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令》来自www.aqbxs.com 《城隍令》全集 作者:孟逸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一、 清晨血冷 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雪,今天竟是个好天气,白雪映着阳光,份外刺眼。 常天霸纵马急驰,到冷王府时,已是日上三竿。向门口守卫打听冷王,冷王尚未起床,绕过大厅,直奔冷王寝室。几个婢女站在冷王门外低声议论着什么,见他过来,连忙住口,恭谨的站在两旁。常天霸心中不悦,哼了一声,问道:“王爷呢?” 婢女们知道常天霸性格粗野,功夫了得,是冷王爷的手下爱将,常天霸看她们面上都有种不安神色,面色微愠。其中一个相貌清秀,十分得冷夫人宠爱的丫头唤作玲儿的急忙回道:“回常将军,王爷和夫人一直没叫我们服侍,好像还未起床。” 常天霸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都什么时候了,王爷怎么还不起来,我有重要事情禀报王爷,你快去叫门。” “是”玲儿不敢违拗的轻应一声,莲步轻移间,暗道:“奇怪了,王爷和夫人一直都起的很早,今天这是怎么了?”走到门前,伸出葱指轻轻的叩击门框。 ‘当当当……当当当……’声音虽轻,但里面的人也该听到了,可是仍然没有一丝动静。玲儿试着加重力道,声音变得急骤起来,忽然里面有人惊呼一声,但随即又归于静寂,听声音好像是夫人的,因为声音比较尖,不像是王爷那种粗哑的男人嗓音。 常天霸知道事不寻常,快步走到门前,仍不失恭敬的道:“王爷、夫人……”连叫两声,听屋内没人回话,伸出大手在门上一推。 ‘格喀’一声,门栓震断,屋门随即敞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鼻而来。常天霸皱皱鼻头,惊呼声‘不好’大踏步的冲了进去,叫道:“王爷、王……” 只叫得两声,声音便即哽住…… 鲜红的血染红了床单,但床上却不见冷王,只有夫人睡在里侧,满脸的惊骇神色,显然刚才给玲儿叫醒后看到眼前的情景,吓晕了过去。常天霸只感觉一股热血直冲入头顶,小心翼翼的揭开被子,虽然已经想到结果,仍感胸中一震。冷王爷遇刺身亡,头颅不翼而飞,常天霸倒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砰’的一掌,将身边的桌子击得塌了下去,杯子、茶壶纷纷跌在地上,摔得粉碎。 也不知过了多久,常天霸回过神来,看婢女们都还站在身旁,一声厉吼:“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冷少主过来!”婢女们一阵恐慌,纷纷逃了出去。 这只是一枚宽一寸高不逾两寸半的小小令牌,入手清凉,淡紫色的气焰围绕周围,窜腾不熄。 冷王暴毙,门窗反锁,与冷王同床共枕的冷夫人亦中了迷香,毫不知情,唯一的线索也只有在冷王手中发现的这枚令牌。 正面镌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发怒的老人头像,横须竖目,神态逼人。背面则刻着三个古篆字,冷清平低声念道:“城隍令”,念罢重重的叹了口气,两只悲愤的眼神中,射出一道凶狠的目光。 屋子里还有三人,除了相貌粗犷的常天霸之外,另一个则是一个十六、七岁,身穿暖裘的绝色少女,她是冷王的女儿,叫做冷娇柔。但并非亲生的,据说是府里的一个仆人在门口拣到的,那时候还只是个婴儿,据猜测可能是哪个穷人家的孩子,养不起了,才不得以送到府里来。但除了冷清平之外,最得冷王爷宠爱的就数她了。其次是个身材略矮的枯瘦老头,他是府里的总管,平常很少说话,只是打理一些闲杂琐事,但却极得王爷尊重,常以兄弟称呼,至于有什么本事,却是无人知晓,大家只知他叫冷无痕罢了。 屋里静悄悄的,四个人都在想,谁会是杀害冷王爷的凶手,冷王遇害,屋里只有冷夫人一人,如果是夫人杀了王爷,那么王爷的人头又到哪里去了?何况王爷与夫人四十多年的夫妻,两人恩爱有加,夫人又怎么会杀害王爷?而且这个事实也正是冷清平最不能接受的,但若不是夫人,那么门窗紧锁,凶手又是怎么逃出去的? 忽地,常天霸打破沉寂,大声道:“少主,我知道谁是凶手了,当今天下王爷与郑王、征远候的权势鼎足而三,除了他们两位,还能有谁?你一举夺下文武双状元,又给万岁钦封卫国将军,而郡主又与万岁订下亲事,是未来的皇后娘娘,一定是他们两位后继无人,看着眼红,才联手杀害了王爷。” 冷无痕淡淡的道:“你有什么证据?”常天霸怒吼一声,道:“事实俱在,还要什么证据?”冷无痕‘哼’了一声,道:“你当他们是寻常百姓吗?”常天霸一怔,随即骂道:“冷无痕你要当缩头乌龟可以,我原也没想你一个糟老头能做出什么事来,谁害死王爷,即使他是天王老子,只消我常天霸有一口气在,也照样找他报仇。”冷无痕仍旧不愠不火的道:“除了郑王、征远候之外,难道就真的没有第三个势力能杀了王爷?”常天霸又是一怔,冷清平似是得到提醒,叹口气道:“江湖人称天下二君子,或许也有这个本事。” 常天霸、冷无痕二人都是一震,天下二君子,人称:‘游龙戏风’,游龙只是个江湖人士,排名虽在戏凤之上,但很少有谁知道其人,倒是戏凤手陈五楼在宫中就职带刀侍卫总管,反而人人闻名。 冷清平淡淡的道:“谁有这个本事,也不一定就是谁做的。”低头看了一眼手上令牌,续道:“看来我们还是要从这枚令牌查起。”回头见冷娇柔正望向床上冷王遗体,忍不住轻唤一声:“柔妹……”抓过她的手,只觉入手冰凉,微微发抖,不由心中一阵酸楚。 城隍乃冥界的官职,也是一城之主,剪除凶恶、保国护邦的冥神。因时近除夕之日,城隍庙里人来人往,还愿上香的人络驿不绝。冷清平上朝向万岁禀告冷王遇害一事,令常天霸带人赶往城隍庙。 常天霸到了庙外,一声令下,立将城隍庙围个水泄不通,并将就近的人一一盘查,老幼妇孺,一个没能放过。 不到一个时辰,便列出有嫌疑的人五十三人,竟连卖肉的陈阿三也锒跄入狱。众官兵将城隍庙里外查了三遍,不但未见冷王人头,竟连半点的蛛丝马迹也未寻到。 常天霸怒瞪着城隍神像,仿佛是他杀了冷王,冷娇柔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落在一旁低头浅思的冷无痕身上,恭敬的道:“无痕大叔,你看……” 冷无痕轻‘哦’了一声,从浅思中回过神来,这会儿一个士兵在庙门外,大声叫道:“启禀郡主,属下有事禀报。” 冷娇柔回过头,轻声道:“进来吧!” 那士兵得到允许,快步走了进来,道:“属下宋军,查到城隍庙在本城里并非只有一座。” “什么?”常天霸双眼一瞪,两只大手抓住他前胸,几乎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道:“还有一座?那座在哪里?” 宋军给他提起,两只脚尖勉强着地,冷无痕道:“放开他。”常天霸一声怒吼:“老子就不放,不说我捏死他。” 冷无痕转过身,面向墙壁,忽然背过手来,手指轻轻一弹,嗖的一声,常天霸右手腕‘列缺’穴上忽地一痛,一只手臂登时酸麻,那物反弹出去,又撞中左手拇指关节处,两处所中都是薄弱位置,抓着宋军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松了开来。常天霸大怒,骂道:“老匹夫你敢暗算我?”弯腰拾起那物细看,却是一粒绿豆大小的石片,心中一惊,这粒石子显然是他从墙上捏下来的,单要从墙上随指挖下一个石片,自己已是不易办到,再要背向敌人,将石粒弹出,丝毫不差的连中两穴,那是万万不能办到。一时间,面色由黄转青,又由青转红,冷哼了一声,背过身去。 冷娇柔向宋军道:“你说还有一座城隍庙?” 宋军急吸了口气,道:“是,属下查到从此处向北三十里外有座桐山,桐山不远处就有一座城隍庙,是古时候留下来的,只是如今……” 冷娇柔紧紧盯着他,面露忧急之色,常天霸吼道:“如今怎么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宋军道:“是。只是如今荒废已久。” 常天霸大是失望,怒道:“屁话,荒废已久说来做什么?”迈步便要过去揍他,却给冷娇柔拦住。 冷无痕道:“越是人不常到的地方,越要细查。”当即下令赶往桐山。 未初时分,众人已赶到桐山,所谓桐山,实际上只不过是一座很小的山岭,岭上依稀有几个行人脚印,但过了桐山,脚印便不复所见,常天霸自带了一伙人上桐山查看,直上到山腰一直未有所见,那几个脚印最终都伴随着一些兔子踪迹,想是猎人留下。心中后悔,说不定那城隍庙虽破,但线索就在里面也说不定,最后终于忍不住吩咐一声,查过之后,山后相见,独自跑下山来。 冷无痕等人行到庙前,尚未开启庙门,常天霸已经赶了回来,一把推开庙门,反倒先他人一步抢了进去。 庙内一共五尊神像,城隍像尤其高大威猛。余光扫过,除了城隍像外,另四尊神像都已破损。 城隍像前有一张供桌,桌子上白绫下面掩盖着一件东西,白绫上依稀有洇透过的血迹。 冷娇柔看一眼,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常天霸大踏步的走过去,伸手抓过白绫,露出里面的东西,不由一怔,白绫下面的果然是一颗人头,但却不是冷王的。 那人头瞪视着双眼,两目凸出,年纪看上去倒也与冷王相差不多,常天霸忽地认出这个人来,惊声叫道:“郑王,这居然是郑王……”目光中满是惊骇。 二、化外游龙 冷王的首级没有寻到,却寻获了郑王的首级,是意外,还是有人蓄意安排? 庙外传来断断续续的吵闹声,打断了冷无痕的沉思,他阴沉着脸,向门外叫道:“宋军……”等了片刻,不见有人应答,又叫了一声,只听外面吵闹声更加响了,一个官兵快步跑了进来,却不是宋军。没等冷无痕开口,那官兵已经禀道:“不知哪里来的臭叫化,不知死活,硬要往里闯。”冷无痕道:“看到宋军没有。”那人一怔,面露迷茫之色,说道:“是总管身边的那个人吗?”冷无痕微觉惊讶,问道:“你不认识他?”那官兵道:“他是您的心腹,属下哪……哪有这个福气。”冷无痕知道事不寻常,嗯了一声。忽听庙外有人道:“絮雪纷飞泪化做,千里相随为送君。” 冷无痕心中一震,道:“放他过来。”那几个官兵听到命令,只得放行。 叫花年龄也不甚大,看样子也就二十左右,手里拿着一个酒壶,官兵让开道路,他斜眼瞪视着几名官兵,仰脖灌了口烈酒,面上颇有得意之色,几名官兵心中咒骂:美吧,一会儿有你哭的。 那叫花醉步踉跄的走进庙来,冷无痕打量他一眼,常天霸已经叫道:“臭花子你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叫花子冷笑一笑,转着向冷无痕道:“小可游君龙,南宫前辈一向可好?” 冷无痕面色微变,道:“你便是天下二君子之一的游龙?你叫我什么?” 游君龙笑道:“南宫无痕二十五年前便已经是名动江湖的第一高手,小可想要闯荡江湖,对这样的老前辈怎可不知?” 常天霸一声惊呼:“你是南宫无痕?难怪武功……难怪……”话只说了一半,但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明了。 冷无痕面上杀气抖现,游君龙笑道:“南宫前辈隐姓埋名十余年,难道还堪不破这一关吗?”冷无痕当年自持武功天下无人能敌,不料最终竟败在一个十余岁的孩童手中,自觉颜面丧尽,本欲自戗,以泄羞愤,不想冷王带人赶到,乘少年大战力尽时将其击毙,冷王随后又设计将所有参与此事的属下杀害,在江湖中散布消息只说是少年与他比武,不敌而亡。南宫无痕也算义士,知悉后十分气氛,本想与王爷同归于尽。但冷王先他一步,不带任何手下,亲自向南宫无痕请罪,并愿一死以隐事实,南宫无痕没想到自己一个败军之将,还能得到王爷如此垂青,从此隐姓埋名,在冷王手下做了一名总管。这事本来十分机密,却不知游君龙如何知晓,暗忖:当真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仔细打量眼前的人,蓦地一惊,暗道:“是他?”但随即便知想错,相貌虽有几分相似,但人死怎能复生?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道:“以前年少气盛,十年前遇到伯乐,因此隐姓埋名,本以为南宫无痕从此在江湖上消失,世人尽忘,想不到十年后竟给一个后生晚辈一语道破,惭愧!” 冷娇柔听他自称游龙,突地掣剑而出,一剑直刺游君龙胸前。 游君龙右手微抬,两根手指悄无声息的夹住剑尖,冷娇柔暗自惊骇,用力回夺,剑身有如嵌入大石一般,纹丝不动。惊慌之中前近一步,又是用力一撤,游君龙微微一笑,冷不妨嗤的一声响,她竟从剑柄里抽出一只小剑,直向肚腹刺来,游君龙没料到她手中的竟是子母剑,想要闪躲,已然不及,剑尖抵腹,情急之下,猛地吸一口气,剑尖刺进衣衫,肚皮上打个褶子,竟将剑尖钳住,幸好短剑平刺,若是剑锋竖刺,虽不至送命,好歹也要见血,游君龙暗道一声:“好险”,殊不知冷娇柔却比他惊异更甚,哪里知晓游君龙这沾衣卸骨术的神妙,浑身上下,皆为杀器,冷无痕也吃了一惊。只一怔,冷娇柔两处‘肩井’穴上各中了一指,游君龙不解的道:“姑娘何以要杀我?” 冷娇柔碰上他的目光,心中莫名其妙的一震,只觉他一双明亮的眼神当中,有一股让人难以对视的威严,不自主的低下头,轻声道:“你杀了我父王,还用问吗?” 游君龙微微笑道:“姑娘所说的父王是冷王,还是郑王?” 冷娇柔想不到他有此一问,微微一怔,道:“什么意思?” 游君龙道:“我已从大内侍卫总管陈五哥那里得来消息,冷王被害现场,窗子、门都关得严实,可有此事?”冷娇柔微微点头,道:“没错。”游君龙道:“既然如此,可有密道?”冷娇柔想到父王血仇,心念当即坚定,冷冷的道:“我们查过了,没有。你少废话,我知道你本事高强,这事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办到?”游君龙微笑道:“多谢姑娘抬举,游某纵然本事高强,可终究还是个凡人,穿墙过壁的仙术,怕还没练成。大雪之前,我曾到过这里,是以知道这里有座城隍庙,所以请陈五哥假扮官兵前去报信,可能你们所说的宋军就是他了。而这里,我在方圆三里以外五里之内已经查了一圈,未曾发现一个脚印,最多也是到桐山而止。我相信一个人轻功再好,也不会两里之内不留一个脚印或任何痕迹。”说罢转头望向冷无痕。冷无痕点点头,意示认可。游君龙随手为她解开穴道。 冷娇柔一得自由,立即紧握短剑,说道:“你说你在三里之外都查过了,没有脚印,谁能给你证明?你没进过这里,又怎么知道人头会在这里?说不定这人头就是你带进来的,然后又叫那个陈五楼给我们报信,目的是让我们与郑王起冲突,对不对?” 游君龙苦笑一声,道:“那我现在又何必留在这里?”ww奇Qìsuu書còm网 ‘报’,便在这时,门外先前那名官兵走了回来,冷无痕道:“进来。” 那两人快步进庙,恭谨的站在一旁,其中一人,低声道:“冷总管,属下们将方圆五里之内都查遍了,三里之内没有任何踪迹,但奇怪的是三里之外却有两行隐约成弧线游走的脚步。凭脚印距离可以断定那人是武林高手,但他绕行一圈,始终没进三里之内。” 冷娇柔缓缓放下手中短剑,心中着实不滋味,游君龙也不待他道歉,抱拳说道:“我发现桐山之上,好像有些踪迹,这便过去查查,贵属下所捕入狱的都是些寻常百姓,量来王爷并非他们所害,还望前辈高抬贵手。”冷无痕道:“这些人都是常将军叫人抓的,游少侠尽管放心,只要找到真凶,我立刻便放他们出来。”游君龙点了点头,冷无痕又道:“南宫无痕早就不存在了,游君还请叫我冷总管!”伸手自怀中将城隍令牌取出,递了给他,无疑是将案子交了给他。 三、积雪飞红 游君龙也不答话,接过令牌,径自向庙外走去,忽听得常天霸大声道:“我陪你一道去。”大踏步追了出来。 至桐山时天色已见昏暗,常天霸带着游君龙直达后山与众官兵约定聚集之处。只见一排排脚印渐渐密集,都向山下行去,却不见一人。两人遁着脚印下山,山脚下是一处山坳,两道山梁成人字形汇于桐山,中间夹角处却是一个断涧,溪水从山而下,在下面冲击出一个三四丈宽的大水潭,只是这会儿都已结冰,冰上面掩盖着一层厚厚积雪,甚是平滑。由于风吹,又是阴坡,阳光照射不到,洼处积雪最深,游君龙站在一处山梁,向下望去,皱了下眉头,道:“奇怪,这里雪深,怎地脚印反倒没了?”四下张望,脚印到此戛然而止,脚印也不凌乱,没有打斗迹像,似乎这些人突然间凭空消失了一般。 常天霸向下一跃,‘嗤’的一声,雪深及腰,他吓了一跳,骂道:“娘的,这里雪居然这么深?啊呀……谁?”脸现惊慌之色,游君龙吃了一惊道:“怎么了?”常天霸弯腰从雪地里捞出一物,举手便打,道:“他妈的,居然藏在雪地里。”紧接着他从积雪里扯出一个人来,但那人毫无反映,定晴一看,这人咽喉中受创,却是一名早已死去的官兵,身体也已僵硬。常天霸伸脚探探,叫道:“这里还有一个。”伸手抓起,又是一具死尸,随手将两具死尸都抛了上来。游君龙暗想:“难怪这些人都失踪了,可是这么多人,他们又是如何一举歼灭的呢?”细看雪地,只见有几处积雪似乎给人翻动过。常天霸忽地咦了一声,道:“这里好像有个活的……哎呀……抓住我的脚了……”游君龙霍然心惊,道:“小心。”一语未落,常天霸一声惊呼,向后倾倒,身子飞快的没入雪中,只见一道积雪塌陷,直向雪地中心延伸过去。 游君龙脚尖点地,跃到半空,身子如一只苍鹰般向塌陷的顶端抓去,指尖入雪,忽地三柄剑从雪地中直刺上来,三柄剑,三处要害,快如电闪,剑如雪白。游君龙身悬半空根本就没有转旋余地,身子直向剑尖撞去。便在这时,脚踝似乎给一根细细的丝线捆住,并伴有一股回拉之力,身子一顿,丝线便即松开。但只那一顿,游君龙新力已生,身子向上扬起,同时手上白光一闪,三股血箭从积雪中喷射上来。积雪塌陷处一阵翻腾,似乎常天霸也正在积雪中与人恶斗。突然间常天霸一声暴喝,一个白色的人影从雪中飞了上来,雪地里跟着又有一股鲜血冲出积雪,游君龙知道常天霸受了重创,急忙探手入雪,抓住一人,在那人身上一按,借力反弹,带着那人身子飞回先前落脚之地。 那人正是常天霸,左胸中剑,剑伤偏上,虽然血如泉涌,性命似乎无恙,雪中飞出的那个白影,落在地上,又跌进积雪里,却是一动不动了。游君龙回过头来,五丈之外,一个白影隐入树后,抱拳道:“谢过兄台救命之恩。”树后人冷冰冰的道:“嗯,你也不用谢我,以后小心,别给候爷丢人就是。”游君龙道:“你是候爷的人?”那人道:“你不用管我是谁,但应该知道要害你的是谁。”游君龙心中一震,雪域四鬼要杀我那是不消说了,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杀我,听他言下之意,似乎背后还有主谋,难道是杀害王爷的那个城隍?急忙叫道:“兄台可否再说得清楚些?”等了很久,不见回音,想是那人乘自己浅思的当儿,已然先行离去。 两人回到王府,冷无痕、冷清平、冷娇柔和郑王府的李望天、辛九平等人已在大厅中等候多时,两府人中间有张桌几,上面放着一个包袱和一只木匣,包袱是白绫打包,游君龙知道里面乃是郑王人头,却不知木匣中又是何物? 冷无痕快步迎上游君龙,见常天霸受了伤,便叫丫环扶着他先去休息。游君龙只说在桐山遇到伏击,将候爷府的人相助一事略过不提,倒不是怕损了威名,只是事情未弄清之前,说到候爷府的人也参与此事,只怕会节外生枝。冷无痕也不细问,听过之后,点点头,便为他引见诸人。李望天是个小个子,鼠眼斜眉,歪头打量他一眼,说道:“久闻游龙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仪表非凡。”言下之意自是讥讽游君龙穿得狼狈。辛九平身材瘦瘦,个子却是甚高,一个酒糟鼻子更是显眼,点头道:“何止是仪表非凡,照我看如果再穿得好点应该说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游君龙微笑,道:“不敢。”转身向冷清平行去。只听背后李望天道:“大哥,拜拖你要拍马屁,也要弄清我话含意好不好?”辛九平道:“仪表非凡,是褒义词,没错啊?”李望天道:“那我说你这副尊容也是仪表非凡,算不算夸你?”辛九平笑道:“死耗子,咱们一起二十多年,可从没见你这么夸我,其实你老哥要不是生得贼眉鼠眼,倒也算得上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李望天一瞪眼,道:“废话,那还用说。”辛九平道:“不错、不错,言之有理。” 冷娇柔微微冷笑道:“两位都是一表人材,气宇不凡,彼此、彼此,倒也不用争了。” 冷清平神色倨傲,面寒若冰,见游君龙过来,意外的竟起身还礼,道声:“久仰”。待众人寒暄过后,冷无痕将游君龙引到冷王寝室,游君龙仔细搜查,发现冷王肩膀、手腕、脚腕都有伤痕,上面还有老茧,不由心中一怔,转过身又发现墙角柜子上有一个精致的香炉,随手拾起,拿到鼻子前嗅了嗅,冷无痕解释道:“这是除异味的香,夫人喜欢这个味道,所以每次睡觉前夫人总是亲手燃上一支,这里还有一盒,是我们在搜查屋子的时候发现的。”游君龙接过来,又从香炉中挖出余香,细细比较,大小、颜色全都一致,看来应该没有问题。游君龙一一细查,再无发现,向李、辛二将军请命,又到郑王府走了一遭,遇害现场,也在寝室,几乎与冷王的遇害现场没有什么分别,游君龙特意看了一下郑王肩膀、手膀与脚腕,却发现上面也有伤痕、老茧,心道:“两位王爷千金之躯,身上怎么会出现老茧,但如果说死的两位不是本人,那么两府上下又岂能都将人认错了?”心中疑念重重,难得其解,随口问冷无痕道:“前辈回府里可曾发生什么事?”冷无痕道:“倒也没什么事,我们寻到郑王首级,纯属意外,本来还担心两家会因此而起冲突,却不料咱王爷的人头竟出现在郑王府,多蒙李、辛二将军护送。你看这个……”说着递过一物,又是一枚城隍令牌,续道:“这是在郑王遇害的现场发现的。”游君君接过令牌,与先前一枚细细比较,两枚令牌一模一样,冷无痕道:“朝中三位权臣,两位遇害,依你看……”说到这里便顿住不说,游君龙紧紧握住令牌,说道:“如果候爷不是凶手,那么下一个遇害的就是候爷。”冷无痕颔首道:“老夫也正是这个意思,因此正要到候府去一趟,少侠可否一同前往。”游君龙点了点头。 四、驭剑游龙 午夜时分,游君龙等一干人换上夜行衣,飞身跃入候府后院。 按理候爷府早已得到消息,应当戒备森严,但五人绕过几进房屋,始终未发现巡逻卫哨,不由大奇,李望天道:“搞什么鬼,唱空诚计吗?”辛九平道:“不错、不错,言之有理。我敢保证,越是这样越是有问题。”一干人走进前院,忽听得‘啪’的一声,像是有人将茶杯摔在地上,众人快步行近,一个女人的声音,厉声道:“一群废物,候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这些奴才各个人头搬家。” 游君龙舔开窗纸,凑眼过去,见一个妇人坐在桌子旁边,脚下有几片碎瓷,她身侧站着一个白衣人,约有三十左右;在她们前面又站着十几个家仆,各个低着头。那妇人斥道:“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都给我滚出去,寻不到候爷,便提着你们的人头来见我。”那些家仆答应一声,惶恐的退了出来,游君龙隐身柱后,待众人远去,又向屋中窥望。妇人手里拿着一枚令牌,发出淡紫色的光芒,只听她道:“杜将军你说见到了雪域四鬼,这件事可是他们做的?”游君龙眼前一亮,心想:“原来救我的果然是他。”杜诺诚正要说话,忽听得耳边李望天道:“这婆娘处事不惊,御人有术,不简单啊!”辛九平接口道:“不错、不错,言之有理。”游君龙吓了一跳,刚要阻止,屋内寒光乍闪,杜诺诚手腕一抖,长剑破窗面来,剑尖一颤,分指李、辛二人咽喉。两人吓得呆了,竟然不知闪躲,游君龙抓住二人背心,脚尖轻点,身子向后平飞出去。但那剑尾随跟进,离两人要害,只差寸许,‘砰’的一声,杜诺诚撞破窗子跟了出来。他手臂回旋,剑身打个旋,斩向李望天颈中,凭空遥控长剑,颇似传说之中的驭剑术。游君龙赞道:“好手段。”一把摘下蒙面黑巾,叫道:“杜兄且住,是我。” 冷无痕等人也纷纷将面罩摘下,杜诺诚似乎吃了一惊,将剑收回,道:“你们……”游君龙不待他说完,回道:“冷王、郑王遇害,我们担心候爷有恙,是以过来探望,不想还是来晚一步。”乘机过去握住了他的手,悄声道:“杜兄这根天蚕丝,当真神妙。”杜诺诚暗地一惊,惊愕地看着他,驭剑之术,说白了只是以一根天蚕丝拴住剑柄,再以巧力控制剑招,天蚕丝极细但韧性奇佳,刀剑难断,是以很难给人发现。许多人见到驭剑之术,都惊为神技,几乎一招间便断送了性命,故得了个冷血一剑的称号。 游君龙笑笑道:“杜兄用它曾救了我一命,怎地忘记了?” 杜诺诚微微颌首,道:“原来如此,只是这套剑法纵然神妙,变幻莫测,可终究还是给一根线牵着,倒是件罕事。” 游君龙微微一怔,喃喃的道:“这套剑法纵然神妙,变幻莫测,可终究还是给一根线牵着,给一根线牵着……” 忽听得门外有人叩起门来,轻声道:“快开门,万岁驾到。”【﹕】 大门方开,一人大踏步的走了进来,这人身穿锦袍,气宇轩昂,正是当今万岁,他身后则是赫赫有名的侍卫总管陈五楼。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众人急忙见礼,万岁躬身搀起冷娇柔,对其它人道:“朕微服出巡,不必多礼,大家厅里回话。”回过头向游君龙道:“你就是江湖传说中的第一高手游龙。”游君龙道:“天下第一不敢当,草民游君龙。”万岁右手携着他,左手牵着冷娇柔玉手,三人并步走进大厅,不多时候爷夫人也赶来见驾,万岁等众人站好,说道:“朕听候爷多次举荐游君龙,言下多有溢誉之词,今逢多事之秋,有人胆大妄为,谋害朝廷重臣,朕欲刑部管理此事,又恐此事是朝中大臣所为,官官相卫,因此想请游少侠协助陈总管调查此事,游君可有异议?” 游君龙轻哼一声,道:“启禀万岁,这件事,草民已查出主谋,只是这人权高位重,草民不敢说。”万岁微微一怔,道:“但讲无妨,权高位重,难道还有人高过朕去?”游君龙道:“虽不至于高过万岁,但也和万岁平起平座。”万岁微微一怔,游君龙续道:“这主谋之人就是——当今万岁,您!” 此语一出,厅中大哗,候爷夫人道:“放肆!”万岁不怒反笑,道:“朕乃一国之主,要谁死,谁敢不死,何必用阴谋害人?更何况,三位都乃朝中重臣,杀了他们,朕岂非是自毁长城?”一句数问,每问皆中要害,局势登时紧张,厅中人都将目光望向游君龙,盼他作答。 游君龙不慌不忙的道:“杀了三位老臣于万岁绝没好处,但若死的三位老臣,事情又当别论。我虽然没见过冷王与郑王,但想他们养尊处优,肩上、手腕、脚踝,无论如何不会起老茧,这些地方能起老茧,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是囚犯,常常带着手镣、脚镣、木枷。所以死的也不是两位王爷,而是两个待处决的囚犯。圣上,草民说的可对?” 冷无痕淡淡的道:“你不识得两位王爷也就罢了,难道我们也能认错吗?” 游君龙微笑道:“你们当然不会认错,只可惜你们都是这出戏里的一个配角。冷王爷那晚入睡之后,你们就将王爷与死囚调换,然后杀了死囚,冷夫人送走你们之后就关上门,{奇}然后点燃迷香,{书}晕睡这去,{网}这一切都是做戏,当然就容易得多。第二天一早,常天霸发现冷王遗体,有冷清平亲口叫出,又有冷夫人,王爷的床做证,再没人头,所以也分辨不出,错把死囚当成是王爷。而且在城隍庙发现郑王首级的时候,同样没有一个下人,所以这一切都是在演戏,演给我看,因为皇上可能遇到了一件难题,也许是一个奇案,不方便朝廷的人出面,于是候爷便向万岁举荐了草民。但万岁恐草民有名无实,故尔出题考验,因此,这件事的主谋便是当今万岁!” 陈五楼道:“游兄也许忘了一事,城隍庙方圆三里之内不曾有一个脚印,即使是做戏,那么所谓的郑王首级又是如何送进去的呢?” 游君龙微笑道:“这也就是万岁为什么要做出城隍令的原因了,既然郑王的头颅能在城隍庙出现,那么就说明城隍庙内一定有密道,虽然我没有找到,但我敢保证,候爷的案子就在里面等着我。” 万岁听他说得合情入理,微微点头,布的这些局,各个都是匪夷所思,乃是从皇史宬中珍藏的千古密案中借用而来,若要侦破,决非易事。却没料到他竟然不破案子,直揭内幕,使精心策划的一出好戏,竟然唱到一半收场。万岁道:“候爷慧眼识英雄,果然没举荐错人,那你可知朕为何深夜来此?”游君龙一震,“冷王、郑王‘暴毙’,他都不曾到场,候爷失踪他却偏偏来了,难道……”心中涌上一种不祥预感,问道:“难道是假戏真做,候爷真的出事了?”万岁不无担忧的道:“正是,朕藏在御书房的‘城隍令’也一并给人盗了去,最让朕担心的是,修城隍密道时的工匠也给人灭了口,所以此事并不寻常。还有你在桐山遇到的雪域四鬼,也并非是朕所派,这种种迹象表明,候爷可能真的有危险。”提到雪域四鬼,游君龙又是一惊,本来还怪万岁考验人伤及无辜,不择手段,这会儿想来,确是感觉不对,四鬼将自己诱入雪地,完全就是要命的偷袭,哪里还是什么考验? 游君龙正在冥思苦想之际,万岁自怀中取出一面玉佩交给陈五楼道:“朕命游君龙协助与你,此符乃朕玉符,所到之处,如朕亲临,如不服者,先斩后奏。”这么一说,无疑是将一座江山交在他手里了,陈五楼急忙谢恩。万岁说罢,屏退众人,自带着冷娇柔出了大厅,陈五楼在旁护卫,但听两人一问一答,都是些平常琐事,毫不涉及儿女私情,不由暗叹了口气。 五、英雄断臂 第二日,游君龙等人一大早,便赶到城隍庙,常天霸因受了剑伤,游君龙便没通知他,只是陈五楼却迟迟没到,众人仔细的搜了一遍,仍无所获,游君龙遍视全庙,忽地心念一动:“这里都查遍了,倒是这尊神像未曾细查。”走过去,用剑敲击神像,不见异常,又左右扳旋,也未撼动丝毫。只得静下心来,细细思索,便在这时,有人大声喝道:“我受这点伤,便能死了吗?我今天便砸了这城隍庙,让他姓游的看看我老常的本事。”‘砰’的一声,本就破坏的庙门,给常天霸一脚踢开,登时散跌在地。只见他提了两柄大铜锤大踏步的走了进来。游君龙正要迎上,余光忽地见到窗外人影一闪,喝道:“是谁?”没时间再与常天霸解释,破窗追出。那人影一闪,隐身庙后,游君龙追了过去,看背影依稀像是陈五楼,游君龙道:“陈五哥你怎地现在才来?”那人却不回话,迈步又行,一跃两丈,身法快异常人,游君龙心想:“陈五哥得能享誉武林,果非幸至。”当下提了一口气,跟了上去,虽然只是保持不即不离,但仍觉两旁树木不住后退,不多时,二人已奔了十余里远近。那人忽地驻足,身形一展,两只精钢打造的手形钢爪,迎面扫来,钢爪长仅半尺,两端却拴着长长铁链,钢爪投出,两丈之内尽在其笼罩之内,那人果然是陈五楼。 游君龙一惊之下,急忙用剑去挑铁链,‘叮、叮’两声,陈五楼一击不中,抓住两条铁链,一抖一震,钢爪回旋,使的正是响誉江湖的‘戏凤九式’中的一招‘凤凰展翅’,但听‘呼呼’风响声中夹杂着裂帛声响,游君龙肩头给钢爪带中,衣裳撕裂,鲜血崩流。游君龙赞道:“好爪法”长剑挥舞,还了一招‘龙游四海’,虽然奇怪他为什么会突然动手,但见他招式巧妙,又久闻盛名之下,不免生了一较长短之心。江湖中虽早有排名,但毕竟两人不曾真正比试过,游君龙剑招发动,嗡鸣之声有若龙吟,二人以快打快,两件兵器撞击声不绝于耳,堪堪过了七八十招,游君龙忽地站定脚步,朝着八方各刺一剑,剑招甚是奇特,似乎对面前的敌人毫无攻击作用。陈五楼哪敢小觑,一招‘鸾凤齐鸣’也是攻守兼备的使了出来,初时尚不觉怎地,但片刻之间,剑光、爪影忽地幻化成千,两件兵器相撞,有若电闪雷鸣。游君龙这一招‘八方风雨’看似是攻向八个方向,实则是将八方的剑气汇聚成一点,陈五楼只感剑气大增,这一招若要躲开实是不易,忽地面露微笑,左臂迎上剑招,‘嗤’的一声,左小臂斩落在地,鲜血喷洒而出。游君龙想要收招也已不及,他倒无伤他之心,只是没想道陈五楼临危之际,竟将手臂迎了上来,一时之间,怔在当地。 陈五楼拾起断臂勉强笑道:“果然好手段,五哥取不了你性命,便以这断臂去见圣上,他总能放心了。”游君龙只觉一个霹雳迎面打来,脑中却也跟着明白,说道:“是了,万岁虽听候爷举荐,知我的排名尤在五哥之上,但毕竟信不来,因此叫五哥来考验我?若是我只有虚名,则让五哥取了我性命去;但若我真的胜过五哥,便要五哥提头去见。哼,好高明的考验,好残忍的手段。” 陈五楼微微笑道:“你猜的不错,可惜只猜对一半,万岁想考验你不假,但却没要我取你性命或是要我提头去见。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昨晚我们回到御书房,突然发现龙万岁袍之中竟有一件物事,是以我才过来一试。”游君龙脸上变色,道:“那件物事可是——城隍令?”陈五楼黯然的点了点头:“不知道什么人胆大包天,居然犯驾。”说着自怀中取出两面令牌,上面的一枚正是城隍令;下面的却是昨晚万岁交给他‘如朕亲临’令符,说道:“这个令符的功用昨晚万岁都已经说了,想必你已明白。但我要留在宫中保护万岁,因此不能插手此案,此符暂且由你保管,不到万不得已,且勿使用。”游君龙点了点头,陈五楼手提断臂,转身便走,行得几步,又回过头来,续道:“对了,冷王爷也失踪了,这件事越来越棘手,你可要小心在意,尤其是身边的人,切不可轻信。”说罢扬长而去。待他走远,忽听得身后有人一声冷哼,回头看时这人一身白衣,却是冷血一剑杜诺诚。往远处看去,李、辛、冷娇柔、冷无痕等人,也都跟了过来。一群人只冷娇柔问了一句:“是谁?”其它人都默不作声。 回到庙里,发现城隍神像给人砸得‘体无完肤’,已经倒在了一边,却不见了常天霸。冷无痕道:“奇怪,我走的时候,他明明就在这里,怎地这一会工夫便不见了?”众人四下搜索,正感迷茫之际,游君龙忽地发现城隍像底座的断裂处有些不对,用手拔开碎石,露出一个小孔,心中登即明了。用剑将小孔劈大,伸手到下面一探,摸到一个凸出物,随手一扳,石像底座缓缓向下落去,露出一个尺许见方的地道入口。众人大喜过望,游君龙第一个跃了下去,洞口四周全是石壁,厚约三尺,难怪在上面敲击,没有空空之声。 洞底则是一排石级,延向下方,两侧石壁及洞顶、地面全都给人漆成黑色,众人惊奇之际,续向里行,石像底座却缓缓上升,又将洞口封死,里面顿时漆黑一团,好在游君龙行走江湖,晓行夜宿,身边常备火揩,当下晃亮了,一行人就着微弱的火光,顺着地道前行,约有百余步,前面现出一片微光来,火光绿油油的,神秘之中透着一丝阴森森的感觉。两个木架支起的火炬,燃烧正旺。众人走到近前一看,前面是一扇黑漆大门,门半开着,大门之上写着四个红字:城隍府第。 六、城隍府第 密道之中竟有门户,杜诺诚冷哼一声,当先推开大门,迈步而进。行不多远,前面传出一阵‘嗬嗬’声,似是鬼怪怒吼。杜诺诚道:“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前面有人骂道:“你道伤了老子的眼睛,老子便怕了你吗?”听声音却像是常天霸的,只见远处站着一个人影,手提两柄大锤,冷娇柔道:“是常将军……”快步抢上前去,冷无痕道:“郡主小心。”随后跟上。常天霸感到有人走近,忽地喝道:“是谁?”绿油油的火光映在他的身上,只见他将耳朵侧了过来,一睥眼间,只见两行血泪自他眼中流下。冷娇柔一惊止步,游君龙上前几步,道:“是我们……”一句话没说完,冷不防他忽地将一只大铁锤掷了过来,叫道:“哈哈,是你,老子就知道是你,城隍爷有什么了不起,来咱俩大战三百回合,看是你城隍爷厉害,还我常天霸的大铁锤厉害。”游君龙身后是冷娇柔,若是躲让,大锤必会击向她,当下使个卸字诀,将大铁锤前砸的力道卸去,顺手抓住了大铁锤柄,不料常天霸跟着一跃,两手拖着锤柄,使一招‘泰山压顶’和身扑了过来。冷无痕眼疾手快,错步抢到前面,掌上用力,在他胸前一按一推,常天霸不由自主的倒跌出去,口中鲜血直喷。冷无痕道:“常天霸,你疯了吗?” 常天霸双眼流下血丝,众人这才看清,他的一双眼睛已经瞎了。常天霸道:“好城隍,你果然厉害,再接我一锤试试。”跃起又扑,众人发觉不对,全都让开。常天霸一跌摔在地上,再也不动。游君龙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扶他起来,常天霸满口喷血,兀自喃喃的道:“好厉害、好厉害……城隍……好厉害……”身子一挺,就此没了声息。李望天道:“好奇怪,常天霸这疯子,口口声声说是城隍,难道清天白日的,还真是城隍杀了他不成?”辛九平道:“不错、不错,言之有理。” 游君龙伸手到他怀中一摸,着手处有一件硬硬的东西,不由面上变色,取出来细看,果然又是一枚城隍令牌。众人的心理不由都是一震,李、辛二人也缄口不语。众人互觑一眼,每个人心中都有种莫名恐惧,游君龙道:“看来城隍终于找上我们了。” 众人虽然早知结果会是如此,心中仍不免惊悸。蓦地里,‘咚’的一声鼓响,众人只觉这一槌似乎擂在自己的心里,一颗心猛地跳了起来。接着便是一片欢呼声,声音忽断忽续,荡幽幽的像是群鬼夜号,又像是无数鬼魂过节庆祝一般。冷娇柔轻轻咬着下唇,一张脸白得吓人,游君龙心中不忍,微微一笑,道:“用不着怕,咱们这么多人呢,难道还真有鬼怪不成?”冷娇柔点点头,道:“你武功天下第一,有你在,我……”忽地感觉自己这样说,很是不妥,不由面上一红。李望天摇摇头道:“那可说不准,这个世界要是没有鬼,哪来的那么多鬼的传说?别以为他武功天下第一就能保护你,我跟你说,真要遇到鬼了,什么样的武功统通都不都使,还是自己抹脖子来的痛快些,否则给它们抓住了,它撕下你一只手吃,那个又撕下你的一条腿来啃,啧啧,这种罪可是够受的。”冷娇柔花容失色,一张嘴打起颤来,辛九平捋捋那几根稀疏的胡须,颌首道:“嗯,不错、不错,言之有理,还是自己抹脖子来的痛快些。”猛可间‘啊’的一声惨叫传来,冷娇柔几乎跌倒,游君龙离得她最近,急忙扶住她道:“我们过去看看。”冷娇柔虽不情愿,但事情真像可能就在这里,或许真的有人在装神弄鬼也说不定,遂点了点头,众人又向里行,里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响,只听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怒道:“皇帝老儿岂有此理,居然拿我的名号胡作非为,本城隍岂是由得他开玩笑的,他不杀,那就由本城隍亲自动手好了。征远候,你命当绝,还有什么话说?”众人又吃一惊,听这意思,竟是城隍在办案,冷娇柔惊呼一声:“啊,有鬼。”转身要跑,不想一头撞进游君龙怀里,游君龙顺她手指方向看去,那里有些微光透了过来,靠近一看,不由胸中一震。透过一道两寸宽的石壁,对面竟是一个十分宽广的天然岩洞,里面钟乳倒立,木架支着火盆,绿焰高达尺许,三四十号人分成两排站立,各自穿着怪异的服装,人人相貌奇丑。当中地上跪着一个老者,双手缚在背后,在他侧面则是一个木架支起的大锅,很像传说中的油锅,下面火势甚旺,油锅里伸出一双脚,不时传出‘滋滋’声响。再往前看,正中有一把天然石椅,上面端坐一个老者,身穿官服。 跪在地上的老者,喝道:“你算什么东西,敢自称冥神,万岁乃真龙天子,岂是你胡乱叫的。”杜诺诚嗯了一声道:“果然是候爷。”游君龙虽在若干年前见过候爷,但这声音也还记得,暗自佩服,心想:“候爷不愧将军出身,临危不惧,真乃大丈夫也。”那座上老者一阵狂笑,道:“哈哈哈,什么真龙天子,那只是屁话,你们人说王候将相,宁有种乎?哪个犯到我城隍手里,定斩不赦。”随手自桌上拣起一面令牌抛下,续道:“杀!”杀字出口,眼前突然一黑,里面竟然灯火齐灭。游君龙暗道一声不好,大声喝道:“住手。”随手自墙壁上挖取碎石,但着手坚硬,同时铮的一声,石缝居然合拢。两掌贯满全力一震,只听嗡嗡震响,原来此岩乃是以钢铁铸成。众人大急,游君龙带着冷娇柔向前急窜,冷无痕喝道:“放下郡主。”扑身而上。但游君龙身法何等快捷,冷无痕一手抓出,游君龙已消失在前面的黑暗之中,只一怔,也展开身法向前追去。转过两个小弯之后,前面没了道路,冷无痕甚是焦急,又向回行,这才发现黑色的墙壁上,似乎有一道门户,只因为里面有层照壁,两层黑色叠在一起,便很难给人看出。 冷无痕大踏步跨了进去,绕过照壁,忽觉眼前人影一闪,待细看时,却又没人。心中诧异,洞内缓缓亮了起来,只见游君龙灭了火揩子,自篝火旁缓步走到一具身首异处的尸体前。 游君龙一颗心砰砰乱跳,缓缓躬下身,端正那人头细看,只觉得鼻头一酸,几乎便要落下泪来,喃喃的道:“没错,是候爷。”十年前游君龙给人追杀,当时诈死,敌人本要毁尸,恰逢候王路过,这才逃过一劫。没想到今天眼睁睁看着候爷遇难,空有一身本领竟然无法援手,心中这份痛那是可想而知了。 奇?杜诺诚悄悄走近,与冷无痕并臂而立。冷娇柔见他伤心欲绝的模样,心中不忍,走向一旁的油锅,说道:“那这个又是谁呢?”游君龙淡淡的道:“我与候爷相识,万岁用油锅炸烂他的脸,那样我就分辨不出。他与王爷穿着一样,除了代替候爷来死的囚犯,还能有谁?”忽地暴喝一声,右臂划弧,左掌直击,两股刚猛至极的掌力,分别击在两个石钟乳上。石块断裂,呼啸而出,两百多斤的大石砸在墙壁上,嗡嗡声响,倒跌落地。游君龙猛地跃起,似疯了一般,又向两块石乳拍去,一时之间,只听砰砰之声响之不绝。 书?李、辛二人从照壁之处转了出来,二人面上皆有惊慌之色,李望天道:“不得了,刚才我俩一进来,洞口就关上了,我们两个找遍了附近也没找到机关,只怕我们谁也出不去了。”辛九平道:“不错、不错,言之有理,我们被困在这里了。”冷无痕见游君龙情绪兀自没有稳定,与杜诺诚对视一眼,道:“我们去看看。”两人当先转过照壁,只见一块锈迹斑斑的大铁块将洞口堵个严实,铁块上未涂黑漆,显然堵死洞口,并非是当初设计此洞之人的主意。冷无痕沉着冷静,说道:“刚才这里还有不少人,顷刻之间便走得干干静静,想必是另有出口,大家细心一点再去找找。”众人四下分开,冷无痕走到先前偷窥之处,但见墙壁上有一个三角形豁口,心中蓦地明白,难怪在外面可以看清全洞,原来却是这个原因。石壁厚约一拃,休说掌力难伤,便是有宝刀宝剑,也难以破壁而出。约有顿饭工夫,众人又在门口聚拢,相顾摇头,众人正感无计可施,游君龙一手托了一个四五百斤重的大石转了过来,冷娇柔跟在他的身后,众人见他面色吓人,不自觉的让开。 网?游君龙双脚一沉,扎下马步,吐气开声,两块巨石带着呼呼风声,直砸过去。砰砰两声,巨石反震落地,铁门似乎微有晃意。游君龙拾起巨石再砸,忽觉眼前一黑,头脑中一阵晕眩,但随即好转,心中只道是用力过猛也不在意,如此砸了十来下,终于‘哐’的一声巨响,铁门向外倒跌下去,众人心中大喜。游君龙却觉得有些头重脚轻,如喝得醉酒一般,两手更是痒得钻心,摊开双手一看,只见十个手指已经肿胀,各指尖处凝聚着一团青黑之色。迷迷乎乎的想道:“这是毒吗?我怎么中了毒?是候爷的首级上给人下了毒吗?”意识越来越模糊,终于支撑不住,眼见冷无痕便在身侧,一只手便向他伸了过去,冷无痕似乎也瞧出不对,叫道:“游少侠,你……”游君龙手抓住他胸前衣襟的那一刹,人也摔了下去。便在这时,两件东西从冷无痕的怀里跌落下来,落在地上,发出脆响。 杜诺诚拾起那物,见是两枚城隍令牌,面上变色,冷冷的道:“你怎么会有城隍令牌?” 冷无痕极少变的脸色,这时也极其难看,李、辛二人立刻将他围住。冷无痕放声长笑,游君龙只听笑声越来越轻,若断若续,似乎声音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最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七、密室亡魂 也不知过了多久,游君龙悠悠醒转,听得身边有人低声说话,于是屏气凝神,假装未醒,只听那人道:“君龙,如果我不是投身王府,如果我没有皇帝的婚约,我只是一个平凡的江湖女子,而你也只是你江湖浪子,那该有多好?我们一起同生共死,一起浪迹江湖,一起……唉!”听声音竟是冷娇柔,游君龙心中蓦地一震,只听她叹了口气,又道:“难道我真的疯了吗,三更半夜的偷偷的跑来看你,又讲这些没用的做什么?明知道这些都是不可能的……眼下你即使不死,武功也只剩下了不到一成,那……那还能怎么样,无痕叔叔死了……”游君龙一震,心中惊道:“冷无痕死了?”只听得冷娇柔接下去道:“谁又能想到无痕叔叔就是城隍,还好我大哥及时赶到,要不大家可都给他害死了。”她自言自语,但话语却无恨意。 游君龙想睁开眼,忽地想到她大半夜的跑过来,无非是想看自己一眼,自己这一睁眼,只怕引起尴尬,当下依旧不动。只感觉冷娇柔忧郁的目光正紧紧的盯在脸上,似乎只要皮肤稍微抖动一下,也能给她立时发觉。忽地感觉额头一紧,一只柔荑已搭在头上,轻轻的摩挲着,游君龙心弦一紧,当真不知如何是好?只感觉如果再装下去,则是一种罪过,但如果不装……念未转过,只感觉冷娇柔的一张脸贴了过来,发丝抚在脸上,痒痒的,一阵略带急促的气流喷在脸上,夹杂着一种淡淡的体香。如兰似麝,只觉遍体舒泰,一股莫名的冲动快速袭遍全身,游君龙惊觉,急忙暗提神功压抑。又觉唇上一热,冷娇柔已经吻了下来,但只是轻轻的,快速的一点,便又收了回去。 只听她深吸了口气,强自镇定心神,说道:“其实郑王才是我的亲身父亲,他要我杀了冷王爷,所以自小将我抛弃在冷王府门口,让我寻机杀了冷王爷。但冷王爷对我那样好,我又怎能忘恩负义,我这就去冷王那里,让他多加小心,以防不测。也希望你早点好起来,退出这个事非之地才好,唉,官场之中,什么时候才能没有这种勾心斗角呢,游大哥,你说人难道就真的不能和平相处吗?” 冷娇柔说完后,又站立良久,方始转身离去。游君龙一时之间百感交集,自感激她的一番相爱之情,又感官场黑暗,心中忽想:“冷王如果知道了她是郑王之女,那……”翻身起来,头仍旧晕晕的,浑身乏力,暗道:“此毒还是那么霸道。”自怀中取出一粒药丸吞服,斜眼见地上躺着一人,身穿夜行衣,身子下面一片血迹,显是送命多时。心中蓦地一动,难道有人想暗算我,却给冷娇柔杀了,见长剑就放在桌上,顺手抓起,跟了出来,一个纤瘦的黑影自墙角处一隐而没,心中一怔:“什么人?”随即逝然:“啊,是了,她三更半夜来见我,自是不方便给人瞧见。”于是悄悄跟了上去。冷娇柔过走廊,穿月洞门,一改平常稳重之态,身手意外敏捷,游君龙跟得紧了,气提不起来,感觉一阵阵头晕,不多时来到花园一角的一处假山石旁,那里有一个黑洞,冷娇柔顿了一下,快步走了进去。游君龙随后跟进,只听得里面冷娇柔的声音叫道:“父王、父王……”游君龙一怔止步,自知中毒甚深,不敢过份靠近,心道:“她要向冷王吐露实情,这其中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我是听好,还是不听好?”迟疑良久,只听得冷娇柔哭了起来,声音悲切,游君龙暗自捉摸定是冷娇柔说出实情后,心中伤感所至。又过一会儿,冷娇柔却始终只是哭泣,不说一句话,心中颇觉奇怪:难道是她说话声音太轻,而我功力大减,所以才听不到吗?又向前行,密道甚短,离冷王密室已不过一丈,灯光自冷王的门口射出,一个跪伏的人影映在对面的墙壁,突然哭声一顿,墙壁上人影的手臂举了起来,只见她手中有一个条形物,迅速的向下划去。游君龙吃了一惊,急扑过去,至门口待看清室内情况,心中更是惊骇莫名。冷娇柔已经站起身来,右手握着一柄匕首,左手则提着一个血淋淋的长须老者的人头,一具无头尸体就横在她身前。 冷娇柔看到他,似乎也吃了一惊,道:“是你?” 游君龙微微颌首,缓缓走了进去,道:“他虽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但他毕竟对你有养育之恩,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冷娇柔轻咬着下唇,低着头,像是一个正做错事的孩子忽然间给人抓个正着。目光游移不定,忽而刚毅,忽而迷茫,有似水柔情,又似有不共戴天之恨。游君龙向前行了两步道:“柔儿……”伸手向她肩上搭去。 冷娇柔两行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滚下脸颊,忽地右手一翻,绕过他手臂,匕首柄端直撞向他耳后‘甜睡穴’,游君龙功力虽失,但他练的沾衣脱骨术乃是无尚绝学,身体每一寸肌肤皆可为杀器,虽然不能伤人,但自保却极是有用。匕柄撞中穴道,那里的皮肤一弹一跳,竟然巧妙的避开要害,尽管如此,游君龙仍感一阵头晕,向后倒退一步。冷娇柔也是一怔,匕首在他面前虚晃,回手一拳,又重重的击在他的胸口‘膻中穴’上。游君龙的身体虽然自然消解一部分力道,但剩余的残力,仍震得他心中气血翻涌,颓然坐倒。一手伸出,抓住了冷王发际,跟着左手弹出一指,正中她腕脉。冷娇柔手臂一麻,人头脱手而去,她没想到游君龙连受重创之下,功力所剩不到一成,仍能出指如电。右手匕首一挥,向他胸前戳去,左手仍向冷王头颅抓来。 游君龙叹息一声,道:“柔儿,你真的要杀我吗?”左手伸出一指,与她掌心虎口处遥相对应,却于刺到胸前的匕首不挡不拒。冷娇柔吃了一惊,左手若是抓住冷王人头,势必先撞中他手指,急忙把平抓变为下抄,但游君龙的武学见识却要高她数倍,手指一动,斜斜换个方向,仍然逼住她虎口要穴。冷娇柔喝道:“你再不还我,我可真的要杀你了。”右手匕首向前一递,刃尖刺穿了他胸前肌肤。游君龙微微一笑,右手翻转,手中长剑打个旋,剑格正撞在她腕脉上。当的一声,匕首落地,冷娇柔惊退一步,重重的一跺脚,闪身出了室门,游君龙爬追两步,便无力摔倒,手中摸到一物,却又是一枚城隍令牌,心中只想,她是要去御兴阁找郑王爷,我只有在她到达之前,恢复功力才行,当下拼好冷王人头,勉强起身出了密室,只想寻一隐蔽处,尽快行功。忽听得密道脚步声响,似乎有三个人走了过来,当中一人道:“父王一世英明,到老年却想不到要躲在这里避难,若不是我再三劝阻,父王是宁死也不进来的。”听声音竟是冷清平的,另一人叹了口气,道:“唉,也真难为冷卿家了。”游君龙甚是惊奇,心道:“万岁怎么也到这里来了?”他却不知,冷清平禀告万岁说他在城隍密道里中了剧毒,万岁乃是专程来看他的。 冷王身首异处,凶器也在,若要冤枉我,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游君龙尚未想到应对之法,陈王楼和冷清平同时喝道:“什么人?”游君龙若是在未中毒之前,大可攻他们个措手不及,硬闯出去,但眼下连走路都有些困难,又如何能在两大高手面前逃走,只得应了一声道:“是我。”陈五楼认出他的口音,问道:“是游贤弟吗?你怎么在这里?”问答间三人已到了近前,游君龙搪塞道:“王爷找我有些事商量。”冷清平道:“我父王可还安好?”游君龙道:“王爷说了很多话,刚休息了,我看大家也不必打扰他了!”万岁道:“这一段时间,倒是苦了冷爱卿,即已休息,那朕明早再来看他。清平、陈总管咱们回去吧!” 冷清平道:“也好。”又关切的追问一句:“父王可是睡着了?”游君龙暗叫侥幸,忽听冷清平责备的口吻道:“父王也真是太大意了,明知在避难,连门都不关,这不是给小人可乘之机吗?”说着便绕过游君龙去关室门,游君龙不自觉的拦在他身前,冷清平微微一怔,道:“游兄可还有什么不对?”游君龙便是想硬拦,眼下也没那份本事,心念一动,转身让开,道:“没有,冷兄请。”冷清平自他身边走过,游君龙拜倒在万岁跟前,道:“承蒙万岁看重,草民有辱圣恩。”万岁吃了一惊,不知他何以突然如此,忙伸手搀他起来,说道:“你有伤在身,不可……”一句话没说完,冷清平已经大声吼了起来:“游君龙,你居然杀了父王。”万岁一惊忽觉手腕一紧,一件冰凉的物事已架在颈上,游君龙大声喝道:“谁敢动一动,我便杀了皇上。”变故迭起,陈五楼骇在当地,游君龙挟持着万岁一步步向后退去。 陈五楼道:“游贤弟你这是做什么,你可是中毒太深,神智不清了吗?”游君龙嘿嘿一笑,随手一件暗器打了过去,陈五楼冷不防暗器袭体,啊哟一声倒地,冷清平大踏步抢了上来,连声叫道:“陈总管、陈总管……”陈五楼道:“不要管我,救万岁要紧。”冷清平听他声音微弱,似乎伤得着实不轻,近前两步,道:“游君龙我父王有何亏待你处,你竟下此毒手?”游君龙答非所问的道:“冷清平你敢再进一步,我就杀了万岁,咱们大不了同归于尽。万岁虽非你亲手所杀,但在你府上驾崩,只怕这护驾不周的责任,也足可让你满门抄斩。”冷清平一怔,果然不敢再往前行。游君龙讨了马匹,与万岁共乘一骑,径自出了王府,扬言在御兴阁恭候各位大驾。当下急催坐骑,不多时便消失在众人视线当中。 八、天伦之乐 夜色中,冷娇柔进了御兴阁,径直来到郑王后室,叩开了门,郑王见他深夜到此,心中一阵激动,道:“事情可办成了?” 冷娇柔向四外张望一眼,确认无人,方始说道:“幸不辱父命,孩儿已割下冷王首级,只是又给那游君龙夺了去。” 郑王一听游君龙三字,面色大变,惊道:“那他可跟了来。” 冷娇柔道:“父王放心,游君龙仗着招数巧妙,才夺去了首级,但他眼下中了剧毒,内力剩不了一成。” 郑王这才颌首,面露得意之色,道:“那就好,冷遨啊冷遨,想不到你我争斗了半辈子,最终可不还是我胜了吗?哈哈哈……柔儿……”见她嘴唇干裂,说道:“终于了了父王这许多年的心愿,父王这里有上好香茗,你先润润嗓子,再仔细的说给我听!”亲手斟了一杯茶递给了冷娇柔。冷娇柔也不疑有它,举杯喝了半杯,放在桌上,将如何割下冷王首级,如何给游君龙夺走之事说了,说到后来,忽觉腹中一痛,一股甜腥之物涌上喉来,说道:“孩儿还有一件事请求父王成全。”郑王似乎怔了一下,不高兴的道:“说孩子话,你有什么事尽管说,父王又有什么不应你的,说什么成全?” 冷娇柔两颗明珠也似的泪珠滚落下来,哭道:“孩儿自小在冷王府长大,从来没听父王叫过我一声女儿,更别说抱我,亲我了,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只求在我临死前,父王能亲口叫我一声女儿,抱抱我……” 郑王笑道:“傻孩子,说什么胡话,父王这桩心愿了了,以后咱父女团聚,还怕没有时间吗?”心中一片温馨,暗想:“这么多年追名逐利,只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愿望达成,以后终于可以安享晚年,尽享天伦之乐。”连那仅有的一点亲情也赌在里面,何曾有一日享受过天伦之乐?” 忽见冷娇柔身子抖了起来,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摇摇欲倒。郑王大惊,叫道:“柔儿,你怎么了?你……”忽地想起那杯茶水来,回头凝视那半杯绿油油的茶水,惊异莫名,叫道:“莫非茶里有毒?”扑地跪倒,扶住了她,道:“女儿不怕,爹这就叫人来救你……”郑王张口欲呼,冷娇柔伸手按住了他口,道:“不,来不及了,其实我来这里之前就已经服过毒了,这茶有没有毒,又有什么关系?”另只手自怀中取出匕首,一下刺了过去,但有个声音却在耳边响了起来:‘他是你爹爹啊!’,心神一震,刺到中途的匕首不由顿住,心中只道:“他毕竟是我的爹啊!”想到他是自己生身之父,又想冷王对自己的养育之恩,一时间,心乱如麻,只觉得腹中有如火烧,全身精力都渐渐离体而去,喃喃的道:“父王……对不起!我不能杀他。”紧紧闭上双眸,‘叮’的一声,匕首落在地上。郑王低头看到匕首,立刻推开冷娇柔,原有的警惕又窜了出来,不解的道:“你想杀我?”冷娇柔闭目浅思,却不回他问话,郑王厉声道:“是谁派你来的?”冷娇柔缓缓睁开眼睛,悲凄一笑,道:“冷王死了,还会有谁派我来?”郑王迷茫的道:“那你是来给他报仇的?”冷娇柔道:“不错,可我杀不了你。”郑王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良久一动不动,终于明白自己和她除了那一点难以改变的血缘关系之外,其它什么都没有,目光从桌上扫过,眼见红烛堪堪燃尽,忽地想道:“残烛几烬,人已将薨,纵然江山归我,那又如何?冷遨啊冷遨,我的亲生女儿要为你来报仇杀,我这生身之父,你可还满意?”斟了杯茶,一饮而尽。 李望天、辛九平二人在窗外偷视良久,眼见郑王失心落魄,最后饮了那茶,两人相视一笑,推门进屋,李望天道:“可怜这个娃了,只缘来得巧,竟也搭上了一条性命。”辛九平道:“不错、不错,言之有理,这就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李望天取出一枚城隍令放在桌上,正要说话,忽地后背穴位上一麻,再也动不得丝毫,随后一人转了过来,矮身叫道:“柔儿、柔儿……”两人看得清楚,这人竟是游君龙,不由吓得亡魂尽冒。 冷娇柔缓缓睁开眼来,又吐了鲜血,见是游君龙,微微笑了笑,道:“我……我终于……自由……了”,身子一挺,就此香消玉殒。 游君龙痛惜万分,听得门口脚步声响,知是万岁到了,急忙站起来,眼见郑王伏在桌上,手里兀自捧着一只茶杯,嘴角溢血,业已毕命,不由心下黯然。万岁走到冷娇柔身前,躬下身轻声呼唤,泪眼婆娑。游君龙背转过身,两行泪自眼角逝下,偷偷以袖拭去,活着不敢相爱,死后又怎能破坏的她纯洁,游君龙心中好恨:“为什么我不跟她说清楚,为什么我不拦住她,为什么……”一时间只觉得所有的错全在自己,忽地将两枚药丸塞到李、辛二人口里,说道:“此药唤做一日亡魂丹,十二个时辰之内若是得不到解药与我独门内功配合化解,便全身溃烂,化为脓血。”李、辛二人骇然失色,李望天略有怀疑的道:“这么霸道的毒药,我怎么从没听说过。”游君龙道:“以我的武功,自然极少用毒,你们若是不信,便等上十二个时辰看看,相信我这药定会一举闻名。”随手解开二人穴道,说道:“你们是去帮我请一个人呢,还是要以身试药?”随后说了地址,二人先是惊讶,随后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游君龙目送二人离去,心中一片迷茫,静寂的夜里,唯有三人静默不语。也不知过了多久,火烛燃尽而灭,屋内顿时暗了下来。此时黎明时分,天色最暗,忽地外面亮起一片火光。只听冷清平大声叫道:“游君龙,你还我父王命来。” 九、 因因果果 游君龙猛地跳起,叫声:“来的好!” 冷清平只觉眼前一花,游君龙已站在面前,两人相距仅只数寸,鼻尖几乎撞到鼻尖。冷清平大骇,倒退两步,他身旁两条大汉见他危急,霍地跃出,利刃破空声响,两人持刀照着游君龙脑门兜头便砍。游君龙抢前一步,‘砰’‘砰’两声,两条人影飞了出去,只听得屋里一人道:“谁敢胡乱动手,朕诛他九族。”话声一落,万岁抱着冷娇柔的遗体缓步走了出来。 冷清平一时未看清万岁所抱何人,大声叫道:“誓死也为父王报仇,挡我着杀。”随手掣出兵刃,一招‘沙漠鹰飞’单刀向游君龙胸前挑去,同时间四五十人将游君龙围在垓心。万岁大怒,喝道:“你要造反不成?”他声音虽响,但这些人全都充耳不闻,万岁量来这些人不敢向自己动手,大踏步向游君龙行去,冷不防一柄长枪,两柄短钺同时攻到,万岁登时吓得呆了。 游君龙小臂一甩,手上青光闪烁,一柄长剑已握在手中,‘当’的一声,挡开冷清平刀锋,随手刺向身后一名偷袭之人,那人惊得倒退一步,游君龙飞起一脚,分将左右两人逼开,只一个交锋,游君龙已经知道这些人不但身手敏捷,而且都是千中挑一的好手。看来冷王府上,果真是人才济济。当下微笑道:“刺杀冷王的凶手,我已拿到,难道你不想瞧瞧凶手真正模样?”身形一转,长剑递出,‘叮叮叮’三声响,将攻向万岁的三柄凶器同时挡住,回臂一撞,将一个正要持剑攻来的莽汉撞得倒跌出去。 冷清平目眦欲裂,叫道:“我父王明明是你所杀,还哪来的凶手?”刀身一扳,又扑了过来,忽听墙上一人说道:“你父王首级在此,谁是凶手,一看便知。”蓦地里,一件黑呼呼的物事直砸过来,有一个高个的人眼尖,伸手将那物抓住,却是一个包袱。打开来看,果然是冷王人头,吓了一跳,忙将包袱递给冷清平。 冷清平接过,看也不看,怒道:“杜诺诚你欺人未免太甚。” 杜诺诚只是冷笑,却不答他问话,忽听得人群外有人吆喝道:“让开、让开,凶手到了。”另一人道:“不错、不错,凶手到了,言之有理。”众人吃了一惊,让开一条路,却是李望天、辛九平二人用竹杖抬着一个大布袋走了进来。布袋下坠,依着凸出的线型,依稀可以断定,里面装着一个人。 众人皆是诧异,冷清平刀锋再转,恶狠狠盯着游君龙,缓缓踏前一步,游君龙只轻睥他一眼,便将目光移了开去。冷清平顺他目光看去,霍地一惊,人也呆在当地,喃喃的道:“妹妹……” 万岁盯着布袋,诧异的道:“他是凶手?” 游君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他只是其中一个。”冷清平轻哼一声,道:“那还有谁?我倒要看看号称天下第一的游龙,究竟有什么本事?” 游君龙淡淡的道:“什么天下第一,阴谋诡计才是天下第一。”众人静静的听他说着。游君龙道:“这个案子是因朝中一件密辛而起,因涉及两国邦交,所以朝中之人不便参与,于是万岁和朝中三位大臣商议,由一介布衣担任,不幸的是候爷举荐了我,于是我便给万岁等人设计,引入局中。所以这件事乃因万岁而起,要说凶手,万岁当是第一个凶手。”大家听说万岁是第一个凶手,都吃了一惊,只见外围一个头带范阳斗笠的人,摘去斗笠,身旁两个人帮他摆正衣冠,那人大踏步走上前来,万岁道:“怎地八王叔也来了?”冷清平也吃了一惊,向他身向望去,未见他带来兵丁,方使稍稍放心。 八王道:“你说第一个凶手是万岁,那第二个凶手又是何人?” 游君龙毫无惊慌之意,道:“第二个凶手就是郑王爷。”众人大哗,杜诺诚微微一震,向前一步又停了下来,游君龙接下去,道:“早在十六年前,郑王为了自己的权势,便忍痛将爱女送到冷王府,又将一名精心训练的杀手派到候爷手下。杜诺诚你冷血一剑的称号,也并非在候爷手下所得,我说得可对?” 杜诺诚淡淡的道:“候爷重情重义,我不会杀他。” 游君龙点点头,又道:“你虽瞒住了候爷,但冷娇柔却未必瞒得过冷王。冷王知道后,非但未将冷娇柔逐出王府,反对她怜爱异常,可其中有无深意,游某不敢妄言。但他防范于未然的手段却并非没有。” “他请了一位高人做他的贴身士卫。也就在十多年前,我与南宫无痕一战后,冷王找上了我,但当我当场拒绝后,他便痛下杀手,并以此向南宫无痕示惠。最终南宫无痕听命于他,做了管家。虽然事有转折,但最终他却得偿所愿,这也是引发城隍令连续杀人的另一个原因。因此,第三位凶手也既冷王。” “郑王、冷王两位王爷先后抓到王牌,候爷自也不能坐以待毙,他或有意或无意,在危难时刻救了我,形成鼎足而三的势力。若没有万岁的考验,也许他们还没有机会出手;若没事三位权臣的勾心斗角,也不会有现在的血案。” 万岁叹息一声,道:“朕也深悔当初的决定,可惜三位大臣皆已身死……” 游君龙道:“鹬蚌相争,渔人得利。雪域四鬼在桐山伏击我,就说明有人加入了这场游戏。也就是说只要知道了谁派的雪域四鬼,也就知道了背后的凶手。”说到这里,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众人只觉目光凌厉,都低下头去,冷清平冷笑一声,道:“可惜四鬼已经死了。”游君龙道:“雪域四鬼虽死,好在他师父还在。”命李、辛二人解开布袋,众人看去,里面却是个胖大和尚,游君龙道:“大和尚法号虚空,我带万岁逃出冷王府,途中疗伤,这人追杀而至,不想我刚好行功完毕,反给劫获。”那虚空和尚嘿嘿一笑,重重的唾了一口,道:“呸,佛爷什么也不知道。” 游君龙也不理他,自顾自的又道:“当我再次到城隍庙的时候,陈五哥来找我,而南宫无痕也就是冷无痕,他的轻功绝不在杜诺诚之下,而他却是最后赶到,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当我见到常天霸受了暗算,便想到是他下的毒手。常天霸砸坏了神像,想必是找到了机关,而冷无痕似乎并不希望我知道机关所在,于是在背后偷袭了他。能在背后偷袭人,却伤人眼睛的,恐怕也只有冷无痕的回峰落叶暗器手法才能。他将常天霸射盲之后,将他丢入城隍密道,常天霸眼不能见,听得四周喧哗,以至于惊吓得神智失常。城隍杀候爷时,故意要我们看到,其实那也不是缝隙,而是一扇门,我们急进内室时,城隍却从那里溜走。我怀疑冷无痕知道内幕,因此悄悄的将城隍令塞在他口袋里,而我中的那毒,早在十年前,冷王就对我用过,但我若不真的中毒,极难逃过冷无痕的眼目,因此只有将计就计。如果我没猜错,卫国大将军你应该是出洞即换过衣服,又返回的吧?” 十、欲毁常伦 冷清平哼了一声,道:“一派胡言。” 游君龙继道:“可我没想到,冷无痕却因城隍令牌而丧命。他若肯将真像讲出来,杜诺诚有我的吩咐,自然不会再难为他,可他居然自承城隍,甘愿寻死。想必这其中原因,也是为了包庇幕后之人。他没有亲眷,只有冷王一人对他有恩,所以能令他这么做的,目前我们知道的也只有冷王一人而已。” 游君龙说到这里,环视全场,所有人倾耳细听,冷清平冷笑道:“你绕圈子胡说八道,无非是想说我父王是凶手,所以你杀了他,也是理所当然。” 游君龙微微一笑,道:“但我若说他自杀并非是为了冷王本人呢?”冷清平微微一怔,哼了一声,游君龙续道:“在冷无痕心中,能代替冷王地位,怕也只有你……冷清平一人而已吧?” 冷清平怒极反笑,道:“你不是想说是我亲手杀了父王吧!岂有此理,简直荒谬。我父王被害,只你一人在现场,万岁、陈总管与我亲眼所见,还能假了?” 游君龙道:“你杀了冷王之后就想嫁祸与我,不想那个引我去的人偏偏给冷娇柔见到,一刀杀了。冷娇柔收到郑王密信,要他乘机除去冷王,但她念冷王养育之恩,反想让冷王多加小心,可惜的是她看到冷王已死。心中先入为主,只道是郑王下的毒手,因此才到御兴阁来,想为冷王报仇。至于冷王被割下人头之前已经死去的证据,大家可以看一下冷王的伤口。”忽地伸手向冷清平面门抓去,冷清平意外之下,刀锋上挑,忽觉手上一轻,游君龙顺着刀的来势下抄,已将人头抢在手里。取过一支火把,照着切口,道:“如果人活着,由于人的每一块肌肉都布满神经,人感到痛,肌肉就会收缩,而不会向现在这样刀口齐整。”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悲声道:“冷娇柔抱着必杀郑王的决心来到这里,只因她要杀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所以到这里之前,先已服毒。他喝下郑王赐茶,不想冥冥之中又替郑王挡过一劫,虽然郑王还是喝了毒茶,但那时也已是抱着自尽的念头了。李望天、辛九平,是谁让你们下的毒?”忽地一声暴喝,李、辛二人吓了一跳,李望天结巴的道:“没……没人叫我们下毒,是我们……不……我们没下毒。” 游君龙怒道:“那城隍令你们从何而来?” 李望天道:“是……是少主给我们的。” 游君龙又是一声怒喝:“少主人是谁?说名字,你们又是怎么成了郑王的手下?” 李、辛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眼中皆有惧意,李望天道:“我们十年前投靠冷王,他便叫我们来郑王府卧底,说是要监视郑王的一举一动,尤其是郑王对冷娇【奇】柔的命令,最近冷王】忽然消失,我们便【网】找到少主……不……找到冷清平,昨天他给了我们一包毒药,还有一枚城隍令,叫我们毒死郑王,我们……我们可不是城隍。” 辛九平道:“对、对,不错、不错,冷清平就是城隍,求求你把解药给我们,我们可都说了。” 游君龙冷哼一声,冷清平忽地放声大笑,道:“解药?你以毒药胁迫他们两个,来说这些胡说,想栽赃于我是不是?游君龙你好狠的心,好可怕的手段。” 万岁听到这里,已全然明了,说道:“他们两个从服毒到离开,我都在场,游君龙未曾嘱咐他们什么,这点我可以作证。” 冷清平又吃了一惊,只听万岁续道:“那天我从侯府回去,我的衣服内便多了一枚城隍令牌,那几日朕不早朝,身边只留陈总管一人,所见之人也只有你和郑王而已,我就知道这三人其中定有一个是城隍。我第二日派陈总管去试探游君龙的功夫,便是想看看他对朕是否忠心,不想他竟带回自己一条断臂,眼下郑王又已过世,除了你冷清平,朕也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是城隍。” 万岁这些话正击在冷清平心坎上,冷清平脸色忽地转为阴沉,冷冷的道:“你果然怀疑我是凶手,也罢,也不枉我白带了这五千兵马,游君龙纵然武功高强,但余毒刚去,只怕功力一时半刻仍难恢复,为臣不知是当护驾,还是……”说到这里忽地戛然而止,但逼万岁就范的意思却已明确。 万岁没想到他早已布好了局,一时怔在当地。 游君龙冷笑一声,道:“冷清平你要取我性命只怕是假,要杀万岁才是真吧?在城隍府第我中毒之后,毫无还手之力,你却不杀我,只要我剩下一层的内功,不就是想让我把万岁引出来吗?怎么事到临头,却又胆怯了。” 冷清平面色一寒,道:“万岁,你说呢?”一旁的杜诺诚也冷眼打量着万岁,一言不发。 万岁一时间,心潮起伏,只想若是此时除去游君龙,以后回朝再要惩治冷清平可说是易如翻掌,但听游君龙之意,这个人早就想治朕于死地,倘若杀了游君龙,那么他很可能立刻就对朕下毒手。又想,纵然冷清平不动手,以游君龙的武功,这么短的距离,我也只怕给他举手之间击杀,何况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杜诺诚,左思右想,难以取舍。静了静心,道:“朕待你不薄,冷王又是你生身之父,以你现在的地位,日后封王立爵也不是难事,你何苦做出这种害人害己的事来?” 冷清平恨恨的道:“难道你真的不知为了什么吗?冷娇柔与我一起长大,凭什么要嫁给你?” 众人霍然心惊,万岁道:“可她是你妹妹啊?” 冷清平道:“什么妹妹?父王早就知道他是郑王之女,我又何尝不知,可他为了权势,将娇柔强行推入宫中,你道她是去和你成亲作皇后吗?父王怎么会让对手之女掌握权势。入宫之日,也就是娇柔的死期,冷娇柔死在宫中,你必自责,对父王心有内疚,到那时父王说要怎样,你还好意思拒绝吗?他说郑王不是派了个奸细,而是给他送了一份厚礼……哈哈哈……这些你有想过吗?” 狂笑声中,天色渐渐放亮,冷清平自知时间拖得越久,于自己的越是不利,续道:“既然事情挑明了,我也不防告诉你,我要杀你,只是为了夺得权势,保护娇柔妹妹而已。如今她死了,我也无意于再和你争夺权势,护驾。”忽地一声断喝,四、五个人扑向游君龙。 万岁登时放下心来,这样一来,不但困住了游君龙,自己成了中立,也就安全了,冷眼旁观战局。游君龙长剑挑动,当即将两人毕于剑下,回剑一扫,又将另一人的右臂给卸了下来。但三人倒下,又上来六人,游君龙剑挑掌击,旁人近身不得,又杀得二十余人,忽地身形一晃,左臂中了一剑。他余毒虽清,毕竟刚刚复元,内力难以持久,若斗之下,但觉头脑中一晕,左臂上便中了一剑。 十一、清平遗愿 冷清平悄悄靠近万岁,说道:“圣上我来保护你,以免游君龙暴起而攻。”万岁点了点头,忽觉眼前刀影一闪,一股寒风迎面而来,万岁骇然退步,斜刺里一柄剑忽地飞来,挡住长刀。杜诺诚后发先至,一闪身挡在万岁身前。冷清平将刀一抖,喝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何苦保护一个无能之辈,枉送性命?只要你袖手旁观,我拜你为相。”杜诺诚淡淡一笑,道:“保护无能之辈,总比保护一个杀生身之父的凶手强。”随手一剑,向冷清平刺了过去。如此一来,场内登时大乱,只见刀光剑影,混战一团,也不知战了多久,鲜血飞洒,肢体横地,满院都是死尸,最后静了下来,游君龙以剑拄地,已是摇摇欲倒,八王倒在地上,不知生死,万岁半坐着,瑟瑟发抖,只剩下杜诺诚、冷清平等三人仍旧站立,李、辛二人却不知躲到哪里去了。院墙上、屋顶上仍然很多人,却不加入战圈,冷清平怒道:“你们想死吗?还不给我上。” 忽见大门外鲜红的袈裟一闪,一个胖大和尚跑了进来,却是虚空和尚,游君龙颇为惊讶,我当时点了他四、五处穴道,他怎地解了? 虚空和尚径直走到冷清平跟前,说道:“冷少主,大事不好了,陈五楼已经带了很多人将这里围了起来,外面的士兵皆已投降。” 冷清平道:“什么”登觉六神无主,喃喃自语道:“他不是给游君龙暗器射杀了吗?”游君龙微微冷笑道:“我何时用暗器打他了,我只不过将万岁的令符还了给他而已,他装做受伤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你错就错在不该听我把话说完,否则他根本没有时间带兵赶到这里。” 冷清平又是一惊,忽地胸前一凉,低头看时,虚空和尚手持铜钹,锋利的钹缘刺入胸膛,惊道:“你……” 虚空和尚道:“我那四个不争气的徒儿为非作歹,你当我真是为他报们报仇来的吗?陈五楼将我邀来,无非是要我帮忙铲除你这些妖邪。”另只手铜钹挥起,当即将冷清平斩成两节。【﹕】 众人惊愕的当,自门外走近一人,游君龙已认出这人,面露喜色,道:“陈五哥。” 那人正是陈五楼,微笑道:“兄弟辛苦了。”走过去轻拍游君龙的肩膀,手掌着体,游君龙忽地一声闷哼,跪在地上,陈五楼右手一送,一柄匕首插入游君龙肚腹,几没至柄,杜诺诚惊呼一声,急忙扶住了他。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盯着陈五楼,道:“你为什么杀他?” 陈五楼笑了,走过来,悄声道:“我为了向万岁进忠,一条手臂都献出来了,他怎么就不能捐一条命?” 杜诺诚不耻道:“你怕他抢了你的功劳?”手握剑柄,就要跃起而攻。忽觉腋下一麻,给人点中了穴道,竟然全身失去了力道,余光瞟向游君龙,心中充满了无限疑问。 游君龙淡淡的道:“游某非常感激杜兄多次救命之恩,但你我皆是强弩之末,宫中侍卫兵五万,你又怎么逃得出去?” 陈五楼微微冷笑,一旁静观其变。游君龙道:“五哥,我只希望你杀了我之后,不要再难为杜兄,放他一条生路,我以我的人格作保,杜兄决不将今日之事说出去。杜兄我也求求你,你要为今日之事保密。” 杜诺诚冷冷的看着他,一言不发,游君龙知他心中恨极,笑道:“难道杜兄真的想要我死不瞑目?”杜诺诚微微一震,又瞪了陈五楼一眼,终于点了点头。陈五楼忽地放声大笑,道:“游君龙你也太天真了,就凭你一句话,我就放他走?”万岁颤抖着站起,走了过来,眼见游君龙命在倾刻,惊道:“陈五楼你这是做什么?”陈五楼打量他一眼,道:“你是何人?”万岁惊道:“我是当今圣上,你……”陈五楼哈哈笑道:“当今圣上,当今圣上正在宫中与八王爷对弈,什么时候到这里来了。圣上命我来铲除乱党,你居然还敢冒充当今圣上,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万岁惊呆当地,一时不知怎么做答,八王却哼哼唧唧的爬了起来,说道:“陈五楼,本王在此。”陈王楼看了他一眼,笑道:“好大胆子,不但有人敢冒充圣上,竟还有人敢冒充王爷,来人哪!”门外暴喝一声‘在’,陈五楼道:“将这些人通统杀了,一个不留。”门外应声是,四五十号人一齐冲了进来。游君龙大惊,似乎要为杜诺诚解开穴道,但手指刚碰到杜诺诚的衣衫,便即软软的垂了下去。 四、五十人将游君龙等围在垓心,腰刀齐下,只见起起落落,怕早将这些人剁成了肉酱。晨光慢慢放亮,火红的太阳缓缓升起,这似乎是一个结局,又像是一个新的开始。 十二、红尘如梦(终章) 三天之后,皇宫内院,万岁躺在龙床上,闭目浅思,忽地问道:“陈总管,你施计偷偷将朕和八王从御兴阁中救了出来,使朕不至颜面扫地,这朕理解,可是你为什么要杀了游君龙与杜诺诚,这件事,朕百思不得其解?” 陈五楼屈膝跪倒,说道:“游君龙绑架万岁,使万岁受辱,如果这件事让他们两个传到江湖上,终会传到群臣耳里,大损万岁威严,臣擅自做主,还请万岁恕罪。” 万岁叹息一声,道:“其实以游君龙、杜诺诚的性格来看,他们是万万不会说的,最多让他们立个誓也就是了。” 陈五楼道:“万岁仁慈,实乃天下之福,只是他们……臣请万岁责罚。” 万岁摆了摆手道:“那件事派虚空和尚前去,你感觉可是真的妥当?” 陈五楼道:“臣以性命担保。” 万岁点了点头,道:“嗯,朕知道了,你先歇息去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陈五楼应了一声,悄悄退出御书房,反手将门关上,回到寝室换了一身衣服,正要出门,猛地发现一枚城隍令牌赫然嵌在桌子上,高与桌面相平,边角齐整,显然是以内力强行将令牌按入桌中。陈五楼微微怔了一下,一掌拍在桌子上,将令牌震出,接在手里,独自出屋,乘着没人注意,顺着御花园小路悄悄出了皇宫,绕小巷走胡同,专拣人少的地方走,不知觉间来到一家小小的酒店跟前,只听里面一人笑道:“城隍请客,居然也有人敢来赴宴?” 陈五楼微笑着走进去,道:“你出的馊主意,真不怕万岁一刀将我斩了。” 店内冷清,在一个靠墙角的地方坐着两个人,一个人一身白衣,脸带严霜;另一个衣衫整洁,相貌堂堂,与白衣人刚好相反,面带微笑,说道:“朝中正是缺人之际,万岁怎么会杀你,何况你为他遮掩臭事,他面上不高兴,心中可高兴得紧呢!” 陈五楼进来坐下,碗筷均已备好,酒也斟满,举起杯一饮而尽,笑道:“万岁怎么想,我倒不关心,可你是怎么想的,我却想知道。” 那白衣人道:“他怎么想的我不想知道,可御兴阁你翻脸不认人,我倒想知道。” 三人相视一笑,陈五楼道:“那时我自冷王密室出来,游君龙便掷来一件暗器,我接在手里,发现是张纸包着一样东西,我知道其中必有缘故,便装成重伤,冷清平信以为真,只派了两个手下,将我送回寝室休养,那两人虽然功夫不错,可终究还不是我的对手,给我偷袭点翻了。至于最后的一幕更是他一手策划,我刺杀他,只是让万岁相信他真的死了,而我让四十多个心腹里面夹杂着四个死囚,只是他们做了替罪羊,倒是有点冤。心腹们围成一圈挡住宫中待卫的视线,我点了万岁和八王的穴道,再给万岁、八王他们换了衣服,夹在人群里回宫,当然你们也是我这样带出来的。至于他怎么会算定你会给他点位穴道,那你问他好了。” 杜诺诚冷冷瞪了游君龙一眼,道:“怪物。” 陈五楼道:“你想知道的已经知道,可是我想知道的呢?最起码你们也要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吧!” 游君龙微微一笑,道:“人都死了,还能去哪里,当然是魂归地府,那枚城隍令就做个记念吧,杜兄,我们走吧,咱们先去看看她。” 杜诺诚答应一声,站了起来,忽听了店外有人骂道:“游君龙这个家伙太不是东西了,说是什么一日亡魂丹,都三天了,我怎么还活着?”听声音却是辛九平,另一人道:“难道你想死了,假的总比真的好,你若真的想死,来、来、来,让我一刀了结了你吧!”听声音却是李望天,只听辛九平道:“不错、不错,假的有时也比真的好,言之有理。”两人自门口一闪而过,游君龙与杜诺诚相视一笑,快步走了出去。 陈五楼怔怔的看着两人背影,忽地眼前一亮,追出店外,叫道:“你们俩个要去看她,她是谁?”但见小街上,行人寥寥,哪里还有二人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