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小农民》来自www.aqbxs.com 《乱世小农民》全集 作者:样样稀松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第一章意外 更新时间2009-9-1213:32:22字数:2480 春天,大地从冬寒里苏醒复活过来,被人们砍割过陈旧了的草木茬上,又野性茁壮地抽出了嫩芽。在风吹雨浇和阳光的抚照下,生长起来。这时,遍野是望不到边的绿海,衬托着红的、白的、黄的、紫的……种种野花卉,一阵潮润的微风吹来,那浓郁的花粉青草气息,直向人心里钻。无论谁,都会把嘴张大,深深地向里呼吸,象痛饮甘露似的感到陶醉、清爽。 耕地里,一个壮实的后生掌耧,一个半大小子牵牛,正在忙着耕种。 “谷雨,你把牛不牵好,掌耧的挣死也耧不端!要把牛牵好,得把牛鼻子上的铁环抓紧,眼往前瞅,脚踏犁沟,与牛同步。”壮实的后生用袖子擦了把汗,不满的对前面半大小子说道。 “石头哥,干嘛那么较真。”谷雨嘻皮笑脸的回头做了个鬼脸儿,“给王八蛋干活,应付上就行呗,知道大家背后都怎么说你吗?” “怎么说我?”叫石头的后生皱起了浓眉。 “说你是李家大院的三骡子,比ju花青和黄背骡还能干,还说你们爷俩前辈子欠李家的,这一辈子是来还债的。”谷雨背对着石头,牵着牛一边走一边说道。 沉默了半晌,石头叹了口气,说道:“我倒是有几成相信这话,一个人一个命,谁好活,谁该受罪,在生辰八字里,老天爷早就给定好了。” 谷雨撇了撇嘴,不服气的说道:“我看倒不一定,石头哥你就是太老实了,等契约到了期,你就出来单干吧,凭你的力气和手艺,还不胜似在李家当牛作马。” “小孩子没受过挫磨,说得倒是轻巧。”石头轻轻摇头道:“这天是李家的天,地是李家的地,你单干?在房顶上种麦子吗?认命吧!世道就是这么个世道,发财的,出租放帐越发财,倒运的,吃了上顿没下顿越是倒运。这就是越热越出汗,越冷越打颤。” “这是李王八蛋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什么万般皆由命,半点不由人,什么阎王叫你五更去,不能鸡叫到天明。我看就是哄你这样老实人的。”谷雨绘声绘色的学着李大财主的声音和腆着肚子迈八字步的姿态,两个人不由得都被逗得哈哈笑了起来。 这里是一个山村,属于位于太行山腹地冀晋交界处的阜平县,村子西北不远就是一座大山。站在山上,你就会望到一片山的海洋,山峰起起伏伏,象大海的波浪。沙河从西北流下来,象一条银链,在山峰里时隐时现,流到山下,一直向东流去。村庄的名字很好听,叫吉祥镇。但吉祥镇却不吉祥,这一带人们常说: 坡平沟岔好土地 哪块不是李家的 穷人碗里照月亮 李家囤满粮成山 一交腊月穷人愁 租米利钱实难凑 千家万户一条路 不卖儿女去受苦 在旧社会那个鬼世道,有些事情实在不能说,说起来叫人伤心落泪。就拿石头来说,从小死了娘,上下左右没有个亲人,他爹老孟根保扛长工,走到哪只好把他带到哪,就象他爹的一条尾巴。那受的苦就不用说了,真是人前一脸笑,背后两行泪。 石头长到九岁的时候,刚刚能够牵个牛,扛把镢头,踩上小板凳能给牲口添添草。他爹就想,孩子多少能干点零碎活了,跟主家说说,兴许能给碗饭吃。要是主家答应,这样的大人孩子,也就少在人家面前那么刺眼。 经过人们说合,主家李大鸿总算放话了,立了文约,大概意思是:孟根保家贫无力养子,自愿将儿子孟有田托付李大鸿家养育八年,这八年中孟根保必须为李家连续做工,李家在五年内扣除孟根保每年两个月的工钱,以此作为李家养育其子的报偿。 这文约听着挺好,实际上却是坑人,九岁的孩子给了人家,一天只管三顿饭,说是养活八年才扣十个月的工钱。但孩子是一天比一天大,到八年头上,就是十七岁的后生,只管饭不掏钱的长工。 签过文约后,九岁的石头便成了李家的小长工,十一岁便挑水垫圈,有一回辘轳把子倒转回来,把他打落井里,差点丢了条小命。可狼吃心肝的李大鸿却说他摔坏了水桶,硬是扣了他爹半个月的工钱。 老孟根保是个不出言的人,忍气吞声,咽下了这口肮脏气。就在儿子十二岁那年,他冤气一肚,贫病交加,离开了人世。 孟有田从小就在受苦人里打滚,庄稼行里的活计,自然经多见广。再加上他手脚勤快,十六岁那年,就扛上了大活。安瓜点豆,是苗架齐全,横顺成行;犁耧大种,左右一看,直线一条;鞍马车套,样样精通;编筐拧绳,更是心灵手巧。 不仅如此,孟有田给李家干活,还是个死心眼。别人挑俩,他就挑四个。有一股年轻人的骠劲,越说他力气大,他也就越要显显自己确实比别人强。可是他对伙计们特别好,因为他干活好,十八岁当上了领工,从来不对伙计埋三怨四,倒是大家做下什么不合适的活计,在李大鸿面前,他总要揽在自己名下。 “石头哥,这天色不早了,又眼瞅着要下雨,咱们耧完这一趟就回吧!”谷雨抬头望了望天,回头对孟有田说道。 孟有田停下脚步,看了看剩下的土地,今天确实是干不完了,明儿起早点,到午晌也就完事了,他点了点头,说道:“行,耧完这趟咱就回。” 这块地是李家的,却是离村庄最远的一块,回去还要翻过一道十几丈深的崖头,下面是一片乱石滩。 两个人紧赶慢赶,雨还是下来了。细细的雨丝,微微有些清凉,阴郁了两天的天空,象一个满含幽怨的少妇,无法抑制感伤却又无法痛快淋漓地哭泣起来,春雨好象要给人们带来意外惊喜似的柔柔地飘落了;又仿佛生怕打搅了人间的甜梦,那样静悄悄、如细丝般把干渴的大地山川抚mo一遍,湿润了每一个角落,淅淅沥沥绵延不绝。 孟有田牵着牛缰绳,谷雨则早就调皮的跳上了牛背,嘻嘻哈哈的说笑着,春雨并没有打消两个人说话的兴致。 “我姐偷偷给你的荷包呢?怎不见你带?”谷雨抚着牛脖子,斜着眼睛问道。 “放家里了,别人见了老是抢。”孟有田想起去年端午节,谷雨的姐姐小春儿悄悄塞给他的那个装着薄荷叶、柏树子、铃铃花的香荷包,上面好象还绣着小鸟站在树枝上(喜鹊登梅)的图案。 “谁抢就揍谁,送给你就是要你带着的。”谷雨握着小拳头,气呼呼的说道。 孟有田也不回头,只是抿嘴笑了笑,继续在半山坡上向前赶路。 突然,一种怪声从上面传来,孟有田抬头一看,大吃一惊,崖顶可能是由于雨水的润滑,几块大大小小的石头正滚落下来。 “哎呀,快走。”孟有田用身子挡住谷雨,照牛屁股猛甩了一鞭子。 牛“哞”的叫了一声,向前抢去,孟有田紧紧跟上,不断的抡着鞭子吆喝着。却没留心脚下因为下了雨而变得湿滑的道路,一个不留情,身子失去了平衡,又被手里的牛缰绳一带,竟向坡下滚去,快到坡底时,脑袋撞在地上的一块石头上,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章地主的心思 更新时间2009-9-1215:46:52字数:2301 李大鸿家据说在明朝时就是富户,先辈人们传说,他家最兴盛时,盘过八百石细粮的租子,方圆六、七十里,不说都是李家的地吧,实在也是聚多积少。 在吉祥镇这一带,给李家三辈两辈扛过长工的人家有的是。头顶人家的天,脚踩人家的地,不要说给李家扛长工打短活,只要不到卖儿卖女、家破人亡的地步,哪怕是长年累月糠菜楦大肚,也就算是个将就日子。 此时,李大鸿正在李家大院的上房跟他妈在说话,打得却是孟有田的歪主意。 “喂口猪不下本钱,还杀不出肉呢。有田这么个年轻力壮,有粗有细的长工,想个什么办法把他留在咱家才好。” 他妈坐在太师椅上,说道:“但凡对咱李家大院心诚的人,越要糊弄住他们。人穷眼小,用不了多少东西就把他的心勾住了。再来个文书契约,就成了铁板书,这些年,你不是也学会你爹这些手段了吗?” 李大鸿大腿压着二腿,一只手轻轻拍着黑漆大方桌,说道:“妈,据我看,有田再给咱家干个二十多年准行,就说买一条好骡子,顶多也是使唤十几二十年。我左右合算,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如给他找个老婆,让他欠上一笔白头债……” 他妈赶紧截住他的话,“可不能收拾到咱家,今儿拉你一把柴,明儿偷你一块炭,家贼难防啊。” 李大鸿点了点头,说道:“这您放心,他家还有三间破房,一块地基,就是年长日久之后,老的死了还有小的顶,男的死了卖女的。即便是绝户,他还有那么点房产,也不会有多大闪失。” 李大鸿一肚子算盘子儿,早就对孟有田起了心思,象孟有田这样年轻力壮,又勤勤恳恳,毫无怨言的长工,打着灯笼也难找。但他害怕孟有田想起小时候受他们毒打的怨恨,一脚跳出李家大院。可且他也反复想过,要是给孟有田一般的好处,不容易打动人心。只有做出让一般人想不到的事情,孟有田才能感激,才能忘掉过去,给他李家当一辈子牛马。 “东家,东家。”一个叫二狗的护院跑了过来,“孟有田耧地回来,从坡上摔下去,现在人事不醒,我看八成要够呛。” 李大鸿腾的站了起来,瞪着眼睛望着护院,“你看真儿了?” “东家,我看他脑袋象个血葫芦,那大口子捂都捂不住啊!”二狗子挠了挠脑袋,回答道,这家伙心眼不正,平常就垂涎谷雨的姐姐春儿,也听说春儿和孟有田暗地里相好,对孟有田又怨又妒,今天说话便有诅咒的意思。 “你先下去吧!”李大鸿皱着眉头摆了摆手。 看着护院走出了门,李大鸿他妈说话了,“我看哪,给有田找老婆的事情暂时就不用提了。” 李大鸿点了点头,“我心里有主张,不会让他死了还拐我一把。” ………………… 头上是象要马上掉下来的乌黑的云,闪电,用它那耀眼的蓝光,划破了黑沉沉的天空,大雨象巨大的瀑布,遮天盖地的卷了过来。盘山公路上湿滑的厉害,小面包车只能慢慢的小心行驶,然后不得不停了下来。前面公路上是几块从山上滚落的石头,孟昭宇披上雨衣,跳下汽车,开始费力的将石头推到路边。 突然脚下开始震动,接着是雷鸣般的声音。孟昭宇愕然抬头四望,不禁大吃一惊,一股浑浊的流体沿着陡峻的山体正前推后拥,奔腾着咆哮而下。靠,泥石流?!孟昭宇拔腿便跑,跳上汽车,猛拧钥匙,面包车嘶哑的叫了几声,竟没有发动的意思。倒霉,孟昭宇推开车门,顺着公路狂奔。泥石流象头饥饿的野兽,张着大嘴猛扑过来…… 脑袋象被千万个锥子扎来扎去,疼痛难忍,偏偏嗓子又象被污泥和沙土堵住似的说不出话,眼皮也象被千斤重量牵引一样睁不开,梦,除了梦,还是梦。有欢乐的梦,也有悲伤的梦,还有孤苦无援陷于绝境的梦。孟昭宇感觉自己象个被束缚得紧紧的木乃伊,除了偶尔能通过耳朵听到些杂乱的人声和幽幽的叹息,似乎只有思想是能够活动的。再后来,他便开始做一个很长的梦,梦见自己生在了旧社会一个贫苦的家庭,叫孟有田,从小就没有了母亲,跟着父亲四处奔泊给富人家打工,遭到了无数的白眼,挨了无数的打骂。父亲终于贫病交加,扔下他一个人撒手而去,然后是他在无尽的苦难中慢慢长大………。 万恶的旧社会,万恶的剥削阶级,万恶的地主和地主婆。这些久违了的小学书本上的文字,又再一次不断的出现在孟昭宇的脑海中。周围穷人那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惨景时不时冲击着他的心灵。 灾荒,瘟疫,逃难的人群。人们吃树叶吃树皮,浑身肿的发绿。水肿一下去,人瘦得象个骷髅架,就看见一个大肚子。白天躺在荫凉里,和死人一模一样,绿苍蝇爬满了耳鼻七窍。夜晚,胳膊腿儿又开始动弹。挣扎着摇摇晃晃,几个人拉扯上一个死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来到村外的龙王庙。庙前堆放了塌毁戏台的旧木料,人们把火生起,搁上死人烧烧,你撕一块,他撕一条,半生不熟狼吞虎咽吃上一阵,就地又摔倒在那里…………李家大院前门上了闩,后门加了锁,保镖护院全上了墙头,该吃米吃米,该吃面吃面……… ………………… “东家,有田这孩子正在鬼门关前晃荡,求求您,拉他一把吧!”老玉保站在李家大院的上房里,正苦苦哀求。 李大鸿慢条斯理的喝着茶,黑起脸说道:“你也替我想想嘛,现在是大养种时候,谁不知道,春误一日,秋误十日,有田一连几天不来上工,我可没说什么。难道我李家还不厚道,扪心自问嘛。” 老玉保赶忙说道:“有田在李家大院可是勤恳,除了生灾生病实在爬不起来,从没短缺过一天工。“ “我李家大院可也从没短欠过他一分一厘呀,不是我发善心,给他一碗饭吃,他能长这么大?” 老玉保不笑强笑,“是是,总是他占掌柜的光,掌柜还能欠下伙计?我不敢昧那良心。” “知道这就好。”李大鸿将茶杯轻轻放下,垂下了眼皮。 老玉保咬了咬牙,继续求道:“有田实在是快挺不过去了,李家是善门,念在这掌柜伙计的交情上……“ 李大鸿大怒,推开太师椅,“腾“的一下站起来,”你是说我李家大院不讲交情了?”他心里想,已经是皮鞭抽死都爬不起来的驴了,还有什么用,想借钱,没门。他一甩袖子,不理还站着一动不动的老玉保,转身就走。 第三章醒来 更新时间2009-9-1216:10:49字数:2312 唉,老玉保叹了口气,指望李家发善心,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有田这孩子,只好听天由命了,他转身走出李家大院,回头看了看,摇了摇头,急急忙忙的回家去了。 春儿呆呆的望着炕上的孟有田,那安祥恬静的脸,墨一样黑黑的眉毛,笔直好看的鼻梁,紧闭着、好象熟睡了的眼睛,眼泪不由得慢慢流了下来。小小的年纪就给李家当长工,受了那么多的苦,好容易长大成人了,难道就这么…… 门一响,老玉保走了进来,看见闺女的表情,心里苦闷,坐在小木凳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爹,李家不借钱吗?”春儿擦了擦眼泪,看见老玉保的表情,心里已经猜出了大概,但还是有些不死心的问道。 老玉保摇摇头,“怨不得人常说,灯里没油捻子干,人没了钱鬼一般,可真是一点也不假呀!” 春儿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着孟有田,皱着眉头伸手摸了摸他头上的伤口,“血也止住了,都结了痂,怎么人就是不醒呢?七天了,光靠米汤维持着。石头哥,你快点醒吧,睁眼看看那些黑心肝、丧天良的家伙。” “我自己弄的伤药还是很灵验的,那年我被镰刀割伤了腿,连骨头都露出来了,就是抹上它才好起来的。”老玉保对自己的伤药很有信心,但孟有田就是昏迷不醒,看来是内伤,对此他也束手无策。 渴呀,真渴呀!孟昭宇正梦见在山中跋涉,口渴得十分难受,急欲找到一条小溪或者一条大河喝个痛快。可是面前都是绵绵无际的山岭,哪里也找不到有水的去处。正在失望之际,忽然走过来一个女孩,穿着紫花布的衣服,模样挺俊俏,送给他一把镢头,还笑着说道:“石头哥,你不是很有力气吗?那就快挖吧,地底下有甜水呢!”他就奋力挖了起来,那个女孩在旁边嘻笑着说道:“我是春儿,送给你的荷包你不带,现在就罚你挖水。”说着,掏出个葫芦痛饮起来。孟昭宇嗓子里就像起了火似的,实在忍不住了,眼看要渴死了。他就对女孩喊道:“春儿,给我点水喝,渴!我渴啊!” 朦胧间,只听耳边似有一个女孩惊喜的叫声,“爹,你听,他说渴了,快给他喂点水吧!”另一个男人说道:“好好,这就来!” 嘴唇边似乎有小勺儿递过来,孟昭宇张口嘴喝了。这样一连喝了十几口,那种难忍的焦渴才算稍稍缓解。只听那个女孩又说道:“再给他喝点吧,你看他还渴得很哪!”那个男人答应道:“好,好。”孟昭宇又一连喝了十几口,心里才觉着舒服了许多,长出了一口气,微微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破烂的房屋,虽然孟昭宇是农技推广站的,经常下农村,但这么破旧,还真是头一回看见。连窗户都是纸糊的,还有几个破洞。 眼前这姑娘?嗯,梦里让我挖井那个,一身粗布的蓝褂黑裤儿,中等个头的细苗苗的身材,结实而柔韧;黑黄的柔发搭到耳朵下梢,陪衬着圆形的脸庞,面色透着红晕。而最惹人注意的,是她那双黑得象涂着墨一样的眼睛,又灵敏又深邃,在不算黑的细眉下闪动着。 “石头哥,你可算醒了。”春儿激动得眼泪都止不住了,要是老玉保不在跟前,她准能一下子扑到孟有田怀里,诉说这几天来的担惊受怕和牵肠挂肚。 “有田哪,可担心死我了,你要是就这么走了,我可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呀!”老玉保不停的揉着眼睛。 孟昭宇东瞅瞅西望望,不知为什么,觉得这两个人既熟悉又陌生,试探着对春儿说道:“你,你是春儿?” “对,对,我就是春儿。”春儿连连点头,挂着满脸的泪珠。 “玉保大伯?”孟昭宇又转向了常玉保。 “哎!”老玉保上前拉住孟昭宇的手,一时说不出话来。 孟昭宇皱起了眉头,寻思了半响,目光有些呆滞,“我叫孟有田?小名石头,给李家打长工?” “石头哥,你怎么了?”春儿伸手在孟昭宇直愣愣的眼睛前晃了晃,担心的问道:“你说得都对,难道脑袋还疼吗?” 孟昭宇眨眨眼睛,伸手在大腿上掐了一下,丝,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灵魂附体,这种穿越小说上的俗套手法,竟会出现在我的身上,太不可思议了。难道梦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是两个灵魂在互相融合,因为来自后世的灵魂过于强大,所以将原来孟有田那简单的思想给融合了? 孟昭宇有些发晕,缓缓闭上了眼睛,焦虑和困惑袭上了心头。 …………………… 夜深了,月光将树影照在窗纸上,毫无声息地微微摇动着。 孟昭宇躺在炕上,大睁着两眼,望着房梁,难以入睡。一切都在慢慢的被证实,确实是穿越了,人家一穿,那是娇妻美妾,财富无数,光享福就行了,没事再弄几个发明出出名。而我一穿,竟然是个穷光蛋,还马上就要到最为艰苦的抗日时期了。你说老天爷就不能开开眼,让我附在别人的身上,哪怕是太平世道的一个乞丐也行啊,凭着我的聪明才智,致富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啊,有了钱,再娶几个美女,悠哉游哉的过日子多好啊!自己现在却是一贫如洗,只有几间破房,靠给地主家扛长工过活。最重要的是,现在已经是民国二十六年,推算一下,也就是一九三七年。 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1937年呀,日本鬼子进了中原,先打开了卢沟桥啊!又进了十三元,那火车都修到了济南呀,哎嗨呦,鬼子就放大炮啊,八路军就拉大栓……我靠,还拉大栓呢?这遍地烽火的年月,鬼子穷凶极恶四处扫荡的时候,想起来就有些不寒而栗。 想当年,在那万恶的旧社会……,唉,自己当时还当笑话听,现在可真是来体验生活了。孟昭宇苦笑起来,自己不仅要给地主扛活,还要经历最苦难的抗日时期。在前世,馒头、米饭,大鱼大肉都吃腻了,时不时啃个窝头改善一下。现在,甭说馒头、米饭、窝头了,连糠都吃不上,连地主家也不是经常吃肉滴。 唉,甭想了,想多也没用。走一步算一步吧,自己好歹也是农大毕业的国防生出身,分配到家乡的农技推广站工作了五、六年,来到农村也算是专业对口,怎么也不会饿死吧?他前世本来就是个孤儿,是在村里亲戚和乡亲们的资助下完成学业的。为报答乡亲们的恩情,退伍后回到县农技推广站工作,想尽早让乡亲们脱贫致富。他的生活经历决定了他坚忍不拔,在逆境中不服输的性格,慢慢的,他竟然带着一丝微笑进入了梦乡。 第四章主家的探望 更新时间2009-9-1219:50:37字数:2090 明媚的阳光照进小小的院落里,孟有田坐在大槐树底下的竹椅上,饶有兴致的擦着一把打猎的*上的绿锈,旁边还放着一葫芦陈年火yao。 “从早上到现在,你就摆弄个没完,难不成要变成了猎户?”春儿一边笑着说道,一边将一把秕谷撒在地上,一只大公鸡、一只大母鸡叫着走过来,低头去叨吃。 “嗯,不管变成什么,有了这家伙,胆子便壮。”孟有田端起枪,冲着两只鸡比划着,嘴里还“砰,砰!”的叫着。 “可别吓坏了我的鸡。”春儿嗔怪道:“都说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西边这么多的山,却都是有主儿的。你休想再去动一草一木,掘一筐土,搬一块石头,更不用说去打猎了。” 在那个时候,有权有势的人,任意在肥沃的山地上,繁密的草木中,埋上一块石头,做下一个记号,就可以庄重地宣布:这几个,几十个,甚至几百个几千个山岭,属于他私有了。 这里七八个村子为一个乡,人们就知道乡公所是衙门,是决定他们死活的机关。大多数人在受了屈辱和压榨后,就用祖上传留下来的卑屈性情忍受下来,不敢去告状。他们知道,“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这句话的意味。他们也看到,有些人在屠刀按到脖子上的时候,绝望地挣扎着向刽子手扑去。可是得到的下场是何等的悲惨!不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就是走这两条路:一是逃到深山野林里,结合一伙同命运的人当“红胡子”,专门打劫富豪枪杀仇人;一是奔跑到关东去谋生。 孟有田停下了动作,皱起了眉头,是呀,老百姓苦,苦难的老百姓啊!这可不是在看宣传片,他是真的感受到了沉重的压迫和欺侮。 百姓们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深山里,用双手在荆棘中开拓求生的每一寸土地。父亲折断了腰,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汗,儿子从那双干瘪如柴的手中,接过残缺的镢头,继续着前辈的事业。 这样一代一代经过了许多年岁,才开垦出和罗丝纹似的一块一垅的土地。这土地是人们的血汗浸泡而成的!这堤堰是人们的骨头堆砌起来的! 人们象牛马一样的劳动着。赤着双脚,在荒芜的土地上,嶙峋的山峦上,踏出一条条崎岖的小道。他们用麻袋将粪料一袋一袋扛到地里,用泥罐子提水,浇灌着青苗。这一切都是和浑浊的血汗交溶着进行的呀!可是劳动所得的果实,却要大部送给主人,因为这山是人家的呀! 长期痛苦生活的磨难和有权势人的不断迫害,使这些贫苦的人们具有一种能忍受任何不幸的忍耐力,他们相信该穷该富是命运注定的,自己是没有力量也没有权力来改变的。他们象绵羊一样驯服,象豆腐一样任人摆布。 对于天下大事他们是很少知道,并且也不想知道。因为从古至今不管怎么变化,不管哪个派别来,哪个政府执政,都要纳税交粮,少交一粒也不行。 “有田哪,掌柜的让我来看你来了。”院门外,李家大院的管家李敬怀提着两包点心,拍打着门扇。 这个李敬怀以前东拉西扯,硬要说他和李大鸿是一家。逢年过节,还要到李家家庙烧香上供。后来,李大鸿拿出家谱才把他证住,不过他脸皮厚,不在乎。现在他又对人说,他和李大鸿是亲戚,他表姑家的外甥闺女的老舅,是李大鸿他妈姨姨家侄女的表兄,反正是没人能绕得明白。他比李大鸿要大七、八岁,可是他口甜蜜舌,总要叫李大鸿是表爷爷。而且这小子心特别坏,帮着李大鸿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当初孟有田他爹签文约时,就是他的保人。 “黄鼠狼拜年,没安好心,我去赶他走。”春儿眼睛立刻瞪得溜圆,作势要走。 “等等。”孟有田伸手叫住了她,冷笑道:“让他进来,我今年已经十七了,文约到期,总要分说个明白。” 春儿愣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又不放心的嘱咐道:“只不许再犯傻气,又到他李家当牛作马。” “晓得了。”孟有田微微一笑,对这个小丫头存满了感激。 “有田哪,听说你醒过来,掌柜的可是高兴,这些日子他的事情忙,可心里一直惦记着你呢,这不,今儿特意让我来看看你。”李敬怀笑容满面的走过来,将点心放在一旁。 “二管家,我一个长工,这怎么当得起?”孟有田伸手示意李敬怀坐下,挤出一丝笑容,“这身子还没好利擞,就不给您作揖行礼了。” “不用,不用。”李敬怀一屁股坐在孟有田对面,一时并没注意到孟有田说话的语气和用词已经与平日有所不同,“虽然没好利擞,可看着气色不错,想来再养养就可以上工了吧?要说庄稼把式,还数有田你最精通,这李家大院离了你还真是舍手啊!啧啧,东家买点心来看伙计,就数你面子大呀!” 戴高帽,想让老子再去当奴隶,嘿嘿,老子现在可不吃这一套了。要是换成原来的孟有田,还不热血沸腾,又去给李王八蛋卖命去了。 孟有田暗自冷笑,抿了抿嘴角,轻描淡写的说道:“这世道,谁离了谁都照样活,我今年十七了吧,我爹当初跟李家订的文约好象是八年,当初你是保人,我记得没错吧?” 李敬怀愣了一下,这时他才觉得这个孟有田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说话暗藏机锋,停顿了下,他依然笑脸相对,“是呀,是八年,今年到期。东家看你一个人,忠厚老实,又少人没手的,对你的事可早就结计上了。李家大院是善门,掌柜伙计又是老交情,东家呢准备帮你成个家。你看,文约我都带来了。这可是你一个人的福份哪!来,我给你念念啊!” 孟有田没出声,他想看看这李大鸿到底要玩什么诡计,看看这个老王八蛋的心有多黑。春儿躲在屋内,耳朵竖得老高,听到李大鸿要给孟有田娶媳妇儿,不由得牙齿紧咬着嘴唇,脸都涨红了,差点就要冲出去。 第五章老实头发威 更新时间2009-9-1319:00:33字数:2184 黑呀,真黑呀!孟有田听完文约,恨从心头起,地主老财这种把戏玩得真是炉火纯青,坑了人还要卖个好。李家放账都是月息三分,给他写的文约是两分,看似很厚道,却是不然。买个媳妇儿再加上操办,一共是借他一百块钱。这利滚利下来,一年光利钱就是二十四块。孟有田在李家大院干活拿的是头份工钱,一年二十六块,开消下来,全年只能剩两块钱,连利钱都还不上。而且他要老了,工钱也就不是头份了。这欠的债会象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不仅自己一辈子要给李家当牛作马,连儿孙也要去填这无底洞了。 世袭奴隶呀,孟有田暗自叹息一声,抬头逼视着李敬怀,恨声说道:“这文约就是卖身契,不光卖我的,连我的后代子孙也卖了,都成了李家的奴隶,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李敬怀瞪圆了眼睛,惊诧不已,在他想来,对老实巴交、大字不识的孟有田来说,这文约就是个过场,他们说什么,孟有田就应承什么,最后,捉住他的手,在文约下面名字上划个“十”字就算完事了。没想到今儿的事情太出乎他的意料了,孟有田这个老实头竟然用犀利的语言回击他。 “哼,你回去告诉李家大院,既然文约到了期,我是不会再回去扛活的。”孟有田操起身边的猎枪,有意无意的对准了李敬怀,“你走吧,告诉李大鸿,以后少来这套明里行善,暗里黑心的烂事。” “你…”李敬怀不知道这枪装没装药,吓得左躲右闪,拎起点心仓惶而逃,出了院门才放下心,大声骂道:“孟有田,你个忘恩负义,不知好歹的东西,给脸不要脸,等着饿死吧!” 切,孟有田不屑的啐了一口。老子才饿不死呢,李家,没几天好蹦达了,等到七.七事变,局势大乱,也就是你们倒霉的时候了,就是GCD不收拾你们,老子也憋着劲祸害你们。 春儿从屋里走了出来,笑着拍手道:“骂得好,别说你被石头撞了一下,倒变得机灵起来了,你不怕李大鸿找你麻烦吗?” “怕,可惜他没有时间了。”孟有田先说了一句让春儿感到困惑不解的话,然后继续说道:“这种人,当婊子还想立牌坊,再加上家里那两个烟鬼家丁,嘿嘿,他明着是不敢对我怎么样的。他那些害人的手段不外乎欺负穷人不识字,在文约上弄陷阱,再勾结官府让人认帐;或者穷人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混一天少两晌,明知是火坑也非跳不可。这一跳进去,田地、房产都得被驴打滚的利滚个干干净净,最后只能世世代代给李家当奴隶了。” “开窍了,有田开窍了。”老玉保扛着撅头走进院子,直接来到孟有田面前,按着孟有田的肩膀让他重新坐了下来,将撅头往树上一靠,坐下,掏出烟袋抽了起来,半晌,才抬头说道:“多少年了,遇到多少困难,我的那几亩薄地也没敢松手。就是你婶子得病那会儿,我狠了狠心,要去李家借钱请医生,大不了以后给李家扛活。你婶子是拼命拉着我不放,她说:财主门里的饭是养小不养老,你能扛能挑,他有说有笑,等到你腰曲头低,他就要卸磨杀驴。我这病能熬就熬,不能熬就走,可不敢把你和孩子们拉进火坑去。只要春儿和谷雨能长大成人,咱家不落到卖儿卖女的境地,我就是死也安心了。就这么拖着,你婶子撒手走了。临咽气的时候,她还说别过什么‘五七’、‘百天’……,那都是做给活人看的,没用。你也知道,因为这,村里有不少人骂我薄情寡义,连带着春儿他们也落了不少埋怨。唉,没办法,穷家小户,能吃上饭就不错了,哪还有个富余钱?” “爹,我们知道你的心思就行了,别听外人嚼舌头根子。”春儿听他爹诉说,红了眼圈,摆弄着衣角劝道。 “大伯,我知道您是咋样个人。”孟有田感动的说道:“要不是您把我抬回家敷药治伤,我这条小命也就交待了,对了,还有春儿的精心照顾。这恩情,我是永远不能忘的。” “这话就说得远了。”老玉保磕磕烟袋,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可欠着你爹一个大人情,这事除了你爹和我谁也不知道,记得那年大黄牝子掉下崖摔死的事不,那是我不小心弄的,要不是你爹仗义,嘿,李大鸿这个狠心的,还不把我那几亩地都讹了去。小子,咱穷帮穷,没什么说的,这以后啊,家里有口饭,就有你一双筷子。” “穷帮穷,还是穷哥们心好啊!”孟有田使劲点了点头,在他养伤这几天,村子里不少人家都送来了东西,虽然也就是几个鸡蛋、一碗小米这样不起眼的东西,可要知道大家过得都很艰难,春荒时节,经常有揭不开锅的时候。捋榆树钱的,挖野蒜苦菜的到处都是。 “春儿,做饭了没?下晌还要下地呢!”老玉保站起身,慈祥的看着春儿。 “哦?”春儿吐了下小舌头,转身向屋里跑去。 “大伯,下午我跟您去地里。”孟有田站起身,活动了下胳膊,其实他身上只是一些轻微擦伤,脑袋上的大口子也基本没事了,只是躺了几天,身体还有些发虚而已。而且这几天他结合着孟有田留给他的记忆,一直在思考自己应该干点什么,所以装出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不用,你还是在家里多养几天吧!”老玉保摇了摇头,“这地都耧完了,播种我和谷雨干就成。” “就是要播种,我才要去看看。”孟有田笑道:“地还是那点地,再加上我这个大肚子,要不增点产,那可怎么行?” “增产?”老玉保将烟袋插进腰带,拍了拍胸脯,“小子,我也是个庄稼把式,别以为你在李家有人捧着,就瞧不起人。” “大伯,我没瞧不起您。”孟有田赶紧解释道:“不过我确实有增加产量的道道儿,在李家我是不想用,出来也就不藏着了,只要您听我的,保管今年是个大丰收。” 老玉保眯起老眼,左右端详着孟有田,看他说得认真,而且眼神中透出一股子自信,不由得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点了点头,“行,小子,就听你的,看看怎么让我那几亩薄地也来个大丰收。” ………………… 第六章农业创新(要票票冲榜) 更新时间2009-9-1410:45:08字数:2153 (事先声明,我是不会种地的,光知道馒头是麦子做的,米饭是稻子做的。虽然临阵磨枪,查了些资料,但谬误肯定很多。幸好这是小说,种田知识只是故事的铺垫,大家知道大概是怎么个意思就行了,农民伯伯不要打我啊!) 近代中国积贫积弱,农村凋零,农业落后,农民困苦。问题千头万绪,作为农学家,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利用自己的学识专长,推广先进农业科技,提高农业产量和品质,解决亿万人民“穿衣吃饭”的困难。 然而当时的一些专业农事试验机构,既缺少经费又缺少人才,更无科研学术积累,无法开展切实的农业研究。就连号称国家级的北京农事试验总场,竟委任一位没有受过现代农业科技训练的中国“末代状元”刘春霖为场长,农业研究机构的研究创新能力之低下,就可想而知了。 农业技术的发展需要政府注重农业科技投入,扶持技术创新,才能加强农业科技推广,促进技术成果转化。而这些在近代中国基本上是做不到的。战乱频仍,民不聊生,城头变换大王旗,几届短暂的政府不是陷于内斗,就是把有限的资金用于购买武器,发展军力,哪还有人去关心农业。 饥荒,这个幽灵,始终在中国这个古老的大地上徘徊不去,给平民百姓带来深重的灾难。 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曾说过:1949年以前,中国平均每年有300--700万人死于饥饿。如此推算民国时代曾经累计饿死过2亿以上人口。解放前的婴儿死亡率是170-200‰(侯杨方),而人口的平均寿命则是35岁!! 《西行漫记》的作者埃德加斯诺在报道中写道:“你有没有见到过一个人有一个多月没有吃饭了?儿童们甚至更加可怜,他们的小骷髅弯曲变形,关节突出,骨瘦如柴,鼓鼓的肚皮由于塞满了树皮锯末,象生了肿瘤。” 而他夫人1981年整理出版的《斯诺的中国》一书(EdgarSnow’sChina,RandomHouse,1981。这本书好象没有中文译本)中提到,“饥民的尸体经常在埋葬之前就消失了,在一些村庄,人肉公开售卖。” 即便是解放后,还有三年自然灾害的袭击,虽然各方所说死亡人数相差甚大,但据作者了解,应该是不在少数。 孟有田前世作为农业科技工作者,自然对这些数据不陌生。而且这个身体里的记忆又给了他身临其境般的人吃人的观感,更是强烈的震憾了他的心灵。 只要尽力了,就没有遗憾。这是孟有田前世非常赞赏的一句话,说是座右铭也不过分。是啊,来到这个时代,总要做点什么?他不是个好高骛远的人,那就脚踏实地,从眼前做起吧!他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虽然自己当过兵,但既不是特种兵也不是军事技术特过硬的那种尖子兵,说实在话,他在部队是坦克兵,可现在哪弄坦克给他开呀!想凭着点对抗日时期事件的了解,就想去当什么大将军,那是对士兵的伤害。他更是个知足常乐的人,在他想来,抗日肯定是要抗的,但不一定非要去正规军嘛,当个民兵也不错,守着家里,边种地边打鬼子,混个小官儿当当,等解放后,那也是离退休老干将的待遇。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想有个家,前世就是孤单一人,缺少亲情,所以特别渴望过那种平淡亲和的日子。 大家都来鄙视孟有田,哦,应该是孟昭宇,太没出息,太没王霸之气。要是上天给我一次穿越的机会,我定要纵横天下,我定要妻妾成群,我定要金银满屋,我定要名满天下,我定要………算了,歇会儿吧,嘴都冒白沫了。 原野开始脱去枯黄的外套,各种植物吐出绿色的嫩芽。对春意反应最敏锐的,是杨柳。那一溜溜随风摆荡的枝条,露着淡绿,变得柔韧了。春野里到处都散发着被那雪水沤烂了的枯草败叶的霉味,融混着树木、野草发出来的清香。 “大伯,这麦子要密植或只留这一拃的窄行,现在这样有些稀了,虽然地力有些不足,但我有办法。”孟有田很专业的抓了把泥土,仔细看了看,捻了捻,又闻了闻。 “密植?不留种苞米的种行了?”老玉保抽着烟袋,疑惑不解的问道。 “不留,但是苞米还是要种。”孟有田解释道:“麦收前十天左右套种玉米,麦收时,玉米正好出苗。到时候再间作大豆,这样既缓和了麦收和夏种劳动力紧张的矛盾,还有利于小麦和玉米双获高产。” “这倒是特别,平日里可都是收完麦子再种苞米的。”春儿问道。 “华北地区的雨季一般从6月下旬开始,麦茬夏玉米容易发生芽涝。因此,抢早播种或采用套种方法,促使幼苗在大雨到来之前拔节,可避开和减轻涝害。”孟有田胸有成竹的说道:“这叫平播套种,可以有效解决高效作物与小麦争地的矛盾,而且延长了用地时间,高效率地利用有限的土地资源。” “爹,石头哥说得有道理。”春儿见老玉保还有些犹豫,赶忙劝说,反正在她心里,孟有田说什么都对。 “得,就照你说的办吧!”老玉保很无奈的说道:“那就再补种些,好在没误了节气。” “来,大家一起干。”孟有田挽了挽裤腿,笑着说道:“干完了回我那破窝,在院子里挖两个沤肥池,不是吹啊,我做出的土肥料,比化肥的效果也差不了多少。” 要想获得高产,种子和化肥是很关键的,现在可没有什么杂交、早熟、抗倒伏等等的品种,孟有田也只好因地制宜,充分利用利用作物生长的“时间差”、“空间差”和“植物光合作用差”等条件,达到一季双收或三收,一地两收或三收。克服秋赶夏、夏赶秋的恶性循环,实现夏秋两增产。 而且在后世,购买化肥成为农民在农业生产中的一项较大的投入。但如果自制土化肥,可大大降低成本,而且自制土化肥原料广泛,方法简便,经济实用,其肥效不亚于化肥。农技站还专门向农民们推广过此项技术,以减轻农业成本。 第七章进县城(推荐票的拿来) 更新时间2009-9-1419:27:38字数:2104 “看看,孟有田要做倒插门女婿,忙里忙外的,以后连姓都要改了。” “有个闺女,可就把孟有田给招去了,听说两个人明铺暗盖,再过几天,肚子都该搞大了。” “多个壮小伙,快打饥荒了,地里的麦子栽那么密,凭那薄地,收瘪麦子去吧!” “以为自己了不起,跳出李家大院,看着吧,挺不了多长时间就该去李家叩头认错,讨一碗饭了。” ………………… 不知不觉,关于孟有田的流言蜚语在村子里传了起来,虽然很多穷百姓并不相信,但孟有田总觉得不舒服,感觉人们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他自然知道这是李大鸿在使坏,想用软刀子杀人。他本来不在乎这些,只是牵扯上春儿,让他感到很歉疚。 他现在只是在老玉保家吃饭,晚上便回到自己的破房里,那里挖了几个沤肥池子,肥料已经能用了。他还特意收拾出一间小屋,做了些东西,准备五月份养蝇蛆喂鸡。本来盘算得挺好,但现在他的心情却受到了影响。 这天吃完晚饭,老玉保吧哒吧哒的抽烟,春儿去外间洗碗刷筷,谷雨在炕上摆弄着孟有田给他编的小笼子,幻想着抓个什么鸟来玩。 “大伯,我想去县城里转一转。”孟有田犹豫了半天,终于鼓起了勇气,“田里的活都差不多了,肥料也好了,按我说的那么用就行。” 老玉保喷出浓浓的一口烟,看着孟有田说道:“孩子,人正不怕影子斜,别在意别人嚼舌根,那都是李大鸿和李敬怀他们使的坏,村里人心里有数。” “不是的,我就是想出去转转。”孟有田强辩道。 “唉,这孩子,上来脾气,牛都拉不回。”老玉保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对孟有田说道:“那就去吧,转转就回来,外面的世道不太平,穷人到哪里都是个苦日子。” “知道,我见见世面就回来。”孟有田使劲点着头。 “春儿,给有田准备干粮。”老玉保对万分不情愿的春儿说道。 ………………………… 北方的庙会很多,加之每年都有的春荒,断炊的人就来变卖点家当换回几升粮食,好有力气干活。拉洋片的、耍猴的、卖大力丸的……形形色色的人都在为一口饭而忙活着,吆喝着。 孟有田戴着个大草帽,穿行在人群中,东瞅西望,似乎置身于电影当中,真实与恍惚交替在他的脑海里晃来晃去。 巳时已过,午时未到,县城里师范学校学生们唱着歌在大街上行进,引来了无数人的注目,许多人尾随着,想看看热闹。就在玩布袋戏、耍把势场子中间,学生们选好地面,开台锣鼓响了起来。 义勇军进行曲?孟有田循着熟悉的旋律来到了学生的表演场,驻目观看。 学生们先是合唱了《义勇军进行曲》,又演唱了流亡三部曲,由于节目新颖,很多观众慢慢围了过来。 一个环眼虬须的黑胖子顺手拖过“拉洋片”跟前的一条长凳,坐着听戏,身边的几个人也是周身短打,老百姓自觉自动的和这几个家伙保持着一、两米的距离,使他们显得很扎眼。 一个打扮成东北流亡学生模样的女孩子走了上来,齐耳短发,额前整齐的刘海,穿着绿旗袍,围着鹅黄围脖,眼睛象一汪清水,好象能说话一般。往人前一站,全场立刻鸦雀无声。 百万荣华, 一刹化为灰烬。 无限幻想, 转眼变成凄凉! 说什么你的我的, 分什么穷的富的。 敌人杀来碰在枪上, 到头来都是一样! …………………… 那个黑胖子好象很感动,点着大脑袋,大声说道:“小妞唱得不错,小妞唱得好!不过这词儿也是一般,应该说敌人杀来撞在枪上,到头来都是一样。嗯,小妞,真不错,你们是哪个戏班子的?” “我们是学生宣传。”那个合唱的男生站出来大声说道:“现在,咱们请这位同学,给大家讲讲抗日的道理。”说完,一个高个子男生跳上了小台子,又有几个男女学生拿着宣传单开始散发。 “请支持抗日!”一个女学生递给孟有田一张传单,孟有田随手接过来,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虽然有不少繁体字,连蒙带猜倒也能顺下来。 这个时候的人们识字的不多,特别是在这样的县城里,人们接过传单多是随手一揣,接着抬头听那个男学生演讲。象孟有田这身庄稼汉的打扮,拿着张纸认真的读,就显得很另类。 黑胖子瞪着大眼珠子东瞅西望,大概男生讲的什么一二九运动,反动军警镇压,不当亡国奴等大道理他也听不大进去,正好看到孟有田,他眨了眨眼睛,嘴里喝道:“嘿,那个小子,过来,对,瞅什么,说的就是你。” 孟有田懵懵懂懂的走了过去,舔了舔嘴唇,“这位大哥,您叫我有什么事?” 黑胖子指着孟有田手上的宣传单,怀疑的问道:“你能看懂?” “能啊!”孟有田点了点头。 “那你给我念念。”黑胖子双手交叉,抱着膀子,斜瞅着孟有田。 “哦。”孟有田拿起宣传单规规矩矩的读了起来,“……日本人得寸进尺,占了黑、吉、辽、热四省,继续向华北五省威逼,我们能等着当亡国奴吗?不能,万万不能!枪口对外,齐步前进!我们是铁的队伍,我们是铁的心。维护中华民族,永作自由人……” “嘿,嗬,嗨…啧啧。”黑胖子瞪圆了眼睛,好象发现了一件异常有趣的事情一样,拉过孟有田的手,仔细看了看,疑惑的说道:“小子,瞅你的老茧,明明是个庄稼把式,哪学会的识字?你不是蒙我呢吧?” “没,没蒙。”孟有田有些哭笑不得,连忙否认。 “他读得都对,确实没蒙你。”刚才唱歌的女学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旁边,很肯定的说道。 “嗯,不错,很不错。”黑胖子上下打量着壮实的孟有田,摸着下巴上的虬须,眼睛放出了贼光,“哪村的?家里还有什么人哪?” 孟有田犹豫着不知是不是该如实回答,看这黑胖子的样子,分明是不怀好意的样子,就象看到了金银财宝一样。 第八章救美 更新时间2009-9-1512:05:27字数:2159 这时,台上的学生演讲到了高潮,正高呼口号,孟有田趁机举起胳膊,跟着高声喊道:“枪口对外,一致抗日,不当亡国奴……” 完蛋了,出糗了,让电影给害了,孟有田讪讪的收回了手臂,瞅着大家诧异的目光,象淘气被老师抓了现行的小学生一样低下了头,脚下开始滑步向外溜。 在电影里,那种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场面确实不少,不敢说全是虚假的,但也得分地点、场合,要是在平、津学生运动中,那肯定没有问题,学生素质高嘛。可在这小县城里,嘿嘿,谁会关心八杆子也挨不上的事情。所以不仅没有听众响应,更加没有群起鼓掌的习惯,大家或坐或站愿意听,这也就相当不错,很给你面子了。象孟有田这种慷慨激昂的应和,那真是太稀少了。 “嘿嘿,呵呵,冲动了,我冲动了。”面对着黑胖子和女学生咄咄的惊异目光,孟有田干笑着继续向后移动。 “小子,别走哇,跟着我混……”黑胖子站起身话刚说了一半,突然一皱眉头,打了个唿哨,喊了声“风紧”,掏出手枪,朝着正向这边偷偷过来的巡警连开几枪,带着几个手下转身就跑。 枪声一响,庙会立时便炸了,萝卜、蔓菁、白菜滚了一地,包子、馒头、烙饼被踩在地上,骡马朝人群横冲直撞,受惊的马车暴叫着四处乱跑…… 孟有田刚要撒腿就跑,“哎呀!”一声,旁边的那个女学生被人流挤倒,正摔在他眼前。他下意识的一把拖起女学生,嘴里焦急的喊道:“快跑,快跑呀!” “我的脚,我的脚。”女学生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看来是脚扭伤了。 唉,没用的家伙,孟有田叹了口气,可见死不救又不是他的风格,他一哈腰,背起女学生就跑,他也不认识路,就是个胡跑乱窜。 跑了半天,背上的女学生醒过劲来,用小拳头敲孟有田的脑袋,喊叫道:“拐了,拐了,向左,向左。”跑过几条街,又是几下,“拐了,拐了,向右,向右。”…… “再打,再打我不背你了,把你拐带走算了。”孟有田呼呼喘着气,放慢了脚步。 “哦!”女学生不吱声了,呆了一会儿,才又低声说道:“向左拐,进那条巷子。” 这道巷子里街道两边都是高门大宅,青石铺成了高高的门台,一个个翼然而立的门楼,仍显出几分往日的威严。门楼上多半悬着金字匾额,什么“进士第”、“大夫第”、“德高望重”、“光生昼锦”、“文魁”、“武魁”等等。想当年也许是车马盈门,而今除了一两户还像个样子,差不多全都败落了。这些大家族的后裔,分裂成无数的小市民、小商贩、城市贫民、工人、打零工者,以及愁眉不展的失业者。沧海桑田,破落和兴旺总是互相交替,难以避免。 按着女学生的指点,孟有田走到一座鲜亮的朱红大门前,举起手拍了拍门环。 门呀地一声开了。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妈子探头出来,看见孟有田先是一愣,接着便看见他背上的女学生。 “进去再说,进去再说。”女学生不等老妈子开口,便催促孟有田。 迎面是座大影壁,画着一幅水墨山水。转过去,正房两边是两大丛紫丁香,正在盛开,一股浓香扑面袭来。东西厢房前各有两大株红夹竹桃,呈献出它一年中最娇艳的颜色。虽是古老宅第,但经过了翻修,宽大的走廊,朱红的廊柱,耀眼的玻璃门窗,里面的陈设可想而知。 直接来到西厢房,孟有田将女学生放下,老妈子紧跟着,上来嘘寒问暖,看见女学生脚踝肿得象个小馒头,立刻大惊小怪起来。 “老爷,夫人刚去了乡下,小姐您就弄伤了,这可让我怎么交待呀?我马上就去请大夫。” 孟有田轻轻摇了摇头,自己上山下乡,脚踝也扭过,这种伤,就算不用药,歇几天也就自然好了。当然也有严重的,比如骨折什么的,不过好象不至于这么背吧? “先打盆冷水,把脚泡进去,然后把脚垫高,买点中药敷一敷,几天就好了。”孟有田不太在意的说道。 吴妈瞪起了眼睛,看着孟有田一身庄稼汉的打扮,心说:我们小姐是什么人?那得请好大夫诊断下药,哪能象你个乡巴佬一样皮实。但她在大宅门里混久了,心眼不少,在没弄清孟有田的底细前,还是没有恶语相向。 “吴妈,听他的,上茶,再去打水。”女学生呲牙咧嘴,挤着笑脸望着孟有田,“快请坐,你救了我,请问高姓大名,府上……” “什么高姓大名,一个乡下人,我叫孟有田,吉祥镇的。”孟有田一屁股坐下来,擦着汗说道。 “秦怜芳,县城师范的。”女学生自我介绍道。 “谁怜芳最久,春露到秋风,好名字。现在师范可以男女同校了吗?”孟有田有些迷惑的问道。 “同校不同班,我们在西院,男生在东院。”秦怜芳笑着答道:“说说话,脚就不那么疼了,请问孟先生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我?还先生?嘿嘿,说实话,我没上过学。”孟有田站起身,仔细欣赏着墙上的书画。 “不可能,你识字,还知道诗词,怎么会没上过学?”秦怜芳根本不相信这样的事情,轻轻摇着头。 “真的,我是个种田的穷人,哪有钱上学。”孟有田说道。 这时,吴妈走了进来,给孟有田和秦怜芳端来茶水,又转身出去,端进来盆凉水,给秦怜芳除去鞋袜,将脚泡了进去。 丝,秦怜芳被冰得直抽冷气,上下打量着孟有田的背影,怎么也猜不出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在城里哪家客栈住?”秦怜芳随口问道。 “客栈我们穷人可住不起。”孟月田苦笑了一下,说道:“我昨晚在城西那个破庙里将就了一宿。” “那你吃饭了吗?”对于秦怜芳这种富家女孩,虽然知道有穷人,却根本不知道苦到什么程度。 “随身带着饼和咸菜。”孟有田拍了拍褡裢,“穷人出趟门,可是下不起馆子。” “是这样啊!”秦怜芳仔细审视着孟有田,眉清目秀,虽有尘灰,却不掩年轻人那种勃勃生气,肤色晒得较黑,却比同学里那些白脸、黄脸健康很多。 第九章打劫 更新时间2009-9-1519:42:29字数:2452 “没事我该走了。”孟有田随便喝了两口茶水,便要起身告辞。 “等等。”秦怜芳说道:“你救了我,只喝杯水就走,我怎么也过意不去,吴妈,去账房支取二十,三十块大洋,爹回来我跟他解释。” 吴妈站起身,犹犹豫豫的不动弹。 “去,告诉账房,要是他们不支取,我就把我的首饰当了去。”秦怜芳轻轻一拍桌子,发起了小姐脾气。 “可使不得,小姐是什么人家,您去当东西,老爷在城里可就丢了大脸了。”吴妈吓了一跳,赶紧劝阻道:“我去,我马上就去。” 孟有田心头涌过一种复杂的感情,脚向外迈又停下,抬头想了一下,转身回来坐在椅子上,苦笑着说道:“秦小姐,失望吗?” “失望,失望什么?”秦怜芳不解的问道。 “我以为在秦小姐心里,要是断然拒绝你的答谢,说出一番人穷志不穷的话来,这形象才更高大,才更光辉。没想到我竟然会厚着脸皮坐在这等,当然让你失望了。” “你这人说话真有意思。”秦怜芳轻轻捂着小嘴,笑不可支,“我可没有那样的想法。” “那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孟有田自嘲的笑了笑,伸手指着秦怜的脚说道:“可以拿出来了,把脚放得高点,比心脏高,这样有助于血液回流,消除肿胀。你是有知识的,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你不说我怎么会明白。”秦怜芳调皮的眨了眨眼睛,“不用担心,吴妈已经让管家去请名医周大把去了。” “周大把?”孟有田轻轻摇了摇头,揶揄道:“到底是有钱人,扭脚这样的小伤也要去请他。他可是全县的名医,请他先要四人小轿去抬,进了门,半两大烟土先过瘾,然后是四盘八碗上桌吃饭。吃了饭再抽大烟,过好瘾才开始捉脉。只要一伸胳膊,两指头一动,现大洋十块,这叫脉礼。等号完脉开了药方,三十二十块这就没准了。穷人得了病,就是快咽气了,也是不敢请他,要不连老婆孩子都卖了也没有这么多钱。” “怎么会这样?”秦怜芳都听傻了,“我家请过他几回,慈眉善目的,不象那么无情的人哪,再说,医者父母心,这治病救人,也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呀!” “嘿嘿,医者父母心?他就是个狗眼看人低的势利小人,你要不信我话,找你的穷同学打听打听,看我是不是在诋毁他。”孟有田冷笑道。 秦怜芳托着下巴,微蹙秀眉,陷入了沉思。 这时,吴妈走了进来,托着个纸卷,放到孟有田面前,脸上有一丝羡慕更有嫉妒和鄙视。 孟有田伸手将钱放入褡裢,站起身拱了拱手,“秦小姐,谢谢了,我告辞了。” 秦怜芳笑着点了点头,“孟先生,慢走,要有事可以去学校找我。” 孟有田淡淡一笑,走到大厅门口,又转身说道:“秦小姐,你们那个宣传应该改一下,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样的大道理老百姓可是不感兴趣,他们只是为了一口饭而奔波劳苦。抗日,抗日,你得把抗日的好处说明白,涉及到自身的利害关系,大家才会踊跃嘛!还有,你们可以挑些人混进观众中,喊喊口号,带动下观众情绪,烘托下热烈的气氛。一家之言,仅供参考,咱们后会有期。”说完,他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 微风轻轻吹动,老树枯枝吱哑作响,一颗松果掉下来,打在孟有田的头上,吓了他一跳。前方一只鸟扑愣愣飞起,绕了两圈,向远处飞去。 穿过黑松林,就是吉祥镇。都说这里经常有劫道打短的,孟有田心里也有些打悚。明天就是清明了,要不是着急,他也不会在这临近黄昏的时候走这条路。林中静得可怕,将落不落的夕阳将明静又带些红色的光透过林隙洒进来,将黑松林里染成红、黄而斑驳。 孟有田小心翼翼的走着,眼瞅着就快走出黑松林了,突然,从前方蹦出一个人来,拦住了去路。 “此门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快把条子、块子、袁世凯、老绵羊拿出来!”一个又黑又瘦的中年男人晃着手里的枪,恶狠狠的说道。 得,真碰上劫道的了。孟有田暗叹自己命苦,缓缓将背上的大筐放了下来,恳求道:“大爷,我是个穷人,哪来的钱财,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少,少他妈的,的,哭穷。”这个强盗长了满脸黑麻子,矮个子,两只烂红眼,上身穿一件黑马褂,有些萎靡不振,眼泪鼻涕不断的向下流。 一个大烟鬼,要不是有把破枪,老子捏死你个小鸡子。孟有田看看就这家伙一个人,而且似乎是烟瘾发作的样子,胆子便有些壮了起来。前些年,大刀会、红枪会、天门会闹得挺凶,年轻人都兴练武,但想法却各不相同。有的是想日后出门在外,要遇个长长短短,只要武艺在身,也能来招架两手。有的只是为了赶时兴,凑热闹,穿起快靴和灯笼裤,耍耍漂亮。孟有田年轻,也就心红眼气,跟着人家杵拳弄腿,踢腾过一段日子。按行家说,也就是三脚猫、四门斗的功夫,可他身体壮,有力气,一般人还真弄不过他。 孟有田心里有了主意,便伸手指了指筐,说道:“大爷,您看看,钱我是没有,可这筐里头又是点心,又是腊肉,还有二两给主家买的大烟膏,您要不要?” “烟膏?”强盗立刻来了精神,一步便迈了过来,“拿出来,快拿出来。” 孟有田将手伸进筐,掏了半天,摸出个纸包,捧到强盗面前,“大爷,您看,这就是了。” 强盗费力的咽了口唾沫,伸出手去拿,说时迟,那时快,孟有田脑袋里已经盘算好了怎么对付他,趁他精神一松懈、枪口一摆歪的空当,左手一把握住了强盗握枪的手腕,右手猛的掐住了他的脖子,膝盖上提,狠狠一个垫炮,黑麻子哏喽一声,眼珠子直往上翻,枪也掉在了地上。孟有田手向怀里一拉,脚下使个绊子,将黑麻子摔倒在地,然后飞快的骑到了他的背上,接着,抡起拳头雨点般的猛砸,黑麻子被击中要害,剧痛难当,后脑勺挨了几记重击之后,眼前先是金星乱冒,意识渐渐模糊,然后眼前就是一片漆黑…… 妈的,老子杀人了。孟有田坐在地上,呼呼喘着气,心里跳个不停,这可不是累的,而是紧张的,毕竟是头一回干这事。 太阳落了山,只有山边一团绚烂的晚霞。孟有田歇了一会儿,才算定住神儿,捡起地上的枪,插进自己的后腰,又在强盗身上仔细搜了一遍,拿走了他的布腰带,和一个小包,都缠在腰间,用衣服盖上。然后他背起筐,提着强盗的尸体走了几步,扔进了林子深处的烂草窠里。现在生态环境好,野生动物多,过不了两天,野狗、乌鸦就会将尸体撕得面目全非。况且这里也经常死人,根本不会有人追查。 一切处理完毕,他快步如飞,出了黑松林,借着晚霞,走上了通往吉祥镇的道路。 ………………… 第九章打劫 更新时间2009-9-1519:42:50字数:2485 “没事我该走了。”孟有田随便喝了两口茶水,便要起身告辞。 “等等。”秦怜芳说道:“你救了我,只喝杯水就走,我怎么也过意不去,吴妈,去账房支取二十,三十块大洋,爹回来我跟他解释。” 吴妈站起身,犹犹豫豫的不动弹。 “去,告诉账房,要是他们不支取,我就把我的首饰当了去。”秦怜芳轻轻一拍桌子,发起了小姐脾气。 “可使不得,小姐是什么人家,您去当东西,老爷在城里可就丢了大脸了。”吴妈吓了一跳,赶紧劝阻道:“我去,我马上就去。” 孟有田心头涌过一种复杂的感情,脚向外迈又停下,抬头想了一下,转身回来坐在椅子上,苦笑着说道:“秦小姐,失望吗?” “失望,失望什么?”秦怜芳不解的问道。 “我以为在秦小姐心里,要是断然拒绝你的答谢,说出一番人穷志不穷的话来,这形象才更高大,才更光辉。没想到我竟然会厚着脸皮坐在这等,当然让你失望了。” “你这人说话真有意思。”秦怜芳轻轻捂着小嘴,笑不可支,“我可没有那样的想法。” “那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孟有田自嘲的笑了笑,伸手指着秦怜的脚说道:“可以拿出来了,把脚放得高点,比心脏高,这样有助于血液回流,消除肿胀。你是有知识的,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你不说我怎么会明白。”秦怜芳调皮的眨了眨眼睛,“不用担心,吴妈已经让管家去请名医周大把去了。” “周大把?”孟有田轻轻摇了摇头,揶揄道:“到底是有钱人,扭脚这样的小伤也要去请他。他可是全县的名医,请他先要四人小轿去抬,进了门,半两大烟土先过瘾,然后是四盘八碗上桌吃饭。吃了饭再抽大烟,过好瘾才开始捉脉。只要一伸胳膊,两指头一动,现大洋十块,这叫脉礼。等号完脉开了药方,三十二十块这就没准了。穷人得了病,就是快咽气了,也是不敢请他,要不连老婆孩子都卖了也没有这么多钱。” “怎么会这样?”秦怜芳都听傻了,“我家请过他几回,慈眉善目的,不象那么无情的人哪,再说,医者父母心,这治病救人,也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呀!” “嘿嘿,医者父母心?他就是个狗眼看人低的势利小人,你要不信我话,找你的穷同学打听打听,看我是不是在诋毁他。”孟有田冷笑道。 秦怜芳托着下巴,微蹙秀眉,陷入了沉思。 这时,吴妈走了进来,托着个纸卷,放到孟有田面前,脸上有一丝羡慕更有嫉妒和鄙视。 孟有田伸手将钱放入褡裢,站起身拱了拱手,“秦小姐,谢谢了,我告辞了。” 秦怜芳笑着点了点头,“孟先生,慢走,要有事可以去学校找我。” 孟有田淡淡一笑,走到大厅门口,又转身说道:“秦小姐,你们那个宣传应该改一下,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样的大道理老百姓可是不感兴趣,他们只是为了一口饭而奔波劳苦。抗日,抗日,你得把抗日的好处说明白,涉及到自身的利害关系,大家才会踊跃嘛!还有,你们可以挑些人混进观众中,喊喊口号,带动下观众情绪,烘托下热烈的气氛。一家之言,仅供参考,咱们后会有期。”说完,他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 微风轻轻吹动,老树枯枝吱哑作响,一颗松果掉下来,打在孟有田的头上,吓了他一跳。前方一只鸟扑愣愣飞起,绕了两圈,向远处飞去。 穿过黑松林,就是吉祥镇。都说这里经常有劫道打短的,孟有田心里也有些打悚。明天就是清明了,要不是着急,他也不会在这临近黄昏的时候走这条路。林中静得可怕,将落不落的夕阳将明静又带些红色的光透过林隙洒进来,将黑松林里染成红、黄而斑驳。 孟有田小心翼翼的走着,眼瞅着就快走出黑松林了,突然,从前方蹦出一个人来,拦住了去路。 “此门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快把条子、块子、袁世凯、老绵羊拿出来!”一个又黑又瘦的中年男人晃着手里的枪,恶狠狠的说道。 得,真碰上劫道的了。孟有田暗叹自己命苦,缓缓将背上的大筐放了下来,恳求道:“大爷,我是个穷人,哪来的钱财,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少,少他妈的,的,哭穷。”这个强盗长了满脸黑麻子,矮个子,两只烂红眼,上身穿一件黑马褂,有些萎靡不振,眼泪鼻涕不断的向下流。 一个大烟鬼,要不是有把破枪,老子捏死你个小鸡子。孟有田看看就这家伙一个人,而且似乎是烟瘾发作的样子,胆子便有些壮了起来。前些年,大刀会、红枪会、天门会闹得挺凶,年轻人都兴练武,但想法却各不相同。有的是想日后出门在外,要遇个长长短短,只要武艺在身,也能来招架两手。有的只是为了赶时兴,凑热闹,穿起快靴和灯笼裤,耍耍漂亮。孟有田年轻,也就心红眼气,跟着人家杵拳弄腿,踢腾过一段日子。按行家说,也就是三脚猫、四门斗的功夫,可他身体壮,有力气,再加上也会基本的军事技能,一般人还真弄不过他。 孟有田心里有了主意,便伸手指了指筐,说道:“大爷,您看看,钱我是没有,可这筐里头又是点心,又是腊肉,还有二两给主家买的大烟膏,您要不要?” “烟膏?”强盗立刻来了精神,一步便迈了过来,“拿出来,快拿出来。” 孟有田将手伸进筐,掏了半天,摸出个纸包,捧到强盗面前,“大爷,您看,这就是了。” 强盗费力的咽了口唾沫,伸出手去拿,说时迟,那时快,孟有田脑袋里已经盘算好了怎么对付他,趁他精神一松懈、枪口一摆歪的空当,左手一把握住了强盗握枪的手腕,右手猛的掐住了他的脖子,膝盖上提,狠狠一个垫炮,黑麻子哏喽一声,眼珠子直往上翻,枪也掉在了地上。孟有田手向怀里一拉,脚下使个绊子,将黑麻子摔倒在地,然后飞快的骑到了他的背上,接着,抡起拳头雨点般的猛砸,黑麻子被击中要害,剧痛难当,后脑勺挨了几记重击之后,眼前先是金星乱冒,意识渐渐模糊,然后眼前就是一片漆黑…… 妈的,老子杀人了。孟有田坐在地上,呼呼喘着气,心里跳个不停,这可不是累的,而是紧张的,毕竟是头一回干这事。虽说在军队里混过,可也没杀人的经历不是。 太阳落了山,只有山边一团绚烂的晚霞。孟有田歇了一会儿,才算定住神儿,捡起地上的枪,插进自己的后腰,又在强盗身上仔细搜了一遍,拿走了他的布腰带,和一个小包,都缠在腰间,用衣服盖上。然后他背起筐,提着强盗的尸体走了几步,扔进了林子深处的烂草窠里。现在生态环境好,野生动物多,过不了两天,野狗、乌鸦就会将尸体撕得面目全非。况且这里也经常死人,根本不会有人追查。 一切处理完毕,他快步如飞,出了黑松林,借着晚霞,走上了通往吉祥镇的道路。 ………………… 第十章回家 更新时间2009-9-1612:32:54字数:2079 “姐,你还在惦记石头哥呢?”谷雨坐在院子里,轻声问道。 “没,没惦记。”春儿将望着星星的目光收回,敷衍道:“你去睡吧,我等爹回来给他开门。” “我不困。”谷雨摇了摇头,“石头哥说是几天就回来,姐你就别担心了。” “他走时没带钱,只带了些干粮,我怕他……” “没吃的,讨饭吃也能回来。”谷雨笑道:“等他回来,让他看看我抓的鸟。” 春儿苦笑着点了点头,小孩子自然不太了解她心里的苦处和难受,一方面是担心孟有田的安全,一方面是村子里针对她的流言还没停息。 梆梆梆,外面传来的敲击院门的声音,一定是爹回来了,春儿站起身,走了过去,很随意的问道:“外面是哪个?” “是我,有田。”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 一刹那,春儿用手按住了胸口,一时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哗的一声拉开门,用手抹了下眼睛,借着月光用神仔细观看。仿佛全身血液都凝住了,只有一颗心在猛烈的跳动,这一刻好象很长又好象很短…… 炕桌上堆着孟有田买回来的东西,有两包点心,两块腊肉(鲜肉不能保存),一包食盐,还有两瓶酒。炕上是一卷黑布,一卷花布,一些西药。 谷雨快活极了,摸摸这个,闻闻那个,一个劲儿的问孟有田这段时间的经历,孟有田真真假假的编着话,哄着小孩子。 门帘一挑,春儿喜色满面的走了进来,手里端着热腾腾的饭菜,摆到孟有田面前。 孟有田从兜里掏出面小镜子,趁谷雨不注意,悄悄塞到春儿手里,然后才端起碗,大口吃了起来。 春儿脸红红的,不声不响揣起来,侧着身子坐在炕沿上,呆了一会儿,有些嗔怪的指了指孟有田买回来的东西,“可是发财了,就这么糟害。” 孟有田咧嘴一笑,“怎么叫糟害,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也浪费不了,以后想买也买不着了。” “咋?有钱也买不着,净骗人。”春儿笑了起来,两个小酒窝分外可爱。 “骗你干什么?我去县城,可知道了不少事情。”孟有田一本正经的说道:“日本人要占华北呢,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打仗了。” “真的吗?”春儿一听说要打仗,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嗯,我看悬,咱们可得早做准备,以防万一。”孟有田很严肃的点了点头。 “爹回来了。”春儿跳下地,“石头哥,你把这事和爹说说,商量出个道道儿来。” …………………… “要打仗了?日本小鼻子又要占五个省?”老玉保咔咔的把着火石,手有些抖,好容易才打着了火。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孟有田说道:“咱们得做好准备,凡是打仗,不管谁输谁赢,遭罪的都是咱老百姓。” “是呀,是呀!”老玉保年纪大,对此可是有着切身的体会,“依你看,该怎么准备呢?” “这几瓶西药虽然都是些治头疼脑热的简单药,可要打起仗来,不是买不到就是贵得要死。”孟有田指着他买来的西药说道:“其次就是粮食,我这儿还剩下九块大洋,趁早换掉,手里有了这些,心里也有点底不是。” “嗯,嗯!”老玉保连连点头,笑着说道:“想得周到,就这么办,我们可是得沾你的光了。” “大伯,您这就外道了。”孟有田说道:“您走的桥比我走的路都远,这钱我就放在这儿,您惦量着买什么粮食好就买什么粮食。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睡觉,有什么事情咱明儿再说。” “好,快回去休息吧,赶了一天的路,肯定乏了。”老玉保点头道:“那边,春儿天天去打扫,不脏。” 孟有田冲着春儿感激的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屋子,孟有田关好房门,将窗户用被子挡好,象做贼似的从腰上解开那个小布包,又抽出那把枪,一齐放在灯下,仔细观瞧。 小布包里用几张纸钞、五块大洋,还有一枚染血的金戒指,不知是哪个受害者留下的东西。 那条布腰带十分的结实,上面缝着类似于子弹带的东西,并排插着十几颗子弹。 至于那把枪,孟有田翻来覆去摆弄了半天,才发现它虽然外壳有点象驳壳枪,但实际上却是一把土造的家伙。采用的是类似于猎枪的两段式铰链结构,从打开的弹膛尾部直接装填枪弹,发射后要将握把向下撅开以便退壳,而且一次只能发射一发枪弹。 中国自近代以来一直战乱频繁、动荡不安,对枪械的需求量很大,以致于在很多地方都产生了民间造枪匠这一行当。他们用简陋的设备,以手工或半手工方式来制造枪支。其中造得最多的,就是孟有田手里这种被称为“两撅枪”、“单打一”、“独角牛”、“震天雷”的土制手枪。 这种枪制造要求底,外形方面主要是模仿驳壳枪,但装弹方式不同,枪管后部打开后装弹,合上枪管,再射击!它适用的弹药种类繁杂,步枪弹,手枪弹,机枪弹,没有口径限制,反正有什么用什么,甚至有是用拆开的炮弹里的火yao+钢珠的。虽然它没有膛线,但要是使用步枪弹的话,在近距离内威力仍很大。 唉,有总比没有强。孟有田摆弄了半天,总算搞清楚这个土家伙的使用方法了,便将它和子弹包在一起,在屋里藏好。 ……………………… 原野上,一片早春的景象。草木在发芽,麦苗试图离开地皮,向上拔节;而最显眼的是分布在各处的一簇簇的坟丘。三三两两的人们,都在忙着向坟上挂纸,燃着的打着青铜钱纹痕的黄纸和香的轻烟,懒洋洋地缭绕着。 老玉保带着春儿姐弟俩,在一块黄土地边的坟茔前停住了。墓,还有些新。那上面长着的几堆蒿草还没发青。去年插上去的几枝迎春,大概是因为它们的生命力特别健旺的缘故,已经活跃地长起枝藤,翠绿的叶儿陪伴着金黄的花朵,花瓣上滚动着露珠,在艳阳下闪烁着美妙的柔光。 第十一章挖地道 更新时间2009-9-1620:03:15字数:2109 这是春儿她娘死后的第一个清明节,为不不显得轻率、不尽心,早上春儿便置办了供菜,拿上几块点心,装上一小壶酒。 酒浇在地上,姑娘的泪水涌出眼眶。一滴滴酒,一行行泪,一会就分不出洒在地上的是酒,还是女孩子的泪水了! “孩儿他娘!”老玉保用粗糙的手指抹着眼角,颤声说道:“我们还过得下去,你在地下就放心吧!”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春儿长大了,也懂事儿了,再过两年,孝期一过,就给她办亲事。那个有田,是个好孩子,我看着以后是个有出息的样子……” 老玉保在那儿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春儿和谷雨拿着铁锹把坟头上的野草清了清,又培上土。 路上不紧不慢的赶来了一辆带篷的马车,赶车的是李家的护院二狗子,车里招呼了一声,二狗子勒停了马。嘻皮笑脸的打量着老玉保一家人,“老玉保,你那好姑爷怎么没来给丈母娘上坟哪,啧啧,春儿这身材,这脸面儿,真是越长越好看了,怪不得能把有田弄得五迷三道。” “呸,不要脸的东西!青天白日瞎了眼。”春儿站起身,狠狠啐了一口。 车帘一挑,李大鸿那皮笑肉不笑的胖脸露了出来,很和蔼的说道:“老玉保,咱都是乡里乡亲的,揭不开锅的时候,言语一声,我李家是善门,借你几斗几石的度过难关。告诉有田,掌柜伙计这些年的情分还在,啥时候有难处,直接来找我。” 老玉保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说道:“那我可得替有田谢谢东家了。” 看着马车渐渐远去,老玉保才收回鄙视而怨恨的目光,沉声说道:“收拾东西,咱回去吧!春儿,以后小心,别独个一人走动。” “知道了,爹。”春儿将供品装进篮子,低头应了一声。 “你这孩子,从小就被宠坏了,唉,随你吧!”老玉保看着春儿的身体,无奈的摇了摇头。 由于经常劳动,使春儿发育得很健康。为她那日渐丰满的胸脯和厚实的脚板,老玉保忍受过许多风言风语的责难。那时代,女人是不许这样放纵的。七、八岁就要开始裹小脚,当时娶媳妇看新娘子俊不俊,先瞅瞅脚小不小。再长大一点,还要带上令人难以呼吸的奶箍,把胸脯束得平平的。春儿她娘以自己的亲历痛苦,又为着以后的劳作,宽宥了不听约束的女儿。到后来,春儿她娘去了,老玉保也不忍心让没娘的孩子再受苦了。 孟有田家的房子离村头不远,老玉保让两个孩子先回家,他去找孟有田商量下买粮食的事情。昨晚时间少,谈的不多,有些事情他还拿不太准。 敲了敲门,好半天,孟有田才一头大汗的打开了房门。屋里堆着土,一个半人深的大坑出现在老玉保的眼前。 “有田,你这是干什么呢?”老玉保吓了一跳,围着坑转了一圈,不解的问道。 “哦,我挖个地洞,等鬼子来了好藏起来。”孟有田并没有全部说明白自己的意思,说了老头也不一定懂。 老玉保奇怪的盯着孟有田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你这孩子,老是有古怪的想法,不过你这么挖可不对,房子会被挖塌的。” “啊,不是吧?”孟有田东瞅瞅西看看,又抬头看看房顶,生怕真塌下来。 “走吧,先家去吃饭。”老玉保慈爱的拍了拍孟有田的肩膀,说道:“晚上我过来帮你挖,你大伯扛过脚,种过地,还下窑掏过炭,要说这打地洞,可比你有点经验。” “那是,那是。”孟有田连连点头,一知半解害死人哪,要是地道没挖成,倒把自己砸里头,那可真是壮志未酬身先死,长使农民泪满襟呢!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时间这头倔强的怪兽,可不管人们过的是穷日子,富日子,还是苦日子,依旧头也不回的向前走着,转眼已经是1937年的六月中旬了。 这里虽然是山区,消息闭塞,但过了吉祥镇往西二十里,穿过太行山就到了山西境内。山西的商人经常用骡马驮着山西的土特产——荞麦、玉米、布匹、木料等,来到县城,或到更远的保定去,换成食盐、洋布、火柴等日常生活用品,一路唱着秦腔回去。也有河北的商人,采办了货物,到县城去交换山西的商品。 通过来往的客商,吉祥镇的人们知道了现在平、津的局势越来越紧张,日本人步步紧逼的消息,有些人心惶惶,后来连李大鸿在保定读书的儿子都吓得跑了回来。 “咯答答,咯答答。”一只老母鸡晃着身子从鸡窝里走了出来,五、六只半大的小鸡叽叽喳喳的围了过去。 谷雨蹦蹦跳跳的跑出来,来到鸡窝前,伸手从草上拿出还温热的鸡蛋。 “快去识字。”春儿走出来,撒了把秕谷,微嗔着对谷雨说道:“不好好读学问,等爹和石头哥回来,看揍不揍你?要不,明天就不领你去庙会了。” 这段时间,孟有田开始逐渐显示出与众不同的特点。老玉保的那几亩薄地,施足了土化肥,麦子虽然栽得密,长势却和别人家的差不多。这惹来了很多人的羡慕,和孟有田、老玉保关系好的就来偷偷的打听。孟有田也不藏着掖着,将沤肥的方法细心传授。再有就是孟有田弄的蝇蛆养鸡也从他在村子里又买了三只母鸡后开始进行,老玉保家作为试点,效果很不错。不仅产蛋量明显增加,连孵出的小鸡长得也比别人家的大很多、快很多。要不是有战争的阴影笼罩,大家都应该是笑逐颜开了。 春儿还是单纯,她光知道孟有田眼神变得有些不一样,鬼点子也越来越多,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反正孟有田对她和谷雨始终是笑眯眯的。 十六岁的女孩子,已经到了入睡以前要胡思乱想一阵的年龄了。孟有田要是缝缝补补,短了鞋啦袜的,春儿总是第一个发现,不声不响的做完。听到别人背后议论他俩相好,春儿气恼背后却又有一丝甜蜜。那个时候,农村的贫苦的青年,一在劳动上结合,一在吃穿上关心,那就是爱情了。 第十二章庙会 更新时间2009-9-1712:08:19字数:2010 在吉祥镇和县城之间,有座大庙,叫普惠寺。虽然比不上一些名刹大寺、灵山秀水,但这里栽花插柳,也颇有“曲径通幽处,禅堂花木深”的意味。而且上任方丈是个能说会道、很会交际的老家伙,结了不少善缘,连年修葺,到了现在却也是十分壮观了。 适逢战乱在即,烧香拜佛的人便更加多了,占卜吉凶,求签问卦,那时候不光是富人,连穷人也相信这个,掏出自己的血汗钱,求个卦,坏了便垂头丧气,好了也只不过是个心理安慰。也有穷人家得了病症,到庙里求神拜药,弄点香灰、神水回家的,至于能不能治好,天才知道。反正治好了是神佛的功劳,治不好就是你不诚心,是前世的业报。 因为普惠寺香火不断,人流人息,所以围绕着它的庙会也是极热闹、极盛大的。 天刚蒙蒙亮,孟有田便拉着架子车出了村,村外早就等着春儿和谷雨两个人。木制的轱辘一点减震也没有,但坐在车上的姐弟俩却不在意,一路上说个不停。 那时候的农民除了去赶集卖点钱,即便是大人也很少出门,也难怪春儿和谷雨高兴了。特别是春儿,坐在车上,抱着鸡蛋筐,不时抬头看着孟有田那壮实的背影,心里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风言风语不仅没有让这个女孩退缩,反倒在心里更觉得孟有田是唯一的终身依靠。而且老玉保更是把孟有田看成了跑不了的女婿,准许他俩一起出来,也有这种心理在做怪。当然,他也有些担心孟有田和春儿年少冲动,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特意让谷雨跟来,而且私下里还交待谷雨可要一直跟着姐姐。 三个人踏进集市,时候还早,都是一些小商贩,前来逛集买东西的却没有几个。找好地方,架上小火炉,打来水,支上锅,孟有田有春儿开始煮鸡蛋。煮了三十多个后,将鸡蛋捞出来扒皮,又向锅内添上了卤料,将白白净净的鸡蛋放进去。一会儿,香味便开始飘了出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集市上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嘈杂起来。牲口经济人褪袖摸手指的神秘样子,斗房刮粮端斗、边唱边倒的劲头,货摊前面形形色色的主顾…… “快来喝!快来喝!五分钱,不算多,闹上两碗败心火!”这是卖冰水的拿腔捏调地拉长声音在吆喝。 卖凉粉的也“一毛一碗,解渴解热”地大声喊着。 ………… 三个人互相瞅了瞅,春儿笑道:“石头哥,咱是不是也喊点什么?” “谷雨喊,可以吃鸡蛋,我还给你们买凉粉吃。”孟有田摸了摸谷雨的脑袋,笑着说道。 “喊就喊。”谷雨拔愣扑愣脑袋,闻着卤蛋的香味,咽了口唾沫,问道:“可我喊什么呀?” “嗯,就喊:红心鸡蛋,红心鸡蛋,十香红心蛋。”孟有田边说边拿出一个卤蛋,用带着的菜刀切成几块,那时候没有机械化养鸡,都是纯农家蛋,但吃蛆的鸡下的蛋蛋黄比一般鸡蛋要红很多。 “好,我喊一上午,得吃一个,不,两个,三个鸡蛋。”谷雨说道:“还有凉粉。” 孟有田呵呵一笑,看着一旁含笑不语的春儿,说道:“我去买凉粉,马上就回来,鸡蛋卖完咱们再一起逛逛集市。” 春儿乖巧的点了点头,拿出个小瓦罐递给孟有田,一个挺泼辣姑娘,在孟有田面前却总是要装得很文静,很听话的样子。 孟有田买完凉粉,又去买了几个油炸糕,发现不远处有个愁眉苦脸的身着长袍的中年男子蹲在地上,面前胡乱摆放着不少书,便走了过去。 孟有田开始只是随便翻看了几下,咦?竟然是关于农科的,这让他感到很惊异,虽然在他看来都是比较古老的书籍,却让他感到一种熟悉的感觉。 卖书的人看到一个庄稼汉在看书,只是抬起眼皮瞟了瞟,开始并没在意。后来,见孟有田好象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也感到挺奇怪,扬了扬下巴,试探着说道:“小哥,要能看懂就买几本吧,要不是我让贼偷了,急着回家,可舍不得卖呢!” 孟有田抬头打量了他一下,象是个落迫的文化人,便淡淡一笑,“先生,这些书打个包,你说说价钱。” “你都能看懂?”卖书人这下真吃了一惊,这些书里面有两本是全英文的,还是他留学时在外国买的呢! “农业科技的嘛,我是种田人,正合适。”孟有田咧嘴一笑。 卖书人凝视着孟有田,孟有田坦然以对。好半晌,卖书人长出一口气,说道:“我是南京金陵大学派在华北小麦试验场的,这些东西平常都是我的宝贝。现在,嘿嘿,卖给你这识货的也不算糟蹋学问了。就冲这,我只要一块大洋,够我路上吃饭就行了。” 南京的金陵大学是最早开展小麦育种的机构。该校于1914年南京郊区的麦田中发现一个表现优异的小麦植株,当即摘回,以后连续8年采用“纯系穗行育种法”对其进行提纯和选择,至1922年最终获得了一个符合育种目标的优质小麦良种,取名“金大26”。这是中国近代采用科学育种技术培育成功的第一个小麦良种。受此次成功的鼓舞,金陵大学自1925年起,先后在华北地区各省设立了8处小麦试验场,先后培育出一批小麦良种。 原来是同行,孟有田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三块大洋,放在卖书人的手里,说道:“拿着,早点回去,继续研究,这是造福后代的大事。” “谢谢,谢谢。”卖书人很感动,抽了抽鼻子,拿出根绳子,将书捆好,“这些书你好好看,好好看,很有用。” 孟有田淡淡一笑,说实话,这些书对他来说,实际用处并不大,但在另一些方面却又用处极大,这是他的长远考虑。 ………………… 第十三章又遇故人 更新时间2009-9-1719:05:10字数:2030 油炸糕、凉粉、卤蛋,吃得谷雨心情大好,吆喝的声音也格外响亮起来。 “石头哥,买这些书……有用吗?”春儿疑惑的问道:“你不种地了,改做学问了?” “地要种,学问也要做。”孟有田呵呵一笑,拍了拍书捆,“学问好了,地也就种得好,一亩能当两亩用。” 春儿瞪大了眼睛,似乎觉得要是不相信的话好象对孟有田不够尊敬,便抿了抿嘴角,“那可是好,石头哥能耐大,你说的我相信。” 孟有田趁谷雨没看见,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春儿的脸蛋,弄得春儿满脸通红。 “姐,吃点凉粉,看你热得,脸都红了。”谷雨将小瓦罐递过来。 孟有田看着春儿晒得微黑的脸庞,记忆中出现了小时候的情景: 又黑又瘦的小石头,爬在高高的榆树上捋树叶。树底下放着他的小棉袄和小鞋,他光着膀子,穿着一条开花棉裤坐在树杈上,树枝上吊着小篮子,风一吹,他就和他的小篮子随风摆动。 树底下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小破花袄,在那挑野菜。见野菜不多,小女孩便仰头脆生生的喊道:“石头哥,给我扔下几枝儿吧!” 那孩童时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多么难忘的记忆呀!他们在蚂蚱飞腾的草丛里,争吃“蜜蜜罐儿”;在水塘边,迎着夕阳挨着肩膀洗过小黑脚丫;在花生地里,偷扒人家还未成熟的花生,承受欢喜和惊怕;雨后的树林里,一起拿着小篮子去采蘑菇。最可笑的是在一个寂静的中午,他们一同拾柴禾回来,就在沙地上,插上三根草棍儿,双双跪下,万分诚恳的磕了三个头,然后“新郎”和“新娘”才手挽手蹦跳着回家了。他还清晰记得,春儿那小歪辫上戴着朵野花,笑得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石头哥,那边是不是在唱大戏?”谷雨的叫声打断了孟有田的记忆。 “哦?”孟有田站起身,又跳到身后的板车上,看了一会儿,摇头道:“不是唱大戏,是一群男女学生打着条幅在搞抗日宣传呢!” 确实是男女简师的学生们,对学校,他们是以远足的名义,实际上却是来到这里搞抗日宣传的。 哐、哐、哐!一连串锣鸣,惹得人群一阵的惊奇。只见一位老人,嘴上满是胡子,头上戴着秃毡帽,手上拿着铜锣,边敲打着边走上场来,他口里琅琅说着那时代卖艺人常要说的开场套话:“老少爷们!有钱的,帮个钱场子,没钱的,帮个人场子”。哐、哐、哐!…… 好奇的人群逐渐安定静下来。老人拿一把胡琴,拉起小曲儿来。他呼唤一个年纪轻、体形俏、面貌俊的姑娘:“来!你伺候老少爷们一个小曲儿,唱上一段!”他拉起琴曲,幽幽咽咽。姑娘应声开口唱了起来,似泣如诉。 忽然,姑娘剧烈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唱不下去了。老人抱拳向四面观众哀求道:“这姑娘是我亲生女儿!我们是在东北沦陷后,逃亡到关内来的。没饭吃呀!她是饿的……” 人群中发出一阵叹息,有托儿纷纷掏出些铜元往场心掷去,表示同情和支援。老人在作揖打躬,连连道谢之后,接着又操琴,又要小姑娘唱下去。几声琴音,几句叙唱,依然是姑娘因饥饿过甚,不能成声。 老人一再呵斥,他怒了,拿起长长皮鞭将女儿狠狠抽打。女儿柔弱不支,躺倒在地。…… 忽听一声断喝:“住手!放下你的鞭子!”只见观众中,有二三个爱国青年,好象是由于正义的热血在全身涌动,而愤慨地站起来,冲向场内,冲向老人,护住姑娘。全场观众都惊呆了! 姑娘边哭边诉,护住老父,她哭诉说:“我们东北叫鬼子占领之后,可叫凄惨哪!无法生活,只有流浪、逃亡,无处安身,没有饭吃,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 最后,在青年学生的带领和鼓动下,很多观众跟着高呼起来:“我们不当亡国奴!”“打回老家去!”“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等口号! 有些观众根本不知道这是一出戏,始终以为是刚刚发生的一幕真人实事,直到最后方才明白过来。 《放下你的鞭子》演完后,便是由色艺俱佳的秦怜芳演唱歌曲。 高梁叶子青又青, 九月十八来了日本兵, 先占火yao库, 后占北大营。 杀人放火真是凶。杀人放火真是凶, ………… 秦怜芳唱得很动感情,《九一八小调》哀婉动听,以朴实无华的语言揭露了日本帝国主义所犯的罪恶和国民党政府不抵抗的政策。特别是最后两句“中国军队有好几十万,恭恭敬敬让出了沈阳城。”更具有激愤的力量。 接着是大合唱《义勇军进行曲》,该歌曲是电影《风云儿女》的主题曲,它以奔放的革命热情,激昂的旋律唱出了时代的声音,其影响远远超过影片本身,让观众热血沸腾,吹响了抗战时代的进军号角,从此响彻云霄。 …………… 呵呵,真的是很有进步,孟有田摸了摸谷雨的小脑袋,低头交待了几句,笑着离开了。 学生们宣传完毕,都觉得很满意,围观的人渐渐散去,混在观众里面的托儿也和同学们聚到一起,喜笑颜开的谈论着此次的收获和不足。 “十香红心蛋,十香红心蛋,吃了我的红心蛋,浑身是胆雄纠纠,一颗忠心永抗倭,拚将热血写春秋啦。”谷雨挎着个篮子,大声喊着在学生周围晃悠。 学生们安静下来,面面相视后,盯着这个另类的小摊贩走来走去。 “小兄弟,你过来。”这次宣传的组织者杨荆云老师伸手招呼道。 这招还真是灵啊,谷雨连蹦带跳的跑了过去,笑嘻嘻的说道:“先生,你买红心蛋吧?” “买蛋不着急,我想问一下,你喊的这些是谁教的?”杨荆云笑道。 “你不买鸡蛋,我凭什么告诉你?”谷雨小脖子一梗梗。 第十四章有缘再见吧(不忘国耻) 更新时间2009-9-1812:24:28字数:2002 “谁知道你的鸡蛋好不好吃?”秦怜芳走过来,用手去拿卤蛋,调侃道:“我来尝尝。” “表妹,乡下人的脏东西不要随便吃。”韩南静走过来想要制止。 秦怜芳的父亲是他的远房堂舅,由于韩南静家已经破落,他便来投奔舅舅,在舅舅的资助下读书上学。他不仅发奋读书,将来好求一个进身之计。更不断去讨秦怜芳的欢心,他想要是把秦怜芳追到手,这老舅家的万贯家业不就有了自己一大份了吗? 然而韩南静在秦怜芳面前过于唯唯诺诺的软骨样子,却让秦怜芳所不喜。她心想,这种毫无主见的男人,我要是找了他,和一个跟包的佣人有什么不同。秦怜芳的信条是:我爱有胆有识的男人汉,我爱他们的豪爽气质,我要的是能驾驭我的人。所以,秦怜芳一贯是和韩南静唱对台戏,你反对的我就支持,你不同意的我偏要去做。 秦怜芳瞪了韩南静一眼,拿起卤蛋咬了一大口,细细品了品滋味,点了点头,对杨荆云笑道:“味道还不错,杨老师,反正我们一会儿要去野餐,不如我全买下来,算是犒劳同学们,当然,也是冲他那几声吆喝。” 杨荆云轻轻点了点头,对秦怜芳这种富人的作风也不好说些什么。 秦怜芳给了钱,接过篮子,和蔼的笑着说道:“小朋友,这下该告诉我是谁教你的了吧?” 谷雨把钱握得紧紧的,抬头咧嘴一笑,“没人教我,是我自己想的。”说完,转身跑开了。 “嘿,这个小臭孩。”秦怜芳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把篮子向韩南静手里一塞,跟着谷雨追了下去,杨荆云皱了皱眉,这集市上人杂得很,他怕学生出事,便也跟了下去。 孟有田和春儿卖鸡蛋的地方离学生们宣传的地方不远,谷雨三钻两钻便跑了回来,美滋滋的把手一伸,亮出手里的钱,“石头哥,姐,看,我把鸡蛋全卖了。” 春儿笑了,接过钱,瞅了瞅旁边的孟有田,很奇怪石头哥悄悄教了谷雨半天,教的是什么妙招? 孟有田淡淡一笑,合起手上的书,站起身说道:“咱们收摊,随便逛逛,然后再上庙里……”他突然停顿下来,看着秦怜芳走了过来。 “原来是你呀,孟…有田。”秦怜芳掏出手帕擦着汗,笑道:“幸亏不算太远,要不还真追不上这位小朋友。” “秦小姐,又见面了。”孟有田看了谷雨一眼,苦笑着说道:“我看大家宣传得很辛苦,便让他送了篮鸡蛋犒劳一下,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 “味道不错。”秦怜芳点了点头,伸手拿过孟有田手里的书翻看了一下,“哦,是农业方面的?” “是呀,干什么吆喝什么,我一个庄稼汉,自然要看跟种地有关的。”孟有田解释道。 “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秦怜芳越来越觉得孟有田与众不同,正好杨荆云也跟了过来,便介绍道:“杨老师,这是孟有田,就是他上次救的我,还对咱们的宣传提出了建议。” “孟小哥。”杨荆云拱了拱手,笑道:“谢谢你救了我的学生,还有你所提的建议,今天看效果真的不错。” “我只是胡乱那么一说,还是你们演得好。”孟有田谦虚道。 杨荆云上下打量了一下孟有田,从他那高卷着的袖子裤筒露出的粗手赤脚和晒得黝黑的皮肤来看,确实是一个常年劳作的农民,只是他的眼神却与平常的庄稼汉的胆小怯缩不同,而是似乎充满自信和睿智,言谈也是落落大方。而且在后面的架子车上有几本书,他眼睛很尖,有两本似乎是外文书。 “不知孟小哥就读过哪所学校?这么有见识。”杨荆云好奇的问道。 “家里蹲大学。”孟有田笑着随口说道。 “加里敦大学?这不是国内的,没想到你还出过洋留过学呀!”秦怜芳简直是肃然起敬。 杨荆云也没搞清这所大学到底是哪个国家的,晃着脑袋仔细思索。 “石头哥,咱还走不走啊?”谷雨在一旁不耐烦的催促道。 “走,走。”孟有田赶紧回答,然后转头对杨荆云和秦怜芳说道:“我们要去逛逛集市,再上庙里看看,等日本人打过来了,可就没那份闲情雅致了。” “日本人打过来?到处传得人心惶惶,你就没信心了,害怕了?”秦怜芳不满的说道。 “信心和实力是两码事,打仗可不象喊口号那么简单。”孟有田揶揄道:“刚才集市里有个疯子在乱跑乱喊,说他是玉皇大帝的老舅,这信心够足的吧,他能打跑日本人吗?” 秦怜芳被噎得咽了口唾沫,直翻白眼。 “孟小哥说得对,有信心不一定能打胜,但没有信心却一定失败。”杨荆云呵呵一笑,也觉得孟有田身上有一种特殊的东西,虽然暂时说不出来,但确实很有吸引力,便伸手相邀道:“我们也要游览一下这普惠寺的景色,不如一起走怎么样?” “不好吧,你们都是有学问的高贵人,我们几个种地的混在里面算怎么回事?”孟有田推辞道:“咱们还是各走各的,如果有缘肯定能碰上。” “也好。”杨荆云点了点头,“那就看看今天有没有这个缘份好了。” “再见,秦小姐,再见,杨先生。”孟有田很潇洒的挥了挥手,拉着架子车走了。 秦怜芳看着孟有田的背影,皱着眉头半天没动地方。 “走吧!”杨荆云在旁说道:“确实是个很有趣的家伙,话不多,但听起来很有道理,希望以后还能碰见他。” …………………… 在集市里,谷雨东溜溜,西看看,象一只出笼的小鸟般欢腾。孟有田找了个村里的熟人看管架子车,然后和春儿走在一起。趁着谷雨玩得正欢,孟有田将袖子捋下来,突然拉住了春儿的小手,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向前走。 第十五章逛大庙(勿忘国耻九一八) 更新时间2009-9-1819:31:14字数:1931 春儿脸腾的红了,挣了两下,无奈孟有田握得很紧,也只好顺从的跟在他旁边,心里扑腾的厉害,又害怕又有一丝甜蜜,怕的是遇上什么熟人,惹人笑话,只好将手尽量藏在孟有田的袖筒里。可孟有田见她不挣了,却是不老实,一会儿捏捏她的指头,一会儿又挠挠她的手心,弄得春儿心猿意马,走路都差点被石头绊倒。 “春儿,那有个卖首饰的,去看看。”孟有田看谷雨蹲在那里兴致勃勃的看耍猴的,便拉着春儿来到小摊子前,饶有兴趣的指指点点。 “这个镯子挺好看。”孟有田拿起来,在春儿的手上比来比去。 “小哥好眼力。”小贩满脸笑容的说道:“这镯子不论做工,还是成色,都是上等,给你家的俊俏小娘子戴正合适,俗话说:人靠衣妆,马靠鞍。小娘子可是百里挑一的人物,自然也得佩这百里挑一的镯子。你看这雕饰,并蒂莲花再加上莲子,这叫‘连生贵子’……” “你这嘴儿可真能说。”春儿嗔怒道,不过心里却是乐融融的,而且看样子也很喜欢这镯子,嘴上却说道:“石头哥,咱不买。” “多少钱?”孟有田将镯子放下,笑道:“要是便宜我就买一对,要是不便宜,一个买来也没什么意思。” “好说,好说。”小贩连连点头,然后小心翼翼的报了价,生怕报高了吓跑了这二位主顾。 那个时候做买卖,晃价并不大,可不象现在,上去先拦腰一刀,商家还有赚头。孟有田见价钱并不贵,又向下讲了讲,便掏钱付了帐。 “莲花又叫芙蓉,古诗云:芙蓉如面柳如眉,象征爱情的纯洁。”孟有田拉着春儿的手,边给她戴上,边低声说道:“再说这个图案还有并莲同心的意思,你要天天戴着哦!” “嗯!”春儿低着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答应道。 “石头哥,姐,你们在干嘛,猴戏都演完了。”谷雨蹦跳着跑了过来。 “没,没干什么。”春儿慌忙用袖子盖住银镯子。 “走吧,上大庙去看看。”孟有田打着圆场,将谷雨的注意力引开。 孟有田不是一个信佛的人,但他却时时想起寺庙,每见寺庙一般都要进去观光,或为寻找壁画、泥塑,更为感受其隔绝红尘的气氛。赭黄的琉璃瓦,大红的柱子,难看的新塑的杂色菩萨,成群的善男信女和旅游者。每进庙门,多有古松翠柏、梅、兰、竹、菊。抬头望天,白云悠悠,远离了尘世喧嚣,难得忘却了诸多烦恼。和尚和尼姑们当感谢有了寺庙庵堂,给人间的不幸者留了一个隐蔽身、心的避难所。而穷乡僻地破落的寺庙残殿,门窗不遮风雨,院内杂草丛生,枯枝上栖息着几只苦苦鸣叫的乌鸦,更是描绘出人间无尽的寂寞,任人无限的品尝咀嚼。 如果你游览了不同的寺庙,你会发现,其实不论规模大小,位置如何,寺庙建筑是有一定的规律的。一般寺庙建筑的顺序是:山门殿——天王殿——大雄宝殿——本寺主供菩萨殿——法堂——藏经楼。 山门殿即寺庙之大门,一般称为“三门”,通常是一座带有三个洞门的牌楼式建筑,中间为正门,左右各一个稍小的洞门。这三门象征佛教的“三解脱门”,即空门、无相门、无作门。人们常说“身入空门”,是指进入寺院大门,开始过清静的寺院生活。 山门后建有一通道式的长方形建筑物,称山门殿,殿内一般左右塑对称的手持金刚杵的力士像。传说古印度有二位王子皈依佛门,发誓常随佛旁,作佛的亲近卫士,后来果真悟道,称为“密迹金刚”。在寺庙山门殿中树立的力士即为此二位亲近卫士。 天王殿又称弥勒殿,位于山门之后,殿中间供奉弥勒佛,东西两侧分列四大天王,区勒背面塑韦驮像,韦驮是一位保护佛法的神将。 大雄宝殿通常是寺院中最高大雄壮的建筑,为重檐歇山式,高大敞亮,金碧辉煌,雄伟壮观,寺庙中主要的佛事活动一般在这里进行。大雄宝殿的得名是因为此殿中供奉的是佛祖释迦牟尼,在古印度,佛教信徒尊称释迦牟尼为大雄,意为英勇无比、法力无边之意。 在一些大型寺庙里,在大雄宝殿之后建造一座供奉本寺主供佛(菩萨)的殿堂,名称直接冠以佛菩萨称号或法号。 法堂或称讲堂,是高僧们讲法的地方,是举行重大佛事活动的场所,法堂中央设一座台,安放案桌和法座,法座背后有大的木板屏,常绘有狮子吼。 普惠寺确实名不虚传,虽然赶不上宁波的阿育王寺、天童寺之类香火旺盛的名刹古寺,建筑规模却也相当不凡了。 或许是古刹雄伟的建筑所震慑,也或许是里面庄严凝重的气氛所影响,蹦蹦跳跳、嘻嘻哈哈的谷雨也变得沉稳起来。 “石头哥,咱们只闲逛不烧香吗?”谷雨低声问道:“有很多人都买了香去烧,求菩萨保佑呢!” 孟有田正在凝神看着庙中一堵过人高、几丈长的土壁上的文字和绘画,那上面说的是一些佛家故事。听到谷雨的话,只是淡淡一笑,说道:“在寺庙烧香拜佛的,多是祈求菩萨的保佑。好人祈求菩萨保佑,岁岁平安;坏人祈求菩萨保佑,破财消灾;官员祈求菩萨保佑,不断升迁;商人也去祈求菩萨保佑,大大发财。你说,菩萨是不是不管好人坏人,谁上的香火多便保佑谁?” “这,应该不是吧?”春儿犹豫着说道:“不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还有心诚则灵这么一说呢!” 第十六章拜佛 更新时间2009-9-1912:29:51字数:2018 “呵呵,那些人拜佛求佛,却并不是真的信佛,只是对佛有所求罢了。这样怀有自私的目的,怎么能说得上心诚呢?”孟有田笑道:“我讲个故事给你俩听:从前啊,有个人遇到了难事,便去寺里求观音,走进庙,发现观音像前面也有一个人在拜。那人长得和观音一模一样,便上前好奇的问道:‘你是观音么?’那人回答道:‘是啊。’他又问:‘君为何拜自己啊?’观音笑答:‘我也遇到难事了,但我知道,求人不如求自己。’” 谷雨挠了挠脑袋,“石头哥,我,我不太明白。” 孟有田耐心的讲解道:“就算是神仙,你想要什么它就可以给你什么吗?肯定不是这样的。所以幸福是要靠自己的努力拼搏去争取,靠自己的双手和血汗去创造,而不是靠烧香磕头来向神仙乞求来的。我就是自己的佛,掌宰自己的命运。不需象其他苍生般为求来世一个圆满,潜心静气在佛前修行打坐,苦熬千年。求佛不如求自己,求自己勇敢一点,坚强一点,再大的风雨也将是成就最美彩虹的前奏。暗夜漆漆,漫漫无边,不妨点起一盏灵魂之灯,照见自己的丑恶,卑怯与自私,胜利永远是勇者的代号。” “啪啪啪!”土壁那边突然传来了清脆的掌声,杨荆云带着几个学生转了出来,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到后面的。 秦怜芳冲着惊愣不已的孟有田一伸大拇指,由衷的赞道:“厉害,说得真好,几句话便把这满殿神佛的本质说透,了不起。” 杨荆云点头赞叹道:“确实精僻,孟小哥能有如此见解,当真让人钦佩万分。” 这就钦佩万分了?不过是拾人牙慧,抄了些后世网络上的知识来唬人而已。孟有田觉得挺惭愧,苦笑连连。 “你说有缘就能再碰见,现在可是应了这句话。”秦怜芳瞅着孟有田等三人,眼珠转了转,上前亲热的揽住了春儿,“这位妹妹长得可真俊俏,我是一见就投缘,不知道妹妹叫什么名字呀?” 春儿有些不太适应,低下头摆弄着衣角,轻声回答道:“我叫春儿。” 这时,几个女学生也围拢上来,七嘴八舌的说着话。 “春儿,多朴实无华的名字。” “是啊,人如其名,清新而又自然。” “阳春白日风在香,春儿妹妹亭亭玉立,咱们这些喧嚣里的俗物可真是自惭形秽了。” ………………… 春儿被弄得手足无措,求助般的望向孟有田。却被秦怜芳挡住了视线,笑嘻嘻的说道:“春儿妹妹,咱们先走,你的有田哥马上就跟过来了,别担心。”说着,和几个女学生挽起春儿,拖拖拉拉的向庙外走去。 “孟小哥,参加我们的野餐会吧!”杨荆云伸手相邀,“都是年轻人,想来共同语言肯定不会少,聚在一起,高谈阔论,也是一桩美事。” “我,那就打扰了。”孟有田转头看了看,咧了咧嘴,不去能行吗?把我未来的媳妇儿都拐跑了。 普惠寺后边的松林内,一伙学生正在说笑着准备野餐,这次远足是学生们一次有意义的体力活动,也同样是男女同学互相交往的好时候。虽然都是简师的学生,但平常男校和女校却是泾渭分明,管理极严,少有这么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我说小韩,你不帮着干活,躺在那里做梦娶媳妇儿呢?”一个学生不满意的对韩南静说道。 韩南静翻了翻眼睛,没有理睬,依然在琢磨怎么样才能讨得表妹秦怜芳的欢心。 “别理他,在小秦面前象个没骨蚯蚓,倒对咱们拿起架子了。”另一个学生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 “就是。”年轻学生白了韩南静一眼,转头突然看见杨荆云等人远远的走了过来,不由得笑着大声说道:“看,是游览大庙的同学们回来了。” 韩南静骨碌一下爬起来,急匆匆的迎了上去,身后是两个学生投来的鄙视的目光。 “来,来,给大家介绍几位新客人。”杨荆云笑着招呼道。 学生们都围拢过来,好奇的看着乡下人打扮的孟有田等三人。 “这位是孟有田先生,我的救命恩人,由国际知名的加里敦大学毕业,知识渊博,眼界开阔,实在是一位了不起的学者。”秦怜芳甩开韩南静,一手拉着春儿快步走到孟有田身边,抢着介绍道。 孟有田心里叹了口气,只好顶着秦怜芳扣上的大帽子,装模作样的向四下拱手,客气道:“各位同学,幸会,幸会。” “这位春儿姑娘是……”秦怜芳又把春儿指给大家。 “我是他妹子。”春儿抢着说了一句,又低下了头,红着脸显得很局促。这姑娘还是脸皮薄,不想让孟有田把那未过门的媳妇儿几个字说在人前。 “我是他弟弟。”谷雨倒是满不在乎,自报家门。 “好大的来头,孟先生原来是个隐士,满腹经纶却埋没荒野,躬耕稼穑,真是让人可惜。”韩南静打量着孟有田不阴不阳的说道。 “英雄多草莽,名士尽山林,诸葛亮还躬耕南阳呢,孟先生在乡村隐居又有什么稀奇。”秦怜芳不满的瞪了韩南静一眼。 “嘿嘿,这一口一个先生,我是愧不敢当,大家年龄相当,不如就叫我小孟好了。”孟有田见秦怜芳越说越离奇,再说下去自己就快变成遁世修行的神仙了,只好笑着说道:“什么知识渊博,眼界开阔的学者,实在是过誉了。我不过是读过几本书,识得一些字而已。” “谦虚,实在是太谦虚了。”秦怜芳轻轻摇了摇头,继续吹捧道:“刚才在庙里,听见孟先生高论的可不只我一个,大家可以听听,那么精僻的见解是普通人能说出来的吗?” “是啊,说得真好,还配有故事,真的是让人受益匪浅。” “没错,听了孟先生的话,我也懒得去烧香了。” ………………… 第十七章议论 更新时间2009-9-1919:20:16字数:2060 稍有良心的热血青年,谁能忍心眼看祖国大好山河一块块的变色,谁能眼看敌人汉奸横行在我们祖宗世世代代居住的土地上而不痛心。虽然他们并不完全了解此时的局势,并不十分清楚中、日两国的实力差距,虽然他们的有些想法还稍显幼稚,但他们确确实实是凭着一腔爱国的热血,尽力的发出心中的呐喊。 孟有田忽然觉得自己既不幸也很有幸,不幸的是马上就要亲历中国最悲惨的时候,有幸的是能和千千万万的爱国者一起投身或见证这即将到来的伟大的卫国战争中,为国家尽一分自己的心力。有理想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特别是那种崇高的理想,而可以为自己的理想努力奋斗则更是快乐的,他的眼前便是这样一群。这与后世大家都在为升官、发财而奋斗,简直没有可比性。 “孟小哥,平津局势一触即发,华北首当其冲,恐怕你悠然自得的田园生活也要告一段落了。”杨荆云放下饭盒,慨叹道。 “悠然自得的田园生活?这个说法未免……嘿嘿。”孟有田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说道:“据我看,中、日战争已不可避免,爆发就在旬日之间。不过,该种田我还种田,人到什么时候也得吃饭不是,所以也说不上什么告一段落。” “哦,孟小哥莫非认为政府军能顶得住?”杨荆云疑惑的问道。 “那倒不是。”孟有田解释道:“战事一开,华北不保,大半个中国都将不保。” “你太悲观了吧!”秦怜芳皱着眉头说道:“国军有几百万,即便是暂时失利,也不至于象你说的那么严重。” “我这还不算太悲观,战争一起,有些人会认为亡国之祸不远矣。”孟有田笑道。 “小孟有些危言耸听了吧?”韩南静再次发难,冷笑道:“战不成还可以讲和吗,日本人已经说了,只为保护侨民,不会扩大战事,再说还有国联调停呢。” “日本人说的话你也信?这些东洋矮挫子处心积虚就是想灭亡中国。”孟有田鄙视道:“九一八事变,日本人吞并东北,国联调停又顶个屁用啊?我们虽是一个弱国,但如果临到最后关头,也就只有拚全民族的生命,以求国家生存,那时候再不容许中途妥协,中途妥协的条件,便是整个投降、整个灭亡的条件。只有抱着牺牲到底,抗战到底的决心,才能博得最后的胜利。若是彷徨不定,妄想苟安,便会陷民族于万劫不复之地!中国对日本,打不了,也要打,打败了,就退,退了还是打,三年、五年、八年总坚持打下去,不论打到什么天地,穷尽输光不要紧,千千万万就是不要向日寇妥协,最后胜利就一定是我们的。” “三年,五年,八年,就是不妥协。”叫张守基的学生若有所思的说道:“中国地域辽阔,只要大家不当亡国奴,处处在战斗,就一定能拖死小日本。” “你还真信这些大言不惭的论断哪?”韩南静撇了撇嘴,有些不屑的说道。 “大言不惭只是我的外表,内涵才是我的灵魂。”孟有田淡淡一笑。 “孟小哥说得也不无道理。”杨荆云叹了口气,“你们没在外面社会闯荡过,对各方面情况了解得太肤浅。就说军队吧,吃空名,扣空饷,仗着枪杆子做生意,战斗力殊堪忧虑。至于那些文官,你们也多少看到过一些,老百姓不是还编了个顺口溜:一进二三堂,烟榻四五张,烟灯六七座,八九十枝枪。” 呵呵,哈哈,同学们发出了一阵哄笑。 “我们的县大老爷,不是忙于抗战,却在前几天又纳了个清倌人做五姨太,这样的家伙能真心抗日,猪都能上树了。”又有一个学生愤慨的说道:“他们不抗日,还不准别人抗,就说我们这次抗日宣传,还不是以远足的名义。” “其实就算政府没把鬼子挡住,大家也该为政府多想想吗!”韩南静辩解道:“日本军队能征善战,武器精良,飞机、大炮、坦克、军舰,应有尽有。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打仗靠的就是武器吗?再说,只要我军严守克制,战争未必便会打起来。中国太弱,还需要隐忍发展的时间,此谓小不忍则乱大谋。” “从九一八到现在,已经隐忍了七年,而且抵抗不是宣战、挑衅,十几万东北军不战而逃,不仅损失了大量的土地和物资,使千万百姓沦于水深火热之中,更助长了侵略者的气焰。”孟有田很鄙视的望着韩南静说道:“不抵抗不仅不能救亡,反倒会招致速亡,能战方能和。如果中国人团结一致,共同抗日,打出自己的气势和决心。现在倒好,你口中的国际强权对制止暴日并不热衷,就是因为中国太乱,太弱,太没出息,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 “你好象很希望中日战争爆发,生灵陷于涂炭,不知道你是何居心?攘外必先安内乃是基本国策,你真是孤陋寡闻。”韩南静有些理屈词穷,开始转移视线。 “你呀,真是白读了书,白吃了粮食,就是一个大草包。战争不是我们的意愿,但当战争已不可避免时,我们就要勇敢的挺身而出。说句不好听的话,攘外必先安内乃是自杀政策,等到真正安内完成,中国就更没有攘外的本钱,油尽灯枯,还抗个屁战。”孟有田斥道:“看你的言论,你以后很可能会成为一个大汉奸,大走狗。” “你这是对我最大的人格污辱。”韩南静暴跳起来,嚎叫道:“我要向你……” “向我挑战?”孟有田晃了晃结实的胳膊,似笑非笑的说道:“小样,打架让你双手,摔跤让你抱腰。” 孟有田身体壮实得很,可不是象韩南静这样的小豆芽菜能对付的。 韩南静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不是孟有田的对手,旁边同学们略带鄙视的目光,特别是秦怜芳冷冷的瞅着他,更让他知道在这种场合下得不到多少的同情和支持。 第十八章高歌而行 更新时间2009-9-209:18:55字数:2011 “哼,君子动口不动手,乡下人就是粗野。”韩南静眼珠转了转,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处事之道,忠恕为先,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你在此诋毁政府威信,这是不守本份,我不想再与你这不厚道的家伙争论,这是对牛弹琴。”说完,转身走开了。 “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这境界倒是很高尚啊!”孟有田对韩南静所说的这几句话的出处并不太明白,试探着问道。 “可惜时机不对。”杨荆云摇头道:“国家多难之秋,壮士用命之时,那种温良谦恭让该是收起的时候了。” “孟大哥,谈到将来的战争,你预测前景不妙,可我觉得你好象并不是很在乎的样子,这是为什么呢?”秦怜芳好奇的问道。 “在乎要来,不在乎也要来,既然事情不能改变,那就顺其自然的坦然面对。”孟有田咧嘴一笑,说道:“我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可不象诸位,我不干活可是要饿肚子的。” “光是种地,真是埋没了。”秦怜芳惋惜的说道。 “我倒不这么认为。”孟有田反驳道:“民以食为天,干什么事情也得先填饱肚子呀,就是抗日,也得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吗!” “孟小哥这话说得实在。”杨荆云笑着点了点头,“人尽其力,物尽其用,抗日也不一定非要抡枪上阵,只要大家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也就是对抗日的最大支持了。” “多谢你们的款待,时候不早,我们该回去了。”孟有田起身告辞。 “与孟小哥一番畅谈,我们也是受益良多啊!”杨荆云说道。 “如果下次远足,我看就选吉祥镇吧,到时候可要打扰孟先生了。”秦怜芳笑道。 “欢迎欢迎,不过我事先要声明一下。”孟有田很正经的说道:“我家穷,恐怕招待不周,大家到时可要有所准备啊!” ……………………… 原野上散发出清新的泥土气息,小麦就要收割,触目是一片金黄。绿色的田野在阳光下,灿烂着希望的笑容。各色的野花在阳光下被沐浴得分外艳丽,娇嫩得象刚发育成熟的少女的脸蛋。 架子车上,大筐里新抓来的几只小鸡雏被谷雨逗得叽叽喳喳的叫着。春儿慢步走在孟有田的身旁,偷眼看着比她高半个头、身躯笔直、迈着轻快步伐、还哼着歌的孟有田,美滋滋的摆弄着手腕上的银镯子。 “石头哥,你哼的是个什么曲儿,怪好听的。”春儿忍不住开口问道。 “想听吗,我轻声唱给你听啊!”孟有田伸手掐了朵长在道边的野花,递给春儿,轻声唱道:“小时侯的梦想,从来就不曾遗忘。找个世上最美的新娘,陪你到地久天长,爱你到地老天荒,用我温柔的心带你一起飞翔。我想打开心房,让你在心中回荡,拥有每个梦你的夜晚。当接触你的眼光,我的心地旋天转,意乱情迷的我为你痴狂。红红好姑娘,潮来花浪舞风帆;红红好姑娘,潮去青春不复返。是否你也正在凝望月的方向,为何你的感伤和我一样……” 直白的歌词,悠然的曲调,让春儿少女的心房中,再次唤起深深的柔情和爱恋。她抬头正遇上孟有田似笑非笑的眼神,羞怯之余,不禁轻轻啐了一口,“这词儿定是你瞎编的,哪有这么,这么大胆、不识羞的。” 孟有田含笑看着春儿,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正是充满了青春气息的时候,身材窈窕而丰满,好看的眼睛眯眯着,饱含着温情,鸭蛋形脸上的红晕,两个时隐时现的酒窝,好看而诱人。杨柳一样清秀,鲜花一样娇媚,泉水一样澄清,羊羔一样温顺。 孟有田正要说话,路旁的柳树林里走出一个小牛倌,赶着一群牛过路,他扬鞭打出一声脆利的响声,瞟了孟有田和春儿一眼,笑着高声唱道: 一抡鞭儿响四方 柳林是谈情的好地方 小情哥,俏姑娘 见我牛倌莫躲藏 我送牛奶给新郎当喜酒 我送野果给新娘作嫁妆 哈哈哈,一对好鸳鸯 ……………… “呵呵。”等牛倌走远了,孟有田笑了起来,轻轻碰了碰春儿的小手,低声调侃道:“春儿,去不去柳林,钻庄稼地也行。” “坏蛋,不理你了。”春儿羞得满脸通红,落后两步,跳上了架子车。 “哈哈哈哈”孟有田开心的大笑起来,迈着轻快的步伐边走边唱:“长路漫漫任我闯,带一身胆色和热肠,找回自我和真情,停步处别视作家乡。投入命运熊熊火,不管得失怎么量,陪着你到江湖,往事不必紧张。开心唱,谁是最高最强,我只要只要你一个人欣赏。迎接日月万里风,请清风洗我的狂,来日醉卧逍遥,不再动我刀和枪……” 一路高歌,一路行,孟有田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前世卡厅嚎歌的风采,让春儿和谷雨目瞪口呆之余,也钦佩万分。 时候还早,路人行人不少,三个人顺利的过了黑松林,这才大松了一口气。离村子还有四、五里路的时候,春儿和谷雨跳下了车。虽然村子里的流言蜚语传了一阵子,现在已经不那么厉害,但多少还是要注意一些。 孟有田把架子车停在路边,坐着歇息了片刻,看着春儿和谷雨背着筐走远了,才慢悠悠的向村子方向走去。 夕阳照射下,路两旁是金黄的就要收割的麦子,麦杆被饱满坚实的大穗儿压弯了腰,随着微风,一起一伏地荡漾着。 “风调雨顺,是个好年景。”孟有田自言自语的说着,转而又摇了摇头,“可惜,小日本鬼子就要打过来了,真是可恶之极。” 走着走着,孟有田突然站了下来,他发现路边有一小片倒伏的麦子,从断杆上看,是刚刚被碰折的。 “嗖!”的一声,从地里蹿出一个人,雪亮的匕首逼到了他的脖子上,低沉的声音喝道:“小子,别动。” 第十九章再遇柳无双 更新时间2009-9-2019:30:00字数:2095 孟有田吃了一惊,抬头仔细打量,原来是在县城见过的黑胖子,如今却是乱蓬蓬的胡子,乱蓬蓬的头发,只能依稀辨认得出来,他光着脚丫子,裤腿撕得一条条的,脸上一层泥垢,身上也是遍体鳞伤。 上次在县城偶遇后,孟有田回到村子,闲暇时便和老玉保说起了这件事。老玉保见多识广,按照孟有田的描述,估摸这个黑胖子便是山里的红胡子,人们都叫他柳无双。 “懒汉争食,好汉争气”,老百姓对这些锄暴安良,劫富济贫的土匪并无太大的恶感,只要他们不祸害穷人,在心里都把他们看成《水浒》中的好汉,而这个柳无双恰好就是其中之一。据说,柳无双原本也是个穷苦人,是县城北面河阳镇的,自小给地主放牛,扛活,孤苦伶仃。他秉性刚直,爱打抱不平,兼之膂力过人,力大无双。恰好他的乳名又叫小双子,有人就叫他柳无双,这个响亮的名字很快得到了大家的认同,原来的官名反倒湮没无闻了。后来他拜了个沧州过来卖艺的师傅,跟着四处闯荡了五、六年才回来。这下子,既有力气,又有武艺,柳无双更是了不得了。 不久,柳无双便串连贫苦乡亲成立了大刀会,反抗官府的苛捐杂税和地主豪绅的盘剥压迫。县府和地主勾结起来,诬称柳无双造反,带兵镇压,将柳无双怀孕的妻子投进大狱,逼迫柳无双投降。他的妻子体质本就虚弱,经受不住种种折磨,死在了狱中。柳无双闻讯悲愤万分,纠集会友,化装进城,趁着县长赴宴之机,捉住了这个坏蛋,拖到妻子坟前,三刀两剐,结果了县官的狗命。这件事情是在十几年前发生的,在当时可谓轰动一时。 后来,柳无双带着一些人进山当了红胡子,官府几次进剿,都是无功而返。而且柳无双打着劫富济贫、锄暴安良的旗号,从不祸害百姓,确也得到了来自社会底层的很多同情。 “我不动,我不动。”孟有田赶紧将双手举起,柳无双可能有伤在身,气力不足,手里的匕首晃呀晃的,着实令人有些害怕。 “不用害怕,我不害穷人。”柳无双舔了下嘴唇,用嘶哑声音的说道:“我柳无双的名号想来你也听说过,今儿落了难,只是想向你要些吃喝。” “把刀子拿下来好不好。”孟有田挤出一丝笑容,“柳爷,咱们在县城见过面的,我也挺佩服柳爷您的骨气。” “见过面?”柳无双仔细辨认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将刀子移开了孟有田的脖子,“是你小子,识字的那个庄稼汉。” “对,就是小子我。”孟有田稍微松了口气,“想要吃喝不成问题,可我也得到家里去拿呀!” 柳无双斜着眼睛看着孟有田,犹豫着是否该答应。 “你是怕我通风报信,找人来抓你?”孟有田眨了眨眼睛,猜测着柳无双的心思,试探着说道:“我也是穷人,不会干那丧良心的事情。” “良心?嘿嘿,人要是都有良心,我也不会落到这个,这个地步。”柳无双冷笑着,身体晃了晃,看来他确实伤得很重, “柳爷,你要不信我,呆在这里也是等死,信了我,还有活路。”孟有田继续说道:“至于良心不良心的,现在说也没什么意义。索性我再教您个法子,要是我找人来抓你,你就对官府说积蓄的金银财宝都被我藏起来了,您想,官差能不逼着我要吗,我还能捞到好处吗?” “嗯!”柳无双咧了咧嘴,轻轻点了点头,“小子心眼不少,这个招儿确实不错,我信了你,去家里拿吃喝去吧,要有跌打药就更好了,记得天黑了再来。” ……………………… 孟有田在春儿家吃过晚饭,担心他们害怕,也没把遇见柳无双的事情跟他们讲,揣了几块饼子和两根咸菜,说是晚上要挖地洞,留着饿了吃,又拿了些老玉保自己弄的伤药,便回到了家里。躺在炕上眯了一会儿,见天色彻底黑了下来,村子里很少有人走动了,才偷偷的出了村子,直奔麦地。 残云遮不住繁星,天河象银色的洪流,割裂开无边的夜空。徐徐的风吹着,无数的小虫唧唧叫着。 孟有田鬼鬼祟祟的来到了柳无双的藏身地,隔着齐胸深的麦子叫了两声,却没人答应,犹豫了一下,他分开麦子,顺着地垄走了进去。 柳无双确实换了个地方,却离得不太远,疾病、伤痛、疲累和饥渴终于击倒了这个硬汉子,他躺在麦垄里,已经昏了过去,嘴里还叼着没咽下去的野菜。让孟有田感到意外的是,离柳无双几步远,还躺着一个姑娘,紧闭着双眼,嘴唇颤动,脸烧得通红发烫。 怎么办?转身回去睡大觉,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这倒是轻松。可这毕竟是两条人命啊,而且自己听说柳无双的事迹后,不也拍着大腿赞了声好汉子吗!孟有田想了想,咬了咬牙,把柳无双背起来,出了麦地,躲躲闪闪的向村子里摸去…… 这是第二个,孟有田喘着气将那个姑娘放在炕上,擦了把头上的汗,他不是累的,而是紧张的,跟做贼似的往家背人,还真是头一回。 关门,闩好,挡窗,点灯,孟有田麻利的做好这一切,才长出一口气,捧着油灯凑近仔细观察。 那姑娘瓜子形的脸蛋有些消瘦了,两道弯弯的细眉,长长的睫毛掩盖着沉睡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微微的扇动着鼻翅,嘴唇干裂。长长的发辫已经散开,披在胸前。 哦,是伤在腿上,姑娘高挽着裤腿,大腿上一道伤口触目惊心,原本数寸长的伤口已经蔓延溃烂到多半尺,伤口附近肿得老高,轻轻一按,脓水就渗流出来,一股腥臭味扑鼻。 孟有田轻轻摇了摇头,这属于外科大夫的职责,自己虽然也懂战场救护,但对这样的伤势却是束手无策。他只好先倒了碗水,又找出自己买的药品,胡乱将消炎镇痛的压碎了几片,扔进碗里,给姑娘和柳无双都灌了下去,又拿了条湿毛巾,放在姑娘的额头暂且降温。 第二十章治小妞 更新时间2009-9-2112:38:40字数:2124 孟有田又简单的看了下柳无双身上的伤势,虽然很多,但却不致命,有几处伤口也有轻微的溃烂,但对身强力壮的柳无双来说,应该算不了什么,昏过去估计主要还是疲累和饥渴。 孟有田走到外间屋,点火烧水,从篮子里拿出两个鸡蛋,打到碗里,想冲两碗鸡蛋水,可是当他看到发红的蛋黄时,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办法。 又是一顿忙活,孟有田准备就绪,他先用盐水擦拭了几遍伤口,这小妞的腿够白的,挺结实,还知道疼皱眉呢,看来还有救。哦,应该说是死妞当成活妞医吧。孟有田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从旁边蛆房带来的幼蛆在伤口上撒了一堆,足有百十条的样子。蛆比一般的昆虫幼虫长得快得多,随吃随长,不停的吃不停的长,一顿饭工夫就得看出明显长大了一截。 “你吃他也吃。”孟有田又拿起冲好的鸡蛋水,向柳无双的嘴里灌去。 蛆的食量果然很大,撒的时候还看不出来,两个小时后长大了很多,在伤口上挤成一堆乱拱,白花花的感觉。 “呃,真恶心。”孟有田咧了咧嘴,拿根小棍将蛆都拔掉,又撒上了一批生力军。 姑娘还在发烧,孟有田不时换换她额头上的湿毛巾,又用一块湿布不断擦拭她的耳后、脖颈、胳膊和腿脚,慢慢的,药的作用和物理降温起到了效果,姑娘的温度降了下来,烧得不那么厉害了。 “加油啊!”孟有田看了看伤口的进度,蛆肥壮了不少,里面的嫩肉已经隐约可见,一鼓作气,他又撒上了一批聚餐者。 要不怎么说知识就是力量呢,没看过《唐朝好男人》能知道这种神奇的办法吗,能想到用蛆来清理烂肉吗?当然不能,虽然最后的效果还不知道,但孟有田却已经颇有些自鸣得意了。 外面隐约传来更鼓响,已经是后半夜两点左右了,姑娘伤口上的烂肉才算是收拾干净,吃得肥胖的蛆虫被孟有田都清理干净,伤口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黏液。 孟有田又给姑娘灌了碗鸡蛋水,试了试体温,还是有点烧,便又擦洗了一遍,听到两个人的呼吸都还算平稳,他也躺在炕上打起盹来。 该做的都做了,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他们结果如何,只能听天由命了。 天要亮了,勤劳的农人,已经起身整理工具,准备上山下地了。日夜忙碌的女人们,眨着微微发红的眼睛,打着倦困的哈欠,开始拾掇锅灶做饭了。一会儿,从烟囱冒出蓝色的轻烟,和灰茫茫的薄雾混在一起,象是给苏醒了的村庄盖上一层薄纱。西面的块块小云朵,在人们还看不到旭日的时候,它们就被朝霞烘得艳红,宛如一缕缕点缀在白玉上的彩翡。 柳无双艰难的睁开了眼睛,稍一清醒,立刻去摸身上的枪,没有了,他骨碌爬起来,借着挡窗户的被子缝隙透进来的光,四下紧张的瞅着。 这里已经不是麦地,而是大炕了,屋子里没什么摆设,一看就是穷人家。左边躺着自己的女儿小凤,身上盖了件小褂子,正安静的睡着,两片嘴唇轻轻一动,嘴角旁现出两个黄豆大的酒窝,好象在梦中幸福的微笑。 右边躺着那个识字的庄稼汉,呼呼睡得正香,身旁胡乱扔着三把驳壳枪。 柳无双伸手抓过枪,检查了一下,稍微放下点心,皱着粗眉毛开始回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在麦地里,记得是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难道是这小子把我们救了? 嗯,应该是。他看了看身上,伤口上涂着黄色的东西,这应该是伤药吧?再看看小凤,胳膊、腿都露在外面,大腿上触目惊心的溃烂伤口已经变了模样,额头上还搭着块毛巾,脸也不象昨天烧得那么红了。 没想到这小子还能找到高明的医生,那么重的伤处理得干干净净,本来自己打算过,如果实在不行,就用刀子将烂肉割掉,死马当成活马医了。柳无双伸手取下小凤额头上的毛巾,试了试温度,还是稍微有点热。 “醒了就爬起来。”柳无双感觉到孟有田呼吸的变化,头也不回的沉声说道。 “哦。”孟有田答应一声,爬了起来,走到小凤跟前,仔细看了看,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还有伤药吗?”柳无双觉得身上的伤没那么痛了,大概是认可了药的疗效,指了指小凤腿上的伤口,问道。 “还有。”孟有田把药递了过去。 “小子,不错,救了我们父女。”柳无双给小凤上好药,瞅着规规矩矩肃立一旁的孟有田说道:“江湖上行走讲究个恩怨分明,我柳无双欠你个大人情,你是要钱还是要物,或者有什么仇人,尽管说。” “这个,不如以后再说吧!”孟有田停顿了一下,指了指小凤,说道:“她能不能好还不能确定呢!” “尽人事听天命。”柳无双豁达的摆了摆手,说道:“看得出来,你已经尽力了,还有你请的医生,挺高明。我柳无双十分感激,是一定要报答你们的。” 孟有田想了一下,觉得要是自己不开口敷衍一下,柳无双定会以为他存心不良,挟恩图报。便很随便的说道:“要报答的话,柳爷就送给我一棵枪,再送我点钱好了。有了枪,我就不怕别人欺负。有了钱,我买上几亩地,娶个媳妇儿,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柳无双盯着孟有田看了看,轻轻点了点头,穷百姓吗,也就是这么点要求,只是想要枪,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这小子,倒是有那么点胆气,以为有了枪便不被人欺负了,真是天真幼稚的想法。自己当年不也是这样,以为会了武艺就能防身,就能不受地主、官府的压榨。 “梆!”的一声,似乎是一块小石头砸在了门上。 “是叫我去吃饭的。”孟有田赶忙对有些紧张的柳无双解释道:“这里有些饼子和咸菜,您先垫巴垫巴,我一会儿就回来,再给你们带些吃喝。” “去吧!”柳无双的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不少,现在也没什么放心不放心的了,如果孟有田想害他们,昨晚昏迷的时候就死几个来回了。 ………………… 第二十一章李大鸿的野望 更新时间2009-9-2119:19:26字数:2101 “有田哪!”老玉保吃完饭,坐在炕沿上吧哒吧哒的抽着旱烟袋,缓缓的说道:“按你说的,玉米都种下去了,再有几天就该收麦子了。你的法子不错,今年年景又好,这麦子能多收不少。” “哦!”孟有田将碗里的稀饭扒到嘴里,放下碗,说道:“大伯,您是担心时局变化吧?别听李大鸿那些人胡说八道吓唬人,什么日本人来了,五家合使一把菜刀,晚上不许闩门,大姑娘小媳妇儿都……咱是大活人,日本人来了还能听他摆布不成。”他瞅了春儿一眼,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是他们为摊派花销找的借口,咱们该拿多少就拿多少,一分也不多掏,也别让他抓住把柄,谁让现在他还是村长呢!” “我琢磨也是这么回事。”老玉保吐出一口烟气,撇了撇嘴说道:“日本人真要打来了,他还不知道钻到哪里避祸呢,还顾得上咱们。那个地洞你要抓紧了,地里我先看着,快点把咱两家挖通,心里也有个底不是。” “我晓得。”孟有田点头答应着,顺便对春儿说道:“多给我准备点干粮,这几天我就不过来吃了,赶着把地洞挖好。” “别老啃凉的,自己在家做点热乎的。”春儿关心的说道:“别拿干粮了,拿点粮食回去,屋前屋后也种的有菜。” ………………… “我晓得。”李家大院里,李耀祖恭恭敬敬的对爸爸答应着。 李大鸿很严肃的点了点头,继续对儿子说道:“日本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过来,到了那个时候,地面上一不安稳,穷棒子倒没什么,可我们有身家的就要吃亏,我们是吃过亏有过教训的人了。现在马专员又要组织民团,还要改选区长,我已经给你上下疏通好了,你只管放心的去。要知道,区上要没个靠近的人儿,咱们可有很多事不好办哩!” 李耀祖有些忐忑,挠了挠油光光的分头,说道:“爹,当了区长是好,可万一日本人来了怎么办,会不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先靠上马专员当个官儿再说。”李大鸿抚着胡子思索着说道:“日本人要是打来了,你可以去南方,好歹有个官帽子也好混一些。”转而,他又有些懊悔的拍了拍大腿,“失计呀,以前华翁曾劝我走振兴实业的路子。我总觉得还是坐守田庄,坐租放贷来得稳当,便拒绝了。现在看看,还是华翁目光远呀,不仅有良田,还在北平、天津开着布店、茶庄,更是兴隆钱庄的大股东,真是狡兔三窟,左右逢源。现在,全家都跑到天津租界里避风头去了,而爹,只能守着土地干熬了。” “爹,话也不能这么说。”李耀祖劝慰道:“近百年来,世界列强对中国疯狂的欺压掠夺,可最后他们带走了中国的土地吗?没有,土地是无法带走的牢固的财富,即便暂时躲避战祸,可有文书在,这土地就还是姓李。” 听到儿子有如此见识,李大鸿心中颇为欣慰,轻轻点了点头,“很好,你能想到这些,书就没白念。创业维艰,守业不易。爹就在这里替你守着这份家业,你放心的出去打拼,要知道,现在的李家想要再发展,光靠金钱是不够的,还要有权势、武力、法律和监狱的支持。我们已经落在了别人的后头,只好把希望寄在你身上了。” “爹,马专员要组织民团,各村殷实户主,都得出人买枪。”李耀祖扳着手指头说道:“现在枪贵得很,一杆湖北造就要七八十块大洋,可这事还得办好了,儿子脸上才有光彩。” “这个我自有计较,叫那些肉头厚的主儿买几枝,其余的就摊派给那些小主儿们。可有一件:钱叫他们出,买回枪来,还得拿在我们手里!再雇上几个炮手,世道乱了,还得提防穷棒子闹事。”李大鸿郑重的说道:“听说山里的枪枝子弹便宜,李敬怀在那边又有个黑道上的朋友,等我写封信,派人先去打听打听。” …………………… 夜深了,空气渐渐凉爽起来。月光将树影照在窗纸上,毫无声息地微微摇动着。柳凤躺在炕上慢慢的醒了过来。她朦朦胧胧地以为还躺在野地里呢。身子一动觉得是睡在软绵绵的被褥上,睁开眼一看,见靠墙的桌上点着油灯,柳无双站在那里,侧着身子在倒水。 “爹,我,我们……”柳凤用微细的声音轻声问道。 “别动弹,可算是醒了。”柳无双端了一碗热水坐在柳凤身边,用小勺舀水来喂她喝。柳凤早觉得干渴的要命,一喝下去精神立刻好了许多。她边喝着水边看着柳无双,眼睛红红的,眼泡周围有些浮肿,定是一直没睡在照顾着自己。 “爹,我们这是在哪里?”柳凤喝足了水,觉得原来头疼欲裂,浑身恶寒的感觉已经好了些,只是身子依然软软的没有力气,还有些头旋。 “这是吉祥镇。”柳无双慈爱的摸着女儿的头发,“咱们吉人天相,遇见了好人,得救了。凤儿,你肚子饿不饿?” 柳凤确实有些饿了,便伸手让柳无双扶着她倚坐在墙上,柳无双端了碗热粥来,慢慢喂着她吃了,柳凤觉得身上轻爽多了。 这时,外间屋响起了冬冬的敲击声,这声音好象来自地下。柳凤有些莫名其妙,询问般的望着柳无双。 “没事儿,你先躺着,我去去就来。”柳无双宽慰的一笑,起身走了出去,柳凤就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似乎在干着什么活计。 过了好大一会儿,柳无双走了进来,他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帮孟有田干些从地道里向上提土的活,额头上便沁出了细小的汗珠。 “爹,你的伤怎么样了?”柳凤正摸着腿上的伤口,大概是碰疼了,嘶嘶的吸着冷气。 柳无双挺起胸脯,自夸道:“你爹我的身板硬实,这点伤算不了什么。”说完,关切的瞅了瞅柳凤的伤口,“还疼吧?这么长的口子好了也得留下疤了。” “留个疤算什么。”柳凤微微一笑,说道:“看这样子,应该没什么大碍,以后跑跳骑马都不耽误。” 第二十二章咱没那本事 更新时间2009-9-2212:19:24字数:2071 挖地道是个不好干的活计,饶是孟有田身强力壮,接连奋战了三天,终于将地道与老玉保家连通起来,也是累得够呛。春儿心疼他,偷偷塞给他几个鸡蛋,嘱咐他好好休息一天,过二天可就要麦收了。 这几天,柳无双和柳凤的伤势大见好转,体力也恢复得不错,只是要成天呆在屋子里,觉得有些气闷。 “小子,今儿怎么不挖地洞了?”柳凤斜着眼睛对坐在大门口看书的孟有田说道:“就没见过你这么怕死的,真以为猫在地底下就没事了。” “能活着谁不怕死。”孟有田头也不回的说道:“你不怕死,怎么不蹦到大街上喊喊,让大家伙都知道知道。” “那是两码事,跟你这个傻蛋说不清楚。”柳凤撇了撇嘴,说道:“傻小子,别在土里刨食儿吃了,跟着我们吃白面卷子炖猪肉去吧!” “嘿嘿,咱不行,没那本事。”孟有田干笑两声,回答道。 “什么没本事,猪肉白面你不会吃。”柳凤睁大了眼睛,“莫不是你瞧不起我们,也把我们当贼看。” “那倒不是。”孟有田摇头道:“咱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种地还行,拿枪抡棒就草鸡了。”这明显不是他的心里话,他真的不想和这些来路不正的好汉们呆在一起,虽然他很佩服这些胆大豪爽的人,但他有自己的打算。要参军也要进八路,历史证明他们还是最后的胜利者。 “谁让你拿枪抡棒了?”柳凤说道:“当我们的师爷,好吃好喝供养着你,平常写写算算,还给你发工钱。” “我有手有脚,干嘛要你们供养。”孟有田站起来,将里屋的门帘子放下,又走回门口继续看书。 “你别不知好歹,很多人哭着喊着要加入我们,我们都不稀罕呢!”柳凤气呼呼的隔着门帘子说道:“等我腿好了,把你的破书一把火烧个干净,我最恨念书人,个个都是花花肠子。” “你这人,念书的又怎么得罪你了?”孟有田也有些生气的说道:“还哭着喊着要入伙,我听柳爷说过,你们满打满算也不过百八十人,这都折腾多少年了,不扩充到万八千的,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你懂个屁。”柳凤鄙视道:“俗话说:人多乱,龙多旱。母鸡多了不下蛋,媳妇多了婆婆做饭。树大了招风,兵多了乱营。兵不在多而在精,这个道理你都不懂。”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一套一套说得挺顺溜,要按柳凤的道理,后世的军营里哪还有那么多人,孟有田挠着脑袋想找出几句反驳的话。 柳凤听孟有田没说话,以为他理屈词穷,愈发得意起来,继续说道:“我们招人都是严格挑选的,有家室的一律不要。你想啊,我们都是提着脑袋干事的,没准哪天就撞上枪子。打死一个丈夫,便多一个寡妇;打死一个爹爹,便多几个孤儿。谁养活他们?打仗还是身无牵挂的光棍子,腿一抬,全家上路;屁股一坐,到处是家。你要不是独身一人,就是求着我们还不要你呢!” “这么说的话,我还真不合适。”孟有田笑道:“我有个未过门的媳妇儿,就在这个村里,一天不见就想得慌。要是入了伙,我能不想她吗,想她我就得跑,跑了就容易泄密,太危险,太危险了。” “你真有媳妇儿?”柳凤的口气里尽是怀疑。 “当然了,我挖的地洞就是通向她家的。”孟有田肯定的回答道。 里屋半天没有声响,然后“砰!”的一声,柳凤把什么东西扔到了地上,忿忿的骂道:“念书的就是没好心眼,都是花花肠子,没过门的,那就是小情人了,挖了地洞搞这个……” 孟有田摇了摇头,不想听她咕噪,便拿了张麦秸编起的草帘,将房门关上,躺在院子的大树下乘凉休息。 迷迷糊糊间,院门一响,孟有田睁眼一看,柳无双穿着自己的衣服,戴着个大草帽,背着个包袱,鬼鬼祟祟的溜了进来。这家伙昨晚趁着夜深人静跑了出去,说是联络部下,没想到这么快便回来了。 孟有田赶紧跟着柳无双进了屋,关上了房门,低声问道:“这么快就联络上了,你不是说你的人都在县城北面,离这里很远吗?” 柳无双嘿嘿一笑,说道:“我出了事,弟兄们肯定四下寻找,我从黑松林开始,直到你们村,一路上留了不少暗记,到时候他们自然会找过来的。”说着,打开包袱,拿出两只熏鸡、几根肉肠和一瓶酒,冲着炕上的柳凤笑道:“凤儿,看爹给你买的东西,清汤寡水可把我闺女熬坏了。” 柳凤轻轻皱了皱眉,问道:“爹,你哪来的钱?可别让人给盯上啊!” “放心,爹是老江湖了。”柳无双扬了扬眉毛,得意的说道:“我在黑松林正碰见把马牌撸子,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就顺手牵羊把他废了,往草窠里一扔,神不出鬼不觉。” “马牌撸子?在哪呢,给我看看。”孟有田好奇的问道。 柳凤白了他一眼,伸手撕了条鸡腿啃起来,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庄稼巴子,老乡熊。” “马牌撸子是我们的行话,就是男人的意思。”柳无双不知道柳凤为什么对孟有田生气,有些过意不去的拍了拍孟有田的肩膀,说道:“等你入了伙,慢慢就明白了。” “他不能入伙。”柳凤赶紧咽下嘴里的东西,用鸡腿指了指孟有田,说道:“他有媳妇儿,不能要他。” “媳妇儿?在哪呢?”柳无双诧异的问道。 “没过门呢!”柳凤没好气的说道:“他挖的地洞就是通到他媳妇儿家的。” 柳无双瞪大了眼睛盯着孟有田看了一会儿,咧嘴一笑,用手背拍着孟有田的胸脯,说道:“小子,有你的,为了私会媳妇儿真舍得下力气呀!” 孟有田讪讪的笑了两声,转身向外走去。 “喏,拿刀切半只,晚上给媳妇儿送去,你俩一起猫在地洞里吃,吃完了好有力气……”柳凤脸蓦的一红,低下头继续啃鸡腿。 第二十三章倒霉的炮头 更新时间2009-9-2219:15:38字数:2076 孟有田也不说话,拿菜刀切了半只熏鸡,小心的包起来。有些事情他本来就与当时的人们看法不同,做法相异,所以养成了你说你的,我做我的,很少说明与辩解。用他的话说就是: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哉。 “既然入不了伙,那就多给你点钱。”柳无双很惋惜,文绉绉的家伙他不喜欢,会识文断字的庄稼汉好容易找到一个,却又是个有家室的,“甭钻地洞了,早点娶过门睡一个炕头吧!” “哦!”孟有田敷衍似的点了点头。 “石头哥,石头哥。”屋外传来了春儿的叫声。 “是我媳妇儿,你们别出声,我出去把她挡在外面。”孟有田嘱咐一句,赶忙迎了出来。 春儿俏生生的站在院子里,挎着个篮子,看孟有田走出来,笑着说道:“晚上过去吃饭吧,有客人,爹让我多做点菜。” “好啊!”孟有田点了点头,说道:“我来帮你摘菜。” 老百姓土地紧张,一点都不能浪费,孟有田小屋的周围,都种上了菜,向南开的小窗前面还栽了一架丝瓜,长大的丝瓜从浓密的叶子里垂下来,打到地面。小屋的西南角上还有一排望日莲,高高大大的,摇晃着圆圆的脑袋。 不一会儿,春儿的篮子里便装满了菜,孟有田和她说着话,把她送到院子门口。 “娟子嫂。”春儿刚要回家,发现同村冯义的媳妇儿叫娟子的走了过来,便打了个招呼。 “是春儿啊!”冯义的媳妇儿刚过门没多长时间,见着这个村里的人还有些忸捏和害羞,而且神情有些悲戚,眼圈有点红,穿的也是件旧衣服。 孟有田以为她是路过,笑着打了个招呼,就要回院子。 “有田兄弟…”娟子急得叫了一声,有些欲言又止。 “娟子嫂,你找石头哥有事啊?”春儿心细,注意到娟子的反常。 “有,有点事。”娟子讷讷的低下了头,低声说道:“前些日子有田兄弟不是给双连家送过洋药片吗?不知道还有没有了?” “家里有人生病了?”孟有田皱起了眉头,问道:“知道是什么病吗?” “阿义和俺公爹都病倒了,请过医生,说是打摆子,已经吃了三天汤药,还是发冷发热不见起色。”娟子带着哭腔诉说道:“家里底子薄,该卖的都卖了,再也没钱买药了,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听说有田兄弟有洋药片,就想着来试一试。” “你看你,这么大的事儿,还吞吞吐吐的。”春儿心直口快的数落着,转头询问孟有田:“石头哥,治打摆子病的药有吗?” 打摆子,就是疟疾呗。孟有田想了一下,似乎买了一瓶奎宁,便点了点头,“我回屋找找,好象是有。” “那你快去找,我先不回家,在这等着你,一起去看看冯大伯。”春儿催促道。 孟有田回到屋里,柳无双正喝着酒,吃着鸡肉,见他进来,抹了下嘴巴,笑道:“那就是你的小情人?不错,长得挺俊俏的。” 孟有田咧嘴笑了笑,忙忙乎乎的搬开水缸,拿着油灯爬了进去,翻腾出奎宁,又爬了出来。 “快出去看看,好象有人在调戏你的小情人呢!”柳凤乍着耳朵,慌慌张张的指了指外面,“你要是不行,就进来喊我们,到时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快去。”柳无双也催促道:“实在不行,我就出手,一个人两支枪也能扫平吉祥镇。” 孟有田话也没听完,急三火四的跑了出来,顺手还操起了倚在门后的那杆老*。 院门外,一个骑着大骡子的家伙对着娟子和春儿嘻皮笑脸的说着话,他上穿一件白纺绸小褂,下穿一条宽裆古铜色纺绸灯笼裤,挎着个盒子枪,看起来倒象个江湖人物,“没想到,吉祥镇还有这么风liu俊俏的小娘子,瞧瞧,小媳妇还害羞呢,可真把人迷住了。”说着冲旁边的李敬怀挤了挤那三角眼,李敬怀咧着嘴嘿嘿的跟着笑。 娟子是个刚过门不久的新媳妇,怎么能受得住这种侮辱,她又害臊又气恨,紧挽着春儿的胳膊,气急地骂道:“不要脸的东西!青天白日瞎了眼。走,春儿妹子!” “你是哪个茅坑里爬出来的臭蛆,满嘴喷粪。”春儿边骂边拉着娟子向院门退去。 “嘿,好厉害呀!”那个家伙一兜骡子,挡住娟子和春儿的路,坏笑着说道:“骂了胡爷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来,一人亲个嘴儿,这事儿就算了。” 这时有不少村里人闻声赶了过来,竦目而忘,骂不绝口。两个年青汉子更是用身子挡住了娟子和春儿,操着锄头铁锨指着胡青大骂。 “畜类。” “混帐。” “你们想造反呀!”李敬怀狐假虎威的斥骂道:“这是方圆百里有名的拳师胡青胡爷,是李大鸿李老爷请来的炮头,你们那两下鬼抽筋,还不够胡爷喝口汤儿。动动小拇指头,也得让你们疼几晚上。都散开,让这两个女子给胡爷赔礼道歉,这事情就算拉倒。” “放你的狗臭屁。”随着声音,孟有田撞了出来,正遇那个什么胡爷打了个照面,他二话不说,一端*,顶住了李爷的肚子,大声骂道:“娘老子没教好你,敢跑这儿耍流氓,我轰死你个杂种。” 孟有田属于那种表面笑呵呵,看起来人畜无害,但一旦真惹着他,他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明的暗的全上来,肯定不会吃哑巴亏的那种人。今天他就是想低调,再偷偷使坏也来不及了。 这个李爷大名叫胡青,本来是个财主,祖上还中过前清的武举,也算是家传的武艺。可他吃喝嫖赌什么都干,他父母一死,不出几年,便把祖产败光了。仗着会武艺,枪法也不赖,不知怎么的,他跟响马土匪有了勾结。地主老财为了保家产,都跟他拉关系、拜把子,他也就慢慢闯荡出点名声,成了专为地主家看门护院的炮头。这次是李大鸿礼聘他来压场子,也打算成立自卫团后让他教教武艺。没想到刚进村子,这小子就色心不改,冷不丁被孟有田用*给逼住了。 第二十四章滚你的蛋去 更新时间2009-9-2312:37:32字数:1901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胡青低头看了看黑洞洞的枪口,张了张嘴巴,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他身上挂着盒子炮,比这*要厉害多少倍,可一开始就没把这些小民百姓看在眼里,现在想打开盒子取出枪,*里的铁砂子也足够打他个肠穿肚烂。 “有田,快放下枪。”李敬怀壮着胆子咋呼道:“你扫听一下,胡青胡爷,那是你能得罪的起的?” 孟有田眯了眯眼睛,暗想:这个时候可不能倒架子,气势,一定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手。既然是有名的炮头,肯定有两下子,身上还带着盒子炮,让他缓过手来,自己肯定要吃亏。 “胡爷,胡爷是吧?很有名是吧?敢到这来耍流氓是吧?敢欺负我们老百姓是吧?”孟有田瞪起眼睛,恶狠狠的说道,说一声,便用枪猛捅一下,弄得胡青在骡背上直摇晃。 “小子,年轻,毛嫩,可不中哪!”胡青硬充好汉,强抖精神说道:“是条汉子把枪放下,咱对对拳脚。” “对你妈个头。”孟有田看出这家伙是个怕死鬼,说出的话色厉内茬,便把枪口顺着胡青的肚皮向上划,过了胸口,脖子,直顶到他的下巴,顶得他仰脸朝天,“今儿这事不说个明白,老子就轰碎你的狗头。你小子没听过这样一句话:穷人不怕死,怕死别活着。再大的祸,豁出一条命也能顶得住。” “有种。”二愣子握着拳头,在旁喝彩,“天塌不下来,咱穷得任嘛没有,还怕个屁,轰了这个王八蛋。” “轰了他。”有新大声说道:“留这个祸害在村上,以后谁也没好日子过。” 孟有田单手握着*,另一只手从胡青腰间的木盒子里取出驳壳枪,往自己腰里一塞,冷笑着说道:“听见了没,姓胡的,这是大家伙的意思,怪只怪你来错了地方,惹错了对头。”说着,猛然用力一顶,胡青猝不及防,扑通一声仰面摔在地上,激起了一片灰尘。没等他爬起来,孟有田的大脚死死踩住了他的肚子,*直指他的鼻子。 “好,好,今儿是我不对,我认错,我赔礼。”胡青见人越聚越多,群情激愤,知道得不了好,便忍着痛讨饶道:“我把身上的钱全留下,给两位小娘子压惊,再给各位爷们买酒消气,我发誓,从此不再踏入吉祥镇半步。” “有田哪,听我说一句。”一个白胡子老汉挤进来,对孟有田说道:“凡事忍为高,和为贵。他既已认错服输,也答应不留在村里,就饶了他这一遭吧!” 众人一看,原来是二先生。这人名字叫白文华,六十多岁,是个老秀才。全身的穿戴,总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大襟长袖的古式袄子,配着顶半新不旧的黑市布瓜壳帽,腿上扎着腿带,胸脯上常年挂着挑牙签子,上面拴个一寸大小的胡梳。闲下无事时,戴起铜边老花眼镜,一面看木版古书,一面使用这小胡梳,一下一下地梳他那白了的胡子。因为他为人还算正直,在村里能说几句公道话,又有点学问,说话爱嚼字眼,往年间村里人买地写约,说合调解,一定请他来当个中人。因他排行第二,人们见面都称呼“二先生”。家中有一个老婆,没有儿,只有一个女子,名叫白秋英。说起家产来,在全村也算个富户,出租土地三十多亩。 孟有田只是嘴上说说,心里知道不能当街杀了胡青,说实话,他还没这方面的思想准备。现在见二先生来劝,也就借坡下驴,缓和了脸色,对胡青喝道:“二先生给你讲情,暂且放你一马。把身上的钱还有这匹骡子留下,你马上给我滚出村子。再见你来,二话不说,楔死你个王八蛋。” “好,好。”胡青嘴上答应着,灰头土脸的爬起来,将身上的钱袋放在地上,瞅了瞅孟有田腰间的驳壳枪,张了张嘴巴。 “还不快滚。”孟有田可没还他枪的打算,将*一晃,厉声喝道。 胡青转身就走,边走边咬牙切齿的发狠,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丈夫能屈能伸,今儿这仇老子记下了,这帮穷棒子,算你们瞎了眼,龟孙们走着瞧……. 胡青吃了瘪,灰溜溜的走了,李敬怀见势不妙便想回李家大院报信,春儿眼尖,指着他大声说道:“你这个溜须舔腚的家伙,刚才不是挺能咋唬的吗?现在不声不响的就想跑吗?” 孟有田上前紧走了两步,二话没说,啪啪就是两个大嘴巴,打得李敬怀眼冒金星,捂着腮帮子哭丧着脸求饶道:“有田,乡里乡亲的,我还是你的长辈呢!” “长辈?乡里乡亲,我呸。”孟有田一口唾沫啐在李敬怀脸上,“刚才胡青那个王八蛋欺负春儿和娟子嫂时,你怎么不说是乡里乡亲劝解劝解?添油加醋倒是挺来劲,你帮着李大鸿出坏主意坑害穷哥们,怎么不想着是乡里乡亲?嗯,说呀!” “胡青是什么人?有名的拳师,我哪敢劝解哪!”李敬怀见众人都围了上来,脸色不善,知道平素自己得罪人不少,生怕别人借此报复,急忙把李大鸿拉出来做挡箭牌,“再说,再说,他是李老爷请来的,咱们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理解李老爷组织自卫团,保护家园的一片苦心不是。” 一提李大鸿,众人高兴的心情马上象浇了一盆凉水,是呀,这是打的谁啊?是村长请来的拳师呀!李大鸿会做何反应,人们不约而同地把担心的目光集聚在余愤未消的孟有田身上,替他捏着两把汗。 第二十五章老玉保的说教 更新时间2009-9-2319:26:51字数:2077 孟有田在心里叹了口气,老百姓就是这样,激于义愤只能奋起一时,然后就是考虑到自己的家人,自己的生活,总也没有那种义无反顾的精神。所以即便是生活得困苦不堪,或者是被官府老财欺诈压迫,多数人也只是忍耐,再忍耐。 “说到自卫团,你回去告诉李大鸿,少招那些邪门歪道的家伙。”孟有田按照自己的想法说道:“村里人捐钱捐粮供养他们,说不定还招来象胡青样的祸害,而且人家是为钱来的,肯舍生不要命,为李家大院往刀刃上扑吗?村上年轻力壮的后生不少,早年间闹大刀会、天门会、红枪会时,练过几天武把操的也大有人在。都是本乡本土,都想保卫家园,让他想想,是实在乡亲来得划算,还是外乡那些炮手保险。” “是,是,我这就回去和李老爷说。”李敬怀连连点头答应。 “滚吧!”孟有田厉声喝道。 ………………….. 处理完这意外的事情,孟有田到冯义家这一路上闷声不吭,脑海里一直想着这事情造成的影响,还有可能的后果。他知道李大鸿是个面善心狠的家伙,如今赶跑了他请的炮头,虽然理在自己这边,嘿嘿,这世道,有理有个屁用。明的他可能还有所顾忌,这暗的,想想还真不好对付,哪有天天防贼的道理。 春儿比较单纯,今儿孟有田在人前露了脸,显了威风,这姑娘也觉得长了脸,笑盈盈的老是偷偷瞅孟有田,心里觉得挺自豪。 娟子将孟有田和春儿领到家里,已经是傍黑了,屋里黑咕隆咚,就是锅台炉火里有点光亮。冯义他娘一听是孟有田他们来了,赶紧拿了一截松明油柴点着,抹着眼泪说道:“你们快坐下,家里男人都倒下了,也不知该怎么办好。有钱的药挡,没钱的命挺。咱家可再没值钱的了,娟子刚过门就跟着受了苦,陪送过来的新衣新裤都当了……” 借着松明灯的照映,孟有田左右看看,真是盆干瓮尽,叮叮当当个穷光景,着实可怜。在前世,孟有田也见过不少这样的事情,特别是在农村,更为常见。比如说得了场大病,或者是一场暴风,一场雹子,一场大水,都会使人变穷。但在旧社会就不是穷不穷的事情,而是能不能活下去的问题了。老百姓就象在大风大浪里的一根苇眉子,你不知道下一刻会漂到哪里去。都是家没三天粮的穷人,今天吃饱了,明天还不知道饭在哪里! “哎哟,哎哟,烧死了,我要喝冷水,快给我拿一碗来。”里屋突然传来了呻吟声,直声直气叫是还有点疹人。 “我进去看看。”孟有田说完又对春儿说道:“你就别进去了,在外面坐会儿。” “本就不该麻烦你们,这是虎狼病,谁染上也不好。”冯义他妈向孟有田身上撒了点醋,眼泪汪汪的说道。 “没事,生灾生病是个人的事。”孟有田说着撩开门帘走了进去。 疟疾是疟蚊叮咬或输入带疟原虫者的血液而感染,主要表现为周期性寒热发作。即便是在后世,疟疾仍然是当今人类的最大杀手之一。据统计,有92个国家和地区仍处于高度和中度流行,每年发病人数为1.5亿,死于疟疾者愈200万人。 看了看两个病人的情况,孟有田转身走了出来,将奎宁交给娟子,把吃法告诉了她,“确实是疟疾,这个药应该有效,先吃上,明天我再来看看。” “有田兄弟,你是说这个病有治?”娟子惊喜交加。 “有治,有治。”孟有田连连点头,宽慰道:“对了,注意病人出汗的时候别着了凉,用干的或者温湿的毛巾擦干。” “有田,你瞅这家里再也没一件值钱的家什,可怎么谢你……”冯义他娘也上前说着感谢的话。 “咱都是穷人,穷不帮穷谁帮穷。”孟有田赶紧告辞,“先治好了病再说,提这个谢字可是外道了,有什么事就说话,可别苦熬着。” 辞别了千恩万谢的娟子婆媳,孟有田和春儿一路走,先回家取了那半只熏鸡,急急忙忙也没顾得上和柳氏父女说话,便又赶到了春儿家,老玉保正焦急的等着他们。 把春儿叫去做饭,老玉保把孟有田叫到跟前,凝视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有田哪,今儿这事我听人说了,你真的有点冒失。” “大伯,那种时候我能看着春儿受欺负吗?”孟有田辩解道。 老玉保张了张嘴巴,轻轻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把春儿和娟子护住就行了,大庭广众,那胡青只是讨几句嘴上的便宜,想来不会太过分的。往后,无论碰上什么事,你都要仔细想想,既要想到该不该,也要想到行不行。既要想到事起,也要想到事落。不论啥事,理儿,只有一个,只法子何止千万。别光走直道,法子不绕弯那叫笨法。” 孟有田理解老人家的担心,不想再顶撞他,便装出顺从的样子点了点头。 “你和春儿到冯家去了?冯义和他爹怎么样了。”老玉保点着烟袋,坐在小凳上吧哒吧哒抽着。 “是疟疾,我给留下了药,应该能治好,明天我再去看看。”孟有田回答道。 “两个撑家的病倒,家里可折腾得不清吧?”老玉保低沉的说道:“明天把家里的粮食送去些,先让他们渡过这个坎吧!今晚你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就搬过来住吧!” “搬过来住?为什么?”孟有田不解的问道。 “你当李家能咽下这口气,吃了这个亏吗?”老玉保皱着眉头说道:“再有李敬怀那个坏种火上浇油,李大鸿的心可毒着呢!大家住在一起,人多,出事儿也有个照应。” 孟有田咧了咧嘴,回来住倒是挺好,可自己屋里还有两个人呢,他一时想不出什么借口,便闷不做声的低头沉思起来。 “初生犊子不怕虎,玉保哥,你可是摊上个好女婿。”随着洪亮的声音,一个长得黑黑的、毛蓬蓬的连鬓胡子的中年汉子迈步走了进来,脸上笑眯眯的。 第二十六章这家伙是共党 更新时间2009-9-2412:48:37字数:2096 “这是你老蔡叔,一直在外闯荡,昨儿刚回到村里。”老玉保看孟有田发愣,磕了磕烟袋锅,笑着介绍道:“老蔡呀,这是根保的孩子,前些年跟着他爹在外边胡混,这两、三年才回来的。” “蔡叔。”孟有田赶紧起身打招呼。 “小子,不错。”老蔡亲热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有名的拳师给赶跑了,还教训了李敬怀一顿,真替咱穷人解气。听说,还弄了支盒子炮。” “嗯!”孟有田老实的答应着,从后腰里抽出枪,递到老蔡面前,“就是这。” 老蔡接过枪,摆弄着,两眼直放光,一个劲的夸奖:“好枪,好枪啊!”说着,笑呵呵的对孟有田说道:“小子,你背着这家伙,会使吗?” 孟有田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其实柳无双和柳凤教过他,他没说实话。 “我看你还是别成天背着它了。”老玉保在旁皱着眉头说道:“年轻人,火气大,三言不合就动手,背着它早晚惹出祸事来。” “玉保哥,这话就不对了。”老蔡摇头道:“有了这家伙,地主老财就打怵,再说那胡青能善罢干休吗?背着它,提防着李大鸿下黑手,我看挺好。” 老玉保想了一下,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却又有些担心的说道:“平头百姓,带着枪,官府能让吗?别又给安个什么罪名,咱老百姓可吃不消。” “有田白天不是说要组织穷哥们成立自卫团吗?我看这个主意就很好。”老蔡赞赏的瞅着孟有田,说道:“李大鸿搞自卫团,还不是给他看家护院,哪会管村子里大家伙的事情,而且还要村里的老少出钱出粮供养。与其这样,不如咱们自己干,这样不就有了名义吗!” “李大鸿又不傻,能让咱穷人拿枪杆子。”老玉保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 “这不让,那不让,咱们就得争取。”老蔡郑重的说道:“要不地主老财总得骑在咱脖子上……” 听着老蔡说的那些反抗压迫、抗日救国、组织群众、全民动员等大道理,孟有田心里暗自琢磨,这家伙是GCD吧?要不怎么能说出这些话呢。 还真让孟有田猜对了,这老蔡确实是一名GCD员。早在1937年初,当抗日救亡的风暴席卷了华北时,中国GCD北方局便遵照中央的指示,号召GCD员深入广大农村,宣传抗日救国,发动组织群众,而老蔡就是这其中的一员。 在村子里,老蔡的名声很响,也很受人尊敬。不仅是因为他手艺好,待人好,还因为他胆子大,够义气,干过几件出色的事情,留下一个绰号“天不怕”。1933年古北口抗战时,老蔡正在那里逃荒做短工,不久他带回来一只干耳朵,据说是他用镰刀钩过日本鬼子后割下来的。后来,李大鸿催租要债,还不起的便将人光着身子绑在树上,用麻绳蘸了水狠抽。村里人越是哀告,他抽得越来劲。老蔡跑过来,也不哀告求饶,一把夺了麻绳,把李大鸿踢倒在地,将绑着的人都放了。因此,他被砸锅、封门、夺了地,巡警还搜寻了他好几天,可没抓到人影。此后村里人就再没见过他,时隔多年,他现在又回到了村里。 这时村子里的几个老辈人也来了,聚在一起,和老蔡亲热的说着话。这时候春儿把饭菜也做好了,两大碗炒鸡蛋,三、四个素菜,还有老蔡打来的一瓶烧酒,几个人坐在炕上,吃喝闲扯。 孟有田和春儿、谷雨三个年轻人上不了桌,他将熏鸡切了切,凑了盘菜,端上了桌,便来到外间屋,将留好的鸡翅膀、鸡大腿一人一个挟给春儿和谷雨。 谷雨咧嘴一笑,也不说话,低头大口啃了起来。春儿刚要张嘴,孟有田轻轻刮了刮她的脸蛋,立刻弄得红了脸默不作声了。 “……只要大家伙心齐,拧成一股绳跟李家大院斗,他李大鸿就草鸡了。一个人不给他干,他不害怕,大家伙都不给他干,他喝西北风去呀……”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豁出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屋子里传出的说话让春儿和谷雨听得很入神,孟有田却撇了撇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土匪开会吗?喝了点小酒,说得倒是慷慨激昂的,都是有家的人,不给李家干全家都扎脖子饿死吗?再说地主是统治阶级,暴力机器是为人家服务的,不用说来兵,就是那些垃圾巡警也把你们唬得死死的。只要大环境不变,你们永远闹不成。 “你撇什么嘴呀?”春儿奇怪的望着孟有田,问道:“难道大家说得不对?” “对,说得对。”孟有田淡淡一笑,“好好听着,别乱打岔。” 春儿噘了噘嘴,白了孟有田一眼。 “家有三件事,先捡紧的干。日本人已经要打到家门口了,民族矛盾已经超过了阶级矛盾,解决一个,再解决一个。封建势力,也是压在穷人头上的一座大山,自然也要给他一点颜色,否则群众就难以发动,咱们合计一下,就先从这个自卫队入手,只要枪杆子掌握在咱们穷人手里……”这是老蔡的声音。 孟有田放下碗,抹了抹嘴巴,转身走出了屋子。 一轮缺边的月亮挂在天边,水一般的清光,照亮了村落,洗去了树林的阴影。星星洒在天空,一闪闪眨着眼睛。 “这就要回去吗?”春儿紧跟着也走了出来。 孟有田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用温柔的目光瞅着她。春儿先是有些害羞的低下头,咬着嘴唇,呆了半晌,竟勇敢的抬起脸,看着孟有田那两只黑溜溜的眼睛,仿佛自己要被这眼睛吸进去。孟有田慢慢的伸出手,春儿犹豫了一下,也将手交给了他。两个人紧紧的拉着手,春儿感到身上一阵热似一阵,还有点哆嗦。 由于热血沸腾,过于冲动,孟有田一下将春儿抱住了,飞快的在女孩儿的唇上蹭了一下就离开了。即使这样,那种异样的感觉却仿佛像凝结在唇上似的久留不去,春儿整个人都痴了…… ……………………… 第二十七章讲书 更新时间2009-9-2419:43:24字数:1956 李家大院的客厅里,一支半尺高的洋蜡发出昏黄的灯,照得屋子阴森森象个灵堂。李大鸿穿着蓝缎大褂,手抚着盖碗,面无表情。 “这帮穷小子真要造反了,您得拿个主意镇住他们哪!”李敬怀抹了抹嘴上的油,刚刚李大鸿请他吃过饭,现在他愈发显得忠心耿耿。 李大鸿已经从刚听到消息时的震怒冷静下来,他想:这个胡青,原来只是个徒有虚名的样子货,贪生怕死、欺软怕硬,竟然被帮穷小子给弄了个灰头土脸,这样的人不请也罢。那几年,大刀会、天门会、红枪会闹得挺凶的时候,村子里也有一些年轻人练起了刀枪。他当时还是挺高兴的,认为村上有武艺的人越多,对李家大院越好,要是年轻人都爱耍刀弄枪,光是这股气势,响马土匪要来,也得掂量掂量。可现在…… 李敬怀见李大鸿没说话,眨巴眨巴眼睛,装出很神秘的样子说道:“听说铁匠老蔡回来了,东家,您可得提防一二呀!” 李大鸿身子一震,随即又恢复了正常,淡淡的笑道:“都是几年前的老事了,回来就回来吧,本乡本土的,有什么话不好说呢!” 李敬怀心里暗想:这老家伙,是越来越精,越来越鬼了,人前装成个大善人,背后捅刀子、打黑枪,可是什么都干。这还是信不过我哩,没和我说实话。想到这里,他也笑道:“东家宽厚仁慈,全村人都知道。今儿那个孟有田可是提到了自卫团,说什么外乡炮手不如本村村民保险,听他的意思,是想在自卫团里吃公粮呢,而且他还抢了胡青的盒子枪,这腰杆可挺直了。” 李大鸿这次可皱起了眉头,自卫团可不是用来护村保民的,而是为他李家看门护院的。让孟有田和一伙穷棒子拿着枪杆子,那他还怎么镇住全村人,这以后还怎么收租放债。不行,自卫团还得找自己能控制得住的人,而且这件事还得快点办,不能让别人抢了先。而且还得利用胡青的仇怨,把有枪的孟有田给收拾了。当然这胡青的事情他不想交给李敬怀去办,自卫团的事情倒是可以。他仔细想了一会儿,心里大概有了主意,招手叫李敬怀过来,低低的耳语了一阵。 …………………… 孟有田兴高采烈的回到家里,想到刚才吻春儿时,她那呆呆傻傻的样子他就想笑,心里一直美滋滋的感觉。 柳无双已经躺在炕上呼呼的睡着了,当他点着油灯时,却发现柳凤倚靠着,还没有休息。 “吃了蜜蜂屎了,笑成这个样子。”柳凤很不友好的说道。 孟有田挠了挠脑袋,调整了下表情,说道:“那个,我得了一把枪。” “知道。”柳凤翻了翻眼睛,不屑的说道:“就为了这?” “嗯!”孟有田敷衍着点了点头,岔开话题,“那个胡青,你听说过吗?原来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家伙。” “也别小瞧了他。”柳凤口气缓和了些,“虽然是欺软怕硬的样子货,可也有些黑道朋友,你还是防着点的好。” “我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孟有田摆弄着手枪,说道:“如果有机会,我先干掉他,玩阴的吗,谁不会呀!” “哼,念书的真是没好心眼。”柳凤又搬出了她的理论。 “你干嘛那么恨念书的?”孟有田皱起眉头反驳道:“就算有念书的人得罪了你,也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哪!” “念书人就是坏,没念过书的穷人心眼都好,念过书的富人心眼都坏。”柳凤振振有词的说道:“穷人念了书,就想着升官发财,心眼也变坏了。” 孟有田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柳凤说得也有些道理,读书——做官——成为压迫剥削者,这确实也是种常见现象。 “怎么样?没词了吧?”柳凤高高的昂起了头。 “才不是呢!”孟有田有些好笑的说道:“没听过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吧?念书是大有用处的,只是要用到正地方。比如说我念的书,就是教你怎么种好庄稼的,学好了一亩地可以打出原来两亩地的收成,你想想,粮食多了,大家就不用挨饿了。” “还有这样的书?”柳凤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什么样的书都有,种庄稼的,造东西的,医治病人的,行军打仗的,当然也有歪门斜道的,关键是看你怎么用。”孟有田耐心的解释道:“穷人念了书,那些地主老财想在文契上作手脚,也会困难不少,对不对?” 柳凤仰起头想了想,不太服气的说道:“念书的人心眼多,对,坏心眼多。” “呵呵,心眼多有什么不好。”孟有田笑道:“就算是坏心眼多,可要用对了地方,也很好啊!比如说用在地主老财、贪官污吏身上,用在小日本鬼身上。” “伶牙俐齿,念过书的坏家伙,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柳凤笑骂道,但态度已经有很大的松动。 “看看,不念书连说话也说不过人家。”孟有田笑道:“就说你们吧,肯定有传递消息、打探情况的,我就不信都是用嘴来传,不念书怎么写情报,不念书怎么看情报?敌人给你来封挑战书,你还以为是邀你赴宴呢?” “少看不起人。”柳凤用手枪点了点孟有田,嗔怒道:“我也是认字的。” “那你就不要再恨念书人了,恨就恨那些坏蛋。”孟有田轻轻躲了一下,见柳凤似笑非笑的移动枪口,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 “念书人胆小,这个对不对?”柳凤将枪口垂下,开玩笑般的说道。 “呵呵,这当然不对。”孟有田停顿了一下,讲述他所敬重的两位历史名人的事迹,一个是文天祥,一个是阎应元。 第二十八章开镰 更新时间2009-9-2512:55:25字数:1901 说实话,孟有田口才并不好,讲述的也并不完整、生动,但柳凤还是感到新鲜和震撼。故事讲完后,两个人都默默无语。好半晌,柳凤才用手捋了捋额前的头发,说道:“果然是好汉子,你想学他们俩?” “学不象,也学不了。”孟有田苦笑着连连摇头,说道:“我没那种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的气质和精神,要是被抓住,一顿皮鞭我可能都抗不住。” “倒是个有人性的念书人,不说假话。”柳凤用一种很怪异的目光看着孟有田,笑道:“我想知道,要是日本人打过来了,你会当汉奸吗?” “要是被日本人抓住,我可能假投降,然后抽冷子跑出来抗日,抓住了就再假投降,然后再抗日,千锤百炼吗!”孟有田半开玩笑的说道,说实话,想到那些可怕的酷刑,他还真没信心象电影里演的那些英雄一样坚贞不屈。 “你这不是反复无常吗?”柳凤哭笑不得的说道:“说你怕死吧,你还要抗日,说你不怕死吧,你还投降,真是不明白你到底要干什么?” “唉,这个问题很矛盾。”孟有田拍拍脑袋,尽量有通俗的道理解释道:“日本鬼子很厉害,但是呢,他们一定会失败,这个过程是相当艰苦而残酷的,我就是要想方设法熬到胜利的那一天。这个,你的明白?” 柳凤似懂非懂的晃着脑袋,翻着眼睛,最后很认真的瞅着孟有田,问道:“那你说说日本鬼子到底怎么厉害?又为什么会失败?” “啊,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 田野里,麦浪翻滚,遍地金黄。俗话说:“急收麦子缓收秋”,意思是说麦子一旦收获期临近会成熟的很快,必须在短时间内把成熟的麦子收割入仓,不然成熟的麦子便会把籽粒掉在地里从而造成减产或损失。麦收季节,每天吃喝拉撒都在地里,有人送水送饭过来。另外怕下雨,也将这叫做“龙口夺粮”,意思就是与下雨天争分夺秒。 “低头,弯腰,开镰喽!”随着老保根底气十足的喊声,孟有田戴着顶草帽,挥舞起雪亮的镰刀,于田间飞刀豁豁,麦子齐齐地抓在手里放倒在地上。 用镰手工割麦子是耐力活,握着镰刀,弯下身子,半天不能直腰。麦子有麦毒,麦芒刺的手和胳膊几天都刺痒。大热天,还得穿着厚厚的衣服,割一天麦子,累得腰酸腿疼,胳膊腰间都黑黑的。而且孟有田采用的是留高茬,麦秸还田技术。在麦收前十到十五天已经套种上玉米,此时已经出苗,这脚下更得有准。 今年由于有孟有田弄的土化肥,老玉保种的麦子不仅多而且比旁人早熟了五、六天。不时有干活的村里人路过地头,羡慕的咂咂嘴,和老玉保搭讪两句。老玉保也乐得合不拢嘴,笑呵呵的回话,手上也不闲着,一捆捆的麦子绑得扎实,直立在田地里。别小看了这招,一条绳子飞檐走壁地捆扎结实,送到麦场里,一拉绳子,就刷地落地,也是个有技术含量的活儿。 “玉保哥,今儿开镰怎么也不言语一声?”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孟有田不用抬头看便知道是老蔡来了。 “老蔡呀!”老玉保笑呵呵的打着招呼,“就这点地,哪还用麻烦别人。” “嘿,这小子真是把好手哩!”老蔡冲着地里的孟有田扬了扬下巴,走到地里,“来,老伙计,我来割麦子,看看这手艺退步了没有。” “你还是捆扎吧,咱这割麦子与往常可不一样。”老玉保笑道:“要留杆还田当肥料呢,还有小心这玉米苗。” “哦,这也是有田的主意?”老蔡仔细瞅了一下,笑道:“听村里人说过,有田侍弄庄稼是把好手,用了他说的化肥,地里的庄稼长得又快又好,三亩薄地愣是能打出水浇地的量来。” “这孩子灵醒着呢!”丰收在望,老玉保心情特好,见别人夸自己的准姑爷,不由得得意起来,“还识字哩,是跟他爹在外面扛活时偷偷在私塾里学的。” “好福气,玉保哥真是好福气。”老蔡抬头望着远处正弯腰奋战的孟有田,嘴角挂上了含意不明的笑容。 远处走来了几个人,有双连、愣子、有新,娟子拿着镰刀低着头有些怯怯的和谷雨走在后面。 “大伯,我们帮您割麦来了。”走到地头,双连挥了挥手里的镰刀,大声说道。 “今儿不给东家出工了?”老玉保奇怪的问道。 “出什么工?人都没影了,谁还犯傻。”有新笑着答道。 “你们这帮小子。”老玉保笑骂了一句,走过来,仔细将收割的注意事项说了一遍,几个壮小子说笑着排成一排,从地头割了过去。 “大伯,我,我也来帮忙。”娟子有些羞怯的说道。 “冯义家的,你还是回去。”老玉保慈爱的说道:“心意我领了,家里病人还没好利索,你婆婆一个人照顾不开。” “能照顾开。”娟子没动地方,倔强的说道:“回去了会招骂的,这农活我会干的。” 老玉保无奈的点了点头,这都是欠下有田的人情的,不让她干点,这心里觉着过意不去。 “那你捆扎吧!”老玉保指了指地里,给她安排个轻活。 “嗯!”娟子点了点头,包好头,下地干了起来。 “爹,这是姐煮的绿豆水。”谷雨将手里的罐子扬了扬。 “回去告诉你姐,中午多做些饭,然后回来割麦。”老玉保指了指地里的人们,“可不能让人饿着干活。” …………………… 第二十九章柳无双的想法 更新时间2009-9-2519:31:16字数:2013 孟有田家的房门从外面锁着,外人谁也不知道屋里躲着两个人,还是两个官府恨之入骨、百姓闻之色变的江湖豪杰。 “爹,您说肖叔能找到这里吗?”在屋子里呆久了,柳凤有些气闷,拄着根棍子走了两圈,心急的问道。 “别人不行,老肖肯定行。”柳无双边擦枪,边充满信心的说道:“咱们被那白眼狼给骗了,这么长时间没消息,弟兄们肯定也急得很。狗子把回去的路都封住了,凭老肖的脑袋,肯定猜到咱们会往相反的方向走,这个时候可能已经派出耳目来寻找了。我看再等几天,也就能找过来了。” 柳凤噘了噘嘴,坐在炕沿上,说道:“我的伤也快好了,再等三天,他们不来,咱们就自己回去。” “行,我闺女怎么说就怎么办。”柳无双连连点头应承,然后又挠了挠脑袋若有所思的说道:“日本人真那么邪性?带轱辘的铁罐子,还有机关枪;天上飞的铁鸟,又扔炸弹又扫射;矮个子、罗圈腿,拼刺刀却厉害得很。” “嗯?”柳凤扬了扬眉毛,奇怪的问道:“爹,你听谁说的?还是你昨晚在装睡,偷听人家说话?” “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柳无双翻了翻眼睛,说道:“嘀嘀咕咕说了半宿,好觉都被你俩给吵醒了。” “醒了就起来呗,装睡是怎么回事呀!”柳凤很不满意的说道。 “这个,听得怪有趣的,怕打断了那小子。”柳无双讪讪的笑道:“那个姓文的是个好读书人,有种,那个什么,人生在世谁都死,留下心肝照青天,说得多好。” 柳凤眨巴眨巴眼睛,对自己这个目不识丁的老爹颇感无奈,她抚着孟有田给他做的拐棍,缓缓说道:“他说的有些东西未尝没有道理,光打野食,不立灶伙,脚下无根,象片浮云,确实不行,也掀不动大山头。光贪捉鱼不建船,连个稳固的根都没有,这样不行。” “凤儿,你昨晚是不是在故意套他话呢?”柳无双探询道:“他一个庄稼人,读了两本书就夸夸其谈,他懂打仗吗?” “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咱不能全信他的,但有道理的地方也可以自己仔细琢磨呀!”柳凤解释道:“比如他说的这个建立根据地,有了稳定的钱粮供应,人力补充,安全的躲避之所,这队伍才能壮大,否则就是流寇。还有那个游击的法子,我倒是觉得能管用。” “乱招人可不行,咱俩被那个白眼狼害得还不够惨吗?”柳无双摇晃着脑袋反驳道:“根据地啊,咱们有不少落脚的地方啊;游击的法子,跟咱们打了就跑也差不了多少吗!” “还是有区别的。”柳凤笑道:“咱们慢慢研究,这个不着急。” “这个是不着急。”柳无双向后一仰,双手枕在脑后倚靠在墙上,“爹最想知道的是治好咱俩伤的那个医生的事情,当初,要是有他,你六叔……,唉。” 柳凤也有些黯然,柳无双一共有七个结义兄弟,都是穷哥们、硬汉子,在与官府和地主的斗争中,已经死去了三个,其中这个老六,是最疼柳凤的。当时也是受了伤,因为伤口发炎而不治身亡。 “你的伤和老六真是差不了多少,只一夜工夫,就治得七七八八,确确实实是好手段。”柳无双继续说道:“要是能把那个医生招进来,以后弟兄们可是能得利不少。” “只是这小子嘴巴严实,您不是套了好几回了。”柳凤思索着说道:“要不他就是说的实话,就是他给治好的?” “不象,不象。”柳无双微闭着眼睛呆了半晌,稍显无奈的说道:“问他用的什么药,他老是吞吞吐吐的,要不你再试试看?” “不说就揍他。”柳凤半真半假的说道。 “不行,不行。”柳无双将脑袋摇得象拔浪鼓似的坚决反对,“他救过咱俩,也算是救命之恩,咱可不能忘恩负义,毁了名声。” “我试试看吧!”柳凤摆弄着手指头,无可无不可的说道:“他想说就说,不想说拉倒。” …………………….. 人多力量大,临近黄昏的时候,地里的麦子已经全部收割完毕,用骡车拉回了自家的场院。 见活已经干完,几个帮忙的洗了洗脸,纷纷谢绝了老玉保的留饭,告辞回家,穷人都实在,中午吃过一顿了,无论如何不好意思再吃晚饭。 “有田哪,有时间上我那儿坐坐,咱俩好好谈谈,我瞅你很对脾气哩!”老蔡拍了拍孟有田的肩膀,笑着说道。 “蔡叔,我改天一定去,今儿是真累了。”孟有田脱下厚衣服,只穿了个小褂,接过春儿端来的水,哗哗的洗着。 老蔡点了点头,又跟老玉保打了个招呼便转身走了。 “新媳妇,穿红裤,裤里装个小老鼠,打一鞭,尿一裤,你汉叫你小姑姑。”院外传来一群孩子们哄笑的声音。 谷雨几步就跑了出去,不大一会儿又跑了回来,笑着说道:“是秀儿姐回来了,小头辫梳成了个大盘髻,后面还跟着个老太太。” “唉,命苦的孩子,被人黑害了。”老玉保皱了皱眉,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是第几天了,新媳妇回门是这个规矩吗?”孟有田奇怪的问道。 “这事儿你不知道。”老玉保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是昨儿才听说的。” 原来秀儿的家是住在老玉保家斜对面,是前几年遭灾时,二斗米卖给人家的,男人比她小三岁,家是二十里外丁家集的。本来是定的今年蜡月里娶她过门,可刚说过没多久,婆家忽然又改了口,说是在五天里就要娶亲。秀儿她娘本来不乐意,可婆家坚决要娶,又搬人来央求,她娘就软了心,收了彩礼,前几天把秀儿送上了花轿。当时迎亲的人说新女婿身上不舒服,花轿回门就接拜,秀儿家里人也信以为真。 第三十章卖寡妇 更新时间2009-9-2619:02:16字数:2031 本来是挺好的事情,谁知道却是一场骗娶。秀儿过门的前六天,他男人从山上摔下来,抬回的当夜就断了气。可是她婆家一直掩盖这桩事,没走露风声,又和媒人连夜定计,把秀儿诳过门去。秀儿进了门,和一只大红公鸡拜了堂,插了香,入的洞房。到了半夜里,婆家才作假弄真,嚎啕大哭起来。 就这样,秀儿过门只当了半天新媳妇,连男人的面儿也没见着,就变了少寡妇,第二天罩上二尺白纱布,到灵前去哭了。 这样一来,新媳妇三天回拜娘家就不成了,这是刚过了一七,到八天头上才回到了村里。 “这么弄,为什么呢?”孟有田不解的问道:“她婆家又出彩礼,又雇花轿,就为了让秀儿去她家当寡妇?” “嘿,秀儿她婆婆年轻时就守了寡,人性刁泼,精明得很,在丁家集一说,谁不知道丁寡妇。”老玉保点着了烟袋锅,很鄙视的说道:“她算计得好,把秀儿骗过门,拜了天地,就是她丁家的人了,是打是骂还不由得她。以前我听别村也有过这样的事,八成是指望卖寡妇发财哇!” “卖寡妇?您说是秀儿,这种缺德的事情也敢做,真他妈的该死。”孟有田听了这种事情,感到很是气愤,作为现代人的思想,那种娶到妻买到马,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的腐朽观念他自然异常反感和憎恶。 “祖祖辈辈的规矩,你能怎么样?”老玉保缓缓吐出一口烟,用烟袋点了点外面,“听,吵闹起来了。” 果然,斜对面传来了骂声,听声音象是秀儿的声音,“你个老妖婆,你是当惯寡妇了,你当一辈子寡妇,当十辈子寡妇,让你家祖祖辈辈当寡妇。我有俺妈、俺哥给做主,你吃不了人!嘴上抹白灰,你白说说吧,活不是你丁家人,死也不做你丁家鬼!”紧接着是重重的关门声。 秀儿她婆婆细腰杆,长马儿脸,脑门上还拔了个火罐印,一看就是个厉害能干的。她对着秀儿家的大门高声喝道:“米也灌了,钱也花了,我想娶就娶,想卖就卖。告诉你说,人活是丁家人,死是丁家鬼,你给我稳稳呆着,看你敢少了一根胳膊,短了一条腿!”说完,气呼呼的噔噔走了。 门一开,秀儿她娘拿着个铁帽拐棍追了出来,秀儿连拉带拽的劝解着,她那老实头哥哥满仓扎撒着手,脸红脖子粗的结巴道:“她吃……她吃了咱……咱全家吧!” “满仓他娘,消消气儿,可别为那个老妖婆放屁气坏了身子。她走了也就算啦,咱也不能得理不让人。”老玉保走出院门解劝道。 “不用怕,秀儿姐。”春儿气鼓鼓的对秀儿说道:“以后就住在家里,看她还敢来抢人不成?” 这么一解劝,秀儿她娘算是安静了下来,长长的叹了口气,对老玉保说道:“他大伯,咱穷人也就赚的在嘴上说说罢了。人常说:娘家住不老,亲戚饭吃不饱,谁家闺女能跟娘一辈子。再说,这事也由不得咱们,没钱,丁寡妇哪肯放手,恐怕钱少了都不行呢!” “没钱也不能眼睁睁把秀儿往火坑里推不是。”老玉保皱着眉头不悦的斥道:“先让孩子住下,不要回去了,然后再慢慢想办法。” 唉,秀儿她娘看了看春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道:“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我们秀儿命苦哇!人作不了钱的主儿,只好由丁家去。可要是拐带骗卖,那我就豁出这条老命,跟她丁寡妇见见高低。” 秀儿很凄苦的抬头看了看春儿,却瞟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占富,那是邻居家的后生,此刻紧握着双拳,拧眉瞪目的在发狠,不由得心里一动。 …………………….. 正是大晌午头上,火辣辣的太阳晒得人昏昏欲睡。麦子在场院里晒了两天多,差不多干透了,老玉保和孟有田才打乱了一大片的放在那里,牵上骡子带上碌碡,一圈圈地碾,麦粒就乖乖地落地了。晌午打场,是不能睡觉的,两个人轮流在大树下休息,春儿煮了绿豆水解渴,预防中暑。 正在这时,街上走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光背少年,破褂子搭在肩上,手里拿着两个牛胯骨,边敲边唱,“改了朝换了代,清朝过了是民国,富人还穿绸和缎,穷人光脚当鞋穿,各位老少听我唱……” 少年腋下还挟了根竹杆,后面跟着个中年瞎子,肩上一边背着褡子,一边是个二胡,左手握着竹杆,还提着面小铜锣。少年唱完,他就铛铛的敲上几下,朗声说道:“列位,我们来到宝地,今晚在村头庙门口唱两段,大伙赏耳啦。请父老乡亲们赏点吃喝,帮点盘费。” 两个人边唱边说,在村里街上走了一圈。 “打完场,垛起麦秸,晚上还来得及。”老玉保看孟有田一个劲的张望,以为是年轻人好新奇,心急,便笑着说道。 “嗯!”孟有田点了点头,柳无双跟他说过,如果村里来了陌生人,就回去告诉他,他正想着是不是马上回去一下,可不是为了听什么曲儿,看什么戏。 吃过晚饭,孟有田便和兴高采烈的春儿、谷雨来到了村口的破庙前。这里已经点起了熏蚊子的草堆,青烟缕缕上升,人们已经围了一圈,里面是孩子,后一层是或蹲或坐或站的大人。 和熟人打了招呼,孟有田又将柳无双教他的几句切口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随便找了块破砖头一坐,春儿和几个相熟的姐妹聚在一起说笑,谷雨则早象个猴子似的窜到前面,和几个半大小子嘻嘻哈哈的打闹起来。 那个瞎子已经安排就绪,那个少年敲起小鼓,人们顿时安静下来,几个小孩不懂事,马上遭到了大人的喝斥。 瞎子先冲人们作了个揖,说道:“承情大伙帮助,我们一定多唱几曲,答谢诸位的恩情,我先唱个十二月,然后开唱小尼姑下山。” 第三十一章卖唱 更新时间2009-9-2712:55:59字数:2244 咚隆一声弦响,瞎子坐在一个破木头墩子上开口唱了起来:“正月里来锣鼓敲,敲的穷人好心焦,人家开心看热闹,咱要上工谁照料,穷呀,穷人,穷心焦。二月里来龙抬头,咱粘在土里把苦受,驮土扬粪风沙灌,地主吃饼裹大肉,咱呀,带的是窝窝头。三月里来是清明,大家小户通上坟,爹的坟头在沙岗,不死也是当长工,点着纸来叫一声。四月里来四月八,娘娘庙里送娃娃,人家有钱为儿女,咱给人赶着毛驴紧蹦达,送咱娃娃谁养呀!五月里来是端阳,地主吃粽还蘸糖,咱晒暴头皮去锄地,肚里咕噜饿断肠,送来的饽饽掺粗糠。六月里来麦秋忙,雪花白面东家尝,摸摸头皮赛火锅,地主拿扇歇凉凉,咱务工半年也吃不上。七月里来是过半年,麦子打得堆成山,大囤满来小囤流,粒粒麦子是人油,穷人可有个啥落头。八月里来月正明,穷人受苦谁心疼,财主团圆吃瓜果,长工分了角月饼,月亮照窗守牛棚。九月里来刮北风,霜降一过就立冬,财主是皮袄套坎肩,咱穿汗衫没人缝,没钱的人儿受苦穷。十月里来十月一,家家户户送寒衣,活着的穷汉挨着冻,死去的人儿管他哩,冻得我浑身起鸡皮。十一月里大雪飘,四个忙季过去了,地主没活不用了,穷汉回家把炕烧,工钱没支倒欠不少。十二月里整一年,一年到头多可怜,媒婆前来打门环,我隔着门缝看了看,我呀,今年是没赚一文钱。” 曲子唱完,人们有叹气的,有哄笑的。老蔡站了起来,对瞎子说道:“咱这穷乡小村,盘费是没有,吃喝也得将就,实在是有些对不住了。” “不敢,不敢。”瞎子拱了拱手,“有口吃喝就足感盛情,天下穷人都一样,哪来的余钱呀!我眼瞎心不瞎,什么事情可都看得明白。” “眼瞎心不瞎,心瞎天不瞎,天瞎枪不瞎。先生,你会唱那个《双凤还巢》吗?”孟有田站起身笑着大声说道。 “有田你记错了,那是凤还巢,可不是双凤还巢,两只凤凰,那还不得打起来呀!”老蔡的话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若是一大一小两只凤凰就合理了,这位小哥是不是这个意思呀?”瞎子温和的说道,旁边敲鼓的少年则是目光闪闪,盯着孟有田。 “是我记错了。”孟有田咧嘴一笑,重新坐下,不再吭声了。 “列位,这双凤还巢咱不会唱,咱唱个小尼姑下山让大家听听吧!”瞎子调了下弦,拉起二胡,又唱了起来。 曲唱完了,瞎子的褡裢里你一块饼我一块糕的塞得挺满,还有好心人从家里端来了热乎乎的稀饭。瞎子和少年连连感谢,庙里的老赵头百般挽留,两个人决定在破庙里休息一夜,明天再赶路。 人群慢慢的散去,孟有田把春儿和谷雨送回家,自己一个人又来到了小庙。 地上的火堆只剩下了一些余烬,瞎子坐在庙门门槛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拔动着琴弦,发出铮、咚的响声。 “身无彩凤双fei翼。”瞎子头也不抬的沉声说道。 “明月何时照我还。”孟有田一字一顿的说道:“山重水复疑无路。” 瞎子抿嘴笑了,很清晰的说道:“疑是银河落九天。”这个时候,孟有田突然发现他的眼睛闪烁着喜悦的光,原来,这个瞎子是假的。 “呵呵,我记得书里确实提到《双凤还巢》的,二位若不信,到我家住一宿,看看书吧!”孟有田咧嘴一笑,这个瞎子装得可真象,演技一流,比后世那些小品大腕还要厉害。 “那就麻烦小哥给我念念书,也让我这个瞎子长长见识。”瞎子站起身,又恢复了那种淡然的神情。 ………………….. 二胡,咱小时候曾经和村子里的那个李迷糊学过一阵子,孟有田坐在外间屋,摆弄着瞎子的二胡,吱呀咿咿,回想着李迷糊拉二胡勾引邻村哑女的情景。那个树影斑驳的下午,哑巴女人不胜娇羞的样子,是十分迷人的。然后是李迷糊赤裸的背脊和躺在他怀里的女人,还有那把斜支在床边的二胡。 久远的记忆,在马尾与琴弦纤毫的缝隙间生疏艰涩的流移,慢慢变得流畅和清亮,声音就像一弯小溪在欢快地流淌,让人在愉快时都会滋生出一丝隐隐的难过。孟有田双眼微闭,思绪在自己的二胡声中越走越远。 里屋的窃窃私语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瞎子一掀帘子走了出来,笑着对孟有田说道:“小子,你还真会拉二胡呢,那个《双凤还巢》也是真的吗?” “哪有什么《双凤还巢》。”孟有田讪讪的一笑,“只要二胡拉得好,就有媳妇怀中抱,来年生个乖宝宝,小子这两下子,还得请您多多指教。” “瞧你那点出息。”里屋的柳凤鄙视的声音传来。 “你是不太熟练而已,多拉拉就好了。”瞎子拍了拍孟有田的肩膀,“来,进屋说说话。” 进到屋里,柳无双指着瞎子说道:“这是我肖四弟,肖广和,三百六十行,三教九流,无所不通,艺高胆大计谋广,比诸葛亮那个……还亮。” “久仰,肖四哥。”孟有田客客气气的拱了拱手。 “叫四叔。”柳凤在旁边一瞪眼睛,“存心占我便宜,当心我揍你。” 孟有田嘿嘿一笑,没吭声,肖老四赶紧打着圆场,“你们年轻人之间该怎么论怎么论,别掺和到一起。” 柳无双笑着示意孟有田坐下,说道:“孟兄弟,多亏你的照顾,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的心思我也明白,既然你想安安生生的过日子,我们也就遂你的心愿。明天晚上,等我的弟兄到了,就铲平村上那个李家大院,把他家的钱粮都给你,怎么样,够意思吧?” 孟有田眼睛瞪得溜圆,这也太够意思了,自己承受不起呀! “柳爷,您真是太客气了。”孟有田苦笑起来,“铲平李家大院,不用那么严重吧?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破点财也就够了。李家大院倒了,我却一下子富了,谁都看得出是我捣的鬼了!” “呵呵,我就说你这样干不行。”肖广和笑道:“还是按我的办法来,敲李家一大笔,把敲来的钱财偷偷的给有田兄弟,让他不显山不露水的慢慢花。” “对,对,做人要低调。”孟有田连连点头,“要小心点,李家有自卫团呢!” “那几个烂货,那几条破枪。”肖广和鄙视道:“想仗着枪杆子欺负穷人,咱就灭了他们。” ……………………. 第三十二章神医的真相 更新时间2009-9-2719:38:26字数:1857 第二天天还黑着,肖广和便跟那个少年带着柳无双出村走了,柳凤则等着晚上弟兄们来齐,准备大闹吉祥镇。 “说好了,不许打人。”孟有田很郑重的对柳凤说道。 “不打,我只是嘴上说说,什么时候真打过你了。”柳凤笑得跟花似的欢畅,“快,快去把神医请来,我要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哼,你不把它踩死就行了。”孟有田撇了撇嘴,转身走了出去,不大的工夫,捧着一个木盒子进了屋,木盒子里是乍看是麸皮,再仔细一看,里面蠕动的竟然是白白的…… “啊,你拿这脏东西干什么?快扔出去。”柳凤凑近一看,惊叫一声,连着后退了好几步,别看她杀个人不太在乎,但到底还是个女人,天生便对蟑螂等小动物有恐惧感,更何况这东西不仅吓人,而且恶心。 “看,非要我把医生找来,找来了又要扔出去。”孟有田嘟囔着将木盒子搬了出去,然后走到柳凤身边,笑呵呵的瞅着她。 “瞅什么?”柳凤坐在炕沿上,举起拐棍示威似的挥舞了几下,“坏蛋,敢来吓唬我。” “好好坐着,我给你上上课。”孟有田一点也不害怕,伸手抓住拐棍的一头,慢慢的讲述起来。 其实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当中,人们就发现蝇蛆有特异功能。当时,由于药物的匮乏,很多士兵的伤口不能愈合,一些苍蝇的幼虫。在受伤士兵的伤口上,生了一些蝇蛆,当时美国马里兰州医学院矫形外科医生威廉。比尔发现凡是生了蝇蛆的伤口很快能愈合,而且这些士兵他们继续生存下来的比率,远远高于没有滋生蝇蛆的士兵,这种现象引起科学家的很大关注,后来科学家就饲养一种丝光绿蝇,把这个丝光绿蝇的幼虫有意识的放到伤口上,包括创口,溃疡,甚至烧伤的表面,这些蛆虫能够很快把创伤表面清理干净,促进伤口愈合。这种办法当时被称为蛆疗,所以在抗生素没有发明以前,这种蛆疗的方法挽救了不少人的生命。 蝇蛆的这种奇特功能引起科学家的极大兴趣,各国科学家纷纷投入对苍蝇的研究,他们发现,苍蝇经常出没于肮脏的环境,浑身上下携带大量病菌,但非常奇怪的是苍蝇本身不得病。通过大量实验,他们发现,原来苍蝇体内有一种物质有非常强的抗菌作用,保护苍蝇不受病菌侵害。这种物质被称为抗菌肽。专家预测,细菌对抗生素的抗药性越来越强烈的情况下,抗菌肽很可能就是代替抗生素的一种新的药物。 “我的这个蛆已经好几代了,是干净的,可不能和粪坑茅厕里的相比。”孟有田将治病的来龙去脉给柳凤讲述清楚,“我就是怕你接受不了,才一直没说实话,谁想到你还刨根问底,问起来没完。这下子你全明白了,你要想学我教你。” “不学。”柳凤的脸色变幻不定,但回答起来却异常干脆,“想起你把这东西放在我身上,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我就恨死你了。不过,这东西要真能治病,我可以让小铁旦学。” “小铁旦也行,学会了对你们有好处。”孟有田跳下炕,“在屋里好好呆着,我还得去干活。” “那,那你早点回来。”柳凤的语气有些不舍,但马上又瞪起眼睛,装出很厉害的样子,“我一个人呆着没意思,你回来给我拉琴。” ……………… 现在已经是一九三七年的七月十二日,七七事变爆发、中日两国开战的消息传了过来,百姓倒还没什么。可有身家的却是害怕的很,这两天,李大鸿着急忙慌的将自卫团拉了起来,一共有七、八个人,或者是在村里游手好闲的二流子,或者是村里富农地主子弟。村上集的钱,一共买来了五枝枪,李大鸿挎上了八音子(一种小手枪,能装八颗子弹),另外四枝大枪叫自卫团的人轮流背着给他家站岗守夜。而且还对村里人放出了话,他已经和马喜子谈妥了,过两天,马喜子就要来当这个自卫团教头。 马喜子可是厉害,是这附近出名的无赖光棍,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什么坏事他都干,还是个有名的人贩子。谁要落到他手里,那算是倒下十八辈老运了,不是把你卖到窑子里,就是送进逃兵土匪窝。而且他跟卡子里的巡警也有来往,一般人更是不敢惹。 马喜子长的瘦高条,大长脸,满下巴的红胡了,走起路来忽悠忽悠的。一年四季,总是披个老羊皮皮袄。走到哪,身上都带着酒瓶、宝盒、匕首,因此人们又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三大件”。 三大件下赌场,分文不拿,单凭他那一架宝盒,就要分好汉股。那年他进县城闯光棍,在赌场里抽出匕首扎进自己大腿,面不改色,看宝的老板马上服软认输,这一下可算是闯出名了。 李大鸿想借着三大件的邪性压住老蔡、孟有田等穷棒子,在农村,这种地痞无赖平时不事劳动,偷鸡摸狗,祸害乡里。而且这种人就烂命一条,自己活一天就祸害别人一天,大义不懂,只要有好处,给雇主卖命那是绝对的出大力。抗日战争时,给日本鬼子带路的净是这帮人。面对百姓,他们凶残暴虐,而面对异族侵略者,他们根本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甚至争先恐后地去当汉奸,一当还就是铁杆汉奸。 第三十三章火热的心 更新时间2009-9-2812:55:31字数:2085 孟有田来到老玉保家,在院子墙边正重新垒着大鸡窝,便看到李家大院的帐房抱着大算盘挨家挨户收着钱走了过来,两个背大枪的自卫团员跟在他后面。 “有田在哪,老玉保呢?”后面有两个狗腿子跟着,管帐先生在别人家都是吆五喝六,到了这门口,正看见孟有田似乎无意的将后腰里的盒子炮转到了前面,赶紧陪起了笑脸。 “我爹下地干活了,前几天刚交给钱,这又是要交什么外快?”春儿正和谷雨给麦子翻场(就是赤脚走进去一圈圈地拖,拖出曲曲弯弯的沟谷,增加受光表面积,提高晒粮效率),看管帐先生好象又是来摊派花销,有些不高兴的回答道。 “前几天凑钱是买枪,准备着打日本。”管帐先生解释道:“现在自卫团也拉起来了,可这吃喝也不能李老爷一个人掏哇,这可是阖村的事情,按人头摊,每人五毛。” “阖村的事?俺家穷,可是用不起。”春儿冷笑道:“自卫团,我看就是李家大院的保镖家丁吧?” “我不和你个小丫头争吵。”管帐先生压着火说道:“你不拿也行,到大众面前说理去!” 孟有田走过来,轻轻拉了一下还要继续讥骂的春儿,从腰间掏出票子,扔给了管帐先生。犯不着生气,今天晚上就有人抢你们个精光,钱就会再回到老子这里。 “石头哥,干嘛那么痛快的给钱。”管帐先生走后,春儿还有些余气未消,轻声数落道。 “能躲得过去吗?”孟有田解释道:“李大鸿是村长,又有自卫团的名义,这可是县上的公事,你到哪也说不出理。既然早晚要交,就别让李家狗腿子天天上门催要,惹得一肚子气。” “以为有了枪,就不受李家的欺压了,原来不是那么简单。”春儿噘着嘴若有所思的说道。 “有了枪,起码刚才管帐先生带着笑脸呢。”孟有田拍了拍腰里的家伙笑道:“凡事长个心眼,别直犟犟的,钱得交,就别生气,还得罪人,你说这是何苦呢?” “你心眼多,我傻。”春儿翻了翻眼睛,一跺脚走进屋去。 “我姐生气了。”谷雨在旁笑道:“石头哥,你去劝劝吧,我在这翻场。” 春儿回到屋里,上到炕上去,坐在窗台跟前,顺手掀开针线笸箩,没好气的翻弄着针线。她的手停了下来,对着一件东西目不转睛的看得出神。这是她亲手给孟有田做的兜肚儿,兜肚上绣着一对红鸳鸯,虽然还有几道水纹没有绣好,看起来却很象个样子了。她拿出来兜肚儿,仔细端详着,抿起了嘴角。 “春儿,生气了?”孟有田走进屋,陪着笑脸。 春儿赶紧把兜肚儿一团藏在身后,身子一拧,脸冲着孟有田。 “藏的什么东西?”孟有田好奇的问道:“让我看看。” “不,不许看。”春儿想绷起脸,却又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微笑,红晕浮了上来。 “不让看,那让我亲亲嘴儿。”孟有田坏笑着凑近,闻着春儿小褂领子上散发出的微微汗味和少女的气息,呼吸粗了起来。 春儿抬头望了他一眼,一股红色的浪头,从她的脖颈涌上来,像新涨的河水,一下就掩盖了她的脸面,慌里慌张的把兜肚儿扔给孟有田,“看吧,给你看吧!” 孟有田展开兜肚儿看了一下,笑道:“你戴有些大,是给我做的吗?” “你想要,认识上面那是两只什么鸟吗?” “瞧不起人哪,我还不认识这是两只水鸭子!” 春儿忍不住噗卟一下笑出声来,她捂着嘴笑个不停,而后才说道:“什么水鸭子,连鸳鸯都不知道。” “鸳鸯啊,跟水鸭子没什么区别呀!”孟有田端详着,装出很纳闷的样子。 “谁说的,鸳鸯比水鸭子长得好看,而且总是成双成对的。”春儿微嗔的解释道:“没听老人们说过,一对鸳鸯只要掉一只,那另外一只就准活不成。” “那是为什么呢?” 春儿觉得孟有田在故意装傻,抬头扫了他一下,而后低下头捂着嘴笑道:“傻瓜,为什么?就因为是一对,一辈子也不应该分开。”半晌,孟有田却没有答话,一只温暖的大手伸进来,轻抚着她的脸蛋、耳朵、脖颈,春儿身上发热,小心儿砰砰的跳起来,还感到有些哆嗦,不由得轻轻闭上了眼睛。 春儿倒在孟有田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两颗年轻火热的心紧贴在一起,感觉着彼此的热情和体温。心醉的热吻过后,春儿眼神迷离,微张着小嘴,吐气如兰。突然,她睁大了眼睛,伸手抓住了孟有田伸到她胸脯的咸猪手,可怜的求恳道:“石头哥,别,不能这样。” 孟有田又给春儿来了个长长的湿吻,弄得小丫头气喘吁吁才罢休。 ………………….. 月亮渐渐的升高了,大地沐浴在一片皎洁柔和的银光里,宁静而又深远。轻风掠过,树叶摇曳着发出一阵响声,象是在交颈低语。不知是被什么响声惊起的小鸟,扑愣了几下翅膀,啁啾了几声,又缩回巢里。所有这些声响,并没有破坏夜的宁静,反而使月夜显得更加宁静、深沉。 李家大院,月光同样静静的流泻下来,给人的感觉却象脱离了整体而单独存在一般,不是皎洁和柔和,而是惨白和冰冷。 内室里,摇曳的烛光下,李大鸿正设酒款待着县城里来的老丈人孟人臣,是他最宠爱的小老婆孟玉娇的老爹,和他岁数也差不了多少,在县城里开米店,和他勾在一起,没少干以次充好,大斗进小斗出的坏事。两个人都有朝不保夕的感觉,都有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颓唐情绪,足足喝了半天酒,回忆过去的优游生涯,愁对眼前的艰险局势,预测今后的茫茫前程,以愁佐酒,酒添愁思,灌到天黑犹不肯歇,又把酒席移到内室,细斟深谈。最后两个人认为:在这动荡年代,处世务须有方,不能轻易扔掉这来之不易的家业,去作异乡游子。必要的时候就捧日本人的饭碗,似乎也不失为保身之道。 第三十四章胡子打劫 更新时间2009-9-2819:47:11字数:2056 正当酒酣耳热,谈得起劲的时候,外面腾起了一阵响声。 “谁?”李大鸿不悦的喊了一声,没人应答,稍停顿了一下,门扇哗啦豁然大开,几个壮汉怒目横眉地站在门外,两个听差被捆成粽子一般扔在地上,翻着四只白眼战战兢兢的望着李大鸿。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李大鸿急忙就要去掏枪,可是心慌意乱,哆哆嗦嗦的怎么也掏不出来。 “慢慢掏,别着急。”柳无双走过来,手里的枪点着李大鸿和孟人臣的脑袋,“替天行道,劫富济贫,老子就是九龙堂的当家的,今儿就让你们做个明白鬼。” “饶命,好汉饶命啊!”孟人臣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偷偷拉了一把已经吓呆了的李大鸿。 “好汉爷,饶命。”李大鸿这才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丧着脸哀求道:“好汉爷抬抬手,咱有钱,有钱,给大家带上,全当个茶水盘缠……” 几个大汉走上来,拎小鸡似的将两个人扔到了当院,不大会儿工夫,李大鸿的大小老婆、老妈,还有自卫团的几个家伙都被押了过来,一个个面如土色,哆哆嗦嗦的跪成一排。 柳无双往太师椅上大马金刀的一坐,手里还拎着个酒壶,一个大汉走过来,耳语了几句,他立刻瞪起了眼睛,凶狠的扫来扫去。然后,伸手一指李大鸿,喝道:“把这个王八蛋拖出来给我狠狠的打,打死喂狗。” “哎哟,娘噢,不要打了,好汉爷,我拿钱,我有钱,饶命啊!”一顿大棒子打得李大鸿哭爹叫娘,吱哇乱叫。 柳无双摆了摆手,提起酒壶喝了一大口,懒洋洋的说道:“下一个,先重打五十大板!” ……………….. 街上响起枪声,几匹马如风般在村子里来回奔驰,有的冲着天上打,有的冲着地下打,有的冲着墙。骑在马上的骑士高叫着,“九龙堂办公事,只和李家大院过不去,枪子儿没眼,有事的朝前,没事的靠后!”接着砰砰的就是一梭子子弹。 “这就要走了?”孟有田看着柳凤收拾利擞,和铁旦一起向外走去。 柳凤回头看着孟有田,笑着说道:“有空我还来听你拉小曲啊。” 孟有田知道她是开玩笑,也不害怕,捏了捏鼻子,坏笑道:“记得要沐浴更衣啊!” 柳凤抬起胳膊闻了闻,这么长时间没洗澡,身上自然有些气味,她嗔怒的一跺脚,“你的破窝是臭的,把本姑娘都熏着了。” “呵呵,闻起来臭,吃起来香。”孟有田随口说道。 柳凤似笑非笑的瞅着孟有田,突然伸手给他来了个暴栗,说道:“不打你,我真是难受。哪天过来绑你的票,瞧你那财迷样,非让你都吐出来不可。” “还没到手呢,就让人家吐出来,小气鬼。”孟有田捂着脑袋抱怨道。 柳凤斗嘴不是孟有田的对手,伸手作势要打,又被孟有田躲过,她轻轻摇了摇头,苦笑着走到院门,从门缝里向外瞅了瞅,推开门悄悄走了出去,小铁旦一声唿哨,马蹄声由远而近…… 钱真是个好东西,后半夜,孟有田将柳无双扔进院子的一千大洋和四支大枪搬进屋里,一百个一叠码放整齐,嘿嘿傻笑了半天。留下一百个放进炕洞,剩下的都藏进地洞里。到底是贼赃,花起来不能太明目张胆,还是要低调一些,或者过段时间,大家都淡忘了这件事以后再说。 经过柳无双这么一闹,李家大院是大伤元气,不仅损失了很多钱财,而且从李大鸿到家丁,都挨了一顿好打,躺在床上好几天下不了地。枪也没了,人心也散了,短命的自卫团就此黄了。 又过了几天,李大鸿他妈吓得得了稀屎痨,赶紧去城里请周大把,人还没抬来,他妈已经咽了气。 李大鸿他妈一死,这按往年可是大丧事,和一般人家很快出殡又是不同。财主家办婚丧大事,可要抖排场闹阔气。五天头上,先来了少数着底的内亲,入殓装棺,抬过后石窑里壅了丧。这一带财主们,为了夸富铺摆办丧事,动不动就壅丧。先把死人装了棺材,有的是为了等活着的老伴死了一块入葬,有的是为了大闹,就不得不拖长时间。从开吊到出殡,少则半个月,多则半年,就象赶庙会一样,附近十里八里的人们都来看热闹。地主办红白事,送帐送礼、烧纸送供,除了远亲近邻,大多是租佃债户。没办法,日后人家要是一查对,这回谁没烧纸上供,或者是送的礼太小。那明年你就不用指望再种人家的地了。要是背利揭帐户,到时上不起利钱,喀吧把你的门一锁,当下就得扫地出门,谁能吃得住这招哇! 可今时不比往日,李家大院刚遭了劫,外面时局又混乱得很,李大鸿哪还敢摆富抖威风。说实话,他家损失了几千大洋不过是刮的肉皮浮油,县城里还有铺子,粮仓里还有吃不尽的粮食,外面还有租债利钱,可不是一下子就能被抢穷的。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确实是被穷凶极恶的土匪给弄怕了。要是再大操大办,夸富铺摆,再引起别人的红眼和注意可就坏事了。眼瞅着由北面逃难的人是越来越多,兵荒马乱,人多心坏,可别让人再搞一下子,于是只停了三天就草草出了殡,倒也让村里的穷人少脱了两层皮。 办完丧事,李大鸿觉得乡下治安越来越不好,再组织自卫团也是一群菜货,现在世道不好,人心惶惶的,土匪小贼也频频冒了出来,便收拾了收拾,领着家人跟着儿子住进了城里,只留下管帐先生和两个下人看门护院。临走前,他招了李敬怀和管帐先生去,嘱咐了半晌,将村公所的钥匙给了李敬怀。 李敬怀拿上这把钥匙,吊在胸脯上,显得八面威风。走到哪里,人们见了,刚一开口问“你这把钥匙”,他接上就说:“这是村公所大门上的哩。”得意洋洋的样子好象他成了代理村长一般。 第三十五章吃光喝光不留毛 更新时间2009-9-2912:40:35字数:1992 老蔡更加活跃起来,东家走,西家串,大讲抗日救国、人民总动员的道理,很是联络了不少穷人子弟,天天晚上在学堂开会。他又支起了铁匠炉,打造红缨枪、大刀片。李敬怀见老蔡弄腾得挺欢,心里很嘀咕,但没人没枪,腰杆子也硬不起来。进城见了见李大鸿,城里也是乱得很,当官的、有钱的都忙着把家眷和钱财往南运,谁还有闲心管这破事。李大鸿也不知风向怎么样,胡乱给了他几个小钱,说了些让他多留意的屁话,便把他打发了。 孟有田又抓紧时间进了趟县城,买了一些西药和两袋盐,虽然药价盐价暴涨,他却没有吝啬,日本鬼子要来了,以后恐怕连高价的都没的买了。而对于老蔡的活动,他虽然将从胡青手里抢来的盒子炮送给了老蔡,却一直对他的政治宣传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你让我去我就去听听,你不找,我就忙乎自己的事情。当然,他也没忘了顺道买些好吃的回来,成天窝头、素菜,鸡蛋都是攒着的,油水太少啊,这种艰苦的农村生活,咱得慢慢适应不是。 “吃,喝,使劲吃,使劲喝。”热腾腾的大白馒头,大碗的炒鸡蛋,城里买的熏肉、腊肠,一个劲的往上端,老玉保还拿出瓶酒,拔开棒子核,给孟有田倒了半碗,自己来了满满一碗。 “这是,今儿是什么日子?”孟有田大惑不解,心里犯起了嘀咕,是不是自己买的东西多了,这准老丈人生气了。 “没什么日子。”老玉保摆了摆手,招呼春儿和谷雨也一起坐在小炕桌旁,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眼直直的,半晌将碗一墩,挟了一大块肉,扔进嘴里边嚼边恨恨的说道:“吃,喝,都造光了也别给小日本留着,咱就是死也得吃上几顿好的。” 孟有田瞅瞅春儿,小丫头很无奈的撇了撇嘴,也没吭声,谷雨却不管那套,大馒头就着肉、蛋,闷头猛吃。老爷子心情不好,别多嘴了,陪着吃喝吧,孟有田端起碗,陪着老玉保吃喝起来。 多半瓶酒下去,老玉保已经醉眼惺忪,伸手指了指春儿,硬着舌头说道:“明,明儿,把那,把那鸡杀,杀一只,炖着吃,还吃白面,白面馍馍。” 春儿敷衍着点了点头,老玉保好象很满意,又转向孟有田,眯着眼睛瞧了一会儿,伸出根手指点着,“兵,兵荒马乱的,年月,整天是,揪着心肝,过日子啊,若不是为了,这,丫头小子,我怕个什么。明儿,明儿就把,就把亲事办了吧,穷人家,办事没,没讲究,早事早办。”说着,老爷子就闭上眼睛慢慢躺在了炕上,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说着,“春儿,明儿去告诉,告诉你娘一声,这年月,这年月,她不会怪罪,她是最疼你的,她会高兴的。”说着说着,鼾声响了起来。 咯,谷雨打了个饱嗝,瞅瞅他爹已经睡着,偷偷的端起酒碗,将剩下的一点喝了下去,呲牙咧嘴一副怪样。 “吃饱了就下桌,没出息样。”春儿没好气的推了他一下。 “和石头哥说悄悄话。”谷雨吐了下舌头,边下炕边笑道:“我都听见了,爹要你们办喜事哩,以后石头哥就变成大姐夫了。” “去,小孩子懂什么。”春儿脸红了起来。 孟有田挠了挠脑袋,纳闷的问道:“大伯这是怎么了?又吃又喝,明天还要炖鸡吃?” “听他说醉话呢!”春儿抱怨道:“今天过去帮逃难的,说是日本人飞机、大炮的厉害的很,而且不论穷富,是中国人都杀都抢,男的抓去关外下煤窑,女的……,爹一听,这光景不是要完蛋了吗?省也白省,苦也白挨,还不如吃好喝好过几天好日子。村里有不少家也是这么个想法:日本人一来,杀个鸡犬不留,趁早好好活上两天,临死也不给日本人留下一星半点。听说双连家连下蛋的鸡都杀了,正奎家连种子粮都拿出来吃了。” 嘿,日本鬼子要来,这农村倒提前进入小康了,孟有田有些哭笑不得。猛吃海造一番,然后扎起脖等死,这是世界末日到了。唉,也别说人家,自己要不是有个穿越的脑袋,估计也是这么个想法。 “老蔡叔呢,他没说别的?”孟有田问道。 “老蔡叔昨晚走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春儿回答道。 孟有田沉默了半晌,思索着说道:“咱们不学人家,只要人死不了这日子就得过下去,吃好的我不反对,可也不能全造光了,要不,日本人没打过来,咱倒先得饿死了。” “嗯,是这个理儿。”春儿点了点头,皱着眉头问道:“石头哥,你哪来的钱,又买这又买那的。” “放心,这钱都是干净的。”孟有田笑着解释道:“我记得大伯的话呢,出心要正,做事要稳,不沾小便宜,不干坏良心的事情。怎么,你不相信我?” “不,我相信你。”春儿低下头摆弄着辫子,“你心眼多,总有自己的道儿,我是担心,你可不要冒险啊!” “嗯,我知道。”孟有田似笑非笑的看着春儿,说道:“刚才大伯说的都是醉话吧?” “连下蛋打鸣的鸡都要炖了吃,那还不是醉话。”春儿奇怪的抬头反问道。 “那,让咱俩成亲的话呢?作不作得数?”孟有田一本正经的问道。 春儿低下头咬着嘴唇,手指绞来绞去,都绞得发白了,才低声细语的说道:“人都说疯子醉汉心里明,要不,你明天问问我爹?” “你问呗。”孟有田调侃道:“大伯要是不认帐,再骂我一顿,我以后也不好意思登门了。” 春儿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确实在认真的思考,等看到孟有田嘴角露出的笑意,才明白是在逗她,一噘小嘴,“还是你问,坏蛋,又来逗人家。” 第三十六章比无赖还无赖 更新时间2009-9-2919:20:19字数:1980 孟有田禁不住笑了起来,连连点头,“我去问,我去问,说是明天办喜事,这还真是醉话,就算是不讲究,也得准备准备呀,怎么也得给你扯布做新嫁衣不是。” “缝新补旧,再做双上轿鞋,也就够了。”春儿轻声说道:“又不是图你的钱,图你的地。从小一块玩耍,这些年来来去去的,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思吗?” “我怎么不明白。”孟有田轻轻抚mo着春儿的头发,柔声说道:“虽说这是你的心思,但我要让你风风光光的嫁过来,让那些说三道四的家伙吞自己的舌头,还要让你跟着我享福,什么地主老财,流氓无赖,日本鬼子,都挡不了咱俩白头到老,子孙满堂。” 春儿慢慢的伸手将孟有田的大手贴在脸上,含情脉脉的瞅着心爱的男人。 “好,好啊!”老玉保翻了个身,喃喃的说着,吓了孟有田和春儿一跳,赶紧坐得直直的,好半天老玉保又不言声了。 噔噔噔的脚步声响过,谷雨跑了进来,一脸的惶急,“石头哥,姐,快去看看,外面来了几个人,要抢秀儿姐走呢!” 孟有田和春儿对视了一眼,赶紧穿鞋下地,跟着谷雨奔了出去。 果然,一乘小轿落在秀儿家门前,院子里人声嘈杂,秀儿和她娘的哭嚎声传了出来。三个人走进院子,里里外外已经围了好多人。秀儿紧紧抱着她娘,哭得象个泪人,她哥满仓脸红脖子粗,两手不停的拍着胯骨,“这这这,太不象话,太不象话。”占富挡着秀儿母女,也不说话,摆着个架势,眼珠子瞪得溜圆。 对面是个又黑又瘦的中年男人,头上歪戴着一顶油腻不堪的瓜皮帽,上身穿件马褂,敞胸露怀,腿上捆着一副长飘带,双手叉腰,翻眉吊眼,正骂得起戏,把手指缝里夹的半截烟卷往地上一摔,火星四溅,“我周斌花了一百块大洋从丁寡妇那买的人,看你们哪个敢管,谁敢伸手拦绊,我当下就给他来个白刀进红刀出!”说着,伸手从绑腿带里抽出把攮子晃着。 李敬怀也在场看热闹,拉长声音说道:“这是人家姓周和姓丁两家的事,没有什么看头,都回家吧!” 这个周斌是远近出名的光棍,最是无赖麻缠,因为浑身黑皮肉,外号“黑骨头驴”。在他爹手里,家业就败落了,可他从小在洋烟盘下和赌场里爬,抽大烟,赌博,样样精通。人们暗地里说他:赶过牲口开过店,卖过洋烟赌过钱,贩牲口,卖寡妇,七十二行都转遍”。 周斌嚣张的一叫,再有李敬怀帮腔,围观的老百姓干瞪眼没话说了。这也不能怪他们不热心,没有正义感,那个时代就是这样的规矩,娶来的媳妇买来的马,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丁寡妇骗婚卖儿媳,是丧良心,可你只能骂她,却没有理由阻碍她。 见众人气势弱了,周斌得意起来,扫视了下院里的人,惊天动地喊了一声:“走,他妈的,这有什么看头!”接着转身对占富扬了扬下巴,讥笑道:“小子,滚开点,老子今天娶媳妇,不想见血,过个一、两个月,你拿一百块钱来,老子转卖给你,要不你到窑子里去找,可这小寡妇的红,老子今天是拔定了。” 占富气得浑身发抖,想拼命却又被跑过来的老爹抓了个牢实,拉到一旁苦苦劝个不停,两个孩子的心思老一辈都明白,可看见够不着,逮住两手空,人穷挺不起腰,再说人家占在理上,跟个烂命一条的无赖争,能得着什么好。 秀儿浑身打战,两眼珠子不动,扯着她娘的两肩,直声直气的说道:“我死也不走,死也不走,活着还不如个牲口,今儿卖,明儿也卖,我就死在这里吧!” “臭女人,想死?那也得死在我周家门里,然后给你扔乱葬岗狼吃狗刨。”周斌发狠的推开满仓,伸手就去抓秀儿的头发。 “等等。”孟有田实在忍不住了,这尘世上怎么什么杂种都有,这也能叫个人吗?活生生是个畜牲。再说有春儿在旁边,已经被气得咬牙切齿,身子发抖,自己若是旁观不语,会不会在她小小的心灵里留下阴影? 周斌被孟有田攥住了胳膊,你想成天抡锄头抓撬棍的大巴掌,劲有多大,就象上了道铁箍,一个洋烟料子鬼哪里顶得住,疼得差点要跪下,屁股一撅,呲牙咧嘴,一个劲的“放手,呀呀呀呀,放手啊!” 就他妈的这两下子,还敢这么嚣张,孟有田夺过他手里的小攮子,方才放开他,冷冷的瞧着他的反应。 流氓、无赖多数都是欺软怕硬,如果身手厉害,那就不好对付了,俗话说:流氓会武术,警察都挡不住。不过,白斌很显然不属于这种,他不过是靠着不要脸、胡搅蛮缠、坑蒙拐骗出的名。对付这种无赖,你要先示之以威,然后再比他还无赖就行了。 周斌揉了半天胳膊,指着孟有田骂道:“哈哈,哪个裤子没穿好,把你个龟孙给露出来了?” “啪!“孟有田一个大耳光扇过去,打得周斌身子一晃悠,一拳杵回来,被孟有田挡了回去,孟有田不紧不慢的说道:“有话好好说,你丫吃大粪长大的。” “我操……”周斌刚骂出两个字,孟有田一拳捣在他胸口上,依旧是那个腔调,那句话,“有话好好说,你丫吃大粪长大的。”边说边顺手操起秀儿她娘扔在地上的铁帽拐杖。 周斌捂着胸口,强装好汉,手指着孟有田,“怎么着,你和这小寡妇偷鸡摸狗,明铺夜盖……哎哟,哎哟。” “有话好好说,你丫吃大粪长大的。”还是那句话,不过这回孟有田抡起了拐棍,没头没脑的就是几下子,打得周斌抱头乱蹦,吱哇乱叫。 第三十七章胡搅和 更新时间2009-9-3012:53:45字数:1971 这个周斌今天算是倒了霉了,他本来以为凭着他的“赫赫威名”,吉祥镇这帮泥腿杆子还不得服服帖帖的听话,顺顺当当的把个黄花闺女当寡妇接走,所以他也没找什么狐朋狗友,只雇了乘小轿和四个轿夫,这回一挨打,可真就没人帮他了。 “别打了,有话好好说。”周斌被孟有田一拐棍敲在腿上,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捂着满头包,口气软了下来。 孟有田用拐棍指住周斌的眉眼五官,说道:“说吧,你有什么话要说。” “我……”周斌直了眼睛,对呀,我说什么呀,我是正大光明来接寡妇,却被你胡打了一顿,“我花钱买的人,抬走明正言顺,你凭什么不让?” “我啥时候说不让你抬人了?”孟有田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周斌眨了眨眼睛,被弄糊涂了,想了想说道:“那你刚才说等等是啥个意思?” “等等就是等等啊!”孟有田似笑非笑的说道:“既然是你花钱买的人,我们当然没有二话,可这买卖的字据得让我们看看吧!” “他们一家子都看了。”周斌一指秀儿全家,觉得这顿打实在是不合算。 “他们又不识字,看了也没用。”孟有田摇头道。 “我识字,我能看出真假来。”李敬怀突然象老公猪般哼哼呀呀的走过来,不知道他是什么用心。 周斌一听拿字据,立刻站起身扑打扑打身上,从怀里掏出了契约,底气十足的一晃,“喏,白纸黑字,还能有假不成,你不识字,可以请旁人给念念听听。”说着,递给了李敬怀。 李敬怀咳嗽一声,很有优越感的扫视了下院里的人,把契书高声念了一遍,大概意思无非是丁寡妇将自家媳妇卖给周斌,以清偿欠债,还有买卖双方和中人的名字,李敬怀抑扬顿挫,念得挺来劲,村里几个直性小子恨得握紧了拳头,心里暗骂:你个溜沟子*的狗腿奸臣,屎克螂爬在牛腿上,显在你什么地方。 “空口无凭,有字据为证。”李敬怀把契约夹在指头缝里,右手指点着上面的手印,说道:“千字纸墨会说话,这还有假,这可没有半点含糊。” 院子里的人都不吭声了,周斌得意洋洋的点上根烟卷,斜着眼睛看着孟有田,那意思就是:怎么样,小子,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孟有田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敬怀,不急不慌的问道:“白纸黑字写得挺清楚,可这手印就有问题,你说没半点含糊,那丁寡妇是把手印按在你屁股上了还是按在你肚子上了,你亮出来让大家比对比对呀,还有那中人的手印,不是按在你**上了吧?” 李敬怀本想讨周斌个好,成亲的时候能捞碗过水面吃。可被孟有田这么一问,立刻愣怔着眼睛,半天没说出话来。 “说呀!”孟有田立刻沉下脸喝斥道:“你这岁数都活到狗肚子里了,子丑寅卯都没弄清楚,就敢说没有假,不含糊。” “对呀!”占富爹一把没拉住,这小子嗖的一下蹿过来,抓着李敬怀的胸襟不住摇晃,“说不上来就扒你的衣服裤子,看丁寡妇的手印按在哪里了?”双连、愣子、有新等几个年轻人也围住了李敬怀,七嘴八舌的应和着,暗地里踢一脚杵一拳。 李敬怀慌慌张张的说道:“我,我,我不是……”边说边往后躲闪,屁股上也不知道挨了谁一脚,立刻又向前走了一步,四下张望一下,紧着把手里的契纸塞还给周斌,“我错了,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这,这契约是真是假,我看不明白,看不清楚。” 孟有田嘿嘿一笑,转头对周斌说道:“你看,连我们村这位识字的李先生也看不清楚这契约是真是假,那就没办法了,可不能稀里糊涂的让你把人抬走,日后这丁寡妇找上门要人,我们可就说不清楚了。” 周斌拿着契约张着嘴巴,好半天才明白过来,看这阵势再闹下去也占不了上风,边骂边往外走,“好,好,你们全村人都耍无赖是吧,欺负到老子头上了,算你们瞎了眼,我把丁寡妇和中人都找来,看你们还有什么招儿。明儿不来,后儿准到,人还是我的人。” …………………… 都说空口无凭,字据为证,可这字据都浸透着穷人的鲜血。地主老财一向是拿着契约来害人,要么欺负你不识字,在里面写上些苛刻条文。要么就直接来狠的,写好文契,填上个死人名字当中人,到城里一过契,穷人的地基土地就成他家的了。什么,你有底契,顶个屁用,你买在前,我买在后,只要上下打点好了,这地还是我的。想告状,嘿嘿,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就这句话,压得多少穷人忍气吞声,干咽冤屈气。 今天孟有田一阵胡搅蛮缠,村里年轻人一起哄,把无赖周斌气跑了,还煞了李敬怀的风头,可大家心里还不踏实,也没什么笑模样。都是大门没出过,老实烂头的长工汉,遇到周斌这号又踢又咬的野牲口,真是没招。 人渐渐的散了,唉声叹气,虽然可怜秀儿,可也实在想不出一句合适话来安慰。剩下的几个被秀儿一家让进了屋里,抱头的抱头,蹲地的蹲地,抽旱烟的抽旱烟,都在冥思苦想找办法。 占富他爹两手抱个脑袋,想呀想不出一点办法,越想越感到人世间就是有命运这种东西,要不,好生生个女人,咱就倒了大运,配了这么个黑煞神。自己儿子和秀儿多好的一对,就是被钱憋的凑不到一块。本来还想着找丁寡妇说和说和,多少出点钱,还许能成了这门亲事。现在看来,就是掏出心肝给她吃了,也没这回事。要不当初也不会弄虚作假,骗娶了秀儿。 第三十八章出主意(祝节日快乐) 更新时间2009-9-3019:42:26字数:2085 “都怪娘啊,原当初我心想,他家比咱多二合半米,总许人品还不坏,早知道是这么个鬼祟恶毒,那年我硬愿活活饿死。别说二斗米,二百石米,我也舍不得把秀儿给了他!”秀儿她娘坐在炕上,流着眼泪,不停的念叨。 占富蹲在地上,憋气肚胀得那么难受,不由抬头瞟了眼秀儿,秀儿倒是不哭了,和春儿搂抱在一起,眼睛红红的,也在瞅着他,两人闪眼一对光,赶紧又把脸扭到一边。 二愣子腾的站起来,气呼呼的说道:“谁怕谁,狗日的再来,山羊打架,咱就和他硬碰硬。” “你倒是出个主意呀!难道真得拿刀弄杖的?”春儿耐不住这压抑的气氛,不由得推了孟有田一下。 “对,对,怎么把恩人忘了。”秀儿她娘抹了把眼泪,“要不是有田,今儿秀儿就进火坑了,有田心眼多,整治得周斌那个无赖灰头土脸,一定也有办法救救我们秀儿,救救我们全家。秀儿,快去求求你有田哥,还有你春儿妹妹。” 众人一齐把目光聚集到孟有田身上,孟有田挠挠脑袋,咳嗽了一声,说道:“办法倒是有,就是得冒点险,我就怕你们现在说得震天响,到时候都草鸡了,倒把我闪个大跟斗。” “你说,谁要是草鸡,就不是个汉子。”占富瞪起了眼睛。 “对,他要再来,碾轱辘掉在地上,咱们还是都下手。”二愣子跟着说道。 秀儿她娘虽然心疼姑娘,但还是有点底虚,说道:“周斌是个无赖,猫不急不上树,兔子不急不咬人,真要是捅火了他,也不是好招架的。” “事情的根子不在周斌身上。”孟有田接过秀儿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慢慢说道:“这种人就是忽雷雨,喷头大,不用尿他。关键是丁寡妇,只要把这卖人的事情搅黄了,没有名义,那周斌敢来抢人不成。”停顿了一下,他看着众人都聚精会神的听着,继续说道:“办这事得胆子大,而且秀儿最好有个下家,这样才能名正言顺,理直气壮。” “啥意思?你要把秀儿卖了?”春儿疑惑的问道。 “呵呵,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孟有田笑道:“不过,秀儿可以自己选,买家就是屋子里这些人,你愿意到谁家去,跟谁过日子?” 秀儿紧紧咬着下嘴唇,眼珠子转来转去,好半天才低声说道:“俺守着娘过一辈子。” “那不行,一看就是假的。”孟有田一本正经的摇着头,“这样吧,我指一个,你点头就算同意,我们马上就给你办事去,你不同意,这事我们也没法管了。” “他——他——那他呢?”孟有田挨个指着,最后指在占富头上。 秀儿垂着眼睑,低下了头,脸都埋在小褂子上了。 “行了,就是占富了。”孟有田一笑,“占富,这是为了你媳妇的事,你可得出大力呀,要不你就继续打光棍。” “嗯!”占富憨憨的点了点头。 “大伯,您愿意让秀儿过门吗?”孟有田又对占富爹说道:“您怕不怕日后有人来欺负她。” “占富能娶上媳妇,我死也合眼,还怕个甚。”占富爹用力一磕烟袋锅,“秀儿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她遭难我心里比油炸还难受,要是过了门,那就是我家的人,看谁敢来胡闹,我跟他拼老命。” “成了。”孟有田一拍巴掌,站起身说道:“事不宜迟,占富、满仓,你俩连夜跟我到丁家铺去一趟,把事情办了。对了,谁知道丁寡妇家的位置?” “啊,你不是想把丁寡妇给弄死吧?”春儿大吃一惊。 “那还叫什么办法?”孟有田笑道:“弄死丁寡妇,那周斌抬着尸体也得找上门来,咱弄的这个法子要一劳永逸,让丁寡妇有苦说不出,周斌干瞪眼也没辙,弄个鸡飞蛋打。” “村头第三家,院里有棵大槐树,院墙有半人高。”秀儿松了口气,如实答道。 “有狗吗?”孟有田细心的问道。 “我记得村里面的人家有几条狗,你们不往里面去,轻手轻脚的应该没事。”秀儿补充道。 占富愣愣的问道:“兵荒马乱的,狗叫也没人敢出来,咱们拿点家什不,就这么空手去哇?” “这个,你拿着。”孟有田把小攮子塞给他,一眼瞟见满仓犹犹豫豫的,脸色发白,便不悦的说道:“这可是为你妹子的事情,瞧你那样,害怕了。” “没,没害怕。”满仓有些结巴的说道:“可,可你得把,把事情说清楚呀,又是晚上,又是拿家伙,要搞人命啊!” “得了,你甭去了。”二愣子是个急性子,一下把他拔拉到旁边,对孟有田说道:“有田兄弟,带我去,我胆子大,还睡过坟圈子呢!” 孟有田点了点头,“走,先上我家取点东西,这时辰去,明早天不亮就回来了,这边还得好好安排呢!” …………………… 晶莹的星星在无际的天宇上闪烁着动人的光芒,辽阔的田野在静穆的沉睡,野花和树叶散发着馨香,空气浓郁而又清新醉人。 孟有田回家取上几张纸,又把八音子塞到绑腿里,腰上别上独角牛,拿了条麻袋,出门便和二愣子、占富向丁家铺奔去。路上,他把自己的想法和两个人说了一遍,占富喜得眉开眼笑,二愣子连伸大拇指,说是高招。三个人边走边商议,把如何行动,如何动作,各人的分工详详细细说了个清楚。 连走了三个多小时,孟有田等人来到了丁家铺,正是半夜,村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三个人先躲在村外,歇了一会儿,将小褂子脱下蒙住脸,轻手轻脚的进了村。头一回干这事,都有些紧张,好在挺顺利,很快便到了丁寡妇家院门外,半人高的院墙也挡不住他们。 三个人在门口埋伏好,孟有田开始用手挠门,喵喵叫了两声,再继续挠门,然后又叫了两声…… 祝大家十一快乐,全家幸福,样样也想轻松轻松,陪陪家人,不是断更哦,一天可能一更,歇息三、五天,以更好的状态回报各位朋友。请大家继续支持。 第三十九章细安排 更新时间2009-10-119:24:28字数:2163 屋里的灯亮了,丁寡妇迷迷糊糊的过来开门,嘴里还骂骂咧咧,“哪来的野猫,该死的,逮住看不打死你。” 门一开,一个黑影嗖的窜过来,麻袋兜头一罩,披头盖脸就是几巴掌,打得丁寡妇晕头转向,被挟进了屋里。占富把丁寡妇按在炕上,孟有田扳着她的手指,二愣子用小攮子一划,血便流了出来。一张,两张,三张,孟有田在带来的纸上连按了三个血手印,然后冲两个人使劲点了点头,占富不解气的隔着麻袋又是两巴掌,才跟在孟有田、二愣子后面跑了出去。 一气跑了二里地,三个人才摘下小褂子,放缓了脚步,占富呵呵傻笑着说道:“这个老妖婆,今儿可给秀儿出了口恶气。” “乐子还在后头哩!”二愣子穿上褂子,兴奋的说道:“等周斌把丁寡妇找去,咱们把契纸一亮,她还不得傻了眼呀,周斌可不会轻饶了她。” “打死也活该,丧天良的东西。”孟有田骂道:“没见过这么缺德冒烟的,为了点钱,要把人祸害死,特别是卖给周斌这样的无赖,可见她根本就没长人心。” “咱们快走,有田兄弟不是说还得找中人,还得写契约吗?”占富笑过之后,开始着急起来。 “写契约的事情就由二先生的闺女白秋英来,听春儿说她人不错。”孟有田思索着说道:“至于中人,得找个胆大不怕事的,老蔡叔不在,你们看老赵头怎么样?” “老赵头啊?”二愣子点了点头,“我看行,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呀!” “那就得看占富和秀儿的诚意了。”孟有田开导道:“他一个孤老头子,就因为刚强,地被夺去,门也被封了,可他宁肯出外讨饭,也不向李家低头说软话。我看不如让秀儿拜他作干爹,老头子日后入了土,也有个烧纸的,我想,他没个不答应。” “我看行,可这还得秀儿和她娘点头哇!”占富说道。 “笨哪,这都啥时候了,她们还能不答应。”二愣子数落道。 他们所说的老赵头,就在村头的破庙耳房里住。早年因为抗租抗税,被李家夺了地,砸锅封门。他也硬气,披上破棉袄,拿着棍子出外闯荡了二十多年,直到老了,身体差了,这才回到村里。他的见识比村里人高了一层,别人不知道的,他懂。别人不敢吐口的,他敢说,敢做。因此村上人都很尊敬他,谁家有了难处都愿意去找他,他也热心的给你想办法。 老赵头扑撒着苍白的头发,凸出的前额上刻划着条条皱纹,眼睛深得使人有些害怕。小眼睛就象钢锥似的,啥事一眼就能看透。魁梧的身材,稍有些驼背。但走起路来,总是握着拳头显得挺精神。数九寒天,他穿着发了白的砖灰色破棉袄,不管多么冷,也敞胸露怀,腰中扎着条布带。最初的形象总是有些吓人,但当你了解了他的底细,并与之相处后,你就会对这个坚强不屈的老人产生崇敬之情。孟有田父亲去世后,每次他经过破庙,老赵头都塞些吃的给他,有的是一块上供的点心,有的是几个山果,他挨了打受了骂,也愿意跑到破庙去跟老赵头学说。老赵头经常给他讲外面的见闻,两个人的关系处得很不错。 天刚蒙蒙亮,三个人就回到了村里,直接来到了秀儿家,把事情的经过一说,大家都很高兴,便开始按孟有田的计划忙碌起来。二愣子去联系村里的年轻人,防备周斌硬来抢人。春儿先帮秀儿她娘和满仓忙乎喜事,等着天亮去找白秋英,占富和秀儿拿了三升黄米由孟有田领着去拜干爹。 天空浅灰色,西北角上浮着几颗失光的星星,树枝静静的摇晃,一切都还在甜睡当中。 三个人来到破庙,却发现耳房里已经点起了松明子,老赵头叮叮当当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还哼哼呀呀的唱着小曲。 “正月里请人送客忙,你说给那好姑娘,看她我顾不上;二月里拉土送粪我顾不上,耕地种麦忙又忙;三月里耙磨土地顾不上,种上春麦种高粱;四月里正是大农忙……”嘶哑的声音听得孟有田直咧嘴。 孟有田上前敲门,“老赵伯,我给您送好姑娘来了。” 屋子里的声音停了,赵老头的声音传了出来,“是有田吧,小兔崽子,有姑娘你早自己留着了,还能想着我这个老头子,滚进来吧!” 孟有田笑着走了进去,占富和秀儿紧跟其后。 “呵呵,老赵伯,我真领来了一个好姑娘,你看哪!”孟有田指着秀儿说道。 老赵头放下手里的活计,叼起了烟袋锅,孟有田努了努嘴,秀儿立刻乖巧的上前用纸媒子就着墙上的松明子给老赵头点上。 “这不是孙贵生家的闺女吗,是叫秀儿吧?”老赵头用力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笑着说道:“你不是和老玉保家的春儿相好吗,怎么又扯上了一个。” “赵老伯,看您说的啥,我是那样的人吗?”孟有田有些尴尬,赶紧解释道:“您想不想收个干闺女,还有干女婿,您看他俩怎么样,可都是实实在在的好孩子。快,给干爹磕头。” “等等。”老赵头伸手制止了秀儿和占富,然后瞅瞅这个,看看那个,最后把目光定在孟有田脸上,“有事说事,拐弯抹角的还敢说实在。” 孟有田见老头挺精,没听这一套,只好讪笑着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末了还没忘拍上一记马屁,“您老谁不知道啊,古道热肠,胆大义气,这事除了您,咱村还真没人有这能耐。” 老赵头皱着眉头,轻轻抽着烟,烟雾一团团从他眼前飘起,又散开。半晌,他磕了磕烟袋锅,缓缓说道:“这事呢,听着就让人生气,那个丁寡妇是有名的促狭鬼,心地恶,这么整治她也没错。你们把这黄米拿走,也不用拜什么干爹,我当这个中人就是。乡里乡亲的,我不能看着这女娃娃跑进火坑里。我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人了,什么也不怕。” 上横道河子虎园玩了一圈,喂大老虎,抱小老虎,一次十元钱。物价涨了,以前买一头小牛给老虎吃,七八百块,现在一下子两千五百大票。咧了咧嘴,摸了摸兜,还是算了吧。美中不足今天下小雨,不过孩子现得挺高兴。 第四十章仗义 更新时间2009-10-219:57:51字数:1927 孟有田点了点头,冲秀儿和占富使了个眼色,秀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占富有些反应迟钝,被秀儿拿眼一瞪,也赶紧跟着跪倒。 “爹爹,闺女给您磕头了。”秀儿伏下身去,连磕了两个头,占富也跟着磕头,唬得老赵头手忙脚乱,想过来制止,却被孟有田给拉住了。 “这可使不得,这不要折死我这把老骨头吗?”老赵头连连摆手。 “老赵伯,您坐下,这两个头您受得。”孟有田笑着说道。 “您救了我,救了我们,您以后就是我们的爹爹。”秀儿含着眼泪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象亲生儿女般照顾您老,您百年之后,我们披麻戴孝,年年烧纸、上坟。” 老赵头手有些发抖,看来真的被秀儿这番言语所感动了,呆了一会儿,他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老人伸手抹了抹眼角,“罢了,没想到老了老了,土埋脖子的老绝户头,倒捡了个好闺女,捡了个女婿,入了土也有人烧纸上坟,这便够了,够了。”说着,老人上前扶起了秀儿和占富,说道:“好,这事我出头,谁敢害我闺女,我跟他拼老命。” 树梢吻到了一丝金色的曙光,小鸟儿唱着悦耳的晨歌,打破了沉寂。吸着新鲜的空气,走在回家的路上,秀儿和占富脑中充满了无限的希望,浑身沐浴在欢乐之中,脚步也变得轻盈。 “字我倒是能写,可这卖人的字据怎么写我真没见过。”秀儿家里,被春儿拉来的白秋英坐在桌前,握着笔有些为难的说道。 “那怎么办?”春儿托着下巴,试探着说道:“要不找你爹来?” “不行,不行。”白秋英把脑袋摇得跟拔浪鼓一样,“我爹胆子小,又有些迂,恐怕会坏事。” “李敬怀肯定知道怎么写。”满仓刚说完,便意识到说的不对,本来就对他不满的春儿立刻两个白眼甩过去,这个木头牛垂下头不敢吱声了。 “等有田回来再说。”秀儿她娘插话道,现在她已经把孟有田当成了无所不能的神仙一般。 正说着,秀儿和占富走进屋来,后面跟着孟有田和精神抖擞,走路都雄纠纠的老赵头。 “是这样啊,让我想想。”孟有田听了春儿和白秋英的讲述,摸着下巴思索着说道:“昨晚李敬怀念过字据,我在旁边也瞅了几眼,没几句话,我念你拿张破纸先记,我记得字据上是这么写的:立字人丁王氏,因家贫无力养媳,特将儿媳丁孙氏卖与……” 白秋英照着写完字据,递给孟有田,笑着夸赞道:“有田哥记得真清楚,这就是书里所说过目不忘的本事吧!” “啥过目不忘,你昨天要在场,记得能比我还清楚。”孟有田看着字据谦虚道:“这字写得多秀气,跟你比,我那几笔蟑螂爬根本拿不出手。” 春儿偷偷撇了撇嘴,看自己心上人跟别的女人说笑,心里总有点那个,可她现在刚会写自己的名字,这方面确实比不上白秋英,小丫头突然想回家问问爹,昨晚说过的话作不作数,要是不作数,自己要不要缠磨缠磨。 孟有田看完觉得没什么问题,便拿出带有丁寡妇血手印的纸来,和白秋英仔细说了一遍,白秋英笑嘻嘻的听着,觉得挺好玩,又问了几句,便一笔一划非常认真的写了起来,写完字据,在血手印上面写下丁寡妇的名字,又写了买主和中人的名字,仔细端详了一遍,又用嘴吹干墨汁,好象完成了一项艰巨重大的工作般喜笑颜开。 “呵呵,这就办妥了一半,到时一口咬定,给他来个真假难辨,丁寡妇就是长十张嘴也说不清楚。”孟有田拿着契纸,眉开眼笑的招呼占富和老赵头,“来,来,该买家和中人按手印了。” 老赵头走过来,将大拇指在白秋英拿来的印盒里蘸了蘸,郑重其事的按了下去。 “占富,你按在这,呵呵,哆嗦什么呀?”孟有田打趣道:“害怕了,要不再写一张,我来按手印,让秀儿给我当妹子得了。” 占富憨笑着按了手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搁了。孟有田从兜里掏出刚才从家取来的十块大洋,递了过去,“赶紧买点吃喝,也别讲究什么了,一会儿二愣子找来人,大伙一起动手,马上就把亲事办了,省得夜长梦多。” “这,这,我不能…”占富缩着手,一个劲的躲闪。 “怕什么,这又不是高利贷。”孟有田见他死活不收,便把钱放在占富爹面前,“大伯,办事要紧,别推三阻四的了,这里五块钱算我的喜钱,另五块钱算春儿家的,这样总行了吧!” 占富他爹腾的下了炕,眼圈有点红,伸手指指秀儿,又指着占富说道:“记住了,有田是你俩的恩人,以后他要是有事,泼出命也得帮人家,要不那就丧良心。”说完,抓起钱转身就走,边走边说道:“我去买肉打酒,现在什么臭规矩也顾不得了,咱们中午就办事。” “买肉打酒让满仓去,咱们先坐下合计合计,等周斌和丁寡妇来了,也好有话答对,别露出马脚来。”老赵头伸手拦住了占富爹,“等年轻人来了,让他们忙乎去。有田,你鬼心眼多,在旁边帮着提醒。” 秀儿她娘下了炕,拄着拐棍,招呼秀儿她们几个女孩子,去做蒸糕、蒸馍。 白秋英偷偷捅了春儿一下,取笑道:“看有田多好,连喜钱都给你出了,啥时真成一家人哪?” 春儿在白秋英后背不轻不重捣了一下,嗔道:“不说好话,可是识文断字,欺负我们睁眼瞎。” 祝朋友们中秋节快乐,阖家团聚,万事如意。 第四十一章张罗喜事 更新时间2009-10-319:25:14字数:2034 “谁敢说你是睁眼瞎。”秀儿心情也好了不少,在旁打趣道:“有田可是村里一等一的人才,文的文行,武的武会,哪个睁眼瞎能找上这么好的男人。春儿妹妹是个有福气的,跟了有田,出了什么事也踢蹬得开。” 春儿噘了噘嘴,装出侧耳听里屋人说话的样子,避开了两个女人的调侃。 这里,院子里进来了一大批人,二愣子领头,全是村里的年轻后生,七嘴八舌,乱哄哄的一片,手里还都拿着家伙。 孟有田扒窗户看了看,回头对老赵头等人说道:“人来了不少,办这事咱不在行,在秀儿家也不太合适,咱们都去占富家,赵伯和吴伯分派人手,该准备什么就准备什么,别这么乱哄哄的。” “行,合计得也差不多了。”老赵头站起身,把烟袋锅往腰带上一插,“咱们张罗亲事去,早办早好。” 几个人走出屋子,占富脸上遮盖不住的喜气,四下拱手表示感谢,“谢谢大伙捧场,谢谢大伙帮忙。” 年轻后生们哄的一下笑起来,围着占富你打一下,我推一下,取笑着,“恭喜,贺喜。”“你是走了什么好运,还是做了什么好梦,一转眼就娶上媳妇了。”“天上掉下个妹妹,看把他美得,鼻涕泡都快出来了。”…… “大伙别闹了,都去占富家,听老赵伯和占富爹调派,中午咱们热热闹闹的喝喜酒。”孟有田大声喊道:“可有一样,咱这回占着理儿,要有人来无理取闹,可别草鸡熊包了。” “谁要是草鸡熊包,就是他妈的没长卵子的娘们。”二愣子抡着大刀片,眼珠子瞪得牛眼一般大,张口就是粗话。 “对,有理还怕他来硬抢人不成。”双连拿着红缨枪,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有田兄弟张罗的事情,谁敢不卖力气。”冯义父子的疟疾病被孟有田治好,一直觉得欠了很大的情,现在正是表现的时候,穷人知恩图报,你对他好一点,他恨不得把命卖给你。 “好,好。”孟有田笑道:“动刀动枪我看是用不着,主要是这气势,一定要压倒对手,啊,几个地痞无赖料面鬼,一推就是个大马趴,人多势众,吓也把他们吓跑了。走,到占富家,我还有安排呢!” “走,走。”一帮人乱哄哄的涌出了院子。 春儿扒着门看,自言自语道:“嘿,怪事,这帮男人怎么那么听石头哥摆弄?” “呵呵,自己心上人的能耐都弄不清楚呀!”白秋英在后面向春儿脖子里吹着气,笑着说道:“人们不说话,可这眼睛看着,耳朵听着,谁有本事,谁热心愿意帮助人,心里可都一清二楚。你那石头哥弄的那肥料,是不是让你家的麦子打得和李家大院的水浇地一样多,还把这法子教给大家;你那石头哥是不是给双连、冯义家送过药,治好了他们的病;你那石头哥是不是有法子让鸡多生蛋,谷雨可是显摆过的;你那石头哥是不是把炮头胡青赶跑了,还夺了人家的骡子和手枪;你那石头哥昨儿是不是让那个有名的无赖灰头土脸,抬着空轿子滚蛋了。” 春儿听得直愣了眼,是呀,自己天天和石头哥在一起,咋就没发现他有这么多好处呢? “我爹都说:这孟有田是个有心眼、有担当的汉子,就象当年的老蔡叔,谁家有了为难事,都想着去找他,村里那帮愣小子嘴上不说,心里也服人家。要不是他和玉保家的春儿对上了眼,爹就把你……”白秋英学着他爹那副老学究的样子说得起劲,一下子说漏了嘴,张着嘴巴直眨眼睛,一会儿才尴尬的一笑,说道:“春儿,这可是我爹说的,你别生气,我可没那心思。” 春儿装出很大度的样子,用手去掐白秋英的脸蛋,笑骂道:“不害臊的臭妮子,这话也是随便说的。” 拍打笑骂中,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可春儿心里的那个念头可是坚定了不少,石头哥原来这么招人待见,可得趁早把他抓实了,虽然他对自己是真好,可时间长了谁敢保准呢,还是尽早嫁过去才放心。 院门一响,叽叽喳喳的一群女人走了进来,拉着秀儿她娘婶子、嫂子、妹子的叫,一碗黄米、几个鸡蛋、两把核桃、一捧红枣……可是摆了一炕,没多有少,都是个心意,穷人吗,谁也不挑礼轻礼重,来了就好。 娟子拿着双新鞋,拉着秀儿说道:“这事儿太急,知道妹子也来不及置办,可这新鞋得有一双,这是嫂子刚做的,你先将就着穿上,合适不合适的也就这一天。” ……………… 占富家这边也忙乎起来,扫屋扫院,擦门窗、贴喜字,这是眼见的活。其他的也都安排下去,吹鼓手就用村里的子弟班,一共八个壮小伙。又派人去各家借桌借椅,借碗借筷。最后说到花轿的事情上,众人有些犯愁。要说花轿,也就是李家大院有两乘,锁在村公所里。可这两乘破花轿,赁钱高,规矩多,不是雨天不赁,就是刮风天不租。两乘轿四块钱,单赁一乘是三块,抬寡妇又是四块。你嫌赁钱大,可是娶儿嫁妇有个老规矩,还是非坐花轿不可。 “依我看,就免了吧!”老赵头咬牙说道:“也不知是哪个朝廷遗留下来这坏规矩,赚的光叫李大鸿这个白眼狼作个合适,穷人家图的是过个日子,再说……”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大家都能听懂,就是说娶个寡妇,不值当让李大鸿和李敬怀得了好处。 “我看以后村里人办亲事都不用李家的破轿子,气死王八蛋。”孟有田笑着插话道:“找个大车好好布置布置,新人坐在车上绕着村子转两圈,吹吹打打,撒些彩纸,也挺喜气热闹的。” 占富爹本来也是心疼赁花轿的钱,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脸面不太好看,如今老赵头和孟有田开了头,他也就顺手推舟,点头答应了。 第四十二章破旧规 更新时间2009-10-420:09:13字数:1938 “还有门上挂的红绸子,也不用李敬怀家的,用红纸剪几个花样,一样好看。我看这老小子就是不顺眼,哪天我非买上一块,谁用谁就去我那拿,我让他再也吃不上油炸糕。”孟有田继续说道。 说到这条黑脏污烂的红绸子,还是吉祥镇数一数二的宝哪。人说东西挺不起眼,可是庄户人家,偏偏就是谁家也没有。一开始的时候,使使这块绸子,还不一定非送礼不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么个规矩,谁家要借用一下,谁家就得给送一碗油炸糕。那个李敬怀,哪能年不凭这块烂绸子,吃上几碗油炸糕。 “对,啥便宜也不给这个王八蛋。”占富恨恨的说道,大概又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还有件事情。”老赵头拿起烟袋锅,又放下,犹犹豫豫的说道:“迈火堆,还有那个过马鞍……” 这里的习俗,寡妇后嫁,要迈过谷草火,这是为了烧掉前夫的鬼魂,怕他跟随上妻子到新夫家作乱。跨过马鞍,是说好马不配双鞍,好女不再嫁男,取其吉利,以防男人早死。 “我看用不着这样。”孟有田皱着眉头很反感的说道:“谁不知道秀儿是被骗娶的,连男人面都没见着,说她是寡妇后嫁实在有些过分。既然咱已经破了旧规矩,索性就破到底,怎么顺眼、怎么高兴,咱就怎么办。” 老赵头和占富赞同的点着头,占富他爹没吭声,这花轿、绸子都是面子上的东西,多一样少一样关系不大,可这寡妇后嫁的规矩却是关系到儿子日后的安全。这鬼呀神呀的封建迷信,在当时人们的心目中,还是zhan有很大比重的。 “我看有田说得在理儿。”随着声音,老蔡迈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杨老师。”孟有田定睛一看,赶忙打招呼,跟在老蔡后面的竟是县城男女师院的老师杨荆云。 “呵呵,孟小哥,我们又见面了。”杨荆云笑容满面的和孟有田握了握手,指了指身后的妇女,“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李佩玲,也是教书的。” “师母,你好。”孟有田嘴挺甜,张口就叫。 李佩玲三十二、三岁的样子,上穿蓝色夹衫,下穿海青色斜纹布裤,浑身上下,整洁朴实,风度文雅,象个乡村女教师的样子。 “你好,孟小哥。”李佩玲大大方方的伸出手和孟有田握了握,看得老赵头、占富和占富他爹有些发呆,这女人的手是随便能拉的吗? 老蔡和占富爹、老赵头打了招呼,又介绍了杨荆云和李佩玲,听说是城里大学堂的先生,几个人简直是肃然起敬,站着坐不下去,局促得很。 “孟小哥说得对,什么跳火堆跨马鞍,那是拿着妇女开心,是封建礼教对妇女的残酷虐待……”李佩玲看来在外面听了不少,身为女人,那简直是无限愤慨,义愤填膺,满腔愤怒啊,眼睛瞪得溜圆,小拳头都握得紧紧的,马上就要来一场控诉封建礼教的罪恶、提高妇女地位的慷慨激昂的演讲。 孟有田一听就咧了嘴,这不要坏吗,那封建迷信是一下子就能破除的,你越说的义正言辞,恐怕越会适得其反,怎么就不会来个迂回进攻呢?想到这里,他赶紧上前打断了李佩玲的话,说道:“迈火堆跨马鞍那都是很低级、很落后的东西,啊,这个,这两位先生见多识广,肯定有更好的办法,保证以后平平安安,那个,我先和两位先生出去谈一谈,你们和老蔡叔再合计一下,要是那个周斌和丁寡妇来了,就由老蔡叔来对付吧,他可比我这个嘴上没毛的小年轻强多了。”说着,拉起杨荆云,又对李佩玲点了点头,“来,咱们上外面好好谈,你们把好招都教给我,这里说话不方便。” 杨荆云不紧不慢的跟着,李佩玲一腔怒火刚刚要发泄,就被孟有田打断,很是有些莫名其妙。 出了门,走不多远,就到了孟有田的家,把两个人让进屋里,孟有田又给两个人倒上了水。 “孟小哥别忙活了,快点给我俩上上课吧!”杨荆云颇有深意的说道。 “上课?太抬举我了吧。”孟有田讪讪的一笑,“只是一点建议,小小的建议。” “难道我刚才说得不对?”李佩玲也觉出点味来,疑惑的问道。 “对,师母说得那是一点也没错,可是……”孟有田摸着下巴,思索着措词,“可您不知道,这封建礼教在农村有多么根深蒂固,这千百年的思想沉积不是一下子就能清除的。特别是对那些老人,他们可是顽固的很,您这么急风暴雨似的批判,效果可能会适得其反,师母,顺便问一下,您原来在哪教书啊!” “北平,她还领导过学运呢!”杨荆云说道。 “对呀,您原来跟学生打交道,他们有知识,思想活跃,眼界开阔,接受新东西自然快。可这里是农村呀,老百姓没几个识字的,也没出过什么门,这思想僵化程度可是相当的严重,您得一点点慢慢来,要不,那些老百姓可不会接受您。”孟有田拍着大腿说道。 “怎么样,和我说的一样吧!”杨荆云笑着说道:“你先不要着急开展工作,而是要先和群众打成一片,了解他们的想法的需求,他们才能慢慢接受你。” 李佩玲白了杨荆云一眼,忍不住也笑了起来,“我是个急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你可没孟小哥讲得明白。” “呵呵,我说吉祥镇有个孟小哥,对咱们工作的帮助肯定非常大,这话可没错吧!”杨荆云端起碗喝了口水,对孟有田说道:“那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第四十三章封建迷信 更新时间2009-10-519:43:47字数:2024 “我已经有了办法了,要是有人问起二位先生,你们笑着不说话就行了,反正今天是不用迈火堆跨马鞍了。”孟有田卖了个关子,神秘的笑道:“先把形式上的东西改掉,内在的慢慢再说吧!” “好,我们听你的。”杨荆云笑着点了点头。 “刚才我们进村可是吓了一跳。”李佩玲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孟有田,“许多小伙子后腰上都象是别着手枪,老蔡都傻住了,这才一天多,怎么就鸟枪换炮,全部武装上了。他拉住一个叫二愣子的后生,问了半天才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弄得我们是哭笑不得,可也非常佩服,这招呀,一般人还真想不出来。” “呵呵,吓人用的。”孟有田尴尬的笑道:“我只告诉了几个人,谁想到传得这么快,都在屁股后面挂个布包的笤帚疙瘩,大概这样胆子比较壮吧!我得回去告诉一声,这人多了可容易露馅儿。” “老蔡已经让二愣子去安排了。”杨荆云笑着站起身,说道:“咱们先谈到这,那边可要等急了。” “来了就喝喜酒,运气倒是不错。”李佩玲从身上掏出把小梳子,对孟有田说道:“我送这个作贺礼可以吗?你们这里没什么说道吧?” “这个,我看行。”孟有田瞅了一眼,说道:“挺漂亮的,新娘子肯定喜欢。” ………………… 在我国古代时,封建迷信的萌芽就已经产生,到民国中期,封建势力就已经蔓延开来,并呈现出从农村到城市发展的趋势。历经几千年的封建迷信盲从意识深深地渗透到了人们行为和心理中,积淀成一种稳定的深层负文化。即便是在科学技术已经很发达的后世,封建迷信依然有着广阔的市场并有泛滥之势。 孟有田对封建迷信有着自己的判断标准,自己的行为准则。那就是既不能全信,也不能全都不信。当然,他对于残害愚弄良善的封建迷信,和心怀鬼胎借着封建迷信作恶的行为还是深恶痛绝的。 两个系着红线的铜钱,很普通,但却很灵验,孟有田看着春儿给自己做出来的驱邪利器,点了点头,感到很满意,也很自信能骗过别人。 “唉,你这孩子,就是爱强出头。”老玉保叼着烟袋锅,一股股的吞吐着烟雾,看孟有田低着头也不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缓缓口气说道:“秀儿和占富能成了一对,也是个好事,做好事总会有好报的。走吧,老吴头的这顿喜酒我还是要喝的。” “爹,我扶着您。”春儿殷勤的走上前来。 “不用。”老玉保慈爱的笑了笑,背着手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头也没回的说道:“有田,别光给别人张罗,你和秀儿的事也得抓紧了,我看过黄历,再过七天,七月初八就是个好日子。” 春儿愣了一下,回头看看孟有田,这小子冲她得意的扬了扬眉毛,大声说道:“知道了,爹。“说完又噘起嘴无声的做了个亲吻的动作。 呵呵,一声爹叫得老玉保笑出了声,迈着凌波微步走了出去。 ………………… 孟有田很神秘的将占富和占富爹拉到一旁,把两个铜钱交到占富手上,低声说道:“这是两位先生给的驱邪利器,什么邪魔鬼祟,也要退避三舍,否则就让它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你带一个,一会儿接亲时再给秀儿拿一个,这样就万事大吉。”末了,还加了一句“过两天可要还我啊,这宝贝我还得挂在家里呢!” “还,肯定还。”占富爹异常感激的连连点头,又对占富嘱咐道:“带好了,可别给弄丢了。” 骗老实人很有成就感吗?孟有田偷偷苦笑了一下,走出去看着春儿和几个年轻女人在布置着花车,就是采些野花,再用彩纸剪些花样贴上,普普通通的马车这么一弄,倒也挺好看。李佩玲也说笑着在一旁帮忙,女人们面对这位大学问人,都有些拘谨和局促。 老蔡和杨荆云说了会儿话,决定帮这个忙,毕竟要先在吉祥镇开展工作,把这事情促成了,一来能凝聚村子里的人心,尽快把自卫队的牌子立起来;二来能提高两个人的威望,对以后开展工作大有好处。 现在国共联合抗日了,有了公开的地位,也就不用遮遮掩掩。要是撒手不管,让那个无赖把秀儿抬走,可就冷了众人的心,谁还来参加村自卫队,打仗时卖命,有难时不管,这以后再开展工作可就困难了。 “老杨,你来文的,我唱武的,那个无赖来了,咱俩上场对付他。”老蔡笑着说道:“来个头炮红,让大家都见识见识你杨大秀才的厉害。” “好啊,有你撑腰,咱文弱书生也敢来一回舌战无赖。”杨荆云调侃道:“老蔡呀,咱们这一来,可把孟有田的风头抢了,是不是有点那个呀!” “唉,这小子,一看咱们来就撂挑子。”老蔡摇头道:“不过,这小子倒真行,我这着急忙慌的赶回来,他倒给安排得井井有条,没想到,村子里这帮愣小子还真服他。” “不光是他们,连我也挺服气的。”杨荆云手指叩击着大腿,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事情让他办得滴水不漏,文来文挡,武来武对,一点破绽都没有,换成你我,也未必能想得如此周到。” “嗯,这小子的脑袋瓜确实好使。”老蔡点头道:“我也想着意培养他,可这家伙,抽一鞭子转一圈,你找他,他就来,瞪着眼睛也不吭声,你要不找他,他就自己鼓捣自己的,你说气不气人。也可能咱是个大老粗,照葫芦画瓢的,他听不进去。” “人家可是大学生,还是读的外国大学,叫那个,加里敦大学。”杨荆云笑道。 “不会吧?”老蔡瞪大了惊奇的眼睛,“我记得他跟他爹要过饭,打过长工,可从没听说他还上过学呀,更别说是大学,还是外国大学了。” 第四十四章成亲 更新时间2009-10-618:59:12字数:1917 这时,窗外也正在说着话,李佩玲看见孟有田在端详大车,便笑着招手道:“孟小哥,走近点看,挑挑毛病。” “嘿嘿,闲着的哪敢挑干活人的毛病。”孟有田走近两步,微微一笑,“时间仓促,今天这车将就用了,我是琢磨着怎么把这车改装改装,最好弄上护栏,再加个遮阴的顶盖,做成真正的花车。” “呵呵,这大学生的眼光就是不同。”李佩玲拍着巴掌笑道:“老杨跟我说起过,瞧我这记性,竟忘了那大学叫什么名了,好象是什么敦来着。” 众人都把惊奇的目光投向孟有田,让他好不尴尬,只好讪讪的一笑,解释道:“那是我随便说着玩儿的,加里敦就是在家里蹲着的意思,还大学呢,咱连小学也没读过呀!” 李佩玲象看怪物似的愣愣瞅着孟有田,然后笑了起来,越笑越厉害,捂着肚子直咳嗽,笑这个东西是能传染的,白秋英珠落玉盘似的格格笑了,娟子扑哧一声也笑了起来,连春儿也露出了笑容,虽然没笑出声,但可以看出忍得很辛苦。 屋里的老蔡和杨荆云愣愣的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这可得罚你。”李佩玲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气喘吁吁的说道:“我们家老杨可是查了书,还让我使劲想,可哪也找不到这个加里敦大学。今儿办喜事,我看你屋里有个二胡,不拉上两段可是对不起我和老杨费的工夫。” “有田哥,拉两段,不让我们听,还不让春儿妹子听呀!”白秋英打趣道:“今儿可得让我们沾沾春儿妹子的光,听听有田哥的曲子。要不,我们可欺负她了。” “呵呵,我拉得难听,不如等我练好了再说。”孟有田推辞道。 “不行,难听不难听的,那得春儿说了算,是吧?”白秋英冲着春儿挤眉弄眼,“快说话,要不我呵你痒了。来呀,大伙把着她。” “好好,我拉,记得准备棉花堵耳朵啊!”孟有田见春儿左躲右闪挺狼狈,只好点头答应。 快到中午了,总算都忙乎利擞,占富穿戴好,在一群小伙子嘻嘻哈哈的陪伴下,坐上大车绕着村子转了大圈,去秀儿家接亲,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新人上了车,又绕着村子转了一大圈。村里乡亲,街坊邻居都跑出来看新鲜,特别是年轻人,指点着说笑着,都为他俩能闹到这一步感到高兴。 封建世道,男女相爱是大逆不道,父母包办,买卖婚姻才是天作之合。千百年来,在中国大地上有多少年轻人以投河、跳崖、上吊、私奔来显示他们朴素的爱情,并宣告他们发自心底的痛恨和抗议。见了这真心的一对能结合,年轻人怎么能不羡慕,不为他们感到高兴。 听见了大笛吹奏的将军令,占富家里又忙了起来,新人下车,进屋拜天地,然后新娘子坐在炕上,占富和他爹到外边招呼客人。大嫂、大婶、大娘的,便进来看新媳妇,这里的习俗,长辈来看新娘子,都要送些枣和栗子,还得新娘子揣在怀里。时间不长,秀儿的衣裳便鼓了起来,春儿等几个好姐妹在旁指着她的肚子格格的取笑。 院里放上几张方桌,酒菜十分简单,每桌上不过是两斤酒,一碟子绿豆芽儿,一碟子豆腐泡儿,一碟子花生米,一碟子炒山药丝。人们喝的很高兴,占富爹笑得嘴都合不拢,带着占富,一桌一桌的给人们斟了酒,致了谢意。 老赵头站起来说道:“酒薄菜少,我想也没人挑这个礼儿。大家多喝几口,也算是祝福两个孩子吧!” “赵老伯,捡了个好闺女,可得多喝几口。”有人大声说道。 “喝酒的日子在后头呢,我不光有了闺女,以后还会有外孙子呢!”老赵头哈哈笑着,酒喝得却并不多,他还得保持清醒,等着对付周斌和丁寡妇呢! 老蔡、杨荆云、李佩玲由老赵头陪着坐在首桌,穷人对有学问的人是很敬畏的,再说人家是有道行的,连洋鬼子话都会说哩,所以也自然而然打破了女人不上桌的老规矩。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做好各项准备,就等待一件事情的发生,可它偏偏就是久候不至,姗姗来迟。 就在大家喝得正高兴的时候,安排在村口放哨的有新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惊慌的叫道:“来了,周斌和丁寡妇来了,还有三大件和几个地痞流氓。” 他这么一喊,院子里和屋里的人哄的一下,脸上都露出了惶恐不安的神情。 “怕什么?”老蔡站起身沉声喝道,手拍了拍腰间的盒子炮,“一个无赖咱不怕,两个无赖咱照样拾掇,都把家伙准备好,我来对付他们。” “对,不用怕。”孟有田在旁鼓动道:“来文的,咱有字据在手,来武的,大家手里的也不是烧火棍子,几个泼皮无赖敢耍横,就都给扔窑筒子去,现在世道大乱,官府已经要完蛋了,谁也照应不了这几个祸害。都说穷不怕,穷难惹,大家还怕几个料面鬼不成。今儿咱村就立个规矩,不管谁家的事,只要有理,全村的老少爷们就一块上。” 东坡的窑筒子是在二十多年前,李大鸿他爹为了急发财,听上别人话,说是东坡下面是一片好炭。于是他就雇上人,整整挖了半年光景,从红岗三打到小青石,又从小青石打到大青石,一直打了四十多丈深,直打出丈把深的水头,别说是炭,就连块黑石头也没见上。后来又听说有人被逼得跳了进去,现在就是真正敢到窑口去瞧瞧的,全村也找不出几个人来。 第四十五章针锋相对 更新时间2009-10-720:31:50字数:1946 “对,一块上,都丢窑筒子里。”二愣子本来就喝得浑身发热,再被孟有田这么一激,立刻嗷嗷叫着操起了大刀片。 “一块上,一块上。”有人带头,其余人借着酒劲,操家伙的操家伙,挽袖子的挽袖子,闹哄起来。 “走,咱迎出去,别吓着了新娘子和女人们。”老蔡大手猛的一挥,雄纠纠气昂昂的向外走去,杨荆云淡淡一笑,和老赵头紧跟其后。 一大群人拿着各种家什,吵吵嚷嚷的向村口走去,在大碾磨边上正和周斌和三大件一伙走了个碰头。 周斌昨天在吉祥镇吃了瘪,觉得要不是那帮泥脚杆子人多势众,就算没字据,凭他的“赫赫威名”也有把握把秀儿抬走。于是他便找了七、八个狐朋狗友,又请上三大件,这才信心十足的找上丁寡妇和中人杀奔吉祥镇。这次可不是光要抬走秀儿,还要把昨天栽的面子全都找回去。兴冲冲的进了村子,却见一大群人气势汹汹的迎面而来,各人手里都拿着家伙,当先一个连鬓胡子的黑大汉,腰间别着盒子炮,眼珠子瞪得象铜铃,不由得心中一惊。 两伙人碰了头,都瞪着眼睛,你瞅我,我瞅你,眼神的交锋也迸发出了火花。 “老子是来……”周斌一叉腰,话刚出口,这边就扔出一块土咔拉,正砸在他身上,接着就有人骂道:“你他妈的给谁当老子,瞎了你的狗眼。” “你有事说事,嘴巴别不干不净的。”老蔡左手叉腰,右脚踏在碾磨旁的大石头上,横眉立目的喝道。 周斌向人群里望了望,都是精壮的小伙子,也找不出谁丢的他,哼了一声,大声说道:“昨儿我来抬人,有人说我这字据分不清真假,今儿我把卖主和中人都找来了,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过来,给爷做证。”说完,一指鼻青脸肿的丁寡妇,又一指中人,理直气壮的从怀里掏出字据向众人扬了扬。 “没错,是我把媳妇卖给了这位周爷。”丁寡妇看着众人愤怒的目光,壮着胆子说道。 “那个,我是中人,周爷说得没错。”中人是个上了岁数的男人,上回来骗娶秀儿也是他跟着轿子来的。 “你有字据,还有证人,这本来是假不了的,可怪事就在这里。”老蔡冷笑一声,回头招呼占富,“来,把你的字据也拿出来,还有咱的证人,让大家来评评理。” “来了。”占富还穿着新衣服没来得及脱,蹬蹬蹬走过来,从怀里掏出契纸举在空中晃了晃,“这是丁寡妇将秀儿卖给我的字据,一共花了五百大洋。” “没错,我是中人,就在丁寡妇家签的字画的押,末了还请我吃了一顿荞面饸饹。”老赵头也站出来,言之凿凿的说道。 周斌给弄蒙了,拿过契纸,瞅瞅后边的几个同伙,想找个认字的给念念,三大件把那件标志服羊皮袄刷的一下脱给别人,横着就晃了出来,一拔拉将中人弄了个踉跄,骂道:“你他妈的卖什么呆,拿过来给爷读读。” 中人咧了咧嘴,抖索着手接过契纸,一字一句的念了起来。 丁寡妇听完,看看那边的中人赵老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扯着破嗓子嚎道:“这是假的,假的,他们合起伙来骗咱们。” “假的?”这时杨荆云出场了,不紧不慢的走出来说道:“白纸黑字,有中人有画押,你说是假的,那就是想人卖两家,黑了一家的钱喽,那咱们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说道就说道,别穿了个长袍就敢冒充先生。”丁寡妇也是个泼货,不甘示弱的说道:“你们早就作鬼变鳖安排好,可我不怕你们混帐,咱验手印,我没画过这押,你们蒙混不过去。” “好,就验手印。”杨荆云胸有成竹的点了点头,人群中早有人递给纸和印泥来,一切都安排得都有条不紊,滴水不漏。 “来吧,把你十个手指印都按上,咱比对比对,你那坑人骗钱的花招可就不好使了,看你今天如何收场?”杨荆云冷笑着说道。 “哼,恐怕要哭的是你们。”丁寡妇信心十足的除下包在手指上的破布条,在纸上依次按下了十个手印。 杨荆云举起契纸和手印纸,冲着阳光仔细看了看,嘿嘿一笑,扬着契纸大声说道:“大家都看看,她的右手大拇指印和这契纸上的一模一样,这个骗子可还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看看。”周斌迫不及待的抓过两张纸,学着杨荆云的样子冲着阳光比对了半天,将纸又交给了三大件,三大件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恶狠狠的骂道:“老乞婆,敢放我兄弟的鸽子,你活够了是吧?” “周爷,给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骗您呀!”丁寡妇连忙叫屈道:“您再好好看看,这肯定是假的,肯定是假的。” “看你妈了个巴子。”周斌一巴掌将丁寡妇扇了个眼冒金星嘴露红,蓦然转身死盯着占富,威胁道:“小子,敢和我争女人,胆子不小啊!” 占富被盯得有点发毛,可腰里被孟有田的大手扶住,壮一壮胆,冒一股子劲说道:“甭吓唬人,现在秀儿已经是我媳妇儿了,我俩今儿成亲办酒,谁敢动她一根头发丝,我就和谁拼命。” “拼命,小子,爷在城里闯光棍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三大件上前沉声说道:“今儿这事儿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做的假,我挑不出契纸的毛病,可就看看你这穷小子,压碎了骨头也榨不出五百块大洋呀。既然都有文据,那咱就划出道来比划比划,谁赢了那小寡妇就归谁,是爷们就别怂。” 占富被激得涨红了脸,刚要说话却被孟有田一把掐了回去。 第四十六章赶走无赖 更新时间2009-10-818:43:35字数:2077 “且慢。”杨荆云此时也不得不佩服孟有田的心细如发了,他拿起两张契纸向众人展示了一下,“买卖也有个先来后到,看这契纸上的日期,是我们买在先,人就已经是我们的了。你们再买,那只能找骗买的人,和我们没有相干。” “不行。”三大件大吼一声,将左腿抬起踩在大石头上,两手把裤子往起一绾,从右腿绑带里嗖的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插大腿对他来说是轻车熟路,百试不爽,多少赌场老板只要一见这招,立刻笑脸相迎,立分英雄股。今天,他又想用这无赖招术来镇住众人。 三大件在那张牙舞爪的叫唤着,“咱赌输看赢,仗着人多算个屁能耐,原来吉祥镇都是娘们儿,没一个有种的。” “打仗让你先动手,打官司让你头里走。”孟有田挺着胸走上来,笑道:“你能不能来点新鲜的,别老玩自己插大腿的假把戏。” “假把戏,敢说爷的是假把戏,好,小子,你划个道,爷在这接着你的真把戏。”三大件气得嗷嗷直叫。 “我的真把戏说来也简单,那就是一对一单挑,你们这是多少人,我们这边也挑出多少人。”孟有田慢条斯理的说道:“看谁胜的多,这可是比的真功夫,比你那自己插自己的臭无赖玩艺强多了。怎么样?敢不敢。你要不敢就继续拿刀插自己的腿,我们就当看戏,你插上个百八十刀,兴许我们还能赏点小钱。” “对,一对一单挑,打趴下为止。”二愣子第一个跳出来,脱掉小褂,露出结实的肌肉,“谁跟我打,啊!” “呵呵,我也算一个。”老蔡笑着拍拍胸脯,“好久没动手了,也不知道这手劲还能不能掐死个人。” “还有我。” “算我一个。” “我也上。” ………… 双连、有新、占富等壮小伙子都蹦了出来,瞧瞧对面那伙家伙,一个个又黑又瘦,少有不象大烟鬼的,就是不会武术,凭着力气也轻松收拾了。 三大件看了看对面精神抖擞、身体壮实的小伙子,再看看自己这边又黑又瘦、无精打采的同伴,不由得一阵气馁。硬着头皮说道:“甭来这套,我们走了老远的路,都累得够呛,你们倒是会捡便宜哈,我们不吃这亏。” “告诉你们,我们吉祥镇已经成立了抗日自卫队,我就是队长。”老蔡用力拍着腰里的盒子炮,瞪着眼睛说道:“今儿是办喜事的日子,我们不想见血,既然让我们划下了道,你们又接不住,那就是你们输了,赶紧趁早走人。” “刚才说得挺光棍,怎么又想把屎坐回去了。”孟有田半是挤兑,半是给了这帮无赖一个台阶下。 “好,好,咱爷们向来是吐口唾沫砸个坑。”周斌见讨不到上风,忙上前说道:“咱爷们今儿不跟你们一般见识,既然是丁寡妇诈卖儿媳,骗了爷的钱,爷就找她算帐。” “老乞婆,将爷的钱连本带利准备好,爷明天去取,少一块,点了你的房子。”周斌转脸对丁寡妇耍着威风,找到了一点心里安慰,然后一挥手,“这二手的寡妇爷还嫌脏呢,咱们走,我请大家伙喝花酒去。” 一群无赖吵吵嚷嚷,故意撑着架子向村外走去,将丁寡妇和那个中人扔下了。他俩不是不想走,可人们已经堵住了他们的去路,占富愤怒的指着丁寡妇骂道:“老妖婆,你的心让狗吃了,骗娶秀儿不说,竟然还把她卖给周斌那个无赖,真是丧尽天良。” 丁寡妇一屁股坐在地上,踢蹬着两条腿耍起无赖来,哭嚎道:“你们打死我个孤老婆子吧,要不是家穷,谁舍得卖自己的儿媳,要不是周斌凶神恶煞,谁会将儿媳推进火坑,呜呜呜,我也是被逼得没法子呀……” “别放你的驴臭屁了。”老赵头用烟袋锅指着丁寡妇,“开始就没安好心肠,现在装什么可怜,老天爷长眼,让你家绝子绝孙,活该,报应。” 那个中人吓得浑身发抖,连连作揖打躬,“诸位乡亲,我也是被逼无奈呀,一个愿买一个愿卖,都是丁寡妇和周斌的事情,和我没关系呀!” “呸,你也不是个好东西。”占富爹一口唾沫吐过去,“丁寡妇骗亲,你跟着轿子来的,花言巧语骗走了秀儿。”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狠狠骂着这两个丧良心的混蛋,直到觉得骂够了,才放两个人仓惶逃出了吉祥镇。 “完事了,咱继续回去喝酒,家里可还有人担着心呢!”老赵头涨红着脸扬着手说道。 杨荆云心思比较细,低声对老蔡说道:“酒还是少喝,组织好人手,站个岗放个哨,要提防这帮坏蛋搞突然袭击。” 老蔡赞同的点了点头,杨荆云是上级任命的区长,李佩玲是妇救会主任,他是武委会主任,都应该是杨荆云的下级,而且杨荆云说的这个建议也非常有道理。他马上挑选了几个手拿*的小伙子,暂时安排了一下今天值班站岗的次序。 占富家里,秀儿等人正焦急的等着消息,虽然有这么多人帮忙,安排得也是井井有条,但她们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直到人们欢声笑语的回来,占富头一个跑进屋里,把事情经过讲述一遍,当然,他主要还是为了让自己的媳妇儿放心。 事情过去了,年青人一高兴,可就闹开了。这间破土房,一下子就被快乐所充满。 秀儿盘腿坐在炕头,低着头不说话,抿着的嘴角藏着喜悦。比她小两岁的一个半大小子,也盘腿坐在她旁边,模仿着她的举动,逗得人们不时爆发出哄笑。 有新凑到跟前,用手捏着嗓子唱道:“蓝天里的白云彩呀!随着那风儿飘,那云彩的影子摸了摸咱俩过去。”他一边唱,一边作势去摸秀儿的头发,秀儿红着脸拦挡着。有新又坐在秀儿旁边继续唱道:“老天都有那么好的意,你可有什么舍不得。花朵落在水里头,水托着花儿向东流。我的三魂六魄呀——”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秀儿,“——跟你走。” 第四十七章唱曲儿 更新时间2009-10-912:43:52字数:2063 人们笑了起来,年轻的姑娘们红着脸,捂着嘴装不笑,可从指缝里都看见牙了。 娟子笑着将有新推下炕,说道:“有新这个大伯子,太没人样了,秀儿,以后甭管他叫哥。” 有新笑着一指占富,“新过门的媳妇儿,三天没大小,你们看,占富哥也看得挺上劲呢!” 占富傻笑着挠着头,被一群小伙子推到秀儿跟前,哄笑道:“拉拉手儿,亲个嘴儿,亲个嘴儿才算两口子。”弄得占富和秀儿红头涨脸的躲闪。 “亲嘴儿就算了,可别把新媳妇儿弄哭了,晚上不让占富上炕。”孟有田上前解着围,“来,来,我拉个曲儿,唱上两句,大家乐呵一下。” “快走,这群坏小子。”娟子和春儿、白秋英将小伙子们都赶了出去。 孟有田坐在凳子上,拿起二胡,微眯起两眼,先摆出一副大师的架势,然后突然抬头笑道:“大家准备好了吗?” “快拉吧!”“哪那么多事。”…… 孟有田哈哈一笑,悠扬的二胡声开始在充满阳光的院子里淙淙流淌,他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唱着:“昨日与妹同过沟,二人低头看水流,郎说一锹挖口井,妹说细水放长流,天干的日子在后头……” 屋里几个女人也在听着,秀儿好奇的问道:“有田唱得真好,可咱听不懂是个啥意思。” “听不懂好办。”白秋英一指春儿,笑道:“让春儿讲讲,为啥要细水长流呢?” “去,别问我,我也不懂。”春儿白了她一眼,转头继续仔细倾听。 二胡的音色具有柔美抒情的特点,发出的声音极富歌唱性,宛如人的歌声。人们听了都哄然叫好,孟有田很自得的频频摆手示意。 “再唱一个,再唱一个哥呀妹的……”年青人哄闹着,年纪大的笑眯眯的瞅着。 孟有田嘿嘿一笑,想了想假瞎子肖广和留给他的破唱本,便拉起弦,又唱了起来,“妹妹提篮洗衣裳,坐在河边草地上。伸手挖起一团泥,笑着耍开巧手艺。妹妹揉泥心里想,让它给咱作比方。捏一个心,不用分,哥哥妹妹一个人。捏对雁,真好看,跟你飞到天边不嫌远。爬到河边喝口水,妹妹拿泥又揉搓,捏个妹来捏个哥,一块泥来捏两个,分不清哪是你来哪是我。富人妻,墙上皮,掉了一层再和泥;穷人妻,心肝肺,一时一刻不能离……” ………………………… 亲事办得热热闹闹,直到天快黑了,人们才渐渐散去。老蔡那个窝又脏又小,他自己能将就,可来了同志,他就不好意思往那招呼了,拉着孟有田说了说,孟有田也没理由拒绝,便装作很高兴的样子将杨荆云和李佩玲领到自己家暂住。其实他也不是讨厌杨荆云和李佩玲,可就是怕他们给自己说大道理,什么阶级压迫,什么劳苦大众,还要实行什么专政,弄得他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着实脑痛。 李佩玲走了一夜路,又参加喜事忙乎了一天,白天还能挺着,到了孟有田家里,只觉得乏困难受,她也不客气,打开行李便歪上了炕。两手扳住脚,呲牙咧嘴的搓磨着。 杨荆云坐在板凳上,手里端一碗白开水,晃着灯影,看着媳妇这个样子,笑着说道:“同志啊,这才是开始,要不趁早练两条好腿,往后打起游击来,那就只好当俘虏了。” “今儿可实在支不住了,你说得对,往后真得好好锻炼。”李佩玲苦笑着说道。 “呵呵,这孟有田看的书倒挺杂的。”杨荆云随手翻看着孟有田的书籍,“这还有医书呢!” 正说话间,春儿和谷雨挎着篮子来送饭了。本来是要等孟有田回家吃,可听说两个有能耐的大学问人要在他家暂住,老玉保可不敢怠慢,便叫春儿和谷雨送来了。 “宁叫累了腿,不叫累了嘴,吃完饭用热水泡泡脚,这乏便解了。”见李佩玲看着饭不想吃,孟有田笑道:“你们赶上好饭了,这白馒头以后想吃也不多了。” 杨荆云摇着头,用筷子敲敲装炒鸡蛋的碗边,“少说一句话,以后可不能另做饭,咱们就吃现在的。” “这就是现成的。”孟有田解释道:“让逃难的人们一说,大家都觉得日本人就要打来了,过一天少两晌,把好吃的可都拿出来了。” “哦,人心不稳哪!”杨荆云闻言皱了皱眉,“这样可不行,一会儿把老蔡找来,这工作得尽快开展了。” 李佩玲咬牙喝了碗稀饭,还吃了半块馒头,吃完笑眯眯的瞅着春儿,赞赏道:“都说深山出俊鸟,就是有人才,看这春儿妹子俏的,就是在城里也是拔尖的了。过来,让大姐好好瞅瞅。” 春儿挺难为情,含羞带笑,一声没吭,被李佩玲拉着手坐在炕边上,“春儿是你的大名吗?村里的闺女媳妇怎么不是秀儿、娟子,就是旦他娘,宝他娘的叫。” “这里可不是城里,男尊女卑的厉害。”孟有田笑着解释道:“在娘家作闺女,不管是娟儿、秀儿,好歹有个自己的名字。等一过门,好象自己的名字就犯了私,人家也不叫,自己听起来也害羞。” 李佩玲扭头对春儿说道:“男女讲平等,我们妇女也要独立自主,男人女人都有自己的名字,为什么不敢叫?春儿是你的小名,可有大名?” 春儿抿着嘴笑,孟有田插话道:“我给她起了个大名,她嫌难听,不让叫。” “才不是呢?”春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是难听,是太难写。” “呵呵,是什么名字,我听听。”李佩玲拉着春儿,笑着问道。 “叫梦萱。”春儿拗不过,低声说道。 “梦萱,嗯,很有诗意,不错的名字呀!”李佩玲笑道:“以后就叫梦萱了,你多练练就好了。梦萱你带个头,给咱妇女长长志气,下定决心认字学文化。我们年纪轻,又不傻不笨,有了文化才能懂得革命道理,不懂革命道理,只能跟人家瞎叫胡跑。明天咱就成立识字班,你可要第一个报名啊!” 第四十八章你知道吗? 更新时间2009-10-919:23:26字数:2089 “我,我,我还是让他教吧!”春儿瞅了瞅孟有田说道。 “他呀,不光教你,还要教大家呢!”杨荆云笑着说道:“当然,吃小灶学得更快。” “我不行。”孟有田摆着手说道:“我是自己胡蒙乱学的,可不敢去丢人。” “对了。”李佩玲扬头问道:“有田,你是怎么学会识字看书的,这事连老蔡也说不清楚。” 孟有田倒是不怕别人问,他早就编好了一套说词,胸有成竹的说道:“我才三、四岁的时候,爹就带着我出去四下扛活,我没人看着,就蹲在学堂窗户底下听别人上学。可是碰着个好人,那个先生……” 孟有田胡编了一番,最后还编了个尾巴,“后来和爹回到吉祥镇,我还带着本书,没事就自己看,有不会的就去问二先生和秋英,现在还经常去呢!”这些倒是真话,他确实抽空在练写繁体字,也去过二先生那借过书,至于别的,可就假多真少了。 “不容易,有毅力呀!”杨荆云点头赞叹道:“全靠自学,能达到这个程度,有田绝对算是个天才。” “是呀,我听老杨说过,有田能把师范的学生说得一愣一愣的,可真是了不得。”李佩玲拍了拍春儿的手,鼓励道:“看,只要肯下功夫,学习文化并不困难的。” “嗯,我一定好好学。”春儿点了点头,收拾起碗筷,孟有田和杨荆云、李佩玲打了个招呼,送姐弟二人回家。 孟有田刚走不大一会儿,老蔡便来了,进门便笑道:“这一脑子的事情,想睡也睡不着,不打扰你们休息吧?” “怎么不打扰,没看我都要睡觉了。”李佩玲正在享受泡脚的舒适,却故意扳起了脸,然后才释颜一笑,“快坐下吧,你不来我们还要去找你呢,时间紧迫,这工作可是要快些开展起来。” “老蔡,现在形势很紧,我们要赶紧把群众组织起来。”杨荆云正色说道:“现在村里人心不稳,最要紧的是把自卫队拉起来,有了枪杆子、刀把子,老百姓才有安全感,才会拥护我们,这农会、妇救会、儿童团还能顺利的建立。” “嗯,我也是这么个想法。”老蔡点头赞同道:“自卫队拉起来,咱就先把村公所占了。老百姓多少辈子以来,就一直在人家脚底板下踩着,没有撑腰的,说话不算数,脊梁骨也不硬。” “你先把现在的情况说一下,明天能拉来多少人,都有什么家什?”杨荆云摊开小本本,拿笔记录着。 “我算一下啊!”老蔡扳着手指头一个个数道:“二愣子、有新、双连……” “一共十二个,不管是*、大刀、红缨枪,手里都有武器。”杨荆云记录得很仔细,“只有开了头,以后会越来越多的。” “群众们负担太重,这吃饭都困难,自然心气不高。”老蔡说道。 “减免不合理负担虽然重要,可这应该是农会成立以后的事情。“杨荆云抬起头说道:“咱们快刀斩乱麻,明天先成立自卫队,再过两天就把农会闹起来……” “还有青救会和妇救会。”李佩玲插嘴道。 “对了,这人选你可得提前寻思好,明天我和佩玲先走家串户,了解一下。”杨荆云提醒道。 “等有田回来,我让他帮着做做工作,这小子,心眼多,有办法,就是懒,属陀螺的,不抽他就不转。”老蔡笑着说道。 “呵呵,我看他的心思都在那个春儿身上,还有工夫给人家起大名呢。”杨荆云笑道:“佩玲,你可要多做做春儿的工作。” “我很喜欢这姑娘,你就是不说,我也要经常找她。”李佩玲笑道。 外面,孟有田哼着小曲走了进来,一伸头看三个人在商议事情,立刻又缩了回去。 “有田,进来,有话跟你说。”老蔡大声说道。 “这怎么在自己家还客气上了。”杨荆云指了指板凳,笑着对孟有田说道:“明天我们准备把自卫队的牌子挂起来,村里的年青人都挺服你的,我们想请你帮着做些工作。” “行,让我做什么工作?”孟有田答应得倒是挺痛快,不过接下来的一句就让三个人皱起了眉头,“不过我最近要忙一下,那个,那个,七月初八我要娶春儿过门。” “这是好事呀!”杨荆云点了点头,说道:“你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我们大家伙都可以来帮忙。” “亲事要办,这工作也不能耽误。”老蔡拿起烟袋锅,点着抽了起来,缓缓说道:“咱村里的后生,能写会算的也就是你了,我也观察你很长时间了,平时不声不吭的,关键时候真能顶得住。别人吗,一来没你点子多,二来没你能服众。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抗日救国最重要,所以呢……” “老蔡叔,我有多大能耐我心里清楚。”孟有田有些不高兴了,拿大道理压人让他很反感,“抗日救国咱懂,可这和咱成亲是两码事,工作呢,我也能干,也愿意干,可我要是心里不痛快了,这工作也干不好呀!提到工作,我答应得也不含糊呀,我娶媳妇忙一忙,那碍着什么事了,要是干工作都不用吃喝,不用生活,那以后也别再找我了。别的不说,春儿就得跟我急。” “嘿,你小子。”老蔡指着孟有田,瞪着眼睛生气的说道:“会读书写字,怎么这觉悟连二愣子都不如。” “提到二愣子,那我可得好好说说。”孟有田倒不慌不忙起来,“他成天跟着您跑,您就真当他有觉悟了?我看他是冲着李家大院的多些,您知道他爹的腿是怎么瘸的吗?您知道他家的破房是怎么让李家霸去的吗?您没注意这些跟着您打转的自卫队员都是单身汉吗?为啥有家有业的一个都没有呢?前天二愣子他娘还找我说话,要我劝二愣子不要成天拿刀弄枪的晃来晃去,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老蔡眨巴着眼睛,被孟有田一连串的问题给弄蒙了。 “有田你慢慢说,现在村里什么事情最关键,怎么样才能让群众的心活泛起来?”杨荆云听出了门道,放下笔谦虚的问道。 第四十九章义仓的由来 更新时间2009-10-1019:15:09字数:2029 “要说最招人恨的就是李家成立的义仓,要不把这个义仓给他端了,村里人可就动不了心。”孟有田低沉的说道。 说起义仓,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年七月里下了一场早霜,第二年又是大旱进了七月,在方圆百十里之内,遭了一场人吃人的灾荒。 树大招风,因为吉祥镇有李家大财主,周围村庄的一些灾民,便你拉我扯,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都往吉祥镇来要饭。开始,李家大院还开个门缝,把糠秕烂谷渣煮一煮,发放给要饭的。后来一看人多了,便关门上闩,来了个铁筒山摇。 后来,李大鸿听到风声,说是邻村上下,人们都要向他来借粮,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自古常说:灾荒灾荒,灾出荒乱,众口难堵,灾民难欺。他听了这个信儿十分害怕,抓耳挠腮,捉摸了一天,让他想出一个万无一失的妙法,那就是成立义仓。为此他拿出了四十石谷子,并立了规矩。一有年景,就四六交息;人亡家破,有庄产抵垫。你有十分家产,就给你借五分谷,有五分家产,吃二分谷,活着欠不下,死了也骗不走,要是没底垫凭据,你就只好朝南撅起屁股喝西北风了。 这样一来,他李大鸿既已将粮食入了义仓,对村里百姓是扶危济困,开仓救人;万一要是邻村左近人们来闹,吉祥镇的人们自然就会挺身而出,拚死抵挡。他还给村里人摆了迷魂阵,说什么只要熬过这两年,义仓里这四十石谷,永也不能有短欠,到时缺欠多少,由李家立刻补上。而且特意定了一条,那就是闾长们吃粮不用交息。 孟有田说完,杨荆云和李佩玲没说话,认真思索着李大鸿的诡计,老蔡摸着下巴试探着说道:“这里面有什么鬼门道,没听出来呀!” 杨荆云缓缓摇头,盯着孟有田说道:“我琢磨出点门道来,义仓里的粮食好象一短欠,就是他李家掏腰包,其实不然,四六收息,他李家该得多少利,漫说短不下,就是短下了,他再补上,再放出去,也还是四六收息。” “李大鸿让全村闾长给他打保票,全村百姓为他赶饥民,有庄有产的借给粮食,穷得叮当响的一粒也没想拿走。”李佩玲皱着眉头说道:“这一建义仓,可把全村人拴在他账柜上了,既是个永世发财的门路,又抗住了外村借粮,真是一箭双雕的好买卖。” 杨荆云屈指弄掌,粗算了一下,说道:“主是打上个对折,这十几年,李家至少也从义仓收回不下一百石谷子。” “我算过,大概是二百石出头的样子。”孟有田愤慨的说道:“他李家早就把四十石老底儿收回了,村里人吃义仓是吃自己的,还要押房子、押地,二愣子家就是因为借了义仓的粮食,被逼得无立锥之地,二愣子他爹闹义仓,被李大鸿勾结官府衙门,关进大牢打断了腿。那李大鸿还在义仓前立了块石碑,恬不知耻的吹嘘自己是泽惠桑梓,流芳百世呢!” “混蛋老财,明儿就带人破了这个义仓的臭规矩,砸了那个破石碑。”老蔡是个直性人,压不住火气,气得脸都变色了。 “你先别急吗,我看这件事情是不是能用合法斗争形式来解决,这样可就把群众都发动起来了,有田,你既然算得很详细,一定有对付他的法子,说说看。”杨荆云制止了老蔡的暴走。 “村子里的人对这个义仓可是恨之入骨,但说法不一,有的说四六交息是老规矩,动不得;有的说,李家要是不答应免掉这个规矩,就砸石碑,给他往金字牌上摔狗屎!”孟有田板起脸来想了想,“我的想法是应该先算义仓的帐,看看李家这十几年来到底从义仓收走多少谷子。” “嗯,你的想法好。”李佩玲被这么一闹,也不困了,瞪着两个大眼睛说道:“要想把群众真正发动起来,让大家团结成一块,总得先让大家看到事情的根底究竟。一算帐,全村人都看见了,李大鸿前后白白刮走多少粮食,要跟他们的利益紧紧连起来,这他自然就会说话了。” “我们闹革命,就是给受剥削受压迫的劳苦大众谋利益,要让大家都知道李家的财产是从哪里来的,自己熬不过灾荒又是因为什么。”杨荆云补充道:“动不动就要砸石碑,大家觉得是要闯祸,恐怕就被吓住了。” 老蔡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杨先生,这是我抄下来的碑文,仔细研究了好几天,终于发现了其中的漏洞。”孟有田从本书里拿出张纸,递给了杨荆云。 “丁酉年吾村不幸,严遭霜凌,翌年复罹荒旱,赤地四野,饿殍载道。李公急公好义,解囊赈输,立仓济贫,实乃德被桑梓者也。村人为感戴李公之深惠,延义仓于万年,尔后凡取粮于仓者,咸以四六交息。立碑存证,以昭来兹。”杨荆云仔细念了一遍,微皱眉头,和李佩玲都在仔细思索着。 “这是石碑前面的字,后面刻的是当时全村户主的名字。”孟有田解释道:“那次闹义仓,李大鸿一说有石碑为证,又说当初那四十石谷子是他拿出来,老百姓就辩不过他了,这还是没琢磨明白,所以说不出其中的道理。”说着,他指点着碑文说道:“其实他有石碑为证,咱也要用石碑作证,全村人借谷都是四六交息,为什么他李家年年取谷不交息,当场就问他,看他是不是吉祥镇的人。” “而且这应该算是全村人的义仓,不是他李家的。”杨荆云也是眼前一亮,“或者说这义仓是李家立的,可规矩是全村人定。” “他拿出一个四十石,拿回多少个四十石?”李佩玲也明白过来,生气的说道:“穷人四六交息,户户年年穷,义仓粮不增,现在李大鸿要是把义仓说成是他家的,那还有人性吗?” 第五十章闹义仓 更新时间2009-10-1119:46:09字数:2015 “好,咱们就先斗倒这个义仓的臭规矩。”杨荆云一拍桌子,兴奋的说道:“明天咱们就下去,凡是借过义仓粮食的人,都和他们串连,把道理讲清楚,然后逼着李大鸿写出字据,再砸石碑,呵呵,到时候,恐怕还轮不上咱们砸呢!对了,还有那义仓的帐本,有田,你说怎么能弄出来?” “那就是老蔡叔的事情了。”孟有田笑道:“李家现在只有一个帐房两个下人,是偷是抢,你们拿主意好了。” “臭小子,支完招又撂挑子。”老蔡作势要用烟袋锅敲打孟有田。 “别打,我还有好东西孝敬您呢!”孟有田嘻笑着躲闪。 “那还不快拿出来让我看看。”老蔡故作生气的扳着脸,他也没当回事,以为孟有田是随便说说,可当他看到孟有田从地洞里拿出四枝大枪时,眼睛都直了。 “这,这是哪来的?”杨荆云惊诧万分的望着孟有田。 “李大鸿家的,都是村上集的钱。”孟有田将搭救柳无双和柳凤的前前后后以及这枪的来历讲了一遍,当然还有柳无双酬谢他的大洋,不过在他嘴里说出来可是大大缩了水,只剩下了两百块。 “柳无双是条汉子,领着帮穷人与官府斗,只是没有远大的目标和严明的纪律,难免有土匪和流寇性质。”杨荆云若有所思的瞅着孟有田说道:“以后倒是可以争取争取。” “别找我啊,要不是我说有媳妇,可就被拉着入伙了。”孟有田连连摇头,赶紧把杨荆云的话堵死。 “瞅你那样儿。”老蔡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成天想着媳妇儿,有点出息行不行。” “年轻人想媳妇儿,很正常呀!”李佩玲笑着替孟有田说话,“这几天你忙亲事,顺便踢手绊脚的帮我们点忙,成亲以后再好好工作,我们很看好你的。” “是呀!”杨荆云也是一脸期盼的望着孟有田,鼓励道:“我们不能老呆在这,李大鸿这家伙太狡猾了,要没个人谋划,可是怕吃亏。” “谋划没问题,我当狗头军师。”孟有田笑着将独角牛递给杨荆云,“杨先生,这是我送给您的,虽然简陋了点,可也算是件防身武器。” “呵呵,你小子藏私。”老蔡笑道:“那柳家姑娘送给你的好枪怎么不拿出来。” “那丫头厉害得很,万一她哪天心血来潮,找我来要枪。”孟有田咧着嘴,苦着脸,好象柳凤的拳脚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我拿不出来,可就要挨揍了。” “这就很好了。”杨荆云打着圆场,“又是大枪,又是手枪,有田对自卫队的贡献太大了,人家留着个纪念,咱们可不许为难。” “好了,一谈都到半夜了。”老蔡把四支大枪放在墙角,“你们好好休息,明天可就要忙乎起来了。” …………………… 外面的形势越来越紧张,听说日本鬼子打下了保定,没隔几天,日本鬼子的飞机又向城里扔了两颗炸弹。这一下子,更闹得人心惶惶。县政府的牌子也摘了,大堂的正门堵起来,一个顶事的人也不见。县长和科长们半夜里就雇上大车南下了,枪枝钱粮全带走。李耀祖也跟着一起跑了,李大鸿舍不得祖业,舍不得地产,将儿子打发走,收拾收拾和老婆又回到了吉祥镇。 一进镇子,李大鸿便发现气氛与往日不同,村里人看他的目光都是恨恨的,更偶尔看见身背大刀片,或手持大枪的年轻后生在街上行走,对着他的轿车怒目相对,有的还啐上一口,这可是以前没有过的事情啊! 李敬怀在村子里正着得乱蹦,听说李大鸿回来了,赶忙就往李家大院跑,李大鸿刚进了屋里,在太师椅上坐下,他便气喘吁吁的闯了进去,“表爷,出事了,我这正要去城里找您呢!” 李大鸿吓了一跳,急着问道:“快说,出了什么事?我一进村就觉得不大对劲。” “那个死老蔡领着帮穷小子闹得可欢了。”李敬怀苦着脸说道:“大前天成立了什么抗日武装自卫队,一群愣头青扛枪的扛枪,背刀的背刀,看起来满瘆人哩!硬是从我心里把村公所的钥匙抢了去,您看,这衣裳都给扯破了。昨天下午,村公所大照壁上挂起了一横条大清单,写的全是义仓的帐目。谁家借过多少粮,上过多少利,合计又是多少。一些识字的人,不住气儿的念,不识字的人都围着追问。清单末尾还写了两行大字‘天塌下来有人顶,免不掉四六交息不行!’,我看这帮穷鬼是要造反了。” 李大鸿摇了摇脑袋,说道:“义仓就只有一本帐,历年就是咱经手,旁人怎么还能贴出清单来?定是几个出头鬼生编硬造下的。” 李敬怀舔了舔嘴唇,不太确定的说道:“可上面说得有鼻子有眼,大家伙都说是这么回事,莫不是……” 一句话提醒了李大鸿,他跳下椅子,拉开抽屉,拿了钥匙就往后窑院走。进得窑门一看,账捆灰尘上,留了满面指头印,还少了一捆。李大鸿一着气,咣当就仰面朝天摔在窑门口,浑身直打哆嗦,嘴里不住气的嘟哝:“完啦,完拉,叫人捉住把柄了,什么都完蛋啦!” 李敬怀扯着李大鸿的胳膊,说道:“快,快起来,回屋好好商议一下,怎么才能过了这个坎。” 这时,得到消息的老蔡、杨荆云已经召集起群众,涌到了李家大院,背枪拿刀的自卫队员打头,声势挺浩大。 李大鸿硬着头皮走了出来,壮着胆子说道:“你们这是要咋?大明白天就敢闯进我李家抢东西啊?我惹不起你们,可还有王法呢!”他要来还想说几句吓唬大家的话,可是话到嘴边,他没敢说出来。 二愣子从人缝里向前挤了挤,对着李大鸿说道:“义仓里,四六交息这臭规矩,要立刻免掉,这是全村人的主意。” 第五十一章哑口无言 更新时间2009-10-1212:30:45字数:2082 李大鸿瞅瞅这个,又盯盯那个,说道:“这规矩又不是我李家定的,你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那石碑,碑后刻的是不是你们的祖宗三代,是不是吉祥镇的全村人。”他把口气放缓了点,接着说道:“人不能拔了刀就忘了痛嘛,人吃人年景,俺们拿出粮食来救死救活,事到如今,反倒好心成了驴肝肺。” “你李家是拔刀还是向全村人身上扎刀?这十几年,你仗凭义仓,从全村人身上割了多少肉?”有新鼻翅往起一炸,气急火燎的说道。 李大鸿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你怎么能说我是往全村人身上扎刀,这是血口喷人,这这这,这简直是平地起风……” 老蔡哼了一声,上前说道:“我先问你,承认不承认这义仓是吉祥镇全村的义仓?” 李大鸿上下一打量老蔡,赶紧又把头低下,心里说:清楚了,原来是你搞的鬼,我是真没想到啊! 老蔡紧跟着又重复了一遍,这可将住了李大鸿,要说是全村的吧,这不就掉进众人口里了。既然是全村的,那就得是全村人说什么是什么。要说成是李家的,可刚才又说是全村人定的规矩。 李大鸿低头寻思了一会儿,说道:“这是古旧多年的事情,也不在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碑文上写的挺清楚。” 老蔡追问道:“你说说碑文上怎么写的?” 李大鸿回答道:“义仓是我李家立,规矩是全村人定。” “那你李家算不算吉祥镇人?”二愣子抢着问道。 李大鸿打了个哈哈,说道:“谁不知道我李家,几朝几辈就是吉祥镇的在地户,这还用细讲。” “你李家是全村的一户,全村人定下的规矩,你李家该不该按规矩办事?”老蔡毫不放松,一句一句让李大鸿感到疲于应付。 李大鸿眨巴眨巴眼睛,“修庙盖堂,迎神唱戏,哪一桩哪一件我李家落过人后。这不在我嘴上说,众人是圣人嘛,谁能说我李家祖辈不是按规矩办事。”他边说边往人群里扫视,想要找个能出来替他撑腰垫话的人,可他失望了。 老蔡转身,脸朝着大家张口说道:“按规矩办事这就好说,你李家历年从义仓里取谷,现在已经把帐给你结算出来,前后合计,一共是二百四十三石五斗六,按四六交租老规矩办事,就以一年算帐,连本带息,你李家净欠义仓是……” “净欠义仓三百四十石零九斗八升四。”杨荆云在旁补充道:“全村人都是春借六斗,秋还一石,你李家年年从义仓里取粮,只算一年利息,还便宜你了呢!” 老蔡掉过头问李大鸿:“你李家取粮一不写庄产抵押,二双连年拖累利息不交,这又该咋说?” “别人欠帐,变卖了家产也得还,你李家欠帐不还,是穷得揭不起锅,还是比别人多长个脑袋,你说!”二愣子横眉瞪眼,手指头都快戳到李大鸿脸上了。 满院人们罩天盖地一片喊声,“叫他亲口讲,为什么欠义仓这么多谷子不交?” 这些年来,总也不出门的二愣子他爹,拄着根拐棍,七拐八倒,来到了跟前,用拐棍子捅捅李大鸿的大褂,气愤的说道:“你李大鸿比俺们多长几个脑袋,为什么不按规矩办事?这规矩到底是全村人的,还是光制俺们这些穷光蛋的?” 李大鸿觉得头大如斗,让大家一声赶一声,问的哑口无言,也不知道自己该从哪里说起。李敬怀两手捧着下巴颏,蹲在李大鸿身后,眨巴着小眼睛,唧唧咕咕在背后提着词儿,说道:“自己办义仓,自己还交息,哪有这号事?” 李大鸿立刻照直重复了一句。 老蔡大声问道:“你立义仓拿了多少谷子?” 李大鸿答道:“碑上刻的一清二楚,四十大石,谁能空口无凭。” “你拿出一个四十石,拿回几个四十石?”老蔡追问道。 李大鸿理直气壮的说道:“话不能这么说,我李家拿出四十石谷子作底垫,大家怎么还能恩将仇报。” “全村人在义仓里是取少还多,你是出少拿多,到底是谁恩将仇报?”杨荆云紧紧跟上,一点空也不留给李大鸿。 满院的人们借势一口气追问着李大鸿,“谁恩将仇报,你说,是谁?是谁?” 李大鸿被问得直翻白眼,无力的耷拉下头来,半天才从牙缝里哼哼着,“我,是我李大鸿。” 让李大鸿认这个账,可是非同小可。其实,他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人常说:光棍不吃眼前亏。真的要是没世道了,身家性命都难保,几颗粮食又算什么。要说世道依旧不乱,就是说上句把庄产一齐交给众人,量他也不敢往我粮食囤里伸个指头。事到如今,他只好走眼前这条路。要不,你就是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肯承认李家大院是恩将仇报。 二愣子他爹气的拿拐棍“啪啪啪”敲着青石台阶,骂道:“亏你李大鸿还张得开嘴,那年时冬腊月,我就是因为交不上义仓的粮食,你生生把我们一家赶出了屋,二愣子他娘又气又冻,得了伤寒咽了气。我咽不下窝囊气,闹扯闹扯,又被抓进大牢打折了腿。要不是乡亲们照应,我们一家子都得去见阎王爷。今要报你李家的是四海冤仇,不是来领你的深情大义,今天就是我这条老命,非跟你拚了不成!”说着抡起拐棍就打,李大鸿一闪,一拐棍正好打在李敬怀脑袋上。 二愣子火气更大,抽空从爹手里夺下拐棍,没头没脑的一阵乱打,“你这个吃人狼,你这个杀人不见血的霸道鬼……” 院子里的人们火气早压不住了,这些天的串连,讲的道理可不是白费的。而且今天人多势众,胆子也壮,一哄而上,掳胳膊挽袖子上去就要打。 老蔡赶紧把两个胳膊往起一架,李大鸿钻在老蔡裆下死也不离,杨荆云也上前劝说。这才算安抚下来,否则不把李大鸿捶个稀巴烂,也得打他个半死不活。趁着这股气势,人们逼着李大鸿就地写字据画押,把历年来拖欠义仓的粮食,如数全部吐出来。 第五十二章花好月圆夜 更新时间2009-10-1219:47:46字数:2287 一袋袋粮食从李家后窑院里往外扛,人们欢声笑语,甭提多高兴了。 李大鸿的小老婆孟玉娇搬了把太师椅,坐在窗户边,撩开遮玻璃的绸子,“一、二、三、四……”,在记扛出去了多少袋粮食。 李大鸿直挺挺的躺在炕上,高高抬起一条腿,呼噔一下,脚后跟把炕一捣,咬咬牙根,揉着脑袋说道:“穷棒子这么欺负老子,有朝一日跌在我手里,不敲碎你们的骨头,也要活剥你狗儿们几张皮!” 孟玉娇本想说一句“现在准是气数不到”,可她又怕把记的数倒乱,愣了一下没有出声。 李家是明朝起来的富汉,千朝万代谁敢动人家一根汗毛,这次大闹义仓,把李大鸿闹了个王八蛋大瞪眼。交出义仓不说,还掐住他脖子,吐出三百多石谷子。都说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全村人想前想后,觉得老蔡和杨荆云讲的那些话倒也入情入理,听得心里舒展。 紧接着,老蔡、杨荆云和李佩玲把李大鸿吐出的粮食按村里的人头分发下去,只留下一百石放在义仓。趁着群众的高兴劲又把农会、青救会、妇救会都成立起来,老赵头当上了农会主席,有新是青救会主席,二愣子是自卫队队长,孟有田只愿意当队副,妇救会主席则暂时由李佩玲担任。 现在的村公所里,可比以前热闹多了,正房里是自卫队大队部,西厢房是农会和青救会,东厢房是妇救会。派合理负担,不走农会不能定。差务事项,离了自卫队不能办。 这里面二愣子劲头最足,老房子被要回来了,家里也有了粮食,那办起事来,风雨不挡,脚下生风。他每天起来,见人就说:“日本鬼是人,咱也是人,他要来砍杀我们,谁肯伸出脖子让他割,咱又不是活死人。大家齐心合力,组织起来跟他干。光死躺一跌,成天起来念叨害怕,顶什么用。”不仅他这么说,自卫队里的年轻人也是差不多的一套说词,时间长了,心眼活泛的一些年轻人就不用说了,连上年纪的一些人,也给说的有些心动了。觉得是这么个理儿,等死也不象话。而且自卫队扛着枪,背着大砍刀,每天喊着口号围着村子跑步,还“立正、稍息”的出操,还是满有股子气势的。 村上人心慢慢变稳了,李大鸿吃了瘪,这心里哪能服气。他不出头,却让李敬怀这个马屁精不阴不阳的浇冷水、说怪话。 对普通人家,李敬怀一般是这样说:“哪个朝廷来了不纳粮,说人家日本人一到,就要亡国灭种,眼见是实,这谁看见来?你们就想想,人为钱,鸟为食,他占地面,还不一样是为得个财帛。” 而遇到家里有人在自卫队里头的,李敬怀就又是另一套,“人家还没来,就把人家说的不象个人样,还要抗人家,打人家。洋枪快炮还顶不住火眼呢,几杆破枪、几把烂铁片,还有那老掉牙的抬杆,是能够上人家的飞机,还是能砍动人家的大炮?我看赶人家真有一天来了,天天起来说抗日的人,可就要受连累了。” 经他这么一说,相信日本鬼来了不杀人的还没有几个,可参加自卫队的一些年轻人,回到家里被老人数叨数叨,这倒是有的。 七月初八,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是个娶媳妇儿的好日子。 闹完义仓,家家都高兴,孟有田的亲事也办得热热闹闹。特别是春儿请来的冯义他娘作指导,这老太太为了表现她经历的事儿多,把结婚时一些繁重的手续,都加到两个人身上,直把孟有田和春儿弄得筋疲力尽。 “诸位,列位,诸列位。”孟有田强打精神冲着闹洞房的年轻人们一抱拳,“咱今儿就到此为止吧,实在是累了,这腿都软了。” “腿软了,也能爬上炕。”二愣子冲着坐在炕上的春儿扮了个鬼脸,“今晚想耍熊可不成,春儿是背是扛总能把你弄到被窝里,对不?” “去,当了队长了这嘴也没个把门的,天黑了还不回家睡觉。”春儿从炕上捡起个枣砸过去。 “呵呵,他这队长得听有田兄弟的,有田兄弟以后得听你的,所以我们也都得听你的。”有新在旁笑道:“好了,大家这就散了吧,让有田兄弟和春儿妹子说说悄悄话。” “嗨,你们可别听墙跟啊!”孟有田警告道:“小心我拿水泼,而且我这还有机关,弄伤了可不好。” “不听也行。”双连指着二胡说道:“你连拉带唱个新曲子,我们就还你俩清静,要不……” 孟有田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操起二胡,这玩艺真象一把锤子,我锤死你们得了。 触景生情,是指受到眼前景物的触动,引起联想,产生某种感情。当孟有田的目光看到坐在炕上,身穿红嫁衣的春儿时,悠扬的曲子很自然的流淌而出。 “春风吹呀吹,吹入我心扉 想念你的心怦怦跳,不能入睡 为何你呀你,不懂落花的有意 只能望着窗外的明月 月儿高高挂,弯弯的象你的眉 想念你的心只许前进不许退 我说你呀你,可知流水非无情 载你飘向天上的宫阙 就在这花好月圆夜,两心相爱心相悦 在这花好月圆夜,有情人儿成双对 我说你呀你,这世上还有谁 能与你鸳鸯戏水,比翼双双fei……” 没有滞碍,一切都那么和谐顺畅,孟有田唱得很投入,春儿的眼睛再也没离开孟有田的身上,变得有些迷离依恋。 一曲唱毕,余音枭枭,观众和演唱者都有些失神,似乎还沉浸在那男女美丽动人的故事当中。 “走吧!”好半天白秋英叹了口气,说道:“让有田和春儿早些休息,咱们都回去吧!” “走了,走了。”二愣子好象有些失落,招呼着大家,走在最后还带上了院门。 孟有田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站起身,笑着对春儿说道:“娘子,咱们也早些安歇了吧!” 春儿噗卟一笑,转而轻啐了一口,下了炕。孟有田去抱她,被她挡住了手,按坐在炕上,轻声说道:“等一会儿啊!我去给你端洗脚水,爹说,这是做媳妇的……” “去他的洗脚水,爹没说你要听我的话吗?”孟有田双手环住了春儿的腰,春儿一紧张,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孟有田将春儿搂得更紧,猛的向后一仰一翻。伴着春儿的轻声惊叫,孟有田已经将她压在了身下,脸对脸的凝视着她的面庞,她那明亮的大眼,闪着月亮般的光辉。好半天,春儿慢慢克服了娇羞,这使她在外形的柔美之外,更增加了心灵美的魅力。她扬起脸,用那么温存、柔顺、信赖和爱慕的眼神,勇敢的看着孟有田。 第五十三章喝多也上树 更新时间2009-10-1312:57:13字数:1979 孟有田在这目光吸引下,热情地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她;直到春儿满脸通红,微闭双眼,喘气急促,把双手放在孟有田的双肩上,搂着他的脖颈,就像常春藤缠绕在树干上一样。 亲吻是用舌间去传递双方的爱意,在纠缠之间融化一种叫爱的东西。孟有田感觉到爱人呼吸的如馨气息,闻到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醉人体香,听到她急促的心跳,看到她甜美的表情。他不由自主的将舌尖轻轻滑进她温暖湿润的小嘴里…… 自古英雄多少年,最难消受美人恩。美女是上帝对人类的恩赐,有什么理由不去欣赏她们?不去虔诚地接纳她们?对美女的熟视无睹,实在是暴殄天物,更是对上天的最大不敬。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是男人,就没有办法拒绝。 孟有田只觉得自己似已投身于一团灼热的火焰中,全身也已燃烧起来,全身都已融化,灵魂也已融化。热吻中,孟有田在春儿耳畔小声地说:“别害羞,从这一刻起,我俩就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了!” 他一边轻轻抚mo春儿紧张的肩背,另一只手温柔地替她解开了衣服的扣子,手隔着肚兜贴在她的双峰上面。 春儿面红似火,却没有反抗,只是开始轻轻的喘息起来,洁白的牙齿咬著下唇。闭上了双目,她把脸扎在孟有田的脖子旁边悄悄地说:“你要对我好啊,从今往后我是你的人了。” “对,你是我的至宝,你是我的生命,你是我的好妻子……”孟有田激动得不得自已,语无伦次的说着,手上加快了笨拙的动作。 不知不觉间,春儿的衣裤已经被彻底的脱下,柔嫩的身躯,还有那高耸挺拔的玉feng,笔直的大腿,平坦的小腹,甜美的面庞上满是掩饰不去的羞意,那柔弱无助的神情更激起男人的yu望。 “嗯…啊…吹蜡烛…不要…石头哥…”当最后的防线失守的时候,少女的羞涩和抗拒使得春儿轻轻摇着头,发出呢喃般的声音,蜡烛灭了,两个滚烫的身体紧紧的结合在一起……… 从这一天起,孟有田就有了老婆和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一夜的时间很短,在田地里操劳过的汉子,从窗纸的颜色,就看出天就要亮了。他的手,轻轻抚mo着身边的妻子,听着女人轻轻的话语。原来在天地之间,还有如此可爱的声调和欢喜温柔的眼色。 这时候的女人真好,勤俭、贤惠、温柔、善良,具有了东方女性的所有传统美德。孟有田不是个大男子主义者,他懂得珍惜和呵护,但他也不是自虐狂,他更不喜欢后世在来势汹涌的商品经济和光怪陆离的西方文化面前,那些身上有着拜金、享乐、背叛、刁蛮、不忠贞等各种伤疤的女性。 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第三天头上,孟有田又领着春儿回娘家。接闺女,待女婿,老玉保见女儿梳上了盘髻头,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幸福笑容,老怀大慰,拉着孟有田可是喝了个尽兴。 “哎呀,渴死我了。”孟有田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昏头胀脑的伸手去拿茶壶。 “我来,可不敢喝凉水。”春儿合衣躺在旁边,赶紧起来照顾他。 两杯温水进肚,孟有田稍微清醒了点,四下瞅了瞅,抚着额头,嘶哑着嗓子问道:“这是回家了?” “你呀,可是喝醉了。”春儿轻轻将他按倒,给他揉着脑袋,嗔怪的说道:“这毛病犯的,以后可不敢再喝多了,全村的人都让你给惊动了。” “啊,我都干什么了?”孟有田瞪大了眼睛,抓着春儿的手问道。 “干什么了?你上树穷吼呗!”春儿白了他一眼,很气恼的样子。 “我还上树来着?”孟有田翻着眼睛,喃喃说道。 “都说喝醉了,走路都不稳,你可倒好,吱溜就爬上去了,我拉都拉不住。”春儿轻轻拍了孟有田脑门一巴掌,哭笑不得的说道:“坐在树杈上就开始穷吼,左一个歌右一个曲,唱得倒怪好听的。”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村里的人都惊动了,老蔡、杨先生、李先生,还有二愣子他们和秋英她们都跑出来看稀罕,又怕你摔着,树下站满了人接着。最可气的是秋英,拍着巴掌乱叫起哄,‘妹夫再来一个,姐夫再来一个’。赶明儿,我非找她算账不可。” 孟有田已经目光呆滞,半张着嘴,近乎无语了。 “后来,你也唱累了,抱着树睡着了,大家伙找了架梯子,二愣子才把你背下来送回家。”春儿总算把孟有田的光辉事迹讲完了,苦笑道:“唉,可是让全村人都看了场大戏。” 孟有田吧哒吧哒嘴,眼珠子转了转,不放心的问道:“除了唱歌,我还胡说别的没有?” “嗯,那倒没有。”春儿摇了摇头。 喝多了也吐,骑车也上树,古人诚不欺我。咦,不对呀,我喝多了没吐,怎么上树了。以前我没这毛病呀,难道是孟有田的毛病? 唉,管他呢,事情已经出了,就当丢把人,以后咱可不敢喝多了。孟有田叹了口气,拉着春儿说道:“熄灯睡觉,就当做了个梦,丢人也是丢孟有田的。” “孟有田不就是你吗!”春儿嘟囔了一句,她也确实很困倦了,便脱了衣服,枕着孟有田的胳膊酣然入睡。 ………………….. 太阳已经高高的升在晴朗的天空,孟有田虽然还有些头疼,但已经没有大碍,正在院子里洗漱,听到院外传来了说话声,象是老蔡的声音,他拿起湿手巾,一个高蹿进了屋里,往炕上一躺,手巾往脑袋上一放,对莫名其妙的春儿说道:“就说我还没醒酒,今儿先在家猫一天。” 这时,外面已经传来了敲门声,春儿来不及细问,只好轻轻摇了摇头,无奈的走了出去。 第五十四章夺权 更新时间2009-10-1319:24:19字数:2097 “老蔡叔,有田没醒酒,还在炕上躺着呢!” “还没醒酒呢?没关系,我这有醒酒的东西,你给他煮一碗水喝下去。” “先进去看看吧,要不咱也不放心哪!”这是二愣子的声音。 孟有田听着外面的对话,立刻闭上眼睛装死,脚步声由远而近,来到了他的跟前。 “睡得还挺香,看来没啥事。”老蔡说道。 “没事,没事,歇一天就好了。”春儿陪着笑脸敷衍道。 “这眼珠咋还乱动呢?”二愣子心直口快,眼睛还挺尖。 “哦——”孟有田一见要露馅儿,只好装作很难受的样子慢慢睁开了眼睛。辨认了一下,挣扎着想起来,苦笑着说道:“老蔡叔,二愣子,你们怎么来了。” “可是说好成亲三天后就去自卫队,大家可都等着呢!”老蔡一屁股坐在炕沿上,伸手拉起了孟有田。 孟有田眨巴眨巴眼睛,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什么领导啊,他很想教教老蔡,这个时候应该伸手将他按坐在炕上,说上几句安慰的话,告诉他不要着急,安心休息,而不是一把将他拉起来。 “是啊,老常伯都下地干活了,你这么年轻,喝点酒咋还不起炕了呢?”二愣子有些不满的说道。 “是不是觉得昨晚有点丢脸了,不好意思出去见大伙?”老蔡很“善解人意”的拍了拍孟有田的肩膀,“这怕什么,谁没个喝醉失态的时候。” “就是,大家还想让你教唱那首‘何惜百死报家国’的歌呢!”二愣子往孟有田旁边一坐,伸臂揽住了他的肩膀,嘻皮笑脸的说道:“走吧,我的大队副,要不我再背你一回?” “不用,不用。”孟有田赶忙摆了摆手,无奈的说道:“好吧,我吃完饭就去。” “今儿可有重要的事情,你快点去。”老蔡站起来,呵呵一笑,和二愣子转身走了出去。 “咋都这么实在呢?”孟有田愁眉苦脸的说道。 “谁象你心眼那么多。”春儿一边放小炕桌,一边笑道:“嘴巴还严实,有那么多钱还装出没事儿的样子,我要是不过门,你就打算一直瞒下去喽?” 孟有田伸手在春儿结实的臀部上打了一下,笑道:“谁让你不问的,我要巴巴的去告诉你,你没准会害怕得睡不着觉呢,再说这也证明咱俩的感情是纯洁的,没有那么多的花哨。” 春儿噘了噘嘴,似嗔非笑的瞪了孟有田一眼,初为人妇的甜蜜还带有一丝姑娘家的羞意,和那些后世嗲声娇柔的做作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李大鸿自从村里人闹完义仓后,便觉得窝火,这几天又见村上人挺归顺老蔡、杨荆云他们,老蔡他们名义上是宣传抗日,暗地里总是和那些穷光蛋搅在一起,到底干些什么,也挺不搂底儿,便把李敬怀招来商议。 “年头不对,世道慌乱,拔差要夫都找不到人,这群没脑子货,还往起成立自卫队,往后一遇事,咱就先抓狗日的。”李敬怀嘬着牙花子,对老蔡他们也是一肚子怨气,现在自卫队一成立,他可就吃不开了,村公所再进不了门。 李大鸿和李敬怀的看法倒是有些不谋而合,他觉得现在正找不到抗头阵、垫肚皮的,这伙穷小子还拚命往里钻,不往里钻,还要抓大头呢! “自古以来,就是赤脚撵兔,穿鞋吃肉,受苦不享福,享福不吃苦。”李大鸿冷笑着说道。 李敬怀谄笑着连连点头,说道:“要让我看,乱道也不会久长了,中央军抗不住,日本人也要来,倒不如连这村长差事,也一锅端给他们。过不了几天,吉祥镇这天上,还不是稳稳当当给咱李家搁着。” 李大鸿“腾”的一下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几步走到客厅中间,翻起白眼骂道:“你这是放狗屁,要把大权交给人,我李家大院还不被五马分尸!”他又想起了义仓刮走的那三百多石谷子,一阵的心疼。 李敬怀赶紧呲起黑嘴片解释道:“我是说这年头不稳,您避避风头也好。” 李大鸿皱起眉头想了一想,年头慌乱,当村子要挨打受气,可是权柄总不能丢了,瞅着李敬怀说道:“村上这大权,死也得握在咱手里,我暂时就先避避,还是你给咱顶上来吧!” 李敬怀眨巴眨巴眼睛,觉得不好,现在是慌乱年头,以后兵马常来常往,这村长可是赚头不大,害处不小,他便花言巧语的说道:“我顶上?还跟您一样,一过兵,人们还不是指着咱李家大院往里引?再说,这吃粮当兵,里头什么人都有,前头过去是军队,随后返回来,就成了逃兵。要叫他们踩了咱李家的盘子,这可是不好招架。” 李大鸿摇头道:“响马抢,逃兵夺,这个是有一遭没一回的事儿,要是叫村上这伙穷鬼掌了权,就是个现世报,可不得了。” 李敬怀心里有个老底,反当你就是说破嘴,我也不当这替死鬼,他偷眼看看李大鸿,脸色已经缓和了些,便说道:“他们咋能掌了权?我看这自卫队,跟从前拳房差不多,也是个一时兴,闹不了几天就塌了。” 李大鸿又坐回太师椅,觉得事情不想还好,越想倒越大了。单单是成立个什么会,什么队也不太要紧,可打野鸡会为了几根毛吗?不会是要吃肉吧!可就算大权在手,恐怕也支派不了那帮人。他歪转脸,扳起指头,一点一点的说道:“能给我抗头阵?能叫我垫肚皮?可不能这么看,不能这么想!这伙人跟我李家有仇,闹义仓又得了甜头,难说他们不得寸进尺。” 李敬怀依旧给李大鸿吃着宽心丸,笑道:“您看看,那伙东西,穷腥烂气,也有个当村长的材料没有?不要说办公事,什么叫公事,问问他们,哪个懂?瞎折腾,就是想在这乱世里混碗饭吃吃。” 李大鸿越想越不放心,虽然打定了村上大权不放这个老主意,可是下一步该怎么办,李敬怀又闪烁其词,左右搅混,说了半天也想不出个主张。 村公所里,老蔡、杨荆云、李佩玲、老赵头、有新、二愣子和孟有田等人也确实正在商议着夺权的事情。 第五十五章选举 更新时间2009-10-1412:45:55字数:2061 “咱手底下也有了一帮热心人,自卫队这一伙更是有气势,又硬梆。打铁趁热,办事也要抓火候。”老蔡最先发言,意气风发的说道:“权不夺在手,粮款就没来路,工作就不好开展。” 二愣子一拍大腿,好象恍然大悟,说道:“老蔡叔这话有门道,就没看唱戏,元帅一升帐,令箭往下一扔,哪个大胆敢不听,立刻推出去斩。一掌上权,咱穷人的路道可就宽了。” 老赵头吸着烟袋,不紧不慢的说道:“这村子大了,就怕咱担不起来。” 二愣子说道:“有什么担不起?出粮拿款有财主,给狗日们往身上搁哇,没话说。” 有新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也不能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人得靠实,还又能办事,看看谁顶这个身角儿合适?” “那还用说。”没等有新说完,二愣子便插上话,“有田最合适,一来识字,二来会算帐,三来心眼多,换别人没准就得吃李大鸿这个王八蛋的亏。” “只要把大权夺在手,李大鸿算什么,捏他个扁,他是个扁;搓他个圆,他就是个圆。”李佩玲见孟有田没吱声,在旁鼓励道。 “我倒是不怕李大鸿,只是觉得自己年轻,资格不够,恐怕不能服众。”孟有田咧嘴一笑,解释道:“让那些老人家听我这个嘴上没毛的后生小子的,大家会有意见的。要是有个老人在我前面顶着,我在旁出力,是不是要更好一些?” “年轻有朝气,有冲劲,再说你是个稳重的,我看没什么不合适。”杨荆云笑着说道:“什么事情都要有人顶在前头,这可不好。” “我不是那个意思。”孟有田说道:“说实话吧,我是想给大家伙做些实事,可这村长总得支应差事吧,我是不太愿意把时间花在这上头。” “那就把侯二找来,他是老支应了,李大鸿用李敬怀顶了他,他不会和李家一条心,所以有些事就让他去做。”有新建议道。 “不行,一家子小九九,光为自己打算。”二愣子反对道。 “哪个人也不全,哪个车轮也不圆,只要他能听话,人也有点机灵,反正主意都在咱们手里,这就离不了葫芦,走不了样。”老赵头磕打磕打烟袋锅,冲着孟有田说道:“凭你还治不了他?” “呵呵,那就让他来。”孟有田笑道:“和我耍心眼,吃亏的就是他自己。” “好,这大事就这么定了。”杨荆云一拍巴掌,高兴的说道:“有田还兼着队副,有什么事情二愣子和你商量着办。来,咱再商议商议这具体的办法。” 第二天,就在村公所大门前召开了全村群众大会。村口的庙前空地上挤满了人,前面放了一张长条桌,先是杨荆云讲了重新选举村长的好处,接着老蔡把选举办法给大家讲了一下,然后就开始提村长候选人。 李敬怀在下面吼叫了一声,“我提李大鸿!”随后几个富农也跟着喊“李大鸿”。 二愣子在人群里转了一下身子,一蹦多高,举着胳膊高叫:“我提孟有田。”其他自卫队队员也应和着高叫,后来村里不少人也跟着喊叫起来。 提出候选人之后,在长条桌上放了两个大碗,碗后面又各放了一条凳子,让李大鸿和孟有田坐在那里。杨荆云站起身笑着对群众大声说道:“现在请两位候选人发表竞选演讲,说说当了村长怎么为大伙服务,然后就各人拿主意,要先谁,就向谁面前的碗里撂一颗大红豆。”说完,他转身对李大鸿和孟有田说道:“两位村长候选人,你们谁先来说呀?” 孟有田还没有说话,李大鸿便抢先说道:“我先来,我先讲。” 得到杨荆云的允许后,李大鸿站起身,舔了舔嘴唇,他哪懂孟有田搞的这个竞选演说,想了一下,他开口又是他李家从来都是善门,待人宽厚,村里很多人是他家的佃户,掌柜伙计都是老交情了,一定要帮他一把。最后陪着笑脸说道:“我李某历来以仁义为本,若有对不住诸位乡亲的地方,日后一定改正。咱们大家伙都要往长处看,谁也不要记恨这些小节。乡里乡亲这么多年,日后谁家有个三灾两难的,就去我李家大院背粮借款,啥时还都行,还不要利息哇!” “好哇,李家真是善门,真是仁厚,对乡亲们真是没得说。”李敬怀等人在底下喊着,为李大鸿造势。 孟有田含笑不语,等李大鸿得意洋洋的坐下,底下的喧闹声停歇,才不紧不慢的站起来,冲着人群拱了拱手,声音洪亮的说道:“李家财大气粗,不是咱能比得了的。不过背粮借款的乡亲们可要小心了,李老爷没准给你们记着账,过个几年要是连本带利一算,别把大家伙吓晕过去。” 孟有田欺负李大鸿不懂竞选演讲,明显犯规,故意抹黑对手,但这话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李家大院以前没少干这事,表面上和和气气,算账时凶神恶煞。当李大鸿气得要瞪起眼睛反驳时,杨荆云伸手制止了他,让他不要打扰孟有田的演说。 “不管我最后能否当选村长,我都要在本村建立一个农民互助会,现在我已经筹集到了三百块钱……”孟有田将这个农民互助会的规则简单讲述了一遍,这个互助会并不是他的首创,老年人可能都记得在*中,及其前后不远的时期,大多数职工工资低,勉强度日,每遇临时困难需要用钱时,可由互助会帮助解决。互助会是由工会领导的一种群众性自发组织,参加者每月交几元钱,就可以享受到临时困难需要的帮助,但要约定在几个月的工资里扣除。每年年底,上交的钱要如数退还。互助会很得人心,职工几乎人人参加。如果再向前推到民国时期,藁城个别村庄农民自发组织的“签字会”也是互助会的一种雏形。签字会团结了贫苦农民,贫苦户有困难时通过组织发动全体会员帮助,坚持不向地主老财借高利贷。 第五十六章当选村长 更新时间2009-10-1419:30:05字数:1989 “我参加。”“我也参加。”………这声势明显比刚才支持李大鸿的要浩大很多。 孟有田笑着抬手压了压,朗声继续说道:“我还要教授大家伙普及田间化肥的使用,这效果相信很多人都看到了,增产两成到三成还是很有把握的。另外,便是要带领大家发展家禽、家畜养殖业,我家的鸡你们看到没有,那个头长得很威猛还不生病哩,母鸡下蛋也勤得很,还都是红心的,不信你们去问我媳妇儿……” “哪个是你媳妇儿呀?”不知道哪个调皮的家伙在人群里喊道,引起了一阵哄笑。 孟有田咧嘴一笑,说道:“咱穷人不能总靠借贷苦熬活着,要靠心齐,要靠自己的双手,世道变了,再象以前那样可是行不通了。我的话就这么多,请大家支持我,以后的事实会证明你们今天的支持是绝对正确的,我会让大家过上好日子,比以前要好很多的好日子。” 一阵热烈的掌声后,杨荆云又讲了几句注意事项,并指定了监票人,村民们便排起了长队,把大红豆扔进自己中意的候选人碗里。 孟有田的竞选演说并不是一时的匆忙之作,而是他长期思虑的结果,切合了当时农民的心理和社会生产的实际情况,真正能解决很多问题。 先说互助会吧,它就能把百姓最深恶痛绝的高利贷有效截止。高利贷作为一种陋俗,对债户生活带来的影响是极深的和恶劣的。在旧社会,如果繁重的租佃是农村中吮吸农民膏血的魔鬼,高利贷就是寄生在农民肠胃中的毒蛇。它的残酷和势力的无孔不入,是难以用其他东西来比拟的。当地流行的民谣就表达了对高利贷者的痛恨情绪,“使了财主的钱,好比上贼船,利上又滚利,典儿卖女也还不完。”所以,老百姓又称高利贷为黑心钱,绝子绝孙钱。 再说发展和改良农业生产。要知道中国虽然有史以来就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农业大国,但是生产关系、生产方式十分落后,生产效率十分低下。一直到建国前,生产方式都是传统的个体手工劳动,没有任何机械化作业,更没有电力,没有农药,没有化肥,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极低,停留在历史上沿袭下来的靠天吃饭的状态。农业产量很低,全国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口从事农业生产,但粮食还不能自给。广大贫雇农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很多人是上无片瓦、下无立足之地,常年吃糠咽菜,饥寒交迫,在死亡线上挣扎。 而增产的实际效果已经从老玉保家的几亩薄地上得到了验证,更有越来越多的人正在使用自制的土化肥,庄稼的长势那可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所以说服力强。民以食为天,如果能够增产增收,不管那些佃户与地主间订的是定租还是分租,对佃户来说都能得到更多的粮食,这对他们的吸引力还是相当大的。而且李大鸿的威风已经被打落了很多,又有自卫队撑腰,老百姓对他也不是特别害怕。 选举还在进行中,孟有田已经遥遥领先了,李大鸿的碗里,稀稀拉拉的几颗红豆,再看孟有田的碗,不用点数,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了。 李大鸿一看势头大大不妙,暗地里冲李敬怀使了个眼色,低下头倾听着动静。 李敬怀被他一撺掇,立刻脸红脖子粗的叫道:“自古以来,就没见过这种选法,不能算数儿,等着县政府下委吧!” 二愣子眼珠子一瞪,带着几个自卫队员围了上去,指着李敬怀的鼻子问道:“哈叭狗带铃铛,你充什么大牲口?县政府算个什么东西,不说它跑得早就没影了,就是它委下来我们也不承认。” “这个溜沟子*的狗腿奸臣,敢破坏选举,抓起来砍了。” ………………… 李大鸿一看李敬怀被骂得抬不起头,心里通通直跳,一扭肩膀,手提大褂,气呼呼的就回了家。 他走了,选举还在进行着。投票完毕,监票人二先生和老赵头走上前去,把两个碗里的红豆,当面锣对面鼓,对着众人一五一十过了数。其实这就是个形式,孟有田得票九百三十八票,李大鸿三十六票,相差极为悬殊。 杨荆云站起来,率先鼓掌,祝贺孟有田当选为村长,这也是本地区的第一个民选村长,选举相当的成功,为他以后的工作开了个好头,做了个典范。 紧接着,孟有田宣布正式就任村长,接收了村公所的老账,并将全村按地域划为八个保,经过一阵子喧闹,八个保长也被推举出来。然后孟有田又宣布将村里的一个旧仓库改建为学堂,礼聘白秋英为教师,白天是孩子们上课,晚上便是夜校,由他教成人识字并普及农业科技知识。 接着,孟有田又与自己的支持者展开了交流,就大家关心的问题进行现场答问,比如互助会的详细规矩,为家庭养殖提供的小额低息贷款,义仓日后的使用等,都作了详尽的解答。 看着孟有田侃侃而谈,胸有成竹的样子,杨荆云和老蔡、李佩铃很感欣慰,这比他们预想的要好得太多。孟有田不仅能说会道,而且办的都是实事、要事,紧紧抓住了老百姓的心理,各项措施都切合实际,细致周到,一点不虚夸,让人听着就舒服。 “还是小瞧这小子了。”老蔡摇着头叹道:“眼光远,有魄力,更主要的是一副热心肠,想不服他都很难。” “是啊!”李佩玲也是深有同感的样子,“这小脑袋瓜是咋长的,以前我说深山里出俊鸟,现在应该再加上一句,乡村里出人才呀!” “确实是人才,这些措施我们可以照搬下来,以后别的村的工作可以按照这个方式进行,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杨荆云感叹道。 第五十七章无题 更新时间2009-10-1512:45:30字数:2004 春儿呆呆的看着孟有田,那就是自己的男人,真有能耐呀,当上了村长,全村人都得听他的。听他说得多好,那么多叔叔伯伯都听得笑哈哈的。 “村长夫人,发什么呆呢?”白秋英捅了捅春儿,笑着调侃道。 “坏蛋。”春儿恼羞的揪住白秋英,“那天的事儿还没和你算账呢,人家发酒疯,你起的什么哄?” “呵呵,那天你在树底下不也听得眼儿发直吗?”白秋英嘻笑道:“有田当了村长,你可不许打人,可要有个村长夫人的样子。” “村长夫人是啥样子?象李家大院那样,春儿可别学她们。”娟子在一旁说道:“咱穷人也能当官呀,今儿可长见识了,有田还不到二十吧,这么年轻的村长,啧啧啧。” “自古英雄出少年。”白秋英亲亲热热的搂着春儿的肩膀,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我们春儿,可是个大美人哪!” “没个正行。”春儿笑骂道:“都当老师了,还这副样子,看二先生,好象不太乐意似的。” “这事昨天李姐找我说了,我跟我爹说,教书育人那可是积德行善的好事,你要不让我干,我就把辫子铰了,梳个短疙瘩,那叫革命头。老爷子没招,现在可能还生气呢!”白秋英撇着嘴说道。 “臭妮子,可会治个人呢!”秀儿伸手揪揪白秋英的辫子,笑着说道。 这边是几个女孩子在说话,那边老玉保和二愣子他爹等几个老人在议论。 “老常啊,可是找了个好女婿,把李大鸿挤了下去。”二愣子他爹笑着说道:“不象我那小子,就是个愣头青。” “当村长也得有本事才成,有田这小子我看不赖。”占富爹借了个火,吧哒吧哒抽着烟,“有担当,有门道,村里的年轻人谁也比不上。” “年轻人,还嫩着哩!”老玉保心里很高兴,可脸上还得装出很淡然的样子。 “嫩,那才有冲劲哇!”有新他爹捶着腰眼说道:“象咱们这土埋半截子的,棱角都磨平了,还能成个什么事儿,世道要变了。” “世道要变了,李家大院,嘿嘿,也快倒了。”占富爹冷笑着说道。 “要是早几年,我这腿,还有孩儿他娘,唉,这世道是要变变了。”二愣子他爹用拐棍狠狠的拄着地,似乎要把一腔愤怒插进地里。 “嘿,咱是不是该给有田捧捧场哇!”有新他爹见老伙计又想起伤心事,忙打着岔,“咱庄稼地里祖辈相传,还不容易出个人,这个什么互助会,老玉保你这个当老丈人还不带个头,咱们几个老伙计要抢了你的先,你可别生气。” “对,对。”占富爹磕磕烟袋锅,“上次占富成亲,还剩下一块钱,我这就回家拿来,入这个互助会。” “那,那我也回家取钱?”老玉保犹豫着瞅着几个老伙计。 “走,走,咱一块回。”有新他爹催促道:“没钱,粮食也行,有田刚刚说过的。” …………………… 晚上,孟有田将杨荆云、老蔡、李佩玲、老赵头、二愣子和有新请到家里,一方面是庆祝当选村长,一方面也是有些要紧事想说一下。 “呵呵,有酒有菜,今儿又能打顿牙祭了。”二愣子上来就拿起酒瓶,却被孟有田一把按住了。 “往后这酒可得少喝。”孟有田说道:“一人就三杯,我就不陪诸位了。” “有田可是爬树爬怕了。”老蔡笑道:“不过这喝酒误事倒是真的,咱一人就三杯,慢着点,边喝边谈事。” “春儿,不对,应该叫大名。”李佩玲见春儿做好饭菜,便坐在小板凳上纳鞋底,便招呼道:“梦萱,来,上来吃饭。” “李大姐,你们先吃,我不饿。”春儿赶紧推托道。 “上来吃你的饭,都不是外人,咱家也没那么多规矩。”孟有田将春儿按坐下来。 “当了村长,说话都不一样了。”有新取笑道:“小嫂子,我看干脆你来当咱村的妇救会主任吧,也是个官儿,有田就不敢欺负你了。” “嫂子就是嫂子,干嘛前面还加个小字。”孟有田给众人倒着酒,翻着眼睛说道。 “咱不行,字还没认够一百个呢!”春儿红着脸,低着头。 “这事儿以后再说。”孟有田给春儿解着围,岔开了话题,“我说几个事儿,大家商议一下,拿出个章程。” “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们一定支持你。”杨荆云越看孟有田是越喜欢,很期待他又有什么新的主意。 “这自卫队也成立了,可我觉得天天跑步出操,怎么没有军事训练呢?”有田疑惑的问道:“不学军事技能,这以后要打仗,一拥而上怕是不行吧?” “呵呵,有田就是厉害,一下就说到点子上了。”老蔡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我就是个二把刀子,跑步出操也是看着学的,要说行军打仗可就完蛋了。” “我和老蔡商量过几次,想找个懂行的来教一教,可一直没有合适的。”杨荆云也很苦恼,摸着下巴连连摇头。 “那,也只好慢慢找了。”孟有田有办法,但他可不敢轻易露出来,会读书识字已经够惹人注目的了,再会军事技能,他岂不成了妖孽般的人物。按理说,他虽然没训练过别人,但自己学过的那一套拿来还不是现成的。 “放枪已经学会了,有个明白人指点一下就成。”二愣子大咧咧的说道。 “别胡说。”有新推了二愣子一把,他虽然也不太懂,但二愣子说得明显不对倒是能听出来。 “打仗可不是闹着玩,咱都是拿锄把子的手,你以为拿了杆枪就是兵了。”孟有田咧了咧嘴,苦笑道:“瘸子担水,一步步来吧!咱喝酒吃饭,一会儿我让你们看样东西,打不行,藏再不成,可就完蛋了。” “哦,那咱得看看,有田总会给咱们惊喜的。”杨荆云笑道,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第五十八章争议 更新时间2009-10-1519:43:44字数:1959 地道战中国自古便有,宋、明、清都有记载,但近代抗日战争中被我们的先辈发挥到了及至。地道战的前身是河北平原抗日根据地的道沟地道战,但当时还不普遍,也不完善。1942年敌人大扫荡以后,斗争环境异常残酷。为了便于我军民坚持平原对敌斗争,根据几年来开展道沟地道战的经验,在广大平原地区领导军民进一步开展了地道战。初期的地道主要是为了我地方干部隐蔽斗争,在一些党员或“堡垒户”的住宅院内,挖掘能容纳一、二人的小地洞。虽然这种地道在反“扫荡”中起了一定的作用,但很不灵活,一旦被敌人发觉,没法躲避。为了使敌人不易发现洞口,就逐渐把洞口加以改善或挖两层,或修两个洞口,或把两个洞连接挖通。这样,虽有了一定的灵活性,但它只能作为临时藏身躲险的处所。 直到1943年,地道战才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在一些地方,逐渐形成了房连房、街连街、村连村的地道网,形成了内外联防,互相配合,打击敌人的阵地。在残酷的战斗中,地道不断完善,洞口伪装巧妙,还修筑有陷阱、埋设地雷、插上尖刀,或者在洞内挖掘纵横交错的棋盘路;为了防止敌人用水、火、毒破坏地道,还在洞内设有卡口、翻板和防毒、防水门,或者将地道挖得忽高忽低、忽粗忽细、并且设有直通村外的突围口。这样,地道便成了进可攻、防可守、退可走的地下堡垒。 关于是否要在这个时候提出开挖地道的主张,孟有田是有些犹豫的。首先大家伙此时心气很高,而且并不了解抗日战争的艰难和残酷,所以想得到重视,恐怕不容易。但他也知道要想挖成地下堡垒,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现上轿现扎耳朵眼是不赶趟的。难道非得被逼无奈,难道非得付出惨痛的代价才会想到地道的好处吗?当然,他也准备了一套说词,即便不是大力发展,也要先有个地道战的雏形。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众人在参观完他家的地洞后,面目表情很是丰富,就是暂时没有说话。 “呵呵,有田的想法真是很独特啊!”李佩玲率先笑着打破了沉默,“不过这似乎有些太小心了,咱们现在的工作这么多,我看以后再考虑好了。” “有田兄弟,你放心,敌人要来了,我们一定能打败他们。”二愣子一副想笑强忍着的表情,拍着孟有田的肩膀宽慰道。 “凡事都往好里想,可要是万一你们挡不住呢?”孟有田翻了翻眼睛不悦的说道:“那村里的粮食呢,乡亲们的财产呢,就都要被敌人糟蹋光了,那样就算没被敌人杀了,大家也要去喝西北风了。” “挡不住?那就让乡亲们跑呗,跑反又不是没有过。”二愣子有些不太在乎,“再说你这地洞也就比各家的红薯窖深一些、长一些,也没什么花样吗!” “跑反,你当大家都象咱们腿脚这么灵便哪?”孟有田生气的说道:“我再说一遍,这叫地道,不叫地洞。你说红薯窖,那是什么玩艺,糊弄敌人是睁眼瞎吗?藏在那里,扔颗手榴弹就给你连窝端了。” “好了,不要吵吗!”杨荆云摆了摆手,对孟有田扬了扬眉毛,“把你的想法和理由都说出来,大家好好商量商量,都是为了工作,别伤了和气。” 孟有田点了点头,缓缓说道:“你们说我胆小也好,贪生怕死也罢,可有些话我还得讲说明白。抗日打鬼子,不是一年半载的事情,而且将会是很艰苦、很残酷的斗争,这是杨区长您的原话。我既然当了村长,就要为全村人着想。这不光包括大家伙的生命,也包括大家伙的财产。我一直认为凡事要从最坏的可能考虑,做最完备的预防。开挖地道,一来可以做群众的藏身之地,二来可以将粮食财产都坚壁起来,这样即便敌人杀过来,大家伙的损失也没有多大,还可以继续生活下去。可要是凡事都那么乐观,万一出了岔子就会措手不及,难道非得损失惨重之后才痛定思痛,亡羊补牢,那就晚了。” 几个人听完都没有说话,杨荆云、老蔡和李佩玲交换了下眼色,有些无奈的笑了。孟有田刚上任,工作他们必须要坚持,这样才不致打消他的积极性。 “我原则上同意。”杨荆云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你把具体想法再说一下吧!” “先从自卫队开始,每个队员家里都要挖地道,先把义仓的粮食分散储存起来。”孟有田说道:“然后再在全村推广,把各家各户的连接起来,这样也就差不多了,敌人来了就打,打不过就钻地道。” “我同意,就先从我家开始好了。”有新表示了对孟有田的支持,又偷偷捅了下二愣子。 “好吧,挖就挖,正好我爹腿脚不好,有个地道能躲藏,我也放心。”二愣子挠着脑袋说道。 “既然这样,我们也没什么异议。”杨荆云点头说道:“有了这个地道做预防,大家心里有了安全感,对其它工作也是一个促进。” “挖地道我是要监督的,瞎糊弄可不行。”孟有田说道:“各家挖出来的土都运到村外那个破土窑去,我要开窑烧砖瓦,一是给大家伙修补房屋,二是在村子周围建寨墙,这样就更保险了。” “你说咋的就咋的。”二愣子无可奈何的点着头,“谁让你是村长呢!” “我全力支持你。”有新笑道:“咱两家先挖通,然后天天晚上钻过来听动静。” “什么人哪?”孟有田没想到自己的地道惹出这么多闲言碎语,很郁闷的叹了口气。 第五十九章村长工作 更新时间2009-10-1620:04:32字数:2075 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孟有田是横下一条心,挖,我挖,一定要把自家的地道挖好,还要挖到村外去。一个穿越者自认为正确,自认为能比别人目光远大,这是一个改不了的通病。 孟有田上任以后,有自卫队保驾护航,有村里穷苦百姓的支持,工作很快便开展起来。小学堂只两天便开课教学,群众们拎着脖领子、揪着耳朵把原来满村乱跑乱淘的孩子们送到学校,而女孩子们就听话多了。那时候的老百姓也知道读书识字的重要性,但就因为贫穷只好一辈辈的成为文盲,如今有了这个机会,都是很积极。当然,他们的要求也不高,会写个名字就好,要是能看懂字据和村上的布告就更心满意足了。 成立互助会,造土化肥,买小鸡雏,示范蝇蛆养鸡,夜校传授知识,孟有田忙得脚打后脑勺,连春儿都要上阵帮忙才能喘口气。别的都很顺利,只有蝇蛆养鸡这块,老百姓哪见过这个,他们对科学蝇蛆培养过程并不了解,只觉得苍蝇是一种肮脏的昆虫,让人恶心,蝇蛆也一样。都说“鸡吃苍蝇产的蛆,这样养出来的鸡、下的蛋能吃吗?人吃了会生病的!”孟有田只好一面详细讲解干净蝇蛆培养的全过程,一面让万般不舍的春儿宰杀了一只母鸡,煮了几个鸡蛋,他不仅亲口示范品尝,还借助杨荆云、李佩玲两位大神的威力,当然还有自卫队中几个胆子大的年轻人。吃鸡肉、喝鸡汤、煮鸡蛋,折腾了半天,孟有田就差现场吃蛆了,才有几个村民过意不去,抱着试试看和安慰孟有田的态度领了几个鸡雏回家喂养,剩下的只好由春儿包圆了,我国第一位个体养鸡专业户就是在这种不尴不尬的气氛中应运而生。 眼见着孟有田把村里工作开展起来,杨荆云、老蔡便深入旁的村镇,继续和其他各村的党员进行抗日救亡运动,发动群众,成立抗日自卫队。 这时候,日本鬼子顺着铁路线向南开,只占大、中城市,在农村,特别是偏僻的农村倒还能透口气。可这国军一退下去,各式各样的杂牌武装可就应运而生了,散兵游勇,地痞无赖,道会组织,土匪恶霸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司令、队长有如牛毛一样多,大股的有百八十人,小的只有几个人,真是拿杆枪就敢拉人,拉几个人就能派粮要款,打起黄旗就称司令队长。除了小股势力外,县境内也出现了几股大势力。九龙堂的柳无双,原县保安团副团长杜世雄,大地主赵坤一,土匪何魁,六离会吴老道,还有以吉祥镇为首共六个村子的抗日自卫队组成的联庄会。 一阵秋风细雨过后,真是“雨洗高秋净,天临大野闲”的景象。冷风飕飕,树叶将落还住,黄垂绿委。 李大鸿被拿下村长后,在家郁闷了好多天,本来还想看孟有田这个乳臭未干小子的笑话,没想到人家踢腾得有声有色,又有自卫队撑腰,把全村的人心拢得好好的,李敬怀等一帮人也不敢乱蹦哒了。眼见秋收在即,土化肥的功效也已经体现出来,多打粮食已成定局,再加上蝇蛆养鸡也慢慢得到了人们的认可,这老百姓是更拥护孟有田了。眼见着孟有田在村长的位置上越坐越稳,李大鸿唉声叹气,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等这各地的杂牌武装一出,李大鸿可就留上心了。后来一听说原县保安团副团长杜世雄拉起了几百号的大队伍,指挥部就扎在卧虎庄他老丈人孟人臣的家里,这心里可就拿了主意。他心想:这可该是我李大鸿交运的时候到了吧,穷棒子不就仗着几杆破枪欺负我吗,这杜世雄跟自己也算有过一面之缘,再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舍得老婆孩,才能发大财。只要拉上个军队的朋友,看谁还敢造反。从前吉祥镇设卡子的时候,也不过有两条大枪,就把地面压得稳稳的。杜世雄可是有几百号人枪,这些穷棒子哪里是对手。 李大鸿想定了主意,便催促着老婆孟玉娇去住娘家,临走时还三番五次的嘱咐道:“去了看眼色行事,只要能攀得上,咱是要钱有钱……”他三角眼皮一忽眨,用二拇指头往老婆胸口一点,笑了笑说:“要人咱也有人。” 孟玉娇弯眉调眼,浪里浪气的翻了李大鸿一眼,说道:“谁还不知道你那鬼心眼,宁愿舍人,也不舍钱,要是愿意出钱,你什么不拿钱送去?” 李大鸿一声尖笑,说道:“夫妻夫妻,老婆摸着汉子肚里主意,这不就行啦!” 孟玉娇把玉青闪花缎外套往起一撩,用门牙叼起前襟,又紧了一条红洋缎水裙,银器首饰插挂了满脑袋,这才叮铃当啷的走出门来。 李大鸿把老婆送出大门,看着骑上牲口,又嘱咐了几句跟牲口的下人,眼送着老婆出了村,心想:我这口子是个活畅人,结交他杜世雄,应该没有什么困难吧,要是事情顺利,那可就是要权有权,要势有势。他这样想着,高兴的真想仰天大笑。 吉祥镇这段时间也变化不小,村庄的街头巷尾都筑上了围寨,用粗韧的红荆条子和树枝结成的寨门拦截着各条通路,重要的防御点上还设有固定的抬杆。和那些土匪兵痞盘踞的村镇相比,这里的气象既兴盛又祥和,人心已经稳定下来。在别的村里,总觉得年月儿越过越怕,提心吊胆没个着落,到了这里,就好象是另一个天下。连走亲戚住娘家的一些闺女媳妇,一回吉祥镇,也光想着在这里多住几天呢! “杨区长,这是有田编制的本村合理负担分摊办法。”村公所里,老赵头将两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递给刚从别村回来的杨荆云。 杨荆云等人按照党的洛川会议精神,开始在群众当中广泛宣传《抗日救国十大纲领》,实行合理负担政策,动员组织群众。而其中推行合理负担,废除以前的苛捐杂税,正是十大纲领中旨在改善人民生活的举措。 第六十章根结所在 更新时间2009-10-1719:57:32字数:1940 所谓合理负担就是按照“有钱出钱,有粮出粮,钱多多出,钱少不出”的原则,打破过去按人口、按地亩不合理的摊派方法,规定地主、富农多出,贫雇农少出或不出。这虽然是一个好政策,但要具体到每个人该拿多少,也是个值得思量的问题。孟有田弄的这个办法是以每个家庭的财产、土地、收入、人口为依据,将全村人共分为十一个等级,按照等级比例筹粮纳款。贫苦人家可用劳力支差来充抵捐赋,而象李大鸿这样的特等富户,则由抗日区政府直接分配粮款数额。 “很细致,也很合理。”杨荆云看过之后,赞赏道:“吉祥镇是试点,可要尽量搞好啊,但也不要谨小慎微,出点问题不要紧,就当是吸取经验了。” “区长,咱们的军队,甚时能开过来?”二愣子在旁边有些急躁的问道。 “早就开过来了,都在火线上呢!”杨荆云回答道。 “咱就不能给上边打上个报告?哪怕来村子里扎上一排,不,一个班人马也好啊!”二愣子唉声叹气的说道:“这小土匪越闹越不象话,还有六离会的那个吴老道,竟敢派人跑咱村来咋唬。” “咱们自卫队人数不少,战斗力不强,这种情况也只能慢慢改善了。”杨荆云笑道:“老蔡正在给大家物色教官,你们先把身体练好。等有田回来,让他想着给安排一下,没准人家要在这安家落户呢!对了,这家伙跑哪去了?” “敲寡妇破鞋家门去了。”二愣子没好气的说道。 “胡说,嘴也没个遮拦。”老赵头伸手就拍在他脑袋上,生气的说道:“刚才不是讨论过了吗,怎么到现在你还在放屁。” “到底怎么回事呀?”杨荆云疑惑的问道。 原来村上有两个大家都瞧不起的女人,一个叫小金牙,一个叫素珍。那个时候老百姓对男女作风问题还是很看重的,女的要不正经就叫破鞋,在背后戳戳点点,能用唾沫星子淹死个人。 小金牙是李敬怀家的姑娘,长的也还平常,却是风liu成性,招蜂引蝶。成天和一些个游手好闲的浪荡汉子勾勾搭搭,别人背后都叫她“大炕”。 素珍倒和小金牙不一样,她是外村人,因为家贫被抵债卖到县城的窑子里的。后来得了一场大病,老鸨眼见她只剩了一口气,便把她贱价卖给了本村以挑炭为生的叫宝泰的穷汉子。这个宝泰老哥一个,是个实在人,打了半辈子光棍,也没嫌乎素珍,背到家里请医用药,不知怎么的,倒把素珍的病给治好了。两个人也就过起了日子,素珍还给宝泰生了个小姑娘。可好景不长,宝泰有次下窑挑炭,被砸在了里头,这素珍就成了寡妇。虽然她想安心和女儿过日子,可由于她有在窑子里的那段历史,村子里的人都瞧不起她,不三不四的浪荡子也时不时的去骚扰她,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有田说了,这个素珍是被万恶的社会害的,而不是她自甘堕落,所以我们大家应该同情她、帮助她,而不是鄙视她。”老赵头说道:“她和小金牙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互助会不要她,小孩子去上学,大家也用白眼看她,想去夜校听听课,大家就跟躲瘟疫似的,这不又活生生把人推上绝路吗?他和几个村干部讨论了一下,让互助会收下素珍,又让春儿抓了几个小鸡雏,给素珍送去些粮食,让她慢慢能自食其力。” “有田说得有道理。”杨荆云瞪了一眼二愣子,“一个弱女子被这个社会逼得够惨了,你不同情帮助她,怎么还给人家白眼。” “我……”二愣子张了张嘴,将脸扭过去冲着墙生闷气。 “宝泰是二愣子的好哥们,他下窑挖炭被砸死,二愣子一直认为这其中有素珍的责任,所以才有些想不开。”老赵头在一旁替二愣子说着好话。 “要不是因为她,李大鸿也不会催债将宝泰逼走,宝泰也不会……”二愣子不服气的说道。 “你看,这根结不还在李大鸿身上。”杨荆云语气平和了一些,说道:“难道女人长得好点也是罪过,你要恨也应该恨李大鸿,而不是怨同样命苦的素珍。” “有田也是这么说的,可我还是有点怨气。”二愣子叹了口气,说道:“杨区长,没事了,我自己慢慢就会解开这个疙瘩的,说实话,素珍领着个孩子,也挺不容易的,以后就看她自己的表现吧!” “这样就对了。”杨荆云欣慰的拍了拍二愣子的肩膀,说道:“你和有田是一文一武两员干将,他心眼多,心思细,你有冲劲,勇敢,可要好好配合才是。” 二愣子就是不禁夸,嘴咧得跟瓢似的,嘿嘿傻笑着连连点头。 杨荆云又勉励了一番,才走到一个僻静的屋子里,仔细思考着现在的局势。 阜平是一块孕育革命的红色土地。中国GCD成立不久,就有一批先进人物在此传播革命火种,建立了中共阜平县小组。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十四军挺进阜平,在这里建立了中国北方第一个红色政权——中华苏维埃阜平县政府。大量的GCD员转入地下,隐蔽起来,继续发展党员和教育群众,使得在这一地区GCD保留了相对雄厚的群众基础,开展工作也比较顺利。而且八路军115师一部有可能向这边开进,创立敌后根据地。这使得杨荆云既感到高兴,又感到压力。高兴的是有主力部队前来,抗日工作更好开展,压力是怎么样才能在主力部队赶到前,将这里的工作干得更好,以相对稳定的局面来欢迎。 第六十一章新来的“教官” 更新时间2009-10-1820:00:52字数:1960 抗战暴发,冀南的一些主要县城,曾一度被日军占领,后因进攻武汉,冀南的日军大部南下,仅威县、平乡、临清、馆陶、大名等少数县城留有日军驻守。日军在占领的城市和占领后又撤走的城市,仓促组织了伪政权或维持会和大量伪军,成立”剿匪皇协军”、警备旅等。 而在日军大举进攻时,国民党的地方官闻风而逃,整个冀南地区顿时陷入无政府状态。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出来的各种武装,不管是土匪、游杂武装,还是会道门等,都打着“抗日”、“保家自卫”的旗号,乘机蜂拥而起,一时司令如毛,土匪遍地。六离会、白极会、二夫会、大刀会、红枪会等组织到处设坛摆场,几乎遍及冀南各地。 鉴于此种情况,冀南地方党派了几个同志到八路军129师师部,要求129师派武装力量去收拾残局。但直到现在,还没有回音。而现在冀南这些成分复杂的组织各霸一方,有的与日伪勾结,有的为扩充自己的势力,互相火并,他们到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而且对他们组织起来的自卫队联庄形成了越来越大的压力。面对着当前这样的复杂形势,杨荆云着实有些费思量。 村口,今儿是双连的岗,他靠着大树,很懒散的哼着小调,偶尔抬头看看远处的大道。这时,从北边走过来一个中年男人,他的头发多日不剃,象个乱毛僧,脸晒得很黑,布满风尘,还有几条裂口。一身黑色洋布裤褂,被汗水蒸染,有了一片一片的白碱,脚下的鞋,帮儿飞了起来,用麻绳捆在脚上。身后跟着一位中年妇女,她穿一身蓝色洋布裤褂,头上的风尘,脸上的干裂,和中年人是一样的,背着一个黑色的破包袱。这是走过远道的人,中年男人已经很疲乏了。 “站住。”双连很有气势的端着枪走过来,终于来了生人,可该自己耍耍威风了。 中年人边端详着村子边向前走,双连从树后转出来,他先是微微吃了一惊,但马上又恢复了原来的神色,甚至还带上了些笑容,问道:“你是谁家的后生?” 双连眨了眨眼睛,很奇怪的打量了一下这个穿得象叫花子似的家伙,嗯,不认识呀,听他的口气倒好象是自己的长辈一样。 “你来村里找谁?”虽然双连心里犯嘀咕,但还是稍微缓了下语气。 “我找农会主席老赵头,还有你们的村长孟有田,玉保哥招的女婿。”中年人笑眯眯的说道。 “你好象对我们村挺熟悉的。”双连歪着脑袋看了看,“先说你们是从哪来的?” “从关东回来的,我也是这个村子的人,你说家里的大人,我都知道。”中年男人说道,他说话的时候,那个女人略有些紧张的缩在他的身后。 又问了几句,双连和另一个站岗的说了一声,便带着两个人向村子里走去,在路上,双连也不肯安静,不住的用鞋尖踢着道上的土块。 “十几年了,没想到还能回到家乡。”中年人感慨着,眼睛不停的东看西看,用手指着问道:“村子里倒没有什么大变化,那里还是陈忠和住着吗?” “陈叔已经过世了。”双连这下子已经相信这个人是村里出去的了,也就放松了警惕,将枪重新背了起来。 中年人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十几年的光景,物是人非,有很多熟人恐怕再也见不到面了。 到了村公所,进到农会的屋里,那个中年人一眼便看见了老赵头,抢上一步就抓住了老赵头的双手,叫道:“老赵大哥,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面哪!” 老赵头愣了一下,抬头仔细打量,从中年人熟悉的口音,和他那在高兴的时候、眼睛里的跳动的神采,他认出了这个穿着破烂、满脸风尘的人原来是同村的张熹。 “张熹兄弟,是你回来了呀!”老赵头惊喜交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拉着张熹坐在自己的身边。 “我出去十几年,没有一天不想念你们。人一年比一年的老了,在外边又剩不下个钱,光想回来。”张熹脸上带着笑,眼睛却有些亮晶晶的,“日本人太狠了,我实在呆不下去了,走!要饭吃,也要回老家,这把骨头可别扔在外面。老哥,这一路真不容易呀,全凭我修下的这副腿脚,换了别人,早躺在大道边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赵头连连点头,“村里可是大变样了,再不是李大鸿说啥是啥的时候了。” “呵呵,我在大王村碰见了老蔡哥,村里的情形知道了不少。”张熹笑着说道:“看来,这一回我算是回来对了。” “当然是对了。”老赵头说着,看了看那个中年妇女,开口问道:“这是谁呀?” “这是——”张熹说道:“这是你的弟妹,出外十几年,这算是那落头。” “快坐,快坐。”老赵头热情招呼道:“我这就安排酒菜,再把几个老兄弟都找来,咱们可得好好唠扯唠扯。” …………………… 两杯酒下肚,张熹对着几位老兄弟,眼泪便下来了。背井离乡的伤痛,异乡艰难无比的煎熬一齐涌上心头,话便止不住了。从他闯关东一路上的辛苦,到了东北当了兵,九一八事变侥幸逃脱,跑到牡丹江给人家种菜,再到日本人占领全东北,对中国人的残酷压榨和杀戮。最后讲到日本移民将他赶出了家,儿子又在回乡的路上病死。桩桩件件,无不渗透着斑斑血泪。还有在回来的路上,看到日本人又占了很多地方,他和老婆是如何挑选偏僻的道儿,边讨饭边走,跌跌爬爬整整走了三个多月。真可以说是九死一生,艰苦异常。 第六十二章种质资源 更新时间2009-10-1912:22:01字数:2123 几个老兄弟唏嘘不已,陪着掉了几滴眼泪,也各自说了下这十几年来的辛酸,安慰着张熹。 这时,孟有田走了进来,笑着说道:“张叔,您的住处我已经安排好了,婶子吃过饭已经由春儿陪着过去了。” “谢谢你了。”张熹冲着孟有田夸奖道:“好小子,替咱穷人争了个脸,在外面就听老蔡说起过,是个有本事的,把村子里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人人都服贴。” “那是乡亲们给咱面子,可不敢说自己有本事。”孟有田谦虚道:“叔叔伯伯们这么多年不见,今天可要尽兴,我还有事情,就不陪了。” “来,喝了这杯酒再走。”张熹举起酒杯,说道:“是我感谢你。” “不,不。”孟有田一看见酒,就有些头疼,连忙推辞道:“乡里乡亲的,您又是长辈,以后又是自卫队的教官,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可不敢喝酒。” “别让他喝了。”老玉保抬手压住了张熹的手,“这孩子没酒量,这酒我代他喝了,有田哪,你去忙你的事情吧!” 孟有田如蒙大赦,笑着点了点头,飞快的溜了出去。 ……………………… 盘古开天辟地,人类呱呱诞生,从那一刻起,摆脱饥饿,奋力生存便成了人类的主题。滚滚历史长河中的历朝历代,各君各王,虽在不同王国却拥有着同一个恒故不变的梦想——解决粮食问题。民以食为天,人类从未停止过对饥饿的抗争,从未停歇过对粮食的渴望。 家有存粮,心中不慌。说粮食是经济的命脉,仍不足以表述粮食安全的重要性。在相当大的程度上,粮食安全像水和空气不可或缺一样,已经超出经济安全的范畴,可以说是关系着国计民生的最重要的事情。即便在后世的1998年,中国谷物、棉花,肉类的产量均占世界第一位。可是按人口平均,人均有粮食仅三百六十二公斤,比世界平均水平还低,甚至低于一些发展中的国家。更令人感慨的是,新中国的农业水平和耕地面积是比一千多年前的唐宋王朝不知多了倍。可是由于人口猛增,人均zhan有粮食竟比唐宋时代还少了两百多公斤。 当看到农民还在用落后的耕作方式,落后的平展型主要品种时,孟有田不可抑制的产生了育种的冲动。这是职业的习惯,也是一种使命感在做怪。这个想法已经被他付诸实施,当然,这是他一个人心里的秘密。而且,这将是一个长时间的过程,在北方一年只种一季的情况下,将会变得更加漫长。连他也不知道是三、四年,五、六年,还是十几年,再说现在面临的局势会对他的育种产生多大的影响,他心里也没有底。但是,难道因为鬼子要来了,便什么也不干了,难道因为怕鬼子烧房子,便要露宿野外不成。人既然还要活下去,有些工作就是干比不干要强,早干比晚干要好。 按理说,孟有田在农技推广站工作,但育种并不是他的专业。可有一条,杂交的原理他懂,说到底,育种是个艰苦、长期的工作,要经过成百上千次的实验,才有可能找到高产的组成。孟有田首先选择了玉米和高梁两种作物,院子里的菜不种了,左边是二十几棵玉米,右边是二十几颗高粱,填土施肥,侍弄得非常上心,为此也落了春儿几句埋怨。而且他将各家挖地道的土都用车运到了村外十几里外的沟掌里,想在乱石堆里创建一个梯田,也是为了在兵荒马乱的岁月,还有一个不容易被破坏的实验场。为什么选这两种作物,他也是经过了仔细考虑的,首先这两种作物对自然条件的要求相对要低,再者就是产量高,现在可不是考虑吃好吃坏的时候,而是吃得上吃不上的问题。 中国是一个玉米种植大国,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之前,北方人的主要食物就是玉米。而长期以来,我国玉米的主要品种是平展型的。什么叫平展型玉米品种?这种玉米的叶片是平展型的,玉米是高秆作物,叶片长出来以后平展,平展以后又下垂,造成的结果就是互相遮光,株数少。要想高产,就要增加每亩的株数,密度加不上去,产量就不行,而选用紧凑型玉米就可以解决这些问题。紧凑型玉米叶片则是朝上冲的,透光性非常好,适合高密度种植。 这就是掌握了先进理论的好处,省去了很多摸索、研究的过程,直接走最快速、最合乎道理、最接近成功的捷径。要知道,选育株型紧凑、光合利用率高的紧凑型玉米杂交种,这即便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也是对传统育种理论前所未有的挑战。直到一九七九年,才由李登海培育成功中国第一个紧凑型玉米种——“掖单2号”。这是什么概念,一九三九年到一九七九年,整整四十年的时间,如果孟有田还研究不出来,那只能说明他太弱智了,或者说,他在伟大的抗日战争中不幸挂掉了。 孟有田虽然有决心,有毅力,但现实条件的艰苦和简陋还是让他觉得任重而道远,当时农民种的玉米品种主要还是普通农家种子,一亩地也就打二三百斤,而小麦一亩地能打四五百斤,大粒的产量竟然还不如小粒的。要知道,在后世玉米的高产纪录可是亩产吨粮哪!差距如此之大,更让孟有田增加了一种责任感。一粒种子可以改变世界,对这句话,孟有田是坚信不疑的。 然而,现在育种最大的问题便是种质资源严重缺乏,村边的土地孟有田基本都走遍了,是不是再往远的地方走一走,也许有不同于吉祥镇的植株和变异的种质。 这个念头一旦在脑海里形成,就总是挥之不去,就象一个小孩子眼馋橱窗里的玩具似的。当他认为村子里的工作已经安排得差不多的时候,他犹犹豫豫的把自己想法看诉了春儿。 “兵荒马乱的,你还是在家里比较牢靠。”春儿明显不同意孟有田的想法,女人吗,总希望男人能平平安安的,牵肠挂肚的滋味在孟有田受伤的时候已经尝到了,她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彷徨和无助。 第六十三章离家 更新时间2009-10-1920:07:16字数:2033 看见孟有田的眼神黯淡下去,春儿又觉得于心不忍,便改口说道:“你要真想出去,那也不能一个人,总得一群人,才让人放心。要不你就在有自卫队的村子里转悠转悠也行。” 孟有田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就先在周围的几个村子里转一转,以后如果形势稳定,再走的远一些。” “我陪着你。”春儿呵呵一笑,很郑重的说道:“别小瞧人啊,你给我的那支枪,我已经摆弄熟了,碰见坏人,保证能帮你一下。” 那支枪也就是九龙堂从李大鸿家抢来的那支八音子,孟有田存了私心,一直藏在地洞里。成了亲,才拿出来给春儿,在被窝里热乎够了,便教她上子弹,瞄准,扣板机,也算是一个乐趣,没想到现在春儿倒拿这个来堵他的口。 “还是不要吧。”孟有田挠着脑袋苦笑道:“我一个大男人在外边没什么问题,你一个女人就不同了,再说,长得又好看,本来没事也容易出事了。” “那我脸上抹上锅灰,穿得再破一点。”春儿执拗的说道。 “那也不行。”孟有田摇头道:“家里怎么办?这蛆呀,鸡呀,菜呀,庄稼呀,让谁照顾,也只有你才能照顾得好。” 孟有田又说了不少好话,春儿总算是答应不去了。这边搞定了,他又和杨荆云和老赵头说了一下。两个人都不懂啊,可见孟有田态度很坚决,而且村子里的事情也都安排得很好,也只好叮嘱一番,然后同意了。老玉保那里却着实费了些口舌,外面世道乱,老人不放心也在情理之中,孟有田好话说尽,加上春儿也帮着他解释了几句,老人才总算默许了此事。 天晴了。雨后的早晨分外爽快。大地散发出潮润清凉的气息。太阳出来了,照耀着一片新生气象。 经过几天准备的孟有田在春儿送别下走出了村子,他背着个小包袱,头上裹着毛巾,春儿又细细的叮嘱一番,才用依依不舍的目光送着他踏上了大路。直到很远,孟有田回头望去,还能看见春儿站在那里没有离去,不禁心中暖暖的。 天空是清水一般的澄清,田野里是将要成熟的庄稼,黄的高粱穗子,白的荞麦红梗上的小花,浅红的苞米须子,看起来赏心悦目。 这是本村的地界,庄稼地是那样的熟悉,孟有田可是经常下地为村民们提供指导,眼见着今年成熟在望,丰收在即,心里高兴之余,也有些隐忧,那就是即将面对的战争。据他的记忆,日本鬼子应该是三八年武汉会战后才开始陆续调回兵力真正巩固占领区并向农村伸出侵略之手的。在这之前,日军主要是盘踞在大、中城市和交通要线上。这么算来,他的时间并不是太多了,以后可是要边躲鬼子边搞研究了。 一想到漫漫难熬的八年抗战,孟有田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抬脚踢飞了道上的土坷垃。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孟有田奇怪的回过头去,愕然发现谷雨撒腿如飞的追了上来,不由得心中一惊。赶忙迎上去问道:“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情了?” “没,没出什么事情。”谷雨喘匀了气息,咧嘴笑道:“姐夫,带上我吧,我和爹和姐都说过了。” 孟有田疑惑的盯着谷雨的眼睛,直到他心虚的低下头,他笑着拍了拍谷雨的肩膀,说道:“回家去,等你再大点,我就带你出去。” “不。”谷雨执拗的说道:“这事,我已经让铁蛋晚上告诉我姐了,这么回去多丢人,好姐夫,你就带上我吧!” “丢人事小,让家里人担心才是大事。”孟有田语重心长的说道:“快回去吧,你该懂事了。” “不。”谷雨眼睛里亮晶晶的,强忍着眼泪,“你就是把我送回去,我也要偷空再跑出来找你,除非天天把我锁在家里有人看着。” 孟有田很头痛的咧了咧嘴,这样的半大小子心理最是逆反,离家出走这样的事情也多出在这个年龄上。他又耐心的说教了半天,谷雨脑袋一歪,脖子一梗梗,那个样子,安上条尾巴就成驴了。 没办法,孟有田对小舅子真是没辙了。倒是能把他送回去,可象他说的,谁也不能天天把他锁在家里看着。自己转身走了,这小子没准真能偷偷跑出来找他,路上没人照顾,反倒更加危险。 万般无奈之下,孟有田只好答应下来,并且与谷雨约法三章,不能贪玩离开自己,不许跟人吵嘴打架,一切行动听指挥等等。不过,他一答应下来,谷雨乐得直蹦高,他说的这些能听进去多少,可就不好说了。 ………………………. 送走了小老婆孟玉娇,李大鸿独坐太师椅,高兴之余也是胡猜乱想:要是人家有家眷,那不就不大好办了。于是又坐卧不安起来,觉得再没办法可想的时候,就把太师椅两边的扶手一拍,自言自语道:“千里居官为吃穿,钱大买钱二跑,没有办不成的事。” 这样自我安慰着过了些日子,小老婆那边还是音信皆无。李大鸿这下可真有点发急了,他生等不得熟,心里象猫抓般难受。这天,他吃过早饭,拉出骡子,备上牛皮骑鞍,就奔卧虎庄而去。 李大鸿心里着急,这一路上便紧催骡子,连午饭也是草草吃了张烙饼,又继续赶路。直到下午三点多钟,他才赶到了卧虎庄。在庄外,他看见不少士兵在外提抢抬炮打野操,还有的在村边追赶着村民的鸡儿。看,这军队,气势有多大,论枪炮,村里的自卫队还不够给人家提鞋哩。 想到这里,李大鸿心窝里都觉得发痒。他好象看见小老婆已经跟杜世雄滚的火热,不觉得腰杆子一挺,心胆气壮,暗里念叨着:“谁要是再敢跟我要合理负担,再要我吐粮食,就派兵剿他全家。”他得意的甩开缰绳,在骡子前膀上抽了两下,飘洒洒就往前走。 第六十三章搬兵 更新时间2009-10-2012:10:23字数:2031 刚走到村边,便看见拦路横着一个卖花生纸烟的挑子,两个当兵的正跟一个老汉吵嘴。李大鸿跟瞅着是过不去,勒住缰绳,喊道:“挑开,让道。” 老汉正要去担开挑子,一个士兵一把揪住他的胸脯,照脸“啪啪”就是两耳光,另一个士兵把一大包花生皮举到李大鸿眼前,问道:“老乡,花生皮能不能吃?” 这阵势,李大鸿一看就明白了,他一面下马,一面嘻嘻哈哈的笑着说:“买花生是为了吃花生仁,谁买花生也不是要吃皮吗!” 那两个士兵理直气壮,冲着老汉说道:“我们当面看着你,非吃了不成!” 李大鸿拿出他多年当村长的架子,凭官论事的对老汉说道:“你不能不讲理嘛,你卖给弟兄们是吃的,连你都不能吃,这话能说得过去吗?要不,你吃了,这份钱由我掏。” 老汉气得身子直颤,一脸哭相的央求道:“我一家老小六口,就靠我这……” 李大鸿挺和气的说道:“你不要给人家东拉西扯。要我说,你把这花生皮回一下,照数给弟兄们称上花生不就结了。要不,你就给人家退钱。两样由你挑,这还不行?” 老汉想了一下,一合计,大概给花生还是比买花生皮要合算些,便苦着脸称了两秤盘花生,然后担开拦路的挑子。 孟人臣家的门第,比起李大鸿家还气派。高门楼大瓦房,大门座北朝南开,临街一溜卧砖到顶的北大楼,还是五脊六兽。房檐下挂着四五面金字大牌,左右还有两根通天旗杆,门上一对大石狮。 李大鸿下了牲口,手拉缰绳,来到门口,跟两个把门的士兵好言好语的说话。这里从里边走了一个大汉,挎着盒子枪。李大鸿一看,挺象个马弁亲兵的样子。他立刻隔过士兵对那人说道:“我是孟家女婿,吉祥镇人,我女人正在这里住娘家。” 话不在多,只要说在正经地方,那人听了立刻露出笑脸,往大门边一闪身子,胳膊一伸,说道:“晓得,晓得,快请进去。” 李大鸿一看人家这般相待,心上也就有了几分底。他走进大门,往右手旁门里一拐,把骡子牵进马棚,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北大厅。 孟人臣正和杜世雄坐在大厅里闲谈,一看是女婿到了,忙站起来,先介绍了杜世雄,又指着李大鸿说道:“这种我舍婿,也是我表侄。” 他介绍得含含糊糊,也不说清是哪个女婿,杜世雄一时也闹不大清楚,只是掀掀屁股,敷衍着点了点头,打了两声哈哈。 李大鸿坐在孟人臣下手,把瓜皮小帽摘下来,手指捻着帽疙瘩,谄笑着说道:“此地石厚土薄,一切都不象人家那些大地面方便,有什么困难,尽管不客气的提出来好了,地面上一定尽力而为。“ 杜世雄伸手左右一抿胡子,嘴一呲,露出满嘴的金牙,说道:“不客气,一切都很满意。” 孟人臣笑眯眯的说道:“杜团长虽说是军人出身,但一切人情世故都通达,办事平和,关照周到,这真是难得,少见。” 李大鸿连连点头,心里却在想:事情到底怎么样了,到现在,玉娇一点音信没有不说,我来这大工夫,连你个面都没有挂上。想着想着,心里一股气恨。 正在这时,孟玉娇浓妆艳抹,一步一扭,走进了大厅。斜眼看看杜世雄,一屁股坐在李大鸿的椅框上,说道:“你来,也不早告诉一声,给俺捎来那个包袱。”说着,一个飞眼,又扫了一下杜世雄。 李大鸿心不在焉,没说话,只是眼不打转,一直偷看着杜世雄的神情。 杜世雄一看李大鸿原来是孟玉娇的男人,便象老和尚念经一样,越发一本正经起来,从身上掏出烟盒,拿着烟卷,不住的在大拇指甲上磕打着。 李大鸿一看杜世雄要抽烟,赶紧用胳膊肘暗暗捅了一下老婆。 孟玉娇一点便知,扭腰动胯,绕桌子走进去,从桌上抓起火柴,“呲啦”一划,把火给杜世雄捧到嘴边。然后,一扭腰,把一支胳膊架在杜世雄坐的椅背上没有离开。 孟人臣虽说一切底细都早已知道,可看这情景总觉得还有些不便,就抽身走出门去。 李大鸿向前走了一步,坐在孟人臣的椅子上,身子往桌上一凑,笑着问道:“杜团长可真是年轻有为呀,您的年纪,我看顶多也不过是……” 杜世雄一抱胳膊,说道:“三十六。” 孟玉娇腿一撩,跨在椅框上,用胳膊压住杜世雄的半边肩膀,笑道:“看看,不老实吧,你告诉我说可是三十二。” 杜世雄仰脸盯着孟玉娇的脸,说道:“我是顶老实不过的一个人。” 孟玉娇用劲压了杜世雄一下,浪声浪气的说道:“哟——,老实不吃屎。” 李大鸿一看他俩打情骂俏的模样,心里也就完全明白过来,他憨笑了一声,说道:“我看你俩都老实。” 孟玉娇弯下腰,杜世雄仰着脸,挤眉弄眼,笑了起来。 李大鸿见大功告成,便进了正题,长叹了一声,说道:“杜团长,老人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您看现今这个局势,GCD闹腾得很凶哩,一个将军一道令,遇事三般两样,可真不好办哪!” 杜世雄“啪”的一拍桌子,骂道:“妈拉个巴子,不要听他妈的GCD那一套。” 李大鸿一听有门,赶紧把村上成立自卫队,又拿他家粮食,又办合理负担的事情大骂了一场,“自古以来就是欠债还钱,种地纳粮。可GCD偏不按规矩来,多大的钱粮都压在少数几家户头上,这是共产嘛,怎么还能说是合理呢!” 孟玉娇盯着杜世雄的脸,添油加醋的说道:“看你们当兵的就会吹,当官的更会吹,洋枪火炮拿在手,几个穷棒子和GCD的人来了,你们也不敢吭声,还说哩!” 杜世雄翘着二郎腿,不温不火的说道:“用兵的事儿,这你们可知不道。” 第六十四章静观其变 更新时间2009-10-2019:43:42字数:1946 李大鸿摆出三分哭相,说道:“您可真不晓得俺们这地面上的难处。我在村上,大小也给咱县政府应个差事。可GCD一来,把俺的村长也拿了,那伙穷小子就越发飞扬跋扈起来,七嘴八舌,要上是一窝蜂,胳膊拳头往起一举,叫你出一百石,九十九石九也不行。村上的人们,压根就不把咱搁在眼里,我看要这样长此下去,恐怕连咱军队的嘴里也要困起。” 孟玉娇接着说道:“俺们这村的自卫队可霸道了,拿着几杆破枪,背着大砍刀,一悠胳膊,碗口粗的小树‘喀嚓’一声就砍断。人家还说,你们的枪炮也顶不住他们的大砍刀。” 李大鸿两口子又是利诱,又是激将,杜世雄的劲道却好象越来越不大,他慢条斯理的说道:“这是GCD的老办法了,现在是国共合作,没有上峰命令,是不能随意动用军队的。”他心里想:混个女人,说几句大话这好办,要是随便动手,军队一完蛋,手底下没个几百人,在这个乱世里,到哪也不吃香。现在蒋介石和日本人,到底是谁胜谁负,还未成定局。现在国民党和GCD又合作抗日,这形势如何发展,也没有个头绪。现在绝不能轻举妄动,干赔本生意。 李大鸿原以为找到杜世雄,一准能救他的驾,杀回吉祥镇重新耀武扬威起来,不料杜世雄自有打算,来了个按兵不动。 失望之余,李大鸿又找到了老丈人孟人臣,希望他也能来劝说劝说。孟人臣到底是老狐狸,仔细一想,便把杜世雄的心理琢磨得差不多。他对李大鸿劝慰道:“现在局势不明,手里有兵才可以待价而沽。我看你的事情可以暂缓一下,把线拉长一点。你明天先回去,让玉娇在这里多住些时候,再探听探听。要是盼头不大,咱们还不担这份名声呢!” 李大鸿低着脑袋,点了点头,说道:“好,就照您老人家的意思办。常言说:朝里有个人,强似花一锭银。只要内中咱有人,事情总归有个盼头。” …………………… 走进玉米的海洋,寻找天然杂交的或者性状奇特的植株,本身就是枯燥、乏味、劳累的活计,非有毅力和耐心的人不能长时间坚持。 从达尔文时代起,有不少科学家就热心于进行玉米自交试验,但只是停留在自交系的获得上,从没有想过用两个自交系再次进行杂交。而自交后代植株的生长势和产量都明显地下降却是个不争的事实。科学史上常常有许多传为奇迹或巧合的故事,杂交玉米可以算是最典型的一例。在1908年,美国率先培育成了可供生产上采用的高产的双杂交种子。 但孟有田决心继续自己的研究,且不说现在如何能费尽艰难的从美国搞到杂交种子,就算能从美国得到种子,本土的驯化和种植效果也有待于观察,而自己成功培育成适合本土的玉米种子,从时间上、效益上看,都是十分必要的。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孟有田头顶日头,脚踩烂泥,一穗一穗的观察,一株株的寻找,然而收获却不大。这便是常言所说的: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吧。 看着孟有田略显疲惫的走出庄稼地,来到窝棚野,一位老汉端上一碗水,笑着说道:“小哥,歇会儿,喝口水。” “谢谢。”孟有田点头感谢,坐下来慢慢喝着冰冷甘甜的井水。 “虽然小哥说的俺不懂,但知道小哥是个干大事的人。”老汉点上烟袋锅,吧哒吧哒的抽起来,“真要是象小哥所说,别说亩产千斤,就是亩产五百斤,咱老百姓也能多吃上几顿饱饭了。” “呵呵,您老硬实的活着,会看到这一天的。”孟有田笑了笑,指着庄稼地说道:“这玉米需肥量较大,必须合理施肥才能满足玉米在整个生育期对养分的需要,您这玉米今年肥料可有些不足啊!” “说说,俺明年注意。”老汉说道。 “玉米生长的三个阶段,需肥数量比例不同。玉米从拔节到大嗽叭口期,是需肥的高峰期,施肥时要做到合理施肥,即底肥、种肥、追肥结合;底肥要施足,这是基础。”孟有田侃侃而谈,“在底肥、种肥施入水平不高,地力条件较差的时候,要合理追肥。追肥要及早进行,方法一是前边追肥,后边趟地,追肥和趟地要结合;或者是用镐刨坑,深追十五厘米以上。”他边说边用手比划着高度,“这样才能促进玉米提早成熟。” “厉害。”老汉放下烟袋锅,紧盯着孟有田笑道:“俺这种了一辈子庄稼的,也说不出个道道儿来,小哥真了不起。” “您老人家的经验那才是无价之宝呢!”孟有田谦虚道:“这些日子真是打扰了,明天我准备到孟村去看看。” “说这话就不中听了。”老汉磕磕烟袋,有些不舍的说道:“今晚让我那口子多炒两个菜,咱俩喝两盅,你给的饭钱和宿钱按理是不该收的……” “日子苦,谁家都不容易。”孟有田笑着打断了老汉的话,说道:“哪能白吃白住,不过,这酒我是不能喝的,我一沾酒就犯浑,别吓着人。” “你和我投脾气。”老汉点着头,拍了拍孟有田的肩膀,“孟村我有个亲戚,你去他家住,都是实在人,肯定能照应好你。那边靠近九龙堂的地盘吴村,不是很安稳。嘿嘿,其实要说玉米、高梁长得好的,还就数吴村那水浇地了。可惜,太危险,太危险,还是不去为好。” “那就多谢您老人家了。”孟有田笑着答应下来。 …………………… 第六十五章荒野鬼庙 更新时间2009-10-2112:22:32字数:1872 第二天早上,天空有些阴沉沉的,孟有田犹豫了一会儿,婉拒了老汉的挽留,带着谷雨踏上了去孟村的路。 “姐夫,我要是象你那么聪明就好了。”谷雨突然抬脚踢飞块石子,情绪有些不高的说道。 “怎么了?念书脑袋疼不是什么毛病。”孟有田笑着说道。 “爹和姐都说不念书没出息,象你,又能教大家种地,又能当村长,多有出息。”谷雨依旧是愁眉不展。 “呵呵,那是他们激励你。”孟有田伸手拍了拍谷雨的肩膀,说道:“念书是有好处,但也不是说人不念书就真的没出息。” 谷雨眨眨眼睛,望着孟有田不解的摇了摇头。 “我给你讲个故事啊!”孟有田缓缓的说道:“从前有一个学识渊博的人坐船过河。他问船夫:你懂得文学吗?船夫回答:不懂。他又问:那么历史学、动物学、哲学、植物学呢?船夫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他便嘲讽道:你什么都不懂,十足一个饭桶。过了一会儿,风浪大作,船要翻了,学者吓得面如土色。船夫问他:你懂游泳吗?学者颤抖着身子说道:我什么都懂,就是不懂游泳。船翻了,船夫把学者救上了岸,笑着说道:你所懂的,我都不懂,你说我是饭桶。但要是没我这个饭桶,你现在就变成水桶了。” “游泳?我懂啊!”谷雨露出了笑脸,自豪的说道:“我游得可好了。” “你会游泳,还会爬树掏鸟窝,还会种地。”孟有田循循善诱着自己的小舅子,“要是再会识字,再会算账,可就比村子里的同龄人强多了,这以后当村长,当区长,哪怕当县长,都是有可能的。” “能吗?我行吗?”谷雨一点自信也没有。 “怎么不行?”孟有田鼓励道:“只要向这方面努力,我不就是个好例子。”他大言不惭的指着路边的庄稼地,“两粒相同的种子一起被扔到了地里,一个想我得把根扎在泥土里,努力的向上生长,我要走过春夏秋冬,我要看到美丽的风景。另一粒却想:我若是向下扎根,碰到岩石会伤着自己脆弱的根须;向上长出细芽,可能会被蜗牛吃掉;若是开花结果,可能会被小孩子连根拔起,还是躺在这里舒服又安全。最后一个长成了参天大树,一个却在地里被沤烂了。” “种子哪会想事?”谷雨撇了撇嘴,置疑道:“它们在地里就知道生根发芽。” “打个比方吗!”孟有田自失的一笑,“现在村子里和你一样的同龄人都差不多,你要是不努力,可就被人超过了,象铁蛋,柱子,二丫,憨子。” “那可不行。”谷雨对铁蛋这个名字好象挺敏感,立刻瞪圆了眼睛,“他们现在都听我的,特别是铁蛋,怎么也不能让他超过我。” “所以你得努力呀!”孟有田趁势说道:“铁蛋那样的,两通大鼻涕,露着小屁屁,咱哪能让他超过呢!” “就是。”谷雨挺了挺胸脯,随后又有些担忧的说道:“可这家伙吭吭哧哧的学习很认真哩!” “那咱也好好学,闲着我就教你。”孟有田笑道:“出来又长了见识,又没落下学习,回去让他们都大吃一惊。” 边说边走间,风越刮越大,直刮得尘土飞扬,杂草乱飞,云乘着风势,扑头盖顶的压了过来。天空中先浑浊,后苍黄,继而晦暗,仿佛一口大锅压在头顶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不好,要下大雨。”孟有田收住话头,眯起眼睛看了看天空,又四下张望了下周围的环境。 周围是个大荒场,春天一片碱,夏天一片水,是个十年九不收的地方。因此显得格外荒凉、空旷。 前面在一个平地凸起、象个孤岛似的平台上,出现了一座古庙。孟有田走过这里,知道那叫泰山奶奶庙。而且也听人说过,这座庙不干净,就是说,爱闹鬼儿。可现在走在这荒郊野外,大雨马上就要倾盆而至,也就顾不得许多了。而且现在是白天,他虽然心里有点别扭,但也并不是特别害怕。 招呼一声,他和谷雨加快了脚步,大步夹小步,三步并两步,一阵疾走紧颠,向古庙奔去。 两个人刚刚赶到庙门口,一道立闪,跟着一个炸雷,隆隆的余音还未消散,大雨点子便落了下来。砸得地面上砰砰啪啪响成一片,雨点由稀而密,由缓渐急,转眼便成了滂沱大雨。 孟有田和谷雨站在门楼下,相视一笑,为暂时躲开这淋头的大雨感到庆幸。 庙院正中是座大殿,破烂不堪的门扇大敞四开,被狂风吹打得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前头有棵古槐树,树干已经空了,连树皮也已经脱落干净,树上的枝丫也十有八九都枯死了。被风一吹,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荒地古庙,四邻不靠,寂无人声,被这风雷雨闪一衬,更显得阴森、荒凉。 谷雨坐在青石门墩上,无聊的折着草棍,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大雨,不由得骂道:“这老天爷,偏偏跟咱们过不去,晚下一会儿,咱就能到孟村了。” “十几里地呢,哪能一会儿就到。”孟有田坐在庙门坎上,望着被粗风暴雨笼罩的荒地。在高高的石阶下面,是凹凸不平的荒场,高处长满了红荆,洼地则长着芦苇。路边已经形成了不少小水洼,大大小小,形形状状,对着风雨,闪着白光。 “姐夫,听说这庙里有女鬼……”谷雨突然压低了声音,欲言又止。 第六十六章是人是鬼? 更新时间2009-10-2119:58:39字数:1882 当时农村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习惯,因为没有电,灯油也紧缺,漫漫长夜就显得难熬了。唯一的娱乐是大家凑在一起聊天打屁,互相讲些道听途说的奇闻轶事。越是稀奇古怪的故事,就越招人爱听。什么东村庙里一条长虫檀条一般粗,张嘴能吸进一只山羊呀;西庄一个老头起五更拾粪,被鬼架上一翅膀飞到了县城里呀;北乡一个光棍夜夜有美貌狐仙陪伴,眼看瘦得没了人样呀……讲得都有名有姓,有鼻子有眼,不由你不信。越讲越怕,越怕越想听。曲终人散时,吓得人头发根子发奓,不敢回头,总觉得身后有鬼怪跟着,进屋插门后再不敢出来。而且关于这个古庙也有好几个故事。其中一个是说原来这古庙里有师徒两个和尚,一天晚上,一对夫妇路过借宿。那个徒弟见女的生得貌美如花,就起了歹意,趁那男人不备,一棍子将其闷倒,就来*那女子。那女子倒是个烈性,见丈夫死了,便用簪子插了咽喉,殉情而亡。这时老和尚赶来,要将徒弟送官,这个徒弟一不做二不休,将老和尚也一并杀害,自己当了主持。那女的死得冤枉,便化作厉鬼前来报仇,终将恶和尚吓死,然后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古庙里哭拜自己的丈夫。 “别听他们瞎说。”孟有田其实心里也不平静,但在小舅子面前还得端着架子,他淡淡一笑,说道:“青天白日的,哪有什么鬼呀神呀的。” 谷雨瞅了瞅庙里面,吧哒吧哒嘴,没有说话,看来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孟有田继续开导道:“就说这世上根本没有鬼,就是有鬼,也找不到咱俩头上不是。” “那是,那是。”谷雨连连点头,说道:“要说心里有鬼,就数李大鸿和李敬怀这样的坏蛋。再说,咱是男人,阳气壮,鬼是不敢靠前的。” 倾盆大雨变成了蒙蒙星星的细雨,条条雨丝被风一刮,再叫闪光一照,成了金色的雨粉。孟有田望着天空,心想:雨快停了,今天赶到孟村是没有问题了。 “姐夫,你听。”谷雨突然蹿到孟有田的跟前,抓着他的胳膊,脸上有些惊骇。 孟有田吓了一跳,竖起耳朵,仔细的听起来。在呜呜的风声中,似乎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啼哭声。开始,这哭声是隐隐约约,若有若无。一会儿,越听越真,断断续续的似乎是从大殿里传出来的。 孟有田舔了舔嘴唇,伸手从怀里掏出了手枪,张开机头,将谷雨挡在身后,警惕的看着大殿方向。虽说他不信鬼神,但也不由得心里发紧。 霏霏小雨还在飘洒,但天空已经出现亮色。 等了一会儿,谷雨轻轻拉了拉孟有田的衣襟,说道:“姐夫,这点小雨不碍事,咱还是走吧!” “嗯!”孟有田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走出了门楼,细细的雨滴落在脸上,他突然觉得这样做似乎有点问题。如果回到村里,谷雨谈起今天的事情,会怎么对人说呢?他可能会很自豪的炫耀道:我和姐夫在古庙里碰见女鬼了,可我们一点不怕,我的阳气盛,女鬼根本没敢露头。要真是这样可不好,万一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他一个人会怎么处理?难道真让他相信有鬼呀神呀的存在吗? “姐夫,走啊!”谷雨很奇怪孟有田突然停下脚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敢不敢跟我进去看看。”孟有田突然笑着对谷雨说道:“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哭?” 谷雨咧了咧嘴,回头瞅了瞅黑乎乎的大殿,有些欲言又止的望着孟有田,那眼神里的意思不言自明。 “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孟有田拍了拍谷雨的肩膀,说道:“回去你就跟小伙伴说一说,我去抓鬼,你吓得躲在庙外直发抖。” “那可不行。”谷雨赶紧摇着脑袋,狠了狠心,说道:“我跟你去,也见见鬼长啥模样。” 庙院里,半人多高的蒿子长得密密匝匝,烂木碎砖遍地都是,更添荒凉和阴森。 孟有田左手拿着根树枝拔开杂草,右手握着枪,小心翼翼的向前走,谷雨举着根棍子,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不时东张西望,从他的呼吸里就能看出他的紧张情绪。 孟有田走到大殿门口,收住脚步,侧耳一听,那女人的哭声并不在大殿中,而是从大殿后面传来的。 过了大殿,西北角上有三间破烂不堪的平房,多年无人居住,风蚀雨冲,如今已经是窗残门烂,顶塌墙裂,女人的哭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孟有田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眯起眼睛仔细向里观瞧。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下来,屋里的却下得正大。各处都在滴滴答答的响个不停,水蒙蒙湿漉漉的潮气混合着发霉的气息,和那女人的哭声一起从门口冒出来。到这时,孟有田终于分辨了出来,这哭声象是个小姑娘的声音。 屋里的人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哭声戛然而止,唏唏嗦嗦的一阵响声。这时孟有田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光线,看到一个顶多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蜷缩在一撮干草上,长得很瘦小,满脸污垢,衣衫破烂,惊恐的望着外面,旁边有一个破碗,手里还拿着半块砖头。看表情,似乎既希望把事情躲过去,又做了最坏的打算。 “呀,是个要饭的小丫头,不是女鬼。”谷雨也看清楚了,有些释然的将棍子向地上一杵,长长的出了口气。 第六十七章搁棍儿的地方 更新时间2009-10-2212:25:35字数:1941 “这下可不怕了。”孟有田笑着将枪收起来,调侃着谷雨,“要不要上去打两棍子,看是不是女鬼变的。” “还拿棍子打呢,你看她饿得都没力气站起来了。”谷雨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孟有田转过头,摆出自认为最和蔼的表情,慢声细语的说道:“小姑娘,你不用害怕,我们是避雨的,听见哭声便过来看看,我们不是坏人。”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没吭声,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态。 “你饿了吧!”谷雨向前走了几步,直梆梆的说道:“我们没带干粮,我兜里有几个枣,你吃不吃。” 小姑娘见是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子,好象稍微放松了些,拿着砖头的手慢慢的放下,但依旧没有说话。 “姐夫,咱走吧,是个哑子。”谷雨转头对孟有田说道。 孟有田犹豫了一下,也只好点了点头,对谷雨说道:“她是害怕,倒不一定是哑巴,你把枣子放在门口,咱们这就走吧!” 谷雨依着孟有田的吩咐,将兜里的十几个枣子掏出来,放在门口,又向里面看了一眼,转身和孟有田向外走去。 走到大殿,对这个可怜的小姑娘的同情心促使孟有田不由自主的又回头望了一眼。小姑娘大概是饿坏了,正一手扒着门框,一手去捡地上的枣子,可能是身体太虚弱的缘故,身子突然扑倒在地,再也不动了。 孟有田马上停下脚步,转过身,急奔了过去。扶起来一看,小姑娘已经是昏迷不醒,嘴里还含着半个枣。 “咋办?”谷雨也跑了过来,急得束手无策的样子。 “咋办?先喂点水,再带上她,到孟村还有七、八里地,看她能不能挺过去吧!”孟有田也没有好办法,后悔身上没带点吃的。 谷雨答应一声,跑进屋拿起那个破碗,在院子里找了个水洼,舀了半碗水,过来就要往小姑娘嘴里灌。 “不行,不能这么灌,会把气呛回去的。”孟有田赶紧阻止。 “那怎么办?也没有勺子呀!”谷雨探询般的望着孟有田。 “你先把水含在嘴里,再悠着劲慢慢往她嘴里送。”孟有田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谷雨愣住了,虽然他对男女之间的事情并不十分了解,但在意识里觉得这么做有点不妥。 “不会呀,那我来。”孟有田倒没往深里想,人命关天,救人心切,再加上他后世的思想在做怪,一切都是很自然的举动。 “我会,我会。”谷雨连忙照着做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见小姑娘的喘气声越来越大,缓过来不少,孟有田赶紧把她背起来,和谷雨离开古庙,直奔孟村而去。 俗话说:空身人儿撵不上推车汉,车轮子再快追不过扁担。心里有事,孟有田背着小姑娘和谷雨快步如飞,不过一顿饭工夫就来到了孟村。 那位老汉的亲戚家,只有老两口儿,今年都五十多岁,没儿没女,种着两亩地,再在村头卖些茶水瓜子来维持生计。老两口儿心地很好,孟有田一进门,便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老两口儿二话没说,立刻忙乎起来。也该着小姑娘命大,一碗米汤喂下去,眼瞅着是死不了了。 “看苞米啊,这倒是新鲜。”老头和孟有田在屋里攀谈起来,对孟有田的举动很是不解。 “老人家可能不明白,我是想找叶子不下垂,而是直着向上冲的苞米。”孟有田解释道。 “这样的苞米咋啦?”老头还是不明白,问道:“好吃?还是能治病?” “能治病,能治病。”孟有田知道要想解释清楚是很困难的事情,便敷衍着说道,心里想:这东西能治饿病倒是真的。 “哦,明白了,药引子。”老头恍然大悟般拍了拍大腿,“这可耽误不得,吃过午饭咱就下地。” 孟有田虽然现在还没找到最合适的种质资源,但也收集了几样,比如“二马牙”、“小粒红”等普通农家种子。如果没有捷径,那就只有用笨办法一步一步来试验了,那就至少需要七、八年的时间。 这时老婆子走了进来,唉声叹气的说道:“小兄弟呀,你是好心救人,没想到那丫头不仅是个哑子,还有点痴傻吧!” “不会吧?”孟有田有些不相信,歪着脑袋想了想,又是一笑,“哑子、傻子也是人,也是条命,我又没想着拿她赚钱,只要她不疯,不惹事就暂且让她住下来吧,我这里有些钱,就当是我们的房钱和饭钱。” “这可使不得。”老头子赶紧推托。 孟有田看老婆子没说话,再者看屋里的摆设,这家也是穷苦,平添了三张嘴,也是吃不消。老头子谦让,只是碍于脸面而已。便笑呵呵的把钱放在老头子手里,说道:“住房给房钱,吃饭给饭钱,到哪都是这个理儿。咱一个灶上吃,也不显得生分。饭菜呢,适当做的好点,钱花完了我这还有。” “这,这,你看…。”老头子只好把钱收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那我们老两口儿还能沾小兄弟的光,吃上点油水了。” “什么沾光不沾光的,老人家不嫌麻烦就好了。”孟有田说着,又转头对老婆子交待道:“那个丫头还得麻烦您看顾着点,我每天要下地看庄稼,实在是没时间。” “这没说的,小兄弟是好心,我们老两口儿也是善心人,你尽管忙你的,我来照看她。”老婆子点头答应着,转身向外走,嘴里还絮叨着,“我烧水给她洗一洗,再找两件旧衣服给她穿,可怜见儿的,一个小姑娘呆在古庙里,没被鬼捉去,没被野狗叼走,还真是命大。咱家虽穷,好歹算是个搁棍儿的地方。” …………………… 改动说明: 更新时间2009-10-2519:06:42字数:428 按照朋友们的建议和我自己的想法,本书略作了下修改,特此说明一下,这样看过的朋友便可以不必再回头重看,耽误宝贵时间。 一,主角的前世背景原来设定是农科大学生,现改为坦克部队退伍兵,从部队下来后在农技站工作过几年时间,这样他便具有了一些基本的军事素质,也懂得了农技知识。主要在第三章。 二,主角穿越回的农村由冀南平原改为位于太行山腹地冀晋交界处的阜平县,熟悉抗日历史的朋友应该知道这里建立了中国北方第一个红色政权——中华苏维埃阜平县政府。抗日战争时期,建立了中国第一个敌后抗日民主根据地,被誉为“模范根据地的模范县”。主要在第一章。 三,其他一些小改动是为了和大改动配合,主要在五十七,六十二,六十,第十九等章,朋友们可以略去不看。 明天开始正常更新,思路不变,穿别人的鞋,让他们找去吧!但铺垫可能加快,很快会进入一个小高潮,开始一个小战斗。希望朋友们继续支持,踊跃提建议意见,我会坚持写完这本书的。另外有些个别章节可能漏改,请朋友们看到后及时通知,样样在此鞠躬感谢。 第六十八章土匪抢亲? 更新时间2009-10-268:12:53字数:2203 注意:按朋友们的建议,将主角的出身改为了农大毕业的国防生,这样更加顺理成章。详见第三章。 每隔个七、八天,孟有田总是要托人给家里的春儿带封信,什么走街串巷的小货郎了,什么四处盘乡的锔锅锔碗的手艺人了,反正是往吉祥镇去的,看着有个老实样的,都成了他的邮差。在那个时候,这种捎信儿的方式非常普遍,虽然慢点,但十有八九还是能送到的,由这点看,那时的人很朴实,都是义务免费的,能帮上你就不推三阻四。 每天忙忙碌碌碌的日子过得很快,结果依然让孟有田失望,虽然听说吴村的玉米长得好,但他也不准备再去了。虽然他不害怕九龙堂的人,但是不知为什么,他不想与那些人打交道。 那个被救回来的小姑娘依然没有开口说话,但吃饱喝足,精神明显见好,也不再是那副傻呆呆的样子。而且孟有田认为她也未必是哑巴,但她说不说话有些无关紧要了,谷雨已经给她起了新名字,叫庙姑。反正,孟有田听了是有些恶寒,这品味实在是太低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老婆子和小姑娘的关系处得相当好,兴许是在她身上投注了对儿女的亲情吧!说起来,老两口儿也不是没有过孩子。二十七、八岁的时候,曾经生养过一男一女,一个长到三、四岁,一个长到六、七岁,因为年景不好,而且那个时候卫生医疗条件低下,小孩子的生亡率高的惊人,都没养活。三十五岁那年,老婆子又怀上了,有三、四个月的时候,两个人吵嘴,被老头子毛手毛脚推了一把,当即就推掉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怀过一次胎。因为这事,老头子内疚在心,再有个脸红的时候,就总让着老婆子三分。再者,老婆子又长了一副好嘴,只要和她吵嘴,就穷追到底,不依不饶,直逼得人哑口无言。所以老头子每回都是先偃旗息鼓,老婆子是旗开得胜。 日子一长,老婆子就对小姑娘有了感情,而且小姑娘虽然不言不语,长得不丑,手脚也挺勤快。老婆子越看越喜欢,便起了收干闺女的心思。和老头子一商量,老头子也寻思着百年之后,有个上坟烧纸的,也不算绝了后,便答应下来。 这一天,孟有田和老头子、谷雨又下了地,这也是离村子最远的一片苞米了,三个人找了一上午,也没找到孟有田所说的叶片向上长的植株,便坐在树下歇息。 “这样的苞米,我以前没留意,不过印象中是没见着过。”老头子抽着旱烟,略有些遗憾的说道。 “有没有还两说呢!”孟有田洒脱的一笑,说道:“没有就没有吧,有些事情就得一点一点来,没有捷径。明天,我们就回去。” “那,那…”老头子犹犹豫豫的说道:“那庙姑也一块走吗?” “看她的意思吧!”孟有田的眼睛望着远方,没注意到老头子的异样,自顾自的说道:“个人有个人的想法,她愿意继续去要饭,我也不能把她绑回吉祥镇,她要是想留在这里,恐怕两位老人家的负担太重。” “不重,不重。”老头子很干脆的答应着,惹得孟有田回过头奇怪的看着他,老头子尴尬的笑了笑,把老婆子和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是好事啊!”孟有田笑了起来,“您二老有了儿女,她也有了个搁棍的地方,两全齐美,我先恭喜您了。” 咳,咳,老头子咳嗽了两声,笑道:“还不知道她乐意不乐意呢?” “应该没问题。”孟有田颇为自信的说道:“看她和大娘平常相处,就象亲母女一般,一会儿回去就把事情敲定,然后再吃您顿认亲饭。” “应该,应该。”被孟有田这么一说,老头子的嘴都合不上了。 正说着话,远远的从吴村方向走过来两乘小轿,象是接亲的。 “这是本村老财孟文斌家的轿子,不知道又把哪家的闺女给逼来作小。”老头子冷眼看着,有些忿恨的说道:“这是第五次了,有几百亩地,就能糟践穷人。咱们回去吧,看着让人堵心。” “您先走,我们再歇一会儿。”孟有田说道。 老头子迈大步向村里走去,又过了一会儿,花轿便走了过来,孟有田听见轿子里一个女人在呜呜的哭着,旁边一个送姑娘的男子也攀着轿杆直掉眼泪。他轻轻叹了口气,抑制住上前管闲事的冲动。虽然有两个背大枪的护院模样的人跟着,他可不是害怕,而是想得更远,惹了事他可以一拍屁股走了,可就连累了这个老头子一家。 远处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烟尘起处,十几骑狂奔而来,隐隐约约还听到有人喊叫着,可能是看到花轿不停,又砰,砰的打了两枪。 这下子可乱了,接亲的队伍炸了营,“土匪来抢亲了,快跑呀!”,人们乱喊着四下奔逃,两个拿长枪的护院刚才还挺胸抬头,现在就象穿了兔子鞋,一溜烟似的跑进了村子。 孟有田拉着谷雨,也赶紧钻进苞米地。只是一转眼的工夫,路上便只剩下孤零零的两顶花轿,那个流泪的送亲男子,正忙着去拉轿里的新娘子。一个瘦弱的十七、八岁的女孩,红色的婚服胸前,染满了紫色斑点,手里拿着一条被揉成蛋的手帕,头发乱散,腮边的几缕还向下滴着水珠。兴许是体力不支,或是悲伤过度,她头贴在肩上,昏昏沉沉的样子。要不是那个男子扶着,马上就要倒下。 快马如飞,转眼间,十几骑便赶到了跟前,一个清脆而冷峻的声音说道:“散开了找,我看得真,穿喜服的胖子钻庄稼地里去了。” 很熟悉的声音,孟有田掏了掏耳朵,透过秸杆的缝隙向外偷看。看得不太真切,可也认出来了。柳凤,一身劲装,四下瞅着,一手拎着驳壳枪,一手拿着马鞭子,周围拥着几个大汉。 脚下悉悉嗦嗦的声音传来,孟有田仔细一看,一个穿着喜服的胖猪正慢慢爬行过来,满身满脸的草棍尘土,帽子也掉了,稀疏的几根头发还白了一半,脸上流着汗,冲得是一道黑,一道白,真象猪八戒下凡。 “去,去,死胖子,爬一边去,别连累我们。”孟有田低声斥责道,他们这个藏身之地是个小洼,很是隐蔽,难怪这老胖猪要来。 老胖猪斜着眼睛瞪了孟有田一下,没理会,继续向这里爬来。 第六十九章当土匪要理直气壮 更新时间2009-10-2614:19:59字数:2114 “这头肥猪在这呢!”随着喊声,叫铁旦的小子便用手里的棍子哗啦哗啦拔开庄稼,快步追了上来,照着胖子的屁股就是狠狠一脚,“爬,我看你能爬到哪去。” “小爷,饶命啊!”胖子翻身坐在地下,苦着脸哀求道。 “少废话,跟我走。”铁旦用棍子指着胖子的鼻子,很厉害的说道。 胖子张张嘴,无可奈何的爬起来,慢腾腾的向外走去。 “噫?”铁旦一眼看见了躲藏着的孟有田,瞪大了眼睛,孟有田赶紧将食指竖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铁旦也认了出来,咧嘴一笑,转身押着胖子走了。 柳凤见胖子被押了出来,斜着眼睛打量着他,不住的冷哼,手里的马鞭子啪啪的打着响,吓得胖子直哆嗦,脸上的肥肉不住的颤动,汗珠子哗哗直掉。 “女大王,您,您是要,要钱,还,还是要粮,我这就让人去家里取。”孟文斌不停作揖打躬,嘴上说着好话。 “闭嘴。”柳凤一瞪眼睛,转头问旁边的新娘子,“为啥哭,说,我给你做主。” 新娘子扑倒在地,抱头大哭,柳凤皱了皱眉,又问扶着新娘子的男子,“你说,为啥哭?” 那个男子嘴张了张,也呜咽起来,哭道:“妹呀,哥对不起你呀,哥穷,哥无能。” 孟有田躲在地里,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心想:这哪是成亲,简直是活人出殡。 “嗨,我说胖子,你叫什么名儿?”一个大汉看起来还稳重些,扬了扬下巴对孟文斌说道。 “贱姓孟,草字文斌。” “多大年纪了?” “嗯……唔……啊!”孟文斌从嗓子里挤出些声音,咽了两口唾沫,吞吞吐吐的说道:“也就,也就是刚过四十吧!” “就是?你他妈的别就是,到底多大岁数?”大汉厉声问道。 “……”孟文斌咧咧嘴,到底没说出来到底多大了。 “你娶了几个媳妇了?”柳凤上前一步,大声问道,鞭子差点杵到孟文斌脸上。 “也就,也就……” “我妹子是做他的四房小妾。”那个哭泣的男子在旁插嘴道。 柳凤一听,顿时有暴走的迹象,“你这个老家伙,娶人家这么年轻个小姑娘,你怎么不娶你孙女做媳妇,你也不看看你头上带剩几根毛。” 孟文斌吓得后退了一下,轻声自辩道:“女大王,我这,这也是明媒正娶,她家图的是花红彩礼。” 柳凤转身两步走到新娘子面前,大声问道:“是你甘心情愿吗?说明白。” 新娘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咽咽的讲述了一遍,果然是一个穷得吃不上饭,父母有病,弟妹又多,只好为了三亩地,三石彩礼便委身下嫁的悲惨故事。 “老混蛋,你听见了。”柳凤咆哮着挥舞鞭子就是一顿抽,打得孟文斌爹呀娘呀的一通乱叫。 “你这个当哥的,尽办混帐事,瞪着眼睛把妹子送火坑里去。”那个稳重的汉子对新娘的哥哥说道。 那个男子又害怕,又后悔,又惭愧,使劲一跺脚,对孟文斌说道:“孟老爷,我明天就把三石彩礼退还给你,三亩地也还是你的,我妹子是不能进你家门了,这事就算了吧!” “听见了吗?”柳凤收住鞭子,厉声问道。 “听见了,听见了。”孟文斌带着哭音答应道。 “听见了就滚蛋,再敢做缺德事,我撕碎了你。”柳凤又是没头没脑的一鞭子下去。 孟文斌抱头鼠窜,狼狈的逃了回去。柳凤又对庄稼地里搜出来的轿夫、吹鼓手训斥了一番都赶走,然后掏出点钱,把新娘子和她哥也打发走了。这时,铁旦凑过去,低声说了几句话。 柳凤抿嘴一笑,招呼手下上马先走,她和铁旦则站在原地没动,那个老成些的大汉好象问了几句,随后点了点头,笑着离开,但距离几百米外,众人便又停下,等着柳凤。 见众人都走得远了,柳凤似笑非笑的冲着孟有田藏身之处提高声音说道:“出来吧,小孟,倒是挺有闲情雅致,和小情人儿在这钻苞米地呢!” 切,什么眼神呀?孟有田暗自鄙视铁旦只是匆匆一眼,还没看清自己身后是谁便敢胡说八道。他拉着谷雨站起身,苦笑着走了出来。 见孟有田领着个和铁旦差不多年纪的男孩走了出来,柳凤稍微愣了一下,又向孟有田身后看了看,确信无人,嗔怪的瞪了铁旦一眼,笑着对孟有田说道:“呵呵,刚才说错了,你原来带着个小子在偷苞米呀!” “你就不会说点顺耳的。”孟有田叹了口气,说道:“女大王,你叫草民有何吩咐啊!” “都是熟人了,怎么见面还躲着。”柳凤有些生气的说道:“瞧不起我们这些草莽出身的是不是?” “哪有。”孟有田翻了翻眼睛,解释道:“远远的只看见灰尘滚滚,枪声如雷,又听得别人喊‘土匪来了’,我哪知道是你呀,跟着大溜跑呗,等看清是你,又怕耽搁你教训坏蛋,就暂时没出来。” “这还差不多。”柳凤脸色缓和下来,上下瞅了瞅孟有田,一脑袋高粱花子,一脚泥,不禁皱了皱眉,“不在家陪着小情人,跑到这来干什么?” “找苞米。”孟有田实话实说,这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我要找一种叶子向上冲的苞米。” 柳凤很奇怪,眨了眨眼睛,问道:“找这个干什么?好吃吗?” “不是吃的,是我要拿来培育种子的。”孟有田轻轻摇了摇头。 柳凤很有些茫然,摇头道:“搞不懂,你找苞米怎么不去吴村,谁都知道那里的地好,庄稼好,难道……” “又来了。”孟有田先是撇了撇嘴,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要想别人看得起自己,首先自己要挺直腰杆,自己看得起自己。你这么疑心有什么用,难道你没底气吗?” “当然有底气。”柳凤一瞪眼睛,理直气壮的说道:“我们劫富济贫,打抱不平,那在水浒传里,可都是英雄好汉的作为。刚才你也看见了,要不是我们遇到这事横插一脚,那个可怜的女孩就掉进火坑了。” “那不就结了。”孟有田笑道:“就是要这样理直气壮,行得正,做得直,干嘛老怕别人瞧不起呢!” 第七十章令人吃惊的战斗 更新时间2009-10-2620:45:51字数:1971 “小嘴挺会说的。”柳凤笑得很畅快,跟刚才横眉立目痛揍孟文斌的样子是判若两人,“小孟,到吴村去找苞米吧,天天白面卷子炖猪肉,而且我们还有事情要麻烦你呢!” “啥事?”孟有田立刻警惕起来,不会是强拉自己入伙当什么师爷吧,转而又托词道:“我离开家很长时间了,要是没重要事情,我想回去了。” “什么事?还不是你弄的那个蛆惹的祸,脏死了,都变成苍蝇了。”柳凤说话的时候,拧眉咧嘴,厌恶之极的表情。 孟有田转头看着铁旦,铁旦嘿嘿讪笑着挠脑袋,看来这小子只是学了个半吊子,不过还真敢捅鼓,这下子蛆成精了。 “我说说要领,铁旦一听就明白了。”孟有田笑道。 “不行,俺不行。”铁旦把脑袋摇得跟拔浪鼓似的,说道:“俺笨,光听弄不懂。” “不——去——不——行。”柳凤一字一顿的说道:“别逼我用强啊!” 孟有田苦笑连连,对这样一个野蛮率性的女人,他还真没办法。 “我去取东西,然后到吴村。”孟有田答应道。 “别想歪道道啊,给你半个钟头的时间。”柳凤从身上掏出块金壳怀表,得意的晃了晃,“要是不出来,我就带人冲进村,人腿总跑不过马吧,就是追到吉祥镇也要把你揪出来。” ………………… “姐夫,这女的太不讲理。”谷雨回头看了看,不满的说道。 “算了,和她计较,那是自找苦吃。”孟有田淡淡一笑,说道:“赶紧回去拿东西走人,可别让她进村弄得鸡飞狗跳。” “真去吴村?”谷雨疑惑的问道。 “去吧,能有什么办法。”孟有田无奈的说道:“顺便看看苞米,呆几天就回家。” 回到老头子家里,孟有田没说是柳凤相邀,老百姓看着劫富济贫的草莽也竖大拇指,赞上一声“好汉子”,但绝不会想沾上边。 “走得这么急,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老头子关心的问道。 “没有,没有。”孟有田摇头笑道:“是遇见了一个朋友,到他那儿住几天。”“那她呢?”老婆子指了指小姑娘问道。 孟有田抿了抿嘴,对庙姑说道:“你以后就在这住下吧,大爷大娘都是好人,你要听话,手脚勤快点。要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到吉祥镇找我,我叫孟有田。” “我姐夫是村长。”谷雨不失时机的炫耀道。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没说话,但孟有田分明看到她嘴巴动了动。 “这是点钱,留下贴补家用吧!”孟有田从身上摸出几块大洋,递给了老头,撕巴了一阵,直到说是给小姑娘留着买衣服,老两口儿这才收下。 ………………… 碧兰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有些许微风吹来。道路两旁是即将收割的茂密的高粱、玉米、谷子、豆子,迎着风轻轻摇晃。大路穿过田野,一直伸向远方,伸向那峰峦起伏的大山。 孟有田和谷雨骑在一匹马上,刚开始的惶恐和害怕已经消失了不少,原来是弯腰趴着的难看姿势,现在已经挺起了腰,举目四望。 不是在秀美的景色面前,不会进入意境,有神怡的感觉;不是看见一派夕阳红,不会有广博,感悟浩瀚的情怀;不是纵马奔驰,不会尽情奔放,感觉因环境而生的畅快。 听说骑在马背上飞奔可以让人心理上产生一种快乐的刺激,能体验到了风的激情,马的跃动,生命的活力。孟有田心里真的有这种策马狂奔的冲动,但现在按他的骑术明显不行,这多少让他感到遗憾。 “骑在马上狂奔,那才带劲呢!”柳凤用马鞭抽了抽靴子,意气风发的样子,“象你这个样子,倒象小媳妇儿骑驴。” 孟有田撇了撇嘴,呵呵一笑,“不会慢慢学,我这不是第一次骑吗,跟骑骡子感觉不一样啊!” “骡子?那算什么?”柳凤不屑的摇了摇头。 前面是一个岔路口,也是几方势力的交界处,向东是吴村,九龙堂的势力范围,向北是六离会的地盘,向西是大地主刘坤一的护乡团控制的地界。一行人来到路口,刚要转弯,一阵急促的枪声从西面远远传了过来。 “估计是护乡团和六离会又打起来了。”一个汉子猜测着说道。 “想去看看?”柳凤扬了下马鞭,对孟有田说道:“见识一下打仗是怎么回事也好,省得以后见了血就发晕。” 孟有田很是不以为然,战争电影电视看得多了,炮火横飞,血肉模糊,咱还怕这个,为了表示自己是个男子汉,不被柳凤瞧不起,他有些傲然的答应下来。 柳凤使坏,突然轻轻一鞭子抽在孟有田的马屁股上,大马一昂头,猛然加快了速度,吓得孟有田和谷雨急忙狼狈的趴在马背上,刚才装出来的从容自若荡然无存。 又走了一段路,喊杀声和枪声越来越近,伴随着鼓声和锣声。几个人纵马上了一座小土山,下马举目眺望。 孟有田嘴巴张得能装下一个大鸡蛋,这场面不是让他感到热血沸腾,也不是恐惧害怕,而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成百上千的六离会众,一色红肚兜,拿着红缨枪、大刀片儿,正如痴如狂的呐喊着冲向村子的寨墙,寨墙那边枪如爆豆,虽然没有什么机关枪,但子弹依然密集。而且不时还有土炮在轰的一声,喷出死亡的铁雨。寨墙前面已经密密麻麻倒下了不少六离会的人,但其他人就象没看到一样,依旧疯狂的向前冲。 “没见过这样打仗的,跟送死一个样。”柳凤也是头一次见这情景,也有些发愣,喃喃的说道。 “那不叫送死,叫升天。”一个稍微熟悉点六离会的手下说道:“看见没,被子弹打出了血,那叫出红汗。” 第七十一章活捉天师 更新时间2009-10-2713:12:15字数:1949 六离会兴起于“七七事变”后,其名称源于八卦的卦名“乾、坤、震、巽、坎、离、艮、兑”,“离”居第六位,故称“六离会”。建会之初,它主要是利用群众的愚昧,大肆宣传入会不当丁,家庭、村庄可保不受土匪侵扰劫掠,即使打仗,吞符念咒后也可刀枪不入。之后又采用不入会抄家、罚款的恐吓手段,强迫入会,每户至少一人。由于它适应了群众乱世防匪自卫,保家护村的愿望,又由于群众的愚昧迷信。因此,势力发展很快。 六离会大队的后面,搭着个神棚,香烟缭绕,旗幡招展,钟鼓齐鸣。远远的看不太真切,模糊的只看到一个装道士服的家伙在跳来蹦去的折腾。 “王八蛋,杀人犯,该死!”孟有田胸口有些发堵,望着神棚恨恨的说道,在国难当头之际,看到受封建迷信桎梏哄骗的老百姓不是真的为国为家而战,而是毫无价值的去白白送死,他感到异常愤慨和痛心。然而,他一时也想不到办法来制止这场无谓的杀戮,急得又咬牙又跺脚。 “我去杀了神棚里的家伙。”柳凤突然拉过战马,就要出手。 一个人悄悄地喜欢上另一个人,有时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也许只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打量他几眼,心中也会感到满足和喜悦;也许爱在他面前大声的说话和做一些很夸张的事情,只是为了引起他对自己的注意,如果看到他不在乎的表情,就会有些失落;也许会希望在他面前永远保持着一种积极和明朗的动力,希望和他一起见证你的能力和本事,希望自己会被他永远记着;也许就是你喜欢着他喜欢的一切,憎恶着他憎恶的一切,并且在不知不觉改变着你的改变,习惯着他的习惯。 柳凤看到孟有田愤恨的样子,立刻做出这种自然而然的举动,一点也没有思考是为什么。 她这一下子,把手下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拦阻。 “大小姐,不能冒险。” “大小姐,六离会人多势众,咱们人少,还是从长计议。” “大小姐,六离会都喝符烧坏了脑子,惹不得。” “大小姐,打死牛鼻子,那可闯了祸了,听说六离会有上万人呢!” ………………… 一通忙呼,孟有田反倒脑袋里灵光一闪,冒出来个主意,忙上前拉住柳凤。 “怎么?怕我干不掉那神棚里的牛鼻子?”柳凤圆瞪两眼看着孟有田,“撒手,今儿非让你见识见识本姑娘的本事不可。” “我不是那意思。”孟有田咧了咧嘴,说道:“杀了装神弄鬼的老道,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我想啊,要是大小姐能把他生擒活捉,那我就有办法让这六离会退兵,没准还能让他们散了伙呢!” 在别人听来,孟有田是出了个难题,在变着法子劝柳凤不要去,但熟悉柳凤的人心里一沉,都知道柳凤的脾气,吃软不吃硬,最容不得别人瞧不起她。这么一说,很可能是适得其反。 果不其然,柳凤听到孟有田这话,笑了,“小孟,今儿本姑娘就让你开开眼,看我把那个死老道给活捉过来。” “你一个人去不行。”孟有田摇头道:“太危险,我们大伙一块上。” “拉倒吧!”柳凤斜着眼睛瞅了瞅孟有田,“你骑马还没有人跑得快,想连累我们哪!老实在这儿待着。”说着,对周围的人大声说道:“谁陪我去抓老道,振振咱九龙堂的威名。” “大伙一块去,互相照应着点。”那个年纪大的汉子是一个头目,比较稳重,见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便提出了保险的办法。 “对了,咱最好少杀人,只要把老道捉来,就在那个窄路口会合,等六离会的人追上来。”孟有田指着土山下的拐弯处说道:“然后大家听我的,谁也别说话,行不行?要是不行,那老道也不用去抓了,咱们这就回吴村。” 柳凤眨着眼睛,搞不懂孟有田什么意思,半晌,微微一笑,“好啊,让你过过当官儿的瘾,呆会儿大家都别说话,听小孟舌战群……那个群儒。” 趁着六离会的人正在忙于攻打村寨,柳凤带着人先是悄悄迂回到了合适位置,然后一声招呼,十几骑战马慢慢加速,越跑越快,象箭一般向神棚冲去。柳凤一马当先,身体躬伏在马背上,斗篷在空中飞舞,象长上了翅膀,煞是威风。 急风骤雨般的马蹄声让战场上的人惊愕不已,突然杀出来的奇兵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马队象狂飚般直杀向神棚,近在眼前了,才有十几个扛龙牙旗的会众上前拦阻,砰,砰,砰……,枪响了,柳凤这伙人的枪法着实了得,尽量往人腿上打,一枪一个,将不知死活的会众打倒在地翻滚呻吟。眨眼间,便冲到了神棚边上,神棚里的人慌了手脚,抱头鼠窜,神旗丢得满地,香案也被撞翻,一片狼籍。穿道士服的家伙扔掉木剑,刚跑出神棚没多远,便被柳凤等人赶上,一个大汉嘿的一声,身子一侧,大手一伸,揪住道士的衣服,将他拉了起来,按趴在马背上…… 孟有田有些吃惊,刀头舔血的职业匪徒,就是比喝了符水的庄稼汉厉害,这个掏心战打得既快且猛,只是一会儿的工夫,六离会的人还没撤回来,坐镇的家伙就被人生擒活捉了。 柳凤等人笑容满面的策马而回,好象刚才只是一场轻松的即兴表演。 “通!”的一声,道士被扔到地上,摔起了一片土尘,这个家伙脸吓得煞白,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孟有田冲着柳凤等人伸出大拇指,然后挤挤眼睛,招人示意他们站到后面,坏笑着走上前去。 第七十二章“神功” 更新时间2009-10-2720:03:28字数:2096 “哎呀,这是怎么说的,我说是把大师请来,你们怎么如此粗鲁?真是太不象话了。”孟有田嘴里这样说着,伸手将道士搀扶起来,殷勤的替他拍打衣服。 道士不明所以,一脸惶恐的瞅瞅孟有田,又瞅瞅他身后这些横眉瞪目,一脸彪悍的家伙。 “大师受惊了,实在是罪过。”孟有田亲热的拉着道士,说话既温柔又谦卑,“我姓孟,是这伙人的头儿,在下非常仰慕大师呼风唤雨,拘神捉鬼的手段,非常崇拜大师玉树临风、风liu倜傥、英俊潇洒的风度,是以将大师请来,来个零距离接触,好好瞻仰瞻仰。” “你们,你们想入会?”道士虽然没全听明白,但也品出了孟有田的大概意思,疑惑的问道。 “正是,正是。”孟有田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如蒙大师收留,吾愿定忠心耿耿、竭尽忠诚、不怕牺牲、肝脑涂地为大师效力,还望大师不计吾等粗鲁,开恩收留。” 柳凤皱着眉头,对孟有田的卑躬屈膝十分不满,但记着孟有田护短,强压住上前踢孟有田屁股的冲动,将脸抬起,欣赏蓝天的景色。 “嗯,咳。”听得这几个人不是要加害自己,而是要入会,道士立刻神气起来,咳嗽一声,说道:“念你等诚心入会,刚才的冒犯本天师就不计较了。” “多谢大…哦,天师宽宏大量。”孟有田感激万分的点头哈腰,伸手指了指已经停止进攻,喊叫着追上来的六离会众说道:“天师,你看这误会?” “没事,我来说两句就行。”天师大模大样的正正衣冠,刚迈步,孟有田一手掏枪,一手挽住了他的胳膊,抱歉的笑道:“天师呀,在下胆小,众家弟兄怒火正盛,您还是不要离得太远为好。” 天师愣了一下,脸色变了变又恢复了正常,孟有田笑得人畜无害,手枪也只是随便拎着,看来真的是不放心,并不是对自己有恶意。 “把刀枪收起来,本天师在此。”天师上前一声断喝,别说,还真挺好使,气势汹汹追上来的六离会众停下了脚步,有的怒目圆睁,有的大惑不解,乱哄哄的挤成一片。 “这几位是来入会的弟兄,没有恶意,刚才是一场误会。”天师继续大声喝道。 虎头旗开处,跳出一员猛将,这人气壮如牛,环目圆睁,穿着一件玄色绸褂,外面扎着根英雄巾,哇哇怪叫,指着孟有田喝道:“入会便入会,为何要掳走天师,还打死打伤许多会众?这事非得说个明白不可。” 这位猛将是六离会的大师兄杜铁彪,据说他练过“金钟罩”、“铁布衫”,只要吞下天师用朱砂画的符,再运上一口气,便刀枪不入,而且子弹碰到他便拐弯,根本伤不着。 “这位是会里的大师兄杜铁彪,道行很深,乃是会里的第一猛将。”天师转头介绍道。 “啊,猛将兄,真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啊!”孟有田谄笑道:“我来解释一下刚才的事情,六离会大名鼎鼎,喝了符水,刀枪不入,在下是十分相信的。可我这些弟兄们非要试试,冒犯之处还望海涵。可这一试,在下是非常失望,什么刀枪不入,全是吹牛皮。” “那是他们道行不够,升天修炼去了。”杜铁彪强辩道:“泰山不是垒的,牛皮不是吹的,我只要喝了裱,就能力大无穷,刀枪不入。” 孟有田故作惊讶的说道:“大师兄武艺超群,法力无边,但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知能不能让我们见识见识,开开眼界。要是真是那么回事,我马上带弟兄们打头阵,平了这个村子,就算给众位兄弟们赔罪了。” 孟有田对这张牙舞爪的会首并不太在乎,也压根不想见识什么刀枪不入的功夫,而是为这些来自农村、中毒颇深的青年感到痛心。从青烟缥缈的香堂里将这些青年解救出来,走上正道,避免无谓的牺牲,才是他的本意。他话里话外把天师和大师兄捧得高高的,就是想摔碎这尊泥菩萨。只有如此,群众才会有所醒悟。 杜铁彪心想露上几手,把他们唬住也好,便欣然应允,“我自幼练就童子功,是金刚不坏之身,今儿就叫你们看看我浑身的武艺,也让众弟兄们重新开开眼界。”说着,“哧”的一声扒了个光膀子,绕着空地转了一圈。这时一个会众将一块新砖递了上来,这家伙一手托砖,一手运拳,“啪”的一声,一掌将砖打成了三截。然后又运了运气,把一柄单刀拿在手中,朝着自己的肚皮砍得砰砰作响,肚皮上却只起了几条道道儿,一点伤也没有。会众嗷嗷叫着给他助威,杜铁彪闻声更来劲了,顺手拿过一杆红缨枪,枪杆斜顶着地面,枪尖抵着他的咽喉,只听他一声嚎叫,用下朝下按,一会儿,枪杆子就被顶得象弯弓。就这样,杜铁彪象是耍把戏兼卖大力丸的一样,施展着他那套本事,赢得会众不断的喝彩。 柳凤等人看着这免费的把戏也挺来劲,有人也高声喊道:“不错,好气功。” 孟有田抿了抿嘴角,有些轻篾的笑了笑,这个家伙是练过几天气功,有点本事,再加上虚张声势瞎咋唬,于是乎,在会众眼里俨然成了一个刀枪不入、子弹打不穿的神人了。他心想:算你倒霉,老子要从你身上开刀,把你揭个顶掉。 杜金彪亮了几套,自以为得计,眉毛一扬,对孟有田说道:“怎么样,看完我的本事,是直接入会呢,还是宽衣下场,赐教几招啊?” “厉害,真是厉害。”孟有田咧着嘴,啧啧有声的走上前去,伸手摸着他的肚子,赞叹不已,又伸手拿过那柄单刀,摸了摸刀刃,好奇的问道:“大师兄果然神功盖世,刀枪不入,可否让在下砍上两刀试试?” 杜铁彪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一拍肚皮,“不要说刀枪,就是飞过来的铅丸,打在我身上,也不过是个白点。” “没错。”旁边一个打旗的会众一脸敬佩的说道:“大师兄几次冲锋,都是我在身边,子弹打不着,打着也不碍事。” 第七十三章升天 更新时间2009-10-2812:54:22字数:2042 “世界上竟有如此神奇的武功?真叫人难以相信,若是这样,咱们可以马上打败鬼子的飞机大炮了!”孟有田一脸惊奇的样子。 “这里有本天师坐镇,日本鬼子何足道哉!”天师在一旁傲然说道:“据本天师用推背图推算,日军长久不了,他是东起朝阳,西灭洛阳,朝阳是他最行时之日,到洛阳他就是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之时。太阳是阳,太阴又是阴,只要找些女流,以柔克刚,以阴灭阳…………” “高见,天师高见哪!”孟有田一边嗟叹,一边拿着刀在杜铁彪肚皮上比划,“大师兄,准备好了吗?” “来吧!”杜铁彪一个骑马蹲裆式站得稳稳,微眯双眼,面含微笑。 孟有田拿着刀装模作样的运足力气,转身,趁人不备,一下子从腰间抽出手枪,“砰!”的一声,子弹正中杜铁彪的肚子。 杜铁彪大瞪着两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孟有田悠闲的吹了吹枪口的轻烟,冲着他挤眉弄眼。他缓缓低头,看着肚子上的窟窿眼正汩汩冒着血,突然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天师,这是咋回事?”孟有田一把挟住目瞪口呆的天师,把枪口在他脸前晃来晃去,焦急的询问道:“不是刀枪不入吗,不是子弹能拐弯吗,猛将兄这怎么倒下了,还直出红汗呢?” “这……我……”天师一时语塞,又被孟有田的枪口晃得心直颤,不知如何解答。 柳凤捂着肚子,憋着笑,示意手下戒备,要是六离会众发难,一阵乱枪,然后拉上孟有田骑上马就跑。 六离会众一片哗然,他们眼中的猛将,刀枪不入、神勇无比的大师兄竟被这外来的小子一枪撩倒,或惊愕,或不敢相信,或愤怒,或恐惧,各种表情都有…… “不要乱,不要吵。”孟有田趁势大吼,“听天师的吩咐!”吼完,转头一脸阴沉的对天师说道:“大师兄武艺精湛,被上天看中,升天去做官儿了,对,就是当天篷元帅,手舞九齿钉耙,是不是这样?” 天师被孟有田用枪顶着肚子,说一句顶一下,头上冷汗直冒,他本就是个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的滑头,马上颤抖着声音应声附和道:“对,是,当天篷元帅。” “大点声说。”孟有田眼睛一瞪,用枪一捅威胁道。 天师一哆嗦,扯开嗓子喊道:“大师兄被上天看中,升天做天篷元帅,手舞九齿钉耙。” 会众们被这一嗓子都喊愣住了,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还天篷元帅,又九齿钉耙的。 “天师啊,据在下看来,你印堂发亮,满脸红光。”孟有田冷笑着说道:“是要马上升天的征兆,让在下送你一程,去天上当卷帘大将吧!”说着,他将黑洞洞的枪口顶住天师的胸口,作势就要扣动板机。 “不,不,我不要升天,我不要当什么卷帘大将。”天师面如土色,吓得直摇头,见孟有田不为所动,马上就要开枪的架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好汉,英雄,我不干了,我说实话,请饶我一命。” “大点声,跟大家伙说。”孟有田喝道:“要有半点不老实,我马上送你升天,也甭当卷帘大将了,直接去当哮天犬吧!”说着,他嘴角上翘,不由自主露出一丝笑容。 “乡亲们,我说实话,不敢再骗大家。”天师跪在当场,声泪俱下的说道:“我根本不是什么天师,我家在冀南,叫吴加放,原来就是个摆摊算卦蒙钱的,有一天碰见蒋德神,他听我嘴挺灵便,便和我商量……” 随着天师的描述,人们才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蒋德神是本地的一个无业游民,当过几天阴阳先生,是继承他爷爷的营生。拿着个破罗盘,凭他一张利嘴,能把活人说死,到处招摇撞骗。后来,不知在哪里中了邪,回来后又吃符又念咒的各村游说,要成立六离会。乡亲们都摸他的底,没人信服他。于是他又找了个大师兄来,就是杜铁彪,一身好武艺,当过镖师,卖过野药。叫嚷了一阵,入会的人还是寥寥,他又从南方几百里外请来个天师。真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这个天师装神弄鬼,升坛烧香,渐渐把人们给糊弄住了。各村因此成立了六离会,声势必渐渐大了起来。 “……我虽然是天师,杜铁彪虽然是大师兄,可都得听他的,这次打桃花寨,就是他的主意,他听说寨子里逃来了几个保定的大商家,想发笔大财,便说桃花寨的人买枪招人,要攻打六离会……”天师讲完了所有的故事,会众们都无声的静立着,信仰、偶像瞬间崩塌,这个打击太大了。 “乡亲们!”孟有田向前走了两步,一挥手,大声说道:“你们都听清了,这个蒋德神找个算卦的骗子当枪使,欺骗、愚弄了你们,又蓄意挑起争斗,让你们白白流血,白白送死。你们看看——”说着,他一指远处的战场,沉痛的说道:“那里躺着的都是你们的乡亲、兄弟,又有多少孤儿寡妇要艰难度日,又有多少白发爹娘伤心欲绝,这都是蒋德神造的孽。大家都回去吧,好好过日子,等日本鬼子来了,拼上这一腔热血,保卫家乡,保护家人,这才是一条真正的汉子。刚才你们听这冒牌天师说了,鬼子来了,要设坛打蘸,焚香扶乩,还要派妇女穿着肚兜去挡鬼子,这样的鬼话你们也信?谁家没有母亲,谁家没有姐妹,你们这帮大老爷们,有脸把女人推出去让人糟蹋,自己躲在家里装孙子吗?” 这番话对六离会众有多大的触动,谁也不知道,但却有几个铁杆会众,面色不善,握着红缨枪,拎着大刀片蠢蠢欲动。 孟有田暗自叹了口气,抬手一枪,将躺在地上重伤的大师兄打死,以此震慑一下,抬头厉声吼道:“我好话说尽,你们回去好好想一想,谁要是觉得自己刀枪不入,执迷不悟,那就上来和枪子较量较量。” 第七十四章爆料啦! 更新时间2009-10-2820:07:35字数:2029 “小子,哪个山头的,留下名号,咱们日后算账。”一个膀圆腰肥,穿着金锻灯笼裤,上身裸露的会众站出来,大声说道:“你不用在这胡言乱语,我们只让师兄弟,决不认肉身父母!” “不认肉身父母,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孟有田不甘示弱的反唇相讥道:“儿行千里母担忧,父母把你拉扯这么大,你却迷上了六离子,一不奉养,二不尽孝,象你这样,和畜生有什么区别,有的畜生还知道打食养父母呢,你却是连畜生都不如。还敢在这里叫喊,真是不知道羞耻,丧尽天良,该天打雷劈。” 一番话骂得这个家伙满脸通红,论口才,他自然不是孟有田的对手。 “跟着我干什么?”孟有田突然发现假天师畏畏缩缩的跟在自己身后,不禁有些奇怪。 “好汉,英雄,侠士,请把我带走吧!”假天师苦着脸哀求道:“过河拆桥不是英雄所为,我今天把底都露了,别说蒋德神不会饶我,就是那些会众,死了亲戚的肯定也有想杀我泄愤的,请一定把我带走。” 孟有田厌恶的翻了翻眼睛,随口说道:“你不是伶牙利齿吗,帮我和他们讲理。” “好。”假天师一口答应,指着刚才那个会众大声说道:“赵振民,你老婆长得白,有三分姿色,蒋德神说她是白度姆转世,安排到会里吃供奉,你这头瞎眼驴还沾沾自喜,不知道蒋德神和你老婆天天睡一个炕,早给你戴上绿帽子了,没准哪天你老婆就大着肚子回家了,你捡了个便宜儿子,偷着乐去吧!” “你……你……你他妈的放屁。”赵振民满脸涨得通红,眼珠子瞪得溜圆。 “祝小六,你是赵振民的表弟,那天你不是还偷听墙角了吗,怎么不告诉你表哥?”假天师指着另一个会众说道:“还有那次蒋德神给吴老四的妹子治病,脱得光光的在炕上搅在一起,叫什么神仙附体,你不也看得直流口水吗?还有……” 叫祝小六的会众头也不敢抬,一声不吭,脸红得直到脖子,脚步偷偷的向后移动。 爆料啦,爆料啦!孟有田被这假天师的爆炸性新闻弄得目瞪口呆,这家伙不会是狗仔队穿越来的吧,简直太…… 果不其然,矛头一下子被转移了,赵振民和几个会众围着祝小六,气急败坏的推搡着,追问着,孟有田这边倒没人答理了。 “走吧!”孟有田回过头,拉了一下看热闹已经入了神的柳凤一下。 “再看一会儿不行吗?”柳凤听着那边吵吵嚷嚷,还有些不舍。 “现在走正好,让他们吵去吧!”孟有田哭笑不得的说道,转头冲嘴丫子冒白沫的假天师摆了摆头,一行人牵上马,不声不响的走了,那边乱哄哄的,有人看见也没心思阻拦,都陷入了沉思和吵闹中。 …………………… “你咋就那么坏哩?”柳凤再次歪着脑袋,好奇的看着孟有田。 “大姐。”孟有田无可奈何的翻着眼睛,“还有完没完哪,一路上就这一句话你都第八次问了,我可给你记着呢!” “不许叫我大姐。”柳凤似嗔非笑的说道:“直接叫我名字。” 孟有田敷衍着点头,不说话就是清静,一说话,柳凤就是个没完。这时,一行人已经进了吴村,来到了一个大宅院前。 高大的瓦房,一排九间,一共三排;正房是三进三出,四周群厢环抱,屋里更加阔绰。一进门是两头卷须、乌黑闪亮、一丈多长的硬木大香几,上面摆着半人来高的细瓷花瓶,里面插着两把开屏式的孔雀翎古扇。中间供着文武财神,两边分列两个神龛。左边是大肚子弥勒佛,右边是观世音菩萨。玻璃窗上吊挂着红底黄穗的织锦窗帘,床头摆着漆雕金花的烟酒具。 “怎么样?没住过吧?”柳凤炫耀着指点着屋里的摆设,笑道:“反正我以前是见都没见过,刚来的时候,还以为是进了天宫呢!” 谷雨的眼睛都不够用了,东瞅西看,那真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看啥都新鲜。 孟有田却只是淡淡的笑着,这些东西说是古色古香还差不多,要论豪华,那可比后世要逊色多了。这九龙堂不知把哪个大户的宅院抢了过来,当成了自己的住宅。 柳凤瞅了瞅孟有田,见他不动声色,还以为他定力十足,心里很钦佩,可她夸耀了半天,孟有田也没发出惊叹的声音,又觉得有些不给她面子。 “嗨,你倒是吱一声啊!”柳凤冷不防推了孟有田一下。 孟有田晃了一下,有些好笑,这柳凤怎么有时象个小孩子,现在就象拿了个新玩具,非要显摆显摆,听听好话,不过他还是连忙称赞道:“好,真好,俺俩这土包子,沾女侠的光,这几天也要好好受用一下。” “口是心非。”柳凤撇了撇嘴,但虚荣心还是得到些许满足,接着说道:“你说过的:光打野食,不立灶伙,脚下无根,象片浮云。我和爹琢磨得有道理,便趁这混乱劲杀了出来,这里,还有官庄、权村、寨营,都是我们的根据地了。人马也扩充到五百多人,怎么样,厉害吧!” “厉害,真厉害。”孟有田敷衍着点头称赞,“那个,咱还是忙正事吧,弄好蛆,我还得去找苞米呢!” “你属狗熊的,光惦记你的苞米。”柳凤白了孟有田一眼,“先教铁旦弄蛆,明天再找你的苞米。” “哈哈,孟小哥来了。”随着爽朗的笑声,柳无双大步走了进来,一见孟有田,便伸出大巴掌,用力拍打着他的肩膊,弄得他直咧嘴。 “爹,是小孟大侄子,您叫错了。”柳凤在旁嗔怪道。 “啊?”柳无双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这丫头,说过了,我们论我们的,你们论你们的,两不相干吗!” “对,对,柳大哥说得对。”孟有田陪着笑,又对柳凤说道:“大妹子,你得听柳大哥的话哦!” 第七十五章先礼后兵 更新时间2009-10-2912:36:50字数:2035 “呃,大妹子,难听死了。”柳凤一脸的恶寒,“受不了你,以后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 “呵呵,年轻人就知道斗嘴。”柳无双看着谷雨说道:“这小兄弟是谁?” “是我的一个亲戚。”孟有田已经和谷雨说好,到了这不能“姐夫,姐夫”的叫,一律改成大哥,这样方便一些。 “走,今天我要好好招待招待孟小哥。”柳无双拉着孟有田就向外走,走到外面,庭院里躬身站着一个胖胖的秃头,见柳无双出来,立刻露出一副谄媚的笑容。 “下去安排酒菜,我要招待贵客,要是吃得不满意,小心你的皮。”柳无双看也不看,用对奴才的口吻,很威严的发号施令。 “是,是,我这就去安排。”秃头胖子象条哈巴狗似的点头哈腰答应着,转身走了。 “这家伙是吴家大院的管家,以前很蛮横的。”柳无双轻篾的说道:“被我抽了一顿鞭子,就象条癞皮狗了,伺候得很周到,我便暂且留着他。每天看着他一语三鞠躬,三语九点头,这心里就觉得舒服。” 孟有田呵呵一笑,这是一种报复的心理,当然还有一点自卑感在作怪,折辱曾经骑在自己头上,或者某方面比自己强的人,能在心里产生一种强烈的满足感。举个例子,贫穷的百姓就喜欢打土豪分田地,看着昔日扬头挺胸、不可一世的富人地主被戴上高帽游街,颜面扫地。据他所知,不光中国人如此,连日本人也有这种心理倾向。在二战中东南亚被俘虏的英、美士兵,惨受虐待,很多的原因就是日本鬼子个头矮小,对人高马大的白种人看不顺眼,非要把他们踩在脚下,听着他们呻吟求饶才会减轻心中的自卑感。 饭菜的丰盛出乎孟有田的意外,也让谷雨大快朵颐,不过,可能除了馒头和那只清炖白鸡外,菜的名字他是一个也不认识。 吃过饭,秃头胖子又殷勤的拿来了大烟盘,柳无双一瞪眼,斥道:“我们没这坏毛病,滚下去,我和我兄弟说会儿话。” “是,是。”秃头胖子脸不变色,笑容都没减半分,躬身退了下去。 “柳大哥,有句话我不知该讲不该讲。”孟有田看着秃头胖子出了门,客气的说道。 “有话就说,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了。”柳无双直爽的一挥手。 孟有田点了点头,缓缓说道:“俗话说:进山不怕伤人虎,就怕人情两面刀。能媚你者,必能害你;能谏你者,必肯帮你。身处乱世,识人不透,可是要反受其害呀!这个秃头管家,我看不要留在身边,打发走了才是上策。” “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害我。”柳无双很自信的笑着用牙签剔着牙,满不在乎的说道。 “小孟说得有道理,身边留条毒蛇,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使坏。”柳凤赞成孟有田的建议,说道:“这些天,那张臭脸也看够了,您呼来喝去也过了瘾,就留条命让他滚蛋吧!” 柳无双翻着眼睛想了想,说道:“听你们的,让他滚蛋。” 正说着话,一个手下跑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鼻青脸肿、走路瘸拐的汉子,来到柳无双跟前,说道:“大哥,我们弄到的棉花和布都被何魁劫下了,还打伤了几个弟兄。他说了,亲结不成,就是冤家,从他的地盘过,就要留下买路钱。” 柳无双顿时咆哮起来,“狗娘养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要砍了他。” “这个王八蛋,给他点颜色,就敢开染坊,这回一定要灭了他。”柳凤杏眼圆睁,也跟着喊叫着助威。 孟有田不了解情况,但觉得这么冲动肯定不好,便劝道:“柳大哥,柳大哥,急则有失,怒则无智。干什么事都要盘算好,您先息怒,冷静。” 柳无双又发泄了几句,方才稍微敛住了暴跳,挥手让手下出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对柳凤说道:“把几位当家的都叫来,好好商量商量。” “知道了。”柳凤站起身,蹬蹬走了出去。 柳无双端起茶壶,对着嘴牛饮了一番,将茶壶往桌上重重一墩,生气的说道:“何魁这个王八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样,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脑袋大象个鬼,身高是个武大郎,还敢上门来提亲。我闺女那可是百里挑一的人物,鲜花哪能插在牛屎上。我连打带骂把提亲的赶走了,这是怀恨在心,借机报复。妈了个巴子的,小叭狗咬日头,不知天高;老母猪喝井水,不知地厚。跟我作对,我要灭了他全家。” 孟有田这下子听明白了,原来根结还是在柳凤身上,这何魁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敢招惹这头母老虎。 “这何魁的人马挺多吧,要不怎么敢捋您的虎须呢!”孟有田问道。 “人多,可都是草鸡。”柳无双不屑的说道:“小孟,你给我写个公事,明人不做暗事,那个先什么后什么兵来着?” “先礼后兵。”孟有田说道。 “对,就是要先礼后兵。”柳无双大声冲屋外喊道:“来人,拿笔墨纸砚来。” 秃头胖子的速度真不是盖的,召之即来,怪不得柳无双用得挺顺手呢! 孟有田摆好笔墨,抬头问道:“柳大哥,怎么写?” 柳无双在地上踱了几步,挠着脑袋,说道:“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写。”说着又踱了两圈,开口说道:“何魁你个狗娘养的,你祸害老百姓,我还没收拾你,你别不要鼻子。现在你打伤我的人,抢了我的棉花布匹,这笔债你是打算马上还,还是将来还,还是不打算还?我要你马上就还,立即交出我的东西,再拿出三千大洋给我的人治伤。我知道,你和城里的鬼子眉来眼去,勾勾搭搭,想当汉奸。可老子不怕,我倒要看看,你个王八蛋的干老子日本鬼子能给你撑什么腰。给你三天时间,要是抗债不还,老子就带着人灭了你全家,把你那些草鸡人马打个稀哩哗啦!” 第七十六章马也吃肉? 更新时间2009-10-2920:03:42字数:2122 孟有田边写边咧嘴,不过这公事也有好处,通俗易懂,任谁都听得明白。写完,他又大声朗读了一遍,落款他随手编了个“抗日救国护民除奸军总指挥书”。 柳无双很满意,特别对后面的落款感到特别高兴,一拍大腿,“好,抗日救国护民除奸军,响亮又威风,大家伙一听,就知道咱是干嘛的。打鬼子,除汉奸,还灭恶霸保护老百姓,说得太对了。”他拍着孟有田的肩膀,夸奖道:“到底是读过书的,花花词多,硬是比俺这老粗高出一招。” “嘿嘿,柳大哥满意就好。”孟有田讪笑着向后退了一步,这柳无双的手劲太大,自己着实有些吃不消。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孟有田便告辞而出,柳无双叫来了铁旦,让他领着去安排好的住处。这间屋子也在吴家大院里,摆设虽不如柳凤住的那间,可也相当阔绰。 “姐……大哥。”谷雨赶紧改口道:“我想去看他们练功夫。” 原来在路上,一个象演武厅的院子里,一群人,应该是柳无双的亲卫之类的,正在练武。他们练不是立正、稍息、射击、匍匐等军事动作,而是在练民间武术。有单打套路的,有对打拆招的,还有耍棍抡棒的。热闹得象集市,难怪谷雨看得心痒痒。 “我带你去。”铁旦和谷雨年纪相仿,也是个闲不住的家伙。 “那个蛆呢,赶紧整利擞了,我还得找苞米呢!”孟有田一把拉住了铁旦,皱着眉说道。 “那个,我让我徒弟来跟你学。”铁旦嘿嘿一笑,转身出去,不大一会儿,找来了一个显得木讷老实的青年来。 这个青年身上沾着不少草料,还带着马粪味,倒象是个马夫。 “你好好跟孟先生学,学不好我可揍你。”铁旦竟然能威胁这个比他还高,年纪还大的家伙。 “嘿嘿,孟先生。”铁旦转脸对孟有田笑道:“他以后就跟着您了,有什么东西您就教给他,要是他不听话,您告诉我,我来收拾他。哦,对了,他叫吴结巴。” 孟有田苦笑着点了点头,这家伙够能对付的,找来个结巴顶缸。 铁旦和谷雨蹦跳着跑了出去,吴结巴垂手站在一旁,等着孟有田的吩咐。 “那个,小吴啊,你先带我去看看养蛆的地方吧!”孟有田和蔼的说道。 “呜呜,请您跟我走。”吴结巴一开口,孟有田可听出来了,这家伙敢情是个大舌头,结巴不结巴倒没感觉到。 出了吴家大院,吴结巴把孟有田领到了一个破旧的院落,这倒是不出孟有田的预料,有柳凤在大院里住着,她是不会允许把蛆养得离她这么近的。即便是蛆治好了她的伤,那种厌恶也不会消除。 一推开门,孟有田差点让成百上千的苍蝇给推出来,他赶紧退后两步,皱着眉头暗骂铁旦这个不敬业的懒惰家伙。 等到他一教吴结巴东西,才发现这个家伙挺聪明,而且手脚麻利,干起活真象那么回事。两个人忙乎了半天,总算把养蛆的地方弄得象个样子。 “呜呜,先生,您坐这歇会儿。”吴结巴用袖子给孟有田擦擦小板凳,请他坐下。 “呵呵,听你说话也不结巴呀,就是有点大舌头。”孟有田笑着坐下,说道:“以前是干什么的?铁旦那个臭小子干嘛敢威胁你。” “呜呜,我原来在吴家大院喂牲口,他们来了就还让我干这个。”吴结巴说道:“铁爷虽然语气凶,对人还是不错的。” “屁个铁爷。”孟有田好笑道:“甭拿他当回事,九龙堂的人对老百姓很凶吗?” “不,不。”吴结巴赶忙摇头,小声说道:“柳爷不喜欢给地主家干活的人,他说了:吃谁的饭给谁干,窝囊废没出息。” 孟有田皱了皱眉,疑惑的问道:“那佃户呢,不都是给地主种地干活吗?” “呜呜,那也有区别,柳爷最恨马屁佃,听说以前吃过亏。象我这样天天给主家干活的,牲口养得好,也是罪过。”吴结巴蹲在地上,用小草棍拔拉着地。 孟有田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柳无双恩怨分明,是个一刀两断的好汉子,但有时的恨也是盲目的,一篙打翻一船人。 “柳爷是个好人,从来不向穷人筹款要粮,他还说:对老肥猪大财主,要吃孙,喝孙,住孙,不谢孙。说一个‘不’字,就叫他脑袋滚蛋轱辘孙。”吴结巴见孟有田不说话,赶紧又补充了几句,这个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快意的笑,看来对原来的吴家大院没有什么好感。 “那个秃头胖子是吴家大院的管家,平时为人怎么样?”孟有田问道。 “呜呜,狗仗人势。”吴结巴说着捋起袖子,露出胳膊上面的鞭痕,恨道:“还抽过我好几回呢!” 经过进一步的攀谈,孟有田知道吴结巴大名叫吴升,因为家贫,九岁就到吴家大院当猪倌,后来层次高了,才升级为马倌、牛倌。可以说,吴结巴和牲畜是结下了不解之缘,整天和骡马打交道,深悉马性。而且他还发现吴结巴虽然有些吐字不清,但却挺爱说话的。其实这也是有原因的,别看吴结巴说话呜呜的,但人却挺聪明,干活也勤快,在村子里人缘挺不错的。所以大家伙总爱拿他开心解闷,听他大舌头啷唧的白话。他也觉得挺有趣,便把从说书人那里学来的《三国演义》啦,《水浒传》啦,说上几段,有时甚至还唱上两句小戏。唱的时候可不“呜呜”的了,还有点板眼哩。因此经常有些长工、杂工围在他身边,听他说话或唱戏来消愁解闷。 话谈得投机,孟有田也挺喜欢这个有意思的家伙,便把这养蛆的道理讲得挺明白,又说了用蛆养鸡的好处,当然就是长得快,下蛋多,不生病,吴结巴听得很认真,不明白的地方还呜呜的问上几句。说着说着,又聊到了牲口身上。当听说柳无双和柳凤等几位重要头领的战马,有时要在草料中拌生鸡蛋的时候,孟有田有些吃惊。其实,这是他外行了,喂战马吃鸡蛋拌的草料,或者吃豆子、油渣,这些法子古来有之,是为让战马有足够营养,战马不比驽马,光吃粗料是不行的。 第七十七章妇人之仁 更新时间2009-10-3017:08:58字数:2193 “鸡蛋里富含蛋白质,这蛆里也有啊!”孟有田思索着说道:“如果马不吃荤腥,可以烘烤、焙干,再制成高蛋白粉拌到草料里。” “呜呜,这能行吗?”吴结巴对孟有田的奇思妙想明显产生了疑问。 “行不行的,你可以试试。”孟有田摸着下巴,想了想,好象书上只说蝇蛆可用于直接投喂鸡、鸭、猪、鱼、蛙、鳝等,不知道这个等包不包括马、牛等大牲口。 “呜呜,俺可不敢。”吴结巴摇头道:“要是出了差错,柳爷和柳小姐还把我的皮剥了,那战马在他们眼里可是金贵。” “这事我跟他们说。”孟有田拍了拍吴结巴的肩膀,笑道:“先用别人的马试试,等见了效果再喂他们的马。” …………………… 吴家大院的花厅里,柳无双、柳凤和几位刚刚赶来的头领们正商议着何魁抢他们物资的事情。 柳无双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瞪着眼睛扫视着自己的弟兄,问道:“还记得咱们磕头时说的话吗?” “大哥,我们一辈子也忘不了。”老五高德权粗声回答道。 “谁损坏咱们一枪一马————”柳无双 “让他百倍偿还。”几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应道。 “谁杀害咱们的弟兄————” “让他全家以命抵命。” “谁触犯咱们的军威————” “把他挫骨扬灰。” 柳无双用拳头猛捶了下桌子,大声说道:“好,我已经派人给何魁送了信,限他三天把东西交出来,再拿一大笔汤药费。众位兄弟,你们下去准备,三天后我见不到东西和钱,就要见着何魁的人头。” “大哥,这事还是再商量一下为好。”老四肖广和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么急吼吼的布置下去,走了风声,岂不是让何大头有了准备。” 对肖广和,柳无双还是很尊重的,不光是因为肖广和的爹就是他的授业老师,更因为这个肖广和艺高胆大计谋多,大的行动都是出自他的策划,而且大多数都是成功的。而且肖广和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装啥象啥。说句夸张的话:三百六十行,是样样都在行,三教九流,无所不通。在九龙堂俨然是个智囊的角色,说出来的话也是很有分量。 “四弟,那你说咋办?”柳无双缓和下语气,问道。 “大哥,你刚才说给何魁送信,限他三日内交东西交钱?”肖广和摸着下巴,说道:“要是这样,咱们可以在这个方面下下功夫。” “四哥,你非要卖个关子,一气说完不行啊!”老七岳培坤嘟囔道。 “呵呵,不小心把说书的习惯拿上来了。”肖广和笑了笑,分析道:“咱们先不动声色,看何魁的反应,三天后,他要是识相,就让他再活些时候。要是不理不睬,咱就再等他三、五天的工夫,那他会怎么看咱们?” 几个大老粗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没有说话。 “他肯定以为咱们是在吓唬他,没那力量跟他硬干。”柳凤若有所思的说道。 “对,就是这样。”肖广和赞赏的冲着柳凤点了点头,说道:“他先是紧张,必然积极防守,这就使他食不甘味,睡不安寝。过了三天,他又自大起来,咱们在这些日子里则加紧练兵,多探消息,等他麻痹大意之时,来个突然袭击。过几天我再去侦察侦察,动起手来,就打他个措手不及。” “有道理,有道理。”柳无双眉开眼笑的连连点头,“老四就是咱的智多星,诸葛亮,好,事情就这么定了。” 事情定下来,别的人都回去准备安排,肖广和留了下来,继续和柳无双商量一些细节。谈了一会儿,肖广和才知道孟有田已经被柳凤“请”来了吴村。 “小孟,不错,可惜他志不在此,要是加入咱们,倒是帮助不小。”肖广和遗憾的说道。 “成天在土里刨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柳凤不满的说道:“我碰见他的时候,正在孟村庄稼地里找什么苞米呢!” “在土里刨食也不丢人,没有种庄稼的,全天下的人都得饿死。”柳无双穷苦的时候干过很多行当,所以他对下贱人,也就是旧社会中的下等人是充满同情的,对大多数庄稼人也是高看的,起码他说的这句话,是千古不变的最简单的真理。 “路上还遇见了六离会,提起这事我就想笑,真是太有意思了。”柳凤边笑边说,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这小子咋这么坏哩?”柳无双一拍大腿,笑得前仰后合。 “好计策,好心思。”肖广和笑着赞扬道:“前恭后倨,捧得高,摔得重,把这伙神棍玩弄于鼓掌之中,一下子就让六离会起了内讧,是个人才。” “你们把吴老道也带来了?”柳无双突然象醒过神来似的问道。 “是啊!”柳凤笑着回答道:“小孟说了,这家伙有点口才,而且知道很多六离会的秘密事儿,留着兴许有用。现在吴老道就在这里,有弟兄看着呢!”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六离子难免有些死硬分子会对此怀恨在心,对咱们有所不利。”肖广和考虑得明显要深一些,心思要细一些,微皱了眉头,“要告诉弟兄们,加紧戒备,防备着些。” “一群乌合之众,大刀片,红缨枪,来了就杀他们个血流成河。”柳无双不在乎的说道。 “这样不好。”柳凤摇头反对道:“小孟说:这些六离会的大多数都是受骗的老实庄稼人,打死一个,得罪一家,最是麻缠。” “那也不能瞪着眼让他们砍哪!”柳无双挠了挠脑袋,稍显无奈的说道。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战起仗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考虑不了那么多了。”肖广和平静的说道。 都是出生入死、刀口舔血的草莽家伙,即便是标榜劫富济贫、除暴安良的好汉,虽然对穷人有同情之心,但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的多些,而且心肠较硬,在平常的行动中,误伤百姓、趁机抢掠也不是什么稀奇事,绝不象孟有田那么心慈。 “只除首恶,震慑宵小,或许能用最小的代价打退他们。”柳凤虽然对孟有田的话半信半疑,但还是将他的话说出来。 “妇人之仁,到底还是没咱们心硬啊!”肖广和轻轻摇头,说道:“纸上谈兵,说说而已,要跟弟兄们这么交待,那非误事不可。” 流行性大感冒,头痛,发烧,今天只一更,抱歉。 第七十八章热血青年 更新时间2009-10-3119:45:43字数:2125 鲁迅先生曾在1931年10月写过一篇杂文——《沉渣的泛起》,揭露了在日寇入侵的“国难声中”,社会上犹如搅动了停滞的池塘,各色丑恶的沉渣从池底浮起,在阳光照射下,不免五光十色的表现一番自己的存在。 沉渣泛起,也必将沉底,而在这个时候,沉渣们正在四处乱窜,鼓起如潢之舌,为自己捞取着更多的利益。这个时候,也正是人们思想、行为最混乱的时候,溃乱的队伍、公开的土匪、武装的地主……,象一个个毒疮,盘踞在百姓世代经营的家园里,吞噬着破坏着一切固有的和新生的可以抵御外侮的物质力量。人们被腐朽残暴的权力统治着,表面上震慑于死亡的威胁,而听从着命令,实际上每个人都在生与死的绝望中盲目地挣扎着。一种完全出于自私的yu望而形成的野蛮的残忍的气氛,象瘟疫似的感染看人们的灵魂,唤醒了人类意识中所有的原始式的破坏本能。凭仗手里的一杆枪,只要一有机会,就把抢劫、强奸、杀人当成机不可失的乐事。当眼前的一切财货、女人都没有了的时候,只好用赌钱、抽大烟来填补灵魂上的空虚。 鬼子只守护着交通要线,忙于向南方推进,对农村还暂时没有理会,但就是这样,地方上土匪、盗贼、溃兵、地痞流氓也猖獗起来,大股的占村镇,要粮要钱,小股的便拦路抢劫,祸害妇女。也有汉奸、特务在四处活动,鼓起如簧之舌,为日本干老子摇旗呐喊,招兵买马。总之,社会上乱糟糟的,水急浪湍,连泥带沙,滚滚而下,鱼龙混杂。 而关于战争,则有各种各样的传说:有的说中央军不行了,日本鬼子就要占领全中国,很快就要建立新朝廷了;有的说日本鬼子来了,杀人放火,*妇女到处杀得鸡犬不留;也有人说日本的炸弹象水瓮一样大,扔下来能炸光一座城。这些消息百姓已经听过不止一次了,但每一听到,还是象一块沉重的石头扔进了心里,越来越感到恐慌。 ……………… 自由的鲜花开遍了原野 鲜花掩盖着志士的鲜血 为了挽救这垂危的民族 他们曾顽强的抗战不歇 ……………… 一行十几个青年迎着阳光,唱着歌走在大路上,情绪很高涨。 “杨先生在吉祥镇一带活动,我们找到他,就能投身于轰轰烈烈抗战事业当中,为国家,为民族而战。”一个青年慷慨激昂的说道。 “终于从家庭的牢笼里解放出来,这自由的空气是多么新鲜。”一个女生仰起脸,一脸的陶醉。 “咱们就这么去,我总有些担心。”秦怜芳小心翼翼的说道:“听人说,外面土匪、强盗多得很。” “害怕了。”一个青年斜了秦怜芳一眼,大声说道:“就算成功远在天边,道路崎岖多变,我们也要勇往直前,不畏艰难;即使失败就在眼前,我们也要坚守信念,矢志不移。” “对,我们就要象高尔基所写的海燕一样勇敢。”一个青年附和着,大声朗诵起来:“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象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就在这鸟儿勇敢的叫喊声里,乌云听出了快乐……” 这是一批热情的革命青年,具有崇高的理想,敏锐的观点和嫉恨一切不平的刚直性格。但也正象一般的青年一样,缺乏坚韧的耐心和必要的涵养,遇事浮燥,好冲动,更重要的是他们缺乏社会经验和阅历,没在错综复杂的环境中锻炼过,不知道外面的险恶。 阳光清明而和煦的照在他们身上,照在大路上,照在四外的田野里。天上没有一丝云彩,—片碧兰的天空,连接在远山起伏的峰顶上。远处的树丛,象一团团烟云似的,疏谈地散布在田野上,在他们眼里一切都显得分外静谧而安详,却不知道剧变就在眼前。 当他们正走过一片浓密的树林时,一声唿哨,从树林里冲出了一大群端枪的兵不兵、民不民的杂色武装,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在吴村,孟有田已经住了好几天了。每天都是吴结巴领着他在村外的庄稼里查看,谷雨迷上了练武打枪,天天和铁旦混在一起,不是去练武场学拳,就是跟着别人去野外打猎。闲暇的时候,孟有田有时蹲在树荫下,和吴结巴聊天,顺便把秸杆发酵的技术教给他;有时和村子里的人们攀谈,谈谈种地的经验,并请他们帮忙留神叶子向冲的苞米。村里的人们对这个初来的陷生人,暂时还没不清底细,又见他和九龙堂的人很熟,多少有些畏惧,除了随声应和他,并告诉他一些琐屑的风习人情,其余的时候都对他好奇地观望着。 这天,孟有田刚要出去,柳凤笑呵呵的来找他,非要带着他去练骑马,刚说了声不去,便瞪起了眼睛,一副绑着也要去的架势,弄得孟有田没办法,只好和她一起来到了野外。 早晨的田野被温暖的阳光照耀着,没有炊烟,没有云朵,一切都象刚洗过一样的清新明朗。一望无际的黄色田垄,还没脱尽叶子的树丛,一切都十分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多么美好的景色,然而这片景色现在却象寂静无声地在等待着一个恐怖的、痛苦的命运。大地上没有—个活动的影子,连飞鸟都不知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只有一只凶恶的鹰隼在迫捕着弱小的生物,在远处树丛间忽而冲下来,忽而翻上去,反复地飞翔着。 孟有田已经能骑着马小跑了,虽然看表情还是有些紧张,但多少还能挺着腰,撑着架子。 柳凤纵马在他周围跑来跑去,秀发飞舞,斗篷飘扬,好一位巾帼红颜的飒爽英姿,这让孟有田很是汗颜。柳凤突然轻叫一声,追赶着一只受了惊乱跑的野兔,直向旁边的树林冲去,砰的一枪,将野兔打死在树林边上。随着枪响,“嗖”的一声,一个黑影狼狈的从草丛中站起来,向树林里蹿去。 哇,医院里人满为患,据说此次感冒为混合菌,还不太好治呢!我打了点滴,烧得不那么厉害了,只要不是甲流,我就不怕。 第七十九章解救 更新时间2009-11-119:01:10字数:2012 打兔子竟然打出人来,柳凤也吓了一跳,稍一定神,抬手就是一枪,不过她还是手下留情,这一枪是警告性质,子弹从那人的头顶飞过,接着,她高喊道:“站住,再跑就打死你。” 那个人迟疑了一下,听出是个女人的声音,停下了脚步,慢慢转过身来。 这时,孟有田也骑马跑了过来,仔细打量,这是个中等身材的年轻人,脸上左一道右一道全是汗水和灰土的痕迹,高粱花子、草棍沾了一脑袋,看穿着倒不象个庄稼人。 “干什么的?”柳凤摆了摆枪口,瞪起眼睛问道:“躲在这里干什么?” “我…我是过路的……”这个年轻人转着眼珠子,好象刚睡醒的样子,突然看见了旁边的孟有田,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孟,孟先生,是你吗?” “你认识我?”孟有田奇怪的问道。 “认得,认得。”年轻人好象遇见了亲人,咧了咧嘴,想上前又瞅瞅柳凤还端着枪,便露出难看的笑容,说道:“我是城里学校的,那次在大庙下边见过面,杨老师还介绍来着,我叫张守基。” “哦,哦,想起来了。”孟有田点了点头,示意柳凤把枪收起来,跳下马,向前走了两步,问道:“抱歉,你这脸弄得……,我一下子没认出来。” 张守基舔了舔嘴唇,试探着说道:“孟先生,您怎么在这里?这位小姐是……” “我来这里是办些私事。”孟有田说道:“这位是九龙堂的柳凤小姐,是她把我请来的。” “九龙堂?是号称要杀富济贫、除暴安良的柳无双柳爷的人马?”张守基眨了眨眼睛,作为本地人,他还真知道九龙堂的名号。 “对,就是柳爷的人马。”孟有田抿嘴一笑,指着张守基说道:“你这是怎么弄的,衣服裤子刮出了这么多口子,倒象是个逃难的。” “我……”张守基急忙走上两步,焦急的低声说道:“孟先生,您和九龙堂有交情,可得想办法救救我们的人,他们都被那个什么黑虎堂给劫走了。” …………………… 听了张守基的讲述,孟有田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帮小青年,不知天高地厚,大摇大摆的出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真是太幼稚了。 “你们还真够蠢的,读书把脑子读坏了吧?你小子算命大,拉泡屎救了你。”柳凤在一旁鄙视道,孟有田不好意思张嘴,她可不管这个。 “都是头一次出门,他们哪知道这社会的险恶。”孟有田一边替青年学生们说着话,一边脑袋里飞快的转着各种念头。这人是一定要想办法救的,都是爱国的热血青年,毁在土匪手里,实在是太可惜了。可要救人,就要借助于九龙堂的力量,自己有那么大面子吗? 柳凤翻了翻眼睛,将孟有田拉到一旁,低声说道:“回去找我爹,我们和黑虎堂有仇,正琢磨着收拾这些杂碎呢,要是那些学生命大,兴许能救出来几个。” 孟有田点了点头,这样就好办了,既然九龙堂正要火并黑虎堂,那自己只要求他们早点行动就行了。 ………………… “柳爷,饶命啊!”一个面色青黄的大烟鬼被两个九龙堂的人拖出了客厅,嘴上不停的哀告,“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买卖不成,人情在,我也是为了您好啊,您不答应就算了,何必要砍我的脑袋呢!” 孟有田和柳凤不明所以,侧身让过之后,对视了一眼,迈步走了进去。 “妈了个巴子,当我柳无双是什么人?”客厅里,柳无双余怒未息的大声叫骂着,“当汉奸,给日本鬼子当狗,那是要丢八辈祖宗的脸的,被人戳脊梁骨的,死了也入不了土的,官府、地主我都不鸟他,日本鬼子,老子不去砍他们的狗头,还敢来招惹我。” 孟有田没说话,从地上捡起被撕成两半的纸,凑到一边仔细看着。 这是一份委任状,上面写着:兹任命柳无双为县警备队队长,仰即到任视事。落款是:大日本皇军川畸兵团宣抚班,昭和****年**月**日。 所谓的宣抚班是侵华日军在中国沦陷区实施“教化安抚”和“剿抚兼施”的组织,宣抚班实行怀柔政策,用小恩小惠拉拢、蒙蔽中国百姓,对沦陷区老百姓进行奴化宣传和奴化教育,扶持汉奸组织,破坏抗日活动,在侵华战争中起了不小的作用。 宣抚从字面上来讲,就是宣传和安抚。日本在沦陷区的宣抚活动,规模很大,为祸甚烈。宣抚班中不仅有日本人,还有汉奸,不仅有男人,也有女人。他们在占领区采取种种手段,大肆进行欺骗宣传。造谣惑众,软硬兼施,又打又拉,弱化当地百姓的反抗意识,扶植汉奸组织,为日本军队收集、提供情报,用金钱和官信分化、瓦解抗日武装,离间、破坏民众与抗日队伍的关系。 “没想到日本人把手伸到这里,真是瞎了眼。谁不知道柳爷侠肝义胆,忠义无双,斩奸除霸,万众颂扬。想让柳爷当汉奸,给日本人当狗,真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孟有田先给柳无双戴上几顶高帽子,戴高乐吗,得等他高兴了,才好说自己的要求不是。 马屁一拍,果然奏效,柳无双很骄傲的挺了挺胸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脸上的愤慨表情也变成了很庄重、很严肃。 “爹,打何魁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柳凤拉着柳无双的胳膊坐在太师椅上,说道:“这么多天,也该差不多了吧?” “还差点,还差点。”柳无双说道:“等你四叔回来了,把情况一说,咱就动手。何魁这个王八蛋,已经当了汉奸,听刚才那个家伙说,日本人也封了他个什么队长。有了日本人撑腰,他是不会向咱们服软的。兴许还想吞了咱们,向他的日本干老子邀功呢!” 第八十章下本钱 更新时间2009-11-212:40:26字数:2334 何魁仁兄雅鉴:信件尽悉。大日本军北支那派遣军司令部亦已电复在案,仁兄如携全军归来,即刻升任县警备司令。今大日本皇军兵威雄壮,所到之处,莫不呈现王道乐土,一片明朗。中日提携,共建大东亚共荣圈,已成定局。行动在即,无需犹豫。还望绝对保守秘密……… 何魁看过信,摸着大光头,高兴的嘴都要咧到耳根子,用力拍着桌子说道:“军师,在城里见过日本人,你的感觉咋样?” 师爷手里夹着根烟卷,下巴仰天一撅,哈哈大笑,说道:“日本人对大当家的是仰慕的很哪,不仅客客气气,还送来了不少礼物哩!” “好,好啊!”何魁腾的站起身,在厅中来回走了几趟,搓着手兴奋的说道:“终于等到出头之日了,我们他妈的不用守这个穷山沟了,要到城里享福去了。” “以后也不叫大当家了,要叫司令了。”师爷谄笑着恭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司令是不是也备份厚礼先送进城,让皇军对您先有个好印象。” “应该,应该。”何魁满口答应,转而又有些发愁的说道:“只是不知这皇军喜欢什么,要是送的礼不合心意,可是白忙活了。” “嘿嘿,财帛动人心,英雄爱美女。”师爷眼珠一转,笑道:“我打听过了,大太君是最喜欢花姑娘的,而且最好是没开苞的。” “这好说,让弟兄去抓几个。”何魁很随意的摆了摆手。 “山野中的庸脂俗粉,恐怕显得司令不够诚意呀!”师爷摇了摇头。 何魁愣了一下,拍了拍脑门,苦恼的说道:“大家闺秀可是不太好找。” “骑马找马,大当家的这是忘记了,还是舍不得。”师爷提醒道:“那两个女学生,不就是现成的礼物吗?” “这……”何魁摸着腮帮子上的挠痕,犹豫了,他确实是舍不得,昨天他去采香,不仅遭到了强烈的抵抗,更让他的老婆给撞见了。 说起他的老婆,在附近绿林道上,也是有一号的,人们背后都叫她“毒螳螂”。为什么叫这个外号呢,当然也是有原因的。 这个女人原来是绺子飞虎堂大当家刘大手的独女,从小在土匪窝里长大,学得是一身匪气,心狠手辣。要论起她的长相,有些令人作呕,脸长的有些过分,活像一穗包米大头朝下安在脖子上。她为了掩饰这伤心的缺陷,把前额上的那绺头发梳成了很长的头帘,一直盖到眉毛。还有那满脸雀斑,配在她那干黄的脸皮上,真是黄黑分明。为了这个她就大量地抹粉,有时竟抹得眼皮一眨巴,就向下掉渣渣。牙被大烟熏的焦黄,她索性全包上金,张嘴一笑,闪闪发亮。 虽然她长得丑,但却是个淫浪成性的荡妇,和这个搞几天,和那个睡两宿,要是不如她的意,她就将人打死埋了。这个习性和母螳螂交配后杀死公螳螂十分相似,所以人们就送了她这个外号。 等到刘大手老了,因为他膝下无子,就是这么个宝贝闺女,为了继承他的家业,因此要招一个养老的女婿。合该何魁走运,毒螳螂看中了他,从此何魁从一个小土匪平步青云,抖了起来,等刘大手一死,他就成了当家的,并把飞虎堂改成黑虎堂。 对这个老婆,何魁是又害怕又有些恨。毒螳螂不仅是个荡妇,还是个妒妇,把何魁看得挺紧。何魁想拈花惹草,就得背着她搞,要是让她知道了,定要大吵大闹,挥枪抡拳,弄得鸡飞狗跳不可。何魁的几个相好的,没少让她背地里杀害。但她手里有一批飞虎堂的老人,何魁想翻脸,也很有些顾忌。 “司令,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要想人前显贵,还得舍得下本钱哪!您和夫人要是因为这事起了内哄,损兵折将,日本人那里,可就要物色别人了。”这个师爷暗地里已经得到了毒螳螂的授意,因为这两个女学生的关系,何魁和毒螳螂闹得是不亦乐乎,一个是色心包天,表现出了少有的强硬;一个是妒意纵横,非要把这两个红颜祸水处理掉不可。这样一来,秦怜芳和李月华倒是因祸得福,关押她俩的房门外,不仅有何魁的手下,还有毒螳螂的心腹,一句话,谁也别想沾边。 “这个,让我好好想想。”何魁想到两个女学生的美貌,还是下不了决心。 “司令把眼光放远些。”师爷继续劝道:“进了城,当上警备司令,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兴许还能沾到日本女人的边呢,到那时,连夫人也奈何您不得了。有失才有得,您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话虽如此,可那两个小妞……。”何魁心里不停的转着念头,好半晌才一拍大腿,咬牙道:“好,这个本钱我下了。” …………………… “呕,呕,我觉得头晕,腿软,这毒药的劲儿上来了。”吴老道扶着道旁的小树,干呕了一阵儿,愁眉苦脸的对孟有田说道。 “别神经过敏了。”孟有田不屑的翻了翻眼睛,和颜悦色的说道:“你这是心理作用,看我,一点事儿都没有。咱俩快点把差事办完,管柳老大要解药,还有一大笔钱,然后就再不用干了。” 吴老道眨巴眨巴眼睛,稍微恢复了些生气,说道:“真是没想到,这九龙堂比六离子还狠,出去办差,还得吃毒药。” 带他出来,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肖广和回来后,说是何魁防范甚严,他们只能在外面侦察,却探不到里面的布置。救人心切,孟有田便想到了六离会的吴老道,为了防止他临时变卦,便仿效武侠小说中的情节,吃了所谓的钻心丸,过了时间不吃解药,钻心丸内的虫子便能把人弄死,而且惨不堪言。为了加强效果,孟有田还安排吴老道参观了一下蛆房。 “要不人家怎么比六离子能打呢!”孟有田心里好笑,脸上却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你看我,不也和你一样,习惯了就好了。” “可是,何魁的土匪窝是虎穴龙潭,去了也是九死一生呀!”吴老道依旧提不起多大的劲头儿。 “哪有那么严重。”孟有田鼓励着吴老道,“我们是投其所好,给他送兵马的,发挥你的长处,把他忽悠晕,他们定把咱俩当上宾招待,吃饱喝足,咱再侦察侦察,就算大功告成。得了钱,你也自由了,找个地方,娶个媳妇儿,买他几亩地,好好过日子,你说这可有多美。” 吴老道咧了咧嘴,想笑又憋着,装模作样的说道:“在下是出家人……” “得了,你是假的,少在我面前装。”孟有田推了他一把,鄙视道:“别光做美梦,你得卖点力气,要是事情搞砸了,咱们就死无全尸了。” “哦!”吴老道哆嗦了一下,揉了揉肚子,和孟有田向前走去。 第八十一章忽悠 更新时间2009-11-219:42:44字数:2034 孟有田嘴上说得挺硬气,其实这心里也有点忐忑不安,要不是救人心切,再加上肖广和的面熟,不适宜干这营生,他还真是不想来或者说不敢来。所以,这一路上他不断给吴老道打气的同时,脑海里也在不断转着各种应对的办法。 王家庄是于魁的大本营,非但有明岗,而且有暗哨,都说土匪是乌合之众,其实他们也有一套完整的自我保护之道,否则也无法在这大鱼吃小鱼的社会里存在。土匪和流氓一样,缺乏文化的熏陶和良好的教养,身上充盈着原始的野性和兽性。一般讲,土匪缺乏用理智克制自己情绪冲动的能力,那是说他们的血液里流动的是张狂的个体意识。如果因为土匪是不善规范自己的暴力团伙,就结论他们纯粹是一盘散沙,没有任何章法所约束的乌合之众,是不合情理的。实际上,约束匪伙的禁规是相当严酷的,因为土匪不具备那么多的法律条文来定罪量刑。因此,只要他们触犯帮规禁令,处罚就显得简单而严厉,轻则断肢,重则丧命。 当社会或其他因素使贫民离开家庭和亲人为匪时,土匪团伙便以家庭的姿态展现出来,在这个新的家庭氛围里,家长式的统治仍然占居主导地位。聚集于这个家庭的各种类型的家伙,充满着愤恨、野性,他们的心态,举措表现出强烈的破坏性和扩张力。 所以,对于土匪,或者说是草莽英雄,孟有田一直很小心,他们爱得炽热,却也恨得入骨,那种带有强烈反差的感情,那种暴力破坏的心态,都和他有些格格不入。 离村子还有很长的距离,两个人便被树林里蹦出的明岗拦住了,这是两个歪戴帽子斜愣眼的家伙,用枪对着两个人,骂骂咧咧的说道:“站住,没长眼睛啊,往枪口上撞。” “我们是来拜见于大当家的。”孟有田见吴老道很害怕的样子,只好上前大声自我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六离会的天师,我是护法。” “六离会的?”岗哨不由得警惕起来,“来找我们大当家的有什么事情?” “这个……,事关重大,见到大当家的才能说。”孟有田说着,从兜里掏出一盒纸烟、几块大洋递了上去,“两位老兄劳驾通报一声,这是点茶水钱,还请老兄笑纳。” 一个土匪立刻不客气的全部收下,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不少,抬抬枪口,说道:“抬手,我得搜一搜。” …………………… “六离会的天师?装神弄鬼的家伙,来找我干什么?”于魁百思不得其解的自言自语道。 师爷没有说话,一样一样的翻着从孟有田和吴老道身上搜来的东西,有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四根金条,一封信,一把土造手枪,还有一些零碎。 师爷不屑的一哼,把土造手枪推到一旁,拿起信来,开封细看。然后,哈哈一笑,对于魁说道:“司令,这是来入伙的。” “哦,何以见得。”于魁问道。 “司令请看。”师爷把信放到于魁桌前,指点着说道:“日本人的委任状。” “委任个什么官儿?”于魁瞪大眼睛说道。 “不过是个队长。”师爷冷笑道:“日本人也是看客人上菜,六离子哪能跟大当家的比。” “那,你看……”于魁探询般的说道。 “先带上来,听他们说些什么?来的都是客,现在司令多抓人马,将来日本人才能刮目相看。”师爷晃着折扇,留着狗油胡,装出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摇头晃脑的说道:“古语云: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虚怀若谷,海纳百川,善莫大焉。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好,好,就按师爷的话办。”于魁听着这一番文绉绉的话脑瓜仁都疼,连忙摆手叫土匪将孟有田和吴老道带上来。 “别怕。”孟有田低声对吴老道说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咱是送礼来的,就是他不答应,也不会对咱们怎么的。你一会儿把嘴皮子耍好了,可劲的夸,没准还能得赏呢!” “嗯,嗯!”吴老道点头答应着,和孟有田一起被带进了客厅。 客厅里,于魁在太师椅上傲然而坐,见两个人进来,也不说话,装着深沉。 孟有田轻轻碰了下吴老道,冲于魁一拱手,“大当家的,在下这里拜见了。” 于魁冷着脸,斜着眼睛打量了两个人一下,哼了一声。 师爷在旁笑道:“两位请坐,谁不知道我们于大当家的在江湖上一向义气为先,对各路朋友都是以礼相待,有话尽管说。” 孟有田偷偷给吴老道使了个眼色,见他发木,不禁猛的咳嗽一声。 吴老道如梦初醒的样子,舔了舔嘴唇,打量了于魁一下,缓缓说在椅子上,捋着胡子吭哧出四句话来,“好汉生来相貌异,天庭高耸泰山齐,待到龙腾虎跃日,乱世发迹扛帅旗!” 于魁虽然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可也听出这四句话皆是颂扬之词,伸手不打笑脸人,明知道是奉承他,可还是愿意听这顺耳的话。他脸色稍霁,摆了摆手,平淡的说道:“俺这个大老粗哪能做什么官?” “大当家的莫非疑我奉承?实话跟您说,本天师从来是按相貌和生辰八字论人福寿,推断前程。该一是一,该二是二,不会故弄玄虚,说福道财,专给人家吃蜜枣。”吴老道的情绪有些稳定,说话的声音平静了许多,“大当家的生辰是……” “丙丁年六月初九丑时生,属猪的。” 吴老道装模作样掐指算了一下,喜形于色的说道:“这可让大当家的占全了,甲戊庚牛羊,乙已属猴乡,丙丁猪鸡位,壬癸兔蛇藏,六辛逢马虎,皆是贵人方,命中如遇此,定作紫薇郎。俗话说:葫芦开开才是瓢,种子下地才成苗。瓢有厚薄与大小,功有良莠与低高,吉凶祸福八卦里,又分贵贱和英豪。” 第八十二章口若悬河 更新时间2009-11-316:25:33字数:2163 吴老道能被蒋德神看中,确有他过人之处,这一进入状态,当真是口若悬河,牙似利剑,字字有声,把何魁弄得飘飘然,如在五里云中,听得入神。 吴老道白话得起了性,兼之算卦的都是察颜观色的高手,见何魁脸色,便知说得顺了他的心,越发口若悬河,“天官遁甲入羊群,乙海青龙事可陈,丙逢乙兮为有贵,丁见酉兮戊戌寻,乙用卯兮庚宜亥,辛喜甲兮壬爱寅,六癸之人逢见午,必做当朝显贵人。甲乙生人子午中,丙丁鸡兔定亨通,戊己两干临四库,庚辛寅卯禄千钟,壬癸乙申多喜美,值此该当福气洪,更须贵格相扶助,扶摇直上到三公。” 何魁听吴老道说得有理有据,活灵活现,已由初时的不信,到了半信半疑的程度,美了吧叽的望着他傻笑。 正说着,从厅门口款款走进一个女子,大长脸,头发梳成了很长的头帘,一直盖到眉毛。满脸的粉,一口金牙,亮光闪闪。进了屋,冲着吴老道和孟有田一笑,说道:“天师算得真好,师爷,怎么也不给天师上茶?” 吴老道看了她一眼,立时便知道这就是有名的毒螳螂,立刻起身谢道:“您是天官贵夫人,小可怎敢劳驾?”但他又仔细看了一眼,皱了皱眉,说道:“虽然可居荣华之府,只可叹……” 当着外人面,何魁虽然厌恶,但表面上还是敷衍着打了个招呼,说道:“这是天师的恭维,我一个草莽粗人,有何德能,岂敢痴心妄想?天师给我吃宽心丸呢!” 吴老道立刻露出了不悦的神情,说道:“我推命不算卦,算命不误命。常言说:治病先生不治病,夜夜听人骂郎中,算命先生不算命,莫如回家卖烧饼。小可所以说大当家的前程似锦,显赫腾达,完全是从天干地支八卦仙图里找出来的。这是命中注定的,府上的德禄,大当家的造化。”说着,他又对毒螳螂说道:“夫人请过来看,大当家的头大如斗,目若朗星,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头为六阳之首,目乃一身之精。头,百骸之主;目,心界之魂,通诸窍之灵。人,一身精明在乎两目………” 厉害,厉害,这家伙不愧是天师,要不是怕死,自己还真说不过他,孟有田在旁听吴老道白话得头头是道,口干舌燥,不禁暗自佩服。 何魁现在已经目眩神迷,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傻笑连连。 “福分不浅哪!”吴老道解说完毕,语气诚笃的说道:“以后必然高官得坐,骏马得骑,平步青云,风展大旗,燕赵大地,又多一名耀眼将星矣。”他又看了看毒螳螂,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算命,自古以来对女性就有着莫名的魔力,改运、旺桃花、求生子、问姻缘,连被骗当冤大头都甘愿,女人的怪力乱神指数貌似就是比男人高很多。很多女人爱算命还有两个共同点:一是有谱的事非问不可,没谱的事不妨也问—下。男人则没啥想象力,顶多只问有谱的事。二是不管大小事,女人—律打破沙锅问到底。相反,男人通常只问原则和轮廓,知道个大概就好,不太在乎细节。传统女人通常都算丈夫的官运,儿子会不会有出息、孝不孝顺,因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只要先生官运亨通,当上一品大员,自己就一定会受封为“一品夫人”。 女性之所以喜欢“算命”,一是因为容易被暗示。二是爱好神秘性,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女性远比男性更需要安全感。在人生方面,女性缺乏一种决断力,当遇到重大的抉择时,她们虽然会彻底的思考一番,但到了最后,还是会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上天安排,或者接受他人的意见。所以当她们觉得不安时,会去借助其他力量,如“算命”,以满足所需安全感。 毒螳螂恰好就属于这种爱算命的女人,她原来是听说何魁已经决定将那两个狐狸精送给日本人当礼物,高兴之余来与何魁和好的。可在门口听了片刻,禁不住心痒难耐便走了进来,又见天师两次对她有异样的流露,不禁狐疑起来,便存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心思。她想可能是何魁在场,有些话天师不方便说,等会儿请到别处再问不迟。 何魁听了一番忽悠,再对比日本人来信相邀,自己马上就要进城当警备司令,便对吴老道的话可真相信了。他笑着说道:“天师请用茶。”脸色与刚进门的时候是判若两人。 吴老道赶紧又站起,谦恭的说道:“盛情难却,多谢大当家。”他坐下轻轻呷了一口,意犹未尽又来了四句,“天上三奇甲戊庚,地上三奇乙丙丁,人中三奇壬癸辛,功成名就冠群英。” “天师果然高明。”师爷在旁听了半天,之所以不插话,是因为见何魁听得来劲,他深知何魁的禀性,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打断。现在见告一段落了,便笑着说道:“天师远道而来,为我们大当家的奉上一卦,我们是足感盛情。咱们言归正传,天师此来,到底是意欲何为呀?” “这个……”吴老道瞅了瞅孟有田,意思是我表演完了,现在该你编瞎话了。 “大当家的,夫人,师爷。”孟有田挨个拱了拱手,苦笑着说道:“这事还真不好开口,也罢,撇开脸面不要,我就实情相告了。” 孟有田把事先编好的瞎话说了一遍,大意是因为九龙堂捣乱,弄得六离会内部不稳,蒋德神和天师的地位有些危险,想从何魁这借点人枪,回去震慑不安定分子,稳定住六离会后,人枪奉还。 何魁等人听完都暂时没有说话,思考了一会儿,师爷皱着眉问道:“不知想借多少人枪回去,又借多少时间呢?” 孟有田很确定的说道:“不要多,有个二、三十人枪就可以了,要是大当家挑的都是能征惯战之人,我看有十几个也差不多,那些庄稼巴子、泥脚杆子,好吓唬。” 何魁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和九龙堂正较着劲,实在也不敢调出太多的人马。 “这倒是可以商量。”师爷用扇柄点了点桌上的那封信,话里有话的说道:“蒋先生蒙日本人青眼,等当上队长,吃上东洋饭,可别忘了提携提携我们哪!” 第八十三章借人 更新时间2009-11-320:19:14字数:1986 吴老道和孟有田对视了一眼,知道这师爷兼军师打的是别的主意,这借兵不拿出些条件看来是不会顺利的。 孟有田赶紧拱手,说道:“若大当家的肯借人枪,自然不会亏待众兄弟,天师略备薄礼,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这金钱吗——”师爷拉长了声音,装出不太在意的样子,“我们却不是很在乎,乱世当中,还是兵马人枪最重要。” “自然,这是自然。”孟有田眼珠转了转,已经大概知道了何魁等人的心思,试探着说道:“可惜会中是蒋师兄拿主意,要是天师说了算,自然什么都好说。” “天师是外地人,说句难听的,蒋道神一个小混混,不靠着天师的神通,怎么会有今日的地位。”师爷挑拔道:“要是天师想出头,我们愿意鼎力相助。” 吴老道也明白过来,这是想让自己这块招牌换个主人,以前听蒋道神的,以后上位之后就要听何魁的了。他捋了捋胡子,装出很洒脱的样子,说道:“出家人,名利早已抛在脑后。” “话不是这么说。”孟有田急忙插嘴道:“大家都是冲着天师的神通来的,岂能让蒋道神一手遮天,他贪财好色,会众早就不满,只要天师振臂一呼,再有何大当家的协助,天师定能上位,逐走蒋道神,重整六离会。” “然后呢?”师爷追问道。 “然后——”孟有田瞅瞅何魁,又瞅瞅吴老道,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天师普济众生,这军事上的事情不在行,以后兄弟们自然要仰仗何大当家的威风了。” “哈哈哈哈。”何魁大笑起来,指着孟有田说道:“说得好,这事我一定尽全力帮忙。实话对你们讲,蒋道神这个井底之蛙,拿封日本人的信就想唬我,真是没见过大世面。却不知何某蒙日本人器重,已经被封为警备司令,他一个小小的队长,到我面前炫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夜郎自大,坐井观天。”孟有田嗟叹道:“真是鲁班门前耍大斧,丢人丢到姥姥家了。来之前,蒋道神还大言不惭的说:只要何大当家的答应借兵,就让何大当家的当个副队长,这,这,真是——” 哈哈哈哈,何魁等人不由得爆发出一阵哄笑。 “蒋德神这个小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个能成大事的。”毒螳螂笑得脸上直掉粉渣,笑毕对吴老道和孟有田说道:“借兵的事情我替大当家答应了,二十人枪,管保让天师顺利上位。” “多谢夫人。”孟有田赶紧道谢。 吴老道还得端着架子,向毒螳螂颌首示意。 话谈完,各人各得其所,气氛立刻融洽起来,何魁设席招待二人。在席间,吴老道又捧了捧何魁,顺便爆了些蒋德神的隐私,破口大骂,以示敌忾之心。 “天师,您有话尽管直言,何必吞吞吐吐?”酒毕饭后,毒螳螂把吴老道和孟有田请到偏房,开口问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但说无妨。” “这个——”吴老道装出犹豫的样子,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夫人,那就恕我直言了。夫人虽然福分不浅,可近日却有阴人相冲,要是过不了这个坎,夫妻不能相偕老,中途花谢不到时。可叹,可惜!” 寥寥几句,立刻触到毒螳螂的痛处,她咬牙拧眉加瞪眼,好半天才稍微平静下来,急切的对吴老道说道:“天师说得正是,不知这可有破解之法么?” 吴老道掐指算了算,又微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就在毒螳螂心急难耐的时候,缓缓开口道:“狐狸精下凡作祟,道行非浅,要收了她们,本天师有些力不从心哪!” “那让我去杀了她们。”毒螳螂咬牙切齿道。 “无量天尊,万万不可。”吴老道赶紧说道:“妄造杀孽,于事无补,何大当家的平步青云,自有妖邪想沾光受益,杀之不尽,反倒引起怨仇,对夫人也是有害无利。” “那怎么办?”毒螳螂瞪着眼睛问道。 “嗯——”吴老道拉长的声音,好象很舍不得的样子从兜里掏出几粒丹药,“这是本天师七七四十九天方才炼成的清心丸,只要给大当家的服过,自然再不会受外邪迷惑。本天师再给那阴人写上两道符咒,夫人把她们远远打发了便万事大吉,绝无妨碍了。” “清心丸?”毒螳螂接过黑乎乎的药丸,有些疑虑。 孟有田一手拈过药丸,放进嘴里,嚼了嚼咽进肚,躬身一礼,“多谢天师赐在下神丹。” 哼,吴老道装出不悦的样子,“贵夫人还未说话,你怎可如此大胆。” “算了,算了。”毒螳螂被两个人一唱一和弄得心花怒放,喜滋滋的把丹药收起来,央求道:“天师,快些画符咒吧,只要保得这两天无事,那两个狐狸精就要被送给日本人收拾了。” 孟有田眼皮跳了一下,终于得到了学生们的消息,听这话应该是那两个女学生,起码现在性命无忧了。想到这里,他偷偷给吴老道使了个眼色。 吴老道将自己的一套家什取出,用朱砂笔在黄裱纸上“刷刷刷”几笔,来了个鬼画符,画了几纸谁都看不懂的图画。又郑重交待道:“三日不内不可杀生,阴人之媚惑自消。” “谢谢天师,谢谢天师。”毒螳螂乐得屁颠屁颠的,又问了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得到天师的恭维和吹捧后,方才心满意足。 “夫人,时间很紧哪!”孟有田不想在此多耽搁,便开口说道:“会内的事情耽误不得,迟则生变,您看,是不是派几个弟兄跟我们先走,压压场子,其他人咱们约个地方,后天我和天师在那里等候。” “好说,好说。我先安排五个人,都是盒子炮,保管给天师压住场子。”毒螳螂一口答应,转身去招呼手下。 …………………… 第八十四章奇袭 更新时间2009-11-412:24:32字数:2041 借钱、借物、借粮的比较普遍,但借人的也不是没有,相对来说少一些罢了。借东西要还,不管你是打碎了,还是损坏了,东西总有个价值标准。可人就不好衡量了,万一有个马高蹬短的,这汤药费,丧葬费,善后费,总之比较麻烦。当然,现在是乱世,人命不值钱。所以,对天师感激万分的毒螳螂很热心的挑选了十名手下,两个挎盒子炮,八个扛步枪的,都挺胸昂头,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模样,看起来倒真是唬人。 可惜好景不长,这五位压场子的家伙,满脑子里还是孟有田给他们描述的美好前景,什么好吃好喝,什么有女人服侍,什么薪水优厚。可出村走了不到十里,就被埋伏好的九龙堂人马一网打尽,这叫什么,这就叫乐极生悲。 “老吴表演得很好,我看可以得奥斯卡小金人儿了。”孟有田见事情顺利,心情也放松下来,开起了玩笑。 “小金人儿?”柳凤撇了撇嘴,说道:“咱没那玩艺,连小铜人儿也没有。” “应该的,应该的。”吴老道讪笑着,现在他心里想的可不是什么奖赏,而是那救命的解药。 “放心,你的小命没人要。”孟有田拍了拍吴老道的肩膀,安慰道。 九龙堂靠着义气和大方,将手下组织和团结起来,这和别的土匪稍有些不同。而且因为有肖广和带着一帮三教九流的探子,消息比较灵通,顺带着也有一些审讯高手。时间不长,孟有田只是听见了几声杀猪般的嚎叫,分别审讯的土匪便招了供。土匪对自己的团体可没有那么强的归属感,更没有什么信仰支撑,谈忠诚度更是有些天方夜谭。都是活一天少两晌的家伙,平常吃喝玩乐,关键时刻反水逃跑的也不在少数。 几份口供一对,王家庄里的设防、人数、装备便都清清楚楚,连暗哨放出的距离和位置也都八九不离十。 “别的都好说,就是村口这座炮台有些棘手。”肖广和指着画在纸上的示意图说道:“上面值班的是十名老炮手,操纵着一挺重机枪,还有两门手炮,硬攻恐怕要死伤不小。要是绕过它从别的方向进攻,地势又不利,无法发挥我们的速度,也就谈不上什么偷袭了。” “嗯,是个问题。”柳无双摸着下巴思索着说道:“要是没这座炮台,咱们摸了他们的暗哨,几十匹快马偷偷靠近,黑夜里只一个冲锋就得让他们炸了营。” 几个人围着示意图,都陷入了沉思,因为九龙堂招人严格,不象何魁挖到筐里就是菜,不管是庄稼汉,还是过路的,只要年纪不大,统统编进队伍。由于九龙堂人少,所以打仗的时间也就有些顾虑。 “能不能再混进去一次,给他来个掏心战。”孟有田试探着说道。 “哦,仔细说说。”肖广和笑道:“年纪大了,脑袋不比年轻人活络,这么快你便想出办法来了。” “嘿嘿,只是一个想法,各位当家的给品评品评。”孟有田先是谦虚了一下,然后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你这小子。”柳无双突然伸手拍了孟有田后脑勺一下,笑骂道:“天生就是个当贼的料,偷鸡摸狗的事情干得比谁都溜道。” “这怎么叫偷鸡摸狗,这叫智慧,是韬略。”孟有田得到了这个评价,感到挺委屈,急忙辩解。 “对,这叫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肖广和赞扬道:“按这个法子,那些暗哨都不用费力去搞了,省得弄不好还打草惊蛇,咱们内外夹攻,给他来个中心开花。” ……………………… 半夜时分,王家庄陷入了沉寂。天上挂着一弯月牙,树木的黑影动也不动,象怪物摆着阵势。地上仿佛笼起了一片轻烟,朦朦胧胧,如同坠入了梦境。 “骨碌,骨碌……”两辆大车在十个大汉的护卫下,顺着道路大摇大摆的向王家庄走来,边走边说笑着。 “站住!”树林里的岗哨远远的便哗啦一声拉动着枪栓,大声问道:“干什么的?口令。” “瞎诈唬什么?”护卫大车的一个汉子大声回答道:“我是你老子。” “万老四,你个王八蛋,我才是你老子!”岗哨听出了这个汉子的声音,不由得回骂道:“不是下午刚走吗,怎么又他妈的回来了。” “今儿风头顺,路上碰上了大买卖。”万老四按着编好的瞎话说道:“抢了两大车东西,就急着先送回来。” “没带回几个娘们儿?”岗哨把枪一收,倚在树上,懒洋洋的问道。 “娘们?村头的骚寡妇还没把你吸干哪?”万老四嘴上说着话,带着人和大车一步不停,直向庄子里走去。 岗哨打了个哈欠,又缩回了树林,暗哨见是自己人,也没报信儿,这时候大当家的已经睡了,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 “肖爷,您看……”万老四咧了咧嘴,擦了把头上的冷汗,低声对旁边的肖广和说道,短短的一段路,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这也由不得他不紧张,不仅吃下了钻心丸,而且腰里还绑着几颗手榴弹,引线就抓在肖广和手中,这可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别说话,向前走。”肖广和将压得低低的草帽向上抬了抬,说道:“事情顺利,管保你没事,我们九龙堂向来说话算数。” “好,好。”万老四强打精神,苦笑着向前继续走着。 …………………… 五、六十匹马隐藏在树林里,骑手们紧靠着马,不时安抚一下马匹躁动的情绪,免得马叫出声来。为了达成最佳的偷袭效果,马蹄子上都缠上了棉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人们越来越焦急的时候,突然收到了信号,一支火把在王家庄的炮台上燃烧起来。 柳凤和骑手们翻身上马,如一阵风般冲出树林,顺着大道,直向王家庄冲去。马蹄声笃笃,象敲响的急促的军鼓,他们身子压低,紧贴在马背上,象一股洪峰直扑王家庄。 第八十五章溃败 更新时间2009-11-512:48:58字数:2042 “砰!”一声枪响打破了夜晚的宁静,黑虎堂的岗哨鸣枪示警。 骑兵不管不顾,在马背上开枪回击,并一个劲的向前猛冲,后面跟着两百多名步兵,向王家庄杀去。 到底不是正规军,虽然看着好象声势很大,但还是有些乱哄哄的。孟有田看在眼里,轻轻摇了摇头,等他往旁边一瞅,不禁大吃一惊。谷雨原来就在他跟前,现在却是没影了。 这臭小子,孟有田东瞅西望看不见小舅子的身影,不要问,这小子肯定眼着铁旦冲锋陷阵去了,这要有个闪失,自己怎么跟春儿和老岳父交待。想到这里,他急得一跺脚,迈开大步跟着九龙堂的人马也向王家庄冲去。 ……………… 秦怜芳和李月华蜷缩着依偎在墙角,饿得头晕眼花,渴得嘴干舌燥,冷得瑟瑟发抖。恐惧和痛苦不断折磨着两个人的心灵,两个人已经接近了崩溃的边缘。 “死就死吧,还是喝点水、吃点饭,要不连反抗都没有力气。”李月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有气无力的说道。 头一天两个人被何魁吓坏了,幸亏毒螳螂闻讯赶来,一顿吵闹把何魁弄走,两个人才逃出一劫。可从这以后,两个人把裤带都结成了死扣,送来的饭和水怕下蒙汗药,一动也不敢动。她俩自小都生长在一个不惹是非的平静家庭里,跟街坊邻居连架都投吵过;但现在无情的打击,使她俩觉得在这世界上届于她们的一切都毁灭了,再也没有什么可依恋,可希望,可害怕的事情了。那过度的痛苦弄得心里肝肠断裂般的翻滚,时而怒满胸膛,很想和外面那些土匪大吵大骂一番,时而又想起父母和同学,心痛得任着眼泪往心里淌。但现在,她俩逐渐冷静下来了。觉得自己已经掉进虎口里,只有用一死来应付一切了。 一缕月光从小窗户里射进来,照在两碗冷饭和一壶水上,原来她俩不屑一顾的粗茶淡饭,现在却散发出难以抗拒的诱惑力。 “下午那个丑八怪来干什么?”秦怜芳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嘶哑着嗓子问道:“嘴里还嘟囔什么狐狸精,阴人,这下可被镇住了。” 李月华把目光转向大门旁边贴着的两张黄裱纸符,上面的鬼画符也让她百思不得其解,毒螳螂那得意而恶毒的笑容让她不寒而栗。 “管不了那么多了。”李月华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要去取窗台上的冷饭凉水。 砰,砰……枪声突然响了起来,吓得两个人又缩了回去,紧紧搂抱成一团,听着外面的枪声越来越密集,人喊马嘶,乱成一片。 ……………… 枪声如爆豆,马蹄踏夜风,九龙堂的骑兵片刻之间便冲进了王家庄,打了何魁一个措手不及。他倚为泰山的炮台,此刻却居高临下向闻声而出的土匪们喷出了死神的火舌,手炮也一发一发的轰击着试图聚集起来反击的土匪。 何魁的人马在睡梦中遭到突如其来的打击,有的衣衫不整,有的还没醒过味,加上九龙堂的人马枪准马快,来势凶猛,他们很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只是凭着本能各自为战,混乱中各处都在叫喊着,射击着。 何魁带着十几个贴身护卫,冲出了院子,对着满街筒子乱跑乱叫的手下大声吼叫道:“不许后退,给我冲上去,拿下炮台。” 土匪们鼓起余勇,在何魁等人的督战中,叫喊着杀了回去。但是此时已经太晚了,九龙堂的大队人马已经冲进了庄子,在炮台火力的协助下,将反扑的土匪们打得死伤无数,并且开始向庄子里推进。 前面的土匪慌忙往后退,后面停不下脚步,结果和前面的人猛烈的撞在一起,土匪中弹后的惨叫声和惊慌失措的怒骂声响成了一片。九龙堂有备而来,占据了优势,压得何魁的土匪们步步后退,但何魁的出现,也多少使得土匪溃败的势头减弱下来。双方暂时僵持在一个十字路口,频繁的射击着,不时还冲对方吼上几句。炮台的火力慢慢移了过来,弹如雨下,压得何魁的人抬不起头。 “不许退,谁退我崩了谁。”何魁发疯似的挥舞着手枪,但兵败如山倒,见势不妙的土匪们跑起路来,那绝对是专业加职业。什么天不怕、地上鬼、草上飞、水龙王等所谓的八大金刚、四大喽罗,嘴里喊得凶,眼睛却是不断四下观察,寻找是退身之路。 “大当家的,大当家的。”师爷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满身的泥土,扇子也没了,再没有白天那指点江山的从容和潇洒,“这么顶下去不行啊,快撤吧!” “胡说,扰乱军心,我崩了你。”何魁一挥手枪,怒斥道。 “司令啊!”师爷赶紧换了个称呼,以便让何魁的脑袋清醒一些,继续苦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把人都拼光了,哪还有当司令的资本。暂且忍耐一下,有了日本人的支持,还怕没有报仇的机会吗?司令,三思啊!” 这下可说到了何魁的心里,是啊,敌人现在占了优势,自己的人马心思都散了,再带着人硬顶下去,也起不到大的作用。而且死伤一人,自己的实力就减弱一分,到最后,自己光杆一个投奔日本人,谁还尿你,别说司令了,能收留你就不错了。 “唉!”何魁狠狠一拳砸在土墙上,咬着牙下令道:“告诉弟兄们,边打边退,在东边三十里外孙家铺子会合。” 命令一下,何魁便翻身上马,带着些亲信逃出了村子,他想的挺好,边打边退,可土匪哪有那么高的战斗素质,兵败如山倒,人人争先四散逃命,恨不得多生出几条腿来,谁会犯傻来阻击敌人? 这一仗打了将近三个小时,何魁的人马损失过半,九龙堂大获全胜,缴获各种武器两百余件,马三、四十匹,并得到了一批大洋、首饰等细软,以及各类物资无数。何魁费尽心思搜刮的东西,这回可是便宜了九龙堂。 第八十六章收获 更新时间2009-11-519:39:41字数:2058 谷雨坐在一个角落里拿着一支汉阳造翻来覆去的看着、摸索着,爱不释手,这可是他今天捡到的,男孩子爱枪,这也是天性使然。 啪,正在入神之际,他的后脑勺上挨了一记巴掌,愕然抬头,孟有田正怒气冲冲的瞪着他。 “臭小子,谁让你自己向庄子里冲的。”孟有田有些气急败坏的训斥道:“逞什么能,你打过仗吗?你开过枪吗?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回去跟你姐交待,跟咱爹交待?嗯?” “大哥。”谷雨自知有些理亏,辩解道:“我没冲在前面,只是跟在后面看热闹,让铁旦看看我是不是男子汉,你看,我还捡了支枪呢!”说着,将枪举到孟有田面前。 孟有田一把将枪拔开,余怒未息,说道:“要枪我给你弄啊,你一没经验,二年纪还小,在战场上瞎跑个屁。子弹可是不长眼的,傻了吧叽的上战场,那就是男子汉了,那是愚蠢,那是愣头葱。” 谷雨低下了头,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不太服气。 “你呀!”孟有田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放缓了语气,说道:“打仗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而且不经过训练,那跟送死没什么好样。等回去后,你要愿意,就跟着村自卫队一起训练吧,在这之前,可不许再胡来了。” “嗯!”谷雨点了点头,偷偷的抿嘴笑了。 大街上,九龙堂的人吆五喝六的把被俘虏的土匪驱赶到一个大院子里,这些家伙昨天还耀武扬威、逞凶霸道,想不到今日就做了阶下之囚,一个个脸色颓然,如丧考妣。 孟有田带着谷雨走进了原来何魁住的大宅院,离得老远,便听到客厅里柳无双和几个头领们正畅快的大声说话,不时发出一阵得意的大笑。 “没想到何大头倒是个攒钱的匣子,这下咱们可发了一笔。”老七岳培坤指着地上的几个箱子,哈哈笑着。 “不仅得了钱财,还报了怨仇,这趟买卖值。”老五高德权背着手装模作样的欣赏挂在壁上的画,“这上面写的什么东西?” “登崖一啸千峰鸣,豪气满山百兽惊。纵去阴曹擒厉鬼,还留俊骨耀丹青。”肖广和笑着念道,然后啐了一口,“还他妈的俊骨耀丹青,我呸,恶臭遗万古还差不多。” “妈的,他是虎,我是龙,给我换一幅龙的画,也来几句酸文,压倒他。”柳无双上前一把将画轴拽掉,扔到了角落里。 “弟兄们打了这一个好仗,我看要犒劳犒劳,把大洋点点数,分给弟兄们。让弟兄也高兴高兴。大哥,你看怎么样?”老七岳培坤建议道。 “好,就这样,老四。”柳无双转头向肖广和说道:“就照老五说的办,这一次的油水多,都用在弟兄们身上。” “发钱我赞成,可也不能一勺光。”肖广和说道:“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咱们也得留些过河钱不是。” “发多少你就看着办吧!”柳无双大手一挥,当起了甩手掌柜的。 孟有田在厅门口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屋,这还是古代绿林好汉大秤分金银的习气,不过肖广和还算有头脑。他惦记着几个青年学生,便依着被俘土匪的口供,转身向旁边的跨院走去。 九龙堂的人虽然粗野,但有柳凤在,却基本上没有欺负妇女的现象,要知道她可是最恨这个的,曾经有个小头目就是因为糟蹋女人被她打碎了脑袋,从那以后,九龙堂的人也有逛窑子、睡野鸡的,但在表面却没有再敢因为女人的事情触犯这位大小姐的了。 关押秦怜芳和李月华的屋子门还是锁着的,曾有几个人在窗户里好奇的张望一下,见是两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也看不清头脸,便忙着去搜刮财物,装填自己的腰包了。 “咣咣咣!”几声猛烈的砸锁声,门哗啦一声被打开,秦怜芳和李月华蜷缩着搂抱在一起,惊恐万分。 孟有田走进去,适应了一下屋内的光线,才看清缩在墙角的两个女学生,连头也不敢抬,看着她俩蓬头垢面,正在发抖的样子,不禁轻轻叹了口气,缓步走到近前…… “慢点,慢点吃,等恢复了,我请你们吃大餐。”孟有田面对着一屋子热血青年,象群饿狼般你一碗我一碗吃着粥,一大锅转眼就见了底儿。 “你们,你们受苦了。”张守基抹了抹眼睛,有些哽咽,“好在没出什么事情,多亏了孟先生。” “好,好在没在土匪面前丢了咱们的脸。”一个青年放下碗,好象很自豪的说道:“饿我们,渴我们,也没答应入伙当土匪。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咱们都不愧是好青年。” “不要乱说话,一口一个土匪的。”孟有田沉下脸训斥道:“草莽之中也出英雄,象你们这样口无遮拦,以后还得出事儿。”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不是我说你们,社会阅历太少,读书把脑子都读僵了,一点也不知变通。何魁想壮大人马,拦路截人,强拉入伙,你们可以屈以委蛇,暂获自由,再寻机逃脱或搭救秦、李两位小姐呀。要不是张守基跑了,又碰上我,看来你们都得饿死。” “男子汉大丈夫,不可向不义者屈服,宁掉头颅垂青史,不留骂名在人间。”一个青年慨慷激昂道。 孟有田抿嘴一笑,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大家先委屈一下,都住在这小院里,我打听打听这一路上是否平静,可不敢再随便乱走了。” “孟先生,我们都听你的。”大难得脱的秦怜芳经此磨难,现在可是把希望都寄托在孟有田身上了,再不复当初的心态。 王家庄里杀猪宰羊,大肆庆祝,不大碗喝酒,不大块吃肉,不大把分钱,那还叫什么绿林草莽。 “小孟,这是给你的饷金。”柳凤将一撂大洋推给孟有田,笑道:“虽然没出什么力,可想出了坏点子,也不容易呀!” “受之有愧,不收又太矫情。”孟有田伸手将钱收下,对柳凤就是这样,你要不收,少不了要挨顿臭骂。 第八十七章八路军 更新时间2009-11-612:14:12字数:1965 柳凤任性,倔强,骄傲,豪爽,在长久的生活中,她学会了柳无双的禀性,依靠它披荆棘斩棘,顽强的与恶劣残酷的自然和社会环境抗争着。正因为如此,注定了她不会向孟有田说些什么,即使她对孟有田很有好感,甚至可以说是喜欢。特别是她知道孟有田有未过门的媳妇儿,就更不会将骄傲收起。 “听说这帮学生要到吉祥镇去,你会和他们一起走吗?”柳凤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问道。 “离开家这么长时间,也该回去了。”孟有田点了点头,说道:“我找肖四哥,让他的人帮我打听打听,这路上还有没有什么大股的坏人。” 柳凤手捻着腰里的枪穗子,沉默了一会儿,展颜一笑,说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各人有各人的生活,你回去过你的小日子,我们还得在枪弹里打滚,这就是命。”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孟有田呵呵一笑,说道:“各人有各人的生活,这话你说得对,拿枪的,拿锄的,都为了一个目标,那就是能活着。等你和柳大哥厌倦了现在的生活,就到吉祥镇来安家吧,到时我给你介绍个好小伙子。” “看我不抽你。”柳凤笑骂道:“你们村还有人才能配上本姑娘吗?” “说说你啥条件,我给你留意着。”孟有田开玩笑般的说道。 “嗯,我告诉你啊!”柳凤一本正经的说道:“要英俊潇洒,但不要小白脸子;要武艺超群,但是不能太粗鲁;要通文墨,可又不要酸秀才;跨下白马……” “对,骑着白龙马,手拿一柄禅杖,念起紧箍咒来,连孙猴子也得拜伏在地。”孟有田接着柳凤的话说道:“天天对着你耳朵念经,烦死你。” 哈哈哈哈,柳凤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有五、六年的时间是在土匪窝里长大,耳濡目染的都是粗言滥语。百姓们看她是武艺高强、蛮不讲理的女大王,说得好听一点是女侠客。土匪们看她则是老大的女儿,和自己是同类人,虽然恭敬却不随便。象孟有田这样把她当正常人,有说有笑的时候实在是太少了,这种感觉可跟她和柳无双之间的撒娇是两码事。别人光看到她横眉立目、威风凛凛,谁又能知道一个女孩子心中真正的苦楚和寂寞。 ………………… “这都是九龙堂看不上眼的家伙,不过可都是能打响的,你们一人挑一支。”孟有田领着青年学生们来到堆放物品的院子,指着何魁匪帮溃退时扔下的各式各样的枪支说道:“学会了放枪,起码走路的时候,那些小毛贼不敢打咱们的主意。” “那个,我俩也要学吗?”秦怜芳犹豫着问道。 “要是觉得坏人不会打你俩的主意,或者想再被抓去,那就不用学了。”孟有田一句话把两个女生噎得没音了。 土匪们的枪支五花八门,老套筒、水连珠、汉阳造……,连一战时用的爷爷辈的都有。一帮青年挑来拣去,总算全部武装上了。孟有田领着他们回到住处,开始教他们使用枪支。 “瞅瞅你们,一个个细皮嫩肉的,还抗日救国呢!”孟有田边教,嘴里还打击着这帮热血青年,“光靠热血就行了,碰上个小毛贼也能把你们收拾了。” “干嘛老打击人家,这不正学着吗!”李月华呲牙咧嘴的拉着枪栓,很委屈的说道:“抗日救国也有分工,不一定非要上阵打仗吧?” “那倒是,可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也太说不过去了吧?”孟有田笑道:“说你们是要激励你们,一般人我还不稀得说呢!” “我们感到非常的荣幸。”秦怜芳费力的端起枪,做着瞄准的姿势,可惜动作不对。 “打枪的时候,枪托要紧靠肩窝,用力顶住。”孟有田一边纠正一边解说道:“留着空隙,那后座力几下子就把你肩膀撞青了,更不能把枪托对着脸,除非你想去做整容手术。” 秦怜芳吐了下舌头,重新做着动作。 “小孟,小孟。”人没露面,声音就到了,一听就是柳凤的声音。 “好好练,别偷懒。”孟有田站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说道:“别上子弹,当心伤着人。” “肖四哥那边有信儿了?”孟有田走出院子,迎头问道。 “没哪!”柳凤摇了摇头,脸色很郑重说道:“有人来下书了,你鬼点子多,我爹叫你也去听听。” “下书?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兴这个吗?”孟有田也没当回事,很随便的说道。 “甭管兴不兴,人家可是带着信来的。”柳凤抿了抿嘴,不满的说道:“一群外来人,说话那么侉,也想在本地扎根落户,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咦?”孟有田发出一声惊讶,怎么站在客厅门口的两个兵看起来如此眼熟,他紧走几步,来到跟前,仔细打量。 两个兵都是草黄色军装,直筒加围的圆顶帽上佩有青天白日的小帽徽,身后还有顶竹皮大草帽,天已经凉了,两个人脚上穿的还是布条草鞋,左胳膊上,有豆腐块大的方布,蓝底白字,写的是“八路”。 八路,老八路啊,孟有田象看古董似的左看右看,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这下可看到真的了,和银幕上的差不多,但还是略有不同。 “进去吧,两个小兵你也看不够。”柳凤推了他一下,催促道。 孟有田笑着点了点头,迈步走进了客厅。 柳无双见孟有田进来,点了点头,继续对一位八路军的官员大声说着话,“我们九龙堂向来是独来独往,就是天王老子惹着我们,也要跟他干到底。所以,不管你是什么八路军,九路军,想抢我的地盘,想并我的人枪,或者玩什么改编的把戏,那都是做梦。” 第八十八章拉近距离 更新时间2009-11-713:10:18字数:3006 八路军代表约有三十多岁,身穿黄绿色新军装,腰带上挎着枪,方前额,宽下颌,一眼望去就知道是一位深沉干练的指挥员。他的态度不温不火,微笑着说道:“柳大当家的误会了,我们此来乃是抗日救国,既无扩张之心,更无兼并之意。至于说到改编,那必须是出于双方自愿,丝毫不能勉强。国家多难之秋,壮士用命之时。若是为了国家民族,而不是专务私利的话,打起抗日旗帜,保卫一方乡土,这是合平时势,顺平民情的。我军此次前来,正是要同乡亲父老、各路友军团结起来,坚持抗战,把这里建成一个坚强的抗战堡垒。我们要在华北大地上燃起抗日救国的冲天大火,把鬼子烧它个焦头烂额。” 他的目光扫过屋内各人的脸,诚恳的说道:“此地友军甚多,大多是爱国志士,久仰柳大当家的嫉恶如仇,除暴安良,—定能够深明大义,精该团结,互相支援,共同坚持抗战到底,不辜负人民群众的期望。” “好话谁都会说,你们抗日救国,我们也不当汉奸哪,俺们的人马都改名叫抗日救国护民除奸军了。别的话少说,说说你们的来意吧,是想要财还是要地盘?”老七岳培坤插话道。 “我们一不要财,二不要地盘,只是初来乍到,在此路过,便来先拜会各位当家的,分别向几位转达我军指战员的一片至诚,在加强友军合作上,首先起到表率作用。”孙大山说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们GCD八路军的主张,为国为民,毫无私心。” 孙大山带着南方口音的话语掷地有声,柳无双皱着眉头没有说话,论口才,屋里人也确实没人是孙大山的对手。 “日本鬼子进兵中原,国家民族危难之际,柳大当家的拉起武装,也无非是为了保护乡里、不是贪图升官发财。”孙大山继续说道:“在这点上,我们还是有共同之处的,求同存异,共对外侮,我想柳大当家的对此肯定是没有意见的吧?” “鬼子汉奸,地主劣绅,绿林败类,我都打。”柳无双瞪起眼睛,说道:“何魁要投靠日本鬼子,当汉奸,刚刚被我打得大败。” “九龙堂和黑虎堂开仗,我也是刚刚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孙大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怎么,不信啊?”老五高德权站了起来,“日本人给他的信呢,找出来让他看看。” “这就不必了吧!”孟有田笑道:“象何魁这种祸害乡里的混蛋,打了就打了,老百姓都拍手称快,就说明打得没错。八路军,听起来有点陌生,其实就是原来的老红军,当年曾经来到过这里,还打下了县城呢!” 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1931年七月,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十四军挺进阜平,在这里建立了中国北方第一个红色政权——中华苏维埃阜平县政府。阜平苏维埃政权成立之后,在坚决打击土豪劣绅,镇压反革命的同时,行使了政府职能,特别以下三点,具有划时代的历史性意义:一是实现经济上的人人平等。政权的经济委员会按官兵一律平等的原则,放开薪水。二是实现教育上的人人平等。组织教育委员会,使阜平县城第一次为穷苦孩子办起了小学。小学的教材由红军政治部编写,第一课是“人。你是人,我是人,人人读书做好人。”第二课是“穷和富。为什么有的人穷,有的人富?”当时多流传民谣,关于教育方面的一则为:“穷人上学堂,感谢GCD。边学习、边站岗,长大打老蒋。”三是开展土地革命运动。农民委员会派出工作组,到县城附近的村庄,如柳树底、苍山等村,登记各家各户的土地、人员、牲畜等,为分田做着准备。红二十四军与中华苏维埃阜平县政府存在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它的创建为八年后中国共产党建立晋察冀抗日民主根据地打下了深厚的群众基础,提供了宝贵的革命斗争经验。 “哦,老红军,倒是听说过,那时候我还在外地学武艺呢!”柳无双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说道:“听说是是穷人的队伍,是帮助穷人闹翻身的队伍。打下县城,还开仓放粮来着。” “那时还在县城办起了小学,上学不要钱,我记得第一课是‘人。你是人,我是人,人人读书做好人。’”柳凤插嘴道。 孟有田的话使屋子里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孙大山冲着孟有田点头感激的笑了笑。随后的谈话顺利了许多,加之孙大山又再三释疑,重申不扩张,不兼并的大宗旨,柳无双也就答应了和平相处,共同合作抗日的要求。但他还是有戒心的,特别是当孙大山邀请他去参观八路军的时候,他婉言谢绝了。 “就让我去看看吧!”孟有田主动说道:“看看这走过两万五千里长征路的队伍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欢迎,欢迎。”孙大山笑着表示道。 柳凤抬头看了看孟有田,开口说道:“我也去看看,现在既然是友军了,互相了解一下也好。” “你,女孩家,还是不要去了。”柳无双有些不放心,忙阻拦道。 “爹——”柳凤一噘嘴,不乐意的说道:“什么女孩家,我哪点比不上男的,你倒是说一说。” “比得上,我闺女哪点也不比男的差。”柳无双无奈的笑道。 ……………………… 1937年十月,在整个华北地区,国民党军队的抗战以失败告终。忻口和太原保卫战失利后不久,沿同蒲路南下之敌,已进至太谷、平遥,而沿平绥路(北京至呼和浩特)西犯之敌,占领了归绥和包头。至此,国民党军已退出冀(河北)、察(察哈尔)全境和晋、绥大部及山东北部地区。 在这种情况下,毛ZD在给八路军的指示中指出,在华北的正规战争已经结束,游击战将成为主要作战形式。同时,毛ZD还作出判断,日军不久将以主力向八路军所在的晋西北、晋西南、晋东南各要点进攻。为此,他命令八路军在上述四地区活动的部队,应控制一部,执行袭击日军的任务,大部分散于各要点,组织群众武装,在统一战线基本原则下,放手发动群众,扩大部队,争取给养自给,打击汉奸,发展抗日力量,以充分对付日军对八路军发动的进攻。随后,毛ZD在《上海太原失陷以后抗日战争的形势和任务》的报告中进一步指出:“在华北,以国民党为主体的正规战争已经结束,以共产党为主体的游击战争进入主要地位。在江浙,国民党的战线已被击破,日寇正向南京和长江流域进攻。国民党的片面抗战已表现得不能持久。”因此,争取实现全面抗战是“一切中国人民的共同的迫切的任务。发挥进一步的独立自主原则,坚持华北游击战争,同日寇力争山西全省的大多数乡村,使之化为游击根据地……” 这样,创建根据地已经成为中国GCD和八路军的主要工作之一。开辟和扩大根据地,是中国GCD由小到大、由弱到强的关键。无论什么力量,如果失去了活动的基础,就如无源之水,是没有办法继续生存下去的。要想取得抗日战争的胜利,使八路军的游击战得以进行下去,也必须开辟抗日根据地,赢得群众的支持。开辟抗日根据地,不但可以赢得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持,而且还可以扩大八路军和GCD在群众中的影响,使GCD的政策深入人心。 根据毛ZD的指示,八路军总部确定了八路军的中心任务,应以山西为主要阵地支撑华北抗战,独立自主地开展游击战争,创建根据地。并决定115师除以一部创建晋察冀边区抗日根据地外,师部率343旅创建以吕梁山脉为依托的晋西南抗日根据地。 115师政治委员聂RZ根据中共中央的决定,率师独立团、骑兵营、教导队两个队,八路军总部特务团大部和第3营营部带两个连,第685团1个连,第343旅和第359旅各1个工作团,及一部分干部,共3000余人,开始创建晋察冀抗日根据地。 创建晋察冀抗日根据地的工作分为4个地区进行:一是杨成武和邓华率领独立团,在以涞源为中心的北部活动;二是赵尔陆率八路军总政治部工作团和八路军总部特务团一部,在以五台、定襄为中心的西部地区活动;三是王平率骑兵营和教导队的一部分干部,在以阜平为中心的东部地区活动;四是刘道生率一个连、一个干部队和一部分太原来的知识分子共250人,在以平山、盂县为中心的南部地区活动。 第八十九章了解 更新时间2009-11-819:07:42字数:2112 八路军的骑兵营和教导队刚刚进入这一片地区,就驻扎在王家庄西面三十里外的一个小小的村落里。这时,村里各家的门大都还关着,矮门小户也是门子虚掩。街上除了几个小孩子外,几乎没人来往。只有三两个办公人,领着几个兵,买菜借柴。 打谷场上,有四百多人整齐的坐在打谷场上。东边的一连人刚唱完,中间的连队里站起来一个小司号员,领着大家啦啦了起来:“三连,来一个,该谁唱,三连。”小司号员伸张着两只胳膊,抢先地减道:“欢迎:一——二。”底下象一个声音似的啪啪地拍着手。人们哄然一声大笑后,靠西面的一个连队便唱了起来:西北陕甘宁,天下都闻名,城楼上站着抗日民族英雄,威风凛凛是哪个?朱德毛泽……东。……歌声还未全落,东面的一个连队啦啦的更上劲:“好不好?”,“好!”,“妙不妙?”,“妙!二连来个要不要?”“要!”。中间连队的小司号员,把胳膊一挥,全连人发出钢铁般的声音:“来了。”小司号员定了音,两手往下一划动,大家便齐声唱了起来:我们都是神枪手…… 柳凤站在那里看得愣住了,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军队,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等她,赧然一笑,跟着众人向村子里走去。 这是座破祠堂,孟有田他们进来时,王P带着几上人早得到消息,站在屋门口等候他们了。他也是三十多岁的年纪,面目清建,身穿黄绿色新军装,腰带上挎着个小左轮枪。见他们进来使扬眉带笑地打着招呼:“柳小姐,孟先生,欢迎欢迎啊!” “叫我小孟就好,可不敢当先生称呼!”孟有田和王P握了握手,谦虚道。 柳凤对握手的礼节不熟悉,只是按江湖规矩抱拳拱手,也客气道:“劳长官远迎,实在是打扰了。” “不必客气,诸位,快请进。”王P伸手相邀,几个人又为谁先谁后客气了一番,方才进屋落座。 “贵军军容整肃,士气高昂,着实让人佩服啊!”柳凤率先说道:“只是人数有些少了,我看也不过是四、五百人左右。”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战争的伟力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于民众之中,只有发动群众,武装群众,军队就会由弱变强。”王P笑着说道。 “民众?那都是墙头草、老顺民,我看是顶不了事的。”柳凤摇头道。 “这种想法可不对头哦!”指导员方国斌带着浓重的江西口音,要很用心才能听清他的话,“三座大山的压迫和剥削使他们受尽了苦难,也使他们积累了满腔的仇恨和不满,只要放手发动群众,让他们迸发出炽烈的热情,那么,一切困难都会被克服,胜利就一定是我们的。要知道,民众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他们一旦被唤醒和组织起来,就会形成巨大的洪流,足以淹没一切侵略者。” 柳凤似懂非懂,有些茫然,转头看了看孟有田。 孟有田一听大道理,就有打磕睡的yu望,虽然说得对,可他就是提不起精神,见柳凤接不上话,要他帮忙的意思,便开口说道:“你们初来乍到,对本地的情况可能不太了解,要是不嫌我罗嗦的话,我想给你们介绍介绍。” “呵呵,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王P爽朗的一笑,挥手让人拿过地图。 “这里,这里,是杜世雄的地盘,乱七八糟的有七、八百人马,打着是国军的旗号;这里是大地主赵坤一的势力范围……”孟有田指着地图,又有柳凤在旁指点,把本地的形势讲述了一遍。 “情况还很复杂哩!”王P和方国斌对视了一眼,笑着说道。 “是有些复杂。”孟有田说道:“都是打着抗日的大旗,可骨子里在想什么,要干什么,谁也不知道,不过肯定少不了野心家,想趁此机会大捞一笔的。可得小心着点,别被他们的外表和言谈给骗了。” “受益匪浅哪!”方国斌点头笑道:“本来我们还有些发愁,这么多人上哪去找一个落脚的地方,经你这么一说,我们心里就有数了。原来地方上的同志早已经行动起来,打下了基础,连你这个民选村长也应该算是我们的人呢!” “呵呵,我这个村长不太称职。”孟有田自嘲的笑道:“扔下工作,四处找苞米,现在想起来有点舍本逐末了。” “想法是好的,就是有点急了。”王P说道:“不过,你还是做了很多份外的工作,抓了吴老道,对六离会的瓦解很有利;击败何魁,解救了一批爱国学生;又充当了我们和九龙堂沟通的桥梁,还是有功的吗!” “是啊!”政治部主任孙大山拍着孟有田的肩膀夸奖道:“临来的时候,115师的家当分了,人手就显得不够,特别是知识分子就显得更少,你一下子就拉来了十几个,可解决我们的大问题了。” “别光说我,把贵客给冷落了。”孟有田笑着看了看柳凤,说道:“九龙堂都是一些穷哥们,被官府地主逼得没活路了,才揭竿而起,他们不祸害老百姓,抗日的心气也很足,双方现在合作了,我看可以互派联络员,一旦有行动,可以互相照应,相互配合。” 王P、方国斌和孙大山互相交换了下眼色,心里明白孟有田话中的意思,九龙堂是可以争取的对象,但不可急于求成,先一步一步慢慢影响,以后有可能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不知道柳小姐是什么意思?”王P笑着询问道。 “这——”柳凤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让我考虑考虑吧!” “贵客来了,咱们可得好好招待招待。”方国斌岔开了话题,招呼人去炒菜做饭。 “我四处走走可以吗?”柳凤抬头问道。 “当然可以。”王P爽快的答应下来,并让自己的警卫员陪着。 “我也参观参观,长长见识。”孟有田知道柳凤肯定有话要对自己说,找了个借口和柳凤一起走了出来。 街道上有了不少行人,士兵们唱完歌后,挑水担柴,打扫卫生,使得这小小村庄显出与平时不一样的气氛。 第九十章回家 更新时间2009-11-916:14:48字数:1970 微风吹过,象是大地发出了幸福的叹息,柳凤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树上一只晒着羽毛的小鸟在快乐的歌唱。 “八路军能成气候吗?”柳凤开口幽幽的说道。 “能。”孟有田非常肯定的回答道:“这是历史的必然,既然已经知道了最后的胜利者是谁,那就没道理不早些靠拢,最少也要保持一种相对友好的关系。” “他们应该属于官军吧?”柳凤抿起嘴角,似笑非笑的说道:“招安?改编?结果最后如何,别忘了水浒里那些好汉的下场。” 孟有田沉吟了一下,委婉的说道:“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我之所以提议双方互派联络员,也是想让双方有加深了解的机会。说实话,GCD人应该算是一群理想主义者,他们认为自己掌握了真理,甚至于为捍卫自己的真理而不惜抛头颅洒热血。而且,我说一句负责任的话,这些理想主义者还拥有着在常人看来无法企及的优秀品德和才华。” 柳凤暂时没有说话,似乎在咀嚼孟有田话中的蕴涵,半晌,抬头一笑,“没想到你能说出这么深奥,这么有哲理的话,我读书不多,一下也不能全部参透。” “又不是禅语,什么参透不参透的。”孟有田笑道:“我只是按照我的判断给你们提个建议,你们可以慢慢观察,路是自己走的,我是真心希望大家都能有个好结果。你,相信我吗?” “不相信。”柳凤斜着眼睛看着孟有田,笑道:“鬼点子太多,可得防着你,别让你把我们卖了。” “把你卖了兴许还能赚点钱。”孟有田做了个怪相,调侃道:“不过我怕柳大哥找我拼命。” …………………… 孟有田和柳凤出去以后,王P等人也开了一个简短的会,就新情况商议了一下。 “地方党同志做了很多工作,省了我们不少事情,我看明天就向那里开拔吧?”王P看着地图说道。 “我看可以。”方国斌赞同道:“这个村子太小,群众们生活也很艰苦,粮饷供应都成问题。” “那与九龙堂互派联络员的事情怎么办?”孙大山皱眉道:“这需要一位经验丰富的政工人员,九龙堂应该算是群众自发的反抗暴政的武装,虽然有一些流寇、土匪性质,但成分还是可以的,我的意思是尽力争取。” “这人员确实有些困难。”方国斌苦笑道:“派去的人员不仅要经验丰富,还要能入乡随俗,既和九龙堂的人保持良好关系,又能坚持原则。” “机会难得呀!”王P说道:“因为有小孟,我们才能与九龙堂保持关系,而且,我发现那个柳凤似乎对小孟……” “呵呵,柳凤是柳无双的爱女,在九龙堂她能当一半家。”孙大山笑着说道:“我看就派我去吧,我抽空和小孟好好谈谈,了解一下九龙堂的情况,还有各位头领的脾气禀性。” ………………… 人马渐渐远去,消失在视线外,凉爽的秋风吹来,座下的战马不耐烦的打了个响鼻,柳凤才收回目光,信马由缰的向村子里走去。 走了,八路军走了,学生们走了,孟有田也走了。可自己的生活还得继续,柳凤突然觉得有些厌倦,她羡慕的在马背上直起身子,看着村头的那间院子,平时那里有个妇女,背着孩子,经常坐在太阳底下纺线,嘴里还哼唱着。唉,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看她的表情,好象很满足,很幸福的样子。然而,今天她失望了,看了一会儿,并没有看到那个妇女。 ……………… 太阳偏西了,血一般的红。春儿将窗扇支起,一阵轻风吹过,她觉得挺凉快。她拉过针线匣来,想给孟有田纳鞋。帮和底早纳好了,因为最近老是惦记,心事多得做不下活去了,今天她想做两针。 院门一响,春儿放下针线,张嘴问道:“是谁呀?”。 半晌,她没有听到回答,却听到一阵激动的喘息的声音,她惊愕的转过身子。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冲她咧嘴一笑,然后她的身子就被紧紧的搂进了温暖的怀里。 春儿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全凝住了,只有一颗心,在猛烈的跳动着,突如其来的快乐使她有些晕。这一刻,好象很长,又好象很短,春儿慢慢伸出两只手,只快活的叫了一声,小嘴便被一股温热堵住了。 吉祥镇里热闹起来,八路军一进村,提前回来报信儿的孟有田已经布置下去,各家烧好了开水,一桶一锅的端了出来。七、八个年轻的战士,撂下行李,就忙乎起来,手提洋铁小桶在墙上写标语,贴告示。开始村子里人们还有点发慌着怕,可是一看这兵和别的兵不同,一不拉差抢牲口,二不入民房进家户,这心也就慢慢安定下来。 孟有田把王P等人让进村公所,只是杨荆云不在,老赵头、有新和二愣子一下子见到军队里的大人物,都有些拘谨。孟有田只好挨个指派工作,有的收拾学校和仓房,给战士们睡觉。有的去义仓提粮食,给部队做饭吃。老赵头则带着人收拾村公所,让几位首长在此安歇。 “嗯,这才象个村长样,安排得井井有条。”王P喝着热水,笑道:“这么个山沟,工作搞的不简单呀!” 王P口音重,老赵头把不简单听成了没碱矾,在旁笑笑说道:“数俺们村里水好吃,一点碱性矾性不带。” 方国斌一听,嘴里的水喷了一大口,孟有田赶紧把王P的话翻了一下,老赵头有些不好意思,找了个借口,转身出去张罗了。 这时白秋英、春儿带着几个妇女走了进来,都抱着动员来的被子,平常叽叽喳喳的热闹,今天都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新奇。 第九十一章招待 更新时间2009-11-1012:12:07字数:2286 “这是俺村的妇救会主任。”孟有田指着白秋英介绍道:“这不是在嘴上说,俺村的妇女比起外村就是开化。” “还是妇女们想得周到,那些学生娃这下有盖的了。”方国斌笑着和白秋英握手,说道:“我看村公所挺大的,让那些学生都搬到这里睡吧!” “是呀,他们可不比咱们的战士们皮实。”王P点头赞同道,招手叫过警卫员,让他去招呼学生队过来。 他们正说着话,院子里争闹起来,二愣子领着几个自卫队员抬来了粮食,还有两口大猪。 “乡亲们都不富裕,让司务长按价付钱,咱们军队不能增加乡亲们的负担。”方国斌说道。 “这第一顿就免了吧!”孟有田笑道:“村公所账上还有存余,请同志们少沾点肉腥,要是顿顿吃,咱也没那个条件。” 老支应差事的侯二感慨的说道:“别的军队来了,别说吃点,就是短了烟土,少了女人,也过不了夜呀!真是不一样,不一样。” “这是昨老百姓的军队,别和那些祸害比。”二愣子瞪了侯二一眼,挠了挠脑袋,期期艾艾的说道:“不知咱队伍上,还要不要人?” “这是我们村上的自卫队队长陈…陈庆海。”孟有田说话磕绊了一下,平常都是二愣子、二愣子的叫,冷不丁叫大名,还真有点不习惯。 “嗯,是个好小伙子。”王P看着这个精壮的小伙子,夸赞道:“想参军,那是好事呀,跟家里人说了吗?” “俺爹没说的,肯定同意。”二愣子很笃定的说道。 …………………… 大街上,战士们扫地、倒士、挑水、背柴,忙活起来。听说晚上有肉吃,都十分高兴。街上的骡马粪便、烂柴草,都收拾到了一堆。有些孩子和老年人也到街上来看稀罕。仓房改建成了学校空地上,一帮年轻学生们正在帮两个八路军女战士布置会场。女战士们一身军装,剪发,脚上穿着结带的鞋子;腰里扎着皮带;皮带上还挂着一个用布罩套着的洋瓷碗。一个高点的是红光脸,头发披到肩膀,她在梯子上住幕布脚上钉钉子,微风一吹,那头发便轻飘飘地摆动。看样子过不了二十岁。在下边系幕绳的那个女的约有十七八岁,略黑的脸,大大的眼,使人看去有点天真憨气劲。 “同志,一会儿演出都有什么节目?”李月华羡慕的看着女兵身上的军装,这身军服,当时被人称作“抗战美人服”,这可比北京学生的蓝旗袍、东北流亡学生的阴丹士林褂更时髦,更好看。 “唱一些歌,还有短剧《放下你的鞭子》、《大家起来打日本》。”大眼睛的女兵笑着回答道。 “我们抗日宣传的时候也演过《放下你的鞭子》,而且秦怜芳歌唱得可好了,是我们这里的主角。”李月华自豪的说道。 “别胡说,人家可是专业,咱们是瞎胡闹。”秦怜芳脸一红,分辩道。 “什么专业不专业的。”长头发的女兵从梯子上下来,笑道:“你俩到宣传队来吧,我们人手太少,很多节目都演不了。” “能跟你一样,也穿军服吗?”李月华问道。 “当然能了,宣传队也是战士呀!”大眼睛的女兵笃定的说道。 “好,好,我俩就到宣传队。”李月华和秦怜芳一起点头答应着。 “不光是女的,还需要男演员呢!”长头发的指了指旁边的男学生们,“有会表演的,我们也欢迎加入。” 正说着话,白秋英带着几个村里的几个妇女走了过来,挎着篮子,里面装着煮鸡蛋、大枣、栗子,上前抓了往大家怀里装。 “春儿妹妹。”秦怜芳一眼便瞅见了春儿,上前亲热的拉着她的手说道:“越长越漂亮了,哦,这是嫁人了。”说着,眼睛看着春儿梳的圆发髻。 “这是我们村长的媳妇儿,可是村里拔尖的人才。”白秋英在旁介绍道。 春儿腼腆的笑着,将篮子里的煮鸡蛋塞给秦怜芳和几个女人。 “当时我说过,要到吉祥镇来玩,没想到这真就实现了。”秦怜芳呵呵笑着。 “家,家里坐坐吧!”春儿鼓起勇气说道:“都是自己人,认认门。” “好啊!”李月华在旁说道:“孟先生,不对,他不让咱们这么叫,要叫小孟或孟哥,孟哥救了咱们,应该登门道谢,表示一下。” “是啊,是啊,这以后不能叫春儿妹妹了,要叫嫂子了。”秦怜芳拉着春儿的手,嘻笑着开着玩笑。 ………………… 白菜、土豆、猪肉煮的喷喷香,孟有田又从家里拿了两只鸡,炒了个辣子鸡丁,以村长的身分陪着王P等人用饭。 “小孟有手艺不错,这辣子鸡丁够味。”王P一边吃着,一边说道:“不过,这可是搞特殊化,让我们犯错误。” “这可不算。”孟有田狡辩道:“不要说咱是自己人,就算是朋友,难道个人请客吃顿饭,也算搞特殊化,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吧!” “看看,这是说咱们不把他当同志,不把他当朋友哩!”方国斌呵呵笑着,说道:“这个帽子可大可小,往大里说那可是脱离群众了。” “嘿嘿,我哪敢给首长扣帽子。”孟有田讪笑了两声,又有些自豪的说道:“不是说大话,咱村子里的百姓,哪家不养个几只鸡,要说生活,自从把义仓抢到手里,老百姓再不用去借阎王债,也再没有揭不开锅的时候了。” “有田这话说得真儿。”老赵头迈步进屋,手里拎着瓶酒,笑道:“有菜无酒,不是待客之道,活了这把年纪,头一次看见这样的军队,跟那个岳飞爷爷的岳家军有的一比,那个,叫什么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老人家快请坐。”王P连忙起身让座,客气道:“咱是军队,这酒可是不能喝的,我们以茶代酒,或者让小孟陪您喝两杯。” “我不行,这酒我是再不敢喝了。”孟有田吓得直摆手。 “吓成这样,瞧你那点出息。”老赵头白了孟有田一眼,不由分说给王P和方国斌倒了两杯,“这酒是我土埋半截的糟老头敬你们的,你们看着办吧!” “这个……”方国斌为难的和王P交换眼色,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入乡随俗,依我看,就喝了。”门外一个大嗓门响了起来,杨荆云和老蔡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 “听说咱的军队来了,我俩是紧赶慢赶,这早一点看见,这心就早一点踏实。”老蔡笑着说道。 孟有田赶紧起身让座,并给双方互相介绍了一下,几个人热情的寒喧握手,这才是人家真正的自己人。孟有田和老赵头找了个借口,转身退了出去。 ………………… 第九十二章大变化 更新时间2009-11-1113:21:19字数:1890 孟有田的家里,几个女人围坐在炕桌上,也正在吃饭,饭菜也是白菜炖肉、辣子鸡丁,春儿还炒了两个青菜,一盘鸡蛋。 “你们村里的生活看起来还不错吗!”大眼睛女兵说道:“家家好象都养鸡,你家里是最多的。” “这都是村长的功劳。”白秋英说道:“他琢磨出了养鸡的新法子,省了很多饲料,而且鸡还长得快,生蛋勤。” “大家多吃,大家多吃。”春儿不停的劝菜,翻来覆去就是这两句。 “孟村长还是个读书人哪,看他满手老茧,晒得黑黑,倒是不太象。”长头发的女兵看了看桌上的书,奇怪的问道。 “何止是读书人,还念过什么外国的大学呢!”李月华钦佩的说道:“那个叫什么来着?” “加里敦大学。”秦怜芳一字一顿的说道。 噗,白秋英不由得喷了口饭,咳嗽了半天,笑不可支的说道:“你们也被他给骗了,家里蹲大学,就是在家里蹲着念的大学。” 啊,哈哈哈哈,短暂的惊愣过后,几个女人大笑起来。 春儿觉得乐趣才开头,自从孟有田走后,屋中留下孤单单的一个人,心中七上八下地也做不下活去。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心里赞叹这样好的军队,这样好的人,又有些羡慕她们的好运气。想到虽攀不上她们,但自己也算碰上了个好时候,比以前活的可有意思了。想着想着就联想到孟有田身上……她一会儿双眉紧锁,一会儿又满面泛红,胸中象起了漫天的风云。 “那个,我说句傻话,你们可别笑话我。”春儿好奇的问道:“你们都有婆家没有呢?” 一句话问得姑娘们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大眼睛的指着那个长头发的姑娘说;“我们都没对象,就是她……” 长头发的姑娘娇羞地推了她一把。大眼睛的姑娘斜着身子接着说:“一个营长爱她,想跟她恋爱,她说打定了日本再说。” “哎呀,营长想娶你,很大的官儿呀,你就跟家里说说结了这门亲吧!”春儿惊讶的说道。 “抗日救国当紧,自个的事往后靠靠是应该的。”长头发的女兵说道。 “公说公,私说私,皇上的闺女也得脾,穆桂英打仗还招了个扬宗保呢。大妹子呀,看着差不离就跟家里商量商量,别口羞。这是一辈子的大事呀!”春儿急道。 “你呀,还是家里家里的。”白秋英数落道:“现在什么世道上,这种事都是自己拿主意,谁也不能管。你和有田不也私下里相好,全村人都知道。” “那,那不一样。”春儿羞红了脸,辩解道:“最后不还是我爹点了头,这事才成的。” “这有什么脸红的,现在就是提倡自主婚姻,那些包办的都不算数。你要是对婚姻不满意,还可以提出离婚呢!”李月华伸手摸了摸春儿的脸蛋,笑道:“怎么样,孟哥有没有欺负你,把你一个人放家里,他在外面乱跑,回来别给他好脸。” 春儿更窘迫了,捏着衣角,低着头,一声不吭。 “那把胡琴是谁的?”秦怜芳轻轻推了李月华一下,岔开了话题。 “是村长的。”白秋英嘴快,替春儿回答。 “拉得怎么样啊?我们表演还一直没有乐器伴奏呢!”长发女兵好奇的问道。 “拉得挺好的。”白秋英笑道:“唱得更好,今天他陪首长,要是喝多了,你们就有耳福了,今晚的表演就他一个人包了。” “他说了,以后再不喝酒了。”春儿听白秋英揭孟有田的底,急忙替自己男人说两句话。 “咱们快点吃,会场还没布置完呢!”大眼睛的女兵说道:“还得麻烦妇女主任同志,到老乡家动员几身衣服演戏用,告诉乡亲们,衣服万一损坏了,我们照价赔偿。” “我这里有几件,你们要看合适,就拿去用。”春儿下地打开柜子,取出几件衣服来,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就这点东西,你们要不嫌寒伧,尽管拿去用。” 大眼睛女兵挑了两件,包在包袱内,感动地对春儿说道:“妹子,咱们是一路人,你的心思不用说都知道,咱军队打游击,不能多带东西,可就得麻烦你了。” “吃完饭到我家去,看哪件合适就拿哪件。”白秋英也不落后。 通过吃饭和闲聊,几个人坐在炕上,各把自己的家乡住处,身世经历说了一遍,关系立刻拉近了,知心地说长道短甚是亲热。 ……………………… 八路军在吉祥镇歇息了两天,立刻又分头下到各个村子里,有杨荆云和老蔡等地方党同志的先期工作,又有主力部队撑腰,抗日救亡运动在几个有自卫队的村庄搞得相当顺利,呈现出一片红火场面。 年轻后生们,每天都哼着“报告指导员,老婆不要脸,我要打日本,她就要离婚……”的歌曲。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女媳妇,参加妇救会的也多了起来,成群结队,叽叽喳喳,整天唱着”送郎打日本,送到十里亭,哥呀哥呀你放心,家中事情俺照应……” 二愣子等自卫队队员参军走了大半,自卫队便解散了,各村又成立了游击小组,吉祥镇的游击小组由张皙担任组长。 小小的白羽毛,象吹落的花瓣一样飞了下来,先还零零落落,跟着就一团一团的飞舞,一朵朵一簇簇,轻盈的横飞过来。 第一场雪来得很突然,也很大,踏在鹅毛褥子般的、深可没胫的雪地上,耳边似乎是絮絮叨叨而又傲慢的独白:“瞧,我来了。” 第九十三章刚刚开始 更新时间2009-11-1119:16:48字数:2233 孟有田推开顶盖,从地道里爬了出来,育种暂时不现实,但有些简单的小技术实现起来却不困难。这两个月的时间,他首先是将大量蝇蛆焙干磨粉,然后就是地道内进行种植蘑菇的实验。前者就不用说了,积攒大量的饲料添加剂,以备不时之需;后者便是因地制宜,只要在地道内多开辟出几间土室栽培上双孢菇。要知道双孢菇是世界上栽培国家最多、面积最大的一种食用菌,被称为“世界菇”。由于双孢菇适宜生长的温度是14到20度,所以夏天和冬天都不能生长。而地道和瓜窖最大特点是一年四季恒温,保持在14度左右,基本上夏天最高不超过十六七度,这个温度恰恰在双孢菇生长的适宜范围内(后世便有用地窖和山洞种植蘑菇的成功例子)。 “咋样了?”春儿用小笤帚扫着他身上的灰土,笑着问道:“成天鼓捣些奇怪的东西,冬天还想吃蘑菇。” “嘿嘿。”孟有田笑了两声,说道:“有门了,就是看起来量少了点,观察两天再看看,我看过年吃上新鲜蘑菇是大有希望的。” “看把你能的。”春儿笑着又拿起了针线,说道:“抽空管管谷雨这个野小子,咱爹都说好几遍了。” “他又怎么了?”孟有田问道:“男孩子,淘一点才有出息。” “拿着枪成天和游击小组的人混在一起,要不就是和别人上山打猎,咱爹是担心他的心跑野了,有一天当兵跑了。”春儿微皱了皱眉,说道。 孟有田想了一下,也有些感到没有办法,这个小舅子的主意正得很,当初偷跑出去非要和他混在一起,他不也是干瞪眼吗!不过,当着媳妇儿面,这事还得应承下来,尽自己的努力吧! 正说着,谷雨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还没进屋就听到他的声音,“姐,姐夫,我抓了两只兔子,今晚喝肉汤吧!” 春儿一瞪眼睛,就要去训斥小弟一番,孟有田赶紧把她按坐在炕沿上,示意她稍安勿躁,转身迎了出去。 谷雨将手里的兔子向孟有田亮了亮,得意洋洋的样子。 “这兔子可不是喝汤的。”孟有田将两只兔子放进他编好的笼子,笑着摸了摸谷雨的脑袋,说道:“瞧你那脏样,别光顾着野,这学习的事儿都扔到脑后。” “学了,每天都认好几个字呢!”谷雨辩解道:“现在总有一百多个了吧!” “你这眼瞅着大了,跟姐夫说说,以后打算干什么?”孟有田指了指小板凳,示意谷雨坐下。 谷雨坐在小板凳上摸挲着步枪,想了一会儿,说道:“姐夫,你说八路军好不好?” 孟有田微微皱了皱眉,没答言,看来这小舅子还真起了这心思,心里不知是盼他说还是怕他说,反正挺不好受。呆了一会儿,说道:“好。” 谷雨挠了挠脑袋,怯声闷气地象对自己说话似的道:“当了八路军可真好,人在外边不受制不用说,家里每月还给发家属粮,地还有人给代耕,真是里外不误。” “你这小子,还学会绕圈子了。”孟有田叹了口气,说道:“你光顾着自己痛快,可想没想过家里的人?咱爹岁数大了,就指着你顶门立户,撑起这个家呢!要是家里人口多,我也就不说这话了,别忘了你是独子,老常家就你一条根了。上了战场,枪子不长眼,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爹该多伤心,你姐该多难过。” 谷雨不说话了,想了一会儿,说道:“都光顾着家里头,就没人去打日本了。” 孟有田有些无语,没想到他的思想觉悟连谷雨都不如,顿了顿,只好退而求其次,说道:“打日本是为了什么,保家卫国,你连家都保不住,目标说得那么崇高有什么用?日本人打来了,咱爹,你姐,还有这村里的乡亲们靠谁保护?我看,你还是先留在村里,别以为游击小组就没事情干,以后前方正规战,后方游击战,连我也得一手拿枪,一手拿锄头,一边战斗,一边生产呢!” “听你姐夫的话。”春儿从里屋走出来,温言说道:“咱爹就怕你当兵跑了,这两天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你回去,把爹找来,今晚就在这里吃,你说两句,给老人家宽宽心。” “去吧!”孟有田笑道:“以后让你见识见识姐夫的厉害,打鬼子吗,咱也不含糊。” …………………… “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坚持执行党的纪律,不怕困难,不怕牺牲,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到底。”孟有田手握拳头,再一次站在党旗下,誓词有所不同,心情也不一样。 想当年,自己也入过党,一切都是那样程式化,按部就班,支部大会讨论时,有人笑道:“有没有意见?那就看小孟晚上怎么安排了?”自己立刻满脸堆笑,豪爽道:“今晚巨无霸海鲜,大家都去啊!”随后便是一阵支持之声,“那就没意见了。”“没意见。”…… 如今没有海鲜,也没有大鱼大肉,有的只是真诚的、庄严的、充满期盼的脸庞。 “同志们,欢迎你们。”杨荆云热烈的与孟有田、白秋英、有新握手,他们是吉祥镇发展的第一批党员。 白秋英脸涨得通红,这个平时泼辣能干的妇救会主任此时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在孟有田的屡次暗示下,她已经说服老爹,把土地都贱卖了,而且对乡亲们是分期以粮付款,不仅甩掉了地主的帽子,还得到了乡亲们的感激和一个开明绅士的称号。 有新哆嗦着嘴唇,挺大个男人,手脚都不知往哪放了,只知道嘿嘿的傻笑。 “我们一定起表率作用,不辜负您的期望,一定在群众中树立起GCD员的光辉形象。”孟有田比较正常,毕竟不是初犯了,代表新党员发言。 “不是我的期望,是党的希望。”杨荆云认真的纠正道:“要不断的学习,不断的进步,斗争刚刚开始,你们一定要经受住严峻的考验。” 三个人又纷纷表示了决心,杨荆云又鼓励了一番,这才算完事。 这是一个初冬的傍晚,太阳已经落山了,远处的山峦被淡淡的暮色笼罩着,天空上是一抹柔丝样的浮云。一阵寒刺刺的西北风吹来,孟有田不禁缩紧了脖子,加快了脚步。是呀,就象这越来越寒冷的冬季,斗争只是刚刚开始,最艰难、最困苦的时候就要到了。 第一卷写完了,明天歇一天,构思一下新篇,虽然成绩不理想,总得对得起支持我的朋友们。 第一章鬼子来了? 更新时间2009-11-1314:38:50字数:2062 1937年11月8日,晋察冀军区正式成立。晋察冀军区属八路军建制,由八路军总部直接指挥。ZYJW任命聂荣臻为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唐延杰为参谋长,舒同为政治部主任。11月13日,晋察冀军区以在北部、西部、南部和东部的部队和工作团为基础,分别组建第1军分区、第2军分区、第3军分区和第4军分区,各军分区主力部队均整编为支队,每个支队辖3个大队(相当于团),每个大队辖3~4个中队(相当于营)。 第1军分区兼第1支队,辖第1、第2、第3大队,司令员杨成武,政治委员邓华。该军分区以原115师独立团为骨干组建。活动范围包括涞源、广灵、蔚县、易县、繁峙、灵邱等27个县,称为冀西北区。 第2军分区兼第2支队,辖第4、第5、第6大队,司令员兼政治委员赵尔陆。该军分区以八路军总部特务团为骨干组建。活动范围包括五台、代县、崞县、定襄、忻县、盂县等9个县,称为晋东北区。 第3军分区兼第3支队,辖第10、第11、第12大队,司令员陈漫远,政治委员王平。该军分区以115师骑兵营为骨干组建,活动范围包括阜平、唐县、完县、曲阳、新乐、定县、望都等7个县,称为冀西中部地区。 第4军分区兼第4支队,辖第7、第8、第9大队,司令员周建屏,政治委员刘道生。该军分区以115师第685团2营第6连为骨干组建。活动范围分为晋东北、雁北、直西、和冀察边等地区。 11月18日,聂荣臻带领分出来的人员和所成立的机关,转到河北省阜平县城。 晋察冀抗日根据地的初步形成和游击战争的蓬勃展开,对其四周日军所占领的铁路线和北平、石家庄、太原等中心城市构成了严重的威胁。日军为消除后顾之忧,遂于1937年11月下旬,以其第5、第14、第109师团及关东军察哈尔派遣兵团各一部共万余人,从平绥、平汉、正太和同蒲铁路沿线,分8路围攻晋察冀抗日根据地,企图消灭这一地区的八路军,摧毁共产党刚刚建立不久的抗日根据地,以确保其后方和交通线的安全。 晋察冀根据地虽然已经建立起来,但实力弱小,经验不足,而它面对的敌人却十分强大。这样,晋察冀根据地面临着第一次严峻的考验。 西北风吹来了阴云,吉祥镇里显得雾蒙蒙的。 孟有田和张熹、有新忙了一大早上,才把人分配定。村东面最高的山头上竖起两棵假树,山头哨已经上去了。只要两棵假树不倒,村子里的人们就可以安心的干事情。村沿、道口,儿童团放好了哨,青壮年都赶着牲口来运公粮,老年人和妇女则忙着收拾家里的东西。 区里来了通知,敌人已经进到边区的东线,要村里抓紧准备。孟有田匆匆吃了口饭,把家里事留给春儿,就跑到村公所帮助有新运公粮。赶到村公所,却看到一片乱哄哄的景象。很多人都想驮一趟就干自己的活,所以争着先装,有新根本掌握不住,只顾向大家喊:“大家排好队,一个个装,这样抢着来,反而快不了。” 可是人们还是拥挤着,七嘴八舌的嚷着:“我来的早,就该让我……” “你家里人手多,我家里可啥都摆着没管呢!” “家里人手多,可东西也多呀,老人和女人能干动什么活?” “不是情况紧了吗?谁不着急!” 孟有田觉得头大如斗,他奋力挤到人们前面,喊道:“安静,都安静。” 等人们安静了些,他面沉似水,大声说道:“鬼子还没进边区,你们慌个什么劲儿?平常都称兄道弟的,到了紧要时候就翻脸六亲不认了?现在还没到刀压脖子的时候,你们争来抢去,害不害臊?” 前面吵得最欢的几个小子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这公粮是你的,也是我的,说到底那是我们大家的。”孟有田稍微缓和了下口气,继续说道:“咱们是来干啥?大伙都明白,这可不是来应差,是来坚壁咱们自己的公粮。来,大家排个次序,干完就回家,这样乱哄哄的,一天也完不了。” 孟有田在村里当了几个月村长,给村里人办了不少事情,平常又公正、大方,乐于助人,在年轻人当中还是很有威望的。 人们不吵了,一会儿就排成了队,装粮工作顺利地进行了起来。孟有田一会儿帮这个装口袋,一会儿又帮那个上驮子,忙了一阵子,看看没问题了,就转身去看其它的工作。 说实话,鬼子要来了,这对孟有田来说也是头一遭,他表面上很镇静,可这心里也有些紧张。如果他不是村长,鬼子来了,他可以领着春儿向山里跑,或者钻地道。要知道,他家的地道已经挖到了村外,那是非常保险的。可现在不行啊,村里人家虽说也挖了地道,可按他看来,大多数倒不如说是藏身洞或地窖更合适。只有原来自卫队队员家里的挖得深一些,可离他的要求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人们都没有主观能动性,靠他一个人的客观作用,实在是起不到大的效果。或者说是没逼到份上,大家才都不重视。 他刚走出村公所没多远,就听见村子里一片大乱。一群老弱和妇女,抱着啼哭的孩子,提着鸡,背着包袱,惊惶的向村外跑。 “大伯,你跑什么?”孟有田一把拉住一个老汉,紧着问道。 老汉慌慌张张的说道:“山上的树倒了,鬼子来啦!”说完又跑。 这太突然了,区上刚派人说鬼子还没进边区,这怎么转眼就到了?正因为出人意料,就引起了村上人的恐慌。 孟有田虽然不相信,可心里还是扑通扑通一阵乱跳,公粮还没运,只好先藏进自己家的地道里了,能藏多少是多少,自己也别跑了,就钻地道好了。想到这里,他撒腿向村公所跑去。 第二章民兵 更新时间2009-11-1320:21:09字数:2272 街口上人们赶着空牲口你挤我碰的乱跑,孟有田只觉得心烦意乱,血直往头上涌。他跑过去堵住路口,吼起来,“是民兵的都留下,瞧瞧你们,象什么样子,都吓破胆了。” “快跑吧,来不及啦!” “再不跑就叫鬼子连人带牲口都堵住了。” “鬼子马上就到了,还不跑?” 人们七嘴八舌的说道。 “谁说马上就到了?谁看见了?”孟有田一把拉住一个低着头的青年,训斥道:“前面还有咱们的民兵,要真来了鬼子,枪响了再跑都来得及,小柱子,亏你还是民兵,几时变得这样胆小了?” 叫小柱子的不好意思的抬头笑了笑,辩解道:“可他们都跑嘛!” “你看着别人跑,别人还看着你跑呢!”孟有田生气的说道:“民兵都跟我回去运粮,老百姓先回家。” 他拉着驴就往回走,不少人在后面跟着,还有的不情愿回去,勉强跟在后面。 刚回到村公所门口,小柱子突然笑着跳了起来,“看哪,山上的小树又竖起来了,没事啦!” 大家仰头去看,果然见两棵假树又都立了起来,不由得松快地吐了口气,擦起满头的汗来。 孟有田脸色发青,把工作交给有新,转身气呼呼的向村外走去。他走出村子很远的距离,就遇见了有些气急败坏的张熹和几个民兵。 原来这场虚惊是因为前面的村庄出了错误,他们派了个老头当山头哨,老头儿嫌站着没事,就在山上下套子抓野兔,猛抬头看见一队人马转过来,他也不去细看,就放倒了小树,后来才弄清是自己的军队。 “我冲他们发了脾气,山头哨是耳目,咋派个老头儿?又不负责任!”张熹气得胡子直翘。 “咱们的山头哨也够呛。”孟有田生气的说道:“就知道看前面的山头,把两棵树都放倒,也得看见鬼子的影儿啊!” “这帮小子,可比二愣子他们差远了。”张熹狠狠瞪了旁边的几个民兵一眼,余怒未息的说道。 “唉!”孟有田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缓和了语气说道:“张叔也别太窝火了,都是庄稼汉,哪能拿起枪就是兵。您还得多费点心,好好调教调教啊!” ……………………… 经过这一场虚惊,孟有田的心情一天都不太好。虽然各项工作都基本完成,但却始终觉得不踏实。晚上,他把张熹请到了家里,吃过饭,两个人坐在炕上开始谈论起民兵的事情来。 “他们还毛嫩着呢,站个岗,放个哨都让人不放心。学会了放枪就想着打仗,这不是闹着玩吗?弄不好,见着鬼子就麻爪,连大栓都拉不开了。”张熹抽着旱烟,摇着头说道。 孟有田安慰他说:“您老人家别着急,咱们这些兵是什么兵呀,都是拿锄把子的手,冷不丁地拿起枪就会打仗啊?这可是‘瘸子担水’——得一步步来呀!我是想了解一下,现在咱民兵有多少人,有多少枪,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武器。这样我安排起工作来,也有底不是。” 吉祥镇现在有民兵四十五个,什么“天门盖”、“老毛瑟”、“独一撅”、土猎枪共有二十多枝,虽然不是人手一把,每人也都有两颗手榴弹,“重武器”就是三枝抬杆。虽然这些人训练时间还短,但有几个原来的老自卫队员,已经当上了小队长,素质还能稍好一些。 孟有田可知道,这个时候日本鬼子的素质那叫一个高,就这样的民兵,十个打一个也够呛。唉,看来要想点别的办法,才能让民兵发挥点作用,否则,那拉出去就是白给。而且出了意外情况,最现实的还是得指望民兵,正规部队基本不可能。 “张叔,上面没给民兵发铁西瓜,就是地雷吗?”孟有田沉思半晌,抬头问道。 “铁西瓜?地雷?没有。”张熹疑惑的说道:“我当兵的时候见过一回,你想用那玩艺炸鬼子?打仗还得真刀真枪,这投机取巧的事情恐怕不牢靠。” 孟有田苦笑道:“张叔,就凭民兵的素质,再练一、两年,也打不过鬼子呀,咱不想点巧办法,一仗就得把人拼个精光。可村里乡亲们的安全还得靠民兵,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你小子又有鬼机灵了。”张熹笑道:“来,今儿就把你肚子里的货都掏出来,咱们好好合计合计。” 麻雀在觅食飞翔时,从来不成群结队,多半是一二只,三五只,十几只,忽东忽西,忽聚忽散,目标小,飞速快,行动灵活。仿照麻雀觅食方法而创造的游击战战法叫“麻雀战”。 而地雷更是制造简单,埋设也有很多花样。门上设门雷,锅里设锅灶雷,鸡窝里设鸡窝雷,甚至桌子的抽屉里也布下地雷。敌人进村后,推门门炸,捉鸡鸡窝炸,翻箱倒柜也都有被炸的危险。更重要的是可以封锁道路,迟滞敌人前进,给乡亲们转移争取时间。 至于地道战,因为现在条件还不具备,孟有田只是简单描述了一下。而张熹也把民兵的训练讲述了一番,他还是依靠自己当兵的经历,教授的都是正规战术,现在看用处不大,但那些战术动作还是非常有用的。 张熹吧哒吧哒又续了一锅烟,半晌抬头说道:“老了,脑子跟不上了,我当这个民兵队长,真的是误人子弟。” “张叔,您别这么说。”孟有田赶紧宽慰道:“我这都是纸上谈兵,歪门邪道,还是您老有战斗经验。” “不,我说的是心里话。”张熹轻轻挽上裤腿,小腿上竟然是一块很大的疮,老人淡淡的说道:“过年就五十了,不服老不行啊,爬个山就气喘冒汗。这腿上是老毛病了,本来只是个小疖子,这两天竟发成了疮。看着你们忙,我也不想给你们添乱。现在,我放心了,你把民兵接过去,不仅是这帮臭小子的福气,也是咱全村人的幸运。” “张叔……”孟有田感动的刚开口,就被张熹抬手打住了。 “这可不是矫情,是真心话。”张熹欣慰的拍了拍孟有田的肩膀,笑道:“好小子,有出息,踢腾不开的时候言语一声,我这把老骨头还有点用处。” “您这就撒手不管了?”孟有田咧了咧嘴,苦笑道。 “谁说我撒手不管了。”张熹横了孟有田一眼,说道:“做地雷你会呀?我去给你找个人,再帮你小子一把。天天在外跑,我那口子是天天嘟囔,这以后你小子小心春儿数落吧!哈哈哈哈。”老头笑得畅快,转身就向外走。 “张叔,腿有伤,走的时候把我家里的骡子骑上。”孟有田追出来关心的说道。 …………………… 第三章意外? 更新时间2009-11-1413:07:24字数:1989 经过了几天紧张的准备之后,因为鬼子还没有什么动静,空气反倒比一开始显得松弛了。村里各家的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屋子里都显得空空的。 路上不断有机关干部和学生模样的来来往往,他们有的是向山里转移,有的是分散到各处坚持工作的。有时是十个八个,有时却是一整队。孟有田把一些零碎的工作交给了有新和老赵头,开始着力训练民兵。 “山区地势复杂、道路崎岖,咱们熟悉地形、地势。就象麻雀一样满天飞翔,时聚时散,到处打击敌人。而日、伪军则因人地生疏,只能在大道上盘旋挨打,对咱们无可奈何。”孟有田站在小山顶,指着下面的地形给民兵讲解道:“那片树林就是一个好的隐蔽场所,打几枪,就可以顺着后面的小沟撤到北大梁。敌人要是追上来,另一个小组可以事先藏在这里,给敌人的屁股上狠狠来一下。” “打了就跑?”民兵小队长王守义疑惑的说道:“那不是胆小吗?” “胆大死得快。”孟有田没好气的说道:“别说你们几个刚拿起枪没几天的菜鸟,就是正规军,能跟鬼子面对面硬磕的也没多少。你们现在一个个精神抖擞,说起话来慷慨激昂,等见到鬼子,手不哆嗦,能把枪打响,我就谢天谢地了。” “村长,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好不好。”小队长李荣俊一脸的不服气。 “我是实话实说,让你们心理有个准备。”孟有田冷笑道:“现在的日本鬼子都是国内受过严格训练的一流部队,加上日军素以武士道精神训练部队。而武士道精神其中一条就是注重个人的苦练,最大程度的提高自身的技能,所以日本鬼子射击技术普遍都很优秀。在实战中,日本鬼子一般可以在四百到五百米距离准确杀伤对手。四、五百米是什么概念?你们看,就是这里到对面那座山梁那么远。” 民兵们抬头仔细看了一下,咋舌不已。 “你打过几发实弹,你呢,还有你。”孟有田挨个问道。 “两发。”“三发。”“三发。”……民兵们挨个报着数。 “一个日本鬼子至少要打两百发实弹。”孟有田叹了口气,看着民兵们惊讶的眼神,继续说道:“差距是巨大的,咱们不想些巧办法,能行吗?再说,咱们主要的任务是骚扰敌人,保护父老乡亲们。” “村长,你见识广,点子多,我们大家都听你的。”民兵小队长王守义率先表示道,其他人也随声附和。 孟有田扫视了一下,点了点头,笑道:“紧张了吧,害怕了吧,呵呵,其实鬼子虽然厉害,咱们也有优势啊!咱们土生土长,每一条沟坎,每一个山包,咱们都熟悉,再动动脑筋,鬼子也是要吃苦头滴。刚才我说的打了就跑的办法叫麻雀战,现在我说说挖陷阱和埋地雷。” “地雷,咱还没有呢!”小队长李荣俊咧了咧嘴说道。 “你身上背的是什么?”孟有田嘿嘿一笑,从他身上摘下颗手榴弹,把盖拧开,拉出弦,蹲下身子招呼道:“来,大家看我怎么把手榴弹当地雷使。” “这招好啊!”小队长王守义看着绊线手榴弹,高兴道:“鬼子看不见咱们的影儿,却还能炸着他们。” “这玩艺还能离得远远的由人控制。”一个民兵思索着说道:“鬼子来了,咱想什么拉就什么拉。” “还有别的办法呢!”孟有田启发道:“做个踏板……” “还有老鼠夹子,我看也可以。”“捆成一捆,给鬼子来个厉害的。”…… 思路一旦被打开,就能看出老百姓其实都不笨,只是缺乏一把开启智慧的钥匙。 “这地雷不仅可以埋在路上,还可以藏在村子里。”孟有田继续启发道:“在门上拴一颗,鬼子一踢门,就是轰的一下;弄个假包袱扔在地上,贪财的上去一拿,又是轰的一下。” “柜子盖上也可以。”“街上扔点破凳子什么的,鬼子一踢,就炸狗日的。”……. 思路如泉涌一般,你一言我一语的汇集起来,一个遍处地雷的场景渐渐展现在众人面前。要说别的,可能中国人不行。要论使坏,谁不会呀,现在还是正大光明,还是突显智慧的时候。对日本鬼子使坏光荣,对日本鬼子老实可耻,坏点子想得多光荣,想不出来可耻。 孟有田笑眯眯的听着,看着一帮人在冒坏水,比自己一个人冒那是欣慰多了。 突然,一声爆炸从远处传来,吓得众人同时闭上了嘴。 “坏了。”孟有田望着远处冒烟的地方,一跺脚,快步向那里跑去。 往年城里的年终大集日,最为有名便是西场的丁家铺的花炮,而在西场的花炮里,又有一份最为抢手。人称老炮王做的起花,起的直,升的高,响的脆,还带着炮打灯。五个火球儿在天空极高的地方飘下来,像分开下垂的花瓣儿。每次只一个头午便卖的精光,下午才是别的花炮摊子的生意。 张熹说是去找人帮孟有田造地雷,就是找的他的朋友老炮王。本来老炮王是来不了的,可是今年不同了,战争年代,县上下了通知,今年禁止装花裹炮,留下硝磺火yao,制造武器,好打日本。老炮王妻子早丧,闲着也没事,二两酒一下肚,再被老朋友一撺掇,便带着独生闺女来到了吉祥镇。当然,这其中也有孟有田事先向张熹说过的不白干,给薪酬有关。 捣鼓地雷可是个危险的事情,孟有田为了安全便把实验室设在了村外的小庙里,刚才这一声爆炸正是在小庙里,也难怪孟有田心急如焚。难道出了意外,比诺贝尔还惨,诺贝尔只是炸聋了耳朵,这老炮王和闺女可别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地雷没造成倒先粉身碎骨了。 第四章等候 更新时间2009-11-1612:56:38字数:2070 小庙后面冒出一股黑烟,孟有田三步两步便到了后院,映入眼帘的倒不是房倒屋塌的景象,厢房里向外冒着烟,烟雾中硫磺的味道呛人,视线模糊。 “人哪,老炮王,小炮王…….哎哟!”孟有田情急之下,连名字都不喊了,直接叫起了外号,边叫边拂着烟雾向里面钻,却与两个钻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这是人?孟有田后退了一下,看着两个乌眉皂眼、活似灶王爷的家伙直发愣。 两个燎成非洲人的家伙正是老炮王和他闺女,钻出屋子就大声咳嗽起来。 “二位,没伤着吧?”孟有田关心的问着,伸手替两个人拂拭身上的尘土和烟灰。 “别,别碰我闺女,去打水去。”老炮王喘息稍定,就一把将孟有田的手推开,自己上前帮女儿收拾。 孟有田翻了翻眼睛,看老家伙的动作,好象没什么危险,转身去打水,心里暗道:谁稀罕你那傻姑娘,还当个宝儿似的。 其实老炮王的闺女并不傻,只是小时候被一次炮仗的意外爆炸弄伤了耳朵,听力弱了。这人的耳朵要不好使,就显得比较迟钝,旁人背后就都说她傻。可她却是老炮王的掌上明珠,疼爱的不行。 这时候,张熹和几个民兵也赶到了,乱哄哄的一番查看,除了两位变成“灶王爷”以外,倒也没有大的意外。 “没事,没事。”老炮王嘿嘿笑着,露出一口白牙,说道:“咱心里有数,试验用的药比例不同,炸不死人,只是大意了,被燎了一下,呛了一下。” 她闺女洗完了脸,用手指了指盆,这丫头有些自卑,一般以动作表示,反正孟有田就很少听她说过话。 老炮王上前几下子简单洗了洗,便喜不自胜的说道:“这就算是成功了,明天换了火yao去试试,看看行不行。” “成功了?”孟有田还有些不太相信,立刻招来老炮王的一个白眼。 ………………….. 地雷虽然算是制造成功了,但所需的材料不够,威力也不尽人意。不过,现在这个条件,短时间内也没有办法。 孟有田只好因陋就简,收集了一些陶罐子、瓷瓶子,甚至将火yao捆扎成包,雷坑里装上些碎铜钱、小石子,甚至孟有田还提出把人畜的干粪便掺进去,炸不死你也让你伤口发炎感染。只是这个方法让很多民兵面色难看,听之欲呕。孟有田只好自己捏着鼻子动手,弄了五颗这样的生化武器。 这样又过了三四天,大道上空了,看不见一个过路人。偶尔有到各村检查工作的区干部,或者派到下面侦察的民兵在路上走。他们总是老远就被人们看见,被各个山头上的山头哨仔细的研究着。 区上派人传来紧急消息,鬼子已经向西移动,估计明天可能就驻在二十里外的老河口,最迟晚上就能到达这里,要各村立刻准备。孟有田立刻便安排村里的群众向外转移了。顿时,村子里响动起来,按照事先的安排。人们结成小组,你替我背,我替你拿,互相扶持着,走向山里隐蔽的山洞、暗沟,已经不象前几天那样的混乱慌张。 “春儿,山沟不比家里,好好照顾咱爹,还有谷雨。”孟有田仔细叮嘱着自己的妻子,“鬼子待不长,到时候我派民兵去通知大家伙。记得多帮有新和秋英做些工作。” “你也要小心。”春儿肩上挎着个大包袱,将准备好的干粮塞进孟有田怀里,看了看远处正在等候的老玉保和谷雨,恋恋不舍的说道。 “放心,你男人有多机灵,你还不知道吗?”孟有田笑着摸了摸媳妇儿的脸蛋儿,催促道:“快走吧,咱爹他们都等着呢!” “嗯!”春儿望着孟有田,三步两回头的走了,弄得孟有田心里也挺不好受。 村子里渐渐安静下来,人已经走空了,孟有田回头看了看,好象身上卸下了一个包袱,慢慢的挺直了身子。冲着身边围扰过来的二十多个民兵一挥手,说道:“走,都到村公所去,把工作仔细安排安排。” ………………………. 东山顶上横着一片红霞,四周起起伏伏的山峰上微微地抹上了一层红光,四下里静静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寒冷的空气让人呼吸起来都感到稍微困难。高山顶上的红光渐渐变成了白色,不久川里也亮了。 孟有田民兵,早早就出来了,在鬼子必经的路上埋好地雷,留下两个负责挂弦的,其他人都来到了跑马梁上,在一个背风的地方支上炭盆(烧炭没有烟,不暴露目标),只管眼巴巴的望着东边的横岭,因为敌人随时会从岭口出现。 过了很久,什么动静也没有。孟有田看出大家有点不耐烦,不想叫大家过于紧张,就想象平时一样和人们谈笑谈笑,舒缓一下气氛。 “初次上阵,要紧的是别慌,别把手榴弹不拉弦当捣蒜锤扔出去就行了。”孟有田笑着说道:“马小五,你咋样?见了鬼子,能拉开枪栓吗?” 他故意开着玩笑,马小五却认真的说道:“看你把人说成个啥,鬼子挨了枪子不也出血吗,还能刀枪不入?” “对,鬼子和咱长得差不多。”孟有田站起来学着可笑的动作,说道:“还都是三寸丁,罗圈腿,走起路来这样,这样。” 哈哈哈哈,民兵们都笑了起来,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不少。 “我说四秃子,你昨晚偷吃什么了?”孟有田转脸问道:“半夜放屁,那叫一个臭,弄得我直到早上都没睡好。” “没,我和大家伙吃得一样。”四秃子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 “待会儿让四秃子再给日本人来一个臭屁,保险他们不敢再前进。”民兵小队长李荣俊笑着说道。 孟有田和众人笑了一阵,正色说道:“别的村的民兵也就能抬抬担架,站站岗,运运公粮。咱们这回要真能弄死,哪怕弄伤几个鬼子,那可就出了名了。而且乡亲们都躲在沟里,咱们只能在这附近转悠,打死也不能把鬼子引去祸害乡亲们。什么样,大家伙能做到吗?” 第五章初战 更新时间2009-11-1619:29:21字数:2066 “放心吧,村长。”小队长王守义拍着胸脯说道:“昨晚你都和大家讲明白了,这个道理谁不懂,大不了豁出这百十斤跟鬼子拼了,也绝不让鬼子祸害咱的亲人。” “全村人都看着咱们呢!”小队长李荣俊哗啦一声拉着枪栓,说道:“让他们看看咱们可不是孬种,非得打住鬼子不可。” “好,好。”孟有田连连点头,欣慰的说道:“鬼子来了,咱们就按商量好的办法干,既要打狼,又不能让狼咬着,这才是高明的猎人。” 突然前面山顶上的小树倒了,孟有田赶紧作了一个手势,李荣俊向下面负责挂弦的民兵挥动了红布。空气紧张起来,孟有田又简短了交待了几句,两个小队长各带着一组民兵披上白被单飞快的跑向计划好的地方。 又过了一顿饭的工夫,两个民兵挂好弦,跑了上来,趴在孟有田的身边。就在同一时间,敌人象一群老鼠成群结队的从横岭口上爬了过来。 “都沉住气,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枪。”孟有田低沉的再一次重复着,他的心也扑通扑通乱跳,毕竟是头一次见着真鬼子,说不紧张,那才是假的。 鬼子的尖兵下了横岭,后面的大队有两百多人的样子,好象平时行军一样,大模大样的走着,后面是二十多个民夫赶的驮子。 走吧,走吧,快到地雷区了,快了,民兵们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只等地雷响。 鬼子的尖兵走进了地雷区,负责挂弦的民兵周生勇不由得抬起上身,忍不住就要喊声:“响!”可是嘴巴张开了,却没有喊出声,只见鬼子仍旧大摇大摆地向前走着。他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喉咙里象堵了块东西,脸涨得通红直想哭。 孟有田的心也缩得紧紧的,眼见着鬼子大队走进了雷区,他立刻下着命令,“准备射击。”说着,用大枪仔细的瞄着,只听得民兵们一阵粗重的呼吸,夹杂着拉动枪栓的声音。 半晌,他扣动了板机,紧接着,其他几个人的枪也都响了起来。 枪声一响,敌人的队形立刻乱了,鬼子四处寻找着掩蔽物,这时,就在鬼子的行军队列中,冒起了几股浓烟,然后听到“轰,轰,轰!”的爆炸。 周生勇好象把压在肩膀上的大山一下子掀掉似的,忘情的叫起好来,其他民兵眼瞅着鬼子倒下去不少,也是喜色满面。 骄横的敌人没想到会遭到打击,但反应还是很快的,迅速地向路右边的沟里跑,没想到那里也按照孟有田的主意,埋了地雷,片刻后,又是几声巨响。 “村长神机妙算,炸得准啊!”周生勇叫着好,都忘了射击。 孟有田淡淡一笑,爬起来大声说道:“快,大家向村北大梁撤。” 虽然是早已经计划好的事情,但有些民兵却不愿往后撤,还有没放过几枪的“土包子”民兵在兴奋的扣动扳机,孟有田只好一人一脚给踹了起来。 “快撤,这是打仗,不是闹着玩。”孟有田铁青着脸大声说道。 孟有田领着民兵转到北山梁,还没站稳,鬼子已经用迫击炮向跑马梁轰击了起来,山梁上碎石土屑横飞,连几棵小树也被连根掀起。 众民兵这才知道孟有田的决定是正确的,佩服之余,也十分惭愧,看着跑马梁上不断腾起的烟柱,暗骂自己经验太少,要是还留在跑马梁,这炮弹就要落在脑袋上了。 孟有田呵呵一笑,对几个民兵说道:“乒乒乓乓打得挺热闹,战果如何?谁能肯定打着鬼子了?” “我光顾着向人群里打枪,也不知道打没打着。”一个民兵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也是。”另一个民兵附和道。 “我光想着地雷响不响了,就开了一枪。”周生勇说道:“地雷倒是炸倒一片,我看得挺真的。” “我也看见了。”一个民兵比划着说道:“轰的一声,周围的几个鬼子都倒下了。” “哪有那么大的威力。”孟有田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可能是鬼子自己卧倒,也可能是被震倒,不过,就算一个地雷炸伤一个,那也是七、八个了,很了不起的成绩了。” “对呀,对呀。”周生勇兴奋的说道:“一共响了八个地雷,这玩艺管用,村长,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孟有田笑着指了指西面,说道:“咱们上山梁瞅着,要是鬼子绕道,咱们就绕到前面去埋雷,再炸他们一回。” 人们立刻爬到梁头上去看,只见鬼子大队正向小河走去,都很奇怪,难道鬼子要过河?可是鬼子并没有过河,到了河边,就沿着河滩往上走。 孟有田看明白了,笑道:“原来鬼子被炸怕了,可惜咱们还没有能防水的地雷,要是河滩上也埋上,他们就无路可走了。走,咱们绕到他们前面去。” 小队长王守义带着一组民兵躲在小树林里,隔着树,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敌人。这和山头上不同,不仅能模糊看见敌人的面貌,甚至还能听到敌人的声音。他觉得鬼子那小眼睛和短短的胡子特别丑陋,偶尔说出的话也简直不象人的声音。民兵们一人咬住一根草棍,趴在雪地上,原来都有些紧张。但地雷阵的旗开得胜,多少鼓舞了一些他们的士气。担架抬了过来,鬼子伤员在上面低一声高一声的叫着,肯定是刚才炸坏的,嗬,又一副……. 大队走了过去,跟着是驮子。赶牲口的都是被抓来的民夫,押队的日本鬼子,不住的打骂着民夫追赶前面的队伍。 “打!”王守义一声令下,七八支枪一齐射击着,驮子队立刻乱了起来。有的鬼子摘枪还击;有的拼命打着牲口向前赶;有的牲口受惊了,嘶叫着乱跑起来;民夫有趴在地上不动的,也有向路旁沟里躲藏的。 等到鬼子醒过神,组织力量扑过来,小树林里已经空无一人,王守义他们一阵乱枪之后,早就溜之大吉了。牲口被打死了两头,跑了三头,鬼子们费了好大劲才重新整顿好。 第六章诱敌 更新时间2009-11-1712:46:15字数:2049 孟有田领着民兵,仗着地形熟,腿脚快,抢在鬼子前面在村西面又埋了五颗地雷,然后撤进了村里,正碰上小队长李荣俊带着的一组人马。 “这鬼子不经打,一绕道我们的埋伏就够不着了。”李荣俊苦笑道:“我们寻思跑快点,兴许能赶到鬼子前头,再让他们吃点苦头。” “村里人多了也施展不开。”孟有田沉吟了一下,说道:“你们去村北那道小沟里,在那个沟的最里面拐弯处埋伏,我们待会儿看能不能把鬼子引过去,狠狠收拾他们一下。” …………………… “地雷,注意啦!”,随着喊叫声,队伍里出现了两、三起爆炸。鬼子中队长迅速卧倒在地,心想:卑鄙无耻的支那人,只会用这些见不得人的伎俩,不敢与帝国勇士面对面的战斗。 情况过去,很快就到需要中队长查看情况的时候了。一个被地雷炸坏脸面的鬼子倒在路中央,呻吟着“疼呀,眼睛看不见了!”。而且,在别的地方还有一个被地上激射的石块击断大腿动脉的鬼子,眼瞅着是活不成了。其他的伤员或者头破血流,或者身上带伤,倒是没有生命危险。 几次地雷的袭击对鬼子影响是很大的,因为他们进入边区后,还没有尝过这样的滋味。但这个村子他们还是要进入的,这是他们计划好的宿营地,以此为基地,再向四周的村落扫荡。日本鬼子在执行作战计划时,往往是很执着和倔强的。 在小野的命令下,四挺机关枪开如各村子里盲目射击,村子里没有任何反应。一支小部队试探性的进入了村子里,一顿饭的工夫后,鬼子中队长听到了两声爆炸,随后有鬼子前来报告:“中队长阁下,村子里空室清野,什么也没有,在砸门时部队碰到了两处装置的手榴弹,出现了三个负轻伤的士兵。现在已经没有问题,部队可以进去了。” 鬼子中队长点了点头,挥手命令部队进村。 日本鬼子进入了村子,穿着草黄色的军服,发红的眼睛象饥饿的野兽,在狭窄的村子的街道上和屋顶下到处蠢动着。啪,啪!打碎了门板,咔嚓,咔嚓!夹杂着皮靴踩在地面的声音,哈哈哈哈,不时还爆发出一阵阵狼嚎似的笑声。 鬼子在村子里乱窜着,破坏着一切能破坏的东西,虽然村里剩下的能砸碎的东西已经不多,但这多少能发泄他们兽性的心理和屡遭袭击的郁闷。 “花姑娘的!”一个站在高房上的哨兵突然指着村北哈哈淫笑着说道。 五、六个日本鬼子就象闻到了肉味的饿狼,几步跑到村口。果然,远处有两个穿着花色衣服的女人,头上包着手巾,背着包袱,似乎正坐在那里休息,几个鬼子立刻追了上去。 两个女人回头看见了鬼子,立刻起身就向不远处的小沟里跑,还尖着嗓子叫了几声,这更激起了鬼子的兽欲,哈哈淫笑着,喊道:“花姑娘的别跑,皇军顶好顶好的。” 这道干涸的小沟曲曲折折,积雪没了半个小腿,两个女人拼命的跑,鬼子没命的追,几个鬼子还有些纳闷,这两个支那女人怎么跑得这么快,但这个想法稍瞬即逝,便被涌上来的大量荷尔蒙激素给吞没了。 眼看是快要追上了,两个女人向右一拐,又不见了身影,敌人也跟着拐进来,见花姑娘坐在不远处跑不动了,咧开嘴淫笑着一齐扑了过来。忽然,火光一闪,三支抬杆接连喷出炽烈的火焰,密集的碎铁片迎面向鬼子射去,象死神张开了血盆大口。紧接着,两边的沟顶几颗手榴弹迎头砸了下来。轰隆,轰隆,轰隆,红光迸现,硝烟弥漫,几个鬼子来不及反抗,便被打得死伤一地,被炸得血肉横飞。 李荣俊领头,民兵们打着呼哨一齐扑上去抢胜利品。孟有田扯开嗓子叫喊,叫留下一些作掩护,民兵们哪里还听得见,紧叫慢叫早已扑下沟底来了,孟有田只好一个人在沟上监视敌人。 民兵们扑到沟底,满沟里是火yao气,五、六个鬼子,横七竖八的躺在路上。有炸烂脑袋的,有炸破肚子的,有被打成筛子的,缺腿的,没胳膊的,红血白脑浆这里一滩那里一滩,好象进了屠宰房一样。还有一个没死的敌人,趴在那里哼哼。李荣俊睁圆眼眼,就地抱起块大石头,“砰砰”几下,把鬼子脑袋打成个烂西瓜,转身便又去挨个找还有没有喘气的敌人。其他民兵们,却一窝蜂似的扑过去收拾东西。有拾钢盔的,有脱皮鞋的……周生勇早拣起一支三八大盖和一支自来水笔,四秃子拣起一个钢盔扣在头上,又捡了个哨子,高兴地吹着跳着。 “快,收拾东西撤退,村里又有鬼子出来了。”孟有田站在高处大声催促道。 民兵们打扫完战场,又聚集到孟有田身边,两个反穿棉袄装花姑娘的民兵也都恢复了原貌。孟有田对这次大家不听指挥,乱哄哄的去捡战利品很不满意,但现在却不是耽误的时候。一挥手,领着大家向沟里撤退了。 村里听见爆炸声,派出了一队鬼子,到了沟里只看见一派凄惨的景象,几个皇军士兵被扒得精光,血肉模糊的倒在雪地里,袭击者早已没了踪影。只好怒骂着,向四面乱打了一阵机枪,抬着尸体回去了。 经过几次小战斗,特别是面对面解决了鬼子,民兵们原来对鬼子的恐惧心理消除了大半,一路撤退,一路笑得合不拢嘴。人就是这样,不经历风雨,见不到彩虹,不经历实战,兵永远是菜鸟。 来到事先定好的会合地点,一个山坡上的破窑洞,王守义那一组正等着他们,他们抓住了一头打惊了的牲口,也算是有所收获。见到孟有田他们拿着几支三八大盖,还有不少战利品,高兴之余也有些眼红。 民兵们都坐在背风处,有的抽着纸烟,有的吃着缴获的饼干糖果,兴高采烈的描述着战斗的经过。 第七章总结 更新时间2009-11-1720:14:54字数:1884 孟有田咳嗽一声,看了大家一眼,严肃的说道:“来,大家把缴获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到一起。” 民兵们愣了一下,看着孟有田的脸色,尽管有人不情愿,磨蹭了一会儿,还是都交了出来,堆了一小堆。 “咱们是打仗,是保家卫民,不是来发洋财的。”孟有田语重心长的说道:“怪我事先没给大家讲清楚,你们不遵守战场纪律,不听指挥,不管敌人打垮没打垮,抢着拣胜利品,我应该负责任。你们想想,都跑下去拣战利品,不留掩护,不留监视,万一敌人追上来,或者有没死的鬼子拉响了手榴弹,咱们要受多大损失!” 李荣俊低下了头,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好象见了生人的大姑娘,其他的民兵也悄悄地把纸烟弄熄了。 “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是这样的。”孟有田讲述道:“先留下监视哨,还有负责掩护的,然后逐个搜杀残敌,收缴战利品,这样就又安全,又快捷,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我今天带头冲,这是毛病,村长说得对,我以后一定改。”李荣俊抬起头,红着脸说道。 呵呵,看气氛太严肃了,孟有田笑着说道:“有错就改,才能进步。这战利品以后全部缴公,统一按需要分配,我和两个小队长最后拿,以后就这个规矩,怎么样?” “好,我信得过村长。” “这个办法好,省得争抢。” “村长功劳最大,应该先拿。” …………………… 孟有田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什么功劳不功劳,都是大家伙勇敢。那好,我现在就开始分配战利品了。有意见当面提,可不许背后说怪话,搞不团结。” 孟有田上前检查了一下物品,首先把四支完好的步枪挑了出来,说道:“三个小组的民兵今天都表现得很好,一个小组发一支新枪,由小队长分配,我们小组仗打得最多,发两支,这样大家没意见吧?” “没意见,这是应该的,村长你就分吧,谁敢不服气,看他还有没有良心。”两个小队长率先支持道。 孟有田把两支枪发给了周生勇和四秃子,笑道:“你俩装女人装得很象,不怕危险把鬼子引来,这两支枪这次就发给你们。” 哈哈哈哈,民兵们想起刚才两个人反穿棉袄,一扭一扭走路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接下来,孟有田把水壶、饭盒、子弹、皮带都分了分,自己一样东西也没要。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有,但他以身作则,倒也没人表示意见。两个小队长见他如此,也把新枪发给了组里表现最好的民兵。 “村长,这个…这个给你吧,你有文化,最用得着。”周生勇红着脸把藏在身上的自来水笔掏了出来。 “好,这个我收下了。”孟有田笑着收好,开玩笑道:“以后你们谁想写个家信,写个情书的,就来找我,我赔上纸墨。” “先给大勇写封情书吧,看着他和四丫那磨蹭劲儿,我都着急。”一个民兵推了周生勇一把,“把那小荷包拿出来看看,让大家辨认辨认,看到底是不是水鸭子。” “去,去。”周生勇不好意思的退到一旁,低着头摆弄起新枪来。 “这还有两块手表。”孟有田把手里的东西举了举,这可算是里面最贵重的东西了,说道:“先给两位小队长戴上,打仗需要看时间,以后就不用估摸着来了。” 孟有田掏出怀表,这还是柳无双送给他的,和两个小队长对了下时间,事情算大体处置完毕。 “来,大家看看这小甜瓜,我来教大家使用。”孟有田蹲在十几个日式手雷面前,把民兵召集到一起,示范起来,“先把拉环拔掉,然后在硬东西上使劲磕一下这里,再扔出去,就爆炸了。就这样……” “麻烦,不如咱的好用。”王守义摇着头说道:“还没有弦,不能当地雷使。” “咱们的手榴弹是有数的,这玩艺虽然麻烦,有总比没有强。”李荣俊边摆弄手雷边说道:“你不要,就给我们小队。” “不给,你想得倒美。”王守义翻了翻眼睛,鄙视道。 “隐蔽,快叫外面的人进来隐蔽。”孟有田突然焦急的挥舞双手,将周围的民兵都推开,拔腿跑到窑洞口,招呼外面的哨兵。 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都面面相觑,紧张的端起了枪。 嗡嗡嗡,随着声音越来越大,一架飞机从山顶上飞了过来,在周围盘旋了一阵,又飞走了。 大家伙都出了窑洞,孟有田指着飞机消失的方向说道:“日本鬼子的飞机,以后见到了,就躲进树林或别的什么地方,在空地里没处藏,那就原地卧地。” 忽然有几片白纸顺着风从头顶飘过来,孟有田奇怪的看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有一片一直飘到王守义脚边,他拾起来奇怪的说道:“咦,这是哪来的,是鬼子飞机扔的吗?” 众人围过来一看,是一张两寸宽三寸长的纸片,正面写着“归顺票”三个字,再看反面,画着一个中国人哈着腰,双手捧着张“归顺票”,一个日本鬼子翘着大拇指,嘴里吐出个圆圈,圆圈里写着“大大的良民”。 王守义被这丑恶的画面激恼了,顺着画上的鬼子脑袋把票撕成两半,叠起来撕成碎片,一把扔在了地上,不解恨的又踩上几脚。 孟有田淡淡笑了笑,鬼子还知道搞政治攻势呢,可惜他们在老百姓心里已经是妖魔鬼怪的形象,不容易改变了。 ………………………… 第八章捣乱 更新时间2009-11-1812:52:08字数:2006 村子里的群众转移到村西的几条山沟里隐蔽起来,流花沟是一条横沟,沟里到处都是纵横的怪石,曲曲折折的岩洞,在一块矗立的岩石缝里流出一股清澈的泉水,直流到到村附近的小河里,因为夏天泉水上面经常飘着野花,所以老百姓叫它流花沟。每逢动乱,就有百姓藏到这些岩洞里来避难。 现在这里便住着二十几户人家,因为是这里离水源近,所以住的多是些老人、妇女。在这里,各家找好了洞穴,在洞里铺上柴草、被褥,支上锅灶,就这样暂时生活下来。 老玉保家占着一个葫芦形的山洞,山洞中间有一个细腰把洞分成前后两个部分,洞口有一块大石头挡着,出入要侧着身子爬。地势也低,沟里的小道正在石洞的上面,人就是走在道上也不会想到下面会有石洞。 春儿把东西都安置好,又把棉被盖在正坐着闷头抽烟的老玉保身上。 “把炭盆点着吧,你别冻着。”老玉保看了看闺女,磕了磕烟袋锅。 “我还抗得住,炭不多,省着点吧,也不知鬼子啥时走!”春儿搓着手,往柴草上一缩,也裹上被子,笑着说道。 “有田想得周到,提前让大家伙准备些木炭。”老玉保抿了抿嘴角,提起这个女婿,心里就觉得美滋滋的,“可有人不听,那就遭罪了。” “他们现在和鬼子打仗了吗?”春儿的思绪立刻飞到孟有田身上,幽幽的说道:“鬼子可是凶得很,连正经军队也打不过呢!” 老玉保沉默了一会儿,宽慰道:“有田机灵,打不过就跑,不会有事的。” “嗯,他肯定不会有事。”春儿或是自我安慰,或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正说着话,外来突然传来了一阵吵闹,春儿和老玉保互相看了一眼,转身钻出了岩洞。 谷雨和留守的民兵赵顺子站在一棵树下,红着脸向一个女人嚷着,那个女人也不甘示弱,抢天呼地的和他们对吵。旁边引来了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妇救会主任白秋英这时也走出了岩洞,来到近前。 赵顺子一见白秋英,就转向她嚷道:“你们妇救会还管不管事?我不让她点火,她就问我负啥责任!” 谷雨也气得满脸涨红,嘴里嘟囔道:“我也只说了一句,就骂我仗着姐夫的势力,他当村长,我就该不说话了?” 白秋英一看,这女人正是李敬怀家的姑娘小金牙,不仅是个烂货,而且惯于撒泼。 小金牙一见白秋英出来,紧着分辩道:“妇女主任,我也不是跟他们吵,你看他们看我是个女的,就欺负人。” “谁欺负你了?”赵顺子喊起来,“你白天要搂柴生火,把鬼子引来,不是要害大家吗?” 白秋英止住赵顺子,瞪着小金牙问道:“是这样吗?没出来的时候,村长就告诉大家白天不要生火,冒出的烟会把鬼子引来,要各家准备些木炭。” “这,这不是冷得受不了,就,就想烤烤。”小金牙有些心虚,声音也低了下去,“木炭家里没准备。” “为什么不准备?”白秋英质问道:“光为了自己暖和,这沟里几十口人的安全你就不在乎了,还是你跟鬼子有勾连,想把鬼子引来。” “妇女主任,你,你可别扣大帽子,俺可不是汉奸。”小金牙紧着辩解道。 周围的乡亲们弄清了事情的原委,你一言我一语的数落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了,乡亲们。”李敬怀缩头缩脑的从岩洞里钻出来,陪着笑脸,说着好话,“孩子不懂事,看我冻得慌,心急触犯了律条,是我们不对,大家伙原谅了吧!” 白秋英狠狠瞪了他一眼,虽然心里厌恶,但现在也不好再说什么,摆了摆手说道:“我匀些木炭给你家,再不要想着在白天生火了。” 春儿说道:“谷雨,去洞里取些木炭,乡里乡亲的,看着别人挨冻,咱还没那么硬的心肠。”自从孟有田当了村长,春儿一直努力同村里的人搞好关系,以此来默默的支持他的工作。 “我不。”谷雨生气的一扭头,转身就走。 “你干什么去?”老玉保招呼道。 “我到山上放哨,看着鬼子。”谷雨头也不回,顺着小道走远了。 人群渐渐的散了,赵顺子余怒未息的向李敬怀父女的背影啐了一口,骂道:“都不是好货,再这样就不叫他们在沟里住!” “不叫他们在沟里住,让他们上哪去?”白秋英摇头道:“让他们去投鬼子,来这里抓人?” “鬼子的枪子不认人,他也一样怕死。”赵顺子不服气的说道。 “正因为他怕死,就会坏事情。”白秋英解释道:“为什么要把他和李大鸿分开,我和有新哥一个沟里一个,就是怕出事情,你要负起责任,帮我看紧他。” 哦,赵顺子这才有些恍然大悟,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 …………………… 鬼子在吉祥镇四周砍了不少树木,用这些树在树庄的入口成半圆形的鹿砦,就是把整棵树放倒,树身向里,树枝子向外,并排摆着,形成一道难以越过的障碍。中间的进口有哨兵把守着,夜里远远的就可以看到哨兵在那里笼起的篝火。 鬼子都缩到村里去了,孟有田领着几个民兵又溜了过来,他们走到离镇子很近的地方,甚至能听到村里人喊马嘶,看到街上闪耀的火光。仗着路熟,他们一直来到村东南的那片树林里。这片树林是他们熟悉的地方,夏天的时候经常到这里休息乘凉。可现在这里成了鬼子的控制区,白天鬼子还在这里砍树、驮柴火,天黑的时候,鬼子才离开这里。因此,人们在放警戒和埋地雷的时候,心里有一种神秘的感觉。 等把一切都弄好,他们从离村东口不远的地方悄悄地走了过去,甚至能看见鬼子哨兵缩着脖子在火堆旁边踱着步子。 第九章小野的结论 更新时间2009-11-1819:59:05字数:2191 “村长,要不要打两枪,这样近,我看准能揍倒他。”周生勇悄悄的说道。 孟有田摇了摇头,带着人继续走,等离敌人远了,可以说话了,他这才解释道:“就因为太近了,才不好打,鬼子在村子的高房上有机关枪,可能还有迫击炮,一暴露目标,弄不好咱们就有伤亡了。” “可惜咱们的枪法都不行。”周生勇有些可惜的看了看手里的新枪,无奈的撇了撇嘴。 “慢慢练吧!”孟有田虽然自认枪法比这些民兵要好一些,但在远距离上射击上,依然没有太大的把握。他这样敷衍的说着,有些忧心的向远处黑乎乎的群山望了一眼,不知道这大冷天,群众们能坚持多久。 在他的记忆中,鬼子初期的扫荡由于战术问题,并未造成太大的影响而且持续时间不长。日寇方面的问题是,由于在根据地内作战,不熟悉道路环境,失去主要目标后重新组织侦察和采取新的攻击行动,都有一定难度,部队经过数日的开进行军和作战(不断受到袭扰)后,疲劳和士气下降都会产生。更重要的是,日寇作战部队自身携带的弹药和粮草有限,根据地内的民众“跑反”和坚壁清野,造成他们很难就地取得足够维持作战的物资,而依赖后方进行物资运送,在当时的运输和道路条件下,运输队非常容易成为我军的打击目标,派一定数量的部队掩护,又面临减弱攻击力量的两难。所以,日寇初期的大规模“扫荡”,基本都是争取速战,一旦不能找到我军主力,往往在一周之内就会结束撤回。 经过一天的奔波战斗,民兵们体力消耗也很大,回到临时休息地,喝了口热水便东倒西歪的躺倒在草堆上。孟有田见状,主动去站第一班岗,而周生勇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后面。 天空的星星慢慢减了颜色,一轮缺边的月亮从山顶上长起来,水一般的清光照亮了大地,洗去了树林的阴影。冬夜的风,带着霜气,吹起一阵,透骨的寒冷。 “为啥要站双岗,一个人就行吗!”周生勇缩着脖子问道。 “这是为了安全。”孟有田解释道:“大家都是民兵,素质不高,一个人站岗我怕有疏漏,两个人互相监督,应该好一些。” “村长,要说村里,我最服你。”周生勇咧嘴笑道:“真的,别人想不到的你能想到,别人不敢做的你敢去做。” “那是大家伙被压抑得太久了。”孟有田轻轻跺着脚,说了一句周生勇不太明白的话,“要说村里的人,胆子未必小,脑子也不笨,只是没有得到发挥。” “不懂。”周生勇摇头道:“我们都是笨脑壳,每天只知道干活,没你指点,什么民兵,我看也是瞎胡闹。” …………………… 鬼子的指挥部设在吉祥镇里李大鸿的家中,一安顿好,中队长小野便打开军事地图忙碌起来。三十多岁的年纪,瘦长的脸上留着希特勒式的小胡子,很严肃,平时好读书,有个外号叫“政治家”。这位“政治家”的理想人物就是希特勒,在外形上,动作上,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模仿着这位“第三帝国”的元首。当然,主要的还不在于外形上的模仿,而在于仇视共产主义思想上的一致。 扫荡,对于这位出身于正规军校的日本军官是陌生的,他经历过很多战斗,但象这样找不到敌人,无法施展武力的模式,却有些摸不着头脑。小野感觉象掉进了一个烦躁、神秘的世界,每个村庄都是这样空荡荡的,不但没有一个人影,连一声狗咬,一声鸡叫也听不到。百姓的房屋里找不到一件象样的家具、陈设,有的连门窗也不见了。然而就是在这样的地方,突然会响起地雷,会飞来子弹。 “情报工作太差了,总是没有确切的情报!”小野皱着眉头对一个参谋说道。 “工作不好做,找不到一个老百姓……”鬼子参谋无奈的说道。 小野不想多谈下去,他命令明天必须侦察到确实的情报,可以派出部队搜一下附近的山沟,又问了下岗哨和工事的事情便把参谋打发了出去。小野一个人不安心的在屋里踱来踱去,突然,他在屋当中站住,手在空中一甩,自言自语的说道:“人,没有人不行,要得到确切的情报,要得到粮食,就必须把跑了的支那人都抓回来。” 小野这样想着,拿出日记本,照例写他每天的日记。今天占领吉祥镇是值得记一下的,写完之后,他又满意地看了看下看,对“……不经大的战争而占领吉祥镇,这是指挥者的天才……”这句话感到很满意。 小野掀开门帘,走到外间,卫兵怕打扰他,正小心翼翼的收拾着一个神龛,神龛里贴着“天地君亲师”的主位。卫兵要把牌位推开一角,好腾出地方来放东西,却发现里面有一张大照片还有一本发黄的书。卫兵好奇的打开一看,大照片是蒋介石的画像,便气愤地丢到了地上。 小野眨了眨眼睛,弯腰将照片拾了起来,还有那本旧书。平时,小野把蒋介石看做是敌国的统帅,一见到蒋介石的照片或画像,就一定要带着愤怒撕毁。他认为蒋介石是实现“日华提携”,完成“大陆政策”的敌人。 但他今天不撕毁蒋介石的照片却是有些一种好奇,为什么看起来这个村子里最富裕的人家里会藏着蒋介石的照片呢,这是不是很值得思考。 小野叫来翻译看了一下,原来那本旧书是“李氏家谱”,他饶有兴趣的在灯下让翻译给他讲述起来。 家谱里记述着李家的发展史:详载着他们的祖宗曾怎么样受到明、清皇帝的恩宠;祖坟里曾发生怎样的祥瑞;记载着历代出过的秀才、举人和其他有功名的人;叙述着这些善人如何修桥补路和施粥舍饭。家谱里还仔细记载着李家的田地、山林、买卖…… 小野经过几番研究之后,断定现在的主人应该是“李大鸿“,根据家谱的记载,他是清互相间最后一次科举的秀才,民国的时候还当过村长。在小野的印象中,那些前来归顺皇军的支那人,都是有身家的人,他们唯恐失去已经拥有的东西,于是争先恐后的前来献媚。但这个李大鸿现在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呢?这样的人该知道如何与皇军合作吧? ………………… 第十章坏事 更新时间2009-11-1914:31:09字数:3062 太阳升高了,照亮了无数的山峰和沉睡的村庄。敌人也开始活动起来,十几个鬼子赶着牲口到树林里驮木头,他们连武器也没带,悠悠荡荡的跟在驴屁股后面,走到锯好的木头前,就动手去搬。搬了一块,又搬第二块,一声爆炸,把鬼子、驴子、木头都炸翻了,这又引起两颗地雷的爆炸,鬼子疯了似的向一条长着矮灌木的浅沟里躲。刚跳进沟里,又绊着了手榴弹的拉弦,几股黑烟伴着雪块、泥土、木屑飞了起来。 鬼子的机枪,从村里的高房顶上,向树林里乱打了起来,一群鬼子荷枪实弹,出了村子,向树林里跑来。 再次遭到袭击,这使小野气恼极了。他把兵力分散开,到各处去搜索讨厌的土八路,他则带着三十多个鬼子,向山区进发,希望能亲手抓住一批支那百姓。 快中午的时候,敌人来到了流花沟,开始分散搜索,只听得满山沟里到处枪响。 小野走到沟中间,坐在一块青石上,点了一支烟,慢慢的吸着。他很憎恨这样的战争,因为这样一点也不能施展“皇军”的威力,他简直为“皇军”感到羞愧,不能在战场上树立功勋,却要在这穷山沟里抓捕老百姓。要知道,他的梦想可是率领着“皇军”进攻红色俄国,在西伯利亚浩浩荡荡的行进啊! 小野想着想着,不耐烦的将烟扔到地上。一转头的工夫,突然发现青石后面的石槽里面似乎有一点亮色,机警的小野立刻仔细观察起来,原来是女人扎头发的红色绸带。原来,放哨的谷雨和赵顺子一发现鬼子向这边过来,马上就给乡亲们报了信儿,乡亲们立刻钻进岩洞躲藏起来。可坏事就坏在那个烂货小金牙身上,她慌慌张张的钻洞,竟然把头上的绸带给落在了洞口。 小野立刻喊过来几个士兵,趴在石槽边上向下喊起来:“老百姓,出来的没关系,一扔手榴弹,死啦死啦的有!” 喊了一阵,没有什么结果。小野努了努嘴,一个鬼子向石槽里甩了颗手雷,硝烟还未散尽,里面就有了声音,一个女人颤抖着声音道:“皇军,别打,别打,我们出来。” 小野好象忘了刚才的气恼,哈哈的笑了起来。 小野和鬼子们纷纷跳下石槽,一个鬼子跳下来的时候,一脚踩在什么松软的东西上,冒起了一股烟,鬼子以为是地雷,惊呼着趴倒了一片。小野也狼狈的卧倒在地,可是并没有响声,才发现踩的不过是个灰坑。 石槽的一角有个洞口,一个女人正从洞里钻出来,正是李敬怀的姑娘小金牙,她一见面前的鬼子都趴在地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慌忙地跪下,口里说道:“皇军,我们是大大的良民。” 鬼子一见是个女人,都站了起来,几把刺刀伸了出来,逼问道:“里面的人还有?” “有,有,皇军,都是大大的良民。” 接着李敬怀一家陆陆续续爬了出来,跪了一片。 小野斜着眼睛扫了一眼,走到李敬怀跟前,用皮靴尖踢了踢他的肚子,问道:“你的,什么人的有?” 李敬怀慌忙叩了一个头,说道:“皇军大人,我的大大的良民。” “什么的良民,八路的大大的。”小野瞪起了眼睛。 “皇军大人开恩,我们真的是良民!”李敬怀这样说着,他的一家人就跟着一齐叩头讨饶,“我们是良民啊,皇军。”“八路军和穷棒子治死我们啦!” 小野冷笑一声,把指挥刀抽出来,压在李敬怀的肩膀上,看着李敬怀的脸色吓得象张蜡纸,浑身打颤,话也说不出来了,又把刀在他脖子上蹭了两下,问道:“你的良民,人的藏在哪里,你的知道?” “知道,知道。”李敬怀为了取得小野的信任,连忙指给他隐蔽在石槽、窄沟里的大小石洞。 小野把刀收了回来,立刻召集鬼子分头堵住了这些洞口,威胁里面的人。可是事情并不象刚才那样容易,好半天一个人也没出来。小野暴跳着,叫鬼子兵弄了堆柴火,然后将着火的木柴向洞里扔,并让李敬怀和小金牙站在洞口外喊叫。 这样一来,很多洞里的人就坚持不住了,有的是因为洞浅,有的是因为没有信心,有的单是因为害怕,人们陆续的从象灶火口似的岩洞里爬了出来,被鬼子兵逼着围着火堆蹲了一圈。 然而,鬼子在老玉保家的洞口前遇到了真正的抵抗,扔进洞里的柴火被不断的反扔出来,有一个鬼子试着向洞里钻了一下,只听里面一声闷响,鬼子挨了无数铅子,捂着脸惨叫着退了出来。洞口很窄,里面又是曲折的,鬼子向里面打了几枪,似乎没有效果。 这样的抵抗出乎小野的意料,“皇军”不是在战场上作战,而是抓捕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谁知费了半天的劲,才抓住这样一点人,还有这样一个地方拼命抵抗,这怎么能不让他发火。他走到火堆跟前,向人们问道:“说,这洞里是什么人?八路的有?” 人们都低着头,一声也不吭,低沉的气氛压得人们出不来气。风吹过一股烟,正呛着人们的嗓子,也没有人咳嗽一下。 小野在人群中间穿着走,瞪着凶狠的眼睛四下观察着,最后觉得还是李敬怀一家比较顺从,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恶狠狠的问道:“你的说,洞里的什么人的?不说死啦死啦的!” 李敬怀早吓软了,扑通跪在地上,连声哀求道:“皇军大人开恩,我说,我说。”他回头看看众人,突然又有些胆怯,嘴也结巴起来:“洞里,洞里,是村长的家人,还,还有妇救,妇救会……” “妇救会主任?女人?”小野不相信的摇摇头,“妇女的不是,有枪,打人的!” “皇军大人,真是妇救会,GCD,应该还有一个老头子。”李敬怀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道。 小野瞪了李敬怀半晌,突然转头看着自己的部下,恼怒的用日语吼道:“妇女和老头你们也怕,进洞掏出来!” 原来洞里还真是老玉保、春儿和白秋英,因为要安排乡亲们进洞,白秋英落在了后面,春儿怕她来不及,便把她喊了进来。洞口被鬼子发现后,白秋英随手拿起一把剪子,春儿有些发抖的握着手枪,伏在洞口边的石头后面,老玉保则操起了孟有田摆弄过的老火枪。 鬼子的威胁没发生效力,就向里扔冒着火焰的木柴。 “往外扔!”老玉保伸手上前就要抓,白秋英急中生智,一下有了主意,用剪子夹住柴火,紧着扔到洞外。就是这样,洞里也有了烟,呛得眼睛直流泪。 过了一会儿,一个胆大的鬼子钻进一个脑袋,春儿刚要用枪打,老玉保早忍不住了,抬手就是一枪。 这一场小小的战斗鼓舞了白秋英和春儿,她们心里有了一种算是天真的想法,也许民兵会来解救他们吧,或许坚持到天黑,鬼子总得走吧!洞外变得沉寂了,也许鬼子走了吧? “春儿,秋英,如果实在顶不住了,我就出去顶罪,这个岁数了,还怕啥?”老玉保的心里也有个打算,他想拼上自己的老命,也要保住这两个女孩,她们正年轻,落在鬼子手里,那真是不能想象的悲惨。 “不行,鬼子不信这洞里只你一个人,爹,你去是白送死。”春儿劝阻道:“咱们反正死也不出去。” “对,死也不出去。”白秋英也这样说着。 果然,仿佛要验证春儿的话,洞里有人喊了起来,喊话的是小金牙,“秋英,妇女主任,春儿,你们出来吧,出来没事儿,皇军宽大……” 洞里的人气得浑身发抖,白秋英更是气得流了满脸泪,昨天为什么不更严厉的处治这个东西呢,还给她木炭取暖,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秋英,春儿,别傻了,洞里你们还藏得住?快出来吧!” 老玉保已经把嘴唇咬破了,一下一下向枪里装着火yao。 喊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冒着烟的柴火又接二连三地向洞里扔进来。白秋英拼命的向外扔,剪子已经烫手了,她的手上烧出了泡,脸上热辣辣的疼,头发也焦了,嗓子呛得象着了火。 春儿急得够呛,直想上去帮她,却被白秋英推到一旁,脚下一绊,差点把装水的罐子打翻,这一下,倒让她脑子里灵光一闪。 鬼子不再向洞里扔柴火了,因为洞里的抵抗消失了,而且洞口已经象烟囱一样呼呼向外冒着烟。在这样的环境下,人在洞里应该被熏死了。 砰,从山上的树林里打来一枪,小野吓了一跳,闪身到石后,命令士兵还击,乒乒乓乓的一阵乱枪。 袭击的土八路应该跑了吧,日本鬼子们纷纷从隐蔽的地方出来,踢打着不遵守秩序而移动了的老百姓。 砰,又是一枪,一个鬼子叫了一声,倒在地上,痛苦的叫着。 “机枪射击,加藤,带人冲上去。”小野愤怒的嚎叫着。 ……………… 第十一章幸免于难 更新时间2009-11-2012:55:49字数:2054 眼看着自己的士兵冲了上去,在树林里进行搜索,小野回头看看还呼呼冒烟的岩洞,这个时候进去掏人也是不太可能,还是等一会儿吧!他实在是很好奇,想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妇女和老人,竟然会对“皇军”暴发强烈的抵抗,死也不出来。 鬼子兵对树林里的搜索没有什么收获,袭击者已经不知所踪,只有地上遗留的两个弹壳。 砰,一颗子弹再次射来,将火堆旁的一个鬼子打倒在地,看来射击者是越来越熟练,准确率在不断提高。 这一枪让鬼子们又忙着隐蔽,也打醒了小野,折腾了半天,冬日的太阳正在向西边落下,等天黑下来,熟悉地形地势的土八路将更不好对付,一想到那轰然作响的地雷,小野不禁悻悻的摇了摇头。他命令士兵又往洞里扔了一些柴火,然后押着老百姓开始收兵了。 孟有田拼命的向前跑着,一股股白气从嘴里喷出,脸色阴沉,后面的民兵都累得直喘粗气,但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只是默默的勉力跟着。 一得到赵顺子跑来报信儿,孟有田便是这样的状态,他的心里火急火燎,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飞到流花沟。 脚下绊着一块埋在雪里的石头,孟有田一下子摔倒,弄了一脸的雪,周生勇紧跟在他身后,立刻上前把他扶了起来。孟有田抹了一把脸,雪水的冰冷让他发热的头脑稍稍降了温。他站定脚步,皱着眉头看了看天色,紧张的思索起来。就这么赶过去,能起多大的作用,自己这些人跟鬼子明刀明枪的干,恐怕人没救出来,大家伙都得栽进去。他的脑海里飞快的掠过各种想法,各种方案,最后…… 民兵们迅速围拢上来,听孟有田简短而清晰的布置,“现在马上重新分下组,一组爆破,一组大枪负责掩护,王守义负责爆破组,李荣俊负责大枪组,在流花沟通往村里的路上进行埋伏,我领一组人迎上去,迟滞鬼子的速度,给你们争取时间。爆破组记住,全部埋拉线雷,把手榴弹、地雷全用上,拉线的人要冷静,要尽量避免炸着乡亲们。埋雷要梯次布置,比如这里埋一些,在后面再埋一些,这样鬼子挨了炸要是追上来,大枪组掩护不及,我们可以再炸他们一次。埋伏的地形就设在前面的那个小树林附近,这样乡亲们趁乱没准可以跑出来一些。而且树林后面地形复杂,跑起来鬼子不好追。” 孟有田有草棍在地上边划边讲,然后用焦灼的希翼交加的目光望着两个小队长,时间紧迫,不容他再仔细的布置到位,只能依靠两个小队长原来的素质,还有这两天的战斗积累了。 “明白了,村长。”王守义本来还有话要问,但一接触到孟有田的目光,又咽了回去。 “村长,你带人去吧,我们肯定布置好。”李荣俊使劲点了点头。 孟有田站起身,又深深的瞅了他们一眼,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带着自己那组人向前奔去。 “走,埋雷去。”王守义一挥手,大声说道:“别让村长失望,别让乡亲们受罪啊!” ………………… 鬼子押着老百姓们走远了,一个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快速的跑了过来,正是谷雨。他身上的棉袄在奔跑躲避时被树枝刮破了,脸上也有一道口子,可他恍然不觉。 来到洞口,里面还向外冒着烟,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谷雨的眼泪刷的一下子流了出来,哭着向洞里爬去,“爹,姐,你们在哪呢,爹,姐……” 烟很大,什么也看不见,谷雨边哭叫着边摸索着,连着急带烟呛,鼻涕眼泪一起向下流。突然,他听到有人在低低的嘶哑着说话,“是,是谷雨吗?鬼子走了吗?我们,我们在这儿。” 原来,鬼子向里面使劲扔柴火,白秋英拼命的往外扔,春儿想帮她,被推了一下,绊着水罐子,她突然想起孟有田曾说起日本鬼子会放毒气的事情,告诉她可以用湿布或湿毛巾捂住口鼻,在地上掘个土坑,趴在地上,把脸埋在坑里呼吸,因为毒气一般是向上跑的。并笑着在她的胸脯上拱来拱去,轻轻的吮吸和啮咬,说在毒气场上,猪就是用拱地这招活下来的。想到这里,春儿的脸变得通红,急速的行动起来。洞里要生活,准备当然比较充分,盛水的罐子就有好几个,她把白秋英和老玉保拉到后洞,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三个人立刻行动起来,口鼻上蒙上湿布,又把棉被用水淋湿,地上都是石头,掘不了坑,但凹凸不平,就将就着用了。三个人盖上湿被,趴在地上,老玉保和春儿在洞口两侧的石头后,握着手里的枪,轮流侧着脸监视洞口,提防鬼子钻进来。就这样,三个人在浓烟滚滚的洞里终于坚持了下来,饶是如此,也被熏呛得浑身无力,几近昏迷。 谷雨连拖带拉把三个人弄出了山洞,几个人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好半天才缓过来一些。 “该死的,该死的李敬怀和小金牙。”白秋英刚有些力气,便咬着牙骂道。 “乡亲们……”老玉保四下瞅了瞅,低沉的说道:“被鬼子抓走了?” 谷雨爬起来,点了点头,在未灭的火堆上又添了几把柴,摇曳的火光照亮了他年轻而愤恨的脸庞。 远远的传来了枪声,谷雨站起身,把枪往肩上一背,说道:“赵顺子给姐夫报信儿去了,听枪声,没准儿是姐夫领着人正和鬼子打呢,我去帮他们一把。” 谷雨说得没错,孟有田那一组人确实和鬼子接了火。但是鉴于自身的战斗力,只能是分散开远远的打枪进行骚扰。天黑了下来,小野见队伍行进的很慢,土八路阴魂不散的在四周东一枪,西一枪的乱打,便将鬼子分成四组,分派到前后左右,一是能够就近对付土八路的四下捣乱,二是想加快速度,赶紧回到村里。 第十二章“特种作战” 更新时间2009-11-2114:48:33字数:2067 孟有田带着人紧紧缠着鬼子,你追我就跑,你不追了,我再跟过去,别听乒乓打得挺热闹,可双方的伤亡都不大。 前面就是小树林了,不知道王守义他们到底能不能弄好,孟有田以为春儿和老岳父也在鬼子押解的百姓里面,心里象堵了块石头,沉甸甸的。他使劲压抑着冲上去救人的冲动,把希望都寄托在树林的埋伏上。 “村长,你看谁来了。”周生勇突然拉了他一下。 孟有田回头一看,原来是谷雨跑了过来。 “姐夫…”谷雨跑到跟前,呼呼喘着气,断断续续的说道:“爹和姐姐都没事,他们在后面歇着,我来帮你打鬼子。” 孟有田惊喜交加,生怕听错了,又再次问了一遍,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谢天谢地,只要没事就好。 “轰,轰,轰,轰!”前方连着几声爆炸,埋伏的民兵动手了。负责拉弦的是王守义,他身上盖着白布,趴在一个凹地里,鬼子就离他不超过二十米的距离。这一下子,可把鬼子炸得不轻,百姓们一阵骚乱。 孟有田带着人砰砰打着枪,向前靠近,希望牵制住更多的鬼子,使老百姓有机会逃跑。 王守义拉响地雷,趁着鬼子或倒或伤的空当,立刻向后跑,刚连滚带爬的翻过一块大石头,鬼子的子弹便射了过来,打在石头上直冒火星。 几个鬼子恨透了他,喊叫着追了上来,快追到大石头的时候,一个民兵再次拉响了地雷和手榴弹。硝烟、火光,夹杂着弹片、雪块、泥土四处横飞,将追上来的鬼子炸得死的死,伤的伤,在老百姓一侧看押的鬼子终于出现了空白。 “快跑,向树林里跑。”硝烟还未散去,王守义便高声喊叫起来。 百姓们愣了一下,反应快、腿脚灵的便闻声而动,向着小树林里狂奔,小野立刻指挥鬼子追赶围堵。可惜这些老百姓多数都是老弱妇孺,只有几个年轻的体力好的女人跑进了树林,其他人没挪动几步,就又被鬼子围住了。 哒哒哒……歪把子机枪喷射着火舌,向着树林和四周猛烈扫射,掷弹筒也开始炸响,鬼子兵向空中发射了信号弹,远处也有信号弹在回应。 “撤退,撤退。”孟有田见再没有了机会,而且鬼子还有援兵,只好发出了撤退的信号。 ……………………… 天上挂着一钩镰刀似的月亮,冬季的夜晚,照在身上仿佛积了很厚的霜似的。 火堆在燃烧着,上面锅里的水已经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可却没人理会。三个受伤的民兵强压着疼痛,呲牙咧嘴的不呻吟出声。 “我们尽力了。”李荣俊沉痛的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 王守义盯着闪动的火苗,恨恨的咬着牙说道:“李敬怀,小金牙,抓住剁碎了才解恨。” “不知道,不知道鬼子会怎么处置乡亲们。”四秃子的父母被抓走了,他最是担心,边说边抹着眼泪。 谁也不说话,是谁也不忍心去描述乡亲们可能面对的悲惨境遇。 “老队长和有新哥来了。”一个民兵站起来说道。 张熹和有新带着十几个青壮年赶了过来,从报信的民兵的嘴里,他们已经知道了所发生的事情。一个个都沉着脸,脚步走得飞快。 “村长呢?”一群人走到跟前,张熹瞅了一圈,没看到孟有田。 “他,他在洞里想事情。”白秋英在一个妇女的搀扶下走过来,编了个瞎话。 山洞里,孟有田喂春儿喝着水,眼神里流露出痛惜和内疚。 “好歹救出几个,你们也算尽力了。”春儿倚靠着,轻声安慰道。 “只要你没事就好。”孟有田用毛巾擦去妻子嘴角的水珠,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自私,但却是他的心里话。 “可不敢在大家伙面前这么说。”春儿心里暖烘烘的,但嘴上却嗔怪的说道:“你可是村长,得为村里人着想。” 孟有田咧了咧嘴,伸手将妻子搂在怀里,抚mo着她的脸庞,她的头发,好象春儿是他失而复得的至宝一样。 “我没事儿。”春儿的声音柔柔的,甚至有些哽咽,“你出去看看吧,大家伙当你是主心骨,还等着你拿主意呢!” ……………… “那边老赵已经安排群众向深山里转移。”有新缓缓说道:“不管李敬怀知不知道所有的藏身地点,但为了安全考虑,我还是赞成村长的意见。” “发生这种事情,确实让人难过。”张熹吧哒吧哒抽着烟袋,抬头看了看孟有田赞赏的说道:“你领着民兵干得不错,虽然没救出所有人,我想大家也是可以理解的。” “话是这么说,可坐在这里拿不出一点办法,我担心民兵刚升起来的热情会冷却。”孟有田苦笑道:“更何况这里面还有民兵的家属,他可能会影响所有人的士气。” “办法肯定要想的,可光靠咱们这点人,也确实无能为力。”张熹叹气道:“派人去找找正规部队?” “这算是个安抚人心的法子。”有新说道:“我看就这么办吧!” 不远处压抑的抽泣声传过来,让三个人的心情都很沉痛。 孟有田犹豫了半天,皱着眉头说道:“我倒是还有个办法,可是担心大家没那个能力反而坏事。” “跟鬼子硬干绝对不行。”张熹误会了孟有田的意思,马上摇头道:“甭说你们了,就是正规部队,还不是……嘿嘿。” “当然不是硬干。”孟有田解释道:“你们光知道我家挖了地道,可不知道挖到哪里吧?我告诉你们,顺着地道,我们可以从村外直接钻到村里。” 张熹和有新对视了一眼,张熹先明白过来,眯着眼睛问道:“你是想通过地道把乡亲们救出来?” 嗯,孟有田点了点头,说道:“鬼子的防守我看是外紧内松,他们更不会想到我们会突然出现在村里,而且看守老百姓的不可能有太多人,有三、两个就足够了。当然,要是进去了还得看具体情况,有机会就动手,没机会就撤出来。我只是担心大家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到时手忙脚乱。” 第十三章豁出来了! 更新时间2009-11-2218:00:25字数:2152 张熹和有新陷入了沉思,孟有田所说的很象后世特种部队的奇袭和斩首战术,但对他们来说,这却有点太新鲜,也太冒险了。 “我跟你们走一趟。”张熹用力磕打着烟袋,说道:“虽然人老了,帮你压压场子还是可以的,那帮小子太毛躁,你一个人照顾不过来。” “您的腿?”孟有田担心的问道。 “没事儿。”张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笑道:“鬼子想追上我,也不那么容易。” 孟有田拍了拍有新的肩膀,说道:“群众的转移,还有受伤民兵的安置就交给你了,我给你留三个民兵帮你。” “不用,人手本来就不多,我这边踢腾得开。”有新摇头道。 “不行。”孟有田很坚决的说道:“必须要留,这样万一出了情况,也能缓一缓。” 安排已毕,孟有田回到山洞,把事情和春儿和老玉保说了一下。 “唉,当个村长,就是不能象李大鸿那样,光顾自个。”老玉保叹了口气,稍显无奈的说道:“小心着点,不行就跑,救不出来人,也没人怪你。” 春儿拉着孟有田的手,满是留恋和担心,张了张嘴,只说道:“要小心啊!” 孟有田抚mo着妻子的脸,笑着安慰道:“没事,顺着地道进村看看,也许就又钻出来了。你们安心的跟着有新向深山里躲一躲,我估摸着,鬼子也呆不了多长时间了。” …………………… 冬夜的风,带着霜气,吹起一阵,连月亮也感到了冷,躲进了云朵后。 凌晨两点多钟,正是人感觉最迟钝、最困倦的时候,也是最容易麻痹的时候。加上又是冬天,村口、房顶都有哨兵监视,村子里的鬼子们的警惕性很低,都进入了梦乡,偶尔能看见哨兵缩着脖子在避风的地方跺着冻得麻木的脚。 地道里,十几个精挑细选出来的民兵静静的或坐或站,等待着冲出的命令。 地道口被慢慢推开,积雪、碎草料还有几块冻硬的牲口粪掉了孟有田一脑袋,他苦着脸晃了晃脑袋,嘴里咬着草棍,慢慢爬了出来。 这里是他家的牲口棚,院里有一棵大榆树,院子的西南角是厕所,东南角是大门。登着大门顶、南房顶和厕所的墙头,可以跨上南邻的住房。 村子里静悄悄的,孟有田伸手将张熹拉出洞口,两个人贴着院墙听了一会儿,相视苦笑,都有些束手无策,这么大的村子,总不能挨屋去找吧,那和送死也没什么区别,谁知道哪间屋里还住着鬼子。 喀,喀,喀,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五、六个鬼子巡逻兵沿街走了过来,大概是巡逻完毕,听脚步声,鬼子转过街角,进了一所房子。 孟有田大着胆子扒着院墙向外张望,不远处的屋子里亮起了灯光,那应该是富农李友明的家。呆了一会儿,隐约传来了几声尖叫,接着是鬼子的喝斥声,然后是半声被堵回去的女人的惊呼,夹杂着鬼子的淫笑声。 孟有田立刻竖起了耳朵,然而除了寒风呼呼的刮,再也没有声音了,他想了想,把情况告诉了张熹。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冒险试一试,接着估算了下距离,从孟有田家里出来,穿过街道,还得再走四十多米才能到达那里。 民兵们都钻出了地道,孟有田和张熹挑了三个人,准备去李友明的家里去试试运气,其他人在这里等着接应。 五个人躲躲闪闪,贴着墙根慢慢摸到了李友明家的院门外,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这个被鬼子驻扎的院子挺大,地形很复杂,院里有几棵枣树,还有两棵香椿树,和一棵芙蓉花树。整个院内有一溜五间住人的北房,房的形式是一明两暗,一头还挎着一个套间。沿着院墙有一溜五间敞棚,那里有牲口槽、草池子,。院子的西边靠墙有一个大猪圈,还有一间南房,里边安着一盘碾子和一台磨。 南房的门从外面被两根大木头顶着,里面隐约有压抑的抽泣,而北房里面则传来了鬼子嘻嘻哈哈的笑声,灯火忽明忽暗,窗纸上不时映出鬼子那丑陋的影子。 看起来,南房里关押的是乡亲们,孟有田稍一思索,便拿定了主意,和几个人咬了咬耳朵,开始分头行动起来。溜进院子,他和张熹一左一右堵住了北房的门,周生勇端着上了刺刀的大枪,瞪着眼睛在门口摆出刺杀的姿势。 王守义和李荣俊轻手轻脚的来到南房门口,贴着门缝用低低的声音对里面说道:“别出声,乡亲们,我们来救你们了。” 里面抽泣的声音停了下来,李荣俊又轻声补充道:“我是小俊子,大家别怕,出声惊动鬼子,谁也跑不了。” 紧张,太紧张了,孟有田的心怦怦直跳,偷眼瞅着南房的动静,其实,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周生勇端枪的手都有些发抖。 王守义和李荣俊轻手轻脚的将顶门的木头拿掉,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黑乎乎的也看不清里面的状况,轻声说道:“一个跟着一个慢慢的出来,别挤,别吵。” 一颗白发苍苍的脑袋出现在门口,原来是白二先生,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话,王守义赶紧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扶着他贴着院墙就向外面走,紧跟着的是白二奶奶,然后是四秃子的娘,刘发奶奶,一个跟着一个,默不作声的向外面走…… 太慢了,孟有田急得要死。其实这些老弱妇孺没弄出大响动,已经是神佛保佑,是他人品大爆发了,可他却觉得时间象凝滞了一般,轻微的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在他耳朵里变得异常的巨大。 二十多个老百姓终于全部走出了院子,断后的李荣俊转身又走了回来,凑在孟有田耳旁说道:“乡亲们说,桂英被鬼子抓出去了,可能就在——”说着,他指了指北屋。 孟有田费劲的咽了口唾沫,抹了把头上的冷汗,低声问道:“有几个鬼子知道吗?” 李荣俊茫然的摇了摇头,孟有田向张熹望过去,张熹也皱起了眉头,感到很为难,要冲进去救人,不弄出响动似乎非常困难,一旦惊动了鬼子,这几个人很可能就脱不了身。 “干他娘的。”孟有田咬着牙说道,吩咐李荣俊,“你去看看乡亲们进没进我家院子,都进去的话,咱们就往里冲,豁出来了。” 第十四章恶梦 更新时间2009-11-2312:55:05字数:2006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生勇挪动了下脚步,调整了下姿势,张熹又低头看了下手里的八音子(春儿手里的那把),孟有田也下意识的看了下手里的盒子炮。 李荣俊又溜了回来,冲着孟有田使劲点了点头,一刹时,一股热浪涌上了孟有田的脑袋,他和张熹等人互相看了看,用力点了点头…… 房门被推开,寒气扑进了屋子,孟有田和张熹率先冲了进去,一撩门帘,直接闯进了里屋,现在什么都是次要的,就一个字,快,快打快救快跑。 卧室里点着一盏油灯,火苗昏黄不定,但足够使人看清屋里的情景:三名日本鬼子躺在土炕上,发泄完兽欲,睡得正香。另外四名鬼子按着一个赤裸的肉体嘻笑着,捏摸着,一个鬼子跨骑在桂英身上,双手在女人的胸脯上死命地抓揉,桂英嘴被堵着,脸上满是掌掴的印迹和泪痕,无助地蹬着腿,发出呜呜的哭叫声。 门响,帘动,鬼子刚回头,孟有田和张熹已经冲了进来,抬手就打,两支手枪砰砰的射出仇恨的子弹,这时候鬼子才发出惊慌的叫声和中弹的惨叫。 张熹此时根本不象个四十多岁的老人,一个箭步纵到土炕上,眼睛象要冒火一样,枪枪见血。周生勇跟在后面冲进来,低吼一声,挥舞着刺刀,又砍又捅。 屋子不大,两支手枪在两、三米的距离里,可以说是弹无虚发,鲜血、脑浆迸溅得到处都是,转瞬间,屋里的鬼子便被全部打倒。 孟有田将枪向腰里一别,一步迈到炕前,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拉过一条日本军毯,将桂英胡乱一裹,冲周生勇喊道:“快,背上快跑。” 周生勇上前扛起来就跑,出屋的时候顺手还捞起靠在墙的两支大枪,真是贪心。 孟有田抓起一挺歪把子机枪,转身跟了出来,几个人撒腿就跑,已经暴露了,再用不着偷偷摸摸的浪费时间了。 此时村子里的住鬼子的屋子都陆续亮起了灯,嘈杂声四处响起,村口的哨兵也向这里赶了过来。 四个人,不,还背着一个,顺着墙角狂奔,几十米的距离突然显得非常漫长。迎面人影晃动,接着是几声日语的问话。孟有田急中生智,大吼一声:“八嘎!” 对面停顿了一下,日本鬼子可能是被骂愣了,随后又传来了叽哩咕噜的鸟语,孟有田脚下不停,再次骂道:“八嘎牙鲁!”。没办法,他就从电影里学会这么几个简单的日语单词,这个时候总不能喊“哟西”或“米西”吧! 别说,今天幸运大神的光芒还真照在了孟有田的头上,对面的鬼子竟然没有开枪,也就是这么十几秒的时间,对孟有田等人可是太宝贵了,叮咣,叮咣,又有鬼子从屋里踢门而出,他们一头扎进院子,算是基本安全了。 “快,快下地道。”孟有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连连挥手催促着。 外面的脚步声象催命鼓一样越来越近,孟有田示意剩下的几个人掏出手榴弹,准备打击一下,争取一下时间。 脚步声没有停顿,直接跑了过去,可能是混乱中鬼子也没看太清,听声音好象是到李友明家里去了。孟有田和张熹一边戒备着院门,一边让民兵钻地道。 地道盖板刷的一下盖好,孟有田一时竟觉得手脚发软,差点坐在地上,亏得张熹扶了他一把。 村子里鬼子打起枪来,挨家挨户的搜索,村外负责接应的民兵也在南面和北面闹腾起来,鞭炮在铁桶里爆豆似的响着,还向村里打着枪。 清新凉爽的空气迎面吹来,孟有田的精神一振,爬出了洞口,这里已经是村外了。满天的星斗眨着喜悦的眼睛,辽阔的田野似乎也从沉睡中醒来。 “快走吧!”孟有田避开众人钦佩感激的眼神,装作很淡然的样子,摆了摆手,“民兵照顾着乡亲们,赶紧到会合地点,吃点热东西,趁天还没亮,咱们尽快撤到山里去。” 一行人默默的向北边走去,身后的枪声越来越远,经历了这次苦难,人们变得坚强而服从,又冷又饿也默不吭声。经历了这次奇迹般的救援,孟有田的威望冲上了涨停板,特别是在民兵眼中。 “村长,我来背。”四秃子跑过来,伸手来拿歪把子机关枪。 “照顾你娘去吧!”孟有田善意的说道。 “俺娘没事。”四秃子不由分说,将机枪抢过来扛在肩上。 “有田。”张熹走过来,低声说道:“桂英怎么办?她会不会……” 孟有田暂时没有说话,是啊,作为一个女人,鬼子对她的伤害太大了,即便她能活下去,做梦也会惊醒,那些畜生给她的ling辱将永远刻在她的心里,越想越痛,痛不欲生。 或许每个人在内心深处都有难以抺掉的痛苦,不能碰,一触即发。想要忘记,谈何容易。也许就象有人说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当那些无法言表的痛最终尘封了以后,也就不再那么痛了吧!可是那到底需要多久呢?又有谁能说清楚呢?或许一生都得背负这种痛苦,只有痛痛快快地发泄出来。人的生命有如一条河,终其一生都不会遇到什么湍流的人是很少见的。没有人愿意遭逢逆境,如果不能改变环境,至少可以改变自己对待事情的态度。就好像我们无法左右今天的天气是阴雨连绵还是阳光普照,但我们却可以控制自己的心情,是选择一个微笑,还是选择就此沉沦。 “让我和她谈一谈吧!”孟有田叹了口气,说道:“不知道会不会有效果,但总比什么也不做的好。” 桂英闭着眼睛,不说也不动,只有眼泪不断的流下来。穿着草黄色军装的鬼子,满足的歪着面孔的淫笑,象狼一样发光的眼睛,一幕一幕在她脑海里盘旋,象永远也不醒的恶梦一样紧紧缠绕着她,使她艰于呼吸。 第十五章惊吓 更新时间2009-11-2319:43:36字数:1988 “桂英,我是孟有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桂英的眼睛动了动。 “鬼子是畜生,是恶狗。”孟有田继续说道:“我知道,作为女人,根本无法承担起那种刻骨铭心的屈辱。但是救你出来,我们就不想你再去寻短见。现在,我给你说个明白,你睁开眼仔细听着。”孟有田突然提高了声音,有些疾言厉色的味道。 紧盯着桂英睁开的泪眼,孟有田硬起心肠,面色严厉,一字一顿的说道:“活很容易,不吃饭不喝水,谁也阻止不了。但你要明白,那是一种最无能的表现,死是逃避,是窝囊,而在逆境中活下来则是一种责任,是一种坚强。想想你的老父亲,想想没了你,他孤苦一人该是多么的凄凉伤心。你带着脏身子,有脸去见地下的母亲吗?” 桂英的眼泪再次滚滚而下,用双手捂住了眼哭出了声音。 孟有田粗暴的把她的手打开,紧对着她的脸狠狠的说道:“跟着我说,报仇,一定要报仇,说!” “报,仇,一定要报仇。”桂英下意识的跟着说道。 “大点声,再说一遍。”孟有田吼道。 “报仇,一定要报仇。”桂英的眼神有了变化。 “杀光鬼子,让他们血肉横飞。” “杀光鬼子,让他们血肉横飞。”桂英咬着牙说道。 “大声喊,报仇雪恨,杀光鬼子。”孟有田双手按在桂英的肩膀上,目光咄咄。 “报仇雪恨,杀光鬼子。”桂英突然象疯了似的喊道,眼睛射出仇恨的光直瞪着孟有田。 好半天,孟有田慢慢松开了手,站起身,将一支大枪“啪”的一下扔进桂英的怀里,大声命令道:“拿着枪,这就是你报仇的武器,站起来,挺直腰跟着我们走。” ………………… 小野脸色铁青的看着象屠宰场一般的屋子,大炕上、地上都处都是迸溅的鲜血和白花花的脑浆,血腥味刺鼻,一个班的鬼子只有两个还能喘气儿,其他的都见了阎王。 “把那个李敬怀带来。”小野突然对身边的鬼子吼叫道,转身大步出了屋子。 鬼子在村子里挨家折腾了一阵,可惜没有发现孟有田家牲口棚里的地道口,这让小野愤怒之余,也是特别疑惑。鬼子被杀了,抓来的百姓跑了,这些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 不大一会儿,李敬怀被鬼子兵推着踢着带了过来,满脸的惊惶。由于他比较顺从,也帮着鬼子出了不少力,小野特意将他一家单独关押,准备明天天亮再让他领着进山抓人。也算孟有田他们幸运,要是李敬怀和老百姓们关在一起,那还真是坏了事儿。 小野一把抓住他的脖领子,象拖死狗似的把李敬怀拉进屋,一脚踢倒在地,吼叫道:“你的说,这是怎么的回事?” 李敬怀倒在地上,正与一个躺在地上满脸血污的鬼子尸体打了个对面,吓得他嗷的一声,跪在地上冲着小野连连叩头,“皇军大人,皇军大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小野刷的抽出指挥刀,狠狠劈了下去,随着惨叫,刀砍到了李敬怀的脖子上,原来只是刀背。 “土八路的,从哪里进的村?老百姓的,怎么跑的?”小野扭曲着脸,厉声喝问道:“你的快说,不说死啦死啦的,你全家死啦死啦的。” 李敬怀鼻涕眼泪一起流,连惊带吓,他脑袋里已经成了一团浆糊,哪里还能想出什么来,只是一个劲的叩头。其实,孟有田家有地道并通到村外的事情,除了春儿、老玉保,恐怕连谷雨都不太清楚。 “拖出去,打,还有他家里的人。”小野厌恶的收回刀,用力将李敬怀踢得鼻口冒血。 …………………… 此次日军围攻晋察冀的目的在于驱逐八路军,确保其交通线的安全。但日本侵略军也有其弱点,即作战范围大,而兵力则显得不足。 从11月24日开始,八路军分别在浑源、广灵间的乱岭关、蔚县南部的北口村、大龙华、高门屯和豆家庄、平山以西的洪子店等地区或伏击,或截击,加上发动与组织群众,实行坚壁清野和封锁消息。到12月21日,分8路围攻晋察冀根据地的日军,除以一部兵力占据蔚县、广灵、浑源、定襄、盂县、平山和行唐等县城外,其余大部都退回铁路沿线。 天将黑的时候,孟有田带着几个民兵先回到了村子,街头巷尾扔的是骨头、肉皮、鸡毛、猪肠子,老百姓藏在山沟里的牲畜倒是被鬼子抓住不少,而且在百姓家的炕上、屋里,到处都留下了黄白样的排泄物,鬼子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愤怒。 “等消息确实了再让乡亲们搬回来吧!”孟有田很谨慎的说道:“区上还没有传信,鬼子也不知道走了多远,要是突然杀个回马枪就麻烦了。” “也不差这一、两天了。”王守义点头赞同道:“鬼子把村子糟蹋得象个茅房。” 孟有田抿了抿嘴,他最担心鬼子放火烧房,寒冬腊月的,老百姓无家可归。现在心里放下了大半,不过,他转眼望向村北的大梁,慢慢说道:“等天暖和一些,动员乡亲们去北大梁挖窑洞吧,这次鬼子没烧房子,算是躲过一劫。” “还有地道。”王守义补充道。 民兵们如今对地道都有了新认识,经常议论,后悔因为懒惰和不重视,自己家的地道就是个大菜窖,要是挖得象样,藏在里面鬼子也找不到。 他俩们正说着话,不远处忽然发出一声女人尖厉的狂叫,象恐惧、象愤怒、又象痛苦,在深夜的寂静中令人毛发悚然。吓得王守义赶紧端起了枪,孟有田也不由地抖了一下,抽出了手枪。 民兵四秃子慌慌张张的向这边跑过来,后边还有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跌跌撞撞在追赶,不时发出尖叫和厉笑。 第十六章犹大的下场 更新时间2009-11-2420:46:18字数:2030 “死人,都是死人,鬼,鬼呀!”四秃子气喘吁吁的跑到跟前,吓得满头是汗。 “到底怎么回事?这是谁?”孟有田紧瞪着追过来的形似女鬼的家伙,这下他可看清楚了,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光着身子,光着脚丫,脸上、身上满是血污,表情不是哭,也不是好笑,十分诡异,让人恐惧。 “皇军大人,皇军大人。”疯女人追到跟前,就来拉扯,咧着没牙的嘴,傻笑着说道:“我知道他们在哪,我带你们去找啊,去找啊!” 小金牙,孟有田和王守义这下可认出来了,相顾骇然,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这时,其他分头查看情况的民兵也闻声跑了过来,或惊讶,或害怕,都愣愣的不知如何处理。 跟着四秃子来到一个院子里,血肉模糊的场面惨不忍睹,几个民兵转身就吐了起来。 李敬怀一家六口,血淋淋的倒在地上,尸体上伤痕累累,李敬怀的四肢和脑袋被砍掉,只剩下个光秃秃的身子,眼睛被挖去,只留下两个血窟窿。 “人彘,这是人彘。”小金牙披着件衣服,手舞足蹈的指着地上李敬怀的尸体说道:“皇军大人,我记得没错吧,我记得没错吧!” “还有什么?”孟有田将目光转向外面,冷冷的说道。 “我们是犹大,我们是马鹿啊!”小金牙指着自己的鼻子,脸上挂着诡异的笑,“既然能出卖自己的同胞和乡亲们,以后就更能出卖皇军,可我们不敢啊,真的不敢啊!” “鬼子为什么没杀你?”孟有田皱着眉头问道,他真的是不明白,杀了投靠他们的软骨头,以后还会有人与鬼子合作吗? 然而,小金牙已经不能回答他的话,她疯得似乎很厉害,在血淋淋的屠宰场蹦来跳去,还不时发出笑声。 “把这打扫干净吧!”孟有田轻轻叹了口气,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现在却不是跟疯子刨根问底的时候。虽然让乡亲们回来看看,可能会增加他们对鬼子的恐惧和愤恨,但他不准备这么做。这太残忍,乡亲们看到小金牙,再给他们讲述一下,相信也是有效果的。 “她怎么办?”周生勇指了指小金牙,低声问道。 孟有田揉了揉太阳穴,虽然他心里特别恨小金牙和李敬怀,是他们出卖了乡亲们,而且差点害死了自己的亲人,但现在要杀一个疯子,他怎么也下不去手。 “先把她关在她家屋子里。”孟有田无奈的说道:“等人都回来了再商量办法。” …………………… 鬼子退了,区上来了通知,老百姓又扶老携幼,赶着牲口,拎着家禽回到了村里。接下来的两天,便是大扫除,收拾被鬼子糟蹋得不象样子的家。 这次,村上的民兵可是露了大脸,不仅村子里的百姓交口称赞,连县里、区里也知道了他们的事迹。这个时候,虽然各村都有民兵,但战斗力很差,能和鬼子打仗的民兵非常少。民兵的任务只是帮助军队侦察敌情,当向导,抬担架,运送公粮、武器;在后方站岗放哨,维持治安。可吉祥镇的民兵,真刀真枪跟鬼子干了几场,夺了几条三八大盖不说,还弄了挺歪把子,这可是正规部队都眼红的家伙呀! 随后,在吉祥镇召开了全区反扫荡胜利大会。民兵们缴获来的大枪、机枪、钢盔、手雷,凡是日本鬼子的东西都摆在了一个木台子上让十里村的民兵的老百姓们参观。 “告诉你们啊,一会儿要有人上台可不许乱说话。”孟有田把民兵召集到一起,仔细的叮嘱道:“地道是个隐秘事,你知道,我知道,大家都知道,那可就瞒不了鬼子了。再说,你们一说上劲儿,没准就把桂英带出来了。所以,你们注意一些,主要就说咱们用地雷炸鬼子的事情,还有那个鬼子杀人的事情。” “村长,咱都明白。”李荣俊满脸是笑,“这可是个场面上的事情,瞧别的村民兵那眼睛红的,咱肯定不能给你丢脸。” 孟有田点了点头,笑着摆了摆手,虽然说扫荡结束了,可他的心情一直不大好,因为春儿被烟熏得留了毛病,老是咳嗽,这让他十分的担心。照爱克斯光,做化验那是甭想了,这时候找个老中医都困难得很,他也只好翻了翻书,弄了个小偏方先吃着,见不见效,只慢慢看了。 会场就设在村外的破庙前,临时搭了个大台子,台下分四路大摆席,靠西边是男老乡,当中是一个排的八路军,后面是各村的民兵,东边是妇女。 大会开始后,先是区长杨荆云讲话,接下来是武委会王主任,然后是吉祥镇的民兵介绍战斗经过。孟有田不喜欢这种场合,而且心情不太好,便提前和杨荆云说了一声。李荣俊、王守义、四秃子、周生勇四个人,上台讲了讲。一开始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有点羞眉红脸,赶到说打仗的节骨眼上,可就什么都忘了。特别是周生勇,两支胳膊往起一扬,说道:“我埋的地雷那就一个响,跟打雷似的,轰隆一声,小鬼子就倒的倒,爬的爬………小鬼子一拐过弯来,那手榴弹就扔到他们脑袋上了,炸得他们血肉横飞,连枪都来及打一下。还花姑娘,花姑娘呢,到阎王殿找女鬼去吧!” 台下发出一阵哄笑,老百姓把巴掌拍得山响,寒冷似乎也被这热烈的气氛赶跑了。 周生勇却是个人来疯,越讲越来劲,虽说讲的都是些老庄户土语,可挺得当。他比划着继续说着,“……那就一个紧张,进了门村长和队长砰砰就是乱枪胡打,我拎着刺刀就砍……到处都是开门声,对面鬼子还叽哩哇啦的叫唤,村长就使劲喊‘八嘎’,鬼子声音小了,村长又喊‘八嘎牙鲁’,别说,还真把鬼子给镇住了……” 孟有田皱了皱眉,生怕这小子说顺了嘴,胡说八道,好在周生勇的话也结束了,还算合格。 抱歉要跪着说 更新时间2009-11-2714:11:07字数:274 现实就是这么无奈,为理想、为生活,总是让人难以选择,我也不能免俗。时间、精力、付出,化为泡影时,我更痛苦。我实在没脸再跟朋友们说什么,只能说:人都要吃饭,都要生活。 骂我吧,也许你们心里能好受一些。就让样样稀松这个名字成为历史吧,这个名字实在是太不走运了。要是还有喜欢我的朋友,就到新书那去看看,或者追着去骂我一顿吧!新书《杀手血未冷》,qidian.com/book/1428209.aspx对不起,真的很对不对那些支持我的朋友们。我再不能承诺什么,只能说这本书我不会就这么结束,有那么一天,它会以新的面貌再次展现在你们面前。 大结局 1945年8月6日,午夜。 日本和全世界的收音机,都能收听到美国总统杜鲁门的广播声明:美、英、中所以于7月26日在波茨坦发表对日本的最后通谍,其目的在于最后关头唤醒日本当局的良知,使日本人民免遭全部毁灭。但是,日本当局执迷不悟,拒绝了那项旨在挽救日本人民的最后通谍。现在,如果他们仍拒不接受我方条件,可以预期,地球上从未出现过的毁灭性打击将从空中向他们袭来。 在杜鲁门发表广播声明之前的十个小时、地球上从未出现过的毁灭性打击武器,已经从空中袭击了日本广岛。 6日上午八点钟。两架B29飞机自东方飞临广岛市上空约一万米,投下了一个胖男孩似的炸弹。“胖男孩”在二千英尺左右的空中,闪出一道眩目的蓝白色闪光;一声足以撼动大地的沉闷的轰鸣,一个巨大无比的火球;地面上腾起一个白中略带黄色的巨型烟柱;火球、烟柱,剧烈地翻滚、蠕动;一个巨大无比的怪物——蘑菇云。 五个钟头之后。美军派出数十架F13型飞机,飞到广岛上空去侦察原子弹爆炸后的情况。一会儿,他们从空中向美军总部报告:整个广岛城一片火海,浓烟遮天蔽日。广岛城还存在否,无法判断。 8月9日,上午十一时许。B29飞机两架,飞临日本长崎市上空,投下了第二个“胖男孩”。摧毁该地区工业68.3%,死伤各数万人。 日本上上下下,对美国施行的核打击力量,感到大惊失色。8月9日,夜。日本召开御前会议。天皇决走:“鉴于彼我战力悬殊,纵继续战争,徒使无辜涂炭,文化摧毁,导致国家灭亡,尤其原子弹的出现,后果不堪设想。为此,朕决定结束战争。” 翌日,日本向全世界广播,向美、中、英、苏四国无条件投降。 8月10日,日本投降的消息已在中国各地传开。苦难深重的中国人民再也按纳不住心头的激动,纷纷奔走相告,尽情欢庆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10日晚上,重庆、成都、昆明、贵阳、西安、延安等地,大街小巷,锣鼓齐呜,彻夜狂欢,鞭炮放过的纸屑,在地上竟积了厚厚一层。长江两岸各战区、各部队广大官兵,无法压抑这激动人心的时刻所掀起的浪潮,纷纷从战壕工事里一跃而起,举枪狂呼。有的官兵违令燃放鞭炮,有的朝天射击…… 孟有田领着家人站在县城的旅馆中凭窗眺望,街道上千千万万的军民正在一起游行欢呼,手里拿着能敲响的家伙,艰难的历程和胜利的冲动,使很多人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象孩子似地在人流中,一边打鼓扭秧歌,一边号陶痛哭! 孟有田左右偷偷一瞅,两位夫人早已经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抚今思昔,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眼睛一潮,一股热流缓缓淌下。 中**民血战的记载将永垂于世,在民族生死存亡的时刻,挺身而出,以身殉国的壮士们的英灵将永垂不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