆圆迅速补充道,“我要亲手杀了他!” “成交。”水靖轩俯身,笑着给陈圆圆斟酒。吴三桂一死,刚建立不久的清朝必定大乱。乱世出悍匪,悍匪四处流窜,届时,他未必能守住魔教易守难攻的谷地,更守不住那三座金山。不论历史,单论个人利益,他就不能答应陈圆圆的要求。然而,他有信心到时能一并解决了陈圆圆,现在,先稳住她,引来吴三桂再说。 几人表面上达成共识,举起酒杯相互致意后仰头喝干。正在这时,宫门口火光冲天,不时传来阵阵兵器相击的声音。显然,有人夜袭魔宫。 “我去看看。”外面声势太过浩大,狼女扔掉酒杯,飞身朝外掠去。 估计这响动是封俊杰等人为营救于琴弄出来的,他们武功低微,绝进不了内殿。怀着这样的想法,水靖轩朝面露担忧的陈圆圆安抚一笑,而后拿起金樽慢条斯理的把玩。 “教主这双手白皙如玉,骨节均匀,肌肤十分光滑细腻,半点看不出练武的痕迹!”有武功不弱于狼女的水靖轩坐镇,陈圆圆也不那么紧张了,试图找些话题。 水靖轩莞尔,正待回话,却忽然脸色一变,挥手间便把酒液朝门口泼洒出去,酒液在半空凝结成冰,疾射而出,瞬间击杀了闯进殿内的五名黑衣蒙面人。 杀了五人,还剩十七人,且个个都是江湖上不可多见的高手。水靖轩护住陈圆圆与这些人周旋,掌风所过之处鲜血迸溅,不是有人被震碎了胸腔,就是有人被削掉了头颅,场面相当可怖。然而那施暴的杀神却面带清清浅浅的微笑,游走在腥风血雨中宛若闲庭信步。 站立在房梁上的姬无双死死盯着水靖轩的一招一式,再也藏不住了,飞身下殿,一出掌便朝他袭去,来势看似凶猛,却卸掉了九分内劲。 水靖轩没想到会突然出现一个武功在他之上的绝世高手,连忙拼了全力与来人对掌。收势后,他连连退了五步,那人却纹丝不动。水靖轩心头大骇,盯着自己发黑的掌心怔楞,心头滑过两个时时牵动他心绪的字眼——师父! 在他怔楞的一瞬,来人却转头朝闯进大殿的蒙面人攻去,只轻挥衣袖,幸存的几人立刻被拍飞数丈,落地后双眼一翻,死得不能再死。 他最初的那一掌,不为攻击,只为了试探,确定了水靖轩用的是正宗的毒魔功,他心绪早已狂乱,只想尽快找个僻静的地方清理混乱不堪的大脑。 深深看一眼兀自失神的水靖轩,他朝宫门口掠去,半途中看见持刀,正朝大殿奔来的阿壮,袖子一卷,利落的掳人便走。 ﹡﹡﹡﹡﹡﹡﹡﹡﹡﹡﹡﹡﹡﹡﹡﹡﹡﹡﹡﹡﹡﹡﹡﹡﹡﹡﹡﹡﹡﹡﹡﹡﹡﹡﹡﹡﹡﹡﹡ 栈的密室里,阿壮被点了穴道,扔在角落,忐忑不安的看着蒙面人坐在榻上抱头痛呼,足足折腾了半个时辰,当阿壮以为这人快要被头痛折磨死的时候,他却突然平静下来,抬起头,一双腥红的眼珠一瞬不瞬朝他看来,手也朝脸上伸去,拉下了黑色的面巾。 “教,教主!”阿壮双眼圆睁,不敢置信的开口。 “是本尊。”姬无双面无表情答道。在经历生不如死的疼痛时,他失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进脑海。五年前为何会怒杀武当满门,为何会被卓一航偷袭,他现在记得一清二楚。 正是因为记得清楚,他才会更加困惑。他当年伤的是背,不是头,绝不会因此而导致记忆的消失。且消失的偏偏是他最为隐秘,最为珍视的一部分,这太不寻常了! 想到魔教善于施毒,想到大祭司常常研制的那些奇怪药物,姬无双心有所感,他恐是被人下药暗算了。然而,整个魔教谁敢对他动手?消去他的记忆后谁能从中得利? 姬无双垂头思忖,忽而捂住胸口苦笑起来。 57. 姬无双恢复记忆后便解了阿壮的穴道,大马金刀的坐在软榻上逼视对方。 虽然多年不见教主,然而阿壮心里对教主的惧怕却一点没有减少,特别是此时见教主威势更甚往年,在他极具压迫性的视线下,阿壮连头皮都有些发麻。 “属下见过教主!”穴道被解开,他不说二话,连忙跪下行礼。 姬无双也不叫他起来,任由他跪着,冷声问道,“本尊离开这几年,魔教怎么样了?” 阿壮连忙将近年来魔教的大小事禀报给他知道,不敢有丝毫隐瞒。 没想到自己一走,徒儿竟然在后山就发现了金矿,且把魔教经营的有声有色,姬无双颇觉欣慰,但转而想到自己莫名的失忆,他心下一沉。五年来,见多了尔虞我诈,他已习惯了从最险恶的角度来猜度人心。自己走了,徒儿上位,魔教发现金山,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难道徒儿是为了夺位才给自己下药? 念头刚起,他又马上否定掉。不会,徒儿若想夺位,以他狠绝的心性,下得肯定不会是这种幻药,而是毒药,这其中恐怕还有内情。 难道是徒儿发觉了我的心意,不能接受龙阳之事,更不能忍受师徒逆伦才抹去了我的记忆?左思右想,也只有这个猜测最合情合理。想到这里,姬无双如坠冰窟,心头发冷。 魔教发展势头如此迅猛,族人生活越来越优渥,教主应该高兴才对,怎得脸色越来越阴沉?历练了几年,阿壮也学会了看人脸色,见教主周身被阴云笼罩,他呐呐几句不敢再讲下去。 “本尊问你,当年本尊昏迷不醒时是谁照顾的本尊?”姬无双也没兴趣再听魔教的大小琐事,直接问出心底的疑惑。 “启禀教主,当年一直是阿水照顾你,从不假手他人。”阿壮连忙替自己兄弟美言几句。 姬无双听见意料之中的答案,挺直的身形瞬间颓然。沉默半晌后,他眸子里闪过一道暗芒,双拳一紧,霸气逼人的气势迅速回笼,将那点颓然驱赶的一干二净。想要他放弃这段感情?下幻药明显不够,除非夺了他这条命去。 冷哼一声,姬无双睨视阿壮,沉声问道,“徒儿成亲了没有?”他语气看似平淡,然而略显紧绷的嗓音泄露了他此刻压抑的心情。 “启禀教主,你当年离开魔教后阿水急着找你,足足在外游荡了半年才回教继位,后又每年派出大量人手暗寻。他五年来日日念着你,哪里有心思成亲?连个女人都没找!”阿壮实话实说到。 姬无双阴沉的脸色立刻舒缓,嘴角一勾,竟微微笑了。和五年前一样,只要事关徒儿,他的心情总是随之起起落落,再不受自己掌控。哪怕前一刻恨得要死,下一刻却又会因徒儿偶尔流露的温情柔软了坚硬的心防。 阿壮感觉到他明显愉悦起来的心情,赶紧抓住机会将自己想说的话吐出来,“教主,你回来就好了,阿水也不用再耽误下去了。你回去后做主给他相看个姑娘,让他成婚吧,属下孩子都生了三个了,他还是孤家寡人。” 找女人成婚?做梦!姬无双刚勾起的唇角立刻抿直,一掌将阿壮拍飞出去,阴森斥道,“闭嘴!日后再提成婚的事,本尊杀了你!” 可怜阿壮被拍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想破头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里。 ﹡﹡﹡﹡﹡﹡﹡﹡﹡﹡﹡﹡﹡﹡﹡﹡﹡﹡﹡﹡﹡﹡﹡﹡﹡﹡﹡﹡﹡﹡﹡﹡﹡﹡﹡﹡﹡﹡﹡ 魔宫受袭的翌日,水靖轩收到了一张来自听涛山庄庄主的请帖。他依贴登上一艘豪华大船,大船缓缓开动,顺流而下,游览蜀地独有的秀美风光。 “你果然是听涛山庄的庄主。”看见金老板坐在船头,定定直视着自己,而自己的左护法则脸色苍白,态度恭敬的侍立在他身边,水靖轩挑起眉梢。 “坐!”姬无双不再掩饰自己的声音。 水靖轩闻听这道低沉浑厚,独属于师父的磁性嗓音,耳尖动了动,脸上清浅的笑容顷刻间褪去,视线晦暗不明的在他脸上扫过,而后撩开衣摆坐定。 姬无双乜他一眼,朝身后的人摊开掌心。 他身后站立的一名下属立刻上前,将一条用特制药水浸湿的帕子递到他手上。 姬无双拿起帕子,润湿自己颈侧,片刻后,一层薄如蝉翼的皮肤微微卷翘起来。他伸手,顺着卷起的边梢将整个面具掀开。 水靖轩静静看着他的动作,眼里没有任何惊讶之色。昨晚与那蒙面人对掌之后他就有了预想,待看见面具下展露的那张深邃英挺的俊颜,他微微笑了,语气似叹非叹,满含怀恋,“师父。” “没想到你竟成了听涛山庄的庄主!”想到姬无双圆滑不少的处事手段,水靖轩露出恍然的表情。 “你没想到的事多了。”姬无双语气沉郁,对徒儿平淡的反应十分不满。 “确实。”水靖轩点头承认,直直朝姬无双看去,诘问道,“你为何要走?为何五年来不回魔教看一眼?” “我当年失去了某些记忆,头脑一直混混沌沌。”姬无双说着,鹰眼锁定水靖轩的表情。 “你失忆了?”那药不是没效吗?水靖轩这时才稍微露出点诧异的神色,眼一眯,追问道,“你今天现身,是因为恢复记忆了?你当年忘了什么?”问到这里,他表情绷紧。 “我忘了你!”看见徒儿略带紧张的表情,姬无双已肯定了他的失忆与徒儿有关,心一点点的下沉。 “忘了我?你竟然忘的是我?”水靖轩一连反问了数遍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看见他表情十分震惊,不似作伪,姬无双皱眉,诘问道,“你还需问吗?我为何失忆,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姬无双猜到自己给他下药的事实已不能让水靖轩紧张了,他此刻头脑一阵阵的发晕,扶额沉默了半晌,忽而脚尖一点,已跃上水面朝对岸的远山疾驰过去,徒留下一句‘容我静一静’在层叠的山峦中回荡。此时不走,他真的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姬无双。 “该死!又逃了!”姬无双拍碎眼前的木桌,低咒道。不过,既然让我恢复了记忆,这条路,你不想走也要陪着我走下去!我可不会顾忌世人的眼光,更不会顾忌你的意愿!心里狠狠发着誓,姬无双朝属下命令道,“将船驶去映月湖,本尊要拜访魔宫。” 船立刻调头朝映月湖驶去。 水靖轩跃过山峦,抄近路回了魔宫,反锁上房门后便无力的瘫坐在了榻上。他将往事一一回放,心情百味参杂,表情扭曲,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好。只怪他太过相信剧情,竟让主观判断蒙蔽了自己的双眼,做下这等乌龙至极的错事。现在想来,姬无双对他确实特别,除了师徒情谊,更多了几分暧昧和缠眷。 收起似哭似笑的怪异表情,水靖轩忆起船上师父的质问,明白他已猜到了部分事实,不由心下一紧,苦思着该如何解释。只是,他眉毛刚刚蹙起,却又很快松开,半点不担心姬无双即将到来的怒火。这人一旦爱上就是死心塌地,哪怕怒到了极致,也不会忍心对自己动手,细细分说,误会总会消除的。 想到这里,水靖轩抚了抚唇角,笑得有恃无恐,颇为期待姬无双的拜访。 恢复了记忆,姬无双一心想要将爱徒禁锢在身边,也没那个耐心与听涛山庄的人周旋,直接带上心腹,禀明身份,进驻了魔宫。 对待昔日尊师,狼女虽然心头有恨,但愧疚和敬畏依然占了上风,偕同陈圆圆和满宫仆妇扫榻相迎,毕恭毕敬的将尊师领进魔宫最奢华的一座殿宇安置,是夜更设下盛大的酒宴款待。 魔宫的正殿里衣香鬓影,歌舞升平。姬无双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的闷头喝酒,丝毫不搭理陪坐座的狼女和陈圆圆。陈圆圆见殿内气氛颇为凝滞,有心开口缓解,可碍于姬无双慑人的气势,嗫嚅半晌终是没敢出声。 “抱歉,我来迟了。”清朗温润的嗓音在殿中响起,身穿红衣,俊逸非凡的男子施施然迤逦而来,回暖了几近冰点的大殿。 姬无双眼睛一亮,放下了进殿后就不曾离手的酒杯,直直朝他看去。狼女表情不变,内里却暗松了口气,心道:师弟来了就好,只要看见师弟,师父就高兴了。 “过来!”姬无双拍拍自己身侧的位置,语气十分专治霸道,隐隐还带着点儿恼怒。 水靖轩微微一笑,乖顺的坐到他身边,自己满上一杯烈酒,一饮而尽,而后朝姬无双晃晃杯底,笑道,“徒儿来迟了,自罚一杯。” 话落,他替自己和姬无双喝空的酒杯满上,又欠身朝狼女和陈圆圆致意,举杯温声开口,“这一杯是敬你们的,请。” 有人活跃气氛,狼女和陈圆圆自然领情,俱都笑着将酒一饮而尽,唯独姬无双盯着手边的酒杯,面色阴郁,一动不动。 “怎么?这酒有问题吗?五年不见,师父对徒儿也起了戒心了。”水靖轩似笑非笑的开口,拿过他身前的酒杯,置于唇边啜饮一口,而后挑眉,缓缓递到姬无双唇边,道,“放心,没有下毒,师父请。” 朝面前浅笑盈盈的人瞥去一眼,姬无双不知怎得就忆起了那年在巫神节祭祀大典上他与徒儿共饮同一杯酒的心情。那时,人人避他如蛇蝎,彷如他身上沾有剧毒,触之即死。爱徒毫无芥蒂的与他共饮,他当时的心情何其激荡,那一直滚烫到心里的欢愉如今想来还能震颤他的心灵。 然而五年过去了,早已物是人非,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眼前这人为了逃避他的感情竟能狠心的抹去他的记忆。如今再做出这般亲密无间的姿态又是为的什么?是讨好,是规避,是害怕自己报复吗? 呵他的确会报复!这报复还会让徒儿避无可避,只希望徒儿承受得了。姬无双眯眼,诡异一笑,就着爱徒的手,将唇凑到爱徒含过的杯口饮尽,表情极为享受,仿佛他品尝的不是美酒,而是爱徒嫣红似血的双唇。 狼女和陈圆圆纷纷对他暧昧的举动侧目,唯有水靖轩表情不变,浅笑如初。 姬无双见他还是那般冷静自持,眼底滑过恼怒,猛然伸手,将他一把拉进怀里,抱坐在膝上,夺过他手里的酒杯扔掉,而后直接拿起桌上的酒壶,将壶嘴凑近他唇瓣,语气极尽温柔的低语,“五年了,徒儿长大了,为师许久未曾这样抱过徒儿来!为师今天很高兴,来,我们师徒俩今天不醉不归!” 水靖轩被他紧紧勒住了腰身,动弹不得,只得放松身体,偎在他膝上就壶饮酒。大错是自己铸成的,这人想要发泄,由着他就是了。水靖轩无奈的忖道。 姬无双见他如此乖顺,心头大悦,仰头朗笑几声道,“这样喝不够尽兴,为师与你共饮!”话落,他大口灌下一壶酒,俯身,在水靖轩的瞪视下用唇封住了他的嘴。 都说酒壮怂人胆。姬无双本就不是个怂人,再加上酒精和怒气的双重催化,他做了他向往已久却一直不敢做的事,吻住了爱徒的双唇。 唇齿相抵,他大力撬开爱徒柔软的唇瓣攻城掠地,浓郁的酒液让这一吻显得更加回味无穷。几乎在侵入爱徒口腔的那一秒,姬无双便醉了。 没有实际经验,他的这一吻并不美妙,几次啃噬的水靖轩舌尖发痛。大抵已经明白师父这是借机在惩罚他当年的过错,水靖轩凤眸微眯,眼里滑过一道恶质的光芒。 他化被动为主动,伸手圈住姬无双的脖颈,舌尖缠绕上他的舌尖,灵活的挑弄,吸允,碾磨,高超的技巧瞬间就勾走了姬无双的心魂,令他深深沉醉,不知今夕何夕。交吻的咋咋声在大殿中回响,唾液混着酒液沿两人的腮侧和脖颈流进衣领,染湿了一片,画面淫·靡,却又万分动人。 殿内的乐音和歌舞此时早就停下,满殿女人们膛目结舌的瞪着拥吻中的两个男人,表情恍惚。 水靖轩挺起腰,双手擒住姬无双的肩膀,热情的辗转舔吻,直吻的姬无双神魂颠倒,下·身极速肿胀起来。 感觉到戳在自己股间的硬物,水靖轩笑的十分玩味,强硬的结束了这蚀骨的一吻,乜一眼面色潮红,魂不守舍的姬无双,戏谑道,“这样喝酒可够味?想必师父已经尽兴了,徒儿便失陪了。” 他拂开姬无双的手,径自从他膝上起身,施施然走了。 姬无双抚唇,神色怔忪。狼女和陈圆圆早已面红耳赤,眼睛不知该往哪里放了,只因他高高隆起的下·身太过明显,即便袍服厚重也掩盖不了。 58. 姬无双今日走进魔宫时可谓心事重重,怒火满胸,现在则是如沐春风,神采奕奕。待他从那勾魂摄魄的一吻中回神,爱徒早就走得没影儿了。 该死!又逃了!姬无双抿唇,对滑不溜手的爱徒十分无奈。他淡淡瞥一眼尴尬万分的狼女和陈圆圆,也不告辞,循着爱徒的房间追了过去。 狼女僵坐在原位,膛目结舌的表情还定格在脸上,迟迟没有收回。陈圆圆却率先醒过味儿来,噗嗤一声笑了,抚掌感叹道,“好啊!这世上男人都爱男人,女人都爱女人,咱们魔宫也就没那么多被辜负的伤心人了。” 话落,她意味深长的瞥了狼女一眼。 虽然清楚陈圆圆说的是歪理,可满殿的女人此时竟有种‘确实是这么回事儿’的诡异感觉。 ﹡﹡﹡﹡﹡﹡﹡﹡﹡﹡﹡﹡﹡﹡﹡﹡﹡﹡﹡﹡﹡﹡﹡﹡﹡﹡﹡﹡﹡﹡﹡﹡﹡﹡﹡﹡﹡﹡﹡ 水靖轩回到房间,嫌弃的瞥一眼被沾湿大半,散发着浓郁酒气的衣襟,边解腰间束带,边快步往里间用巨大山石堆砌的浴池走去。浴池里雾气蒸腾,早已被注满了热水。 姬无双紧跟着寻来,沿着撒了一路的衣物找到他时,看见的便是他白皙如玉的光·裸后背。盯着这具比例完美的欣长躯体一步步朝池中走去,姬无双的视线粘在那挺翘圆润的臀部上,久久拔不下来,喉头上下滑动,只感觉口干舌燥,瞬间就出了满身的大汗。 感觉到姬无双投来的炙热视线,水靖轩也不转头,径直走入池中坐好。既然已两情相悦,那么裸·裎相见便是迟早的事,何况这人憋了三十几年,他完全可以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你来啦?一起?”水靖轩朝僵立在浴池边的姬无双乜去,扬起精致的下颚问道。 一起,只这简单的两个字,瞬间就勾起了姬无双久远的记忆。当年,也是在一池雾气蒸腾的热水里,这人衣衫半褪,揽着自己的腰曼声说道‘我也难受,不如一起吧’,而后便是销·魂蚀骨的爱·欲纠缠。从此以后,他就沉沦在这人若即若离,若有似无的温情里,无法自拔。 可是最终他得到的是什么?是一瓶抹去记忆的幻药,再加上五年混混沌沌的生活!想到这里,姬无双因方才那一吻而消去的怒火再次升腾起来。 他面无表情的解开衣带,露出自己宽肩窄腰,肌肉虬结的健硕躯体,淌着水,一步步朝水靖轩走去。 水靖轩眯眼,盯着他完美的八块腹肌和挺立昂扬的巨物,心中感叹上天对这人的厚爱。时光不但没在这人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让他更加迷人,特别是脱去衣服后,浓郁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若水靖轩是个柔弱的女人,此刻怕已抱住他的脚踝,祈求他的怜爱了。 视线在姬无双的身体各处打转,水靖轩下意识的舔唇。 眯眼,死死盯着徒儿被唾液润湿的嫣红唇瓣,姬无双快走几步,一把勒住他的腰身,垂头含住他的嘴唇碾磨啃噬。只一个吻远远不够,他今天一定要彻底得到这人! 脑海中回放着栈里伶人的表演,姬无双有样学样,一手在爱徒滑腻的后背游移爱抚,一手朝他□伸去,轻轻握住,缓缓撸动。 水靖轩双手撑在浴池边沿,任由他为所欲为,自穿来后便没经过人事的躯体此刻早已情动不已,全身的肌肤浅浅泛出一层粉红,看着诱人至极。 姬无双将他的美态尽收眼底,勃·发的阳·物胀得发痛,几欲喷发。强压下鼠蹊部的抽搐,他动作明显急切起来,放开水靖轩的唇,猛然将他翻了个身,也不做扩充和润滑,直接便将阳·物硬挤了进去,然后发出一声满足到极致的低吼。 不能怪他如此鲁莽,只看过一次,没有深入了解,他自然不知道伶人用手指抠挠菊芯的用意,只认为那是一种可有可无的调·情手段而已。 好在水靖轩身具异能,体质强悍,否则,非被他巨大的物事撑得肛裂不可。但即便如此,水靖轩依然痛的面目扭曲。 “你干什么?会不会做?”他愤然回头,声音沙哑的质问。 “我干什么?我在干你!”姬无双俯身,边啃咬吸允着他修长的脖颈,边狠声答道。 水靖轩被他太过直白的回答弄得一噎,脸上表情似哭似笑。粗喘了好几声,缓过这阵剧痛后方才低喃道,“师父,你变了!”变坏了!跟谁学的? “我确实变了,都是拜你所赐!”姬无双额头青筋跳了跳,咬牙忍耐着喷发的冲动。徒儿的穴·口太紧,太热,他被紧紧夹住,微痛,却又觉得舒爽到了极点,无需抽·动,已体会到了一阵阵快·感。 虽然没有经验,但姬无双也知道,此刻若泄了,往后他在徒儿面前铁定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因而闭了闭眼,试图说些话来转移注意力。 “为何对我下药?”他唇瓣紧紧贴在水靖轩耳边,几乎是咬着他的耳垂在追问。 虽然心中有了猜测,他依然想从徒儿这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不管徒儿说什么,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两人都无法回头了。 “那药叫忘情水。”水靖轩微微偏头,哑声开口。姬无双眸子暗了暗,心道果然! 看见他阴郁下来的表情,水靖轩知道他可能误会了自己的用意,缓缓补充道,“我以为你爱的是狼女,但是我心悦你,想你忘了她,所以便下了药。” 姬无双没料到会听见这样的答案,阴郁的表情僵住了,被情·欲冲昏的头脑立时恢复了清明。他直直盯着水靖轩的俊颜,瞪大眼,咬牙道,“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爱的是狼女?我对你如何,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女教主说你爱她,族人说你爱他,三人成虎的道理难道你不懂吗?当年我被她废了右手,你是如何袒护她,如何冷待我的?你要我怎么看出来?”水靖轩冷声质问。 爱徒的右手是姬无双最不愿提起的往事,哪怕爱徒已经痊愈,他的心上依然留着一道抹不去的阴影,此刻听见他旧事重提,高涨的怒火立时消减不少,但忆起自己这么多年来对他的小心呵护,不免又有些愤懑,沉声到,“此事你就记一辈子,我对你的好你就忘得一干二净!看不出来就算了,我知道我不善言辞,但是,你总该等我醒来亲口问一问!” 话落,他泄愤似地重重朝水靖轩体内撞击。 “唔”水靖轩身体一颤,仰头呻吟,喘着粗气说道,“等你醒来再问?既然认定了你喜欢狼女,我怎么可能等你醒来随她而去?我武功不济,定是阻不了你,所以只能出此下策。我看上的东西,不折手段也要得到!” 话落,他偏头狠狠瞪了姬无双一眼。 姬无双拿爱徒向来没有办法,五年过去了还是一样。哪怕他占着理,对上爱徒也总会败下阵来,对方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让他溃不成军。特别听到爱徒最后一句,他胸中的怒火刹那间便消散一空,无与伦比的满足和欢愉汩汩从心间冒出,挡也挡不住。 最后那句虽然阴狠霸道,但他委实爱听!苏麻的感觉直从耳膜传遍全身。 “我不知道你竟是这样想霸占我!”声音顷刻间温柔下来,姬无双语气含笑,戏谑开口,“好吧,为师说不过你!但是,这五年浑浑噩噩的日子,你总得给为师一个交待吧?” 水靖轩偏头,媚眼如丝的朝他乜去,徐徐开口,“我已雌伏在你身下,你还要我怎么交待?你难道不知道男人后面的第一次比处子破瓜更痛?” 爱徒高傲的性子姬无双最是了解,如果不是对自己有情,他绝不会甘心任自己这样为所欲为。 意识到这点,姬无双的心软的一塌糊涂,扶住他的蜂腰,朝自己怀里带了带,脸颊埋进他温热的颈窝,轻轻摩挲,密密啄吻。 他本意是想狂风暴雨般强占了这人的身体再说,此刻竟是半分也不舍得让他受苦,静静体会一阵分·身停留在爱徒体内的无上欢愉,他咬牙,稍稍退后一步,就要将阳·物抽离。 “你干什么?”好不容易适应了疼痛,身体在他的细吻之下刚有了一点感觉,这人却不干了,水靖轩额头青筋凸了凸,臀瓣一紧,将他的阳·物夹住。 “我怕弄痛你。”姬无双被菊芯咬住分·身吞吐,不由连连粗喘,哑声道。 “现在已经没事了。你既然不善言辞,说不出你的爱,做出来也是一样。好好表现,一定要让我舒服!”水靖轩挺起腰,紧紧贴住他宽阔强健的胸膛,偏头咬着他的耳朵诱惑道。 姬无双眸子慢慢转红,狠狠勒住他的身体,沉声宣示,“那我动了,若痛的话你就叫停。” 回应他的是水靖轩微微挺动的翘臀和撩人至极的呻吟。被如此引逗,姬无双再也按捺不住,深深浅浅的抽·插起来,相撞的啪啪声混着水花四溅的脆响,令人听了血脉喷张。 交·合中,水靖轩运转异能,催生了大量肠液润滑穴口,令姬无双动作更顺畅,也令自己更舒服。两人很快便渐入佳境,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在灭顶的高·潮袭来之后合二为一。 -- 姬无双曾想象过与徒儿交·合的滋味,然而,待真正体验起来,他才知道什么叫做□,食髓知味。**一起,他昂扬的巨物在徒儿那紧致湿润,柔软温热的蜜·穴里挺动,想停都停不下来,待一场酣战结束,他低吼着释放时,已过了足足一个半时辰。 水靖轩只刚开始时有些疼痛,待疼痛过去,穴口得到足够的润滑,他配合着姬无双的节奏摆动腰肢,也迅速找到了感觉,让人眩晕的快·感如潮水般一**袭来,待姬无双喷发,他早已不知泄了几次,腹部粘满了白色的浊液,嗓音也略带上了沙哑,趴伏在池边连连喘气。 武力值和性·能力果然成正比,看着苦干了几小时依然精神奕奕,且还只喷发了一次的姬无双,水靖轩咬牙暗忖。 浴池里的水早已凉透,两人静静相拥着休憩一会儿,待气息平复下来,用水将狼藉的□冲洗干净,然后双双回到榻上。 姬无双替徒儿穿上亵衣亵裤,又仔细替他盖好被子,在床边侧身一躺,这才想着与徒儿好好叙会儿话。 “魔教怎么会和吴三桂扯上关系?事情很麻烦吗?”姬无双先将自己五年来的境遇简单述说一遍,然后挑起爱徒一缕清亮顺滑的乌发绕在指尖把玩,温声问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水靖轩偏头朝他看去,将吴三桂下属潜入魔教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哼!女人就是麻烦!”姬无双冷哼一声,意有所指的开口,而后略略斟酌片刻,劝告道,“你答应陈圆圆,事后将吴三桂交给她处置,这样不妥。吴三桂不能死在她的手上。她是魔宫的人,待日后吴三桂的旧部和朝廷查起,凭魔教和魔宫千丝万缕的联系,魔教绝脱不了身,族人们到时就危险了。” 水靖轩听了他的话后有些惊讶,感叹道,“师父你真的变了,以前的你只知道杀戮,绝想不到这么深远。你放心,我不会让陈圆圆杀了吴三桂,当时答应她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姬无双笑得讽刺,将爱徒的发丝送到唇边摩挲,徐徐开口,“和那些汉人待了五年,为师受益良多,不想变都不行。汉人的心和咱们异族人的心是不一样的,他们的心长了七个孔,我们的心只有两个孔。” 水靖轩被他的形容逗笑了,笑罢,想到听涛山庄远在江北,姬无双千里迢迢赶来肯定也是有事,便开口询问,“你呢,是来干什么的?” “很巧,我也是为吴三桂而来,打算用陈圆圆引他出来,然后杀了。”姬无双慢条斯理,满不在乎的开口。对他来说,杀谁都是杀,对方是平民还是王爷根本没有区别。而且,他也不怕吴三桂旧部的报复,正好借他们的手将金浩峰和听涛山庄灭了。 “你也不能杀吴三桂。”水靖轩眸子一转就知道他打算事后让听涛山庄来背这个黑锅,所以才能有恃无恐,想到未来魔教的发展,他徐徐开口解释,“吴三桂不能死。吴三桂死了云南大乱,云南乱了,清廷的统治必定不稳,中原也会大乱。虽然不至于动摇国之根本,但乱世生流寇,流寇一多,各处占山为王,滋生事端。我们魔教聚居的谷地易守难攻,届时,那处很可能会被心思叵测之人盯上。守着三座金山,等人发现,我族麻烦就大了。” 水靖轩经历了末世,末世来临,政·府机构名存实亡,人在绝望挣扎的过程中往往只会想到自己,国家意识逐渐单薄,所以他考虑问题不为历史,不为国家,仅仅是从自己的利益出发。 姬无双一想也是,揽住爱徒的肩膀应道,“好,为师不杀他!”徒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惜,我本打算借吴三桂旧部的手灭了金浩峰的听涛山庄,如此一来,只能算了。”手在爱徒的背部游移爱抚,姬无双喃喃低语。 “听涛山庄意欲暗杀吴三桂,这背后指使的人图谋不小,你将这些证据卖给朝廷和吴三桂,待你走后,这两拨人自然会来对付听涛山庄,结果也是一样。”水靖轩勾唇,笑的邪恶。 “徒儿,你还是那么聪明!”姬无双也随之笑了,俯身噙住爱徒唇瓣细细啄吻,满含宠溺和赞许的语气与五年前一模一样,仿佛这分离的1800多个日夜只是眨眼一瞬间,丝毫没有改变他与爱徒的相处模式。 水靖轩眯眼,享受着他温柔的亲吻,唇角的笑意加深。 姬无双吻着吻着,忽然停下了动作,凑近他耳边低声问道,“我有些不敢相信现在的一切是真的,你说你心悦我?为什么?五年前为师还是个两身一体的怪物!你真的确定自己的心意吗?”眼前的一切太过美好,美好的有些不真实,姬无双近情情怯,难免有些患得患失。 “怪物?”水靖轩正眼朝他看去,眉头轻轻蹙起,“你忘了吗?我也是个怪物。这世上除了你,我再无人可以相信,可以倾心相交。你是大怪,我是小怪,怪物注定要和怪物在一起,这样才配。” 话落,他仿佛觉得自己的说法很有趣,扬起下颚朗笑两声,然后环住姬无双的脖颈,撬开他的唇瓣与他唇舌交缠。 姬无双的心被巨大的幸福感充斥得满满涨涨,无处释放,哪里还有方才的自卑和隐忧,只能紧紧勒住爱徒柔韧的腰肢,把他死命朝自己胸膛摁去,恨不能将他嵌进自己骨血里,好让两人永远合二为一。徒儿和五年前一样,总能将他生命里的阴郁驱散,让他体会到何谓温暖和幸福。 滚烫的爱意如岩浆般在心头喷发,姬无双按捺不住内心的渴望,大掌揉捏着爱徒挺翘的臀瓣,想起他瞬间自愈的体质,动作也狂放起来,急切的脱下两人的亵裤,昂扬的巨物在爱徒湿润的穴口摩擦片刻便深深埋了进去。 两人停下交吻,同时低吼出声,开始了新一轮的抵死缠绵。这次,直到橘黄色的晨曦穿透厚厚的云层,晕染了大半天空,两人才收了**,略作小憩。 待两人打理干净,相携从房间里出来时已到了正午。两人一路往大殿走去,寻狼女辞别,所过之处,不时有来往美妇频频侧目,俱都双颊酡红,眼神闪躲。无他,两人殿上热吻的场景着实太过震撼,早已传的满宫皆知。 到了正殿门口,早已等候多时的阿壮一行却表现的非常淡定,明显已经消化了昨晚的事实,并且接受了。他们果然都是跟随在两任教主身边历练过的强人,心理素质十分过硬。只阿壮摸着被教主拍过一掌,到现在还隐隐作痛的胸口,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而后冒了一身的冷汗,后怕的忖道:在教主面前让阿水找女人,教主没杀了我算我命大! 看见满面春风的师父牵着师弟的手走进大殿,狼女的表情僵了僵,视线在师弟遍布斑驳红痕的脖颈上停留了几秒,苍白的脸颊悄然浮上几丝绯红。 陈圆圆面色如常,热情的迎上去问明两人来意,听闻两人要告辞,连忙热情的挽留。 “不了,魔教还有些公事亟待我去处理,不便久留。”水靖轩摆手推辞道。 “如此,圆圆就不多留各位了。”陈圆圆略带遗憾的开口。她本还指望两人在魔宫多住几天,她也好借此试探狼女。 “多谢陈姑娘和师姐的盛情款待。”水靖轩拱手,微笑道,“云南的回函已经收到,吴三桂不日就要抵达蜀地。他疑心甚重,必定会自己安排会面地点,届时,还需劳烦陈姑娘随我们出宫走一趟。”吴三桂那人若没见着陈圆圆的面是绝不会现身的。 陈圆圆自然清楚吴三桂多疑的秉性,灿笑应诺道,“当然,教主有求,圆圆定当尽力。” 水靖轩也朗笑,再三道谢。 姬无双负手,一言不发的站在爱徒身边,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寒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下觉得陈圆圆的笑容太过刺眼,其热情的态度更加令人生厌,周身都开始散发不耐的气息。 又恍然忆起那夜陈圆圆与爱徒搭讪,盯着爱徒的手不停夸赞,那殷勤的话语现在想来还令姬无双心下恼怒暗生。 冷冷瞥了陈圆圆几眼,姬无双握住爱徒的手,重重捏了捏,沉声催促,“时辰不早了,走吧!” 感觉到姬无双阴鸷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扫射,陈圆圆的笑容有些僵硬,心生怯意。可作为魔宫的主人之一,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偕同狼女将一行人送至宫门口。 看着一行人走远,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陈圆圆转头看向狼女,担心的问道,“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师父了?我感觉他很厌恶我,都不拿正眼看我。” 狼女不以为意的摆手,安慰到,“无事,我师父对人向来冷漠。这个世上,除了我师弟,他谁都看不上。小时候还能拿正眼看我,待我师弟拜入他门下,他对我也是不假辞色,习惯了就好。” “嗤,原来你师父那么早就看上你师弟啦?你师父还真是长情的人啊!”陈圆圆失笑,继而感叹道。 狼女表情怪异的瞥她一眼,回想起少年往事,这才发现,师父确实对师弟尤为不同。那时,她还曾羡慕过,不平过,如今再想,却原来师父对师弟存得是爱意,而不仅仅是师徒情谊。如此,对师弟特别偏爱些便是理所当然了。 想到这里,狼女忽然对师父当年的冷待释然起来,心里诡异的找到了些平衡感。 记得的人永远比忘记的人过的痛苦。这个道理姬无双懂,所以,下药的事,他和爱徒很有默契的都避开不再提起,双双出了魔宫便登上了停在映月湖畔的豪华大船,走水路往城镇里赶去。 行至一半,魔宫豢养的一只鹰隼从远处飞来,长啸着在大船上空盘旋。 水靖轩仰头微微一笑,伸出手臂让鹰隼降落,从绑在鹰爪上的信筒里抽出一张纸条,大眼扫过。姬无双上前两步,俯身看去,却见纸条上简单的写了四个字——贵客已到。 姬无双挑眉,眼含询问的朝爱徒看去。水靖轩将纸条揉成一团抛入河里,温声道,“我请的人快到了,借你游船用来待客可否?” “我的就是你的,还需问?”姬无双笑的温柔,揽住爱徒的肩膀捏了捏,而后朝侍立一旁的仆役看去,嘱咐道,“少主要宴客,在船头摆一桌吃食。” 仆役垂头应诺,正要转身离开,却被水靖轩叫住了,“慢着,吃食务必精细些,再上几壶美酒。” 听见庄主唤这人‘少主’,那仆役心知这人在庄主心中的分量肯定极重,不敢怠慢,快速应承后下去了。 姬无双皱眉,朝他睇去,沉声问道,“什么客人这么金贵?男的女的?”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被徒儿如此看重,都是他防范的对象。 “男的,”水靖轩好笑的瞥一眼语气微酸的师父,解释到,“此人才华出众,我准备招揽他随我去魔教。” “汉人视我族为异端,想招揽他们为我族效力恐怕很难。”姬无双客观的说道。 “无妨!”水靖轩不以为意的摆手,“他若不肯吃敬酒,我自然还有一杯罚酒等着他。”话落,水靖轩脸上的微笑淡去,眼里浮上几丝阴寒。 姬无双被爱徒冰冷的态度取悦了,心道原来不过是个有利用价值的人而已吗?那就好!他极不喜欢爱徒看重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仆役很快就摆放好桌椅和酒菜,放置在船头宽敞的夹板上。船逆水而上,两岸秀丽的风景不停变换,时时还有带着花草香气的河风吹过,令人心旷神怡,用来待客自是最好不过。 两人负手站在船头稍等片刻就见一名长相俊朗的青年男子被两名大汉挟持着在水上飞跃。见到游船上的教主朝他们招手,两名大汉立刻轻点脚尖,朝船头掠来。 “属下见过教主,人已带到。”两名大汉将那男子往甲板上一扔,朝水靖轩拱手道。 姬无双武功已至臻境,以往修炼毒魔功变的青黑的唇色早已恢复常态,乍一看就是个相貌英挺的普通人,他们一时还没认出来。待姬无双上前一步,站在教主身侧,他们定睛再看,这才浑身一震,想要跪下行礼,却已被姬无双一个眼神阻止了,只得敛去脸上激动的表情,退至一旁。 水靖轩低应一声,朝甲板上形容狼狈,神情紧张的男子看去。姬无双也上前一步,仔细打量爱徒口里所谓的‘人才’。 “不过如此。”见这男子武功低微,衣襟散乱,神情略带焦虑和紧张,姬无双心下有些不以为然,嘲讽道。 看见甲板上站立着两道身影,易风行没有认出老熟人水靖轩,反被姬无双抓住了全部的注意力,忖道:这人眼神阴鸷,暗含血煞之气,浑身散发着令人倍感压抑的威势。他睥睨自己的眼神带着轻蔑和审度,不似看一个人,倒似看一个货物。 只匆匆一面,易风行几乎立刻便确定了,这人不简单,定是久居上位的强者,绝不是他能招惹的,若今日抓他的是这人,他性命堪忧。 这样想着,易风行内心有些恐惧,待看到男人身边站立的,满脸笑意的水靖轩,他立时眼前一亮,仿佛抓住了一线生机,连忙上前打招呼,“水公子!好久不见!今日是你请我来的吗?” “不错。正是在下。方法有些奇特,还请易兄莫见怪。请坐!”水靖轩笑容温文尔雅,令人如沐春风,瞬间就消解了易风行的紧张。 易风行依言在船头落座,庆幸的忖道:还好请我来的是水公子不是那个男人。这就好办了,水公子翩翩有礼,应不至于为难我。 见两人态度熟稔,姬无双皱眉问道,“你们认识很久了?” 水靖轩诧异的瞥他一眼,回道,“易兄是凌月儿姑娘的朋友。”你不是宴请过他吗?怎么好像不记得了? 姬无双确实不记得了。他当时只知道通过这几人可以接近令自己莫名心动的水公子,一心想着怎么在水公子面前留一个好印象,便于日后与他相交,对这几人的容貌和姓名根本不在意,转眼就抛到了脑后。 不过,听见徒儿嘴里蹦出一个明显属于女人的名字,姬无双眉头一皱,沉声追问,“凌月儿是谁?”他不喜欢徒儿身边有女人,早在一上船的时候,那同来的少女就被他遣走了。 “给了我烤烟秘方的那位姑娘。”水靖轩瞥健忘的师父一眼,极想扶额。 由于姬无双没有易容,易风行没认出他来,见他俩撇下自己,兀自谈论起自己的朋友,便好奇的开口,“这位侠士也认识月儿姑娘吗?你们是朋友?” 姬无双冷冷瞥他一眼,并没有搭理他的询问。 易风行被他阴鸷的眼神看的脊背发凉,一心想快点离开这里,便朝水靖轩看去,开门见山问道,“水公子请在下来有何事?” 水靖轩笑了,没有回答,指着他腰间插着的两根黑色雷管问道,“易兄,腰间的雷管可否借在下一观?”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易风行虽然百般不愿,却还是慢吞吞解下雷管递了过去,紧张的交待一句,“小心些,这东西很危险。” 水靖轩闻言笑着颔首,将两根雷管拿在掌心把玩。易风行死死盯住他的手,生怕他把玩的动作重了便将雷管引爆。 姬无双也紧盯住爱徒的手,不过,他看的不是黑漆漆的雷管,却是爱徒纤长葱白的手指。这双手还和以前一样,不管如何勤练武功,就是光滑细腻,不长半个老茧,在乌黑的雷管映衬下更显莹白如玉,美不胜收。 姬无双眯眼,想起爱徒赴宴魔宫,陈圆圆盯着他的手移不开视线的场景,心中不喜,脸上便露了些阴沉,兀自握住爱徒的指尖,放在唇边吻了吻,而后细细揉捏把玩,爱不释手。 两人一个把玩雷管,一个把玩玉手,正好两不耽误,各得其乐。 易风行瞪眼,盯着雷管的视线已被两人暧昧的动作吸引,表情膛目结舌。 “师父,还有客人在。”水靖轩对师父随时随地发作的皮肤饥渴症十分无奈,提醒道。 “客人在又如何?师父就不能亲近你了吗?”姬无双不满的皱眉,放开爱徒的手,改去搂住他的腰,占有意味十足。他为所欲为惯了,从来不管世人的眼光。在得到爱徒之后,他食髓知味,恨不能时时刻刻和徒儿黏在一起。 水靖轩无语,易风行却惊讶的大喊,“你,你们是师徒?”龙阳就算了,还师徒逆伦?易风行脑子不够用了。 “师徒又如何?一日为师,终身为夫!这话你没听过?”姬无双笑的轻蔑,将汉人的名言改换成自己爱听的话,语气极为强势霸道,仿佛自己说得就是天理。 水靖轩扶额,忖道:师父真的学坏了,彻彻底底学坏了!有师父在,他还谈什么公事? 这样想着,水靖轩正色,看向被噎的面色发紫浑身打颤的易风行,强硬的开口,“易兄,这次找你来是想要你将这雷管的制作方法教给我的属下。不知可否?” 他不是全能,虽然知道火药的主要成分,但具体比例和制作方法却是一窍不通。况且,易风行此人制造炸药的技术非常高超。他凭几小桶火药就能将偌大的魔宫炸个底儿朝天,其威力已能和现代TNT炸药相媲美。这样的人才,正是魔教目前最需要的。 深知自己武器的厉害,易风行想也不想就摇头,“抱歉,这东西相当危险,流入外人手里恐会生事,恕易某不能答应。” “是吗?”水靖轩朝椅背一靠,笑容冰冷,扬手道,“如此,只能委屈易兄了。来人,带他下去!” 一旁守候的壮汉立刻上前,将惊慌失措,试图反抗的易风行打晕,拖了下去。灌上几瓶药,这人日后就老实了。 等人走远,姬无双拿过一根雷管,好奇的开口,“你想要的就是这东西?有什么用?”徒儿想得到的东西,肯定非比寻常。 水靖轩笑得神秘,拿起另一根雷管,淡声说道,“你看着。”话落,他将引线点燃,朝远处的河面扔去。 雷管落进水里,不久后,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从水面下传来,随之而起的是几丈高的滔天巨浪和汹涌狂潮,将体积庞大的游船掀得不停摇晃,几欲倾斜,由此可见这次爆炸威力何其巨大。 待波涛纷纷落下,整条河浮满了翻白的鱼肚,场面极为壮观。 姬无双表情十分惊诧,想不到一根细长的铁管扔出去竟能造成这样大面积的破坏和死伤。 水靖轩看着眼前的场景,满意的笑了,徐徐解释道,“这东西可拿来进攻和防卫,有了它,别人想侵占我们魔教可就难了。再者,它还能埋入地里,炸碎山石,大大提高开采金矿的效率。更重要的一点是,我想在谷里挖开山石,建一条密道,在谷外再置办一块地好用来作为族人另一个安居之所。所谓狡兔三窟,我族未必能永远守住金山的秘密,有了这条密道和秘密基地,族人也多了一条退路。凭人力要一连挖穿几座大山,起码得耗费族人百年时间,如今有了这东西就不一样了,五年足矣。” 消化了徒儿的话,姬无双紧紧将他拥在怀里,长叹道,“难为徒儿为族人想得这么深远周全。以前为师只盲目的想着报仇,从未考虑过族人的生存问题。徒儿当这个教主,比为师合格的多!” 被这人肯定,水靖轩笑的灿烂,偏头,用脸颊轻轻摩挲他的颈侧,温声道,“话不是这么说。我头脑灵活,师父武功高绝,有我们俩共同主政,魔教的未来才会更好。” “嗯。”姬无双低应,微笑吻住爱徒嫣红的唇瓣。只要两个人能永远在一起,于他来说就是最美好,最令人满足的生活,他此生守着这人既可,再没什么别的奢求。 水靖轩掳到了易风行,给他灌了一瓶洗脑的幻药下去,待他再醒来,早已忘了自己青城派弟子的身份,只以为自己是个正宗的异族,在几名魔教徒众的护送下先行回族里试制火药去了。 他们走了没多久,游船也渐渐驶入了城镇的河道,两旁开始出现鳞次栉比的房屋和酒肆,不时还有沸沸扬扬的人声从岸上传来。 姬无双见状,携着爱徒回到船舱,将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从锦盒里取出,用特制的药水浸泡,准备再戴上。回魔教之前,他都不打算露出真容。 水靖轩盯着他将面具一点一点贴合在额头上,向下抚平,直至严丝合缝,看不出一点端倪,感叹道,“我竟从不知道师父还有这一手。”若不然,他绝不会被这张假皮给骗过去。 姬无双笑道,“这门技艺也是当年擒住一个汉人尖细后从他那里学来的,但当时我身体特殊,如无必要从不出教,更谈不上行走江湖,所以一直没用过。” 水靖轩恍然的点头,师父当年确实是个资深宅男。见他话落,已换了另一张脸孔,水靖轩来了兴趣,走到他身边,凑近他面颊细细查看,不时用手指摩挲,抠挠,寻找破绽。 徒儿滑腻的指尖在自己面上游走,温热中带着馨香的气息吹拂着自己的眼睫,感觉苏苏麻麻,说不出的心痒难耐。姬无双心头和下腹阵阵滚烫,大手一捞,将他禁锢在了怀里,摁坐在膝上,俯身用力含住他的薄唇吸允。 水靖轩眉眼含笑,热情的回应他生疏的吻,两人辗转着变换角度,舌尖不要命的钩缠,不停加深这一吻,恨不能将对方吞吃入腹。房里咋咋的交吻声不停回响。 一吻毕,姬无双稍稍退离,含着爱徒的唇瓣低语,“用这张脸吻你,会不会不习惯?” “你就是你,不过一张假面而已,于我来说没什么区别。”水靖轩低笑道。 “这就好。”姬无双吁了口气,心满意足的一笑,搂着爱徒继续。 两人的身体都是初尝情·欲,又正是感情最浓烈的时候,禁不起半点儿的撩拨,吻着吻着便来了感觉,开始在对方身上索取更多。 姬无双将徒儿转个身,面对自己,让他的双腿环绕在自己腰间,一手解开他衣带,一手伸入他袍服下的亵裤,按揉他挺翘的臀瓣。 水靖轩粗喘,搂住他的脖颈,舔吻着他的耳垂,哑声提醒道,“先不要进去,记得那伶人的动作吗?先用手指抽·插一阵,等我习惯。不然会痛的。” 听见爱徒的话,姬无双这才知道自己第一次是多么的粗暴。爱徒当时只抱怨一句便任由自己施为,他该承受多大的痛苦?姬无双心头懊悔,懊悔过后涌上的是巨大的欣悦和满足。徒儿能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他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心恨不能飘到天上去,动作也越发的温柔。 指尖慢慢抽·入爱徒湿润紧致的菊蕊,姬无双耐下心一点点开拓,探索,不时密密啄吻爱徒鼻尖冒出的细汗,无声抚慰。见爱徒忽然仰头呻吟,脸颊泛起情动后的潮红,他心里一动,专心伺候蜜·穴内凸起的那点。 电击般的快感一**袭来,水靖轩一手攀住姬无双的肩膀,一手朝自己昂扬的下·身探去,兀自用手快速撸动,不时挺起腰肢呻吟一声,那泛着满满春意的精致玉颜和他令人血脉喷张的狂放动作都令姬无双为之发疯。 只爱抚了一刻钟,姬无双已出了满身的大汗,下·身早已肿胀到了极致,快要爆炸。他抽·出湿润的指尖,咬着牙关低声问道,“徒儿,可以了吗?” 只顾着自己享受,水靖轩这时才发现师父早已憋的额头青筋毕露,却怕弄伤他,迟迟不敢入巷,不由俯身吻吻师父突突冒着青筋的太阳穴,低笑道,“可以了,进来吧。”话落,他抬起臀瓣,对着师父早已蹦出裤头的巨物坐了下去。 这次的进入非常顺利,没有丝毫痛苦,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姬无双待徒儿坐定,没有不知节制的疯狂动作,只死死摁住他的臀瓣,让自己进入的更深,直至两人身体贴合的不能再紧了,才重重粗喘,而后大力挺动起来。 水靖轩双腿盘在他腰上,无处着力,只能任由他动作,像波涛中的一叶小舟,被颠的起起伏伏,呻吟不断。两人的身体无比契合,一场情·事惊心动魄,酣畅淋漓,直令姬无双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此时,船早已靠岸许久,前来寻找庄主通报的仆役听见房间里热烈的响动,不敢出声打搅,退至一边把守,并尽职尽责的拦下了上船求见的金浩峰。 金浩峰这两天找不到姬无双的下落,心中有些不安和怀疑,再加上自己派去的心腹被魔宫全灭,连陈圆圆的头发丝都没碰到,他不得不放下骄傲,再次找上姬无双求助。 此刻听见姬无双房间里传来**交·合的啪啪声,他眉梢动了动,心中的不安和怀疑一扫而空,暗暗忖道:原来这两天是寻花问柳去了吗? 金浩峰这一等,便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待里面声音渐息,他朝一旁的仆役看去,示意他通报。 两人都是高手,交·合也没有放下警惕,早已察觉到了仆役和金浩峰的到来,听见通报声,姬无双兀自替爱徒清理身下的狼藉,丝毫不为所动。 “见见吧。还不到彻底撕破脸的时候。”水靖轩穿好衣物,慵懒的靠坐在椅背上说道。 徒儿发话,姬无双自是要见的,略略打理好被弄皱的衣摆,在徒儿身边坐定,揽住徒儿的腰,冷声道,“进来吧。” 金浩峰推门进房,闻见扑鼻而来的浓郁麝香味,眉梢挑了挑,又见几乎是被拥在姬无双怀里的俊逸男子,他眸光微闪,心头不屑的暗忖:原来是把心爱的人弄上床了啊,难怪姬无双如此难耐,大白天也行这等苟且之事。这红衣公子当初不是很高傲吗?到底敌不过权势的引诱。 心里虽然鄙夷,金浩峰却半点不露,毕恭毕敬的给姬无双行礼问安,对水靖轩也是客客气气,看似极为尊重。 虽然金浩峰面上不显,但他的心思水靖轩不用猜也能知道。这人在他眼里不过一个死人,完全不用去在意,因此,他连半个眼神也没施舍给对方,只眼睑微合,伸手去拿一旁的茶盏,准备润润情·事过后显得特别干涸的喉咙。 姬无双亦没有理会金浩峰,也不叫他落座,任由他低眉顺眼的站着,转头看向爱徒时却满面温柔,抢先拿起茶壶和茶杯给爱徒斟满,小心翼翼的递到他手边,末了不忘温声提醒,“慢点,小心烫。” 还当自己是当年的小阿细吗?水靖轩被他呵护备至的态度逗笑,眼里露出几丝怀恋,低应一声后缓缓啜饮。滚烫的茶水偎贴了干燥的喉管,他眯眼,露出极为享受的表情,引得姬无双莞尔,在他背上摩挲爱抚。 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姬无双金浩峰见得多了,温柔小意,伏低做小的姬无双金浩峰却从未得见,看见他这般作态,若不是这人浑身的威势还在,他都要怀疑这人是谁假扮的。 安置好了徒儿,姬无双才转脸朝僵立在原处的金浩峰看去,冷声问道,“你来干什么?” 金浩峰忍下心头的郁气,拱手道,“为公务而来,庄主可否请水公子回避一二。” 水靖轩闻言,转头睨他一眼,只略略勾唇,坐在原位不动如山,半点没有主动回避的意思。姬无双安抚性的拍拍他肩膀,朝金浩峰睇去,眼神阴鸷,“有话直说,水儿是本尊的人,没什么不能听的。” 水儿?水靖轩差点被喉中的茶水呛到,轻轻咳嗽两声后嘴角不停抽搐。 姬无双瞥难得失态的徒儿一眼,眸子里满满都是笑意,再朝兀自犹疑不定的金浩峰看去时,眼神又立刻变得冰冷,催促道,“有事说事,无事快滚!”语气满含不耐,半点不给金浩峰脸面。 金浩峰咬着后槽牙,勉力压下心中的杀意,斟酌用词后隐晦开口,“属下此来是请庄主出手的。这回还需庄主才能成事。” “哼!你派去的人都死光了吧?”姬无双嗤笑,语带轻蔑,对金浩峰的能力极看不上眼。徒儿将岌岌可危的魔教发展的越来越好,实力隐隐赶超许多百年武林世家,同样的年纪,金浩峰却将偌大个听涛山庄弄的乌烟瘴气,还不知死活的和反贼搅合上,两人真是天差地别。 这样想着,姬无双朝爱徒看去,眼里溢满自豪。 他轻蔑的态度那么明显,金浩峰又怎么听不出?但想到自己的大业,他不得不忍耐,点头道,“是属下无能,还请庄主不吝出手相助。” “助不助你且看本尊心情。你可以滚了。”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姬无双将金浩峰噎的面色发紫,随即毫不客气的赶人。 金浩峰还想开口再劝,见姬无双已满面不耐,周身缭绕着阴寒瘆人的气场,心知再说下去也是白搭,弄不好姬无双一个不高兴便会对自己出手,不得不压下心中戾气,垂头,敛去眼底的杀意,退出了房间。 待他走远,水靖轩放下茶杯,悠然开口,“他想杀你。” “呵~好巧,本尊也想杀他!”姬无双把玩着爱徒的一缕墨发,声音暗藏无尽杀机。 水靖轩眸子一转,略带兴味的开口,“听涛山庄有六门,涉及士农工商,与朝廷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何其相像?他如此营运山庄,又与台湾郑氏和天地会牵扯不清,说他没有谋逆之心,是人都不相信!这样一个烫手山芋,你还是早点扔掉的好。知道你真实身份的人走前都要灭口,省的日后惹来麻烦!” 姬无双连连称是,无有不应。 水靖轩话落,眸光亮了亮,徐徐开口,“他利用了你五年,走之前咱们总要拿回点利息。江湖人都说听涛山庄奇人遍地,我们魔教现在急需深谙地质勘探,土木工程,商业经营等方面的人才,回去后你将这些人搜罗了来,一并带回魔教如何?” “好,你要的我都给你弄来。”姬无双点头,笑的温柔,想了想,补充道,“我私库里还有很多财物和兵器,回去你看看,有喜欢的都带走。” 财物水靖轩看不上,兵器却不同。清廷刚刚建立不久,政局还未稳定,各处时有民乱发生,因此对兵器管制的相当严厉,有钱都买不到。魔教徒众们的武器都已磨损的相当厉害,勉强用着,此时听见姬无双的话,正是解了燃眉之急,水靖轩舒心的笑了。 两人商量着如何洗劫听涛山庄,直说得远在城里的金浩峰脊背一阵阵发冷。与此同时,吴三桂已带着三十六铁骑和百名武林高手踏上了蜀地,包下了一座地处偏僻的院落和周围所有的房屋,用来会晤水靖轩一行。 吴三桂虽然心焦陈圆圆的下落和那几座金矿,但他为人谨慎,到达蜀地后并没有立刻见水靖轩一行,而是周密部署了一番后才送出请帖,相约三日后在自己临时休憩的院落见面。 这日,水靖轩接出陈圆圆,相携姬无双,坐着马车往城郊深巷里的院落驶去,马车离院落还有一里远,周围的空气已经充满了焦灼的味道。 陈圆圆面色紧绷的端坐在马车一边,依照水靖轩的要求盛装打扮,一身华贵的白衣将她衬托的飘然若仙,明明素雅到了极点,却又给人艳丽之感,令人移不开视线。她身旁还放了一架古朴的琴,是水靖轩专门准备的,去了要她干什么不言而喻。 陈圆圆对吴三桂恨入骨髓,自然不愿弹琴取悦于他,但想到事后能要了他的小命,也就勉强答应下来。 马车的另一边是水靖轩和姬无双师徒两。姬无双盘膝而坐,将爱徒圈在怀里紧紧搂住,若徒儿的脸稍微往陈圆圆那处转去,他便会一手抚住徒儿后脑勺,将他往自己怀里摁,末了还会温柔的笑笑,俯身亲吻他的唇瓣或脸颊,以转移他的注意力。 与这女人一车同行,他极不舒服,而陈圆圆华丽的装扮更加令他不喜。但吴三桂明明白白的要求只准他们搭乘一辆车来,他为了徒儿的计划也只能强忍下来。 两辆车确实可以暗中带不少帮手,吴三桂以为这样要求后更加保险,殊不知无论是姬无双还是水靖轩,突破百人高手的围困而毫发不伤绝不是难事。 临近院落一里处,姬无双突然皱眉,握住爱徒的手紧了紧,俯身用脸颊摩挲爱徒颈窝,传音入密道,“方圆一里都已埋伏了高手,吴三桂带了这么多人,你确定能将这事兜住吗?如不能确定,师父帮你把这些人都杀光。”百名高手和三十六铁骑在他眼里完全不够看。 水靖轩勾唇灿笑,偏头吻吻他紧皱的眉头,同样传音入密安抚到,“不用。三座金矿对吴三桂而言是何其巨大的一笔财富?有了它们,他便如虎添翼,可以一飞冲天了。这等重大机密,他绝不会外传,必定只有几个心腹才会知晓。我估计人数不会超过五人,且他都会带在身边与我们会晤。届时,我们只要摆平这几人就行。吴三桂搜罗的这些高手各有来路,他又被清廷盯得紧,身边安插了不少密探,这次出行他绝不会让外人知晓内情,他没那么傻。” 姬无双想想也是,便放下心头的杀意,圈住爱徒的腰肢往自己怀里摁了摁,让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合,不留一丝缝隙。自从与徒儿重聚,他便喜欢上了这样零距离的接触,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定徒儿是真实存在的,才能填满自己空虚的心灵。五年里心无所依的彷徨无措实在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水靖轩知道他偶而会不安,占有欲一日比一日强烈,特别是有外人在时,那露骨展现的爱恋恨不能向世人昭告他们的关系。这种心理是失忆造成的后遗症,水靖轩觉得自己要负全责,也不阻止他,任由他施为。 怀着这样的想法,水靖轩偏头,眉眼带笑,在他薄唇上舔吻一记以作安抚。 姬无双眼神温柔似水,再次收紧搂抱徒儿的手臂,在徒儿的耳畔和腮侧细细密密的亲吻,表情沉醉,末了,抬起头来时冷冷瞥了陈圆圆一眼,宣示对她存在的不满。没了这女人,他和徒儿还能在马车上温存片刻。 当然,他并不是拘泥于礼教而不敢在人前亲热,纯粹是不想有人看见爱徒精致完美的躯体罢了。 陈圆圆缩了缩肩膀,微微膝行朝马车一隅挪动,以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打扮的如此明艳照人却被两个男人视若无睹,甚至是弃若敝履,这对陈圆圆来说还是第一次,感觉非常憋屈,心中却是又羡又妒。 师徒两亲密无间,旁若无人,陈圆圆脸颊涨红,尴尬的头也不敢抬。当马车终于平稳的停靠在吴三桂院子里时,陈圆圆连忙拿着琴跳下马车,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儿。不待她松口气,看见站在正厅门口亲迎的吴三桂时,表情立刻阴沉下来,眼里恨意昭然。 “圆圆!真的是你!”吴三桂哑声开口,眼里闪动着欣喜若狂的光芒。来之前他还怀疑这是魔教诱他出现的饵,但放不下心中至爱,即便心中存疑,他依然来了。如今看来,他这一趟没有白走,不用上前验证,仅凭一个眼神,他已确定这人是他的圆圆无疑。 他想上前拥抱对方,对方却全身戒备的退后两步,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吴三桂不敢再动,圆圆性子刚烈他十分清楚,在经历了投崖事件后,他丝毫不敢再勉强她。 “水某见过云南王。此处不是叙旧的好场所,有话进去说如何?”见两人一照面就气氛凝滞,水靖轩不得不出声缓和,反客为主。 “原来这位就是水教主!果然少年英才!里面请。”吴三桂闻言,这才朝陈圆圆身后一健硕高大,一长身玉立的两名男子看去,眼里带着审视。 这两人眼含精光,相貌出众,举止有度,一看就不是寻常人。但吴三桂并不将水靖轩看在眼里,若是魔教原教主姬无双来,他还忌惮一二,多带些高手,但他的情报网显示,魔教教主姬无双早已失踪五年。对上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百名高手已然绰绰有余。吴三桂忖道。 几人走进偏厅一所布置高雅大气的房间,吴三桂还带着两名心腹同来,六人围着一张长桌分坐两边。 “多谢水教主替本王寻到圆圆。”吴三桂坐下后微微一笑,颔首道,“也多谢水教主慷慨,愿意将三座金矿拱手相让。” 普一坐定,吴三桂便先发制人的开口。这一趟来是看在圆圆的面子上,至于那三座金矿,他一定要得到,这些人不给也得给,没资格和他谈条件,大不了,他把异族全杀光。 听见‘金矿’两字,陈圆圆眼神闪了闪,垂头掩去脸上的深思。 水靖轩面对吴三桂的下马威没有露出丝毫怯意,只优雅的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面上笑容云淡风轻。 姬无双摩挲爱徒的脊背安抚,朝吴三桂瞥去,薄唇一勾,笑的讽刺,冷声开口,“东西南北巷,各潜伏二十名高手,院外正对大门的阁楼里设有二十名弓弩手,三十六铁骑待本尊马车入门后于五步外团团围住了院落。此间房里,王爷左右二人都是宗师级高手,屋顶上埋伏了一名暗卫,窗外和房梁处各蛰伏一名暗卫。王爷布防果然严密。” 姬无双将吴三桂的部署一一点出,直说得吴三桂和两名心腹脸色越来越黑。这人端坐于马车里,却能将周围情况探查的一清二楚,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了此人五感超绝,必定是顶尖高手。且他语气轻松,态度强硬,俨然没将这些布防看在眼里。 想罢,吴三桂心中涌起巨大的危机感。他知道,他这次很可能失算了。 果然,不待吴三桂回应,姬无双替笑意盈盈看着自己的爱徒斟满茶杯,继续开口,话里满含森然的杀机,“你信不信,本尊杀了你五人,同样能毫发无伤的带着徒儿出去。我魔教的东西,从不平白送人,你今天是想要金矿还是想要命,两者择其一吧。” 吴三桂面容阴沉紧绷,太阳穴上下起伏,显然被气的不轻。他身边随同的两名高手勃然大怒,口里大喝着,“放肆”,同时起身朝姬无双师徒两攻去。 姬无双淡淡瞥一眼朝自己攻来的那人,鼻端轻嗤一声,一道狂猛内劲已将那人拍得倒飞出去,撞上了身后的墙壁。那人勉强靠着墙半坐起来,低头一看,胸口赫然被拍凹下去一块,骨头粉碎,伤势极重,抽搐了两下便昏死过去。 而水靖轩这边也只是轻轻将一杯茶水泼洒出去,袭击的那人身体已被一滴滴水珠洞穿,躺倒在地上成了个血人。 吴三桂心头大骇,而潜伏起来的三名暗卫头领也藏不住了,纷纷在房里现身,将吴三桂团团围住,保护起来。他们不敢贸然出手,这两人一个呵气便可杀人,一个凝水便可杀人,且杀两名顶尖高手不费吹灰之力。不管哪一个,他们都不是对手,更何况两人联手?今日若能护了王爷安然而退就算是奇迹了。 吴三桂心知自己惹了两尊煞神,为自救,色厉内荏的威胁道,“方才本王的暗卫早已放了信鸽出去,将本王的行踪通报给本王云南的滇军,你们今日若是杀了本王,改日本王的铁骑就能踏平了你们魔教!所有异族都要给本王陪葬。” 发现金矿的事本就是最高机密,吴三桂来时便把报信的那人杀了,哪里还会放信鸽透露自己行踪?这一说意在震慑两人。话落,他拢在袖中的双拳紧紧握住,脊背悄然冒出冷汗,湿透了里衣。 陈圆圆偏头,饶有兴致的围观吴三桂的狼狈。 水靖轩放下手里空空如也的茶杯,莞尔一笑,温声道,“若不是王爷咄咄逼人,我们也不会动手。两败俱伤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以和为贵,万事好商量。要我们奉上金矿可以,要我们为王爷所用也可以,只要王爷付得起相应的代价。” 边说,他边握住师父的手,用指腹摩挲。被爱徒温柔安抚,姬无双眼底的杀意褪去,揽住爱徒的腰,往椅背上一靠,慵懒随意的姿态宣示着他不会再出手。 吴三桂见事情有转机,略略松了口气。他作为一代枭雄,自是能屈能伸,此刻已然放下刚见面时高高在上的姿态,一副虚怀若谷的表情。能得到金矿,又能将这两名顶尖高手收入麾下,付出些代价也值得。 这样想着,吴三桂在三名暗卫的簇拥下重新落座,亲自替两人斟茶,温声开口,“好,正是要以和为贵。能得到两位高人相助是本王荣幸,但凡本王能办到的,本王无有不应。” “云南王果然大气!”水靖轩微笑,徐徐开口,“若要我族奉上金山并为王爷所用,王爷只需答应在下一个条件。那便是,等王爷成就大业,赐给我族一块封地,为我族独有,军政自主,汉人不侵。王爷觉得如何?” 吴三桂垂头沉吟,没有立即答应。 水靖轩继续开口,“封地无需太大,毕竟我族人少,一座小城足矣。用三座金山买断一座小城,王爷,怎么算都是你赚了。” 吴三桂闻言微微点头,忖道:本王大业未成,正是急需金银和人才的时候。先答应了他们又何妨?待到本王成就霸业,即便这两人武功再高,面对百万雄师照样得束手就擒。届时本王再清算今日的耻辱。 想罢,他豪爽一笑,朗声道,“哈哈!确实是本王赚了!好,你的条件本王可以答应!来,我们同饮结盟!” 三名暗卫连忙送上一壶美酒,替他们斟满。 水靖轩勾唇,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见师父只拥着自己,没有动作,显然是不想搭理吴三桂。他无奈,亲自将酒杯拿起,送到他唇边喂饮。 吴三桂的面子姬无双可以不给,爱徒的面子姬无双一定要给,薄唇轻启,一点点将美酒饮酒,末了俯身,在爱徒唇畔留下一个带着浅浅酒香的湿吻。 见两人旁若无人的亲热,吴三桂眸子闪了闪,心中惊诧,面上却不敢显露。 陈圆圆见事情已经解决,依照水靖轩的交待柔柔开口,“事已谈妥,各位不如放松一下,听圆圆弹首曲子如何?” 许久未曾听陈圆圆弹琴,吴三桂心弦一松,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便再也移不开,连忙点头答应,一脸的惊喜。有多久他不曾见过这样和颜悦色的陈圆圆了?他已经忘了,更忘了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只想醉死在陈圆圆此刻的温柔里。 悠长悦耳的琴音在房间里响起,吴三桂面露沉醉,陈圆圆低垂的眼里露出杀意,三名暗卫依然高度戒备。唯一心无旁骛的欣赏琴音的也就相拥而坐的水靖轩师徒两了。 随着琴音逐渐高昂,浸在琴弦里无色无味的药水一点点挥发出来,吴三桂等人的眼眸由清明逐渐转为呆滞,最终摇摇晃晃的趴下了,而弹奏的陈圆圆见他们倒下,刚露出一丝志得意满的微笑,也随之倒在了琴架上,不省人事。 姬无双见状轻笑一声,朝怀里的爱徒看去,柔声道,“可以了。” “嗯。”水靖轩低应,从怀里掏出几粒药丸分别送人四人嘴里。算准药效发作的时间,他伏在吴三桂等人耳边,编造了吴三桂此来蜀地是为寻陈圆圆而来的假经历。把两名心腹高手的死都算在了天地会偷袭的头上,连陈圆圆得而复失也推给了天地会掳人的结果。 末了,他正准备附在陈圆圆耳边再行催眠,却被面色阴沉的姬无双强硬拉开。 “你本想杀吴三桂,最后碍于旧情又放了他。”姬无双走近陈圆圆,冷声说道。话落,他看向爱徒,语带不满的开口,“说话就说话,何至于凑那么近!” 水靖轩莞尔,捏捏他的手温声道,“直接将话送到他们耳边效果会更好。我说什么,他们便信什么。” 姬无双反手握紧徒儿的指尖,问道,“这药效果如此神奇,你当年怎得不用在我身上?” 水靖轩斜睨他一眼,语气略带遗憾,“只可惜当初大祭司还未造出这种药,否则,我早将你洗脑,禁锢在身边,何至于折腾这五年?人心易变,我向来把握不准。既然看上你了,我不吝手段亦要得到的,哪怕施药让你做我的禁脔也好。” 他对人心早已失去信心,若能用药物控制一个人的思想,他乐于去做。不要对他说什么心甘情愿,两情相悦,那些对他而言都是童话。在他的眼里,得到就是得到,不管过程和手段。 徒儿的话阴狠无比,手段也极为偏颇,若换成别人,恐怕会十分反感。但姬无双此刻不但没有任何厌恶,反觉得心头愉悦到了极点,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他何尝不想将徒儿禁锢在身边?若徒儿怀着和他同样的想法,岂不表示徒儿爱自己便如同自己爱他那般深重?这样的认知使他悸动,使他心安,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呵~”他傻笑,一把搂住徒儿的腰,垂头深深含住他的粉唇,狂热的舔舐吸允,倾力表达自己此刻激动愉悦的心情。 “好了。要亲热也等回去。他们很快就会醒了。”好不容易从师父激越的拥吻中挣脱,水靖轩拂开他置于自己臀部揉搓的手,低声斥道。 姬无双自然乖乖点头,捞起陈圆圆,偕同爱徒弃了马车,从百名高手围困之下全身而退。 吴三桂带来的高手们还未弄清楚状况,就见空中有人极速掠过,想要再追时,对方早已连影儿都不见了。狭路相逢,却连对方衣角都没碰到,这就是绝世高手和蝼蚁之间的差距。 等吴三桂醒来,看见房间里早已死透的两名心腹,忆起被掳走的陈圆圆,自然而然便依照水靖轩的催眠,将账算到了天地会头上,自此大肆绞杀天地会余党。 水靖轩和姬无双将陈圆圆送回魔宫后在城里又呆了几天。等吴三桂气急败坏的离开蜀地,确定催眠成功后,两人才乘着游船回江北的听涛山庄。 金浩峰没能力杀了吴三桂,只得把希望寄托在姬无双的身上,自己先行回了庄。待收到姬无双没有任何动作,已带着男宠往回赶的消息后,他怒气勃发,捏碎了手里的密报后更坚定了要除去对方的决心。 姬无双带着男宠回来正好,他对付不了孑然一身的姬无双,却对付得了有了牵绊的姬无双。姬无双性情冷血麻木,这样的人,不动情则已,一旦动情必定是惊天动地,此生不渝。拿住了那男宠,不怕他不听凭自己摆布。 怀着这样的想法,金浩峰招来心腹,周密部署了一番。待他部署完毕,姬无双也将将抵达听涛山庄,视庄门口迎接的众人如无物,径直带着爱徒回房休憩。 “听涛山庄果然是百年武林世家,看这房间摆设就知道底子够厚。”水靖轩慢慢踱步,在姬无双布置恢弘大气的房间里浏览,感叹道。 “底子确实很厚。今次你能挖走多少挖多少,不然浪费了。”姬无双牵着爱徒的手在椅子上坐定,替他倒了杯茶水,笑眯眯说道。 “那是肯定的。”水靖轩回答的十分理所当然。 俩人正对坐饮茶,房间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一名魔教徒众得到允许后进来,双手呈上一个寒玉做的匣子,躬身道,“启禀教主,东西已拿到。” “哦?拿到了吗?给本尊看看。”他放下茶杯,接过寒玉匣子,轻轻将匣口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朵深紫色的花,花瓣层层叠叠,状似雪莲,花蕊形似一枚六菱形冰晶,闪着幽幽蓝光,且散发出数九寒意和浓郁香气。 “优昙奇花?”姬无双凑近一看,低喃道。 “不错,是优昙奇花。”水靖轩将花从匣子里取出,放置鼻端轻嗅,脸上露出沉醉的表情。 此花吸收天地寒气,百年才盛开一次,拿起花梗,即便水靖轩内力深厚亦觉得指尖冻入骨髓。若服用了此花,会不会对自己的冰系异能大有裨益?他还未得到优昙奇花时就有这个猜想,待看见优昙奇花那与水系晶核一模一样的花蕊时,则更多了几分信心。 用这朵花换救狼女和卓一航一命,自己没亏。他暗暗忖道。 姬无双对传说中的奇花没有半分兴趣,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徒儿嗅花的美态,喉头上下滑动,忽然间感觉口干舌燥。 “你要这花干嘛?用来簪吗?”他咽下一口唾沫,戏谑开口,夺过花,轻轻插入徒儿发间,擒住他下颚仔细欣赏,眼神灼热。 “优昙奇花当然是用来吃的。”水靖轩无奈的将花从发间摘下,没好气的斜睨师父一眼,直勾的对方骨头都酥了。 “用来吃?没想到徒儿竟然对容颜如此在乎,这花可洗髓伐筋,细腻皮肤,白发变黑……”姬无双半拖半抱的将爱徒弄到榻上,凑近他耳畔一一细数优昙奇花的功效。 不待他说完,水靖轩已轻笑着打断,“是嘛?如此说来,这花只能女儿家用,不能男儿家用咯?我偏生想试试。”他语气满不在乎,心道只要能吸收花朵里的冰寒之气就好,那些附带功效和他的异能差不多,无所谓。 “好,随你。”姬无双咬着他的耳垂低应一声,眸光变幻间笑得十分诡异。徒儿若能变的更美,他是直接受益者,何乐而不为。 两人窃窃私语,细细啄吻,气氛极为温存,片刻后便已情动,肢体交缠在一起。 姬无双舔吻着爱徒的脖颈,时而用牙齿轻轻碾磨,啃噬,唇舌由脖颈流连到身躯,纤纤十指和小腹都没放过,最后扶起徒儿早已坚硬的昂扬,深深含入口里吸允。 “嘶~”水靖轩吸气,秀眉微蹙,表情似痛苦似欢愉。然而,他高高挺起的臀部和紧揪住姬无双发顶的手都一再说明,他无疑是欢愉的。 姬无双照着春·宫图里的指示爱抚徒儿的身体,看见他脸颊泛起潮红,身体微微颤抖,心中自得,嘴下更加卖力,或舔,或吸,或轻咬,直撩拨的水靖轩呻吟不断,差点受不住精关。 见徒儿差不多快到了,他勉强压下进入徒儿体内的冲动,将徒儿翻个身,掰开他浑圆挺翘的臀部,俯身去舔吻那粉嫩的菊蕊,不时伸出舌尖进入狭窄的巷口抽·插,滋润。 没想到只研究了几天春·宫图,师父就能有如此手段,水靖轩紧紧揪住身下的被褥,眼睑微合,纵情享受他的爱抚,情·动中甚至撅起臀瓣,让他的动作更便利,菊蕊在舌尖的刺激下一伸一缩,诱人至极。 姬无双额头暴起条条青筋,死死盯着眼前不断开合,状似在邀请他的蜜·穴,深吸了好几口气方压下插·入其中挺·动的欲·望,伸出一根指头做开拓。 “徒儿,你里面好湿!我准备的润滑膏都用不上了!”姬无双整个人压在爱徒背上,边吸允他滑腻的裸·背,边喃喃低语,表情带着惊奇。这明显和书上描述的不一样。 水靖轩眸子暗了暗,微微偏头朝他看去,低声道,“我的身体和常人不同,你难道不知道吗?” “原来如此。”想到爱徒特异的体质,姬无双轻轻笑了,含住爱徒绯红的薄唇,边吻边满带欣悦的开口,“徒儿,你是为了我而生的!我们俩的身体这般契合,你合该是我的徒儿,我合该是你的夫!” 没有想象中的鄙夷和厌恶,只有惊喜和愉悦,水靖轩怔楞,忆起末世开始时他被人肆意玩弄的那段黑暗日子。那时,他日日被禁锢猥亵,为了在践踏中能活的更久一点,他不得不采取措施保护自己。那人压着他,边凌虐他边嘲讽他拥有一具‘欠·操’的身体。 因此而深埋在心底的屈辱和羞耻感,今日,在这人的百般温柔和千般呵护下都一点点淡去,唯剩下满心的温暖和感动。 “当然,我是为你而来的。”水靖轩微笑感叹,反吻住师父的薄唇,用力索求他口里的甜蜜。 甚少听见徒儿说这样柔情蜜意的话,姬无双怔楞一瞬,继而眼里溢满惊喜,浑身也有如火烫,感觉通道已被爱抚的足够绵软开拓,他不再压抑,下·身一挺,深深埋入爱徒体内。 两人俱都粗喘一声,以最原始的姿势交·合在一起,一个想进入的更深,一个想被进入的更深,抵死缠绵中,占有对方的心态都是相同的。 水声,呻吟声,低吼声,**碰撞声汇合在一起,赤·裸·肢体上的汗液滴滴滑落,铺洒在华丽的锦被上,房间里春意正浓,连摆放在榻边优昙奇花的数九寒气也压不住这火热。 庄主带回一个男宠已足够叫人震惊,更让人震惊的是,从不沉溺于声色犬马的庄主自回来后与那人足足缠绵了三日才出房间。这劲爆的消息令听涛山庄人人侧目,对那男宠好奇到了极点。 索性三日后庄主便大肆召见六门的各色奇人陪那男宠聊天解闷,大大满足了庄里人的好奇。从庄主院落回来的奇人们不但没有表示出对男宠的鄙夷,反倒满口夸赞。 想来也难怪,水靖轩虽然不是全能,但现代科技如此发达,他随意说上两句也足以让这些人茅塞顿开,再加上他温文尔雅的气质,则更加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这日,召见完听涛山庄的人才,水靖轩伏案,将看中的人名一一罗列,只待离开时将这些人一并掳走。 姬无双站在他身后,俯身,头磕在他颈窝,好笑的开口,“这就列清单了?库房你还没看过呢。” “嗯,也是,那便去看看吧。”水靖轩沉吟,放下狼毫,在姬无双牵引下朝库房走去。 对金银财帛没兴趣,两人首先打开兵器库查看,水靖轩第一眼便被兵器库墙上高高悬挂的那把宝剑吸引住了。 “那是……”他指尖朝宝剑指去。 “这是前任听涛山庄庄主金振东用过的宝剑,名为听涛。”姬无双顺着爱徒的指尖看去,手掌虚抓,已将宝剑从墙上吸入掌心,略带点儿讨好的递给爱徒查看。 水靖轩除了掌法,最爱使剑,接过‘听涛’后眸子都亮了亮,薄唇也微微上扬。他‘锵’的一声抽出剑锋,置于眼下欣赏,低语道,“剑长七尺三寸,净重七斤十三两,百炼寒钢铸就,削铁如泥,无坚不摧。” 话落,他屈起指尖,在剑身轻弹,一阵厚重悠长的声音随之响起,仿似延绵不绝的波涛。‘听涛’之名便由此得来。 水靖轩勾唇,反手将剑插·入剑鞘,宣布道,“这剑归我了。” 姬无双莞尔,揽住他肩膀宠溺道,“你看上什么就拿什么,随你。” 两人在库房里巡视,清点完兵器数量后造成账册,以便日后带走。 金浩峰听闻姬无双先是召见了六门奇才,后又打开库房清点财物,心里便有些着慌,略略一想,大致猜到了他们的意图,此刻再也坐不住了,唤来心腹咬牙道,“姬无双这厮如此动作是想搬空我听涛山庄,我不能再等了,今日一定要杀了他。你让人将他引开,我去擒了他的心肝宝贝,看他怎么跟我横!” 那人领命而去,待他引开了姬无双,金浩峰带着一群心腹,气势汹汹往庄主的院落走去,普一进门,就见那贵公子一手拿着‘听涛’,一手拿着锦帕在细细擦拭,脸上表情十分惬意。 “我爹的遗物岂是你这种污浊之人能碰的?”金浩峰眼珠血红,慢慢逼近水靖轩,咬牙切齿道。他很后悔,不该将‘听涛’借给姬无双震慑六大长老。那厮拿走后便再也没说过要还,最后竟还随意将它给了一个男宠!这无疑是对‘听涛’最大的侮辱! 视线在水靖轩光滑细腻的手掌打转,金浩峰心中戾气更重。一个不会武的废人,不配污蔑父亲的宝剑! 想罢,他劈手夺过‘听涛’,剑尖一转便搭在了水靖轩的脖子上,锋利的剑刃紧贴他颈侧淡青色的主动脉,稍微一动就会血溅三尺。 水靖轩任由这人架住自己,拍拍空空如也的手掌,慵懒的靠坐在椅背上,斜睨金浩峰一眼,幽幽开口,“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等你男人回来你就知道了。”金浩峰冷笑,言语粗鄙,语气极尽侮辱。 我男人?这称呼听着并不刺耳嘛。水靖轩勾唇,嘲讽的瞥了金浩峰一眼,眼睑半开半合,安然的等着姬无双回来‘英雄救美’。 待姬无双意识到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再转回院落时,看见的便是悠然安闲的爱徒和挟持着爱徒,得意洋洋的金浩峰。 “若是不想死的话,我劝你早些放开他。”姬无双冷笑,缓缓走进院落,脸上表情丝毫不见慌张。 金浩峰见他步步逼近,心下紧了紧,有些不安,但见他自进来后眼神就没离开过那男宠,关爱之情溢于言表,不由又恢复了些底气,呵斥道,“站住!不准再近了!你信不信,在你杀了我之前,我能更快一步隔断他的喉咙?” 不信!姬无双心中暗嗤,脸上自然而然带上了轻蔑,但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 “算你识相!”金浩峰色厉内荏的斥道,握剑的手却有些轻颤,掌心湿漉漉的,出了一手的汗。 深吸口气定神,他咬牙开口,“姬无双,你想不想他死?” 姬无双朝爱徒看去,满眼毫不遮掩的爱意,摇头道,“不想!” “很好,不想他死的话就封住自己的内力!”金浩峰强忍压下心中的不确定,厉声要求到。姬无双闻言站在原处不动,仿似在考虑。金浩峰死死盯住他的动作和表情,手颤抖的更加厉害。 终于,姬无双叹了口气,缓缓抬手,点了周身几处大穴,竟是真的依言卸去了内力。没了内力,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金浩峰带来的这几十名高手轻易就将他围住,只需抬手就能将他抹杀。但姬无双积威难犯,一时间竟是无人敢动。 胜利就在眼前,金浩峰眼睛血红,疯狂的大笑起来,边笑边嘲讽,“哈哈!都说你姬无双冷血无情,却没想世人都错了!你怎么会无情呢?你分明是个情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他·妈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风·流鬼!” 情痴?这称呼倒是和师父挺配的!水靖轩眉眼带笑朝姬无双睇去,指尖轻轻抬起,夹桩听涛’的剑锋,慢条斯理的开口,“‘听涛’是把好剑,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你一个废物能懂什么?金浩峰正是得意的时候,面对一个不会武功的娈宠,防备心自然而然就下降了,听见他非议父亲的遗物,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 “只是可惜被你这种污浊之人碰过了!不要也罢!”水靖轩笑笑,将金浩峰的话奉还给他。 被一个低贱的娈宠嘲讽,金浩峰狂怒,举剑就要朝他脖颈刺去,但那轻轻夹住剑锋的两指仿佛有千斤重,竟让他丝毫动弹不得。金浩峰拼尽全力也无法撼动他的双指,眼里露出惊骇。这人哪里是不会武功?分明是武功太高,已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水靖轩轻蔑的瞥面色大变的金浩峰一眼,冷声开口,“我看上却又不要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不如毁掉!” 话落,他指尖输入内劲,轻轻一夹,只闻‘叮’的一声脆响,百炼寒钢铸就的剑尖竟被生生夹断,金浩峰抽剑的力道来不及收回,向后一仰,狼狈的跌倒在地。 挟持姬无双的众人都被这一突变震住了,正准备回防保护少主,却见那衣着华丽,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指尖一挥,断裂的剑尖已然脱手,极速射入少主的眉心。可怜金浩峰连反应也来不及便被射穿了大脑,双眼翻白,死得不能再死。 姬无双负手退至一边,闲看爱徒在院子里大开杀戒,只觉得爱徒凶狠的表情是那般艳丽无匹,令他目光难移,下腹肿胀。 “难为你了!”一刻钟后,水靖轩踩着满地血腥缓缓朝师父走去,点开他被封住的几处大穴。 “无事!难得你保护为师一次!”感觉非常不错!姬无双咽下未尽的话,将徒儿拥入怀中,深深吻住他的双唇。怎么办呢?无论是阴狠的徒儿,乖巧的徒儿,骄傲的徒儿,偏执的徒儿,他都爱的不行啊!姬无双无法说出越来越深沉的爱意,只有用行动来表示。 魔教和暗门的杀手赶来清洗听涛山庄时,看见的便是血色院落里紧紧拥吻的两人。那画面绚丽至极,无人敢上前打搅,俱都绕开了此处。 一夕之间,威名赫赫的听涛山庄便被覆灭了,听涛山庄的附属势力也没逃过一劫,被朝廷派兵大肆围剿,彻底在江湖上消声灭迹。 二十年后,西南异族的势力不断壮大,侵占了西南边区大半土地,隐隐有画土分疆的趋势。清廷派兵围剿,次次大败而回,不得不在西南铸造绵延数千里的城墙,以抵挡异族的扩张。异族从此后军政自治,而那道城墙被后世称为‘南长城’,标示了异族的辉煌而被载入史册。 ——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