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克街的歌谣》来自www.aqbxs.com 《贝克街的歌谣》全集 作者:刘楚痕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第一章 如果没有在贝克街221B的门前驻足过,那就是白来了一次伦敦,白来了一次英国,白来了一次欧洲。 有心的人都知道,贝克街221B的对面,有一个几乎永远不亮的街灯。 就在那盏街灯的下面,有一块对搭型的小黑板,上面写着几十年都不曾变过的早餐菜单。这是属于一家叫“夏洛克?福尔摩斯”的酒吧。 酒吧里只有六七张桌子,吧台也不足四米。犄角的那两张三角形的桌子永远也不会用来招待客人。因为其中一张的上面往往坐着一个提琴手,他是义演的,从不向酒吧老板或是客人收取费用,如果觉得他的演奏还不错,买一杯最便宜的whiskey给他就可以。 而另一张,那是因为在这家酒吧还是顶着“疲惫的船”这个名字在经营的时候,柯楠?道尔就经常坐在这张桌子上。他总是询问着老板一些被政府遗忘的人们的生活习惯,却从不在这里写下任何一个和福尔摩斯有关的词组。 我在伦敦的行程也就只有短短的一个月。出于对贝克街的向往,我取消了旅行社为我安排的那家酒店,而从新选择了一个离这里不远的家庭旅馆。虽然早已交纳了早餐费用,但是依然喜欢每天早晨走上半刻钟,到这家以卖酒为主的小店来吃早餐。 我总是选择那张离柯楠?道尔最近的桌子。喜欢这种一边用餐,一边呆呆地望着对面的感觉,仿佛间,可以听到福尔摩斯对我说: 怎么样,这家的熏土豆还是很不错的。 我常常就这样一直坐到中午,直到有电话打进来,才被拉回这喧嚣的尘世中。 今天的伦敦是被笼罩在一个烟雨蒙蒙的天气下的,我依然坐在那个熟悉的位子上。因为很喜欢这种天气的英国,所以我此时的目光正落在窗外。 阴凉的气氛,老旧的街道,维多利亚式的建筑群,偶尔一辆老爷车开过,惊起一群正在觅食的鸽子。眼前的景象,就像是一幅吐雾的西洋画,协和而优美。 一声清脆的来客铃声,我顿感一丝凉意。抬起头,一个留着胡渣,头发乱蓬蓬,穿着一件普鲁士蓝色夹克衫的中年男子,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外面很冷吗,伙计? 我用不算很地道的英文和他打招呼。从他手臂上的三叉戟刺青,身上的海腥味儿,我不难猜出这是一位刚刚下船不久的水手。 没错,而且你知道…… 海上的风很大,但是却没有下雨是吗? 他笑着接过侍者递过来的朗姆酒和一客双份熏土豆,并用略带狡猾笑容对我说: 你怎么知道的?天气预报员?哈哈,你知道,伦敦人讨厌他们。 不,我只是一个旅行者。是你的头发告诉我的。 我的头发? 恩,上面有白色的盐末,应该是海浪打得,证明风很大。但如果下雨的话,它们就不会在那里,早被冲走了。 几句话便惹得他大笑起来。 实话讲,我并不是很喜欢他坐在我的对面,这阻碍了我的视线,我喜欢来这里,完全是为了那张桌子。其次,他身上有一股不算很好味道。大概出海久了的人,身上都会有这样的一种气味。 他很快便吃光了土豆,喝干了那一大杯烈酒,而此过程中,我只轻轻地呷了两口淡淡的咖啡。他的出现无疑破坏了原有的气氛,就如同在圣教堂里人们做礼拜的时候,大声地讲着粗话一样。 看见他站起来的时候,我以为他要离开了,但很快,高兴的心情又不见了。这男子没有向门走去,而是站在吧台的边上又要了两杯双份量的龙舌兰。 来吧,看样子你也没什么可做,在船上的货物卸光之前我也有的是时间,喝一杯怎么样? 我接过他递来的一杯龙舌兰,心里对于刚才种种不礼貌的想法感到一些羞愧。 我不是第一次喝酒,也不是第一次喝龙舌兰,但是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可能连一半都没有喝光,我就没有什么意识了。 我像是做了一个梦,好长的梦,隐约间,我只能记得梦见自己好渴,拼命地找水喝,却又怎样也找不到,最后就要崩溃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个人,喂了我一口水,此后,便什么也不知道,很死地睡去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很晚的样子,我依然能感觉到那剧烈的头痛,像是要炸开了一样,看来那杯酒的威力还真的不小。 我记得那个随身的皮质口袋里有一小瓶头痛药。我总是带着它,并时刻保持着它有半瓶以上。这算是母亲给的礼物,我患有遗传性脑血管痉挛的病症,这会儿大概是又犯病了。 这该死的头痛使得浑身像泄了劲一样,我无法在短时间内靠自己的力量坐起来,只能尽量地伸手向床边摸去,但是并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很奇怪,平时我就把那个袋子放在那里的,怎么不见了? 被过滤广告 想到白天的时候应该是醉着回来的,自己并不能记起什么,那袋子或许在店老板那里。 这是一个老式的家庭旅店,所以根本不会有电梯。我只能一只手扶着楼梯把手,一手用力地按着太阳穴,一步一步地向楼下挪去。 木制的台阶发出咯吱的响声,像要裂开一般。我尽可能地放轻脚步,一来是我并不认为这楼梯有多么的结实;二来是因为我只知道现在是夜里,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刻。如果是半夜就寝时间的话,我可不想吵醒那些正在熟睡的人们。我总是希望给每一个见过的人都留下好印象,所以不想被投诉。 走廊的灯光十分的灰暗,而我正在忍着剧烈的头痛往下蹭。一时间,莫名的孤寂感悄悄地袭来,使我感觉到这小小的楼梯间是多么的冷漠空旷,那阴暗的楼梯,像是怎么走也走不完。 还剩下最后一组阶梯的时候,我看见店老板正站在下面的缓步台处微笑地看着我。他还是穿着那件红色的羊绒上衣,灰格子裤,嘴里咬着一只烟斗,并戴着一顶福尔摩斯的帽子。这条街上至少有十间这样的家庭式旅店,我之所以选了这一家,就是因为店老板的这身装束。 我就知道是您。 为什么? 因为只有您是踮着脚,慢慢地下楼梯的,生怕吵到其它的客人,却不知这样走路会使楼梯发出更长时间的噪音。 哦!原来是这样。 被他这样一说,我只好忍着因为颠簸而带来的雪上加霜的头痛,快速地走到他的面前。 是为了您的东西是吗? 是的。 他一边说着等等,一边走到柜台那里。我试图询问我是怎样回来的,店老板的回答声是在柜台下面很深处传来的,像是今天有很多人来寄存行李的样子。 是三个孩子送您回来的。 三个孩子? 是的,两个架着您,另一个孩子拿着您的东西,我想把这东西给您送上去的,但是您知道,这种雨天,我的腿总是会疼的。所以只能麻烦您自己了,哦,找到了! 正当我为终于可以摆脱头痛而庆幸的时候,却只见店老板从柜台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大铁箱子。 给您!这很重,是新买的古董箱子吗?之前可并没有见您拿着它。 是的,我没拿过,因为这不是我的箱子。我的行李只是一个很小的皮口袋,里面只有几样小东西,绝不是这大家伙,您是不是记错了? 不可能,这么有特色的箱子,我怎么可能记错呢? 想想这店老板说的也有道理,再争执的话也没有什么用处。 您说得有道理,也许是酒吧里的人或是那几个孩子搞错了,我现在去看看有没有人已经在那里贴上告示之类的东西。 现在?不,现在已经打烊了,我劝您还是早一点睡,这样不至于耽误您明天的行程安排。 我顺着老板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中世纪的木制古董挂钟,上面的指针已经摆出了鲜明的直角,天啊,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我是应该睡觉了。 这时来客铃响了起来,一男一女拖着五只巨大的箱子走进旅店,箱子上面的机场托运条还没来得及撕下去。 老板一边走过去招呼他们,一边对我说: 厨房的冰箱里有牛奶,您放在微波炉里热一下就可以喝了,免费的,我请客,这有助于您的睡眠。 我听了他的话,去厨房弄了一杯牛奶。我只想快一点睡去,目前也只有睡眠才能治疗我的头痛了。 我回到接客厅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人了,想必是老板带着他们去看房间了。那只笨重的黑箱子就放在地毯中央,这条街的建筑都是维多利亚时期的,但在这只箱子的面前却显得如此的年轻,就连那墙上的中世纪木制古董挂钟也不例外。 我提起黑箱子,还真的颇有些分量,加上我的头痛越来越厉害,也只好继续一步一步地磨回顶楼的房间去了。 回到房间,我又倒了一杯清水,坐在床的边上喘着粗气。等到感觉稍微舒服了一点的时候,我拿起那只黑箱子,放在腿上,仔细地端详起来。 貌似这箱子并不是铁做成的,因为我在贝克街福尔摩斯纪念馆那里买回来的磁铁贴片无法吸附在上面,应该是一种更加坚硬的金属,至于到底是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箱子的提手是用中间宽两边窄的木条做成的。提起时手的感觉很舒服,而且因为是木头做的,所以在冬天也不会冻到手。提手的两边各有一个我从来都没见过的形状很奇怪的锁头。锁头的四周有很多用锉刀剉过的痕迹,有的已经附上了绿色的锈斑,有些则像是新加上去的。这明显是有人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试图打开它。箱子正面的正中央处有一个凸起的圆圈,圆圈围住的是一个鸢尾花的图案,这鸢尾花的颜色与其它的地方有些不同,我拿出抽屉中的咖啡匙,在鸢尾花图案上轻轻地刮了两下。果然如我所料的一般,这个鸢尾花是黄金制成的,再仔细看下,每一支花瓣的顶头部位,都有一个兵乓球大小的不规则菱形凹槽,像是曾经镶嵌过宝石,但如今已经不在上面了。 总体来说,这是一件价值连城的东西,但我依然喜欢自己的那个小小皮口袋,因为里面不只有我的头痛药,还有我的返程机票和护照等证件,好在公司的文件不在里面。 算了,一切都要等到明天,我决定明天一早起来就直接赶往那家酒吧碰碰运气,看看是否可以拿回我的东西,至于现在,我真的有些累了,还是先睡觉吧。 记得我是被垃圾车吵醒的,起身去看表时,已经是8点了。隐约还是有一点点的头痛,但还不至于影响到什么。 现在已经是早上,不用再避讳有人睡觉了。我用最快的速度冲下楼梯,因为那个皮口袋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我满脑子只想着如何寻找自己的东西,却忘了要带着那个鸢尾花箱。正当我意识过来要回去拿的时候,突然前面冲出来一个人,和我撞了个满怀。一整夜的非正常休息,宿醉,头痛,加上亚洲人本来就身体较小。这一个冲撞下来,对方倒是没怎么样,我却失去了重心。还好我刚才已走到缓步台,现在身后就只有两三级的台阶,运气好的话,最多臀部肿两天。 我已经做好了摔下去的准备,谁知两肩突然受到了两股支撑力——有人从后面扶住我了。回头看去,是店老板,正在对我微笑。 还没有来得及道一声谢,我就又被撞到我的人拨到一边去了。踉跄了几步站稳后,我发现撞我的人就是昨天那对夜访情侣中的男人,他正在很激动地对店老板一边比划一边说着什么。他的英文带有浓烈的口音,我也只能勉强猜出来他是在投诉昨晚有什么噪音影响到了他的休息,但是我昨天睡得很死,并没有听到些什么,只能希望那不是我下楼时所发出的声音就好。 看起来,他们的谈话还要好一阵子,我急于知道皮口袋的下落,便决定等到回来的时候再向店老板致谢。 在时令为秋的时候,伦敦的天气就会像现在这样,一连几天都在下雨,我换上雨天的行头,沿着人行道向酒馆走去。 是要早餐吗,先生? 吧台内侧的这个人并不是个相熟的脸孔,我便询问他酒吧老板的位置。 老板的父亲昨天下午去世了,他连夜赶回苏格兰去了。 没想到会这样,我对这酒吧的老板有些好印象,他总是在客少的时候给我讲一些从他祖父那里知道的有关柯南?道尔的一些事情,我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回来,也就不知道是否还会有机会向他表示遗憾。不过如果我不抓紧时间找回我的护照和机票的话,那么我或许就可以在这家酒吧工作上一两年,好筹备回国的旅费。当务之急,还是先寻回东西要紧。 我请眼前的这位年轻人回忆这两天是否有人留过告示或是表示捡到了什么东西,并把鸢尾花箱给他看了一下。他看到箱子时的表情就和我当时一样,只是觉得这东西和现实社会有些格格不入。 我并没有收到什么人的委托,我是今天早上才开始上班的,老实说我还不能熟练使用那台该死的咖啡机呢。 这就有些糟糕了,老板不在,伙计又是新请来的,贝克街是商业旅游闹区,这里别指望会有什么所谓的“常客”。 您不用一些早餐之类的吗? 叫他一说,我才觉得真是有一些饿了,但是时间紧急,按原计划,我是下周的航班,只剩下五天而已,况且我在这里的签证也不过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不能按时回去的话,可不是一件简单的麻烦事。正当我踌躇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我又从伙计那里得到了一丝希望: 您不用着急,虽然我不知道,不过您可以问问提琴手,老板走的时候对我说过,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去问他。 没错,听说这里是应该有一位提琴手的,但是我却从来都没有见过。英国人的习惯,只有下午茶和晚餐的时候才喜欢在音乐中进食,所以提琴手只在下午时分才会出现,而那个时候我通常已经离开了。 他会在中午的时候来对吗? 伙计一边摆弄他的专属开瓶器,一边耸着肩对我说: 应该是的,老板是这样说的。那家伙嗜酒如命,中午客人多的时候,他一定会来拉琴换酒喝的。我看您还是吃点什么,坐在那边慢慢等吧,您得脸色并不好,吃点热东西有好处的,我妈教的。 我也只能这样了,提琴手是最后的希望,如果他不知道什么的话,我就只能去伸补护照和签证了,但这期间的两三个月,就可能要住在滑铁卢地铁站里了,据说那里冬暖夏凉,是流浪人的天堂。 给我一份全日早餐,一杯Latte。 我抬头看了看伙计的脸,略显为难之色,便又把咖啡改成了热巧克力。 上午的客人并不算多,我依旧坐在惯用的位子上,望着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天阴得很,像夜晚一般,鸽子都躲在房檐下了,只有偶尔飞过一只黑色的乌鸦,拍动着早已被雨水打湿的翅膀,街上的行人也渐渐稀少起来。我愣愣地盯着那盏坏掉的街灯,隐约间感觉它悄悄地亮了几下,对街建筑上的人面浮雕,因为有屋顶的保护没有被淋湿,只有眼窝的地方积存了一些被风吹来雨水,到一定程度再一股脑里流下去,远远看来,像是在哭泣一般。 中午的时候,客人越来越多,因为是雨天的关系,生意要比平日里更加红火些。伙计一个人忙得不可开交,我也自觉地让出位子给刚进来的客人。走过拥挤的过道,站在角落里靠着吧台,面向门口望着。我盼着会有一个提着琴箱的人出现在那里,我一定会请他喝一杯这里最好的威士忌。但事实并不像我希望的那样,当客人已经纷纷散去,金色的阳光温和地铺在贝克街上,鸽子又扬起那骄傲的白羽时,提琴手还是没有出现。 你确定他会来? 我已经有些不耐烦,便和伙计攀谈起来。这是的店里已经是空无一人,伙计在收拾桌面,重新摆放刀叉,以便晚市的时候不会手忙脚乱。 老板说他是几年来都没有缺席过,应该会来吧。 说话时,突然听到了那悦耳的来客铃声。我喜出望外的向门口看去。却见一个人提着一只箱子站在那里,我失望地发现那并不是琴箱,而是不锈钢制成用来摆放电子仪器之类东西的箱子。 请问,你们那位是这里的老板? 老板不在,您有什么事情吗? 不在?这就有些难办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一个星期以上吧,这位先生也是找他的。 他向我这边指来,我礼貌性地向来人点了点头,只见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伙计说: 我们是一个电影的拍摄小组,本来已经有任何老板见面协商过了,想要借这里摆一场戏,可是那位负责联系的人今天去跑另一场了,他说这里有书面的协议,交出来给这里的老板看一下就会没问题的。 我有些好奇,便也凑了过去,伙计拿过那协议书看了看说: 恩,这的确是老板的签字,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拍摄? 出于好意,我把伙计拉到了一边并提醒他留意那签字的真伪。 应该是真的,您看,这和我薪水支票上的签名一模一样。 对于中国人来说,想要模仿一个陌生人的签名,简直要比用筷子夹豆子还要来得轻松,但只是拍一场电影而已,应该不会破坏到什么,我便不打算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希望他们不要去动柯楠?道尔的那张桌子。 如果您同意的话,我们这边就立刻开始准备,最多半个钟头,不会耽误到这里的生意。 做这种交易,通常是应该预先支付一定的租借费用,所以不会耽误生意之类的话,大体上只是一种客气的说法罢了。 虽然没有等到提琴手,但我毕竟也是头一次在现场看人家拍电影。于是便抱着或许可能被邀请当个群众演员的心情,在一旁观看着。 很显然的是,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过场,因为算上刚才进来交涉的那个,也不过就五个人。演员就只有一个,是个面色有些营养不良的白种人,穿着皮质的夹克衫,很轻松地坐在最中央的座位上,嘴里哼着歌翘起二郎腿,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把银色的左轮手枪。看样子,这还是一场枪战戏。 这和我印象中的拍摄场景略有不同,导演没有很大声地喊一句“action”,只是轻轻地提醒一边的两个摄像员开始工作,或许这样的手法,会显得更加自然一些吧。 五分钟过去,我已经开始猜想这可能就是一场连句对白都没有的哑戏罢了。突然来客铃声响了,我迅速转过头去看门口的方向,进来的是一个衣衫破旧但依然整齐的中年男子。伙计以为是客人,刚要上前说明的时候,中央座位上的那个男人,“噌”地一下站起来,快速地拿起桌子上的手枪,瞄也没瞄地向进来的人开了一枪,子弹打在那人的左小腿上,在他跪下的一瞬间,“砰”的一声,第二颗子弹出膛,正中对方领带的打结处,鲜血喷出,人就一声不响地倒了进来,同时大门也正好关上。我以为整场戏已经结束,却见开枪的人又迅速跑过去将尸体收在早已准备好的大袋子里,在他走出门口的同时,导演示意摄像机跟进,并对着一部对讲机说: 3号机准备。 真是很精彩的一场戏,在收拾机械的空档,导演对伙计说明他们还要继续拍摄,所以请他帮忙清理一下门口地上的“血浆”,并表示等影片上映时,一定送给我们两张首映礼的门票。我知道这只是客套的说辞,不过相信这部片子一定会很精彩,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自然会去看清楚之后发生的情节。 晚上9点的时候,我已经在这家酒吧里吃完了饭后甜点。提琴手依然没有出现,我也只好放弃。 走出店门的时候发现外面又再次下起大雨,我想把鸢尾花箱顶在头上跑回住处,但无奈它太重了,只好返回向伙计借一把伞。由于晚市的时候有很多白天逛累了的人在此喝酒聊天,他一个人支不开,便叫我自己去仓库里找一把。 像这种老式的店面,通常都会把地下室当作仓库。我推开已经发潮的木门,看见里面并没有通电,借着楼上传来的微弱灯光,我在一进门的脚边处找到一只煤油灯。说实话,这并不符合防火标准。我提着这危险的玩意,看见仓库里堆放着很多东西,稍显整齐地摞起了两人高,外面用一个大大的三色塑料布罩着。最边际的地方,几把伞的把手部位显露出来。我抽出其中的一把,隐约看见再里面一点的位置,一个黑色皮箱露出了一个角。这并不像是货品的包装,我想应该是客人遗留在这里的失物吧。突然间,我想到或许我的口袋也被房子这里了,于是放下手里的煤油灯,解开那沉重的塑料布,计划着如果可以找到我的东西,便把鸢尾花箱放在这个地方,之后留一张字条给店老板。 我找过了前排的每一个角落并没有看见什么值得高兴的东西。按理说,只有一天应该不会再里面的位置,难道说贝克街的人很喜欢落东西在酒馆里?我想试试更深一点地方,便伸出手想要搬动那个黑色的皮箱。 也许是因为咖啡喝多了,或者动作做得太猛导致了头部缺氧,总之,我是突然感到剧烈的头痛,眼前一黑……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就像是被锁在了时间的夹层里,总是重复同一个画面,我发现我又躺在了旅店的房间里,伴随我的除了剧烈的头痛之外,就是那个麻烦的鸢尾花箱。 我已经放弃了寻找我的失物,决定尽快去大使馆那边申办遗失。 天还没亮的时候,我向老板询问了昨天的情况,他说我是半夜的时候被送回来的,依然是那三个孩子。我表示如果他再看见他们的话,告其我愿意请他们吃顿饭并聊上一会儿,同时又说明之前那张用来登记房费的信用卡可能要被取消了,我会尽快把现金付齐。老板慷慨地答应了,并说愿意帮忙寻找那几个孩子。 我离开的时候,是凌晨五点半的样子,因为听说大使馆那边人很多,而我又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浪费在排队上。如果可以在中午前解决护照的问题,我便可以去航空公司试试看能不能拿到新的机票。 去大使馆可以在门口上车,但我还是走到了街尽头的车站,因为想看看那家酒吧里时候有人,尽管我记得这条街最早开的店也要等到七点整。路过的时候,它果然是门关紧锁的,向内看去见不到什么人,我摇了摇门的把手,发出乐吱吱的响声,门上挂的关店牌也已经缺去一角。昨天还在这里坐了一整天,今天再看去,就像已经废弃了一个世纪似的。 半个钟之后,我不想继续等待一小时一趟的夜巴车,便沿着街道向西敏寺的方向走去。 此时伦敦的清晨以有些凉意,我耸了耸领子,将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心想已快入冬,如果真要耽误个把月,我连能御寒的衣服都没有一套,看来这其中的一些细节部分要更加麻烦。 大使馆是九时开门,我是第一个。领到表格之后,才知道这需要我的在英住址。我却没有收集酒店火柴盒的习惯,所以并无办法打电话回去查问。经过一番努力,我说服了工作人员帮我保留材料到今天下班的时候。 几乎所有国家的大使馆都只在上午对外开发,想要在今天就把事情搞定的话,还真要加快些脚步。 十点半,我回到了贝克街,这和我计划的一样。因为我只需要知道一个号码而已,所以不会耽误什么时间,十二点之前,我必定可以赶回去。 穿过马路就隐约看到老板在和几个人交谈,从那高高的圆形帽子上,我可以判断出那些人是警察。很多人都知道这样一条定论:英国最垃圾的就是食品,最优秀的就是警察。我对这些口音标准,外貌干净的人们也很有好感,所以刚一进门,我便向他们一一点头。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些警察竟然是冲着我来的。难道我丢了护照,就值得出动三个警察吗? 请问是刘先生吗? 是的。 我们有一谋杀案请你回去协助调查。 谋杀案?谁死了?怎么会和我扯上关系的?我已经够倒霉的了,护照机票丢了,信用卡也随之不见,身上只有不到一百镑,被弄晕了两次我都没功夫去查个明白,这会儿还说我和谋杀案有关,一时间我根本就来不及恐惧,几日来积攒的愤怒一下子爆发出来,使我无暇去产生别的情感。 我是嫌疑犯,还是目击者? 这要等调查之后才知道。 可我还要把地址送到中国大使馆,他们在十二点前关门。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派人替您送去。 我并不想让一个警察把我的地址送去大使馆,这并不会给人留下什么好的印象。如果再知道我是被叫去“协助调查”谋杀案的话,天知道以后还会有什么样的麻烦出现。 好吧,我下次再去好了,我可以上楼那件衣服吗? 当然。 显然我将要协助的并不是一般的调查,因为三个警察有两个跟着我上来了。其实我并不想拿什么衣服,但既然有人跟上来,也只好硬着头皮随便拿了一件衬衫,之后便提着鸢尾花箱下楼去了。 我将鸢尾花箱交给店老板寄存,并对这件事表示歉意,希望这不会给他的声誉带来什么影响。而我之所以重视鸢尾花箱,是因为觉得这发生的一切都和它有关系,也只有它才能把我之前的平静生活换回来。 这是我此生第一次坐警车,而且还是英国的。刚才和我说话的那位警官递过来一支香烟,我表示不会吸烟之后,他将自己嘴上的那只也收回了口袋里。我市没想到在英国做嫌疑犯也可以受到如此的礼待。 本以为只是转个角便到的,因为伦敦的警察局比这里的公用厕所要多得多。没想到路途如此遥远,中途的时候,车子还在一家快餐店门口停了下来,一位警察跳下车去回头对我说: 吃些什么? 要吃饭? 当然,如果你饿了的话。我们要到沃金市去,至少还要两个小时左右。 沃金市?我们去那里做什么,我以为只是在伦敦。 到了你就知道了,汉堡包和薯条可以吧,要加可乐吗? 我越来越无法掌握实情的发展方向了。首先是弄丢了自己的证件,然后又莫名其妙地得到了一个鸢尾花图案的古董箱子。被搞晕了两次都是由三个不认识的小孩儿送回去的。途中有可能知道真相的人全都不见了,而且我还欠旅店老板几百镑的房费。现在,又当上了沃金市的杀人犯?我连沃金在伦敦的哪个方向都不知道。目前,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如果以后再有旅行机会的话,我绝对会听从旅行社的安排,眼下也只好祈祷,希望自己不会坐几年的冤狱就好。 英国高速路也会塞车的这个特点我一点也不喜欢,在我来这里的头一天便差点使我无缘参观莎翁庄园,而今,又把我堵在了这辆座位很不舒服的车子上。几个钟头过去了,我还是可以看见同一根电线杆。好在这里不是美国,虽然周围车辆里的人会偶尔想我瞟上一眼,但并不会把头伸出窗外扯着脖子对我喊:嘿笨蛋,你到底是强奸了几个娘们儿才有资格坐上这破车的! 那位给我买食物的警官像是看出了我的不自在,便顺手将车窗的帘子拉上。这一举动令我很是感激,也停止了两个拇指的交互绕圈动作。 没关系,我们经常遇上塞车。 是的,看得出来,但是我并不经常坐警车,而且他们一定不知道在这种倒着坐的情况下,通常我都会晕车。 大约是傍晚的时候,我们终于到达了沃金市中央警察局,把我交给了当勤的人之后,那三位警官就下班离开了,可是我却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走。 虽然是第一次坐警车。但这并不是我头一回来英国的警察局。之前有现金被扒走的经历,中国人不喜欢使用信用卡,所以尤受扒手们的爱戴。不同的是,上次我是来报案,而这次是投案。 本以为会像之前那样要等上几个小时才会有人来理我,而且带我进内厅的警官也是告诉我找个座位等上一阵。不过这回我等待地方的四周围了个铁栅。 在我边上的是一个穿工匠服戴棒球帽的大胖子,一身的酒味且不停地唠叨。因为她还不能被说成是清醒的状态,所以我无法辨别他的每一句话,不过大体上我知道了是再买原为什么这么久也没人理他。看样子,是酒后驾驶,而且他应该已经被放在这儿很久了。 看什么看小子,我不过是喝了几杯饮料,不知道里面有酒精,是售货员骗了我,我要告她!但即便是这样,也轮不到你来笑我。 我并没有嘲笑他的意思,而且如果他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才坐在这里的,想必也就不会这样的嚣张了。 二十分钟之后,一位魁梧的警官来提审我,大胖子吵着说不公平: 嘿,我记得是我先来的,他怎么不用排队? 这里不是电影院,你要是也杀个人的话,我可以考虑让你先来! 果然像我设想的那样,大胖子听到这些话就立刻闭嘴了。看来过不了多久他也会被提审的,和杀人犯共处一室,这的确是个有效的醒酒方法。 我坐在一个昏暗狭小的房间里,屋里面算上我自己一共有六个人,显然这房间在建设的时期并没有考虑到会需要容纳有这么多人。这一设计失误,导致了那两个拿着斯尔泰陆军通用步枪的警官就站在离我不到十公分的地方。我的脸甚至可以感觉到那金属所散发出来的凉气。 从电影中的桥段,我大概猜出我左边或右边的墙有一面是单向反光的玻璃。前面的桌子上出了一杯咖啡,一盏台灯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两位负责审问的警官不时地对着边上的记录员说着些什么,由于声音太小,我并不能听清其中的意思,但如果和我有关的话,他们会让我知道的。 我们可以开始吗? 没想到审问还是这么客气,我点点头,并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我清楚地知道手心里的汗并不是因为房间太热所造成的。 请问你认识一位叫巴比洛?弗兰斯朗?德蒂尔金斯?贝拉斯克斯的西班牙籍男子吗? 什么? 我的英语并不差,但像是姓名的那几个单词我却没能弄清,因为太长了,这些个字足够给十几个中国人起名字的了。 名字有些长,我们就叫他巴比洛好了。 我去过不少欧洲国家,当然其中也包括了西班牙。但如果每一位遇到的人都没有刻意隐瞒的话,我应该不认识一个名字这么长的人。 记不得了,应该不认识。 直到那位警官拿出照片之前,我一直都在认为这或许是他们找错人了,贝克街可能住着一位与我同姓的中国人,毕竟刘在中国是个大姓氏。可是不能逃避的就是,那相片中的脸我再熟悉不过了,昨天还在一起呆了一整日。没错,死者就是那个临时替工的酒吧伙计。 我认识,但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住在沃金,甚至于我根本就没有出来它由西班牙口音。 我急于辩解自己的清白,激动得离了座位想要站起来。在膝盖还没有完全伸直的时候,就感到两肩传来一阵剧痛,持械的警官用枪托把我又压回了椅子上。 刘先生,我们不会冤枉什么人,当然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杀人犯。如果你想洗脱嫌疑的话,最好的方法就是与我们警方合作。顺带一提的是,对于过分激动的人,这里有专业人士会处理。 片刻的宁静过后,我的心情得到了一丝平和。 怎么样,现在可以告诉我们更详细的情况吗? 我喝了桌子上的那杯咖啡,尽管并不能确定那是否为我而准备的。其后便尽量保持心平气和的语气,讲述了昨天所发生的所有事情。记录员写下了我的每一句话,我只希望我的蹩脚英文不会出么表达错误的情况。 你说你丢了随身的口袋,得到了一个鸢尾花箱? 是的,把我带来这里的那三位警官都看见了。 好,我们会核实的,你还能记起是什么电影的摄制组吗? 我的英文不好,只听得“欺骗”,之后的单词发音已经记不得了。 你说你昏迷在了地下室的仓库里,那大概是几点钟? 应该是七点多的时候,我听了整点钟声才离开的,之后因为下雨又再次返回。 我们假设你在仓库里呆了半小时之后昏迷,可我们的取证员说旅店老板是在十一点半前后看见你回去的。这期间的几个小时里,你足够往返沃金作案的了,而且经初步的死亡鉴定推测,死者就是在十点左右的时候遇害的,时间上来说,你没有不在场证明。可有什么人看见你躺在地下室? 不知道,我原以为是酒吧伙计发现的我并找人送我回旅店的。 你说找人送? 对,旅店老板说我是被那个区上三个流浪的孩子送回去的。 你认识那三个孩子吗?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紧张烦躁的情绪使我觉得屋子里越来越热。我申请用下洗手间,审问我的警官表示同意并派了两个人陪同,其中的一位还是拿着两用步枪的。 警察局的自来水很冷,像是有人故意这样设计一样。好让头脑被审成浆糊的人能尽快清醒过来。 回程中我试图询问心中的那个疑惑: 我可以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怀疑我的吗? 从程序上来讲,这没有什么不可以,因为死者的手里有半边护照页,经我们核实,是你护照的第七页。 我的护照,机票,健康证明书,连同我的头痛药在三天前就丢失了。这在刚才我已经说了。 你可有去警局报案? 因为没有现金或贵重物品,所以我没有在当地报案,但是我今天一早有去中国大使馆报失我的护照。 对不起,这种说法在这座建筑里行不通。 我之所以没有去警局,是因为之前丢过东西去报案,但结果并没有什么帮助,而且回程的日子就要到了,我没有那个闲工夫。 我们的同僚会一件一件地替报案的人找回失物,如果这其中给您带来了什么不便之处,我们深表歉意。但是,这和本案没有任何关系。 听了如此官方的说辞,我也只好闭上嘴,不再言语。 走过廊道的转角处,看见本应该留在审讯室里的三位警官正急冲冲地向我这方向走来。 刘先生,我们现在正式拘捕你。你从现在开始可以保持缄默,明天一早交由上方审理。 为什么会这样,我的脑袋就像被钝器猛敲了一记。完全失去了时间和空间感。原只以为这件事会很麻烦,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整个人已经无法站稳了,只好向墙边摸去。 十分钟过后,我坐在墙角抬头看着那“噩耗传达官”问道: 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我们拿了你刚刚用过的咖啡杯去化验,证明了在案发现场所找到的大量指纹与你的完全吻合。而且,你给的口供中,我们查到近期并没有一部和“欺骗”有关的电影会在伦敦的贝克街取景。 从前看到的监狱,都是隔着一个屏幕的。如今真的坐在坚硬的床板上,靠着冰冷的墙,惨白的月光透过漆黑的铁窗在水泥地上写出几道条状的冷光。我谢绝了看守递过来的香烟,低头看着棕色的囚衣,回想着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我本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国白领人员,就因为丢了一点东西,没想到就落到这样的下场,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我除了有些头痛之外,根本就做不出任何的反应。 我几乎是一夜未睡,凌晨的时候守卫送来了一套比较厚的囚衣: 穿上吧,等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接你了,外面比较冷,不要在进监狱之前就冻死了。 我换上了并不合身的肥大囚衣,还没有阳光照进来的监狱分外地寒冷,我明显地感觉到有刺骨的凉风从我的袖口,领子和裤管里灌进来,不时会被冻得打一个寒颤。很多拘留犯已经起床了,吵着要早点开饭。 就当我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被脑后传来的敲墙声惊醒。 喂,你是怎么进来的? 原来是隔壁的人无聊找我谈天,但我属实没有这份心情。 别问了,我是被冤枉的。 这里所有的人都说自己的被冤枉的。这话留着对法官说吧,虽然也没有什么用。 他们说我是杀人犯。 呵,罪名不小啊,你是沃金人? 不是,我甚至不是英国人。 异地谋杀阿,听说这样的罪名更大,进去就出不来了。你们国家会引渡你回去吗? 不知道,应该不会吧。 你们那里杀人是什么罪? 死刑。 两个字说出来,我突然感到一丝恐怖的意味,也是第一次认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我的确认为自己是被冤枉的,但是为什么那里会有我的指纹?警察应该不会骗我的,难道在我昏迷的期间被人送去了沃金?这也太离谱了一点了吧。 死刑?那你还不如回去呢,在监狱里一辈子,宁愿死了好,免得被人打,被同性恋强奸。 我不再说话了,我要尽快想一个对策,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我不想死,也不想做监狱,就算之后会被证明是冤枉的,但只要坐过牢,我的人生就毁掉了。 六点钟的样子,负责压审我的人来接我了,我低下头从矮小的铁栅门传过去再抬起来看看来的六个人,都是很高大威猛的人,且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只两用自动步枪。 走过隔壁牢房的时候,同我聊天的那个人看看我说: 朋友,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了,帮我和他们催催早餐好吗?我快饿死了。 的确,这种坏境谁也无法踏实地睡觉,早起的人们熬到这个时间,一定会肚子饿的。我也一样,但这英国监狱的饭,我恐怕是出不到了,因为我已经决定,无论如何也不可以进监狱。 我决定逃跑,但这需要一个周密的计划,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我都会完蛋。走出拘留所,上了囚车,这之间有大约五分钟的时间是在露天的情况下,守着我的只有那六个警察,其中有两人还是走在我的前面。这是一个好机会,但我却并不打算在这儿逃走,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可以在最短的时候进内调动拘留所里的大量狱警,我是躲不到哪里去的。一定要慎重,不能冲动,我这样对自己说,之后尽量镇定地坐在囚车上看着窗外的风景。 昨天从伦敦来到这里,今天又回去,这一来一回,唯一改变的就是我的身份,从游客变成了阶下囚。好在这次的囚车时无法从外面看进来的,我没有受到什么注目和嘲讽。 这次并没有在什么餐馆的门口停下来,我的早餐是在车上吃的,也只有两个面包。我试图再要一点吃的,好在等一会儿逃走的时候有些力气,但显然他们并没有为这突发情况做准备。但也有好的事情发生,由于要吃东西的关系,我的双手被铐在了前面,这显然对逃跑很有益处,因为如果背在后面,跑不了几步就会因失去平衡而跌倒的 车子已经开进了伦敦,大约再有半小时的样子我们就要到达目的地,但我依然没有想出什么万全之策。如今的方法也只能见机行事了。我将手掌张开,放在两条腿上一点都不敢移开,因为怕同车的警察看见裤子上已经湿透的汗迹会起疑心。眼睛则依然盯着窗外寻找机会。 第二章 上午九点半,车子终于停了下来,而我依然稳坐在上面,这途中根本无法找到一丝机会。 到了,下车吧。 完了,一切都结束了,我的理想,我的人生,全部都要被毁掉了,而毁掉这一切的元凶竟然是“冤案”二字。 正当我决定放弃逃跑,就此任命的当儿。突然听见一阵低沉的发动机声。我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街头的那边开过来一辆超大型的卡车,从卡车上喷漆的图案来看,这是一家超市的运输车。 机会来了,而且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卡车,单行道,我不能错过,我的后半生就看这一瞬间了。 不能慌,我尽量稳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推算时机的来临。 红灯,这是一件好事情,能让我做好充分的准备。 在走到最近接马路的时候,迎面看到红灯已经到时,排在第一位的超市卡车已经开始向前蠕动了。我算准时间,故意踩空一脚,之后跌在地上。后面的警察先是愣了一下,之后很自然地认为我只是绊了一跤,正想扶起我的时候,我突然捞起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一瞬间那位警察不知如何是好,我知道他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迟疑的时间不会很久。猛回头,看见超市卡车已经离我不到五米远了,我高高地扬起双手,心想成败与否就看这一瞬间了,之后用尽所有的力气将石头向着卡车司机扔去。 呯!石头砸中了卡车的前挡风玻璃。司机本能地反映向我们这边转舵,整个卡车在一瞬间失去平衡,连接的挂钩“嘭”的一声崩开,后面的货箱划了一个弧形,反倒下来,正好砸在了我们旁边的防护栏上,整个货箱的一边被生生劐开翻了出来,里面的柿子如泄洪一般涌出来。砸在警察和我的身上。场面一时间及其地混乱。所有的警察都在用手臂挡着掉下来的柿子,只有刚才要扶我的警察,一直手还钩在我的肩上,但另一只手也挡在了眼睛的前面好护住头部。我顺手从边上另一位警察的腿部抽出一根警用拐,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了”,之后狠狠地向后面那警察的肩部砸去。在他松开的霎那,我猛然跳起,越过栏杆向马路对面跑去。 我在一个地铁道用的拱洞里躲了一整天,不只因为我穿着囚衣怕人认出来,更重要的是,我发现了这上面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家木工厂,也许天黑的时候,那里的守卫会打个盹。 临近傍晚的时候,我肚子饿得要命,并开始后悔逃跑的时候没有顺手拿几个西红柿。如今也只能硬撑到天黑了。 凌晨一点钟,我已经靠捏自己的虎口来迫使自己不会睡着。最后一班地铁十分钟之前在我面前呼啸而过。现在对于我来说已经是相对安全的时候了。我支撑着疲倦的身体,晃晃头,原地跳一跳,使自己的头脑清醒一点。因为接下来的事情,比起白天来,一样的危险。我要溜进木工厂,把手铐锯开。 还有十多米远的时候,我就已经闻到了那淡淡的木屑味儿。木工厂的围墙并不高,一踮脚就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但墙上安装了刺铁圈,所以我只能从大门口进去。观察了四周的情况,里面的能见度很低,整个木工厂,只有四角有设立电灯,且如今尽剩两盏还在工作。 登记室的窗台很高,我很顺利便从下面弯腰通过。绕到后面,我小心地从窗子向里面望去,守夜的人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秃头男人,我看见他前面的桌子上放了一大包薯片,和几罐啤酒,电视机已经没有节目了,只有白色的雪花点在一闪一闪地映着看守人红红的嘴容。英国人爱喝酒,还真是个好习惯。我心中暗喜,并快步溜进里面去了。 虽然我并不想打扰一个已经睡熟了的人,但等下我要使用木工锯的时候,那个噪音足够吵醒这位壮汉的了。当下,也只好让他睡得更熟一点。 因为不想伤害这可怜的人,我特意找了一个很光滑的木板,并仔细看过上面没有钉子或木刺之类的东西。之后便躲在登记室的门边,定了定神,轻轻地敲了几下门。他的确睡得很死,对于的敲门声,根本不闻不问。我又加大了力度,还是没有反应。最后只好用刚捡的木板用力地在门上拍了三记。 咚!咚!咚! 谁?谁在哪儿? 偌大的一个人,没想到胆子这么小。我从门缝处看到他已经站起身来,却不敢向前走一步。看到此情景,我也一动不动地呆在那里,因为不想让他一下子冲出来,那样的话,我很难掌握出手的时机。 过了大概五分钟,他见没有动静,可能是认为自己听错了,就关掉电视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又睡了。这就是我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来这里的原因,从人类生理上来讲,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是最容易感觉到困的。我估计他差不多快睡熟了的时候,就又在门上敲了三下。只见他“噌”地一下坐直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的方向。我还是没有继续动作,等了几分钟,他找了一根很短的木棍揣在怀里,又睡了。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一刻钟之后,我又用更轻一点的力道敲了三下门。果然和我预想的一样,尽管声音很小,但却依然把他惊醒了。 他妈的,谁在哪儿?别吓唬老子! 我没有出声,因为此时已经笃定他会出门来看。只见他轻声地走到门口,慢慢地按住把手向外面推去。“吱——”,门嵌了一条小缝儿,虽然我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但大体上可以猜出他是在借着门缝在向外面窥探。又过了一小会儿,门开得更大了,我知道就是这时候了,便轻轻地转到正面去,准备好袭击的姿势。慢慢的,他的头从那不大的缝隙中挤出来,正要向我这边看的时候,我猛然出手,正中他的后脖子,只闷哼了一声,便整个人趴了下去。 被过滤广告 我从来没有袭击过什么人,看到他倒下去不免有些慌张,急忙把手放在他鼻子处,还好,还有呼吸,我并没有错手成了真的杀人犯。之后我费尽力气勉强将他拖回椅子上,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并用袖子包住手,降桌上的薯片放在他的怀里,我想尽量使他醒来的时候认为被袭击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通了电闸之后,我拿着登记室里的手电筒来到木工厂中心,那里有一个木工锯台,我就打算用这个锯开我的手铐。 我的时间不多,因为这东西的声音很大,会惊醒后面居民区里熟睡的人们。在英国,这种情况下一定会有人报警。但又不能太慌张,一旦失误,我的手就没了。我将两手尽量地向中心靠拢,好腾出最多的空间给惯力,深吸一口气之后,用脚踩了一下开关。随着“嗡嗡”的响声,伴着刺眼的火星,我终于自由了,代价只是左腕处有点擦破皮了。 我将坏掉的手铐放在口袋里,向居民区的方向望瞭望,果然有几家人开了灯,我想我最好还是赶快离开这里,以免遇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我快速跑回登记室,从柜子里拿了一件工作服,换下了身上的囚衣,又把看守人的手机电池藏了起来,之后,就赶快离开了这个区域。 凌晨四点,我终于顺着地铁沿线找回了贝克街。市中心的位置正在下着雨,我全身都被淋湿了,鞋子里全是水,住宿的旅店就在眼前不到五十米的位置,那里有热情的老板,暖和的火炉,可口的饭菜,干爽的毛巾,可我却不能这就进去,因为我目前正是热门通缉犯,一定要小心谨慎,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也许是警察万万也没有想到我会回到旅馆去,所以我并没有在门口看见什么守卫。刚一进门,老板就从吧台里拿出一杯热牛奶,并且笑盈盈地走过来说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放心吧,警察在午夜的时候就都收队回去了。 我对这一场景感激不尽,原以为要为自己的清白解释一番,没想到老板如此信任我。 我虽相信你,但警察并不是,再过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他们会再派人来的,我不能留你太久。 没关系,我只想拿点东西。 说完只见老板走回吧台,从下面拿出了我的几件衣服,和那只鸢尾花箱。 就这些了,其它的都被警察拿走了。 我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感觉舒服极了。喝完那杯热牛奶之后,我对一时半会儿无法交上房费尔表示抱歉: 我的情况很麻烦,要想办法自己证明自己。至于欠您的房费,我一定会交上的,拖了这么久,实在是对不起了。 这个世界上,真的是到处都有心地善良的人存在。老板不但没有对我的房费表示不满意,而且还帮我保留东西这么久,这就像是走在黑暗中伴随着自己的火柴一样,虽然点燃不出希望之火,却也会使我感到一丝温暖。 五点多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因为怕给老板带来麻烦,我决定提前离开旅店。穿上大衣,提着鸢尾花箱,踏在略显泥泞的人行道上。蒙蒙细雨中,远远地望去,贝克街街角的那盏路灯,像是微微地挣扎亮了一下。就算在这贝克街上,不也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吗。 我身无分文,连个地铁票都买不起,只好徒步而行。算一算,等我走到泊丁顿那里的时候,街上的门市商店也该开门营业了。我打算去那里当点东西,老板告诉我那里出的价往往是最高的。我不能继续留在伦敦,一来是危险,二来确实也是没有事情可做,为了可以尽早地证明自己是无罪并且拿回证件,我决定走一趟沃金,至少要搞清楚现场的情况,为什么会有我的指纹留在那里。 我是名校毕业,且实习成绩优秀,所以刚刚步入社会就拿到了极好的待遇。由于没有什么亲人在身边,第一个月的薪水,我为自己置办了一块价钱不菲的百德菲利。而今天,我却为了区区两百英镑要和它说再见了。 到达滑铁卢火车站的时候是上午八点多,我要等九点半之后的非高峰期廉价票。在这期间我尽量坐在远离快餐店的地方,以免禁不住诱惑去花钱买吃的。我的资金有限,一定要尽量节约使用。 我买了十点钟从滑铁卢开往普茨茅斯途经沃金的车票,这用去了三十镑,之后又在车站附近的小超市里买了最便宜的矿泉水和两块干面包,从收银人的眼光来看,他或许以为我是一名衣着干净一点的流浪人。 等火车开动后,我发现旁边两个座位上都没有人,这太好了。我将鸢尾花箱放在靠窗的座位上当枕头,之后便躺下来试图睡上一觉,好缓解一下这一天一夜的疲劳。 从伦敦到沃金中途有两次停车,我实在是太累了,并没有察觉到什么时候停的车,只是依稀中记得有人拍我的腿并示意最外面那个座位是他的,我下意识地将腿缩卷起来,让出一个座位给他,之后就又睡熟了。 不知睡了多久,我被一声尖叫声吵醒,应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原本并不打算起来看个究竟,但是我发现有什么东西压在了我身上,抬头看了看,原来是旁边座位的那个人,看来乏味的旅途催得他也睡了。如果是个女人我还可以接受,但是一个大男人趴在我的身上睡觉头还枕在我的臀侧部,实着令我感到有一些不舒服。我慢慢地起来,想礼貌地弄醒他,谁知刚刚坐直,他就顺势滑下去了,伏在椅子上。睡得真死,我轻轻地推推他: 先生,先生,醒醒好吗?先生? 不对劲,我将他的头翻过来一看,天啊,不会吧,面色苍白,脖子上还有一点淡淡的斑痕。我扭头向走道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女人站在那里双手捂住脸,泪水已经流下来了,身体在不住地发抖,显然是被吓到了,刚才的叫声也应该是她的。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这么一会儿人就死了。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怎样办才好,只能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很多人都围了过来,却没有人说话,我感到大家的眼光都是在看我的,难不成他们认为是我杀了这个人?我已经被冤枉够了,上一个还好说,这个我可都不认识的呀,看见他的第一眼,他就已经是尸体了,我为什么要杀他啊,就因为他打扰了我睡觉?片刻的宁静过后,车厢里的人开始议论纷纷,虽然我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是能猜到矛头都是指向我的,这种重复被冤枉感觉真不好受,我甚至想突然站起来对他们说,我就是杀人犯,从现在开始见一个杀一个,把他们都吓走好了。 正当我快要崩溃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把声音大声说: 快去叫车长,我是医生,我来看看情况,大家让一让。 抬头望去,看到一个留短发,皮肤白皙,戴金丝眼镜的高个儿男人从人群中挤出来。 不用害怕,我是医生,我来看看他。 我向他点点头,却依然不敢动一下。只见他戴上了一幅白手套,看了看死者的瞳孔,下巴,脖子,又在小腿处捏了几下,之后对我微笑着说: 瞳孔还很湿润,只有脖子上有一点点尸斑,相信死亡时间不长,应该在半小时以内。从死亡状态来看,应该是死于心肌梗塞。你先别动,他们可能要照相,一会儿车警就会来的。 我傻傻地点了点头,依然保持那个姿势不敢动。医生站起来回过身对围观的人说: 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吧,是心肌梗塞,不是谋杀案,没什么好看的,都回去吧,一会儿会有人来处理的。 过了一会儿,果然来了几名警察,年轻的医生和他们说了几句,他们又检查了一遍尸体,表示同意医生的看法,然后,就把尸体抬走了。 介意我坐这里吗? 当然不。 我向里面挪了挪,医生在我身边坐下之后伸出手对我说: 你好,我叫泽多,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我叫…… 正当我打算自我介绍的时候,他抢先说了一句: 我知道,你是刘先生是吗? 你怎么知道的? 我努力回想我在英国遇到的人,可依然没有什么印象。只见他保持微笑,不慌不忙地从随身的皮箱里拿出了一张名片递给我说: 外科医生只是我当义工时的副业,我主职是律师。 我接过名片看了看,上面写的是泽多律师事务所,看来还真是年轻有为,这个岁数就有了自己冠名的事务所了。可是当下的情况,我是并不愿意看到警察,检察官或律师之类职业的人的,这会使我的心脏加速跳动。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的声音已经开始有些颤抖了,他像是看出了一些端倪,于是拍着我的肩说: 和你在沃金的事情没有关系。 看来还是有关系,不然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从今天早上开始,我就一直留意能见到的每一份报纸,并没有我逃狱的事情刊登在上面。 那是什么事情? 我找你好几个地方了,可惜都差了一步,最早我去了你住的旅店,老板说被带到警察局了,我又找伦敦的警察局询问,可是他们说没有。没办法,我又通过一个现在在当警官的大学同学询问到你被带到沃金去了,第二天早上就会回伦敦。昨天我在伦敦总部那里等了一上午,最后知道你逃跑了。我知道你有东西寄存在旅店老板那里,可能会回去拿,今早又去了旅店,可老板说你已经走了,我想你或许会去沃金,便决定碰碰运气,没想到总算让我找到了。 你怎么知道我坐这班车? 旅店老板说借你钱你不肯接受,坐不起高峰时间的班次。 果然,到底找我什么事呢? 是有关于你的遗产继承权。 我的遗产继承权? 对。 我的遗产继承权?我很小就没有什么亲人了,更不要说还是在英国的。他一定是找错人了,或许有个同名同姓的人也在英国吧。 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在这里一个亲人都没有。 他一边从皮箱里向外拿材料,一边对我说: 不是亲人的,是朋友的。 朋友? 对,你看,这是需要你签字的,所有的都写在上面了。 我接过档仔细地看了看,是一个叫彼特?莱布德斯的人,遗嘱很简短,上面的确是有我的名字,而且还是中英文两种写法,内容则是要我从看到遗嘱的时间起,72小时之内赶到爱丁堡去接受第二份遗嘱,继承人还有他的妻子。真是莫名其妙,竟然会接到一个陌生人的遗产。 我不认识这个人啊。 不可能,我这里还有你们的合影照片呢。 拿过照片一看,我整个人愣住了,照片里的人,不就是贝克街酒吧的老板吗!他死了?这才几天啊,不是说回苏格兰去奔丧的吗?难道出了什么意外?可就算这样,为什么留遗产给我这个只认识了几天的人啊,更何况他还有妻子。我满脑子的问号,这几天来的事情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他死了? 是的,彼特已经死了,这遗嘱是在他死之前寄给我的。 啊?这不太奇怪了吗?哪有人会好端端的没事立遗嘱,而且还是寄过去的。你们有核对过笔迹吗? 开始我也感到奇怪,可是核实过笔记了,的确是他本人所写。最后我们推断说可能是因为父亲去世伤心过度,导致了他的自杀行为。 自杀? 是的。 我想起了那几天在贝克街的日子,每天都和酒吧老板谈天,真的是很快乐。那个时候,怎么也看不出他是个会自杀的人,一转眼的工夫,他的遗嘱已经在我手上了。 他有妻子,是新婚的? 不算吧。结婚五年以上了,只是没有孩子。 那是否夫妻感情不好? 葬礼上夫人哭昏了四次。 那为什么不全部留给妻子,还要分给我一个游客? 他耸了耸肩对我说: 这我也不知道,我只能按照遗嘱办事。 我来英国的这些天,虽然麻烦不断,但是有两个人我是很感谢的,一个是旅店的老先生,另一个就这酒吧老板。他的去世我感到很遗憾,虽然是很谈得来的朋友,可是他的遗产我不能收。 他的遗产我不要了,都留给他的妻子吧。何况我还要去沃金办我的事情,没时间去爱丁堡了,你帮我向他的妻子表示我的哀悼。 听到我的话,他面显难色,嘟了一下嘴之后又从皮箱里拿出了另一封文件说: 这本来是不应该给你看的,但是既然你决定不去了,就只好让你过目了。 是什么? 这是给他妻子的那份遗嘱,程序上来讲,不应该让你看,可是…… 我看到他真的很为难,于是便说: 你说给我听吧,我不看。 好,上面说如果你没有准时出席听遗嘱的话,那么全部的遗产将捐献给非洲医疗福利机构。 就是说如果我不去,那么他妻子也得不到什么? 就是这样,所以您最好还是去一趟。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可是我们怎么去呢? 在沃金下车,我借了辆车,已经停在那里的火车站了。 今天的沃金刮着刺骨的北风,坐在停了一整天的汽车里,就像是钻进了一个冰窖,我不时地对着双手哈气,并将大衣裹得紧紧的。 秋天只要一下雨,就是这个样子的了。我们要到爱丁堡去,那是北的方向,会越来越冷的。不过沿途的风景不错,当作一种补偿吧。 大概要开多久? 如果雨一直下的话,最少要七个小时。放心吧,我上大学的时候做过运输司机的兼职,对长途很有信心。 其实我并不是不放心他的驾驶技术,而是想到七个小时的长途,我必须放弃原本上车就睡一觉的计划,而保持和司机的谈话状态,不然在这又湿又冷的环境下,他很容易就会感到困的。 车子发动,空调里的热气渐渐地渗透出来,身子稍稍有些暖和了,我将下车时买的两杯热咖啡捧在手里取暖,并准备找一个话题开始与泽多交谈,谁知话还没出口,他便先开腔了: 我跑惯了长途,你不必与我攀谈,帮我打开收音机,三字键是新闻台,你留意听是否有你的通缉令颁布出来。 不愧是律师,对于这方面就是比我有经验。 一路上我都是强打着精神在收听新闻,油价上涨,中东某地暴乱,伦敦又为12年奥运动了什么什么工程。貌似现在的世界格局真的是乱七八糟,新闻根本就没有时间播放像我这种杀人犯逃逸的小事。我们在A级路上孤单地行驶着,英国的高速路往往修得像铁轨一样笔直,稍稍抬头就可以看到道路慢慢缩成一个小点。两旁的树丛因为长年无人砍伐的关系,茂密的几乎透不过光来。偶尔经过农场,视野变得开阔起来,现在已经是秋天的季节了,大片的农场中整整齐齐地堆放着今年的收获,牛羊都躺在圈里打盹,小牧场里只有几匹已穿上冬衣的农家马在悠闲地啃着草根。天上的白云飘得很慢,像是舍不得离开这和谐的景象。 看来我是幸免了。 我别过头对泽多说着。 看样子是这样的。 英国警察也怕丢人?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在商议通缉范围和悬赏。逃跑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如果是在死刑废除之前,这是要上绞刑架的。 这么严重? 当然,我们达到爱丁堡之后也要加倍小心,苏格兰警场应该已经收到你的照片了。 我需要在那里逗留很久吗? 嗯……这要看情况了,如果双方都对遗嘱没有疑问的话,应该很快就可以结束程序。 真是麻烦你了。 不要紧,我给莱布德斯家当律师已经有五年了,是我毕业后到第一份合同,这像是最后一件工作了。 我是今天上午才知道他姓莱布德斯的,现在就要去接受他的遗产了,你说这多传奇。 是啊,不过像这样的有趣遗产案例在英国是很多的,前些年有一位老太太去世,非要把遗产留给王子殿下,而经律师最后核实之后,所有财产加在一起只有九英镑。 看来还真是有趣。 我感到同这位年轻的律师说话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刚想要继续什么话题,却见泽多指了指路边的牌子说: 我们在利物浦停一下介意吗? 当然不。 车子在利物浦市停了下来,泽多熄火拿起大衣对我说: 还有三个小时就可以到了,我们在这里吃晚饭,利物浦是港口城市,我们可以把你的手铐处理掉。来吧! 经过了四个多小时的长途,我终于有机会下车伸展一下手脚了。 这里是海边城市,连迎面吹过来的风都夹杂着一股浓烈的海腥味。从英国开始有历史记载的时候起,利物浦就是一个重要的港口。尤其是大航海时代,英国的海军,商船,海贼几乎都是从这里出发,为英国的历史写上了充满霸气的辉煌一笔。 我走到一个离港口较远的峭壁上,将口袋里的手铐拿出来,用尽全力抛向大海,希望我的霉运也可以随之而去。之后便回到酒吧与泽多会合。 分开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内,泽多去了一家服饰小店帮我买了一件厚实的外套,并为汽车加满了汽油。我穿上衣服表示谢意,心里想这一路从火车上的死人事件到现在真的多亏了有泽多的帮忙,等到遗产的问题解决了,一定要好好地答谢他。 这是一间很有复古风格的酒吧,整间建筑都是用石头垒起来的,最深处的地方还燃着一个大大的火炉,像这种海边的水手酒吧大多数是这样的结构,如果是木头搭的,用不了多久就会腐烂掉。酒吧的老板是一位身材魁梧的老人,一点也看不出由于岁月所造成的精神败像,我猜想这可能是一位退了休的老船员了。 我吃了整整两人份的套餐,从逃跑至今,这是我吃的最满足的一顿了。饭后的泽多点了一支烟,又叫了两杯啤酒,指着手表对我说: 时间很充裕,不用着急,就算是在深夜,遗嘱宣读仪式也可以举行,一路上你也累了,我们休息一个小时再走。 我不想让一个刚刚丧夫的女人等待,可是辛苦开车的人并不是我,况且说实在的,我的确有些累。 环视一周,我发现这件酒馆里的客人都穿着同样的衣服,而这套衣服也正是我见过的。没错,在贝克街的酒吧里,所有事情开始的那一天,那位请我喝酒的水手,也是穿着这样一件普鲁士蓝的夹克。出于好奇,我向泽多问道: 英国的水手都穿成这样的吗? 他回过头看了几眼说: 应该不是,可能是同一艘船上的水手吧,我听说每艘船都有自己的水手服,因为船上的水手是经常更换的,所以只能靠衣服来区分是否为自己人。 原来是这样。我刚想起身去问问他们认不认识那个请我喝酒的人,泽多就又开腔了: 可是水手不是应该都穿着水手服的吗?像这样把夹克衫做成统一服装的情况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要不要我去问问看? 我表示感谢之后,泽多便站起来走过去与其中的一位交谈。酒馆里到处都充满了欢笑声,我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那个船员伸手指了指吧台的方向,泽多便点头致谢走了回来。 我知道了! 他一边坐下来一边说: 他们都是在这附近靠港的船员,但并不是同一艘船上的。那件夹克衫是这间酒吧提供的,因为水手们通常都不会准备在陆地上穿的衣服,老板以前也是船员,他想到这一点便订做了一批样子相同的衣服。 原来是这样,那你知道这衣服出售或是出租吗? 应该不会,就只是在这家店里穿得吧,你有兴趣? 不,只是问问而已,因为曾经看到一个朋友穿过同样的衣服。 你可以去酒馆老板那里问问看,他就在吧台里面。 我留下泽多,一个人走到吧台的地方找了个高脚椅坐了下来。老板看到有人便走过来招呼: 要点什么,这里有全世界各地的名酒,都是船员们带回来的,保证新鲜。 不是,我想打听一点事情。 说吧,是想问天气,还是风向? 我想问问你们这里的衣服。 哦,你冷吗,我可以拿一件给你,结帐的时候还给我就好了。 可以出售吗? 老板听到这里摇摇头说: 我们不出售,只有熟客借走过几件。 就是了,我有一位朋友曾经穿过你们这里的衣服,我想知道你认不认识一个手臂上有三叉戟刺青的人。 老板突然大笑了起来,我旁边的一位水手更是笑得把嘴里的啤酒喷得满桌子都是。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这时,边上的那人放下酒杯,走了过来,突然在我面前卷起袖子,亮出手臂上的三叉戟刺青,之后又晃晃悠悠地走回座位上去。 看见了,这里大部分的人,手臂上都有三叉戟,这是对海神的崇拜。 这下难办了,在外国人眼里,所有的中国人几乎都是一个样子的,同样,在我的眼里,也很难区分两个白人的差别。 那你有借衣服人的联系方式吗? 那倒没有,他们都是水手,飘忽不定的,那人欠你的钱吗?这么着急。 并不是,他有东西忘在我这里了。很贵重,所以我急于找到还给他。 不知道是否我“拾金不昧”的精神感动了他,老板点点头说: 联系方式什么的我并不知道,这儿有一份借衣服人的名单,你要的话,可以拿去抄一份儿。 那太谢谢了。 名单上一共有七个人,记录了他们的名字,借衣服的日期,和当时所在船支的名称与编号。我一一抄下来之后,收到上衣口袋里,并建议泽多提早起程。 的确就像泽多说的那样,开往爱丁堡的路上天气是越来越冷。我穿着新买的外衣缩坐在副驾驶仓,整个路上我没有说过一句话。离原定的回程日期就只剩下两天的时间了,这两天里我要回到沃金洗刷罪名,再设法找到请我喝酒的人要回东西,想想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看来我的英国之旅要延长一段时日了。 爱丁堡给我的感觉应该是一个古风与自然相结合的圣地,我不止一次地听到欧洲人是如何地夸赞它的华丽。然而亲眼所见之后,我并没有被其感动,美丽是的确,但再历史悠久的城市也需要发展,这就是必然的文明污染。行驶在王子街上,眼前景色所给我的感觉就像是看着一位穿着西装的西泽大帝,两者之间生硬地共存着。威严华贵的古堡式建筑纪录了多少风雨,多少战火和多少荣耀,而古堡的底层则在经营着现代的快餐店。 这就是爱丁堡的特色,想看它的现在就低着头,历史则抬起头。这是个上下分层的城市。 泽多一面按下车窗,一面对我说。我照着他说的抬了抬头,不由地感叹道: 的确,很特别。上面真的很美。 对,其实很多欧洲城市都是这样。就和欧洲的人一样,上面穿的各具其色,而下面全都是一样的牛仔裤。 我听到笑了起来,并看了看车上的电子表: 我们直接去?还是在外面吃点东西。 直接去吧,我在利物浦和夫人通过电话,告诉她我们的行程,她会准备晚餐的。 好的。 苏格兰人的生活比较规律,几乎没有夜生活,晚上的时间大多与家人一起度过。我们的车刚刚驶出市区中心,还没到九点的时候,街上几乎已经看不到什么人了,除了零星几家餐馆之外,其它商家也都关门休息去了。月色从空中泻下,沿着这些古建筑的墙壁慢慢地向下流淌着,直到与街灯的光芒融为一体,风轻轻吹过,摇晃着路边的苹果树,枝叶斯摩的声音在街道中徘徊不散。整个景象,就像是一位老音乐家在谱写着祥和安逸的乐章。这是在伦敦或其它英格兰城市所看不到的,我在想等到厌倦了社会斗争的时候,到这个地方来退休倒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车子转入小巷,又绕了几个弯子之后,驶入了一片茂密的树林。漆黑的道路上,只能借着月光缓慢向前行驶。我开始怀疑泽多走错了道路,刚想提醒的时候,忽然眼前豁然开朗,温馨和谐的一条小街道上,竟然有座威耸的古堡。 到了,等下我去叫人开大门。 我们在一扇高高的钢铁院门前停下,泽多去通知里面的人,我则坐在车里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的情景。真想不到是在这种地方,曾经一位在英国留学的同事告诉我说,在苏格兰经常发生这样一种情况:阳光和蔼的下午,走在古风盎然的石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座城堡,拥有雄美的轮廓和单色调的田园,心旷神怡之后,以为自己又发现了一处景观。刚想走进去,却被突然冲出的人强行拦住,原来这是人家的住所。 走吧,我们进去。 我看见泽多一边说话一边去开车门,便问道: 这么大的家,没有人替我们泊车吗? 有啊,在里面,从这里到城堡很远,开车也要十分钟。快上来吧! 满园的紫色,一朵朵娇媚的精灵在微风的扶摆下轻轻地点着头。一片片的,远远地看上去,就像是从未有人发现,还没有来得及被商业腐蚀的油画。月光下,可以隐约地看到整个花田的中间有一条微微闪着光亮的银带,那是一条小溪,溪水清澈,急而不紊地流淌着,偶尔遇到拦路的卵石,发出“哗哗”的击打声。我按下车窗,深吸一口气,花香,水香,还有一种泥土所散发出来的清香味道,一股脑全都吸到鼻子里,在身体里面由头部流淌到脚步,就像洗刷了所有的不幸一般,整个人都感到很舒服,圣洁。 这是熏衣草吗? 我对花朵没有什么研究,大体上只记得像这样一片一片的紫色,通常情况下都是熏衣草田。 不,熏衣草的味道要更浓烈些,这些是北地鸳尾花。这种花其实并不适合这种有小溪的土地,所以城堡里的花匠比我这个律师赚的还要多。 没想到你对花草也有研究啊? 只是兴趣而已,称不上研究。 苏格兰有很多这样的有钱人吗? 他们并不能说是有钱人这么简单,应该说是贵族,住在苏格兰的贵族的确要比其它地方的多。不过像莱布德斯家这种家史悠久的贵族倒是不多见。 他们家很有历史吗? 恩,可以算到爱德华大帝的时期。至今快一千年了。 既然这么有钱,为什么还有去伦敦经营一家酒吧? 可能是爱好吧,他并不是长年呆在那里,每年只有春秋两季在那边。说起来彼特生前和他父亲的关系并不好。每年冬天的时候,老先生会住到佛罗伦萨去避寒,夏天则会向北到阿伯丁的森林小屋去短住。在这期间的几个月里,彼特就会把伦敦的生意交给一个朋友,自己回到城堡居住。 他们父子为什么关系这样不好? 就是因为伦敦的店,这是在我来当律师之前的事情了,我只知道老先生想要卖掉贝克街的酒吧,而彼特却不肯,由此便一直不和睦。 那为何还说他是因为丧父心痛才自杀的? 到底是亲生父亲,而且这是唯一的解释了。 彼特是家中的独子? 并非这样,老先生有两个儿子,彼特是次子,但在他还不到五岁的时候,哥哥就得病去世了。 所以彼特继承了所有的家产是吗? 是,但这是在最后才定下来的。我刚刚到这里接手家族律师事务的时候,发现了老先生的早年遗嘱。 早年遗嘱? 嗯,遗嘱规定城堡内部的所有家产由长子继承,其它的产业和家族所有存款由彼特继承。但是有一个条件,就是长子必须一辈子都住在城堡里,如果有一天要搬出去,那么所有的财产都由彼特来继承,同样的,彼特也必须遵守规定,一辈子住在这里,如果违规,且彼特没有子嗣的话,那么受益人就会变成管家。 管家? 很少见吧,有人会留遗产给管家,但听说这里的管家也是世代都在这里工作的。而且这份早年遗嘱在长子去世之后便立刻停止了。 停止?不是应该说废除了吗? 不是,停止的意义和废除还有所差别的。如果整个家族不再有遗嘱留下来的话,那么一旦出现了遗产继承的问题,就会按照这份早年遗嘱执行。可是在老先生去世之前,留下了口头遗嘱,也就是遗言。所以之前的那份便没能启动,所有的家产都按照老先生临终时规定的那样交到了彼特手里。 那也就是说如果我和夫人死掉,却没有立遗嘱的话,那么莱布德斯家的所有财产就会由管家继承? 是这样的,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先在就立一份遗嘱交给我,这样就可以将早年遗嘱再次封印。 说得像神话一样,彼特是否就是为了要“封印”早年遗嘱,才随便写了现在这份的? 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因为他立遗嘱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天。但拿到手里并仔细阅读之后,我发现整个遗嘱虽然简短却很缜密,预料到了可能会发生的各种情况,并不像是匆忙之下的产物。如果只是为了避免家产落到管家手里,随便写几个字,比如“死后遗产全部交由妻子继承”之类的话,也是有法律效应的,把一个陌生人牵扯进来,又订了一系列的规则,这应该是接过了深思熟虑的。 今夜会宣读第三页遗嘱吗? 会的,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 我们在城堡的正门口下车,果然有仆人帮我泊车,我看到有人穿着黑白色的佣人装,肩上扛着一卷蓝色的地毯走出来。在最上面高的台阶上放下地毯轻轻一推,毯子沿着台阶的形状滚下来,正好停在我们的脚边。 好隆重啊,但为什么不是红色的? 我站在原地,没敢先踏上地毯,只好扭头问身边的泽多。 每次有人进门都会有地毯迎接。红色只是给一般客人用的,管家级的人员用绿色的,主人用白色的,皇室或贵族用黄色的,女主人的亲戚和朋友用紫色的,现在的蓝色是用来迎接贵宾的。 是说你吗? 不,我平时用绿色,蓝色是为了你而铺的。 好多得讲究啊,那一般的佣人或是上门推销保险的呢? 一般的佣人不许走正门,要从后面的小门进入,推销员或送外卖的人,连最外面的庭院大门也进不来。 平时还会有皇室或其它贵族来? 老先生生前每年的寿日都会有贵族或亲王来祝贺,走吧,我们进去吧。 踏上蓝色的地毯走在通往城堡的台阶上,看到大门前面几根高耸的石柱已经被常年的雨水冲刷出历史的黄色,但却干净的连一点苔藓或鸽子的粪便都没有,显然这是有人经常清洗的原因。大门是三层的,两层重木包着中间的铁板,门上有简单的链条式机关以便开启和关闭,如果不是有这些,想必几个成年男子合力也很难推动分毫。缓步厅很大,差不多有一家咖啡馆的面积,左右两边的墙角处,分别挂着雨伞和雨披。与廊厅之间使用一道现代化的电子门隔开的,虽说是现代的科学技术,但门的材料依然是使用古香古色的镂空雕花红木,整体上来讲,绝不会破坏古堡的历史风格。进入厅门,看到一个两个篮球场大小的廊厅,四周金色的墙壁把人的脚步声反射出不同的旋律,就像是在炫耀自己昔日的辉煌与华丽。廊厅的举架很高,是直通最顶层的。顶棚是在英式建筑中少见的方形平顶,且没有开天井,上面是一幅顶棚壁画,颜色早已不再鲜艳,却多了一分庄严的意味。从那画上的骑士盔与长剑上,我大体上可以猜出描述的阿瑟王与圣杯的故事。从顶棚与墙壁相交处的浮雕开始,下面一排排的,挂满了数不清的各种颜色木框,里面所封裱的内容,从最上方的单色肖像油画一直过渡到底排的彩色数码照片,这简直就是一个袖珍版的人类艺术进化史。 你看,那排用白色木框封裱的,都是这古堡的历代主人,边上紫色的是女主人,另一边绿色的,是管家,医生,律师与花匠。之后左边的一片,都是与古堡主人有关系的皇室贵族。右边的则是一些曾拜访过这里的上流名士。那儿!是你最喜欢的柯南?道尔,在他右边那排向下数三位,是阿加莎?克里斯蒂,再下面的那位是辛普森,本地的科学家,麻醉药的发明者。旁边正数第二位,黑白色调的,有少许模糊了,那是伟大的瓦特。可惜没有莎士比亚…… 泽多一一向我介绍着墙上的名人,语气中充满了自豪的味道。可不是,这些家族历史,足够让每一个在这里工作的人感到无上的光荣。 正当我感慨之时,有一位年轻人从楼上走下来,同时伸出手对我说: 你好,欢迎您的到来,我叫复雷戈?莱布德斯,是这里的管家。 我愿意为这里的管家应该是一位白发苍苍面容严肃古板的老人,可眼前的这位身材高挑,穿着白西装,高鼻梁,碧色的双眼,扎着金色辫子的英俊男子,看上去要比我和泽多还要年轻。 幸会,我姓刘。 夫人呢? 泽多显然是与复雷戈已经熟络,所以说起话来并没有客套的敬语。 夫人在餐厅,吩咐我说等你们一来便先请去用餐,之后再讨论有关遗嘱的问题。 好的,你先去吧,我与刘先生最后就到。 复雷戈离开后,泽多带我向餐厅走去。 真没想到啊,管家是这么的年轻。 泽多接过迎面佣人递过来的热毛巾,一边擦手,一边对我解释说: 其实复雷戈在这里当管家只有四个月的光景。他是老管家桑普的次子,对这里的工作还是在交接学习的阶段。 为什么他们也姓莱布德斯? 是的,他们世代在这里做管家,妻子也基本上都是这里的女佣,也许最早的时候不是姓莱布德斯的,后来改过来的吧。虽说是管家,但地位和本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看来这家的主仆关系很好啊。那老管家的长子呢?不用在这里工作吗? 老先生是独子,膝下也只有两个儿子,还有一位英年早逝了。家里人丁单薄,家族企业又多,所以不得不在周围亲信的人之中选一些代为管理。桑普的大儿子叫克莱德,现在在北非那边管理钻石开采。而我,也得到老先生和彼特的信赖,帮忙打理一家制药厂。 这家里的生意竟然发展到钻石领域了? 其实钻石矿很难开采的,一年下来也不会有太多的产量。加工成首饰之后,其中一半出售,一半由自己家族的人佩戴。莱布德斯在大约一百年前还是一个人口兴旺大家族,可是到了老先生父亲的那一代,经过战争的洗礼后,就只剩下一个人了,顺带一说,莱布德斯家的男人是可以迎娶多个妻子而不触犯法律的,这是这个家族的特赦权之一。虽然现在人少了,但很多习惯还是留了下来。莱布德斯家在物资上几乎都是自己生产,自给自足的,人才方面也都有其固定的人员,管家就不用说了,像是医生,花匠,都是世代与本家签约的。 你这个律师也是吗? 算一半吧。上一代的顾问律师是在下的老师,可是一辈子都没有结婚生子,所以死后由我来继续他的工作。 还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家族啊。 听泽多说,餐厅的位置在三层,但是像这种古堡形式的建筑,一层的举架是很高的,可以顶得上中国一般住宅的两倍半,甚至三倍。台阶每一蹬都很高,我爬起来稍稍有些吃力。在二层的时候,我们被刚才那位帮忙停车的先生请住,我见他手里提着我的鸢尾花箱,刚要上前接过来,却被他得点头礼止住: 刘先生,请问您的行李是直接拿到房间还是放在仓库里? 我并不知道我的房间在哪里。或许他知道,但是出于我依然无法习惯这种被人服侍的情况,所以坚持要自己提着它,等吃过饭再自行拿到房间里去。 提着着颇有重量的家伙上楼梯,我显得有些吃不消了,只好慢慢地一步一步向上挪。泽多见我执意不肯让他代劳,便继续与我攀谈好分散我的注意力: 这里是二层,是厨房,食品仓库,药品仓库,以及下级佣人卧室的所在地。主人家是不会到这一层去的。你看,刚才不是有一个大门将楼梯与之隔开的吗? 这里的主人没有心情好想要下厨的时候吗? 嗯,四层是主人卧室区,三层是餐厅,客房,上级佣人及管家卧室,三四层中间的楼道那里还有一间小厨房,主人想要做一些甜品的时候会到那里去。 千年历史,结构会如此得井然有序也不足为奇。我倒是对这个家目前唯一的主人感到更为好奇。 泽多,你能不能先透漏一点消息给我,这女主人是什么样子的,免得到时失礼。 你是说肖本娜小姐?是个很随和的人啊。 为什么结了婚还叫小姐? 习惯了,我们是在她结婚前认识的,我和她是大学时期的校友,她大我两届,且都是网球俱乐部的成员。 你是他们的介绍人? 一半吧,是通过我而认识的。如果知道彼特会自杀,当初便不应该介绍他们认识。 泽多应该是与我熟络了一些,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他评论对彼特的看法,而且其中还夹杂了一丝怨气。 可是至少她继承了庞大的遗产,下辈子吃穿不愁了。 泽多听了这话微微笑了笑,之后轻叹了口气说: 本来在遗嘱宣布之前我是不应该说的,但既然说到这里了,而且今晚就会宣读遗嘱,我不妨就告诉你吧。肖本娜小姐手里的遗嘱上有这样一条规定,就是说五十年之内如果肖本娜小姐再次结婚,那么她继承到的全部财产将会捐献给可福慈善人士机构。也就是说,要么守着万贯家产孤单一辈子,要么放弃一切重新开始。光是这种作选择所带来的折磨就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为什么彼特要对自己的妻子这样刻薄呢? 可能要妻子为自己守寡吧。 再说,你刚刚说的什么福利机构? 可福慈善人士机构 好奇怪的名字,之前说的,如果我今晚不来的话,遗产要交给福利机构,也是说这一家? 没错,我只知道,莱布德斯家很多人都在那里做过义工,彼特,夫人的妹妹,现任的管家都做过。可能有些感情吧。 有些感情也不用这样吧,照目前的遗嘱来看,最大的受益人就像是这家福利机构了,我们只要稍有差池,遗产就全都是他的。 这很正常,英国很多人都把遗产留给自己生前最喜欢的福利机构,而不交由子女管理。 呵,英国人还真的很慈善啊。 说话时,我们已经走到了餐厅门口。这是在三层最靠近楼梯走道的位置,大门是两扇对关着的,白色的木质门板上雕刻着酒神狄奥尼索斯正在举杯的景象。泽多轻声叩了几下,大门缓慢地对开进去,顿时间,烛光与香气交织在一起扑面而来,我稍有些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雪白的墙壁上一盏盏金光闪闪的烛台上燃烧了长短一致的白色蜡烛,那火光柔和而轻盈,不时间跳动几下,像华丽的精灵正在把光明洒向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地板是橡木的,散发着一种谈谈的,与红酒的软木塞一样的味道。从表面上的磨损不难猜出它经历过多少岁月,虽容古老,却丝毫找不出任何一个缝隙,这不禁令我对古英国的建筑水平也深感钦佩。房间很关阔,正中央摆放着一张长长的桌子,那长度足够四十个人同时用餐的,想必这张桌子一定挤满了莱布德斯家族人丁兴旺时期复杂交错的刀叉声,而今四十人的座位上只有两个人,略显得空旷了一些。 我来介绍,这位是刘先生,这位是彼特先生的妻子肖本娜夫人。 我顺着泽多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位年轻漂亮的贵妇正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身材苗条却不失丰满,白皙的皮肤,深陷的眼眶,在长长的黑色礼装衬托之下,那笑容中略带有一丝悲伤的味道。语气很慢,很缓,像是温温柔柔地从嘴里飘出来一般: 第一次见面,幸会。 我也想夫人行礼问好,接着听泽多介绍第二位: 这位是琳恩小姐,是肖本娜夫人的妹妹。 这位小姐虽然比她姐姐少了一份贵气,但胜在年轻漂亮有朝气,圆圆的脸,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子,像是时尚杂志中的美艳模特走出来一般。尽管如此,我却对这位琳恩小姐感到极其的不舒服,因为她正死死地盯着我手中的鸢尾花箱。 琳恩,礼貌一点。 听了肖本娜小姐的说话,琳恩像是从睡梦中惊醒一般,愣了一下之后,脸上的表情突然转变成和蔼可亲的模样,笑意融融地对我说: 初次见面,我第一次接触东方男子,刚才失礼了,不好意思。 我点头回礼,心里却并不能接受她的说辞。 这应该是贵族的礼节,他们在吃饭的时候不会交谈,不会笑,咳嗽要用餐巾挡住嘴,甚至连刀叉的声音都要尽量调节到最小分贝。我很是不习惯这种吃饭的方法,一顿下来,我只吃了一小块煎鳕鱼和一匙土豆沙拉。虽然吃得并不开心,但我能看得出他们为了欢迎我做了十足的准备。就像桌子上的那瓶红酒——罗曼尼?康蒂,这种年产不超过2000瓶的葡萄酒之王,就算是这样的贵族家庭,也不会时不时拿出来饮用的。 用过晚饭的时候是快11点钟的样子,我奔走了一整天,从英国的南部跑到北部,身体的疲倦程度几乎要达到爆发点了。我现在只想找个房间好好的睡上一觉,可是我的命运并没有这么好,我要赶快到我的房间洗个澡换身衣服,一个小时之后,要赶到议事间去参加遗嘱宣读仪式。虽然我对将要获得的遗产并不感兴趣,也打算随即归还给肖本娜小姐,但还是希望能快一些将这件事情处理完毕。再怎样说,目前我也还是一名通缉犯,洗刷罪名之前我根本无法睡安稳。 晚饭后,我就已经找不到泽多了,当然也不想再去麻烦他,我知道一个小时后就要宣布遗嘱,现在他要赶去准备具体事宜。离开用餐厅之前,我只是被告知我的房间在同层的六号客房,具体怎样走我还不能确定,而我又不想因为这种琐事去请教此时心情一定很复杂的肖本娜小姐,至于她的那个在吃饭时一直对我奇怪地微笑的妹妹,就更不愿意去招惹了。 我提着鸢尾花箱,夹着泽多为我买的大衣,向三层更深的地方走去。 我还记得泽多向我介绍过,这层是餐厅,客房,上级用人房和管家房的所在。可这一路上,我却并没有遇到任何一位佣人,想必是这城堡里已经没有什么上级的佣人了。我一边欣赏墙上的壁画,一边向前走去,走过一个拐角处,突然发现眼前出现了岔路,一条是向右,透过走廊上的烛光可以清晰地知道那边便是客房区所在。使我感兴趣的是另一条,那是在三级台阶上的一条石砖路,上面并没有铺着地毯,墙壁上也没有蜡烛和油画,整体看来像是这城堡废弃的一部分,已经长久没有使用了。我好奇地探出头向里面看去,发现这石砖路的尽头有一扇破旧的大铁门,上面已经挂满了灰尘。我想过去看个究竟,轻轻抬起左脚,还没有落在第一级的台阶上,突然就听见后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会塌的。 那声音不大,语速也很缓慢,但是我的心里却没缘由地凉了一下,回头看过去,是一位个子很高,脸颊消瘦,头发和胡子都已经白了,而目光却是炯炯有神的老人。他一只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根长蜡烛。 老先生您好,您刚才说什么? 我也是稍稍鼓了鼓勇气才敢和这位面色庄严的老先生说话的。 会塌的。 会塌?为什么,这古堡看起来很结实的样子啊。 老人没有说话,而是慢慢地抬起手中的拐杖,动作很缓,却毫不费力,可能看出那拐杖对于这位老先生的行动来说,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拐杖停在半空,直指着深处那道铁门。 你是对这门有兴趣吧,它的钥匙已经不在了。什么时候丢的现在没人知道。我只知道这门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没有开过了。这条路自然也没有人走,你看看那里,不是有一块砖崩开了吗,那是以前一个新来的女佣踩破的,她不知道路不能走了,一脚下去,砖就崩了。 那后来呢? 后来?哼!疯了,当时就吓得疯了。连夜跑出去,后来就没人知道她在哪里了。从那时开始,这里便挂着一条帘子,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就不在了,或许是拿去清洗了吧。你还要上去踩一踩吗? 听着这番说辞,我哪里还有胆子去以身犯险,连忙退了几步,并笑着对老先生说: 谢谢您啊,我不是要开门,是对这里的结构很感兴趣。 结构? 老先生又将拐杖指向另一条路的方向说: 从这里一直走到尽头,那里的结构和这里是对称的,不过那是仓库的位置,没什么好看的。 一句话说得我无法回答,只好连连点头说: 那就不看了,呵呵,请问,老先生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我姓莱布德斯,全名桑普?兰卡?莱布德斯,是这里的老管家。想必你就是那位继承财产的中国人吧。 没错,我姓刘。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这样的古堡,一定会有一个面容严肃的老人当管家。 刘先生,你的房间在六号,从这里数进去,左边第三间便是,是这里最大的一间客房,住过那里的人,至少都是封了爵位的。 可惜我只是一个游客。 没关系,你也不会住很久。 说完,桑普转过头走了回去。我不想再去找其谈话,便按照他说的那将,向我的房间走去。 直到我转动自己房间的门把手,才发现这里每一个房间的门上有插着一把钥匙。我打开门,将钥匙收在口袋里。屋子的装修很漂亮,基本上比五星级古典酒店的水平还要高出一点,颇有历史的油画与现代化的金属气息结合的相当融洽。我没心情去一一感叹这房间里的每一件摆设,将鸢尾花箱放在床边的地上,便开始宽衣解带冲进浴室里。 急湍的水流从浴缸的四壁冲涌出来,翻起一池的白色泡沫。我躺在这稍有些灼烫的热水中,闭上眼睛,任疲累随波而去。 正当我全身放松,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我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应声,就只见浴室的门开了,随即走进来一个人。 琳,琳恩小姐,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一边说,一边匆忙地拿起手边的毛巾盖在身上。这真的令我很意外,这种随便闯入别人浴室的情况,我以为只会在美国发生。 来看看你。 她的语气有些轻佻的意味,且说话时,人就已经坐在我的浴池边上了。她半眯着眼睛看着我,嘴巴微开,舌头在粉色的唇上轻轻地打绕着。 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的心跳还是很快,毕竟这种场面是第一次经历,我知道琳恩会这样做绝对是有什么目的,但是此时却也没有办法冷静下来去思考个中的缘由,因为她的一只手已经伸进了水里。且就在我身边不到一公分的地方慢慢地摇了摇,水波所传来的力度,使我的身体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水温不错,介不介意一起洗啊。 听到这话,我也只能感觉到耳根发烫,脸颊发烧,眼看着琳恩的上衣扣子被一个一个地解开,我却依然嘴里挤不出一个字来。 就在我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收场的时候,一把熟悉的声音传来: 琳恩小姐,这里是客房,要洗浴的话,还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我会吩咐下面的人帮您蓄水。 听得出,这是复雷戈的声音。为了避免出现尴尬的场面,我摒住呼吸,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琳恩此时也没了办法,一脸的怒气,急速地扣上扣子,大步走了出去。 你来做什么? 好在这古堡是石头做成的,不然这样洪亮的一句,恐怕这建筑里面的所有人都会听得一清二楚。 我来请小姐回房间换衣服,再过一会儿,遗嘱宣读仪式便会开始,小姐怎么说也是主人家,应该懂得先到场的礼貌, 复雷戈的声音很缓和,这不禁令我感到一丝钦佩,如此的处事手法,看来在这样的大家族里做管家的人,确实要有真才实学。 你给我记住! 第三章 我听见两个脚步声,一急一缓地慢慢远去。房间里空荡荡的,只能听见那单调的水流声。我等了差不多一分钟的样子,确定了没有人留在屋子里。这才起身擦干身体,穿上浴袍走出浴室。 我坐在床上,想等身体适应了房间与浴室的温差之后再活动,却发现对面的沙发上放着一套迭放整齐的黑色礼服。我好奇地走过去,手指还没有碰触到衣服,就听见门的那边又有声音了: 刘先生,我是复雷戈,打扰一下,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当然! 我用手随便理了理头发,就事坐在礼服边上的座位。 复雷戈走进来,之后转身轻轻地把房门关上,我发现她之前穿的那套白色西装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也是一件黑色的礼服。 打扰,等一下劳烦您到议事间那里参加遗嘱宣读仪式。同时请穿上这套黑色的外衣。议事间在三层楼梯口左手第一间,很容易找到。就这样,如果没有其它的事情,我就先去那里准备了。 我很庆幸他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个字都没有提及。至于这套黑色的礼服,我知道宣读遗嘱毕竟是丧事的一部分,尽管我不是死者的家人,但表示一下哀悼也是很应该的。 对于这古堡的地形我还不甚了解,为了避免出现之前的迷路事件,我决定立刻换好衣服,早一点到议事间去。 这每一层的左右廊道之间都有一个长条形的缓步台,走到这里向左边看过去,就可以见到那个所谓主人用的小厨房所在的地方。傍边角落的地方,放了一座颇具历史纪念意味的立式大钟。我远远望过去,知道上面的指针写出11点45分的样子。看来我是早了一刻钟。不过这样也好,想必现在在议事厅的就只有泽多一个人。整个古堡我也就只和他一个人比较熟悉。况且,我还要与他商量在遗产继承事件结束后,我要怎样才能安全地离开这里,回到中国去。 我记得管家复雷戈说过,这议事间就在左手第一间,那也就是说,这缓步台走过去便到了的。 正当我寻思等一下要如何向泽多开口的时候,就只听一个很刺耳的声音传过来,那是硬物之间的摩擦声,相信所有人都不会喜欢的,抬头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正是议事厅的位置,大门开了,想必这声音就是那金属的大门弄出来的。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来了,这么早啊,还有一刻钟的。 我怕迷路,所以先来了。 迷路?呵呵,你真幽默,这每一层都是环形的,不会迷路的,你的房间是赫赫有名的六号房吧? 看来这六号房间真的有如桑普老管家说的那样传奇。 是六号没错。 哦,那其实你出门右转,从左边走过来更近一些。 没关系,我正好观摩一下这些墙上的油画。 几句话的时间,泽多已经走到我的面前。我见他手里并没有拿着什么材料之类的东西,便问道: 等一下不是要宣读遗嘱吗? 是的。 都准备好了?我不见你拿着啊。 哦,都在议事厅里的桌子上,我忘了东西,去拿一下就过来,你如果没事做的话,就进去等着吧,过不了一会儿,他们就都会过去的。 好的。 我见泽多走上通往四层的楼梯,便想先到议事厅等一下,稳定一下心情也总是没有坏处的。虽说最不在意这遗产的人就应该是我,但毕竟也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仪式,完全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地方是应该注意一下的。 议事厅的门是金属的,这和其它房间的木制门略显有些不搭调。不过来的路上增听泽多谈起过,这古堡曾经被多次用来商讨军事决定,想必也就是在这议事厅里吧,做成这样的金属结构,应该是怕外面的人听了去。 我推开这沉重的大门,颇费了些力气。但却并没有时间去喘一口气,我连忙跑回刚才的缓步台,看见泽多看没有走到四层,于是急着大声对他喊: 泽多,下来!快下来! 泽多看到我的表情知道是一定出了什么事情,便快步跑下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我拉着他的胳膊说: 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被过滤广告 两个大男人站在议事厅的门口,不知道该怎样是好。我们眼前的,是琳恩小姐,穿着黑色的晚礼装,高贵的拌带鞋子,白色的手套,脸上蕴着谈谈的粉妆。唯一不寻常的就是,脖子上没有项链,而是一条组线绳子,把她整个人,吊死在天棚上。她的眼睛瞪得很大,舌头有些突出,身体还在左右微晃着。 是你干的吗? 屋子里的气氛很沉重,像要凝固了一样。每个人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样不发,这也难怪,聚在这里,本来就是为了宣读一个人的遗嘱,却万万没有想到,又成了另一个人的丧命之所。 我们还等什么?直接把这个杀人犯抓起来交给警察不就好了! 第一个忍不住的是复雷戈,尽管平时说话办事都是有条有理,慢声细语的,但到了这种时候,会激动一下也不足为过。 这句话就像是一声绝响,在屋子里绕来绕去,挥之不散。因为打这之后,依然还是没有人说话。 许久,我听到走廊那边传来了低沉的钟声, 时间已经到了, 泽多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走到主持的座位边上,只见他从一个牛皮纸口袋里拿出了一迭档似的东西,嘴依然没有停下来: 不管我是不是杀人犯,我依然是莱布德斯家的私用律师,我还是要坚持我的工作,宣读遗嘱。 不可以! 跳出来说话的,依然是管家复雷戈。自从发现琳恩死了之后,他的情绪就异常激动,好像屋子里唯一一位与死者有关系的人,也就是肖本娜小姐,也没有表现出这样的神态。我很难把眼前的这个暴跳如雷的人与之前在卧室里帮我脱难复雷戈联系在一起。 很抱歉,请允许我在正式宣读之前先泄露一点情报出来,那就是本次遗嘱的继承人当中并没有管家复雷戈,所以你的否定我不予考虑。 那又怎么样,你是杀人犯,你已经没有资格做莱布德斯家的律师。你最好马上放下遗嘱,自己到警场自首,不然的话,我就要报警了。 两人吵个不停,其它人都不知道应该如果收场,我是个外人,更没有资格插话。只希望泽多不是真正的凶手,也企盼有人能反应过来,先将琳恩小姐的尸体从天花板上放下来。 正在两人已经面红耳赤的档儿,这议事厅的大门开了,粗燥的金属磨擦声喝止了屋内的各种声音。我扭头向那个方向望去,看见一位面容严肃的老者走了进来,没错,就是复雷戈德父亲,曾经给我指过路的那位桑普老管家。 不许再吵了,我老人家想安心喝口热茶都不让。 复雷戈看见进来的人是自己的父亲,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般,连忙走过来说: 不是这样,爸爸,你快说说,他…… 闭嘴!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桑普管家虽然不愿意笑,但像这样满脸怒气的样子,也是不多见的。 你们这样吵来吵去成何体统?夫人在这里,何时轮到你说话了。快去把琳恩小姐的尸体放下来,送到冰窖去。 我不知道是否有人通知了他,不然为何看到琳恩的尸体却依然无动于衷,能保持这样的冷静呢? 话音刚落,已经有佣人合力去将琳恩的尸体搬了下来抬出了议事厅。 桑普见所有人已经安静下来,便拣了最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无论是谁死了,就算是外面开战了,天塌了,遗嘱也是一样要宣读。至于谁是凶手,要怎么样来处理,这些都要听新主人的。莱布德斯家的城堡,什么时候进来过警察?复雷戈你身为总管家,竟然试图往本家脸上抹黑! 只见复雷戈听了这话,满脸的汗水,头也一直低低的不肯抬起来。 好了,泽多先生,请你宣读遗嘱吧。 老人家好像对这遗嘱并没有什么兴趣,说过这些话便闭上眼睛,双手放在拐杖上。过了不一会儿又有一名侍女端过来一杯红茶。 我现在宣读,莱布德斯家前主人,彼特?莱布德斯生前所立遗嘱第三页。 我对面坐的就是肖本娜小姐,我在她的脸上并没有看出什么紧张的神色,反而我这个外姓人,虽说并不觊觎这家的财产,心里也不免有些激动的情绪。人到底是有好奇心的。 遗嘱规定,本家城堡,谢菲尔德制药厂,南非矿场,曼切斯特珠宝加工厂,服装加工厂以及爱丁堡酿酒厂的继承人…… 听到这里,我几乎快听不到泽多的声音,掩盖住的只有咚咚的心跳。 为肖本娜夫人…… 还好,果然不是我,早就知道了。这么一笔巨大的家族遗产如果真的交给我这么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手里,那岂不是神经不正常。事情终于完了,我在大腿上蹭干手心的汗,抬起头来看看肖本娜小姐,奇怪,她的脸上竟然出现一种很难形容的表情,有惊讶,有急躁,我无法猜出她的心里在想什么,但我敢肯定,这并不是得到巨额遗产所应该表现出来的表情。按理说,她是死者的原配夫人,得到遗产是理所应当的,就算是因为丈夫才死不久,无法笑出来,也不至于这个合理的分配所感到奇怪吧。 我顺势向身边望去,看见桑普老管家还是没有睁开眼睛,但是嘴角上透出了一丝微笑。这也难免,毕竟是世世代代为莱布德斯家服务的人,怎可能愿意看到这巨大的家产落于别性人之手。 我缓和了情绪,继续听着遗嘱。 每月的收入,百分之九十存到莱布德斯的家族户头里,其余百分之十,七成交由遗孀肖本娜夫人保管,另外三成由艾而菲管家支配,用来支付家族日常开销与工作人员的薪水。其家族户头的管理人,依然由桑普管家来担任。以上所述,如有人无法按照遗嘱规定而执行,那么其所继承的部分,将全数捐给可福慈善人机构。 泽多念到这里,停了下来。虽然我并不指望着得到什么意外的遗产,但是这遗嘱的内容,好像与我并没有什么关系,从头到尾,也没有提及我的名字。我正在犹豫要不要出于发问,突然发现对面的肖本娜小姐向前稍稍堑了下身子,好像对这遗嘱也有疑问似的。而就在这时,泽多抬头看了看大家,将手中的纸一分为二。原来,还有一页。 另,伦敦贝克街酒吧的经营权与所有权…… 念到这里,肖本娜小姐的表情开始凝重起来,好像在她看来,这酒吧的继承权才是她最看重的。 为刘先生所有。以上,所有的遗嘱就是这样。下面我会把遗嘱信件交给继承人观阅,如果没有什么其它的疑问,就请几位在这几份档案上签字。 泽多走了几步,将文件递给肖本娜小姐。她几乎没看,真个人像是失了魂一般,草草地在文件上签了字,便站起身来将遗嘱交还给泽多,并对大家说: 我有些头痛,先回房间了,不好意思。 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辛蒂! 听到桑普的叫唤,刚才那个送茶水的女佣从门外走了进来,想必她的名字就是辛蒂。 去,看看夫人有没有什么需要服侍的。 好。 说完,那个辛蒂便也出去了。这时桑普睁开眼睛了,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同时接过泽多递过去的文件,同样也是看都没看就在下面签了字。 我对这位看似严厉的老人颇有些惧怕,也没敢与之正视太久。便接过文件假装看了起来。谁知桑普竟然站了起来,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说: 慢慢看啊。 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我只好抬起头,感概地点头说好。 另外,泽多你今天就住在客房里吧,最好不要乱走,等明天夫人无大碍了,再来决定你的事情。 房间里只留下了三个人,泽多将手里剩余的文件交给艾而菲签字。 为什么只有第一页? 听到艾而菲发问,我才注意到手里的遗书就只有第二页。 在我这里,你先看吧。 我正要把手里的第二页交给艾而菲,泽多马上过来接了过去,并说: 这一页与艾而菲先生无关,请两位各自看清楚自己的那份遗嘱,好尽快签字,我还要处理剩下的事情,而且我现在是嫌疑犯,没有太多时间。 听了这话,艾而菲也没有再说什么,认真地阅读起了遗嘱。我也看了看手里的第二页。厚厚的文件纸上印有“莱布德斯家专用”的浅字底,文字是手写的,用的是红色的墨水,我不了解这里的习俗,大概在英国,遗嘱都是用红色墨水写成的吧。总共就只有一行字,也没什么好看的。我在文件的右下角签了字,就表示同意了继承伦敦贝克街的酒吧。 几天来的提心吊胆与东奔西跑早已将我折磨得疲惫不堪,躺在这柔软如絮的床上,按理说,早就应该梦游仙境了。但我却辗转翻覆无法入眠,从我踏入这古堡到现在的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不合理事件实在是太多了。为什么要把伦敦贝克街的酒吧交给我?而肖本娜小姐又为什么那么在意这点。桑普老管家的奇怪笑容,艾而菲的前后判若两人。再有,琳恩小姐为什么要勾引我,她好像认识那只鸢尾花箱。还有最重要的,泽多到底是不是凶手,如果是,他为什么要在这种大家都很敏感的时刻杀掉琳恩小姐呢,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吗?如果他不是凶手,那又是谁杀的呢。从泽多关门时遇到我,一直到我推门进去,这期间最多也就两分钟的时间,议事厅连个柜子都没有,要藏人是不可能的。难道是一直藏在了桌子底下?不可能,就算是这样,短短的两分钟,要把一个人吊死在三四米高的天棚上,无论如何也是没法做到的。 这些看似离奇的问题令我头痛得要命,我索性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服。既然想不明白,倒不如直接去问,无论如何,我都觉得这个一路帮我到现在的泽多,不会是一个杀人凶手,就算是,他也不会对我有什么恶意,不然他大可以什么都不做,任我自生自灭,反正我已经是个通缉犯了。 我推开门,想要去找泽多问个清楚。 石制的建筑,每到夜里大概就会这个样子吧,走廊里冷得要命,我从墙壁上的烛台上拔下一根蜡烛,希望可以借此暖和一下。我并不知道泽多到底在哪一个房间里,但我想他这会儿也应该没有心情睡觉吧。我放轻脚步,尽量不去发出可以让别人听到的声音,同时认真注意着每一个房门的下面是否有光线。虽然无法确定,泽多这会儿会不会开灯,但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方法了。 刘先生,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我将蜡烛丢到了地上,差点烧到自己的脚。回头看去,原来是桑普老管家,拿着一支长蜡烛,另一手依然象征性地拄着那只拐杖。 哦,我,我有点饿了,想去找吃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竟然让我如此的惧怕。可现在的感觉却和之前在议事厅里他拍我肩的感觉一样。 好,我也有点饿了,来吧,到我的屋子里来,我叫辛蒂去准备一些夜宵。 不用了,我随便吃点就可以了,不麻烦您了。 说完我便想溜走,可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不用客气,泽多的屋子里有专人服侍,恐怕是不能和你一起进食了。 原来他早已料到我会半夜出来去找泽多。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跟着他走了。 桑普的屋子里,装潢的很古典,柜子,沙发,还有床之类的家具都是旧的,像是祖上传下来,使用了很多年的样子。壁炉里燃着柴火,不时间发出“噼,啪”的声音。我坐在一个小方桌旁边的欧式椅上,面前摆着一盘新烤出来饼干,和两杯冒着热气的奶茶。坐在这暖和的屋子里,我却因分外紧张的缘故,身体不停地微颤着。桑普没有坐在我的对面,他正蹲在一个柜子前面摸索着,像是在找东西。 刘先生,你会下棋吗? 您是说象棋?只知道规则,并不精通。 呵呵,刘先生谦虚了。来,我们下一盘。 说着,只见他端着一个厚实的木质棋盘,上面还放着一盒棋子。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来吧。 棋盘放在我的眼前,我又一次感到面前这位老人真的很不简单。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刻,竟然拿还有心情与一个陌生人下棋。 老先生请用白子。 我用白子?那岂不是我老人家欺负你个年轻人。 中国人下棋讲究礼节,与长者对弈,做晚辈的,没有用白子的道理。 那好,我就不客气了。不过这下棋之前我想说说条件。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盘棋绝不简单。但是我一个身无分文的外籍人,他会提出什么条件呢? 老先生请说,不过我现在可是身无分文啊。 呵呵,刘先生有妻子吗? 没想到这老人家还有兴趣与我聊聊家常事。 有,已结婚一年,膝下尚无子嗣。 哎呀,新婚佳人啊,虽然我老头子认识刘先生尚短,但也十分敬佩你的学识和胆识。 我的学识和胆识,想必我逃狱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看来我很应该先做好最坏的打算,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老先生过奖了。 这样,你看我这里有一条宝石项链,如果这盘棋你赢了,那么这个就算是送给刘先生妻子的新婚礼物。 说着便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条项链,虽然可以看出是黄金质的链子,但已经看不出一点光泽,下面坠着一个古典花边,中间镶着一块足有乒乓球大小的绿宝石。从整体的氧化程度来看,这条链子的历史应该用百年来计算了。 这实在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先别着急,这还不一定是你的,现在只是我的赌注。但是如果有幸让我老头子技高一筹的话,刘先生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相应的代价?这条项链就算不去考究它的历史价值,光看那罕见的绿宝石,已经是我一辈子的薪水也望尘莫及的了。 老先生,恕在下直言,您手中的这条链子,就算把我的性命卖了,也不及其万一。 刘先生对珠宝也有研究。 呵呵,就算是乞丐,也知道这么大的完整绿宝石,找遍全世界也难出其二。 没错,这条项链的价值,并不比这古堡便宜。但刘先生手上有一个我更加感兴趣的东西。 是吗?那就请您直说吧。 我手上会有什么他感兴趣的东西,难道,他也认识那口鸢尾花箱?不可能,我刚刚进入古堡的时候,并没有被他看到。不过,既然他是总管家,那么手下就应该不只有一个“辛蒂”。 这样,如果刘先生赢了,那么这条价值连城的项链就归你了,但如果侥幸让我赢了,就请刘先生将伦敦贝克街酒吧的经营权转到我的名下。 我怎么就没想到,看来不只是肖本娜小姐,就连他也对这酒吧很感兴趣。用这样一条项链来交换,虽然我还不能想到其中的原因,但这酒吧里一定有什么天大的秘密是肯定的了。 桑普拣了一块饼干放在嘴里,又将两杯奶茶放在了手边的小园木凳上。 刘先生不是饿了吗,吃点饼干吧,辛蒂的手艺不错,值得一试。这茶么,有些凉了,夜里喝了恐怕会不舒服。等下我让辛蒂再去煮两杯。 好。 说实话,我倒是真的有些饿了,便也拿了一块。饼干还有些余温,米迭香的口味浓郁且飘逸,齿颊留香。这种手艺如果去酒店工作的话,每个月的薪水并不会比一个保险公司的部门经理少。情愿留在古堡里当女佣,想必是这里的工资也会很可观。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辛蒂是孤儿,从小就在古堡里长大。不只是她,这里所有的帮佣,都是慈善机构介绍过来的孩子。由上一代的人培养,等到她们过了三十五岁,再去培养下一代。莱布德斯家不会亏待每一个工作人员,生老病死无一照顾不周。 都说人老了就糊涂,但这桑普,年过古稀,却精明到让人害怕的程度。我只吃了一块饼干,就能猜到我心中所想。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我沉住气,尽量使自己的口气平稳。 老先生,说句实话,我并不是个贪财之人,无缘无故地得到这间酒馆也并非我所求。彼特先生既然把它交给我,虽不知原因,但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他的理由。不管怎样,他如此信任我,我不能为了贪财,就拿酒馆作为赌注。 桑普没有说话,抿嘴皱眉看了我一会儿。我还在盘算刚才的话是否已经开罪了他,要如何收场的时候,终于听到他开口: 请问刘先生是怎么认识彼特的? 谈不上认识,我由于十分喜爱副尔摩斯,几天前一直在酒吧里用餐,客闲的时候我时常与他交谈。 是吗?都聊些什么? 不过就是一些关于小说的事情,他还给我讲了一些柯楠道尔的小事情。 桑普笑了笑,又拿了一块饼干对我说: 这样吧,刘先生,我们先下着,一边下你一边考虑,等到下完了,你再告诉我,要不要与我打赌。 这可不行,这样的话,岂不是我占了天大的便宜。 没错,我就是要给你一个天大的便宜占。 可,我实在不能接受这样的不平等待遇。 刘先生,这世界上,并不是每一件事都可以做到两全其美的。如果你不想在这儿与我对弈的话,那么我就只好带刘先生去监狱里去下了。 好狡猾的老人,表面上是给我占便宜,但其实整个事情的发展轮舵还是掌握在他的手里。眼下也只好与他下棋,不论输赢,我都选择不履行赌约,但愿他能准守承诺。 好吧,依然老先生这么有兴致,做晚辈的,就只有奉陪的份儿了。 年轻人,这世界永远比你想象的要深远。来吧! 我并没有撒谎,对于国际象棋,我真的就只知道规则而已。不到五十步,我便已经捉襟见肘,大势已去。眼看桑普的兵子马上就要冲到我的底线。按照规则,他将会换成一枚皇后,之后,我的败局就已经板上钉钉了。 我挺直了腰,向后倾去靠在椅背上,已经放弃了棋局。谁知,桑普没有用兵,反倒拿起皇后,一直走到我的底线,随即换成了一枚兵。我没看明白他的意思,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老先生,您是不是走错了,这皇后怎么可以换兵呢? 年轻人,你知道怎么才能必胜吗? 还请老先生执教。 必胜的方法就是出其不意,而要做到这点,就不能受规则的拘束。人生如棋,下棋时这样,做人更是如此。想必刘先生应该深有体会吧,不然,这会儿你就在伦敦的监狱里了。 老先生说话,针尖麦芒,却句句不失道理,晚辈佩服。可是我还有一事不解。 请说。 就算你要打破规矩,那为什么要用皇后换兵呢? 桑普放下手里的饼干,拍了拍手上的残渣。笑着说: 我老头子没上过什么学,但字还是认识的。这几十年啊,莱布德斯家人丁单薄,生意却相对稳定。我没什么爱好,每天把本职工作做好,剩下的大把时间便看看书,打发闲余。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些,却也不好再次发问,也只得听下去。 世界上的书比大漠的沙子还多,我只能拣其精华。对于贵国的书籍史记我甚为感兴趣,我记得中国有个朝代叫宋,宋代啊,有一个断案如神的官员姓包,没错吧? 没错,老先生竟然熟识中国历史,真令我意想不到,实感钦佩。 呵呵,我还记得这包姓官员断过一门奇案,说是两个皇妃争宠,却同日产子,其中一位为了使自己的儿子当上皇帝,便使人用一只猫换了对方的王子,我没记错吧? 老先生好记力,在中国,我们称这件千古名案为“狸猫换太子”。 对,为了某种利益,人可以做出狸猫换太子的事情。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在不得已的时候,也需要用太子换狸猫。 太子换狸猫?闻所未闻。 怎么会没听过,眼前就是了,我不就是用这皇后欢乐一枚兵吗? 可老先生这么做却并无好处啊。 怎么没有?如果我狸猫换太子,想必刘先生的这局棋就要投子认输了吧。 大势已去,老先生棋技精湛,我自认没有办法力挽狂澜。 所以我要太子换狸猫,好让你看到一线生机,多陪我老头子下一会儿。 老先生好智谋,那我就继续奉陪。 棋局只能继续,而我用所剩无几的棋子,也实难再看到希望。眼看着我被杀的只剩下一个棋子的时候,桑普突然推倒了自己的皇帝,微笑着对我说: 我认输了! 认输?为什么?您已经赢了啊。 为什么不能认输,我愿意啊,别忘了,我老头子可不是个愿意守规矩的人啊。 虽然我不知道这一整晚下来,桑普到底要做什么,但是我已经对这个精明到深不见底的老人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好了,我输了。这条宝石项链就送给刘先生的妻子了。 不不不,不是说好最后由我来决定吗?我选择放弃赌约。 刘先生,虽然我们认识不到一天,但是我相信彼特没有看错人。这条项链你拿回去,我让你考虑一天,明天晚上你再来回答我,到那个时候,不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绝不再反对,好吗? 为什么要这样呢,非要送我一件这么名贵的东西。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桑普突然长呼了一口气,拿起手边的奶茶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又马上放下了。 已经凉透了,刘先生也不要喝了,晚上喝太多的水对眼睛不好。我老头子支撑不住了,要睡一会儿,你请便吧。 说完便没再理我,坐在椅子上闭眼睡了。看来老先生是真的累了,现在他的脸上就只剩下安详了。几个小时的相处,我对眼前的这位老人真的是打心里深深的敬佩。我拿起宝石项链,轻轻的关上门,离开了。 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按照桑普的话,泽多的房间应该有人把守,我也不好去与其冲突。还是先回去睡一觉,休息好了再说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解决。至于这宝石项链,不论怎样,明天晚上,还是要还给人家的。 回到屋子里,我没有开灯,想脱了衣服直接上床睡觉。谁知走了一步,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了,摔得生疼。我爬起来,点开了床头灯,才看清原来我被鸢尾花箱碍到了。算了,睡觉吧。 正要躺下,突然有一个想法从脑子里闪过。这宝石项链,难道真的是…… 我迅速再次打开了灯,把宝石项链拿了出来,又提起了鸢尾花箱放在腿上,仔细比较起来。 看来真的是我想多了,这宝石项链上的绿宝石,不论从形状,还是大小上来说,都无法镶嵌到鸢尾花图案上的凹洞里。 唯一的猜想线索被瞬间摸灭了,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从何处再次下手。也只好上床睡觉了。 一缕虽然温暖,却稍有刺眼的阳光从窗帘间的缝隙中挤进来。轻轻地敲打在我的脸上,感觉就像是被无形的天使亲吻着一般。我很不情愿地张开眼睛,一时间还无法适应屋内空气的冰冷。很舒服,很踏实的一觉,真的很想就这样一直睡下去,但不得以的是,今天还有一大堆的难题等我去解决。 我洗脸的时候,已经有人在敲门了,我急忙放下剃须刀去开门。是一位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金发小姑娘,虽然传着女佣的服装,却依然显得阳光可爱。 有什么事? 你好,我叫罗娜,请问您的早餐是在房间里用还是去餐厅? 这家人的服务真的是比五星级的酒店还周到啊,我很想躺在舒服床上吃早餐,但又一想,这是第一天,礼貌上也应该与主人一起吃饭,并到声早安的吧。更何况,我还是想试试替泽多求求情,按昨天桑普的话来看,关于泽多的处理方案,应该是由肖本娜小姐来定夺。早餐的时候,想必她应该会在吧。 我去餐厅吃吧。 好,那,您的衣服就在衣柜里,另外夫人吩咐了要给你买几套外出时穿的衣服,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挑选一下吧,样本书就在床柜的抽屉里,您决定了通知我就好。 不用了吧,还给我买衣服。 夫人说爱丁堡比伦敦冷,怕您不适应。 那好吧,你替我选几套就可以了。 我? 看她的表情,就像是接到了多大的任务似的,慌张的神色尽显无遗。 你是新来的? 不,我六岁就来了,不过今天才开始工作。我做错什么了么? 没有。别担心,你替我随便选几套吧,我穿衣服比较随便,能穿就行,M码的都可以。好了,我找夫人有点事情,你先出去吧。 我迅速刮了胡子,把脸擦干净,穿上衣服,刚要出门,看见门锁上有钥匙,但已经说了要让罗娜帮我选衣服,就不要锁门了吧。我回到屋子里,环视一周看见床另一边的墙上,内嵌了一个保险箱,便将鸢尾花箱塞了进去,设了密码,认为安全无忧了,这才轻衍上房门向餐厅走去。 早餐很简单,应该和当地人吃的早餐没有什么区别,不过可以看出在烹调的时候颇下工夫,摆放得也很美观漂亮。我喝了一杯清水,坐在那里等其他人。 十分钟过后,一位女佣走过来问我是否不合胃口,如果不喜欢,可以另外准备其他的样式。我说我还不饿,想等一下再吃。为了让她相信,我顺手拿起手边的报纸假装阅读起来。大家族的人果然是不一样,就连这报纸也能看得出是经过熨烫的,上面还留有少许的余温。 大约有半个小时,报纸上能看懂的文章我已经全部浏览一遍了,英国的报纸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可阅读性,毕竟是个国土不大,人口又较少的地方。唯一比较吸引我的就是有个民间人士弄了一个什么民意调查,声称有一半的苏格兰人都希望苏格兰独立出来。看来每个国家,都有自己需要担忧的问题。 刘先生,您是想等夫人和艾而菲管家一起用餐吗? 哦?莱布德斯家都是管家和主人一起用餐的吗? 恩,之前不是,自从老爷卧床之后,妇人便吩咐艾而菲管家与家人一起用餐,赶上泽多律师在这里过夜的时候,也会一起吃饭。 那我就等他们一起吃吧。 对不起,夫人和艾而菲管家今天不吃早餐了。 我觉得奇怪,便放下手中的报纸并问她说: 为什么?是我起的晚了? 不是的,夫人与埃尔菲管家在桑普管家生前的房间里处理事情呢。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一般,我顿时间感到大脑麻痹,无法思考,甚至觉得空气也随之凝结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的声音很小,仿佛是在心里默念,我很希望是眼前这个不懂事的小女佣用错了词语,或是我的听力出了问题。 他们在桑普管家生前的房间里,桑普管家,今天早上……被发现已经去世了。 我蹭地一下站起来,大声地吼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显然是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双手护在胸前,不停地发抖,圆圆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在等我下一步的动作。我缓和了一下情绪,尽量放低自己的声音。 对不起,为什么不告诉我? 是夫人吩咐的,说不要打扰您。 我没有说话,只是快速地推开门跑了出去。 第四章 来到桑普的房间,屋子里只剩下辛蒂一个人了。我看见桑普老先生安详地躺在昨天的那把椅子上,他的面前,有一盘饼干,和我们昨天下的那盘棋。眼前的一切,都和昨天我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就是我再也没有机会做下来聆听这位智者的循循教诲了,再也看不到他微笑着用皇后换士兵了。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流下了泪水,这是我遭遇不幸以来第一次哭泣,那是因为这位谜一般的老人,对我的影响和教导实在是太难忘了。与他倾谈的几个小时里,我学到大学四年都学不到的东西。如果能早一点认识他,我相信我的世界观将会与现在截然不同。 先生,谢谢你。 是辛蒂走过来与我说话,她的声音没有颤抖,脸上也看不出泪痕。 谢我什么? 桑普管家临走前,是您给了他一个开心的夜晚。我谢谢您。 我眯了下眼睛,又歪了歪头,犹豫了一下对她说: 辛蒂,我问个问题你别介意,我看你好像并不怎么伤心的样子啊。 因为他走得很安详,没有什么遗憾,刘先生,答应我,不要辜负了他对您的信任。 对我的信任? 等事情发生了,您就明白了。现在,我也说不清楚。 她说到这里,嘴角已经无法保持镇定的状态了。不管怎么说,人死了,就算是再安详,在没有遗憾,活下来的人也会伤心得吧。我怕她控制不住情绪,便尽力转移话题: 肖本娜小姐呢,还有艾而菲管家。 肖本娜小姐去警场了,艾而菲先生刚一进来便晕倒了,现在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家用医生已经在照顾了。 夫人去了警场,是去报案桑普管家的事情吗? 不是,是去把泽多先生交给警场处理。 什么?泽多被送到警场了? 夫人说自己是个女人,这种事情还想交给警场处理比较好。 那,桑普管家的遗体呢?怎么安排? 等下会有警场的人在检查遗体。 桑普管家平时身体怎么样? 早年在南非工作,得了胃病。后来回古堡了便慢慢恢复了,从我开始接手服侍他以来就没再犯过。 我总感觉…… 先生有什么话说吗? 没有,可能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他昨晚说的话,好像是……好像是知道自己要死了似的。 先生想多了。 应该是吧,那,我先回去了。 虽然是我很敬佩的人,但与尸体长期呆在一起,还是有些不习惯。我刚要出去,又被辛蒂叫住了。 对了先生,有件东西是要给您的。 说着,就见她从腰间的围裙里拿出一个牛皮纸的信封递给了我。 是桑普管家留给我的? 不,是泽多律师给您的。 泽多? 是的,早上我去送餐时他塞给我的。叫我转告您不要被别人看到。 好,谢谢你。 不客气。 我的心情十分复杂,在餐厅呆呆地坐了好久,也不想再去吃什么早餐了,便示意女佣收拾了去,一个人往房间走去。 刚一开门,便和罗娜撞了一个满怀。我看着她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嘴,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一边揉鼻子,一边向我道歉的样子。沉重的心情一下子舒缓开了,我清醒地认识到,这个时候,并没有时间去悲伤难过,更不能意志消沉。 死者已矣,生者可追。目前虽然我还弄不清楚这里到底有什么秘密,但我知道从我丢失护照到现在所发生的种种离奇事件,看似没有关系,却绝对都在一张拼图里。而唯一能帮助我一起把这张拼图完成的,就只有泽多一个人了,所以泽多不可以进到监狱里去。不管别人怎么认为,我决不相信他会杀人。 被过滤广告 先生,你,没事吧。 没关系,不好意思撞疼你了吗? 没有,是我不好,平时辛蒂就经常说我做事太冒失。 你是跟着辛蒂的? 是啊,辛蒂姐对我很好,不是,她对每个人都很好,从来不骂人。这次能让我工作也是她安排的,本来我是要明年满了十八岁才开始的,多亏了姐姐。 你这么想工作啊? 是啊,不然每天吃穿都是主人家养着,感觉不做点事情心里不舒服。 你真懂事啊。 谢谢先生!那我挑好衣服了,您要看一下吗? 不用了,我相信你的眼光。 那我先出去了,衣服下午就可以送到。 好的。 好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天真活泼,希望她不要卷到这些不幸的事情当中去。我坐在床上,刚要打开信封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突然回想起刚才罗娜说的一句话有些不对劲,于是马上跑到门口,看到她还没有走远便急忙又把她叫了回来。 还有什么吩咐吗先生? 你刚才说你本来是要明年才工作的是吗? 是啊! 今天还是你第一天工作? 嗯。 那你的工作是今天早上安排的,还是早就安排好的? 今天清晨辛蒂姐去我房间找我时告诉我的,当时啊,我心里可高兴了…… 好,那你知道昨天晚上,我的房间市由谁来负责的吗? 辛蒂姐阿,六号客房住的都是主要人物,不能失礼,所以都是由辛蒂姐一手负责的。 那也就是说,如果今天你没来的话,就应该由她来负责我的房间? 嗯!先生,是不是我做得不好啊…… 呵呵,不是,我很喜欢你,不要担心,你先去吧,有事我叫你。 好的。 我假装回屋里,旋即又快速躲到门边向外看去,看到罗娜下了楼底,确认她不会看见我了,便马上向桑普的房间跑去。 果然不出我所料,辛蒂已经不在屋子里了,桑普的尸体也跟着不见了。 我跑到一层大厅,看见古堡入口的地方有门卫守着,便马上过去询问: 请问警场的人来过了吗? 哦,是刘先生啊,夫人一早已经去警场了,差不多快回来了。 那你们看见辛蒂了吗? 今天还没见过。 好没事了。 先生,辛蒂要出门的话时不走这边的。 啊? 本家规定,下人都走边门的。 好,谢谢! 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赶快跑到了旁门。见大门开着,并没有人把守。我刚要出去看个究竟,突然听到有人叫我: 先生,有事吗? 是一位女佣,手里拿着一支暖瓶。 这里没有人看守的吗? 有,就是我。 那你怎么不在这儿? 我急了,对着她吼了起来。 对不起,刚才辛蒂姐来了,然后,然后她又突然说肚子痛,我,我就去给她打热水去了。怎么了,先生,我真不是故意离职的。对不起…… 算了,不怪你。你回忆一下,辛蒂来的时候,有没有拿什么东西? 没有。 没有?你确定? 确定。 奇怪了,她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比如说衣服,神情之类的。 没有,和往常一样穿的女佣装。 好了我知道了。 辛蒂来过,显然是出去了,不过桑普的尸体呢,这名女佣看起来不像是在撒谎。难道桑普的尸体还留在古堡里。 呃…… 我看到这女佣面有难色,便问她: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哦,我不知道有没有关系,是在辛蒂来之前,大约二十分钟吧,外面停车场有电子门的声音。 电子门?你是说用电子钥匙遥控开车门的声音? 开或关我就分不清了,不过肯定是电子门的声音。 本家都有谁有车? 夫人一辆,老爷…… 除了主人家。 复雷戈管家有一辆,桑普管家有一辆,厨房有一辆公用的,采购间也有一辆公用的,但是这两辆车都没有电子门,是运货用的大型车。哦,对了,还有泽多先生的车也经常停在这里。 辛蒂有车吗? 没有。 那桑普管家的车,辛蒂有钥匙吗? 不知道,不过桑普管家出门的话,都是辛蒂开车。 好,你跟我出来。 从旁门走出来便是停车场,这里停着七辆车,分成两排整齐的停放着,第一排四辆,左面两辆小车,靠近古堡的右边是两辆货车。里面的第二排有三辆,最后面的位置是空的,且都罩着汽车专用的防尘罩,像是许久没人使用过的样子。 有不见了的车吗? 女佣环视了一周对我说: 除了泽多先生的车,其他的都在。 泽多的车之前停在这里了吗? 这我不知道。 什么人可能知道? 没有巡逻停车场的人,不过可以查看cctv。 好,你告诉我,哪辆是桑普管家的。 这辆。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第一排的最左面的黑色轿车。 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停放,如果第二排的车要出来怎么办? 后面的车都是不常用的,是老爷和主人还有夫人的。 夫人不开车吗? 夫人很少出去,即使出去通常也是坐复雷戈管家的车。夫人的车是结婚时主人送给她的,从那时就一直停在那里,几乎没见使用过。 好,要出庄园是不是只有一个大门? 是的。 好了,谢谢你,你回去吧。 等女佣走了之后,我又马上赶到庄园门口,看见一位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在门房里站岗。 请问,从夫人出门后,可曾看过什么人出去过? 并没有,先生。 不只是车,有没有人徒步出去的? 也没有。 我与其交谈,可对方并不敢直视我的眼睛。或许是有些紧张,我放慢语速,因为不想让人看出我在打听什么特殊事情。 不要紧张,你仔细想一想,会不会是有人爬出去你看不到? 应该不会,您看,对面有一面镜子,如果有人爬出去,也会被我看到的。 没人从大门出去,难道辛蒂氏飞出去的不成。又或,她还在古堡里。我环视这庄园的四周,铁质的栏杆足有三米高,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囚徒网,想要从这里爬出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梅戈,先生。 这个大门口,有监视器吗? 有的,整个庄园每个地方都有监视器的。 好谢谢你了。 不客气,先生。 已经到了中午,肖本娜夫人还是没有回来。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慢慢地将脑子里的事情整理出来。首先是从我离开桑普的房间到发现他们不见了,这期间差不多有半个小时左右,在这半个小时内,辛蒂要把尸体运送出去,不经过大门,旁门的女佣又没看到尸体,这期间她离开过去拿热水,辛蒂既然说了肚子痛,那么就算是这古堡再大,水也要当时烧开的话,最多十分钟也该回去了,这古堡就只有一道楼梯,如果这个时候要上楼取尸体且不被人发现,应该也是不现实的。再说停车场,辛蒂唯一能开的车又安然无恙地停在那里。大门的警卫又没看到有人出去。辛蒂到底是怎么出去的?尸体是怎么出去的?还有一点最重要的,就是目的,辛蒂为什么要把桑普的尸体偷走。换个方面来考虑,她为什么不可以把尸体留在这里,难道是怕警场的人来验尸?那么辛蒂就和桑普的死脱不了关系了。这里面的谜扣实在是太多了,目前能做的,也就只有去查监控录像了。 我躺得累了,想翻个身,突然感觉什么硬东西垫在了我的腰下面。伸手去摸,原来是我出门前藏在床单下的那个信封。连忙翻出来看时,发现里面是一封信还有一本护照。打开信来看,满篇都是生疏的中国字,笔划很细,且断断续续,因为都是用血写成的。 刘: 你案还没说清,为你准备新护照,英华人,年龄同,来11年,诺大毕业,现印刷司工作,记住资料。酒吧钥匙两把,一把西班牙人,应伦警局,一把存在利物浦高尔夫俱乐部,七号箱,密码四位,你生日。千万要最短时间回到酒吧,切记不要让本家人进入酒吧。我设法出来,会联系你。 另,银行卡,五万镑,密码同。 很感动也很佩服,这种时刻还能保持到这样的清醒程度。用中文写字,应该考虑到了就算被别人看到,也不会懂信的意思。 我打开护照,果然是韩国籍,照片是我的,但是和本来的那本护照上的照片却又不是一张,不知道他在那里搞到的,心思真的很细腻。护照的中页夹着一张银行卡,按信上说,这里面存着五万英镑。 我又仔细的看了一遍信的内容,生怕有什么遗漏的。综合来看,因为是用血写成,所以句子都尽量的简化了,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如果不是中国人,很难看懂其中的意思。可这封信当中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那就是“千万要最短时间回到酒吧,切记不要让本家人进入酒吧。”,只有这一句是没有简化的,看来是非常的重要。要我尽快回到酒吧,且不让本家的人进入,这又是为什么。我脑子里就像是被烧开了的糨糊一样,下一步该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根本就不知道。先是所有的人都对鸢尾花箱感兴趣,现在,又有大把的人对伦敦贝克街酒吧虎视眈眈。眼下,我唯一愿意信任的两个人,一个死了,一个进了监狱。我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就离开本家古堡,进了苏格兰警场,泽多怎么可能出得来。 有人吗! 我开门对着外面大声地叫喊,想要找个人来问问。果然没到一分钟,就看见有一名女佣跑了过来。 先生,有什么事吗? 人都哪里去了?罗娜呢? 罗娜出去了,说是为先生买衣服。 复雷戈的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打了镇定剂,说是要晚上才能醒过来。 医生走了吗? 恩。打了针留下药就走了。 走了?大约什么时候? 九点钟左右。 九点,那也就是在辛蒂消失之前不久,但是这就奇怪了。我继续问这个女佣说: 庄园大门的警卫是固定时间换班的吧? 是的。 多长时间一班? 四个小时。 也就是说,半个小时之前刚换的班? 对。 如果按这名女佣说的,那么梅戈就在撒谎,不然他怎么可能看不到医生出大门呢。 好了,你告诉我监控室在哪里? 在二楼。 好,我去看看。 先生,监控室是无人操作的。 那又怎么样? 因为不用人看着,所以平时都上着锁。 谁有钥匙? 两位管家都有。 两位管家?那也就是辛蒂要去关掉监视器简直就是囊中取物。这唯一的一条线索又没有了,这可怎么办?不对,还有一个。我撇下女佣,大步向庄院门口跑去。 果然,门口已经换了一名警卫。我随即上前去打听: 你是什么时候来站岗的? 十二点整,先生。 你们是怎么交接的? 都是由下一名警卫到这里来交班的。 你知道上一班的警卫是谁吗? 不知道。 不知道?不是都在这里交接的吗? 是,不过我刚走到这里,他就捂着脸跑出去了。 捂着脸? 我看见手指缝有血流出来,应该是出鼻血了。 人呢? 跑出去了,应该是去街角的健康所了。 看来这梅戈果然果然不正常,没料错的话,应该是和辛蒂一伙的。出去半个小时了,我就算现在追到医院,也不可能见到人了。还是在这警卫身上尽量多挖一点线索吧。 整个庄园一共有多少名警卫? 十二名。 梅戈你熟识吗? 梅戈?不熟。 一共就十二名,你怎么会不熟呢? 梅戈还不是警卫。我的前一班本来是肖克,不过他昨晚去了沃金帮泽多先生还车去了。 你们的班次都是谁来安排的? 辛蒂。 原来如此,看来这梅戈就和罗娜一样,是临时提上来的。难怪我和他说话的时候他那么紧张,到底是年轻人。 尽管知道这是白跑一趟,但我还是去了街角的社区健康所。接待处的小护士说今天并没有来处理流鼻血的患者。我慢慢地向庄园走去,心想辛蒂这条线算是彻底断了,不过倒也没关系,既然泽多可以通过她来把东西交给我,就说明辛蒂应该是他最能相信的女佣。还是抓紧时间把泽多救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远远地看到罗娜抱着一个大大包裹吃力地向这边走过来。我赶忙跑过去接她。 我帮你拿吧,大冷的天,你看你都流汗了。 一句话吓得她连忙退后两步,躲开了我伸出去的手。并拼命摇头说: 先生,我是下人,哪有主人帮下人那东西的道理啊。 不用客气,我又不算本家人,只是你们主人信任我,分得一部分财产而已。你这样的话,我可不喜欢你了。 罗娜嘟起嘴,考虑了一小会儿,慢慢地将手里的包裹交给我。我接过一掂量,还真颇有些分量。 你买了多少啊? 二十套! 这孩子还真是天真可爱,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着她的脸,再听听她的声音,心情就会放松很多。我和罗娜进了庄园,向古堡走去。一路上她有说有笑,还不停地向我道谢: 先生真是好人,我长这么大,除了辛蒂姐,就只有先生关心我了。 你和辛蒂的关系很好吗? 嗯,我从进古堡开始就一直由辛蒂姐照顾我。她这么漂亮,心地还善良,很不容易的。 说到这里,罗娜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稍稍低沉起来。我看她像是有些心事的样子,就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她红红的眼圈说 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快要哭了似的? 先生,大家都说桑普管家是辛蒂姐杀死的,她们都是骗我的,是吗? 看来我的动作还是太大了,几个小时的功夫,连罗娜都听说了。看着她雨打梨花的可怜样子,心疼地将她轻轻抱在怀里。 放心吧,辛蒂不是坏人。 真的?先生相信辛蒂姐? 嗯,虽然我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但是直觉告诉我,辛蒂应该不是坏人,更不可能是杀害桑普管家的凶手。 谢谢先生! 罗娜扑在我的怀里哭得更厉害了。我拍拍她的头说: 其实你才是最善良的。 因为罗娜是下人,所以并不能从正门进入古堡。尽管罗娜告诉我,桑普管家生前,每逢出入,辛蒂都是陪同从正门通过的,但我毕竟不算是本家人,也不想遭人冷眼,便随着罗娜绕道去旁门。 走过转弯处,便看到停车场那里有两辆陌生的吉普车。我告诉罗娜先将衣服放回我的房间,随便看一下来的是什么人。不到一刻钟,便看到罗娜从里面跑出来: 先生,是苏格兰场的警官,夫人已经回来了。 苏格兰场的人,为什么不开警车呢,好在我没有进去,万一他们接到了我的通缉令,我这一进去岂不是自投罗网。不管怎么样,还是先不要呆在庄园里好了。但是去哪儿呢?爱丁堡虽有北方雅典之称,但此时我也没有那个心情去浏览名胜了。恍然间,我想到了一个地方是很值得一去的,便问罗娜说: 罗娜,你知道一个叫可福慈善人机构的地方吗? 当然知道了,我就是从那里被选到本家古堡的。 什么?你是从那里来的? 对啊,本家古堡的下人几乎都是孤儿,而且都是从可福慈善人机构选出来的。 那你知道怎么去哪里吗? 先生想要去吗?我可以带你去。 太好了。 这时罗娜从围裙上的小口袋里拿出了两枚金币。 正好我有两镑钱,我们坐车去吧。 我本想到附近租一台车的,但看到罗娜认真的可爱样子,也不忍心颇她冷水。再说苏格兰场的警察刚刚到,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坐车就坐车吧。 远吗? 不算很近,半个小时的车程吧,不过下车就到了,离车站很近。 车上的人很多,罗娜又不懂中文,我不便与她谈论本家的事情,只好询问一些关于她自己的情况。原来她不是英国人,听慈善机构的人告诉她,她出生在乌克兰,很小的时候就被当地的福利机构收养,九岁的时候被接到英国,也就是可福慈善人机构,住了不到三个月就进了本家古堡。这里面还有两个很有意思的地方,首先,这莱布德斯家的本家佣人全都不是英国人。再有,就是罗娜虽为乌克兰人,却不会一句俄语。她从小就由福利院的老师教说英文,到了英国又受训三个月的。看她的人生经历,就好像是从出生的那天起就已经被莱布德斯家选中了一样。 本家古堡在爱丁堡的西边,我们乘车穿过了市中心,在东边的的一个车站下了车。爱丁堡不不伦敦,繁华的商业街道只有一条,先眼前这样的,几家餐馆,几家服饰店参杂起来围绕着一家超市的街道,就已经算得上是商业街了。这一片的居民的日常所用衣食几乎都出自这条商业街。 下车走了不到两分钟,罗娜便告诉我到了。我抬头望去,果然有一个不大的门脸,上面挂着一个简陋的牌子,写着“可福慈善人机构”。既没有标志,也没有什么先进的电子防盗设备,正门被铁栅拦着,挂着一口已经有些上锈的大锁头。 今天不开门吗? 不只今天,什么时候都不开。 罗娜一边透过铁栅的间隙向里面探望一面对我说。 什么时候都不开?那里面还有人吗? 有啊,只是这个正门从来不开,里面住的人,除了主管和两个管事之外平日里是不可以出门的。 那这三个人呢?怎么进出? 后面还有一道小门,他们都是走哪儿的。 哦,还真奇怪,带我过去。 走到楼角,搬开一台脚踏车,才可以看清楚那条阴细的小路。如果不是有人带路,从正面看来,这不过是一间废弃已久的普通福利院而已。绕过侧面来到这大楼的背后,果然有一个小门。此处便与前面的大门截然不同,门的左右两角个有一个监视器,门边还有一个密码输入器,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像这样一个数字字母全都有的密码输入器呢,由此可见着可福慈善人机构并不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福利社。 怎么没有门铃啊? 没有的,这里不接待外人。 那你知道密码吗? 不知道,除了那三个人以外,就桑普管家知道密码。 不接待外人,那这里的日常生活费用从何而来。为什么桑普知道密码呢,看来这里和莱布德斯家有不可分割的关系。我突然想起昨天泽多和我说的话,便又问罗娜道: 彼特和琳恩不也曾在这里做过义工吗? 是的,本家人来这里做义工的人不少。 那他们是怎么进去的? 每次都打电话吧,我也不太知道。 我走到门口,用双手遮住阳光向里面张望,可还是看不到任何东西,这玻璃的反光效果还真是天衣无缝啊。我又用手敲了敲,声音很闷,根本就穿不进去,想必这玻璃的厚度,别说用石头砸不破,恐怕就连子弹也别想伤及分毫。 原以为来了这里,至少可以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可不成想,连门槛都踩不到就要打道回府了。 走吧,罗娜,你带我去市中心转一转吧。 嗯! 刚走了来两步,罗娜突然又站住了,低下头,皱起眉头,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怎么了? 先生,我就只有两镑钱,来的时候一人一镑买票用光了,现在怎么回去啊。 呵呵,没关系,我有钱,走吧。 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也正好看看这张银行卡到底能不能用,我随便找了一个提款机,输入自己的生日,果然帐户里有五万镑的现金。五万英镑,普通人够花三年的,泽多给我准备了这么多的钱,看来这里面还要发生很多事情,再有,恐怕他自己也没有把握可以从苏格兰场逃出来。 我看了看时间,距出发还不到一个小时,现在回去恐怕不行。还是按照原计划,让罗娜陪着我去市中心逛一逛消磨一下时间。我取了些钱,寻思还是坐公车的好,反正也没心情观光,只是要消耗时间而已。 走吧,等车去。 先生,提款机里最小面值的也是十镑钱,上公车不找钱的啊。 没关系…… 我本想说不找就不找了,但眼下还是谨慎一点的好,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泽多给了我一笔钱的事情。于是便改口说: 我们先去吃个饭,不就有零钱了,反正我一天没吃饭了,早就饿了。 啊?先生请我吃饭啊,呵呵,我长这么大,还没人请我吃过饭呢。 我们随便找了一家小餐馆坐了下来,罗娜还是有些腼腆,不敢自己叫东西,我便要了两份全日制的早餐。英国的早餐味道还不错,且都是全日制的,我在伦敦的时候,就经常吃这个。 现在并非餐时,整个店里就只有我们两个客人,所以不消一刻便端了上来。 这苏格兰的早餐与英格兰大同小异,内容差不了多少,唯一不同的就是没有白面包,换成了土豆饼,而且多了一块黑黑的东西。我从小就不喜欢吃黑色的东西,本不打算去动这块黑黑的东西,但忙的时候不知道,这一闲下来了,才感觉到肚子饿得发慌。我切下一小块,放在嘴里尝了尝,味道很好吃。于是便将整块吃光。 这是什么东西,在英格兰没见过,怎么这么好吃? 这个啊,这个叫哈士奇,是苏格兰的特产,别的地方吃不到的。 为什么本家古堡的早餐没有这个? 哦,之前有的,一个月前吧,夫人不知为什么患了过敏,就不吃了。 这东西会过敏? 它是用羊的内脏做成的,夫人患病之后,就说不喜欢吃羊肉了,也不许家里再做。 哦,人是不能总吃一样东西的,不然就会这样,中国人叫做吃伤了。 原来是这样,那喝水会不会? 呵呵,傻丫头,快吃吧。 下午的时候,罗娜陪我参观了爱丁堡的城堡。这城堡算是苏格兰的象征性建筑,高耸于死火山之顶,听罗娜说,从十一世纪起,这城堡做了二百年的苏格兰皇室居所。悠悠千年历史,多少战火洗礼,多少血雨风霜,建筑的轮廓虽已被风蚀的不再鲜明,但其雄伟庄严的气质却无法被磨灭分毫。苏格兰的历史,几乎可以说是战争连连,而这座城堡正是苏格兰民族的精神所在,说它是用千万战死士兵的灵魂砌盖而成的,并不过分。楼台上已不能再使用的铁炮,却依然在诉说着苏格兰人刚毅的性格。 先生觉得怎么样? 很有气魄,很值得敬佩。 复雷戈管家也是这么说的。 复雷戈?对,他是地道的苏格兰人,应当引以为傲。 是啊,复雷戈管家每个月都会来一次。 每个月? 嗯,每个月都来献花圈,刚才不是路过了一个纪念碑么,就在那里。 听罗娜这么一说,看来这复雷戈管家的爱国之心,确实不是一般公民能做到的。 走下城堡,便是王子大道,是爱丁堡的繁华商业街所在。其中不乏一些专门出售特产的商铺,我本想进去替妻子朋友选购一些纪念品,可又一想,按现在的情况,我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到中国。一时间感概万千,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先生怎么了?还在为泽多先生担心吗? 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们是一起来的,关系自然要好一些。 好聪明的小姑娘啊,我越发喜爱她了。 那你说,泽多是凶手吗? 我认为不是,泽多先生和辛蒂姐一样,都是很好的人。 你和泽多很熟悉吗? 并不熟,但有一次我生病了,正巧就是老爷卧床的时候,所有的家用医生都在照顾老爷。只有泽多先生跑过来照顾了我一夜。还为我吃药。他对我这么一个不认识的女佣都这么好,所以一定不是凶手。 我听了她的话,点点头,慢慢地说: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啊。不过眼下所有证据都对他不利。 虽然我记起喜爱这个小姑娘,但话已经不能再说下去了。于是便故意转移话题: 罗娜,你们平时出门都穿女佣装吗? 不是,出门之后穿什么,本家是不管的,只要不过分就好。但是衣服时是要自己买的,我今天第一天工作,还没领过薪水,所以,就只有这一种衣服。 平时没有零用钱吗? 没有,吃穿都是主人家出资的,我们平时又没有机会出来,所以没有零用钱。 那,你的那两镑钱呢? 哦,是我捡的,嘻嘻。 那你就只有两镑钱,还帮我买车票用了,不心疼吗? 不心疼,先生是好人。不过,你不要告诉复雷戈管家我捡到钱不上缴啊。 放心吧。 不管别的原因,就算是为了不让这可爱善良的罗娜伤心,我也要竭力去证明泽多是清白的。 走吧,我去给你选两套衣服。 不用了先生,你都请我吃饭了,还带我去玩古堡。我不能再收衣服了。 那你还帮我买车票了呢,再说这古堡事你带我去的,没有你,我也听不到那么多的历史故事,别推了,走吧,不然我不喜欢你了。 这句话好像很管用,罗娜不再说话了,乖乖地跟着我一家一家地转。从东到西逛下来,我买了一个高像素的数码相机和一台笔记本电脑,又替她挑了五六套衣服,十七岁的小姑娘,本来就是最美丽的年岁,加上罗娜天生丽质,每一套衣服穿上都很漂亮。再看罗娜,虽然之前再三推辞,但从试上第一套开始,就一直在笑。看看她天真的表情,再想起昨夜桑普老先生的慈祥,一星期前彼特好客的笑容。本来是多么和乐的一个大家族,闹到今天的地步,到底是为了什么? 六点钟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昏暗,我听罗娜说,本家古堡并不会让警察在那里过夜,警场的人去拍下照片,取好样本证据便会离开。算算我们已经出来五个多小时了,想必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走了。 我还是选择了坐公车回程,也许是白天走的路多了,罗娜累得躺在我的腿上睡着了。我一个人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象,爱丁堡的夜色还是那样的令人迷恋,可我的心境却比昨天更加沉重。 回到古堡的时候,警场的人早已走了,听罗娜告诉我,肖本娜小姐晚饭吃得很早,现在快七点的光景应该是早已用过了。我告诉罗娜将东西放好,顺便再询问一下复雷戈管家的情况。 我到了三楼没有直接回房间,因为想要到议事厅看看情况,可是无论怎么用力推,那沉重的铁门就是纹丝不动。没办法也只好放弃,经过餐厅的时候,看见肖本娜小姐果然不在里面,我向管事的女佣要了两人分量的晚餐,自己端回房间了。 退下外套,我首先去检查了保险箱,夹在缝隙里的头发还在那里,打开看时,发现鸢尾花箱和宝石项链还在原来的位置上。松了一口气,我去洗了洗脸,出来时,罗娜正好回来。 怎么样? 听负责的姐姐说,复雷戈管家睡到现在还没醒过,医生下午又来过,给他注射了营养液。 父亲死了,伤心难过也是难免的。 话虽如此,但如果他不醒来,我总不能去他房间偷监控室的钥匙吧。 其实,复雷戈管家和桑普管家的关系可能并不是先生想象的那么好。 哦? 他们表面上还不错,但有几次我去找辛蒂姐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他们在吵架。 吵什么? 好像是什么历史政治方面的问题吧,我听不清,而且这种时候辛蒂姐都是马上把我拉到别的地方去。 历史政治,看来并不是什么吵架,每个人对这些方面都有自己的看法,我年轻的时候,也时常和父亲在讨论历史事件的时候产生分歧。至于吵架么,倒是很少见了。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至于和父亲吵起来么?不过从复雷戈每个月都去献花圈的这一点上来看,他应该是个政治观点很强烈的人,那么吵架的事情也就不稀奇了。想想桑普老先生的处世智慧如此的高深,身为儿子,如果能听尊教诲将会受益无穷。这复雷戈也算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算了,去洗洗脸,我们吃饭吧。 啊?我在这里吃啊? 对啊,不是说不用和我客气了吗? 不是,本家规定下人吃的东西和主人家是不一样的,更不能同桌用餐了,要是被人家看到,我就完蛋了。 哦,没事儿,你去把房门关上,不就完了。 先生你真好! 我不想让罗娜卷入这些事件当中太深,吃饭的时候便没有和她说类似的事情。而正当我们有说有笑,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惊恐的叫声。 先生! 你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 罗娜吓坏了,我安慰似的用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子,便跑出房间去了。 听声音应该是从二楼传来的。跑到楼梯口的时候,看见一名女佣从四楼不慌不忙地走下来。我没时间理会她,可刚想下楼,却反被她叫住了: 刘先生,二楼是我们下人工作的地方,您这样的身份,最好还是不要去的好。 我这才停下来,仔细地端详起她来。个子很高挑,皮肤是很健康的古铜色,丰满的身段,加上细长的眼睛,是一个既端庄又性感的美人。 你是谁啊? 我叫苏,夫人交代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这肖本娜小姐也够傲慢的了,家里接二连三的死人,这会儿传出了惊叫声,竟然还爱搭不理的,就只派了一个女佣去看看情况。我一时间业火冲心,对着苏说: 那你就慢慢走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下楼去了。二楼的内容,从楼梯口时看不到的,我冲开走廊的封闭门,便看见前面有一群人围在一个房间的门口,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惊恐,却没有一个人说话。我知道一定出大事了,不敢怠慢,马上跑过去拨开人群向里面看去。 恶心死了!一名女佣躺在地上,脸色青白,脖子和胳膊上有很多鲜红色的斑点,最可怕的就是她的两条腿,血肉模糊,已经看出原形,在她的腿周围,躺着五六只已经死掉了的老鼠。看屋子里的摆设,这应该是个高温消毒室,里面的大型消毒柜还是开着的,摆着整整齐齐的盘子和碗。边上的水池里推满了还未清洁的餐具,龙头还没有关上,水就快要溢出来了。我壮着胆子走进去关上了水龙头。流水的声音没有了,就像是一个信号,所有的女佣都开始大声地惊叫。 不要吵了! 一个声音过后,又恢复了安静,我听得出是苏的声音,于是马上跑出来对她说: 快,去报警! 刘先生,请不要激动。 看到这样的场面,即使几天来天天看死人,也不可能保持完全的冷静。眼前的这个女人,怎么可能如此的无惊无恐。不过这句话也并非没有作用,我的确冷静了些。 现在是死人了,我让你去报警。 刘先生,本家里有任何事情,都由主人说的算,现在的主人是肖本娜夫人。报警与否,我要听夫人的命令。 好好好,那你去报告夫人,好吧。 她没说话,还是不紧不慢地往回走,真是气死我了。没办法,我只是个客人,又不是本国公民,没有违背人家规矩自己去报警的理由。我转头看看这些吓得发抖的女佣,问道: 谁第一个发现的? 我。 走出来的是一名个子不高,有些微胖的带有黑人血统的女佣。 就是你叫的? 她没说话,只是点点头,看来还没有完全从恐怖中脱离出来。我拉着她过来,并对其他人说: 都去忙自己的事情吧,留两个胆子大的,等一会儿夫人的决定吧。 我把这名女佣拉到一边问她当时的情况。原来死的女佣叫贝珊,这高温消毒室的工作制度,和门卫一样,也是换班制的,现在是八点刚过,她是来接班的,刚一开门便看到了这种情况,于是便叫了起来。其他的她就不知道了。听她说的情况,几乎没有一点参考价值,我向再去那屋子里看一看。谁知背后又传来了那个我讨厌的声音: 刘先生,夫人吩咐了,请刘先生还是不要专心去研究一个死人,这样对消化系统没有好处。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处理好了。 夫人倒是真关心我啊。 刘先生请回吧。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我还不能确定肖本娜小姐是否知道了我的情况,此刻还是不要与苏正面冲突的好。 第五章 回到房间,我看见罗娜一脸担心的样子,却还是坐在那把椅子上。叫她不要动,还真没动。 先生,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死了一个女佣,叫贝珊。 贝珊? 你认识? 我话音刚落,罗娜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赶忙上前去安慰她,但怎么说也不管用,没办法,我轻轻地抱着她一直到她哭完。 去吧,去洗洗脸,不然眼睛会肿。 罗娜乖乖地洗了脸,我又让她喝了一杯热水。这才稳定了情绪。 现在告诉我吧,你和贝珊认识? 嗯,她和我住一个房间。 难怪,这孩子也够可怜的了,身边的人失踪的失踪,进监狱的进监狱,现在还惨死了一个。 罗娜,你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人和贝珊有仇的? 没有,贝珊平时不喜欢说话,但对人很好,工作也认真。不会有人和她有仇的。 如果不是与他人有冲突,那么也就是说不是仇杀。看来她的死,搞不好又与这混浊不清的泥潭有关了。 对了,你和苏认识吗? 认识啊,她是管理级的女佣,和辛蒂姐一样的。 管理级的?一共有几个? 三个,辛蒂姐是负责分配工作,并且帮助桑普管家管财政的,还有宝莉姐,负责采购和厨房,苏姐负责夫人的起居。 苏只负责夫人的起居? 嗯。 这也能当上管理级的? 她才当了一个月。是夫人提上来的。 那她之前做什么的? 不知道,之前不在本家。 不在本家? 对,一个月前的一天夫人突然就带她回来了,不过桑普管家也同意了。 那也就是说,苏来之前,只有两个管理级的女佣? 不,还有露露姐,之前是负责照顾老爷的。老爷去世的当天就疯了,连夜被送走了。 疯了? 嗯,宝莉姐比彼特主人的年龄还大呢,听辛蒂姐说,露露姐从十八岁就开始照顾老爷,可能是因为一时间太伤心了吧。 我突然间回忆起昨天我找不到房间时的情景,记得那个时候桑普也对我说了一个疯女佣的事情。 罗娜,这本家古堡是不是还有一个女佣也是疯了被连夜送走的? 听年龄大的姐姐们似下谈论过,事情是发生在我来本家之前好久的,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听说啊,那个女佣不是吓疯的,是吃错了药才变成那个样子的。是真是假没人知道,毕竟都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吃错了药,可能吗?会有人吃药错到把自己吃疯了的吗?不过时间这么久了,应该与现在的事情没有什么关联吧。 罗娜,叫人把盘子端下去吧。 叫人?先生的事情是我负责的,应该由我端下去,我这就去。 算了,你别去了,叫人来拿吧。 我是不想罗娜去二楼,这会儿现场应该还没有收拾好,我不愿意让罗娜看到她同房的尸体还有那恶心的画面。罗娜貌似也已经领会到我的意思,但依然面有难色。 要不,如果先生不介意的话,我明天再来拿下去吧。我第一天工作,怕人说闲话。 好,我不介意,明天来拿没关系? 被过滤广告 没关系,这些盘子是晚餐时才会用到的。 这盘子跟盘子还有区别吗? 有啊,早餐是蓝色的,午餐是黄色的,您看这些盘子,都是紫色的,是晚餐用的。 全古堡的人用的都一样? 只有桑普管家用的不一样,他一直都使用自己的餐具,是他妻子生前挑选的。 哦,那桑普管家都是在自己的屋子里用餐吗? 不,桑普管家除非身体不适,不然都是在餐厅吃饭的,只是用的餐具与别人不同而已。 的确如此,我想起昨晚那个盛饼干的小盘子,还有那两盏茶杯,按上面的花纹来看应该是出自同一套的。图案很漂亮,让人有一种温馨祥和的感觉。从我进入古堡的那卷地毯开始,这莱布德斯家好像对颜色的区分特别的严谨。但思来想去也不觉得这和目前的情况有什么关系。谜题虽多,但还是要理个头绪出来,目前最要紧的,还是要想办法进入议事厅。 唉,对了!罗娜你知不知道议事厅怎么才能进去? 议事厅?先生算是问对人了。 怎么? 进入议事厅,需要密码的,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见过一次,就记住了。不过先生可别告诉别人哦。 好,那为什么你都不问我要做什么就告诉我了呢? 先生想告诉我的话自然会说,而且,我知道先生是好人。 好聪明啊,那我问你,这密码还有谁知道? 本家人还有两位管家,然后就是我啦! 早年,议事厅是用来商讨军战和政治等国家大事的地方,设有密码不足为奇。流传到今日,只有本家人和管家知道,想必也是习承早年的规定而已。难怪泽多那天是虚掩上门的,因为他不知道密码,关上了就进不去了。如此说来,假设泽多真的不是凶手,那么嫌疑的人就可以锁定在肖本娜,复雷戈,桑普,和罗娜的身上。虽然我愿意怀疑桑普,更不愿意怀疑是罗娜,但人命关天,事态严重,我必须谨慎思考。再进一步考虑,如果琳恩是在死在议事厅的话,那么就一定是别人带她进去的。这个人可以是她熟悉的,也可以是被威胁去的。我还记得复雷戈替我解难的时候,曾经说过要她回房间换礼服。看当时的情况,琳恩的衣着狼狈,头发凌乱,可琳恩死的时候身上却穿着礼服,而且脸上还有化妆。我虽是第一次穿礼服,或许有些不熟练,耽误少许时间,但我清清楚楚地记得,穿好之后我没有等待片刻就马上出门去了议事厅。这期间就算琳恩穿衣服比我快上一些,但她还要化妆,总体来讲,比我快也快不了多久,就这么一点点的时间,要把她杀死,再吊到天棚上去,就算是琳恩配合凶手一起杀死自己也是不可能做到的。去掉这些不可能,剩下的方法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林恩还没有到达自己的房间,就被凶手邀到了议事厅,而礼服就是在凶手行凶的时候穿上去的。能做到这一点的,就只有肖本娜和罗娜,就算琳恩再怎么放荡,宣读遗嘱这种特殊时刻,也不可能公然跟着一个男人去议事厅换衣服,那么也就是说,如果琳恩是在议事厅里死的,嫌疑最大的就是肖本娜,至于罗娜,只要问问当时身处二楼的女佣们,就可以知道她那个时候在做些什么。再来想想另一种情况,如果琳恩是在其他地方被杀死,然后再移尸到议事厅的话,那么凭桑普和罗娜的嫌疑就基本可以排除,桑普虽然身体健康,但再怎么说也是年过古稀,要将一具女尸扛到议事厅去再吊起来,慢慢来还可以,时间紧迫的情况下,根本就做不到。罗娜的方面,她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且身材矮小,今天下午我亲眼看到她连拿几件衣服都那么吃力。想要做到搬动女尸,也是不可能的。剩下的两个人,复雷戈是年轻力壮的成年男子,肖本娜虽是女流,但我记得泽多曾经说过她是网球俱乐部的成员,臂力应该比一般女人大一些。综合这两种情况,嫌疑最大的就是肖本娜了,其次是复雷戈。但这些只是犯罪条件的推理,光有这些是不能把泽多救出来的。要把他从苏格兰场带出来,还要有其他两个条件,一个是凶手杀人动机,再有就是犯罪手法。不论谁是凶手,动机都有两点,一是杀琳恩的目的,现在我还猜不到,但可以肯定的是,琳恩的死是计划之内的,如果是因为她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凶手才不得已将其杀害的话,那么现场的布局绝不会如此的缜密。至于另一个目的,就是嫁祸给泽多。肖本娜和彼特能够结合,多少有泽多的原因,难道她因为不满足于这段婚姻从而迁怒于泽多?目前我能想到的,也就只这一点了。至于复雷戈,从进入古堡开始我就看出了两人是貌合神离,个中原委,等到明天复雷戈醒来便可以去套点线索。想了半天,最重要的一个环节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那就是杀人方法。凶手是怎么做到的呢,如果凶案是发生在泽多出来到我进去的这一分钟之内的话,不只是时间,空间上也是不允许的。我和泽多在走廊上交谈时是面对面的,视野上根本没有死角。那么也就是说,人是在泽多进入之前就已经死了的,可是我刚一开门就看到吊在那里的尸体,泽多不可能看不见啊,凶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这看似绝不可能发生的情况,还就千真万确的在我面前出现了。 想来想去,我的头又有些隐隐作痛了,算了,推理没有实践还是不行,今夜无论如何也要到议事厅里面仔仔细细的搜查一遍。 罗娜将密码详细地写在了纸上,又反复给我讲解了要如何操作。做为奖励,我同意她在我的房间睡一夜,毕竟同房的人不明不白地惨死了,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难免会害怕。 我尽量使屋子变得暗一些,只留下了桌角处的一盏台灯,昏暗的光线斜斜地照在我的手上,我正在摆弄着那张密码纸,看着被拉得长长的影子,心里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却又说不清到底是什么。今夜我不打算睡觉了,罗娜虽未成年却也毕竟是个女孩子,留她在这里是因为心疼她,但同床而眠我倒也做不到。我在等她睡熟,现在是十二点钟,距离天亮还有的是时间。 我扭头向床的那边望过去,看见罗娜躺在枕头的正中央,身体也在被子的正中央,除了脑袋以外全部都藏在被子里,从她躺下已经有快一个小时了,一动都没动。好乖的小姑娘,当然,不包括那双睁得圆圆的大眼睛。 罗娜,快睡觉。 先生,我睡不着,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这么大了还要听故事? 平时我睡不着的时候,贝珊姐都给我讲故事听。 可先生不会讲故事。 听到我的拒绝,罗娜嘟起了圆圆的小嘴。我没办法,怕她一直这样不睡,我就真不用去议事厅了。 先生给你出两道智利题吧,就不讲故事了,好吗? 好! 罗娜一听我妥协了,便要坐起来听,我连忙制止,并吓唬她说如果她起来就送她回房间睡觉,这一招果然有效,罗娜又乖乖地缩回了被子里。 那你听好了啊,先说第一个。有二十六袋满满的金币,每一袋里面都有一百多枚,而且数量都一样。不过呢其中有一袋金币是假的,已知真的金币每枚重十克,假的重九克。现在给你一个秤,你最少要称几次,才能确保一定能找出哪袋是假的? 这道题一般人不会想到正确答案,就算比较聪明的人,想必也要思考一两个小时。记得曾经有人告诉我,大脑在思考难题的时候,是最容易使人的神经疲倦的,应该是个比较有效的催眠法。 一次。 这孩子,想都没想就说答案了。不过也算正常,正确答案无非也就在一到十四这几个数字里,猜对的几率有百分之七。罗娜还真是一个幸运的小丫头。 罗娜,光知道不行,要说出原因。 把二十六袋金币编上号,然后从每一袋里都拿出与编号相同数量的金币,这样就一共拿出了三百五十一枚。用秤称一下,得到的重量与三千五百一十这个数字差几,就是第几号袋子装的假金币。对吧? 对,对,对。 她怎么这么快就知道答案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我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罗娜就又开腔了: 先生,快出第二题,快啊。 好,好。出第二题啊。有二十六杯水,每杯水都一样多,杯子也都一样。其中有一杯是盐水,其他的都是淡水,现在给你一个量杯,其他什么工具都不需用,也不能等水蒸发。你说说,最少要喝几次水,才能确定哪杯是盐水? 我不喜欢盐水,换成糖水可不可以? 真是小孩子,又不是让她真去尝,是盐是糖还这么介意,不过也无所谓。 可以啊,罗娜喜欢糖,我们就换成糖喽。 要很甜很甜的水。 也可以。 好,一共需要三次。 真厉害,又说对了。不过这题不比第一题,本身就比第一题难,再加上第一题的迷惑,就更是难上加难。 三次是正确的,罗娜是猜的吧? 不是,但是好麻烦,我不想说为什么。 果然是猜的,还要和我耍小诡计,这孩子真是可爱。但我是要哄她睡觉,怎么能就此罢休。 不行,一定要说为什么。 好吧。还是先将二十六杯水都编号,然后将第一杯倒掉,再用一号的空杯和量杯将剩下的二十五杯水每杯都平均分成三十一份。把二号杯的水,倒入一号空杯里一份,其他的倒掉。三号杯的水倒入二号空杯里一份,剩余的倒掉。四号杯的水倒入三号空杯一份,剩余倒掉。五号水,一二号空杯各一份。六号水,一三号空杯各一份。七号水,二三号空杯各一份。八号水,一号空杯两份,二号空杯一份。九号水,一号空杯两份,三号空杯一份。十号水,二号空杯两份,三号空杯一份。十一号水,一号空杯一份,二号空杯两份。十二号水,一号空杯一份,三号空杯两份。十三号水,二号空杯一份,三号空杯两份。十四号水,一号空杯两份,二三号空杯各一份。十五号水,二号空杯两份,一三号空杯各一份。十六号水,一二号空杯各一份,三号空杯两份。十七号水,一二号空杯各两份,三号空杯一份。十八号水,一三号空杯各两份,二号空杯一份。十九号水,一号空杯一份,二三号空杯各两份。二十号水,一号空杯三份,二号空杯两份,三号空杯一份。二十一号水,一号空杯三份,二号空杯一份,三号空杯两份。二十二号水,一号空杯一份,二号空杯三份,三号空杯两份。二十三号水,一号空杯两份,二号空杯三份,三号空杯一份。二十四号水,一号空杯一份,二号空杯两份,三号空杯三份。二十五号水,一号空杯两份,二号空杯一份,三号空杯三份。二十六号水,一二三号空杯各一份。倒完了,现在一二三号的杯子里都有三十一份水,和没倒之前是一样的。只要喝掉这三杯水就知道哪杯是糖水了。如果三杯都不甜,就是一号是糖水。只有第一杯甜,糖水就是二号。只有第二杯甜,糖水是三号。只有第三杯甜,糖水是四号。一二杯一样甜,第三杯不甜,糖水是五号。一三杯一样甜,第二杯不甜,糖水是六号。二三杯一样甜,第一杯不甜,糖水是七号。第一杯比第二杯甜,第三杯不甜,糖水是八号。第一杯比第三杯甜,第二杯不甜,糖水是九号。第二杯比第三杯甜,第一杯不甜,糖水是十号。第二杯比第一杯甜,第三杯不甜,糖水是十一号。第三杯比第一杯甜,第二杯不甜,糖水是十二号。第三杯比第二杯甜,第一杯不甜,糖水是十三号。二三杯一样甜,但没有第一杯甜,糖水是十四号。一三杯一样甜,但没有第二杯甜,糖水是十五号。一二杯一样甜,但没有第三杯甜,糖水是十六号。一二杯一样甜,而且都比第三杯甜,糖水是十七号。一三杯一样甜,而且都比第二杯甜,糖水是十八号。二三杯一样甜,而且都比第一杯甜,糖水是十九号。第一杯比第二杯甜,第二杯比第三杯甜,糖水是二十号。第一杯比第三杯甜,第三杯比第二杯甜,糖水是二十一号。第二杯比第三杯甜,第三杯比第一杯甜,糖水是二十二号。第二杯比第一杯甜,第一杯比第三杯甜,糖水是二十三号。第三杯比第二杯甜,第二杯比第一杯甜,糖水是二十四号。第三杯比第二杯甜,第二杯比第一杯甜,糖水是二十五号。三杯都一样甜,糖水是二十六号。终于说完了,累死我啦! 我一时间听得傻了。这怎么可能? 罗娜乖,告诉先生,你是不是做过这两道题? 没有啊,先生的问题很有趣,之前都没有人给我出问题的。 之前的那个奇怪的感觉一瞬间豁然开朗了。我终于知道我在介意什么了,那就是罗娜的记忆力。这个密码就算写在了纸上,我也是看了好久才勉强记下来的。罗娜只看过一次,应该还是在无意间的,竟然可以记得如此牢固,这种记忆力我活到现在也没遇见过。现在她又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回答出了两道如此高深的智利题,可见罗娜的聪明并不单单是因为小孩子的思维能力快,而是因为她真的是个高智商天才。 我之前就一直在想,既然辛蒂刻意安排了梅戈这个新人,那么我身边的罗娜又是因为什么被选中的呢?如果说梅戈的提拔是为了自己的脱逃,那么把罗娜留给我就等于是辛蒂送给我的一个礼物,而这个礼物要比桑普的宝石项链还要珍贵万倍。 罗娜,你是不是从出生到现在所经历过的所有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是,三岁以前的事情我全都不记得了。 好孩子。 我走到床边坐下来,伸手慢慢地抚摸着罗娜的头,我真是太喜欢这个孩子了。 先生,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行,你和我一起去太危险了。我再怎么说也是客人,就算是被发现了,夫人和管家也不会把我怎么样,但你不一样,你是莱布德斯家族的人,如果被逮到,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那我听先生的话,不去了,但先生一定要小心啊,夫人的房间就在议事厅的正上面,千万不要被她听到啊。 肖本娜的房间在议事厅的正上方?这个条件对她要成为凶手有帮助吗?一时间我还想不到,但这绝对是个很有价值的消息。 快睡吧,我一定会在你睡醒之前平安回来的。 先生小心,我睡了。 罗娜终于闭上了眼睛,我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悄悄地关上台灯,走出了房间。 走廊很冷,和房间几乎就是两个季节,好在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在深夜出来了,早已特意添了衣裳。墙壁上一排排的蜡烛发出微弱柔和的火光,桑普管家不在了,也不知这些蜡烛都是谁点上的。我拔下了一根,缓慢地向前走着。果然,从今夜开始,便没有人巡夜了。古堡的夜,静的让人感到凄凉,配上楼梯口大钟的嘀嗒声,更发显得空旷,寂冷,仿佛没了人气一般。 苏格兰人与英格兰稍有不同,如果是在伦敦,此时此刻才是最热闹的时候,河边长椅上的促膝轻谈,酒吧里的欢声笑语,舞厅里的沸腾狂热,这一切都是要等到入夜时分才能看到的景象。而在这苏格兰的首府爱丁堡,一旦过了九点,就算是天还没黑呢,这街道上就已经看不到什么人了。苏格兰人的作息时间比较稳定,习惯了早睡早起。我等到了这个钟点,是因为相信此时古堡里的人都已经睡下了。可万万没想到,在我面前竟然有一个房间的门下射出了微弱的灯光。都这么晚了,谁还没睡啊。我慢慢地挪到那道房门的边上,附耳向里面听,没有说话的声音,也听不到有人走动,难道是有人忘关灯了?应该不会,这本家古堡的管理甚严,佣人又是从小便开始培训的。我轻轻地趴下来,并忍着轻微的疼痛用手接着蜡油,生怕滴到地上明早被人发现。顺着门下的那条缝向里面窥探,由于这间隙实在是太窄了,就只能看到一张床,边上还有一张椅子,虽然上面躺着的坐着的都是些什么人还看不到,但光看看这床腿椅子腿就已经足够了。如果我分析得没错,这应该是复雷戈的房间,想必是他这会儿还没有醒来,椅子上坐着的必然是负责照顾的女佣。 向后退爬了几步之后我才敢直起身来。没想到复雷戈的房间就在这议事厅的斜对面,看来他要到议事厅去,可比肖本娜还要方便。我来到议事厅的大门处,把蜡烛靠近寻找着罗娜说的那个地方,果然在大门的最右方发现了那个圆环套着十字架的图案,仔细观察,原来这图案真的是由二百二十五块小方块组成的,横纵都是十五块,单位与单位之间的缝隙很小,连纸都插不进去,几乎看不见。真想不到千年前的工艺竟然能做到如此精湛的地步。我轻轻地按了一下中央的那块,果然弹了出来。慢慢地将其抽出来之后,我将蜡烛粘在地上,借着微弱且不稳定的光线,按照罗娜写的解密顺序,轻轻地挪动着图案。方法很复杂,我又不敢动作太快,毕竟对面的房间里还有一位清醒的人,花了近半小时的时间,我终于把图案拼成了两把剑和一张盾组合在一起的样子。再将抽出的那一块放回去,只听“锵”的一声,门锁应该是开了,但这虽然不大的声音已经把我吓个半死了,罗娜怎么不告诉我开锁的时候会有声音啊。我一动不动,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就这样坚持了三分钟左右,我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了这一声,才敢小心地缓慢将门推开。 我又拔下了几根蜡烛,这才进入了议事厅。虽然从外面开门很复杂,可里面就很简单了,门的左下角有一个扳手,轻轻一抬就应该可以打开了,但我怕再发出什么声音,只是将大门虚掩上了,因为按照罗娜所讲再加上泽多那天的举动,想必这大门只要一关上就会自动上锁。 议事厅还是和宣读遗嘱的那天一样,除了一张桌子和一圈椅子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家具。我将蜡烛举起来,但依然看不清天棚的情况。想想反正已经进来了,不查个清楚岂不是白费力气,而且明天复雷戈如果醒来,难免他不会像他父亲那洋巡夜。机会可能就只有这一次,喝出去了。我吹灭了蜡烛,将房间的灯打开了。 警察已经查过一遍了,不知道有没有动过什么,或拿走什么。不过也不要紧,他们要的是能证明泽多是凶手的证据,而我,只对能帮他脱罪的东西感兴趣。 首先是天棚的情况,有三盏大灯,样式是仿照古典的蜡台组架而设计的,没什么值得注意的,这种样式的吊灯在欧洲家庭随处可见。仔细看看,我发现有四个粗壮的金属钩钉在天棚上,与三盏吊灯在同一条线上。想必是在没有电的年代里,用来玄挂真的蜡台租架的。这么多年过去了,第一次再被使用,竟然就是用来吊死琳恩。我盯着第一个金属钩看了好久,因为琳恩就是被吊在这一个钩子上的,可为什么要选这个呢,我并没有看出它与其他的三个有什么不同,是为了让我们一进门就发现吗?如果掉在其他的三个上面,也是只要有人进房就会立刻看到的。与第一个相比,最多也就耽误个四五秒钟,难道这么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就那么重要吗? 一时间我还是想不到凶手这么选择的目的,也许是我想多了吧,时间紧迫,凶手可能随便看到哪个就马上挂上去了。 再看看其他的东西,光滑的墙壁上连一个烛台都没有,更别说壁橱或帘帐之类的东西了。如果说当时凶手没有逃出去,一直躲在屋子里,等到大家全都走了再出去的话,那么他藏身的地方就只有重要的桌子下面了。 这个想法不到一分钟就被眼前的事实打破了,我掀开桌布看时,发现这张桌子不是后搬进来的,它本来就是这古堡的一部分,一个巨大的椭圆型石墩,上面放着一张厚实的石板,其长出来的距离,只够放下一张腿的。要藏一个人在桌子底下,除非是个婴儿。我直起腰,看了看围在石桌边上的椅子,有十四张之多。我觉得有些别扭,努力回想着那天的座次。我坐在第二张,复雷戈在我的右手边,我们中间有两张椅子,他的右边记得还有一张,后来桑普进来,坐在了我的左边,也就是第一张。我的对面是肖本娜。她那边的椅子与我所在的这一排正好是对称的。,这样计算的话,两边各有六张,加上两头的各一张正好是十四张椅子。没错啊,那为什么我觉得别扭呢? 我把当天每个人的位置都坐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我坐在肖本娜的位置上,按照她当时的样子向左边看过去。由于没有泽多站在那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后边的那个壁炉。对啊,罗娜说肖本娜的房间就在这议事厅的正上方,那么也就是说,肖本那房间的壁炉和这里的这个是相同的。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她便不用经过大门就可以到议事厅来了。想到这里,我兴奋地快速走到壁炉那里。炉内很干净,几乎没有什么灰尘,更不要说什么烧火的痕迹了。可当我把头伸进去,向上边看时,现实又一次令我大失所望。两个壁炉虽然是相通的,但是烟囱的宽度就连两条胳膊都不能同时伸进去,人怎么可能通过呢。 我低着头,靠着墙坐在地上,感到这辈子还没这么失败过呢。好不容易进来了,一丁点的线索都没找到。看来我还是太逞强了,说什么要查明真相,要帮泽多洗脱冤屈,也不想想自己的实力,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国白领,来英国是出公差,遇上这种事,应该逃跑的,为什么要趟这潭浑水呢?我越想心里越低沉,就像一个被剪了线的木偶,摊在了地上。 算了,明天我就将伦敦贝克街的酒吧交给肖本娜,买张机票,回中国去吧。想着想着,我支撑着地面慢慢地站了起来,准备关上灯回房间。刚走两步,我听到“啪”的一声,是我衣服里的什么东西打在了椅背上。掏出来一看,原来是泽多为我准备的那本护照。 我拉出那把椅子坐了下来,心里乱的很,根本没有办法冷静思考。真的就这么回去,我对不起的人太多了。算了,还是留下来把事情彻彻底底地弄个清楚吧,我没做过什么错事,干吗要拿一本假护照回国。就算好奇心会杀死猫,我也要在死之前把所有的老鼠洞都翻出来。人生短短数十寒暑,不是谁都有机会经历这种惊心动魄的事情的,既然命运选中了我,那么我就好好享受它吧! 我拿出白天买的数码照相机,想要把屋子的每个角落都拍下来。而就在站起身的时候,我终于发现了我感到别扭的地方到底是什么。那就是我坐的这把椅子,这是在最里面堵头的一张,也就是泽多那天宣读遗嘱的位置。可是,当时泽多并没有坐过,而他所在的位置也没有摆放椅子,这椅背高出桌面一尺还多,如果仪式时泽多有绕过椅背去拿桌子上的文件的不自然动作,我一定会记住的。那么这把椅子呢?当天在什么地方?我又绕着桌子走了几圈,终于想起来当时这把椅子摆在了大门对面的那个墙角处。这种情况很常见,我们去酒店吃饭,服务生也会将多余的椅子搬到墙角处摞起来。那么这是泽多为了取文件方便而搬的吗?如果是,他是什么时候搬的呢?该死,如果我有罗娜那种记忆力的话就好了,现在我只记得那张椅子在那个墙角出现过,但什么时候开始的却一点也记不起来了。不过泽多要搬动椅子的话,为什么要放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这议事厅没有其他的家具,离这里最近的两个墙角都是空着的,我试着搬起这把椅子,并不轻松,很重。这就说明更没有必要舍近求远了。看来,是泽多搬动椅子的假设是不成立的。那么,难道是凶手搬的?行凶时间并不充裕,要是真是凶手干的,那这把椅子出现在那个角落上的这个条件,对于凶手来说就太重要了。另外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谁把这椅子放回来的。警场的人是不会随意破坏杀人现场的,就算是收集证据完毕,也不会那样做的。如果这条线索很重要,那么凶手就应该在警场的人进入之前就放回原处。从事发到警场人进入的这段期间,就只有桑普与我下棋到第二天早上女佣们开始准备早餐的这几个小时才有机可乘。而我回房间的时候已经快要破晓,凶手如果在天亮的时候进入议事厅未免有点太胆大了,按照现场的布置来看,不管谁是凶手,他都是一个仔细严谨的人,不会如此冒失行动。如此说来,下棋的时间凶手去恢复现场的可能性最高。不过有一点,桑普与我下棋是突发的事情,按照日常的情况来看,凶手一定会以为此时桑普正在巡夜。我记得两次遇到桑普都是他出现在我的背后,但这两次我所面对的方向却不同,再考虑桑普的处世手法,他的巡夜路线应该是无规可循的。这古堡得隔音效果很好,三楼的脚步声绝传不到四楼去。那么有可能知道下棋事件的人,就只剩下复雷戈了,因为他的房间在三楼,可以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经过。难道凶手是他?又或者他是帮凶? 从生理上来讲,凌晨一到三点是人类最愿意睡觉的时间,我虽然一直保持清醒的状态,但脑子的运转速度已经跟不上了。我放弃了思考,用照相机把议事厅拍了个遍,确信了没有遗忘任何一个角落之后,才关上灯走出房间。 大门果然是自动上锁的,设计的还真巧妙。我怕这大门上的密码图案有记录,于是按照罗娜写的顺序,从后向前又把它拼回了圆环套着十字架的样子。之后推开门,再次关上。这回应该万无一失了,我用指甲清理了地上已经凝固的蜡油之后,就回房间去了。 回到房间,我以为罗娜已经睡熟了,谁知我刚一开台灯,她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头发很整齐,身上穿的是我的衬衫,一点褶皱都没有,显然是我走之后根本就没睡过。 先生,您总算回来了,那个门的图案需要再改一次,我之前忘了说了! 我拿出照相机,放在桌子上,一边笑一边对她说: 先生又不傻,当然知道要改了。不过罗娜不乖啊,是不是都没睡觉? 罗娜放心似的吐了一口气,然后马上低头认错。她是担心我的安全,我又怎么忍心责备她。 好了好了,先生不怪你,罗娜乖赶快睡吧。 我边说便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外套,打算趴在桌子上睡觉了,我实在是太累了,头已经痛的很厉害了。 先生,一起睡吧! 那怎么行,你毕竟是个女孩子啊,我睡这里就可以。 那我睡地上吧,我是服侍先生的,怎么能自己睡床让您睡桌子呢? 没关系,听话,快睡吧。 不,先生不睡床,我也不睡。 说着就要去卫生间拿浴巾铺在地上睡。我实在拗不过她,只好也上床睡了。 只有一张枕头,我本打算让给她,谁知罗娜刚一上床就偎在我怀里,不到一分钟就枕在我的胳膊上睡着了,看来刚才我出去时她不睡觉,也是硬撑着的。我轻轻地抱着她,就像抱着一块最心爱的宝贝一样。 第二天直到快中午的时候我才起来,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罗娜端着吃的站在我的床边。 先生一定是饿了,我刚进来,您就闻到了。 再去拿一份儿,我们一起吃。 还和您一起吃了,我可不敢。 没关系,我写张字条给你,以后你就和我一起吃饭吧。 好,谢谢先生。 我写了字条,交给罗娜,并利用她出去的时间简单洗漱了一下。这一觉我睡得很满足,虽然罗娜只是一个小孩子,但有她在身边,我就会感到很踏实。 吃过饭,我询问罗娜知不知道复雷戈的情况,罗娜说一大早医生来的时候,复雷戈就已经醒了,要他多休息,但是他不肯,现在与夫人一起出去办事了。至于办的是什么事,就不得而知了。既然复雷戈与夫人全都出去了,那么古堡里有价值的人物也就全不在了。昨天死了一个女佣,我怕肖本娜会带警场的人回来,便让罗娜在去送餐盘的时候顺便带一些吃的回来。 先生没吃饱吗? 不是,留着中午的,你多取一些,再告诉厨房午饭我们不吃了。 不吃了? 嗯,你如果没有其他工作的话,拿了东西就回来,我要把门锁上,今天不出去了。 好。 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凶手的真面目,但我总感觉肖本娜决不简单,万一她要害我,让警场的人先回来,稍有大意,我就完蛋了。 我将房门锁上,便马上坐在桌子前打开电脑,将照片传进去。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息,我的头脑应该比昨夜清醒得多。议事厅一行,我几乎没拿到什么有力的证据,希望这些照片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先生,你的枕套脏了,我帮你洗了吧。 是罗娜已将食物放置好,正抱着我的枕头站在那里对我说的。把她留下来,是因为方便我想起什么好赶快问她。经过一天的相处与分析,我认为罗娜的危险指数已经是零下的了,就算让她知道我的案子也无关紧要。现在要分析昨天偷拍回来的照片,这聪明的小丫头说不定还会帮上什么忙呢。 不用了,等晚些时候送洗衣房吧,罗娜你过来吧。 等下吧,我先把枕套洗了,就这么一小件,不用送洗衣房了,我一会儿就洗完了,都脏死了。 有这么脏吗? 想必是这小姑娘干净惯了,我虽昨日未洗澡,但也不至于脏死了啊。不过也好,女孩子家爱干净总比脏兮兮的好。 是啊,您看,黑乎乎的! 黑乎乎的,不会吧,听她这么一说,我便转过头去看个究竟。只见罗娜手中捧着一个白白的枕头,中间真的有一块又黑又黄的东西。 拿过来我看看! 我接过枕头仔细地端详起来。又黑又黄,像是油渍,我把鼻子凑过去闻了闻果然是机油。在什么地方蹭的呢? 罗娜,是不是你干活的时候粘在头发上的? 才不是呢,我是在您胳膊上睡的,要是我弄的,您胳膊上也应该有。一定是您粘上的! 果然是女孩子,说她脏就不愿意了。 好好好,我弄的,那罗娜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粘上去的? 您去议事厅的时候粘上的。 为什么? 去之前您坐在椅子上给我出题来着,如果那时候就粘上了,椅背上应该也有。 不错,这古堡的椅子都是古欧风的,坐下来的时候,椅背比人还要高出几寸。我回头看了看,又用手摸了摸,果然没有油渍。看来罗娜说得不错,这是我去议事厅的时候蹭上的,但是却也想不起头部碰过什么可能有油迹的地方。难道是议事厅的椅背?我曾经坐过当天有人的那几张椅子。不可能,议事厅不论是桌布还是椅子罩统统都是白色的。如果有机油,我看得那么仔细,不可能没发现啊。难道是我当时困倦所以看漏了?算了,看照片吧,真是看漏了,照片上也会有啊。 罗娜,这个枕套拆下来收起来,千万不要洗,再换上一个就好了。 好的。 第六章 我花了近两个小时,仔仔细细地将所有照片翻了又翻,看了再看。可是连一点值得注意的地方都没有,反倒累得我眼睛生疼。我揉了揉眼睛,挺了挺腰,打算休息一会儿。 先生看完了? 对啊,看了这么久,也没跟罗娜说说话,她就在边上坐着,一直没出声,真是乖巧。 看完了,罗娜是不是觉得无聊了? 没有,只要能和先生呆在一起就不无聊。 真乖。 在这种如同在黑暗中走钢丝般的日子里,罗娜就像我的开心果一样,是我心里唯一的安慰。有感而发,我伸手抱了抱她。 好了,我休息一会儿,罗娜想做点什么? 先生发现了什么吗?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知道,原来我在分析照片的同时,罗娜也在边上看。 没有什么发现,怎么了? 有一张照片很奇怪,先生不觉得吗? 哪一张! 太好了,果然不同的人看同一个事物的角度不一样。罗娜看出了什么真是太成功了!这两个小时算是没有白费。我迫不及待地让罗娜告诉我到底是哪一张照片让她看出了问题。罗娜马上翻出那张照片来对我说: 就是这个,先生不觉得奇怪吗? 罗娜所指的,是那张壁炉所在墙壁的照片,不过她看出了什么呢?是泽多位置上的椅子?这个我昨天已经发现了,再说宣读遗嘱的时候,罗娜并没有在场。是壁炉的烟囱能与夫人的房间相通?应该是,不过昨天我就已经看过了,人是无法通过的。想到这里,突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对啊,我头发上的机油应该就是在我探头进去看烟囱的时候粘上去的。还记得我是把头伸进去一点之后就马上传了方向往上看的,那么也就是说壁炉的外框上沿有机油。那里为什么会有机油呢?我昨天仔细地看过了炉内的情况,一点灰都没有,显然是好久不曾使用了。既然不曾使用,而且进入议事厅的机会又不多,为什么会有机油呢。就算是不小心滴上去的,退一步想,有人把机油拿到议事厅去干什么?给大门上油?那也不会滴到离大门最远的壁炉那边去啊,更何况边框上边不远处还有一个用来摆放烧火用具的小台子,要滴到边框的上沿,从角度上讲是做不到的。一定是有人故意涂上去的,会是凶手吗?这机油涂上去不会很久,不然早就挥发光了。看来这八成是凶手做的,虽然烟囱很窄人不能通过,但它一定在某个方面帮助了凶手。现在手里已经有了两个线索,但还是不知道它们之间有什么联系,我还需要更多的提示。 罗娜太谢谢你了,你真是我的宝贝啊! 我又感激地抱了抱她。 嗯,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很奇怪嘛。 不过你的眼睛真好啊,我都看不出来那里涂了机油。 机油?没有,机油是透明的,我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我又一次兴奋了,难道这张照片上有两个奇怪的地方? 那你看到的是什么? 呐!这个!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罗娜说的是一枚钉在壁炉的正上方的钉子。 这就是一枚普普通通的钉子啊,有什么奇怪的吗? 有!两个!第一太新了。 我又仔细看了看,的确有点新,不过只是暴露在空气中的钉子,没有占到水分,就算是钉上去三年也还是和新的没什么两样。 是有点新,不过也正常。还有一个呢? 它是弯的! 我彻底失望了,原以为罗娜会有什么重大发现。看来她虽然有高智商,但怎么说也还是个小孩子,玩的心理占据了大半。 弯的也很正常啊,宝贝不要闹,乖。 我没闹,钉子是弯的,还钉上去做什么? 可以挂画啊,你看,我们房间的壁炉上不就挂着画嘛。 可是,弯的钉子挂不住画的。 为什么? 被过滤广告 先生不信可以把屋子里的画拿下来看看。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挂不上去。 因为本家古堡的画都是珍品真迹,不管是哪代主人家带回来的,都不舍得镶到画框里。 没错,镶到框里,久而久之,画的上面会有一个印记。 对,这里所有的画都是保持原样挂上去的。因为没有画框的挂钩,所以只是几个承重点,然后直接放在钉子上的。如果钉子是弯的,不就很容易掉下来了吗? 我连忙走到壁炉边,把墙上的油画摘下来。果然,没有挂钩,墙上的钉子也是直的。就如罗娜说的那样,如果钉子是弯的,稍稍与地垂线偏一点,钉子就会向下旋转,画就会掉下来。而且,较大的画需要很多枚钉子来支撑,如果用弯的,就很难保持水平。 宝贝你真聪明! 谢谢先生!那先生以后再查什么事情的时候带上我吧。 不危险的时候可以。 也行! 椅子,钉子,机油,只要能想到它们之间的联系,我就离真相不远了。 我洗了洗脸,又回到了电脑前,继续翻着照片,当然,罗娜还是坐在边上和我一起看。眼下,我能想到的与这次凶案有关的东西,就只剩下那个吊着琳恩的铁钩了。这是昨夜我在议事厅就注意到的了,但是这四个钩子并没有什么区别。案件分析到这里,实属遇到了瓶颈,既然看不出什么别的问题了,就只好把这金属钩当突破口了。我将天棚的照片调出来,并问身边的罗娜说: 罗娜,这张照片,你看着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罗娜用几乎快把脸贴到屏幕上的距离仔仔细细地看了几分钟,之后摇摇头说: 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就是很整齐。 看来还是我想多了,钩子应该是凶手随意选择的。罗娜说的整齐,这是每个家庭在安装照明设备的时候都会考虑的问题。 先生,这些钩子是做什么用的啊? 以前没有电灯的时候啊,人们都用蜡烛,这个钩子是用来挂烛台的。 那墙上为什么没有啊? 议事厅过去是用来商讨战事的,想必墙上需要挂地图,有蜡烛的话,一不小心会引起火灾。你看走廊上的蜡烛不也都距离油画很远吗? 哦,先生知道的真多。 可是先生没有你聪明啊。 我聪明吗? 罗娜是我活到现在遇到的最聪明的人。 是吗?还没人说过我聪明呢。我觉得比我聪明的人很多啊。 罗娜还会谦虚啊,真乖。 没有,泽多先生就很聪明。 不错,泽多是很聪明。 说到这里,罗娜又面现难过之色了。 怎么了,我的小宝贝? 先生,泽多先生会没事的吧? 我一定会救他出来的,然后再带你去找辛蒂,好吗? 好! 终于把她的悲伤情绪扼杀掉了,我就是不愿意看到罗娜难过。她没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却有一个永远不会忘记伤心事的记忆力。拥有如此高的智力,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件好事。 先生,我再问一个问题,为什么现在不电灯和蜡烛一起用呢?那样的话多亮啊,还暖和。 因为要点燃那么高的蜡烛很不方便,而且啊,烛台和电灯都很大,放不下的。 那中间的两个钩子不是可以吗?它们和电灯的距离很远啊。 嗯,可能是主人家怕蜡油滴在头上吧! 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只好随便编了一个理由哄哄她。她的问题虽然很天真幼稚,但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人家说得对啊,中间的两个可以挂啊。中间的可以挂?我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马上问罗娜说: 宝贝,你知不知道议事厅的长度是多少? 不知道,不过这里同一层的屋子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怎么会,议事厅和我们的房间就不一样啊。 本来是一样的,后来改成客房的时候进行了加工,这还是心底就告诉我的。先生不信可以敲敲墙,这面就是砖质的,因为卫生间是后来才分出去的。 原来是这样,那只要量量我的房间就可以知道议事厅的长度了。可是到那里去找绳尺啊。 罗娜,这房间有尺吗? 没有,先生可以我量。 步测?我想要准确的数据啊。 不是,先生找条绳子,量我的腰,昨天买衣服的时候服务生刚刚帮我量过。 真聪明! 我找不到绳子,于是便用皮带量了一下罗娜的腰,之后再去测量房间加上卫生间的长度。一共是四十五个皮带的长度再多一点点,换算出来,就是三十三米多一点。 我找了一张纸,在上面画了议事厅天棚的简易图。铁钩有四个,就是说要把总长度分成四个单位,每个铁钩都在其中一个单位的正中央,同样的,吊灯有三个,就要分成三个单位。 先生,您在算什么啊? 我在算钩子和灯之间的距离。 有什么用啊? 现在还不知道,等算出来了再看吧,现在还是直觉。 从左到右,第一个钩子在4.125米的位子,每个钩子之间的距离是8.25米。第一个灯距左边5.5米,每个灯之间相距11米。算到一起去,钩子和吊灯之间的距离从左到右开始分别是1.375米,两个6.875米,之后又是1.375米…… 我一边计算,一边小声地用嘴说出来。这是小时候便有的习惯,每当遇到数学问题,我就会这样。 先生,算出来了吗?有什么用吗? 我抿嘴看着被我画的乱七八糟的图纸,摇摇头说: 现在还不知道呢。 这些钩子啊,灯啊什么的,与那天的事情有关吗? 嗯,一点点,琳恩就是吊在左边第一个钩子上的。我现在就在考虑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哦,先生可以把那时的状况讲给我听吗? 我考虑了一会儿,说实话我真不想把罗娜牵扯进来。但是时间拖得越久,泽多就越危险,何况我还要尽快回到伦敦贝克街酒吧去。现在,我很需要罗娜的智慧,也只好告诉她了。 罗娜,先生本不应该告诉你。但是没有办法,你比我聪明,我的时间有限,只好告诉你了。不过你要答应先生,以后不管发生什么的事情,都有人问你,都不要说你知道我将要告诉你的事情,能做到吗? 我能,现在就生先生一个人对我好了,我都听先生的。 我伸手摸了摸罗娜的小脸蛋,好可怜的一个孩子啊。 先生,告诉我吧,我也想就泽多先生。 好,目前我最大的疑惑就是,当天泽多先到了议事厅,之后因为某种事情又离开了,就在他出来关门的时候,我到了,与他说了两句话,前后不到一分钟我就推门要进去,这时就看到琳恩吊在这第一个钩子上了。 为什么泽多先生没看到啊? 疑点就在这里,一分钟的时间,琳恩就像鬼一样出现在那里了。 是不是吊的太高没看到? 不会,我记得当时琳恩的脚就在我的视平线上,泽多比我高,不可能没看见。 哦,那她是静止不动的吗? 不是吧,我记得是左右微晃的。这有什么关系吗?干吗问这个? 有关系啊,她为什么会动呢? 会动很正常吧,本来行凶的时间就短,我发现的时候应该是没死多久,可能有挣扎的动作,死后因为惯性所以在动啊。 不对,先生您等一下! 说完罗娜就站起来跑到卫生间里去了,我以为她要上厕所,还在想这丫头,上厕所也不知道关门。谁知正当我要提醒她的时候,就看到罗娜手里拿着一个牙刷跑了出来。 你拿牙刷做什么? 先生你看! 说话时,罗娜从毛巾上抽出一根细线,拴住了牙刷的头部,然后又将线提起来,就像吊死一个人的样子。 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喝住了,这太不可思议了,罗娜手里的牙刷果然在动,但并不是在左右动,而是在原地打转。 看!吊死的人不会左右动的,只会打圈圈。就算是先生开门的时候有风,尸体也只会前后摇摆,决不会出现左右动的情况。 罗娜说得有道理,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发现。好在我当时进入的即时,不然这一条致命的线索就要被埋葬了。 先生,还有一点。。 我还在思考尸体左右动的原因,罗娜却已经又发现了疑点,单单凭我并不详细的口述可以这么快就发现两处线索,这孩子如果从小就有人培养的话,现在估计已经博士毕业了。 什么? 琳恩小姐死的时候穿的什么鞋子啊? 黑色的皮鞋,很普通的吧。 有带子吗? 有,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脚,所以记得很清楚,是黑色的绊带皮鞋。 先生,我想泽多先生没看到尸体的原因,我已经知道一半了。 真的?说来听听! 琳恩小姐是被凶手藏在天棚上了。 天棚,怎么藏的? 先生刚才嘀咕数据的时候我听到了,第一个钩子和第一盏吊灯的距离是1.375米。琳恩小姐是171厘米的身高,标准的九头身,辛蒂姐那里有本家人的服装尺寸我都看到过。那么去掉头部还有152厘米,完全可以把脚放在防烛台样式吊灯上,这样不就看不到了吗?而且还有一点也很重要,先生刚才说了,琳恩穿的是绊带皮鞋,但是我记得之前夫人小姐在穿晚礼服的时候都是陪着高跟鞋,并没有带子。之所以会穿有带子的鞋,是因为尸体在掉下来的时候,普通的高跟鞋就会从脚上脱落,这样的话,就很容易被人发现藏尸的方法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就觉得这第一个钩子不是随便选的,看来我的直觉没错,这房间的米数果然没有白量。想要把尸体藏好不被泽多发现,这是唯一的办法了。还好有罗娜这个小宝贝在。 宝贝啊,当侦探,你比我合适多了,真聪明! 先生先别夸我,我只知道了一半,还有很多问题呢! 什么问题? 首先,先生进去的时候看到了尸体,那她是怎么掉下来的?还有,为什么选第一个钩子还是不知道,因为最里面的那个铁钩,与吊灯的距离也是1.375米,为什么不用那个?最后,泽多先生虽然一进门的时候看不到,但只要稍稍抬下头,看到尸体是迟早的事情啊。 不错,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屋子里没人,泽多进去的时候,尸体是挂在吊灯上的,可当我开门看时又掉了下来,这一切难道是巧合吗?如果是巧合,那么嫁祸泽多就是偶然的了,但不想嫁祸的话,又为什么要挂起来呢。前后矛盾,看来要嫁祸给他人是必然的,泽多中招就不一定是凶手计划内的了,也有误中副车的可能。再说罗娜提出的第二个问题,为什么要选第一个而不是最后一个?距离相等,承重力应该也不是问题。虽然说吊在那里的话,泽多只要一扭头就会看到,但就算是吊在第一个钩子上,泽多走到里面去,也是可以马上发现的。而且,按照泽多宣读遗嘱时的所在位置来看,他必然会一进屋就向里面走去。由此可以证明,将尸体吊在第一个钩子上就只能省下几秒钟的时间,这期间凶手能做什么呢?这点时间真的那么重要吗?如果不是时间上的问题,那么这两个钩子还有什么区别呢?第一个,第四个,貌似只有排序不同,其它的都一样啊。 罗娜,你说这第一个钩子和第四个之间还有没有什么其它区别的? 不知道,完全一样,就像是镜子照出来的一样。 镜子照出来的?对啊!好在有罗娜的提示,我终于知道这两个钩子之间的区别了。这一点太重要了! 一时间,当日的情景在我的脑子中像幻灯片一样,一幅接着一幅地重现,被搬动的椅子,墙上的钉子,壁炉上的机油,上下两层的相通,这一切的谜题我终于弄明白了! 太好了,罗娜,泽多这回有救了!我都弄明白了。 是吗?先生知道凶手是谁了?知道是怎么杀人嫁祸的了? 差不多了,还差最后一个证据! 我马上扑到桌子前,寻找着那张能将真相彻底翻出来的照片。 就是这个了!大门口地面的照片。这也是罗娜给我提示,昨天在我买相机的时候,罗娜曾经问过我为什么不买一个胶片的?这一点很重要,眼前的照片虽然看不出什么特别,但那是因为我被颜色迷惑了,相近的颜色靠在一起,一些细小的地方就很难被发现。我将这张照片改成胶片模式的,使颜色变得单调起来,果然,我要找的那个东西清晰地出现了。那就是在刚进议事厅大门口的地上,有一道弧形的划痕。就是这道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划痕,将泽多变成了一个杀人犯。 宝贝,我们成功了!多亏了有你,真像终于大白了! 先生找到证据了?快告诉我! 好,你听着啊…… 就在我要将事情的真相讲给罗娜听的时候,房间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 我将罗娜留在了屋子里,边走边盘算着肖本娜找我到底何事。对于我的事情,她到底知道了多少。这个女人虽然一共就和我见了两面说了不到三句话,但我总觉得她的厉害之处绝不输桑普老管家。等会儿见了面,还说不定会发生什么情况呢,总之小心为妙吧,尽量不要过早与她撕破脸。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到四层,刚经过小厨房,便看到苏已经站在楼梯口处了。 刘先生您好,夫人就在房间内,先生要喝茶还是咖啡?我好现在去准备。 牛奶吧。 这苏的城府仿佛比肖本娜更深,必须小心提防,她拿来的饮品,能不喝就不喝,就算没办法,牛奶也是最不容易下毒的一种饮料。 肖本娜的房间很昏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兰花香味。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边的小茶几处,摆放着一张肖本娜与彼特的结婚照。照片里的两人都笑得很幸福,虽然这么多年肖本娜的容貌上并没有留下一丝岁月流淌过的痕迹,但此时的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沉浸在丈夫宠爱当中善良无邪的小女人了。她就站在我对面,眼眸依然美丽,却看不出一点东西来。也许一个人只有复杂到了极点,才能拥有这样看似纯洁的眼神吧。 刘先生这几夜睡得可好? 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果然不出我所料,她的讲话艺术不在桑普之下。一字一句,轻描淡写得像一粒落在心里的沙子一样,磨得人难受。 和夫人一样,都只是稍有疲劳而已。 她的眼睛瞪了我一下,但又转瞬即逝,马上恢复成那一汪清潭。 听说刘先生在贵国是做文职工作的。 夫人好耳目,我的确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白领。 不不不,文职工作一直是我很羡慕的,不像我们家,都是些生意人,双手疲累惯了且沾满了金钱味,远不及刘先生的清闲高雅。 我就说嘛,之前的那句决不是寒暄,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夫人有何指教不妨直说。 指教不敢当,只是这伦敦贝克街的酒吧本是我莱布德斯家的产业,经营的也是积劳多汗的饮食生意。我虽为一个女人,但也不好意思让刘先生替我们家的琐事操劳。为了先夫遗嘱一事,已经让先生披星戴月连夜赶来,如果再要您去贝克街那种人声嘈杂,治安混乱的地方去替我们守着家业,那岂不是我太失礼节了。 那请问夫人有何打算? 为了答谢刘先生几日来的辛苦,我愿送您五百万英镑廖表歉意。至于酒吧嘛,还是由我自己来打理就好了,不敢劳烦先生。 莱布德斯家果然是名门望族啊,夫人一开口就是五百万镑。想必这古堡廊壁上的油画,随意摘下一张,也值了这个数目吧。 想不到先生对油画也有研究。如果您喜欢,可以随意挑选,想拿多少就拿多少。我一介女流,对这些并不大懂,留在我手里也是白白浪费,不如送与先生。另外,如果先生认为五百万这个数目不讨眼,您尽可说一个喜欢的数字,还有我这古堡里的宝石首饰,除了我脖子上的这条订婚项链,其他都可以送与您的妻子。 我听她这么一说,才注意到肖本娜脖子上的那条项链,菱形的白金底盘,上面镶满了小颗的碎蓝宝石。我可以估算出它的价钱不菲,但与莱布德斯家的雄大实力相比,就显得有些寒酸了。想必她在意这条项链,真的就是因为是订婚时丈夫所赠,只是个纪念而已。不过她这么大的手笔,甚至不惜我把这本家古堡全都搬空了也要换回伦敦贝克街的酒吧,可见这酒吧的价值,决不只限于开在福尔摩斯旧宅的对面这一点。如此大的诱惑,若是换作他人就单单拿五百万就已经马上同意了。但我是个逃狱出来通缉犯,就算背着金山银山,只要她一通电话,我不光无福消受这些钱财,可能连小命都会没了。 夫人,按理说,这酒吧是您家的产业,就算没有这么多的交换条件,我也应该交还给您的。但现在这是彼特先生立遗嘱要留给我的,他尸骨未寒我就马上转手,未免有点太对不起他对我的信任了。所以夫人的好意我心灵了,恕在下实有难处不能听从。 说到这里,正巧苏敲门进来。将咖啡和牛奶放在桌子上,旋即又关门出去了。肖本娜端起咖啡呷了一口,然后转身看着我,我明显能看出她的眼神已经变了,凌厉的目光配上毒药一般的微笑,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这咖啡虽然香浓,但也要加了糖才对味的,先生执意不听劝告,非要混入胆汁,岂不是苦涩难看。 夫人,这句话在我们中国有另一个说法,敬酒不吃吃罚酒。夫人若有话,不妨敞开了说,免得您憋着难受,我也听个明白。 好,我很欣赏先生的爽快。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把伦敦贝克街酒吧的所有权交给我。其他的,先生有任何要求,只要我能做到,决不讨价。 看来这酒吧她是志在必得了,不过我的立场也很坚定,虽不知酒吧的秘密何在,但就是不能交给她。 如果我不愿意呢? 刘先生是个知理识义的人,想必对自己的祖国也很热爱,加入我英国户籍,应该也是迫不得已吧。 肖本娜果然厉害,竟然连泽多给我准备假护照的事情都知道,看来我的房间并不是个安全的地方。 夫人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不交出酒吧,您就要告发我? 这是迫不得已,不到最后,我也不愿意看到刘先生囚衣加身。 看来我的事情夫人您是一清二楚了。 虽然苏格兰场并没有接到您的通缉令,但如果有好市民举报的话,我也不好不把您交给警方。 苏格兰场还没有接到我的通缉令?这几天还有来的路上我一直在关注各种新闻,并没有我逃狱的事情被报道出来啊。看来是泽多在出事之前告诉她的了,他真是太大意了。为今之际,也只好与她摊牌了。 夫人,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外国人,于您的身价相比,就如废铁和黄金一样。若是为了我这样的一个人而使您的下半生在监狱里度过,岂不是太不值当了。 听了我的话,肖本娜的脸色全变了,狰狞的面目代替了之前的端庄冷静。 你倒底在胡说些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恐怕夫人自己最清楚不过了。 你知道了多少? 蓄意谋杀,嫁祸于人,仅此而已! 她的表情更难看了,用惊慌的眼神看了我好久。我正在想应该已经把她逼上路了,谁知她竟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刘先生真会说笑,琳恩的死,就连三岁的孩子都能看出来是泽多所谓,怎么会与我扯上关系。 我没说是琳恩,两天之内连死三人,为何夫人单单只说琳恩的事情。 你,你不要再胡言乱语,想要诬蔑我,拿出证据来! 好,如果夫人想听,我就再把您的完美艺术行为复述一遍。您是想自己听啊,还是要再找几个听众? 一派胡言!你倒是说说,泽多出来,你进去,短短一分钟,琳恩就死在那里,不是他干的,还会有谁? 不错,表面上来看,确实像泽多所为。这就是夫人你的聪明之处,谁也不会想到,短短一分钟,琳恩的尸体就可以出现在那里。 呵呵,你自己也说了,一分钟之内,就是魔术师也不能把一具尸体变到那里去! 夫人不用着急,我会慢慢把事实经过一处不落地告诉你。 好,我就耐心地听听你到底能编出多动听的故事出来。 首先,那天吃完晚饭,大家看似各自回了房间,但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只有我自己是真的去了客房,正在我洗澡的时候,琳恩小姐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去我的浴室,我不想说她在色诱我,但当时的情景的确很尴尬。好在她在去我房间的路上被复雷戈管家看到了,当时复雷戈应该正在开议事厅的大门,因为泽多是宣读律师,需要比大家更早一步进入议事厅准备。复雷戈开了门之后就马上赶到我的房间,发现琳恩果然在我那里,便替我解了围。之后琳恩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换礼服,过了不久复雷戈也将我的礼服送来了,我换好礼服之后,因为怕迷路就早早的出门了。我在楼梯口的地方看到了泽多正从议事厅里出来,与他说了几句话之后我就去推议事厅的门了,然后就发现了琳恩的尸体。 你说的这些大家都知道,这里面有我什么事情? 这些只是表面现象。其实琳恩并没有回到屋子里,而是被你叫去了议事厅。 你看见了?你看见我半路叫住她了? 琳恩为了色诱我,在我的浴室里已经快脱光了,复雷戈进来的时候,她只穿了一件衬衫一条底裤就跑出去了。这种装束,如果不是熟人的话,叫她去议事厅她必然不会去,所以符合这个要求的就只有你一个。 她可以回到房间换衣服啊,本来她就应该这样做的,被人半路截住,那是你自己的异想天开! 我有证据,那就是琳恩尸体上礼装。她死的时候,眼睛突出,舌头不能返回嘴里,这说明是被勒死的。人被勒住脖子的时候,一定会拼命挣扎,可是琳恩身上的礼装竟然连一点褶皱都没有。很明显,那是因为礼装是在她死之后凶手替她穿上去的。当然,你也可以说是凶手为了掩人耳目替她换了一套。但是很可惜,时间上是来不及的。因为我换好衣服马上就出门了,虽然绕了个远,但是如果琳恩自己回房间换了礼装的话,第一她不需要出来的这么早,第二就算马上出来,也必然会被早稻的我看见杀人过程。 那也可以是泽多或复雷戈叫她过去的,他们都很熟悉。 夫人的记性不好,我刚刚说过,复雷戈找我的时候正好撞破了琳恩的计划,此时的琳恩怎么可能跟着她去议事厅,而且,复雷戈走后不到三分钟就又回到了我的房间,这段时间不足以作案。至于泽多,第一,他和复雷戈都是男人,琳恩虽然要色诱我,但怎么说也是和您一样,身处名门,只穿一条底裤,怎么会和男人一起去别的房间。再有,琳恩死的时候,脸上有化妆的演示,这一点本来是要用来掩饰真相,但却为泽多脱罪作了一点小贡献,泽多是个男人,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做律师的同时还兼职外科医生,谁都知道,外科医生是不能化妆的。琳恩脸上那么漂亮的粉妆,他怎么可能化得出来。最后,如果泽多是凶手,为什么要在议事厅杀人?为什么还要把尸体吊起来?杀了人出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关门? 按你这么说,琳恩可能是真的喜欢你,遭到拒绝,一时想不开自杀了。 看来夫人的想象力足可以写小说了。如果琳恩是自杀,那么泽多进入房间的时候就会看到的。 没错,所以说只有泽多是凶手才是合理的。他应该是早就进入了议事厅,又用纸条之类的东西骗琳恩是我找她有急事,马上到议事厅。之后将她杀死,伪装成自杀。泽多本来是要关门制造一个密室的,但没想到你早到了,所以门没有关上。被你识破了也没有办法,他只有认罪,你没注意这期间他都没有为自己解释过吗? 夫人说的很合理,也很残忍。泽多之所以没有为自己辩解,是因为他对你有一定的感情,他万万也没想到杀人家伙给他的人就是你。泽多因为要准备宣读仪式,的确要早一点到议事厅去。本来他是什么时候进去的根本没有人会知道,但是就因为你要嫁祸给他,才间接证明了泽多是刚刚进入议事厅马上出来了。 我做了什么?又嫁祸又证明的! 证据就是琳恩死的时候,泽多的文件是放在议事厅长桌的最左边的。 这又怎么了? 一个律师,能够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留在别人有可能看到的地方。证明当时他出来要做的事情很紧急。 那又是什么事情能比宣读遗嘱还要重要呢? 那就要问夫人你了,就是你的一张字条才把泽多叫出来的。泽多向我介绍遗嘱情况的时候,一直在替你抱不平,甚至说出了后悔当初把你介绍给彼特。可见他对你的情谊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养成的。 也有可能是什么人打电话给他啊,再说你凭什么说字条是我写的? 泽多为莱布德斯家做了这么多年的律师,如果办事不严谨,怎么可能做到今时今日。一个合格的律师,在宣读遗嘱的时候,是不会带电话的。能把他叫出来的,就只有留字条。我之所以敢肯定是你写的,那是因为泽多与我谈完话就向楼上走了,而当时身在四层的人就只有你一个。 呵呵,真是好笑。好,就算按你说的,我写了字条,那你又怎么敢肯定,他一进去就看到了。解释不了泽多在议事厅的时间,就不能证明他不是杀人凶手。 可以证明,我刚刚说了,文件放在了长桌的最左边。按照宣读仪式时的情况来看,泽多的主持位置在房间的最里面,如果不是一进门就看到的话,他的文件就应该出现在桌子的最右边。还有一点,就是泽多位置的椅子,我清楚地记得当时那把椅子被放在了大门口对面的那个墙角处。这些都说明了,泽多是刚刚进门就看到了放在椅子上的字条,于是放下文件去看,随后就急急忙忙跑出来了。夫人应该也很清楚,议事厅的桌椅都是白色的,放上一张红色的纸,要引起什么人的注意是很容易的事情。呐,就和你现在身后写字台上的红色便笺一个颜色。 说到这里我才知道,先生误会我了,您记错了,那天那把椅子一直放在泽多的位置上。警场的人来检查现场的时候,椅子就在那个位子。不信的话,我可以现在就带您去看,案子没完全侦破,警官们交待过现场要保持原样。 不用了,我昨晚已经去过议事厅了,那把椅子的确是在泽多的位置上。 你看,果然是你记错了吧。算了,都是误会,既然已经洗脱了我的嫌疑,我也就不追究先生是怎么进去的了! 夫人不用拿这个来要挟我,我也并没有记错,警场的人会看到现在的现场,是因为你又将椅子放回了原处。夫人的心思缜密,虽然当时没法挪动,却也担心事后会有人起疑,所以,警场的人来之前你再次进入议事厅,将你认为是唯一的破绽修改了过来。 怎么可能,如果我要进入议事厅,一定会有人看到,那里是三层,不像这四层,人很多的。 晚上就不会有人了。 呵呵呵,刘先生可能不知道,桑普管家生前每天晚上都会巡夜的。 不错,除了那一晚,当晚我担心泽多的情况,想要偷偷地过去找他。不成想半路被桑普管家发现了,之后他一直与我呆在一起直到天亮。这期间你完全有机会去议事厅。 他与你在一起?这我又不会知道。 你的确不知道,当夜也确实没有进入议事厅。因为自有另一个人会帮你把这一切都做妥当。 开玩笑,你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那我没办法,就编出另一个帮凶来。 我没有编,那个人就是苏。我刚刚进入本家古堡的时候,泽多就向我介绍了一番。如果我急得没错,像苏这种上级佣人是住在三层的。当晚就是她发现了桑普管家没有去巡夜,然后就去了议事厅毁灭证据。 这都是你的猜测,没有证据我是不会承认的。 夫人不用在诡辩了,我还有一个铁证可以证明泽多是刚刚进入议事厅就马上出来的。 是吗?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这个证据就是泽多没有看到尸体。 这算什么?证据?别逗我笑了,他根本就是杀人凶手,不存在什么看见看不见尸体的! 错,这一点就是你最高明的地方,魔术师都做不成的事情,你却做到了。泽多看不到尸体,是因为他进去的时候尸体的脚是挂在了第一盏吊灯上的。当时尸体位置,除非泽多使劲抬头向上面看,不然根本就发现不了。但是如果泽多在议事厅逗留了很久的话,只要向里面走一点,从那个角度要看到尸体就很容易了。就因为这一点,所以你才要确保令他刚一进去就马上出来。 精彩,你的故事果然精彩,那我就索性让你讲完它。不过你倒是说说看,一分钟之后,你推门的时候,为什么尸体就是吊在那里的了,自己掉下来了?那这也太巧了吧? 不是自己掉下来的,是你让她掉下来了。 我当时在四层的这间屋子里,怎么可以让三层的尸体活动? 哈哈哈,本来这个推理我还有一个破绽,但是现在没有了。尸体会掉下来,是因为你在吊灯的另一边套了一根绳子。那根绳子通过议事厅的壁炉,再穿过烟囱,就会出现在身在四层的你手中。适当的时候,你只要轻轻一拉就可以让尸体掉下去。至于那条绳子,只要先折成两股,再套住吊灯,拉动之后,只向回收一股,就可将整条绳子全部收回,不留痕迹。这个方法就解释为什么我会在议事厅发现一个弯曲的钉子还有机油。绳子虽然可以用和墙壁同样颜色的,但是穿过最后一个挂钩之后距离墙壁还有四米,如果就这样直接穿过壁炉的话,绳子就会悬在半空中很容易被发现。没办法你就只好在墙壁的上方钉了一枚钉子,让绳子绕过那枚钉子再沿着墙壁进入壁炉,这样就容易被发现了。加上你知道泽多不会在里面呆上很久,只要能蒙混一时就可以了。最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那钉子是用来挂画的,但是后来发现古堡里所有的油画都是没有画框的,用弯的钉子根本就挂不上去。再有,壁炉边上的上沿涂有机油,那是因为绳子通过的路线有两个需要转弯的地方,一个就是在那枚钉子处,钉子是金属的,表面很光滑。但是第二处,也就是壁炉的边框上沿,那里是用青砖砌成的,表面很粗糙,因为拉动绳子的机会只有一次,你担心会在那个地方卡住,所以为了减少摩擦力涂上了机油。很可惜,也很万幸,苏在进入议事厅毁灭证据的时候,遗漏了这一个细节。本来,你可以狡辩说当时没有呆在房间里,是有人闯进来收的绳子。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没有办法了,但是你刚刚自己承认了,案发之时,你就身在这个房间里。 不对,就算我做到了你说的这些事情。我也无法确定泽多到底什么时候进去,又在什么时候出来。 可以,这是最后一个证据。昨天夜里,我偷偷的去了议事厅,但是没有人发现,这是为什么? 废话,那么晚了都没人了,桑普死了,复雷戈昏迷不醒,没有人巡夜,当然没人看到了。 错,我记得很清楚。案发当天,泽多在出来关门的时候,我听到一个很尖锐很刺耳的声音。那是因为,你在适当的地方放了一个石子,只要那枚石子的形状是三角形,那么泽多开门的时候就会正好将石子卡在大门与地面之间的夹缝中,所以关门时我才听到了那个怪声,也就是石子划过地面的声音。你就是听到了这个声音才知道泽多离开了。 好,不过我知道了泽多离开的时间,却不可能知道你什么时候去。 不错,我的出现是在你计算之外的,不过也就是因为这个意外,才使得整件案子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因为在你的计划里,要去发现尸体指证泽多的不是别人,就是你自己。你拉回绳子之后,很有可能会没有时间藏匿,所以按照原计划,你会走出房间去迎泽多,之后再谎称要到议事厅里去说,就可以很自然的发现尸体,诬陷泽多。但事实是我早到了。你走出房间听到了我们谈话的声音,于是临时改变了主意,回到房间里去把绳子藏好。其实这个计划你安排得很周密。如果我猜得没错,复雷戈去提早开议事厅的大门,琳恩会来色诱我,包括我会入住六号客房,三层仓库禁地前的帘子会突然不见,都是你安排的。这是个一箭四雕的计谋,因为这个杀人手法很复杂,如果行凶的时候再去穿绳子的话,一定会来不及,所以,你提早就先进入了议事厅将绳子穿好。这时还有另一个麻烦,就是知道这议事厅大门密码的人就只有本家主人和管家,泽多不可能自己开门进去。所以在案发当天吃过晚饭,你让复雷戈早点把门打开以便泽多进入。但同时你又担心他会发现你布置好的绳子,于是你又告诉琳恩去色诱我套些情报,目的有两个,第一是让复雷戈看到她的举动,好令他开完门之后无心进入议事厅。能达到这个效果,是因为你知道复雷戈心仪于琳恩,这一点,是我看到了案发前后的复雷戈判若两人才发现的。第二个目的,就是为了方便哄骗琳恩跟着你去议事厅,因为你大可以说到那里去向你说明从我这里套到了什么。安排了这些之后,你又想到这古堡里还有一个你无法控制的人,就是桑普管家。从地位上来讲,就算是彼特也要对他毕恭毕敬。于是你便将我安排到只有皇室贵族才能入住的六号客房,目的就是让桑普管家对我产生厌恶感。当天我初到古堡,莱布德斯家是名门,不会不懂礼数吧。我好歹是被你们请来的,就算因为年龄大了不来迎接,那之后也应该一起用晚餐吧。用餐之后我在走廊遇到了桑普管家,他的身体并没有什么不适,但对我的态度却很轻蔑。之所以会那样,一是因为我不知好歹入住了六号客房,再有,就是因为你收走了那个帘子,使我错踏禁地。两件事加起来,桑普管家对我的印象越来越差,导致了后来一直闭而不见。最后再说说我的方面,虽然是葬礼,可我毕竟是客人,我是出于尊重才换上礼服的,但按照礼节来讲,哪有让客人换丧服参加遗属宣读仪式的。你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怕我太早去议事厅坏了你的计划,所以你故意事先交待复雷戈送套礼服给我,这样我就不得不去洗澡,加上中国人没有穿这种礼服的习惯,我穿起来势必要费一些时间,双管齐下,这样你才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怎么样,我说的都对吗?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此时的肖本娜已经仪态尽失,抓起身后的那叠红色便笺恶狠狠地摔在地上。我随便猜猜,看来这还真是那留言纸条的出处。我没有说话,在等着肖本娜的下一步行动。只见她摔了便笺之后,就再没了动作。过了好一会儿,我以为她已经放弃了,不成想她突然又端起了那杯咖啡,走过来坐在了我的边上。这是要干什么?我猜不出其中的意思,不免有些慌张,下意识地向边上挪了挪身子。 呵呵,刘先生不要紧张,以琳恩的姿色您都瞧不上眼,我一个丧夫之人,如果想要诱惑您的眼睛,就太自不量力了。 夫人误会了,我没这个意思。 她到底又拿到了什么筹码,刚才已经快要失守的肖本,这会儿怎么又突然镇定起来了 我知道先生没这个意思。几天的相处,虽然并没有与您促膝长谈的机会,但先生的癖性倒是了解了几分。 是吗?夫人真是太劳烦了。 应该的,您是客人,又是先夫的朋友,我当然怕照顾不周。不过我倒是真没想到,平日里有万人追捧的琳恩您看不上眼,却偏偏喜欢那尚未成年的小丫头。 完了,我千算万算,没想到还是保护不周,到底是把罗娜牵扯进来了。 夫人到底想怎么样,直说吧! 哈哈,我果然没看错,你真的喜欢那个小丫头。 夫人,你是名门出身,说话要注意礼数。我的确喜欢罗娜,但并没有那种意思,我喜欢她,是因为她不像你这么复杂阴险。 刘先生,你不要忘了,你自己也是通缉犯,如果再加上使用假护照,与未成年少女发生关系的话。这辈子还能不能看到蓝天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无所谓,有夫人陪同,我倒也不怕寂寞。 肖本娜放下咖啡,站了起来。走到桌子前又停下了,头也没回便对我说: 刘先生,你刚才也说了,我出身名门,就算你把这一切真相全都告诉警场,他们也未必会相信。何况莱布德斯家有特设权。 夫人的想法我早已考虑过,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外国人,能做的只是尽全力而已。真相说出去,至于警场怎么做,英国政府怎么做,就看你自己的手段和运气了。 不瞒你说,我右手边的抽屉里有一支满膛的左轮手枪。当然这是最后的办法,你要考虑清楚。 看来这真的是她的最后一招了。我来英公差,卷入事件已经是很不幸了,当然更不想命丧于此,但木已成舟,到了眼下的这个地步,就算我妥协了,她也一定会杀人灭口。 夫人,古堡里两天内死了三个人,一人一尸失踪,还有一个人锒铛入狱。你现在会有这一手,我怎么可能没想到。事不相瞒,我来之前已经把所有的真相全都电邮给了我国内的妻子。此后我每天都会发一封电邮给她,如果万一有一天我忘了,或者没有办法发了,那么夫人的美貌就会在各大报纸的头版上出现。 第七章 奇怪,没动静了,她怎么不说话?肖本娜的手与她说的那个抽屉只有不到三公分的距离,她背对着我,不动也不说话。我猜不出将要发生什么,这毕竟是平生第一次有人威胁我的生命,看不到她的表情,这让我心里更没底,手掌不住地往外冒冷汗。现在的肖本娜就像是拉满了弦的弓箭,稍稍受到一点波动,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我尽量将身体前倾,之后一动不动,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刺激了她,同时也准备着随时逃跑。 屋子里的空气越来越凝重了,我们僵持了快五分钟,精神已经开始有些支持不住了。我感觉这是我经历过的最长的五分钟,因为从刚才她停止说话的时候开始,我便随时有可能会毙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趁她还在下决心,我要先下手为强。生死一霎那,机会只有一次,我不能失手。我仔细观察,寻找她意志最薄弱的时刻。据说人在呼气的时候,精神的注意力要比吸气的时候涣散一些。我屏住呼吸,认真听着她的喘气声。渐渐的,我听出了她的呼吸中夹杂了一点抽泣的声音。 夫人? 刘先生,你说得没错,人是我杀的,泽多也是我嫁祸的。但你只知道过程,却不了解原因。 夫人愿意说吗? 肖本娜转过身,果然眼睛有些晕红之色。她拿出手帕轻轻擦了擦眼角,微叹了一口气: 我年轻的时候,的确与泽多互相喜欢过,但命运难为,没办法我只能嫁到莱布德斯家。刚开始的时候,我整天闷闷不乐,但彼特对我真的很好,每天都想尽办法逗我开心。慢慢的,我被他打动了,心想有个这么好的丈夫疼爱我,这辈子已经是很幸运了。打那之后,我们过了半年幸福美好的日子。但没想到,也许是报应吧,竟然让我发现了彼特与琳恩有奸情。我没有戳破,可心里实在很难受,最后终于忍不住了,再不发泄的话我会疯的,于是我便找了泽多,对他倾述。他那时真的就像是一个平安的避风港,安慰我,劝解我。我以为找到了可以让我依靠的朋友,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去找他。可我万万没想到,一个月后,他竟然将我讲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彼特。彼特知道后,便离开了我,搬到伦敦贝克街的酒吧去了,每年只有他父亲容易病发的那几个月才会回来,而且只住在客房,不肯与我同床。虽然说莱布德斯家实力雄厚,不愁吃不愁穿,想要什么有什么。但我一个女人,能要什么呢,我最希望得到的就是丈夫的爱。在别人的眼里,都羡慕我天生富贵,嫁得好人家,但谁又能理解我这种守活寡的日子有多难受。这一切都是因为琳恩和泽多的错,要是没有他们,我怎会落到这般田地。本来这一切我也都认了,怎么说也是我不对在先。但是没想到,彼特死了之后,琳恩又去诱惑泽多和复雷戈,想要一起谋害我侵吞家产。我不出手,就会被他们杀死。不管彼特怎么误会我,毕竟夫妻一场,我们膝下无子,万一我死了,莱布德斯家前年的家业就要落入外姓人手里。我能怎么办?我知道刘先生是个好人,并不想真的揭发你。我原本打算,要回酒吧之后就自己搬到伦敦去住,毕竟那里是他的居所。至于本家古堡,就交给桑普老管家打理吧。万一有个不幸,我被警察捉到了,也无所谓,反正我丈夫死了,仇也报了,坐牢不坐牢的,对我来说没有区别。但没想到,桑普竟然出事了。为了先夫的家业,我现在绝不能到监狱里去。先生弄明白吗? 果然,临时编出来的谎话就是漏洞百出的。肖本娜的杀人动机我到现在也还是不知道,但决不会是像她讲的那样。看看手边的那张结婚照,照片里的笑容是那么的真实,决不是一个不愿嫁的女人能够拥有的。而且刚到古堡的那天,泽多便已经对我说了彼特会住在伦敦的原因,此时此刻,我宁愿相信泽多的话。再说如果只是单单为了缅怀先夫的话,会有人出这么大的手笔吗,甚至不惜倾家荡产也要得到酒吧。看来她是认为硬的不行,所以改用眼泪战术了。刚才的僵持,想必是在挤眼泪吧。 夫人,明人不说暗话,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们不如找个双方都能妥协的办法。 我本想戳破她的谎言,但又怕真的把她逼急了,不但自己性命不保,还要连累他人。眼下还是先将她稳住,我好能全身而退。 好,只要先生不要说不该说的话,我绝不会告发先生,至于酒吧…… 酒吧的问题,我很坚决。夫人会不会告发我,我并不在乎,反正来此之前我就一直在逃亡。我想要的,也并不是钱财。 那就请刘先生说说你的条件吧 我不会把你的事情宣扬出去,但你要把泽多从警场那边放出来。只要夫人做到,我必定守口如瓶,而且马上离开本家古堡。 刘先生,你不肯让出酒吧,还要命我放了泽多。不觉得这里面有点太不公平了吗? 没办法,我的条件很坚决,不能退步。除了酒吧,夫人还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 好,这可是你说的。 我虽没有夫人那么高的身份地位,但也会说话算话。还有什么条件?说吧! 好,刘先生果然是正人君子,信守承诺。酒吧我不要了,泽多我也可以放了。至于警场方面,你我都是带罪之人,最好的方法就是互保。怎么样? 夫人会这么优待我? 别着急,我的条件还没有说,酒吧虽然不要了,但我要另一样东西。 好,这要我有的,夫人喜欢尽可拿去。 我要你来的时候,手里提的那口箱子。 鸢尾花箱?酒吧得不到,她竟然把目光转移到了这里。当初琳恩看这箱子的眼神就不对,现在肖本娜又认可放弃酒吧来索取它。这鸢尾花箱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我本以为伦敦的遭遇是因为鸢尾花箱,而本家古堡所发生的事情都是围绕着伦敦贝克街酒吧的。现在看来,这两者之间并非没有关系。那肖本娜的目的到底是哪一个呢?是因为酒吧得不到,所以退而求其次,还是一开始她要的东西就是鸢尾花箱,酒吧只是一个幌子,用来逼我说出那句“除了酒吧其他什么都可以拿去”的承诺。我还以为已经将肖本娜逼到了决路,自己掌握了谈判的条件。没想到她突然出了这么一招,现在该怎么办? 被过滤广告 夫人为什么要我的箱子? 原因刘先生不用知道,就权当我喜欢古董好了。 看来鸢尾花箱里面的秘密绝不亚于伦敦酒吧。目前泽多和桑普都对我说明了贝克街酒吧的重要性,至于鸢尾花箱,除了琳恩的眼神以外,并没有什么人表示了对它的兴趣。算了,眼下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以救人脱身要紧。酒吧给了她就要不回来了,鸢尾花箱,怎么说也是个小东西,万一今后发现了它的价值,大不了再回来偷。我已做了决定,刚要开口,却被肖本娜抢了先声: 先生还在考虑?我想这箱子并非贵国的东西,刘先生应该也是捡来的吧。那既然是捡来的,又何必如此在意呢?这样,我再给先生一个优惠好了。 我本想就这样妥协了,好在她先说话了。那就先听听她的优惠是什么吧。 夫人请说。 我知道先生很喜欢那口箱子,但它毕竟只是个死物。如果先生能够割爱,我可以将罗娜的监护人转到先生名下。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的胜利。我几乎达到了所有的目的,唯一的代价就是失去了鸢尾花箱。无所谓了,我的烦心事已经很多,没必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的身上。至于把罗娜带走,到底是不是为她好,我现在还不敢肯定。留下她,肖本娜不一定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呢。但是带她走,我的未来也是危险重重。还是我太大意了,害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刘先生。 我还没有走到三层,就听到有人在下面叫我。看到那身白色的西装,我便知道等着我的人是复雷戈。 复雷戈管家,有事吗? 请问您有时间吗?我有点事情想问您。 可以。在这儿? 方便的话,能来我房间吗? 呃……我能带着罗娜一起吗? 这…… 明天我就会带她离开这里,您放心吧。 好,那我在房间等您。 我回到房间,便叫上罗娜一起去复雷戈那里。一路上我没有告诉她关于监护人的问题,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开口。 先生,你确定我可以一起去啊? 复雷戈答应了的。放心吧,先生不会骗你的。 嗯,我知道,先生对我最好了。 已经这样了,还是下决心即使豁出性命也要保护好她吧。这孩子这么信任我,我又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身处险境。 只敲了一下,复雷戈就来开门了。能令他如此着急,想必是桑普尸体的事情吧。 请进来吧。 艾而菲先生晚上好! 罗娜还是有些拘谨,刚一进门,就向复雷戈行了一个礼。 不用客气了,坐吧。 复雷戈的房间不大,因为被隔成了里外两个屋子。我让罗娜到里面的屋子去看电视,自己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喝着牛奶,等待复雷戈的问题。 刘先生,为了不耽误您的时间,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是关于您父亲的事情吧。 不错。我问过了看门的女佣和警卫,都说您当时去向他们了解了一些情况。关于您问的事情,我也都打听了,但是没有分析出什么东西来。您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也许可以。 什么意思? 我需要先问您几个问题,如果我认为可以告诉您,我必定会直言不讳。同意吗? 好吧,刘先生有什么要问的,就请直说吧。 你喜欢琳恩吗? 很明显,我的问题使他感到很惊讶,正在准备喝水的动作也停下来了。 这很重要吗? 可以不回答。 好,我是喜欢她,但她知不知道我不了解。 其实这个问题没有什么意义,我只是想知道他有没有打算对我撒谎。而他的回答,也很令我满意。 你很讨厌泽多是吗? 没错。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是原则方面的冲突。您也感兴趣吗? 哦,就是说和琳恩没关系。但原则方面的冲突,会让你如此地厌恶他吗?我听说你和桑普管家也有一些冲突。 刘先生果然不简单。不错,我讨厌泽多的确有别的原因。而且我也知道林恩的死和他没有关系。 是吗?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他也认为泽多不是凶手,可是他那天的表现有那么激动。难道我算漏了,他也是帮凶? 泽多三年前,在一次攀岩的时候,不慎摔了下来,此后便患有惧高症。古堡的举架这么高,要把人吊上去,他不敢。 泽多有惧高症的事情还有谁知道? 本家主人还有我,其他人不知道,包括我父亲。 错了,全错了!我冤枉人了?肖本娜知道泽多有惧高症,就不会用这个方法嫁祸他了。她忘了?处事这么严谨的一个人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吗?但是如果不是她杀的,为什么要承认呢?为人顶罪?谁会值得她这么做啊?又或者,她这么做是为了掩饰鸢尾花箱的重要性,使整个交易看起来是她做了让步?目前唯一的可能性也就是这个了。不过最重要的,除了她以外,别人没有机会去拉动那个绳子啊。难道我的推理有错误?咳,原以为终于解决了一件事,没想到其实是让谜题越来越深了。 既然你知道凶手不是他,为什么当天还要那么肯定地说他就是杀人犯? 我是想让警察查出他的底细。 他的什么底细? 我认为彼特主人就是他杀死的。 彼特不是自杀的吗? 自杀?那是泽多说的。大家发现尸体的时候,只有他在场。 但是彼特留有遗书啊,不可能是之前写的,遗书上有我的名字,我认识彼特才不到一个星期。 刘先生可能还不太了解泽多。他身为律师,且社交能力极强。想要伪造彼特主人的笔迹,对他来说,比吃个苹果还要简单。 看来这复雷戈的确对泽多有很大的成见,再问下去也是徒劳。 能不能告诉我彼特是怎么死的? 手握一把古匕首,直刺心脏。 为何说是自杀? 泽多说的,事情发生了,他是第一个到现场的。而且他手里有那封所谓的遗书。 那古匕首可是古堡里的东西? 是,一直都放在老爷生前的房间。 也就是说,匕首是彼特父亲的东西喽。那彼特自己的房间没有利刃之类的吗? 主人回来的时候并没有住在之前的房间,而是住在三层的客房。不过主人有一把小型军匕,那是他上大学时,参加童军营的纪念品,主人很喜欢,一直带在身边,死的时候也别在皮带上。 那彼特死在什么地方? 对街在向前走的那片树林里。 树林?什么时候? 晚饭后,彼特主人说要一个人出去走走。 事后有查过监视器吗? 有,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走到庄园口的时候还和门卫说了说话。 问过门卫了吗? 问过了,他说当时彼特主人问他明天会下雨吗。 这什么意思啊? 不知道,门卫说当时彼特主人的表情动作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也不怪复雷戈怀疑泽多,按他说的情况,确实事有蹊跷。人要自杀的话,一般都在房间里,跑到树林去死,难道有什么特殊原因吗?其后,用匕首插入心脏,与其说自杀不如说是个很好的杀人手法,自杀的时候,如果用刀,大部分都是割脉或刎颈,刺入心脏的话,不会马上死掉,而且疼痛难当,谁会在自杀的时候折磨自己啊?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疑点,比如自杀的人会在死之前还吃顿晚饭吗?会特意地挑选自杀用具吗?会对第二天的天气情况感兴趣吗?而且,自杀的原因,寄出去的遗书,这两个问题我一直都在怀疑。有这么多疑点,泽多不会看不出来吧,那为什么他当时要说自杀呢? 不说他了,我想知道复雷戈先生对夫人是怎么看的。 肖本娜夫人?她是我的主人,我不方便言论。我能告诉您的,就是夫人是一个很守本分的女人,彼特主人生前在家的时间不多,但夫人从来不抱怨,平时也很少出门。专心帮忙打理家族产业。 真是一人一个说法啊,想必复雷戈对肖本娜的为人并不了解。不过也难怪,肖本娜城府太深,泽多不也是没看出她的真面目嘛。 我听说复雷戈先生曾经作过义工?给一家什么什么福利院的。 哦,刘先生说的是可福慈善人机构?我确实做过那里的义工,但只做了一天,是与琳恩一起去的,连门都没让我们进,没办法我俩随便扫了扫院子便离开了。 我本想寻问一些有关酒吧或鸢尾花箱的事情,但考虑到复雷戈的为人我不甚了解,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最后一个问题,你对辛蒂怎么看? 辛蒂?工作能力很强,处事也冷静,我父亲很喜欢她,所以把她内定给我做妻子,但我与她并没有什么感情,平时接触也都是为了公事。刘先生,我的这些回答您还满意吗? 一番谈话,我倒是了解到了几个很重要的情况。桑普尸体消失的事情,目前我还真没想到有什么不能告诉他的原因。至于桑普管家送给我的那条宝石项链嘛,还是别说得好。这几天来,我无缘无故得到的东西中,好像没一样是简单的。如果那宝石项链没有什么特殊说法,桑普不会那么执著地送给我。 第一次与复雷戈先生畅谈,既然您可以坦诚相告,那么我也必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在这之前我还有要求。 刘先生请说。 这会儿也快六点了,我有点饿了。 哦,实在对不起。我这就让他们去准备,在房间里用餐可以吗? 可以啊,但是给罗那一份儿行吗? 当然。 不消一刻,三人份的晚餐就被送了进来。我其实并不算太饿,目的只是要把罗娜招到客厅来。因为与其说是复雷戈向我询查情况,不如说是我们在互换手里的牌。有罗娜在场,他便不能欺负我不懂本家的日常工作安排。 刘先生,我听说您去问过当天上午在旁门当值的女佣有关于停车场的事情。是吗? 我刚吃了两口,他便开始发问了。好在并不饿,我放下手里的刀叉,将盘子里的牛肉拨给了罗娜,她倒是吃得津津有味。完全不顾及复雷戈在场,与刚进来时的毕恭毕敬相比,好似换了人,看来她是真饿了。 没错,因为我觉得辛蒂是开车走的。 为什么? 先不说为什么,我想知道今天复雷戈管家是不是已经把古堡的每一个角落都翻了一遍? 对,因为我父亲的尸体不见了,换成是您,也会这么做吧? 不会。 为什么? 因为尸体不可能在古堡里。辛蒂应该是把尸体带走了。 我也想过,但辛蒂的出走可能是因为她杀了我父亲。 听到他的话,我别头看了看罗娜。她好像没听到,还在吃饭。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但就算她是凶手,也不会把尸体藏在这古堡里。 何以见得? 因为如果辛蒂是凶手的话,那么她的离开就是畏罪潜逃。畏罪潜逃的意思,就是说已经不打算为自己开罪了,既然如此,把尸体藏起来,或是留在房间内,都没有任何区别。相比之下,争取时间逃跑才是最重要的,藏尸起不是多此一举。所以我说,桑普的尸体被她带走了。一个女人带着尸体走,并不方便,我这才推断她是开车走的。 那她为什么要带走我父亲呢? 我不知道。理论上讲,有三种可能,一是怕有人验尸,因为现在大家都不知道桑普管家到底是怎么死的。二是怕有人搜尸,或许桑普管家的身上有什么秘密或者什么重要的东西。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桑普管家没有死。 没有死?你是说我父亲还活着?真的吗? 我也很希望如此,但这只是个猜测。 咳,你说得有道理,大家都看到了,我父亲他身体冰冷,脸色青白,怎么可能没死呢…… 桑普管家的身体一直很好,突然死亡,做儿子的怎么可能受得了。我看他又开始自言自语地伤心起来,还是赶快转移一个话题吧。 对了,我听说,这古堡的每一个角落都有监视器,是吗? 也不是,古堡四层没有,三层只有餐厅,仓库和右半边的走廊装有监视器。先生说的这一点我也想到了,今天我醒来之后就去了监控室,但不知道是谁把一个月以来的监控数据都删掉了,监视系统也都被关掉了。 没有备份吗? 很可惜。 这数据是怎么保存的? 都是视频文件,保存在监控室的电脑里。 怎么分类的呢? 按照年月日分类的。 那你说的,一个月的数据不见了,是指本月的文件夹被删掉了? 不,是从昨天向前数一个月,这三十天的数据没有了。 上个月的其它日期数据还在? 对! 这就很奇怪了,辛蒂会去删掉数据我早就想到了。但为什么要一个月的?如果在当日之前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可以被拍下来的话,那么直接把文件夹删掉不是更快吗?又或者,是一个月前的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就算是这样的情况,换作是我的话,会只单单删掉那一天的数据,这样不就很难被人发现了吗?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让她做出这么奇怪的举动呢? 复雷戈先生对一个月前的那一天有没有什么印象呢? 好像没什么特别吧。我每日的工作都有记录,先生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去查查看。 不用了,我只是随便说说。 看来他没有隐瞒的意思,那我还不如以后问罗娜呢。 先生还没有告诉我,那天检查车场有发现了什么吗? 嗯,既然那个女佣告诉我听到了电子门的声音,就说明我的推论没有错,辛蒂是开车走的。但是停车场并没有车离开。复雷戈先生记不记得事情发生之前,泽多的车子是否停在了车场? 记不得了。之前他经常把车寄放在这里。但自从老爷和彼特主人相继出事之后,他往返本家古堡的次数太多了,所以我也不敢肯定。 那就是说有可能了? 有可能,但有一点,昨天是单日子,这个月是双日子采购车才会出去的。泽多的车不管在不在,那个车位的车子怎么也出不来啊。 如果是另外准备的车呢,可以不用停在那个车位吧。 不会吧,另外有车进来,古堡的守卫还算严谨,不会没人看到。再说停车场并不大,如果放在那两排之外的地方,守旁门的女佣通过大门就能看到的。 说得也对。不过这里面有个很奇怪的地方,我听说辛蒂有桑普管家的车钥匙是吗? 对,因为我父亲年龄大了,没办法自己开车了。 那她为什么不开那辆车呢? 不知道,恐怕是因为那辆车上有GPRS吧,很容易被找到。 您有那辆车的钥匙吗? 我没有,那辆车有什么值得察看的地方吗? 现在还不知道。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去撬开。 我正在考虑之时,看到罗娜终于吃饱喝足了,放下刀叉,拍着自己的肚子。 怎么全吃了啊宝贝? 没有,我留了最好吃的一块给先生! 呵呵,没关系,我还不饿。 这丫头,吃不了了还说是给我留的。给我留的?对啊,说得有道理! 复雷戈先生,麻烦你去撬开那辆车检查一下好吗? 好的,我这就去。麻烦先生在这里等我。 不了,我学过电脑,知道一个可以将删除时间不长的文件恢复的方法,我想去监控室试试看,可以吗? 这…… 如果为难就算了。 没关系,刘先生小心一点就好,不要被夫人看到。 放心吧。 复雷戈怕人发现,离开之前,将我和罗娜锁在监控室。我无所谓,倒是罗娜有些不高兴。 先生,我们没犯错,为什么要锁我们啊? 没关系,他有他的为难之处。我倒是要问问你,我和复雷戈谈话的时候,你怎么一句话都没说啊? 先生说了辛蒂姐不是凶手,我相信先生。您和复雷戈管家怎么说,我不在乎。 好孩子,那你现在告诉我,一个月之前,有什么事情发生? 一个月之前,就是苏来的时候。 苏来的时候?辛蒂和苏有没有什么瓜葛? 我没看到过,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另一个? 什么?快说! 嗯!就是泽多先生的车子,前天晚上是停在车场的。 是吗?你看到了,还是听别人说的? 三天前泽多先生来的时候,我看见手里拿着车钥匙,但是第二天走的时候并没有开车。 太好了,这个消息很重要。 嗯,先生快去恢复数据吧! 我?我并不会恢复数据。 不会?那先生来这里是为了怕复雷戈管家骗您吗? 他没有骗我,我来这里还是你告诉我的呢。 我? 对,就是因为你给我留了那块牛肉。 那块牛肉真的是最好吃的部分,我没骗先生! 我知道,所以我想到,辛蒂多删掉一个月的数据,并不是因为那些数据不能让别人看到,而是为了让我留意上个月剩下那几天的数据。 先生真聪明! 你比我聪明多了!快过来一起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的时间不多,所以只选择了肖本娜带回苏的那天察看。由监视器所保存的数据来看,当天肖本娜是吃了早饭之后便出去了,一直到下午五点钟才返回古堡,而这时,身边就已经有了苏。回家之后,直接去了三楼找桑普管家。大约在桑普的房间逗留了不到五分钟便出来上了四层,之后就没有监视器了。晚上十点钟,苏下楼回了自己的房间。有关肖本娜的情况,只有这些了。 罗娜,有没有看出什么? 没有,再看一遍吧! 好。 我又从新给罗娜放了一遍监视录像。自己也在注意有没有漏掉什么细节。通过第一遍的观察,值得说的地方只有两点,第一个是肖本娜没吃晚饭,也没有叫人到楼下拿吃的。第二个则是苏见过桑普管家之后没有去自己的房间先看一下,就直接随肖本娜上楼去了。罗娜说过此前没有见过苏,而我第一天来古堡的时候险些迷路,为什么这苏好似轻车熟路一般,直接就能找到自己的房间? 先生!这里好像有问题。 哦?哪里? 我一边说,一边按了暂停。 这儿!先生看,夫人的耳环变了。夫人早上出门的时候戴的是黄金的耳环,回来的时候变成了白金的耳钉。 我倒回去看了看,果然出去的时候是黄金耳环,回来就换成白金耳钉了。但这好像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夫人出去一天,买了一幅新耳环,也很正常。 罗娜,你还记得那天夫人是为了什么出去的吗? 不知道,夫人出去怎么会告诉我,不过但是很少看见夫人出去这么久的。 嗯,虽然有些和平常不同的地方,但是任何人的生活都不是每天相同的啊。 先生说的也对。 宝贝,你看别的人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其他的人好像没什么了,桑普管家除了吃饭和晚上巡夜就没出过房间,复雷戈管家也没出去,一直呆在古堡里,辛蒂姐一直都在陪在桑普管家身边。外来的人只有医生,是为老爷诊病的,上了四层就看不见了。先生说,还有别的吗? 我?我连肖本娜的耳环换了都没看出来。 先生,为什么直接叫我家夫人的名字啊?好像不太礼貌…… 罗娜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的心里却越来越慌,太不小心了,怎么说漏嘴了呢? 宝贝啊,我问你,你很喜欢夫人吗? 嗯……我不敢说。 这里就我们俩,说吧。 哦……我对夫人……没啥感觉,她从来没与我说过话,我也没侍候过她。 那罗娜喜欢先生吗? 嗯!先生比谁对我都好! 可是我明早就要走了。 明早?那什么时候回来啊? 可能再也不会来了。 我看着罗娜圆圆的眼睛,已经有泪水在里面打转了,小嘴微微地打颤,却说不出话来。看来她是真舍不得我,而我又怎么舍得离开她呢。 罗娜别哭,别哭啊。 可是,先生明天就走了! 这回是忍不住了,眼泪决堤而出,呜呜地哭了起来。 不哭啊,不哭。罗娜乖不哭。 不! 这下坏了,早知道就不试探她了。 罗娜别哭了,你要是不哭,先生明天走的时候带着你一起。 真的? 果然不哭了,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算是落了地,之前一直在担心罗娜到底愿不愿意跟着我。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明早跟我一起走吧。愿意吗? 愿意!可是……复雷戈管家能让吗? 能,我跟夫人说好了,把你的监护权转给我。 太好啦!我能永远跟着先生了! 罗娜高兴地抱住我的腰。简简单单的一抱,就意味着此后我将要对这个孩子负责了。这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永世的责任,相当于家里多了一个孩子,虽然我还没有和妻子商量此事,但现在也考虑不了那么多了,罗娜这么天真可爱,妻子应该会喜欢她的。 好了好了,这会放心了吧,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还会送你读大学,罗娜这么聪明,长大一定会有大出息的。 嗯!先生到哪我就跟到哪。不过,监护权是什么? 呵呵,以后再跟你说吧。我们先把电脑关了,估计复雷戈也快回来了。 果然,我刚刚关上电脑,门那边就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先生,我费了好大力才撬开,确实有情况! 门还没关严,复雷戈就开始说话了,而且气喘吁吁的,像是跑回来的,看来他的发现不小啊。 发现什么了? 我父亲车上的工具箱不见了! 工具箱?里面有什么? 就是一整套修车的工具。 你决定是昨天早上才不见的吗? 不确定,但几星期之前还在呢。 工具箱……我能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 走吧! 对了,先生恢复数据了吗? 啊,没有,删得太彻底了。走吧去看车吧。 复雷戈拿着手电筒,我借着光线看到他刚才敲开这车真的费了一番力气,车的后盖儿已经合不上了,黑色的漆片掉了一地。后备箱里除了一些清净用具其他什么都没有,不过可以清晰地看到右边的角落处有一个很大的方形印记。 工具箱平时放在这里? 对! 你的车上有工具箱吗? 有! 是一样的吗? 不太一样,但基本上差不多,都是那些东西。 拿来看看行吗? 好,我去拿钥匙。 复雷戈去拿钥匙的时候,我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这辆车,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了。如果工具箱真的是昨天早上被辛蒂拿走的,那她为什么还要开泽多的车的,拿工具箱又有什么用呢?修车?恐怕来不及吧。我又再次地看了看轮胎,都有气。 罗娜,你坐过这辆车吗? 一次,我从福利院被接到古堡的时候坐的是这辆车。 时间太长了,那泽多的车呢? 没坐过。 算了,宝贝你去帮我捡个干树枝去。 好。 我撬开车子的油箱,把罗娜捡回来的干树枝插到油箱里。拿出来看时,发现树枝有一大截都沾上了汽油,这说明这辆车完全可以开。丢了个工具箱,难道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藏在了工具箱里?这倒是一个藏东西的好地方,但真是这样吗? 刘先生!我回来了。 好,快打开后备箱看看! 复雷戈车里的工具箱也很大,我打开翻了好半天也没看出来有什么东西是当天辛蒂可以用上的。扳手,钳子,导线,绝缘手套,千斤顶,机油壶……修车用的那些东西差不多全有了,但是有价值的一个也没找到。 复雷戈,你检查一下车子有被撬过的痕迹吗? 没有,我的车有双重报警,有人撬的话,车子会响,我那边的报警器也会响。 彼特,夫人,还有彼特父亲的车有这种报警装置吗? 主人和老爷的车都有,至于夫人的嘛,没见她开过,不过那台车价钱不菲,应该有报警系统。 哦,你父亲的车,还有这两台采购用的车会报警吗? 我父亲的车是古董了,不会报警,这两台货车,中间的这个会报警,边上的那个坏掉了。 坏掉了?我可以踢一下试试吗? 可以,没关系。 我走到中间的那辆货车那儿,很随意地踢了一下轮胎,没响。于是又很用力地踹了一下车斗,还是没响。想要踢地三角的时候,被复雷戈制止了。 先生,踢那里没有用,这个货车的车斗是后换的,只有车头会报警。 我又走到车头的位置,敲了敲车门,手还没收回来车子就响了,很灵敏啊。大约一分钟左右,报警声停止了,其间我看见复雷戈对着古堡大门的方向摆了摆手,大概是门卫听到了报警赶过来,看到复雷戈的示意又回去了。之后我又试了试边上的那台,虽然样式一样,但怎么拍打也没有响,看来果然坏得很彻底。 听到有报警,门卫一定会过来是吗? 对,有规定。 每次都是古堡的门卫?有没有可能是庄园门口的人跑过来? 不可能,车场是由古堡的门卫负责的,虽然旁门离这里比较近,但考虑到守卫都是女佣,所以才这样安排的。 哦,这样一来,昨天早上辛蒂就没法撬车了,除了最边上的那辆。这停车的位置是固定的吗? 没人硬性规定,但大家都这停,习惯了,几乎从来没变过。 那泽多的车要停进来岂不是很不方便? 没办法,一般他不过夜的话车子停在这两排之外,如果晚上不走,就让采购的人下来挪一下。因为第二天早上很早这两辆车就会出去,所以没办法。 目前辛蒂在昨天早上唯一能控制的就只有最边上的那辆了,不过这就足够。 我仔细地检查了那辆车的门锁,没有被撬过的痕迹,又让复雷戈用手电照了照驾驶的位置,发现插钥匙的地方也没有被破坏。 采购车的钥匙有几把? 两把,但是都在同一个人身上。 这车不是电子锁是吧? 不是,是用钥匙开的。 能不能问一下拿钥匙的人有没有丢失过? 好,我这就去! 哎!把手电留给我! 好,我再去拿一个。 复雷戈走后,我拿着手电开始检查那辆货车。到处都是伤痕,有的还已经生了锈。爱丁堡秋季比较多雨,车轮的附近还沾了很多泥巴。 先生,这里! 我看得太认真了,罗娜什么时候过来的都没有注意。 发现了什么? 这儿!这里有一条白线。 我看了看罗娜所指的地方,是车斗的中后部,在下沿的地方果然夹着一条白线。不过好像也没什么价值,这车被刮成这个样子,车斗上夹着什么都不稀奇了。 刘先生! 复雷戈气喘吁吁地拿着手电跑回来了,真是神速啊,看来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只能尽力配合我。 怎么样? 掌管钥匙的是本家最好的司机了,为莱布德斯家工作了快十年,他说这车开了七年,钥匙从来没丢过,他平时都放在身上,就算睡觉的时候都压在枕头底下。而且两把钥匙是拴在一起的。 他干吗这么谨慎这把钥匙? 因为很多女佣门卫都想学开车,他怕别人拿了钥匙去偷偷练习,所以一直很小心。 绕了一圈,问题又回来了,辛蒂是怎么把里面的车开出来的? 泽多开的是什么车? 宝马公司的minicooper。 Minicooper?据说很小啊。 是很小。 那这个缝隙能过来吗? 复雷戈看了看我指的地方,是古堡墙壁与货车之间的空隙,忍不住笑了一下。 过不来,这么小的缝隙,摩托车都无法通过。 也对,那会不会是昨天这两辆货车停得比较近呢? 话一出口,我自己都觉得很蠢,昨天我又不是没检查过车场,和今天没什么两样。 如果是那边的两辆车,挪一挪或许minicooper还可以通过,可是我的车动都没动过,这两辆货车这么宽,相当于一般的车快一个半了,怎么近也腾不出那么大的地方。 一个半? 对,差不多有一个半了。 明白了,辛蒂的手法我终于明白了。答案就在这一个半上! 复雷戈,这货车上有工具箱吗? 有,就放在车斗上。 工具箱有锁吗? 看看就知道了。 我跳上了其中一辆货车的车斗,工具箱就放在车斗的最深处,边上还有一个备用轮胎。工具箱上没有锁,我马上打开一看,果然不出我所料。 复雷戈,你那辆也没有锁吧? 没有! 下来吧,我明白了! 是吗? 复雷戈激动得差点从车上摔下来。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和货车的工具箱有关吗? 有,其实方法很简单,需要的条件也很多,但恰巧都被满足了。 我还是不懂。 首先车位不会变,桑普管家的工具箱不见了,最边上的车不会报警,中间的车车斗不会报警,工具箱在外面,没有上锁,泽多的minicooper,最重要的,就是那一个半的车宽。 那到底是怎么出去的? 很简单,你检查的那辆车,工具箱的盖子是不是没有完全盖严,而且里的摆放是不是很奇怪? 很奇怪? 对,就好像有一个东西的放置方法破坏了原本很整齐的布局, 听你这么一说,的确是,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检查的那辆,也是一样,什么东西都很整齐,但只有千斤顶的下面压着两把螺丝刀,从而使工具箱的盖子盖不严实。 这有关系吗?会不会是本来就只那样的? 不,本来是可以盖上的,但因为工具太多,所以必须整齐地摆放,盖子才正好能盖上。所以当有人拿起了千斤顶的时候,边上堆在一起的螺丝刀就会滚动下来。而在放回去的时候,如果没有注意这点,盖子就盖不起来了。 你的意思是,辛蒂动用了这两辆货车的千斤顶? 没错,当时的时间很紧急,所以她在放回去的时候没有注意这点。或者是即使注意了,也没有那个时间去重新摆放整齐。 有道理,但是她用千斤顶干什么? 两辆货车,有两个千斤顶,你父亲的车子上,工具箱不见了,再加上泽多车上的那个,一共就是四个千斤顶。这样就可以把这辆货车顶起来,辛蒂开着泽多的车就可以从货车的底下通过了。 对啊!太对了!先生果然厉害。不过,千斤顶顶过地方为什么没有痕迹啊?您刚才不是检查过了吗? 那是因为辛蒂怕留下痕迹,在千斤顶与车子中间垫上了毛巾或手帕。证据就是罗娜刚才在车斗中间那里发现了一条白色的线头。 这样就很合理了,不过把车顶起来,再降下去。怎么掌握平衡啊。一点一点来的话,至少要半个小时吧。 没错,但是辛蒂要做的,就只有将车子降下去,而且不需要一点一点来,因为还有一个梅戈。 你是说,梅戈在她出来之前就将车顶了起来,之后又和辛蒂一起降下来? 对! 真是一个异想天开的手法啊。 不是异想天开,只要能做到,就是好方法。 确实,不过总算没白费工夫,都弄清楚了。 没有,距离都弄清楚还远着呢。 为什么? 现在只能确定,尸体的确被辛蒂带走了,还有她怎么把车开出去的我们知道了。其他的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为什么要带走尸体,尸体是怎么从古堡里带出来的,为什么放着桑普的车不用,非要大费周折地开走泽多的车子。这些问题还有待解决啊! 那现在我还能做些什么吗? 我也不知道。先回去再说吧。 第八章 由于我的提议,复雷戈已经在桑普的房间里翻了三个小时了。一个半钟之前我就放弃了,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从左走到右再从右走到左。罗娜已经困的支持不住了,枕着我的腿睡得正香。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眼睛都看晕了,可复雷戈翻找的激情一点都没有减少。我轻轻地拍了拍罗娜的头。 什么了先生? 宝贝乖,去里面床上睡把。 罗娜躺下后,我将卧室的门轻轻地关上了,之后又回到座位上。 复雷戈,别找了,真有线索的话早就该找到了。 可是,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啊。 过来坐,我们分析分析吧。 劝了好几次,他终于放弃了。吩咐了女佣准备两杯咖啡之后,就一直傻坐在那里。 你父亲平时吃补品或营养药之类的东西吗? 我经常给他买一些安神助眠的药品,但他从来没吃过。 有过敏史吗? 我只知道打不了破伤风疫苗,其他的不清楚了。 复雷戈的语气中有些急躁和无奈的味道。与我谈话的同时依然用眼睛四处寻找着线索。 昨天苏格兰场的人来了。 我知道,是为了泽多的案子。 没来检查这个屋子吗? 没有,下人告诉我是夫人吩咐不要告诉警场的。 昨天下午死了一个女佣你可知道? 知道,贝珊死了。 警察没来,也是夫人吩咐的? 对,女佣死了,从来没叫过警察,都是自己处理的,这是本家的规矩。 方便告诉我怎么处理吗? 在当地火化,骨灰都到海里。 贝珊的尸体已经处理了? 事发后一个小时就处理好了。 之前有女佣去世也是这么快吗? 对。 为什么不查明死因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从我出生以来,死去的女佣不是病死的就是自然死亡的。先生怀疑贝珊的死与我父亲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难怪人人都说,无情莫过帝王家。大家族虽属名流上层,但人情的冷淡也实在叫人看了寒心。贝珊的死状惨不忍睹,连个死因都不查明就被草草地火化了,这些来自全世界的孤儿,当年选中她们的到底是天使,还是恶魔? 我还不知道,相同点很多,但现在人都化成灰了,也没有办法了。 复雷戈像是听出了我心中的不满。叹了一口气说: 刘先生,这我也没有办法,有些人可能靠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有些人的一生,是还没出世就已经定下来了的。不光是贝珊,有朝一日我死了,也是一样的下场。 我只是庆幸自己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现在又组成了一个更普通的家庭。 我也很羡慕你,可惜我的命不好,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死了,现在父亲也不见了,连个尸体都没有。我唯一喜欢的女人,也同时死于非命。 节哀吧。不过我想知道,既然你知道泽多不是凶手,那么你心里有怀疑的对象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为什么? 知道了,琳恩也不会复活,搞不好还会再死人。现在的古堡根本就像是一个坟墓,一点生气都没有。 被过滤广告 我听泽多介绍过莱布德斯家的规定。现在的情况,如果肖本娜夫人死了,这偌大的遗产就全归你了。 我知道,但我并不感兴趣。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把所有的遗产都捐给苏格兰政府。 有这种想法真挺不容易的。 机遇不同而已,换做别人,也会这么做的。 或许吧。 对了,刚才你说贝珊的情况和我父亲很像? 没错,表面上看来没有什么联系,但仔细想就会发现很多共同点。时间相近,都在同一天。事情发生之前都没有预兆。最重要的,如果我推论的没错的话,应该都是中毒死的。 中毒?我父亲是被人毒杀的? 尸体上没有致命伤口,平时身体健康,致死原因的最大可能性就只有两点,一个是窒息,一个是中毒。窒息死亡的话,眼角会有血点,衣服上通常可以看出挣扎过的痕迹。 在确定是否死亡的时候,我有检查过父亲的眼底。眼角很红有血丝的! 我知道,但血丝不是血点,会有血丝是因为前一天晚上几乎没有睡觉。当晚我在这个位置与你父亲下了一盘棋,下完的时候已经快天亮了。 那会是谁?是谁要对我父心下毒?是谁! 复雷戈激动,话还没有说完就抱头痛哭起来。此时正好女佣敲门来送咖啡,我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便开门接过东西让女佣回去了。 来,喝点水,不要太激动了,你昏迷了一天一夜,身体还很虚弱。 他听了我的话,喝了一口咖啡,擦了擦眼泪。 刘先生,你确定我父亲是被人毒杀的吗? 不,没有经过尸检就无法百分之百的肯定,而且中毒,也分为被毒杀,误食毒药,和自杀几种情况。不过现在我有八成的把握确定贝珊是死于中毒。 现场我没看到,有什么中毒的迹象吗? 嗯,脸色青白,嘴唇有点发紫,身上有鲜红色的斑点,是血液中含有氰化物的特征。 那她是被人注射了吗? 应该不是,高温室很潮湿,有人进去的话,不会没留下脚印。 在别的地方杀死之后再将尸体扔进去呢? 也不会,尸体的姿势不像是扔进去的。 那自杀呢? 高温室的水龙头还是开着的,自杀的话不用这么着急吧。 又是悬案…… 嗯,而且现在现场也没有了,尸体也火化了,查不出来了。不过有一个地方值得注意,她死的时候小腿已经快被老鼠咬烂了。 老鼠? 是啊,本家古堡里发现过老鼠吗? 没有,绝对不会有,古堡是用很坚硬的特殊石料建起来的,再厉害的老鼠也打不了洞。而且每天都有女佣认真清扫的。 不过高温室的温度和湿度都很适合老鼠生存。 正因为这样,加上那里是给餐具消毒的地方,清扫会更加仔细。 那就奇怪了,老鼠是怎么来的呢? 不知道,你怀疑是老鼠有毒,然后咬到了贝珊,从而使她中毒身亡的? 我宁愿相信是贝珊害死了老鼠,因为通常情况下老鼠是不会咬活人的。 算了,尸体都没有了,我们在这里讨论来讨论去的也没有用。 是啊,我在这里和复雷戈讨论这么久也无济于事。贝珊死的情况看似平常,但其实比琳恩的案子更难破解。凶手在做案的时候,想的越多,做的就越多,做的越多,错的也越多。贝珊死的时候,没有密室,没有伪装,没有掩盖死亡原因,也没有嫁祸他人,唯一的疑点就只有老鼠。看来还是先放一放吧,反正明天就要走了,不是我不想帮贝珊,实在是能力有限了。至于桑普管家嘛,只要找到辛蒂就可以知道真相了。如果真是死于毒杀,那辛蒂的嫌疑的确很大。 复雷戈,你父亲吃的东西和大家是一样的吧? 一样,除非身体不适,不然都是在餐厅和大家一起吃。偶尔会让辛蒂做一些小点心。 古堡每天的菜谱有记录吗? 如果是我父亲的用餐记录,我有,贝珊的就要问厨房了,下人的记录不归我负责。 好,我可以看看吗? 我这就去取。 复雷戈走后,我马上起身走到卧室将罗娜叫醒。 先生,早上了吗? 没呢,罗娜起来一下,先生有事要你帮忙。 好。 罗娜揉揉朦胧的睡眼,之后下床跟着我回到了客厅。我搬了把椅子,让她坐在我的边上。 先生什么事需要我啊? 一会儿复雷戈会拿来本家人每天的菜谱记录,你帮我全记下来。或许以后会用到。 好。 罗娜说完又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脸,估计是为了更清醒一点。而此时,复雷戈也回来推门了。 哦,罗娜醒了啊? 嗯,屋子里冷,这孩子冻醒了。 要不要我把壁炉点上? 也好。 这是用餐记录,不过只有我当管家的这四个月的,先看着吧,我来烧火。 我接过记录本,慢慢地仔细翻阅,主要目的还是要罗娜能一字不落的记下来。 果然,昨天早上桑普没有吃早餐。前一晚是在房间吃的,牛肉,沙拉,土豆,威士忌,布丁;中午在餐厅,意粉,小龙虾,四季豆,白葡萄酒,布丁;早餐也在餐厅,牛奶,燕麦,煮蛋,土豆饼,咸肉,布丁;再前一天晚上,餐厅用餐,鹅肝,面包,西班牙芝士,水果沙拉,红葡萄酒,布丁没吃……布丁没吃?没吃还记什么啊? 我将用餐记录摊开放在桌子上,好让罗娜能看得清楚。身边不远处的炉火已经烧旺了起来,复雷戈放下炉钩,拍了拍手坐回来对我说: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昨天,前天的用餐记录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先生是怀疑有人在菜里下毒?可大家吃的东西都是差不多一样的啊。 昨天凌晨,我和桑普管家下棋的时候,他吃了几块迷迭香的饼干,我想看看会不会有什么东西和迷迭香加起来会引起食物中毒。 会不会是毒下在饼干里了? 不会,因我也吃了。 那我父亲有吃过你说的那种东西吗? 好像没有,这些东西都很平常。对了,为什么没吃也记录啊? 先生是说布丁吧? 嗯,这记录上写,大前天晚上布丁没吃。 因为主菜大家都是一样的,就只记录吃了什么,每餐的全部主菜记录在厨房那里。我的用餐记录是为了方便营养师给大家调配营养的。但是每个人喜欢吃的甜品不一样,我父亲只喜欢吃布丁,所以每餐都另外做,不吃的话,我便记录下来了。 还有人有这种情况吗? 夫人每餐都吃冰激凌,泽多喜欢吃芒果蛋糕,其他人都无所谓,赶上什么吃什么。 泽多的记录你也有啊? 有,在后面几页记录着的,虽然他在本家吃饭的时候不多,但也是用本家的营养师,所以就有记录了。 夫人的记录也有? 有,黄色的纸都是夫人的记录。 我看了看罗娜,发现她已经在东张西望了,知道桑普管家的记录她已经记下了。我抽出黄色的那几页,想看看肖本娜平时都吃些什么。 她几乎每餐都在餐厅吃。我留意了一下早餐的哈士奇,就像罗娜说的那样,一个月之前还是几乎每天都有,从苏来的那天起,只吃了三天就再没出现过。我又看了看羊肉的情况,她倒是吃羊肉,看来不是羊肉过敏,可能是不能吃某种内脏吧。没什么可疑的地方,我看罗娜已经记下了,本想将记录还给复雷戈。但突然想起了复雷戈说的那个有趣的情况,好奇心使然,想看看肖本娜是不是只吃冰激凌。 果然就像复雷戈说的那样,肖本娜可以说是酷爱吃冰激淋,每餐的甜品就没吃过别的东西。复雷戈记录得很仔细,肖本娜没吃的时候都注明了没吃。看看日期,是上周一的三餐都没吃冰激凌,难道那天胃口不好?再看前一天,三餐没吃,再前一天,三餐没吃,再前一天呢,还是三餐都没有冰激凌。一连四天没吃冰激凌,为什么啊?也对,天天吃难免会吃腻的。我又向前翻了翻,发现一星期之前又有五天没吃冰激凌。要说这肖本娜的饮食习惯还真挺奇怪的,吃的话就是从早到晚三餐都有冰激凌,不吃的时候,一连四五天一口都不动。 看来我的想法错了,用餐记录函给你。 没一点点有用的吗? 没有。毒是怎么中的,还是不知道。 那现在怎么办? 不要失望,这才一天,我们已经掌握很多线索了,别着急,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帮忙的。 不错,是我太执着了,对不起。今天麻烦先生了,我十分感谢。 不用客气,虽然我和桑普管家只相识了一天,但受益非浅,老先生的言论足够我回味一生的。 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谢谢先生,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我一定义不容辞。 那我先谢谢了。 不早了,先生回房休息吧。 好,那晚安了。 我带着罗娜离开了桑普的房间,复雷戈没有走,想必是不甘心还要留在那儿继续找线索吧。 回到房间后,我马上拉着罗娜问道: 那份用餐记录,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没有。 桑普管家和肖本娜夫人的都没有? 都没有啊! 怎么会,我都觉得奇怪了。 是吗?罗娜没有看出来。 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宝贝困坏了吧,去睡吧。 先生抱我睡吗? 好,先去刷牙吧。 罗娜乖乖地去刷牙了,我本想收拾收拾东西,但又一想其实根本没有东西可以收拾,本家送我的衣服,还是不要带走了。 我坐在床上回忆着今晚的事情,看看有没有遗漏什么细节。这罗娜也真有意思,这么聪明竟然也有粗心的时候,肖本娜连续几天没有吃冰激凌她竟然没注意到。没注意到,没注意到?我反复地捉摸这这句话,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罗娜没注意到,不可能啊,之前她没看漏过什么地方啊。这么聪明的孩子,这次为什么没注意到? 罗娜! 我在洗脸,马上就好,有事吗? 夫人连续几天没吃冰激凌,你注意到了吗? 知道啊!怎么了? 没事了,你继续洗吧。 我明白了,但是这太可怕了…… 罗娜,洗完脸赶快出来,先生有要紧事。 出来了!出来了!怎么了先生? 罗娜拿着毛巾,一遍擦脸一遍跑出来。 你把肖本娜夫人的用餐记录写给我,只写吃冰激凌的情况就可以。 好! 罗娜默写完之后,我马上拿过来仔细地看了一篇。我刚才的想法果然没错。 宝贝,来看这里,没有吃冰激凌的这几天,夫人生病了吗? 没有,夫人生了三天病,是在这天的前四天开始的。 确定? 确定! 没错,罗娜不会记错的。我总算明白了,她不是没有看到肖本娜连续几天没有吃冰激凌,之所以没有提出这一点很奇怪,是因为她和我有区别。这区别就是,我是男的,而她是个女孩儿。肖本娜不吃冰激凌的原因也不是吃腻了,是个根本不能吃,因为那几天是她的生理期。可怕的地方就在这里,最近的一次停吃,与上次之间只有短短的一星期。而在此之前的几次停吃,都是很有规律地相隔二十七八天。肖本娜平时生活很规律,有专门的营养师和保健医生,不用上班也不用做家务,所以生理期稳定属于正常。但是最后一次,只隔了短短的一星期,这就说明问题了。复雷戈之前说的则多有惧高症,还有罗娜发现的耳环问题,本来没有过什么太大的疑点,不过与现在的情况参杂在一起,虽然很可怕,但我也不得不怀疑,现在的肖本那和一个月之前的那个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一个月前的肖本娜,或许就像复雷戈说的那样,安守本分,心地善良,就算丈夫长年不在身边,也毫无怨言。可现在的这位贵族夫人,表面上还是一个样子,但实际上城府极深,心狠手辣。她不知道泽多的惧高症,也不吃早餐的哈士奇。最重要的是,什么都可以假冒,但是生理期却没有办法装,所以她才带回了苏,日常起居都只有苏一个人负责,如果不是我今天无意间查看了用餐记录,谁也不会知道她的秘密。 真是一个比天还大的阴谋。如果肖本娜真是假的,那么所有的事情就全都不一样了。彼特,琳恩,贝珊,桑普的死,泽多的蒙冤,辛蒂的出走恐怕都与这个假的肖本娜有直接关系。看来是有人觊觎着莱布德斯家的庞大家产。 罗娜,苏来古堡之前,是谁负责肖本娜夫人日常起居的? 没有特定的人,夫人喜欢独处。 那如果要生个火,吃个点心之类的,谁负责? 生火都是复雷戈管家负责的,至于吃的嘛,露露姐吧,只有她在四层。不过据说夫人平时除了三餐之外并不怎么吃零食。 如此说来,复雷戈并不完全可信,还有那个露露,她之所以会疯,恐怕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啊。假扮一个寻常百姓已经不易,要用肖本娜的身份混入莱布德斯家,一般人想都不敢想。她能做到让古堡里的人不起疑心,想必是筹划准备了很长的时间,已经把肖本娜的日常习惯研究得十分透彻。可罗娜和复雷戈都说了,真的肖本娜平时很少出户,所以要拿到她的情报就一定要有一个内奸。露露和复雷戈都是最佳的人选,露露已经疯了,现在不用去理会。如果复雷戈是内奸,那他的目的一样是家产,怕自己活不过肖本娜,把她杀了,独活自己一个又恐遭人怀疑。复雷戈之前说过,就算继承了莱布德斯家的遗产,也会全部捐给政府。这句话的水分太多,很有故意掩盖的味道。但如果复雷戈是清白的,那他就危险了,这个假肖本娜下一步要除掉的人就只有他了。 先生,还睡吗? 当然了,来,睡觉吧。 不管肖本娜是真是假,只要明天泽多没事了,我就把酒吧交给他。此后如果罗娜愿意的话,我便带她一起回中国。英国的事情,我不再过问了。反正我的目的也都达到了,泽多成功救出来了,罗娜也脱离了本家重获自由,桑普管家的事情虽然还没有弄清楚,但辛蒂把尸体带走了,应该会妥善处理的。 我洗漱之后,关了灯上床。罗娜钻到我的怀里不一会儿便睡熟了,我替她掖了掖被角,轻叹了一口气,对自己说: 睡吧,睡吧。过了今晚,我的英国之行就可以收尾了。 咚!咚!咚! 我刚刚洗完脸,罗娜还没有起床,门的那边便传来了敲门声。 谁啊? 刘先生,夫人命我来请您和罗娜小姐一会儿去餐厅共进早餐。 知道了,我们一会儿就去。 好,那我先不打扰了。 苏的声音很特殊,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我便听出是她了。她称罗娜为小姐,看来监护权的事情已经弄好了。 宝贝,醒醒! 先生…… 起来洗洗脸刷刷牙,我们去餐厅吃饭。 去餐厅?我可不敢! 没关系,有先生呢,再说是夫人请你去的。 哦! 趁罗娜洗脸的时候,我打开保险箱,将宝石项链放在贴身的口袋里,又把鸢尾花箱拿了出来。 先生,我好了,我们现在就去吗? 不急,罗娜你过来看看,见过这口箱子吗? 鸢尾花箱很重,罗娜根本提不动,我将箱子放到床上,让她仔细地端详。 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箱子,如果见过的话,谁都会记住的。 我也知道你应该没见过,罗娜乖,帮先生认真地看,争取把每一个地方都记下来。 好!不过这箱子不是先生的吗? 再过一会儿就不是了。 事关重大,这鸢尾花箱的价值和伦敦酒馆一样,虽然两个我都不知道其中的秘密,但小心使得万年船,留条后路总没错。想到这里,我又拿出了数码相机,把鸢尾花箱的每一个地方都拍了下来,这才放心。 刘先生,早啊。 早。 肖本娜穿着白色的低胸礼服,戴着蕾丝手套。金色的长发盘在头顶,用两个小小的钻石别针夹住,很是漂亮。美人似蛇蝎,毒药最芬香。这句话说得真有道理,男人就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总是认为玫瑰之所以美丽,是因为有刺。肖本娜今天穿的如此隆重,难道就是因为我终于要走了吗?我刚一进餐厅的时候,她就遣走了所有的下人,只留下苏站在身后。从我第一眼看到苏,就感觉了这个细眼长眉的漂亮女佣,有着比她的主人更加复杂的心理。如果她是肖本娜一手调教出来的,那就真的应了那句老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我让罗娜坐在我边上,并暗示她我没吃的时候,她也不要吃。 刘先生好像没什么胃口。 我有吃了早饭会晕车的毛病。 好,那我也不能怠慢了客人。苏,把东西收了吧。 罗娜要起身帮忙,我制止了她。等苏换好了餐部,肖本娜便从椅子边上拿起了一个牛皮纸口袋。 这是罗娜的监护权转交合同还有她的护照。刘先生在这里签上字,罗娜就可以脱掉这身围裙了。 我接过来看了看,有政府名头,公章和钢印,应该没有错,何况她没有必要在罗娜的身上对我耍什么阴谋。 另外这里有十万英镑的支票,罗娜毕竟是从我莱布德斯家转交出去的第一个女佣。我也希望她今后的生活会快乐幸福,这点钱算是本家的一点心意,给她上大学的。 罗娜既然跟了我,我就会像自己的女儿一样对待她,不劳夫人费心了。 钱并不多,是莱布德斯家全体人的心意,先生就收下吧,不要再推辞了。 好吧,我就带她收下了。罗娜,快谢谢夫人。 谢谢夫人…… 罗娜的语气有些害怕,可能是第一次在餐厅与肖本娜坐在一起的原故吧,紧张地一直抓着我的袖子。 不用客气,从现在起我要称你为罗娜小姐了。 我怕罗娜不知如何答对,便接过了话题。 夫人,还有一件事,不知办得怎么样了? 我今早已经通知了警场,不过就算莱布德斯家有特赦权,泽多到底不算本家的人,手续比较繁琐,大约需要五天时间。 五天?这不会又是肖本娜的诡计吧?千算万算我没算到会有这么一手,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对答。 刘先生,您是不相信我吗? 不,夫人误会了。 请您放心,泽多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全力,就算他不是您的朋友,也将要是我的丈夫。 什么?你的丈夫? 我以为听错了,却见苏递过来一张白色的卡片。 刘先生,这是我与泽多的结婚请柬,婚礼在一个星期之后,如果先生尚在英国,我们很期待您的莅临。 这算什么?嫁祸不成改色诱了? 请问,这是泽多的意思吗? 不错,就是他的意思。 夫人,恕我直言。我记得按照彼特先生的遗嘱,如果夫人再嫁的话,恐怕就要搬出本家了吧。 谢谢刘先生还这么替我担心,所以不是我要嫁给他,是他要入赘本家。 原来如此,一个星期后我恐怕已经不在英国了,就提早祝愿两位新婚美满,携手白发了。 谢谢先生。 肖本娜看了一眼身边的苏。后者便马上会意,对我说: 刘先生,您的行李需要人帮忙提吗? 不用了,只有这一个小包而已,夫人的新婚礼物我留在房间里了。 刘先生太客气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失陪了。 夫人请吧。我也是时候该走了。与夫人相识的三日,我永世难忘。 彼此,先生的学识和胆色,只见过一次就已足够, 肖本娜轻眯着眼睛,微笑地看着我,慢慢地从嘴里吐出剩余的四个字: 回味余生。 说完,她走到门口,突然又转过身,拔下了头上的别针,流水一般的长发瞬间倾泻下来,散发着幽幽的凝香。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如果不是事前见识过了她的狠毒,恐怕这会儿我已经被她迷住了。 先生,我们这就走了? 舍不得吗? 不,这里已经没人疼我了。 那就走吧,跟着我走吧。 走到大厅的时候,罗娜突然拉了拉我的胳膊,指着左面的墙壁说: 先生,你看,柯南?道尔的画像不见了! 我抬眼望去,果然多出来一个空缺。 可能是拿去修理了。我们走吧,走出这个大门,莱布德斯本家古堡的事情就再与我们无关。 先生,你好像心情不好啊。 没事,先生把你带走了,就是最大的收获,怎么会不高兴呢。 罗娜说得没错,我的确心情不好。肖本娜没必要撒谎,这样的贵族如果有婚礼,一定会见报。我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地信任泽多,没想到最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要入赘莱布德斯家,除了为家产,还会有其他原因吗?我到底可以相信谁啊。 走出古堡的大门,看见台阶下面停着一辆银色的高级轿车,车门打开,一身白西装的复雷戈从车里走了出来。 刘先生,你要走了? 嗯,溪合之水终有散,与复雷戈先生相识,我深感荣幸。 先生客气,我才是受益良多。这几日来麻烦先生了。这是夫人送给您的新车,请收下吧。 这礼物太重了,我来古堡除了给大家添麻烦以外什么都没做,无功不受禄。 是夫人吩咐务必请您收下,您还是不要让我为难吧。 好吧,替我谢谢夫人。 我接过钥匙,上车关了车门,看见复雷戈还站在那里看着我,便按下车窗。 还有事吗? 没有了,先生一路顺风。 谢谢,临别我再对您说句话,以后在本家处事,要步步谨慎,好自为之。 驾车驶出庄园的大门,我从后视镜里看着这威严的古堡。百年风雨千载霜,一将功成万人殇,烛哭灯泣燃残命,寒石冷铁锁轻装。人生苦短,舍弃了良知,千方百计地去争夺名利与金钱,真的会快乐吗?真的会幸福吗?夜半心惊的时候,就不觉得背着这么多的罪孽,喘不过气来吗?做一个普通人,真是万幸啊。 先生,我们现在去哪里? 我别头看了看罗娜,她就好像是古堡中最后的一点纯洁。 罗娜,你来英国之后,是不是还没有离开过爱丁堡呢? 嗯。 我们去玩,去看看英国的名迹古胜好吗? 我听先生的,先生心情不好,不用陪我去玩了。 没关系,有你在身边,我就很满足了。再说我也想去换了个心情,先生来英国啊,本来就是打算游玩的。 那好吧,先生走到哪里我都跟着。不过英国我哪都不认识,没什么想去的地方。 那就走到哪里算哪里吧,最后去伦敦。 先生要去伦敦酒吧吗? 不去了,自然会有人接手的。到了伦敦我们就回中国吧。 回中国? 对,本来我想,如果你不愿意去的话,就把你拖付给泽多,但现在看来不可能了。 不不不,我愿意去,先生不要丢下我。 放心吧,先生舍不得罗娜的。 先生刚才在餐厅说……说…… 怎么了,我说什么了? 先生说会当我女儿一样看? 对,我说到做到,会一辈子疼你的。 先生结婚了啊? 我都三十多了,不丑也不傻,当然结婚了。 我还以为,先生带我走,是会娶我呢。 这句话可严重了,没想到罗娜会有这样的想法,看来是我表达感情的方法错了。我腾出左手,摸了摸她的头说: 傻孩子,我们两个相差太多了。你是命苦,从小没什么人对你好。我们罗娜这么聪明漂亮,以后啊,自然会有很多和你一般大的男孩子追求你的。 嗯,其实我也知道。不过做先生的女儿我也很高兴,只要能跟着先生罗娜就心满意足了。不过先生的夫人会喜欢我吗? 会的,一定会,我妻子也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何况你又这么天真可爱,谁看了都会喜欢的。 此后,罗娜便不停地询问我一些关于中国的事情,我耐心地一一替她解答,也好尽量分散我原本低沉的心情。 车子驶入市中心,我找了一家车场停了进去。 先生要干什么啊? 换车。 车场老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子,一身的汽油味。听到我说要卖车,马上一脸笑容地请我到边上的屋子里稍坐,自己带上几个伙计去检车了。 先生,我们为什么要换车啊?坏了吗?不是新车吗? 车是肖本娜送的,我怕有定位系统。换一辆,比较保险。 很快,车老板就检查完毕进到屋子里来,从他的笑容就可以看出其满意的程度。 先生的车是新买的,为什么要卖啊? 太废油了,所以不想要了。 听到我的话,车老板笑了笑,之后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了。看着他臃肿的身体,我真为那把已经吱吱作响的椅子担心。 这位先生,您卖车,我买车,原因不方便说的话,也没关系。 看来这老板是认为我的车是非正道得来的了,不过也没关系,只要能处理出去就好。 老板说的是,那您看怎么办的好? 本来嘛,这是新车,又是名厂新款,路税也是新缴的。按理说,应该最少给您八万。但先生恐怕没有车主证明吧,如果真是这样,我就只能给两万。 这老板还真会做生意,车主证明我还真有,复雷戈把它连钥匙一起交给我的,但车主地址留的是本家古堡,我不想被人注意到,惹来什么麻烦,于是便回答道: 可以,不过我还想在您这儿再买一台车。 好啊!我现在就陪您出去挑! 他一看这是个双重买卖,原本奸诈的脸上立刻又堆起了笑容。我跟着他绕着车场走了一圈,他不厌其烦地将每辆车的情况都跟我介绍了一遍。不过我倒是没所谓,只要是不出毛病,不是赃车就可以。 罗娜,你喜欢哪一辆? 红色的那个吧,和泽多先生的车一模一样。 她所指的是停在前排的一辆minicooper,原来泽多的车是这样的啊,果然很小。 这辆车太小了,跑长途恐怕不方便,再选一个。 那就,蓝色的那个! 好,就这个吧。 本来这车子是肖本娜送的,我只要处理掉再换一台就好。但为了不让老板起疑心,便假装与他讨价还价。 就这台车还给您,我再加四千,不能再多了。要知道,您的车没有车主证明,一般人不敢接的,很麻烦。 好,四千就四千吧,不过我要现金。 这好办。先生把这张表格填了,我马上寄出去,七天就可以过户了。 我按照泽多给我的假护照上的资料,填写了表格。至于地址,当然不能写本家古堡的了,我想来想去,最后写上了之前在伦敦住的那家小旅店。 手续办好之后,我们便换了新车。开出车场的时候,我又看了一眼那辆于泽多的车子一样的红色minicooper。 罗娜,你确定泽多的车和那辆一模一样? 对! 泽多的车也有天窗? 有。 难怪…… 先生发现什么了吗? 我知道辛蒂是怎么把尸体带古堡的了。 是吗?怎么弄的? 桑普管家有每个房间的钥匙,辛蒂是用绳子绑住尸体,从古堡左边的某个房间的窗户慢慢将尸体降下去的。 原来是这样!先生怎么想到的? 其实我早就想到了,要将尸体带出古堡并不难。主要是当天看门的女佣对我说她听到了一声电子门的声音。我一直没想到为什么会有电子门声,今天看到了泽多的车型,终于明白了,那个声音不是在开车门,而是在开天窗,辛蒂是将尸体通过天窗直接降到车里的。 哦,那先生既然早想到了,为什么当时没有告诉复雷戈管家啊? 我也不知道,当时就认为不应该全都告诉他。 在加油站加油的時候,我叫罗娜去买一本英国的地图册,自己抽空用路边的公用电话与国内的妻子通了话。不想让她一个人在家里替我担心,便没有告诉她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只推称公司交待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要晚些时候才回得去。妻安慰我不要着急,嘱咐英国气候阴冷,多添些衣服。放下电话,我顿时感到心里温暖的紧,一个人不论在外面怎样呼风唤雨,怎样只手遮天,都是一时的成败而已,只有家才是永远的归属,只有家才能无条件地包容。 先生,现在去哪? 罗娜问话时,我已经在市中心买了行动电话,又帮她开了银行户头,将肖本娜和泽多给我的钱全部转给她。自己消了户,想想这下应该万无一失了。 向英格兰的方向走,罗娜帮我看地图。 六十八号A级路。 好,我们出发吧。 我虽然很早就拿到了驾驶执照,但自己开车的机会却很少。好在A级路上的车辆并不多,我还可以分出一点注意力去听听新闻。 先生,你一路没说话了,为什么要听新闻啊? 听听看有什么旅游指南之类的报道没有。 嘴上这么说,但其实我是在模仿泽多的做法,苏格兰警场没有拿到我的通缉令,但不代表英格兰也是安全的。我逃狱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处理的还不知道,如果严重到由新闻报道通缉令的程度,那么英格兰我就回不去了。 半个小时的新闻播报完毕,我终于也松了一口气。看来事态还没有到达不可收拾的地步,但小心为妙,进入英格兰之后,还是先找一个小城市摸摸情况,不要直接回伦敦的好。 罗娜,看看地图,约克郡怎么走? 前面就到新堡市了,在那里转十九号A级路。 新堡城,从北进入英格兰,遇到第一个大城市。是个不错的旅游胜地,据说很多电影都是在那里取景的。车子从新堡市穿梭而过,晚秋的英国,天色暗的比较早,熙攘的路灯交替地亮着。现在是下班的时间,拥挤的车辆,装载着回家的人们塞满了隔壁的街道。 宝贝,饿吗? 不饿,先生。 那我们直接到约克去吃晚饭吧。 好,不过先生为什么选约克啊? 罗娜喜欢读小说吗? 喜欢啊,辛蒂姐经常帮我从桑普管家的屋子借书给我读。 是吗?罗娜最喜欢哪本书啊? 好多。 没想到啊,我们罗娜还是博览群书啊。那最喜欢的作家呢? 爱伦?坡尔。 世界推理小说的鼻祖啊,我也很喜欢他。罗娜喜欢读推理小说? 嗯,桑普管家的书除了史记就是推理小说。 呵呵,原来是没有选择啊,不过推理小说很有魅力,你这么聪明的孩子看这方面的书很合适。 先生也喜欢看?哦,对了,先生喜欢柯南?道尔吧? 不错,你怎么知道的? 前天在爱丁堡经过福尔摩斯雕像的时候,先生一直在看舍不得走。 呵呵,你倒是挺细心的,柯南?道尔的确是我最喜欢的作家,在我眼中,他才是真正的推理小说之父。在他之前,虽然像狄更斯,威尔基?柯林斯这些作家都写过推理小说,但都不是他们主流作品,第一个以写推理小说为主流的人就是柯南?道尔了。 我也蛮喜欢他的,关于福尔摩斯的六十四篇作品,我读过六十一篇。 六十四篇?不对,中篇加上短篇一共只有六十篇。罗娜也有记错的时候啊? 没记错,是六十四篇。 是吗?那你说说,都有哪些。 我从十岁就开始读柯南?道尔的作品,福尔摩斯系列我至少看过七八遍了,罗娜说的这些作品名字里,我很容易便听出有六部是她记错了。 宝贝,《死囚骑士》、《项链》、《女儿》、《皇冠的秘密》这四部你记错了,其中《项链》是莫泊桑的短篇作品,另外三部我就不知道了。 不会!先生要相信我,真的是柯南?道尔写的。 好好好,那你告诉我,这几篇写的是什么内容啊? 不知道,我只看过《女儿》,但作品并没有写完。大致的内容是,一个很有钱的乡绅,有四个儿子,都很有出息,但平时都不在身边,只有一个老人带着自己的儿子服侍他。有一天,这个老乡伸感觉自己快死了,就把四个儿子都叫回家里,准备分配遗产,可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发现四个儿子都死在了同一间屋子里,每人的胸口都插着一把刀。之后福尔摩斯受老仆人的委托去查案子。 没了? 嗯,写到这里就没有了。 故事里全是男的,标题为什么叫女儿啊? 我也不知道啊。 福尔摩斯系列啊,只有六十篇。罗娜看到的那四本应该是别人冒写的。 不会吧,风格很像柯南?道尔。 是吗?那出版社,和出版时间都是什么啊? 看来这冒别人的名字出书的事情,是全世界都有的。我不忍伤罗娜的心,打算不管她怎么说都不再追问了。 没有出版社和出版时间。我看到的柯南?道尔作品,都是用打字机打出来的。 那应该是桑普管家自己抄录的。多出来的四篇可能是分类的时候分错了。 先生说的有道理,我记得那时刚刚看了那篇没写完的《女儿》,就被辛蒂姐要回去了,说桑普管家不让看。 你看看,我说的吧。 先生,说了这么多,还没告诉我呢,为什么要去约克啊? 约克的边上有一个叫哈渥斯的小镇,那里曾经住着一户姓勃朗特的人家,这户人家可不简单啊,同时出了三名文学才女。最大的叫夏洛克?勃朗特,是《简?爱》的作者;最小的叫安妮?勃朗特,是《安琪格雷》的作者。我最喜欢的是二姐艾米莉,这次去那里,就是想看看她笔下呼啸山庄的原型。而且啊,这本来就是我行程计划中的一部分,只是被耽搁了。 七点钟左右,我们驶入了古都约克,这里是两条河汇流的地方,建筑风格很杂,但到处都渲染着宗教的色彩。约克闻名于罗马的昌盛,至今已经建城将近两千年了,它不仅见证了维京的霸业,也记录了中世纪的动荡,到了现代,约克是英国重要的旅游经济城市。据说每年来这里游玩的人,并不比伦敦少。 我们挑了一家小旅店,草草地吃了一顿晚饭,就上楼休息了。房间很小,只有两张床和一个小柜子,连电视机都没有。罗娜去洗澡了,我拧开床头的灯,瘫卧在床上。柔和的灯光并不刺眼,我听着卫生间里传出沙沙的水声,看着眼前的玻璃窗在轻轻地颤抖,像是快要顶不住外面的寒风。单调的声音,加上昏暗的光线,慢慢地,我闭上了眼睛。 我睡了多长时间已经记不起来了,只记得是好久,好久,久到快要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如果不是单调的嘀嗒声把我吵醒,我想我会就这样一直睡下去,永远不再起来。 医生!医生!他醒了! 知道一个人跑出去了,可是我的耳朵有些蜂鸣的声音,分辨不出是谁。睁开眼睛已经差不多用光了我所有的力气,很模糊,连天花板的形状都看不清。口很干,却发不出“水”这个字。我想试着坐起来,或者稍稍挪动一下四肢,但是没有成功,好像有人把我钉在床上一样。挣扎不了几下,我已经累了,眼睛也有些干涩,还是闭上吧。 要继续睡吗?梦已经结束了吗? 醒醒!醒醒! 有人在轻轻拍打着我的脸,叫我再次睁开眼睛。 很亮,应该是有人拿着手电筒,在照我的眼底。我是在医院吧,只有医生才会做这样的事情。 先生,能说下你的名字吗? 你是医生吧,怎么会说中文? 先生,你的名字? 我清醒,只是有点累,你怎么不说英文? 我知道我的声音很微弱,因为连我自己都听不清。 先生,没关系,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水。 这是我能说的最后一个字了,平生第一次感到说话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大约不到十秒钟,一股很甘甜的液体流到了我的嘴里,是水,我终于喝到了。 医生他怎么样? 能醒,证明之前的手术还算成功。长时间卧床的关系,现在活动可能不太能自主,不过没关系,做一个星期左右的复健应该就可以恢复。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患者的神智还有些不清楚,刚才你也听见了,自己的名字还无法说出来,还问我为什么不说英文。毕竟是脑部受创,再留院观察一段时间,病人身体还太虚弱,目前无法给他做检查…… 好像是我妻子,再和医生说话。她怎么来了?我想要说话,不料被一口水呛到了。 医生,他呛到了!怎么办? 喂我水喝的人不停地顺着我的胸口,并用纸巾帮我擦拭脸和脖子上的水。 我来看看,怎么这么不小心? 那个医生又过来,我努力地再次睁开眼睛,吃力地问他: 这是中国吗? 是,你叫什么名字? 这医生还真执著,我大概已经弄清楚情况了。 我的妻子呢?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我的手被握住了,很温暖,很熟悉,我知道,这是妻子的手。 老婆,我好想你啊。 我知道,我知道,你累了,睡一会儿吧,有事儿以后再说。 睡了好久了,不睡了,你别走啊,陪着我…… 话是这样说,但眼皮越来越沉,声音越来越小,于是,又睡了。 做复健真的很难受,刚开始的时候,稍稍动一下就全身都疼。好在有妻子一直陪在我身边,我时常劝她,都是有工作的人,不用天天陪我。她说她请了假,还是天天能看见我心里才踏实。几个星期下来,妻子瘦了好几圈,我实在是心疼她,便坚持要提前出院了。 医生开了药,再三嘱咐要我每星期去医院复查。我答应了之后,终于可以回家了。 妻子拧动钥匙,我推开门。家的感觉扑面而来,一切都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了,简单而温馨,所有的东西都是我和妻子精心挑选,来布置我们自己的窝的。既不昂贵,也不奢华,但却真实,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在医院忙活着一上午了,你进屋躺一会儿,我去给你做饭。 不用了,等下我们出去吃吧,来,陪我呆一会儿。 妻子告诉我,一个月之前,我刚下飞机就出了车祸,在医院昏迷了十天才醒过来。而对于这些,我全部都不记得了,妻子安慰我,说脑部受到创伤,短暂的失忆是很正常的,慢慢会好的,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什么事情都会好的。我不想再多想,那些离奇的经历应该就是我昏迷时做的梦,现在梦醒了,我又回到了真实的家里,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了。 我在家里休息了一个星期,妻子还是天天陪着我。没事做的时候,我们就到两个人共同的母校去散步,到曾经约会时的电影院去看电影,到城市的广场去放风筝,看着妻子开心的笑容,我仿佛又回到了与她初相识的年月。 老公,不行明天就别去了,再休息几天吧。 不了,英国的事情还没跟上面汇报呢。 那好吧,明天穿哪套衣服? 随便吧。 我很早便到了公司,这是我一直以来的习惯,我喜欢看平时忙碌的办公室安静下来的样子。九点钟,同事们准时地蜂挤进来,见到我的面第一句话,都是“身体怎么样,这么快就回来上班了”。大都市里的人情味,就只能靠这些没有太多实际意义的客套话,一点一点地积累起来。 整个上午,我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对着电脑屏幕上游来游去的鱼,我想到如果那个梦可以继续做下去的话,会是一个怎样的结局呢?我会查清一切的真相吗?我会带着那位可爱的小女孩回家吗?我会成为英雄吗?又或者,我会死吗?算了,那是关于地球另一边的梦,一切都是虚幻的。眼前的这台电脑,身下坐的这把椅子,手里拿的这张本城晚报,才是真真正正属于我的。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白领,中国像我这样的人,比英国的总人口还多。英雄这个职业,几辈子之前我当过了,这辈子,轮不到我了。 午休时间到,我拿起食堂的餐卡,准备下楼去吃饭。走到门口,听到后面有人叫我: 小刘!张总说你下午一开工就到他那去一趟,别忘了啊! 好! 这张皮椅我还是第一次坐,往常来总经理办公室汇报工作,都是站着的。 怎么样,身体没什么问题了吧? 谢谢张总关心,没什么事儿了。 你呀,在英国呆一个多月,回来就不会走人行道了啊?呵呵,以后可要当心啊。 说的是。 这次能和英国的公司和谈成功,全是你的功劳啊。 张总客气了,我就是跑跑腿而已。 年轻人懂得谦虚是好事儿啊,但也要相信自己的实力。总公司那边有个大项目,想从我们这儿选一个项目经理,我推荐了你。 真的?我可以吗? 当然了,和英国公司的合作,是我们集团第一次尝试迈进欧周市场,这么难的合同你都给我签回来了。项目经理这个位置非你莫属了,这几天准备准备,交接一下工作,上面的调职文件一到,你就可以去东区上班了。 谢谢张总,谢谢! 不用客气,年轻人,有的是潜力,好好干,别给我丢脸就行了。 一定。那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我向这位一直以来都很照顾我的经理行了一个理,之后按耐住心中狂喜的心情,尽量平稳地向门那里走去。 哎,先别走! 张总还有什么事吗? 你先坐。 我坐下之后,张总打开抽屉翻了半天,终于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文件袋。 这是你这次装合同用的吧? 对。 这就有问题了。 怎么了? 张总叹了一口气,寻思了一会儿,像是不知道要如何开口的样子。之后,从那个文件袋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首饰盒子,对我说: 我先声明啊,我推荐你去总公司,完全是因为欣赏你的才能。 谢谢张总。 先别谢我。你到我这儿工作以来啊,我一直都很注意你,在无伤大雅的情况下呢,也确实有意地,尽量照顾你。 对,这一点我很感激。 我们算是上下级的关系,但下了班也是朋友。你去英国出差,给我带点小礼物,这本来没什么。不过,你的这份礼啊,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年轻人有才能,也要对自己有信心,不用搞台下交易。 张总,这……我…… 一时间我被搞懵了,这黑色的小盒子我见都见过啊,难道是我脑部受创之后,把关于它的事情都忘了? 不用解释了,我能理解。也看得出来,你呀,是个不会送礼的人。你知道吗?这份儿礼,要是真有人敢收的话,给你个十个集团的董事长干,都算你赔了。我猜啊,这可能是你们家传下来的,拿回去吧。你有这份儿心,我已经很高兴了。 啊……哦,谢谢张总了。 五点钟下班,我没有开车,把它留在公司的停车场了,一个人打车回的家。下班高峰时期,路上还是和往常一样,塞车塞得很严重。计程车司机在前面谩骂着交通设计的不合理,我却一句也听不下去。 坐在车的后座,要上窗子,把杂乱的喧嚣挡在外面。之后就傻傻地坐在那里,我是真的傻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手里拿着的那个黑色首饰盒子,它已经被打开了,里面躺着一条已经旧的没有光泽的项链,它的坠子很简单,古典的花边,中间镶着一块乒乓球大小的绿宝石。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个,梦…… 小姐,我想查一下,最近的去英国的航班是什么时候? 好的,……,国航最快的是下周一,英航是下周二,直飞伦敦的。 有没有再近一点的。 嗯,汉沙航空明天就有位置,在法兰克福转机,飞英国爱丁堡。 爱丁堡……好吧,就要这个了。 第九章 这次的行李更少了,没有需要过磅的箱子。早上第一班飞机,我一个人坐在荒芜的候机厅。手里拿着英国籍的护照,心里念叨着昨晚妻子说的那句话: 去吧,这是你的故事,你是主角,主角不在,故事就永远不会完。况且男人要有责任心,把那孩子带回来,我和你一起抚养她。遇到事情,量力而为,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项目经理的工作辞掉了,妻子也听我的话回父母家住了。没有了后顾之忧,我就要再次前往地球另一边的那个岛了,这一次,我要将故事写完。 已经是十二月了,英国却依然在下雨。机场的咖啡厅已经用霓虹灯拼出了“圣诞快乐”。我在机场的兑换处换了一些英镑,下一步去哪里,现在还不知道。总之现在已经很晚了,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吧。 坐飞机累吗? 好熟悉的一个声音,是在和我说话吗?好奇心使然,我站住脚步,回头去寻找这个声音的来源。 黑色的皮鞋,灰蓝色的西装,金色的眼睛,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 泽多? 好久不见了!你真不应该回来。 泽多为什么会来接我,为什么知道我会回来,经过上次的事情,我现在还能相信他吗? 没行李? 我还是没有说话。 那走吧! 泽多微笑着走过来,我心里有些紧张,不知如何应对。一个不留意,他迅速地抢过我手里的提包,然后转身就跑了。 哎!回来!干什么! 没想到他穿着西装皮鞋还跑得这么快,一直追到停车场我才抓到他。 你干什么? 上车吧!路上跟你说。 不,我自己走就可以了,把东西还给我。 上车吧,你不想见罗娜了吗? 罗娜呢? 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问你,罗娜呢?她现在到底在哪?安全吗? 你哑巴了?说话啊! 一路上不论我怎么问,怎么喊,泽多就是不说一句话。算了,我也说累了,反正他不能就这么一直开不停下来吧。 车子终于停了,眼前是一家不大的车行。 下车吧。 你终于说话了。 下车吧。 这套业务我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泽多把车卖给了车行,又买了一辆新的。签好合同之后,泽多便从老板的办公室走了出来,但身上已经不见了那套体面的西装,换成了和这里的工作人员一样的衣服。 泽多走过来递给了我一套同样的工作服,又指了指边上的洗手间,示意我去换衣服。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迟疑了一会儿,谁知他等不急了过来推我。算了,换套衣服又不会怎样,看看他要干什么吧。 我换好了出来,泽多抢过我手里换下的衣服,跑到大门口,扔到一个正在燃烧的大铁桶里。 喂!你要干什么? 算了吧,我的衣服也在里面,阿曼尼量身裁做的,用来陪葬你的夹克衫,足够了吧? 问题不在这里,你干吗烧我的衣服? 路上我再跟你解释。 这时老板出来了,手里拿着钥匙。 先生,您的车钥匙。 那辆车我不要了,换成边上的那台,资料你照原来的这辆抄上去就可以了。 被过滤广告 换了?那辆车可不值这个价钱。 没关系,算送老板的圣诞礼物了。 那好吧,我这就去给您拿钥匙。 不用了,你在这给我介绍介绍那辆车的情况,顺便叫个工人去拿钥匙吧。 你真不应该回来。 车开出车行差不多一公里,泽多才说话。 我回来接罗娜,没别的意思。 对不起,罗娜在哪儿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把我带到这儿来干什么? 至少我知道罗娜现在是安全的,她和辛蒂在一起。 是么? 我知道你现在不相信我。这里面有很多事情你还不知道。 我一个外人,你有什么事情不用对我说。 对,你本来是个外人,我也想让你做个外人,但你偏偏又回来了,就做不了外人了。 罗娜现在是我女儿,我不能把她丢在这里,做人要负责任。 可你回来之后,要找你负责任的人,就不止罗娜一个了。 什么意思? 你在中国一上飞机,这边就收到消息了。如果不是我改了你在法兰克福的班次,这会儿你就在本家古堡了。 你改了航班?我说我记得需要在德国等三个小时的,可一下飞机就又被领上另一班了。 对。你用我给你的护照买机票,怎么可能保着住秘密? 是啊,我差点忘了,你现在可是莱布德斯家的主人了。 谢谢,拜你所赐,现在已经不是了。 为什么? 说来话长,我要进入本家是为了查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我觉得肖本娜变了,想知道为什么。 哪变了?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我还没谢谢你帮我脱罪呢。 肖本娜告诉你的? 是罗娜。 你见过罗娜了?她在哪? 我见过她,你之前做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七八成了。当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没机会和你解释,抱歉了。 没关系,你只要告诉我罗娜在哪里就好了。 我真的不知道,她和辛蒂在一起,应该很安全。我每天都住在本家古堡,如果我知道她们的去向,肖本娜只要找个催眠师,后果你就可想而知了。 不错,这就是泽多的处世风格,把所有能突发的情况全都考虑到了。我开始有点重新相信他了,但慎重起见,还要再听听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罗娜并不知道我对肖本娜的看法。 你和罗娜相处了几天,难道没发现她有多聪明吗?你的想法她基本上都知道,只是这孩子很乖,你不说,她就也不说。 那为什么会告诉你? 现在只有我才可以救你。 我很危险吗? 肖本娜在这一个月内,把莱布德斯家的权利和财力发挥的是淋漓尽致。苏格兰有影响力的报社基本都被她掌控了,我想她的下一步就是要想方设法查到你在中国的住址。昨天我想把你的假护照和资料都毁掉,因为这是她查你的最佳途径。可万万没想到,你昨天用这本护照订了来英国的机票。于是我想,留在古堡的计划看来要提前搁浅了。 看来是我耽误你了。 无所谓,虽然到现在为止我还什么都没查到,但总觉得事情的真相就要浮出水面了。 对于肖本娜,你什么都没查到? 说说你的看法吧。 眼下,如果真是像泽多说的那样,我唯一的选择,就只有相信他了。莱布德斯家的实力我很清楚,不尽快阻止肖本娜的话,我的妻子就要陷入危险中了。 我怀疑现在在本家古堡当家的人,不是肖本娜。 不是肖本娜? 罗娜没告诉你? 罗娜告诉我说你很讨厌她,说肖本娜的本性是很阴险的。 这句话让我很欣慰,它证明了在罗娜心中,最亲近的人还是我。 我开始也是那么想的。但后来我发现,事情发生的一个月之前,肖本娜已经不在了,现在的这个,是冒牌货。 假的? 对。 是谁要假扮她?又怎么可能扮得那么像? 她的真面目是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不过手段确实很高明,那么多从小就长在本家的人都没有把她识破。 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她忘了一个关键,就是生理期,我查看了她的用餐记录,没有吃冰激凌的日子就是她生理期的时候。肖本娜的生理期一直很稳定,但出事那个月的生理期,与上一次只间隔了一个星期。还有,你有惧高症吧? 对,罗娜告诉我你的推理时,这一点也是我一直感到奇怪的地方。 那我的推理对吗?你当时进议事厅的时候,是不是有一张字条? 没错,她说有重要的事与我商量,那字体,语气,都和大学的时候一模一样。如果真是假的,那她得功夫下得还真深啊。 泽多有些感概,想必他和肖本娜在大学时的感情,真的很深厚。 功夫下得越深,说明背后的阴谋就越大。 泽多没有说话,我看他皱着眉头,好像是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过了好半天,他终于慢慢地嘟囔出一句: 不对啊…… 什么不对? 大学的时候,我与肖本娜有过同床的时候。她左边大腿内侧有一块不大的胎记,这个月我住到本家,她的胎记还在那儿啊。假冒她的人能仔细到这个地步吗? 大腿内侧的胎记,如果不是有过床第之欢的话,确实是无法发现的。但我的推理也没有什么地方出错了啊。要把这两点连在一起,恐怕就只有一条线了,那就是复雷戈。 泽多,你在本家古堡住了一个月,复雷戈的情况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吗? 你怀疑复雷戈是内应? 不是怀疑,而是相信,相信事实。复雷戈是同谋,这是目前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为什么? 我怀疑肖本娜和复雷戈有染。之前罗娜告诉我,最了解肖本娜生活习惯的人有两个,露露和复雷戈。但露露应该没机会看到那块胎记,而且肖本娜的生理期那么稳定,除了营养合理不会操劳之外,还有一个方法也能做到,就是吃避孕药。 你很冷静,我很佩服。 其实你比我的能力强多了,只是对肖本娜的感情太深了。 她是我唯一喜欢过的女人。 我的感情,是我思想的污垢,我将它弹进理性的烟灰缸里。 什么意思? 柯南?道尔的名言。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眼前的肖本娜是假的,你就应该放下感情,这样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你说得对。 那你现在告诉我,为什么烧我的衣服。 我的车在机场停了二十分钟,机场人多,我与别人有过肢体上的接触。把被人放了窃听器或定位器。懂了? 这样就对了,我们要一直保持谨慎。现在要去哪里? 去格拉斯哥,之后绕过爱丁堡,去利物浦。我出狱之后,还没去拿钥匙呢。你要是饿了,后面有吃的还有水,我不打算在格拉斯哥停了,直接去利物浦吧,可以吗? 我没问题,反正是你开车。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伦敦贝克街的酒吧,到底有什么秘密。 其实我也不知道,而且酒吧的所有权是我给你的。 你给我的? 对,因为当天事件发生得太突然,而且酒吧的受益人已经死了。 酒吧的所有权是琳恩的? 没错。原来的遗嘱是这样的,伦敦贝克街酒吧的所有权归琳恩所有,桑普管家负责从本家帐户中取出一千万英镑,买回刘先生手中的鸢尾花箱。 遗嘱很古怪啊。 对,所以我没有读出第二页遗嘱,你看到的那个,是我在从文件袋里取签字用协议书的时候,用钢笔尖刺破手指写上去的。我见过彼特的笔迹,虽然不能模仿得太像,但很万幸的是,谁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做,所以那第二页的遗嘱,就只有你一个人看到了。 你为什么会有钢笔尖啊? 我是个律师,律师要想百战百胜,藏一个钢笔尖只是小伎俩而已。 你这一改倒是很轻松,但我白白没了一千万英镑,还惹了一身麻烦。 是我对不起你了。 算了,只要故事能精彩,再有一个好的结局,我不介意参与。 这么一想,复雷戈就更厉害了,他很可能与假的肖本那和琳恩都有关系。所以当天他才会那么仔细地检查遗嘱,还要求看我手里的第二页。但是遗嘱的确很奇怪,难道假肖本娜说的琳恩与彼特有染是确有其事?或者,遗嘱根本就是假的。 想什么呢? 泽多打断了我的思考。 我在想目前最重要的呢,就是要弄清楚到底谁可以相信。 我现在只相信你了。 我除了你,还相信罗娜。 罗娜很可能是桑普培养的第二个辛蒂。 桑普已经死了。而且,你不相信辛蒂吗? 还不太敢相信。 那你为什么把车借给她? 这你都知道了啊。那是她替我给你送信的条件,至于为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为什么找她送信呢? 因为是她给我送的饭。如果可以选择,我才不回找她帮忙,她毕竟是被内定为复雷戈妻子的人。 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复雷戈一直在怀疑彼特不是自杀的,而是你杀的。 这不怪他,换成是我,我也会这么怀疑。 说说看,彼特到底是怎么死的? 那天我接到电话,他说要修改遗嘱,很急,让我马上去见他。 约在那个树林? 对,很奇怪吧。我马上开车赶过去,刚一下车,他就在我面前拔刀自杀了。 听泽多说的情况,就好像是彼特拿着刀在等他,故意死给他看的一样。不过既然说了是要修改遗嘱,那就证明那份遗嘱是真的了。看来琳恩和彼特的关系决不简单。 泽多,你知不知道我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一醒来就已经在中国了。 等见到辛蒂的时候,你问她吧,她送你回的中国。 看来妻子说的那个戴着帽子,墨镜,围着围巾的人就是辛蒂了。 那我的伤呢?怎么弄的? 是苏,辛蒂说是她。你该不会以为你头上的圆洞,真是车祸造成的吧? 当然不会。是假肖本娜派苏来杀我的吗? 不是,我觉得苏和假肖本娜是合作关系,不是上下级关系。 不错,我在约克的时候,假肖本娜还在受我的威胁。从她现在收购报社的行动上来看,她并不是不在乎这点。苏来暗杀我,应该是她自己的主意。但我从本家古堡离开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她想要的东西了啊。是单纯的杀人灭口?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呢? 我总觉得,苏比假肖本娜还要厉害,以后如果再遇上她,我们一定要小心。 没机会了,她已经死了。 死了? 对,应该是辛蒂杀的。 辛蒂有这么厉害吗? 桑普生前对她比复雷戈还好,你说辛蒂会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吗? 我有点后悔回来了,这个故事里,谁是主角还不一定呢,而且不论是谁当上了,他都不能靠自己的力量左右整个故事的结局。 对了,我之前的案子有什么消息了吗? 我查过了,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发出什么通缉令,媒体也没有报道过。石沉大海,现在已经无声无息了,不过不排除警方在秘捕的可能。 看来我还是要小心啊。 这种时候,本来就要小心的。一会儿就到格拉斯哥了,你刚下飞机,睡一会儿吧,我一个人开车没问题。 醒醒,我们到了。 几点了? 十点了。今晚我们住在这里。 第二次来到利物浦,海风还是那么凛冽,吹得人心慌意乱。眼前是一家不大的酒店,泽多说选择住这里,是因为全利物浦就这儿才有设在地下室的房间。 我坐在床上,拿着笔,把所有能与这件事情牵扯在一起的人都写在了纸上。这些人之间的关系真是错综复杂,要解开这些团在一起的谜题,到底应该先牵动哪条线呢?这么多人,我又了解多少呢?想着想着,我发现了一个笑话,一个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注意过的,天大笑话。我可以说是被彼特牵扯到这些事件当中的,而事件中所有的人,我最不了解的也是彼特。一直以来,我都是很自然,很正常,很主观地认为,彼特是一个好人,一个值得帮的人,是整个事件中最可怜的一个受害者。现在,路已经走到迷茫的地方了,那么我就应该冷静一些,思考一下,是不是第一步,就已经迈错了。 咚——咚——咚—— 我敲响了泽多房间的门。等了一会儿,没人应声,又敲了三下。 谁? 泽多,是我,开门吧。 大门打开,看见泽多已经穿回了西装。 什么时候换的? 刚刚出去买的,你来得正好,那儿有一套是给你的。对了,这么晚,有事吗? 进去再说吧。 我坐下后,泽多递给我一杯温的咖啡。 外面咖啡店买的,喝吧,安全。 好。 现在说吧,有什么事? 泽多,你和彼特是好朋友吗? 谈不上,主顾关系为主吧。怎么了? 那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是为了什么呢? 我不懂你的意思,什么为了什么? 一直以来,我们都是等于在帮彼特的忙,即使后来变质了,但潜意识里,我们分析事件的标准,还是以彼特为主。我觉得这样是措的。 不,也许以前是。我现在的目标是要找到真正的肖本娜,不看到她的尸体,我不会死心的。至于你,你再次回到英国,是为了罗娜。我们的目标很明确。 不对,我不偏执于找到罗娜之后就马上回国,也不介意把整个事情弄个清清楚楚。但我要确定一点,我做这些事情,是我自己的选择。怎么评价一个人,也是按我自己的标准,而不是以彼特为原点。 你的意思是,彼特是阴谋者? 不,我的意思是,每个人的做法都有自己的理由,对与错,由我们自己去衡量。彼特到底是受害者,还是罪有应得,这需要证据。这个故事之所以精彩,是因为每个人都是主角。 泽多听了我的话,没有言语。良久,终于长叹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 你抽烟吗? 结婚前就戒了。 他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之后又马上掐掉了。浓浓的蓝烟,从他的嘴里吐出来,左右飘摆,徐徐而升,最后消散的无影无踪。 没错,你说得没错,那你有什么打算? 现在做的事情没有错,我们的确应该马上拿到钥匙,返回贝克街酒吧,找到其中的秘密之后。去和假的肖本娜做交易。 什么交易? 用贝克街酒吧换回鸢尾花箱。 有道理,鸢尾花箱的秘密不会比贝克街酒吧的小。 对,谁可以最先把这两个秘密全都解开,谁就能做这个故事的真正主角。我对巨大的财产没有兴趣,对阴谋者的作案原因也没有兴趣。不论是谁,都有可能犯错,对于犯错的人,我可以原谅,甚至遗忘,但是,我必须知道真相。 好,说得好!你累吗?不累的话,我们现在就走吧。 可以。 深夜的A级路上,只有我们一辆车在行驶着。今天的月亮很圆,很亮。泻满银色的长路上,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考验在等待着我,而手里这把已经生锈的铁钥匙,是否能帮我打开一道有价值的大门。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一些莫名的兴奋。谜啊,你就尽管越来越深吧! 我又回来了,贝克街! 现在是凌晨四点左右,我们停在酒吧斜对面的一条小道里。窗外是阴霾的天气,下着冷沥的冰雨。雨刷器很有频率地发出难听的声音,透过挡风窗,正入我眼帘的,便是那盏永远不亮的街灯。 唉,我之前给你的资料,你都背熟了吗? 背熟了,怎么了? 再过一会儿,我去车行换一辆反光车窗的车子,你去那条街的印刷社。 干什么? 去做一天义工。 那里看不到酒吧,我去那做义工干什么? 这里是伦敦,万一被警察抓到了怎么办。我给你的资料都是假的,去那里做一天义工,你的记忆里就会有在印刷公司工作的印象,就算警察用测谎仪,也不容易查不来。 不管做什么,我都觉得泽多是一个绝好的搭档。三十多个小时没睡觉了,还能如此的心细如尘。这种人,放在哪里,都能做出一番大事业。 好,那第一天你来盯? 我来盯,你放心吧。 好,午休的时候我来换你,你好久没睡了。 我们在车上和对街的一家咖啡馆轮流盯了三天。把每一个注意过酒吧的人都记录了下来。泽多正在作总结,因为今晚我们就打算进入酒吧。 酒吧对面的楼里没有问题。至于街道,三天都出现过的人,有十六个。这些人当中,只有一个是每天都换衣服的。 就是说这个人很可疑了? 对,你打算怎么办? 先给我看看照片。 距离毕竟有些远,容貌根本看不清。照片上可以看出是个男人,一百七十多公分,很瘦,年龄应该在四十岁左右,衣服虽然每天都换,但都是很旧的风衣。 你猜他是警察吗? 不像,这人太瘦了。 他来的时间固定吗? 第一天十点,第二天十一点,第三天十点半。还算固定。 那应该没关系,我们又不开业,就是进去看看而已。 对,不过我们要先做好心理准备,一把锁并不难开,肖本娜很可能已经派人进去过了。 这个我知道。 我们一直等到了凌晨三点,街上的醉汉们才陆续都睡着了。贝克街的路灯,也只留下一半还在工作着。泽多的眼睛里已经布满了血丝,他抻了抻胳膊,又点了一支香烟,之后对我说: 差不多了,走吧。 走吧,拿好东西,轻点关车门,不要吵醒别人。 等等,这个给你。 我一下子傻眼了,因为泽多递过来的,是一把银色的手枪。 这是什么? 1998年美国IMI公司出产的半自动手枪,440型号口径,改良后内装九颗子弹。 我知道是手枪,我是问你给我枪干什么。 里面很可能有埋伏的人,日日夜夜在等着我们进去呢。 我从来没用过,也不打算用。这是一场靠脑子的竞争,而不是靠手枪的战争。 好,那你一会儿在我后面进去。 我们仔细地检查了门锁,没有被硬翘过的痕迹。门的折叶处连着好几层蜘蛛网,应该没有被拆下来过。我轻轻地插入钥匙,打开锁头,心里不停地默念着,我要的谜底,真的会在这道门的后面吗? 我们没有打开灯,怕惹人注意。泽多从吧台那里找出几支蜡烛,点燃之后放在了墙角的地上。 从哪里开始? 最有可能的地方有两处,一个是柯南?道尔的位置,另一个就是地下仓库。 地下仓库? 没错,我曾经在那里被打晕过,醒来之后,就成了通缉犯。 好,那你去查仓库,我来查三角桌。 可能是长时间没有通风的原因,地下仓库的霉味更重了。我拿着蜡烛,关上大门,怕烛光传到楼上去。眼前的景象,还是和那天一样,一张大大的塑料布蒙着一堆东西。我走过去轻轻地掀开,想到当天就是在这里被打晕的。我没有罗娜那样的超级记忆力,记不住当天的物品摆设位置,只能确定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我试着挪动最外面的大箱子,可是压在它上面的东西太多了,凭我一个人的力气办不到。再看看上面那些零七八碎的东西,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这么摆放的。每样东西都互相牵扯着,勉强地拿走某一样的话,很可能造成坍塌。看来要找泽多帮忙了,这堆东西里面一定有什么秘密。我转身要去上楼找泽多,却被那盏煤油灯吸引了,有点不对,当天我提着它的时候,里面的煤油并没有现在这么多。我又看了看地上的黑红色地板,很干净,只有我进来时弄脏的脚印。果然有问题。 上来之后,看见泽多一动不动地蹲在柯南?道尔的那张椅子上。 发现问题了吗? 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蹲着。 我没蹲着,只是把脚抬上来了而已,据说这个姿势是最有助于思考的。说说你的情况吧。 有人进来过。 什么时候? 不知道,但应该在我出事之后。 为什么? 煤油灯的煤油多了,明显是有人向里面灌注了。还有地下室没有我那天的脚印,那天下雨,我是要拿伞才去的地下室,应该会留下脚印,就像今天一样。 会不会是死的那个伙计当天就擦了? 不会,你看这楼上的地这么脏,吧台也没有收拾整齐,表示那个小伙计不是个爱干净的人。 楼上和吧台可能是进来的人翻乱了吧。 进来的人能把地下室都擦干净,做事这么谨慎会忘了把楼上翻乱的东西收拾好吗? 有道理。那仓库里少了或多了什么东西吗? 东西摆放得太有技术了,牵一发则动全身,我自己不敢动,才上来找你的。你这边怎么样? 你见过三角形的桌子吗? 除了这家店,还真没见过。 对,你看这张桌子的三条腿,一个正方形,两个三角形。明显是一张方桌分成了两半。 你有没有把两张三角形桌子拼在一起试试看。 有,但是没有什么发现。 那先去看仓库吧。 我们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把所有的东西都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可惜的是,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我们不死心,又把楼上的墙壁,地板,吧台都翻了个底朝天,还是一无所获。 秘密可能已经被人拿走了。 泽多瘫坐在柯南?道尔的椅子上。一脸失望的样子。 你怎么不抽烟了? 我平时没有烟瘾,只有在大官司开庭之前会抽一支,而不是官司失败了才吸烟。 你现在失望了? 没错,这家酒吧现在已经是一个空壳了,它的价值已经被人拿走了。 不,我们已经很接近谜底了。 这句话就像一支兴奋剂,泽多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下来。 你有发现? 没有。 咳,原来你是在安慰我。 不是在安慰你。没有发现就是一个最大的发现。 什么意思? 酒吧一定会有它的价值,这一点我们是可以肯定的。就算这秘密埋得再深,我们有目的地去寻找,也应该会找到一点提示吧。既然什么都没找到,那就说明,秘密不在酒吧的里面。 在外面? 呵呵,你要冷静,这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打击。 我冷静,但是没用。 你想想,酒吧的大门并不难进,而且我们也发现了有人进来过。那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想要酒吧的所有权呢? 证明秘密藏的很深,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以发现的。 不对,我认为,这酒吧的价值和秘密,不在它的里面,而在它的所有权上。我们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酒吧的所有权? 对,拥有酒吧的所有权,也许能得到的,不仅仅是这一家酒吧而已。 你说得有道理,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继续翻。 为什么?还有什么好翻的?而且现在不早了,等一会儿外面就全是人了。 就是要让人知道。我估计假肖本娜不可能不派人盯着这里。我们就要翻给她看,让她认为我们已经找到秘密,这样才有筹码和她做交易。 她会相信吗?她会不知道秘密其实在所有权里吗? 酒吧的所有权,是我们最后的筹码,这里的谜题还没有解开,贸然地和她交换鸢尾花箱,万一箱子的秘密我们又没有解开。那么就会永远陷入这两个谜题当中,再也走不出来。所以现在的办法,就只有做一个假筹码了。 你要用这个假筹码和假肖本娜换什么? 回到本家古堡,回到没有她在的本家古堡。只要一个星期就可以。 你要去古堡找什么? 不知道,但我觉得本家古堡的秘密才是最多的。反正我们的筹码是假的,只要能找到一丁点线索,就算是成功。 那如果什么都没找到呢? 什么都没找到……什么都没找到的话,就只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鸢尾花箱上了。解不开,我们就要被这个故事踢出局了。 这有点像赌博。 对,就是赌博,这不是一条好路,但却是正确的路。就像做数学题一样,不是每道题的答案都是漂亮的整数。乱七八糟的得数,虽然不好看,但那是正确的,也是唯一的。 第十章 一会儿下飞机我一个人去本家古堡吧。 泽多手里的蛋糕已经快要被他捏碎了,上飞机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与我说话。不难看出,他正在做心理准备,因为真正的肖本娜到底是死是活,很快就会知道了。 这是我要对你说的话。 你去?不行,太危险了。 没什么危险的,她不可能不知道我又回到英国了。反而你去才是危险,面对她很容易激动。 我可以克制。 克制不了,我能理解,如果是我的妻子出了同样的事情,我就根本没法克制。 你是你,我是我,肖本娜毕竟不是我的妻子。 正因为不是你妻子,你才更容易控制不住。况且我不打算揭发她的真面目,除非万不得已。 为什么? 首先我们没有确实的证据。其次,假身份是她的底线,稍有不慎,很容易激怒她杀人灭口。 那你怎么打算? 见机行事吧,我去找她谈交易,你去找莱布德斯家的私用医生。 你的意思是去查肖本娜的资料? 没错,虽然希望不大,但目前能想到的也就这点了。 好吧,你多小心。 放心吧,我们俩个只去一个,她多少会有顾忌。你查到资料后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电话吧。 早有古人云,人算不如天算。的确如此,事实就是愿意轻盈地躲过我们每一个想法之后,按照它自己的意愿去发生。当初离开这座古堡的时候,我以为再也不用见到它了,没想到短短一个月,我就故地重游了。 我驾车驶到庄院门口,按了一下喇叭,门房里立刻走出一个警卫。 是刘先生啊。 复雷戈管家在吗? 曼城的服装厂出了问题,复雷戈管家去处理了,昨天刚走的,恐怕要等到圣诞前后才能回来吧。 圣诞前后,就是说还有十二天,这种时候假肖本娜为什么要把他派出去呢?不过这倒是对我很有利。 通知夫人,说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他商量。 先生请等一下,我这就去报告夫人。 不消一刻,大门便打开了。我将车停在了车场,走到古堡台阶前,见已经有人为我铺好了蓝色的地毯。经过大厅的时候,我特意向右边看去,那幅柯南?道尔的画像还是没有挂回去。 先生,夫人正在吃午餐,请您去餐厅相见。 好。你是? 我叫玛络儿,是新任的客房管理。 想想苏死之后,本家古堡的上级女佣就只剩下宝莉一个了。这个玛络儿之前没见过,希望她不是第二个苏。 刘先生是饿了吗?大老远的飞到英国来吃午饭。 眼前这个女人,还是那个样子,美丽与狠毒并存。穿着黑色的绒裙,盘着玲珑有致的长发,不慌不忙地吃着自己的午餐。好像对于我的到来,并没有什么惊讶之处。 夫人误会了,我是专程过来与您说圣诞快乐的。 刘先生这么抬爱,我如何担当得起啊。 冒牌肖本娜放下手里的刀叉,用白色的餐巾轻轻地点了几下嘴角。并对身边的下人说: 拿走吧,你们也都下去吧,刘先生应该有话与我谈,我不叫你们不要进来。 等屋子里就剩下我们两个的时候,我才拣了个座位坐下来,尽量使自己显得平静些,对手很不简单,稍有差池就会露出马脚。 刘先生说吧。 圣诞快乐。 被过滤广告 呵呵!先生真会开玩笑,电话发明这么多年了,您就非要当面祝贺吗? 不,我的意思是,想和夫人交换一下圣诞礼物。 哦,原来如此。刘先生恐怕是认为上次的交易您占到便宜了,所以才来讨第二次甜头的? 恰恰相反。离开了本家古堡之后,我是不论在哪儿都寝室难安啊,这里床绵榻软,又有锦衣玉食,虽然只住了短短三天,但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啊,别的地方我已经不习惯了。 那好办,刘先生可以随时来我这里做客,如果想常住的话,也可以来做管家。反正这古堡里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谢谢夫人的大方。但是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喜欢喧宾夺主,从小就有的坏习惯,这么多年了,改也改不了。 先生的意思是,要做莱布德斯家古堡的主人? 没错。 好啊,怎么说我也比刘先生年长几岁,只要您愿意,我可以收您做义子,等我百年归老之后,这古堡主人的位置自然是您的。 好厉害的女人啊,我如此说是想要试探她的底线,没想到她的还击竟然如此犀利。 夫人又误会了,我只想住在古堡,不想要莱布德斯家的财产。 那就说说您的计划吧? 我本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市民,突然有一天被邀请到了皇宫一样的地方,当然想要好好享受一番。但上次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呢,我希望夫人再给我一次机会,只要一个星期就可以。 先生说得好轻巧,也不替我考虑考虑。我一个女人,这一个星期您让我去住酒店吗? 我也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但我在英国也没什么实力,唯一一处房产就是贝克街的酒吧了。如果您不介意,就去酒吧住一周吧。 我以为这句话说出来,她要么是惊讶,要么是不语。没想到她竟然大笑了起来。 刘先生,你的条件很让我感到好笑。的确,如果是一个月之前,这个交易很吸引我。但是现在我已经有了新的丈夫,对于彼特的死也不再那么伤心了,勉强自己去那个能勾起回忆的地方,对我自己而言,是一种残忍。 看来是失败了,她已经知道了酒吧的秘密在所有权上面,进入酒吧没有任何意义。事已至此,我该不该和她做最后的交易呢?现在我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要掌握我的行踪可以说是易如反掌。如果鸢尾花箱的秘密我查不出来,我就会被踢出局;查出来了,可能会被绑架,威胁甚至是严刑逼供;如果箱子的秘密已经被她取走,那么交易完成,我交出酒吧所有权的时候,就是我丧命的时候。 既然夫人对这个不感兴趣,那您尽可以说出您想要的,我们还可以商量。 既然交易已经失败了,那就尽量多套点东西出来吧。谜题已经解不下去了,只要有一点点新的东西出现,就是一颗救命的药丸。 好吧,话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我就不妨告诉你,眼下我只对你的性命感兴趣。而且你也不用再与我绕着弯说话了。鸢尾花箱不在我手里,酒吧的经营权我也从一开始就不想要。那是你们这些人之间斗争,抢来抢去的,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想知道其中的原因。没错,琳恩是我杀的,桑普和辛蒂也是我杀的,那又怎么样?你有证据吗?媒体的舆论我并不在乎,本地的报社电台都在我的手里,至于国外的言论,我根本没必要去理会。我这辈子吃的苦已经够多了,以后的日子我只想一个人清清静静地度过。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再来纠缠我,你和你的妻子都不会有好下场。 我被她吓住了,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对我这么说。看她说话时的表情,不像是现编出来的。我该相信她吗?我该相信多少?不管怎么样,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是我再留在这里的话,她很可能真的会杀了我。但是她说的话太有价值了,也有太多不明白的地方了。我实在舍不得就这么走了,要继续问吗?还是稳妥一点,留得青山,不怕没柴? 夫人说得如此明白,我也不便再纠缠,但您能不能告诉我…… 不能!趁我没有变注意,你还是赶快走吧。不送了! 我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拒绝了,再耗下去也没有意义。虽然交易没有做成,但这一趟也不算没有收获。 夫人保重! 直到我走出门口,她都没有再说一个字,我突然感觉到自己有的时候太自信了,也太天真了。人性如此复杂,我怎么可能单靠自己的推理就给一个人定性。 离开本家古堡,我随便找了一家酒店登记了两个房间。头痛的毛病又开始犯了,我吃了两片药,但并没有减轻痛苦。脑子里要想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我冲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将脑袋扎到冷水里。由于动作太快了,水一下子跑到了我的鼻子里,赶忙抬起头,但还是呛得我眼泪直流,难受得要死。 电话响了好久我才醒过来。因为它毕竟是第一次响,我对那音乐还不是很熟悉。 喂? 你安全吗? 安全啊。 人在哪? M酒店,你过来吧,我订了两个房间。 你离开本家古堡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哦,对!对不起我忘了。 你怎么了? 你来了再说吧。 我们在酒店的餐厅吃了饭,关于彼此遇到的事情一个字也没提。吃过饭之后,我们按照习惯都买了新的衣服,酒店的房间也调换了。一切准备好之后,我才在我的房间把今天在古堡里遇到的事情,一字不落地告诉了他。泽多听完的表情就和我当时差不多,有惊讶,有沮丧,也有兴奋。 她为什么说辛蒂死了?难道她找到了她们? 不会,她知道我最在乎罗娜,如果真找到了她们,应该会透漏一点出来。 难道辛蒂也是假的? 不知道,我希望不是,不然罗娜就危险了。关于辛蒂的问题,我能想到的合理解释有两个,首先她可能派出了杀手,以为我去本家古堡找她这件事,里面有辛蒂的原因,所以说辛蒂是她杀的。还有一种,就是辛蒂可能中了她下的毒,或者定时炸弹,她推算时间认为辛蒂应该死了。 那为什么不像对桑普那样直接杀了,而要定时呢? 为了让辛蒂把桑普带走,如果她能算到这一步的话。 这对她有好处吗? 有啊,可以帮她排除嫌疑,琳恩的事件会被败露,这是她计划之外的事情。 这么说的话,辛蒂现在可能真的危险了。 不错。我现在很担心罗娜,所以下午才会忘了给你打电话。 没关系,说说你还有什么看法。 她的那几句话说明了很多问题。她和苏的关系,她假冒肖本娜的目的,她把鸢尾花箱给了谁,她和桑普之间的关系,她杀人的原因,她对酒吧态度的转变,还有她为什么要放了我。 差不多,问题真的不少。逐个分析吧,首先她和苏的关系应该就是像我之前说的,是合作,而不是主仆。 同意,而且我觉得对于她来说,苏的存在是一个威胁。因为苏死了之后,她不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寻找我的下落上了吗? 对,但是现在苏已经死了啊。 所以这一点不好查。再说第二个问题,从她说的“吃的苦已经够多了”和“青青静静地过日子”来看,她假冒肖本娜的原因,我感觉仇恨的可能性大于对财产的觊觎。当然,我们的讨论前提,是她没说谎话。 肖本娜平时几乎是足不出户,怎么可能有仇家? 目前唯一有生还希望的就是肖本娜,所以假冒的人是莱布德斯家的仇人,这个可能性比较大。 希望肖本娜还活着。 我这么说的原因,也只是安慰泽多,怕他再次激动起来。肖本娜还活着的几率,比发现第十颗行星还要渺茫。 我也希望如此。下一个问题,也是最关键的问题。她把鸢尾花箱给了谁,你有什么想法吗? 会不会是苏? 有可能,苏帮助她假冒肖本娜,条件是要得到鸢尾花箱。这是交易关系。但是苏现在死了,箱子呢?我觉得她说的不像是谎话,鸢尾花箱不在她那里。苏的行为应该有幕后主使,或者是同盟。箱子到手,苏便来杀我,为的就是我死了会有人把她杀人的事情全都说出去。鸟尽弓藏,过河拆桥而已。 为什么苏不直接杀了她? 估计我和她摊牌的时候,苏并没有听到。苏知道事情败漏了,是从她那里听来的,但可惜听得并不全,认为自己干的那些事没有被发现,所以想借刀杀人之后,还能回到古堡。 那就是说古堡里的确还有秘密? 完全正确。现在手里拿着鸢尾花箱的人一定还会再想办法去古堡挖掘。 这背后的人的确是最重要的,但是现在人死了古堡也回不去了,这条线还是追不下去。看下一个吧,你为什么会怀疑她与桑普有关系? 这个是我的猜想,她当时把苏带回来的时候,在桑普的屋子里呆了五分钟左右就出来了。一个陌生人,本家的规定会直接提拔到上级管事女佣吗? 不会,但是如果她一定要的话…… 应该也不会吧,这五分钟里说的话很重要。桑普和她之间可能也有什么协议,但是她后来反悔了,或者一开始就不是诚心诚意的。 嗯,那这条线也差不多快断了,唯一可能知道那五分钟发生了什么的人,就只有辛蒂了,现在也是生死未卜。 没错,最后三个问题,更是不用去想了,把前面的谜都解开,也就自然清楚了。我总觉得这次见面,这个女人给我的感觉不同了。 不同了? 对,从她的语气和表情来看,她有点后悔杀了那么多的人,也不能说后悔,因该说是杀人是迫不得已的,她现在有点良心发现了。 良心发现?那她就应该把真正的肖本娜还给我!杀了这么多人,她怎么可能还会有良心! 完了,一个不注意,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等着他把心里的业火发泄光。 对不起,刚才我没有控制住。 这是他洗了三次脸之后才对我说的。我倒是能理解,不过经常这样发作的话,迟早会出问题的。 没关系,你已经在努力抑制了,我看得出来。但你要知道,现在救人才是关键的。 你说得对,我会记住的。你去古堡,没查到复雷戈的情况吗? 没有,复雷戈不在本家古堡,去了曼城的工厂,那里说是出了什么问题。 复雷戈还没死,是不是可以说明他是同谋? 不知道,不过我想他和苏一定不是站在一起的。 这点我也想到了,不然那个女人不会放弃箱子和酒吧。 对,但是复雷戈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你不是说过,为了家产吗? 是啊,我现在也还是这么认为,不过为什么两个人都不出手呢? 可能是达成了协议。 或许吧,但是这样的协议,双方都不会真的相信。真的是为了家产的话,他们早晚会出手。 你要阻止他们? 我的目的已经很明确,带回罗娜,查明真相。至于谁对谁错,谁该死谁该活,我没权力作主。不过如果事情发生在我眼前,我会阻止,死在这个深潭里的人已经太多了。 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吧,如果是我,倒是很乐意看到他们自相残杀。 等到事情发生了再说吧。说说你那边的情况吧。 我那边的情况就比较差了。我中午到的,他的办公室没有锁,我以为是去吃午饭了。等到下午两点半左右,来了几个患者,说是预约好了今天下去复诊的。三点钟的时候医生还没有回来,病人也都走了。 打断一下,病人有没有说是什么时候预约的? 我问了,最近的一个是一星期之前。 一星期。好,继续说吧。 之后我问了周围的店铺,他们说诊所正好一个星期没开门了。我意识到医生可能是出事了,就又回到诊所去了。几乎没有被翻过的痕迹,但是莱布德斯家所有人的健康档案都不见了。 不见了?不只是肖本娜的? 对,所有人的都没有了,包括死去的。 其他病人的档案都在? 不知道,看架子的摆放位置,应该是没有被拿走。不过还有两个值得注意的地方。 什么? 本家古堡的柯南?道尔画像在他那里。 柯南?道尔的画像?你确定是本家古堡的? 没错,那个画框我认得。而且本家古堡的柯南?道尔画像的确不见了。 这个我也知道,一个月前我离开那里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你在古堡住了几天? 前前后后也就十天吧。 没在古堡里别的地方见过这个画像吗? 没见过,怎么了? 如果你还只是莱布德斯家律师的话,你去要柯南?道尔的画像,本家会给吗? 不会,每一幅画像都是有纪念意义的。 这就对了,柯南?道尔画像的位置,没有七米也有五米高了。难道你认为它是被医生偷走的吗? 不然呢? 一定是主人家拿下来,或者是复雷戈说它坏了,需要修理,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因为平时没人去动啊。 那个女人拿它做什么? 不一定是她要,画像拿下来的时候,苏还没有离开。 那我们现在去把画像取回来吧! 不着急,你说的另一件事情呢? 喏,就是这个,我在一个病人的档案里发现的。 泽多递过来的是一个白色的文件袋,我打开之后,从里面拿出了一大叠文件纸,但是上面没有字,只有一条条黑色的粗线,而且不时有断开的地方。整体看上去,就像是一份正常的文件,然后每个字都用黑色的方块盖起来,连在一起就成了现在一条条黑线的样子。 在你看来,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拿回来的。 这像是打错了的文件。 也可以说是加了密的文件。 对,如果是在电脑上看到这样的东西,要解密并不难。但这些是打印出来的,没法复原啊。医生的电脑你检查过了吗? 检查过了,硬盘不见了。 对啊,真是个笨问题,算我没问。那诊所里有打印机吗? 我记得之前有,但今天没见到。 真彻底啊。 你说,这些怪文件是医生留下来的吗? 是,一定是,不论医生是站在哪一边的。 为什么? 拿走资料的人不会留下东西,如果是打错了,为什么不扔了。所以一定是特意留下来的,至于是不是留给我们的,就要看医生是什么人了。我在古堡的时候,他到访的几次我都没有看到。 我见过他很多次,他父亲也是莱布德斯家的医生,祖上应该也都一样。 多大年岁? 六十多了吧。 哦,我以为是年轻人呢。他和肖本娜的关系好吗? 谈不上,只是正常看病吧。 有可能不是那个女人干的, 为什么? 拿走所有的本家人资料。按照目前的状况来看,这样做对那个女人没有好处。如果是我的话,换一份就好了,就算换不了,也可以说自己要看,让医生带过来,再故意装作不小心毁掉不就好了。 那样做不会太显眼吗? 那把所有的资料都拿走,人也给弄不见了,就不显眼了吗? 你说得也对,你什么看法? 目前想到的有两种可能,一是被苏的同伙抓走或杀掉了,资料在他们手里。还有就是医生逃跑了,资料被他带走了,或者毁掉了。你有没有检查诊所的天棚? 天棚?没有,有关系吗? 毁掉资料最彻底的方法就是烧了,如果是在诊所里烧的,天棚多少会有被熏过或被擦拭过的痕迹。 你认为哪种可能性比较大? 逃跑的可能性大。 为什么? 他六十多岁了,对本家的了解应该比我们多很多,看见一下死了那么多人,逃跑是很正常的。还有就是那个硬盘不见了,如果你去绑架一个人,之后再拿资料,你是把电脑全都搬走呢,还是开机箱把硬盘拧下来带走? 你为什么不怀疑复雷戈呢? 因为他自己没有必要去偷资料,如果是他干的,一定是为了那个女人,那么原因就和刚才说的一样了。 果然是白跑一趟啊。 泽多叹了一口气之后躺在了床上,很失望的样子。我从椅子上跳下来,穿上外套,拍了拍他说: 没白跑,那份怪文件一定有什么含义。走吧,我们去看看画像。 虽然最近情绪不算稳定,但泽多做事情还是很小心谨慎。到达诊所的时候,我发现门上有一把锁,那时下午泽多离开的时候新锁上去的。关上门之后,我第一件事情就是抬眼向天棚望去。果然,有一个淡黑色的不规则圆形。 看来你的推理没错,的确是逃跑了。 嗯,希望他还活着。画像在哪里? 那边的书架上。 这诊所真小啊。 一共才二十平方米,还是建筑面积。 对了,这儿有护士吗? 没有,注射打点滴都是医生自己来。来这里看病的除了莱布德斯家的人,就只有医生的朋友了,不接待外人。 哦,就是这个画像? 说话时,我已经从书架的最底层拿起了那个蓝色的画框。 对,就是那个。 的确是本家古堡的。那份怪文件是在哪里发现的? 就在画像的正上方。 我抽出那个已经有点泛黄的纸板文件夹,上面的名字是史蒂夫?休顿?布鲁克,手写体,与上面的印刷体稍加比较,便可以知道这份档案并不年轻了。这个史蒂夫的身体应该很健康,里面的检查资料只有寥寥几页,上面也没有写什么字,除了基本的姓名地址,身高体重,血型血压之外,医生曾多次建议其戒烟,仅此而已。 这上面有地址,明天我们去看一下吧。 好,还有其他的吗? 我又查看了边上几个人的档案,有的人资料很多,字也写得满满的,有的人和这个史蒂夫一样,只有七八篇纸。 要是罗娜在的话就好了,她总是能发现一些我注意不到的细节。 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 画像拿着,我们走吧。目前这个史蒂夫是唯一的希望。 好的。 正当我准备关灯的时候,突然发现桌子上有一个黑色的小袋子很是显眼。于是便叫住泽多,走过去查看。拿到手里才发现,这个袋子很旧了,但不难看出他的主人有用心地去保养。从形状上来讲,与一般装笔用的袋子没什么区别,没有花纹,只有一个金色的标志,内容是一个简化的地球,下面有一个变了形的大写M。里面是控的,我凑近鼻子闻了闻,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总体来说,这应该就是一个普通的袋子吧,可能是医生的什么人留下来的,纪念品而已。不过为了保险,我还是让泽多看了看说: 这个袋子,你见过吗? 没见过,不过上面的标志好像有点眼熟。 拿去,你再仔细看看。 泽多皱起眉,盯着那个标志看了好久。最后还是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 在哪里见过呢…… 算了,带回去吧,慢慢想。 我们换了一家酒店,这几天以来一直在贝克街盯着,今晚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正当我睡得香甜之时,突然被剧烈的敲门声吵醒了。我屏住呼吸,慢慢地走过去,还记得泽多嘱咐过我,危险的时候不要看门镜,因为有很多东西的光线,都可以通过门镜让里面的人失明。我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着外面的动静,过了半分钟左右,我听到了熟悉的节奏,那是我们定下的暗号,且每天都会更改,是泽多没错了。 我打开门,让他进来。见他一脸高兴的样子,我便问道: 怎么了?这么着急,暗号都忘了。 我终于想起了在哪儿见过这个标志。 你整晚没睡啊? 我睡觉很少,一天有三四个小时就足够了。而且脑袋里有事情的时候总是睡不着。 坐下说吧。在哪见过? 其实我是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小口袋的价值我并不怎么看好。所以这会儿听到他说想起来了,也激动不起来。不过怎么说人家也想了半晚,先认真听听吧。 这是门萨协会的标志! 门萨协会? 对,M-E-N-S-A,门萨协会,你没听说过? 你拼出来我就知道了。门萨协会,就是那个高智商人士俱乐部? 对,我参加过他们的考试,所以见过,但是后来没考上。 哦,我只是听说过,因为中国大陆地区没有考试地点。 看来他们开展得还不够全面啊。 先不说这个了。现在知道了这个口袋是门萨协会的,有什么用呢?你怀疑医生躲到那里去了? 不,我觉得这个是医生故意留下来的,门萨协会或许能解开那个怪文件的含义。 有道理。门萨协会在什么地方? 伍尔弗汉斯顿,英格兰中西部城市。 天呐!好吧,明天一早我们先去找那个史蒂夫,然后飞回英格兰,你一会儿回房间订下机票吧。 泽多回去之后,我已经没有了什么睡意,他的发现虽然又给我们开出了一条新的道路,但事情总有好坏两个方面。如果是提示我们去那里解谜的话倒还好,最多也就是跑跑路而已,但如果是死亡提示的话,就说明我们的对手很有可能就是那群智商都在一百四十以上的家伙,真是那样的话,我的胜算就更小了。 算了,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闭上眼睛能多休息一会儿就多休息一会儿吧。 辗转反复了一个多小时,我还是睡不着,也许人的脑子中谜题太多的话,真的会睡不着。我打开床头灯,把亮度调到最低,然后望着天花板发呆。不知道我走以后,妻子的情况怎么样了,我也不敢给她打个电话,希望她不要因为记挂我也失眠了的好。 我们按照地址找到了史蒂夫的家,那是一个木制的老房子,在英国像这样的民宅随处可见。我伸手要去按门铃,谁知被泽多一把打在了手上。 干什么你? 不能按门铃,如果里面全是煤气的话,你一按就会爆炸。敲门吧! 你比较适合去军机六处工作,当律师太委屈你了。 我敲了很久,指节都已经有些红肿了,就在我们以为没人要放弃的时候,门终于开了。 你们找谁啊? 开门的是一位老人,白花花的头发,乱蓬蓬的胡子,身上有点邋遢,上衣还系串了扣子,最夸张的还要数脸上的那副眼镜,镜片比瓶底还要厚。 请问,您是叫史蒂夫吗? 没错,你们是住在隔壁的?来认错的?知道错了就好了,以后不好都后半夜了还一群人大吵大嚷的。行啦!回去吧! 说完,他就把门关上了。泽多气得火冒三丈,想要再去敲门与他理论,我连忙阻止了他: 算了算了,估计这人也没有价值。 万一是装的呢? 不像!这样,你去敲隔壁的门,就说你是这个老先生的儿子。 好吧。 我躲在街角,没过多一会儿泽多就跑了过来。 怎么样? 邻居又骂了我一顿,说他们办了一场生日派对,那个老头报了四次警。 呵呵呵,算了,走吧。去机场。 伍尔弗汉斯顿是的不大的城市,没有飞机场,我们在伯明翰下飞机,开车一个小时就到了门萨协会所在的圣约翰广场。 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和接待的人说。 门萨协会并不算大,可能因为现在是上班时间,俱乐部里很冷清,不见什么人出入。泽多被接待员带了进去,我一个人做在大厅的沙发上,盯着接待台后面的那块名板。上面写着门萨协会的名字,而且写了两遍,一个是黑底白字,一个是白底黑字。就像中国碑刻艺术中的阴刻和阳刻。两个名字的下面写着门萨的宗旨,“我们不在意宗教,不在意种族,我们只在意头脑”。 先生,你不能不讲道理…… 不行,这是我的规矩…… 你这人怎么冷血啊…… 警察来了也是一样…… 我看到泽多和一个四十来岁的人互相推挤着走出来,像是在争吵些什么。动作越来越激烈,我便马上过去阻止。 怎么了? 他,我向他请教,他却让我回答问题。 没错,今天的值日长是我,我的规矩就是要问我的话,就要先回答出我的问题。别说你不是会员,就算是会员,警察,女王来了也是一样的规矩。 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呢? 算了算了! 我怕他们再吵起来,连忙制止住泽多的言语。 人家有规矩,我们就按照规矩办吧。这位先生,你的问题再说给我听一边好吗? 好,你听好了。说有一天伊丽莎白与达西在森林里迷了路,正当他们绝望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个小木屋,走进去发现,墙上挂着很多把猎枪,这应该是一个猎人留下的屋子。于是他们便在那里住了下来,可是第二天一早就被发现他们两个都死在了屋子的地上,地上有很多血,但是没有凶器。门虽然开着,地上却没有鞋印,墙上的猎枪也没有被使用过,当然了,那些枪都是能用的。现在问你他们是怎么死的。 听完问题,泽多忍不住又开始发火了: 你看看,这叫什么问题,我和他说了,人命关天,但他非要让我回答这个破问题。而且不管我说什么答案,他都不听我的解释就说错了。还有…… 好了好了,别激动,我知道答案。 那出题的人见我如此说道,很轻蔑地看了我一眼说: 说吧,你的答案。不过我劝你再好好想一想,回答的机会只有三次。三次都错了,就明天再来吧,看看明天的值日长会不会接待你们。 不用了,一次就可以。答案就是,被狼咬死的,伊丽莎白和达西,是两只兔子。 听了我的答案,之前很嚣张的这位狂人,顿时合不上了嘴巴,脸色也开始发青。过了好一阵儿才回过神来问我: 你,你们有什么问题要问的? 不用了,我已经知道了,谢谢门萨协会。 不客气。 不是谢谢您,是谢谢门萨协会。再见。 刚走出门口,泽多便马上凑过来问我: 你怎么知道是兔子?你做过这道问题? 没有,这个题是考验人的思维定向,他用了《傲慢与偏见》里男女主角的名字,目的就是让你认为题目说的是人的事情。但从头到尾他都没提到“人”这个字。一般人很容易上当,所以只要一开始思考,就已经是错的了。 那你是怎么想到的? 柯南?道尔曾经说过,把所有的错误答案都抛弃掉,剩下的那个即使再荒唐,也是真相。 你一直以来都是用排除法推理的? 是啊。 对了,那个怪文件,你知道怎么破解了? 知道了,是门萨协会接待处的名字提醒了我。 怎么回事? 一直以来,我们都认为黑色的线才是内容。但其实不是,中间断开的白色部分开此真正的含义所在。就像刚才他出的那道题一样,我们一开始的思考方向错了,所以不管怎么想都是错的。 看来门萨协会还是帮了我们啊。 帮了大忙了。 我们现在去哪里? 回爱丁堡。 为什么? 既然史蒂夫没有什么价值,那么文件放在那里的原因,就只剩下位置了。 位置? 对,它在柯南?道尔的画像上面。那个画像昨天晚上我拆了装,装了拆,反反复复检查了十几遍,没有任何发现,那么它的价值就只剩下画中的人——柯南?道尔了。 还是没明白。 我想应该是这样,把断开的白色部分剪掉,然后盖在柯南?道尔的小说上,漏出来的字,就应该是解密后的内容。 哗!你这个想法真够异想天开的。 但也是最近接真相的。 是柯南?道尔的哪本小说呢? 不知道,提示应该到此为止了。医生留的线索越多,被别人发现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他也没有办法。一本一本翻吧。 一本一本翻?如果是我出过的书还好,柯南?道尔的作品一共出了多少个版本你知道吗?恐怕比我的头发还要多。 还没到穹宙拾尘的地步,要找的书是A4大小的,应该在爱丁堡的某家图书馆。 为什么是图书馆? 用家里的书比较危险,我们进不去,但对手可以进去。 好,那就快点回去,一家一家找吧。今天的机票已经来不及订了,我开车,你剪纸。 回到爱丁堡的时候,图书馆早就关掉了。我们吃过晚饭,早早便休息了,泽多为了明天能有充足的精神,吃了两片安眠药也不再熬夜了。 第二天我们以诊所为中心,一个负责东边,一个负责西边,把所有图书馆里的A4版副尔摩斯系列书籍全部都借了回来。泽多怕拿着这么多的书去酒店会惹人怀疑,便找了一个*,付钱让她去酒店住一天,好用她的房子查找书中的线索。 都在这里了? 对,我这边有两家是借出去了的,剩余的一共一百零四本,如果这些没有的话,我再去那两家借。 好,我这里一家不少,一共八十八本。我买好了咖啡和吃的,还有眼药水。开工吧,先找蓝色封皮的,一页都不能落下。文件纸我选了两篇出来,一个是洞最多的,一个是洞最少的,你挑一个吧。 余下的十几个小时我们一直在翻书,我买的五十罐咖啡已经所剩无几,眼药水也用光了一整瓶,但是毫无收获。 难道真是在那两家图书馆里?我的眼睛都快失明了。 我也一样,难道我的推理错了? 不会吧,你说得很有道理,我觉得没错,可能就是我们运气不好,书在那两家。我这就去借借看。 等一下,我再想想。 我坐在床上,将柯南?道尔的画像和那张用来检测的文件纸摆在我的面前。真的是倒霉吗?不,我宁愿相信是我的推理错了。但到底是哪里错了呢?我的做法可以解释所有的线索,怎么可能错。头疼得要死,就像被人开了一个口子,在向里面灌着酸液。我支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勉强走下床去,想要拿外套口袋里的头痛药。下床的时候,一不小心碰到了那张文件纸,掉在了地上。我刚要弯腰去拾起,突然被泽多喝止了: 别动! 怎么了? 我知道我们错在哪里了? 是吗?快说! 是方向,文件的方向。 方向?对啊!我怎么这么笨啊?没错,就是方向。重来吧! 泽多的话就像一支兴奋剂,使我整个人立刻恢复了精神,头疼也减轻了许多。 不用急! 泽多穿好外套,过来拍拍我的肩说: 我去再买点东西,马上回来,然后我们休息一会儿,这种工作连续干的话,铁人也能累化了。 没关系,我已经没事了,精力充沛! 你头不疼了?不用吃药了? 不用了,对我来说,没有比真相更加甜美的东西了。 呵呵,我看啊,这个时间结束之后,你恐怕回去辞职做侦探。 我可不想,侦探太累了,一辈子有一次这样的经历已经很足够了。 先不说了,我去买东西,你听我的建议没错,休息一会儿,这样才不会出纰漏。再说我也很累了。 也许是我们真的太累了,说好只休息一会儿,但醒来时发现已经是半夜了。 泽多,醒醒,开工了。 啊?我们睡了多久? 十几个小时了。 好,起来了,起来了。 泽多揉了揉眼睛,我发现那双本来清澈明亮的蓝色眼睛,已经被血丝覆盖得看不出颜色了。屋子里没有镜子,但我知道我的情况也是大同小异。我递给他一罐咖啡,他喝了几口之后,从床上跳了下来。 我清醒了,开始吧! 好,字体大小与空洞符合的书,你都分类出来了吗? 分了,好在分了,不然就完蛋了。 这是一个*的房子,屋子里只有红色的灯光,这对于我们的眼睛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摧残。我和泽多使用眼药水的频率越来越高,我的头痛也慢慢地开始萌芽,生长,开花。虽然第一次检查已经淘汰了一部份,但是我这边剩下的那些还有六十来本。就在我已经精神恍惚,快要支持不下去的时候。突然听到“咚”的一声,我扭头看去,是泽多倒在了桌子上。这份工作的疲劳度太大了,加上平时他就比我休息的少,现在终于是不行了。我连滚带爬地冲过去,用力摇着他: 泽多!泽多!醒醒!怎么了? 别这么大力,我快要散了。 还好,他还能说话。被他这么一吓,我也不困了,不倦了。坐靠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双手自然地垂下去,真是太累了。红色的灯光显得更加刺眼了,很快,我就闭上了眼睛。这时,一个慢慢悠悠,微微弱弱的声音飘到我的耳朵里: 累死我了……终于找到了…… 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你不早说! 我快受不了了,兴奋和失落交替的太快了。再这样下去,我会神经崩溃的。只见泽多慢慢地爬起来,使劲地抻了一下腰。 这里,应该就是这里,终于找到了,你的推理没有错。 我赶紧凑过去看,只见文件纸的几个空洞里漏出几个字母,大小和位置都很合适。 S-A-M-P-R-O-A-A-L-F-I-E-O-Z-E,这是英文吗? 是。 什么意思? S-A-M-P-R-O,就是桑普啊。然后空一个,A-L-F-I-E,是复雷戈。再空一个,Z-E是我的名字开头来两个字母。应该没错,名字以Z开头的人不多。至于中间的A和O嘛…… 这是那一本书? 《血字的研究》。 那没错了,A和O是血型。 血型?医生把血型留给我们做什么? 不一定是留给我们的,但如此大费周折,必然有它留下来的价值。我们把所有的文件全都解读出来再说吧。 好,先休息一会儿,我快不行了。 第十一章 泽多将所有的文件纸都一页一页地夹在了书里,所有的内容都解读出来了。 你来看看吧,这是我都抄下来了。 我接过泽多的记录和那本《血字的研究》,首先翻开书看,发现医生的密码是从小说的第二章开始的,小说的隔章页那里也夹了一张文件纸,但是上面没有黑线密码,是一张普通的白纸。我拿起那张白纸问泽多: 为什么在这里夹一张白纸? 不知道,密码文件的第一页就是白纸,可能就是个封皮吧,顺手夹进去的。你好好看看我抄下来的记录,有一点问题。 泽多的记录做得很工整,字迹也不潦草,但是记录上的很多名字我都不认识,无从下手。 这些人我都不认识啊。 哦,这份记录并不全,只有四代主人和一代下人的血型资料。我知道你不认识主人的名字,我把他们的身份写在下一篇了,你看第二篇。 好。 我翻到,一边看一边轻声地读出来: 彼特的曾祖父O型,曾祖母A型,彼特的祖父A型,祖母O型,彼特的大伯父O型,二伯父O型,三伯父A型,彼特的父亲O型,彼特的母亲AB型,彼特的兄长A型,彼特A型,桑普的祖父B型,祖母A型,桑普的父亲B型,桑普的母亲A型,桑普的妻子AB型,桑普A型,复雷戈O型,泽多O型,桑普的长子A型,肖本娜O型,琳恩O型,宝莉D型,露露D型,辛蒂D型,罗娜D型,这都是什么啊,我又大略地看了一下后面的人,都是女佣,血型都写着D。 泽多,D是什么? D是RH成阴性时所用的符号。 所有的女佣都是D? 对,很奇怪吧? 其实我对血型没有什么研究,也没有重视过,我自己是什么血型我都不知道。RH成阴性,或许很少见吧。 D不常见? 不常见,最容易出现阴性RH的B型血,D的几率也在万分之一以下。 我听说这些女佣都是从可福慈善人机构里选出来的,是吗? 没错。 那就是说,挑选女佣的时候,是以血型来决定的? 应该是,如果是巧合的话,没人会相信。 哦,那是桑普有意挑选的,还是福利院有意挑选的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 D型血的人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吗? 一般来讲就是比较麻烦,需要输血的时候可能会找不到血源,再有就是生孩子时,婴儿出现溶血病的几率较高。 溶血病?严重吗? 严重,患有溶血病的婴儿,如果出生后七十二小时之内不注射纯血液RH免疫球蛋白的话,活不了多久。 听到这里,我的心突然猛烈地跳了一下。我是为罗娜感到伤悲,她已经是个孤儿了,有这样的血型,如果以后连孩子都生不了的话,那么她的一辈子真是太惨了。 对了,还有一点,是我以前从杂志上看到的,但是没有什么科学依据。 是什么? D型血人群中,出现天才的几率比较高。不过至今还没有人能合理地证明着一个论点。 我觉得是真的,罗娜就很聪明,辛蒂也很不错。 这我就不知道了。 这一点或许有用,本家古堡的女佣全都是D型,说不定就是有人在选天才。只是原因我现在还想不到。你说的有一点问题,就是指这个? 不,你看这里。 泽多走过来,手指压在复雷戈的名字下面。 怎么了? 桑普是A型血,妻子是AB型血,可复雷戈却是O型血。 被过滤广告 A型和AB型,生不出来O型? 对,决定人类血型的,是第九对染色体,其中有A型和B型是显性遗传,O型是隐性遗传。如果要得到O型血,必须是两条染色体都是O,但是A型和AB型结合,最多只能产生一条O型染色体。所以复雷戈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至少不是桑普妻子亲生的。 复雷戈不是亲生子,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医生留下来的这份密码文件,就是为了说明这一点?很重要吗?我实在想不出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关系要如此费尽心思地留下来。他只是一个管家,虽然也姓莱布德斯,但到底不是本家人啊。 泽多,你确定这些血型的资料没有错吗? 应该没错吧,他是医生。也没什么理由这么处心积虑地骗我们吧。别的不知道,我的血型的确是O型。不过你说,复雷戈知道自己不是亲生子吗? 泽多说得很对,也提醒了我。复雷戈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呢?这一点很重要,关系到他的遗产继承问题。 应该不知道吧,你是律师,你应该知道,如果复雷戈不是亲生子,那么他还有权力继承遗产吗? 如果有桑普的遗嘱,且明确规定了复雷戈的继承权。这样的话,他就有权力继承,就像你继承彼特的遗产一样。不过应该也是现金,本家的产业桑普应该不会交给他。 现在桑普死了,有遗嘱留下来吗? 没有,所以如果复雷戈不是桑普的亲生子,就没有权力继承任何东西。 肖本娜有权力把本家的不动产转交给外人吗? 没有,因为她也是代理人,不是正统继承人,她的继承地位还不如管家。 如此说来,现在正统继承人岂不是全都死光了? 还剩一个人,桑普的长子,格里。 他会不会也不是亲生的啊? 从血型上来看,没有问题,当然,血型遗传是亲子鉴定中最肤浅的一部分。 继承财产的时候,会做亲子鉴定吗? 除非有人提出异议,怀疑某个继承人与死者的亲子关系。不然一般不会检查。当然这也是在没有遗嘱留下来,按照法定继承权来分配的情况下。 复雷戈应该不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而且那个格里的嫌疑很大。 为什么? 复雷戈如果知道自己的身份,就一定不会是内应,因为不管怎么样,他都继承不到遗产。那么肖本娜的秘密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嗯,你说格里有嫌疑又是为什么? 很简单,如果他知道复雷戈的情况,那么现在的局势对他来说是最有利的。所以说他的嫌疑很大。 他和苏是同伙? 这还说不上,他教唆复雷戈作内应的可能性很大,和那个女人是同伙的几率也很大。至于苏,还是要等到解开鸢尾花箱的秘密才能知道。 又回到原点了,鸢尾花箱,贝克街酒吧,这两个最大的谜题我们现在一点着落都没有。 因为还没有确定方向。但至少已经知道了这两样东西都与莱布德斯家有密切的关系,那么其中的秘密就只剩下两种可能。 哪两种? 一个是秘密本身是关于莱布德斯家族的,一个是莱布德斯家族是负责保护这个秘密的。 你觉得哪种可能性比较大? 我希望是第一个,但目前来看,第二种占优势。 为什么希望是第一个? 如果秘密就是关于莱布德斯家的,那最坏的下场就是家破人亡,这个千年贵族从此消失。但现在莱布德斯家已经差不多是全家死光了,在本家古堡做主的也是一个外人,这个家族已经是名存实亡了。不过鸢尾花箱呢,还有被苏的同伙拿走了,也就是说他们的目的不在这个大家族身上。所以我说第二种可能性现在处于优势,你想一想,莱布德斯这么大的一个家族,他们负责保守的秘密,会是无足轻重的小玩意吗? 这件事情真是越来越不简单了,这秘密到底会是什么呢? 我现在还想不到。鸢尾花箱的年代很久远,看那个样子,没有一千年,也有八百年了。如果是不可告人的什么秘密,这么多年过去了,应该没有什么价值了。所以我想,里面是个物件的可能性很大。至于酒吧么,比较年轻,藏住的应该是个事件。 鸢尾花箱如果作为古董出售的话,价钱已经很难估算了,里面装的东西到底能有多值钱啊。 我也一直感到很困惑,如果里面的东西是用来兑换一大笔财富的话。得到本家古堡不就已经可以收手了吗?就那么大的一个箱子,能装多少东西啊,除非是一整块大钻石。 不可能,那么大的一块钻石,地球的年龄还不够培养它呢。会不会是什么能源或者已经消失的某种元素的纯净体之类的? 真是那样的话,能装在金属箱子里吗? 可能里面不是金属的。 你的想象力也开始成长了,如果是元素啊,能源啊一系列的东西,那我们还是退出吧,因为对手很可能是外星人。 咳!看来是我太异想天开了。你说吧,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明天打个电话给南非那边,看看格里还在不在那里。然后再去查另一条线索,就是我之前说过的那个水手,我总觉得他应该不是局外人。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应该先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 怎么处理? 明天先把书还了,之后去登报纸找罗娜,此间我们就留在这里,盯着本家古堡,看看能不能找到肖本娜的线索。 其实我这样说,是因为要顾及泽多的感受。到目前为止,我就从来没有想过肖本娜还活在这个世上。现在我担心的是,泽多告诉我罗娜很安全,也是为了顾及我的感受。 登报纸会不会太张扬? 不会,就说“宝贝看到消息马上和先生联系”,罗娜会看懂的,我的手机号码她也知道。 听起来的确很安全,那我们为什么要留在爱丁堡?你不用替我考虑,这几天我已经平静很多了,不管肖本娜的结局是什么,我想我都能坦然接受。 你能释怀,变得冷静起来,我很高兴。但是我觉得辛蒂和罗娜应该就在爱丁堡。 为什么? 如果苏真的是辛蒂杀的,那么以这样的个性来说,只要她还没有死,就应该会找那个女人报仇。而在这之前,我想先找到她们。 你要阻止她? 对,我说过这是一个竞争,尽管现在已经变了质,但我也不希望看到它彻彻底底地演化成一场战争。 但竞争和战争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有,我坚信有,竞争是为了使自己胜利,而战争是为了置对方于死地。 两天过去了,罗娜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泽多给南非那边打了好多次电话,但回答都是一样的,格里出去了,还没回来呢。去哪了?没人知道。我们一直躲在古堡对面的那个树林里,也就是彼特自杀的地方。泽多换了绿色的车子,尽量不要让任何人发现我们。他虽然嘴上说对于肖本娜的情况已经释怀了,但是这两天他的手一直没有离开过望远镜。我坐在边上无事可做,没有望远镜,视线能到达对面的街道已属不易。想要与他换班,却又屡遭拒绝。之前审书的工作已经快要把我们累垮了,这两天泽多又是不眠不休的,我能很明显地看出他的手已经在发抖了。 我来吧,你休息一会儿。 不用了,我没关系,你安心等着罗娜的电话吧。 不是,你去买点吃的吧,我饿得不行了。 你去吧,我不吃,买一份儿就可以了。 我是中国人,比较眨眼,万一被本家人看到怎么办。再说,苏格兰人说话有点美国音,我很多都听不懂。 好,我去,你替我吧。你这话要是让复雷戈听到,一定和你吵起来。 说完泽多便开车门去买吃的了。我在车里琢磨着他说的那句话,复雷戈会与我吵起来?我刚才说了什么了。 不消一刻,便看到泽多一手端着一个卫生盘子走回来了。 吃吧,下雨了,我没法跑远,这附近又没有快餐店,只能吃这个了。 我接过来一看,原来是全日制早餐,要说这爱丁堡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话,全日制早餐一定算一个。 对了,我刚才说什么了,你说复雷戈听到会与我吵起来。 哦,没什么,你说苏格兰人说话有点美国口音。 怎么了? 复雷戈听了一定会不愿意,他会很严肃地告诉你:“苏格兰人说话没有美国口音,是美国人说话有苏格兰口音”。 这么说倒也对,苏格兰几千年历史,美国才区区不到三百年。不过没想到复雷戈这么爱国啊。 不是爱国,他只爱苏格兰。吃饭吧,一会儿该冷掉了。 很怀念的味道,虽然只有一个月没尝到。这次再回去,应该多买些带给妻子和朋友们。我看看泽多的盘子,他的哈士奇没有吃。 怎么,你不喜欢吃哈士奇吗? 不喜欢,很少见吧,苏格兰人不吃这个。 那个女人也不吃。 是吗?读大学的时候,肖本娜也不吃。 肖本娜也不吃? 对,后来嫁到莱布德斯家半年左右吧,才开始吃的。 这就很奇怪了,一个人从不吃,到喜欢吃,除非是之前没有吃过,不然胃口这东西很难改变的。肖本娜又没有怀过孕,据说只有女人怀孕的时候才有可能改变对食品的喜好。 这哈士奇有什么特素的营养吗?就像海带或胡萝卜那样。 怎么可能,全世界只有苏格兰人吃这东西。难道其他国家的人都营养不良吗? 对呀,又是一个笨问题。那为什么肖本娜会改变对它的态度? 不知道,之前她连味道都不喜欢闻,突然有一天就喜欢吃了。可能是因为女人很善变吧。 泽多的话使我陷入了思考,一时间我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值得思考。但总觉得,那个女人的漏洞太多,却又那么真实,那天她对我说的话,还有她说话时的表情,而今再去回味,与其说她是在威胁我,不如说是在恳求,最霸道的恳求。我突然发现我已经不怎么讨厌她了,也许真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也是一个命苦的女人。 泽多,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会喜欢肖本娜? 泽多将手里的望远镜递给我,指着古堡的方向对我说: 你先看看,那个女人不在房间,在走廊。 我接过来,向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古堡四层的外圈没有房间,那个女人正站在走廊上,身上披着一块很大的暗花色披肩,里面穿得不多,只有一件白色的小礼裙。时下已经快至圣诞,爱丁堡的天气很冷,我看见她抱紧了双臂,或许四楼的炉火烧得并不旺盛吧。她在干什么?对了,是在看雨吧。她的脸没有上妆,嘴唇显得有些苍冷,且在微微地颤抖,尽管如此,她还是很美,从前我认为她是带着毒刺的玫瑰,而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一丝的恶毒,叫人看了会心疼,会怜悯,像是在寒冷中摇曳的风信子。相距很远,我却依然可以看见她眼中正在蕴含着泪水。可以因为下雨而哭泣的女人,真的会做出那么多令人发指的事情吗? 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很美。 对,她扮得很像很像,肖本娜是一个很善良,也很命苦的女人。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而死,她还没满月,父亲就再娶了,上幼儿园的时候,父亲也丧命于事故中。虽然家产很雄厚,但那都是属于琳恩的,后母很不喜欢她,就连上大学的学费,也是她苦苦哀求了三天才拿到的。我第一次见到她,也是个下雨天,她站在学校的天廊里看着雨哭泣,从那时起我就喜欢上她了。我很想给她幸福,但我自己也是孤儿,对于大学毕业之后能做什么,我是一点把握都没有。后来彼特认识了她,拼命地追求她,我以为她嫁到莱布德斯家之后就会从此改变命运,便逃开了,不再理会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的地步,命运是改变了,但却是变得更坏了。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是我把她推进这个漩涡当中的。 不要太难过了,事情总有转机的。 我也希望这样,但其实我心里很清楚,那个女人不会留她活口的。 你会放过这个女人吗? 不知道,毕竟她还是我的妻子。而且她真的很像,真的很像。我与她做了不到一星期的夫妻,虽然知道是她嫁祸的我,但我一点都不恨她,那几天过得也很开心。 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推理错了? 怎么可能,你不用安慰我了,你的推理我也反反复复地推敲过,是唯一能解释所有问题的路线了。 不,你听我说,其实…… 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有一个人走进了树林,并且是向着我们车子来的。 别说话,可能不是找我们的,从外面看不到车里的情况。 我和泽多一动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喘。那感觉就像看到了死神一样,闭上眼睛祈祷,他只是个路过的,不要选上我。 等人走进了,我们才看清楚,没必要再躲了,因为来的人穿着本家古堡的保安装。 两位先生,夫人请你们到古堡一叙。 我们毫无办法,不能再装作没人了,只好硬着头皮,将车驾入了本家古堡。 上次是泽多沾了我的光,而这一回,是我借了他的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踏在白色的地毯上,每走一步都很不自然,生怕弄脏了它。 原以为我们会去餐厅或者是四层的某个房间,没想到刚刚步入大厅就看到了那个女人站在那里。没有换衣服,也没有补妆。面对面时我才真正地看清楚,与上次相比,她的气色很不好,消瘦憔悴了许多。这才几天啊,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对这个蛇蝎美人开始关心了起来。 泽多,你是我丈夫,为什么要躲到那么远偷看我?还有刘先生,您是不是以为我上次的话是在开玩笑,还是觉得我一个女人好欺负? 她的语气没有变,但是讲话的力道趋弱了很多。难道是病了吗?我明白了,全懂了,此时的我对她已经没有一丝恨意了,不对,应该说我从来就没有恨过她,她没有对我做什么事情,反而是我先去招惹她的。真相我已经知道了,对于她的过错,我开始试着原谅,接着再去遗忘,因为她的一生的确是太不幸了。 少废话,你把我们叫进来要干什么? 泽多并没有了解到所有的事情,在他的眼里,面前的这个女人是杀掉他爱人的凶手。我不想让错误再继续发生下去了。 泽多,不要激动,我们走吧,或者,你留下来陪陪她吧。 你开什么玩笑?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就开诚布公地说吧。 那个女人咳嗽了两声,声音不大,但却能看出来很吃力。玛洛儿递给她一杯水,她只抿了一小口。 你们要说什么?说吧。 很简单,肖本娜呢?你把肖本娜藏到哪里去了? 泽多的声音已经有些在颤抖了,我知道他现在很愤怒,如果不是因为她是个女人,或许泽多已经动手了。 肖本娜?你在说什么?我就是肖本娜啊。 泽多慢慢地摇了摇头,我以为他是在伤心,可没想到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枪,直指着那个女人的头部。我知道他有两把这样的银色手枪,可不成想他会带在身上。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还不想说实话,我发誓我会开枪。 大厅里没有几个人,此时也全部都被吓得不敢出声。我只能看到玛洛儿一个人,她用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眼睛里仿佛已经没有活气。现在谁也不敢轻易做动作,泽多是处在癫狂的状态,稍有一丁点的刺激,他就会扣动扳机。我慢慢地抬起左手,微压在他拿枪的胳膊上,用轻缓的语气对他说: 泽多,听我说,放下枪,她真的是肖本哪。 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不想让任何人死,但你毕竟不是英雄,不能救到所有人。我也一样,她不说出肖本娜的下落,就一定要死。 她真的是肖本娜,你听我说好不好,她真的是肖本娜,死的那个才是假的! 没想到你这么冷静也会被这个女人骗了,你看她现在的样子可怜,产生同情了是吗?不要忘了,她手里有多少条人命啊! 我知道,我也没有不冷静,你不冷静的人是你。先把枪放下,我会跟你慢慢解释的,相信我,她真的是肖本娜!真的! 刘先生,你不要再说了…… 泽多的枪还是没有放下,而肖本娜却吃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的礼裙很长,向前走了几步,下摆也没有从椅子上落下来。我能感觉出她已经快不行了,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站起来?她哭了,没有声音地哭了,泪水滑过脸颊,滴在红色裙子上,根本就分不出到底是泪还是血。慢慢地抬起胳膊,摘下头上的两个钻石别针,这是我第二次看到她头发泻下来样子,上一次我被迷住了,而这一次,我被感动了。她还在吃力地向前挪着脚步,她是要去拥抱她的爱人吗?隐约间,我看到了一个可怕的东西,我被吓坏了,心脏像是要从自己的身体里跳出来一样。我的声音很小,因为那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泽多,你的枪,有红外线瞄准器吗? 话音刚落,我就听见一个玻璃碎裂的声音,眼前的肖本娜应声向前倒去,泽多马上扔掉手里的枪,上前接住了她。我看到了楼梯边上的柱子多了一个还在冒烟的小洞。太好了,她没有被子弹打死,也抱到了自己的爱人。 玛洛儿!叫医生!快! 我的神志恢复了,说完这句话,捡起地上的手枪就拔腿向外面跑去。对街的楼顶上有一个刺眼的亮点,就是那里了。到底是谁,要杀了她? 我在司机的狂骂声中跑进了那栋破旧的小楼,以最快的速度向楼顶冲去。 我又一次地被深深地冲击到了,楼顶上的,是一个女人,另一个可怜的女人。她已经死了,脸色很难看,像是死了好久的样子。嘴唇上全是口子,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有的地方已经烂了,灰白色的肉翻溅出来,上面还连着快要凝结了的血丝。我知道,那是她自己咬破的,她是靠着意志力开的那一枪,肉体,其实早就死了。她的命,比肖本娜还要苦,她知道自己的那一枪没有打中吗?她知道不捱到这个地方肖本娜也会死吗?她知道肖本娜已经认错了吗?她知道,自己,才是最惨的吗?她本来也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可以有有一个疼爱她的丈夫,可以有一个温暖的家庭,可以生一个可爱的孩子。可最终的结局,为什么偏偏会是这样的呢? 我背起那杆已经要了两条人命的狙击步枪,抱着辛蒂的尸体,慢慢地走回本家古堡。 古堡中并没有医生,也没有警察,泽多和肖本娜也不见了。两个年轻的女佣跑过来,想要接过我背上的枪,可是一看到辛蒂尸体的样子,顿时吓哭了,愣在那里发抖,不敢再向前一步。 没关系,你们太小了,去叫两个警卫过来。 先生,这,这是辛蒂姐吗? 是。别怕,她只是死的样子有点难看。去吧,别看了。 我坐在一楼的台阶上,怀里依然捧着辛蒂的尸体,我一共也就见过她三次,但此时此刻心里却难受得要命。她的头发很零乱,也有些脏,上面还掺杂着一些泥土,我知道这是因为她来的路上摔倒了很多次,甚至是爬过来的。 先生,要我们帮忙吗? 我抬头看了看,是几个今天没有班岗的警卫。 把辛蒂的尸体放到冰窖去,这个枪,你们谁会拆子弹? 我会,但狙击枪是自动上弹一颗的,那个拿不出来。 我将枪拿下来,交给说话的人,要他当面把子弹拆下来给我。另外两名警卫,接过了我怀里的辛蒂,抬上楼去了。 先生,要报警吗? 泽多呢? 跟车去了医院。 那等他回来,让他决定吧。 先生,我们能问一下吗? 想问什么? 辛蒂姐是开枪的凶手吗? 我看了看眼前这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他们的表情都很难过。 辛蒂平时对你们都很好,是吗? 嗯,辛蒂姐对每个下人都很好。她经常说,我们都是孤儿,来到古堡,要知道互相扶持,彼此关心。 对啊,她的心地这么善良,怎么会是凶手?我到的时候,看见凶手跑了,没有追上。 如果让我们找到那个凶手,一定让他不得好死! 说着说着,他们全都哭了。我心想如果罗娜知道辛蒂死得这么惨,还不一定会哭成什么样子呢,不过此时,辛蒂死了,要找到罗娜,就更加困难了。 好了,你们都别哭了。记住,不论有多大的仇恨,都不要杀人。去吧,都回去吧。给曼城的工厂打一个电话,让复雷戈尽快回来处理本家的业务。 我安抚好了古堡的下人们,就一直在桑普的房间坐着。我很担心泽多,怕他再冲动。一直到女佣来敲门通知晚餐,才知道已经是这么晚了。我不打算再继续等下去了,问了离这里最近的大医院地址,便驾车去找他了。 我跑遍了爱丁堡所有的医院,都说没有见过他们。我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泽多果然还是没有抑制住自己,这会儿除了拼命找他以外,也只能希望他不要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半夜一点左右,我回到了古堡,玛洛儿说泽多还没有回来,还有复雷戈,接到消息后就马上去订机票了,明早就会飞回来。我又坐在了一楼的台阶上,玛洛儿将我的晚餐端了过来,放在了我面前的一张椅子上。我看到她的眼睛红肿得很厉害,应该是哭过很多次了,她到底还是很年轻啊。玛洛儿有一点黑人血统,应该是个混血儿,很漂亮。不知道为什么,经过了今天的事情,我看这古堡里的每一个女人,都是那么的美丽。可是这种美丽现在让我没沮丧,因为我没有能力去保护她们,没有能力去阻止她们成为第二个肖本娜,第二个苏,第二个辛蒂。我让玛洛儿坐在我的身边,想要安慰她一下。 玛洛儿,你多大了? 十九岁。 这么年轻啊,比罗娜大不了多少。 嗯。我知道我还不成熟,做不好上级女佣。 我没这个意思,只是想,跟你一比,显得我太老了。 不会,先生看起来很年轻,像二十多岁。 那是因为东方人在你们眼里看起来比较年轻。 我没见过东方人,您是第一个。 呵呵,我真羡慕你啊,才十九岁,我十九岁的时候还在上大学,那是我人生最快乐的时候。 可惜我上不了大学了。 没关系,不一定要上了大学才会有出息的。 大学?对了,是大学!我知道泽多去哪里了! 玛洛儿,夫人的大学是哪所你知道吗? 怎,怎么了? 可能是我的语气突然变了,吓到了她。 没什么,告诉我,她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王子大学,就是圣安德鲁斯大学。 圣安德鲁斯,离这里远吗? 不远,看车不到一个小时吧。 好,我走了,你看到辛蒂的尸体,不要让比任何人进冰窖。 我背着那杆狙击枪,副驾的位置上还放着泽多的银色手枪,将地图摊开放在腿上。一路上我心惊胆寒的,这样的装备,如果遇上查夜的警察,他们会相信我是去救人的吗? 圣安德鲁斯距离爱丁堡很近,加上我开的很急,四十分钟不到,就看到“欢迎来到圣安德鲁斯”的字样。但是城里并没有什么A级路,我又不知道大学的明确位置。在英国就是这样,你找路人打听某某大学在哪里,除非是在伦敦,不然没人知道怎样给你指路,因为每个城市的大学都和这圣安德鲁斯一样,大学就是城市,城市就是大学。 在城里绕了好多圈,我总算是找到了理学院的位置。建筑很古老,据说圣安德鲁斯大学是苏格兰历史最悠久的一所,距今已经六百多年了,当今女皇的两个外孙,威廉和哈里,都就读于这里,所以很多人也称这里为王子大学。 我将车停在了学院对面的胡同里,校园是没有被围墙圈住的,和中国不同,英国的大学不习惯把学生都圈在里面。原以为会有警卫保安之类的人在校区巡逻,可直到我把在教区楼的玻璃电子防盗门上使劲向里面张望的时候,才发现接待处那里有一个已经睡熟了的看门人。这么晚了,我不是学院的学生,身上还背着枪,把他叫醒了,应该也不会给我开门的吧。 绕道侧面,终于找到了一个没有关严的窗子。借着边上的小树,我爬上了二楼,从那个窗户跳进去。刚才找门路进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了,泽多所说的那个天廊,现在应该在我的左手边。 不声不语地站在天廊的尽头,因为我怕打扰到他们。泽多坐在地上,抱着肖本娜冰冷的身体,没有哭,或许已经把眼泪全都哭干了吧。肖本娜的头发自然地散开,眼睛已经闭上了,还是很美,而且是温柔可人的美。我站了好久,腿都有些酸了,索性也靠着墙坐下来,担心的事情很多,要做的事情更多,但怎么也不差这一会儿了,让他们再相处几个小时吧,等到天亮了,自然会走的。 夜里很冷,天廊的封闭做的也不是很好,刺骨的寒风从我手边的缝隙里挤进来,打在我的身上,把我生生地冻醒了,隐约间,听见泽多好像在叫我。我马上走过去蹲在他的面前。 别伤心了,先把…… 泽多不等我把话说完,就一把按住我的头,猛烈地向下面压。我的头磕得生疼,可能已经流血了。 你干吗! 来不及反应,泽多已经抓着我的领子,拼命地向我刚在灼着的地方跑去。 快,转过去! 转过天廊,泽多贴着墙站着,呼吸很气促,我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敢再说话。同时,我发现对面雪白的墙上有一个难看的枪眼。 谢谢你啊。 不用客气,枪呢? 带着呢。 泽多从裤兜里掏出两个黑色的东西递给我。 消声器,万一把警察招来就完了。 我不会开枪的。 你怎么这么倔,都什么时候了。 我们从这边逃出去不久好了。 不行,她还在哪儿呢。你看见开枪的人了吗? 没有。 泽多慢慢地把头偏出去看,我马上又听见一声闷响,他即刻又把头缩了回来。 打的真准啊,就差一厘米。 看见了吗? 没有,但知道他在什么位置了。把枪给我。 你要干什么?这样吧,我去引开他,你好趁机去拿肖本娜的尸体。 开什么玩笑,你不想活了? 我还要发表别的想法,但已经来不及了,泽多抢过了我的枪,快速地从了出去,动作很流畅,几乎没有被手枪的后坐力所影响到。他的枪响了,我的心也凉了,完了,泽多开枪了,他反击了,这个故事已经彻底地变成了战争。 对方也急了,一连串四五发子弹打了过来。 他在换子弹,快过来! 我迅速地闪到泽多的那一边,经过天廊口的时候,看到了那个开枪的人。为什么会是他,楼里没有一点灯光,他的白色西装十分的显眼。 是复雷戈。 我也看到了。 我躲在墙边对外面大声地喊: 复雷戈!是我们,看清楚了! 又是一个子弹,打在了墙角处,我不敢再探头了,手心里全都是汗。 复雷戈!不要再开枪了!肖本娜不是我们杀的! 这次是两颗子弹,听声音他应该离我们更近了。 别跟他废话了,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泽多把我拉到了他的后面,伸出胳膊对着外面又开了几枪。看得出他也很害怕,头发已经被汗打湿了,手也在不停地发抖。泽多拔出弹夹看了看。 我还有四颗子弹,打不中他我们就完了,你从那边先走吧。 你呢?一起逃吧。 不行,我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那我出去报警吧。 好吧,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快走! 我跑到安全出口那里,又无奈地回去了。 怎么又回来了? 门锁了,出不去。 算了,赌一把吧。 泽多又出去了,我看不到天廊里的情况,只能干着急。四颗子弹打光之后,他马上闪了回来,一下子跌在我的身上。 怎么了? 没关系,胳膊中弹了。 我看着他的右臂,蓝色的袖子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且还在扩散着,我第一次看见人中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没事儿吧,要紧吗? 泽多扯下领带,缠在了伤口的上方,他的动作已经无法连贯了,全身都在打着寒颤。 没关系,不过挺不了太久,他用的是狙击弹,伤口太大了。 领带缠上去,我却没有看出一点效果,再这样下去,他会流血过多的。 现在怎么办? 手枪里没子弹了,但他不知道,看见墙上的红点了吗?没有动,证明他不敢马上过来。你去,用你背的枪打他。 我?不行!我没开过枪,再说这把枪的单价已经卸掉了。 我这个样子还能开枪吗?你去吧,最后的机会了,枪膛里应该还有一颗子弹,你打不中,我们就等死吧。 我考虑考虑。 没时间了,他看我们一直不出去就会过来的,你想想,我只我们会死,罗娜也会死,你妻子也一样。 这句话对我很起作用。 好吧,我该怎么做? 先把红外线打开,再开保险,从地上滚出去,尽量蹲着开枪,一定要用狙击镜,不要慌,这一枪必须打中他,我们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好。 我小心地挪到泽多前面,双手紧紧地握着那支枪。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上很冷,像是失去了体温一样。我很想出去,但不知道应该先迈那条腿。 回来吧他过来了! 我本来就是蹲着的,被择多一拉,向后摔出去很远。我狼狈地翻过身,只见泽多迅速地将手枪的弹夹拔出来仍在边上,然后左手拿着另一把枪,注视着墙上正在晃动的红点,吃力地喘着气。 我不敢动,更不敢站起来,因为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我会死吗?我真的会死吗?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谁说人死前会看到死频的,我现在怎么什么都看不见,视线越来越模糊了。 脚步声停了,泽多慢慢地向右边扦了扦身子。我在心里默念着, 一,二,三…… 正好数到五的时候,复雷戈突然闪了出来,同时泽多也马上举起左手,枪口正对着复雷戈的脑袋。 所有人都不动了,这一刻就象时间停止了一样。过了好久,泽多才开口说话: 把枪放下。 我听得出,他是在硬撑着装出正常的语气。 复雷戈没有动,只是斜斜眼睛看了看地上的弹夹。 你开了十八枪,我数着呢。这把枪里还会有子弹吗? 那你就试试吧,看看我有没有备用的子弹。 你想骗我?还差了些道行。 是吗?那就多说无益了,我数到三就开枪,你有本事的话,就开红外线瞄准我的脑袋。一! 我知道泽多的话是在提醒我,没错,现在他们两个人谁都不会轻易出手,我的机会是最大的。 二! 不能再犹豫了,数到三的时候,复雷戈可能真的会打死泽多。我抓起身边的狙击枪,迅速地打开红外线,同时跳起来,端枪,瞄准…… 三! “锵!”我扣动了扳机,但是没有发出应有的声音,我们都被常识欺骗了,枪膛里很本没有子弹。结束了,最后的机会也没有了,故事的主角果然不是我。 泽多放下了左手,叹了一口气,头仰靠在墙壁上,他也放弃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 复雷戈笑了,笑得很无奈。 你们的戏收场了吧?没有脚本可以唱了吧?这回,轮到我了是吗? 少废话,你开枪吧,我就一个请求,把我和肖本娜的骨灰混在一起。 复雷戈踢了泽多一脚,嘲笑地说道: 你还挺痴情的,成全你们,谁来成全我和琳恩?啊? 琳恩的尸体已经下葬了,你可以自杀啊,我帮你和她埋在一起。 你废什么活?你还有子弹吗?下了台的人还和我贫嘴。 复雷戈把枪抵在泽多的头上,然后对着我说: 没子弹了,还端着枪干什么? 我这才反应过来,扔掉了手里的枪。 复雷戈,你是一时糊涂受人蒙蔽了,放下枪,你还可以回头。 现在你没有资格对我说教,告诉我,鸢尾花箱你藏在那里了? 鸢尾花箱?他会要鸢尾花箱?我设想了一万多种真相的可能,但怎么也不会认为复雷戈会向我要鸢尾花箱,肖本娜没有告诉他吗?他和苏果然不是一伙儿的?还是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想用鸢尾花箱来取得本家遗产? 鸢尾花箱?不在我手里。 不要再和我耍诈了,再不说的话,我就打死他。 好好好,你别激动,你先告诉我,要鸢尾花箱干什么? 实现我的理想,这和你没有关系。 你的什么理想? 说了和你没关系,你到底说不说,这家伙可是你的好朋友。箱子里的东西对你来说没有任何价值,拿来换朋友的命,你是赚到了。 他的理想,对我没有价值,这会是什么呢?我脑子很乱,不知道该先牵动那条线。 如果我知道,一定会给你的,你也知道,我要那些东西没有用。 既然你已经知道,就别装了,交出来吧。 不行,他还是没说,我还可以继续套吗?现在是那泽多的命作抵押呢,必须想好了再说。 我是真的不知道。 好吧,既然你们喜欢数数,我就陪你们玩一次吧,我数到三,你再不说,我就打爆他的头。 不能再套了,只能说实话了。 箱子在苏的手里! 一! 真的,我没骗你,上次离开之前我交给了肖本娜,她又给了苏!真的! 两个人都死了,你很会推啊!二! 你相信我,真的是在苏的手里,她一定是给了什么人,你去找不就好了,在这儿纠缠我有…… 三! 别! 晚了,复雷戈的目光已经不在我身上了,他正在看着泽多,扳环立的手指已经开始活动了。 “砰!” 我闭上了眼睛,不愿意看到眼前的事实。泽多死了,我知道,下一个就是我了。 没动静了?我还是不敢睁开眼睛,难道我已经死了?据说人死的时候自己是不知道的。不对,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还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呼吸啊。我鼓了鼓勇气,试探地睁开眼睛。 泽多还坐在那里,可复雷戈却倒下了…… 救护车来得很快,警察也一起赶到了,好在我已经把四把枪和肖本娜的尸体全都藏在了车里。 你报的警? 对。 你是他们朋友? 对。 对方几个人,几把枪? 两把,几个人没看见。 没看见? 对,我走在最后面,而且当时吓坏了。 你们大半夜的来这儿干什么? 参加校友会,喝多了就睡着了,醒来往外走,就发生了。 你们平时有仇家吗? 没有。 没有?没有的话,谁会费这么大力气啊,我们初步检定了伤口,应该是被狙击步枪专用的穿甲弹所伤。你要跟我说实话,不然以后还会有生命危险,这种枪可不是跑几个黑市就能买到的,这是有实力的恐怖组织。 没骗你,真没有什么仇家。可能是校园枪击狂徒之类的吧。 校园枪击狂徒?你电视看多了吧,这儿是苏格兰,不是美国!我是苏格兰警场的,别以为和那帮下三流警察一样。 真没骗你,我发誓。 可能是我解释得不好,但一时间我也想不出什么好理由了。看这个警官的眼神,明显是不相信我。 好吧,你的ID给我看一下。 我递出了那本假护照,心里祈祷着他不要看出来。 在哪儿工作? 一家印刷公司。 护照还你,有需要我们会随时找你。你去跟救护车吧,顺便也作个检查。 第十二章 都说英国的食品最差,警察最好,果然如此,这警官这么怀疑我,还不忘交待我也作个检查。我赶忙跑到救护车那里,差一点就上不去了。几个医生正在为他们两个作紧急处理。其中一个见我上来,马上停下手里的工作,拉着我问道: 你是他们朋友? 对。 你受伤了吗? 没有。 太好了,他们两个很严重,你要是也伤了我们就人手不够了。白色的这个伤得很重,子弹从左肩打入,穿透身体之后从右肩破出,能不能保住性命还不知道。蓝色的这个只是右臂受伤,但失血很多,现在血已经止住了,但不知道血型,需要赶快送到医院输血。 我知道,他是O型。 确定? 确定。 太好了!快,给蓝色的输血,先输200,O型。 我坐在救护车里发呆,车子开得很慢,因为他们是重伤,不能有一点颠簸。泽多的脸色很苍白,我一个外行都能看出来是失血过多了。至于复雷戈,那就更难看了,和死人没什么区别。 正当我盯着看时,复雷戈突然猛烈地咳嗽了几声,鲜血从嘴里涌出来。那场面十分得骇人,我连忙向边上躲了躲,好给本来就不宽敞的车厢多腾出一点地方,方便医生行动。 头儿!怎么办,伤口也开始大出血了。 三毫升止血针,快!先生,您知道白色是什么血型吗? 也是O型。 先输200,O型血。 复雷戈被注射了止血针,不过出血的情况还是没有停止,我看着他身边的护士在不停地用纱布帮他按住伤口,但不到几秒钟就要换另一块。 加快输血速度,再给他加800。 我不知道医院到底有多远,可能是心急的时候,时间会过得很慢吧。复雷戈的情况终于有点好转了,泽多的脸上也出现了一点点的血色。总算是稳定住了,就等着快点到达医院吧。 头儿!白色病人出现轻微凝血现象! 什么?快,停止输血! 什么叫凝血现象?我对医学一点都不懂,但看着他们着急的表情,恐怕是很严重的吧。 司机!还有多远? 马上就到了,三分钟吧。 医生弯腰走过来坐在我的身边,用埋怨的语气对我说: 先生,你差点害死他,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输错血是会死人的! 他不是O型血? 不是! 对不起,可能是我记错了,不过就算不是,O型血不是万能血型吗? O型血对于RH成阳性的血型来说,的确是万能的。但是少量可以,之前的200就没有事情。不过大量给其他血型输入O型血的话,就有可能出现凝血现象。 那蓝色的那个没问题吧? 现在还没问题,他应该是O型血。至于这位白色,到了医院再确定吧。 两个人都顺利地进入了紧急处理室,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最然是早上,但医院的人依然很多,英国是医疗福利,简单的医务都是免费的,所以这里的人只要有个头疼脑热,就都会往医院跑。我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空的座位,只好靠着墙蹲在墙角。从昨天进入古堡开始,到现在发生的转变太多了,我正好趁着现在好好地整理一下。 先生! 我刚开始思考,一个护士就站在了面前。 找我? 刚才送来的两位重伤病人,您是家属吗? 哦,我是他们朋友。 被过滤广告 他们是英国籍吗? 是,都是。 请问他们的ID您有吗? 没有。 那请您先付一定的押金好吗? 多少? 一千英镑。 我摸了摸口袋,糟了,现金和信用卡都放在车里了。 小姐,对不起啊,我没带钱。你看怎么办? 您能通知一下他们的家属吗? 我很想通知古堡的人送钱过来,但可惜我不知道古堡的电话啊。而且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是莱布德斯家的人。 他们家里都没人啊,怎么办? 这就不好办了。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把我的ID压在这里,然后去取钱,很快就可以回来。 您跟前台商量一下吧。 我留下了护照和联系方式,就赶紧跑出了医院。大门口等出租车的人排成了一条长龙,轮到我不一定要什么时候呢。没办法,跑回去吧。 再次回到医院,已经是晌午了。我累得要命,加上之前受的惊讶,刚走到前台,一句话也没说,眼前一晕,就没了知觉。 白色的天棚,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被子,白色的枕头。这一切我太熟悉了,我看了看墙上的防火注意规则,还好,是英文的。 先生醒啦? 嗯,我怎么了? 没什么事儿,就是太累,脱水了。睡了一觉,打了一袋生理盐水,已经没事儿了。 哦,我的朋友怎么样了? 您的朋友?我不知道,您可以去总台询问一下。 好,我的医疗费在哪里交? 您是英国籍,不用缴费啊。我给您量一下脉搏血压和体温,没事的话,您签个字就可以走了。 我换好衣服,就跑到了总台那里。 小姐,你好,我是早上送来那两个重伤病人的朋友,我来付押金。 哦,已经付过了。 什么时候?谁付的? 一小时以前,那位白色衣服先生的朋友把他接走了,是他付的。 接走了?他伤得那么重你们也同意让人把他接走? 有他私人医生的转接申请,是符合程序的。 我能看看监视器是他的哪个朋友吗? 对不起,这我帮不到您。不过走的时候,有警官陪同,不会有问题。 他付的现金还是信用卡? 现金。 我另一位朋友怎么样了? 手术已经结束了,现在在六楼四号病房。 有人把复雷戈接走了,付了一千镑,还是现金,有警察陪同,有能处理重伤的私人医生。果然不简单啊。看来复雷戈的背后应该是一个组织,而不是三五个人凑在一起计划的什么阴谋。从他之前的话来分析,苏和肖本娜都不是和他们一起的。最重要的还是鸢尾花箱,能实现他的理想,我拿着又没有任何用处,这会是什么?总之,财宝的可能性彻底地被抹灭了。复雷戈看到肖本娜死了却依然想得到箱子,那么里面的东西是用来控制莱布德斯家族的可能性就减少了一半,同时,泽多的那个异想天开的猜想,也有了列入考虑范围的价值。 六楼四号……我推开门,看见泽多已经下床了。正站在窗口往外看着,我这才注意到,外面下雪了。 这苏格兰的天气很真怪,昨天还下雨呢,今天就下雪了。 是啊,我记得有一本小说里有这样一句,雪,是死了的雨。 听得出来,他又在想肖本娜的事情了。 事情过去了,你振作一点吧,就算要报仇,也不能靠眼泪淹死人家吧。 我知道,所以我才起来的,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儿,但是复雷戈不见了。 不见了?你不是报警了吗?警察没抓他吗? 我这才知道,原来复雷戈中弹的时候他已经昏过去了。于是我就将发生过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给他听。 你看见是谁向他开的枪了吗? 没有,不过那枪打的真狠,左肩入,右肩出,再低一寸的话,就穿心了。急救车上的医生说,他的两条胳膊很可能会瘫痪。 自作孽不可活,有这样的下场只能怪他自己。 他说是为了要实现它的理想。你知道他的理想是什么吗? 不知道,其实我和他不算很熟。对了,会不会是箱子里的东西能让琳恩复活啊? 不可能,你现实一点好不好,真有起死药的话,还能留到今天吗? 可能是某种成分吧,复雷戈大学可是学化学的。 学化学的?我还以为应该是管理之类的学科呢。 如果复雷戈是学化学的,泽多之前那个元素的猜想,可能性就要再提高一倍。 昨天之前,我们是为了没有线索发愁,现在一下子出来这么多线索,更愁。 还有什么线索? 你是怎么学会开枪的? 大学的时候参加过童军营。 哦,我想起来了,好像彼特也参加过是吗? 对,很多英国人都参加过。 童军营会教怎么用狙击步枪吗? 不会,就算参加童军,也摸不到狙击枪,我这方面的知识是在杂志上看来的。 看来本家古堡的警卫也是看的杂志,所以才会和你一样,认为枪膛里有一颗子弹。不过我觉得复雷戈的用枪技术比你好多了。 不错,他的技术,如果打靶的话,十枪应该在九十分以上。 我端过那杆枪,很重,感觉他会用狙击枪应该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 他跟苏,是同伙吗? 不知道,复雷戈都不知道苏拿走鸢尾花箱的事情,所以一开始我认为他们不是同伙。但现在我觉得是苏变节的可能性比较高。 有多高? 七成,你想想,控制肖本娜,拿走鸢尾花箱,暗杀我,所有的事情都是苏一个人干的。但是复雷戈今天刚一入院就马上有人来接他,身边有警察,背后还有医生,当然可能都是假扮的。 所以你认为,苏是故意隐瞒想要私吞? 对。 那辛蒂呢?她为什么会用狙击枪?她的射击距离比复雷戈远多了。 辛蒂的问题,我还没有想通,但她应该不是和他们一伙儿的。 你这一会儿,说了好几伙人了。我听得都快晕了。 我也一样。现在我最想知道的事情有两个,首先就是假的肖本娜是什么时候混入本家古堡的,这期间肖本娜本人又在哪里? 重要吗? 重要,时间我已经有了猜想,应该就是她开始喜欢吃哈士奇的时候。至于这期间肖本娜在哪里,直接关系到了她有没有后台,后台是谁。 你还没有告诉我,是怎么知道后来的这个才是真正的肖本娜? 是桑普临死前的那夜,对我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 太子换狸猫。 什么意思? 正常的说法是狸猫换太子,是一个中国的典故。这么和你解释吧。如果你现在发现了一具尸体,特征样貌都与我一模一样,你会怎么想? 我会认为是你杀了那个真的之后再假冒他。 没错,你的想法很符合人类的正常思维。一个皇后生了一只狸猫,大家就会怀疑是有人做了手脚,用狸猫换了太子。但如果皇后生了一个太子呢?会有人怀疑其实她生的是狸猫,太子是被人调换来的吗? 人怎么可能生狸猫呢? 对呀,这就是思维定向。就像你听了伊丽莎白和达西这两个名字之后,自然认为是人类一样。谁会想到一个被掳走的人会不马上揭发冒牌货,而要偷偷地潜回家里呢? 有道理,这么说,你知道了假肖本娜混进去的目的? 差不多,应该是那个组织的一员。 到底有多少人是那个组织的啊? 目前我能大致确认的有假的肖本娜,苏,复雷戈,琳恩,至于辛蒂和格里,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你认为琳恩也是? 嗯,琳恩是自从肖本娜加入本家就经常去的吗? 不是,这一两年比较勤,之前只有节日的时候吧。 那就对了。我的推理是,组织上为了某种目的派了假的肖本娜混入古堡,他们要的东西应该就是鸢尾花箱,但是一直都没有找到。而且在这段时间内,假的肖本娜应该是变节了。所以琳恩才开始进驻本家古堡,鸢尾花箱我是在贝克街酒吧得到的,所以它原本是在彼特手里的可能性最高。而且组织上所定的目标应该也是彼特,琳恩的任务就是勾引他,套出鸢尾花箱的所在。到此为止,应该都是在组织的掌控之内。但是这几个月的情况太复杂,他们深感开始失控之后,没办法又启用了真的肖本娜,并答应帮她复仇,而条件就是要替他们找到鸢尾花箱。肖本娜会与他们合作,主动权在谁的手里我还不能确定,目前来看,肖本娜主动找他们的几率比较高。至于琳恩,可能是变节者,也可能是牺牲者。大体上就是这样吧。 变节者或牺牲者,这里面有很大的区别吗? 如果是变节者,那么苏就是杀死她的主谋,清理门户而已。如果是牺牲者,就说明当年掳走肖本娜的行动,琳恩是主要参与人。 我还是不明白,这很重要吗? 对你来说很重要,肖本娜为什么要嫁祸于你,这是苏的安排,还是她自己的意愿? 哪一种可能性比较大? 一半一半。现在最应该注意的,是古堡里很可能还有他们的人。不然复雷戈怎么会知道我们在古堡里。 我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杀我们? 他不是要杀我们,是要逼问出鸢尾花箱的下落。我刚到古堡的时候,复雷戈对我手里的箱子无动于衷,加上后来他打乱了琳恩的色诱计划,种种迹象表明,他加入组织的时间应该不长,这次的行动应该是他自己决定的。 那我们现在应该先从哪里下手? 医生的密码文件。 不是已经解开了吗? 没有,我们错了。复雷戈的血型不是O型。 不是O型? 来医院的路上,救护车无法检验血型,就按照我的说法给他输了O型血。但是出现了轻微的凝血现象。 凝血现象?那证明他果然不是O型。医生写错了? 三种可能:医生写错了;文件另有玄机;复雷戈也被调过包。 你看好哪个? 一五四,除了第一种,我都愿意相信。 调包你也这么相信? 中国有句古话,虎父无犬子。但现在复雷戈的身上,看不出有任何一点像他的父亲。而且辛蒂本来是要嫁给他的,但后来又迟迟未嫁,这一点很可疑。 那还等什么?快走吧。 我们到了前台,去询问复雷戈的血型,但院方不给我们看,说那是直系亲属或监护人才有权利。泽多不死心,又去找负责复雷戈的护士,但结果还是一个样子。 怎么办?晚上来偷? 医院哪有晚上就关门的啊。 说的也是。那怎么办? 你是医生啊,你不会鉴定血型吗? 如果有工具的话,我当然会,很简单。 工具好弄吗? 我有很多大学同学再做医生,可以找他们帮忙,但是你能抓住复雷戈玛? 不用抓,你外套上一定有他的血。 我坐在车里思考着下一步应该做什么。泽多就在旁边的那栋小楼里,刚进入爱丁堡他就直接开来了这里。这会儿已经上去有两个多小时了。他非说这是一家医院,但我总觉得这栋楼比白血症还危险,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吧,才会这么久了,我一个病人都没看见。 等的无聊,我从后面的座位拿过了那本《血字的研究》,其他的书都已经还了,这一本为了以防万一,才破例对不起图书馆的。密码文件还夹在里面,我想反正也是没有事情可做,就对照一下泽多的笔记有没有抄错吧。 其实我也知道这是过此一举,泽多一向比我细心多了。我大略地看了一下,果然没有什么错误,直到我翻开最后一页。嗯?有一个人泽多忘了。B-R-O-W-N-D-R,按照之前的情况来看嘛,应该是一个叫布朗的人,血型是D型,至于后面的那个R,难道医生的密码文件不全在这里,有人已经拿走了一部分吗?这个泽多也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告诉我,很可能拿走的那些,才是文件所要表达内容的关键。 泽多站在车外面抖了抖身上的雪,这才开门进来。 怎么这么久,不是说很简单吗? 这里是医院,不是法医院,如果是验血当然很快了,但是从外逃取血样下来,再把两种血液分开,这就很困难了,医院的设备有限。 好了好了,你告诉我结果吧。 复雷戈果然不是O型血,是A型。 A型?那也就是说,他是桑普的亲生子了? 从血型上来看,是的。 如果是亲生儿子的话,那么之前我对格里的推理就没有什么用的,他的嫌疑至少可以放在最后面了。现在,我该不该问泽多关于那个叫布朗的事情呢?是他漏掉了,还是有意不让我看见的? 看来这份血型记录不完全准确啊。 嗯,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抄错了呢。 我刚才检查过了,基本没抄错。 什么叫基本?我那天太累了,尤其是眼睛,还有哪里出错了吗? 对啊,那天我们都太累了,泽多是真的漏掉了吧,我想的太多了。 你漏了一个人,而且漏的很关键。 是吗?哪里? 我拿起书,翻到文件纸的最后一页,指给他看。 你看,这个叫布朗的,也是D型血,而且后面还有一个字母,证明这不是最后一页,后面的部分被什么人拿走了,而那部分…… 话还没说完呢,泽多就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 这个不是我漏了,布朗是医生的名字,DR是医生的缩写。想不到你也有失误的时候啊。 医生的名字,我感到有点不对劲,不过泽多说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要不要检查一下肖本娜的血型? 为什么? 不为什么,求证,因为现在还没有确实的证据,是真是假,都是我们推理出来的,正好顺便看看中的是什么毒。 好吧。 此时的肖本娜,正静静地坐在后面的座位上。要说与一具尸体呆在这么小的一个空间里两个多小时,换作平时我早就坐不住了。就因为她是肖本娜,就因为她的狠毒已经随着他的灵魂而去了,剩下的只有美丽,我才愿意与她同坐在车里,她闭着眼睛,睫毛很长,样子好安详,是因为她死得很幸福吧。 泽多从医院里拿了一个滴管出来,小心地撑开肖本娜的嘴巴,吸了一点唾液出来。 这次的时间更久,但也没办法,泽多舍不得割伤肖本娜的尸体。 天已经全黑了,泽多才怏怏地从里面走出来。 怎么了? 她不是肖本娜。 为什么? 她的血型也是A型,肖本娜是O型。 不会吧,可能医生又写错了。 怎么可能,难道他一个医生OA不分啊。 你别着急。我看看。 我拿过笔记一看,上面记录肖本娜的血型的确是O型。又写错了?还是,后面坐的那个真的不是肖本娜?不会,这两种可能都不会是真的。但是也没有其他的解释了啊。 泽多,血液鉴定的时候,A型和O型是不是特征很接近? 不可能,这方面出错的几率很低。 有多低? 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只能说明从一开始就错了。这不是血型,或者,解密的方法错了。但是本家人的名字都出现了啊,不可能是巧合。难道说,这文件有双重密码,我解开的只是用来故作迷阵的那个?给文件加密已经很不容易,要做双重密码,这医生得多聪明的脑袋才能做到啊。 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想,这下子密码很难解开了。 我们解密解错了? 应该是吧,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了。这份文件有双重密码。 双重密码?没关系,我们再分析,重新解吧。 太难了,这就像一个人写了一部小说,出版社看了说不行。你猜他是会撕掉重新写呢,还是会在原来的基础上做修改? 我们已经知道,当然可以撕掉重写了。 那也会有前面的影子,人是不可能彻底忘记来之不易的东西的。 那怎么办? 我再看看吧。 泽多没有再说话,我死盯着那本书,一遍又一遍地看。要重新解密,就要知道目前的方法中,有什么漏掉,或是用错的地方。现在知道了三个人的血型,但其中两个是错的,发现了一个名字,确是医生自己的,还有别的吗?难道这些文件纸也可以用在其他小说当中?《血字的研究》,应该就是血型没错啊。第二部分开始,这里我倒是没有想到理由。 有了!就是这里了! 泽多,快!我们回古堡! 怎么了?你想到了? 现在还不能确定,回古堡之后再说吧。 好! 车子开出不到一分钟,我又突然想起忘了一件事情。 泽多,开回去,忘了东西了。 什么东西? 和泽多相处以来,我们之间已经有了一定的信任。他嘴上虽然在询问我,但车子已经调头了。 你去向你的同学借一下检验血型的工具。可以吗? 可以,仪器拿不走,但是我可以借一些药水,同样能检验。 回到古堡,又是深夜时分了。门卫没有想到我们会这么晚才回来,赶快跑了进去拿地毯,我见状叫住了他: 不用了,以后我们进出古堡不用再铺地毯了。 对不起先生。 我不是在在责怪你,说真的呢,我又不是真么贵族,不用那么费事了。复雷戈回来了吗? 没有。 他有打过电话吗? 也没有。 这时,玛洛儿从楼上跑了下来。手里拿着一把像是头发做的扫帚。 先生,我来给您扫扫身上的雪吧。 不用了,把那东西给我,我自己来吧。宝莉在家吗? 在,先生要叫她准备夜餐吗? 哦,对了,我们一天没吃饭了。你去叫别人准备点吃的,让宝莉去餐厅等我们。 好的。 泽多已经停好车走进来了,我将扫帚递给他,他一边扫身上的雪一边问我说: 我听见你要找宝莉? 嗯。 干什么啊? 给她验血。 我们吩咐门卫将肖本娜安置到冰窖里,之后就上楼去了。到达餐厅时,宝莉就已经在那里了。这时我第一次看到宝莉,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很瘦,很高,差不多和泽多一般高。皮肤也很好,很难想象是长期工作在厨房里的女人。 请问先生找我有什么吩咐? 到底是资深的上级管理女佣,只说了一句话,就令我钦佩万分,不论是语义还是语气,都很大方得体。 坐吧,我不是本家主人,不用这么客气。 她没动。这时泽多又说话了。 刘先生让你坐,就坐吧。 听了泽多的话,宝莉这才搬了一张高脚凳坐了下来。我差一点忘了,现在本家古堡里还有泽多是主人呢。 宝莉在本家古堡工作很多年了吧? 正式工作十年了。 现在我有点事情想请你帮忙。能不能让泽多给你验一下血? 好。 她回答得太快,一时间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怎么不问为什么啊? 为什么这三个字不是我该说的。 我开始明白宝莉能做到这个位置,绝不只是因为她的烹调技术好。想到这里,门开了,几个女佣端着夜餐走进来。闻到食物的香气,我才感觉到肚子已经饿得要命了。我看了一眼泽多,他马上会意地对我说: 她要验血,不能吃东西。 我蹲坐在餐厅的椅子上等结果,泽多不是说过吗,这种姿势最适合思考。好象有一定的道理,因为这和福尔摩斯的思考姿势差不多。看来我还是不适合做侦探,刚刚保持了十分钟不到,腿就酸麻了。可能是因为我太着急的缘故吧,如果结果出来时和我想象的不一样,那就真不知道该怎么破解那份密码文件了。 结果出来了!医生又写错了! 泽多人还没进屋子,就已经叫喊出来了。 不是D型,是O型对吗? 你怎么知道的? 太好了,我松了一口气,最后一条线没有断,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怎么了?我问你话呢。 没事,我太紧张罢了。送宝莉点东西行吗? 可以,但你要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猜到的? 你还记得最后面的医生名字吧? 记得,有奇怪吗? 做密码文件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他何必还要落款呢?而且英国人的习惯,不是应该先写称谓,后写名字吗? 对,通常来说,Dr应改写在他名字的前面。 我刚才又仔细地看了一遍,最后一个人的血型与他的名字之间,有很多D和R。所以他是故意写反的,这是一个提示。 什么提示? 复雷戈的血型是A型,我以为是写错了。肖本娜的血型是A型,我就有些注意到了。现在知道了宝莉的血型是O型,就更可以确定了。我看你做的记录,与文件的内容不一样。 什么地方不一样? 逗号,你多了逗号。 有关系吗?写逗号不是很正常吗? 是很正常,医生也正是用了这样一种正常的心理,给文件加了第二层锁。原文是没有逗号的,但是阅读起来很不方便,解密的人一定会抄下来,不过一加上逗号,内容就全变了。复雷戈,肖本娜,宝莉,他们三个人的血型不是写错了,而是写在前面了。就和医生的名字与称谓写反了一样。 写在了前面?可是我的血型没错啊? 因为在记录上,你名字前后的两个字母都是O。 泽多拿起记录本皱着眉看了好半天。 真的……他们的血型都写在了前面。不过这么说的话,医生的血型是D型? 不,那是他的名字,你验血的时候我问过玛洛儿了,医生的全名是邓迪?布朗,D是邓迪的缩写。 原来是这样。不对,那比特的曾祖父岂不是没有了血型记录。 有,在前一页。 前一页?哪有前一页,前面就是封皮了。 那不是封皮,是第一页。 白纸一张啊! 对,如果按照后面的裁剪方法,把白色的部分剪掉。要怎么处理第一页呢? 第一页?第一页全是白的,怎么剪啊?非要剪的话,直接扔掉好了。 回答正确,就是直接扔掉。扔掉之后能看到什么? 我记得好像是第一部分与第二部分的隔页,我再看看。 不用看了,就是隔页,上面只有一个字母,用来表示第二部分开始的,B。 B?也就是说,老主人的血型是B? 泽多的语气中充满了惊恐。我马上回头对玛洛儿说: 你先出去吧。吩咐所有人不要到三层来,除非我们喊你。 玛洛儿出去了,泽多像抓狂了一样,用力握着钢笔,疯了一样地快速整理着笔记。 出来了! 我看看。 全乱了! 我知道。 其实记录很容易重新整理出来,只是把每个人的血型都向后挪一位: 彼特的曾祖父B型,曾祖母O型,彼特的祖父A型,祖母A型,彼特的大伯父O型,二伯父O型,三伯父O型,彼特的父亲A型,彼特的母亲O型,彼特的兄长AB型,彼特A型,桑普的祖父A型,祖母B型,桑普的父亲A型,桑普的母亲B型,桑普的妻子A型,桑普AB型,复雷戈A型,泽多O型,桑普的长子O型,肖本娜A型,琳恩O型,宝莉O型,此后都一样,全部是D型。 这件事可千万不能传出去啊! 泽多还是很紧张,说话的语气几乎就是在恳求我。 你不用紧张,其实传出去也无所谓,莱布德斯家的人已经全都死了。 你说的也是,不过,这文件的内容真是太让人承受不了了。 没错,按照这份血型记录来看。彼特的祖父就不是其父母的亲生子,莱布德斯家的继承血脉,从那时起就已经断了。还有我问一下,父母都是A型血,能生出O型血的孩子吗? 可以,如果父母的血型染色体都AO的话,孩子就有可能是O型。 哦,那A型和O型,应该不会生出AB型吧? 对,所以彼特的哥哥也不是亲生子。还有格里,他是O型血,但是桑普的AB型和妻子的A型生不出O型。他也不是亲生的。 嗯,很乱啊。 这么一说,我们之前对复雷戈的推论全都错了,他的确有合法继承权。 不,我总感觉他还不是亲生子。 为什么? 桑普管家的确收养了很多孤儿,但都是做了女佣或保安。一个人会收养子,通常都是因为自己生不了孩子,如果复雷戈是亲生子,那么收养格里的目的何在呢? 可能是喜欢这个孩子吧。 几率不高。桑普更喜欢辛蒂,也没收为养女啊。而且这本血型记录,最让我感兴趣的地方不在这里。 你的意思是,彼特? 对,同样的道理,他们收养彼特哥哥的目的又何在呢? 要是这样考虑的话,彼特也不是亲生子? 没错,我现在感觉莱布德斯家就是一个孤儿福利院。 我现在有个疑问。 说说看。 医生留下这份记录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不过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我们还没查清楚的事情。 我看啊,医生留下这个,是因为他和你是同类人。 怎么讲? 为了留下真相啊。 这倒是,如果换成是我,也会留下的。每一段时期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会成为历史。历史就是一面镜子,至于后代的人怎样去借鉴,怎样去理解,怎样去利用。这些我们不用管,也管不到。我们该做的,就是接过前人的历史,再把它完完整整地传下去。不能毁灭,也不能篡改,真相就是真相。 人会想要掩盖自己犯下的错误,这是很正常的。 每件事情都没有绝对的对与错。你今天开车撞死了一个人,大家认为你是错的。明天查出了死的那个人是要去刺杀总统的,你又会马上变成英雄。如果后天那位总统发动了一场残酷的战争呢?你到底是对还是错啊?人的价值观会随着时间和环境而改变,说不清对与错。我们社共存的这个世界是很奇妙的,任何一个动作都会影响到一连串的事件,这就是蝴蝶效应,到处都是变化。唯一不变的,就是事件本身的真相。 好了,好了,扯远了,一说这个你就激动。回到正题,现在我们应该做什么? 我想去挖坟。 挖坟?你疯了?你是不是想要把记录上的人都挖出来检查啊? 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不行,这绝对不行。莱布德斯家的主人都是葬在教堂的圈地里的。日夜有人看守,想挖坟是不可能的。而且有的人已经火化了,从骨灰中鉴定DNA,不是一般机构能做的。 那能鉴定出某人是不是父母的第一胎吗? 不能。 从女人的尸骨上鉴定是否生过孩子总可以吧? 有的可以。 生过几个能鉴定出来吗? 生一个和生十个估计能有点区别。 要知道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做不了,你换个思路,不要总想着挖人家的坟行吗? 好吧。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肖本娜中的什么毒。 哦,是氰化物。 氰化物?和贝珊一样了。 贝珊也是氰化物中毒? 贝珊是氰化物血液中毒,肖本娜是服用的,不一样。 俩者有关系吗? 我还没想到。走! 干什么去? 检查尸体!坟挖不了了,但是古堡里还有两具尸体可以检查。 我第一次来到冰窖,原来它就在那个会坍塌的仓库下面。里面很冷,是用现代化的技术来保存冰块的。泽多告诉我这间大屋子从建堡时起就是冰窖了,只是古时候储藏冰块的方法已经失传了,所以才用科技手段的。我们穿上玛洛儿送来的皮衣,才敢正式地走进去。冰窖里没有灯,我们只好用手电。肖本娜和辛蒂,静静地躺在两张长桌上,我向她们每人鞠了三个躬。 你这是做什么?都是平辈人。 中国人的礼节,我们是很尊重死者的,就算是晚辈,也会鞠躬。 泽多听了我话,也做了同样的举动。 好了,开始吧,我先来。 我戴上手套,开始检查肖本娜的尸体。衣服上没有什么污渍,头发也很干净,鞋子里没藏东西,手脚脖子处全无勒痕。 泽多,肖本娜的项链呢? 你说哪一条? 菱形的,上面全是碎钻,她本人说是彼特送给她的。 没见过,可能在她房间里吧。 那等一会儿再去看吧。我再来检查辛蒂。 肖本娜你检查完了? 是啊。我不懂医学,法学,生物学,只能看看表面。接下来的事情是你的工作了。 我? 对,脱衣服检查,看看有没有淤青,硬块,纹身或者伤口。 辛蒂的情况就比较复杂了,我从她的头发上至少采集出了十几种不同的泥土。手和脸上全都是伤口,裤管已经磨破了,胸前的衣服也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小心地脱下鞋子,才知道她的脚已经烂掉了,黑色的血和黄色的浓混在一起,将皮肤死死地粘在鞋子上,如果再勉强脱下来的话,就会把脚上的皮撕下来。看到这里,实在是忍不住了,我抱起辛蒂的身体,眼泪决堤而出。泽多听见了哭声,走过来拍拍我的肩。 别难过了,眼泪淹不死凶手,查出真相才能替她复仇。 擦了擦眼泪,看着辛蒂的脸孔,我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眼睛。安息吧,美丽的姑娘,祝愿你下辈子比谁都幸福。 我慢慢地将她放下,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硬硬的。伸手摸了摸,是在她的背后,应该是一叠纸。 快过来一下。辛蒂的背后有东西。 泽多还在检查肖本娜,我坐在辛蒂的脚边翻看着那叠纸。是柯南?道尔的小说,纸张已经开始氧化发黄,字迹的轮廓也不算清晰,应该是很久之前用老式打字机打出来的。内容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福尔摩斯的系列故事。我翻回第一页,是作品的目录:《血字的研究》、《四签名》、《波斯米亚的丑闻》……看来是按照作品完成日期来排列的。很平常的一个抄本,直到我看到了最后的几个名字《叛逆的骑士》《项链》《女儿》《皇冠的秘密》。这就是罗娜看到的那本?不会错的,四个名字都没有错,当时我还在说罗娜胡编乱造,看来是我错怪她了。目录是编在一起的,难道真的是柯南?道尔的作品?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不出版呢?因为写得不好?目录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证明这四个故事是他最后完成的。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柯南?道尔的手稿和遗物都被拍卖过,连他六岁时写的短篇小故事都被人找到了。后期的成熟作品竟然没人发现,而更重要的,是辛蒂为什么要把它藏在衣服里,是要带给我看的吗?这里面有什么秘密吗?还是单纯地受罗娜所托,要证明她没有骗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泽多已经站在我的身后了。 怎么,检查完了? 检查完了。 有什么问题吗? 泽多没有说话,而是深深地向我鞠了一躬。我吓的赶忙跳起来扶住他。 干吗?我不是日本人,在中国你这样是会折死我的。 对不起,请你原谅。 你怎么了?向我道什么歉? 我是替肖本娜道歉。 为什么? 我的语气变了,因为已经猜到了他接下来的话语一定会让我震惊的。 肖本娜没有什么情况,反倒是辛蒂。 辛蒂怎么了? 辛蒂是中毒死的。 这我知道。 但你不知道她中的什么毒。 说吧,没关系。 毒药的成分我还不清楚,只知道是慢性毒。服了毒药之后,会慢慢侵吞掉人体内所有的钙元素。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辛蒂从中毒开始,一直到死亡,所受到的折磨是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你可以去看看,她的每一寸骨骼,只要轻轻一折就会断掉,我初步检查了一下,她全身至少有四十多处骨折,而且绝大部分是粉碎性的。 我狠狠地要咬住自己的上唇,但依然无法阻止泪水流下来。 毒是肖本娜下的,我替她赔罪。 辛蒂不是我妻子,不是我姐妹,也不是我女儿,我只是替她感到惋惜。你不用替肖本娜向我赔罪。要赔罪的话,就把幕后的那些混蛋们全都揪出来吧。 我会帮辛蒂清洗干净,换上最豪华,最美丽的衣服,然后选个好地方安葬她。 什么样的衣服也没有她的坚强美丽,尸体还是放在这里吧,等事情解决了再说如何处理。你只要答应我,辛蒂的事情千万不要让罗娜知道。我们先出去吧。 我趁着脱掉皮衣的时候,仰头向冰窖门前的甬道上方看去,古堡的建成是千年前了,那时候没钢筋没水泥,应该是都是用摞叠的方式来承重的。 你看什么呢? 听说楼上的这个位置会塌下来。不过从这里看,没有什么问题啊。 你懂这个? 当然,我是建筑系毕业的。上去看看吧。 听玛洛儿说,这禁地事没有人打扫的,桑普管家生前不许任何人靠近,而那名吓疯了的女佣,实在是太早发生的事情了,她也不清楚当时的状况。只听说其实是因为和人争吵,被推了一下,头部撞到了桌角,这才疯掉的。桑普说是踏破了石砖吓的,罗娜记得是吃错了药,现在玛洛儿又告诉我其实是撞到了脑袋。这些理由都是谁编出来的呢?三种说法都不太合理。四十年前的一个女佣,我决定还是不要把精力放在她身上。 我蹲在那条短小的甬道前面,仔细地观察着每一块石砖。不难发现的是,其中有七块的颜色与其他石砖稍有不同。排列得也很有秩序,分成五排,二四排两块,一三五排一块。我考虑了很久,不敢贸贸然就直接踩上去,如果真的会塌,岂不是枉送了性命。见泽多也站在边上看了好久,我便问道: 你说,真的会塌吗? 不知道,但是我认为并不是没有人上去过。你看那道铁门,虽然有稠灰和蜘蛛网,但却分成了左右两组,没有越过中间门缝的。 不错,证明那个门有人开过。你看看地上的石砖,有七块的颜色不同。 你说有些发红的那几块?我也看到了,应该有什么玄机吧。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儿应该不会塌,但却很可能有机关。 有道理,如果踩到红色的那些,恐怕就会触动机关吧。 我没有回答,用手托着下巴继续观察那些红色石砖。这七块真的会是机关吗? 泽多,你有没有看过讲述盗墓的小说? 没有,电影倒是看过。 也可以,几乎所有的盗墓故事都有一个很蠢的地方,你发现了吗? 你指什么? 主人公总是触动机关。 不触动机关的话,就没什么好写的了。 第一个用这种手法的人是很伟大的,但后面的那些家伙,不过是篡改抄袭,这就是此类作品一直都没有大发展的原因。 你要说什么啊?和现在有关系吗? 有,很大的关系。你说小说里面的人都那么厉害,触动机关的地方又那么明显,他们为什么还能踩到呢? 这是一项的习惯啊。 你上习惯的当多少次了?还没上够啊? 我还是不懂。 电影和小说里的主角傻,但现实生活中的人不会那么蠢。把机关做得这么明显,谁会去踩啊。 难道红色的石砖只是一个巧合? 不,人都有一个天性,就是都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最特殊的一个,越厉害的人越是如此。当一个人看到现在的情景,通常都会认为,红色的是机关,但骗骗别人还可以,对我是不会起作用的。结果一脚踩上去,就知道后悔了。 你的意思是红色的才是安全的? 对,这就是在小河边上挖陷阱最有效的道理,跨过自以为危险的地方,没想到下一步才是陷阱。 说完,我高高地抬起右手,使劲地向最近的一块红色石砖砸去。泽多被我的举动吓到了,连忙向右边的走廊躲去,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差不多一分钟左右,还是没有动静,于是我小心地慢慢收回右手,如果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这时泽多也起来了,拍拍手上的灰尘对我说: 你下次记得先通知我,突然就捶下去,吓我一跳。 我扭头对着他笑了笑,同时右手再次微微举起,轻轻地拍了一下旁边的一块普通石砖。这次是我也没有想到的,只觉得脚下一颤,我本能地第一时间想到应该向右边躲,但因为我是蹲着的,没有办法跑,所以只能扑过去。泽多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刚刚站起来,就有被我撞倒在地上了。着地之前我就在半空中听到“轰”的一声,像是什么重大的东西砸下来了。 过了很久,我都没敢起来。只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是玛骆儿带着两名保安跑过来了。她先是停在了甬道前面,吃惊地捂了一下嘴,之后才看到地上的我。 先生,您没事儿吧? 我这才想到应该站起来了。回头看看泽多,竟然被我撞出了两三米远。 我没事儿,你去帮我拿两个最大的手电筒来。 原来一旦触动了机关,就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大铁门砸了下来,如果不是我事先有心理准备,恐怕现在已经被压成成照片了。 怎么了? 泽多站在右边的走廊里大声地问道。他不敢再过来,可能是因为怕我还会有什么出其不意的举动吧。 门掉下来了。 好险啊!不过总算能进去了。 进不去了,这回永远也进不去了。 泽多马上跑过来看,就像我预料的那样,他的表情与我刚才的一模一样。门是砸下来了,但怎么也没想到,大门被做成了两边相等的直角型,这边倒下了,那边自然就立起来了,最糟糕的是,立起来的这边就是很单纯的铁板,没有能开启的门。 完了,进不去了。 泽多,你说,能焊开吗? 他低头看了看倒下的这边,摇摇头说: 太难了,这门快有一英尺厚了。而且机关设计得这么精良,恐怕也想到了会有人用强硬的手法开启吧。我担心贸然行动会更危险。 先回去睡觉吧,一定还有方法还原。这门曾经掉下来过一次。 我又住进了六号客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懊悔得要命,我干吗要去拍那块石砖呢?不然这会儿已经发现里面的秘密了。不过一场虚惊之后,也不是没有收获,四十年前的那个女佣,不是疯掉了,而是死了。就死在了那道大铁门的下面,按照机关的布置情况来看,她不可能有命走到破砖那里。裂开石砖的位置在中央,门上的大锁也是在中央,那不是踏破的,是被铁锁砸破的。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让门还原,一定会有的,当年是怎么做的呢? 我实在是无法带着这样的心情入睡,于是便穿上衣服打开灯,坐在桌子旁边再次阅读起辛蒂留下那份抄稿。最后一页的内容,果然就像罗娜描述的那样,是那篇《女儿》的开头。看用词与分段的手法,的确很想柯南?道尔写的,但故事并没有完,或者说后面的内容已经丢了。我又向前翻了两页,都是熟悉的内容。按照目录来看,《女儿》的前面应该还有两篇没有问世的作品啊,怎么没有抄下来呢?或许去桑普的房间,能发现点什么吧。 第十三章 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桑普的屋子里开着灯。我放轻脚步凑过去,从门缝向里面看了一眼,原来是泽多。推开房门,他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头也不回地问我: 你也睡不着啊? 嗯,你怎么也不睡啊? 我来这里看看有没有关于仓库的记录。你呢? 我来找柯南?道尔的抄本。 听到这儿,他才放下一叠笔记本,转身对我说: 我能看看吗? 对,你还没看过呢,拿去吧。 其实我觉得要找仓库的记录应该去彼特父亲的房间,但泽多正在看抄本,我反正也没事做,就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吧。一个月前我已经和复雷戈一起翻过这间屋子了,当时倒是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我尽量地去搜索一些上次没有注意到的角落,但还是一无所获。就在这时,泽多突然叫我,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我转身要走过去,一不小心踩到了一个笔记本,脚下一滑,就坐在了地上,书架被我撞了一下,上面的书掉下了一大半,砸在我的头上。 你小心一点。 没关系。你有什么发现? 很多。 太好了! 顾不上疼痛,我马上爬起来坐到椅子上,兴奋地等待着泽多的推理。 目前发现三个。 这么多!我一个都没看出来。 我说完你就知道为什么没看出来了。先说第一个,这不是抄本,是柯南?道尔的稿子。 柯南?道尔不是用手写创作的吗?我记得几年前还拍卖过他的手稿呢。 确有此事,但是据我所知柯南?道尔与当时的本家人有点交情,这本稿子应该是作为礼品送到这里的。你看,这纸都是一样的,但是他的写作生涯可有几十年呢。 这也不能说明是他自己打的啊。 你看过的福尔摩斯系列都是中文的吧? 对。 我看过的都是英文版,里面所有的药品都是直接写出名字的。而这份稿子,写的都是成分,这是医生才有的习惯。 就好像WATER和H2O这样? 不错,而且这篇稿子里还有一些其它的拼写和语法错误,我觉得这是柯南?道尔按照初稿誊写上来的。 再说下一个。 好,这份稿子被人取走了几页。 我也这样想过,应该是《叛逆的骑士》和《项链》两篇。但是没有证据。 我有,你可能没用过老式打字机吧。 没用过。有什么关系? 老式的打字机,打不了几篇就要上墨水。你看着稿子,第一页很清晰,证明刚刚上了墨水,之后越来越淡,淡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要再上墨水。你看这页,是不是又深了?我数了一下,一般十页就要上一次墨水。但是最后三页就很奇怪,第一页上了墨水,第二页几乎没什么太大区别,然后最后一页又上墨水了。 这就证明中间有八页不见了。 对! 还有一个呢? 最后一个发现,也是最关键的。就是《女儿》这个故事,和我了解到的莱布德斯家八十年前的情况差不多。 八十年前?1927年? 确切的说应该是1930年,就是桑普出生的那一年。 桑普都七十七岁了? 没错。而且那年桑普出生后不久,本家主人一下子死了四个。 你的消息准确吗? 被过滤广告 应该准确,我接任本家专用律师的时候,这件事情是记录在档案里的。 没听别人向我提起过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莱布德斯家一项都不喜欢把事情传下去。现在的女佣,对她们进入古堡之前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虽然没人交待过我,但作为律师,是不可以把委托人的任何事情说出去的 的确,光想想那个疯女佣的事情就知道了,一人一个说法。你继续说吧,那四个人都是谁? 彼特的祖父,彼特父亲的三个哥哥。当时的管家就是桑普的父亲带着桑普两个人,和故事描述的一样。 你看到的档案上写明了死因吗? 不可能的,本家死人该要如何处理,这一直都是当权者说的算的。别人没有权利也没有机会去检查尸体。档案只记录了他们的死亡时间,从这一点上来看,与故事是吻合的。 就是说怎么死的没人知道? 没人知道,不过这已经很相似了,很少有三个继承人一起死的情况发生吧? 我不是怀疑你的想法,只是很想知道小说中提到的案发现场是不是真实的写照。 应该是吧,三个健康的年轻人同时死了,不是谋杀的话还会有什么? 可惜我们只有一页小说,福尔摩斯是怎样破的案没有看到。这个案子很离奇的,关键的问题不是在杀人动机上,而是在杀人方法。你想想,凶手进入屋子要一次杀掉三个年轻男子。这不是武侠片,靠搏斗是没可能做到的。 应该是受害人失去了抵抗能力吧。 我的想法和你一样,但是为什么要用三把刀?这很不合理啊。 难道凶手会使用飞刀? 如果是飞刀的话,就应该至少有一个死者是背后中刀的。人不可能同时飞出三把刀,两把是极限,看来身边的人死了,第三个人一定会逃跑,所以应该背后中刀。再有,既然失去了抵抗能力,还用飞刀干什么? 可惜的是后面的内容被人拿走了,真相无法浮出水面。 泽多的说法我并不太赞同,真是被人拿走了,为什么还要故意留?我倒认为是柯南?道尔没有写完。如果小说是按照莱布德斯家的真实情况改编的,事情发生在1930年,正好是柯南?道尔去世的那一年,没写完的可能性很高。再往下推的话,《皇冠的秘密》就根本没有写。福尔摩斯系列已经有了一篇《王冠宝石失窃案》,按照写作人的习惯,不会采用这么雷同的题目吧。柯南?道尔是病逝的,而且晚年的时候并不喜欢写侦探小说了。临死前突然赶了这几篇作品,看来应该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件,或者是受人所托。 当时桑普的母亲呢? 死了,这本家的女人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很多都死于难产。 还有谁? 彼特的曾祖母,彼特的祖母,桑普的母亲,桑普的妻子,如果再算上肖本娜的母亲,这就是五个了。 桑普的妻子,是因为生复雷戈才难产的? 对,桑普的妻子在生格里的时候就是难产,据说生产的当天有个女佣不知道情况把屋子里的窗户打开了,桑普妻子被风一吹,从此就一直卧床不起了,生复雷戈的时候根本没有力气,所以就累死了。 所以我才一直都觉得女人很伟大,生孩子的时候就是一只脚踏入鬼门关,一命换一命。对了,小说的内容是说死了四个儿子吧。 算上彼特的父亲,倒是一共有四个儿子,不过那个时候他才三岁。 才三岁?那么彼特的祖父死的很早啊。 对,刚到四十岁。 四十岁就死了,你知道是怎么死的吗? 病死的吧,如果是被杀,就不会事前把儿子都叫回去了。 我不再说话了,因为已经没有什么设想了。现在的情况,就像把好几幅拼图都混在了一起,想要看到最后的画面,盲目地拼凑是没有用的,必须先把它们分类。 我们放弃了继续钻研那份稿件,我离开座位蹲在地上整理落下来的书本。桑普的藏书果然就像罗娜说的那样,除了推理小说之外,就是一些历史典籍了。我一一将这些书尽量按照落下之前的顺序放回去。不经意间,突然有一张照片从手中的书里滑落下来。老旧的黑白照片上有两个人,一个坐在轮椅上,一个站在后面。我都不认识,只知道背景是本家古堡的大厅。 泽多,你看看这张照片? 泽多接过照片,皱着眉看了好一会儿才说话: 这是彼特的祖父和桑普的父亲。 难怪我不认识,他们长得倒挺像的。 嗯,有一点吧。在哪儿发现的? 我看了看书皮,告诉他是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人性记录》。 放回去吧!应该只是纪念而已。 当夜我没有回去,就在桑普的房间睡了一夜。可能是老人家习惯了硬床,一夜下来,睡得我腰酸背痛。早上七点钟左右,我回到客房去洗漱,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女人的惊叫,紧接着便是“轰轰轰”的响声。我的第一个反应便是,仓库那里出事情了。 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仓库的大铁门竟然回到了原位。我看了看地面,没有血迹,也没有谁掉落的什么东西。刚才是谁在惊叫,这会儿人又跑到哪里去了?我正在奇怪之时,隐约间听见好像有人在敲什么东西,但不一会儿就又没了动静。 我担心刚才惊叫的人被带进了门里面去,小心翼翼地踩着七块红色石砖来到大铁门的前面。扑了扑门上的灰尘,我将耳朵紧贴在门上,又重重地敲了敲,门太厚了,声音根本传不进去。 你干什么呢? 突然有人和我说话,心里一惊,瞬间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摔下去了,如果我碰到任何一块普通的石砖,必将一命呜呼。我赶快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把身体翻转一下。就在贴地的一霎那,终于成功了。两只手在中间的那块红色石砖上,而脚却没有动地方,命算是保住了,不过说实话,这个姿势我不会保持很久的。 泽多,救命!快来扶起我! 泽多带着一名保安,分别站在第二排的两块红色石砖上,慢慢地将我撑起来。再次站立起来,我的腿已经软了,但又不能坐下,这种感觉就像是从鲨鱼的嘴里刚刚逃出来一样。 在大家的帮助下,我总算是又回到了安全的地方,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仿佛已经能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泽多递过来一条毛巾,我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你差点害死我! 谁知道你为什么会去那个地方?还有门怎么又复原了? 我这才想起来,里面可能还管着一个人呢。回头看了看赶上来的下人们。 玛洛儿呢? 不知道,今天还没看见她呢。 糟了,玛洛儿在门里面,快点想办法! 我用保安们拿来的电锯锯开了门栓,说也奇怪,那么重的铁门,门栓一断,自己就慢慢地开了。光线射进去,我第一眼就看到了玛洛儿躺在地上,刚要跑进去就她,就觉得呼吸困难,像是有人掐住了我的脖子。 快回来!里面没有氧气! 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我捂住自己的嘴巴,尽量快速地跑了下来。天啊!这两天怎么全是这样的事情啊,我都在阎王殿的门前溜达好几次了。 有氧气瓶吗? 没有,不过有吸氧器。 快拿来! 泽多抱着下人拿来的吸氧器,将胶皮管咬在嘴里,这才成功地将玛洛儿救了出来。 还好发现得及时,加上两次换门的时候都有少量的氧气注入,不然就会又有一名女孩丧失生命了。看着救护车带走玛洛儿之后,我们才安心地回到餐厅吃早饭。泽多见我不停地捏肩捶腰,便取笑说: 才三十岁,撑了那么一会儿就累成这样了? 不是,桑普的床太硬了,我不习惯。 是你非要在哪里睡的,桑普年轻的时候脊椎受过伤,只能睡硬床。 很严重吗? 据说是拿掉还是换掉了一节。 他腰受过伤,然后他妻子还病到不能下床? 对啊!怎么了? 我没有说话,泽多也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手里的刀叉,与我异口同声地说: 复雷戈不是亲生子! 没心情再吃饭了,因为怕女佣们听了去,我们又回到了桑普的房间商讨。 你确定桑普的妻子是生孩子累死的吗? 当然是没有亲眼看到的,我那个时候还不会走路呢。 问题是桑普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让复雷戈成为自己的儿子呢? 或许是因为想到格里的血型迟早会被人发现的,所以又找了一个A型血的婴儿。 合理。但是他的妻子死了,正好婴儿也送进来,会不会有点太巧了? 也有可能没死。抬死人出去的时候会盖着一块白布,只要呼吸的动作不要太大,他是管家,谁敢去揭开白布检查啊? 这么做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动机呢? 另有新欢? 就算当时的情况真像你说的那样,他把妻子送走了,可也没有再结婚或找女人啊?何况有一点很重要,如果他妻子真是生孩子时受风才得的病,格里不是他们的亲生子,那她生的孩子呢? 这倒是个问题。 目前我能想到的合理解释只有一种。格里是桑普的妻子和别人通奸所生,之后事情败露了,桑普一气之下把她送走了。说成是难产死了,只是为了掩盖家丑。 这个推理的成功率只有八成。如果桑普妻子的血型结构是AA,那么除非男方是O型,不然还是生不出O型血的孩子。 不,在我眼里,只有两成。 为什么? 因为解释得太简单了,而且与目前的事件没有什么关系。桑普只是一个管家,他没有必要一定要个儿子。反正他妻子的身体已经是那个样子了,说成病发而死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选择难产呢? 这莱布德斯家的秘密还真多。但是我们把这些弄清楚了,对于现在谜团有帮助吗? 还不能确定,我是觉得柯南?道尔那份稿子一定与现在的事件有关系,而其中的一篇《女儿》又与这个家族的亲子血缘密不可分。这也是最麻烦的一点,对于为什么题目会叫《女儿》,我毫无头绪。 会不会是桑普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儿? 生女孩就要换走吗?而且桑普有孩子的时候,柯南?道尔早就去世了。如果说桑普或者彼特的父亲是用来交换女孩儿的话,还多少说得通。 对,我忽略了写作的时间。 不对。如果《女儿》的意思,就是在说男换女的事情。那么彼特的父亲和桑普两个人,都没有被更换的必要。理由和之前说的一样,桑普的父亲只是个管家,没有必要非生个儿子不可。至于彼特的祖父,他已经三个儿子了。 也可以是这样啊。桑普的父亲换走了彼特祖父的女儿,再把那三兄弟杀掉,这样的话,继承人不就是他自己了吗? 把遗产传给管家,这只是彼特父亲早年定的遗嘱,是不是家族的惯例我们还不知道。就算这是家规,换走女儿也是多此一举啊。 或许一开始的时候没想杀人,只想把继承遗产的机会留给自己的儿子。但不成想彼特的祖父四十岁就病危了,所以不得已才出的手。 但他只杀了三个,为什么不直接把彼特的父亲也杀掉呢? 反正彼特的父亲也不是亲生子,再说当时主人家就剩下一个三岁的孩子了,掌权的依然是桑普的父亲啊。 中国有句古话叫斩草要除根,一夜之间杀了三个人,他真的会留下一个三岁的孩子吗?除非那是他自己的根。 又一个通奸? 这样解释比较合理,而且彼特的父亲与他的三个兄长之间,相差的年龄也确实很大。 这次又有几成把握? 一成都不到。 你怎么了,为什么自己的推理,自己还不相信呢? 不合理的地方太多了,这不是推理,是强词夺理。而且还是太简单了,这么简单的一个案子,值得柯南?道尔封笔多年之后,就算快要死了也要记录下来吗?还有医生那里既然有资料,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人去查呢? 医生给的也是密码文件啊。可能原本的记录上不是这样子的。 不,我觉得很奇怪。与其说是没有人查得到,不如看成是大家在共同守着这个的秘密。 我脑子已经乱了,想先回房间洗个澡,清醒一下。 一起走吧,我正好去彼特父亲的房间看一下。 算一算彼特的父亲已经去世三个月了,但这间屋子里还是充满了刺鼻的药品味道。客厅里只有一张小茶几和两把藤制的摇椅,窗边有一个巨大的书架,但只有下面的几层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典籍,横的竖的都有,像是硬塞进去的,且没有什么可循的排列顺序,怕是许久没人整理了吧。窗台上有一部古老的收音机,我试着拧开了一下,已经是发不出什么声音的了。壁炉里倒满是碳灰,老人生前是很怕冷的吧,还记得曾听过泽多说,冬天的时候,他会去别的城市避寒。彼特回来奔丧的时候,已经是秋天了,想必那个时候这炉火应该烧的很旺吧。屋子里没挂一幅油画,只有几张老旧的照片,我的目光宁在两张全家福上面,第一张是个硬朗的中年男子,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坐在木椅上,后面站了三个年轻人。从照片上来,彼特的祖父不像是个病秧子,虽然很瘦,但胜在精神饱满,眼神中充满了刚毅的男子气概。三个兄长都是精明能干的样子,我很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一家人,会在短短的几天内一下子死了四个。再看边上的那张,已经是有彩色照片的年代了,照的是一家三口,不难看出来那个六七岁,穿着小西装的男孩子就是彼特,他的母亲并不漂亮,属于温柔的类型,身上的衣服很简单,没有什么奢华的装饰,好像与这个庞大的家族并没有什么关系似的,她正坐在一张长椅上,笑得很幸福。彼特的父亲站在妻子的右边,微微弯着腰,手搭在儿子的肩上,他年轻的时候简直和彼特一模一样,只是干净利落了许多,没有满脸的胡渣。这个时候的他们,是多么温馨的家庭啊。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令他们父子的关系闹成最后的那个样子。 走进卧室,那股难闻的气味就更浓了些。卧室更简单了,一张床放在中央,边上有一个棕色小柜子,一眼望去就知道使用了很久,柜门上的圆形把手已经没有了颜色。床边还有一把椅子,与床的直角相比,稍稍有些偏斜了。卧室的地板很不光滑,到处都是被坚硬金属划过的痕迹。这屋子让人看了心里很难过,好像是老主人去世之后就再没人走进来过,闭上眼睛就可以感觉到满屋子的仪器,躺在病榻上的老人,以及坐在椅子上服侍他的女佣。 房间实在是太简单了,一目了然,非要找点什么的话,就只有去翻翻那些书本了吧。 有什么好消息吗? 你为什么总穿蓝色的衣服? 我坐在摇椅上轻轻地晃摆着,仿佛知道了为什么人老之后,都会偏爱于这样的椅子。是因为孤单,轻轻地摆动起来,听着“咯吱”的响声,记忆就可以回到过去,好像自已依然在随波逐流,依然有前进的热情。我这会儿已经体验到了这点,所以不愿意被带回残酷的事实。泽多可能也领悟到了我的心情,没有再追问。 个人习惯,你也偏爱黑色,复雷戈只穿白西装。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他只是走错了一步而已。 人犯了错就一定要负责任,和一步两步没关系,加入那种组织,错的也不只是一步吧。 你是个律师,有这样的想法不奇怪。其实他加入了什么组织并没有错,只要里面都是志同道合的人,为了同一个目标去努力。人有理想不是什么错误,为了理想去奋斗更是伟大。他只是错在了,自己的理想,不能用别人的命来买单。 你的价值观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好像在你眼里是没有对与错的。 只要不影响到别人,自己无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是没有对与错的。 所以你才一直拒绝使用枪支? 我只对真相感兴趣,即使捉住了整个阴谋的策划者,也不会检举他。 你不想为辛蒂报仇了吗? 查出真相,就算是帮她解脱了,这已经足够。我从不强迫别人做任何事情,包括凶手。 你说的好像是在享受一样。 我是坐在这摇椅上才有的这种感觉。这老主人的晚年幸福吗?不,妻子死了,儿子与自己的关系又不好,家大业大,但是健康没了,名利也就随之虚化。但好在他懂得享受,这把椅子正好对着那两张照片,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我与老主人素未谋面,却从他留下的简单之中学到了如果寻找快乐。快乐就在心中,日子高兴是过,不高兴也是过。时间是永不停息的,我们无法掌控,但是心情却可以。 我的目的是找到罗娜,如果能顺便尝到一口甜美的真相,不是很好的一种享受吗? 有时候真羡慕你的这种心情,可惜我做不到。 我是旁观者,你是当局者,有的时候你迫不得已要做出一些不原意也不应该做的事情。 泽多终于从门口走了进来,坐在我对面的摇椅上。他挡住了我的视线,挡住了照片的一角。 比如呢? 比如,你解释不了彼特的死,所以对所有人说了谎话。 他的脸上并没有出现惊讶的表情,而这也是我预料得到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这件事并不复杂,按照自杀来讲,不合理的地方太多了,但就是因为有么多的不合理,所以才显得更加令人迷惑。我一直没有弄清楚那把古匕首是怎么回事,直到我进入这个房间,发现了这个东西。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木头的刀托,放在他的面前的茶几上。 这是我在书架上找到的,藏在那一堆书的后面。书架的最上面全都是灰,除了一个长方形的印子以外。杀死彼特的古匕首是放在这个托子上的,而这托子最初是在书架顶上的。你有惧高症,爬不到那里,唯一的办法就是就势把它摇晃下来。于是匕首就和架子上的书一起掉了下来。本来这些事谁都可以做到的,但很奇怪的是下面几层都塞满了,有些书甚至被挤破了,可上面却是空空的,原因只有一个,还是你的惧高症。 你打算怎么做? 不打算怎么做,我说过了,不管是谁,我都不会逼他,包括杀人凶手。 你还信任我吗? 只要你说出真相。 好吧,我不阻止你进这间屋子,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没错,彼特的死我确实撒了谎。真实的情况是…… 彼特是被杀的,对吗? 不错。你在怀疑我? 没有,这房间的一切都是有人精心布置的。凶器没有任何意义,它是跟随着彼特的尸体被一起发现的,所以凶手没有必要回到这个房间,除非是为了一个目的,嫁祸。 谢谢你这么信任我。 信任是相互的,我需要知道你隐瞒实情的原因。 我当天接到彼特的电话,说要修改遗嘱,约我晚饭后到古堡来见他。我备齐材料之后,便开车过来,可是经过树林的时候就看到彼特站在那里,我下车走近之后才发现他已经死了。这样的情况,不说我自己会被当成凶手,就连遗嘱也无法正常宣读了。我当时觉得是有人故意在争取时间,所以才说成是自杀。 站着死的? 对。 那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因为死前发生了很激烈的搏斗和追逐,一种是凶手故意放在那里的。 不错,古代时各个国家都出现过站着死的将领,我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彼特身上并没有汗,我接触他的时候,衣服还是干的。 那就是有人要嫁祸你了,目的么,应该是遗嘱。 我也这样认为。 不过这就又出现了新的谜题了,凶手是要销毁还是要修改呢?按照遗嘱的原文来看,对复雷戈的组织是很有利的,不管是伦敦酒吧还是鸢尾花箱,他们都会得到。除非…… 除非他们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琳恩要死了。 对一半。如果你没有修改遗嘱,那么伦敦酒吧应该在谁的手里? 继承人死了,那么他所继承的部分就由他的继承人来继承。 说起来像绕口令。琳恩的继承人是谁呢? 肖本娜。 所以我说只对了一半。 又多了一个谜,我活到现在都没遇到过这么多的谜啊。我们去仓库看看吧,这会儿应该能进去了。 不急,这个房间还有一个价值。 什么? 我抬起左手指了指正前方的那张全家福。 看,觉不觉得有些奇怪? 泽多站起身走到墙边,看了一会儿照片便开始慢慢地摇起头来。 我没看出什么,你直说吧。 少了一个人。 谁啊? 彼特的哥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对我说过,他有一个哥哥,而且医生的血型记录上还有他的名字。 你说斯雷普纳? 我只看过一两次,他的名字太长,我记不住。 的确没有他,据说斯雷普纳从小就体弱多病,可能是需要长期卧床吧。 我虽然没见过彼特的父亲,但通过这个房间能看出来他是一个很有家庭观念的人。我总觉得他的身上一定有什么悲伤故事。这个在病床上度过最后时光的老人,难道不会想起自己的儿子吗? 这个家没有与斯雷普纳比较熟悉的人吗? 按照年龄来看,格里与他同岁,但关系怎样我不清楚。 好吧,记得南非明天上午的时间,再给那边打个电话,格里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如果找到他,你想让他回来吗? 这要尊重他自己的想法了,毕竟英国的本家人没一个是有好结局的,他回来必然有一定风险。如果有需要,我倒是不介意去一趟南非,当作旅游了也好。 如果你真有此打算,我可以马上帮你订机票。 还是明天再说吧,我们先去仓库里看一下。 在我们进入仓库之前,医院那边已经来了电话,通知玛洛尔的情况基本已经稳定。我实在是不想再出什么人命了,听到这一消息时,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再说这个神秘的仓库。几乎是一个很标准的正方体空间,没有什么太现代化的东西,开启大门的机关应该是封闭在墙壁之内的,我没有刻意去留意,因为对此实着不太感什么兴趣。倒是那几个巨大的木质书架很吸引我。 你猜,这些书里会不会翻出《十诫》? 说这话时,泽多已经戴上了白色的手套,正在准备着发现什么令人震撼的东西。 我倒是觉得如果能找到一点线索,那可是要比《十诫》值钱多了。 常言道,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这话一点不假,冒着生命的危险,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结果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发现。偌大的一个仓库,除了一架子一架子的账本以外,没有任何值得多看一眼的东西。泽多已经放弃了寻找,坐在门口处吸烟,我却依然在翻阅这些堆积如山的账目。 泽多,你知道除了这里以外,还哪里有账本吗?或许两者对照一下,能发现一些什么。 本家的账目我怎么可能看得到?就连这些还是几小时前才刚刚知道的。 事到如今,我越发希望罗娜就在身边了,泽多虽然也是一个很好的伙伴,但可惜他没有超人的记忆力。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看,还是没有任何消息。眼下我也只能等待了,希望辛蒂给她留下了足够的食物或现金。 算了吧,就当我们白忙一场,你也不要找了,早些休息,明天或许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也说不定呢。 我听了泽多的劝告,放下手里的账本,正要出门的时候,目光突然被泽多的白手套所吸引。 白色?有问题! 我连忙叫住他,再次返回了仓库。 你发现什么了?你总是在要离开的时候才发现什么。 没错,这是人类的正常反应,中国人说这种情况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话说回来,是你的白手套提醒了我。 我的白手套? 没错,你有没有注意,这里面的账本全部都是绿色的。 好像的确是,不过有什么奇怪的,账目嘛,可能就是历代管家在负责的。 不,你看看上一代的账本就知道了,署名是彼特的爷爷,和医生的纪录一样。 你是说,桑普是从上代主人手里把这份工作接过来的?可这又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很值得注意,我刚刚看了一下最早期的那些账本,纪录的都是兵器和谍报文件的买卖。这说明这屋子在建造初期是非同小可的。所以都是由主人家在纪录,而这一习惯也流传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老主人身体不好,才交给桑普打理的吧。 可信度不高,因为这里并没有彼特父亲的签名。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还记得在桑普房间发现的那张旧照片吗? 记得。就在隔壁原处放着。 我从那本书里都翻出了照片。果然不出我所料,难怪当初发现它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有什么发现? 足够我睡个好觉的大发现。 没错,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线索,已经可以把很多谜题牵连在一起了。我将照片放在茶几上,之后耐心地向泽多讲解道: 你看,这里,是打听没错吧? 没错,怎么了? 你再看看墙壁上的照片。中间主人的那一排。 嗯,有什么? 我的心情已经很激动了,不等他自己发现,便忍不住道破真相: 现在大厅里面挂着的,主人的画像,都是白色的框。虽然这张是黑白照片,但白色是不会变的,可照片里的框,是深灰色的。 听我这么一说,泽多好像也想到了什么。立即惊恐地对我说: 你是说,这时候的画框…… 没错,是绿色的。 有人换过了? 对,就在桑普出生的时候,这就是为什么照片会被放在这本《人性纪录》里。 为什么? 你看! 我将那本《人性纪录》摊放在茶几上,接着说: 照片原本是夹在这一页的,上面还有很明显的印记,不会错的。你有没有注意,一般的书都是第1页开始的,而这一本却是从第0页开始的。也就是说,只有这本书,才可以将照片夹在29页和30页之间。这不是无意义的行为,是在纪录时间。它告诉我们照片是在1929年到1930年之间拍摄的,而这时桑普的母亲已经快要生产了。所以我大胆地推测了一下,本家古堡更改千百年来的颜色习惯,是为了桑普。 不是老主人? 应该不是,从仓库的账本就可以看出,桑普的份量要比彼特的父亲重的多。 好吧,那你的结论是什么呢? 目前手里的线索不多,但是要总结出一点东西来也不算很困难。其实医生的纪录还有一个提示,那就是问题发生的时间段。整个事件就发生在这四代人的身上。 泽多听到这里,已经开始有些兴奋了,他示意我稍稍等一等,自己吩咐下人准备两杯咖啡和牛角面包,像是准备要秉烛夜谈的样子。我趁这个时当,尝试性地去点燃壁炉,结果很容易地就成功了。看来很多事情都是这个样子,只要迈出了第一步,后面的路就只是顺理成章。 等到咖啡送过来,我呷了一小口之后,便接着说: 医生的纪录是从彼特的曾祖父开始的,我暂且把他称为老主人。如果我预料的没错,老主人和当时的管家关系一定相当不错,所以在自己没有儿子的情况下,便把管家的一个儿子过继到自己的名下。 什么?你说彼特的祖父其实是管家的儿子? 没错,当初管家应该生了两个儿子,其中长子过继给了老主人,当然,这在当时也是一个秘密。之后相安无事,一直到桑普出生之前,彼特的祖父想要把本家主人的位置交还给桑普,但是没有得到同意,于是无奈之下,两家采取了折衷的办法,那就是主人还是由比特的父亲来做,但是本家的权利暗地里交还给桑普,这就是为什么要换掉画框的颜色。 你说得太离奇了,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 我也有同样的看法,但这是目前唯一合理的解释。而且我还有证据。 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要把主人的位置交给桑普呢,我记得你刚才说了“交还”? 对,这里是才是最有价值的地方,也是我的证据所在。当时的老主人虽然膝下无子,但也并非没有后代,他有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应该是被当作女佣收养在本家古堡的,最后还嫁给了管家。没错,她就是桑普的母亲,因为当时已经确诊说桑普的母亲怀了一个男婴,所以彼特的父亲便想将不属于自己的权利和地位还给一个有莱布德斯家血统的人,也就是桑普。但是无奈,百般劝说之后,桑普的母亲还是不同意。老人最后没有办法,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在使用别人的东西,终于在自己咽气之前,痛下杀手,以母亲的性命来逼迫自己的儿子们自杀。彼特的父亲是那件惨案的幸存者,我想应该是他母亲的功劳。此后桑普的母亲因为不忍再看到有人流血,便采取了那个折衷的办法。 你说得证据呢? 证据就是柯南?道尔所留下的那些未出版的作品之一,《女儿》。 真是太惊人了。这么说,我们之前所推测的通奸,私生子之类的事情,都是没有根据的了。 还不能这么早就下结论,我的推理只发展到桑普的一代,至于彼特这一代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还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它会比前辈们的谜题更加复杂。而且新的问题也随之出现了:既然可以把桑普换回主人的位置,那为什么当初还要那么坚决地把女儿送走呢?儿子和女儿真的有这么大的区别吗?另外,也就是最关键的,这些谜底和我们目前所身处的事件有什么联系呢?表面上来看,这可是毫无相关的两件事情啊。 会不会是那个仓库? 我也这么想过,那个仓库的机关设计得如此巧妙,单纯地用来存放账本,好像是有些大材小用了。除非…… 除非鸢尾花箱本来是应该放在那个地方的? 泽多说得一点没错,这是最合理的推想。但是也把问题再一次地带了回来。关键处依然在鸢尾花箱上。 第十四章 第二天用过早点之后,泽多便告诉我说南非那边有消息了,因为格里的突然出走,已经导致了矿场停工一个多月了。这消息我倒是没有感到多么惊讶,一当前的局势来看,这的确合情合理,但是我们接下来就会很被动了,因为能掌握的人已经一个都不剩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过着平静的日子。玛洛儿已经从医院回到了古堡,当天她之所以被关进仓库,完全是因为在打扫的时候不小心触动了机关。我们天早上都第一时间去看那份被熨烫的板板正正的报纸,但依然没有罗娜的消息。至于复雷戈,自从那次被人从医院带走之后,就再没出现过。倒是泽多每天都会去冰窖里呆上一个小时,我知道日子一旦闲下来,他就会再次想起肖本娜的事情。我呢,每天都在担心与无聊之中度过。但我总是能感到,空气中存在的那些暗流,或许真像人们说的那样,暴风雨来临的之前,一切都是很平静的。 又过了几日,也就是圣诞节前夜的那一天。我像往常一样,简单的洗漱之后,便去餐厅和泽多一起用餐。不成想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就被匆匆忙忙的玛洛儿拦了下来。 先生,长公子回来了,律师先生正在大厅和他说话。 长公子?谁啊? 原来在复雷戈还没有当上管家的时候,本家古堡的人都称他为“副公子”,而他的哥哥格里,自然也就成了玛洛儿口中的长公子。 没想到几天前还在和泽多商量他的事情,今天他就出现在大厅里了。不过这里面是否有什么蹊跷我就不得而知了,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不管怎样说,格里都是在我们知道南非那边出了乱子之后才回来的。 走到大厅时,发现正与泽多攀谈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浓密的胡渣,加上深邃的眼眶,如果不是有人介绍,我绝对猜不出他竟然会和复雷戈是兄弟。现在我只希望泽多不要像见到亲人一样,一股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啊!你下来了。我来介绍,这是复雷戈的哥哥格里。这是刘先生,本家的贵客。 你好。 我礼貌性地伸出手,但对方并没有理会我,而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打量着我。我并不是第一次沐浴在这种独特的目光之中了。而他的这一举动无非也就是告诉我,他对我一无所知。许久,格里才在泽多的提醒当中醒目过来。 你好,请问您是本家谁的朋友? 算起来,莱布德斯古堡中除了泽多之外,我最熟悉的就是令尊了吧。 哦?我父亲。那您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这句话我倒是很惊讶,下意识间我别了一下头,看了看泽多,从他的表情中我可以猜到,桑普的事情并不是他告知的。 目前我也不知道,希望您能给我提供一些线索。 我?给你提供?为什么? 一语出口之后我才反应过来这句话说得很不得体,便连忙更正道: 不,我的意思是,虽然我与令尊相识的日子不长,但已经受益非浅,所以对于老先生的死我也深表遗憾,并很希望能尽快找到真凶。 这还差不多。 晚餐的时候,气氛很不愉快,格里不但对我态度冷淡,甚至对泽多也很少说话。我本以为莱布德斯家的男人都是好客而没有架子的,看来事情总有例外的时候。我草草地吃了两块牛肉,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在床上躺了十分钟左右,我听到敲门声,应声之后知道是玛洛儿送水来了。我轻问了几句他的身体情况,便让她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房门关上之后,我才知道原来玛洛儿也不简单,至少目前已经挖到了她的一个背景——她很可能是格里的人。 水杯的底部有一张塑料样的纸,不把橙汁喝光是无法看到的。 今夜一点请到四楼 格里 这一情景的发生实着让我感到有些手足无措。格里不是不了解情况吗?他不是对我没有什么好印象吗?为什么要我深夜去找他的,而且是在四楼,他现在被安排住在桑普的房间里,去四楼,是为了什么? 我努力地回忆泽多第一次给南非打电话的时间。按理说,如果格里是那个时候就已经回到了英国的话,他掌握的事情就可能会比我还要多。那么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让他连自己父亲的死都要忍到今时今日才敢出问话。但这些其实都不算什么,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无非就只有两点:我能在他身上发现什么线索?我能信任他吗? 凌晨一点,我准时出现在四楼的走廊,出门前我特地换了一双软底的鞋子,生怕走路的时候发出什么声音而吵到不敢吵的人。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夜风啧啧的走廊上站了两个小时,竟然没有人来理我。 四点钟的时候,我终于放弃了等待,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心里还在捉摸为什么会被耍,是玛洛儿的行为,还是格里本人呢?如果是玛洛儿的主意,那么她就等于是第二个苏,其城府之深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被过滤广告 走到门口的时候,看见我房间里有微弱的灯光透出来。我知道一定有人在里面或是曾经进来过,便慢慢地弯下腰,试图轻轻地打开一道门缝。谁知刚刚触碰到手把,里面就传来了一个声音: 刘先生,自己的房间,不用这样吧。 是格里,他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我明明已经锁了门的,看来玛洛尔果然是和他一伙儿的,只有她的手里才有另外一把钥匙。这家伙到我房间里干什么?要找东西吗?鸢尾花箱?伦敦酒吧的钥匙?统统不在我的房间里。算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进去看看吧,泽多就在同层,出了什么事,他不会不管不问的。想到这里,我便壮了壮胆子,推门进去了。 我想象了上千种门内的情景,但怎么没料到,格里竟然坐在我的床上,用一只金色的手枪正对着我。 你要做什么?或者说,你要什么? 真是快人快语啊,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不少。 知道了不少?格里果然不是局外人,但是他为什么偏偏不知道自己父亲的事情呢?难道只是用来试探我的? 我知道多少,恐怕与您没有什么关系。 你什么意思? 如果你要听到您想知道的,那么我也要得到和我胃口的信息。 说实话,我此时正在极力地压抑着自己的紧张情绪,这是我第四次被别人瞄准,但依然感觉到凉气从脚底直升上来。格里听了我的条件之后,紧紧地皱起了眉头,良久,才慢慢地呼出一口气。 很抱歉,你的提议我并不欣赏。 我的计划没有得逞,眼下也只好心平气和听他的问题,但愿我的答案不会惹火他。 我想知道,秋天的时候,你在伦敦得到了一口箱子,给你箱子的人在哪里? 人?难道他知道是谁把我引入整个事件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偶然得到的。 不知情?好,那箱子呢?在哪里? 又是一个想要得到鸢尾花箱的人,不过他好像知道一些细节,如果我告诉他箱子在哪里我也不知道的话,会不会招来一颗子弹呢? 箱子?不知道,不过那已经是一个空箱子了。 空箱子?你是说你已经取出了里面的东西? 没错。 格里显然是被我的话语惊吓住了,他慢慢地站了起来,眼睛里透出了一丝杀意。 刘先生,我警告你,我不是复雷戈,也不是肖本娜,更不是斯雷普纳,如果让我知道你在撒谎,我可以保证将你的尸体送回你的祖国。 完了,我说错话了,不过眼下也只好继续骗下去了。我悄悄地将眼睛眯起来一些,这是泽多教我的办法,本来是用来对警察的,让对方没有办法从瞳孔的放大程度来确认我在说谎。现在面对拿着手枪的格里,终于派上用场了。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箱子在我手中几个月的时间,你能担保不出什么意外吗? 不可能,不可能…… 他一边摇头一边说着: 不可能的,选你就是因为你对这没兴趣,不可能的。 我没兴趣?他在说什么?箱子里的内容我没有兴趣?那就是说不是值钱的东西了。和莱布德斯家族有关的?不会,范围太小了。泽多说的新元素?不会,他又不知道我不懂化学。我有什么不同的?他们对我作过调查?而且他说选我,是不是证明我介入此事并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安排,我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而且眼前这个人就是主导人之一。 好,既然你成功打开箱子了,那么就把东西交出来吧。 说这话时,格里送上一口袋里拿出了一个蓝色的小袋子。 这里有两百颗钻石,全部都在三克拉以上,你把东西给我,这个袋子就归你了,我会送你回中国,并保证没有人会再骚扰你。 两百颗钻石,这比肖本娜出的价钱还要高,莱布德斯家到底有多大的实力,而箱子里的东西又有多大的价值。不可以,我不能就这样退出,事情闹得越大就说明我的责任越大,而且我还没有找到罗娜。两百颗钻石和一个无辜女孩的生命比起来,轻得太多的。 东西我没有带在身上,而且我如何相信你不会用它做一些不正当的事情。 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但既然你问了,我就告诉你,我和斯雷普纳不同,有的东西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不管我知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至少他的回答我很满意,既然这东西一竟然这么多人丧命了,那么就算他会使人类进步一个世纪,又能怎么样。不过它的诱惑这么大,格里真的会兑现他的诺言吗?就在我考虑的时当,格里像是猜出了我的想法,只见他收起枪,又坐在了床上,并示意我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 刘先生,我为我之前的莽撞行为道歉,但是请相信我的诚意。看得出来你是一位善良的人,我也一样不愿意看到再有人为这东西丧命。如果你还有顾虑,我们可以一起销毁它,然后我会送您回国,至于斯雷普纳,我自己去寻找就好。 斯雷普纳?你是说将箱子交给我的人是斯雷普纳? 没错,你还不知道,我想他应该是做一个水手的打扮,这是他离开本家之后一直在做的职业。他与你见面之前曾打过电话给我,说要将箱子交给一个中国人。 水手,就是我在伦敦酒吧遇到的那个请我喝酒的水手,他竟然是早已经死了的斯雷普纳。看来他当年没有死,而是离开了本家古堡。而这件事由于现在的事件有什么联系呢,格里已经放下了威胁的纸牌,我是不是可以继续发问了呢? 我能不能问一件与这件事不相干的事情,斯雷普纳不是已经死了吗? 你是说当年他离开本家的时候?没错,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只有我和父亲知道事情的真相,不过既然你已经打开了仓库的大门,那么查明这件事情就只是早晚的问题了。 没错,我从仓库里的账本和本家医生的血型纪录中分析出你父亲才是莱布德斯家的主人。 那你知道我弟弟复雷戈并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吗? 知道,复雷戈出生的前几年,你父亲没有办法同妻子合房,所以最多也只是私生子。 不错,那你又知道我也是父亲的养子吗? 这我倒是不知道。难道桑普老先生没有儿子吗? 不,父亲有一个亲生儿子,他就是斯雷普纳。 什么?斯雷普纳? 对,这段故事说起来就话长了。简单地说吧,当年我父亲不愿重回主人的位置,便将自己的儿子交给老主人抚养,以便日后能将莱布德斯家的血统正确地延续下去,但比特出生之后,老主人便起了异心,试图将斯雷普纳杀死,好让彼特继承家产,于是父亲没有办法,就连夜将斯雷普纳送走,其实每年六月,斯雷普纳都会回到英国,与父亲见面,地点就在可福慈善人机构。 这么说,可福慈善人机构是你父亲创立的? 斯雷普纳天生体弱多病,后来经过一次换血才保住性命,但从此留下病根,每一年都要换血,但是他的血型在第一次换血的时候发生了变化,只能接受D型血,所以父亲便成立了可福慈善人机构,召集全世界D型血的孤儿。 那为什么要收养你们呢? 收养我是为了掩人耳目,因为我与斯雷普纳同岁,至于复雷戈,是因为他长得很像我母亲。目前早在换子的那一年就去世了,据说是因为受不了打击,一夜之间精神失常,误跑到仓库前的禁区,被活活砸死了。这件事情,本家古堡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因为父亲封锁了消息,将一名病重的女佣养在自己的房间,冒充是母亲。这么做是为了告诉老主人,母亲还没有死,父亲就还有希望再次拥有一个儿子。 真实难为老先生了,每天和一个不相干的病人生活在一起。 没错,父亲一生都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平息这件事情,但最后还是力不从心。 为什么彼特的父亲会起异心呢? 为了他自己的理想,他要得到鸢尾花箱。但真正的鸢尾花箱已经被父亲藏到了可福慈善人机构,事后他发现了这一事实,便开始亲近复雷戈,从而将他同化了,不过好在直到今天,他们都没有能成功地得到一丝证据。如果你有心的话,就会发现可福慈善人机构的名字Cufe-well-doer重组之后会变成Flower-de-luce,也就是鸢尾花的意思。 证据? 对,能够实现他理想的证据,你不知道? 我不能再问了,不然就会报漏自己还没有打开箱子的事情。短短十几分钟的对话,已经令我掌握到了很多线索。这几天我也休息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再次出发了。 怎么样,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取箱子里的东西。 一句话,将我从胜利的喜悦中拉回了残酷的现实。这要我怎么回答,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重新面对冰冷的枪口。 东西我会妥善保管,在我处理好一些事情之后,一定会交给你。这样你满意吗? 好吧,评我几句话,也没想就这样让你交出东西。不过我提醒一句,这东西事关重大,千万不要给别人看,尤其是泽多。 泽多?你是说泽多有问题? 可能你还没有发现,泽多是个出色的律师,既然是律师,就难免有一些灰色的做法。你还记得你们刚刚见面的时候吗? 我记得,是在火车上,怎么了? 你身边死了一个人,我只说一个道理,静脉注射一种氰化物,死相与心脏麻痹十分相似。 什么?你的意思是泽多杀死了那个人? 他或许是为了保护你,但是做法有些激进,如果被他知道了东西的价值,他有可能会产生另一种更加激进的想法。 泽多杀人了?这是我想也没有想到的,这样看来,彼特的死不见得就与他无关。我一直没有小看过泽多,但却从未怀疑过他的本性,现在想起来,他懂得向复雷戈开枪,反跟踪技巧有那么的纯属,搞不好,他真的有自己的一套想法。不过格里我就能完全的相信吗?他有可能只是组织上派来的另一个人,他进入本家古堡之后,从未询问过复雷戈的情况,这一点就很值得怀疑。 清早的时候,我本想去餐厅用餐,不成想玛洛儿已经拿着餐盘来敲门了。原来今早凌晨的时候格里就已经离开了本家古堡,从玛洛儿的口中我得知他去寻找斯雷普纳了,至于我,他留了纸条再三嘱咐我一定要看好鸢尾花箱里面的东西。我拿着便笺纸不知是哭是笑,连箱子在哪里我都不知道,不过格里为何要走得如此匆忙,难不成他有了斯雷普纳的消息? 我刚要开动,门口那边就传来了声音。从脚步声中我可以听出是泽多,没想到短短几个月的相处,我们之间竟有了如此的默契,如果不是格里作业的一番话语,我实着不想对他产生任何怀疑。 介意吗? 我摇摇头,并示意他坐下来一起用餐。 泽多只吃了两口面包,就忍不住对我说: 格里走了你知道吗? 玛洛儿告诉我了,怎么了? 我想说的是,今早我收到了南非那边的消息,格里已经死了。 什么?死了?你什么时候接到消息的? 八点钟的时候,电话是他妻子接的,说尸体昨天晚上运到南非的。 昨天晚上?可是…… 我知道,所以我来找你,昨天在本家古堡里出现的人,不是真正的格里。 那会是谁?你怎么会认不出来? 我也只见过他几面而已,而且事隔多年,他对我来讲,就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这太出人意料了,如果泽多说的都是事实,那么昨天来的人就应该是组织上派过来套线索的,但是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莱布德斯家从前的事情呢?如果是胡编的,那也编得太像了点吧,每一个解释都是那么的合情合理。难道说,他的任务就是挑拨我和泽多的关系?这样理解的话倒是比较合理,所以它才会在任务还没有完成的情况下就被迫离开本家,因为我们已经掌握了真的格里已经死了的消息。不过话说回来,挑拨我和泽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要拉拢我,还是泽多呢? 你在想什么? 我还不能将昨晚的事情说给泽多听,万一他说的南非电话根本就是子虚乌有,那么我的处境就危险了。 没什么,我在想一会儿我们应该去一下利物浦。 为什么? 还记得我第一次来爱丁堡的时候,半路上在一家利物浦的酒吧休息过吗? 当然记得。 我想再去一下,看看我最早遇到的那个水手是不是又出现过。 这有什么关系吗?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我觉得总会有些收获。 好吧。 我们吃过饭,将古堡的各部门钥匙交到了露露的手里,因为如果昨天的格里是假的,那么玛洛儿也就不可以相信了。泽多还是惯例性的换了辆车子,带上了一些水和食品之后,我们就驾车驶上了通往利物浦的A级路。 事情并没有我想象的复杂,酒吧老板对我依然存有印象,并表示名单上的七个人已经有六个送还了衣服,唯一一个没有回来过的水手,他所在的船也将在明天上午返回利物浦。我们打听了准确的时间和码头,便准备下榻之前住过的那间有地下室的小酒店。 吃过晚餐之后,我便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手里拿着那张已被划去六人的名单。奈多尔,好奇怪的名字,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说不出准确的地方。 呷了一口苦涩的咖啡之后,我突然回想起昨天夜里格里说过的关于可福慈善人机构的事情。如果说那是从鸢尾花而来的,那么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 咚——咚——咚—— 我知道是泽多来找我商量事情,便迅速穿上外衣去开门。 有什么事吗? 你来找我,为什么问我有什么事? 我洗过澡就过来了,只从认识你之后,我习惯了没有安宁的夜晚。 没错,我有个想法,但是需要图书馆,你知道这里有24小时的图书馆吗? 不可能,不过你如果要查什么资料的话,我看见接待处有笔记本电脑出租。 我们下楼借了电脑,又拿了两份简单的宵夜。当我打开搜索网页,将奈多尔,斯雷普纳,复雷戈和格里的名字一一输入的时候,泽多见状差一点就将口中的咖啡全部喷出来。 你认为我们可以用搜索网页把这些人找出来? 不,我只是觉得有点关联。 等了差不多两三秒钟,成千上万的网页地址就在我眼前被罗列开来。 怎么样,我就说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上面没有奈多尔的名字。 你看清楚一点,斯雷普纳是北欧神话中,奥丁的六腿神驹,复雷戈和格里是奥丁身边的两只狼。 没什么奇怪的,斯雷普纳是本家的大少爷,地位自然要比桑普管家的两个儿子高,这样取名字很合理。 但是据我所知,斯雷普纳是桑普的儿子,而复雷戈与格里不过是养子。 为什么? 事到如今,如果我还想要继续和泽多查下去的话,就必须将昨天夜里隔离找我谈话的事情,告诉他,当然,有关泽多自己的问题必然要省略掉。 他听了我的陈述,除了吃惊之外,并没有表现出别的什么东西来。 真没想到,可福慈善人机构是从鸢尾花过渡而来的。 所以我才想要查一下几个儿子的关系。用同样的思路,我们可以看出奈多尔的名字Nido,重组之后是Odin,也就是主神奥丁。这不能不说明,老板说的这个人就是我们要寻找的斯雷普纳。 找到他之后呢,你要怎么做? 其实我也不知道,本来我是不想找到他的,因为跟在我们的身边不见得就是安全。但是既然已经知道格里是假的,就必须要比他先一步找到斯雷普纳,不然他存活的几率就微乎其微了。 清晨六点钟,我们就已经站在七号码头等待“盾牌号”的航来。可惜四个小时之后,我们只等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奈多尔不在船上。我询问了船上的大副,得知原来上一次从英国离开的时候,奈多尔就已经不在船上了。我想要看一下奈多尔的房间,但是没有被允许,因为已经改作他人在使用,至于奈多尔留下的东西,对方倒是很乐意交给我们,但也只是两件衣服而已。 没有什么发现,我们觉定先回到酒店,再从长记议。 两件衣服,你能看出什么吗? 目前我只能确定,奈多尔见过我之后就再没回到船上。因为这里面没有酒吧的衣服。 那又说明什么呢? 两种可能,一是他已经死了,二是他没有必要再回到船上。 说这话时我又仔细地翻找了这两件衣服的每一寸地方,结果,在衣角的地方摸到一个像是火柴盒形状的物体。大概是因为口袋的底部已经磨漏了,所以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吧。拿出来一看,果然是火柴盒,但这个火柴盒并不简单,它的正面竟然印着“K’sB&B”的字样,这是我在伦敦时所住过的那家酒店啊。难道说奈多尔也住过那里?或者当时是他把我送回去的,应该不会,酒店的老板没有必要在这个事情上骗我。 有什么奇怪吗? 嗯,有一点,这个火柴盒,是我在伦敦时住的酒店所有。 是吗?我看看,我也去过那里。 我这才想起泽多对我说过,他当时寻找我的第一站就是这家酒店。我递过火柴盒,他翻转了几下,又打开来看看,之后说道: 的确是那里的,看来他有搜集酒店火柴盒的习惯。 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两边的擦板没有划过的痕迹,说明这里面的火柴还没有被用过。而且另一件衣服里有打火机,没必要拿酒店的火柴吧。 泽多说得有道理,但这样一来就很奇怪了,刚刚大副已经说过,这船是因为海上的天气不好才临时决定要在伦敦停一下的,既然奈多尔没有上船回到利物浦,那为什么他要把这件装有酒店火柴盒的衣服送回来呢?难道是他有意才这样做的?那么他又要给谁传达什么信息呢?想到这里,我将那个破掉的口袋翻了出来,线断开的地方有点扁,这说明不是长时间摩擦所致,而是可以将它咬断的。看来这件衣服并不简单,好在大副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我将自己的想法说与泽多听,两人合计了一下,便决定马上赶到伦敦去,K酒店一定有什么玄机在等待着我们的发现。 临走的时候,我又去问了一下大副有关奈多尔跟船的情况,他说这家伙很缺钱用,到这艘船上工作的一年以来,几乎是每趟船他都要跟的,只有半年前的一次,因为肚子痛而留在了利物浦的医院。我觉得这好像与事件有什么关联,但是半年前我还没有来到英国,到底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还无从得知。 我们在路上买了些吃的,这是为了住进贝克街酒吧而准备的。我反复地琢磨了一下,如果就这么贸贸然地回到K酒店,未免有些太危险了,那里说不定会有什么人在等着我,而且我身上还背着一个人命案,如果给老板带来什么麻烦就不好了。 酒吧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没有开门了,房间里充满了霉味,我和泽多决定轮流睡在地下室和吧台的后面。白天睡觉,等到夜里再出来行动。但说是这样说,其实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要如果下手,几天下来几乎是一无所获。就这样一直到了新年的那一天清晨,我躺在吧台后的椅子上,还没有嗅到意思阳光的味道,就听见大门那边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嘭——嘭——嘭—— 这声音沉重而缓慢,听得出来门外站着的应该是一位老人,很急,却没有办法灵活地应用自己的手。我从吧台木板中的缝隙向外窥去,果然透过玻璃我看到一个穿着考究的老绅士在用手杖击打着大门。怎么办?去开门?这不可能是顾客,酒吧关了几个月了,附近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再说现在才凌晨五点左右,就算是游客也不可能认为我们会在这个时间开门营业吧。 就在这时,我看到泽多从楼下慢慢地爬了上来,我示意他呆在楼梯口别动,但为时已晚,门外的人已经发现了他,正在向里面不停地招手。泽多无奈之下只好站了起来,就势将那把我熟悉的银色手枪滑了过来。事出突然,为了泽多的安全,我也只好准备着随时开枪。我小心地从吧台上拿下一把餐刀,将木板的缝隙撬的更大一些,好让子弹能顺利通过。而此时,泽多已经走到门边,并对外面的人说: 你好,我们正在整修,现在不能营业,抱歉。 老人没有回答,指了指大门,示意让他打开。泽多以为对方年事已高,听力不好,便又大声地说了一遍: 我们正在整修,不营业! 还是得不到回答,几次反复之后,气得泽多干脆不理对方,转头就要走回来。这时老人显然是有些着急了,再次用力地敲打的大门。泽多摇了一下头,想要回身教训对方,却被对方的举动喝止了。只见老人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护照大小小本子,上面有一个我们熟悉的图案——鸢尾花。 第十五章 大门关好之后,老人坐在了那张只有柯南?道尔才能使用的三角桌旁。 能给我一杯咖啡吗? 我们已经不营业了,你…… 泽多显然是有些不耐烦,我连忙制止了他,并微笑着对老人说: 老先生,我们已经不营业了,咖啡豆也没有库存了,如果您愿意,给您一杯热水好吗? 老人听了我的话,慢慢地将大衣脱掉,从马甲的小口袋里拿出了几个茶叶包。 好吧,帮我泡杯茶吧。 我接过茶包就立刻去烧开水,不一会儿的功夫茶就泡好了,而在此期间,老人就只是微笑地看着我们,没有说一句话。 您的茶。 他轻轻呷了一口,便将茶杯放在三角桌子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 没想到啊,没想到,让我老人家大老远地赶过来,连一顿像样的早餐都吃不上。 听他这样说,我连忙上前赔礼道歉,表示我们真的没有在营业,老人摆摆手,又笑了笑,这才对我们说: 你们两个,谁是这儿的老板啊? 老板,他问我们谁是老板?彼特已经死了啊,这要我怎么回答。 他是老板。 泽多指着我说,我这才反应过来,这家酒吧已经在几个月前就转到我的名下了,要说老板,自然是我。 哦?中国人?韩国人 我是中国人。 老人皱起眉,撇着嘴,显然是不能接受这一事实。泽多见状便不耐烦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绿色的证件,打开来让对方看: 我是这间酒吧上一任主人的私人律师,我可以证明,这位刘先生氏这家酒吧的合法拥有者。 好吧好吧,我相信了。这莱布德斯家也真是的,难道是全都死光了,轮到一个外国人来经营酒吧。 一句话说得我全身打颤,这老人不简单啊,先是鸢尾花的图案,这又说出了莱布德斯家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既然你是老板,那么东西我就交给你吧。 东西?什么东西?只见老人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红绒的小盒子,打开来看时,里面有一块月牙形状的蓝宝石,很大,但做工很差,边缘处几乎完全没有被打磨过。 老先生,这是…… 不知道?好,不知道好啊。你就别问了,得到这么大的一块蓝宝石,这和天上掉馅饼有什么不同。 如果这件事是在半年前发生的,那么我就真的相信是天上掉了一个馅饼,但是这几个月来,我面对过太多次这样的诱惑,而经验告诉我,这后面都隐藏着一个巨大的不幸。 老先生,如果您无法说出这块宝石的始末,那么就请恕我无法接受它。 老人又拿起了茶杯,在嘴边听了大约一分钟左右的时间,终于还没有喝一口。放下茶杯之后他又从大衣的另一个口袋中拿出了一个银色的小酒壶,抿了一口之后,表现出了很高兴的样子,这才开口说: 年轻人,你们两个坐下来,我讲个故事给你们听。那是发生在八十年前的故事,就在这条街上,住着一位有名的大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有一天,福尔摩斯接到一封信,信上说,在北边的苏格兰有一个显赫的家族,家族的主人就要病逝了,一切的后事都已准备妥当,以产业已经分配完毕,但是有一个难处,就是一块家传的蓝宝石不知要如何分配,因为这块宝石遭受过诅咒,只会带来不幸,但两个儿子都想要这块宝石,他们不知道这其中的秘密,只看到了宝石的价值。而就在两人争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宝石突然不见了,于是这家人便写了委托信想要请福尔摩斯帮忙。第二天,福尔摩斯赶到了委托人的家中,全家人都很高兴他的到来,只有应奄奄一息的老主人不予理睬,还一再地吩咐家人将他赶走。福尔摩斯没办法,便住在对街的小酒店里,一天夜里,两个儿子相继来到酒店,通过谈话,福尔摩斯发现原来两个儿子并不是贪婪和自私的,他们都知道这宝石会带来不幸,便都想自己一力承担。福尔摩斯在两个儿子的帮助下,瞒着老主人,进入了他们家里探查,无意间他听到一个有趣的对话,那是老主人在交代下人,说他想念自己的妻子,希望死后家人能把他平日和妻子一起用的枕头和被子与他的尸体埋在一起。福尔摩斯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老人的用心良苦,于是他便对两个儿子说,只要等到老主人辞世,宝石自然就会出现。果然,一个星期之后,老主人病逝,福尔摩斯从老人的枕头里摸出了那块宝石。两个儿子历时明白了父亲的用意,顿时泣不成声,找来铁锤,将那块价值连城的宝石砸碎了。福尔摩斯清理了所有的碎片,对他们说,宝石是老人对他们爱护的见证,就这样杂碎了,不免有些可惜,于是二人便将宝石的碎片做成了首饰,又将最大的一块送给了福尔摩斯留作纪念。回到伦敦的福尔摩斯,心情非常的沉重,他感到自己将一个老人临死前的梦想给打破了,于是他便在吃早餐的时候,将宝石塞进了一个熏土豆中,交给了一个流浪的孩子,并与他约定,八十年后,这个孩子要将土豆还给老人的后代。 被过滤广告 老人说到这里,又呷了一口茶,然后抿着嘴说道: 怎么样,故事精彩吗? 我拿起吧台上的水壶,一边帮他续水一边说: 老先生,这个故事我没有听过,但是我知道这是从事实演变过来的,您就是那个流浪的孩子,而故事中的福尔摩斯,就是柯南?道尔本人。 哦?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项链》。是柯南?道尔最后的四部作品之一,至今还没有出版。 不愧是这家酒吧的老板,果然有些背景。 老先生,事到如今我也不妨直说,请问您知不知道其他两部作品的内容? 我只知道这一部,而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这宝石送回来给酒吧的老板。 就是说这宝石有何意义,您也不知道喽? 没错。 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您拿出来的那个鸢尾花徽章是哪里来的? 老人见我问道,便将口袋中的那个本子又拿了出来。 这个是柯南?道尔送给我的,所以我才拿出来给你们看。其实我也不知道它有什么价值,对我来说,这就是一个纪念品而已。 我可以看一下吗? 当然可以。 我接过本子仔细看了看,里面也只有几页纸而已,好像全部的重点都在封皮上面,我不好将外皮拨下来,只能从缝隙中向里面窥视一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我看完时,老先生已经是站起来穿上大衣的了。 还给您,您要走了? 是啊,我一个老人家,还是回家的好,我知道这里面有水,而且很深。年轻人啊,故事的结尾会怎样,就看你们去写了。 老先生已经关上门走出很远了,我依然在回味着他留下的这句话,有人希望自己是故事的主角,而有的人却连名字都不想留在故事之中。 几天来,我一直躺在吧台的后面把玩着那个月牙形的蓝宝石,如果说这个宝石可以镶嵌在鸢尾花箱上,那么其他的那些地方呢?蓝宝石、项链、碎片…… 我想到了一件事情,连忙跑到楼下去找泽多。 肖本娜的项链呢? 项链? 就是那条全是碎宝石,彼特送给她的结婚礼物。 在本家,和她的尸体放在一起。 糟了,那条项链很重要。 你觉得那些蓝宝石的碎片镶在上面? 不错,应该就是这样。蓝宝石,项链,碎片,三个因素加乘在一起,那条项链的价值就浮出水面了。本来我就一直有些奇怪,莱布德斯家如此雄厚的财力,为什么结婚礼物就只是一条稀松平常的碎宝石项链。 可是就算有了宝石又怎么样?我们已经失去鸢尾花箱了。 我觉得打开鸢尾花箱的方法,就是要找到鸢尾花上的三块宝石,本来我以为桑普给我的绿宝石是一个,但是大小形状都不一样,现在如果能掌握到蓝宝石,至少可以确定对方没有办法取出其中的秘密。 其中的秘密?你知道箱子里面是什么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我已经没有办法继续一丝不漏地隐藏下去了。 我从格里口中套出了一些线索,但是还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这样好了,我留在这里继续观察,你马上回到本家古堡,看好那条项链。 好的,之后呢?我再回来? 你留在本家,我这边如果有什么情况,会马上通知你。 就在泽多离开贝克街酒吧三小时后,我接到了他从本家古堡打来的电话,肖本娜的项链他已经找到,我交待他看住玛洛尔,尽量不要让她外出。此后,我便一个人在酒吧里过着日夜颠倒的日子。几天后,就在我打算放弃监视K旅店,赶回爱丁堡的时候,终于有事情发生了。 这是清晨四点钟左右,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从是梦中拉醒,此时我才刚刚睡熟,很不情愿地揉了揉红肿的眼睛,之后从木板中的缝隙箱门的那边看过去。哗,这次的阵仗还真不小,我大概数了一下至少有二十几个人。手里拿着摄像机和一些照明器材,这不得不使我想起了几个月前我在这里遇到的摄制组,那场惊心动魄的戏到现在我还没有忘记。看来这贝克街果然是个圣地,所以才会引来这么多的人来取景吧。 我简单地用手理了理杂乱的头发,之后便去开门。 你好,我们是电影摄制组,已经和这里的老板说好要来拍摄电影的,这是合同,上面有老板的签字。 签字?不可能,现在这家酒吧的老板是我。而我也不记得我与某个电影公司签过什么合同。不过既然他这样说了,我拿过来看看也无妨。 我接过他说的那份合同,直到看到底下签名的地方,这才傻了眼,是彼特签的!再看日期,是四个月前,这竟然是彼特活着的时候签的。 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这的确是老板签的,不过你们不是来过了吗? 来过了?没有啊,按原计划我们应该在四个月前就来取景的,但由于当时赞助方的资金还没有到位,所以延误至今。 你确定没有其它组的人员来过? 绝对没有,我们的主要拍摄地点设在新西兰,只有我们这一个组负责英国的部分。 这份合同我见过,但是四个月前已经有人拿着同样的合同来过了。 什么?一样的,您确定吗? 当然,而且拍摄的时候我就在现场,很精彩的一场枪战戏。 枪战?我们是拍摄文艺片的,没有枪战戏。 什么? 直到此时,我才终于明白,原来那天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哪些人以拍电影为借口,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 原来拍电影是这么的复杂,根本就不像上次看到的那样简单。我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着眼前的工作人员走来走去。看来上一次撕掉的那个“演员”很可能就是提琴手,他看到了什么?按照“格里”的说法,那天发生的事情无非就是斯雷普纳把我“灌醉”,然后将我的皮口袋换成了鸢尾花箱。这是简略的说法,中间一定省掉了一个关键的环节,而这一环节的目击者就是提琴手,所以他们才会设局杀掉他,但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不当时就下手呢?或者跟踪到住处也不算难事,总不至于要等到第二天吧,而且如此大费周章的手法并不见得就是高明,只要有一点电影拍摄常识,马上就可以揭穿的。难道说,那一场戏是演给我看的?所以才会有酒保死于非命,而我却依然活着的结果。 思考的太入迷,就连电影是什么时候开始拍摄,又在什么地方停止的,我都没有注意到。 好了,谢谢您的合作,我们已经完成了,有一点还请您帮忙,因为电影还没有上市,所以今天的内容还请不要向外界透露。 好的,这点请您放心。而且我也没有注意看什么内容。 经摄制组白天这么一闹,我已经没有办法继续伪装成酒吧里没有人在了。想来想去,我觉得贝克街酒吧的秘密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月牙蓝宝石在我的手里,意外的收获是提琴手的死,虽然这里面还有线索可挖,但应该已经不在这间酒吧里了。既然已经暴露了行踪,倒不如大大方方地回到K旅店去。 我在隔壁的块餐店吃了晚餐,随后,提着新买的空旅行箱子踏进了K旅店。 这不是刘先生嘛!真没想到我还会看到您。 旅店老板的脸上依然带着慈祥的微笑,这不仅使我感到自从罗娜失踪之后,这个巨大的冰冷陷阱之中依然有人会关心我。我第一个动作就是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叠钞票: 实在不好意思,这是上次向您借的钱还有欠下的房费,过了这么久才还,真是抱歉。 没关系,我本以为您不会再次回到英国了。 事出有因吧,我上次住的房间还空着吗? 这太不巧了,那间房已经有客人了,我帮您安排在隔壁好吗? 当然可以,只是随便问问,我就住隔壁吧,这是我的证件。 老板接过泽多为我准备的英国籍护照,稍有些吃惊,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认真地帮我登记。 如果不是我因为思考问题而行动有些恍惚的话,我或许要一辈子都背着一个人命案了。 到达三楼的时候,我一边想着提琴手的事情,一边来到走廊的尽头,推开门之后我才反应过来这是209房,而我登记的是隔壁208房,这是我从前住过的房间。正在我要转身出去的时候,无意间瞄到了床边的小柜子,烟灰缸很干净,上面还有一盒火柴,遥控器摆在适当的位子上,下面的格子里,两双拖鞋整齐地放在一次性袋子里。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卫生间,两个刷牙杯上没有指纹,洗漱台上没有牙刷。总总迹象表明,这是一间无人入住的房间,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不让我住进这个房间呢?这个问题并不难解释,从卫生间出来,房间的摆设就一目了然了,几秒钟之后,我的脚下传出一丝寒意,全身都在颤抖着。眼前的一切和几个月前的景象很相似,但相似永远都只是相似,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瞬息之间,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可以移动的除了被害者的尸体之外,还有案发现场。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是作案人将酒吧伙计杀害之后,移尸到沃金的。现在才知道,他根本就是死在那里,而案发现场之所以能采集到我的指纹,是因为原本在K旅店209房间的家具,全部被搬运到沃金去了。这也就解释了当天我差一点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时候,那对旅行的情侣为什么会对老板大肆抱怨,他们所说的噪音,正是当时旅店老板搬动家具的声音。如此说来,第一个嫌疑人就非旅店老板莫属了,我从新住进这里,简直就是自投罗网啊。 就在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声音,有人上来了,不会是老板吧。我以最快的速度冲出209房,关上房门刚刚走到自己房间门口的时候,就看见楼梯那边旅店老板拿着电水壶走过来了。 哦?还没进去啊? 哦,不是,我有些饿了,想出去吃个晚饭。 原来如此,我刚刚响起来您的房间里没有烧热水的水壶,这才给您送过来,是我考虑不周,抱歉了。 不不不,没关系,反正我也很少喝热水。 现在是冬天了,伦敦还在下雨,多少有些阴冷,水壶还是给您吧,小吧台上有咖啡和茶包,冷的时候,喝一些,总有好处。 好的,那谢谢您了,交给我就好了。 还好他没有怀疑什么,放下水壶之后,我也只好佯装要出去吃饭。出门前,我将所有东西都带在身上,因为过一会儿,他势必会进来搜查一番的。 我在唐人街的一家餐馆里强噎式地吃了一碗面,没办法,我无法确定是否被人跟踪。从现在开始,我已经无法自由活动了,更不能贸然地与泽多联系。如果现在离开旅店,很可能会被怀疑已经有所察觉,从而招来杀身之祸。眼下,要尽快想办法联系到泽多,说明这边的情况,好让他想办法救我。 唐人街位属伦敦的市中心,周围是商业街,所以网吧,邮局,这些设施都一应齐全,但我却无法使用。一旦被人顺线找去爱丁堡,那么所有人都会陷入危险之中。我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寒风袭来,我将领子翻立起来,双手插在口袋里取暖。突然,我摸到了一个东西,拿出来看时,是泽多给我的信用卡,里面还存有几万英镑呢,或许,这东西可以救我一命。 我很自然地在三家分别以“S”“O”“S”开头的商店里刷卡买了一些东西。如果泽多去查阅我的消费记录,就会发现我的用意。但算一算现在还是月初,等到信用卡账单寄到本家古堡,还至少需要二十天的时间,我可等不了这么久。想着想着,看见路口处有许多人在排队,走过去才知道,原来那里设有一个自动提款机,这真是一个好东西。在英国,有一种叫“TOP-UP”的服务,就是方便手机用户,可以通过提款机向自己的电话充值。我利用这一点,给泽多的电话充了五英镑的话费,以他的智慧,应该会察觉出什么吧。 做完了这些事情,也只有晚上八点钟的光景,我并不想回去得太早,那里目前是全世界最危险的地方了。 先生!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突然有人叫住了我,回头看时,是一名穿戴有些邋遢的中国青年人,手里拿着一张五颜六色的宣传单,我知道这是勤工俭学的留学生,如果不发完手里的东西,是没办法回家的。 这是什么? 我用汉语问道。 先生是中国人?这是前面那家戏院的打折券,只在本日有效。 有新的歌剧上演吗? 是交响乐的义演,票房收入全都捐给无国界行医会。 好的,谢谢你。 交响乐,也不错,我还没有听过现场的交响乐演出,反正也不想回去太早,倒不如去欣赏一下这欧洲的特产。 检查过我身上没有携带录音或录像的设备之后,招待把我指引到楼上的一个位置坐下来。半小时之后,演出开始,我闭上眼睛,尽量使自己的神情放松,据说这样才能更好地欣赏到交响乐的魔力。 悲痛,放任,欢快,沉重,雄伟和庄严,这些复杂的形容词通过耳朵传入我的大脑并在心灵的最深处产生一连串的回响。一个小时之内,我完完全全地被这动人的天籁之音所吸引。仿佛自己只是一粒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装不下烦恼,因为心中只有快乐。 最后的一个合奏音将我从梦想的世界中拖拽回来。半场休息,观众席发出热烈的掌声,我也随之奉上最诚意的感谢。本想一动不动继续等待着音乐响起,但看到演员一一走下舞台的场景,我的心情就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小提琴手,所有的小提琴手,竟然没有一个人是打着领带的。这或许是一个常识,因为领带的长度会影响到拿着琴弓的右手,所以小提琴手最多只会佩戴领结。但是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的那颗致命的子弹,是正中死者领带的打结处。 终场的时候,我匆匆离开了戏院,下半场的演奏我是一个音符也没有听进去。现在只有领带这一条证据,我还无法百分百地确定酒吧的提琴手是否还活着,如果是的话,当时的情景是为了迷惑我,还是他们真的杀错人了呢?其实他们的杀人手法看似精明,事实上却是漏洞百出。这样分析的话,是不是说明有人要故意误导我,让我以为提琴手已经死掉了。但如果这是真的,原因又是什么呢?不让我去寻找他吗?那么真的杀了他不是更加直接吗?一时间,我的脑袋中充满了问号,一切都看似合理却又蕴含玄机。目前我只能确认这个看似穷困潦倒的提琴手,他的价值绝不只是目睹了当天所发生的事情。看来伦敦的水,比爱丁堡要深的多啊。 离得很远,我就看到旅店老板在何一个女孩子说话。应该是在做登记吧,可现在已经是十二点钟的样子了,这么晚了还会有人来投宿,可见这贝克街的魅力真是无与伦比的。不幸的孩子,她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己住进了一个杀人嫁祸的老板所开的旅店吧! 这种想法在我脑海中转瞬即逝。因为走进是我发现眼前的女孩子不是别人,真是此时应该在本家古堡担当主管工作的玛洛儿。她怎么会到这里的,我明明交待过泽多要尽量限制她的行动范围。难道泽多出了什么事情?这算是一个比天还要大的噩耗,如果事情真的像我想得那样,就意味着我不仅失去了在英国唯一可以信任的朋友,自己也将陷入死地而无法脱出。 我想要就这么逃出贝克街,但可惜的是旅店老板已经发现了我,并正在向我摆手呢,这个往日里倍感亲切的举动,此时已经变得像是死神在向我招手。不过事情总有好坏两个方面,旅店老板向我打招呼,证明事情还没有败露,这也就意味着玛洛儿和他不是一起的,看样子他们互相并不认识,既然是这样,那么玛洛儿突然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我硬着头皮,尽量装成自然的样子,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和玛洛儿打招呼。刚走进门口,玛洛儿也正巧拿回自己的证件,准备上楼,她转过身之后看了我一眼,那是一种对待陌生人的眼神,我立刻会意到不管她是处于什么样的目的才来到这里的,此时她不愿意让老板看出我们相识,那么我就应该尽量配合她,因为这也是我所希望的,如果突然之间多出一个熟人来,对我的处境来说无非是雪上加霜。 这晚才回来? 听到这句话,我才后悔没有买一些当地的纪念品用来搪塞。 吃了饭,我又看了一场歌剧,这才弄得很晚。 哦,天冷了,伦敦比较潮湿,晚上的时候阴得很。我去给你拿一杯牛奶。 没等我谢绝,老板就已经走进了招待台边上的厨房里。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他手里拿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走了出来。 看得什么歌剧?没想到东方人也喜欢这个,我还以为您只对福尔摩斯感兴趣呢。 该死,就像他说得那样,我真的就只对英国的文学颇有了解,至于歌剧,我怎么会知道呢? 猫。很好看。 情急之下,我想起几年前在中国被炒得沸沸扬扬的歌剧《猫》,希望老板不要与我探讨情节,因为我只知道名字而已。 哦,猫!经典剧作了,几年前我看过几次,那个时候我的夫人还在世,现在想起来,真得很怀念啊。可是,这部剧不是前年的时候就已经不再表演了吗? 一句话说得我脚底发凉,怎么办,我该怎样回答才不会让他怀疑? 哦,我想起来了,歌剧嘛,又不是电影,时不时就来个经典重放。你能赶上真是幸运啊! 是啊是啊!真是幸运! 英国人是个念旧的民族,据说斯特拉德福那里至今还在上演莎士比亚的作品呢。 是吗?有机会的话真应该去观摩一下。 说到此时,墙壁上的那座古董挂钟响起了低沉的呻吟。 哎呦!都已经是这个时候了啊。快上去吧,不然牛奶就凉了。 这句话就像是赦免的福音一般,我稳住发抖的双腿,逃难似地离开了接待厅。 我不敢将牛奶明目张胆地倒入抽水马桶,只好佯装不小心将杯子弄翻。洗了热水澡之后,我关灯躺在床上假睡,泽多告诉过我,凌晨一两点钟是人类生理上最想睡觉的时候,而我就在等待这个时间。 耳边响起了移动电话震动的声音,我迅速地按了停止键,已经是两点了,还好我没有睡熟,不然就会影响到体力。我尽量轻声地将数层床单一一掀起,再将它们首尾相连绑在一起,算算长度,已经足够我从这里逃出去的了。 好在大学的时候,我有做过火场逃生的训练,不然此时一定会因为二楼突然打开的窗户而跌落下去。 先生,你在干什么? 是玛洛尔在说话。此时我正悬在半空之中,如果她惊叫出来,那么我就只好束手就擒了。 先生,下面并不安全,快进来吧。 进去?不可能,自从见到假格里之后,我已经无法相信玛洛尔了。但如果就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先生,我知道您在想什么。但事情况复杂,我没有办法一一说明,我只能说现在本家古堡出了大事情,复雷戈回来了。 复雷戈回去了?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我以为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之后,至少要有一阵子不会出现了。 没错,那天和您谈话的人的确不是格里管家,我知道这就是您不愿意相信我的主要原因。 你说得对,既然你已经坦白,那么就告诉我真相,否则就算我现在跳下去摔断腿,我也不会自投罗网的。 好吧,我告诉您,真正的格里早就已经死了,他就是当天在贝克街酒吧请您喝酒的那个水手,而那天您见到的格里,不是别人,正是所有人都在寻找的斯雷普纳。 斯雷普纳?你是说假格里其实就是斯雷普纳? 对,就是他,我从小就被桑普管家收养,我的职责就是随时听候斯雷普纳的调遣。 好,那你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 您也知道,他的身体不好,需要每一年换一次血,这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但是本家古堡现在被敌人控制住了,他目前在医生那里。 这一且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之外了,但目前我也只能相信她。就算她说的都是假的,但既然她愿意对我撒谎,就说明我还有被蒙骗的价值,那么我的生命安全就不会受到威胁。 我晃动身体,终于在玛洛尔的帮助下,顺利地进入到她的房间内。 那你们有罗娜的消息了吗? 这是我着地后的第一句话。 没有,不过先生放心,罗娜是所有下人中最聪明的一个,她会照顾好自己的。现在不要说这些了。先生赶快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床单收起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明天一早出门后,我在西敏寺大学的门口等您。 第二天,我带着所有东西展在西敏寺大学的门口等着玛洛尔,但一直到中午,她也没有出现。反倒是有一位衣着褴褛,胡子很乱的老人一直在我的对街佯装走来走去在闲逛,我知道他在盯着我。或许玛洛尔就是发现了有人跟踪我,所以才没有出来与我见面。但此时我又能做么办?我已经站在这里几个小时了,无论谁都知道我在等人,我可以突然离开,但是要去哪里呢?逛街,对面的人不可能会相信。回旅店,他们已经知道会有人与我在这里接头,一旦回去,我将永远无法离开那里了。 正当我举足无措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大量的嘈杂声。太好了,是大学里的学生们,这个时间他们应该是出来吃午饭的。我稍稍向边上让了让,心想可以随着人潮假装去吃个午饭,然后再设法从餐馆的卫生间或是后门之类的地方逃走。这样一来,不仅在马路对面的那个人看起来合情合理,而且如果玛洛尔此时正躲藏在某处的话,也可以清楚地看到我离开了。 拿定主意后,我向左右望了望,装出在寻找什么的样子。之后大大方方地随着学生们向十字路口的方向走去。我本以为对面的人会继续伪装跟踪我,但没想到的是,他看见我移动了,竟然不顾路上行驶的车辆,大步向我这边跑过来。 怎么办?我要逃跑吗?如果我跑起来,会不会从此以后就要过着被追杀的生活,但如果不跑的话……我没有办法再继续思考下去了,因为他已经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死死地盯着我。 我终于认出他来了,他就是之前被泽多拍到的,瘦瘦高高,在贝克街酒吧门口徘徊的人。 你……你要做什么? 只见他喘着粗气,从嘴角里挤出几个字来: 先生可以给我一杯威士忌么,我会给您带来一段优美的小提琴演奏。 什么?你是……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拉着我的胳膊飞速地向一个深巷子里跑去。 你是贝克街酒吧的提琴手? 没错,以先生的智慧,相信已经知道死的那个人不是我了。 你的意思是,那个人真的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杀了? 对,当时我就站在对面的街道,老实说我怕极了,死的那个是我的亲弟弟,是我害死了他。 说到这里,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住了,发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声音,我知道,那是为了忍住哭泣。 还请节哀,目前并不是缅怀亲人的好时候。为了这件事,已经死了很多人,其中也包括了我的一些好朋友。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件事根本就不会这么简单! 你知道?那太好了,能不能把你当天看到的,和你所了解的,都告诉我呢? 他侧了一下头,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且嘴里嘀咕道: 不,我不能,很抱歉,还请您多体谅体谅,我只是一个穷困潦倒的提琴手,我并不想卷入任何麻烦事儿。 那么你冒着生命危险来找我,又为了什么? 我想通过您找到酒吧老板,他是目前我唯一能相信的人。 你是说彼特?很不幸,他已经死了。 死了? 对,他死的时候,我还没有介入其中。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你又知道? 对!那天我刚刚到酒吧门口,隔着大门的玻璃就看到您埋头倒在桌子上,彼特老板的胸前插了一把匕首,正在和一个男人争执。之后那个男人就拿着一个皮口袋冲了出来,您知道,我胆子小,遇到这样的事情,当然是先逃跑了,可是那人的速度太快,开门的时候正好把我撞倒了。我看见了!那个男人!他的眼神很可怕。 你说的人是个水手,是吗?但如果你所言属实,那就表示是水手杀死了彼特,没错吧? 没错!就是他!一定是!他是杀人凶手!我的天啊,上帝保佑…… 闭上你的嘴! 这声音是属于玛洛儿的,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背后的。 不许你污蔑格里先生,如果你再多嘴,就别怪我抑制不住开枪了! 说到这里,我才注意到玛洛儿的手里握着一把黑色的手枪,我真不明白,原以为只有在美国才会人人手里都有枪的,这里是英国,怎么也是这样? 玛洛儿,不要冲动!一旦你开枪,势必会招来警察,到时候我们就都完了! 先生,您相信他说的话? 玛洛儿的眼眶里已经有泪水在打转了,看来眼下我也没有办法继续假装与提琴手攀谈下去了,只可惜我还没有问出我想要知道的事情。 当然不会相信。 什么?我说了这么多,原来你根本就不相信我! 你说的的确很生动,只可惜漏洞实在是太多了。我想你是没有想到我会突然离开,情急之下才临时编造的谎言吧。 请您相信我,我所说的全部都是事实,上帝可以为我作证! 算了吧,我是一个无神论主义者。你说格里开门的时候撞倒了你,你在酒吧工作了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大门是向内侧开的吗?再有,你说你看到我埋头昏倒在桌子上,既然是埋头,此后我们也并没有见过面,我今天的穿着又于那天没一件是相同的,你怎么可能认得出我?说吧!你到底是谁,知道多少,参与了多少? 听到我的话,提琴手收起了蒙冤的可怜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难看的笑容。 不愧是可以活到今天的人,看来是我太小看你这个中国人了。只可惜你的好运气到此为止了,去上帝那里陪斯雷普纳吧! 斯雷普纳?你知道斯雷普纳?上帝那里?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没有满足死人求知欲的习惯,你自己去问他吧! 说完只见他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圆筒形的东西,用力地丢了过来。 不好,是手雷! 我下意识拉着玛洛儿乡后冲了几步,之后顺势将她压在身下。 第十六章 一秒,两秒,三秒…… 一分钟过去了,并没有传来爆炸声。 起来吧!应该是假的。 玛洛儿来不及怕身上的尘土,就马上开口问道: 先生,刚才他的话,我家主人出事了? 我也不确定,或许只是吓唬我们。 不可能,如果不是出事了,他怎么可能知道我家主人的名字。不可能…… 玛洛儿说着说着又哭了,我想要上前安慰她,谁知她突然抬起头说: 先生,我带你去我家主人那里,好吗? 现在?你要知道,提琴手的话很可能是假的,我们如果贸贸然前往,反而会另斯雷普纳更加危险。 可是,可是……我担心主人的安全…… 她已经是泣不成声了,依然在求我陪她前去。到底是不满二十岁的小姑娘,相信平时斯雷普纳对她很好。我想到如果此时换成是我有事请,罗娜恐怕也会一样的不理智。如果任由她站在这里哭下去,反而会带来危险,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无遗,赶快离开这里才是头等大事。情急之下,我也只好答应玛洛儿的请求,而我本人,也确实很想和斯雷普纳再见上一面。 现在是中午时分,伦敦的交通在这个时候很最拥挤的。我们选乘地铁,来到西北六区的某一个站点。一路上玛洛儿都没有开口,我看着她闭上眼睛,默默祈祷的样子,不禁再一次地想起了罗娜,希望她此事的处境不会比我还要糟糕。 这里好像刚下过一场雨,狭窄的小路多少有些泥泞。西北六区,这应该就是所谓的伦敦富人区,我们经过的房子都很漂亮,且每家都有一个很大的庭院。清香的空气配合沙沙作响的树木,使人感到身处一个避世的森林之中。如果不是有要紧的事情,我倒是愿意放慢脚步好好欣赏一番。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奢念,因为我知道这惬意的宁静马上就要被打破了。 我们在一个以白色为主调的房子门前停下,玛洛儿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门,之后又在门边的电子密码板上按下了足有一公分长的数字。这一系列的动作,令我想起了在可福慈善人机构的时候,那里也有一个类似的电子锁。看来眼前的这座宅子,应该也是桑普生前所准备的。 穿过摆满了各种医疗器具的客厅,我们来到一间卧室。一进门我就看到病床上躺着一个人,如果不是玛洛儿哭着扑了过去,我根本就不可能想到这是一个活着的人,当然也就跟不可能想到这个人就是斯雷普纳。几天前我才刚刚见过假扮格里的他,当时他还是威风凛凛地用手枪指着我,没想到现在竟然弄成了这个样子。双眼突出,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苍白的嘴唇更是与死人没有什么区别。 太好了主人!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放心吧,玛洛儿,我还有心愿未了,不会这么容易死掉的。 他开口说话了,声音很微弱,虽然我不懂医术,但也听得出来他撑不了多久了。看他的样子,可以安然地躺在床上应该说明提琴手并没有来过。 刘先生,很抱歉之前对你说谎。 没关系,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当时为什么怀疑泽多,还有鸢尾花箱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 没错,比特并不是他杀的,事实上回到本家古堡的并不是彼特本人,而是有人假扮他,泽多看到的,倒是真正彼特的尸体。但相信你也知道泽多与肖本娜的关系,虽然他被那个女人嫁祸过,可这难免不是一个苦肉计。我无法相信他,对方的实力很强大,手段也是阴险毒辣至极。我的好兄弟格里,我的弟弟彼特都是因为太轻易相信别人,才会被杀死的。 按他的说法,泽多看见的是已经死了很久的彼特,按照尸体足以自行站立的坚硬程度来看,正好是一天的时间。应该是假扮的人约了他在那片树林子里见面,之后又将彼特的尸体摆在那里。而尸体胸腔插着有本家家徽的古匕首,应该是死后换上去的,目的是为了隐瞒真正的死亡时间。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肖本娜,应该就是复雷戈了。 你对他们了解多少?格里手中的鸢尾花箱应该是从你那里得到的,你还没有告诉我,里面到底是什么。 斯雷普纳有些吃力,他示意玛洛儿为一口水给他。喝过水的他,咳得更厉害了,我告诉他不要激动,慢慢说,但心里却是十分焦急,因为我知道提琴手很可能已经派人跟着我们了。以斯雷普纳目前的状态来看,我和玛洛儿抬着他逃走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他离不开那些用来维持他生命的仪器了。在这之前,我要尽量知道一切有用的消息。一旦对方的人闯入,斯雷普纳就只能被当成一个弃卒来处理了。 其实我对他们也不是很了解,几个月前,我父亲,也就是桑普,写了一封信给我,信上说本家古堡发生了变故。他的处境很危险,并告诉我一定要守住鸢尾花箱,那是我们莱布德斯家世世代代的使命,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可以带着它回到英国。 但你还是回来了。 没错,那是因为南非也不安全了。我和格里所负责的钻石矿发生了爆炸,死了很多工人。且爆炸当天,我们就接到通知,要我们交出箱子,不然就有我们好看的。我们没有照做,结果第二天我的妻子就死在了自家的浴室里,胸口中弹,我看得出那是远距离高破坏力的狙击步枪所为。我们所住的地方已经不安全了,于是我马上通知之前来英国放假的玛洛儿,要她想办法混入本家古堡,探听一些情况。 被过滤广告 说到这里,玛洛尔又开口插话道: 可是我刚进入本家古堡,就发现事情远比我想象的复杂。我的自由几乎全部被限制住了,直到后来桑普老主人去世,苏也不知去向,肖本娜才突然找到我,让我接替苏的工作,至于为什么会这样,直到现在我也没弄清楚。 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肖本娜的一切行动都是为了复仇。杀死这么多人之后,她终于知道自己被别人利用,而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她的结局你也看到了,把你放在这个位置上,我想只是为了减轻一点罪过,同时也多多少少对利用她的人起到了一点阻挠的作用。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会有格里带着鸢尾花箱出现在贝克街酒吧的一幕? 这是我的意思。 休息了几秒钟,斯雷普纳的声音多少有些清晰了。 自从我通知了玛洛儿之后,就一直得不到她的消息。我担心她已经出事的同时,身边的人也一个个相继死去。我意识到再这样下去,鸢尾花箱迟早会落入敌人手中。 如果他们要抢箱子,为什么不一口气将你们全部杀死?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因为光得到箱子是没有用的,他们一直没有杀我,就证明他们还没有掌握打开箱子的方法。于是我就让格里带着鸢尾花箱连夜逃离南非。这样一来,除非他们将我们两个全部捉到,不然就永远无法取出里面的东西。 依然这样,那么为什么不往远了跑,反而要回到英国呢? 本来格里是没想回英国的。他为了不被人跟踪,中途换了好几次船。可万万没想到最后一班去奥斯陆的船在海上遇到了风暴,所以只好在英国靠港修整。他担心父亲的情况,就忍不住去了贝克街的酒吧找彼特,之后就将您卷了进来。 那么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知不知道? 格里临死前打了电话给我,说他和彼特被一个人用短箭袭击了,彼特胸部中箭已经不行了。好在他及时拿起电话假装要报警,那个人才逃跑的。他还说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他把鸢尾花箱交给了一个中国人,并找了几个流浪的孩子送那个人回到了住处。之后他又告诉了我你的名字和护照号码,就是这些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更想知道箱子里的秘密了,它是整件事情的关键。 不错,这一切的不幸都是由它而起。但是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 什么?你也不知道? 没办法,莱布德斯家的使命是守护鸢尾花箱,使其不要落入他人之手,但是箱子里的秘密我们是不可以知道的。何况要打开箱子,需要将蓝、黄、红三块宝石镶回到箱子的鸢尾花图案上。据我所知,蓝色的宝石已经被分割成几块并镶嵌在数件首饰之上。黄色的宝石一直由莱布德斯家的继承人保管,但是我父亲并没有交给我,他去世之后,宝石的下落也就无人知晓了。至于最后一块红色的宝石,听说几百年前就已经不知去向了,所以里面的秘密谁也没见过。 这么说,对方也不可能知道? 理论上讲是这样的,除非他们拿到了所有的宝石。我只知道,箱子里装着一件足以颠覆整个英国的东西。除此之外,我就只知道父亲说过最后一个了解全部真相的人就是柯南?道尔,但是他并没有将真个秘密记录下来,只是在他未出版的四部作品中提到了一些。不过我父亲也只拥有其中的两部而已,所以我想他也不会知道全部的秘密。 两部? 没错,应该是两部。 你知道是哪两部吗? 不记得了。现在已经一部都找不到了,知道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 既然这样,那么为什么鸢尾花箱的消息会泄露出去? 医生留下的材料您也看过了,莱布德斯家曾经为了保护这个箱子而发生了一系列的惨剧,目的就是由血统正规的继承人来保管鸢尾花箱。按理说,莱布德斯的本家人是没有可能轻易地将消息外泄的,所以对方是从何处得知,我一点头绪也没有。 按他所说的,本家古堡桑普的房间内应该有两部柯南?道尔的作品,但是我看到的时候却只有一部。四部作品我已经知道了两部的内容,剩下的《死囚骑士》与《皇冠的秘密》中一定有一部是与鸢尾花箱有关的,而这一部很可能就是斯雷普纳所说的两部作品中的一部。既然如此,那么对方是因为盗走了这部作品,所以才知道有鸢尾花箱这么回事的可能性就很大了。理论上讲,本家古堡中能从桑普房间盗走东西的人并不多,在那么大的一个书架中找到这部作品,最少要对房间很熟悉,并且对书籍的排列方式也很了解。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死去的辛蒂和有超凡记忆力的罗娜之外,就只有桑普的养子复雷戈一个人了。那么目前的情况就是,他们已经通过苏拿到了鸢尾花箱,桑普的死是肖本娜所为,那块黄宝石应该也同时被拿走了,蓝宝石有一半在泽多手里,现在泽多被俘,那条项链估计也保不住了,最后的红宝石,既然已经丢失了几百年,那就说明本家人也不知道其下落,说成有一半几率已经落入敌手并不为过。如此说来,我手中的月牙蓝宝石就是我们最后的筹码了。虽然我并不能十分地了解颠覆整个英国到底是指的什么,但是英国的命运实在是不应该被掌握在我这样的一个外籍人手里。 刘先生,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在想玛洛儿告诉我说你和医生在一起,他人呢? 医生出去为我买止痛药了。你不会怀疑他吧? 没有,只是想知道他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 医生本来就知道莱布德斯家族所有成员和下人的身体健康资料,所以虽然他不是到上一代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本家人的血型有问题,这一点他还是很容易就可以看出来的。 医生应该在我出现之后进入过本家古堡,对吧。 没错,还记得洗茶房那里死过一个女佣吧? 当然,知道现在我依然没有弄懂她是怎么死的?老鼠是不可能攻击活着的人类的。 的确如此,但是医生为那个女佣验尸的时候发现她是中毒而死。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但是是什么人下的毒呢? 医生说在实体的四周发现了几只死老鼠,其中一只的肚子里有一小片保鲜膜残片,上面沾有氰化物。他分析说应该是老鼠不小心吞噬了这篇有毒的保鲜膜,之后才会异常地攻击人类,女佣被老鼠咬到,毒素进入血液,很快就死了,之后其他的老鼠就会开始分食尸体,由此一来便造成所有的老鼠全都死掉了。 为什么会有保鲜膜呢? 医生分析说,那是一种很薄的保鲜膜,如果不仔细观察是看不到的。我父亲也是中毒而死,但是父子里的餐具并没有化验出有任何毒素。所以他认为是有人用保鲜膜把茶水和杯子隔离开了,警方到达之前,下毒者又将其取走,这样一来就没办法查明是谁下的毒手,那么最大的嫌疑人就非辛蒂和你莫属了。 真是狠毒,辛蒂就是因为这样才带着桑普的尸体离开的? 应该是这样,如此一来就等于向警方说明杀人的就是她自己,从而将你解放出来。 不知不觉,我又欠了辛蒂一个天大的人情,可惜我没有机会报答或表示感谢了。希望复雷戈占据本家古堡的时候,没有对辛蒂的尸体做过什么过份的事情,等到所有的事情结束,如果我还平安无事,那么最少我要好好地安葬这个只见过一面却救了我很多次的女人。 我有个问题,本家古堡为什么会有老鼠呢? 我见到医生后,说应该是有人估计放进去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起恐慌,让我父亲放心不下而去检查三楼的仓库是否遭了鼠灾。 医生的分析能力很高明啊。 他是门萨俱乐部的高级成员,一向很聪明。他发现这些事情之后,便设法盗走了画像,把一些资料留给你们之后就一直在这个房子里等我。他算到我一定会出现在这里,也好在他想到了这一层,不然我就没办法活到今天了。 说到这里,玄关那边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会是谁 应该是医生 玛洛儿显得有些紧张,因为如果是医生,那么我们应该听到和刚才一样的有节奏的敲门声 玛洛儿,你去看一下 斯雷普纳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就这几个字也是他勉勉强强才挤出来的 玛洛儿拿着手枪,慢慢地移动到门边,透过门镜向外面看了看。之后便直起身子,回头高兴地告诉我们 是医生,没错。可能是忘了密码 说着,她的手已经在门锁上了 慢着!不要开门 我的话她听到了,但是已经晚了。门打开了,一个老男人的身体径直地倒了进来,将玛洛儿压倒在地上。我清晰地看见男人的后心处插着一根短箭 玛洛儿看见尸体尖声叫了出来。到底是小女孩,相信就算真的遇到了危险,她也不一定敢扣动扳机 玛洛儿,快关上门过来 这句话她也听到了,但是也晚了。门在关上的一霎那被一只黑色的皮鞋垫在门框的前面。随后一个人用力地推开大门,玛洛儿被门狠狠地撞了一记。那人我认识,是提琴手,想不到他会亲自出马 玛洛儿,把枪丢过来 这是我的底线了,想不到我也会有想别人要枪的时候。但是我的决心并没有得到验证。只见提琴手听到我的话,一把明晃晃的小刀子从他的袖口里滑出,之后随意地一掷,正好插在玛洛儿拿枪的右手背上 又是一声尖叫。我知道如果我再对玛洛儿说话,很可能就会直接导致她丧命。没办法,只能靠我自己了。我本想偷偷地将手插在口袋里,好用行动电话报警。可没想到我刚刚有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动作,对方的袖子里就又滑出了一把刀,像是在提醒我,我按键的速度绝对不会比他的刀快 提琴手没有再动,我也不敢再说话,两个人的目光直对,像是要把空气也凝固了一般。此时我已经可以清晰地听到房间里传来斯雷普纳微弱的呼吸声 你要做什么 我首先开口了,因为气氛实在是太凝重了,如果再这样下去,我怕我会支持不住而导致心理的崩溃。目前我是唯一一个有资本和对方谈条件的人,我们三个人是否可以活命,全在我的一张嘴上了 啊,上帝保佑。终于是你先说话了。其实我也不想站在门口,你知道,有风,我老人家的膝盖会痛 好,进来坐,要不要喝杯茶 哦,那真是太好了,我本来并不指望你会这么热情的。不过请等一等,我还有个孩子在外面呢 孩子 对,我的孩子,你认识的,我带他进来 说完,提琴手笑着弯下腰拾起玛洛儿的手枪,一边将卸出的弹夹丢出窗外,一边对我说 我最讨厌这东西了,上帝知道,我这辈子从来没用过这玩艺 说完他就走了出去。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所以不敢贸然跑过去把门重新关上。果然,不到十秒钟,我就听到门外有动静了。只见提琴手推着一个轮椅走了进来,轮椅上的人使我大吃一惊。是复雷戈,他的手自然地放在两个椅把手上,可我看得出那已经不能使用了,手指已经有些畏缩,且变成了难看的黄灰色。他会出现在这里,证明泽多已经不在本家古堡了,是逃跑了,还是被俘虏后带到了别的什么地方。以他们的实力和一贯做事的手法来看,后者的可能性居多,这次真的是没人能救我了 怎么了,这么长时间不见,竟然不和老朋友打个招呼 提琴手还是一脸的假笑 我和他不是朋友,他曾经差一点要了我的命 是吗?那太可惜了 我真的猜不出来,他可惜的是我们不能做朋友,还是当时复雷戈没有能杀死我。而我更加在意的是,复雷戈进门口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卧室的方向 你不介意请我们进去坐吧,还有,不是说有茶喝的吗 我知道这是早晚的事情,他们一定不会放过卧室里的斯雷普纳,所以也就没有阻拦的必要 可以,两位要喝什么 奶茶就可以,两倍糖不要放毒药,谢谢 还是我来吧,刘先生并不熟悉这个房子。 玛洛儿一边说一边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她的右手还在滴血。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的手很脏,我是有洁癖的人。 提琴手走过去,用口袋里的手帕帮玛洛儿包扎,我实在是搞不懂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个疯子。 我端了两杯奶茶走进卧室。眼前的景象是只能从电影里看到的,提琴手坐在墙边的椅子上,复雷戈就在他旁边,眼睛一定没有离开过瘫在病床上的斯雷普纳,玛洛儿被绑在提琴手对面的衣架上,嘴里还塞着一块手帕。我不知道是否在我准备茶水的时候,玛洛儿说了什么让他们不高兴的话,才会落得如此待遇。 我将奶茶放在提琴手旁边的小茶几上。他没有任何怀疑地端起来呷了一口,早知如此,我是应该下点迷药什么的,只可惜为时已晚,况且我也不知道那东西放在哪里。 谢谢,很美味,我很多年没喝过这么好喝的奶茶了。你知道,在酒吧潜伏的日子并不好过,我每天都要用劣质的威士忌把自己灌醉。 彼特是不是你杀的? 复雷戈听到这句话终于把头转向我这边了,好像整个屋子里除了提琴手以外,所有人都被我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喝住了。 不错,是我杀的,包括格里,也是我杀的。 那么琳恩,桑普,肖本娜,辛蒂,这些人的死是不是也与你有关。 他将奶茶一饮而尽,放下杯子之后对我笑着说: 年轻人,你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如果我说这些人的死与我毫无干系,那真的是我在说谎,不过我可以保证,我没有亲自杀死他们。 强词夺理。 我的声音很平静,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显得激动。我知道目前能活着离开这里已属不易,所以害怕已经是一个没有意义的心理活动了。 好,你很有大将之风。可惜你是一个中国人,不然我一定会感动你。 即使我是英国人,也不会被你的谎言所骗。 是么? 开门见山吧,你要的东西在我手里,只要你能告诉我整个事情的目的,并且答应放过我们三个人,我可以把东西交给你。 听了我的话,他大声地笑了。 我说过的话不想再重复一遍,请你记住,我没有满足将死之人好奇心的习惯。 虽然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他的这句话还是有些令我毛骨悚然。在他看来,杀掉一个人好像并不用下什么决心。从他飞刺玛洛儿的那一刀就可以看出,他的内心没有怜悯和挣扎,一切都好像是比日常工作还要平常。 好吧,那么我也告诉你,我同样也没有在临死前满足别人欲求的习惯。东西恐怕要随我的死而烟消云散了。 你是在跟我谈条件? 他的表情变了,变得阴沉而可怕,就好像是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人敢和他谈条件一样。 没错,你可以不接受,损失的不仅仅是我。 好吧,我要先看看你的那些东西是不是我想要的。 很好,这句话对我来说很有用处。“我的那些东西”,这说明了他还没有掌握除了月牙蓝宝石之外的一切条件。但是我该怎么回答,我还不能将月牙蓝宝石交给他看,这是我最后的一张王牌,如果轻易暴露了,而他的话又正好是个陷阱的话,那么我将无法摆脱死在这里的命运。 我只能告诉你,这是你们千辛万苦在寻找的东西。 是么?可惜我不会相信你。因为不用你说话,我也能从那个病秧子身上得到我想要的。我说的没错吧,斯雷普纳先生? 听到他的话,我才分神去瞄了一眼斯雷普纳,他已经是半靠在床板上,应该是有人搬动过他,很显然这次搬动令他很不舒服,他正喘着粗气,而且歪着脖子,好像已经承受不起头部的重量一般。 你的手里到底有多少东西,你想要什么? 对不起,第一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但是第二个问题我很乐意告知。我要你父亲手里的黄宝石。 黄宝石?这么说他们并没有找到,黄宝石竟然不在本家古堡。他们应该已经找到了桑普的尸体,发现并没有黄宝石,所以才会来找斯雷普纳索要。但是斯雷普纳的手里应该也没有,他之前说过的,况且他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刻对我说谎。 好,我的条件和刘先生一样,你放了他们两个,我交出黄宝石,并答应帮你打开箱子。 不愧是莱布德斯家族的正统继承人,这个时候竟然会先考虑别人的安慰,真是伟大啊。但可惜你们没有筹码和我谈条件了,既然你承认拿着黄宝石,那么我将你们全部杀死在慢慢找也一样。 说完,就只见他从大衣内侧拿出一支短箭和一把小提琴的琴弓。就是这东西了,杀死彼特和格里的凶器,想不到竟然是用小提琴的琴弓射出来的。短箭已经对准斯雷普纳了,我知道如果我不做点什么,他肯定会立即丧命。 慢着!我有话说! “嗖”的一声,短箭被射出去了,但不是向着斯雷普纳的。只听见“啊”的一声闷哼,短箭立刻出现在玛洛的左肩上。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上冒出,我知道中间的位置是在锁骨上,那种疼痛绝不是用言语可以形容的。 你干什么? 没什么,你发什么火?我忘了告诉你,我最不喜欢做事情的时候有人打断我,你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算是给你的警告。 你这种人,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替你卖命。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你现在应该祈祷你将要说的话我会很感兴趣,不然下一个中箭者就是你了。 苏在哪里 “嗖”的一声,另一只箭射出,打在玛洛儿的另一根锁骨上。这次的反应不算很大,玛洛儿象是已经放弃了抵抗。她认命了,但是我没有,因为提琴手的下一句话,我再一次地看到了破绽 别说废话,我怎么知道那个婊子在什么地方 这句话激怒了他,或许他认为我耽误了他的时间。但这些都不重要了,玛洛儿并不会白白地受到折磨。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刚进门的时候,他称复雷戈为孩子,那么如果苏也是他的手下,他自然不会用“婊子”的称呼来对待她。不管苏是背叛了他,还是根本就不为其所用,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都没有从苏的手里接管鸢尾花箱。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竟然让我多出了这么大的一个筹码。 我定了定神,笑了几声之后说道: 看来这故事的主角你是当不上了,如果我再看见有一支箭出现的话,那么你这辈子都别想看到鸢尾花箱。 我预想的效果应验了,提琴手表现出了复杂的表情,我知道他此时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但却不能下手。就像是一个饥饿到快要死掉的人面对着一堆染有剧毒的面包。 箱子在你手里? 几个字从他的嘴角挤出来,听这语气我知道他大抵上算是被我治服了。我慢慢地摊开两只手说: 你看见了,不在我手里,它在一个及其安全的地方,安全到只要我一不高兴就会马上忘掉的地步。 混蛋! 他骂人了,这太好了,一个人如果说出了脏字,就表示他已经没有办法冷静地对待眼前的状况了。 父亲,不要听他的,箱子在苏的手里,而苏差一点就杀死他了,他们怎么可能是一伙儿的。 复雷戈的声音还是有些微弱,看来他并没有痊愈,可不是嘛,那么重的伤,能活过来已属不易。 不错,我的的确确差一点就丧命在她的手里,不过你不要忘了,当时是辛蒂救了我,她可是我的好朋友。同时也是一个比你还要尊重你父亲的人。 我知道自己的话有些牵强,如果真如我所说的那样,我又怎么会明知故问苏的下落。但眼下我也没有其它的办法了,我必须保住上风的优势,尽量用桑普的事情来使复雷戈内疚。 十几分钟过去了,房间里一直保持着安静,只能听见斯雷普纳在床上喘着粗气。提琴手的眉头紧锁,像是在决定着一辈子最大的事情。终于,我看见他将大衣脱下,扔在地上。内侧的口袋上别着五六只短箭。他妥协了。 好吧,你说出箱子的下落,我饶了你们三个。但是从此在英国消失,尤其是你,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有关于你的消息。 你还要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 你不要得寸进尺! 他已经忍不住吼出来了: 你再不说的话,就算我不发箭,那丫头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我别头看了看玛洛儿,的确,如果再不给她止血,真的会一命呜呼。我慢慢地向前走了两步,缓缓地蹲下,在提琴手的注视之前建起了那件挂着凶器的大衣。 你要干什么? 我要给她做处理,你们最好不要动,不然,你知道。 我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提琴手狠吐了一口气说: 随便你! 我找到医药箱,将玛洛儿松绑后放在椅子上,又简单地替她止了血。她已经虚弱到讲不出话来了,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额头,告诉她多挺一会儿,马上就会结束的。如果在整件事情发生之前,我会妥协提琴手的全部要求来换取时间,好尽快地将两个病人送到医院抢救。但是几个月来,我的看法完全地转变了,有的时候,为了更大的理由,我不得不放弃考虑一两个人的安危。 可以了吧!我可没有这么好的耐性!不要逼我弄个鱼死网破! 你不会的,你为了你所谓的伟大计划,已经筹备了这么多年,不会想在最后的时候功亏一篑。 妈的!别以为你吃定我了,大不了杀了你我重新找起。 是吗?那好啊,你现在动手吧。 我很害怕他真的会有所行动,但在这个节骨眼,我不能让他看出我太在意我们三个人的生死了。 快问你的问题吧! 好,我只问三个问题,问过之后,我发誓会告诉你箱子的下落,那东西在我手里除了能当成一个古董卖掉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价值。 别罗嗦了! 好,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杀死彼特之后依然要让我带着鸢尾花箱? 你以为我不想把它据为己有吗?当时我并不知道打开它的办法。它的价值是非同小可的,我知道如果强行打开的话,一定会有什么机关能毁掉里面的东西。我试过用小刀轻轻地撬开,但是没有成功,我看他们将箱子交给你,以为你和他们是一起的,所以才把箱子交还给你,只要不把你跟丢,早晚我会知道打开它的方法。 他没有说谎,我刚刚拿到箱子的时候,就发现上错的地方有几道新的划痕。 我很满意,第二个问题,你现在手里掌握了多少把钥匙? 泽多在我手里,你明白了?除此之外,我只知道黄宝石应该在这病鬼手里,至于红宝石,我也调查出它失踪几百年了。 想不到他会如此诚实,但并不是什么好事。这只说明一旦我说出他想知道的全部,就立刻会被灭口。好在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我身上还有一块月牙蓝宝石,这是真正保命的东西。 最后一个问题,箱子里到底是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有柯楠?道尔的四部作品你知道几部? 这是三个问题。 好,你是如何通过柯南?道尔的作品或是其它的什么线索才知道箱子里到底是什么的? 你这是文字游戏! 所以我一直说,英文最大的魅力就在于它有复合句。 没有用,我只回答你一个问题。柯楠?道尔的作品我知道俩部,但都没有亲自看过。 哪两部? 我仗着手里拿着他的大衣,说话越来越大胆了。 这是第四个问题? 你回答他,我给你黄宝石。 斯雷普纳说话了,但我没有想到他真的拥有黄色宝石,他为什么要瞒着我,还是他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这倒是个好价钱! 提琴手看着斯雷普纳轻蔑地笑了笑。 《死囚骑士》和《皇冠的秘密》。 太好了,如果他真的能说出来这两部作品的内容,那么我想我就可以弄清楚整个事情的始末,一切的谜题也能得到最终的解答。 说吧!我很感兴趣! 这是第五个问题,不知道你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换! 我很想知道他的答案,但是如果此时将月牙蓝宝石的事情说出来,一会儿我们要如何脱身呢?正在我考虑的当下,提琴手突然从复雷戈轮椅背上的布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小提琴,他拾起地上的琴弓说: 其实告诉你也无所谓,在贝克街流浪的孩子们都会唱这首《皇冠的秘密》,如果你能猜中其中的含义,我可以用《死囚骑士》作为交换。 什么?《皇冠的秘密》是首歌曲?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见他将小提琴夹在左肩上,琴弓触动琴弦,优美的声音立刻飘扬出来: 三颗流星陨落在鸢尾花从中; 手持利剑的男婴割下了王子的头; 耀眼的光芒不再闪烁; 黑太子永远保佑着女皇。 完了?就这么短? 没错,这就是《皇冠的秘密》,也是为什么我要在贝克街酒吧拉了十几年琴的原因之一。它没有文字的记录,是流浪的孩子们一代又一代地传下来的,他们叫它《贝克街的歌谣》。 《贝克街的歌谣》,很抱歉我并没有能从中得到什么灵感。 我没有说谎,整个作品就只有四句话,且语法和用词都偏属于英国古用语,对于我一个外国人来说,很难在一时半会儿间就猜出其中的奥秘。 这并不能怪你,我也猜了十几年了,一点头绪都没有。好了,我已经回答了你所有的问题,你应该兑现你的承诺了吧! 不,《死囚骑士》,我一定要知道。 你真是个贪婪的人,如果在别的地方遇见你,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可是你没有选择,不要忘记你的理想,人活一辈子,理想才是最重要的。 我试图安抚他的情绪,希望能套出《死囚骑士》的秘密。 你告诉我箱子在哪里,我告诉你小说的内容,然后我会放你们走,但走之前他要交出黄宝石。 怎么办?看到他不会再让步了。如果我随便编造一个地点,能骗过他吗? 其实我考虑的时间并不长,但也许是焦急的表情出卖了我,他很快就看出了一点端倪。只见他迅速地从复雷戈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把手枪,对着我说: 我数到三,你不说就开枪! 他愤怒了,这是很显然的,他不是说过他从不使用枪的吗? 一! 怎么办?怎么办?我到底应该怎么说?随便说一个看来已经不行了,实话实说又肯定会当场丧命。突然间我感到时间一下子停止了,四周变得很安静,眼前也很模糊,只能听见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二! 妻子、罗娜、泽多、肖本娜、苏、桑普、辛蒂,这些人的脸在我眼前一个接一个地出现,这就是传说中的死频吗?我就快要死了吗?可惜…… 三! “砰”的一声…… 一切都安静了,脑海中的画面也停止了,我像是被抽干了灵魂一般,没有任何感觉,也没有任何思想。几秒钟过后,我像是被强拉回了现实当中,而眼前的景象又是想也没想到的。玛洛儿挡在我的前面,身上的血并没有像电影中所演的那样一滴一滴地滴下来,而是像泉涌一般,顿时间地上像出现了一个血的湖泊。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舍身救我,还是她认为自己已经没有能力保护主人,才寄望于我。不管怎样,我又欠了别人一条命,一个年轻漂亮女孩的命。 我没有时间感伤,以为提琴手见状马上冲过来推开玛洛儿的尸体,抬起枪指着我的脑袋。 这回看谁还能替你挡一枪! 我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 只听“哐”的一声,那不是枪声,而是门被撞开了。我睁开眼睛,和提琴手同时向门的方向看去,是手里拿着牙白色长枪的旅店老板。 你!怎么…… 提琴手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声巨响传来,对方开枪了,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就开枪了。提琴手应声倒下,我看见他中枪的位置,子弹从右肩进入,穿透整个胸腔后从左臂打出。 原来,当天在王子大学救了我和泽多的人就是他。 父亲!父亲! 复雷戈激动地从轮椅上站起来,但此时的他还无法掌握好平衡,一下子跌倒在提琴手身边。旅店老板见状立刻跑过去踩在复雷戈的背上,用枪抵住他的脑袋。 慢!不要开枪! 旅店老板被我的话制止住了,他缓缓地抬起长枪,头也没转地对我说: 如果不是我,你已经死过两次了,你还要救他? 他也是被利用的,更何况泽多还在他们手里。 不止泽多…… 是提琴手的颤抖的声音,他还没有死,看来这样的中枪方法并不会立刻死亡,而是要受到痛苦的折磨之后才会流血过多而死。 还,还有罗娜,如,如果你不想看到他们的,的尸体,就,就,就让我们走。 声音微弱到我几乎听不到,但罗娜的名字却依然使我震惊。没办法了,我不能够放弃罗娜。我跑过去抓着旅店老板的胳膊,用恳求的语气说道: 求你,放了他们吧,我不能不救我的朋友。 旅店老板还是没有看我一眼,只见他用凶狠的目光瞪着提琴手说: 你的东西呢,交出来,换你的命。 东西?他说要提琴手交出东西?他果然不是什么好人,从头到尾,我的推理中唯一的失误 原来就是他,我曾经信任过他,之后又怀疑过他,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是另一股势力。难怪琳恩会死,肖本娜会自杀,提琴手会骂苏是婊子。他们是两个组织,互相并没有合作的关系。肖本娜也好,苏也罢,这些都是旅店老板的棋子,我真蠢,竟然一直都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惊讶我竟然和他不是一伙儿的? 我没办法在他面前故作镇定,他的目光太厉害了,像是能看出我所有的心思。他会杀了我吗?这是我目前唯一能考虑的事情了。 在我这里! 是复雷戈再说话,他勉强地抬起头对旅店老板说: 我裤子的口袋里,有一条项链和一对耳环。 旅店老板弯下腰,从复雷戈的口袋里搜出了他所讲的东西。看了看之后又将蓝宝石耳环狠狠地丢在复雷戈的脸上。 蠢货,这是泽多送给她的,你们连这个都不知道,还想要箱子里的东西。 说完,他又笑着别过头看着我,这是他进门后第一次看着我。那表情和目光中充满了慈祥的温柔,就和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一样,他真是太厉害了。 有了这条项链,再加上你手里的月牙蓝宝石,我就拥有整块的蓝色钥匙了,我说得没错吧? 天啊!他是怎么知道我有月牙蓝宝石的。也对,他的旅店离贝克街酒吧那么近,当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那老人家已经归天了。 太残忍了,他比提琴手的手段要毒辣出数千数万倍,那只是一个毫不知情,为了年轻时一个承诺才来英国的老人家。他怎么能够对一个局外人下得了手,而且是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 你不用再想了,我不是个吝啬的人,可以把全部事情告诉你,更何况我的目标马上就可以达成了。 我还是说不出话来,只能一直盯着他看,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间有些同情提琴手和复雷戈了。 你怎么了?平时不是话挺多的吗,尤其是谎话。你告诉他箱子在你手里,你可真能编啊! 他的表情就像是长辈在教育孩子一般,没办法,他手里有枪,又几乎知道我所有的秘密,我要与他讨价还价真是无从入手 告诉你吧,箱子一直在我这里,苏交给我之后才去杀你的,可惜没有成功。没错,我手里一块宝石也没有,但是我知道除了红宝石之外,全部都在你的手里。 我的手里? 强烈的好奇心促使我终于说出了话来。 哈!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你很聪明呢,你不是善于推理吗?你怎么也不合计合计,桑普会把一个毫无价值的东西在临死之前交给你吗? 他说的是那条绿宝石项链,我一直带在身上的,可以无论是形状还是大小,都与箱子上的凹洞不符啊,这是我比对过的。 想不到?你真蠢,蓝宝石可以被分成几块,那么黄宝石难道就不能被藏在一个绿宝石壳子下面吗?懂了吗,笨蛋?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让我带着鸢尾花箱? 没错,我不像这个老蠢货。我和桑普是大学的同学,鸢尾花箱的秘密和开启方法我一早就知道,但一直都没有办法弄到手。好在上天把你赐予了我,你是格里和彼特临死前选中的人,这对桑普来说是最值得信任不过的了。所以我才让你带着鸢尾花箱去莱布德斯家的本家古堡。为了不让你报警或者回国,我特地在酒吧仓库的煤油灯里加了一些乙醚,等你昏了之后又杀了那个西班牙的小伙计,将你的护照放在案发现场。这个老家伙自命不凡,说什么从不用枪械,怎么样,格里根本就没有被他杀死,那是我的杰作。 他把杀人说的比吐痰还容易,我真不知道到底是多么大的利益才会把人变成这个样子。 你的目的呢?能知道吗? 可以,我说过了,我很慷慨的。整件事情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也不会如此顺利,作为回报,我很乐意告诉你最后一本书的秘密。 你是说《死囚骑士》? 没错。这一本才是重点中的重点,是我年轻时从本家古堡偷出来的,真是一本改变我一生的好作品啊。值得笑的是,我偷出来的时候,连桑普那家伙都没看过,他为了一个不知道的秘密守了大半辈子,连儿子都不敢认,你说可笑不可笑? 说着说着,他竟然真的笑了起来。 我父亲是为了自己家族的使命,我不觉得他的一生有什么可笑的地方。 好好好,随便你怎么为他辩护。你应该感谢我才对,在你们莱布德斯家灭绝之前,你可以听到真实的情况。 我,我…… 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咳嗽声,我知道斯雷普纳此时一定撑得很辛苦,但我也是一样的素手无策,只希望他能多挺一会儿,把自己家族的使命完完全全地了解之后才断气。 好了好了,你被说话了,我听着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他真是一个犯罪天才,他说每一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会伪装得足以让每一个人相信。 刘先生,不知道你对英国的历史了解多少。 欧洲文化我一直很感兴趣,英国的历史,大体上每一个阶段我都有所了解。 我不想拐弯抹角,这是在为斯雷普纳节省时间。 那就太好了。我告诉你,英国虽然没有中国那样悠久且强大的历史,但每一个英国人都会在为自己祖国骄傲的同时,记住每一次外来侵略的耻辱。一千年前,英国还不是一个十分强盛的国家,屡屡受到法兰西、西班牙等国的侵略,更在1066年,我们的国王被法兰西来的诺曼人威廉一世击败。 我知道,之后威廉一世就做了皇帝,此后英国历代的统治者都是他的后裔。 那时历史课本上所讲的,但事实并非如此。威廉一世统治后的第二年,他的小儿子出生了,也就是后来的亨利一世。所有人都认为亨利一世是威廉的亲生儿子,但其实并不是。威廉在位期间,对于自己禁卫骑士团的团长十分的信任。他做梦也没想到,骑士团长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英国人,且对他入侵英国的行径一直耿耿于怀,于是就在威廉幼子出生后不久,骑士团长找机会将小王子杀死,换成了一个具有纯种英国血统的婴儿,因为婴儿的容貌大体相似,所以此后一直没有人发现。几年后,威廉一世和威廉二世相继在骑马和狩猎时猝死,但那并不是出于意外,而是骑士团长为不列颠民族所作的最后贡献。 我只是一个外国人,按理说这和我并没有任何关系,但这故事实在是令我太震惊了。如果柯楠?道尔的这部作品属实的话,那么也就是说目前英国皇室并没有合法的继承权,应该说从亨利一世开始就已经不是皇室血统的遗传了。 这就是《死囚骑士》? 对,骑士团长将所有的证据放在一个有鸢尾花图案的金属箱子里,并命令自己的后代一定要妥善保管这个箱子,如果自己选择的人并不能成为一个好的统治者,那么就拿出箱子里的证据,推翻他的政权。而这个骑士团长,就姓莱布德斯。 我对鸢尾花箱的秘密进行了几百次的设想,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有如此之大,难怪莱布德斯家不惜牺牲掉所有成员也要保住箱子。 就算这样,你拿到又有什么用呢?已经是快一千年的事情了。 不!这不是你这个外国人能懂的。英国人重视血统,尤其是皇室。如果发动政变来易主,大家当然可以接受,但如果是偷龙转凤的话,别说一千年,就是一万年国民也不可能承认他的继承权。 好吧,我先不说这东西的真伪,就算是真的好了,我还是那个问题,在你手里又有什么用呢? 我可以用此来威胁英国皇室,从而达到摄政的目的。 摄政?怎么可能,英国是君主立宪制,不是吗? 但英国的皇室拥有所有其他国家元首所没有的巨大权力,她可以将任何一块土地随时收回,只可惜现在的皇室并没有好好利用这个无上的权力。什么狗屁君主立宪制,你看看现在的英国成什么样子,每个人都安于现状,不思进取,政府把大量的金钱投资在毫无意义的享乐建设上。在国际上的地位简直就是在吃祖先留下的老本,处处听从美国,长此以往,这里就会和附属国或殖民地没有区别了!只要我可以摄政,势必会将英帝国变成一个军事强国,日不落的传说必将会再次到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激动成这个样子,想法偏激到这种程度,已经不能算成是一种爱国的表现了。 那么他呢?他又有什么理想? 旅店老板听完我的话,踢了一下已经奄奄一息的提琴手,轻蔑地说: 这家伙是典型的苏格兰极端人士,他要使苏格兰脱离英国的统治,独立出来。真是个神经病! 他的这一系列举动显然是激怒了复雷戈,只见后者突然猛地抬起头,声嘶力竭地吼道: 拿开你的脚!苏格兰是个伟大的民族,为什么要受英格兰的统治!自古以来,两个民族大部分时间都是独立生活的,为什么要我们屈服在英格兰人之下! 这就是复雷戈的理想,我到今天才知道。难怪他每个月都会去爱丁堡的城堡献花圈,难怪他说美国人有苏格兰口音,难怪他会为提琴手卖命,这些都是表现他理想的一种形式。又是一个偏激的人,霎时间我感到我正在和三个疯子打交道,而且随时可能丧命。 你吼什么!枪在我手里,你认为你还有发言权吗? 你可以杀了我,但是不能侮辱苏格兰民族! 好!如你所愿。 他们越吵越激烈,好像每一个人都为了自己的理想而不肯让步。眼看着旅店老板拿着枪的右手马上就要扣动扳机了,情急之下,我也无法考虑那么多了,大声地喊道: 你们都错了! 这句话果然有用,房间顿时安静了。旅店老板慢慢地把头转向我: 你说我错了? 我没时间理会他的话,因为刚才瞬时的安静已经是我意识到这房间里少了一种声音,斯雷普纳的呼吸声。我向床的方向看去,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嘴角微微上翘,虽然脸色依然青白无色,但多了一丝安详的味道,他应该听到了,整件事情他都已经了解了,莱布德斯家最后一个成员停止了呼吸,他在临死前为自己家族的事业感到自豪,为自己能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感到荣幸。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死人了,但不知为何,斯雷普纳的死对我的冲击力很大。我用双手握着自己的脸,却依然无法控制流下的眼泪,他的死意味着莱布德斯家族的灭亡,意味着一个千年使命的终结,更意味着我将独自一人面对将要发生的一切。 虽然他并不为我所用,但我依然对他的死表示沉重的哀悼。 旅店老板也发现了斯雷普纳的死,他摘下帽子,向病床上的尸体鞠了一个躬。 已经死了太多人了,我们能不能不要再斗下去了? 随着斯雷普纳的死,我的心情也变成了一堆死灰。几个月来的明争暗斗,我真的已经很累了。 可以,你把东西交出来,剩下的事情就与你们几个人没有关系了。 你还是没有放弃。 一个人的死怎么可能让我放弃,我尊重死者,也尊重莱布德斯家族,但这并不表示我会放弃我的理想,因为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而是所有英国人的事业。你一个外国人,是不可能理解得了的。 不,你错了,这只是你一个人的妄想而已。不论任何国家的人民,都不可能希望用战争或死人的方法来改善所谓的国力。不论是你的日不落计划,还是他们的苏格兰独立,的确没有一个道标来衡量这到底是对是错,不过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这些都是要死很多人才可以使之实现的。 人类的哪一次进步不是要死人的?牺牲少数的人,是为了让多数人活得更好。 没错,人类的历史中充满了战争,但这并不是推动发展的唯一途径。任何人都没有权利用别人的性命来换取自己的成功。 为自己的国家做一点牺牲有什么关系?只有国家强大,人民才伟大! 错了,国家以民为本,没有人的国家就没有国力强弱之谈,任何伤害国民的改革都是错误的。你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怎么连这种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废话少说,我不想与你争辩什么。这是我一生的梦想,一定要实现。至于你,你目前只有一件事可做,交出宝石,否则我担保你无法走出这个房子。 看来我不可能将他劝服了,这么多年来,他所谓的伟大理想已经根深蒂固。我把手插在口袋里,手里正紧紧地攥着两块宝石,如果将它们交出去,他的理想真地实现了,那么我会不会成为英国历史上的罪人?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白领阶级,实在是不该面对如此重大的选择。但就算我不交出来,他把我杀死之后一样会得到宝石,我多么希望此时这两块宝石并不在我的口袋里。眼下也只好听从他的命令,免做无畏的牺牲。我慢慢地将口袋里的两条项链拿了出来,正在犹豫之际,突然听到提琴手又开始说话了: 不要,不要交给他,你别忘了,你的,你的朋友还在我手里……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旅店老板并不允许他这样做,牙白色长枪的枪管已经顶在他的头上了。 不用听他废话,你的朋友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什么?他说泽多和罗娜已经死了!我的脑袋像被梆子狠狠地敲了一记,顿时间双耳嗡嗡作响,这是我目前听到最大的噩耗了。 别听他胡说,我可以作证,父亲没有杀死他们,他们现在很安全。 复雷戈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对我说的,我不知道他是在意我手中的宝石,还是提琴手的性命。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就算这是他情急之下所说的谎言,我也很愿意相信。以我目前的心理承受能力来讲,泽多罗娜只要有一个人出事,我都将不知所措。 好,你说,他们在什么地方? 没这么容易,你让他放了我们,三天后拿着所有的东西到贝克街酒吧来换人。 好,我同意! 听到这句话,旅店老板突然瞪圆了眼睛,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我说: 什么?我没听错吧?你同意?你难道不知道你没有发言权吗? 的确,两条项链都已经暴露在外面了,此时我同复雷戈和提琴手一样,都是人如刀俎,我为鱼肉。 既然你们这么喜欢聊天,我就送你们到上面去慢慢聊好了。 完了,他果然反悔了,我就知道他不可能会让我活着走出这里。鸢尾花箱,蓝宝石,黄宝石,目前所能掌握到的东西他都有了,我已经没有筹码了。 这个故事的主角果然是我,你们还有什么遗言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准备好要扣动扳机了,只见提琴手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做死前的祷告一样。好在枪口还没有对准我,不然在那样的恶劣条件之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好好思考的,更不会想出这样一个不错的计策。 慢着!杀了我们对你没有好处。 他听到我的话了,虽然他的表情告诉我他并不相信,但好在手上的动作已经停止了。我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已经记不清这是我今天第几次阻止别人开枪了。还算不错,到目前为止没有一次失败过。 我有个提议。 说吧!我有的是时间。 你放了他们,把鸢尾花箱交给我…… 你傻了吗! 话还没说到一半,他就已经停不下去了。只见他双眼冒出凶狠的红光,两排牙齿紧紧地咬合着,低下头对着提琴手吼道: 你祷告完了吧!见鬼去吧! 我知道他要开枪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我以最快的速度喊道: 然后就会说出红宝石的下落! 房间再一次地回到了安静的氛围,我仿佛听到了自己汗水滴下的声音。 红宝石?你骗人也要看看对方是谁吧。红宝石失踪几百年了,你今年才多大啊? 我知道就这么一句话还不能将他稳住,于是紧接着说道: 《皇冠的秘密》,《贝克街的歌谣》,我读懂了。 这句话起作用了。只见旅店老板收起了长枪,走了两步之后坐在斯雷普纳的病床上,他果然很尊重死者,坐下的时候,尽量小心不要碰到遗体。几秒钟的停顿之后,我看见他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所使用的烟斗。一个个青色的烟圈升起,我仿佛又看到了一位慈祥的老人在对我微笑。 说说你的建议吧。 你相信我? 《贝克街的歌谣》,可以说我是听着他长大的,如果能猜透,我早就得到红宝石了。年轻人,我和你不同,我已经老了,没几年可以活了,其实我能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在我有生之年,能看到箱子里的东西就已经很满足了。所以我希望你没有对我说慌。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态度突然软了下来,与其刚才的表现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到底哪一面才是他本来的面目?不管怎么说,我得到一个存活下去的机会,至于红宝石的下落,我连那四句话还没有完全读懂,又怎么可能破译得了。 我只是一个外国人,其实你们的理想也好,愿望也罢,和我都没有任何关系。在英国,除了我自己的身家性命之外,就只有两个好朋友值得牵挂,所以我无论如何也要他们平安无事。目前我手里的筹码就只剩下这一个,请恕我不能马行告诉您。 你要我怎么做? 放了这两个人,三天后让我带着鸢尾花箱和宝石去换人。我只要带回我的朋友,我担保从此以后不再涉足这件事情,至于你们两方最后谁会达到理想,就是我的事情了。 那么红宝石的下落呢? 我会将鸢尾花箱,三条项链,连同写有红宝石秘密的信条一起带到贝克街的酒吧,只要我看到我的朋友,我自然会交出所有东西,但这些到底会归谁所有,就是你们自己的问题了。 你这是要我们自相残杀,你作壁上观。 我当然希望事情可以和平解决,不过这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范围了。怎么样,如果你们不同意的话,可能这辈子也看不到鸢尾花箱开启的时刻了。 哈哈哈! 旅店老板突然笑了起来,顿时间令我感到有些毛骨悚然。我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他会同意我的意见,同时也在考虑如果真的同意了,三天之后我要如果带着泽多和罗娜脱身。 我同意了,这两个人加在一起也只剩下半条命了,收起你的项链吧,三天后的中午十二点我会带着鸢尾花箱准时出现在贝克街酒吧的。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如果我看到警察的话,你也知道我的枪法如何。到时候换不到你的朋友不说,你自己也会搭上性命。 一言为定。 旅店老板对我笑了笑,又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旁,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听到门关上的声音,真想马上整个人瘫在地上休息一会儿。但可惜这房间里还有两个危险人物,尽管他们一个是残废一个身受重伤,但谁也不能保证不会突然出现个同党之类的人物。 你们怎么样?要不要我帮忙叫救护车。 我们不用你管,你走吧,三天后间,在此期间,希望你不要死掉。 你们会放弃本家古堡吗? 那里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用了,你要回去的话,我不会拦着。 好,那就保重吧,我希望三天之后会如期看到我的两个朋友。 放心吧。 复雷戈说完话,便躺在地上不动了。我知道他是在等我离开,不想让我看到他们组织的联系方式。 我将床单撕成一条一条的,又用这些布条将斯雷普纳缠绑在自己的背部,之后担抱起玛洛儿吃力地走出了门口。 好在旅店老板和提琴手的枪声并没有被什么外人听见,不然我很难带着两具尸体离开那里。走出那片区域之后,我租了一部车,将斯雷普纳和玛洛儿的遗体带回了爱丁堡。此时的本家古堡由露露担任管理,我不知道该如何向这些孩子们解释所发生的事情。冰窖里躺着四具尸体,可以说这古堡的主人已经全都不在了。我一个人徘徊在一层的大厅里,那幅柯楠?道尔的画像已经被泽多挂回去了,看着这些名流的画像,想到莱布德斯家族上千年的辉煌就在这一天彻彻底底地画上的句号,不免有些惋惜。但这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荣耀只是一时的光芒,如果长久下去就会变成一种诅咒。这座雄伟的古堡见证了人性的善良和泯灭,虽然故事马上就会结束,但它依然会永远耸立在这里,就像是一座纪念碑,也许几百年后,当人们再次注意到它时,它会告诉我们的后代这里曾经孕育了数位为了普通民众的平稳生活而浴血奋战的英雄。 结局 我在本家古堡逗留了两天,在这两天,我一直都住在桑普的房间里,几乎没踏出过房门。桑普送给我的项链已经被我打开了,绿宝石的壳子下面隐藏着一颗晶莹剔透的黄色宝石,那形状与大小都与我印象中鸢尾花箱上的凹洞相同。尽管这一系列的经历并不能使人愉快,但我依然有很想感谢的人,桑普就是其中之一,只可惜我连他的尸体都找不到,好在他最后的时刻是和辛蒂在一起的,想必她会好好安葬自己主人的遗体。 柯楠?道尔曾经说过,饥饿有助于思考,因为原本用来消化的血液会停留在大脑。可惜我饿了两天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明天就是最后交易的日子,只能凭运气见机行事了。我将古堡所有的事务以书面的形势交授与露露管理,并嘱咐她如果我没有机会再回来,希望她会用莱布德斯家所留下的遗产继续帮助世界上那些流离失所的孩子们,我想着应该可以算是本家人的遗愿了。交待好所有的事务之后,我准备了少量的水和食物,就出发开往伦敦了。临行前,我从车子的后视镜看到露露带着所有的佣人站在大门前的台阶上目送着我。此行是否能活着归来,我实在是一点把没有,但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希望这件事能够在今天就截止,至少不要再伤害这些可怜的孩子们了。 到达伦敦的时候是清晨五点钟,我将租来的车子退掉,搭乘地铁来到贝克街。上车前天空就已经有些阴霾了,此时已经下起了小雨。我在地铁出口处卖了一包叫不出名字的香烟,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吸烟,我怕过了今天中午就不再有机会了。点燃之后,我靠在一个还没开业的报摊上,对面就是福尔摩斯的雕像,寒雨中依然不屈不挠地挺立着。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到他像是有话要对我说的样子。幻觉而已,如果是真的,想必会是一些鼓励的词语吧。 我在连连的咳嗽声中扔掉了手里的香烟,走过转角之后,雨下得更大了。我抬起头向酒吧的望了望,模糊之间,我看到那从未亮过的街灯好像在微微地闪烁着。真是奇怪的现象,不过希望它会给我带来一点好运气。不知道为什么,我此时的心情很平静,我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但这样的感觉却从未有过。 打开酒吧的大门,脑海中瞬时显现出了几个月前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情景,仿佛又看到彼特在热情地向我打招呼。今天也许是酒吧最后一次开门了,我突然决定将这里好好打扫一番,不是为了别的,而且这里很可能就是我的葬身之地。 一个小时之后,大街上渐渐地出现了一些过路的行人,酒吧已经被我清理得很干净了。我尝试着拧动水龙头,没想到这么长时间没使用过,流出的水还是很清凉。我跑到对街的商店里买了一罐咖啡和一桶牛奶,准备用那台笨重的咖啡机为自己做一杯地道的Latte。 几分钟之后,我看见黑色的液体随着“哧哧”的响声缓缓地流了出来。几小时之后就是决定我生死命运的时候,想不到此时我还有闲情逸致在观察这些生活中的琐碎。 一杯香浓的Latte摆在我的面前,正要享用时,突然酒吧的来客铃声响了,我以为是某一方早到了,但抬头看时,发现是两个西装笔挺的年轻人。 两位有什么事吗? 你这里不是酒吧吗? 听他们如此一说,我才反应过来这可不就是一家酒吧嘛。 实在对不起,我们今天刚刚从新开门,应该说是还没有准备好开门,所以店里没有酒也没有准备什么吃的。 听了我的话,其中一个年轻人一边指着我放在把台上的咖啡一边对我说道: 没关系,你不是在喝咖啡吗,给我们一人来一杯就好,我们只是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那好吧,请稍等。 我简单地做了两杯咖啡端了过去,希望他们不会觉得太难喝,这毕竟是我第一次服务餐饮项目。 很不错,多少钱一共? 不收费了,请慢用吧。 不收费?呵呵,那就谢谢了。 我回到吧台后的座位上,端起杯子,嘴唇还没有碰到,就听见“叮”的一声,来客铃又响了。这次是一位老妇人,虽然颜色并不花哨,但我看得出来她的穿着很是考究,可惜我看不清她的容貌,可能是风大的原因,她在帽子上挂了一层白色的面纱,从她的嘴角来看,我总觉得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您好,对不起我们今天并不做生意。 是吗?但是那两个小伙子呢? 老妇人伸出手指,轻轻地指了他们两下。 他们只是喝杯咖啡,坐下来休息一会儿而已。 哦,那我也是一样,你不会歧视老年人吧? 当然不会! 被她这么一说,我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请她进来就坐。没想到这酒吧刚一开门就会有这么多人进来。眼下我也不能将客人赶走,只好尽快满足他们的要求,好让其尽早离开。很快的,我端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走了过去。 夫人,这是您的咖啡。 被过滤广告 年轻人,我看你的生意也不算很忙,坐下来陪我聊聊天怎么样? 我刚要离开,又被她的一句话拽了回来。找我聊天?这老太太还真有意思,恐怕是一辈子单身无儿无女,所以才会老了之后出门找陌生人聊天解闷,据说在英国这样的老人比比皆是。 好啊,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 现在距离正午十二点还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我收拾好了所有的杯子之后,坐在柯楠?道尔专用的三角形桌子上。此时我的心情已经相当的平静了…… “叮——” 门开了,是旅店老板,手里还拖着一口巨大的皮箱子,看那长度已经足够放下一把狙击枪的了。 他们还没来吗? 还没有。 我只等半个小时,如果他们不来,你就只能说出红宝石的下落来换取你的生命了。 少安毋躁,他们会来的,我保证会说出红宝石的秘密。 你今天倒是镇定得很啊。 我听到他的话,微微地冲他笑了笑,之后就没有再说话。 这时门开了,我看见泽多和罗娜分别推着复雷戈和提琴手的轮椅走了进来。 先生! 罗娜看到我之后立刻激动地哭了出来。我从桌子上跳下来,走过去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我真是太想这孩子了。 先生,我好想你啊! 我也一样,罗娜听话,等一下先生再和你叙旧,很快。 说完我又抬头看了看泽多。他显然有些焦急,罗娜再聪明也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子,她不想泽多这样懂得事情的严重性。 你有把握吗? 泽多说的是中文,显然他是对目前的情况很是担忧。为了安抚他的心情,我反倒用英文回答说: 放心吧,不会很久,我们都会活着走出这里。 泽多显然是被我的举动所吓到了,只见他眉头紧锁,像是在责怪我的不谨慎。 你倒是很有信心啊,看来你真的知道红宝石的下落,我这一趟没有白来。 旅店老板首先开腔了。又或者说,这些人里面本来就属他最有发言权。我将酒吧的大门关上之后,又重新坐回了那张三角形的桌子上。我的对面就是提琴手,此时的他已经失去了之前的威严,只见他低歪着头,目光呆滞之余,双唇还在不停地微颤着。我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了,今天来这里,无非就是想在临死前将最后的谜题破解开来,好能安心地闭眼。在看复雷戈,他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不过倒是可以正常地说话。 人我带来了,你放下你承诺的东西就可以走了。 不行! 旅店老板一边说一边走到我的面前,但此时我已经并不怕他了,尽管他用手指狠狠地戳着我的胸膛说道: 别跟我耍花样,我不会要你的什么信条,你亲口说出红宝石的下落才有机会后者离开这里。 好吧,但是你能先放走我的朋友吗? 你的朋友?我怎么知道他们出去后不会去报警。 我自己也背着人命案,报警对我们谁都没有好处。我只想确保他们的安全,如果你不同意,我是不会说出一个字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成交,希望你接下来的答案不会令我失望。 听到旅店老板统一的声音之后,我转头又向复雷戈说道: 你们这边呢?同意吗? 4716! 他只说了一组数字。我还没明白其中的意思,就看见泽多和罗娜将外套脱掉,输入密码后又将绑在身上的炸弹取了下来,难怪他们会放心让两个健全的人推着自己走进来,原来是留了这么一招。 你一个人可以吗? 这是泽多解下炸弹之后的第一句话。 没问题,你带着罗娜去机场等我。事情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回爱丁堡。 先生…… 罗娜开口了,我知道她想和我在一起。但情况还没有完完全全地被我掌控住,我不想让她同我一起冒险。 罗娜听话,跟泽多先走,先生一个人不会有事的。 大门关上之后,整个酒吧里就又只剩下我们四个人了。 交出项链,说出红宝石的下落,你就可以走了,此后的事情,不再和你有关系。 旅店老板一边把玩着那杆牙白色的长枪一边头也不太地对我说着。 你果然很讲信用,说实话,几个小时之前我还在担心你是否能兑现承诺让我活着离开。 我为人处事一向如此。 只可惜我并不打算交出项链。 什么? 这句话惹恼了他,只见他用脚狠狠地踢了一下支在地上的枪管,整支枪立刻飞转出一个小半圆的轨迹,停止处,枪口正对着我的心脏。 不要激动,其实项链就在我的口袋里,但是拿不拿出来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别废话了,你再不说重点的话,我想他真的会开枪。 复雷戈的语气很镇定,按理说以他和提琴手目前的实力来讲,想要和旅店老板争夺鸢尾花箱简直就是白日做梦。我真的猜不到它的镇定是从何而来的。 鸢尾花箱呢,带来了吗? 旅店老板听了我话,从他带来的大皮箱里拿出鸢尾花箱,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哈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复雷戈突然大笑了起来,正当我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只见他突然站了起来,一边大声叫喊着一边以最快的速度向旅店老板的方向冲了过去。 父亲!再见啦!苏格兰万岁!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可惜旅店老板却早已经猜透他的用意,只见他迅速地蹲了下来,左腿贴着地板猛地一扫,正中复雷戈的小腿处,后者应声倒地。一两秒钟之后,只听见“砰”的一声闷响,复雷戈的肚子上出现了一个直径三十公分大小的血洞。看来他们根本就不是来听红宝石下落的,而是不惜牺牲性命也要抢走所有的东西。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复雷戈的尸体,不敢相信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之内,一个生命就这么消失了。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复雷戈是一个可怜的受骗者,本以为今天过后他可以回到本家古堡过回曾经的生活,但可惜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他成为了鸢尾花箱事件中最后一个牺牲者。 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让他做这种事情?你有什么权利剥夺别人的生存权利?回答我! 我对着提琴手狂声怒吼着,但他没有说话的能力了,许久,我才看到两行眼泪从他的眼睛中缓缓地流下。我镇定了一下情绪,对旅店老板说: 没有人能威胁到你的生命了,你可以把枪放下了吧? 他按我的要求做了,好想他也被刚才的一幕震惊住了。几分钟之后,他才用轻和的语气对我说道: 你可以讲了吧? 好。《皇冠的秘密》只有四句,前三句是没有意义的,它所表达的内容与《死囚骑士》相同。三颗流星陨落在鸢尾花丛中,说的就是要打开鸢尾花箱需要三块宝石;手持利剑的男婴砍下了王子的头,比喻一个普通的男孩代替了王子的地位,王子的头,指的就是皇冠;耀眼的光芒不再闪烁,说的是宝石被人用不同的手法相继隐藏起来了。 你说的这些我们都已经知道了。难道这就是你破译的结果? 不,关键就在于第四句:黑太子永远保佑着女皇,它说的就是红宝石的下落。 真的?快说,到底在哪里? 其实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执著呢? 这不干你的事情,快点说,不然你别想呼吸到明早的新鲜空气。 黑太子永远保佑着女皇,说明红宝石就镶嵌在英国皇室的皇冠之上,那颗所有人都见过的红宝石就是你要找的东西! 不可能!不可能! 他的情绪顿时间变得异常激动,只见他一边说一边不停地跳跃着,突然他拿起那杆已经仍在地上的长枪,拉开保险后,用枪口对我喊道: 你在说谎!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红宝石真正的下落! 我皱了皱眉,轻轻地摇了摇头,伸出一个手指,慢慢地将枪口推到一边去。 你不要不承认,事实就是如此,几百年前,红宝石就已经被莱布德斯家族当时的继承者经过数次转手,最终交与皇室之手了。所有的英国人都知道皇冠上名叫太子的红宝石,鸢尾花箱就在你的面前,你可以比对一下中间那个凹洞的大小与形状,你就会知道我是不是在说谎了。 很久,我听不到任何声音,旅店老板瘫坐在墙角处,一动也不动。我回想着几个月来所发生的事情,所有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死了这么多人,犯了这么多的过错,就只是在抢一口永永远远都无法打开的鸢尾花箱。事实往往就像是一面镜子,你对它表现出最丑陋的一面,它又怎么会给你一个美丽的答案呢。故事发生到这里,应该算是已经结束了,我虽然知道了全部的真相,但依然不觉得自己就是故事的主角,因为在这场毫无意义的斗争当中,根本没有真正的赢家。 不知道有过了多久,旅店老板缓缓地站了起来,向前蹒跚了几步,之后,推着提琴手的轮椅,离开了。 离开酒吧的我,立刻带着复雷戈的遗体赶往机场与泽多和罗娜会合。我没有再一次踏足本家古堡,与泽多就在机场告别了,那是我第二次看到他放声哭泣。我答应他等罗娜大学毕业之后,会去本家古堡看望他和露露。罗娜与我一同搭乘了返回中国的飞机,一路上她不停地问我是如何破解出红宝石秘密的,我告诉她就在我们重逢之前,我接待了一位我一生中最尊贵的客人。 几小时后,带着月牙形蓝宝石项链的罗娜靠在我的肩上睡熟了。我看着放在脚边的鸢尾花箱,嘴里哼着那熟悉的《贝克街的歌谣》。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