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翎》来自www.aqbxs.com 《银翎》全集 作者:哎哟哎哟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第一章 夜。 整座城都进入了深深地睡眠,铺着青石板的大道上空空的,没有半个影子。 天已近三更,一身着粗布麻衣的老者缓缓的走过这条街,到了一家客栈门口,他便停下脚步,对那客栈的大门仰望许久。他是这里的更夫,并不是长途跋涉到此的旅客,他停在这仰望这客栈的大门也并不是因为他想休息住宿,他看只是因为这里今晚住进了一位很特别的客人,一位名字早在二十年前就已被人熟知的客人。穆匀,这就是那位客人的名字,他的名字确实无人不知,而由他所率领的佑翎侍卫就更是无人不晓。 佑翎卫队,号称天下第一卫队,是专门为保护皇族而存在的军队,它的存在使所有对皇族的直接威胁被扼杀于无形,它的存在能够使所有刺客放弃行刺皇族的念头,它的存在使皇族高枕无忧。这就是佑翎卫队,一个如同神话般存在的军队,而穆匀作为佑翎卫队的总头领,毫无疑问,他是这一群体中最为出色的一个,他的功夫和他的智谋都绝非一般人所能相比的,二十年来,他已不知保护过多少人,将多少人从死亡的边缘拉回,也正因如此,到了如今他的名字才会被人所熟知,就连当今的皇上对他也是赞不绝口,信赖有加,所以这一次穆匀又被委以重任,只不过这一次他负责护送的并不是人,而是一件极为贵重的东西。 良久之后,老更夫深深地叹出口气,抬头望望天,知道自己又该敲更了,他手中的竹梆子被敲响了两次,然后四周便再也没出过什么声响。 这一晚,客栈内异常的静,静得能听见人的呼吸和心跳,客栈内的鱼池边上高高耸起一座小小的山丘,这里本来是块平坦绿茵的草地,怎么会突然多出一座山丘?仔细看来,这些用来堆起山丘的东西横七竖八,竟都是人的尸体!这草地上高耸的山丘竟是由人的尸首堆成!此刻,花园里的味道已经变了,不再是百花散出的甜蜜芳香,而是令人作呕的腥味与恶臭,这是死亡的味道。 尸堆边上,一潭寒水缓缓波动,水面借着这轮弯月的点点微光,竟反射出一张比地狱中的恶鬼更骇人三分的面孔,一个青衣人静静地站在湖边,背对着这堆尸身,目中流露出的神色比这潭池水更加阴寒。他身边还有两个女人,其中一人一身紫衣,风姿绰约,是个美艳绝伦的少女,另一个人年纪稍大于她,一身白衣,相貌亦是超尘,只是身材较那紫衣少女相比却远远不及。 青衣人转过头来,缓缓道:人都在这了? 那白衣少妇说:这里一共是一百三十个,穆匀此次护宝算上他自己一共是一百一十二人,再加上这家客栈的老板和伙计二十个,一共是一百三十二人,现在还差两个。 青衣人说:没有其他旅客? 白衣少妇说:没有,穆匀到了这就将整个客栈包了下来,原本住在这的人也被他赶走。 话说完,白衣少妇见青衣人面色仍旧铁青,又立刻接道:你不必担心,我早在你们来之前向客栈的两口水井里洒了迷药,一个也跑不了的。 突然,一个黑衣青年从远处飞掠过来,身子如燕般轻盈,他一连几步踏在地上竟没发出一点声响,到了几人面前,他才顿住身形。众人目光一起落在他身上,见他长的干枯瘦小,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肩上竟扛着三个死人!他如此瘦小,肩上扛着三个死人却好像毫不费力,刚才施展轻功时,更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功力之深由此可见一斑。他将这三具尸身也堆到那死人堆上,然后低头说:我回来了。 白衣少妇嫣然一笑,说:莫凡的轻功又精进了,没准再过几日连我们也要输给他。 那叫莫凡的黑衣青年微微一笑,说:过奖了。 青衣人说:我问你,这客栈上下一共有多少人? 莫凡说:一共一百三十二个。 青衣人说:那你眼前一共有多少具尸体? 莫凡说:加上我刚刚带回的三个,一共是一百三十三个。 青衣人说:多出的一个是哪来的? 莫凡说:是路过的更夫,我见他在客栈门外停留许久,生怕他瞧出什么不对,便趁他敲更时将他一并带了回来。 他带回的三人中,果然有一人面容苍老,一身粗布麻衣,正是那打更的更夫。 白衣少妇说:莫凡如今不但功夫见长,就连心也要比以前细了许多。 青衣人像是根本没听见白衣少妇的话,只冷冷问道:现在已有几更? 莫凡说:刚好三更。 青衣人说:好,三更,我再问你,这更夫刚刚敲更敲了几下? 莫凡身子突然身子一震,吞吐道:两下…… 青衣人说:明明是三更天,为什么只敲两下? 莫凡说:因为……因为他还没敲出第三下,我就杀了他…… 青衣人冷笑道:你的身手果然利落了,但你有没有想过,更夫在三更时只敲一次二更别人会怎么想?他们会不会有疑问?夜巡的捕快若是听见了会不会起疑心? 莫凡不再说话,他已流出汗来。 青衣人又侧目看向那白衣少妇,冷言问道:他这样也算心细? 白衣少妇也只得低头,沉默不语。 莫凡突地跪在地上,说:小弟知错,请离大哥责罚! 青衣人说:自然要罚,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站在一旁一直都没说话的紫衣少女突然开口了,她说:还是先说说咱们要找的东西吧。 白衣少妇说:我刚才搜过了,宝物并不在穆匀抱着的匣子里,也不在这些人的包袱中,宝物并不在这。 紫衣少女说:你们记不记得我们刚才一起进来时的场景?我们虽然在动手之前已将饭菜酒水下了药,但穆匀和他手下最厉害的三十几名帮手却都没有被迷倒,他们只是在装睡,为的正是等下药的我们出现,将我们一网打尽。 白衣少妇心中微有不快,迷药之计本是她出的,现在紫衣少女将有三十几人并没中毒的事提出,岂不是在说她的计谋并不高明?可是她对此却又无法辩驳,只得说:他们虽然没有被迷倒,但是他们死的和被迷倒的人一样快。 青衣人说:你的意思是下迷药的事打草惊蛇了,是么?穆匀发现饭菜被人下药后对我们已有了防范,那么他很有可能一方面在这里设下埋伏,另一方面已经暗中将宝物运走。 紫衣少女说:穆匀若敢以少数人在暗中护送宝物先走,他安排护送的人就必定要让他极为放心信任才行,他必须派出他最得意的帮手。 说到这,她指了指那死人堆,说:可是他最得意的帮手已经都在这,而且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穆匀死前的样子,他拼了命都想要保护手中的长匣,足见他对匣中之物的重视。 青衣人说:也就是说,这长匣中虽然没有宝物,穆匀却不知道。 紫衣少女说:首先,宝物由穆匀负责从炎晶城运到绝瓷城这件事绝不会假,这消息我们已经证实过,所以我认为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在我们来之前盗走了这宝物,而宝物被盗这件事就连穆匀自己都尚未察觉。 白衣少妇说:可是又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赶在我们之前将它盗走? 紫衣少女说:我这几天跟在卫队后面,发现了不少身法极高的人,甚至就连一些已在江湖上绝迹的人也纷纷出现。这宝物实在太耀眼,盯住它的人实在不少。 白衣少妇说:可有能力赶在我们之前下手的人却不会太多。 紫衣少女说:是,但有一个就已足够了,不是么? 青衣人说:你认为会是谁? 紫衣少女说:银晓,这个人想必不用我多做介绍了吧?他拥有一把很厉害的武器,和你用的剑一样,都是“御魂七刃”之一,你总不该小瞧了这个人。 青衣人的眉头微微一皱,没有说话。 紫衣少女说:这几天我一共见到他三次,都是在昨天和前天,今天他却没了踪影。 青衣人说:也就是说他已经不再跟踪佑翎卫队了,是么? 白衣少妇说:难道宝物真的已被他盗走,所以他才会不再跟踪? 紫衣少女说:也许…… 第二章 正午,烈日当空,摘星楼。 摘星楼是一处天下闻名的酒楼,也是这小城里最好的酒楼,传说它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第一位老板是当今老板的爷爷,酒楼开业的那天还没有他的父亲,可现在他已成了别人的爷爷。多年来,摘星楼虽换过了几代老板,生意却从没因此变差过,因为这的老板虽然变了人,酒的味道却从来没变过,说到摘星楼的酒,就更是无人不知,这的每一坛万古愁都至少窖藏了三十年以上。每逢夏季来临,老板更会拿出一些窖藏了一百年的万古愁供客人享用,所以每到这个时候,摘星楼的生意都会好得不得了,客人们都为尝尝这年龄比自己还大的酒长途跋涉,纷纷到此。 在楼上靠窗的一张桌子上,一坛万古愁已被人喝了一半,这个人一身黑衣,身材显得有些单薄,但神情十分坦然,坐在桌旁显得十分安稳,他虽然已经喝了半坛子酒,脸已有些发红,但并没有醉倒,并没有因为喝了过多的酒而失态,他是个不喜欢表露的人,即使喝醉了也一样,他不会因醉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而且对他来说,一坛子酒并不算多。 楼上又一同上来三个人,当先一人是个很干净的青年,他一身锦衣,手中拿着把白鞘宝剑,这剑鞘上镶着三颗明珠,显见的价值不菲,走在他左边的人看来很瘦,一脸病态,走起路来竟是佝偻着的,他穿着褐色的大褂,手中摇着折扇,看打扮像极了饱读诗书的秀才,锦衣少年右边的人粗眉圆目,满面虬髯,身着橙色的僧袍,手持禅杖,竟是个僧人。 这三人上了楼,直奔那黑衣青年的桌去,走到了那黑衣青年的面前就停了下来,不动也不说话,只不过锦衣少年的一双眼睛一直紧紧地盯在黑衣青年身上,从没离开过。 黑衣青年明白这锦衣少年如此必定有话对他说,可锦衣少年却又偏偏不开口,黑衣青年只好先说,他问:你有事? 锦衣少年说:有,我想请你坐到别处去。 黑衣青年听了这样的话并不生气,他笑着问道:为什么? 锦衣少年说:因为我每次到摘星楼来都坐在你现在坐的位置,这次也不例外,这是我的地方。 黑衣青年说:可这好像并没有写你的名字,你…… 他话没说完,那圆目虬髯的和尚已经截口说道:叫你让你就让,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黑衣青年上下打量了圆目和尚一番,说:我看你也是入了禅宗的高人,怎地说话也像世人一般粗俗? 圆目和尚的眼睛瞪得更圆了,他本想再说话,却被那一脸病态的秀才拦在身后,那秀才说:兄台莫怪,这混僧脾气暴躁得很,听不得别人在他面前多话,还望见谅,莫怪莫怪,但还望兄台能借坐,否则等这和尚发起疯来,兄台怕要吃苦头了。 黑衣青年仍旧微笑着,他说:还是这位兄台会说话,不愧是文人出身,这坐位我让便是了。 圆目和尚冷“哼”一声,说:你敢不让! 黑衣青年也不理会他,像是根本没听见他的话,拿着自己喝剩的半坛子酒走到了一张空桌上,又独自喝了起来。 待锦衣少年,圆目和尚和那秀才坐下后,锦衣少年对另二人恭敬说道:二位远道来此,小弟多有怠慢,在此略备酒菜,不成敬意。 那秀才说:哪里哪里,公子客气了,素闻柳家大公子柳随风风度翩翩,待人更是恭而有礼,今日一见方知并不虚传,有酒相待在下自然高兴得很。 随即他望向那圆目和尚,眯眼笑道:只不过要苦了这大和尚,有美酒相待,却是能看不能喝。 圆目和尚大笑道:我怎么不能喝?须知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心中有佛喝什么不都一样么? 秀才说:我忘了你的法号叫“无戒”,寺院的清规对你是无用的。 圆目和尚说:不错,倒是你这病秀才要少喝点才行,免得稍一过度就一病不起了。 说完,三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可同坐在楼上的人们听了这两个人的名字后却都丝毫笑不出来了,他们非但笑不出,而且紧张的要命,无戒大师和病秀才的名字早在十多年前就已被人熟悉,传言死在这二人手里的江湖好汉已不下三百人,其中更包括了像“南海七鹰”和“北荒十二沙影”这样的高手,他们各自的存在本就是江湖中的一种威胁,如今聚到一起就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了,这岂非就是灾难降临到了摘星楼?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安静地听这三人放肆的大笑。 病秀才说:这次我等受公子邀请,却不知所为何事。 锦衣少年柳随风说:两位想必知道,朝廷最近要举办一场极为盛大的宴会,名为示剑大会。 病秀才说:这件事我听说了,三天后,皇上要在皇城的碧天广场上将被誉为“御魂七刃”之首的“怨翎”展示于世,大会将由“七翎君”之一的危翎君凌竞风主持,到时皇上也会亲临。 柳随风说:不错,那怨翎剑想必也不用在下多做介绍了,它是七刃之首,能够释放出永世不化的寒冰,将任何事物冰封其中。 无戒说:嗯,听说这怨翎剑已在炎晶城中藏了几百年,现在示剑大会将在皇城绝瓷举办,宝剑也由佑翎卫队运回了绝瓷城。 病秀才说:我还听说这次的示剑大会不但示剑,而且赠剑,危翎君在碧天广场上摆下了一个擂台,谁在擂台上打胜剑就归谁。 柳随风说:不错,这也正是在下为什么会找上二位的原因,擂台的具体规则我已听过,无论是谁,只要上台将任意三人打败,则可进入下一轮,待第一轮过后,再将剩下的人进行配对,直到剩下最后一人。 病秀才说:那公子想要我二人做什么呢? 柳随风说:我想让两位同在下一同参加这擂台赛,以两位的实力是必定可以进入最后几轮的,等到了那时,两位再与在下交手,也好助在下夺冠,顺利拿到宝剑。事成之后两位也可得到一笔不小的财富,从此衣食无忧。 无戒和病秀才听了柳随风的话都忽然沉默下来,他们彼此对望一眼,都流露出不安之色。 病秀才说:柳公子可知道这次示剑大会的凶险么? 柳随风说:只知道擂台上拳脚无眼,却不知道有何凶险。 病秀才说:如此说来公子一定还不知道这把剑此刻的热度,你一定还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想要这把剑,据我了解,就连这天下最为诡秘的暗杀组织都已决定参与此事。 说到这无戒大师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他问:你说的那暗杀组织该不会是生杀宫吧? 病秀才点头,说:正是! 无戒说:如果生杀宫参与了这件事,那你我最好离得远远的,劝柳公子也早早打消这念头,否则我们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柳随风微微露出不满之色,他说:大师怎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凭你二人的本事还会怕了生杀宫那些鼠辈么? 病秀才黯然叹道:我等萤火之光怎敢与皓月争辉? 柳随风说:二位未免太高看生杀宫了,它就算再厉害一点我们也未必就怕了它,二位还有所不知,我们柳家如今已归入一位高人旗下,这个人就算是生杀宫也未必惹得起! 病秀才说:却不知公子说的是谁? 柳随风正色说道:三十六离宫,楼台与天通。阁道步行月,美人愁烟空。 他并没有说出这个人的名字,只是念出两句诗,但病秀才和无戒听了之后却都脸色大变,无戒问:公子说的难道是七翎君之一的木翎君,穆音祖? 柳随风说:正是,木翎君的实力你我都清楚,他控术高绝,势力更是遍布整个天下,已是这天下最顶尖的人物,所以我说就算生杀宫插手此事,我们也未必怕了它。 无戒说:因为生杀宫虽强,木翎君却也绝对不是好惹的。 柳随风说:不错,更何况示剑大会是在皇城举办,皇城兵将重重,戒备森严,他们怎敢妄动?二位无须多虑,今日且让小弟与二位同醉。 他又唤来小二,添了两坛子万古愁。病秀才和无戒大师面面相觑,本想再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说话。 第三章 两个人随店小二一同上了楼,其中一人步伐缓慢,一头银色短发,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另一个人随这银发青年上了楼,但却不是走上来的,而是被那银发青年抱上来的。众人见这银发青年怀中所抱之人一身白衣,面容清灵,竟是个不过双十的少女,此刻这少女的身子被银发青年抱在怀中一动不动,柳叶弯眉却轻轻挑起,灵灿灿的双眸中带着一分怨色,她似乎有什么不情愿,樱唇不住的颤抖着,却又只字不语。 银发青年看着这白衣少女的表情,似乎开心极了,他并不理会她是否生气,只是缓步走到一张空桌旁坐下,将白衣少女也放在了自己坐的长凳上,白衣少女似乎没有半点力气,身子一斜,又软软的倒进了银发青年的怀里。 银发青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终于到了,怎么样?我身上热乎不? 白衣少女怒色更深三分,却仍旧不说话。 银发青年说:你好重啊,我刚刚都有些喘不过气了。 白衣少女的身子已有些颤抖,却仍旧是一个字都不说,银发青年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后用手在白衣少女的喉咙上轻捏了一下,笑道:忘了刚刚把你的嘴封住了。 这一次白衣少女终于开口了,她怒声说:快让我回去,我不要陪你喝酒! 银发青年说:你一个人回去做什么?谁陪你?反倒不如留下来陪陪我,我保证让你喝到珍藏了一百年的流霞醉,这酒要比万古愁香十倍。 白衣少女说:我不爱喝酒,快让我走。 银发青年叹了口气,说:那好,你走吧。 白衣少女脸上终于露出一点欣喜之色,可身子却依旧软软的依偎在银发青年怀中,许久都没有动。 银发青年说:你怎么不走? 白衣少女的脸色又变了,变得更加愤怒,她说:你明明知道我被你使了把戏,失了力气。 银发青年又笑了笑,笑得有些阴险,他根本就没有让这少女离开的意思,他说: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呢?喝点酒对你的身体还是有好处的,可以暖暖你的身子,你知道你的身体有多凉么? 白衣少女也不听他说话,突然大喊起来:救命呀!我被绑架了,救救我! 银发青年心头一惊,着实没想到白衣少女有此一招,见整个楼层里的人都已将目光投在了他二人身上,心里不禁微微一叹,知道自己的麻烦大了。 柳随风是名门之后,又是风度翩翩的贵族公子,听见了有人喊救命,而且就在他面前,他怎能不管?更何况喊救命的又是女人,是美女。他整理一下衣襟,站起身来,缓缓向白衣少女走去,病秀才和无戒大师跟在他后面,也到了二人面前。 白衣少女水眸灵动,脸微微发红,娇羞说道:他想……想非礼我。 柳随风的眼睛看着这少女时本是充满关怀与诚恳的,可转向那银发青年后就变得异常冷淡,他说:你还不放这位姑娘走么? 银发青年冷冷的看着柳随风,没有说话。 无戒大师吼道:你这小淫贼,见了我等还敢再猖狂吗? 病秀才笑道:他当然不敢,否则无戒大师手中的禅杖也不会同意。 无戒大师说:正是。 银发青年默默的点点头,说:好,我这就放。 他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望向那白衣少女,目中更添了三分恨意,他为那少女吃下一粒药丸,片刻之后,少女才缓缓自那银发青年怀中站起,她似是愤怒已极,才刚刚站稳便伸出手来,要给那银发青年一巴掌,却不想被银发青年单手抓住了手腕,动弹不得。银发青年讽刺道:才刚刚恢复体力就想打人…… 他话没说完,那白衣少女的另一只手已经打在了他的脸上,这一次他没能抓住少女的另一只手,因为他自己的另一只手已被柳随风抓住。 白衣少女冷冷的笑了出来,笑声中带着一丝得意,她对救她的柳随风轻瞟一眼,随后转过身,匆匆的离开了酒楼。柳随风虽然帮了这少女的忙,却没有得到这少女只字片语的感谢,这不免让他觉得自己有些自讨没趣。他对银发青年说:你还想坐在这么? 银发青年说:想,我的流霞醉还没有喝。 柳随风说:我如果是你就不想。 银发青年说:为什么? 柳随风说:因为我怕无戒大师手中的禅杖不同意。 银发青年说:那好,我到别处去。 他四下望了望,见角落里一名女子独自一桌,正看着自己,便笑着走了过去,坐在那女子的对面。这女子亦是容貌娇好,身材纤细,与刚刚的白衣少女相比可谓是毫不逊色,她见这银发青年坐在自己桌前,深深蹙起眉心,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 银发青年说:这位漂亮的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呢?是在等我么? 柳随风已经怒了,因为这少年并没有听他的话乖乖离开此间,而是再一次在他面前调戏了另一名女子,三人再次走到银发青年面前。 柳随风说:我有些担心兄台了。 银发青年说:担心什么? 柳随风说:担心你走不出这家酒楼。 银发青年说:为什么? 柳随风说:因为你若想走出这间屋子非但无戒大师手中的禅杖不同意,就连这位病秀才的折扇和在下的剑也都不同意。 说着,他已拔出了手中的宝剑,向银发青年刺去,一道银光突然闪出,又突然消失,柳随风自觉这一剑该刺进银发青年的胸口了,却意外发现银发青年仍旧安静的坐在原位,自己的剑却无端的掉在地上,剑柄上一只断手仍旧死死地握着不放,他大惊之下举起右臂,发现自己的右手已被人用利刃自腕上齐刷刷的割去,痛苦的表情终于出现,他失声的叫着:我的手…… 银发青年的身边突然多出了一个人,这人干枯瘦弱,个子不高,正是刚刚被柳随风抢了坐位的黑衣青年,他手持长剑,剑尖上一滴赤红的鲜血缓缓滴下。 刚刚的一刹那柳随风并没有看清是谁出的招,那一招实在太快,但此刻眼前突然多出个手持带血长剑的人,是谁自然一目了然。他吞吐问道:是你……伤的我? 黑衣青年说:不错。 变色的不仅仅是柳随风一个,就连病秀才和无戒大师也惊出一身冷汗。 柳随风说:你为什么伤我?我们并不算有仇。 黑衣青年指着银发青年,说:因为你要伤他,所以我要伤你。 柳随风说:你和他是朋友? 黑衣青年说:这你不必知道,我只告诉你,他的命不属于你,所以你动他不得。 他冷眼看了看已经有些发抖的病秀才和无戒大师,说:你们想不想走? 二人齐声道:想。 黑衣青年叹了口气,说:可惜我的剑却不同意。 他话没说完,剑已飞起,蓦地化作一道银光,在几人面前一闪而过,柳随风,病秀才和无戒大师就都无声的倒了下去,他们的眼睛都瞪得很圆,也许是因为他们致死都无法相信,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快的剑。 黑衣青年又转目看向银发青年,说: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帮你? 银发青年安静的摇摇头,说:不知道。 黑衣青年说:因为我有事问你。 他一把拉起银发青年,搂着他的肩膀,说:走,我们到别处去说。 银发青年就这样被黑衣青年架着走下楼去。 店小二看着走出去的二人打了个寒颤,随后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坐在桌旁的少女见他如此不禁问道:你还好吧? 店小二说:嗯,我只是觉得这一切太可怕,幸好我没有惹上这个人。客官可知道刚刚在此杀人的人是谁么? 少女问:谁? 店小二说:他就是江湖中流传已久的风云人物,流影剑莫凡。有传言说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得罪过莫凡的。 少女问:为什么这么说? 店小二说:因为得罪过莫凡的人都已不在世上。 他顿了顿,又缓缓接道:这传言是真是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过去有一天晚上两个人在此得罪了他,他便像这次一样,把那两个人带了出去。第二天,人们在附近的一处街角发现了那两个人的尸体。如此看来,刚刚的那个淫贼此刻是凶多吉少了。 听了店小二的话,这少女轻轻一笑,说:这倒也未必。 店小二说:这又是为什么呢? 少女说:因为我曾见这淫贼被人从酒楼里带出去三次,可三次回来的都只有他自己。 店小二说:带他出去的人呢? 少女说:都躺在了街角。 店小二怔住,他问:这个人又是谁? 少女说:银晓,他叫银晓。 “ahref“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四章 说完这句话,她就站起身来,跟小二结了帐后向楼下走去。她刚刚走出这酒楼的大门,就有人叫出了她的名字。 “言衣衣,我在这!”叫住她的人正是那刚刚被黑衣青年带走的人,那个叫银晓的银发青年,回来的人果然就只有他自己。 言衣衣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她说:嘿!没想到我会来这吧? 银晓也笑着,他点点头,说:没想到,你怎么会来呢?我刚刚进酒楼里就看见了你,意外的不得了。 言衣衣说:你一进酒楼就看见了我?我以为你把心思都放在那个可爱的小美女身上了,你小子好色哟,才刚跑出来没几天就把别人家的女孩子给诱骗来了,竟然还想让人家陪你喝酒,果然该打! 银晓说:我可没骗她,要说骗也是她骗我,我们本来是在打赌,如果她输了就陪我来喝酒,谁知道她输了后赖账,说不想来,我就只好把她扛到这来。再说她也不是什么美女,我又怎么会诱骗她呢? 言衣衣撇撇嘴,说:臭小子眼光还挺高的,那么漂亮的小姑娘搁你那都不算美了?那我在你眼里是不是都成妖怪了?你就编吧,我看你能不能把故事编得再生动点。 银晓说:谁编了?我对天发誓,我所说一切如果有假,愿受五雷…… 言衣衣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说:快停,省着雷劈歪了伤到我! 银晓无奈的摇摇头,说:好吧,我说不过你,我承认我撒谎,我知道错了。可你又为什么在这呢? 言衣衣说:是来找你的,为了和你一起去皇城看看那场示剑大会。 银晓说:你也要去?我记得你说过,你对这种事是不感兴趣的。 言衣衣说:是啊,是不感兴趣。 银晓说:那为什么还要来呢? 言衣衣说:我本来以为叶粼会对这件事很感兴趣,所以我虽然不感兴趣,却还是很希望能陪他出来看看。可他却说他不想来,还劝我也不要来。 银晓说:那不是很好么,既然他不想来,你也就不用为难自己陪他来了不是么? 言衣衣说:是啊,但为什么我说想让他陪我来看看他却说不想来呢?难道他就不能顺着我一次么?我就是气不过,所以我就自己来了。 银晓说: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让你来么? 言衣衣说:他说这示剑大会隐藏着许多危险。 银晓说:你虽然已经知道这示剑大会有危险,却还是来了。 言衣衣说:我就是想知道他在不在乎我,想到这一点我就更不能不来了,他如果真的在乎我,怕我遇到危险,就一定会跟来的,不是么? 银晓说:是,但万一你在他来之前就遇到了危险该怎么办? 言衣衣说:这一点我也想到啦,所以我才会先到这来找你,我知道你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这喝酒的,今年当然也不会例外。根据我的观察,你还是有两下子的,应该可以保护我,所以就暂时让你过过护花使者的瘾,好好保护本小姐吧! 银晓连忙弯腰抱拳说:能让言大小姐委以如此重任,实在是不胜惶恐,但小人又有何能力担当此任呢? 言衣衣说:去去去,快别贫了,我只问你行不行! 银晓坏笑道:你要是求我,我倒可以考虑考虑。 言衣衣果然变成了苦苦哀求的模样,摇着银晓的胳膊,娇滴滴地说:求求你,好不好? 银晓一阵寒颤,说:快帮我把鸡皮疙瘩捡起来,寒得我掉的满地都是。 听了银晓的话言衣衣面颊微红,小粉拳使劲打在银晓身上,说:去死! 银晓笑了笑,随后正色说道:不和你贫嘴了,我得告诉你,我现在的处境也并不十分安全,刚刚有人把我从酒楼里带了出来你不是也看见了么?那个人并不是个简单的人。 言衣衣说:可是他已经被你制服了,不是么? 银晓说:是,但是我知道他还有同伴,他的同伴也绝不是简单的人,所以我觉得你跟着我反而更容易遇到危险,因为那些人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 言衣衣叹道:喂,你个臭小子怎么才出来不久就惹上了这么多麻烦?那我怎么办呢? 银晓说:我看你还是赶紧回梨花城吧,赶紧回家去,免得让言伯伯和叶粼担心。这次和以往不同,这次是真的很不安全。 言衣衣摇摇头,说:不行,虽然我知道我这样做很不对,给你们带来很多麻烦,但这一次我绝对不回去,我一定要等他来找我,一定要知道他到底在不在乎我,我就是个这么差劲的女孩,我就是要赖着他,给他惹麻烦,谁让我喜欢他了呢? 银晓暗自叹出口气,他知道言衣衣绝对不是个既不懂事,又不讲理的女孩,可他也知道她在叶粼面前从来就没懂事过,也从来没讲过理,在叶粼面前,她总是个固执的女孩,固执的有点傻,又有点可爱。 银晓说:那好吧,你跟着我一起走,我自己虽然也有麻烦,但总不能扔下你一个人,你还是跟我在一起保险一点。 言衣衣很开心的样子,说:真的么?我本来还担心你不会带着我,太好了,这样的话我走在路上就不会寂寞了。 银晓说:我只陪你到叶粼来,等叶粼找到了你,你就跟他走,好么? 言衣衣点点头,说:好。 黄昏,太阳偏到了西边,天色泛黄。 夕阳的余晖肆无忌惮的在这片纯白的城上穿过。纯白的城墙,纯白的道路,纯白的房屋,纯白的宫殿,一切都是那样的纯白。若不是天依然蔚蓝,土壤依然浓黑,树木依然苍绿,到了这里的人一定会以为他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一个由纯白的瓷建成的脱离尘世的城。这里是皇城——绝瓷城。 绝瓷城是当今世界的三大城市之一,它以它的坚不可摧闻名天下。说它坚不可摧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建造这座城所用的瓷并不是普通的瓷,这种瓷叫绝瓷,是天然形成的,它的密度很大,硬度很高,要比金刚石还坚硬许多,所以用它来建造皇城再好不过,但这种瓷熔点也很高,用常见的火是不能将它熔化的,必须要由火术师,建筑师以及技艺精湛的工匠一同合作才能把不成形的瓷建成房屋,也正因为建造一所这样的房子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在皇城一寸土地的价格要比其他城的土地贵上十几倍,甚至几十倍。 天不再泛黄,太阳落下西山,明月高照,星空万里。 夜,藏语阁。 藏语阁,号称天下第一客栈,也是绝瓷城内唯一的一家客栈。它的占地面积足有小半个皇宫那么大,房屋也都是由纯白的绝瓷建造而成,藏语阁的客房分上中下三个等级,合起来共有几百间,在众多客房中上等房千金难求,但下等房价格低廉,与一般客栈的居住价格相差不多,所以进入皇城的人都会不谋而合的选择这家由绝瓷建造的客栈。久而久之,建在皇城的其他客栈只能以倒闭告终,只剩“藏语”这一家。于是,藏语阁很自然的成了皇城内最大,最豪华,聚集的人也最多的客栈。 此刻,前厅里的人有的在吃饭,有的在喝茶,也有的在闲聊。他们大都是住在下等房的人,住在上等房的在这些人中只有一位,他是西北光术师,肃尚。 肃尚这个名字人们大多是听过的,他拥有一种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的力量,他掌控着一种绝妙的控术,他能够操控光芒,他所运用的控术就叫光术。控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练成的东西,能否掌握一种控术要看一个人对事物的领悟能力有多强,人只有参透了某种事物才能够做到控制某种事物,才能够练成所谓的控术,所以说会控术的人都绝不是简单的人,肃尚就绝不简单。他对光的领悟是极为深刻的,所以他才能够练成光术,控制光芒。据说,他发出的光束能够一口气穿透七层铁皮铠甲,这足以说明他光术的威力有多强。但他最出众的地方并不是他的控术,而是他的行为。这个人有一个癖好:他喜欢别人的东西。他总觉得别人的东西比自己的好,即使他们拥有的是同样的东西。所以他常常做一件事——抢劫,他总是喜欢用强硬的手段把别人的东西变成自己的东西,这是他的乐趣。很多人对他这种行为很不满,所以他们就联合起来去收拾他,可其结果呢,结果不是别人收拾了他,而是他收拾了别人,他的光术确实足以令人望而生畏。 前厅里弥漫着酒的香气,让人陶醉,昏昏欲睡。肃尚多喝了几杯,涨红了脸,也略微泛起一点睡意,他又倒了杯酒,决定喝完这杯就回去睡。 门外走进了一个人,他穿着剑士的服饰,身上的铁皮铠甲映着屋内通明的灯光微微反射出一点红色的光芒,吸引了坐在前厅里的人。他在屋内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肃尚的头上,他笔直的走了过去,走到肃尚的桌旁。肃尚的桌子上摆着一壶酒,这壶酒本来摆的很稳,可这剑客过来后,这壶酒就变成了底朝天,他出手推翻了桌子。 第五章 肃尚站了起来,他已经怒了,他对剑客说:你这是来找死的吗? 剑客很镇静,说:我找死?区区的一个强盗无赖到了这儿才是找死。 肃尚更怒了,这剑客竟然说他这个闻名天下的光术师是个强盗无赖,这让他不得不怒。他问:难道你是在说我? 剑客说:当然,这屋里除了你还有强盗无赖吗? 肃尚无语,他眼眶已气的发青。 剑客顿了顿,接着说道:有一件事我挺不明白的,你这样的人本是通缉犯,怎么会突然跑到皇城来?难道不怕被朝廷抓住处斩么?我想你还是早早的回你的西北老家比较好,这样也省得丢了性命。 肃尚仍旧是一句话不说,他已经无话可说,这剑客竟然将他贬的一文不值,他必须要让这个人为他自己的话付出代价。他的手摆出了控术的姿势,他的手指开始放光,光聚成圈,慢慢扩大,包围了他的身体。 “是光聚结界。”剑客依然微笑着,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动了动,腰间的剑蓦然飞出,在他的身边转了三圈,然后落在了他的右手上。 肃尚双手紧握在一起,摊开时两掌间竟出现了一个极亮的光球。 他将光球推向剑客,光球中迅速射出一道白光,这白光亮的刺眼,在场的每一个人的瞳孔都随着这闪烁的光芒不停的晃动着,饱受着被刺瞎了双眼一般的痛苦。剑客面对这种程度的控术并不畏惧,他迅速竖起剑,由上至下划过,一道剑气袭去,竟将这道白光切成两半。被劈开的两半光改变了原来的方向,划过剑客身旁,在纯白的绝瓷墙上爆裂开来。光在绝瓷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痕迹,这一招的力量是惊人的。 肃尚一脸的不可思议,他很难相信眼前的一切,剑气竟能将光芒切成两半!他甚至要以为是因为自己从遥远的西北长途跋涉到此太过劳累,此刻产生了幻觉。但事实告诉他不是,因为刚刚袭来的剑气已经在他的胸口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血浸红了他的衣襟。 “怎,怎么可能,我的光聚结界应该……” “你的光聚结界应该能挡住这剑气,对吧?”剑客抢过肃尚要说的话。“可惜,它没挡住。” 肃尚明白了,眼前的剑客绝不简单,他太过轻敌了,而他轻敌的代价则是足以令他丧命的重伤。 剑客对肃尚微笑着,说:那么,再见了。 肃尚的伤让他痛的说不出话来。虽然听了这剑客的话他还想说:我是不会走的,我来皇城的目的还没达成,怎么能就这样回到西北去?但他已无力去说。剑客将剑举入半空,又是一挥。剑似乎出现了幻影,一把剑突然变成三四把,这三四把剑齐刺向肃尚的咽喉,当刺入咽喉的那一刻,三四把剑又都归成了一把。一切都静止在这一刻了,包括肃尚的生命。其实他会错意了,剑客和他说再见不是要他走,而是要他死。 剑客很满意的样子,他走到柜台前,对掌柜的说:不好意思,弄脏了地面,我会赔偿的。 说完,他拿出了两张二百两的银票,放在柜台上。 掌柜的看上去有些懒散,他是个很年轻的人,可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因为他的整个身子都倒进了柜台后的太师椅里,一动都不动,就好像稍动一下就会耗费他许多体力一样。听了那剑客的话才勉强坐起一点,他看了看银票,满意的笑了,用很慢的语调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应该是孟焕璃吧!翎将孟焕璃,你是狂翎君尧霜麾下的第一高手! 剑客笑了,说:掌柜的好眼力! 掌柜的懒散的笑着,他把钱收入柜中,然后又死死的倒进了他那张又大又舒服的太师椅上,说:过讲了,天下有谁不知道孟焕璃的剑气能够切割灵力?像您这样的人可是到了哪都会被人认出来的大人物啊!我又怎敢不知?上等房里的逸幽院尚未租出,我这就让小二带你过去。 孟焕璃和肃尚之间的战斗掌柜的并没有仔细去看,他只是扬起眼角瞟了几眼,但他还是看出了孟焕璃的身法有多高,他知道就算肃尚再强三倍,也一定会死在孟焕璃的剑下,因为他看得出孟焕璃刚刚与肃尚对决时简直连两成实力都没用上。 尘世繁华,天空中明星点点,夜市中灯火通明。银晓和言衣衣走了大半天,终于也快要到了绝瓷城,现在他们在一个小镇里放慢了脚步,只要出了这小镇后再走一段路,绝瓷城就到了。 这镇子并不大,但人却不少,一条狭窄的街上什么都有,卖小吃的,卖日常用品的,还有卖各种稀奇古怪的玩具的,除此之外,更有一些唱戏的、杂耍的在夜市中摆下台子,吸引了成群的人前来围观。言衣衣是名门出身,大家闺秀,虽然见惯了世上的奇珍异宝,却很少能见到小闹市上这些杂七杂八的有趣东西,到了这她就真的乐开了花。 走过一段路,前面更热闹了,街边的一处聚满了人,他们像是看见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东西,都凑在一起看,开怀的大笑着,言衣衣拉着银晓的手,也兴高采烈的挤进了人群。到了前面他们才看见,原来这些人围住的是一个带着猴子的人,这人看起来瘦骨嶙峋并不有趣,但他牵着的猴子却有趣极了,它在原地蹦蹦跳跳,被它的主人打扮的像个人一样,穿着比人小了好几号的衣服,不仅仅穿了人的衣服,还穿着征战的将军的铠甲,这猴子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将军一般,拿着一柄宝剑在原地舞来舞去,就像是它正带领着军队在战场上厮杀一般。 众人见这猴子装扮可笑,动作滑稽,都开怀的笑着,可就在这时,人群中却有人大声哭了起来,众人又不禁转目看向哭声传来的方向,见一个人席地而坐,竟是个奇胖无比的人,他坐在地上就像是根本没了骨头,仅仅是一堆肥肉堆在地上一样。众人见他在别人大笑的时候大哭,都不免觉得奇怪,便问他:别人看这猴子都开心得很,你为什么哭呢? 那胖人抹了抹眼泪,缓缓的扭扭身子,他只轻轻一动,全身的肥肉就都跟着抖动起来,就像灌了水的皮球一样来回晃动,他说:因为我看这猴子太瘦太灵活,我自己却又太胖,这难道不可悲么? 众人听了他的话都有些哭笑不得,他这人确实有些太胖了,但人又怎么能跟猴子相比呢?世上有几个人能比猴子灵活?言衣衣也看着这奇胖无比的人,目中露出一丝同情,本想上前安慰几句,却听那猴子的主人也大哭起来,哭的竟比那胖人还要伤心,言衣衣上前问道:你怎么也哭了? 那人说:因为我伤心。 言衣衣问:你又为什么伤心呢? 那人说:因为有人杀了我的朋友。 人群终于静了下来,很多人在听了这句话之后就离开了这里。言衣衣也不说话了,她本想退回去,却听那人说:姑娘难道不想知道是谁杀了我的朋友么? 言衣衣还是不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那猴子的主人指了指站在言衣衣身边的银晓,冷冷的说:就是他! 言衣衣惊诧出声,她说:这怎么可能,他是不会随便杀人的,你的朋友是谁? 那人说:我的朋友叫莫凡,别人都喜欢叫他流影剑。 这句话说完,他手中牵着猴子的绳子就突然绷直,那穿着铠甲的猴子蓦地扑到言衣衣面前,握着的玩具大小的宝剑已刺向言衣衣的咽喉。 银晓也展动身形,他一手拉过言衣衣,脚也突然飞起,将那铁甲猴子踢回原地,这脚的力道很足,可那猴子落在地上翻了两个跟头就又站了起来,刚刚的一击并没有伤到它,原来这猴子所穿的铠甲并不只是为了取悦于人,这铠甲简直比真正的将军穿的铠甲还要坚硬。 银晓将言衣衣挡在身后,突然感觉身后一阵凉风,似是有什么东西快速掠过,带动了空气,待他回头一看,言衣衣人已不见,大笑声从身边传来,银晓又看向一边,便看见了那极胖的胖人,言衣衣此刻竟被他拉在身边,动弹不得。难道刚刚的那一瞬间是这胖人从身边掠过,抢走了言衣衣?他这样的身躯怎么可能有这么快的身手?他简直比那猴子还要灵活! 那胖人说:现在你总该知道我们是谁。 银晓说:是“灵猴驯师”漆雕牙和“遮影”侯天齐。 那叫侯天齐的胖人大笑着,说:不错,那你可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 银晓说:不知道。 灵猴驯师漆雕牙说:真的不知道么?我们来的目的和莫凡一样,都是为了向你要那样东西。 银晓说:什么东西? 漆雕牙说:你从佑翎侍卫首领穆匀那盗走的东西,怨翎剑!你之前不是一直跟在他们后面么?后来盗走了剑就离开了。 银晓说:我并没有拿到剑,这件事说出来你们也许不会相信,我确实打开过穆匀护送的那个长匣,只可惜什么也没找到,剑并不在匣中,既然我已发现这匣中并无宝物,也就只好离开。 漆雕牙说:你总该知道,你如果不说真话,不但你会有麻烦,就连这个小姑娘也会有麻烦。 银晓说:我知道,所以我已经说了真话。 漆雕牙摇头叹道:只可惜我实在不能相信。 站在他脚下的猴子突然穿出来,它握着的剑在瞬间就逼近了银晓的咽喉,它就像是人类一样,用着人类的功夫,像个高手一样取人要害,而它的动作却比人还要灵活,银晓本待出手防范,却见这猴子突然在半空中斜飞出去,与他擦肩而过之后,重重地摔在了街角,这猴子挣扎了几下,就再也起不来了。银晓稍显意外,这本来是在攻击他的猴子怎么会突然摔倒在地,又再也起不来了?他又看向漆雕牙,发现漆雕牙竟也倒在了地上,他抽搐了几下,然后就再也不动了。 第六章 在一旁要挟言衣衣的侯天齐也慌乱起来,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没看见任何人攻击那灵猴,也没看任何人攻击漆雕牙,可漆雕牙和他的灵猴现在都已倒在地上不动了。这实在是太诡异,太可怕,他已经开始有些担心,担心自己也会像漆雕牙一样毫无征兆的就倒下去,他只好放开言衣衣,一步步的后退着,最后飞身逃走。 银晓上下打量着着言衣衣,为她整理着衣服,说:你没事吧,我刚才太不小心了,对不起。 言衣衣说:没关系,我怎么能怪你呢?他们两个都太卑鄙了,两个欺负你一个,竟然还想拿我作人质。 银晓看了看言衣衣的身后,说:你等的人终于来了,来的还蛮及时的,刚刚把漆雕牙打败的人可不是我! 言衣衣回过头,看向银晓看着的方向,发现一个人正向他们走来,这人一头黑色短发,相貌并不像银晓一般俊朗,但他的眼睛却和银晓一样有神,他是微笑着的,笑的时候他的全身就好像都跟着发出了光,放出异样的神采,夺人心魄,醉人心脾。 言衣衣看见他本来是很高兴的,却又突然板起脸,见那黑发青年站在她面前微笑着不说话,她好像很生气,她问他:你怎么会来?你不是不来么? 黑发青年说:因为你来了,你来了我怎么能不来呢?你若遇到了什么危险我又怎么向言伯伯交代呢? 听了这些话,本来看似生气的言衣衣又突然开怀的笑出声来,她面颊微红,说: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 黑发青年说:我陪你看这场示剑大会,但你要听我的,我要你走的时候你就一定要走,好么? 言衣衣痛快的点点头,说:好! 站在一边的银晓笑嘻嘻的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对那黑发青年说:既然你来了,我就解放了,护花使者的重任还是由你来担吧!我就不打扰两位了,先走一步。 话说完银晓便自行离开,向皇城方向走去,只留下缓步慢行的黑发青年和言衣衣,他是个惹上了麻烦的人,他不希望将这些麻烦带给自己的朋友,让朋友也身陷麻烦之中。 第二天上午,银晓已经到了绝瓷城,他左手提着个包袱,右手提着马的缰绳,来到了藏语阁。进了客栈的前厅,他将手中的包袱轻轻放下,他对待这包袱十分小心,好像生怕弄破了包袱中的东西,里面似乎装了很贵重的物品。 敞开的门突然微微的摇曳起来,像是突然有了风,全厅的人都感到了一片清凉。门外走进了一名女子。一身白色轻纱制成的长袍,一头乌黑的披肩长发,清风将她的长发扬起,露出了她一张毫无瑕疵的脸,她的脸清晰而纯净,且不带有任何表情。裙角也随风微微扬起,露出她一双白皙修长的腿,她的腿坚韧而挺拔。她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纯净,就如同脱离尘世的神一般,不染尘物。 她走到银晓附近的一张桌旁,坐了下来,只要了清水和馒头。 随后,一个半大书童带着一个白衣少年急切的走了进来,这书童在屋内环顾一周,见一身着蓝色衣衫的中年汉子坐在当中,拉着那白衣少年走了过去。 书童对白衣少年说:少爷,这位就是赫赫有名的“蓝衣神匠”,徐旗。【﹕】 白衣少年弯腰抱拳道:小弟早听说徐前辈入了皇城,能在此相见,不胜荣幸! 蓝衣神匠徐旗说:好说,好说。不知公子找我何事? 白衣少年说:素闻徐前辈铸剑有方,当今天下诸多有名刀剑多为前辈所铸,小弟初出茅庐,想在江湖上闯一番事业,但没有称手的兵器,所以想从前辈这讨一把来。 徐旗说:原来如此,你倒走运的很,我身上正有两把好剑,公子可以看看。 徐旗桌上摆着两个剑匣,他将第一个剑匣中的剑拿出,交到白衣少年手中,这少年仔细端详一番,蓦地将剑从鞘中抽出,一阵清吟的鸣音响起,响彻了整个前厅。 徐旗说:这把剑叫清吟剑,公子可以试试它的威力。 白衣少年在原地舞了两下,感觉十分趁手,这样的兵器拿在手中,就连自己的身法都顿感轻了不少。少年叹道:果然是好剑,徐前辈不愧是一代名家,竟能造出这样的神兵! 徐旗听了这白衣少年的话并不得意,他只微微一笑,说:不敢,不敢,我铸的剑其实也不过是二等货色罢了,和这把“怨翎剑”相比,简直就是一块废铁。 他说着,将双手抚摸在桌上尚未打开的剑匣,他的手很轻,就像是在抚摸着一个正在沉睡的孩子,深怕稍一用力就会将孩子弄醒。 白衣少年疑惑的看着徐旗,说:你这匣中放的是被誉为御魂七刃之首的怨翎剑? 徐旗说:不错! 白衣少年说:可是,怨翎剑不是在朝廷手中吗?怎么会在你这? 徐旗说:难道公子还不知道?怨翎剑在运往皇城的途中被盗了。 白衣少年说:被盗?这怎么可能?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将它盗走? 徐旗说:是神偷风无影所为,这个名字你想必听过,天下哪有他进不去的地方?哪有他盗不走的东西?他盗走后就将剑卖到了市面上,几经波折后,才到了我的手上。 白衣少年仍旧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徐旗将剑匣打开,一把由寒玉打造而成的长剑现于众人眼前。 银晓也紧紧的盯住了这把剑,他来皇城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怨翎剑,此刻示剑大会尚未举行,他竟然提前看到了怨翎,这让他意外的不得了。 徐旗说:怨翎剑乃千年寒玉打造而成,坚硬锋利,是天下兵器之王,这绝不会假! 银晓突然几步走了过去,说:喂,这真的是怨翎剑? 徐旗说:怎么?你不相信? 银晓说:不敢,阁下有所不知,在下对怨翎剑心仪已久,此次到皇城就是为它而来,这若是真的怨翎剑在下也愿出钱来买。 徐旗说:你愿出多少钱? 银晓说:怨翎剑乃剑中至尊,本是无价,但我最多只能出四十万两银子。不知阁下答不答应。 白衣少年急了,他本来也很想要这把剑的,可他身上的银子加在一起也没有银晓开的价钱一半多,只得悻悻离开。徐旗并不在乎(奇)这白衣少年,比起(书)这少年,他更关心的是银(网)晓开出的价格,他皱了皱眉,说:不行,这剑是我辛苦得来,怎能这样轻易卖出? 银晓也皱了皱眉,说:好,价钱还可以商量,但我要先试剑! 徐旗说:怎么试? 银晓说:这么试! 他拿出匣中的寒玉剑,又拿过那把清吟剑,想要两剑相击,徐旗大惊,慌忙阻止银晓,说:公子使不得,使不得呀! 银晓说:怎么使不得,这不是试剑是真是假的最好法子么? 徐旗说:这的确是个好法子,但此二剑相击,清吟必断,清吟剑是我一生心血,我怎能甘心? 银晓默然半晌,说:这倒也是! 一阵狂笑声从一边传来,只见角落里一人一身蓝衣,蓬头乱发,衣衫褴褛,活像是半个乞丐,他懒懒的往杯中倒着酒,笑声一直没有间断。 徐旗说:你笑什么? 那乞丐说:我猜你不敢让这位公子试剑不是因为你怕那清吟剑会断,而是怕那怨翎剑会断! 徐旗说:笑话,怨翎乃兵器之王,怎么会断? 乞丐说:原因很简单,因为你那把怨翎剑根本就是假的! 徐旗听了这乞丐的话身子突然一颤,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乞丐说:怨翎剑被风无影盗走了是真,被卖到了江湖中人的手中也是真,但自那之后江湖上就出现了许多怨翎的赝品,你这把怨翎恐怕就是众多赝品当中的一个。 徐旗急了,他吞吐说道:你……你凭什么说我这剑是假的? 乞丐说:就凭你这个人也是假的。 徐旗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乞丐说:意思是你根本就不是蓝衣神匠,不是徐旗。 徐旗说:谁说我不是徐旗? 乞丐说:我说的,因为我才是徐旗! 这冒充徐旗的人突然面色惨白,瘫坐在地上。 乞丐从桌下拿出个长匣,他将长匣打开,寒气顿时散出,一把剑被他从中取出,这又是一把寒玉剑。 乞丐说:真的怨翎剑有两大特点,第一,昔年怨翎剑与同为御魂七刃之一的破神刀相击,结果破神刀被击得粉碎,而怨翎剑也因此留下了一个缺口。 他指了指手中的寒玉剑,剑上果然有个缺口。 乞丐接着说:第二,怨翎剑乃千年寒玉制成,不但坚固无比,而且有自身的特性,它能够使它周围的温度骤变,冻结空气。 众人见此剑寒气散出,又应了乞丐所说的话。假徐旗说:难道,难道这才是真的怨翎剑? 乞丐微微一笑,身子突然跃起,剑锋直逼银晓手中的怨翎,只听“当”的一声,银晓手中的怨翎竟被斩为两段。 假徐旗再也不敢在这客栈里多留片刻,他一把夺回银晓手中的清吟剑,匆匆逃出客栈。 真的徐旗仍旧笑着,他又将剑放回了剑匣。 银晓上前说道:原来阁下才是真的蓝衣神匠,那么你手中的这把剑也就是真的怨翎了! 徐旗笑而不答。 银晓说:不知阁下可愿将剑卖给在下? 徐旗说:我已经很多年都不铸剑了,哪里还有剑卖给你? 银晓说:在下并不想要别的剑,在下只想要这把怨翎。 徐旗说:不行,我人已颓废,估计以后也没什么本事靠铸剑为生了,我想将这把剑归还到危翎君手中,以保我下半辈子的吃住。 银晓说:在下愿以高价来买,就按我刚才开的价,四十万两白银,怎么样? 徐旗摇了摇头。 银晓迟疑着,突然跺了跺脚,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他走回自己桌旁,将桌上的包袱小心翼翼的打开一半,从中拿出了一支精致透明的杯子,说:这是凤头的紫气炎晶盏,最少也要值八十万两银子,本是我祖传的宝贝,这次带到皇城是为了献给危翎君作为礼物的,愿以此相换。 徐旗迟疑的看着这紫气炎晶盏,问道:这真的是由炎水晶雕刻而成? 银晓说:这本是要献给危翎君的,怎敢有假?这炎晶盏若换成银两相信足够阁下后半生之用了。 徐旗苦叹说:的确够了。 银晓说:还望阁下答应! 徐旗仍旧迟疑着,最后好像也痛下决心,说:好,我愿与你交换,八十万两足够我逍遥一世,何况我已风烛残年? 银晓说:如此多谢。 徐旗接过了紫气炎晶盏,将怨翎连剑带剑匣都交予银晓,扬长而去。 银晓坐回桌旁,再一次将怨翎拿出,欣赏许久,脸上微微泛起一丝笑意。 另一个角落里,又一个人站起,只见这人英气逼人,身形挺拔,倒算是仪表堂堂,但这人走起路来,别人看了却不十分舒服,仔细一看,原来这人少了一条右臂,这人竟是个独臂人,他的手臂好像刚刚断去,断口处还缠着带血的绷带。他左手拿着把尚未出鞘的剑,缓缓向银晓走来。他对银晓说:在下剑翎,江湖人称“苍云玄剑”。 银晓对这人上下打量一番,说:哦,失敬,你有事? 剑翎说:公子可否将怨翎剑借在下一看? 银晓笑笑说:当然可以! 剑翎将手中的剑放到桌上,接过怨翎剑仔细打量一番。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他皱了下眉头,将剑还给了银晓,淡淡说道:你被骗了,这把怨翎剑也是假的。 第七章 银晓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剑翎,说:前辈何以见得? 剑翎说:公子敢不敢用你的怨翎剑与我的叹息剑相拼? 银晓说:前辈不怕自己手中的剑断掉? 剑翎说:不怕。 银晓说:好。 剑翎蓦地将自己放在桌上的剑抽出,银晓只见他将剑握在手上,却没看见这剑的剑刃在哪,剑翎手中握着的只是个剑柄,他将这剑柄一挥,向银晓手中的怨翎砍来,没见任何东西碰到怨翎,却听怨翎上“当”一声传出。银晓低头一看,这天下第一奇剑竟被斩成两截,这怎么可能! 剑翎看着一脸愕然的银晓,说:公子现在想必已经明白,这若是真的怨翎,就不可能被砍断。刚才那真假徐旗想必是合起伙来骗你的,他们一唱一和,就是为了让你相信这把剑是真的怨翎,只可惜现在发现已晚,那两人已带着你的宝贝逃得无影无踪了。 银晓愣在原地,变成了一副痴呆相,口中不住的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剑翎说:你想必也是初出江湖吧,不知人心险恶,日后要多加小心才行。 银晓默然说道:多谢前辈指点。 剑翎将剑收回鞘中,说:指点算不上,只算是我这个将要退隐江湖的人对年轻人的忠告吧! 银晓说:前辈想要退隐江湖?为什么?我看前辈身手了得,用的剑也很神奇,凭您的力量还可在江湖上闯出更大的事业,不是吗? 剑翎望了望自己的剑,叹道:剑是好剑,只可惜我已不配用它。 银晓说:前辈为什么这样说? 剑翎说:想当初我走南闯北,全凭手中这把叹息剑,本以为自己已算是用剑的好手,便一心想要找刈翎君千夜一较高下,最近听说他到了皇城,我便前来挑战,不想被他打败了,这臂膀就是被他削去的。 银晓说:那刈翎君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剑翎说:嗯,他招数变化之快恐怕无人能及。 他又看了看手中的长剑,说:只可惜我这把叹息剑虽也贵为御魂七刃,却再无用武之地。 银晓说:前辈手中的真是叹息剑!我早听说叹息剑是一把没有实形的利刃,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剑翎见银晓眼中露出欣喜之色,说:你喜欢它? 银晓疑惑的看着剑翎,没有说话。 剑翎大笑说:你若喜欢我便送你,怎么样? 银晓忙说:不,不,不,晚辈怎能夺他人所爱? 剑翎说:你不必如此,我自知这剑比不上怨翎,但终究是把好剑,你用它亏不了你。 银晓说:晚辈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晚辈怎敢对前辈的东西有非分之想? 剑翎说:这剑我虽爱惜,只可惜却再也用不了它,我右手已断,此生都不能再驾驭它了,你我也算有缘,倒不如将它送给你,让它助你闯出一番事业来。这也算是长辈对晚辈的一点心意,你不接受吗? 银晓连连感谢,他顿了顿,将桌上的包袱全部打开,原来包袱里还有一个紫玉杯子,银晓将这杯子塞进剑翎手中,说:这紫气炎晶盏本是一对,是上上代皇帝赐予先祖的宝贝,那个凤头的已被那两个骗子骗走,只剩这龙头的,就送给前辈吧! 剑翎忙推辞道:这怎么行…… 银晓抢话说道:这是我这个后辈对前辈的一点心意,您不接受么? 剑翎也不好再推辞了,他收下这龙头紫气炎晶盏,说:如此感激不尽,你如此仁义,将来必成大器。 说罢,剑翎也离开了藏语阁。 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银晓将叹息剑拔出,玩弄几下,笑了笑,又收回鞘中,举在手里,他自叹道:哼,好一把叹息剑! 语毕,只见身旁一道红光穿出,蓦地向银晓飞来,没等银晓回过神来,手中的叹息剑已经连剑带鞘自中间一分为二,这把叹息剑竟然也轻易的断掉了。 银晓气愤的看向红光飞来的方向,然后,他看见了那一身白衣如雪的少女。他大声喊道:喂,你干嘛把我的剑弄断了? 那白衣少女的脸像是块寒玉,除了冰冷什么都没有。她的眼睛并没有看着银晓,只冷冷说道:我只想告诉你,你这把叹息剑也是假的。 银晓凝重的望着那白衣少女,说:你说这剑是假的,你怎么知道? 白衣少女说:我就是知道,那剑的刃本不是透明的,只不过是涂了一层见光就能让东西透明的碧磷而已。 银晓说;你是怎么发现的? 白衣少女说:那人刚拔剑出鞘时,我就发现了。 银晓说:这么说你早就知道这剑是假的了?你早就知道那个人是骗我的了? 白衣少女说:不错。我猜他和前两个人都是一伙的,他们见你好骗,所以对你一骗再骗。 银晓说: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白衣少女说:因为我并不想管那些跟我无关的闲事。 银晓说:那你为什么又管了? 白衣少女说:因为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你被人家骗得那么惨自己竟然还乐在其中。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笨蛋。 银晓叹道:原来如此。 白衣少女说:你还不去追么? 银晓说:追什么? 白衣少女说:当然是追那些骗你的人,你不想把他们骗你的东西要回来么? 银晓说:不想。 白衣少女冷笑,说:你果然是个笨蛋。 银晓说:我说我不想追不是因为我是笨蛋,而是因为我根本没必要追,他们会自己回来找我的,你信不信? 白衣少女终于抬起头,冷冷的看向银晓那张带着一丝微笑的脸庞,这微笑中流露出的不是疯癫,而是自信,这是自信的微笑,她没再说话。 又过了半盏茶的工夫,三个人冲进了客栈,当先一人是苍云玄剑剑翎,后面两个是真假徐旗。他们果然回来了! 剑翎不是一只手,而是两只手,他每只手各拿一只紫气炎晶盏,见到银晓,狠狠的摔了下去,将这两只杯子摔得粉碎。他怒声说道:臭小子,你敢拿假的炎晶盏骗我们! 银晓看着地上被摔得支离破碎的杯子,感叹道:哎!你们真是败家!这对紫气炎晶盏可是我花了三两银子在集市上买的,你们不要还我便是,何必摔了! 剑翎说:哼,你快把骗我们的东西还给我们,否则弄死你! 银晓“嘿嘿”一笑,把断了的假叹息剑和假怨翎剑都扔了过去,说:还就还呗,你急啥? 剑翎几人见假剑已断,更加愤怒,一股脑的冲上前去,他们一定要给银晓一个教训才行。真假徐旗首先冲来,只见银晓一个回旋踢,二人纷纷倒地,剑翎站在后边,突然放出一支飞镖,刺向银晓,银晓不慌不忙,只一闪身,轻易的躲过了,不过,这镖虽没刺中银晓却刺向了另一个人——那个坐在一旁的白衣少女,白衣少女仍旧是低着头,她好像根本就没看到有支镖正刺向她,可是,这镖就在要刺到她的半尺前的地方突然停住了。像是被定在了半空,突然,这镖又动了起来,以光一般的速度飞回到原来的方向,剑翎出镖的手并没放下,飞回的镖就这样毫无偏差的刺进了剑翎的手心。 不过眨眼的工夫,三个人都已躺了下去,他们纷纷爬起,对银晓跪地求饶。 剑翎吞吐说道:小的,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少侠饶了我等性命! 银晓说:哦,其实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们,骗人钱财的人我是不会让他舒服着的,你们明白么? 三人齐声说:明白了。 银晓走到剑翎面前,说:我刚刚打你疼不? 剑翎连忙摇头,说:不疼。 银晓听罢,一个巴掌打在剑翎脸上,怒声说道:不疼?看来我真是打得轻了! 剑翎连忙磕头求饶,说:小的知错,小的知错…… 银晓瞥了剑翎一眼,目光又转向真假徐旗,他挠了挠头,突然很难为情的样子,说:我听说在皇城里是不准随便乱打人的,这样我会被捕快抓走的,对不对? 二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没敢出声。 银晓冷言问道:我刚才打你们了么? 这二人哪里敢说打了?他们低声说:没,没有。 银晓笑嘻嘻的说:嗯,很好! 他又顿了顿,蹲下身来对二人缓缓说道:我刚才打你们疼不? 想到剑翎的回答他们哪里还敢说不疼?所以他们低声说道:疼……疼。 银晓听罢,又抡起手,一人一个巴掌,说:混账东西!我不是没打你们么?你们怎么会疼? 奇这二人一听,也连忙磕头求饶,说:小的知错…… 书银晓又问他们三个:我打你们到底疼不疼? 网三人齐声说:少侠根本就没打我们,我们怎么会疼! 银晓说:那你们的伤是哪来的? 三人说:是我们自己跌倒撞的。 银晓满意的站起身来,笑着说:得,滚吧,今天就放过你们了。 三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了客栈。 银晓看着三人落魄的样子,觉得很好笑,他为自己倒了杯酒,敬了自己一杯,喝完,他站起身,走向那白衣少女。 银晓说:喂,你刚才是用什么术让那镖返回去的? 白衣少女说:关你什么事? 银晓说:是不关我什么事啊,我就是好奇而已,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白衣少女问:什么话? 银晓说:只谈极乐,不说苦难。只道欢合,不诉悲伤。 白衣少女又看了他一眼,随后低着头说:没听过。 银晓说:没听过么?我却觉得你不但听过,而且还和这句话有那么一点点关系。只要是行走在江湖中的人都没道理不知道这两句话,因为这两句话说的正是当今武林中最为厉害,又最为神秘的四个人,他们有着共同的特点——年轻,神秘,且都会一种极强的控术。他们的真实姓名虽然不为人知,可他们所用的控术却是人想忘都忘不掉的,因为这四个人的控术都实在太强,强的可怕。据我所知,四人中的悲伤所掌控的正是一种能够控制万物运行的控术,名为宇术。懂得宇术的人不但能够脱离空间的限制,更能控制一切物质的运动,你所用的术就是宇术,但我知道你并不是悲伤。 白衣少女说:能够控制物体运动状态的控术并不只有宇术一种。 银晓说:不错,木翎君穆音祖的傀儡术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我也知道穆音祖绝对不会将他的傀儡术教给别人。所以说你用的一定是宇术,你认识悲伤? 白衣少女急声说道:不认识,我说了,你所讲的极乐和悲伤什么的我连听都没听过! 银晓埋怨说道:不认识就不认识呗,你急啥? 他又坐回自己的桌旁,为自己斟了杯酒,喝进肚中。白衣女子侧过头望望他,说:我看错你了,原来你知道他们是在骗你。 银晓说:不错,早就知道了,所以我也一直在骗他们。 第八章 白衣少女说:你是怎么发现那是骗局的? 银晓说:那个假徐旗的怨翎剑一看就是假的,所以我说要用那假剑与清吟剑相碰,目的就是为了揭穿他。令我意外的是,我还没来得及揭穿,就已经有人要揭穿他了。这就是真徐旗。 白衣少女说:那你又是怎么看出他也是在骗你的? 银晓说:刚开始我本来还以为他说的都是真的,可是当他亮出他的“怨翎剑”时,我就知道,他也是个骗子,也是个假冒的徐旗,他们两个是一伙的。他的剑仿的很真,但仍旧有一处不对,真正的怨翎剑我虽没见过,却听过,我听说怨翎剑乃千年寒玉制成,使用时将自身灵气注入剑中,剑就会产生冻结一切的寒气。可是呢,他那把假怨翎还没人拿寒气就已经散出,这岂不是很奇怪?所以我又偷偷的摸了摸那剑匣,那剑匣比剑还凉,原因很明显,那剑匣是个小冰库,剑寒冷不过是因为被放进了这小冰库造成的。 白衣少女说:那第三个人呢,你是怎么知道的? 银晓说:问题也出在他的剑上,真正的叹息剑虽然确实是透明的刃,但并不是简单的透明,它是靠凝聚空气形成了空气刃,所以真的叹息剑绝不会有剑鞘,他的剑有剑鞘就足以证明他的叹息剑是假的。他说要送给我只不过因为他以为我是个仁义的傻子罢了,其实我既不仁义也不傻。不过,他既然在剑刃上涂了一层碧磷就证明这假剑的制作成本也一定不低吧,这也难怪他们想要再抢回去了。 白衣少女说:如此说来,你从头到尾都只不过是在演戏而已,你也一直在骗他们。 银晓说:不错,他们本是在骗别人,所以他们绝对想不到他们会在骗别人的时候被骗。 白衣少女说:你为什么会这么做?他们骗的本不是你。 银晓说:是啊,可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被骗呀,你说对不对? 白衣少女说:你是因为不想那白衣少年被骗所以才加入这骗局的? 银晓说:是啊,不然是因为什么? 白衣少女说:可是他跟你好像没什么关系,他被骗与你何干? 银晓说:谁让咱是热心肠呢,你说是不是?我不像某些人,明明知道有人被骗了却不出来帮忙,最可气的是,她要在事后再告诉人家,说人家被骗了,你说说,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可气? 白衣少女说:你说的是我? 银晓说:正是! 白衣少女听了银晓讽刺的话并不生气,她说:我能在事后告诉你就已经很不错了。 银晓本来是想气气她的,却没想到被她这一句话气得够呛。他说: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了? 白衣少女嫣然说道:那倒也不必。 她的态度简直能把银晓气疯。 骤雨之后,阳光又毫没遮拦的洒在大地之上,空气有些湿漉,让人觉得清爽,令人精神振奋。不过让人觉得最兴奋的并不是这空气,而是将要在今天正午召开的示剑大会。 整个碧天广场是一个圆形构造,正中央是一个大约一百平米的大圆台,在圆台四周有三面设成了贵宾席,正面的供皇上坐,两边的供王公大臣和江湖各派掌门坐。而没有贵宾席的一面则是一片大空地,是给一些门派的弟子和平民观看的地方。 正午到了,碧天广场此刻聚满了人,皇上也已亲临,当他入座后,大会开始了。一位一头白色长发的长者走到圆台中央,他正是此次大会的主办人,危翎君凌竞风。凌竞风是七翎君之首,作为引领七翎君的头号人物,他未必是七翎君中控术最强的一个,但他无疑是七翎君中威望最高的一个,而且他的计策和谋略更是常人所不及。三年前,由他率领的一股精锐几乎已将生杀宫完全摧毁,他甚至差点捉到生杀宫的主子,那个被人们视为妖魔一般的深渊,只可惜他还是失败了,深渊实在是太狡猾,他为自己留下的后路实在太多,所以凌竞风也因此受了重伤。他虽然没能将生杀宫一举歼灭,但他无疑是对生杀宫打击最大的人,那场战役虽然以失败告终,人们却仍旧为此而敬佩他,也正因如此,他才会被皇上选为这次大会的主办人,主持这百年不遇的盛会。 此刻,凌竞风手上正抱着一个长匣,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长匣打开,从中取出了一把精致透明的长剑,长剑握在手中,顿时散出雾气,周围的空气被这剑释放出的寒力冻结了。长者将剑举入半空,全场顿时沸腾起来。 凌竞风将剑展示完毕,又将剑收回剑匣,说:宝剑大家已经见过,大家也都知道,怨翎剑乃御魂七刃之首,是天下的兵器之王,一直被尘封在炎晶城中,原因是因为它还没有真正的主人,今天的示剑大会大家也都知道,我们不但示剑,而且赠剑。我们将会把剑交给在台上台下中最杰出的英雄。这正是为了应“好剑配英雄”这句话。那接下来就请各门各派派出代表上台打擂,无论师徒,打败三个挑战者的人即可进入复赛,最终的胜利者将拥有使用这把剑的权利。 语毕,凌竞风走到台下,一个容貌俊美的年轻男子跳了上去,作揖说道:在下灵水庄庄主吕星亭,谁愿与我一争高下? 一个虬髯大汉跳了上去…… 经过一天的激烈对决,很多人被淘汰,在他们当中,很多人身负重伤,被同伴抬着离开了现场。进入决赛的名单已经定下,这二人分别是灵水庄庄主吕星亭和翎将孟焕璃。决赛将在两天后举行,决斗胜出者将是剑的主人。银晓对这场比试并不是很感兴趣,因为他对危翎君所展示出的那把怨翎剑的真假充满怀疑,怨翎剑被盗一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是真是假却无从得知,但之前佑翎卫队所护送的剑匣他是打开过的,里面确实已经没有剑,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字条,如果说字条上写的是真的,那么剑则很有可能真的已经被盗,危翎君刚刚展示出的那把剑也只不过是个仿得很真的赝品而已,如果这些事是真的,他就没必要上台打擂了。 太阳被密云遮住了,一连几天的炎热蒸干了地上不少水分,水汽升到半空,聚到一起,形成了遮天蔽日的黑云,阳光穿不透这云,只好在云之外徘徊。天暗了,空中发出闷响,像是困兽发出的嘶吼,带来沉闷,忧伤,人的心情随天气的变化起伏跌落着。倾盆的大雨终于落下,一滴滴雨水玉珠一般洒在地上,又立即飞溅起来,朦胧了整个大地。 言衣衣和黑发青年也到了藏语阁,现在是正午,很多人正坐在前厅吃饭,住在逸幽院的孟焕璃也在其中,其余的人大都是住在下等房的。言衣衣的长裙已被雨水浸透,可衣服和头发却几乎是干的,并没有被雨水打湿,因为她进来的时候头上正披着一个人的外衣,是那黑发青年的外衣,与她相比,黑发青年就显得落魄极了,他全身衣服都已湿透,头发也已经湿得打绺,正有水珠不住的滴下。言衣衣像是吃了蜜枣一样甜甜地笑着,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黑发青年拧干那湿透了的外衣,她自怀中取出手帕,细心地为青年擦去脸颊上的水滴。 稍作打理之后,黑发青年才开口道:我们来晚了整整一天,示剑大会的预赛已经结束。 言衣衣仍旧笑着,她说:没关系!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不管能不能看见那场示剑大会都很满足!更何况决赛还没有开始,我们并没错过最精彩的部分。 黑发青年也笑了笑,他来到柜台前,问掌柜的:请问有上等房么?我们住在这。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二人身上,自打他们进入这客栈开始,就已经有很多人在看言衣衣,她是个既漂亮,又阳光的女孩子,这样的女孩很少有人不喜欢看,可当他们再看向黑发青年的时候,都不免轻挑眉毛,甚至撇撇嘴,他们都没想到这个漂亮的如此超尘的女孩身边跟着的竟是个如此平淡无奇的青年,他穿着最常见的黑色布衣,更长着一张大众脸,他和大多数人一样,简直没有一点特别之处。可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说出的话却不算普通,要知道,藏语阁的上等房并不是谁都有能力住的,也不是谁都能住得起的,所以前厅内的人听了他提出的问题就都看着他,他们大多数人都觉得这样的一个人问出一个这样的问题实在是有些愚蠢,也许他很快就要成为众人的笑话,当他知道了住进上等房需要多少钱的时候。 掌柜的本是一脸懒洋洋的样子,听到了青年的话就好像突然精神了,虽然他知道什么叫人不可貌相,但他还是不免有些诧异,穿成这样的人能住得起上等房吗?这问题他当然不能问,所以他只很客气的说:对不起,没有了。不过下等房还是有的。 青年一脸为难的样子,好像遇到了很棘手的问题。 坐在离柜台不远的孟焕璃突然冷笑出来,他自言自语道:哼,这年头真是不一样了,什么人到了这都想要间上等房住一住。 他虽然是在自言自语,但他的话却是为了给别人听的,他站起来,走到言衣衣坐的桌旁坐了下去。他对言衣衣说:姑娘,去我的上等房暂住吧!怎么样?你这样的娇躯是受不得住下等房那样的罪的。 言衣衣说:你愿意我们睡到你的上等房里? 孟焕璃说:不是你们,是你。 言衣衣不说话了,她低下头,随后又看了看青年。孟焕璃并没有在意青年是何反应,他一把拉住了言衣衣的手。这时,青年走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孟焕璃拉言衣衣的手,说:阁下是住上等房的?不知是哪座别院? 孟焕璃说:逸幽院。 青年说:好,衣衣。我们就住逸幽院。 孟焕璃说:我刚说了,我只请她来,不请你。 青年问:为什么? 孟焕璃说:因为一套别院里只有一间主人房和一间客人房,我和这位姑娘正好一人一间,没容你的地方。 青年说:没有么?我却觉得有。 孟焕璃说:哪有? 青年说:你住出逸幽院,我就有。 孟焕璃听了青年的话怒了,但却笑了,他说:你想抢我的逸幽院? 青年很直接的说:正是! 第九章 孟焕璃说:小子,你的话说的够硬,却不知道你是否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 青年说:如果你是住在逸幽院的,你自然就是孟焕璃,翎将孟焕璃。 孟焕璃说:没错,既然你知道我是翎将就应该知道我的厉害。 青年说:我当然知道,翎将孟焕璃剑法精湛,这天下人都知道。我还知道你正是因为剑法出众才当上的翎将。不过我也知道,凭您这样精湛的剑法在刈翎君千夜面前连两招都过不了。这是事实吧?就在你当选翎将的那一年发生的。我听说你兴致勃勃的要找刈翎君一较高下,结果被他一招打败了。我估计你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连刈翎君的一招都受不住吧? 孟焕璃听了这样的话再也按耐不住,他站了起来,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长剑。望着微笑着的黑发青年,他突然有了种异样的感觉,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很困难,他能将口中的气吐出,却无法再吸入新鲜的空气,不过片刻,他便双手捂住喉咙,弯下腰来痛苦的挣扎着,最后栽倒在地。 在场的人都惊诧出声,为什么孟焕璃才刚刚站起却又跌倒在地上?孟焕璃的瞳孔此刻放到了最大,占据了他整个黑色眼球,他的面目更是狰狞可怕。 片刻之后,孟焕璃才恢复正常,他大口的喘着粗气,好像痛苦终于得以终结,直到此刻才完全松懈下来,他吞吐的问那黑发青年:你这是气术!你……是什么人? 黑发青年说:我来自焱山。 孟焕璃的脸色变了,说:梨花城外,焱山之上……你是叶粼? 黑发青年说:是。 孟焕璃颤声道:我已知道自己的不是,放过我,让我走,行么? 黑发青年仍旧微笑着,说:我已经放过了你,否则你现在又怎么能说话? 孟焕璃不再多说一句话,只是颤抖着站起身来,顶着雨离开了客栈。 看着离去的孟焕璃,言衣衣不禁叹了一口气,说:我好像给你惹了个大麻烦。 青年说:看样子像。 言衣衣说:这倒不像你的性格,你不是很讨厌麻烦么? 青年说:不错,可是如果非要遇到麻烦呢?你是会选择大麻烦还是小麻烦? 言衣衣说:当然是小麻烦。 青年说:所以啊!我把他赶走是小麻烦,让他把你弄到自己的别院里去就是大麻烦了。 听了这样的话,言衣衣心里乐开了花,这件事又一次证明青年是在乎她的,这让她发自内心的觉得甜蜜,幸福。可她也同样为他感到担忧,她说:可是你惹的麻烦却也不像小麻烦。 青年说:确实不像。 言衣衣说:翎将是翎君的直属部下,是么?他们由身为大翎朝最高战力的“七翎君”直接统帅。 青年点点头。 言衣衣叹息一声,说:如果我记得不错,孟焕璃应该是狂翎君尧霜的部下,你……竟为了我得罪了狂翎君……我…… 她不愿再说下去,因为她知道狂翎君绝不好惹,绝不能得罪。七翎君是七个人,不是七个神明,也不是七个魔鬼,但他们每一个人都比神明和魔鬼加起来更可怕,七个人无论得罪了哪一个,都可能要以死为代价。而狂翎君尧霜作为七翎君之一,正是脾气最差的一个,得罪他的人能活下来的机会就更小。 青年说:你可知狂翎君是怎样一个人? 言衣衣说:狂翎君,狂暴翎君,是个残暴易怒,做事从不计后果的人。他如果知道了自己的部下被你赶走的事一定会很生气,他一定会找你算账…… 青年说:狂翎君的确是个脾气很差的人,正如我们所熟知的那样,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容易暴怒。他不高兴的时候不但对手遭殃,就连属下也要跟着遭殃。我听说他的上一个副将就因为在他不高兴的时候又说了让他不高兴的话,他就让他的副将也永远都不能高兴了。你知道一个人怎么才能永远都不可能高兴了么? 言衣衣说:死。 青年说:不错,就因为狂翎君的心情不好,他的副将就被他杀了,所以我觉得得罪了孟焕璃未必就得罪了狂翎君。 言衣衣说:因为孟焕璃根本就不敢将这件事告诉狂翎君,他怕狂翎君心情变得不好,对么? 青年说:对。 言衣衣终于开怀的笑出声来,她说:这些事你早就想到了,是么?所以你才会毫不犹豫的赶他走? 青年微笑着,却没回答她,他又走到掌柜的面前,说:掌柜的,那个人把逸幽院让给了我们,能重新收拾一下让我们尽快住进去么? 掌柜的表情依然懒散的很,但盯着青年的一双眼睛却似放出了光,他说:当然可以。 他又拿出笔墨,递给青年,说;按规矩,在本客栈留宿的人要登记姓名。 青年接过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叶粼。 第二日正午,决赛的双方都在台上,两个人中一个站在原地,另一个倒在一旁。他们的胜负已分。经过半个时辰的对决,擂台被打斗的二人拆了一半,他们的功夫都太过强硬了。站在擂台上的是灵水庄庄主吕星亭,而孟焕璃正倒在废墟之中,昏迷不醒,他并不是个太弱的人,他既然能当上翎将,就证明他的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怎奈他最近遇到的人都太强了,吕星亭简直就像是妖魔一般,孟焕璃从没想过,一个看上去如此秀气的人出手竟会如此强劲,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比试才刚刚开始胜负就已注定,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只是孟焕璃无意义的反抗而已。大会宣布,将被誉为“御魂七刃之首”的怨翎剑赐予灵水庄庄主吕星亭,他恭敬的接过宝剑,将这剑举入半空,示意着自己的胜利。 大会闭幕天已是大黑,皇上因此没有回到皇宫,他留宿在城主的将军府。将军府此刻已经安静下来,夜太深了,很多人都已睡去,可皇上的屋内却依旧亮着灯。在他的屋外站着两个看守的侍卫,这两个侍卫手中各拿一把刀,在巡视着院子内的每一个角落。院子的中央他们看过了不下两百遍,没有任何动静,他们已经看到要麻木了,以至于那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他们都没反应过来。直到这人影走到他们面前,他们才有所察觉。 “喂,你……” 两个侍卫话没说完便倒了下去。 这人影一身青衣,相貌堂堂,本是个英俊潇洒的男人,但一双眼睛闪着寒光,却使得他整个人变得恐怖起来。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向屋内的床上望去,一个人端正的坐在那里,却不是皇上,而是灵水庄庄主,吕星亭。 吕星亭看到这个闯入屋内的青衣人笑了,他看上去有些兴奋之色,说:第二个诱饵,你是第三个上当的,前面两个已经解决了,太轻松了,就像游戏,希望你能厉害点。 青衣人没说话。 吕星亭说:怎么?难道你看到的是我而不是皇上你不惊讶吗?你不是来刺杀皇上的吗?你是谁,为何到此? 那青衣人只淡淡说道:生杀宫,离猬。 吕星亭怔住,他说:离猬……你是腥血双杀之一…… 青衣人不等他把话说完,突然伏下身弹射出去,手呈爪状猛抓吕星亭,吕星亭见来者不善,急忙招架,他挡住了这一抓,这一抓的力量却使他将整个床铺压塌,没等吕星亭站稳,青衣人的另一只手已重重砸在他的肩上,吕星亭重重的趴在了一堆烂床铺内。青衣人收回手,又静静的站在他面前。 吕星亭已经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了,他竟然被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这个叫离猬的人速度太快了。直到今天中午他还轻易的打败了他最强的对手孟焕璃,成为怨翎剑的主人,此刻他却被人打得不成样子。 离猬又冷冷说道:说,真的怨翎剑在哪。 吕星亭没回答他,他摊开手,一道白色的气柱突然在手边冒出,他把手从气柱中抽回,一把冰刃随之而出,这是懂得控术的人特有的藏兵咒,可以将兵器随身携带,却不必带在身上。 离猬冷笑一声,笑音未灭,他人已不见,吕星亭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了,他突然感到背后一阵疼痛,便又趴在了地上,他明白自己又中掌了。离猬站在他身后的位置,左手依然做着出掌的姿势,而右手握着那把冰剑,剑竟在一瞬间被夺了。 离猬毫无语调的对吕星亭说:你如果不说,就只有死。 吕星亭好像根本没听见离猬说的话,他再一次站起,扑向离猬,离猬握着冰剑的手动了一下,然后,吕星亭的动作僵住了,他的胸口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血喷了出来。他又倒在了地上,奄奄一息。 离猬离开了,屋内突然变得死静,吕星亭的血还在流,染红了一大片地板,红色向低处蔓延。 第十章 皇城的另一角,望月楼。 望月楼是绝瓷城中除了藏语阁唯一一家可以收钱留人住宿的地方,望月楼和藏语阁一样,所有的建筑都是由绝瓷建造而成,不过,这里出名的并不是客房,而是陪客人睡在客房里的姑娘,这里是不折不扣的妓院。 几个衣着华贵的人来到了望月楼,这一伙人一共五个,其中一人打扮最为富贵,应该是个富家的员外,还有一个留着一头白色短发的青年,这个人的个子并不高,肩却很宽。脸很方,眼睛却不大,颧骨很高,下巴却很短。总体来看这人长得实在是奇怪至极,但这青年一身白衣如雪,眼神不怒自威,却让人不敢取笑。其他三人都带着有帽遮的帽子,这三人一人较老,一直低着头,另两个一人较高,一人较壮,腰间都佩剑。 白发青年叫来了楼主,楼主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她听到有人呼唤她本是笑脸相迎,口中还不断的说着谄媚的话,可看到白发青年她就不笑也不敢再多说话了,她恭敬的低着头,对白发青年叫了一声:大人。 白发青年说:去,把这最好的姑娘叫出来,哪一个是花魁? 楼主颤声说:大人,花魁她……卢员外在她的房里呢。 白发青年说:去把他叫出来。 楼主小跑上了楼,走进花魁的房间,她在和卢员外商量,意思是让他走人。卢员外动了怒,屋内传来了他的吼声:娘的,老子付了钱就要在这呆着,五百两银子花了,连个手指头都不让碰,现在你居然还想要我走! 楼主吞吐道:您别气,我们的花魁本就是卖艺不卖身的…… 楼下的员外等得不耐烦了,他对白发青年说:尧霜,你去把那个难缠的员外给我请出来,可以不必那么温柔。 白发青年应了一声,走到楼上,看到了正在争吵的楼主和一个一脸络腮胡子的人,还看到了在一旁似是吓得有些发抖的花魁。 楼主见白发青年走了进来面色顿时惨白,她说:大人,我…… 白发青年没等她把话说完,手已伸出给了她两记耳光,她的嘴角很快渗出了血。白发青年并没在意她是否受伤,怒声说道:滚出去! 楼主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奔了出去。 白发青年没有和那个一脸大胡子的员外说什么,只静静的走过去,一把就抓起了卢员外,把他顺着门扔了出去。卢员外掉到了楼下的桌子上,直接摔成重伤,青年又走下楼,又一把抓起他,又是一抛,把他扔到了望月楼的大门外。青年没再出去抓起卢员外,卢员外自己也没再站起来,他的血流了一地。 白发青年走到楼下的员外面前,说:主人,您可以进去了。 主人满意的笑着,他叫其他人守在花魁房间的门和窗,自己走了进去。从他踏进门的那一刻起,他就已被坐在椅子上的女子深深吸引住了,他只见那女子一身轻纱紫衣,正怯生生的蜷缩在椅子上,娇美清秀的面容已因刚刚的动乱吓得苍白,她紧锁着眉,一双温柔而明媚的眸子里闪动着恐惧与羞涩的光芒,她那纤弱的身子在不住的颤抖着,看起来是那样楚楚可怜。 看着这样的女子,他的整个人都振奋起来,心似乎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已加速。他一把拉过女子纤细的手,把她拉到床上。女子竟然没有反抗,或许是因为她被刚刚的事吓得失去了反抗的胆子,或许是她已习惯如此,她身处青楼,早已不知被多少人拉过手,也或许是她被这个男人尊贵的气息深深的吸引了,不想反抗。 夜已深了,望月楼前厅的灯全部熄灭。这个地方在平日里本是不熄灯的,但今天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就必须熄了,楼主不能因为别的客人要在此寻欢作乐而打扰了这位客人的休息。此刻,只有走廊的拐角处还点着微弱的烛火。 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出现在前厅内,他小心行事,如燕子一般飞掠到花魁的房前,他的动作很轻,他的行动没留下一点声音。但他还是被一个人发现了,当他把目光投进花魁的房内时,白发青年已站到了他身后。 青年冷冷说道:你在做什么。 黑衣人知道自己被发现,突然回头,伸出手,数十只毒蜂从袖中飞出,刺尖对向青年。青年也抬起手,一股寒气从手中冒出,毒蜂迅速结冰,散落一地。 黑衣人又念动咒语,他面前的地面突然裂开,无数的黑色的闪着金属光泽的甲虫突然从地缝内涌了出来,它们聚到一起,竟形成了一张巨大的脸,这张脸如地狱的使者一般狰狞,可怕。这魔脸的嘴尤其大,张开时嘴角似乎要完全裂开,直到耳根。这巨口中没有獠牙,却隐藏着比獠牙还利十倍东西——毒,剧毒。白发青年若被这巨口吞下不全身中毒而死,那是奇迹。可白发青年见这魔脸扑来却偏偏连躲都不躲,待这巨口向青年吞下时,青年推出一掌,白色雾气再次散出,甲虫形成的魔脸遇上寒雾在瞬间结为冰晶,固定在黑衣人与白发青年之间,成了一座冰雕。 白发青年说:你是什么人?来此有什么目的?是否受人指使? 黑衣人又没回答,却又突然伸出手,他一纵身跃过被冻结成冰的魔脸,右手直逼青年咽喉,他手上并没有利刃,但戴着一只涂有剧毒的手套,手套的指尖如钩,白发青年见了仍没躲闪,只突然伸出手,五根手指蓦地变成五根尖冰穿出。黑衣人本是攻势,见了白发青年的手却不得不退了,他向后退去,却见白发青年飞身跟了过来,青年一只手抓住黑衣人带有手套的手,另一只手抓下了黑衣人的面纱。黑衣人的面纱落下,如云的秀发也倾泻下来,黑衣人竟是个女人,她身姿纤弱,略显消瘦,但她的样貌无疑是极为美丽诱人的,她发觉自己被擒并未露出惶恐不安之色,反倒有一抹笑容在她的脸上荡漾开来,散发出异样的神采,吸引着白发青年的眼球。这一点白发青年也没想到,青年本以为她会挣扎反抗,却没想到这个笑容足以颠倒众生的女人不但没反抗,反倒倒进了青年的怀里,青年见她如此更加意外。 女人说:素闻狂翎君尧霜冰术天下无双,今日总算能得一见,能死在你手里,我算是无憾了! 话没说完,她的身子已在青年的怀里贴的更紧,青年的表情有了异样,厉声问她:你这是要干什么? 女人娇笑说道:笨蛋,我要干什么你难道看不出? 青年当然看得出,再笨的人也看得出她这是什么意思,她忽然笑得更美更诱人了,这样的笑的确足以颠倒众生,这女人绝不担心她魅惑不了这个青年,所以,她也绝对猜不到青年下一刻要做的是什么,青年听了她的话不但没高兴反而大怒,只见他右手抡起,竟一个巴掌抡在女人脸上,将她打飞出去,这巴掌实在不轻,女人在地上滚了三圈才停下来,当她勉强坐起时脸已肿的老高,最要命的是,她这半边脸连着她这半边身子都突然不能动了,她这半边身子竟因为刚刚的那一巴掌结成了冰!她大惊问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青年说:干什么?难道你想对我用美人计? 青年一步步向她逼近,手中突然化出冰剑,这剑由左至右一划,女人的胸口便多出了一条口子。 青年问:我如果猜的不错,你该是虫后吧,你是酒木染?你来此的目的是什么,是否有人指使? 女人好像很痛苦,她没说话,不仅因为她不愿说,也是因为她已经没有力气说,青年刚刚那一剑似乎已割破了她的肺,她的呼吸已开始衰竭,可就在这时,她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结成冰的半边脸仍旧保持着僵硬的表情,可另一半脸却已笑开了花,看起来诡异至极。她用低沉的语调说道:与其来审问我,倒不如去看看你要保护的人是否安在! 酒木染的话让青年的身子一震,他的心顿时凉了一半,难道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他刚回过神,一根毒针已飞到眼前,这是酒木染藏在自己口中的暗器,也是她全身最毒的东西,就和毒蜂的刺一样,这根刺是酒木染最利最毒的东西。精神上的分心让青年的动作缓慢了,他来不急对这支毒针做出正确的处理方法,所以他没有闪避,却突然伸手一接,将毒刺稳稳的捏在了指间。 酒木染又突然飞掠起来,倒退十步,稳稳地站在白发青年面前,她所受的伤好像在这一瞬间全好了,结成冰的脸和手臂也有了变化,坚冰慢慢破裂散落之后,她全身的皮肤也出现异样,一道道裂纹自她胸前的伤口蔓延开来,遍布全身,本来白皙的皮肤忽然变得紫青,随即一块一块的从身上脱落下来,里面露出的是一个崭新的她,一个毫发无伤的酒木染。 酒木染说:你既然知道我是虫后,就该知道我有“蜕变”的本事,你对我的伤害就只停留在皮上而已,这是你的失误。七翎君也不过如此,与我们生杀宫比起来差的还太远,我至今毫发无伤,你却着了我的道。 她仍旧诡异的笑着,笑声中流露着她的阴险与毒辣,她一步步向黑暗退去,最后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十一章 青年顾不得太多,他将毒针扔下,飞掠到楼上,轻轻的走到花魁的房前,这还是那么静,没有异常。看来他的确多虑了,屋内什么事都没发生,他自己也明白,就算没有他在主人身边,他的主人也一定安全,因为这里还有一个人在保护着他的主人,这个人不知道要比他强多少倍。 此刻,他的头忽然有些晕,四肢好像也不怎么听使唤了,那根毒针虽然没有刺入他的皮肤,毒却粘在了他的手上,他还是中了毒。他的心跳开始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他大口的喘着气。 又一个人出现在大厅内,出现在那个在白发青年看来已经有些扭曲变形的世界里。这个人一身白衣洁白如雪,黑色的披肩长发,面容冰冷,眼中闪着寒光,她竟然是银晓在藏语阁遇见的白衣少女! 青年看她看得并不清楚,他问道:你是谁? 白衣少女没说话,只静静的站在原地。青年看着她,突然发现花魁房间的门外又多出了一条白色的人影,当他确定那是个人时,再看向那白衣少女,白衣少女人已不见。而刚刚出现在花魁房前的白影却正是她刚刚一直盯着的白衣少女,青年似乎已经不用再问她是为何而来,原因似乎一目了然,他再一次飞掠到花魁的房前,挡在白衣少女面前,却见眼前的少女又如白色的幻影一般消失了,她又站在了她刚出现的地方,就好像她一直都没动过。 “这是幻觉吗?”青年想道。“难道她一直没有动?难道这毒已经让我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了?” 他又问了问:你是谁? 白衣少女的脸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她说:尧霜,你不必担心,我本来也是奉命保护他的人,所以我来绝不是为了害他,你中的毒虽不致命,但还是早点想办法去解吧! 说完,她一个跟头翻到了楼外的街上,又如幻影般消失了。听到白衣少女的声音,青年确定他们是见过的,青年确定了她是谁,她是斓王,是皇族内唯一一位被封为王的女子。 他在原地站了不到半盏茶的工夫,晕倒在地上。 又一个人出现在望月楼的大厅里,这个人大约有六七十岁,他毫不躲闪,直接向花魁的房间走去,他推开门,站在了贵族男子与花魁面前。 男人似乎吃了一惊,他没想到竟然有人会闯进来,他深信狂翎君尧霜能够将所有人都拒之门外,只可惜他错了,他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老者面无表情,只淡淡的说:杀你的人。 他刚向前迈了一步,两个人一左一右突然穿出,挡在了老者面前,这两人一高一壮,手中各拿一把长剑。 贵族男子大声说道:给我拿下! 二人立刻跳起,剑尖都逼向老者的咽喉,这两把剑每一把的力量都足以将老者的咽喉贯穿,将他钉在他身后的门上,这两剑的力道和速度都是人想象不到的,常人必定躲不过去。只可惜这老者并非常人,他迅速移动,只在瞬间便到了高个子的身后,他握住高个子握剑的手,又飞掠到那个较壮的人面前,然后松开了手,又回到了原地,只在这一瞬间,两个人的剑已贯穿了彼此的心脏。他们惊诧着倒了下去。 老者再次动起来,在床上的男子还没反应过来他的随从是怎么倒下去的时候,老者跳射到男子面前,手呈爪状,直取男子咽喉,这一招的速度已快到让人看不清,他不是常人,自然也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可就在这一刻,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把他拉到一旁,一个穿着随从衣服的老者突然站在了贵族男子面前,挡住了他的进攻。如果说老者了解常人达不到像自己这样的速度,他也就该了解,抓住他手的这个人也绝非常人。 老者说:好快的身手! 随从说:彼此彼此,不知阁下是谁,为何要行刺我家主人? 老者说:他是当今皇帝,是皇帝我自然要杀。 床上的男子听了老者的话心头不禁为之一颤,他没想到这老者竟然知道他的身份。 随从说:没想到阁下如此大胆,竟敢刺杀当今圣上。 老者说:刺杀皇上有什么了不得?能够刺杀太上皇才是好手! 随从说:你有那个本事? 老者说:我自然没有。 话未说完,屋内突然又多出了一个人,这个人就像是原地变出来的一样,突然站在了老者身旁,谁也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进来的。他蒙着面,一身黑色劲装。 黑衣人说:可是再加上我,好像就有那么一点点本事了。 随从说:你可知太上皇是天下第一高手,他会败在你二人手上? 黑衣人说:你可知道与太上皇齐名的还有一人?二十年前,天下群豪在炎晶城外煮酒论英雄,推出了两位当时的绝顶高手并列为天下第一。 随从说:自然知道,这人被人称为“术的祖师”,他和太上皇都是天下第一。 黑衣人说:那你可知道一个天下为什么有两个天下第一? 随从说:这只因这两个人的功夫都厉害非常,互相又没较量过,分不出谁强谁弱。所以并称为天下第一。 黑衣人说:不错,他们二人没有较量过只因他们没有较量的机会。 老者说:现在却有了。 随从说:现在为何有? 黑衣人指着老者,说:因为这位正是术的祖师,叶无殛。而区区在下是生杀宫的宫主深渊。 坐在床上的皇上听见这两个人的名字似乎吓傻了,全身的骨头都酥软起来,他实在想不到这两大高手会同时出现在这儿,目的正是为了要联手杀他。 随从听了这两个人的名字并不惊讶,他说:即是如此,二位为何不去皇宫将太上皇找来一较高下? 深渊说:哼,到了此刻你还要再装吗?你当我们看不出你就是太上皇? 随从听了黑衣人的话大笑起来,他把压的很低的帽子摘下,露出了他本来的面貌,只见他额广颧高,颔下一部长髯,面色从容,面对当今两大高手,他没有丝毫慌乱不安之色,他正是被誉为天下第一的太上皇,释纵天。 释纵天说:没想到二位竟看出了我的身份。 深渊说:再傻的人看了你那样的身手也看得出的。 释纵天说:可是我明明应该镇守皇宫,以免宫内在皇帝出宫时发生动乱才对呀! 叶无殛说:可是你却没有,这只因你有很重要的计划,你要实行这计划自然不能留在宫中。 释纵天说:我有什么计划? 深渊说:你想要一举歼灭包括生杀宫在内的所有有意推翻王朝统治的人,我们早已猜到,示剑大会并不简单,它不过是你用来引诱各路人士到这来的饵。我们都知道,当今天下实在不够太平,朝廷上兵戈四起,江湖上血雨腥风。这样下去大翎朝岂不是迟早要完?所以,你就想出了示剑大会这个办法,让江湖上的不安分子为夺剑互相残杀,这样岂不是省了朝廷不少力气?但剑是真的,朝廷说出要赠剑的话又不能不算数,怎么办呢?你就索性派出灵水庄庄主吕星亭参加了这场夺剑对决,灵水庄本就隶属朝廷,吕星亭自然会听你的命令参加这夺剑大会,以他的实力已足够打败所有的夺剑者了,这样一来,夺剑对决之后,夺剑的人已死伤大半,宝剑却还是归朝廷中人所有,那些江湖人士到头来不过是争了一场空,你说是吗? 释纵天说:是,不过你还有一点说得不太对,我安排吕星亭上台打擂不仅仅是因为不想让怨翎剑脱离朝廷,也是因为怨翎剑被盗了,我给不了别人真剑,又不好给别人假剑,就只能这么做了。这算是一举两得的法子。 叶无殛听到宝剑被盗的消息并不惊讶,他接着说道:同时,示剑大会不但是个饵,也是个理由,一个让皇上出宫到此的理由。而皇上就又是一个饵,你故意制造一段没有你在皇上身边的时间,引诱那些有意谋反的人纷纷出现,刺杀皇上。因为想要杀皇上除了这段时间实在是没有别的机会了,你若一直在他身边又有谁能伤得了他? 释纵天说:难道那些人是笨蛋?难道那些人想不到我会暗中跟来?他们想得到又怎么可能会来? 叶无殛说:这些人当然不都是笨蛋,他们自然会有人想得到,所以,你就选择了确确实实的暗中保护,就连皇上自己都不知道的暗中保护,我相信你也知道,皇上实在是个好色之徒,他若是自己出宫怎么可能不到望月楼来寻欢作乐?可是他若跟着你一起出宫就一定不会来望月楼了,太上皇怎么可能纵容皇上来这种地方呢?这一点稍微聪明一点的人都能想得到,所以,如今皇上出现在望月楼即是说明你一定不在皇上身边了,这样行刺皇上的人也就会大胆前来行刺,可是你却偏偏在。 释纵天说:既然你们知道我在,又为何要来? 深渊说:这只因我们能放弃一个杀皇上的绝好机会,却绝不能放弃一个能杀死你的绝好机会。只有杀了你天下才会不再属于释家。 第十二章 释纵天大笑,说:你觉得你能杀死我? 深渊说:凭我自己或许不能,但再加上无殛兄就不同了。 释纵天目光转向叶无殛,说:没想到一生光明磊落的叶无殛竟会与生杀宫同流合污。 叶无殛听到释纵天讽刺的话并没动怒,他好像没有任何反应,他不会受别人的话影响只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做事有自己的原则,他坚持着自己的原则,又有谁能动摇他的想法?他对释纵天说:现在就试试我们两个加在一起是否敌得过你吧! 语毕,叶无殛与深渊一同冲向释纵天,这三人同时出招,不过片刻就打的难解难分。这三人的力道虽足,功力虽深,出手却尽是如燕般轻,如鱼般滑,这天下三大高手打在一起,竟没有半点声响,周围的桌椅板凳没有半点被破坏。这只因他们所运用的力道都恰到好处,绝不把多余的力量耗在自己对手之外的东西上。 三人片刻间已过了二百招,这二百招内三人未分胜负,所以,所有人都该明白,这三个人到底是谁最强了。释纵天以一敌二却不落下风,这天下第一自然是他。 又是二百招过后,这三人中终于有个人有了变化,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步伐也变得急促,他每一次在空中落地后再跃起,地上都会留下一双深深的脚印,这证明他内力确实深厚无比,但也证明了此刻的他对力量的控制已不像刚才那样收放自如了。这个人是深渊,他第一个败下阵来,他被释纵天一掌打飞到一旁,很快,叶无殛也渐变下风,随后也只得连连后退。 深渊突然对释纵天说:太上皇,你若不想皇上死,就乖乖受死吧! 他话音未落,一把精致的匕首已架在了皇上的脖子上,持匕首的人不是深渊,更不是叶无殛,而是皇上怀中的花魁。 本已吓得失色的皇上到现在总算是吓破了胆,他对女子喊道:你,你疯了吗? 女子冷笑了一声,说:对不起了,皇上,我可不是什么温柔的花魁,我是生杀宫的杀手。 深渊大笑说道:太上皇,你应该想得到吧?我既然会猜到皇上要来望月楼,也自然会安排我的人到望月楼来。不想他死就乖乖听我处置…… 释纵天没等他把话说完,突然纵身向皇上飞掠过去,快如闪电的速度让那女子措手不及,释纵天一只手夺过了匕首,另一只手将她狠狠的打飞出去。叶无殛看准了时机,就在释纵天飞身掠起时,他也飞掠过去,他扣动手指,口中默念道:六芒星盾,孤天尘封。他右手的食指笔直的点中了释纵天背部的死穴。释纵天早已发现叶无殛飞掠到他身后,怎奈他已出手夺刀,又怎能出手挡住叶无殛?所以,这一指很结实很准确的点中了他的死穴,但也就在这一刻,他已将刚夺过的匕首插进了叶无殛的心脏,这一招叶无殛也没能提防得到。他捂住胸口迅速后退,退到了墙边的桌子旁,伤痛让他半蹲在地上,血已浸红了他的衣襟。他皱了皱眉,然后突然笑了,面对至今还毫发未伤的释纵天他竟笑了! 他问释纵天:不知太上皇知不知道在下会一种咒术,叫‘六芒星咒’。 释纵天没回答叶无殛,他在等叶无殛说下去。 叶无殛说:我刚刚已在你的死穴上种下了六芒星咒,只要再将对应的咒结在一种武器上,这武器的属性就会成为对你致命的伤害,无需瞄准。还有一件事你想必也知道,怨翎剑所释放出的寒冰是千年不化的,刀砍不破,火烧不熔,我若将这另一半印结在怨翎剑上,你会怎样? 说完,他双手扶起,两掌掌心一对,一把剑蓦地从掌心生出,只见这剑晶莹剔透,竟是千年寒玉打造而成,叶无殛将这剑握在手中,单手一挥,剑身划过身旁的桌子,没听见半点撞击声,桌子竟被一分为二,蓦然向两边倒去。众人再看向地面,这两半桌子变成了两块巨大的冰块,桌子竟然在被剑划过的一瞬间结成了永世不化的寒冰!这才是真正的被誉为御魂七刃之首的天下奇剑——怨翎。 叶无殛的结印已种在怨翎剑上,六芒星的光芒在释纵天和怨翎剑上纷纷映现出来,释纵天惊愕起来,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结冰,顷刻间,他已被一大块冰死死的封在了中央,欲动不能。他发现他根本无法挣脱,这冰实在太坚固了,到此,他不得不承认,这一仗是他输了,而且输掉了命。 几个人站在被冰封的释纵天面前松了一口气,这时门外又飞掠进一个人,是刚刚杀了吕星亭的青衣人——离猬,深渊看了看坐在床上已经被吓得虚脱了的皇上,对离猬说:去杀了他吧! 离猬拔出腰间的剑,一把就只有剑柄没有剑刃的剑,他走到皇上面前,单手一挥,皇上身后的墙壁和床上的帷幕突然裂开了一道整齐的口子,帷幕的下半边缓缓的飘落到地上。离猬转回身,随其他几个人一同消失在这间屋内。 皇上望着他们离去的影子,眼睛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他的颈部突然渗出一圈红色的痕迹,鲜红的血突然从痕迹内喷出,他没出一声便倒了下去,身首异处。 清晨,天空万里无云。天空虽没有云,却不是蓝色的,昨夜的杀戮太多,流出的血映红了天。 一道就连朝廷的军队听起来都觉得毛骨悚然的命令由狂翎君尧霜带着皇上的调兵虎符下达了:入住藏语阁的人,一个不留,全部杀无赦。无数的兵将冲进了藏语阁,手持长刀,见人便砍。如同一群出了地狱的恶鬼要血洗人间一般,灾难性的屠杀开始了。 暴乱很快惊醒了熟睡中的人们,叶粼立刻找到了言衣衣,带着她向客栈外逃去,其实他早已猜到示剑大会后必然会有暴乱,可他没想到这暴乱竟然会荒唐到这种程度。士兵一个接着一个的被叶粼放倒,只在一瞬间,七八个又倒了下去,这种程度的人再来一百个叶粼也应付得了,他只是在想,他要怎样才能快速摆脱这些人,逃到安全的地方。突然,一把锋利的刀刃直逼叶粼,从天而降,直取他的右臂,叶粼迅速移位,退后三丈,没等他看清是谁出的这一刀,眼前又闪出一道银光,这银光直削他的双腿。叶粼纵身一跃,跳入空中,这一次他看清了用剑的人,他惊叹道:好快的刀法,差点让他割了手脚! “好利落的身手,但你还是束手就擒吧!咋样?” 出刀的人站在叶粼的十步之外,身穿一身利落的官服,这官服与别人的不同,要比别人的质料好得多,很明显,他的官要比别人的大得多。这官服的质料虽然不错,但是很旧,不但旧,而且脏。这衣服的前胸沾着许多油渍,显然是在吃油腻的食物时留下的,他的肩上斜挎着一个布袋,这袋子鼓鼓囊囊,里面似是装了不少东西,这袋子就更油,简直像被油洗过了一样,他的衣服和他这口袋一比,简直就像是新衣服一样。再看向这个人的脸,这一张脸虽然还算俊朗,鼻子也还算挺拔,可再看向那张嘴,叶粼又不禁叹了口气,这人嘴巴旁边竟然也抹得全是油,他显然是吃过了东西还没擦嘴。从整体上看,这人三十多岁的样子,个头不矮,身板也算结实,叶粼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脏到这种程度,不过他最让叶粼注意的地方不是他的脏,而是他的刀,这个人腰间别着两把尚未出鞘的刀,右手里还握着一把,加起来一共三把,一个人使三把刀,这样的人他还从没见过,人明明只有两只手,又怎么能使三把刀?不过,这样的人他虽没见过,却听过,朝廷里确实有一个人使三把刀,叶粼已经有些怀疑这个人就是,但再看看这个人的邋遢样子,他又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判断。 那人对叶粼周围的人挥了挥手,说:这里交给我吧,你们到别处去。 所有兵将听了这人的话都离开了,这里很快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他见所有人都离开后,突然坐到了地上,将肩上挎着的口袋打开,竟然从里面拿出一只烧鸡,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叶粼见这个人如此,更是无奈,他实在有点不能相信刚刚差点砍了他手脚的人就是眼前这个贪吃的人,叶粼觉得他贪吃不是没有原因的,不贪吃的人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坐下便吃?不贪吃他胸前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油渍?不贪吃他又怎么会在身上挎着个兜子专门用来装吃的?见了这样的人,他实在连紧张都紧张不起来了,言衣衣就更是如此,她甚至已经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个负责屠杀的将领,她问他:你的衣服几天没洗了? 那人听言衣衣问出这样的话也不惊讶,说:一天,是早上刚换上的。 叶粼听了苦笑,他想了想确实如此,如果按这样的吃法还不总换衣服,他衣服不变得和他的口袋一样油才怪。那人撕下了一只鸡腿,伸向叶粼和言衣衣,说:你们吃不? 叶粼苦苦的摇摇头,说:不,谢谢。 那人将鸡腿塞进自己口中,说:你们是要自己放下武器,还是要我帮你们放下武器? 叶粼当然两个都不会选。 那人说:今天上头下了命令,住在藏语阁的人都要被处死。 叶粼说:哦。 那人说:虽然听着挺荒诞,但我不得不执行。 叶粼说:哦。 那人说:所以,我对不起你们了。 他把没吃完的半只烧鸡又放回了口袋,站起身,拔出了腰间的第二把刀。就在刀出鞘的那一刻,地面突然颤动起来,空气也突然变得格外沉重。叶粼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突然比过去重了几倍,几乎要压弯了他自己的腰。一股莫名的压力从天空压下。 “没有倒下么?正常人感到这迫力后会晕过去呢!” 现在,叶粼心中已经没有任何疑问,他已经确认了这个人的身份,他是七翎君之一的刈翎君,千夜。 叶粼也将腰间的剑拔出,做出战斗姿态,他对身后的言衣衣喊道:你先走。 言衣衣并不想扔下叶粼一个人,怎奈她并不是一个功夫很好的人,在千夜释放出的这种压力之下她没晕倒就已经很不错了,她知道叶粼现在已经是自顾不暇,她又怎么能留下来给叶粼添乱呢?而且她仍旧记得叶粼对她说过的话,如果叶粼要她走,她就一定要走。她痛快的应了一声,不再留恋,迅速向身后跑去。 叶粼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他知道自己的剑实在太普通不过了,和千夜手中的三把刀相比,他手中拿的倒不如说是废铁更加准确。千夜的三把刀同怨翎剑一样,也是御魂七刃之一,他右手拿的叫犬神,左手拿的叫虎翼,腰间尚未出鞘的那把,也是三把中最厉害的一把,叫龙牙。 龙牙,虎翼,犬神虽是三把刀,但一直都被一个人使用,作为一个整体出现,所以只算是御魂七刃中的一刃。传言三把刀每把都有它各自的一项异能,犬神的刃能够吞噬力量和灵力,虎翼则能散发出王者的霸气,使用它的人就如猛虎下山,只凭这股霸气就足以震慑四方,令敌人不战自败,而龙牙出鞘便会化作蛟龙,游走于天空之上,呼风唤雨。这样厉害的三把刀拿在普通人手中已可让普通人成为天下第一的刀客,此刻就拿在天下第一的刀客手中,他又有谁能敌得过?没人能,叶粼也不能。 第十三章 叶粼和千夜已经过了三十招,这三十招每一招都几乎要逼得叶粼无路可退,可叶粼偏偏退了出去。这三十招内他不但没受伤,反而找到了一些千夜出招的规律。他发现千夜出招的时候有一个很特别的习惯。他两只手出的招虽然都很具杀伤性,但真正致命的招数却都是出自左手,他右手刀砍向的从来都是手和脚。而左手刀砍向的永远都是咽喉和心脏。他会用右手刀逼住叶粼的行动,把叶粼的身形逼到他的左手刀前,让叶粼自己把咽喉和心脏送到他的左手刀下,但他绝不会右手直取咽喉。 过了这三十招叶粼有了不少信心,他摸清了千夜出招的规律,就算不胜也不至于败。 此刻,千夜左手的虎翼又向他的咽喉砍来,这样招数的速度叶粼已经有些适应,他自然也能够应付,可他却没想到这一刀砍来的速度突然快了,比刚刚快了一倍,这是叶粼万万没料想到的,他已经没有时间后退,只突然翻过身来,为了躲这一刀,他全身都动了起来。 这一刀果然没砍中他,此刻他已退到了三丈之外。他静静站在原地,右手摆着战斗姿势,左手却毫无力气的垂着,臂上的衣服被划出了一条口子,血已经开始往外流。刚刚那致命的一刀他确实避过了,可由千夜右手发出的只致伤的一刀却没避过。他将注意力都放在千夜的左手上了。 千夜见叶粼受伤并没乘胜追击,同叶粼一样,他也静静的站在了原地。 千夜说:这招你输了。 叶粼默认。 千夜说:你一直在躲避我的攻击,但你还是找出空隙施展了你的攻击手段,那貌似是一种很特别的控术。 叶粼没做声。 千夜说:我看你这控术像是在利用空气,对么?你用的是气术,你是那凤凰的守护者,叶粼? 叶粼说:是。 千夜说:我听说气术中有一招很厉害,叫做“真空”,能够将敌人周围的空气取走,让敌人窒息而亡,是真的么? 叶粼说:是。 千夜说:那你为何不对我用这招? 叶粼说:因为这招并不适用于对付速度太快的人。 千夜说:我刚刚那刀虽然伤在你手臂上,但已可算作致命伤。 传闻对犬神刀异能的描述并不假,被这把刀伤到的人伤口处的力量和灵力会被全部吞噬,叶粼的手已经算是废了。叶粼又默认了千夜的话,他双手时都不能占上风,现在失了一臂就更不可能了,他这一战如果败,就只有死。这伤确实算是致命伤。 千夜说:你跟我打了这么多回合,一定也看出了我出招的特点,我右手刀从不出致命招数,而左手刀却招招致命。但也正因为你看出了我出招的特点,你才会败。三十招之前,你看不出我招数的套路,所以对每一招都格外小心。而三十招之后,你发现我这一特点,就开始特别重视左手刀,你也知道,我左手出的都是致命招数,你只要有一招躲不开,那就是死,这样久了,你就会因为太重视左手刀而忽略了右手刀,所以那一招你才会避不开。我想,如果我一开始就用这招,你应该是避得开的,对不对? 叶粼并没有回答他提出的问题,却突然问道:你为什么一定左手出致命招?而右手一定不出? 千夜叹了口气,说:这只因我第一次杀人时用的是左手,左手已脏,又何必要让右手也变脏? 他将犬神刀收入鞘中,只将虎翼刀握在手里,说:说实话,我从未听过你有什么恶劣事迹,相反的,我听说你做过很多为民除害的好事,所以说我绝不该与你为敌,怎奈太上皇下了一道这样的命令! 他举起刀,刀锋逼向叶粼。 西方的天空通明一片,似是夕阳洒下的余晖,可现在明明是清晨,太阳怎么会出现在西方?千夜和叶粼都望向了西方天空里那片火红。这片火离他们越来越近,最后如流水般洒到地上,在土地上燃烧起来。不过片刻,烈火又如同怒吼的飓风,拼命的咆哮翻卷起来,最后渐渐燃尽,散去。火中间站着一人,是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女人。 这人衣服的质料和千夜的一样,大体上的格调也十分相似,只不过颜色不同。千夜的是青色,而她的是黑色,她穿的是由红色搭边的黑色战袍。她的皮肤粉红,炽热,就似火,但她面上的表情却不同,她的眉头紧锁,面上一直带着一丝幽怨之气。她同千夜一样,是七翎君,七翎君之一的夕翎君,肖若离。 千夜见到她又将刀放下,说:是肖若离?夕阳落火,肖若离。刚刚的那一幕还真像是夕阳落火。我这是第一次见,只是听闻已久。 肖若离用冰清的眸子瞧了瞧千夜,又瞧了瞧叶粼,然后眉头锁得更紧。停顿许久,她才冷冷说道:屠杀藏语阁的命令被取消了。 千夜叹了口气,说:早该取消的,那这些人怎么办? 他说“这些人”时,手指向叶粼,此刻的叶粼并没有注意千夜说什么,他已将他的目光全部投向肖若离,眼神里充满了惊诧,又似带着一丝痛苦。 肖若离将自己的目光再一次停留在叶粼的脸上,只停留片刻,又转向千夜,说:武功高强,有重大嫌疑者一并压入大监狱,接受审问。 她突然迈步走向叶粼,站到他面前,说:你可愿意合作? 叶粼眼中已没有刚见到她时的那份惊诧,但却好像更痛苦,他沉默良久,然后点点头,说:愿意。 言衣衣现在已经是一个人,她的功夫虽不像叶粼那样好,但还能勉强对付几个小兵小卒。她已经逃出了重兵的包围,走在已经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的街上,她正在想要怎么才能再和叶粼会合。 到了一个拐角处,她转了弯,她这弯才刚转,身子就撞在什么东西上了。她踉跄的退了几步,站稳了才向前看去,原来她撞上的是一个人,一个体型极为肥大的人,这个人言衣衣之前见过一次,无论是谁,只要见了这个胖人一眼都无法再忘记,他实在是太胖,胖得让人觉得可怕,他是“遮影”,侯天齐。他笑着对言衣衣说: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上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你叫言衣衣,你是梨花城城主言灭天的女儿,对么? 言衣衣说:你想干什么? 侯天齐说:我要你老老实实的跟我走。 言衣衣说: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侯天齐说:因为你想不想跟我走都得跟我走。 言衣衣说:为什么?你难道要绑了我不成? 侯天齐说:正是如此。 言衣衣说:你凭什么绑我!我…… 侯天齐突然抢过她的话,大声喝道:就凭这个! 他话没说完,右手的食指突然点在身旁庭院的高墙上,墙是巨石砌成的,他如果不傻就应该明白,这墙到底有多硬,他这一指下去,手指不断才怪。可事实偏偏就很怪,他的手指没断,墙却突然裂开,碎了一大片。言衣衣几乎要看呆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十个指头加在一起也没有他这样的力道。 侯天齐问:走不走? 言衣衣已说不出话了,她默默的站在原地,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另一个人突然开口,回答了侯天齐提出的问题,那个人说:恐怕那位小姐不会跟你走了。 侯天齐和言衣衣都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远处一个男人一身白衣,飘飘然的走到二人面前,他剑眉星目,嘴角微扬,背负着双手,脚步轻健,走在地上似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到了侯天齐的面前,只侧视了侯天齐一眼,这一眼足以证明他有睥睨苍生的傲气。 侯天齐问道:你凭什么说她不会跟我走? 白衣男子说:只因她要跟我走。 侯天齐说:她就算要跟你走现在也只能跟我走。 白衣男子说:我若不让呢? 侯天齐说:不让?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厉害? 白衣男子说:知道,当然知道,再笨的人在看了那一大堆碎石头后也会知道的。我不但知道你的厉害,还知道你是谁。 侯天齐说:我是谁。 白衣男子说:你是遮影,侯天齐。 侯天齐满意的笑着,他说:你既知道是我,又看到了我的厉害,就不该找我的麻烦,找我麻烦的人我少不了要在他身上点上一点。 白衣男子说:就像那面墙? 侯天齐说:不错。 白衣男子不屑的笑了笑,说:可是我又不是墙,它站着不动让你点,我难道也要站着不动让你点?你把我当成什么了?脑袋比石头还硬的笨蛋? 侯天齐忍不住要发怒了,这白衣男子非但不怕他的名号,还出言与他相讥,面对着这样的人他怎能不怒?怎能不出手?他出手了,他的食指已向白衣男子的眉心点去。这一指不但快,而且准。白衣男子说过,他不会像那面墙一样站着不动,可他此刻却没有躲,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没动,他的手指在动,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微微一弯,侯天齐的手也跟着弯了,这一指他竟点在了自己的左胸上,他的胸前顿时爆裂,喷出血来,他竟中了自己的招,倒了下去。 侯天齐挣扎着,痛苦的喊出一句话:你竟敢动手杀生杀宫的人,生杀宫不会放过你…… 他话没说完,人已断了气,他的心脏被自己的招数穿透。 第十四章 言衣衣站在原地,似乎已经呆住了。她看到一个人在他面前死得如此惨烈不得不呆,但她绝没有同情的意思,因为她知道那个人是恶人,侯天齐自己也已经承认,他是生杀宫的人,是杀手。 生杀宫言衣衣是听过的,不但听过,而且熟得很,这天下就没有对生杀宫不熟的人。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个极庞大的杀手组织。既然是杀手组织,这组织里的人自然都是杀手。聪明人也都明白,聪明的杀手是隐形的,杀手若不是隐形的他杀完人之后又怎么能逃走,消失?既然这组织的人都是隐形的,这组织也就隐形了,这世上根本就没那么个地方让人一看就知道那是生杀宫。世上好像根本就没这么个杀手组织,可它却偏偏是这个世上最庞大的杀手组织,说它庞大不是因为这组织的建立占了多大的土地面积,而是因为它所遍及的地域最广。几乎世上的每一个角落都出现过生杀宫杀手的影子。他们有一个口号:人道毁灭。人道毁灭的意思是将动物以人道进行毁灭杀死。杀手杀的是人,只不过他们已不拿他们要杀的人当作人而已,而且他们也不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有什么不人道。在生杀宫里,高手数不胜数,最被人所熟知的有两人,被世人称为“腥血双杀”,传言只要是他们要杀的人,没有一个能逃过的。 生杀宫既然已发展的如此壮大,目的自然也不会只局限于替人杀人,最庞大的组织自然要有最庞大的野心,他们的目的是推翻大翎朝的统治,建立一个新的王朝。生杀宫宫主深渊早在多年前就把他这目的告知天下,生杀宫早已成了大翎朝最大的敌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使是太上皇在位的时候,生杀宫依然存在,从没被动摇过。这只因深渊和太上皇一样,都是这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他们的控术,胆量和智谋都是常人达不到的。深渊和他的生杀宫一样,也神秘的很,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就连他的手下也没有,见过他真面目的人都已经死了。 言衣衣知道生杀宫的厉害就更不得不呆了,面前的男子根本没把生杀宫放在眼里,如果她不笨,她就该明白,这个白衣男子也绝不简单。 白衣男子微笑着向言衣衣走来,他的眼睛直盯着她的脸颊,刚才的男人他连瞟一眼都懒得很,现在看向言衣衣时却目不转睛。这只因侯天齐和言衣衣的差别太大,侯天齐是个男人,而言衣衣是个女人,是个容貌倾城的女人。 白衣男子的眼神让言衣衣很不自在,刚刚杀完人的人一直盯着谁看,谁都不会舒服的。她又羞又怕,现在就连身子都有些颤抖,脚也发软了。 白衣男子说:姑娘,你没事吧?还能走吗? 言衣衣听了他的话,心顿时缩成一团,她问:走?你要带我去哪? 白衣男子说:我要带你去哪?我没要带你去哪。姑娘自便就是。但姑娘若有什么不知道的地方,在下倒也可以带路。 言衣衣说:可是刚才你…… 白衣男子笑了,说:刚才我说要带你走只不过是在下要帮你的一个借口罢了。 听了男子的话言衣衣这才放心下来,可却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头竟然有一丝失落。她看看白衣男子对他微笑的双眸,竟然有些脸红,她垂下了头。 白衣男子又说:姑娘为何独自一人出来,难道没有朋友? 言衣衣说:我正是和朋友出来的。 白衣男子心头一颤,竟也有一丝失落,不过,这失落他绝不表现在脸上,他说:那你的朋友呢? 言衣衣依旧低着头,说:我们走散了。 白衣男子的眼睛放出了光,他轻柔说道:如此,在下也可帮你找找。 言衣衣突然抬起头,看向他那流着星光的眼睛,然后又垂下了头,低声说道:不……不必了…… 白衣男子似乎又有些失望之色,但他也绝不肯表露出来,他说:如此,在下告辞了。 他真的没再停留,他已转身走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言衣衣又突然忍不住叫住了他,她说:等等。 白衣男子转过身,说: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言衣衣吞吐说道:没……没有。只不过……我还不知道恩人的名字。 白衣男子说:我叫穆音祖。 言衣衣突然变得十分惊诧,大大的眼睛瞪得圆的不得了。她说:“三十六离宫,楼台与天通。阁道步行月,美人愁烟空。” 白衣男子微笑着,说:想不到姑娘也知道这两句诗。 言衣衣说:你是木翎君,穆音祖? 白衣男子说:正是。 其实很少有人不知道这两句诗,因为这是世人对木翎君人生的评价。 言衣衣又低下了头,说:哦。 白衣男子顿了顿,终于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言衣衣又一次叫住了他,她说:再等等! 白衣男子说:姑娘还有事吗? 言衣衣说:你……可不可以帮我找到我的朋友? 白衣男子的眼中又放出了光,他的一双眸子就像是两颗耀眼的星辰,有慑人心魂的魅力。他说:当然可以! 正午,藏语阁的屠杀终于完全停止,由于一道新命令的下达。住在客栈的人有一小部分被杀,还有一小部分被关押,大部分平民已经被释放,安全离开了。 狂翎君尧霜坐在客栈前厅的一张椅子上,目中的怒火几乎要将这客栈点燃。他中的毒已经被他的属下解了,此刻他到这来是为了发泄的,原因是昨晚发生了一件让他愤怒得不能再愤怒的大事,那件事不是他被人暗算,而是皇上和太上皇的死,他发誓要用性命来保护的人竟然被人刺杀了,这让他怎能不怒?所以他到了这里。 客栈的掌柜的仍然死死的躺在柜台后的那张太师椅上,慢慢的摇着。看着发怒的狂翎君,他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又过了半盏茶的工夫,他突然伸了个懒腰,摆着懒散的表情,用懒散的语气说道:唉,火气终于降下来了,我刚刚还以为你要把这客栈拆了。 尧霜说:你凭什么管我?我这样难道不行? 掌柜的说:我没说不行,也没要管你,不过我不管你却迟早有人会管的。因为皇上被杀就下达了屠杀藏语阁的命令,还真是残忍呢! 尧霜说:这是为了剿灭杀死太上皇和皇上的凶手! 掌柜的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他的语调仍旧懒散,说:是这样啊,不过我敢保证,杀死太皇上和皇上的凶手一定不在这些被屠杀的人当中。 刺客当然不会在这些人当中,能被小兵小卒杀死的人怎么可能是连天下第一的太上皇都杀得死的人。这一点尧霜自己也明白,但他还是下了这道屠杀命令,这只因他愤怒了,他想发泄。 尧霜顿了顿,说:我只是执行命令而已。 掌柜的说:是么?不过话说回来,既然皇上和暗行出宫的太上皇都在昨晚遇刺,那今早的屠杀命令是谁下的呢?你执行的是谁的命令?你那调兵的虎符又是从哪来的? 尧霜说:哼,你不听调遣,不参与围剿,在刺客行刺的前后始终都没出手,现在皇上遇刺,你理应受罚。 掌柜的说:诶,诶,我的任务好像就只有负责调查入住皇城的人的名单和个别人的身份吧?这一点我好像做的还不错。与其来关心我是否受罚倒不如赶快为自己下了屠杀命令的事讨个合理的说法更好些。 话说完,他又伸了个懒腰,缓缓站起,向门外走去。 尧霜说:你现在就要去? 掌柜的说:去哪? 尧霜说:当然是漫天宫。难道你不是要去参加翎君会议么? 掌柜的说:我懒得很。 尧霜说:那你这是要去哪? 掌柜的说:当然是找个舒服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觉,这几天累得要命。 这掌柜的竟然说他累得要命,这些天来他好像除了悠闲的坐在他的太师椅上外什么都没做,甚至有时连坐在这里收账都要找人来替,此刻他却喊累了。这样的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或许太夸张,可是从他口中说出却绝不夸张。如果他不是在接到太上皇的强制命令后才坐在这太师椅上的,他应该倒在自己的床上才对。一个人可以舒舒服服的倒着的时候为什么要为难自己坐在那里?这就是他的想法,所以,他能倒着的时候就绝不坐着,能坐着的时候就绝不站着。 尧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愤怒已极。他觉得这人实在可恶,甚至可恨。他的态度让尧霜浑身都不自在,可尧霜却又偏偏拿他没办法,谁让他也是七翎君?一个控术绝不在他之下的七翎君。他只得愤恨的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千翎君,路雨停! 三天后。 两条极为重大的消息被告知天下。 第一条:皇上的独子弦太子继位。 第二条:狂翎君尧霜被剔除翎君一职。 这两条消息就像瘟疫,在布告发出后就开始飞速传播,感染到大翎朝的每一寸疆土。 这两项重大的决定都是在翎君会议后定下的,现在皇上,太上皇都已驾崩,朝中已没有谁有资格以一人之力号令七翎君,七翎君中的任何一个人也没有资格决策朝中的重大事件,他们必须合七人之力共同商讨这些大事件,如果七人中有半数以上的人对此事无异议,此事件才可实行。于是这两件大事在七翎君的慎重考虑下被实行了。 叶粼昨天就已经被人从大监狱中无罪释放,他正倒在客栈的床上静想,想银晓和言衣衣的去向,他已知道这二人并没有被朝廷抓进监狱,也没有在当天被杀,可是这两人却都没了踪影,他们会到哪里去?难道已经回家了么?他们没道理不留下一点消息给他就直接离开的。银晓是个功夫不错的人,他的安危叶粼也许不必担心,但言衣衣却不同,她实在太娇弱,她的功夫并不好,可她又偏偏是个引人注目的漂亮姑娘,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容易遇到危险了,而且当她遇到危险后,她根本无法自保。现在的叶粼虽然还年轻,但世上的那些复杂而又繁琐的事情他都已不再关心,这天下有多乱,或者是这天下将要变得多乱都已和他没有关系,他心里面唯一在乎的事就只是言衣衣的安危,因为她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她的父亲待他更是不错,所以他要做的也就只有这一件事,保护好言衣衣,这是他自己给自己定下的责任,是他一定要完成的任务。 天色泛黄,夕阳的余晖从窗和门透射进来,一个人的影子映在了叶粼的门窗上,叶粼站起身走过去,准备开门。他并不知道这个人是敌是友,甚至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不过不管这个人是谁,也不管这个人是来干什么的,他都会微笑着打开门,请那个人进来坐,这是他的习惯。 门外站着的是个年近四十的男子,他一身黑色劲装,神色从容,面上带着一丝洒脱的微笑,眼中流露着神秘的光芒,他虽然已过盛年,但没人能说他已失去了朝气,他的神情和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没有差别。他的体型匀称,身上绝没有一点多余的赘肉,别人只要看了他的站姿就能知道,他必定是个身法极为灵巧的高手。 叶粼看清这个人后眼中发出了光芒,他顿声说道:是风无影,风大哥! 这人竟然是那名动江湖的神偷,风无影。 风无影依旧微笑着,说:是我。 叶粼见这个人本是兴奋之色,可转念间却又皱起眉头。他问:你怎么会突然到了这里? 风无影说:你爷爷托我带你去见他,所以我到了这里。 叶粼说:是么?我和他老人家已有四年没见……他老人家最近可好? 风无影说:不好。 叶粼皱起眉,说:怎么不好? 风无影说:他老人家被人一剑刺中心脏,将不久于人世。 叶粼没说话,像是愣在了原地。 风无影说:你休息一晚,我们明早启程。 叶粼顿了顿,说:我们现在就走! 第十五章 盛夏到了,天气愈发炎热,一道道笔直的光如同涂了剧毒的尖针,刺的人皮肤生疼。住在这座城里的人就更是燥热难耐,因为这座城看起来就很热。 城内一条宽敞的大道贯穿了东西两个方向,它的尽头是城的东西两大城门。这是这座城的主道,路面是由一种红色的水晶铺成的。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条火龙卧于城中。除此之外,城内的道路两旁还有很多建筑和雕塑也都是由这种水晶造成的。这种水晶很亮,遇着光便会发出耀眼的红光,所以从整体上看这座城就像会发光一样,熠熠夺目。这种水晶叫炎水晶,本来炎水晶是价值连城的,只要鸡蛋大小的一块就能换一马车黄金。可是这里的人们却用它来做装饰,甚至铺路。任何人到了这都会惊叹不已,他们宁愿相信这世上有一座黄金城也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因为用炎水晶铺路实在比用黄金铺路更不切实际。这座城是世界三大城市之一,被人们称为“无妄之地”的炎晶城,它以它的尊贵闻名天下。 叶粼骑着马随风无影狂奔了将近两天,现在他们已到了这里。走在这条主大街上,望着四周光彩夺目的炎水晶,叶粼感叹道:早听说炎晶城是炎水晶的故乡,可是也不用多的如此夸张吧,竟然全都用来铺路了。 风无影笑笑说:这些东西不用来铺路又能做什么呢?谁让它长在炎晶城里? 叶粼说:我听说在炎晶城外围存在着一种波动,这种波动人感觉不到,对炎水晶的影响却非常大,炎水晶若是经过这种波动便会被震成粉末。 风无影说:不错,所以这里虽然有数不尽的炎水晶,却一块也休想带到炎晶城之外。所以炎水晶在市面上的价格虽然很高,在炎晶城却是一文不值,它在这里剩下的唯一价值也就只是观赏价值了,所以人们也只好用它来铺路。 叶粼说:这也正是炎晶城为什么会被称为“无妄之地”的原因了吧,因为这些炎水晶只能看,不能当做钱来花。 风无影说:不错。 他拉住了马的缰绳,接道:我们可否歇一歇?路赶得这样急即使我们受得了,马也受不了的。 叶粼点头。 二人下了马,改成步行,到了一家酒馆就停了下来,他们需要吃饭,马更需要。这家酒馆是靠在炎晶城《奇》的主大道上的,这街很》热闹,道两旁的《网》商贩更是不少,只在这家酒馆旁就有三四个。叶粼很快就吃完了饭,他现在正坐在酒馆门口的台阶上等,等他们的马也吃完。 酒馆旁的这几个商贩的生意似乎并不太好,因为很少有人来看他们卖的东西,他们无事可做,就干脆席地而坐,闲聊起来。叶粼本没在意这些人,但有一个少女到了几个商贩的面前后,他就开始注意起来。 这少女的打扮和别的女子很不同,她的衣着精致,而且少。她上身穿了件很短的衣服,短得露出了她的肚脐与蛮腰,衣服是黑色的,背上绣了一大朵蓝色的飞燕草,她的下身穿的也很少,是件连膝都不过的裙子,这裙子也是黑色的,上面也绣着蓝色的飞燕草。她的皮肤很滑润,身姿挺拔而纤细。这样的少女无疑是所有男子都梦寐以求的,男子恐怕只要看了她的身影就已神魂颠倒,怎么能再看她的容貌?她的容貌足以让天上最耀眼的明星暗淡无光,足以让天下最娇艳的花朵黯然失色。此刻,她的表情有些浓重,她或许有些累,甚至有些落魄,她虽然有些倦怠,但她的眼神从没变过,她那傲气的神色竟似从没将天下苍生放在眼中。 叶粼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少女他见了多少是有些心动的,没人能见了这样的少女还不心动,除非那人不是男人。叶粼在刚刚看到她的那一刻甚至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愉快,但当他看到那少女的眼神时,他的整个身子都冷了下来,那少女的神色实在让他不习惯,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已经不喜欢用那种眼神看人的人,因为他自己也曾是那种人。 黑衣少女并没有看见叶粼,自然也不知道叶粼是否喜欢她的神色,而且就算知道了,她也不在乎。她站到几个商贩面前,手中拿着个发簪,对其中的一个商贩说:打扰了,我在路上被人抢了包袱,失了钱财,回不去家,这有一支发簪,是紫金的,我将它卖给你换些银两行么? 那商贩接过发簪,看了看,说:这真的是紫金的? 黑衣少女说:当然,最起码也要值一百两金子,要不是因为我现在缺钱是不会卖的。 商贩说:是吗,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金子。 黑衣少女说:不用那么多的,我只要一百两白银就行。 商贩又看了看,说:姑娘,你还是拿回去吧,这东西我买不起呀! 黑衣少女再一次恳求他,却又被他拒绝了。她又问了其他几个商贩,其他商贩给了他同样的答复。这少女只好悻悻离开。只听背后的商贩们议论着。 “你觉得那是真的紫金簪吗?” “她穿的虽好,却落魄的很,落魄的连路钱都没有,一个连一点钱都没有的人会有紫金的发簪?” “可是她说她的钱被抢了呀!” “我猜那是借口,强盗既然能抢她的包袱,为什么不抢她的紫金簪?” “嗯,有道理,一定是骗子,那发簪若真的是紫金的为什么不到当铺去当?唉,你看她长得貌若天仙,没想到是个骗子。” “她就是充分的利用了她的美色来迷惑别人,让别人相信她说的都是真的。” “嗯,只可惜咱们不是那些公子哥,不会上她的当!” 黑衣少女并没走远,这些人说的话就这样被她一句不落的听到了,她深深的蹙起眉心,神情更加浓重,竟露出了几分失望之色。她没理会别人怎么说她,准备离开。 叶粼突然站到她面前,他虽然不喜欢这少女看人的神色,却也不喜欢一个人被别人这样冤枉。看别人受气的时候,他总是和受气的人一样心情不悦,这么多年他的这一点从来没变,每一次他看到有人受欺负时总喜欢帮一帮,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叶粼说:你说你要卖这发簪?我能看看么? 黑衣少女把发簪递给了他。 叶粼将发簪捏在指间,仔细打量一番,说:为什么这么名贵的发簪只要一百两白银都没人要呢?它最起码也值砖头那么大的炎水晶呀! 叶粼蹲下身,随手将路旁的一块破碎的炎水晶捡起来,接着说:就值这么大的。 几个商贩看了这二人都笑了,哈哈大笑。 黑衣少女对叶粼很失望,她一把夺过发簪,顿声说道:你在戏弄我! 叶粼说:哦? 黑衣少女说:你根本就不是诚心要买我的发簪。 叶粼笑笑说:嗯,我确实不太想要,我不戴发簪的。 黑衣少女没再说话,她已打算走了,叶粼却又叫住了她,说:可是我也没说过不买呀! 黑衣少女转过头,说:你买么?就用你那块砖头那么大的炎水晶买? 叶粼笑着说:当然不是,你不是要卖一百两银子么?我为什么要给你这块炎水晶?它在市面上的价格可是不低于两万两银子呀!我不是傻子。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说:这银票正好是一百两。你真的要卖么?你的发簪最低也值两万两银子。 商贩们听了这个数目后大吃一惊:“两万两银子!难道那是真的紫金簪?” 黑衣少女说:真的卖,你真的买么? 叶粼说:真的买。 他将银票递给黑衣少女,接过了发簪,又接着说道:各位真是不如在下走运呀,只用了一百两就买下了价值不菲的紫金簪。 他右手拿着发簪,一股气流突然从掌心生出,掠过发簪,发簪上的点点污垢和灰尘全部散去,露出了它原来的紫金光芒。几个商贩看后顿时后悔不已。不但觉得后悔,还觉得羞愧,他们刚刚都一致认为那少女是个骗子。 黑衣少女现在总算明白,刚刚叶粼说的那些话都是在帮自己,心不禁为之触动,她的心里或许有一点点感激,但她没有半点要表示感谢的意思,她甚至连句“谢谢”这样的话都不想说。此刻,她正盯着叶粼的双手,回想起刚刚从叶粼手中生出的那股洗掉发簪污垢的气流,她突然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叶粼微笑着说:我叫叶粼。 黑衣少女的神情突然有了异样,水灵灵的双眸突然散发出明媚的神采。她说:我听说梨花城有个叫叶粼的,气术天下除了他没第二个人会。 叶粼笑笑说:我是来自梨花城,也对气术略知一二。 黑衣少女的眼睛依旧雪亮,她说:你真的是他?你一直守护在焱山之上?我听说焱山是个很美的地方,那里长满了焱梧桐,还听说焱梧桐的枝头上结的不是叶子,而是火焰!那一定美极了,是么? 叶粼笑笑说:是。 黑衣少女又望了望叶粼的左手,说:你的手受伤了。 叶粼说:是受伤了,不过没关系,是小毛病,不碍事的。 黑衣少女说:小毛病?我看这毛病倒不小,你这伤不是一般人能弄出来的。 叶粼说:你看得出这伤的轻重? 黑衣少女说:我猜你已经看过许多大夫,他们都说这伤治不了。 叶粼叹道:我的确已看了不少大夫,他们也的确都说治不了。 黑衣少女说:我知道一个人,这伤那个人一定能治。 叶粼说:不知姑娘说的是谁。 黑衣少女说:那个人住在此城北方的天琴湾,碧玉阁。你若找得到,你的手就有救了。 叶粼说:多谢姑娘相告。 黑衣少女说:不必客气。 她又对叶粼上下打量一番,转过头,准备离开。叶粼望着她的背影,也对她打量一番,然后叹出口气,准备叫风无影启程。 黑衣少女又突然回过头,叫住了叶粼,说:等等! 叶粼回身问道:你还有事么? 黑衣少女说:我能再用钱把那发簪赎回来么? 叶粼微笑着说:当然可以。 黑衣少女说:希望你不要在我赎它之前将它卖了或是送给别人。 叶粼说:好的,不过等你用钱来赎时,我要两万两,而不是一百两,你同意么? 黑衣少女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眨也不眨的看着叶粼,只淡淡说道:同意。 她又转回身准备走了,叶粼却又叫住了她,说:等等,你既然想从我这赎回你的东西,就不想知道我具体住在哪里么? 黑衣少女说:这个你不必担心,我们会有见面的机会的。 这一次她真的走了,叶粼看着她的背影,看得竟有些痴了,这少女还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她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稚嫩,但她做出的事却绝不幼稚,她似乎对她认定的事信心十足。 第十六章 傍晚,叶粼和风无影到了一个离炎晶城不远的地方,这离大城市虽然很近,却是个偏僻的地方。不过,这虽然偏僻却不失幽雅与舒适。这里正因为它的偏僻得到了那些大城市永远得不到的清净与安逸。 叶粼在想,从他刚刚踏进他爷爷居住的这间雅阁内他就在想,爷爷已经不行了吧,他是不是在受伤后就一直倒在床上从没起来过?他现在一定是生命垂危,静静的躺在床上听着自己微弱的呼吸,这是何等凄凉的场景呀,叶粼已经不忍再想下去了,他与他爷爷已经有四年没见,没想到现在见面却是这个样子。 他穿过一条不太长的走廊,到了爷爷的房前,推开了门,只听屋内一人大喊道:“叶粼!”随即,一个拳头飞了出来,重重的砸在了叶粼的鼻梁子上,将他一拳打飞出去,靠在了门对面的走廊的墙壁上,一个老者从屋内走了出来,他是叶粼的爷爷,风无影的主人,被人们称作“术的祖师”的叶无殛。他大声说道:你终于来了,哈哈。 叶粼捂住鼻子,只觉得酸劲涌上,不禁流出泪来。 叶无殛见叶粼流泪大笑起来,说:哟,流泪啦,四年不见了,想我了是不是? 叶粼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怒声说道:你不是要死了么?还这么活跃,快点死了吧!真是的。 叶无殛说:这话可不吉利呀,你真希望我死呀? 叶粼又没回答他的问题,他说:拜托您以后用另一种方式和你的孙子问好行吗?每次都是这样! 叶无殛说:叶粼,你这些年可没什么长进呀,你一定是惯坏自己了,对不对? 奇怪的问候过后,两个人都恢复了冷静,他们一同坐在桌旁,聊了起来。 叶粼说:爷爷,您真是的,想找我来也不必让风大哥用那样的谎话来骗我呀,其实我也早就想见您了。 叶无殛突然变得沉默起来,沉默良久,良久。 他深吸一口气,说:你觉得他那是在骗你? 这句话说出后,叶粼的思维突然沉了下来,他的整个身子都突然变得冰冷起来,他应该明白的,风无影说的一切并不假。 叶无殛接着说道:太上皇的死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他是我和深渊联手杀死的,我正是在太上皇死之前受的这致命伤。 他将手指指向自己的心脏,说:一刀刺在这了,我实在躲不开。 叶粼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的爷爷,看着他爷爷的手指向的心,他沉默无语,这一沉默便又是许久,许久许久。 叶无殛说:我现在只不过是在靠耗费我的内力来维持身体上的生理活动。 叶粼突然用冰冷的语调问道:那内力耗尽了呢,会怎样? 叶无殛黯然叹道:会死…… 叶粼心中的痛苦似乎再也隐藏不住,泪水终于在他听到“死”字后夺眶而出。但他依旧安静,就连语调都没变,他说:为什么要为生杀宫做事?为什么要帮深渊杀了太上皇?你明明知道深渊绝非善类。 叶无殛说:他虽非善类,却救过我的命,救命之恩难道不应该用命来还么?更何况这由昏君治理的天下此刻已经有些破败不堪了,他的死未尝不是件好事…… 叶粼无语。 叶无殛说:我找你来只有一件事,就是希望你能将我这身本领全部学会,你愿意么? 叶粼当然愿意,他不可能再违背他爷爷的意愿。 转瞬间天已大亮,叶粼和叶无殛都站在一块奇大无比的空地上,他们周围什么都没有,四周全是白色,令人迷茫的白。 叶无殛说:我们在这里所经历的艰辛与磨难要比现实痛苦十倍,就连疲倦的程度也是你平时所不及甚至承受不了的。所以,我们在这里的心得也要比现实更加深刻难忘,你了解了么? 叶粼点点头,他就这样跟着爷爷没日没夜的在山上修炼着,饿极了就在这片空地上吃,困极了就在这空地上睡,他忍受着肉体与精神两面带给他的痛苦只为不停的修炼。他觉得他已经超越了他自身的极限,是它的意志在支撑着他出色的完成每一个控术的要领。他在这白茫一片的世界里参悟着一切。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一年过去了,十年过去了。 他就这样艰辛的、痛苦不堪的度过了十年,十年来他从没停止过修炼,练到他自己面容沧桑,练到他自己满脸胡青。现在,他终于对自己满意的笑了笑,叶无殛也对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叶粼已经将他爷爷交给他的功夫要领牢牢的记在心中,他对气术的理解也已经超越了从前,他的修炼到此为止了。 叶无殛说:你已经是个懂事的大人了,你的事我也已经不必担心。我只有一件事还要告诉你,你的手是犬神刀所伤,已经废了,恐怕难再找出一个能医好这伤的人,但有个人医术了得,你可以去试试,这天下如果只有一个人能治好你的伤,就必定是她,她就住在离此不远的天琴湾。 叶粼说:是天琴湾,碧玉阁? 叶无殛说:你知道她? 叶粼说:不知道,只是听别人提起过。她是个怎样的人? 叶无殛说:她是个很古怪的人。她是七翎君之一,号为“褫魄”,所修控术名为“浊术”,精通浊术的人能够改变大千世界中纷然罗列的各种事物的现象,是一种能混淆现实与虚幻的控术。听说她虽是七翎君之一,却很少参与政事,因为褫翎君这称号并不是她自己想要的,而是太上皇强加给她的。三年之前,太上皇一直被顽疾困扰,宫内太医无法医治,最后求到了褫翎君,但她虽然是天下第一神医,却不随便救人,因为她行医有个规矩,凡是向她求医的人都必须要给她一件她想要的东西,她可能会要一些很常见的东西,也可能要一些市面上根本就没有的东西,这是她为你医治的条件,你只要做到了,她就会为你医治。 叶粼说:她会向别人要些什么? 叶无殛说:说不准,有时候别人以万两黄金相赠她不肯医,有时候别人只要给她一个铜板她就竭尽全力,她向你提的条件可能就是要个铜板,也可能是要你为她买一碗阳春面。 叶粼说:那她向太上皇要的是什么呢? 叶无殛说:听说褫翎君当时本是不想为太上皇医治的,无论别人怎样求她都不医,后来因此激怒了狂翎君尧霜,你总该知道,狂翎君是个暴躁的人,也是个对太上皇忠心耿耿的人,他的命就是太上皇给的,所以当褫翎君说不会救太上皇的时候,狂翎君终于发作,和褫翎君打了起来,结果反被褫翎君打败。可狂翎君并不服气,他不停的攻击着褫翎君,直到自己力竭倒地为止。褫翎君见狂翎君如此忠心便心软下来,决定为太上皇医治。结果太上皇的顽疾被治好,他为感谢褫翎君,便封她为褫魄翎君,列入了七翎君之一。 叶粼叹道:她的确古怪得很。 叶无殛顿了顿,说:你的手若能治好,我此生便再无挂念之事了。 叶粼又默默的点点头。 转瞬间,二人又回到了他们原来在屋内坐着的桌旁,叶无殛解开了瞳术,对叶粼满意的笑着,原来叶粼这十年潜心的修炼是发生在瞳术幻化的世界里,在现实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思想上的折磨与肉体上的疲倦骤然加身,二人当即从凳上跌落,晕死过去。 黄昏,火烧云烧的西天火红一片。 炎晶城的一切变得更红了,河流中流淌的水更像是人脉络中的血。 一个一头银色短发的俊美青年正蹲在河边,他背后背着一个六尺长的匣子,一脸愁容,这人正是银晓,他也到了炎晶城。他到这本来是打算找一个人的麻烦的,可到了这之后还没站稳脚跟,就已被别人找上了麻烦,那个人已经一连跟了他好几天。他动用了浑身解数想要把那个人甩掉,可惜偏偏不能,那个人的功夫并不在他之下。 银晓望着水中的倒影,觉得自己落魄极了,就像只落汤鸡。他解下背后的长匣,打开盖子,看了看里面装的东西,只见这匣内一把寒玉宝剑晶莹剔透,刃上带一缺口,竟是那被誉为御魂七刃之首的怨翎剑!这剑本在叶无殛手中,此刻怎么到了银晓这里? 他对这剑凝望许久,突然叹出口气来,他本来是非要得到这把剑的,可现在剑到手了,他却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愁了。他又望向水中,突然看到他的倒影旁还有个人的影子,他猛一回头,身子已在片刻之间掠到了十步之外,他身后果然站个人,这个人一身白衣,乌发如瀑布般倾泻在肩头,竟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女,她是那个曾入住了藏语阁的皇族后裔——斓王。 银晓见到她,抹去了脸上的愁容,挂上了一丝勉强的微笑,他没注意到,他现在的表情简直比哭还难看。他说:嘿,你好呀! 斓王面无表情,只冷冷说道:你还想再逃么? 银晓说:不想,我早就不想逃了。 斓王说:那为什么要一直逃? 银晓说:因为你一直追呀! 斓王说:你如果不逃我就不会追了。 银晓说:你如果不追我也就不会逃了。 斓王说: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追你? 银晓侧过头,手抚摸在身后的剑匣上,说:难道不是为了它? 斓王说:它还不够资格让我来追你。 银晓歪歪头,说:那是为了什么? 斓王说: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件事。 银晓说:问完了我们就可以各奔东西了? 斓王说:这要看你是怎么回答的。 银晓说:你问。 斓王说:太上皇和皇上是不是你杀的? 银晓终于明白斓王是为何而来了,她怀疑他是杀了她的父皇和兄长的凶手。他说:不是。 斓王说:那这把怨翎剑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银晓说:这剑是我从朝廷的藏兵阁内取出来的,在你父皇和皇兄被杀之后。 斓王说:你的意思是说,真正凶手在杀完人之后又将这剑送回了本来要送到的目的地? 银晓说:不错,之前盗走这剑的人在将剑盗走之后留下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借剑一用,他日必还”。 斓王说:他说还就一定还?我从没听说小偷会把他偷走的东西再送回来的。 银晓说:我本来也不信,不过如果盗剑人不打算还,他为什么要多费工夫来留下这么一张字条,这样岂不是多余的很?而且你总该明白,既然这盗剑人有能力盗走这剑,就证明他绝不是个普通人,这样的人绝不会说些没必要的谎话,所以我认为这盗剑人既然说要还剑,就极有可能是真的想还。所以我就每天晚上都到藏兵阁去一次,直到几天前,那个盗剑人真的把剑送回来。 斓王说:好,很好,你这样说就很巧妙的将太上皇是死在怨翎剑下的事情跟你完全脱离了关系。 银晓说:我说的你不信? 斓王没说话,随后“哼”了一声。 银晓摇头叹道:我就知道我解释不清的。 斓王的眼睛依旧冷冷地盯着他,说:那你有没有看到那个盗剑的人的样子? 银晓说:没有,我那天晚上到了藏兵阁后,剑已经被送回来了。 斓王顿了顿,随后叹出口气,缓缓说道:我要将这剑带走。 银晓的身子突然紧缩起来,他说:不行! 斓王说:无论如何都不行? 银晓说:也不是无论如何,除非我死。我死了你就可以将这剑收回了。 斓王厉声说道:难道你我就这样一直纠缠下去? 银晓说:当然不,你可以选择放弃夺剑。 斓王当然也不会放弃夺剑,所以她出招了,她腾空飞起,速度快的惊人,可到了银晓的面前时却突然慢了,她的手握成爪形,本是抓向银晓的,可到了银晓面前却突然变成了扶,她的右手拄在银晓的肩上,左手突然捂住嘴,竟弯下腰吐了起来。这让银晓大不解,他暗暗想道:搞什么?我还以为她这次是要进攻,没想到是要扶着我吐上一吐! 他见斓王攻势已去,自己也没有出手,他不但没再躲闪,反而不自觉的扶住了斓王,问道:喂,你怎么了?是不是有病了? 斓王见他这样问也很意外,这样关心的话语实在不像是从自己的敌人口中说出的,可是银晓却说了,她忙缩回自己扶在银晓肩头的手,吞吐的说:我……我没……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银晓说:我管我自己什么?我又没病! 斓王说:我要抢你的剑,为了抢这把剑我可以杀死你,死不是最大的病么? 银晓说:哼,我看还是你自己管好你自己吧,与其要杀我,倒不如好好去看看大夫好! 他话没说完,突然飞身掠起,逃的无影无踪。这一次斓王又没追,因为她的身子的确很不舒服,的确很难受,也的确像银晓说的那样,该看看大夫去,她最近总是有些恶心,总想吐wrshǚ.сōm,他已经因此让银晓在她面前逃过两次,这是第三次。 第十七章 这一整天里斓王都没有再追银晓,但银晓的这一天却并没有因此好过。他并不了解炎晶城的地形,又一直急于躲避斓王的追踪,终于在完全不自己觉的情况下迷路了,此刻他正走在一片森林里,他已经离城里很远,可是他连自己什么时候出的城都没发觉,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确实像斓王曾经说过他的那样,是个笨蛋,他不明白为什么从斓王追踪他开始,他就像个无头的苍蝇一样,毫无目标,到处乱撞,以前的冷静和机智到了此刻好像完全派不上用场了。这也许是因为斓王太厉害,给他的压力太大,他只能这样给自己解释。 又走过一段路,他就走出了这片林子,可面前并不是回城的路,而是一面断崖。 看看眼前的断崖,他几乎要发疯了,已经整整一天了,他竟然会被一片小小的树林困了一整天,害得他不能进食,不能饮水。这些好像还算小事,在他脑海中不停浮现的斓王的影像才是让他真正犯愁的,每一次他想着她时,就好像她真的出现在他眼前一样,这让他发愁,甚至连正常的思考都不能继续,他终于发现自己确实是笨蛋了,以前面对敌人的时候他总是很冷静,可面对斓王他好像就只有发愁发份。 现在斓王的影子又印在了他的瞳孔上,斓王确确实实的又一次出现在银晓的面前,不过这一次和以往不同,因为这一次不是斓王追到了他,而是他很巧合的撞上了斓王,她就坐在这断崖旁。银晓认出是她后吓了一跳,但当他仔细观察一番之后他就不跳了,斓王并没有看他,她是背对着他的,她面朝悬崖,坐在崖边,身子似乎在不断地颤抖着,她的感觉本是很灵敏的,但此刻银晓就站在她身后,她却毫无察觉。 银晓喊了一声:喂,你…… 他才刚刚说出这两个字就已经后悔,他为什么要叫她?他见到她应该趁早躲的远远的才对呀,她可是他最大的麻烦了,躲还来不及,为什么要主动去叫呢?现在他想逃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斓王已经听到了他的呼唤,她在银晓喊出声的那一瞬间颤抖的更厉害了,立即用手抹了抹脸,然后回过头来。当她的脸映入银晓的瞳孔时,银晓的身体也颤了起来,他的心就像突然被悬到了半空,然后又跌进了悬崖。因为他看到眼前的这个女孩儿的脸上挂满了泪痕,她那一双明亮的眸子已经被泪水淹没,她竟然一个人在这里偷偷的哭泣。 斓王想努力地镇静下来,可她偏偏不能,她只吞吐的说:你……你…… 这一刻她身上已没有锐气,没有那份不太讲理的态度,她不停的呜咽着,颤抖着,看上去是如此娇弱,可怜。她只说了这两个字,然后她话语突然顿住,竟投身到断崖之下!银晓又是大惊,他突然将怨翎剑扔到地上,飞掠过去,一只手抓住斓王的手,另一只手抓住崖边。这又让斓王很意外,她想不到银晓竟然会救她,她本算是他的敌人,她本来一直在找他的麻烦。 银晓救她时其实什么也没想,没想过他要救的人是敌是友,也没想过他救了她之后对自己是有利还是有害,他只知道若要他见别人在他面前轻生自杀,他做不到。 银晓大喊道:喂,你抓紧我的手! 斓王好像根本就没听见,她只痴痴的望着银晓。 断崖上突然又出现一个人,这个人一身紫衣,是个和斓王差不多大的女孩儿,一个和斓王一样拥有倾城的容貌却绝不相同的女孩儿。她走路的姿势很妩媚,她的举止很诱人,她的的每一个动作都是一种诱惑,那种诱人堕落的诱惑。她若肯在你耳边轻柔的喝一口气,你整个身子都会因此变软,她若肯对夜空微笑,夜空里的星星都会因此陨落。 银晓看到她心也动了起来,也许他并不是个正直的人,他也从没说过自己是个正直的人,可他却不是为这女子的容貌所动,再花心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也花心不起来的,他看到这女子会心动只不过因为他觉得他和斓王有救了而已。 银晓对那女子说道:姑娘,麻烦你帮下忙好么? 女子看两人悬在崖边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不但没有想办法拉他们上来,反而缓缓地蹲在了崖边,她对银晓微笑着,说:你可是想要我救你们? 银晓说:正是! 女子说:我只怕有人不愿意。 银晓疑惑的看着女子,问:谁不愿意? 女子没回答他,只是目光投向了银晓的身下,她看着的是斓王。银晓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他问斓王:你不愿意? 斓王愤恨的看着崖边的女子,说:别说我不愿意,就算我愿意,她也不可能救我们。 那女子妩媚的笑了起来,说:不错,你果然了解我。 银晓说:为什么?难道你忍心见死不救? 女子说:当然,我若连见死不救都做不到,还怎么当杀手? 银晓疑惑的看着她,说:你是杀手? 女子说:不信你可以问问你拉着的这个人。 银晓看了看他拉住的斓王,斓王说:没错,她是生杀宫的人,是腥血双杀之一的宋词。 这女子确实是宋词。也确实是腥血双杀之一,她是生杀宫众多杀手中最为出色的一个。 宋词说:现在你该明白,要我救你们好像不太可能。我现在只犹豫一件事。我是该把你们扔在这不管,让你们自然死亡,还是该给你们补上一剑,让你们快点去死。 说完,她举起自己的右手,示意银晓来看,银晓看后脸色突然大变,因为他发现他刚刚扔在地上的怨翎剑,此刻竟然拿在宋词的手中。 宋词又说:还有件事我得告诉你,这剑我要了,我为了这剑已在你身后盯了你两天。 银晓顿了顿,说:好,你拿去,只要你放过我们。 宋词又笑了,说:第一,我要拿走这剑没必要经过你的批准,它现在已经是我的了,第二,我不可能放过你们,你们两个一个是刚被我抢了宝物的人,一个是一直追杀我的人,我若放过你们,你们肯放过我么? 银晓没反驳她的话,因为他确实不想剑被夺走,若不是因为他现在被困在崖边,手中还拉着个人,他是绝不会说把剑交给宋词的,因为有些话说到就该做到,他既然说剑给他不再要,就一定会这么做,他本没有食言的意思。 宋词当然不知道他怎么想,她左手拿着剑,右手已经向银晓的头劈去,银晓见宋词掌风如虎,知道自己这次是必死无疑了,他拉着个人根本没办法还击或是躲闪,他好像有点笨,他从来没想过,他可以松开拉住斓王的手,这样他就不会死了,这样他们两个人中至少还有一个能够生还。就在他觉得自己该一命呜呼的时候,他发觉斓王用力拉了他一下,然后,斓王的整个身子都飞掠到了他的头上,挡在了他面前,她挡住了宋词的这一击,但不是用手,而是用腹,宋词这一掌是要杀人的,威力自然不小,可斓王接了这一掌之后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她又一翻身,人已掠到了断崖之上。宋词见斓王已经上了断崖,竟有些害怕了,斓王就这样冷冷的站在她面前她不得不怕,她虽然和离猬并称为腥血双杀,但她的身手却是远远不如离猬的,她能当上腥血双杀并不是因为她的功夫特别好,只因为她的头脑特别灵活,她懂得见机行事,所以既然现在斓王已经稳稳的站在了她面前,她就绝不会很不识相的继续留在这里,她退了两步,向身后飞掠而去。 斓王见她走了才松下一口气,豆大的汗珠已流出,她的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但他没顾忌自己的状况,而是立刻扑到崖边去拉银晓上来。银晓对于斓王能够救他也很诧异,他认为这好像不可能,自己的敌人怎么会救自己?他忘了这样的事他自己刚刚还做过。银晓也很感激,感激斓王救了她一命,他忘了自己刚刚也救了斓王一命。 他说:谢谢你救我一命。 斓王的表情很痛苦,面色如纸般苍白,她用低沉的嗓音说:我,我只是在还…… 说完,她勉强的笑了,这是银晓第一次见她笑。 银晓很欣慰,因为他发现原来这个女孩儿并不是那种冷酷无情的人,她也很善良,也很娇弱,很温柔。当他爬到崖上时,他的表情凝固了,就连欣慰的心也变得僵硬,他看到鲜红的血不停的顺着斓王的腿上流下,她的裙裾已被染红了大半。 银晓连忙说:喂,你…… 斓王还在笑,很勉强的笑,然后昏倒在地。 银晓抱起她的身子,望向那个让他迷失方向后走了一天的树林,他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他之前可能要为这片“迷路森林”感到发疯,甚至崩溃,但现在绝不,他必须尽快赶回城里,给斓王看最好的大夫,她是他的恩人,他不能让她死。当银晓找到大夫时,他给了那大夫一大锭银子,可是那大夫根本就高兴不起来,因为那大夫早已被银晓刚冲进来时的态度吓得魂飞魄散了,他以为银晓想要把他吃了。 银晓在病房外来回踱步,连一刻都没停过,半个时辰后他的心终于能稍稍静下了,但当他看到大夫出来时,他的心就又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他问:大夫,她怎么样了? 大夫说:她本人暂时已无大碍,但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银晓听了大夫的话很诧异,说:孩子? 大夫说:是啊!你不是她丈夫吗?你难道不知道她有了身孕? 银晓见过斓王还不到十天,他怎么可能是她丈夫,又怎么可能知道她有了身孕! 病房里的斓王静静的倒在床上,她好像很痛,但她绝不哼一声。 银晓吞吐的说:对不起,为了救我,你……你的孩子…… 斓王本来是充满恨的,她恨这未能出生的孩子,恨她自己,甚至恨整个世界,可她却没有半点要恨银晓的意思,因为如果没有他,她早已死在崖下。她本来没有活的意思,因为她觉得这世界没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她恨这世界上所有的人,因为她觉得这世上的人都恨她,都希望她死,可当银晓救了她之后,她才发现,原来不是,并不是每个人都希望她死,至少银晓就不希望,否则他为什么要拼命的救她呢?银晓让她突然有了活的希望,可当这句话从银晓的口中说出后,她的世界就好像再一次崩落了。床头的枕头和被子已经被她的泪水浸透了,她哭了很久,哭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哭,或许她只是想发泄。 银晓沉默良久,最后低声说道:你别哭了,我欠你的,我一定尽量还你。 斓王也安静了。她说:你不必还,你不欠我的,我反该感激你救我的。 银晓又沉默良久,然后说:那……他是谁?我帮你把他找来。让他来照顾你。 斓王说:谁? 银晓说:他……孩子的父亲。 斓王的心似乎有些触动,但她还是很静,只冷冷的说:没有他。 银晓说:为什么?他怎么了…… 斓王打断了他的话,说:难道你一定要问? 银晓说:这倒不是,只是,只是他若不来,谁来照顾你呢? 斓王沉默了,她又冷冷的说:我不用别人来照顾。 她就是这样长大的,从来没人照顾她,从来没人关心她。他又看了看银晓,说:你走吧,这次你不用担心我再去找你的麻烦了。 银晓默然半晌,斓王让他走,可他怎么能走,他怎么能扔下因为救他而受了重伤的恩人?他不但不打算离开她,还打算要好好的照顾她,直到她伤势痊愈。 第十八章 烈日依旧是毫不留情的折磨着站在它眼下的人们,它似乎想在每一个它能看见的人身上留下一片灼伤。 正值暑期,即使是阴凉的地方也一样闷热得能要人命。相比之下,叶粼现在来的地方总要好的多,因为这里有一条河湾,碧蓝的水吸去了不少暑气。他已经到了天琴湾。 七天前,他将他爷爷叶无殛的遗体安葬在了炎晶城一处僻静的地方,事实就正如叶无殛所说,他是靠内力来支撑身体的,内力耗尽了,他就真的过世了。他用所有内力幻化出了一个长达十年的瞳术世界,将自己一生的心血都传授给了他的孙子,这样他虽死却心满意足了。 现在,叶粼只身一人来到天琴湾,正是为了治手臂的,这唯一的治好手臂的机会他不可能放弃。碧玉阁也已近在咫尺,碧玉阁远远望去,就像是浮在半空,因为它的周围全是无尽的蔚蓝,它建在湖面上,湖水与天相接,碧蓝就这样包围了整个楼阁。 叶粼到了湖边就停下了脚步,想要见住在这阁子里的神医的人都要在此驻足,他们只要在这里等,就自然会有人前来相迎,这个来接病人的人会向病人提出为他医治的条件,如果病人能做到这个人提出的要求,这个人就会载病人渡河到碧玉阁。 这一天来求神医治病的不止叶粼一个,另一个人赶在他之前,这个人一身青色衣着,身子微微弯着,左手握着一柄长剑,这长剑用厚布包了好几层,被黑衣人保护的十分妥善。右手一直捂着自己的脾胃,这人相貌堂堂,本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但叶粼看他总觉得有些不对,仔细端详才发现,这人的皮肤竟是粉色的,叶粼明白,这人必定是中了某种奇毒,来求神医解毒的。 一叶扁舟从碧玉阁缓缓划出,这是个不大的乌篷船,等船靠了岸,一个人从船上跳到了岸上,是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的眉很清,脸蛋很圆,也很滑润,两只眼睛大大的,上岸后就不停的眨呀眨的,好像一直都闪着光。她的个子并不高,这只因为她还是个孩子,她的身体发育的并不成熟。她的脸上一直都带着笑,顽皮的笑。 小姑娘的眼球转了一圈,将湖边的两人都看了一遍,然后目光落在了手握长剑的人身上,她问:你是先来的? 男人说:是。 小姑娘说:你是什么人?说实话。 那人说:在下离猬。 小姑娘说:离猬?我听说腥血双杀当中有个叫离猬的。 男人说:在下就是。 他没有丝毫要隐瞒的意思,任何人在这位神医面前都最好不要说谎,因为神医不会救的人有两种,一种是不能满足她提出的条件的人,另一种是对她说谎的人。 小姑娘说:不知我家主人行医的规矩你是否知道,她给人看病要有她认为足够的报酬才行。 离猬说:知道。 小姑娘说:那你有什么宝贝,不妨先说出来听听,看能不能满足我家主人的要求。 离猬将手中的剑双手呈上,说:在下知道黄金白银夏神医未必瞧在眼里,但此物或许能让夏神医瞧上一瞧。 他将包住剑的布散开一半,一把精致透明的寒玉剑赫然展现在几人面前,叶粼几乎要惊呆了,因为他发现这把剑竟然是前几天在示剑大会上展出的怨翎剑。 离猬说:这把剑叫“怨翎剑”,是御魂七刃之首,姑娘想必是听过的,它本来被藏在炎晶城多年,直到前几天才在示剑大会上出现,现在落在了在下手上奇﹕书﹕网,愿以此剑作为救在下性命的交换条件。 小姑娘说:那你又是从哪得到这把剑的? 离猬说:是在下在同为腥血双杀的宋词那里拿来的,至于她是怎么得到的,在下就不知道了。 小姑娘说:这真的是能够冰封一切的怨翎剑? 离猬说:绝不会假,这剑的威力在下已经试过一次,被它冻结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融化。 小姑娘说:那我要你再试一次。 离猬听了小姑娘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仍旧站在原地,他没有要试剑的意思。 小姑娘说:你没听到我的话? 离猬说:听到了,姑娘要在下试剑。 小姑娘说:那你为什么还不试? 离猬说:在下不敢。 小姑娘说:为什么不敢? 离猬说:因为这剑上有毒,在下正是因为在试剑时不幸中了此毒,才到此求医的。 小姑娘说:这剑上怎么会有毒? 离猬说:这剑本没毒,但有人想加害于我,便在这剑上涂了毒。 小姑娘说:这个想害你的人又是谁?【﹕】 离猬说:这好像和神医为在下治病的事没什么关系了吧? 小姑年说:那个人是要害你的人,而我家主人是要救你的人,他们本就是对立关系,甚至可以说是敌人,怎么会没有关系呢? 听了小姑娘的话,离猬无法辩驳,只好接道:是与在下同为生杀中人的酒木染,剑本是被宋词首先得到的,却被酒木染抢去邀功,我帮宋词夺回了剑,却不想这剑上被酒木染涂了毒,因此才会到此求医。 小姑娘说:你们杀手都是这样么?不管你们彼此有多熟悉,一旦你们之间的利益发生了冲突就会立即彼此互害? 离猬听了小姑娘的话沉默不语。 小姑娘说:既然这剑已经成了毒剑,你还送给我家主人做什么?难道你能被这剑上的毒毒死,我家主人就不能? 离猬说:素闻夏神医妙手回春,死人都能医活,天下更是没有她解不了的毒,这一点在下早已听说,所以,夏神医既然能帮在下解毒,就能为剑解毒,剑毒若被解自然就能用了。 小姑娘说:恩,有道理,却不知我家主人答不答应医你。 “答应,你带他进来吧。” 这句话似乎是从天际传来,又似乎是在众人耳边轻喝,没人看到说话的人,也没人听出声音传来的方向,这声音好像是天地万物的低语,又好像神在天宫中传令。 离猬的目光聚焦在小姑娘的身上,他知道这话绝不是小姑娘说的,但一定是她的主人说的,他看不见她的主人,就只好看她。他问:她听得见我们说话? 小姑娘说:不但听得见,而且看得见。 离猬随小姑娘上了船,向碧玉阁行去。 这是一间接待病人的雅室。墙边靠着一张供病人休息的床,屋中央是一张圆桌,桌旁放着两个软座板凳,都是檀木制成的。一身着黑衣的少女也走进了这间屋子,离猬本以为走进这屋内的人该是那神医,该是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妪,却没想到走出来的竟是个年纪并不比刚才的那个小姑娘大的少女。 离猬看她已经看得痴了,自从她走进这屋内的一刻起离猬的目光就再也没离开过她,因为像她这样的绝色少女世上实在少有。他见过那个能够魅惑众生的宋词,所以他认为这世上绝不会再有别的女子能让他心动,现在他知道他错了,眼前的少女就是他错误想法的证明。这黑衣少女看了看离猬,眼中闪着不屑的光芒,她已经习惯了别人这样看她,也习惯了这样看别人,她好像从来没有将天下任何一样东西放在眼中。 她问离猬:你要解毒。 离猬说:正是,不知夏神医何时才肯出来为在下解。 黑衣少女说:我现在就可以为你解。 离猬说:你? 黑衣少女说:我怎么了? 离猬说:你就是夏神医? 黑衣少女说:我不像? 离猬说:不像,夏神医的名字我早在二十年前就已听过,那个时候姑娘恐怕还未来到人世吧? 黑衣少女说:可是我却能解你的毒。 说完她走进了刚出来的屋子,取来了一瓶药和两碗清水,药是液体的,她把这药分成两份,分别倒进了两只碗里,然后将其中一碗递给了离猬,说:喝了它你的毒就解了。 离猬听了她说的话又很诧异,他说:可姑娘好像还不知道在下中的是什么毒。 黑衣少女说:谁说我不知道? 离猬说:可是,可是在下好像还没说出中毒后的症状。 黑衣少女说:难道我自己不会看?你面色发青,全身皮肤呈粉红色,又时常按住脾胃,很明显是中了腹蚀草的毒,中了这种毒的人每天正午时分都会内脏剧烈疼痛,血脉倒流。我哪里有说错么? 离猬的嘴张的很大,他已经听傻了,因为这少女说的一点也不错,他中的确实是腹蚀草的毒。 黑衣少女说:你只要把这碗药喝了,毒自然解了。 离猬说:就这样就解了? 黑衣少女说:如果喝完了不能解我又何必让你喝? 离猬喝下了黑衣少女递过的解药,解药很快溶入身体,脾胃的疼痛果然减轻了不少。 黑衣少女说:你现在是不是应该把剑交给我了? 离猬将剑双手呈上,黑衣少女接过剑,将包着的布散开,把另一碗解药倒在了剑身上,她是要把这剑上的毒也解了。解药流遍剑身后,黑衣少女拿起了剑,并没有试,但她感觉得出,这的确是独一无二的怨翎剑。 离猬问道:这剑的毒也解了? 黑衣少女说:正是。 离猬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说:如此,多谢了。 黑衣少女说:不必客气。 离猬说:我要谢的是,你不但帮我解了毒,还帮我把我的剑也解了毒。 黑衣少女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离猬说:你以为我真打算把这把御魂七刃之首作为救命条件送给你? 黑衣少女说:你在骗我? 离猬说:不错,我说要把剑作为交换条件交给你只不过是因为我想让你帮我把剑上面的毒也解了,这样做不是一举两得吗? 黑衣少女没说话。 离猬说:希望你能痛快的把剑还给我,不要逼我动手。 他说着,脚已一步步迈向黑衣少女,黑衣少女并没害怕,但她的表情并不是完全没有变化,她好像有些失望之色。她没挣扎,也没反抗,很顺从的让离猬把剑从她手中夺了回去,离猬拿起剑,仔细欣赏一番,才缓缓说道:算你聪明。 黑衣少女好像对离猬那得意的态度毫无反应,她突然冷冷的说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离猬很奇怪她为什么这样说,他甚至要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问:你说什么? 黑衣少女说:我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这是你自找的。 离猬愣了,他问:你到底在说什么? 黑衣少女说:你按按自己的肚子就知道了。 离猬好像突然变得很听话,他用手按向自己的肚子,然后他发现不对了,这一按几乎让他痛不欲生。他立刻明白黑衣少女刚刚为什么要那样说了,他问:你刚刚给我吃的药不是解药? 黑衣少女冷冷说道:若不是解药你的病刚刚怎么会好? 离猬说:那……那为何…… 黑衣少女抢过他的话说:那为何你的肚子会疼得要命,对不对?这只因你刚刚喝下的那瓶解药是真不错,喝下的那碗水是毒药却也不假。 离猬说:你将另一种毒下在了水里? 黑衣少女说:不错,其实不止是肚子,你现在按哪,哪就会痛的要命,这是我自制的药,也算不上什么毒药,它只不过是能让人的触觉倍化的药而已,你现在的触觉灵敏于过去的几百倍,所以你的手虽是轻轻一按却痛的要命。 离猬呆住了,他问:难道……难道你根本就没相信过我?难道你早已算出我会反悔,所以你早就下了药,难道你没想过如果我没反悔你岂不是下错了药? 黑衣少女说:这个我当然想过,所以我把这种药分成两部分,分别倒进了两碗水里,一碗给你喝了,另一碗涂在了剑身上,这两部分药的成分是不同的,单一一种对人是绝对不会起任何作用的,但融到了一起后就成了毒,所以我说你中毒是你自找的,你若不想再夺回这把剑就不会再碰这涂了另一半毒的剑身了,这只能怪你自己反悔了。 离猬无语了,他的确怪不得别人,只得怪自己为什么要抢回那把剑。到了这种地步他不敢再凶下去了,他说:在下该死,是在下不对,只求姑娘放过在下。 黑衣少女说:你既知道自己该死,就不该再为自己求情。 离猬说:是,但在下还不想死,求姑娘网开一面,赐在下解药,姑娘若肯为在下解了这毒,在下必定不再要剑,不但不要剑,还愿为姑娘孝犬马之劳。 他说完,又将剑双手奉上,他眼中已全是哀求之色。 黑衣少女叹了口气,说:好吧,我就信你一次。 她从腰间拿出个小瓶,打开瓶塞,从瓶内倒出了两粒药丸,递给离猬,离猬看了看这两粒药丸,迟迟不敢伸手去接。 黑衣少女说:你怎么还不拿去服了?吃下这两粒药丸你的毒就解了。 离猬迟疑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他怕这两颗药丸一个是救他命的解药,另一个却又是要他命的毒药,就像刚才那样,但想了想后,还是接了过来一并吞下了,他又吞下去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他看出这两粒药丸没有一点不同,而且他明白,再笨的人也绝不会将两种不同的药放在同一个瓶子里,这是常识,两种不同的药放在一起后,用时大夫自己不好分辨不说,这两种药也会因为放在一起时间过久而相互同化,影响彼此的药力和作用,这些离猬都明白,所以他也稍微安心的吞下了这两粒药。 静心调养片刻之后,离猬再按向肚子,肚子果然不痛了,他的毒的确解了。 离猬走到黑衣少女面前,很恭敬的行了个礼,说:多谢姑娘再次为在下解毒。 黑衣少女似乎已经习惯了别人对她的感谢,因为她听了之后没有任何愉悦的表情,她只冷冷的说:不必客气。 离猬又行了个礼,态度比刚才更恭敬,说:现在姑娘可以把剑再还给在下了。 第十九章 黑衣少女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离猬,表情更加冰冷,说:难道你又想反悔? 离猬很直接的说:正是。 黑衣少女竟然再次被骗,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可绝不慌张,也没有要把剑还给离猬的意思。她说:我早就知道我不该相信你的。 离猬阴笑说道:可惜你相信了。 黑衣少女也笑了,冷笑,她说:谁说我相信你了? 离猬说:你不相信我怎么会给我解药? 黑衣少女说:谁说我刚给你的是解药? 离猬说:你给我的若不是解药我的疼痛怎么会消失? 黑衣少女见离猬脸色已有些发红,说:你是否觉得内脏有些发胀,全身热得很,心跳也跳得很快? 离猬再一次沉默,因为他的感受再一次被黑衣少女全部说中。 黑衣少女说:难道你忘了我刚刚给你吃了两粒药?那两粒如果都是解药我给你一粒便可解毒,又为什么要浪费给你两粒? 离猬这才明白,原来他担心的并不错,那两粒果然一粒是解药,一粒是毒药。 黑衣少女说:刚刚的两粒药中有一粒并不是解药,那又是一种我自制的药,吃了后会让自身的生理功能的调节速度迅速加快,你的成长速度,或者说衰老速度在药力完全发挥后会变成正常人的六百倍。想一想,一个人最多不过能活七八十年,他如果衰老速度曾快了六百倍还能活几年?你已经活了几年?而且,不用等到你老死,你的胃就会先受不了,因为你的消化速度也是过去的六百倍,我想,即使你一整天不停的进食也绝不可能填满这样的胃吧?所以我猜,你一定不是老死的,而是饿死的。 离猬已经听得哑口无言,他浑身都冒着虚汗,他的身体比刚才更热了,他体内的药物正在作用,他再也顾不得什么脸面,突然双腿一弯,跪在了黑衣少女面前,说:在下……在下实在该死,刚才的话不过是玩笑,姑娘已经放过在下两次,在下怎么会恩将仇报呢?姑娘这样岂不是要错杀好人了? 黑衣少女说:你若真的是好人我现在便可给你解药,只可惜你不是。你一点也没让我失望,你就是我想象的那种人,那种恩将仇报的人。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话么?你以为我是白痴?我早已不相信你说的任何话。 离猬急了,他蓦然起身,一步掠到了黑衣少女面前,同为御魂七刃之一的叹息剑的空气刃已经逼近了黑衣少女的咽喉,他狠狠说道:你若不给我解药,我便杀了你! 黑衣少女仍不慌乱,她冷冷的说:杀了我你就更不可能得到解药了。 奇?离猬愣了,怒色立刻转为讨好的笑,他说:在下,在下只是想一表决心。 书?黑衣少女说:表什么决心? 网?离猬没说话,蓦地用剑削去了自己左手上的小指,说:这就是在下的决心,在下若敢再反悔就有如此指。 黑衣少女又叹出口气,说:你这又何必…… 离猬说:在下只是为了表明以后一定痛改前非。 黑衣少女看着她,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动了心,一个人连指头都肯断,谁还能说他的话是假的?黑衣少女又从腰间拿出第二个瓶子,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说:好,我最后相信你一次。 离猬接过药丸便吞了下去,这一次他没再考虑这药是否是真的解药,他已坚信这解药绝不会假,没人会给一个已经必死无疑的人再吃一次毒药的。 这粒药吃下后,他的气息又立刻变得顺畅了,内脏发胀的感觉消失了,炽热的感觉也不存在了,他发现他全身的疼痛感好像都消失了,到此,他肯定他的毒这一次完全的解掉了,他的心安稳下来,然后他欣然的笑了,他对黑衣少女说:看来你的确是个白痴! 黑衣少女冰冷的看着他的眼睛,说:难道你又要反悔? 离猬说:我已反悔了两次,就不能再多反悔一次? 黑衣少女说:可是你削指为誓,你忍心? 离猬说:为了活命,丢一根指头算什么?一条命不比一根指头值钱吗? 黑衣少女叹道:的确比指头值钱。 离猬说:姑娘这回好像可以把剑再还给在下了吧? 黑衣少女说:不还。 离猬说:你还敢抵抗?你不怕我杀了你? 黑衣少女说:你不敢杀我,杀了我你就永远也得不到解药了。 离猬说:难道你看不出我的毒已经解了? 黑衣少女说:看不出。 她顿了顿,说:趁你还能动的时候,再按下你的肚子。 离猬迟疑着,但照做了,他这一按又是一惊,他的肚子并不疼,不但不疼,就连感觉都没有了,他全身的触觉都消失了。 黑衣少女接着说:你的触觉消失了,不错吧?这又是我自制的药,这药人吃了后首先是触感消失,随后是失去对四肢的控制能力,当药力完全发挥出来时,你就无异于一个废人。 离猬汗已流下,吞吐说道:你,你这一次又是怎么下的毒? 黑衣少女并没直接回答他,反问道:其实,有件事我很想问你。刚刚我一次给你吃了两粒药,你真的以为那两粒一粒是解药,一粒是毒药? 离猬说:难道不是? 黑衣少女说:不是,再傻的人也该明白一点,不同的药是绝对不能放在同一个瓶子里的,毒药和解药就更不能,这一点你想不到? 他不是想不到,他只是在以为自己中毒的情况下太过慌乱了,所以深信不疑了,更何况这少女本就不是一般人,她是神医,神医做出和别人不同的事也不会让人觉得不正常。比如说把毒药和解药放在一起这样的事。 黑衣少女说:但是,既然这瓶子里装的都是解药,我给你一粒就能解毒,为什么又给你两粒呢? 这一点离猬也不明白。 黑衣少女说:只因这解药你吃一粒正好,吃两粒就会出现短时间的内脏发胀,全身发热的副作用,这是为了防止你再次反悔做的准备,你如果再反悔我就会说这过多的解药带来的副作用是毒药前期发作的作用。果然,你又反悔了,所以我就照原计划说了一遍给你听,结果你又上当了,你果然以为那解药的副作用是吃了毒药造成的,你既然以为自己又中了毒,自然会再向我要解药。 离猬说:所以你就把真正的毒药给了我,让我把它当解药吃下了? 黑衣少女说:不错。 离猬彻底无语了,他和这少女耍了半天诡计,最后不但没成功,反而被这少女耍的灰头土脸,他说:其实…… 黑衣少女抢过他的话,说:够了,不必说了,你这次除了削下自己的头能让我原谅你之外,削什么都不行。 离猬果然不再说什么了,他知道这次无论说什么这少女都不会再给他解药了,但他怎么能甘心就这样死了?死至少也要带上她,他准备出手了,叹息剑再次被他提起,他的身子已经掠起,他刚迈出两步,身子突然一软,跌倒在地上不能动了,毒药已经发作。 黑衣少女冷冷的看着离猬,向门外呼唤道:神,你进来,把他弄出去,稍后将他送到炎晶城的大牢里去。 大眼睛小姑娘推开门走了进来,跳到了屋里,她就是黑衣少女呼唤的人,她的名字竟然叫作“神”! 神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离猬,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她又把离猬弄到乌篷船上,拉回湖边,叫船夫把已经瘫痪的离猬抛到了湖边的岸上,不再多看一眼。 神又走向叶粼,问:你也是来看病的? 叶粼微笑着点点头,说:是。 神说:我家主人行医的规矩你知道吗? 叶粼说:知道。 神说:那你有什么宝贝,拿出来瞧瞧吧。 叶粼又笑了,这一次他笑的有些勉强,他说:我没什么宝贝。 神听他说没有宝贝并不失望,只是接着说道:没有宝贝也可以,不知道愿不愿意为我家主人做些事呢? 叶粼说:愿尽力而为。 一道飘渺的声音突然划破空气,传到二人耳中,是那黑衣少女发出的,她说:我不要你为我做事,但要你身上最值钱的东西。 叶粼苦笑,她说:我身上除了些碎银子和几张银票外就再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黑衣少女没说话,只冷冷的叫出了小姑娘的名字:神。 神说:是。 她知道自己的主人要她做什么,她站在叶粼面前,突然伸出手,叶粼的口袋开始翻腾起来,他身上和金属有关的东西全部蓦地飞出口袋,跑到了小姑娘的手上,几块银子,几块金子,还有一支紫金发簪。 神看了看这发簪,说:这发簪好像还没那么不值钱。 叶粼苦笑,说:这发簪的确很值钱。 神说:好像还算是个宝贝。 叶粼说:的确算是个宝贝。 神说:可是你却说你没有宝贝。你这难道不是欺骗?你可知道我家主人从不医骗他的人? 叶粼说:我没欺骗你家主人,那发簪并不能算是我的,我只是替人保管。 神问:那这发簪是谁的? 叶粼说:这……我也不知道。 神说:你连是谁的都不知道还说是替人保管? 叶粼无语。 那飘渺的声音再次传来,她说:我就相信你说的是真的,还可以为你医治,但条件是要你那紫金簪,我就要这个宝贝。 叶粼很为难,他说:这……恕难从命了,这发簪本是别人卖给我的,她希望有一天能让她再赎回去,我已经答应,怎能失信? 飘渺的声音说道:哼,好一个不可失信,你是否失信我不管,我只告诉你,你若不将那发簪给我,我就不可能为你治伤,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已看出你的手伤的情况,是犬神刀所为,不错吧? 叶粼说:不错。 那声音说:那你就好好考虑考虑吧,对你来说到底是你所谓的“信”重要,还是你的一只手重要。 叶粼右手握了握已经残废了将近半个月的左手,叹了口气,说:难道阁下不能换一样条件么? 那声音冷而坚决,说:不能。 叶粼松开了自己的左手,突然很释然的说:那在下只好另请高明了。 他转过头,准备离开。 那声音叫住了他,说:等等,我可以很明了的告诉你,整个天下除了这,没有能医你手的地方。 叶粼默然,他说:多谢提醒。 他继续走着。 那声音说:难道你不想要你的手了? 叶粼顿了顿,说:我好像只能这样。 那声音说:难道那发簪比你的手还重要? 叶粼说:那发簪有多重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有一天,到了那人来向我要发簪我给不了的时候,我一定比自己废了只手更难受。 那声音说:你真的如此坚决? 叶粼说:只能如此。 那声音顿了顿,说:好,我愿为你医治——神,你带他进来吧。 第二十章 叶粼也到了那间雅室,也看到了那年少的黑衣女子,然后他也惊诧,他的嘴张到最大,大到下巴要掉下来,似乎在看到了那少女后就再也合不上了,他的眼睛转也不转的望着那少女,望着她那傲气的神色,望着她的倾城的容貌,望着她那一身蓝色的飞燕草。这女子叶粼见过一次就再也没忘记过,她正是那卖给叶粼发簪的女孩。 叶粼惊叹说道:原来是你! 黑衣少女浅浅的笑了,说:是我。 叶粼说:你是这里的主人? 黑衣少女说:不,我母亲才是这里的主人。 叶粼说:哦,那刚刚说话的是你? 黑衣少女说:嗯。 叶粼诧异着,他实在看不出来这女孩儿的功夫有那么深,她竟然能千里传音,不仅如此,她还是千里眼,顺风耳,想到这他又有些不明白了,为什么一个功夫如此高深的人会在当日被人抢了包袱呢?这个问题他当然不能问,他只淡淡的说:想不到姑娘竟然有千里传音的本事。 黑衣少女笑了,这一笑足以融化世界上最冷的冰山,她说:你以为我会千里传音? 她把叶粼带到了隔壁,指了指屋内桌上的两样东西,一个是空心的管子,这管子从桌上直接通到地下。另一个是面镜子,一面成着像的镜子。 黑衣少女说:你只要看了这两样东西就会明白了。 叶粼首先走到镜子前,看向镜子里成出的像,这像不是他自己,而是湖边的景象,离猬卧倒在岸边的身影在镜子中清晰可见,他又观察了屋内的其他地方,又发现几面摆在不同地方,不同角度的镜子,然后他点点头,恍然大悟的样子。 黑衣少女说:我猜你现在该明白为什么我能看见你们了吧?我在湖面下放了许多镜子,利用反射和折射将岸上的一切映到了这里。 叶粼说:这一点我想得通,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你说的话能传到岸边,这可是相当长的一段距离,声音不但没有因为距离过远而变弱,反而更洪亮了。 黑衣少女说:奥妙也在水下,我在水下放了一个类似发声器的东西,我的声音由这节空管通到水下,经过发声器,发声器震动,再通过另几节空管,通到岸边,就将我的声音倍化了,反之亦然。 到现在叶粼明白了,这黑衣少女能够千里眼,顺风耳不是因为她功夫高,而是因为她智慧高,研究出了这些奇怪但很有用的机器。 智慧确实是一种很神奇,很重要的东西,有时候一个人拥有聪明的头脑要比他拥有一种强大的控术更厉害,就像这少女,离猬是不是很厉害?他是生杀宫的腥血双杀之一,拥有御魂七刃之一的叹息剑,这样的人谁能说他不厉害?可是呢?这少女一招都没出就将他打败了,这少女是不是更厉害? 神突然走进了这间屋子,她悄声对黑衣少女说:小姐,你忘了夫人吩咐过,这间屋子绝对不能让外人进来的…… 黑衣少女没等她把话说完,轻拍了她的头一下,说:快闭嘴,小鬼头,我有分寸,退出去! 小姑娘脸板起来,嘴撅得老高,说:哼,总叫我小鬼头,好像你比我大多少似的…… 黑衣少女也故意板起脸,说:你敢不听话! 神这才吐了吐舌头,退了出去。她提醒黑衣少女不是没有原因的,这间屋子就像是禁地,它也确实是禁地,这屋内至少有几千种珍奇名贵的药材被放在几千个匣子里,摆满了三面墙,这里不仅仅是放着稀有药材的地方,也是放着几百种她独家秘方的地方,这屋子里可以说全是宝贝和秘密,全是宝贝和秘密的地方人们自然要把它当做禁地,不准别人踏足进来。 黑衣少女说:很感谢你那样守信,我的发簪还在,你等等,我去拿钱,现在就把它赎回来。 说完她离开了这间屋子,只留叶粼自己在这房间等候。 叶粼继续向屋内的四周望着,望着那伞一般大的灵芝,望着那已经快成了人形的人参,望着满满一匣子的黑色珍珠,还有桌上那两叠厚厚的制药秘方,叶粼断定,这些东西只要拿出其中一个来卖,得到的报酬都不可能只是几箱子黄金那么简单,这些东西的确都可算是无价之宝了。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黑衣少女总算回来了,叶粼真想不通她只不过是去取钱,为什么会要他在这等这么久,不过他同时也感到很荣幸,这女子敢让他在这禁地里呆这么久,就证明这女子很信任他,认为他是个正直的人,他也没让黑衣少女失望,因为他确实是个正直的人,他不会为了钱财而对本不属于他的东西动私欲。 黑衣少女向屋的四周轻瞟了一下,然后欣慰的笑了笑,将一袋钱递给了叶粼,她说:这里边是两万两银票,你看一下。 叶粼记得他当时说过等这少女赎回的时候他要两万两,她竟然没忘,叶粼笑了笑,说:不必那么多的,我只花了一百两银子买的怎么好意思两万两卖呢? 说完,他从这一叠银票里挑出了一张一百两的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黑衣少女见他如此似乎更加开心,她的面颊竟突然飞红起来,好像突然变得很害羞了,她低着头,羞答答的说:我……我叫夏凝。 叶粼不太明白她的变化为什么这么大,他刚看到她时她还是冷若冰霜,此刻却暖的能让南极融化,他说:哦,原来是夏姑娘,那……不知道的我伤到底能不能治好呢? 夏凝的脸还是很红,应该说比刚才更红,她仍旧很羞涩,说:你的伤我治不了,这伤医治的时候不但需要高明的医术,还需要深厚的内力,所以我医不了你,不过……不过,你的伤我母亲一定能治,你不用担心的! 夏凝找到她母亲时,她的母亲正在自己的寝宫休息,她斜倚在床榻上,身体被床前的轻纱帷幔遮得只剩下了轮廓,夏凝眼前的她此刻只有一片朦胧的影子。 帷幔后传来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说:你想我为他治伤?难道他的伤你治不了? 夏凝说:是,母亲,她中的伤是犬神刀所致,伤口附近的皮肤和肌肉已经破裂坏死,医治时需要医术与内力并用,天下现在除了您恐怕没人能治好他了。 母亲说:好,我可以为他治伤,只要他能给我一个让我心甘情愿为他医治的理由。 夏凝说:理由就是,他是叶粼……那个我从小喜欢到大的叶粼。 于是,叶粼臂上的刀伤就这样被治好了,自他接受治疗开始,这已是第四天,他的伤好的出奇的快,这不仅仅是因为夏凝的母亲医术高明,也因为她在叶粼的臂上注入了不少真力,她对叶粼的伤的确非常下功夫,再加上叶粼自身的功夫底子也不错,伤好的也自然要比正常人快,现在,他只要再按夏凝给他的药方吃上几幅药就可以痊愈了,他的手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除此之外,夏凝还给了叶粼一个小药瓶,他告诉叶粼:这里面装的是天下最灵的药,如果哪一天有人受了很重的伤,甚至快要死了,你只要给他含下一小粒,就可安然坚持很长时间,是真正的保命的灵药。现在你虽然没受重伤却也可以每天含一粒,这样你的伤口以及体力就会恢复的更快。 叶粼问:这药你有很多? 夏凝吞吐道:不多……但是我一定会为你多做些的! 转念间她又打了个寒战,说:但是你含着这个药的时候一定不要和我说话。 叶粼问:为什么? 夏凝说:因为这药是绿色的,你含的久了,嘴巴也会变成绿的,像鬼一样,吓死人了。 叶粼笑了,他本来觉得这小姑娘应该是个遇见了真的鬼都不会怕的人,否则她怎么会对离猥下手那样狠?可到现在他才知道,她到底还是个孩子,和别的孩子没有任何不同,她也是怕鬼的,就算她明知道那鬼是假的她也会害怕。 这几天里,夏凝每天都要叶粼陪她到集市里的药铺去买一种给叶粼治伤的草药,她说那种药她自家没有,一定要叶粼陪她到集市去买才行。这让叶粼很意外,夏凝药房里的药最少也要比外边多上三百六十种,却没有这种连普通的药店都买得到的药,叶粼也很奇怪为什么他们每天都要来买同一种药,难道就不能一次买够吗?当叶粼问到夏凝这个问题时,夏凝好像突然变得很紧张,似乎连汗都要流下来了,她吞吐说道:因为……因为这种草药一定要新鲜的才好呀,过了一天药力就减退了……这就让叶粼更奇怪了,他们要买的明明是干草药。女孩在叶粼面前好像很笨,竟然撒了一个这么蠢的谎。叶粼看着夏凝在他面前害羞的样子,笨笨的样子,默默的叹出口气,他听说女孩子只有在她喜欢的人面前时才会突然变的很笨,很害羞,难道这少女已经……这不太可能,他们才刚认识不久,他们本是素不相识的,她没道理会对他产生这种感情,可眼前的夏凝又让他不得不这样想。叶粼并不愿这样想,他不愿高估自己,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他在感情方面已经对不起很多人,不能再多对不起一个。 他们出来买药的时间总是不大相同,有时是明媚的清晨,有时是温暖的午后,这一天,夕阳的余晖懒懒的洒下,两个人又出来买药了,夏凝说她最喜欢黄昏了,因为看着夕阳有种很安稳的感觉,他们到了一家离碧玉阁很远的药铺,这是天琴湾最大的药铺,夏凝告诉叶粼,这家药铺的药是城里最好的,所以一定要到这里来买。 他们到了药铺的门口时,看见了一支运输队,载物的不是马,而是骆驼,这一行运输队,足有三十匹骆驼,药铺的药被这支运输队一次全部买光了,这引起了叶粼的注意,他从没见过有人这样买药的,他说:不知道他们这是要把药运到哪里去。 夏凝说:运到沙漠,他们每个月都是如此,这个运输队每个月都会在城内出现,把市面上最好的东西全部买下,然后离开。 叶粼说:他们把这些东西运到沙漠去干什么? 夏凝说:用来补给呀!沙漠可不是个爱长东西的地方,人要住在那里,自然要经常到城里来买些必需品的,唉,木翎君实在是个奇怪的人,我猜不透他为什么要把他在天琴湾的离宫建在那片连风都不刮的沙漠里。 叶粼看看夏凝,问道:木翎君?你是说木翎君,穆音祖?他住在这附近? 夏凝说:恩,不过并不是一直住在这,他的离宫已遍布整个天下,这只不过是其中一处而已。 叶粼说:这运输队就是他的? 夏凝点点头,她向运输队的人群里扫视一圈,突然伸出手,指着一个人,说:快看,那个人就是穆音祖,他竟然又亲自带队补给来了,我猜他一定是又得到新宠了。 叶粼望着夏凝指着的人,只见这人一身白衣,剑眉星目,他眼中闪着勾人的光芒,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面前的女子,面上带着摄人心魂的微笑。他面前的女子也看着他,也笑的很甜,很诱人。叶粼又看向那女子,他只看了那女子一眼,表情就变得万分惊诧,那女子他认识,她是言衣衣,言衣衣竟然会在天琴湾出现,而且和七翎君之一的木翎君呆在一起!叶粼实在想不到。他没再多说话,径直走了过去,叫出了言衣衣的名字。 第二十一章 言衣衣看到叶粼时表情也有了异样,能在这看到叶粼她也实在想不到,她用低沉而又意外的语调说:是你! 叶粼说:你怎么会在这?你没回家? 言衣衣的语调异常冷淡,她说:没,我在这挺好的。 叶粼说:你这样言伯伯会担心的,你应该和我回梨花城。 言衣衣说:我说了,我在这挺好! 穆音祖站到了言衣衣身旁,问:你认识他? 言衣衣对叶粼说话的语调很冷,但对他却好像变了一个人,她的语调已变得说不出的温柔,她说:是以前的一个朋友,没什么,我们走吧。 她好像已不打算再和叶粼说话,更不打算和叶粼回梨花城。 叶粼叫住了她,说:衣衣,你要跟他到哪去?你不打算和我回去? 奇?穆音祖挡在了两人之间,对叶粼说:你没听到她说的话么?我劝你赶快走吧。 书?他说完话,言衣衣依附在他的胸膛上,说:走吧,你不必理他的。 网?他们就这样离开了,只留下僵在原地的叶粼。夏凝刚刚走过来,问:你怎么了?那个女孩你认识? 叶粼点头,说:我没想到她竟然为了和那人在一起,连家都不回,她不怕她父亲担心么? 他不再开口,默默的走在回碧玉阁的路上,面上带着失落与担心的神色。夏凝走在他旁边,很安静的看着他,脸上竟然也有一丝失落与伤感,她看出了言衣衣在叶粼心中的地位,就只因为这一点,她的心突然有了点酸酸的感觉。她吞吐问道:她……是你的好朋友? 叶粼点头。 夏凝的心突然跳的好厉害,她更吞吐了,说:那,她是你的……你的那种朋友? 叶粼疑惑的看着她,她的脸又突然飞红起来,真后悔问出了这个问题,她怎么能在叶粼如此失落的时候来问叶粼这种问题呢?这无异于是在往叶粼的伤口上洒盐。真是笨死了,她突然感到无地自容了,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叶粼点点头,可马上又摇了摇头,他说:很多人都觉得我们是,但我自己并不这么觉得,我只觉得我应该对她好点,因为她对我实在不错。 听叶粼这样说,夏凝的心突然变得安稳起来,脸上露出了一点欣喜之色,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从小到大,没有人能影响她的心情,她本不是个容易受别人影响的人,可叶粼对她来说好像是个例外,叶粼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像能触动到她的内心。 叶粼接着说道:就因为他过去对我实在不错,所以我实在不能相信她刚才对我说的话,她的态度简直和过去判若两人,我想不到她在这短短的日子里变化这么大,真的让我太意外。 夏凝突然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你的朋友很有可能是被穆音祖给摄心了! 叶粼怔住。 夏凝又说:你忘了穆音祖是什么人了?他是木翎君,木偶翎君,他用的控术是傀儡之术。 叶粼说:傀儡术能使别人迷失心智? 夏凝说:是,傀儡术的初级境界是能够操控别人的身体,而更深一层的境界就是控制别人的心智,让别人心甘情愿为他服务,你的朋友一定是被他摄心了才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变化的。 叶粼说:这么说,她要留在穆音祖身边其实是中了穆音祖的术! 夏凝说:很有可能!在我看来穆音祖不过是个好色之徒,很多漂亮的女孩子都被他摄心后心甘情愿的留在了他身边,成为了他的玩物。 叶粼说:想不到木翎君竟是这样的人。 夏凝说:三十六离宫,楼台与天通。阁道步行月,美人愁烟空。这就是世人对木翎君人生的评价,传说他有三十六处行宫,被分布在世界各地,沙漠里的那个只不过是其中的一处,不过,虽然人们都说他有三十六离宫,却连一处都没有见过,所有人都怀疑他的宫殿是建在天上的,所以才有了“三十六离宫,楼台与天通”的说法,这两句是他势力的写照,而后两句则是对他生活的写照,他的每座宫殿里都有数不尽的美女供他欣赏,玩弄,这些美女都心甘情愿的为他独守空房。常人都觉得这是穆音祖魅力过人,其实不然,那些女子只不过是被他摄了心后才会心甘情愿留下的。 叶粼说:不行,我得把她找回来才行,我得把她安全的送到他父亲身边。 夏凝说:你就打算这样去?你忘了你还有伤在身,何况,何况木翎君并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他也很厉害的。 叶粼说:可我绝对不能让她再呆在木翎君身边。 他本已信心十足,却又突然叹道:不好,他们已离开很久,到了沙漠足迹很快就会被风沙覆盖,我已误了大事! 夏凝说:这个你不必担心,沙漠的足迹不会这么快消失的,这一带的沙漠是出了名的无风沙漠,这片沙漠就叫“无风”,而且你看天色也有些变了,这里会有一场细雨,沙子会因为变湿而把脚印保持的更加持久。 叶粼说:如此,多谢了,你一家对我的治病之恩我来日必报! 话没说完,他已向刚刚的药铺方向飞掠过去。夏凝傻傻的站在原地,看着叶粼离去的背影,她心中有千般滋味,就像是打翻了五味坛,酸甜苦辣咸一下子全都来了,叶粼离去时说的话让她感到欣慰,甚至欢喜,但就叶粼的离去而言,夏凝已经觉得十分怅然,她并不想让叶粼走,她心中有着邪恶的想法,她甚至希望叶粼依然能够留下来陪她,而不是去救他的朋友,可她知道,她要的并不是一个在知道朋友有危难的情况下还陪着她的叶粼,她想要的正是会在这个时候离去的叶粼,这个肯为朋友毫不犹豫的涉险的叶粼。 天色果然变了,乌云在天空积蓄,一场持续了一夜的蒙蒙细雨下了起来。叶粼向城里人打听了那运输队的大致去向,一路追到沙漠,果然看到了运输队留下了足迹,他并没有费多少工夫就已跟到了沙漠深处。他本以为只要跟着脚印走就必然能找到木翎君的行宫,但后来他发现错了。现在已是第二天的上午,雨停了,但空气仍旧湿漉,运输队的足迹仍旧清晰可见,叶粼却不知道该往哪走了,因为运输队的脚印就只留到这,然后全部消失,就好像每个人都在这插了双翅膀一样,从这飞走了,这让叶粼大不解,他望了望这一望无际的沙漠,忽然有些迷茫了,他只能按着脚印最后的走向来判断运输队的大致去向去找,结果,又一个下午过去了,他一无所获,他已经有些担心,他怕再这样下去不但找不到运输队,就连自己也要迷路了。 天又是大黑,沙漠的夜很空旷,这儿夜间的温度很低,和白天比简直是天地之别,叶粼的衣服很单薄,昨天走的太过匆忙了,食物和水的准备也不是十分充分,现在的他又冷又饿,不过,这些他都没注意到,因为他把自己的心思都放在寻路上了,直到他的肚子叫到第五遍时,他终于叹出气来,自语道:唉,没东西吃的滋味是不好受,但没水喝好像更痛苦呀! 他现在渴的头皮发紧。 抬头望望天,沙漠的夜色还是不错的,这里的星星要比城里的亮得多,能看到这么美的星星也让他稍微欣慰些了,他又望了望自己来时的方向,叹了口气,他本是绝不想回去的,但此刻却动摇了,他怕他还没找到言衣衣自己就已经死在了沙漠里。可也就在这时,他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他又仔细的向来的方向看去,隐约看见远处有一座宫殿,这怎么可能?宫殿坐落的方向正是他到这来的方向,若是实景,他白天经过的时候不可能看不到,这难道是海市蜃楼?叶粼疑惑着,可海市蜃楼是阳光的折射造成的,现在是晚上,根本没有阳光,怎么会有海市蜃楼?难道借着这点微薄的月光和星光也能让沙漠中出现海市蜃楼么?这一点叶粼并不清楚。他迟疑着,最终决定过去看看,有目的去找总比毫无目的在这漫无边际的沙漠中到处乱撞强得多。 于是当他到了那时,他完全怔住。因为那城堡确实很真实的存在着,叶粼觉得这实在不太可能,因为他记得白天时他明明来过这里,这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他一步步走向城堡,到了城堡脚下,仔细观察才发现这城堡竟是用许多根柱子支在半空的,再看向城堡的表面,发现这墙面和普通的有些不同,它上面刷了一层厚厚的青色的粉,这是碧磷,就是那见了光就能将物体隐匿的东西,原来木翎君将他的城堡外边涂上了这种东西,这就难怪叶粼白天时会看不到这城堡了。 很快,他又见到了穆音祖和言衣衣。此刻言衣衣同那个时候一样,正站在穆音祖身边,她看穆音祖的表情仍旧是说不出的温柔,但再看向叶粼的表情却比上一次见他更冷漠三分。侍卫将叶粼死死的围在了空旷的殿堂之内,穆音祖并不意外叶粼会跟到这里,他对叶粼的到来也并不在意,因为他早已习惯了这种事情的发生,这么多年来,他魅惑了不下几百个女子,总要有那么几个像叶粼一样的人,一路跟到这里,来要回他们的老婆,这种事穆音祖已经习惯了。 侍卫从四面八方向叶粼冲来,十几把长枪同时刺向叶粼,这些长枪刺出的速度很快,但到了距叶粼一尺前的地方就都停顿了,所有人都感到自己手中握着的枪尖上传来了一股巨大的阻力,枪不但刺不进去,反倒全部被反弹回来。叶粼虽然没动,但他将屋内的空气聚集到了自己身体周围,为自己形成了无形的防护衣,他突地摊开手,周围的空气又四散开来,将所有侍卫的兵刃全部震碎,侍卫们也都倒在了地上,很多人只受了这一招,手脚就已经骨折,再也站不起来。 穆音祖说:好漂亮的招数,你可是四年前逍遥于整个天下的那个凤凰守护者,叶粼?气术天下除了他没第二个人会。我虽然不知道你这招叫什么,但这一招尽显了你气术的奥妙。 叶粼说:这招叫“回流”。 穆音祖说:好,好一个回流! 他顿了顿了,接着说道:但我知道你来并不是为了告我这个的。 叶粼说:不错,我只是想来求你放了你身边的女孩,让她和我走。 穆音祖拉过一直站在他身边的言衣衣,说:你要我让她和你走?你问问她自己,她肯么? 言衣衣不肯。 叶粼说:难道她不肯不是因为中了你的傀儡术么? 穆音祖笑了笑,说:傀儡术?那种东西我只在对付一般货色时用。 他用手托着言衣衣的下巴,眼中露出勾人的神色,继续说道:向这样的国色天香若是也用那种手段来得到就太没意思了——你说是不是?小可人儿! 言衣衣温柔的对他笑着,然后点点头,叶粼见她如此,竟说不出话来。 穆音祖又说:我的话你可能不信,但她自己说的话你总该信吧? 他又问言衣衣:宝贝儿,你说,我对你用过傀儡术么? 言衣衣摇摇头,说:没有。 穆音祖说:你是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的,对不对? 言衣衣点点头,说:对。 穆音祖说:那你再说说,你爱的是谁? 言衣衣脸上的笑容如涟漪般荡漾开来,她依偎在穆音祖的怀里,撒娇说道:讨厌,人家爱的当然是你,难道你一定要问? 穆音祖又笑了,笑的比之前更得意,更大声。 叶粼的脑袋好像突然变成了木头,完全不能思考了,他实在不能接受眼前的言衣衣就是他过去认识的言衣衣这一事实。 穆音祖对叶粼说:我听说你很厉害,但和我斗你恐怕还要慎重点,看在你是她昔日的朋友的份上,这一次我就放过你,你走吧。 叶粼仍旧站在原地,不说话,也不离开。 言衣衣突然开口了,他对穆音祖说:你不必为了我放过他,他惹你生气,又伤了你的属下,你本该杀了他。 穆音祖更加开心了,他说:可是他是你的朋友,我怎么好意思杀你朋友呢? 言衣衣眼中闪着诡秘的光芒,她说:你不好意思杀,我帮你杀。 穆音祖说:你肯为我杀他? 言衣衣说:当然,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第二十二章 穆音祖大笑着,左手的食指微微一弯,一把挂在墙壁上的剑蓦地飞出鞘来,浮在了言衣衣面前的半空中。他说:好,我就看看你到底肯不肯为了我把他杀了。 言衣衣也笑着,她抓住那柄剑,一步步向叶粼走去,剑尖已逼近叶粼的胸膛,叶粼默默的看着她,看着这个口口声声说要杀了自己的好朋友,他死都不相信言衣衣这一剑会刺出,可言衣衣这一剑刺出了,这一剑稳稳的贯穿了叶粼的胸膛。叶粼清楚的听见了自己的皮肤被剑刃撕裂的声音,冰冷随之穿透了他的身体,他对言衣衣的温暖与热情顺着伤口一滴一滴流出体外,散落一地,他们之间的感情到了此刻已只剩下悲伤,叶粼的整个世界都在言衣衣这一剑刺出的刹那毁灭崩落了。 言衣衣收回剑,待叶粼慢慢的倒下后,她又回到了穆音祖身边,不再多看叶粼一眼。穆音祖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满意的说:好,你果然听话! 叶粼的意志已开始模糊,黑暗已经吞噬了他眼前的一切,他被人抬起,丢到了宫殿之外的沙漠之中…… 正午,烈日当空。 最近的天气很不正常,白天热得要命,晚上闷的要命,简直不是人所能忍受的。在这种天气里若是能悠闲的坐在太师椅上摇摇折扇,喝杯清茶,倒还算不错,可是如果一直忙着给别人端茶送水,那滋味就一定很不好受了,银晓现在的滋味就很不好受,因为他整天都在忙着照顾斓王,所以他觉得这样的天气简直就不是人能所忍受的。 那天之后,斓王的病情并没有好转,一连几天的高烧下来,病不但没减轻,反而加重了,银晓以为她是伤病后偶染风寒,却不想她是得了寒热重症,看过大夫后,银晓吓了一大跳,寒热重症如果医不好可是会死人的!银晓已经说好要照顾她,结果却把她照顾死了,那怎么得了,所以这些日子银晓一直没闲着,他几乎把城里的大夫都给斓王看遍了,没人有把握能治好她,这让银晓有些发慌,他不得不慌,因为斓王是因为替他挡了宋词一掌才落得今天的重病,斓王若是死了,也就成了他害死的,他不想害死他的救命恩人。不过,那些大夫也给他指了一条明路,他们告诉他在天琴湾有一位夏神医医术了得,天下疑难杂症几乎没有她不能治的,寒热重症这种病在她眼里根本就不能算是病,所以银晓和斓王现在也到了天琴湾,暂时在一家客栈里休息,吃个便饭。 斓王勉强的坐在桌边,吃力的夹着桌上的饭菜,她柳眉微颦,口张的很小,每吃一口饭都要流下许多汗,银晓坐在她身旁,他把菜都放到了斓王的面前,斓王只要稍稍伸手就夹得到,虽是如此,银晓还是不停的为她夹菜,菜的精华几乎都被他挑到了斓王的碗里。 他停下筷子,看了看斓王难受的表情,说:喂,你是不是还那么难受啊? 斓王的眉头忽然蹙的更深,她没回答银晓的话,只冷冷说:你能不能不每次和我说话时都叫我“喂”? 银晓笑笑说:那我叫你什么?难道要我像其他人一样叫你“斓王”?我可不叫,他们看你是个官,我却不在乎,不管你是个王也好,是个公主也罢,在我眼里都只不过是个女的罢了,我们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你可明白? 斓王说:叫“斓王”就会显出我们有高低贵贱之分? 银晓说:当然,叫你“斓王”就让我感觉我好像是你的手下,这感觉可不好! 斓王说:可是,我又没说你一定要叫我斓王! 银晓说:那我叫你什么? 斓王说: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银晓说:你肯告诉我你的名字?过去你可是无论如何都不告诉我呢。 斓王说:我只是不想再被你叫作“喂”了。 她顿了顿,低声说道:我叫……叫释语希…… 银晓突然变得很开心的样子,说:喂,知道吗?你的人虽不怎么样,名字倒蛮好听的! “斓王”释语希一脸无奈,说:我说了,你别再叫我“喂”,我已经告诉你我的名字了。 银晓说:恩,可是直呼你的姓名恐怕也不好吧?显得很生疏,把姓忽略了又显得太亲切,不好不好,你既然姓释,就叫你释丫头得了。 释语希冷冷的说:不行。 银晓说:怎么不行?我叫银晓,随便你怎么称呼,我不会在乎的。 他哈哈大笑起来,随后说:所以我希望你也不要在乎我怎么称呼你,好不好,释丫头? 释语希没再说话,只是眼睛一直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门外走进一人,引起了二人的注意,这人一身白衣,面色苍白,身形消瘦,是个大约三十出头的女人,她坐在了银晓和释语希附近的一张桌,叫来小二,要了四菜一汤。释语希收回视线,不再看那白衣女人,却见银晓双眼仍死死的盯着那白衣女人,只听银晓低声叹道:长的倒是不错,可是胸是不是太平了点? 释语希忽然觉得银晓实在是恶劣极了,男人是不是都这样?都是这种嘴脸,让她厌恶。她说:男人是不是都和你一样?没什么好东西。 银晓说:我什么样? 释语希说:没什么样,我只不过想好了该叫你什么? 银晓说:该叫我什么? 释语希说:你不是姓银么?干脆叫银棍算了,你就是个十足的淫棍! 银晓说:我是淫棍?我怎么是淫棍了? 释语希说:你若不是淫棍为什么一直盯着人家的……为什么一直盯着人家看? 银晓说:切……我若真的是淫棍就不会只盯着她看这么简单了。而且,我若真是淫棍此刻要盯着的也一定不会是她。 释语希说:你还想盯谁? 银晓说:当然是你。 释语希一愣,随后低下头,突然说不出话了,只安静的嚼着口中的几粒饭。 银晓忽然很后悔自己说出了那样的话,刚刚实在是太随意了,以至于他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了,现在他已后悔不已,他知道自己不该对一个已经有过身孕的女子说这样轻浮的话的,他忽然觉得很对不起她,也觉得自己有些无地自容。 而释语希呢?如果是别人对她说这种话,她很可能会大发脾气,甚至出手打人,因为她觉得那是别人对自己的亵渎,但这话从银晓口中说出,却让她有异样的感觉,她觉得心里甜丝丝的,甚至甜得想笑出来,可她却不敢,所以她只安静的低着头,吃着饭。 银晓伸出筷子,为释语希夹着菜,把一盘小鸡炖蘑菇里的鸡肉都挑到了她的碗里。眼睛却再也不敢看她一眼。 释语希轻瞟了他一眼,冷冷说:我不爱吃肉。 银晓又嘻嘻的笑出来,说:不爱吃肉?那怎么行!多吃肉你身体才会有力气! 说完,他把最后一块肉也夹到了释语希的碗里。 释语希说:我不用你给我夹菜。 银晓说:要不是看在你生病的份上,你求我给你夹我也不会夹的,哼,有些人就是爱逞强,明明已经病的很重,不好好的在客房里倒着,偏偏要到这里来坐着。 释语希说:你想让我一直待在客房里?难道你以为我不用吃饭? 银晓说:难道在客房里不能吃? 释语希说:难道客房里有饭? 银晓说:难道我不能把饭送到客房里给你吃? 释语希说:哼,一个连菜都不愿给我夹的人会愿意把饭菜送到客房,放到我嘴边? 银晓说:谁说我不会?你看不出我是个大仁大义的人? 释语希说:看不出。 银晓说:好,那你敢不敢试试?你回到客房去,看我会不会把饭送给你送去。 释语希说:不敢。 银晓说:怎么不敢? 释语希说:我估计我要是回到客房里,也就没力气再回到这餐桌上了,要是我回去了,你又铁定不给我送饭,我就要饿死在房里了。 银晓的脸被释语希气得发青,他说:你……你,好,幸好你不敢回去,不然我一定把你饿死在房里!有些人真是不知好歹,对她好她不领情也就算了呗,却还要怨天怨地的,真是不知好歹! 释语希的脸很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得,她说:我……我又没让你对我好,我早就让你走了。 银晓说:你放心,等到了神医那把你的病治好后,你想留我都留不住! 桌旁的白衣女人突然笑出声来,她望着释语希和银晓,无奈的摇了摇头,顿声说道:想不到二位这么恩爱! 银晓和释语希都愣在了一边,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别人会把“恩爱”这个词用在他们身上。 银晓说:恩爱?你难道看不出我们是在吵架? 这白衣女人说:当然看出了。 银晓说:那你怎么会把“恩爱”这个词用在我们头上,再说我们也不是…… 白衣女人抢过他的话,说:难道二位不是在打情骂俏么?通常只有在刚刚进入热恋中的男女才会像你们这个样子的。 银晓说:什么样子? 白衣女人说:就像你这样子,明明对那女孩很好,可是偏偏不承认,我猜这位漂亮的小妹妹也一样,嘴上说不喜欢你照顾,其实喜欢的不得了。 银晓和释语希的脸都突然变的火辣辣的,都突然飞红起来,他们都想说点什么,可都不知说什么好。白衣女人站起来,走到斓王面前,说:这位小妹妹似乎得了重病,没看大夫么? 银晓说:看了,不过那些大夫都说治不好她。 白衣女人说,我刚刚听你说要去寻访神医,是去找碧玉阁的夏神医? 银晓说:正是。 白衣女人说:那你可知道夏神医为你看病时可能会要你身上最宝贵的东西? 银晓说:听说过。 白衣女人说:那你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么? 银晓说:我没有贵重的东西,她也没有。 女人本来带着笑意,此刻脸上的光芒却突然暗淡下来,她摇摇头,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银晓说:这位姑娘好像对夏神医很了解。 白衣女人说:一点点。 银晓露出兴奋之色,说:那姑娘想必知道夏神医的住处吧,能带我们去么?我对这的地形实在不够了解。 白衣女人说:你们既然没有宝贝,见到了夏神医又有什么用?她不会为你治病的。 话说完,她往自己的桌上扔下块碎银子,已准备走了。 银晓说:可是,我们不是还可以为她做事么?只要我们能满足她提出的条件…… 白衣女人并没听他在说什么,她已走出门外。银晓叹了口气,觉得这女人实在有点奇怪。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一股热气突然从门外袭入,这热气的温度足以灼伤人的肌肤,随后,门外喷进了几道火星,一个人被打飞进来,倒在地上,她正是那刚刚与银晓聊天的白衣女人。她慌忙站起,一双印着恐惧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门外。 一团巨大火焰突地翻滚着奔腾进来,红色占满了整个屋子。待火焰散尽,一个人安静的站在了酒馆的中央,这人一身黑衣,面容冰冷,目中带着一丝幽怨之色,她竟是七翎君之一的夕翎君,肖若离! 第二十三章 肖若离轻轻挥手,速度十分缓慢,掌中火焰慢慢升起,却突地如同毒蛇般穿出,袭向那白衣女人,白衣女人迅速右闪,火焰擦肩而过,在她身后爆裂开来,肖若离出手的动作虽然很慢,但火焰穿出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白衣女人动用了浑身解数才勉强躲过,回头望望,这道火焰已将墙壁击穿,在墙上留了一个巨大的洞,如果这一招她中了,不用等到她被火烧焦,她的人已经四分五裂,不成人形。 肖若离藐视的看着白衣女人,本想再出一击,却发现屋内有不对的地方了,着起的火焰迅速合拢变小,最后变成微弱的火苗,然后熄灭。火当然不会自己熄灭,这一定是别人动了手脚,肖若离四下望去,然后看见了释语希和银晓。她看到释语希的一刹那有些惊讶,但脸上的变化并不大,她只淡淡的说:我还奇怪这火为什么会突然熄灭,原来是你做的。 释语希的面色本来十分暗淡,此刻却突然有了光,就连声音也比刚才稳定平和得多,她的病好像在见到肖若离后突然全好了,她也淡淡的说:我只是不想自己被烧死在这。 肖若离说:所以你用你的宇术把火势给减小直到熄灭了?都说宇术能控制世间万物的运动状态,看来一点不假,确实厉害的很,想不到悲伤竟然舍得把这么厉害的控术教给你,你的魅力果然不小,这就难怪为什么大翎朝里只有你一个被封为王的女人了。 释语希没说话,只冷冷的“哼”了一声。 肖若离又看了看面前的极度恐惧的白衣女人,对释语希说: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释语希说:不知道。 肖若离说:她叫酒木染,是生杀宫的杀手,也是杀死你父皇和兄长的真凶之一,怎么样?你是不是觉得她应该死在你手里?你应该为你的父皇和兄长报仇,可是她却要死在我手里。你一定遗憾得很,郁闷得很,对不对? 释语希说:我为什么要郁闷?为什么要遗憾?又为什么一定要亲手杀死她? 肖若离说:难道你不想手刃你的杀父仇人? 释语希说:不想,这种人由你来杀就够了,又何必要我亲自动手。 肖若离见释语希满不在乎的样子,脸有些发红,她竟然有些生气,她气得有些想发作,可她绝不发作,{奇}释语希如果不怒,{书}她就一定不能怒,{网}这是她给自己定下的规矩。所以,她仍旧是不动怒色,不但不怒,反而笑了,她说:好,好吧!既然连你都不想杀她,就放了她吧!和她有杀父之仇的人都不着急杀她,我又何必多染鲜血? 释语希看看肖若离,慢声问道:你又不想杀她了? 肖若离说:不想。 释语希动了动身子,缓缓站起,微笑着说:好,你不杀也好,杀父之仇由我自己来报倒也不错,我本就该亲手杀了她才对。 她一步还没迈出,肖若离却又突然挡在了她和酒木染之间,肖若离笑着对她说:你以为我真的会放过她让你来杀?你见过别人把到了自己嘴边的肥肉让给别人的么? 肖若离没等释语希说话,身子已转向酒木染,双手火焰穿出,两道火焰彼此缠绕,袭向酒木染,酒木染坐在地上,被吓得失去了力气,不可能再躲过这一击,可她却没有被这火焰打中,因为有人在她被这火焰击中之前拉走了她,肖若离又看到了银晓,看到了银晓那双带有怒色与怨恨的眼睛,她突然感觉这双眼睛似曾相识,她上下瞟了一眼,缓缓问道:你是谁? 银晓的愤怒更加高涨起来,他说:你的忘性倒不小,你不记得我,总该记得银黎吧! 肖若离好像很奇怪的样子,说:银黎?这个名字我好像也没听过。 银晓说:看来你杀的人真是太多了,连她你都记不住了,四年前你为了要嫁给叶粼都做过什么?难道都忘了么? 肖若离顿了顿,突然冷冷说道:是你,银晓。 银晓说:不错,就是我! 他们之间的谈话似乎让他们忘了这里还有酒木染的存在,这是酒木染逃走的大好机会,她体力已稍有恢复,早就起了逃走的念头,只是一直不敢去做,现在她刚一步迈出,突然见身旁的桌椅全部燃起火焰,爆裂开来。肖若离说:你想逃,我就先结果了你。 酒木染身子一震,又坐到了地上,她手心已沁出汗来,难道她今天真的要死在肖若离手中?她相信绝不,她转过头看看银晓和释语希,突然露出喜色,她对银晓喊道:喂,你要到碧玉阁去找夏神医对不对?你会功夫对不对?如果你能帮我击退她,我就一定帮你找到你要去的地方,怎么样? 释语希显然并不同意,因为没必要,知道碧玉阁的人远不止酒木染一个,他们用不着为了一个本就该死的人而得罪肖若离,与肖若离为敌。可银晓不这样想,他没等释语希说话就已经开口说道:好,一言为定! 说完,他人已掠入半空,拳头直奔肖若离,这一招没有半点花俏的地方,简简单单,甚至算不上什么招式,只不过是最普通的出拳而已,可众人看在眼里却都惊诧出来,这招的架势虽然普通,速度却是这世上绝没有几个人能达到的,不过眨眼之间,银晓已掠到肖若离面前。肖若离对他的速度也稍显意外,但她绝不惊慌,面对银晓的拳头她不躲不闪,就像是打算硬接下这拳一样。突然,她的身体散出烈火,这烈火就如出笼猛虎,直扑银晓,银晓的拳速虽快,见势却不得不退,又在瞬间,他已退到了三丈之外。火焰散尽,他看到了肖若离面上冰冷的微笑,这是肖若离对他招数的不屑。 银晓又随手抡起一张桌子,向肖若离砸去,肖若离只一挥手,火焰穿出,桌子飞在半空,没等砸到肖若离就已化成灰烬。肖若离冷笑说道:我不得不承认你比过去强了一点,但要杀我?哼哼…… 银晓也冷笑,他右手举入半空,手心朝天,口中念道:出来吧,镜月! 一道银色的闪着金属光泽的流质从他掌心生出,漂浮在半空,如同流动的水,又像条游走的蛇,银晓的手再指向肖若离,这道银色的流质就突然飞出,逼向肖若离,这流质在银晓面前柔如流水,到了肖若离面前却突然坚如寒冰,它的形状也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把锋利的月牙形弯刃,直割向肖若离咽喉,肖若离见弯刃袭来,突然张口,喝出气来,这气流入空中,顿时变为吞噬一切的烈火,将弯刃和银晓尽数吞没。肖若离满意的笑着,她认为银晓的攻击对她根本造不成威胁,而她对银晓的攻击却足可致命。突然,火焰中穿出了一道银光,再次直逼肖若离的咽喉,火势很大,但这并没有影响肖若离的视力,她清楚的看到了那道银光飞出的位置,迅速躲闪,只在煞那间就退到了七步之外,但她还是没能完全躲过,那银光在她肩上擦过,戳破了她的肩头。 眼前的火焰消散了,原来摆在那里的桌椅板凳全都已化成灰烬,银晓却不在那里,他早在火焰吞没他之前移到了另一边。银晓没受伤,肖若离却受伤了,她低估了他的实力,所以此刻她的肩头才会流出血来,这血的颜色就如同她操纵的火焰,炽热而鲜红。肖若离说:想不到你还有那样的宝贝!那是“御魂七刃”之一的“镜月刀”,对不对? 银晓说:对。 肖若离说:好,好一个镜月刀,好一个御魂七刃。 她手举入半空,肩头流出的赤红血液突然改变了下流的方向,全都横飞到半空,蓦地燃烧起来,变成了熊熊的烈火。肖若离将手抓向这火焰,再突然撤回,手中便突然多出了一把晶莹剔透的红色琉璃剑。肖若离将这剑单手一挥,汹涌而出的炎火就吞噬了整个店堂,整个酒馆只在这一瞬间就被烧成了破败不堪的废墟。 火焰燃尽,四个人的身影立在当场,肖若离站在一边,望着站在同一个地方的三个人,银晓刚刚在释语希和酒木染面前撑出了一面银镜,将肖若离发出的火焰全部挡在了外边,使他们三人毫发无伤。而此刻,银镜又化为流质,飘浮在银晓身边,他愤恨的看着肖若离手中的那把剑,口中一字一顿的念出声来:残、烬、剑! 这也是御魂七刃之一。 肖若离说:对,是残烬剑,想不到你认得出。 银晓说:我当然认得出,这本是叶粼的东西。 肖若离顿了顿,说:他给了我,就是我的东西。我们继续吧,看看到底是你的镜月刀厉害,还是我的残烬剑厉害,御魂七刃的排名到底要怎么排! 她话没说完,剑已刺出,剑身上的火焰再次穿出,蓦地变成了一条奔狂游走的蛟龙,扑向银晓,银晓迅速后退,他将自己的速度提到了最大,火龙虽紧逼着他,却不能再靠近他。但银晓虽躲过了这蛟龙,却没躲过肖若离,肖若离手中的剑已从另一个方向刺向银晓。 突然,一道红光蓦地从一旁飞出,在琉璃握剑的手臂上一掠而过,又如红霞般遁入天际。肖若离只感到臂上一阵痛感传来,放眼一看,握剑的手竟被那道红光自腕上齐刷刷的割了下来,残烬剑“铿”的一声掉在地上裂成碎片,竟又化为火焰,火焰燃尽,地上只留下了被蒸干的斑斑血迹。 蛟龙也因剑的消失而消失了,银晓微微的喘着粗气,安静的站在了原地,肖若离看了看自己的断手,又看了看释语希,冷言说道:你竟然会帮他! 释语希说:不然怎么样,难道你认为我会帮你? 肖若离怒“哼”一声,身体突然变成一团烈火升入半空,飞入天际,随后消失,银晓追着消失的火焰,怒声说道:肖若离,你别跑…… 释语希叫住了他,说:算了吧,以你现在的实力未必是她对手,她走了你该高兴才是,又何必要追…… 银晓似乎更愤怒了,说:我何必要追?我要杀了她,你懂吗?你知道吗? 释语希说:我知道。 银晓说: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个屁! 释语希说:哼,好歹我还知道个屁,总比你这个连屁都不知道的强,你以为她走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你比她强,是因为她的控术不如你?不是,她走只不过是因为她突然想走了,如果你一定要和她打下去,死的只可能是你! 银晓说:凭什么?凭什么只能是我死? 释语希说:因为她不会死。 银晓听了释语希的话突然沉默了,怒气也突然散了不少,他对“肖若离不会死”这句话竟然默认了,许久过后,他苦叹一声,说:我刚才见到她太激动了,一激动就什么都不顾了。 他又转头看看蹲坐在地上的酒木染。 酒木染说:我答应你们的事我会做到的,我会把你们带到碧玉阁。 银晓说:你会带我们去? 酒木染说:我是杀手,杀手虽算不上什么好人,却是种讲诚信的人,我们做的从来都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事,你们既然为我击退肖若离,我自然要带你们去碧玉阁。 银晓稍有犹豫,他总觉得让个杀手来为他们带路实在是有些不妥,可是眼下也就只有她知道碧玉阁的位置,释语希的病不能再耽搁,他们身上并没有杀手想要的东西,那么让酒木染来带路也不能算太不安全,想到这他才展颜一笑,说:如此多谢。 第二十四章 碧玉阁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幅泼墨山水画,它有它独有的意境。夏凝本来很喜欢待在这阁子里,现在却不同,她现在在这阁子里一刻都待不住,她在城里的街上来回走了三天,为的是能尽快得到叶粼的消息,她没白走,因为就在今天,一条有关叶粼的消息已传遍了整个天琴湾,很多人都说有个人死在了木翎君穆音祖的手上,这个人是前几年的风云人物,是那个凤凰的守护者,他叫叶粼。 夏凝听到这个消息后就突然感觉天好像要塌下来了,慌乱的不知所措,她不愿相信叶粼就这样死了,却又不由自主的想象着叶粼被穆音祖折磨致死的一幕,每次她想到这都忍不住要落泪,忍不住要叹息,她本是个很冷静的人,可一想到叶粼就什么都乱了。 回到碧玉阁的湖边,她看到了三个人,一个一头银发的青年,两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她一眼就看出了这两名女子中有一位身染重病,是在别人看来很难医治的寒热重症,这三人正是银晓,释语希和酒木染。 夏凝走到三人面前,说:你们是来给这位姑娘看病的? 银晓说:是。 夏凝说:是要找这的夏大夫? 银晓说:是。 夏凝说:那你们可以请回了,她不会为这位姑娘治病的。 银晓很意外,说:为什么? 夏凝说:因为她自己也得病了,她得了一种她自己也治不好的病,她现在连自己都顾不上,怎么顾得上你们? 银晓听后显然有些着急,他说:你怎么知道她得了重病?又怎么知道她一定顾不得我们? 夏凝说:因为我认得她,我若说她不会给你医,她就一定不会给你医。 银晓说:难道她忍心见死不救?难道她忍心看别人病死在她这个神医的门前? 夏凝说:她怎么不忍心?你不知道身为医生多多少少总是会有些冷血的么?死亡在他们面前不值一提,因为他们早已习惯了看别人死在他们面前。更何况,那些满足不了夏大夫提出的条件的人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医的。 银晓说:谁说我们满足不了她提出的条件?我们还没见到她。 夏凝说:好,那我就告诉你,她想要你身上最宝贵的东西,你可以拿出来让我看看,我若满意,她就会为这位姑娘医治。 银晓说:你说的是真的?可是你并不是夏神医。 夏凝说:可是你若能拿出令我满意的东西,我就能让夏神医为这位姑娘治病。 酒木染上前一步,说:我听说夏神医身边有个叫作神的姑娘,找夏神医看病的人只要能满足她提出的条件,夏神医就会为病人治病,这位姑娘想必就是神了。 夏凝看看酒木染,没否认,也没承认,她只对银晓说:怎么样,你有什么宝贝?拿出来让我看看吧。 银晓说:我……我没什么宝贝。 夏凝说:既然没有你们就可以走了。 说完,她已准备离去,银晓却叫住了她,他手举入半空,一连窜的银色流质再次浮现,这流质在空中凝固,变成了一把月牙形的弯刃,他顿声说道:你看看它算不算是个宝贝,这是“御魂七刃”之一的“镜月刀”,也算是这天下数一数二的神兵了,我知道夏神医以救人为本,根本瞧不上这种杀人的东西,但它却算是件宝贝了,希望夏神医能为我朋友医治。 夏凝看了看镜月刀,并没伸手去接,她就只随便瞟了一眼,说:这确实算是个宝贝,但夏神医也确实看不上,所以,三位请回吧。 银晓说:等下,我虽然没有宝贝,但我还能为她做件事对不对?我只要能做到她要求我做的事,她也一样可以为我朋友医治,对不对? 夏凝说:对,可她自己有手有脚为什么一定要你为她做事?她只想要你身上的一样宝贝,可惜你没什么宝贝。 银晓愣在原地,他没想到夏神医会是个这样的人,她不但有救人的本事,还有见死不救的本事,这根本就算不上个称职的大夫。 释语希突然开口了,她对银晓说:算了,她不为我医就算了,我本来就不太想活,这点你总该知道的,你不是还见过我自杀么?现在好了,我不用自杀了,这样也省得我再下那么大的勇气来结果自己了。 银晓怒声说:你在说什么?你傻了是不是?我在那边拼命的求别人救你,你却在这边说你想死,这世界真是乱了,那些死了的人想活活不了,活着的人却说她想死。 释语希看着愤怒并痛斥着她的银晓,心突然触动起来,她并不生气,甚至有些发自内心高兴,原来这世上还是有人在乎她的生死的,她本以为她已经被整个世界遗弃了,她入神的看着银晓,竟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银晓见她笑就更生气了,说:你真傻了是不是?你竟然还笑的出来。 释语希说:我只是笑一个总和我唱反调的人竟然会这么在乎我的生死,这还真有趣! 银晓的脸有些发红,说:谁在乎你的生死?我是只怕你死在我身边而已。 释语希说:那好吧,这回你可以走了,我已经没救了,你若再留在我身边我就真的要死在你面前了,这样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你走吧,离开我你就可以安心的去找叶粼了,你刚刚不是听说了他的消息么?你不是不相信他死了么? 夏凝并没走远,她本来对银晓和释语希之间的谈话一点也不感兴趣,但听到了“叶粼”这两个字就不同了,原来这青年是叶粼的朋友,她又走到银晓面前,说:你认识叶粼? 银晓很奇怪的看着夏凝,点点头。 夏凝说:别人都说叶粼死在了木翎君的手上,你不信,为什么? 银晓说:因为木翎君的控术虽强,叶粼的却也不差。 夏凝说:你知不知道木翎君到底有多厉害? 银晓说:你知不知道叶粼到底有多厉害? 夏凝顿了顿,她被银晓的反问给问住了,她的心突然紧缩成了一团,对呀,木翎君厉害,叶粼就弱么?再说,就算两人交手后叶粼败了,败了就一定死了么?这一点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难道别人说他死了,他就真的死了?难道没有别的可能?为什么别人一说他死了,她就深信不疑了?她本不是这种随随便便就听信别人的话的人,什么事都一定要等到她认为铁证如山的时候才能定下结论,这才是她本来的作风,为什么到了有关叶粼的问题上就不管用了?夏凝突然发现自己也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聪明,那么冷静,也不过是个喜欢冲动的笨蛋。想到这她的心情突然好极了,再看看银晓和释语希,她笑了笑,她看得出银晓对释语希还是很不错的,他可以为了给释语希治病而献出自己的神兵,这足以证明他对她的感情有多深,这让她觉得很有意思,她觉得银晓这个人好像也不错,不愧是叶粼的朋友,他们都很出色。可是,她却不知道这个生病的女孩是个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银晓为她付出,又值不值得自己来为她医治。 夏凝说:其实你朋友的病夏大夫可以为她医治,但有个很难做到的条件,她要你做一件对很多人来说很难做到的事。 银晓大喜过望的样子,说:我愿尽力而为。 夏凝说:她要你随便去取一个人的心来。 银晓怔住,他说:取别人的心做什么? 夏凝说:你朋友得的是寒热重症,得这种病生理机能衰退的最快的就是心,要你取别人的心正是为了让夏神医来帮她换心,如果不换心她就必死无疑。 银晓说:可是,别人的心若被我取走,岂不是也必死无疑? 夏凝说:是,可是别人的死活和你有什么关系?只要夏神医能把你朋友的病治好不就够了么? 银晓说:不行,我怎么能为了救人而去杀人!她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么? 夏凝摇摇头,说:那我就没办法了,这样就算夏神医愿为她医治也是无药可医。 银晓愣在了一旁,释语希也默不作声。 夏凝说:其实,我倒有个法子,你不想去挖别人的心,但是你可以挖自己的心呀,你不是甘愿为他献出你最宝贵的东西么?世上有什么比人的心,人的生命更宝贵呢?你说是不是? 银晓的身体僵硬了,他一言不发。难道他要为了她死?他不想让她死,可他也不想让自己死。 夏凝又把头转向坐在一边的释语希,说:你的朋友没说话,没说话大概就是默认了,他愿意为你挖出自己的心,你不必担心了,你的病必然能够治好了。 夏凝话没说完,眼睛就眨也不眨的盯着释语希的脸,看她脸上每一处细微的变化,看她的表情,夏凝要看她流露出的内心。 释语希的表情变得痛苦,无奈,然后变成苦笑,她说:谁要他的心?我就算死了也不会要他的心来救,把他的心放在我的身体里这种事我只要想想就会觉得恶心,怎么会同意? 夏凝说:可是这世上除了他的心能让你用之外好像就没别人了,你说你不用,难道是在说你想死? 释语希说:你说对了,我就是想死,谁说我想活了? 银晓一步掠过,突然挥手,竟给了释语希一记耳光,他说:你知不知道我最恨什么人?我最恨那些不知道珍惜生命的人?难道活着不好? 释语希捂着脸,突然泪流满面,她本来是觉得人生没什么意思,因为她觉得她的人生里似乎只有悲哀,但自从遇到了银晓后,她才发现并不是,这些日子银晓带给他的不仅仅是照顾与安慰,更多的是感动与希望。现在夏凝说要以他的死来救活她,她怎么能同意?她对银晓说:我没说活着不好,可是像这种一命换一命的事做了又有什么意义。就像你说的,我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我凭什么为了自己活就让你去死? 这是她的心里话,她怎么可能让一个给了她最大的安慰与照顾的人去死?如果,如果有一天是他需要她的心才能活,她也许会毫不犹豫,但如果是她要他的心那就绝对不行,她绝不同意。 夏凝感觉得到她内心深处的悲痛,她看得出释语希的难过,也嗅得释语希的悲伤,看到释语希这个样子,她已经有些不忍了,她竟然把别人逼得痛哭流涕,还害的人吃了一记耳光,一股罪恶感涌上心头,竟让她有些抬不起头来,但她很开心,因为她发现眼前的这对男女不但爱得深,而且爱得伟大,这给了她最大的满足。 夏凝说:你不必这样了,其实治这病根本用不着别人的心。 银晓和释语希齐的看向夏凝,惊叹道:不用? 夏凝说:不用。 银晓说:那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夏凝说:因为我想看看她能不能满足我为她医治的条件,我要看看她值不值得我救,也要看看她值不值得你为她付出。 银晓和释语希都深深的埋下了头。 夏凝说:你们随我到碧玉阁吧,她只要按我的药方吃几幅药,很快就会好的。 银晓又抬起头,疑惑的看着夏凝,说:你? 夏凝说:对,怎么了? 银晓说:你也会看病? 夏凝说:多多少少总会看些的。 银晓说:难道你就是夏神医? 夏凝说:我是姓夏,神医倒算不上。 她话刚刚说完,站在一边久未言语的酒木染突然飞掠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说:真没想到你就是夏神医。 夏凝说: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酒木染说:你既然是夏神医,就把你从离猬身上得到的东西交给我。 第二十五章 夏凝说:什么东西? 酒木染说:你不必和我装糊涂,我只问你,你是要自己交出来,还是要我自己动手去拿? 银晓突然说道:你要抢别人的东西? 酒木染说:怎么?难道不行? 银晓说:不行! 酒木染说:不行又怎样?难道你想阻止我?我知道你那天和夕翎君一战,体力到现在都没有恢复,你凭什么阻止我?我看你还是不要找死! 她轻蔑的笑着,接着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我还应该感谢你们,感谢你两人保护我一路到此,带我见到了这位夏神医本人! 银晓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酒木染说:意思是说我本来就是要到这里来的,就算不为你们带路,我自己也要来这,其实刚刚遇到你们时听你们说到夏神医,我就想随你们一同来此,但知道你们没什么宝贝之后我就放弃了这种想法,所以我本不打算带你们一起来的,但考虑到两点,我就又带上了你们。 银晓说:哪两点? 酒木染说:第一,有你们两个在身边,夕翎君就不会轻易找我的麻烦了,这样我才能一路安全到此。第二,你们也知道,求夏神医治病的人必须要满足她提出的条件才能被她医治,也就是说得满足了这条件之后,人才能进入碧玉阁,见到夏神医本人。我这非但没有能满足夏神医的条件,就连个病人都没有,这样岂不是很难见到这位夏神医?所以我就更要带上你们,你们有没有宝贝先不说,活生生的病人有一个可是一点不假,随你们到这求医总比我自己到这求医见到神医本人的希望更大些。你们果然没让我失望。 酒木染又把头转向夏凝,说:怎么样?若不交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夏凝对酒木染上下轻瞟一下,随后看向一边,缓缓说道:我不怪你不客气。 酒木染说:你不怕我动手?不怕我杀了你? 夏凝侧视她一眼,冷冷说:杀我,就凭你? 酒木染说:凭我难道不行? 夏凝说:不行。 酒木染说:如果你知道我的身分就不会觉得我不行了。 夏凝说:你是酒木染,不是么? 酒木染身子一震,愣在原地,她没想到这夏神医当真知道她是谁,她说:你怎么知道是我? 夏凝淡淡的说:我就是知道,所以我说你不行。 酒木染说:你认为我打不过你? 夏凝说:我不是认为你打不过我,我是肯定你打不过我,你如果能比离猬强上三五倍,倒还能让我觉得你可以,可惜你还不如他,你会的只是那些毒药害人的把戏,可惜对我来说并不能起什么作用。 听了夏凝的话,酒木染起了怒色,可她却不敢轻易发作,因为夏凝说的对,她是用毒的行家,可夏凝却是解毒的行家,而她的武功也确实不如离猬强,离猬有叹息剑在手尚奈何不了夏凝,她此刻手无寸铁又能对夏凝怎样?可她绝不能承认自己不行,她只好说:谁说我不行?你要不要试试? 夏凝清眸紧紧盯着酒木染,脸上突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口中却冷冷说道:好啊。 说着,她已一步步向酒木染逼近,酒木染突然感到一阵寒意袭来,听了夏凝的话她全身都惊出汗来,夏凝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这种感觉通常只有在肖若离追到她面前时她才会有,这就是所谓的杀气,夏凝的杀气简直要比肖若离的还浓烈,现在她终于明白离猬为什么会败在她手上了,这只因为夏凝的功夫实在太过强硬。就连离猬都不是夏凝的对手,她又怎么可能战胜夏凝?看着步步紧逼的夏凝,酒木染只得步步后退,最后飞身掠起,向远处逃去。 夏凝看着远去的酒木染,轻“哼”了一声,她没追,只是转过头,冷冷的看着银晓和释语希。 银晓说:我们只不过是请她带我们到这而已,并没有别的什么关系。 他有些怕,他怕夏凝误会他们是一伙的,这样夏凝就不会为释语希治病了。 夏凝说:我知道,我看得出,不然此刻你们也必定不会站在这里。 银晓说:想不到姑娘年岁不大竟有如此高深的功夫,佩服。 夏凝微笑说:你也觉得我功夫高? 银晓说:难道不是? 夏凝说:不是,刚才只不过是我吓她而已,若真和她动起手来,我不死在她手里才怪。 银晓说:你打不过她? 夏凝说:我现在不但打不过她,就连这位生病的姐姐都打不过。酒木染只要对我稍动真力,我恐怕连骨头都要被她弄断。 银晓和释语希对眼相望,都意外的不得了,原来这个刚把生杀宫的杀手吓跑的人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而已。 银晓说:可是刚才从姑娘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浓烈杀气,却绝不像一个根本不会功夫的人能达到的。 夏凝说:其实并不是功夫越高的人杀气就越浓,我认为杀气的淡与浓完全是靠人的心来支配的,你心中的杀欲越重,杀气就越浓,所以不管一个人懂不懂武功,只要他有杀欲,身上就会散发出杀气,我刚刚也只不过是稍稍的支配了下自己的对酒木染的杀欲而已。 银晓暗暗叹道:这姑娘说的好像容易,但人想要随意支配自己的欲望又谈何容易?天下又有几人能做到?他仍旧很佩服这女孩,只不过佩服的已不是她的功夫,而是她对自己的控制力,和她的机智。 他说:姑娘虽没有高深的武功,却机智过人,能不费半点力气就将人击退,这才是最大的本事,一样让我俩佩服的很。 夏凝说:机智过人?不过是些小伎俩罢了,只是酒木染太笨了才会上当,换一个人可能就不管用了。她根本没想过她完全可以先和我过一招,发现自己真的不是对手时再逃跑。 银晓说:这只因你抓透了她的心理,让她对你先生畏惧,这样她就算再强些也一样不敢和你动手的,就凭你与她从未谋面就知道她是酒木染这一点,就已足够让她心里发慌了。 夏凝说:那也不过是小聪明而已,你若是我你也想得出的。离猬有东西落在我手里的事本来就只有两个人最有可能知道,根据离猬过去对我说过的话,那东西从头到尾大概只有这三人经手,就是他和与他同为生杀中人的酒木染和宋词,所以刚刚的人也就最有可能是她们两个当中的一个,我听说宋词是个容貌倾城的女人,她的身姿足以魅惑众生,令全天下的男人走向堕落,而这个人身材一般,动作既不够优雅,又不够诱人,显然不是宋词。 银晓说:所以你断定她必然是酒木染。 夏凝说:我只是猜测,只是在和她赌,她若是便是我赢,若不是便是我输。 银晓心中不禁对这少女更加赞叹,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事情分析的如此透彻已让银晓十分钦佩,在酒木染面前表现出的那分冷静与过人的胆识更是让他佩服的无话可说。就算是武功天下第一的太上皇释纵天在面临大敌时,他的表现也必定不过如此。 给释语希治病当然不会真的用银晓的心脏,就连一样珍奇名贵的药材都没用到,夏凝只不过随随便便的给她开了个方子,随随便便的为她抓了几幅药,她的病就已痊愈了,她的病在夏凝的眼中的确算不上什么病。银晓最近一直在为叶粼的下落奔波,释语希的病已经好了,她已没必要那么担心,自然也没必要像过去那样来照顾她,不过,他虽一直在全力寻找叶粼,得到的消息却不多,他只听人说叶粼死后被丢到了沙漠之中。夏凝听到这样的消息就感觉天好像又塌了一次,这样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让她忍受不了了。 银晓说:其实你不必过于相信这些话的,你又没看到叶粼的尸体躺在沙漠里,怎么就相信他死了呢?没准他是昏迷了被人丢到沙漠里也不一定,等他醒来了,就走了。 夏凝说:走?他自己会走到哪里?他若真的离开了沙漠,总该回到这一次的。 银晓说:或许他还在沙漠里。 夏凝说:他如果还在沙漠里,就一定是尸体还在沙漠里,人不可能在没有食物和水的情况下活这么多天。 银晓顿了顿,说:我们为什么不到沙漠去找找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说对不对? 夏凝点点头。 银晓说:可是,如果叶粼死了,沙漠的风沙这么大,那他的尸体…… 夏凝说:这个你不必担心,他去的这片沙漠是出了名的无风沙漠,风沙不可能把他埋住。 银晓说:这样最好,但我们的人手太少,我们还需要找些帮手。 夏凝说:说到帮手我倒有一个,他的势力在这还比较大,也许帮得上我们,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银晓和释语希随夏凝到了一家又小又破的酒肉馆子,馆子的门面与桌椅用具都已陈旧,大门上连个招牌都没有,掌柜的只用一大块布写上三个大字挂在店门口,这就算做招牌。夏凝望了望布上的三个大字:吃不够。微笑道:就是这了。 银晓起初并没问夏凝要找的是什么人,但既然那个人的势力很大,他出来行走气派就绝不会小,那个他们要请的人会在这种地方吃饭?这地方虽然破,而且简陋,但客人并不少,这并不能算大的店堂里已做满了人,这些人是来吃饭的,他们看重的自然是饭菜的的味道,而不是店面,所以这虽破的很,却仍旧有很多人来,因为这的酒菜确实让他们感到“吃不够”。 夏凝在屋内放眼一望,见一人背对着他们,坐在桌边吃个不停,他左手一只肥鸡,右手美酒,吃的可谓是狼吞虎咽,再看这人桌上,几十只盘子堆在一起,摆的老高。夏凝悄声走了过去,到了那人身后,手猛地拍在那人肩上,在他耳边大声喊道:嘿! 那人被吓了一跳,一口肉噎在喉间,脸都憋绿了,他拼命的往嘴里灌酒,半壶喝下,肉总算被冲入腹中。他定定神,回头看到夏凝,故意板起脸,说:我就知道是这小丫头! 夏凝很奇怪的样子,说:你怎么就知道是我? 那人说:这天下除了你没人能悄悄的走到我身后,一点气息都没有,像个魂似的,想吓死我是不是? 夏凝顽皮的笑笑,然后对那人吐了吐舌头,她的身上就像是突然有了光,散发出和平日里绝不一样的神采。银晓和释语希都很意外夏凝竟然会有这么像孩子的时候,她看起来虽然最多不过十七岁,但这几天来给他们的感觉却是极度的成熟和稳重,直到现在,他们才发现原来这个小姑娘并不是个冷静到冷血程度的大人,她还是个既顽皮又稚气的孩子。 释语希又看了看那人,然后她意外的几乎要说不出话来,那个人她认识。她说:是你! 那人和释语希同样惊讶,说:是斓王,你怎么在这? 银晓说:你们认识? 释语希说:他是刈翎君,千夜。 第二十六章 夏凝坏笑说道:什么刈翎君?别人都说他是刈世翎君,我说他是饕餮翎君才对,你们知道饕餮么?就是那种最最能吃,即使撑破了肚皮也要吃的大怪物。他就是饕餮,是个大怪物!他不但是怪物而且还是个偏执狂,你们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瘦却又这么能吃么? 银晓和释语希摇摇头。 夏凝说:这就要怪他那几把刀了,犬神刀是能够吞噬别人灵力的神兵,同时也能够将它所吞噬的灵力注入到他体内,使他增强,而虎翼刀是能够释放压力的刀,在释放力量的同时也需要吸收他的大量体力,这双刀拿在手中一收一放,本可互相抵消,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影响,怎奈他是个左撇子,与人打架的时候总是虎翼刀用的多一些,这样就造成入了不抵出的现状,让他损失大量体力,所以他只好靠不停的吃饭来补充力量。所以我说他是偏执狂,其实他可以把虎翼刀和犬神刀换过来用,这样就变成了只进不出了不是么?这样岂非要比现在的状况好得多?至少不会让我觉得他是个偏执的大怪物了! 千夜本想继续板着脸的,但看了夏凝笑嘻嘻的模样,自己也不禁笑了出来,说:你这丫头蛋子,我将来不被你气死才怪。 夏凝听了千夜的话却板起了脸,她嘴撅的老高,说:不许再叫我丫头蛋子,我已经是个大人了,不信你问他们。 她把手指指向银晓和释语希,要他们为她作证。如果是进了这屋之前夏凝问他们,他们会毫不犹豫的说:你的确像个大人。但现在他们看着夏凝撅嘴的模样,要是再说她是大人实在有点违心,所以两个人只好违心的笑笑,什么都没说。 千夜看着夏凝撅着的小嘴,笑笑说:你这丫头,脾气就和你这张小嘴一样,倔得很。 夏凝听了更气,本来想把嘴撅的更高,可又不好意思了。 千夜顿了顿,正色说道:你找我有事,对不对?是要我帮什么忙么? 夏凝又笑了,说:大怪物太聪明了,一猜就中。 千夜笑着说:我当然一猜就中啦,平时躲我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主动找我呢? 夏凝的脸有些红,硬着头皮说:谁说我躲你了?你只不过是个大烦人精,所以我才不爱理你的。 千夜说:你看看,终于承认不愿理我了是不是?得,我看你这是不想让我帮忙了! 夏凝急忙说:不行,不行,一定要帮,我以后肯定理你! 千夜又笑了,他每次看夏凝着急生气时都会笑,因为她生气时的样子太可爱了,他喜欢逗夏凝笑,也喜欢逗夏凝生气,他认为一个孩子就应该有喜有怒,这样她的人生才算多彩。 他说:行,你说吧,什么事。 夏凝说:我想要你帮我找个人,他之前和穆音祖打斗过,传说被穆音祖杀死后丢到了沙漠里,我不太相信,所以想让你派人去帮我找找。 千夜说:你说的是叶粼? 夏凝连连点头,说:嗯,就是! 千夜突然很扫兴的样子,身子靠在桌边,单手拄在桌上,缓缓说道:你们不必找了,他没死,更不在沙漠里。ww奇Qìsuu書còm网 夏凝大喜过望,急问道:那他现在在哪? 千夜说:他现在和生杀宫的宋词在一起,据说他已加入了生杀宫。 夏凝,银晓和释语希全部怔住。 千夜继续说道:就在前几天,炎晶城的城主叶祖曦来找过我,他说生杀宫的宋词去找过他,目的是要叶城主放出被关押在炎晶监狱中的离猬,离猬你应该知道的,他正是被你关进炎晶城的密牢中的。叶城主本不答应放人,却没想到宋词抓了叶城主的女儿,要叶城主用离猬来交换自己的女儿,叶城主一时间没什么法子,就找到了我,求我帮他解决。 夏凝说:可是,这和叶粼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他也参与了这场绑架案? 千夜说:绑架一事他有没有参与我不知道,但他现在和宋词呆在一起应该可以肯定,这是宋词亲口对叶城主说的,如果叶城主不答应以人换人,她们要杀的将不仅仅是叶城主的女儿,她会联合叶粼等高手,屠了叶城主整个府。 夏凝低下了头,突然很失魂的样子,黯然说道:这怎么可能?叶粼,他竟然会加入生杀宫! 银晓说:我觉得不太可能,这没准是宋词为了造声势也不一定,我相信叶粼绝不会加入生杀宫为深渊做事。 千夜淡淡道:但愿不是。 他又看看夏凝失落的样子,说:你还很在意他? 夏凝点点头。 千夜说:我知道从你小时候起你就崇拜他,可你已经这么大了,却还是那么崇拜他。 夏凝说:不是崇拜,是喜欢,我喜欢他。 千夜说:你喜欢他?你对他了解多少?你怎么能对一个你完全不熟悉的人说喜欢呢? 夏凝说:谁说我不了解?他乐于助人,爱打抱不平,守诚信,不自私自利,不贪图富贵,这些我都了解! 千夜说:你怎么了解? 夏凝说:我就是了解,你弄伤了他的手对不对?现在已被我治好了。 千夜说:你在为他治伤之前考验过他? 夏凝说:不错。 千夜说:其实有些人在你面前表现出的品质并不一定就是他的本质,特别是当他需要你为他做事的时候,他的美好品质便会全部展现在你面前,其实那都不过是他装出来的而已。 夏凝说:我不相信他那些品质都是装出来的! 千夜说:那好吧,我告诉你,叶城主和宋词已经约好了要在明晚换人,如果叶粼真的加入了生杀宫,他明天必然会随宋词一同前去,我到时会在暗中埋伏,将宋词等人一并抓获。你们可以和我一起去,看看叶粼会不会出现,他若不出现最好,但若出现——小妹,你别怪我要杀他! 夏凝默然的看着千夜,没点头也没摇头。 千夜说:你就把这件事当做对他的最后考验吧。 时间实在是种奇妙的东西,有时候你希望它慢,它偏偏快的要命,有时候你希望它快,它却偏偏慢的要死。这两种情况无论是哪一种发生在人身上,都将是一种折磨,所以人在等待一件事物的时候最好要保持一种平常的心态,否则他就要受到时间的折磨。 一天的时间对夏凝来说就是一种折磨,她觉得这一天的时间简直比过去的一年还要长,这只因她太期待了,她想要早点看到叶粼,可她又不希望看到叶粼,因为他若出现就证明了他已加入了生杀宫,证明了他过去展现在夏凝面前的品质全部是假。 这一刻终于还是到了,不管夏凝此刻抱着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这一刻都已经到了,炎晶城主叶祖曦带着穿着囚衣的离猬和十二个卫兵,走进了一片密林,这就是他们约好的交换地点,千夜和夏凝等人已经在这里埋伏好了。 半柱香的时间过后,远处来了一行人,这一行人前面三人,后面一顶高轿,四个壮汉各把一角悠悠走来。 走近一看,当先一人衣着华贵,颔下一部长髯,年纪约过半百,看气质与打扮倒与叶城主有七分相似。第二人身形妖娆,绰约多姿,赫然是宋词。第三人一身粗布衣服,黑色短发,并无特别之处,但夏凝看在眼中,却让自己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这人正是当日与她一别便再也没能相见的叶粼! 千夜目光紧紧的盯住叶粼,又回望到夏凝身上,神色异常冰冷,夏凝再也不敢直视千夜,她不想再面对千夜的目光,更不想面对眼前的事实。她死都不愿相信叶粼此刻就在眼前,可是,叶粼确实活生生的站在那里。 宋词对叶祖曦说:你要的人我带来了,我要的人呢? 叶祖曦命人将捆绑的人带上前来,宋词对这人观察一番,见这人皮肤伤痕累累,但身形依然伟岸挺拔,再看向这人的脸,满是颓废之气,但绝没有丝毫软弱无力之色,不错,这就是离猬。 宋词也将轿子中的人拉了出来,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女子,她手脚并没有被捆绑,但是被迷药迷晕了。叶祖曦也仔细端详一番,这确实是他女儿,她和宋词绑她之前一模一样,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淤青,看来宋词并没有对她用刑。双方人质都被送回到自己人手中,叶祖曦抱着自己的女儿,宋词在为离猬松绑。离猬安静的笑着,一瞬间,他身上的陈腐之气好像全部消失,散发出摄人心魂的魅力,他对宋词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救我出来的。 宋词没说话,笑容却从她的玉面上荡漾开来,她身子一倾,倚进了离猬的胸膛。 千夜对夏凝说:看清楚了么?现在你该知道叶粼是个什么人了! 他话没说完,身子已飞掠出去,左手虎翼,右手犬神。双刀已直逼敌人,他第一个要杀的不是离猬,也不是宋词,而是叶粼。虎翼刀的压力扩散到方圆一里,树林中轻而脆的树枝瞬间被全部压断,几名抬轿子的轿夫顿时瘫倒在地。伴随树枝折断的“啪啪”声,千夜的虎翼刀已向叶粼面上挥下,附着在刀上的利气化作一道强劲的黑光,直逼叶粼。 叶粼冷眼望着虎翼刀化出的这股强劲力量,不慌不忙,不躲不闪,轻轻伸出两指,挡在身前,汹涌而来的黑光顿时化为虚无,在叶粼面前散尽。千夜极速闪出的刀刃竟被叶粼两指活生生的夹在中间。 惊诧的不仅仅是千夜,所有人都已看得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千夜劈出的这一刀是何等速度?何等力量?常人若是中了这一刀不但身体会化为灰烬,就连他身后的那片森林都要被毁去大半,可这一刀挥在叶粼面前,却被叶粼两指轻易接下,他连兵器都没用。千夜觉得这就像是天大的笑话,他号称刈翎君,刈世翎君,他连整个世界都割得开,却割不开叶粼的双指,虎翼刀就像是长在了叶粼的手上一般,半分都动弹不得。千夜挥起右手的犬神,劈向叶粼夹刀的手,叶粼这才松手,千夜没见他俯身,没见他迈步,却见他在瞬间移到了七步之外,这又是何等的力量,何等的速度! 叶粼的眉毛轻挑,顿声说道:是你! 千夜愤恨的看着叶粼,他怎么也料想不到叶粼的功夫会进步的这么快,上一次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弄伤了叶粼,这一次他全力挥出的一刀竟被叶粼轻易接下,他说:是我,想不到你进步如此神速,但我要你明白个亘古不变的道理——邪不胜正。 叶城主抱着自己的女儿艰难的跑着,他的功夫并不高,走在千夜虎翼刀散出的迫力之下可以说是步履维艰。宋词和离猬飞掠到叶城主面前,挡住了叶城主的去路后,宋词便又依偎在离猬怀中,淡淡说道:邀要我杀了他。 离猬说:好啊,那你就去做吧。 宋词娇嗔说道:可是我不想杀他! 离猬说:为什么?难道你敢违抗邀的命令?你别忘了邀的意思就是深渊的意思。 宋词说:我知道,我又没说不杀他。 离猬说:那你为什么说不想杀他? 宋词娇滴滴的说:人家只是不想弄脏了自己新换的衣服嘛! 离猬说:那怎么办? 宋词蓦地化出一把短刀递给离猬,说:不如你帮我杀了他,好不好? 离猬笑笑说:好吧,我依你。 他接过短刀,逼近惊慌失措的叶城主,将短刀插进了叶城主身体,可叶城主并没死,这并不是致命的一刀,离猬又一连在他身上刺了十几刀,刀刀深入,却仍旧是不足致命,他是想要折磨叶城主,他想要把自己在牢中受到的苦难全部赠还给叶祖曦。 宋词又突然阻止了离猬,说:还是让我来杀吧。 离猬疑惑的看着宋词,说:你不是不想动手么?不怕脏了衣服么? 宋词说:你一个人在这边玩的这样开心,我自己却在一边看着,那样岂不是太没趣?所以我又改变主意了。 离猬笑着说:那好,我依你。 他又把短刀交还到宋词手上,宋词一步步逼近叶祖曦,微笑着将短刀插进了叶祖曦的咽喉…… 第二十七章 千夜犬神刀挥起,在自己面前划过,腰间的龙牙刀蓦地飞出鞘来,遁入天空,本来晴朗的夜空突然暗淡下来,黑云聚拢,漫天的繁星顷刻间被翻滚怒吼的乌云吞噬淹没。狂风掠过密林,发出尖锐的鸣音,雷电在空中疾闪,似乎要撕裂整片夜空。千夜仍旧握着虎翼和犬神,他双刀相碰,顿声念道:落! 天空中落下一道金光,不是刚被抛出的龙牙,而是一道足以让一座宫殿毁灭的雷电,眼前相拥的树木顿时被分到两旁,从土中撅起,翻卷到半空,随后变焦,化为乌有。叶粼脚下的土地也被这道翻腾着扑向他的雷电弄得四分五裂,顷刻之间,一片森林已只剩下几块变焦的木炭。 待一切安静下来,叶粼的身影被凸显出来,他半蹲在原来的地方,手捂心口,缓缓站起。刚刚那样强烈的一击并没能杀死他,但无疑已让他再次受了重伤。千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惊诧,他甚至感到可怕,从来没有人在受了龙牙的一击后还能活着,叶粼是第一个。 叶粼忍住内伤,起步迈向千夜,却见眼前飘起了雪花,暴雪突然从旁边袭来,吞没了叶粼与千夜的视线。宋词突然出现在叶粼的面前,她一把拉住他的手,说:走! 当暴雪停止后,叶粼和宋词人已不见,千夜将龙牙的鞘举入半空,空中的风云便凝聚成一股漩涡,钻进龙牙鞘中,变成了原来的龙牙刀。他站在原地,什么都没说,只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叶粼消失的地方,表情已变得更加愤恨。 夏凝似乎傻了眼,自从她在一旁看到了宋词将叶粼拉走之后,她的眼睛就没再眨过,连转好像都不再转,她一直呆呆的望着叶粼消失的地方,就好像变成了一块木头。叶粼和宋词走了,现在什么都不必说了,说的再多也没有眼睛看到的真实,叶粼确实和宋词呆在一起,确实参与了这场绑架案。现在她该明白,也许千夜所说的一切并不假,叶粼曾在她面前表现出的一切都不过是假的而已,他那样做只不过是为了讨好她,求她帮他治伤。想到这,她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已泣不成声。 对夏凝来说叶粼的离开不仅仅是一种叛离,也是她梦想的破灭。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把叶粼当做一个神话,能永远陪伴在叶粼身边便成了夏凝心中最大的梦想,那些生活在她身边的男子她谁都瞧不上,她认为只有叶粼那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她,也只有她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叶粼。所以,她从十二岁的时候开始就坚定的认为一件事必须要发生:她必须要嫁给叶粼。虽然那个时候她还只不过是个孩子。可是,现在呢?现在的情况和她过去想的太不同了,她和叶粼之间的喜欢只不过是单方面的,就只是她喜欢叶粼,叶粼却并不喜欢她,她从没想过她喜欢的人会不喜欢她,因为过去从来都是只有别人喜欢她而她不喜欢别人。她从没想过,她既然可以不喜欢那些喜欢她的人,她喜欢的人又为什么一定要喜欢她呢?叶粼不但不喜欢她,还离她而去,和那个天底下最美最妖艳的宋词呆在一起。其实当她看见叶粼出现时她并不是很伤心,但当她看到宋词拉住他的手时,她的整个心都要碎了,那一刻她突然明白叶粼为什么要加入生杀宫了,也许就是因为宋词,到此夏凝再也忍受不住,她为什么要想到这些?这样不如让她死了更痛快。 银晓的那份惊诧并不亚于夏凝,但不同的是他并没有夏凝那样伤心。叶粼出现在林中的事给他留下更多的不是悲伤,而是怀疑,叶粼为什么会和生杀宫的人在一起?难道他真的加入了生杀宫?如果他加入了,加入的原因又是什么?银晓和夏凝绝不同,因为在他弄清楚这些之前,他是绝不会感到悲伤或者叹息的。这也许也正是友情和爱情之间的不同,因为友情永远是淡淡的茶,而爱情却像是一杯浓烈的酒。人喝下茶后或许会更清醒,喝下酒后却很容易冲动。 回到碧玉阁,那个叫“神”的小姑娘就跳到了银晓面前,她将一封信送到了银晓的手上,说:这信是别人要交给你的,不要问我这是谁要我把它交给你的,因为我也不知道,那天黄昏我采药回来的时候,这封信就已经摆在厅内的桌子上了。 说完,小姑娘便急忙去照顾她那已经哭成了泪人的大小姐去了。 银晓将信拆开看了一遍,然后他的瞳孔开始收缩,他又一连将信上的内容重复看了三遍,却好像仍旧不敢相信纸上所写的内容是真。 释语希盯着已经变成了木头的银晓,缓缓问道:你没事吧? 银晓没回答他,只颤声说道:是肖若离。 释语希说:这信是肖若离写给你的?她竟知道你在这里。 银晓说:嗯,她早就知道的。她若想知道别人的行踪并不困难。 释语希说:那她想怎样?难道想杀到这里来? 释语希当然知道自己的推断完全错误,既是要杀到这里,肖若离又怎么会事先留下一封信来给银晓?这实在太多余了。虽是如此,释语希还是问了这样的一句话,这只不过是因为她想知道信上的内容,又不好意思直接去问。 释语希的意思银晓当然明白,所以此刻信已到了释语希的手上,她的面颊微微一红,一双水眸却早已盯在信上,只见信上写道:自前日与君一别,内心颇不平静,忆往事亦自觉十分愧疚,七月十六日正午晨风楼相候,请君相赴,望前嫌得以冰释。肖若离。 释语希看完信本是略带几分惊诧的,可这份惊诧不久便从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惆怅与默然。她说:看样子肖若离是想要为某件事向你道歉。 银晓点点头,说:这样的事我做梦都想不到。 释语希似乎更加怅然,轻轻问道:她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银晓点头,他沉默半晌,随后缓缓说道:她做了一件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原谅的事…… 释语希樱唇微颤,本待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开口。她只见银晓的表情变得忧郁,痛苦,他那本来俊朗的脸已因此而变得扭曲。他很少回首往事,因为他觉得往事不堪回首,每次想到过去都不禁变得愤恨,他一双带着幽怨之色的清眸盯住了释语希许久,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离开了。释语希望着银晓离去的背影,深深的叹息出来,想到了肖若离与银晓之间的事她不禁如此,却不知道她这样究竟是为了银晓还是她自己。 碧玉阁的四周沉静的让人窒息。 院子里的景色如故,骄然而立的红亭,幽静清雅的竹林,还有潺潺的碧水,碧玉阁美得让人神醉。 夜已深,雾气也更浓。银晓独自一人坐在红亭内,静静的一动不动,任凭清风拂过他的面颊,任凭浓雾浸湿他的衣襟。不知什么时候,释语希已站到了他身后。她轻轻的叫出了他的名字,语调说不出的轻柔。 银晓稍稍回过头,淡淡的说:你怎么还没睡? 释语希说:你也没睡。 她静静的坐在银晓身旁,许久都没再说话,但这样却仍旧分担了银晓的寂寞与忧伤。 银晓许久都没有出现过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淡淡的笑,他对释语希说:你想不想听故事?我给你讲。 释语希问:是什么故事? 银晓说:真实的故事,关于叶粼的故事,你也认识他,对不对? 释语希略闪出光芒的眼睛忽又黯淡下来,似乎有些失望,她本以为银晓要说的是他自己的故事。但她却不希望打断银晓,所以她只点点头,说:对,很早就认识了。 银晓又微微一笑,随后说道:叶粼的故事,也就是我的故事。你……愿意听么? 释语希深情的望着银晓星辰般的双眸,整个人都似痴了,她的语调更轻柔,她说愿意。 银晓顿了顿,说: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叶粼的? 释语希说:自他成名时起,我就认识他,算起来已有五年多。 银晓惊叹道:五年多?你和他认识这么久我却从来没见过你们两个见面! 释语希说:我和他认识的时间虽长,见面的时候却不多。一共也只不过三次,目的都是为了和他一较高下。 银晓笑着说:那时想找他决斗的人实在不少,不想你也是其中之一。那个时候他名气太大,若能打败他可谓是莫大的成就和荣誉了,可你并不需要这些。 释语希说:我起初找他决斗不过是因为想折折他的面子而已。因为那个时候的他实在是太过嚣张,太过骄傲了,我气不过,就想来挫他的锐气。 银晓又笑了笑,却没说话,这些日子他已对释语希有了很多了解,他知道,释语希的地位虽然很高,可在她内心深处,却有一份本不该属于她这种身份的自闭。一个拥有尊贵的身份和漂亮的容貌的女子本不该会自闭的,可释语希却不同。自闭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对那些在这个天下出尽风头的人有些厌恶的,这只因他们觉得自己不是那种人,别人也不该那样。所以银晓也能体会释语希的心情。他只问道:那结果怎样? 释语希说:结果那一次我败的很惨,而且输的很快。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听说太过骄傲的人都不免有些大意的,叶粼却不,他的防守几乎毫无破绽,进攻的手法更是妙不可言。 银晓说:这只因他那不是自傲,而是自信,他对自己实力的定位并没有错。 他又浅浅一笑,说:不过你若说他那个时候太不谦虚倒也一点不错。 释语希说:那一次对决我败了,当然不会就这么罢手,所以我苦练了两年后,又找了他一次,那时的他已从江湖上消失。 银晓说:但你还是找到了他,结果又怎样? 释语希说:那一次我们从日出比到日落,最终没有结果。 银晓说:是平局? 释语希说:嗯,平局。自那之后的一年我又找他较量了一次,结果又是平局。 银晓说: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释语希叹道:所以从那以后我就没再找他较量过,因为自第二次较量开始,他便再无胜我之心。 银晓说:不错,从四年前开始,他整个人都变了,他已不再像过去那般好胜,可他却又不忍心输给你。 释语希说:因为故意输给挑战者是对挑战者的侮辱。 银晓说:不错。 释语希说:这些事我已隐约猜到,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得出。所以从那以后,我便不再找他比试。 银晓说:因为你认为再找他一千次,一万次都是一样的,都是平局? 释语希摇摇头,说:不,我不再找他比试的原因只因我知道我输了,我的确不如他强,他有赢我之意的时候赢了,他不想赢我的时候我却赢不了他,这不是我输了又是什么? 银晓笑着说:你能和他从日出打到日落已经很厉害,你恐怕是和他交战时间最长的人了。有很多和他交战的人都输得很快。 释语希说:因为他气术中的那招“真空”? 银晓点头。 释语希说:可我却知道一个人,他功夫了得,瞬术更是天下第一,同样是很快输给了叶粼,却绝非败在他那招“真空”之下。 第二十八章 银晓说:你说的是风无影吧?那个在过去出了名的神偷。 释语希说:不错,多年前,有传言说风无影偷尽了天下的宝贝,不管那个宝贝被藏在什么地方,不管那个宝贝有多么难偷,对他来说都不过是囊中取物,可见他手法的精妙和身法的轻灵绝非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银晓说:不错,他行踪诡秘,瞬术第一,昔年二十一位翎将合力对他进行围捕,最后也只得铩羽而归。 释语希说:所以我很奇怪,一个身法这么快的人怎么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被叶粼打败? 银晓说:他只用了一个很简单的办法,风无影是瞬术天下第一的神偷,别人要找到他自然困难的很,但他若要找别人却容易的多,叶粼也只不过是想办法让风无影主动来找他而已。 释语希问:什么办法? 银晓说:风无影是神偷,他爱偷,他喜欢那些贵重的宝物,但他更喜欢那些难偷的宝物,因为难偷的宝物偷起来才刺激,偷成之后也更容易让他出名,他的名头够响,雇他去偷的人才会更多。所以叶粼就拿出了一件宝贝,放在了一个极为隐蔽的地方,然后在江湖上散播消息,等风无影主动来偷,结果风无影果然上钩。 释语希说:他就这样抓住了风无影?可是风无影既然号称瞬术第一,凭他的速度要逃脱也不该十分困难。 银晓说:不错。叶粼那个时候的气术虽然已接近化境,但要抓住风无影并打败他,却还是困难的很。风无影虽然上钩,却没有被叶粼抓住,他顺利的进入了藏宝的地方,找到了那宝箱。 释语希说:他成功了? 银晓说:不,没成功。因为宝箱中藏的根本不是什么宝物,而是一堆狗屎。 释语希微笑着说:这堆狗屎是叶粼放进去的?那个时候的他做事果然是霸道得很! 银晓说:箱子里除了狗屎,还有一张字条,风无影忍着臭看了下去,只见上面写道:“恭喜你,你找到了世界上最值钱的宝物。” 释语希笑出声来,说:风无影一定要被他气死! 银晓说:嗯。随后,这件事就在江湖上传开了,所有人都知道天下第一的神偷找到了世界上最值钱的宝物——叶粼家的狗屎。这让风无影名声扫地,他很快被人贬低的一文不值。面对这种状况,风无影怎能不怒?怎能不报复叶粼?风无影也很快想到了一个让叶粼名声扫地的办法。 释语希问:什么办法? 银晓说:有关凤凰守护者的传言你知不知道? 释语希说:有关凤凰守护者体内都含有凤凰血的事?传言凤凰的血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人若喝了力量会成倍上涨,而且,对于火术,喝过凤凰血的人只要看过一遍就可运用自如。而作为凤凰守护者,凤凰会赐予他们几滴自己的血,以增强守护它的人的力量。 银晓说:不错,不过喝过凤凰血的人也会有一种副反应,他们每隔一段固定的时间就会出现身体灼热,高烧不退的现象,那段时间里守护者的心也像是被火焚烧一般,心烦意乱,神情恍惚。所以每年这病复发的时候就是凤凰的守护者最虚弱的时候,历代守护者为了克服这一缺点,每到病发时都会使用少量的冰落散。 释语希惊诧出来,说:冰落散?那是毒药!中了这种毒的人全身都会被冰冷麻痹,中毒过深足以破坏人的神经,让人瘫痪。 银晓说:对,但是守护者发病时吃了少量的冰落散后却可消去他们身心的灼热之感。到了守护者这里,这毒药变成了治病的解药。这些传言风无影也知道,所以他也想出了一个办法,他知道叶粼也是凤凰的守护者,就根据历代凤凰守护者发病的日子估算出了叶粼发病的日子。等到了那几日,风无影便盗走了整个梨花城的冰落散,就连叶家自备的那一份也被他盗走。你知道的,他有这个能力。 释语希说:守护者吃不到冰落散自然会病发,而风无影便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打败叶粼?这就是让叶粼声名扫地的办法? 银晓点点头,说:不错,如果风无影在叶粼病发的时候来找叶粼比试,叶粼必定惨败,如果叶粼不与风无影比试则证明他不敢与风无影比试,这两种情况都能让叶粼名声扫地。 释语希说:这办法的确不错……那结果怎样?以叶粼当时的性格来说,他即使再痛苦也是要和风无影比试的。 银晓说:他们比试了,不过事实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叶粼并不是带着病和风无影比试的。 释语希说:为什么?难道叶粼早有准备,吃过了冰落散?还是因为风无影算错了叶粼病发的日子? 银晓说:都不是,其实原因很简单,他没有病发的原因只不过因为他没有喝过凤凰血而已。他没喝过凤凰血,自然不会有凤凰血带来的副作用。 释语希叹道:不错,不错……可是,他为什么不喝凤凰血呢?他不渴望强大的力量么? 银晓说:原因就正如我刚才所说,如果他喝了凤凰血岂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虚弱的要命?叶粼认为那不是得到了强大的力量,而是给自己增加了弱点。况且强大的的力量有很多,他又何必只追求这一种? 释语希默认。 银晓继续说道:所以,当风无影看到一个精神饱满的叶粼出现在他面前时意外的不得了,这让他在心理上首先输了一筹,比试的事又是风无影提出的,他自然不能退缩,那样只能让他的名声更臭。所以他只好硬着头皮和叶粼比试下去。所以交战后,也就很快被叶粼打败了。叶粼将他擒了之后本打算交给朝廷处理,却被他的爷爷留下了,他将风无影收为门下,风无影的恶劣事迹也从此终结。 释语希叹道:这故事的确精彩,可是,这件事好像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银晓说:有,有那么一点点,我下面要说的故事就是由这件事引起的。 释语希说:哦。 银晓说:当时风无影盗走了整座城的冰落散对叶粼虽然没造成什么影响,却足足折磨了另一个人两天,那就是我师父,也就是叶粼的爷爷。他老人家过去也是凤凰守护者,体内自然也有凤凰血,所以师父他老人家就因此受了大罪。当时师父除了叶粼和我两个之外还有个徒弟,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她小我三岁,叫银黎,是我的亲生妹妹。 释语希惊诧的看着银晓,说:你有妹妹? 银晓说:嗯,我和我妹妹本是无父无母,流浪街头,后来被师父他老人家收养才得以在梨花城安家。在叶粼,我和我妹妹当中,师父最疼小妹,也最宠她,所以三人中也只有她才敢不听师父的话,所以她虽是术的祖师的弟子,却一点功夫都没学。不过,三人中她也是最关心,最照顾师父的,也只有她最会逗师父开心,所以很多时候我和叶粼修炼不刻苦被罚时总是要她去向师父求情,只有她能让大发脾气的师父忽然烟消云散,喜笑颜开,只要几句话就可以。她实在是个可爱的女孩子,不仅仅是师父喜欢她,我们大家都很喜欢她。那个时候师父常常说要把小妹嫁给叶粼,这样小妹才能永远待在师傅身边。每次师父这样说的时候小妹都很开心,因为她喜欢叶粼,可叶粼却显得为难,我知道,叶粼对小妹的感情就像我和小妹之间的感情一样,都只不过是把她当做最亲的亲人,当做妹妹。 就在师父因没有冰落散而病发的第二天早上,小妹突然出走了,她留下了一张字条,她说要去为师父去采些碧萝草来,她希望师父能尽快好起来。碧萝草是制作冰落散的材料,在梨花城外六百里的一片密林中就长有这种植物,她只身一人去了那里,但是那里尽是毒蛇猛兽,她一个人去实在太危险了,我们一连找了她一天一夜,都没能找到。结果过了两天,她安全的回来了,手中提着的篮子里装满了碧萝草。她不但带回了冰落散的材料,还带回来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师父收下的最后一名弟子,她叫肖若离。 释语希再次怔住,她没想到肖若离竟然也是叶无殛的弟子,她从未听别人提起过。 银晓继续说道:那天我妹妹独自一人进了那片密林的确遇到了危险,她碰见了一匹野狼,但那匹狼却不是在追她,而是在追肖若离。我妹妹虽然不会功夫,但是体质并不弱,也很勇敢,wrshǚ.сōm她深知自己入了这片林很可能遇到危险,匕首和长剑都随身带着,见肖若离被狼追赶,就抽出剑和狼斗了起来,最后她和肖若离合力将那匹狼杀死了。后来我才知道肖若离本是富人家的孩子,不幸全家被强盗所杀,只剩她一人跑了出来,流亡到了那片树林。后来师傅便收她为弟子,教她功夫,再后来她便和叶粼相爱了。我知道你听到这一定又很诧异,但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他们相恋的事师傅并不知道,终于,在四年之前,师傅决定把我妹妹嫁给叶粼。我知道,叶粼必定会因此陷入极大的痛苦之中,我妹妹也一样。她看得出叶粼并不开心。再后来,没过几天,我妹妹便又突然失踪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不管我们怎样努力去找都找不到。我们都以为她是不愿拆散叶粼和肖若离,自己选择了离开,其实不是,她是被肖若离那个狠毒的女人害死了。师傅一直喜欢小妹,却不喜欢她,这本就让她怀恨在心,现在师傅又要把她嫉恨的人嫁给她喜欢的人,她就更加怨恨,所以她就把小妹引到了一片密林里的河边,在那条河边,她向小妹下了毒手,她竟然在我妹妹的手上洒下了食尸水。 释语希惊叹道:食尸水?就是那只要一滴就能让人体在很短的时间内化为乌有的东西? 银晓的眼神已变得更加怨恨,仇恨已在他的眼中刻下了深深的痕迹。他点点头,说:那狠毒的女人想用那东西让我妹妹在人间蒸发,只可惜天不遂她愿,我妹妹手上沾到食尸水后几番痛苦挣扎后掉进了河中,河水冲掉了她身上的食尸水,以至于我妹妹的身体没有被完全腐蚀,但……但那个时候的小妹已经只剩下半边身子……她到底还是死了……死得太惨…… 第二十九章 银晓哽咽着,他的声音颤抖着,停顿着,但他仍旧尽量控制着,他想要平静下来,他不希望自己每次想到这些的时候都像个孩子一样哭鼻子。 释语希默默的看着他,淡淡的说:你若想哭就哭吧,哭并不是小孩子的专利,它只是一种发泄的方法。再坚强的男子汉也有他支撑不住的时候,每个人都需要发泄,只有把你内心积攒的情感发泄出来,你的压力才会减轻。 她又何尝不是一个有恨的人?也许他比银晓更悲惨,因为过去的她有恨,却没有一个可以诉说的朋友。她知道当人怨恨到极点后的那种痛苦,所以她能体会银晓现在的感受。她希望银晓哭出来,因为哭实在是个很好的宣泄的办法,这一点她已在自己身上证明了无数次。 银晓并没哭,因为只凭释语希的这几句话就已给了他莫大的安慰,他起伏的心已得到了平息。他接着说道:我妹妹失踪之后,我们一连找了她几天仍无音讯,却突然听说有人在那片森林里发现了半具尸身,我们去看时才知道,那正是小妹。她剩下的一只手里死死的抓着一块衣角,那衣角正是在她死之前从肖若离身上扯下的,这下子真相大白了,凶手无疑就是肖若离,只不过肖若离自己却死不承认,我要杀了肖若离,叶粼却不让,师父也愤怒已极,也要处置肖若离,却也被叶粼挡在了面前。他太爱肖若离了,为了肖若离,他不惜和自己的爷爷动起手来,两个人一动手便不再停,直到双方都筋疲力尽。而肖若离呢,她做贼心虚,在叶粼拦住我和师傅的时候,选择了偷偷离开,临走前她潜进了焱山,找到了叶家世世代代守护的凤凰,然后嗜血啖肉,她也因此得到了世界上最强的火之力。 释语希叹道:想来叶粼必定是爱她很深,否则也不会把叶家世代守护的神鸟的栖息地告诉她。 银晓说:其实,凤凰藏于焱山之中一事并不难猜,世间早有凤栖梧桐的传说,梧桐是树中之王,百鸟不敢栖,而凤凰是鸟中之王,却非梧桐不栖,叶家守护的火凤凰栖息在那燃着火的焱梧桐上,是再合理不过了。这一点只怕肖若离在叶粼告诉她之前就已猜到。 他又苦叹一声,说:其实我也明白,叶粼为了肖若离付出的代价已经太多,经历了这些事他的整个人都变了,我知道他内心是有许多自责的,不仅是对我妹妹和我,还有他的整个家族,他家族发誓要守护的凤凰在他这一代被人杀死,错误也正是由他直接导致,他的爷爷也因此离他而去。所以他曾经辉煌,却因此变得落寞,上天对他的惩罚或许已够多,所以从那以后,在他面前,我妹妹的死我只字不提。 释语希说:自那之后你还是和他呆在一起?你不恨他么?他不让你为你的妹妹报仇。 银晓说:我本来想离开,可师傅却因气愤走在我之前,叶粼一直想要保护的肖若离更是逃的无影无踪,那个时候已只剩下他和我两个人。我若再走,叶粼会不会因此崩溃?他过去是多么的受人瞩目,现在他身边却连一个陪他说话的都没有。如果是那样,他的错误带给他的自责会不会吞没他,让他发疯,甚至让他产生死的念头?直到我觉得他已经渐渐从这阴影中走出,我才离开他,一方面到各个地方游历,一方面打探着肖若离的行踪。 释语希被深深的触动着,她忽然感觉面前的这个人好像根本不能算是个人,一个人怎么可能在那种情况下还替别人着想?如果那种事发生在释语希身上,她能忍住不恨叶粼就已经很不错了,怎么可能再去安慰他,想办法平息他的痛苦?通过这一段的相处,她渐渐的看清了银晓的本质,所以现在她觉得荣幸,能认识这样的人,真的是她的荣幸,这不仅仅是因为银晓太出色,更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关心她,最照顾她的人,这让她发自内心的感到欣慰,她的嘴上虽然从来不说,心里却早已感激的一塌糊涂。到此,释语希不得不承认,她对银晓的感情已不仅仅是喜欢,这种奇妙的感觉远比喜欢强烈得多,她喜欢这感觉,就算是这种感觉有时也会给她带来忧伤和痛苦她也毫不在乎,如果可以,她希望他们之间可以永远如此,她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想到这,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她觉得她的人生已不像过去那样,只有痛苦,悲哀,和强烈的恨意。她的人生因为有银晓的加入而有了甜美和幸福。可是,过去……过去就如同附着在她骨头里的蛆虫一般,永远无法甩去,无法摆脱,永远缠着她,直到她死。想到这些,释语希那颗充满希冀的心便像是被人从天堂打到地狱,永远无法翻身。她怎么能喜欢银晓?怎么能和银晓呆在一起?她觉得自己实在不配。银晓是个多么出色的人啊!只有世界上最温柔,最纯净的女孩子才配得上他,而她呢?她虽然可以为银晓变得温柔,却永远也不能为银晓变得纯净。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世界上最肮脏的女子,无论多么干净的水都无法洗去她身上的污渍,每当释语希想到这些,她都有要撕烂自己的冲动,她那双抱着自己双肩的手常常紧得要让自己窒息,她的指甲常常因此嵌入自己的肌肤。 往事,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让她这辈子都难以忘怀,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夜是谁闯入了她的寝宫,那时她还只不过是个不太成熟的孩子。于是,她成了皇族内最大的耻辱,她的母后痛恨她的出生,她的父皇厌恶她的存在,她的皇姐皇妹也因此歧视她,鄙视她,对她异常冷淡,避而远之。这本不是她的错,别人为什么要如此待她,就好像那一天发生的错误是由她所致?她痛苦,憎恨,她想反抗,想报复,可她不能,她只能默默忍受。太上皇决定封她为王,赐予她大片的土地,让她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这样就算作对她的安慰。从此之后,她虽拥有了绝对的权利和崇高的地位,却一直生活在被家人厌恶的世界里,没有人真的关心她,没有人真的在乎她,也许就算她死,也不会有人为她掉一滴眼泪。 直到最近,那个人又找到了她,他跪在她面前,说希望能得到她的原谅,他为她敬上了一杯致歉的酒。释语希激动地痛哭流涕,她满怀欣慰的喝下了这杯酒,然后她很快的醉倒了,这一醉就是一夜。 当她醒来时,她发现她正倒在床上,她的身子完全赤裸着,而那个向他致歉的男人正睡在她的枕边……想到这,释语希的脸色已变得苍白,毫无血色,她的身体不住的颤抖着,就好像那些恐怖的事情正在发生。 或许她应该选择离开,既然不能和银晓在一起,就干脆早些分开,她的病早就好了,不能再让银晓照顾了,这样只能让她对银晓更留恋,使自己更痛苦,她不想让自己痛苦,更不想银晓痛苦。他们终究是没有结果的,银晓只是释语希心中的一个奢望,她觉得她永远不能和银晓在一起,因为她觉得她永远都不配。而最近发生的事更坚定了她离开的决心,银晓虽然还不太明白肖若离为什么向他致歉,释语希却能隐约猜到,肖若离对释语希是嫉恨的,原因就正因为她是斓王,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是地位最崇高的女人,而肖若离也是女人,一个并不比释语希差的女人,可她的地位却不如释语希,所以她对释语希的感情是恨,是嫉妒,所以自肖若离和释语希认识之后,肖若离什么都要和释语希比,什么都要和释语希抢。这并不是因为释语希的一切都是好的,肖若离只是想证明一点,只要是释语希能拥有的,她也能拥有,释语希能得到的东西,她也一样能得到,她想要证明她比释语希更优秀,仅此而已。肖若离向银晓道歉或许也正因为如此。 她终究离开了,未留下只字片语,这样做也许会让银晓很失落,很伤心,但终究是为了银晓好,她既然已经不能和银晓在一起,既然已经选择了离开,就不该再给银晓留下任何感情,让银晓怀念。可是,她没想过,她这样悄然离去,银晓怎么能不担心?怎么能不挂念?银晓怎么会对她的离去不闻不问,毫不关心?释语希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但有一点她仍旧没想到,银晓对她的感情也早已经不仅仅是喜欢那么简单,她的离开只会让两个人都痛苦。 自从释语希离开之后,银晓就开始傻傻的发起呆来,他皱着眉,好像天下所有的咒怨都已聚到了他的眉心,他坐在桌边,一声声叹息着,瞳孔没有一丝生色,这双在平日里如星般闪耀的眼睛已经暗淡下来。当他找不到释语希时,他很着急,当他知道释语希是不辞而别时,他又很气愤,她竟然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走了?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亏得银晓还一直如此关心她,照顾她,她竟然连句话都不说就走了,她不说谢谢也就算了,可是总不至于连一句再见都不说吧?他一定要找到她,他要为此讨个说法。可是,他凭什么去找她呢?释语希对她不辞而别不行么?他们本来就没什么特别的关系,为什么要天天呆在一起?喜欢这种感觉并不是相互的,这只是银晓自己一厢情愿罢了,释语希从来都没对他说过几句好听的话,他对她的好,她也从来不领情,银晓好像突然想明白了,原来一直以来都只不过是他自作多情而已,释语希根本就没把他们之间的感情放在心上。而且,他也没有忘记,释语希是有过身孕的,这是不是证明了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已经和别人成婚了?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他们之间是再也不可能的了,想到这,银晓不禁为之黯然,心灰意冷。 这或许是老天捉弄人吧,老天让他把自己这份最真诚,最炽热的感情流露给了一个他本不该去流露的人,这也许只能怪他自己。明天就是七月十六,是他和肖若离相约的日子,在这之前无论发生什么事,银晓都不能受到影响,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无法阻挡他与肖若离见面,因为明天正是他和肖若离之间的恩怨终结的日子,他不能因为任何事耽误了这件事。 第三十章 天终于已近正午,银晓静静的坐在晨风楼的一间上等酒屋里,正等着肖若离的到来,正午虽然还没到,但他已经在这等了很久,等待的时候,他就像是变成了木头,死死的一动不动。珍藏多年的万古愁被装在雕花精细的银制酒壶之中,还有两只银制酒杯,这两只杯里都是空而干燥的,很明显,银晓虽然等了很久,却一杯酒都没有喝,他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这样他才能应对他最痛恨的仇敌。所以这间屋子的一切事物就像是被定格在了这一时刻,没有半点变化,直到肖若离出现的那一刻。 肖若离和过去一样,什么都没变,依然是红色搭边的黑色战袍,依然是粉红炽热的皮肤,依然是两只手。看到肖若离完好无损的双手,银晓不禁露出惊讶之色,他清楚的记得那一天在客栈里,肖若离的右手被释语希发出的红光自腕上切下,此刻她的右手竟又完好无损的回到了自己身上! 肖若离赤色的双瞳盯住银晓少许,忽然眯成了细缝,她竟然笑了,笑容似火一般,热烈,诱人。这张笑脸银晓是见过的,过去肖若离常常这样对着叶粼笑,这笑容能让热恋中的叶粼神魂颠倒。但银晓不是叶粼,他只重重的说道:你终于来了。 肖若离仍旧笑着,轻声说:能不能不用“终于”这两个字?你这样说好像我迟到了一样,其实我来的很准时,是么? 银晓冷“哼”一声,说:你找我到底为什么? 肖若离说:为什么?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呀,是为了向你道歉! 银晓就像是突然听见了一件奇闻,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随后又对肖若离变得不屑一顾,他冷冷的说:道歉?你认为我有可能原谅你么? 肖若离依旧微笑着,说:我相信,当你知道我是诚心向你道歉时,你会原谅我的,你是个善良的人,对么? 说完她已笑的更甜,她的笑虽然不够妖媚,但她的笑无疑是很诱人的。平日里的她本不是个爱笑的人,所以谁也想不到,她的笑竟也是如此动人心魂。银晓已不愿再看,他已经避开了肖若离的视线,他盯着桌上的那壶酒,说:你若真的想向我致歉,就不该只是对我笑笑。 肖若离说:当然,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去做,甚至是死,我知道你最想要的就是我死。 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坚定,绝不像是在说谎,这是不是已证明了她会对她说的话负责?转瞬间,她又笑了出来,继续说:但是你总该知道的,没人能让我死,就连我自己也不能。 银晓说:我知道。 肖若离说:所以你这件事,我无能为力,但其他事我都愿尽力去做。 银晓拿起桌上的酒壶,说:你若想表示你对我的歉意,至少也该敬我一杯酒。 肖若离笑着接过酒壶,倒了一杯酒,送到银晓面前,看他喝下,随后又说:我不但该敬你一杯,还要自罚三杯,以此表示我致歉的诚意,也表示我对你说的话并不是假。 这句话说完不久,三杯酒已进了肖若离腹中,她似醉非醉,看向银晓的那双眼睛已经变得更加迷离,她的身子也靠的离银晓越来越近,近得能让银晓感受到她如火的肌肤和深深的呼吸。银晓不自主的向后靠去,表情已变得十分惊讶。 看着有所退却的银晓,肖若离又是一阵娇笑,她说:过去我倒从没注意过,原来你长得也这样俊朗,看着你,我的魂都要被你勾去了! 银晓顿声说:你在说什么胡话? 肖若离说:胡话?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相貌出众,武功卓绝,有谁不喜欢呢?就连释语希那个自认清高的小丫头不也已经喜欢上你了? 提到释语希,银晓心头不禁一颤,淡声说道:谁说她喜欢我了? 肖若离说:她若不喜欢你怎么会天天和你呆在一起,片刻都不愿分开?你以为我是个整天都无所事事的傻子,什么都不做?我已观察你们很久,我知道她是喜欢你的,你也喜欢她,可我不明白,她有什么好?她哪里比我出色?为什么她永远是最受人青睐的一个,而我却只能站在她身后? 银晓无奈的叹了口气,说:你观察我们有多久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的消息一定不太灵通,她已对我不辞而别,我们已经不在一起。 这一次惊诧的变成了肖若离,她问: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 银晓说:什么为什么?她跟我本来就只是普通的朋友,朋友之间有聚有散,这不是很正常么? 肖若离说:普通朋友?难道她真的不喜欢你么?她不爱你? 银晓说:不。 肖若离炽热的目光终于黯淡下来,似火的热情也像是突然被冷水扑灭。她的神情又回复到往日里的冷漠与幽怨,她冷冷的说:如此,你对我已经没有用了。 肖若离的态度再次突变,银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并不感到意外,这反而让他更加清醒,因为在银晓眼里,肖若离这态度不是第二次骤变,而是复原。他早就明白,肖若离对他的热情是有目的的。 肖若离沉默半晌,又继续说:既然释语希已经抛弃了你,我刚刚对你所做的一切也就没有意义了。 银晓说:包括你向我致歉的这件事? 肖若离说:不错。 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要夺走释语希喜欢的东西,她本以为释语希喜欢银晓,所以她才想得到银晓,这只不过是为了要向释语希证明她比释语希更强。释语希喜欢银晓,可银晓却喜欢肖若离,这是不是证明了肖若离比释语希出色?所以她对银晓的态度才会忽然变的说不出的温柔,这并不是因为她喜欢银晓,只是因为她嫉妒释语希,嫉妒她的一切,所以她非要和释语希争银晓不可。 这些银晓已隐约猜到,所以他只淡淡的说:我早就该知道,你是不可能为了别人向我道歉的。你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你自己。 肖若离说:那又怎样?你能奈我何? 她话刚刚说完,身子便略微颤抖了一下,她忽然感到身体有一种灼热之感渐渐蔓延,很快,她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皮肤竟变的比平时更加炽热鲜红,她的五脏六腑忽然翻滚起来,血管中的血也随即变热,沸腾起来。她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这种折磨,跌倒在地上挣扎起来。这是为什么?难道她中了毒?可是这毒是什么时候下的?难道是刚刚的那壶酒?可那壶酒银晓也喝了,他怎么没事?片刻间,肖若离所受的折磨已更加深刻痛苦,她全身都散发出白色的雾气,汗液刚刚渗出,便被她灼热的皮肤蒸干。 肖若离痛苦的大喊道:你杀了我吧! 银晓冷冷的看着倒在地上饱受折磨的肖若离,说:杀了你?我实在是没办法杀了你。所以我只好想到用这个办法来惩罚你。你本应受到天底下最残酷的刑罚,然后死去! 银晓不知道肖若离要痛苦到什么程度才能揭开他心底对肖若离的恨意,他只知道像现在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肖若离所犯下的罪孽实在太深。最后,她终于忍耐不住这种痛苦,眼前一阵眩晕,昏死过去。 眼前的一切突然模糊起来,视线被一层白气笼罩,屋内竟然无故升起了浓浓的白雾,不过片刻,雾水已浸湿了银晓的衣襟,他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却突然感觉自己像是到了极寒地狱一般寒冷,身体如同被冰块封住了一样,僵硬着,欲动不能。他的身体不过是被雾水打湿,怎么会感觉如同入了地狱般寒冷?银晓大惊:难道这雾中有毒?是…… 他本待继续思考,思绪却被一声巨响打断,房屋的门突然变得粉碎,然后,一切又归于平静。雾气渐渐散尽,站在门外的人影渐渐清晰。 “又是这个女人!”银晓只看了她一眼就认出了她,像这样漂亮的女人,无论是谁见了一次之后都不能忘记的,她是宋词。 宋词是微笑着的,就如同银晓第一次见到她一样,就好像这一抹笑容从未在她脸上消失过,男人们喜欢她的样貌,更没有一个不喜欢她这不可抗拒的微笑,这世上更不知有多少人因为她的笑容而死。银晓却笑不出,因为他知道,屋内散出的雾气必然与她有关。 宋词已走进了这间屋子,她先看了一眼同样倒在地上的肖若离,媚笑一声,说:想不到额外的收获倒不小。 然后又走向另一边,走到银晓身边,他们两个碰面的时候,银晓的境遇总是不太好,不同的是,上次的状况是银晓自己造成的,而这一次是宋词造成的。刚刚的雾气的确是宋词散出的,雾中也确实有毒,银晓猜的并没错。 宋词又蹲在银晓身边,嫣然说道:呵!没想到每次见你你都这么落魄。 银晓的全身已湿透,额上亦挂着许多水珠,却不知是雾打湿了他的脸,还是他自己浸出的汗,他惊声问道:你在雾中下了毒,是冰落散? 宋词笑着说:不错,你倒有见识,竟知道我将毒下在了雾里。 毒附着在水雾上,水雾附着在人身上,毒也就附着在人的身上了,这并不难猜。银晓冷哼一声,像是在自嘲,本来表现出的那份惊惧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竟只有一抹惨淡的笑。 宋词说:怎么了?绝望了?我还没说要杀你,这次我给你两条路走,第一条路是乖乖的听我的话,第二条路当然是不听我的话。但选第一条路你能活,选第二条路却只能死。 银晓说:我好像只有一条路可走。 宋词说:哪条路? 银晓说:死。 宋词说:你若肯乖乖听话,我是不会杀你的。 银晓说:我知道,可是就算我听你的话却还是免不了一死。 宋词说:为什么? 银晓说:宋姑娘可曾记得我刚刚正和别人在这喝酒? 宋词说:当然。 她并没回头,只是大拇指向后一指,继续说:不就是已经被你毒倒的那位么? 银晓说:那宋姑娘可知道在下是怎么下的毒? 宋词深思半晌,说:你们谈话的过程我几乎完全看见,我在此隐藏等待的时间几乎和你一样长,但我却猜不出你是如何下毒的。最有可能的地方自然是那壶酒,可那酒壶是银制容器,根本没办法下毒,而且那壶酒你也喝了,酒中若有毒你也该中毒才是,除非你事先吃过了解药。可这也不可能,因为自从你进了这屋内就没再动过,解药若是在你到这之前吃的,到了刚才喝酒的时候,解药也早该失去药力,又怎么能起到什么作用?如果说毒没下在这酒壶里,该下在哪了呢? 银晓说:酒壶里,药就下在酒壶里。 宋词说:哦? 银晓说:不知道宋姑娘有没有听过凤凰守护者这么一说? 宋词说:叶粼一族世世代代守护凤凰,便是凤凰守护者。 银晓说:那对于凤凰守护者的传闻你想必也听过,凤凰会赐予守护它的人自己的血,守护者的力量会因喝了凤凰血而变得十分强大,但也会因此得一种怪病,他们的身体每逢秋季来临的时候都会内脏灼热,血脉沸腾。所以当秋季将要来临的时候他们便会吃一种药来缓解这种灼热之痛。 宋词问:什么药? 银晓说:冰落散。 宋词说:是毒药! 银晓说:是毒药,他们正是靠这两种毒一冷一热来缓解自己的。而我要告诉你的就是,现在已是秋季,已是守护者发病的日子,而刚刚与我对饮的人正是个喝过凤凰血的人。 宋词说:所以说她在见你之前已吃过冰落散,这样她才能维持清醒的状态。 银晓说:不错。 宋词说:所以你刚才在酒壶中放的并不是毒药。 银晓说:不是。 宋词说:你放的是冰落散的解药! 银晓承认。 肖若离自己吃下的冰落散的毒被银晓解开,灼热之痛又回复到身上,所以肖若离刚才虽然没有中毒却感到生不如死。 银晓又说:可是你为了对付我,又在这间屋子里洒下了一种毒药。 宋词头皮一阵发麻,惊惧之心顿上心头,她洒下的正是冰落散,那么肖若离…… 她突然回头,身子已在片刻间掠出七丈,到了窗口下,她才发现,肖若离正稳稳的站在她刚才所站位置的身后,盯住宋词的目光如猎鹰盯住猎物一般,死死不放!宋词毒倒了银晓,却救活了肖若离。 第三十一章 银晓叹道:现在你总该明白,我说我只有选择死,却不一定是被你杀死的,因为她会比你先动手。 宋词的确是个出色的杀手,可是和夕翎君比起来却只有逃命的份,也许别人不这样想,宋词自己却很认同,所以她此刻已飞身掠起,逃之夭夭。 看着远去的宋词,肖若离冷哼一声,又转过头对银晓说道:回头再来收拾你。 说罢,肖若离向宋词消失的方向奔去。 屋内忽又变得死静,同银晓刚到这里一样,屋内就只剩下他自己,肖若离已经走远。银晓试图挪动身子,他必须要赶在肖若离回来之前离开才行。可他还没动,屋内就又多出了一个人,这个人就站在他面前,他正在移动银晓的身体,把银晓扛在肩上。然后飞身掠起,穿过了一片密林。 银晓见这人身形挺拔,相貌肃然,竟有些眼熟,猛然想起,他正是那一日被叶祖曦当做交换条件的人,他是离猬。 银晓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离猬头微微一歪,笑着说:带你去见你的老朋友。 黄昏已过,夜色渐浓,空中点点寒星渐渐明亮。离猬带着银晓穿过了一片密林,到了一面断崖之下,他在崖壁前拨开一片密集的荆棘,一面光滑坚固的石壁露了出来,离猬在墙壁上摸索着,摸到石壁的开关,用力拧下,这面坚固的石壁便蓦地向上开启,他对银晓微微一笑,说:你的朋友就在这石壁后的洞中,你们好久不见,该好好开导对方才是,不必太固执的,在下本来想和二位细说一番,只是眼下有要事在身,恕不能奉陪了。 他将银晓推进洞中,关上石壁,便又向来的方向掠去,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宋词的安危,他知道肖若离正在追宋词,宋词一定很难脱身。 石门关闭,洞中便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一点光亮也没有,这洞到底有多高,多宽,银晓完全看不清楚,可他知道这洞里的确有个人,他已感到了一个人的呼吸,这呼吸均匀,却无力。银晓明白,这并不是一个体质弱的人,而是一个受了内伤的人。 一点亮光自洞内亮起,照出了两个人的身影,一个是银晓,点起火折子的却是另一个。银晓抬头望去,见这人一身麻衣,面色暗淡,头发稍显蓬乱,显然在洞中已不止一两日,可那双正在望着银晓的眼睛却一直发着光。当银晓也看清了这个人后,银晓的眼睛也发出了光,他惊叹道:叶粼! 十里外,宋词凌空飞掠,身法妙曼,却不失速度。轻功能达到她这般的人世上实在少有,可她却落不下身后的这个人,落不下身后这团凤凰模样的烈焰,肖若离全身燃起火焰,竟化成一只火凤凰在宋词身后紧追不舍。宋词只好放弃了,因为她发现她和肖若离之间的距离正在急剧缩短,她早晚都会被肖若离拦下,就索性自己停下,省下的体力也可做其它用处。 空中的火焰散尽,肖若离慢慢落下,她说:这么快就放弃抵抗了?如果你想多活一会儿,就应该接着跑。 肖若离不可能让她的敌人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所以只要宋词停下,就只有死。可是,既然肖若离已执意要追,宋词再继续跑又有什么用?倒不如拼死一战来得痛快。想到这,宋词已拔出了腰间的短刀,短刀抽出的一刹那,空气的温度骤然降低,天空黑云急速聚集,片刻间这方圆半里内竟下起了暴雪! 宋词一刀挥出,空中的雪花随刃飞舞,竟都凝聚成团,向肖若离席卷而去。肖若离见这雪球涌来,甩手一劈,雪球顿时变作两半,飞到两旁。不过,它虽没能击中肖若离的要害,却打烂了肖若离的手,在肖若离的手上留下了上百条细长的伤口。肖若离到底还是大意了,她总认为像她自己这种力量的人别人是没法伤到的,所以她经常因此吃亏,她没想过,每一片轻而薄的雪花都是宋词操纵的一片利刃。 流出的血液又横飞到半空,蓦地燃烧起来,变成熊熊的烈火,残烬剑再次出现在肖若离手中。这次轮到肖若离出手了,她的剑也已挥出,附着在剑上的炎火蓦地穿出,化成了一条奔腾的蛟龙,向宋词扑去。宋词后退三步,发现已躲闪不及,眼见着眼前的一切都归于红色。 肖若离很满意,她认为宋词不可能抵挡住这一击。可宋词却没死,一堵厚厚的冰墙将肖若离的火龙拦在宋词的面前,这条火龙没能伤到宋词半根毛发。宋词的眼中带着异样的神色,因为这一招虽然被拦下了,却不是她自己拦下的,她的眉毛深深蹙起,突听旁边一人说:人都说水火不容,水能灭火,却不料你这拥有这冰雪系控术的人会被这个用火术的人打的这么惨。 宋词细细看向这人,只见这人个子不高,一身白衣,相貌丑陋,站在远处,似是丰碑,双目圆睁,却像是要冒出火来。他竟是那在前几日被剔除翎君一职的狂翎君,尧霜!宋词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一个七翎君已让她应付不来,现在又来一个岂不是死定了? 肖若离见尧霜出现,冷笑说道:这不是前七翎君么?想不到皇上才刚驾崩不久,你就已完全叛离朝廷,给生杀宫做了奴才。 尧霜怒道:你放屁,我什么时候叛离朝廷?又什么时候当了生杀宫的奴才? 肖若离说:若非如此,你怎么会出手护着生杀宫的这个小妖精? 尧霜说:我这种做法岂是你这种人能理解的?这只因她也是参与刺杀皇上的刺客之一,我只有亲手杀了她,才能解开那件事在我心中留下的怨气。 肖若离说:哦?可我看到的却只是你在护着她。你真的是想杀她么?还是想和她干点别的?我知道所有人都说她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你是不是也这样认为? 尧霜更怒,他连连喊道:放屁,放你娘的屁!就在前几天,这贱人还差点被我杀死! 肖若离说:可是她现在还活着。 尧霜说:好,我就要你看着,这刺杀皇上的贱人必然是死在我的手上的。 说罢,他目光已投向宋词,神色凶狠至极。宋词却相视一笑,蓦地腾空飞起,短刀也已挥出,伴随着飞舞的雪花,闪电般的刀光随即落下,可她攻向的却不是尧霜,而是肖若离。肖若离稍显意外,但招架起来并不惊慌,白色的刀光与红色的剑影片刻间便又混在一起,难解难分。 但宋词终究不是肖若离的对手,这一刻,只见肖若离从白色的刀光中闪出身形,刺出一剑,瞄向的正是宋词的咽喉,眼见宋词已躲闪不及,却听“当”的一声,一块冰凌从旁边飞速射来,打偏了肖若离剑锋的走向,宋词竟再次被尧霜所救。 尧霜的愤怒好像再也抑制不住,他怒吼道:肖若离,你非要跟我作对是不是?我要亲手杀的人你也敢碰! 肖若离冷笑,说:怎么?难道你想亲手杀的人别人就碰不得?别忘了你已不是七翎君,也不再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你已经没有资格这样跟我说话。 尧霜说:这件事你不提到也罢了,既然提了我今天就新账旧账都一起算了,当日翎君会议本已结束,你却硬是要说剔除我翎君一职的事,害得我被贬于此,就凭这一件事,我就该剐了你! 肖若离说:你擅自调兵,本是死罪,只发配你到这来已算是便宜了你。 尧霜说:哼,我知道你希望我死,也知道你嫉妒我,这一点我早就看出来了,因为你我虽然都是七翎君,皇上最信任的人的却是我。现在皇上已驾崩,你自然要把我搞得越臭越好,是不是? 肖若离说: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尧霜怒吼道:是就要了你的命! 说罢,他双掌向地一拍,两道寒雾自掌心喷出,强劲的后坐力竟将他反弹到半空之中,他空手做出投掷长枪的动作,奋力一掷,掷出的本是虚无,到了肖若离面前却突然化出了三道冰枪!肖若离挥剑,将冰枪一一斩断,再望向半空,尧霜已不在那里,左面一阵寒意袭来,尧霜的寒霜拳已到了肖若离面前…… 刚刚最先出手的本是宋词,可现在打的难解难分的却是肖若离和尧霜,对此宋词感到很满意,这本就在她的意料之内,尧霜是个容易暴怒的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只要他的脾气发作,就是么都抑制不了。所以刚才那一刀她才会砍向肖若离,她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让尧霜暴怒,为了激化肖若离和尧霜之间的矛盾,只有这样,她逃走的几率才更大。现在,她已飞身掠起,片刻间便逃的无影无踪。 尧霜已更加愤怒,他并不是想不到这是宋词的诡计,怎奈他的愤怒就像是洪水一般,一旦泛滥便不可收拾,这杀了肖若离的想法就算是天王老子到了也是拦不住的。他与肖若离凌空对掌,眼见都已落地,尧霜又横扫出一掌,但这一掌拍向的却不是肖若离,而是地面。地面蓦然结出一层冰霜,肖若离着地,双脚竟在瞬间被寒霜死死的冻在地上,欲动不能。尧霜迎面飞下,左手掌心喷出寒霜,袭向肖若离,肖若离动弹不得,又不过眨眼之间,肖若离的整个身子都已被一块巨大的冰块封住。尧霜右掌猛然拍在这块寒冰之上,冰块裂出缝隙,突地裂成了碎块,僵住的身体也随之裂开,变成碎片,散落一地。 尧霜满意的笑着,怒气终于在看见肖若离变的支离破碎的那一刻得以消散。他对着那一滩碎冰缓缓的说:我早说过,水火不容,我们是天敌,你必然要死在我的手上。 他刚想转身离开,却发现那一堆碎冰迅速融化起来,肖若离的血肉突然化成炽热的火焰,在空气中燃烧起来,直到肖若离的血肉全部燃尽,火终于熄灭,地上只留下一堆死死的灰烬。这让尧霜稍显意外,但接下来发生的,却让他意外的合不拢嘴。灰烬中竟然有东西钻了出来,先是一只粉红炽热的手,然后是两只,然后是披着长发的头和女人柔软的胸……伴随着一阵阴森恐怖的阴笑声,一个赤裸的女人从灰烬中站了起来,尧霜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这个女人正是他刚刚杀死的肖若离,她竟然复活了!现在,她的身上没有一点伤痕,皮肤光滑细腻,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 尧霜惊讶的叫出来:你……没死?【﹕】 “我死了,只不过是重生了而已。凤凰是不死神鸟,当它的生命将要枯竭的时候,它的身体会燃起火焰,化成灰烬,然后在灰烬中重生,生命得以延续。我喝了凤凰血,又吃过凤凰的肉,能够重生并不稀奇。” 肖若离突然推出一掌,一道火焰自掌心生出,穿向尧霜,尧霜见势也推出一掌,一道寒霜穿出掌心,正对上了肖若离那道火焰,冰与火再次相对。僵持不久,尧霜便留下汗来,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他和肖若离之间是有差距的,他要对付肖若离并不是只靠暴怒就行得通的。他吃力的坚持着,汗水从他皮肤中渗出,又在从他的脸上流下的前一刻变成了气,他周围的温度实在是太高了,因为火焰已到了他的面前。他又支起另一掌,终于勉强撑下。肖若离冷冷的笑出声来,另一掌也在这一刻推了出去,火焰终于吞没了尧霜的整个世界,他已身处火海之中。 听着尧霜的惨叫和哀嚎,肖若离的脸上泛出了红光,她变得兴奋不已,邪恶的笑容浮在脸上,久久没有消失…… 第三十二章 夜已深,四下静寂无声,可碧玉阁却传出阵阵的呜咽,为这本就萧索的秋夜增添了三分凄凉。 夏凝深深的叹息着,叶粼加入了生杀宫这件事一直窝在她心头,久久都不能释怀。她正趴在前厅里的圆桌上,从早晨开始,她就已经在这里,现在已是深夜,她仍然在,屋子里一盏灯都没亮着,这并不是因为她想躲进黑暗,而是因为她的思绪中除了叶粼已没有别的,天是早是晚,屋子里是明是暗她都已感觉不到。 许久之后,蜡烛终于被点亮了,可点蜡烛的人却不是夏凝,而是别人。夏凝看向明处,就看见了那一身麻衣,面带微笑的青年,这个人实在是太令她难以忘怀了,这个人让她又爱又恨,这个人让她哭成了一个泪人,他正是叶粼! 叶粼的笑容已更浓,说出的话却很轻,他说:你在哭…… 夏凝的情感终于在听见叶粼这句话后宣泄出来,她终于能再见到他,能再听见他对她的关心,她恨不得马上冲过去,搂住叶粼的脖子,这辈子都不放开。可是,她的心突然冷了,想到了那一天在森林中发生的事,夏凝不自觉的后退着,她说:是你……你还回来做什么? 叶粼还没开口,屋内就又多出了一个人,这个人相貌俊朗,顽皮的坏笑一直挂在脸上,他挡在叶粼面前,对夏凝说:难道你不希望他回来么? 说话的正是银晓,他和叶粼傍晚时分还被困在秘密封闭的山洞之中,此刻却安然无恙的回到了碧玉阁! “我认为叶粼加入生杀宫的事给我的打击是最大的,可后来我才发现,你要比我伤心得多。”银晓又回过头,对叶粼说:所以事情的真相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是不行的,因为这世上好像有个人比我更在意你。 叶粼仍旧笑着,只是笑得已有些歉意,他对夏凝说:我听说你因为听说我加入生杀宫的事哭个不停,对不起……但那并不是实情,你愿意听我解释么? 夏凝当然愿意,她已经迫不及待。 三人一同坐在桌前,叶粼便继续说道:事情就从我跟你分手的那天说起吧。当日我只身一人闯进穆音祖的沙漠离宫,为的本是将我的朋友追回,可到了那,她却不肯跟我走。 夏凝说:不是因为穆音祖不肯放,而是因为她自己不肯走? 叶粼说:恩,所以我怀疑她是中了木翎君的傀儡术了,可是木翎君却说他没对言衣衣施过术,就连言衣衣自己也承认。 夏凝说:那她为什么不肯? 叶粼说:不知道,也许就是因为她喜欢和穆音祖在一起。 银晓说:这理由你当然不信,所以你便和穆音祖大打出手,结果怎样? 叶粼说:那一天我只中了一剑,伤在胸口,却不是木翎君刺的,而是言衣衣。 银晓和夏凝怔住。 叶粼说:衣衣为了证明她爱的是穆音祖,所以对我刺出了这一剑。 夏凝说:你死都不相信她这一剑会刺下,所以你没躲? 叶粼点头。 银晓叹道:哎哟!你怎么也变成了笨蛋?好好想想,衣衣如果被摄心了她自己会不会发觉?如果她自己发觉不出,又怎么可能承认自己被摄心了?不管怎么说,以我们之间这样深的感情来讲,她这剑刺出是不可能的。所以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她被摄心了。 夏凝说:那接下来呢?你胸口中了一剑,穆音祖便放过了你?可是以我对穆音祖的了解,他也不太可能把受伤的你送去医治,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叶粼说:剑伤只造成了我短暂的昏迷,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丢进了那片无风沙漠之中,四周除了沙子什么都没有。我就这样走了将近一天,结果还是被困沙漠,我因为有你给我的灵药,所以能勉强的撑着,血也止住了,但再这样下去我不因伤而死也迟早会渴死。就在那一天的下午,我背对着太阳走着,突然发现前方出现了一道彩虹。 夏凝说:彩虹?你在大晴天的沙漠里看见了彩虹? 叶粼说:嗯,我本来也很奇怪,但并不十分在意。可想到了一点我就立刻奔向了那彩虹出现的地方。 夏凝问:哪一点? 叶粼说:你想想,彩虹一般会在什么情况下出现? 夏凝说:雨后,雨过天晴的时候,可是我记得自你走的那天下过一场小雨后,就没再下过雨,每天都是大晴天。如果是晴天,在瀑布旁也可以出现彩虹,可沙漠中也绝不会突然出现瀑布。 叶粼说:不错,不过不管怎样,有彩虹出现的地方都充分的证明了一点——那里的空气中一定存在着大量的水分。 夏凝说:所以你到了那,利用你的气术让空气中的水滴聚集,再一饮而尽?可是在那么热的晴天里,那个地方怎么会有那么浓的水汽? 叶粼说:这一点我本来也不明白,但到了那之后我就什么都清楚了,原来那里有个人,她手中有一把兵器,这兵器很神奇,能够落雪降霜。我看到彩虹时,正好是那个人在利用兵器落雪的时候,雪花在半空中融化,所以形成了大量的小水滴。 夏凝说:她怎么会在沙漠里做那种事? 叶粼说:是为了取水,因为她也被困在沙漠中好几天了,也需要喝水,她见我受伤,而且严重缺水,就取了充足的水为我解渴,还撕破了自己的衣角为我包扎伤口。后来我状况好转,她就问我是谁,怎么会被困在沙漠。 夏凝说:那她又是谁?怎么会被困? 叶粼说:她告诉我,她叫叶紫衣,是炎晶城主叶祖曦的属下,她说叶城主的女儿被生杀宫的人捉了去,想以此要挟叶城主放出被关押在大牢中的重犯。叶城主自己无法抉择,于是命她去求被贬职到此的狂翎君尧霜,不想狂翎君当时正因自己被贬的事而发怒,叶紫衣话没说到第三句便被狂翎君喝人捆住,扔进了沙漠。 夏凝叹道:没想到她被人扔进沙漠的原因比你还荒诞! 叶粼说:后来,我们两个便结伴而行,一路上虽没有吃的,但总算是不缺水喝,我的伤也正因为她的细心照料才没有恶化,再后来我们便走出了沙漠。 夏凝说:然后呢?你们分开了? 叶粼说:不,她带我去看了一家不错的大夫,然后对我说出了一个她对我的请求。 夏凝问:什么请求? 叶粼说:她希望我能助叶城主一臂之力。她说她没能请到尧霜,生杀宫又逼着要人,以叶城主自己的力量面对生杀宫实在太过单薄,所以她希望我能去帮忙,她对我有救命之恩,她的话我自然不会拒绝。所以,三天前我随她和叶城主带着要交换的人去了那片密林,到了那我就看见了刈翎君,后来还看见了站在远处的你们。 听到这,夏凝忽然觉得有点乱了,她说:等等,三天前在密林中明明是我们和叶城主在一起,你和生杀宫的人在一起,你怎么说反过来了? 叶粼说:我当时也在奇怪,在我看见双方交出人质后就开始奇怪,我们要接回的本是叶城主的女儿,可对方放出的却是个男的。再后来刈翎君就冲了上来,对我大打出手,这就让我更奇怪了,刈翎君怎么会帮着生杀宫与朝廷为敌? 夏凝惊叹道:难道……难道那几个人是在合伙骗你?他们本是生杀宫的人,可他们却告诉你他们是朝廷的。当天除了那些轿夫和你之外,就只剩两个人,其中一个看打扮与叶城主相似,看来他就是你眼中的叶城主,而另一个是宋词,也就是你口中的叶紫衣。 叶粼点头。 夏凝说:看来从一开始你就被骗了。 银晓说:你的意思是从叶粼被困沙漠开始?难道宋词是在知道叶粼被困沙漠后故意去了沙漠,在那利用彩虹来引他上钩? 夏凝说:这不太可能,按叶粼的说法,他是在找到沙漠离宫的第二天遇见宋词的,而叶粼与穆音祖争斗的事却是在三天后才传进城里的,宋词不可能比我们早两天知道消息。 叶粼说:宋词把我从刈翎君的手中救走后把真相告诉了我,她被困沙漠确实是因为狂翎君尧霜。在之前的示剑大会时,她伪装成了望月楼的花魁,和其他杀手合谋杀死了皇上,尧霜一直为此耿耿于怀,前些日子她不小心落入了狂翎君手中,就被狂翎君捆了后丢进了沙漠中心,要让她受暴晒而死。 夏凝说:可惜尧霜没想到宋词身上还藏有一把能够落雪的神兵。这样看来,你与宋词在沙漠中相遇的时候,你虽然不认识她,她却早就认识了你,所以在她见到你的那一刻起,她就已为你设好了圈套。可是,宋词既然是为了救出离猬而骗你,又为什么会在最后关头救走了你?离猬被救出,你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让你和千夜大哥两败俱伤不是更好么? 叶粼说:她救我只因为她还有句话要告诉我。她说生杀宫的主子深渊希望我能加入生杀宫,为生杀宫做事。其实宋词骗我有两个目的,一是协助他救出离猬,二是要以此来陷害我,现在看来,她这两个目的都达成了。 银晓说:她倒很有想法,人若希望你入伙本该给你好处,可她却出这样的诡计来陷害你。 第三十三章 叶粼说:你若是一身清白,逍遥自在,你会不会随随便便加入一个杀手组织? 银晓说:当然不会。 叶粼说:但是你若以生杀宫杀手的身份做了一件朝廷不能原谅的大事后就不同了,到了那时就算你不是生杀宫的人,别人也会说你是,所以你不如索性加入了。 银晓说:但是你并没同意加入,所以他们才会一直把你关在那个石洞里,让你好好考虑考虑,直到我也到了那里? 叶粼点头。 夏凝说:那银晓哥哥又是怎么找到叶粼大哥的呢? 银晓叹了口气,忽然变得吞吐起来,说:是因为……因为生杀宫的人以为我中了毒,所以就把我抓到了关着叶粼的洞里。 夏凝说:其实你根本就没中毒,所以就正好把叶粼大哥救了出来。 银晓说:嗯……嗯。 夏凝说: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说起来为什么吞吞吐吐? “只因我没中毒的原因和一个人有关……”银晓终于叹出口气,把他和肖若离相约的事一五一十的向叶粼和夏凝说了一遍,又接道:那壶酒中有冰落散的解药,我也喝了那壶酒,所以后来宋词散雾投毒之后我只是假装中毒,并不是真的中了毒,我只是想到既然有人在对我有利的情况下投毒,那投毒的人就多半是我的敌人了,又想到肖若离即将恢复,我就更是寡不敌众,就只好先装作中毒,趁其不备还击或者逃走。后来肖若离醒来并没有先对付我,而是去追宋词,便给了我机会逃走,但还没等我动,离猬就出现了,他把我扛起来,说要带我去见个老朋友,我就想到很有可能是你,所以就装着中毒跟他到了关你的地方。 叶粼的眼神变幻着,在银晓叙说的时候,他的心情微微地起伏着,听到肖若离这个人的事,他总是如此,肖若离终究是他难以忘怀的人,虽然他早就明白,肖若离已不值得自己去爱。肖若离是银晓心中永远消不去的恨,却是叶粼心中永远抹不掉的伤。也许是因为那个时候的叶粼太年轻了,他没经历过真正的女人,不懂得男女之间的感情,也不懂得拒绝,所以他给予了肖若离自己所有的爱,这就是他的初恋,单纯,深刻,刻骨铭心,也许即使到了现在这段感情宣告失败,这份浓浓的爱仍然很难褪去。 银晓说:我本来打算永远不在你面前提起肖若离,但有些话我却早就想对你说,我觉得你和肖若离根本就不合适,她根本就配不上你,虽然她现在已是赫赫有名的七翎君,而你只是个小小的平民。 看看在一旁痴痴的看着叶粼的夏凝,银晓说:你身边实在是有太多东西值得你去珍惜了,所以你不该只守着你的过去,现在才是最实际的,而将来应该是美好的。 叶粼点点头,说:你和肖若离之间的事我也早就想好了,无论你们之间再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阻止,肖若离应该得到她应有的惩罚。只是,我还是想说,肖若离你是杀不死的,就算你让她的灼热之痛回到身上也是一样。 听到这,夏凝突然截口道:下毒这种事怎是大丈夫所为?你们若有仇,就该以堂堂正正的方式手刃她,这样才配做好男儿,才配让释姐姐那样的人喜欢你。 银晓说:这是当然,只是……只是那肖若离吞食凤凰血肉,已是不死之身,能够浴火重生,若无非常手段怎能报仇?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想来想去,这天下只有一种方法能杀死肖若离,就是利用怨翎剑将她永远冰封,只可惜这把神兵到现在已下落不明…… 这就是他一直想要怨翎剑的原因,他想要用这把剑为自己的妹妹报仇,这天下也只有这把剑能帮他报仇,所以他本是非要得到这把剑不可的。 提到怨翎剑,夏凝忽然笑了,她说:谁说怨翎剑下落不明了? 银晓说:难道不是? 夏凝说:当然不是。 她又走进了那满是珍宝的屋子里,在一个靠在角落的桌子上拿过一只长匣,递给银晓。银晓将长匣缓缓打开,见一把寒玉剑陈放其中,看这形状,看这尺寸,再看这剑刃上的缺口,却不是怨翎剑又是什么?他将剑握在手中,剑身周围顿时散出寒气,银晓知道这绝不会假,他曾拥有过,他熟悉这感觉,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一直想拥有的怨翎剑会在夏凝这,更想不到这剑会被夏凝如此随便的放在一间屋子里,那个角落并不能算是个显眼的地方,但也绝对不能说是个隐蔽的地方。夏凝把剑放在那里竟然如此放心,这是不是因为她觉得那已经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太过显眼的地方反而成了最隐蔽的地方,这也许就像是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容易成为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人能想到被誉为天下第一的奇剑会被人存放的这么随便。当然,剑被放在那里还可能是别的原因,那就是夏凝对这把剑根本就不重视,也许全天下人都拿这把剑当个宝,夏凝却只拿它当个屁。 她对银晓说:我现在就把这把剑送给你了,但我要你明白,我这并不算是帮你,只是让你有个能与肖若离公平对决的条件。 她又转目望向叶粼,说:你……不会怪我这么做吧? 叶粼仍旧淡淡的笑着,他说:不会。 他现在对肖若离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没人能真正了解,也许就连他自己都不了解。他对肖若离到底是爱是恨,又或者是早已放下这两种感情,残留的只不过是遗憾。不管怎样,他终究决定不再去关心肖若离,肖若离有个怎样的将来都已和他没有关系。而另一个人呢?那个在过去一直爱着他,又在最后毫不留情的刺他一剑的人,言衣衣。叶粼确定言衣衣是喜欢他的,可他却不喜欢她,原因并不是因为她不好,而是因为他已不愿去喜欢,也不太敢。可是,他们无疑是极密切的朋友,不管叶粼对言衣衣是一种什么感情,这种感情无疑是深厚的,他们之间的关系绝对是非比寻常,所以,叶粼决定再去找一次穆音祖,带回被摄心的言衣衣,这一次不管言衣衣说什么,他都要把她带回来。 沙漠的夜依旧是寒冷的的,空中诸多繁星洒下的光芒照亮了整片沙漠,清晰的刻出了沙漠离宫的轮廓,这座在白天绝不会被人发现的富丽堂皇的宫殿现在正稳稳的矗立在沙漠中间,就好像自上古以来这座宫殿就已在这,从没被动摇过,从没消失过。 银晓跟着叶粼一起到了这,对于银晓的陪同,叶粼自然是开心的很,穆音祖的实力叶粼并不了解,也许他一个人根本应付不来,但再加上银晓却很可能让局势逆转,叶粼并不认为以二对一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毕竟他不是在和穆音祖比试切磋,不是一对一的公平对决,他只是想要救回自己的朋友,救人的方法自然要选择最简单最有效的一种。所以,当叶粼和穆音祖僵持不下的时候,叶粼是绝对不介意银晓在背后补上一拳的,银晓更不介意。 恢宏而雄伟的宫殿之上,一条笔直的阶梯似是已通到浮云之上,它的尽头是翎君的王椅,坐在上面的人不需要抬头,也没必要平视,他只要半睁着眼,就能俯瞰宫殿里的一切。穆音祖脸上依旧带着摄人心魂的微笑,他正坐在王座上,眼睛快眯成了一条缝,叶粼和银晓的身影清晰的印在了他的瞳孔上。 银晓的心突然紧成了一团,他突然发现眼前的状况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因为这座宫殿内不是只有他们三个人,在与穆音祖的王椅齐平的平台上还放着三把客人椅,在那通天的台上,竟然还有三个人与穆音祖平起平坐! 第一人身着青色战袍,腰间别着三把刀,他正把一只烤的流油的鸡腿塞进自己的嘴中,吃的津津有味。第二人身着黑色战袍,一件由红色搭边的黑色战袍,她是个容貌清丽的女子,皮肤粉红而炽热,她的长相绝不难看,但也绝不会有人说她好看,因为她的眉头总是紧紧的锁着,在她的眉心纠成了一个结,她的面上永远都只有那股幽怨之色。第三人一身褐色战袍,样子十分懒散,他的整个身子都死死地躺进了椅子里,就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达到最大限度的放松,才能让自己充分休息。他的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双目微睁,同穆音祖一样,台下的一切他也看得清清楚楚。 第一人无疑就是刈翎君千夜,而第二人是夕翎君肖若离,第三个人银晓和叶粼也见过,他是藏语阁的老板,也就是千翎君路雨停。叶粼和银晓绝对想不到,此刻在这通天的台上,竟然坐着四位翎君! 穆音祖说:叶粼,我没想过你会再来,你已加入生杀宫,即是朝廷要通缉的要犯。 他轻轻的挥了挥手,示意叶粼看向其他三人,说:看看这几位你就该明白,朝廷为了消灭生杀宫,已下了多么大的决心。 叶粼依旧安静,他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因为同时面对四位翎君而有所畏惧或是顾忌,但他知道,四位翎君合力将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他说:其实我来的目的只有一个,想必你也知道。 穆音祖说:你想带走言衣衣? 叶粼说:我想和你来一场公平的决斗,只有胜者才配带走言衣衣。我知道你也一定这样认为。 穆音祖点点头,说:不错。 叶粼说:如果我胜了,你就该解开你对言衣衣施放的傀儡术,让她跟我走,不得反悔。在座的其他三位翎君都是这天下顶尖的人物,也将是你我决斗的最佳评判。 穆音祖的眼神变幻着,说:如果你输了呢? 叶粼说:如果我输了,我心中就再没有言衣衣这个人,我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穆音祖说:可是这样我有点吃亏,如果我败了我将失去言衣衣,如果你败了你却什么都没失去。 叶粼说:你不吃亏,吃亏的本是我,因为言衣衣本来是我的朋友,我胜了也只不过是找回自己的朋友,败了却要永远失去一个朋友。 穆音祖说:好,我接受。 他站起身,拍了三下手,宫殿内立刻骚动起来,几十条白色的影子突然从宫殿的四面八方穿进了屋子,围在了叶粼和银晓周围,待一切又归于静寂,宫殿之上便多出了三十七名身着白衣的剑客,这三十七名剑客是穆音祖极为得意的属下,他们之中无论哪一个人都是能以一敌十的好手。 穆音祖的手指又动了起来,口中似乎念动了咒语,三十七名剑客手中的剑突然全部脱手飞出,在半空中急速的飞舞变幻着,一根根剑划过,就像流星滑落的瞬间,拉出长而模糊的光影,这些光影掠过三十七名白衣剑客的衣角,互相交错,最后分别停在了三十七名白衣剑客的面前,炫目的光芒突然全部消失,三十七把剑分别插进了三十七名白衣剑客的咽喉,白衣剑客们纷纷倒下,面上都带着惊奇、恐惧和不可思议。 刚刚出现的三十七名剑客都变成了死人。 穆音祖说:他们本是活人,但现在都已死了。 叶粼说:哦。 穆音祖说:所以等他们将剑刺进你的喉咙里的时候,你不必觉得有什么不公平,因为那不是他们的杰作,而是我。 第三十四章 他的手指又动了起来,对着倒在地上的三十七名剑客指了指,三十七名剑客便像是被无形的手托起,全部硬生生的直立起来,他们都拔出各自喉间的长剑,紧紧地握在自己手中,剑锋都已逼向了叶粼。这些没了灵魂的剑客突然像是被诸魔附身一般,又摆出了战斗姿态。 叶粼侧过头对银晓说:你也退后吧! 银晓明白叶粼的意思,现在是叶粼和穆音祖对决的时刻,银晓自然不能插手,这是违反规则的,同理,在台上的其他三位翎君自然也不能,现在他们虽然已不能以二对一,却也不必以二对四。 三十七名剑客又变成了三十七条白色的影,穿梭在叶粼周围,三十七把剑几乎同时刺向了叶粼。叶粼就这样安静的站着,似乎没有要动的意思,三十七把剑就这样毫无偏差的聚集到了一点,刺满了叶粼的身体。可是,被剑撕开的皮肤却没有一滴血流出,然后,他的身影渐渐模糊,扭曲,变成了气,“腾”地在空气中消散,只留下交错的三十七把剑。 穆音祖皱起眉头,他当然明白叶粼不会真的消散在空气中,他只是在一瞬间躲过了,速度快的惊人。三十七把剑又蓦地脱手飞出,遁入半空,又如银河般倾泻而下,一道道流星划过殿堂,搜寻着殿内的每一个角落,剑锋毫无遮拦的刺破空气,穿过墙壁,甚至划开白衣剑客们的身体,屋内的空气被游走的剑刃带动,形成了巨大的旋涡。突然间,空气停止了流动,然后开始逆流,剑锋沿着顺时针方向游走,空气形成的旋涡却变作了逆时针,清脆的金属断裂声突然响起,一把把剑被逆流的空气逐一折断。直到剩下最后一把,旋涡消失,这把剑蓦地飞到了穆音祖面前,剑尖刺向了他的咽喉,穆音祖终于伸出了另一只手,他的指尖指向那把剑,这把剑就像是突然被无形的手托住,突然缓慢下来,剑锋颤抖着,艰难地向他迫近。 奇~!穆音祖终于又看见了叶粼,同刚才一样,叶粼正安静的站在穆音祖面前,就好像他从来都没动过,他的右手也指着这把剑,空气聚集在他的指尖,蓦地喷射出来,将这最后一把剑的剑锋推向了穆音祖。 书~!穆音祖左手全力的阻止着剑锋的逼近,右手手指一动,三十七名剑客便又动了起来,虽然他们刚刚已被无数的剑锋割的血肉模糊,甚至支离破碎,但他们的动作仍然灵敏,这三十七人同时飞身掠起,攻向叶粼。叶粼还是不动,他的左手也已伸出,空气又凝聚在他的左手心,又一波气流推向剑锋,剑便又动了起来,刺向穆音祖,穆音祖的右手改变了原来的动作,也指向了这把剑,这把剑再次停在了两人之间,飞身掠起的三十七名剑客却又突地停下了移动,一个个从空中落下,硬生生的摔在地上,又变成了死人。刺向穆音祖的剑力道太足,他必须要用尽全力来挡,否则在他的“傀儡剑客”碰到叶粼之前,他的咽喉就已被半空中的这把剑刺穿。现在,他已没有多余的力量让死人再站起来,他已用了全力,叶粼也一样。到了现在,他们两个之间比试的已不再是控术,而是意志力,谁先懈怠,剑就先刺破谁的咽喉。 网~!空气的温度骤然升起,一道红光自台上飞下,直逼叶粼,是一把剑,一把赤色透明的琉璃剑,是肖若离的残烬剑,她竟然在叶粼和穆音祖对决的关键时刻出手了,这一出手就是杀招! 肖若离的面色已更加浓重,怨气又加了三分,难道这是因为她看见了叶粼?他们过去本是相爱着的,但后来肖若离离开了叶粼,那个时候的她已有了更高的追求,那种追求叶粼已经不能再满足她了,所以她离开了他,很轻松,不痛不痒,因为叶粼对她来说已经没有太大价值,她当年离开的原因不仅仅是“畏罪潜逃”,更重要的是因为叶粼已经满足不了她的追求。 也许在她刚刚看见叶粼出现在这的时候,她是没有任何感觉的,但当叶粼说出他的来意后,肖若离就有了异样的感觉,叶粼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来,而那个女人却不是肖若离,这就是她不能忍受的,这让她恨,让她嫉妒,为什么他是在为了别的女人拼命,而不是自己?肖若离恨那个叶粼要救的人,就因为言衣衣得到了叶粼的关爱,叶粼的关爱本来是应该给予肖若离的,虽然他们彼此之间已没有了爱。她忽然很想杀了叶粼要救的人,她有想要撕烂言衣衣的冲动,可那言衣衣此刻并不在这,所以她对叶粼出手了。 又一道银光自台上飞下,与残烬剑几乎如影随形,同时飞下,残烬剑与这道银光相碰,纷纷斜飞出去,最终插在了大理石地面上,这银光是一把刀,千夜的虎翼刀。 千夜说:夕翎君,你不该出手的,你违反了双方比试的规则,你若要杀他本该等到比试结束之后。 肖若离对千夜侧目而视,没有说话,只“哼”了一声。她的身体和台下的残烬剑都突然燃起了火焰,火与火连接起来,残烬剑便像是有了灵魂,蓦然飞起,返回到肖若离手上,她身上的火势更大,突地向四周崩裂开来,她的人借着这股劲力飞到了台下,剑又刺向了叶粼! 银晓也动了起来,一道银色的流质自掌心生出,蓦地化成一片月牙形的弯刃,横飞着,打偏了残烬剑的走向。银晓已经忍了很久,刚来到这的时候他并不是没看见肖若离,在他的世界里肖若离永远是最显眼的人,因为他内心的仇恨一直挥之不去,可他知道他和叶粼到这的目的是什么,所以他绝对不能轻举妄动,就算他现在有怨翎剑在手,他也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对肖若离出手。 肖若离的出手终于打破了比试的规则,那么银晓自然也不能只在一边看着,他挡住了肖若离。 银晓说:你这么想打,就和你的老仇家过几招,怎么样? 说罢,别在腰间的怨翎剑终于被他抽出,逼向肖若离,肖若离对他的挑战本是不屑的,可看到这把剑之后也不禁变色,因为她明白,只要被这把剑刺中,她的身体将结成永世不化的寒冰,也许她不会因此而死,也许她会死后又复活,但如果她的整个身体都被封在冰内,无论是死是活都已和死没有两样。如果那样的事发生了,活着可能比死还要痛苦。 怨翎剑已刺到了肖若离面前,银晓的速度突然变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快,剑尖已将刺破肖若离的咽喉,残烬剑蓦地横挡在身前,与怨翎剑相击,两个人都退了十步。 肖若离终于开始慌张起来,她发现自两剑相击之后,附着在怨翎剑上的寒气已向她的残烬剑侵袭过来,冰冻的面积越来越大,肖若离迅速将剑丢到地上,以免这寒气蔓延到自己身上,落在地上的残烬剑此刻已变成了一块坚固的寒冰,这是何等霸道的寒气!惊惧之下,肖若离毫无应对之策,蓦地飞身掠起,向宫殿之外奔去。 银晓看了看正在对峙中的叶粼一眼,露出一丝担忧,又看向台上的千夜和千翎君路雨停,想了想刚才的一幕,他确定千夜是会维持比试的公平的,没再过多的考虑,他也飞身掠起,向大殿外飞去。这一次,他的仇恨必将有个了断,他确定,不管结果是什么。 通天的台上,死死的倒在椅子上的路雨停缓缓站起,他终于也动了起来,脸上仍旧是懒散的笑,谁也不能猜透他的笑意,猜不透他为什么笑。 千夜望着他,说:你也要出手? 路雨停问:出手干什么? 千夜说:出手帮木翎君。 路雨停说:不,我懒得很。 说完,他的整个人就不见了,就像是突然在宫殿内蒸发了,留下的是自台上到宫殿之外呼啸的风声,千夜知道,路雨停用的是风,他的动作自然也能像风一样快。 叶粼和穆音祖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他们谁都休想再改变自己的动作,无论是谁,只要他想动,就要以死为代价。叶粼的双眼紧盯着那把被二人控制着的剑,一个人的身影进入了他的余光。这个人有着惊世的容貌,还有着绝冷的表情,是言衣衣!这个人就是他一直想救出的言衣衣!她终于出现了,就站在叶粼和穆音祖之间。 两个男人的瞳孔都迅速的收缩着,他们都全力的控制着剑,目光却都落在了言衣衣身上,看着言衣衣突然变得错综复杂的表情,没人能猜透她的心。她看了叶粼许久,最终退了回去,退到了穆音祖的身后。 这是穆音祖的胜利,因为言衣衣到底选择了穆音祖,她甘愿臣服于他,站在的他的身后。然后,穆音祖突然听见了匕首刺穿皮肤的声音,肋下真实尖锐的痛感随之传来,他沉闷的低吼了一声,整个身子都扭曲起来,眼前的剑随即化作流星,穿过了他的咽喉,定在了他身后的雕花石壁上,他回过头,看见了言衣衣充满恐惧的眼神,又看见了言衣衣手中带血的匕首,就如同他刚刚杀死的三十七名剑客一样,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他致死都想不到,言衣衣会在他背后刺出这匕首,就像当初的叶粼一样。 言衣衣为什么会向穆音祖刺下这匕首?如果说是为了叶粼,那么在叶粼第一次来找他的时候,她又为什么要刺叶粼一剑?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心里面到底向着谁?这些除了她自己恐怕没人会知道。她瘫软的坐在地上,身子不停的颤抖着,表情因过度的恐惧过后而变得木讷,就像是失去了灵魂。 这一战终于结束了,叶粼松了口气,他缓缓的走到言衣衣面前,抱住了她的肩膀。言衣衣抬起头,看见了叶粼她终于忍耐不住,泪水倾泻而出,抹花了她绝世的容颜。她扑进了他的怀里,颤抖的呼唤着他的名字:叶粼……叶粼…… 第三十五章 台上的千夜站到了叶粼的身后,虎翼和犬神都已握在手上,他早就想过,如果胜的是叶粼,他就会马上出手,尽其所能杀死叶粼,可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他又犹豫了。 大殿上又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一身黑衣,衣服上绣着蓝色的飞燕草,是夏凝!她竟然也到了这里,看着相拥的叶粼和言衣衣,她的神色有了异样。嫉妒,真的好嫉妒,什么时候叶粼才能够像抱着言衣衣一样抱着她呢?她没打扰叶粼,只是淡淡的对千夜说:收起刀吧,你不能杀他。 千夜说:小妹,身为七翎君,就要做七翎君该做的事,不能因为任何感情问题而有所违背。 夏凝说:我明白,但他并没有加入生杀宫,不是你要杀的对象,他是被宋词设计陷害的,所以说你不杀他什么都没违背。 千夜说:你知道实情了? 夏凝点头。 千夜收起了刀,他愿意相信夏凝。他走到夏凝身边,问她:你是等他,还是跟我走? 夏凝又看了一眼叶粼和言衣衣,默默的说:跟你走…… 这一切言衣衣都看在了眼里,她看得出夏凝眼中流露出的感情,只凭夏凝看向叶粼的眼神和变化着的表情,言衣衣就看得出,夏凝也喜欢叶粼,所以言衣衣的心里也变得不是滋味,她终于推开了叶粼,说:叶粼,我……我已经配不上你…… 叶粼盯着他苦苦的笑着,沉默不语。 言衣衣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第一眼看见穆音祖的时候,我就觉得我爱上了他,好像已爱了好多年,见到他的那一刻,我就忽然觉得,我的世界里不能没有他。我觉得我爱他已比爱你更深,我抵抗不了跟他走的念头…… 叶粼说:我明白,我能理解…… 言衣衣说:可是,当你第一次闯到了这里时,我才明白,我最深爱的人还是你……我真正不能没有的是你。所以我绝对不能让你死在穆音祖的手里。那一天你独自一人闯到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穆音祖一定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虽然他当着我的面说他会放你走。 叶粼已笑得更凄凉,他说:所以你刺出了那一剑,那一剑本是为了我,我早该想到的…… 言衣衣也笑着,笑得也很凄凉,她知道叶粼能够明白她的心,穆音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情敌活着的,只要是敌人,就是一种威胁,他不允许有对他有威胁的人存在,也不管是什么样的威胁。所以叶粼必须要死在沙漠离宫,穆音祖若要出手,叶粼必死,言衣衣如果不想叶粼死,就必须要阻止穆音祖出手,所以她替穆音祖出手了,她刺的伤口很深,但她知道那处伤不足以致命,只有这样,叶粼才有活下来的希望,叶粼也正因此活了下来。 言衣衣仍旧抽泣着,她说:我已配不上你……我……我的身子已经不……不干净。 她也觉得自己是爱穆音祖的,所以她没有拒绝穆音祖,这到底是穆音祖造成的悲哀,还是她自己造成的?真爱终于战胜了那些虚假的感情,所以她手中的匕首刺进了穆音祖的身体。穆音祖已经死了,死的那一刻,她就觉得她其实是恨穆音祖的,她对穆音祖已只有恨。 想到这些,言衣衣缓缓站起,一步步后退着,她决定离开叶粼,去哪里都好,只要那个地方没有叶粼,只要叶粼再也看不到她。 叶粼想跟着站起来,想拉住她,可他的身体却不听使唤了,刚刚的对峙让叶粼耗尽了体力,那个时候他更多的是在靠意志力坚持着,现在大战过后,他的身体就再也承受不住,软软的没有半分力气。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言衣衣挣脱了他的怀抱,慢慢后退,走出宫殿,消失在他的视野内。他无力的呼唤着她,视线渐渐模糊,随后变得漆黑一片。 当叶粼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碧玉阁,他正躺在一张舒适的床上,床边正有个人守着他。现在是深夜,但夏凝却一点困意都没有,当她看到叶粼醒来的时候,她差点兴奋的蹦起来,她的脸因叶粼的醒来而泛起了光芒。其实她并不是想不到叶粼会醒来,作为一名高明的医生,她至少有三百六十种方法让叶粼恢复体力苏醒过来,她甚至可以算出叶粼醒来的时间,可当她看见叶粼醒来后还是不禁如此。 她说:你终于醒了! 叶粼看着他,又露出淡淡的笑,说:嗯,谢谢你。 夏凝说:你不用说谢的! 叶粼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但我还没回报你…… 夏凝脸红起来,说:我不用你回报,这是我自愿的! 叶粼叹了一口气,说:对一个人好不一定是为了要回报,但是总该有回报的。只可惜…… 只可惜他想不出用什么方法来回报夏凝,因为夏凝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需要,因为这世上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被夏凝看在眼中,让她心动。 夏凝说:没什么可惜的。 说完,她“咯咯”的笑出声来,她很认同叶粼的话,对一个人好不一定是为了要回报,她可以忍受着不要任何回报,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想要,有回报永远比没有回报要好的多,有回报才能证明她的付出是值得的,她想要回报,想的要命,她想要的也只有叶粼能给。 夏凝说:你已经睡了两天,有个人在下午的时候来找你,是炎晶城的城主,他一直等到现在还没有走。 叶粼说:是新任的炎晶城主? 夏凝说:嗯,他是个很厉害的人,也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的地位绝不比七翎君的任何一个差。 叶粼说:哦,却不知道是谁? 夏凝说:这个人你也许听过,他叫言灭天,本是梨花城的城主,现在又兼管了炎晶城。 这是言衣衣的父亲。 自从上次叶粼与言灭天拜别后,到现在最少也有三个月,这三个月发生的事实在太多,而且让人料想不到。叶粼最终没能把言衣衣安全的送回到言城主身边,对此,他十分愧疚,所以当他看见眼前这个须发皆已斑白的老人时,显得有些无言以对,言灭天本来不是个如此苍老的人,可当愁上心头时,苍老便随之而来,侵袭了他的容颜,这位身经百战无畏无惧的老城主终于遇到了最棘手的问题。 叶粼对他行礼,叫了声:言伯伯。 言灭天紧紧地抱着叶粼的肩膀,脸上的神色却比他的手更紧,他说:叶粼,这件事我只能求你帮我! 叶粼说:您别急,是什么事您说。 言灭天说:衣衣被生杀宫的人抓走了! 就只有这一句话,叶粼就僵在了原地,他的感情复杂的变化着,就连自己都不了解自己现在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他刚把言衣衣从虎穴中救出,却没想到因此让她掉进了魔窟,这到底算不算是他的错? 言灭天继续说:昨天下午,一个人突然闯到了我的寝室,她说她是生杀宫的宋词,说衣衣已经被他们的人捉了去,生杀宫要以此威胁我叛变,要我与生杀宫合作,为生杀宫做事,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保证衣衣的安全。可是,这种事我怎么能答应!衣衣此刻或许还没事,但我若一直不答应,衣衣必定十分危险了。 他又紧紧地握住叶粼的手,说:所以我只好来找你,幸好我找到了你,我知道只有你能帮我。 叶粼也握着言灭天的手,说:言伯伯,这种事就算您不说我也一定会去做的,衣衣是我最好的朋友。您放心吧,我一定尽我所能。 叶粼随言灭天到了将军府,他体力已经恢复,已经没必要再留在碧玉阁了,也不该再留在碧玉阁,夏凝已经帮他太多,他不能再麻烦夏凝了,所以,入住到言灭天的将军府成了他最好的选择,这有利于他和言灭天及时交流信息。 自他离开碧玉阁到现在已有两天,这两天的调查下来,毫无结果,生杀宫并不在一个人人都知道的地方,生杀宫用来藏人的地方也自然不会有别人知道。现在,叶粼正躺在屋内的床上静想,整间屋子内就只有一盏灯亮着,烛火飘忽着,屋内的影附和着烛火,也晃动起来。一阵夜风袭入,推开了门窗,扑灭了烛火,一双光滑细腻的手伸向了叶粼,搂住了他的脖子,随即一声娇媚的呼唤钻进了他的耳中。 “叶粼……” 好熟悉的声音,虽然只有两个字,叶粼还是不禁想到了一个人。 “衣衣?” 她“嘤咛”一声,手已抱的更紧,她的整个身子都钻进了叶粼的怀里,清新的发香,灼热的肌肤,还有柔软的胸膛,所有的感觉都真实的存在着,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叶粼,言衣衣已回到了她身旁,这怎么可能?他本想再说话,却被身体上突然传来的暖意挡住,言衣衣已压在了他的胸膛上,向他传递着浓烈的爱意,她的整个人都是那样的温暖,诱人。她的手缓缓移动,抚摸在叶粼的腰间…… 叶粼终于有些迷离了,他似乎已经不能分清这到底是真实还是幻觉,整间屋子都被温暖的气息笼罩,两个人似乎都已迷失…… 突然,一道坚硬冰冷的银光直刺下来,直逼叶粼的胸口,然后一切又忽然停止,银光也停在了叶粼的胸前,一把精致的匕首被一只柔弱无骨的手紧紧握住,正向下刺去,而这只柔弱的手,却被一只坚实而有力的手握住,再也动弹不得。其实他们都没有迷失自己,之前的所有动作都只不过是为了这一刻的到来做的准备,两个人都一样,女人见一击不成,蓦地挣扎脱身,跳到地上,不再看叶粼一眼,又转身飞掠到窗外。 第三十六章 这个“言衣衣”自然不会是真的言衣衣,她只不过是伪装而来,目的很明确,杀了叶粼,只可惜这一击她失败了。随即,突听窗外一人喊道:衣衣? 待叶粼追出屋来,便看见了在他前方急速飞掠的身影,一个叶粼非常熟悉的身影,这个人是不是也看见了“言衣衣”?所以也展动身形跟了上去?直追出将军府,到了一片密林,人影终于停了下来,因为他已将目标跟丢,只好在此停下。叶粼也停在了这,他终于看清了这个人影的身形,也看清了他的样貌,他是银晓,是自从他与穆音祖一战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的银晓! 银晓看着叶粼,走回到他身边,说:那个人是不是衣衣?我听说她已被生杀宫的人抓走了,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又为什么要躲着我们? 叶粼说:那个衣衣是别人假扮的,只是个想要杀我的人。 银晓低头“哦”了一声,手拍住叶粼的肩膀,说:别急,我们早晚都能找得到衣衣的。 叶粼淡淡的说:你已报了仇? 银晓说:报仇? 叶粼说:肖若离也失踪了。 银晓点了点头,说:肖若离已被我杀死,我有怨翎剑在手,她怎能不死?她将永远被寒冰尘封。 说完,他的另一只手也已抬起,就如同变幻的风,手中一道寒光直刺向叶粼肋下!叶粼终于弯下了身子,手紧紧的抓住了刺向他的匕首,好熟悉的匕首,和刚刚的“言衣衣”用的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银晓的表情突然变得冰冷,因为他知道刺向叶粼的匕首并没有顺利的刺入,它已被叶粼稳稳地挡在了面前,银晓对叶粼说:我还是低估了你。 叶粼说:这只怪你太大意了,其实你就是刚刚的言衣衣,但我知道,你既不是言衣衣,也不是银晓。 银晓说:哦? 叶粼说:这天下精通相术的人并不多,能伪装得如此玄妙的人就更少,如果再配上这么利落的身手,那简直就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银晓说:谁? 叶粼说:路雨停,千面翎君路雨停,也就是你。 “银晓”冷笑一声,身后蓦然刮起骤风,击退叶粼,自己也飞掠着退后十步。然后,他的身体突然起了巨大的变化,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如同烧沸的水一般,浮动起来,慢慢的扭曲变形,直到“银晓”完完全全的变成另一个人,变成了千翎君路雨停。 叶粼说:你不该变成言衣衣来骗我的,她已被生杀宫的人捉了去。 路雨停说:被抓走的人是可以被人救出来的,她也很可能自己逃出来,所以当她出现在你屋内时,你不必那么意外,她要和你亲热你也不该存有那么大的戒心。 叶粼说:如果是这样,我在屋里的时候就已是个死人。 路雨停说:不错,你的确很冷静,你竟然会抵得住那样的诱惑,你的心竟然没乱。 叶粼说:其实你也知道你这样未必成功,所以你早就想好了怎样再给我一击。所以你在你跳出窗外后又变成了银晓,把我引到了这里。 路雨停说:但我还是失败了,我的想法又被你看穿。 叶粼说:如果是银晓在我面前追言衣衣,你们经过的地方应该有两个人的足迹,可你经过的地方就只有你一个人的,所以我知道,你前面根本就没有人,从一开始就一直都是你一个人在演戏,你这样也许只是为了要我跟着你,然后伺机而动。 路雨停说:你知道我不是银晓,自然会对我有所防备。 叶粼说:不错。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我? 路雨停说:因为你要加入生杀宫。 叶粼苦苦叹道:我并没有加入,我是被冤枉的。 路雨停说:就算你现在还没加入,你终究会加入,因为生杀宫在你身上实在下了不少功夫,他们逼得实在太紧,即使你不加入也一样会被他们利用,如果是这样,你还是死了比较好,虽然…… 他本想继续说下去,却又突然住嘴,不再开口。放弃了使用计谋将叶粼一击毙命的想法,路雨停双手摊开,两股旋风也迅速聚拢在身边,他单手一挥,三道风刃突然生出,连带着地上稠密的树叶,直逼叶粼。这招看来一般,其中蕴含的力量却绝不一般,就算是狂翎君尧霜面对这一招时也会心有余悸,因为他所幻化出的冰墙在路雨停的风刃面前简直不堪一击。阻挡风刃的一切物体都会被切得粉碎,这招不能招架,不能格挡,只能尽力躲闪,如果你躲闪不及,你就只好面对死亡。这就是路雨停的力量,看似普通却绝不普通的力量,这天下独一无二的风之术。 叶粼还是不动,交战的时候他好像永远都不会动,虽是如此,却很少有人能伤到他,这一次竟然也不例外,强劲的风之刃到了叶粼面前就忽然消失了,像是被天地万物吸收了一般,只剩下几片缓缓落下的叶子,落在叶粼身上。无坚不摧的风刃到了叶粼面前竟然变得一无是处。叶粼用手捻起落在身上的叶子,缓缓说道:这就是术术相克,风是气体流动产生的,你的风刃自然也是气体急剧流动形成的,而我用的是气术,将形成风的空气散开,你的风刃就自然会被破坏。你的风术对我来说毫无作用。 路雨停无言的看着叶粼,毫无疑问,他已承认了叶粼的说法,他若想凭控术来打败叶粼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他最先使用的是计谋,只可惜他的计谋也已被叶粼识破。 叶粼说:你既然会扮成言衣衣和银晓,即是说你能你能断定他两人必然不会在此刻出现在我面前,是么? 路雨停说:是。 叶粼说:言衣衣被生杀宫当做人质,自然不会在此刻出现,但你又怎么会知道银晓不会在此时出现呢?你知道他的去向,对不对? 路雨停淡淡的说:对,我确实知道,我知道他已死了,死在一个很难被人发现的地方。那一天银晓和肖若离动起手来想必你也看到了,肖若离对怨翎剑心生恐惧,自觉不敌银晓,所以飞奔而逃,随即银晓也追了出去,而我就跟在他们后面。他们最终到了一条湖旁,又展开激战,后来双双落入水中,怨翎剑也跟着他们掉了进去,然后就在那一瞬之间,湖水被怨翎剑冰封,他们两人都被封在了水面之下,谁也没能逃出来。 叶粼惊呼出声,说:你说的是真的? 路雨停说:我没必要骗你。 叶粼无法相信路雨停说出的话,但他又找不出路雨停骗他的理由,而事实也正在向路雨停的说法靠拢,因为他知道,自从那一天之后银晓和肖若离都已失踪,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听了银晓的事他虽然震惊,又满是疑问,但他并不慌乱,路雨停见叶粼站在原地不动,又接着问道:那我们要怎么办?我知道这一次是我败了,你想杀了我么? 叶粼说:不想,你走吧。 路雨停的语调忽然变得异常冷淡,他说:你不杀我我却还是会再来杀你的。 叶粼说:我们本无冤仇,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我? 路雨停说:因为你迟早要加入生杀宫,那些人逼你逼的太紧了,你将成为生杀宫的一员。 叶粼说:我是不会加入的,更何况我若真的加入了你再杀我也不迟。 路雨停说:也许等到那一天再杀你已太迟。 叶粼说:也许你根本就等不到那一天。 路雨停冷笑着,他只待说:但愿如此。却突然听见了一声尖锐的鸣音,然后他看见叶粼眼色突变,又听叶粼突然喊道:看招! 叶粼的手在瞬间就已推出,瞄向的正是路雨停的心脏!他竟然又要出招了!路雨停见叶粼出招,立即飞身掠起,可他才刚展动身形,一束黑光便从他的胸前穿出,又射向叶粼,叶粼也迅速躲闪,疾驰的黑光擦肩而过,又穿透叶粼身后的树木,消失在黑暗中。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甚至让路雨停来不及反应,所以他胸前此刻已多出了一个贯穿了胸膛的伤口,眼见着鲜血激流而出,他倒了下去。叶粼忙飞掠到路雨停身边,从腰间拿出个药瓶,取出两粒药丸,顿声说道:快含在嘴里,切莫咽下。 突听黑暗中有人叹道:好一句“看招”!刚刚你虽然叫路雨停“看招”,但你什么也没发出,是么?你那样做只是为了让路雨停离开原地,是么?因为你已发现我在他背后出手,而他却没发现。这一瞬间来的太快,我想即使你喊出:小心!他也是来不及反应的。因为等他发现他该小心的是什么的时候,他的心脏早就该被我贯穿了,可是你若叫他“看招”,那效果就不同了,因为你这样是在让他迅速的意识到他该躲开,而不是先让他意识到他有了危险,然后再想办法躲避危险,是么?间不容发的瞬间果然是可以改变人的命运的。 叶粼紧紧地盯向那片黑暗,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可声音却无疑是从那片黑暗中传出的,这些话也无疑是对叶粼说的。 叶粼说:阁下是谁?为什么不现身呢? 那人说:倒也不是我不想现身,只不过我是否现身都是一样的,因为我蒙着面,还穿着夜行衣。 这句话话音未落,黑暗中又一束黑光激射而出,目标竟又是路雨停!叶粼也迅速弹出一指,一道气流自指尖生出,正对上了那黑光,这黑光与气流相碰,在路雨停面前爆裂开来,却未能伤到路雨停分毫。 这一次叶粼看清了黑光发出的位置,当下一掌劈出,又一股强劲的气流喷射出来,轰向黑暗,黑暗中果然有人影飞掠出来,闪到一边,这人到底还是现身了,但叶粼却还是看不见他的样貌,事实就正如那人所说,他是蒙着面的,而且穿了夜行衣。 第三十七章 黑衣人冷笑一声,说:这倒奇怪了,这个人刚刚还要杀你,现在我要杀他,你反倒要救他。 叶粼侧目看向路雨停,说:你能走么? 路雨停勉强点点头。 叶粼说:那好,你走,我挡着他。 路雨停捂住胸口缓缓站起,本待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蓦地飞身掠起,消失在树林中,黑衣人见路雨停想走,也突然飞掠起来,想要拦住他,却见叶粼也突然动起来,转瞬间就挡在了他面前。黑衣人只好又站住,叹了口气,问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叶粼说:不知道。 黑衣人说:不瞒你说,我是生杀宫的人。 叶粼说:哦,却不知道是生杀宫的哪一位? 黑衣人说:你猜猜看。 叶粼说:看阁下的身手不凡,所用控术更是我平生未见,在生杀宫的地位想必不会在腥血双生杀之下。 那人听了叶粼的话,又冷笑一声,自叹道:哼!腥血双杀?腥血双杀在我眼里也不知道算是什么东西。 腥血双杀号称生杀宫最厉害的两个人,功夫之深以及地位之高自然不必多说,可在这黑衣人眼中却好像连为他穿鞋都不配,叶粼却不知他是什么来头。 叶粼说:难道你是深渊本人? 黑衣人说:那倒也不是。 叶粼说:却不知阁下是谁? 黑衣人说:你可以叫我“邀”。 叶粼说:这名字我倒从没听过。 邀又叹出口气,说:这名字我已不知道和多少人说过了,可是这世上知道我名字的人却还是太少。 叶粼说:是因为知道你名字的人都已死了么? 邀说:不错,我喜欢把我的名字告诉给那些将要被我杀死的人,因为只有这样那些人才会在死之前记住我,才会对我恨之入骨,这样我杀了他们才会更有快感。我喜欢他们用那种痛恨至极,却又无能为力的眼神看我,那样让我兴奋。 叶粼听得一阵无语,他从未见过这世上还有人会有如此变态的心理,他说:那么我既然已知道了你的名字,也总免不了一死,是么? 邀说:这倒不一定。其实我来并不是专程为了杀千翎君的,也不是来杀你,而是要和你谈条件的,深渊仍旧希望你能加入生杀宫,条件我不说想必你也知道,你的恋人言衣衣已落入我们手中,你只有加入生杀宫,她才可安然无恙。 叶粼说:就只有我加入生杀宫,你们才肯放了她? 邀说:不错。 叶粼叹了口气,说:如此说来我倒可以回去告诉言城主不必为难了,因为就算他与你们合作了,你们一样不会放人。 邀说:难道你已执意要与生杀宫作对,死都不肯加入? 叶粼说:这倒也不是,你可否容我再想想? 邀冷冷说道:好,我可以等,但却不知道你那苦命的恋人是否熬得住。她的性子实在是烈得很,我只有用鞭子抽她,她才肯安静下来,试想,如果阁下再多考虑几天,那言衣衣又要在我那使性子,最后又不知道会受多少苦。 叶粼神色淡然,说:我早知道你们会对她用刑的,只可惜你这样也一样不能威胁到我。 邀说:哼,我只当叶粼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却不想你也不过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如此说来你四年前一怒为红颜的事倒让我怀疑是真是假了。只可怜了那言衣衣,此刻还不忘念着你的名字。 他又冷笑接道:你若真的不在乎她,我倒可以替你在乎在乎,你知道她在我的鞭子下呻吟喘息的时候有多么诱人么? 叶粼的脸色变了,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比剑还要锋利,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若敢动她,我绝对会让你死。 谁知邀见了叶粼如此可怕的表情却并不害怕,他说:你不必吓我的,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对我说过这句话了么?可是我现在还活着是么?你放心,我现在还没动她,但你若一直拖下去,我就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冲动了,她实在是太可爱,太诱人,这一点你也知道的。 叶粼冷哼一声,无言以对,邀仍旧笑着,叶粼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想象得出,他笑的是那样的得意。 顿住笑声,邀又缓缓说道:话已说的差不多,那个残废想必也该被我捉住,那么我们就此别过吧! 说着,他的人就向黑暗退去,待他完全没入黑暗,他的声音也已消失。叶粼见他想走,立刻飞身掠去,可扑进黑暗之中才发现,邀已不见踪影。他的身法竟然如此之快,这就难怪他不屑与腥血双杀相提并论了,因为他们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回想起这人说的话,叶粼知道路雨停现在必然危险的很,他很可能在离开后遇到了邀的帮手,原来方才他和邀之间的谈话都只不过是邀为了要稳住他,一开始他装作要追回路雨停也只不过是要让叶粼下意识的以为他是只身前来。想得越深,叶粼就越是觉得路雨停已凶多吉少,当下寻着路雨停的血迹飞身掠去。 天已近破晓,东方已变成鱼肚白色,但在这片茂密的树林中却还是没有几缕阳光照射进来。路雨停仍旧艰难的在这片密林间走着,他的伤似乎很重,胸口被贯穿,即使没伤到心脏也的确是令人难以忍受的,他终于支撑不住,到了一块巨大的青石旁,他就跌坐下来,身子靠在那块青石上,伤痛已令他无法继续前行,他的神志似乎也有些不清了。 不过片刻,眼前密集的灌木丛突然被分开两旁,一个人跳了出来,向路雨停步步逼近。这人一身白衣白鞋,带着白色的手套,竟是那生杀宫的酒木染,此刻他正阴阴的笑着,对路雨停说:真想不到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走这么远,害得我在后面苦苦的跟到现在。 路雨停见到她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不停的喘息着,他的伤已太重,只是一双脚不停的蹬着地,想要借此移动身子与酒木染保持距离,怎奈他身后已只剩下那块巨大的青石,他已经是退无可退,而酒木染却又走的太快。 酒木染已笑得更阴险,她说:平日里别人都知道你控术了得,遇见你是避之无不及,可我今天却要擒了你,你已受了重伤,风术还用得出来么? 路雨停面如死灰,似是已承认了酒木染的话,现在两人之间已不足一丈,酒木染伸出两掌,风驰电掣般的扑向路雨停,却不知为何,在这一瞬间眼前突然一花,像是失去了平衡,头中一阵眩晕,等她清醒过来才发现,双手已被人擒在自己身后,将她压在青石上,而擒住她的人正是重伤的路雨停!此刻路雨停正紧紧的握着酒木染的一双手臂,面上一副嘲弄的笑容,哪里还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 酒木染失惊道:你……你没受伤? 路雨停说:没受伤怎么会流血? 酒木染说:你的伤并不重? 路雨停笑道:本来不重,但是在我发现你跟在我后面之后,这伤就越来越重了。 酒木染本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却不想早就被人发现,而且还被人装着重伤骗自己现身被擒,可事已至此她却并不慌乱,只是浅笑说道:哼,只可惜你却还是免不了着了我的道。 路雨停说:哦? 酒木染不慌不忙的说:不知道阁下是否知道在下用来杀人的武器是什么。 路雨停说:不就是你这双浸了剧毒的手套么。 酒木染说:不错,更确切一点来说应该是用毒,你总该知道我的功夫并不是很高,更不会什么精妙的控术,但我这样的人却还是杀了不少人,因为我会用毒,想尽一切办法让别人中我的毒,但中了我的毒的人却并非一定是被我的手套碰到。 路雨停说:因为你也可能把毒下在别的地方? 酒木染说:很不错,譬如说我的袖子上。 路雨停不禁怔住,因为他的双手此刻正紧紧的握着酒木染的双臂。酒木染浓浓的笑了出来,说:阁下现在把我的胳膊握的这样紧难道是不想活了么? 这是路雨停想不到的,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自己擒住了别人,却着了别人的道!就在此时,他突然感到身前一股劲力传来,酒木染的脚已侧身向他踢来,路雨停骤然松手,向后退了十步,却见酒木染身子还没站稳,脚便又点在地上飞掠起来,飞进树丛之中,只听她得意的喊着:千翎君,你到底还是上了我的当,我袖子上根本没毒,但我若不这样说你肯松手么? 原来这只不过是她为了骗路雨停放手的谎话,为的只不过是逃跑而已。路雨停站在原地,叹息出来,他没去追,却突然俯下身子,鲜血蓦地从口中喷出来,溅得那青石上满是鲜红,他惨然一笑,自语道:只恨我已伤的太重,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说谎么?但我若不放开你让你逃走,我此刻还能活命么? 说完这两句话,他便倒在了那青石旁,似是已不醒人事。原来他确实是受了重伤的,他只是在酒木染出现后硬撑着,为的正是要把酒木染骗走,因为受了伤的他根本已经没有力气去对付任何人。 第三十八章 不过片刻,树丛中又穿出一人,这人一身麻衣,目光如炬,正是叶粼,到了那青石旁,他一眼便瞧见了倒在青石下的人,再看那身衣着,这不正是路雨停么?他飞步而去,要将那人扶起,可他才刚将那人身子扶正便吃了一惊,倒退了一步。他只见倒在这里的人手如柔荑,肤若凝脂,样貌更是娇艳欲滴,不可方物,这怎么会是那千翎君路雨停?这明明就是个女人,而且是那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她竟然是宋词! 叶粼不禁疑惑起来,为什么他寻着路雨停的血迹找到的却是宋词?宋词又为什么穿着路雨停的衣服晕倒在这里?难道是因为宋词前来擒路雨停反倒被路雨停制住?然后路雨停又换了彼此的衣服再利用他“千面”的本领变成宋词逃跑了,却把真的宋词丢在这?这样一想,宋词穿着路雨停的衣服躺在这就合情合理了。可当叶粼仔细的看了宋词一眼之后,他又震惊了,他发现宋词的胸前也有伤,透过破裂的衣服,伤口清晰可见,它的位置和大小都与路雨停的无异,这又是为什么?难道说这“宋词”是路雨停变化而成?转念间叶粼似乎又想通了,这也许就是路雨停,他深知自己受伤太重,无法逃跑,所以要变成敌人的样子来骗过敌人。这样一来事情就又说得通了。可是这样做风险也未免太大,如果他被真正的宋词撞见又该怎么办?叶粼又想不通了。 不过不管事实怎样,不管这个人究竟是路雨停还是宋词,他都该救这个人的,如果是路雨停那自然不必多说,叶粼本就是为了救路雨停而来,如果是宋词呢,她虽然是生杀宫的人,却确确实实的救过他一命,这样说来,他就更不能不救,不管宋词当日救他的目的是什么,他总算是因为宋词才能活到现在,所以他必须还。 半柱香之后,“宋词”的脸色终于慢慢变得红润起来,她的人也已苏醒,她的视线也渐渐清晰,然后她就看见了盘膝坐在她身边的叶粼。此刻叶粼正坐在那一动不动,似是在调息,他的脸竟是说不出的苍白,显然是耗费了不少内力,他将这些内力用在了哪里?难道是为了救她?不然她的伤怎么会稍显好转?她正思索着,却听叶粼开口道:你醒了。 她淡淡的说:嗯。 叶粼说:你……你的伤我已为你包扎好了。 她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即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伤口,伤口是用叶粼撕碎的衣角包扎的,本没什么特别,可她看了之后却惊坐起来,面色又变得苍白,她神色紧张的看着叶粼,吞吐道:我……我…… 叶粼说:你的伤太重,还是倒下吧,我包扎的虽不好,但总算是救了你的命。 宋词的那份惊诧果然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诱人的笑容,她说:亏得你还是个君子,占了人家的便宜竟然还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叶粼的脸上有了异样,但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盯着宋词。 宋词又说:你为什么这样看我?我知道很多男孩子都喜欢看的,如果你给他们机会去碰,他们就更喜欢了。但我并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因为你这样本来是为了救我。 叶粼还是闭着嘴不说话。 宋词说:你不想跟我说说为什么要救我么?我们本是敌人,是为了还我在沙漠中救你的人情么?我那个时候为你包扎的就是你的胸,现在你又包扎我的……我们算是两清了?可是我的……要比你的好看的多,是么? 叶粼的表情更浓重,他说:你是宋词? 宋词又笑了,他说:当然,难道你为我包扎了这么久却还没看出我是谁? 叶粼说:可是我却以为你是路雨停变的,不然你为什么会穿着路雨停的衣服,又和路雨停受了同样的伤? 宋词看了看自己这身衣服,又看了看自己胸前的伤口,说:我只记得我那时正在追路雨停,却不想被他暗算打晕,等我再醒来后就看见了你……至于这伤是怎么来的我倒不知道。你若不说我到现在也没发现我已换了一套衣服。 叶粼又不说话了。宋词却又紧接道:看来我这伤必然是路雨停在将我打晕之后弄出来的,他让我穿上他的衣服,又弄出个和他一样的伤口在我身上,然后他再穿上我的衣服,变成我的样子,让别人以为他是真的我,而我自己却是他变的。这样他自然可以轻松逃脱,而我却要被他害死,好一个金蝉脱壳之计。 叶粼听了她的话,叹息一声,说:说的很合情合理。 宋词说:这也许就是事实。 叶粼说:那倒也未必。 宋词说:你不信? 叶粼说:我一个字都不信。 宋词说:为什么? 叶粼说:只因我现在已想通了。 宋词说:你想通什么了? 叶粼并没回答她,只是淡然说道:本来我已确认你毫无疑问就是路雨停变的,可当你醒来后对我说的几句话又让我认为你就是宋词。 宋词说:哦? 叶粼说:你在沙漠中救我的事路雨停不可能知道的那么详细,你却能脱口而出。更重要的是路雨停完全没理由要在我面前装成宋词,还要装的那么像。所以我认为你毫无疑问就是宋词。可是我又偏偏有你就是路雨停的证据。 宋词说:哦? 叶粼说:昨晚在路雨停受伤之后,我让他含了两粒灵药,还告诉他切莫将药直接吞下,要到含化了为止。证据也正是这药,只因这药含在口中不久就会将人的口腔染成绿色。而我在青石下发现你时见你重伤不醒,也想为你服下这药,但见你口中已呈绿色,便知你必然是路雨停了。所以我知道昨晚的路雨停与你必然是一个人,所以你现在虽然有充分的理由说明你是宋词却不是路雨停,我是不会完全相信的。 宋词垂下头来,惨然一笑,说:所以你说你想通了,是么? 叶粼说:天下只有一个人会用风术,那就是路雨停,而昨晚的路雨停会用风术即是说明那个众所周知的路雨停一直都是由生杀宫的宋词扮演的。 宋词的头垂的更低,说:不错,其实路雨停和宋词本就是一个人,都是我,那你可知道哪一个才是真的我?为什么是宋词扮演成路雨停,而不是路雨停扮演成宋词呢? 叶粼说:这…… 他无话可说,因为这一点他确实无法推断,可是他还是有一种猜测。宋词不等他回话,自己抢道:相术是非常神奇的,能够精通相术的人就能够随他们的意愿完完全全的变成另一个人,老人变成孩子,男人变成女人,都不在话下。如果老人一直保持着变成孩子的状态,他们就可以重新成长,而男人若一直保持着变成女人的状态,他们甚至可以为别人生出孩子。但相术虽然如此神奇,却还是免不了有缺憾,精通相术的人虽然能完完全全的变成另一个人,却不能消去自身留下的新伤,只要伤口不愈合,你无论变成什么样,这伤都会跟着你,除非这伤已完全好了,已只剩下疤痕。而另一种缺憾也同样是致命的,那就是当精通相术的人意志太过模糊的时候,他就很有可能自动变回原来的样子。 叶粼说:也就是说,你的本来面目其实就是宋词,你昨晚变成路雨停后受了太重的伤,意志开始模糊,所以你在你昏死后变回了原样,可是这一点你自己并没发现,所以你醒来的时候才会那样惊异,因为你自己也才发现自己变回了原样,是么? 宋词说:不错。 叶粼说:可你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所以你又迅速的说出许多假话,让我深信你是宋词而不是路雨停。 宋词神色黯然,她点点头说:不错,我只是……只是没想到我的嘴巴会变成绿色的…… 叶粼安静的看着宋词,想了许久,宋词做事诡计多端,是那种杀人都不必自己动刀的人,也是个对深渊绝对服从的人,那么生杀宫既然要拉叶粼入伙,变成路雨停之后的宋词又为什么要非杀他不可呢?如果说生杀宫的人知道路雨停就是宋词的话,他们一定不会让路雨停来杀叶粼的,那样实在是多余的很,而且从昨晚邀对路雨停的出手来看,邀也绝不会知道路雨停就是宋词,否则邀又怎么会对路雨停痛下杀手呢?所以说路雨停是宋词假扮的这件事并不是生杀宫的意思,生杀宫的人也并不知道路雨停和宋词是同一个人。这反倒让叶粼想不通了,这样来说是路雨停变成宋词混进了生杀宫岂不是更合理么?那么她的真身又为什么是宋词呢? 宋词看着眉头紧锁的叶粼,说:我知道,你现在一定还有很多疑惑,为什么当我是宋词的时候我就完全的服从生杀宫,而当我是路雨停的时候却又完全与生杀宫对立,是么? 叶粼沉默不语,这正是他的疑惑。 宋词说:其实我既不是生杀宫派来潜伏在朝廷中的人,也不是朝廷派出来潜伏在生杀宫的人,我就是我,我拥有两个身份都不过是为了达成我自己的目的。 叶粼说:什么目的? 宋词狠狠说道:报仇!杀了深渊,为父报仇! 这句话虽然不长,可被她说出口来竟是一字一顿,“深渊”二字说出更是痛彻心扉,可见她对深渊的确痛恨至极,可叶粼却不敢轻易相信她,直到现在他还忘不了宋词第一次对他说谎时的样子,她的谎话说出来也一样是那么诚恳,那么认真。 叶粼说:如此倒让我有些不明白了,你是想杀深渊的是么? 宋词说:是。 叶粼说:那为什么当你作为可以铲除生杀宫的千翎君路雨停的时候,你是那么的“懒”,而当你是“杀手宋词”的时候却对生杀宫如此尽心尽力? 第三十九章 宋词说:这些事说出来你也许不会相信,但我有我的原因,你总该知道身为女人在朝中做事是有很多不方便的,大多数人总是认为女人是不如男人的,这种观点不仅仅存在于男人心里,就连很多女人都已默认,否则又怎么会有很多女人认为男人照顾女人是天经地义的呢?既然大多数人都认为女人不如男人,那么我以女人的身份在朝廷奋斗就自然要艰难得多。更何况身为女人也总会有很多无奈的地方,你知道当我以宋词这个身份去参加翎将选拔时,主考官要我做的是什么吗? 叶粼说:翎将选拔测试的是一个人的功夫,和他行动时应变的能力,他会要你做什么? 宋词冷笑一声,说:你一定想不到,主考官让我晋升的条件并不是这些,而是要我的人。只要我光着身子倒在他的床上,我就会成为翎将。 叶粼不说话了。 宋词说:所以你总该明白为什么我会以“路雨停”的身份在朝中奋斗了,这样让我省了不少的麻烦。可当我通过一步步的努力当上了翎君之后,我才渐渐地发觉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发现并不是只要我拥有了可以使生杀宫覆灭的力量后就可以剿灭生杀宫,我发现即使我的职位再高也一样打探不出生杀宫的位置,不知道深渊是谁。所以我只好改变我的复仇计划,于是“生杀宫的宋词”就这样诞生了,从那之后“千翎君路雨停”就变得懒了,因为他藏起来睡觉的时候正是宋词在外面活动的时候。 叶粼说:那你又是怎样加入生杀宫的呢?生杀宫并不是一个随便收人的组织。 宋词听了叶粼的话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用她那如白玉雕刻而成的手轻挽了一下自己额前落下的秀发,甜甜的笑了出来,问道:你觉得我漂亮么? 叶粼又不说话了,他不得不承认,宋词的样貌和身姿的确是无可比拟的,她根本就不需要露出那些诱人的表情,也不需要摆出那些撩人的姿势,因为她的美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别人只要看着她就已经要神魂颠倒,如果是她看着别人,那别人简直会兴奋的发狂。 宋词放下了手,甜美的笑容也已不见,她低下了头,目中流露出一股幽怨之色,她说:所以你也该明白我是怎么加入生杀宫的,想要找到一个在生杀宫做事的男人并不难。 叶粼也不禁叹了一口气。 宋词说:可是我虽然出卖了自己,却从没有忘记自己的仇恨,当我倒在我讨厌的人怀里时,我的意志就更坚决,这是在提醒我自己只要忍,我就可以报仇。 叶粼说:那你为什么要杀死那么多无辜的人呢?也许你正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去救他们,不是么? 宋词说:你没加入生杀宫,所以你永远想不到生杀宫到底有多可怕,只要他们盯上了你,你就再也别想逃,无论你是飞天还是遁地,他们都一定找得到你,而且被他们盯上的人通常都没有好结果,也许在那些杀手的众多手段当中对你最仁慈的一种就是一刀杀了你,因为他们有几百种方法能让你生不如死。很多人就是这样,我知道他们正直,善良,可是又有什么用呢?谁让他们已被生杀宫盯上了?他们既然已是非死不可,我为什么不给他们一个痛痛快快的死法呢?这样总比在他们受尽折磨之后才缓缓死去要好得多。更何况,我这样做也正好可以证明自己对生杀宫的忠诚和我本质的邪恶,取信于深渊,是么? 说到这她又叹了一口气,说:只可惜我在生杀宫虽然如此尽心尽力,成为了最出众的杀手之一,却还是得不到深渊最大的信任,我仍旧不能接近深渊,不知道深渊的真实身份是谁,不知道他的真正样貌,我见他的次数一共也不过十次,他从不轻易与我们直接联络。 叶粼说:那平时又是谁为你们分配任务呢? 宋词说:为我们分配任务的人叫做“邀”,正是昨晚打伤我的人,邀当然不会是他真正的名字,但我们对他的了解也就仅此而已,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不知道他的样貌,什么都不知道,他简直和深渊一样神秘。他也不常出来活动,但我们都知道,他无疑是深渊最信任的人,而且他的功夫之高,身法之快,控术之强更是别人无法比拟的,我可以告诉你,就算是任职的几位翎君合力来杀他也未必杀得死。 邀的身法叶粼已领教过一次,他不得不承认,邀的速度确实太快,当邀消失在黑暗中的那一刻,叶粼的背脊都要凉了,因为他根本没看清楚邀的去向,邀的身法由此可见一斑。 叶粼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与生杀宫之间的仇恨呢?也许……我可以帮你。 宋词的眼中露出了光芒,她双手突然握紧了叶粼的肩膀,惊叹道:你肯帮我? 叶粼说:当然,也许我不仅仅是为了帮你,也许我也是为了要你帮我,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宋词说:你是为了找到你那个叫言衣衣的朋友,是么? 叶粼点点头。 宋词叹道:只可惜这件事我并不能帮你什么,我并不知道她被藏在了什么地方。言衣衣貌似是被邀亲自捉到又亲自藏起来的,整件事就只有他一人经手,我们只是在后来才得到了他的通知。这也正是我担心的问题,我从没见邀对一个筹码如此重视过,可见他对你是否加入生杀宫也是十分重视的,也许他是非要你加入不可的。 叶粼说:这也正是为什么你一定要杀我的原因么? 宋词没说话,只是低下了头,盯着叶粼的双眼也避开了叶粼的视线,四下转动着,不再去看叶粼一眼。 叶粼说:那你与生杀宫到底有着怎样的仇恨呢? 宋词仍旧低着头,说:我的仇恨是我的秘密,但也同样是生杀宫的一件大秘密,因为我父亲的死正关系到生杀宫的一个巨大的阴谋。至于我父亲是谁,说出来你也许不会知道,但若是在十几年前你一定会听过他的名字,他叫宋元洛。 叶粼说:是“夺面郎君”宋元洛? 宋词说:正是!想不到时隔十几年竟还有人记得他! 叶粼说:夺面郎君相术高绝,若是十几年前恐怕无人不知,听说他无论模仿什么人都唯妙唯肖,简直和本人一样,绝不会被人看出破绽,故号“夺面”。我虽无缘与令父相见,却听我爷爷提起过,他说他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宋元洛,因为宋元洛若变成了他,会让他以为自己是假的,而宋元洛变成的却是真的。可也就在十几年前,他突然在江湖中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却不知道为什么。 宋词说:原因很简单,因为那时候母亲生下了我,也许这让父亲感觉到拥有家庭才是最幸福的事,所以他退出了江湖。只可惜这样的平静日子并没一直持续下去,三年前的一天,深渊找到了我父亲,求他做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我只记得我父亲听了深渊的话之后脸色都变了,随后他就立刻暗中为我和母亲收拾行李,让我们躲避起来。我想父亲这样正是怕这件事做出后会使灾难波及到我们全家,所以他才要我们立刻离开,而事实也正如我父亲所料,他做完了这件事就被生杀宫的人杀害了,幸好我和母亲提前逃走才得以死里逃生。 叶粼静静的听宋词诉说着她自己的往事,宋词说的时候并没有那么悲伤,这也许是因为她已释然,她早已面对事实,所以她才能如此淡定,也只有够淡定,才能有足够的精神去报仇。叶粼对她的身世并没多问,他只问道:那你是否知道生杀宫到底要你父亲为他们做了一件什么事? 宋词说:那时候父亲虽不愿告诉我和母亲,但我们还是从他的话中得到了一点消息,生杀宫要我父亲施展易容之术,而这个将要被冒充的人正是在朝中占有极为重要地位的人。 叶粼说:是谁? 宋词摇头叹道:不知道。因为父亲本就不肯说的,他认为这件事跟我们母女本就没有关系,所以也没必要告诉我们。我在生杀宫潜伏这么久,也就只不过知道他的代号叫做“诡”而已。 叶粼也不再说话,只是低头叹息,却突听不远处的树丛中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那人喊道:好!好! 叶粼和宋词都看向了那茂密的树丛,只见一个人拨开了树丛间的杂草,纵身跳到了叶粼和宋词面前,这人一身青衣,面带微笑,此刻手中正拍着巴掌,似是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十分欣赏,口中更是不停的说着:很好……很好…… 这是生杀宫的离猬。 离猬见到宋词笑的就更浓了,他说:真是好极了……你讲的故事实在太动听了,若再听一会恐怕连我都要相信了。 青石下静坐的宋词见到离猬也笑了,她蓦然起身,飞步走到离猬身边,说:死人!你怎么才来?难道真的死了么?你知不知道我在这编故事编的好辛苦? 离猬仍旧笑着,他一只手将宋词的手拉过来,另一只手抚摸在宋词的脸颊上,说:我本来死了,但后来听说你有了麻烦,就向阎王说了个情,求他让我回来帮你。 说罢,他将宋词拉到身后,转目看向叶粼,说:怎么样?她的故事很动听,是么? 叶粼神色黯然,什么话都没说。 宋词笑着说:只恨方才我也受伤太深,不然又何至于编故事给你听,还让你活到现在? 难道这才是宋词的真正想法?叶粼虽救了她,但她并不感激,她从醒来的那一刻到现在为止也只不过都是在骗他,因为叶粼虽亏损了内力,但对于受了伤的她来说还是太难应付,Qī.shū.ǎng.所以她才编出了一整套的故事来稳住叶粼,她这样做也只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等援兵到来而已。 第四十章 离猬仍旧微笑着,仍旧牵着宋词的手,另一只手却缓缓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他说:其实不止你会信以为真,就连我都已相信她的话了。 这句话还未说完,他握着剑的手就动了起来,长剑蓦地化作一道银光急闪而出,可这银光并没有向前直刺,而是划出了一道银色的弧线,向离猬身后攻去。所有的事物都停顿了,银光也已消失。叶粼仍旧安静的坐在原地,站在离猬身后的宋词却双手捂住小腹倒了下去,离猬的剑竟刺穿了宋词的身体! 离猬回过头来,看着倒在地上的宋词,他又笑了出来,这一次他笑的竟是那样的阴险,冷酷。他对宋词说:你以为我是傻子么?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 宋词无力的躺在地上,流出的血染红了落叶,她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离猬继续说:我在追杀路雨停的路上遇见了酒木染,她说她知道受了重伤的路雨停在哪,本想将他捉了,却没想到路雨停根本根本没受重伤,自己反倒因此被捉,幸好她想了个办法逃脱了。可我却不以为然,如果路雨停真的没受重伤,又怎么会让她轻易逃脱了呢?所以我又让她带我到这,结果就听见了你们所说的一切。 宋词艰难的说着:你……你…… 离猬说:我早就来了,那时候你还没醒,叶粼也没有动,我也只好先不动,只是静静等待最佳时机。也正因如此,我才听见了你们之间的全部谈话。所以现在我知道你就是路雨停,你并不是生杀宫的人,你对我的感情也不过是假的,你只是在利用我。现在我出现在你面前你竟然还想再骗我,你以为我还会上当? 宋词的表情痛苦至极,她挣扎着,目中充满了愤怒与怨恨的神色,她终于忍着伤痛说出话来,她说:你这呆子,那本是用来骗叶粼的话,你怎能相信? 离猬说:你不必再骗我了,叶粼已经对你指证过了,他说你是路雨停是有证据的。 宋词苦苦摇头,说:不错,不错,我就是路雨停,难道你真的不知道生杀宫有人易容潜入朝廷的事么? 离猬说:知道又怎样? 宋词说:只因那隐藏在朝中的内应就是我,而我伪装的身份正是路雨停! 离猬怔住,说:你? 宋词说:我方才对叶粼说生杀宫的内应另有其人只不过是为了骗他呀!我这是在为自己开脱,你难道不懂? 离猬颤声说道:那……你的家庭背景又作何解释呢?关于夺面郎君宋元洛的传闻我也听过,他的确是被生杀中人所杀,不是么? 宋词说:是不是与我何干?难道你真的以为我是他的女儿? 离猬说:你不是? 宋词说:当然不是。 离猬说:那你为什么这样说?又为什么也姓宋? 宋词说:这天底下姓宋的有多少你知道么?难道他们都是父母子女的关系么?他们一定是亲戚?如果你想对别人说一句假话,你就要首先对他说十句真话,然后再把假话掺在当中,这样别人才会更容易相信你的假话,这些你也不懂么?我若信口开河胡编乱造,他怎能轻易相信? 离猬更吞吐了,说:这……这…… 在一边许久都没说话的叶粼突然冷笑出声,他仍旧不动,只是坐在原位摇头叹道:如此聪明机智又当怎样?只因不用之于正道,反受其害。 这句话自然是对宋词说的,叶粼是在嘲笑她自食其果,他当真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了,可宋词却笑不出,而离猬更是一身冷汗,他从没想过,这些本是用来骗叶粼的话竟会让隐藏在树丛中的他信以为真,使他出手伤了宋词。此刻宋词正用怨毒的神色盯着离猬,这就更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慌忙扶起宋词,说:我的错……我的错…… 宋词艰难的坐起,从腰间的口袋里拿出一包粉末状的药,说:这是止痛的药,帮我敷在伤口上,让我拔出剑,我……我不想死…… 离猬慌乱的将纸包拆开,把药洒在了自己的手上,又用双手按住了宋词的伤口。 宋词的精神也集中起来,双手握紧了刺进自己腹中的剑,蓦然抽出,带血的银光刹那间显现出来,闪耀在宋词和离猬之间,随后又突然消失,就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突然闪现,却又突然没入了黑暗,这银光又没入了人的身体,只不过这一次已不是宋词,而是离猬。 离猬的眼球变成了死灰色,空洞无神,他的身体将逐渐变凉,因为他的咽喉已被宋词手中的剑贯穿,他无声的倒了下去,而宋词也跟着倒了下去。 整座大地都似在这一刻停顿了,只有微微掠过的风卷起落叶,摩擦出“沙沙”的声音。叶粼终于又动了起来,他扶起宋词,见宋词在他怀中仍有意识,淡淡的笑了出来,他感慨着:好机智的女孩,我佩服你。 宋词面无血色,嘴唇更是苍白的可怕,可她挂着鲜血的嘴角却是微扬着的,她也笑了,笑得如此勉强,却又如此灿烂,她说:因为有你帮我……有你帮我…… 树丛中又有了动静,声音传来的地方正是离猬刚刚隐藏的地方,可这一次并没有人出来,叶粼连忙说:不好,还有人! 他本想飞身去追,但见宋词如此虚弱只好作罢,准备再次为宋词疗伤。 宋词说:一定是酒木染,她一定是和离猬一起来的,只是没敢现身而已,现在她见离猬已死,你又动了起来,就干脆又逃了。这就是她的本事,她最擅长的就是逃跑。 叶粼说:其实直到现在,我的力量也只不过恢复了一成而已,否则又怎能让你一人涉险杀离猬呢? 宋词说:你虽然没动,但还是帮了我不是么?因为有你的那句话,才让离猬很快上了我的当。 叶粼微笑着,说:你腹下的伤口虽然深,但并不致命,只要调养一段时间会好起来的。 宋词显得有些担忧,她说:只可惜这一切都被酒木染看到了,她逃走之后必然会向邀揭发我,我早晚要被邀找到的。 叶粼沉思着,他说:我倒有个办法,却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闹市又已沉寂,夜幕也已降临,空气中只有潇潇的雨声。放眼望去,这世界尽是无边的黑暗,人的脊背被透明的虚空压弯,窝藏在心底的事却在虚空中渐渐浮起。 炎晶城大监狱中的看守突然比平时多了一倍,因为就在今天中午,一个行迹极为恶劣的杀手被人捉住后关了起来,这个人实在是太厉害,太狡猾,所以监狱的戒备必须要更加严格才行,大牢的正门处已从原来的四个守卫变成了八个。 一个黑衣蒙面的人突然从空中飘落下来,正落在了八名看守的面前,他的出现很突然,可八名看守都没有感到意外,就像是他们根本就没发现这个人,黑衣人并没有说话,只是自行推开了通向地下牢房的铁门,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不过片刻,又一个人从空中飘落下来,与刚才的人不同,这个人穿的是一身白衣,而且没有蒙面,所以别人可以很轻松的看清这个人,她是酒木染。 八名看守还是不动,他们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却好像都没看见眼前出现的人。酒木染微微一笑,手向其中一个看守推去,这看守被她这样轻轻一推,就默然倒了下去,其他七人也同样如此。倒下的那一刻,他们的咽喉就突然裂开了一条口子,血也突然溅了出来。酒木染知道,这是黑衣人的杰作,他在刚刚下落的一瞬间就已将这八人全部杀死,可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出的手,就连酒木染也没看清,她迅速的进入大牢,跟上了前面的黑衣人。 牢中的看守也都倒在了地上,就如同那八名看守一样,他们倒下去的时候都很安静,因为他们倒下之前生命就已被人夺走,他们的咽喉上都多出了一条细长的伤,甚至连眼睛也都是睁着的,也许直到此刻他们还没意识到他们被人割破了喉咙,他们已永远都无法知道。 酒木染跟在黑衣人身后,说:都说邀的控术高绝,瞬术更是天下第一,我却直到今天才能亲眼看见,真是枉活了二十几年。 邀好像没听见她的话,只是冷冷的对他面前牢房里关着的人说:我来见你。 牢房中一个人坐在黑暗之中,听了邀的话,这个人才缓缓站起,走到牢门前,插在墙壁上的烛火照亮了她的脸,也照清了她那婀娜的身姿,这个被关起来的重犯竟然是宋词。 宋词微笑着说:是来救我么? 邀还没说话,站在一旁的酒木染却抢道:我们本来是想救你的,但你既然已经做了对不起生杀宫的事,我们又怎么能救你呢? 宋词似乎有些茫然,好像并没听懂酒木染的话,她问:我做过对不起生杀宫的事? 酒木染说:宋词,你不用再隐瞒了,那天在树林里发生的一切我都看到了,你一定想不到我和离猬是一起去的吧?他虽冲了出去我却没有,现在邀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你就是路雨停,是朝廷隐藏在生杀宫的内奸。 宋词一脸不屑,说:你在开什么玩笑?你说我是路雨停变的?我是朝廷的内奸?我如果真的是此刻又怎么会被人捉住关在这里? 酒木染说:这正是你们的狡猾之处,我从林中离开的时候被你们发现,但你们并没有追上我,你知道这些秘密已经被我发现,我必然不会轻易饶了你,所以就想出了这个办法。但再狡猾的狐狸却还是斗不过好猎手的,你们的计谋已被我窥破。表面上看来,你是被叶粼捉到狱中关押,并以重兵看守以防逃跑,但事实并不是这样,你们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真正的目的应该是让你在狱中养伤,并派重兵保护,是么? 宋词说:酒木染,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怀有恨意,但你骗邀说我是内奸未免做的太过歹毒了。 她又转目望向邀,说:求你不要相信她的话,好么? 邀说:我也不愿相信她的话,毕竟组织里出了内奸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既然你们两个言词不一,就说明你们两人中有一个是在说谎,对么?如果你们想让我相信你们的话是真的,就该拿出各自的证据来给我看。 酒木染说:我能说明她就是路雨停,我有证据,而且这证据就在她自己身上。昨晚路雨停被你打伤了是吧?既是如此,她的身上就一定会留下伤口,你打出的伤口你自己一定认得,是么? 邀缓缓地点点头。 宋词说:我被邀打伤?伤在哪了?我受伤了怎么会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酒木染说:你不必装糊涂,只要你脱下衣服不就真相大白了么? 宋词用异样的眼光看着酒木染,说:你要我当着邀的面脱衣服?你…… 酒木染不等她把话说完,又抢道:别跟我说你不好意思,你在男人面前脱下的衣服还少么?你总该知道你不脱衣服将意味着什么! 宋词又看向邀,邀也在看她,邀的目光突然变得如同猎鹰一般阴鸷,他冷冷的说:脱! 第四十一章 宋词咬着嘴唇,目光也从邀的身上移开,无神的看向一边,她问:我伤在哪了? 酒木染说:伤在右胸。 宋词不再说话,她缓缓的解开了扣子,露出了右胸前如玉般的肌肤,她的皮肤每一寸都是那样光滑,细腻,更重要的是没有伤口,一处都没有。 酒木染愣在了原地,不过片刻,她又突然狂吼出来: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宋词不再看她,只是轻蔑的笑了笑,她说:酒木染,你还记得生杀宫的规矩么?生杀中人各司其职,不可互相比试较量,更不可互相猜疑残害,此刻你竟然说我是内奸,你居心何在呢? 酒木染不说话了。 邀说:你们两个总该知道,背叛生杀宫的人必须死,违背生杀宫规矩的人也必须要死。 说完话,他的目光就落在了酒木染身上,酒木染慌乱起来,她知道,既然自己所说的证据已被推翻,那么自己也将会变成说谎的人,成了生杀宫绝不会放过的人。 她吞吐的向邀解释着: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证据呢?邀硬生生的打断了她的话,酒木染更吞吐了。 邀说:你已犯了生杀宫的大忌,我也帮不了你。 酒木染更恐慌了,她突然跪倒在邀的面前,拉着邀的袖子哀求着:别这样,等等…… 然后,她就不动也不说话了,邀推开酒木染拉着他的双手,酒木染便缓缓倒了下去,咽喉上裂开了一条口子,血已喷了出来。 宋词惊叹道:你杀了她!ww奇Qìsuu書còm网 邀说:既然该活的是你,她就只好死,更何况生杀宫中本就不能有这样的人存在。 宋词不说话了,她知道很多人的生命都是轻贱的,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杀手就更是如此,即使他们彼此是熟悉的,当他们利益发生了冲突后,他们便会将对自己不利的人杀死,就像他们以往杀死的任何人一样,不痛不痒,不会不忍心,也不会为自己失去同伴感到悲伤,因为他们本就是为银子卖命的人,他们自己的命远不如银子值钱,同伴的命对他们而言就更不值钱。 邀在看守的身上搜出了钥匙,为宋词打开了牢门,解开手铐,说:随我走,我有要事要你随我去办。 宋词随他飞掠出大监狱,到了外面,她才问道:去干什么? 邀没回答,只是问道:你有一把能够落雪降霜的神兵,是“季变”么? 宋词顿了顿,点头说:是。 邀说:带在身边么? 宋词说:嗯,用藏兵术带在身上。 邀说:很好,那你可知道它的威力有多大么? 宋词说:控制天候,落雪降霜,都不在话下。 邀说:这能力的确了不起,但它还很有可能拥有一种更了不起的能力。 宋词说:这我倒没听说,它还有什么能力? 邀又没回答她,却又接着问道:关于数百年前的顶上战争你是否听过? 宋词说:数百年前的顶上之战说的是大翎朝始皇帝与北荒群妖之首挟魔诛天鬼王的最终之战,这件事传至当今已被人说的如同神话一般。 邀说:不错,不过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两个人,而是这两个人所用的武器。翎始祖在战场上之所以能够所向披靡与他所用的神兵是分不开关系的。这神兵是什么我不说你想必也知道,正是身为御魂七刃之首的怨翎剑,而挟魔诛天鬼王作为唯一能与翎始祖匹敌的人,手中亦有一件魔力无比的魔兵,这件兵器与怨翎剑一样,同为御魂七刃之一,名为“破神”,传言这也正是七刃中唯一能与怨翎匹敌的武器,而就在这场战争中,这两把武器也终于分出了胜负,翎始祖的怨翎剑与鬼王的破神刀相击的刹那,风云变色,鬼哭神嚎,整个大地都颤抖起来。结果是破神刀变得粉碎,而怨翎剑也因此留下了一个缺口。从那之后,翎始祖一统天下,怨翎剑也被藏到深宫之中,直到最近这剑才又出现,只可惜这剑出现不久就又下落不明。 邀叹了口气,又接着说:怨翎剑所释放出的寒气威力你是知道的,被它冰封的一切事物除了这剑本身之外绝不可能再有什么能打碎,可是直到最近我又得到了一个新的消息,我捉到了真正的蓝衣神匠。 宋词说:你是说徐旗? 邀说:正是。顶上战争中,从怨翎剑上落下的碎片被人带走,到了如今正巧落在了徐旗手上,被他加以利用造成了另一把神兵,正是你手中的季变,却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到的这把神兵? 宋词也没回答他,只是浅浅一笑,说:你也小瞧了我的本事,是么? 邀听后没回答,却也没再去问,他说:这季变刀既然是用怨翎剑的一部分做成,能够做到落雪降霜就不稀奇了,但它还很可能拥有另一种更神奇的力量,它很可能可以将怨翎剑所释放出的寒冰打碎! 言语之间,宋词已随邀走出很远,天已近破晓,两人远离了繁华的城市,到了一片海域之前,走在一面断崖之下。海水煮沸了一般翻滚着,一波接着一波的拍打在岩壁上,到了这,邀就停了下来,静静坐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 宋词说:我们不走了么? 邀说:嗯,我们等。 这句话说完邀便不再开口,就连眼睛都已闭上。宋词也坐了下来,现在邀不动,她也只好跟着他不动。 半个时辰之后,海水逐渐平息,朝阳冲破海平线,将东方照成了一片金色。 邀又动了起来,两个人一同向那面刚刚被海水翻腾扑打着的岩壁走去,到了那岩壁之下,宋词就看见了一个洞穴,她本是惊奇的,因为来的时候她曾远望过这里,虽然看不太清,却绝对可以肯定,这里刚刚是绝对没有洞口的,而现在却多出了一个,这是不是有些太不可思议? 邀说: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可思议?这的海面整天都是惊涛骇浪,波涛汹涌,只有在金乌初升,晨曦到来之际,海面才逐渐平息,潮水也渐渐退去,而这个洞口也会在此刻出现。 宋词说:的确神奇…… 邀顿了顿,说:随我进去吧。 洞内漆黑,邀划亮了火折子,照亮了眼前的隧道,这隧道并不狭窄,宋词目测一番,相信足够让两辆马车并排驶过,在两边的石壁上亦有规律的挂着许多盏灯,灯心仍在,只是灯油早已耗尽。到了隧道的尽头,两个人就停住,前面已经没有路,一面巨大的石门挡在了两人面前,而在这石门的表面,还结着一层薄薄的寒冰,整个石门都被这片薄冰包裹着,不露一点空隙。 邀说:这就是我要带你来的地方,这石门之后就是我们的目的地,这地点我已发现很久,只可惜这门我一直都不能打开。 宋词说:原因并不是这石门太坚固,而是这层冰太坚固,是么?因为这冰是怨翎剑的寒气所致。 邀说:不错,所以我找到了你和你的季变刀。 宋词不再说话,只是右手缓缓抬起,掌心朝天,白色的气雾蓦地从掌心生出,慢慢聚拢,又蓦地飞速旋转着“腾”地在空气中散开,一把短刀跟着从气雾中掉了下来,落在宋词手中,她目光凝聚,手紧握着季变,一刀闪出,砍在这寒冰之上,待宋词收回刀,一切又变得安静,碎裂声却突然响起,这被怨翎剑释放出的寒冰竟真的被季变刀击碎了! 邀的眼中露出了光芒,他展开身形,双手摊开,两掌掌心各自生出了一个黑色的光球,他双手突然握住这黑球,黑球便如同水晶破裂一般变成碎片,不等这些碎片落下地面,便又化为虚无,而黑色的光芒却附着在了邀的双手之上。他猛然向石门上拍了两掌,整个洞穴就都跟着晃动起来,沉积多年的灰尘也颤抖起来,飘入半空。石门裂开了,这坚固厚实的石门只受了邀两掌就已变成了碎块。 越过碎石门,看见了门后的景观,宋词便惊叹的说不出话来,因为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恢弘,她从没想过,通过这门进入的竟会是如此空旷的天地,这空旷的石洞竟是由二十八根石柱支撑着的,每根柱子上都有两条蛟龙盘旋而上,直达洞顶,洞顶也全部由巨石砌成,坚固无比。四周的墙全是光滑的,上面刻着诸多魔神大战的场景,每个人的表情都栩栩如生。正当宋词对这令人叹为观止的石洞赞叹不已时,邀已把目光投向了放在这山洞之中的东西上,一箱箱耀眼的黄金白银,堆积成山的珍珠首饰,更有数不尽的古玩字画,这洞内放着的竟是足可与一个国家匹敌的惊人财富! 邀拿起一对雕刻精细的墨玉手镯,目中流露出欣喜之色,他回头看看宋词,说:怎么样?这东西你喜欢么? 宋词浅浅一笑,说:如此名贵的东西有谁会不喜欢呢? 邀笑出声来,他说:你若喜欢,拿走几件我倒也不介意,毕竟没有你我也进不来这石洞。 宋词说:却不知这批财宝为何被藏于次,又以怨翎剑冰封呢。 邀说:财宝是翎始祖存放于此的,当年他南征北战,掠夺了不少他国的财富,最后一统天下,就将这些财宝存放在此,又以怨翎剑冰封之,最后又将怨翎剑藏于深宫之中,以备不时之需。 说到这,他冷笑一声,接道:翎始祖一定想不到,数百年之后,这批财宝会落入他后人的对头手中。 他在众多财宝中搜寻着,最后将一个黑色的小木匣捧在手中,他将这匣盖打开,见一黑色的石球放在里面,目中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又问宋词:你可知道在这些珠宝中最有价值的是哪一件? 宋词说:不知道。 邀笑而不答,只是继续说道:我当下有两件重要的事要立即去做,只是分身匮乏,其中一件事不得不要你帮忙。 宋词说:我愿尽力。 邀说:我早知今天必能将财宝取出,所以在我昨晚救你之前就已将这件事托信虫传达给潜伏在朝中的诡。我已约好他明晚亥时在紫气竹林相见,但现在我已无力去做,你就替我将这批财宝带去,亲自交给他吧。由你替我见面的事我也会再托信虫通知他。 宋词说:诡的真实身份是谁? 邀说:等你见到了就知道了。 宋词说:这的确算是件大事,你将这些财宝全部托付给我,你信得过?你难道不怕我私吞了么? 邀说:我信得过你,否则我又怎会为了你杀死酒木染?我知道你是绝对不会做背叛生杀宫的事的。 宋词没再说话,她知道邀虽然这样说,却并不是为了表示信任她,而是在警告她,如果她敢背叛生杀宫,她的下场就会和酒木染一样。 邀又将手中的黑石球放进了那精致的黑匣中,然后将木匣藏在怀中,说:我要走了,交给你的事你也要尽快去办,时间紧迫,紫气竹林离这并不算近。 说完,他的人就突然不见了,就像是突然化作了黑色的气雾,消散在空气中。宋词并没有立刻动身,她只是缓缓的坐在这些珠宝前,深深的思索着。她庆幸邀并没有看破她的计策,并没有看穿“她”并不是真正的宋词,而是想办法为宋词瞒天过海的人,“她”其实是叶粼。 第四十二章 酒木染所说的一切并不假,路雨停和宋词的确是一个人,既然是一个人,那这个宋词身上为什么没有伤口呢?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个宋词并不是真正的宋词,而是叶粼假扮的。这就是叶粼当时的真正想法,他与宋词互换身份不但可以帮宋词否认事实,也可以让宋词暗中离开,安心养伤,这办法虽然简单,却很实用。而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就更让叶粼意想不到,他并没有想过他在证明了宋词“清白”的同时,还能除去一个世间的祸患,酒木染的死虽然有些冤枉,但她毕竟是该死的,而且这批被邀留下来交给他的财宝就更让他觉得收获不小,他突然发现人有的时候也是需要运气的,他若不帮宋词隐瞒身份又怎么会有这么多收获呢?但他此刻仍有犹豫,他还没想好该如何处理这批财宝,如果说他不想让这财宝为生杀宫所用,就必须立刻将它们藏起来,但这样就又会使“宋词”这个身份陷入困境,并不算明智之举,如果说宋词的身份一定要被揭穿,那一定要有价值才行,他必须利用宋词的身份把诡引出来,这样他才对得起宋词,才算帮了宋词。仔细想了想,也许按邀的意思去做反而更好,邀想要他把财宝亲自交给隐藏在朝中的诡,那么他只要按着邀的意思去做就会知道诡到底是谁了,这样岂非对破坏生杀宫的阴谋更有帮助? 太阳升起落下,昼夜交替,斗转星移,沉风镇风尘弥漫。 沉风镇是位于炎晶城和绝瓷城之间的一个小镇,并不是个很大的地方,住在这的人并不多,街上行走的大多数人并不属于这里,他们只是过客,这里并不是他们的终点,可叶粼到了这就停下了脚步,因为这离紫气竹林已经很近,他现在仍旧是宋词的模样,他要一直保持着这个模样,直到他见到诡。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叶粼找了一伙人,雇了七辆马车才将这批财宝纷纷装箱,运到这里,现在他和财宝都已在紫气竹林,只差与诡见面。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只要等待就可以使真相大白。 亥时将近,竹林中微风掠过,一根根竹子缓缓的随风摇动,一个人的影子也随着风飞入竹林,这个人已站到了叶粼的面前。终于有人来接头了,叶粼将自己的目光集中在这个人身上,一身白色的衣着,一头银色的短发,还有那俊朗的脸庞,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看到这个人在这出现,叶粼不禁失声叫道:银晓? 白衣银发的青年笑着点点头,说:是。 叶粼完全怔住,他想过任何人出现在这竹林之中的情形,可却送没想过这个人会是银晓,这不仅仅因为银晓是他的至交,更因为宋词告诉过他银晓已经死了。他已经被怨翎剑冰封在湖面之下,他怎么可能再活?又怎么可能在这与他碰头?他强忍住自己的诸多疑问,淡淡地说:你怎么会来这? 银晓说:当然是来和你碰头,你总该知道现在已经快到亥时了,诡自然要来和你碰头,我只是想不到你会比我先到这。 叶粼说:你并不是朝廷中的人,你不是诡,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他还没见银晓开口,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女子的声音,她说:他是陪我来的。 这声音叶粼也同样熟悉,当他回过头去,他就看见了这个人,一身黑色的衣着,还有衣服上那蓝色的飞燕草,她竟是夏凝。叶粼更加迷惑了,因为他觉得这两人都不该是诡,他们和朝廷简直连一点关系都没有。 叶粼问夏凝:你说他是陪你来的,你的意思是说你就是诡? 夏凝说:不错。 叶粼说:哦,这倒让我意外了,我知道你叫夏凝,也知道你是神医的女儿,却不知道你和朝廷有什么关系,你既然不是朝廷中人又怎么会是诡呢?你如果说你的母亲是诡到可以让我信服。 夏凝说:为什么? 叶粼说:你母亲是七翎君之一,自然是朝中重要的人物,如果说她是诡自然要比你这个小姑娘合理得多。 夏凝说:我母亲是七翎君之一?谁跟你说的。 叶粼说:你母亲是天下第一神医,三年前曾为太上皇治好伤病,太上皇为了表达谢意,便赐予你母亲翎君一职,号为“褫魄”。难道不是么? 夏凝说:我母亲是天下第一神医不假,但救了皇上的人却不是我母亲,而是我。所以你所说的褫魄翎君也并不是我母亲,而是我。 叶粼说:不可能,我听说狂翎君尧霜曾与褫翎君交过手,而且败给了褫翎君,你根本不会武功,又怎么可能是褫翎君呢? 夏凝说:又是谁跟你说我不会武功呢? 说完,夏凝突然展动身形,她的动作幅度并不大,但速度却太快,她的身体突然拉出了一道模糊的影,就像是眼前的一切突然出现了玄幻,待一切归于清晰,夏凝已从叶粼的面前移到了叶粼的身后。她轻拍了叶粼的背一下,叶粼就像是突然受到了巨大的推力,身子向前倾去,差点跌倒。叶粼惊奇万分,他此刻虽然内力不足,但绝对不至于连一个人这样轻轻一推都受不住,事实证明了一点,夏凝不但会武功,而且很有可能拥有一种极强的控术。 夏凝说:现在你总该相信我的话了,以我的身手想要杀你并不难。所以我更没必要骗你。 叶粼不再说话,他仍旧记得他与夏凝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那时夏凝正因为自己的包袱被抢而苦恼,如果她真的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又怎么会被人抢了包袱呢?她真的是褫翎君?如果是,她又是否是真正的诡呢?叶粼正思索着,思绪却被另一个人的声音打断,这个人说:小妹,你还编故事骗她干什么呢?既然财宝都在这,我们直接带走便是。 叶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便看见了一个身着青衣,腰间带刀的人,一个腰间别着三把刀的人,这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刈翎君,千夜。他竟然也到了这里。 夏凝走回到千夜身边,说:别人都说生杀宫的宋词不但相貌脱俗,更能颠倒是非曲直,将任何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就连叶粼也曾被她骗过,我却要骗骗她,看她多久才能识破我的谎话。 千夜说:这有什么好比的?你是最聪明的小姑娘,她却是这世上最阴险的女人,你们本就不该相比,因为她根本不配。 夏凝“咯咯”一笑,却没再说话,只是和千夜站到了一起,面对着伪装成宋词的叶粼。 叶粼叹了一口气,说:你们虽然都到了这,都知道碰头的事,却没有一个人是诡,你们到这就只不过是为了破坏生杀宫的会面,夺回财宝,是么? 千夜说:除此之外,我还想将你捉回去,让你坐坐牢。 叶粼说:只可惜你们虽然知道了生杀宫的人要在此会面,却还是有一件事不知道。 千夜说:哦? 叶粼说:你们不知道我并不是真正的宋词,而是别人假扮的。 三个人都不说话了,他们都看着叶粼,却都猜不出他所说的是真是假,叶粼露出淡淡的微笑,右手抬起,默然向身边弹出一指,一道气流自指尖击出,射穿了不远处的一片竹叶,在竹叶的中心留下了一个洞,这是气术,这天下就只有一个人会气术,谁都休想模仿。 夏凝抢道:你……是叶粼? 叶粼说:是。 夏凝说:那……你为什么是这个样子?为什么和宋词长的一摸一样?你懂相术? 叶粼说:我不懂,但宋词懂,我的样貌正是她利用相术中的“血祭”改变的。 夏凝说:血祭? 叶粼说:这是相术中的一种为别人变相的方法,施术者只要提取一个人和这个人要变成的人两个人的血,再结合施术者的献祭仪式,就能让这个人完完全全的变成他要变成的人,不留一点破绽。 夏凝说:那你还能变回去么? 叶粼说:当然能,只要我再次使用那经过血祭仪式的血。 夏凝说:那你变回去让我看看你好么? 叶粼说:现在还不行。 夏凝说:为什么? 叶粼说:现在还不到亥时,我还没看到诡的真面目。 夏凝说:这就是你伪装成宋词到这的原因么?宋词会相术?她又为什么帮你变相? 叶粼说:这些事一言难尽,我日后再向你解释,我只告诉你,宋词并不是坏人。 夏凝说:哦,那我陪你好不好?我们一起等诡出现。 叶粼本想拒绝她,可想起夏凝刚刚的身手,便不再开口,站在一旁许久都没说话的银晓也开口了,他说:我也留下。 千夜说:你们要留下来等诡我没意见,但这批财宝却不能再留在这,我们该尽快将它带走,以免出现意外。 叶粼说:那就劳烦千夜大哥了。 千夜点点头,随后叫来身后的侍卫,命他们随自己将装着财宝的箱子运走,走之前,千夜看看夏凝,说:你要小心些,你的控术才刚练成,也许还不适应——叶粼,我希望你应付得来,如果不能活捉诡,就杀了他。 叶粼点点头。 竹林里很快就只剩下了三个人,千夜已将财宝运走。 叶粼问银晓:你怎么会到了这里? 银晓说:我本来是去夏凝那找你的,正好碰上了这件事,就跟着来了,希望能帮上点忙。 叶粼叹道:我想不到你还活着,我听说你跟肖若离一同被怨翎剑冰封在湖面下,这不是真的? 银晓说:我不想骗你,是真的。我逃了出来,肖若离却要随怨翎剑永远尘封于湖心。 叶粼说:我想不通,剑既然随你们一同被冰封在湖面下,你又是怎么出来的呢? 银晓说:也许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是怎么出来的,但我现在还不想说。 叶粼笑笑说:那好,我不问。我只要知道你活着就够了。 他又转目望向夏凝,说:我想不到你是个这么厉害的人,我一直以为你根本不会武功。 夏凝说:我一直都会,只不过在初次遇见你一直到最近的一段时间里我又不会了。 叶粼问:为什么? 夏凝说:这是我所修炼的控术必经的过程,这控术叫“浊术”。 叶粼惊诧出声,说:是那能混淆虚实的控术?我听说在过去的数百年当中有少数几人练过这种控术,他们生活在不同的年代,却都凭着这浊术引领了他们各自的控术年代。 夏凝说:其实过去有很多人都能领悟浊术,但很少有人能练至第九层,他们大多数都只停留在第七层而已,因为第八层所要感受的是“无”,修炼浊术的人必须要先混淆自己,才能够完成最后一步,混淆别人,所以第八层领悟之后人就会变得十分脆弱,不但控术尽失,就连基本的体力都会不如常人,这就让人从第七层的极强变成了第八层的极弱。其实人的力量并没失去,只是集中到一点不能散发而已,当领悟了第九层之后就会得回过去的力量,并且突破自己的极限。但由于第九层太难领悟,正是浊术修炼最难的一关,所以很少有人能有所突破,这样不能领悟第九层的人就都只能停留在使自己变弱的第八层,所以很多人觉得这样反不如停留在第七层,因为人只要领悟第七层就已能让他一时称雄。 叶粼说:这么说你已经达到了第九层?你前一阵子不会控术,身体状况又不算好,正是因为你那个时候正处于第八层? 夏凝笑着点点头。 叶粼暗叹一声,他终于明白夏凝看人的时候为什么会有一丝冷漠与不屑,因为她的样貌,智慧,力量,权利和财富,还有她的医术都已是常人所不及的,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能打动她的心让她看在眼里呢?这天下的所有人和所有事物都已臣服在她的脚下。而这样一个优秀的人竟会是一个尚未完全成熟的小女孩,这使得叶粼不得不对夏凝生出一份敬佩之意,她的确是太出色了。 第四十三章 银晓和夏凝躲进了暗处,只留下伪装成宋词的叶粼独自站在竹林中的那片空地,亥时终于要到了,刚刚恢复静寂的竹林也终于有了新的动静,又一个人来到了这里,站在叶粼面前,这人一身白衣,容貌略显沧桑,但并不让人觉得他是个很憔悴的人,因为他的身板挺直,他的眼睛也发着光,他的面上带着肃杀之气。这个人竟也是七翎君之一,他是危翎君,凌竞风! 凌竞风看着叶粼,说:你是谁? 叶粼说:我叫宋词。 凌竞风说:为什么来这? 叶粼说:有人叫我来这替他与人见面。 凌竞风说:好,那你总该知道我们见面的目的,财宝呢? 叶粼说:你就是一直潜伏在朝廷中的诡? 凌竞风并没直接回答他,只是淡淡的笑出声来,他说:你想不到,是么? 叶粼说:我实在想不到,我本以为你是七翎君之中最忠于朝廷的一位。 凌竞风仍旧笑着,说:我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又怎么配当“诡”呢? 竹林间又刮起了微凉的晚风,竹竿随风摇曳着,忽而变得挺直,又忽而变得弯曲,有谁能知道等风吹过之后它会是直立的还是倾斜的呢? 银晓和夏凝又飞掠出来,站在了叶粼身边,看见这两个人凌竞风的脸色变了,他虽然不认识银晓,却认识夏凝,因为他们都是七翎君,他们见过面。他的语调也有些变了,他问夏凝:是褫翎君?为什么你也在这? 夏凝说:我在等你出现,确切的说,我是在等诡出现。 凌竞风说:你该不会是在此埋伏,目的正是为了捉诡吧? 夏凝说:你说的不错。 凌竞风说:那你又为什么会和她站在一起呢?她该是生杀宫的人。 叶粼说:我并不是生杀宫的人,也不是宋词,我只是伪装成宋词,目的正是引你现身。 他从腰间拿出了一个精致的药瓶,这本是那用来装着绿色的灵药的瓶子,此刻瓶子里却已装了别的东西,是红色的液体,是经过血祭仪式的血,叶粼将这血滴在自己的皮肤上,血液渗入皮肤,他的整个身体就立刻起了巨大的变化。他的皮肤开始扭曲,他的面貌开始变化,直到他变成了真正的自己,皮肤上的浮动才渐渐停止。 凌竞风苦叹一声,说:如此说来你们并不是生杀宫的人,只是伪装成生杀宫的人来和诡见面? 叶粼说:不错。 凌竞风说:那你可知道我来的目的么?我和你们一样,我是冒充诡来和生杀宫的人见面的。 听了这句话,叶粼,银晓和夏凝就都怔住。 凌竞风说:我昨晚得到了情报,说生杀宫有人要与潜藏在朝中的诡见面,这个要见诡的人本是邀,却听说有意外变故,所以由别人来代替,我想诡既然如此神秘,生杀宫内知道他身份的人也不过就只有深渊和邀两人了,如果换成别人前来与诡见面,他也许不会知道真正的诡是谁,所以我才冒充诡来到这,却不想与我会面的人竟会是你们,竟是自己人。 叶粼仍旧不说话,他并不能判断凌竞风所说的是真是假,凌竞风的解释是合情合理的,但也不能排除另一种可能,也许凌竞风本就是诡,他本来是打算来此与人碰面的,但意外出现,与他碰头的人并不是生杀宫的人,而是朝廷的人,所以他只好说自己是伪装成诡来到这的,这样就顺利的让自己与诡脱离了关系,使自己变回了堂堂正正的七翎君。 凌竞风面色忽又变得凝重起来,他说:生杀宫与诡接头的消息本是由机密情报组调查得知,他们得到了这个消息就在第一时间内通知了我,而我也正是在得知后马不停蹄的赶到这里,却不料你们竟然会赶在我之前,你们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 夏凝说:是从千夜大哥那得知的。 凌竞风说:是从刈翎君那得知的?那么他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夏凝说:也是机密情报组的探子通报的,当时我也在场,还记得向他通报的人是谁。 凌竞风说:谁? 夏凝说:这探子叫信虫,他的名字很怪,长得也怪,所以我能记住他,他不正是机密情报组里很出色的探子么? 凌竞风说:是,可我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第一时间通知刈翎君,情报组由我直接掌管,他本应先报告我才对…… 说到信虫这个人,叶粼也自心中生出疑惑,好熟悉的名字,他确定直到最近还听别人提起过这个人,那是前两天在山洞之中的时候,是他和邀在一起的时候,而“信虫”这个名字也正是自邀口中说出一次!想到这叶粼的背脊都凉了,他当下顿声叹道:不好! 夏凝说:怎么了? 叶粼说:前两天我伪装成宋词与邀见面时,曾听邀提起过信虫这个人,他说他临时有事,不能与诡见面,所以要我替他来这,而另一方面,他会托信虫将这件事传达给诡。 夏凝失声道:你的意思难道是…… 银晓说:难道信虫是生杀宫的人? 叶粼说:正是。 凌竞风说:如果信虫是生杀宫的人,他又怎么可能将宋词与诡见面的事告诉给朝廷中人?怎么会告诉刈翎君? 银晓说:信虫只可能把这件事告诉一个人,告诉真正的诡。 夏凝紧张起来,说:这……不可能! 叶粼叹道:千夜才是真正的诡……我们都被他骗了,此刻他已带走了财宝…… 千夜本是来接走财宝的诡,可他却没有以诡的身份前来,而是以七翎君的身份前来劫走财宝,这样做不但可使会面的目的达成,将财宝带走,更能为自己隐瞒身份,因为自始至终出现在这的人也就只有伪装成宋词的叶粼和前来劫走财宝的刈翎君,诡却送没出现过。这样一来会面的目的已达成,别人却仍旧不知道诡到底是谁。只可惜邀和诡千算万算却还是没算到一点,他们都不知道宋词是叶粼假扮的,所以他们的计划已被人识破,这计划虽然识破的有些晚,但并不能算太晚。 凌竞风说:他已走了多久?是否还追得上? 叶粼说:他向北行去,但愿还追得上。 凌竞风说:好,我们追,他带着财宝一定没有我们走的快。 话音未落,凌竞风已随叶粼一同向北飞奔而去。 夏凝迟迟的没有跟上,直到此刻她还是不能接受千夜就是诡的事实,她本来觉得千夜是个很正直,很不错的人,至少对她不错。银晓看着她,叹了口气,说:你不该这样难过,危翎君虽不是诡,但他冒充诡时说的那句话却很对,如果诡不能让你相信他,他就不配当诡了。 说罢,银晓也跟了上去。 夜更深了,夜色也更加凄迷。千夜不停的鞭笞着飞奔的马,使马车的速度提到了最大。他现在必须要尽自己最快的速度将这批财宝运走,这样庞大的一笔财宝无论落入了谁的手中都会让他有些不安的,无论是谁得到了这些财宝,都必须要送到他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可黄金毕竟是重金属,马拉着车,又拉着这些财宝,即使再快也不会太快,所以马车到了这就被身后紧追不舍的人截住,再也不能前行。 千夜拉住缰绳,让马停住,待马站稳,他就看见了站在马车前的叶粼和危翎君凌竞风。 叶粼说:你走的果然很急,我们险些追不到你。 千夜冷冷地说:为什么追我?你不该等在竹林与诡见面么?凌大哥又为什么在这? 叶粼说:我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一句话,我知道信虫是生杀宫的人。 千夜说:那又怎样? 凌竞风说:信虫既然是生杀宫的人,他又怎么会将会面这样的事情告诉你呢? 听到这千夜的脸色变了,他的表情竟变得出奇的惊异,嘴角的肌肉更是紧绷着,就连刚刚残留的一丝冷笑都已不见,许久之后,他才顿声对叶粼说道:好,你很好。我就知道,我们终会再有一战,这一战就在今天! 他跳下马车,虎翼和犬神都握在了手中,而龙牙也蓦地化作一条黑色的蛟龙,遁入了天际。满天繁星的夜空随即黯淡下来,天空中乌云密布,雷电交加。虎翼刀的压力也释放出来,叶粼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比过去重了许多,但他的心情却要比他的身体还要沉重,这是他与千夜的最后决战,这决战将以其中一人倒下为结局。 聚拢的云在沉闷中嘶吼着,最终在沉闷中爆发,雨水滴滴落下,落入半空后又都突然变得更细更长,一滴滴细雨竟突然变成了一根根细长的剑刃,在叶粼的头顶倾泻而下,将他的整个身影围在中间。叶粼双手聚气,他知道这剑雨的范围太大,自己是避无可避,只好招架。就在剑雨落下的瞬间,他的手掌也已挥出,附着在他手上的气流就像是透明的球一样,迅速的收缩膨胀,将落在他周围的剑刃全部折断弹飞。这一瞬间,叶粼的周围就像是生出了屏障,如雨般密集落下的剑刃竟没有一把能刺穿这屏障,伤到他。黑云淡了,剑雨也突然停下,但还没等叶粼收身,千夜的虎翼刀又已挥出,一道黑色的刀光自刀上穿出,翻卷着土地袭到叶粼面前。可也就在这一瞬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扑面而来的黑色刀光像是被什么东西震出了裂缝,破裂开来,就好像这黑光是由薄薄的黑玉雕刻成一般,受了震动便立即碎裂,变成了一片片细小的碎片飞散出去。而这急速飞散到叶粼面前的碎片又突然变得柔软,竟变成了一片片黑色的玫瑰花瓣,在叶粼周围缓缓落下。 千夜惊叹出声:是浊术! 夏凝和银晓终于到了这里,夏凝的神色幽怨,说:你们别打了,好么? 千夜双眼冰冷的看着夏凝,他又笑了笑,笑的竟是那样的温暖,他说:你到底还是看错了人,是么? 他的刀又逼向了叶粼,这一刀没有半点犹豫,就像是太阳的光芒一般,当你发现太阳照射出光芒的那一刻,它的光芒已照在了你的身上,千夜的刀已到了叶粼面前,已刺进了叶粼的胸膛,然后眼前的所有事物又都变得扭曲模糊,就像一颗石子被扔进了平静的水面,泛起一层层的涟漪。待一切又变得平静,千夜就又看见了夏凝,他突然发现他刺中的人并不是叶粼,而是夏凝!可夏凝并没有流血,她的表情也并不痛苦,千夜慌忙的松开了握刀的手,退后三步,被刺中的夏凝却没有动,只是身体突然自被刺中的那道伤口裂开,又如同水晶破碎掉一般,变成碎片散落到地上,随即又化为乌有。然后千夜又看见了站在远处的夏凝,和拿在她手中的虎翼刀。 第四十四章 千夜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夏凝做的,空间的莫名移位,人物的突然变换,还有变成花瓣的刀光,这就是浊术,能将现实与虚幻混淆的绝高控术。他终于低下了头,因为他知道只要有夏凝在,他就再也别想碰到叶粼。他和叶粼之间的决战到此已是终止。但这件事并没有完,这周围并不是只有他们三个人,千夜太过专注于杀死叶粼了,这让他对周围的事物变得异常不敏感,所以此刻他的眼中才会突然露出惊异,因为他发现他的胸前多出了一把剑,一把从后至前刺穿了他的胸膛的剑,他缓缓的回过头,瞪着握剑的手,又看了看刺出这一剑的人,然后缓缓倒下,再也不动…… 夏凝飞掠到千夜身边,探测着他的呼吸,没有呼吸,脉搏也停止了跳动,夏凝跪坐在千夜身边,拉着他的手,埋下头说:他死了。 凌竞风收起剑,深深地叹道:夏凝,我知道你对他的感情很深,可是既然我们已识破了他的身份,窥破了他的阴谋,又怎能不杀他?你也该明白,他既然是诡,他对我们所做的一切就全部是假,他对你的感情也都是装出来了,你根本就不该为他伤心。 夏凝说:也许我不该,但我忍不住,你也一样不是么?也许你比我更痛苦,因为你亲手杀了他,你们本是很好的朋友。 凌竞风不再说话,只是眼中流露出一丝失落与怅然,这天下有几人能忍心下手杀死自己的挚友呢?可这又有什么办法?谁让这个人的活已威胁到整个天下?既然如此,凌竞风又怎么能不杀千夜?这是凌竞风身为七翎君的职责。 凌竞风说:夏凝,你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应该懂的,财宝必须要尽快运回皇宫才行,以免邀再派其他人来。 夏凝点点头,她并没有站起来,头也仍旧低着,她说:这件事就麻烦你了,我想先把他安葬了。 凌竞风默默的看着,没再多说什么,他点点头,说:好。 树林里终于又安静了,叶粼和银晓安静的陪夏凝站在千夜墓前,谁都没说话。 整个大地都陷入了这种死静,直到天近破晓,忙碌的人们才又骚动起来,这世界也逐渐恢复了往日里的喧嚣。人的心被欲望引燃,驱使着他们在封闭中挣扎着,破茧而出。两天之后,一场波及到整个天下的动乱终于爆发,南蛮人打破了停战誓约,数以百万计的蛮人入侵了大翎朝疆土。 整个大翎朝的人们都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这不仅仅是因为战争已经爆发,更因为这次的战争让他们意识到了危机。这次的情形和过去很不同,因为往日的大翎朝由太上皇释纵天统治,还有控术高绝的七翎君守护,如今太上皇已死,只剩下年幼的弦皇,而七翎君之中也就只有凌竞风一人在朝中做事。现在正是大翎朝最虚弱的时候,也许蛮人正是看破了大翎朝的现状,所以他们抓住了这一时机。 蛮人的兵将是出色的,他们健壮有力,且无所畏惧,所以他们所组成的军队在战场上也能够所向披靡,一时之间双方的战争竟形成了一面倒的局势,翎军节节败退。 蛮人领地在南,与皇城绝瓷较近,此刻蛮军势如破竹,皇城已受到了极大的威胁,而位于北部的炎晶城直到此刻却仍是安然无恙,但战争毕竟已经爆发,这一时的平静又能维持多久?城主言灭天已经下令集结所有战力,誓要将蛮人赶出大翎朝疆土。他并不是个控术高绝的人,但他是战场上的英雄,也是蛮人的天敌,二十年前蛮人入侵之时也正是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将蛮人逼退。现在的境遇虽然与当年有所不同,可言灭天仍有这个信心。 在这将士集结的兵营之中,一匹快马疾驰而入,到了言灭天面前之后,马上的探子就跌了下来,而马也倒了下去,口吐白沫。这探子被人扶起,喂了一口水才勉强张开干裂的嘴唇,低声说道:皇……皇城沦陷,弦皇驾崩…… 说完这几个字他就又晕死过去,言灭天愣在了原地,“皇城沦陷,弦皇驾崩”!这怎么可能?大翎朝此刻虽然人才凋零,但城池却依然坚固,由绝瓷建造而成的皇城更是攻不可破,凭蛮人的实力怎能如此轻易攻下皇城? 晕死的探子缓缓醒来,又张口接道:蛮人在朝中有了内应,因此我军节节败退,致使皇城沦陷。 言灭天惊声问道:内应是谁? 探子说:是危翎君,凌竞风。 言灭天怔住,同样站在这的叶粼和银晓也惊的说不出话来。 探子说:危翎君见蛮人攻到城下便亲自打开大门,将蛮人迎进城里,仅在半日内,他们就攻入皇宫,危翎君更是亲手杀死了弦皇…… 说完这几句话他的人就又晕死过去,被人抬进帐中。 言灭天没再多想,只是挥起手来,顿声喊道:进军绝瓷! 大翎朝终于面临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皇城沦陷,还有弦皇的死,这一切都是那样的突然,让人措手不及,无力抗拒,但这一切并不是无法挽回的,因为这朝中还有一位将军没有放弃,言灭天的存在也许就是神赐予大翎朝的救世之主,他将尽自己的全力挽回大翎朝失去的一切。 坚固的绝瓷城变成了要攻破的城池,这对别人来说也许太难,但对统帅军队多年的言灭天来说却另当别论。蛮人是无所畏惧的,却也是愚蠢的,这样的军队又怎能与被言灭天注入了灵魂的军队抗衡呢?局势终于逆转过来,变成了蛮军节节败退,而绝瓷城的攻陷就更具戏剧性。凌竞风虽然占领了绝瓷城,成为了操控大局的人物,但那些朝中的官员又有多少人是真心服从他的呢?所以当言灭天的军队到了绝瓷城下时,城门已是大开。凌竞风一定想不到,他这么快就会遭遇到他对别人做过的事,这岂非就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当翎军又攻入皇宫的时候,凌竞风就傻了眼,他甚至放弃了抵抗,因为他的部下都已被俘,蛮人也被诛杀。现在他的军队就只剩下了他这个指挥,他从没想过,他得意的时候竟是如此短暂,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当上大翎朝的国君,而到了此刻他才发现,那一切只是泡影,离自己不到两尺远的皇位对他来说竟是那样的遥不可及。面对着言灭天,叶粼以及大翎朝无数的将领,他只好无奈的笑着,嘲笑自己的愚蠢。 言灭天一声令下:来人,拿下! 四名翎将飞身穿出,站到凌竞风面前,但叶粼却抢先一步,站在了他们之前,说:等等,我有事想问他! 言灭天没说话,这表示他并不反对,所以四名翎将退了回去。凌竞风看看叶粼,惨然一笑,说: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可是我什么都不会说,也许你觉得我的下场很惨,你却不知道最惨的并不是我,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最惨的人其实是你。 话说完,他就阴森森的笑出声来,在笑声中,他断了气……叶粼看见了凌竞风身后跌落在地上的酒杯,他明白,凌竞风自知大势已去,所以他已在众人攻入皇宫的那一刻服下了毒酒。他就这样死了,带着所有他知道的秘密,所有叶粼想知道的秘密。 这场影响着一个朝代的战争终于结束,叶粼想知道的秘密却仍未浮出水面,凌竞风既然不是人们心中那正直的危翎君,那么他有没有可能拥有另一个身份呢?他会不会是邀?会不会是深渊本人?又或者他只是个反叛朝廷的七翎君而已?他已死了,这些谜也只有随他入土,深埋地下。言衣衣的下落至今不为人知,但与这场战争相比,这一切又显得那样苍白无力,微不足道。皇朝覆灭,江山易主,这才是这天下绝不能发生的大事。 天终于暗淡下来,战乱被平息,夺回的皇城也渐渐地恢复了往日里的安宁。 叶粼来到了漫天宫,这本是七翎君议会的地方,现在叶粼到了这却只看到一个人,是言灭天。他行了个礼,说:言伯伯,您有事找我? 言灭天的面容沧桑,眼中却闪烁着光芒,他此刻似乎正在为一件事感到喜悦,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件东西,交到叶粼手上。这是一件首饰,是女子的一只耳钉,这耳钉并不算大,但上面却镶着一颗绚烂夺目的钻石,十分精致,可这毕竟是女孩子用的东西,言灭天为什么要将这东西交给他看呢?叶粼又对这耳钉细细观察一番,才明白了言灭天的用意,这耳钉他是见过的,这是言衣衣戴过的耳钉!言衣衣的头发很长,平日里耳朵都是藏在头发里的,这耳钉也就自然很少能被人看见,可叶粼却见过几次。 言灭天说:这耳钉本是我在衣衣十六岁时送她的礼物,天下就只有一对,从那之后她就一直戴着,一直没摘下过,如今却被我发现一只。 叶粼忙问道:这是在哪发现的? 言灭天说:在沉风镇,就在昨天上午我率兵从炎晶城到这路过沉风镇的时候,这耳钉就被丢在沉风镇的主大街上。也许衣衣最近去过沉风镇,但她一定是被生杀宫的人带去的,她并没有脱险,她还没有自由。 叶粼说:她丢下这耳钉正是为了要给我们留下信息,希望我们能发现它,并借此找到她。 言灭天说:这些我也想到,怎奈当时蛮人入侵,大敌当前,我只好将这件事放在一边。 这就是身为将军的无奈,他自己最心爱的女儿终于有了线索,可他却不能去立即追查,这就是身为将军的无奈,他必须要以天下的安危为先,然后才是自己,和整个天下相比,家庭永远是渺小的,甚至不值一提,事实也确实如此,如果没有了国,又怎么会有家呢?如果没有了国,无家的人也将不止言灭天一个。 沉风镇位于绝瓷城北方,并不是一处太近的地方,就算是骑最快的马毫不停歇的赶去,也至少要一天一夜,所以当叶粼到了沉风镇时已是第二天的晚上,街上的大多数店铺都已打烊,只有几家酒店和客栈仍旧亮着灯火,他决定挨家挨户的走,因为他有样东西要给这些店的伙计看。 现在他已问到了第四家,这是靠近镇中心的一家客栈,名为“留情客栈”。到了这客栈里,叶粼就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又叫来小二。店小二笑脸相迎,说:客官,请问您是要吃饭还是住店? 叶粼微笑着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说:我既不吃饭,也不住店,但要你看一样东西,你若见过,我就把这锭银子送给你,怎么样? 店小二笑的更灿烂了,他说:那当然很好,看东西有钱赚,又不会少块肉,谁不喜欢呢? 叶粼将那只耳钉自怀中取出,摆在小二面前,让他辨认,他说:你可曾见过这耳钉么? 店小二瞟了一眼,然后眼睛就突然睁得大大的,他叫着说:这耳钉我见过,我真的见过!这锭银子是我的了! 叶粼的眼中也有了光彩,可他却不让小二拿走银子,他说:你要告诉我你是在哪看到的,这样我才能把这锭银子送给你。 店小二说:就在这客栈里,那是前几天早晨的事,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和一个黑衣蒙面的人也到了小店这,那女孩说她又饿又累,那蒙面人就为她叫了餐饮,可他自己却不吃,我猜他大概是碍于蒙面,就索性不吃了,只是看着那女孩一个人吃。那人为女孩要了四菜一汤,但那女孩却还嫌不够,所以就又把我叫过去点菜,那蒙面人却不同意了,我想这可能是因为最后付账的应该是他吧,所以他才会阻止。可这女孩却坚持要点菜,并声称她不必蒙面人为她付账,于是她就侧头摘下了自己的一只耳钉作为银两交给小人,她要交给小人的耳钉和客官你刚给我看的一模一样。 叶粼说:如此说来另一只耳钉在你的手中? 店小二说:不,并不在,那女孩并没有将耳钉交给小人,因为正在她要交给我的时候被那蒙面人阻止了,那人又给了我几钱银子,叫我按那女孩要点的菜去做,耳钉却被那蒙面人夺走。 叶粼叹道:原来如此,那你可知道他们的去向? 店小二说:正住在本店,尚未退房。 第四十五章 听了这句话,叶粼整个人都振奋起来,就连心跳都突然加速,他终于又知道了言衣衣的下落,她竟然就在这客栈!叶粼又给了店小二一锭同样大小的银子,店小二就笑嘻嘻的将言衣衣与黑衣人所住的房间号码告诉了叶粼。 三十七号房,这房间就在后院,只要按号去找,很轻易就能找到,叶粼向后院掠去,到了院子里他的脚步就变轻了,脚尖点在地上几乎没有声音,他的动作也十分轻,甚至让人察觉到不他的存在。他必须要这样做,他必须要让邀毫无察觉,这样他才更有希望救出言衣衣。想到言衣衣,叶粼不禁在心中暗暗赞叹,她实在是个聪明的女孩,因为她知道怎样才能救出自己,怎样才能给救她的人留下自己的线索,所以她才会当街丢下一只耳钉,又刻意要将另一只耳钉送到店小二手上,虽然她最后被邀阻止,却还是让店小二对这耳钉产生了极深的印象,这样一来她还是为救她的人留下了线索,也正因为这样叶粼才能找到这里。 三十七号房终于已在眼前,叶粼悄悄的躲在窗边,从窗缝看到了里面,屋子里很静,灯火灭着,就像是一个人都没有。夜很深,月亮却很明亮,借着月光,叶粼看清了屋内的一切。屋内的确有人,有一个女人,这屋内竟只有言衣衣自己,她竟真的在这! 邀此刻并不在屋内,但言衣衣却没有逃走,她竟然安静的倒在床上盖着被子休息,叶粼终于走进屋内,门发出“吱呀”的声音,言衣衣听到了这响声就睁开了眼,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叶粼的身影便印在了她的瞳孔上,也正在这一瞬间她的双眼湿润了,可她却没有说话,她的嘴正被一块布塞住无法出声。叶粼飞速掠到床前,将言衣衣盖着的被子掀开,原来言衣衣的手脚都被捆着,这就难怪她为什么会倒在床上不动了,叶粼一边为她解开绳子,一边黯然叹道:衣衣,让你吃苦了。 绳子被解开,口中的布也取了出来,言衣衣的泪水却更汹涌,她终于又看见了叶粼,她知道叶粼一定能找得到她,她扑进叶粼的怀里,深深的呼吸着,她说:叶粼……我知道你一定能找到我。 听着言衣衣的话叶粼有些伤感,但同时也感到欣慰,他毕竟已经找到了她不是么?恶梦已将就此终结。言衣衣依偎在叶粼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搂着叶粼的脖子,让叶粼感受着她的体温,还有她身上散发出的异香,言衣衣的身上的确异常的香,香的让叶粼觉得不正常,他暗叹一声:“不好!”随即突然将言衣衣推到一边。 言衣衣从温情中回过神来,见叶粼如此举动不禁吃了一惊,一阵意外,又一阵伤心。她吞吐着说:你……怎么了? 叶粼突然感到了身体上的不适,他体内的真力突然迅速消散,力气也正在一点点的流失,他在闻了言衣衣身上的香味之后就像变成了一滩软软的泥一般,倒在床上动弹不得。他说:衣衣,你的衣服…… 言衣衣似乎更迷惑了,她忙问道:怎么了? 叶粼说:你的衣服上有软筋散,我已失了力气! 言衣衣说:真的么?这衣服是邀让我换上的,被动过了手脚么?那我为什么没事呢? 叶粼说:一定是邀怕别人会在他出去办事的时候将你救出,所以在你的身上抹了这东西,这样一来,只要有人接触过你,离你太近,就会中了软筋散,你没晕倒只因邀一定在你不知不觉中替你事先服下了解药,我到底还是太大意了。 言衣衣也紧张起来,他握着叶粼的肩膀使劲的摇晃着,说:那怎么办?你真的不能动了么? 叶粼无奈的点了点头,他现在除了点头,已没有力气去做任何事。 言衣衣神色紧张的看着叶粼,转瞬间又突然放松神情,甜甜的笑了出来,她说:那我就放心了! 这句话把叶粼说糊涂了,这是何等紧要的关头啊,如果他们此刻不能离开,等到邀回来,他们就再也别想走。 言衣衣说:其实你不必担心邀会突然出现在你面前的。 叶粼说:为什么? 言衣衣说:因为邀现在已经在你面前,你能想到么?我就是邀。 叶粼惊诧出来,可他却无法理解言衣衣所说的话,他说:你是邀? 言衣衣说:你不相信是么?这是因为你心中还有太多的疑惑,我只要将事实的真相一件一件的说出来,你就会知道,我就是邀。 叶粼说:你既然是邀,生杀宫的人又为什么会捉你? 言衣衣说:这自然是计划中的一部分,是为了利用你的力量来除掉别人,这也正是我们的一贯做法,挑起各势力之间的争斗,我们则坐享其成。你也该知道,生杀宫已存在了数十年,但生杀宫能有今天的成果并不容易,这一切都应该感谢那场示剑大会,它是整个计划的开端,大会之后,太上皇、皇上同时死去,正造成了天下大乱的局势,使朝廷之中成了群龙无首的状况,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要让天下更乱,让朝中最为厉害的七翎君彼此斗争,互相残杀,这样我们也就成了渔翁得利。我们第一个选中的就是木翎君,穆音祖。他的控术未必是七翎君中最强的一个,但无疑是极有势力的一个,最重要的是他有野心,他的心并不是完全向着朝廷,你也知道,穆音祖和皇上一样,都只不过是好色之徒,所以我便利用了这一点,在示剑大会之后故意出现他面前,故意让自己遇到危险,这样就给了他一个和我认识的机会,因为他最喜欢做的事正是英雄救美,我本以为他这种人只要跟在他身边,色诱他就可以利用他。 叶粼说:我终于明白我第一次到了杀漠离宫之后你为什么会不跟我走,这并不是因为你中了傀儡术,只是因你认为他仍要被你利用,所以才自愿跟着他走,是么? 言衣衣说:不错,但后来我发现,穆音祖虽然好色,却并不是一个肯为女人做任何事的人,他既然已经不能为我所用,我们就只好想办法让他死,所以在你第二次到了杀漠离宫时Qī.shū.ǎng.,我才会刺他一剑。 叶粼说:你利用了我们之间的感情让我杀了他。 言衣衣说:不错,因为你也正是我们要利用的人之一,你虽然没有加入生杀宫,却为生杀宫做了很多事,不是么?刈翎君千夜的死也与你脱不了关系,他虽没有死在你的手上,却是被你害死的。那一天酒木染突然来找我,告诉我宋词是千翎君路雨停假扮的,她说宋词是朝廷派出潜藏在生杀宫的内应,证据正是我在路雨停胸前留下的伤口,如果宋词和路雨停是一个人,她的身上也一定会有伤。所以我就带着酒木染闯进大牢,劫出了宋词,检查她身上是否有伤,结果宋词身上并没有伤,这也就轻易的说明了洒木染所说是假,可我却不太敢相信,因为酒木染虽是个对宋词极为反感的人,却也是个极为胆小怕死的人,她若没有十成的把握证明宋词就是路雨停,又怎么会轻易向我说这件事?她怎敢对我撒谎?所以我知道这件事必然不是空穴来风,那么宋词的身上又怎么会没有伤呢?原因很简单,她既然能够易容成别人,别人又为什么不能易容成她呢?所以我想到了你,那个易容成没有伤的宋词的人就是你,是么? 叶粼无奈的摇头苦叹道:原来你早就猜到。 言衣衣说:因为那晚帮过路雨停的没有别人,只有你,但也正如你所说,我那时也只是猜测,我还需要点证明,所以等到你随我到了那宝窟后,我才会让你看那副墨玉手镯,我问你喜欢那镯子么?你的回答是喜欢,因为它名贵,言下之意是说它值钱,这并不符合大多数女人的想法,特别是爱美的漂亮女人,如果是真正的宋词,她也一定会说喜欢,却不是因为值钱,而是因为那镯子太漂亮,爱美才是女人的天性。所以我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叶粼不说话了,他本以为自己没露下任何马脚,却不想早已被言衣衣识破。 言衣衣说:可是为什么我已怀疑了你的身份却还是要相信你,反而杀了酒木染呢?这只不过是为了让你以为我对你已经深信不疑了而已,这样我才能更好的利用你,如果我能利用你,杀了一个酒木染又算什么呢?更何况我当时也正有一件要事要宋词去做,所以我一定要救宋词出狱,那批财宝被怨翎冰封,而怨翎剑又在银晓与肖若离一战中沉入湖下无法取回,打开宝窟的希望本已破灭,却不想正巧被我们捉到了真正的蓝衣神匠,得知了季变刀的真正能力,我知道不管你是真宋词还是假宋词,季变刀都一定在你身上,宋词既然让你假扮她,自然也一定要让你扮得最像,她一定会把刀交给你,所以我就带着你到了那宝窟,打开了宝窟的石门,得到了财宝。 叶粼说:你既然知道我并非宋词,又为什么会将财宝托付给我呢?你不怕我将财宝带走么? 言衣衣说:其实财宝并非我们真正想要得到的东西,你还记得我当时拿走的那颗黑色的球么?那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叶粼说:那球有什么特别? 言衣衣说:天外之物,无价之宝。那是天上落下的一颗星星,南蛮异族奉之为神灵,在翎始祖统一天下平定南蛮时,将这神石夺到自己手中,随众多财宝一同藏于密窟中,南蛮异族也正因为没有了这“神灵”,所以一直不敢再犯大翎朝疆土,直到近些年实力倍增,才敢在二十年前进犯大翎朝,欲夺回神石,却不想又被我父亲平定。 叶粼叹道:如此说来,一定是你将这神石交还到南蛮人手上,条件正是让他们再次进攻大翎朝。 言衣衣说:不错,当晚我得到这神石就立刻去办了这件事,而剩下的财宝让你替我交给诡,也只不过是为了陷害千夜,我首先告诉你朝中有我的内应,叫你前去接头,那么出现在会合地点的人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我的内应,而另一方面,我故意让信虫将这件事通知了千夜,千夜得知后则必然会去会合地点劫走财宝,然后我又在密窟中将信虫是生杀中人的事透露给你,这样一来,只要有人将“信虫通知千夜会面的事”和“信虫是生杀中人的事”连成线,千夜就会被顺利陷害成生杀宫藏在朝中的内应,所以凌竞风出现了,他的几个问题提出后,就让你以为千夜必然是诡无疑了。 叶粼说:其实凌竞风才是真正的诡,是么? 言衣衣说:不错,在他成功陷害千夜之后,自己则顺理成章的带走财宝,将它们带到了我们自己的宝窟中。凌竞风实在是个厉害的角色,三年前我们几乎要被他一网打尽,只可惜他到底还是失败了,我们也正因此利用夺面郎君宋元洛的相术将诡变成凌竞风,让他装作负伤返回朝廷,成了我们的内应,而真正的凌竞风早在三年前的大战中就已死去。 说到这,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说:危翎君凌竞风反叛朝廷未遂,兵败自刎,千翎君路雨停下落不明,木翎君穆音祖和刈翎君千夜因你而死,狂翎君尧霜被夕翎君肖若离所杀,而肖若离被银晓封在湖面之下,也无异于死了,剩下的唯一一个七翎君则是从不过问政事的褫翎君。如此说来,这天下已没有能担当治理国家这等重任的人了,是么?皇族绝后,江山必然易主,普天之下又有谁会比立下无数战功的我父亲更称职接管天下呢? 叶粼说:你父亲才是真正的深渊? 言衣衣说:不错,他老人家殚精竭虑数十载,如今终于要如愿以偿,他即将得到整个天下! 第四十六章 结局 说到这言衣衣又叹息着看了看叶粼,说:正因为我们是生杀中人,所以我才希望你能真心加入生杀宫,这样你就不必死了,只可惜你偏偏不答应。 叶粼说:所以说我只有死,是么? 言衣衣说:是,更何况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秘密,这样你就更不能活,可是我却下不了手杀你,我毕竟是真心爱你的。 叶粼说:我真希望你一刀杀了我,在你告诉我这些秘密之前,这样我会一直以为你是那个单纯的言衣衣,我从来都没怀疑过你。 言衣衣说:所以说你现在是恨我的,是么?这很好,这正是我想要的,我知道你一直都没有爱过我,一直以来都只不过是我自作多情罢了,我既然不能让你爱我,就只好让你痛恨我,这样你总算能记得我,就算死后也不会忘记,所以我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在你死之前告诉你。 她边说着,边把叶粼的身体放平,让叶粼平躺在床上,随后又为他盖上被子,现在的叶粼看起来就像是个倒在床上休息的人,正如叶粼刚刚看到言衣衣时一样,她又在叶粼的喉前轻捏了一下,让他不能发声,然后打开门,拍了三个巴掌,一个人跟着她进了房内,这个人正是刚刚告诉叶粼言衣衣下落的店小二,他微笑着,看着叶粼的双眼几乎眯成了缝。 言衣衣又将刚刚绑着自己的绳子递给那店小二,说:再把我捆起来,软筋散的解药你吃过了么? 店小二说:吃过了。 言衣衣说:那就快动手吧,捆得紧一些,这样才像。 店小二说:是。 他接过绳子,小心翼翼的将言衣衣双手背负着捆了起来,让言衣衣倒在屋内的地上,然后恭敬的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言衣衣又看了看叶粼,现在屋内更暗了些,她已经看不太清叶粼的脸,但她知道叶粼一定满是疑惑,她说:其实留情客栈本就是生杀宫开的店,这里是我们的一处集结地。这里的老板和伙计都是生杀宫的人,所以他们才会帮我把你骗到这间屋子。你一定还不明白我为什么还要把自己捆起来,是么?我说过,我是爱你的,我绝不忍心亲手杀死你,所以这件事我只好让别人去做。你知道另一只耳钉此刻应该在谁的手上么? 叶粼沉默着,他并不是不想说话,只不过他已不能说话,但他的眼睛是明亮的,正死死的盯着言衣衣的脸,虽然他看不清。 言衣衣说:本来这一对耳钉都在我父亲手上,他将其中之一交给了你,将你骗到这里,他也会用同样的方法将另一只耳钉交给银晓,把银晓骗到这里,我父亲会告诉他,我被邀捉住,而邀是个极厉害的人,如果见到他就一定要将他一刀毙命,否则就再难救出我。 说到这她停了一下,笑了笑,接道:看看你我现在的状况,倒在床上休息的你和被困在地上的我,谁更像邀呢?银晓到了这一定会首先一刀杀了你,然后又为我松绑,这样一来,他就会和你一样,中了我身上的软筋散。 叶粼满是惊愕,却仍旧是一句话都不能说,如果言衣衣的计谋达成,他将死在自己的至交手上,这是何等的可悲?何等的可笑?言衣衣不再说话,静静地倒在地上等着银晓的出现。 时间慢慢的蠕动着,一点一点的蚕食着人的生命,掠夺走人的青春年华。 银晓终于也到了这里,他已到了三十七号房间外,他竟真的被言灭天骗到这里!同叶粼一样,他并没有直接冲进屋内,只是透过窗户缝窥探着屋内的一切,屋内很暗,但他还是看出了屋内有两个人,一个人在床上休息,另一个人倒在床下,这个倒在地上的人曲线玲珑,姿势奇怪,显然是个双手被缚女子,这不正是言衣衣么?另一个人却安静的倒在床上休息,这不是邀又会是谁? 银晓手掌摊开,银色的流质便又散发着银光,聚集在银晓掌上,蓦地化成刀形。他突然冲破窗子,飞身掠进屋内,手中闪着光的弯刃已逼近了倒在床上的人,他看清了这个人的轮廓,辨别出了哪边是头,哪边是脚,而刀将要落下的地方正是那人的头。就在这一瞬间,眼前忽然有样东西微微的反射出一点光芒,这竟是那人的双眼,倒在床上的人竟然是睁着眼睛的! 银晓连忙收刀,一个转身落在床前,他刀上的光芒变得更亮了,几乎要照亮整间屋子,然后他看清了倒在床上人的样貌,他认出了这个人,这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掀开盖着叶粼的被子,对他检查一番,终于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他又在叶粼的喉前捏了一下,叶粼才吐出一口长气,叹出声来,他说:你被骗了。 银晓惊讶着,不明白眼前的场景为何会如此诡异,床上的人不该是邀么?怎么会是失了力气的叶粼?他刚刚差点让叶粼死在自己的刀下,想到这他就觉得好险,因为他的刀刚刚已经距叶粼不到三寸。 倒在地上的言衣衣目睹了这一切,叶粼的生命本该结束在那一瞬间,可银晓却突然收刀了,这让言衣衣惊诧出来,明明一切都该在那一刀下终结,他为什么会收刀?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意外?她愤恨的挣扎起来,可她才刚刚站起,就又结结实实的摔倒在地上,她身上的绳子绑的实在是太紧了。她只好躺在地上狂吼着: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砍下那一刀?他本该死在你的手上!为什么不砍?为什么? 银晓说:你怎么了,衣衣?你怎么会这样说! 叶粼叹道:你一定不会相信,她才是真正的邀…… 言衣衣就像是没听见他们的话,只是不停的重复着那一句话,现在她已不再是嘶吼,而是哀叹着:你为什么不砍……为什么…… 银晓显得有些惆怅与默然,他说:我收回刀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在我出刀的那一瞬间,叶粼的眼睛反射出了我的刀光,这说明他的眼睛是睁着的,他是清醒的,他既然是清醒的,看见了我的刀砍来却又不躲,这是不是很奇怪?所以我知道这一定另有原因,所以我才会收刀。 言衣衣终于停止了嘶吼和挣扎,她被绑得太紧,此刻已无法脱身,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的了解什么叫作茧自缚,她只好傻傻的笑着,就像疯了一样。她的计划失败了,功败垂成。她终于明白做人的确是不能太得意的,得意就难免要忘形了,也许她肯亲手杀了叶粼,她就不会失败了,她慨叹着造化弄人,可却又不敢说老天不公,他不是没有机会的,只是这机会被她自己放弃了而已。想到自己此刻的惨状她也只好认命。她本是个无论是谁都未必捉得住的高手,它拥有着极强的控术,所以她也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她竟然自己把自己捉住送到了叶粼和银晓面前,这实在是无奈至极,可笑至极,她终于明白了,她这样的人终究只是历史舞台上的一个小丑,在她展露了自己的滑稽之后便匆匆下场。这只因邪恶是永远不能战胜正义的,只有英雄才会被人铭记于心,载入史册。 天仍旧是灰暗的,萧索的季节,冰冷的夜晚。 在恢弘而雄伟的浮华殿上,一个神情肃然的老者安静的站在台下,正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离自己已经十分接近的蟠龙交椅,他很快就要名正言顺的坐在这里了,这是众望所归,因为没有人知道他是生杀宫的主子深渊,人们只知道他是仁慈的城主,战无不胜的将军,一心为国的言灭天,他现在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他轻轻的抚摸着龙椅,静静的感受着,可他绝不坐下,因为他要堂堂正正的坐在这,他知道那一天离自己已经不远。 “皇位并不是谁都能坐的。”一个人的声音打破了宫殿内的沉寂,又有人来到了浮华殿,他说:尤其是你,就更不能坐。 言灭天回过头就看见了叶粼,还有站在叶粼身边的银晓。 叶粼说:你就是深渊,对么?我们终于知道了一切。 言灭天仍旧安静,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说:哦? 银晓说:你既然能见到活着的我们就该明白,此刻死掉的是谁,那是深渊最得意的部下,也正是你的女儿,不是么? 言灭天说:好,好,我就知道这计划并不周全,她这样固执去做必然要出错的,如今她有了这样的结果也只能怪她自食恶果。 叶粼说:你失去了女儿,难道不难过么? 言灭天说:难过,我毕竟是她的父亲,怎么会不难过?但我虽失去了女儿,却将要得到整个天下,与这无限的喜悦相比,那一点点悲伤难过又算得了什么? 银晓说:只可惜我们已知道了你的阴谋。 言灭天说:知道又怎样?你们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是深渊呢?你们的话有谁会相信? 叶粼说:我们又何必让别人相信我们的话呢?这件事只要我们自己知道就够了,我们只要知道你是深渊,知道我们并没有杀错人,这样就够了。 听了叶粼的话,言灭天大笑起来,就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他说:你们想杀我?凭什么?凭你的气术,还是银晓的镜月刀?不要和我开玩笑了,那种程度的东西对我来说也未免太过孩子气了。 他的手渐渐抬起,黑色的光芒自他的掌心生出,越积越大,笼罩了他的整个身体,将他的身体变成了黑色的透明状态,就像是只剩下了灵魂,只留下了黑色的影。 言灭天说:现在你们总该知道,你们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过渺小。 叶粼不说话了,他知道言灭天施展的控术是什么,这是暗术,懂得暗术的人能够将实体化为虚无,将一切吞噬在黑暗当中,懂得暗术的人能够将自身变成透明,使自己永远不会在战斗中受到伤害。 言灭天阴冷的笑着,他脚下的黑暗伴随着笑声向周围扩散,袭向叶粼和银晓,摆在殿内的桌椅和支撑殿堂的石柱没入黑暗之中,就像是被黑暗传送到了另一个世界一般,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变得无影无踪。言灭天所说的话并不假,叶粼的气术和银晓的镜月刀与这能吞噬一切的暗术相比能算得了什么呢?微尘罢了。他们的人也将如微尘一般,没入黑暗,被黑暗侵蚀。 可也就在这一瞬间,空气突然产生了波动,就像是水面荡起的涟漪,层层叠过,又立刻平息,一切又变得死静,吞噬一切的黑暗停止了蔓延,就连施术的言灭天也定在了原地,雕塑一般的固定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切都被静止了,只剩下银晓和满是惊愕的叶粼。 叶粼说:一切都被静止了,而我们却在动。 银晓笑着说:不错,因为这的时间被暂停了,而你我却没有。 叶粼怔住,他说:难道是宙术?只谈极乐,不说苦难……这世上只有极乐才会宙术,只有他才能够操控时间,控制世间万物的运行。 银晓说:嗯,所以你现在总该知道极乐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也总该知道我为什么能够从被怨翎剑冰封的湖面下逃出来。 宫殿内又有了变化,扩散着的黑暗又突然收缩起来,慢慢的聚成一点,返回到言灭天的身上,被黑暗吞噬的桌椅也都变回到原位,就像从来都没消失过,而言灭天的身体也由黑色的透明状态逐渐实体化,所有的黑暗终于又聚拢到他的手上,然后消失。就在这一刻,银晓出手了,银色的流质又化作弯刃,飞速旋转着,割破了站在原地不动的言灭天的咽喉。 言灭天终于又有了感觉,他记得叶粼刚对他说过要杀死他,他想笑,想让叶粼知道那根本是在开玩笑,他本想说:“你们想杀我?凭什么?凭你的气术还是银晓的镜月刀……”可他才刚开口,一股腥味便从口中冒出,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喉咙上凉凉的,正有液体流淌,他用手一摸,手就被染的鲜红,对于他来说,这一切来的太突然,因为他并不知道他的时间被人暂停后又倒流了,但他总算知道叶粼和银晓确实有杀他的本事。他终于倒了下去,抽搐着,慢慢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这一切终于结束,生杀宫的阴谋也将随着言灭天的死就此终结,银晓笑着说:我们杀死了深渊,但这世上除了你我并没有其他人知道,所有人都会以为我们杀死的是那个为国为民的英雄,甚至是大翎朝未来的君主! 叶粼说:是啊,我们得了个不小的罪名,成了大翎朝最大的罪人,从今以后也将作为弑君的凶手活在世上。 银晓说:可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我们知道自己没有做错,又何必在意别人怎么说呢?也许我们从今以后都要过着逃亡的生活,但这也未尝不是件有趣的事,我们总算还能浪迹天涯,做我们想做的事。 叶粼笑笑说:是啊,你是喜欢释语希的,是么?也许你可以去找她。 说到这个人,银晓连连感叹,他说:我还找她做什么呢?她已是个成了亲的人…… 叶粼说:她已成亲?这我倒从没听说…… 银晓惊诧出来,如果她没成亲又怎么会有过身孕呢?这岂非太不符合常理?可转念间他又自嘲起来,人生本来就存在着许多意外不是么?存在着意外的人生又怎么会事事都按着常理进行?想到这他忽然觉得开心极了,他又问叶粼:那你呢?你又有什么打算? 叶粼说:我?我还没想好,但我可以边逃边想,这样岂非也有趣得很?我可以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两个人不再说话,只是彼此架住对方的肩膀,一同离开了浮华殿,又离开了绝瓷城,最后消失在这纷乱而又繁华的天下。 时间推进着,历史的车轮转动着,古物被人开采发掘,历史的真相也将被人了解,叶粼和银晓的行迹虽然已不为人知,但他们的事迹却终将被人熟悉。数百年之后的事有谁能够了解?也许到了那时有人会说他们是真正的英雄,也许到了那时人们都一致认为他们是罪人。但无论怎样,对于叶粼和银晓来说都已无所谓了,只要他们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他们能够无愧于心的活在当下,这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