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笔记8》来自www.aqbxs.com 《盗墓笔记8》全集 作者:南派三叔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第一章 我在小旅馆的厕所里,看着镜子里的脸。 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任何的想法,我只是看着镜子里的人。 那个人很熟悉,但他不是我。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混合着一种“逃脱”感和“恐惧”感。 我好像借由这张脸“逃脱”了作为吴邪的命运,但是进入了一个更加让人不可能控制的“人生”里。这种不可控制是真正的不可控制,包括了无数的可能性。我几乎无法预测,我之后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最开始的时候,我即使没有面对镜子,都会轻微地发抖。现在好多了,很多东西,一开始你会觉得无法接受,但一旦你接受了,也就这么回事而已。 在就范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所谓的“面具”,可以做到这种鬼斧神工的地步,我即使贴着镜子,都可以看到面具的毛孔和我原来的皮肤几乎没有区别,只是感觉粗糙了一点。以前看到闷油瓶的时候,还觉得那是一种高深的旁门左道而已,现在我真的佩服了,这种手艺,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发展出来的。 头发染成了斑白的颜色,三叔的斑白是他历经多少年痛苦才沉淀下来的痕迹,而我的斑白,却只需要几个小时,就看着毫无差别,这么一来,反而觉得三叔的痛苦是多么的不值得。 那个姑娘说,这张面具,可以不需要任何保养使用四个星期,但在这期间,即使我想撕也撕不下来。中国的易容术,其实是一种发展非常成熟的化妆术,和现在的塑化化妆非常相像,但是因为目的不同,所以面具的成本比塑化化妆要高得多,不可能在现实中大量推广——只有真正掌握了技术的人,或者是有非常重要目的的人,才会使用。 最难的活儿,是做一个现实里存在的人的脸,不是变成一个陌生人,而是变成一个熟悉的人。这就需要戴上面具的人,达到神态的高度相似。 “我只是给你一张皮,这张面具除了戴在你的脸上,还需要你自己戴到你的心上。”她临走的时候,淡淡地看着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戴到我的心上? 我看着镜子里的“三叔”,摸了摸了自己的心口,想着当年解连环戴上三叔的面具时,有没有也被这样教诲过。但是这么多年来,他真的戴上了,戴在脸上的面具能撕下来,戴在心上,又会如何? 我看了看手表,时间到了,用水洗了把脸,用毛巾擦干,面具没有融化掉,看来最后的一步也成功了,就叹了口气。 回到卧室躺在狭窄的单人床上,我开始琢磨今后应该怎么办?今后的一切,包括我说话的样子,都是一个空白,我什么都得想好。 最早升起的一个念头,是想脱光了去外面跑一圈,反正不是我自己的脸,我可以做无数以前怕丢面子而不敢做的事情,比如说,闯女厕所、头上顶个痰盂之类的。但随即摆脱了这个念头。 我戴上面具的目的,是为了让三叔所有的盘口再重新整合起来,提出所有还可以提出的资源,用来营救闷油瓶他们。这是我唯一的目的,但我首先要做的是不可以被识破。 我的声音没法伪装,这需要专门的训练,想也不可能我自己杀到他们的中间,嬉笑怒骂把他们都搞定。我又不是影帝,以我的这种气场,肯定几分钟就会被识破的。 这事只可智取,不可力敌,还得得了便宜卖乖。最好的情况是,我不用和他们正面冲突,我只需要远远地让他们看一眼,然后使用一个代言人。 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我必须得到潘子的帮忙,只有他熟悉三叔和三叔下面人的秉性,但是,我真的不想把潘子再拖下水。 他应该走出来,至少应该在出口徘徊,不应该再走回去了。 但除了潘子之外,还有谁可以帮我呢?我想来想去,想不出任何一个人来。我这才发现,没有了三叔,我在这个圈子里真的一无所有。我拿出手机,一个一个名字看下来,就发现短短几年,一切都不一样了。 最后,还是拨到了潘子的那一栏上,我闭上了眼睛,说了声“对不起了”,就拨通了他的号码。 潘子应该还没有回来,否则他一定会打我的电话,外面是傍晚,不知道他今天又遭受了如何的揶揄,也不知道他看到我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很好玩,但是同时,又觉得有一种无法抵御的低落。 在电话里我没有跟他说具体的事情,只说我想到一个办法,他的声音还是很沉着,但透着无比的疲惫,我们约了一个地方见面。 我翻身起床,从衣橱里拿出了一套衣服,那是那个姑娘给我的,是三叔喜欢穿的那种带点古风的外套。我脱掉了我的T恤,换上了那套衣服,心说小花的服务真的很周到,非常合身。 想着我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谢谢。”但是没有回音。 走出门口的那一刹那,我有意挺了挺腰板,提醒自己,出了这个门之后,我就是另一个人了。但是,很快我就发现不用刻意,走在路上,我的步伐自己变了,路过大堂的时候,我照了一下衣冠镜,发现我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异常的冷冽。 第二章 我在湘江边上的咖啡馆里和潘子碰头,潘子看到我的那一刹那,一下愣住了,我看他浑身发抖,看着我几乎说不出话来。 但是,他几乎立即就意识到了什么,慢慢冷静了下来。 “小三爷?”他看着我,试探地叫了一声。 “果然还是瞒不住你。”我就苦笑。 他还是看着我,良久才长出了一口气,坐了下来:“你这是要干什么,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我把我的想法,还有小花给我面具的事情对他说了一遍。我告诉他,我觉得这是唯一可行的计划了。 他看着我的脸,很久没有说话,好像在思考,好像又是在打量做的逼真程度。过了很久他捂住了自己的脸,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点头道:“你真的决定这么干了?” 我点头。 “小三爷,三爷的日子,不是人过的,这话有很多种意思,总之,以你的品性,绝对扛不过去的。”潘子道,“你知道,我们都在和什么人打交道,但是,你看到的,只是我们最温和的一面,这个行业真正的面目,是超出你的想象的。” 我叹了口气,这种话,我知道潘子绝对不是在危言耸听,他说这些话也是为了我好。 “我想去救他们。”我道,“我很想去救他们,我不想这件事情就这么结束,所以,扛不住我也会扛。” 潘子继续看着我,问道:“面具能维持多久?” “四个星期。” 他点了点头:“那时间有点紧,我们必须加快时间了。” 我看他的意思是同意了,松了口气,潘子这一关算是最好过的,之后问道:“你觉得应该怎么办?我们第一步应该做什么,去找王八邱算账吗?” 潘子摇了摇头:“你知道刚才我是怎么认出你的吗?” 我摇头,他继续道:“你犹豫。在你刚才看到我的时候,你的脸上满是犹豫,这是你特有的表情,在三爷脸上,是看不到这种表情的。”他顿了顿,“所以,我们要做的第一步,应该是让你毫无破绽,否则,你只有一张空皮囊。那些人都是人精,你谁也瞒不过。” 我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心里想着我真的犹豫了吗?潘子就指着我道:“就是这个表情,你必须完全改掉你的犹豫。” 我叹了口气,心说这几乎是我的本能,我怎么改得了? 潘子看了看四周有没有禁烟的符号,发现没有后就点起烟道:“三爷遇到事情,一定是自己先有一个判断,很少会有征询别人意见的表情,看人的时候,他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这些你都没有。” “那怎么办?这种东西太难了,我只露几面,你替我扛着行吗?”我问道。 潘子苦笑着摇头:“在几个月之前也许还有可能,现在你也看到了,他们不会听我的,你要实行你的计划,你需要实打实地站到我们面前,告诉别人,你就是三爷,你回来了,不听话的人准备死。” 我想了想就觉得不寒而栗,马上摇头:“我肯定做不到。这个太难了,就算天天练也不太可能做到那种地步。” “你刚才不是说要扛吗?小三爷。”潘子看着我,“这只是第一个难关,你还没尝试就说做不到,那之后的所有事情都是做不到的。这不是拍电影,这是真实的生活,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我看着他的眼神,意识到他是想让我知难而退,但我知道自己正处在底线上,是退无可退的,我终于道:“好吧,我会做到的。” 潘子继续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我努力传达一种不是犹豫的坚定,他终于把烟一掐:“走吧,我们找个隐秘的地方继续,我来想想办法,你也要随时记住,你现在就是三爷,这里到处都是三爷的老兄弟,眼睛太多,你逃不掉的。” 我点头,他起身,忽然对我道:“三爷,走吧。”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忽然觉得涌起一股难受,好容易才忍住站了起来。他走在我的前面,帮我把门打开,我忍住道谢的冲动,径直走了出去。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我开始失去了什么,那失去的东西一定是我平时没有注意到的,但在这一刻,我却觉得无比的沮丧。 正想着,忽然前面的路边有几个人分别从几辆车上下来,全部朝我走了过来,我一看就一愣,竟然是王八邱。 我回头看了看潘子,潘子也是一愣,就见王八邱带着四个人,看着我笑:“三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通报一声,兄弟们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呢?” 第三章 我刚想说话,忽然意识到不对,我一出声就露馅了,现在不能说话,只能想还能怎么办。 三叔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三叔这个时候会怎么办? 我脑子里乱成一团,眼看着王八邱就到了我的面前,看见我的脸,他立即出现了诧异的神情。 我看着他,瞬间只想出唯一一个不会露馅的办法,我迎着他上去,抡起左拳就狠狠地朝他鼻梁上打了过去。 他猝不及防,被我一下打翻在地,我的手立即传来剧痛,但还是咬牙忍住,立即上去又是一拳,把刚爬起来的他又打翻在地上。他杀猪一样地叫起来,我想起上次吃饭时他的话,也真的火了起来,反正不知道能不能瞒得过去,先打过瘾再说,直接站起来对着他狂踹。 那家伙看着挺狠,打架非常面,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他身后的几个手下终于反应过来冲上来,潘子立即拦在我的面前,对他们道:“想死就来,一刀一个,三分钟不把你们干掉我就是孙子。” 潘子的狠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一时间四个人都不敢动。 这时候我打得自己的手都没感觉了,怕等下治手的费用比这家伙都多,也不能太过分,又踹了几下,转头就走。 潘子看我走了,呸了一口,也跟着我来了。我们走过一个路口,看到那几个手下立即去扶王八邱,当即加快步伐走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之后挥手,发现自己的手肿得像馒头一样。 “下次用巴掌。”潘子道,“用拳头打他是给他面子。” 我看了看后面,就问:“没露馅吧?” “不一定,他一定是布了眼线,一直跟着我或者你,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以为三爷回来了,立即过来看风水,刚才的反应不错,就是打得不够狠。” “还不够?” “要是我下手,咱们就不用担心他有没有看出来了。”潘子道,“不过不管他有没有看出来,这一顿揍他肯定也迷糊了,暂时不管他,我们快走。” 我们一路上了出租车,潘子说不能去我原来的旅馆,也不能去他那里了,到今天晚上肯定全长沙都会知道这个消息,得先躲起来,但也不能躲太久,因为三爷从来不怕那帮鸟人,明天一定是一场硬仗。 如果明天能熬过去,立即回杭州的本铺,就可以消停很长一段时间。 我点头,他就道:“今晚不能睡了,我得告诉你怎么才能混过去,不过,明天也不能像我说的那样硬碰硬,一个晚上你肯定没法学成三爷的样子,明天我找个地方,你在里面,我在外面,让他们只能看到你的脸,你不用说话,但是要训他们。” “不说话怎么训?”我奇怪道。 潘子就神秘地一笑:“我等下教你三爷神技的第一招,沉默中训人。” 当天晚上,我几乎通宵在练那沉默训人的招数,其实就是隔空摔账本。 潘子说,我三叔生气的时候,一般很喜欢骂人,但他暴怒到极限的时候,反而会很沉默。他会把有问题的账本拿出来,让问题账本所在堂口的人在外面等着,如果解释得体,他就放下,如果有问题,他会把账本摔出来,那人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账本一定要摔得准,但也不用太准。但我的问题是,我必须认得所有盘口的人的脸。明天还会来一些副手,人数加起来可能超过三十个,潘子这边又没有照片,潘子只能先布置一个图,他明天让那些人按照顺序站着,然后排上号,我听到名字就硬记一个号码,把本子往那个号码那边甩过去。 我练了一个晚上,终于略有小成,扔着扔着也有了心得,最后,还需要摔一只烟灰缸,作为总结。这烟灰缸要扔向潘子,作为他办事不利的惩罚,以便潘子可以借这个发飙。 我看了一下那个即将被摔的烟灰缸,它是清朝后期的珐琅彩盘子,不由得心说潘子你可得接住,我这一摔就是六干多块呢。 凌晨的时候,我睡了一会儿,潘子在早上五点的时候,群丵发了短信:“收鳞,九点,老地方。” 这也是暗话,和龙脊背一样。 我们两个起来后穿戴整齐,出门时潘子就道:“三爷,你就是三爷。” 我看着他,不知道他是在对我说还是对自己说,刚转弯出去,忽然从路口的黑暗处出来一个人,一刀就砍在了潘子身后。 猝不及防下,潘子一下翻出去几步,后背的血洒了一地,那人回身立刻朝我扑了过来,手里是一柄砍刀,对着我的脖子就砍。 我急忙闪过,潘子已经爬了起来,一把揪住那人的后领,几下就把刀抢了过去,那人用力挣脱了,我立即看到他身后的黑暗里,走出了六七个人。 他们都拿着砍刀,二话不说,朝着我们扑了上来。 潘子的后背已经被血染红了,他抓着砍刀,轻声对我道:“不要跑,看着我,镇定。” 我的身上全是冷汗,没有说话,就见潘子把刀一横道:“才七个人,王八邱舍不得出钱吗?” “王八邱?”我看着那些人,忽然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这些可能是王八邱派来灭口的,那他是怎么找到我们的?他的眼线真的这么厉害? 那些人的表情,冷得无法理解,我甚至不认识他们。他们散发出的那种感觉,忽然让我非常害怕,即使在斗里,遇到那些奇怪的东西,我也没有这种奇怪的害怕感。我想到以前我还是小三爷那时邱叔的样子,他还偷偷塞给我零花钱,我一下子觉得人可以很势利,但不是应该有底线吗? 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这就是人心吗?我看着潘子后背的血,那道刀痕让我觉得无比的目眩。 第五章 不管是人数还是声势,我们这一边都是绝对的优势,对面的人立即瓦解。 小花看着退后四散而跑的人,把手机揣入自己怀里,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即就有一些人追了上去。 我看见四周好多行人远远地看着我们这边,觉得这样目标太大了,就对小花道:“算了。” 潘子走了回来,道:“花爷做得对,这些人一定要让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其他人再想找人来暗算我们,对方接生意的时候想到前人的下场,就得好好考虑考虑了。”说着看向小花:“花爷,又欠你一个人情。” “扛得住吗?”小花问他。 潘子点头,小花指了指后面:“上车。”说完看向我就笑:“三爷,走一个。” 我心中暗骂,他妈的,你特地设计,就来看我出这个洋相的吗?一边正了正形,跟着他们上了车。 小花开车,我坐在前座,秀秀和潘子在后座,开始给潘子处理伤口,一时间满车的血腥味,潘子就道:“对不住了,丫头,又把你们的车弄脏了。” “又不是第一次了,你跟着三爷,这种场面还少吗?”秀秀不以为意道。 我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来帮我了? 小花没回答,而是看了看我:“活儿不错,那丫头果然值那个钱。” 我知道他指的是那个给我戴面具的丫头,下意识摸了一下脸,说道:“你不是说,这张脸是你唯一能帮我的,怎么现在又来了长沙?” “我不是为了你来的。”小花道,“我是为了三爷来的,现在不是我帮你,是你在帮我。” 我心中奇怪,潘子在边上道:“花爷是我叫来的。” 我回头看潘子,他就说,他昨天对所有和三叔有业务关系、关系还不错的人,或者是以前的朋友,都发了消息,说是三叔这里出了一个“大海货”,也就是无法估价的非常珍贵的东西,让所有人都过来看货。 第六章 这间茶馆,进门的时候觉得很陌生,走进去上了楼,我发现记忆里依稀还有点印象,之前似乎也来过几次,而且也是和三叔这些盘口的伙计,不过当时我年纪很小,只记得房间里经常满屋子的烟味。大人在房间里打麻将大笑,而我被老爸带着,叫几个人拿了压岁钱就走。 打死也想不到,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我会以这样的面目再次经历。 茶馆的二楼,是一条走廊,两边都是包间,但是和之前大闹过的新月饭店不同,里面的装饰差多了,很多都是用竹子做的隔墙,刷了很多遍漆,呈现出一种油竹的颜色,枯黄泛白,帷帐靠近了能闻到一股香烟的味道,也不知多少年没有换过了,陈年的烟味清洗不掉。 潘子在前头,引我到了走廊尽头的包间,撩开帷帐进去,空间很大,但里面只有一张红木桌子,方方正正地摆在屋子中间,两边摆着六张嵌着盘龙丝绸靠垫的椅子,后面就是窗户,能看到楼下的景象。我瞥了一眼,等下要是被戳穿了,我就从这里跳下去逃跑。 我向下一眼看去心就凉了,下面熙熙攘攘全是人,都是各盘口一起跟来的,路两边停满了车,什么类型的都有,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在卖春运的火车票,跳下去估计怎么都跑不开。 红木桌子上摆着一套茶具,小花上去撤掉了五张椅子,只让我落座,其他五张椅子都被拉到靠墙,潘子一下就坐了下去,开始抽烟。我看着他的手在发抖,心里直发紧,不知道他还扛不扛得住。我不敢发问,只得摸着桌子的面,装作有些怀念和若有所思的样子。 一边的秀秀开始泡功夫茶给我,她的方法很特别,解开了自己的团子头发髻,把发簪先用茶水洗涤了,然后用发簪搅拌茶叶。 我看着她的动作,一边祈祷她今天早上洗了头,一边就发现她发簪的材料很奇怪,像是一种淡色的翡翠,又像是一种骨头。上面雕着极其细致的花纹,一定有来头。 泡好的茶水,我闻着感觉应该是碧螺春,但是,同时又有一种我很熟悉却想不起来的香味混在里面。喝了一口,味道非常不错,有一股凝神的感觉。 我被刚才茶馆门口的场面吓蒙了,刚才所经历的一切,其实让我处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虽然心跳不快,人也不是很紧张,但我所有的感觉都是迟钝的、麻木的,一直到这口茶喝下去,所有飘忽的感觉才全部都收了回来,我的思路开始清晰,却又开始紧张了。 我们进来的同时,外面也跟进来一大批人,现在都不在帷幔外面,显然到其他包厢去了,我听不到一丝交谈的声音,所有人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 也许是发现我的表情不对,小花摆了摆手让我别急,自己则和几个手下低声说些什么,到了关键的地方,基本上只是手势,连嘴巴都不用动。 我只好耐心地等着,深呼吸稳住自己的心神。秀秀按住了我的手表示安慰,我心里却更加焦虑,如果秀秀都看出我心神不宁,那其他人肯定也能看出来,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焦虑。 好不容易小花和手下讲完了事情,他才开始理会我,他把帷幔放下,到我身后拉上窗帘。整个房间暗了下来,他俯下身子,在我耳边说道:“王八邱没来,看来知道事情有变,采取了以退为进的办法,不过外面肯定有他的眼线,情况不对他肯定会带人出现,外面的人看王八邱敢不来,也是蠢蠢欲动,情况对我们不利,我看要准备下狠手。” “那……”我刚想问他,他立即做了一个别说话的手势,拿出他的手机给我看。 我看到他的手机屏幕上有一条还未发出的短信,他用这个功能作为写字板,上面写的字是:隔壁至少有三个耳力极好的人,轻声也没用,刚才的话前半部分是真的,后面是说给他们听的。你只管演你的,其他我们来搞定。 我点头,他立即把屏幕上的字删掉,手指的速度极快,接着就给潘子打了个眼色。 潘子脸色苍白,但还是点头,就听他喊了一嗓子:“各位爷,三爷请,交东西了。” 声音一落,边上所有的包厢里都响起了椅子拉动的声音,一片混乱。片刻之后,就看到 帷帐一撩起,各路牛鬼蛇神一个接一个走了进来。很快这小小的包间里就站满了人。 之前的混乱中,我只是依稀对他们有一个印象,我心中一直有个错误的预判,就是老大应该是其中长得最凶恶的那些。如今仔细观瞧,进来的高矮胖瘦、各个年龄段的都有,但是都长得非常普通,很不起眼。 有些年长的人确实我还面熟,也有些人很年轻。总体来说,这些人即便想特意记住都相当困难。我想起三叔和我说过:在地里办事情的人,长得再怎么歪瓜裂枣,看一眼一辈子忘不了都没关系,但是在人堆里混的出货伙计,最好是哪儿都能看见的那种人。从死人手里拿东西方便,从活人手里拿钱最难。 小花的手下把潘子身边的四把椅子搬过来,这是给四个大盘口坐的,三叔的体系非常分明,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 在长沙,存在着一个历史悠久的盗墓销赃体系,这个体系是在民国末确定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再往前追溯,肯定有同样的体系存在,但是历史动荡,各种体系在动乱中都被摧毁,我们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如今的体系,却是民国时候传承下来的。 古董买卖,分为在国内的收藏和国外的走私。俗话说“盛世古董”,只有在太平盛世,才会有人专心收藏古董,但是这句老话是片面的,只有在封闭的世界里,才有效。 最初康乾的时候是一个大盛世,但是大清朝闭关锁国,顺治十二年海禁到康熙二十三年才开放,之后康熙五十六年又禁,之后开开禁禁好像快板一样,虽然整体时间不算长,但是对于海运的控制非常严格,那一段时间,盛世古董有所体现,但因为海禁、重刑的压迫,盗墓活动并没有到猖獗的地步。 唯独在民国之后的一段时间,一来是国外有大量的需求,二来是国内关口开放,政府自顾不暇,近代历史上盗墓的高峰期就出现了。 市场很大,又没人管,事情都做大了。 当时形成的第一个体系,就是走私体系。源头是盗墓贼,之后是“客人”,这些客人都是古董行家,从盗墓贼手里购买冥器,带到北平和上海两个大城市消化,特别是北平。那个年代大部分好货,都流到了国外。 后来新中国成立,海关检查越来越严格,海外走私逐渐收敛,但是体系已经形成。我爷爷这一批人正是成长于那个年代,他们成功地活到了改革开放,所以体系沿用了下来。从文革结束,在中国南方边境和海面上开始出现走私活动之后,这些年囤积下来、隐藏起来的大量冥器开始寻找出口,三叔就是利用老一辈的体系开始重操旧业并发扬光大的那一批人。 当然,现在的整个盘口运营,国内的富豪和收藏家已经是外国走私商的劲敌,这也是各地地方性古董交易市场空前繁盛的原因。 这也能理解,三叔在长沙和杭州,霍家和小花在北京(北平)的产业关系,吴家和解家联姻的各种潜在目的。 从大体结构上来看,三叔在长沙的所有盘口,主要负责两个业务,一个是下地拿货,另一个是分销。 下地拿货的盘口,我们一般叫做“喇嘛盘”,分销的盘口,叫做“马盘”。 这个体系的运作方式是这样的: 三叔这样的人,被称为“铁筷子”,是产业链的剥削者,他们垄断着最好的资源,包括古墓的信息、探墓的知识、冥器的鉴定。 这些“铁筷子”把自己掌握的古墓的位置、朝代信息,交给下面的“喇嘛盘”,就是俗称的夹喇嘛。这时候“铁筷子”会出一个“筷子头”,带着信息,领着“喇嘛盘”里夹来的喇嘛们,一起下地取货。潘子就是三叔手下很有名的“筷子头”。 同时,喇嘛盘会有熟悉的马盘,早就等候在一边,在东西刚出锅,还没“凉”下来时,马盘就联系好了买家、路线,之后就在当地直接交易,东西一凉马盘直接拿走。整个盗墓活动就结束了。 这种体系,速度极快,只要不抓现行,死的只会是马盘,铁筷子和喇嘛盘不会受到任何牵连。为什么盗墓活动屡禁不止就是这个原因。而对于铁筷子和喇嘛盘来说,马盘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死几个就死几个。 三叔的分销马盘数量众多,来到这所房间的,只是大头中的大头,最让三叔忌惮的,是四个下地的喇嘛盘。如今能坐在椅子上的,就是那四个人。 这四个人,手里掌握着这条产业链的源头:冥器。因为盗墓的特殊性,一件宝器是不可复制的,价值高度集中,下面所有的分销,都得拍着马屁才能拿到成色好的货物。也许这四个盘口不是最有钱的,但是没了他们,这个行业就不存在了。 除此之外,这四个盘口都是亡命之徒,个个和潘子一样凶悍不讲理,敢跟他们玩欠账赖皮什么的,可能你第二天就不见了,八百年后从不知道哪个古墓里被挖出来,已经烂成渣了。有钱的怕不要命的,所有人都很忌惮他们。 这批人平时和三叔处于是一种很暧昧的状态,一方面指望着三叔夹喇嘛,提供古墓的信息;另一方面,也处处想占三叔的便宜——因为三叔拿的是大头,下地往往八成都得交给三叔——三叔忽然不在了,他们其实是又爱又怕,爱的是以后下地大头都得自己分了,怕的是,三叔不在,要从哪儿去找古墓的信息?所以,三叔出事的消息一放出来,他们肯定已经和其他的铁筷子暗中联系了,陈皮阿四当时就利用这个弄了不少好处,可惜他最后也出事了。其他的铁筷子比起陈皮阿四和三叔又差了很多,否则,这四个人早就不会坐在这里。 这是一票最大的势力,潘子和小花倒是说不怕,因为他们没的选择,只能静观其变,唯一怕的就是他们趁乱提出重新定分赃比例,但也无非是钱的问题。 比较麻烦的反而是那些分销,也就是站着的那些人,王八邱就是其中最有钱的几个。这些人一直被压在供货链下面,虽然有钱,但是到处受气,很想改变现状。而且,他们不知道倒斗到底是一项什么样的工作,以为只要有钱就能组织起队伍,能跳过三叔直接拿钱。所以三叔一走,很多人开始招兵买马。虽然肯定不如三叔在的时候东西好,但好歹是自己的产业,亏损点也是自己的,他们想慢慢养着。 前段时间,三叔不在,马盘早就不往上交钱,如今三叔回来,眼看着前些时候弄进腰包的钱要吐出来,最不愿意的就是他们。 四个下地的盘口依照次序坐下,长相气度我这里不表,因为之后的事情和他们关系不大,小花在搬椅子的时候,安排好了顺序,我只是一一记住了他们的名字。之后七个分销商也被小花拉扯着站好。 我瞄了一眼这些人,心中就开始默背之前潘子给我的口诀,把这些人和潘子跟我说的名字一一对应起来。除去四个坐着的,有几个人潘子让我特别留意,一个是最左边的大个子,穿着胶黄色的T恤、西裤和套鞋,看着神似菜市场杀鱼的小贩;一个是最右边的一个中年妇女,有点胖,穿得倒是非常体面,看得出年轻时应该颇有一些姿色;还有是一个少妇模样的姑娘,看气质应该三十多了,但是保养得非常好,身材皮肤俱佳,扎着马尾,显得很干练的样子。 这三个人,鱼贩子是王八邱的死党,两个人一起打拼出来的,两个人一起给三叔收了,绝对是同进同退,这个人一定就是王八邱在这里的内应。对于这个人,潘子说耍什么手段都没有用,直接放弃就可以了。 那个中年妇女,则是王八邱的姘头,当然潘子也不知道是否有真感情,只知道这个胖女人异常泼辣,除了三叔这种软硬不吃的家伙,基本上长沙这一行里没有人能吃得消她。王八邱和她在一起,应该有一定政治联姻的考虑,因为王八邱管的盘口和这个中年妇女的盘口,是几乎相邻的两个村子,王八邱经营能力很强,而这个中年妇女擅长打关系,两个人在一起,能够互相出力,这也可能是王八邱敢率先反三叔的原因。 这几年两个人在一起,可能暗中赚了不少。 对于这个中年妇女,潘子的意思是小心为上,静观其变。这行里的女人,绝对比男人精明,只要不是爱王八邱爱得死心塌地,那她最后站在哪一边是很难说的。 而那个少妇模样的姑娘,我看着十分顺眼,却是最麻烦的一个。因为,她很可能和三叔之前有过一段那种关系。 潘子并不敢肯定,直说这女孩入行之后发展得非常快,从一个清水塘(长沙的古董街)小铺子的铺主,一直到和三叔合作做盘口生意,总共才花了一年多的时间。若不是有业内的大佬在背后扶持是不可能的,而这女孩行事非常低调,看不出什么过人的地方。所以很多人都猜,这姑娘可能是三叔的女人。 我看着那姑娘,很难判断,我之前一直认为三叔是喜欢文锦的,但是文锦说三叔是解连环假扮的,那么喜欢文锦也可能是假装的。如果是这样,这么多年,有几个姑娘陪着倒是正常,一来男人独居总有扛不住的时候,二来三叔枭雄本色,纯爷们儿又有钱,自己不找也会有人贴上来。 假设,这姑娘是三叔的女人,那事情就大条了,床笫之间的生活没有距离,三叔身上的细节定然逃不过她的眼睛,而举手投足的姿势习惯女人更是了解。要是露出破绽,她必然会发现。 而且,即使她发现不了,她和三叔之间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一旦和她独处,问上一两句,我声音又不像,答案也不知道,更是无所遁形。 入门之后,我就看到她的视线在我身上打量,确实和其他人的感觉不同,不知道是否我的心理作用,我只得把目光死死盯住那个鱼贩,努力表现出抑制杀意的感觉,让她觉得我现在没空理她,心里只想杀掉这个鱼贩。 队伍中,还有之前和王八邱一起跟我们吃饭的几个人,我一一对应了一遍,感觉差不多了,才喝了一口茶为暗号,让小花继续。 小花看我一眼,便开口对其他人说道:“各位,相信各位这段时间都很纳闷,三爷怎么这么久没有出现,市面上也多是风言风语,在这里知会大家一声,那些都是谣传,三爷前年查出身体抱恙,最近嗓子动了个小手术,一直在休养而已,不少别有用心的人,就在这时候胡说八道,这不三爷就出来给你们看看,别听风就是雨。” “哎哟,那三爷现在没事吧?”下面有个长得特别忠厚老实,忠厚老实到看着就可恶的地中海说道,“我说呢,外面都是小人在传,兄弟们这里可从来没相信过,是吧?”他就对边上的人道。 边上那个人尴尬地点头。 我知道这地中海,这是三叔四个喇嘛盘里最稳定的一个,三叔不在这么长时间,唯独他们是账目没问题的。虽说也不是太好的东西,但这个时候,不由得就有些亲切。 小花继续道:“三爷身体没问题,只是还不太讲得出话来,潘哥也受了伤,所以见谅,这一次就由我来替三爷说话,咱们这么熟了,就不自我介绍了,各位没什么意见咱们就开始。别耽误三爷休息,速战速决吧。”说着就对那个鱼贩道:“老六,杵着干吗?老规矩啊,你先来。” “来什么来?怕是三爷早忘了我们这帮兄弟,生病?生病也不打个招呼,说走就走,下面的兄弟问上来,我都不知道怎么说。”鱼贩道,他的声音非常细,和他的身材落差极大。“好嘛,现在回来了,一句话也没交代,先查账本,您知道,老六我是走场子的,昨天回来一身泥,整不了账本,对不住了三爷,您下一位,今天我空手来的。” 给我吃下马威啊!我心说,果然如此,潘子把这个人放在第一个,就是看他的态度如何,从他的态度就可以得知王八邱的态度,也能知道他们到底准备到哪一步了。 不过,刚才这种口气,介于嚣张和抱怨之间,我听着就松了口气,看样子,王八邱只是在试探。 他话一说,其他人就都互相看,也不敢赞同,也没有反对。小花说道:“老六,多日不见,娘娘腔没变,脾气见长,你这是老娘儿们抱怨老头子不回家,***害不害臊。” 说完下面的人立即爆笑起来,鱼贩却不为所动,说道:“笑,笑,你们继续笑,老子就没账。”说着对小花道:“花爷,要比身段谁也比不上您,娘娘腔那是我娘胎里带出来的,也没您练得好听,您就别管这档子事了,这儿是吴家的场子,您站边上我都觉得您不是改姓了,赶紧的,下一位。” 听完小花就失笑了,显然是没想到这家伙还给顶回来了,一下靠到桌上道:“吴家解家铁板上的亲戚,这一次三爷的病很凶险,要说了长沙外面的那些大佬知道了,兴许就闹进来了,三爷不说,有什么问题?那是为了你们好!” 鱼贩果然也笑,但丝毫不憷:“三爷不说那些人就不闹了?陈皮那个老不死的半年前弄死了六个兄弟,我找不到人做主啊!三爷,那些是兄弟啊!没您的话我不敢和陈皮对着干,兄弟白死啊?我把话撂下,三爷,您这么折腾,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兄弟们可吃不消,你行行好,真身体不好不想管我们,那就别管了,否则,兄弟们没法混了。” 话说完,小花刚想接话,另一边的中年妇女也说话了:“就是,三爷,老六说得对,这几个月,你没在,你知道兄弟们多惨,我那盘口差点就没了,要不是这坐着的四位扛着,长沙可就没您三爷的事了,您回来,也得给我们个交代,下面的兄弟要一个过得去的交代!” 说完,底下人就都在点头,坐着的四个其中的一位道:“三爷,他们两个什么心思我明白,不过,阿红这娘儿们有一句说对了,这段时间确实兄弟们损失很大,这话怎么对兄弟们说,您得好好想想。我个人不相信三爷您是那种有点小病就吓得连知会我们一声都不肯的人。” 我瞄向那个被称为阿红的中年妇女,心说这一唱一和,说的话点都很到位,三叔这段时间忙于寻找谜题,肯定疏忽了很多生意,这些积怨应该早就有了,如今只是爆发了而已。 而且,这些话在理,在中国,理大过天,我又不能无视,只得咧嘴笑笑,想了想,忽然意识到自己该怎么回答,就低头在纸上写了一行字。 小花本来想自己说,但看了一眼我的纸,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写出这样的回答,转头道:“三爷问你们,陈皮阿四现在在哪里?” 下面的人东看看西看看,有人低声道:“最近消停了很多。” 我继续在纸上写,小花看着就冷笑着对他们道:“你知道他为什么消停?” 这下没人再说话了,小花道:“三爷说了,你们以后再也见不到陈皮阿四了,他知道底下有些人和四阿公私交也不错,不过很遗憾,四阿公不会再回来了。” 有几个人的脸色顿时就变得毫无血色,我心中冷笑,陈皮阿四的结局,恐怕整个世界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我也知道他在三叔走了之后,对三叔的地盘进行过蚕食,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他肯定回不来了。这么说,是暗示他们,陈皮阿四也许是被我干掉了。 “各人做事有自己的方法,三爷的方法就是一劳永逸,再无后患,要做就做狠的,你们是知道的。”小花道,“这个理由好吧,当时三爷知道自己要动手术,就猜到四阿公会乘机来消遣我们,这手术凶险,为防万一三爷将计就计,早就准备好了应对,不对你们说,是因为你们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现在,我们少了几个兄弟是伤心,但是值得,接下来,四阿公的那些盘口,我想兄弟们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干了。” 下面一阵骚动,那个地中海道:“三爷,您是说,咱们可以到四阿公的盘口上去……” “这不合规矩啊,三爷,我们想是想,但是弄不好人家不肯啊。”另一个坐着的道。 我继续写着,小花念着:“总有人不肯,但四阿公不会回来了,三爷不接手,总有人接手,何必便宜外省人呢?对吧,三爷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三爷让你们做了,那就是早就盘算好了,你们做就是了。” “得!得!得!”地中海咧嘴就笑,“妈的,和老不死的抢生意多少年,终于有这一天了,常德归我,你们别和我抢啊。” “哎!”其他三个立即跳了起来,“轮不到你挑,最好的地方你就这么挑走了,靠嘴快?” “我不靠嘴快,我靠的是忠心,三爷当然把最好的地方给我。你们账都没搞清楚呢,一边待着去。” “账……”几个人为之语塞,其中一个立即道,“不行,再怎么样也不行,常德不能让你,我们——我们听三爷的,三爷说怎么分就怎么分。”说着全看向我。 我心中一笑,这是我没想到的效果,没想到这话这么管用。 正想着怎么打发他们,忽然就见那鱼贩冷笑了一声。 所有人都看向他,他呸了一口:“三爷,你太狠了,四阿公是消遣我们没错,但你不能把兄弟们当幌子。你得让我们有防备啊!这么说,这些被弄死的兄弟,是您一开始就打算丢掉了,你们这些喇嘛盘好了,我们马盘累死累活,坐牢的是我们,被枪毙的也是我们,我们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你们抢地盘,死的全是我们的人!” 我看着他,他说完看着其他人,但是这一次,连那中年妇女也没接话。 这一行是功利的,其他马盘都没有王八邱那么大的财力,不想得罪财神爷四个喇嘛盘口。中年妇女显然比鱼贩早意识到了这一点。 鱼贩看着四周一片安静,不由就有些慌了:“好嘛,一群没出息的,给别人当一辈子炮灰吧。老子不干了,反正我没账,三爷,我先走!”说着转身就要走。 我一看,有些意外,没想到这鱼贩这么硬。本来我还以为至少得等到查了账本才会有这一步,没想到这家伙上来一看形势不对立即就要走。 我心中一动,暗说糟糕,这是有后招啊!他一看在这场合反不了了,离开准备来硬的? 想到王八邱早上就暗算了我们,我就觉得很有可能,抬眼看去,就见那中年妇女立即往外靠,似乎想追过去。 要真来硬的,那就是大事了,小花带的人不多,我手下更是没人,王八邱要真带人冲了这里,我们没胜算的。 正想着立即阻止他,可是不知道怎么说,急火就上来了。小花显然和我想的一样,立刻叫道:“老六,交了账本再走,没账本不准走!” 那鱼贩根本不听,还是往外挤。 就在这时,他要出去的一刹那,潘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立即看到了惊人的一幕,在那一瞬间,竟然所有的人,顿时往后退了一步,接着交头接耳的声音都消失了。现场静得吓人,连那鱼贩一下也停住了,回头看向潘子。 第七章 我看着这情形无比的惊讶,几乎忍不住,只得立即喝茶,用茶杯挡住我的脸,同时吸了口气,才控制住脸部的表情。 再次看向场内,就见潘子站起来之后,看也没看其他人,而是摇摇晃晃地吸了几口气,转头向鱼贩走了过去。 所有人都没有动,都戒备地看着他,鱼贩忽然有些胆怯,说道:“姓潘的,你想干吗?兄弟们都看着呢,你要是动手咱们可就撕破脸了,***别后悔!” 潘子一脸的轻蔑,根本不理会,鱼贩开始叫:“阿烂,阿邦,带……” 还没说完,潘子已经到了他面前一把扣住他推来的手,一拧,把他整个人拧得翻了过去。 鱼贩疼得大叫,同时就听到外面立即有骚动的声音,有几个人往这里跑了过来。潘子也不理,把手一伸,从他裤袋后袋里掏出了一个本子,就往后一递。 小花上去接过来,翻了翻道:“不是有账本吗,哎呀,老六你太调皮了。” “那是我……哎呀呀!”鱼贩刚想说话,潘子一用劲,他立即惨叫起来。接着潘子就看向鱼贩边上的人,那人也看了看他,一脸惊讶。 “看着我干吗?交东西上去,也要我动手吗?”潘子瞪了一眼,那个人立即反应了过来,马上转身向小花递上了本子:“花爷,到五月份,全在。”接着,所有人都动了,每个人争先恐后地拿账本递给小花。 潘子这才放开哇哇叫的鱼贩,此时那几个阿烂才赶到,看到老板吃亏就想往前冲,一下被鱼贩拦住了,鱼贩揉着胳膊,脸色红白交替。 潘子看着鱼贩,指了指自己的后背,冷冷道:“老子被人砍了一刀,背很疼,我长话短说。”他咳嗽了一下,“今天,三爷没说完之前,谁也不准走,我眼睛看不清楚,平日里谁熟谁不熟今天也没精力分辨了,谁要敢早走,我当场就弄死他。” 鱼贩听着,想骂什么,潘子立即又道:“顶嘴,会死的。” 这话竟然就从鱼贩的喉咙里咽了下去,当真就不敢走,也不敢说话了。看着小花拿了一堆账本回到桌子边,他显然极其愤怒,但是一点也没有办法。 另一边中年妇女和身边两人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也递上了账本,显得十分无奈。 潘子还是看也不看,转头走了回去,点上烟,有点摇摇晃晃,重新坐了回去。 我看着潘子,潘子没有看我,只是低头。我忽然对他肃然起敬。 潘子已经豁出去了,不是从刚才豁出去,从跟了三叔开始,他就已经豁出去了。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一定有无数的人,不相信那句“别顶嘴,会死的”,然后潘子一定以行动告诉了他们,不相信是错的。我不知道这种事情发生了多少次,但是,从刚才潘子说了这句话之后,鱼贩没有半点的不信来看,我们很能知道一些东西。 潘子是一条恶犬,一条只有三爷才能拴住的恶犬,三爷并不可怕,但是三爷手下有个疯子,他不要命,不怕死,只听三爷的话。所以,不要得罪三爷。 相信无数人心里都有这么一个根深蒂固的概念。 我忽然想到第一次见潘子的时候,他大大咧咧的,完全不是这个样子,他私人和三叔的交往中,就是一个听话的伙计,还很好玩,和胖子互相看不惯,我完全没有想到,在三叔平日的日子里,他是这个样子的,我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对于三叔那么重要。 但是,哪张脸才是他真正的性情,是那个平日和胖子扯皮的潘子,还是现在这个修罗一样的混混? 我希望是前者,即使像他说的,我戴上了这张面具之后,就会看到无数我之前看不到,或者不想看到的东西,我还是希望之前确认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思忖着我叹了一口气,不管下面的各种混乱,立即开始去看这些账本,同时活动手腕,准备开始表演三叔的绝技。 之前的紧张,此时忽然变成了一种无奈。 所有账本都是用暗语写的,类似于那条让我卷入一切的“鸡眼黄沙”,各种暗语层出不穷,看着稍不留意,会以为是写砸掉的武侠小说或者修脚秘籍。我能够看懂这些暗语,再怎么说我也是三叔底下一个小盘口的小老板,整套体系我都学过。 不过看着账本上各种巨大的数额吞吐,我就不禁汗颜,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以我那小铺子的营业额,如果我不是三叔的侄子,我肯定已经从盘口的名单上踢掉了。 账本我完全能看懂,其中的问题我却看不出来。既然敢交账本上来,账目显然是做平的,三叔能从很多小细节中看出猫腻,我显然没这个本事,只能从一些小地方来揣测。比如说,整本账本的墨迹全都很新,那肯定是昨晚连夜赶出来的。比如说里面的纸很旧,但封面很新,那肯定是旧账本换了皮的。 这些事情其实我都做过,但我是小老板,三叔收账的伙计也不敢对我怎么样。今天的这些问题,肯定下面的盘口听到三叔出事的风声之后,都自己捞了不少,如今临时做的假账。 昨天一定是个不眠夜,呵呵。我心中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股快感。 我翻账本的时候,还在账本堆里发现了一本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本电话本,在所有账本的最下面,是那个鱼贩交上来的(或者说是潘子抢上来的)账本。 我开始以为这是一本电话簿样式的账本,但是我打开之后,发现这真的就是一本电话簿,里面全是各种号码,完全没有账目。 我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明白刚才的想法是错的。 潘子不知道鱼贩带了账本,这是一个局。 也就是说,潘子只是看到他口袋里有本子,用最快的手段抢过来给小花,小花立即谎称这是账本,其他人一看,鱼贩嘴巴这么硬却还是带了账本,说明他同样忌讳三叔,妈的和之前他说的不一样啊?立即觉得造反不靠谱,就墙头草倒向我们,等鱼贩反应过来,所有的账本都已经交了,鱼贩的计策自然失败了。 之前我虽然用陈皮阿四占了先机,但是看真本事还是得看怎么处理这些账本把钱收上来。这是最实际的,既往不咎不是三叔的性格,别人会怀疑的。 也不知我的想法是否正确,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我挑出了几本一定有问题的,就准备开演。但是第一步,不是飞账本,而是要表达剧烈的不满。 在导演潘子的安排中,这一步,要用一只烟灰缸砸他,表达对三叔不在这里的时候,主持工作的潘子的责备。于是我看着看着,忽然就猛地把一本账本合上,往桌子上一摔。 房间本来就鸦雀无声,一下所有人的眼神都看向我,我顺手操起桌子上的烟灰缸就朝潘子砸去。 按照剧本,潘子立即就会接着烟灰缸,之后我立即起身,用最快的速度把账本对应着一个一个拍到有问题的人的脸上,然后秀秀带着我离开,之后的事情小花和潘子就会搞定。 潘子算过,如果计划顺利,三叔不在的时候少收的钱,基本上能回来大半,那是个大数目。 这一步做完之后,只要是在这整个过程中我没有被人戳穿,“三爷已经回来了”这个概念就会变成事实,以后我不用经常出现,只需要回杭州去,潘子就能慢慢把局面撑起来。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最要紧的两点是,我自己不能露出马脚,以及快速并合理地完成这些步骤,让别人觉得合理,不会觉得三爷有问题。这些人跟着三爷好几十年,对于他的畏惧已经是习惯了。 而现在就是重头戏的时候,成败在此一举了。 昨晚练了很多次,我准头很好,我看着潘子就等他接住烟灰缸的那一刹那,身上所有的气都提了起来。 然而,让我预料不到的情况出现了,那烟灰缸竟然打在了潘子的头上,他竟然没有伸手去接。 烟灰缸直接摔到地上摔得粉碎,我脑子一僵,心说潘子你竟然开小差。这时就见潘子身子一软,从椅子上摔倒在地,人一动,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整张椅子上,竟然全是血。 第八章 人群立即大乱,我脑子我脑子嗡的一声,立刻就站了起来,小花一下就从我面前走过,那一刹那看了我一眼。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让我不要乱,只得硬生生忍住,小花率先冲了过去。同时下面的人就炸了,一下全拥了过来。 伤口肯定是刚才扭鱼贩的时候裂开的,回来抽烟是为了掩盖血腥味,他知道自己要顶不住了。 这他妈的还真不要命,我心说,暗暗捏紧了拳头,心中忽然非常后悔,也许就不应该再去找他,好不容易他能从这行走出去,如今又来拼命,我太自私了。 小花探了探潘子的脉搏,立刻把潘子扶了起来,对门外大叫,他带来的几个人马上赶过来,把潘子抬了出去。小花跟出去交代了几声,才走回来,西装上已经全是血。 其他人都被这场面吓得蒙掉了,谁也没有阻拦,我原以为鱼贩会在这个时候发难,他也没有什么反应。但是我看他的表情一直瞟向那个中年妇女,中年妇女也看着他,两人不停的交换眼神。 我用眼神问小花:怎么样?小花来到我身后,低头在我耳边道:“伤口裂了,别担心,我的人把他送到医院了,您快点完事,再去看他。”说话的时候,同时拍了拍我,意思是:继续! 在事情出现问题的时候,人往往会有几个选择,一个是继续坚持,一个是立即就走,另一个是保持不动,小花用他的几个动作,约定作为三种情况的暗示。 我想这之前的计划,心中暗骂,看来三叔本身在这种情况下,是不理会潘子的,而是继续处理账本,如果我忽然离开,显然和三叔的性格不合,这会让人觉得三叔心里没有底了。 想着,我决定立即开始摔账本,然后迅速离开,于是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一下骚乱的人全部把目光投向我,我冷笑着拿出第一本账本,刚想朝对应的那个人脸上摔去,忽然冷汗就下来了。 所有人的位置都乱了。潘子给我安排的那些人的位置,在刚刚的变故间已将全部走乱了,我手里拿着账本已经有了摔的动作,一下子硬生生的收住,反手狠狠的摔在桌子上。 小花看了我一眼,脸色就变了,他知道糟糕了。 因为,这个动作停顿了,之前我装作心情极度不好,不说话,然后砸了潘子摔了账本立刻离开,别人会觉得我不说话是因为极度郁闷。 但现在我站了起来,却摔了一本账本在桌子上,一般来说,这是要说话的前兆。如果,我这样再不说话,那别人立刻就会感觉到异样。 怎么办,怎么办?我脑子一下乱了,看着下面那些眼巴巴看着我、等我要说什么的人,我只能竭力忍住不说话,想着是不是立即离开,可能还有转机,别人会认为我忽然肚子痛了。 几乎就要露馅崩盘的一刹那,几乎就在那焦急的惯性驱使下,我忽然吼出了一句话来:“没有一个是好东西!都给我滚!” 这是我竭力压着自己的嗓子吼出来的,声音极其的沙哑和难听。简直不像人发出来的。 所有人看着我,目瞪口呆,小花也目瞪口呆,显然不知道这种场面应该怎么说话了。 整个场面静了很长时间,气氛非常的尴尬。小花才勉强开口道:“你们没听到三爷说什么吗?还想三爷再说一遍?” 这些人互相望了望,都开始松动,显然觉得非常奇怪,但还是准备离开。 我心里真想抽自己的嘴巴,心说果然不行,我还是搞砸了,准备了那么长时间,我还是搞砸了,我***是个废物。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连串汽车喇叭的声音,足足有十几辆,突然同时鸣笛起来。 那鱼贩忽然就笑了,停下脚步对我倒:“三爷,老邱来了。” 小花来到窗边上,勾住窗帘往下看了看,就冷眼看了一下鱼贩,低头在我耳边说:“不妙,准备走,下面全是王八邱的人。” 鱼贩继续对其他人道:“各位,不想和三爷一起的,现在离开,咱们以后还有生意往来,想和三爷一起的,不妨留下来看看待会的好戏。”说着他转向我:“三爷,不是我说你,潘子这样的狗,你也不多养几条,一条死了,你就没人看家了。现在,您还有什么话说?不妨说,我们不嫌你说得难听。” 其他人相互看了看,立即就有手下从外面走过来,到那些人耳边耳语,很快,所有人都开始离开。显然都得到了消息,一下子房间里只剩下了老六和那个中年妇女对着我们。 小花倒也镇定,说道:“老六,你胆子真大啊!敢在这么多同僚面前,干出这种事来。” “这一行,都为钱,他们和三爷都没感情。”鱼贩道,“三爷是什么近况,我很知道,混到如此困地,只能怪自己失策,今天这茶馆里待会要是发生一场大火,一个时代过去了,明儿这些人还是和我称兄道弟,没人会提今天发生了什么,你信不信?” “你没让我走,那你是想连我一起做掉喽?”小花笑道 “我本来不想的,不过,霍老太的事情,您自己还没摆平呢!您要出点事,可别说霍家人不开心。不过放心,秀秀小姐我会送还给霍家的。” 小花脸色一变,秀秀惊讶道:“老六,我两个哥哥是不是和你说过什么?” “您自己回去问他们。”鱼贩道,“不过,你想想,我们哪来那么大的胆子?耍刀子这种事情,我们不专业,不过你们霍家可有人才。” 我和小花对视一眼,感觉到无比的惊讶,我实在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事情。 看来秀秀的两个哥哥还都不是省油的灯,竟然伙同王八邱想吞掉三叔的地盘,可能连小花的地盘都想吞掉。 “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就范?”小花叹了口气,脸色就阴了下来,没有之前那一种很俏皮的表情了。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不会就范呢?花爷,你可没二爷当年的身手。外面现在全是人,最多半分钟他们就上来了,你现在报警都没用。” “一定能打才是本事吗?”小花道,“你以为,你真的杀得了三爷吗?” 鱼贩看着小花,就冷笑:“难不成到了这个时候了,你们还能飞不成?” 就算你把我们都杀了,你也杀不了三爷。”小花笑道。 “什么意思?” “因为三爷根本不在这里。”小花道。 我不知道小花想干什么,但随即就明白我们必须冒险了,事情已经对我们极端不利。 小花转向我:“亲爱的,用自己的声音和六爷大哥招呼吧。” 我动了动喉咙,就用自己的声音说道:“六爷,刚才得罪了,演得不好,不要介意。” 鱼贩和那个中年妇女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你是?这声音是?” “在下花爷手下小小戏子一个。”我道。 小花道:“花九门留下的手艺不少,又哪是你们这些土鳖懂的。” 外面已经传来了王八邱带人上楼梯的声音,我背上都有点毛起来。 “不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像?”鱼贩就摇头。 “还不信?那再让他们看看。”小花道。 我心想难道要把面具撕下来?一想不对,这面具恐怕不是那么好撕的,而且让他们发现我是吴邪也不是好事,于是,我心一横,就把自己的外衣脱了。 我的身材和三叔差得非常远,三叔常年在外,黝黑结实,我和他年龄上差了很多,很容易看出来,衣服一脱,鱼贩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那真的三爷在哪里?”中年妇女脸色发寒道。 “现在王八邱倾巢出动,你们的老窝有人看吗?”小花道,“三爷是什么性格的人,你们不是不知道,你们这几个月做得那么绝,他会安心来找你们要账本?” 正说着,忽然鱼贩的电话就响了,他立即拿起来,估计是来了条短信,正看着,他的脸色立即从苍白变成了铁青,对中年妇女到:“妈的!是真的,三爷现在带了人在我们铺子里!快走!” “那他们?”中年妇女指着我们。 “三爷不死,弄死他们也没用。”鱼贩直跺脚,“我就知道没那么顺利!”说着,他们就带着手下急忙冲了出去。 不出片刻,他们应该在走廊上碰到了王八邱,就听到鱼贩大叫:“我们被骗了!这个三爷是假的,真的三爷在我铺子里!” “什么?”王八邱大叫,“什么情况?” “我就说那老狐狸没那么好弄,我们被算计了!”鱼贩几乎吼了起来,声音好似太监一样凄厉。 “走!回去!”王八邱大叫,接着他们所有的人又重新冲了下去。 小花咧嘴一笑,往窗帘外看了看,就听着嘈杂的声音一路往下,汽车又开动起来。 一直到声音远去,我几乎瘫倒了,坐在地上感觉浑身的冷汗一下就发出来,刚才的紧张全从毛孔中涌了出来。 小花似乎也松了口气,一把就把我从地上提起来,然后道:“真险,我们快走。” “刚才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面具这种东西,能有第一张就有第二张。”小花让我别说话,继续拿出手胤机给我看,“我们解家人,做事情从来不会不留后手。” “怎么说?”我动嘴形。 “路上说吧。”他道,“事儿还多着呢。”秀秀笑着递上了最后一杯茶,我一口气喝完,就撩胤开帷幔走出去,迅速下楼。 外面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些大佬的手下还在扎堆,我谁也没理,劲步走向车子,忽然就看到,那些人群之中还站着一个人。 是那个姑娘,就在人群的后面,冷冷地看着我。 我后脑又开始冒冷汗,不知道如何反应,心说不会还有加时赛吧?就见她看着我,随后转身离开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小花已经把我推到车边,让我坐了进去。 车子启动,我在车窗经过那少胤妇时看着她的背影,觉得这女人可能是个大胤麻烦,但是我懒得去琢磨了,疲倦犹如潮水一样向我袭来。 第九章 坐在车里,我全身的疲惫涌了上来,回想起刚才的一切,我几乎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不过从小花的表情来看,这件事情算是成功了。 小花在车上告诉我,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我这边肯定有问题,所以在整个计划里,我这边只是一步,目的是把所有人引到茶馆里,然后由他的两个伙计在一旁待命,其中一个戴了另一张人皮面具。 如果王八邱不发难,就由我这边唱大戏一直唱到完,一旦我这里出现任何问题,被人戳穿或是王八邱来硬的,他都还有一个后招。 潘子一倒他就知道事情有变,已经做好了准备,果然王八邱立即来了,显然早就埋伏在四周了,他立即给手下发了消息,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我道:“这也够惊险的,那伙计要是短信晚发来几分钟,我们就死了。” 小花道:“这一行靠运气没法生存。”说着让我看他的手机,上面有一条短信:“六爷,三爷带了很多人在我们铺子里,怎么办?” “老六最得力的手下,昨天和我唱K的时候,没发现自己的手机被掉包了。”小花道,“可惜,这种小小的伎俩,总是屡试不爽。” 我心中苦笑,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我这辈子最最难熬的一个上午算是过去了。 人皮面具贴合的非常好,我在车里抽了半包烟才慢慢缓过来,问这些人回去会怎么办。 小花说:“现在还不知道,但是至少三爷回来了这件事情已经成为现实了,你三叔在长沙的威名好几十年了,潘子再去走动,气势就完全不同了。” “我总觉得悬,士气已经颓了,说起来就能起来?” “我举个例子,现在有很多入行的新伙计都是听着三爷的故事长大的。这些人把三爷当神一样崇拜,只要潘子说替三爷办事情,他们死都愿意,但前提是,盘子必须代表三爷,他们会觉得替潘子办事能进到三爷的盘口来,得到三爷的点拨。”小花道:“这就是区别,这批人数目可不少,潘子靠自己是叫不动的。” 我点头,确实有道理。小花继续道“刚才那些人中,肯定有很大一部分是潘子能直接叫的动的,王八邱和鱼贩还是个麻烦,不过只能直面了。” 我问起潘子的消息,小花道:“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他已经出院了。” “出院,为什么要出院?”我道,“他妈的不要命了。” “今天晚上很关键。”小花道,“我们刚才的成果,需要有一个人变现,潘子必须出面,确定到底有几个盘口是在我们这一边,然后,也就是今晚下半夜,王八邱和老六必须除掉。” 我心中一惊:“什么意思?” “事不过夜。这是三爷的规矩,王八邱也很清楚,也不会束手待毙。”小花说着看了看天,“今晚要下雨,流血的天气。” 我看着他,意外道:“这么可怕的话,你说的到一点也没压力。能不这么干吗?” 小花笑了笑:“刚才那句话,是我爷爷说,我妈妈转述给我听的。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才十七岁。”说着叹了口气,“压力这种东西,说着说着,就没了。” 我皱眉,觉得一阵恐惧。我从来没有想过还会发生这种事情,问道:“一定要这么干吗?我们要不打匿名电话报警把他干掉好了。” “天真这外号还真没起错。”小花道,“如果我是你三叔的话,也许我有办法让你天真下去,可惜我没有。小三爷,面对现实吧,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我沉默不语,看着车外的长沙,想起潘子也和我说过类似的话,这确实是我的选择。 回到昨晚住的小旅馆,拿上了行李,我搬到小花在长沙的“招待所”,这里比在四川时的条件略差,显然是很早之前装修的,应该是他发家时就建立起来的中转站,招待所食堂的师傅据说以前是狮子楼的总厨子,给我们搞了三个很精致的小菜。 我们回到房间,吃的时候,我又问晚上的事情什么时候开始,小花笑而不语,只是一个劲儿的让我喝酒。 那是一种我品尝不出品种的酒,怀疑可能是绿豆烧,就是之前土夫子经常喝的那种酒糟原汁,外加一些冰糖和药材,喝的时候辣口,感觉有一股绿豆汤的味道。但是几杯之后,我就毫无征兆的醉了过去。连什么时候迷糊的都不知道。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我看到小花和潘子躺在我房间的沙发上,两个人身上全是血迹,都睡得很熟。我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就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我很默契地没有问那天晚上的细节,只知道,七个盘口站在了我们这一边,王八邱和鱼贩手下都是乌合之众,他们本生就是善于经营不善于火并,结果不言自明。潘子收了下面盘口欠下的贷款,总计小一千万,迅速整顿了崩溃的长沙总盘,期间我就像吉祥物一样,到处露一下脸。 等我离开长沙飞往杭州的时候,总盘已经有了四十多个伙计,虽然大部分是新人,但在潘子的控制下,磕 磕碰碰的走货又动了起来,整个长沙已经稳定了下来。 自此,最初的难关算是过去了,回到杭州之后,不用像长沙那么腥风血雨,只需要风花雪月就可以了。在这段时间里,潘子会留在长沙为我物色队伍,利用三叔的名气和钱夹一些还不错的喇嘛,而我则必须在杭州,处理三叔积累下来的事务,同时更加系统的模仿三叔,包括声音。 这看上去很难,小花教给我一些技巧,目的是在去巴乃营救之前,能大致让三叔的声音和脸显得不那么突兀。 之后小花会回北京继续和霍家人周旋、拖延时间,一直到潘子把队伍拉起来为止。 我们计划完成所有的一切是用五天时间,我心中默默祈祷闷油瓶和胖子他们能坚持下去,一定要等到我下来! 烦琐不表,五天之后,我、小花、潘子分别从杭州、北京、长沙飞往广西,三方人马在广西机场会面。一到机场,我就看到潘子带了能有二十多号人浩浩荡荡的过来了,他们打扮成旅行团的样子。潘子举了一个小旗,上面写着“中青旅”,拿着耳麦就朝我笑起来。 果然是打不死的潘子,五天时间他的伤一定没有好,但是看气色完全不同了,头发也焗油变黑了,小花 边只带着秀秀,两个人好像一对小情侣一样。 我一个人穿着三叔经常穿的衣服,忽然有种孤独感,这些人来到我的面前,潘子就对身后的人道:“叫三爷。” “三爷!”身后所有人都叫了起来,我点头尽量不说话,潘子在前头引路。 我们上了几辆很破的小面包,我和潘子、小花坐在最前面的那辆车里。潘子在路上把后面车上的一些人给我介绍了一遍。 我听得格外用心,我知道平日里这些环节都是三叔做的,如今我就是三叔,在潘子不在的时候这些人会听我的,很多我的决策会影响到身后这些人的生死,我不能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以观光的心态来下地了。 “七小时后,我们到达巴乃,我已经和阿贵打了招呼,之后我们立即进山,不过,现在有个麻烦,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特别是三爷。” “什么?”我问。 “裘德考得人已经满村都是了,他们似乎还是没有进展,很多支援和后勤的人盘踞在村里,人多势众,他们知道您要来,裘德考已经放出话来了,他要见你一面。” 潘子的队伍分成两组,一组是下地的,一组是支援的。他说,这一次是救人为主,深山中那个妖湖离村子太远,后勤就显得尤为重要,平日里我们进山都要两三天时间,现在在进山的路线上设三个点,一个点五个人,二十四小时轮番候命,这样可以省去晚上休息的时间,把村子到妖湖的支援缩短到一天以内。 这样,光是支援的伙计就是十五个人,由秀秀负责,剩下的两个好手跟我们下地。加上小花,潘子和我,一共十五个人。那个三叔的女人哑姐,竟然也在五个下地的人内。 我问潘子这么安排,潘子道,“那丫头我们用得着,我想三爷当初培养他,应该是她有真本事。当然,三爷有没有睡她我就不知道了。而且她已经对你起了怀疑,这种人待在身边最保险。” 我道:“那老子不得时时刻刻提心吊胆?” “进去之后,我们肯定会分开,她和花爷一队就行了,救人要紧,救上来什么都好,救不上来,恐怕你也没心思装什么三爷不三爷了。”潘子道。 我点头,之前觉得是否人有点太多了,可是一想是去救人,而且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人救出来,这些人还是要的,在那种地方呆的时间越长越是危险。 那妖湖湖底的村落,还有太多的谜没有解开,如果张家古楼真是在湖底的岩层之中,以那边山体的大小里面必然极其复杂,可以预见我们进入张家古楼之后,推进一定非常缓慢,良好的后勤可以弥补我们上一次的尴尬。 一起去下地的人中,只有一个小鬼我不认识。他极其的瘦小,才十九岁,外号叫皮包,据说耳朵非常好使,是极好的胚子,在长沙已经小有名气,这次夹喇嘛把他夹上来,价码最高,我想他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得相处一下才知道。据潘子说,价码高的,一定不好相处。 至于裘德考,潘子问我要不要去见,我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这种节骨眼上,各种事情混乱,应酬的事情就不要去处理了。老子刚觍着脸演了一出大戏给三叔的伙计看,这个老鬼不知道比那些人要精明多少倍,有没有必须去的理由,何必触这个霉头? 潘子道:“也未必,白头老外和三爷之间的关系很复杂,我也搞不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他找你,也许你可以去试探一下。” 我心说这倒也是,不过试探这种老狐狸,非精神体力俱佳不可。我心中想着胖子他们的安危,此时倒不急于琢磨这些破事儿了,便对潘子道,“不急,等人救出来,有的是机会试探,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到了之后先休整一晚,第二天立即出发,到了湖边再说,让他反应不及。” 潘子摇头道:“这种老狐狸,要避开我看难。不过还是按照你说的做,你的思路是对的。” 我们各自打着算盘,又把各种细节讨论轮一遍,便开始闭目养神,颠簸了七小时之后,我们到达了巴乃。 下来的一刹那,我看到那些高脚木屋,熟悉的热带大树,穿着民族服饰的村名,恍惚间就感觉,之前去四川去长沙经历的一切都是梦幻。回到阿贵家里,闷油瓶和胖子就坐在那里等我。 天气已经凉爽了,但是比起长沙和四川还是热的多,我解开衣服扣子,就发现哑姐在看着我,心里咯噔了一声,立即又扣上去找阿贵。 阿贵还是老样子,这是的夜色已经全黑了,我递烟给阿贵,对他道:“总算回来了,云彩呢?” 阿贵一边把我往他家里引,一边很惊讶的看着我:“老板以前来过?认识我女儿?”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已经不是吴邪了,现在对于阿贵是一个陌生人,不由得尴尬地笑笑,说道:“来过,那时候我还很年轻。你女儿也叫云彩?我上次来,这儿有个挺有名的导游也叫云彩。” 阿贵点头,似懂非懂:“哦,这名字叫的多了,那您算是老行家了。” 我干笑几声,看了一眼哑姐,她似乎没有在看我了,其他人各自下车。阿贵带来的几个朋友都拿了行李和装备往各自的家里走去,这里没有旅馆,所有人必须分别住到村民家里。 “您是这一间。”阿贵指着我和闷油瓶、胖子之前住的木楼,我感叹了一声,就往那间高脚屋里走去,撩开门帘后,我愣了。 我熟悉的屋子里已经有了一个人,他正坐在地上,面前点了一盏小油灯。 那是一个老外,非常非常老的老外。我认出了他的脸:裘德考。 “请坐,老朋友。”老外看到我进来,做了个动作,“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我吸了口冷气就下来了,心说果真避不开,来得这么快。我瞄了一眼外面,看潘子他们在什么地方。 裘德考立即道:“老朋友见面,就不用这么见外了,稍微聊聊我就走,不用劳烦你的手下了吧。” 我没看到潘子,其他伙计全都说说笑笑的。我心中暗骂,转头看向裘德考勉强一笑,几乎是同时,我看到裘德考的身边放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把刀,我认得它,那是闷油瓶来这里之前小花给他的那把古刀。 我心里咯噔一声。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么快又丢了,***败家。转念一想,才觉得不妙,这东西是怎么发现的?难道裘德考的人已经进到妖楼中去了? 裘德考看我盯着那古刀,就把古刀往我这边退了一下,双手一摊道:“应该是你们的东西,我的人偶然拾到的,现在物归原主。” “这是从哪儿弄来的?”我故作镇定的走过去,坐下拿起来一看,直到绝对不会错,就是闷油瓶的那把刀。 这把刀非常重,不过比起他原来的那把黑刀分量还是差了很多,连我都可以勉强举起,刀身上全是污泥,似乎没有擦拭过。 “何必明知故问呢?”裘德考喝了一口茶,“可惜我的人负重太多,不能把尸首一起带出来,可怜你那些伙计,做那么危险的工作,连一场葬礼都没有。不过,你们中国人,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这是优点,我一直学不来。” “尸首?”我脑子轰的一声,“他死了?” “这把刀是从一具尸体上拿下来的,如果你说的就是这把刀的主人,我想,应该是死了。”裘德考看着我的表情比较惊讶,“怎么?这个人很重要吗?吴先生,以前你很少会对死亡露出这种表情。” 我看着这把刀,仿佛进入了恍惚状态,心说:绝对不可能,闷油瓶啊! 闷油瓶怎么会死?闷油瓶都死了,那胖子岂不是也好不了?不可能,不可能。闷油瓶和死是完全绝缘的,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能让他死?!他绝对是不会死的。 恍惚了一下,我立即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仔细去看这把刀,问裘德考:“那具尸体,有什么特征吗?” 裘德考被我搞的不得要领,也许他一直以来以这种高深的姿态和中国人别苗头,和三叔之前可能老是打禅机,可我毕竟不是三叔,没法配合他,我只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他诧异的看着我,失声笑了起来,喝了一口茶,忽然道:“你真的是吴先生,还是我记错了?” 我上去一巴掌就把他的茶打飞了,揪住他的领子道:“被废话,回答我的问题。” 裘德考年纪很大了,诧异之后面色就阴沉了下来,问道:“你怎么了,你疯了?你对我这么无礼,你不怕我公开你的密码吗?吴三省,你的敬畏到哪儿去了?” **!我心说你的中文他妈的是谁教的,余秋雨吗?但我一想,这么粗暴,他也不可能正常地和我说话了。我脑子一转就放开他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还记得你在镖子岭的遭遇吗?你还想再来一遍吗?” 裘德考愣了一下,整理了一下衣服,问道:“这么严重?” “回答我,那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裘德考道:“我不清楚,是我手下的人发现的。” “带我去见他。我要亲口问他。”我道。 裘德考看着我,凝视了几分钟,发现我的焦急不是假装的,立即站了起来:“好,跟我来,不过,他的状况非常糟糕,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第十章 裘德考的人住在村的上头,可能是人数太多的原因,村子往上部分高脚楼分布的非常密,适合很多人同时居住,可以互相照应。 我和潘子打了个招呼,说明了情况,潘子就跟着我们,从那条熟悉的小溪边绕了上去。夜晚的天非常清凉,月光照在清澈的溪水里,到处是虫鸣之声,让人不由得又想起半个月之前的情形。 上去之后,我才发现整个村子的上头几乎被裘德考的人占满了,到处是灯火通明,所有的院子里都摆着大圆桌,到处都是成箱的啤酒和赤裸上身吃东西的老外,显然,这大部分的房间都变成饭店里的后厨了。 倒斗也能搞活经济,我心说,一个找不到的好斗能富一方水土,在这方面倒也能体现。 看到裘德考过来,几个喝得都站不直的老外就拿起啤酒对他大喊:“Boss,comeon!Don`tbetooupset!” 裘德考没有理会,只是径直绕过这个大排档,到了这排房子的后面。气氛徒然一变,我看到一幢非常冷清的高脚楼,很小,似乎只有一间屋子。门口有两个人,一脸的严肃,四周也没有喝酒的人,只有一盏昏暗的白炽灯照着这屋子的门脸。 裘德考对看门的人做了一个手势,就把我们带了进去,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无比刺鼻的药味。 地上有一盏油灯,我看到油灯下,一团面粉袋一样的东西正躺在草席上,边上有一个戴着眼镜的医生模样的人。 “怎么样?”裘德考问那个医生。 那个医生摇了摇头,我凑上去,不由得吸了口凉气,这才发现那草席的一团“东西”竟然也是个人。 但是,这真的是人吗?我看着这个“人”,有一股强烈的作呕的感觉,他身上所有的地方,整块整块的皮肤都陷了下去,看着就像一只从里面开始腐烂的橘子,但是仔细看就能发现所有的凹陷处,皮肤下面似乎都包着一泡液体,乍一眼看去,这个人似乎已经腐烂了很久一样。 但是他却是活着的,我看着他的眼睛,他正看着我,但他显然已经动不了了。 “怎么会这样?”潘子问。 “我派了七个人下去,只有他一个出来,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三天后开始发高烧,之后变成了这个样子。”裘德考面色铁青,“就是他带出了那把刀,他告诉我,他进入到了石道深处,在遇到带刀尸体的位置,他和其他人分开了,其他人继续往里,他把刀带出来给我,结果继续深入的人再也没有回来。” “他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那个戴眼镜的医生摇头:“不知道,我只能说,他的身体正在融化成一种奇怪的液体,从内部开始。”说着,他用一支针管戳了一下那个人的手臂,立即,凹陷处的皮肤就破了,一股黑色的液体从里面流了出来。 “你要问就快问吧。”裘德考说,“他的时间不多了。你可以问他问题,他无法回答,但是能用点头和摇头表示。” 我凑近那个人,问他:“你别害怕,回答了这些问题,我也许可以救你,但是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你是从一具尸体上找到这把刀的?”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但缓缓点了点头,我又问道:“这个人的手指,是不是特别长?” 他看着我,没有反应。 我看了一眼裘德考,裘德考也没有反应,潘子说道:“他也许没注意那个人的手呢?你问问其他特征。” 我想了想,问道:“那个人身上有没有纹身?” 躺在草席上的人还是没有反应,但他还是看着我,我盯着他的眼睛,正搜索想得到答案的问题,忽然,我发现这个人的眼神很奇怪。 刚才的一刹那,我忽然看到了一种熟悉的神色,从他眼神里闪了过去。 第十一章 这个人的眼神无比的绝望,我可以理解,所有人在这种情况下,肯定都不会有神采飞扬的眼神。但是,在这绝望之中,我明明看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我抓不住这种感觉,但是我意识到它很熟悉,我在某段时间里看到过,而且印象很深刻。 是闷油瓶?我心说,难道他又戴上了人皮面具,在里面换掉裘德考的人掉包出来了? 肯定不是,这一定不是闷油瓶,他的眼神太有特点了,不可能只是让我觉得熟悉。而且,他们是裘德考的人,如果闷油瓶知道裘德考要下来,还知道裘德考会派这个人下来,他做好了人皮面具,然后调包出来,那闷油瓶得长八条腿才行。 为了保险期间,我还是去看了看这个人的手,这个人的手已经像一直充满了液体的橡胶手套,但没有发现手指奇长的现象。 我松了口气,就算真是闷油瓶,这种衰样也肯定COS不出来,更不可能是胖子,胖子的眼神不仅能表示是或不是,唱十八摸都没问题。 我仔细一想,终于想到了答案。 这是我在大闹新月饭店之前,和小花碰面的时候,小花看着我的眼神。 我看着那个人,他死死的看着我,一定在拼命回忆,难道他和小花一样,觉得我面熟? 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妙,好像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立即快速追问:“回答我,那个人有没有纹身?” 刚问完,那个人忽然睁大眼睛,似乎认出了我,挣扎着想起来,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整个胸腔欺负,不停地发出已经不成人声的咆哮。 所有人都被他吓了一跳,看着他竭力以一种无比诡异的姿势爬了起来,医生想将他按到都没有成功,他不停得挣扎,身上凹陷下去的地方破了好几处,黑色的脓血直流。 当我看着他站起在我面前吵我咆哮的时候,我惊呆了。 我看到的是一个姿势无比诡异的人,他的体内好像完全融化了一样,两只肩膀死死地垂在身体两侧,身上凹陷的地方都破了,黑色的液体流遍了全身。 但是我丝毫不觉得害怕,而是有另一股更可怕的感觉冲过我的全身。 忽然就意识到,我似乎看到过这个样子的人,我之前见过眼前的景象! 这种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我看着那个人朝我走来并没有后退。我看着他那动作,冷汗冒了出来,接着,我就回忆起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是楚哥给我的那张奇怪的照片,那张照片里,一个屏风后面,拍出了一个奇怪的影子。 另一件,是在阿贵加另一幢楼的二楼窗口。我也看到了一个和这个人姿态很像的影子。 难道,那两个奇怪的影子,原型就是这样的人? 这个人看着我,竭力叫着想朝我扑来,但是两下就摔倒在地,再也不能动了,我浑身冰冷地看着他。 第十二章 几乎是逃一样出了房子,我才从那恶心的场面中缓过来。 裘德考在我身后给我递上一瓶啤酒,我喝了几口才镇定下来。 “有没有什么感想?”他问我道。 我看着他,不知道他问的具体意思,他道:“中国人喜欢拐弯抹角,我多少染上一点恶习,不好意思,我是问,想不想合作?” “合作?” “我的时间也不多了,接下来是你们的天下,我在这片土地上始终是外来者,得不到这片土地的垂青。 作一直是我的选择,你可以考虑考虑我的提议。”裘德考说道。“你不用说得冠冕堂皇,我明白你的意思。”我道,“你想要什么?” “进到里面四小时的路程,我们已经全部探明了,但是那道黑门之后,无论是用什么方法,我们也突破不了。我可以把所有的资料都提供给你们。”裘德考说道:“但是,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带我的一个人进去。” 我心里盘算了一下,潘子看样子想拒绝,我马上拉住潘子:“等一下,我觉得可以接受。” “三爷,他们都是乌合之众,他们能拿到的资料,我们更不在话下,这种条件对我们来说没有价值。” “不一定,”我说道,“裘先生既然之前说,他从来不做做不成的交易,他肯定对自己的条件很有信心,他说的资料,应该和我们想的不同。” 裘德考点头:“我的想法并没有那么简单,我之所以要提出这个合作,是希望你们不发生不必要的牺牲。如果没有这份资料,在这四个小时的路途上,你们至少要死个人。” 裘德考笑了,然后摇头说道:“也罢,反正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信,你们要自己进去了才知道,这栋张家古楼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我在这里准备四口棺材,等着你们重新坐下来谈。” 不欢而散,潘子给我打了个眼色,我其实挺想合作,但是潘子也有道理,只得点头道,“那我们到时候再说,裘先生请便吧。” 我和潘子坐在溪水边上,琢磨刚才老不死的老外讲的话和我们看到的东西。潘子说道:“看来,这张家古楼里头极其诡异,我原以为我们在外面这一通折腾,裘德考他们能进到楼里,没想到,这么多天,他们死了那么多人,连楼在哪里都没找到。” “能确定,这座古楼一定在山里吗?”我问道。 “十万大山,自古传说就多,唯独这里有明代大火的传说,近代又发生了很多事情,这近一百年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进到这座偏僻的山村。这些人肯定是有目的的,一定有大量的线索,指向张家古楼在这座山里。不过我看你刚才魂不守舍,差点就穿帮了,你刚才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我看向黑暗中的远方,我知道那里是巨大的无人区,深山老林。 我点上烟,把我刚才看到的那可怕的病人,和我之前在阿贵家和三叔照片上看到的影子,对潘子讲了一下。“这事情肯定不是巧合,我觉得有一种可能性,那个影子可能和刚才我们看到的那个人,是同一种性质的。” “你详细说说。”潘子显然没有领悟。 我道:“我们不知道,那个人在那条缝隙中遭遇到了什么,但是,我们假设,他这一次能侥幸活下来,他的身体会变成什么样子?你应该能想象的出来。” 潘子点头,刚才那个人站了起来,两只肩膀基本上融化了,整个人无比诡异,这种畸形是绝对不可能治愈的。 我道:“而我在楚哥给我的照片,和之前在阿贵家二楼看到的奇怪影子,和刚才你那个人站起来的姿态太像了。我相信,在这个村子里,有一个人,他遭遇了和那个病人一样的事故,但是活了下来,变成了畸形。”我抽了口烟,闷了一下气,想到的更多,“这个人,很可能是二十年前考古队里的人。” 潘子没做声,我跟他说过我在巴乃经历过的事,但他未必全部都懂,其实我只是在整理给我自己听而已。 “假设,当年的考古队进入深山,不管是调包前的还是调包后的,在那座深山湖的边上进行了考古活动,以当时那支队伍用的时间和规模,一定有所发现。他们也许进入了那个洞穴之中,之后遇到了变故。有些人死了,有些人活了下来,有些人失踪。之后他们离开了,却有一个他们认为中了机关比死的人自己爬出了洞穴,苟延残喘竟然活了下来,并回到村里住了下来。”我道,“这个人一住就是几十年,他知道很多秘密,不敢回到村子外面的世界去,他以为他会在这个村子里终老,结果,让他想象不到的是,这件事情并没有结束,几十年后,以前那支考古队伍的意识继承者,又在这个村里出现了。” “这是你自己编出来的吧。”潘子道:“那楚哥给你的这张照片你怎么解释。” “那张照片中的背景是格尔木的疗养院,那个古怪的影子是在屏风后面,小哥也是在这个村子里被发现的,时间上都在一条线上。我虽然不清楚具体的关系,但是,这个小小的村子,显然有着比我想象中更多的秘密。”我道。 潘子道:“那今晚你也别睡了,我们去问问阿贵到底怎么回事?去他家二楼看看,把他找出来?” 我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想起了之前闷油瓶“故居”的大火,很可能,之前他就住在闷油瓶的房子里,我们一出现,他就发现了,并且立即烧毁了自己的房子,把一切都毁掉了。 所以我们在阿贵的二楼不会发现什么东西,这个人不是一个可怜虫,这么多年了,以这种表现,他显然表现出了一种极高的警惕和执行能力。 为什么? 那裘德考出现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他肯定已经把所有的蛛丝马迹都抹掉了,而且,现在这个时候,他不会在村子里。 要是我的话,我一定会在深山之中,在裘德考的营地附近活动。 “你说当年,他们有没有找到张家古楼?”潘子问道,“他们最后带走的那些铁块一样的东西,会不会是从张家古楼里弄出来的?” 我摇头,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人的立场,但是他烧掉了闷油瓶的房子,说明他并不想以前的事情暴露,我不知道他是不想暴露自己,还是不想暴露所有的一切。但是我有很不祥的预感。 这种预感也许和闷油瓶的房子被烧掉有关系,我只差一点点就能看到那些照片了,但由于一时疏忽,被人阴了一把。 “潘子!队伍不休整,能出发吗?”我问潘子道。 “可以,这些人都是我挑出来的,三天不睡都能扛得住。”潘子道,“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我们要立即进山,我觉得可能会出事。”我道,“告诉他们,到山里再休整,明天晚上之前,我们必须赶到湖边。” 我忽然的决定,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幸好三叔的威慑力在这里,大家在以一种奇怪的气氛下,收起已经打开的包袱,连夜让阿贵准备狗和骡子,往山中迸发。 即使如此,搞来的骡子正规出发,也快到半夜三点了。山林的黑夜蚊虫满地,我无比的疲惫,但是心却饱受内火的煎熬,明知道可能是白白着急,但还是忍不住焦虑。 一路上,我走在队伍的前方,紧紧地跟在阿贵后面,阿贵带着三只狗开导,后面盘子和几个伙计赶骡子,拉开了很长的距离。 一直走到天亮我们才休息了一下,布下第一个供应点,沿途都做了记号,走过茂密的树冠之后,我们看到了不远处有裘德考的队伍,都是蓝色的搭帐篷,我们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走。 一路无话,到达妖湖边上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太阳只剩下一个尾巴,平静的湖面上只倒影出一丝迷朦的光,显得无比的暗淡。 但是另一边的湖滩上,篝火通明,一连串红色的火光映出了一片让人难以置信的清静。 到处都是篝火,到处都在烧饭,乱石之间有很多临时搭建的窝棚,上面盖着茅草的叶子。足有二三十号人,骡子、狗,甚至还有鸭子,混在这些人当中。 录音机在播放音乐,啤酒罐,可乐罐散落在石头的缝隙里。 火光下,那些三三两两的人打牌的打牌,发呆的发呆,喝酒的喝酒,一副悠闲无比的现代田园诗景象。 “石头滩上老板们在睡袋里躺不下去,所以打了窝棚,鸭子是养来吃的,一直一直带进来太麻烦了,各家各户抓了十几只,先在湖里养着,反正鸭子离了湖也跑不了。”阿贵说,“过几天我还得从外面搞些躺椅进来,有老板要什么日什么澡?” “日光浴。”小花在后面道,拍了一下我,“人都这样,干这一行的,天生都喜欢及时行乐。” 我看着一边有一男一女两个老外,正坐在湖滩边的一块大石上接吻,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没有人理会我们,我们走进他们宿营地的时候,所有人看向我们都是漠不关心的态度,潘子路过一处堆放着啤酒箱的地方,顺手顺了几罐给我们,也没有人抗议。 “看来把我们当自己人了。”潘子道,“裘德考他娘的也不靠谱,连个放哨的都没有。” “也不是没有,人家好似艺高人胆大。”小花看着一个地方,喝了一口啤酒指了一下。我转头看去,就看到石滩外部森林中的一棵树上,有一点火星,似乎有人在上面抽烟。 “就一个?” “就一个。”小花道,“估计手里有家伙,眼神好。” “咱们离他们远点。”潘子道,“乌烟瘴气的,人多眼杂。”他指了指湖的另一边,那边是一团漆黑。 我们走过去,所有人都是无比的疲惫,放下行李都躺倒在地,潘子一路踢过去,让他们起来砍下了柴火。我则带着小花和潘子,去找当时我被二叔救出来的地方。 二叔的人已经全部撤走了,我并不太记得那个地方在哪里,只是根据记忆在树林里搜索,很快我便发现了被人伪装过的入口。 淡然的翻开那些伪装一看,却发现那一条裂缝,和我当时看到的完全不同,它变得非常细小,只能通过一只手。里面深不见底,但绝对不可能通过一个人。 小花比画了一下,就失笑,问我道,“你以前是一只蟑螂?”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我没空理他,把那些伪装全扒开,发现在没有其他的缝隙了。 “怎么回事?”我喃喃自语,“这山的裂缝愈合了?” “有可能,但是可能性不大。”小花道,“也许是你说的,岩层里的那种东西在搞鬼。”他抓了一把缝隙的边缘,闻了闻,似乎也没有头绪。 接着他拿出样式雷,对比了一下山势,道,“别管了,这个地方,离样式雷表示的入口,完全不在同一个地方。看来这山里的情况很庞杂,很可能这里所有的缝隙都是通的。”他指了指湖的另一边,临着山的地方,“正门入口应该在那边——我靠!” 我被他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只见笑话的手电照到岩石的裂缝中,竟然有一只眼睛,死死地瞪着我们。 我几乎摔翻在地上,顿时一只满是血污的手从缝隙里神了出来,一下抓住了我的脚。 我吓得大叫,猛踢那只手,就看到那只手在不停的拍打着地面,从缝隙里传来无比含糊的声音。 我愣了几秒,忽然意识到那声音很熟悉,我看着那手,听着那声音,瞬间反应了过来:是胖子!这是胖子! 他怎么被卡在这里? 我又惊又喜,立即就吵边上大叫:“快来人,把这缝撬开!里面是自己人!” 我对着四周的大叫,小花立即打了一个呼哨,“拿铁锹!”哗啦一声,几个小伙子就扯开背包,拿出家伙冲了过来,动作非常麻利,显然潘子训练的非常好。 这些人靠近一看就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带着面具身份所限,不便动手,只能在边上看着,他们在小花的指挥下,立即用铁锹和石工锤去撬动那块缝隙。 很快我就发现,虽然那缝隙四周的石头的颜色看上去和山石完全一样,但是硬度上要欠缺很多,撬了几下,裂缝口子一圈的石头就全裂了,用手把碎石拨弄到一边,裂缝很快就变回了当时我爬出来时候的宽度。 之后,再想把口子砸大就变得无比的困难,我心中惊讶,眼前的景象是一种掩饰的手段,在缝隙口子上这一圈好像是伤口愈合一般长出来的岩石,其实根本不是石头,而是一种比石头更软的物质。但是,看上去和石头完全一样,连纹理都几乎一致。 我没时间细琢磨,胖子就被从里面拖了出来,一股极其难闻的气味从里面被带了出来,拖动胖子的时候,胖子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他比之前我见到的时候最起码瘦了一圈,看上去简直有点腰了,浑身深绿色的污泥,眼睛睁的死大死大,好像是死了一样,但是我上去摸他的脉搏的时候,脉搏跳的还很强劲。 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把抬到湖边空气流通好的地方,胖子极重,好几次有几个力气小点的人抓不住,把胖子摔趴在地上,看的人揪心。 一直拖到湖边,打上汽灯,我才完全看清楚胖子的狼狈样,胖子本身就不好看,最正经的样子已经很邋遢,但是现在看来,简直是刚从棺材里被挖出来了粽子,身上的衣服都成片条了。满身全是绿色的污泥,小花从湖中打来水给他冲身子,露出的皮肤上,全是鸡蛋大小的烂疮。 “**,这是头病猪啊。”有个伙计轻声道。 “他死了没有,怎么不动。”有人拍胖子的脸,被我拉住,小花叫会看病的人过来,给胖子检查。 我看到那个“哑姐”走了过来,看了一眼我,扎起头发,就俯身给胖子检查。我此时也顾不上避嫌了,硬着头皮在边上看着。面具里,头筋直跳,好在他们看不到。 “哑姐”把胖子的衣服剪开,剪到一半我们都看到了惊人的一幕,胖子的肚子上,全是用指甲深深的划着无数道血印子。 虽然一眼看去不着章法,但是我还是一眼就看出,这些印子带着非常明显的规律。哑姐用湿毛巾精细的给胖子擦掉血污,寻找比较致命的伤口。我看着血污去掉,发现血痕刻的极其精细,一道一道血痕,在他肚子上,形容了一种图腾一样的纹路。 “这是不是字啊。”有人说道:“这个胖子的肚子上,写了几个字哎。” 第二十章 “哑姐”继续检查胖子肚子上的划痕,还有更多被衣服遮住,这些衣服都已经不能要了,她一路全部剪开,我果然看到胖子的下腹部还有更多的划痕,整个纹路的外轮廓形状,确实像是文字。 这种划痕应该是用尖利的物体使用适中的力气在皮肤上划过造成的。 我拿起胖子的手,果然,就看到他自己的手指上,大拇指指甲咬出了尖利的三角形。 看样子,这些痕迹是胖子自己刻上去的,虽然胖子本身很浑,但是要在自己肚子上用指甲刻上那么多道,也不是普通人能干的事情,他想表达什么呢? 最开始的部分已经结痂了,显然所有的笔画刻的时间跨度很长,第一笔划到肚子上的时间最起码是七天之前了,最新的还带着血迹。 我想着就对小花道:“我们站起来也许能看明白写的是什么,把他摆到一边去。” 说着我们退后几步,顺着胖子转了几个方向去看,我斜着脑袋,还是看不明白。 “把他的衣服里翻一翻,看看有什么东西。”我对四周吩咐道,也许他的衣服会有什么提示。 几个人手忙脚乱,把剪下来的破衣服展平了找,此时“哑姐”就开口了:“要找离远点找,别在这里碍事。” 我这才意识到胖子还不知道怎么样呢,立即挥手让他们退开,小花带着人就往边上走。 我担心胖子,压着声线问哑姐:“他有危险吗?” 哑姐按住胖子的脖子,没回答我,我以为她在数脉搏,不敢再问,等了等她却放开手说道:“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我靠,我脑子嗡的一声,这话该怎么接啊,心里又担心胖子,不想转身逃走。 脑子闪了一下,我想着以三叔的性格,他会怎么来接这种话,我知道他吃喝嫖赌时是什么样子,不过我不知道他对这姑娘到底是什么感情,也不知道他私下怎么接触女人。 憋了半天没回答,她翻动胖子的眼皮,没看我,但还是说道:“你这段时间到底干什么去了我不管,只有那些白痴才信你的话,但我相信你做事有你的理由,但是你回来了,为什么第一时间不来找我。” “王八邱和老六……”我搪塞了一下。 “他们要反你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哑姐说道,“我不能帮你忙吗?除了你那个疯潘,你真的谁也不信是吧?” “这一次我不想你参与。”我腿都有点打哆嗦,没想到骗一个女人压力那么大,立即点上一只烟。还没抽上呢,她转身一下把烟抢了,在石头上掐掉。“既然喉咙动了手术,就别抽那么多烟。” 我干笑了一声,这哪是情妇,这分明是正宫娘娘的范儿,不过,我自己倒是觉得挺好的,三叔如果还活着,他确实需要人照顾,只可惜他现在生死未卜。 “你还没给我解释。”她摸着胖子的骨骼。 “事情有一些复杂……”我想着怎么说,如果我和她说实话,我算是她侄子,她能答应站在我这一边吗?很难说,我觉得她连相信都困难,我和三叔这几年经历的事情,毕竟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如果她认为这是一个阴谋,我们就更麻烦。“我觉得你……” 话还没说完,不知道她按到了胖子的什么地方,忽然胖子就一下抓住了她的手,她被吓了一跳,惊呼了一声。 胖子显然用的力气极大,她挣脱不开,就听胖子几乎是抽搐地开始说胡话。 第二十一章 他的发音已经极度含糊了,我上去按住他的手,把他的手从哑姐手腕上拉开,俯身去听他说话。听了好久,才分辨出来他在说什么,一股燥热一下就把全身的汗毛都顶了起来。 周围的人听到动静,以为出事了,一下全围了过来。 “他说什么了?”小花从外面拿医药包进来,问我道。 我道:“他说他们还活着,但是情况很危险,让我们马上下去救他们。” “他们活着,循图救人。” 其实胖子说的是这八个字,他不停地说着,完全说不清楚,必须十分熟悉他讲话的腔调,才能听得明白。万幸,我就是那种人。 一刹那我忽然就有一股虚脱的感觉。 **,胖子把自己当成了一张字条,他丫是出来报信的。 说不出是欣慰,是焦急,是狂喜还是任何情绪。我之前对于底下人一直处于隐隐担心、努力不去想的状态,因为我实在不知道下面会是什么情况,只能尽量不动情绪,如今一下坐实了,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来表达。 胖子还是不停地在说着,整个人进入了一种癫痫的状态,我只好俯下身子,在胖子的耳边,用我自己的声音轻声说道:“我是天真,我听到了。” 说了几遍,他抓住我手腕的手慢慢就放松了下来,整个人慢慢瘫软,又似乎陷入了昏迷状态。 “什么图?”小花问我,“哪有图循?” 我看向胖子的肚子,上面那些直接刻的痕迹,我现在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快找人把这些图案都描下来。” 哑姐检查了半天,也查不出胖子到底是什么毛病,胖子的所有体征都是正常的,身上除了那些自己搞的划痕之外,只有一些擦伤和瘀伤,非常轻微,用潘子的话说起来,他自己和姘头从床下来都比这些严重得多。 但是胖子就是不醒,眼睛睁得死大,好像死不瞑目一样,人怎么打都没用,完全没有反应,我们费了好大劲才把胖子的眼睛合上。 因为很多人在,哑姐再没有和我说什么,我松了一口气,但是也已经知道,她这一关,现在不过迟早要过,撑不了多久了。 小花也懂一点医学方面的东西,和哑姐讨论了一些可能性,都被否掉了。“植物人也不过如此。”哑姐道,“我们现在没有仪器,没法测试他是否有脑损伤,他现在好像是在一种植物人的状态。” 我看着胖子身上那些笔画,心中无限的感慨。从他肚子上那么多血痕来看,那石道里的通路一定极其复杂,他用脑子完全记不住,所以他只能选择这种自残的方式,将路线记录在自己的身上。 “植物人,什么植物?巨型何首乌?”皮包在边上就笑,“这个吃了不成仙就撑死。” 潘子就道:“这是三爷的朋友,说话规矩点儿。” “哟,三爷你随便从地里一刨就能刨出个朋友来,不愧是三爷。”皮包道。刚说完,就被潘子一个巴掌拍翻在地。 第二十二章 我没心思看潘子教训手下,问哑姐:“还有没有其他可能性。” 哑姐道:“现在的问题是可能性太多。现在他在深度睡眠状态。深度昏迷可以是脑损伤,但是头部没有外伤,也可能是窒息导致的,最好的情况就是他过段时间自己醒过来,如果他一直不醒,那只能送他到大医院去。” 正说着,忽然一边的胖子就翻了个身,咂巴咂巴嘴,挠了挠裆部和屁股,喃喃道:“小翠,你躲什么啊。” 哑姐愣住了,看了看我,我也没反应过来,隔了好久,我才问道:“植物人会有这样的举动吗?” 哑姐摇了摇头,忽然就笑了,一边笑一边扶额。我忽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想着我就想上去摇胖子,被哑姐拦住了。 “让他睡会儿。”哑姐道,“如果是刚才那种打也打不醒的睡法,他可能很久很久没有睡了。” 哑姐留下来照顾胖子,我和潘子走出帐篷,立即去找小花商量对策。小花正在和其他人交代什么,我让他和潘子到我的帐篷里来。 一进帐篷,我就掩饰不住情绪了,急切道:“我们现在必须马上下去!” “别急。”小花就道,“越是这种情况,越急不来,必须把事情分析透了才能决定该怎么做。” “要多少时间。”我道,“不如我们边下去边商量。” 小花按住我的肩膀,指了指帐篷外轻声道:“我知道你很急,但是我们准备东西也需要时间。” 潘子道:“小三爷,我们是下去救人,必须准备妥当,否则不仅有可能救不了他们,还可能把自己也搭上。” 我知道他们说得有理,只好焦虑地坐下。小花指了指外面:“我们出去商量。如果我们在帐篷里自己商量,那帮新伙计心里会起疑。” 我心里叹气,跟他们出去。入夜后这深山中的诡异妖湖上反而明亮起来,月光苍白地洒下湖面,能看到对面的悬崖。夜空出奇地亮,有一种妖异之感,反而使我们看不清石滩另一边裘德考队伍中的情况。 小花把其他人叫过来,把样式雷和胖子肚子上的地图全部摊在帐篷的防水布上,对比样式雷和胖子肚子上的地图可以看到,两者完全没有共通之处,根据胖子地图上的路线推断,这座山的岩层里,有非常复杂的自然裂缝体系,蜘蛛网一般,其中有一条通往了闷油瓶他们所在的区域。 而闷油瓶他们是从样式雷标志的路线进入的,也就是说,这些裂缝在山体岩石中,和样式雷标示的路线是相通的。 我不知道胖子是靠什么在这么多裂缝岔路中找到正确路线的,也许是他的运气好,或者是他一条条地试探找出来。但是,显然,通过这一条裂缝回去寻找闷油瓶他们,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这就意味着,我又要进入到那压抑狭窄的空间内,我曾经不止一次发誓,绝对不会再让自己进入到那种境地当中去,但是命运的玩笑,却一次一次告诉我什么叫身不由己。 第二十三章 小花道:“有几点是必须考虑的。比如说,胖子到底被困在那缝隙里多少天了?有可能只困了几个小时,也有可能困了几天了,那说不定在他刚刚被困住的时候,底下的人还活着,但是现在已经遇难了,他刚被救起的时候神智混乱,让我们去救,也许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点,胖子如果不醒过来跟我们说,我们自己考虑没有意义。”我道。 “对,不管怎么说,我们得当成下面的人还活着去应对一切。”潘子道,“如果他能醒最好,不能醒我们还是得下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想起闷油瓶的古刀,心里不是滋味,“但是我们不能无限制等下去,你们现在就去准备, 五个小时之后我就去把他叫醒,问出消息后立即出发,如果问不出我们也必须出发。” 潘子和小花对看了一眼,显然有些犹豫,我道:“不能浪费胖子给我们带来的时间。” 潘子就点起一支烟,点了点头,就对身边的几个伙计说道:“好,一切听三爷的,你们分头准备,五个小时。” 那几个小鬼都很兴奋,立即点头,小花带着他们分头走开了,潘子又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什么话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问道。 潘子轻声道:“小三爷,这些孩子,都是苦出身,我们在考虑事情的时候,要给他们留点余地。他们并不是炮灰,他们也都是命。” 我看着潘子,忽然心中就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潘子递给我一支烟:“五个小时后,我和花儿爷带一半的人下去,你和秀秀皮包留在上面,假设我们出事,你们还有一次机会。” “为什么?”我一下就急了。 “我们没有其他办法。”潘子道,“这是必需的措施。” “那这样,我和你下去,小花在上面。” 我道,“要我在上面等,我宁可下去。” 他指了指脸颊:“您现在是三爷,您在就有希望,您如果出事了,那就真的完了。” 我愣了一下,知道他说得很有道理。 “小三爷,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好好走吧。”潘子轻声凑过来道,给我点上烟,然后站起来,就对其他人大吼道,“三爷说快点,别磨磨蹭蹭的,想不想发财了!五个小时后没准备好,就留在上面喝西北风!” 皮包真的是个小鬼,年纪太小了,其他人准备时他就在湖边打水漂玩儿,潘子说,这一行都有自己的装备,他不用下去,自然不用整理,而且这个行当里,嚣张的必有绝活,因为没绝活的嚣张一次基本都挂了。 小花的东西显然整理得非常好,一直在研究“肚皮地图”,我看着潘子到处去忙,想起他最后的那些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潘子那是一种指责,虽然我听了有些不舒服,但我知道他是对的,一个真正的领导者,是必须平等地考虑所有人。 但是,我并不是一个真正的领导者,我只是个冒牌货,当时我想反驳他,但他的最后一句话,让我明白了我是一个内心懦弱的人。 确实,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没法拿任何理由当借口。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人会在我急切地说“我们快点下去”的时候说:“不对,现在还不是时候。”唯一能说这句话的三叔已经不在了,而我代替了他的位置。 第二十四章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很多三叔当年的样子,我忽然意识到,当三叔说着“不行”或者冷着脸点头说“可以试试”的时候,他的内心绝不会轻松。我曾经觉得说那些话是如此的简单,不自己经历,很多东西真是我不可能知道的。 很快,小花开始做动员了,我看到他拍手让准备下去的人聚过去。 在夹喇嘛的过程中,所有最核心的信息,都是在下地前才会透露给喇嘛们,铁筷子用这种方法防止黑吃黑或者喇嘛们泄密给其他人。 小花是一个很有表演天赋的人,他显然没有我的那些烦恼,早在我还享受着单纯生活时,他已经习惯了我刚才纠结的事情。我看着小花聊天似的和那些人布置着,轻松得犹如一场演出前的讲戏,我有些羡慕,又有些酸楚。 “这种不同,平常看看不出来,但是你通过倒影来看就十分明显。”我走过去想去听听,就看到他指向湖的对面。 湖面四周的一切都在月光下,我手搭凉棚,仔细去看湖中的景色,只见四周的悬崖在倒影下反转了过来,能看到对面湖边一整圈的山势,起伏不定。 “很神奇,这些山里隐藏了一座极为罕见的古楼,可以说是张家古族的群葬墓穴,这里风水相当特别,呈现一种群仙抱月、吸风饮玉的格局。你们看那边的山头,树木摇曳,但是湖面上平静如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说明这个地方,如果风吹入的方向不对,是碰不到湖面的。古书上记载,这种湖里很可能有龙,湖边的山脉就是龙脊背,古楼修在龙脊里,那是敲骨吸髓,有点凶恶了。” “龙肯定没有,我们之前潜下去的时候屁也没看到,娃娃鱼倒是有。”我道。其他人看我来了,立即让开一条路,都点头道:“三爷好。” 我示意不用管我。小花继续道:“古书上记载,有两种湖里很可能有龙,第一是深不见底,湖面太平静的,第二是无风起浪,那是通着海的。其实,你自己想想,湖面平静,说明这个湖静谧,无风起浪,说明湖底连通着地下河,这都是湖里有大鱼的因素。所谓的龙可能就是非常大的鱼。” 有个伙计问道:“为什么凶恶?这里风水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一般风水讲究卧居清远,或者雄于领上,都是以山脉为依托、水脉为灵息,以求长存永固,但是,这座古楼如果真的存在,修在龙背上,断了风水脉,等于一个肿瘤。” “你是说,这条龙脉——” “很可能已经死了。”小花道,“所以难怪张家有迁坟的习惯,他们的群葬墓能在龙脉上敲骨吸髓,吸光了龙气就换一条。” “那为什么呢?这种格局有什么好处呢?” 小花摇头:“没什么好处。要说好处,只有一个,但是如果是那样,咱们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他皱起眉头,转头问我:“三爷,兄弟们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我对他这种奇怪的玩笑无语,他看我们没什么反应,就失笑。潘子就道:“花儿爷,你这玩笑到哪个字为止,前面半句是玩笑吗?兄弟们为了发财才来,你可不能吓唬我们独吞。” 所有人都哄然大笑,就在这个时候,皮包从湖边走了过来,对我们道:“几位爷,刚才我打水漂的时候,一直在琢磨一个事情,我觉得你们在下去之前,得考虑考虑我琢磨的这个问题,因为你们的推测可能是错的。” 第二十五章 我们愣了一下,小花就道:“哦,果然是高手,你想到什么了?” 皮包摊开他的手,他的手里全是用来打水漂的小石片,显然说完后还想回去打。 “你们提出张家人有群葬的习惯,古墓不是封闭的,是开放式的,后人死后可以多次进入古墓安葬,对吧?” 我们点头,他就道:“假设一下,张家古楼在山体之中,他们的古墓是多次使用的,家族死者都要葬入古墓之中。你想,这其实挺劳民伤财的,你大老远抬个棺材,从外面走山路进来,一次还行,但这几百年里张家总不会只死一个吧,这么大的家族,死个十来个总有吧。如果隔三差五的,村子老是出现神神秘秘的陌生人,那村子里肯定会留下什么传说。但是在外面的巴乃村,我们什么传说都没有听到,这有点说不过去,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你的意思是说,张家古楼是开放式古墓,死者归葬的推测是错误的?”有个伙计问道。 “不会,我们在四川明显地看到了开放式古墓的证据,这么精密的设计,肯定不会是闹着玩儿。所以,开放式古墓一定是正确的。”小花道。 “我没说老板们是错的,我是说这件事情,有蹊跷。” 我不得不承认皮包说得有些道理,难怪他是新生代里身价最高的一个。不过,他说的问题对于我们并没有实际价值。 “其实,未必是这样。”小花道,“也许历史上有一些传说,但是没有留存下来,因为这个村子所处的地方,在历史上并不是一个平安之地,这里一直有战争发生,这个村子里的人,可能已经因为屠杀或者瘟疫死绝,然后重新从其他地方填军进来好几次了。” “即使如此,这个村子百年内总没有被屠杀过吧,到阿贵现在最起码四代人了,这段时间内,按道理也应该有张家人进村入殓才对。” 我们都皱起了眉头,这确实比较奇怪,难道张家人在阿贵四代人的时光中已经完全没落了,还是说,这段时间张家没有人死亡。 “我们并不是什么传说都没有听到。巴乃是有传说的,最近的一个传说,我们一直在讨论,年代还非常的近。”沉默半晌,小花忽然道。 “是什么?” “带着铁块的考古队。”小花道,“就是一个‘传说’。不过——”他啧了一声,“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就有意思了。” 我一开始不明白,但是随即我冒出冷汗,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有意思,难道是这样?” 潘子不明白:“两位爷,我读的书少,别打哑谜行不行。” 我对潘子道:“我们之前最熟悉的巴乃的传说,就是考古队的事情。这里有一个心理误区,结合皮包说的奇怪的地方,那考古队的事情,完全可以有另外一个思考方向。” “请三爷赐教!” “我说得简单一点,张家是个大家族,必然生活在巴乃村外,很可能是外省,如果张家有人逝世,那么归葬的习俗会让他们来到巴乃,势必巴乃村子里会有外人出现。这里会产生两种可能性,一是外人的数量很少,尸体被偷偷地包裹着偷偷进山入殓;二是棺材或者尸体非常沉重,所以外人的数量相对较多,会是一支送殡的队伍。”我点上烟,“前一种的可能性不大,这深山之中,要往返需要大量的物资,两三个人背一具尸体进山是不现实的,而第二种可能性就大了很多,但是你有没有发现,这所有的特征,和考古队的出现太像了。” 第二十六章 潘子一拍大腿,也明白了。“我的娘亲,你是说,那根本就不是考古队!我和谐操,当年的考古队,是给张家楼来送葬的张家族人?” 我点头:“我们被考古队这个名字先入为主了,我们一直认为是考古队就必须挖点什么出去,但是,也许,他们到这里来,根本就不是挖什么东西出来。”小花点头:“他们是在送葬。”“可是,霍家也在其中啊。”我道:“她难道是张家人吗?”“不不不,我们从头想起,结合所有的资料。” 小花道,“我们知道,那支考古队的规格很高,甚至受到了某个最高领导人的接见。”我道:“有一个人告诉过我,当年的事件,有着强烈的政治氛围,甚至已经通天了。背后的背景极其深。”小花继续道:“我们一开始都认为,他们是在这里寻找张家古楼,并且从里面拿取什么东西。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些铁块。” 我道:“现在,我们都知道了,他们可能不是要拿东西出来,而是送东西进去。他们——是在送殡。队伍中有霍玲,虽然霍玲并不姓张,但大家族出殡,还是会有很多异姓同胞的,所以霍玲在其中并不是不可能。”我和小花同时沉默了,我脑子忽然就有点僵硬,那不是思维混乱,而是思维极度清晰的僵硬。 隔了好久,潘子才说道:“操他们奶奶的,这些我都没兴趣,我只想知道,如果你们的推测是真的,他们把谁送进去了?”我摇着头,心说鬼才知道,谁都有可能啊,又问小花道:“张是天下第一大姓。会不会是张大佛爷?”“不可以这个作为推论,在那个时代,改个名字太容易了,老九门每个人至少都有十几个化名,他们那批人最后的名字几乎都不是原名。 张大佛爷显然和张家应该有关系,但是按照我对他们的了解,应该不是,而且霍玲阿姨在老太太嘴里并不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如果是张大佛爷入殓,怎么样也应该是老太太亲自去,而不会找一个并不算特别出色的晚辈。”我点头,小花的说服力很强,他又道:“另外,还有一种非常大的可能性,就是‘鸠占鹊巢’,被送进去的主,很可能不是张家的后人,可能因为张家古楼有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诡异作用,所以他们把尸体送了进去,那也能从另一个方向解释刚才三爷的问题了。”“你是说,为什么霍玲会在送葬的队伍里面吗?”“比起把一座古墓里的东西拿出来,把一具尸体送进去,其难度可能更大。 假设当年老九门联合盗墓活动的幕后势力,同时也是七九年考古队的幕后势力,那七九年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就应该是老九门事件的延续。不比盗墓是单纯的破坏,入殓一个古墓,就好比是在螺蛳壳里做道场,这种情况下,对于队伍要求就更高。新生代的霍玲被征召出现在这里,并不稀奇。”我摸了摸头上的汗,心说这真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状况。 “当然,我们现在只是推测,事实到底如何,要进到里面才能确定。”小花道,“无论是什么真相,显然都和我的上一辈有联系,我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我的上辈中有那么多人忽然想要洗底,放弃那么大的盘业不要,宁可让自己的子孙做做小本生意。这水也太深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老九门里的几家,我道:“但是,不是有很多家还是传承了下来?” “传承下来的那几家,无一不是有非常上头的背景,很可能也是身不由己。”小花道,“比起我们这些陷在这个圈子里不可自拔的可怜虫,吴老爷能设置这么一个布局把你们洗白,真不是一般人啊。虽然说我爷爷解九爷一直是老九门里公认的奇才,但是在魄力上,还真是不如狗五。” 真的是这样吗?我听小花说着,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丝灵感。 我有很多事情并没有和小花他们说,他们并不知道解连环和我三叔之间发生的那么多事,小花说的我爷爷故意洗白,我一直以为是很轻松的过程,但是被他这么一说,我忽然就意识到,也许我想得太简单了。 首先,是我家里整个情况,我的父亲两个兄弟,一共是兄弟三个人,我的老爹是完全洗白了,二叔半只脚在里面,半只脚在外面,三叔则是继承了一切,但他是自学成才,我爷爷并没有教给他太多。 这样的结构,真的是自然形成的吗?我想到了三叔和二叔都没有子嗣,只有完全洗白的我老爹生了我。如果如小花说的,那情况是否是这样——这是一个沉默的约定。 三叔进入行业,作为背负一切的人,二叔作为备份,在暗中权衡,而我的父亲则完全退出,这样,在三叔这一代,那神秘的压力可能就不会那么大,再到下一代,我三叔和二叔都不生小孩,就在我这一代,吴家和这个神秘压力的关系就完全隔断了。 想起来这个过程也是相当有可能的事情,我狠抽了一口烟,心说,三叔,苦了你了,虽然你已经被掉包了。 云彩这时候招呼我们吃饭,小花就对我道:“不聊了,几个小时之后一切就见真章了,如果失败,那就直接在下头问我们长辈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胖子第一次醒过来是在四个小时之后,小花已经把所有准备做好,我们都心急如焚地等待他能给我们什么提示,但他醒过来之后,只坚持了十分钟就又睡着了。期间他又醒了三次,都是意识呆滞的状态,根本无法交流。 哑姐说他是身体极度虚脱,给他挂了一些蛋白质,在这段时间里,我们一直在研究他肚子上的“图”。我们根据伤口新旧的情况,判断出了大概的走向,这些刻痕,每一次转折应该都是一次岔口,从胖子肚子上的花纹程度来看,这下面的裂缝复杂程度,没有图是根本不可能记住的。 我非常心急,不知道我们这样的等待是否是在浪费时间,胖子让我们循图救人,应该靠着这一张图就能把人救出来,会不会还是太过于小心?如果下面的人因为我们的犹豫最后出事,我一定会后悔得一头撞死。 小花是我们几个人里最冷静的,他觉得我们除了一张路线图,没有得到任何更有用的资料,现在下去的危险性很大,也许不仅救不出他们,反而把自己困进去。 潘子之前提醒过我,我一直告诉自己,必须为所有人的生命负责,所以小花说的是对的,但是无论心里说多少遍,我脑子只有无比的焦躁。 又等了四个小时,胖子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这个时候小花才决定动一动。 他和潘子先带人下去,摸一下这张路线图的情况,看看是否准确,我在上面,第一时间等胖子醒来。这是潘子之前的方案。 我让他千万要小心,他和潘子两个人,对于我太重要了,这盘棋靠我一个人是下不过来的。小花告诉我,一意识到有风险,他不会冒险,会找人把消息带出来,并在原地等我第二梯队的到来。 他们离开之后,我就到胖子的帐篷去,把秀秀抓在身边照顾胖子,以防哑姐和我单独相处的时候对我发难。 我原以为至多就是再两个小时,这死胖子也应该醒了,没有想到的是,等到胖子完全清醒,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小花他们下去之后,似乎比较顺利,并没有不好的消息传来,这勉强使我不那么焦虑。所以胖子醒来之后,我还比较有耐心等他复苏过来。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的苏醒是以他那种的状态。他先是睁开眼睛,看着帐篷的顶端,隔了十分钟眼珠子才动了一下,慢慢地扫向我们,扫完之后,他的眼睛又闭上了。 我们以为他要睡,我已经有点按捺不住,想用冷水去泼他了,没想到他又睁开了眼睛,开口说了一句话:“这个梦里有老爷们儿,那肯定不是梦了。” 哑姐问道:“你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有,我很想揉揉那地方,不过我说了你会骂我臭流氓。”胖子很缓慢地说道。 哑姐看了我一眼,显然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人。 胖子眼睛又转了一圈:“三爷,你不是挂了吗?怎么,难道胖爷我也挂了,你来接我了?妈的,那个臭娘们儿到死都不肯来见我一面吗?” “少废话。”秀秀就道:“你行不行,行就快把情况说一下,我们得下去救人。” 说到这个,胖子目光呆滞了一下,很久才反应过来:“**,我差点忘了,我出来几天了?”说完他似乎才回过神来,想坐起来。但睡太久了肌肉有些麻痹。一下没起来,哑姐就去拽他,在他背后塞入几只背包让他靠着。 他又有点呆滞,哑姐给胖子头上盖上一块毛巾,拉开了帐篷边的窗口,让阳光照进来,刺激人的精神。 秀秀把我们怎么发现他的情况、时间都和他大概说了一下。他望天似乎在默想,半晌才道:“那我离开那个地方已经十二天了。”说着转头,“天真呢,我好像之前听到过他的声音。” “他已经下去了,你说让他循图救人,他和潘子都去了,快四十八个小时了。”我道。 胖子听了喃喃道:“他们下去了多少人?” “四个人。”秀秀道。 胖子想了想就道:“这样的话,我还有点时间,这小子总算得劲了一次。我还以为这次凶多吉少。三爷你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又出现了?” 我干笑一声:“说来话长。你得告诉我们你们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胖子做了个要喝东西的手势,皮包马上去泡了一杯咖啡,胖子就道:“我等下和你说,你先说你们还有多少人?” 我告诉了胖子,胖子就道:“我们得在十二个小时内出发,我带路,你们还可能赶得上他们。” “你还要进去?” “这里面的情况很特别,我等下和你说了就知道,按着我的图走基本没有什么危险,天真应该能应付得过来。但是,最后那一关他们肯定过不了。” 我熟悉胖子,看他说这话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于是给皮包打了个眼色,让他立即再去准备。 胖子活动了一下手脚,还是有些迟钝,他的脸在阳光下更加清晰,脸非常水肿,显得更加疲惫。我问他要不要再睡,他摇头喝光超浓咖啡,便开始说话:“没太多时间,我得把我们遇到的事情立即告诉你。” 我点头,他就叹了口气:“**,三爷,我这次真的是大开眼见,想不到世界上还有那么奇怪的地方。”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胖子把他们进入张家古楼的所有过程详详细细对我们说了一遍。胖子的叙述极其生动,如果我完全能够记述的话,会是非常好看的一篇短篇小说,但是显然没有这么多的时间。我只能挑选其中最关键的部分叙述出来。 入口在离妖湖十几里外的深山之内,说是山路十几里外,其实也就是隔了一座山而已,胖子指了指湖对边 的峭壁,说就是悬崖的另一面。入口是一个向下斜着开山进去的石隧道,在一棵大树之后。这棵大树几乎是横在山体上生长的,身上全是菟丝子一般的藤蔓植物,入口就在树后。其实树干和山体之间只有一个人的距离,要挤入到这条缝隙里,才能找到那个入口。 他们从入口进去之后,遇到的大部分阻碍都是堵塞性质的。比如说,非常非常厚的石墙。那些几管都有非常奇怪的开启方式,但是开启之后,每个堵塞机关与机关之间的路途却非常的平静,平静地非常不可思议。 他们一直往里走,通道很狭窄,几乎只能够匍匐爬行,这一看就是他们打盗洞的一种方式和习惯。整个通道的基本形状是方形的,通道的地上有很多腐朽的干裂滚木,胖子认为是当地人拖拽棺椁时留下的痕迹。 事情发生在第三道机关,也就是我们在四川提供了错误密码的那道机关,仔细去想的话,那其实非常奇怪。因为胖子说,即使他们按错了机关,他们还是能打开那道石门,并没有什么致命的事情发生。 更奇怪的是,他们走过整条通道,一路看过来,都发现整条通道几乎没有任何放置了机关的痕迹。这是闷油瓶最先发现的,他对所有的墓葬和机关都有很深入的研究,所以他的判断是可以相信的。也就是说,这些开门的暗号,似乎只是摆设而已。 这非常奇怪,毕竟使用这么大精力在深山里做这么复杂的密码承传方式,而真正使用密码时却只是个摆设,这不符合情理。面对这种情况,其实他们反而更加不安,因为这意味着两种可能性。第一种可能性就是,这里确实没有机关,他们过度小心了。另外一种就是,这里的机关设置,超出了闷油瓶的经验范围。 很快,他们就发现,他们遇到的情况,绝对不会是第一种,但是是否是第二种,他们却又不敢肯定。 他们通过密码错误的石门,在低矮的通道里,继续行进了大约一两公里,就发现了不对劲。 出事那一刻,胖子最先看到,前面出现了一丝非常奇怪的光亮,他还以为终于到达了张家古楼,兴奋得要命,但又要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一百米的路段,他们几乎花了三个小时才探索走完,直到走到那个光亮跟前时,却发现一切都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那竟然是阳光。 胖子拨开那里的藤蔓往外走,发现他们竟然走了出去,外面是一片隐秘的山谷。通道的尽头,竟然也是一个开在山腰岩石上的出口。 他们从洞口爬出,顺着山腰爬上山顶,就发现自己依旧在入口所在那座山附近,很多景观都曾经看到过。这让他们觉得很不可思议,他们经过长途跋涉,竟然直接就走了出去。 他们在山上找了很久很久,再也没有发现还有另外的入口。显然,如果按照这样推断的话,这条样式雷标示的通往阴山古楼的隧道,几乎只是一道笔直的石道而已。它没有通向任何古楼。 霍老太认为根本不可能是骗局,一定是哪里出错了。于是他们长途跋涉翻山越岭,在此回到大树后的入口处,开始按照当时我写给他们的提示,一个一个机关再次经过。这次的结果更加不可思议,他们还是走了出来。但入口却在另外一座山上。 那是一座山的山脚,旁边还有一条非常漂亮的瀑布。 同样的一条路,走了两次,出口竟然完全不同,只是都毫无例外地把他们引出了这个山沟,引出了石道。 当时,胖子也想到了我们在四川之前想到的那个问题,比如说那会不会是一种错误保护机制。毕竟开启这个古墓的人,存在记错密码的可能性,如果因为张家后人在传承上的某些错误,或者因为战乱及更多社会因素,使得获得密码的家传信息缺失一部分的话,至少他们的子孙不会因为错误地启动机关,而被祖先的机关杀死。 鉴于张家古楼的迁坟和群葬的习俗会产生很多回迁尸体的工作,所以这样的错误是有可能发生的。那么,作为张家古楼的设置者,考虑到这一点,会否使用某些软性机关?也许他们并不想杀死入侵者。 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因为即使张家古楼的设计者真的是这么想的,那么这种软性的机关又是怎么建造的呢,这有空间上的悖论。 当时他们并不认为,是我们提供的密码错误了,他们认为,错误应该在他们打开机关的方式上。 我不由得想起了在云顶天宫遇到的事情,难道古人就有这种技术? 而这样的局面对胖子来说非常非常尴尬,因为他们既没有遇到什么事情可以阻碍他们继续探索,又没有任何办法前进一步。他们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尝试。但是,几乎每一次,他们都是从不同的出口出来。这些山里也不知道有多少出口,竟然每次出来都不一样。 他们先是讨论了这里有尸胎存在的可能性,胖子的摸金符又被烧了一回,但是这一次完全没有了效果。 这种打又打不到,挖又挖不着的感觉,让他已经近乎崩溃。整个队伍完全不知道自己处在何方,当时甚至又觉得,整个张家古楼不在我们的空间当中,处在另外一个空间里。只是可惜,通往这个空间的通道,还没有嫁接到这个空间之中。 我听到这些过程当中,我是知道胖子他们最终还是找到了张家古楼的。我非常庆幸的是,搞错的密码并没有把他们害死,但是现在我急于知道张家古楼后面的事情,比平时还着急了些。 “不用跟我说这些细节,直接告诉我结果。”我说,“你们最后怎么进入古楼的。” 胖子摇头:“不是你们,是他们,我没进去。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进去的,我只能告诉你经过以及他们为什么一定还活着的理由。” 在长时间的无计可施之后,他们终于停下来,开始思考事情的真相,进行某些假设。胖子祭出了他的枚举法。 这一次的几个选项是这样的: 1.这条隧道之中,存在着他们无法理解的精巧机关,这些机关运作导致了这个结果。 2.这条隧道确实超越了时空的限制。 3.他们的神智被什么东西左右了,这个东西和尸胎不同,用犀角燃烧了也无法找到。 他们对此一一进行了测试和反驳,在闷油瓶反复确定这条隧道不可能有机关后,胖子用了他自己的方法,他在石壁上凿了几个小洞,放置了一些炸药,然后进行小范围的爆破。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里的石头没有他想的那么结实,石壁被他炸掉了很大一部分,出现了一个大深坑,他继续往里炸,想找到石壁后可能有空间的证据,但是炸了几次,坑越来越深,露出来的全是石头。 这样的爆破他找了好几个地方做测试,都是一样的结果。第一条被验证是不可能的。 第二条胖子压根就不相信,他对尸胎耿耿于怀,认为一定是隧道里有什么东西魔怔了他们,让闷油瓶一路撒血,看看有没有效果。闷油瓶没有理他,但是提出了一个能发现问题的办法。 他们在隧道的两头,各站一个人,在入口处的人一定不会变,但是,如果隧道的出口会移动的话,在隧道里行走的人往回走,从入口再次进来之后,守在隧道出口的人就有可能会看到隧道口子移动的真相。 因为在隧道出口,发生的状况可能非常的匪夷所思,所以人选是闷油瓶,而胖子在入口的位置,其他人则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回到入口,通过通道。 胖子为什么会被选在入口的位置,是因为当时在霍老太的队伍中,只有他们两个人还保持着相当的行动力,这和胖子以及闷油瓶之前大量匪夷所思的经历是分不开的,所以在其他人都崩溃的时候,两个人几乎都在单干。 也亏得这样,胖子才得以现在能和我说话,因为这一次,进入隧道的队伍,再也没有回来。 他等到第二天天亮,才确定事情不妙,值得往隧道里走去,这一次,他就发现,隧道发生了变化。往里走了十几分钟,他再次走出了隧道,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回到山外,而是进了一个黑暗的地方。 他打起手电,一下就发现自己在一个洞穴水潭的边缘。这是一个非常奇特的水潭,呈现一个葫芦形,下头是水,上头是空的。 中间有一道石梁贴着水面通到对面,胖子走了过去,发现对面是死路,而在石梁的中段,他看到水面下有一些东西。 那是一块水面之下的平面,离水面有一巴掌深,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凿出来的,胖子伸手下去按了几把,发现还比较结实,于是下水,贴近水面,很快这块平面就发射出非常耀眼的手电光。 他发现这是一面镜子。整个湖面地下一个巴掌深的地方,有一面两三丈宽的镜子。 就在这面镜子里,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倒影。那是一座巨大的雕梁古楼,倒映在镜子之中。 胖子的第一反应,是古楼悬挂在这个山洞顶上,立即抬头去看,却发现头顶什么都没有。他非常惊讶,低头去看,除了自己的倒影,那座镜中的古楼,悬鹑百结,分明就在自己身下。 如果不在头顶,难道这不是一面镜子,而是一块玻璃,这古楼其实是沉在水中的? 他喊了几声,没人答应他,只得走到镜子的边上,跳入谭中,想看看水下是否沉着古楼。这一跳下去他就立即知道不可能了,原来这水潭极浅,镜子是在一巴掌深的水下,而水下的空间,也只有到小腿的高度,他俯身潜入镜子下面,游了一圈儿,发现潭底就这么深,不要说藏下一栋古楼,就连趴着抬头都难。 那这是怎么回事,胖子重新爬上那面镜子,他怀疑,是否那镜中的古楼,只是一张画而已。 如果说阴冷的洞穴和诡异的古镜并没有让他觉得恐怖,但是等他趴在镜面仔细去揣摩这镜中的古楼时,他看到的东西,让他浑身有了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毛骨悚然。 在古镜之中,他看到了一栋古楼,而在古楼的一条走廊上,他赫然就看到了闷油瓶和霍老太他们正在其中休整,他看到了手电的光线,在走廊的缝隙中闪烁。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胖子头上的冷汗发着炸地往外淌,似乎自己正存在于某本志怪小说的情节中,他敲打着镜面,想吸引镜中人的注意力,然而下面的人根本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听到这里,我也完全蒙了,反问胖子道:“你是说,他们在一面镜子里?” 胖子点头:“对,这座张家古楼,在一面镜子里。” “怎么可能。”我心说,问道:“你确定是看到了,不是幻觉?” “三爷,咱下过的斗虽然不比您多,但是怎么也算是北京城里叫得响的号子,是真是假,我会分不清吗?千真万确,那楼,就是在一面镜子里,他们全在镜子里的楼上。” 胖子不敢对那面镜子做什么,只得按照原路返回,然而,事情并没有想的那么顺利,他一路回来,走了几个小时,都没有找到出口。 那条本来非常安稳的隧道,如今怎么走也走不完,无论他怎么跑,怎么大吼,他面前永远是一条黝黑的隧道。 当时他感觉,这条隧道是有生命的,它可以任意改变形态来戏弄隧道里的人,可能是他们的行为最终触怒了这条隧道,隧道要用这种方式让他在绝望中死去。 直到几乎跑到绝望时,胖子忽然就看到了一个救星,他看到隧道前方的石壁上,出现了那个自己炸出来的深坑。 他记得这个深坑的位置,其实应该在隧道的开始段,隧道是斜插入山体的,而这段山壁的岩石,并不坚硬。 胖子此时发挥出他的狠劲,他把自己身上所有的炸药分成了十几份,硬生生地想要炸出一条路来。他硬炸还往里炸了六七米的深度,虽然没有炸出通路来,他却在岩石中炸出了一个人的影子。 他想起我们当时在洞里的经历,直接砸破了外面的石皮,把石中人狠狠地砸死,然后挤入了石中人活动的缝隙中,一路狂爬,一直在里面爬了好几天,竟然找到了出去的路。但是没有想到,出口竟然那么小,他挤不出来,只得在那个地方等着,等了四天,我们才出现。 我听完胖子的叙述有点找不到北,这应该是我遇到的最离奇的叙述,我了解胖子,他其实是一个心很细的人,不太可能会看错。 但是,闷油瓶他们竟然会在一面镜子里,这怎么可能呢? 我不相信这是真的,聊斋中好像有镜中人的故事,但入这一行这么长时间,我知道有些可以信,这个却实在是不太可能。 一定有蹊跷,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诡计。 我想到了云顶中的无限死循环,想到了胖子说的他们进入张家古楼的诡异过程。在我们到现在所有的倒斗过程中,不止一次地遇到过即使解决了也无法解释的机关陷阱,现在,张家古楼之中这种陷阱爆发般地出现了,看来我们应该会接触到这些奇怪现象的核心。 当晚吃饭时,秀秀就问我怎么办,我心说其实不是我的打算,潘子之前已经帮我打算好了。如今我只是示意了一下,皮包便开始全力准备,肯定潘子之前已经安排过。 虽然说我是三爷,但还远远没到潘子他们能放心让我自己做决定的地步。 胖子当晚已经能走动,我去帐篷里再去看他,他正看着自己的肚子直骂娘。我对他道:“这一次我们要能成功,你的肚子居功至伟,我给你的肚子发个锦旗,上写天下第一肚。” 胖子道:“三爷,您可别扯这些风凉话,这一肚子的疤,老子以后泡妞都麻烦,妞儿躺我肚子上咯得慌。我得去找家纹身店给它整整,你说我文个象棋棋盘怎么样?以后双飞的时候,妞儿能在我肚子上下棋。” “我觉得你直接涂黑算了,然后打几个钻石的肚钉,就说文了个夜空,这样比较有诗意。”我道。 “好主意,还是三爷有文化,胖子我书读的少就是吃亏。”胖子说道,便看了看帐篷外面,“我的事儿,你们没人告诉那丫头吧?” “没说你还要下去,不过她知道你回来了,很开心。不过告诉她又如何,她又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你就别自作多情了。你比我小不了几岁,老牛吃嫩草也要有个限度。” 外面传来云彩的声音,胖子摸了把脸上的胡渣,偷偷看了一眼就道:“老子连别人祖坟都敢挖,小妞不敢泡?我告诉你,老子这一次还真准备真爱了,谁也别拦,没人比我能给她幸福。” “你能给她什么幸福。”我失笑道,“以后熬猪油不用去菜市场吗?” “老子有臂弯啊。”胖子道,“老子能养活人。” 我被他说得心中就郁闷,他似乎完全认不出我,我也没想好是否现在就暴露身份,因为毕竟我心里对于整个局势是没有底的,不知道暴露了会不会带来什么我想不到的变故。 于是不和他扯淡,问道:“你身体恢复了没有?” “不就十几天没睡吗?”胖子道,“睡一觉早就没事了,我是壮年才俊,和你们一样是吃过苦的,受点累不算什么。”说着就道,“而且你们没我也不行,所以你如果要劝我留下,还是省了,我在这里待着非急死不可,你知道我的脾气。” 我点头,他就道:“里面那东西倒不足为惧,但是那楼他妈太邪门了。不怕慢,就怕冒进,东西能带多少就带多少。我们上一次就是吃了轻装的亏。” 这话他已经说过一遍了,我点头,他又指了指另一边裘德考营地的方向,让我靠近点,我靠近他就对我耳语:“三爷,你把那叫皮包的小子叫过来,鬼佬那边,我们得搞几把枪来,得要你帮忙。” 我道:“我觉得,尽量不要去和他们发生关系,这批都是亡命之徒。” “能有我们亡命吗?”胖子呸了一口,“这话肯定是小花那小子说的,三爷,您可别听那小子的,那小子是文帮唱戏的,当然不喜欢打打杀杀,你们传统家族有手艺胆子大,我可不是。我和你说,没枪就罢了,要是有枪,老子就是卖屁股也得去弄几把。那叫信心百倍。” 我知道胖子很多想法基本上都是对的,就问他道:“你准备怎么办?” 胖子穿上衣服,抹了把脸就道:“您别管,把那人叫过来给我指挥就行了。” 再次看到胖子时,我看到他已经在擦枪了,皮包鼻青脸肿地在那里数子弹,一边数还一边有点哽咽。我心说我靠胖子到底干了什么,但是也不敢多问。估计皮包是被胖子什么损招忽悠了。 弄来的枪是我见过但是叫不出名字的枪,胖子说,这是乌兹,是一种微型冲锋枪,人送绰号“小叮当”。 我拿来掂量了一下,非常重,这枪我见过,就是《真实的谎言》里施瓦辛格老婆用的那枪,问道:“什么叫小叮当?”“因为这枪打起来,枪口跳得很厉害,就像小叮当一样。” 我心说小叮当什么时候跳得很厉害了?一想,胖子和我们生活的年代不同,我记忆里似乎有一本国产的木偶片叫做小叮当,那里面的木偶确实老是跳,不过如此说来,这外号应该是胖子本人取的了。 擦完枪,胖子把子弹压进子弹匣就道:“我真没想到他们能搞到这东西,现在的黑市还***靠谱,这东西他娘的最适合近身战,特别适合在狭小的空间里,杀伤力很大。就是没搞到多少子弹。” “就一把?”我道。他立即甩给我一个东西,我接过来一看,是一把很奇怪的,好像被加工过的手枪。 “伯莱塔,意大利枪。”胖子道,“不过好像被他们加工过了,轻了很多,如何,三爷若不嫌弃,也拿一把防身?” 我看胖子的表情有些似笑非笑的,好像有什么隐瞒的事情,心里不免有些奇怪,不过我是三爷,没法像吴邪那样直接逼他说出来,只得作罢,掂量了一下枪,果然很轻。胖子甩给我一条毛巾,让我包上。“装起来,别让人看到,他们正找呢。” 我用毛巾包住枪,几年前刚看到枪还很惊奇的,现在就好像看到老朋友一样。我揣好了,胖子就咔嚓一声拉上了枪栓,然后再解开,也塞进自己的包里,道:“这下子老子晚上能睡个安稳觉了。”然后将这个包就抱在手里,亲了一口。 我看着胖子的眼睛,越发发现他说这话时,眼中很严肃,不由得心中一沉,他那种“有所隐瞒”的态度和决绝的眼神让我心里很不舒服。 希望他所隐瞒的那个消息,和以前那些一样不靠谱和无伤大雅。 我还想和他聊点别的,特别是聊一下他在隧道中经历的细节,忽然就听到了砰的一声巨响从帐篷外传了过来,好像是什么东西爆炸了。 胖子比我反应快,立即要出去,四周的人全听见了,都看向声音出来的方向,就听一连串枪声从裘德考的营地方向传了过来。 我看向胖子:“你干的?” “当然不是,胖爷偷枪又不是偷袭。” “走!去看看。”皮包好动,已经冲了出去。 我看着那边情况不对,跑出帐篷,打手势让其他人收拾东西,把需要的东西全部往丛里撤,然后猫腰和胖子一起往那边摸去。 还没走到,那边几乎是打仗一样,到处是枪声,黑夜中子弹的曳光就和战场一样。 “什么情况?”胖子骂道,“不会是解放军围剿吧?” 皮包道:“胖哥,你看,子弹不是对射,只有射击,没有还击,都在毫无目的地——” “不是毫无目的。”胖子道,“胖爷我十岁摸枪,这些枪都在短打。那边有东西在袭击他们。” “什么东西?” “不知道,但是从河里来的。”我说道,指了指树上,那树上有一个狙击手,现在所有的子弹都往河里,一秒打一发。 胖子拉上枪栓就往湖边靠去,我跟过去,他极目眺望,但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刚想过去,我们身后自己的营地里,忽然也传来了惊叫的声音。 我们立刻回身,三步并作一步,一下就看到从我们营地边的湖水里,浮出了好几只猞猁,猛地就往岸上扑过来。 胖子抬头就是一梭子,直接把一只猞猁打回到湖水里。 我冲过去,从篝火中举出一根柴火,往哑姐和秀秀两个惊叫的地方甩去。 一只猞猁被柴火逼退,我靠过去护住她们,两个都立刻抓住了我的手,我没法用枪,只得挣脱出来,让她们互相靠着。 胖子用小叮当显然很顺手,两下打飞掉两只。这种枪在这种战斗中真的是杀手利器。 秀秀和哑姐吓得够呛,两个人互相勾着,我把她们挡在身后,胖子和皮包也围了过来,转瞬之间,水里又冲出来两三只,胖子喊了一声:“三角防御!” 我不懂是什么意思,只是压住哑姐,反手朝一只连开了三枪,那货的敏捷我早就领教过了,三枪在它的腾挪中一枪也没打中,三枪之后几乎就到了眼前。我此时倒也真的不惧,多年的锻炼没让我枪法长进,心智倒是麻木了不少,便用手去挡。 刹那间,我身后一空,却见哑姐已经挡到了我前面,我心中一惊,心说不用这么无产阶级大无畏吧,好在身边的胖子一下抓起了我的手,从下往上一甩大叫:“打!” 我的子弹一下从哑姐的腋下打出,几乎就在猞猁咬中她脖子的前一刻钟,猞猁直接翻了出去,落地就往林子里跑。 我抬手要射,胖子一下按住我的扳机:“三爷,阿弥陀佛。” 刚说完,忽然鬼佬营地的方向,一声巨响,火光冲天,不知道什么东西爆炸了。 那爆炸极其恐怖,一朵很大的火红云就喷向空中,爆炸的火焰很高,很多东西直接被抛到了空中,带着火星落到四周。 “汽油,发电机被炸掉了。”胖子道,“这下他们惨了。” “怎么会爆炸?”皮包拿着铁锹,“这些大猫不可能把发电机咬到爆炸啊。” 话音刚落,那边又是一下爆炸,炸一次的声势略小,但还是把鬼佬炸的人仰马翻。 胖子脸色苍白,一下看向另一个方向,那是鬼佬营地左边的森林里:“不对,**,刚才那是——” “那是什么?” “不可能啊,那是迫击炮的声音。”胖子道。 “迫击炮?”我惊讶道,“有人在用迫击炮轰他们?”难道真的是军队来了?不可能啊,即使是一支使用冲锋枪的**部队,对付我们这些人也只需要用枪就行了,用迫击炮未免太看得起我们了。 胖子也是一脸不可置信,还是支起耳朵去听,希望能听到下一声动静。 我看着裘德考那边,却没有再发生爆炸,那边的攻击似乎也结束了,除了爆炸的火坑,其他地方一片寂静,似乎全部被炸死了。 胖子听着,忽然就骂了起来,转头看向身后的篝火,大吼:“皮包,把篝火灭了!” 还未说完,黑暗中的林子里冒了一小点火光,随着一声小炮声,胖子立即大吼:“趴地上!” 我拉着哑姐和秀秀一把趴到河滩上,身后就爆炸了,我的耳朵嗡的一声,身体被震起来好几尺,一股滚烫的气流直接从我的脚底直接裹上来。整个石滩炸得碎石头下雨一样落下。 等石头全部落完了,胖子大骂了一声***,回头一看,我们的篝火被炸没了,四周只有到处零星的炭火。 “游击队的打法,用野兽先把人赶到篝火边上,然后用迫击炮精确打击篝火。”胖子道。 “你连这个都懂?”我问道。 胖子道:“三爷,你不会分析嘛,你怎么变得和你侄子一样,这战术用眼睛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心中暗骂,他就继续道:“不过对方只有一个人。” “何以见得?”秀秀一脸灰地问。 “我们还活着,就足够说明,这种战术,如果有人在迫击炮开炮前狙击我们,我们死定了。只是这个人是个高手,这几炮打得天衣无缝,这人对距离感有极强的直觉。我们千万不能露头,否则还得挨炮。” “那就摸黑过去。”皮包道。 我摇头:“鬼佬那边肯定和我们情况一样,他们也会摸黑过去,我们如果遇上了会有误伤,现在只能静观其变。” 刚说完,忽然前方的林子里,又是一道火光和闷炮声。 我们所有人都条件反射低头,心说我靠,还要炸哪里?就听到轻微的空中呼啸,竟然是朝我们这个方向过来了。 难道同样的位置他还要补一炮?我心中大骂,这一下爆炸,却不是在我们身边,而是在我们大概几百米外地森林里。 隔得还远,冲击不强烈,但是那边立即就烧了起来。 我和胖子看向那边,胖子就问我:“那里有什么?” 我看着,几乎是瞬间,又是一颗迫击炮打了过去,落在了同一个地方。 我立即知道对方在攻击什么地方,知道完蛋了。 “裂缝!”我大叫,“他在炸那条裂缝!” “哪条?” “把你拉出来的那条!”我大骂着冲过去,一路冲到林子里,被灌木绊脚一口气来到山体边上,就知道彻底完蛋了,那边整个山坡都被炸塌了,裂缝已经被埋在了下面。守在裂缝边上的人,凶多吉少,很可能被压在了下面,而小花和潘子,恐怕再也不可能从这个口子出来了。 我冲过去,尝试着去搬动那些碎石,随后而来的胖子一把把我拉回来,几乎是同时,又是一颗炮弹落到了山崖上,炸出漫天书包大的碎石雨。 这一晚的袭击,所有人都损失惨重,我眼睁睁看着十几发炮弹准确地落在山崖上,把整条裂缝完全摧毁。 这些炮弹都不是从同一个方向发射的,显然打炮的人一直在移动,但是他对于这里太熟悉了,这么黑的夜晚,他都能准确从各个地方打出炮弹,击中那条裂缝。 天亮之后,我们整顿了自己后,摸去裘德考的营地,发现他们比我们更惨,死了七个,大部分还是被自己人的乱射射死的,伤的人不计其数,几乎所有人都带伤。 猞猁是从湖面摸过来的,我和裘德考的岗哨都设在靠林子的地方,没有想到会从湖面上偷袭。之后竟然还有如此诡谲的重型武器攻击,谁都好不了。 这些猞猁似乎是被训练出来的,攻击我们的人,竟然能够控制这些动物的举动?这些我们都没法去深入思考了,让我崩溃的是,那条缝隙竟然被堵住了,那不要说救人了,小花和潘子都回不来了。 “怎么办?”我满脑子都是这问题,所有人都看着我,我必须给出一个答案,否则我只能说:我们各回各家把。 不能回家,我拿回一个胖子,失去一个潘子和小花,这交易不合算。我还是亏本的。 胖子非常的沮丧,因为他刻在肚子上的画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价值,我们坐在石头上,默默地吃着还有火药味的粉,秀秀就道:“三爷,你得拿个主意。” 我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只有唯一一个选择了,便对他们道,“计划不变,但是我们现在只能换条路走,这里的缝隙四通八达,也许我们能找到其他入口。” 胖子就摇头:“不可能,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们回原来的路口,重新会会那不可思议的走廊。” 只能去原来的路口了,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比在这里挖石头要节约时间。 胖子带路,我们立刻出发。因为从山上翻过去,要比从地下下去,耗时很多。 好在胖子走过一遍,知道很多门道,他一路带路,几乎连话都不讲,我甚至没有机会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胖子,不由得心中更加不安,胖子的这种赶路方式,似乎心中非常焦急,难道他真的有什么隐瞒? 我不敢问,只得一路闷头前进,翻过湖对面的山脊,就是我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胖子带我们往山下走去,说是有近路,我们翻山而下,下到山谷,胖子往山谷的草丛里一跳,一下人竟然被草吞没了。 我没想到草竟然这么茂密,觉得不可能,也学胖子一跳,就一下穿草而过,打滚翻下去,下面竟然是一条暗道。 “小哥发现的,牛逼吧。这是一条古暗道,在山谷的上头用巨木架出一道木道,年代太久了,都被草盖住了,本来在上面走更方便,但是草太茂密了,反而下面的草找不到阳光,比较好走,而且比较平坦,尽头就是入口附近。” 阳光从上面的一些缝隙照下来,里面并不算暗,能看到地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碎石,说好走其实也不好走,但总比挂在悬崖峭壁上好。 “从这里往里走十几里,我做了记号,再上去,就离入口处那棵大树不远了。”胖子道,“我们不如在这里休息,再往前很潮湿,休息完之后,到入口的地方我们就不停了。” 所有人纷纷坐下,胖子就对我挤了挤眼睛,“三爷,借一步说话。” 我跟胖子往里走了一段,来到一块大石头横卧的地方,两个翻过去,他就蹲了下来。 我不知道他要干吗,也蹲下,他一下就来扯我的脸,扯了几下,疼得我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干吗?”我骂道。 “天真,你原来脸挺好看啊,何必整得和你那三叔一样。”胖子就轻声道。 我一惊:“你怎么看出来的?” “就你那锉样,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胖子道,“你以为你和我说话时我真迷糊?老子心如闪电,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你早不说,我都找不到机会和你说。“我道。 “我靠,你不和我说,我又不知道你什么计划,当然不敢不配合你,而且你不知道,你那医生,对你三叔有意思吧,照顾我的时候简直就把我当树洞先生了,没事就对着我说,老子在那里半睡半醒,被她烦死了。”胖子看了看那边,“你知道她说的啥吗?你妈太肉麻了,老子算是酸溜溜界一把翘楚了,她对你三叔的爱恋,我牙都酸没了,要不是我真的太累了,听着还能睡着,我非先掐死她不可。” 我听着心头一下有点放松,刚想说话他就摆手让我别说了:“多说无益,你知道我知道你是谁就行了。我问你一件事,你得回答我。” “什么?” “那个花儿爷,你信得过吗?” 我心说他问这个干什么,便点头:“他帮我很多,我觉得他信得过。” “你查过他的底细吗,他真是你发小吗?” “这我肯定,怎么了?” “你见过老九门的老照片吗?” 我摇头,这事情我还真不知道,便道:“你直说,到底有什么蹊跷。” 胖子顿了顿,才道:“没事,也许我多疑了。我就是觉得这人给你出这种主意,不太可靠。” 我看胖子的样子不像说谎,就道“但是当时确实也没有办法,否则我也不可能来救你。” “有些困难,未必是别人说得那么难。”胖子道,随便摆手,“不过还是要谢谢他,此事当我没问过。我们没工夫考虑太多了,先把事情整利索再说吧。” 我想起我自己的担忧,就问道:“闷油瓶他们的情况,你没骗我吧,我总觉得你没说实话。” 胖子拍了拍我就道,“胖爷我要害你早害了,何必等到今天。” 这倒是真话,不过胖子骗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道“你不害我,不代表你不会耍诈。” “天真,你不懂。”胖子就指了指身后,“你信任所有人,见人就掏心掏肺,我和你不一样,这后面的人,我一个也不信任。” “这和信任不信任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胖子就道,“我在那镜子里看到的东西,可比和你们说的多得多,但是这些,我没法讲,你得找机会和我独处时间长点儿。” 我看了看身后,就发现皮包和哑姐都看着这边,似乎有些好奇。 “看到没?”胖子道,“这里的人谁都不信任谁,都看着对方呢。” 我被胖子说得不舒服起来,胖子继续道“本来我还不想拆穿你,不过,咱们走的是这条路,不是爬裂缝,我必须提醒你,从进入到这座山开始,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要奇怪。” “会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这里,可能会发生任何事情。”胖子正色道,“这座张家古楼的妖气,影响着很多东西,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奇怪。” 胖子说完就起身走了回去,一边走还一边嘀咕什么,显得和我谈得不愉快的样子,我只得配合地做一些无奈的表情。 一路回去,就见他们在聊天,秀秀等我坐下,就轻声问我胖子和我聊什么。 我道稍后说,不方便,把她打发过去。看皮包的眼神也有些怪,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就问他们在聊什么。 秀秀知道我的用意,立即就道,“我们在聊老九门的事,听说军队在长沙的时候,部队里什么地方的人都有,还有各地流窜的难民。当时很多京城中的达官贵人都能唱几句京戏,所以军队在新中国成立后进京,没有一路花鼓唱到底。陈年旧事都是聊天时说起的,不过幸亏二爷家后来衰败了,否则现在这种时代,他们不知道该扮成什么。现在人心疏离,外人防的少了,自己人反而成了心头大患。” 秀秀说得是自己的两个哥哥,一路上听秀秀说来,这两个人算是北京的名流公子,却不是特别的出色,对于霍老太赏识小花,早就心存不满,皮包似乎有点喜欢秀秀,秀秀一说话,他的注意力就转了过去。 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可能从小就一直在积累,我没法插话,就让她多说点。 胖子坐下往火里丢上几捆树枝道,“这种《金粉世家》《啼笑因缘》里的桥段老子没什么兴趣,有没有老九门里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风流韵事讲讲。听说你们二爷守寡之后颇风流,流连烟花之地,其中有一个相好白的和瓷器精似的,手上画上青花瓷的花纹,人称‘小青花’,有没有这事儿?” “小青花现在还在,你要不要去看看,现在在养老院。”秀秀道,“画上青花瓷纹,还和青花瓷娃娃一样,就是被打裂了的那种。” 我喝了口茶就道,“先人故人,你积点口德吧,旧社会的女人大多身世可怜,这小青花,未必是她愿意当的。” 皮包不很认同,但是也不愿意接话头了,就对胖子道“你想听荤料,我们这种人怎么讲得出来,不如你说几个。” “胡说,我答应了云彩,如今要做正派人,你们这么低级趣味活该都处不到对象。”胖子转身把帽子盖在脸上,说道,“时候不早了,胖爷我缺觉先睡了,你们继续铿锵三人行。” 我看了看月亮,这儿的地势太特别了,顶上的横木挡住了大部分月光,只透下一道道暗淡的白斑,如果不是头上的一段横木朽坏掉进了深沟内,这里恐怕一丝月光也透不进来。 这一条秘沟并不是当年张家古楼建造者盖起来的,而是古瑶民在岭南古国拾起的遗存,显然,这片深山在很久以前就有很多神秘的活动,只是不知道古瑶民在山中建立这道秘沟的目的是什么,和张家古楼选择这里有没有必然关系。 几个人都想眯一会儿,就都分头靠下,我刚想闭眼,忽然就见胖子一下又坐了起来,去水塘小便。我心说破事儿真多,于是也拿帽子翻下来盖上脸,很多就沉沉睡去,计划在一个小时候醒来。 在这里我已经形成了很精确的生物钟,只要睡前提醒自己只是短暂休息,我一定能准时醒来。果然,过了一会儿,我就醒了。我的脸上盖着帽子,里面散发着洗发水的味道,广西这一带水源丰富,我十分庆幸在野外还能闻到这种城市里的味道。 我吹了口气,心里想着以前去鲁王宫和去云顶的那些日子,那时候我都属于破坏队伍士气的分子,永远都要被潘子踢才能醒来。 如今我却没有赖床的权利,我是三爷了,其他人都看着我呢,我迅速把帽子一抓就像翻身起来,这一抓之下,却发现盖在脸上的帽子成了一团湿漉漉的东西,还很油腻。 我一惊,立即拍开那东西坐起来,立刻发现不对,篝火照亮的整个区域里,靠近地沟边缘的部分,有水滴落下来,我以为是下雨了,但是抬头就发现水不是从头上滴落的,而是从石头上溅落下来的。 我正坐在沟边的一块石头边,四周的藤蔓已经全部砍完了,水是顺着上头的沟壁滴下来的,拍在石头上溅起了水珠。四周好些人都已经被浇醒了,几个人遮着脑袋跑出水溅的区域,嘴里冒着“怎么回事”一类的话,胖子立即做了一个别出声的动作,让全部的人闭了嘴。 我们都看着他,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就看他闻了闻被溅满水的身上,我跟着闻了一下我的帽子,一股尿骚味儿立刻让我恶心到了极点。 是尿,有人在我们头顶小便。 “你妈!”皮包轻声大骂,恶心得只吐口水,显然尿呛到嘴里去了。 胖子继续让我们别说话,所有人都恶心得不知所措,只有胖子迎了上去,开始爬沟边的石头。我不知道他想干吗,也咬着牙跟了上去。我抓着藤蔓一直爬到顶上的横木底下,一下就听到上头有人说话,一听就是英语,我立即明白,那是裘德考的队伍。 还有些尿流了下来,滴在胖子脸上他也不管,他听不懂上面在讲什么,就做手势让我听。 我忍住剧烈的恶心侧耳听去,上面肯定有不少人,显然他们身在高处,完全没有发现沟下还长着一层横木,横木下面还有那么隐秘的通道。 而裘德考的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我听不清老外们具体的对话,只能对胖子摇头,胖子要我的手机,要我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这时,我听到一个中国人的声音,他说了句:“快出发,没时间休息。”接着有人翻译成了英文。 我听得那声音一愣,这声音很熟悉,再想听几句,上面的人发出一片动身的声音。 我和胖子翻下去,胖子吐了几口口水,听声音远去了,才道:“妈的老外***火气大,尿骚也太重了。丫头快来听听他们说的是什么。” 我想到那中国人的声音也被录下来了,马上凑过去,但是看秀秀完全没理会,只是把衣服解开,到水塘边去洗漱。 “哎呀,丫头,先别洗,那潭子我也尿过,洗了不还一样?”胖子道。 秀秀和边上也在一起洗得皮包愣了一下,皮包立即跳起来:“哪个你没尿过?” “都尿过,昨晚无聊,我每个潭都尿了几下。”胖子道,“先别洗,来听听录音。” “我不干!”秀秀道,“我宁可死也受不了这味儿。” 我也闻着无比难受,胖子没办法,只好指向远处一个水潭“那个是干净的。” 我们马上过去,把头发和衣服都洗了,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尿味儿淡到闻不出才罢休。 “死人都不怕怕尿?我告诉你们,根据科学研究,尸体腐烂的东西绝对比尿脏,尿喝下去都没事。”胖子道。 秀秀用她的头盔从水潭里兜起一帽子水:“那你喝!” “喝下去没事,不代表就好喝啊。”胖子说道,“快点弄完,咱们不能被他们赶上。” “放心吧,他们在上头走山路,根本不可能赶上我们。这一队人一定是我们在巴乃之前就出发了,已经在山里走了几天,被我们赶上了。” “他们说,新找的向导是怎么回事?”胖子道“那儿怎么会有向导?” 我摇头,一直想着我刚才听到的那句地方话,那个说话的人是谁?为什么我听着那么熟悉? 胖子看着我有些心思,问我怎么了,我把事情一说,他却没有印象。显然是他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秀秀道,“不管怎么说,裘德考在我们来到之前又派出了队伍,我听他对三爷的说辞不同,显然他对我们有所隐瞒。” 以裘德考的性格,他继续派出队伍探险,肯定不是乱来,一定是有了新的信息,那个新的向导也许是关键。 “可是,那咱们怎么办?不理他们继续走吗?” 胖子想了想看向我,我对于那声音太忌讳了,一种极不好的预感在我的心中涌动,我对胖子道:“我们得爬上去看看。” 用砍刀劈开腐蚀最严重的一根横木,我和胖子爬了出去,外面是一片月光。这里没有大树,我顺着斜坡一路缓缓地爬,就听到人的声音顺着风传来。队伍在连夜前进,已经走开了一定的距离,但坡上特别难走,他们并没走出多远,我能看到前面的火光。 我和胖子快步追了几步,胖子一把拉住我,进到草丛里对我摇头,我看他指的地方,却见前方的高处有火星点,有人在那里。 “哨兵!不能再跟进了。”胖子说着递给我一只瞄准镜。 “你哪儿弄来的?” “枪上拆下来的。”胖子道。 我拿起来朝前面的队伍看去,一群老外正在上灌木坡。他们没有用手电,而是用的火把,在没有路的山上,手电太容易迷路了。 人数大概是十五人左右,老外在我看来都长得一样,我也没法认出是不是岸边的那一批,我移动望远镜,去找那个向导。 很快我发现了一个中国人,他背对着我,正和另一个老外在聊天,我一看到他的背影就打个激灵,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传了过来。 接着,那个人忽然转过头来,往后看了看,他的脸短短地闪了一下。 我当时就一愣,接着整个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浑身毛孔都炸了起来,因为,在当时那一刹,我忽然分不清自己是否真的看到那张脸。 那是我的脸。 我看了我自己。我看到了一个吴邪。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不是胖子在身边,我肯定认为自己是在做梦。当我仔细再看去时,那人却已经走远,在人群中找不出来了。 可能是我动作太大,胖子把我往灌木丛里按了按。我把望远镜递给了他,他也抬头去看。 我此时心中奇怪,但刚才一刹那的内心发毛之后,却出奇的平静。 这不是胸有成竹的平静,而是完全无法理解的平静,有一瞬间的恍惚,我想不起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那情景诡异得似乎不应该被记下来。 这家伙是谁? 一个人,能真正对自己的脸了解多少?这是一个疑问,我们在照镜子的时候,看到的自己的脸,是否是一个完整的印象?因为别人对我们脸的印象是立体的,而我的眼睛通过镜子,能看到脸的弧度是有限的。那真的是我的脸吗?我还不敢肯定。 我心中很镇定,一直等着胖子的观察结果。胖子再次看完,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惊讶。他趴下来道:“中国人好像不多,但黑得实在看不清楚。你到底想干吗?” “我觉得那队伍里有熟人。”我道,不管是刚才的声音,还是我看到的脸,这句话都不会错。 “你有熟人?胖爷我有熟人也就罢了,你要有熟人这还真有点惊竦。”胖子道,“你家门口卖茶叶蛋的在里面?” “没工夫和你扯皮,你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没?”我轻声问他。他摇头,“这支队伍人不多,但配置一应俱全,典型的老美作风,什么都靠装备。他们走的方向不对,是往回走的。他们是从山里出来的队伍,应该是回营地区,和我们没什么冲突。” “你确定吗?”我问道,“何以见得?” “确定,从他们离开的方向,往西走就是一条小溪,顺着小溪一直走,下几个断崖就能到村子里。裘德考在那边设置了绳索,有时间的话,走那条路风景很好。而且你看他们的包裹都已经瘪掉了,补给都没了,肯定是回村子的队伍。裘德考没骗我们,他肯定不会派新的队伍下去了。” 我点点头,心中就开始犹豫了,看来胖子确实没看到队伍中的“我”,难道是我看错了?还是胖子错过了看到的机会?是不是需要再跟上去确认一下?如果我没看错呢?那整件事就他娘的开始朝无法理解的方向发展了。 “天真,你怎么回事?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什么了,这样魂不守舍的?”胖子问道。 “你有没有看到……看到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我问他。 胖子看了看我,“你是指,和你现在很像,还是和你以前很像?” 我把看到的情况和她一说,他皱起了眉头:“天真,你一路过来有没有磕到脑子?” 我有点怒了:“**,咱们在一起多久了?你还怀疑我的判断力。” “就是因为和你待久了才不信任你的判断力,胖爷我又不是没吃过苦头。”胖子说道,“你丫肯定看错了,回去吧。” 我本来就有点犹豫,给胖子这么一说,一口气上来,我还非得上去验证验证才罢休。正在和我们扯皮时,身后忽然有一阵穿过灌木的声音,回头一看,皮包也爬了起来,“三爷,老大,我也来了。” “你来干什么?”胖子问,“别来添乱,我和你三爷正二人世界呢。” “我来找你们学习提高的,您不是说要我多跟着您混吗?” 我问胖子:“这小子什么时候拜你做老大了?” “人格魅力。”胖子道,对皮包呸了一口,“滚,别多事,这儿的事你学了没用。” 皮包才道:“其实是秀姐怕你们人手不够,让我上来帮你们。” 胖子看了我一眼,似乎眼神里有什么意思,他想了想对我道:“他来了。我倒是赞成咱们再跟上去看一眼了。” “为何?多了一个又没改变什么。” “三爷,下地你行,要论跟踪,论偷鸡摸狗,胖爷我才是正宗,我年轻的时候追一只鸡爬十几个狗洞都从不带喘气的,这种林子里想不让人发现,您得听我安排。” 我心说三叔小时候也是一个顽劣之辈,这种事情未必比你差,不过我确实不行。而且就胖子这身材还能钻狗洞,他待的那地方狗得有多大?但这种吐槽是吴邪的吐槽,我现在戴着三叔的人皮面具,三叔在这种场合、小辈面前不可能这么没心没肺,于是我便忍住了没说。 胖子说完对皮包道:“你从左边跟上去,小心上面放哨的。”然后转头对我。“三爷年纪大了,跟着我吧。” 我排队胖子点头。胖子指了一个方向,三个人就开始埋头在半人高的灌木中慢慢地前进。 皮包和我们分开,我还想向胖子再问得清楚一点,胖子这时候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我放慢了动作。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但知道胖子的想法总是有意义的。于是我跟着他的节奏,慢慢缩在后面,就看着皮包慢慢把我们都落下了,跑到了最前头。 “什么来帮忙的?肯定是那臭丫头派上来监视我们的。”胖子轻声嘀咕了一句,“也罢,让你看看胖爷我的手段。” 我知道胖子不信任小花他们,此时也不想多纠缠,就没说话。 林子里的灌木非常茂盛,我身上的尿味吸引了很多很小的虫子,我一开始还有所感觉,但看着胖子专注的表情,我也被他影响了。他所有注意力都被皮包吸引了,和刚才说笑时的表情完全不一样。 同时,在我的心中,也涌起了一阵疑惑。 胖子的表情太认真了,他以往都是浮于表面的认真。而如今,我看着他的眼神,总感觉已经完全不像当年那种插科打诨中偶尔流露出来的认真。 刚才他和我说话时,分明没那么在意。 他的这种表情让我感觉到,他对眼前的事情十分紧张。难道,他刚才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看到,而是看到了一些东西,但还装成没看到的样子,而这样做,是为了不让我担心? 不可能啊,胖子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性格的人?他看到我紧张应该很开心才对。 我们跟着皮包前行,足足跟了十分钟,此时我们已被落下了十几米、胖子还是维持着那种表情,但始终不肯跟上去。 我终于忍不住了,问胖子:“你到底想干什么?再这么干下去我们就跟丢了,什么都看不见。” 胖子立即嘘了一声,把我拉近才道:“跟不是目的,看清楚才是目的。” 我轻声道:“离这么远能看得清楚?” 胖子刚想说话,忽然听见一声呼啸,一声警告哨刺耳地响了起来。 皮包忽然不动了,一到火光打向皮包所在的位置。 我和胖子立即抬头,看到前面队伍的方向一阵骚动,所有人的手电全都转了回来,射向皮包的方向。胖子吵我点点头:“好了。现在人全部都转过来了,咱们能看个清楚了。” 我心说我靠,你是拿他当饵啊,就立即拿着瞄准镜看,之间远处的一棵树上,有一点光,直直地在草丛里来回地移动,那是在树上的哨兵的激光瞄准器,不论皮包怎么在草丛里跑动,那激光点死死地咬在他身上,看样子确实是个高手。 “这小子打洞还行,就是奴性太重不会自己观察情况,而且大场面的经验不够。这一次裘德考带来的哨兵都特别的厉害。”胖子说道,“我刚才给皮包指的那个方向,是哨兵的重点盯防方向。” “你这不是要害死他?”我道。 “不会,老外很环保,枪里都是橡皮子弹,而且轻易不开枪,刚才那一枪是提醒前面的人注意同时试探皮包。目的是看是人还是野兽。如果是真子弹,当时营地被猞猁攻击的时候,他们就不会因为换子弹而耽误了最好的防守时间。” 我看着胖子,想不到他还有这心思。胖子道:“没见过这样的胖爷吧?” 我摇头:“你他娘的最近有点聪明过头了啊,以前没见你这么精明。” 胖子道:“老子混江湖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狠过,只是这样的日子没什么意义而已。如今你身边就只有我可以信任了,我不帮你多精明点,怎么对得起咱俩的关系?”说完他指了指前面,“走!趁着皮包吸引他们注意力,我们走近点。” 我看着可怜的皮包很快被冲上来的人围住,心中暗叹,胖子已经拉着我迅速靠了过去。 人似乎总是这样,当有了一个焦点的时候,往往会忽视真正的危险。胖子特地选了一条迂回的路线,尽量在手电照不到的地方一点一点地前进。裘德考的大部队往一个地方收拢,皮包又到处跑,我们不用在乎发出动静,在黑暗中前进得非常快。 等胖子拽着我让我停下来,我已经到了非常靠近他们的地方。我抬头的时候还真是吓了一跳,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能够跟得这么近,几乎就在他们边上了。 “我们现在就算走出去,他们也不一定能发现异常。”胖子轻声说道,“好了,找吧,你说的人在哪里?” 拿着望远镜,我在人群中寻找我要看的那个人,手电有一些反光,看起来有些困难,我一个个的寻找,忽然一个激灵,我看到了那个人。 这一次我有充分的时间来观察,我看着,虽然有着手电的反光,但我还是浑身冰凉地意识到,刚才没有看错。 我真的看到了一张和我极度相似的脸。 看我停顿了下来,胖子问道:“看到了?” “恩,十点方向。”我说,“应该没错。这下你该相信我了。”说着我回头把望远镜递给胖子,却发现没有人来接。 回头一看,胖子竟然不在那里。 我愣了一下,心说我靠,刚才胖子把我拽到这个地方的,怎么忽然没了? 我看了看后面的黑暗,黑暗中没有任何动静。“胖子?”我莫名其妙。 我努力在黑暗中又找了一圈,确定没有之后,就用望远镜在四周寻找。但条件反射似的,我一拿起望远镜,就主动往刚才那个人的方向看去。确实是我自己的脸,我看了两遍,心中惊悚的感觉才慢慢涌上来。 就在这时候,我一下看到,在那个吴邪身后,胖子竟然出现了。 胖子从灌木丛里忽然站了起来,因为这个吴邪在队伍的最外延,谁也没有注意到,就看到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下从后面把这个吴邪死死卡住了。我目瞪口呆之下,胖子已经把他拖入灌木丛里。 整个过程不过几分钟时间,一下我的望远镜里就什么都没了。 我放下望远镜,完全无法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我抓了抓头发,就觉得一阵眩晕。 皮包最后被逮住了,我看着他被人从灌木丛里逼了出来,一脸的沮丧。不过我完全没有任何心思去担心他,用胖子的话说,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成分还不知道,先让敌人考验他一下,这小子如果那么蠢地把那条通道暴露了,其实也无伤大雅。无非是送裘德考一份大礼而已。裘德考缺的不是时间,而是如何进入那条通道,然后再活着出来的方法。 看样子那帮老外也不想对他如何,只是很惊讶这里怎么突然出现一个人。 我没有去看他的下场,胖子很快就扛着一个人出现在黑暗中,他让我赶快过去。我的头有两个大,我知道他扛的是什么东西,但我不知道接下来的情节会如何发展。 这种感觉很奇怪,好像是本来不想捉奸在床,但很多的朋友已经一脚把门踹开了。 想来这一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点,但我没有想到心情竟然是这样的。 我跟着胖子迅速离开了,胖子没有带我回到通道里,而是远远地翻过一个山沟,一路走来,走出去起码有半个小时才停了下来。 我不知道其他人看到这人会怎么样,但至少我们做起事来,会很不方便。况且胖子并不信任他们。 胖子点起了小小的篝火并用石头压住,对面的小子已经被我们用藤蔓捆得结结实实。 这么近的距离,我仔细打量他的面孔,我发现对于确定我自己的脸,其实不如对其他的人脸那么了解。即使是这样看,我也找不出什么破绽来。而且,我现在也没有了用来对照的东西。不过,在这钟篝火下,这张脸看上去还有那么几分小帅。 胖子的脸色铁青。看着这小子,我问他:“你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就.....” “他当时站的位置,太适合偷袭了,简直就在召唤胖爷我去偷袭他。我没有太多时间考虑,他只要再往前几步,就没那么容易了。所以我直接拿下。”胖子道,“好在这小子,和你一样没什么体力。不过,这么看着还真是像,如果不是我先和你相认,这小子的出现肯定会把咱们都害死。现在我都有点开始怀疑了。” 我看着对方,问他道:“你到底是谁?” 对方看着我,没有说话,脸色一片镇定。但我还是发现,他对于我的出现,有一种掩饰得非常好的惊讶。 “你到底是谁?”我又问了一遍,他皱了皱眉头,还是没有说话。 我心中怒火一下子就起来了,虽然这小子长得不错但那种表情看上去就令人不爽。我从不知道自己长了那么一副看上去很欠揍的脸。 难怪之前一直那么不顺,如果事情顺利了,我回去一定得整整脸上的风水。 “你这么问是没用的。”胖子道,“能扮成这个样子,说明对吴邪很了解,那肯定认识你我,我们问他是谁,他知道自己也暴露了,不会再说什么了,现在要让他吃点苦头才行。你让开,我来把他的手指一个一个砸烂。”说着胖子就捡起一块石头,同时就想去撕他的面具。 我知道胖子不是虚张声势,他要做还真做得出来,可对方还是没有反应。我一来不想胖子伤人,毕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路;二来我觉得,我的出现可能是他意料不到的,胖子来威吓不如我来威吓有效果,于是就阻止了胖子。我站起来从边上拿起一块石头,就朝他走了过去。 我肯定不会下手,纯粹是想吓唬他,但果然比胖子有效果,这小子立即就把头抬了起来,我到他面前站住。 “你要是打下去,你一定会后悔的。”那小子忽然说道。 他的声音和我的声音十分相似。 不过我一下听出了破绽,这声音虽然很相似,但他说话的语调,和我仍有一些区别。 我这就有眉目了。很多人都知道自己有一些说话的节奏。我停住了手,“为什么?” “因为我确实是你的侄子。”他说道 我不由得冷笑一声,这一声冷笑几乎是毫无察觉的条件反射,是发自我内心的冷笑。这是一个人听到一个确定的谎言之后的正常反应。 我不知道这个冷笑在我三叔的脸上是什么样的效果,不过那人的身子往后缩了一缩。 但他还是一脸的木然和镇定。我心中一动,这家伙的身体和脸并不同步,很有可能也戴着一张面具。不过,这一张的手艺似乎不怎么样,不能准确地把脸部的动作表现到面具之外。也许他真实的脸已经被我吓得屁滚尿流了。 想到这个我就有一股快感,看来我确实有非常深的自虐情结,我心中自嘲。说着我把他一脚踢翻在地,他死命的翻身把自己被反绑着的双手压到身下。 “这么想保住自己的手指,就说实话。”胖子在一边说道,“你肯定调查过,知道三爷的脾气。” 那人看着我,我从兜里掏出烟点上,也不说话。我知道说话反而让他有喘息和思考的机会,就继续压上去。 他一路退到一颗树边,后面就是灌木了,他再也退不下去了,立即到:“我真的是吴邪,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认为我是假的,你们最好拿出证据来。” 我心说证据就是才我是吴邪。胖子上去道:“证据是吧,给你证据。”说着胖子去撕他的脸,撕了半天,竟然没有撕下来。 “奇了,这脸他娘像是真的。”胖子道 我不懂技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上去撕了几下,发现这张脸竟然好像真的一样。 我心中一个激灵,就看到胖子一下用怀疑的表情看着我,“妈的,难道......” “别乱猜。”我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我们不知道窍门而已,你别乱猜。” 胖子又撕了几下那个吴邪的脸,神情彻底转为怀疑了,他看着我,手不由自主地去按自己的枪了。我心中涌起一股极为可怕的感觉,这种不信任感一下让我有些窒息。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遇到这钟场面,从进入这个破局开始,从来没有出现过同伴不信任我这样的事情。 一路过来,我一直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如今也终于轮到我被怀疑了吗? 不。这绝对不可以,如果我的同伴不再信任我,那我在这个谜团里所有能够依靠的都没了。我立即对胖子道:“问问题,不要被他蛊惑了,如果你有任何的不信任,问我问题。” 胖子看着我,又看着另一个吴邪,我就说:“让他先回答,真假立现。” 胖子抓着枪的手慢慢就缓了下来,他走到我面前道:“不用,胖爷我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我们继续。”说着他来到那家伙面前,“我问你一个问题,咱们默契一点,要你回答不出来,你就乖乖说实话。怎么样?” 那人看着我和胖子,忽然就摇头,“不用了,你们是对的。不用浪费时间。” 胖子朝我咧嘴一下,那人忽然道:“你让这个胖子走,我告诉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胖子失笑,骂道:“怂仔,胖爷我还以为你能扮成这个样子,一定是个狠角色,这么快就怂了。” 那家伙就笑,“我不是不能忍,我是觉得不值得,因为我是站在三爷这一边的。不过,我只能和三爷说,如果你在我一定不会说,不信你可以试试逼供。如果你们把我弄死了,等你们知道了真相,你们一定会后悔。” 我看了胖子一眼,胖子还想骂他,我觉得太浪费时间了,就对胖子做了个手势,还是让他回避一下,早点知道真相是真,胖子才悻悻地朝林子里走去。 我转向“吴邪”,“别忽悠我,你拖延时间没什么意义。” 他看着胖子走远,道,“小三爷,我没那么简单,事情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愣了一下,就看着“我自己”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气氛一下就不一样了。 我没有回答,在那里琢磨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迹象,在讹我,还是确实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不过我只沉默了一会儿,他道:“你不用想了,长久的思考已经说明了问题,何况我是真的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只是把手里的石头扔掉,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 这人看着胖子慢慢离开,蹲到一边的灌木里,才开口说道:“小三爷,我是花儿爷的人。” “小花?” 他点头,“小三爷,你记得另一个戴着三爷的面具,在背后去掏王八邱老窝的人吗?那个人就是我。” “哦。”我想了起来,确实在长沙的事件当中,起决定作用的根本不是我,而是一个我没有见过的人,小花的伙计。小花说,他在做整个局的过程中,根本就没有把宝押在我的身上。 “花儿爷的整个计划,我全部参与了。”他道,“您可能对我印象不深,其实咱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咱们在很大程度上,算是老朋友了。”对方说着,语气出奇的镇定,“我以前,在三爷的盘口里也干过,每次去您铺子里盘货的,都是我,不过您一般不正脸瞧人,所以对我印象不深,您家的伙计王盟,是我很好的朋友。” 我心中听得有些阴恻恻起来,总觉得有点不太妥当。他继续说道:“而我之所以被这么安排,就是为了好好地观察你。” “我不理解。”我摇头,“我绝对信任小花,你不用挑拨我们两个的关系,你再胡说我就抽死你。” “我明白您很难相信,但花儿爷这么设计,并不是为了他自己,小三爷,很多事情,都是上辈子传下来的。”那家伙笑笑,竟然和我的笑无比的相似。 和一个和自己长得那么像的人斗智真是一件万分诡异的事情,我的思维总会停顿一下。我意识到这个吴邪和我虽然长得很相似,但他绝对不是我那样容易应付的人。 不过,我心中却没有因为他的话起更多烦人涟漪,经历得了,我已经不会轻易相信任何话,就算小花在我面前亲口说这些事,我只能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这已经是一个基本的常识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还是想他接下去会怎么说。我知道我越是冷静,越容易在他的话中发现破绽,只要发现他的破绽,我才能由此得到更多的信息。 “花儿爷的这个位置,也不是他愿意,只不过不得不执行而已,我戴上了您的面具,比您早一步来了这里,混到了裘老板的队伍里。” “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我想知道目的。” “小三爷。裘老板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你三叔这一辈子经营过来,他的目的很清楚。花儿爷不过也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已。不过,我既然已经混入了裘德考的队伍,你自己就必然不能再出现了,花儿爷如果狠点儿,是可以对你下杀手的,不过说到底,花儿爷还是念公道,所以给你披了层皮就让你过来了。” 这个人说的所以话,似乎都符合逻辑,但我发现,他在很多细节问题上,都含糊其辞。 我也是个喜欢讹人的人,知道这样的对话,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这个人本身就喜欢宣扬城府,想让别人觉得他城府很深;另一方面,也可能是这个人完全不知道事情的细节,为了避重就轻,故意使用了这样的说话方式。 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没人还有心思装老千,这又不是泡妞。 他在胡说,我心中做了判断。 他说完之后,我静静地看着他,问道:“我说了,我问的是:目的是什么?” 他看着我,并没有因为我的逼问而慌乱,肢体上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惬意,但显然他有点难以接话,静了半晌,他说道:“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再不回答,我就让胖子回来了,我说了,拖延时间没有意义。我不想和你聊这些,我只想知道问题的答案,你之前说的全部都是胡说。”我道,“最后一次机会。” 他低头笑了笑,道:“好吧,那我说实话。”说着,他看了看他的左裤袋。“我的手机在我裤兜里,你拿出来,能看到里面的短信,看完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如今我怎么说都没用,你用自己的眼睛看吧。” 我看了看他的裤兜,心说也有道理,就走了过去伸手摸,可我一摸之下,却发现他的裤兜是空的。 我看了他一眼,就见他朝我一笑,瞬间他反绑在身后的手已经脱开了绳子,一下捏住了我的脖子,同时双脚一下钩住我的脚,一钩之下,我的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在他的身上,他一翻身就把我死死压在地上。 我的喉咙被他死死压住,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冷冷的看着我,酷似我的脸让我心中狂叫,这他娘到底是什么事情,我难道要被自己掐死了? “真被你说对了,我确实都在胡说。你虽然比以前长进了不少,不过还是太容易相信人了。”对方道,说着哪期边上我刚才扔掉的那块石头,对着我的脑门狠狠的敲了一下。 我连疼都没有感觉到,就只觉一阵眩晕。接着,我明显感觉到又是一下。 “只有一句话我没有说谎,我确实是站在你三叔这一边的。”他继续说道,“可惜,你没有你自己想的那么重要,去阴曹地府的路上,猜猜我到底是谁。” 第三下又砸了下来。我一下失去了知觉。 是冰冷的雨水把我冲醒的,我醒过来的时候,躺在两块满是青苔的石头中间,背后是一个小断崖,雨水聚成的小溪从断崖上流下来,直接冲到我的脸上。 雨水非常冷,我的手脚几乎全麻了,这样昏迷后醒来,我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我知道一切都会在几分钟之内好转,但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我努力尝试活动手脚,身体慢慢开始有了反应,然后努力了几次,终于站了起来。 天已经亮了,四周雾气弥漫,这是哪里? 我爬起来,努力揉搓着身子,好让血液循环加剧,慢慢我就暖和了起来。我的思维随之清晰起来,发现四周有些不对劲,这里的植被完全不是我被打晕前的样子。 妈的,昨天那个王八蛋,我心中狂骂,但没有力气把心中的一股怨气吼出来。 可惜,你没有你自己想的那么重要。去阴曹地府的路上,猜猜我到底是谁。 我几乎是立即想起了他最后一句话,心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是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人,不可能会说这样的话,难道这个人我还认识他? 我脑子一片混乱,忽然意识到,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撕掉他的面具?用刀也应该割下来。 我想起不知道谁和我说的,要用人皮面具易容成一个人,并不是万能的。首先必须是你要易容的人,和你本来就有几分相像,我和三叔,活着说解连环,都有着血缘关系,脸型基本类似,才有可能易容得非常相似。否则,不可能易容成一个完全脸型不同的人。 我想不出来,浑身的疼痛与寒冷也让我无法深入思考。以那人的身手来看,不是特别强劲的人,但至少身手比我要好很多。 我环顾四周,这里是一个石滩,地上全都是石头。我所处的一定是一条干掉的山间溪流,地上都是拳头大小的卵石,卵石间长满野草,因为潮湿,所有石头上全都有厚厚的青苔。 唯一有水的地方是卵石的下面,从断崖上流下来的小股溪水渗入了卵石的下方,能听到水流的声音,但看不到水。 我看向四周,四周的树木树干上也长满了青苔,厚厚的一层,这个地方的湿度和我被打晕的地方完全不同。 难道我被带出了很远? 脑袋还有一阵一阵的头疼和眩晕,我的身体确实比之前几次好了很多,这得益于我这段时间受到的各种打击。打击这东西,只要没把人打垮打死,对人总是有益的。我找了一块比较大的石头,坐下来,有点担心地去摸自己的脸。 其实并不是摸自己的脸,我知道对方下了杀手,不过当时胖子就在边上,他没法弄出太大的动静,否则我根本醒不过来,但虽然我没死,那些伤肯定也是我没法去处理的,我是去摸我的面具。 我心中的感情很奇怪我不知道自己是希望这张面具破掉,还是不希望这张面具破掉,总之两种感情都有。这张面具唯一的好处是让我带着很多人来到了这里。但之后,它似乎给我带来的全部是麻烦。 等摸了上去,我才知道厉害,被击打的部分万分的疼痛,里面肯定已经完全淤青了,但面具的表层丝毫没有破损。 看来想要逃脱这样的生活并不容易,这面具应该充分考虑到了任何可能的因素。 面具覆盖在脸上没法处理伤口,但摸上去,似乎不会太严重,没有溪水也没法照镜子,我只好作罢,先琢磨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顺着悬崖一路往前,慢慢地悬崖矮了下来,我找了一个有树可以借力的地方爬了上去,就发现上面是一个很陡很陡的坡。奇怪的是,坡上几乎没有什么树木,只有一些小灌木,这是个泥石流坡,应该是几年间某次泥石流事故造成的。 我应该是从这条坡上滚了下来,我活动了一下手脚,惊讶于就这样滚下来,我身上竟然没散架。不过活动了一下才发现,全身上下都有非常不舒服的疼痛感。 不同于一般的瘀伤,我知道这是骨伤的痛感,只不过我身体还是冷的,没有完全缓过来,再过一段时间缓缓,各种伤口都犯出来,我也许连走路都走不动了。 我扶着树,看着四周的环境,大概能想到昨晚是怎样的一个情景了,我昨天所处的地方一定是这个坡的上方,我被那王八蛋打晕之后,他一定把我直接推下这个山坡。我无法判断他是否是要置我于死地,但显然他不想让胖子再次发现我。 昨天我和胖子审问他的地方,边上并没有这种陡坡,看样子他是扛着我走了一段路的,我回去能找到胖子的概率,可能很低了。 我抬腿开始努力往坡上走去,走走停停,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发现植物开始眼熟起来,但离坡的上方还有很长的距离,我实在走不动了。往下看,其实也没有走多远,实在是坡太陡,很难行走。 最后一段我几乎是手脚并用爬上去的。近似九十度的坡,还好这一段只有一人高,我翻上去之后,就发现上头是一段缓坡,这里的树木一下高大起来。藤蔓盘绕,和灌木混在一起,几乎是没有行走的空间。 阳光越来越强烈,我靠在一棵树下,被阳光照着,感觉所有的疼痛都被无限放大,有些地方疼的无法言喻,而且全身都使不上力气。 “千万不要骨折。”我心里祈祷,在这种地方骨折就等于死亡了,“只断几根肋骨就行了。” 想着我忽然想笑,想起早几年前的各种经历,想着这样的场面和狼狈,倒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不过,如果再次成了这副德行,自己的镇定远大于慌乱了。我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苍蝇,被苍蝇拍拍乐无数次都没死,到了最后,它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不是在于为什么没死,而是自己被拍成这样子,为什么还要呆在这个拍子下面。 不过至少,我不愿意在这里被拍死。我心说,上帝把我拍残那么多次,肯定不是让我在这里结束的。 我小小的打了个瞌睡,咬牙再次站了起来,然后几乎是跪在地上,找树枝被折断的细小痕迹,在灌木中一点一点的找,一路一直找到夕阳落下,我才恍惚回到了之前和胖子审问那小子的地方。 我们是晚上来的,本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地理特征让我记忆,如今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当然也没看到胖子。 我没有停下来,继续回忆,想去找当时那支老外的队伍扎营的地方,那里有篝火和生活垃圾,我找到了,就能确定其他位置的方位。 然而,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这一次,再怎么仔细的根据回忆去找,再怎么仔细的寻找灌木断裂的痕迹,都一无所获了。 天完全黑下来后,月亮渐渐升了起来。我找了个树窝靠下来,心中第一次有了些动摇。我在想,是不是我完全走错了方向?是不是之前我一路,跟的痕迹就是错的?那种根据树木来寻找痕迹的做法,我也忘记是从电视里学的还是胖子教的了,难道完全是唬人的? “不过是第一天而已。”我立即在心里说,盘算着胖子昨晚会采取什么样的举动。如果他发现我被砸晕了,他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回去,然后若无其事地和部队继续往前走,因为假吴邪和我都不见了,他肯定能猜到我一定是被假吴邪带走了。他肯定会回去通知其他人。 不,他不会通知其他人。从他的表现来看,他现在谁也不信任。而且,这样的事情,他回去怎么说? 如果潘子在的话,他也许会通知潘子,但如今,他肯定会一个人在外面找我。 继续推测,如今我是他,我首先会怎么考虑,我会觉得,我是被假吴邪带走了,而假吴邪一定会把我带回到老外的队伍中去,要么就可能把我杀死。 他会根据当时的情况来判断是哪一种可能性大,从而采取相应的措施。总之,他孤身一人在附近找我的可能性很大。 当然,我也不会忽略另一个可能性,就是那家伙弄完我之后,会回去伏击胖子,但我相信胖子不是那么容易被伏击的人,那家伙把我拖到那么远的地方推下陡坡,也肯定是想让胖子找不到我,从这个迹象来看,伏击可能性并不大,但还是得当成胖子是在找我比较靠谱。 不过胖子虽然眼神好,但在当时的情况下,也只能大喊着叫我来寻找,可我当时深度昏迷,如果我找一个人喊了一个晚上,那个人都没有回应,我会怎么想呢?一定是等天亮,寻找痕迹。 显然胖子没有找到我,不过,这区域范围很大,找一天未必能找完,他现在很有可能也在这个区域的某个地方休息,以胖子的性格,他不会这么快放弃的。 想着,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少数的虫鸣,比我们第一次来的盛夏安静很多,我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 我找了一棵树,想爬上去,发现十分的困难,于是继续往缓坡上爬去,一直爬到我能清楚的看到整个山谷,停在树冠中的一个缺角处,我开始扯起嗓子大喊:“胖子!” 一声之下,几乎所有的虫鸣都停止了,这个角度似乎很巧,一声下去竟然在对面的山里传来了阵阵回音,在山谷里惊起了一阵飞鸟。 我有些吃惊,但也不管了,立即放声继续叫,叫几声,停下来,仔细听有没有回音。 没有回音,怎么叫耳边的只听到风声。 也许是胖子的声音没有这样的放大器,所以他的回音我听不到,我心说,正想着,要不要弄点什么火把出来,好让他有寻找的方位,配合着声音,他也许能找到我这里来,忽然,我就听到在我身下的缓坡灌木中,传来了一阵树木摩擦的声音。 我没有手电,借着月光往下看去,下面一片斑驳,什么都看不到。 “胖子?”我立即叫了一声,就听到灌木从里的动静,一下从一边迅速窜到了另一边,速度非常快。 我立即闭嘴,心说胖子要能这么快的速度在灌木丛里移动,那他一定是胖贺流的忍者了。下面一定是个动物,听动静还不小。 我想起了这山中的猞猁,一下抓起身边的石块,又摸了摸,心说真走运,身边的石头真多,之后就朝动静移动的地方丢去。 石块砸在树上,几番弹动,我又丢了出去两块,肯定不会丢中,但那动静迅速地离去了。灌木丛一路抖动,慢慢停下来。 我心说难道是野猪什么的,松了口气,心说必须找一棵大树爬上去,否则在这种情况下,遭遇野兽的可能性很大,今晚我必须要休息好,否则,明天一天我就废了。再往后,拖一天我生还的概率就小一些,明天中午如果我再找不到线索,我就必须回到溪水的地方喝水,并且想办法顺着溪流走出去。 那条溪水,应该是通往巴乃边上那条溪渠。至少我希望是那样。 我扶着树干,再次往缓坡下方走去,此时我已经十分吃力了,只想着快些找到有大树的山区,再喊几声就去睡觉。才走了几步,忽然我觉得不对,在月光的斑驳中,我看到黑暗中有一棵矮树的样子有些奇怪。 我打了个激灵,站定仔细去看,忽然发现那不是树,而是一个人。 那是一个肩膀完全垮塌,犹如鬼魅一样的人影。他站在黑暗里,一动不动,我甚至无法判断,他是不是早就在那里了。 我僵直在那个地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扑过去抓住他,还是应该转头就跑,随即我意识到,这两种行为我现在都做不到了。选择权应该在他手里。 我干脆不动了,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他也没有动,黑暗中我甚至不知道他是正面对着我,还是背面对着我。 如果他是背面对着我,那他现在就是脸贴着一棵树木一动不动,那真是让人毛骨悚然的画面。这东西到底还是不是人类? 我手心里开始冒汗,僵持了一会儿,我忽然看到他是用一个非常奇怪的姿势站着,可能是因为他身体结构的原因,那姿势做起来不像是人类可以做到的。 我猜了几下,意识到,那是让我走过去。不由得脑子就嗡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那影子已经动了,走向了缓坡的下方。 这是,让我跟着他? 我心生疑惑,就看到那影子走了几步停下来,做了个动作。还是那个意思,让我过去。 我想了想,意识到要是对我不利,也不需要这样。荒郊野岭的,他对我怎么杀不是杀,而且要是我不去,他真不开心再把我宰了,我更不合算。 我扶着树干,就跟他往前走去。 一路往前,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每次我坚持不住,他都会停下来等我。等走过一段,他忽然停了下来,我也立即停下,不敢和他靠得太近,因为我心中对于他的真实样貌,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感。 抬头,我便发现,面前是一块巨大的山岩,大得根本看不到顶部,月光下,一个巨大的山洞口出现在山岩壁上。从山洞中,隐约透出暗暗地火光。 他头也不回地走进洞里,我迟疑了一下,心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便跟了进去。进洞几分,火光亮了起来,我看到那人坐在了火堆边上,原来的黑影一下子被照得很清楚。 他示意我在他面前坐下,我的心跳加速,看着他的脸和身体,浑身有一股微微的发炸。 这个人,整个好像一团蜡一样,先是经过了快速的融化,所有的皮肤上都是坑坑洼洼的烂皮,但这融化的过程似乎又迅速停止了,整个人就好像一团废蜡一般。他几乎没有肩膀,两只手挂在身体的两侧,原因是肩膀上所有的皮肉全部都和身体裹在一起了。透过他肩膀骨头上覆盖的薄皮,能看到里面的关节。 他的脸整个都融化了,头发非常长,非常蓬乱。而且几乎全打结在了一起,但我发现他没有胡子。 如果是头发这样的长度,再怎么说,胡子应该非常长了,但我在这个人脸上看不到一撮胡子。 我心中有点发懵,想到了一个让我不舒服的可能性:难道,这是个女人? 他裸露着上身,但从他的上身完全无法判断到底是男是女,损毁到这样的状态,他是男是女已经没有意义了,但如果是一个男人变成这个样子,我还算可以接受。毕竟我可以代入到这种生活,觉得自己只要心沉,也不是不能应付。如果是个女人,那她该有多可怜。 也许只是脸部的毛囊被破坏了,我心里说,我总不能抓他的裤子去看。 他没说话,用手拨着一边的枯枝叶,然后抛入篝火之中,篝火慢慢旺了起来,我慢慢就看到,山洞里还有其他一些了不得的东西。 那是成堆的老木头箱子,有几个已经打开了,里面是大量的稻草,都已经腐烂发黑。能看到里面摆着成堆的迫击炮弹,凡是油纸破了的,全部都锈得一塌糊涂。 另一边是几只摆放得很整齐的迫击炮和猎枪。 看来,轰我们的果然就是这家伙。 “很多都没有用处了。”那家伙看我到处看着,忽然就说道。他的声音非常含糊,还是分不清男女。 我转头看向他,他递给我一支军用烤瓷杯,里面是烧开的水。我惊讶他竟然会说话,如果他只是发出一些怪声,我还能接受,可现在他竟然能够发出那么容易听懂的声音。后来我意识到他毕竟是个人,身体残疾了嗓子没坏是很常见的。 “您?……”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吴三省,你也老了。”他朝着我,似乎在笑,但在他的脸上,任何的表情都显得非常诡异,“不过,再老,也总有一个人的样子,不像我。” 我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我带着三叔的面具,让我惊讶的是他能叫出三叔的名字,那么说来,这东西竟然认识三叔。 “你认识我?” “嗯,三十年了,你大概想不到我还活着。” “你是?”我忽然认识到,他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如果他认识三叔,那他忽然在荒郊野岭看到三叔也一定会惊讶。 我死死地盯着他的脸,这是条件反射,我想认出他是谁,但我是吴邪,根本没有三叔的记忆,我很快就明白这是徒劳的。 “我也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重新遇见你。”他的发音非常的含糊,带着很浓的口音,但不是广西的方言,我听不出这方言来自哪里。“你肯定认不出我了。”他畸形的手在一边的杂物堆中翻动,我看到了他的指甲,黄色的指甲非常厚。 这人就是在闷油瓶故居里和我抢箱子的人。都对上了。 他翻动了一会儿,从杂物堆中拿出了一个东西,甩给我。 我勉力接住,发现是一枚用被压薄的硬币折成的小东西,看不出是什么,似乎是一个五角星。 当时还是铝制的币,放在铁路上,一压就压成铝铂了,能用来折成各种各样的小东西,我老爹小时候带我去看火车的时候,经常压几个给我,不过当时的分币还很值钱,这种玩法一般也只有家庭比较富裕的人才会玩儿。 他把这个东西甩给我,难道三叔看到这个东西,就能想起来对方是谁,看样子对方一定是和三叔关系有点密切的人了。 我脑子转得飞快,几乎所有的信息在我脑子里拼凑出了很多的故事,这个人是谁? 他认识三叔,参与了考古队,难道他也是当年老一辈的后人,三叔的同辈?我脑子里出现一个青年,参加了一支考古队伍,进山之后中了机关,浑身溃烂,别人以为他死了,但他最后活了下来,被附近村子的青年猎人搭救,使用草药治疗,然后康复,但成了残疾人,他在山中隐居,苟延残喘。为了保护其他人不再受到这样的伤害,他在山里装神弄鬼,把很多人吓跑。但被财宝的传说吸引过来的坏人越来越多,终于当年队伍的继承人出现了,他一路监视,一路等待着表明身份的机会,同时心里又十分的矛盾,因为自己现在已经成了怪物,他犹豫,在一边恐吓队伍,想吓跑他们之际,他忽然偶遇了自己一起长大的好朋友XXX,他们如今相认了,准备开始互相吐苦水。 接下来会是怎么样的发展?他可能会劝我其中危险,回头是岸,我要是听从了,就会乖乖回去,这怎么可能?我肯定是不听,那么他可能会和我反目成仇,最后把我干掉,要么就是目送我去冒险,让我死掉。如果是比较悲情的结局,会是他最后勉强成了我的向导,和我一起进入张家古楼内,最后为了救我而死掉,死前会和我说:你看我早就和你说过吧,你一定要活着出去。 我甩了甩脑子,甩掉这些电视里看来的念头,在现实生活中当然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觉得他见到我根本也是没有想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只是想和我叙叙旧而已。 不过这人曾经用迫击炮炸过我们,我不确定他当时知不知道我在队伍里,但就这人毫不留情地做的这些事情,他不是一个怕伤害他人的人,杀个人对他来说一定是一件完全没有心理压力的事情。 那我就不能太放松,我对于他了解的太少了,万一他和我三叔本来就有仇,要是一句话说不对,很可能我就会**掉。他的裤子里鼓鼓囊囊,我知道里面一定有家伙。 我佯装思考,然后做出了微微错愕的样子。“是你?”我沉了沉自己的表情,“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难道猜不到吗?”他喝了一口水,忽然问道,“你现在站在那一边?” 什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心中简直想抽自己的嘴巴。我忽然觉得“亚历山大”,这种对话,跳跃性太大了,里面包含了太多的信息,只有十分默契的人才能对话下去,我根本不知道他问的是哪方面的问题,再这样下去,不出三句我一定露馅了。 “在你这一边。”我想了想,觉得这样回答最安全。 没想到我刚说完,他就开始怪笑起来,“吴三省,会站在我这一边,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已经豁出去了,“时代变了。” “那你现在也赞成,这所有的事情,都不应该被世界上的人知道?” “不应该。”我道。 他没再说话,气氛陷入了很深的沉默。 “当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试探地问道。 这句话我想了很久,因为从他的态度来看,三叔一定没有参与到当年这里的活动中,这个人变成这个样子,一定是进入了张家古楼造成的,那么三叔是有可能不知道这里发生的细节的,我这么问还是比较安全的。 “他们放弃了我。”他说道,“他们放弃了我,不过,他们没有想到,我能活下来。” “你这么多年,就一直待在这个山里?” “我还能去哪里?”他道。 我看了看他身边的杂物,有很多的现代用品,必须不是他那时候留下来的。“我对这几座山非常熟悉,外面有个村子,我在这里饿不死,而且我还有这些东西。”他指了指身后,“他们当时走的时候,为了搬运那批碎尸,把所有的东西都留在这里,我用迫击炮弹做陷阱,能打到不少好东西。” “你就没有想出去找过我们?” “在这座山里,我才是安全的,我出去,不可能活着走出这个村子。”他道,说着站了起来,“你跟我来。” 他从篝火里拿出一根燃烧的枝丫,往山洞的里面走去,山洞最多也就十米深,我走到贴近山洞底部的地方,就发现那里有一个三四米直径的大坑。一股奇怪的味道迎面扑来。 他把枝丫往坑里一丢,坑底就亮了起来,我看到坑底全部都是白骨。这些白骨都发黄了,和坑底的烂泥混在一起,不知道有多少具。 “这些人都是这几十年来想找那地方的人,他们一定不知道,自己会死在我手里。” 我惊呆了,“这些人全是你杀的?” “我没有杀他们,反正他们进那幢楼也是死,与其死在那妖楼里,不如死在我手上痛快。那楼里不能再死人了,再死人那东西就要吃饱了。” 我看着这个坑,看了看外面的篝火,不过就几米的距离,尸体抛这里,难道不怕腐烂发愁吗?至少也应该掩埋,这人真是疯了,难道他喜欢看这尸体腐烂? 他和我保持着距离,如今又背光变成了一个鬼影的样子,重复了一句:“吃饱了,谁也没办法了。” 我听不太明白,正欲细问,忽然就听到,坑底传出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好像坑底还有什么东西。 什么?难道这里面还养了什么野兽,这些尸体并不是烂成白骨的,而是被吃成白骨的? 坑底的火棍子越来越暗,几颗头骨从黑暗处滚了出来。“里面是什么?”我问道。 没等我问完,黑暗中的东西就滚了出来,我一眼看去,不由哑然。 那居然是胖子,身上被剥得精光,手脚都被捆得非常结实,嘴巴也被布绑住了,像一只待宰的猪一样,在烂泥里打滚。 “他怎么在这里?” “我在村子里看到,他是你的人,所以没动手。”那人道,“白天他在这附近找你。” “快,快放了他。”我道。 那人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刀,抛到坑里,胖子立即滚过去,反着身子抓住刀,然后迅速割断了绳子,扯掉了嘴巴里的布条,抖着满身的肥肉就朝坑上冲上来:“老子宰了你!” 才冲上了几步,鬼影人反手就从身后掏出胖子的小叮当,一下指着胖子。我立即打圆场,“自己人,是自己人。” “自己人?”胖子看着我,“三爷,你交际也太广了吧,和外星人也有生意来往?” “说来话长,说来话长。”我立即给胖子打脸色。 胖子显然心中非常愤怒,不论是谁,被人扒光扔进泥塘肯定心里会不舒服。他在泥塘里骂了十几声,才算平复下来,对上面喊:“你M逼,胖爷我的衣服呢。” 鬼影人走回去,在乱物堆里找了几件衣服出来,抛入坑内,胖子爬上来,浑身的烂泥,拉住我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用口型说:“我也不知道,别问了。” 胖子对鬼影人就骂道:“怪物,他娘的老子在路上走得好好的,***的偷袭我,有种***的和我单练。” 鬼影人不理他,问我道:“既然你是站在我这一边,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坐下来,脑子里稍微过了过整个故事,然后和他说了一个大概,说我侄子的朋友被困在了张家古楼里,我得去救他云云。 “是那群人,他们和你有关系?”他低头。 “你见过他们?” “他们其中有一个人,是一个年轻人,身上带着一把刀。”鬼影人说道。 我立即点头,“对。” “他们已经死了,”鬼影人说道,“他们已经进到了那幢楼里,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我看了一眼在搓泥的胖子,胖子完全没在听,只是一味的骂骂咧咧。 “不可能。”我道,“他之前看到过他们,他们还活着,而且……” “你不相信?”鬼影人喝了口水,“你们两个跟我来,我让你们看看这个地方的真相。” 鬼影人连火把也不大,就带着我们走出这个山洞,我们顺着这块巨大的山岩往上走去。 胖子穿上了衣服,领口全是泥,他已经骂累了,几次朝我做手势,问我要不要制服他。我摇头,这个鬼影人行路的敏捷程度,和那种与我们保持距离的气度,让我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即使他是这个样子的,他的身手也一定在我们之上。 试想,这个人在山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不出去,显然对于人世间的所有事情都很警惕,不可能见到一个老朋友就放掉所有警惕了,别看他举重若轻的走着,他心中的警惕一定非常高,胖子要发难我看成功几率不高。 我不可能和胖子说这些,只得不理他,只把当时发生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胖子道:“我靠,胖爷我绑得很紧了,他是怎么挣脱的?想不到那家伙不是省油的灯啊。你的脸没事吧?” “也许他身上带着刀子,”我道,“我们没有搜身是个失误,时间太急了。” “是缩骨。”鬼影人回头说道,他离我们很远,但显然听得很清楚,“吴三省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了。” 我心中一动,知道不能再乱说话了,立即嘴硬:“不是,我有提防,不是缩骨。” 他没再说话,我就和胖子使了一个不要私自说任何话的颜色。 走了十几分钟,一个山岩上的凹洞出现了,我们走到凹洞之中,就看到凹洞里面,全部都是陶罐,鬼影人从边上拿起一根树枝,往其中一个陶罐里一伸,然后点燃。又从另一边的罐子里舀出盆水,往墙壁上泼去。 我大概知道他想干嘛,立即也来帮忙,很快水就渗入进了山岩之中。 点燃的树枝往山岩的壁上依靠,我们立即就发现整个山岩上,全部都是奇怪的影子。 整块岩壁浸水之后,呈现一股半透明的质地,好像是玉石一样。 “这是那些石中人。”胖子就说道,“**,这么多,要是放出来还得了。” “你知道这块石头里面有多少这样的东西吗?你知道这些东西的真是来历是什么吗?”鬼影人问胖子。 胖子摇头,“这东西不是山里的山神吗?” 鬼影人摇头看向我,我没有露出我是否知道的样子,只是摸着岩壁做出若有所思的模样。“这要从这座妖楼是怎么盖起来说起,当年我们做这幢楼的考古研究,做了几种推测。” 他道,“我们相信,在广西这一带,存在着大量地下溶洞,张家古楼很可能是利用了其中一个溶洞体系在整个地下山脉发展得比较深得一个暗洞。但后来我们对这里的山体进行了各种勘探,我们发现这里的暗洞体系太复杂了,以样式雷图纸的建筑规模,需要太多的人力物力,才能够在溶洞里建立起如此巨大的一座楼。” 我心说果然没错,他就是考古队的人,看来我的推测八九不离十。 一开始他们认为这确实是行不通的,这只是张家一个望族的鼓楼群葬墓而已,不是皇帝,张家在广西这一边,不说是财力的问题,因为这种盗墓世家,到底有多少钱财确实很难估量,这是一个行事方便的问题。只要不是皇帝,想要在那种世道上隐秘地行使如此绝大的工程,是很困难的。 但等他们在山中探索之后,就发现了一个让他们惊讶的问题,他们这里的山上的植被,非常奇怪。 特别是羊角山附近的植被,和其他地方的植被都不一样,尤其是树的种类,那地方的树木,全部都是非常好的木结构中的材料。 我听到这里,心中咯噔了一声,已经意识到了他的意思,我道:“我听说,羊角山附近在明朝的时候曾经发生过大火。” “对。”鬼影人冷冷的说道,“这是他们计划好的。” 张家古楼的祖先,早在明代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张家要被移葬到这座山里,所以他们在明代的时候焚烧了这里的山林,种下了几百年后可以使用的木材。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到底是多可怕的家族才会进行以百年为单位的计划。 “这些木材种下之后,经过了几百年的成长,长在了羊角山附近的整片山里,工匠进来之后,就地取材,你会发现这里的灌木非常多,这是因为他们砍伐树木的时候非常小心,在树与树之间平均地砍伐。” 但即使所有的数目全部可以就地取材,要运入地下的溶洞,也几乎是个不可能的任务。 因为这种大型的建筑,需要整根的木梁,这种巨大的木材是不可能通过那么细的溶洞的,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利用地下河,这样把木材往水里一丢,就能流到洞里。但这样的条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他们在这里到处寻找地下水系,而这里地势太高,属于整个广西山海拔最高的部分,根本不能找到地下河。 “你绝对想不到张家是怎么把这些木材运下去的。”鬼影人就说,“就在这块山岩的下面,有一个垂直的深洞,从顶部几乎垂直地达到下面。” “盗洞技巧。”我道。 鬼影人点头,“鬼斧神工。问题是,这个洞是怎么挖的,即使人非常多,要挖这样的洞,在那个年代也要很多很多年。 所有的木材全都是从这个洞里吊入到地下洞中。而且,他们还在这里的山体缝隙中,找到了很多奇怪的铁器,这些铁器都好像是一把把非常长的调羹一样,把山上很多的雨水引入到这些缝隙里,我们认为这是为了加速山体内部溶洞的溶解,这也是在明朝时候就设立的措施。我们在那个洞的洞口附近,也找到了同样的铁器的痕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摇头,他道:“这个洞是被上千年的雨水冲刷出来的,他们在洞口设置了一个铜球,做了一个机关,敲掉了表面的岩石之后,里面全部是容易溶解的石灰岩,铜球重量非常重,当雨水被这些机关集中冲刷在这个洞里,下面的岩石就会分解脆化,铜球本身的重量会把石头整片压碎,在近一千年的时间里,铜球不断地往下沉,终于打穿了这个穹顶。” 当你想在一千年之后,在某个山上打一个洞,而你有一千年的时间,很多事情其实对你来说是很容易的。 我听着身上的寒意越来越甚。这事情可能吗?我的第一感觉是太悬了,但我知道的知识告诉我,这是绝对可能的,甚至,时间都不用这么久。如果水流持续稳定,并且含有某些特定的化学物质,滴穿一块石头可能只需要几年时间。这也是很多地方山体滑坡频发的原因。 我就是在一个泥石流坡下醒过来的,这里的植被很多,泥石流按道理不会那么大规模,显然这里的岩石中本来缝隙就很多,这个前提是成立的。这倒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为什么会有人有这样的念头。 我们想了解的,那是怎么样的一批人,他们到底过着怎么样的生活,这种可怕的设计,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我相信他们肯定不会只找这么一个地方,因为一千年的设计,中间的变故太多,这个地方可能是他们选定的场所其中的一个。”鬼影说道:“在广西这样的地方并不少,不过,能够最后逃过旅游和各种工业发展,在几年后还是蛮荒之地的,很可能只有这里的三万大山的腹地。” “这些你们都论证了吗?”我问道,大学里教的,很多事情靠推测是不可行的。鬼影人只道:“不需要,你听我说完就会信了。” “我们基本上所有的判断,都可以还原事实,但这个解释到了这里,就有了一个很大的问题。”鬼影人拍了拍边上的岩石,“这块石头,是怎么压到山顶上取得?我们对这块石头做了很多的研究,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真相。进而,我就发现了这座山的真相。”他道,“现在你们看好了,我让你们看看,这座山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为什么我会说,他们进了楼就已经是死了。” “以前,这里的当地人把这些石头里的影子叫密洛陀。”鬼影人说道,“我们一直以为,他们的意思是这些石头里的东西就是密洛陀,然而后来经过对古籍的考证,我们发现错了。密洛陀指的不是这些东西,密洛陀在瑶族的语言里,是老祖母的意思。他们指的密洛陀是这里整座的大山。” “山?”我附和道。 “山是老祖母,这些影子是老祖母生出来的子女,我们到达这里的时候,瑶民还未完全开化,他们对于自己文化中禁忌的部分,还是相当重视的。当时我们考察的时候就发现,这里一些最出色的成年猎人,成年后身上都会文上一种奇怪的文身,文身的图案,是一只类似麒麟的动物。我们在前期对这种行为做了很深的反推,通过他们对于文身演变和一些传说,我们发现这个文身的来历有两个很关键的点。” 第一个点是来自汉族的文身师傅,在他们的传说中,老人记得有人说过,他们一开始的文身不是这个样子的,不论是文身的技术,还是文身的形状,都非常简单原始。后来来了一个汉族的文身师傅,在这里慢慢的教授,文身最后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个汉族的文身师傅是何时来到巴乃的,根据他们的推测,应该是在明清时期。关于他的信息非常少,只有一个传说提到他是避罪而来,也无法考证。不过这不重要,我们首先知道了一个信息,就是在几百年前内,这个文身被一个汉人改进过。 那么,之前的文身是什么样子的,没有人知道。不过,非常走运的是,在他们接下来的调查中,在其他的瑶寨里,得到了一些旁证的信息。 传说巴乃猎人文这个文身,是有区域限制的。据说,只有羊角山深处,在那片区域打猎的猎人,才需要被文上文身。似乎是羊角山这个地方,在古巴乃人的心中,和其他地方是不同的。 第二,那么文这个文身有什么意义? 难道是辟邪吗?他们的民俗专家否定了这一说法。因为如果是辟邪的图案,村子里应该有文化传承下来,但是问他们他们谁也不知道文身的用处,只说是习俗,而且,辟邪的图案是不可以被改动的,如果有汉族的师傅修改了图案,那简直就是堪比灭族的大事。这师傅不被扒了皮绷鼓就不错了。 考据过程中又发生了非常多的曲折,当时那一代的考据工作十分厉害,一方面前一代真正的大师都还在世,要问总有些线索,而二来各种老资料比现在的留存要稍好一些,所以他们最后还是发现了原因。 那个文身,是一张非常精密的地形图,当然不是现在意义上的,而是古瑶民在那片土地上经历无数次的尝试、危险之后,找出的在那片区域里最安全的狩猎道路,这条道路十分的复杂,在没有地图和文字的时代,古瑶民将其文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是的文身只是为了简单的记录路线,后来因为战乱等各种各样的历史原因,文身的初衷被忘却了,变成了一个没有缘由的习俗。到了明清的时候,一个跳入瑶族的汉人,身怀着文身的技艺,对这些粗陋的图案进行了改良,最后变成了现在这样的文身。“所以说,巴乃猎人身上的文身图案,其实就是瑶国古道的路线。”我想起了闷油瓶的文身,暂时还无法想太细,但是我知道这个鬼影人说的应该是对的。我们也发现过。 “后来我们进入了羊角山一带,慢慢就产生了一个疑惑。”他道,“什么要把路线文在身上,难道用脑子记不住吗?或者说,如果这里的山路复杂诡异到这种地步的话,不要进去不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进去?如果说一个铁矿,身处的地方非常难以进入,采出一公斤的铁要花费一公斤的黄金,那为什么还要去开采?” “真的这么复杂?”我有点记不清闷油瓶文身的细节,不过我确实有印象,那文身是相当复杂的。 “复杂,复杂到人不可能用头脑或者本能记住,如果不是靠文身的地图,走不到路程的三分之一必然会放弃,那路太难走了。”鬼影人道,“在这个世界上,能够不用那张文身就能走完那条路的人,现在就只有我一个。” 他们当时尝试根据这张纹身,找到这条古道的终点,因为他们发现,这条古道并没有狩猎的价值,那显然,古瑶民花了这么大的精力,打通了这条古瑶道,肯定是为了更加重要的东西。 他们当时正在从事的张家古楼的考古项目,自然就把两者往一个地方想了,他们推测,张家古楼在这里选址,和这张文身地图所隐藏的十分重要的东西会有什么联系。 于是鬼影人所在的队伍,开始对那条古道进行探索。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古道并没有终点,整条道路是一个封闭的环。 “这和这山到底有什么关系?”胖子不耐烦道,因为水汽的蒸发,墙壁上的影子已经渐渐淡了下去。 “你们还不明白吗?”鬼影人道,说着踩了踩脚下。 我们低头,我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就是古道?” “是,这条古道,一直是贴着山岩而修建的,几乎所有的古道段都在山岩边上。而所有古道边的山岩里,全部都是这样的东西。整条古道好像一个非常复杂的符咒图案,把这里的整座山都圈住了。所有的这些密洛陀,只有在这个圈子里才有,他们在岩石中极其缓慢的游走,但是到了石道边缘,就再也出不去了。” “有,有点意思,继续说。”胖子似乎来劲了。 “这条古道就像一条栅栏?” “对,似乎是古代瑶民在饲养这些东西。”鬼影人说道,“这是我们的结论,还有人进一步推测:这些瑶民古道,就是橡胶树上的刻痕,他们顺着这些道路,把山的表皮切掉,这些东西对于热源很敏感,所以在山道附近生起火炉,把他们引到山体表面来,挖出这些怪物。我们不知道这些怪物为什么会在山中产生,也不知道有什么价值,但是有很多迹象表明他们就是这么做的。” “难不成种出来的都是漂亮妹子。”胖子摸了摸下巴,“这敢情好,想不到这儿的人还有这么牛逼的技术。” “你又不是没见过这些怪物的样子,绿的跟啤酒瓶似的,就算是妹子,你下的去手吗?”我哭笑不得道。 “咱们见的那些,也许还没发育好呢,白素贞没发育好的时候,下半身还不是一条***。”胖子道,“胖爷我没什么忌讳,绿就绿点,反正不是帽子绿就行了。” 我摇头看向鬼影人,鬼影人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变化,继续说道:“问题是,既然是饲养,那密洛陀吃什么?”鬼影人熄灭了火把,往回走去,“吴三省,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你是说,这些密洛陀吃人?” “它们吃它们能捕捉到的一切生物。最普通的捕捉方式是,它们利用一种独特的方式,把误入到某些缝隙和洞穴里的生物困死,然后去吃它们的尸体。” 我们跟着他回到洞里。“你说的独特的方式是什么?”胖子问到。 “它们能用自己的分泌物封闭洞穴和缝隙,把猎物困死在山体内部。这种过程十分快速,这些山里有着大量的缝隙,好像一个迷宫,很多人进去之后,会发现自己进来的口突然就消失了。” 我和胖子面面相觑,意识到之前在湖底那个封闭的洞穴里发生了什么。 “或者可以说,它们本身能形成岩石。这里的岩石有两种,一种是真实的,原本就存在的岩石,另一种是它们分泌的体液凝固后形成的,这种分泌物形成的石头和这里原本的石头一摸一样。它们吞噬、腐蚀岩石,然后将自己的分泌物填充进去,好像混凝土一般。但这种方法只对石灰岩有效,所以它们遇到火山石就无法前进了,还有一种办法,就是在石头上泼上强碱,也可以阻止它们。” “难道说,这条古道周边的岩壁上,都涂满了强碱,我们虽然能看到里面的密洛陀,但是它们不会出来?”胖子问。 我摇头:“这么多年了,不会被雨水冲刷掉吗?” 鬼影人就道:“整条山道在下雨的时候就是一条引水渠,在这座山的山顶有一个碱石矿层,山上所有的雨水从山顶冲刷下来,被引入这条引水渠中。你看到这些山道的起势特别的奇怪,雨水在这里流速特别汗漫,山道的表面有很多积水设计,所以等到流水冲刷下来,这里会是无数的水潭,这些水潭干涸后,里面的碱性物质就会被覆盖在岩石表面。” 我想起之前我们来的时候,胖子带我们走的那条被原木覆盖的古道,确实那里有着大量的水坑。 “这么说,这是一个极其特别的原始牧场?” “我觉得牧场这个词语并不贴切。”鬼影人说道,“当时我们使用的词汇是,这是一个鱼塘。岩石就是水,这些东西是水里的鱼。鱼可以在这块区域里自由的游动,但是永远不可能上岸。” “但是这和你说的,他们进入张家古楼就一定会死,有关系吗?” “鱼塘有一个十分普通的现象,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钓过鱼。在一个拥挤的池塘里,投入饵料的时候,所有的鱼都会被饵料吸引,聚集过来。他们进入了张家古楼之后,张家古楼周围设置有覆盖着强碱的条石,那些东西是进不去的,但他们会被里面的人散发出来的热量所吸引,挤在张家古楼四周——所有的东西,都会挤在入口。” “你是说,我朋友他们会被困死?” “大约是这样,但是情况比你想的更加可怕一些。如果聚集在周围的密洛陀太多,张家古楼的机关就会启动,大量有强碱性的水会从洞顶流下,形成水雾充斥整个古楼,把聚集在四周的密洛陀逼退。整座古楼会处在强碱性额雾气中,所有楼里的人都活不了。” 胖子看了看我,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胖子就道:“等一等,这么说,难道你走进过张家古楼,那你为什么还活着?” 鬼影人撩开自己的头发,露出一张极其可怖的脸,探到胖子的面前,“你以为我真的活着吗?我只是没有死完全而已。” 我看到他的面孔,立即意识到,这种融化是怎样形成的了。 “这就是强碱——” “我当时在坑道里,这只是被强碱气体轻轻喷了一下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们在楼里面的人,瞬间就化成水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回复了冷静,虽然他的整张脸都融化了,但是我一下有一丝触动——我好像出了他是谁。 他不在那张照片上,不是我想的和三叔的那种关系,想想我就是出冷汗,但我确实见过他,到底是在哪见过呢?他是谁呢? 越觉得自己想起来了,我越是想不起来。回忆了半天,我最终放弃了。我知道,不去翻动相册,或者说完全放松下来,这么干想只能更糟糕。 “哥们儿,我很同情你。”胖子在边上兜了几圈,发现这个洞里啥也没有,就在我边上坐了下来,“你打算如何,胖爷我认识协和的医生,我看你这情况,整的像人估计比较难了,整个燕巴虎吧。” “我不会离开这里的。”他喝着水说道,“我带你到我这里来,只是想找你问一些事情。你们之后想干什么,和我无关。反正你们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我抬头,心中咯噔一下,心说这就要问了?就听他道:“我说了那么多了,你也该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了。” “你想知道什么?”我道,我心里有些紧张,但是一想,告诉他不知道的事情,那不等于可以乱说吗? 他道:“现在是谁在管你们?” “你是指管——” “管你们这批‘陈情派’的。”他道,“快三十年了,老于肯定不会在位置上了。” “没人管我们。”我道,我只能靠着大概的猜测来判断他是问当年那支考古队的管理层,“这个世界早就变了,我们这批人没有人管。”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人管,但是至少从谢家,霍家,吴家各自的发展来看,已经完全看不到有明显政治力量干预的可能性了。 “没有人管了?”他喃喃自语,“你也说没有人管,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你还听谁说过,这段时间你和外界有联系吗?”我问道。听他的说法,似乎他还听到其他人说过这个事情。 “我不会和任何人联系,你知道他们做事的习惯,我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要想活的自在点,这里也许更好一点。”他道。 我道:“但是时代真的变了,你从这里走出去,不会有任何人来迫害你,当年的机构已经没了,大家——大家都在赚钱。” “不可能,时代会变,但是那东西不会变。吴三省,你何必骗我。”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这家伙在这里呆了那么多年,巴乃又是一个非常闭塞的小村寨,他可能一直认为,整个时代还是当年的样子,确实没有任何渠道让他了解到外面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别装了。”这时候胖子说话了。 我回头看他,胖子就道:“你讲话讲得那么流利,你肯定不是一个人在这里待了三十年。在这种地方,你一个残疾人就算有万般的本事,也不能待那么长的时间还保持这么清醒的神志,胖爷我以前见识过,人要是一个人过的时间太长,别说说话,连听懂别人说话都成问题。” 我也知道这样的知识,就道:“胖子说的是对的,你是否还有什么隐情。” 他发出了几声奇怪的抽风机一样的笑声:“吴三省还是吴三省,总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是我先拆穿你的好吧。”胖子就不满意道。 我摆头示意胖子不要说话,他道:“我能活下来,是因为当年队伍的向导,他把我救了回来,那个村子里很多人都看到过我,他们以为我是疯子。我只和老向导有一些联系,他带一些食物上来,我用一些东西和他交换。” “就是你杀掉的那些人的东西吗?”胖子道,“你扒了我的衣服,也是想去换东西吧。” “你说的老向导,就是盘马吧。”我问他。 他点头:“不管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这座山里埋的东西,都不应该被世人所知道。” “其他人后来怎么样了?”他继续问道。 我想了想心中也是感慨,该怎么说呢,只好编故事,尽量不提及个人的事情,只提几个家族和一些听来的八卦。 说完之后,他陷入了沉默,我能感觉到,后面一些他根本没有在听。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我想起了当时和小花的猜测,考古队的真实目的,真的是考古吗? 是否是皮包说的那样,也许考古队是一支送殡的队伍。 我看着那个人,忽然觉得这样的机会不可能再出现了,在这个世界上,那支考古队剩下来的人,也许就只有一个了。如果不问他一些非常实际的问题,实在太可惜了。 但是他对我们到底是什么态度,我弄不清楚,我尝试带入他的经历,就觉得他现在的态度是十分危险的。 他对其他人的态度就是全部杀死,如今他没有杀死我们,只是因为我们与他有共同认识的人,出现在这里他想问明原因,他这种人,不可能因为感情而改变自己的原则,我觉得,他漫不经心地说了那么多话,但是明显保持着极度的警惕,这说明他随时可能起杀机。 胖子的枪在他那里,我们毫无胜算。 不能直接问,我们必须万分小心,我脑子里做了一个提问计划,挑了几个问题,这些问题每一个都可以有回旋的余地,我又自己先过了一遍,才鼓起勇气开口提问。 “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是第一个问题。 他愣了一下,抬头。我问他道:“你们当年运进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看着我,气氛无比沉默,我心中的紧张感越来越盛,很快脑门上的筋都开始跳了起来,要不是有面具遮着,我的表情一定非常可怕。 “我不知道。”沉默了半天,他终于开口了。 我立即松了口气,同时心中一片狂喜。 这个反应说明两件事情:第一件就是,皮包可能猜对了,真的考古队的目的不是考古。第二是,我这个问题并没有引起他的怀疑,那我后面的问题就会保险很多。 “你不知道?”我问他道,“你不可能不知道。” “我们所有人都被骗了。”他说道,“一层瞒一层,知道的人恐怕不超过三个,如果我们知道,也许我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忽然抬头,“这件事情,不是那些‘陈情派’提出来的吗?你们也不知道?” “嗯。”我心中有了一个判断,这人看来不是三叔那一派的人,“陈情派”只是我听来的音译,不知道三个字是怎么写,但一定是他们中的一个派别。“我们知道的情况不比你们多。” “弄了半天,原来谁也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不过,我很快就会知道了。”我说道,我是想试探他接下来会怎么对待我们。 他发出了几声几乎不算是笑声的声音,没有接我的话,只道:“当年,你是不是预料到了结果,所以没有参加我们?” “这种结果还需要预料吗?”我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让你的人参与这件事情呢,你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说不通,你说上面已经不管你们了,你就绝对不应该再来这个地方。” “事情有了其他的变化。” “是因为那些老外吗?” 我想了想,实在没法说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巴乃的没目的,本身就是为了弄清楚闷油瓶的身世,没有想到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 “其实,是为了一个人。”我说道,“张起灵。” 我说出闷油瓶的名字,看着他的反应,他忽然就笑了起来:“不可能。你在开玩笑。” “有什么不可能的?” “你回到这里来,是为了我?”他道,“放你的狗屁。” 我愣了一下,忽然整个人就蒙了,好像被雷劈了一下一样。看着面前的人,我的第一反应是,我想立即跑出去,找个悬崖跳下去。 当时的情况,我几乎在瞬间就要垮下去了。 那一刹那。我觉得整个世界都不真实,幸好胖子及时拍了拍我,说道:“三爷,沉住气。” “怎么?”对方问,“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我让三爷别和您开玩笑,您现在开不起玩笑。”胖子就道,说着胖子狠狠地拍了我一下,把我从梦魇中拍了回来。 我努力吸了口气,掩饰我心中的震惊,我不确定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于是迟疑着问道:“你竟然还记得你的名字。我还以为你早就忘记了。” “我们的名字没有意义,和你们‘陈情派’不一样,我们不可以有过去,也没有未来。所以,我在这里也许还比较好,你们觉得我变成了这样很惨,但是我想想,也许还是件好事情。”他道,“说吧,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你还要牵扯进这件事情里来。” 我深吸了口气,心说妈的没法聊了,我好想冲上去一脚踹翻他,把我心中无限的疑问直接甩他脸上,然后用老虎凳辣椒水,用一切的办法,任何残忍的办法都可以,我要让他把所有的秘密都说出来。 但是没办法,胖子说得对,沉住气。否则我可能就会像前几次那样,什么都得不到。 “真的是为了张起灵,但是不是你。”胖子在我边七就道,“是另一个叫张起灵的人。” 好样的!胖子! 胖子一说我还惊了一下,但是我随即发现胖子这句话说得非常好,这是把问题抛给他,让他来分析,他的分析一定会加人大量他心中的信息——把分析问题的主动权让给他。 没有想到,鬼影人竟然都不惊讶,只是“哦”了一声:“他们又找到一个?” 我不做声,心中祈祷:“多说点,多说点,多说漏点!” 他顿了顿,就道:“我不知道这个名字有什么意义,他们在全国找了那么多叫张起灵的过来,最后能留下的,也不过是我一个而已。看样子,这个计划‘死’后还在继续。” 我想了一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忽然落了下来,看样子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听他这么说,他们的组织曾经对全国叫张起灵的人进行过排查。他们在找一个叫张起灵的人。而且看样子,他们还集中了一批人,进行了测试。 最后只有面前的这个人留了下来。我忽然意识到,在这段历史中。我所调查的所有使用张起灵名字的,原来并不是只订一个人,这会不会就是我查到的信息凌乱而且没有作用的原因?我查到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穿插的历史。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组织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讨个彩头吗? “也许就是因为你死了,他们才认为你并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一个。”胖子继续道,“胖爷我讲话直啊,咱们现在找的这个张起灵,不太会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 鬼影人没有理会他,只对我做了一个继续说的动作。 我脑子里稍微构思了一个故事,告诉他,这个张起灵非常特别。我说了很多的神奇的事迹,告诉他,这个张起灵让老九门的老一辈都很忌讳,所以我是被老九门的上一辈拜托,来帮他寻找过去,云云。 鬼影人没有说话,沉默了很久,才道:“他现在在哪里?” 我指了指脚下:“就是你说的,那支已经死了的队伍里,他现在在山里。胖子说,在……在一面镜子里。” “你犯了你这辈子最大的一个错误。”他道。 “什么?” “你马上就要失去解开一切秘密的钥匙了。”他道,“唯一的一把钥匙。” “为什么你确信他们一定会死?” “总之他们一定会死。这已经确定了,我要是告诉你原因,你一定会觉得还有机会,这只会给你平添烦恼。”他顿了顿,“可惜了,想不到这个秘密有机会被解开。” “如果你去救呢?”胖子问他。 “比你们机会大一点,但是我不会进去的。不过,我可以送你们进去。走吧。” “你知道我们的决心?”我心中有些惊讶。 “不,因为我不想亲自动手杀你。”他道, “你知道,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还活着。我没有想到在这里遇到你。我刚才一直在想怎么处置你们,现在看来,让你们进去死掉,是最合适的。” 他站了起来,把我们带到那些追击炮弹中间,搬开了几个箱子,露出了几个深绿色的长箱子。他从边上拿起石头,敲掉箱子的铁封,把盖子踹开。 “你们会需要这些的。” 里面是清一色的冲锋枪,全部用已经发黑的油纸包着,底下是还澄黄发亮的铜质子弹,足有百来发。 “还能用?不会爆膛?” “你最好希望它们还能用。” “我的‘小叮当’还给我就行了。”胖子道,“这些老枪射速太低了。” “你的枪最多还有二十发子弹,你需要的子弹数量是二十后面加上两个零。”鬼影人,“拿上吧。”说着拿起两支甩给我们。 我们把枪背到身上,胖子开始拆出油纸里的子弹压入弹匣,一边压一边问:“你能送我们到哪里?那楼似乎很难进去。” “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我会告诉你们。现在说了也没用。”他从他的杂物中找出几个袋子,把子弹全部抓了进去,然后甩给胖子,“进去之后再弄吧,没时间了。天马上就要亮了。” 我和胖子对视了一眼,鬼影人已经迅速走了出去,胖子对我道:“别问了,看着就能知道。” 我点头。只听见鬼影人在黑夜中打了一个唿哨,我们跟出去,正在奇怪他干嘛呢,就看见草丛里一阵骚动,几只猞猁窜了出来。 他发了几声怪声,猞猁立即掉头往前走去,鬼影人做了个手势,让我们跟上去。 这是一段很长的山路,我本来应该长话短说,但是一路上,胖子还是不放弃地在各种旁敲侧击。这个鬼影人也根本不防备。很快我就知道他并不是因为对于我们没有防御之心,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认为我们能活着出去。 胖子当时问了几个比较重要的问题,第一个是关于猞猁。胖子首先问他:“这些猞猁是养来吃的吗?” 鬼影人回答“是”。他以前是做特务的,学过很多驯养动物的方法,这座山因为猎人很少,所以猞猁特别多。这些猞猁都是他养的.现在数量已经很多了。猞猁非常聪明而且通人性.他用当时特务连教的方法,经过摸索.找到了驯养猞猁的方式。 猞猁非常强壮,而且速度非常快.爬树,游泳都很厉害。他用这些猞猁害了不少,包括很多来这里的猎人。 第二个问题是关于盘马的。胖子问他盘马的情况,但他也只是笑而不语,说大概是死了。当我们第一次进村的时候,盘马就已经通知了他。但是之后的事情,他并不知道。 我知道他有所隐瞒,但也不敢继续问下去,之后一路无话。走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我们就来到一个杂草丛生的地方,能看到烂泥中有很多设备和帐篷残骸。 一看就是一个废弃了很长时间的营地。这就是鬼影人他们当年进入古楼的前哨阵地。 我们在里面休整了片刻,鬼影人带我们进了一个靠在岩石边上的简陋窝棚。 窝栅已经完全腐烂了,全靠上面的一些藤蔓缠绕着,才没有塌掉。我们弯腰进去,立即就看到里面有好几具干尸,完全被藤蔓缠绕在里面,身上糊着一层类似于干泥的东西。 “这些人被拖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全部断气了。被强碱泡死的人,死了都烂不掉。全干了。”说着,鬼影人探手进去,在几具干尸身边摸索了几把,从他们身上掰下来一块东西。 真的是掰,因为那东西似乎是一片鳞片,已经和尸体长在了一起。掰下来之后,鬼影人甩了甩,那东西上面结痂的烂泥掉落,才现出了本来的面目。 是一只布包。 “这家伙和你们一样,是很厉害的盗墓贼,只是流年不利。这布包他生前一直当宝贝一样,里面有很多工具,也许你们能用得着。”鬼影人说道。说完,他把手伸到了尸体前面的烂泥里,挖了几下,一提,逐条编制的和着烂泥的盖子被提了起来,一个洞穴漏出来。“就是这里。” 我探头下去摸了摸,发现这个洞的洞壁是石板的,心中明白错不了。 “这洞口和我当时走的那个一样,只不过小了很多。” “有些洞是走人的,有些洞是走其他东西的”鬼影人说道,“你们进去之后,一定会看到很多密洛陀,这里面机关的原理我并不了解。但是,有一个窍门——你要找到一个很特别的影子,这个密洛陀和其他的都不一样。在这个影子前面,一可以使用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水壶:“里面是火油。你把火油倒在这个密洛陀前的地面上,油的走向会告诉你们接下去的路线。” “是如何的不一样法?”我问道。 “我不知道,这个每次都有区别。但我能保证,你看到这个密洛陀之后,你立即能感觉到异样。那种不一样是十分诡异的。”说完鬼影人就拍了拍我,“你们好自为之吧,千万别活着出来。” 鬼影人说完立即就离开了,留着我们在窝棚里,感觉莫名其妙。 “他没把枪还给我。”胖子郁闷道,“胖爷我好不容易搞来的,我靠,已经有感情了。” “他要给了你枪,你会如何?” “我立即打断他的腿,然后把猞猁都烤了吃了。” “那人家是对的。你以为人家是傻的啊。”我道,“不过他也算有良心,把武器拿走了,也给了我们东西。” 胖子边说边翻开了鬼影人给我的布包,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摊开在地上,看有些什么东西。 边上的几具尸体让人看着发寒,在这些尸体边上看他们的遗物,还是这种看法,我觉得不是特别礼貌。但当我看到其中的东西,却也被吸引了过去——里面倒出来的很多东西我都不认识。胖子脸上也是一半疑惑,一半兴奋。 我问他如何,他从那些东西里挑出了一根手臂长的铁针,丢给我。我拿起来仔细看,整根长针上了黑漆,不知道是怎么处理的,一点也没有脱漆的痕迹。在手电光下,长针呈现一种非金属的质地,但从其重量来判断,它一定是金属器。针头非常锋利,在针的中段有一些增加摩擦力的花纹,仔细看,能看到针的一边有六个古篆字。 这是一种古代扒手用的小工具,用来撬开一些很精致的珠宝盒——用这种铁针插入锁缝,然后用力撬开。这些珠宝盒一般用锡做成,非常难以破坏。同时这东西也可以用来破坏不是特别结实的砖墙。它是用铸剑的工艺锻制的,在针的中心,还有一根铜制的有一点儿弯曲的芯,非常坚硬。我以前入手过几根,识货的人非常少,出手太难,后来都自己玩儿了。 这些尸体身上带着这些东西,看样子这是他们平常习惯使用的小工具了。这些尸体早年必然叱咤一方,却不明不白地惨死,躺在这里已几十载,让我感觉有些水泊梁山最后的悲凉。 为了别人的愿望而死,这让我想起了潘子,心中感到一阵不舒服,觉得把他叫来真是错误,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内疚是一种很不好的情绪。我其实明白,很多情绪的产生,并不是为了别人。对于潘子的安危,我是否真的关心?也许我只是不想自己内疚而已。如果潘子抱着自己的目的而来(不论是求财,还是实现自己的某些想法),我会如此担心吗? 我觉得不会,“所有人在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迎接自己结局的准备”,这是我的心态。在某种程度上,我的内心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盗墓贼了,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些尸体已经干枯开裂,很难检测死因。鬼影人之前说过,这里很多人的死亡都很离奇,没法一一推测死因,要是因为看到尸体而停滞不前,那就不用进去了。 胖子把所有东西都分了类,很多东西我都不知道怎么使用,都是零碎的小件,还有一些火折子——我对这东西很有好感。还有一些用动物的甲片做的纽扣一样的东西,用铁丝穿着,鬼影人说这些东西有用,我也不敢不信,就让胖子把这些都收好,万一我们也挂了,这些东西还能恩泽后来人。 零碎里还有几个让我特别在意的东西,那是几个将硬币压扁之后做成的奇怪小饰品。我之前看到的时候只是觉得好玩,但这次看到的几个有些不一样。我发现这个铝铂小饰品里包着东西,拆开来一看,发现是一颗药丸,闻了闻,是火药。 这是自制的照明弹,火药燃烧之后,点燃铝铂,会产生非常亮的光线,虽然时间很短,但是可以在短时间内照亮很大的一片区域。 这些是好东西,我心说。我把这些全部收起来,背好枪,催着胖子摸进了那个石头隧道里。 里面的情况和胖子说的一模一样,虽然鬼影人没有解释这些隧道的运作原理,但我也能大致猜到这些机关一定是利用了人类心理以及山体的自然裂隙。也许我继续深入之后,便能发现更多的线索。 利用这个隧道口便可以进入到胖子当时历经了千辛万苦的隧道之中。我们猫腰进去,因为鬼影人和胖子都说这里面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我们走得很快,也没有什么顾虑。一路过去,我们用手电照着隧道的墙壁,一路寻找鬼影人说的那个与众不同的影子。 整条隧道的墙壁呈现一种半透明的绿色,我们的手电用鬼影人给的绿布包着,好像一盏能够透视的X光灯一样,显然,这里的石头特别适合绿色光线的透入。 在这种光线下,我们甚至能看到一些浅层的人影的皮肤。我还未仔细地看过这东西,此时看到的也只是影子。只觉得这东西的脸部特别奇怪,越是小的影子,脸越和人的相似,但如果是比较大的影子,脸就会很长。在绿色的石头之中,它们都闭着眼睛,像在沉睡一样。 胖子让我别靠石头太近,鬼影人说过,这些东西会往温度高的地方聚集,所以我们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一路过去,我们几乎都是提着自己所有的精力在看,生怕漏掉了一个影子,但是走了很远都没看到鬼影人所说的那种“异样”。 “你看这个算不算异样?”胖子奉行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政策,一看到有奇怪的就说,“你看这影子,好像赵本山一样,会不会是这个?” “我觉得那个鬼影人不可能有机会知道赵本山,所以他不可能觉得这影子有问题。”我说道。 “那这个呢?”胖子对另一个努了努嘴巴,那是一个呈现游泳姿态的影子,“这个像不像在狗刨?” “我觉得异样肯定不是看图说话,异样一定不会是那么简单的,否则这里所有的影子都有问题。”我说着,不由得有些顾虑,觉得会不会是鬼影人对我们的判别能力太过高估了。胖子摇头说他觉得在那种情况下,鬼影人不会犯这种错误,这家伙是特务出身,“不精确的叙述”对他来说是不可能的。 我只好相信。两个人继续往前,一个一个地看,很快我们的活动就成考验想象力的了。 “你看,这个影子好像在憋条。” “你看,我靠,这胸部很大啊,咦,为什么下面还有尾巴。” 一开始其实还挺有意思,也能缓解我们焦虑的情绪。到了后来,我们看得太多,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只是机械地一个影子一个影子地看过来。 也不知道往里走了多久,既没有看到小花他们,也没有找到那个影子,而隧道好像无穷无尽一样。就在我们已经快进入到梦游状态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一个影子! 我和胖子几乎是同时被震醒了,打了一个哆嗦,互相看了看。我意识到那鬼影人说的确实非常对,我们找到了。而且确实,只要在注意影子,这个就绝对不会被漏过。 这绝对是一个让人感觉非常异样的影子。我们看到岩壁之中的这个影子,身上的手脚非常长,长得甚至超过了这个影子的身高。如果按照我们看到的比例,它简直就像是五条蛇缠绕在一起形成了这个人形的影子,也像是穿着长霓裳水袖的舞女。 “双手过膝,刘备啊。”胖子嘀咕道,“二十头身,身材真他娘好。” “这影子为什么和其他的不一样?难道是个畸形儿?”我心中暗道,有点忐忑地拿着手电筒往前。无奈这个影子在岩石中相当深,手电照去,只有一个黑影。 “接下来怎么办?”胖子问我,“他是怎么说的?我忘了。” “以这个影子所在的地方为核心点,用油。咱们的油呢?” 胖子掏出水壶给我:“在这儿呢,省着点用。” “没事,用完了不还有你吗?”我说道。接过壶来,立即就往地上倒去。 “神经病,胖爷我的神膘岂是让你用来做这等低下的事情的?”胖子骂道,“而且我们也没有熬油的设备。” 油一到地上,立刻就开始渗透。我发现,地上的岩石面看似只是粗劣地凿过,其实上面的纹路是有学问的。油立即开始迅速蔓延,往一个地方流去。 “有门儿啊。”胖子说道。我们顺着油蔓延的方向,一路缓缓地往前走,走了没几步,一下就看到前面的隧道壁里,出现了一个岔道入口,很小,只能弯腰进入。 “神了,刚才我们怎么没看到?”胖子说道,“这洞口是怎么产生的?” 我凑到了岔道口,发现口子上是湿的,摸了一圈发现很黏,心中奇怪,脑子里有一道闪电闪过,我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这里机关的运作机理。 但是仔细一想,我又想不明白了,正发呆的时候,忽然就见这个岔道口之中亮起了一道白光,似乎有一支手电照了过来。 我心中一惊,立即去看,就见隧道的深处有一个白色的光源,不像手电光那么明亮,距离远且被光压眼,看不清楚。 用我的手电照去,抵消了那白光,一路照进去十几米,却发现里面什么人也没有。胖子也看到了,对这洞里叫了声:“谁?” 等我再把手电移开,那白光却暗掉了。 “刚才是什么,萤火虫?”我问道。 “是萤火虫就牛逼了,这光那么亮,这虫子该多大啊,最起码得和我的鞋差不多大。” “那刚才是什么光?难道是鬼火?”我道,“刚才那白光太实在了,感觉肯定是人造光源。” “这你就没想象力了。”胖子说道,“以我的生活经验,刚才那光应该是一部手机。” “小花的手机?” 胖子说的没错,那是一部手机。 我们爬了进去。这是一条石板隧道,四周都是用山石修砌成的石板,呈现一个方形的通道。在里面我正好可以坐直,胖子稍感局促。我们来到刚才光源亮起的地方,就发现那里有一道石板缝。 前后的石板都是严丝合缝的,只有这里的石板有空隙,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和这里的机关运作有关系。那光的确是手机发出的,手机就掉在石板缝里。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小花的手机。 “牛逼啊。他们也来过这里。”胖子说道。 “未必。”我道,“你看这缝隙的宽度。”我用手比画了一下,这条缝隙比手机要窄得多,”“手机不可能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那为什么会在下面?” 我道:“这条缝隙应该能移动,手机是因为机关移动,才从其他地方被带过来的。”我在西沙见过这样的机关,知道只要运作得当,这种机关并不是不可能。 “那怎么把它弄出来啊。”胖子道,“老子手肥,要不你试试?” 我挽起我的袖子,在手上吐了几口口水,就用力往缝隙里伸。伸了一半就知道自己**了,手掌能下去,但胳膊不行啊,胳膊下不去,也够不到手机啊。 “有家伙吗?来狠的吧。”胖子道。我想起刚才鬼影人给我们的铁刺,就掏了出来,胖子将它插入缝隙之中,用力捅和掰,结果把铁刺都弄弯了,还是没办法。 “算了吧。”胖子说道,“这手机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最多胖爷我再给他买一个。款式看着也老了,咱买个什么平底锅送给他。” 我心说还有这种牌子的手机呢,就在这个时候,缝隙里的手机又亮了,闪了几下又熄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洞里还有信号?” “不是,这是手机电池警告,手机快没电了。”我道,“翻盖没盖上,有点耗电。” 翻盖没盖上?说完之后,我心中也是一动,那就是说,手机不是小花不小心掉落的。因为翻盖手机,翻盖的幅度那么大,不可能是因为岩石摩擦而翻开的。 这么说,小花当时应该是翻开了手机,但在这个地方又没有信号,小花为什么要打开手机呢?无论是打电话还是发短信,在这里都没有必要。 “不行,还是得把它弄到手,”我说道,“我觉得有问题。” 胖子叹了口气,说了句:“你丫就是多疑。” 我没理他,翻出了鬼影人给我们的所有装备,开始砸那缝隙。一路硬砸了半个小时,终于将缝隙砸出了一个豁口,似乎是可以让手机通过了。胖子用铁丝当筷子,把手机从缝隙里小心翼翼地拨圌弄着拨了上来。 手机磨损的非常厉害,我吹掉上面的灰尘,把手机按亮,一下就看到手机屏幕上一条待发短信。 “打开手机内存,里面有我们经历的一切。” “这是什么意思?”胖子奇怪道,“他玩儿什么呢?” “看视频。”我说道。手机还有10%的电源,应该能坚持到我看完。我立即操作进入到手机视频库的界面。 里面有三个文件,第一个有40多秒,我按开之后,立即就看到了小花的脸。他后面是潘子,正在抽烟。小花在对边上的人说些什么,麦克风离的太远,听不清楚。说了几句之后,他才把头转向摄像头,说道:“三爷,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也出了什么事情,但我们遇上大圌麻烦了。” 小花因为离镜头太远的关系,显得特别好玩儿。身后的潘子给他用手电打亮,照得他的脸很阴森。他喘气看了看四周才道:“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很可能会死在里面,我们现在准备用一个冒险的方法。我们进入这个洞里才半个小时就发生了变故,胖子指示的地图上很多地方已经坍塌了,过不去,现在我们已经无计可施。” 说着小花的摄像头照向了四周的墙壁,潘子给他照明。我看到了墙壁,镜头一闪而过,但还是能看见,那里的石壁上没有影子。 镜头转了回来,小花就道:“这里的墙壁里什么都没有,我们砸了一下,发现里面全部封结实了,显然有人发现了胖子能从这里出去,把所有的通路都给封闭了。 镜头转向潘子身后,是一条深不见底的石头缝隙:“两边的口子都被封死了,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故,现在是7点12分-----”说完之后,忽然镜头一片晃动,接着镜头就到了潘子那边,潘子对小花喘气说道:“别录了,没时间了。” “必须有记录,否则我们就白死了。”小花的画外音。 胖子皱了皱眉头,镜头又转回了小花那一边,:“好了,现在我让你看一个东西。灯光。” 镜头开始调整,镜头开始远近收缩,一边照在石壁上的手电光圈放大,然后往前推进,我们一下子就看到,石壁上并不是没有影子,而是没有那么多的影子。 手点光照出的石壁上,我们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手机的拍摄下并不清晰,但我们还是能判断出它的大小。 它最起码有四人多高,一面墙壁根本容纳不下,几乎整个洞壁的顶部和两边的墙壁全部都被这黑影包围了。我们能很清晰的分辨出,这巨大的影子,有非常长的手脚。好像绸带一样延伸出去很远。 “这东西行进的速度非常快,几乎是在我们这里被困半个小时之后就开始出现了,以这个速度,十几分钟之后,它就会从岩石里出来。这东西一看就是另外一个品种的,我们现在准备先下手为强,在它还没有完全出来之前,看看能不能弄死它。但是不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所以祸福难料。”小花继续道,“不管是谁,如果你看到了这样的影子的地方,一定要小心。” 说完,就听到潘子大吼了一声:“岩克裂了,大家准备!!!!”镜头一阵滑动,接着就黑了。 我习惯性以为是手机出了问题,晃了晃,才发现是因为视频放完了。很快屏幕又亮了。回到了选择视频的画面上。 我看了看胖子,胖子看了看我,良久我们没有说话。 “你说他们会不会有事?” “小花录这段视频的时间是四个小时前,不管有没有事,现在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了。”胖子说道,“看样子,这石壁里的密洛陀,有两种不同的品种,除了最常见的人形,还有一种特别巨大的,就像我们刚才看到的那种。” “我们会不会有事?”我突然就不安起来,想到鬼影人曾经告诉我们不能在一个地方待太长的时间。我们在这个地方待的时间已经有些长,不过四周都是真正的石板,在这里应该相对比较安全。刚才外面就看到了那么一个巨大的影子。 “不知道,不过最好还是快点前进。”胖子说道。说完下意识地把手电照向身后。 瞬间,我们都愣住了,胖子的手电光照到了我们进口的位置,我们看到,在那进口的边缘探出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让我毛骨悚然的是,那东西太巨大了,那是一个非常巨大的肉球,乌漆麻黑没有五官,我们能看到的,是那东西身上贴满了黑猫一样的东西。就像一个巨大的湿润肉球上贴满了黑毛。 它只有一半探出了进口的边缘,就好像一个害羞的人,正在偷偷看我一样。 没能再看仔细,胖子就大吼了一声:“你他娘,他娘的快跑!”说着手电光就转了方向。 我们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隧道的深处跑去,几步之后,隧道又一个垂直的转弯,一下子我们就冲了出去,前面是一个山洞。 胖子用手电一照,发现山洞里有一个水潭,他冲过去几步,就回头对我道:“就在这里,你看镜子!” 我没空去看,一边就看到洞门竟然有一道石门,立即对胖子道:“帮忙先把这儿给堵上!” 胖子过来和我两个用力顶门,把门顶上,胖子就问我:“那他娘的是什么玩意儿?” “密洛陀祖宗。”我道,心说,在这地方出现什么都不奇怪。 一边在门后面等着,等了很长时间,门没有什么动静。 “祖宗还是比较讲道理的。”胖子说道,就想去开一条缝看看去,我急忙把他拉住:“别,也许人家祖宗年纪大了动作慢。” 我们两个人趴到门后面,贴着门听着,门后面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怎么办?”胖子问道。 我心说刚才也只看到一脑袋,那通道非常狭窄,也不知道它能不能进来,也许正卡在通道口呢,便道:“以不变应万变,要它在门后面,我们也没有把握能杀死它,先别动等着呗。” 胖子想了想:“成,那你跟我来,我让你看我看到的奇怪。” 我看了看门,就跟着他顺着石梁往里走,很快他用手电照射水下,我立即就看到了他说的那个场景。 那是一面大镜子,有六七米宽,手电照下去,我一下子看到了镜子里的古楼,惨白惨白的,但是没有胖子说的那么清晰,很多细节并不能看清楚。 水下巨大镜面的张家古楼,宁静的就像一幅画一样,整个古楼笼罩在一种暗青色的光源下,没有看到任何的手电光闪烁的迹象。 胖子指着其中一个位置,说道:“就是这里,我之前看到他们就在这里休息。” 如今那个地方什么都没有,不要说看到别人了,连手电的光都没有。 难道是照明设备没电了?我心说,不过,我知道那个不太可能。 闷油瓶他们所带的手电有两种,除了最标准的“狼眼”光源,还有一些是手压发电式的手电。虽然这些手电的射程和光照强度都没法跟“狼眼”比,但这种手电没有电池的问题,只要你的手有力气,你能几千个小时的使用下去。这种配置的目的是能让照明时间最大化,在探险的时候使用“狼眼”,在休息和露营的时候使用“手压”手电,。这种手压手电还有储备电池,你打个飞机的时间就能把它充满,使用四十分钟到一个小时。 通过这种电源照片的分配,加上备用的电池,荧光棒和冷火焰,我们可以使得探险的照明时间延长一百多倍,在洞穴中待上十天半个月都不是问题。 当时店家和胖子解释“手压”手电储蓄电池的时候,胖子还开玩笑说,要是以胖爷他打飞机的时间算,他能把这手电充爆了。 “看里面这么安静,小哥他们他娘的总不会是已经被强碱融化了吧。”胖子喃喃道,“被那个死畸形说中了,咱们来晚了。” 我摇头道:“我在看到他们已经死了的证据之前,是不会放弃的,就算他们已经融化了,我也要找到他们的骨头带回去。况且,真是的情况是他们有可能在楼的深处,我们看不到,或者关掉了电源。因为只靠这些冷光,也可以做很多事情。” “有道理,死老太婆比较抠门儿。”胖子道,“也许他们的情况不好,已经懒得打飞机给手电充电了,或者干脆在睡觉。那咱们先别琢磨太多,你先研究一下这镜子怎么回事啊,大学生同志你见多识广,你给诊断一下,我真他娘的觉得太邪门了。” 我绕着镜子走了几步,发现镜子是用钢制的**钉打在石梁上的,整个形状像一把圆形的扇子。 镜子完全是钢制的,黄铜锃亮宛如擦拭过的金箔,两边卷起,其实更像一只很大的盛水盆浸在水下。或者说,我认为更贴切的是,这很像一只巨大的火锅。镜子的边缘雕刻着百兽的图案,看风格已经看不出年代,但能看出这些图案不是铸成,而是有人丝雕雕出来的。 如果不是镜面非常光滑,我会认为,这东西其实更像一把“鉴”,而不是镜子。 我抚摸着这些雕刻出来的东西,很快意识到,之前我的第一感觉是错的。这东西不是钢的,而是一把鎏金镜,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镜面上贴过了极其光滑的金箔,才能这么长时间保持那么高的反光度。 正好是我熟悉的东西。鎏金器是我的老本行。 镜面的做工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站在水面之上,镜面的光滑几乎和水面融为一体。在水中走动,颤动水波,水下的镜面也会生出涟漪,这些涟漪随着手电反射到四周的岩洞四壁,好像整个岩洞都在波动,景象非常的绮丽梦幻。 我潜入水底,用防水的“狼眼”看镜子的背面,镜子的背面有十几个巨大的镜钮,形成了一幅巨大的星图,在星图的中间,是很多的古篆字,密密麻麻不知道写的是什么。外沿是很多类似于八卦的图案,把所有的图案都围在里面。 我前后潜了好几次,试图想看懂古篆字写的内容,但很快发现不行,这些古篆字用的笔法特别奇怪。我辨识起来非常困难,只能认出天地、福寿、泉溪这些字来。但是很难联系着读出一段。 我浮起来爬到梁上,已经确定,镜子本身绝对不会有什么机关,镜子只有一个巴掌厚,没有太多空间可以架设机括。 如果里面有什么蹊跷,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镜子里有一台巨大的液晶显示器,连通着张家古楼处的监视器。但是看这镜子的古老程度,应该还在明清以前,不仅液晶显示器不可能,连玻璃镜片都还没有出现。 这东西很大程度上是一件老物,就和在四姑娘山悬崖洞中发现的那些青铜机括一样。都是从上一个张家楼中带出来的。 硬装修搬不过来,软装修不能老换,毕竟很多技术不能复制了,这可以理解。 但是,如果不是镜子本身的问题,那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张家古楼真的是在这面镜子里? 胖子说的很对,这个时候,我之前学的基础知识是非常关键的。很多人如果不懂基础物理学的话,往往只会注意楼是怎么出现在镜子里的。但是我知道,这面镜子最离奇的地方根本不在这里。 镜子反射东西,需要的是光源,没有光源的地方,镜子不会有任何的反光点。 但是镜子中的古楼,笼罩在一股惨青色的光中,这光不是我们的光源,而是古楼自己发出的光源。 光源来自于镜子里面。 这也就是说,我只要关掉手电,那整个洞穴唯一的光源,就是这些青光,青光会透出镜子,把这里照得蓝幽幽的。 但是我们刚刚进来的时候,这个洞里一片漆黑。从镜子里没有任何光线放射出来。 “关灯。”我对胖子说道,说完立即关掉了自己的手电。 整个洞穴一下暗了下来,按照正常的物理情况,此时镜子里的青光应该会成为主光源。 但是现在整个镜子一下就黑了,洞穴变成了绝对黑暗,只有胖子手电上的荧光标志在发光。 “啪”,手电再次打开。 再照镜子,里面还是我们之前看到的样子。惨淡的古楼安静得犹如化石一般。 胖子问我在干什么,我把我的理论大概和他说了。他听不懂,但是明白了我要试验的目的,便对我道:“直接说结论,天真,别跟我这种文盲客气。” “这说明这个现象和光的传播没关系,这镜子只要有光源照射到镜面上,它就会启动,显示出影像来。但是据我所知,中国古代没有光敏的技术。中国古代有记载的,使用光线来开启的机关一般都是使用动物的趋光性,是短效的机关,一般都是些用来逗乐的手工艺品。”我道,“也亏得中国古代没这技术,否则在古墓里就只能摸黑倒斗了,一点火把就会触动机关全灭。” “你这说了等于白说啊。”胖子摸着下巴,“你不就等于告诉别人,丫这镜子牛逼,你丫搞不懂是怎么回事吗?” “那不一样,我是从原理上来反推,这样就可以省去很多多余的思考方向,你让我想想,我相信伟大的无产阶级战士是不会被怪力乱神打败的,所有的现象都有其自然现象在背后。”我被他说的有点恼怒,就让他别说话。 “抢我台词。”胖子嘟囔一声,“得,你想吧,胖爷我吧嗒一根。”说着就缩到梁上点烟抽起来。 我嘿嘿一笑,终于也有将胖子一军的时候,想着就再次把目光投向镜面。 说实话,我确实觉得这面镜子太牛逼了,但是以我对中国古代一些工匠技术的了解,这一定还是可以被我们所理解的。 中国古代一些能工巧匠,他们的工艺技能已经到鬼斧神工的地步,但他们仍旧是工匠,而不会成为真正的神鬼。所以,我们的眼睛看到的东西,很多时候有如神迹,但是说破了,往往也只是“障眼机巧”四字而已。 首先要考虑的是,如果我自己要做这一面镜子,我会使用什么样的方法。我用手电在镜面上滑动。看着那些光源的点,忽然想到以前做实验的时候,老师说的一种试验方法。 一个现象一定有一个起点和终点。有的时候这个起点和终点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起点是如何到达终点的,只要通过不停地改变参数,仔细观察变化,就能知道很多线索。 当时胖子他们能再那条奇怪的石道之中进入到这里,也是使用了这样的方法。 我举起手电,开始扭动手电的光圈,我们之前只有明亮和黑暗两个参数,现在我要看看,从最亮到最暗,这面镜子是如何变化的。 胖子关掉手电配合我,我慢慢把手电拧暗,我立即就发现,整个镜面里的青光,也在缓慢的变暗,而且变暗的幅度和我手电变暗的幅度完全一致。我再把光源慢慢拧亮,镜子之中的青光竟然也慢慢地变亮了。 我不禁莞尔,刚才对于这个镜子高超的判断一下就消失了,我立即就对胖子道:“你看,没那么神奇,这镜子里的青光,就是我们手电的光源。我们的手电亮,里面就亮,我们的手电暗,里面就暗。” 胖子在梁上也看得很清楚,点头:“我们的手电能通过这镜子,射到这座楼里去?” 我摇头,我们的手电虽然是“狼眼”,直接照明能把人闪盲了,但是要用来照明这么大的一座楼是不可能的。 真实的情况我还无法完全推测出来,但是,既然这镜子里光线的问题这么简单,那我觉得,其他的情况一定也不会太困难。 二叔教过我,凡事都要看目的,由目的才能推测出很多从正面推测想不到的方面,这是我从老一辈那边学来的最有用的一句话。我摸着被冰冷的潭水冻得发麻的腿,开始思考这面镜子放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你说这面镜子放在这里,和风水有没有关系?”我就问胖子。 胖子想了想道:“一些阳宅风水中会用到八卦镜,不过这也太大了,这镜子要挂阳台上,能把飞机都晃下来。你他娘就整天在阳台上看着掉飞机吧。今天一空客,明天一波音,多热闹。” “又打飞机又晃飞机,你他娘和飞机杠上了是吧,咱们没时间了,往正经了想。” 胖子最后吸了几口烟,把烟屁股掐了丢进水里,又点上一根:“我要是想得出来早想出来了,然后杀进古楼,把小哥他们全部拯救回来,现在这时候我们已经在北京吃烤鸭了,还用在这儿嘬烟屁股。你多想想,别依赖我。” “你不是风水大拿吗?还问我?”我问他道。 他摇头:“他娘的这高深的我肯定没辙啊,何况那时候你啥也不懂,老子乱说也行,现在你丫进步了,我得兜着点。” 我心说我靠,原来那些你都是乱说的,胖子继续道:“我觉得你琢磨风水没用,这风水,要懂的一眼就懂了,要不懂看瞎了都不懂,你要真想听我意见,我可以告诉你,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上面的倒影,不过你看上面。”他把“狼眼”手电指向头顶。这个山洞往上的纵深十分的深,能看到上头全部都是乱石,但是看不太清楚。 我掏出一根烟,扯过胖子的烟点上,再给他塞回去,跟着胖子的手电在头顶上来回地晃。 “上面全是石头,什么都没有,所以我才觉得,他娘的,这楼就是在镜子里的。”胖子几步就踩到镜子上面,“如果这镜子里的影像是从那儿倒影下来的,我走在镜子上面,肯定就会挡住。但是却没有。比起你大学生,我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基本的道理我是懂的。” 我看着上面的岩石,又看着胖子在镜子上搔首弄姿,来回看了好几遍,我觉得胖子说的绝对正确,但我心中产生了一股异样。 也许是因为最近我身边有着太多的欺骗和设计,所以我对于很多事情的破绽有着一种敏感的直觉。我忽然觉得,这个洞不够严谨。 这就好像一个魔术一样,说起魔术这个东西,最牛逼的魔术是街头魔术,他就在你面前没有任何掩饰的表演,魔术高手往往感觉有特异功能一样。这是最厉害的。 再就是舞台魔术,但是舞台魔术里很多最基本的桥段,都需要布匹遮挡,或者使用箱子,它的原理是让别人觉得:使用布匹和箱子并不能改变这件事情的不可能,但是因为我们知道魔术大多是错觉和陷阱,所以,聪明人会立即知道,蹊跷一定就在布匹和箱子后面,只是设计得很巧妙,我们不知道而已。 现在这种感觉就是舞台魔术的感觉,如果这里的设计工匠,要把“张家古楼”就在镜子里的这件事情坐实的话,那么,是否应该寻找一个矮一些的山洞,这样我们只要把头往上一看。就知道洞顶上也不可能做手脚。 但是这个洞顶太高了,有些看不太清楚,虽然我们基本判断,洞顶上很可能什么也没有,只是石头,但这高度让我觉得,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那机关一定会藏在山洞的洞顶。因为我们四周的情况太明显,不可能有任何的可能性。 那可能性就一定在我们还没有看到的地方。 当然,这也许只是我一时的错觉,如果有一个人告诉我,你必须拆穿舞台魔术师的把戏,否则你就会失去你的朋友。我首先要做的,当然是踢翻魔术师的箱子,看蹊跷是否在里面。 “我们得爬上去看看。”我对胖子说道。 经历过四川的冒险,攀爬对我来说已经不算什么难题了。我目测了山洞的高度,有六十多米高,大约二十层楼的高度。好在这山岩要好走很多,不到一小时,我就爬得非常高了,最让自己觉得自豪的是,全程我耳朵上夹的烟都没掉下来。 我用铁刺绑上绳子,做了简易的安全绳,等我发现想要再往上就十分困难的时候,人大概离洞顶还有十米左右的距离。 胖子在下面呼应我,我用手电照射洞顶,上面全是狼牙一般刺下的钟乳石。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发现这些钟乳石之间,果然有东西。 但是这些钟乳石太大了,犬牙交错,在这个距离下我还是看不太清楚。 “有什么东西没?”胖子在下面非常期待,我心说***自己不爬,老子就不说气死你,就没理他。 胖子在下面锲而不舍地叫着,我定神就尝试着在山岩上变换角度,几次我都差点掉下去,但还是看不清楚。 我喘了几口气,感觉有些郁闷,好不容易爬那么高,还是白费力气。 胖子就叫道:“日照香炉生紫烟,紫烟生在此山中。你那位置不可能看清楚,你给我照着,手电光圈打到最亮,我来看。” 我骂道:“你他娘没文化就别念,要念也把舌头捋直了再念行吗?” “老子他娘活跃气氛,你丫心急就心急,别老挤兑我,再啰嗦我把你日出烟来,你他娘还不一定是紫烟呢。”胖子就怒了。 我暗骂,只好把手电往钟乳石里照射,结果照了半天,他也看不出什么花儿来。但是他也看到了,在钟乳石中间有东西,个头不大,但一定是人造的。 “看不到的,太远了,光线不够强。他娘的那死畸形把望远镜拿走了,否则还能看清点。” 核心问题还是太远了,狼眼的战术距离其实不近,但是人的目力有限,在这种聚集的光线下,东西太小,如果同时又不是你熟悉的东西,你看到形状很难判断那是什么。这种情况下,要么有望远镜,要么就得靠的更近。 我往上看,上面确实很难攀爬,危险系数非常大,但是这个时候,我已经决定要铤而走险。 我对胖子做了一个我要继续往上的手势,也不管他有没有看到,就勉力继续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往上又上了几步,我就发现,再往上全部都是光滑的石灰瀑布了,而且是一个反向的角度,我只要踩上去,只要三秒钟,就会血肉模糊地趴在胖子面前。 我不知道在那个位置纠结了多久,胖子在下面叫了无数次我也没理他,我爬得那么高,不甘心就这么下去,但又实在没辙了,最后胖子在下面就无奈了,对着我叫:“下来吧,工头答应给钱了。” 一直待在那个地方,我的锐气耗完了,我只有灰溜溜地爬下去,一路落到地面,胖子就朝我摇头。 我拍了拍手,就叹气:“这下我也彻底没辙了,你有什么损招就上吧。” 【第六十九章】 “胖爷我有损招早上了,我早没辙了,不过你不算没成果,至少这上面确实有东西。”他道,“其实,我有一个办法倒是有一线可能,不过我没敢说,因为太冒险。你可以用铁刺做一个钩子,看看甩过去能不能钩住什么,荡过去。” “那我怎么回来啊?” “回来个屁,你就挂上面,等找到入口,我去楼里把小哥他们救出来,然后再来救你。你就挂上面,抽抽烟,想想我们以后的好日子。” 胖子的方法可行但是扯淡,我肯定不干,不说上面那东西是否真的和入口有关,就说真让胖子去了,他要是也死在里面,那我就要挂在这里饿死,这种死法太苦逼了。 攀爬了一遍,身体机能消耗很大,我的手指都有点发抖,便一边活动,一边去水里泡着,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我的手上感觉不对。 用手电一照,我发现我的手指间黝黑黝黑的,指甲里全是黑的。 污垢?泥巴? 但是手感很油腻,不是泥巴的感觉,我闻了闻,就闻到指甲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这味道还真不是所有人都能闻出来,但是我一下就明白了上面沾了什么。 “别看了,老娘儿们一样,还这么讲究。”胖子骂道。 我道:“不对,这是火油的味道。”说着看了看四周的岩壁, “这些石头缝里有火油。” 我来到岩壁边上,探手进去摸了摸,里面是干的,什么都没有,然后继续往上爬,一路爬到三四人高的位置,我再往石头缝儿里探手,一下就摸了一手的黑油。 火油是一种特别的油,它的配料千奇百怪,很多配方调制出来的油都可以被称为火油,唯一共同的特征是,这种油是一种胶状的,能流动,但是很黏稠。在有棉芯的情况下,燃烧得十分缓慢,一般都是在封闭场合做长明灯、火把。它们放置很长的时间都不会变质,也不会干涸。 缝隙很窄,我的手不能完全探入,但是用手电往里照的时候,我就发现,缝隙里面的火油含量很高。黑黝黝的一层,还能看到里面有很多的拳头大小的棉团。 我顺着缝隙一路往上看去,就发现这条灌满火油的缝隙是连贯的,一路螺旋着,一直盘旋到洞穴的上方。 这是一条引火的路,看这棉芯,看样子还是照明用的。 胖子也爬了上来,看到就惊讶道:“哟嗬,这里面还灌了芝麻酱呢,这是什么东西?” 我指了指棉芯和他解释,他抬头往上看,就咋舌:“**,这要点起来,肯定很壮观啊。” “不过,这玩意儿是用来干吗的?”我道,“照镜子需要这么多火油吗?这他娘得多铺张浪费啊。而且,这玩意儿一定是一次性的,这些火油点上了,根本不可能灭掉。就算你有灭火器,你爬上去喷一圈也极不容易。一点上非得油烧光了不可。” “未必。”胖子道,他指了指其中的棉芯,“你看这些棉芯,都有烧过的痕迹,这些东西都被点燃过。” 我摇头:“肯定是测试棉芯的质量的时候点过,之后再装进去的。如果在这里点上,这里的火油一定是烧完了才能灭掉。你丫顶着满墙的烈火攀岩上去灭火,那得死多少人,而且这里所有的油沟全都是相连的,你要灭肯定得同时把所有的棉芯都熄灭才行,单熄灭一盏,边上的火焰立即就会将其再次点燃。” 胖子摸着下巴,点头:“有道理。不过,这条火油沟和这面镜子在这里,应该是有联系的对吧。” 我点头,他就道:“那就行了。”说着他就掏出打火机,“马克思同志说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我一看,立即大惊,刚想问:“你要干吗?” 打火机的火苗几乎是从胖子手里飞出来的,甩手胖子就把打火机探入了缝隙里,里面的火油星子一下就被点着了,就看一条火龙一下从岩石的缝隙里喷了出来。 【第七十章】 我和他都没有想到火焰是如此猛,两个都猝不及防,反身就扑了出去,重重地摔进了水里。 好在下面有水,我没摔疼,立即就挣扎着爬起来,抬头一看,我看到了一个让我瞠目结舌的奇观。 就见一条火龙螺旋着一路往上蔓延,犹如受惊了一般,在山洞壁上乱爬,留下了熊熊的火焰印记。几乎是瞬间,整个山洞立即被火光照得通明。 同时,山洞中的温度开始升高,一股火油味立即弥漫整个空间。 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火龙一圈一圈向上蔓延,几乎都产生了晕眩的感觉。 足有十分钟,火龙才爬到顶端停了下来,我们就看到一条火焰螺旋爬满了整个洞壁。整个山洞完全显现出来,我发现山洞的形状就好像一个倒扣的喇叭,所有的火光全部集中到水中的镜子里。镜子里的古楼被照得犹如白昼一般。 “牛逼。”胖子呆滞道。 我回头看他,就把他手里的打火机抢了过来:“你他娘神经病,要是这油路通着炸圌药怎么办,这地方不比从前,胖爷你能靠谱点让我们多活几年吗?” “你要想多活几年就不应该来这儿。”胖子就道,根本没看我,而是看着上面,“胖爷我没你那么磨叽,你看,那是什么?” 我抬头,立即就看到,山顶之上,原本暗淡的区域里,竟然有一座非常微小的古楼模型。 古楼的小模型,倒挂在洞顶上。如果不是那么强的光线把所有的影子全都消除了,根本不可能看到。 “张家古楼!”我皱起眉头。同时我就看到,在古楼上,闪烁着很多的光点。似乎古楼的模型四周,有着很多的镜片,正在反射这里的火光。同时,我也看到,在四周的墙壁上,隐约闪烁着无数的光点,整个洞圌穴好像琉璃一样。 胖子喃喃道:“原来张家人都是从小人国来的。” “不是,这是滤镜。”我道,我看着整个洞圌穴的形状,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运作机理,看着满是火焰的墙壁,我知道已经无法验证了。但是我几乎可以肯定,镜中古楼的秘密,绝对不会有第二种可能性了。 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小把戏,而且确实传自于波斯的魔术,其实它是使用了一种西域的宝石。这种宝石制作的镜子,在阳光下色泽特别暗淡,但是在月光下却特别明亮闪烁,被称为月亮石。 这样的现象的原因是,这种宝石只能反射圌出青色暗淡的光芒,如果光线过强,反而和石头一样,光线越强,反射率越低。 这面在水中的镜子就是一个光线的聚集器,当我们的手电光照到镜面的时候,光线被垂直打到了洞圌穴的顶端,然后由古楼模型四周的小镜片反射圌到墙壁上无数的这种月亮石镜片上去。 单独一个镜片的反射光线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但是无数的光线聚集,就能在水中的古镜镜面上反射圌出上头古楼的样子。因为是三百六十度的无数微弱反射的叠加,所以我们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不会在镜面上形成影子。 【第七十一章】 因为月亮石只能反射青色的光线,所以无论我们使用的是什么颜色的光线,在古镜中的成像都是青色的光源。 “无影灯原理。”胖子就道,“老子看过科学探索频道的。那为什么,我会从镜子中看到小哥他们呢?”胖子说道。 “这古楼模型里一定还有蹊跷。”我道,“样式雷果然厉害,这是西洋的技术。清代的科技发展,已经可以让机关做到这种地步了。” “这是为什么,这神经病吧,光做这东西吓唬人吗?” “我现在也只能猜测,这面镜子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从几个方面来说,这里,很可能是张家楼的采光器。”我道,“这是一个照明系统,你想,张家古楼深入在大山之中,假设要在大山之中进行这么巨大的工程,这个工地肯定需要大量的照明,而这个照明一定不可能是火把,因为这么偏远的地带,把油脂带进来,消耗量巨大,会是一个巨大的人力障碍。这些人能够在千年之前就懂得在附近种植一千年之后的工程需要的木材,那不可能不考虑到照明的问题。” 我心算了一下,如果这个地方有两百人施工的话,需要两年到三年时间才有可能完工,包括伐木。这两年到三年内的照明,不可能是完全依靠油脂的。 我抬头看上面:“最开始阳光一定可以从上面照射下来,很可能是在山顶上面设置的采光镜损毁或者被他们掩藏了。” 说着,我便往洞穴的边缘走去,胖子问我干吗,我道:“这里多雨,阳光是最常见、最持久,也是最不可靠的一种光源,他们一定有应急的光源。这些火沟,应该就是应急光源,当他们需要照明的时候,就会点燃这里的火沟,在这里,一定有通道,能够把火光传导进张家古楼所在的洞穴中去。” 我说完就等着胖子夸奖,说我厉害,心说这推测简直是无懈可击。胖子却没有反应,而是看着四周的火龙墙。 我看他的表情有变,就看到火龙墙上的火焰,竟然同时暗淡起来。 “火油烧光了?” “不,是氧气突然间被大量消耗。”胖子伸手,去感觉四周的空气,“***,什么照明。这里绝对不是用来照明的。” 我学他的样子,感觉到一股气流正在涌动。 “这里的氧气被抽光了,外面洞穴里的氧气正在被抽进来,好像拔火罐一样,会形成很大的压力差。这里所有和外界相通的孔洞,都会吸入空气。” “可这有什么用啊?”我道。 胖子道:“不知道,但是,我有不祥的预感。” 刚说完,我就听到四周的墙壁中,突然传来一连串锁链牵拉的声音,好像什么机关被启动了。 “完蛋了。”胖子说道,“快跑!” “怎么了?”我大叫。他拉着我就往出口跑,大吼:“气压启动了机关!这里的机关全是石头,太重了,必须靠气压才能驱动!” 【第七十二章】 “这地方就是一个气泵。” 我瞬间领悟了,但是就在这个瞬间,忽然,我脚下的水潭一下就起了动静,我跑了几步就发现根本站立不住。脚下竟然变成了一个斜坡,同时所有的水开始打旋涡。我在最后可以借力的一刹那,一下就趴向石梁。结果指甲在上面狠狠地划了一下,整个人就趴在了水里,瞬间我就被卷进了水流里。 我心中凛然:我靠,这水潭底下竟然有这样的机关?就在我担心这下面有多高,底下是什么的瞬间,我已经落到了地上,手电摔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接着上面冲下来的水不停地冲在我身上,把我整个人往地里压。 我被冲得狼狈不堪,虽然上面的水潭不深,但是起码也有几吨的水。我不停地扑腾,才能勉强在水流中找个缝隙呼吸一口。 半窒息的状态等到所有的水全部流完才停了下来,我此时已经筋疲力尽,不停地呕吐和咳嗽,把气管里所有的水全都喷了出来,才算是缓了过来。 这***又是什么地方?我抹着脸看四周,一片漆黑,手电被冲得非常远。我摸了摸地上,发现竟然不是石头,而是沙子。沙子被冲出了一个大坑,我就在这个大坑的中央。 似乎是个沙坑。 这一落似乎也只有两三米高,我一边庆幸似乎不是要命的陷阱,一边爬了起来。 刚往手电光的方向走了两三步,我就觉得不对劲。 一下我的脚就陷入了地里,走了三步之后,我已经被拖入了脚下的地面里。 我低头去看,就发现下面全是细沙。沙子极细,完全无法承受人的重量,正在不停地往下陷落。 我立即反应了过来——这是个流沙陷阱。 古墓中最常见的陷阱就是流沙,它没有什么精巧的设计,只是在古墓的四周灌入大量的流沙,因为流沙和水一样,所以,如果挖掘到这个流沙层,除非挖出所有的流沙,否则不论怎么挖坑,都和在水里挖坑一样,每挖一下,流沙就会涌回来。同时,古墓的工匠会在古墓的地板上设计翻板,盗墓者只要掉入翻板,立即就会落入古墓最底下的流沙层中,很快就被没顶。 鬼影说通道内十分安全,怎么会有这样的陷阱?我正纳闷,一边趴在流沙上,加大自己的面积,阻止下滑的速度,一边就往身上摸。 我摸了半天,也没摸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倒是眼睛逐渐适应了这里的光线。我看到胖子就在不远的地方,他比我更惨,是头朝下插入了流沙之中。现在只剩下两只脚还在不停地翻腾,想把脑袋翻出来,但是越折腾下沉得越厉害。 在这种环境下,我已经学会不绝望,以往越是险恶的环境,我最后越是可以险中求胜。 但是,就在我冷静地快速思考问题的时候,我发现,这一次和以往都不一样。 没有时间给我思考。 几乎是二十秒之后,沙子已经没到了我的脖子。但是,几乎是同时,我发现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 【第七十三章】 是流沙井的底部? 那是一块坚硬的东西,阻止了我的继续下沉。胖子也翻了出来,大叫着。我让他过来,他拼命往我这里爬,只爬了一半,他也没到只剩下一个脑袋,停了下来。 我喘着粗气,用力感受脚下的感觉,心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古代的人都很矮?古人没有想到现代人会长得那么高,所以把陷阱挖得太浅了? 不可能啊。虽然我相信,流沙这种陷阱,只要能没顶几厘米,就一定可以把人杀死,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这种陷坑一般会挖得非常非常深。 “天真,你没事吧?”胖子在一边吼道,朝我扑腾过来。 “没事。”我道。刚说完,胖子就哎哟了一声,停住了。 “怎么了?” “沙子里面有东西。”胖子说道,“他娘的顶到我的肺了。” 说着就看到他面前的沙子翻动了一下。 “什么玩意儿?不会是活的吧。” “不是,硬邦邦的,好像是石头。我把它弄出来。”胖子说道,“他娘的,手感略有些诡异啊。” 说完沙子一阵翻动,从沙子里冒出了一个角状的物体,胖子咬牙,显然在沙子下面使劲。等一下,一只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头骨从沙子里冒了出来。 “这是鹿啊。”胖子就道,“看样子也是和我们一样的可怜虫。”说完把头骨一丢,继续往我这里挪。 “鹿怎么会到这地方来,难道这楼里葬的是圣诞老人?” “也许是误走进来的,还有好多。”胖子继续扑腾,很快又从沙子里掏出一根骨头来。不知道是什么部位的,很长,好像一根骨刺一样。“我靠,真不少,硌得我真难受。” 我也学他一样在沙子里扑腾。手在沙子里很难移动,好在这里的流沙质地很细,不像海滩上的沙子,挖得越深越结实。很快我也摸到了一块坚硬的东西。 我抓住那东西,一点一点往上推,很快在我面前的沙堆上也鼓起了一个沙包,我用力一顶,把那块骨头推出了沙面。我首先看到了一团头发。 我愣了一会儿,继续往上顶,一张狰狞的脸从沙地里浮现出来。 那是一具人的干尸。我看到他身上已经褪色的军绿色衣服,意识到这应该是某次盗墓的牺牲品。 “圣诞老人你好。”胖子终于来到了我的身边,“看样子,这里是个乱葬坑。别看了,我们得想办法,否则我们也成圣诞老人了。” 我们的办法是,利用这沙中的骨头,将我们身上撕下的布带连接,做成一个骨头框架,然后蒙上能蒙的任何东西,做成类似于雪橇一样的东西。 我们得做两块,先爬到一块上面,然后爬到另一块上面。这样我们和沙地的接触面积能大很多,人就不会陷下去,就能在沙地上前进了。 做完之后,我才发现这样的方式很傻。我们不能直线行进,我们得横着走。 胖子指了指一个方向,说道:“先往那边去,我们‘尝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得几时’。” “傻×,那不是什么好话。”我骂道,就和胖子趴在“雪橇”上,胖子把一边的底盘递给我,我翻到另一边,然后我们两个滚过去,再如此重复。 一路往前,真的是滚着前进的。滚着滚着,忽然我们到了一个地方,沙子就往下一陷。 沙子下面传来的声音还没消失,我忽然听到远处的黑暗传来无数闷响,似乎是什么东西从这个石洞的顶部掉了下来,落入了流沙里面。声音非常密集,最后简直像下雨一样,掉落的东西数量应该相当多。 胖子正滚得起劲,听到这声音立即停了下来,自言自语道:“我好像听到了要倒霉的声音。”说完立即坐了下来。我们身上没什么防身的东西,胖子就拿出了那些铁刺。 我也知道一定是出事了,但是向四周看去,只能看到流沙,那声音传来的地方离这里还是有一定距离的。“狼眼”虽然能照得非常远,但是在黄沙中本来就很难看清楚细节,极目远望,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往下掉。 我心中不安,现在我们根本没有任何防御力,一旦我们趴着的底盘遭到损坏,我们就会沉入流沙之中。虽说流沙不深,不会困死我们,但我们也成了瓮中之鳖。说得难听点,假设我们被困在流沙里,就算是只是几只有点耐心的蚊子,也能把我们叮死在这里。我对胖子说道:“你这破‘牙签’也顶不上什么用,继续爬吧,能爬多远爬多远,也许能让我们坚持到靠边。” 胖子看了看手中的铁刺,立即点头:“好,走。”我们再次趴下,立即开始继续滚动和爬行。胖子明显加快了速度,显然,恐惧才是人类的第一生产力。 不料才走出了一段,忽然一个东西掉落在我们边上,胖子用手电一照,就看到那是一块骨头。胖子又用手电往洞顶上照去,一下就看到,整个石洞的顶上贴着很多尸体。这些尸体看上去好像被拍扁后粘在了洞顶上。同时,我们发现洞顶正在颤动,粘在上面的尸体摇摇欲坠,不时有碎屑掉下来。 物体落地的声音下雨般继续响起,而且这一次我听得特别清楚,这声音似乎是在移动,并且正迅速靠近我们。胖子用手电照向那个方向,已经可以隐约看到,尸体们正在被什么东西针得纷纷往下掉,一个巨大的倒挂在洞顶上的影子,在手电光下若隐若现。 这回可以肯定,这里似乎是一个喂食场了。所以进入通风和采光石道的动物最后都会被聚集到这里来,被这里的某个东西处理掉,只是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倒霉,这鬼影怎么就没和我们再多说点。要知道这里有这种设计,我他娘的至少不会跑得那么快,种这么简陋的陷阱。要是小心点,说不定我们现在已经进入古楼了。 我心中直骂,一时之间感到很绝望。看四周的情况和东西的个头,跑也不太可能了,就算是平路我们也跑不过它。难道这一次也要被这东西拍扁在洞顶上了吗?在这种状态下,好像想有个更有尊严的死法都不行。 以前的经验告诉我们,不管怎样,都要坚持到最后一刻。胖子递给我铁刺,这在以前通常是佛爷用的东西,最多捅死个寡妇或者不走运半夜被惊醒的老财主。这玩意儿虽然不好卖,但也算是个古董,我本来还想拿回去留个纪念,没想到现在用它要对抗的,竟然会是这么一个东西。也亏得这东西十分锋利,往任何东西身上招呼,对方也必然不会太痛快。 胖子没枪怂了很多,我们踩在底盘的骨架上,半弯着腰,就等这那东西靠近。这样做我们至少可以在它第一次进攻的时候,选择是跳出去躲过,还是趁机反击。 然而,我们拉架子摆了半天,那东西竟然到了我们四周就停住了。我心说他娘的,这东西这么大个子,还挺谨慎呢,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是活物还是死尸?看着远处洞顶上巨大的影子,我手里的汗都从指缝里挤了出来。活物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野兽,而死物的话,应该不会有这种谨慎的行动。 这时候,我们面前的沙子忽然起了波动,一条沙浪在我们面前翻滚,我把手电照向流沙表面,正好看到流沙中刚才落下的那块骨头上忽然起了变化。那块骨头好像是活了一样,竟然在沙子上爬动。 骨头在沙地中竟然扭动起来,上面棉絮一样的东西在收缩膨胀,能看到几根黑色的触角从骨头下面探了出来。 我心中一惊,心说我靠。这流沙连这么大表面积的东西都托不住吗?那他妈根本不是流沙。简直是流氓沙啊。我一下就听到了沙子下面传来一连串的石头摩擦撞击的声音。 我们再把目光投向洞顶,就更加目瞪口呆。只见洞顶上粘着的那些骨头全都动了起来,大量黑色的、牙签一样粗细的触角都伸了出来。 这些触角抖动着,就像整个洞顶都忽然长出了词一样。很快,很多虫子就从洞顶上落下来,全都是黑色的,指甲盖一般大小,落下后直接就爬进流沙中不见了。胖子反应很快,立即拿起另外一副底盘当伞挡在我们头顶,才使我俩没有被虫子落一满脑袋。 我立即就知道了这是什么东西。这是一种石蚕,是很常见的水生害虫,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的陆地上也能生存。这种虫子会利用自己分泌的液体,把很多石头骨头粘成一个茧,自己躲在里面。这东西咬人非常疼,但是活动能力不强,一般只有被侵犯的时候才会从自己的茧里逃出来。 胖子的手因为抓在那把“伞”上,被咬了好几口,很快就肿了起来。我一边让他用铁刺代替手顶着伞,一边让他镇定:“这虫子不是攻击性的虫子。” 胖子说道:“我可不这么认为,如果我们翻进流沙里,就会变成这些虫子最好的美食,它们肯定会把我们啃个干净。” 很快洞顶上的石蚕多数掉进了流沙中。胖子赶快放下了“伞”,我忽然明白了,上面这些虫子一块一块运上去粘起来的。胖子用“伞”当铲子铲了一下沙子,就发现沙子的表层下面几乎全都是石蚕。 胖子骂道:“**,我再也不怕我们会饿死了,这些东西的蛋白质含量肯定超高,咱们吃这东西比在城里吃得干净营养。” 我看向远处蹲着的那个黑影,心说这东西估计和我们的想法一样:我再也不用怕饿死了,这两个东西看上去营养很丰富。 我对胖子道:“要吃你吃,你吃的营养越好,别人吃你的时候越香。趁那个大家伙还在装文艺,我们还是继续撤吧。这么大动静它都没反应,说不定它根本就没注意我们。” 胖子说道:“不可能,它就挡在我们要去的方向上,我们得从它下面经过。我靠,我真没这种乐趣。” 我说:“那你说怎么办?等着它忽然改变主意把我们都灭了,还是等它自己无聊死?” “它要攻击我们,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考虑这些没有。”胖子一边手中不停地换底盘继续前进,一边四处打量,“最好的办法还是找地方躲一躲,这地方太大了,咱们用手电做诱饵。” “它是被光吸引过来的吗?”我怀疑道,“调到这里的梅花鹿可没带手电筒。我觉得很可能是气味和声音。” “到底是哪一种?” “气味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儿。”我说道,胖子立即就从怀里掏出一瓶东西来。 “这是什么玩意儿?” “藿香正气水,帮忙,快。”胖子脱掉自己的袜子,把瓶子放到里面,然后当成流星锤甩动,甩到最快的时候就把瓶子甩了出去。瓶子飞了一个弧线,打在了一边的柱子上,能听到瓶子破碎的声音。 “这水的味道非常重,如果它是被气味吸引的,说不定能把它引过去。” 那黑影毫无反应。 “也许是你的袜子太臭了,把藿香正气水的味道给遮掩了。”我说道。 难道是声音?我心说,刚才太多东西从上面掉落下来了,所以这黑影才停了下来,是为了等声音平息? 四周还有虫子掉落的声音,但是声音已经越来越轻了。我不安起来,看着黑影,忽然就大吼了一声。 那黑影果然动了一下,胖子立即把我的嘴巴捂住了,轻声问我干吗。 我道:“这东西好像是靠声音来判断我们的位置的,而且它对声音的判别能力并不是特别好,稍微有一些干扰,它就无法判断我们的位置。咱们得做好准备,等声音完全安静下来之后,我们绝对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胖子听了之后,反而兴奋起来:“这太被动了,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应该趁现在这个机会去把它弄死啊。” 我心说就算你能摸过去,以我们现在的情况,能摸上洞顶也太难了。说话间,那黑影忽然往后缩了缩。 我们被吓了一跳,就看到那黑影缓缓地退到了黑暗之中。 一直到那个黑影完全消失,我才意识到这东西真的走了。我和胖子面面相觑,立即小心翼翼地继续往前,往我们的目的地爬去。这一次根本不敢休息,半小时后,我们终于爬上了那个石头台,翻了上去,我和胖子已经累得连白眼都翻不动了。我爬起来,就发现这是一个非常粗糙的石台子。 石台中间有条石梯通往上方,我们走上去,发现上头的通道口上封着铜门,顶了一下,铜门纹丝不动。胖子说可能是拉的,就抓住几个花纹往下拽,可能指甲都抠裂了也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我们抓挠铜门的时候,黑暗中又开始传来东西坠落的声音。那个倒挂在房顶的庞然大物又往我们这边靠了过来,这一次速度非常快。 胖子提醒我道:“手表有闹钟功能,快把闹钟调响了,让它去追闹钟。” 我这才想起来还有这招,忙把手表调成闹钟,然后狠狠地甩了出去,稀里哗啦的碎骨掉落声立即转向。因为手表太轻,我扔得并不远。 之间在手电光中,有一只巨大的密洛陀昂首盘身从我们面前的房顶经过。这只密洛陀太大,简直就是一只金刚,身上的绿色皮肤在手电光下闪烁这翡翠的光泽。想必它就是瑶族神话中的男性创世神,作为暴力和毁灭的神灵,却被困在这里做清道夫。我们可能是几千年里少数能娱乐它的**了。 那密洛陀稍稍做了一个停顿,就伸出奇长的手,探向流沙中手表的方向,似乎很疑惑又很有兴趣。黄沙很快把手表掩埋了,手表的声音一下就听不到了。 我心中暗叫不好,就听见那密洛陀听了半天,忽然把脑袋转向了我们。 他的脸上什么五官都没有,相识一个奇怪的人偶。接着,它朝我们所处的石台缓缓地靠了过来。此时我忽然看到,这东西的脸上几乎已经被打烂了,全都是子弹的弹孔疤。 我们静静地趴在石台上,巨大的密洛陀就吊在我们的上空。它似乎知道我们就在附近,但是无法肯定我们在哪个方位,因此只是静静地吊在那儿。 我最怕的就是胖子放屁,胖子一紧张就犯这种错误,好在胖子这一次成熟了很多。这种感觉太他娘的诡异了,我的心在狂跳,我感觉就是因为我心跳的声音,那东西才会徘徊着不走。 我不敢深呼吸调整自己的状态,只能缓缓地硬压住自己的呼吸,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太难了。我让自己的心跳平静下来,几乎用了三个小时。最后也不是自己的功劳,是因为这样的状态持续太久了,体力吃不消,人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心跳才开始平静下来。 我开始胡思乱想,心说这么办要是这东西一直挂在这里,我们就**了。搞不好我们会变成两具干尸,完全是自己把自己给憋死了。 我知道以胖子的性格,绝对不会束手待毙,到了临界点上,他一定会放手一搏。但是事实上,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只是在选择死法而已。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心中盘算身上还有什么东西,甩出去之后可以持续地发出声音。 我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忽然就想起了小花的手机。 我缓缓地把手摸向我的口袋——手机还在。我心中暗喜。心跳又加剧起来。慢慢地,我就把手机掏了出来。 “好,希望还有电,上帝保佑还有电!”我心中说道,缓缓地把手机翻开。 没想到刚一翻开,电池早已见底的手机就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电量不足的警告声。 我整个人都惊了。这声音在平时听起来完全不大,如今听起来竟然犹如炸雷一样。几乎是同时,我就看到头顶的巨大绿人立即垂了下来,脑袋就在我的脑袋边上,最多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 它不停地转动着脑袋,似乎在寻找着刚才发出声音的东西。我看到那绿色的皮肤不停地挪动着,简直能反射出我的脸来。 我不知道我是以什么样的神经,才能在这几秒里,把小花的手机切换到视频播放的页面。每按一次按钮,这个该死的破手机就会发出轻微的一声响,我按了足有六下,那东西就贴着我的后脑勺挂了过去,来到了我的另一边。此时,我终于把视频播放的页面按了出来。抡起膀子就把手机甩了出去。 手机发出声音,一下飞下石台。几乎是同时,巨大的密洛陀就开始攻击了,它速度极快地往那个地方凌空挂了过去。我在它的脑袋边上,瞬间被撞倒了,整个人被撞得飞了出去,一个倒栽葱掉进了流沙里。 瞬间我便开始往下沉,等我扑腾起来,正看到几乎在一瞬间,那东西就把小花的手机给灭了。它巨大的长臂对着沙坑挥舞了几下,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小花的手机打烂,只知道手机和手表一定是同样的下场。 四周瞬间又没有声音了。只见那东西巨大的身躯又缓缓地蜷缩着上了洞顶,我大气也不敢出,任凭自己缓缓地没入流沙中。 我成功地把这东西引出石台了,现在就看胖子的了。我正准备松口气,立即又发现不对劲儿——这沙子里面有东西! 我身上几乎所有的部位,都同时感觉到一股刺痛,好像在被什么虫子啃咬一般。 石蚕,我心中暗骂。果然和胖子说的一样。我在流沙之中,对它们来说等于死物。它们是食肉的虫类,肯定会来吃我。 我在流沙之中,慢慢把手伸到一个瘙痒的地方,一模,果然是虫子。这些虫子有皮皮虾那么大,我一把抓住,然后死命地一拉。 他的钳子死死地钳着我的皮肤,我竟然没把它拉下来。我再用力一拉,就感觉到我的肉一下被生生地撕了一条口子。 那种疼几乎是钻心的,但是再疼我也不想被虫子咬,我立即再去摸另一边。 我几乎是咬着牙拉下它的。沙子附着在伤口上,使疼痛加剧了。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身上所有的疼痛都减轻了,那种被虫子咬住的感觉也瞬间消失了。 接着我就看到四周的沙子开始沸腾,无数的石蚕开始从沙子里蜂拥而出,远离我。 这动静十分大,挂在顶部的巨大的密洛陀立即被惊动,看着那些石蚕飞快地爬向远处,它立即追了过去。 我明白了,这可能是我体内血的功效,也不知道是应该惊讶还是开心。我立即对胖子发出哗哗的气声,胖子惊讶地看着这变化,探出头来,伸手把我再次拉上了石台。 我看着我的伤口血流如注,心中不禁暗骂。胖子说道:“我靠,在这样下去,你就成半个小哥了。” “别废话,能上去吗?” 胖子摇头:“那铜门太结实了,靠我们的力量是打不开的。但是我有一计,只是还得牺牲你一下。” 胖子的计划就是:我们必须引那个巨大的密洛陀过来攻击这道铜门,才又可能打开它,否则以我们的力气,估计从现在练伏地挺身,再多吃些石蚕补充蛋白质,也要练歌几年才有可能成功。 但是我身上所有的发声器械都已经扔出去了。好在我知道扔在什么地方了。 我一个人来到刚才我扔小花手机的地方,用力刨着沙子,走过之处所有的石蚕都从沙子里跑了出来。那巨大的密洛陀就在远处,听到我这里的动静有开始往回走。 我忽然觉得它也挺悲哀的,在黑暗中只能靠听李来寻找猎物。我疯狂地扒沙子,小花的手机很快被我扒了出来。 手机好在播放视频,一出沙子,声音立即就清晰起来。我把声音按到最大,那怪物立即加快了速度朝我这个方向急冲过来。 我立即甩手,把手机扔给胖子。胖子凌空接住,以和他体型极不相符的灵巧动作,在手机上粘上一块口香糖,将手机死死地按在了那道铜门上。 几乎是同时,那怪物就像飞一样扑到了石台边上。胖子飞身跃下,扑入了流沙之中,犹如肥猪滚沙,用力滚进沙里。 我看得真切,就看到那怪物拄在石台的上方,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就一下撞向了铜门。几乎就是一下,那铜门便如同炮弹一样飞了出去,露出了个黑洞洞的门口。小花的手机几乎是瞬间被撞得粉碎。 这种力量让我咋舌。如果是人,这一下肺都会被从鼻孔里撞出来。 撞完之后,事情发生了出乎我们意料的变化——那铜门被撞飞之后,应该是在洞口上方飞了一段时间,然后重重地落下,发出了一声极其响亮的声音。巨人的密洛陀一下就被这声音激怒了,死命地想钻入那道门里。 无奈那道门太狭窄了,它撞得整个洞顶都开始震动,也丝毫进不去。而最让人头疼的是,它每撞动—次,楼板上的铜门就会发出一声声音,这更加激怒了它。 我在这个时候把我的电子表也挖了出来,但是已经完全损坏了。 我爬行到胖子边上。我们静静地看着,等着这东西消停的时候。然而,这东西好像不知疲倦一样,几乎是以固定的频率撞击那个门洞。我们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这东西就是不离开。 “这么缺心眼的东西我真是第一次见。”胖子说道,“这东西是不是你亲戚?” 我就道:“你他娘才缺心眼呢,你他娘才绿脸呢。快想想办法,我们没有时间了。” “这东西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心里只有那个洞,你要把它弄开,得给它更大的刺激。”胖子掏出冲锋枪,把枪托掰开。我们靠到那石台边上,用鞋带绑住枪的扳机,把枪死死地按进沙里。胖子打开自己的背包,把一些不太用的东西全部掏了出来,死死压住那把枪,然后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知道他要干吗,于是点头,立即做好了准备。胖子一拉鞋带,冲锋枪立即开火,瞬间一梭子子弹直接打在了密洛陀的身上。 绿色的血花四溅,密洛陀几乎整个从房顶摔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了石台上。 我和胖子立即紧贴石台,就看着冲锋枪不停地吐出火舌,背包根本不停地打在石台和怪物身上。 那怪物终于暴怒了。我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几乎整个从石台上扑了下来,一个巴掌就把机关枪所在的整片沙地拍上了天。 吐着火舌的冲锋枪凌空扫出了最后一梭子子弹,直接扫在胖子的头顶,碎石四溅,亏得胖子条件反射地缩脑袋,否则天灵盖就没了。冲锋枪砸到一边的柱子上,直接碎成了好几块,彻底哑火了。 胖子被这最后一梭子吓得够戗,我撩起沙子拍了他一脸让他反应过来,接着两个人就迅速爬上了石台。刚上去,便听到身后洞顶撒谎能够一阵巨响。回头一看,那巨怪已经重新跳上了洞顶,发了疯一样地撞击洞顶,朝石台扑来。 无数的骨头碎片往下掉,那铜门又发出了声音,我心说糟糕,那怪物果然完全是暴怒般地撞向那门洞。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狂奔着就冲了出去,一下就被那怪物挡住了。 我大叫一声“胖子”,刚想探头看如何,那怪物的手一下从门洞里伸了进来,一巴掌把我拍了出去。 我就地一滚再爬起来,一下看到胖子竟然牢牢地趴在那怪物的手臂上,用铁刺死死地扎住怪物,自己眼睛闭得死死的。 我对他大叫:“快撒手!”胖子这才睁开眼睛。这时也不需要他撒手了,他立即被甩了出去,就地滚开了。 我大口喘气,看着那手不停地伸进来拍打地面。我们越退越远,退到它手的攻击半径之外,两个人便瘫倒在地了。 胖子听着一边铜门震动的声音,立即又去用力把铜门抱起来,坐在地上,拿自己做肉垫。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坐了多久,那只手终于缩了回去。 我们感觉这楼板的震动渐小,知道它走远了。胖子小心翼翼地放下铜门,我们这才有时间打量我们是在什么地方。 只一照,我们立即就发现了这还是一个山内的洞穴,但是一转身,我们就定住了。 我看到了一幢巨大的古楼耸立在我们的身后。黑暗中古楼显得无比陈旧,那毫无色泽的灰色外表如同化石一般,述说着无数不可言说的秘密。 “张家古楼……”我几乎是从喉咙深处说出了这几个字。 胖子拍了我一下,他也和我一样,浑身颤栗。 我心说,终于到了,真他娘不容易啊。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整幢楼一片暗淡,没有任何的光源,呈现出一片不详的气氛。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张家古楼会是如此巨大的一栋楼。 他们在哪里?我心中的急切一下就爆发出来:“张起灵!”我大吼了一声。 空矿的山洞中传来阵阵的回音,我连吼了好几声,回音几乎充满了整个空间。 我心里说:绝对不可能昕不到。如果他们还活着,绝对不可能听不到。 一直等到回音缓缓地消失,整个空间回归到让人感觉冰冷的寂静之中。 我喘着气等着,等着任何地方传来的回应。 然而,我等了很长很长时间,寂静还是没有被打破。我的不安开始翻滚了,还有那个我心中一直存在的梦魇。 如果他们真的全部死了呢? 我一直不愿意考虑的问题,如今已经冲到了我的面前,我已经无法再逃避了。 没有回音,一切安静得要命,犹如我们是近千年来的第一批访客,连沉睡的亡灵都无法被惊醒。 “走吧。”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是死是活,都得亲眼看见,不是您大爷说的吗?” 我点上一支烟,连抽了三口,然后甩到地上:“走!” 张家古楼的门完全是灰白色的,我摸了一把,就发现全都是灰尘。门腐朽得非常严重,上面的窗纸都已经全部腐烂,能看到里面一片漆黑。 我看着那些方格窗——典型的清代建筑,果然是样式雷的手笔。 “这里。”胖子对我说道。我就看到窗格子上,有几处地方灰尘被碰掉了。胖子上去推了一把,门就被推开了。 门轴发出一声刺耳的咯吱声,接着到处都有灰尘涌起。 我和胖子立即退了一步,捂住嘴巴,等灰尘缓缓降落。 我和胖子对视了一眼,胖子就做了个“您先请”的动作。我歪头道:“以往不是您打头阵的吗?” 胖子道:“这不是给您—个表现的机会嘛。您要不行,那就我来。” 我吸了口气:“得,那我就不客气了。”便迈步朝门里走去。 里面一片漆黑,我用手电扫了一下,就看到一个极大的空间。这是一个巨大的楼面,有四根柱子耸立在大厅中间。 这一层什么都没有,我只在房间的中间看到很多装备摊了一地。 我们走过去,就发现确实是闷油瓶他们的装备包,上面全都是白色的灰尘。胖子看了看头顶的房粱,完全是清代的建筑风格,房顶上有无数的花纹。如今,整幢楼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惨白色的。 “这地方怎么会这么大啊?”胖子蹲下去,抖了抖一个包裹,我就发现那是一个食物包。包上的白灰被抖得涌了起来,我忽然就觉得不太舒服,立即拉住胖子往后退。 胖子捂住嘴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已经被烧得通红了。 “强碱的粉尘。”他道,“畸形哥们没骗我们。看样子,小哥他们遇到了一次,否则装备不会被这么厚的粉末覆盖。” “东西在这儿,人呢?”我道,心说总不会都化掉了吧,即使化掉了也会有痕迹啊。 我觉得气氛有些诡异,但是叉说不出问题出在哪里。胖子让我先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这里有强碱的粉尘,如果沾到伤口上就麻烦了。 刚才混乱中我也没有注意到,被虫子咬的地方已经不流血了,但是如果不处理很可能会化脓。 我包扎好后,看了看胖子的手表,胖子问我要不要分头去找。我琢磨了一下,还是觉得不行。谁知道这楼里会发生什么事情,两个人要死一起死,一了百了,没那么多麻烦。 胖子打着手电,一点一点地把装备上的粉末都慢慢抖干净,就看到好多装备都是打开的。他上去清点了一下,就道:“防毒面具、手电都不在,他们应该是在这里放下了装备,然后轻装去探索了。” 古搂大厅的天花板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窟窿,应该是腐蚀形成的,窟窿的边缘形状很不规则。地上也有很多术头烂成韵碎片,全部已经成了棉絮一样的东西,覆盖在很厚酌白色粉末下。我们用手电往上照,能看到上一层的天花板,也是一样的情况。 一楼一目了然,我们往边上走去。按照风水理论和样式雷一贯的设计习惯,古楼楼梯的最佳位置应该是在楼的边缘,一般是在东面。当然,这么大的一幢楼,四个方向都应该设有楼梯,否则跑动的距离太长,太麻烦了。 但是我们围着大厅仔细找了几遍,都没有发现往上的楼梯。胖子就嘀咕着:“会不会楼梯是在古楼外边的?古楼的设计中有一种专门用来观景的楼梯,盘绕古楼而上。” 我心说,***,这地方有什么景好观。出去转了一圈,就发现样式雷和我的理念一致,也认为没什么好观的,外面还是没有楼梯。 我靠,难道张家人都是西门吹雪,上楼提裤子就上了,根本不需要楼梯吗? 回到楼内,胖子就去找他们行李中的绳子,发现绳子也不在了,就道:“也许这地方就是没有楼梯的。他们带走了绳子,也许他们是用绳子上楼的。” “那也得有能用绳子的地方”我心说。这里到处是强碱的粉末,没有防毒面具,一震动到处都是粉尘,不用说吸入了,眼睛一眯,瞬间就可能瞎了。 就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我忽然想起小花在湖边和我说的这里的风水问题。张家古楼位于敲骨吸髓的地方,所谓龙楼宝殿,无一不是以长久平安为目的,而张家古楼却相反,它吞噬龙脉之气,破坏龙脉的气势。 我以前似乎听过,某些地方需要废掉楼梯,来达到某种风水的效果。 但是废掉并不是说真的不用,而只是说他们不修建显形的楼梯,但是会标上隐形的楼梯。这里肯走有地方可以上二楼。 我们继续寻找,不久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几根柱于身上。柱子上雕着几只麒麟,身子长得很像龙,几只麒麟的头部都很突出。 胖子踹了几脚,把比较浮的粉尘踹下来,躲到一边。等灰尘平静了,才用衣服裹住口鼻往上爬。 果然就是这里。我们踩着麒麟的头部,很快就爬到了柱子的顶部。一推,发现上面的楼板纹丝不动。 “反卡住了。”胖子说道。说完上面震下来大量的白灰,胖子立即反身跳下来逃开,不停地咳嗽,咳出来的痰竟然已经带血。 “这地方不能久待,就算机关不启动,待久了内脏也会烂掉。”他道。刚说完,忽然就听到咔啦一声,刚才被他踩过的麒麟竟然发生了移动。接着,一条楼梯从上头架了下来。 我和胖子相视一眼,立即小心翼翼地攀了上去。手电一照,我们心里都震了一下。我们看到,在古楼的第二层,出现了无数的架子,一眼能看到的就有几百个,一个个好像火车的上中下铺,只是分层更多。 让人很不舒服的是,我们能清晰地看到,架子上面竟然躺满了铁人俑。 我们两人在张家古楼的第二层中前行,穿过那些放置着铁人俑的架子,遇到倒塌的就小心翼翼地踩着爬过去,走了很久才来到这一层楼的中心位置。这里有一个很大的空间没有放置任何东西。从这里往四周看去,就能看到,所有放置铁人俑的架子都是以这个点为中心,呈放射状排列的,呈现出一套完整的伏羲六十四卦。 然而,除了这些铁人俑,这一层里什么都没有。铁人俑也全都是用生铁浇灌而成,就跟之前我们在湖底那遗迹底下看到的一样,应该都是被用铁封死的密洛陀残骸。 “这是个仓库。”胖子道,“他们在这里搞工程的时候,弄死的密洛陀可能全部放在这里。” “这么多?这儿有一个营了吧。” “不算多,那畸形哥们儿不是说这些东西会跟随人体移动吗?肯定是在施工的时候,这些东西不停地聚集过来形成的。” 胖子说:“铁俑那么多,运不出去,所以干脆就全部堆在了这里。张家的墓葬楼层可能还在上面,我们继续寻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往上的通道。” 这一层和底层一样,也有四根巨大的柱子。从外面看,张家古楼有十一层那么高,除了被埋人地下流沙之中的那一层外,我们上面应该还有八层。这幢古楼全都是用这座山上的石头和木材建成的,这里的石材中混合着大量的“密洛陀石”,十分罕见。 地上有大量凌乱的脚印,显然闷油瓶他们也在这里大肆搜索过。脚印实在太杂乱了,无法为我们提供任何参考。 胖子仰起头来摸着下巴琢磨脚印,想了半天,边琢磨边自言自语:“地上的脚印太多了,不好判断,但是上面肯定有痕迹。” 我循声抬头看去,就看他在用手电扫向一根根横粱。 横梁上密密麻麻地画着奇特的张家文字,这些文字似乎体系各不相同,每一行都来自不同的地方,唯的共同点就是——我们都无法解读,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在其中一行,我竟然看到了一段天书文字。 胖子停下来对我道:“看来我的推测没错,张家人作为最原始的盗墓世家,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了解中国历史真相的人。他们将他们从倒斗中带出来的一切秘密,全部封在这座张家古搂里。” 我道:“这些文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觉得修建这里的人懂吗?” 胖子道:“鸡蛋好吃不一定得认识母鸡啊。我估计是张家人提供了图案,再由样式雷设计到图样中去的。这些不同的奇怪文字,应该都来自于那些已经断裂的中国文明碎片。如果我猜测的没错,在这里,越是离顶楼近的,越是接近于现代。中国文明的一些秘密,应该是被埋在张家楼楼底那巨大的最底层中,已经完全被流沙所掩埋了。” “那我们往上走,岂不是在远离最大的秘密?”我道。 胖子道:“咱哥俩的主要任务不是救人吗?你想我连摸冥器都放弃了,你也别瞎琢磨了,这里他娘的都是天书。但是我看到其中有铭文,应该是春秋前期,再往上一层,估计就能看到大量篆体字了。” 于是我们继续寻找,终于在楼的西边找到了可以攀爬的机关,胖子抢先上去。 上去之后,却出乎意料。这一层之中,再也没有铁人俑,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巨大的乌龟。乌龟的脖子和四肢都非常长,人面龟身,前肢的末端是人的手,后肢是乌龟的脚,脸是一张女性的脸,阴毒凶狠,似笑非笑,好像是西藏某些可怕的唐卡人像。在乌龟的背上有一个凹陷,里面有一个黑球,上面雕满了人脸,似乎可以取下来。 胖子看到石像就啧啧称奇:“这东西的来历你知道不?这是氏人国人像,神农氏的后裔。《太平御览》引《风俗通》说,当时的原始人过群居生活,一夫多妻,生育混乱。女娲为了让生育清晰,就让每一个群居山洞制作泥人偶,统计数量。其中神农氏人国使用的泥人偶 就是人而龟身,后来这种人面龟身像就成了氏人国的国徽。” “这国徽也真够寒碜的,不过你这没文化的人怎么会去看《太平御览》?”我奇怪道。 “还不是因为封面的女娲胸部画得很大,老子还以为是一本挺劲爆的书,没想到那么正经。”他道,“我还记得里面的一段话—一‘一目国,为一只眼,跟立面上端,盛姓,伏羲之孙;三首国,斯类,为三个头,后为轩辕臣;氏人国,为人面龟身,神农氏后裔;句芒,为人面岛身,伏羲之孙。’你还记得我们在云顶见到的人面鸟吗?” 我蹲下来,仔细观看这只乌龟的细节,我就发现,它确实和我们在云顶发现的人面鸟雕像类似。我道:“句芒是木神和春神,伏羲、轩辕都是神话时代的人,这玩意儿不知道是从哪儿挖出来被抬到这儿来的,肯定不是现在我们能倒出来的东西,一定是五代十国时期的盗墓贼,他们那个时候挖的墓里才可能有这种东西。张家老资格就是老资格,这玩意儿拿出去都没人认识。” 胖子道:“春神是什么神,管伟哥的吗?” “是春天的神。我们四处看看,看这一层有什么花样,也许四周还能看到其他部落的东西。” 正要探索,胖子忽然又咳嗽起来。这一次咳得更加厉害,停止整人的肺都抽了起来,人就要往地上倒去。我立即去扶住他,就看到他这一次咳出来的痰里,全是血。 我一看,心说不好,这出血量肯定不是小事情了,难道它刚才抖包那一刹那,吸进去那么多粉尘?原来以为咳出来就没事了,现在看来,他的情况竟然有些恶化了。他咳嗽完,整张脸 都惨白了,我立即给他水壶,让他漱口。“没事吧?不行千万别勉强。” 他看着自己咳出来的血,就骂了一句,对我道:“咱们动作要快点,再待在这里,你迟早也这样。” 我搀扶着他,休息了片刻,他才推开我。接着,我们便朝四周的地面看去。 这里相对比较空旷,地面上有一串无比清晰的脚印,一路向前深入黑暗之中。 在黑暗中行进的时候,我想过可能立即就会看到的各种东西,但是没有想到,走了一圈我才发现,这第三层的古楼里什么都没有。脚印一路绕着古楼的四面延伸,脚印的主人一定也和我们一样,认为往上的口子一定是在古楼边缘和柱子附近。 “这儿是不是没装修完啊?”胖子小咳了几声道,“我以前倒过一斗,也是这样,所有的墓室、壁画、浮雕都相当完整,但是里面什么都没有。我以为是被盗了,但是所有的墓门都完好无缺。” 我有些怀疑,看着地上的脚印,我就发现这些脚印呈现一种很奇怪的“步履生花”的迹象。走一段,脚印的主人都会停下来,在一个很小的地方转圈子。 “你觉得这是一种什么迹象?”我问胖子。 胖子捂胸口就道:“这是国标舞啊,看样子小哥到了这一层心情很好,和谁跳华尔兹啊。”说着就做了一个华尔兹的动作。 我心说***肺都烂了,还有心思扯皮。我再低头看这些脚印,就意识到,这是一种徘徊状态。他们可能在这里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停留下来仔细看了。 但是四周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的,看什么呢?在这儿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停留,除非,他们是在这儿遇到了什么突发状况。 “小心啊。”我看着他们脚印的轨迹走几步就有这么一个状况,“按照我以往的经验,很快就有事情发生了。” “我现在都已经是半个肺痨了,你能别给我找事吗?” 我道:“提前预警总不是坏事。” 刚说完,我们两个就同时听到,在空旷的大厅中,传来了一连串轻微的脚步声。 胖子看了看我,我也看了看他。我问道:“是小哥?” 胖子摇头,用手电扫射四周,我什么都看不到。胖子对我道:“你仔细听听。” 我们两个静下来,背靠背转圈,监视四周,同时努力击追踪那脚步声,立即我就知道胖子为什么摇头了。 脚步声是来自于天花板上。我们把手电光往上打去,顿时就发现这一层楼的蹊跷之处了。 这一层楼的天花板特别高,有特别多的横梁,在我们头顶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棋盘一样的结构。在这些棋盘的格子里,在横梁的阴影中,我就看到挂着无数的东西。 “牛逼了。”胖子看得眼睛都直了。在整个天花板的阴影下.挂了足有几万个小盒子。盒子有大有小,形状各异,上面有花纹,一眼望去,极其壮观。 “神仙果子。”胖子就道,“是神仙果子。**,竟然这么多,竟然这么多!” “什么是神仙果子?和煎饼果子是一个类型吗?”我想起了一本漫画,里面有很多果实,吃了就有超能力,想到这个,我心中觉得异样的好笑。 我看着胖子,胖子道:我听我一姐们儿说过。这家伙是一极牛逼的小姐,有一次她去一老板家里‘送外卖’,看到那老板的房间里挂着一个盒子,老板不让碰,就说是神仙果子。她不懂,那嫖(河蟹?)客就问她看过《楚留香传奇》吗,里面的无花和尚从生出来开始就没有落过地,一直是在床上,打坐在銮驾上,和无根水一样。这人佛性极高,从生出来开始就不沾红尘。有些东西也一样,从制作出来开始,就从来没有落到地上过,都是被挂起来保存的,装这种宝物的盒子,就被叫做神仙果子。我只是听说过,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多。” “***说话靠谱吗?我道,“我也听说过一故事。以前太监们都有一间宝贝房,所有从他们身上割下来的东西,全都会放在—个盒子里,吊在宝贝房里,也是这样的情况,有各种各样的盒子,有些大太监的宝贝还有自己特别的房间。我看这地方就是宝贝房啊。” “你是说,张家古楼第三层的天花板上吊了几万根鸡(河蟹?)巴?我靠,这张家楼主的审美真骚气啊。绝对不可能!”说着胖子扯出冲锋枪,就道,“你找一个,胖爷我亮亮手艺,给你来个百步穿杨。” 我看他咳嗽,脸色都快青了,就道:“别他妈扯皮了,随便打个下来。” 胖子指了指远处一个:“咱们做事情得有范儿,看那儿,那个最小的。”我也没看清楚,就看到他抬手一枪,远处天花板上挂的—个盒子应声落下,掉在地上滚了几下。 我们捂住口鼻,等到粉尘散去才过去。胖子捡起来,那是一个木头盒子,外面也腐朽得相当厉害胖子用铁刺撬开,把里面的东西倒到地上。 那是一只干枯的手,长着两根奇长的手指,但是和闷油瓶的不是同样的。 胖子和我对视,都不说话。胖子站起来,立即又射了几个下来。我打开盒子,发现里面全都是干枯的手,有些手已经完全腐烂了,是几根白骨,但是能看出这些手的手指都有问题。 而且,打下来的盒子有的新有的旧,看年代相差很远。 “张家人的**长得很有特色啊。”胖子揶揄我,“你丫好这一口吧?” “***。”我骂道,看着头顶,“这里是一千手冢啊。这些手显然都有张家人的特征,而且数量那么多,年代又各异。你知道当年很多华人在海外死后要葬回国内,是怎么回来的吗?”我停了一下,看他一眼继续道,“尸体太重,也无法保存,他们就只带回来一部分。我觉得这些手很可能就是那些人尸体已经被损坏,无法归葬。所以砍下一只手来,以这种形式葬在这里。” “那怎么会有那么多?” “战争。”我道,“这么多人,肯定是因为大量的火并,或者是战争。当然不是大战,但是自古大型的盗墓家族都有自己的武装,不仅是盗墓,很多地方的财阀都有武装,这些人在战争时期都是当地很强的武装力量。” “那你记得我们从湖里捞出来的尸体吗?”胖子问道,“那些也没有手,手都被砍掉了。” “这些手都有张家人明显的特征,之所以砍掉手,除了归葬之外,一定也有隐藏身份的原因。”我道,“看样子,我们从湖里捞出来的尸体,也是张家人。” “是张家人?”胖子有点犯嘀咕,“太乱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手勾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我迫不及待地跟着闷油瓶的脚印继续往前探索,找到了下一段楼梯。我们爬了上去。 再往上这一层,我一下就看到了很多的木头围栏——这一层终于变得正常起来。和很多塔楼一样,里面有很多隔间和走廊。我们从楼梯口往前,发现所有的隔间都关着门,窗户上糊着黑色的纸,完全看不到里而。 胖子往前走了几步,找了一推推了一下,发现是锁着的,抬脚就想踹,但是马上就想起粉尘来了,立即把脚缩了回来。我们用衣服当扇子,把门上的粉尘扇掉,然后胖子用铁刺在黑色的窗户纸上戳了一个破洞。 我们往里窥探,房间里一片漆黑,手电往洞里照,也照不清全貌。胖子就掏出了之前从死人身上找到的自制照明弹,点上就往孔洞里甩了进去。 那东西烧起铝箔,一下把整个房间照亮了。我意识到这玩意儿其实就是大号的火折子,被这群盗墓贼改良过了,劳动人民果然心灵手巧。我们再次把眼睛贴上去,就发现房间不大,最多三平方米,里面放着一口黑木的大棺材。 墙壁上挂满了写满文字的木牌,我看着都是小楷的汉字,似乎是墓志铭一类的。 火光烧了没一分钟就暗了,胖子又甩了一个进去,看得更仔细了,就道:“没跑了,这一层就是墓室了,这一溜应该全都是。” 我估算了一下:这一层楼最起码有两干平方米,这一间是两到三平方米,那就是说,有一千个左右这样的房间。这里大概有一千具棺材,一千个死人。 “张家有那么多人吗?”胖子道,“这家族得多大啊。” 我道:“古代的财阀家族非常庞大。你看过《红楼梦》吗?你知道一个大观园里有多少人吗?光曹雪芹写过的就有四百五十个。成吉思汗家族到现在人数估计已经上万了你我身上可能都有当时‘黄金家族’的基因。满清皇族人口也相当多。历史上只要一个家族能兴隆三代,到了第三代,各地共有个几万人就不是问题。这张家人身份特殊,兴衰不受历史更替的影响,恐怕家族更加庞大。能在这里分上一个小房间的,恐怕都是本家很牛逼的人,其他什么七表弟三堂哥之类的,全在楼下挂着呢。” 胖子道:“好家伙,得亏到了小哥这一代都痴呆了,否则中国不得被他们给占领了啊。” “中国第三大姓就是张姓。‘黄帝第五子青阳生挥,观弧星,始制弓矢,为弓正,主祀弧,遂为张氏。’张家是望族不足为奇。”我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在我们的谈论中,一股浓烈的焦煳昧传了过来,胖子闻了闻:“没事,是刚才那照明弹的煳味。” 我闻着不对,这味道很浓啊,而且带着温度,不像是冷烟的味道。“不对不对。”我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刚才我们看过的房间里,山洞着什么光。 我凑过去一看,就知道完蛋了,刚才燃烧弹丢到了里面的地板上,地板是木头的,那燃烧弹的温度非常高,地板竟然被烧了起来。 “***你闯大祸了。”我说道,“快快快,水壶。” “没事,不就一小火吗?”胖子道,说着揭开水壶盖,喝了一口就往洞里喷。喷了几口根本没有用,水壶里的水全喷完了,那火却越烧越旺了。 整幢古楼都是木结构的,这又是中间的楼层,要是烧起来,整幢古楼就完蛋了。“现在我承认我闯大祸了。”胖子说道,看着上头的横梁。本来只要踹门进去扑腾几脚,这小火就一定灭了,但是我几乎能肯定,这上头近千年的有毒粉末会在火灭之前就把我们干掉。 “用小便。”我脑海中想起了三叔之前和我说过的一件往事,“你有小便吗?” “我靠,这上面全是粉末,谁知道会不会烫伤我的‘小兄弟’。老子已经为了小哥牺牲我的肺了,我可不想再牺牲那话儿。” “没事,你再在窗户的上头戳一个孔,上头用眼睛看,下头瞄准,最多有些粉末沾上去,脱点皮就没事了。” “那你干吗不尿?” “老子没喝那么多水啊。”我骂道,“快点,再不尿你膀胱再大都没用了。” 胖子看了看我,看看自己的裤档,又看了看里面的火光,“唉”了一声下定了决心:“那你蹲下!” 我蹲下,胖子哗地脱下裤子,露出自己的短裤,就朝我逼过来,一下就踩到了我肩膀上。就听胖子叫道:“***吃我……” 我实在没有想到胖子竟然那么重,一下下来,我的锁骨就发出咔嚓的一声,似乎是折断了。我根本无法承受他的体重,一下就歪倒了。胖子那“鞭”字还没说完,就变成了“我靠”,整个人扑到了木门上。术门整个就被他扑倒,拍倒在了地上。 那火苗显然是瞬间就被拍灭了,我一看事态不对,立即大叫:“屏住呼吸。” 说着两个人立即用衣服包头,捂住口鼻,死死地保护自己的脸。 我预感到之后一定是粉尘像雪花一样飘下来,但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竟然只有一些轻微的粉尘。我和胖子等了一会儿,扑腾掉头发上的粉尘,就感到奇怪。 “这儿有人打扫卫生吗?”胖子道。 我摇头:“也许是因为这里的窗户用的是这种黑色的纸。你看,我们之前走过的那几层,都是用白色的窗户纸,都烂透了。这里黑色的纸都还完好,想来应该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我用脚拨弄了一下脚下的灰尘,就发现,这些灰尘也很薄,而且是灰色的。 我小心翼翼地摸起来一捻,就发现,这些是真的灰尘,并不是粉尘。 我长出一口——这里相对非常安全。我本以为自己会完全烂光,看样子经验主义还是不行。 正想着,我就闻到一股很不舒服的味道,接着我就发现我的裤管和被我们压倒的门上全是水。闻了一下,我就长叹一口气:“胖子,你***没刹住车是吧?” “我靠,老子闸门刚放开,***就倒了,你能靠谱点吗,你要能再坚持一下,老子就能尿完了。”胖子点上一支烟,拍了拍自己的裤档,“老子最后的时间全部用来把老子的神物缩回去,否则这么倒下去,卡在门里,我靠,再硬的枪也得废了。” 我道:“你先把东西塞回去吧。”便一边站起来抖动裤管,一边就打起手电,去看棺材四周墙壁木牌上的文字。 木牌腐朽得相当厉害,从最开始几行上的文字来看,我发现这是这个人的生平介绍,文字全是古文体。 我非常迅速地读完,心中忽然有了一丝狂喜。这上面写的东西,虽然不是我想知道的,但是太有价值了,从中似乎可以推断出这个张家家族的一些核心秘密。 而且,这秘密不再是由各种信息推测出来的。写在墓志铭上的一生,基本可以确定是百分之百真实的了。 这具黑木棺材中的尸体,应该是张家第三十四代中的某一个人。根据墓志铭上的一些信息判断,他应该是在清朝中期出生的,名字叫做张胜晴。 关于生平我就不赘述了,核心是这个人的寿命。从墓志铭的记载来看,这个人活了一百七十多岁。 长寿似乎是这个家族的另外一个特征。 这个人死于一次火并,当时应该是边境冲突最激烈的时候,这个人死在了朝鲜一带,被族人带回张家古楼安葬。 这个人对于整个家族的贡献,写在生平之后,洋洋洒洒,除了各种奇怪的辞藻,里面提得最多的是两点:第一点是他的父母,他的父母似乎是相当有功劳的人,所以他有先天的优势;第二点是“发冢无数,所得众多,以定朱家江山,获利颇丰”。 以此二功,葬人楼墓之中。 由此可以推断出,张家和当时的皇族是有关系的,甚至为当时的皇族做了很多事情。这也可以解释张家为什么每逢乱世都能安然度过,将自己的家族延续这么长时间。 这有点像很多小说中的神秘家族,常年隐居在山中,守着自己的不传之秘,可以是武功,也可以是兵法,甚至是法术。然后天天有人夜观天象,发现天下将乱的时候,他们会派几个人入世倒腾一番,赚敢一些既得利益。 好在姓张的人实在很多,每朝都有一些牛逼的张姓人,否则我都肯定要多生联想。 “我想起了张天师啊,张天师会不会也是张家人?”胖子说道。 “说不准,都是牛逼人。”我道。其实我更在意的,让我能够得到很多信息的,是生平中大量的细节。 首先我确定了,张家一直是在中国北方活动。这里所有的出生地、活动的地方,几乎全是在中国北方,靠近朝鲜一带,也就是长白山附近。 那个地方在中国古代其实不属于中原,更多的是属于少数名族的控制范围,张家显然是混居于外族之中的汉族大家族。要在那种地方生活,可见其势力有多么庞大。 其次,我基本能肯定,张家家族里有很多的分支,比如说这个人所在的分支,叫做“棋盘张”。虽然这些家族都属于张家本家,但是因为人数太多,便和满族的八旗一样形成分支。张家有五个分支。 这个人应该是古楼建成之后才下葬的。此时我又想到了楼下的千手冢,意识到这些手也许不是我想的那样。会不会是因为在古楼的迁移过程中,上一幢古楼中的尸体太多,无法把棺木运到新的古楼中,所以某些不重要的人就以手代身,入葬其中了? 而且,从字里行间我可以看出,“棋盘张”这一支在张家是很有地位的一支,原因是“棋盘张”身怀麒麟。现在还看不出这隐喻了什么,不过,我隐约能猜到关键。 看完墓志铭,胖子就对我努了努眼睛,指了指边上的黑色大棺,意思是,要不要开了爽一把? 我看了看边上的棺材。黑木棺是用和古楼一样的木料做成的,上面上了三层黑漆,显得庄严肃穆。胖子用手抹掉上面的灰尘,由于时间过于久远,很多地方的黑漆都开裂了,露出了老旧的木色。 我的建筑系学生的毛病犯了——我意识到最下面流沙层的另—个作用了。 这里的地下水系十分丰富,山体内部非常潮湿,对于木结构的古楼有相当厉害的腐蚀作用。我们之前经过的流沙层,是防止水汽上涌的防潮层。我估计地下的流沙不止那么一层。我们的脚能踩到流沙底下的石板,而石板之下,说不定还有流沙。 我看着棺材,觉得必须打开。虽然不论经历过多少次,我对于开棺这件事情还是心生恐惧,但是事到如今,难道还能视而不见? 张家是北派传承,胖子说要以北派之礼待之,我心说,其实是以北派之礼盗之吧。 盗墓北派已经没落很长时间了。一方面,现在的盗墓贼越来越功利,设备也越来越先进,根本没有心思去遵守这些繁文缛节;另一方面,北派的规矩使得传承越来越少,不像南派没有门第之分,只要你跟我我就教你,一切为了最后的金钱利益。所以南派的技艺不仅没有断代,而且一直在延续发展之中。 我问胖子要如何做,胖子用衣服当扫帚,把房间的灰尘聚拢了起来,弄得尘土弥漫。他一边咳嗽一边捧着一捧灰尘到了房间的东南角,插上几根香烟,刚想点,发现不对,就问我:“天真,你的烟是什么牌子的?” “黄鹤楼啊。”我道。 “来,来,换换。”胖子把我的烟要过去,“咱不能让小哥的祖宗抽我这八块钱一包的。咱们第一次到访,不能给小哥丢面子啊。” 说着胖子点上烟,对着墙角拜了拜:“这个……咱们和你们家张起灵是朋友,咱这一次真不是来倒斗的。我们是……我们是……算是来串门的。看完各位长辈,那个……顺便给小张补补功课。您也知道,你们家小孩记忆力都不好。那个,小张不知道到哪儿去了,所以我打算问个路,您要是知道,您就什么也别干,什么也别说,您要是不知道,您就保持原样就行了。此致敬礼,阿弥陀佛,秃驴你竟敢和贫道抢师太。” 我心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拍了他一下,把他揪了起来。两个人甩出铁刺,分开两边刺入棺材盖的缝隙之中,先撬起封棺铁钉,然后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沉重的棺盖推往一边。 棺盖落地的时候,整个楼板都在震动。我们捂住口鼻,扇走灰尘,就看到棺材之中,有一层棉絮一般的东西。我用铁刺拨弄了一下,发现那是一种奇怪的霉菌,就像是蜘蛛网上沾满了白色的碎棉。 胖子用铁刺拨开这层东西,就露出了里面的尸体。尸体已经完全腐化了,只剩一具白骨,四周有一些殉葬的东西,数量很少,都被裹在那种奇怪的“棉絮”中。胖子用铁刺挑起一件来,发现是一把小匕首。 匕首的壳已经完全烂得好像一块八宝桂花糕了,上面的宝石就像红色的樱桃和绿色的葡萄干。我把匕首抽了出来,就发现这是一把黑金短刀,比闷油瓶的那一把略短,造型不同。刀在手电的照射下发出黑光,显得无比锋利。 刀柄也腐朽得很厉害,我拿着刃口,把刀柄敲向棺材板,把上面的烂片敲掉,就没剩下多少东西了,刚想把它抛回棺内.胖子立即阻止道:“你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好不容易有点东西,还挑三拣四的的。带着,带出去重新做一个柄,给小哥做生日礼物也行啊。” “***知道他什么时候生日?”我道。 胖子把黑金短刀接过去,包好放进背包里,说道:“估计他连生日是什么都不知道。随便找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告诉他生日到了就行了,以他的性格,他也不会问什么是生日。” 也对,是一好招,我心说。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聋哑人的节日,他那么闷的一个人,应该在那个时候过生日才算应景。 我想到闷油瓶吹生日蜡烛的景象就感觉到一股寒意,好像看到鬼吹灯一样,随即不去多想。 胖子又捣鼓了几下,发现其他东西都烂成一坨一坨的了,骂了一声:“张家也不富裕啊,这点见面礼,简直给小哥丢脸啊。” “张家崇尚实力,不祟尚金钱。”我道,“从墓志铭就可以看出,张家人是利用自己倒斗家族的优势取得权力和保护的大家族。在中国的历史长河中,光有钱是没有用的。” 胖子把那三根烟都拿了同来,掐掉满是灰尘的烟屁股,把最后几口都嘬了。我问他干吗,他说丫都烂成这样了,想必也没有什么想法了,不能便宜这穷鬼。 我说:“你怎么那么市侩?”胖子就嘿嘿笑。 嘬完烟,他就用铁刺去拨弄这些骨头。我们找到了尸体的左手,其中两根手指的骨头很长。我是第一次看到那种奇长手指的完整骨骼,骨骼的关节部位有很多伤痕,显然,要练成这样的手指,过程应该相当痛苦,同对我也发现了,这个人的很多大型关节,比如说肩、腕,都有非常奇怪的骨质增生。 胖子说,这应该是缩骨功的后遗症。缩骨功很多时候需要卸掉关节,多次缩骨一定会引起习惯性脱臼,要克服这种习惯性脱臼,就必须单独锻炼关节出的很多特殊的肌肉。这些肌肉非常难以训练,几年内也可能没有多少进展。有肌肉也就是包工头上的月牙般大小,要 活生生练成一香蕉,自然非常痛苦。 胖子说他以前也有机会练那功夫,他认识的一个高人说他的骨骼很适合缩骨,胖子去练了一天,把师傅打了一顿,然后逃了回来。 在这具尸体的头骨上,我看到了两个弹孔,很不规则,应该是铁砂弹。子弹从一个地方穿了进去,但是没有穿出来,因此铁砂弹应该是近距离射进去的(如果远一点,就会是很多个只有芝麻大小的孔洞),铁砂留在脑子里了。这位前辈死的时候肯定相当痛苦。 即使张家人再厉害,遇到枪械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们觉得再没有任何线索,就想盖上棺材板。上去抬的时候,我看到棺材板的内侧还刻着很多字。 我们翻过来,就发现那是一张简单的族谱,上下父母都有名字,子女各在其列。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这个人的父母都姓张,他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已经婚娶,而这个儿媳也姓张,两个女儿出嫁,夫家都是姓张。 “你觉得有什么蹊跷没?”我问胖子。 “你说这家伙是多少岁的时候死去的?”胖子道,丫有四个小孩,***牛逼。” “中国古代的封建等级制度,主要目的就是繁衍人丁,扩大家族势力,他可能很早就开始生育了。”我道,“而且张家人寿命奇长,如果他们想生,生完一支足球队都还是生龙活虎的。我说的蹊跷不是这个。”说着我把所有人的姓氏指给他看。 “会不会是改姓的?” 我摇头:“几乎能肯定是族内通婚。张家是一个封闭性的家族,他们不和外界有婚姻往来。” 我们重新盖上棺盖,嵌入铁钉。我道:“我要到下一个房间去,这些墓志铭相当重要,我要好好看看,一定可以获得更多的信息。” 知道了这里没有那种有毒的粉尘,胖子嚣张了很多,来到隔壁他就一脚踹门进去。 里面的情况几乎和隔壁一样,只是棺材的形状不同,是一具更细长的棺材。棺材上有些很难分辨的金色花漆,似乎葬的是一位女性。 我没有理会,继续去看墓志铭,发现我的判断错误,这棺材里还是男性。这个人叫张瑞山,也是“棋盘张”这一支的,我看了一遍生平,发现他和我们在隔壁看到的那位基本一样,应该是死在同一次火并中,所以入殓的地方相邻。 唯一的不同是,这个人的父母没有隔壁那个的那么有名,只是因为“发陵一座”“善于经营”而得到了相同的待遇。而在很多的细节中我能看出,张瑞山这个人,和隔壁那位性格并不相同。隔壁的那位性格中规中矩,而这个张瑞山似乎读过洋书,“通达道理,若为文章”,应该是思想比较开明的一派,而且文笔不错。 胖子说,这一排的这些人,应该都是在同一次火并的时候死的。我要找到新的线索,还是走远一点,也许能看到比较新鲜的东西。 我深以为然,于是两个人出去,一路顺着走廊往前走。我本来都是走半个楼再说,因为一般的火并要是使用火器,死几十个人是很正常的。但是走了大概十六七米的距离,我和胖子就立即停了下来。 因为我们忽然看到,在走廊的中断,有一间房间的门事打开的。 这显然不可能是我们打开的。我们用手电一照,就发现这一扇房门特别大,比旁边房间的要大上三倍,房间里面的装饰也完全不同。往里照去,里面有一口巨大的棺材也被打开了,而且没有我们一样重新合上棺盖——棺材盖子凡在了地上。 “什么情况?”胖子看了看我,“小哥他们来过这里?” 我摇头:“不过这棺材里的人肯定和其他人不一样。你看这墓室,简直是总统套房级别的。” 我们走了进去,我一照地面就发现不对。地面上没有脚印,而且被打开的门的门轴已经老旧,被踹开的裂缝也腐朽得相当厉害。棺材的外沿上全是灰尘,房间里摆着很多香炉,围绕在墓室边上,也满是灰尘。 这扇门被打开已经很长时间了,棺材也被开了相当长的时间。看灰尘的厚度,最起码有十几年的时间了。 “看样子,在我们之前有人来过这里,但不是小哥。” “是最后一次送葬吗?” “***送葬送完之后再顺手盗一墓?你祖宗非气疯了不可。”我道,“不可能是送葬,这是盗墓。” “我靠,我们哥们几个牛逼哄哄,随便找一个出去,也是威震全球盗墓界的翘楚,胖爷我更是号称倒斗界肥王子。咱们几个来到这个地方,都他妈那么费劲,都他妈多少人生死未卜,难道还有比我们更厉害的?” “鬼影不是说了吗,当时他们好多人已经进入了古楼之中,但死在了里面,这棺可能就是那批人开的。那也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他们不是来送葬的队伍吗,怎么还顺便偷东西?” 我道:“那些人本来都是盗墓贼出身,有人素质不高,顺手牵羊的可能性就很高。而且当时的斗争太激烈了,那群人进到楼中,是否还有其他什么目的,鬼影也许不知道,或者不想说,但是在当时的形势下,都是有可能的。” 我顺手往棺材里面照——巨大的棺材里是一具骸骨,完全被灰尘所覆盖,情况和前面看到的差不多,我转头看墙上,看这个人的名字——这牛逼哄哄的家伙到底是谁? 看了一眼,我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看错了,再走过去凑近看,我看到了三个熟悉的字——张起灵。 “这是小哥的棺材啊。”胖子就道,“原来小哥是一大粽子!” “别扯淡。”我道,立即把手电举了起来,仔细去看后面的文字。 这一定有蹊跷,不可能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 ----【盗墓笔记8】大结局上册完---- 【盗墓笔记8】大结局下册 第一章张起灵这个名字的意义 才看了几行,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因为我看到了其中有两个很关键的字:选为。 这个人,是在十九岁的时候被选为“张起灵”的,我愣了一下,意识到:原来张起灵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名字,而是一个称号。 但是,这个称号显然就变成了这个人的名字,就像成吉思汗一样——本来叫铁木真。 “我靠!”胖子说道,“那这张起灵还是官衔啊!” “起灵,如果单独看的话,确实是一个有着其他意义的词语。起灵嘛,撤除亡者灵位,运送灵柩如土的意思。张家为倒斗世家,这张起灵,也许是某个相当重要的职位的代称。”我道。 “如果是运送灵柩入土,那不应该是盗墓贼的工作,而应该是入殓送葬队伍的工作。那张起灵这个职位,可能就是族内专司入殓张家楼的人吧。” 我点头。这是一个很大的发现,而且从这个墓室的大小来看,这个张起灵确实是一个相当重要的职位。所以这里才会这么豪华,这么巨大。 我们把目光投向棺材里面。里面的骸骨因为暴露在棺材外面,很多部分已经了成了粉末。棺材里还有些棉絮一样的东西。胖子拨开那些东西,想看看棺材里的殉葬品。 殉葬品在尸体的下面。尸体下面的棉被看上去非常整齐,只有一个角被翻动过。我们把尸体的碎骨拨到一边,将腐烂的棉被掀开,就看到了十几件殉葬品整齐的排列在那里。有各种玉佩,两件已经烂的无法辨认的皮革制品等。另外有三个位置,我们看到了放置过东西的痕迹。但是东西已经被人拿走了。 “真的是盗墓行为。”我说道,一边拿起一串蜜蜡的手链。这是一串金丝老蜜蜡,年代久远,已经发黑了。我一看便知这是来自西藏的东西,价值连城。“但是,为什么只摸了这几样?这串老蜜蜡最起码值一辆最先进的越野车!” 胖子接过来,看了看,直接戴到了自己的手上:“不识货呗!”说着亲了一口。“乖啊,别伤心了!那些人不识货,胖爷我来疼你。” “你还能再恶心点吗?”我说道。 我又从整齐的殉葬品种挑出了一串玛瑙项链。项链每三颗玛瑙隔着一颗老珊瑚,这也是西藏那边的东西。看样子这个张起灵以前应该和西藏某些人有礼物往来——这些在当时都是相当名贵的礼物。 胖子照常收下了。我道:“这串珠子,看上面玛瑙的数量和成色,价值也相当高。而且你看,这些珊瑚上都有藏文的铭刻,说明这串珠子很可能是又来历的,那实际价值可能就更高了!这些东子都没有拿走,他们拿走的是什么?” “我说了,像咱哥们儿这么识货的人肯定不多吧。或者,他们拿走的那三个东西,价值比这些东西要高多了去了。拿了就能吃几辈子。”胖子道。 我看那三个被拿走的殉葬品在棉被上留下的印记。其中两个,我一看就知道——那是两个环。 那是一大一小的两个环。大的有碟子那么大,小的好比一只烟灰缸。胖子比划了一下:“是玉吗?” 我摇头:“不知道,但是玉环除非是成色及其好的,否则绝对不会太贵。在鬼影那批人进来的那个时代更是如此。因为古玉这个东西水太深,那个年代玉石的价格可能只是现在得万分之一。所以,如果单纯从金钱上来推断,我觉得吧应该是古玉,而应该是在当时那个年代非常贵重的东西。” “出了玉环,还有什么东西是这个样子的?”胖子道,“难道是瓷器?” 我叹了口气,只是看向那条长条形的印记。胖子和我一样,看着看着,他忽然道:“天真,你觉得这条长印子是不是有点眼熟?” 我摸着下巴,好像有点他说的那种眼熟的感觉。但是,我实在想不出来那到底是什么。 “你觉得像什么?”看了半天,我问他。 我摸着下巴,好像有点他说的那种眼熟的感觉。但是,我实在想不出来那到底是什么。 “你觉得像什么?”看了半天,我问他。 他似乎有了眉目,但是抓不住细节,在那里“嗯嗯嗯嗯嗯……”,嗯了很长时间。忽然他打了一个响指。我抬头。他比画了一下,说道:“刀,刀,黑金古刀!” 我也比画了一下,不停地脑补那把倒霉神兵的形象。慢慢地,我就开始冒冷汗了。 “确实是黑金古刀,长短和宽度都相当接近。”我道,“我靠!难道这东西是量产的?张家人人手一把?” 我脑子里出现了一大排闷油瓶带着黑金古刀列队出操的景象——这真是可怕,不过也够气势逼人。 “黑金古刀绝对不会有那么多。古时候如果有这样的锻造技术,咱中国早就征服世界了。”胖子道,“小哥那把黑金古刀是一把做工相当精细的、锻造得非常完美的刀。我提过,双手都很难提起来。这种刀肯定是古代最厉害的刀匠打出来的。不说材料难弄,刀刃要锻造得完美,还要把重量做得这么重,肯定不是传统工艺,打几百次才有可能成功一次。所以这把黑金古刀,市面上很可能不会超过三把。” 我定了定神,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就对胖子道:“假设,当时鬼影他们的队伍进入了张家古楼——我们几乎可以排除小盗墓贼或者说其他高手进入的可能性,因为进入这里需要太多信息了,不是大组织根本不可能做到。那么,这个墓室被窃,基本上就是鬼影他们队伍中的人所为了。” 也就是说,带走这两个环状物体和这把黑金古刀的,就是这一批人。 最后鬼影队伍中得很多人,因为古楼的“熏蒸”机关启动,死在了里面。但是东西肯定是被带出去了。 那么,当时三叔铺子里出现的那把黑金古刀(后来卖给了闷油瓶),是否就是这里被盗窃的这一把呢? 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肯定是,否则事情讲不通! 那么,当时考古送葬队的人从古楼中带出的黑金古刀,为何会落到三叔的手里呢?同时,为什么进入古楼的考古送葬队要开启这个棺木,而开启之后却只拿走了黑金古刀和那两个神秘的圆环呢?那两个神秘的圆环又是神秘东西呢? 看来,从我接到三叔“鸡眼黄沙”的短信之前,很多事情就已经启动了,只是我不知道而已。博弈早已经进入白热化了。 “看看这个。”我正在思考,胖子又叫我。我走过去。他蹲在翻开的棺盖上,揩了揩棺盖内侧刻得族谱。 在这个族谱的中心,是棺材主人的名字,刻的是:张瑞桐。 瑞字辈的吗?我心说,前面有个人叫张瑞山。 边上的“张起灵”三个字要小一号。如果看得不仔细,还以为张瑞同和张起灵是夫妻关系。 这个张瑞桐有六个子女,其中两个也有了后代。胖子指了指其中一个道:“你看这个名字。” 张大佛爷。 我挠了挠头,饶有兴趣的呵呵一笑。***,终于找到切实的证据了。 第二章张启山其人 张大佛爷是老九门上三门之首,也是九门中最大的。传说家中院子里埋了不知道从哪儿盗来的大佛,所以被人称为张大佛爷。他的本名叫做张启山,前期盗墓,中期从军,后期从政。张大佛爷是老九门中少有的能干大事之人,心怀天下。所以听老一辈聊天时,张大佛爷的传说总是让人感慨。 之前,我一直怀疑张大佛爷和张家古楼有关系。因为当时二叔和我说的时候,说过非常隐晦的内容。张大佛爷从北方迁往长沙,似乎本身就是张家一支外迁的族群,当时就被日本人打散了。 如果不是同名同姓,那这个张启山,应该就是张大佛爷。 那这个“张起灵”张瑞桐,就是张大佛爷的爷爷。老九门第一族果然是张家人。 “如此说来,你二叔说的那些竟然都是真的。”胖子道。 我道:“我二叔非常聪明。如果他要瞒一件事,他会把无关紧要但都真实的信息告诉你。你听完之后以为自己知道了,一查也全是真的,但是背后是否还有隐情就谁也不知道了。所以,他能告诉我的东西,一定是不怕我去求证的。” 胖子叹气。我继续道:“张大佛爷一支在主管整件事情。他的队伍进入这里送葬,他们打开这个房间的门一定不会是偶然。不可能这么巧——一找就找到了张大佛爷的墓室。所以,我相信打开这里的人一定是有张大佛爷的指示。” 张大佛爷手上可能有些线索,他让一批人寻找到了自己爷爷的墓室,然后盗取了其中的三件殉葬品。 可是,其中的黑金古刀为何最后会到三叔的手上呢? “如果张起灵是一个称号的话,那小哥的真名叫什么?会不会是“张二狗”之类的名字?”胖子问道。 我道:“从墓志铭来看,只要被选为张起灵之后,这个人的名字就被张起灵取代了。小哥叫做张起灵,应该也是被选中的。这一任张起灵的黑金古刀,最后到了新的张起灵手里。总觉得事情有一些蹊跷。” 胖子重新去看看墓志铭:“等等,我刚才忽然有个想法。你看看,这位张起灵,他是怎么死地?” 我静下来,在墙壁上的蝇头小楷中寻找这条信息,很快就在他的生平中找到了。 和之前的两位不同,这个张起灵是病死的。在他的生平记载中,他是在一次倒斗的时候“失魂症”发作了。 ““失魂症”是什么?”胖子问我。 我吸了一口气:“就是失忆。” 那一瞬间我有了一丝错觉:难道这个张起灵,就是我们的那个张起灵? 因为同样有着黑金古刀,同样有着失忆。难道他们是同一个人? 但是这具棺材里有骸骨,而且,这个“张起灵”算起来是张大佛爷的爷爷,那不是得有两百多岁了?如果是同一个人,那我们的小哥不就变成老妖精了? 我们又在那个房间里探索了很久才出来。我有点魂不守舍,虽然现在还不敢妄下断言,但是,我之前预感的“找到张家古楼就能获得很多的秘密”,似乎是应验了。 我正在琢磨是继续往前,再找几个房间看看是否还能获得更多的信息,还是立即寻找通往下一层的口子,就在这个时候,我闻到了一股烟味。 “***肺都烂了还抽那么多烟。”我对胖子吼道。却见胖子脸色惨白,嘴巴上什么都没有。 “不是我,这不是香烟的味道,这是木头烧起来的味道。”胖子道。我和他对视一眼,立刻就想到之前我们把地板烧了起来,但是随后火就被我们压灭了——难道,其实并没有完全压灭,在我们走了之后,又死灰复燃了? 我们立即往回赶。转过几个弯,我一下就看到了火光,闻到了浓浓的烟味。似乎转弯口后面的走廊已经熊熊燃烧起来了。我们绕了过去,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我们都惊呆了。 我们之前探索过的一个房间,竟然已经全部烧起来了,并且已经蔓延了十几间。整个走廊上火舌乱窜。 “妈妈咪呀!”胖子挠了挠丹田,“老子没那么多尿了!” 我们捂住口鼻跑过去,发现燃烧的最猛烈的就是窗户纸。胖子脱下衣服当做扫把扑打火苗,把离我们最近的几间房间燃烧起来的火苗扑灭。然后冲到已经着火的核心区域。 我紧随其后。我们在那里狠命地扑打,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把所有的火苗扑灭了。 我完全懵了,也不知道是被呛蒙的,还是热蒙的。我头晕目眩地看着四周一大片焦炭似的区域,无比惊讶,心说真名大的火,竟然也能这样被扑灭。 火势蔓延到的是几个房间,带窗格子的外门全部被烧毁了,离着火中心点越远的,烧毁的程度越低,着火点附近的几间则完全被烧毁,连墓志铭都烧成了黑炭。 胖子剧烈地咳嗽,鼻孔里都喷出血来了。我去扶他,他摆手说没事。“好多了好多了,是好事,血咳出来了,呼吸舒服些了。” 我们的脸上全是黑的,头发也全部被烧得卷曲了起来,身上很多地方隐隐刺痛——肯定是被烧伤了。 环视一圈,我无语凝噎,心说什么倒霉事都给我们摊上了。胖子把血唾沫吐在一边,在还相当烫手的木头上坐了下来,有点虚脱了,对我道:“毛主席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太对了。天真,我走不动了。休息一下,你得再看一遍,把火星全灭了。” 我点头:“你小心自己的屁股,别也燎起来了。”说着我就去踩熄那些火星。 “说起屁股,咱们一屁股压在那火苗上,当时都压灭了,怎么会这么快烧成这样?”胖子道,“这楼里也没有过堂风。” 我道:“当时我们是压在门上,门上面有窗户纸,很可能是火星先慢慢引燃了窗户纸。” “你说,样式雷也不在这里放几个灭火器!这大型的木结构建筑,最怕着火了。”胖子道。 “没人住,也没有雷能劈到这里。”我道,“这儿又那么潮湿,着火的概率太小了。你内脏受伤了就别说那么多话,能少说几句就少说几句,好好休息。” “要胖爷我不说话,还不如直接杀了胖爷我。”胖子道。“人生无常,说一句就少一句。我说的多了,你以后能记得的胖爷我的风采也就多一点——不对,天真,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我的鼻子被烟灰迷了,什么也闻不到,就道:“什么味道?” “好想是叉烧肉的味道。” “叉烧肉?你快起来!”我道,“该不是你的屁股熟了吧,你坐在火炭上了?” “放屁!你胖爷我屁股的油度,肯定不会事叉烧的味道,最起码也应该是北京烤鸭的味道!味道是从那儿来的。” 胖子指向了墓室里的棺材。棺材已经烧得塌陷了,棺材盖子完全烧没了。早知道如此,刚才就不顶回去了。 “难道是尸体烧焦了?但是刚才我们都看到,尸体是一堆骸骨,不可能烧出焚烧蛋白质的香味,更不可能烧出叉烧的味道来。” 地板也被烧得很严重。我小心翼翼地踩着走过去,用手电筒往棺材里照去。 瞬间一个激灵,我竟然看到了一具陌生的焦尸躺在棺材里面。而且,棺材里面全是木炭片。 这不是我们刚才在棺材里看到的骸骨,这尸体是从哪里来的? 同时我还发现,这不是一具古尸,是一具现代人的尸体。从装备来看,这应该是小哥队伍中的一个人。不过面目已经完全被烧焦了。 胖子晃晃悠悠地跟了过来,端详了片刻,就把手电筒指向头顶:“是从上头掉下来的,砸到了棺材上。”我抬头,果然看到棺材的正上方有一个裂口,往上是古楼的上一层。 “火把天花板烧穿了,尸体掉了下来,摔进棺材里?”我自言自语。 胖子道:“然后就被烧死了?” “不是烧死的。”我道,“我们没有听到任何惨叫声。你看这人的鼻子里一点烟灰也没有。他摔下来之前,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他应该是躺在楼上——位于这具棺材的正上方,大火烧穿了天花板,他从上面掉了下来,掉进了棺材。” “还有这种巧合?” “未必是巧合。” 说着我就让胖子托我一把,胖子摇头道:“不行了,胖爷我老了,这一次换你在下面。” 我看了看胖子的情况。心说也对。于是胖子蹬上我的肩膀,脑袋一伸,正好能探入裂口,于是举着手电往里照去。 胖子极重,他全身的重量枉我身上一压,我就觉得肚子里有一股气差点就要挤出来了,赶紧用力缩紧全身肌肉顶住脖子。 我看不到胖子在上面干嘛,只听到他叫了一声:“我靠!” 我咬牙问有什么。他道:“找到他们了,老太婆和小哥都在,不过。。。。。。” “不过什么?” 胖子啧了一声:“你先别上来,你上来了可能接受不了。情况不妙,我先看看。” 第三章所有的人都死了 胖子上去之后,我听到了各种声音——他的咳嗽声,各种东西的拖动声,这些声音一共持续了十几分钟。 我在下面终于等得不耐烦了,不安地问:“怎么了?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们怎么了?” 我心中特别忐忑,我听到老太婆和小哥都在的时候,心里已经紧了起来。然后胖子又告诉我,我上去可能接受不了。 我真的接受不了吗?未必,我真的觉得未必,在我进入古楼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非常明确地告诉过自己,我很可能会面对一些死亡——我是有这样的预判的。在更大的层面上,我从一开始就在做他们已经死亡的心理建设了。所以,死亡我是可以面对的,只是过程并不特别舒服而已。 我问了好几遍,胖子才探出头来,对我道:“你上来吧。” 我心说你就随口说一句都死了,有什么问题吗?非得我自己上看。 我伸手抓住胖子,蹬住已经烧焦的棺材边缘,勉力爬了上去。 上面是一个非常非常小的夹层,大概一米二三的层高。我看到里面挤满了人,全是霍老太婆队伍里的人。 整个夹层里,有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尿屎的味道,腐烂的味道,几乎已经混合得无法辨认了。 我捂住口鼻,看到地上有好多液体干涸后的痕迹。液体应该是从这些人躺的地方流出来的,在木地板上已经干了,留下深红色的印记。 胖子不停地咳嗽,对我说道:“基本上都死了。” 我环视四周,在黑暗中很难辨认这些人。我首先辨认出来的是霍老太婆,因为她的特征非常明显,我爬过去,来到她的身边。我发现她已经死了相当长时间,连眼珠都已经浑浊了,变成了琥珀一样的颜色,嘴巴张得很大,面部表情看起来特别不安详。 她一定死得相当不甘心,我心说。我叹了一口气,说实话,我对霍老太没什么感情,但是她毕竟是一个长辈,看到认识的人变成了一具尸体,我还是无法抑制心中的悲切。 继续往边上看,我看到好几个我认识的面孔,可如今他们全都已经僵硬了。死亡之后,屎尿横流。这些平日里叱咤风云的好手现在全都变成了这幅摸样,有点不堪入目。 “小哥呢?”我的心已经完全沉下去了,知道一切都完了。虽然和那个鬼影说的不同,他们似乎找到了一个可以躲避碱性雾气的地方,但结果还是一样。 出奇地,我并没有觉得悲伤,但是我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情绪,随时会喷涌出来,这种情绪超越了所有的感觉,它的名字叫做“崩溃”。但是我硬生生地将它抑制住了,不知道是我逃避现实的功力长进到了一定的境界,还是我的思维无法接受这样的信息,选择了自我绕过。 胖子用手电照了照旁边的角落,那里有一堆衣服,对我道:“你先别去看。咱们先看这里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里太臭了。” 我心中暗骂:“你还能再无情点吗?小哥都死了,***还嫌臭。”想着就走了过去,拉开那边的衣服。我一下就看到小哥缩在那堆衣服里的脸。 我愣了一下,顿时僵硬住了,那一瞬间,我的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我无法描绘我心中的那种空白,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死了? 开玩笑吧? 真的死了?喂,这是哪门子国际玩笑。 “醒醒,回家了。”我拍了拍他的脸。忽然我就觉得很好笑。我转头对胖子笑了起来:“你看看小哥。” “我知道。”胖子在一边说道,声音很低沉。 接着,我的手开始不受我自己控制地发起抖来,我看着我的手,发现心中没有任何的悲伤,我的意识并没有反应过来,但是我的身体已经本能地感受到绝望了。 心说你妈的坐实了,***死了,闷油瓶***死了!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事情,闷油瓶竟然也会死。这个张家古楼真的太厉害了。我一直觉得鬼影是在危言耸听,如今只是觉得天旋地转。 闷油瓶就是一个奇迹,他的死亡,忽然让人觉得整个世界变得无比真实和残酷。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奇迹难道都不能是永恒的吗?还是说,原本就没有奇迹这个东西,一切都是巧合,现在巧合终于不再了。 过了很久,我才开始感觉到一股淡淡的悲伤。我能感觉到,我的本能正在强压下崩溃的情绪,但是情绪的“高压锅”里还是各种不舒服的感觉漏出来。我觉得,我不能放任自己的情绪,一旦悲伤,我可能也会在这里死去。 我心中的感觉特别奇怪,不仅仅是伤心,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能理解我这种复杂的心情。 首先是绝望,然后更多的是一种对于我眼前所见到的东西的不信任。我的脑子空白了很长时间,心中各种情绪才翻了出来。 我之前一直想,如果闷油瓶死了,我会是什么样的感觉。我想过也许是无比悲伤,也许会因为想得太多了,做了太多次心理建设而变得有些麻木,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承受。如今真的碰到了,反而变成了我自己都无法处理的怪心情。 在这之后,我一直在一种纠结之中,不知道该不该伤心,还是假装镇定,忍住痛苦,最后还是前者慢慢占了上风。我在他的尸体边上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呆呆地看着。 可就在我刚觉得眼泪准备要流下来的时候,忽然我看到闷油瓶的手动了一下,在地板上划了一下。 胖子在一边叫道:“你干什么呢?别看了,快点来帮忙。” 我的眼泪还是因为惯性掉了下来,但是心中的感觉无比复杂,转头就对胖子结巴道:“他、他、他好像诈尸了!” “我靠,小哥能诈尸,那该是多牛逼的粽子,粽子之王。”胖子说道,“***的别胡扯了,快点。” “他、他、他真的诈尸了!”我道,顿时心中有了无数的联想。我想到小哥要是真的变成僵尸了,我该怎么办啊,难道我们要和一具僵尸一起去盗墓吗?那就不是盗墓了啊,那是属于外交活动了。 胖子看我的表情奇怪,就问我道:“到底是什么情况?”说着走了过来。才走了几步,忽然,边上另一具尸体也动了一下。 胖子竟然不害怕,径直走到了我的边上。我指着刚才他经过的那具尸体,结巴道:“那人也动了,这里是养尸地?他们都诈尸了。” “什么养尸地,这些人都还活着。”胖子道。 “活着?”我无法理解。胖子道:“我没说这儿都死了啊!好多人都活着,不过情况不太好。你快点看看,四周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水、**什么的,活着的人都喂点水。” 我才意识到他刚刚说的话是这个意思,就骂道:“你不早说,我被你吓得半死。” “我和你可不一样,你丫就惦记着生死,可我惦记的是能救几个人。”胖子道,“小哥的脉搏还稳定,我刚才摸了,这里有几个肯定不行了。你快点临终关怀顺便抢救一下。” 我看了一眼小哥,他的脸色非常苍白,看上去和周围的尸体无异。我上去摸了摸他的脖子,真的有脉搏。 但是,脉搏跳的并不强劲,显然他的身体状况已经非常糟糕了。 刹那间我所有的情绪都像退潮一样退了下去,整个人软了下来。我几乎眼前一黑就要晕过去了,心说***,吓死我的小心肝了。胖子又拍了拍他的手,吸引我的注意力:“快救人,小哥没事,别光顾着小哥,这些人都是爹妈养的。” 胖子说得对,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救其他人而只救小哥,也是违反了我自己做人的原则。 我深吸了一口气,让心中那种情绪剧烈变化引起的疲惫感散去,定了下神。 我走到那些人身边,从他们身上翻出了水壶——里面的水放得太久有点变味了。我们把消毒**放在里面,然后一个一个地找那些还有脉搏和提问的人,一口一口地喂他们喝水。那些人几乎都没有知觉,身体已经衰弱到了极限。有些简直和尸体一模一样。 “到底是什么原因?是中毒吗?”我问胖子道。 胖子扯开这些人的头发、衣领。我看到他们身上已经溃烂了的皮肤。 “你看这里很多的缝隙中塞满了布条和油腊,基本把这里密封了。虽然这里雾气的含量非常少,但是那种雾气还是有剧毒的。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也会慢慢地吸入很多,还是会中毒。”胖子说道,“你摔进氰化钾里是一秒死,你吸一口氰化钾也是一秒死——这是一个道理。” “你这没文化的竟然还知道氰化钾。”我说道。 “当然,看过侦探小说的人都知道。”胖子说道,“氰化钾和霍元甲都是我的偶像。” 我道:“那这些人怎么办?你看他们带的**里有可以使用的东西吗?” “如果有可以使用的他们早使用了。但是你发现没有,他们都没有戴防毒面具。看样子防毒面具对于这种毒气没有什么用。” 我心中觉得奇怪——一般在这种情况下,能戴上防毒面具的人一定会戴的,就算没有用,求个心理安慰也好,我看到好几个防毒面具都散落在四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你上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我问道。胖子点头。 我想想觉得不对,到:“你错了,他们之前肯定是戴着防毒面具的。不过显然有人发现过这个地方,有人检查过他们的脸,想看看哪些人死了,所以把防毒面具拿下来了。” 胖子听了听就点头:“有道理,是谁?” 我想了想,觉得最有可能的是他们的意见产生了分歧,队伍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可能是由闷油瓶带领的,另一部分是由霍老太婆带领的。然后霍老太婆遇到了什么危险,闷油瓶过来就他们。来了之后发现霍老太婆已经不行了,同时闷油瓶也被困住了。 因此,这里的人才有两种不同的状态,一种已经死亡了,一种还有最后一口气。闷油瓶进来之后肯定也中了毒。但是毒物应该是已经散去了,所以他撤掉了这些人的防毒面具,想看看这些人到底是谁。 我觉得照现在这种情况来看,这是最可能发生的。不过,想着想着我就意识到不对——也有可能是裘德考的人,进来之后发现了这里。 我想起了小哥的那把刀在裘德考手里,说是其中一个伙计带出来的,看来那个伙计应该是到过这里。即使他没有到过,肯定也有人把刀从这里带了出去,交给了他。 我想起了那个伙计可怖的样子和他看我的眼神,心中还是觉得奇怪,那种眼神到底意味着什么,谁也不知道,现在也无法去求证了。我们在这个密室的四周寻找,找到了一个可以出去的暗门。这里应该是堆放某些正规的殉葬品的隔间。我打开门之后,就发现门口堆满了东西——各种各样的奇怪的青花瓷瓶。但是,最值钱的不是瓷瓶本身,而是瓷瓶里面卷着的那些衣服。这些东西全部被胡乱地堆在密室外头。 我一眼就看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密室以及霍老太婆为什么会进到这个地方来。因为这是一个字画室,这里面可能堆满了各种名贵的字画。这些字画如果泡在强碱雾气之中,是绝对无法保存的。当时设计张家古楼的样式雷,一定是为了保护这些字画特地设计了这间密封的小屋子。 霍老太婆肯定是看了样式雷的设计图才发现了这个房间。 果然是高手。如果不是这一招,他们现在很可能已经完全融化,我只能看到很多满是干肉的骸骨了。那时候我只能依据骸骨手指的长短,去判断哪个是闷油瓶。 第四章艰难的抉择 我们把所有还活着的人全都抬出了这间屋子。出去之后就是一条很长的走廊,结构竟然和下面一样,全都是一间一间的屋子。我们也懒得去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在走廊上把所有人都一字排开,然后开始一个一个地抢救。 这种强碱雾气的毒性作用于人的呼吸道,一定是呼吸道溃烂导致了呼吸困难。可能是因为我们的搬动,搬出去的几个人几乎刚被放下,其中最衰弱的立马就断气了。 那种感觉很不好受,好想是我们谋杀里他们一样。一路想尽了所有办法,终于轮到闷油瓶了。 从闷油瓶被发现的状况看,他用身上所有的东西把自己紧紧地包裹了起来。他身上的纹身已经能看到了,说明他的体温现在已经相当高了。 胖子道:“小哥这情况,难不成是把自己的呼吸调整到了最微弱的状态?” “这难道是传说中得龟息法?”我道。 “你在说这种词语的时候,能别用那种港台武侠电影里的口气吗?”胖子道,“***龟息,老子还吸鬼呢。他就是先把自己的身体弄得非常微弱,进入到一种深度昏迷的状态。心脏的跳动也比较微弱,这样血压就非常低。用衣服裹紧自己,尽量减小自己的皮肤与空气接触的面积,这样能减轻中毒的程度。所有人中,只有他中毒的程度最低,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他怎么把自己的身体弄虚弱啊?”我道,“和自己说,我很弱我很弱吗?你不觉得听了都想抽自己吗?你能把自己也搞成这样吗?” “这你就不懂了。”胖子指了指小哥的手,把闷油瓶的手反过来给我看。我看到闷油瓶的两个手腕上都有伤口。“要虚弱,放血就可以了,小哥对于怎么放血,肯定比我们精通得多啊。” 地上的那些红色的印记,看来除了其他人的屎尿之外,还有小哥的血。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看着这些人有些害怕起来——如果再来一次,我们很可能也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们两个人,这里这么多人,我们带不出去啊。” 胖子挠了挠头,就道:“我说了你别生气啊。我觉得,咱们把小哥一人带出去就很好了。继续留在这里,谁也没戏,我们也得倒霉。” “你刚才不是说要什么雨露均沾吗?”我道。 “救人归救人,但是当你发现已经救不了,你也就不要强求了。胖爷我是一个特别功利的人,以胖爷的身体,再扛一个人出去肯定是不行了。我和他们也不熟悉,他们可都始终比我混得好的,大家都应该有觉悟。你背上小哥,然后我搭一把手,我们赶快走是真的。” 我想了想,看了看地上那几个没有知觉的人,心道,如果是我躺在这里,会希望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别人进行这样的对话吗? “那我们出去之后还进来吗?再进来一趟,把这些人还有霍老太的尸体也带出去?” “我靠,你他娘的还嫌不过瘾?”胖子说道,“这鬼地方***邪门儿!胖爷我从来没怕过斗,但是这古楼,我进来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天真,我和你说,这些人等你再进来的时候早都挂了。你来了也是白来,千万别在这个节骨眼上纠结这些。” 我知道胖子是在骗人。胖子的思路其实很简单——我先尽力救,这是第一原则,但是救不起来,我也不强求,也不会背负任何道德约束。胖子是活得相当明白的人,很多时候他这种**呵呵的活法还真是让我佩服。 我们没有在讨论这个问题。我走回去,看着霍老太的尸体,就想着回去该如何对小花说。 当然,其实霍老太真的已经获得相当够本了——这辈子精彩绝伦,牵扯的几个男人也都是一方枭雄,是平常女子见识都见识不到的。只是霍老太死了,小花回去该如何交代?霍家现在一团混乱,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霍老太的尸体虽然形如枯槁,但是要带出去也是相当困难的。 我可能不能把霍老太的尸体全都带出去。但是,我带哪个部分出去,才能达到死要见尸的目的呢? 答案非常明显。但是我实在想不出来,我该怎么去把霍老太的头割下来。 我现在想要霍家的人看到霍老太的脑袋,该是什么表情。这“死要见尸”,真见了尸体,该不会直接发飙吧? 不过盗墓贼家族对于很多事情的看法和寻常人家是不同的,小花肯定也需要这件东西。即使它不会被陈列出来给霍家所有的人看,应该也会陈列在霍家一些能做主的长辈面前,然后告诉他们事情的经过。 但是我怎么想都觉得这行为实在不是我自己可以承受的。我在霍老太的尸体面前磕了好几个头,然后对她说:“婆婆,您知道我想干嘛吧?您也很疼小花。我真的是迫不得已。您要是没意见,您就别动。” 说完之后,我看了看尸体,发现尸体确实没动,就道:“谢谢婆婆,我偷偷告诉您,我爷爷最喜欢的还是您。您要是也喜欢他就托梦给我,我把您埋在我爷爷边上去,不让我奶奶知道。” “你这个卖奶奶求生的怂货。”胖子在边上骂道,“你爷爷在下面数补丁已经三妻四妾了,你把老太婆弄下去,又是腥风血雨。”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道,“人在江湖飘,怎能不挨刀。” 说完我就觉得自己他妈的简直混蛋到极限了。我抽出尸体身上的刀,在霍老太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闭上眼睛,咬牙,然后转头对胖子说:“胖子,我有一活儿,你要帮我办了,我给你六十万!” 胖子在那边把所有的东西全部整理出来,转头问我:“干嘛呢,咱俩你还这么客气?说,什么活儿,简单活儿我给你打折。” 我道:“你帮我把婆婆的头给切下来。” 胖子看着我,就呆住了:“你疯了!那秀秀不杀了你?” 我把我的想法和胖子一说。胖子想了想,道:“这事情我真没干过。虽然我是盗墓的,但是亵渎尸体,还是熟悉的人的尸体,我还真没干过。我真干不出来。” 我叹了口气,就问胖子道:“那怎么办?你给我想个辙儿。” 胖子想了想,就道:“八十万,八十万我就干。” 第五章切掉了头颅 接下去的过程我不忍赘述。只知道,从霍老太伤口处流出的血都是黑色的。我们弄了几个背包,把该带走的东西全部装进了其中的一个包里。在小哥的背包里,我们发现了两个奇怪的圆环,一看就知道是刚才在棺材里看到的那两个印子的始作俑者。这东西在小哥的背包里,想必非常重要,所以我们全给塞进了包里。 闷油瓶依旧没有醒。我把他背起来,死死地绑在了身上。小哥的体重其实适中,他身体的肌肉含量特别大,所以虽然他的身材看上去很消瘦匀称,但是他实际的体重比我上次扶他,感觉上要重得多。 胖子背着其他所有的东西和霍老太的头颅。我们计划是原路返回。在临走之前,我们把还有一口气的人全部送回了密室之中。虽然知道他们肯定不可能等到我们下一次进来了,但是我们还是留下了一些水和食物。如果他们和那个鬼影一样,最后能幸存下来,那我们留下的就是一线希望。 说真的,做这种选择很难,我心中也很难受。但是我告诉自己——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还是从烧出来的那个洞口下去,来到了之前走过的那一层。 我问胖子,还要不要继续往上走。胖子说:“***,我们的目的就是进来救小哥,现在小哥救到了,还不快溜?上面就算有无数个俄罗斯大妹子跳着钢管舞,我也绝对不上去了!” 张家古楼上面还有很多层。每一层应该还有各种各样的奇怪情况。但是此时我也少有地恐惧感压下了我所有的好奇心。 我们一路小心翼翼地往回走,很快我们就到达了底楼。 我已经满头大汗了,双脚都在不自觉的抖动。平时这种粗活儿都是胖子来,现在我感觉自己简直快要猝死了,没想到背一个人竟然能这么累。 胖子背着其他东西也是累得够呛。他停下点烟,道:“先等等,咱们不能从原路回去,那东西肯定在那里等我们呢。就算不等着我们,那流沙层也他妈太难走了。那么多奇怪的虫子,我们下去肯定会倒霉的。咱们得找到小哥进来的路线!” 之前那个铜门是封闭着的,小哥他们一定不是从我们来时的路进来的。 我心说怎么找啊,这家伙现在深度昏迷着呢! 胖子突然说道:“看地上!” 我低头一看,发现地上全是凌乱的脚印。我用迷惑的眼神投向他,他道:“你和我在一起,我觉得你慢慢就变笨了,你看门口到这里。” 我按胖子说的看去,就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了。门口进来,只有两道清晰的脚印,一看就知道是我和他的。 “小哥他们好像不是从门口进来的。”胖子道,“你看,这里的脚印非常凌乱,现在我们可以根据小哥鞋底的花纹,找出他们是从哪儿进来的。” 我低头看我们脚下无数的脚印,就明白胖子的方法是可行的。 我们一路按照他的方法倒退着寻找,很快就来到了几根柱子的中间。我们发现,闷油瓶的脚印,竟然是来自于一根柱子。 “难道是从柱子里走出来的柱男?”我摸着下巴表示疑惑。胖子一下把脸贴了上去,仔细看着柱子的细节。 这根柱子上,雕满了貔貅样式的花纹,这在古墓里真的相当少见。我很确定这花纹是貔貅。但是在这些貔貅身上有,我发现有一些麒麟的鳞片。我觉得这可能是一种新式的混合神兽,要么就是样式雷弄错了,不过雕刻得那么认真,感觉上错误的可能性不大。 胖子摸着那些貔貅的屁股,忽然就放手,转身到了另外一根柱子上去摸。来回摸了好几十遍,就对我到:“温度不一样!这两根柱子的材料部一样,这一根柱子好想包着什么金属,但是特意坐上了和另外一根完全一样的漆工。” “这么说,这里面有机关?”我道。 “那还用说,小哥的脚印是从这里出来的,这里肯定有机关,这个地方可能才是进出这个古楼的正规秘密通道。”胖子道,“你且让我好好地按动一些。其中有一个,肯定有蹊跷。”说着胖子就要脱外衣上去好好研究。 我急忙去阻止:“这里的粉尘只要一沾到汗,你浑身上下就会骚痒无比,那滋味比死还难受。并且你一挠,一块皮就跟着下来了,而且你乱摸这些貔貅的屁股,保不准会触动什么机关。”胖子听我这么一说,只能裹着衣服。不过他对于机关倒是不在乎,蹑手蹑脚地上去,说道:“一路过来都没有什么特别致命的机关,我觉得不用担心这个,小心点就是了,胖爷我怎么说也是经验十分丰富的。” 说着胖子把貔貅上的细节一个一个地研究了一遍,仔细得简直有些猥琐了,但是怎么研究都觉得这些貔貅都是死的,无法按动。 就在我们纳闷的时候,我背上的闷油瓶忽然动了动。我看到他的手伸了出来。 我回头看他。他极度虚弱,还是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胖子也回头看他,轻声问道:“小哥,你想干嘛?” “我来。”背上的闷油瓶轻声说道。 我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往前走了几步,他奇长的手指贴上了冰冷的柱子,然后用手指在所有的花纹上轻轻地滑动。 我背着他,安静地绕着柱子走了一圈又一圈,任何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在我们绕到第二十圈的时候,就听闷油瓶说道:“第一行第十三个,第二行第六个和第三行第七个。对每个都轻轻地各敲一下。记住顺序。” 说完他的手立即垂了下去。 胖子立即照办。弄完之后,忽然就看到这几根柱子开始缓慢地转动。转着转着,在中间一根柱子上就有一道大概只能让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出现了。缝隙里面就是一条通道,一路往下,直通地底。 在这根柱子的内壁上,有攀爬的脚钉。 “家有一哥,如有一宝啊!”胖子说道。 我们两个放下手里的装备,我把小哥先过到胖子身上,侧身小心翼翼地下去,再接住小哥。下到底部,用打火机一照,不由得惊讶了——我们竟然看到了一个由石头垒成的房间,而且看四周的情况,这应该是一个地宫。 “这里也是张家古楼的一部分吗?”胖子问道,我点头——按照之前的惯例,这个古楼的地宫之中,应该是张家老祖先的墓。恐怕,这个地方葬的人,都是年代相当久远的老前辈了。 “怎么办?” “小哥就是从这里出来的,显然进出口就在这里!小哥,你倒是好人做到底,再GPS一下。”胖子对闷油瓶道。 闷油瓶在我的背上毫无反应,看来他又昏睡过去了。胖子看了看只能摇头,对我道:“没电了。” “走吧,我们小心一点。既然出路在这里,我们总能找得到。”我道,“遇山开路,遇水搭桥,我们走一步是一步。我们把小哥放下,咱们先四处看看。” 这里没有粉尘,是可以好好休息的。我看胖子也喘的相当厉害,就让他把所有的东西先放下。 我真的是从来没有这样疲倦过。小哥从我肩膀上下来,我立马感到头晕目眩。我揉了揉肩膀,就跟着胖子四处去查看了。 我们看后发现,前方唯一的出路是一道石门。石门紧闭着,但是能从门底下看到在近段时间被打开过的痕迹。 第六章古楼的地宫 “这东西他丫的是墓门吗?”胖子道,他摸了摸之后倒吸一口凉气,“真的是墓门啊!” “看样子,这可能是张家古楼的原始形态。最老的张家群葬墓。可能不是楼状。而是一个普通的古墓。后来修了上面的木结构的古楼后,这里被后代保留了下来,作为古楼最底下的地宫。张家的老前辈可全在这里呢!” “我靠,那咱们进去,岂不是等于倒斗?” “怎么,你害怕?”我问道。 “不是,我是兴奋。”胖子道,“你想咱哥几个,多久没进真斗了?如果咱们真是来倒一斗,那是故地重游,虽然不是实际性质的,但是在情景上,我们可以好好过过瘾啊!” 我心说胖子真是什么都有的说,便对他道:“那行吧,“摸金校尉”,您先请,快点儿找条路咱们先出去。我下次再找几个真斗让您过过瘾。“ “别,我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经过这一次,我是真的有点怂了。我决定回去就改行卖大白菜。” 之前的古楼,其实不是正规意义上的墓穴,但是进入这里,感觉就不同了。这是张家先人的墓穴,怎么说也是比我们厉害很多的老前辈的墓穴,打扰是大不敬的。我们在墓门前磕头叩首。然后我让胖子拿香烟出来,一切还是得按照规矩来。 按以前北派的规矩,进古墓都得点香祭拜,说明自己是个穷光蛋,老娘生重病,老婆被强抢,必须得靠这笔横财才能活下去,以求得到墓主的原谅。 胖子说的当然更加振振有词,说什么你们张家的后人不靠谱啊,GPS没电了,迷路了找不到路啊等这些有的没的的话。 我的手表丢了,没法看现在的时间。只知道我们在里面呆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再不出去,上头的机关可能真的启动了,便催他快些完事。 胖子道:“念完咱们就把“香”抽了,这里小哥来过一遍了,想必老祖宗不会介意。” 我道:“介意不介意,你等下就知道了。烟我可以抽,你绝对不能碰了。” 胖子下来之后,咳嗽明显少了,我也稍微放松了下来。胖子说的没错,可能他的血咳光了就没事了。 胖子道:“放心,咱们现在前途未卜,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你抽的时候大口点,我几口二手的就行了。” 我道:“别废话,让爷瞧瞧你的手段。” 胖子弄完之后,就去推那石门,推了几下,便发现石门后面有什么东西顶住了,我从门缝里望去,便看到一块自来石。 “这石门你要怎么打开?”我道。 胖子点头,从包里掏出一个东西来。那是一个奇怪的钩子,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搞来的,估计是霍老太队伍中的人的。他把钩子插进木门的后面,便去开自来石。 自来石是非常出名的东西——在离开古墓的时候,可以用来让石头自己关闭。当时很多新来的考古队员在第一次进古墓时都不了解这东西的原理,都会选择使用暴力强行打开古墓的门。他们打开一次之后就会发现其中的蹊跷,但是往往为时已晚,墓门都被破坏的无法修复了。小哥他们下来的时候是反着走,没问题,但是石门现在自动关闭了,自来石一卡,要打开就没那么容易了。 胖子使用这工具似乎也不是特别熟练,搞了半天也没弄开。我道:“哥们儿,业务不是很熟练啊!”胖子就骂道:“他娘的,最近几年跟你们混,就没进过几个正儿八经的斗。跟着的人还都是高手高手高高手,我都没有演练的机会。你要知道,我跟你们混之前,哪儿他妈那么多的皇陵给我碰上,有几个土坑刨就不错了。” “这么说你还得感谢我们让你长见识了?” “狗屁,光长见识又没钱。我不是旅行家,没事做就在古墓里闲逛。老子也是要背业绩的人。” 说着,就看到门一下松动了。我靠着石门一顶,门终于开了。 一条巨大的石道出现在我们面前,里面漆黑一片。我们打起手电,竞相往里面张望。我发现我还是不适应把这个叫做墓道——它和我之前见过的墓道很不相同,都没有什么装饰,到是同我之前在山中见过的石道很相似。胖子现在满脸都是一种幸福和兴奋交织的表情,他显然没有意识到我的想法。他高兴地对我说:“墓道啊,妈的,比看到老子自家门前的路还亲切。” “张家看上去有点儿底子啊!上头的张家古楼如果是样式雷最牛逼的作品的话,那这里可全都是用石头砸出来的,这个工程在难度上显然比张家古楼大得多。”我道,“而且,有这些石头在古楼的底部做地墓,古楼的抗震性也会高很多。” 墓道里什么都没有,似乎也不会有什么机关。胖子说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小哥既然是从这里来的,有机关也可能早就被他破坏掉了。而且张家古楼的理念特别奇怪,它似乎没有过多的机关,所有用来防御的机关似乎只有那种毒气。不过,那确实是我见过的最简单有效的防盗方法了,想来也没有什么防御措施是比让一个地方充满了毒气更加有效的。 我们拧亮了手电,一边看着四周,一边向墓道里走去。空气一直没有任何问题,我们尽情地呼吸着,那种胸中发疼的灼烧感基本上消失了。 这里的石头壁上,完全没有那种密洛陀的影子。我摸了一下,发现都是火山岩。显然,这里本身就是为了防御密洛陀而建造的。 石道的两边有两条排水沟,和西沙古墓之中的墓道非常像,连接着古楼之下的排水系统。但是这里似乎多年没有水流过了。难道近年来巴乃的降雨量降低了,雨水远不如古时候那么充沛?或是因为某个大工程的原因,往这里流的地下水变少了?不管原因怎样,这对于张家古楼的保护倒是一件相当好的事情。 我们走了六七十米,墓道开始转弯。两边出现了很多石穴,石穴中放的全都是非常小的棺材。这种布局和我们在楼上看到的差不多。但是这些棺材全都是用石头做成的。看上去不算太豪华。很显然,张家人在早期时,也是比较顺应当时的墓葬习俗的,使用石棺稕的居多。 这里的石壁上也有很多文字。胖子想看,被我拉住了。 在没找到小哥之前,任何线索我们都不能放过,但现在已经找到小哥了。此时,我脑子里只有一句话:我要和张家古楼说bye-bye。 胖子还没放弃,说:“咱顺便看看,张家人最初的起源肯定就在这些文字里,而且,这些棺材里的东西年代一定久远,相当值钱!我们随便打开一个,拿一个走也不算白来啊!” “你不是说你已经怂了吗?怎么忽然又琢磨起这一套了。” “触景生情啊。”胖子道,想了想就摇头,“算了,有你在开棺材未必是好事,听你的,继续走。” 我说道:“别扯淡!等出去了,你要钱我把三叔的产业送你都行!” 胖子说:“得了吧,那种黑道文化老子消费不起!胖爷我还是喜欢做一单就爽几年的贩子生活。” 我们又往前走了大概三十米,前方通道的中央忽然出现了一排巨大的棺材。每具棺材都有双开门的冰箱那么大,呈一字排开放在石道的边缘。 我们上去数了下,有六十具那么多。胖子说:“这些是张家古楼祖先中体形比较不正常的几位吧,看这体型都他妈赶上日本相扑运动员了。像小哥这么好的身材,看来也是后天锻炼出来的。” 我道:“这些都是合葬棺,里面都有两具尸体,如此看来比较恩爱的模范夫妻的合葬都在这里了。” 胖子看了之后大为感慨——如果以后他和云彩也来合葬,这棺材肯定还得再大点才行,得搞个五斗橱那么大的棺材。我对他说,他死了之后,云彩的年纪还足够再改嫁五六次的,他们合葬得用一张大通铺。胖子听了直骂我龌龊。 我让他别琢磨了。在这些大棺材的后面还有一道石门,左右各有一根大黑柱子。看粗细,似乎是上头延伸下来的,可能是上头古楼深入地下的部分。 石门半开着,显然有人从里面出来过。我想过去,胖子就拉住我,让我看柱子。柱子上面有被人处理过的痕迹,被贴了很多东西。一看,竟然都是胶布。这么看着,就好像这柱子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踩了某个黑社会老大后被狂扁一样,就差给他画上两只泪汪汪的眼睛了。 我爬上柱子检查,发现这些胶布都贴在了柱子表面无数的小眼上。这柱子好像被白蚁驻过一样,全都是小孔。我想撕掉一片看看,被胖子拦住了。他说,小哥他们贴上肯定是有理由的,不要乱动。 我们重新看了一遍,把所有的贴胶布的地方用我们自己带的军用胶布在此贴上,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推开石门,在推开石门的一瞬间,我就看到所有的胶布忽然吸了一下,似乎洞口有什么气压变化。 果然有蹊跷。不知道不贴上会有什么后果,说不定,会有无数毒针射出来。我突然想起这个古墓是可以利用气压作为动力驱动机关的,这种机关可以做的相当巧妙。 石门被推开之后,我们侧身进入,带着手电迅速射向所有的角落。里面是一个石室。 第七章神秘的棺材 石室的大小和规模都非常普通,没有任何打磨或者浮雕。我明显发现我的手电光第一反应是寻找能够继续前行的通道,而胖子的手电光是在看里面的东西。 四周都是木头箱子,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短棺材呢!在这些箱子的中间,还有一具棺材。这具棺材显得特别奇怪——不是说样子,而是好像不应该放在这里。 四周的箱子非常凌乱,感觉好像有人搬动了这些箱子,然后腾出了一个地方,把这具棺材放在了这里。问题是这具棺材甚至都没有摆放正,被斜斜地胡乱放着。 胖子对箱子特别感兴趣,一直和我说就看一只箱子,但被我坚决制止。我们来到棺材的边上,看到那棺材旁边放着许多已经锈得一塌糊涂的奇怪工具。可是一看就知道是现代工具。 “有人来过这里,但不是小哥他们。好像是很早以前就来过。”胖子踢了几脚工具。我看着那些工具,就发现那些是用来做支架、吊起、滑动、上肩的小配件,似乎是运输这具棺材用的。 “应该是七十年代末那支考古队的东西,这具棺材好像是他们从哪儿抬出来的。” 胖子从地上捡起一个小零件来,吹了吹,道:“难道他们想把这具棺材运出去?” 我把目光投向棺材。 棺材是木头的,四个角上都包着铁皮,起到保护的作用。棺材没有被打开,几乎是原封不动地放在那儿。 “为什么?”我道,“这棺材不是很起眼,而且,他们没有运出去啊!” “别说,考古队的心事你别猜,猜了就苦逼了。”胖子道,“别管了,继续往前走,老天要让你知道的你一定会知道。如果我们能知道这棺材是从哪儿抬出来的,这个线索还能多一点。” “等等!”我道。我忽然看到了棺材上面有一个奇怪的现象,“你看这棺材的图案是不是在哪儿看见过?” “哪儿看过?”胖子不解。 我道:“我们在楼上,在张起灵的墓室里看到的棺材上,也是这样的图案。这会不会也是一代张起灵?” “如果是在这里,那就是初代张起灵了。”胖子道:说完他看了看我,啧了一声,就抓住我的手道,“等一等,天真,我有几句话要提醒你。” “什么?” “这具棺材会不会是考古队想要从古墓里运出来的,而且可能是初代张起灵?如果是的话,你觉得,在这具棺材里面,会不会隐藏着什么关键的秘密?当然,这一切只是我的推测,不过,想想你以往的纠结,事情到了这一步,咱们出去了,就永远不会再进来了。我站在你的立场上,为你考虑,你要不要开这具棺材看一下?” “是你自己想开吧?”我问他。 胖子很严肃地摇头:“不,我现在只想平安地出去。我是想到你以往的那些日子,也许答案就在这棺材里。开一下就知道了。天真,三分钟就开了,既然你想知道,你是应该尝试的。” 我看着他的表情,意识到他似乎不是在开玩笑。不过,他说的一切确实是对的,推测也很合理。 “你说得对。”我看了看头顶,似乎没有什么动静,就道:“妈的,干,开了看看。” 没有工具的时候撬棺是件麻烦事儿.我们拿出铁刺,发现这木头棺材顶的严密程度已经到了连缝隙都找不到的地步.最后还是胖子眼尖,往底下一看,说道:“放反了放反了!棺材被反着放着。丫他们真是不尊敬人!” 我低头一看,果然,棺材被整个倒了一个个儿。因为是方棺,所以怎么放看上去都不奇怪。 我和胖子比画了一下,发现就以我们两个人的体力,根本不可能把棺材翻过来。而以现在这样的角度,也不可能把棺材盖子撬开来。胖子就说,不管了,从屁股后面打洞吧,把棺材底打穿了再说! 我们用铁刺当锤子,一点一点地敲打。胖子发狠也许是为了遵循他说的三分钟的约定。很快他就把棺材底子砸出了一条裂缝。有了裂缝就好办了,我们把换刺插进去撬。一会儿工夫,棺材底就被我们撬出一条手臂长、可乐瓶宽的裂缝。 胖子把铁刺插到那裂缝里搅动。我道:“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拨到一边去,我要看棺材盖儿背后的族谱。”胖子就道:“拨一边不行,得全部弄出来!” 胖子还真是能顺手牵羊。我懒得理他,让他快弄。他竟然就戴上手套,直接把手伸进棺材里。很快他就抓到了一个东西,一下拉了出来。只拉到一半,胖子就大叫了一声。 他拉出来的东西,竟然是一具湿尸的手。 “别一惊一乍的,你又不是没见过!”我道。 “不是这个,你看手指。”他道。 我看到这只手上所有的手指都戴着戒指。戒指泛着非常奇怪的光芒,不像是宝石,也不像是金属。而且戒指的造型很奇怪——只看一眼,我就知道绝对不可能是中原的样式,很可能是西域传来的,甚至是当时尼泊尔地区的东西。 湿尸的手指甲很长,但是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胖子把戒指一枚一枚地弄下来,直接揣到自己口袋里,说:“我是被这只手的阔绰吓了一跳!我还以为张家是一个特别简朴低调的族裔,像小哥一样,每天只要吸风饮露就行了。” 我心说,要养活小哥可贵着呢!这种大人物,就算是打电话去**局报失踪案的电话费也远远高于几个古董。咱们和小哥是朋友关系——我听其他一些人说过,哑巴张夹喇嘛的价位高得吓死人,出场费肯定比周杰伦高,虽然他一首歌也不会唱。 他弄下最后一枚戒指才递给我看:来,天真,看看,随便估价。 “你不是说你不为财吗?” “我没说,我说你应该打开看看,但是我没说我不会顺手牵羊。开个棺材三分钟,牵羊不过几秒,不会耽误你的。” 我看了一眼,那是玉石戒指,价值无法估计,就道:在垃圾到国宝之间徘徊。回去帮你问,你现在快点继续。 “不用你说。”胖子道,直接就拉住那湿尸的手,把尸体整个儿一点一点从棺材里拉了出来。等那尸体的头从缝隙里被扯出来的时候,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尸体的头发这么长?”我道。尸体的头发长得把尸体的很多部分包裹住了。 胖子深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地道:“古人在头发都很长,所谓的长发飘飘,披头散发。你没看很多古代戏里,犯人都是披头散发,一个个都能上沙宣广告了。” 我摇了摇头,轻声道:但也没有这么长的啊。这头发长得上吊都不用麻烦别人了,跳绳估计都够了。 胖子道:很多人死亡之后,头发还会长很长时间,这不奇怪。 我心说怎么可能,以这头发的长度,得是长了几百年了吧,都他妈长成海带了!不过我不愿多想了,就道:对,别管了,赶快! 胖子先用铁刺碰了碰那尸体,发现完全没有尸变的迹象,就直接搜索全身。发现再无其他东西,就直接甩到了一边。尸体落地之后,似乎被氧化了,直接摔也几块,本来就萎缩得厉害,这一下就变得七零八落了。 我心说太不敬了,立即道歉。胖子完全不理会,道:不会尸变的尸体不是好尸体,对于这种不上进人士,不用忌讳。说着,举着手电继续向棺材里面看去。 “这毕竟是张家的祖先。”我道。 “少废话了,你找到你要找的东西没有?”胖子问我。 但是这时候,我就发现不对劲。我把胖子揪过来,惊悚地道:靠!这尸体里面的液体怎么是绿色的?难道是密洛陀的尸体? 碎尸躺在石板上,全身的衣服已经腐烂成一团一团的腐物,看不出原来穿戴时的样子。有液体从里面流了出来,绿得瘆人。头发几乎遮住了所有部位,只能看到脸上张大的嘴巴。碎尸里面的液体相当多,不停地在石板上蔓延。 我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状况,满头冷汗。胖子说:没道理啊,尸体是湿尸,所有的体液应该是和棺材里的液体混在一起的,这些绿色的液体是从哪儿来的呢? “骨头里。”我道,“骨头里有绿色的液体--可能是骨髓里。” 但是让我奇怪的是,胖子这样混不吝的恶人,竟然也明显地浑身不自在,人直往后缩,刚才那种嚣张的气焰一下就没了。 我拍了胖子一下,道:你要不要给我一个解释,或者给我一下建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胖子道:别开玩笑,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想起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问道:什么往事?这是你老情人? “你老情人才这样,你全家老情人都这样!”胖子道:我有一个特别好的朋友,死的时候和这具尸体一模一样。 胖子用铁刺压了压尸体的胸口,试着挑开了尸体身上的头发,一个脖环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果然。”胖子就道。 “有屁快放,我们还有正事!” “这个人是中了非常严重的尸毒而死的。这张家的老祖宗肯定死的特别惨,应该是喝了中药活着入殓的,而且死后有尸变的迹象.这绿色的体液应该是由于尸毒入骨所产生的。因为是活着入殓,当时还有软骨,所以这些体液就封在了骨髓里。”胖子说道:“这脖环我只见过一次,是用来防止尸变的。你看,上面有很多有古玉。” “现在还会有危险吗?”我问道。 胖子摇头:“不会。应该不会,都这样了。就算成粽子,也是残疾人粽子,我们不需要怕。只是我怕这些东西有毒,要是吸入鼻腔多了会出麻烦。我们的呼吸道本来就受损了,很容易出事。不过,如此看来,这肯定不是初代张起灵了。” “为什么这么说?” “他没有宝血,张起灵不会中尸毒。” “那为什么他棺材上面的图案和张起灵棺材上的是一样的?”我问道。 胖子道:“也许那图案不是标记身份的,而标记他是死于意外的。” 这个已经无法判断了,谁也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是怎样的。 我看向四周——我们进来的路上,没有发现搬运的痕迹,这棺材一定是从里面运出来的,他们把棺材从里面运了出来,胡乱放在这里,这工程相当浩大,特别消耗体力。如果这东西确实不重要,为什么他们要花那么大的力气,把一件好像不是特别重要的东西抬出来呢? “天真!”胖子在我身后叫我。我转头道:“干嘛?” “我错了。”胖子道:“这玩意儿还是有危险的。”我转头,一下就看到地上的尸体竟然长出了寸把长的黑毛,乍一看活像一只大刺猬。 第八章冲锋枪和粽子 我大叫了一声,举起枪就开,被胖子一下压住枪头。子弹全部打在了地上,惊天动地的响。地下那尸体的毛长得飞快。我去看那尸体的脸,尸体的眼窝一下子塌陷了下去,他的嘴巴张得更大了,绿色的液体顺着那些黑毛直往外渗。 我靠,变成粽子了! 我们两人连滚带爬地退开了好几步,我大骂胖子:“***说话像放屁一样!什么时候能准点儿?” 胖子道:我已经承认错了。老子还真没看过这样也能尸变的,这他妈简直是粽子界身残志坚的典范! 我问他道:你看看那百宝袋里有没有黑驴蹄子,或者其他能用的东西。 “我靠,那袋子那么大,你说可能有这种东西吗?你以为世界上有吉娃娃驴吗?” 我用手电照着尸体,那尸体竟然已经翻了过来。我忙把手电转到其他地方去,道:“你快去把小哥弄过来,或者弄点他的血过来也行!” 胖子忽然想起了什么,道:“我有,我有,不用现成的,我有血!” “你的血有个鸟用啊!” “不是我的血,是小哥的血。我之前问小哥要的。”胖子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我发现是一片卫生巾,上面有一些血迹。 “你——”我真想用头撞墙,“你从哪来的?” “有一次小哥受伤的时候,我偷偷攒的。攒这么多很不容易。”胖子道:“我告诉你,夏天放家里,蚊香都不用点。” “**。”我无法理解。胖子道:“别讲究了。来吧,咱们今天耍耍威风。”说着就把那片卫生巾对着尸体道:“趴下,把手伸出来。” 一看之下,地面上只有一摊子绿水,尸体根本不知道哪儿去了。再往地上一照,我一下就蒙了——只见那尸体趴在一旁的棺材上。 “他理解得不对啊,你确定这是小哥的血吗?”我问道。 “绝对确定!这种保命的东西,我可是从来不打马虎眼的。”胖子道,“你等等,你知道古人的发音和现代人不一样,你试试古语发音。” “老子不会。”我道,“小哥当时震慑女尸的时候,也没有说什么啊。” 胖子扯着卫生巾,又叫了几声,见尸体还是没反应,就道:“难不成小哥的血只能搞定女尸?这尸体是爷们儿?” 我摇头,看着那长满黑毛的尸体——只有一只手,但竟然十分灵活地从棺材上跳到了地上,朝我们爬了过来。我们立即后退了十几米,生怕被他抓住。 胖子还是举着卫生巾。尸体还是完全不怕的样子。胖子脑门上青筋暴露,忽然把卫生巾直接拍在了尸体的脸上,从背上把冲锋枪翻了出来,对我道:“***,不靠谱,还是咱们爷俩玩狠的吧,直接把他给秒了!” 我立即跟着他——就在尸体迅速朝我们逼近了几步的时候,我们俩举着冲锋枪直接对着尸体开火。雨水一样的子弹全部打在了尸体身上,直把尸体打得连翻了十几个跟头,一下折到了棺材后面。我们立即绕过去,就看到尸体身上全是冒烟的孔。但是尸体一个翻身,还是转了过来,继续朝我们爬。 “我就说机关枪打僵尸没用,这枪的口径太小了!”胖子直接几个点射,阻碍了尸体的前进。我看到尸体的手被我们打断了。 “未必!”我说道:“集中火力,我们把他的头打烂!”说着,我和胖子扣动扳机追着尸体一阵猛打。无数子弹打过去,打完一个弹夹我就换一个。一直打到尸体的脑袋完全破碎,尸体不动了,我们才停下来。 绿水横流,满地都是。 我和胖子在尸体边上等了半天,发现他真的不动了,才击掌庆贺。胖子道:“丫我就发现每人一把火器比小哥要灵光得多啊!” “别这么说,毕竟小哥的弹药比我们充足。”我道。 胖子指了指棺材,问我还要不要看。我摇头,对胖子道:“从现在开始,任何东西都不打开了。” 不是我不想看。其实我还是很想知道,在棺材盖儿的内壁上雕刻的是什么内容,但是我实在没有精力去处理更多的突发状况了。刚才我是一念之差才答应了胖子,其实自己心中还是相当忐忑的。很显然,我们两个的体质,绝对不适合干这一行——一个是必然会撺掇我开棺材的体质,一个是开棺材必然遇到粽子的体质。我觉得以后一定要有自知之明,爷爷不让我干这一行显然是相当睿智的。 胖子想了想,点头道:“同意。” 继续往前走的路,就在那些箱子后面。那些箱子被我和胖子打得七零八落。我们走过去就看到了第三道石门,不过这道石门是从上面吊下来的。石门上雕刻了一个兽头。石门半开,下面用一台千斤顶顶着。千斤顶也是锈得十分厉害,让人感觉一碰就可能会断裂。 兽头的上方有一块石头,大概有三四百斤重。那是石门的负重石,用来压迫石门下降。 我探进去半个头,用手电照了照。然后,两个人爬了进去,看到一个更大的石室。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室,足足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有七根巨大的柱子立在石室的四周。上头是一个七星顶。这里真是稍等有点像一个墓室了,但是比起其他的大型古墓,还是显得缺乏细节。石室中间有一座和张家古楼外形很像的高台。高台前有两条小河,从墓室的前方流过。 我目测了小河的宽度,第一条小河大概六人宽,上面什么都没有,而第二条小河,也就是比较靠近我们的那条,上面有六座石头桥,每座桥的样子都很不一样。每座桥的桥头都安放着一只可怖的动物石像,说不清楚是什么,但是看上去都是阴恻恻的,不怀好意的样子。 胖子抬脚就想上去。我把他拦住了,指了指上面。我刚刚看到墓顶之上有一条绳索,是后人架上去的,而且很新,是现代的登山绳——显然是闷油瓶他们进来的时候弄上去的。 我往上一看,上面的七根石梁呈伞状,好像一把大伞撑在了石室的上方,上面雕满了奇怪的浮雕。有些浮雕上有钩子一样的造型,比如说鹰嘴、鲤鱼的尾巴,反正都好像一只只钩子一样,这是不正常的。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浮雕是经过伪装的。安装这些钩子的目的一定是为了吊装什么东西而设计的。完事之后,这些钩子就被雕刻成了各种各样的图案。 另一面是一把铁钩,应该是从对面甩过来,钩到了天花板上的某一处。这种准头肯定是小哥的手笔。绳子在那些钩子中巧妙地穿梭,在上面形成了一道绳桥。 这七座桥应该都有蹊跷——如果你上错了,很可能会遭遇横祸。闷油瓶为了避免多生事端,选择了从其他的途径通过——这也是他的风格,绝对不走别人给他安排好的道路。 六人宽的小河,也就是说有十米往上。以我和胖子的体力,直接过河是绝对没戏了。于是,只得走小哥给我们留下的道路。 我们找到绳索的那头,爬了上去,一路倒吊在天花板上,过了外面那条小河,来到了里面的小河前。胖子在上头往下看的时候,道:“河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难道是鳄鱼?”我道,心说就算是鳄鱼也应该是死鳄鱼了。 “不是,是个死人!”胖子道。我们从另一头下来。胖子撂下身上背的东西,立即就用铁刺做了一个钩子,来到他看到死人的地方。 把这黑色东西拉到岸上后,我们立马闻到一股非常难闻的腐臭味道。 果然是一具尸体,而且还不是古尸——难道是小哥队伍中的人? “会不会是走了桥,中招死掉的人的尸体?”胖子问道。 我摇头:“小哥很少会让自己队伍里的人犯这种错误死掉,除非是你这种完全没组织没纪律的人。” 我们把尸体翻过来,只见他的身上全是淤泥,带着一股熟悉的中药味。我捧出小河里的水,往尸体上一冲,一下就看到麒麟纹身露了出来。在鼓胀的尸体上,纹身无比清晰。胖子惊叫了起来:“是小哥!小哥什么时候又死了?” 第九章又有一具小哥的尸体 虽然尸体已经完全泡烂了,我们还是认出了那纹身是麒麟的纹身。但是稍等一辨认,就能知道这不可能是小哥。因为纹身虽然非常相似,但是粗糙了很多,皮肤也更加黝黑。最主要的,这人的头发中有很多白发。 我们把尸体重新放进水里,因为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在他入水的那一刹那,我才意识到这具尸体,竟然是盘马老爹。 他应该是跟着闷油瓶的队伍进入这里的。我心说,不知道为什么死在了这儿。 我最后一次见到盘点老爹的时候,他的状况似乎是被刺激了,疯了一样。我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疯了,还是装疯。之后他一直就没有出现过,我对他的事情也没有了兴趣。他这样的人——之前为了几袋粮食,可以杀死那么多人,又和那鬼影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肯定是一个小利益导向的人。不管他是以什么目的跟踪闷油瓶的队伍,我都没有兴趣猜测了。 尸体慢慢地又沉了下去。整个尸体已经泡肿了,显得无比可怕。盘马老爹是一个很苍老的人,如今水把他的尸体泡得一点皱纹都看不到了。如果不是闷油瓶就在外面,我真的会以为,这就是闷油瓶的尸体。 盘马这辈子就是一个悲剧。不过,他也算是罪有应得。每一个人都必须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盘马现在才有这样的结果,其实已经挺合算了。 我们翻了过去,走上台阶,走进那帷幔之中。翻开帷幔之前经历了那么多,我已经混不吝,不再有任何的迟疑和好奇。 那帷幔之中是一个玉石做的大床。大床上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 胖子问道:“怎么没东西?这么大阵仗,最大的墓室里,竟然什么都没有?” 我问胖子:“你进过的古墓多,你觉得这是一张棺床吗?” “从高度来说,很有可能是。”胖子道。 我就道:“你看这棺床上,有很深的被长时间压过的痕迹。显然,应该是有一具非常沉重的棺材曾经压在这张玉床上。但是,这具棺材现在不见了。”我摸着棺床上的痕迹——这一定不是木头棺材划出的痕迹,不管是多么沉重的木头,也不可能划出这样的效果。因为这种玉石特别坚硬,能造成这样的效果,要么是一具金属棺材,要么就是在木头棺材的外沿,有着大量的金属配件。 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儿,因为我们在上头看到的棺材几乎都是全木的。而且,里面的尸体基本都已经成骨了。完全的金属棺,如果有矿石的话在这里也可以浇铸。但是这个房间里,我没有看到长年使用冶炼炉具的痕迹。在古代,要是真想冶炼出金属器具,那需要的不是一般的大排场。同时,冶炼还需要大量煤炭。张家人既然为这里设计了种树那么有远见的计划,说明木材一定是他们首选的东西。这从之前我们在上面看到的木制棺材和古楼所用的木材完全一样就能推断出来。 能在深山之中修建这样的古楼,过程已经很牛逼了,细节上差一些就差一些吧。 “不见了。棺材难道长脚了,自己会走吗?”胖子道,“这年头,张家古楼里的棺材也能成精了,这不是成了变形金棺了!我靠,以后倒斗可他妈费劲了!” “我觉得这棺材是被搬走了。他们把这个地方腾出来,应该是准备存放另外一具尸体的。”我道。我看着玉床上的痕迹——这些痕迹不是安放棺材的时候留下的,而是棺材被抬走的时候留下的。但这些痕迹产生的年份无法判断。 我在棺床的四周看了看,果然发现我上来的台阶上,两边各有几个地方被打了孔。 在古代给石头打孔是十分巧妙的技术,很多孔洞的打磨都相当精细。但是,这几个孔洞都不是垂直打进去的,能在里面摸到清晰的螺旋的痕迹。孔洞打得非常深,这是古代技术不可能做到的。想想应该是现代钻孔机械打出来的——不知道是手动的还是使用汽油的。显然,这里装置过简易的吊装设备。我推测得果然没错。 胖子点头:“我懂了。你是说,他们原来想运进来的那具尸体是打算放在这里,所以他们先把放置在这里的那具棺材挪走了,所谓的鸠占鹊巢就是如此。不过,为什么现在上面什么都没有呢?他们运进来的尸体呢?” 那具尸体有没有被成功地运进来,其实谁也不知道。我有点后悔,当时没有找鬼影问得仔细一点。他们到底有没有成功地把尸体运进来?不过,我觉得应该是成功了。不然以组织的习惯,一次不行必然会有第二次。巴乃考古只有一次,而且从阿贵的叙述来看,离开的队伍似乎是非常正常,属于凯旋的范畴了。 “现在怎么办?”我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竟然没有地方能走了。此外,我也知道,我们的四周基本上全是流沙,现在我们的位置就是在刚才走的流沙层的中间。如果我计算得没错的话,当时我们走过的流沙层的位置,应该是在我们的头顶上。 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一个流沙层为什么会那么浅,双脚都能碰到底。现在想来,那完全是因为流沙之中包裹着一个墓室,脚碰到的就是墓室的顶部。如果不知道那条密道能通下来,想从其他地方挖掘下来,那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事情。那么细腻的沙子,肯定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我们不可能在上面进行任何工程。 我问胖子如果是好,这里竟然是一条死路。以现在掌握到的所有线索去推断,最有可能的情况竟然是——当时是从棺床里上来的,他从这里走了出去,通过密道到了古楼的第一层。 但棺床四周没有出口,于是我和胖子开始分头在墓室里摸索,想尽快寻找到有利用价值的蛛丝马迹。要知道,这么多人从这里出来,不可能什么都没留下。相信一定有什么线索是能帮助我们的。 果然,胖子在一处墙根边,发现了一个烟头。 “没错。天真,他们就是从这里出来的。这是‘玉溪’,我刚才在一个挂了的哥们儿身上看到过这种烟。”胖子道,“这哥们儿带着一条这种烟呢,肯定是个大烟枪。这烟一定是他抽的。” 我到了胖子的边上,看了看这烟头四周,发现在这墓墙边的缝隙里还塞着几个烟头。 烟头的摆放位置很分散——这种情况要么是一个穷极无聊的人,一边抽烟一边往缝隙里塞,要么就是有好多人在这儿抽烟所形成的这个场景。 我猜测这场景形成的原因基本上属于后者。但是很奇怪,为什么他们会全部聚集在这面墙下抽烟呢?这又不是老墙根的底下——大家一起抽烟唠嗑看日升日落,穷极无聊地混日子。这里可以抽烟的地方太多了。他们这么多人聚在这里抽烟,难道,洞口就在这面墙的后面? 可是这也说不通啊。我心说。谁他妈规定从哪里进来,就必须在哪里抽烟的。而且按照胖子的说法,他们进来的过程特别紧张,很多人都已经中毒了,哪有进来之后抽烟的道理。 我和胖子说:“我们来搞一下情景再现。如果你是一个已经中了毒的人,你千辛万苦进了这里,你会做什么?” 胖子道:“我肯定胡喘,躺在能躺的地方。如果不是老大踹我的屁股,或者后面还有什么危险,老子一定躺到自己能缓过来为止。” “你缓的时候会抽烟吗?” “我靠,那你要看是什么时候了啊,要是老子一夜七次之后,那缓的时候不仅得抽烟,还得来几碗牛鞭汤补补啊。但是在这儿要是中了毒,气都喘不利索了还抽烟,那不是找死吗?” 我点头,这和我想的一样。胖子接着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给胖子说了一下我的想法。胖子道:“咳,我告诉你,纵观这里所有的地方,最佳的抽烟地点应该是那边的台阶。那里视野比较开阔,而且能坐着抽烟。而在这儿,要么是蹲在墙根,要么就只能是站着,多憋屈啊。所以这个位置肯定是有讲究的。我和你说,很像一种情况,像是,等女人上厕所!” “什么上厕所?”我奇怪。胖子说道:“没谈过恋爱吧?我告诉你,女人特别麻烦,她们上个厕所的时间,够男人打三圈麻将了。所以,要是几个朋友一起逛街,女人们都上厕所了,那么这些女人的男人肯定得立即找一个地方抽烟,一般就是待在厕所的墙根旁。你可以想像一个场景——夜风瑟瑟,几个男人抽着烟,缩着肩膀,互相苦笑,聊聊自己真正想聊的事情。等他们走后,那里的场景就和这儿的情况一模一样了。” 我挠了挠头,无法理解,道:“你的意思是说,那是因为霍老太和队伍里的姑娘们突然想去厕所了,所以男人们都要回避?” “我看这里的烟头数量,好像又不太对。霍老太总不会上个厕所还要兼顾补妆吧?”胖子道,“我觉得是和上厕所的性质差不多,但是做这事花费的时候要比上厕所长很多。不过就我判断,这件事不应该是受伤了要脱衣服抢救之类的。如果要抢救那肯定谁也顾不上了,也没有什么礼仪不礼仪的了,男人根本不需要回避。所以,我觉得最大的可能是——女人换衣服。” “换衣服?为什么要突然换衣服,又不是什么晚宴,还有前场礼服和后场礼服之分?” 胖子想了想,忽然就看向护棺河:“湿了,他们的衣服湿了!他们是从水里出来的!” 第十章通道在水里 我立马跳进水里,水其实只到腰部,我在水里慢慢地摸着,很快就摸到了护棺河的边缘墙壁上确实有一个洞口。 在水底有一具已经泡烂的尸体,使得水的味道相当难闻。我用手电照着洞口四周,摸几下洞口边缘的墙壁就忙用手电照一照尸体的位置,生怕尸体漂到我这里来。 胖子也下来帮忙,他摸到洞口后,站起来对我说:“没错了,他们是从这个洞里出来的。看来,这里的结构,大体上和西沙那里的很相似。” 所有的技术似乎都来自于汪藏海,看样子张家和汪藏海还是有相当多的联系的,他们之间有着很多技术和知识的传承。 胖子潜到水底,在水里摸了半天,探入了那个洞里。我看着手电光一点一点的深入,之后又慢慢地退了出来。 “里面很宽敞,往前几米就有去往上面的台阶了!”胖子浮出水面道,“但是我估计是一条水路,不知道前路情况如何,但是要相出去可能只有在此一试了。” 我稍微有些安下心来。 我俩爬出护棺河,按原路返回,准备背着闷油瓶再次过来。 但是,上去后我刚把闷油瓶背起,才走了几步,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我的喉咙真是不太舒服。 胖子的呼吸系统看来已经受伤了,他的不适显然比我更甚,他才走了几步,就立即捂住口鼻,表情痛苦的扭曲起来。 我觉得很奇怪,我俩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胖子的脸色已经铁青了,他忽然做了一个让我别动的手势,然后扭头向到这里来的密道口跑去。一路过去,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在跑。 我放下了闷油瓶,也跟着跑了过去,结果还没到进来时的密道口处,我们就看到有一团浓雾飘了进来。在这个地方只要呼吸一口,就感觉到剧烈地灼烧痛苦,一路从鼻腔烧到肺里。 “我靠,机关启动了?”我大惊失色。 胖子在旁边拼命的点头:“快走!” 我们连滚带爬的往回跑,我心说,***,太阴了,竟然连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机关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启动了。 跑到闷油瓶呆的地方,我背起他,胖子抄起放下的背包,然后我们继续不顾一切的向护棺河那边跑。 到了河边,我们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接着迅速找到洞口,一路潜水向里,不到十米,胖子拉着我的手臂,我背着闷油瓶一边向上浮,一边往前狂摸,很快就发现前面果然是又台阶的。我们踩着台阶一步步向上走,很快就完全浮出了水面。 我们用手电四处一照,发现这里是一条通道,通道的积水只到膝盖位置。而顺着这条通道一路往前看,大概有七八米远就能到达洞口了。 是那个全是水潭的毒气洞吗?如果说是的话,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出来了。没想到这一次还挺顺利,如果真这么出去了,我肯定要好好的找个神仙表示一下。 我心中狂喜,一路趟水冲了过去,胖子跑在我的前面。刚到那个洞口,胖子却立即停住了,我整个人撞在了他的熊背上,还没反应过来,胖子已开始往后退了。 “搞什么?”我问道。胖子就道:“奶奶的,这事情麻烦了,咱们仨凶多吉少了。” 我从胖子的肩膀上方往前看去,就看到前面的洞口处,出现了非常奇怪的东西——我看到好多丝线一样的东西横挂在前面通道内,丝线上面挂着好多果实一样的东西。 我怎么来形容这个洞穴的结构呢,它实在是太难形容了。 这是一个基本呈圆周形的洞穴,洞穴的底部有一个深度到我们脚踝的水潭,能看到有一条用铁链修筑的独木桥,在水下一直通到对面,对面也有一个洞口。然后,在洞**的地方,横亘着无数的不知道是铁丝还是其他材质的丝线状的东西,密集得好像是盘丝洞一样。在这些死线上,我之前看到的那些果实一样的东西,是一种我早就见过而且有点闻风丧胆的东西——六角铃铛。我看到了无数的六角铃铛挂在上面,难道胖子说的我们凶多吉少指的是这个?只要有一根丝线被牵动,这里所有的六角铃铛就都会响起来。如果是这样,情形将完全不受我们控制,根本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心说,闷油瓶他们是怎么过来的?不过,我判断当时所有人的情况都狠糟糕,闷油瓶如果一个一个地背他们过来,以他的身手和定力,还是有可能的。 “这是防盗系统啊。”胖子道。他指了指洞壁上一些雕着龙嘴的口子,“张家人通过这里的时候,肯定会通过这些口子往这里灌水,把铃铛全部淹掉,然后自己潜水过来。” 我们显然不可能去启动机关了,我往丝线的上头看了看,如果能从洞穴的顶部过去,也行。不过正看着,我就发现头顶上也有大量的铃铛。 “从水下走?”我问胖子道。胖子摇头:“你看,这个洞穴宽有三十米左右,但是只有半个巴掌深,我们不可能从水下潜过去。除非咱们能变成蟑螂。” “变成王八也行。”我道。 胖子就道:“不过,咱们至少现在暂时安全了,先别急,休息一下,总能想出办法来的。” 我往地上一坐,心说这一路上,有个能安心休息的地方也***不容易,然后就去看小哥。我看到小哥的眼睛睁了一下,我对他道:“我们已经出来了,你放心,很快我们就安全了。”闷油瓶非常虚弱,他立即又闭上了眼睛,我就道:“你好好休息。”说完就看到闷油瓶的嘴巴动了动。 我觉得他好像在说什么,等了等,果然他的嘴巴又动了动。我确定他是想说话,就把耳朵凑了过去听,听到他在说:“酷爱舟。” 酷爱舟是什么意思?是什么电脑的品牌吗?我就道:“好,乖,我们出去就给你买。”胖子转头,他已经有点恍惚了,问道:“买什么?” 我让胖子去听,胖子听了听,就皱眉道:“不对,小哥让我们快煮粥,他想喝粥。” 喝粥,我心说小哥什么时候这么不靠谱啊。胖子突然一拍大腿,就道:“什么喝粥,小哥让我们快走!” “快走?快走是什么意识,难道这里也会有危险?”我道。 胖子看了看四周黑暗的通道,就往回走了几步,刚走几步他就大骂起来:“**,快走!” “怎么了?” “雾气!”我也探过去看了一眼,就看到来时的通道里,墙壁上有两个小孔,正在冒着白色的强碱雾气,好像有生命一样,在空中慢慢的弥漫开来,雾气非常浓。 这里的毒气杀虫系统看样子是没死角的,所有的通道都会进入毒气! 第十一章雾气弥漫 我立即背起小哥,胖子已经对毒气有反应了,一阵狂咳,血都从鼻孔里喷出来了。我们根本顾不上这些,一路冲到进洞的地方,胖子又停住了。他还是不敢进去。 同时我看到,在那个洞穴里,本来雕着龙口的地方,竟然也在往外冒着雾气。洞穴的上方已经有一层雾气正在缓缓地往下降落,好像来自地狱的炊烟,里面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胖子急得直跳脚,“我靠,天真***赶快冲着我脑门儿来一枪,我可不想变成鬼影那样子。” “你死了谁来弄死我?”我骂道。胖子道:“没事,你对着自己的嘴巴来一枪就行了。放心吧,一点儿痛苦也不会有。” “要么你来?”我叫道,“这种事情你怎么都找我。” “老子他妈的是基督徒,不能自杀。” “你什么时候信奉基督了?”我道。胖子就道:“刚才我已经向上帝祈祷过了。” 我看着前面无数的六角铃铛,就对胖子道:“搏一搏,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在这里必死无疑,要死也死在六角铃铛里吧。疯了不痛苦,死就死了,比活活烂死好。” 胖子一咬牙,一下就钻了出去,我紧随其后,两个人开始小心翼翼得在独木桥上往前面走去。情况非常混乱,胖子竟然比我镇定,迅速的连续绕过了好几条丝线,没有触动一个铃铛。我跟在后面,跟着他的动作,竟然也绕了过去。在那一霎,我感觉自己的动作行云流水,竟然有了一丝虚假的信心,觉得有门儿。 说不定胖子信了基督之后,真的能被保佑一次。我们一路过来各种倒霉,难道多有的运气,都是在为这里准备的?那老天爷简直太睿智了,哈利路亚阿弥陀佛,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才想着,胖子哎呀一声,整个人从独木桥上滑了下去,他勉强控制住身体,但是他的手还是碰到了一根丝线。就看到一丝非常轻微的震动在丝线上开始传动。其中最近的一只铃铛,已经抖动了起来。 瞬间就看到小哥的手从我嘴边伸了过来,两根奇长的手指以非常快的速度,非常稳的夹住了那只铃铛。 丝线瞬间稳定了下来,我一头冷汗。小哥慢慢地放手,低声说道:“继续,不要停。” “小哥,你到底有没有事啊,有没有昏迷啊?”胖子道,“老子压力太大了,你要没事就你来开道啊,我们真搞不定。” 但闷油瓶没有任何反应,胖子大骂。我就道:“继续!” 胖子骂道:“怎么继续啊,你探头过来看看前面什么情况。” 我绕过胖子的脸往前面看,就看到在胖子前面的丝线,是一张无比复杂的网。以胖子的体型,要从往中间的缝隙传过去,需要极其夸张的身体控制能力。 “相信自己,你行的!”我鼓励胖子道。胖子忽然展开双手,做了一个仙鹤亮翅的动作,喝了一声:“咿呀!”然后忽然往前一冲,腾空而起,竟然从网中间那个最大的空隙中钻了过去,接着一个大马趴摔进水里。 我目瞪口呆。 胖子摸了一把脸上的水,就对我道:“相信自己,你行的!” 我看着胖子,忽然觉得自己真的非常失败。***,这胖子果然是深藏不露。虽然平时不靠谱,但关键时刻还真不掉链子。可我这怎么弄法?不说我背着小哥,就算我没背着小哥,我也不可能咿呀一声跳过去啊。 果然,胖不胖不是评判任何问题的标准。我在那网面前愣了很久,胖子看看头顶,急道:“快点,雾气下来了。” 我抬头看,雾气还在上面大概六七米的地方,胖子已经捂住嘴巴,我也觉得剧烈地灼烧感开始从鼻腔直往下冲。 “先把小哥带出去。”我忽然镇定了下来,一边对胖子说,一遍把小哥从背上翻了下来,然后用公主抱将小哥抱了起来,把小哥的头伸入了网中间的空隙里。胖子在那边也用同样的动作,一点一点把小哥接了过去。 小哥的体重加上我的紧张,使得我浑身出了大量的虚汗。等把小哥顺过去,由胖子背到肩膀上,我就对胖子说道:“前面的路线好走,你先走。” “你呢?”胖子问道。 我做了一个仙鹤亮翅的动作,道:“这玩意我没信心,你别琢磨了。前面的路比较好走,你往前走,先出去,不要管我。等你们都过去了,我再过去。” 我说的时候,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有多英勇,只是觉得这本身就是最合算的方式。 胖子拍了拍我,看了我一眼,还是没动。我对胖子道:“***还在等什么?Goodbye kiss吗?快走!”胖子这才转头离开。 我蹲下来,看着胖子的手电光在前面不停地闪烁腾挪。胖子的身手真是相当好,竟然真的就没有触动任何的东西,很快就消失在远处的出口。胖子在出口处停了下来,对我道:“我们一直往前,你别犹豫了。要是二十分钟内你还没赶上来,我就给你烧纸。” “去你妈的!”我刚说完,胖子的手电光一下就往通道深处晃去,没有影子了。 我看了看头顶,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四周一片安静,雾气仍然在往下降,可速度似乎是越来越慢了。这是好事,但是鼻腔中得剧烈灼痛让我机会无法呼吸。我拍了拍手,对自己说道:“走一个。” 刚想跳跃,忽然就听到,从山洞的角落之中传来而来一个声音。我愣了一下,那是一个人的呻吟声。我试着把手电来回的转,但发现我看不到这个人在什么地方。这个洞太大了,全是丝线,手电光不够清楚,根本照不到边缘。 完了,我中毒了,这种毒气还能产生幻听吗?我心说。忽然就听到又是一声传来,我咳嗽了几声,发现唾沫中已经开始带血,就弯下腰来。忽然,洞壁上,也亮起了手电光。 我转头,仔细往那里看,那里的手电暗了,有一个声音叫道:“小三爷!” “潘子!”我惊了一下,但是没法靠过去看。对方道:“小三爷,快走。”声音相当微弱。接着,我就听到了一连串的咳嗽声。 “你怎么样?”我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潘子在黑暗中说道:“说来话长了,小三爷,你有烟吗?” “在这儿你还抽烟,不怕肺烧穿?”我听着潘子的语气,觉得他特别的淡定,忽然起了一种非常不详的预感。 “哈哈哈,没关系了。”潘子道,“你看不到我现在是什么样子。” 我心中的不祥感越来越甚,道:“别磨蹭了,赶快过来,你不过来我就过去扶你。”说着,我用手电去照,隐约能照到他的样子,我就意识到为什么前几次我都看不到他。 潘子似乎是卡在了岩层中,我扩大了光圈,一下子就看到,他的身子融在岩层里,成了人影。 潘子的咳嗽声传来,我一下坐在地上,问道:“怎么回事?小花他们呢?” “花儿爷应该没事,其他人都死了,那玩意儿太厉害了,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儿了。”潘子道。 “你等我,我过来,我帮你砸开。” “千万别过来。”潘子道,“小三爷,你不知道我在石头里的部分现在是什么样子。你过来也不可能救得了我,太危险了。小三爷,你有烟吗?你先把烟给我,我和你说几件事情。” 我看不到潘子,但是我忽然就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意识到这时一种什么样的气氛。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气氛,但是我能知道。 “小三爷,烟!”潘子虚弱的叫着,“我没时间了。” 我把烟和打火机拿了出来,问潘子道:“你在哪儿呢?” 那边的手电亮了起来,我找了一个丝线少一点的空当,把烟和打火机都扔了过去,我不知道潘子有没有接到,就听到潘子叫了起来:“小三爷,你就不能靠谱一次吗?你把烟先给我点上不行吗?” 我脑中一片空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潘子道:“小三爷,别点烟了,你背上是不是有枪?” “有!”我道。 “把枪给我。”潘子道,“小三爷,我得自己给自己来个了断。你走吧,如果有时间,我还想和你聊会。但是你也没有时间了,你也没工夫可怜我,等下你要是过不去,就会和我一样,你快走吧。如果你能上山,记得找人搜索整片后山,花儿爷出去后,一定是在后山。” 我把枪甩了过去,就听到潘子的笑声:“得了,小三爷,好家伙,想不到临死前拿到的是这种枪,这对着脑壳打都不一定能把自己打死。” 我站了起来,就听到一声枪响,接着,潘子就笑了起来:“小三爷,走吧。” “别催我,我前面的路也不那么好走,等下要是挂了,咱们在黄泉路上还能作伴。” “小三爷,有我潘子在,还能让你受累?”随后,我就听到一声拉枪栓的声音,“小三爷,潘子我没力气说别地话了,最后在为你保驾护航一次吧。我去见三爷了,你机灵点,给我和三爷有个好的交代。” “你想干什么?”我问他。潘子道:“你往前走吧。小三爷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别回头。”潘子说着说着,就唱了起来。 我往前小心翼翼地探身过去,心中的酸楚无法形容发,才迈过去一步,一下子我的后脑勺就碰到了一条丝线,我险种一惊,心说死就死了。瞬间,我听见一声枪响,丝线上的六角铃铛被打的粉碎。 “大胆地往前走!”潘子笑道。 我继续往前走,眼泪一下子就留下来了,我根本看不清楚前面的路。我一步一步的走着,就听到枪声在身后不停地响起。 “通天的大路, 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哇。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呀头。 从此后,你搭起那红绣楼呀, 抛撒那红绣球呀, 正中我的头呀,与你喝一壶呀, 红红的高粱酒呀,红红的高粱酒嘿!” 我终于走到了独木桥的尽头,走进了通道里。 雾气已经逐渐笼罩了整个洞穴,我几乎无法呼吸,只得往前狂奔。忽然听到身后一声枪响,潘子的声音消失不见了。 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一路往前狂奔。前面又出现一个楼梯通往水下。我跳了下去,等我浮起来的时候,已经在那个全是水潭的毒气洞中了。胖子把我拉了起来,说道:“行啊,我都已经在给你念往生咒了,想不到你还活着。” “继续念。”我对胖子道。 边上就是通道,我们一路冲进去,一下就回到了之前熟悉的那条通道里。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着我们,我们觉得非常的恐惧、害怕。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只是一路狂奔下去。终于,我看到前面出现了亮光,接着,我们一下就冲了出去。 第十二章再次获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巴乃的.我们是在回到湖边之后,被袭德考的队伍营救的,几个人被分别架着进行了抢救,我被戴上了呼吸器. 我的疲惫已经超出了身体的承受范围,他们打了很多镇静剂才让我的肌肉放松下来,我的咬肌几乎全都麻木了.之后还进行了长时间的洗肺和中和碱性毒气的治疗,他们把一种气体混入我吸的氧气里,吸入这种气体,好像在吸醋一样. 我在当天晚上才睡着,足足睡了十几个小时后才被刺的疼痛扎醒,发现袭德考的队伍正在送我们出山.我立即想起了小花的事情,告诉了他们,她们答应肯定会派人去找. 之后的分散治疗,我没有什么记忆.不可或认,逃出张家古楼的狂喜冲淡了对应于潘子死亡的悲切.但是,等我缓过来,一想起潘子,我始终觉得那不是真的. 小花在第二天就被发现了,他们的人和解家的人取得了联系,小花立即就被接走了.我没有看到秀秀,而且霍老太的头颅也不见了.我不知道具体情况是怎么样,但是听人说,秀秀完全崩溃了. 我不知道胖子是怎么说的,但这一次的事情是,我们这么多人进去,出来的就只闷油瓶和一个人头.因为这件事情,霍家和解家顺势发展,我想,肯定会有很多人恨我,可是我现在没有任何精力去琢磨这些了. 当地人给我们弄了很多草药,吃下去似乎有些效果. 大概是五天之后,我已能下床走动.出去晒太阳的时候,忽然见到了让我惊讶的一幕,我看到闷油瓶已经穿戴整齐. “他想干吗?”我问边上的人. “他要离开了.” 离开?他离开到哪去? 我心中惊惧,心说老子好不容易把你救出来,你要去什么地方? “扶我过去.”我对身边的人说道.对方把我抬了起来,我来到了闷油瓶的身边,问他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闷油瓶看向我,淡淡地说道:”没有时间了,已经到尾声了.” “***到底想干什么?”我道 “我要去完成一件事情最后的步骤.”闷油瓶道,”我没有时间了.”他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放进背包. 我看向边上的人:”你们就这么让他走了?作为医生也不能让病人就这么草率地走了吧.你们老大呢?这家伙知道好多事情呢,让你们的老大过来,把他绑起来严刑逼供!” “他已经无碍了,他的身体比你们好得多.我边上的人道,而且.我们老大,已经—“ 我看向他,他叹了口气:”毕竟年纪大了,时间很快就到了.” “袭德考已经得到他自己想得到的东西了.”闷油瓶拉紧自己的背包,”他终于可以安静的离开了.” “什么东西?”我问道. 闷油瓶道:”两个环.”人有的时间并不会只求长生,也会追求死亡. 我不理解,闷油瓶也不想解释下去,我大吼一声:”胖子你死哪去了?小哥他娘的要跑.” “没用,他已经来过一次了,那胖子已经妥协了.”边上的人说道. “后面的路,我只能一个人走,你们已经没有办法和我同行了.太危险了,而且这事也和你们没有关系.”闷油瓶背起包裹就朝外而走去. 这就是结果? 我愣住了,一股无名火起,忽然心中所有的期望和担心都消失了.我转身,摇头,心说***,爱咋地咋地吧. 我往回走去,正好看到胖子从屋子里出来,应该是听到了我的叫声.看我的样子和旁边默默不语的小哥,他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走到他的身边,他拍了拍我,就道:”强扭的瓜不甜,咱们怎么说,也算是局外人.咱们没有权利逼小哥按照我们的想法生活.” “我们怎么就算局外人了?”我道,”这样都要算局外人,那什么人算局内人?非得躺倒死在里面才算是局内人吗?” “你的局,未必是小哥的局.”胖子说道. 我看着胖子的表情,似乎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寒心,就问他道:”小哥是不是给你说过些什么?” 胖子摇头道:”他和你都不说,怎么会和我说.不过,我们队小哥也算了解,小哥做的决定,一定都有其充分的理由.这个理由我们是触摸不到的.也不会有任何阻止他的办法.” 我叹了口气,两个人坐在吊脚楼的走廊上,看着闷油瓶越走越远,心中慢慢就静了下来. “他还会不会回来?”我问道. 胖子道:”以前他突然消失的时候,你有没有担心过这个?” 我摇头:”那个时候,我们只是发现他不见了,没有所谓的分别.这一次,他是第一次拒绝了我们同行,我觉得事情有些不一样.” 胖子道:”没什么不一样的,你就当你没有看到他离开就行了.” 我转头就问胖子:”你有什么打算?” 胖子啧了一声:“打算很多啊,要么回北京去,安安稳稳过过日子,不知道新月饭店那事儿摆平没有。如果还回不去,我就想在这里先呆着,看看我的小媳妇儿,反正这儿风景好,空气好,妞儿也漂亮,我那点存款,在这儿能当大爷好多年。你呢?” 我沉默不语。我不知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旦我停下了对迷题答案的追寻,我的生活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其实,我的生活本来就没有什么意义,就是不停的发呆,想着下个月的水电费,然后思考自己活着的意义。想着我就苦笑,我的生活变成这个样子,真是无话可说。 “我不知道,我得好好想想。”我对胖子说道,“但是要等这一切都平息了之后。这一切的谜题,我大概是知道了一些,很多能推测的,我也都推测出来了。我觉得,这件事情很快就会有一个结果。我会等到事情慢慢的平息,看最后露出水面的礁石是什么样子。” 我说的是实话,我确实有一种预感,这件事情已经接近完结了。 胖子拍了拍我:“反正不管怎么说,你最好先把你的脸换回来。” 我摸了一把我的面具,又想起了潘子,就觉得所有的心事都沉了下去:“我已经无所谓了,这张脸,最后还有点用处。” 和胖子聊完之后,我回了房间。我以为这已经是尾声了。在张家古楼的整个过程,我都有点记不清楚了,只觉得和以往一样,到了这一步,所有的一切都应该平息了。 但是我错了,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虽然和故事的发展已经没有了太大的关系,但是,我还是必须把它写下来。 在闷油瓶走后额第三天,云彩死了。 我当时朦朦胧胧的听到外面的骚乱声,爬起来就听到有人说有一个女孩子死了。 我完全没有意识到是云彩。我当时已经觉得,不可能再有人死了。这种情况下,一切都已经这么安定了。我们都出来了,竟然还会有人死去。 云彩死了,他们在溪流里发现了她的尸体。是被枪打死的,子弹穿过了她的肺叶。当时她一定没有立即死去,而是逃到了溪水里,一路被冲了下来。 所有的村民都认为是裘德考的人干得,他们和裘德考的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我真的没有反应过来,太多的悲伤使我只是呆看着那具苍白的尸体,没有任何表情。 我知道是谁干的,是那个鬼影,是那个塌肩膀的人。我忽然想起之前在阿贵家二楼看到的那个人影。 那个鬼影,从一开始就在监视着我们,是谁为他打开二楼的门的? 我没法在这个时候去问阿贵,但是我知道,除了盘马,鬼影和阿贵一定也有联系,阿贵也许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是一定和他有利益往来。 也许,云彩就是阿贵派去和这个鬼影街头的人。云彩她并不是真的对我们那么有兴趣,她伪装出天真的样子和我们混在一起,也许只是为那个鬼影刺探情报。 如今,那个鬼影要抹去很多东西,云彩知道得太多,便被他抹去了。我想,我再去那个山洞,肯定不可能再见到他了。 我觉得一切于我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了。为什么还有人会继续杀害那么可爱的生命? 胖子推开人群的时候,我选择了退缩,我没有任何力气去面对同伴的悲伤了。我听到了一声响彻山谷的悲号,那是胖子的怒吼:“谁?谁干的!”他被突如其来的一切冲昏了头脑,没有想到我想到的。我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觉得好累好累。 第十三章回归 那一天傍晚,我从白莲机场起飞,在上海虹桥机场落下,然后乘坐机场大巴,从上海回杭州。 在虹桥机场的厕所里,我看到自己的脸。面具非常巧妙的避过了我会长胡子的所有地方,否则我现在的胡子应该已经顶着面具往我肉里长了。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留点胡子也会挺男人的,现在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留胡子,特别市现在这么一张满是胡茬的老脸,加上身上不合身的衣服,看上去像是拾荒界的某个型男。 听小花说,在中国古代,带着种面具的人要用药水把面部皮肤的毛孔全部毁掉,过程很痛苦。长不出胡子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虽然并不是特别悲剧的事情。但是,我还是庆幸他们么有这么干。 那是最晚的一班大巴,大巴上只有我和一个学生模样的姑娘。那姑娘一直戴着耳机,看这儿窗外,眼神很迷离。她梳着一条辫子,很干净,有一种很特殊的气质。 我不由得想起了云彩,心中的感觉难以言喻。从广西出发的那一刻起,我一直绷着自己的情绪,如今看着路边闪过的路灯,心中弥漫的各种痛苦一点一点的泄露了出来。 我闭上眼睛,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胖子的哭嚎声还在我的身边回荡,我想起了云彩的那张画,画里的我们,第一次去巴乃的我们。虽然心中充满了疑团,但我们看上去很幸福,因为那个时候,命运还在我们自己的手里。 可笑的是,接下来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把我们握在手里的命运全部送到现在的境地里去。 我心中还有的恐惧是什么?即使是在如此的情绪当中,我还是觉得自己心中的任何纠结都没有减轻。 我的心魔并没有消退,或者说,这一次回来,我甚至并不认为这是一次终结。我深深地知道,我只是回来做一个过客的,事情并没有结束,反而正没有停顿的继续进行着。 车子的终点站在凯旋路,我下来打的回家。已经是子夜,看着熟悉的街道,对比着我前几次回到杭州的心态。那几次,我回到杭州的第一个感觉就是疲惫,再也不要去那种地方,这一次一定是最后一次了。这是当时常有的想法。 但是这一次没有。我点上一只烟,下车之后,看这儿眼前的一切,忽然一阵愕然。 我的面前,是三叔的铺子。 我不是应该回家吗?我有一些恍惚,忽然就想起,上车时和司机说的地址,就是三叔的家。 我不能回自己的家,即使是回到杭州,我也必须住在这里。 我转头,出租车已经开走了。站在黑暗的胡同里,我不由得觉得好笑,从口袋里掏出潘子之前给我的钥匙,来到铁门之前,吸了一口气,打开。 整幢小洋房没有任何灯光,我走进院子,看到三叔的盆栽。因为有园丁打理,盆栽长得非常好,凌乱的四处摆着。三叔平时用来喝茶的茶桌放在院子中间。 这里就是三叔平时生活的地方。我在这里待过几天,没有想到,这一次回来,来的还是这个地方。 我没有立即进屋,因为我不知道进去能干什么。我不想在这样的子夜,在这样的房子里徘徊。不知道为什么,接下来的生活让我很抗拒,能晚一点开始,就晚一点开始吧。 坐到了茶椅上,我裹紧了衣服,看着夜空,一动不动,一直到了天亮。 是每天到这里的园丁吵醒了我。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张脸正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东家,回来了?怎么睡在这儿?” “何叔?”我迷迷糊糊的回了一句,立即意识道不对,马上改口道,“老何,这么早就来了?” “快回房里去吧,天冷,东家。”老何说道。 我点头,看了看屋内,小时工还没来。三叔这里每天都会有小时工打扫,但是只限于三楼,二楼和三楼是放货的地方。 搞古物的人大多不喜欢特别干净和现代的装潢设计,一般卖古董的都喜欢把所有的东西凌乱的摆着,这是为了满足顾客的心态,因为在凌乱的古董中挑选货物,会给人更放心的感觉。很多地区性的古董铺子,都喜欢把古董乱丢在地上卖,也是一样的道理。要是做得和什么首饰店一样,找些穿小西装的营业员,反而显得不专业了。 其实,要是所有人都懂古董也就算了,事实上,真正懂古董的收藏家太少了。做这一行,我们每年见的白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完全不懂的假内行。这些买东西的人,特别在乎感觉。 我绕过这些古董,经过几道门禁来到三楼,一楼的东西都不值钱,二楼有保险柜,东西稍微好点。真正的好东西,不开张的时候都放在三叔三楼的密室里。三楼门禁看着破破烂烂,其实都是钨钢的,用的是三叔找的老锁匠设计的锁,机关都在墙里面,一般人除非拿炸药轰,否则根本打不开。 三楼是个大套间。三叔是个很会享受但是并不外露的人,他对于很多现代的玩乐都没兴趣。这个大套间里所有的红木东西都非常昂贵,但是相比这些,我其实更喜欢柔软的沙发,所以我知道,既然要在这里住相当长的时间,我肯定得添点东西。 其实上次在这里住得时候,我已经发现了三叔其实生活的挺苦逼的,像他这样年轻的时候经历太多,享受的太多的人,什么女人、财富、地位对他都已经完全没有吸引力了。他的整个房间里,家具、字画、文房四宝等各种玩物看着很多,其实你拉开他的抽屉就会发现,几乎所有的抽屉都是空的,而且有一些薄薄的灰尘。 这说明这些抽屉从家具买来到现在,就从来没有放过东西。 没有生活。 一个单身的老男人,除了自己盘口的一些东西:账本、茶杯、茶叶,再就是很多用来装饰的古书。书倒都是货真价实的古书,但看得出来,三叔基本就没有翻过。在他房间里能找到的最多的,就是各种过期的报纸。 这个地方,对于他来说太大了,他没有那么多的内容能把这些抽屉都填满。 我从西沙回来之后,对这里进行过彻底的搜刮,所以知道我感兴趣的东西在什么地方。三叔当年调查考古队的文件基本没有什么用处,但是我还是打算再看一遍,只是不是现在。 我坐在他的书桌前面,他的书桌上就一盏台灯,一个香炉,一部电话和一些纸笔。和我走之前一模一样。 稍微像样点的,是一台电脑,但是是一台很老式的电脑,显示器只有十五寸,三叔平时用它打纸牌游戏和看一电子的账本。他不会用电脑,只会用鼠标做一简单的操作,里面的系统也是最初装的Windows2000,没有网卡,完全不能上网。 我闭了闭眼睛,想感觉自己是不是能睡着,虽然感觉有疲倦,但是也许是这段时间密集的下地活动让我已经习惯了这样高强度的疲劳,我完全没有任何睡意。 我拿出手机,给所有人发了一条我已经到达的短信,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难道三叔每天也都是这样,在这张桌子后面胡思乱想吗? 难怪他会那么纠结,如过他穷得连水费都交不上,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结局了。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他们最重要的目的是生存,然而生存却往往不是这个人最大的烦恼。当人满足了自己所有的需要时,他们往往会为自己寻一个无法解决的烦恼。 与生俱来,人就是为了烦恼而存在的。而且,即使想通了这个问题也没有用。总有一些烦恼是让人即便明白道理也不得不去招惹的,就如现在的我。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知道这段时间必须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做,否则我会被各种回忆逼死。潘子已经不在了,虽然我不准备公布他的死讯,但是,没有他,很多事情做起来不会像以前那么顺畅。 还有哑姐和二叔,前者是我必须要说服的人;二叔的话,我最好是能不和他相见就不和他相见,因为他太聪明了,我绝对不可能瞒过他。还有七天才能拿掉我的面具,为了应付突发事件,我应该有一事情要做。 我去了三叔家的厕所,挂了自己的胡子,洗了个澡,然后给手下一个管事的伙计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今天不见客人,我要睡一天。然后我便爬上了床,打开电视开卡通片,一直看到睡着。 这一觉睡得很艰难,各种梦境让我不止一次的惊醒,有好几次我都感觉看到潘子满身是血,站在我的身边。 我没有感觉到一点恐惧,只觉得绝望,那种绝望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我。 第十四章绝望中的线索 之后的几天我都是浑浑噩噩地度过的,只有在一些突发事件发生时,我才能回到这个世界来。在其他的时间里,我大都是躺着或者坐着,脑子里一遍一遍地过以前发生的事情。所有的事情,细节我已经不去思考,只是在脑子里放电影。 但是我没有任何情绪。 绝望是一种最大的情绪,它可以吞噬掉一切。有一刻我甚至意识到,我对于生命已经没有太多的依恋了。要么让我知道这背后的一切,要么就让我死在去了解这一切的路上吧。 这是我应得的报应,因为我的执念,已经害死了好多人,我如果不死,那这个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 想这些的时候,我的心情特别平静,没有丝毫以前的那种焦虑。我感觉,即使最后知道了这一切背后的所有关键,我也不会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以后我再也不会有之前那种强烈的欲望了,任何的未知,都不可能打动我了。可是,就在几天之后我就发现我错了。看来这件事情的发展,永远不会在我的意料之中。 几天之后,我得到了一个很出乎意料的消息,裘德考的公司开始资产重组了。 显然,因为第一股东裘德考健康状况的恶化,裘对于自己公司很多方面的控制开始衰弱,其他股东开始活跃起来,暗股之间的斗争越来越激烈。很多人沦为了这场斗争的牺牲品,包括裘德考核心队伍里的一些高层。 这些高层在云顶天宫的时候和我还有胖子有着很好的私交,虽然联系并不密切,但是有的时候,我还是会去请教他们很多问题,他们也会私下给我一些建议。 公司混乱之后,很多这样的高层开始离职,其中有几个人便开始发送一些本来是公司保密的卷宗给我。 这些卷宗在裘德考掌权的时候是顶级保密的,但是裘德考一倒,这些东西就变成了鸡肋,根本没有人相信卷宗里面的信息。这些卷宗纷纷被分开而且销毁。 那几个人说,既然公司已经不重视了,与其销毁,还不如给我这个需要的人看看,是否有有用的信息。 卷宗的数量之多,令人咋舌。显然,这些人虽然好心,却也没有好心到为我分类,几个文件加起来最起码有几百G,全都是图片文件,是用扫描仪扫描下来的。 我泡着红茶,从第一个文件包开始,将这些卷宗在两天内全部看完了。 卷宗的内容相当丰富,虽然并不是每一卷都有价值,但是其中有价值的部分相当有价值,而没有价值的部分,也有蹊跷的地方。 我把这些文件全部整理出来,分成三大类,一类是有价值的文件,一类是有疑点的文件,一类是无价值的文件。 让我最恍然大悟的,是其中一份关于西沙考古的综述文件,这份文件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向董事会要求资金,这种文件必颁向董事会解释,开展西沙的项目为什么是有必要的,潜在价值是多少。 这份文件得核心部分分为两块,一块是解释为什么:裘德考认为西沙地下有古墓的概率相当高,其中有着大量的民间传说和历史记载,这些资料就有几百M,很多都是古籍的照片。然而.决定性的证据并不是这个。决定性的证据,是一份“内部文件”。 这封内部文件很奇特,它是一份红头文件,是以很高的价钱买来的一个考古队员的死亡报告。 经过仔细推敲之后,我意识到,这个死亡的人,是第—个进入西沙古墓的人,就是他带出了第一批资科。然后,公司内部有眼线把这个消息带给了裘德考——当时的情况,应该是在黑暗的海上,裘德考的船冒充了组织的船,截获了资料。 之后,裘德考将这份资料交给了解连环,于是才有了三叔的那次西沙事件。 那么,我一直觉得奇怪的一件事——裘德考是如何获得西沙内部资料的,由此就有了解释。 看样子,组织的习惯是:先用自己的人进入古墓探索,看是否能获得第一手资料,如果不行,就把所有的资料提交给考古队,让考古队进行第二次探索。 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信息是,三叔当年欺骗裘德考,让裘德考出钱出力时,使用了—个信物,这个信物就是“铁块”。 这东西就是当年巴乃事件中,从巴乃带出来的几只箱子里的铁块。三叔以这个铁块,证明了他有当时巴乃的全部资料,以此交换了他那次去西沙的资源。 我暂时还不知道三叔是如何得到那种铁块的,但是显然他是得到了,这背后肯定还有我不知道的步骤。 而最让我疑惑的—份卷宗,我需要重点的说。这个卷宗,只有一个题目:关于吴三省宅附近地貌特征调查。 没有具体的卷宗内容,在这封卷宗的封面上.有英文的“不予通过”的字样。 这份卷宗的提案人,竟然是阿宁,阿宁的英文我认了很久才认出来。 阿宁提案,要对我三叔住的地方附近的地貌特征进行调查,这是为什么?难道我三叔家附近都有古墓吗? 我记忆中的阿宁是一个非常靠谱而且敬业的女人,她不可能做出毫无意义的提案来,她做的提案肯定是有目的的。 我看了看日期,应该是在我们第一次下地之前。显然,对于我三叔,裘德考的公司早就开始监控了。 不过,在国外专业的公司体系中,资金和董事会始终是最大的,这个提案显然没有被实施。 我靠在椅子上,一边抽烟一边想,却完全没有概念。我来到三叔铺子的房顶上,往四周看去。 三叔的铺子在一个农民房特别密集的地方,四周全都是各种农民房,很多都相当老旧了。在这种地方,哪有什么地貌可言,连地面都看不到。 如果能看到卷宗,我说不定还能猜到这到底有什么意义,可惜,现在只能如此没有方向地去猜测。 我给自己琢磨了一个大概的理由,没准儿阿宁是觉得三叔的铺子四周可能有古墓。很多盗墓贼选择一个地方,看上去是想做点小生意,但是实际上可能是用来做掩护,在地下挖掘很长的通道盗墓。而且,三叔这种疯子,如果地下的宝贝够值钱,他挖掘地道的计划可能会持续几年。 除此之外,卷宗中还有大量信息,可以对我之前的很多信息作补充。我看完之后,很多飘忽的想法都确定了下来,但是那些都意义不大。 其中还有很多信息,但英文实在是太难了,我看不太懂。我把这些全部打包发给我英文好的朋友,让他们帮我翻译之后再来仔细查询。所有的操作,都是在我的手提电脑上进行的,但是文档实在太多了,我一个屏幕很难操作得顺畅。 这时我才想到,三叔这里有一台电脑。我把电脑打开,用u盘把文件拷了过去,进行对比操作。 在进行这个操作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在两台不同的电脑上,很多文档中显示的细节都不一样。我打开了刚才看的阿宁的那个文档,在三叔的电脑上,竟然比之前多了一页,之前只有一个封面,而在三叔的电脑上,却多了一页扉页。 我觉得有些奇怪,打开来看,就发现这扉页是一个说明页,说系统版本太旧,无法显示全部的页面。 难道,这些卷宗之中还有蹊跷?我顿时一个激灵,想到很多加密文件,必须在特定的机器上才能将其所有的页面都显示出来,而在其他的机器上显示出来的,只能是对方想给你看的那几页,真正的核心信息不会显示。 我心说,看样子得找高手来处理,我自己是肯定无能为力了。我把电源都关了,脑子里过了几遍,发现我在杭州真没有多少懂电脑的。在济南一带倒是有朋友,以前的大学同学,不过,专程把他叫过来似乎太夸张,还是找时间从杭州找几个靠谱得吧。 第十四章奇怪的电脑 这一天,我和手下几个杭州附近的伙计开了一个小会,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一下。下午四点,我躺回床上,很快就又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时间是半夜十二点左右。我再也睡不着了,来到三叔家的阳台上,对着杭州灰沉沉的天抽了几支烟。 等我被冻得有些不舒服,想回屋子拿外套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房间里有些异样。 房间里我是灭着灯的,原本应该是一片漆黑,但是回去的时候,我就发现房间里的某个角落,亮起了一种特别诡异的光。 那不是灯光,也不是火光,而是一种惨恻恻的冷荧光。 我愣了一下,仔细一看,忽然就发现,三叔桌子上的电脑,已经亮了起来。 我皱了皱眉头,心说,是什么时候打开的?我用完电脑后明明是关掉了啊,怎么忽然就被打开了,难道是出什么故障了?于是我走到书桌前坐了下来,就看到那电脑的屏幕上,什么都没有,但是在电脑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提示气泡。 “您有一封新邮件。” 我看了看四周,心中的疑惑更甚,想到了几种可能性:第一是,这电脑是下午被几个伙计打开的,也许是在我不知道的时侯。他们想干吗? 这我倒不担心,三叔的电脑本身就是一片空白,不管打开电脑的伙计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什么都不会得到。 第二种可能是,这台电脑难道一直没有被关闭,而是处在一种主板可以唤醒的休眠状态? 但是最离奇的是,这台电脑绝对没有上网,这邮件是从哪儿发来的?三叔他懂电子邮件吗? 我坐到电脑边上,移动老迈的鼠标,点中了那个气泡,一下件窗口就跳出来了。 我一看,竟然还不是什么windows邮件软件自动发送的提件,而是一封真正的从其他地址发来的邮件。 邮件只有一句话: 你终于回来了,计划进行得如何? 我坐在电脑前面,看着这一句话,足足呆了有半个小时。 我对着这句话简直是浮想联翩,各种可能性都被我翻了出来。 首先第一点就是:三叔竟然有一个秘密的邮箱。 三叔会使用电脑我是知道的,但是,我并不知道他会到什么份上,我觉得无非也就是和我老爹差不多。而在一台系统是WIN2000的电脑上设置邮箱软件,这可是比较高级的技巧,特别是对于他这样的老头子来说。是别人给他设置的?但核心问题是,这台电脑仅仅用于看电子账本,我从来不知道它能上网。 显然是能上网的。 显然是他隐瞒了这一点。 第二点是,竟然有一个人,正和三叔使用邮件联系,即使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都会很好奇这个人是谁。从这只有一句话的简单的邮件看来,这个人和三叔显然非常熟。没有任何抬头,没有任何签名,只有一句话直达问题的核心。 而且,他问的问题,里面有“计划”二字。 从现在掌握的所有情况来看,我知道三叔确实有一个计划,这个计划牵涉到所有的方面。就是这个计划,使得老九门脱离了强大的控制,使得所有的一切,甚至是那个看似无比强大的“它”,分崩离析。 吴家为了这个计划,几乎牺牲了三代人——当然,第三代的我是属于自杀——而三叔是绝对不会允许计划执行到百分之九十就不再执行的,他必须使这个计划最后百分之百完成,不能让这一切有任何反复的机会。 会和我听说的这个计划有关吗?难道这封邮件来自于一个非常关键的人? 我查看了邮件软件,邮箱里没有任何的其他邮件,只有这一封邮件。 如果这个电脑可以上网,就不可能产生这样的情况。三叔肯定是把之前的邮件全都删除了,这说明三叔对这个邮箱往来的邮件很重视。 我忽然觉得有戏,事情这样发展真的是非常出人意料。 我必须回复这封邮件,这条信息太短了,我需要更多的信息才能做出更多的判断。 如何回复呢? 我点上烟,看着邮件想了很长时间,键入了这么一封回信: 计划有变故,有些信息不明。明日给你详细的消息。你那边如何? 我接了同复的按钮,邮件瞬间就发出去了。我靠在椅子上,等待他的同复,手不停地敲着桌子。我知道,一般情况下,发这种询问邮件的人,发出邮件后不会离开电脑,很快应该就会有邮件回复。 果然,不到十分钟,显示器右下角又冒起了气泡。 我立即点开: 我没事。 三个字在电脑屏幕上闪烁,再没有更多的话。 我叼上烟,想着再发什么过去,忽然就把手缩了同来。 我说了两条信息,第一条信息是,明天会再给他发邮件,第二条是问他的情况。 他只回了一条,而且非常简短。 以三叔谨慎的习惯,他们之间是否已经习惯这种非常简洁的交流?如果我再发一封邮件去,会不会产生违和的感觉,被他察觉到这边的异样? 我看着这三个字,想了半天,绝对不能再回了。保险起见,还是明天给他发比较合适。反正到明天也只有几个小时了,不如用这几个小时的时间好好想想该如何套话,反正我也睡不着了。 我站了起来,不停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之前那种平静的思绪全部消失,一下就回到了最开始我那种焦虑的状态。 我都有点瞧不起自己,琢磨了半天,我意识到自己发回去的邮件写错了。 计划有变故,有些信息不明。明日给你详细的消息。你那边如何? 那就说明,我明天的邮件必须涉及计划的内容,但是我根本不知道这计划是什么——其实我是知道的,但是我的认知层面和三叔的层面完全不一样,我不可能知道三叔知道的东西,所以即使我能提到计划里的某些内容,对方也很可能觉得不对劲。 比如说,真实的计划,可能是美国已经全部准备好要攻打伊拉克了,但是我发给美网的邮件很可能还在说.我觉得我们攻打伊拉克的计划是可行的。 我来到阳台上,继续抽烟,心中有了几个方案。首先,我在对方察觉之前,最好能知道对方是在哪个地方。听我的朋友说,这通过邮件地址查询应该是可行的。不过,即使我找我朋友过来,他赶到这里也是明天晚上的事了。 所以,明天的邮件我绝对不能发得太早,否则对方一察觉到问题立即就会离开,我就会犯我之前经常犯的错误。 在这个局里的人,其谨慎的程度是我无法想象的。当时巴乃的鬼影,只看我们的几个举动就可以干出那么多惊世骇俗的事情,就可以证明。为了不让自己的计划败露,他们是绝对不会冒任何风险的,也没有怀疑这么一说,他们一旦感觉到有任何不对劲,立即就会采取最有力的处理措施。 不过仔细想想后,我小认为立即回信是错误的,也不认为我回的信是错误的,因为他当时的邮件我同样无法回复,同样会牵涉到计划的内容。所以我这么回信,其实也算是为我自己争取了更多的时间。 那么,假设我找不到对方昵? 我其实知道最基本的套路,和这些人斗智斗勇那么多回了,我知道,其实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告诉这个人这里出了事情,把事情说得特别严重,也许可以把他逼出来。 但是,如果对方是一个极其谨慎的人,很可能就此就消失了。所以这一招我不到最后的时候不能用。更有甚者,如果三叔和对方有某种默契,对方觉得三叔这边的情况崩坏了,要找人把三叔杀了,那我不就是倒霉催的了吗? 我把我身上所有的烟都抽完了,也没有想出任何的办法来,只得回去。 回去之后,我一下发现电脑又亮了,不由得脑门一跳——刚才明明已经暗了的。 我立即走过去,就发现又有一封邮件。 早点休息,我们的路还很长,别老是吹风。 我看了看阳台,一下就一个激灵。 我靠,他能看见我! 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立即去拉窗帘,但是一想不对,立即把自己压住。我几乎在凳子上坐了三分钟才压下那种震惊的反应。 看来这个人和三叔的关系比我想的更复杂,而且看这人的语气,我猜这个人不是以一种情侣,就是以一种长辈或者兄长的心态在和三叔发着邮件。 我回信: 了解,共勉。 发完之后,我立即就回到房间里,关上了门,拿出我自己的手机,马上给我朋友发短信。 我有一种预感,我甚至能猜到这个人可能是谁了。 如果是我猜想的那样,那接下来的事情会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所有人的命运都会有转机。 第十四章电脑的秘密 我的朋友是下午两点到的,我和他说,我叔叔需要他帮忙查电脑,费用是十万。这家伙缺钱,五点起床一个飞机就到了。我和他说,我自己有事就不来找他了,让他自己把这份钱给踏踏实实赚了。 这人是我一个同学,在电脑上有一些技术,上次我查那个网站也是他帮的忙。我把我的要求和他一说,他立即就明白了,也没问为什么,立即开整。 但是他刚把电脑整个搬了起来,看了一眼,就“咦”了一声。 我问怎么了,他道:“您这台电脑没有联网啊。” “没有联网?” “您看,没有网线啊。” 我趴下去一看,也愣了。果然,这电脑后面光溜溜的,连我这种没什么电脑知识的人也能肯定,这台电脑绝对没有连通网线,因为它只有一条电源线连接着插座。 “无线网络?” “不可能,电脑里没有安装无线网络驱动系统。” “那这是怎么回事?”我奇怪。 我靠.这是GHOSTNET啊,我心说。以前我看过一个电视剧里面的电脑可以通过某种灵力和另一个世界的另一台电脑连接,里面的人说这种网络叫做“鬼网”。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是绝对不会是鬼网,我忽然意识到这事情很关键。 我坐回到电脑前,冷静了一下。他就道:“我得拆开来看看,才能知道是什么情况,否则的话,你就是在自己和自己对话。” “我不懂,你说得详细点。” “理论上也能做到这一点。一台电脑里面可以设置两个账户,在同一个电脑里互相通信。” “不需要网络?” “不需要,不过,您的邮件往来有实际内容吗?” 我点头:“当然有。” “那就不可能是这样的,我觉得机箱里面一定有蹊跷。”他说道。 我问他会不会损坏机器,他摇头说绝对不会。 他速度很快,显然在电脑城里装电脑装惯了,很快就把主机的壳子拆了下来,里面全是我看不懂的电路板。他用镊子在里面敲来敲去,看完后脸色苍白,对我道:“叔,这真他娘的诡异了,这里面没网卡。” 我不理解这有多严重,露出疑惑的表情。他道:“在计算机的层面里,这是违反物理定律的。你没有网卡,就绝对不可能收到任何外网的邮件。不可能,你收到的这封邮件,只能是来自于你这台电脑本身。” “什么意思?” “您要么是自己在和自己发邮件,要么,您这台电脑自己能发邮件给您。” 我摇头,这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仔细看看。”我道。忽然就想起昨天最后一封邮件,我靠,难道这电脑是有智慧的,它是在这个房间看到我出去抽的烟,并不是在这里其他某个地方监视我的阳台? 我浑身涌上一阵寒意,如果是这样,那我们现在的举动是不是就是在强奸它?不,解剖它。 我很快打消了这个可笑的念头。这其中一定有蹊跷,我同学继续研究机箱内部,忽然,他”咦”了一声,用手电照到一根很细的白色电线,说道:“原来如此。” “是什么原因?”我急不可待地问道。他说:“现在还不知道,不过,这里有一条奇怪的电线。”他拨开着那条白色的电线,电线非常细。他摸着,一直摸到电线的源头,电线连接到了电脑的电源里去。 他立即动手拆卸电源,在把电源拆卸完成之后,用螺丝刀挑出了那条白色的电线,发现电线接在一个很小的电子元件上。 我完全看不懂,看着我的同学摸着下巴。他想了半天,就道:“不敢相信我看到了什么,我竟然会在这个时代看到这个东西。我说了您可能也无法理解。这是一个非常原始的网卡,它利用接地线来传递信号。这是一个点对点的网络,对方的计算机只和您的计算机相连。其实就是一个摩斯密码解析器。” “那他在什么地方?”我根本不想知道运作原理。 “不知道,他使用的电源的拉地线,这是一条专门的线路。您有这间房子的电路图吗?如果有的话,我可以帮您查出来。” 我摇头,不消说我不知道那东西在么地方,就算以前真的有过这个东西,三叔肯定也销毁掉了。以三权的谨慎,他不可能让可以暴露这条线路的可能性存在。 他说:“那唯一的办法是把这条线路扯出来。线路的一端在这里,那么另一端只要顺着线路去找就能找到。”说着他指了指嵌入地板的插座,“这里就是源头。我们得把地板全部撬开,找到这条线的走向,另一台电脑一定也连在这根线上。” 我想了想,让他先别轻举妄动。我得琢磨一下,动静太大一定会被人发现,必须举重若轻地搞。他道:“这种专用网络传播距离很短,而且不可能离开这户人家太远,否则就会牵涉到路边的街道变压器。所以,他的位置一定不会离这里太远,肯定在几百米之内,很快就能找出来。” “你觉得,最多需要多少时间?” “最多三个小时就能找到。” 我拍了拍他,就道:“这样,你先休息一下,我们等晚上天黑之后再弄。你先把电脑给我装起来。” 情况继续变化,需等到子时。 这是我发的邮件,让那人继续等一等。这样的话,这个人子时的时候一定会等在电脑边上。如果能找到,我就能破门而入抓个现行。 对方一直没有回信,我一直等到天完全黑下来,便让我同学用布包着手电筒开工。 三叔的家其实是一栋老式农民房改造的,所有的线路都是明线,但是三叔为了安全,在地面上加了一层。我朋友小心翼翼地把地板撬开后,敲破保护线外面的保护壳,把电线扯了出来。 我跑到二楼,看房顶上的外接电线哪一根被扯动。 然后一路找下来,发现这根电线又直接连到了屋子外面。我把固定这根电线的所有铆钉全部拔掉,继续让我同学抽动。 再到一楼,我们跟着这根电线一路往前走,就来到了院子里。接着,我们就看到电线直接往下走,一路通到了地下。 我心中奇怪,三叔的院子不大,也就六七平方米,那一束电线有四五根,全都是在墙壁的房檐下走,只有这一根电线是往地下走的。 地面上堆满了凌乱的盆栽,足有十几盆。我和朋友小心翼翼地一盆一盆搬开,我惊讶地看到了一个窨井盖。 电线一路往下,竟然通到了这个窨井里。 我从来不知道三叔家里还有这个东西。窨井盖上有一个提手,我上去提了一下,发现可以提动,里面一片漆黑,心就吊了起来。 有门儿。 我吸了口气,就对我的同学说:“行了,到这儿就行了吧。”把他支走后,我立即就去屋里拿了手电,来到窨井盖前,深吸了一口气,拉起来就往下照。 第十七章三叔铺子底下的秘密 我看到了一段铁皮梯子,里面很黑,但能看到最下面有水。 真的是个窨井。 我想了想,觉得也是,这盖子上全是窟窿,要是下雨肯定得往里灌,这电线肯定还得继续往下走一段。 窨井非常小,我进去之后几乎没有任何空隙让我转身。下去之后,下面是一个大概一米左右的立方空间,全是水和落叶。在左边还有一个只能靠爬行进入的洞口,我看着电线一路下去,直接连接到了这个洞口里。 我用嘴巴咬住手电筒,爬进这个洞口,一直往前爬。 这种感觉让我又想起了爬盗洞的时候,我心中很不舒服,咬牙坚持着,爬了六七米,终于爬完了通道。 用手电一扫,我就发现,这个通道的尽头,是一个房间。房间是架空的,地下的架子是铁和木头做的,水从架子下面流过去。架子和木头腐朽得很厉害,我踩上去,感觉像是踩在棉花上。 架子上摆了几个书架,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有一台电脑、一台录像机和一台电视。所有的这东西都因为潮气霉变得很厉害,上面都有很多的霉斑。 电线就通到这个房间的这台电脑上。但是我没有看到任何人。 那人还没回来? 我愣了一下,摸了摸那台电脑,是凉的。 刚才我进来的那个井口的盖子上压了那么多得盆栽,如果他要出去,必须移开那衅盆栽。他不可能是从我进来的地方进出的。 我打着手电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就发现在右边的墙上还有一个口子,水从我来的方向流进来,从这个口子流出去,我往口子里照了照,很深,没有人在里面。 这他妈是谁呢?竟然有人生活在三叔家的下水道里,还是以这么一种隐秘的方式,还和三叔使用这种方式保持着联系。 这他妈太诡异了。 我把手电照向那几个书架,上面竟然全都是录像带。 我的手开始颤抖起来。抽出来一盒……我发现书架上面所有的录像带全都是有编号的,和我当时收到的那儿盒一模一样。但是我抽出来时的感觉有些不对,太轻了。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空的。 我又拆了几盒,发现里面全都是空的。我心中讶异,为什么他要把空盒子放在这里? 我冷静了一下,心中非常混乱,我要把所有的事情稍微理一下。 三叔的屋子下面有个人,和三叔使用一种特别奇怪的方式保持着联系。三叔知道这个人在这里吗? 我想不可能有人可以在三叔眼皮底下,在三叔的房子下面做这么—个暗室,三叔肯定是知道的,甚至这个暗室里的一切本身就是三叔安排的。 那么这个人在这个暗室里待了多少年? 从这些木头和铁架子生锈的程度来看,这些东西显然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我无法准确判断到底是多久,但是我觉得要达到这种老旧的程度,最起码要六七年时间,甚至,上限可能达到几十年。杭州虽然雨水比较多,但总体来说肯定是晴天和阴天占的比例更大。按照这种结构,这个下水管道一定不会常年有水,所以能腐蚀到这个程度,时间可能是非常长的。 从这张床的样子来看,这人肯定是生活在这里的。我翻了翻床和被子,都很干净,而日被子和床都很整齐。显然这个人虽然生活在这种环境下,但是依然保持着极度的自律。 这个人定是三叔计划中一个极其重要的人,甚至可能是最为核心的人物,否则不可能会以这样的形式存在。 不过,这个人现在去了哪儿?如果他必须待在这种地方,他不应该经常出去才对。 这个人一定是一个不可以存在于世界上的人,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藏匿,这有点像《安妮日记》里的安妮当时住的暗格了。 我坐下来,揉了揉脸,听了听周围的动静,没听见什么动静,便打开了电脑。 这台电脑和三叔的完全是一个型号的。电脑很平稳地开机运行着,很快就跳出和三叔电脑上一模一样的界面。 我cao作了几下,发现和三叔的电脑一样,里面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立即就打开了邮件软件。 我看到了一个空白的列表,里面只有一封邮件。 我点开,一下就发现,是我自己最后写的那一封。 其他的,无论是收件箱还是发件箱,完全是空白的。 我忽然有种不祥的一预感。我站了起来,去看了床底下,打开了书架上所有的录像带盒子,翻看了录像机。 这封最后的邮件证明,和我进行邮件往来的这个人,就是在这里收发邮件的。 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如果是一个人藏匿在这里,不可能是这种状况,肯定会有更多生活的痕迹。要么造个人就是一个机器人,他除了收发邮件处理信息只外,完全什么都不干。 这绝对会让人疯掉的。如果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话,他绝对会疯掉的。 我在这个斗室内不停地踱步,一边想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里面不止—个房间? 这也有可能。我心中想着,蹲下来看了看另一边的口子,也许从这个口子爬过去,还有另外一个房间,里面全都是生活用品。甚至还有篮球场什么的,也许还会有充气娃娃。 那人也许生活在另一个房间里。 我深呼吸,蹲下来就钻了进去。这个管道更窄,我得缩着肚子才能一点一点往里挤。挤到一半的时候,我就意识到这人肯定不会是一个大个子。如果是一个大个子,天天过这样的生话,我宁可死了算了。 一路往前,又爬了大概十几米,前面忽然出现了光亮。我爬了出去,发现尽头并不是我想的另一个房间,而是一块木板,木板上面坑坑洼洼的全是孔洞,有光透进。 我推开木板,一下就发现,这里是一条暗巷。 所谓的暗巷就是,以前造农民房的时候,两栋房子挨在一起,中间会形成一条非常狭窄的通道,两边是两栋房子的墙。这样的建筑结构非常不安全,因为盗贼可以踩着两边的墙一步一步地蹬上楼,所以很多居民干脆就把自家的围墙和邻居家的围墙修得连起来,封死狭长通道的两个入口。 这样,很快人们就会忘记了,自己的房子和邻居的房子之间还隔着一个非常狭窄的空间。 这种结构被很多古董商所利用,很多时候,这里用来摆放一些违龘禁品。 这个暗巷人只能侧身通过。出来之后几乎不可能再回到那个洞。我侧身来到墙边上,那儿有几块可以借力的砖头,我踩着登了上去,然后翻龘墙下去。 下去就是三叔家的外墙,我看了看四周,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只能灰溜溜地从正门回去.心说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儿,摸了摸脑袋。如果是这样的结构的话,这说明地下的这个家伙应该是和我一样,从暗巷出去了。 那等一下他怎么回来啊?难道还是从那儿翻龘墙回来?我心说这倒也行,我可以去暗巷堵他,那地方那么狭窄,随便怎样他都没有办法逃。 但是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在他房间里堵他更合适。 我再次下到那个窨井里,到了那个房间。 这次一爬,我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我在椅于上坐下,集中注意力死死地盯住那个通道口。只要有任何东西从里面探出来,我就一下扑上去把他按死。 我不敢开手电,就在黑暗中静静地待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都有点恍惚了,忽然听到有人说话。 我一下就从恍惚的状态中冲了回来,一个激灵,立即屏住呼吸,向通道口的方向看去。 那边一片漆黑。 我愣了一下,幻昕? 刚想完,又传来—声说话的声音。 “朋友。” 这个声音不知道是从房间的哪个角落传来的。我吓得几乎屁滚尿流,立即就打开了手电,像机关枪扫射一样四处乱照。 但是照了一圈儿发现,房间里还是什么人都没有。 难道是在下水道里?我刚想去照照,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打开电脑。” 我一个激灵,这一次我清晰地分辨出来,这声音是从天花板上传来的。 那一瞬间,我忽然就感觉在这个房间的房顶似乎挂着什么东西,立即抬头。 第十八掌天花板 就在那一瞬间,我甚至感觉天花板上挂了一大团头发,一定是之前几次把我们吓死的东西。所以我抬起头,一下看到上面用手电照出的影子时,浑身的鸡皮疙瘩全部起来了。同时,整个人几乎条件反射般地就往一边靠去。 但是,随即我就发现,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上面只是一些水管和一盏吊灯。 我觉得奇怪,仔细在天花板上扫了一圈,上面不可能有人。就在这时,天花板上又传来了一个声音。 “我正在你的房间里说话,这个房间刚设计的时候,就专门设计了你的房间和这间暗室的传音效果,好让我时时能够得知上面的动态。” 我立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靠,这样的话,我在上面和我同学拆卸电脑的过程,他妈的这里全部能听到,难怪他跑了。 哎呀,我真笨,这么谨慎的人,不可能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一定会有后招,三叔房间里所有的动静全部被他监控的。 我深吸了口气,就问道:“你是谁?” “我知道你听得到我的声音,现在你有半小时的时间明确自己的处境。我封闭了你所在房间的两个出入口,你已经被困死在那个房间里了。”对方道。声音在这种传播方式下显得特别沉闷,听不出具体的声音特征。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我大叫道。 “你不是吴三省,你的出现证明他出现了问题。我必须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等你明确了你的处境,你可以用你面前的电脑来回答我提出的问题。” 我又叫了一声,忽然意识到不对,很可能,我这里发出的声音他是听不到的,只有单向的监听才是监听,否则不是变成电话了吗? 我立即来到电脑边上,我知道这个人说的话不用去验证,出人口肯定是被封住了。 难怪这里什么东西都没了。他听到我和我同学的对话之后,一定把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清空了。 但是他留了一封邮件没有删除,他是想我回复起来方便一些。***贴心啊。 我立即回信: “我听到了,你是谁?” 等了片刻,对方回了过来: “你是谁?这个房间的密封性非常好,你怎么叫外面都不可能听到。你如果不想在房间里被困死,就要说实话。” 我刚想回答,立即又有一封信发了过来: 你时间不多了,我不能逗留太久。如果你有任何谎话,我立即会离开。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你在里面。” 我心中暗骂,心说怎么办?说谎,怎么说?他肯定知道我不是三叔了,如果我说我是三叔他立马就走,但是我说我是谁呢……难道说实话说我是吴邪吗?那不是露馅了吗? 虽然说现在露馅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这么一吓就说实话,不是太弱了? 我想了想,立即回了一封邮件: “我说出来你也不知道我是谁。” 对方几乎立即就回了: “你说出来,由我来判断。” 我靠,这家伙还挺强势的。我心说,刚想着如何回,对方立即又来了一封邮件: “你还有最后一封邮件,我必须马上离开,不要浪费时间了,你是谁?” 我摸了摸脸,心里特别焦虑,打了两个字:未必。马上又删掉了,我知道这种人特别决绝。 但是,即使我说了实活,他如何判断我说的是实话呢? 其实他要判断的并不是我说的是不是实话,因为只通过邮件,他完全不可能判断得出来。他只是想知道我到底是哪边的人。 而无论我说的是否是实话,他听完之后,基本不会理会我,他还是会走的。最可怕的是,我从这个地方所有的迹象都能看出,这是个非常谨慎、雷厉风行和自律的人,他说马上要离开一定不是骗人的,我若不回答,他也不会因为想知道答案而多留一会儿。 我要做的不是说实话,而是让他产生对我的兴趣,让他把我放出去。 那么,如何让他对我产生兴趣呢?我想东想西,现在能确定的一点就是,他很信任我三叔。但是我不能说我是三叔,难道要告诉他,我是三叔的亲戚吗? 难道和他说,我是二叔?还是说,我是三叔手下的伙计? “我走了。” 就在我焦虑的时候,又有一封信发了过来。 我一下就慌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我立即打了几个字过去。 “我是吴邪,吴三省的侄子。” 瞬间邮件就发了出去,我甚至来不及后悔,立即看着那个屏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屏幕上再没有任何回信,我浑身开始冰冷起来,心说不至于吧,走得那么快,那么决绝? 不可能的,这条网络的传输速度很快,他发完这个消息之后,我立即就回了,他应该可以看到啊。 又一想,不对!就算他看到了又如何呢?也许吴邪这个名字他完全没有兴趣,看了一眼就走了。 我靠,我要被困死在这里了,怎么办?怎么办? 我用深呼吸来让自己镇定下来,这种情况对我来说并不是第一次了。我立即在四周翻找,想找任何可以使用的工具。等我发现这里只有大量的录像带空盒子时,我几乎暴怒得去踢铁架子了。 但是,我很快又冷静了下来.我知道自己并不是没有机会。 明天,明天早上园丁老何会过来浇花,我只要能够引起他的注意,就能让别人来救我。 我靠,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三爷为什么会被困在自己家的密室里,这里有这么多录像带盒子和录像机,他们总不会认为我是在拷贝黄片贩卖吧?不管了,反正几天之后我就能恢复吴邪的真身了,丢脸就丢脸吧。 但是,怎么能吸引他的注意力呢?这里的隔音措非常好,用一句港片中的台词来形容:我就是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救我的。 我看着房顶上的水管,心说,这水管不知馗是什么水管,把这管子敲破了,对着管子吼叫,不知道外面能不能听到。 我把铁架子当楼梯搭着爬了上去看,就发现这不可靠:这水管肯定不是三叔家的水管,一定是邻居家的,而且一定是排污管;水管很结实尚且不说,我就算能打破,大粪也一定会喷我一脸;就算这我都忍了,这声音从水管传到对方马桶的机会也太小了;而且,如果有人听到马桶里发出奇怪的声音,肯定认为是水管的气压声,最多认为闹鬼了,等他反应过来,我早就饿死了。 不过,我立即就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我看到一边的电灯了。 这里的电线是有电的,我如果把电线连接到水管上,那边有人洗澡的时候,就可能会被电死。 这样,**就会来查为什么水里会带电,不过,一命换一命,这不是我的为人之道啊。 想了半天,我还是决定先试试对着马桶吼叫。于是我爬下来,用力从一边的铁架子上,利用金属疲劳的效果去折一根已经生锈的铁棒,没想到这铁棒非常结实,我用力掰,竟然纹丝不动。 我折了几下,心里立即就发毛了,更加发狠地用力摇晃。就在这时,我听到一边的下水道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出来吧。” 我愣了一下,就听到那边传来了铁栏杆打开的声音:“慢慢地出来。” 我刚才看到了这个下水道里的铁栏杆,但我怎么也没想到这里能够打开。我一下有点尴尬,不过刚才那样子也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俯下身子看了看下水道,就看到那边的手电光照了过来,非常刺眼,照得我睁不开眼睛。 “慢慢地出来,不要乱动。”对方又道。 我立即道:“不要伤害我,我不会乱动的。” 说着我蹲了下去,一点一点地往外爬。等到我的脑袋刚刚爬出下水道口的时候,一把刀一下顶住了我的脖子。 “别动。”那声音道,我脑袋抬不上去,根本看不清楚这人的样子,就看到那人捏了捏我的睑,又翻了翻我的后脖子。忽然他笑了。 “笑什么!”我有些恼怒。 “吴三省说得果然没错,小苍蝇也能坏大事。你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自寻狼狈?”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感觉他一下子抽身起来,迅速爬出了窨井。等我挣扎着爬上窨井再狂冲到三叔屋外的巷子里时,就发现任何方位都看不到人了,只剩下一片漆黑的街道。 第十九章深深地探索 我发狂一般地冲回了房间,连打了十几个电话,把杭州几个比较得力的伙计全部叫了过来。我布置了几个任务,一批人给我找人,我没看到那人是什么样子,只说找形迹可疑的人。第二批人,给我四处乱翻垃圾桶,看有没有录像带。那么多的录像带,他不可能立即带走,要么是销毁,要么肯定是藏匿在其他地方。就算是只找到一堆灰,也必须给我带回来。第三批人,找人把那个密室里面的东西全部给我弄出来。我要一寸一寸地研究,我就不信任何痕迹都找不到。 第一批人肯定没有什么结果,我只是心中郁闷,找几个人发下狠,但是啥人也没有找到。第二批人一直没回。第三批人更是郁闷,因为也许当时设计下面那个屋子的时候,是先把家具放在里面的,如今要把家具从那么小的通道里弄出来简直是不可能的。 伙计问我怎么办,我心说还能怎么办,就道:“拆了!” 里面所有的东西都被拆成碎片堆在了院子里,我看着所有的碎片,一点一点地翻动,直到发现完全没有任何线索的时候,我才冷静了下来。 我把所有人都赶走了,自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点上一只烟,琢磨着。我觉得自己太失败了,那么好的一个机会又丢了。但是我看着那些被褥,看着那些桌子椅子,忽然又发现了一些不对的地方,然后就冷笑了起来。 我意识到,我完全没有失败,我想知道的事情,已经全部在我面前了。只是我需要一些措施把它解析出来。 我拿起了手机,打通了一个伙计的电话:“不管多少钱,给我找一个能验DNA的机构。”我摊开杯子,在里面仔细地寻找着,挑出了其中一根头发,“对,钱不是问题。” 如果一个人在密室里待了几十年,而唯一和他交流的人是我的三叔,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这个人对于现代科技的知识一定少得可怜,我不知道他们在使用电脑之前是怎么沟通的,但是显然,他们对于科技的认识不会太深。 我把找到的那几根头发让他们送去检验,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那这事情我他妈的就能知道一半了。 另一方面,我把两台电脑全部送到我同学那里,让他继续研究。我知道在电脑里删除东西是删除不干净的,就算把硬盘格式化,里面的资料也可能复原。我对所有的一切已经有所了解,某些碎片对我来说,可能是极其珍贵的提示。 长话短说,DNA的检验结果没有那么快出来,但是第二天,我同学就来了。 出乎我的意料,我同学是空手来的,我投以疑问的目光,他摇头:“这电脑里的硬盘没用,只是个空壳子。” 空壳子? “这是一个工作站。”他道,“我在光驱里找到了这个。”他拿出一张光盘,“这台电脑的硬盘是个摆设,这是使用光驱驱动的一个工作站。” 我听不太懂,他就解释道:“总之,这电脑没有硬盘,所有的信息全部都是存在内存中的,没有任何记录。只要一关机,一切归零。” 我点上烟,让他坐下,问道:“这种技术是不是很高端?” 他摇头:“不是,其实是比较低端的技术。很多时候,使用在大学的多媒体教室和网吧里,这样的话,就没有那么多病毒和重装系统的困扰。” 我叹了口气,心说果然是滴水不漏。不过,就我三叔和这个常年生活在暗室中的人的这种状态,这些东西是怎么实现的?肯定得有一个懂技术的人来指导他们啊。 我不相信三叔是一个暗中修习了很多现代知识的人,肯定是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 我叹了口气,就问他道:“那你仔细检查了这两台电脑,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吗?有任何不同的地方吗?” 他挠了挠头,在我的边上坐下来,道:“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我道:“讲,讲出来我就给你加钱。” 他道:“我在电脑城修电脑很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电脑,说三叔您在古董行算是数一数二,那我相信,但是您也得信我,我修这么多年电脑,任何电脑到我手里,我都能看出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平时有什么习惯。甚至是胖是瘦,性格如何,平时爱在电脑上玩什么,我都能看出来。” 我给他点上烟,看这小子说话的时候,眼中放光,满是自豪,就觉得好玩。 他看我给他点烟,立即受到了鼓励,道:“您可能不信,我举个例子,玩游戏的和文字工作者,所用的电脑绝对不同,包括键盘的磨损情况,都有很大的区别。我可以根据键盘的磨损来判断。” 我点头,让他继续,他道:“这台电脑是七年前的流行款,也就是说,这台电脑基本上已经使用了七年了,在现在这个时代,这个使用时间已经算是很长了。但是我检查了所有的部件,我发现一个非常离奇的地方。”他顿了顿,“这台电脑基本上所有的部件都没有磨损。” 我皱起眉头,意识到他说的东西确实可能很有价值。 “我们知道,人如果使用键盘,手指上的油脂一定会沾在键盘上形成一层薄膜,然后会有灰尘附着在上面形成污垢。一台用了七年的电脑,无论有多么爱干净,这种污垢是不可避免的。” “你直接说你的意思。” “键盘太干净了,鼠标的滚轮太干净了,这种干净不是擦拭之后的干净。要知道鼠标是非常难以清洁的。这种干净到什么程度了呢?如果这台电脑刚刚从库房里拿出来不久也不过如此。但是,根据这台电脑放在你桌子上的印子和外壳氧化变黄的程度来看,确实就是在外面摆了很长时间了,所以结论几乎只有一个。”他道,“这两台电脑很少被人使用,几乎是没有被人使用过。” 我摸着下巴,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拍了拍他,心说:我靠,原来是这么回事。 三叔在这七年里,如果经常使用电脑和暗室里的人交流,绝对不会是这种情况。但是,电脑绝对是放在这里的,我每次来都能看到。如果这台电脑不常用,但又放在这里,同时还兼顾着和暗室里的人沟通的任务…… 这是一个矛盾,证据相佐…… “这是个陷阱,***。”我把烟头掐掉,在心里狂骂自己。 这是一个试探机制,当暗室里的人察觉到这里有某些不对劲的时候,他使用了这台电脑发送消息,如果是真的三叔,也许会回复约定的暗号。 但是,我的思维没有那么深入,没考虑那么多,所以一下就中招了。之后那么多的对话,我一直以为是我在试探他,现在看来,他那么滴水不漏地回答,反而是在试探我。 在所以的设局内,我处于完全的劣势。 由这种可怕的陷阱和设局能看出,之前这几股势力之间的斗智,已经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地步了。每个人都如履薄冰,每做一件事情都要穷尽推算之能。 “叔,您到底是想从这上面查到什么,您要方便的话告诉我,这样查我没有方向性。”他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我认可了他的说法,积极性顿时高涨。“吴邪那小子以前也总让我查东西,有目的就好查多了。” 我啧了一声,道:“我就给你讲一个故事。” 于是,我把在这房子里发生的事情,编成了一个暧昧的故事,对他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他觉得很好玩:“这简直就是二战时候的谍战戏码。” “我就想找到这个人,这人一定是一个关键。” “但是说不通。”他道,“叔,您刚才说的这个故事,是说不通的。” 第二十章电脑陷阱 “为什么?”我略微有些诧异。他道:“他如果要试探您,根本不需要使用那么复杂的设备,只要往您的手机上发一条信息,看您回复的是不是约定的信息就可以了。这些电脑什么的,都是多余的。” 我想了想,有道理,就道:“你似乎是有什么想法?” 他道:“这肯定不是陷阱,这两台电脑一定是又用处的,那个人也确实一直是住在这栋房子的下面。否则您下去也不会看到那些被子。” “那你不说,这两台电脑基本上没有人使用过吗?”我道,“你怎么理解其中的矛盾?” “矛盾的归矛盾,凯撒的归凯撒。”他道,“很简单啊,这个人是住在下面的,但是,他和您的沟通,并不是依靠这台电脑,这台电脑,是一个陷阱,但是下面这间地下室不是。” 我抽了口烟:“那他们是依靠什么东西来沟通的呢?” 这上面所有的对话,地下室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但是我能肯定,下面的人说话,哪里都听不到。 “也许不需要沟通呢?”他道,“也许并不是藏匿,而是监视呢?” 我只是想了一秒,忽然就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前面的几个矛盾全都有眉目了。 三叔电脑里的改装,不是由他自己改装的,也许三叔根本不知道他家里的地下有这么一间屋子,也不知道他自己的电脑连通着另外一台电脑,更不知道自己所有说的话,都能被人听到。 所有三叔的信息,那人全部可以截获。 这人是谁呢?就好比是住在三叔肚子里的蛔虫。 我把我同学给打发走,答应三天内付款,让他继续琢磨,有什么新的想法立即告诉我。 之后,我就坐在院子的杂物之中,坐在三叔喝茶的台子之后,靠在椅子上打了个电话。我打给了二叔,我问他:“三叔的这间房子是什么时候造的?” 二叔沉吟了一下,没有回答,忽然问我道:“你在哪里?” 我搪塞的说了一个地方,二叔还是沉吟,显然并不是特别相信。 他的语气有些怪,我听着总觉得出事了,但是此时我也不想多了解,只是追问。二叔便告诉我:“那房子的地基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打的,之后重修过几次就不知道了。最初只有一小间平房,后来老三赚的钱多了,慢慢扩建起来。时间最长的一次扩建是在一九八八年,那段时间他几乎都住在我家里。” 二叔说完这个之后,忽然抛了一句:“你最近别折腾了,好好呆在杭州。”说完立即就挂了电话。 我听着总觉得二叔正在忙着什么事,挂了电话之后,我想了想,就给自己的老爹打了电话。 我靠在那里一边抽烟,一边和我老爹唠家常,我没有想特定的问题,就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同时思考一些对我自己的推理有帮助的小细节。 我这几年少有的和老爹聊天聊的那么开心,我老爹都蒙了,聊到一半的时候,就小心翼翼地暗示我:“小邪,是不是失恋了啊,有什么伤心的和爸爸说啊。” 我嘿嘿一笑,心说我老爹心思还挺敏感的,还能听出我心里有事。但是我太了解我老爹了,就算把事情全部告诉他,也于事无补。 从和老爹的聊天里,我把我们吴家从长沙道杭州的整个过程,全都套了出来。听完之后,我发现这简直就是一部连续剧。特别是我爷爷和霍仙姑还有我奶奶的故事,在那个历史背景下听来,简直就是一部特别好的故事片。 我爷爷成名实在长沙,他成名的时候非常年轻,他是第一个训练用狗闻土的土夫子。一条训练成熟的狗,探穴的效率是人的十倍,而且狗能敏锐的闻出各种火油类机关,甚至能闻出粽子是否尸变。 从我爷爷训练出第一只狗开始,他的财富积累极其的快。没出几年,他可能已经是整个长沙城几个第一:知道古墓位置的数量第一,没有出手的冥器数量第一,等等。包括练张大佛爷的手下,都会来问我爷爷要位置。 当时,霍家、齐家、解家虽然都已经小有名气,但霍家因为内乱特别严重,后来被迫慢慢的把精力放在了经营上,谁也不去下地(下地很容易损兵折将),而齐家一直是以经营见长,不温不火,解九爷刚刚从日本回来,我爷爷在这几年里的积累,甚至超过了齐家几代人的积累。 我爷爷当时说起这一段经历,颇为得意,一直道:“科技创新才是第一生产力,特别是在倒斗这种传统行业内,一点点创新就能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爷爷在长沙的的确确风光了一些时候,那个时候他年轻而且传奇,但是又丝毫没有架子,挥金如土,却又和蔼可亲,这种人肯定会有无数的朋友前来结交,无数的朋友对他充满了仰慕。他和霍仙姑的感情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当时霍仙姑年纪还比他大,喜欢他简直喜欢的要死。 之后遇到了以前说过的长沙大案,裘德考出卖了所有人,我爷爷家财散尽,在古墓里躲了一段时间,之后逃到了杭州。解九爷当时已经起来了,虽然财富没有我爷爷那么雄厚,但是因为家族底子在,人脉广,善于经营,于是解家就成了老九门中政商关系经营的最好的一家。正是通过解九爷的保护,我爷爷才碰到了我的奶奶。 当时应该是我爷爷在解九爷的介绍下,先住到了我奶奶家(我奶奶和解家是外戚关系),我奶奶负责照顾我爷爷,当时江南小家碧玉和湖南的女盗墓贼气质完全不同,我爷爷当时应该是劈腿了。在没有和霍仙姑交代的情况下,直接完败给了我奶奶。当然,当时我奶奶也不知情。 当时全国的形式一片兵荒马乱,就连书信都不通,这事情就这么慢慢熬过去了。大概是两年后。霍仙姑来杭州的时候,我爷爷已经和我奶奶成亲了,我奶奶已经怀了我老爹。当时霍仙姑也没有见我爷爷,只是很客气的再房里和我奶奶聊了一个时辰的天就走了。 从此天各一方,大家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也知道对方过得如何,就是再不相见。 谁也不知道当天她们聊的是什么,只听下人说,她们聊得很开心。 我爷爷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肯定是满头的瀑布汗。我听了都不由的同情他。 大概是过了三年,我爷爷才把生意继续反推回长沙,之后基本就是两地来回住。每次去长沙,我奶奶必定陪同,我爷爷和霍仙姑再也没有死灰复燃的机会。再过一年,霍仙姑就嫁到北京去了。我爷爷说起来还感慨,在的时候,觉得可怕,走了,却也觉得惆怅。 我三叔应该是在十三岁时自己入行的,先是在长沙混下地,后来得了一些经验和钱,便到杭州来,买下了现在的这块地。当时还没有买这个概念,是通过关系拿的,盖了房子,便慢慢的把重点转换到了经营上。这个地方经过多次扩建,也越来越好。 二叔一直在做学问,大概是在七年前离开了茶楼,也不是为了赚钱,单纯就是为了和他的那些朋友有个聚会的地方。我从来没有见过我二叔身边有女人,他似乎是红花滴水不进。但也许是二叔心思特别缜密,他的破事谁也不知道。我老爹则很早就离家了,当时支边,从南方去了北方做地质勘探,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期才回来。 回来之后,他们结婚有了我,我老娘是个强势户,杭州本地官宦家的姑娘,后来有段时间天天和我爸闹离婚,差点把我烦死。 吴家在杭州的整个过程到此就很明确很清晰了。现在得问题是,这栋楼底下的房间,到底是怎么来的?是在修建之前就挖好的,还是在重建的时候完成的? 如果三叔本身不知道这间密室的存在,那这间密室一定是偷偷完成的,所以不可能是当初修建时就设计的,很可能是之后某此重建时挖掘的。 我是学建筑的,我知道挖地下室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出去走了几步,以步伐来丈量,很快我发现,事情没有我想的那么复杂。 这个地下室的确切位置并不是在三叔房子的底下,而是在和隔壁屋子交接的墙壁下。 我看了看隔壁的楼,我从来没有注意过它。这里的农民房很密集,每次来三叔这里,我总是直接上二楼看货,也不会待得太久,隔壁是谁,我真的是不晓得。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浑浑噩噩的走到了隔壁的大门口,鬼使神差的敲门。 那是铁皮门,特别熟悉并且特别解释的那种农民房专用防盗门。敲了几下,我发现门上有一张已经剥落的差不多的纸条,上面写着“有房出租”,下面是电话号码。 没有人来开门,我敲了半天,毫无反应。我拿出手机,拨通了这个号码。声音响了三四下,没有人接。我看了看四周无人,便找了个地方一下翻上了墙,看来这都是这两年“下地”锻炼出来得结果。落地之后,我就发现这个房子应该是没人住的,院子内一片萧条,全都是落叶。我正奇怪这些落叶是哪儿来的,就又见几片飘了下来。我一抬头就看到,这间屋子的房顶上种着一些植物,植物长久没有人打理,都枯死了,叶子是从上头飘落下来的。 我用办法丈量这个院子,发现如果有人要从这边挖一个通道到三叔的楼下,确实可行。但是我必须知道是什么时候挖的。 我走向楼的门脸,这里还有一道门禁,那是一扇打的包铜门。这家没什么品味,黄铜的大门看上去金光灿灿的,很气派,所以很多农村的土老板都喜欢这样的门。这门虽然看上去很俗气,但是保险的性能确实极好,我估计用普通的小炸药都炸不开,而且这种门一般都有六七个门闩,要翘起来实在是费劲。 如何才能进去?我想了想,看到二楼也是铁栏杆森严,所有的窗户被包的死死地,好像专门来防备一大帮人入室盗窃一样。就在我准备打电话找人来帮忙的时候,忽然我的电话响了,我一看,是我刚才拨打的那个电话拨回来了。 我接了起来,里面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问我干吗,我说我要租房子,他道:“房子早租出去了。” 我道:“不可能啊,房子一直没有人住。”对方到:“房子十九年前就租出去了,那张纸条可能一直没有撕掉。十九年来,房租每年都会准时打过来,所以我在外地也从来不过问。” 十九年前?我愣了一下,看了看这房子的格局,十九年前的房子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这房子肯定是翻修过,我就问他十九年间这房子是否有过修整。 对方说不知道,他也没法管,反正钱每年都有一个递增比例,说完他就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道:“也没什么事情,只是想租房子。”说着我灵机一动,就问他,“你能不能把这个人的联系方式给我,我想他做个二房东,租两间房子给我。” 对方还挺热情的,说稍等,很快就把电话报了过来,说他自己也很久没联系了,如果有什么问题,就继续打电话去找他。 我听得心中暖暖的,心说世界上毕竟还是有温暖的。于是,我拨通了他给我的电话号码。响了几声没人接,我放下电话看是否拨错了号码,忽然,我看到我的手机屏幕上跳出了一个名字,这个号码竟然在我的手机号码簿里! 看着这个名字,我立即把电话按掉了,心说***,不可能吧。 第二十一章爷爷辈的往事 手机上跳出来的名字,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在我手机上出现过了。看到的那一刹那,我的想法是,无论是谁的名字从我的手机上跳出来,我都不会惊讶。但是唯独这个人,我是无比惊讶。 其实,也不是一个名字,而是一个称呼。 “爷爷”! 手机上显示出的名字,是我爷爷去世之前使用的号码。他入葬之后就没有人打过了。没有想到,竟然现在都没有停机。 我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心说***,看来真的非常接近核心了。我的方向对了,但是我还是弄不懂,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 我想了想,继续拨出这个号码,把手机放到耳朵边。我不知道自己能听到什么,但是我其实挺期待的,无论是什么声音,我都非常期待。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 我放下手机,爷爷的手机肯定已经没电了,可能里面还有一钱,因为吴老狗最后的日子过得相当富裕。我三叔给爷爷充电话卡,可能一充就是够用几年的钱,所以没有停机。但是,那部手机,肯定没有人充电了。 我奶奶不是一个为情所累的人,她活得非常聪明,对我爷爷的去世她并不是太伤心,我现在也不想去打扰她。 这套房子是爷爷租的,而且一租就是十九年。 我已经不想去细琢磨其中的可能性。我再次拨了那个房东的电话,告诉他,我联系上了二房东,我会给二房东的账上和房东的账上每个月各打五百块钱。二房东让我直接找房东打一张他以前的打款明给中介。 房东很热心,大概知道自己每个月又能多收五百块钱,很快就把他的账户清单打给了我。我点上烟,翻出了墙头,一边让手下找几个人会撬门的过来,一边就找银行的朋友,查询这个账户的款项打款人。 一开始朋友在电话里很为难,我说会给他点好处费,并且告诉他只需要这个打款人的账号他才同意。很快账号发了过来,我在自导存款机上输入这个账号,很快这个账号对应的名字跳了出来。 我对着自动存款机愣了半天。 是我爷爷的名字。 可能是爷爷采用了自动划账的方式。 我回到街上,在过人行道的时候差点被卡车撞到。我已顾不得这些,浑浑噩噩地来到一家咖啡厅,找地方坐下来,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思考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个地下室,是爷爷挖的? 爷爷租了边上的房子,挖了一个地下室,然后监视自己的儿子? 爷爷没那么变态吧,在我印象中的爷爷,已经基本出世,活在自己的世界和回忆里。在晚年的时候,他的心中只有一杯茶,几条狗和一个牵着手顺着西湖边走走的老太婆。 不过,十九年,我想到了这个数字,十九年前的爷爷是什么样的? 我脑子里闪过很多零碎信息,我想到了二叔和我说的一些有暧昧的话,暗示他们并不是不知道三叔是假的。 十几年前,当年似乎正好是假三叔从西沙回到杭州的时间。他回来之后,二叔和我爷爷很快发现了不对劲,但是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当时所有人对于“它”还是相当的忌讳,特别是爷爷,肯定会想到和他有关,为了不打草惊蛇,爷爷在这里挖了这么一个地窖,用来监视这个假三叔。 有可能,很有可能。 那为什么会有一个人常年住在地窖之中呢?难道当时爷爷他们找了一个人监视三叔,这个人常年待在地窖之中,到现在都没下班? 那他妈的这真是世界上最苦逼的工作了,上班地点居然是在下水道里,而且还没有假期。如果是十九年前修的密室,那就是在这里暗无天日地待了十九年,比在小煤窑还苦。 另外,还有一个不可能说通的问题。十九年,以爷爷、二叔的魄力,十九年的监视,什么都没有改变吗?十九年,都可以改变一个王朝了,为什么到了现在还是在监视?或者说,爷爷和二叔应该很快就会发现问题的所在。从二叔给我的暗示里,也有这一层意思,他们知道三叔就是解连环,那为什么他们卜采取任何措施? 难道,这么监视着,他们监视出感情了?还是说,二叔和爷爷还有自己的计划?那又是什么计划呢? 我想来想去都想不通,快扛不住了。我意识到,哪怕二叔再难搞,再精明,我也必须得向他摊牌了。我真的必须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回到三叔那儿,我躺在沙发上瞎琢磨。 在我以往的认识中,算计二叔基本就等于找死。二叔识破一个局是不需要中间过程的,他看看表情和大概的说辞,立即就能知道对方背地里搞的花样。而且,他最喜欢的就是顺着你设的局走。有一次我们去老家,三叔为了私吞一个祖上留下来的东西做了个局,二叔一直假装自己在局里,其实一路上各种安排,以局破局,借着三叔的局破掉了另外一个族人更大的局。当三叔以为自己终于赢了一次的时候,二叔几句话摘走了所有的胜利果实。 我在想二叔会不会把所有的事情全部说给我听,他说给我听的前提是什么? 我实在想不出来,二叔软硬不吃,我能逼他就范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以性命相逼。 但是,二叔是非常精明的人。他知道我是那种绝对不可能以命相搏的人,我觉得他最有可能的是在那里喝茶,丝毫不理会我。我总不能真的自己把自己弄死。 我必须做成一种让他明白,他不告诉我,我真的会死的这种境地,也就是说,我必须把事情做得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 难道要假装被绑架吗?我心说,如果我切掉自己的手指,给二叔寄过去,二叔会不会就范? 我觉得会就范。但是,我觉得二叔不会立即就范,一根手指肯定是不够的,二叔的神经起码能坚持到三根。 来到了厨房,我看着自己的左手,拿起了菜刀,选了其中三根似乎不太能用得到的,比画了一下,忽然觉得人生特别美好,自己何必呢? 的人逃出去了,二叔肯定立即就会知道。那二叔会不会有什么应急的措施启动呢?等一下会不会前一颗定向导弹飞过来,把我炸上天去? 时间已经过了很久,我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他妈奇怪了,如果没有任何的应急措施,这种监视又有什么用呢? 我觉得所有的方向,在这件事情上似乎都能说得通,但我缺少一把钥匙,唯一的一把钥匙。以前的我,离真相太远了,只能看到很多成直线的线索。它们之互相矛盾。可是,这一次我离真相太近了。所以我看到的是无数的可能性。相比之下,绝对不可能和无数的可能性,我现在发现还是前者更加仁慈些。 算计二叔。 我又拿起菜刀,把自己的手按在砧板上,好像这是我唯一的办法了,虽然有点蠢,但是,我好像走投无路了。 一股决绝和森然的情感从我心底涌了起来,此时我意识到自己快疯了,我的心魔已经到了无法抑制的地步了。 救救我!我自言自语了一句,刚想一刀狠狠地劈下去,就在这一瞬间,我放在一旁的手机一下响了。 我吓了一跳,瞬间,所有的锐气都泄了。人几乎虚脱了一样。 拿起手机,我顿了顿,发现是个陌生的号码,接起来就问是谁。对方道:“把刀放下,看窗外。” 我一听这声音,就反应过来是我在地窖里听到的那人的声音,立即往窗外看去。就看到远处一栋农民房里,有一道手电光闪了闪。 我正纳闷,就听到电话里的人叹了一口气:“我把手电放在这里,你想知道的事情,我留在了手电边上。你看完之后,就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第二十二章鬼蜮 我一路跟着手电光来到了那栋农民房下面,敲门进去,发现门没有锁。一路往上,所有的门禁都是打开着的,整栋楼似乎都是空。我来到了那个房间,那是一个什么摆设都没有的空房间。一扇窗子大开着,手电就放在窗沿上。 透过窗子,就直接看到三叔那楼的阳台的厨房,我看到了一架望远镜,家在窗边上。 我看了一眼,发现望远镜正对着三叔家的厨房。 手电下面压着一张纸条,我一下子展开,发现那竟然是一封信,信的第一句话特别奇怪。 “看一看四周,你所在的地方,是一片鬼蜮。” 我拿着信,看了看四周,一开始我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看了一圈我就明白了,一股强烈的寒意扑面而来,从窗口吹进来的凉风似乎一下子降低了这个空间里的温度。 我从这个窗口看去,整片区域,连同所有的农民房,全都没有亮灯,四周一片漆黑。 只有三叔那栋房子有灯光。 我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九点多,正常的话不可能是这样的情况。我立即低头继续看信。 信上面写着:从十九年前开始,你爷爷或买下或租下了这里所有的房子。每栋房子都有专人定期打扫,但不做任何使用。十九年之后,你三叔住的那栋房子的四周,几乎全都空了。夜晚没有任何灯光,就如同一片鬼蜮一般。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片区域的地下,埋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并不是古来有之的。这下面埋的是一个撒手锏,是一次巨大博弈之后的一件遗留品。 我屏住呼吸,着这个黑暗的房间里,找了一个角落蹲了下来,用手电照明,慢慢地把这封信看完。 这封信中的很多信息都需要和前面的很多信息互联,其中一些信息已经表述过,这里在表述会非常麻烦。我只是陈述几个最重要的部分。这几部分一出来,整件事情就全部联系上了。 这封信里,非常明确地说了一件事情,就是当年有一队人,将几十盒奇怪的东西,送到了我爷爷的手上,我爷爷将其放在一个棺材内,埋在我现在所在的这片区域之下。这几十盒东西,一想就知道,是当年那支掉包的考古队从张家鼓楼里面带出来的东西。记得盘马说过,当年考古队离开的时候,带走了很多箱子。 找了一个地方藏了起来?难道,***那具尸体就藏在这里,在我眼前这片区域里? 这果然是撒手锏,这具尸体太重要了,这具尸体的出现,会毁掉”它“的一切依存。 信的内容不长,我将全文附录下来,里面有很多叙述比较杂乱,但是,只要是对这件事情有一定了解的人,看完这封信之后,必然会完全理解,并发现心中所包含的巨大信息量。 吴邪: 看一看四周,你所在的地方,是一片鬼蜮。 从十九年前开始,你爷爷或买下或租下了这里所有的房子。每栋房子都有专人定期打扫,但不做任何使用。十九年之后,你三叔住的那栋房子的四周,几乎全都空了。夜晚没有任何灯光,就如同一片鬼蜮一般。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片区域的地下,埋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并不是古来有这的,这下面埋的是一个撒手锏,是一次巨大博弈智斗的一件遗留品。 在很久以前,有一只由收编的盗墓贼组成的考古队,准备将一具装载着尸体的棺材,送入一个古墓,在这个古墓中,尸体会发生一种匪夷所思的变化。这种变化,对于尸体所在的这个组织十分重要。 然而,这群盗墓贼中有人预见到了将尸体送入古墓之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后果,其中有几个盗墓贼,为了阻止这种后果,背叛了其他人。他们杀死了同伙,假扮成了他们的样子,将那具尸体隐藏了起来。 这具尸体,现在就再你面前锁看到的这片鬼蜮之中,你千万不要试图去寻找它。这这片区域之内,只要是触及核心秘密的人,要么成为我们中的一员,要么,就会被无情地抹杀掉。 就算你是这个计划的最初参与者的孙子也是一样。 我想,你也应该察觉到了,在你的经历中,有的人就算在再怎么无法继续撒谎的情况下,也一定会继续对你撒谎。应该有人和你说过了,有些谎言是为了保护一个人,这就是核心的原因。 因为这个核心的秘密实在是太重要了,我们无法承担任何风险。 不过,我现在之所以给你写这一封信,是因为我们的时间到了。明天一过,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你也许要为为什么,我想说,我们终于熬到了,熬到那个组织最后一个领导者的死亡,那个组织终于完全消失了。就再明天,那个组织将成为一粒永远不能被揭露的历史尘埃,谁也不知道它曾经存在过,谁也不知道它曾经有多强大。 你不用去思索时间到了的意义,我可以很直白地告诉你:这具尸体,只要过了这个时间,对于一切就都没有任何作用了,这便是时间到了的含义。一直以来,这具尸体是一个巨大的秘密,他们一直害怕我们把这具尸体以及背后所有的荒唐计划暴露出来。依靠这具尸体,在任何情况下他们都不敢对我们进行最大力量的捕杀。 不过,现在我们也不打算将它公之于世。我们的威胁消失了,那么威胁的证据,虽然还是可以消灭很多东西,但我们也不想引火烧身了。 明天就是这个时间点了,明天的九点四十五分,我们就会毁掉那具棺材和所有相关的东西,离开这里。 整个宿命彻底地终结了。 你不要在为这宿命的终结,做任何牺牲和猜测,事实就在这里。你要感谢你上一辈对你的保护和之后做的所有一切。那些隐瞒、欺骗、设计,让整件事情终于可以在你这一代人完结。因为,原本你是很可能要接替我们,继续和命运对抗的。但是,现在终于不需要了。 我想你应该非常想知道,我到底是谁?我在很久之前就用一种最决绝的方法隐去了我的身份,只有你爷爷和你三叔知道我的存在。快二十年了,如今我终于可以离开,希望我之后的人生,可以忘掉这一切。 我之所以破例放你一条生路,也是因为我们之间不寻常的关系。但是,这是我唯一一次犹豫了,不会发生第二次。 你爷爷和我父亲,当时是最早两个对于所有事情萌生退意的人,但是他们各自走的路线不同---你爷爷一直想等待,希望通过时间,将一切都洗去;而我父亲则知道,只要那件事情的可能性存在,我们所有的宿命就都不会终结。 所以,我父亲便展开了自己的计划。我们掉包了那只考古队,藏起了棺材。但是,我们逃亡是,却在杭州遇到了最大的围剿,走投无路之下,我们只能求助于你爷爷。 你爷爷给了我们最大的帮助。而在之后的岁月里,吴三省也帮了我们很多。你们吴家虽然一开始并没有参与,但是没有你们,这个计划不能在当年最可怕的岁月里坚持下来,这也是我这次手下留情的另一个原因。 吴邪,我听吴三省提过很多次关于你的事情。我看到你的时候很惊讶,你竟然会陷入这么深。幸好,你知道现在才发现了我的存在,也幸好,你单纯地相信了你三叔的各种谎言。 你三叔第一次带你进入古墓时,已经是再准备当他自己无力承担的时候,由谁来替代他的位置----他选择了你。 你也许不知道,你从小练习的所有技巧,包括你的笔迹,还有你三叔给你讲的各种故事,都包含了什么秘密。你用来练字的所有字帖,全部都是来自一个叫做齐羽的人的笔迹。从小你三叔和你说了很多很多故事,里面无数次地暗示着这个人的名字。这都是为了在所有的计划中,让所有人误会,你就是齐羽。你不知道,从七星鲁王宫的那次探险开始,你的出现,让无数暗中调查这件事情的人摸不着头脑,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他们调查你的笔记就会发现,你很可能就是当年失踪的齐羽。你是一个巨大的烟雾弹,帮我们消耗了敌人无数的精力。 后来你开始调查了,万幸的是你只是发现了一丝蛛丝马迹,并没有深入思考。但是你肯定会头疼吧,你应该不止一次怀疑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的不解,但,不该让人知晓的,我就不会让人知晓。 你不要在伤害自己了,因为一切已经没有意义了,没有人会为了你的安危而暴露这个秘密。相比于这个秘密来说,你太微不足道了。这封信,其实本身已经没有意义了,一切都无法改变。当一切结束之后,我会找一个适当的时机,把一切都告诉你。你不要试图去寻找那具棺材,揭下你可笑的面具,回到你自己的家里,忘记这一切,等待我将这真相送给你的那一刻吧…… 我看了看手表,离第二天的九点四十五分还有差不多十二个小时,看样子,这个人应该现在就在这片鬼蜮之中。 看完之后,我靠在墙壁上琢磨。这封信写得十分简短,但是,它是唯一一封真真正正把事情将清楚地信件。我看完就明白了这封信说的东西都是真的,并且我总觉得写信的人似乎与我有特别的关系。 这封信的行文非常稳定,显然写这封信的时候,他的心态没有任何波澜变化,这一定是一个极其冷静的人,冷静到,就算明天一切宿命完结,他都不会有任何起伏。 这这里,我能看到三叔的楼房。如果真如信上所说的那样,在这个时候,如果我是他,一定是坐立不安,无比忐忑。而他还可以在这个地方监视我,甚至冷静地写好这封信。 如今我应该如何? 如果是小说的桥段,此时我应该奋发图强,一直到明天九点四十五分,我还是有大量的时间可以去折腾,可以一个个窖井地去翻找,一个个地窖地去挖掘。 但是我实在动不了了,这几年的疲惫似乎一下涌了上来。 他说回给我一个答案,那么我就等待这个答案吧,我现在什么都不做,至少也还有一线希望。就算从此再没有任何提示,我还是可以等下去,等到自己对此完全没有任何兴趣为止。 我靠在墙角,拿着那封信,一直等待着,似乎在中途睡着过两次。五点时,天就蒙蒙亮了,我困的不行,终于完全睡着了,一直到警笛的声音把我吵醒。 我爬了起来,看了看手表,十点多了。我赶紧出了那间空房,爬上顶楼,四处眺望,就看到这片区域之内,有十几处着火点,正在冒着浓浓的黑烟。 消防车试图进来,但是所有的街道都被违章建筑堵得很不通畅。我在房顶上坐下来,点上烟,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第二十三章归零 之后的几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情。 我的生活慢慢恢复了正常,我用三叔的身份告诉底下的人,我要去其他地方考察很长一段时间,需要把铺子的生意交代给自己的侄子打理。 小花的人从长沙过来,在一个宾馆里给我除去了面具。 当我再一次看到自己的脸的时候,我顿时痛哭流涕,我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脆弱,那种感觉,好像是卸下了无数的必须的坚强、必须的勇敢、必须的担当、必须的决绝、必须的血淋淋和残忍。我终于变回吴邪了。 我终于是那个可以退缩、可以软弱、可以嘻嘻哈哈、可以出糗、可以天天半死的天真无邪了。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回别人“为什么”“不会吧”,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骂别人:“***,你不知道,那我问谁去?” 我哭了很长时间,失而复得或者是情绪崩溃?什么都不为,只是止不住地流眼泪,我抱着那个姑娘,她拍着我的后背,什么也没有说。我放开她的时候,发现她的眼眶里也闪着泪花。她说从来没有见到一个人,哭得如此悲伤。 晚上我喝了很多酒。我在桌子上摆了很多杯子,孤魂野鬼都来助兴吧,我希望里面有我熟悉的人,能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从而由衷地感到欣慰。 然而,脸上的面具脱掉了,人心上的面具却很难脱掉。之后的几天,我还是经常会突然以三叔的口气说话,会突然在睡眠中惊醒,觉得自己露陷并前功尽弃了,甚至在照镜子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好在,我这种错觉,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慢慢地淡化了。 我至少还是一个非常能适应环境的人,胖子说得没错。 休息完之后,我回到了自己的铺子,王盟看到我的时候,露出了陌生的表情,好久才意识到是我回来了。他胖了一些,又颓废了一些。我看了看架子上摆放的拓本,似乎是少了一些,看来,再没有生意,也总有一两单上天恩赐的。 我躺到了里屋的躺椅上,看着四周熟悉而又陌生的环境,又开始过那种做白日梦一样的生活。但是,很快我就发现不可能了,三叔那边繁重的业务,让我不得不勤奋起来。 王盟在那天晚上第一次向我提了辞职,我给他涨了工资,他才答应继续干下去。 即使是最稳定最单纯的人心,也总是在慢慢发生着变化,当然,这种变化是正向的,而错误更多的是在我这一边。 其实在之前,我很想把他炒掉,但是如今,我只希望有更多的东西,能让我感到自己的真实存在,尽量不要去做任何改变。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心态,不过在网络上,很多人把这种想法称为:你老了。 用吴邪的身份去接管三叔的生意还有一些困难。在一些问题上,我得到了二叔的帮忙。经营管理上总是磕磕绊绊,但是我已经完全不害怕了。因为,就算现在手上的所有东西都失去,我也不在乎了。人一旦有了这种心态,反而能更加冷静客观地判断哪些重要的东西。 在这段时间里,我也得到了一些小花的信息。这一切对于他来说,并不算太困难,只是有一些艰难。 他的伤势很严重,回去之后在协和待了一段时间,便转去美国进行治疗,大概两个月后才从美国回来。回国后没几天,我接到了一封他的邮件,在邮件里他和我说了他的大概情况。 霍老太太的葬礼,他并没有参加。霍家按照霍老太太的指示,由秀秀接班,秀秀以个人的力量,很难平衡家族里的各种纠纷。小花断掉了和霍家的所有生意,勉强压住了局面。各路的牛鬼蛇神肯定还有各种表演,指示霍老太太的那封家书,决定了一切都只能在水面下进行了。 以后的日子相当地难走,但是小花说比起他小时候,已经是很好的局面了。他让我不用担心。 我在杭州代表了吴家,也表明了态度。我知道有小花在,秀秀一定可以走下去,并且可以走得很安稳,而需要我的地方,我也一定会帮忙。虽然未来一定有着大量的磕磕绊绊,但是现在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在回来后大概三个月的时候,我为潘子举行了一场很小的葬礼,做了一个小小的追悼会。潘子的衣冠冢与大奎相距六个牌位,大奎墓前没有人扫墓,已经一片狼藉,我简单地清扫了一下。之后,便帮潘子去处理他生前没有来得及处理的一些琐事。 我进到潘子的出租屋的时候,看到桌子上有一碗已经腐烂霉变的面条。筷子就在边上,碗中的一叠霉豆腐已经完全变黑变干了。 显然,潘子离开之前,正在吃这碗面,他连收拾都来不及收拾就离开了,从此再也无法回来。 我总觉得,他是知道自己肯定回不来了,所以没有做任何处理。 我在桌子前坐了一会儿,开了两瓶啤酒,自己喝了一瓶,然后把这碗面倒了,把碗都洗干净。接着,我出门找到了潘子的房东,把拖欠的房租全补上了。 那房东还很好奇:“那哥们儿人呢?” 我想了想,就对他道:“回老家娶媳妇了。” 这是我认为的潘子最好的结局了,他本来有机会脱离这个圈子的,但是他选择了一条老路,虽然我不知道,他更喜欢哪种结局。以潘子来说,他说不定更喜欢现在的结局,但是,对于外人来说,他选择的还是错误的。 胖子一直待在巴乃。电话联系也不方便,我只能打给阿贵,问一下胖子的近况。阿贵说,胖子现在的生活很规律,白天做做农活,抖抖簸箕,晚上就做饭,看着月亮发呆。很多时候他和胖子一天也就只能说上两三句话。 我问胖子有什么情绪没有?还是像以前那样完全呆滞吗? 阿贵说看不出情绪,不过胖子干活儿很利索,话也不多,比以前好的是,有很多时候他能吐几句俏皮话了。 我告诉阿贵,如果胖子在那边缺钱的话,就直接和我说,我给他汇过去。 我觉得胖子会好起来的,胖子不是一个能把自己沉浸在抑郁之中的人,他知道云彩肯定也不希望看到胖老板变得不好玩了。胖子会慢慢地好起来,虽然,在在这一件事情上,他心中一定会流下无法愈合的伤疤。但是,胖子是一个好人,上天不会为难他太久。 王盟在我给他涨了工资之后,工作态度积极了很多,加上我也回到了铺子里,三叔那边的业务又会到铺子里向我汇报,很多人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以为他是我的亲信,对他马屁有加。他的人生价值似乎在慢慢显现了,精气神也好了很多。 看到他做事的态度很好,我慢慢地开始教他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他上手很快,后来也确实能帮上我不少忙了。虽然我并不指望他能成为像潘子一样的得力助手,但是,我慢慢地也开始觉得可以依靠他了。 老海,之后因为业务方面的事情同我联系了几次。老海的业务发展得很快,但是似乎是被某个有关部门盯上了,他在税务上一直不干净,加上古董买卖又一直是地的现金交易,所以他后来做事情十分谨慎。为了避免连累他,我们用了许多奇怪的招数。很多交易他都没有出面,直接是我和买家联系,然后把钱换成实物或者黄金带给他家的姑娘。 他家的那个姑娘,原本是我很喜欢的类型,俏皮的小黄蓉。不过,自从那次见完之后,我们真的就很少见面了,后来她也慢慢地长大成熟了,当初我对她的那种喜欢便渐渐淡化了。 有一次我出去散心的时候,路过英雄山。周末的时候人山人海,我在五花八门的铺子中找到了老海的铺子,可是,卷帘门紧锁。我知道他在里面,但是想到各种寒暄,就觉得太疲惫了,便转身离开了。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我们之间联系就更少了,不知道他后来是进去了,还是逃出国了。 第二十四章交代和流水账 裘德考从巴乃回来之后,又活了三个月,便驾鹤西归了。国际打捞公司股东重组,拍卖了一些资产,裘德考队伍里有一些和我有私交的人,在许多项目组撤销的时候,拿走了很多卷宗。当然,这些卷宗都寄到了我这里,但是都没有之前给我的那十二卷重要。虽然我在其中找到了很多细节去补充故事内容,但是整体拼凑出来的故事,并没有往前进。 我和其中几个人一起喝咖啡,他们告诉我,国际打捞公司的高层还会继续寻找更多的可能性,他们的资金还是很充足的。几个可能接班的大佬拜托他们给我带话,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想继续和我们合作,条件会比裘德考在的时候更丰厚。 我做了一个****的手势,让他们帮我把意思传达回去。 哑姐在半年后结婚了,新郎是一个很不起眼的男人,有一点秃顶,人道中年了,似乎也没有多少钱。很多人说他并不是真的喜欢哑姐,而是贪图哑姐的钱和地位。我参加了婚礼,这个男人名字好像叫做阿邦,严重全是狡狯之色,但是很殷勤,不停地给大家敬酒,递烟。而哑姐,一直面无表情,看着我身边空着的那个座位。 很多男人,并不是因为这样那样而被人记住,他被人记住,是因为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据说哑姐和这个男人好上,是因为这个男人是酒行里送酒的,送的次数多了,每次看到女主顾喝得烂醉,就顺手照顾一下,这才发生了关系。 皮包的伤好了之后,洗心革面,去参加了自考,专业好像是国际贸易。但是专业课考试科科挂,用他自己的话说,以自己的文化水平很多时候连题目都没法读通,更别说该怎么答了。英语的话,连二十六个字母他都认不全。 最后他还是回了这一行,但是绝对不做大买卖了。他的搭档说,他现在的口头禅就是“有钱赚没命花,不如回家去卖豆腐花”。皮包变成而来他们那一批人中手艺最好,但胆子最小的人。我觉得,他很快就会变成一代枭雄的,至少会相当的富有。 还要说到秀秀,我觉得秀秀应该是喜欢小花的,毕竟他们是真正一起长大、一起承担过事情的人,但是那种喜欢,未必就是我认为的那种喜欢,因为他们两个对于对方太熟悉了,很多应该有的情愫,还未产生便成了另一种更深的东西。 秀秀没有再和我联系,也许是被我伤了心,也许是事情最后出现的惨状和我那时候做出的决定,让她无法再面对我。 此时我的内心,已经修炼的足够好,她这种逃避对于我来说,似乎是无关紧要的。 最后要说的,就是闷油瓶了。 有些人说,我最担心的就是他,因为他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他是一个为了目的而一直往前走的人,就算他走的道路上树立着无数的倒刺,他也会一直往前走,一路不管任何伤害,知道他所有的肉被倒刺刮掉或者他活着到达目的地。 其实,对于我们这两辈人来说,前一辈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一个大概轮廓了,唯独对于他,他的目的,我真的是完全不知道。 所有人的目的,我都可以清晰的列出来。但是闷油瓶,他似乎一直是一个很被动的傀儡,他在所有的事情中,似乎都是为了别人的目的而行动的。 然而,从我和闷油瓶相处的经历来看,他是一个目的性非常明确的人,他每次进去一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目的。从他的职业失踪技能和一路上那种经常梦游的状态来看,他知道的一定比我们多得多。 很多次我都觉得,在他心里,我们的额目的都是可笑的,而他的目的才是核心。 当时他拒绝了所有人的再次陪伴,毅然独自走上了自己选择的道路。 “你们陪我走得够多了,接下来的道路,是最后的道路,你们谁也无法承受,希望你们不要再跟着我了。” ***,这叫什么事情,我们卷进了这么大的一个阴谋里面,我好不容易看清楚了状况,却发现闷油瓶心中根本不关心这些,他关心的是一件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 当时我是否应该抱着他的大腿狂哭“不要丢下我们”呢?以当时的情绪和状况,谁也没有力气这样做,我们就这么让他走了。 如今,这个被设计的阴谋似乎是结束了,我身边的大部分谜团都已经烟消云散。但是,围绕在他身边的谜团,一直都没有任何要散开的迹象。 而我和他分别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了任何消息。 各安天命,他一路向北,似乎是走向了自己的终点。从他离开时显露的表情老看,我们当时所有的惨状,对于他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 我还记得胖子说的那句话:如果你身边的亲人有一个去世了,而其他人都健在,你会觉得这一次的去世,是一次巨大的浩劫。而如果你身边的亲人,在一年内一个接一个的去世了,你会慢慢的麻木。而小哥离开时的眼神,似乎就是后者。在很长的岁月里,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以各种方式,你发现任何人都无法在你身边留下来,这个时候,对于死亡,你就会有另一种看法。 比麻木更深的一层,就是淡然,对于死亡的淡然。 时间缓缓过去,我一直在等待这那封信上所说的秘密被揭晓,但是一直没有任何东西寄给我。一开始我每天去收两次邮件,后来是一天一次,后来是三天一次,到最后是一周一次,却一直没有受到任何信息。 我想,再也不会有任何邮件寄给我了,我又一次受骗了,而所有的一切,似乎就应该这么了结了。 我不伤心,甚至也不纠结。到了后来,我甚至是希望那封邮件不要来了。每周去打开邮箱,然后默默关上,在西湖边看看风景,骂骂手下,这样的日子,似乎也挺好的。 事实上,那封邮件早就到了,但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摸一样的人,已经把那封邮件领走了,我是在很久之后才发现了这件事情。 一年之后的立秋,我骑着自行车绕着西湖骑了一圈锻炼身体,然后回到铺子里,一进门我就看到王盟的脸色有些奇怪。 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王盟已经是一个特别沉得住气得孩子。如今这表情,表示他今天碰到了他自己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 我问他怎么了,他指了指边上,我哦就看到,在铺子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他正在翻阅我们出售的一些滞销的拓本。 这个人的身形我相当熟悉,但是那一霎,我没有认出来,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卫衣,身边放着一直很大的背包。 “小哥。”他转过头的时候,我认出了他,“你……怎么……怎么回来了?” 他淡淡的看着我,很久,才说道:“我来和你道别,我的时间到了。” 第二十五章闷油瓶的道别 我和闷油瓶在楼外楼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天色很阴,阴沉的多云天气,乌云一片压抑,似乎很快就会下雨。 闷油瓶一如既往地沉默,好在我之前就已经很习惯他的这种漠然,自己一个人点完菜,就看到他默默地看着窗外。 我知道,如果我不开口说话,他的状态可能会持续到他离开为止,他绝对不会因为冷场而首先开口说话。 在西湖的冷风中吹了五六分钟,第一个菜上来的时候,我点上了香烟,问他道:“你的事情,完成了?” “嗯。”他点了点头。我意识到是真的,他的眼神中,之前那种执著的气场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更深的淡然。不同于他失去记忆的那个时候,这种更深的淡然,是一种极度的心灵安宁。“所有的一切都完成了?”我问他道。他转头看我:“结束了。”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又想去的地方吗?要不,在杭州住下来?我问道,心中默算自己的财产。最近杭州的房价涨得很快,这 穷光蛋如果想在杭州买房的话,肯定会问我借钱!他的钱也不知道都用到什么地方去了,从来没见过他兜里有大票子。***,我的钱跟本不够啊。要是他想我借钱买房,我还是先劝他租一段时间再说吧。 “我得回我自己应该去的地方了。”他道。 “你一个去哪里呢?远吗?”我回他,他拿起筷子,默默地夹了一口菜,点了点头。 “那你是来……”我很少这么正经地和他聊天,觉得特别尴尬,只得顺着他的话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我来和你道别的。”他道,“这一切完结了,我想了想我和这个世界的关系,似乎现在能找到的,只有你了。” “没事,你以后可以打电话给我,或者写信给我。打字你不会,写字总会吧?”我道,“现代社会,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特别远的距离。” 他没有反应,继续吃菜。 闷油瓶的动作很轻,似乎是轻得不需要使用任何力气,这其实是他手腕力量极大以及对于自己动作的把控力极端准确的原因。我之前和他一起吃饭的时候,总有各种人在四周,我没有太注意过他,现在看着,就觉得非常奇妙。 气氛再次很沉默,我开始无比怀念胖子,原来我从来都没有觉得冷场的原因是因为胖子默默地为气氛付出了那么多包袱,如今只有我们两个,我还真是毫无办法。 “说吧,你准备去哪里?我们经历了那么多,肯定是一辈子的 朋友,常联系就行了。”我继续道,“你有什么需要,也尽管跟我开 口。我虽然不算富裕,基本的的生活我还是可以支援你的。” “我要去长白山。”他说道。 “哦,那是很冷的地方啊。”我道,“江南多好,四季分明,气候湿润,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我只能去那里。”他说着就放下了筷子。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我们再没有进行像样的对话了。在安静中,我们默默地吃完东西,我已经没有任何的尴尬了。他放下筷子,看了看我,就对我道了句:“再见。” 说完,他站了起来,背起自己的包就往楼下走去。我有些讶异,在那里叫道:“咱们菜还没吃完呢。” 他已经下楼了,我闷闷地抽了几口烟,站起来靠在窗户旁,就看到他已经沿着孤山路远去了。 我坐下来,心说这是什么情况,他是没钱埋单怕尴尬吗?以前没钱的时候多了去啊,没见他这么见外过。品了一下刚才他说的那些话,我觉得有点奇怪,总觉得他的话语中,有一种特别莫名的感觉。 “我是来和你道别的。”“这一切完结了,我想了想我和这个世界的关系,似乎现在能找到的,只有你了。” 我忽然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想起他的一个称呼——职业失踪人员。 他以前要离开,要走,从来不会说一句,在巴乃和我们道别的时候,也没有说过任何话。道别这种事情在职业失踪人员身上,似乎是不太可能出现的,而且这次还是他千里迢迢,从其他地方赶到了我的面前,特意来和我道别。 这道别一定和他以往的离开是不一样的。 一种强烈的不祥感让我如坐针毡,他要离开的,是这个城市,和我这个朋友吗?不是!那他要离开的,难道是这个世界? “长白山?”我甩下我所有的现金,告诉服务员把找的钱送到隔壁的西泠印社去,然后抓起椅子上的衣服就去追。 我一路追到了北山路,跑得我浑身是汗,也没有追上他。北山路上只有无数空的士在路面上来回穿梭。 我又跑回自己的铺子里,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背起来就和王盟说:“我要出去一下。” 王盟立即脸色惨白,一下拉住了我。我问他干吗,他说:“老板,以往这样的情况,铺子里来一人,然后你匆匆忙忙要走,肯定都 得离开很久。你得交代一下。” 我心说没空交代了,就对他道:“来人找我就说我出去度假了,事情全部由你打理。如果有什么大件的买卖,不是特别保险的就不走了,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你真会回来吗?”王盟问道。 我问他:“为什么这么问?” 他道:“你不是说再也不乱走了吗?一般电视里,所有的高人,都是退隐江湖之后再次被人叫出去就必死的。老板你可要当心哦。” 我拍了拍他,心说,***,回来再收拾你这乌鸦嘴。我不再理会他,转身就跑了出去。 闷油瓶没有身份证,没法坐飞机,他肯定得坐汽车或者火车。火车是有班次的,我在出租车上,用手机查询了火车的时刻表,立马发现他不可能坐火车。去吉林方向的火车班次只有晚上很晚才有,看来他应该是坐长途汽车。 于是,我让出租车把我送到长途汽车站去。这样即使我在长途汽车站找不到他,也还有时间去火车站,他总不可能是走路去吧?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我的计划相当稳妥。 一路到了汽车站,不知道又是什么运输期的旺季,人山人海,我挤进人群,不停地找,好几次都感觉自己似乎是看到了,挤过去却发现不是。 接着我跑到上车的入口处,继续在附近寻找,但还是没有。我满头大汗,心说,难道是出租车司机极速飞车,我竟然超过他了,先 到达了这里?还是说,小哥确实没钱,他根本不是打车来的,而是走路?那他现在能走到延安路口都算是不错了。 挤了几圈之后,我发现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找到他,便去看汽车的发车时刻表,我这才发现没有去吉林方向的汽车,似乎是因为这条线路太远了。我的心一下就安定了下来,刚想说看来他只有火车这一线路可走了。恍惚间,我一下就看到,在外面停的一辆车里,他就坐在里面,车子已经开动了,从候车室的窗外开过去。 我咦了一声,心说什么情况,没有去吉林方向的车啊。我立即去问值班员,值班员说,这是一辆去北京的车。 我靠,我心说这是什么情况,不管什么车,只要是—个方向,先上了再说啊。这是闷油瓶的逻辑,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所有行为,和理智已经没关系了。 我追出站,汽车的出站口离候车室很远,等我到了,车子连尾灯都看不到了。我喘着气告诉自己必须冷静。***,我就不信,在这种城市里,我会输给一个生活能力九级伤残的人。 我打车重新回了铺子,王盟正兴高采烈地玩着“扫雷”。我—进 去,差点把他吓得从座位上摔下去。 “老板,你这一次这么快就回来了。” “少废话。”我把他从座位上踹下来,上网订了机票,然后迅速在网络上查了所有的行程,汽车到站的地方,时间,他可能继续走一程的途径。全部记录下来之后,一路狂奔去机场。 飞到北京之后,我比汽车的到达时间最起码早了五个小时。我在汽车站的出站口买了几个茶叶蛋吃着,等着闷油瓶的到来。我在想,我应该怎么去劝他? 打是根本打不过他的,跑也跑不过,如果他心意已决,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只不过是在这里浪费口舌。要么我就趁其不备,从背后偷袭他。我在边上找了一块板砖,掂量了一下,看了看旁边卖茶叶蛋的,他的身高和闷油瓶差不多,就比画了几下。 我的脑子里浮现出闷油瓶反身一脚把我直接踹到墙上去的画面。他的警觉性太高了,我觉得偷袭他的成功概率实在太低,而且,万一我成功了,一下把他拍死了,老子还得坐牢被枪毙。要是到下面去和他再见,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 用药? 我心里想,不知道现代的安眠药对他的体质是否也有作用。如果有用,我就先骗他去一个地方休息,然后说我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和他商量,希望他能帮我。之后,我在饮料里放人安眠药,等他昏迷过去,我就把他绑结实了,找小花要辆车,直接送回杭州。 我的脑子里又浮现出闷油瓶在听说我要找他商量事情的时候,毫无反应扭头就走的画面,我此时必然上去拖他,然后他又是反身一 脚,把我踹到墙壁上去。 我头疼欲裂,怎么想都无济于事,就算绑回杭州了,我也没有办法留住他,除非我做个铁笼子把他关起来,否则他说走就会走。如果把他关到精神病院去,也许还可能,但是他的身手太好,我觉得任何 地方都不可能困住他,到时候还会连累精神病院的医生护士。 想着想着我就心凉了,我发现怎么都不可能,我是不可能改变他的主意的。 但是,我还是要尽力一试。我还想到,闷油瓶是否只是去长白山下的那个村子里定居,每天看看雪山,抽抽老烟袋,准备在那个地方度过晚年呢? 无所谓,就算那样,我最多出个丑而已,没关系。 我收回思绪的时候,看到卖茶叶蛋的人正看着我手里的砖头,急急忙忙地收摊走人。也许是我刚才想的时候,表情非常奇怪。我赶紧把砖头甩掉,心中已经做了决定:这是最后一劝,如果我劝不了,也就不强求了。 然而,闷油瓶是永远不会让我如意的。我在汽车站一直等,等到凌晨那辆车到站,就发现车子上根本没有闷油瓶。 我看着所有人一个一个地下车,然后离开,在他们背后望了好久,最终确定没有闷油瓶。我立即上车,直接把司机揪住,问闷油瓶 去哪儿了。 折腾了老久,司机才意识到我在说什么。他和我说,闷油瓶中途在一个收费站下车了。我摇着司机脑袋,问他:“你确定是下车 了,而不是上厕所上太久落下了吗?”司机说闷油瓶自己和他说的,绝对错不了。 我问了那个收费站的位置,然后在附近找了一个网吧,把地图全部打开,自己查看。我就发现从那个收费站下去不远有个小镇,那里有能通往二道白河的车。 我打电话给了小花,让他直接给我安排了一辆车,所有的费用我出,直接就冲向二道白河。我心中感慨,这生活能力九级伤残的小 哥,我还真是小看了。显然,他对于到某些地方的捷径,脑子相当清晰,不管在古墓中还是在现代社会里都是一样。 路途上闲话不表,第二天天亮,我已经到达了二道白河。下车之后,我立即问了当地人黑车的下客点,赶到下客点的时候,正好看到闷油瓶背着行李朝一个方向走去。 我立即把他叫住了,他回头看到我,有轻微的诧异。但是,他竟然没有问我为什么跟来,而是继续转身一路往前走去。我只好立即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 第二十六章又到二道白河 秋天的二道白河十分冷,好在小花很温馨地给我准备了衣服。我裹着冲锋衣就跟到了他的身边,和他一起往前走。我问他:“你该不是想到这里来自杀吧?” 他看了我一眼,摇头,继续往前走。我道:“那你准备来这里长住?你为什么选这么寒冷的地方?” 他看着前方,过了很久才道:“不是这里,我要到那里去。” 我抬头,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了前面地平线上耸立的那连绵的雪山。 我在那一瞬间不得不停下脚步,愣了一会儿,才继续追上去:“你要进山?”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一路往前,直直地往雪山走去。 一路上闷油瓶没有说一句话,而且他也不打算停留。不管我是否能跟上他,他都一路往前走。 我一路不停地追问,都没有任何结果,好几次我都内火上涌,心说就这么算了,你丫想去死就去死吧。 我的判断是,闷油瓶本身就是为了死亡而去的,因为我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食物包裹。他一路往前,身上就只有那个背包。以我们上次进山的经验,这样的装备进山之后不到三天就会饿死,更不要说回城了。 我越走越觉得糟糕,很快就看到有拉人上山的小黑车。我一路上只好看到一个商店就买些东西,往我的包裹里硬塞。买那些干货不占多少空间,包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塑料袋子。 之后我们两个上了小面的,一路往山上开去。 这个时候,闷油瓶才看向我,对我道:“你不能跟着我去。” “如果我劝你别去,你会不去吗?”我问他。他摇头,我就火大了:“***,所以,如果你劝我别去,我也不会听的。所以你别多嘴了,我就要跟着。” 他看向我,又把脸转了过去,真的不说话了。 我们一路什么也没说,一直到了山中的一个旅游客栈。下来的时候,气温已经相当低了,他径直走入客栈,订了房间。我看也不看就跟了上去,此时我心里赌上气了。 闷油瓶还是一句话都没有,等到房间里躺下来,我就开始后悔了。 以我们现在的情况进山,之前闷油瓶准备的装备是正确的,而我的装备太简陋了,必死无疑。恐怕连我们的目的地的一半都到不了,我就会冻死在里面。闷油瓶一定是明白这点,才完全不阻止我,因为我一上雪线,面临的问题必然就是立即死亡还是退缩。我用我的生命去威胁他,在这一次似乎是没有什么用的。 闷油瓶以前说过,他只救不愿意死的人,如果对方自己可以选择死还是不死,而对方选择了死亡,他是不会插手的。我现在的情况和他说的一样——如果我自己选择上雪线,跟着他然后冻死,他是不会插手救我的。 我趁他休息的时候,立即出去添购装备。旅馆里的旅友很多,我拿着现金,这里买一点,那里买一点,钱不够了,就和旅馆老板刷卡,以十比八的比例换取现金,继续收购,好不容易凑了一套眼下可以用地装备出来。 我穿上之后,简直是惨不忍睹。小花的冲锋衣本来就不够厚,我不得不在外面再套了一件,显得相当臃肿,简直像只狗熊。两只手套各不一样,左手的还是女式的,特别小,戴上之后几乎不能操作,所有的工作基本都得靠右手。 登山靴倒是一双的,不过之前的主人显然是双汗脚,臭得简直可以熏死粽子。我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穿上。 还有一些登山吃的压缩饼干,我规整了一下,把炊具,无烟炉这些东西全部装进弄来的大登山包里,然后把之前买的零食打散了装进了一个大塑料袋,也放了进去,才勉强安心。 弄完之后,我也回去休息,躺到床上我就打起了退堂鼓。我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但是我实在无法让他一个人进山。我没有任何理由劝他,因为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干吗,我只能跟他进去,知道他想干什么了,才有办法说服他回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一次,我的行为非常糟糕。半夜我完全睡不着,醒来后给老爹和小花各打了一个电话,把我的想法和小花说了。 老爹只说让我玩得开心点,我心说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小花听完之后,沉吟了片刻就道:“这件事情我本打算建议你不要跟下去,不过我觉得你可以暂且一试。毕竟如果什么都不做,你这辈子都不会安生的。但是我建议你进去的时候注意距离,现在时秋天,长白山还没有封山。你该知道跨过哪一条线再往里走就九死一生了,如果你在这条线之前都没有劝住他,你就回头吧。” 我道:“但是他根本不和我沟通,我如何去劝?” “我相信,他既然来和你道别,你只要说,即使他不回答,也还是会把你的话听到耳朵里的。”小花说。 第二天中午,我和闷油瓶一起出发,他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也看丫一眼,我道:“放心,就陪你走最后一程。”他才转身出发。 之后的一切没有什么值得记述的,就算是记流水账也没有必要。 一晃就是三天,我们进入了雪线。 秋天是长白山的旅游旺季,雪线以上有很多景点,甚至还有可以补给的地方,我很兴奋地在雪线上得几个景点完成了资源的补充。 再往里走,走过有游人的区域,就是之前我们进入雪山的小道,如今已经完全不同了。但是闷油瓶还是很有办法。他一路往前走,不停地看四周的山和太阳的方位,那一天的黄昏,我们到了一座雪山的山脊上。 黄昏中,我又看到了熟悉的景象:雪山在夕阳下,呈现出一种温暖与冰冷完全无缝衔接的感觉。当时闷油瓶就在同样的夕阳下,对着远处的雪山膜拜。但是这一次他并没有跪下来,而是淡淡地看着,夕阳照在他的脸上,有一种极致的苍凉之感。 第二十七章圣雪山 闷油瓶站在雪山上,神情十分肃穆,我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但是我知道,这些雪山对于他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 可以想象,此时他的心中不可能时一片空白,这里的一切和他一定有相当的渊源,但是,我连猜测的方向都没有。 闷油瓶就这样站了很久。 当晚我们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在雪地之中挖了一个雪窝,铺上防水布,燃起了无烟炉子,过了一夜。 第二天,我们带着行李再次出发,继续往山中走。 一路上,只有我在不停地说话,说这个世界的美好,说还有什么地方是它没有去过的,什么地方有着无比诱人的美食。他始终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厌烦的情绪。 其实我并不知道他对什么东西有兴趣,我搜刮我和他在一起的所有经过,寻找一些他似乎有兴趣的东西。比如说,他总是看着窗外,我觉得他对于旅行可能有一种特别的喜好。 开始的时候,我劝说的密度还是相当大的,可是到了后来,路越来越难走,我的体力消耗越来越大.我也只能缄默前行。一连走了几天,我们已经进入没有任何裸露地表,全是积雪覆盖的雪山的雪冠地带。站在高处向身后眺望,来时的所有村落都看不到了。 一眼望去,我看到长白山山脉绵亘无迹,这其中有上千个山峰和山谷,很多都灶是人迹罕至。我已经无法判断,我们这次的路线,是否和上一次进山的路线一致。 我记得当时顺子带我们来的时候,曾经和我讲过一些山峰的名称,三圣雪山、鹞子雪山,那时候那些山峰的样子,似乎和我现在看到的都不一样。我记得得当时潘子还有各种调侃,如今,山和人都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第三天晚上,我们搭起了帐篷过夜,这里离我之前设定的要分开的线已经很近了,估计只有一天的路程了。 这天晚上,我们找到了一块比较干燥的地方生起了火,坐在火堆前,他第一次沉默地把日光投向了我。 我也盯了他好久,他一直就这么看着,我开始判断,他目光的焦点是不是我。但是我发现他真的是在看着我的时候,我觉得十分奇怪。我道:“我身上出什么问题了,我身后有一个怪物吗?”我问了几次,他都毫无反应,我想这人平时就不是特别正常,现在这个情况,我一定无法理解也无须理解。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我要了一根烟。 我递给他,以为他又要像以前一样直接嚼了。没想到他放到火中点燃了,接着真的抽了起来。 “丫竟然真会抽烟。”我心里暗骇。 在火光映照下,他忽然说道:“你准备跟到什么时候?” 我不禁一愣,道:“和你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他道:“你继续跟着我的话,我明天会把你打晕。” 我看着他的表情,知道他绝对不是在开玩笑,不由得一下就不知所错,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想干什么?你可不要乱来。” 他道:“你不会有事的。” 我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道:“我不会让你把我打晕的。” 他淡淡地道:“那你现在就可以逃跑,或者从现在开始,和我保持相当远的距离。” 我道:“要多远?” 闷油瓶道:“只要你离我没超过一百米,我都能用石头打中你。我会把你背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等你醒来,你已经找不到我了。” 在那一霎,我呆了一下,我忽然意识到,虽然这样的对话很好玩,但是其中蕴含的意思,十分明确。 他不希望我在继续送下去了,他显然不相信我说的到了那条线就会放弃的想法,他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他觉得,现在已经是分别的时候了。 我道:“你就不能再认真地考虑一下吗?现在你这样做有意义吗?” “意义这种东西,有意义吗?”闷油瓶对于“意义”这个词语,少有地显出了些许在意,他看着熊熊燃烧的篝火,道,“意义这个词语,本身就没有意义。” 我看着他又三分钟之久,再没有说什么,然后转身走进了帐篷之中。 我放弃了,我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上去抽他几个嘴巴,我觉得他立即翻身起来夹爆我的头的概率不大。但很可能我是打不着他的,他的速度太快了。如果是骂他的话,就好像是骂一块石头一样,毫无快感可言。该说的道理我都说了,我知道现在做什么都已经没用了。 反正也只有一天的路程了,与其到了那条我自己定下的线的时候,我继续纠结无助,直至崩溃,最后被他打晕,不如就在这里放弃吧,我还可以在这里待着,目送他消失在雪原里。 此时我已经决定了,明天天一亮,我就回去。我会在这里做上一个记号,以后每年到这里拜一拜,扫扫墓。我躺进睡袋里,心中各种郁闷,无法入睡。躺了十几分钟,闷油瓶也走了进来,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整理了—会儿,他才道:“再见。” 我道:“朋友一场,明天再走吧,我不会再跟着你了。”他点点头拿出守夜的装备就离开了帐篷。我心中满是绝望。 你一个很好的朋友,执意寻死,你看着他,但是阻止不了他,你和他之间隔着一层用任何工具都无法打穿东西。你能用任何方式去触碰到这个东西,但是你却找不到可以将它攻破的缺口。 我决定了之后很难过,但是又觉得,我是不是应该了理解,理解闷油瓶那句话:“意义”这个词语,本身就没有意义。 我转过脸去,心里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不去理睬外面的人,自顾自闭目养神。 我在不知不觉中睡去。然后,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被一种奇怪的声音吵醒了。那种声音在睡梦中听起来好像是一群奇怪的人在唱 歌。那歌声悠悠扬扬的,人数似乎特别多,在这种地方听到,感觉十分奇怪。 我醒过来之后,睁开眼睛便意识到,那是风的声音。 我的帐篷正在左右摇晃着,里面用来照明的风灯好像随时会掉下来,光线一会儿亮一会儿暗。我起身走出去,发现四周起了大风,狂风卷着雪屑,正往山谷里灌来。闷油瓶并不在四周,他的行李也不见了。***,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我摸摸头,想看看他是不是在我睡觉的时候已经打晕过我了。头上没事,看来他看我睡着了,连打晕我都免了。 我又看了看天,知道要糟糕了。这天气,如果再犹豫下去,肯定要倒大霉,长白山的第一场大雪,今天肯定就要来了。 如果再往山中走,基本是九死一生。我看到闷油瓶连一点食物都没有带走,心中感慨万千,知道一切已经成为定局了。 风越来越大,帐篷几乎要被刮得飞起来。我看了看时间,往回走个三天,就能有补给的地方。而我走得越早,被暴风雪追上的机会就越小,于是我开始收拾自己的一切。等我把一切都装好,就看到四周雪坡上的积雪被刮得一丝一丝地在半空中飘舞,一切似乎随时会崩溃。 在这之前,我觉得刚油瓶还是有生还的机会的,甚至是我回到旅游区之后,如果我告诉他们这山中有一个人失踪了,他们也许还会强遣人进山搜索,人多说不定还可以把闷油瓶绑出来。但是现在这个天气情况,我怕就算是派一个团、一个师的人进去搜索,闷油瓶都没有生还的机会了。 好就好在,他没有什么亲人,没有什么牵挂。 中国有一句老话:吃了秤砣铁了心。闷油瓶决定了的事情,是没人能改变的。我走到这里,也算是尽了人事了。我压了压心中的各种悲伤,便开始往回走去。 风越来越大,我才走了几步,忽然,前面的雪坡上的积雪大片大片地滑下来,我的路开始越来越难走。 走出了几百米,我绕过一个山口,就发现糟糕了。前面的山体全部塌了下来,我看到一片之前没有见过的雪包。 我往上爬了几米,一看就晕了,这些雪包把之前我来时的路线全部搞乱了,我一下分不清楚我应该走哪条路回去。 我点上烟,抽了几口,琢磨该怎么办。毕竟这里离旅游区还是比较近的,不管怎么说,我都是有办法出去的,只怕我万一走错了方向,那就麻烦了。虽然我对于闷油瓶的命运非常悲伤,但是想到我很有可能会死在他前头,还是相当郁闷的。 就好比有一个重病弥留的人,基本上你去了之后,是准备参加他的追悼会的那种。可到了之后,奄奄一息的濒死者却端着一把冲锋枪在等你,等你到了,他哒哒哒地扫你一梭子,你倒在血泊里,然后他自己才倒进棺材里挂了。你躺在地上,眼看着自己的身体正往外飙血,心中的情绪会何等复杂。 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抽完烟,我继续往上爬,忽然我发现头顶上流下来很多拳头大小的雪球。 雪球大小不一,显然是自然形成的。我抬头看去,看到上面的积雪滑坡得相当厉害,不停地有一片一片的雪坡断裂,直往下滑。我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到了山顶的时候,我一下就找到了继续往前的路线。 我心中安定了下来。我从山顶顺势而下,到了山的另一边,那边是一个阳面。我抬头一看,正看到太阳从山后升起,对面的坡犹如一面巨大的镜子。我觉得浑身涌起一股暧意,接着,我忽然发现,四周变成了粉红色,变得非常地模糊。 我愣了愣,心说这是怎么回事。随即我就意识到了,这是雪盲症。我立即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我知道我自己绝对不能再使用眼睛了。在使用一下,眼前立即就会全黑,什么都看不见。 第二十八章雪盲 雪盲症的恢复时间是一天到三天,如果我自这里的了这个,不仅会比闷油瓶死得早,而且会比他死得惨。 我图什么啊? 我闭着眼睛,心中无比地郁闷。***,上次来的时候到处是阴沉的雪云,哪有机会得这毛病,所以这次一点准备都没有,可谁承想这次偏偏就遇到了这种事情。这一次还***的是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雪盲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病,一般人认为是由于视网膜受到强光刺激引起暂时性失明的一种症状。一般休息数天后,视力会自己恢复。得过雪盲的人,不注意会再次得雪盲。再次雪盲症状会更严重。多次得雪盲会逐渐使人视力衰弱,引起长期眼疾,严重时甚至永远失明。 在雪原中行走,一般都会戴上护目镜,或者一般的墨镜也能缓解和预防雪盲。 但是美国人还有一项研究显示,雪盲症其实是因为双眼在雪地中找不到聚焦物体(雪山上很多时候能看到的只有一片纯白色),双眼过度紧张导致的。雪盲症很少会突然暴盲,但是一旦出现症状,就绝对不能再用眼睛了,必须给眼睛休息的时间。 也就是说,依我现在的情况,估计十二个小时之后我才能放心地继续用眼,在这期间,间歇性用眼也要十分小心。这就意味着,我肯定得困在这儿很长一段时间。 想着我就觉得非常非常郁闷,心说为什么来的时候一帆风顺,如今却变成了这副德行。如果来得时候我出点什么事情,闷油瓶可能还得把我送回去。 早知道前几天我就应该找个理由把自己敲瘸了。 正想着生闷气呢,忽然我觉得屁股底下一松,我坐着的整块雪坡滑了下去。 在雪坡上往下滑是完全不可能停住的,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感觉自己一路打转下滑,双手只能漫无目的地在四周乱抓。此时已经不可能闭眼了,我几次把手深深地擦进雪里,想依靠阻力使自己停下来,可是每次插入都只是使得更大的雪块滑坡。 我惊叫着一路滚下山坡,那下面,我知道是一个非常陡峭的悬崖,往下落差最起码有三十米,就算下面有积雪,我也绝对不会安然无恙。 在以前我可能心说死就死吧,但是现在我觉得没法接受。我惊恐地到处乱抓,但是瞬间,我就滑出了悬崖,凌空摔下去。 在我翻滚着滑出悬崖往下落了六七米的时候,我发现四周的一切全部变成了慢动作,跟着我飞出来的雪块我全部都能看到。各种奇怪的轨迹。 接着我就仰面摔进了雪地里。 从三十米高的地方摔进一块棉花一样的雪里,想想就是一件特别过瘾的事情。我都不知道我摔进雪里有多深,但是我知道,在雪地上面看到的,一定是一个人体形状的坑,姿态肯定特别诡异。 这里的雪特别松软,摔下来之后,无数的碎雪从边缘滚下来,扑面就砸在我的脸上,我头蒙得要死,但是万幸的是,我没有感觉我摔下来的时候,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但凡雪里有一两块石头,我肯定不会有现在这种感觉。 我拨开脸上的雪,努力地往上爬去,把头探出了坑外,刚想骂脏话,忽然就感觉到上头似乎有个什么影子。我抬头一眼就看到,刚才在悬崖上被我带动的那片雪坡,全部从悬崖上滑了下来。 那个影子就是那片雪坡。看那阵仗,我估计有一吨重的雪会直接拍在我的脸上,直接把我重新拍回坑里。 碎雪犹如沙子一样,瞬间就把我身边所有的地方堵住了,包括我的鼻子和嘴巴。 我努力神扎,发现上头盖的碎雪特别厚,就像封土一样把我埋得严严实实的。无论我怎么扒拉,都没法找到可以出去的位置。 我已无法继续闭气了,我开始呼吸,但是一吸就是一口一鼻子的冰渣。在雪中和水中有两个很大的不同,雪不是实的,中间会有无数的小空间,里面都是有空气的。我扭动头部,压缩出一个小空间来,立即呼吸了几口,虽然不那么憋得慌了,但还是觉得胸口极其地闷,而且头晕。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忽然我就听到了外面有动静,接着,我不停乱动的手被人抓住了,然后我整个人被拉出了雪坑。我大口喘气,就看到闷油瓶抓住了我的后领,用力把我从雪地里扯了出来。 我的眼睛看到的还是一片粉红色,相当模糊。我看着他,气就不打一处来,问他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头顶的悬崖,对我道:“我听到你的求救声了。” 雪地传音非常好,加上我是在上风口,他能听到我的呼声不奇怪。我心说:“丫的,当时我是在问候你祖宗吧。”我爬起来,眯着眼睛看四周,立即就意识到,他一定是从三十米高的地方跳下来的,不由得有些感动。 他还是回来了。我忽然觉得他是不是开窍了,这是不是上天给我的一个说服他的机会?他回来,说明他对世间还是有依恋的。 可还没等我开口,他就先说话了。 “你跟我来。”闷油瓶道,“这是一个死谷,还会有更多的雪坍塌下来,先到山谷的中心去。”他指了指四周。接着我就发现,这个地方,四周全是三十多米高的悬崖,不由得暗骂了一声。 我四面看看,发现完全没有任何路线可以出去,接着,我看到了闷油瓶捏着他自己的手。 他面无表情,但是他的手一看就是紧紧地捏着自己的手腕。我忙问他:“怎么了?你受伤了?”他淡淡道:“没事,来之前就有的伤,没好透。”我松了一口气,就想帮他背包,他用手挡了一下,我一下就看到,他的手是以一种特别奇怪的角度弯曲着的,一看就知道他的手已经断了。 他不禁皱眉:“你的手——怎么?似乎是断了?” 闷油瓶道:“见你之前就断了,恢复了一点,刚才跳下来的时候,甩得太厉害。” 我呆了半晌,不由得就笑了起来。 事情突然发展到这种地步,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们现在被困住了,我有了雪盲症的前期症状,天气越来越坏,闷油瓶为了救我,断了腕骨,我如今的选择已经不多了。 如果我不能陪他出去,那么我只能陪着他走下去,一直走道他把我打晕了为止。否则,这事实在说不过去了。 手腕骨断裂是十分痛的,我看了看我的装备,想找点有用的东西先给闷油瓶急救一下。还好其中没有东西被摔破,背包和食物就算完好。有一些在我滚动的过程中就被甩了出去,埋在雪里不可能找到了,但是最重要的压缩食品还在。我找了一个雪坡,掰开两根冰凌作为固定器把闷油瓶的手腕固定住。在这里风不是特别大,但是上面不时有雪球被吹下来,砸在我们头上,非常疼,如果有稍微大一点或者包含着冰块的雪球很可能会把我们砸伤。 我帮他弄完之后,就对他道:“不管你要去干什么,你首先肯定是要到达一个地方,但是以你现在的状况,你可能会死在半路上,我觉得你最好是先回去养伤。我们不如往回走。” 他摇摇头,默默到:“这是小事,你走吧。” 我道:“你是为了救我而断的手,如果因为这个而导致你最后的计划失败,我于心不忍,所以我必须跟你去。” 他道:“那我还是会用我昨晚说的办法来。” “也行,随便你怎么样,如果你真的把我打晕了,我也没有什么可说,但是我希望你知道,如果你需要一个人陪你走到最后,我是不会拒绝的。”我道,“我要陪你去,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所以你不用纠结。” 没有再说什么,闷油瓶和我说这么多话,我觉得他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我们沉默了片刻继续前进。在走到这个山谷中心的时候,闷油瓶说:“第一场暴风雪会再三天内来临,如果我们不能到达之前的温泉,我们都会死在这里,而从这里往回走,你很快就能回到你们的世界中去。” 闷油瓶是想告诉我,即使我要陪他走下去,事情也不是我想的那么容易的。但是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不再理会,甚至不再思考他的话的合理性。我道:“那我也会去。这是我自己的想法。”我把所有的装备,没有让我去拆分,而是单肩背上。他的装备不多,但是相当重,压在他的身上,显得沉重无比。 第二十九章故地 我们继续前进,在这个雪谷中寻找出路,最后发现一个被雪掩埋隐藏起来的可以攀爬的地方.我用登山镐子把雪刮掉,一点一点地在岩石上寻找落脚点,等着往上爬,晚上就在岩壁上靠着休息.直到第二天中午,我们才爬上了三十米高的悬崖. 我们继续艰难地前行.我跟着闷油瓶走,到了黄昏,我们行走的距离可能不超过二十公里,但是我们却在周围发现了融雪的痕迹.闷油瓶用耳朵听着,一点一点地摸着,终于找到了那条被雪掩埋的缝隙. 天黑之后,气温降得比想象的低很多,我们进了缝隙之中,来到了当时我们休息的那个温泉,在里面生火取暖,烧了一些汤水. 我没什么胃口,也没有吃什么东西,但闷油瓶似乎根本不想吃什么东西.在缝隙口休息了一段时间,我们继续往里走,在这个时候我已经很明白,闷油瓶要去什么地方了.他要去青铜门那里.那个地方,完全颠覆了我的人生观,我真的,完全不想再看到那个地方一眼. 但是,显然闷油瓶的目的地,就在那里.从这个缝隙,一路往里,很快就会到达那个地方,不需要再绕过整个云顶天宫了. 我想着那些人面鸟,不知道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当晚我就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和闷油瓶,来到了那个青铜门之前,闷油瓶和我说再见,然后就进去了,把我一个人留在了门口,我一回头,无数的人面鸟看向我,把我惊醒了.醒了之后,就看到闷油瓶没有睡觉,而是在整理自己所有的东西. 我问他干什么,他道:”我在看,哪些东西是你可以使用的,我都留给你.你回去的路上,可能会用得着.” “那你呢?”我吃惊的道. “在这里,就算我是一个初生的婴儿都没有关系,我已经离我的目的地很近了.”他道,”你不需要再进去,里面太危险了.” 我惊讶的看到,闷油瓶竟然从他的包裹里,拿出了两只鬼玉玺,他掂量了一下,将其中一只交给了我. “既然你到了这里,我想你应该知道一些事情.”他道,”你带着这只鬼玉玺回去,我只需要一只就够了.” “这另一只你是从哪儿拿到的?” “霍老太太给我的.”闷油瓶道,”在你们不知道的时候.” “这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我直奔主题,我已经没兴趣知道这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闷油瓶道:”开门.” 我接过鬼玉玺,他就道:”你带着这个东西,来到青铜门前,门就会打开.十年之后,如果你还记得我,你可以带着这个东西,打开那道青铜门.你可能还会在里面看到我.” “那门后面到底是什么地方?”我问闷油瓶,”你为什么要进去?” “我无法告诉你那是一个什么地方.”闷油瓶道,”我只能告诉你一个约定.在很多年之前,我带这一个秘密找到了当年你们所谓的老九门.在张家的祖训中,一直以留存为最大的目标.张家的整个发展过程,都是希望在任何的乱世中,张家可以留存下来,从而保留住张家古楼的群葬.从我得到的消息来看,只有族长才能知道一个巨大的秘密.张家从最开始就获得了这个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在中国的历史长河中运行,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我们只知道有这个秘密本身,秘密有一个关键的时间节点.这个节点现在已经到来了.在张家最后留存的希望破灭之后,我找到了当时的老九门,希望借助老九门的力量帮助张家,共同承担这项义务,使得这个秘密不要被发现,但是老九门中,没有一个人驴行诺言.” “我要守护这个秘密的核心,就在这扇青铜门后面.守护这个秘密需要时间,我会进入青铜门之后十年,等待下一个接替者.” “为什么说他们没有人履行诺言呢?” “因为之前的近一百年时间里,所有守护这个秘密的人,都是张家的人,张家的力量由此被削弱.在我们之前的诺言里,老九门中的人必须轮流去守护这个秘密.” “他们没有一个人去?” 闷油瓶点头:”我已经是张家最后的张起灵,以后所有的日子,都必须由我来守护.不过,既然你来了这里,我还是和你说,十年之后,若果你还记得我,你可以打开这个青铜巨门来接替我.” “等等.”我消化了一下,就问道,”你是说,老九门是要轮流的.你们张家已经轮了好几辈子?” 闷油瓶点头,我就问他:”那如果不是这种情况,按照承诺,老九门到现在,应该是轮到谁?” “你.”闷油瓶说道. 我?我愣了一下:”你是说,原来应该是我进到这个青铜门后面去待上十年时间?” 闷油瓶点头,我刚想说你说清楚,闷油瓶忽然伸手,在我的脖子后面按了一下,我一下就失去了知觉。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闷油瓶,我醒来之后,出了他留给我的鬼玺,他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我疯了一般的去找他,往缝隙的深处挤,发现那里竟然没有任何道路。之前我们出来的道路,竟然是封闭的。我想起当时闷油瓶在里面爬行的时候,在我面前消失而来一下,难道当时他启动了什么,才有了我们后来的道路? 我在那个地方待了三天,直到暴风雪慢慢平息下来了,我才彻底绝望。 一路无话。 最后我回到了杭州。我行走在西湖边上的时候,天上下起了毛毛细雨,我回想之前经历的一切,想到了每一个人的结局,忽然觉得好累好累。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我回到了自己的铺子,恍如回到了当年,什么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我原来以为我做完这一切之后,还能剩下一些什么,没有想到,竟然什么都没有剩下来。 但是,我意识到自己还不能停,我还必须走下去,因为还有一个十年。 第三十章总结 故事到这里应该已经全部结束了,能知道的谜题我心中都十分清楚,不能知道的我已经全部放下了。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值得提出来整理一下,对于整个故事的完整,有些好处。 到现在我基本能确定了。张家族人确实是来自于关东,他们生活在关外少数民族聚居的区域,当然当时不是少数。基本也可以知道,自蒙古族进入中原后,也就是中国元朝时期,是张家人活动最少的时期,他们几乎全都隐藏起来了,一直到了明朝,他们才重新开始活动。 张家内部有着极其严格的族规,张起灵这个名字,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叫的,一定是要族里选定的族长的继承人才可以叫这个人名字。 所以当时才会有张起灵计划,他们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找到张家的现任族长。 而且我猜测,张家那种奇怪的血液,并不是所有的张家人都有的,应该是一种隐性的遗传,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病。张家族人中,只有少数人有这种奇怪的血液,而拥有这种血液的人中,血液效果最强的人,才有可能成为族长。而族长的夫人,必须也是同族人中有相同血液的女性,这样才能保证这种能力能够延续下去。这就是所谓族内通婚,但这样也导致了另外一种遗传病的长期遗传,也就是失忆症。 从民国中期开始,就在没有任何人进入古楼了,这说明那时张家开始迅速衰退。原因是他们遇到了中国封建势力的终结,几次**都是完全的意识形态的**,张家人再有财富和实力,在这样的新思源的冲击下,也从内部开始分崩离析。 也就是这时,张大佛爷所在的小家族作为其中一支力量。离开了张家的控制范围。当时应该是张大佛爷的父辈,他们走时,没有带走家族的任何信息。他们仍旧在东北活动。但是放弃了张家之前的饿所有祖训,开始大范围的通商,渐渐变成了商人。之后日本人入侵东北。张大佛爷的上一辈人在当地**几乎死绝了,因此,张大佛爷带着族人逃往长沙。当时应该也是因为关内盗墓的大本营在长沙,所以张大佛爷才会去那边。 张大佛爷到了长沙之后,迅速扩张势力,一方面积极**,一方面和当地的豪杰发展关系。当时是中国最动乱也最传奇的时期,各路英雄豪杰辈出,慢慢老九门就形成了。其中三上门因为张大佛爷**的关系,慢慢向军界靠拢。**胜利之后,张大佛爷进入政界,他的背景使得他成了一个特别部门的总管,同时,他必须要找出张家人长寿的秘密。 张大佛爷虽然完全不了解自己的主族张家,但自己父辈的记忆中怎么都会有一些印象,再加上在张家的书籍中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记载,因此,他知道了自己祖先的所有秘密都在张家古楼——张家的群葬墓穴之中。 他需要找到张家古楼。 首先他开始了张起灵计划,寻找在战乱中已经完全不知所终的张家族长。 大量和张起灵同名同姓的人被找了过来,但是始终没有找到正主。当时的老九门,全都在张大佛爷的监控之下,一方面是保护,另一方面也是监视。终于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他们找到了张起灵,在他的带领下,老九门进行了那次史上最大的联合倒斗活动,但损失惨重。 那次活动,导致了两个后果。 第一是张起灵的权威性受到了极大的质疑,整个组织分成了两派。有一派因为是被张起灵所救。像霍老太这一批老九门中最聪明的,就力挺张起灵,把张起灵当成神灵一样来膜拜,因此张大佛爷家族的控制变得十分尴尬。另一派则把活动失败的所有责任全部推给了张起灵。而在张大佛爷家族这一边,整个派别也变成了两派。张起灵一派面临被清洗,而第二派因为和上头关系紧密,势力越来越大,双方最后互相倾轧的十分厉害。 我爷爷萌生了强烈的退意,他不想再看到有人为了毫无意义的事情而死亡,看到这些昔日的英雄豪杰为了追随张大佛爷而枉死。所以一直站在张起灵这一边。张起灵以为那次活动受了重伤,醒来的时候完全失去了记忆。 我爷爷对自己的三个儿子作了安排,他知道自己的下一代一定是逃不过的,但是睿智的爷爷看到了事情发展的契机,他希望在我这一代,能够完全将吴家带出这个怪圈,于是为我的父亲、二叔和三叔,各自设计了他们的人生。 爷爷的设计十分巧妙,所有的事情完全依据三兄弟的不同性格。他选择了最工于心计的二叔作为自己的接班人,而希望我的父亲和最无法控制的三叔能完全脱离组织的控制。 然而,他最没有想到的是,三叔的逆反是他无法控制的。三叔不仅成为了兄弟三个中盗墓技艺最高和草莽气最重的人,也变成了上头最看好的人才之一。 结果,二叔反而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老九门的第二代,吴家的代表人物,变成了吴三省,三叔当时并不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当然,上头也不知道三叔并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 而其他各家全都有自己的打算。霍家因为和上头的联姻关系,一直在为张起灵周旋权衡。和所有的女人一样,霍仙姑在那段时间竭尽所能,保护了张起灵的生命。 而解家,解九爷在这整个局里是真正看的最透的人。他知道,像我爷爷那样的逃避,霍仙姑那样的周旋,都完全不能解决问题,最后老九门一定会完全被毁灭,他在历史上看到了太多这样的例子。解九爷在明白了这一点之后,便开始下一盘非常非常毒的棋。 他找到了自己的儿子,落下了第一颗棋子。 老九门的反击从解九爷的奇谋开始了第一步。 关于张家古楼的后续考古工作,是老九门第二代的第一次集结。他们并不知道,这是一次多么危险的探险活动。除了几个核心的人,其他人并不知道,当时的那次活动,其实并不是考古,而是一次送葬的活动。对于张家古楼的考古研究,在一九七零年就已经完成了,这都归功于当年这史上最大的考古活动所取得的大量资料(这大部分的资料都是当时大金牙金万堂所获得成果。) 这是一股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力量,这支队伍由当时得势的张大佛爷家族带领,完成了所有的考古勘探活动,但是在进入张家古楼之后,这支队伍全军覆没了。 为此,上头才启用了已经面目清晰的第二代。这一支队伍被盘马破坏,当时只有在地下勘探的几个人幸免于难,但是等他们回到地面上时,解九爷的队伍已经接管了一切。 这一支队伍完全没有执行任何任务,他们把要下葬的棺木焚烧,用铁水封住了尸体,毁掉了所有资料,带着尸体开始了逃亡。而发现了异样的组织,开始天南海北地追捕他们。 他们在逃到杭州的时候遭到了最大范围的追捕,迫不得已之下,只能求助于我爷爷。而当时,我三叔正在以盖铺子之名,探索杭州地下一处南宋的秘密皇陵,我爷爷就用了一招金蝉脱壳,把那具尸体藏入了南宋的皇陵之中。 而解九爷的人在那时候化整为零,混入了组织内部,开始有目的地大量破坏相关的资料,杀死或替换关键人员,霍老太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现自己的女儿有一些不对劲。 同时,解九爷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要救出张起灵,当时只有格尔木的疗养院是任何人无法染指的,所有核心的资料和人全部在里面。 研究继续进行,假的考古队接到了西沙考古的命令,前往西沙。就在考古队在西沙整合装备的时候,真正的霍玲和文锦,使用了假的密令,把假霍玲和假文锦调往了长白山,而自己混入了假的考古队中。为了给自己带来帮手,文锦找到了三叔,而解九爷的内线,终于在那个时候,成功的把张起灵调出了疗养院。 其间,解连环为了获得更大的支持,和裘德考有了联系。裘德考的内部关系,为解连环得到西沙古墓的第一手资料提供了帮助。 这是三叔第一次介入到此件事情当中。当时解九爷已经去世,解连环发现队伍中出现了问题,但是一时间,他不可能发现是因为掉包的人被掉包回来了,此事的蹊跷之处非常莫名。解连环和解九爷不同的是,他没有解九爷那么绝情,可以为了最终目的牺牲掉一切。他对于吴三省的出现十分纳闷,于是,他也混入了队伍之中。 当时解连环的计划应该是顺着解九爷的思路,找一个人替换掉吴三省,所以他事先带着一艘船,远远地跟在考古队的船后面,船上有一个他准备好替换吴三省的人,这个人肯定是解九爷很久以前就准备好的。 吴三省完全不受任何控制,之后便发生了之前三叔叙述的事情。解连环和三叔在海底的事情是三叔虚构的,因为那是他们第一次在一个完全不可能有人监视的情况下单独相处。 他们在古墓中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三叔那个时候完全处于巅峰状态,身手、警觉、魄力和凶狠弥补了他的鲁莽。那个黑暗中的人在袭击三叔的瞬间就被杀死了。 应该是在三叔的逼问下,或是在某种契机下,解连环和盘托出了整个计划。于是,在海底墓穴的墓室中,两人进行了一次合谋。本身解九爷已经把整个组织搞的很不顺畅,而三叔的加入,改变了解连环从解九爷那边继承下来的计划。 三叔的决绝的魄力正好弥补了解连环的缺陷,再加上他本身的谨慎,他们开始一个快速的、更加大胆的计划,要完全毁掉组织的核心层,也就是张大佛爷的后裔。 这其中最核心的一点就是,他们必须找到疗养院。于是解连环带上了三叔的面具,演了一出双簧。在海底墓穴中,三叔禁婆香迷倒了所有人,然后用解家的船把人运到了岸上,送还给了组织。 禁婆香这种药物极其特殊,神智迷糊的时间非常长,解连环假装第一个清醒,编了一个故事,把他们运到了疗养院中。之后解连环和三叔里应外合,同时使用计谋,切断了疗养院和组织的联系。 与此同时,被骗到了长白山的另一支队伍,不出所料在云顶天宫出了事。我们在死循环中看到的干尸,就是这批人的尸体。根据尸体的数量在结合顺子的叙述,当年进去的人应该没有全军覆没,我想能假冒文锦和霍玲的人,想必还是有些身手的,不知道她两是不是逃掉的那两个。 但是,情况在这里发生了变化,此时所有的队伍分成了三批一批是逃脱后的陈文锦他们,一批是三叔和解连环,还有一批是闷油瓶。 真正的三叔一直在寻找解连环和陈文锦那批人。而陈文锦他们在逃出疗养院的过程中,发现已经无法信任何人。显然,解连环和吴三省都是不值得信任的,他们会为了达成目的牺牲掉他们,而组织则更加不可信任。他们为了逃避追捕和寻找真相,开始了格尔木探险,并且建立了录像带机制,开始警告第三代。 我想到这里,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暖意,在整个局势里,所有人都是功利的,血腥的,唯独这两个女人领头的队伍,在面临如此巨大的困境是,想到的还是保护和探索。 而三叔和解连环,一直蹲守杭州,四处寻找其他人的踪迹。我相信三叔那么执着,确实是因为对陈文锦的感情,但是,不可否认,也有可能是解连环为了杜绝后患,一直想除掉他们。而文锦和我见面的时候提醒我三叔是假的,也是由于这个原因。 此时对于解连环的秘密追捕已经到了空前紧张的程度,解连环最后来到了杭州,一直多在三叔的铺子下面,看守那具棺木,等待着日期的来临。而从那之后,我所见到的三叔,其实是两个人,只是因为当时实在没有想到,世界上还有人皮面具这么完善的技术,这两个人又确实在很多方面都十分相似,所以实在很难分辨。 在这期间,我感觉到三叔神出鬼没,其实是因为有两个三叔的缘故。这两个三叔对于一切都非常熟悉,只是性格有些不同,他们同时在做一些事情,各有自己的做法和线索,所有的线索交杂起来,才会变得复杂诡异。 我无法分辨,什么时候我面对的是吴三省,什么时候我面对的是解连环,但是我也清楚地记得,我不止一次地觉得三叔的性格变了。但是无关紧要,他们就像双生子一样,为了同一个目的,一直在不停的奋斗着。 话说两头,此时文锦和霍玲带着他们的人,对格尔木的考察已经告一段落,而他们的身体也因为误食了丹药而发生了很多变化。霍玲的变化尤其快,已经开始有些神志不清,记忆力衰退。他们利用废弃的疗养院作为休息的场所监视着霍玲。 而闷油瓶有着他自己的目的,他回到了张家古楼,可惜之后他生来就有的张家的失忆症犯了,之后被人当成肉饵,放入了古墓之中钓尸,被陈皮阿四所救,又重新回到了众人的视野里。但是,此时的组织和当年的不可同日而语,已经变得似有似无,没有那么大的控制力了。 当时三叔和解连环觉得事情十分蹊跷,他们从三叔铺子底下的古墓中,取出了当时张家古楼的一件战利品----黑金古刀,用来试探闷油瓶。与此同时,裘德考开始全面介入到事情当中,不甘心再当一个投资者和被骗者。因此,才有得到裘德考各种资料的万金堂到了我的铺子里找我。 三叔看到当时的战国帛书之后就意识到,裘德考现在成了心腹大患,必须加以控制,于是组织了第一次的七星鲁王宫的探险活动,没有想到,事情从此一发而不可收。 【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