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入你心》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声入你心》作者:甄子姐姐 文案: 池妙仁被告知自己打娘胎起就被定下了一门婚事, 她只觉得荒唐,满脑子都是“敷衍一下得了”。 可惜原本打算拒绝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 被她的新上司, 那个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就在热情表演的未婚夫——易榀, 彻底搞砸。 一个迫于外压,一个为报多年前的恩情, 两人私下定了个“三年之约”。 三年后,到了他们约定离婚的日子。 自那日起,易榀患上了间歇性失聪症。 池妙仁一提“离婚”,他就“聋了”。 * 易榀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差,被“逼婚”后无意中发现新婚娇妻的声音很催眠。 之后两人和谐的夫妻同床生活有了最佳调剂品——睡前助眠故事。 某日午后,有人在总监办公室外无意中撞见诡异一幕。 众人眼中“行走的消声器”——易神,把一本精装版《格林童话》推放到小仙女面前。 “老规矩,睡前活动。” “……” #假戏真做,先婚后爱,真香预警!# 人前娇气包,人后真狐狸(声优)VS被驯的服服帖帖而不自知,后知后觉明白了还乐在其中的圈内王炸(原画师)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恋爱合约 婚恋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池妙仁、易榀 ┃ 配角:接档文《温柔陷》求收藏(*^▽^*) ┃ 其它: 第1章 手感 《声入你心》 2019.11.25/甄子姐姐 晋江文学城独家 ———— 天际淡青色,泛着点鱼肚白。 机场大厅,往来旅客不多。 人流穿行间视线集中在了公厕外的某一处,都在憋着笑。 池妙仁在视线包围圈里,一巴掌直击对方翘臀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 一抬头,近距离对上黑色帽檐下一双勾人的眼。 对方帽檐压得很低,浅茶色的发压到了眉根。 戴着黑色口罩,依稀能辨出口罩下掩着的鼻骨高挺。 暗影下露出的一双眼生得非常漂亮,睫浓黑,密而长。眼型内勾外翘,瞳仁是少见的浅褐色,似琥珀,潋滟剔透。 很明显,对方不是俞朝灵。 不仅不是俞朝灵,对方还是个男人?! “……”池妙仁呆住。 被无辜偷袭的男人眼神迷茫,像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认识身后这位。 估计没料到自己会在大庭广众下受到过这样的“羞辱”,同一时间定格在原地。 眼瘸撞上尴尬,空气瞬间凝滞。 “妙仁?”手机另一端的俞朝灵没能得到回应,出声询问:“干嘛呢?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到了?” 池妙仁猛地醒神,把搁在耳边明显下滑的手机放回原位,磕磕巴巴地确认:“黑……黑色卫衣?黑色……黑色鸭舌帽?” 咽了咽口水,努力把舌头捋直了说话:“厕所外蹲在地上系鞋带的那个?你确定?” 蹲在女厕门外的俞朝灵系完了鞋带从地上站了起来,把临时用肩夹住的手机抓手里,推着行李箱往前走:“是啊,不过我现在已经系完了,在往外……” “走”没能出口,一眼就望见了正前方把手放在陌生男人屁股上的池妙仁。 人来人往间,周围视线的焦点全集中在了仿佛信号不好、卡住画面的两位身上。 俞朝灵一下收住了脚步。 以为自己大白天出现了幻觉,抓着帽檐往上抬,好让视线清明些。 眯起眼又确认了一遍:“……” 没看错,是真的! 暗道了声:“卧槽!” 本能反应扭头遁走,果断抛弃闺蜜装不认识。折回了女厕,在墙边冒出俩眼睛。 “妙仁,恕我直言。”俞朝灵看着池妙仁的方向,惊讶道:“你是不是疯了?你手搁哪儿放呢?” “我……”池妙仁瘪了瘪嘴,欲哭无泪:“我以为那是你!” 她和俞朝灵常这么闹着玩儿,天知道怎么就让她撞上了这样的巧合?同样的着装描述,同样的姿势背对着她蹲在了厕所外。 不过……俞朝灵呢? 戴着口罩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低下眉眼看向池妙仁“占便宜”的手,明显不爽。 “喂”了一声,头往后侧歪了歪,问:“摸够了吗?” 似乎是在感冒期,声线喑哑。 对方非常善良,还等她确认完了才“友情提醒”。 如果能忽略掉他此刻想杀人的眼神的话。 更准确点,池妙仁直观接受到的信号是:对方只是震惊过头外加明显迟钝,才会有刚刚被按下定格键的反应。前一秒体内小恶魔苏醒,正在发怒边缘疯狂暴走,浑身上下写满了“哥现在很暴躁,识相的赶紧滚”。 池妙仁吸收了自动解读的信息,立马收回手,站得笔直笔直的。 尽量保持镇定,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对不起,认错人了。” 男人挺警惕地把翘臀往回收了收,又迈着小碎步往前挪了点距离,视线转开。 抓着鞋带的两只手一拉,把鞋带系好。 池妙仁看着他一连串微小的动作细节反应,猜测对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男人从地上站了起来,直起身的同时左手抬起,扶住耳边挂着的蓝牙耳机。 微低着头回应对方:“没事,继续。” 池妙仁的视线跟着他起身的动作慢慢往上抬,不自觉瞪大了眼睛。 男人个子很高,完全直起身后目测比她高出一个头有余。 池妙仁自己都惊了,刚刚到底是什么诡异的磁场作祟,竟然让她瞎到生出了对方这个大高个就是俞朝灵的错觉? 许是她的视线过于热烈,拉着行李箱正要从她身侧越过的男人步子一顿。视线在她身上带着点探究意味短暂停留了数秒,悬在耳侧的左手滑了下去。 池妙仁的视线跟着他垂手的动作往下移,紧锁在男人左手的食指上。 男人修长骨感的食指上纹了一柄曲形剑,剑身盘着遍体生焰的双头蛇。 笔触细腻,冷感精致。 这样的纹身她见过。 相同的位置,一样的图案。 愣神间,俞朝灵从她身后冒了出来。 习惯性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凑到她耳边大喝了一声:“喂!” 池妙仁回神,转头想拉住那个戴口罩的男人,问问他跟自己是不是曾有过一面之缘? 可惜那人已经隐进了人群,不见了踪影。 俞朝灵顺着她的视线往回看,一手搭着她的肩,叹了口气:“真可怜啊,年纪轻轻的,就已经这么瞎了。” “是可怜。”池妙仁终于把注意力转向了她,“交友不慎,年纪轻轻的,就已经遭到了闺蜜的背叛。” 池妙仁一眼就看透了她,灵魂拷问:“刚才,躲回厕所去了吧?” 俞朝灵拒绝回答这个问题,觍着脸冲她笑。 ** 在机场一起简单用过早餐,日头彻底跃出了地平线。 地下停车场。 俞朝灵利落把行李装进后备箱,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位。 系好安全带,把鸭舌帽摘了,顺手扣在池妙仁头上。 甩了甩脑袋,对着后视镜整理被帽子压塌的短发。 池妙仁低着头点开手机付款二维码,方便一会儿缴停车费。 俞朝灵看了她一眼,把自己的手机丢过去:“用我的。” 池妙仁头都没抬一下:“寒碜谁呢? “行吧。”俞朝灵也没勉强她,伸手把手机又拿了回来。 “晚上我还有份兼职要出去,你正巧回来了,留家里陪我外婆唠唠嗑。”池妙仁说,“她老人家最近一直念叨你,知道你要回来,一大早就去菜场买了你最喜欢的大虾。还没下锅呢,就等着你过去。” “等什么晚上啊,直接去你家!”俞朝灵挺愉快地笑了起来,“要不说还是咱外婆最疼我呢!正好,我给咱外婆带了不少异国风情的伴手礼。一并捎过去,也省得之后再跑一趟了。” “别攀关系,你这个叛徒。”池妙仁说,“那是我外婆。” “哦。”俞朝灵点头附议。 很自然地把手伸进池妙仁的外衣口袋里掏了掏,摸出一盒润喉糖。剥出一颗,递到池妙仁嘴边:“啊——” 池妙仁叼走了她手里的润喉糖。 把遮住视线的帽檐往上抬了抬,拧动车钥匙。 出口处的车辆在排队,走走停停,龟速前行。 “对了,你这车机油不行了。前天我拿去4S店保养了一次,收据在你车座底下。”池妙仁说。 俞朝灵往自己嘴里也丢了颗润喉糖,把玩着盒子,夸她:“贤惠。” 池妙仁把糖往口腔右侧卷了卷,操心道:“车子跑了一定的里程就得换机油,不然伤车。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总记不住?” “有你记得就行了。”俞朝灵抬手搅了搅耳朵,理所当然道:“我懒得费那个心。” 俞朝灵自小就是走酷girl路线的,洒脱不羁,一向活得糙。 池妙仁拿她没办法。 缴完停车费,车徐徐驶离地下停车场。 正是人间四月天,透窗暖阳能酥骨。 俞朝灵被日头晒得犯困,按开了半扇窗。 手肘撑住窗沿,视线转向池妙仁勾住艳阳的长卷眼睫。 池妙仁个子娇小,水眸杏眼。粉捏的瓷娃娃般,属于丢人群里一眼就能抓住眼球的标准美人坯子。笑的时候最讨喜,白嫩的脸颊上会陷出两个很可爱的小酒窝。 俞朝灵初中的时候第一次见池妙仁,就觉得她是一只粉嘟嘟的柔弱小白兔。就连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娇软可人,会让人不自觉生出保护欲。 相熟后俞朝灵才知道她只是性子懒不喜招惹别人,绝不是表象的那般软弱。 池妙仁长着张公认的“惹祸脸”,初二刚转去俞朝灵所在的那所学校,还引起过不小的骚动。 她那一侧的教室窗外时常会挂着几张陌生面孔,那些男生都是特意跑过来看漂亮转校生的。池妙仁偶尔转头往窗外看,那群人还会吹哨起哄。 池妙仁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稀里糊涂地被冠上了“校花”的头衔。后也因这张看似清纯无害的漂亮脸蛋,给她招来了不少麻烦事。 转校后没多久,池妙仁就被校草当众告白,她以“谈恋爱会影响学习”为由拒绝了。 这一行为被早就看她不顺眼的那群女生视为“自视清高”、“给脸不要脸”。 最初就是冷暴力,后期有人带头,升级到对池妙仁直接上手。 楼梯口,池妙仁生生挨了一巴掌。 一群人围着她,她完全没有反击能力。一咬牙,死死抱住打她的那个女生。也不知她哪儿来的这个勇气,拉着那个女生一起滚下楼梯。 摔了一身伤,浑身是血还挣扎着一定要把那一巴掌还击回去。 一片混乱间有人喊来了教导主任。 池妙仁一巴掌在对方脸上落了道很深的血印,眼角余光一扫,狠劲瞬间收敛。坐在地上任对方撕扯自己的校服领口,只防守不反击,眼底渐渐蓄了泪。 教导主任近前拉住暴跳如雷的施暴者。 池妙仁的眼泪立马成串滚了下来。 不辩解不反驳,只是哭,委屈垂泪的模样惹人生怜。 教导主任一看都见血了,明显事态严重。当即发了火,拎着带头挑事的那位直接进了校长室。 也不知那会儿校长办公室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位挑事者事后被强制退了学。 人前能演,人后能唬。 俞朝灵站在楼梯口看完全程,觉得池妙仁可真是个妙人,挺有意思。 一向不喜欢管闲事的俞朝灵也是从那会儿开始有意无意地会伸手帮池妙仁一把,池妙仁习惯有来有往,不会白要了她的帮助。 一来二去的,两人发展成了最铁朋友的关系。 遇上红灯,俞朝灵被惯性带着晃了一下。 思绪收了回来。 身体往后靠了靠,俞朝灵晃着两条细长的腿歪着脑袋叫她:“诶,妙仁。” “嗯?”池妙仁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 “刚刚,手感怎么样?”俞朝灵故意逗她。 没头没尾,池妙仁一下没反应过来,问:“什么手感?” 俞朝灵咂了一下嘴,撩起袖子,一巴掌拍在了池妙仁的屁股上。 又给她场景重现了一遍。 “就是这个手感!” “……”池妙仁不接招。 “我看那男人身材不错。”俞朝灵笑嘻嘻地继续逗她,“是不是挺翘?挺弹?” 池妙仁抿唇默了片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白皙的脸颊浮起一丝浅淡的红。 “把你的脏手拿开!”她欲盖弥彰道。 作者有话说:易·谨慎收臀·榀:这怕是个瞎的?0.0 N年后, 易·摇着小尾巴·榀:媳妇,来~【疯狂暗示的小眼神OwO】 * 新文需要小可爱们的收藏关怀,作者专栏和接档预收文也戳一戳收藏叭,给小可爱们比心~(~o ̄▽ ̄)~o 评论区不定时随机掉落红包,冷评体制卑微的倔强! 非常感谢“婷婷”小可爱暖心的火箭炮,mua~ 第2章 代驾 池妙仁被俞朝灵这么一点拨,又想起了之前机场的尴尬一幕。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 她以一个俯冲的矫健姿势,一巴掌拍在了陌生男人的屁股上。 “啪——”无比响亮的一声。 然后,四目相对。 非常悲催的,她一时忘了要收回手。 现在倒回去回忆一遍,按着屁股的这个动作好像持续了约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对方该是震惊到灵魂出窍了吧? 会不会以为她是个疯子? 活脱脱的女流氓行径! 感谢对方大发慈悲没以猥亵罪把她扭送进公安局。 池妙仁把事发经过串起来又脑洞大开地联想了一遍,觉得实在太丢脸。 长卷的睫毛耷拉下来,挺丧气地鼓起了腮帮子。 像一株一触就缩的含羞草,含羞带臊的模样实在可爱。 俞朝灵看着她有趣的反应,捂着肚子笑了好一阵。 池妙仁装听不见她的笑声,绷着张泛红的小脸专注开车,不看她。 见她似乎是有点生气,俞朝灵憋住笑,不逗她了。 嘎嘣嘎嘣嚼碎了含在嘴里的润喉糖,转移话题:“聚点那边有消息了吗?我记得你的样音好像上个月就发过去了吧?” “是啊,是上个月。那不是酬劳高嘛,同行三倍的价格优势摆在那儿,竞争压力也大。” 池妙仁一提起这事,心情不自觉松快了些:“运气还行,昨天聚点那边给我来了电话,说是初试通过了,下周二安排复试。” 俞朝灵很捧场地朝她竖了竖大拇指:“厉害!” 按开手机屏幕确认了一下时间:“下周二?后天?” 池妙仁笑着点了点头:“嗯。” 俞朝灵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两下,敲下几个字。 浏览了一圈,总结了一下网上搜到的碎片信息:“据说聚点之前的游戏声效部分是给专业的外包公司承接的,愣是没有一家能入那位聚点老板的法眼。刷了不少人,最后都吹了。” “看来你这次复试难度应该不小。”俞朝灵很快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高要求高质量嘛。”池妙仁表示理解,“人家出手阔绰,贵自然是有贵的道理。” “你这就是典型的为人民币折腰。要我说,聚点的那个什么老板,根本就是个吹毛求疵的神经病。”俞朝灵说。 池妙仁觉得她这话好像也没什么毛病,被俞朝灵的独到见解逗笑了。 “对了,你晚上又接兼职了?”俞朝灵把手机揣回兜里,问:“什么工作?” “代驾。”池妙仁提醒她,“记得在我外婆面前别说漏嘴。” 俞朝灵比了个OK的手势:“知道了,老规矩嘛,就说你是出去帮朋友一点忙。” 车内安静了须臾。 俞朝灵突然想起早起蹲厕所的时候看到的一个新闻,跟池妙仁提了一下:“前些天有变态假借代驾之名把女性骗进自己车里,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担心她大晚上孤身在外不安全,俞朝灵提醒她:“最近世道不太平,就怕有败类效仿,你自己谨慎点。有事立刻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 池妙仁点头,应了声:“好。” ** 感冒加低烧。 易榀被折磨的整个人就像是踩在云层上飘。 几乎有两宿没能合眼了,吃过感冒药,难得有了睡意。 觉得很疲劳,靠在椅背上捏了捏鼻骨,缓解酸胀感。 低叹了声:“算了。” 他撂了画笔,走去沙发边,躺下。 闭眼小憩。 外面不知是谁撞了一下办公室的门,很轻的一声。 他睫毛一颤,从浅睡状态下醒来。 脑海里隐约浮现出还没完成的画稿,睡意顿消大半。 没睁眼,还想再睡会儿。 换了个睡姿,仰面躺在沙发上。 长腿一屈一伸,微微挽起的黑色裤腿下露出一截劲瘦的脚踝。手肘搭在眼睛位置,遮住半明半昧的光。 他睡眠质量一向不好,时常会失眠。 跟沉沉的睡意来回拉扯,这会儿又到了其实是真的很困,但就是怎么都睡不着的时刻了。 想喝水。 又安静躺了片刻,发觉嗓子干到冒烟。 最终还是生理需求战胜了睡意,易榀妥协。 单手撑住沙发,迷迷糊糊坐了起来。 掀起眼皮,挺迷茫地看了一圈室内环境。 光线偏暗,头顶只亮了一盏射灯。 办公桌上零散放了些资料,摊开的书页上压着手绘板。 电脑还开着,是待机状态。 透过落地窗往外眺。 斜对面大楼外墙滚动的LED屏显示字样是中文。 国内、入夜、办公室,他很快捕捉到了这三个重要信息。 近期一直是日夜颠倒的状态,再加上刚从国外回来时差还没能倒过来。偶尔脑回路没跟上自己的生活节奏,忘了自己在哪也是常有的事。 确认完,他抬腕看表,八点十七分。 喉结滚了一下,嗓子有撕裂感,又干又疼。 这个点外头那群爱闹腾的应该还在加班。 易榀把一直兜在下巴上忘了取下的口罩往上拉,掩住口鼻。 缓步走出办公室,想去茶水间倒杯水喝。 办公室的门刚推开,外头嗡嗡嗡的说话声顿时没了音。 装腔作势,转瞬就忙了起来。 易榀早就习惯了,也没精力戳破他们。 耷拉着沉甸甸的眼皮,耳边是一声声的“老大”。 他头晕,一概没理,游魂般往茶水间的方向走。 茶水间没人。 易榀拿了自己的杯子,靠在吧台边倒了杯温水。 拉开口罩,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舔了舔润湿的唇,觉得嘴里寡淡,想喝点甜的提提味。 抓着杯子拉开柜门找果汁。 眼角余光一扫,发现吧台上就有一罐,就放在一个插着塑料叉的杯面旁边。 粉色的外包装,有桃子图案。 没细看,猜测应该是桃子口味的果汁。 易榀近前拿起那罐果汁。 运气很好,还没开罐。 正好省得找了。 他这么琢磨着,放下了手里的玻璃杯。 指尖抵住拉环,把易拉罐打开。 仰脖往嘴里灌。 ** 金路遥泡个杯面的工夫又趴在电脑前睡着了,听到隔间好像有拆房子的动静才勉强直起身。 掀开蛙形眼罩,舒展四肢打了个哈欠。 还是困,怎么都睡不够。 脑袋上顶着蛙形眼罩,慢悠悠晃去了茶水间。 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正前方被方昊和费广康一左一右按在椅子里的某个神秘人物。 那人不知是睡着了还是被打晕了,一动不动地仰靠在椅子里。脸上罩着一件深蓝色牛仔外套,看不清相貌。 金路遥靠站在门边,挺没精神地看着眼前诡异的画面。 视线定格了片刻,又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坐在门边一直很紧张地往嘴里狂塞薯片的周涵咀嚼的动作一顿,转头看他。 金路遥歪过脸迎上他懵逼的视线。 安静对视了数秒,为了显得不那么格格不入,金路遥揣兜里的右手抽了出来。 指了指正前方的神秘人物,配合着问:“抓贼?” 周涵一脸惊恐,立马很用力地摇了摇头。 竖起一根食指在嘴边比划了个“嘘——”,凑近了,压着声回话:“比贼吓人多了!” 嘴里的薯片碎屑冷不丁喷到了金路遥的脸上。 金路遥迅速后退半步,可惜没能躲开。 抬手抹脸,同步一巴掌拍在了周涵的后脑勺上,非常嫌弃:“诶!脏死了!” 周涵推了推面上下滑的框架眼镜,一脸警惕地往神秘人物那头瞄了瞄:“嘘——” “……”金路遥懒得搭理他,走去吧台边找自己那桶差不多泡烂了的方便面。 “有绳子吗?”按住神秘人物右肩的方昊犹豫着提议,“要不……绑起来吧?” “疯了吗?万一老大酒醒了怎么办?”费广康立马驳回了这个提议。 “老大?”金路遥注意力又转了回去,辨别了一下神秘人物的着装。 黑色卫衣,同品牌黑色休闲裤,AJ运动鞋。 左手手腕处露出的手表是骚气的百达斐丽,价格不菲。 低调的奢华。 看这身行头,确实是老大平时的标配。 金路遥抬脚勾了张椅子过来,坐下。 吸溜溜吃了口面,用叉子指了指被盖住脸的老大,训智障的语气:“你们是活腻了吗?还酒?到底是哪个疯子给老大喝的酒?” 他们口中的老大——易榀,聚点AD美术总监。也是目前他们着手的游戏项目,2D即时战斗类MMORPG《横行》的创始人。 易榀,圈内又称易神,顶尖原画师。画风可辨识度高,出圈代表作《囚生》。单张画作目前炒价炒到七位数,预计最终价位还有上涨趋势。 个人资料神秘,据传出身豪门,身价不凡。不过手底下跟着他的那帮人也摸不清他的底,只知他的领导力和创作力都极强,靠实力就能服众。 除此之外,还是圈内出了名的神颜,他的这张脸被圈内一众粉丝热捧为:“上帝之手精雕出的杰作。” 可惜本人空有一副好皮囊,实际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对异性的明示暗示皆无感。 有传言说他是为情伤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有传言说他是天生的性冷淡风,应该就是觉得处理男女关系很麻烦。 两种说法至今还没能争出高下。 这位圈内知名的风云人物,唯一的短板就是酒。 完全喝不了酒,沾酒就醉,就算是混合型的含酒精饮料也不行。 喝醉后的属性跟他本人平时不近人情的画风反差极大,见人就跟树袋熊一样挂到别人身上要抱抱,是个黏人精。 金路遥的手往吧台上伸,抓住空了的易拉罐,往上一提。 有点不对劲。 倒过来晃了晃,一滴不剩。 “咔哒”捏扁了手里的空罐子,往桌面上一拍:“哪个兔崽子喝了我的RIO?” 罩在外套底下的易榀适时打了个酒嗝。 “……”金路遥看着“兔崽子”的方向默了片刻。 果断把手里的泡面和空罐子往垃圾桶里一丢:“告辞!” 想溜。 衣摆被周涵抓住了。 作者有话说:周涵(笑容逐渐变态):一起下地狱吧兄dei! 第3章 老大 四个涉事人站成一排,目送着金路遥那辆改装成皮卡丘造型的奥迪车尾消失在视野尽头。 “这么做合适吗?”费广康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此刻良心有点过意不去。 就这么把老大交给了陌生人,总觉得不太放心。 “要不你送?”金路遥下巴朝前头点了点,提议:“我可以给代驾再打个电话,让她把车开回来。” “我觉得找代驾送咱们老大就挺合适的。”费广康立马改口,“既不耽误咱们工作进度,又不影响老大休息。计划完美,一举两得。” 方昊“啧”了一声:“好赖话都被你一个人说了。” 提着夜宵打包盒路过的潘致峰站到了周涵身边,顺着他们的视线往前看。什么都没能看到,挺疑惑地问:“都站这干嘛呢?” 周涵无比幽怨地叹了口气:“咱们老大,走了。” “……”周围的四双眼睛齐齐转向了他。 “傻逼。”金路遥说。 “明天,咱们就要集体倒霉了。”周涵又悠悠补充了句。 “什么集体?”潘致峰觉得自己很无辜,“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方昊朝金路遥的方向一指,言简意赅:“这货的酒被老大喝了。” “准确来说那只是含低度酒精的饮料。”金路遥耸了耸肩,“对老大施暴的可不是我。” “什么?”潘致峰的小眼睛都不自觉瞪圆了,“你们还对老大动手了?” “谁?谁施暴了?”被扣了这么个莫须有的罪名,吓的费广康险些咬了舌头,惊慌失措地解释:“我们只是在帮助过分热情的老大冷静下来。” 潘致峰没料到平时一向胆小怕事的费广康也有参与,感叹:“胆儿都挺肥。” 一行人稀稀落落往办公楼里走。 潘致峰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热闹,渐渐听明白了事发经过。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那个代驾的小美女?”周涵按下电梯楼层,两眼放光:“真真是漂亮!那叫一能掐出水的水灵!刚刚对我那么一笑,害得我魂儿都差点飞了。” 关于美女的话题潘致峰最感兴趣,立马来了兴致,追问:“还能把你魂儿都勾了?那得有多漂亮啊?” “比你盘里的那些都漂亮!”周涵笃定道,“仙女本人,没跑了。” “出息?擦擦你的口水。”金路遥手肘搭着周涵的肩,歪歪斜斜站没站相。 “诺,仙女代驾的联系方式。”把自己的手机朝周涵那头递了递,“一个礼拜的早餐,换不换?” “换换换!”周涵点头三连,愉快地接过了他的手机。 潘致峰眼馋金路遥手机里的美女联系方式,没话找话地问:“遥哥,是你叫的代驾?” “啊!”金路遥点头,挺郁闷地说:“也不知道我的皮卡丘能不能熬过今晚。” “什么皮卡丘?”潘致峰问完才反应过来,“你的车?” 猛地记起个事。 惊呼了声“我艹”,又确认了一遍:“你的意思是,送走老大的,是你的车?” “你突然鬼叫什么?吓我一跳!”金路遥直起身,拿回自己的手机。把潘致峰往边上拨了拨,往前走。 “我有东西落你车上了。”潘致峰紧随其后,惊魂未定道。 金路遥步子顿了顿,侧头问:“什么东西?” 潘致峰神色凝重地摇头:“不可说。” “……”金路遥的困劲又上头了,懒得理他。 费广康心神不定:“今天算是躲过去了,那明天怎么办?” “装傻充愣保平安。”很有经验的方昊说。 周涵还沉浸在代驾小仙女甜甜的一笑里无法自拔。 自顾不暇,还在担心别人,忧心忡忡道:“小仙女这么甜,该不会途中惨遭老大毒手吧?” “就算火星撞地球,老大都不可能跟什么小仙女擦出火花。”方昊顺嘴接话。 话一顿,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嘀咕道:“不过就老大目前的这个状态……也不是没可能。” ** 池妙仁把对方车主给的目标地址输进导航里。 车徐徐驶入主道。 这车造型很Q,整体被设计成了萌萌的皮卡丘造型。跟联系她的车主一眼看过去酷A的风格实属不搭,另类的反差萌。 后座那位好像是他们的老大,也不知道是哪条道上的老大。 那帮人手忙脚乱地把他们尊贵的老大塞进后座,不小心磕到了老大的头。其中一位吓得当场脚下一滑,差点一屁股摔地上去。 瞧着这明显过激的反应,后座那位老大平时大抵是挺凶残的行事风格。 池妙仁大胆猜测。 一边开车,一边联系之前看到的一些细节在胡思乱想。 夜色正浓。 池妙仁大着胆子偷偷瞄了眼后视镜。 后头黑漆漆的,那位老大脸上罩着一件外套。躺在后座像一具僵直的尸体,一动不动。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车内的温度都变低了。 池妙仁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孤身面对一个凶残的老大,令她胆寒。 有些后悔接这单了,现在就一个想法:快点到达目的地,早交差早了事。 脚下油门踩实,车“咻——”地往前飞驰。 过于心慌,没注意到自己开错了道。等发现的时候已经上了高架桥,没办法掉头。 急忙打了个转向灯,从匝道下去。 手机提示信号弱,她只能凭直觉摸索着拐回去。不知不觉开上了一条荒野小道,七拐八拐往前开了好长一段,手机彻底没了信号。 池妙仁暗道了声“倒霉”,点了刹车,把车暂停在路边。 拿起手机尝试重启,可惜开机后还是无服务状态。 把手机举过头顶,按开车窗伸出去比划了两下,收回来。 还是接收不到信号。 她没辙了,仰头望了望就连月牙尖都彻底隐进了浓黑云层的夜空。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想不到其他办法求援了。 她只能认命,打算碰碰运气。 把手机揣进兜里,凭着对导航的模糊印象摸索着往前开。 路线明显不对,车越往前开越偏僻。 四下寂寂,杳无人烟,气氛压抑又沉闷。 路面年久失修,坑坑洼洼,车身颠簸。没有灯源,仅靠着星月时隐时现的萤萤之光勉强辨别前面是否有障碍物。 池妙仁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正前方,完全没注意到后座的那位老大已经被车颠醒了。头上还松垮垮挂着件牛仔外套,窸窸窣窣地想要坐起来。 车前有个黑影迅速窜了过去,像是野兔。 池妙仁一时心急,猛踩了刹车。 车子一瞬停住。 后座那位因惯性牵引,咕咚一声滚下了座。 池妙仁听到了吃痛的闷哼声,刚要往后看。视线掠过副驾驶位撕了胶条的纸箱,顿住。 车子连番震颤,纸箱早就囫囵翻转了过来,原本装在纸箱里的东西尽数掉落在车座底下。 都是零碎的小物件,其中一个东西在月色下隐隐泛着金属色的幽光。 看形状,有点像…… 光线不明,池妙仁觉得诧异,弯下腰近前细看。 一副皮质粉色手铐?! 临近手铐位置,是流苏状同色系小皮鞭。 “……”想要道歉的话因受到过分惊吓卡在了嗓子眼里。 池妙仁忽地记起俞朝灵白日里提醒自己的话。 ——“前些天有变态假借代驾之名把女性骗进自己车里,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最近世道不太平,就怕有败类效仿。” 正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提心吊胆间冷不丁被后座突然伸来的胳膊勒住了脖子。 池妙仁没能反应过来,整个人被拖拽着靠回了椅背。 有滚烫的气流呼在耳后,距离渐近,她听到一声很诡异的浅笑。 两瓣温软潮热、触感像是嘴唇的东西,贴在了她的后颈处。 “啊——” 破喉的尖叫声撕裂沉寂的夜。 这个什么老大就是个变态! 一定是! 池妙仁吓哭了,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惊声尖叫。 从副驾驶位的车座下胡乱抓了个物件往后连环敲击,挣扎着想要摆脱束缚。 另一只手往后一抓,揪到了一撮毛茸茸的头发。 后座的变态老大同步一巴掌扣在了她的后脑勺上,摁住了她。 鸡飞狗跳,扭打间池妙仁踩着刹车的脚松开了。 车子缓慢移动,前轮一扭,卡在了低洼的沟壑间。 后轮驱动还在运作,车盖里的发动机嗡嗡噪响。 剧烈晃动间后轮翘起,咯噔一下,前头的车灯撞灭了一盏。 车子停住。 扣在池妙仁脖子里的那只胳膊仍没松开,反倒圈得更紧了。 力量悬殊太大,池妙仁摆脱不掉,她怕极了。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丢掉了手里的不明物。 两只手用力掰住了对方困住自己的那只胳膊,张嘴就咬。 狠狠一口,齿间有血腥味。 后座的变态老大惨叫出声,终于松开了她。 池妙仁抖着手迅速按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仓惶逃跑。 一脚迈出车门,踩到了一颗圆咕隆咚的石头。脚崴了一下,直接滚出了驾驶位。 吓到腿软,都已经没什么力气站起来了。 一回头,发现那只被咬出血的胳膊穿过了椅背,还在往她那侧伸。 曲张着五指,似乎是想要抓住她。 森寒的夜,月色银辉下一截白到瘆人的胳膊在挥舞,蜿蜒成线的猩红血色狰狞…… “啊——” 池妙仁连滚带爬地往后缩。 边后退边掏手机,万幸手机奇迹般有了一格信号。 哆哆嗦嗦地拨下“110”,电话通了。 “喂?” “帮……帮帮我!” “我被变态盯上了!” “啊——” 野地里惊起一群飞鸟。 作者有话说:易·好惨一男的·榀 第4章 误会 池妙仁浑身颤栗。 僵直着腰板坐在办公桌对面,一脸警惕地频繁往后看。 原本扎成利落马尾的一束头发全散开了,披头散面,乌发下露出一双黑亮泛泪的眼。 时至深夜,值班室里就两位警员。 出警的男警察把池妙仁口中的变态老大从车里拖了出来,利落丢到沙发上。 按流程接下来要做笔录。 把人放下,男警察转头要走。见受害人口中的变态老大摊在沙发里不动弹了,男警察扭头观察了他一会儿。 还以为这位老大脆弱到能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打晕。 为免出事,男警察弯下腰谨慎确认了一遍。 叫了他几次,又推了他几下。 变态老大只顺势翻了个面,留给他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没晕,只是睡得比较死。 怎么都叫不醒,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男警察心想。 女警察给池妙仁倒了杯热水,见小姑娘一副受惊过度的可怜模样,心下不忍,软言安抚了几句。 男警察循例拿来了笔录文件,递交给女警察。 一问一答间,池妙仁抽抽嗒嗒地把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问询期间男警察还是没能把沙发上横着的那位变态老大叫醒,折回来倒水喝。拿着杯子站到女警察身边低头看笔录内容,发现了一个很关键的中间人。 男警察立马跟池妙仁索要了车主的联系方式,给车主打了电话,让对方速来警局把事情交代清楚。 笔录做完,女警察提议让池妙仁给家属打个电话。稳妥起见,让家里人来接她。 池妙仁的家属也就剩外婆了,除了外婆,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俞朝灵。 发生了这样的事,惊魂未定,短时间内确实不敢再一个人往外走了。只是都这个点了,俞朝灵应该已经睡下了。 池妙仁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俞朝灵打了电话。 俞朝灵那会儿正躺床上敷面膜,接起电话一听池妙仁被坏人盯上了,急的恨不得从手机那头直接钻过去。 一秒都没耽搁,掀了面膜穿着睡衣就往外跑。 公安局外。 金路遥刚把车停下,一眼就看到了一只人形立体绿色小恐龙从车前快速窜了过去。 他看着那只小恐龙消失的方向愣了会儿。 ——真是个怪人。 金路遥把脖子里挂着的同色系蛙形眼罩摘了,丢到后座。 不急不躁地下了车,先去看看皮卡丘的伤情。 在自己的“皮卡丘”前蹲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了碰撞碎的车灯。 “咔哒”一声,整个车灯连着线,全都掉到了地上。 这都……经历了什么? 金路遥盯着地上的一地碎渣,蹲在忽起的夜风里瑟缩了一下。 心都跟着碎成了饺子馅。 ** 折腾到后半夜。 经警方仔细询问排查,最终确认了这都是因误会引发的一连串闹剧。 调解过后,两边都决定私了。造成的个人伤害和经济损失,都由池妙仁负责赔付。 对方车主是个爽快人,替他无辜被揍、被咬、被揪头发,连带着被冤枉的老大单方面做了主。觉得老大随便搂人家小姑娘有错在先,不用赔偿个人伤害的那部分,对他可怜的皮卡丘负个责就行。 反正老大酒后容易断片,明天清醒过来,除了发现自己的头发少了几根,外加身上多了那么点伤之外,其他什么都记不起来。 谈妥后协商了一个合适的数额,一次性解决。 池妙仁手头没那么多钱,另一部分的赔偿款由俞朝灵垫付。 “金路遥。” “俞朝灵。” 转完款,皮卡丘车主和穿着恐龙睡衣的俞朝灵友好握了握手,气氛融洽。 池妙仁一脸悲伤地看着支付宝和微信余额里显示的数额,零,零点七八。 银行卡上的数额也早就归零了,存折这种东西她也从来没拥有过。 事实上,池妙仁全身上下加起来,真正的余额应该是负数。 还欠了俞朝灵一万一。 近处的两位一拍即合聊得火热,在互加微信。皮卡丘车主看上了俞朝灵的恐龙睡衣,想跟她要个购买链接。 池妙仁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觉得自己好倒霉。 转念一想,还有一位好像更倒霉。 抬起眼,视线转向了沙发上的倒霉蛋,触到一小截抻开的腰肢。 不知道是不是室内光线作用,一眼扫过去,那截腰白的晃眼。 窄瘦紧实,腰部凹下去一段自然流畅的弧线。 倒霉蛋似是感应到了她灼热的视线,微微侧了侧身,腹部肌肉隐现。 池妙仁盯着那片恍如羊脂玉的白入了神。 俞朝灵拍了一下她的肩。 “走了。” 荷包空空,让池妙仁一度恍惚。 今晚算是白干了,不仅一分没挣,还倒赔进去不少钱。 返程途中,她坐在副驾驶位持续走神。就她手头连一块钱都不到的余额,别说是给外婆买药了,就是正常维持生计都艰难。 冲动是魔鬼,早知道就不那么利落地辞职了。 俞朝灵跟她絮絮叨叨说的那些话她一句都没能听进去。 车进了加油站。 池妙仁在车里发了会儿愣,开了车门出去。 站在车外才发现还没到目的地。 俞朝灵看着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跟着从车里出来,绕到副驾驶位那侧。 往后靠了靠,倚在车门边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戳戳点点。 池妙仁跟着靠在了车门边,挺烦躁地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 一直抓在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她没什么精神地抬手看手机,发现俞朝灵给她的支付宝里转了一万块钱。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池妙仁十岁那年就懂了这个道理。 她低着头安静了数秒,鼻子酸涩,眼泪掉到了屏幕上。 俞朝灵瞥了一眼她抓在手里的手机,扯了扯衣袖,胳膊横在她眼前。 “只准蹭眼泪,不准擤鼻涕。”俞朝灵说。 池妙仁迅速抹了一下眼睛,别过脸嘴硬:“我又没哭。” “其实你也不用那么感动,我又不是要包养你。”俞朝灵伸出的胳膊拐到她身后,搭着她的肩晃了晃,吊儿郎当道:“以后手头宽裕了,还是得还的。” “嗯。”池妙仁点头,“我给你算上利息。” “滚。”俞朝灵说。 池妙仁破涕为笑:“谢谢。” 俞朝灵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人没事就行了,谢个屁。” 油箱加满了,两人一前一后折回车里。 车驶离加油站。 俞朝灵看了一眼精神萎靡的池妙仁,找话聊:“刚刚那个金路遥,简直A爆!是我的菜。” 冷不丁听到个陌生名字,池妙仁没反应过来,问:“谁?” “就是跟我互加微信的那个帅气小哥哥。”俞朝灵提醒她,“叫代驾的那个车主。” 提起这事,池妙仁瞬间又蔫了:“哦。” “对了,被你误会成变态的那位倒霉蛋长什么样?我刚刚看你一直在盯着那位看,眼睛都看直了。” 俞朝灵回忆了一遍脸朝下侧卧在沙发里,头发被揪到炸了毛的那位:“可惜我没看到正脸,瞅你这反应,应该是长得不错吧?” “不知道,没顾上看。”池妙仁捏起袖子上沾到的一根浅茶色发丝,叹了口气:“我哪有那个心情。” “还有一件事,我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该瞒着你。”俞朝灵的语气陡然严肃了起来。 池妙仁的视线转向了她,等着她说下去。 “就今晚,你出去接活的时候,你外婆她不知道因为什么事突然急了,险些晕过去,吃了药才好些。她说是老毛病,怕你担心,非不让我跟你说。”俞朝灵说,“我看过你外婆的病例报告,三高指标异常。慢性病需要好好调养,老人家心理承受力差,你往后在家要多顺着她。” 池妙仁靠在椅背上用力闭了闭酸胀的眼,点头:“嗯。” 作者有话说:今天媳妇依旧没能看到正脸的易老大:……呵。 第5章 好凶 年久失修的陈旧小楼,剥落了漆皮的木质楼梯咯吱咯吱响。 楼道第二层的灯又坏了,忽明忽暗间灯丝发出轻微的嘶嘶电流声。 池妙仁把住楼梯扶手摸索着上楼。 站在第三层右手边的防盗门前,从口袋掏出钥匙开门。 很多年的老房子了,这两室一厅还是外公在世的时候买下的,家道中落后留给她们的唯一一处落脚地。面积不大,如今就池妙仁和外婆杨淑贞两个人住。 客厅灯没开,只有电视屏幕闪动的光在室内跳跃。 电视里正播午夜档电影,声音调得很低。 外婆跟往常一样,坐在客厅里戴着老花镜借着电视的一点微光做能换算成钱的手工,在等她回家。 听到门口的动静,外婆推了推面上下滑的老花镜。转过脸,一见她就笑。 池妙仁按开客厅的灯,在门口换鞋,没什么精神地叫了声:“外婆。” “妙仁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晚啊?饿不饿?”杨淑贞把手里的活推到一边,伸手摸了摸走到她身边的池妙仁的手:“手怎么这么凉?冻坏了吧?让你多穿点,就是不听话。” 上了年纪的人,絮叨起来话总是格外多。 池妙仁也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问题好,拿着遥控器把电视关了,伸手搀还坐在沙发上的外婆。 “我们年轻人的夜生活丰富着呢,您老人家就别瞎凑热闹熬夜了,快去睡吧。” 杨淑贞坐太久,腿都麻了。一手把住沙发扶手,半边力靠在池妙仁身上,慢慢站了起来。 “怎么叫瞎凑热闹,外婆那不是担心你嘛。小孩子家家的,这么晚在外面,万一碰到坏人可怎么是好?” “饿不饿?外婆给你煮碗面吃。”杨淑贞提议道。 池妙仁摇头,找了个借口拒绝:“不饿,我正减肥呢。” 杨淑贞捏了捏她纤细的手腕,心疼道:“都瘦成什么样了还减肥,吃什么都不长肉,真让人操心。” 推开房门,池妙仁把外婆扶进房间。 老人家关节不太好,不方便弯腰。 池妙仁让外婆先在床边坐一下,替外婆铺床。 杨淑贞跟她唠了会儿嗑,记起个事,问她:“妙仁啊,你还记不记得邹奶奶了?” 池妙仁刚把睡皱的床单捋平,想了想,不记得有认识姓邹的奶奶。 回过头问:“谁?” “就是你刚出生的时候,特地从国外赶回来,抱过你的那个邹奶奶。”杨淑贞一提起旧友,脸上笑意加深:“你这孩子,还在人家邹奶奶身上尿过。” “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池妙仁被逗笑了,“我那会儿应该还是小婴儿吧,在谁身上尿了的糗事哪儿还能记到现在啊,外婆你真当我神童啦?” “孩子的尿又不脏,算不得糗事。”杨淑贞很护短地说。 “我对那个邹奶奶倒是完全没印象了,不过外婆,你怎么突然提起那么久之前的事了?”池妙仁问,“是又遇上那个奶奶了吗?” “是啊,要不说咱们两家还是有缘呢。邹奶奶来我们家找过我几次,我都不在。巧了,今天我去医院拿体检报告,在医院大厅就这么遇上了。”杨淑贞说。 池妙仁爬到床上把被子抖开,顺嘴问:“邹奶奶找您有事?” “是啊,还是天大的喜事!”杨淑贞很愉快地说,“这都多少年了,没想到她还记着这事。” “什么喜事啊?”池妙仁看外婆乐的合不拢嘴,跟着乐:“您可别再这么笑了,小心假牙掉出来。” “你的婚事。”杨淑贞说。 “……”池妙仁动作一顿。 杨淑贞没注意到她嘴角一瞬僵住的笑意,兴高采烈地继续说道:“邹奶奶他们家,早些年的时候受过你外公的恩。你和邹奶奶家的孙子,是你外公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指腹为婚了的。你邹奶奶长情,一直记着这事呢。我们都已经商量好了,下个礼拜挑个时间让你们两个孩子先见一面。彼此先熟悉一下,顺便挑个吉日把婚事办了,也好了了我们一桩心事。” 池妙仁一直没吭声,低着头听外婆说话。 “妙仁啊,外婆呢,年纪已经很大了,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这算算啊,每多活一天已经算是挣到了。”杨淑贞看出她似乎是不太乐意,语重心长地劝她:“外婆就是想看你后半生能有个稳妥的依靠,这样外婆才能放心啊。以后外婆去了下面,也好跟你可怜的爸妈有个交代。算是外婆的私心,你可别怪外婆替你做这个主。” “外婆!你别乱说话。”池妙仁抓着外婆的手敲床沿,“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刚刚说的话不算。” “人都有那么一天,没什么好忌讳的。”杨淑贞笑着握了握她的手,“妙仁,这事,你愿意听外婆的吗?” 池妙仁想起俞朝灵之前的叮嘱,有所顾虑,咽下了想一口拒绝的话。 老人家身体不好,刚刚说到这事的时候那么高兴,万一她不同意,会不会心脏一下承受不了受刺激? 这可不行。 反正也就是见一面,又不是见一面就按头结婚了,先把老人家哄好再说。 其实这事说到底也就是两位老人家说的热闹,愿不愿意还是看个人。既然她不方便回绝,那到时候劝说对方主动放弃。都什么年代了,邹奶奶的那个孙子肯定也不是守旧的榆木疙瘩。只要大家懂得变通,这事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池妙仁这么琢磨着,点头应下了:“好,外婆,我都听你的。” ** 聚点的面试时间是下午三点。 池妙仁出门早,提前了约一个小时进了聚点办公楼。 前台确认了一下预约名单,刷了工作证后引着她上楼。 还没到面试的点,这个时间负责复试的总监正在开会。 前台跟行政部的负责人沟通了一下,把池妙仁领进了休息室。 放下一份试音稿,又给她倒了杯水。前台表示这里隔音效果很好,不用拘束,可以放心做准备。 池妙仁道了谢,目送着前台出了门,休息室里就剩了她一个。 时间充裕,池妙仁坐进沙发里,认真过了一遍稿子。 一人分饰多角,主LOLI音和御姐音。试音部分以单元剧形式展开,分类下还有部分精灵、动物类非人类角色拟声词。 可用伪音、假音,情绪转变需自然,声线能根据情景切入随机变换。 规定的台词必须全部完成,包括旁白部分。 最下面一段的提示里面还有几个宽泛的选题,是一会儿面试的时候前台口中的那位易总会随机择题抽考的部分。 池妙仁熟记了台词,争取能在面试前做到闭眼过稿。 喝了半杯水润润嗓子,确定门是关好的,才开始发声练习。 她了解自己的声音特色,频带宽,音质纯。混响音与直达音的比例恰到好处,在听觉上的感观持真度高,很适合给动漫、游戏类角色配音。 之前在正规专业的动漫上市公司做声优,微博上也有一波声控固粉。只是她实在没有办法忍受直属上司的咸猪手,主动辞职了。 目前还在待业状态,为了维持生计什么散活都接。 在休息室喝完第二杯水,池妙仁有点内急,想上厕所。 记起前台临走时给她指过卫生间的大致方位,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有近二十分钟才到面试的点,还来得及。 池妙仁把手里的试音稿放下,出门找卫生间。 经过一道虚掩的门前,听到里面的声音。 她对声音很敏感,总觉得这个声音好像是在哪儿听过,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了。觉得奇怪,步子稍顿。 “动作流畅度不够。” “这里,转得太生硬。” “我要的是刚柔并济。” “方昊,我就问你,你这蒙皮出来的效果柔在哪?在故意跟我刚?” “所以呢?Character Studio和Bone骨骼系统还要我教?” “别跟我解释,不听。” “费广康,没看到都出bug了吗?” “只是让你演示一遍,这很难吗?你手抖什么?” “UI这块也是,还要我说多少遍,online game和consol game面对的客户群不同。” “何轩,你自己看看你做的什么东西?糊弄谁呢?” “算了,你也别看了。” “一个个的,都在混日子是吗?” …… “啪——”的一声,是玻璃制品碎裂的动静。 好凶。 池妙仁抬头看了一眼门上的标识:会议室。 隔着磨砂玻璃看过去,那间会议室里的人不少,黑压压一片。不过此刻只有一个男人低哑暴躁发脾气的声音,其他人都噤若寒蝉。 不出意外的话,这位此刻在会议室暴走的就是负责她复试的易总。 一想到这点,池妙仁不自觉开始紧张。 放轻脚步快速离开。 这一整层都是聚点的技术部,空间很大。池妙仁跟只无头苍蝇似的满场乱跑,问了一个路过的工作人员才找到了卫生间的具体位置。 从卫生间出来,池妙仁看了眼时间,距面试开始只有十分钟了。 循着记忆里的路线匆匆忙忙往回跑,拐了个弯,有个抱着厚厚一摞资料的男人对向朝她奔了过来。 视野盲区,为免相撞,池妙仁侧身灵活退避开。 往前跑了没几步,会议室的门开了。 没能及时刹住步子,她脚下一绊,险些摔倒。 两只胳膊下意识往前伸,想要找个支力点稳住身形。 推门出来的那位被她撞的踉跄后退了几步,“哐当”一声靠在了门框上。 池妙仁的两只手迅速收紧,抱住了那人的腰。 脸同步狠狠撞进了对方的胸膛里。 跟对方撞了个满怀。 第6章 拿着 对方个子很高。 池妙仁整个人以滑摔的姿势扑进对方怀里,小小一只,挂在他身上。 鼻子磕在了对方坚实的胸膛上,力道很大。感觉鼻骨错位扭了一下,她痛的闷哼了一声。 鼻尖贴着柔软的衣料,她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混着点薄荷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围静的诡异。 不用抬头都能猜到旁人的视线此刻一定全都聚在了她身上。 真是丢脸! 池秒仁踩着偏滑的地砖想要站稳,脚下划拉了两下。 羞恼间抬起头,一张足以让人血脉贲张的脸映入眼底。 男人五官的每一寸都像是精雕过,敛起的睫似鸦羽,饱满红润的唇衬着他白净的肤色,立体的线条感更为分明。 简直就是艺术品。 一场惊绝的视觉盛宴! 那双蕴着怒意的眼在跟她视线碰撞间微微眯起,似是生出了几分疑惑。 她一时忘了要有所动作,僵在原地,不自觉瞪大了眼睛。 此刻唯有“土拨鼠尖叫.jpg”能更直观地表达她的心情。 可惜艺术品额角的OK绷有点煞风景,鼻梁上还有一小块青紫的淤痕。 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干的?简直暴殄天物! 无声对视间艺术品开始不耐烦了,撇了撇嘴角“喂”了一声。 “看够了吗?” 这声“喂”实在是有点耳熟,低沉喑哑,好像在哪儿听过。 池妙仁盯着艺术品浅褐色的眸恍惚了片刻。 这张脸,如果挡掉下半部分,再加个鸭舌帽…… 是机场那位被她无辜偷袭的翘臀先生! 记忆瞬间被点醒,池妙仁一下慌了手脚。 “对……对不起!”她急忙道歉。 艺术品翘臀先生的视线低了下去,看着她仍缠在自己腰间的胳膊,冷淡道:“松手。” 池妙仁在视线包围圈里,双颊滚烫。把住艺术品的腰站稳了,快速抽回手。迈着小碎步后退,贴墙站好。 跟做错事的小媳妇似的站得规规矩矩,低着眉眼软言认错:“对不起,是我没注意看路。” 对面窸窸窣窣有轻微动静,艺术品身后有人想从门里钻出来看热闹,被艺术品转眸扫了一眼,又缩了回去。 池妙仁的视线悄悄往上抬,落在艺术品的左手食指上。 曲形剑,遍体生焰的双头蛇。 池妙仁盯着那个精致纹身心下窃喜,同时也可以确定,眼前的艺术品跟机场的翘臀先生就是同一个人。 担心对方新旧账跟她一起算,池妙仁又偷偷瞄了一眼此刻靠在门边没什么动静的艺术品。 艺术品好像还没能认出她来,看着她的眼神还是持续迷茫的状态。 短暂的视线接触,她迅速低下头,祈祷对方不要记起自己的糗事。 眼角余光一扫,看到了艺术品撩起的衣袖下露出的半个牙印。 牙印? 像是新结的痂,新伤口? 这个位置…… 池妙仁记起,自己前天晚上接到的那通倒霉代驾电话也是在聚点办公大楼的停车场这里,当时还觉得是奇妙的缘分。 是巧合吗? “老大,这位好像是……”有人突然出声。 话说一半被人捂住了嘴。 老大?! 池妙仁心下一惊,抬眸看向声源处。 皮卡丘的车主一手捂紧了戴着黑框眼镜男人的嘴,暗暗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替她打掩护,很机灵地接了话:“好像是今天来面试的吧。” 是眼熟的那几位。 池妙仁再次呆滞在原地。 所以,这位艺术品、翘臀先生……竟然还是前天晚上的那个倒霉蛋老大! 他脸上的这些伤,包括胳膊上那个明晃晃的牙印,都是“不开眼”的她干的?! “……”天知道她到底为什么干了这么多蠢事?还是对着同一个人!这个人还是今天定她“钱程”的易总! 联想到这位老大刚刚在办公室里怼手下的时候那么凶,她已经成功脑补出一百零八种被对方“意外”杀死、野外无情抛尸的恐怖场面了。 池妙仁很崩溃! 在神经高度紧张的时刻,她还不忘悄悄抬眼看艺术品的头发。 幸好没揪秃,不然真可惜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想这个…… 她要疯了! 想扭头逃跑,可聚点出价是真的非常高,她现在很缺钱,不能就这么跑了。 她记起皮卡丘车主在警局说过,他们的这个老大喝醉后容易断片。如非刻意提醒,正常情况下根本记不起醉酒那会儿发生的事。 她打算赌一把,赌对方认不出她。 她要用专业能力证明自己可以! 强装镇定,可身体反应还是很诚实,手软脚软。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刚刚撞到鼻骨太疼触到了泪腺,很没出息的眼眶泛泪。 大概率是撞出的眼泪,她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被吓哭,大不了见招拆招。 易榀盯着对面一脸怯意的小姑娘看了好一会儿。 长发大眼,黑发扎成了蓬松利落的马尾。白色上衣毛茸茸的,背后蹭着墙面翻折起的帽子上还有两个兔耳朵。白嫩软萌小小一只缩在墙边,像只乖乖的小兔子。 挺漂亮。 在他的认知里,能算得上漂亮的,只有他的猫。 对猫以外的生物竟然也会产生觉得漂亮的第一印象,这一点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总觉得对方有点面熟,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有见过了。 听到身后的金路遥提了这么一嘴,猜测是自己在简历上看过她的照片。 见她一副快吓哭的小可怜样,易榀决定说点什么缓和一下这僵死的气氛。 “你是今天来面试的?”他问。 “是……是的,老大。”小白兔颤着嗓音小声说。 老大? 这个称呼从小兔子嘴里说出来,感觉自己莫名成了坏人的角色。 “我姓易。”易榀自我介绍道。 “好,好的,老大。”小白兔低着眉眼怯生生回话。 “……”怎么怕成这样? 易榀看着小白兔泪盈盈亮晶晶的大眼睛,难得自我反省了一下。可能是自己刚才语气不好,要么就是他刚发完火脸太臭吓到人家小姑娘了? 搞不懂,女人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麻烦最难懂的生物。 平时工作上被他骂哭的女员工还挺多,他这会儿也没什么内疚感,就是觉得撞一下就哭鼻子的小白兔也太脆弱了点。 靠在门边的易榀直起身,打算越过小白兔走人。手习惯性揣进兜里,摸到了一颗开会的时候从周涵那里收缴来的波板糖。 往前迈行的步子顿了顿。 这种东西太甜腻,他又不吃,反正也是要丢的,要不,顺手用来哄一下小白兔? 也就临时的一个想法,他还从没哄过谁,因这忽起的念头在小白兔身侧停了下来。 几乎没怎么过脑,把兜里的糖拿了出来,很随意地朝小白兔递过去。 “拿着。” 生硬刻板的语气,听着更像是命令。 嘴刚得到解放的周涵惊讶的眼镜都滑下来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老大他……” 金路遥手一抬,又把他的嘴给堵上了。 在吃瓜群众兴奋的目光下,小白兔蓄在眼底的泪光闪烁。近距离看着那颗糖,完全不敢反抗。毕恭毕敬,小心翼翼地双手把糖接了过来。 怎么气氛不太对?易榀终于意识到好像哪里怪怪的。 哄人跟逗猫好像不太一样啊,他还以为差不多的呢。算了,既然都已经把糖给小白兔了,要不,再鼓励她一下好了。 他简短思考过后,尽量自然地扯了扯嘴角:“那你,加油。” “谢……谢谢老大。”小白兔泪濛濛地看着他,诚惶诚恐道。 “……”怎么感觉小白兔更害怕了? 人果然比猫复杂。 他现在就是有点后悔自己刚刚突发奇想的举动,感觉特别蠢。 四目相对,易榀勉强撑起的笑容有点崩。 身后不知是谁没忍住,“噗”的笑出了声。 ** 录音棚。 池妙仁准备得很充分,脱稿试音,入状态很快。 易榀翻阅着她的简历,时不时抬眸看一眼隔了层玻璃正试音的小白兔。 全身心进入工作状态的小白兔表情格外认真,长卷的睫毛软软地耷拉下来,乖顺可人。眼睛刚被泪水润湿过,黑眸清亮,撞到他胸口的白净鼻尖仍泛着点红。 易榀的视线定格在了她泛红的鼻尖上。 刚刚小白兔到底是撞到鼻子疼哭的?还是被他吓哭的? 还是没能想明白。 盯着小白兔又看了会儿,还是觉得眼熟,不像是对照片的初始印象。 见他发愣,严辉出声提醒:“老大。” 易榀回神,移开视线,低眸看简历上小白兔的名字:池妙仁。 95年出生,也就比他小一岁。过于稚嫩的相貌跟实际年龄不符,怎么看都像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 易榀甚至都有些怀疑里头那个是不是谎报了年纪,可专业力又明显不弱,应该是有过职场实战经验的。 稍困惑,单手扶了扶耳麦,集中注意力听。 池妙仁的咬字发音和情绪表现力都是专业水准,声与境的融合度极佳,至纯的音色很符合他心里想要的主人物特征。 试音稿部分结束。 专业度可以,接下来是应变力测试。 易榀又随机给了几个模拟情景,让她自由发挥。 池妙仁反应很快,临场表现力也出挑,倒不像本人看着的那么呆傻。 合心意的声优实属难得,类似生产线上输出的固化模式居多,技巧过于明显反倒匠气。 淘汰了一大波人后易榀甚至飞去了日本,想在更专业的领域挖人。 可惜还是没能遇上中意的声音。 不是专业度不够,就是音色不够清冽纯净。 原本不怎么抱希望了,某日在发来的样音里随机挑了几个,没想到还能捡到这样的宝藏。 现场的音色果然更出众,易榀看着玻璃那侧的视线陡然热烈起来。 拨云见日,心情好转。 陪着打下手的严辉和施博看着老大奇妙的表情变化,很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同步悄悄拿出手机,在私下组建的“秃且穷”工作群里散播老大和天降小仙女的最新动态。 【严辉:老大的春天来了!刚刚,就刚刚!老大盯着人家小仙女,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简直像是丢了魂!】 【徐展飞:拿图说话。】 【施博:我作证!我和老严,我俩一起,四只眼睛,看得真真的!】 【方昊:鹅鹅鹅.jpg。】 【周涵:脑补画面略惊悚。】 【潘致峰:这位真是你们说的那个代驾小仙女?真是同一个人?】 【方昊:deideidei!】 【费广康:虐缘。】 【周涵:老潘,咱摸着良心说,小仙女是不是人间绝色?】 【潘致峰:那必须绝!咱老大相中的,能不绝吗?】 【费广康:各位真不怕前天晚上的事走漏风声吗?我看老大今天就挺想提刀砍人的。】 【金路遥:想活命的都把前天晚上发生的事嚼碎了吞进肚子里。】 【方昊:同意。】 【潘致峰:同意+1。】 …… 第7章 贿赂 试音结束。 易榀摘了耳麦,目视着池妙仁开了门出来。 曲指点了点近处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池妙仁?” “是!” 易榀的视线在她不断搅动衣摆的细白手指处稍顿,敛睫:“别紧张,还有几个常规问题,就是循例一问。” 严辉拿着手机的手藏在了桌子底下,点开群消息,悄悄打字。 【严辉:真是活久见,我们老大竟然还会对别人说别!紧!张!】 【徐展飞:对我们都是紧张个屁!】 【方昊: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 【施博:猫爪击掌.jpg。】 …… 易榀叫了严辉两次,都没能得到对方的回应,手里的文件“啪”的一声丢到了他面前。 “严辉!”他的声音瞬间高了一个度。 对八卦事业过分投入的严辉被老大突然点了名,吓得手一抖。 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一脸惊慌地抬起头。 “老大,什么事?”严辉问。 易榀感冒还没好,吼了一嗓子觉得喉间发痒,偏过头掩唇剧烈咳了几声。 “让你倒水,聋了?” 想训斥手下,气焰根本提不起来,嗓音又明显哑了几分。 池妙仁盯着他看了会儿,手伸进包里,犹豫了片刻。 严辉得了指示“哦”了一声,把手机藏进袖子里。迅速起身,逃命似的跑出去倒水。 易榀看着他飞奔出去的方向清了清嗓子,视线转了回来。 “这个给你。”池妙仁把随身会备着的润喉糖放到他面前。 易榀伸手把文件扒回来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她。 担心他误会,池妙仁急忙解释:“护嗓的,不是想贿赂你。” 施博点开群,在前线战战兢兢孤军奋战。 【施博:最新战报!最新战报!小仙女用润喉糖贿赂老大!】 【周涵:老大什么反应?】 【施博:吃了。】 【施博:还他妈说谢谢!你们谁听老大说过谢谢?】 【周涵:谢什么玩意儿?】 【费广康:幻听。】 【方昊:发出了吃瓜的声音.jpg。】 【施博:还记得人事部上个月刚辞职的那位吗?】 【周涵:给咱们老大送了一年手工甜甜圈的那个?】 【施博:对对对,就是那个!老大连个眼神都没给人家,末了还警告对方上班时间不要乱跑,还说吃多了甜食容易得糖尿病。】 【费广康:人间惨剧。】 【周涵:结果今天老大颠儿啊颠儿的给人家小仙女送糖,送的还是我的糖,已哭瞎!】 【何轩:还说加油?!】 【费广康:吃鲸。】 【方昊:哈、哈、哈!双标汪!】 【何轩:所以万年不开荤的老大这是要开窍?】 【陶德明:是恋爱的酸臭味,没跑了。】 【周涵:不过说真的,小仙女这款换我我也心动。真是太乖了,衣服都是可爱的毛绒小白兔,萌得我心肝颤。】 【金路遥:呵。】 【方昊:咱老大看上的妞,你还敢心动?】 【周涵:动不起动不起。沧桑点烟.jpg。】 【施博:不过我看小仙女好像没这个意思,看着咱们老大的表情简直就是纯纯的小白兔防备大灰狼。】 【金路遥:你见过哪只小白兔敢对老大的脸直接上手?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咱老大那张被揍成调色盘的脸。】 【周涵:可怜的小白兔肯定吓坏了吧。】 【金路遥:……】 【金路遥:醒醒。】 【费广康:是好软萌,又乖又胆小,我们老大原来吃这一挂啊!】 【金路遥:我艹?!集体间歇性眼瞎?】 …… 群里在热聊,录音棚里的气氛依旧紧张。 严辉倒了水折回来,在施博身边坐下。东翻西找,装模作样地在忙碌。 “谈谈你对我们公司目前研发的这款游戏的了解程度。”易榀说。 一提起游戏,池妙仁的眼睛都跟着一亮。 “《横行》,2D即时战斗类MMORPG。从游戏创意成形到着手开发历时近三年,目前是测试阶段。” “这类游戏在市场占有率上有极高的优势,不过同类型游戏的大量推出也造成了市场饱和的现状,竞争力也相对提升。” “面对的客户群体更注重画面质感和剧情创意度,《横行》就很好地抓住了客户的心理需求,试玩版流畅度、技巧和猎奇性的潜在优势更能抓人。” “特别是画质,不论是锐度、镜头畸变,还是色彩平衡方面,每个细节都精良,可以看得出制作方的用心。就我个人看法,这款游戏可以称得上是同类型里的巅峰之作。” 易榀本没对一个看起来软糯糯的小姑娘报什么希望,就是按流程走个过场。没想到对方能对答如流,末了还像是特意在捧他的场,着重提到了画质。 不得不说,最后一段话确实让他心里挺舒服。 没看出来,还挺会说话。 易榀搭在桌沿处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轻敲了两下,冷淡点评了句:“看来是做了功课的。” 池妙仁在心里长舒了口气,她为这次面试准备了很久。 微微一笑,态度谦逊:“我也是因为喜欢,才浅层了解了一下。” 粉唇贝齿,杏眼微弯,白皙的脸颊上还有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易榀盯着她的笑颜微微眯了一下眼。 这个笑也好像有点印象,到底在哪儿见过呢? “能力不错,履历也漂亮,为什么会辞职?”他不动声色地问。 池妙仁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 总不能说是被上司揩油提出辞职的吧? 对不知情的人吐槽之前的上司,肯定会扣印象分。 当然不能如实说! “想多给自己一些锻炼的机会。”她微笑着回了个笼统的答案。 幸好对面这位也没有要深究的意思,放下了她的简历,往后靠了靠。 “最后一个问题。”易榀掀起眼皮看着她,“我们是不是见过?” 池妙仁脸上的笑意僵住。 疯了才会承认跟他见过! “没有!绝对没有!”她立马矢口否认。 一脸心虚地追加说明:“我大众脸!” 大众脸? 这话也太牵强了。 严辉和施博对前天晚上发生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默默对视了一眼,憋笑憋成了振动模式。 易榀显然不太相信,抿唇默了片刻,咬碎了嘴里含着的润喉糖。 池妙仁非常紧张地盯着他张合的唇看,一颗心跟着“咔哒咔哒”的咀嚼声无规律乱蹦。 “下周一带齐入职资料,直接去人事部报道。”易榀说。 这就算是……被录用了?! 池妙仁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声音嘹亮:“谢谢老大!” 易榀咀嚼的动作卡了一下,把嚼碎的润喉糖吞了下去。 带着点警告意味地踢了踢憋笑憋得涨红了脸的严辉。 “还有,别叫我老大。”易榀说。 “是的,老……”池妙仁话一顿,一秒改口:“易总!” “老易总!噗——鹅鹅鹅!”严辉还是没能憋住笑,笑出了鹅叫声。 易榀抱着胳膊冷睨着他,朝门口抬了抬下巴:“那么喜欢笑?出去笑,笑个够,半个小时够不够?” “老大……”严辉想装可怜,可惜没能收住笑。 “一个小时。”易榀朝施博抬了一下手,“你计时。”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了,虚掩的门外是似哭似笑的“鹅鹅鹅”声。 “……”池妙仁低着眉眼,大气都不敢出。 ** 从聚点离开,池妙仁又临时接了份发传单的工作。 按小时计费,日结,多少也能填补些家用。 池妙仁早就习惯了疲于奔命的生活状态,对外婆向来报喜不报忧。 在她考上大学后,年迈的外婆身体抱恙,动了两次比较大的手术。 巨额的医药费把家里的积蓄都耗尽了。 十岁那年一场车祸,池妙仁失去了双亲。原本殷实的家境也在那次重创下日渐萧条,她成了烫手山芋,亲戚们踢皮球一样把她踢来踢去。 在她最绝望无助的时候,是外婆坐了一天一夜的硬座火车来找她。把她接了回去,说要重新给她一个家。 之后她一直跟外婆相依为命。 外婆病后担心拖累她,不断劝说她。表示自己想放弃治疗,想留着积蓄给她好好活下去。 池妙仁死活不同意。 可惜她能力有限,实在凑不出手术费。 最艰难的时候她甚至想过就这么随外婆一起离开算了。 雨夜,秋风萧瑟。 她迫于压力连日水米未进,站在河堤边,纵身跃了下去。 冰冷腥臭的水流翻涌,顷刻袭卷了她。 原本她站着的地方聚了不少人,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呼救。 又吵又闹。 意识模糊间有一只手用力抓住了她,拽着她探出水面。 新鲜空气充斥鼻腔,她勉强睁了一下眼,在那人的左手食指处看到了一个很特别的纹身。 一个足以让她铭记感恩一辈子的纹身。 短暂的清醒过后,是无知无觉的黑暗。 救起她的人把昏迷的她送去了医院,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只给她留了张背面写有提款密码的银行卡。 绝处逢生,那张卡里的钱渡她熬过了最灰暗的那段时光。 素不相识,却仍愿对她施以援手。 她一直对那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心怀感激,就算是为了不辜负陌路人的这番搭救,她也要挣扎着努力活下去。 那个拉她出绝境的特别纹身也深烙进了她的记忆里。 聚点易总左手食指上的纹身,跟她记忆里的那个纹身图案一模一样。 不知是巧合? 还是命运使然? 第8章 婚约 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二楼短路的灯泡已经换过了。 不出意外,又是俞朝灵换的灯泡。 她个子高挑,干这些活向来利索。 楼道亮堂堂的,池妙仁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上爬。 刚想掏钥匙,发现门没关严。 窄缝里漏出暖橘色的光,满屋的饭菜香飘了出来。 这种时候总让人莫名觉得踏实。 池妙仁盯着那丝窄缝扬起了嘴角,推开家门,正巧看到俞朝灵端着餐盘从厨房出来。 俞朝灵毕业后一直独居,她的父母离异后各自组建了家庭,鸡零狗碎的事太多,就想躲个清净。 租的房子离池妙仁家不远,为的就是方便蹭饭,也捎带着互相有个照应。 见她回来了,俞朝灵招呼了声:“来帮忙。” 池妙仁应了声:“好。” 放下包,尾随着俞朝灵进厨房。 “外婆!我回来了。” “妙仁回来啦,快过来洗洗手。”杨淑贞回过头冲她笑。 甩了甩手上的水,问她:“怎么打你电话又打不通呢?是不是手机又没电了?” “她那破手机早就该换了。”俞朝灵吐槽,“都快成古董了。” “还好好的能用,换什么呀,浪费钱。”池妙仁说,“就是电池寿命不行了,小毛病,改明儿得空了我去手机维修店换块电板就行。” 杨淑贞揭开砂锅盖子,股股的热气扑面。 用汤勺搅了搅热汤,接过俞朝灵递来的碗,扭头问池妙仁:“对了,你今天的面试怎么样?还顺利吗?” 池妙仁洗干净手,打开电饭锅盛饭。 简短回忆了一下面试经过。 那位易总的脾气似乎不太好,她对自己之前做的那些蠢事有点后怕。担心自己万一被易总认出来,会不会把她直接撵出聚点? 看来为了保住饭碗,以后还是得夹起尾巴好好做人。 略迟疑,点头:“应该,算顺利吧。” “顺利就好。”杨淑贞乐呵呵地盛汤,“一会儿多喝点这骨汤补补,我瞧着你最近又瘦了。” 俞朝灵从冷盘里抓了块木耳塞进嘴里,凑到池妙仁耳边,小声问:“我听金路遥说了,前天晚上的那位和你还真是场虐缘啊!你没被认出来吧?” “没有。”池妙仁摇头,转而笑着调侃她:“你跟那个金路遥这么快就混熟了?” “瞎聊呗。”俞朝灵耸了耸肩,一脸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得瑟模样:“勉强看在他长得还算不错的份上。” 她话稍顿,挺好奇地追问:“对了,今天面试你的那位,到底长得怎么样?” 饭菜端上桌。 池妙仁低着头笑:“就不告诉你!” 俞朝灵“啧”了一声:“不告诉就不告诉,你脸红什么?” “我哪有?”池妙仁立马否认。 拉了椅子坐下,偏过头朝厨房喊话:“外婆,别忙了,够吃了。” “知道了,马上来。”杨淑贞回道。 俞朝灵看着池妙仁红扑扑的脸直笑,拖腔拖调地学她:“我哪有?” 池妙仁拿筷子敲了一下她的碗。 “都闹什么呢?”杨淑贞从厨房出来,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落座:“都吃呀,傻笑什么?” “没什么。”俞朝灵说,“妙仁刚给我讲了个冷笑话,我俩逗着玩儿呢。” “对,逗着玩儿呢。”池妙仁附和。 “妙仁啊,我跟你邹奶奶已经约好了,就定这个周末了。”杨淑贞说,“你好好准备一下。” 池妙仁刚夹起一筷子青菜送到嘴边,一下没反应过来,挺迷茫地问:“什么?周末要干什么?” “周末去见你邹奶奶家的孙子,早些把你俩的婚事给定下来。” 杨淑贞给俞朝灵碗里夹了一筷子虾,笑道:“你这傻孩子,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婚事?”冷不丁吃了个大瓜的俞朝灵惊呆了。 杨淑贞说:“早些年就定下的婚约,算是娃娃亲。” “……”俞朝灵配合着感慨一下,“哇哦~” 池妙仁筷子一松,青菜掉进了饭碗里。 ** 见面的地方是邹奶奶一早就预定好了的。 是个西餐厅,装修得非常奢华。 外婆口中的邹奶奶穿着一身紫红色金丝绒旗袍,珠光宝气。 保养得很好,举止优雅得体。 腕上的翡翠手镯水头足,起莹。 早些年的时候外公就是做的玉石行业,池妙仁盯着邹奶奶腕上的镯子看,多少能瞧出些门道,一看就是上了年头的贵价货。 对方家境似乎挺殷实,这倒是让池妙仁有些意外。 门户不对,想来对方的孙子应该也是不情愿的,不然也不会让她们三个干巴巴聊了近半个小时还不见人影。 这样也好,也好省得费她的口舌了。 池妙仁这么琢磨着,心下松快了不少。 其实前一晚外婆有跟她提起过她的这位“未婚夫”家的具体状况,她当时很困,满脑子都是“敷衍一下得了”的想法,也没仔细听。 中途去了趟卫生间,池妙仁在卫生间里临时模拟了一套劝说外婆回家的说辞。 折回来的时候发现邹奶奶身边坐了一个人。 邹奶奶的孙子?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都已经想好要怎么劝说外婆离开的时候出现。 池妙仁有些郁闷。 那人背对着她的方向,腰板笔直。西装革履,头发理得一丝不乱。 总觉得这人的身形似乎是有点眼熟,池妙仁的步子不自觉慢了下来。 距离渐近,那人似有感应,抬眸看她。 视线相撞,两人皆是一愣。 “老……” “大”字没出口,池妙仁立马改口:“易总?你怎么在这?” “你们认识?”邹奶奶问。 没等池妙仁有回应,易榀抢答:“认识!” 起身,胳膊往池妙仁肩上很自然的一搭,把她揽进自己怀里。 弯腰侧头,唇凑到她耳边低语:“帮个忙。” 池妙仁被他如此热情的互动方式惊的脑子短路了片刻。 脑子短路期间,她听见自己的新上司在跟两位老人家介绍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位是我的女朋友。” “我们感情很好。” “目前不打算分手。” “……”池妙仁原地石化。 所以,他就是邹奶奶的孙子? “那你们有考虑过要结婚吗?”邹奶奶问。 “不……”池妙仁的嘴瞬间被捂住。 “当然。”易榀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池妙仁瞪着他:“……” “太好了!”邹梅芬很愉快地笑了起来,转过脸看着对面的杨淑贞:“淑贞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两个孩子就是有缘分吧!” “是啊是啊,我之前还担心会委屈了两个孩子,这下好了。”杨淑贞一脸欣慰道,“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池妙仁的嘴还被捂着,“唔唔唔”挣扎着想说点什么。 易榀终于察觉到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看看两位老人家,又看了看怀里被自己禁锢住的池妙仁。 池妙仁很无辜地眨了眨眼。 “妙仁,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谈恋爱怎么都没跟外婆提起过呢?姑娘大了就是要找对象的,没什么好害羞的。”杨淑贞庆幸道,“还好一榀就是你的婚约对象,不然大家多尴尬呀。” 易榀:“……” 池妙仁:“……” 易榀这会儿已经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阴差阳错闹了个大乌龙。 他现在就是特别后悔,奶奶跟他提起这事的时候,怎么就没注意听对方的名字呢? 大意了! 一直捂着池妙仁嘴的那只手松开了,没什么精神地垂在身侧。 完了…… 这会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两人保持着搭肩入怀的姿势,无比尴尬地僵立在原地。一个看着地面,一个望着右侧的墙。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我孙子也是什么都不跟我说,更别提交女朋友的事了。”邹梅芬表示理解,“时代不一样了,用现在年轻人的话说,就是‘尊重彼此隐私’。” “一榀这孩子的脸是怎么回事啊?摔哪儿了?”杨淑贞问。 邹梅芬是抱着十足的诚意来的,也没打算瞒着,直言:“最近这孩子运数差,前些天还被人莫名其妙当成变态送去了公安局,这一脸的伤就是那姑娘打的。其实这事也怨不得人家小姑娘,出门在外警惕些也正常,况且那会儿还是半夜。” 担心对方会介意,邹梅芬补充道:“警方那里都已经调查清楚了,就是一场误会,淑贞你可别乱想啊。” 因误会打了邹奶奶孙子的小姑娘此刻整个人都是灵魂出窍的状态。 “不会不会,我还是很相信妙仁的眼光的,她喜欢的男人一准不会错。”杨淑贞肯定道。 “对了,淑贞。”邹梅芬问,“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那个算命很准的大师吗?苗疆的。” “记得,当年替你们家改了命数的那位。你怎么突然提起他了?”杨淑贞问。 “我之前拿了妙仁的八字跟我家一榀的八字去合了。”邹梅芬很高兴地说,“大师说妙仁这孩子绝对旺我们家一榀,这是门天赐的好姻缘。赶早不如赶巧,咱们今天就把日子定下来吧。” “行啊,这可是大喜事,是得好好合计。”杨淑贞说。 两位老人家聊得投机,隔了会儿才记起身边还有两个孩子一直被晾在一边。 “诶,你们这两个傻孩子怎么还杵这儿呢?是不是高兴坏了?”邹梅芬起身坐到杨淑贞身边,给他们腾地儿:“都坐吧。” 易榀慢半拍低头,看向还被他搂在怀里的一小只。 清了清嗓子,艰难开口:“你是……” “我是。”池妙仁一言难尽地说。 易榀微微皱眉,有些恼:“你怎么不早说?” “……” 你还有脸问?! 作者有话说:提刀妙仁在线暴走:你TM倒是给我说话的机会啊!啊!!啊!!! 易榀,小名一榀。 第9章 入职 池妙仁还没来得及挣扎一下,婚期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短短几天时间的经历,给她的感觉像是搭上了一架无形的云霄飞车。忽高忽低,起落无度。 简而概之:刺激! 其实跟她的“未婚夫”打过照面后,池妙仁对这段突然冒出来的婚约也没想象中的那么抵触了。 席间交谈,了解到对方也一直是单身的状态。既也牵涉不到旁人,她甚至还偷偷生出了“顺其自然也未尝不可”的想法。 用俞朝灵的话解释,应该就是:“这是个看脸说话的世界。” 池妙仁觉得她说的这话或许也有几分道理。 更重要的一点,是她总隐隐觉得这位“易总”和当年救了她的那位就是同一个人。 安排了这场饭局的两位老人家给了他们独处的时间。 池妙仁私底下旁敲侧击地问过他是不是曾救起过失足落水的人。 易榀只淡看了她一眼,继续安静喝他的咖啡。 明显没有要深聊的意思,池妙仁很识趣的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池妙仁事后也认真考虑过,如果当年救她的那位真的是他,那她嫁的绝对心甘情愿。 古人也说了:“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不知道是哪位古人说的,反正古人总结的金句就是有智慧。 池妙仁后来又想了想,这话好像是武侠小说里看来的,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终身大事就这么被草率地定下后,她的脑子一直乱糟糟的。 ** 周一,去聚点人事部报道的日子。 池妙仁备齐了入职资料,揣着颗忐忑不安的心站在了聚点的办公大楼下。 又要跟她的“未婚夫”见面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记起自己连番倒霉其实都是因为她? 紧张。 池妙仁仰头望着反光的大楼玻璃深呼吸了几次,试图调整心情。 有人并排站到了她身边。 池妙仁被强光晃眯了眼,转过脸看向身影笼住自己的人。 看清来人后,更慌了。 “老……”她眨了眨眼,改口,怯怯地叫了声:“易总。” 在称呼他的时候总要加个“老”字,易榀都要气笑了。 “怎么不进去?”易榀问她。 “正……正打算进去。”池妙仁说。 都不敢直视他,又是一副小乖兔见了大灰狼的小可怜样。 搁平时,易榀别说是主动跟人搭话,就是回应一下都实属难得。 只是目前他的原画底稿全扣奶奶那儿了,几经协商各退一步,不得不答应奶奶提出的条件。 有求于她,正巧遇上,他也只能放软姿态。 瞧她一见自己就想逃跑的害怕反应就觉得有趣,这个反应很像是做了亏心事,对她莫名产生的熟悉感也是越来越好奇了。 易榀略弯了腰,直视她的眼睛,问:“你为什么这么怕我?是之前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没、没有!”池妙仁视线躲闪,使劲摇了摇头,磕磕巴巴地回话:“我没……没做过什么对、对不起您的事。” “行了,你不用吓成这样,就是句玩笑话。” 易榀直起身,不逗她了。 往前走了几步,没听到身后有动静,步子顿了一下。 回头催她:“跟上。” 池妙仁抬起头快速看了他一眼,原地躇踌了片刻,小跑着跟了过去。 新入职的员工还没有发工作证,要上楼原本是要通过前台的。 易榀是聚点的创办人,作为公司出了名的异性员工基本不能近身的存在,刷了自己的工作证领着新人直接往电梯口走,引得前台当值的两位窃窃私语。 池妙仁一直低埋着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 他走,她跟着走。他停,她跟着停。 易榀站到电梯前,挺诧异地回头又看了她一眼,按下向上键。 电梯逐层下行。 池妙仁实在不想跟她这个话都没说过几句的“未婚夫”单独相处,现在的关系很奇怪。且跟他有过较多尴尬的交集,她怕自己还没能顺利入职就被抓包。 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电梯楼层显示处,电梯平均隔两层就停一下。 焦虑不安的情绪状态下,等待的时间感觉好漫长。 易榀低着头看手机,抬眸一瞬察觉到身后那位好像是挺煎熬。微微眯起眼,视线定格在映着身后一小只影子的电梯门上。 电梯终于停在了一楼。 出来了三五个人,依次叫了声“老大”或“易总”。 易榀只冷淡点了点头,眼皮都没抬一下。 待那群人都出了电梯,才往里走。 进了电梯,视线转向还在原地发呆的池妙仁,静默了片刻。 一手把住缓慢闭合的电梯门,提醒她:“进来。” 池妙仁回神,赶紧跟了进去。 出去的那几位听到这样的动静,同时回头看,明显惊讶。 “刚刚那位,什么来头?” “不知道。” “好像是今天来报道的新员工。” “长得还挺漂亮。” “不漂亮能跟老板说上话?” “也是。” …… 电梯门关上了。 上行,一路畅通。 偶尔有楼层停顿,电梯外的那些人也只是恭敬问候,完全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池妙仁凭着对旁人的反应推测,这位易总平时肯定是位得罪不起的主。 果然,还是得夹起尾巴好好做人。 沉浸在自己的小思绪里,冷不丁听见身边的那位问了她一句:“或许,是我看起来太凶了吗?” “嗯?”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易榀撇开视线,说:“没什么。” 没什么? 池妙仁尾随着他出电梯,反复琢磨了几遍这一路过来他对自己说的那几句话。 可以判定他还没记起她是谁。 他怎么得出的自己太凶的结论?是把她每次一见他就缩的反应归结为她胆小了? 池妙仁渐渐有些明白了。 她面对这位新上司的时候心情挺复杂,具体也算不上是怕他,就是对之前发生的事觉得尴尬外加抱歉,更担心被他发现会把她赶出聚点。 她目前很缺钱,为了工作她也得把之前的糗事瞒住,叠加的心虚感让她现出了很怂的表象。 反正他都这么认为了,倒不如将错就错,用这层表象作掩护。 池秒仁一路心思都在飘着。 人事部和技术部不是同一个方向。 临近分叉口,她悄悄松了口气。 走在前头的易榀停了下来,侧身问她:“入职资料带齐了?” 池妙仁点头:“带齐了。” “给我。”易榀朝她伸手。 池妙仁把抱在怀里的文件袋递了过去。 易榀拿走了她的入职资料,叫住了一个路过的戴眼镜男人,把东西交给他:“跑一趟人事部。” 把事情简单交代完,易榀转头又看了她一眼:“跟我走。” ** 单独开的工作群里收到了周涵的消息提醒:“各单位注意,老大来了!” 原本热闹的技术部在易榀接近办公区域前顷刻安静下来。 “老大。” “这是今天的技术分析报表,老大你看一下。” “老大,有用户反应登陆界面会闪退的问题。” “陶德明和潘致峰那边已经在解决了。” “老大。” …… 一路走过去,易榀手上多了几份待处理文件。 池妙仁一直紧跟在他身后,挺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 经常能听俞朝灵提起的金路遥在打哈欠,头上顶着荷包蛋形状的眼罩,一副完全没睡醒的迷糊样。 见过几次,每次他随身戴着的眼罩都不一样。奇奇怪怪形状的眼罩好像挺多,眼光独特,怪不得会对俞朝灵绿油油的小怪兽睡衣一见钟情。 金路遥旁边的那位穿着蓝白格子衬衫,格子衬衫很有仪式感地往杯子里丢了一把枸杞,慢悠悠拿起电脑键盘边开了封的卫龙魔芋爽,一口魔芋爽一口枸杞茶这么吃着。 距池妙仁比较近的那位神情专注,电脑屏幕上打开的网页首行是大写加粗的“古方生发”四个大字。 池妙仁盯着那位头顶的两个发旋看了看。 “……”希望古方能帮到他。 临近挂着“美术总监”铭牌的办公室门前,易榀转头问她:“喝什么?” 原本一直有窸窸窣窣动静的偌大办公室里诡异的静了两秒。 池妙仁迅速转回视线:“都可以。” “咖啡可以吗?”易榀问。 池妙仁点头:“可以。” “严辉。”易榀就近随意点了个人,“两杯咖啡。” “好的老大!”严辉把手机收进衣袖里,立马起身去茶水间。 是笑声魔幻的那位,池妙仁记得他的“鹅鹅鹅”。 易榀推开办公室的门,往里走,把文件丢到办公桌上。 回过身,发现他的“未婚妻”还傻站在门边。 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的方向,站得笔直,一副小心翼翼的拘谨模样。 易榀靠站在办公桌前跟她无声对视了片刻,视线转向她红透的耳垂。 小巧圆润,血色饱满。 那抹可爱的红在往她白皙的脸颊漫延。 很胆小,也很容易害羞。 易榀对她的印象初成形。 “我有件事想……” 他正要开口,发现没关严的门缝里冒出几双眼睛。 话一顿,视线定格在门缝之间。歪了歪头,目光冷了几分。 门外“徘徊”的那几位对上他警告的视线,推搡间作群鸟散。 易榀看着门缝的方向直起身,缓步走到门前。 手往前伸,想把门关严。 近处的池妙仁在他伸手的时候同步往后退,想要跟他保持距离。 松了的鞋带被他踩实了,她没注意到。 往后退行,一只脚没能迈开,滑了一下。 踉跄间被一只有力的手拽住了胳膊,猛地往回拉。 池妙仁惊呼出声,被外力牵引,结结实实撞进了易榀的胸膛间。 抬起头,在潋滟的眸色间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易榀紧盯着她的眼睛愣怔片刻,抓住她胳膊的那只手下意识收力。 “我好像,记起你了。” 第10章 领证 看他的表情不像是说谎。 池秒仁立马绷紧了神经。 “你……你记起我了?” 担心被秋后算账,她试探着询问:“记起什、什么了?” 易榀没接话,微微眯了一下眼,带着明显探究意味。 池妙仁强撑起一个笑,装糊涂:“我怎么没……没印象。” “没印象?” 易榀挑起嘴角,一张出众的脸平添了几笔蛊惑感。 反问她:“确定?” “……”池妙仁挺心虚地眨了眨眼。 什么意思?究竟记起什么了?怎么像是在套路她? 各揣着小心思僵持间,近处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 虚掩的门随着敲击动作慢慢打开,门缝间隙变大。 严辉端着放有两杯咖啡的托盘呆立在门外,隔着张开的门缝,视线在“拥抱”着的两位身上来回游移。 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对不起,打扰了!” 严辉很自觉地把门往回拉。 “咔哒”一声。 这回门终于关严了。 严辉的八卦之心蠢蠢欲动,颠儿啊颠儿地往回跑,掏出手机在群里发了个爆炸性消息:“这俩直接抱上了!” 群内安静了约有三秒,被连续跳出的“卧槽”刷了屏。 易榀看着门的方向微微拧眉。 一天到晚就知道神神叨叨的。 “打扰……” 个屁! 他话一顿,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小乖兔,把欲出口的脏话咽了回去。 松手,面朝着她退行了两步,拉开距离后曲指往她的鞋面上点了点。 “你的鞋带松了。” 池妙仁顺着他的指向低头看,蹲下去系鞋带。 易榀折回办公桌前,拉开一张椅子,站在桌边安静等了会儿。 等她系完鞋带起身看向他时,易榀伸手拍了一下椅背,说:“过来,坐这。” 池秒仁看了看那张拉开的椅子,略迟疑,走了过去。 易榀配合着站远了些。 伸手从笔筒里拿了支签字笔,绕在指间把玩。 等她落座,易榀才继续之前的话题:“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池妙仁问。 “我想,你应该也不同意这门莫名其妙的婚事吧。” 他绕在指间的笔在飞速转动,没有正面她的回答。像是在征询她的想法,用的却是肯定语气。 池妙仁品了品他这话的意思,大抵明白了。 原来他是不乐意的。 之前那种很天真的“顺其自然也未尝不可”的想法,在这一瞬间崩得粉碎。 面色无异,等着他往下说。 “我只是讨厌麻烦的关系,不是针对你。”易榀补充道,“换成别人,我也是不愿意的。” 这话说的九转十八弯的,莫非……是想通过她来拒绝这桩婚事? 想让女方做这个冲锋陷阵的冤大头?未免太不男人了。 池妙仁心里拧了个疙瘩。 “易总,我这个人其实没什么主见的。您直接拒绝就可以了,这件事不用通过我。”池妙仁微微一笑,特别善解人意的模样,追加说明:“毕竟我也是受害者。” 受害者? 这个称呼倒是把易榀给哽住了。 就像是跟他绑在一起她本人其实很委屈? 听语气又好像不是在故意气他。 易榀转笔的动作一顿,盯着她缓了两秒。 看着这乖巧的模样也不像是伶牙俐齿的那类。 可能是想多了。 那天在两位长辈的安排下见过面之后,奶奶到家跟他谈了很久。 说是大师有言在先,当年易家欠了沈家,也就是池妙仁外公家的大恩,如果不缔结这段良缘偿还恩情,易家日后恐遭大难。 大师又说了,只要让这两个早有婚约的孩子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三年,必能得个圆满。 老人家特别迷信,家里还供着这位“大师”给的“宝物”。说是从苗疆那儿私运过来的,一团黑不溜秋的不知名玩意儿。 也不知道是哪条道上的坑人大师说的这通混帐话。 有悖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应该送去警局治治。 易榀第一次听奶奶提起自己还有个未曾谋面的“未婚妻”的时候,只觉得荒唐。坚决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跟一个完全没见过面的女人结婚。 就算被逼到结婚,那也绝对不可能有感情! 他疯了才会屈服! 为这事易榀和奶奶争执不下,互相都说服不了对方。 他是万没料到奶奶竟然还有后招。 趁他不在公司,奶奶把他的原画底稿全收走了。拿着他还没存档的画板,逼着他去见了婚约对象。 事后非常“善解人意”地表示自己其实“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只要他愿意领证,办不办婚礼都随他的意,只要婚后跟对方好好过日子就行。 并且跟他立了字据,保证如果三年后他还执意要单身,奶奶就不再干涉他的私生活。 不过有个大前提,就是他得说服池妙仁。另担心自己的孙子委屈了人家,附加了一条:得善待对方,抽查不实,字据无效。 易榀了解奶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脾气,被揪住了命门,迫于无奈也只能妥协。病急乱投医,临时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把笔抛到桌面上,也不兜圈子了,直言:“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做笔交易。跟我领证,在三年内我们保持名义上的夫妻关系。三年后各自恢复自由身,需要什么补偿随你提。” 池妙仁原以为他只是想说服自己主动放弃这段婚约,没想到他会出这样的歪招,愣了一下:“易总是在跟我说笑吗?” 还是说他想用这样离谱的借口逼她退让? “我不是在开玩笑。”易榀说。 “为什么您觉得我会同意……” 这么离谱的安排? “这是预支给你的补偿。”易榀把提前备好的支票推到她面前,“我不会让你白白耽误三年的,三年后还会有一笔,数额你定。” 想用金钱羞辱她? 以为她会义正言辞地捍卫自己的自尊底线,强烈抵制他的利诱行为,愤然离开,转头自己推掉那门婚事? 做梦! 池妙仁有些恼火。 “这钱我不能要。”她看都没看那张支票一眼,坚决道:“想拒绝婚约您还是自己去说服长辈们吧,像个男人一样。” 像个男人一样? 这话还是有点不对味,怪怪的,扎着刺的感觉。 易榀抿唇,见她羞恼着垂下了眼睫,猜测是自己直接提钱伤到了对方的自尊心。 确实好像鲁莽了些。 可他并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这样的情况更是他从没遇到过的。 很棘手。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给你做些补偿。”话顿了一下,他犹豫着开口:“或许,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提供给你最好的声优资源。” 钱途不行,改用前途诓她了? 池妙仁摇头:“我说了,您可以直接拒绝,不要在这件事上单方面为难我。” “我不是想拒绝,是我有一些难处必须要跟你有个名义上的夫妻关系,不然也不会跟你提这么过分的要求。”易榀说。 他也知道这样的要求过分? 池妙仁诧异抬眸。 “我照实了跟你说吧,我奶奶把我多年的心血全压手上了,不跟你扯证她不会罢休。”易榀说。 不像是在说谎,池妙仁的视线转向了他撑在桌边绘有纹身的食指。 “确定,不是在跟我说玩笑话吗?”她问。 “不是玩笑。”易榀语气认真,“我需要你的帮助,那些东西对我很重要。” ——需要我的帮助? 池妙仁的视线转向了他的眼睛。 “我奶奶会随时抽查,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三年我们可能不得不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不过你可以放心,我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如果你不信,我可以给你立下字据。往后需要在两边家长面前掩饰的地方,我也会尽量配合,绝对不会让你难堪。” 易榀为表诚心,把自己提前考虑过的那些问题逐条拎出来,试图宽慰她。 想了想,补充道:“我已经跟奶奶商量过了,不会举办婚礼,这样外人也不会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保住你的名声。我也绝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三年后你就是自由身。对于有过婚史的补偿,我说过了,你可以随便提。” “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唐突,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一下。”易榀说。 池妙仁沉默着听完他的话,思绪转得飞快。 这样的请求其实很荒唐,不过如果是记忆里的那个人这么有求于她,她一定不会有所犹豫。 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件事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如果不是玩笑的话,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池妙仁问。 “你问。” “14年的时候,你有没有救过一个落水的人?” 终于有机会问他了。 池妙仁凝神看他,期待又紧张。 他点头:“有过。” 池妙仁呼吸一滞,紧盯着他的眼睛:“能跟我具体说一下你还能记得的部分细节吗?” 易榀的眼神有一瞬的讶异。 记忆线往回拉,边回忆边说:“我记得好像是在荡口古镇附近的河堤那儿,是个很瘦小的女孩子。送去医院的时候正巧遇到了跟那个女孩子相熟的医生,说是被家人的医药费所累才走上了绝路。” “之后,你给她留了一笔钱?”池妙仁追问道。 “留了一张银行卡。”易榀对上她的视线,“不过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所有的细节都对上了! 是他!当年救了她和外婆的,就是他! 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还能有机会以这样的方式再遇到他。 这个世界也太小了吧! 池妙仁的视线转向了他食指上缠蛇的剑身,此刻的心情像是激起了千层浪,旧事在脑海里如潮迭起。 眼底笑意绽开。 “好,我同意!” 易榀明显怔了片刻,确认着问:“同意?” “嗯!”她用力点了点头,“同意!” 能不计回报这么帮她的,一定是很好的人。 她愿意相信他,就当报恩了。 “那行!”像是担心她会反悔,易榀绕到办公桌后面,从抽屉里拿出两本户口本:“如果方便的话,一起去领个证?” 连户口本都准备好了? 池妙仁有些意外:“现在?” “对,就现在。”易榀肯定道。 第11章 壁咚 当天领证,当天就拎着行李箱进了“新婚丈夫”的住处。 速度之快,完全超出了池妙仁的预料。 杨淑贞和邹梅芬一早就商量好了,倒是想得开,觉得婚礼这种形式化的东西无所谓,只要感情能慢慢培养起来就行。 易榀手里池妙仁的户口本就是杨淑贞给的。 临把她推出门前,杨淑贞还鼓励她要跟新婚丈夫好好过日子。 池妙仁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不放心年迈的外婆一个人在家,想寻个借口留下。话还没出口,被前来蹭饭的俞朝灵半道截了胡。 俞朝灵对她突然领了结婚证的事完全不知情,也不好探人隐私。隔着车窗没看清驾驶位那个男人的长相,还以为她是新交了什么男朋友要搬出去住。 拍了胸脯保证会替她照顾好外婆,让她安心过去。 话还没说几句,杨淑贞就着急回去看厨房灶台上的火,匆匆忙忙往楼上走。 俞朝灵吹了声流氓哨,比了个“记得打电话”的手势,跟着上楼。 池妙仁站在楼下看着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听不见脚步声了,这才往车边走。 行李放进后备箱,拉开后座门坐了进去。 “易总……” “易榀。” 易榀按灭手机屏幕,偏了一下头:“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啊?”池妙仁还没能适应突然的身份转变,虽然这样的新身份勉强算是合作关系。 慢半拍点头,又立马摇了摇头:“这样不太合适,让公司同事听到会误会。” “随你。”易榀也没有要勉强她的意思。 车子开了出去。 速度不算快,天气转暖,阵阵软和的夜风拂进半开的车窗。 考虑到之后还有三年的时间要相处,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为免不便,一路上易榀难得说了不少话。 “我一个人住,家里没有长辈,你不用有压力。” “我的房间在二楼右手边第一间,你有事可以直接找我。” “没什么事就不用走动了,我习惯独处,不喜欢被打扰。” “平时房子里没什么人,负责琐事的管家一般都是等我出了门才会着手管理房子。” “我出差的时候你有事可以找管家。” “不要带朋友回来,我不喜欢吵闹的环境。” “关于你的个人习惯,我也会尽量迁就配合。” “房子位子比较偏,一会儿到了住处你可以挑一台代步车。” …… 易榀其实挺讨厌欠着别人的,特别是人情。 短暂维持的婚姻关系,在他的认知上确实是欠了对方挺大一个人情,语气和态度也表现出了少有的耐心。考虑到对方胆小,偶尔还会出言安抚。 池妙仁起先还能应几声,之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也不知他后面又说了些什么。 车子停下,她跟着晃了一下。 带着困劲睁开眼,视线转向车窗外。 是个停车场,地灯都开着,很敞亮。 看起来像是某个商场的地下车库。 易榀解开安全带,提醒她:“到了。” “到了?”池妙仁揉了揉眼睛。 这里就是他的住处? 应该是某处高级公寓,毕竟能经营得了聚点这么大的上市公司,易榀作为最大持股人一定很有钱。 据说外公年轻那会儿玉石生意做得红火,本是祖上传下的基业,只可惜后来败落了。 能有机会结识到这样的有钱人倒也是情理之中。 池妙仁盯着近处的一辆灰蓝色兰博基尼,这么琢磨着。 易榀开了车门出去,靠站在车边。见她在走神,曲指敲了敲她那侧的车窗玻璃。 “挑辆车吧。” 池妙仁扒着车窗茫然抬头:“什么车?” 易榀正要接话,揣兜里的手机响了。 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接起电话。 缓步走远了些。 池妙仁打了个哈欠,开了车门出去,把行李从后备箱拿出来。 站在车边安静等还没打完电话的易榀。 拿出手机,看到一条微信推送。 【俞朝灵:什么时候谈的恋爱啊?藏得还挺深。】 池妙仁低着头回消息。 【不是恋爱对象,合作关系,得空了跟你细聊。】 点了发送,一抬头,易榀已经挂了电话折回来了。 “挑完了吗?”他问。 没头没尾的,池妙仁没听明白。 “挑什么?” “车。” “什么车?” “……” 看来刚刚在车上根本就没在听他说什么。 “拿着。”易榀把手里的车钥匙扔过去。 池妙仁双手一捧,接住了。 易榀指了指身边的车,替她做了主:“就这辆。” “什么?”池妙仁还是没能听明白。 “以后就用这辆车出门。”易榀伸手拍了一下车盖。 他脾气不是很好,特别讨厌下属不认真听自己说话。 不过目前的情况也不便发火,忍着暴躁的情绪问她:“懂了?” 池妙仁明白了他的意思,摇头,手里的钥匙往前伸:“这个我不能要。” “拿着!”易榀的声音陡然变高,“我没有耐心再重复一遍。” 池妙仁看着他,心道:拿就拿,凶个屁! 动作僵硬了一下,低下头看车钥匙上的迈巴赫标志。想着这么贵的车万一不小心磕哪儿了她得赔多少钱啊?犹犹豫豫地把车钥匙收进口袋。 易榀一直跟技术部的一帮男人在一起,不怎么有机会跟异性相处。习惯了直来直去,刚刚确实觉得烦了,没控制好说话的语气。 见小姑娘耷拉着脑袋,看起来好像很没精神。 把她困劲上头外加担心磕坏车的反应理解成是因他恶劣的语气受了委屈。 也是,撞一下都能哭鼻子的小姑娘肯定比那帮糙老爷们娇气。 人家小姑娘都这么帮他了,撑死也就忍耐三年,往后对她可得收敛着点脾气。 易榀的良心受到了谴责,自我反省了一下。 池妙仁把车钥匙放好了,见对面站着的那位没了动静,抬起头看他。 易榀低着头,对上她忽闪的大眼睛。 微微一顿,撇开视线。 转身,回手,拉着她的行李箱往前走。 ** 到了地儿,池妙仁给外婆打了个电话。 她大抵能猜到她的这个“新婚丈夫”是有钱的,只是没想到对方那么有钱。 被她当成是某商场地下停车场的地方,只是他放库存车的场地。 这栋房子建在依山傍水的郊外,院中设有泳池。 占地面积很大,仅其中一个独立卫生间,就有池妙仁和外婆住的那套房子一般大小。 房子内部的基础设施都可以通过遥控器控制,一楼还有一个设施齐全的健身房。 池妙仁在易榀的带领下简单参观了一下这栋房子,得出结论: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 不过易榀的意思是,房子虽然大,不过常用的其实也就那么几间。 经常活动的区域一般就是主卧、书房、健身房、餐厅和放有一台单面墙体那么大电视机的客厅。 他几乎没有带过陌生人回过住处,客房常年空置。 在挑房间时单方面替池妙仁做了主,给她选了主卧对门的那间房,为的是方便应对奶奶的突击查岗。 之后又叫来了管家,介绍了一下新的女主人。 一通忙乱后已近半夜。 这个时间夜跑有点危险,更何况这里建得比较偏。 池妙仁想了想,略过了每日的夜跑计划,洗过澡后哈欠连天地爬上床。 关了灯打算睡觉。 迷迷糊糊把床头的手机拿过来想要调个闹钟。 手一滑,手机“啪”的一下砸在了她的脸上。 痛的她眼冒金星,瞬间清醒了。 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她捂着砸痛的鼻子揉,突然想起自己好像还没吃晚饭。 不去想还好,一想到还没吃上晚饭,立马感觉更饿了。 好想吃碗蛋炒饭啊,金黄的蛋液裹着滋啦滋啦在油锅里冒着香气的饱满饭粒,临出锅前再撒一把翠绿的葱花……香! 池妙仁被脑海里勾勒出的那碗蛋炒饭雏形馋的咽了咽口水,越想越饿,空着肚子实在睡不着。 易榀有跟她提过房子里的东西她可以随意支配,不用事事都问他。 那厨房的食物,应该也囊括在“房子里的东西”范围内吧。 这个时间易榀肯定是睡下了,不如去厨房做份香喷喷的蛋炒饭填填肚子? 池妙仁这么想着。 心动不如行动! 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掀了被子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楼道的灯还开着。 拐个弯就是楼梯,顺着楼梯往下走,楼下的灯也都开着。 整栋房子都是灯火通明的状态。 有钱人真是浪费,一点都不知道节约用电。 池妙仁下了楼,站在楼梯扶手处找到开关位置。 也没弄清楚哪一个开关是楼道灯,伸手成排一按。 室内顷刻陷入一片漆黑中。 眼睛一下没能适应光线的忽变,池妙仁眨了眨眼。 视线一掠,触到左前方位置的一点猩红。 暗夜下的一点火光,浮在半空,明灭隐现。 那点星火在向她靠近。 距离缩短,烟草的味道愈浓。 “啪——” 悬在屋子正中央的水晶灯亮了。 一只胳膊横在了池妙仁的身侧。 衣袖挽起半截,露出的肌肉线条流畅紧绷。 已经结了痂的牙印还挺整齐。 池妙仁下意识想往后退,后背结结实实撞在了墙上。 这莫非就是…… 传说中的壁咚? 这么一想,竟然还有点小害羞。 易榀单手撑在墙面上,视线在身前一小只毛茸茸的脑袋上停留了数秒。 侧过头,把叼在嘴里的烟夹在指间。 挺烦躁地吐出一口烟,转回视线:“我说你……” 毛茸茸的脑袋抬了起来。 她的发散开了,乌黑的发衬着白净的肤色,白嫩的脸颊上浮着可爱的红。 灰白烟雾间蕴着一双黑珍珠般清亮的眼,挺无辜地眨巴了两下,看着他。 易榀盯着那两颗黑珍珠一时有些恍惚。 话音一滞,缓了声调。 “你是不是饿了?” 作者有话说:榀:……我TM到底在说什么?! 第12章 麻烦 “你是不是饿了?” 男人的嗓子刚被烟熏染过,话音又低又哑,莫名还有些温柔。 直起身,往后退行几步拉开距离,摁灭了手里的烟。 “我也是刚想起来的,你好像还没吃晚饭。”他这么解释,“我养了一只猫,也是半夜饿了会出来找食。” 跟他捡回来的那只猫挺像,特别是眼睛,都是又黑又亮。盯着他看的时候最像,像是有把他盯到没了脾气的特殊魔力。 “嗯,是饿了。”池妙仁发觉他还挺细心,问:“我可以用一下厨房吗?” 易榀点头,手揣兜里转身上楼:“你随意。” 往上迈了两级台阶,步子顿住。 回头看了看往厨房方向走的池妙仁,退了回来。 跟着她往厨房方向走。 池妙仁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挺诧异地回头看他。 “口渴。”易榀说。 是想去厨房喝水。 池妙仁明白了,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厨房空间很大,是开放式的,冰箱里的食品一应俱全。 池妙仁在冰箱里翻了翻,没能找到剩下的米饭,想吃蛋炒饭的计划泡汤了。 那就煎个荷包蛋充充饥吧。 她临时这么决定。 从保鲜盒里拿出一颗鸡蛋,正要关冰箱门,视线转向了拿着玻璃杯喝水、眼睛巴巴地往她手里那颗鸡蛋上看的易榀。 目光太热切。 池妙仁大胆猜测了一下:“你也……饿了?” 他抬眸,抿了一下被水润湿的唇:“嗯。” 池妙仁的视线在他诱人的唇上停顿了两秒,提议道:“要一起吃点吗?” “好。”他答。 手里握着半杯水,走到设在厨房右侧方的吧台边。 长腿一勾,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下。 抬起头,一脸等吃的乖巧表情看着她。 看来是真的饿了。 隔了不远不近的距离,视线在空气中无声碰撞了数秒。 池妙仁转回视线,继续翻冰箱里的库存。 “有忌口的吗?”她边翻找可用的食材边问,“吃不吃葱?” “吃。” “吃鸡蛋吗?” “吃。” “啊!找到了!”池妙仁拿出一小袋手擀面,欣喜道:“番茄鸡蛋面可以吗?” “可以。” 比想象中的好说话,似乎也没那么难相处。 池妙仁备好食材,动作利落地给番茄烫皮、搅拌蛋液、香菇切薄片。 起油锅,开油烟机。 倒入食材,翻炒。 入锅的食材很快飘出了香气。 加适量水,盖上锅盖。 池妙仁走到水池边,把已经沥过水的小葱放到砧板上。 拿了把趁手的小刀正要切,感觉脚边好像有什么东西蹭了过去。 脚踝部位有毛茸茸的触感,在来回地蹭。 有温度,像是某种小动物的皮毛。 什么东西?老鼠? 她本能反应往后退,被身后突然走过来的易榀绊了一下。 易榀蹲在地上,伸手拦了一下她险些踩到黑影里一团小东西的那只脚。抓住了那只突然跑来蹭蹭的小东西,抱进怀里,手心在小东西的脑袋上揉了揉。 “喵呜——”软糯糯的叫声。 是猫! 幸好不是老鼠。 池妙仁低头看地上的一人一猫,长舒了口气。 放下手里的小刀,弯腰细看那只叫声像是在撒娇的猫咪。 是一只灰白花色的猫,胖乎乎的。短腿,包子脸,眼睛乌溜溜的像黑葡萄。 “是猫啊,太可爱了!”她对这种毛茸茸的小东西完全没有抵抗力,跟着蹲到了地上。看着那只胖猫,笑眼弯弯地问:“我可以摸一下吗?” 易榀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了看怀里抱着的猫。 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摁住了猫咪的两只前脚爪,说:“摸吧。” 池妙仁的视线转向他按住猫爪的手,眼底笑意加深。 把手放到猫咪的脑袋上,动作很轻地摸了摸。 又软又暖,手感特别好,像是棉花糖的触感。 “这是你养的猫吗?” “算是。” “这什么品种的?好软萌呀!” “不知道。”易榀说,“赖着不走,就留下它了。” 是田园猫?还以为像他这样的有钱人养的猫一定也是很贵的呢。 有点意外。 池妙仁收回手,盯着他看了一眼,问:“它叫什么名字?” “猫。” “……” 一只猫的名字,就叫猫?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池妙仁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着又问了一遍:“猫?就叫猫?” “嗯。”易榀抱着猫起身。 退回了吧台边坐下,像是在跟她解释:“取名字很麻烦。” “可是一般家养的猫不是都会有名字吗?”池妙仁看着猫咪想了想,劝道:“还是取一个名字吧,不然总觉得有点可怜。” 易榀抱着猫揉了揉,短暂沉默了片刻,说:“那就叫‘麻烦’吧。” 麻烦?这也算名字? 池妙仁心想:如果这猫能听懂人话,肯定得给他一爪子。 “吃什么都会被盯,很麻烦。”易榀说。 觉得麻烦还会愿意把“麻烦”带回家? 真是个怪人。 池妙仁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把手洗干净,切葱。 面条下锅,她拿着锅铲靠站在灶台边等待。 百无聊赖间视线转向了抱着猫的易榀。 男人穿着柔软的棉质睡衣,怀里抱着一只眯着眼的猫咪。 低着眉眼,修长骨感的手指穿进猫咪的茸毛里,嘴角翘了翘。 整个人的线条看起来都是柔软的。 似是感应到了她的视线,易榀抬起头看她。 男人一双漂亮的眼浸染了无尽的温柔。 嘴角的笑意还没淡去,似唇上烈酒,一眼醉心。 池妙仁慢半拍转过头,装作在看锅里渐渐沸腾的食物。 脸颊温度在持续上升。 锅子里的食物在咕噜噜翻滚,股股热气往上窜。 可以出锅了。 她关了火,拿了汤碗过来盛面条。 刚出锅的第一碗面推放到易榀面前,摆好筷子,习惯性说了句:“当心烫。” 易榀正要拿起手边的筷子,闻言动作顿了一下,抬眸看她。 “谢谢。” 池妙仁回了个笑,把自己的那碗面也端上了桌。 面对面坐下。 易榀怀里的猫嗅到了香味,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馋了。很警惕地仰起毛茸茸的小脑袋看主人的反应,伸出可爱的小爪子,试探着碰了一下碗。 被烫了脚,很委屈的“呜呜”叫着立马缩回爪子,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瞬间泪汪汪的。 果然是一只很馋嘴的猫。 池妙仁在一旁瞧着,觉得实在是有趣。 易榀放下筷子,抓住猫咪被烫到的肉垫子轻轻摁了两下,像是在安抚它。 等猫不叫了,才弯腰把它放到地上。 起身从橱柜里拿了猫粮出来,给它的食盒里倒了些。 又添了些水,看着猫把脑袋扎进了食盒里。 弯起嘴角笑了笑,低叹了声:“麻烦。” 嘴里虽说着麻烦,可看他的表情明显是乐在其中。 池妙仁一直看着他。 等他洗干净手重回吧台边坐下,拿起了筷子,她才把自己面前摆放整齐的筷子抓在了手上。 易榀挑起了一筷子面,送进嘴里。 动作很斯文,除了轻微的碗筷碰撞声,几乎没有其他声响。 池妙仁看着他动了筷,这才低下头,也开始吃自己碗里的面条。 暖色的光源笼在进食的两人一猫身上,屋子里充盈着食物的饱足香气。 池妙仁吃了两口面,空空的肚子终于得救了,身体跟着暖和起来。 “你为什么突然答应得那么痛快?”易榀出声打破沉默,有些困惑:“我提的这个要求,应该是挺荒唐的。我想了想,你的反应,似乎也不是对我提出的那些补偿条件动了心。” 他捞了筷面送到嘴边吹了吹,像是在跟她随意聊聊:“到底是什么原因?我其实有点好奇。” 池妙仁咬着筷子看向他,犹豫着要不要把当年他救过自己的事跟他交个底。 他好像已经不记得当年搭救的人就是她了,这么贸然说出那么久之前的事,会不会给他造成不必要的心理负担? 还是算了,别把关系搞得那么复杂,顺其自然吧。 默了片刻,池妙仁找了个说辞,解释:“我奶奶的身体不是很好,几年前因为心血管堵塞动过手术,不能受刺激。” 意思是为了照顾老人家的心情和身体,才会愿意这么听从长辈的安排。 易榀没看她,只“嗯”了一声,专注吃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信了这样的理由。 气氛怪怪的。 池妙仁想转移话题,问他:“你也是饿的睡不着才起来的吗?我看时间挺晚了。” 易榀摇头:“失眠,起来抽根烟。” “哦。”池妙仁点了点头。 又安静吃了会儿面,池妙仁的脑袋里冒出一个问题:条件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么可能至今还单着呢? 想来想去就两种可能:要么就像是小说里常有的那种桥段,他是个深情专一的种,心里一定深埋着某位爱而不得的姑娘;要么就是…… 易榀无意间抬了一下眼,发现坐在对面的池妙仁眼睛一眨不眨地正盯着他看。像是在很认真地想着什么事,手里捞起的一筷子面都已经不冒热气了。 视线在她捞起的那筷子面条上短暂停留,提醒她:“发什么愣?” “啊。”池妙仁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失态了,急忙收回视线,筷子在面碗里搅了搅。 “是有什么问题想问我?”易榀猜出来了,说:“你可以直接问。” 池妙仁挺兴奋地抬起头,确认了一遍:“真的可以问吗?” 易榀盯着她亮晶晶的大眼睛缓了两秒。 她在露出这种渴望的眼神的时候,跟“麻烦”讨食的样子真的很像。 易榀难得心情不错,敛睫。 “嗯。” 征得了对方肯定的回答,池妙仁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 仔细斟酌了一下,慎重道:“那我问了哦。” 究竟要问什么,突然这么严肃? 易榀挺诧异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心里有喜欢的女人?”池妙仁问。 担心他会多想,紧跟着解释了一下:“我不是想探你隐私,只是我们目前的关系好像有点尴尬……我的意思是,万一你心里有人,我最好是能提前知道。也好在你喜欢的人面前不说漏嘴,免得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 “没有。”易榀说。 不像是说谎。 池妙仁又问:“那你是真的没谈过恋爱吗?” 易榀摇头:“没有。” 这就真的很奇怪了,池妙仁追问:“为什么?” “那你谈过吗?”易榀反问她。 “没有。” “为什么?” “……” 池妙仁愣了一下。 怎么反过来成她回答问题了? 两个完全没有恋爱经验的人讨论这个话题是好像哪里有点怪怪的,池妙仁自我反省了一下,斟酌着该怎么更自然地套他的话。 “只是觉得麻烦,没有别的原因。”易榀如实道。 他见过周围原本挺正常的那些人,一碰上女人的问题就像是没了脑子。谈个恋爱仿佛智商下滑成了负值,部分愚蠢行为简直能惊呆他。 并不想成为其中一员,没那个自虐的兴趣。 特别是在大学期间莫名卷进了罗冠的三角纠纷,为此还搞丢了他第一个游戏的署名权。这事让他一度很恼火,至今对异性的无故亲近都是耿耿于怀的状态。 见她欲言又止,易榀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这个耐心,问:“是还有问题要问吗?” “最后一个问题。”池妙仁竖起一根手指,一本正经道。 “可以。” “或者,也许……”池妙仁竖起的手指弯了弯,纠结着该怎么开口:“我只是这么猜测,是不是有这么一种你自己没有意识到的可能?” “直接问。”易榀说,“我讨厌兜圈子。” 于是,池妙仁很听话的直接问了。 “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 易榀刚捞起的一筷子面掉回了碗里。 奶奶亲自挑选的这个孙媳妇,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第13章 咖啡 关于易榀到底是不是喜欢男人的这个问题,池妙仁没能等到答案。 说着失眠外加肚子饿的人,转头就说困。 放下筷子,上楼睡觉。 池妙仁把易榀明显生硬的回应,理所当然地理解成了:戳中了他的心事,在逃避话题。 其实这个世界包容性很强的,希望他能早日摆脱世俗偏见的枷锁,勇敢直面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原本一肚子支持鼓励的话没能有机会说出口,池妙仁看着他上楼的背影,还有点小小的失落。 不管怎么样,她都一定会全力支持她恩人的任何决定! 朝易榀离开的方向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悄悄给他打气。 易榀恰巧拐过楼梯口,眼角余光一扫,看到楼下那位正比划着奇怪的手势自我感动中。 “……”看起来确实是脑子不是很好的样子。 收拾完餐桌,池妙仁拿了易榀放在桌角的逗猫棒跟短腿胖猫又玩儿了会儿。 吃饱了的猫兴致不高,懒洋洋伸出爪子敷衍了一下,回窝躺着。在窝里拱了拱,白胖的肚子翻了过来。 池妙仁伸手揉了揉猫咪的胖肚子,恋恋不舍地跟它道了声“晚安”,这才上楼。 睡前用导航测算了一下这里到公司的距离,车程约二十分钟,比自己预估的距离要近很多。 上班时间是九点,那调个八点的闹钟就差不多了。 池妙仁把闹钟时间调到了八点。 盯着手机想了想,有点不放心,琢磨着遇上堵车之类的情况就糟了。 还得再往前调调,以防万一。 最终定了个七点半的闹钟。 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她裹了裹被子。 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晨起的闹钟响了好几次,才勉强把沉睡状态下的池妙仁吵醒。 前一夜睡太晚,醒了之后一直在犯迷糊。 坐在床上缓了会儿才记起前一天发生的事。 抓了抓睡乱的头发,去洗手间洗漱。 换好衣服从房间出来,跟对门同样已经穿戴整齐的易榀正巧碰上。 “早。”池妙仁主动打招呼。 易榀有点起床气,起床后不怎么愿意说话。只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她了。 楼下餐厅已经备好了早餐,两份。 食物是新做好的,还冒着热气。 就如易榀之前提过的那样,房子里除了他们,见不到其他人。 两个都在犯困的人在餐厅用早餐,全程零交流。 易榀先吃完,放下空了的牛奶杯,没有打招呼,直接走人。 就像是对面坐的是空气。 池妙仁也提不起劲跟他客套,在他离席的时候只抬了一下头,继续喝杯子里还没喝完的半杯牛奶。 易榀走到门口,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杯子里的牛奶喝完了,长卷的睫毛耷拉着。打了个饱嗝,伸出粉嫩小巧的舌尖,把上唇濡的一层奶渍舔掉。 蹲坐在食盒边的麻烦也在舔嘴,胖胖的猫脸看起来软乎乎的,一本满足的模样。 没想象中的那么反感。 房子里突然多了一个人对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影响,跟多养了一只猫的感觉差不多。 ** 例行早会。 会议长桌边只有主位易榀身边的两处位子是空的,没人敢对“老大”近身。 也就金路遥这个“睡不够”来迟了,在周围一众老员工幸灾乐祸的视线下,顶着“大义赴死”般的壮烈表情,在老大左手位子坐下。 池妙仁不是很清楚新公司的座次顺序是不是有讲究,立在一旁等众人都落了座,才在最后的空位上坐下。 就在易榀右手边。 易榀低着头在捣鼓手机,跟奶奶讨要他的东西。 会议进入正题,各部门在按流程汇报前一天的工作总结,以及当天的工作计划。 开始流程前是新人介绍。 新入职的一共有五位,三男两女,都是负责声效部分的。 挨个简短自我介绍了一下。 在池妙仁起身的时候易榀才抬了一下眼,视线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了数秒,继续跟奶奶的对话。 【易榀:奶奶,别兜圈子了。】 【易榀:快把东西还我,急用。】 【奶奶:你还没回答奶奶的问题呢,昨晚小两口到底过得怎么样啊?】 【易榀:不怎么样。】 【奶奶:不诚实。】 【易榀:……】 【易榀:还我。】 【奶奶:什么时候给奶奶生个小孙孙啊?】 【易榀:奶奶!我的东西!】 【奶奶:我家一榀怎么没小时候好玩了,经不起逗,失望。】 易榀压着股火,撇过头长吐出一口气。视线重新转向手机屏幕,继续。 因他这细微的动静,会议室里安静了须臾。 【易榀:奶奶,还我东西!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离婚?】 【奶奶:急什么,跟奶奶说说,喜不喜欢奶奶给你挑的媳妇啊?】 易榀气到手抖,刚打下一个“不”字,奶奶就给他拍了一张他那些宝贝物件的照片,发了过来。 明晃晃的威胁。 他咬了咬牙,改成“喜欢”。 昧著良心发了过去。 【奶奶:这才是我的乖孙嘛。】 【奶奶:东西放前台了。】 【奶奶:对我的孙媳妇好一点,要是让我从别人嘴里听到你薄待她的话,你懂的。】 易榀抬手揉了揉突突暴起的太阳穴,随意点了个名,让人去前台给他拿东西。 视线一掠,转向脑袋一点一点在犯困的金路遥。 曲指敲了敲他那侧的桌面,对上金路遥半睁开的眼。 “那么想睡,给你在这安张床怎么样?”易榀语气不佳。 金路遥坐正了些:“我错了,老大。” 池妙仁哈欠打到一半,见同事被训,立马把嘴合上了。 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困到眼眶泛泪。 易榀的视线转向了她:“池妙仁!” “是!”池妙仁被突然点名,一脸惊慌地看向他。 易榀近距离看着她泪盈盈的大眼睛,愣了一下。 满脑子都是奶奶那句“要是让我从别人嘴里听到你薄待她的话,你懂的”。 心里疯狂激战了一番。 “那个……” 他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自认“关怀”的语调:“困了?” 池妙仁摇了摇头:“没、没有。” 易榀两指搭在还没开封的现磨咖啡纸杯上,朝她那侧推过去:“喝这个。” 会议室内静的诡异,视线全集中在了池妙仁面前的那杯咖啡上。 老大想给他“安张床”的金路遥无声凝望着正对面的池妙仁,见池妙仁的视线转向他,暗暗给她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池妙仁是个有眼力的,也曾在会议室门外亲耳听过他们这位老大严厉训人的架势,立马明白过来了。 主位这位尊贵的易总一定是在说反话。 “易总,对不起。”她低下头,学着金路遥那样,积极主动地认错。 还以为自己友好的关怀度已经完整呈现的易榀看着她毛茸茸的脑袋,微微皱眉。 难以理解自己只是想给她一杯咖啡提提神,她为什么要道歉? 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易榀抿唇想了会儿,决定说点什么缓和一下这莫名其妙的气氛。 毕竟老太太对他向来有办法,惹不起。 伸手把杯子上的封口撕开,鼓励她:“喝。” “……”池妙仁小心翼翼抬眼看他。 这是……命令? 一定是了! 新人们第一天报道,用她杀鸡儆猴。 变态凶残老板的惯用套路。 她懂了。 还能怎么办? 为了人名币! 为了不失业! 干了它! 池妙仁心里给自己暗暗鼓劲,伸手把咖啡拿手上。 抬起头跟此刻没什么表情的易榀对视了一眼。 两只手抱住杯身,“咕咚咕咚”开始喝咖啡。 一杯温咖啡,愣是喝出了俞朝灵在酒吧吹瓶的气势。 易榀盯着她一口气喝完一整杯咖啡,愣了好一会儿。 更无法理解了。 回顾了一下之前跟她的简短对话。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到底哪里奇怪。 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格外沉闷紧张。 技术部胆儿大的几位把手放到了桌子底下,“秃且穷”群聊中。 【潘致峰:当众处刑,冷酷无情!】 【严辉:不愧是我们老大。】 【周涵:小仙女好惨。】 【何轩:不过也是,你们谁见过老大对小姑娘怜香惜玉?】 【严辉:怜香惜玉?呵呵,这大概是个冷笑话。】 【何轩:很冷,并且不好笑。】 【严辉:我大胆猜测一下,老大上次的给糖事件其实是误会?只是想顺手处理一下口袋里的垃圾?】 【周涵:那在办公室拥抱怎么说?】 【何轩:以老大以往的行事作风来看,大概率也是意外。】 【方昊:以为是爱情片,结果是恐怖片。】 【何轩: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没事少看脑残片,影响判断力。】 【何轩:对了峰哥,记得把你昨天盘里的那彩色玩意儿拷给我!】 【潘致峰:哦了!】 【陶德明:老大是注孤生本人了。】 【周涵:说得你好像有对象一样。】 【陶德明:等我头发茂密了,说不定还真有戏。】 【徐展飞:笑而不语.jpg】 【费广康:糟了!我突然想到,老大是不是已经记起小仙女是谁了?】 【周涵:呸,别乌鸦嘴!老大要是知道,我们还能好好坐这?】 【何轩:此话在理。】 …… “散会。”易榀从主位上站了起来,“池妙仁,你跟我来一下。” 池妙仁灌了一肚子咖啡,用手背蹭了一下嘴角。 在会议室一众同情的目光下,尾随着他出去。 第14章 协议 “协议?” 池妙仁挺诧异地接过易榀递给她的那几张用订书钉订在一起的纸。 翻阅着大致浏览了一下,除了着重写明“三年到期,立即解除婚姻关系”外,还有几点对她个人补偿的承诺,其中也包含两人三年同一屋檐下相处中“保密”、“分寸”和“配合”的说明。 尾页有易榀的签名,附加公司的公章。 “我拟定这份协议的目的,是为了给你一个书面承诺。”易榀觉得有些事还是摊开了说比较敞亮,省得以后纠缠。 指了指她手里正看着的协议书,说:“虽然这份协议在法律层面上并不具备效力,但起码也能对彼此有个行为约束,对你也是个保障。” 池妙仁倒是能理解他的用意,不过…… “不要越界,不要……”她盯着其中一行字小声念道,“不要对彼此有非分之想?” “字面意思。”易榀说。 他该不会以为她答应的这么痛快是贪图他的美色吧? 池妙仁简直要气笑了。 “你想的还挺……” 美的! 一抬头,对上易榀的视线。 话顿住。 池妙仁重展了一个得体从容的微笑,改口:“周到!” 易榀盯着她的眼睛默了两秒。 这话听着像是在夸他,可方才她突然停住话音的气氛又似乎有些微妙,好像有那么点损的意思。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算了,他才不好奇她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易榀撇开视线,继续之前的话题:“收着吧,我不是不讲信用的人。” 池妙仁也没驳了他想日后补偿她的好意,寻思着这样也好。 易榀当年救她的时候既没留下一字半句,想来也是不想扯上麻烦的关系。等三年期限到,她也算是悄悄报了恩。到时候只提工作上的好处,比如加薪之类的合理要求,对他也算是变相索取了。 彼此心里都舒坦,也能圆个两不相欠。 池妙仁这么琢磨着,把协议卷了卷,放进文件袋里。 点头,应了声:“好。” 事情沟通完,易榀开始忙自己手边的工作。 “出去的时候把门带好。” ** 刚入职,需要交接的工作量很大。 池妙仁一整个上午都在录音棚。 和新同事在收音室配音的时候她无意中看了眼玻璃外面,正巧看到易榀从门口进来,站在外间跟其他工作人员简单沟通了几句,转头又出去了。 来去匆匆的模样。 上午的工作很顺利,完成度很高。 易榀亲自把过关的几位声优都很专业,配合度也好。 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饭后给员工充裕的时间可以补个觉。 公司提供工作餐,到点行政部会放送餐员进茶水间,由各部门负责人去茶水间统一领午餐。 不过工作餐吃的人不多,大部分员工都趁着午休时间跑出去打牙祭。 声效部大换血,目前还没有负责人领餐,新入职的员工都是自己去茶水间领盒饭。 跟池妙仁同期进公司的三位男同事在她去茶水间的时候半道截住了她,想邀她一起去吃日料。 那家日料店出了名的贵,一餐饭几乎能吃掉池妙仁正常一个月的伙食费。她也没藏着掖着,直言自己近来经济上出了些困难,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她现在很缺钱,俞朝灵那儿的钱还没能还上,外婆看病也需要钱。能省一点是一点,没必要打脸充胖子。 不过她拒绝的话没起什么作用,新同事都很热情地表示愿意给她出餐钱,她只要跟着一起去热闹一下就行。 池妙仁不喜欢无故占人便宜,更何况人情这种东西还不是一顿饭就能解决的,自然不愿接受。 跟她同期进声效部的另一个女同事陈卉见其他三位男同事一直围着池妙仁转,明显不悦 在近处等了会儿,见那三个磨人的男人还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她笑嘻嘻地开口:“池妙仁,一顿饭的事,至于这么端着吗?” 话里隐约带刺。 池妙仁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省口饭钱还能给你省发财了?”陈卉低头把玩自己新做的贴钻指甲,讽道:“领那么高的工资还吃什么盒饭?也不怕别人笑你穷酸。” 这话说的就很明显了,言外之意是说她不合群。 池妙仁当然不是傻子,就算一开始没能悟出她的话外音,这会儿也都听明白了。 她不是第一次遇上这类事了,因为长得漂亮容易引来异性的青睐,常因这样的原因令周围年纪相仿的女性对她生出敌意。 这话要是接的不好,还会落个“小心眼”、“开不起玩笑”的名头,左右都是在给她添堵。 池妙仁看着占了上风的陈卉,在纠结该怎么回怼她。 “你可别不高兴啊,我这人不太会说话,也就是开个玩笑。”见她没反应了,陈卉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不至于连玩笑都开不起吧?” 果然! 陈卉就是故意在针对她。 原本还在劝说池妙仁跟他们一起用餐的三个男同事面面相觑。 陈卉话说的那么明显,就算再怎么迟钝也能感觉出来,她似乎是跟新同事杠上了。 不过这三个大老爷们儿也都不擅长处理女人之间的纠纷,作为局外人更不好插这个嘴。 沉默僵持间,气氛越发尴尬。 陈卉靠站在过道侧面,正洋洋得意,被身后拿着盒饭的高个男人猛地撞了一下。 她没留神,踉跄几步扶墙站稳。 陈卉站的位子没有挡道,被撞前身后也没打闹的动静,那人没理由贸然撞向她。 像是在替这个狐狸精出头? 更让她恼火的是撞了她的那位完全没有要道歉的意思,就像是根本看不见她,头都没回一下。 很冷淡地越过她直接走人。 “易总。” “老大。” …… 陈卉慢半拍反应过来,撞她的是公司的顶头上司。 急忙直起身,恭敬叫了声:“易总。” 原本一肚子抱怨指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向易总手里拿着的盒饭。 领导也吃盒饭? 刚刚的话被领导听见了? 怪不得撞她呢。 完了完了…… 陈卉的脸色更难看了。 目送着易总回了办公室,众人的视线才收了回来,周围都在窃窃私语。 “吃盒饭就穷酸?”池妙仁这会儿心里舒坦了,看着陈卉,回敬她:“有这个想法的人也不怕别人笑她肤浅。” 陈卉没料到看着像是完全没脾气的池妙仁会这么牙尖嘴利,气到了。 “你……” “啊,对了!”池妙仁没给她反击的机会,迅速打断了她要出口的话。 “陈卉,你真的不打算减减肥吗?”池妙仁的视线低了下去,落在她凸起的小腹上:“女孩子啊,不要一到吃饭的点就比谁都积极,这可不好。” 陈卉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自己的小腹,一时语塞。 池妙仁抬起眼看她,笑的人畜无害:“我这人其实也不太会说话,就这么随便一提,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意思是:既然大家都不会说话,那我自然也是无意。你要是往心里去,那可就太小心眼了哦。 陈卉自然听懂了她的意思,说不过她,快气疯了。 池妙仁见她好像是没话说了,转头一一谢过其他几位同事的好意。心情完全没被影响,面色无异地去茶水间领工作餐。 “走了,去吃饭。”有人催了一声。 “吃个屁!不吃了!”陈卉怒道。 ** 目睹了自己的“新媳妇”被人当众羞辱的易榀回了办公室坐下。 把还没开封的盒饭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顺手给严辉发了条消息,让他回来的时候给自己外带份午餐。 打开电脑,浏览邮箱里的未读邮件。 有点烦躁。 从烟盒里敲了根烟出来,咬嘴里,点上。 想起刚刚在过道里看到的一幕,他还是觉得气堵。 池妙仁都被人这么踩着欺负到头上了也不知道回句嘴。 就是个胆小的傻白甜,真是弱爆了! 虽然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关系,不过看着她就这么被人欺负,易榀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像是在打他的脸。 也不知道那个胆小鬼这会儿有没有躲在哪里偷偷地哭。 没心思看邮件。 他索性关了邮箱,曲指弹了一下烟灰。 管她哭没哭呢,他懒得操这个心。 女人就是麻烦。 就多事这么一回,以后再也不管她了。 易榀徐徐吐出一口烟,这么坚定着自己的决心。 才抽了两口,摁灭了烟头。 起身,开门出去。 作者有话说:榀flag:我要再管她我就是狗! 三秒后, 榀:……汪。 第15章 微信 声效部的办公室门敞着。 易榀走到门口,停了下来。 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会来这里,自己都有点莫名其妙。 池妙仁的座位就在靠门的位置,一眼就能看到。 她正闷头吃饭,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坐在斜对面正跟她说话的周涵。 笑意灿烂,不像是委屈到会躲起来偷哭的样子。 完全不像! 易榀看着此刻笑靥如花的池妙仁,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瞎操这个闲心。 转身要走,听到周涵说:“所以啊,你可得离我们老大远一点。我们老大他脾气不怎么好,是个易燃易爆品。” “易燃易爆品?易爆榀?”池妙仁又笑了。 “老大早会的时候罚你,不是想针对你。他对谁都这样,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周涵说。 似乎是在说关于他的话题。 易榀步子一顿,视线转向背对着他的周涵。 在想周涵口中提到的“罚”是什么? “小仙女,你有男朋友吗?”周涵不带停顿的立马解释,“我有一个朋友他想知道,托我问问。” 池妙仁摇了摇头:“没有。” 她这么些年看俞朝灵换了一个又一个的男朋友,偶尔也会生出想谈个恋爱的想法。追求者倒是不少,可惜一直也没机会遇到个合适的。她也不想将就,安慰自己大概就是缘分未到吧。 周涵很开心地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戳戳点点:“加个微信吧,方便工作。” “行啊!”池妙仁爽快地同意了。 拿出手机互加好友。 周涵低头看她的微信头像,夸了声:“你这头像也太可爱了。” “我自己瞎画着玩儿的。”池妙仁说。 易榀偏过头,朝周涵的手机上看。 隔了些距离,那个头像太小,看不清。 “人事部的许姐说晚上要聚餐,欢迎新人。”周涵说,“晚上一起去吧。” 池妙仁点头:“好啊。” 把手机放回兜里,眼角余光一扫,看到了门口站着的“易爆榀”。 他没有要停留的意思,只淡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大概是路过吧。 池妙仁想着。 收回视线,继续吃饭。 ** 晚上的聚餐易榀没参加。 据说除必要的工作之外,离群是他的常态。 池妙仁跟新同事们相谈甚欢。 除了白天跟她起过正面冲突的陈卉,其他人都很好相处。 陈卉眼尖,发现池妙仁敞着的包里有一把豪车钥匙。 拿手机偷偷对着她的包口拍了照,给其他三位同入职的男同事发过去,低着头在桌子底下发微信。 【瞧瞧,你们那个嚷嚷着缺钱的所谓女神的专属配车。】 【懂点事吧,人家那是不愿意跟你们一起吃饭吗?】 【人家压根就瞧不上你们这几位。】 复制黏贴,把这几条连续的消息给同进组的三位都发了过去。 原本挺热情的三个男同事陆续看了眼手机屏幕,交头接耳了几句,对池妙仁的态度骤然冷了下来。 在一旁悄悄观察的陈卉心情转好,挺得意地对池妙仁笑了笑。 池妙仁对周围人忽冷忽热的反应并不好奇,该吃吃该喝喝,跟技术部几位有过“前缘”的老员工话聊得很投机。 席间杨淑贞给池妙仁打了电话,让她回去拿新做好的汤圆。 池妙仁看了看时间,之后KTV的活动就不打算去了。 跟同事们一一打过招呼,提前离席。 到了地儿,池妙仁正要拿了钥匙开门,杨淑贞恰巧提了垃圾袋出来,要下楼扔。 池妙仁叫了声“外婆”,顺手接过她手里的垃圾袋,飞快地跑下楼把垃圾扔了。 折回楼上,发现俞朝灵也在。 俞朝灵鼻子里塞了两团纸巾隔味,撸起袖子在厨房通水池的下水道。 池妙仁走过去,跟着撸起衣袖,想帮忙。 俞朝灵撇过头看了她一眼,让她先去外间把白天送来的桶装水换上。 池妙仁得了话走去外间,提了力把桶装水利落换上。 很快又折了回去,跟俞朝灵一起忙活厨房的杂事。 两个孩子都不让她帮忙,杨淑贞只能干站在一边看着。不太放心池妙仁在夫家的生活,一直问长问短。 池妙仁说了很多宽慰外婆的话。 等外婆出去了,她才偷偷跟俞朝灵交了底,并提醒她记得保密。 池妙仁一直把俞朝灵当家人,也没想隐瞒她什么。 俞朝灵提醒她,就算是恩人,对方毕竟也是个男人,自己得留着心眼。 池妙仁很想告诉俞朝灵自己的恩人说不定是天生就不喜欢女人的,就算同一屋檐下住着,也绝对是个很安全的男人。 不过那是恩人的隐私,她没戳破这层,只应了声好。 驱车返程,时间比预估的要早。 池妙仁回房换了身轻便的运动服,打算出去夜跑。 下楼的时候迎面撞见易榀抱着猫上楼。 她停下脚步,礼貌打了声招呼。 易榀只看了她一眼,没给她回应。 池妙仁也没介意。 他在公司也一向这样,这大概是他一贯的处世风格。 往楼下走了没几步,身后的易榀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池妙仁诧异回头。 一个点开了二维码的手机伸到她面前。 “加个微信。” 易榀一手托抱着猫,一手拿着亮着屏的手机,站在高了她两级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方便工作。”他补充道。 ** 易榀坐在电脑前,把今晚抽的第三根烟咬进嘴里。 为防打火机把怀里的猫毛点了,他侧过脸。一手摁住了好奇试探的猫爪,把烟点上。 挺烦躁地抽吸了一口。 还是没有灵感。 越是画不出,越是睡不着。 越睡不着,头越疼。 头越疼,越是画不出。 一个恶性循环链,快把他逼疯了。 在画板上又画了两笔,还是不满意。 “算了。”他低叹了声。 丢了画笔,放弃了。 累,睡也睡不着。 还是老规矩,找个片子放松一下。 易榀摁灭了烟,抱着猫从书房出去。 下楼。 坐在客厅沙发上拿着电视遥控器挑电影,在“恐怖”分类里随机点开了一部片子。 往后靠了靠,盯着血肉横飞的电视画面出神。 兜里的手机震了两下,他慢半拍抽出手机看推送的消息。 看完消息正要退出微信,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停顿了片刻。 往回划,点开了池妙仁的微信。 周涵口中“可爱”的头像是一只手绘兔子,简笔画。 那只画工蹩脚的抽象兔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正前方,长耳朵一竖一耷拉,嘴里咬着半截胡萝卜。波浪纹勾边,像是受惊炸了毛。 丑萌丑萌的,还挺有个人风格。 又在屏幕上快速点了两下,翻阅着她的朋友圈。 她朋友圈发的动态多与工作相关,偶尔发几张生活照。入镜头的都是些可爱的小玩意儿:画着笑脸的煎饼、路边打哈欠的胖狗、放进她手心的猫爪…… 这猫爪看着有点眼熟。 易榀低头看了看麻烦的猫爪子,比对了一下照片里的猫爪。 是同一只猫。 这傻猫平时挺怂的,基本是见着生人就躲。 怎么这么快就把爪子伸人家手里去了? 易榀心里犯起了嘀咕。 麻烦仰起头,看着他“喵喵”叫。 易榀按着它毛茸茸的脑袋敷衍着揉了揉。 麻烦眯起眼睛,脑袋在他掌心里蹭了蹭。 不满足,又仰起头朝他叫。 易榀的视线终于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了,对上一双乌溜溜的猫眼,不自觉想起池妙仁那双跟猫神似的大眼睛。 “你看什么看?” 易榀拍了一下猫脑袋:“我就是好奇而已,你这什么眼神?” 突然被训的麻烦缩了缩脑袋,消停了。 有开门声。 易榀迅速把手机藏到猫肚子底下,回头看。 池妙仁刚运动完,汗津津的,一进客厅就看到沙发上的易榀正看着她。 麻烦的猫脑袋从易榀的右肩拱了上来,看着她“喵呜呜——”地叫。 画面很治愈。 池妙仁拉下耳机,对一人一猫笑了笑。 易榀错开视线,把爬到肩上的猫拎到了一边,弯腰捡东西。 池妙仁拐去楼梯口,想上楼洗个澡换身干爽的衣服。 站在台阶上抿了抿发干的唇,又改了主意,还是先喝点水解解渴。 转身往厨房方向走,路过客厅的时候往沙发上又看了一眼。 原本坐在那里的易榀不见了,只剩麻烦懒洋洋趴在靠枕上。 电视按下了暂停键,画面定格在一个红衣女人跳楼的瞬间。 池妙仁看着那女人被强行卡住的白眼,觉得这个表情很好笑。 也不知道是什么电影。 走去厨房,发现易榀也在。 站在冰箱边,在里面挑挑拣拣。 大概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易榀从打开的冰箱门后头探出头看她。 “饿了?”他主动问道。 “不是。”池妙仁摇了摇头,“口渴。” 易榀的表情有一瞬的失望,从冰箱里抽了瓶水出来,递给她。 待池妙仁把水接了过去,他的视线又转向了冰箱内,窸窸窣窣地开包装袋。 池妙仁抓着瓶身拧盖子,一抬眼,对上易榀咬着吐司侧头看她的视线。 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池妙仁对上他这样的视线,不知怎的又想起了之前跟他发生过的那段被他暂时遗忘的糗事。 忽然有些心虚。 为免点醒他被暴打那夜的记忆,池妙仁觉得有必要用娇弱掩饰一下自己潜在的彪悍。 这个她拿手! 还在之前公司上着班的时候,她跟咸猪手上司斗智斗勇,没少发挥自己异常有天赋的演技。 池妙仁抓着瓶盖的动作稍顿,肢体动作协调,表情到位,故作艰难地开始拧瓶盖。 一边“吃力”地仅使了约一成的力拧盖子,一边偷偷观察易榀的反应。 他果然露出了“我就知道会这样”的单纯表情。 真是太好骗了,池妙仁都有些想笑。 想着再拧一下就直接拧开好了,戏也够足了,别演过头。 正要进行下一步,易榀关上了冰箱门,走了过来。 池妙仁动作停住,还以为自己暴露了,挺惊慌地看向他。 易榀把吐司叼进嘴里。 直接伸手拿走了她手里的瓶子。 两指一捏,轻松拧开。 没什么情绪地看了她一眼,把拧松盖的水递还给她。 “……”还以为以他的性格会装看不见直接走掉的。 池妙仁想起白天在公司频繁有女同事故意在他面前拧各种盖子,打死拧不开、需要帮助的那种。 易榀无一例外,都是无视。 池妙仁呆滞看了他片刻,有点意外他的反常回应。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也挺合理。毕竟他们现在这样奇怪的关系,在易榀看来是她帮了自己,觉得亏欠了她的,所以才特殊照顾她一下。 不要多想,这很正常。 池妙仁想着,更何况他有很大可能是不喜欢女人的。 慢半拍接过水,视线转向他嘴里叼着的吐司,猜测他是饿了。 “或许……你喜欢吃汤圆吗?”池妙仁问。 第16章 刺激 “你喜欢吃汤圆吗?” 其实池妙仁是想问他是不是饿了?恰巧记起外婆给了她汤圆,脱口就这么问了。 易榀的视线转向了她黝黑发亮的眸,把嘴里叼着的吐司抓手上,回:“不讨厌。” 没说喜欢,是不讨厌。 不讨厌的意思,应该是多少也愿意吃一些吧? 池妙仁这么推测。 她聚餐没吃饱,运动完也有些饿了,正有做点夜宵吃的打算。 “我一会儿洗完澡打算煮点汤圆吃,你要吃吗?”池妙仁问。 易榀越过她往回走,应了声:“好。” 池妙仁没再管他,拧开瓶盖喝水。 她太渴了,一口气把一瓶水喝完,这才上楼洗澡。 洗完澡从楼上下来,易榀还在看电视。 路过客厅,她挺好奇地看了眼电视屏幕。 背景音顿顿的,画面漆黑。 池妙仁停在原地,想看看接下来的剧情是什么。 “啊——”女人尖厉的惨叫声瞬间打破宁静。 音乐声陡然诡异起来,极速加快的音乐声里掺着断断续续婴儿的哭声。 光线一亮。 一张被砸的稀巴烂的惊悚女人脸孔猛冲过来,两只眼珠已经没了,空空的窟窿里在不断往外涌血。 音乐声戛然而止,女鬼倏地停住动作,紧贴着大屏幕,像是在直勾勾看着她。 似哭似笑的立体音在室内环绕。 池妙仁盯着屏幕上七窍流血的女鬼,头皮发麻。 她最怕的就是鬼! 猛地转过身,逃命般跑走。 易榀看着她捂住眼睛“咚——”的一下撞到了移门上。 没忍住,笑出了声。 池妙仁慌里慌张的,完全顾不上他是不是在笑自己的糗态。 磕磕绊绊跑去厨房。 易榀的视线收了回来,心情转好,伸手揉了揉猫脑袋。 “很有意思,是不是?”他看着猫问。 麻烦配合着“喵”了一声。 易榀盯着电视屏幕又发了会儿呆,觉得这部电影剧情寡淡,实在没什么意思。 歪过脸问正打哈欠的猫:“麻烦,你想不想看点更有趣的?” 麻烦没理他,翻了个面,睡觉了。 易榀揉了揉摊成冰激凌状的麻烦,自我理解成麻烦这是默认了他的意见。 拿起遥控器按下了暂停键,把犯困的猫放到靠枕上,起身去厨房。 汤圆刚出锅,池妙把装有热汤圆的两个碗放进托盘。 正要连盘端到餐桌上去,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手。 恐怖片的阴影还没缓过去,她吓得原地一蹦。 易榀动作极快地按住了她即将磕到他下巴的脑袋。 低下头,跟惊魂未定的池妙仁对视了一眼。 抿唇笑。 端着餐盘往客厅方向走。 池妙仁靠站在厨房柜门边,伸手摸了摸突突乱跳的心脏位置。 也不清楚前一秒的自己是真的被吓到了?还是因为视线触到了一个让她足以放声尖叫的笑? 天呐!太犯规了! 长得好看的人笑起来的样子简直就是神仙啊! “池妙仁。”易榀转头叫了她一声。 池妙仁前一刻被勾走的魂总算回来了,迅速低下头搓了搓滚烫的脸。 快步跟了过去。 易榀把餐盘放到了茶几上,示意尾随着他走到沙发边的池妙仁坐下。 池妙仁看了看再次被按下定格键的电视屏幕。 这次的画面非常血腥,满地碎肉。女鬼的面目越发狰狞,十指滴血。 她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朝那处看了,僵硬地站在原地。 攥紧了衣摆,视线转向别处。 从脚趾到头发丝,她身体的每一寸都在疯狂叫嚣着让她赶紧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我……我想去餐厅吃。”池妙仁看着近处的一根装饰柱说。 易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忍住笑,坐下。 他清了清嗓子,说:“你陪我一起看个电影。” “我不。”池妙仁一秒都不带犹豫地摇头拒绝,“我不敢看恐怖片,你还是自己看吧。” 弯下腰伸手去拿餐盘上的碗,脸依然倔强地对着那根装饰柱。 易榀匆忙抓住了她想端走碗的那只手:“就当帮我一个忙。” 池妙仁的视线转向了他牢牢抓住自己的那只手,愣了一下。 他的掌心很温暖,指尖却有些凉。被用力抓住的时候,指骨有些硌手。 池妙仁这还是第一次被异性直接拉住手,明显不自在。 把手从他掌心抽了出来,问:“什么忙?” 易榀注意到她微妙的表情变化,视线跟着低了下去。 手指蜷了一下,收了回来。 他明明就很讨厌跟异性有肢体接触,怎么突然去拉她的手了呢? 而且刚刚那一瞬间的感觉,好像也没想象中的那么讨厌。 “什么忙?”池妙仁以为他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易榀脑子短路了片刻,慢半拍抬起头看她。 “陪我看电影。”他说,“我一个人不敢看。” “你不敢看还非要看恐怖电影?”池妙仁挺惊讶地问。 是有自虐倾向吗? “刺激……”易榀话音顿了一下,斟酌着找了个合适的词:“灵感。” “嗯?”池妙仁不太理解地看着他。 “刺激灵感。”易榀又自我肯定地重复了一遍,一本正经地解释:“我画不出东西的时候需要看恐怖片刺激灵感。” 池妙仁微微皱眉:“真的吗?” “真的。”易榀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那你以前都找谁陪你一起看恐怖片的?”池妙仁追问道。 “……”易榀语塞。 这个追加问题他还没想过,不知道怎么答了。 “你以前都是一个人忍着害怕看的吗?为了找灵感?”池妙仁很同情地看着他,“好可怜。” “……” 突然被同情的易榀无声看了她两秒,点头:“对。” 池妙仁咬了咬牙,在他身边坐下,很讲义气地说:“别怕,我陪你一起看!” “谢谢。”易榀说。 差点笑出来,憋着笑扭过脸找遥控器。 点下播放键。 一人一碗热乎乎的汤圆捧在手里。 易榀低头咬勺里的汤圆,刚出锅的,烫嘴。 对着碗吹了吹,视线转向想看电视又不太敢往前看的池妙仁。 她两只手捏着碗边,往上举,挡在眼睛正前方。 听了会儿声音,许是好奇电视里正发生的情节,小心翼翼地偏过头往电视上看。 看到恐怖镜头,又一秒把脸藏回碗后面。 易榀瞧着有趣,偷偷把客厅灯的遥控器抓在手里。 看着池妙仁又跟做贼似的把视线转向了电视,他迅速按下了关灯键。 一片漆黑里只剩屏幕的光在闪动。 女鬼张狂大笑着朝屏前扑来…… 画面太惊悚,池妙仁吓得手一抖,捧着的一碗汤圆直接飞了出去。 “啊——”尖叫着捂住了眼睛。 一片混乱里她隐约听到易榀暗骂了声:“艹!” 电视被按下暂停键,室内灯又亮。 片刻安静后,池妙仁的视线终于转向了缩坐在一旁明显不太对劲的易榀。 他此刻的表情非常的一言难尽,说不上是生气还是其他别的什么情绪。 两只手紧紧捂住了被烫疼的地方。 “……”池妙仁的视线停在了他两手捂住的微妙位置。 一碗滚烫的、刚出锅的、冒着热气的汤圆,全泼在了他的裤子上。 其中有两颗汤圆还是顽劣分子,非扒在他裤腿上,就是不往下掉。 被尖叫声吓跑的麻烦被香味吸引,折了回来。躲在易榀脚边试探着用猫爪按了按地上的汤圆,凑过去嗅了嗅,又舔了舔。 是一只除了对吃有执念,对于主人是死是活完全不在意的冷酷猫咪。 池妙仁低头看地上啃汤圆的猫,总算反应过来了。 连声道歉:“对、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手忙脚乱地伸手想要把易榀裤子上沾到的汤圆拿掉,手悬在他被泼湿的裤子上方左右游移了几次,有点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觉得不合适,把手收了回来。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你还好吧?”她追问,“是不是很疼?需要敷一下吗?” 易榀原本问题不算大,就是被突然烫到身体出现的本能反应。 痛感渐渐缓过去,他的视线转向了池妙仁悬在自己裤子正上方的细白手指。 她的手很小巧,手指又细又白。 易榀盯着她的手,不自觉忆起刚刚抓她手的触感。 温热、纤细、绵软。 视线随着她手部动作一下又一下地滑了过去,着了魔般丧失了思考能力。 脑子一片空白。 在池妙仁再次出声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莫名有了奇怪的反应。 抬眸,对上她黝黑漂亮的眼。 躲在胸腔内一直沉静如水的那颗心没来由地开始剧烈跳动。 易榀有一瞬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 错开视线,没有回应她的关心。 手挡住关键部位,默不作声地起身离开。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入V,感谢小可爱们的暖心支持,挨个么么叽~(*^^*) 接档文《温柔陷》,戳一戳作者栏求收藏(^▽^) 第17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三合一】 池妙仁觉得周涵对他们老大的性格属性总结得很到位——易爆榀。 不过据她多日观察,易爆榀对她的“爆”点明显有别于旁人。不是劈头盖脸一通训,而是直接无视。 不小心把易榀烫了的事已经过去了近小半个月,他的脾气好像还是没能缓过去。 无论是在公司还是在家里,易榀跟她迎面相逢全当看不见。就连早会提问也会直接跳过她,眼神都不会往她那边递一下,完全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明明之前不说多熟,正常交流问题还是不大的。那次意外事件后,易榀想要刻意疏远她的态度表现得过于明显,池妙仁想不在意都难。 意识到这一点后池妙仁认真想了想,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晚是不是把他烫坏了? 隔了裤子布料,应该不至于这么脆弱吧? 她对这个问题生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然易榀怎么会前后态度差别那么大? 不过这样敏感的问题也不方便问,更别说负责了。 她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好些天,在公司偶尔和易榀在同一空间内,视线总忍不住往那里飘。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看了几次之后,只要她在场,易榀总会把两条自由伸展的大长腿往回收,并拢。 就像是在遮掩着什么。 发现这个规律后池妙仁的视线临时转移了阵地,转向了易榀红透的耳廓。 这样的“巧合”出现了约三次,池妙仁终于反应过来,是她的“流氓”目光被易榀发现了。 担心易榀会往歪了想,之后跟他见面,池妙仁总低着头。 公司人多嘴杂,关于领航人易榀的话题不断。作为被易榀唯一亲近过的异性,池妙仁从最初“被老大看上的女人”成功转型成“被老大彻底打入冷宫的弃妃”。 不过当事人完全不知道公司有各种流言一直在绕着他们二位转。 和池妙仁同期进组的几位同事在第一次聚餐后原本就对她有着敌意,近来大概是看出上司对她有成见,在陈卉的怂恿下更是团结一致地排挤她。 池妙仁在聚点的日子并不好过,幸好有较强的专业能力支撑,部分工作缺乏沟通虽棘手些,不过她应变力不错,也能顺利处理好。 她也不是会上脸生贴的性格,既然看出易榀不想跟她有交集,她也会识趣尽量避开。 只是同一屋檐下住着,两人难免会有近距离相处的时候。比如在厨房喝水遇上,也不能扭头就走,只能硬着头皮过去。沉默无言,气氛简直尴尬到窒息。 期间易榀飞出国出差过一阵子,池妙仁在那段时间认真考虑了一下。 之前的事毕竟是她有错在先,虽然她自认认错的态度还挺诚恳,但耐不住对方脾气大。也不好老这么僵着,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就算是为了融洽的工作氛围,她退一步也是应该的。 权衡利弊思量了一番,池妙仁决定拿出更多的诚意道歉。在易榀回国这晚做了几样拿手菜,企图缓和一下两人持续恶化的关系。 那晚易榀回来得很晚,池妙仁缩坐在沙发上等他。 电视剧情节太催眠,她抱着猫换了个倒卧的姿势,不知不觉睡着了。 ** 飞机航班延误,到家的时候已近凌晨。 易榀拖着一身疲意进屋,换上舒适的室内拖鞋。 边扯勒得难受的领带边往里走。 路过客厅,听到有电视的声音。 他愕然转头,看到沙发边有一只细白的手腕垂在一侧。 步子微微一顿,抬腕看表。 分针刚巧跨过最上端的数值。 已经这么晚了,怎么还在看电视? 他心里犯了嘀咕,视线转向电视画面。 电视正播购物平台的广告。 不像是在看电视,像是睡着了。 麻烦听到动静,从沙发后面冒出一颗猫脑袋,盯着他看了会儿。 易榀站在原地朝麻烦招了招手。 麻烦的小短腿往边上扒了扒,把挡住它的遥控器踢了下去。跳到地上,一溜小跑跑到他脚边,撒娇般蹭蹭。 蹭了易榀一裤腿猫毛。 没能得到回应,麻烦仰起头看了看压根就没搭理它的主人,喵喵叫了几声。见主人还是不理它,扭头大摇大摆地回窝去了。 易榀的视线还紧锁在沙发边垂下的那只细白手腕上。 从麻烦跳下沙发,走过来喵喵叫,到潇洒离开,沙发那里半点动静都没有。 看来确实是睡着了。 就这么在这睡会不会着凉? 着凉万一坏了嗓子,恐怕得影响工作进度。 易榀躇踌了片刻,上楼。 为了工作进度,“非常不情愿”地拿了毯子下来。 缓步走到沙发边,侧身而立。拿着毯子的那只手伸过去,把毯子很随意地往睡着的池妙仁身上一丢。 安静站了会儿,视线往沙发上池妙仁的脸上稍偏。 见她没醒,这才弯腰把被麻烦一脚蹬到地上的遥控器捡起,摁下关机键。 电视音消,屋子里一下就静了。 易榀把遥控器推放到茶几上,视线一掠,定格在池妙仁耷拉着的长卷眼睫上。 浓密卷翘,跟手工娃娃上粘的睫毛很像。 他记起公司有女职员化妆的时候会粘假睫毛,偶尔失手花了妆,睫毛会脱落。 池妙仁的睫毛生得很漂亮,易榀不免有些好奇像她这样的睫毛是不是也是粘上去的? 好奇心作祟,他蹲在沙发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了碰池妙仁的眼睫毛。 手感不像是假的,细看也没有脱胶的痕迹。 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易榀隐约有些惊慌,屏息看她的反应。 右脚下意识往后划,做好随时起身走人的准备。 池妙仁睡得挺沉,除了嘴角往上翘了翘,没有别的反应。 大概是在做什么美梦。 易榀的视线转向她脸颊陷下去的可爱酒窝,嘴角不自觉跟着扬起。 大着胆子又蹲近了些,呼吸放缓。 前伸的手指还没收回来,停留在她蝶翼般的眼睫上方。 指尖小心翼翼地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慢慢往下滑移,在她酒窝处停住。 往她的眼睫处快速扫了一眼,手指戳了下去。 指尖触感又软又糯,比麻烦的手感还好。 他忍不住又戳了两下。 是让人上瘾的手感,像在戳果冻,又有点像是在触碰热乎乎的糯米丸子。 “你……” “糯米丸子”突然出声,吓得他手指一颤,指尖停在了她消失的酒窝处。 室内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池妙仁近距离看着他,原本惺忪的一双眼在慢慢睁大。 易榀蹲在沙发边,戳她脸的动作保持了约有五秒,终于记起要把手指收回来。 空气仿佛凝滞的这短短五秒时间内,他耳廓上升的温度极快地传递到脸颊,明显无处安放的视线跟池妙仁的视线碰撞了两次,又瞬间躲闪开。 完全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池妙仁刚睡醒,脑子同是短路状态,瞪着他看了会儿。 原本要问他在干什么?不过这会儿也看明白了,他好像是在戳她的酒窝。 这个动作她熟,是俞朝灵对她常做的事。说是她的酒窝太招人了,总忍不住想戳一下。 所以……他也是被酒窝招来的? 池妙仁对这样的想法有些不确定。 毕竟在公司的时候易榀的人设属性可不是这样的,基本不会笑,绷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走哪儿都是消声器。 反差太大。 不过细想一下好像也不是没可能,易榀平时就是嘴硬了些,私底下揉猫的时候还是很温柔的。 大概是把她当成猫一类的物种了吧。 池妙仁想着。 看着易榀的手指往回收,她打算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还没开口,眼前一黑。 易榀抓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盖在她身上的毯子,往上一拉,兜头罩住了她的脸。 池妙仁在毯子下眨了眨眼,“杀人灭口”四个字在她脑海里飘了过去。 扒住毯子往下拉,偷偷冒出俩眼睛。 两条修长的腿从她眼前一晃而过。 步子又碎又乱。 很快,有上楼的脚步声。 池妙仁瞪着正前方已经被关掉的电视机恍惚了会儿。 右手从毯子下面抽了出来,戳了戳自己的酒窝。 有点烫手。 ** 有过一回半夜被偷偷戳酒窝的刺激经历,那餐池妙仁精心准备的和解饭被她彻底遗忘。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她才记起有这事。 一想起前一晚发生的戳酒窝事件,池妙仁很谨慎地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刻意去讨好为妙。不然以易榀的性格,说不定会跟她新旧账一起算,到时候说不定真来个“杀人灭口”。 如此相安无事得过且过就行了,反正三年后也是陌路关系。她也不可能在聚点干一辈子,就算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应该也是有断了往来的那天吧。 池妙仁把这事想开了,心里倒也能落得个轻松。 拎了包正要往打算出门,被突然冲下楼的易榀一把抓住了。 “等等!我奶奶来了!” ** 邹梅芬一早就想探探被自己拉了红线的两个孩子的近况了,不过大师说此事不宜操之过急。 易榀和池妙仁领证的那天是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宜嫁娶。 邹梅芬把大师邀来家里,诚心发问,想请教大师什么时候才算时机合适。 大师捋着一小撮山羊胡作高深状,掐指一算,呈四十五度角隔窗仰望天空。 慢悠悠吐出六个字:“天机、不可、泄露。” 邹梅芬立马明白了。 在手边抽出一张支票,填了个可观的数额,推过去。 大师保持着望天的姿势,伸手把偷瞄了一眼的支票收进兜里。 这才悠悠转回视线,改口的同时加了不少前缀,比如“多年情分”、“逆天行事”、“冒折寿之危”等说辞,颇为难地替她推算了“天机”。 按说依照大师这么些年捅破天机的次数来算,这天早该捅漏了。 不过邹梅芬对大师的话坚信不疑。 只觉大师没遭天劫都是因为大师道行高深,至于都折了五六十年的寿了还没死,大概是因为大师福泽深厚,天生命长赛王八吧。 邹梅芬是名门闺秀,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初始她也是强烈抵制封建迷信的。后嫁入易家,易家最落魄的那几年得这大师指点,改了命数。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真是这命理之说给转了运。易家自那年起当真是顺风顺水,家业越做越大。 从天堂跌进谷底,能再回到天堂,自是不愿再往回跌的。 经历过潦倒的日子,也是真的穷怕了,邹梅芬自此对大师的话总是不疑有他。 当初非要撮合这两个孩子,邹梅芬其实还有一点苦衷没有跟对方道明。 据大师那日指点,如果易家不履行当年那段欠下的婚约,她那个唯一的孙子恐遭大难,易家有断香火之忧。 那天半夜,易榀恰巧因误喝了酒被人送进了公安局。 邹梅芬顺势理解成:这一定是大师的话应验了! 直到两个孩子领了结婚证,她心里的大石才算勉强落了地。 大师又言,她的孙子婚后必得善待对方。若虚与委蛇,恐遭厄运反噬。 邹梅芬牢记了大师说的要记得不时从旁敲打的话,一直想去探探虚实。 按耐了些时日,期间还出国参加了一个古玩拍卖会。 临大师指定那日,邹梅芬才掐着点给易榀打电话。 话说的云淡风轻,言外意大抵可概括为“小崽子,洗好脖子给奶奶乖乖等着”。 易榀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当机立断,冲下楼截住了正要出门的池妙仁。 “江湖救急!” 他一把抓住了池妙仁的手,不由分说往楼上拽。 池妙仁被一路拖行到房间门口。 很惊讶地发现一群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阿姨,正分散在她房间的各个角落。火速收拾东西,囫囵打包,井然有序地往对门易榀的房间转移。 “听我说。”易榀语速很快地跟她对口供,“我们从没有分过房,吃住一起,出行一起……跟其他正常夫妻没有任何区别。” 说了一连串的话,池妙仁只听了个开头和结尾。 见她发愣,易榀晃了晃抓住她的那只手:“记住了吗?” “记……”池妙仁被往来的人群晃花了眼,慢半拍点了点头:“记住了。” “重复一遍我刚才说的话。”易榀说。 “……”记啥呀? 池妙仁仰起头,一脸呆滞地看着他。 易榀盯着她持续迷茫的眼睛,想起了周涵对她的总结:宫斗剧里活不过第三集。 就这蠢样,估计是连第一集都活不过。 易榀放弃了。 “要不,你再说一遍?”池妙仁怕他脾气又上头,举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道:“这次我一定一字不落地记住!” “你少说话。”易榀说。 池妙仁以为自己听茬了:“什么?” “你老实呆着。”易榀说。 “……”行吧。 池妙仁老实巴交地闭上了嘴。 那群收拾东西的阿姨一看就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来得快,闪得也快。短短三分钟时间,就已经把两间房的东西顺利归置到了一起。 池妙仁看得目瞪口呆,都想给她们的专业度鼓鼓掌了。 两只手往上扬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一直被易榀牢牢攥在掌心里。 她把手往回抽:“那个……” 身后有脚步声,易榀抓着她的手一瞬收力,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回过身,空着的那只手按住池妙仁的肩,将她掰转过来。 神态自若地叫了声:“奶奶。” 池妙仁看着眼前贵气十足的老太太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跟着乖巧叫了声:“奶奶。” 邹梅芬的视线在两人牵着的手上停留了片刻,一脸欣慰地笑了。 走到池妙仁身前,很亲昵地拉过她的手,夸了声:“乖。” 低头从手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朝易榀那侧递过去:“拿着,给我的孙媳妇戴上。” 易榀不接,不太情愿地样子:“这什么呀?” 邹梅芬才不理他愿不愿意,把盒子强行往他手里一塞:“婚戒,一对的。” 易榀记起奶奶是有拿皮尺量过他的无名指尺寸,那会儿还觉得莫名其妙,这会儿算是解了谜。 这是早有预谋啊。 估摸着池妙仁的手指也被这么量过。 “你说你结婚没给我宝贝孙媳妇一个像样的婚礼也就算了,婚戒怎么都不知道买呢?”邹梅芬责怪道,“一点都不懂事!” 考虑到女孩子的心性必然敏感些,邹梅芬又转头宽慰了池妙仁几句,替自己的孙子追加了些补救的好话。 易榀抓着那个盒子,丢也不是,留也不是。 老太太的花样可真多,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挺无语地跟池妙仁对视了一眼。 邹梅芬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坚持要让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互换婚戒。 不想在这耗时间,易榀只能同意。 松开了牵着的手,两人别别扭扭的面对面站着,交换了戒指。 邹梅芬心满意足地看着他们都戴上了成对的婚戒,近前确认过大小合适,这才越过两人往前走。 打开易榀那间房的房门,走了进去。 易榀转头给池妙仁递了个眼色,示意她跟上。 三个人在房内很悠闲地走了一圈。 邹梅芬在床头停了下来,弯腰拉开柜子抽屉,往里面看了看。 直起身,走到另一侧的床头柜处,拉开抽屉在里面又检查了一遍。 弯起嘴角笑了笑,一脸了然的表情。 易榀被奶奶这诡异的一系列动作搞得心里发毛,清了清嗓子,问:“奶奶,你到底在找什么?” “套。”邹梅芬说。 套? 什么套? 易榀和池妙仁都没能听明白,面面相觑。 邹梅芬像是看出了两个孩子的困惑,伸出两根食指。 两指并拢,横、竖、回,一本正经地比划了个正方形,重复了声:“套。” 这大小,这形状…… 池妙仁在俞朝灵的钱包里见过。 “……”明白了。 池妙仁毕竟还是个雏,这么直白的话摆在明面上说,实在是羞。脸颊温度迅速上升,躲在易榀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邹梅芬气定神闲,继续说道:“我让人放在这里的套,包装都没拆。” 老太太一向精明,易榀没留意她这一手。 抿唇默了片刻,回:“尺寸不合,不行吗?” “……”池妙仁在他身后偷偷翻了个白眼。 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讲。 不过,这玩意儿还有尺寸? 长见识了。 邹梅芬之前交过两个外籍男友,话说得很open。看出易榀是想见招拆招,她觉得有趣,偏要拆亲孙子的台。 笑着逗他:“到底是尺寸不合适?还是不会用?” “……”易榀无声看着她。 “不会用就上网查查,网上不是有很多类似教程嘛。要多学多练,别怕露怯。”邹梅芬鼓励道,“实践才能出真知,你们这些小年轻也不用那么害羞。繁衍是天性,没什么好害羞的……” 类似教程?! 没想到易榀的奶奶懂的还挺多,思想太超前,池妙仁简直惊呆了。 “奶奶!”易榀终于忍无可忍,出声打断了她。 邹梅芬见他好像又生气了,反倒更开心了:“真是的,一逗就生气,一点都不可爱。” “我们要上班了,没什么事您就先回去吧。”易榀压着脾气说。 “你们上你们的班去啊,奶奶又没有要耽误你们正事的意思。”邹梅芬说,“晚上早点回来,跟奶奶一起吃晚饭。” 易榀刚要抬脚走人,一听这话停住了,问:“什么意思?” “你奶奶我,要在这里住几天。”邹梅芬说,“走吧,奶奶送送你们。” “那您干脆在我身上装个监控得了。”易榀恼道。 邹梅芬跟看不见他的臭脸似的越过他往前走,举起手包,动作优雅地晃了晃:“好主意!可以考虑。” “……”易榀气笑了。 ** 在邹梅芬眼皮子底下,易榀替池妙仁拉开了副驾驶位的车门。 等池妙仁坐进了车里,他明显带着脾气,“哐——”的一下把车门砸上。 邹梅芬全当看不见,笑眯眯地跟坐在副驾驶位惊魂未定的池妙仁摆了摆手道别。 车子驶离车库,拐出别墅区,开上主道。 气氛沉闷,易榀按开了车载音乐。 池妙仁低着头把玩手机,视线在戒指上停留了一瞬,摘了下来。 东西太贵重了,她也不敢戴手上,万一丢了赔不起。 把戒指递给驾驶位的易榀:“这个还你。” “收着吧。”易榀的视线都没往她那侧转一下,“我奶奶在的时候应付一下就行。” 也是,就这么还回去很容易穿帮,易榀的奶奶看着可不一般。 池妙仁犹豫了一下,没再坚持把戒指还给他,默默把东西收进了包里。 易榀把着方向盘的左手曲起,拇指抵住戒指往上推。 右手接住滑下的戒指,收进裤兜里。 池妙仁不想麻烦他,考虑到最近跟他的关系实在不怎么样,小心翼翼看了看他的脸色,提议:“要不就把我放路边吧,我自己坐地铁去公司就行。” 易榀没异议,冷淡“嗯”了一声。 车靠边停下,池妙仁从车上下去。 礼貌道了声:“易总再见。” 易榀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看都没看她一眼。 池妙仁也没指着他真能回应自己,关上了车门。 目送着易榀的车开走,呛了一嘴的灰。 举目四望,周围空旷,建筑物都不怎么能看到。 哇,真是…… 荒凉。 池妙仁原地呆立了约有两分钟,除了头顶飞过一群嘎嘎乱叫的鸟,其他什么活物都没看到。 更别提人了! 让他在路边放下就在路边放下了? 就不能挑一个交通便利的地方吗? 还不是怪自己嘴快! 池妙仁挺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早知道说这话前该看看外面的交通状况。 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条条大路通罗马。 给自己暗暗鼓了鼓劲,池妙仁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点了两下,没反应。 按下强行开机键,还是没反应。 没电! 看来是电池又漏电了,这电池是真得换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倒霉的命! 池妙仁认栽。 把手机收进包里,循着印象中的路线往前走。 往前走了好长一段路,还是没能看到半点有人烟的迹象。 她走累了,蹲在路边无语望天。 “四野茫茫,无比凄凉,脚还很痛。”像个傻子一样自言自语。 一辆越野车从她面前飞快开了过去,她眼睛一亮,视线转向那辆看着有点眼熟的车。 那车猛点了刹车,一瞬停住。 快速调转车头,在她身边停下。 这骚气的开法像是在炫技。 车技确实不错,就是车尾卷起的尘土不少,又呛了她一嘴的灰。 池妙仁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两手按住车窗拍了拍,激动到整个脸都贴了上去。 “易总!易总!开个门吧易总!” 易榀一转头,看到了被玻璃挤压到成饼状的一张脸。 连鼻孔都看见了,跟猪鼻子神似。 他盯着这张怪异的脸默了片刻,撇过头抿唇笑。 就知道会这样! 不过她跟自己想象中的反应还是有点出入,竟然没哭鼻子。 易榀按了一下开门键。 池妙仁拉开车门,跟泥鳅似的呲溜一下钻进了车里。 “啊——得救了!”她长呼出一口气,万幸道。 易榀踩了油门,车往前开。 “易总,谢谢你!” 池妙仁扣上安全带,真心实意地给他吹彩虹屁:“您可真是个天使!” 天使?背上插两个翅膀的那种? 易榀脑补了一下,觉得有点傻。 池妙仁夸完他就不再多话了,安安静静坐在副驾驶位听音乐。 一路没再有交流。 临近公司大楼,池妙仁把包抓在了手里。低着头扯开包,装模作样地找东西,恨不得把脸塞进包里。 这么个动作持续到车进入地下车库,她才把脸从包里抬了起来。 易榀的停车位在VIP专区,没有同事会经过这里。 车刚停下,池妙仁就跟做贼一样把衣领往上拉,捂住脸后前后左右观察了一圈。 偷偷摸摸下车,扭头就跑。 都忘了要礼貌告别。 易榀原是打算把车钥匙给她的,熄火后刚拔下钥匙,她已经从车里滑出去了。 他抓着钥匙伸向副驾驶位的动作忘了要收回来,视线转向了车外。 池妙仁的脸缩进了外套领口里,只露出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都没搞清楚出口在哪,就往左手边狂奔。 隔了没一会儿,她又一个猛冲跑了回来,往右手边又是一通狂奔。 还是没找到出口,她气喘吁吁地折回来。站在车前,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易榀对她这双眼睛没什么抵抗力,抬手往正前方给她指明了道。 池妙仁一回头就看到了出口处的电梯,很兴奋地跑了过去。 易榀从车里出来,正要过去跟她一起搭乘向上的电梯,就看到那两扇门非常无情地关上了。 完全没有要等他一起的意思。 电梯闭合前,站在门口一指摁住关闭按钮的池妙仁还有脸对他笑。 “……” 真是有够没良心的。 易榀走到电梯前,看着不断上行变化的数字,有点后悔对她一时心软。 就该把她丢在路边,管她会不会哭鼻子呢。 操这个闲心。 ** 池妙仁一到公司就把手机连上了电源。 电池蓄电能力太弱,充了半天才勉强充了百分之六十二的电量。 上午的工作做完,临午饭的点,她在电脑上搜了搜附近的手机维修店。 大大小小也有三五家店。 搜了联系电话,一家一家拨过去,询问这款型号的手机换电池的价位。 这款机型太老了,有几家没有备用电池,要更换还得再等两天。三家有现货,可惜其中两家要价太高。幸好还有一家价位合理,距离公司也近。 池妙仁立马敲定了这家。 在公司吃过午饭,揣着钱包出去。 进电梯前似乎是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她转头往身后看了看,没看到人。 应该是听错了。 电梯下行,手机震动了两下。 是易榀发来的微信消息。 【去哪?】 怎么突然问她的去向? 是有什么工作没交代清楚要找她吗? 不过现在是午休时间,池妙仁想了想,没问他找自己有什么事,直接回了条消息。 【修立达手机维修店。】 对方没回复,池妙仁盯着手机屏幕等了会儿,不再管他。 把手机揣回了兜里,刷了工作证出去。 从公司大楼出去,穿过一个大的十字路口,再往走一段,在一家连锁美发店旁边就是之前搜过的那家手机店的位置。 “池妙仁。” 她正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又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 混在了车鸣声中,好像是易榀在叫她。 池妙仁步子一顿,转头朝声源处看。 人流穿行间,易榀站在街角阴影处。 穿着一身利落清爽的休闲装,戴着鸭舌帽。 许是担心被熟人看到,在池妙仁的视线转向他的时候他下意识往边上看了一圈。确认周围没有公司同事后才压了一下帽檐,迈大了步子朝她走了过去。 “易总?” 池妙仁稍迟疑,推门的手收了回来,配合着往前走了几步。 两人面对面站在了理发店前。 易榀把车钥匙递给她:“拿着。” 他突然跑来要给她车钥匙,应该是已经想好家里之后的事要怎么处理了吧。 池妙仁没拒绝,很顺从地把钥匙接了过来。 “我奶奶在的这些天我会去酒店住,你睡我房间就可以。奶奶要是问起我,你就说我在出差。”易榀说。 是打算冷处理啊,池妙仁明白了。 点了点头,回了声:“好。” 易榀交代完了,打算走。 步子顿了一下,像是有些不放心,追问了句:“你一个人可以吗?” 这是不信任她吗? 池妙仁有些不高兴了,不太愿意回答他这个问题。 僵持沉默间,有人推开近处的玻璃门从理发店里出来。 大着嗓门喊了声:“榀哥!” 易榀的表情有一瞬微妙的变化,很快恢复如常。 转过头,没什么表情地看向来人。 池妙仁捕捉到了他的表情变化,觉得诧异。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一个剔着板寸的男人。 那个男人看着和易榀年纪相仿,不是易榀这种一眼惊艳的长相,不过长得也不赖,是挺英气的相貌。 脖子里落了几根还没清理干净的碎发,新剃的板寸右侧面刻了一道很嚣张的弯钩形弧线,一笔勾到耳后。 那人站到了她身边,略弯了腰,盯着她看。 眼神轻佻,像是鹰在观察待捕的猎物。 池妙仁很不喜欢他看自己的这个眼神,低着头避开了跟他的视线接触。 想扭头就走,考虑到他可能是易榀的朋友,为免大家难堪,犹豫了一下,还是停在了原地。 那人无声看了她片刻,有进一步动作,伸手想抓她挂在脖子里的工作牌。 总觉得来者不善,池妙仁心下一惊。 正要往后退,被一直站在对面没出声的易榀拽住了胳膊。 身形一晃,眼前是易榀坚实的后背。 易榀把她隔在身后,看着那个男人,还是一言不发。 那个男人是谁?怎么让易榀这么警惕? 池妙仁有些好奇,躲在易榀身后探出头,悄悄冒出两只黑黝黝的大眼睛看着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似乎是愣了一下,伸出的手蜷了蜷,收了回去。 转过头,恰巧看到易榀身后偷偷冒出来的池妙仁。 嘴角勾起一个笑。 易榀偏过头,注意到身后池妙仁的好奇心在蠢蠢欲动。 反手摁住她毛茸茸的脑袋,往回推。 池妙仁被按住了脑袋,乖乖缩了回去。 站在他身后,跟傻子似的仰着头看着他的后脑勺。 很想问问他自己可不可以去维修店修手机。 但是不敢问。 “还不走?”易榀的视线转了回去,语气很不友好。 那人不恼反笑:“你的妞?” 易榀没答。 撇过脸,似乎是不太想看到那个人。 两方对彼此的敌意很明显,池妙仁感觉到了这诡异的气氛,闷着声静悄悄地当空气。 那个男人也没有要继续纠缠的意思,越过易榀往理发店方向走。 经过池妙仁身边时稍停顿,转过脸对她笑了笑:“改天见。” 池妙仁目送着那个“改天见”进了理发店,猜测对方是把她误当成了易榀的女朋友,所以才说的这话,为的就是故意气易榀。 小朋友吗?还真是有够幼稚的。 易榀回过头看她,见她一直看着理发店的方向,莫名不爽。 “离那个家伙远点。” 他丢下一句话,沉着脸转头走人。 第18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换过电池后,手机果然耐用多了。 公司发薪日,下午的时候手机收到工资入账提醒。 池妙仁数着短信里的0,来回确认了五遍。 聚点果然是财大气粗,实习期就能有这么多钱,简直开心到想尖叫! 控制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她把在聚点拿到的第一笔工资一分为三。 最大的一笔钱给俞朝灵转了过去,还欠了一点,下个月差不多就可以把上次在警局欠下的那笔修车费还清了。 又给外婆的卡上打了一笔生活费。 剩下的一小笔给自己留着,用于日常开销。等周末的时候再做几份兼职,也就不用像之前那么拮据了。 这么算算,她在聚点只要好好表现,外婆的医药费就不用愁了。运气好一点,来年再涨涨工资,说不定只需小几年,就能攒下钱来给外婆换个大房子。 拿到工资后池妙仁的心情特别好,走路都是飘的。 给其他部门送文件,边走边很愉快地哼着歌。 易榀从办公室里出来,两人在走廊迎面相逢。 池妙仁笑眯眯地叫了声:“易总!” 心情好,声音都欢快的跟枝头欢鸣的小麻雀似的。 易榀的步子一顿,偏过头看她。 揣兜里的左手抽了出来,往侧面墙上一撑,把正要越过他继续往前走的池妙仁拦住了。 大约十分钟前,易榀在电梯里遇上了捧着一大束火红玫瑰的前台。眼角余光一瞥,看到了花束卡片上的四个字——赠池妙仁。 他觉得古怪,那束花被他半道截住了,翻开卡片看里面的内容。 果然是罗冠送的。 “池妙仁”这个名字,应该是罗冠刚刚在池妙仁脖子里挂着的工作证上看到的。 又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那束花,连同卡片,被他一并扔进了垃圾桶里。 前一秒才刚把那些碍眼的东西毁尸灭迹,后一秒就撞见了朝他迎面走来的池妙仁。 见她突然这么高兴,易榀琢磨着她是不是已经从其他同事口中知道这事了? 所以,他这个挂名媳妇这么好收买的吗? 一束花就能搞定? 易榀把心里横冲直撞的那股别扭劲,理解成“事关男人的尊严问题”,又或者是“人类天生的领地意识”。 把她拦了下来,冷着脸问:“笑什么?” 池妙仁仰起脑袋看他,发觉他明显在生气,微微一愣。 这什么怪问题?公司的规章制度里还有“上班时间不许笑”这条? 显然没有。 按正常思维推理,就是她这个喜怒无常的上司在故意找茬。 还能怎么办?看在人民币的份上,老板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于是她瞬间收敛愉悦的神色,不笑了。 “不是很高兴吗?怎么又不笑了?”易榀酸溜溜地问。 “……”所以到底是笑?还是不让笑? 池妙仁一脸懵地看着他,认真考虑了一下该摆个怎样的表情比较合老板眼缘。 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两人就这么面无表情地对视了数秒。 易榀似乎是没有要轻易放她走的意思。 撑在墙上的手收了回来,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 敲出一根烟,咬嘴里。 往墙边靠了靠,低头把烟点上。 缓缓吸了一口,掀起眼皮看她。 而后身体略前倾,目视着她,张嘴慢悠悠吐出一口烟。 池妙仁没来得及躲,冷不丁被喷了一脸的烟,呛地咳了几声。 这TM就是故意的! 真是太欠收拾了! 要不是看在人民币的面子上,她这会儿真有想抽他的冲动! 池妙仁抬手掸走眼前飞舞的烟雾,边咳边偷偷瞪了他一眼。 易榀低下眉眼,把烟夹在指间,微不可查地露了个笑。 池妙仁在心里偷偷用小皮鞭把他吊起来抽了九九八十一个来回,忍了忍,勉强挤出一个笑:“易总,是找我有事吗?” “刚刚在唱什么?”易榀问。 池妙仁站得规规矩矩,老实巴交地答:“粉刷匠。” “唱吧。”易榀说。 池妙仁一脸茫然:“嗯?” “五遍。”易榀说。 这是让她在这里唱歌?池妙仁有点难以理解。 于是她诚心请教:“在这唱?为什么?” “十遍。”易榀面无表情道。 池妙仁看着他:“……” 不像是开玩笑。 他玩儿真的! 池妙仁想起初次见严辉,他在录音棚外被易榀罚笑的事。 “鹅鹅鹅”了一个小时,非常的魔性、好笑,且又有那么一丢丢凄凉。 易榀惩罚人的手段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这么变态。 不过她今天有做错什么事吗? 完全不记得有做错什么啊。 池妙仁陷在自己的思绪里。 易榀没能等来回应,微微拧眉,咬着烟弯腰凑近。 对着她的脸又吐了口烟,挺不耐烦的“喂”了一声。 “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他问。 池妙仁再次被呛到,终于醒神。 真的好气啊!这个恶劣的狗男人! 唱就唱,谁怕谁! 池妙仁也没扭捏,不就是唱歌嘛,直接唱。 池妙仁:“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 易榀:“听不见。” 池妙仁:“刷了房顶又刷墙……” 易榀:“还是听不见。” 池妙仁:“……哎呀我的小鼻子,变呀变了样!” 易榀:“你以为我是聋的吗?那么大声!” 池妙仁:“……” 这特么?! 人来人往间,池妙仁强忍住想对某人踩几脚的冲动,一会儿声高一会儿声低地唱着歌。易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断在挑刺。 一根烟抽完,池妙仁的歌也唱完了。 易榀直起身,没什么情绪地盯着她又看了一眼。往垃圾桶的方向走,垂手把烟摁灭。 真是丢脸! 池妙仁都快气死了,对着他的后背挥舞了两下拳头。 易榀突然回头,池妙仁的右手还举在半空,没来得及收回来。 四目相对,池妙仁动作僵硬了两秒。 屈肘,反手往后背衣服里面伸,装模作样地挠了挠背。 勉强挤了个谄媚地笑,想起刚刚自己好像就是因为笑被罚的,一秒收住,挺心虚地问:“易总,还有事吗?” 好像还挺不服气。 易榀干巴巴“呵”了一声。 这一声“呵”听的池妙仁心里发毛,担心又被罚唱歌,往后伸的手默默收了回来,两只手老实抱好了怀里的文件。 “罗冠他……”易榀犹豫了一下,提醒她:“那个人接近你有别的目的,别被骗了。” 罗冠? 一个陌生的名字。 公司里好像也没有叫罗冠的同事啊? 池妙仁挺诧异地问:“罗冠是谁?” 易榀微微挑眉。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她还不知道罗冠给她送花的事? 没错了。 所以刚刚她乐成那样,也跟罗冠完全没关系。 这还差不多! 心情转瞬变好,易榀转回视线,压着嘴角笑:“你不需要知道。” “……” ** 池妙仁把各部门该送的文件都送完了,拿着杯子去茶水间倒水喝。 技术部的周涵和费广康也在,正在愉快地分食一大盒榴莲果肉。 费广康钟爱榴莲味的一切食物,特别是新鲜的榴莲,几乎每天都要买来吃。技术部常因他,常年弥漫着一股一言难尽的味道。 平时他都是趁老大不在的时候偷偷把榴莲往办公室带,没料到今天会这么倒霉,被半路折回来的老大撞见。 老大一副看见他正吃屎的嫌弃样,把他赶来了茶水间。 见池妙仁端着杯子推了门进来,费广康热情招呼她一起尝尝。 池妙仁笑着拒绝了,她吃不惯。 弯腰倒水,周涵咬着勺子靠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小仙女,听说你今天收到花了?”周涵挺好奇地问,“罗冠在追你吗?你俩是怎么认识的?” 池妙仁倒水的动作一顿,觉得奇怪,转头看向周涵。 什么花? 罗冠这个名字她今天是第二次听到了。 完全没印象。 见她不说话,只是挺迷茫地看着自己,周涵猜测道:“不会是老大压根就没把花转交给你吧?” 还扯上易榀了,究竟是什么事啊? 池妙仁更好奇了。 周涵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事,自问自答道:“也是,老大会跟那个姓罗的对着干也正常。” 池妙仁捋了捋他前后说的几句话的意思,有点明白了,问:“你是说有个叫罗冠的人给我送了花?之后,那花被易总拿走了?” “啊!”周涵点头,“前台小唐跟我说的,说是那花是花店的人送来的,不过有卡片写明赠送人是罗冠。难道不是吗?” 费广康也凑了过来,加入讨论:“这事我也听说了,去楼下拿榴莲外卖的时候我刚巧看到前台摆了一束红玫瑰,应该不是假的吧?” “真的吗?还是玫瑰?那小子果然动机不纯!”周涵怒道,“心思都动到我们聚点的人身上来了,是夜店那群妞喂不饱他了吗?可真是个混蛋!” “对!混蛋!”费广康附议。 “早晚得个艾滋什么的治治他。”周涵说。 费广康塞了勺榴莲在嘴里,点头:“对!” “怎么能让他一个人把好事全占了呢?让我们这种老实人单着?不公平!”周涵说。 “……” 费广康友情提醒他:“朋友,恕我直言,你是不是跑题了?” 公司里人多嘴杂,哪个部门有点风吹草动,不消多时就会传开。 池妙仁作为此次事件当事人,在一旁端着杯子听了会儿。见两人说的激动,插嘴问道:“不过,罗冠是谁?” 两个分食榴莲的男人同时看向她:“……” 周涵说:“你仿佛在逗我。” “你都不知道罗冠是谁?罗冠为什么要给你送花?”费广康也觉得纳闷。 “这话我也想问。”池妙仁同样很费解。 “这就怪了。”费广康说。 “等等!”池妙仁脑海里浮起去修手机的时候遇上的那个奇怪的男人,跟易榀从刚见面就明显不对盘,或许…… 她灵光一现,问:“那个罗冠,是不是跟咱们易总之前就认识?两人关系好像还不怎么样?” “对。”周涵点头,“姓罗的那家伙跟我们老大势不两立很多年了,听说是两人大学时候就结下的梁子。那罗冠就是个浪荡公子哥,干啥啥不行,也就在跟我们老大作对这件事上最积极。” 这么上下一联系,池妙仁大差不差能猜出罗冠给素不相识的她送花的动机了。 怪不得了,中午的时候赶巧遇上易榀跟她单独在一起,那个罗冠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以为她是易榀的“妞”? 所以才会这么唐突的送束花给她,还特意把花留在前台,搞的公司上下人尽皆知。 为的就是想气气易榀。 “罗冠和易总,怎么结下的梁子?”池妙仁问。 “具体的我们其实也不是很清楚,江湖上关于这二位的传言挺多。”费广康一本正经道。 “江湖?”池妙仁被这个夸张的说法逗笑了。 周涵接了杯水,坐了回来:“我是听说过这么个版本,他们这二位当年关系据说不错,后来是因为一个女人决裂的。” “那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绝世尤物啊?让这两位撕破脸。”费广康感慨了句。 为情反目?池妙仁脑海里缓缓打出个问号。 “当年他们三个人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就不清楚了,反正这事后来闹得沸沸扬扬的,直到那女的出国做了交换生,这事才算翻了页。”周涵说。 爱而不得?池妙仁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金路遥从他们开始讨论“江湖”的时候就进来了,在一旁安静泡茶包。 听到这,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到底是谁鬼扯出来的? 金路遥抓着杯子走过去,对着周涵无比八卦的脸说了声:“屁!” “屁?”周涵不服,“这么说你知道内情?” “我记得遥哥跟咱们老大好像是校友,说不定还真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内情。”费广康说。 周涵一听这话,眼睛一亮。 立马站了起来,给金路遥让座:“遥哥,你坐着。” 金路遥也没跟他客气,长腿一跨,坐了下来。 池妙仁近距离看着他挂在脖子里的神烦狗眼罩,再次感叹这哥们的眼罩可真多。 这是得多容易犯困啊?备了这么多? 周涵放下了手里的食物,给金路遥按肩:“遥哥,这个力道合适不?” “凑合。”金路遥夸他,“上道。” “说说呗遥哥,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心。”周涵边卖力按肩边说。 金路遥的视线在三人脸上扫了一圈,笑了笑。 当年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是没错,两人彻底闹掰,跟女人也确实是有一点关系,不过也不是完全因为女人。 易榀在原画圈很早就出名了,罗冠上学那会儿也混这个圈子,一直奉易榀为偶像。 大学的时候罗冠跟易榀在同一个专业,只要是一起的大课,罗冠每次都比来欣赏易榀颜值的那群女生都积极,总会抢易榀身边的座,挨着他的偶像坐。 易榀一直都对他的示好不怎么有回应,不过罗冠本人并不在意。偶尔得了回应能高兴很久,对易榀完全是带着偶像光环这么看待的。 许是罗冠的态度太过热情,一向独来独往的易榀同意了他参与游戏制作的提议。 那时候的罗冠还是个挺纯情的少年,对初中起就交往的初恋女友一直都是一心一意。只是他万没想到自己深爱的女友会想要劈腿,劈腿对象还是他一直崇拜的偶像。 目睹了女友给易榀递情书,还被易榀无视的一幕,罗冠的自尊心碎了一地。 也是那时起,罗冠性情大变。不仅抢走了易榀独立完成的一款原创consol game的署名,之后也是处处跟易榀对着干。只要是易榀看上的东西,罗冠都会想方设法从中作梗。 这大概是粉转黑的严重后遗症吧。 金路遥从方昊那儿听说了罗冠突然给池妙仁送花的事,就已经猜到个大概了。 他早看罗冠不爽了,特别是当年抢走游戏署名权后又买水军诬陷易榀作品抄袭的行为。 一个大男人,拿得起放不下。把错推到别人头上也就算了,竟然还做出这么没有底线的事,人品简直糟糕透顶。 不管老大是不是对这只新来的小白兔有意思,金路遥都不想让罗冠得逞。 于是他轻描淡写地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罗冠当年实在是太喜欢我们老大了。” 他说的是实话,只是说了当年内情的一半而已。旁人要怎么理解,他可管不着。 “喜欢?”周涵品了品这话的意思,觉得有点不对味,问:“哪种喜欢?” “不会是……”费广康也惊了,不过他不敢说。 所以,那两位闹掰的真正原因是其中一位——因爱生恨?! 这到底是什么惊天大瓜! 池妙仁明白了,那个罗冠,一定是把她当成了情敌。所以才在她这里下手,目的是为了赶走易榀身边出现过的女人?怪不得易榀这么多年身边都没个女人了。 咱们这位易总的情史可真复杂。 她不禁有些感慨。 陈卉推开茶水间的门,叫了池妙仁一声。 池妙仁急忙出去了。 “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周涵在震惊中一度无法自拔,追问道:“你不会是在忽悠我们吧?” “我说你就信?”金路遥哼笑了声,“白痴。” 第19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临下班的点,陈卉把自己手头原本是应该小组完成的工作全推给了池妙仁。 按以往池妙仁的脾气,对这种不合理的工作安排她一定会当场拒绝。不过今天情况特殊,她还没想好回去后一个人要怎么应对家里那位精明的老太太。 担心露馅,倒不如留在公司加班,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欣然应下,把文件全都收拢到自己手边。翻折开,认真校对。 陈卉估计没料到她会答应得那么爽快,站在池妙仁身后迟疑了片刻。转头就给男朋友打了电话,约看最新上映的漫威电影。 池妙仁也不介意,以陈卉的专业度在某些时候还会拖累她的进度。她自己独立完成,除去了部分纠错争论的过程,起码效率还能高些。 投入工作状态,时间在不知不觉间过得很快。 窗外暮色低垂,华灯初上。 低着头的时间太久,脖子发酸。 池妙仁放下笔,抬手摁住颈椎部位敲了敲,舒展四肢活动了一下筋骨。 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她揉着空空的肚子,这才记起晚饭还没吃。 好饿!想叫个外卖吃。 点开外卖软件前先去外卖红包分享群里领了抵用券,35减0.5。 连续点了三次,都是五毛。 池妙仁盯着最后点出的那个五毛钱外卖红包有些感慨。 看看人家那手气,一点就是五块八块的红包。她怎么就每回都发挥得这么稳定,无一例外全是五毛钱,就指着这攒下的N顿五毛钱红包发家致富奔小康了。 退出简单粗暴向来屁话没有只有优惠分享的红包群,池妙仁在美团外卖里挑挑拣拣了约有五分钟,在吃生煎虾仁三鲜馄饨还是干炒牛河之间犹豫不决。 生煎馄饨拌着香气浓郁的芝麻酱吃,底脆,馅虾个儿大肉质鲜嫩。另一家的干炒牛河做的也是一绝,河粉筋道,酱过的牛肉厚切,每次都放足了料。 两样都想吃,可她一个人吃不下这么多,不吃完又觉得浪费。 人生真是艰难啊,每一餐都要面临世纪难题——这一顿到底吃什么? 池妙仁又如此感慨了一番,还是没能拿定主意。 所以,到底是吃馄饨好呢?还是吃牛河好呢? 手往放杯子的地方伸了伸,杯口搁在唇边才发现杯子已经空了。 算了,还是先倒杯水压一压肚子里的饥饿感,顺便问问俞朝灵的意见好了。 把电脑屏幕锁了,她一手端着空杯子,一手拿着手机,往茶水间的方向走。 低着头,点开俞朝灵的微信对话框。 【池妙仁:朝灵,江湖救急江湖救急!】 【俞朝灵:又是吃什么的问题?】 【池妙仁:心有灵犀一点通。】 【俞朝灵:……】 【俞朝灵:给跪了.jpg】 【池妙仁:你说,我是吃生煎馄饨好?还是吃干炒牛河好?】 【俞朝灵:你更想吃哪个?】 俞朝灵一秒撤回上条消息。 【俞朝灵:抓阄吧姐妹,不然我跟你,迟早得纠结死一个。】 【池妙仁:你不爱我了。委屈巴巴.jpg】 【俞朝灵:……】 【俞朝灵:算了,你要么就找个人一起吃得了。】 这个办法好像可行!池妙仁给俞朝灵的机智点赞。 不过要找谁一起呢? 平时就属周涵吃得多,不过他今天准点就下班了。跑的跟阵风似的,可媲美学生时代放学铃响后那股忽然激起的冲刺力。 一路经过几个部门,放眼望过去,这个点公司的人几乎都跑光了。 也对,明天就是休息日。年轻人夜生活丰富,估计都有场子要赶。 想找个搭伙一起吃饭的人都难。 池妙仁走到了茶水间门口,停下。 想着要不看天意吧。 如果茶水间里有人,不管那人是谁,她都决定试探着询问一下对方要不要跟她一起分享夜宵。如果没人,或者被里面的人拒绝了,那她就回去抓阄决定到底是馄饨还是河粉。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正前方坐在升降椅上,嘴里斜斜咬着根烟的易榀。 相处了这么些时日,池妙仁慢慢也摸出了易榀的一些习性。他有抽烟的习惯,不过没太大的瘾,除非是思路卡住或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抽得多一些。 也不知道他目前是没有灵感呢?还是心情差呢? 许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易榀把玩烟盒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眸看她。 隔着灰白的烟雾,浅褐色的瞳仁闪着细碎的光,朦胧隐现。 “易总。”池妙仁礼貌打招呼。 易榀的视线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了两秒,偏过头。把咬在嘴里的烟夹在指间,燃着星子的烟头伸进了烟灰缸里,摁灭。 悠悠吐出最后一口烟,把烟盒揣回兜里。架在椅子上的左腿踩到地上,站起身。 越过池妙仁准备出去。 池妙仁内心关于挑选食物的拉锯战还没结束,容她挣扎的时间很短。来不及细思,迅速抓了一下他的衣袖,又动作极快地松开。 “易总!” 易榀停了下来,低头看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池妙仁仰起头,挺期待地看着他:“或许,你想不想吃生煎馄饨?” 估计没料到她问的是工作之外的事,易榀没接话,安静看着她。 像是在消化她这话想要传递给他的信息。 池妙仁见他迟迟不说话,猜到他是心情不好。 心里没底。 要不要继续问呢? 反正都已经开口了,死就死吧! “干炒牛河呢?”她的声音瞬间低了一个度,没什么把握地继续问:“你讨厌吃干炒牛河吗?” 易榀抿唇,转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这是无视了她的问题吗? 池妙仁看着易榀离开的背影,像是看着她香喷喷热乎乎的生煎馄饨和干炒牛河在逐渐飘远。 有些丧气。 早知道就不问了,就知道会被拒绝。 要不然,还是回去抓阄好了。 她决定放弃,抓着杯子转身去倒水。 走到门口的易榀停了下来。 “我都可以。” ** 除了干炒牛河和生煎馄饨,易榀又要了份分子料理黑椒鸡胸肉沙拉。 池妙仁原本打算自己付钱的,在美团上搜了搜,准备下单的时候手机就被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的易榀拿走了。 易榀大致浏览了一下她点开过的那几家店,确认过后低头点开自己手机上的外卖软件,照着她点的那几家,逐一把单买了。 池妙仁也没跟他瞎客气。 既然老板这么积极主动的都把钱结了,她决定就受累承了这份好意。能填饱肚子,还能省下钱,一举两得。 接回手机,很愉快地道了声:“谢谢易总!” “你怎么还在公司?”易榀问她。 池妙仁接了杯温水,回:“还有点工作没完成。” “小组工作?” “嗯。” “陈卉也在?” “没。” 池妙仁想了想,这么回答有点像是故意在领导面前给同事穿小鞋,不合适。 追加了句:“她家里有点急事,就先走了。” “还挺仗义。”易榀说。 仗义倒算不上,她本就不是爱多事的性格,能一笔带过的事就没必要牵扯不清。 池妙仁记起他白日里跟自己说过,奶奶在的这段时间他会去住酒店。 刻意转移了话题:“你怎么也还在公司?是还有工作?” “也不算。”易榀回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大概是不想聊的意思,池妙仁没再多话,抱着杯子喝水。 今天膨胀到过分的合作方又提了个简直可笑到令人无语的要求,类似把游戏界面做成“五彩斑斓的黑”。易榀在想方案应对,一想到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就越发烦躁。 习惯性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转头看了眼近处正抱着水杯喝水的池妙仁,转瞬打消了再抽根烟的念头。 池妙仁喝了半杯水,抬起头跟他道别:“易总,那我先去忙了。” 易榀点了点头:“半小时后过来吃东西。” 池妙仁应了声“好”,从他身侧拐过去,抱着杯子出去了。 回办公室把校对完的文件拨到一处,继续埋头整理还没有完成的那部分。 投入进工作状态的时候不觉得饿,池妙仁不小心把跟易榀约好的半小时后在茶水间一起吃夜宵的事给忘了。 易榀拎着外卖进办公室,走到她的座位旁,跟抬起头看他的池妙仁四目相对了片刻。 她黑亮的大眼睛有一瞬的迷茫,转而明显惊慌。 看来是忘了。 “架子挺大,还要我给你送。”易榀挺凶地训她。 池妙仁的注意力很快转向了他手里的外卖盒子,笑意立上眉梢:“对不起,我忘了。” “腾地方。”易榀说。 池妙仁不确定地问:“在这吃?” “有意见?” “没有。” 池妙仁迅速收拾了桌面上的文件,担心被汤汁溅到,把两摞叠整齐的文件放到邻桌上。 易榀顺势把三袋外卖一并放到空出的桌面上,往后退了两步。 长腿一伸,勾了张椅子挨着池妙仁坐下。 见池妙仁只是呆坐着看他,易榀朝外卖处抬了抬下巴:“还要我自己拆吗?” 哎呦歪,这个少爷脾气。 看在食物的份上,池妙仁堆了个笑,决定顺着他的脾气惯着他。 把外卖盒子挨个拆开,摆好。拆了餐具包装,抓着筷子反向一掰。 低着眉眼,把拆好的筷子双手奉给他:“易总,您先请。” 动作大开大合,语气过于浮夸。 易榀看出来了,她这是在故意埋汰他。 把筷子接了过来,敲了一下她往回收的手心:“没看出来,还有点小脾气。” 池妙仁揉了揉被敲疼的手心,矢口否认:“没有。” 食物的香气勾食欲,池妙仁嗅了嗅味儿,这才察觉到自己早就饿坏了。 掰开筷子,扎了颗裹了芝麻酱的生煎馄饨,塞嘴里。 咬了半颗,腮帮子一鼓一鼓,非常满足地咀嚼着。 易榀在装有沙拉的食盒里象征性伸了两筷子,味道不怎么样。筷子一丢,兴致缺缺地靠在椅子里把玩打火机。 看着池妙仁大口大口吃饭,很香很满足的模样,总觉得她吃的那些食物好像更好吃。 重新拿起了筷子,夹起一颗馄饨送进嘴里。 没想象中的那么难以下咽。 勉强还算……好吃? 见他重新动了筷,池妙仁推荐道:“这个牛河也不错,你尝尝。” 易榀看了她一眼,筷子伸进了干炒牛河里,夹起一块,尝了尝。 “好吃吧?”池妙仁问。 “凑合。” 易榀回了个口不对心的答案,把筷子再次伸进那份牛河里。 两个人一起把食物吃得七七八八。 易榀吃饱了,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放下筷子。 转头看了眼邻桌累成小山的文件,说:“一会儿吃完就回去休息吧,老太太已经撤了。” 池妙仁还在捧着汤碗很满足地喝着热乎乎的汤,听他这么说,抬起头看他。 他大概是看出自己是想逃避跟老太太见面才会主动留下加班的吧。 能知道老太太已经撤了,也就是说打电话有联系过? 池妙仁躲在汤碗后面的嘴角翘了翘,心情莫名有些好。 这人好像也不是表面看着那么硬邦邦的嘛,是个面冷心热的。 “谢领导体恤。”池妙仁笑着说。 易榀把玩打火机的动作一顿,勾起嘴角回了个笑。 早上出门的时候是共用的一辆车,池妙仁担心他回去没车用,边收拾餐盒边问:“那一会儿要一起回去吗?” “不了,最近我都不打算回去。”易榀提醒她,“我不在的这些天记得睡我房间,免得老太太心血来潮杀个回马枪,这事她常干。” 池妙仁点头:“好。” “还有。”易榀抬指敲了敲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位置,“在奶奶面前别忘了这个。” 池妙仁会意:“嗯。” 易榀起身,顺手接走了她手里已经收拾好的外卖袋子。见她又把文件拿了回来,翻开打算继续工作,问她:“还不回去?” “一会儿。”池妙仁把垂下的碎发拨到耳后,头都没抬一下:“还有一点就做完了。” 易榀的视线在她发间露出的白嫩耳尖上短暂停留了数秒,出去了。 第20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池妙仁到家的时候夜已深。 就如易榀之前在公司说的那样,老太太已经回去了。 偌大的房子里就剩了她一个,不免松了口气。 把收进包里的戒指放到床头柜里,有点犯困。褪去衣衫洗澡的时候在自带立体音效的浴室里做口腔训练,顺便提提神。 明后两天是休息日,原本跟她约好周六一起出去逛街的俞朝灵临时有事。白日里午休时间她给俞朝灵打电话联系的时候,俞朝灵嘻嘻哈哈地表示要为了野男人放她鸽子。 池妙仁笑骂了她一声“没良心”,挂了电话后寻思着既然时间腾出来了,那周末两天可不能白白浪费。 给之前失业期间经常给她介绍兼职的姐姐发了微信。 周六恰巧有活,约了份兼职。 几场春雨过后天一下就转暖了,夜里盖着薄毯睡偶尔还会嫌热。 池妙仁换上有小草莓图案的睡裙,在浴室吹完头发上床。 一想到这床是易榀常睡的,往床上爬的瞬间还莫名有些紧张。 两腿并拢,一脸正色,规规矩矩地跪坐在床上。 两手前伸,匍匐向前,把尊贵的易总睡过的枕头摆摆整齐。 戏很多,演完了自己还乐了。 关灯后仰面一翻,躺在了易榀的枕头上。 床好大! 池妙仁很欢快的在大床上打了两个滚,决定不玩儿了。 睡觉!明天下午还有活。 拉住被角盖好被子,往上滑了滑。 枕头下冒出的一个尖角硬质物戳了一下她的肩。 觉得有点硌,她偏过头往硌人的地方看。 枕头底下好像是有什么东西。 她把手进去摸了摸,摸到了一本书。 抽了出来。 在黑漆漆的房间里仔细辨认了一番,看不清字。隐约能辨出是红色的封底,绘有图案。 是易榀的睡前读物? 还挺厚。 有些好奇易榀睡前会看什么书,她往床边爬,伸手按开床头柜上的台灯。 书封上是烫金的四个大字——《格林童话》。 “……” ** 一觉睡到大中午。 池妙仁醒了之后望着天花板又赖了会儿床,顺便翻了翻易榀的睡前读物。 图文并茂,童话故事还是这么一如既往的有趣。 没想到易榀会喜欢看这个。 在池妙仁的假想里,像易榀这样的人尖儿,不是应该会喜欢那种逼格很高、纯外文、正常人就算通读个五六遍都不太能了解深意的读物吗? 真是有些意外。 喜欢的书刊类型竟然还挺合她的口味。 这个一直让她觉得是住在云端里的男人在这一方面让她觉得有些可爱。 把书放回原位,池妙仁舒展四肢伸了个懒腰,这才从床上慢吞吞爬了起来。 周末的其中一个乐趣,就是可以毫无压力地睡到自然醒。 简直爽呆! 洗漱后去餐厅,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食物。 这个房子里的运作模式很神奇,做事的那些人如非必要,总能做到神龙见首不见尾。 池妙仁两餐并作一餐吃,填饱肚子后看了看时间,距跟一起兼职的姐姐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有余。 上楼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把充足了电的手机塞进包里。 准备工作做完,出门。 有新开的楼盘需要雇两个穿玩偶服的临时工,作为吉祥物站在路口处派发传单。 池妙仁到了地儿,把易榀给她的那辆霸气迈巴赫停进停车框。 有着正装的销售人员发现了这辆亮眼的豪车,立马非常热情地出来迎她。 恭候在驾驶位外侧,面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待她车停稳熄火,这才上前替她拉开车门。 “美女,是要看房吗?”销售员问她。 “不是。”池妙仁摇了摇头,反手把车门关上。 销售员紧紧尾随着她,又问:“那您是对别墅区有兴趣?我们也有高档别墅区,不过不在这一片,您有兴趣移步看一下吗?” “我不看房。”池妙仁猜到他是误会了,急忙解释:“我是来工作的。” 销售员明显有些吃惊:“您是来面试的?” “不,是兼职。”池妙仁回了个得体的笑,四面看了一圈,没看到一起兼职的姐姐。 见销售员还没走,问他:“请问东门在哪?” 销售员立马给她指了个方向:“就那,我带您过去?” 也就几步开外的距离,刚刚人太多,都没注意到那里还有个侧门。 这会儿看房的人散了,池妙仁顺着销售员的指向一眼就看到了身边放了两套玩偶服的姐姐。 “不用麻烦了,谢谢。” 池妙仁道了谢,加快脚步往一起兼职的姐姐那侧跑。 销售员停在原地,回头望了眼那辆贵到吓人的迈巴赫,又看了看在不远处正往身上套玩偶服的小美人。 “……”风中凌乱。 现在的有钱人是不是太闲了?是特意来体验一下普通人的生活? 真是看不懂。 ** 池妙仁不是第一次扮吉祥物了,之前刚辞职那会儿在游乐场接散伙也常替人顶班。 这次拿到的玩偶服造型是一只身前挂着印有集团名绶带的垂耳兔。 垂耳兔的脑袋上戴着一顶粉色的小礼帽,脖子里系了个同色系的大蝴蝶结。毛茸茸、白胖胖,憨态可掬。 外观虽看着软萌,实际穿的时候才知道有多难受。 完全不透气,这样转热的天气闷在厚厚的布料里头简直是酷刑。头套又大又沉,套上之后感觉脊椎都有点受不住力。 接这种活也看运气,有些场子里的玩偶服会及时清洗消毒,有一些就没那么讲究了,拿出来抖一抖都能落灰。万幸这一身玩偶服没什么异味,很干净,像是新的。 应该是为了方便发放传单,手部设计有改良。是可脱卸毛爪子手套,五指活动起来也灵活。 池妙仁心情不错,在开始工作前抱着头套拍了张自拍发到了朋友圈。算是工作记录,配了一个很合今天心情的小太阳图案。 把手机塞进毛绒手套里,抱起一叠传单,站在路口处分发。 偶尔有小朋友跑过来要跟她合影,她会配合着往下蹲一蹲,好让小朋友可以抓到她的兔耳朵。 艳阳天,穿着厚厚的玩偶服连续活动了近两个小时,内里衣衫早被汗湿了。 好热。 池妙仁走到阴凉处小憩。 扇动手里的传单,把头套往上拉开了一丝缝,以便凉风往脖子里钻。 近处花坛边有人影晃动,看影子的形状,是屈膝蹲地的姿势。 池妙仁的视线转了过去,只能看到墙角处露出的一小截衬衫布料。 她有些好奇,想看看那人蹲在那儿到底在干什么。往前走了两步,探头往那侧看,从侧后方看清了那人的大致轮廓。 男人穿着一件质感高级的白衬衫,衣衫下摆松松塞进了西裤里,腰肢劲窄。 “过来。”那人轻轻唤了一声。 随着这一声轻唤,花坛里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窸窸窣窣地爬了过去。 这声“过来”有些耳熟,有点像是…… 易榀在家的时候唤麻烦来吃猫粮的声音,声线低沉又温柔。 不会是…… 没那么巧吧?他来这里干什么? 池妙仁心里犯了嘀咕,放轻脚步慢慢靠近。 易榀半蹲在地上,腕部衣袖翻折开,蓝宝石水晶表面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单手撑膝,另一只手里握着一个装着水的纸杯。低头抿唇,神情专注地看着正前方把头扎进纸杯里喝水的小奶狗。 暖阳漏过枝叶,在他修长莹白的脖颈处落下一小片柔软的光斑。 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太养眼了! 画面过于美好,池妙仁看着一人一狗,心都被萌化了。 鬼使神差地摘了手套,拿出手机,把镜头对准了给狗喂水的易榀。 “咔嚓——”无比清脆的相机拍照声。 易榀听到声音,转头看向把手机正对着自己的那一……只兔子? 糟了!被发现了! “……”池妙仁举着手机原地石化。 太丢人了!此刻躲在兔子壳下的,是一只熟透的虾子。 一人一兔,僵硬对视了约有一个世纪。 池妙仁终于记起要把手机往回收,动作笨拙地把两只手藏到身后。一想起易榀平时在公司发飙的样子,她只觉得胆寒。 主动认错,应该能从轻发落吧?她这么猜测。 担心被认出来,刻意变化了声线,改用萌萌的萝莉音发声。 “对不起,我会删掉的。” 认错态度非常诚恳,低埋着头,笨重偏大的兔子脑袋都快掉下来了。她藏到身后的右手悄悄往回收,小心翼翼地托住兔脑袋。 易榀盯着她又看了会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撇开视线。 压着嘴角,微不可查地露了个笑:“没事,留着吧。” “……”竟然不是原地删掉,而是留着吧? 留着? 为什么? 管他为什么呢!还是先溜之大吉吧! 池妙仁也就不跟他客气了,趁他还没改主意,飞快道了谢。被沉重的服饰拖累,转个身都艰难。两只手扶住大脑袋,摇摇晃晃地跑走了。 易榀目视着那只笨兔子磕磕碰碰的越跑越远,拐过了墙角处,终于看不见了。 敛睫,弯起嘴角很轻地笑了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 手伸进裤兜里,拿出手机。 点开朋友圈确认了一遍。 没错,就是这只兔子。 ** 池妙仁惊魂未定地找了个角落躲了会儿,拉开头套看手机里刚刚拍到的照片。 白衣黑裤的男人气质干净,在镜头底下像是在兀自发光。 指尖悬在删除处,停留了两秒,又缩了回去。 天呐!这到底是什么神仙颜值?实在是太好看了,舍不得删。 池妙仁自认也是个看脸的主,年岁小的时候没少对着电视里的帅气小哥哥们发出怪叫鸭的尖叫声。如今时不时能跟易榀这张帅到无死角的脸打个照面,她偶尔有这样的感觉:我一定能长寿! 要不就偷偷把照片留着吧,反正他也不知道。 打着这样的小算盘,她美滋滋地把照片保存了下来。 把手机塞回手套里,两只手捧住头套整理了一下。观察了一圈周围,没看到易榀的影子。她这才放下心来,大摇大摆地走出去继续发传单。 在大太阳底下又发了会儿传单,日头更盛。 跟池妙仁一起兼职的姐姐正值生理期,身体不舒服脾气也炸,早就受不了了,跟负责人争执了几句。 那个姐姐之前帮过池妙仁不少忙,是个很热心的好人。池妙仁一看形势不对,主动圆场。把那个姐姐剩余的工作全都揽了下来,让身体不舒服的姐姐提前回家休息 一人领了两人的活,池妙仁跟只旋转的陀螺似的,一直在满场跑,热到虚脱。 实在是走不动了,也不管脏不脏,她在台阶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摘了手套,两只手捧住笨重的头套想摘下来稍稍解放一下受压迫的脖子,有个瘦长的黑影慢慢移到了她面前。 池妙仁笼在一片黑影里,茫然抬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她正前方那人手里拿着的两支手工熊掌雪糕。 咽了咽口水,视线上移。 易榀? 是来找她秋后算账的? 池妙仁此刻非常心虚,抱住头套的手默默收了回去。 可不能让他瞧见自己的长相。 “吃雪糕吗?”易榀问。 池妙仁仰着脑袋看着他:“……” 是她热出幻觉了吗? 易榀把右手拿着的那根熊掌雪糕朝她伸过去:“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这个给你。” “买一送一,帮个忙。”他像是在解释。 “……”绝对是幻觉!这个人一定不是易榀,完全就是个小天使啊! 池妙仁沉浸在幸福的“幻觉”里,不自觉伸出手,接住了“小天使”手里的熊掌雪糕。 慢半拍反应过来,这触感好像是真的?! 急忙起身,道了声:“谢谢易总。” 忘了要变化声音,还称呼对方为……易总! 她道完谢,自己先愣住了。 完蛋了,这纯粹是在上赶着送人头啊! 易榀似是没有察觉,面色无异地朝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拐出了池妙仁的视野范围,他靠墙止步,在阴影处站了会儿。 回过头,看向台阶上已经摘了头套的池妙仁。 她的额发全被汗湿了,乌黑的发贴紧在白皙的脸颊上。两只手捧住雪糕,很满足地张大嘴咬了一口,漂亮的大眼睛微微眯起。 跟猫一样,很像家里贪嘴的麻烦。 易榀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她,嘴角不自觉上扬。 手里拿着的雪糕化了,滴在了他食指指尖上。 感觉到手指上落了丝清凉,他这才收回视线,低眸看手里的雪糕。 试探着咬了一小口。 腻。 往前走了几步,把雪糕扔进了垃圾桶里。 第21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周日得闲,池妙仁睡饱后驱车去了外婆家。 给外婆家里添置了些水果、点心,把床头的药箱拿了出来。挨个检查了一下药品的剂量,很愉快地夸奖外婆有乖乖按时吃药。 俞朝灵平时总在跟前晃悠,近来跟金路遥往来频繁,周末都很难见到她的人影了。 池妙仁估摸着这俩一定是有情况。 一边跟外婆唠家常,一边盘头发。 头上围了块方巾,系上围裙,撸起袖子开始大扫除。 房子虽老旧了些,不过杨淑贞一直把屋子收拾得很干净。杨淑贞年岁愈大身体也愈差,池妙仁早不让她干重活了,每周大清扫的任务都由池妙仁一力揽下。 从餐桌边搬了把椅子,池妙仁爬了上去,举着鸡毛掸子掸冰箱上头的灰。 杨淑贞担心她摔着,站到椅子后头,两只手稳稳把住椅背。 客厅电视声音开得挺大,外屋的门被叩了好一阵杨淑贞才听到动静。 侧过头细听,确实是敲门声。 提醒池妙仁:“好像有人来了,外婆去开个门。你自己站站好,当心点。” 池妙仁脚下踩实了,应了声:“好嘞。” 杨淑贞这才松了手,出去开门。 大抵是外婆的老朋友,两人在外屋很愉快地聊了起来。 也不知是邻家的王奶奶还是陈奶奶。 池妙仁把冰箱上的灰清理干净了,又拿扫把把落到地上的灰扫了扫。收拾的差不多了,这才洗干净手,端着装有茶水点心的托盘出去跟上门的客人打招呼。 坐在沙发上正剥橘子吃的邹梅芬一眼就看到了从厨房出来的池妙仁,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妙仁呀,快来坐。我和你外婆正说到晚上带你去见你公公的事,你也过来听听。” 池妙仁没料到外面坐着的会是易榀的奶奶,步子稍顿。想起之前奶奶给的戒指留在易榀房间的床头柜里了,把没有戴戒指的左手悄悄藏到了身后。 走到沙发边,放下装有点心的托盘,乖巧叫了声:“奶奶。” “乖。”邹梅芬拉她坐下,把剥好的橘子塞到她手里:“吃橘子。” 池妙仁笑着道了声:“谢谢奶奶。” 邹梅芬歪过脸看她头上扎着的头巾:“哎呦,这孩子,怎么落了一头巾的灰?” “给我打扫屋子,可不就弄脏了么。”杨淑贞笑道,“妙仁,一会儿跟你邹奶奶去见公公,可得洗个澡再出去,跟小花猫似的是要给人家笑的。” 见公公?易榀的爸爸? 这算起来,跟易榀匆忙领证也有些时日了,池妙仁还真没见过易榀他爸。 池妙仁婚后倒也听外婆细述过易榀家的情况,易榀是家里的独子,不过不是易榀他爸易帆现在的那个老婆曹可英所生,是易帆的初恋姜念生的。 早些年易帆刚接手集团,被最信任的股东摆了一道,易家濒临破产,是曹家出手拉了易家一把才艰难摆脱危机。不过事后曹家提出了要求,要想曹家继续帮衬易家,易帆必须跟曹家的大女儿曹可英联姻。 为了不让易帆为难,姜念得知真相后主动提了分手,并狠了心断了一切联系,只是那时的姜念并不知道自己已有身孕。 易帆也是婚后才知道的,曹可英因为身体问题,早些年曹家就知道她不能生育。曹家势大,易帆没办法轻易脱身。这也直接导致婚后两人感情一直都很淡,就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 曹可英的两个侄女曹沁妤和曹沁婷常年寄养在易家,足见曹家的野心。本以为易家就此断了后,没想到十年后易榀被姜念送到了易家。 之后易榀就留在了易家,姜念就此消失,也不知那年发生了什么。 易榀是在奶奶的护佑下长大的,他的出生无异于彻底粉碎了曹家想要掌控易家的想法。 不过易榀不好家族内斗,成年后一直一个人生活。远离是非地,也算是图个清净。 池妙仁听着只觉得唏嘘,这么些事串起来,也算是豪门争权暗涌下一笔理不清的旧账了。 也不知道易家那位长辈到底知不知道他儿子结婚啊? 总感觉不太妙。 池妙仁边吃橘子,边闷头想事。 琢磨着要不要跟易榀吱个声,又考虑到易榀跟奶奶扯的谎是自己近来都在外地出差,他貌似也不方便露脸。 遂打消了这个念头。 两位老太太还在热聊。 “让你搬家,非不愿意。想给你找个靠谱的帮佣吧,你又不喜欢有陌生人常出入家里。真是,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跟你家那位真是一样固执。”邹梅芬说。 “嗐,我又不像你,没那个享福的命。这日子过太舒服了,身子骨反倒不爽利。况且我念旧,舍不得离开这里。”杨淑贞说。 邹梅芬的注意力又转向了池妙仁,说:“妙仁啊,去洗个澡吧,等会儿奶奶带你去置办几身像样的行头。” “不用不用。”池妙仁赶紧摆手,“奶奶,我衣服够穿。” “你够不够穿是你的事,奶奶就是想给你买。”邹梅芬笑言。 “就是,你邹奶奶疼你,也别推脱了。”杨淑贞劝道,“快去洗洗澡吧,瞧你那脏兮兮的傻样,跟小花猫似的。” 池妙仁左右推不掉,只好乖乖去洗澡。 ** 在商场逛了大半天,邹梅芬把各家看中的衣服、包包、首饰、化妆品全让店员打包了,统一寄回易榀的住处。 池妙仁最初还能大致估个价,想着三年后解除夫妻关系她得把这笔钱给易榀补上。 价位上十万之后她就放弃了。 还不起又死活推不掉,这么些东西毕竟都是奶奶的好意,也不能再退回去。万一日后老太太查岗发现自己的好意全折现了,老人家不免心寒。 算了,买都买了。池妙仁决定到时候做个厚颜无耻的人,在易榀那里打死不认这笔账。 有钱人花钱跟泼水似的,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心疼的呢? 池妙仁在旁边光是看着就心疼的不行了。 这得打几年的工啊?哗啦一下,全拿卡刷了。 邹梅芬不愧是上流圈的老太太,不仅非常懂当下最流行什么,还很懂得享受。提前预约了常去的美容院,带着池妙仁做脸做指甲,捎带着还做了个新发型。 躺在按摩椅里等待头发定型,邹梅芬状似无意地问了句:“妙仁,奶奶给你的戒指呢?” 东奔西跑间池妙仁忘了要遮掩。 既然被发现了,她也只能临时找借口:“刚刚在外婆家干活,担心弄花戒指,就没带出门。” 邹梅芬早就活成人精了,一眼就看破了池妙仁的那点小九九,笑了笑。 “不急,奶奶既然把戒指给了你们,怎么处理是你们的事,奶奶也不会干涉太多。”邹梅芬笃定道,“不过奶奶有信心,你俩早晚有一天会心甘情愿地把戒指都戴上。” 池妙仁总觉得奶奶这句话里的意思,像是窥破了她方才胡乱编的谎话,心虚,挺紧张地搓了搓手。 邹梅芬不再继续戒指的话题,问她:“妙仁,你跟奶奶说说,觉得奶奶这孙子怎么样?” 怎么样? 指的脾气吗? 阴晴不定,偶尔烂透了,偶尔好像人还不错的样子。 池妙仁很机灵地反应过来,避开脾气不谈,嘴甜道:“易榀基因好,随了奶奶,长得特别优秀。” 这话邹梅芬爱听,顿时被逗笑了。 “得亏我这孙子长得不错,不然就他那个又臭又硬的烂脾气,逮谁愿意跟他过啊。”邹梅芬笑着说。 不愧是亲奶奶,吐槽自家孙子半点不含糊。 总结的还挺到位。 气氛一下就融洽了不少,池妙仁也没最初那么紧张了,跟着笑了起来。 “奶奶教你一招驭夫之道,对我家一榀绝对屡试不爽。”邹梅芬神秘兮兮地朝她招了招手,“你把耳朵凑过来。” 池妙仁挺好奇地把耳朵送了过去。 “一榀他就是看着硬邦邦的,其实心特别软。”邹梅芬小声说。 心软?有吗? 池妙仁对这一点心存疑虑。 “奶奶敢跟你打赌,你只要在他面前乖乖地扮小可怜,你说什么他都会听。”邹梅芬鼓励她,“不信你试试。” 真的假的?怎么总感觉是在给她下套呢? 池妙仁心里犯了嘀咕,不过还是配合着点了点头。 ** 一早就知道了易家复杂的家庭关系。 虽有提前做过功课,池妙仁还是觉得很忐忑。 易家不愧是豪门,原本池妙仁觉得易榀的居所已经豪华到够夸张了。到了这里,再次刷新了她对有钱人认知的新高度。 幸好有易榀的奶奶陪着同行,不然池妙仁觉得自己一定是在人前连大气都不敢出。 晚饭的点,曹可英的两个侄女也到了易家。 这两位的突然到访,应该是听到了些风声。 相较于池妙仁的拘谨,那两位明显落落大方得多。 池妙仁之前听说过,原本强烈反对易榀进易家的曹家,在易榀的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后立马改了口。不仅曹可英对易榀亲和有加,更曾有意让两个侄女与他亲近。 目的是想拉拢易家这个独子,最好是能再成其一桩好事,那易家就还在曹家的掌控中。 如意算盘打得不错。 不过易帆却一直是另一番心思,不愿见着自己的儿子跟曹家再有什么瓜葛。确认关系后,特意把易榀送去了老太太那边养着。 邹梅芬去找易榀的婚约对象前是得了易帆点头同意的。 易帆被曹家当成牵线木偶控制了那么多年,只希望自己儿子不再受牵制。他没有所谓的门第之见,只要易榀的媳妇不是曹家的人,是谁都行。 池妙仁这个突然出现的新媳妇无异于是断了她们曹家最后的一点念想,这顿饭注定吃不踏实。 席间各怀心事,表象平静。 曹家的大侄女曹沁妤对池妙仁的敌意最明显,言辞间夹枪带棍,一直在隐晦地讽刺池妙仁该洗干净脸好好照照镜子。许是真的心情不好,喝了不少酒。大家闺秀的修养渐渐不见了踪影,话说得越发难听。 那些不中听的话池妙仁只能当听不见,左耳进右耳出,陪着得体的笑颜。毕竟她在易家说到底就是个过客,没必要那么介怀。 邹梅芬原想维护自己的宝贝孙媳妇,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见时机差不多了,点开微信偷偷录制了一段视频,给易榀发了过去。 她就不信她这个看着长大的孙子会不上钩! 第22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第一次以易榀妻子的身份正式跟他的家人见面,池妙仁本就不安。 特别是在见到曹可英后,对她的称呼让池妙仁一时犯了难。邹梅芬在车上特意提醒过她,易榀从没叫过姓曹的一声“妈”,她也大可不必对曹可英献那个殷勤。 池妙仁多少感觉出来了,老太太似乎很不满这个儿媳妇。 到了易家和曹可英打了个照面,池妙仁犹豫着到底该怎么称呼这位? 幸好有邹梅芬替她解围,在她开口之前替她做了主,很亲昵地拉着她的手主动给她介绍:“妙仁,这是你曹阿姨,叫阿姨。” 易榀的父亲对这个称呼没异议,显然见惯了家里这两个女人暗地里较劲的行为。任周围山崩海啸都跟他没关系,低着头安静擦拭着自己的眼镜。 池妙仁处在漩涡中心,是最倒霉的那个。她倒是也勉强能看出些弯弯绕绕,只是一时也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应对。纠结着不太敢开口,在邹梅芬连番催促间艰难叫了声:“阿姨。” 低着眉眼,声音细柔,旁人看着是一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羞怯之相。 曹可英也没表现出什么异常,朝池妙仁大方点了点头,算是应了这一声“阿姨”。 倒是站在曹可英身边的那两位曹姓侄女因这一声“阿姨”反应明显,皆是一愣。转而对视了一眼,像是在无声交流着什么。 就算模样标志又怎样?还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上不了台面。 曹沁妤打小就喜欢易榀,可任她再怎么卖力讨好,就是入不了那位易少爷的眼。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捷足先登了,她心里这股怨气怎么都没办法排遣。 曹沁妤和妹妹都是精心打扮过才来的易家,原以为能艳压了这位新出炉的易家少夫人,孰能料到会反被对方艳压。 从池妙仁进门起周围人的视线全笼在了她的身上,满眼惊艳。 曹沁妤深知自己和妹妹在相貌上比起易榀的这位新媳妇还是输了一筹,又气又恼。 不过就目前这位低眉顺眼的表现来看,很小家子气。显然没经历过豪门内斗,这种小场面都应付不了,还要老太太帮衬。 终于在出身上找到了平衡点,曹沁妤心里郁结的那股气稍缓了些。斜睨了池妙仁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席间曹沁妤喝了不少酒,借着酒劲把气一股脑撒在了池妙仁身上。 毕竟是第一次上门,出于教养,池妙仁没有打算跟曹家的人发生正面冲突,只淡笑着轻飘飘接下了这些话。 她表现的越不在意,曹沁妤就越生气。就好像那些重话都砸在了一团软绵绵的棉花包上,花了半天的力气结果连声响都没有。 三两杯酒接连下肚,曹沁妤是真的酒劲上头了,话也说得越发刻薄起来。状似闲话间提到了父母的问题,奚落池妙仁没有半点大家风范,大抵是因为“没了父母,所以才没人教”。 池妙仁愣了一下,眼底的笑意终是淡去了。 曹沁妤得逞,洋洋得意的还想再说点什么,被原本一直沉默不语的易帆出声打断了话头,严厉训斥了她。 曹沁婷也听出姐姐说了出格的话,急忙扯了扯曹沁妤的袖子。借口姐姐喝多了,替姐姐跟池妙仁道歉。 曹可英专心吃饭,稍稍掀起眼皮,和蹙眉看她的邹梅芬无声对视了数秒,转头不痛不痒说了曹沁妤两句。 “你有父母教很得意?” 是易榀。 池妙仁在越发难堪的处境下听到他的声音,顿时松了口气。 正准备回头,大腿被邹梅芬突然伸来的手狠狠拧了一下。 她痛的差点叫出来,咬住下唇忍住了。转头快速看了左手边的奶奶一眼,为免旁人察觉出异常,没表现出任何过激的反应。手偷偷藏到桌子底下,搓揉着被掐疼的地方。 邹梅芬凑近了,冲她眨眨眼,小声道:“奶奶就是想帮你一把,能哭出来不?” 哭?为什么要哭? 池妙仁觉得诧异。 不过被那么狠地拧了大腿,她已经痛出眼泪了,就蓄在眼眶里。 邹梅芬动作优雅地继续切牛排,看了一眼她泪盈盈的大眼睛,压着声,一脸欣慰道:“对!就是这样!” “……”池妙仁一脸迷茫地看着她。 真是位神奇的奶奶,宫斗剧一定没少看。 一桌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刚进餐厅的易榀身上。 邹梅芬跟池妙仁交头接耳了几句,视线也转向了她身后的易榀。 微微一笑,故作惊讶道:“一榀,你怎么来了?你不是飞出国出差了吗?” 易榀侧头对上她的视线,知道她是在明知故问。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无奈扯了扯嘴角:“奶奶,好玩儿吗?” “好玩儿啊。”邹梅芬笑眯眯地坦言道。 这俩在打什么哑谜? 池妙仁感觉肩头一沉,是易榀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茫然回头,看向在她身后站定的易榀。 她穿着一身栖蝶的雪纺纱裙,纤瘦的肩骨隐在半透的裙衫间。蓬松卷曲的长发垂在身后,随她转头的动作微荡。 易榀同一时间低下头,视线对上她红了的眼角。 乌发下一张精致的小脸抬起,杏眼澄净,漾着水波。 易榀安静看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呼吸滞缓,心底莫名撞出一波涟漪。 该死的,又是这种莫名其妙的心情! 易榀有些恼,看着她泪盈盈望着自己的模样,越发烦躁。 曹沁妤酒醒了大半:“榀哥哥,你怎么……” 易榀看都没看她一眼,冷淡打断了她要说的话:“谁是你哥哥?” 弯腰抓住池妙仁的手腕,抽走她手里的餐具,“哐当”一声扔到桌上。 直起身,把池妙仁从座位上拽起,拉到自己身后。 “专戳别人的痛处攻击别人,这就是你们曹家所谓的修养吗?”易榀的视线转向面色愈发难看的曹沁妤,讥诮道:“那你们曹家的修养,确实挺‘高’。” 提到曹家,曹可英一下沉了脸:“易榀,怎么说话呢?” 易榀话中带刺:“原来没耳背啊。” 曹可英听出来了,这是在讽刺她刚刚一直在装聋作哑。 被气到了:“你……太不像话了!你就是这么对长辈……” “行了。”易帆打断她,推了推面上的眼镜。 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继续专心切牛排:“孩子们的事,咱们就别瞎掺和了。” 火.药味好浓,池妙仁作为导.火索不敢吱声。又往后躲了躲,藏在易榀身后。 易榀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稍偏了一下头。 面上早就挂不住的曹沁妤强行打圆场:“榀哥哥,你先别生气。我好像是喝的有点多了,说了些胡话。要不坐下来一起吃个饭,大家心平气和地把话说开就好了。” 易榀压根就没搭理她,注意力转向身后的池妙仁。 缓了语调:“跟我回家。” 邹梅芬拿起杯子喝水,呛了一下。偏过头似咳似笑,朝露头看她的池妙仁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这都闹成什么样了,老太太怎么看起来还能那么高兴? 池妙仁看不懂了。 ** 一场家宴不欢而散。 都没有顾上礼貌告别,池妙仁是被怒气值爆表的易榀抓着手腕强行拖出去的。 临近车前,易榀脚步顿了一下,回过身训斥她:“送上门被人欺负,你是猪吗?” 你才猪呢! 池妙仁当然不敢这么回,只能实事求是,挺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不是啊,不然你是能听懂猪语吗?” “……”这是在拐着弯回敬他? 这个小没良心。 易榀气笑了。 池妙仁其实很感激他能及时赶来救场,就是嘴上不饶人。手腕在他掌心挣扎了一下,没能挣开。抬起手,举到他面前晃了晃。 故意学着曹沁妤的语气,委屈巴巴地说:“榀哥哥,你抓疼我了。” 叫完这一声“榀哥哥”,她被自己恶心到了,咧了咧嘴。 榀哥哥?跟屋里那位学来的? 易榀“呲”了一声,就是不松手。弯下腰平视她,玩味道:“你叫我什么?” 就是一时兴起想逗逗他,没想到他竟然没炸毛,还反过来调戏她。 池妙仁对于他的反常回应有些意外,猜测他这莫不是在酝酿着发大招的前兆? 不皮了,还是赶紧道歉为妙。 “易总,我错了。” 易榀觉得有意思,不依不饶:“不对,不是易总。” “……”池妙仁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着他。 “榀什么?”他侧过头,把耳朵凑近了:“我刚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不是在琢磨着要怎么罚她,而是还想让她再叫一次哥哥? 想的还挺美。 池妙仁也不躲,把嘴凑了过去。 距离越近,他耳根的红越明显。 一边逗她,一边自己还害羞上了? 这个男人有点可爱啊。 池妙仁用手指点了点他泛红的耳根,看着那片红迅速漫延到耳廓,觉得好笑。 很浮夸的“哎呀”了一声:“易总,你耳朵怎么回事啊?好红呀?” 易榀跟触电般迅速松开了她,后退半步靠在了车门边。 抬手捂了一下发烫的耳朵,故作镇定地咳了两声。 视线躲闪着指了指她戳自己耳朵的那只手,警告道:“老实点。” 池妙仁噗呲笑出了声,而后一秒收住笑,没有戳破他。举起两只手,前后翻转了一圈,示意自己绝对老实。 易榀不跟她闹了,直起身,说:“上车。” “那个……”池妙仁抬手撩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仰起头,朝他甜甜地笑:“谢谢救场。” 易榀低眸,视线在她可爱的酒窝处停留了数秒。 抿了一下唇,嘴角跟着上扬。 ** 一起回了住处。 池妙仁在易榀的房间收拾了换洗的睡衣,回自己原本住的那一间房洗澡。 易榀也没有要立刻离开的意思,撸了会儿猫,在客厅拿着遥控器来回挑片子。 突然很想看恐怖片,得等那个胆小鬼一起看才比较有意思。 这次打死他都不吃汤圆了。 想到汤圆,他有点饿了,晚饭还没吃。 没告诉管家他会回来,许是知道了池妙仁晚餐会在外面解决,管家没有让人提前预备好晚餐。这个点易榀不喜欢外人进入他的私人领地,就随便打发一下好了。 麻烦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喵喵叫着,尾随着他进了厨房。 冰箱里备有三明治,不过他不是很想吃这类冷冰冰的食物。 没找到想吃的,柜子里还有几个杯面,杯身上的人物原型版权是他的,也算是周边商品了。推广的时候商家给了他一些,他几乎不会吃这种速食食品,拿了几个回家当厨房摆设。 偶尔也会生出想要尝试新事物的兴致,易榀现在差不多是那个心情。 看着那几个杯面犹豫了片刻,拿了一个出来。 关柜门的时候记起池妙仁面前那盘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牛排。 应该是没吃饱吧? 说到底她也是因为他才去的易家,这个委屈是替他受的。 总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易榀弯下腰,看着两只爪子搭在他脚上的麻烦,问它:“是不是没吃饱?” “喵——” 麻烦歪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很乖巧地回应他。 易榀低眸笑。 直起身,又拿了盒杯面出来。 作者有话说:麻烦的喵言喵语:说好的小鱼干呢?杯面(摔)……哦,原来不是给我吃的(持续冷漠脸)……(开始收拾包袱)这只主人我打算弃养了,告辞! 一小时后,麻烦怒摔包袱:狗逼主人不拦我! 一只猫的独角戏,演起来也是蛮累的。 第23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刚做的发型,池妙仁还不太会打理。 光是吹发就耗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手都酸了。 甩着手想去易榀的房间找一下第二天上班要换的衣服,刚拉开门,就有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很亲昵地凑了过来。 池妙仁被吓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被“喵呜呜”叫着的麻烦一爪子踩住了脚背。 原来是猫啊。 她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地低头看。 在她脚边来回蹭的麻烦撒完了娇,一秒变脸。竖起尾巴很高冷地把屁股对着她,舔舔爪子,扭头换了个对象继续蹭。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抬起,按住麻烦的脸,把猫往边上拨了拨。 外头有人? 池妙仁挺困惑地从门边探出脑袋,歪过脸往外看。 易榀把手机揣进兜里,蹲的脚麻,一手撑住身后的墙面从地上站了起来。 池妙仁的视线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慢慢往上抬,仰着脑袋跟回头看她的易榀四目相对。 蹲这里干什么? “易总?”池妙仁问,“是有事找我吗?” “下楼。”易榀简单明了地发号指令。 转身,拖着条发麻的右腿,一瘸一瘸地往前走。 池妙仁呆滞看着他的背影:“……” 这到底是蹲了多久啊? 看来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她交代,她不敢怠慢,跟了过去。 临下楼前还很好心地问了句:“需要我搀一下吗?” 立马接收到了一道“你再敢多说一句可能会死”的视线。 她虚虚伸出的手迅速收了回去,低着头跟在“身残志坚”的老板身后慢慢往楼下走。 努力憋住笑。 就算憋不住也不能笑出声。 易榀把住扶手顺着楼梯下去,一步一拖行地往下走了一半,右腿发麻的那股劲儿差不多缓过去了。 停在原地回了一下头,恰巧看到池妙仁捂着嘴在偷笑。 “有那么好笑吗?”易榀绷着脸问。 太滑稽了,看起来像只螃蟹。 这话池妙仁不太敢说,所以礼貌询问了一下:“可以说实话吗?” 易榀没什么表情地盯着她可爱的小酒窝缓了两秒,转头继续往楼下走。 是不能说实话的意思,懂了。 池妙仁很懂规矩,不再多嘴,默默跟着。 一路跟进餐厅。 易榀走到餐桌边,拉开椅子坐下。 餐桌上放了两个用叉子固定住杯盖的杯面,池妙仁走近了,嗅到一股泡面的味道。 麻烦嗅到了香味尾随进来,舔了舔嘴。抓住易榀的裤腿往上一蹦,坐到了他的腿上。 易榀配合着往后靠了靠,给猫腾出可以撒欢的空间。 麻烦试探着往桌面上伸出小爪子,被易榀一根手指头摁住了。 偷吃失败! 麻烦立马蔫了吧唧地耷拉着耳朵,很沮丧的模样。 易榀侧过脸看坐在他腿上正郁闷的猫,勾了勾嘴角。 从桌角扒过猫条,撕开包装,喂给它。 池妙仁站在桌边看他喂猫。 好一会儿都没听到有其他动静,易榀的注意力终于转向了她。曲指敲了敲桌面,点头示意:“坐。” 池妙仁“嗯”了一声,视线转向桌面上一早就泡好的两盒杯面。显然,其中一盒是给她准备的。 是特意叫她下楼吃泡面的? 这位大少爷竟然还会泡面? 不过,他怎么还会吃泡面? 池妙仁脑海里跟自带弹幕似的弹出三连问,站在桌边稍迟疑。把刚吹干的头发往后撩了撩,规规矩矩坐下。 大概是老板在喂猫的时候突然兴起,顺带着喂一下她。 类似家里多养了只宠物的意思。 池妙仁盯着还在舔食猫条的麻烦看,这么猜测。 麻烦吃得差不多了,舔舔爪子,从易榀身上跳了下去。抖抖毛,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跑一边玩儿球去了。 易榀拍走裤腿上粘到的猫毛,把自己面前的杯面盖子打开,往里面看了看。微微拧眉,像是在挣扎。动作停顿了片刻,杯面推放到她面前。 “我就会这个。” 他眼皮都没再掀一下,打开另一盒杯面的盖子,用叉子在里面胡乱搅了搅,说:“爱吃不吃。” “……”这臭屁的语气,真是莫名让人不爽。 明明是他跑来叫自己下楼吃东西的,怎么现在又是一副“很烦”、“不是很想搭理你”的态度。 池妙仁看不懂他这阴晴不定的情绪,不过既然都给她把面泡好了,她也就不客气了。把杯面扒拉过来,拿起叉子准备吃面。 方便面泡的时间太久,已经完全胀开了。 她看着这碗坨得很彻底的方便面,想着“这会儿拒绝应该会被这位脾气不怎么样的大佬永久加入黑名单吧”。 算了,吃! 挑起一叉子面条送到嘴边,其实早就不烫了,形式上吹了吹。刚要张嘴咬,面身集体英勇断裂,啪嗒一下,全都掉回了面汤里。 嘴角溅到一点汤汁,池妙仁伸出舌尖舔了舔。 这是她见过的泡得最烂的方便面,没有之一! 池妙仁不是很想吃,一脸懵地看向对面的易榀,想找个借口回去睡觉。 易榀早就放下叉子了,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摸了烟盒出来,似乎是想抽。 刚敲出一根,看了看她,正巧对上她的视线。 动作稍顿,食指指尖一点,又把烟推回了烟盒里。 对于他突然给的眼神,池妙仁也没看明白是什么意思。还没想好要找什么借口开溜,瞎几把给他吹彩虹屁:“好吃。” “不是没进嘴吗?”易榀一语戳破了她。 “……” 原来看见了啊,这就有点尴尬了。 池妙仁傻兮兮冲他笑了笑,继续跟那碗泡糊了的杯面作斗争。 “刚刚,曹沁妤说的那些话,别太往心里去。”易榀说。 像是在安慰她。 池妙仁诧异抬头,视线重新转向他。 他正把玩手里的烟盒,长睫低伏。眼睫处压出一小片阴影,看不清此刻是什么表情。 “我也是八岁的时候才进的易家,在有记忆的时候,失去和被抛弃,其实没差。”易榀把玩烟盒的动作一顿,长睫掀起。眸色幽深,安静看着她:“我们都是被动方,没有谁比谁更可怜这一说。” 池妙仁一怔,回视着他。 是听到曹沁妤说她可怜的那些酸话了吧。 所以才会特意说这些话来安慰她的? 心底软塌塌陷下去了一块。 看吧,她果然没看错自己的恩人。 面冷心热,绝对的好人! 池妙仁感动极了,心里偷偷给他发了张大大的好人卡。 易榀这会儿也不太能理解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总担心她会难过,突然就想安抚她。 无声对视间见她一副感动到快哭的样子,刚刚稍起的那点负面情绪全散了,甚至还有点想笑。 兴致来了,想逗逗她。用烟盒敲了敲面前的杯面,瞎掰:“我八岁以前的三餐,都是靠这个解决。” “我……” “妈”这个字眼他已经很久没有跟人提过了,冷不丁说起,还有些不适应。 临时找了个替称:“把我生下来的那个人。” “她几乎不怎么会管我,我饿了,就自己把方便面掰碎,就着冷水,这么打发一顿。”易榀看着她同情的眼神,曲指掩住上扬的嘴角,继续扯:“大一点我才学会煮开水把面泡了吃,也勉强算是能吃上口热乎的了。反正我那会儿也是见不得光的种,饿不死就行。” 担心被她看到自己在笑,他修长的手指上移,摁了摁鼻骨,半遮住眼睛。 以池妙仁的视角,看到的是自家平时那个高高在上的臭屁老板在伤心。 是不是哭了呀?她看不太清。不过光是用想的都觉得好心酸,联想起自己年幼时失去双亲后曾经历过的种种人情冷暖,很是能感同身受。 这种事不能细想,一回忆,眼泪都快出来了。吸了吸鼻子,安慰他:“没事的,你看,现在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想这些难过的事了。” 易榀在指缝间看她微妙的表情变化,瞧着有趣。一手掩面,很愉快地笑了起来。 池妙仁很快察觉到这氛围有点不对劲,问:“你笑什么?” “骗你的。”易榀笑道,“生我的那个人,有请保姆照顾我,又怎么可能让我吃这种东西?” 不是生活所迫,那个人,只是单纯不想再要他这个累赘了而已。 池妙仁半信半疑:“骗我的?” 那他这演技绝了! “说什么你都信,把你卖了是不是还得给人倒数钱啊?”易榀揉了揉眼角笑出的眼泪,“白痴。” “……” 收回好人卡,这就是个骗子! 易榀笑够了,拿起叉子搅了搅杯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下口。 泡面送到了嘴边,又放了回去。 放弃。 视线转向对面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池妙仁,他摸了摸空空的肚子,说:“我饿了。” 池妙仁咬着叉子看着他。 是想让她做夜宵? 为了实力证明自己不是“白痴”,她才不愿意被臭屁老板耍的团团转,脑瓜子转得飞快。 在易榀把注意力转向自己的一瞬间,她记起邹奶奶对她说过的驭夫之道。 或许可以试试。 她没有接话,垂下眼睫,酝酿着情绪。 易榀以为她没听清,“喂”了一声,重复道:“我饿了。” 池妙仁放下手里的叉子,小幅度抬手,用指腹压了压眼角挤出的泪水。 低着眉眼不看他,轻轻点了点头,怯怯地回了声:“知道了。” 为了让哭腔更明显,还特意加了点颤音效果。 起身拂发,偷偷观察了一下易榀的反应。 他只是安静看着她,辨不出有什么情绪变化。 邹奶奶不会是在坑她吧? 心里虽然有点慌,但是阵脚不能乱。 池妙仁稳住了一个仿若“被旧事所伤无法释怀”的忧伤表象,借用了一下港剧里的某个经典套路,小声道:“我去给你煮碗面吃。” 转身的同时又顺势抬手掩了一下面,背后的人看着像是在擦眼泪。 其实并没有眼泪,挤不出来。 一系列假动作流畅完成,她呼出一口气,拐去了厨房。 没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池妙仁认定自己是被那个活成人精的老太太骗了。 算了,反正也就是煮碗面的事,她正好也没吃饱。 打开冰箱找面条。 刚要伸手拿,被身后突然伸来的手半道截了胡。 池妙仁看着那只抓住面袋往回收的手,心里暗爽。 邹奶奶诚不欺我!这招果然有效! 重新换上了楚楚可怜的小表情,转过头看向身后的易榀。像是完全看不懂他要做什么,很无辜地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 易榀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拿着那袋面走到锅子前。揭开锅盖,哗啦一下把一袋子面全都倒了进去。 盯着那锅连水都没想起过要加的面干巴巴静思了片刻,回过头问她:“这个要怎么开火?” “……” 作者有话说:谢谢“岂少梦”小可爱的地雷,mua!3 第24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易榀这个人其实臭屁得很,他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成。 即使并不擅长。 池妙仁把那一锅一滴水都没加的面条全捞了出来,打算自己动手煮。 易榀一脸的不爽,觉得自己被小看了,坚持要煮面。 池妙仁当然没意见,她还乐得清闲。 在公司她听过不少关于这位现任老板的八卦,传闻里她的这位老板在外还有个“易神”的招摇称号。据说智商超群,读书那会儿就是学神级别的。深谙“过眼就会大法”,说是天才也不为过。 这类八卦孰真孰假还有待商榷,不过她倒是也知道易榀的学历是真的很高,学生时代有跳级,修的还是双学位。 既然学习能力那么强,一碗面应该难不倒他。 池妙仁欣然同意了,顺嘴给他吹了波彩虹屁,表示很期待他煮的面。 其实也没表现出的那么期待,只是人在屋檐下,多少还是要给点老板面子的。 这位毕竟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少爷,考虑到他或许存在烧了厨房的小概率可能性,池妙仁还是决定站在一旁给他指导一下。 易榀看起来没什么耐心,听她说完步骤,只简单“嗯”了几声。 往锅里随意加了点水。 这个随意是真的很随意,就加了差不多大半杯水的量。 池妙仁原本想提醒他水加的太少了,扫了一眼他看起来不太高兴的脸色,总觉得他又要胡乱发脾气了。 琢磨着少了就少了吧,大不了就是个焦锅嘛。谁还没个第一次啊,就当涨经验值了。 她才没那么傻,凑过去给人骂。成功说服了自己,安静站在一边当空气。 易榀遇上了厨艺生涯的第一个难题,开火。 这个难题池妙仁还没给他解答,于是他僵立在原地,又不想开口问,抬起的手有些无处安放。 池妙仁看明白了,上前,给他开了火。 退开的时候对上易榀“你好烦”的视线,她嘴角一翘,很自然地露出了个狗腿的笑。 这么点水要烧开真是分分钟的事,没一会儿锅里的水就沸腾了。 易榀揭开锅盖,有点烫,直接把盖子扔到一边。 而后抓了一把面。 比起加水,他这回谨慎多了。似乎是不确定该放多少,回过头带着点询问的意思看着池妙仁。 还挺傲娇,就是不问,满脸写着“你快看我眼色行事”。 好吧,接收到信号的池妙仁决定给他个面子。 摇了摇头,友情提醒:“多了。” 易榀把手里的面拿走一半,回过头,继续看着她。 这样呢? 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池妙仁看着他手里少的可怜的那几根面,也在纠结这么点水的量,到底该放多少面才能不糊锅? 要不糊锅好像有点难。 易榀见她迟迟不回话,放弃了场外求助。 把手里的面直接丢进了锅里,盯着咕噜噜冒泡的锅子自个儿琢磨了会儿。大概是考虑到量太少不够吃,又随手抓了一小撮面,丢进了锅里。 “……”池妙仁默默捂住了眼睛。 跟预料的差不多,厨房里很快响起了慌乱的脚步声。 接着是锅铲和锅子打了一架的动静。 焦味散了出来。 “嘶——”是凉水入锅的声音。 脑补了一出“臭屁老板精彩翻车现场”大剧的池妙仁捂着眼睛,“噗呲”偷笑。 周围没声了。 等了会儿,确实是一点声音都没了。 奇怪。 池妙仁张开指缝往外看,近距离对上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易榀就站在她对面,背着光。略弯了腰,低头看她。 见她张开了指缝,他挑眉扬唇,从鼻腔里哼出了一声笑。 那张妖孽般的脸在暗影下好看的过分。 哇—— 池妙仁保持着这个姿势沉浸在逆天颜值里呆滞了约有五秒,突然醒神。 不对,现在可不是花痴的时候。 他这个表情分明就是……在打什么歪主意? “……”有种不详的预感。 ** 事实证明,女人的第六感往往很准。 池妙仁坐在餐桌边,生无可恋地看着自己面前那碗气味古怪的面。 这锅面是易榀第三次尝试后的成品,相较于第一次壮烈牺牲的那锅黑炭,这份起码能看出煮的是面。 他没有要继续尝试的意思,池妙仁猜测是他骨子里的骄傲不能让他容忍自己的失败超过三次。 易榀在公司的行事作风也一向如此,出错三次已经是他的忍耐极限了。 池妙仁记起就在约两分钟前,易榀的第一个试验对象:麻烦,在嗅了嗅易榀拨给它的那筷子面后瞬间炸毛弹开。 炸了毛的麻烦盯着食盒里的不明物冷静了会儿,转而试探着迈着优雅的猫步慢慢走了回来。一脸“朕要灭了这脏东西”的嫌弃样,背过身,挥舞着爪子,非常流畅地做了套刨猫砂埋便便的动作。 蹲在近处观察的池妙仁简直满头黑线,而后被易榀非常“温柔”地按着脑袋揉了揉,用喂猫时候的温和语气说:“来吃。” 在麻烦眼里就是坨屎的东西,现在就摆在她面前。 池妙仁很崩溃:“……” 傻逼老板!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给我吃屎? 虽然很想骂人,但她也不敢出声,就是心里偷偷骂一下。 她的臭屁老板还很贴心地给她那碗面里加了两大勺盐,用筷子胡乱给她拌了拌。 他竟然还记起自己没给面加盐? 兴许是觉得刚刚猫都不愿意吃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忘了放盐? 这种迷之自信让池妙仁着实佩服。 末了,他还非常不怕死地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同样抖了两大勺盐在里头。 不愧是老板,对自己都这么狠!池妙仁拜服。 一通忙活后,易榀整了整袖口,在她对面坐下。 面条里的水差不多已经烧干了,在临成为焦炭的边缘化发展。池妙仁目测了一下,易榀加的那两大勺盐的量,应该是能把人齁死。 她慎重思考了片刻,在易榀“你敢溜就死定了”的死亡视线下非常勇敢地起身,去厨房倒了两杯水。 把其中一杯水推放到易榀面前,自己留一杯。 有备无患。 微微一笑,重新坐了回去,用一种“敬你是个勇士”的崇拜眼神看着他。 两人面对面坐着,就像是被强行加载了武侠剧里“谁动谁先死”的狗血套路情节设定,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半晌。 谁都没动面前的那两碗面,各有各的盘算。 对于龟毛老板的莫名“示好”,池妙仁也不好直接拒绝。她原本的计划是这样的:“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装死。” 不过跟易榀互瞪了会儿,渐渐发觉脖子一直梗着真的好酸。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会儿脚脖子还有点痒。 入夏了,可能是在哪儿被蚊子咬了。 不知道有没有起包? 这蚊子是不是有毒啊!这么痒! 一会儿得喷点花露水。 越在意就越觉得痒,她偷偷把腿往侧面伸,在桌脚上蹭了蹭。 还是痒。 不管了,她右肩一塌,伸手挠痒痒。 她一动,易榀跟着动。 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敲了敲她的碗边。 麻烦听到了敲碗的召唤声,耳朵一动,跳到了易榀身上。两只爪子扒住桌沿,跟它的主人动作高度一致,瞪着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她看。 被一人一猫这么凝视着,池妙仁也不好意思继续装死。 干巴巴笑了一下,坐直了些。 一脸慎重地拿起筷子,挑起一筷子面条。 顺便偷瞄了眼对面的易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然在易榀眼中看到了一丝丝期待。 他煮面的初衷也不全然是为了捉弄她,最初大概是以为她被自己逗哭了良心过不去,出于好心想给她煮碗面吃。 但是,凡事总有个但是! 厨艺大概是这位大佬唯一的bug了。 在大佬受到打击的时候,池妙仁无情的嘲笑声无疑是刺激到了他,所以才生出了让她“以身试毒”的想法。 这么一想,池妙仁又觉得有那么一丝丝感动。 其实并没有。 只是目前装不了死,她也只能装感动了。 在易榀全神贯注看着她的时候,池妙仁突然抬手,往易榀的左后方随意一指。作惊恐状,大喝了一声:“啊!壁虎!” 易榀果然一秒回头。 动作幅度过大,坐在他腿上的猫都掉了。 池妙仁趁机抓过装水的杯子,咕咚咕咚往面碗里倒。 易榀在身后的墙面上看了一圈,没看到有什么壁虎。 搞什么?在他面前抖机灵? 微微拧眉,转回视线,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她:“壁虎?” 池妙仁匆忙用左手遮住碗,又往墙上看了一眼,似乎是有些迷茫:“诶,我刚刚明明看到有一只壁虎在那儿的呀,怎么不见了?” 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易榀挑了挑嘴角,催她:“还不吃?是要我喂?” “……”有本事你就喂啊!你敢逼逼以为我不敢吃吗? 池妙仁在心里凶了一下,面上还是堆着软糯糯的笑。低着眉眼,拌了一下碗里的面。 重新挑起一筷子面条,张嘴咬住。 简直难吃到想吐。 动作定格了约有两秒,她硬着头皮咬断了那筷子面条。几乎都没有经过咀嚼这道工序,囫囵咽了下去。 抬起头,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对面的易榀。很夸张的“哇”了一声,给他吹彩虹屁:“易总,你真是第一次下厨吗?这面也太好吃了吧!完全不像是新手煮的。” “好吃?”易榀显然不信。 池妙仁又挑起了一筷子面,像一个美食博主般边呲溜溜吸面,边热情推荐道:“真的特别好吃,不信你尝尝?” 易榀看着她干脆利落地又吃了一筷子面,手里的筷子下意识在碗里拌了拌。 半信半疑,还在犹豫。 “这可是你第一次下厨耶,真不打算吃吗?”池妙仁伸手,作势要拿走他面前那碗面:“你不吃就给我吧,别浪费了。” 易榀迅速护住了碗:“谁说我不吃了?” “哦。”池妙仁收回手,点头表示理解。一脸真诚地看着他,说:“那你吃啊。” 反正也吃不死,不如就像她说的,试试吧。 易榀拿着筷子的动作稍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捞起一筷子面,送进嘴里。 “……”是地狱的味道。 池妙仁看着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默默咬断了那口面,含在嘴里,一副想吐又不想在她面前失态的纠结样子。 实在是太好笑了! 池妙仁憋住了笑,很贴心地提醒他:“要记得嚼哦。” 易榀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喉结一滚,那口面被他直接咽了下去。 而后迅速拿起手边的杯子,往嘴里灌水。 猛地呛了一下,嘴里的水全喷了出来。 池妙仁一早就料到他会喷,在他拿起水杯的时候同时间起身,闪到了一边。 既然要恶作剧,那就礼尚往来。 她在厨房的时候给易榀的那杯水里偷偷加了点料。 看着平时高高在上的老板一副快气炸了的狼狈样,池妙仁背过身,憋笑憋到肩都在抖。 易榀用手背蹭了一下嘴角,看着她一抖一抖的肩,多少有些明白了。 胆子还挺大,敢捉弄他。 这什么小白兔?根本就是只狐狸! 在发现她狡猾的另一面后,易榀惊讶于自己竟然没想象中的那么生气,甚至还有点想笑。 餐桌边的两人互看了对方一眼,都没绷住,同时笑出声。 气氛正融洽,玄关处的感应灯亮了。 邹梅芬换了鞋,很愉快地朝屋里喊话:“一榀,妙仁,奶奶给你们带夜宵来了,快出来给奶奶搭把手。” 作者有话说:每周四的发文时间调整为晚上,其余都是凌晨定时发文,发文时间如有变动会在作话提前说。感谢小可爱们的收藏订阅吖,比心!w 第25章 晋江文学城 邹梅芬既然都来了,那今晚是铁了心不会走的。 不只她不会走,她也不给易榀找借口开溜。 盯着小两口吃完自己给他们送的夜宵,邹梅芬一脸慈爱地催着他们赶紧去休息。 易榀算是看出来了,老太太这次来就是要搞事情的,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 他放弃挣扎,连恐怖片都不想看了。在邹梅芬明示暗示的注目礼下,很不走心的一手搭在了池妙仁的肩上。 池妙仁稍愣怔,本能反应抗拒着想躲。 易榀低头,轻飘飘看了她一眼。另一只手迅速伸过去,很“亲昵”地扣住了她的脑袋。 “……”池妙仁就这么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被固定住了。 一脸的不可思议,挣扎着看向他,竟然还接收到了一个很讨打的笑。 在邹梅芬的连番催促声里,这两位像肩并肩的患难战友,动作整齐划一,僵硬地往楼上走。 回房途中还不忘偷偷交流了一下对彼此的不满。 易榀两指在池妙仁过于瘦削的肩骨上捏了捏:“硌手。” 池妙仁脑袋动不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表情。从语气判断,这绝对是在嫌弃。 于是伸了一根手指,抵住他的手掌往上顶:“太沉。” 易榀对于她的反抗毫不在意,“哦”了一声。扒着她脸的那只手松开了,姿势慵懒地往她身上靠了靠,把半边身体的重量都挂在了她身上。 池妙仁一手把住了楼梯扶手才没被压弯了脊背。 愤怒转头,对上易榀带着点挑衅意味的视线,她也只能暗暗磨牙。 “……”报复!这绝对是报复!这个小心眼! 邹梅芬把暗地里在较劲的两位送进了房间,没逗留多久,互道晚安后就离开了。 反手替他们把房门关好,故意加重脚步声,作势往楼梯处走了几步。而后又悄悄折了回来,贴着门听里头的动静。 房子隔音效果很好,听不清里面在说什么。 池妙仁看房门关上了,放轻脚步走到门口。耳朵贴着门,也在听门外的动静。 等了好一会儿,外头好像是没声了,她扒着门的手试探着慢慢往门把处移动。 快接近把手的时候,下移的右手被易榀一把抓住了。 池妙仁的注意力都在门外,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被鬼一样突然冒出来的易榀吓一跳,猛地回过头看他。 易榀一脸警惕地看着门的方向,手指贴着唇,在她耳边比了个“嘘——”的手势。 距离太近,他身上带着的厨房烟火气还没散去。池妙仁的鼻子贴着他胸前的衣料,嗅到了自己在他那杯水里加的白醋的味道。 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他刚刚的狼狈样,噗呲笑了。 易榀的视线低了下去,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池妙仁抬起头,在他漂亮的瞳仁间看到了自己小小的影子。 她的耳朵此刻离易榀的胸膛位置很近,四目相对间呼吸渐缓,耳边是急剧加速的心跳声。 一门之隔。 门外的邹梅芬缓慢直起身,反手敲了敲发酸的背。 没看到里头的人有要溜出来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一步三回头地去客房。 门内的池妙仁能感觉到脸颊上的温度在一点一点上升,同样的,她清晰看到易榀的耳廓也在慢慢泛红。 跟这么个大帅哥以这么暧昧的姿势近距离对视,实在是有点蚂蚁上热锅的煎熬。 池妙仁觉得局促,想转开视线。瞧着易榀耳廓的红有往脸颊漫延的趋势,她脑海里有了个新的疑问:不是说他喜欢的是男人吗?他脸红什么? 为了证实他确实是因害羞脸红,池妙仁坚强地跟他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 瞪的眼睛酸,睫毛扇了扇。而后,她突然很想听一听耳边这么杂乱的心跳声究竟是不是他胸腔里的声音。几乎没过脑,做了一个无比羞耻的动作。 转过脸,把耳朵贴上他的胸膛。 这个动作保持了数秒,池妙仁自己先惊了。 “……”我他喵的到底在做什么? 易榀看着毛茸茸的脑袋一头扎在了自己的怀里,抿唇。 抓住她的那只手松开了。 伸出一根食指抵住她的脑门,推开。 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池妙仁被他手指顶着脑门,一脸懵地看着他。 她这会儿还挺紧张的,在他开口问“你在干什么”之前,决定先发制人。 手往前一伸,指着他说:“你心跳好快!” 易榀的脸色有点难看,像是要发火了。 在池妙仁心惊胆战间,他撇开视线,戳着她脑门的那根手指收了回去,揣进裤兜里。 没有要直面她这话的意思,背过身往里走了几步,停了下来。 “我奶奶说不定会半夜来敲门抽查。”他话稍顿,偏了一下头:“不如今晚,一起睡。” 池妙仁:“……”哦豁? ** 易榀在洗澡。 池妙仁想偷偷溜出去,刚把房间门拉开一道缝,正巧撞见邹奶奶开了对面的房门出来。 她赶紧把门重新关好,蹦回了床上。 一个人躺在宽大的床上,抱着被子挺纠结地滚了几圈。 怎么办啊?难道真要跟一个性取向不明的男人稀里糊涂地睡一晚吗? 她其实有想过,要是易榀真的喜欢的是男人,她还可以一咬牙一跺脚,跟他像姐妹一样一起躺在一张床上睡。 可刚刚他的心跳声也太不正常了,完全不像是对女人半点没兴趣的意思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她的推测有误? 易榀好像也确实没亲口承认过自己对男人有兴趣。 不过,那段关于罗冠和他的狗血感情史又怎么解释? 池妙仁现在脑子很乱,挺烦躁地抓着头发揪了揪。 一头散开的发全乱了,糊在她脸上。 总觉得不放心。 她跟个女鬼一样,披头散发坐起来,往四面看了一圈。 得提前做点什么预防一下。 打定了主意,她从床上滑下去。把飘窗上的靠垫全拢到床上,逐一摆开,在床的正中央划了一道分界线。 还是觉得不太放心,得再找些可以防身的物件。 她在屋里一通乱翻,找出一堆趁手的东西,全都塞到了枕头底下。 易榀洗完澡,换上干爽的睡衣从浴室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满屋子乱跑的……女鬼? 这一头炸开的头发是怎么回事?静电? 他看不懂了。 想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易榀靠站在门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没惊动她。 起初看她往枕头底下塞一些喷雾类的小玩意儿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直到看到她往枕头下塞进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烟灰缸。 烟灰缸? 他眼皮一跳,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池妙仁蹲坐在地毯上,歪着脑袋看枕头底下塞进去的那堆东西。枕头拱起的幅度很明显,想不被发现好像有点难。 她伸手,想把那个极易暴露目标的烟灰缸从枕头底下扒拉出来。 易榀走到她身后,弯腰,快她一步拿走了那个烟灰缸。 在她愣怔之际在床沿上坐下,把手里的烟灰缸往上抛了抛。 得出合理结论:“没猜错的话,你是想杀了我?” 池妙仁目光呆滞地看着他:“……”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易榀垂下眼睫,微不可察地露了个笑。手肘撑住膝盖,倾身向前,吹开了盖住她眼睛的那几缕头发,问:“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没想干什么。”池妙仁一脸严肃地睁眼说瞎话。 易榀回手,把枕头往边上拨了拨。 视线始终凝在她身上,等着她给自己一个靠谱的答案。 原本掩藏在枕头底下的那堆东西全露了出来,其中一瓶不知名喷雾咕噜噜滚下了床。 池妙仁的视线跟着那瓶喷雾越飘越远,心情有点复杂。 “池妙仁。”易榀叫了她一声。 池妙仁的视线转了回来。 既然都被他发现了,她也只能破罐子破摔,老实巴交地坦诚:“防身。” 易榀一挑眉:“防身?” 觉得他可能没听明白,池妙仁解释了一下:“防你。” “……”明白了。 考虑到因她这层顾虑之后可能会发生的“血腥案件”,易榀还是决定跟她沟通一下。 “不至于。”他把手里的烟灰缸丢到床头柜上,说:“我对你没兴趣。” 池妙仁躲在一堆乱发间的眼睛明显一亮,两只手在脸上胡乱抓了抓,把遮住眼睛的头发全拨开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真的?” 说对她没兴趣就那么开心吗? 易榀莫名有点不爽,撇开视线“嗯”了一声。 “那……”她似乎是有些迟疑,歪着脑袋又确认了一遍:“你一会儿不会改主意吧?” 这什么意思?质疑他的人品吗? 易榀对她的这个问题彻底不爽了,转过脸直视她。 他看起来太凶,池妙仁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差点忘了这位大佬在公司的时候是出了名的龟毛坏脾气了。 老老实实抱着膝盖坐好。 “我看起来很缺女人吗?”易榀问。 池妙仁摇头:“不是。” 你根本就没女人。 “你大可以放心,我对你绝对没兴趣。过去、现在、以后,都不会有兴趣。”易榀觉得这次他把话说得够明白了,她再听不懂,那就只可能是脑子不好了。 这话池妙仁就不爱听了。 咋的,她难道一点魅力都没有? 不可能! 于是她非常嘴欠地追问了声:“万一呢?” 问完她很想打死自己。 面上依旧乖乖巧巧,装无辜保平安。 易榀明显也愣了一下,转而看起来更生气了。 “没有万一!我对麻烦的女人,压根就没兴趣!”他这回把话说死了,再听不懂,那对方绝对是智商有问题! 对女人没兴趣?这是亲口承认了! 池妙仁一秒变兴奋,转而慎重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懂了!” “……”总觉得她这声“懂了”有点怪怪的。 不过易榀也没心思问她究竟懂了哪一层意思。 管她会不会乱想呢,他才不在乎。 第26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虽然易榀原话的重点在于“麻烦”二字,但是池妙仁自动把他口中“对麻烦的女人,压根就没兴趣”缩句理解为“对女人没兴趣”。 既然对女人没兴趣,那就是姐妹! 池妙仁觉得这么理解好像完全没毛病。 见他只是板着张臭脸,也没有要反驳的意思,认定他这是默认了。 还隐隐有些小感动。 看看人家,为了消除她的顾虑,都把这么隐私的事情跟她交了底,她也不能这么不厚道还防着人家。 很自觉地把床上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复了位,觍着脸冲他笑。 易榀不再搭理她,把自己那侧的床单捋平整,躺了下去。 池妙仁去浴室刷完牙折回来,看了看他,走到床的另一侧,也躺了下来。 才刚躺下,就看到背对着她的易榀迅速往边上又闪远了些。 中间虽没有靠枕隔着,不过以易榀刻意远离她的动作跨幅来看,池妙仁有种跟他之间划了条银河的感觉。 易榀贴着床沿,就差直接滚下去躺着了。 池妙仁偷偷仰起头看他在干什么,看到了他手里拿着的那本精装版《格林童话》。 在看书。 很难想象在公司雷厉风行的易老大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睡前读物竟然是童话故事。 池妙仁看着他的后背,嘴角翘了翘,有点想笑。 床头只亮了一盏落地灯,在易榀那侧。 室内很安静,只有偶尔翻动书页的细碎响声。 其实是很好眠的环境,不过池妙仁还是觉得不太适应身边躺了个男人。 虽然这个男人对她完全没兴趣,她还是做不到忽视掉这样的存在。 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默数到了第五百三十一只羊,仍是没有睡意。 天花板上的一角光斑色调正在变弱,是易榀在调暗床头灯。 是要睡觉了吗? 池妙仁顺势转过头看他。 他把灯的亮度调得差不多了,遥控器丢回了床头柜上。 是不打算关灯? 池妙仁生出了困惑,问他:“是要睡了吗?” 易榀没理她,合上手里的童话书,塞回枕头底下。 “……”好像是还在生气。 之前闹了些不愉快,池妙仁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个不愉快的源头是自己。 对方毕竟是自己每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顶头上司,可不好得罪。 她决定主动示好,伸了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后背:“易总?” “别碰我。”易榀冷声拒绝回应。 说这话的时候别扭的跟个闹脾气的小媳妇一样。 看来是真的还在生气。 感觉到了对方的低气压,池妙仁也不敢再多嘴说什么,很识趣地把手指缩了回去。 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她决定刷会儿微博。 之前微博上发的内容都与工作相关,自从主动离职后她已经许久没更过微博了。刚点开,就弹出了很多私信消息。 随意点开了几个,都是她的声控粉们在关心她的近况。 消息实在太多,她一条条回复太慢,索性更新了最新动态。表示自己一切都好,谢谢关心。 配了张麻烦舔爪子的抓拍高糊照,发了出去。 一直安静侧躺着的易榀又有了动静。 重新调亮了床头灯,把枕头底下的那本《格林童话》又拿了出来。翻开,继续看书。 池妙仁盯着他的后背看了会儿,试探着小声问:“你也睡不着吗?” 易榀没立刻接话,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搭理她,最后还是冷淡“嗯”了一声。 既然愿意回应,那就是还能有机会回暖一下这僵硬尴尬的气氛。 池妙仁顺杆爬,瞎扯:“所以,你刚刚是在冥想吗?” 易榀翻书的动作一顿,敷衍着又“嗯”了一声。 “你在想什么?”池妙仁又问。 他似乎是很轻地叹了口气,有点无奈,配合着答:“宇宙起源。” 没想到能等来这么个答案,池妙仁噗呲笑了:“看童话故事得出的灵感?” “闭嘴。”易榀没什么好气地说。 感觉他好像没之前那么生气了。 池妙仁不闹他了,继续浏览微博。 室内恢复安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池妙仁迷迷糊糊有了睡意。 手一松,手机啪唧一下砸在了脸上,正中鼻骨。 她痛的“唔”了一声,捂住被砸的鼻子揉,睡意瞬间被赶跑了。 一直背对着她的易榀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侧了侧身,转过头看她。 看明白发生了什么,表情渐渐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池妙仁一转头,正巧对上他透着股强烈“关爱智障”意味的视线。 有那么一丢丢尴尬。 池妙仁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见他还没有要把视线转开的意思,礼貌询问:“还没睡吗?” “我看起来像在梦游?”易榀不冷不热道。 这个人真的很擅长把天聊死。 好气啊。 池妙仁不想理他了,把脸往枕头里一埋,睡觉。 易榀调整了一下睡姿,仰躺着。 抓着书的手伸过去,用书封拍了拍她的脑袋。 池妙仁埋在枕头里的脸抬了起来,看着他。 “反正你也睡不着,给我念故事书。”易榀说。 “……” 池妙仁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那本《格林童话》呆滞了两秒,说:“我睡得着。” 不过易榀好像根本就没听她在说什么,把书放在了她那侧的枕头上,说:“念吧。” 真像个赖皮的小朋友。 行吧,就当他是小朋友好了,惯着他。 池妙仁翻了个身,把那本书拿在了手上。 感觉近处的灯光在变亮,她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易榀拿了遥控器在调亮度。 见她看了过去,他把手里的遥控器一丢,一副无事发生的淡定表情看着她。 有点可爱。 池妙仁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能在这个人身上发现一些别人不怎么能察觉到的可爱面。 大概是因为帅吧,人长得帅做什么都很可爱。 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笑了。 翻开童话书,问:“从头开始读吗?” “随便。”易榀没意见。 八岁那年,那个曾被他称作“妈妈”的人,趁他半夜熟睡之际把他送进了易家,之后再没露过脸。 他过早地体会过被抛弃的滋味,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睡觉一直都很轻。 再大一些,就落下了容易失眠的毛病。 常年都处于睡眠不足的状态,磨的他几乎没什么耐心,脾气也变得不怎么好。 他就是突然想起小的时候,那个人每晚都会在他床前念故事书。声音又轻又柔,听着很好睡。 那个人或许也曾对他付出过真心。 可那又怎么样,人心会变,到最后不还是不想要他了。 他已经很久没再想起过那个人了,无意中想起,还是觉得憋闷。 这也是他会在睡前习惯性翻一翻童话书的原因,想着或许能助眠。 实际效果一般。 只是睡前看童话书的习惯已经很难再改了。 反正也睡不着,易榀琢磨着,不如拿她试试助眠效果。 她的音色,他向来是喜欢的。 把书放下,安静等着。 池妙仁把书翻到了第一页,清了清嗓子,开始照着画本念。 她的声音又纯又净,就像是山涧里缓慢流过的清泉,漫过耳际,渐渐侵入他逐渐放松的意识空间。 眼皮开始发沉,他的眼睫慢慢耷拉下来,闭上眼睛。 缠在耳畔绵绵的声音在飘远,身体像是被柔软的云层包裹住了,睡意在模糊的意识空间里来回拉扯。有碎片状的故事画面在脑海里短暂闪现,不消多时,甜香的梦境袭来。 池妙仁抱着那本绘着彩色图画的童话书念了几页,背对着易榀的方向侧躺着,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越念越困,声音渐弱。 书从手中滑脱,掉到了床边毯上。 睡着了。 ** 晨起的闹钟把池妙仁从睡梦中震醒。 她正梦到自己在吃烤鸭,香喷喷的烤鸭刚出炉,滋啦冒油。一把白亮的刀子唰唰唰在挥舞,几刀子下去,一盘片皮鸭端到了她面前。 太香了! 她兴奋地搓了搓手,拿起一小块面皮。放上切丝的小葱,夹起一片脆皮烤鸭,蘸上酱,一裹。 刚要把卷好的烤鸭往嘴里塞,突然地动山摇,梦境出现了裂痕。 不行!这么香的烤鸭,她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呢! 池妙仁急了,张大了嘴,啊呜一口咬住。 耳边有男人轻哼的声音。 倦、沉,伴着晨起的朦胧感,缱绻又性感,酥酥麻麻地熨着耳根。 嗡嗡嗡的手机震动声越发清晰,终于把池妙仁从拥抱美食的梦境中唤醒。 嘴里好像还咬着什么东西。 她吧唧了一下嘴,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近距离对上一双还裹着浓重睡意的眼。 昨晚睡得太沉,不知道怎么的,她滚到了易榀那一侧。脸深埋进了他的胸膛里,跟抱着她的玩具熊一样抱住了他。 被闹钟震醒的画面让她着实吓了一跳。 她现在的姿势就跟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缠住了他。 更让她无语的是自己现在嘴里叼着的……是易榀的下巴。 一脸懵逼地眨了眨眼,默默把架在他腰上的腿收了回来。 “……”好尴尬,她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原地去世了。 “松嘴。”易榀说。 池妙仁这才记起要张嘴,松开了他的下巴。还不忘把胳膊伸过去,蹭掉他下巴上沾到的口水。 而后绷着背坐了起来,往后爬远了点,主动道歉:“对不起,是我睡太死了,不是故意的。” 易榀盯着她缓了会儿神,摸了摸被咬疼的下巴。 还好,没出血。 他的睡眠质量一向不好,照理按她昨晚这个几乎要上天的动静,他应该早就被吵醒了。 好奇怪,竟然一点都没感觉到。 怎么会睡的那么沉? 心里觉得诧异,不过难得能有个充足的睡眠,易榀心情不错。 没计较她刚刚咬了自己的事,而是有些好奇她究竟梦到了什么,还把他给咬了。 一手支住床面,坐了起来,问她:“你究竟梦到什么了?” “烤鸭。”池妙仁老实巴交地回答。 易榀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以为他是刚睡醒思维跟不上,池妙仁具体描述了一下:“刚出炉的,冒着油,非常香!” 她皱了皱眉,有些遗憾:“可惜我一口都还没吃上,就醒了。” “……”得,这是把他的下巴当成烤鸭咬了。 就这事,还失望上了。 还真是有出息。 易榀转开视线,低眸笑。 第27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易榀在一通笑后又躺了回去,把滑到床边毯上的被子拉回了床上。裹了裹,似乎是打算继续睡。 池妙仁原以为他会发脾气的,没想到他会笑得那么高兴,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触到了他奇怪的笑点。 侥幸逃过一劫,她也不敢耽搁,迅速开溜。 她的东西都被放在了连着易榀房间的那间大到夸张的衣帽间里,池妙仁洗漱完,穿过房间前跟做贼似的扒住墙探头看了看床上的那位。 易榀还睡着,半边脸埋进软枕里。刚拽起的被子又被他踢开了,一条长腿很随意地搭在了被面上。衣襟处的领口因动作牵引跟着敞开,隐约可见的锁骨曝在清晨的微光里。 哇哦~刚刚都没发现,这家伙睡觉的样子还挺诱人。 池妙仁偷偷欣赏了会儿,不敢惊动他,蹑手蹑脚地走去了衣帽间。 衣帽间里新添置了个化妆台,是为她准备的。 池妙仁坐在化妆镜前用新买的化妆品上了点淡妆,一头像是被炸过的头发打理起来费了点时间。整理好发型,起身挑了套大方得体的套装。 把自己收拾利落了,出房门,下楼。 邹奶奶应该还没有起床,餐桌上的早点还没动过。 长辈还没吃,池妙仁也不好自己先吃。 拐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她近来的心头好——草莓牛奶。 管家绝对是活成人精的人物了,让人清点过几次她常购入的日用品清单后,基本就能摸出她的喜好。 池妙仁自认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一开冰箱,半边的粉色牛奶包装看着就觉得高兴,简直幸福感爆棚。 插上吸管,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猫似的微微眯起眼。 甜食总能让她身心愉快。 易榀在她起床后又赖了会儿床,这会儿刚下楼。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现磨咖啡,咖啡的醇香瞬间散了出来。 草莓甜香混着咖啡香,厨房里的味道很美妙。 池妙仁主动跟他打招呼:“易总早。” 易榀抿了口咖啡,转头看她:“在奶奶面前就换个称呼吧。” 池妙仁得了话,简短回忆了一下电视剧里那些夫妻的互称。 老公?亲爱的?欧巴……好像太肉麻了,这还不如直接叫名字呢。 不知道该换个什么称呼,池妙仁决定礼貌询问一下对方的意见:“是直接叫名字吗?” 易榀在听到她这么问的时候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略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地笑:“‘榀哥哥’就不错,就那个吧。” “……”看来早就想好了啊,张嘴就来。 邹梅芬梳妆整齐,进厨房倒水喝。见到两个孩子都在,互道了早安。 池妙仁直接跳过了似乎是不怎么爱吃甜食的易榀,心情很好地朝邹梅芬晃了晃手里的牛奶,问:“奶奶,你喝这个吗?草莓味的,可好喝了。” 邹梅芬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行啊,给我也拿一个。” 易榀拿着咖啡杯看了池妙仁一眼,低头唤了声一直在他脚边蹭来蹭去的麻烦,一人一猫出去了。 跟第一印象有出入,邹奶奶其实是个很风趣的人,常能把池妙仁逗得笑个不停。比起阴晴不定的易榀,她更愿意跟邹奶奶亲近。 在餐桌边刚坐下,去喂猫的易榀才折了回来。 邹梅芬一把拉住了要越过她往前走的易榀,视线定格在池妙仁的右眼角处,说:“一榀,你快看看你媳妇,眼睛里是不是长什么东西了?” 池妙仁和易榀皆是一愣,视线撞到了一起。 “妙仁,你眼睛疼不疼?看着像是感染了。”邹梅芬挺担心地说。 池妙仁眨了眨眼,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被邹奶奶这么一提醒,感觉眼睛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刺痛感。 抬手想揉一下,被易榀伸来的手抓住了手腕。 “都说可能会感染,还揉。”他语气不怎么好地说。 弯下腰,近前细看。 邹梅芬跟着起身,凑过来指着池妙仁的右眼,对易榀说:“就这,再靠近点,你看看。” 易榀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她的右眼处,又靠近了些。 距离实在太近了,都能感觉到对方的鼻息呼在了自己的眼睫处。池妙仁觉得不自在,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眨个不停。 易榀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有些不耐烦:“别眨!” 邹梅芬歪了一下头,目测了一下两个孩子的距离,是时候出手了。 趁易榀完全没有防备,邹梅芬找准角度一巴掌按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往下用力一摁。 亲上了! 很好,邹梅芬近距离看着他们从迷茫到惊讶的表情,特别满意。 这孙子还真是让她这个做奶奶的操碎了心,她都做到这一步了,这混小子要是再不识好赖,她就……再想办法。 邹梅芬干了票大的,心情很好。 放着两个同时石化状的孩子不管了,动作优雅地退了回去,坐下吃早饭。 易榀冷不丁被奶奶摁着脑袋拍了下去,下意识一手撑住了桌沿保持平衡。嘴对嘴,贴上了两瓣柔软甜香的唇。 奶奶用力过猛,两人的牙齿都磕一块儿了。 “咔哒”一声,牙齿碰撞瞬间易榀的脑回路一时没能跟上,盯着近在咫尺的一双漆黑的眼,脑子空白了片刻。 如果这样的牙齿嘴唇一通乱撞也能算是亲嘴的话,那么,这是他第一次跟女孩子亲嘴。 震惊之余,还有闲心想她喝的这什么牛奶,味道好像还不错。 池妙仁原本还在担心,这么近距离被上司盯着眼睛,会不会被他看到自己眼睛里有什么眼屎之类没擦干净的脏东西? 分神之际,初吻就这么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她要疯了! 虽然对方确实是个拥有逆天颜值的大帅哥,可这位大帅哥对女人压根就没兴趣好吗? 这太亏了!她觉得自己快委屈死了。 偏偏一颗心还不受控地跳个不停,脸颊在持续升温。 被美色迷惑,她果然是疯了! 两人保持着这个暧昧又尴尬的亲嘴动作静止了数秒。 易榀终于醒神,唇贴着她的唇,眨了眨眼。 池妙仁跟着眨了眨眼。 这事他真不是故意的。 易榀在反应过来后快速直起身,小声说了句:“抱歉。” 回过头看着正喝牛奶的邹梅芬,气不打一处来。 “奶奶!” 邹梅芬就跟听不见他的暴怒声一样,拿着那个三角纸盒包装的牛奶左右看了看,挺满意地点头:“嗯,这牛奶是还挺好喝的。” “……”池妙仁一脸呆滞地仰起头,看着易榀红透的耳廓。 ** 池妙仁换了个新发型,又化了妆,本就漂亮的五官被衬得更为出彩,整个人看起来都是blingbling闪着光的。 从停车场一路走进公司大楼,招来不少或艳羡或欣赏的目光。 早会前有一小段休息时间,池妙仁去茶水间倒水的时候隔着虚掩的门无意中听到了一些关于自己的非议声。 非议的重点在于她这一身扎眼的名牌。 财务部的小何大致估算了一下她这身行头的价位,惊讶于光是她脚上穿的那双鞋的价格,差不多就是她一个月的工资那么多。 众人发出一阵唏嘘声。 有人猜测她是不是接了什么很赚钱的兼职。 立马就有人接过话,像是在开玩笑:“夜场卖肉吗?” 接着又是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 跟她同部门的陈卉像是知道些什么,直言:“还能有什么原因?之前看她开的那辆车我就觉得不对劲。她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家底不怎么样,虚荣心倒是挺强。我猜啊,她一准是榜上了什么大款,说不定现在就是被哪个不开眼的凸肚谢顶油腻老男人给包养了!” 这爆炸性的言论顿时让茶水间里消了音,估计都在思考她这话的真实性。 有三两个人觉得她这个说法或许是真的,又有人说坏人名声的话可不好乱讲。 那群人转头就打趣那个为池妙仁说话的男人,说他是被狐狸精给迷住了。 茶水间里又变得闹哄哄的。 池妙仁没想到正巧撞上同事在议论自己。 虽然听了这些话心里难免会不舒服,但那些嘴毕竟是长在别人身上的。别人要怎么想怎么说,她也没办法左右。 她很清楚,心里一旦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再多的口舌之辩也终将变得毫无意义。真要去争执大闹一场,反倒失了分寸教养。 为免引起不必要的纷争,她打消了喝水的念头。 就当没听见吧。 抓住门把的手松开了,打算离开。 一回头,发现易榀就站在她身后。 他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正安静看着她。 见她回头,易榀一瞬转开视线,越过她往自己的办公室方向走。 池妙仁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想起陈卉口中对“包养”她那位的形容——凸肚谢顶油腻老男人。 这什么狗屁形容?没一样是对得上的! 噗呲笑了一声,心情顿时又变得明朗起来。 转身,反向往声效部走。 ** 池妙仁自从第一次开会就坐在易榀身边后,她的位子就这么被固定了下来。 例行早会,坐在主位的易榀今天出奇的安静,时不时游会儿魂。 回神后,视线不自觉往坐在自己右侧的池妙仁那儿飘。 他在思考一个问题。 昨晚睡那么熟,明显反常。他很了解自己的睡眠习惯,能有这么好的睡眠质量,跟往日里唯一的区别,就是有池妙仁在他身边给他念故事书。 或许,她是能改善自己睡眠质量的契机? 易榀这么想着,不知不觉间已经盯着池妙仁看了好一会儿了。 池妙仁跟同部门的陈卉因为工作上的细节没沟通好争执了几句,这会儿正生气,转头对易榀说:“易总,这事您给个主意吧!” 易榀还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没动。 从没有人敢在这位面前用这种语气说话,真是个不怕死的。 会议室里诡异的安静了数秒。 易榀半晌没动静,等意识到周围明显异常后才缓慢直起身。 也不太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他觉得很有必要验证一下他方才那个想法的可行性。 打定了主意,指间夹着的签字笔在池妙仁面前的文件上敲了敲,说:“你,换个地方办公。” 池妙仁:“……” ** 池妙仁觉得自己真冤,小组工作她几乎包揽了两个人的工作量也就算了,明明就是陈卉校对的那份文件出了问题,陈卉还有脸把过错全都推给她! 偏偏还只有她被无良老板惩罚,办公地点改成了总监办公室。 理由很冠冕堂皇:监督。 啊呸!简直要气死了! 其实池妙仁也只敢心里暗自腹诽一下,实际上是敢怒不敢言。为了保住高薪饭碗,也只能老板说什么她都从了,怂得很。 搬着收拾好的收纳箱在陈卉洋洋得意的注目礼下从声效部离开,又在技术部一众同情的注目礼下进了总监办公室。 被这么多人一路目送着往目的地的方向走,总感觉怪怪的,让她生出了一种只身奔赴刑场的错觉。 总监办公室里原本是有安排特助的座位的,只是易榀这个人不喜欢自己的私人空间被旁人打扰,那个位子就一直空着。 池妙仁进了办公室的门,直接无视了坐在老板椅里正转笔看她的易榀。也没跟他打招呼,径直走到那个空座旁,开始闷头整理自己的办公桌。 易榀也没有要主动开口的意思,觉得无聊了,就扔个纸团过去看看她的反应。 池妙仁实在是太生气了,一上午都没理同一空间内时不时招惹一下她的易榀。 这个人真的是有够气人的,小学生吗?还拿纸团丢她! 终于到了午休时间。 易榀已经提前半个小时从办公室离开了。 池妙仁舒展着四肢伸了个懒腰,掸走办公桌上的纸团。 盯着脚下的一片狼藉看了会儿,实在是看不过眼。开了办公室门出去找扫把和簸箕,想把脚边的纸团清理干净。 出去后顺便给上前安抚她的同事散布了一下黑心老板的谣言,表示自己一上午都在饱受老板的欺压折磨,非常得惨。 拿了清洁工具折回办公室。 正弯腰收拾,有人推门进来。 池妙仁听到门口的动静,抬起头往来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是易榀。 她转过脸装看不见他,把簸箕里的纸团倒进垃圾桶里。 易榀走到了她的办公桌前,放下手里的打包盒。 “片皮烤鸭。”易榀说。 是她昨晚梦境里还没来得及咬上一口的烤鸭香味,没错! 是主动求和的? 池妙仁的视线转向了自己办公桌上的那个打包盒。 哦豁!知道她是冤枉的,总算良心发现,知道自己错了? 她成功脑补了一出“臭屁老板良知唤醒跪求原谅”的画面,暗爽之余顺便又暗搓搓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接受他的“道歉烤鸭”? 易榀低头从另一只手拎着的纸袋里掏出一本未拆封的书,推放到了那份打包好的片皮烤鸭旁,说:“吃完给我念这个。” 池妙仁的视线转向了书封——《格林童话》。 “……” 良心发现什么的,果然是错觉。 第28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池妙仁觉得,这个世界上恐怕再找不到第二个像她这样的倒霉员工了。除了本职工作外,还要附加给老板念故事书哄老板睡觉。 这是什么奇葩工作!她不想干了! 也就是想想,看在易榀说要给她涨工资的份上,她忍了。 毕竟她说到底还是个为人民币折腰的俗人。 办公地点变更的那天,易榀没有按之前说的那样去酒店避难。而是一路尾随着她的车,一前一后回了住处。 在奶奶面前,易榀一手把住她的肩,非要和她表演一出“夫妻情深”的戏码。 池妙仁看不懂他在搞什么,只能全程职业假笑,硬着头皮乖乖配合。 饭后易榀主动开口挽留奶奶,表示难得一聚,让她多住一段时间。 正中邹梅芬下怀,两人一拍即合。 高高兴兴地让人把行李捎来,就这么安顿了下来。 池妙仁不明白易榀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也不便在奶奶面前表现出什么异常。一起回房后左右想不明白,旁敲侧击地问过他改变计划的原因。 易榀只言简意赅地用四个字解释了一下:缓兵之计。 这一缓就缓了月余。 在奶奶的眼皮子底下,池妙仁生怕露出马脚给易榀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一直绷着神经不敢懈怠。 除了要跟易榀在奶奶面前扮恩爱,每晚还得跟他躺在一张床上睡。 睡前易榀总有“特殊”要求——给他念故事书。 幸好他晚上也只是很单纯的在睡觉,没有别的念头。 这更坚定了池妙仁认知里“这个男人很安全”的想法,渐渐就对他彻底放松了警惕。 偶然早上在他怀里醒来,也没了最初的慌张感。还会在他睁眼后的四目相对间,张大嘴,对着他那张帅气的脸懒洋洋打个哈欠示威。 难得睡眠充足的易榀没什么起床气,晨起意识朦胧间脾气好像还格外得好。在她打哈欠示威后,会跟抱着猫一样一胳膊圈住她,用还没剃干净胡子的下巴蹭一蹭她毛茸茸的脑袋。 池妙仁嫌他的胡子扎人,手脚并用地反抗。 易榀低眸对她露出一个勾人的笑,由着她闹。 池妙仁每次对上他这样像是在惯着她的笑意,总不自抑的心神荡漾。 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她真心实意的这么觉得。 自从办公室里多了个便携式人形催眠机,易榀就多了个午睡的习惯。 催眠机有时候不太听话,会趁他熟睡后在他的脸上偷偷画胡子。有时候胆子大了,还会偷偷把他头顶的头发揪起一小撮,用橡皮筋扎好。 比较奇怪的是,就算她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都没有被吵醒。 催眠机特别能演,在他睡醒后都是一脸无事发生的淡定样。 易榀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顶着张搞笑的大花脸从办公室出去,手底下的那帮人都是一副憋笑憋到内伤的表情。 等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异常,折回去想要教训一下那个胆子大到想上天的催眠机。 催眠机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表示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借口有事要忙,转头想跑。 易榀直接气笑了,反手抓住了她的后衣襟,不给她开溜的机会。 坐在她的办公桌上,单手把她扣在椅子里。咬开笔帽,威胁她再敢这么放肆就天天在她脸上画小乌龟。 她果然怕了,抓着他的袖子摇啊摇,可怜巴巴地求饶:“榀哥哥,放我一马吧,我知道错了。” 易榀明知道她这是在故意撒娇,却还是彻底没了脾气。 把耳朵凑过去,逗她:“你说什么?听不见。” 她把嘴凑到他耳边,扬着尾音软声叫他:“榀哥哥~” 熨的他耳根都酥了。 抿唇笑,大度道:“就饶你这一次。” 他的睡眠质量明显改善后脾气相较以往也好了很多,特别是对池妙仁的一些淘气行为,包容度也是前所未有的高。 易榀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这只小狐狸认错一向快。 她的“知道错了”后面其实还漏了一句:以后还敢。 在被池妙仁坑过数次后,易榀终于决定要给这只无法无天的小狐狸一个教训了。 不给教训根本不长记性。 遇上节气,公司有发购物卡的福利。 派发购物卡原本是行政部的工作,被易榀正巧撞见,半道给截了。 拎着装有购物卡的密封袋回办公室。 池妙仁不在,这会儿应该是在录影棚。 易榀让路过办公室门前的费广康去录音棚把池妙仁叫回来。 关上门,挑了一支色调重的油性笔,在左手拇指和食指指腹上涂满黑色笔油。加重描了好几次,直到听到敲门声才把笔扔回了办公桌上,左手藏到桌子下面。 池妙仁得了回应开了门进去。 易榀靠坐在老板椅里,朝她招了招手,说:“过来。” 池妙仁走到办公桌对面,问:“易总,是有事找我吗?” 易榀盯着她看了会儿,又朝她勾了勾手。像是要跟她说悄悄话,压着声说:“近点。” 池妙仁见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她交代。配合着又走近了几步,弯下腰,跟着压着声问:“怎么了?什么事啊?” 易榀伸手,勾住了她的脖子。倾身向前,拉近距离。 保持着几乎是贴面的姿势,紧盯着她的眼睛。 如他所料,她白皙的脸颊上很快浮起一丝浅淡的绯红。 真的很容易害羞,稍微逗一下就会脸红。 易榀压了一下不自觉上扬的嘴角,一直藏在办公桌下的手抬起,重墨的指尖在她脸上来回蹭。 池妙仁因他这一连串诡异的举动愣了一下。 不对,他这个眼神明显不对劲! 他们日常相处,主要是通过互坑来勉强维持一下表面和谐的塑料夫妻情。池妙仁跟他不是在互坑,就是在互坑的路上。 以这么多次跟他交手的经验,她很快得出结论:老板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挺紧张地问:“怎……怎么了?” 易榀差点笑出声,偏过头轻咳了一声掩饰,说:“没什么,你脸上有脏东西。” “脏东西?”池妙仁诧异抬手,想摸一摸自己的脸。 手刚抬起,就被易榀一把抓住了。 “已经给你擦掉了。”易榀说。 有古怪。 池妙仁盯着他上下打量,试图瞧出些端倪。 易榀松开了她,把装有购物卡的密封袋丢过去,说:“拿着。” “这什么?”池妙仁的注意力很快被密封袋吸引了过去,打开袋子往里看:“购物卡?” “公司福利。”易榀两手揣兜里,站了起来,说:“跟我去发一下购物卡。” 是叫她过来跑腿的,池妙仁明白了。 录音棚里的工作还没结束,半道给她安排这么个不相干的工作,她不满地抱怨:“这不是行政部负责的吗?干嘛让我跟着你去发啊?” “领导给下属送温暖。”易榀理由很充分,还倒打一靶:“让你跟着跑一跑话怎么那么多。” 池妙仁鼓了鼓腮帮子,不情不愿地抱着袋子跟了过去。 易榀回头看她,见她满脸不高兴的样子,抬手给她比了个二:“给你两张。” 池妙仁刚刚有偷偷瞄过面额,一张购物卡五百。 两张就是一千! 就是跑一跑的事,白白多赚五百块,谁不干谁就是傻子! 池妙仁脑子里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立马换了张狗腿的笑脸,跑过去给他开门:“领导,您先请。” 啧,这个小财迷。 易榀盯着她的大花脸,不动声色地微微翘了翘嘴角,越过她往外走。 池妙仁完全不知道自己被糊成了花猫脸,把购物卡按人头数清楚,交给各部门负责人。 在她跟散财童子一样跑上跑下给同事们送福利的时候,易榀一直跟在她身后。瞥见有人想要提醒池妙仁脸脏了,他立马咳几声,给对方一个警告的眼神。 于是大家都明白了领导的意思,一边很同情地看着池妙仁,一边努力憋住笑。 池妙仁顶着这么张脏兮兮的脸,跟个傻子一样兴高采烈非常积极地跟着易榀把每个部门都跑了一遍。 送完了卡,池妙仁把易榀许诺给她的两张卡揣进兜里,心满意足地在袋口拍了拍。 “那没什么事我就回去工作啦。”池妙仁说。 转身要走。 易榀手一伸,抓住了她的衣领把她揪回来。跟抓猫一样,把她拎到了楼梯间。 池妙仁扭来扭去地挣扎:“干嘛啊?有事说事,动手算什么好汉!” “给你看个东西。”易榀心情很好地说。 池妙仁果然不挣扎了,挺好奇地问:“什么呀?” 易榀近距离对上她好笑的脸,绷不住了,松开了她。背过身,对着墙笑的肩一抖一抖的。 池妙仁觉得奇怪,转过来绕过去地想把脸对着他,问:“你笑什么?到底在笑什么啊?” 易榀原本已经憋住笑了,一看她硬凑过来的脸,又笑个不停。 池妙仁不想理他了,说:“你再不说话我可走了啊。” 易榀这才又控制了一下,把左手从口袋抽出来。五指张开,伸到她面前晃了晃:“你看这个,能不能联想到什么?” 池妙仁盯着他被笔油弄脏的手指瞧了会儿,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想起来有哪儿不对劲。 易榀又开始笑了。 手往前伸,捏住了她的脸,提醒:“现在呢?想起来没?” 池妙仁非常嫌弃地往后躲:“诶!你手这么脏,干嘛碰……” 话说一半,顿住了。 她想起来了,在送那些卡之前,自己的脸有被他那只脏手蹭过。 后知后觉地用手背蹭了蹭脸,手背立马变得黑乎乎的,沾上了油墨。 所以,刚刚那些同事都用同一种像是便秘的表情看着她,原来是因为…… “啊——”她要疯了! 池妙仁挥舞着胳膊想打人,被易榀一只手牢牢抵住了脑袋,近不了身。 身高差太悬殊,任她怎么踢怎么甩胳膊,就是打不到他。 易榀看着她抓狂的样子笑个不停。 池妙仁累得气喘吁吁,一下都没能打到他。 既然打不到,她也只能放狠话了。 “你完了,我们之间的塑料夫妻情就此破裂了,以后别想让我给你讲故事!”池妙仁恶狠狠地说。 不给讲故事? 易榀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抵住她脑门的手收了回来。 破不破裂不重要,重要的是睡前故事。 得做点什么补救一下。 抿唇默了片刻,弯腰平视她,问:“生气了?” 池妙仁扭过脸“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易榀歪过脸看她,又问:“真生气了?” 池妙仁索性转了个面,给他留了个冷漠的后脑勺,不理他。 易榀伸了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肩:“你在我脸上画猪鼻子的时候我都没生气,你怎么那么容易生气啊。” 池妙仁又“哼”了一声,这次还搭配了个跺脚动作,以表明自己生气的程度非常严重。 易榀抿了一下唇,他差点又笑出来。 手在口袋里掏了掏,抽出一张购物卡,递过去。 池妙仁非常冷酷地抬指推开:“这不是一张购物卡就能解决的事。” 不是一张?那应该就是两张? 易榀追加了一张,伸到她面前。 池妙仁气呼呼地转过身,无视了他手里的购物卡,说:“我都说了,不是卡的问题!” “嗯。”易榀又加了一张卡。 池妙仁瞄了一眼他手里的购物卡,说:“是我的面子问题。” 他脸被画花的时候只在技术部丢过几次脸,这事儿就没传出过技术部。 他倒好,跟遛狗一样领着脸被蹭得黑不溜秋的她各部门都跑了一遍,现在公司上下肯定都在拿这事取乐呢! 她不要面子的啊? 易榀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很识趣地把口袋里的最后一张卡拿出来,全都递到她面前:“我口袋里就这么多了。” 池妙仁盯着他手里的那四张卡认真考虑了片刻。 一张五百,四张就是……两千! 哦豁,这买卖值啊! 火速把他掌心里的卡全部抓走,揣进兜里。扬起高傲的小下巴,警告了句:“下不为例。” 易榀靠在墙上笑得不行,又把左手伸了过去,非常手欠地按住她的脸一通乱揉。 池妙仁:“……” 都说了下不为例了!这个混蛋! 作者有话说:妙仁生无可恋脸:我们之间的夫妻关系,真的非常塑料。 一榀点头附议:嘎嘣脆。 第29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易榀这人做事没什么一贯的章法,对他手底下员工们的处罚方式更是一向古古怪怪。 他拉着被糊花脸的池妙仁在公司跟遛狗似的溜达了那么一圈,也没起什么波澜。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都猜测池妙仁一定是惹毛了老板才会被罚。 关于老板事后哄一哄的打脸行为,外人是一概不知的。 池妙仁和易榀的互整恶作剧一直就没停过。 易榀似乎一直也没怎么有机会占个上风,偶尔赢一次,看在睡前故事的份上还得想办法把人给哄好。 也是难办。 ** 夏日贪凉,多穿的单薄。 夜色遮掩下也给了不法分子可乘之机,近来新闻里夜跑女子遇袭事件频发。 声优行业对肺活量要求不低,池妙仁有户外夜跑的习惯。自从看了那几个被曝出的新闻,都不太敢入夜往外乱跑了。 池妙仁初入这栋房子的时候,易榀有明确说过,书房和健身房他不喜欢有外人进入。 既然房子的主人有言在先,就算目前两人的关系勉强算是处的还不错,池妙仁也没有越界的打算。 用不了健身房,可又不能荒废了基本功,她只能每晚都在别墅区内找地方可怜巴巴地打转。 幸好院落大,她挑了几个地方,最终选了户外泳池作为跑圈的最佳场所。 ** 易榀的书房后窗正对着楼下的露天泳池。 某日入夜他进书房,无意中看到外头好像有人影晃动。 他的宅子这个时间不会有外人闯入,如有异常也会有管家及时处理。 觉得奇怪,走到窗口往外看,发现是池妙仁在绕着泳池跑圈。 他没把这事放心上,确认过后就坐到了书桌前。 抬手朝跟着他进门的麻烦打了个响指。 麻烦跟往常一样跳到了他腿上,很乖地叫了一声,趴下任揉。 易榀揉了会儿猫肚子,开了电脑和手绘板,专心工作。 把升级后的layout绘制工作顺利收尾,他直起身,按住酸胀的脖子敲了敲。 埋头工作时间太久,觉得累。 原本趴在他腿上睡觉的麻烦睁开眼,“喵呜呜——”撒娇般叫着,跟着坐了起来。舔舔爪子抖抖毛,跳到了地上。 易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往后靠了靠,拿起手边的烟盒。敲了根烟出来,咬进嘴里。 麻烦跳到了窗沿上,在木质窗框上“唰唰唰”磨爪子。 易榀侧头把烟点上,顺手揉了个纸团朝正淘气的猫丢过去。 麻烦被突然飞来的纸团吓一跳,瞬间炸毛。从窗户上跳下来,跟道闪电一样刺溜一下缩进了书架中间,躲了起来。 易榀被傻猫的滑稽模样逗笑了。 不知怎么就联想到池妙仁看恐怖片的搞笑样子,跟他的猫很像。 靠在椅子里缓缓抽吸了一口烟,视线转向刚刚猫咪磨爪的窗口。 长腿撑住地面蹬了一下,椅子往后滑开了一段距离。 两手揣兜里,懒洋洋站了起来。 走去窗边,往楼下看。 泳池边只有奶奶坐在躺椅里纳凉,手边放着两杯鲜榨西瓜汁。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转过头往后看。 易榀抬腕看了看时间,这个点确实有点晚了,她的夜跑应该已经结束了。 往后退行一步想从窗口离开,一眼瞥见了从屋子里蹦啊蹦往外跑的池妙仁。 她换了身粉色的丝质睡衣,印着小草莓图案。细细的两根肩带在夜色中像是隐了形,及膝的裙摆被晚风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 易榀退行的步子停住,视线紧锁在她身上。 池妙仁坐在了奶奶近处的那张躺椅上,正跟奶奶说着什么。 奶奶被她逗得哈哈大笑,鼓了鼓掌,朝她竖起大拇指。 也不知道她们在聊什么,怎么那么高兴? 易榀有些好奇。 开了窗,侧耳细听。 “哒哒哒——” 是机关枪连续发射的激鸣声。 池妙仁在做发声练习,发音很标准。 易榀的视线在她超认真的一张小脸上停留了片刻。 低眸把烟夹在指间,关上窗。 偏过头“噗”了一声。 没忍住,躲在窗户后面笑了好一阵。 之后进书房,易榀都会习惯性站在后窗抽根烟,顺便听一听楼下那位搞笑的发声练习。 于他而言是不错地解压方式。 ** 邹梅芬跟新婚小两口耗了挺长一段时间。 熬过了酷暑,转眼入秋。 小两口相处得不错,只是偶尔会斗斗嘴。 不像吵架,更像是打情骂俏。 她瞧着有趣,也不会过多干涉。 邹梅芬在同一个地方呆不了太久,在国内闷得发慌。 琢磨着也是时候该放手了,交还他们二人世界。 正巧接到了老友的电话,两人一拍即合,约了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让人简单收拾了行李,转头就出发了。 临走前还不忘在冰箱上贴张字条:奶奶出去happy了,你们好好过,不要吵架。 末了还不忘画个可爱的笑脸,又画了两个用箭头串在一起的爱心。 这简笔画还是池妙仁教她的,老太太学习能力不错,这丑萌丑萌的画风一看就是池妙仁的风格。 易榀比池妙仁先到家,去厨房倒水,一眼就看到了冰箱上的那张字条。 是奶奶一贯的行事作风,基本就是想一出是一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他只瞄了一眼,端着玻璃杯转头要走,想起个棘手的问题,步子顿住。 奶奶这个最佳挡箭牌就这么不负责任地出去潇洒了,那他还能用什么借口忽悠池妙仁每晚给自己念睡前故事? 他倒是也试过把池妙仁读故事书的声音录下来,出差的时候就指着录音来助眠,可实际效果奇差。 还是本人躺在他身边给他慢悠悠地念最有催眠效果,这也直接导致了他对池妙仁的睡前故事依赖感越来越强。 大概是跟吸猫时候的心情差不多,有瘾。 回过头盯着那张字条缓了片刻,折回去,把那张纸条从冰箱上撕了下来。 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 池妙仁夜跑完,洗过澡,跟往常一样坐在泳池边做发声练习。 天气转凉,晚上出来还觉得有点冷。 她给自己加了个小外套,挺直腰板,盘腿坐在躺椅上。 用吐纳法调整气息。 远远看着,跟大仙打坐似的。 易榀在书房窗口看她坐到了楼下,弯下腰,手一捞,把地上的猫抱了起来。 开了书房门出去,下楼。 预备工作完成,池妙仁慢慢吐出一口气,正要发声,外套里的手机响了。 是俞朝灵打来的电话。 白天午休的时候跟俞朝灵电话打到一半被催她念故事书的易榀打断了,她牢骚满腹,又不得不从。 这姐妹儿还是最懂她,知道她又要吐槽了,主动送上门做负情绪垃圾桶。 接起电话,俞朝灵果然开门见山地问她了:“中午又是你老板让你念童话书了?” “是啊,又是我那个傻逼老板!”池妙仁特意加重了“傻逼”的咬字发音,以示不满。 俞朝灵顺势也调侃了一番自己顶头上司的各种奇葩行径,之后的约半个小时里,两人一来二去热烈讨论了一下“傻逼老板们那些年的各项恶行”。 池妙仁捏着嗓子学易榀的说话腔调,做作的不得了,自己都乐了。 两人隔着手机瞬间笑作一团。 其实也不是真觉得老板讨厌,两个女孩子一起嘻嘻哈哈吐槽的时候,更直观的感觉是背后偷偷摸摸说老板坏话这件事很有趣。 俞朝灵跟人约了一起组团打游戏,看时间差不多了,跟池妙仁说了一声,挂了电话。 池妙仁跟她聊了会儿,心情很不错。就是话说得太多,嗓子有点干。 把手机揣回兜里,摸了颗润喉糖出来,低着头剥糖纸。 刚刚热聊得太开心没注意,现在安静下来,隐隐约约嗅到一股烟味。 烟味?! 她剥糖纸的动作停了下来,转头一通乱看,视线最终定格在正后方的台阶处。 易榀就坐在台阶上,正看着她。 两条大长腿一屈一伸,一手按着猫脑袋在揉。 见她看了过来,抬手夹走嘴角叼着的烟。曲指弹掉一截烟灰,低眸徐徐吐出一口烟。 嘴角一勾,隔着灰白的烟雾意味不明地露了个笑。 看起来坏坏的,笑得非常邪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周围气温骤降,池妙仁原地抖了一下。 “你……你你……” 怎么跟鬼一样! 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不是猫就是鬼。 池妙仁当然不敢直接这么说,非常心虚地问了个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你什么时候坐这儿的?” “从你说傻逼老板开始。” “……” 全、听、到、了! 池妙仁手里刚剥开的润喉糖囫囵滚到了地上。 ** 太吓人了! 池妙仁感觉自己的死期到了,都没顾上再说点什么给自己挽个尊,咻的一下扭头就跑。 可她能跑哪儿去啊?这里走哪儿都是易榀的地盘。 在玄关处挺茫然地站了会儿,池妙仁决定先去厨房喝个草莓牛奶。 不管怎么样,先喝个奶压压惊。 怎么着也得做个饱死鬼。 她可太了解易榀那祖宗了,以他的小心眼性格,一定会找点事折腾她一下。 池妙仁拉开冰箱门,心不在焉地拿了个草莓牛奶出来。 真的好倒霉啊! 她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 插上吸管。 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手,拿走了她手里的牛奶。 池妙仁愣了一下,保持着拿牛奶的动作,虚握着手慢半拍转过脸看向身后咬住吸管正喝牛奶的易榀。 露出一个假假的示好的笑,问:“好喝吧?” “难喝。”易榀不冷不热道。 池妙仁:“……” 这话我真没法接。 易榀伸手,曲指在她额头上狠狠弹了一下。 池妙仁立马痛的“唔”了一声,护住额头揉。 果然!这都直接动手了! 就只是弹一下?他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池妙仁有一种不怎么妙的预感,决定先发制人,转移注意力:“你干嘛抢我的牛奶?” 易榀“啧”了一声:“对我意见还挺多。” 他在说之前的事。 池妙仁矢口否认:“没、没有!你别瞎说,肯定是你听错了。” 易榀弯腰凑近,看着她额头被弹过的地方泛了红,挺满意地勾起嘴角。 “知道错了吗?” 池妙仁往后缩躲了一下:“……” 小心眼!幼稚鬼!呸! 她非常惜命地表示:“知道错了。” 下次还敢。 第30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池妙仁自认不算是个胆小的人,唯独特别怕鬼。 对于“鬼”恐惧感的产生,源于小时候一段不短的记忆。 池妙仁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父母正值创业初期。他们工作太忙,实在是分身乏术。商量了一下,从家政公司聘了个看起来老实敦厚的阿姨,专门负责照顾她。 从家政公司聘来的那个阿姨姓陈,是从大山里出来的。人虽看着有些呆板,可干活很麻利,是个吃过不少苦的女人。跟着丈夫进城前常下地劳作,掌心里积了不少厚厚的茧子。 第一次见面,陈阿姨觉得小娃娃讨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池妙仁粉嘟嘟的小脸。 池妙仁的脸蛋瞬间被厚茧摩红了,疼得直哭。 为这事陈阿姨差点被当场辞退。 陈阿姨连番致歉,池妙仁的妈妈看她态度诚恳,同意她留下观察一段时间。 之后陈阿姨长了记性,并很快得出了这么个结论:“城里的娃娃果然不像俺们乡下的小崽子们那么糙,都是豆腐做的,碰不得。” 对主人家的吩咐向来都只会回答“好好好”的三好陈阿姨,其实私底下做事有一套绝对不能打破的“规矩”。 那些年大山里还没有便利的通讯工具,隔户喊话是常态。许是多年的习惯所致,陈阿姨的嗓门很大。 既然城里的娃娃碰不得,那对孩子的管束也只能靠喊了。 每次池妙仁不小心坏了“规矩”,陈阿姨也不敢轻易出手阻拦她,只能拉拔着嗓门挺着急地冲她喊话。 “哎呦呦,小祖宗,筷子可不能插在饭碗里!” “造孽呦,这可是‘倒头饭’,会招来脏东西的,不吉利不吉利。” “大半夜的谁会喊你啊?” “不得了,那多半是小鬼在找替身!千万别回头!” “镜子别对着床啊小祖宗!” “小心镜中鬼半夜爬出来把你抓走。” …… 年纪尚小的池妙仁每次听到陈阿姨自带扩音效果的大嗓门警告,都会被吓的原地一抖。 类似这样的奇奇怪怪规矩还有很多,池妙仁最初也不太能理解陈阿姨立的这么些规矩都是在防备什么。她虽不能逐条记住,可在陈阿姨多番提醒后,对“鬼”的认知越发清晰起来。 传闻中的鬼会趁大人不备偷偷吃小孩的影子,小孩的影子一旦被鬼吃掉,就会变成痴儿。为避免变成痴儿,小孩子就一定要乖乖听大人的话。 这都是陈阿姨告诉她的。 那时池妙仁还太小,大人说的话宛如圣旨,不管说什么她都信。 再大些,她自然就明白了,其实陈阿姨说的那些都是迷信。 只是之后发生了一件事让她印象深刻。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学校组织秋游。疯玩一天后许是受了凉,池妙仁到家当晚就发烧了。 父母发现她体温异常后,立即把她送去医院挂了号。 之后池妙仁明明有按医嘱乖乖打针吃药,可高烧一直不退。烧了约个把礼拜,之后竟还有加重趋势。 在池妙仁持续高烧的那阵子,某一晚陈阿姨趁她的父母不在,拿了根全新的缝衣针进了她的房间。 把沉睡状态下的池妙仁叫醒,陈阿姨好言好语地劝着她对自己带进来的那根针张大嘴呼气,然后把针放进了床头装着清水的小碗里。连唤了三声她的名字,关了灯出去前特意提醒她记得保密。 连着三日,陈阿姨每晚都会在她床头做出这番古怪的举动,隔天一早再偷偷把生锈的针扔掉。 到了第三天早上,池妙仁的体温总算恢复了正常。 床头小碗里的缝衣针竟也神奇的没有生锈。 陈阿姨说她使的这个法子是她老家的土方,用来治小孩子被脏东西吓到最为有效。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池妙仁都没有办法摆脱对鬼的恐惧。 就像是扎根在她记忆里的某种条件反射,只要提起“鬼”这个字眼,她自然而然的就会想起嗓门大到经常能吓的她原地一抖的陈阿姨,以及高烧那三晚碗里生锈的缝衣针。 之前池妙仁是抱着对救命恩人有求必应的心理,壮着胆子陪易榀一起看过一次恐怖片。 只是那次的回忆实在是有些不太美好,池妙仁那阵子都有了心理阴影,持续失眠了好几天。 她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会去看什么鬼片了。 绝不! ** 易榀连着抢走了两盒池妙仁手里的草莓牛奶,有了新打算。 曲指敲了敲明显不服气的池妙仁的脑袋,问她:“有兴趣一起看个恐怖片吗?” “没有!”池妙仁斩钉截铁道。 “嗯。”易榀点了点头,没有要勉强她的意思。 转身作势要走,步子稍顿,又折了回来。靠在冰箱边,低头看她。 提了个不着边的话题:“这个季度的绩效奖,好像是下个礼拜就要发了吧?” 池妙仁盯着他嘴角勾起的一抹坏笑,心里瞬时警铃大作。 突然提什么绩效奖?有猫腻! “看来你不缺钱。”易榀说。 果然! 池妙仁急了:“你你你……你什么意思!” 易榀笑了一声,说:“你猜。” “……”猜你个鸡毛掸子! 威胁! 明晃晃地威胁! 小人! “这样。”易榀无视了她看起来像是要咬人的视线,慢条斯理地理了理额前落下的碎发,说:“你陪我看一部恐怖片,我给你绩效翻一番。” 池妙仁眼睛顿时一亮,转而又蔫了。 犹豫着问:“那我要是不陪呢?” 易榀挺不满的“啧”了一声,弯腰凑近,又曲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你猜。” “……” 我猜个屁! 真的好想还手啊! 但是不行,冲动是魔鬼! 别跟钱过不去。 忍,一定要忍住! 池妙仁捂着又遭暴击的脑门揉,压着脾气自我催眠。 易榀直起身往外走,抬手晃了晃,友情提醒:“这笔买卖不亏,好好考虑一下。” 呸!绝对不向恶势力低头! 绝不! 池妙仁一边坚定着自己的决心,一边利落掏出手机,算了算这个季度自己能拿到的绩效有多少。 哇—— 再翻一番的话…… 这个数额也太诱人了! 池妙仁转眼就改了主意:我、可、以! 为显矜持,她特意一步三挪地放缓速度,慢慢蹭去客厅。 电视界面是暂停的状态,像是知道她会改主意,在等她。 易榀已经选好了片子,抱着猫瘫坐在沙发里。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稍偏了一下头。一手撑住沙发扶手,掩唇笑。 池妙仁走到了他身边,按开手机录音键,把手机递到他嘴边。 易榀的视线在她手机屏幕上短暂停留了数秒,满眼不解地看向她。 “把你刚刚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池妙仁说。 易榀听明白了。 作困惑状,明知故问:“哪句?” “绩效翻一番那个。”池妙仁提醒他。 “那句啊。”易榀点了点头,表示听懂了。 揉着怀里的猫,失望道:“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毕竟关系到钱,还是留个证据比较好。”池妙仁挺谨慎地说。 易榀抿了一下逐渐上扬的唇,说:“没想到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么脆弱,区区金钱就能打败,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 “是没有的。”池妙仁说。 把手机又往前递了递,催他:“趁我改主意之前,赶紧的!” 易榀愣了一下,消化完她自然接上的那句话,没忍住,很愉快地笑了起来。 麻烦蹲坐在他笑到一抖一抖的大腿上,一脸警惕地左摇右晃,努力找平衡感。 池妙仁看着狂笑不止的易榀,想着这位笑点可真低,发生什么了就笑成这样?公司里到底是哪个缺心眼传的话,竟然还说他根本就不爱笑,是万年扑克脸。 这是扑克脸吗? 一点都没有扑克该有的亚子! 池妙仁理了理衣摆,坐了下来,等他笑够了,重新点开手机递过去,要求必须录音存证。 易榀刚憋住的笑又崩了。 池妙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笑。 是不是故意的? 感觉就是为了不保留证据故意在那笑呢! 算了!池妙仁决定不陪他玩儿了。 扭头要走,被易榀一把拉了回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了一下,说:“录!” 录完证据,池妙仁点了保存,心满意足地放在耳边又听了几次。 易榀撇开视线不看她,担心自己又被她搞笑的财迷样逗笑。 给钱就高兴,活得还真是令他羡慕的单纯。 把猫放到她身上,说:“抱好。” 池妙仁很听话地收拢胳膊,抱住猫。 按开电视,易榀转头就拿了控制灯源的遥控器,按下了关闭键。 室内顷刻变暗,只有电视屏幕闪现的幽光在明明灭灭着。 易榀偏过头看身边人的反应。 短暂安静了数秒,池妙仁惊慌失措地问:“为什么关灯?干嘛关灯啊?” 易榀压着嘴角笑,回了个合理的借口:“为了配合气氛。” 察觉出她想要跑。 易榀长腿一伸,紧紧勾缠住她的两条小短腿,不给她逃跑的机会。 顺便“好心”提醒道:“别忘了,绩效翻一番。” 池妙仁抱着怀里“喵呜呜”叫着的麻烦卖力挣扎,可惜逃不掉。明明不想看到电视里的惊悚镜头,可她总控制不住往那侧看。 吓的声音都在发抖,惊声尖叫着:“骗子!开灯!快开灯啊!” 易榀两指捏着灯源遥控器,递到她面前晃了晃。 池妙仁急忙伸手拿。 他捏着遥控器的手迅速往上一提,跟逗猫似的看她扑了个空,又哈哈大笑起来。 麻烦找到空隙终于挣脱了,跳到地上,钻进茶几底下避难。 池妙仁都快气死了,又急又怕。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扑腾着抓住他的胳膊,使劲往回拽。 易榀就是不依她,高举着遥控器,笑着看她折腾。 视线从她明显发慌的小脸上低了下去,凝在她把住自己腰的细软胳膊上。 身体反应渐渐有些微妙。 是一个正常男人,对另一个……或许并不讨厌的异性,会产生的正常反应。 是欲望。 易榀眼中的笑意淡去,迅速撇开视线把遥控器往后一丢,一手按住她的脸把她推远。 “易榀!你是不是有病!”池妙仁极度生气的时候胆子特别大,会对他直呼其名。 易榀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电视屏幕,缠住她的腿没松力,还是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池妙仁不敢往前看,两只手捂住了眼睛。 “奶奶已经搬走了。”易榀说。 池妙仁一愣,偷偷张开指缝看他。 “你要是不敢一个人睡,那我勉强陪你睡一下好了。”易榀说,“咱们可以处个长期友好的床伴关系。” “……”床伴关系?! 其实他们也不是没一起睡过,虽然那也就是非常单纯地躺在一起睡觉。只是这句容易让人想歪的话从他嘴里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池妙仁还是唰的一下红了脸。 易榀看着电视的方向,不咸不淡地追加说明:“你要是不同意,就每天陪我看恐怖片。” “……”呸!脸红个屁! 第31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托了易榀的“福”,池妙仁的“恐怖片心理阴影综合症”持续了好些天。 连着小半个月,入夜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她就会吓醒。 然后紧紧抱住易榀好心施舍给她的一只胳膊,往他怀里躲。 偶尔入睡前喝多了水,大半夜想上厕所又不敢去,她实在憋不住的时候会豁出命把睡得很安稳的易榀摇醒,让他陪着去卫生间。 易榀的脾气其实不是很好,被吵醒后会很烦躁地一脚蹬了被子。 意识朦胧间听到池妙仁挺小可怜的请求声,会很不情愿地半闭着眼坐起来。手一甩,压着脾气把枕头也扔出去。 池妙仁跟着坐起来,把床头灯调亮。 两个人很有默契地一起坐在床上大眼瞪小眼地互瞪了会儿,等易榀的坏情绪缓过去了再一起去卫生间。 不敢把卫生间的门关严,又不想让易榀听到自己上厕所的声音。 池妙仁在把门虚掩上之前会再三叮嘱:“你站在这哪儿也别去哦,给我唱歌。” 想用歌声遮掩住自己上厕所的羞羞动静。 易榀拧着眉抱怨:“你屁事真多。” 相熟之后池妙仁越发胆大了,也没在怕的,威胁:“以后还要不要我讲睡前故事了?” “你信不信我直接走?”易榀说。 见他真作势要走,池妙仁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给他吹违心的彩虹屁:“榀哥哥~你最最最好了!” “……” 易榀“嘁”了一声,说:“你快点。” 池妙仁立马笑眼弯弯地点头,提醒他:“要唱歌哦。” 易榀说:“我唱个屁。” “就《粉刷匠》吧。”池妙仁自己点了首歌,夸他:“你不是唱的挺好的嘛。” 易榀有个很无聊的习惯,在公司要是池妙仁惹他不高兴了,会罚她唱儿歌给自己听。听多了,他有时候会无意识哼几声。 池妙仁听过几次,每次都憋着笑。 自选了歌单,说:“就这首!” 易榀:“……” 门轻轻合上,留了丝缝隙。 站在门外正犯困的易榀听到了她往里走的脚步声。 接着,是掀开马桶盖的动静。 易榀稍偏了一下头。 池妙仁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动作停住,说:“你倒是唱呀!” 易榀转回视线,莫名有些心虚。 依着她,开始唱歌。 唱的是池妙仁钦点的名曲——《粉刷匠》。 他平时有抽烟的习惯,烟嗓,半清醒状态下声音低哑倦懒。这种风格的儿歌从他口中半哼半吟地唱出来,竟也一点都没有违和感。 真可爱! 池妙仁坐在马桶上听他唱歌,嘴角不自觉上扬。 从卫生间出来,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回走。 路过被扔了枕头和被子的地方,易榀弯腰把自己刚刚发脾气扔掉的东西一一捡起。拍一拍,丢到床上。 躺下,继续睡。 ** 推广部新出了策划案,公司按流程在各地举办了几次粉丝互动的线下活动。 反响不错。 活动后期,有不少声控粉在各大营销平台喊话,希望配音的几位大佬也能露个脸。 应众粉丝的热切祈盼,推广部连夜加班,临时拟改了策划案。 最后一场活动设在公司总部所在的城市,声效部负责配音的几位也都到了现场。作为给声控粉的惊喜,声优们分别扮成各自配音的主角色逐一亮相。 池妙仁主要负责配音的新角色还在创作中,目前只负责精灵部分的配音。 推广部负责服装跟进的是新人,入职时间还不足三个月,业务能力相对较弱。因她的疏忽,漏了策划案尾页的精灵造型套装。 这是最后一场活动,无论是公司领导还是到场的粉丝们,对这次活动的期待值都很高。 虽说池妙仁目前配音的部分不是重头戏,可她之前有给大IP授权的动漫主人物配过音,有出圈的代表作,粉丝基础自然不弱。 微博名“喵喵”,粉丝量惊人,远超了目前聚点声效部几位主力声优的粉丝量。 池妙仁习惯了幕后工作,从没参加过这类在公众面前露脸的活动,之前微博上也从没放过私照。粉丝滤镜下这位从没见过正脸的女神多了层神秘外衣,想亲眼看到喵喵出席的呼声最高。 现场奔着喵喵来的粉丝不少,部分粉丝没能抢到内场券,只能举着写有“喵喵”字样的灯牌在场外应援。 这阵仗一点不输饭圈,随便弄套衣服肯定不行,粉丝们绝不可能这么好糊弄过去。 出席名单一早就公布出去了,声优们必须集体亮相,可到底要怎么解决服装问题? 出现了这样棘手的纰漏,活动负责人简直要气疯了。 把新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可问题还是得不到解决。 距离活动开始只有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了,重新准备服装肯定来不及。 负责人走来走去地在想办法,越急脑子越乱,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发揪秃。 新人哭哭啼啼地连声道歉。 一片混乱之际,有人敲了敲后台会议室的门。 负责人带着脾气开了门,看清门外是法务部的徐展飞后立马变得客气起来,把人迎进屋。 徐展飞是易榀面前为数不多的几个能说得上话的,在公司有一定的话语权。 他正巧顺路去送文件,被易榀半道叫住了,捎带着跑腿。 徐展飞把一个密封的牛皮纸档案袋递交给负责人,另给了他一套新定制的服装。 让活动负责人一定记得把这两样东西及时转交给后场正为演出做准备的池妙仁,表示她看过东西后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是一套洛丽塔风格的裙子,粉蓝色。 泡泡袖,高腰设计。裙摆上是粉红、鹅黄、素白三色交汇成的不规则云彩,边缘用绘有精致纹路的蕾丝走边。从领口到腰线位置呈交叉系法一路下延,饰有大蝴蝶结。 负责人看了看那套衣服,大抵明白了领导的意思。心里悬着的大石暂落了地,试探着问:“易总是想让喵喵穿着这套衣服出席活动?” “是新角色雏形,算是半成品,易总想借着这次活动找找灵感。让池妙……也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喵喵,扮成新角色在人前先亮亮相,也算是变相推广。”徐展飞把知道的内情跟负责人复述了一遍。 服装总算是有了着落。 得了肯定的回复,负责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转头就把东西交给了出错的新人,给她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催着她赶紧把东西送过去。 徐展飞伸手拦了一下正要夺门而出的新人,把一个毛茸茸饰有金色小铃铛的白色.猫耳发箍递给她:“差点忘了,还有这个。” 新人急忙把之前擦眼泪的手在自己的衣摆上蹭了蹭,诚惶诚恐地接过发箍,拿着东西慌慌张张走了。 负责人看着新人跑远的方向,感叹道:“我正发愁呢,易总可真是及时雨。” “谁说不是呢。”徐展飞随意附和了句。 负责人突然想起个问题,猛拍了一下手,急道:“完了!易总也没派人到策划部查过喵喵的着装尺码,万一衣服不合适就糟了!” 徐展飞露了个意味深长地笑,拍了拍负责人的肩,说:“别急,完不了。” ** 池妙仁换好了衣服,犹豫再三,还是把猫耳发箍戴上了。 对着镜子晃了晃脑袋。 “叮铃叮铃——” 听这动静,很像是麻烦脖子里挂着的那个金色铃铛的响声。 麻烦脖子里挂着的那个铃铛,是易榀某次出差回来给麻烦带的礼物。 许是心血来潮,那次顺带着也给她捎了份伴手礼——跟麻烦脖子里挂着的铃铛配套的猫耳发箍。 说是附带的赠品,就是她现在头上戴着的这个。 不过池妙仁一直坚持自己和宠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为捍卫“非宠物”的尊严,怎么都不愿意戴。 易榀似乎也没想说服她,只是在她说出自己不是宠物的时候一直笑个不停。 他的笑点实在是低,也不知道这话哪里好笑。 之后易榀每次出差回来总会给她带一些奇奇怪怪的伴手礼,美其名曰是她提高了老板睡眠质量获得的特殊员工奖励。 不过池妙仁并没有因为这项殊荣就觉得高兴,时常发愁那堆完全不具备实用价值的礼物究竟要怎么处理。 最离谱的一次是易榀在国外的一个什么活动里亲手捏了一个陶质面具,配色奇异,歪眼、蒜鼻、大腮红。 乍一看,还挺吓人。 把那个丑丑的面具送给她的时候,易榀看起来还挺得意,指着面具追加说明:“照着你的脸捏的。” “……”池妙仁一脸呆滞地看着那个面具。 总觉得易榀是在拐着弯骂她丑,不过她没有证据。 池妙仁真心实意地觉得,那些又贵又奇怪的礼物,还不如折现来的实在。 这种大实话她也不太敢说,只能装作非常愉快,实际又有点一言难尽地收下老板的好意。 倒不是她有多爱钱,只是这些礼物除了占空间外,实用性完全是零。能当个摆件也算是用上了,有些真的就是哄小孩的玩意儿。 比如那条被池妙仁用来压箱底的玩具蛇。 做工倒是挺精细,可就是因为太逼真了,每次看见都让她觉得头皮发麻。 易榀给她买这个礼物的目的也很简单粗暴,总结一下就俩字——吓她! 不过池妙仁怕鬼是真,蛇还真不怕,就是觉得有点恶心。 以前跟俞朝灵两人去野外摘果子,有一条花斑蛇从她脚背上爬了过去。 池妙仁察觉到了异常,低头看。 那蛇不算大,约莫有她一只胳膊那么粗。直接接触皮肤的感觉实在不妙,蛇身从脚踝部位蹭过去,冰凉。好像还有黏液,鳞片刮过皮肤的粗砺感简直让人周身的寒毛都要立起来了。 也不知道那蛇有没有毒,她倒抽了口凉气,一动都不敢动。 俞朝灵格外彪悍,当即命令尖叫不止的池妙仁闭嘴。趁蛇不备,一把掐住了那蛇的命门。在近处的石块上猛砸了几下,那蛇就不动了。 当晚餐桌上多了道野味,池妙仁记得那煮熟的蛇肉还是挺香的。 池妙仁初见那条做工逼真的玩具蛇,是半夜。 易榀出差回来,刚到家就直奔房间,把睡得正香的她使劲摇醒。 见她睁眼,易榀超兴奋地把藏在身后的蛇伸到她面前,来回抖了两下。 池妙仁的脑子还是没睡醒的发懵状态,盯着那条近在咫尺的假蛇看了会儿。慢半拍察觉到举着蛇的男人正满脸期待地看着她,像是在等着什么。 干嘛这么看着她? 易榀见她好一会儿都没反应,猜测她一定是以为自己在做梦。抓着那条蛇的蛇尾往她脸上戳了两下,很幼稚地在她耳边“啊”了一声。 池妙仁眨了眨眼,脑子清醒了些。 隐约猜到他在期待什么了。 带着困意配合着、非常敷衍的、假假的“哎呀”了一声,往床另一侧一缩,用被子蒙住脸。 太困了,大半夜瞎折腾。 池妙仁躲进被窝暗自祈祷:祖宗,我只想睡觉,你能不能跟你的猫玩儿去? 隔着被子,她听到了易祖宗得逞后愉快又舒心的笑声。 “……” 这个男人真的好幼稚。 作者有话说:一榀的直男礼物攻略0w0:我jio得老婆喜欢!【骄傲叉腰】 妙仁超敷衍:好好好,喜欢。(不 第32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最后一场的线下粉丝互动活动地点设在了新体中心,时间定在晚八点。 按出场顺序,池妙仁排最后。 这是她第一次在粉丝面前露脸的活动,说不紧张是假的。 对着化妆镜频繁整理发型和妆容,顾虑很多。一会儿担心自己不是粉丝们想象中的样子,一会儿又担心自己万一在台上不小心说错了话会令特意为她来的粉丝失望。 易榀给她的那几张纸,把她即将配音的新角色设定描述得很清晰。新角色的名字跟她的微博名一样,也叫“喵喵”。 拟了一段之后游戏里这个人物会出现的开场白,以便她临场发挥,注意点也都给她做了批注。 就几页纸,内容不算多。依照池妙仁以往的速记能力,半小时内绝对能倒背如流。 可她目前状态不佳,来回翻阅着那几页内容详略得当的纸,只能勉强记了个大概。 后台有过粉丝见面经验的几位前辈一直在对着稿子练习,嗡嗡嗡的话音又低又密。这样的坏境让池妙仁想起了临考前的教室,整体氛围压抑,让人的神经都不自觉绷紧。 实在是太紧张了。 她朝四面看了一圈,抱着那几页纸起身。 理了理服装裙摆上的轻微褶皱,打算出去透口气。 换个环境,找个安静的地方过稿,或许效率还能高些。 推了门出去,反手把门带上。 过道的风吹的她原地一哆嗦。 天越发凉了。 她对这个体育馆的布局不太熟悉,也不敢跑远。 顺着走廊往前走了一段,寻了个没人的空旷场地。走到窗边,隔着密封玻璃看了看外头阑珊的灯火。 正要收心再过一遍稿子,听到有人叫她。 “池妙仁?” 这声音…… 池妙仁微微皱眉,循着声源看过去。 看清来人相貌后,顿生出一种出门忘了看黄历一脚踩了狗屎的恶心感。 是她的上一任咸猪手上司——王伟。 王伟其实年岁不大,约莫三十出头。只是人看着偏老相,且轻微谢顶。长得像是被雷劈过,一副恶相,非常倒胃口。 本人的人品比长相更倒胃口。 被王伟职场骚扰过的女员工不少,大家对他都是敢怒不敢言。也就池妙仁一个敢跟他对着干,私底下悄悄收集了证据揭发他。 只可惜王伟仗着跟他的直属上司是沾亲带故的关系,这事虽有波及,但对他的实际影响不大。也就是在会议上有个书面化的批评,这事就算一笔带过了。 王伟当众受辱不仅不思改过,事后更是变本加厉,还在圈子里散布谣言恶意抹黑池妙仁。 池妙仁气不过,主动递交了辞呈。 其实以池妙仁这样的职场资历,就算是主动辞职,在圈内根本不可能浮沉这么久都没能找到合心意的工作。就因为王伟耍手段一路围堵封杀她,她才被迫另谋出路,进了游戏配音行业。 还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这个王八蛋。 池妙仁的视线在王伟身上短暂停留了数秒,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背过身,不想搭理他。 确认了是老熟人,王伟厚着脸皮绕到她面前。 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满眼压不住的惊艳。 “啧啧啧”了几声,感慨道:“池妙仁!没想到还真是你!你说咱俩是不是还挺有缘?我就是来租个场地,还能跟你遇上。” 池妙仁又侧了侧身,连正眼都不想瞧他。 冷哼了声,回:“狗屁有缘!” “呦,怎么这么久不见还是这么个小辣椒脾气?还是说,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把之前吃过的亏全忘了?” 王伟阴阳怪气道:“池妙仁,别说你王哥我没给过你机会。你要说点好听的把我哄高兴了,咱俩以后还能交个朋友。要还这么爱答不理的态度,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就等着再失业吧。” 还真以为自己能只手遮天了? 池妙仁懒得跟他计较,就当是被疯狗咬了一口。总不能因为被狗咬了,还要扑回去也咬那畜牲一口吧? 扭过身要走,被王伟一把抓住了胳膊。 池妙仁愣了一下,看向他抓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厌恶的恶心感简直让她头皮发麻。 王伟见她不动,又大着胆子往她那侧靠了靠,顺势想揽她的腰。 池妙仁脑海里又浮现出昔日公司女同事们被这个王八蛋频繁职场骚扰的场景,估计是这个姓王的混蛋掂量着周围也没人,又想过个手瘾。 胸口那股强压下去的火蹭的一下又窜了上来,真是忍不了了! 俞朝灵喜欢自由搏击,在干架方面很有天赋,也教过她不少防身术。 可惜池妙仁资质实在愚钝,总不开窍,也没什么兴趣学。现在还真有些后悔没好好跟俞朝灵学些拳脚,不然现在这个场面,真的非常适合暴揍这混蛋一顿,也好给他长个记性。 俞朝灵那会儿左右教不会她,后来大抵也是烦了,就教了她一招最快捷有效的招式——踹裆! 踹裆没什么技术含量,就三字精髓:快、准、狠。 池妙仁简短回忆了一下俞朝灵那个帅气的踢踹动作,她仅能模仿个三分,不过也够用了。 趁王伟色心起没防备,一个飞踢,照着王伟的命门踹了过去。 非常的……精准。 王伟“嗷——”地惨叫出声,两手一捂,顺着墙根颤巍巍滑到了地上。 池妙仁理了理飞起的裙摆,很是不满地埋怨:“真是的,裙子都乱了。” “……”王伟看着她,痛到眼眶泛泪,说不出话。 阴影处忽地传来一声轻笑,接着是漫不经心的拍手声。 “啪啪——”两下。 似乎是戏还没看过瘾,有些意犹未尽的散漫。 池妙仁朝声源处看了过去。 易榀靠站在墙边看着她的方向,眼底溢满笑意。 直起身,曲指弹了一下烟灰。 往她那侧走了两步,停了下来。 回手,把烟摁灭,丢进垃圾桶里。 池妙仁看了看垃圾桶,又歪过脸看了看那片阴影处。 正巧在她刚才站的那个位置的视野盲区。 方才真是气昏头了,竟然都没留意到那个犄角旮旯里还有个人。 烟都抽一半了,看来他是一直在边上干看着呢。 池妙仁的视线在向她走来的易榀身上短暂停留了数秒,对他的袖手旁观有点来气。没打招呼,低头继续整理裙摆。 靠在墙边的王伟看清了来人的相貌,猛地站直了。他认识这位,就算是他公司的顶头上司都要对这位敬上三分。低眉垂首,恭敬问候:“易……易总!” 易榀停在了池妙仁正对面,细细打量她的扮相,对自己的设计挺满意。 安静了须臾,他像是突然记起这里还有个人,转过头看向还保持着问候姿势的王伟。 “呲”了一声,不满道:“我的人你也敢碰?谁借你的胆?” “不是,误……误会,这都是误会。都是……”王伟对突发状况一时有些应付不过来,急于为自己辩解,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有点狗急跳墙的意思,指着池妙仁反咬一口:“都是这个女人她先勾引我!对,就是她勾引的我。她以前是我手底下的员工,因为作风不正被我赶出了公司。今天她就是故技重施,是想报复我。” 泼脏水能力一流,还真会给自己加戏。 还勾引?! 池妙仁真的很想让他就地撒泡尿照照自己的长相。 根本就不想多费口舌解释,只淡看了他一眼。见他出汗挺多,还有心思琢磨他这汗到底是被突然出现的易榀吓出来的,还是被自己刚刚的那一脚踹疼的? 易榀眼底的笑意淡去,抿了一下唇,问:“名字?” “王……” “王伟。”池妙仁不冷不热地打断了他,“是个王八蛋还觉得自己特伟大的那个王伟。” “……”王伟被噎住了话头,也不好发作,只能干瞪眼。 易榀嘴角翘了翘:“好名字。” 从口袋摸出手机,在屏幕上快速戳了两下。 像是在给谁发消息。 王伟咽了咽口水,继续为自己辩解:“关于她作风的问题,易总大可跟我们公司的陈总确认。” “不必了。” 易榀摁灭手机屏幕,抬眼看他,说:“滚吧。” “那……易总再见。” 王伟也不敢停留,一手捂住被踹的地方,步伐扭曲地往前走。 “哦,对了。”易榀出声叫住了他,“提醒你个事,你被开除了。” “……” 王伟一脸的不敢相信,以为自己听错了,问:“易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易榀话一顿。 手往池妙仁那侧伸,一把揽住了她瘦削的肩。 池妙仁没料到他会突然出招,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靠在了他的怀里。 抬起头,看向他流线形的下颌。 心一瞬跳漏半拍。 易榀似笑非笑地看着王伟,头往怀中人那侧歪了歪,摆明了要为池妙仁撑腰。 警告道:“你敢再碰她一下试试?” 王伟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猜测这两位关系不简单。 脸色一下更难看了。 对方是他招惹不起的人,他也只能自认倒霉。 退行着连声道歉,一瘸一瘸地走远了。 易榀真挺看不上这种败类,“啧”了一声,收回视线。 正要松开搭着池妙仁肩的那只手,低头瞬间对上她似是坠了星子的眼。 亮晶晶的,闪着光。 让他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动作极不自然地把搭在她肩上的手放了下去,面朝着她退行两步拉开距离。 池妙仁此刻脸颊的温度滚烫,视线躲闪着不去直视他。 清了清嗓子,为免一度沉默会让彼此持续尴尬,找话聊:“你就不想问问我,他说的那些事,到底是真是假?” “什么事?”易榀慢半拍反应过来,“你是说……你勾引他?” 转头看了一眼王伟消失的方向,似有不屑,反问她:“图什么?” 看来他是真的相信她。 池妙仁胸口原本堵着的那口气一下就顺了,打趣道:“或许是我口味重,就想图个恶心呢?” 易榀愣了一下,转而明白了她这话的意思。 两人面对面站着,看着彼此的眼睛。静了片刻,同时笑了起来。 易榀笑够了,朝她摆了摆手:“行了,你别逗我了,我要去忙了。” “谁逗你了,明明就是你自己笑点低,还怨别人。”池妙仁埋汰道。 易榀面朝着她退行了几步,突然想起自己刚刚搂着她的时候,她的胳膊好像有点凉。 步子停了一下,折回去。 把外套脱了下来,递给她:“拿着。” 池妙仁挺诧异地接过他手里的外套,问:“给我衣服干嘛?” “你可不能冻感冒,嗓子坏了耽误工作。”易榀理所当然道。 是想给她加件衣服,还嘴硬。 池妙仁弯了弯嘴角,把衣服穿上。松垮垮一件,把她囫囵套在了里面。 抬起头,挺臭屁地说:“怎么样?我穿着比你帅吧!” 易榀略弯了腰,伸手弹了一下她头上的猫耳朵。 猫耳朵上挂着的铃铛发出“叮铃——”一声脆响。 他轻笑了声,叫她:“小狐狸。” 池妙仁盯着他一双过分漂亮的眼,一时有些恍惚。 这个总爱口是心非的家伙,挑起嘴角轻笑的模样,像极了摄魂的妖精! 第33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粉丝见面活动很顺利。 活动结束后,池妙仁的微博粉丝量持续暴涨。 部分新粉丝其实完全不知道这位微博名“喵喵”的声优都有哪些作品,纯粹是被网上传出的现场版软萌动态生图吸引。 像这种高颜值、声音又超级好听的小仙女,粉一下也养眼。 易榀的微博名“瞎画”,常年没有更新动态,基本上是个被他遗忘在角落的废号了。不过他是有出圈封神代表作品的,就算是这么个常年躺尸的落灰号,粉丝量依旧高得惊人。 池妙仁微博上这波新涌入的粉丝中就有不少是易榀的多年固粉。 易榀的固粉们格外眼尖,也就是池妙仁在家睡一晚的时间,他们竟然通过一只高糊的猫咪照,辨认出这只猫跟易神微博约一年前曾晒过的猫是同一只。 又经重重搜证讨论,他们很快总结出:这两位目前是上下级关系,能在公共平台晒出同一只猫,私底下关系绝对不一般! 池妙仁看完他们截取出的各种细节对比图,抓住麻烦的爪子翻过来看了看,它左前爪的小肉垫子上还真有一颗小小的痣。 之前抱着猫撸了那么久都没发现过的细节,竟然被这波网友先发现了,这简直就是现实版“大家来找茬”啊! 实在是佩服! 她真心实意地觉得:这届粉丝太优秀,简直就是福尔摩斯附体。 两边的粉丝意外地相处得非常融洽,特别是易榀的粉丝,有一种大佬终于脱单了的欣慰感。 吃瓜粉丝看热闹不嫌事大,把新晋声优女神“喵喵”和画手圈的传奇人物易神组了个“易喵”CP。如此简单粗暴,很有易榀当年给猫取名“猫”的风格。 对于这么草率的CP名,池妙仁个人其实还觉得挺满意。万幸他们没把易榀的微博名“瞎画”和她的微博名“喵喵”随意凑一凑,取个“瞎喵”什么的倒霉名字。 嗑CP当然得有吃瓜专用话题楼,“易喵”的话题楼里有把两人的照片P在一起制成的养眼甜蜜互动小视频,也有以他们为原型的同人漫画,还有一些关于两人的零碎八卦……时不时会有人去顶一下,相关话题在微博上余热不散。 易榀虽不怎么在社交软件上发表言论,不过也常浏览微博。对于他跟池妙仁的相关话题楼他也知道,只是他对这事也从没发表过什么看法。 池妙仁一直以为他是不知道这事的,那次活动后没多久,易榀就把她负责配音的主人物画好了。 因是在同一个办公室工作,借着近身办公的优势,池妙仁是公司里第一个看到原画成品的员工。 易榀的画工真的是一流,就算她不是很懂画也能看出这幅画的用心。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主人物的样貌和她很相像。特别是脸颊上那两个辨识度挺高的酒窝,跟她笑起来的样子起码有九成相似。 戴着饰有金色铃铛的猫耳发箍,跟她出席粉丝见面活动那天的着装一致,唯一的区别是身后多了条蓬松白胖的尾巴。 很像狐狸尾巴,她不太确定地指着那条尾巴问易榀:“这是狐狸尾巴吗?” 易榀点头,“嗯”了一声。 池妙仁盯着那条可爱的狐狸尾巴看,不自觉想起在新体中心易榀给她撑腰的那晚。赶走了讨人厌的王伟后,易榀弯腰弹了一下她头上的猫耳朵,笑着叫她:“小狐狸。” 低音炮沙沙哑哑,熨在耳畔,温柔又醉人。 她心里隐约浮起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人物莫非就是以她为原型画的? 不过也就是一念之间的想法,为免尴尬,她也不会真去找易榀确认。 “满意吗?”易榀问她。 “嗯?”池妙仁挺诧异的抬起头看他。 他的作品,为什么要问她满不满意? 易榀靠坐在她的办公桌右侧,低着眉眼,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视线一触,池妙仁有片刻失神。 ——别用这种勾引人的眼神看着我啊!这谁扛得住啊?! 内心在咆哮,面上很淡定。 池妙仁点了点头,肯定道:“很满意!” “满意就好。”易榀像是终于松了口气,说:“发微博吧。” “……”发什么微博?什么意思? 池妙仁看着他。 “新人物发博宣传,你不是粉丝挺多嘛。”易榀像是在跟她解释。 是这个意思啊! 池妙仁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把图片存档,发博前认真思考该怎么编辑文案内容。 “不过……”池妙仁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抬起头问他:“人物首发不是应该在官网上吗?我要是提前泄露出去,宣传部和法务部都该找我谈话了吧?” “在公司,我说了算。”易榀说。 “……”还挺臭屁,不过这话是没毛病。 池妙仁低下头,把文案写好。应领导要求,发了出去。 易榀一直站在一边看着她,等她发完了微博,才慢悠悠拿出手机。点开自己的微博,转发、关注一条龙服务。 池妙仁微博最新动态下的评论区瞬间就炸了。 这骚操作,太心机了。 分明就是要坐实他们之间不寻常关系啊! 简直惊呆她。 “互关一下。”易榀看了她一眼,追加说明:“宣传需要。” 池妙仁慢半拍“哦”了一声,点开微博,回关了他。 原本公司里就对这两位的各种流言不断,易榀虽然对外宣称的是“宣传需要”,但是公司里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已经没什么人愿意相信这牵强的理由了。 他们这个万年荤素不进的老板突然心性大变,任谁都会想歪。池妙仁作为“老板娘”唯一候选人,公司里的其他同事们对她的态度也愈发亲近。就连往日里总跟池妙仁作对的陈卉,也对她格外客气起来。 池妙仁在职场的小日子过得顺顺当当,觉得发个微博的买卖着实不亏。 而且易榀说的宣传也确实起到了效果,官网上的新人物一推出,点击量就创了新高。 不愧是老板,就是有生意头脑,这得省多少宣传经费啊! 池妙仁简直服气的不行。 ** 转眼入冬。 池妙仁近来馋火锅,吃火锅就是要人多才有意思。公司同事常在一起聚餐,有火锅的趴她总爱去凑个热闹。 晚上跟技术部的小伙伴们又有聚餐。 池妙仁一到下班的点就闪人了,都没顾上跟易榀打招呼。 看她好像对火锅挺有执念,易榀原本都跟管家说好了,晚上家里准备的就是火锅。都还没来得及跟她说,就见那个小没良心碎碎念着“火锅,火锅……”一溜小跑出去了。 易榀看着门的方向。 “……”非常不爽! 池妙仁后面可没长眼睛,完全不知道办公室里那位正生闷气,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香菇、鱼丸、毛肚…… 和同事们一路热聊着走出聚点办公大楼,室内室外温差大,一时没能适应,被外头的冷空气吹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哇!好冷!” 池妙仁紧紧挽住前台小妹妹的手,迈着小碎步躲到了那群高大的男人身后避避风。 预约过的火锅店离公司不算远,大家稍一合计,一致决定步行过去。 往火锅店的方向走了一段,在岔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有人朝他们这侧跑了过来。挥了挥手,喊了声:“徐展飞!” 大概是徐展飞的熟人,众人的视线整齐划一地转了过去。 徐展飞眯着眼睛认了会儿,等来人走近了,他才看清。 “罗冠!”徐展飞用力握了握那人伸来的手,笑着问:“这么巧?你这是去哪儿?” 罗冠? 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池妙仁从金路遥身后探出头,看向那个正跟徐展飞说话的男人。 这人的发型还挺有个性,板寸,侧面剃刻出一道利落的弯钩形弧线。 这发型也有点眼熟,究竟在哪儿见过呢? 想不起来了。 池妙仁拉了拉金路遥的袖子,问:“这人谁啊?” “他你怎么会没印象?”金路遥回头看了她一眼,“给你送过花的。” 给她送过花的? 花? 池妙仁努力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了! 是有那么一束花,她根本没见过。那天还特别背的被易榀盯上了,跟个智障一样唱了不下十遍的《粉刷匠》。 对了,想到这,她记起来了,这位就是她跟易榀在手机维修店附近遇到过的那个看起来似乎是有点不怀好意的“改天见”。 也就是金路遥之前提起过的,对易榀因爱生恨的那位。 好几个月之前的事了,她都快不记得还有这号人物了。 ** 易榀回了住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火锅食材。 他在桌边坐下,开了火,拿好餐具。 跟个寂寞的独居老人一样,一个人孤独地涮着火锅。 涮了两筷子青菜,他就厌烦了。 这火锅吃着有什么意思,等吃就有够费劲的! 放下筷子对着咕噜噜翻滚的火锅发了会儿呆,总觉得自己一个人吃火锅的场面有点凄凉。他看了看在脚边蹭来蹭去的猫,把猫从地上捞起来,放在身边的椅子上,给它围了个黄色的小手帕。 “麻烦,你说我现在是不是看起来有点蠢?” “喵——” “……” 跟一只猫说这话,看起来好像更蠢了。 他这会儿有点来气,对于池妙仁不回家吃饭的行为很有意见。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给她打个电话敲打一下她。 于是他拨通了池妙仁的电话。 对方接起电话后,他又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训她了。 沉默了片刻,干巴巴问了句:“什么时候回来?” “才刚吃呢。” 池妙仁看了眼挨着她坐下的“情敌”,别别扭扭地转向另一侧。有些不太高兴,小声抱怨了句:“真讨厌,你那老相好也在。” “……”什么老相好?喝高了? “罗冠,你吃你吃!你看这菜,我们的小仙女可不是盘菜,吃不了,就别老盯着看了啊!”周涵在近处挺护短地大声嚷嚷着。 罗冠?! 易榀倏地站了起来,问:“你在哪?” 第34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池妙仁觉得纳闷。 也不知道这个罗冠到底想干什么?那么多位子不坐,偏要挨着她坐。 挺不自在地转头看了看坐在她右手边的罗冠,正巧撞见罗冠也在看她。 视线接触一瞬,罗冠扬起嘴角,对她笑了笑。 池妙仁也不好躲得太刻意,只能僵硬着回了个礼貌的笑。 一想到这位在过去对易榀的“暗恋史”,她就觉得不舒服。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很像是自己最心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了的心情。 情敌——这个词在她脑海中一晃而过,倒是把池妙仁自己吓了一跳。 怎么就那么自然地把自己自动带入了易榀正妻的位置呢? 这可不妙! 她收了收心,把这种不太妙的心情笼统理解为:经期综合症。 总之,就是不太想跟这位突然挨过来的罗冠先生说话。 池妙仁转回视线,继续闷声不响地吃碗里烫熟的土豆片。 围桌一起吃火锅的以技术部同事居多。 技术部几位对这位罗先生可不眼生,在他给池妙仁送出那束火红玫瑰的时候就知道了“罗冠”这个名字。 之后又从金路遥那里听了些真假掺半的话,大致能推敲出这位罗先生跟他们老大虽是旧识,可关系一直不怎样,好像还有些陈年的私怨。 大家明面上都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实际心思都有些浮躁。对于这位的突然加入,大家多少能嗅出一点“来者不善”的味道。 技术部的“秃且穷”聊天群在悄悄冒着聊天气泡。 【周涵:飞飞飞,你跟这个罗冠也认识?】 【徐展飞:认识。】 【严辉:深交?】 【金路遥:狗屁深交。】 【徐展飞:也就是认识。】 【费广康:遥哥,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金路遥:我知道个屁。】 【周涵:飞飞飞,你跟那个罗冠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徐展飞: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好提的。】 【方昊:呦呵,没看出来,咱们飞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 罗冠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用湿纸巾擦了擦手。侧过身,动作挺绅士地把擦净的右手朝池妙仁伸了过去。 主动打招呼:“喵喵,久仰大名。” 饭桌上诡异地静了两秒,众人视线都集中在了这一处。 “喵喵”是池妙仁的微博名,她被突然点了名,也是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意识到对方是在跟自己打招呼,出于礼貌,池妙仁急忙放下筷子。也用湿纸巾擦了一下手,而后轻轻回握了一下罗冠朝自己伸来的手。 回了个得体的微笑:“罗先生客气了,池妙仁。” “还是叫‘喵喵’吧,很适合你,也……更亲近些。” 罗冠这话就说得很有深意了。 夭寿哦!要不是提前知道他是喜欢男人的,池妙仁都险些以为他是在撩自己! 池妙仁嘴角抽了抽,继续扒碗里的丸子吃:“还是算了,我也没那么爱吃鱼。” “冷笑话讲得不错。”罗冠说。 “……” 尬聊得太明显了。 “秃且穷”聊天群瞬间炸了。 【潘致峰:圈圈了个叉叉!这货刚刚是不是摸到咱小仙女的手了!】 【何轩:咱们老大的女人也敢碰!我看这货是活腻了!】 【施博:快!关门,放老周!】 【周涵:汪汪汪!】 【周涵:你他娘的才是狗!】 【陶德明:那你还配合?】 【金路遥:缺心眼呗。】 【严辉:……】 【周涵:主要是为了应景。】 【严辉:不是我乌鸦嘴,徐展飞,这回你是真的完了!】 【何轩:要是让老大知道你把这货带来,还占了咱小仙女的便宜,你死定了!】 【严辉:死定了!】 【陶德明:死无全尸的那种!】 【周涵:绝对的!】 …… 【徐展飞:哥几个嘴下留情,给小人一条混口饭吃的活路。】 【金路遥:各位,请,现在,往你们小仙女那儿看。】 技术部投身“秃且穷”群内热聊大业的几位同时抬起头,往池妙仁的方向看。 罗冠用公筷夹起一块刚烫熟的毛肚,放到了池妙仁的碗里。 重点不在这,在池妙仁身后。 有个人站在了距离池妙仁不远的地方,正抿唇观察这两位的举动。 严辉凑到了金路遥耳边,压低声音说:“遥哥,我看我肯定是喝多了。这都出现幻觉了!竟然在这里看到了老大?” 金路遥看着严辉产生“幻觉”的方向,叫了声:“老大!” 严辉:“……” 池妙仁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个罗冠,不过食物无罪,东西还是要吃的。正用筷子夹碗里的毛肚,冷不丁听到了一声“老大”,吓的一哆嗦。 手里的筷子“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一桌的人终于醒神,纷纷起身跟易榀问好。 池妙仁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转头对上易榀探究的视线,她都忘了要打招呼,只憨笑着发出一声:“嘿。” “榀哥!可把你盼来了!”罗冠回头看了易榀一眼,像是很有眼力的样子,往边上挪了个座,给他腾位子。 手往自己之前坐过的地方拍了拍,说:“坐。” 易榀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在那个空位上坐下。 之前还算热闹的饭桌上顿时一点话音都没有,只剩火锅锅底在翻滚冒泡的声音。 服务员送来了套新餐具,摆在一直沉默不语的易榀面前。 又给池妙仁加了双筷子。 池妙仁拿起筷子想继续吃,被易榀这么盯着,感觉怪怪的,犹豫着要不要下筷。 这个气氛破坏王一来,整个氛围明显就不对了。 池妙仁有点后悔告诉他自己吃饭的地方。 实在是太.安静了,还是说点什么好了。 酝酿了一下,她故作自然地转过脸跟易榀搭话:“易总,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路过。”易榀说。 “……” 是个话题终结者。 发觉周围的视线都聚在了他身上,易榀拿起筷子,轻敲了一下碗边示意:“都吃。” 大家这才陆陆续续拿起筷子,揣着“吃到大瓜”的兴奋心情,继续涮火锅。 罗冠一直撑着脑袋在边上看着,“啧”了一声,笑了:“榀哥,你果然还是这么一如既往的……” 他故意话一顿,等易榀转过脸看他,他才点了点头,肯定道:“很有个人风格。” 一听就是亏他的话。 “你也没怎么变,还是这么爱自说自话。”易榀夹走了池妙仁碗里那块碍眼的毛肚,扔到了一边。 池妙仁看着被扔掉的毛肚,觉得好可惜。 易榀看了她一眼,夹了一块毛肚放锅里涮了一下,把烫熟的毛肚放到她碗里,说:“吃这个。” 池妙仁很听话的“哦”了一声,夹起毛肚放嘴边吹了吹。 一桌人的视线在池妙仁夹起的那筷子毛肚上短暂停留了两秒,又各自吃了起来。 很有默契地假装刚刚无事发生。 “所以,你跟喵喵的那些传闻,是真的?”罗冠看着他们这明显不一般的互动,笑道:“我那会儿还以为你就是玩儿玩儿呢,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能入你榀哥眼的女人,不容易。” “你叫谁喵喵?”易榀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自来熟成瘾了?” “不否认,就是承认了。”罗冠说。 在一边闷头涮火锅的池妙仁赶紧摆了摆手,觉得在这么多同事面前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说:“不是不是,我跟易总就是很普通的上下级关系。网上传的那些都是为了游戏宣传,算是另类的营销手段。” 罗冠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听语气显然不太相信。 易榀看了池妙仁一眼:“吃你的,没必要跟不相干的人说这些没用的。” 池妙仁觉得他这话也对,自己还是专心吃饭好了,可别搅进这趟浑水里。 刚准备对碗里的食物下筷,面前的杯子被拿走了。 罗冠站起身,给她的空杯子里斟了满满一杯烧酒,推放到她面前。 举了举自己手里同样斟满酒的杯子:“喵喵,走一个?” 池妙仁面前这个斟满烧酒的杯子,是她之前用来装果汁的,容量挺大。那瓶烧酒的度数不低,她虽平时也能喝些酒,不过目测这样的量,自己恐怕扛不住。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易榀先炸了。 “罗冠!”易榀明显带了脾气,一把扔掉了手里的筷子:“你别太过分。” “怎么?就是喝个酒就心疼了?要不,榀哥你替她喝?”罗冠勾了勾嘴角,见他不动,故意激他:“还是说,你连杯酒都替自己的女人扛不了?” 易榀搁在桌面上的手指动了一下:“我喝完这杯你就滚?” 罗冠点头:“可以。” 池妙仁终于明白罗冠是什么打算了。 易榀是出了名的一杯倒,这样的量,恐怕他得醉死过去。 罗冠在利用她激易榀,说是敬酒,实是灌酒,想用这种方式让易榀难堪。 易榀敛睫默了片刻,手往她面前那杯酒处伸。 “老大!”金路遥叫了他一声,说:“我来。” “没你的事。”易榀眼皮都没掀一下。 这家伙,这种时候逞这个能! 池妙仁动作极快地端起那杯酒,在易榀说话之际起身。跟罗冠手里的那杯酒碰了一下,不屑道:“一杯酒而已,哪需要什么别人给我扛?” “池妙仁!”易榀冷着声叫她。 池妙仁压根就没理他,看着罗冠,话说得很直接:“我喝完这杯,你就别再借敬酒故意给人灌酒了。成不成?给句痛快话!” 罗冠没料到一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然骨子里这么刚,愣了一下,笑了:“可以!够爽快。不愧是易榀看上的女人,我还真有点欣赏你了。” “谁稀罕你欣赏。”池妙仁小声嘀咕了句。 举了举手里的酒杯,一仰头,咕咚咕咚往嘴里灌酒。 辛辣烧胃,从食管滑进去,像是火球滚过一般。 非常痛苦,但她硬是咬牙忍住了。 一杯喝完,头明显开始发沉。她一手撑住桌面,不想让“情敌”看轻。把杯子倒过来,晃了晃,抬手示意:“换你了。” 罗冠对她竖了竖大拇指,感叹了声:“真够劲的。” 也没含糊,一口气把杯子里的酒喝完,学着池妙仁的样子,把空杯子倒过来晃了晃。 易榀一直在看着池妙仁,感觉到她一杯酒后有点不对劲,微微皱眉。担心她摔倒,伸手虚扶在她身后。 池妙仁确实是有些站不稳了,这酒上头太快。 硬撑着看着罗冠杯子见了底,她才算是松了口气。 意识逐渐模糊虚化,实在是扛不住了。 哐叽一下跌坐回椅子上,脑袋往前砸。 易榀的手迅速伸过去,托住了她的额头。 “池妙仁?”易榀叫了她一声。 池妙仁恍惚了会儿,忽地一下又站了起来。 一双原本亮晶晶的眼已经没了焦点,迷迷糊糊地眨了眨。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摇摇摆摆地走到了重新坐下的罗冠身后。 在罗冠还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一巴掌用力呼向了他的后脑勺,把人直接拍进了碗里。 “歪!姓罗的孙子!” “喵喵也是你这孙子能叫的?喵喵喵,喵你妈呢!” “再搞事情,小心姑奶奶我一巴掌拍死你!” 众默:“……” 第35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池妙仁被一大杯烧酒成功放倒,醉后现场战况着实惨烈! 真是酒壮怂人胆,喝醉后的池妙仁跟平日在公司里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风格反差极大,酒品非常的…… 用严辉的话简单形容一下,就是:“太他妈吓人了!” 罗冠被那一巴掌直接拍懵了,脸上贴着一片烫熟的青菜叶子慢半拍从碗里抬起头。还没来得及说上句话挽个尊什么的,又被酒劲上头的池妙仁一把揪住了后脑勺的头发。 头发太短,池妙仁抓不牢,滑脱了。 很是嫌弃地骂了声:“秃子!” 平时一向注重形象的罗冠很想解释一下,自己并不秃,发量其实还可以,就是剔得短了些。 但是池妙仁完全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既然抓不住头发,她索性也就不抓了。 改抓耳朵。 一把揪住了罗冠的左耳,拽牢后,劈头盖脸就是一通乱打。 池妙仁已经醉的不太能站稳了,纯粹是靠手里抓住的耳朵为支力点。 为防她摔倒,易榀伸手护在了她身后。 池妙仁在酒精催动下目前属于极度亢奋状态,脑子完全不清醒,边揍人边放声高呼。 “姓罗的孙子!你姑奶奶的男人你也敢惦记?” “我让你惦记!让你惦记!” “打死你!” “敢欺负姑奶奶的男人!” “我、太阳、你祖宗!” …… 作为池姑奶奶的男人,易榀也不拦着。 任由她替自己冲锋陷阵去。 只稍稍抬了一下眼,看着她的侧脸抿唇笑。 “诶……艹!”罗冠被池妙仁扯住了,痛的感觉耳朵都快掉了,只能说软话劝:“姑奶奶,你先松个手成不成?” “……”大家虽然听不太懂池妙仁酒后说的那些胡话是什么意思,但那句“你姑奶奶的男人你也敢惦记”这话就很有深意了。 看这平日里娇气气的小姑娘酒后大爆发,就这骂骂咧咧干架的狠劲,大家震惊之余都在猜测眼前这幕莫不是上演了什么“夺夫之恨”的情感纠纷狗血大剧?! 太刺激了! 吓的周涵赶紧多吃了两块肥牛压压惊,顺手给左手边同是一脸受到惊吓的费广康捞了块丸子,放到他碗里,很紧张地说:“快吃,多吃点!” 这动静刚闹起来的时候,除开这些明显幸灾乐祸看大戏的,唯独徐展飞有些左右为难。 他毕竟跟罗冠也算是点头之交,人还是他带过来的,这事也不方便真当看不见。犹豫着站起身,打算把醉的彻底失态的池妙仁拉开,好缓一下罗冠难堪的处境。 易榀扬了一下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坐回去。 徐展飞得了指示,心里不免松了口气。其实他也不想淌这趟混水,反正是上司的意思,事后要是罗冠问起,就拿这个由头做挡箭牌,也算是勉强能圆过去。 也就不再管了,安心当他的局外人,继续闷声吃火锅。 罗冠,一个平时出门就连头发丝都不能乱一根的衣冠楚楚公子哥,原本的计划是想看死对头易榀出丑,结果把自己的脸结结实实丢在了饭桌上。 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面真对一个小姑娘动粗,毕竟那酒也是他上赶着给人家倒的。 挣扎着想把身后的小姑娘推开些,连身后那位的衣角都还没能碰到呢,就被坐在一边暗爽得非常明显的易榀伸手一把擒住了。 罗冠气的只想骂娘。 现在被按在饭桌上单方面挨打,也真是有苦说不出。 完全没有反抗的机会! 更过分的是坐在一边托腮看了会儿戏的易榀。 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直起身,懒洋洋往后靠了靠。 见他看了过来,勾起嘴角对他笑了一下。 这个意味不明的笑罗冠相当熟悉,一般都是易榀打歪主意的前兆。 心里一阵发毛。 他这次是真失策了,谁承想这姑娘是这么个性子?真是上赶着给人家送人头! 易榀的手揣进裤兜里掏了掏。 拿出手机,把镜头对准了狼狈不堪的罗冠,开始录像。 挑眉“啧”了一声,火上浇油地来了句:“罗冠,你好像不太上镜啊。” 罗冠:“……” ——我太阳你祖宗啊! 果然是老大的记仇作风,这么鸡飞狗跳的时刻竟然还不忘录像留念! “秃且穷”群聊消息框内缓缓飘过五个大字。 【不愧是老大!】 ** 池妙仁大概是打人打累了,甩了甩砸痛的手,放嘴边呼了呼。 一把推开了罗冠,迈着摇摇摆摆的鸭子步,又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把面前的餐具一推,腾出地方后转头跟易榀对视了一眼。 打了个哈欠。 趴下睡。 易榀轻笑了一声,伸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 “……”众人惊愕的视线停在了池妙仁趴下的后脑勺上。 “秃且穷”群聊对话框同步安静了数秒。 【费广康:要了命了!老大这满眼的宠溺是怎么肥四?】 【何轩:幻觉。】 【严辉:我他妈一定是喝高了!】 【金路遥:人才,喝个可乐都能喝高。】 【严辉:……】 【潘致峰:咱们老大真的恋爱了!】 【方昊:真是操了,突然觉得很欣慰是怎么回事?】 【施博:握手.jpg】 【金路遥:我真是看不下去了,费广康,劳驾,你把周涵那忘了收回去的下巴往上抬抬。】 【何轩:靠!周涵这蠢样,我刚刚差点笑出来。】 【潘致峰:我也……】 【严辉: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让大家见笑了。】 【方昊:这就是你先笑的理由?】 【周涵:要死了!老大好像喝高了!】 【金路遥:你他妈终于回魂了。】 …… 莫名其妙挨顿揍的罗冠慢慢坐了起来,一手撑住快被打折的脖子,左右活动了一下。 脸上挂着的青菜叶子还没掉。 他抬手在脸上抓了抓,盯着那片稀巴烂的菜叶子看。 “……”是有仇啊?下手这么狠! 易榀把手机里刚录下的那段视频保存了下来,顺着罗冠的视线看他手里捏着的菜叶,噗呲笑出了声。 罗冠转头看他。 易榀跟着抬起眼,朝门的方向歪了歪头,淡声道:“慢走,不送。” 在下逐客令。 罗冠把手里的菜叶子往桌上一扔,侧头看向睡得正香的池妙仁。 “你喜欢她?”罗冠问。 易榀目视着他鼻孔下淌出的两道血柱子,勾了勾嘴角:“鼻血。” “……” 罗冠迅速抹了一下鼻子,看着指尖上的血,暗骂了声:“艹!” 今天这脸算是丢的连点渣子都没剩。 算了,出门没看黄历,他认栽。 也不再多话,抱走了餐桌上的一盒纸巾。 胡乱扯了几张纸巾塞住还在往下淌血的鼻子,闪人。 易榀目送着他出去,跟着起身。 在视线包围圈里撸起袖子,心情不错地说了声:“没你们的事,继续吃你们的。” 而后弯下腰,在池妙仁耳边轻轻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见她没反应,这才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把人直接从椅子里打横抱了起来。 往门的方向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发呆看着他的周涵。 “开门。” 周涵听到指令,跟个机器人一样一脸呆滞地站了起来,走去开门。 等门外的脚步声消失在了走廊尽头,周涵才算回了神。 探头往外看了看,又很快缩了回来。 “额滴神啊,小仙女就这么羊入虎口了。咱老大好歹也是血气方刚的大好青年,孤男寡女的就这么……不会出事吧?”严辉挺惊慌地说。 周涵一听这话也急了:“这话在理啊,要不你去拦一下老大?” “你敢拦?”严辉问。 周涵立马摇头。 “那你让我去送死?还是不是兄弟了?”严辉说。 “可就这么……”周涵顿时有点坐立难安,担忧道:“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一直安静涮火锅的徐展飞幽幽吐出一句:“出不了事。” “这话我同意。”同样在涮火锅的金路遥点头附议。 见周涵看向他,金路遥比划了个流鼻血的动作,补充说明:“而且,我相信老大的人品,他做事有自己的底线。” 潘致峰心领神会:“我倒是有点担心老大。” 金路遥打了个响指。 ** 易榀拉开副驾驶位的车门,把怀里醉得人事不省得池妙仁放进车里。 调整了一下椅背高度,好让她可以躺得舒服些。 刚刚大闹了一场,她的头发有些凌乱。 乌发遮住了半边脸。 椅背放倒的时候她似是感觉到了,微微皱眉,抬手抓了抓脸。 是被头发蹭痒了? 易榀低头,盯着她看了会儿。 见她没有要醒的迹象,这才动作很轻地替她拨开脸上的发丝。 乌发下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脸,粉嫩的双颊飞了丝绯红。闭眼睡得安稳,像个乖乖巧巧的洋娃娃。 以前都是易榀先入睡,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她的睡颜。 心情有些微妙。 像是被猫爪轻轻挠了一下。 易榀恍了会儿神,转开视线。 一手撑住椅背,一手越过她,去拉安全带。 手刚拽住安全带的卡扣,视线一掠,发现身下的那位醒了。 池妙仁睁着双漆黑晶亮的大眼睛,正看着他。 他动作一顿,敛睫。 见他看了过来,池妙仁脆脆地笑了一声。 可爱的酒窝深陷。 易榀的视线停在了她的酒窝处,一颗狂跳不止的心一瞬跳漏半拍。 空气里是醉人的酒香。 只是这么嗅着,他都感觉要醉了。 池妙仁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撅起嘴,撒娇般呢喃:“亲亲~” 易榀的视线转向了她撅起的小嘴。 抿唇,喉结不自抑地滚了一下。 池妙仁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亲、亲。” 亲……吗? 易榀像是被蛊惑了般,慢慢低下头,吻住了她诱人的唇。 “呲——” 属狗的?咬人! 第36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车停进车库,易榀转头看了一眼副驾驶位再次睡得不省人事的池妙仁。 舌尖抵住被咬破的唇舔了舔,疼。 有血腥味。 还真是属狗的,一咬住怎么都不松口。要不是她困劲上头,易榀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脱身。 就不该脑子一热做出这种蠢事。 易榀对自己有些恼,掰着后视镜看了看自己红肿出血的下唇。 无声叹了口气。 算了,他这也算自作自受,不过刚刚怎么真就这么亲…… 忆起之前像是被蛊惑的那一幕,易榀的一颗心又开始不受控地狂跳不止,有一种血气上涌的怪异兴奋感。 酒精作用吧? 刚刚碰到了她的唇,应该是嘴里沾到酒了。 他这么宽慰自己,视线不自觉再次转向了身边人微张的唇。 池妙仁睡迷糊了,歪歪斜斜仰着脑袋靠坐在椅子里。唇瓣上还沾了点刚刚咬破他嘴唇的时候留下的血渍,车行一路都没能晃醒她,嘴角甚至还残留了一点口水痕迹。 倒是睡得挺香。 咬完人就睡,还真是有够不负责任的! 不负责任? 易榀为自己忽生的这个想法感到无语。 这话很像是池妙仁近来常看的狗血剧里某一弃妇的台词。 他记得那部剧讲的是某霸总被人设计睡了个女人,数月后那女人挺着个大肚子找上门。可惜霸总翻脸不认人,不承认这笔糊涂账。一夜情后惨遭抛弃的女人声泪俱下,痛斥对方不负责任。 他这会儿竟然还把自己定位成狗血剧里的弃妇角色了?真是疯了! 至于为什么会对这段内容印象深刻,主要是因为池妙仁在看这部狗血剧的时候,他就坐在旁边看着。 不过他的注意力不在电视上,视线一直定格在抱着纸巾盒痛哭流涕的池妙仁身上。 这什么狗血脑残剧也至于让她真情实感的哭成这样? 易榀简直惊了。 之后每次池妙仁追剧,他都会坐在旁边撸猫。倒也不是好奇她究竟喜欢什么类型的剧,就是想看看面部表情比电视剧还要丰富的池妙仁还能有什么地方能惊到他。 池妙仁抱着纸巾盒哭到吹出鼻涕泡泡,他捂脸笑。池妙仁捧着肚子笑到从沙发上滑了下去,他也笑。就算是池妙仁被电视剧里的某个傻缺人物气到了,急得直跳脚,他还是笑……也不知是他的笑点突然变低了,还是池妙仁这个人本就是浑然天成的“很好笑”。 不知不觉思绪就有些飘。 易榀的视线从池妙仁的脸上移开,松了安全带。 想把她直接抱出车,可突然间心里就别扭了起来,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 简短思考了一下,易榀尝试叫醒她。 推了她一下:“喂!” 见她不动,又抓住她的胳膊晃了她两下:“醒醒!” 还是没动静。 怎么回事? 易榀凑近了些,盯着她潮红的脸看,考虑要不要带她去看医生。用掌心试了一下她脸颊的温度,问:“池妙仁?你是不是喝伤了?” 池妙仁微微皱眉,嘴里嘟囔了声:“哎呀,吵死了。” 挺不耐烦地伸手,“啪”的一巴掌,把他凑近的脸直接推开了。 “……”易榀抬手捂了一下莫名其妙被打的脸,一脸惊愕地看着她。 打这么准!是不是故意的? 无辜挨了一巴掌的事易榀也不好特意把她摇清醒了找她算账,就跟想偷亲她结果被反咬了一样,这个哑巴亏只能自己吃。 把人抱到房间,他因那一巴掌有些来气,故意很大力地把池妙仁丢到了床上。 看着她在软垫上弹了一下,他才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袖子。 不管她了,去洗澡。 ** 易榀之前都是一个人生活,也就没有洗澡会锁门的习惯。 头上被洗发水泡沫淹没的时候,他挺惊讶地听到了有人摔撞进门的动静。 胡乱把头上的洗发水冲了冲,关掉水。他偏过头细听,外头隐约还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不会是…… 易榀小心翼翼地往隔断移门边走了两步,一手把住门框边,试探着叫了一声:“池妙仁?” 门外没有回应的声音。 是错觉? 易榀挺诧异地盯着那丝门缝看,把住门框的手指蜷了一下,还是决定把门拉开一探究竟。 “池妙仁?你到底在不在外面?”拉开隔门前他又问了一声。 还是没有人回应他,外头传出“哒——”的一声轻响。 确实有人。 易榀把住门的动作一顿,回手快速扯了浴巾把自己裹住。 阻隔视线的那扇移门被拉开,易榀一眼就看到了在地上趴着的池妙仁。 她此刻跟只匍匐在地的蜥蜴一样,手脚并用,在往开了盖子的马桶边爬。 手里抓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空盒子。 慢悠悠爬到了马桶边,撅起屁股翻了个面,自己坐了起来。 这是在干什么?不像是想上厕所,也不像是想要吐。 易榀看着她一系列怪异的举动,没能看明白她爬到马桶边的动机。 在她视线转向自己的时候,跨出了那道移门。 走过去,屈膝蹲下。 看了看她手里的空盒子,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马桶。 歪过头平视她,诚信请教:“你在干什么?” “口渴,喝水。” “……” 跑这来找水喝? 易榀更纳闷了。 蒸腾的水汽间,一双漆黑的大眼睛泛着潮润的幽光,挺无辜地眨了眨。捧着空盒子的两只手高高举起,在他眼前幅度很大地来回晃了两下,嘴里嘟嘟囔囔地重复了一遍:“水。” 而后手往马桶里一伸,用那个空盒子舀出浅浅的小半盒水。 见她好像是想把嘴往上凑,易榀终于明白她跑这喝水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急忙伸手拦了一下,斥道:“池妙仁!你脑子还在吗?” 池妙仁傻兮兮地朝他笑,把从马桶里刚舀出的水递过去,很客气地说:“易总先喝!” “……”看来这会儿脑子已经离家出走了。 易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抬指一掀,打翻了她手里的盒子。在她放声尖叫的时候抓住了她的后衣襟,把人直接从地上拖拽起来。 “水!我的水!混蛋!”池妙仁挣扎着踢打抓挠他。 易榀感觉脖子里像是被猫爪子抓过一般,一阵刺痛。抬手抹了一下脖子,果然又见血了。 擒住了她行凶的那只手,没什么情绪地看了她一眼,不为所动。 坚持把她拖到了洗手池边,打开水龙头。抓住她挥舞的两只手,伸到水龙头下冲洗。 池妙仁在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些什么。 易榀听了个大概,是在骂他。 看在她喝多了的份上,不跟她一般见识。 挤出洗手液,强行扣住她,搓揉她方才沾了马桶水的指缝。 池妙仁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满手的泡泡吸引过去了,不再挣扎,满眼好奇地盯着自己手指上逐渐变多的泡沫看。 易榀低眸看她,她正撅着嘴吹泡泡。 手下力道下意识放松,问她:“你刚刚没喝过这里的水吧?” “水?”池妙仁盯着自己被冲洗的手指,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喝水的事:“对哦,我还没喝水。” 幸好没喝过。 易榀不再多言,专心替她洗手。 池妙仁盯着镜子里给她洗手的易榀,想起自己刚刚要喝的水被他打翻的事,她又生气了。 哼了一声,原地跺了一下脚。 易榀险些被踩,反应很快地退了半步,躲开了。 池妙仁气呼呼地转过身,想要质问他为什么不给自己喝水。 酒喝的上头,身形不稳。 转身的同时一把抓住了他腰间缠住的浴巾想要找个支力点,用力往后一拽。 浴巾滑脱,囫囵拽到了她的手里。 池妙仁靠在了洗手台边,看了看手里的浴巾。 慢半拍低头,视线定格在某一处。 空气瞬间凝固。 室内静了约有两秒,池妙仁“啊——”地尖叫出声,把手里的浴巾往惊讶到一时忘了要有所动作的易榀身上一扔,抬手捂住眼睛。 一边大叫着“流氓”,一边偷偷张开指缝看他。 易榀慌忙背过身,迅速把浴巾重新裹缠好。 回过身的时候,池妙仁捂住眼睛的手已经松开了。 一张娇俏的脸绯红,两手一撑,靠了过来。 细软的胳膊攀缠上他的腰肢。 易榀原本垂下的两只手往上举,撇开视线不敢看她,更不敢触碰她。 “你……你干什么?”易榀的喉结不自抑地滚了一下,目视着她身后映着两人相拥身影的那面镜子。 蒙了层水雾,镜影模糊,依稀能辨出靠在怀里一小只的火热身形。 那片朦胧的光影烧的他脑子发热,用力闭了闭眼,再次转开视线。 “池妙仁,你清醒一点!我……” ——我好歹也是个男人!真就这么放心我吗?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担心她酒醒后会误会。 池妙仁压根就不理会他在说什么,下巴搁在他紧绷的胸膛间,仰起头,大剌剌看着他。 他脖线修长,频繁滚动的喉结此刻看着格外性感。 池妙仁歪了歪脑袋,趁他不备,踮起脚尖在他喉结处狠狠嘬了一口,落下一个吻痕印记。 得逞后用指尖点了点自己在他喉结处种下的草莓印,在易榀视线低下之时绽开一个甜甜的笑,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狡黠模样。 “榀哥哥,你真好看。” “……” 冷静! ** 在领证那天有承诺过不会对她做任何越界的事,易榀把持住最后一点理智,不断警告自己不能趁人之危。 动作极快地闪退回隔间,换上睡衣。 退回去及时拉住还想往马桶边爬的池妙仁。 弯腰扛起,丢回卧室床上。 池妙仁在床上坐了起来。 室内温度高,许是嫌热,她开始脱衣服。 在她身上只剩一件衣服的时候,易榀忍无可忍,伸手阻拦了她。 她发了会儿呆,又想起要喝水,翻滚着想再次爬去浴室找水喝。 易榀没有办法跟她说明白道理,只能又把她抓了回来,摁住了她。 扣住她两只不安分的手,顺手捞起自己丢在手边的白衬衫。用衬衫把她裹住,袖子缠到后头打了个结,系牢。 把她绑严实了,易榀才算是松了口气。 池妙仁终于不闹腾了,像个蚕宝宝一样在床上一撅一撅地往前爬。傻呵呵地笑了两声,滚到床边看着他。 见她黑漆漆的两只大眼睛正盯着自己看,易榀套上外衣坐在床边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她跟猫似的眯起眼睛仰起头,在他掌心配合着拱了拱,像是在回应他。 易榀紧锁的眉终于舒展开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 似是在抱怨,却半点没觉得不耐烦。 池妙仁把脸枕在了他的腿上,歪着脑袋,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我去给你倒水,老实在这呆着,别乱爬。”易榀低着头同她说话,自己都没意识到语调变得格外轻缓温柔。 担心她稀里糊涂的听不懂,很有耐心地追加强调了句:“马桶里的水脏,不能喝。” 池妙仁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噗呲呲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傻的?谁会喝马桶里的水啊?你个大傻子!” “……” 第37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易榀倒水回来,在床上绑成粽子状的池妙仁已经自己坐起来了。 看着他,一副要跟他对峙的严肃表情。 “易榀,我有话要对你说。” 易榀? 这好像是第一次听她叫自己的名字,易榀有些意外。 步子稍缓,盯着她看了会儿。 在床边坐下,替她把绑在身后的衣袖解开。抓住她的手,把水杯塞进她手心,说:“你的水,拿稳。” “水!” 她黝黑的大眼睛瞬时一亮,抱着水杯咕咚咕咚喝水,一口气把水喝得干净。 看来是真的渴极了,易榀接过她手里的空杯子,问:“还要吗?” 她适时打了个饱嗝,很乖巧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易榀问。 她的眼神有些迷茫,显然是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易榀坐在床边挺有耐心地看着她,等了片刻,见她似乎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站起身:“要是想不起来,那就一会儿再说吧。” 他澡还没洗完,头发丝还在淌水。 池妙仁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易榀……” 一副欲言又止的小可怜样。 易榀停在原地,低下视线,抿唇看她抓住自己的那只手。 “你不要喜欢罗冠好不好?” “……”这什么屁话? 易榀眼皮一跳,觉得无语:“你醉了。” “他们说,罗冠从很久以前就特别喜欢你。”池妙仁小心翼翼地问,“你俩好过吗?” 这个“他们”又是谁?好过又是什么意思? 易榀越听越不对味,扒开她攀缠住自己的那只手,训她:“睡你的觉!” 池妙仁安静看着他,沉默对视了数秒,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爬到床边抱住了他的大腿,眼泪鼻涕全蹭在了他的裤子上。 “你凶我……呜……你怎么可以凶我……你这样会没有老婆的……呜呜……” “……”易榀低着头无声看她。 以后谁再让她喝酒,他一准能把对方徒手给劈了! 等了半晌,她还没哭完。 易榀被她抱着的那条腿都麻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服软:“行了,不凶你。” 池妙仁一秒收住了哭声,抬起头看他。 还真是收放自如。 易榀的视线定格在她挂着剔透泪珠的长卷眼睫上。 池妙仁抱住他的腿往上爬了爬,带着哭腔问:“那你可以不喜欢男人吗?” “……”谁喜欢男人?这又是哪个兔崽子告诉她的屁话! 易榀皱眉,抿唇不答。 池妙仁就这样仰着脑袋,瞪着双泪湿的大眼睛巴巴地看着他。 僵持对视了片刻,易榀抬手按了按突突乱蹦的太阳穴,妥协:“我不喜欢男人。” “不喜欢?男人?”池妙仁的下巴抵在他腿上,歪着脑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易榀弯下腰,手指搭在她手背上轻轻点了两下:“松手,腿麻。” 池妙仁不再胡闹,很乖巧的“哦”了一声。 松开他之前把脸又凑了过去,把泪水蹭干净。 而后往后挪了挪,仰起头看他。 “易榀。” “嗯?” “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吗? 易榀看着她,默了片刻,回:“不讨厌。” “不讨厌?”池妙仁嘟嘟囔囔地重复了一遍。 破涕为笑,自我肯定道:“那就是喜欢!” 易榀敲了敲那条发麻的腿,动作一顿,不冷不热地回了句:“随你怎么想。” 池妙仁笑眼弯弯的又凑近了些,两只手拢在嘴边,挺神秘的样子,压着声说:“那我也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哦。” 易榀继续活动着腿,没看她:“你说。” 池妙仁的眼皮发沉,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 两只手托住发烫的脸,半闭着眼,呢喃道:“你猜之前把你送进公安局的那个代驾是谁?” 易榀的腿活动开了,靠坐在床头柜上,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池妙仁抬起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尖,笑:“是我哦。” 易榀掀起眼皮看她,疑惑道:“是你?” 是了,怪不得在公司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觉得格外眼熟,就是怎么都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了。之后想起,也仅是记起在机场那次她认错人闹出的乌龙,不过他总隐约觉得不止见过她那么一次。 这会儿算是得到了证实,这份莫名的熟悉感不是他的错觉。 “你不信?”池妙仁以为他不信,手一扬,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把队友给卖了:“这事周涵他们都知道,不信你问他们去啊。为这破事,我还赔了一笔修车费给金路遥。” 看来周涵和金路遥也有参与,事后竟然只字没提? 易榀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记住了。” 池妙仁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声音逐渐变小。 “我还有一个秘密。” “你还记得我有问过你,你有没有救过一个落水的人?” “当年那个落水的……” “哦,不对,是寻死的人……” “是我。” 易榀沉默地听着,听到这里,愣住了。 池妙仁的困劲上来了,身体歪歪斜斜地往后倒。 易榀匆忙直起身,伸手托住了她的背,把她慢慢放倒在床上。 “易榀。” 她闭眼呢喃,像是在梦呓:“我吧……其实是想报恩……等我们结束了这段关系,我就再也不欠你的了……” ** 嗓子很干,头疼。 池妙仁捂住胀痛的脑袋在床上翻了个身。 初阳透过窗帘缝隙,照在她薄薄的眼皮处。 她被光晃到了,皱了眉。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斜对面的墙角处好像是贴了个人。 贴了个人? 她一手支着床面半坐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定睛细看。 易榀两手撑着地,呈倒立姿势,修长笔直的腿架在了墙面上。一动不动,闭着眼,像是在冥想。 还真是,确实是贴在了墙上。 池妙仁歪过脑袋,试图用一个正常视角去跟他交流:“你在……干什么?” 易榀长睫一颤,没睁眼,冷淡回了声:“锻炼。” “……”池妙仁看着他额头上充血暴起的青筋,一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昨晚那杯酒太烈,烧的她口干舌燥。 这会儿睡意全消。 池妙仁低头看自己的着装,还是昨晚穿的那套。 摸了摸垂在肩头的发梢,顺着发丝往上又摸了一把,头发乱到像是炸开了。 挺迷茫的在床上又坐了会儿。 彻底喝断片了,也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宿醉后的头疼实在难受,她也没心思再管墙边挂着的易榀了。 趁着时间还早,喝完水后整理了换洗的衣衫,去浴室洗澡。 耳边的脚步声消了,易榀才睁眼。 看了一眼闭合的浴室门方向,长腿一蹬,翻身下墙。 昨晚缺了睡前故事,他怎么都睡不着,满脑子盘桓着池妙仁睡着前说的那句话。 “我吧……其实是想报恩……” “等我们结束了这段关系,我就再也不欠你的了……” 如果真是她说的那样,那么当初她突然愿意接受自己提出的那个过分要求,以及之后发生的一切看似不合理行为,就都有了解释。 因为救过她,所以想报恩。 理由似乎很充分。 可不知什么原因,他怎么都无法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 很烦躁,胸口像是堵着一股气,怎么都顺不下去。 ** 池妙仁把自己收拾利索了,才从楼上下来。 拐去餐厅,桌上已经备好了解酒汤。 易榀正安静用餐。 听到她在对面入座的动静,拿着叉子的动作稍顿,眼都没抬一下。 “早。”池妙仁跟往常一样跟他打招呼。 也不介意他没给自己回应,拿起手边的解酒汤慢慢喝着。 无意中抬了一下眼,视线落在易榀喉结处。 粉色的印子,看起来像是……吻痕? 他穿着一件暗纹的黑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没扣上。领口松垮垮地敞着,衣间锁骨隐约可见。 池妙仁的视线顺着他的脖线下移。 他的脖子像是被人用指甲抓过,落下了血印子,其中一道血痕直接划到了锁骨处。 许是感应到了她紧锁在自己身上那道过分炙热的视线,易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眼看她。 视线一触,池妙仁一副偷看被抓了现行的心虚样,赶紧低下头。 “有话要说?”易榀问。 “那个……”池妙仁喝了两勺解酒汤,视线不受控的又往他脖子里瞄了一眼。既然对方都开口了,也不好不接话,她脑子转得飞快,没话找话地说:“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没睡好。”易榀说。 其实池妙仁这会儿还没注意看他的脸,既然都说到脸色不好了,她下意识往他脸上看。 一眼就看到了他明显是被人咬破的嘴角,愣住了。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想不起来了。 该不会是罗冠对他做了什么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池妙仁顿生出一种想锤爆罗冠狗头的冲动。 试探着询问:“你的嘴,怎么破了?” “小事。” 易榀不动声色地压下眼睫,喝了口水,这才慢条斯理地解释自己嘴上落下的伤:“不小心被狗咬了。” 什么玩意儿? 这话怎么像在骂人呢? 池妙仁以为自己听茬了,眨了眨眼:“嗯?” 易榀回视着她,点头:“嗯。” “……”骗鬼呢? 他越不正面回答,池妙仁就越觉得好奇。 安静喝了会儿汤,她还是憋不住了。 抬起头,委婉问道:“或许,你跟罗冠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这次易榀直接无视了她的提问,默不作声地把餐盘里的最后一片水果吃完,放下了餐具。 起身打算离开。 往前迈了两步,停了下来。 背对着她,像是在回答她之前那个问题。 “我不喜欢男人。” 也不需要你报恩。 第38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易榀坐在会议长桌主位,屈肘撑住桌面。 半闭着眼,听手底下那群人的工作汇报。 他脑子很乱,注意力不太能集中。 抬指按压太阳穴,以缓解缺觉导致的头疼感。 自从有了池妙仁这个助眠神器后,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头疼过了。 明明以前早就习惯了,这会儿竟还有些不适应。 想起池妙仁昨晚喝醉后说的那些话,他下意识抬眸,往她那侧看。 不去想还没发觉时间过得那么快,跟她这样的关系,一恍也有大半年了吧。 等约定的时间一到,就会结束他们之间有名无实的夫妻关系。 之后呢? 他还有什么借口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说想留住她是为了助眠吗? 这个借口听着未免太离谱了些。 一想到这点,他越发觉得烦躁。 “易总?” 有人叫了他一声。 易榀回神,直起身,接过助理递来的文件。 是法务部关于盗版维权的处理结果。 他只瞄了一眼,懒得看,又把文件丢回了会议桌上。 视线转向徐展飞:“我只想听结果。” 徐展飞点了点头,起身回话:“法务部的律师函早在一个月前就给相关网站发过去了,部分网站已对盗版《横行》全面下架。无视了我司发出的律师函警告的,约有七家,其中有三家网站在业内是惯犯。法务部着重针对这三家的非法获取渠道搜证起诉,相关材料已递交,法院那边……” 昨晚的酒太上头了,池妙仁这会儿还在犯困。竖起文件夹,躲在后头偷偷打哈欠。 易榀转着手里的签字笔,视线转向她。停顿了数秒,低眸看自己手里飞速转动的笔。 “秃且穷”群内不断弹出新消息。 【严辉:有谁数过没?这是第几次了?】 【陶德明:第五次!】 【严辉:咱们老大偷看小仙女的次数可真够勤的啊!】 【方昊:不对,算上徐展飞做会议报告前的那次,这应该是第六次了。】 【周涵:要死了,真出事了,我就说要拦着点吧!】 【金路遥:你情我愿的事,拦个屁。】 【周涵:你怎么知道是你情我愿的?你没看老大这一脖子伤呢吗?一定是老大昨晚兽性大发,小仙女拼死挣扎的时候留下的伤!】 【金路遥:亲出来的也叫伤?】 【潘致峰: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老大喉结上那颗草莓印?亲的位置可够野的。】 【陶德明:准确讲,你们说的草莓印,也就是吻痕,其实也是种伤。】 【方昊:……】 【陶德明:出现吻痕是因为亲吻时吸力过大导致的皮下血管破裂,通俗讲,吻痕其实就是淤青。】 【施博:看小明这么一本正经的解释,隐隐有些心酸。】 【潘致峰:毕竟没沾过女人的滋味,理解万岁。】 【何轩:小明同学,听我的,赶紧闭麦保尊严!】 【陶德明: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施博:哥们,你真的是注孤生的命。】 【周涵:不是,你们都是怎么看出来这是亲出的伤?】 【金路遥:真他妈服了。】 【严辉:活捉!又一只单身汪!】 【周涵:你不也汪着呢吗?】 【金路遥:周涵,敲敲你那注水的脑子,然后好好看看你的小仙女,她看起来像是昨晚被强迫了吗?】 【周涵:那倒是还真不像,她就是看起来挺困的。】 【施博:诶!这就对了!】 【何轩:看来老大昨晚玩儿挺大啊。】 【费广康:嘴都亲破了,能不大吗?】 【施博:小仙女昨晚一定是太操劳了,性.福过度的困。】 【严辉:感觉就是故意留下痕迹秀给我们这群单身汪看的。】 【陶德明:低调秀恩爱最为致命。】 【周涵:不愧是我们老大!】 【严辉:周涵!你个墙头草!】 …… 策划部把这一季度的员工集训活动选题递交上去。 易榀翻开文件,指尖划过那几个选题,微微挑眉。 他盯着手里的文件,挺随意地叫了一声:“池妙仁。” 池妙仁躲在竖起的文件后头,脑袋一磕一磕的,还在犯困。 会议室内静了数秒,视线全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易榀指尖一松,文件落回桌面上。转过脸,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 静默地等着她清醒。 陈卉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池妙仁一下,压着声提醒:“池妙仁,易总叫你。” 池妙仁倏地一下站了起来。 眼睛还没能完全睁开,原本竖在会议桌上的文件“啪嗒”一声倒了下去。 她抬手抓了抓额前翘起来的一小撮头发,挺迷茫地把视线转向易榀。 “醒了?”易榀问。 池妙仁慢半拍点了点头,又立马摇头:“没睡!” 易榀意味不明的“呵”了一声,把手边的文件推转到她面前。 指了指小标题部分,说:“选一个你最讨厌的。” 【严辉:老大这是在公然秀恩爱?】 【费广康:看来是要用排除法,这是要剔除小仙女最讨厌的项目。】 【何轩:哇哦~】 【周涵:吃瓜嚼嚼嚼.jpg】 池妙仁挺诧异地盯着易榀看了一眼。 易榀敛睫,继续转笔。 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池妙仁收回视线,稍迟疑,拿起他递来的那份文件。 被其中一条选题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恐怖主题故事屋大冒险》。 她几乎没过脑,毫不犹豫地指着那条只看一眼就让她毛骨悚然的选题,说:“这个!” 易榀掀起眼皮看向她的所指处,默了两秒。 抿唇,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讳莫如深地笑。 “恐怖主题故事屋大冒险?”他抬起眼,迎上池妙仁的视线,又确认着问了遍:“你讨厌这个?”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池妙仁眨了眨眼,点头:“嗯。” 易榀慢条斯理地往后靠了靠,视线转向策划部负责人,把文件丢过去:“最终选题定下了,《恐怖主题故事屋大冒险》。” 池妙仁:“……” 吃瓜众人:“……” 池妙仁这会儿睡意全消了,瞪着易榀看了会儿。 真的、好想、揍他一顿啊! 也不好真发飙,忍! 既然已经没她什么事了,她用脚勾了一下椅子,准备坐下。 易榀听到她拉椅子的动静,视线忽地转向了她:“不是犯困吗?站着听吧,醒醒脑。” 池妙仁:“……” 冲动是魔鬼!不能杀老板!一定要冷静! 【周涵:你们真的能确定,这是恋爱的酸臭味?】 【严辉:之前很确定,现在emmm……】 【方昊:怎么跟想象中的走向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费广康:困惑挠头.jpg】 【周涵:恕我直言,老大这样,真的会有女朋友?】 【金路遥:瞎说什么大实话。】 …… 早会结束,易榀说了声“散会”,从主位上站了起来。 临近门前,他停下脚步,回头往池妙仁的方向看了一眼,想起个事。 又折了回去,站到周涵身后拍了拍他的肩:“你。” “还有……” 易榀话一顿,侧过身,看着正准备起身的金路遥。 在金路遥的视线转向自己的时候点了点头:“对,还有你。” 搭在周涵肩上的手松开了,易榀转身往会议室门的方向走:“都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我有点事,要找你们好好、了解一下。” 周涵和金路遥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遥哥,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周涵说。 金路遥利落扇了一下他的后脑勺:“闭上你的乌鸦嘴。” ** 易榀醉酒后被手底下那帮小崽子们随意交到了代驾手里,之后又因误会被代驾扭送进了警局的事,还是被不小心说漏嘴的周涵彻底抖了出来。 四个涉事人一起,外加一个往金路遥车里塞乱七八糟东西的潘致峰,一共五个,垂头丧气地绕着聚点大楼做体能训练。 易榀让人给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大厅,边喝咖啡边监督。 时不时回头指点一下给自己捏肩的池妙仁。 “往下一点。” “力道不够。” “没吃饭吗?” “呲——” “你想捏死我!” “看什么看?继续。” …… 池妙仁在“小心眼爱记仇”老板身后偷偷挥了一下拳头,捏紧指骨忍了忍,翻着白眼继续按肩。 终于熬到了午饭的点。 易榀从他的“宝座”上站了起来,懒洋洋道了声:“都散了吧。” 心情不错地缓步出去觅食。 被罚的几位终于得救,勾肩搭背地上楼。早已筋疲力尽,也没力气出去吃,聚在茶水间就着工作餐随意打发一顿算了。 池妙仁很有眼力地买了甜点给体能训练完的各位做赔礼,幸好技术部的几位都挺大气,没人真跟她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周涵就比较惨了,因为在老大的淫威下过于诚实,被其他几位摁在吧台上,把他餐盒里的菜全都分食了。 周涵可怜巴巴地盘腿坐在地上啃池妙仁递给他的奶油面包,一脸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媳妇样。 池妙仁挨着他坐下,用胳膊碰了碰受气包周涵。 “涵哥,还生气呢?” “不,涵什么哥,你才是我哥。” 周涵咬了一大口面包在嘴里嚼,用手背蹭了蹭嘴角挂着的奶油,真心实意道:“敢对咱们老大上手的,你是头一个。” “还不止一次。”周涵抬手比了个“二”,说:“我敬你是条汉子!咱们也算是共患难过的,以后大家就都是好兄弟了!” “……”池妙仁想说自己其实没那么想当条汉子,不过看他这么热情,也不太好意思反驳。 “对了,老大的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周涵大胆猜测道,“不会是你咬的吧?” 池妙仁一脸受了惊吓的表情,连着“呸呸呸”了好几声,说:“你可别说这么吓人的话!” “你不是喝断片了吗?不记得也正常。”周涵又仔细想了想,合理推测了一下:“昨晚可是老大把你抱走的,之后就你俩在一起。孤男寡女的,也就只有你有作案动机。” 好像,是有这个可能性。 不会是她昨晚借着酒劲禁不住易榀的美色.诱惑,真对他直接上嘴了吧? 池妙仁再次被吓到。 茶水间的门开了,易榀进来倒水。 原本还在七嘴八舌聊天的众人纷纷起身跟他打招呼,之后各吃各的,没了声。 池妙仁被周涵这么一点拨,格外心虚。 抬起头,悄悄看了易榀一眼。 在他往外走的时候,又偷偷瞄了他好几次。 易榀经过她身侧,缓步停了下来。 轻叹了声,转头问她:“是有话要问?” “那个……”池妙仁注意到周围吃瓜同事们异常兴奋的目光,犹豫道:“要不咱们出去说吧。” “什么破事不能在这说?”易榀坚持。 池妙仁拗不过他,凑近了,压低声音问他:“昨晚,咱俩到底发生什么了?” 易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好奇?” “诶!”池妙仁急忙拍了拍他的胳膊,提醒他:“你小点声说。” “其实也没什么,你昨晚就是有点闹。” 易榀压根就没理她的提醒,往后退行两步,靠在了吧台边,低着眉眼看她。 “你昨晚,吵着、闹着、哭着、喊着,非要抱住……”他故意话一顿,盯着池妙仁越发慌张的眼睛,微微挑起嘴角。 继续慢悠悠说道:“非要抱住马桶喝水,怎么拦都拦不住。” 池妙仁:“……”污蔑!造谣! 吃瓜同事:“……”这反转的口味有点重。 作者有话说:一榀(骄傲脸):本人最大的优点——诚实。 第39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公司集训的前一晚,池妙仁在夜跑前故意穿得非常单薄。 《恐怖主题故事屋大冒险》的集训文件通知已经分发到各部门了,池妙仁拿到文件后大致翻看了一下。 这次集训的内容是通过情景单元剧穿插关联起来的,都是惊悚鬼故事。 两人为一组,从不同关卡进入,考验的是参与者的细节分析能力。 参加集训的员工需根据每个房间的游戏提示搜集证物,通过已知的碎片信息逐步推理出逻辑链,找出突破口。一关闯完,进入下一关继续接受挑战,直至最后一道关卡。 练的是胆量、配合度和智力突破,用时最短的一组即获胜,获胜方将得到一笔数额很可观的奖金。 池妙仁盯着那笔颇丰的奖金有点眼馋,不过很快就清醒了。 奖金再高又能怎样?仅胆量这一关她就想遁走了。用什么吓人不好,非要用鬼吓唬人?万一真招来什么阴气重的东西可怎么办? 这种集训,打死她都不想去! 池妙仁把衣服脱得差不多了,琢磨着一会儿跑完了得在寒风里再吹会儿,巩固一下。如果能成功把自己冻个发烧感冒的,第二天就有充分的理由请病假了。 只要能逃过那个什么恐怖集训,什么歪招她都想试试。 如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一蹦一跳地下楼。 往下蹦了没几步,她停住了脚步。 易榀靠站在了楼梯转角处,正看着她。 这个时间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在书房呆着,而是一反常态地换了身平时健身穿的运动服,安静等在这里。 见她止步,易榀才缓慢直起身,问:“去哪?” “夜跑。”池妙仁回。 易榀的视线在她过分单薄的衣衫上短暂停留了数秒,点了点头,往前走。 “一起。” “一起?”池妙仁小跑着跟过去,惊讶道:“你不去健身房了?也要跟我绕着泳池跑圈?” “不是。”易榀回了一下头,“是你跟我一起去健身房跑步。” “为什么?” 池妙仁记得他不喜欢别人踏足他的健身房,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易榀没再回头,背对着她边走边解释:“近期可能会下雪,这个天不适合去外面锻炼。” 他话稍顿,补充道:“以后你就去健身房跑步,别再大晚上在外头瞎蹓跶了。” 原来是好意啊。 池妙仁心里登时暖暖的。 一时忘了想把自己冻感冒然后逃过集训的打算,鬼使神差般一路跟了过去。 ** 易榀的专属健身房空间很大,器材齐全。 室内恒温,装有加湿器。 人走进去,体感舒适度很高。 易榀回头看了一眼尾随着他进入健身房的池妙仁。 绕过沙袋,抬手指了指放有跑步机的方位:“在那。” 池妙仁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哦”了一声,往那侧走。 两人各走一边,各找了个宽敞的地做了会儿热身运动。 热身完,一个上跑步机,一个在做肌肉拉伸训练。 很有默契的互不干扰。 设定的时间到了,机器慢慢减速,停了下来。 池妙仁刚运动完,汗津津的。喘着粗气两手往前一撑,找了个支力点想缓一下渐渐有些跟不上的体力。 视线稍偏,转向左前方的易榀。 他正起身,从卷腹机上离开。 额角有汗水淌了下来,快入眼前他低头甩了甩,汗水顺着发梢落了下来。 偏过头朝后看,往侧后方退行了两步,弯腰捞起一早就备好的干毛巾。 直起身,拿着毛巾的手抬起,似乎是想擦汗。 而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动作一顿,视线转向了跑步机上站着的池妙仁。 池妙仁正定定地盯着他看,冷不丁接收到他的视线,总觉得像是偷看被抓了现行。 有些心虚地低了一下头,视线转向了别处。 易榀抛了抛手里的毛巾,走过去,“喂”了一声。 池妙仁这才转回视线看着他:“嗯?” 易榀把手里的毛巾很随意地丢了过去,提醒她:“接着。” 池妙仁下意识伸手去接,一把捧住了向她扔来的毛巾。 易榀见她接住了,这才抓住衣角往上捞,敛睫擦汗。 衣衫掀起,腹部紧实的肌肉隐现。 浮了层薄汗,肌肉线条随动作牵引微微起伏。 池妙仁一脸呆滞地看着他诱人的腹肌,咽了咽口水。 血槽瞬间空了! 易榀擦完汗,掀起眼皮看她。 又很快再次低下眉眼,佯装没察觉出异常。 转过身,微不可察地露了个笑。 缓步往前走,一手插兜,一手抬起,懒洋洋朝身后摆了摆。 “走了。” ** 夜深了。 易榀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缓,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池妙仁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压低声音,把本章故事的最后一句话念完。 书合上,她动作很轻地支起身转头找了一圈。 控制床头灯的遥控器被易榀随手放在了他那一侧的枕边。 池妙仁歪过脸看着遥控器的方向,屈肘往他那侧挪了挪。 靠近了,伸手越过他,去抓他枕边放着的遥控器。 手往回收,她的视线低了下去,落在易榀垂下的眼睫上。 几乎是贴面的距离,能辨清他根根分明的眼睫。 呼吸滞缓,她有片刻的失神。 易榀面朝着她的方向侧躺着,逆着光,精致的五官像是镀了层雾色。 朦朦胧胧,过分美好。 不知怎的,池妙仁忽地记起他曾亲口跟她说起过的那句话。 “我不喜欢男人。” 像是在刻意点醒她,又似是在强调着另一层她不是很能理解的引申义。 池妙仁的脑海里又浮起健身房中,他在自己面前撩起衣摆擦汗的样子。 感觉怪怪的,就好像是他在变相……勾引她? 胡思乱想间不自觉开始脸红心跳。 既然他不喜欢男人?那他会不会…… 池妙仁猛地直起身,被自己脑海里蹦出的大胆想法惊到了。 不再看他,挺无语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得把自己拍清醒。 不会的不会的,别自恋,不许乱想! 差点被他这张妖孽的脸给蛊惑了。 关了灯,背对着他躺下。 拉上被子蒙住脸,睡觉! 漆黑的房间内静了片刻。 池妙仁在被子里有点憋闷,悄悄往上滑了滑。 刚要冒出头,感觉腰部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 往后一揽,易榀把她塞进了怀里。 “……” ** 晨起的闹钟响了好一阵才把池妙仁从睡梦中叫醒。 迷迷糊糊睁开眼,近距离对上一张梦境里的脸。 易榀绵长的眼睫耷拉着,正看着她。 池妙仁眨了眨眼,迅速从他怀里钻了出去。 一下就清醒了。 故作镇定地坐起来,拔开睡乱的长发,道了声:“早。” 易榀没动,看着她红透的耳尖,嘴角翘了翘。 “早。” 语调倦懒,带着份晨起苏醒后特有的沙哑感。 池妙仁按掉了床头的闹钟,回头匆忙看了他一眼,一颗心又没来由的开始乱蹦了。 从床边滑下去,小跑着进了浴室。 站在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了会儿呆。 易榀站到了她身边,手伸向牙杯里的蓝色牙刷。抬眸看向镜子里还在发呆的池妙仁,动作停顿了片刻。 重新低下眉眼,手指转了个方向,拿起另一个牙杯里的粉色牙刷。 挤上牙膏,朝她那侧递了递。 池妙仁回神,心不在焉地接过他手里的牙刷,塞进嘴里胡乱搅了搅。 “怎么像丢了魂一样?”易榀拿起自己的牙刷,挤上牙膏,问:“做噩梦了?” “嗯?”池妙仁顶着一嘴的牙膏泡沫,慢半拍转头看他。 如果梦境里把他抵在跑步机上强吻的画面算噩梦的话…… 那么,是的。 池妙仁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怎么能对他有非分之想呢? 他们之间只是一纸合约绑在一起的夫妻关系,这简直就是破坏游戏规则! 快清醒一点吧! 在易榀诧异的目光下,她挺烦躁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 而后很没精神地耷拉着脑袋,蔫了吧唧地点了点头:“嗯,做噩梦了。” 易榀对于她做了什么噩梦并不感兴趣,猜测她大抵是被今天要集训的内容吓到了。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以她的胆量,就算是梦到鬼压床也不奇怪。 心情不错,他漱了漱口,说:“今天我跟你一组。” “你跟我?一组?”池妙仁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好像是有什么事忘了,挺迷茫地看着他:“什么一组?” “公司集训。”易榀提醒她,“就是今天。” “……”真要命,她竟然稀里糊涂地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果然是美色误人! 池妙仁理所当然地把自己健忘的过错推在了易榀这张容易引人犯罪的脸上。 现在要把自己搞生病好像有点来不及了,那她也只能装病了。 偷偷瞄了一眼正洗脸的易榀。 抬手扶额,靠在了洗手台边。偏过头掩唇咳了两声,故作虚弱道:“哎呀,头好晕,我好像是生病了。易总,我得请个病假,今天的集训我恐怕去不了了。” 易榀抿唇看她,微微皱眉。 伸手摸她额头。 池妙仁没来得及躲,被他一手摁住了额头。 易榀的注意力在掌心间,眉目逐渐舒展开,像是松了口气。捂着她的额头试过温度后,他的手收了回去,继续拧毛巾。 直接戳破了她的小心思:“别装了,太假,一点都不像。” “……”明明就很像! 池妙仁很快有了新疑问:“我听说你从来都不会参加这种集体活动的,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因为你。”易榀毫不犹豫地接了话。 这话很容易让人想歪,池妙仁愣了一下。 “因为要看着你。”易榀不急不缓地警告道,“别想开溜,要是被我发现你动歪心思开溜,就扣年终奖。” “不是,这是为什么呀?”池妙仁觉得很奇怪,仔细回忆了一下,诚心请教:“我最近是有得罪过你吗?” “有。”易榀回。 谁允许她单方面决定用这种方式报恩的? 他觉得介意,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介意什么。 得知真相后,始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在纠缠着他。 “……”池妙仁没料到他会回答的这么爽快。 得罪他的地方太多,她一时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件事让他记恨上了,毕竟老板小心眼也是常态。 “你这是公报私仇!”池妙仁咬牙道。 易榀弯下腰,平视她,露出一个很讨打的笑。 “是。” “……” 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第40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集训基地,周涵和严辉在交头接耳。 严辉盯着站在最前头拿任务卡的那位仔细辨认了会儿,压着声问周涵:“老周,你说我是不是眼花了?那是老大?” 周涵偷偷朝被老大拎住后衣襟往房子里拖的池妙仁指了指,而后比划了个抹脖翻白眼的动作,很识趣地说:“别问,问就是死。” 严辉看了眼此刻仿佛成了条咸鱼,彻底放弃了求生欲的池妙仁。 这画面,妥妥的得罪老大的后遗症! 想起老大脖子里还没完全消掉的那几道仿佛有特殊故事的抓伤,立马站直了些。 点头表示:“有道理。” 目送着这两位一前一后消失在视野尽头,原本鸦雀无声的人群瞬间躁动起来。以热衷八卦话题的几位为中心,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策划部的负责人举着个扩音器喊了好几次,才算勉强维持住了现场秩序。 之后两两一组排着队,依次从策划部负责人那里领了任务卡。拿到任务卡后间隔约十分钟,才能进入各自随机抽中的初入关卡。 潘致峰领到任务卡后明显有些兴奋过头了,竟然还挺期待地说了句:“一会儿咱们说不定在里头能遇上老大。” 排在他后头的费广康瞬间受到惊吓:“乌鸦嘴!” “你想上赶着送人头?”方昊也表示难以理解。 跟潘致峰组队的金路遥挺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回头问:“有要换队友的吗?” 身后那群人很有默契地同时退了半步。 “……”潘致峰选择安静如鸡。 何轩看着金路遥和潘致峰进去了,叹了口气,直言:“老大都来了,这里哪儿还有我们什么事啊?” “奖金无望。”陶德明回手往身后那群人身上随意比划了一圈,又指了指自己,同样有些丧气:“职业炮灰。” 严辉倒是想得开,说:“重在参与。” 他一向有自知之明,就他这个打直球的智商,跟智力挂钩的奖金和他铁定无缘。 周涵一手搭在严辉肩上,扩充了一下他这话的意思:“辉哥的意思是,老大都来了,就算奖金无望又能咋滴?在场各位,谁还敢溜?” 严辉觉得这货的智商可能是跟自己在一个水准线上,煞有其事地跟他击了个掌。 “兄弟,懂我。” ** 当着那么多同事们的面,池妙仁也下不了那个面子当众耍赖。 被易榀拖进第一道门后,她都没敢往里瞧,一直倔强地歪着脸朝闭合的那扇门看。 耳边忽起的一道诡异笑声吓得她浑身一颤,挣扎着摆脱束缚,立马窜回去。扒住门把使劲拧了几下,怎么都打不开。 易榀回头看她,嘴角翘了翘。 站在原地欣赏了会儿她哆哆嗦嗦快吓哭的傻样,缓步走到她身后。 微微弯下腰,唇凑近她耳边。 而后慢条斯理地抬起手,用拇指盖住了“每关限时十分钟,超时任务失败”的那行小字。 把任务卡悬在她眼前,读卡片上红字标注的游戏规则:“一旦进入游戏,密室内的门将会彻底锁死。除非成功通关或是中途弃权,否则无限轮回……” “那我弃权!”池妙仁一秒变兴奋,打断了他的话。 高举双手表示投降:“我弃权弃权,我不玩儿了!” “弃权声明。”易榀略抬眼,勾起嘴角对她露了个明显不怀好意的笑:“需组队双方、协商一致、同时确认,弃权方可生效。” “你……”池妙仁欲哭无泪。 明白了,老板这是要搞事情! 易榀直起身,已经猜到她在想什么了。 点了点头,肯定道:“对,我不同意。” “……”算、你、狠! 旁白声伴着幽幽的背景音适时响起:“欢迎各位进入无限求生恐怖屋。” 池妙仁被这突然的动静吓得一激灵,条件反射般猛地往前一蹦,抱住了眼前唯一的活物。 牢牢挂在了易榀身上,一脸警惕地四面张望。 第一道关卡是一个囚房,右侧设有一个铁质生锈的囚笼。地灯是绿色的,光线很暗。正中央是个十字形的架子,配有粗重的锁链。左侧墙面上挂着各种刑具,部分刑具上的血液还没干。布景很逼真,森冷恶寒,细嗅能闻到很淡的血腥味。 易榀被她撞的踉跄了半步,稍愣怔,低头看她。 抿唇,视线凝在她卷翘的长睫上。 旁白开始切入故事线: “早在一千多年前,黑巫术就已经存在。为满足皇孙贵族的野心,这种从欧洲地区传来的邪恶术法曾盛极一时。巫女们能通灵,擅占卜、预言、下咒。可助利欲熏心之人实现心中所愿,亦可杀人于无形……皇权受到威胁,当权者密谋以活人祭为契机设局,屠城式搜捕虐杀巫女。” “辅佐君王的大巫女一早就预言到了这一天,把出生未足月的女儿托付给最忠心的仆人。挺身赴死,为她们搏出一线生机。大巫女的女儿侥幸逃过一劫,十六岁潜藏在身体里的超灵能力觉醒。主仆二人重回故地,开始调查当年的灭族真相。” “第一关:释放囚于此地的恶灵。提示:墙。” 旁白音结束。 池妙仁竖着耳朵尽量集中注意力听完,大致听明白了。 仰起头对上易榀的视线,眨了眨眼,诚心请教:“这个故事里的主仆二人,就是我们?” 似乎是有话外音。 易榀抬手把她从自己身上扒下来,问:“想说什么?” “如果我是仆,那你就是……”池妙仁竖起食指煞有其事地在他肩上点了点,“大巫女的女鹅?” “闭嘴。”易榀说。 往里走,视线转向了挂有各类刑具的那面墙。 有振翅的声音,呼啦啦一团黑影从头顶掠过。 “诶,别走那么快嘛!”池妙仁吓得缩了缩脖子,赶紧跟过去。 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衣角,紧贴着他的背,顺着他的视线跟着往印有血手印的墙面上看。 墙上没有字,只有一串奇怪的符号:-.-..---.. 易榀盯着那串符号看了会儿,转身往右侧的囚笼处走。 池妙仁抓着他的衣角跟着往右侧走,频频回头看,挺好奇地问:“那串符咒是什么?你看懂了?” 易榀步子一顿,回头看她:“符咒?” 池妙仁立马朝身后那面墙上指了指:“巫女画的,可不就是符咒么?” 这脑子…… 易榀看着那面墙,有些好笑地叹了口气:“摩斯密码,翻译过来就是cage。” “cage?笼子?”池妙仁看着几步外的囚笼恍然大悟。 易榀走到生锈的笼子前,止步,伸手拽起门上的锁链。 是密码锁,门的右侧刻了个向下的箭头。 池妙仁已经快他一步捡起了地上的木盒子,正蹲在他脚边来回翻转着手里的盒子看。 易榀低头看,视线在盒盖一角露出的透明鱼线处缓了两秒,猜测这个盒子应该是有机关。弯了弯唇,故意不提醒她。 盒盖上是一道挺简单的数学题,易榀心算很快,给她报了串数字。 池妙仁按他的提示在木盒的密码锁处拨下那串数字,打开。 盒子里瞬间弹出一张泣血的鬼脸,背景音随即切换成凄厉的哭嚎声。 池妙仁像是被按下了定格键,对着那张鬼脸静止了片刻。 易榀憋住笑,侧了侧身,想看清她此刻的表情。 “啊——”她尖叫着噗通一下坐到了地上,丢掉了手里的盒子。 两只手往边上胡乱抓了抓,死死抱住了身边人的两条大长腿。什么都没来得及想,脑袋往里一扎,跟鸵鸟一样把脸藏进去。 “……”易榀看着把脑袋卡在自己两腿之间的那位,身体逐渐绷得很紧。也不敢动,僵硬地站在原地。 池妙仁慢半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抬起头,跟他四目相对尴尬对视了数秒。这会儿她也顾不上什么丢人了,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该死的游戏! 松开他的腿,哆哆嗦嗦捡起从盒子里掉出来的纸笔,给他递过去:“快快……快点,太吓人了!” 易榀抿唇默了片刻,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纸上写的是一道经典高数题,不算难。 池妙仁把那个吓人的盒子踢远了些,腿软,一手把住了笼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凑过去,看易榀解题。 他速度很快,几乎都没怎么思考,在纸上唰唰唰落笔,不断演化推导公式。 在她凑近的时候他笔下动作稍顿,转瞬恢复如常。 结果出来了。 易榀丢了纸笔,重新拽起铁链上的密码锁,输入最终数值。 成功打开了囚笼的门。 一前一后往里走,两个人一起站进去,内里空间愈显狭促。 笼子中央也放了个盒子,没上锁。 易榀蹲下来,仔细观察后确认了没有隐藏机关,伸手打开。 盒子里放着一把钥匙,和关联下一关线索的一角泛黄的布块。 把那两样东西拿了出来,转过身,给池妙仁递了过去:“拿着。” 池妙仁乖乖伸手,接了过去。 之后的关卡都很顺利,一个负责破谜题,一个负责捡装备。 只是每一关池妙仁都要被吓几次,前头几关她还能勉强撑着最后一点面子忍耐一下。到后面几关布景更惊悚,随时有扮成鬼怪的工作人员突然窜出来吓唬她。她被一只“女鬼”抓住脚后直接崩溃了,摆脱束缚后紧紧跟在易榀身后边走边哭。 易榀隔几步就会回头看她一眼,止不住地笑,看起来心情棒极了。 偶尔池妙仁被吓到“飞出去”,他还会停下来等一会儿。等“飞出去”的池妙仁自己又跑回来,继续拽住他的衣角,他才会往前走。 快通关的时候有个扮鬼的工作人员在池妙仁面前突然直挺挺地站了起来,距离太近,池妙仁被蹭了一鼻子“血”。 她腿软到站不起来了,直接坐在地上捂住眼睛,在鬼蹦走后死活都不肯再往前走了。 易榀被她受惊过度的样子逗笑了,他也不擅长哄人。见她怎么都不愿意走,蹲在她面前问她:“真不走了?” “不走不走!我要弃权!”池妙仁抱着桌角跟小朋友似的耍赖,哭的吹出了个鼻涕泡泡。 易榀盯着她看了会儿,偏过头憋住笑。 站起来,说:“你要不走,那我就先走了。” 池妙仁一把抓住了他的裤腿,呜呜呜哭到停不下来。 易榀又盯着她看了会儿,叹了口气,妥协。 弯腰把地上的赖皮鬼抱了起来,转过身步子稳健地继续往下一关走。 池妙仁吓得不轻,立马一只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捂住眼睛的手指微微张开,透过指缝偷偷看他。 易榀正巧低头,撞上她偷偷摸摸的视线。 “怕什么?” 他抿唇,很轻地笑了一声:“我罩着你。” 作者有话说:小可爱们元旦快乐,挨个么么叽!3~ 今日三更奉上,周四会更的比较晚。w 第41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易总。” “老大?” “易神!” “榀哥哥~” 池妙仁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到总监办公桌对面,趴在桌上歪着脑袋一脸讨好地叫了他好一会儿。 一直装聋作哑的易榀在她故意拖腔拿调地叫他“榀哥哥”的时候才稍抬眼,注意力从眼前的一堆文件里短暂抽出片刻。 有些好笑地看了看她,又重新低下视线,问:“有事求我?” 总算是愿意搭理她了! 池妙仁也不管他有没有在看自己,把椅子又往前挪了挪,觍着脸冲他笑。 使劲攀关系:“别什么求不求的,太见外了!咱俩什么关系啊?是不是?” “哦?”易榀停住了翻动文件的动作,手里的签字笔飞速转了一圈。 直起身,往后靠了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你说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池妙仁跟着坐直了,竖起一根食指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回:“最、佳、队、友!” “所以呢?”易榀问。 池妙仁也不拐弯抹角了,直奔主题:“我听财务部的小何说,咱们游戏得的那笔奖金已经被你拿走了?” 易榀略挑眉,拉开抽屉拿出两袋分量很足的红包。 拿着红包的手故意往上幅度很大地扬了一下。 池妙仁的视线跟着往上一扬,紧盯着他手里的红包,一脸垂涎的模样。 果然! 就知道这个小财迷会嗅着味儿来求他。 易榀得逞般一笑。 收回手,屈肘撑在桌沿处。 两指一捏,红包悬在耳边扇了扇,明知故问:“你说这个?” 池妙仁眼馋他手里的奖金,目光紧锁在红包上,点头三连:“嗯嗯嗯!就这个!” “这个啊……” 易榀话一顿,嘴角抿着笑,凑近了些:“我的。” 池妙仁不乐意了,抗议道:“我俩是队友,按游戏规则,这奖金得对半分。” “凭什么?”易榀问。 “凭……”池妙仁一时语塞。 对哦,她好像也没帮上什么忙。 “凭你拖后腿水准一流?”易榀又问。 池妙仁听懂了,他这是打算自己独吞了这笔奖金。 “……”啧啧啧,都这么有钱了还那么爱跟她计较。 至今都没想明白哪儿就踩了他不可侵犯的小尾巴的池妙仁在心里悄悄给他取了个外号:易小心眼!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不占理,只能磨磨牙认栽。 挺不服气的“哼”了一声,说:“算你狠!” 站起身,扭头打算走。 “诶!小财迷。”易榀叫住了她。 池妙仁停在原地,气鼓鼓地回头看他。 “真不再争取一下了?”易榀把其中一个红包的封口拆开,厚厚一沓红票子抽出一半。伸到她面前甩了甩,让她听听钱的声儿。 轻“啧”了一声,露出一个挺欠打的笑,感慨道:“这钱可不少,就怕某人一会儿后悔,又得跑来求我。” 池妙仁学着他的语气跟着“啧”了一声,挺直了腰杆说:“想让我求你?” 易榀慢条斯理地把钱塞了回去,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好心”提议:“要不,你试试?” 切!逗猫呢? 以为她是那种下个饵就上钩、为区区五斗米就折腰、超级没骨气的人吗? 她是! 池妙仁一秒坐下,两手捧住脸。露出一个谄媚的笑,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他:“榀哥哥,求你了~” 声音超嗲。 撒完娇,自己先害羞了。 白净的脸颊浮了丝绯红。 易榀抿唇,盯着她泛红的脸颊缓了两秒。 转开视线,单手捂了一下眼睛。 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很不给面子地直接笑出了声。 边笑边点评了一下:“果然有骨气。” 池妙仁脸上的笑容整个垮掉。 听出来了,这是在埋汰她。 感觉自己被戏耍了,她羞恼间愤然起身,自以为挺凶地说:“你到底给不给啊?不给我走了!” 不过她这奶凶的腔调完全没有威慑力。 易榀还是笑个不停,一手捂住笑疼的肚子,一手按住了办公桌上放着的两个红包,朝她那侧一并推了过去。 池妙仁低头看了看推到自己面前的两个红包,又看了看靠回椅背正憋笑看着她的易榀,诧异道:“都给我?” “嫌多?我还以为你这豁出去的架势是想独吞,没想到你还真考虑给你的‘最佳队友’留一半奖金。”易榀努力憋住笑,点头表示理解,伸手作势要把红包收回去:“人不错,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把我那份收回来吧。” “别别别!”池妙仁动作极快地抽走了桌上的两个红包,藏到身后,声音嘹亮地道了声:“谢谢榀……易总!” 像是担心他会反悔,揣着钱转头就跑。 ** 午休时间。 行政部的李欢欢把正要去领工作餐的池妙仁拦在了过道,东拉西扯地跟她瞎聊了几句。 从天气聊到着装,又从着装聊到鞋码大小。实在没东西可聊了,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会儿。 池妙仁见她似乎是没话要讲了,想越过她继续往前走。 李欢欢挺紧张的迅速伸手强行拉住了她,支支吾吾地又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池妙仁低头看了看被拽住的袖口,猜测她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问:“欢欢,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李欢欢收回手,掌心在袋口无措地蹭了蹭。 无意中摸到袋子里的一张名片,忽地想起个事。 这张名片是她在大厅遇上的一个年轻男人塞给她的,见她脖子里挂着聚点的工作牌,挺热情地跟她攀谈了几句。 而后给了她一张名片,说自己是“喵喵”的粉丝。想找个机会跟“喵喵”一起喝杯咖啡,托她把名片转交给“喵喵”。 自从池妙仁在公众平台露过脸后,聚点的同事们时常会因“与喵喵共事”被搭讪,搭讪的人会以各种理由托他们给池妙仁转送名片、手工礼物、周边手办之类的物件。 不过池妙仁向来不会接受这些礼物,全都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也在微博上特地发了文,明确表示自己心意都领了,但不会收礼物,并统一谢过大家一直以来的喜欢和支持。 可还是挡不住有心人想结识一下她的热情,一有机会就往聚点送东西,这已然是聚点的常态了。 本也就是一张不打眼的名片,李欢欢没当回事,转头就忘了这茬。 这会儿想起这事,她只觉暗喜,想着正好可以用这个借口挡一阵子。 “妙仁姐。”李欢欢毫不犹豫地掏出口袋里的名片,朝池妙仁递了过去,说:“这是有人托我转交给你的,说是你的粉丝,想约你有空一起喝杯咖啡。” 担心池妙仁察觉出异常,末了,追加补充道:“一般人我可不敢往你面前送,主要是那个男人长得确实不错,可以考虑啊妙仁姐。” “……”考虑?这小丫头片子脑子里一天到晚的到底在想什么? 池妙仁故意逗她:“长得有那么不错吗?把我们小欢欢都迷晕了?” 李欢欢果然禁不起逗,小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妙仁姐,你说什么呢?” 池妙仁笑了起来,伸手去拿那张名片,继续逗她:“那我可得看看这位是何方神圣了。” 指尖刚触到那张名片的一角,就被身后的人快一步伸手抽走了。 李欢欢一脸错愕地抬起头往她身后看,转瞬变得有些惊慌:“易……易总!” 池妙仁扑了个空,下意识回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易榀。 他正低着头看手里的名片,微微皱眉。 掌心一握,把那张名片揉成团,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 池妙仁转过身,面朝着他叫了声:“易总。” 易榀抬了抬眼,不冷不热道:“人气挺旺。” 池妙仁一听这话还挺高兴,假假地谦虚了一下:“还行。” “……” 易榀瞧着她一副小尾巴快要翘上天的骄傲样,抿唇默了片刻。 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必要解释一下,给她泼冷水:“不是在夸你。” “哦。” 池妙仁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有些失望地嘀咕了句:“原来不是夸我啊。” 李欢欢看着身前的两人在“打情骂俏”,为自己刚才的鲁莽举动默哀,心里虚的很。 易榀的注意力终于转向了她,不太记得她的名字,只记得这位好像是在行政部工作的。 在记忆深处搜罗了会儿才隐约记起,试探着报了个名:“李欢欢?” “是!”李欢欢很紧张地回道。 “下午记得发个公告,别搞这些没用的人气噱头,都把心思放在专业度上。”易榀的视线转向了池妙仁,抬手往近处丢过名片的垃圾桶方向指了指,像是在警告:“在公司再被我看到这种与工作无关的东西,就扣、工、资。” 扣工资? 池妙仁立马急了:“你这个人讲不讲道理的?这又不是我……” “再多嘴,扣工资。”易榀再次威胁道。 摆明了就是不讲道理! “易小心眼”已经究极进化成“易不讲道理”了。 “……”池妙仁一脸无辜地闭上了嘴。 “记住了?”易榀看着她问。 既然多嘴要扣工资,池妙仁就不多嘴了。扭过脸不接话,无声抗议。 一直被冷落在一旁的李欢欢也不是很清楚领导这话是不是对她说的,见面前的两人气氛僵化了,犹豫了会儿,小声回:“记、记住了。” 易榀转头淡看了她一眼,手揣兜里,没什么表情地越过她们往前走。 李欢欢目送着领导走远了,顿时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 一转身,正巧看到陈卉从茶水间探出头,在给她悄悄打了个眼色。 李欢欢会意,高高兴兴地挽住池妙仁的胳膊,边和她说话边把她往茶水间的方向推。 池妙仁还在想着扣工资的事,心不在焉地应了几句。伸手打开茶水间的门,往里走了没几步,听到“砰——”的一声响。 是拉炮炸开的动静,彩带上落下的金粉瞬间撒了她一身。 池妙仁被吓懵了两秒,一脸呆滞地看着正前方两只手沾满奶油的周涵。 周涵乐不可支地冲过来把奶油往她脸上抹,抹完奶油,转头就逃。 边跑边喊:“小仙女!生日快乐!” 一群人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说着“生日快乐”,在池妙仁没有防备之际争相把奶油往她脸上抹。 恶作剧结束,又哄笑着瞬间四散开。 池妙仁被糊花了脸,这才记起公司有给员工过生日的惯例,算是员工福利。 今天是她生日,要不是俞朝灵一早就给她发了短信提醒她晚上回外婆家过生日,她都差点忙忘了。 两只手捧住脸胡乱抹了抹,池妙仁怪笑着冲进人群里,和同事们笑闹作一团。 第42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和同事们一起愉快地过完在聚点的第一个生日,池妙仁心情很不错。 哼着歌去洗手间,看着镜子里自己一张被彻底糊花的脸傻笑了会儿。 把拎着的一袋子礼物随手放到了洗手台上,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水。 弯腰把脸和手上沾到的奶油冲洗干净,侧头拨开发丝,抖落拉炮里掉出的金粉。 午休时间快过了,得去打个卡。 她把自己收拾干净,看了眼镜子左上角的电子屏显示的时间。匆匆抽了几张侧墙上的纸巾,重新拎起手边的袋子,边擦手边往外走。 踩着点来打卡的同事不少,池妙仁排到队伍后面低着头玩手机,偶尔竖起耳朵听一听同是赶来打卡的同事们聊的一些八卦消息。 有一部分八卦是关于她的。 不是一个部门,有些新入职的员工对她脸生,没注意到她就在队尾。 听到有人说了句“听说易总在追那个喵喵”的时候,池妙仁差点笑出声。 这都是打哪儿听来的?她本人都不知道还有这事儿。 没一会儿就轮到她了,池妙仁在扫脸打卡机前站了两秒,语音提示打卡成功。 离开时跟相熟的几位同事打了声招呼,往办公室方向走。 在过道里正巧遇上回办公室的易榀,她快行了几步跟过去,叫了声:“易总!” 易榀左手托着一小块切好的蛋糕,听到身后的声音,步子放缓了些。 稍回了一下头,等着她跟上自己。 易榀素来不爱凑热闹,公司有拨出专门的款项给员工过生日,分食蛋糕前他手底下的那帮人向来习惯把切出的第一块蛋糕留给他。 他不喜甜食,也不习惯与人解释自己的喜好,以往他都是直接把蛋糕扔了。自从办公室里多了个贪嘴的池妙仁,他就会把自己的那份蛋糕带回去。 这次也不例外,他把蛋糕顺回去途中恰巧遇到了池妙仁,直接就把东西给她了。 池妙仁也不跟他客气,伸手接走蛋糕。 她刚刚只顾忙着跟同事们“战斗”了,还没顾上吃口蛋糕。 在奶油上舔了一口,笑眼弯弯地道了声:“谢谢领导体恤。” 易榀盯着她鼻尖上沾到的一点奶油缓了两秒,嘴角翘了翘。 也不提醒她,视线低了下去。 看着她手里拎着的那个袋子,问:“袋子里装的什么?” 池妙仁又心满意足地舔了口蛋糕上的奶油,回:“礼物。” 易榀微微拧眉,抿唇默了片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 易榀坐回自己的办公椅上,盯着被池妙仁放到桌角的那个袋子看了会儿。 还是没绷住,追问道:“又是你的粉丝送的?” 池妙仁正拿着小勺吃蛋糕,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视线,歪过脸又看了看自己桌上的那个手提袋。 粉丝送的?指的这个? 她记起临午饭的点,易榀收走粉丝托同事转交的名片后,有特意交代过李欢欢要发的那个关于“扣工资”的公告。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事关工资,事态严重! 池妙仁立马放下了手里的蛋糕,两手放到膝盖上规规矩矩坐好。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解释了一下:“不是的,这都是同事们送的礼物。” “同事送的?”易榀看起来似乎是不太相信,问:“他们为什么突然要送你礼物?” “不是突然。” 池妙仁指了指桌上的蛋糕,露出一个超级狗腿的笑,为自己正名:“是我过生日才送的礼物,大家平时都是有来有往的,别的同事过生日,我也有好好准备礼物。” 公司的员工数量太多,易榀名字都记不全,更不会过问当天是哪个员工生日。只知道行政部有人给他送蛋糕来,那一定是有人在过生日了。同样的,池妙仁的生日具体在哪一天他也没上心关注过。 略迟疑,问:“所以今天,是你生日?” “对!”池妙仁用力点了点头,对于无良老板终于听明白了自己的话觉得很欣慰。 工资算是保住了! 易榀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说:“那……生日快乐。” 池妙仁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有礼物吗?” “……”还是这么会顺杆爬。 池妙仁再接再厉继续努力,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涨点工资也行!” 易榀干巴巴笑了一声,给她泼冷水:“没有,别想。” 池妙仁鼓了鼓腮帮子。 小气! 突然想起个事,说:“对了,今晚我要去外婆那里过生日。晚饭你就自己吃吧,不用管我。” 易榀“嗯”了一声,心不在焉地翻阅着手边的文件。 池妙仁也不再多话,继续吃她的蛋糕。 办公室内安静了须臾。 易榀的思绪一直有些飘,想着跟池妙仁毕竟都“结婚”这么久了,这样的日子他要是缺席,似乎不大合适。 就算是为了安抚老人家,要不…… 对,就是为了老人家!这也算是有来有往,毕竟池妙仁在奶奶面前也替他遮掩了不少。 易榀越想越觉得这个理由很充分,丢了手里转个不停的签字笔,起身出门。 去法务部,把徐展飞叫了出来。 徐展飞这还是第一次被老大直接找上门,反手把门关好,挺紧张地问:“老大,找我有事?” “嗯,有事。”易榀说。 徐展飞见他面色凝重,心里嘎嘣一声响,猜测是不是庭审文件出了什么纰漏。 易榀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面朝着墙说:“你第一次去你老婆家都准备了些什么,做份详细的报告发我邮箱。” 徐展飞:“……” ** 易榀一下午都不在公司,临下班的点才折了回来。 头发理得一丝不乱,换了身正装。内里暗纹的衬衫扣子扣得严丝合缝,配了条黑色领带,外头搭了件灰格长款修身大衣。 赶时间,紧抿着唇线,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不时抬腕看表。 步子迈得很快,走路带风。 过处留香,很淡,细嗅似风拂汪洋的奇妙味道。 一路走过去,吸引了不少异性青睐的目光。 池妙仁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办公室门被突然推开,她下意识抬头朝门口看。 一眼撞向易榀幽深眸色间,她手下动作一顿,恍了会儿神。 这个男人平时看着就挺要命了,今天到底是吹了哪门子邪风?竟然褪去了平日里常穿的休闲装,开始走矜贵路线了。 池妙仁的视线定格在他内里衬衫第一颗纽扣处,忍不住轻“啧”了一声。 不得不说,长得帅的男人一旦禁欲起来,简直是在逼人犯罪! 易榀站到了她办公桌对面,两手往桌面上一撑,盯着她的眼睛“喂”了一声。 两人距离倏地拉近,池妙仁下意识往后瑟缩了一下。 面红耳热间,她非常惊慌地决定说点什么先发制人。 “你喷香水了?” “……” ** 池妙仁坐进副驾驶位,扣上安全带。 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切,像是在做梦。 转过头问易榀:“我可以掐你一下吗?” 易榀用一种“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淡看了她一眼,听出了她的话外音,解释了一下:“戏得做全套。” “那你真敬业。”池妙仁真心实意地说。 易榀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我的意思是……”池妙仁嘴角一翘,对他露出一个甜甜地笑:“谢谢你。” 易榀没什么意义的“嗯”了一声,拧动车钥匙,把车开了出去。 池妙仁回头看了看后座放着的果篮、鲜花、礼盒和各种营养品,挺好奇地问:“这些都是你准备的?” “嗯。” “都是给我外婆买的?” “嗯。” 为什么准备那么多? 为了给外婆留个好印象? 池妙仁心里犯了嘀咕。 一手撑住车窗,支着脑袋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会儿,发觉他的耳廓在逐渐漫红。 鬼使神差地把手伸过去,戳了戳他泛红的耳朵尖。 易榀明显愣了一下,转过脸看她。 池妙仁这才意识到自己被美色迷惑有点失态了,急忙收回手,贫嘴补救:“劳易总费心了,还特意喷了香水。” 易榀一秒转开视线,羞恼道:“吵死了!” ** 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楼。 池妙仁腾不出手敲门,在门外提着嗓门喊了几声“外婆”。 易榀一脸懵地低头看她,问:“你这样真的不算扰民吗?” 池妙仁朝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说:“要不你来敲门。” 易榀一秒都没犹豫,果断把手里提着的果篮挂到了她的脖子里,抬手敲门。 池妙仁低头看了看挂在身前的果篮:“……” 屋里很快有了动静,是俞朝灵开的门。 她今天轮休,一早就过来了,这会儿正忙着摆饭桌。 门一开,一张颜值爆表的脸乍一下展现在她眼前,她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慢半拍记起要给人拎东西。 把人迎进屋,俞朝灵抓住了池妙仁脖子里的果篮,转身就跑。 池妙仁被生拉硬拽地拖去了角落,极为不满:“诶!你遛狗呢?” 俞朝灵松了手,神秘兮兮地往后张望了一下。见杨淑贞正笑眯眯地跟坐在沙发上的那个帅哥说话,这才压低声音悄悄问池妙仁:“这就是你那个傻逼老板兼挂名老公?” “老什么公?”池妙仁把脖子里挂着的果篮摘了,吐槽了声:“肉麻。” “我看他长得一点都不傻逼。”俞朝灵说。 池妙仁竖起一根食指在她眼前晃了晃,一本正经道:“被表象蒙蔽了双眼,要不得。” 俞朝灵笑着拍走了她的手,调侃:“就他这模样,杀人也能被原谅。” “你这也太没原则了!”池妙仁假假地惊呼了声,“金路遥知道吗?” 俞朝灵用胯撞了她一下,笑骂了声:“去!” 池妙仁噗呲呲笑了起来。 俞朝灵还在往不远处安静喝茶的易榀脸上瞅个不停,连着“啧啧啧”了好几声,挺可惜地问池妙仁:“说真的,你俩之后真要离吗?真舍得?” 池妙仁被一下问住了,跟着往易榀的方向看。 按之前的约定,他们终究是会散的。 但……真的舍得吗? 第43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池妙仁挺惊讶地发现易榀在外婆面前出奇地乖巧,外婆说什么,他都应好。 言行举止很有教养,接物双手拿,给他什么都欠身致谢。就算是外婆给他碗里夹了一筷子他平时最讨厌的芹菜,他也绝无二话地吃下去,欣然接受好意。 一向嚣张跋扈的大魔王一反常态,池妙仁还有些不适应,总觉得怪怪的。 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盯着他看了会儿,细瞧又觉得有些可爱。 俞朝灵挺满意池妙仁的这个“挂名老公”,主要是满意颜值,吃饭的时候一直用手机在桌子底下跟池妙仁偷偷交流。 【俞朝灵:姐妹儿,我有经验,这事听我的。一鼓作气,扑就完事!】 【池妙仁:冷静。】 【俞朝灵:走过这村可没这店了,不能冷静!】 【池妙仁:……】 【俞朝灵:要不要我借你一套战服?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仆?护士?】 【池妙仁:大吃一鲸.jpg】 【池妙仁: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小灵灵!】 【俞朝灵:我还有美少女战士的,你要不要?】 【池妙仁:瀑布汗.jpg】 【池妙仁:差不多行了。】 【俞朝灵:不对啊,我仔细一想,有点不太对劲。】 【池妙仁:哪儿不对劲?】 【俞朝灵:你说你俩在一起生活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吧,他真能把持得住?】 【池妙仁:他对我压根就没兴趣,一早就说过的。】 【俞朝灵:不可能!打死你我都不信!】 【池妙仁:为什么打死的是我?】 【俞朝灵:他是不是那方面不行?】 池妙仁正吞咽食物,一看这话直接呛到了。 这想法太大胆,她之前都没敢想。 不愧是俞朝灵! 池妙仁暗自感叹。 边呛咳着拿桌上的纸巾,边把手机往兜里揣。起身的时候没留神,手机从袋口滑了出来。好巧不巧,就落在了易榀的脚边。 池妙仁怔住。 挨着坐的两位同时低头往下看。 易榀快她一步,弯腰捡起掉到地上的手机。 低眸在还亮着屏的手机上短暂停留了数秒,在池妙仁扒着他胳膊来抢的时候往上扬了一下,躲开了。 借着身高优势,在池妙仁蹦跳间把她按在了自己怀里,束缚住。 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划,把聊天记录快速浏览完,易榀不着痕迹地露了个笑。 转回视线,带着点询问的意味看着她。 四目相对,池妙仁为自己默哀了两秒。 要死! 被易小心眼看到了! 俞朝灵这是要亡我! “不是,你听我解释。”池妙仁惊慌失措道。 俞朝灵一脸“不关我事,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淡定表情,默默收起手机。把脸埋进饭碗里,安静吃杨奶奶给她刚剥好的虾。 杨淑贞左瞧右看,发觉这小两口的表情好像都有点怪怪的。 “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她挺好奇地问。 池妙仁趁易榀这会儿注意力有些分散,一把夺回了自己的手机。 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使劲摇了摇头,矢口否认:“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易榀抿唇附和着“嗯”了一声。 敛睫,淡笑道:“一点家务事。” ** 从外婆家离开,池妙仁心不在焉地坐进副驾驶位。 不时转头看一眼正专心开车的易榀,在他稍转头之际又快速移开视线。 这么偷偷摸摸了数次,易榀终于察觉到了异常。 想起之前在她手机上看到的那些话,有点想笑。 抿唇默了片刻,在她再次把视线转向自己的时候,状似无意地往她那侧又瞥了一眼。 她果然又像是触了电一样,动作跨幅很大地把脸转向了车窗外。 “是有话要说?”易榀问。 池妙仁身板绷得笔直,不太敢直视他。觉得丢脸,视线飘忽。 “那个……其实……就是……”她支支吾吾地纠结着要怎么解释俞朝灵的那些话,整理了一下思绪,才继续说道:“我朋友平时不这样,是个挺正经的人,你可千万别误会。” 易榀点头表示理解:“没误会。” 池妙仁不太能理解他说的“没误会”是指之前在饭桌上拿着她手机看到的那些话,还是她刚刚解释的俞朝灵是个挺正经的人。 于是虚心请教:“你没误会的是……哪件事?” “你希望我没误会的,是哪件事?”易榀饶有兴致地反问道。 “那当然是……”池妙仁很想说是饭桌上发生的乌龙事件,又有点拉不下这个脸提那件事,话一下卡住了。 车内诡异的静了片刻。 易榀挺舒心地笑了一声,瞬间打破了简直尴尬到窒息的沉默。 池妙仁转过脸看他,他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一脸迷茫地眨了眨眼。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好像是在故意逗她玩儿呢。 算了,这事也解释不清,越解释越像是在掩饰。 一起愉快地忘掉之前发生的事吧! 池妙仁非常草率地单方面这么决定了。 事情想通后精神整个就放松了下来,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靠回椅背晃了晃脚,懒得理他。 遇上红灯,车停在了十字路口。 易榀伸手拉开储物格,抽出一个盒状的东西,直接扔给她。 “这什么?”池妙仁捧着盒子近前看,厚着脸皮猜测道:“不会是你特意给我准备的生日礼物吧?” “员工福利。”易榀说。 池妙仁看清了盒子的外包装,诧异道:“手机?我们公司还有员工生日赠手机的福利吗?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不要?”易榀朝她摊手,“还我。” “我不!”池妙仁迅速把手机盒子往后藏,“送我就是我的了!还想收回去?想得美!” 红灯熄了,跳转到绿灯。 车子徐徐往前开。 池妙仁拆了盒子外包装,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 她那手机用了有些年头了,光是修就修了百八十回了。用俞朝灵的话讲就是“老古董”,是该换了。 左看看又看看,简直爱不释手。 抓着手机伸到易榀眼前晃了晃,歪过脸朝他甜甜一笑:“谢谢呀!” 易榀转眸看了她一眼,伸手按住她的脸推开。 “别影响我开车。” “……” ** 回了住处,池妙仁跟阵风一样往屋子里跑。 在玄关处踢掉了脚上的鞋子,换上室内拖鞋。 拿着新手机超兴奋的满屋子乱拍,对着头顶的水晶灯、对着楼梯上精雕的花纹、对着猫砂盆……边拍边感叹最新款的水果机拍出的照片清晰度就是高! 易榀站在她身后安静看了她一会儿,低眸笑了笑。 把外套脱了,退行几步丢到沙发上。 解开袖扣,背过身,抬手抵住领带往下拉。 冷不丁听到池妙仁说了声:“对了!得拍个合照留念!” 合照留念? 易榀想起她穿着笨重的兔子壳偷偷拍他的搞笑画面,忍不住嘴角上扬。 扯领带的动作顿住,几乎没怎么犹豫,往回拉,把领带复位后又仔细整理了一下。 抬腕把松开的袖扣扣好,表盘拨正。 两手揣兜里,做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靠站在沙发边,目光没什么焦距地盯着电视背景墙瞧。 奇怪?怎么还不过来? 是听错了? 易榀站在原地等了会儿,半晌没听到身后有动静。 终于还是绷不住了,微微侧过身,朝后看。 池妙仁正盘腿坐在不远处的榻榻米上,怀里抱着猫。 笑眯眯地把手机镜头对准了毛茸茸的猫脑袋,歪着脸凑过去。对着镜头比了个二,软言哄不怎么愿意配合的猫:“麻烦乖,笑一个!” “……” 易榀直接气笑了。 一把扯掉领带,怒摔脚下。 这手机难道是这只蠢猫送的吗? 小没良心! ** 易榀觉得很生气,生气的理由他仔细捋了捋。 是因为在池妙仁眼里,他的家庭地位竟然还不如一只猫? 理完生气的点,他更气了。 洗完澡下楼,开了冰箱找水喝。 家庭地位比他高的麻烦“喵喵”叫着跑了过来,在他脚边撒娇般蹭来蹭去。 易榀只低头看了它一眼,抬脚把猫往边上拨了拨,没理。 喝完水径直往客厅方向走。 麻烦颠儿啊颠儿地跟了过去,在易榀坐到沙发上后“喵呜呜”叫着继续在他腿上蹭。 易榀的视线在茶几上放着的手机处停留了片刻。 是池妙仁的新手机。 伸手想拿。 犹豫了一下,指尖调转了个方向。拉开抽屉,在里面翻了翻。 拿出一个玻璃密封罐,又抽了根猫条出来。 转头唤了声:“麻烦。” 麻烦立马抬起头看着他手里的猫条,乖乖在他脚边坐好。 易榀把猫条撕开,挤出一点,递过去。 麻烦舔了舔嘴,凑过去想吃。 易榀一秒收回手,把猫条丢进了密封罐里,拧上瓶盖。 而后弯下腰,慢条斯理地把装有猫条的透明玻璃罐放到麻烦面前。 “想吃吗?”易榀问。 麻烦伸出爪子在玻璃罐上扒了扒,又凑过去嗅了嗅,可怜兮兮的“喵——”了一声。 “自己开。”易榀说。 直起身,去拿茶几上的遥控器。 开了电视,视线不自觉又转向了被池妙仁不小心落下的手机。 他送的手机,就是看一眼相册,应该不过分吧? 不过分。 易榀在心里自问自答了一遍,转头往四面看了一圈。 确认过池妙仁不在附近,这才把茶几上放着的手机拿了起来。 划开屏幕,浏览相册。 她拍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和麻烦一起的高糊抓拍合照、猫爪子、灯柱、草莓牛奶…… 快速划动屏幕,相册移到了第一页。 第一张照片,是暗影下低角度的抓拍照。 光影游移,只能隐约看清画面人物大致的侧面轮廓。微抿着唇,喉结处落下一片淡色的光斑。 是他专心开车的时候拍的。 往后隔了几张,是他背过身扯领带的照片。 低着头,往侧面扯动领带的手指骨节分明。 易榀盯着那两张照片看了会儿,气消了。 点开自己开车的那张高糊照,凑到还在跟密封罐打架的麻烦面前晃了晃。 也不管地上滚来滚去的傻猫是不是能听得懂,他还是强行解释了一下:“看到没?先拍的是我。” 作者有话说:麻烦(冷漠脸):你好了不起,给你鼓鼓爪好不好?(呸 第44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近年会,公司在职员工岗位调整流动性很大。 关于企业管理,易榀有自己的盘算。 一早就抛了饵,升降了一波散职人员,腾出的部分职位薪资上调,基层员工都可各凭本事争取。好胜心强的,都在暗地里较劲,部分佛系员工顶不住压力,索性离职了。 优胜劣汰,临近年底,聚点的在职人员一向会大换血。 最近技术部一直有传言说老大考虑到第三方引擎的优化难题,正谋划在专业领域高薪挖人。说是不久之后会有编程行业的某位资深大佬空降,据说那位大佬年岁不大,可在业内影响力不容小觑。 这样的话传了约有一两个星期,后潘致峰得了些可靠的消息来源,挺期待地说那位新人大佬来聚点报道也就是这三两天的事。 池妙仁在声效部工作的时候也听到了一些风声,对这事没怎么上心。部门不同,专业也不对口,就是闲时跟同事们一起聊个天而已。 只是她没想到易榀高薪挖来的新人竟会是自己一位相熟的故人。 新人入职那会儿她正巧被派出去送文件,李欢欢超八卦地给她发了微信语音消息。本着有帅哥一起看的原则,催她赶紧回去。语气夸张地形容新同事颜值炸裂,可以排得上公司第二了。 颜值第一的宝座自然是易总的,江湖地位不容动摇! 李欢欢不忘一本正经地补充说明。 池妙仁正巧回公司,站在电梯前按下上行键。点开语音消息,把手机放到耳边听,直接听笑了。 电梯在技术部那层停顿了片刻,正逐层下行。 “那个颜值炸裂的新同事叫什么?”池妙仁按住语音键问。 李欢欢很快发来了消息。 “钟云瑛。” 池妙仁一下愣住了。 “钟云瑛”这三个字在她幼时的练字本上常出现,是她刚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后,第二个能在纸上歪歪扭扭写全的名字。 钟云瑛,比她年长两岁,是跟她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生性温和,待她极好。池妙仁儿时顽皮闯下的或大或小的祸事,钟云瑛都会一力替她担下,任她怎么胡闹都纵着她。 也正因如此,池妙仁自小就对这个邻家哥哥依赖心很强,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哥哥。只可惜十岁那年一场变故后她的生活轨迹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两人就此断了联系。 没有追问李欢欢口中的“钟云瑛”究竟是哪三个字,电梯门开,池妙仁心里的三分猜疑已有了答案。 电梯里的男人着正装,面上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斯文俊气。 斜斜靠站在电梯里,低着头,颈线修长。 微拧着眉,正神情专注地浏览着手机显示的页面。 察觉电梯停了,他稍抬眼。 视线短暂一掠,在一脸惊讶的池妙仁身上停住。 眉间的阴霾一瞬散去。 面上没表现出半丝讶异的神色,就像是一早就知道他们会在这里重逢。 直起身,对她露出一个很温柔的笑。 在池妙仁愣神之际,一手把住了欲闭合的电梯门。 出声提醒她:“你再不进来,电梯门可就关了。” ** 易榀在茶水间找了个角落抽烟,一手撑住窗沿,跳坐上去。 前头有棵景观树遮挡,正巧是近处茶吧卡座的视野盲区。 进门的两位没发现他也在,一左一右在卡座处坐下。边泡茶,边继续之前的话题。 “可真他妈冷!”严辉吸了吸鼻子,吐槽:“刚刚我就出去了那么五分钟,直接被冷冷的北风拍成了傻逼。” 方昊推拒了严辉递来的茶叶,往保温杯里丢了一把枸杞。盖上杯盖晃了晃,跟个小老头一样两手往袖口里一插,抱着保温杯问他:“你刚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严辉是真冻成傻逼了,思维一下没跟上,问:“什么真的假的?” “就你刚才说的那些事。”方昊提醒他,“老大家的小仙女和新来那位,真是打小就认识?” “我跟你说,刚刚我在楼下大厅可瞅得真真的。就小仙女那激动到恨不得扑上去抱住那位的样子,这事九成九是真的。”严辉肯定道。 方昊一脸惊讶地问:“真抱了?” “那倒没。”严辉摸了摸下巴,猜测道:“可能是考虑到咱们老大的感受,收敛了一下。大庭广众真要抱一块儿了,影响不好。就咱们老大那尿性,一准会提刀。” “不过他俩过去的那些事,你都是打哪儿听来的?”方昊问。 “论坛。”严辉详述了一下,“就是潘致峰分享到群里的那个论坛地址,同专业,他可一直奉新来的那位为神,对那位的过去可是一清二楚。” 方昊不自觉开始忧心起来:“这么说的话,老大这次可真是在引狼入室啊。你想,那两位可是有过旧日情谊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个不小心,就直接擦枪走火,甚至干柴烈火了。” “为老大点蜡。”严辉举目望天花板,无比惆怅地感慨了一下:“我都能预见老大头顶成为青青大草原的那天了。” 室内静了片刻,两人互看了对方一眼,同时笑出声。 严辉压着声,说:“其实,我还挺期待看到老大知道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之后会是个什么反应。” 方昊笑着打了个响指,谨慎道:“这种大实话可不能让咱们老大听到,会死人的。” 严辉点头称是,想起之前在楼下看到的画面,心血来潮,起身说:“诶,要不我给你学一个小仙女见到亲亲小竹马的经典场面?” 方昊立马拍着桌子助兴:“辉哥,走一个!” 严辉一晃身,非常做作地扭着屁股往窗户那侧跑,边跑边打开双臂甩着头尖声呼喊:“云瑛哥~” 一脚迈过景观树,他堪堪停住,脸上荡漾着的浮夸笑容整个垮掉。 “……”要死要死!为自己点蜡。 易榀咬着一截燃尽的烟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 方昊和严辉两手抱头,在走廊做兔子蹲跳。 池妙仁剥开戒指糖的包装纸路过,把糖纸扔进垃圾桶里。贴在墙边目瞪口呆地看了会儿,挺好奇地问:“你们这……又是因为什么被罚?” “嘴上一时爽,事后火葬场。”方昊气喘吁吁地说。 严辉扭头看了她一眼,说:“小仙女,给你个忠告,你可千万别在老大面前提钟……” 他欲出口的话猛地停住,转而无比紧张地叫了声:“老大!” 易榀低着头翻阅着手里的文件,眼皮都没掀一下,直接越过他们回办公室。 “死于话多。”方昊一语戳中要害。 池妙仁目送着易榀走远了,转头问还在兔子跳的严辉:“辉哥,你刚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严辉看着老大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很识趣地抿紧嘴巴,顺着唇线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继续来回跳。 钟云瑛从楼下上来,出了电梯,看到池妙仁停在走廊。 微微一笑,走了过去。 “妙仁,找个地方聊两句?”钟云瑛说。 池妙仁听到声音立马回头看他,笑眼弯弯地点了点头:“好!” 方昊和严辉蹲在原地看着两人走远,很有默契地互看了对方一眼。 不再多嘴,继续蹦。 ** 能有机会跟这么多年没再见过面的邻家哥哥在同一个公司重逢,以后还是每日里能见面的同事关系。 池妙仁觉得这样的缘分真是太奇妙了,心情非常激动。 钟云瑛约她下班后一起吃个饭叙叙旧,她欣然应下。 两人在茶水间随意聊了两句,大致了解了一下对方的近况。钟云瑛问过她的喜好后预定了餐厅,有事要忙,先一步离开了。 池妙仁把泡好的咖啡喝完,又吃了块周涵私藏的手工曲奇,这才高高兴兴地叼着糖回办公室。 易榀坐在电脑前,点开潘致峰发给他的论坛链接,正浏览。听到推门的动静,鼠标移到网页右上角,迅速关掉页面。 池妙仁进门,发现易榀正看着自己,咧嘴对他笑了笑。 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易榀的视线一直紧锁在她身上,见她心情甚佳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些不爽。视线停留在她嘴里叼着的像是奶嘴的东西上,问她:“你嘴里的是什么?” 池妙仁听见他在问话,抬起头看他。 屈指勾住戒指糖上的拉环,把糖套在食指上,举起手给他看。 “是戒指糖!” 她确认易榀看清了,才收回手。嘬了一口糖,舔舔嘴角,问:“你小时候有没有吃过这种糖?” 小时候? 易榀刚看完论坛,现在对这三个字极度不适。 不过他虽关注不多,倒也知道画手圈的相关论坛上针对他的谣言也不少。大抵能猜到网上传播的这些信息真实性可待商榷,多是以讹传讹。 他也不打算花那个心思猜,直接问:“你跟钟云瑛以前就认识?” 刚刚明明在聊糖果的事,怎么突然问这么个不着调的问题? 池妙仁有些诧异,不过也没多想,点头说:“是啊,我跟云瑛哥自小就认识了,算是一起长大的邻居关系。” 云瑛哥?叫的那么亲热! 易榀没忍住,轻“呲”了声。 不过池妙仁这会儿沉浸在跟儿时玩伴重逢的喜悦里,完全没注意到他的脸色愈加难看。 兴高采烈地继续说道:“我还记得我小时候常闯祸,都是云瑛哥罩着我。啊!对了,就连我自己的名字,也都是云瑛哥手把手教的我!可惜后来跟他断了联系,没想到能有机会再见到他,以后还是同事,我可真是太……” 池妙仁话顿住,一脸懵地看着站到自己办公桌对面的易榀。 易榀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一眼,伸手,把她套有戒指糖的手拽了过去。 卡住她的手指不让她往后缩,利落摘掉了她手指上那颗碍眼的糖果,扔进了垃圾桶里。 池妙仁继续一脸呆滞地看着他,慢半拍转头,看了看垃圾桶里那颗壮烈牺牲的戒指糖。 挺迷茫地眨了眨眼,问:“你为什么要丢我的糖?” “少吃糖,容易得糖尿病。”易榀丢下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板着脸出去了。 池妙仁:“……” 作者有话说:醋榀:恰什么糖?跟我一起恰柠檬。 第45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池妙仁无缘无故被扔了糖,怎么都想不明白易榀突然抽风的原因。 手头的事情忙完,脑子得了空,她不由得退回去想之前发生的事。 还是没想明白,想着想着,自己还生了闷气。 这个人,真的是完全不讲道理的! 俞朝灵跟她说过:男人不能惯。 今天能上房,明天就能揭瓦。 池妙仁觉得她这话或许说的在理,得给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易榀一点警告。 这么寻思着,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戳戳点点,给易榀发了条微信。 【你不经我同意就扔我的糖,我很生气。今天拒绝跟你说话,睡前故事也没有了,你自己好好反省去吧!!!】 为表事态严重,她特地用了三个感叹号。 发完微信,池妙仁懒洋洋趴在办公桌上瞪着微信对话框看了好一会儿。 并暗自盘算着,他要是在三分钟内主动道歉,自己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他。 三分钟过后,池妙仁又非常没原则的悄悄延长了时限。 那就五分钟吧! 十分钟后,她直起身,揉了揉对着手机屏幕瞪酸的眼睛。 易榀压根就没理她。 是不是没看到? 还是说他压根就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儿? 真的好气啊!自以为扔了个重量级炮仗过去,搞半天是个哑炮,半点响都没有。 池秒仁瞬间有些泄气,觉得自己这一定是闲出病了,竟然还指望易榀那祖宗能主动低头? 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让自己冷静一下。 把电量快耗完的手机接上数据线,转移注意力,埋头整理了几份文件。 起身,去录音棚找点事做。 ** 池妙仁从录音棚折回来的时候易榀恰巧从外面回来。 两人在会客室门口相遇,互看了对方一眼,都没主动开口说话。 池妙仁从他紧绷着的面部表情猜测,他应该已经看过自己发给他的那条示威微信了。 以他喜怒无常的行事风格,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池妙仁揣摩了会儿,打算静观其变。刻意放缓了脚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路跟着他回办公室。 门合上,易榀步子稍顿。折了个方向,往她的办公桌那侧走。 池妙仁在门边迟疑了片刻,看着他不疾不徐地站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揣在兜里的手拿了出来,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觉得奇怪,她尾随过去一探究竟。 易榀正低着头从外衣口袋里往外掏糖果,一小把糖果抓出来,之后又是一小把五颜六色的糖。 桌上成堆放下的,就是之前没经过她同意,就被易榀扔掉的那款戒指糖。 口味都买全了,数量还不少。 刚刚没注意看,池妙仁这会儿才发现他大衣的两个袋口都被塞得鼓鼓囊囊的。 这是特意买了糖回来哄她的? 池妙仁看明白了,不自觉有点想笑。 靠站在桌边,看着易榀冷着张脸装看不见她。 他换了个手,从另一个口袋里继续往外掏糖。 池妙仁故意把脸凑过去,嘴角翘了翘,明知故问:“易总,您把这么些糖放我桌上,是要干嘛呀?” 易榀的眼皮都没掀一下,看着似乎是不怎么想搭理她。 见他绷着唇线就是不说话,池妙仁假假地捂了一下嘴,惊慌质疑道:“啊!我想起来了。我记得易总您老人家有提醒过我,吃多了糖容易得糖尿病。莫非……您是想害我?” 易榀紧抿的唇线明显抽了一下。 池妙仁近距离看着他,差点笑出声。 他把口袋里藏着的糖都拿出来了,盯着桌上堆成小丘的糖果看了会儿,这才转头看她。 看起来不太高兴。 虽然池妙仁是看出来他不高兴了,不过到现在还是没能想明白他到底在不高兴些什么。 池妙仁看着他莫测的表情,更觉得有趣了,故意逗他:“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这是在跟我道歉?” “你不是不跟我说话吗?”易榀反呛她。 “原来是已经看到微信了呀,那我就当你是在道歉好了。”池妙仁笑嘻嘻地说,“我接受你诚挚的道歉!” 很愉快地拿起一颗戒指糖,边剥糖纸边学着老人家的语气教训他:“你这脾气得改一改,很容易没老婆的。” 易榀还在郁闷,懒得理她,径直往自己的办公桌处走。 “啊!对了!”池妙仁想起个事,说:“我跟朋友约了下班后一起吃饭,今天会晚点回去。” 易榀步子一顿,回头看她:“朋友?钟云瑛?” “嗯。”池妙仁点头,觉得这事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就是跟老朋友久别重逢吃顿饭而已。弯腰把糖纸扔进垃圾桶里,说:“我俩好些年没见了,就是找个机会叙叙旧。” “叙旧。”易榀皱眉,淡声重复了一遍。 心底那股横冲直撞的不爽劲头更甚。 折回去,拿走了池妙仁手里的那颗戒指糖,塞进自己嘴里。 又把她办公桌上的那堆糖一颗不剩的全部收走,揣回自己的口袋里。 池妙仁整个人都惊成了个疑问号,在易榀收回糖果转过身的时候,仰起头看着他嘴里咬着的戒指糖。 安静对视了数秒,她没忍住,噗呲笑出了声。 他这咬着戒指糖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叼了个奶嘴。 易榀嘴角动了动,“奶嘴”跟着动了动。 池妙仁笑得更开心了,压根就不在意他这一会儿一变的诡异举动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 边笑边拽了拽易榀的衣袖。 “诶,我说你,真的不考虑给我留一颗吗?” 易榀抬了一下胳膊,把袖子从她指间抽出来。 揣着两口袋糖果转头就走,留给她一个冷漠无情的背影。 ** 易榀没什么胃口,晚饭几乎没怎么动筷。 一个人随意打发了一顿,上楼。 跟往常一样在书房开了电脑和手绘板,呆坐了会儿。 心烦意乱地抽了三根烟,什么都画不出来。 麻烦一直跳上跳下的乱蹦,把书架上一本挺厚的工具书撞了下来。 蠢猫被自己吓到炸毛,刺溜一下跑了。 易榀的注意力被引了过去,看着落到地上的书,缓缓吐出一口烟。提不起劲,连书都懒得捡。按灭烟,丢了画笔,起身去健身房。 在健身房练了约个把小时,他实在没兴致,不练了。 弯腰捞起干毛巾擦汗,抬头往墙上的钟表处看。 确认过时间后更烦了。 都快十点了还不回来,吃的什么饭要吃那么久? 慢半拍想起来,吃饭只是个借口,那两位想要叙旧才是真。 揪住汗湿的头发来回拨了两下,扔了毛巾去洗澡。 从浴室出来,他坐到了客厅沙发上,开电视。 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心思完全不在电视剧情上,不时拿起手机看时间。 他突然想起个事,池妙仁喝醉后的酒品不好,也不知道那小子有没有寻机给她灌酒? 池妙仁有时候看起来像是不太聪明的样子,对方又是她从前就认识的邻家哥哥,该不会半点防备心都没有吧? 易榀想到这,不由拧起眉。 在手机屏幕上划了两下,点开池妙仁的通话界面。 指尖悬在拨号键上,犹豫着该不该打这个电话。 明明知道她是跟谁在一起,也知道他们约了一起吃饭的原因。 那他这会儿给她打电话,到底该说点什么才显得不那么唐突? 又要用什么借口催她回家? 她会误会吗? 误会什么? 担心她? 叠加的顾虑快把他逼疯了,一脚踢走了掉到地上的靠枕。 麻烦一秒跳到了沙发上,歪着脑袋一脸警惕地朝那个被踢走的靠枕处看。 易榀的视线转向了跳到自己身边的猫。 伸手揉了揉猫脑袋,叹了口气,说:“麻烦啊,你说我都养你这么久了,你是不是也应该给家里出份力?要不,你给姐姐打个电话让她赶紧回来?你平时不是最会撒娇了嘛。” 麻烦眯着眼睛“喵——”了一声。 让猫打电话?易榀这会儿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按着猫脑袋的动作一顿,他转瞬就有了新的主意。 猫不行,奶奶可以啊! 这婚事可是奶奶一力促成的,这事她肯定上心! 易榀一刻都没停顿,立马拨了奶奶的电话。 奶奶这会儿也不知道在哪里哈皮,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通。 电话一接通,易榀就被手机另一头喧天的音乐声吵得心烦。把手机从耳边移开了些,抬手揉了揉眉心。 “一榀啊?乖孙?喂?”邹梅芬嘀咕道,“是不是信号不行?怎么听不见声啊?” “奶奶,我有个事跟你说。”易榀把手机移了回来,长话短说,直奔主题:“你孙媳妇快被外头的野男人拐走了,这事你到底管不管?” “太过分了!”邹梅芬怒道。 易榀得逞,心满意足地勾了勾嘴角。正要添油加醋地继续往下说,就听电话另一头的奶奶说:“打麻将怎么能不叫上我呢?还拿不拿我当朋友了?真是过分!” “……”易榀嘴角刚起的笑意瞬间凝固。 “对了,你刚说什么?我孙媳妇怎么了?”邹梅芬的注意力终于拐回来了。 易榀方才激情饱满酝酿好的一席话被奶奶突然打断,这会儿全忘了。 慢半拍想起自己是为的什么事给奶奶打的这通电话,按了按突突乱跳的太阳穴,说:“奶奶,你孙媳妇这个点还在外面跟别的男人吃饭,这事你到底管不管?” “忙着呢,没空管。”邹梅芬急道,“哎,张姐,你等等我!我这边马上就完事了!” “……” 易榀诚心请教:“您真的是我亲奶奶吗?” “自己老婆自己管!不过一榀啊,这事我可得说说你。你可是个男人,气量不能太小。妙仁怎么也是个职业女性吧,跟异性吃个饭怎么了?就不许人沟通沟通工作、联络联络感情了?多正常的事,还犯得着生气?不跟你说了,你奶奶我忙着呢!” 临挂电话前,邹梅芬还不忘补刀:“想开点,以后这事多着呢,习惯就好。” “……”那是沟通工作吗?就是在联络感情! 还习惯就好?! 奶奶果然靠不住! 易榀怒摔手机。 刚把手机摔出去,就发现玄关处的感应灯亮了一下。 池妙仁一进屋,就看到易榀的手机从她眼前呈一道流畅的抛物线形飞了出去。 她愣了一下。 偏过头往沙发处看了看,正巧对上易榀的视线。 “又跟谁生那么大气呢?”池妙仁换了鞋,弯腰捡起地上碎了屏的手机:“你要是手机实在嫌多可以给我呀,这么糟蹋也太可惜了。” 易榀把视线转向了电视,用后脑勺对她说:“谁生气了?” 池妙仁看了看手里破碎的手机,又看了看电视屏幕上正播着的彩妆推荐节目,一时语塞。 “……”明明就很生气。 第46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你干嘛一直跟着我?”池妙仁问。 “谁要跟着你?我是顺路。”易榀语气不怎么好地说。 池妙仁挺诧异地歪了歪脑袋,转头朝眼前的浴室门上拍了一下,问:“顺路?” “……”易榀盯着近在咫尺的浴室门安静了片刻,转头就走。 不忘替自己申辩一下:“我去别的房间用浴室可以了吧?让着你!” 跟钟云瑛一起吃完晚饭回来,池妙仁从进门起就发现易榀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像是有什么很难开解的心事。 不会是公司遇上了什么棘手的问题难住他了吧? 池妙仁稍迟疑,几步跟过去,拉住了他。 “你怎么了?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她挺担心地问。 易榀看都没看她一眼,挺别扭地把衣袖从她手中抽了出来,说:“没有。” “真没有?我看你就是有心事啊,真不打算跟我透露一二?”池妙仁不依不饶地劝他,“或许你说出来,我能帮你一起想想办法。” 易榀终于把视线转向了她,看起来更生气了,反问:“你到底想听我说什么?” “……”池妙仁愣住了。 她也是出于关心,以为跟他之间的关系不说多亲密无间,至少也勉强算是朋友了。 不愿意说就不说,他至于发这么大火吗? 因他挺冲的语气不自觉也有些恼,语气跟着变差:“爱说不说!谁要管你!” 怒气冲冲地进浴室,哐当一下关上门,洗澡。 易榀看着那扇闭合的浴室门,意识到自己刚刚确实过分了。 更烦了。 没再往前走,靠在了墙边。 在口袋摸了摸,想抽根烟,可惜睡衣的袋子里没有烟盒。 没能摸到烟,他只能保持着一手揣兜的姿势,靠在浴室外墙边发呆。 简短回忆了一遍跟池妙仁从初识到如今的相处模式,惊觉自己的情绪无论好坏,很多时候都在被池妙仁牵着走。 这样的情绪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没留意。 至于原因,他更是想不明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近处的浴室门终于开了。 易榀杂乱的心绪跟着收了回来,转头安静看着从浴室出来的池妙仁。 池妙仁一时上头的情绪早就缓过去了,刚刚洗澡的时候一直有些懊恼自己对他说了重话。毕竟他看起来情绪真的很不对劲,猜测他应该是遇上了不小的麻烦。 推门出来,一眼就撞见了站在近处看着她的易榀。 她认错很快,主动开口:“抱歉,刚刚我语气不太好,你别往心里去。” 易榀没接话,抿唇看着她,眼底情绪不明。 池妙仁跟他四目相对了会儿,被他这种奇怪的眼神盯着,渐渐有些不自在。 “那个……”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再说点什么好了。不然再这么持续对视下去,她感觉自己就要被看出个洞了。 抬手把散落的碎发拨到耳后,继续说道:“我是觉得咱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也算是朋友,所以才会多嘴。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问就是了。” “你喜欢他?”易榀问。 这话题太跳脱,池妙仁的思维一下没跟上来,挺迷茫地问:“喜欢……谁?” “钟云瑛。”易榀说。 怎么突然问这么个奇怪的问题?自小一起长大的哥哥,自然是喜欢的啊。 池妙仁点头,说:“喜欢啊,他是我哥哥。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易榀敛睫。 撇开视线,转身离开。 一早就答应过她的,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关系,三年后的人生轨迹就不再有交集了。 如今反口,未免太小人。 更何况,她喜欢。 既然她喜欢,那他就不该过多干涉。 他想说服自己。 可……似乎有点难。 ** 睡前故事的神奇催眠魔力失效了。 易榀面朝着池妙仁的方向侧躺着,耳边没声了,他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盯着她染了层光晕的眼睫看了会儿,伸手,轻轻把散在她脸上的发往后拨了拨。 视线不自觉低了下去,凝在她粉嫩的唇瓣上。 双唇紧贴的奇妙触感时常会钻进他的梦境中,一直想要忽视,可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他用力闭了闭眼,转开视线。 翻了个身,调暗室内灯光。 仰面平躺着,手肘搭在眼睛处,遮住微弱的光源。 睡不着,没来由的烦躁。 其实也不是没来由,他后知后觉地猜到了自己心绪不宁的原因。 或许,他现在这奇怪的心情,也是因为……喜欢? 从没有过动心的经验,他不太能确定。 这样的疑问,也不知道该找谁解答。就公司里那群不靠谱的,他说什么都得给传出去,而且一定会越传越离谱。 他倒是无所谓,只是池妙仁…… 他不想因为自己一时的疑惑,绊住她之后的人生。 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他索性掀了被子起来。 回头看了一眼睡得正沉的池妙仁,伸手替她掖好被角。 放轻脚步离开房间,去书房。 时至深夜,室内很静,细听能听到玻璃窗外呜咽的风声。 天气不好,窗外连半点星子的踪影都寻不到,漆黑一片。 易榀倚窗连着抽了两根烟,坐到了书桌前。 按开电脑,在搜索框敲下一行字,试图找到心底那股莫名冲撞的坏情绪源头。 ** 池妙仁没有恋爱经验,对于易榀起伏不定的情绪变化完全不能理解。 易榀近来出差愈加频繁,像是在有意躲着她。 就算是家里面对面遇上了,他也有各种借口提前离开。 愿意跟她单独在一个空间的相处时间绝不超过十分钟,就连睡前故事都被他舍弃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的错觉,总觉得易榀如今对她的态度,有那么点不想面对她的意思。 易榀的睡眠质量又倒退回从前的状态,在往犯困、失眠、精神不济、脾气恶劣、缺乏耐心的边缘化发展。 池妙仁无意中瞥见他眼底郁结的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是睡眠不足引起的。 觉得担心,从过去相处的那段时间里已经知道自己的声音对他的睡眠有帮助,特意抱着《格林童话》过去想帮他好好睡一觉。 他明明才刚坐下,见她靠近,转瞬就说还有事要忙,直接起身走了。 易榀愈发冷淡疏离的态度,让池妙仁一度觉得很迷茫。 周末的时候约了俞朝灵一起吃饭,跟她吐露心事。 俞朝灵算是情场老手了,仔细梳理了一遍池妙仁说的那些事。越听越觉得微妙,很快得出结论:你家那位恐怕是对你真动了心了。 池妙仁才不信她说的,只当她是说瞎话。 她虽没看过猪跑,可好歹也是吃过猪肉的。以往看俞朝灵谈恋爱,大抵也知道,男人一旦动心一定是会上赶着对自己的心上人好的,怎么会一见面就躲? 这一点俞朝灵也回答不上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沉默了会儿,很快转移话题。 决定一会儿吃完饭,再去买些网红甜品吃。 一吃解千愁。 ** 公司年会,聚点各地的分公司代表也都有出席。 男士们皆着正装,西装笔挺,头发理得一丝不乱。 女士们都穿礼服,纤腰一收,姣好身段一览无余。 为迎接年会,部分女同事一早就在节食减肥了。 池妙仁穿着一身白色的礼服,稍拎起裙摆款款入场。 钟云瑛一眼就看到了她,微微一笑。 走到门口,很绅士地略弯了腰,伸手示意她可以搀着自己。 池妙仁也没跟他客气,挺愉快地叫了声:“云瑛哥。” 把手搭在了他的臂弯处。 场内女士们的鞋跟多偏高,男士们会主动去搀一下,以示礼仪。 场内已有不少两两组合的搭档在摆有食物的长桌边游走了。 李欢欢跨着周涵的胳膊,一路把人拖了过来。奔跑得太利索,完全不像被扶的那个。 一脸兴奋地站到池妙仁对面,对着她上下一打量,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妙仁姐,你今天简直美得冒泡泡!” 池妙仁被她夸张的语气逗笑了。 不时有人围拢过来,站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随意说着话。 主持年会的负责人正在台前指挥调整灯光,台下一波人皆是轻松享受的姿态,台上的工作人员都在紧锣密鼓地做准备。 “听说易总今年也会参加年会?” “你打哪儿听说的?” “净瞎扯!你们什么时候见老大参加过年会?” “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原因,你这脑子还不如我的脚趾头呢。” “我呸!抽你!” “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那我亲你?” “滚边儿玩儿去!” “说真的,易总要是看到……” “嘘——” “意会就行,别说出来。” “懂懂懂。” …… 池妙仁挑了杯果汁,挽着钟云瑛的胳膊折回来,发现大家都很有默契的安静了会儿。 很快又有人起了个新话题,简单聊了几句。听到台上的有人拿着话筒说年会即将开始,众人才四散开。 找到了各自对应的名牌号,在桌边坐下。 周围的灯光忽地变暗,主持人在台前微笑着宣布年会正式开始。 每个部门都有才艺展示,按抽到的号牌轮番表演。以往技术部最菜,一直是垫底。今年有新人加入,他们终于能挺直腰杆说话了。 按次序,目前的节目是技术部表演。 台上的钢琴声悠扬,很快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灯光集中打在了在钢琴键上,飞速跳跃的修长十指很吸睛。 弹钢琴的人隐在暗处,看不清容貌,只能大致辨出轮廓。 腰板挺阔,腿很长,身材比例极好。 朦胧状态下更增了几分神秘感。 潘致峰作为钟云瑛的实力“脑残粉”,上嘴就是吹:“听过我们云瑛哥弹钢琴不?我跟你们说,我们云瑛哥要是改明儿不玩电脑玩钢琴了,那照样是一拳一个,实力碾压!” “钟云瑛的手是真的好看,看着就是会弹钢琴的手。”陈卉看着大屏幕上的投影,点头附和道。 “那可不!手漂亮、还有才,关键人还有貌!”潘致峰更来劲了,几口酒下肚,越说越兴奋:“想当年我们云瑛哥在校园就网络编程这块初展头角,有多少少女心是碎在他的才气上的,可惜人心里一早就有人了!” “云瑛哥心里有人了?”池妙仁一听这话,立马转头看他,挺好奇追问:“谁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金路遥懒洋洋吹了声哨,一手支着脑袋悠闲看好戏。 潘致峰被问住了,支支吾吾的,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好。 钟云瑛从洗手间回来,在池妙仁身后那桌的空座处坐下。发觉周围的视线都转向了他,觉得奇怪。 用胳膊轻轻碰了碰身后的池妙仁,回过头问她:“妙仁,他们怎么都看着我?是我脸上沾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吗?” “云瑛哥?你不是应该在台上弹……” 池妙仁对于此刻本应该在台上表演的钟云瑛突然回了座也觉得很惊讶,视线转向音乐声骤停的舞台上。看着聚光灯下怡然起身的那位,话音一下顿住。 “老……老老……”潘致峰震惊到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金路遥吐掉了嘴里的葡萄皮。 “老大?” 第47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池妙仁的身边一直有个空位,没有放名牌。 原以为是工作人员疏忽漏掉了,这会儿总算是知道了原因。 这个座有主。 易榀秀技般即兴弹了一曲,在视线包围圈里一脸从容地从台上下来,径直往池妙仁身边的空座处走。 池妙仁见他走到了自己身侧,笑着朝他摆了摆手。 易榀只低头淡看了她一眼,没给回应。 拉开椅子,整了整袖扣,慢条斯理地坐下。 台上的主持人很快又让现场的氛围活跃了起来,窃窃私语后,周围的视线重新转向舞台。 餐具前放了两杯紫色的不知名饮品,易榀盯着那两个高脚杯看了会儿。犹豫片刻,伸手拿其中一个杯口较宽的杯子。 方昊的注意力还在身边坐着的老大这里,发觉他拿错了杯子,急忙伸手挡了一下,说:“老大,这是葡萄酒。” 指了指另一杯颜色较淡的,提醒他:“这杯才是果汁。” 易榀抿唇“嗯”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拿起另一杯果汁,低眸在杯口嗅了嗅。没有要喝的意思,又把杯子推放回了桌面上。兴致缺缺地靠在椅背上,安静看着舞台方向。 “秃且穷”的群友们很有默契地在桌子底下纷纷掏出手机。 【严辉:我说什么来着?看到没!看到没!】 【周涵:支付宝收款二维码.jpg】 【周涵:微信收款二维码.jpg】 【周涵:刚刚打赌输了的几位,咱可亲兄弟明算帐啊!微信还是支付宝,你们随意,我都可以。】 【严辉:就你最积极,出息!】 【严辉:支付宝收款二维码.jpg】 【严辉:微信收款二维码.jpg】 【金路遥:脸呢?】 【周涵:要那玩意儿干啥?能吃?】 【费广康:不是,你们是不是关注错重点了?】 【周涵:回归重点,老大这是特地过来宣誓主权的?】 【严辉:可不咋的?也不看看老大是挨着谁坐的。】 【费广康:威武霸气!】 【潘致峰:没想到咱老大钢琴弹得这么好。】 【陶德明:认错人,白吹这么一通了吧。】 【潘致峰:生活已经如此艰难,有些事就不要拆穿。】 【周涵:此处必须有专属老大的掌声!】 【严辉:鼓掌.jpg】 【何轩:老大真是太吊了!】 【施博:老大太吊+1】 【方昊:我先说好,我是老大的脑残粉,永远站老大这一趴。】 【何轩:峰哥,你要是站错队,恐怕会被踢出去,望三思。】 【潘致峰:……】 【潘致峰:我还有的选吗?】 【施博:当然是站官配,配一脸!】 …… 节目近尾声,终于到了大家最期待的抽奖环节。 池妙仁悄悄问身边的李欢欢:“听说金路遥的那辆皮卡丘就是去年年会抽奖抽到的,真的假的?” “真的,我们易总出手一向大方。”李欢欢压着声说。 “哇~”池妙仁瞬间兴奋起来。 她最近一直在转锦鲤求好运,暗戳戳有点期待。 一等奖是一台车,二等奖是一块劳力士手表,实在不行三等奖也行,LV的旅行箱倒手卖出去也不少钱呢。 沉浸在美好的假想里,她已经开始美滋滋地计算拿到奖品后能折多少现钱了。 每个人的座位上都有一个小红包,打开,里面是各自匹配的号牌。 舞台上的主持人把手伸进抽奖的箱子里,故弄玄虚般在箱子里搅弄了好一阵。话费、购物券之类的小奖都抽走了,还剩三个大奖,从三等奖开始抽号。 三等奖被人事部一位池妙仁比较脸生的同事抽了去。 她满是羡慕地看着那位同事一蹦三尺高,满脸欢喜地去台上领奖。 不急,还有两个奖呢,那俩可都是大奖。 池妙仁这么安慰自己,攥紧了号牌,紧盯着台上那个抽奖盒。 易榀稍偏了一下头,视线低了下去,看着她手里被攥变形的那张纸。 二等奖被财务部的小何抽了去,小何踩着高跟鞋一拐一扭超激动地跑上台,引来一片哄笑声。 池妙仁眼馋得不行,长呼出一口气,祈祷自己能被天降财运砸个正着。 “一等奖。”主持人故意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开始逐字报号:“7、0、9、3,7093,谁是7093?7093的号主,在哪里?” 7093? 池妙仁比对自己手里的号牌,大失所望。 她心态一向很好,失望了两秒就释怀了。 这种事就是重在参与,一会儿多吃点好吃的也成。听说今晚的菜品不错,都是高价菜,稳赚不亏。 再说了,今年不行还有明年嘛。说不定明年她就能中个头奖呢,不急。 想通后心就顺了,池妙仁继续一脸兴奋地跟随大家的视线转头一通乱看,想看看这个幸运儿到底是谁。 坐在她身后的钟云瑛站了起来,举起手里的号牌,说:“是我。” 池妙仁的视线随着他起身的动作上抬,仰着脑袋“哇——”了一声,说:“云瑛哥,你的运气也太好了吧!宇宙无敌爆炸式羡慕!” 钟云瑛低头看她,对上她的视线,扬唇浅笑。 收回手,把号牌递给她,说:“给你。” “……”易榀神情莫测地看着钟云瑛手里的那张号牌。 池妙仁愣了一下,抬手推走了他手里的号牌,笑着说:“云瑛哥,你快别开玩笑了,赶紧上台领奖去吧。” “不是玩笑。”钟云瑛把手里的号牌又往前递了递,说:“拿着,是你的了。” 周围顿起一阵唏嘘声,大家都在窃窃私语。 “老大!”有人惊呼了声,“那可是酒!” 易榀半杯酒下肚,场内一下乱了套。 ** 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把醉迷糊的易榀塞进车里。 池妙仁才好不容易把易榀扣住自己腰的胳膊掰开,关上车门。 筋疲力尽地直起身,吹走一缕散落的发丝。 大家正商量由谁送老大回去的问题。 池妙仁主动担下了这个重任,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自己之前做过易总的代驾,知道他家的具体位置。 她觉得自己的这个理由很充分,简直一丝破绽都没有! 同事们纷纷表示可行。 技术部的几位最积极,哄闹着催她赶紧把老大送回去。 方昊把从老大口袋里扒出来的车钥匙交给她,叮嘱道:“一会儿路上开慢点,注意安全。” 周涵靠在金路遥身上看着她,笑得十分荡漾:“小仙女,祝你有个愉快又难忘的夜晚。” 金路遥伸手敲他脑袋,笑骂了句:“就你话多。” “……”又在打什么哑谜? 池妙仁懒得跟他们计较,笑着打哈哈敷衍过去了事。 开了车门坐进驾驶位,扣上安全带。 钟云瑛跟着坐进了车里。 池妙仁不明所以地转头看他:“云瑛哥?” “一起吧。”钟云瑛扣上安全带,解释:“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车窗外有起哄的口哨声,外头那几个也不知在说些什么,笑闹成一团。 池妙仁按开车窗探头往外看,挥手道别。 那群人动作错落地朝她摆了摆手,瞬间作群鸟散。 “真是的,就爱瞎闹腾。”池妙仁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笑了一声,关上车窗,发动车子驶离停车场。 钟云瑛往后靠了靠,换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椅背上。 看着后视镜里折出的池妙仁的影子,挺随意地跟她找话聊:“我听他们说,你跟易总的关系不错。” 池妙仁点了点头,坦然道:“嗯,是还不错。” 钟云瑛目视着后视镜的方向,继续说道:“他好像喜欢你。” “嗯?”池妙仁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我也是听他们说的,又或者,是同为男人的某种直觉。”钟云瑛说。 池妙仁笑着否认:“错觉,你别听他们瞎说。他们就是胡闹,说着玩儿的。” 钟云瑛交握着手跟着笑了一声,视线转向车窗外,说:“我也就是随意一听,没当真。” 易榀听到前座的说话声,迷迷糊糊在后座动了一下。 池妙仁挺紧张地看了眼后视镜,压低声音:“我们还是别说话了,万一把这祖宗吵醒,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钟云瑛看着车窗外一掠而过的街景,“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 回到住处,车停进地下车库。 池妙仁拉开后座车门,伸手想把熟睡状态下的易榀从车里拉出来。 钟云瑛拦了一下,说:“还是我来吧。” 池妙仁估摸着自己那点的力气应该是搬不动易榀,也就没瞎客气。应了声“好”,后退几步,替钟云瑛把住车门。 记起给易榀做代驾那次,他被手底下那帮人七手八脚塞进车里的时候磕了头。池妙仁的手下意识伸过去,在车门上方挡了一下。 钟云瑛抬了一下面上下滑的眼镜,视线在她护住易榀后脑勺的那只手上短暂停留了片刻。转过身,反手把醉迷糊的易榀背上肩。 池妙仁一手虚扶在易榀身后,熟门熟路地把人往左前方引:“云瑛哥,这边。” 宅子里的门都是自动感应的,人脸识别后门自动开启。 一路畅行,池妙仁欲盖弥彰地感叹了句:“不愧是易总的宅子,这些门的感应器还挺灵敏哈。” 钟云瑛没接话,顺着她的指示上楼。 池妙仁见他背得挺吃力,也没顾上多想,小跑着走到前头,直接打开了易榀房间的门。 钟云瑛停在门前往房间看了一眼,走进去,把人放到床上。 直起身,敲了敲压酸的背,状似无意地说了句:“你对这地挺熟。” “还……行。”池妙仁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有所猜疑,毕竟钟云瑛打小就很聪明。 刚刚一路往易榀的房间走,她是表现的好像对这个宅子过于熟悉了。 池妙仁视线躲闪着往地上看,抬手撩了撩发,临时找了个托词:“之前拿资料,来过。” 钟云瑛的视线停留在她来回搓着的两只手上,微微皱眉。 “嗯。”他没再多言,转头往外走。 池妙仁也不知自己这话是不是能搪塞过去,她自小在钟云瑛面前就不擅长说谎。 弯腰给易榀盖好被子,匆匆忙忙跟了出去。 关上房门,两人一前一后往楼下走。 “怎么回去?”钟云瑛回头问她。 池妙仁稍愣怔,快行几步跟上他的步伐,说:“这里看着挺偏的,估计不好打车。要不我们就开易总的车去年会现场,各自取了车再回去?” “好。”钟云瑛没意见,朝她伸手,说:“我来开车吧。” 池妙仁低头在口袋掏了掏,拿出车钥匙,放进他手心。 驱车回程途中,钟云瑛专心开车,一路无话。 车内静悄悄的,环境很好眠。 池妙仁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半睡半醒间感觉车停了下来,一睁眼,对上钟云瑛的视线。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坐直了些。转头看了眼窗外,迷糊道:“到了呀。” 钟云瑛伸手,像小时候一样动作温柔地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像是在感慨:“小不点长大了。” “我都多大了,还叫我小不点。”池妙仁被逗笑了。 钟云瑛跟着笑了一声,说:“是啊,我也是才发现的。不管怎么追,人力都赛不过时间。也许‘改变’,才是这世上唯一的永恒吧。” 池妙仁才刚醒,脑子反应慢,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 钟云瑛的视线从她迷茫的双眼之间移开,推开车门出去。 冰凉的夜风拂面,刀子般刮过皮肤。 他瞬间清醒了不少。 横梗在他们之间的,又岂止是区区时间。 钟云瑛自嘲般轻笑了声,把车钥匙抛给池妙仁,说:“回吧。” 第48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池妙仁担心喝醉的易榀会中途醒来,取了车匆匆往回赶。 一路疾驰回了住处,都没顾上把车停进车库,一个急刹把车停在了正门前。 以最快的速度进屋,奔上楼。 上楼后挺惊讶地发现房门是打开的。 是她走的时候没把门关严? 还是易榀已经醒了? 池妙仁心底犯了嘀咕,喘匀气息,这才放轻动作把那扇半掩的门推开。 敞开的门正对着床,床上没人。 室内挺乱,被子、枕头全被蹬到了地上。原本塞在枕头底下的《格林童话》也躺在了床边毯上,皱巴巴的,被撕了几页。 是醒来找不到她,发脾气了? 池妙仁弯腰把丢到地上的童话书捡起来,捋平书页,放到了床头柜上。 人不在房间。 是不是吐了? 池妙仁的视线转向浴室,走过去,轻扣了两下门。 里头没动静。 “易总?你在里面吗?” 池妙仁又试探着叫了他几声,还是没有回应。 她这才把浴室门推开,在里面找了一圈。 没人。 又去试衣间找了找,之后是书房、客房……她把楼上的每个角落都找遍了,可惜都没能找到易榀的影子。 难道在楼下? 可他明明醉的连路都走不稳,去楼下干什么? 是渴了? 池妙仁这么想着,边往四面一通乱看,边往楼下走。 厨房没人,她挺纳闷的信步往客厅方向走。 视线一拐,发现猫窝那里好像有个人影。 易榀? 喝醉了跑来逗猫? 池妙仁的注意力转了过去,放轻脚步走近了些,探头往那侧看。 确实是易榀,衬衫领口被扯开了,领带歪歪斜斜地挂在脖子里,脚边散落了一堆不知他从哪儿翻出来的钥匙。 此刻他正跪坐在地毯上,匍匐向前,一只手伸进了猫窝里,在掏猫。 从麻烦亢奋挣扎的程度初步判断,他不像是在逗猫,看着倒更像是在偷猫。 也不知他之前做了什么,一向跟他亲近的麻烦被吓得炸了毛。 池妙仁看着易榀手上揪出的一小撮猫毛,挺无语地眨了眨眼。 麻烦太可怜了,都快被揪秃了,得去救它! 池妙仁匆忙近前两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叫了声:“易总?” 缩躲在猫窝里伸着爪子试图拍走易榀手指的麻烦立马竖起耳朵朝她看,见到了救星般“喵呜呜——”叫着,格外可怜。 易榀趁猫分神,一把揪住了麻烦脖子里的一撮毛,终于把猫从窝里抓了出来。 猫在他手里蹬着爪子挣扎个不停。 池妙仁赶紧走过去蹲到他身边,安抚着摸了摸明显受惊的麻烦,柔声哄道:“麻烦乖,不怕不怕。” 易榀醉眼迷朦地看向她,一手撑住地保持平衡。 一见她就笑,摇摇晃晃换了个姿势,盘腿面朝着她坐下。 两只手捧住猫往她面前送,说:“我的猫。” “好好好,你的猫。”池妙仁软言劝他,“你轻点,别弄疼它了。” 伸手想把他手里炸毛到呆滞的麻烦接过来,易榀一秒收回手。 池妙仁扑了个空,抬眼看他。 易榀歪过脸在毛茸茸的猫脑袋上蹭了蹭,挺期待地看着她,问:“我的猫,你喜欢吗?” 池妙仁点点头,说:“喜欢啊。” “喜欢?你喜欢。”易榀低声呢喃。 用力闭了闭眼,坐直了些。 抱起猫强行往她怀里塞,说:“给你!” 池妙仁双手一捧,稳稳接住了他塞给自己的猫。 总算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麻烦的背,笑着对易榀说:“谢谢。” 易榀身体前倾,手肘撑住膝盖。 两手托住脸,近距离看着她,问:“我把猫给你,你高兴吗?” “嗯。” 池妙仁觉得他这个样子真的很像小孩子,特别可爱。 又点了点头,肯定道:“高兴!” “高兴!”他捧着脸重复了一遍,看起来更开心了。 直起身,把散落在身边的钥匙掬拢过来,捧着那堆钥匙胡乱往她怀里塞。 易榀边给她塞钥匙边强调道:“你喜欢的,都给你!” 麻烦在一片混乱间终于寻到了空隙,挣扎着跳到地上。跑得像一道闪电,一溜烟逃走了。 池妙仁低头看被强行塞到自己手里的钥匙,其中一把钥匙上有林肯的十字车标。 是车钥匙? 她转头又辨别了一下其他几把钥匙。 都是车钥匙,每一把钥匙上都有对应的车标符号。 因为她喜欢,所以要给她? 是因为年会上她眼馋一等奖的那台车被他看出来了,所以他才把家里的车钥匙都找出来要给她? 这也太可爱了吧! 池妙仁看着面前被酒气熏红了脸的易榀,不自觉扬起嘴角。 易榀把掉在身边的钥匙一把不落的全塞给了她,确认过后面朝着她打开双臂,乖乖巧巧地看着她,说:“抱抱。” 他果然是喝多了特别爱跟人抱抱,也太黏人了。 池妙仁放下手里的一堆钥匙,凑过去,伸手抱住了他。 在他后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跟哄孩子般安抚他:“抱抱啊,乖。” 他打开的双臂往回收,用力圈紧了她。脸埋进她瘦削的肩窝里,挺谨慎地说:“抱好了啊,不能掉。” 池妙仁被他逗笑了,说:“好好好,抱的好着呢,肯定不会掉。” 易榀闷闷的“嗯”了一声,环住她腰的手又收紧了些。 “哇,堂堂易总,竟然是个一杯倒。倒了之后还要求抱抱?这要是传出去,恐怕要被人笑了。”池妙仁打趣道。 “池妙仁。”易榀叫她。 “喝成这样还能认出是我?荣幸之至啊,易总。”池妙仁笑着说。 易榀靠在她的肩上,歪过脸叫她:“池妙仁。” 池妙仁转眸迎上他的视线,嗅到了一点醉人的酒香:“嗯?” 易榀敛睫,视线凝在她殷红的唇瓣上。 “池妙仁。” 池妙仁被他这么滚烫的视线直勾勾盯着,渐渐有些不自在。扭过脸不再看他,说:“一直叫我干嘛?有话你就说啊。” “我,不想去管什么先来后到,也不想去顾及什么狗屁契约精神。”易榀的唇贴在她的耳垂处,轻语:“我只想要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池妙仁险些被他这微妙的语气给蛊惑了,庆幸自己是清醒的。 要不是知道他喝醉了,外加没能听明白他口中所谓的“竞争”究竟指的是什么。就这认真的语气,听着还真容易让人误会成是在告白。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池妙仁推他,无奈力量悬殊太大,没能推动半分。 只能好言好语地劝道:“我们上楼吧,你该休息了,有什么话等你清醒了再说。” 易榀没接话,抿唇盯着她看了会儿。 一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低眸吻住了她。 池妙仁脑子瞬间空白,都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了。 震惊间感觉自己的唇齿被柔软的舌尖温柔撬开,纠缠之后是短暂的窒息感。 一段技法生涩的法式热吻后,易榀稍移开了些。贪恋般用指尖轻轻勾过她的唇线,又落下个浅浅的吻。 贴着她的唇,哑着声问:“这样,懂了吗?” “……” ** 床头的手机闹钟震个不停。 易榀一手抵住发胀的太阳穴,揉了揉。 没打算睁眼,挺不耐烦地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了一阵,按掉了闹钟。 手机被带了一下,掉到了床边毯上。 他懒得管,拉了拉被子,蒙住脸继续睡。 手习惯性往身边摸了摸,摸了个空。 没人? 他稍稍睁了一下眼,拉开被子看。 池妙仁确实没有躺在他身边。 被闹钟这么一吵,睡不着了。 除了宿醉后头痛欲裂的感觉外,他很快察觉出了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他身上的衣服呢? 怎么一件不剩? 关于昨晚发生的事,他只能隐约记个大概。 只记得自己好像是拿错了杯子,误喝了酒。 之后发生的事,他完全想不起来了。 翻身坐起,感觉腰、背都好酸。 这种酸痛感有点陌生。 看了一眼掉到床下被扯坏纽扣的衬衫,他猜到了点什么。 迅速掀开被子,仔细检查。 床单上果然落了红。 如果是池妙仁,以他们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的了解,距她的经期至少还有小半个月。 不是经期不慎落下的血迹?那床单上的……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强迫她了吗? 还是…… 擦枪走火的意外? 易榀挺懊恼地抓了把头发,踢走床边散落的衣服。 正准备起身去浴室洗个澡冷静一下,无意中看到了被踢远的衬衫领口处有一个口红印。 看颜色,跟池妙仁昨天涂的那支口红颜色相近。 易榀低了一下头,视线落在自己的锁骨处。 那里也有一个花了的口红印子。 他一秒都没耽搁,立刻弯腰捡起手机,给徐展飞打了电话。 确认了昨晚送他回来的确实是池妙仁,他不由松了口气。 同时,又觉得非常内疚。 他知道自己的酒量,不是成心想喝的酒,误拿了杯子才会中了招。 不管是不是意外,闯下了这样的祸,他都违背了领证时对池妙仁的承诺,有负于她对自己的信任。 这样的意外绝对不能再出现第二次了! ** 池妙仁连着喝了两杯冰水,心绪不宁。 昨晚发生的事太疯狂了,她压根就没想到自己真就这么……从了? 说实在的,她也是第一次,完全没经验,更不知道事后该怎么处理。 真是被鬼迷了心窍了,她怎么就那什么了呢? 池妙仁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觉得自己真是个疯女人! 幸好易榀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不然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既然易榀酒醒后不大可能会记得前一晚发生的事,而她又恰巧不知道该跟他怎么解释。 池妙仁打定了主意,如果易榀跑来问起她昨晚发生了什么,她就装傻到底,打死不承认! 反正易榀醉迷糊了,也没有证据。 她嘎达嘎达嚼碎了嘴里含着的冰块,碎冰冻的她脑壳子疼。 办公司的门开了,她立马放下杯子,装模作样的开始忙了起来。 易榀进门,把手里打包好的咖啡和甜点放到她桌上,说:“休息会儿吧,有点事想问你。” “易……易总,你怎么突然进来了,我都没发现。”池妙仁现在就是很慌,压根不敢抬头看他。 “好忙啊,急死了。”她随意抱起一堆乱七八糟的文件起身,找借口开溜:“录音棚还有一堆事,催我好几次了,我得赶紧把文件送过去。” “池妙仁。”易榀叫住了她,问:“我就是想知道,麻烦怎么突然那么怕我?我看它好像有点掉毛,难道我昨晚喝大后给它拔毛了?” 可比给猫徒手拔毛吓人多了! “啊。”她点头,敷衍了声:“拔毛了。” “……”还真给麻烦拔毛了啊? 易榀挺无措地摸了摸鼻子。 “那个……” 他清了清嗓子,错开视线,问:“除了给麻烦拔毛,我昨晚……没做什么为难你的事吧?” “没……没有!你能为……为难我什么啊?别乱想!我俩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池妙仁慌里慌张地说,“我得去送文件了。” 转身,“哐当——”一声撞在了玻璃门上。 “……” 第49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临近年关,易榀应酬不少,几乎都不怎么有时间着家。 大年三十,池妙仁还是没能打通他的电话。 索性不征询他的意见了,直接买了一堆年货,高高兴兴地回外婆家过年。 俞朝灵和金路遥正热恋中,年前一放假就跟着金路遥一起回了老家。 难得大年三十在外婆家看不到俞朝灵的身影,池妙仁还有些不习惯。到了外婆家放下东西,第一件事就是跟俞朝灵视频。 俞朝灵心情很不错的样子,绕着大院跑了一圈,给她展示了一下金路遥老家的风貌。叽叽喳喳话很多,又聊了些因听不懂方言,在那里遇上的趣事。 金路遥在一旁等了会儿,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许是等的不耐烦了,凑到镜头前冷不丁亲了一下俞朝灵。 视频瞬间就断开了。 大过年的,还要给她强行塞狗粮。 池妙仁觉得心好累,叹气之余又有点想笑。 按灭屏幕,把手机丢到了书桌上。 外婆在外屋喊了她一声,让她帮忙一起贴春联。 池妙仁应了声“来了”,起身出去帮忙。 天色刚擦黑,窗外就传来了炮仗声。 小区里虽有明令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不过还是有不少人偷偷地放,多是些尚未成年的淘气孩子。 有点炮竹的,就有站岗望风的。等小区保安听到动静赶过来,他们早就哄笑着一窝蜂四散开了。狡猾得很,根本抓不到他们。 这一声炮响后,是接二连三的炮竹燃放声。偶有烟花在夜空中炸开,一闪而过的绚烂。 年味愈发浓了。 年夜饭一向准备得丰盛,池妙仁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鱼汤上桌。 跟往年一样,嘴上讨个好彩头:“鱼来了,鱼来了,年年有鱼啊!” 杨淑贞捞起围裙擦手,乐呵呵地看着她从厨房走出去,嘱咐道:“慢点儿走,当心烫。” “咚咚咚——”有敲门声。 池妙仁刚把鱼汤端上桌,听到声音朝门的方向瞧了一眼。 被汤碗烫到了,抬指捏了捏耳垂。 “这会儿还会有谁来啊?”杨淑贞也听到了敲门声,探头往外看,暗自琢磨道:“应该是陈奶奶,一准是她家又缺酱油了。” “外婆,你忙你的,我去开门。”池妙仁回头冲厨房喊话。 “行,陈奶奶也不是外人,她要是还缺啥你直接来厨房拿就是。”杨淑贞提高嗓门说,“对了,一会儿捎碟蛋饺给你陈奶奶带走。刚做好的,还热乎着,让他们家也尝尝鲜。” “得嘞!谨遵外婆吩咐!”池妙仁挺皮地说。 一跳一跳地跑去开门。 门刚打开,她就愣住了。 易榀站在门外,低头看她。 手里捧住的堆到几乎快拿不住的礼盒,在门打开的瞬间同步掉了一个下来。 “啪哒”一声。 池妙仁低头看了看掉到他脚边的礼盒装燕窝,又抬起头看了看淹没在一堆盒装物中的易榀。 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我也是听徐展飞说的,逢年过节都得跟着老婆走。”易榀正儿八经地回了话,转头就催她:“还看?东西都掉了,快搭把手。” 池妙仁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弯腰捡地上的礼盒,拎着盒子往屋里走。 等着她搭把手的易榀在门外站了会儿,见她没有要再折回来帮忙的意思,也只能自力更生。努力保持手里那堆物品的平衡,侧过身,挺费劲地挤进屋。 杨淑贞一看易榀来了,更高兴了,又忙忙叨叨的多炒了几个菜。非不让池妙仁帮忙,让她陪着易榀出去说说话。 易榀站在厨房门口一脸茫然地看了会儿,挽起袖子想帮忙,又实在有点力不从心。有过一次失败的煮面经历,他现在是真的很怀疑自己或许有把厨房点了的神奇能力。 池妙仁回过头看他,他一秒拉下袖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转过脸看着外屋的那桌菜。 杨淑贞顺着池妙仁的视线往后看,笑着在她身后推了一把,说:“都出去吧,烟味大,别熏着。” 池妙仁犹豫了一下,又回头看了看傻站在门边的易榀,还是出去了。 易榀往边上让了让,见她出了厨房,转头和杨淑贞礼貌打了声招呼,跟着出去了。 池妙仁摘下围裙放到椅子上,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左看看右看看,提议道:“晚饭很快就好,要不你看会儿电视打发一下时间?” 易榀摇了摇头,视线在室内巡睃了一圈,说:“我想看看你的房间。” “怎么突然有兴致想看我的房间?”池妙仁说,“我的房间很小的,猫窝一样。易总你这么高高大大的一只,进去恐怕转个身都难。”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心血来潮。”易榀说。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看看房间总比干巴巴站在这里强。池妙仁这么琢磨着,点头同意了。 房子不大,几步路就到了她的房间门口。 打开房门,她往边上让了让,示意易榀先进去。 易榀也没跟她客气,看了她一眼,径直往里走。 空间确实很小,陈设也简单。不过胜在干净,布置的也很温馨。 房间的一半面积都被床占了,铺叠整齐的粉色床单上坐着一只半身高的毛绒玩具熊。 池妙仁见他正看着自己的玩具熊,走过去,拍了拍熊脑袋,给他介绍:“这是我熊妹妹,我不是怕那啥嘛,以前总要搂着它睡的,很有安全感。” 易榀抿唇,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翘了翘。 “所以你是把我当成它了?”他问。 他在说每天早上她都会以一个熊抱的姿势抱着他醒来,池妙仁听懂了。 坐到床沿上把熊抱在怀里,抬起傲娇的小下巴,说:“听不懂你说什么。” 易榀自然看出来她是听懂了,挺愉快地笑了一声,缓步走到临窗的书桌前。 拉开椅子,在她曾做功课的地方坐了下来。 无奈腿太长,坐下之后完全伸展不开。 憋憋屈屈地蜷缩着大长腿坐了会儿,他放弃尝试。 起身,两手揣兜里,在房间的墙上四面看了一圈。 床头张贴了不少海报,都是卡通人物。书桌正前方悬着一块像是小黑板的物件,上面贴了不少写有密密麻麻文字的便利贴。 他凑近了看便利贴上面的字,被其中一条逗笑了。 “凡人和伟人的区别就在于:鲁迅先生在书桌上刻‘早’,是勤勉。而我在书桌上刻‘早’,是在破坏公物。” 易榀笑着读完那行字,问她:“你怎么受的这个启发?” “主要是实践出真知,知道结果就行了,不要在意过程。”池妙仁一本正经道。 易榀“啊”了一声,点头表示理解。 都已经能脑补出她实践之后发生了什么。 他还想继续往下看,被池妙仁拉开了。 她往书桌前一挡,话说得特别理直气壮:“你看这没用的干啥?谁还没点黑历史不是?你喝醉了还拔猫毛呢!” “你也没比我好多少,喝高了还非要在马桶里舀水喝。”易榀嘴上也没让着她。 提到喝酒的事,两人对视间很有默契的同时红了脸,都想到了一些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那什么……”池妙仁清了清嗓子,说:“你以后还是别沾酒了,酒品太差。万一拔了别人家猫的毛,那可就出大事了。” “我那不是故意……算了。”易榀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怎么会误拿了酒,想起她喝醉后撅嘴要“亲亲”的样子,提醒她:“你也别在外人面前喝酒了,你的酒品也实在不怎么样。万一下次换成别人,非但不拦着你,还把你喝马桶水的样子录下来你就惨了。” 录下来?那还真是挺惨的。 被他这么一点拨,池妙仁想起了跟罗冠一张桌子上涮火锅的那晚。 事后易榀把手机里那段她酒后揍了罗冠的小视频给她看,她简直笑疯了。 也不知道易榀是个什么想法,竟然还把当时算得上是鸡飞狗跳的场面给录了下来。 池妙仁笑着埋汰他:“这事也就你干得出来。” 易榀显然也记起了这个事,跟着笑了起来。 边笑边退行几步在她粉色的床上坐下,伸手拿她丢在床边的熊妹妹,抱进怀里。 池妙仁靠在书桌边,随手拿了本工具书翻了翻,说:“我俩这算是年终总结吗?” “差不多吧。”易榀说。 腿往后收,无意中踢到了床底下的一个硬质物,有棱角。 他偏过头,拉开床单往床底下看,看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塑料箱。 箱子有些年头了,落了灰,箱面上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卡通贴纸。 “这什么?”易榀看着那个箱子挺好奇地问。 “哇!这个!原来被外婆收在这里了,我找了好久。”池妙仁一脸惊喜地走过去,蹲到地上,伸手拉床底下的箱子,说:“这可是我的宝箱!” “宝箱?” 池妙仁把箱子从床底下拉了出来,吹了吹上头浮着的一层灰,被呛到了。 呛咳着抬手掸走面前扬起的尘垢,挺兴奋地起身,说:“你等我一下,我去拿毛巾把灰擦擦。” 易榀低头看脚边的箱子,对她私藏的“宝物”有些好奇。 池妙仁很快就折了回来,用毛巾把箱子上落下的灰仔细擦干净。手变得脏兮兮的,又匆匆忙忙跑出去洗手。 易榀等的没耐心了,蹲在箱子前,伸手打开。 是一箱子玩具,保存的很好。 听到门口有折回来的脚步声,他从箱子里随意挑了个魔方把玩,坐回了床沿上。 有些失望道:“你的宝箱,就是玩具箱?” “怎么?不行啊?”池妙仁坐到他身边,抢走了他手里的魔方,说:“这是区区的玩具吗?这是我的童年。情怀你懂不懂?” “嗯。” 易榀想着她的“情怀”原来是收集旧物,点头说:“现在懂了。” 池妙仁转了转手里的魔方,这玩意儿她就没一次把色号码齐过。 把魔方随意放在了手边,低头在宝箱里来回翻找,提了个粉色的盒子出来,转头问易榀:“这个,益智积木,你玩不玩?” “……”仿佛是在怀疑他的高智商所传有误。 易榀抿唇看她。 拉过她的手,把色块拼组一致的魔方放她手里,哼笑了声:“益智?” “这个……你拼的?”池妙仁看着手里的魔方,眼睛顿时一亮,问他:“就我刚刚找积木的那点时间,你就给拼成了?” “这里还有别人吗?”易榀挺臭屁地说。 “哇——”池妙仁朝他竖了竖大拇指,感叹了声:“厉害!” 开了装积木的盒子,池妙仁问他:“你玩积木吗?” “小孩子的玩意儿。”易榀不屑道。 意思是不玩?池妙仁也没勉强他,把积木铺在床上,自己玩。 易榀在一旁看了会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上前指导。 “这块应该放这里。” “不是,你没看出来卡槽大小不对吗?” “这这这……” “不是那里。” “脑子呢?” “诶,算了,给我。” “还是我来吧。” …… 原本是池妙仁一个人兴致勃勃地在玩,后来不知怎的,发展成了易榀独自组装完成了她的所有玩具。 就连拼图都给她一块不剩的全拼完了,都没怎么看出他有思考犹豫的时间,速度出奇得快。 把箱子都掏空了,易榀还不尽兴,问道:“就这么点?没别的了?” “小孩子的玩意儿?”池妙仁抱着玩具熊靠坐在床头,笑着回敬他:“咱们易总可真是有够成、熟、稳、重的。” 易榀听出这话是在亏他了,捡起个积木往她头上轻轻一丢,以示警告。 池妙仁把那块从她头上弹出去的积木捡了回来,丢回去。 易榀手一伸,接住了。 心情不错,他看着满床的玩具,打趣道:“你的童年情怀在这,那你是不是还有珍藏在哪的青春情怀?” “厉害!这都能猜到!”池妙仁说。 易榀也就是随口一说,惊讶道:“还真有?”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吧,在学生时代人气还挺高。”池妙仁捧着脸,眯起眼睛自我陶醉道:“可能是因为漂亮吧。” 易榀挑了挑嘴角,说:“嗯,不信。” “是真的!”池妙仁急了,强调道:“我每个学期收到的情书都能装一箱子呢!” 易榀微微皱眉,不冷不热地问:“所以呢?那堆废纸也被你收起来了?” “什么废纸?是青春!”池妙仁又着重强调了一遍,一想起这事,还有些惋惜:“我倒是也想收着呢,可惜啊,有一年外婆大扫除的时候嫌那堆东西太占地方,都给扔了。” 可惜个屁! 易榀撇开视线,吐槽:“一堆废纸,还青春?” 池妙仁瞪了他一眼,挺不服气地说:“都说是情怀了,你这人怎么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呢!” “……”冲谁嚷嚷呢?! 易榀一手掀翻了刚拼好的积木,语气不怎么好地说:“情什么怀?我看你就像个收破烂的。” 收……破烂的? 池妙仁:“……” 作者有话说:妙仁指着空了的玩具箱:那您破烂玩儿的挺开心啊! 醋榀:……∑( ̄□ ̄;) 第50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在房间内关于“情怀”问题争执了几句的事,池妙仁没放在心上。 易小心眼就这么个脾气,犯不上大过年的跟他一般见识。 自从跟易榀相识后,池妙仁觉得自己的心胸真是开阔了不少。 大女子能屈能伸,不然迟早得气死。 从根源上讲,她那是惜命。 饭桌摆齐了,一家人围着饭桌热热闹闹地吃着年夜饭。 不时有邻居来敲门,送来些自家饭桌上的菜品。 杨淑贞高高兴兴地把人迎进门,让孩子们跟长辈问好。 一些过分热情的老邻居会过来摸摸易榀的脸,直夸这娃娃长得可真俊。 易榀在这些长辈们面前乖乖巧巧,一直都是微笑着回应。半点没有在房内单独面对池妙仁的时候,埋汰她是“收破烂”的那种嚣张气焰。 这个人是擅长精分吗?池妙仁都想给他鼓鼓掌。 杨淑贞把菜转盘后,会往洗干净的碟子里装些蛋饺,再给人还回去。 都是老街坊了,邻里间的年夜饭菜品都是流通共享的。 吃完饭,杨淑贞把电视机打开。 池妙仁拿了些干果点心过来,去厨房又忙活了一阵,端来饭后水果。 小声跟坐在沙发上看起来有点无聊的易榀解释:“看春晚守岁,是我和外婆年三十的必备节目。” 易榀点了点头,一手支住扶手,往沙发边挪。 给她腾位子。 池妙仁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直接在左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了。 指了指刚切好的果盘,说:“这些水果可新鲜了,你吃啊。” 易榀没什么表情地盯着她看,没动。 池妙仁误以为他是没听见自己说的话,用水果叉扎了一块苹果。 给他递过去,说:“拿着,吃点水果。” 易榀这才有所动作,低眸看叉子上扎住的一小块果肉,短暂沉默了两秒。凑近了些,张嘴,直接咬走了叉子上的果肉。 看着陷入迷茫状态的池妙仁,嚼了嚼,说:“甜。” 池妙仁:“……” 什么情况? 她原本是想让他接走水果叉的,怎么还喂上了? 易榀咽下了嘴里的苹果,见她只是举着叉子一脸懵地看着自己,有点想笑。 曲指掩住上扬的唇,轻咳了声,说:“再来一块。” 还再来一块? 当她自动投喂机呢? 池妙仁露出个假笑,朝他摊了摊手,用字正腔圆的播音腔说:“把手给我。” 易榀把手伸过去,在她想抓住他的时候一秒往后缩。见她扑了个空,很愉快地笑了起来。 幼稚鬼! 池妙仁忍住想踹他一脚的冲动,直接上手。拽住他的手,把水果叉强行塞到他手里,扣牢他的手指不给他挣脱的机会。 一脸严肃地说:“毛.主席他老人家曾教导过我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易榀又被她逗笑了:“你这语气像个小老太太。” 杨淑贞在一旁看的直乐,嗑着瓜子说:“好了好了,妙仁,你别欺负一榀。” 池妙仁扎了块果肉塞到嘴里,不服气:“明明就是他欺负我,外婆你偏心。” 笑闹间春节联欢晚会开始了,三人的注意力都转向了电视机。 时间一晃而过。 电视里的主持人开始倒计时,崭新的一年眨眼就到。 池妙仁拿着手机给邹奶奶、朋友和同事们挨个发消息拜年。 杨淑贞踩着点回房,拿了两袋红包出来,招呼道:“孩子们,发压岁钱的时间到了!” “压岁钱?”易榀压低声音问池妙仁,“你家过年还发压岁钱呢?” “长辈眼里我们永远长不大。”池妙仁压低声音提醒道,“记得把外婆哄高兴啊,一会儿看我怎么做,学着点。” “哦。”易榀很听话地点头。 池妙仁放下手机,欢呼着跳起来,尖叫着说:“是压岁钱呀!谢谢外婆,新年快乐!” 易榀仰起头看着雀跃不已的池妙仁,呆滞了两秒,拽了拽她的袖口。 池妙仁接过外婆给的红包,低头看他。 见他一副很挣扎的表情,弯下腰小声问:“怎么了?” “我……也要这么,这么……”易榀犹豫着该怎么开口。 “这么?是怎么?” “我可以不这么夸张地尖叫吗?” “……” 池妙仁盯着他红透的耳廓,噗呲笑出声。 ** “你真不打算回去吗?”池妙仁把被子铺开,又确认着问了一遍。 “太晚了。”易榀的理由很充分,“疲劳驾驶太危险。” “你可以找代驾。”池妙仁提议道。 这话易榀就不乐意听了,不满道:“你在赶我?”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意识到这位难哄的祖宗好像是不高兴了,池妙仁急忙解释:“主要是因为我的床比较窄,两个人睡可能会挤,就怕你又失眠。” “没事,能躺下就行。”易榀不介意。 既然他不介意,池妙仁就没再劝。 把玩具熊放到了椅子上。 洗漱后爬上床,往内侧滚了滚,给易榀让出位子。 易榀洗完澡回房,盯着池妙仁粉色的小床看了会儿,发现个新问题。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他没有掀被子,直接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尝试把腿伸直,可惜没能成功。 弯着膝盖,一脚踢到了床挡板上。 池妙仁听到动静,支起脑袋看向易榀此刻有点无处安放的大长腿,直接惊呆了。 “你这床好像不只是窄,还有点短。”易榀说。 “谁让你长那么高的?”池妙仁倒打一耙。 易榀:“……” 得!这还成他的错了。 “所以我才让你回家睡呀。”池妙仁再次好心提议道,“不然你去订个酒店也行,酒店床大。” 易榀一听这话又有些恼,说:“大过年的,你要跟我分房睡?” 分房睡? 这话怎么有点像是小两口在闹别扭呢? 池妙仁直言:“你这话很容易让人想歪。” “我的意思是,我要是突然就这么走了,你让外婆怎么想?她肯定会以为我们是半夜吵架了,就算明面上能信你的话,可保不齐事后就会乱想。”易榀说的跟真的一样,追加说明:“外婆的身体可受不了刺激,我这也是为你考虑。” “这话好像在理。”池妙仁说。 易榀拉开被子钻进去,说:“什么好像?真理本来就一直站在我这里。” “所以,你是顾虑到我外婆的身体,才会特意赶过来跟我们一起过年的?”池妙仁问。 “嗯,对。”易榀抿唇笑,自己都差点信了自己的鬼话。 池妙仁特别感动地看着他,说:“易总,你真是个特别善良的大好人!” 突然被发了张好人卡的易榀把手伸过去,说:“枕着?” 自从恐怖屋集训后,池妙仁被吓的胆更小了,一直是抱着他睡的。 池妙仁“嗯”了一声,抬了抬脑袋,把脸埋在了他的臂弯间。 易榀把灯关了,提醒她:“那什么……床比较小,你可得抱紧点。” “为什么?” “我怕自己会掉下去。” 说着话的工夫,易榀感觉腰间挂住了一只细软的胳膊,圈紧了他。 他偏了一下头,手在她环抱住自己腰的那只胳膊上轻轻握了握,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啊!对了!我还得给你讲故事呢。”池妙仁说,“你把手机递给我,我在网上搜了故事念给你听。” “不用了,我也没打算睡,稍微休息一下就行。”易榀闭着眼说。 房间内静悄悄的,屋外依旧热闹。 烟花噼里啪啦地炸开,保安高喊着:“这又是谁家的熊孩子!别跑,给我停下!” “快跑!跑跑跑!哈哈哈……”熊孩子们哄笑着逃走。 楼下的声音渐远渐消,池妙仁在他怀里动作很轻地动了一下。 “睡着了吗?”她小声问。 “没。” “你想不想玩烟花?” 她的声音听着有些兴奋。 感觉脖子里有温热的气流滚过,易榀密压的睫毛一颤。 睁开眼,应了声:“好。” ** 池妙仁把偷偷藏在鞋柜最底下的一小袋手拿烟花扒拉出来。 蹲在地上,仰起头看着易榀。 把那一小袋东西举过头顶晃了晃,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说:“看到没?违禁品。” “嗯,看到了。”易榀抿唇笑,跟着压低声音问她:“你怎么会有这个?” “俞朝灵买的,往年都是我俩后半夜偷偷溜出去放烟花,然后被保安大叔追着跑。”池妙仁说。 “被抓到过吗?”易榀挺好奇地问。 “就林大叔那个小破电驴能追上谁啊?”池妙仁挺得意地说,“我有经验,一会儿我罩着你。” “行。”易榀轻笑了声,说:“那一会儿靠你了。” 池妙仁站了起来,一脸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很可靠的样子,昂首挺胸地开了门出去。 刚跑下楼她就被冻的整个缩了起来。 把羽绒服拉链往上拉了拉,闷在衣服里,就露出两颗被冷风吹出泪花的大眼睛。 “这也太冷了。”她小声抱怨了句。 易榀跟在她身后看着,步子停了一下。 拉开自己的羽绒服拉链,快行几步跟上她。 伸手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拉进自己怀里。 在她愣神之际,用宽大的羽绒服将她裹紧。 低眸对上她漆黑的大眼睛,问:“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池妙仁眨了眨眼,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点了点头,说:“好……好多了,谢谢。” 易榀错开视线,微微挑起嘴角。裹紧了她,迈开步子配合着她的步调慢慢往前挪移。 伏低身体,在她耳边问:“现在,我们要去哪里犯罪?” “犯犯……犯什么罪?”池妙仁很紧张地问。 “燃放违禁品,团伙犯罪。”易榀语带笑意地解释了一下。 池妙仁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 “你以为的,是什么类型的犯罪?”易榀语调暧昧地追问道。 “我没以为……”池妙仁在面红耳赤间忽地想起个事,问他:“你是不是看过我下载在电脑里的韩剧了?” “是。”易榀点头承认了。 “……”果然! “我这学习成果怎么样?”易榀问她。 池妙仁抬起骄傲的小下巴,“哼”了一声,说:“不怎么样。” “可是你脸红了。”易榀一语戳破了她。 “我那是被风吹的!”池妙仁嘴硬道,“这风那么大,吹红了脸很奇怪吗?” “不奇怪。”易榀说。 把她圈得更紧了些,低头在她左侧脸颊上亲了一下。 池妙仁像是被瞬间点了穴,一动不动地静止在了原地。 易榀侧头,看着她红透的脸。 很愉快地笑了起来,问她:“现在呢?脸红也是因为被风吹的?” “你你……你别捉弄我!”池妙仁羞恼间回头瞪了他一眼,自以为很凶地说:“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韩剧,不学好!” “不学好?”易榀学着她的腔调重复了一遍,笑得更开心了。 第51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这里可以。” 池妙仁在一小块僻静的空地处停住脚步。 回头看了易榀一眼,反手推他,从他宽大的羽绒服里钻了出去。 “拿一下。”她把手里的那袋小烟花朝易榀那侧递了递。 易榀伸手接过,一手揣兜里,站在她身后安静看着。 池妙仁蹲到了地上,在墙角摞起的一堆碎砖中挑挑拣拣了会儿。 一手一个,拎了两块看起来还算完整的砖头出来。 往外走了几步,四面张望了一圈,感受了一下风来的方向。 而后又蹲了下去,逆着风来的方向把砖块累成一个狭小的三角空间。 她仰起头看身后站着的易榀,朝他伸手,说:“把袋子给我。” 易榀“嗯”了一声,走过去,把袋子交还给她。 蹲到她身边,饶有兴致地看她手里的东西。 池妙仁窸窸窣窣地敞开袋子,拿出一小盒烟花。 卡着水泥地上的缝隙,把细长的小烟花成排插好。 又在袋子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一个红壳的打火机。 一手挡在风口,护住打火机。 “啪哒——啪哒——”摁了两下。 打火机的火苗窜了起来,在夜色中剧烈跳动。 萤萤之光,眨眼就被骤起的狂风吹灭了。 池妙仁搓了搓冻僵的手,再接再厉。 又摁了两下打火机,可惜这次连火星子都没能迸出来。 易榀在近处看了会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伸手,抽走了她手里的打火机。 从外衣口袋摸了盒烟出来,敲出一根,偏头咬进嘴里。 摁了一下打火机,动作熟练地把烟点上。 缓缓抽吸了一口,灰白色的烟雾在夜风中瞬间四散开。 稍抬眼,烟头的一点火光落在他眸色间。 池妙仁从他拿走自己手里的打火机起就一直在盯着他看,发了会儿呆,在他把视线转向自己的时候能清晰感觉到躲在胸腔里的一颗心又在无规则乱蹦了。 这个男人真是要命得好看,就连简单点根烟的动作都能做得那么帅。 “要一起吗?”易榀突然出声问她。 池妙仁愣了一下,没能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一起吧。” 他像是在自问自答。 在她愣神之际抓牢了她的手,把点燃的烟塞到了她手里。 掌心一握,手把手带着她点燃第一根小烟花。 “嘶——”花火星子四溅,浓重的烟火气弥漫开。 成排的烟花被逐一点燃。 池妙仁一时忘了要看眼前的烟花,一直偏着头,看着身后把她圈进怀里抓着她的手点燃烟花的易榀。 他的眼睛里有一闪一闪的光,是烟花的倒影。 易榀的视线在绽开的烟花处短暂停留了片刻,低下眉眼。 撞见她正看着自己,他笑了一下。 嗓音低低哑哑,在她耳边说:“池妙仁,新年快乐。” 池妙仁像是魔怔了般,定定地看着他。 “新年快乐。” ** “这又是哪家熊孩子啊!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捣乱,信不信我告诉你们家长啊!” 远远的就听到了保安大叔的怒吼声。 “糟了,是林大叔!被他抓到就惨了!” 池妙仁一瞬醒神,挺警觉地往声源处看。 “走走走,快!” 急急忙忙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脚踩灭掉到地上的烟。 反手抓牢了易榀的手,拽着他一起往前跑。 两人手拉着手往前奔了数十米,池妙仁在交叉口转了个方向,往左侧跑。 抬手拨开一节挡住去路的枝杈,穿过草坪间一条不怎么容易发现的石子小路。又往前疾行了一阵,靠墙缩躲进小角落里。 她的手借力往回一拉,把易榀也拉进了这一方窄小空间内。 易榀被惯性带着往前横冲,一手撑住了她身后的墙,这才堪堪停在了她面前。 两人面对面贴墙站着,气息都还没能喘匀。 易榀低头,视线凝在她被风吹起一丝绯红的脸颊处,那里有浅浅的酒窝痕迹。 池妙仁悄悄对他比了个“嘘——”,鬼鬼祟祟地探头往墙外看。 “这又是哪家小崽子!大过年的就是不消停是吧?看我不逮住你们!”林大叔骂骂咧咧的从花坛另一侧开个小电驴一路冲过来。 近处拿着小鞭炮正要“干点坏事”的几个小朋友欢声尖叫着往四面逃窜开。 池妙仁听到这慌乱的动静,赶紧把脑袋缩了回来。 躲在暗处,呼吸都跟着放轻了。 她的鼻尖贴着易榀的外衣衣料,细细一嗅,闻到了一股未散的烟火气。 神仙下凡的味道。 她险些被自己脑补的这个想法逗笑。 追赶怒斥的声音渐行渐远,终于,那些纷乱的声音全都消失了。 耳边只剩了风过枝叶的沙沙声,以及……一下比一下更为激烈的心跳声。 “池妙仁。”易榀很轻地叫了她一声。 池妙仁因他这一声低唤,想起了第一次在他家见到麻烦的场景。 那时的他临时起意,给猫取了个实在不怎么样的名字。可叫着“麻烦”的时候,他无论是神情还是语调,向来都是极温柔的。 就像他此刻温声叫着她的名字。 这种在人前从没展露过的温柔面,他总在不经意间毫无保留地在她面前显现出来。 池妙仁在面红耳热间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 恍惚间,在他浅褐色的眸子里望见了一池破冬的春水。 只一眼,就让她不自觉心神荡漾。 “可以给我一个特别的新年礼物吗?” 他像是在询问她的意见,却没有给她回应的时间。 倾身靠近,滚烫的唇贴上她的唇。 池妙仁的视线定格在他密压的长睫上,脑子瞬间空白。 瞪大了一眼睛,一动都不敢动。 舌尖沾染上了一点涩感,是他嘴里残留的烟草味。 “咻——”冲天而上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映亮了半边天。 他主动开口索要的新年礼物,果然特别。 ** 池妙仁也不太敢问易榀为什么会突然想要亲她,担心他会很随心地给她一个“气氛到位,想亲就亲”之类的不靠谱答案。 那她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洪荒之力,揍他一顿。 于是她很快就成功说服了自己。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就是亲个嘴嘛,小意思!忘掉忘掉,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虽是这么个想法,可现在每次跟易榀的视线对上,接吻那晚在夜空亮起的烟花就会在她心里噼里啪啦地炸开。 果然还是经验太少……其实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就是在硬撑。 池妙仁开始慌了,她觉得易榀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最近好像一直在勾引她。 难道是为了睡前故事? 要命的是,连原因都还没能搞清楚,她就已经不自控地生出了心动的微妙感觉。 烟花下的热吻让她浑浑噩噩了好几天,之后跟着易榀去易家拜年、被外婆和奶奶拉着跟易榀一起四人围桌搓麻将、半夜被易榀拎出去看贺岁片……等等等等一系列的事都像是跑马灯似的,在她脑海里留不下什么具体印象了。 整个假期过完,她还陷在被易榀突然亲了嘴的惊慌迷茫情绪里。 临正式上班的前一晚,屋外洋洋洒洒地飘起了雪花。 雪势不小,没多久屋外的木栅栏上就濡了层霜白的雪。 池妙仁拿了个软垫放到了落地窗前,抱着暖呼呼的猫坐下,安静看雪。 易榀从书房出来,下楼,一眼就看到了在窗边发呆的池妙仁。 走过去,站到她身边。 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被满眼的飞雪晃花了眼。 池妙仁好一会儿才察觉出身边有人,仰起头看他。 微微一笑,指着窗外说:“下雪了,好棒啊。” 听着像是高兴,可语气又不太像。 易榀低头看她,确认着问:“你喜欢雪?” “嗯,喜欢。”池妙仁点了点头,视线重新转向了窗外。 想起了些旧事,有些感慨:“小的时候,每到下雪天我爸妈都会提前结束工作回家陪我。每年的第一场雪,我爸总会想着法地给我装一小碗雪,哄我吃两口。说是吃了初雪的孩子会得到大地的祝福,会一辈子顺风顺水无灾无难……” “骗子,这种谎话,也就是骗骗小孩儿的。”池妙仁低头,快速抹了一下眼睛,说:“时间不早了,我上楼洗个澡。” 她说着话的时候鼻音很重,分明带了丝哭腔。 易榀微皱了眉,视线低了下去,看向她泪湿的手背。 她似有察觉,低埋着头,把抹泪的手藏到了身后。 放下怀里的猫,起身小跑着上楼。 ** 池妙仁闷在浴室里,锁上门。 大开着淋浴,躲在水声中偷偷哭了一场。 她还是时常会想念他们,只是这样的话她不太敢让旁人知道。 有些情绪自己消化就好,没必要让人知道,那只会成为别人的情绪负担。 就算是在最亲近的外婆面前,她也总装出一副都过去了的释怀模样。 但有些事,终究是过不去的。 “遗憾”成了扎根在成长记忆中的倒刺,每每触及,总隐隐作痛。 许是触景生情,跟易榀说着话的时候,很自然的就说起了这段旧事。 压抑多年的情绪一瞬翻涌上来,她还是忍不住想哭。 从浴室出来,她的糟糕情绪已经释放得差不多了。 只是这么大哭一场,脑袋有点发胀。 有点渴,她下楼倒水喝。 路过客厅的落地窗前,视线一掠,无意中发现屋外有一团蜷缩成球状的黑影,像是坐了个人。 这么冷的天,屋外怎么会有人? 她步子一顿,觉得奇怪,往窗前走近了些。 易榀蹲坐在屋外的台阶上,还穿着她上楼前穿着的那件黑色宽松毛衣,单薄的身形隐在了夜色间。 抱紧了双膝,冻得直发抖。 低着头,也不知在看什么,神情专注。 以她现在站的视角,看不见易榀正看着的那个地方究竟是放了什么。 他到底是在干什么? 都没顾上加件衣服就这么跑出去了? 池妙仁觉得诧异。 他穿得实在太单薄,傻乎乎在冰天雪地里就这么冻着,一准得感冒。 池妙仁急忙上楼给他取了件厚外套,出去给他送衣服。 屋外的寒风冻的她一激灵,头脑瞬间清醒了不少。 往易榀坐着的台阶处走了没几步,池妙仁终于看清了他脚边放着的东西。 是一个莹白的小瓷碗,碗里已经积起了薄薄的一层雪。 是因为她方才说的那些话,他才会特意拿个小碗在这里等雪的吗? 隐约猜到他是在做什么了。 心里的某一处像是被戳了一下,池妙仁快行几步走过去,把外套披在他肩上。 蹲到他身边,看着他脚边积了雪的小碗,问他:“你在干什么?” 易榀听到了她的说话声,转头看她。 视线在她红了的眼角处短暂停留了两秒,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拿起放在脚边盛有积雪的小碗。 拉过她的手,把碗塞进了她的手里。 “是被祝福的初雪,快吃。” 他的嗓子都冻哑了,手指冰凉。 把东西交到了她的手里,像是担心周身的寒凉会过给她,迅速抽回手。 重新抱住双膝,坐在台阶上瑟瑟发抖,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池妙仁愣了好一会儿,看着手里的小碗,鼻子发酸。 才刚止住的眼泪又很没出息地掉了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泪眼婆娑地推了他一把:“你就是个傻子!” 第52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如池妙仁所料,易榀在冰天雪地傻坐了这么久,果然冻感冒了。 量过体温,38.7度。 “你是不是傻?就算要装雪,把碗往台阶上一放就是了,犯得着自己也搁那坐着吗?难不成那碗还是你拜过把子的兄弟?特地跑出去跟它共进退?”池妙仁给他拿了药来,絮絮叨叨地训他。 易榀这会儿脑子晕乎乎的,被她这么一提醒,自己也想不明白怎么就一冲动跑出去受这份罪了。 只是看到她哭的那会儿,他好像就丧失了理智思考问题的能力。 以前总觉得恋爱中的那些人都好像是没有脑子的白痴,万没想到自己也有中招的这天。 果然,人不能把什么话都说得太满。 “吵死了。”他哑着嗓子挺不耐烦地说。 池妙仁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言,剥出两颗胶囊给他递过去。 易榀乖乖低头咬走她手里的胶囊,接过水杯,喝了半杯温水。 往下滑了滑,躺下。 池妙仁替他掖好被角,刚想爬上床,就听他说:“你今天去别的房间睡,万一把感冒过给你,影响工作。” 担心把感冒传染给她还非要找个借口,就知道嘴硬! 池妙仁才不依他的,继续往被窝里钻。 抱紧了他,说:“那正好,我这也勉强算是工伤了,还可以带薪休假。” “想得美。”易榀似乎是想笑,冷不丁剧烈咳了起来。 池妙仁的手在他背上顺了顺,等他不咳了,才拿起《格林童话》,给他念睡前故事。 ** 上班第一天,例行早会。 易榀吃过药睡了一晚,体温降了些,不过还没有完全退烧。 戴着口罩坐在主位,低烧状态下精神萎靡。 他这样的状态脾气一向是不好的,手底下的那群员工汇报年初工作计划的时候都格外胆战心惊,生怕一个不小心会触了主位这位大佬的逆鳞。 易榀偶尔咳一声,会议室里就会诡异地静两秒,之后才会有继续汇报工作的声音。 池妙仁就坐在易榀身边,借着位置优势悄悄挪近了些。竖起文件,凑过去小声问他:“你猜他们到底为什么那么怕你?” 易榀抬了一下眼,觉得困倦,揉了揉眉心,说:“这个问题你问我?” 意思是她该去问那群怕他的人,原因是什么他又怎么会知道? 池妙仁也就是随便一问,原因她大抵也能猜到些。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跟他打过照面后也是有些胆战心惊,他这人说话语气太凶,记仇、小心眼,外加一些奇奇怪怪惩罚人的手段,栽他手里才是真的倒霉。 搁以前,她还真的很难想象自己有一天敢在老虎头上拔毛。可现在她不止敢拔虎须,还敢跟众人眼里的这只“老虎”一起生活。 觉得自己真是个勇士! 她想到这里偷偷笑了一下,缩回去坐好。 易榀听到了她的轻笑声,转头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视线一掠,撞见坐在池妙仁斜对面的钟云瑛正定神看着她。 易榀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随意翻开手边声效部递交上来的一份文件,竖到池妙仁面前,把她的脸挡在了文件后面。 抖了一下手里的文件,欲盖弥彰道:“你好好揣摩一下这个。” 他一动,会议室里的视线全都集中了过来,看着他们这一处。 “你继续。”易榀提醒话说一半突然停住的费广康。 费广康得了话重新把注意力转向ppt,继续往下说。 池妙仁的脸埋在文件后面安静了会儿,伸手想拿。 易榀一秒拍走了她跃跃欲试的那只手,挺凶地说:“认真学习一下,让你拿了吗你就拿?” 池妙仁盯着眼前的文件又安静了会儿,终于还是憋不住了,小声提醒他:“拿倒了。” “……”易榀匆忙瞥了那份文件一眼。 清了清嗓子,目视着投影仪方向默默把文件调转了个方向。 坐在近处一直竖着耳朵听这两人说话的周涵没忍住,不小心笑出了声。 不消多时,就接收到了主位递来的一道死亡视线。 ** 公司的气氛一如既往的活跃。 池妙仁从录音棚回来,心情很好地跟在走廊拖地的周涵打招呼:“涵哥,还拖着呐。” “我合理怀疑,你这话是在羞辱我。”周涵耷拉着脑袋,蔫蔫地说。 池妙仁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个果冻。给他递过去,问:“吃吗?” “吃!”周涵说。 接过果冻,周涵的视线转向了池妙仁身后,说:“云瑛哥,你手里拎着的是什么?是不是好吃的?快,见面分一半!” “曲奇,朋友送的。”钟云瑛淡笑着说。 很大方地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个铁盒装的曲奇,递给他:“给。” 周涵美滋滋地伸手去接,说:“够意思!” 钟云瑛转手把装有曲奇的手提袋递给了池妙仁,说:“这里还有一盒,你拿着吧。我也不爱吃甜食,丢了可惜。” 池妙仁也没跟他客气,“哦”了一声,直接伸手拿。 扯开袋子往里看,发现是她喜欢的珍妮小熊曲奇。 很高兴地道了声:“谢谢云瑛哥。” “不客气,一会儿一起吃午饭。”钟云瑛说。 池妙仁点了点头,回:“好啊!” 两人打了个照面,各走一边,都忙自己的事去了。 ** 易榀趴在办公桌上。 头疼,闭着眼在小憩。 有人开门进来,停顿了片刻。 刻意放轻了动作关上门,蹑手蹑脚地往里走。 拉开椅子,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像是开铁罐的动静。 声音不大,可还是觉得吵。 易榀微微皱眉,睁开眼,朝不远处刚把饼干盒盖掀开的池妙仁那儿看。 池妙仁捏起盒子里的一小块曲奇,跟做贼似的偷瞄了他一眼。 正巧撞见他正看着自己,吓得她手里的曲奇都掉了。 “诶~”她捏了捏指间的碎屑,低头看落到脚边的曲奇。 觉得可惜,不免抱怨了句:“你醒了怎么一点声都没有?” 易榀看着她面前的那盒曲奇,猜测这肯定又是从周涵那儿拐来的。 直起身,把兜在下巴上的口罩拉上,闷着声随意问道:“哪来的?” 池妙仁弯腰捡起地上的曲奇,扔到垃圾桶里,抬起头问:“什么哪儿来的?” 易榀没什么精神地抬起手,朝她面前的盒子处指了指。 池妙仁顺着他的指向看,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他问的是什么了。 “你说这盒曲奇?”池妙仁说,“云瑛哥给的。” 易榀按开手绘板的动作一顿,看向她,确认了一遍:“钟云瑛?” 池妙仁抽了纸巾擦手,点头说:“是啊。” 易榀掩住口罩剧烈咳了几声,靠在了椅背上。 朝她勾了勾手,说:“给我。” 给什么?曲奇? 池妙仁立马很护食的两手一捧,把铁盒抱在怀里。 “公司制度里可没有明文规定不许上班时间吃零食啊,你不能没收!” “我想吃。”易榀坚持,“给我。” 池妙仁一脸的不相信,质疑道:“你又不爱吃甜食,别逗我了。” “我是个病人。” “所以呢?” “你得让着我。” “……” 这到底是什么世纪奇葩毫无逻辑的歪理?池妙仁表示不服! 但是她抢不过易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盒子曲奇一个不剩的被他全部拿走。 抢她曲奇的时候可丁点儿都看不出他是个“娇弱”的病人,力气那么大?! “真的不考虑给我尝一个吗?”池妙仁对着手指,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讨价还价道:“一个也行啊。” 易榀把那盒曲奇锁进了柜子里,冷酷道:“不考虑。” 池妙仁“切”了一声,不理他了。 ** 午休时间。 易榀从办公室里出去,一眼就撞见了靠墙等在外面的钟云瑛。 步子稍顿,视线在他身上短暂停留了片刻。 钟云瑛直起身,叫了声:“易总。” 易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屈指勾住口罩往上拉,往前走了一段。 觉得有些不对劲,正想问问钟云瑛这是在等谁?一回头就看到揣着钱包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池妙仁。 “云瑛哥,走吧。”池妙仁说。 钟云瑛笑着“嗯”了一声,直起身。 等她走近了,才往前走。 易榀站在原地看着身后的两人并排走了过来,视线转向他们轻擦在一起的衣袖,觉得很碍眼。 “去哪?”他看着池妙仁问。 “这个点还能去哪,当然是去吃饭啊。”池妙仁说。 “你以前不是不会出去吃午饭的吗?” 是因为她的“云瑛哥”来公司了,所以才突然改了习惯? 易榀有些不高兴了。 池妙仁见他不走,止步停在了他对面。 钟云瑛转头看了她一眼,跟着停下。 “以前有外债,现在荷包鼓了,当然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嘴。”池妙仁的理由相当充分。 转而觉得有些奇怪,仰头看着易榀,说:“我偶尔也会跟涵哥、欢欢他们一起中午出去打牙祭,这事你不是知道吗?” “不知道。”易不高兴扭过脸说。 池妙仁挺不服气地鼓了鼓腮帮子,低着头小声学着他的腔调嘀咕了句:“不知道~” “听见了。”易榀说。 池妙仁:“……” 耳朵还挺好使。 易榀等得不耐烦了,皱眉催她:“还不跟上?” “跟上?”池妙仁转头看了眼身边的钟云瑛,又看了看易榀,诧异道:“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易榀的视线低了下去,看着他们靠在一起的衣袖。 挨那么近! 还“我们”? 他忍不了了,几步走近,伸手一拎,把池妙仁直接抓到了自己身边。 低头问她:“有意见?” “没……怎么会?”池妙仁讪笑着,指了指近处正看着他们的钟云瑛,说:“那我总得问问我小伙伴的意见吧。” 她一手拢在嘴边,小声说:“你也知道,他们多少都有些怕你。” “我没意见。”站在一旁一直闷声不语的钟云瑛终于开口。 走了过来,微微一笑,说:“一起吧。” 作者有话说:五天日万结束,存稿耗得差不多了。明天还是正常更吧,腰痛简直虐死我。QAQ 第53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电梯门开。 易榀走进去,按下楼层键。 原本等在电梯外的那群人都在假装看手机,推搡间全都跑到另一侧的电梯门前站着去了。 池妙仁其实也很想随大流,她感觉电梯里那祖宗不知道又怎么了,好像是心情不好。在电梯外犹豫了会儿,抬眼撞上易榀愈发冷沉的视线。担心惹毛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 实在是不太想跟易榀一桌吃饭,估计一顿饭回来,公司里又会传出些奇怪的谣言。 她都能预感到了。 钟云瑛一手把住了正要关闭的电梯门,看着她进去了,才尾随其后。 在另一侧电梯前一直在偷瞄的费广康激动戳开“秃且穷”聊天群,悄悄录了个小视频发出去。 【方昊:暗中观察.jpg】 【严辉:可怕的三人行。】 【周涵:古话说得好,三人行,必有一个会落单。】 【费广康:有这句古话?】 【周涵:等我作古了,这就是古话了。】 【费广康:是在下输了。】 【方昊:我压一包辣条,落单的那个绝对不可能是老大!】 【周涵:你的意思是,落单的会是小仙女?】 【方昊:……】 【费广康:别这样,脑补画面太惊悚。】 【何轩:我靠!老大这是要搞事情啊!】 【施博:嗅到了瓜的味道。】 【陶德明:你们说,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严辉:我比较关心的是,他们万一真打起来,谁赢的概率比较大?】 【潘致峰:老大!】 【费广康:峰哥你不是钟云瑛的脑残粉吗?这么快就改队站了?】 【潘致峰:我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周涵:那我也压老大赢,一箱辣条,赌不赌?】 【方昊:加注,我也压老大!】 …… 易榀周身笼着一种“生人勿近”的低压气场,低着眉眼靠在了电梯框上。 正值午饭的点,楼层下行的速度很慢。电梯在楼层间停住,外头的人都瞧出了里头这位“不好惹”似乎是心有不悦,没人往里走。 电梯虽有停顿,不过电梯里一直就三个人。 气氛沉闷的有些压抑。 “妙仁。”钟云瑛像是完全感觉不到这诡异的氛围,语气如常地叫了她一声。浏览着手机上搜到的餐厅,低着头问她:“你中午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池妙仁转头看了看易榀的脸色,挺有眼力地追加补充道:“我们还是看易总要吃什么吧,他现在是病人,口味清淡些比较好。” 易榀低伏的长睫掀起,看向她。 钟云瑛滑动屏幕的动作停住了。 电梯门开,短暂的喧闹声很快又被隔在了门外。 一直靠在电梯门框上的易榀被风吹了一下,嗓子干痒,偏过头咳了几声。 池妙仁很自然地伸出手,想给他顺一下背。 转而有些顾虑地瞥了一眼正回头看她的钟云瑛。 不能在同事面前跟上司表现得太亲近,这要传出去,影响不好。 池妙仁这么想着,欲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去。 易榀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咳完了,靠回了电梯框上。 掩在口罩下的嘴角翘了翘,心情转好。 长腿一屈一伸,往下滑。 俯身凑近,平视她。 “……”池妙仁不明所以地迎上他的视线,眨了眨眼。 这什么奇怪的眼神? 在打歪主意? 池妙仁一脸警惕地往后躲了一下,问:“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池妙仁,我头疼。”易榀抬手撩开额发。 哑着嗓子,语调温软,像是在撒娇:“你摸摸看,是不是我体温又升高了?” 摸……哪里? 额头? 在这里?! 这不是在挖坑给她跳嘛! 池妙仁看着他光洁的额头,不自觉红了脸。 又往后缩躲了一下,把两只手背到身后,磕磕巴巴地提醒他:“易……易总,你自重。这里是……是公司,注意点影响!” “自重?”易榀很轻地笑了一声。 接吻的时候,她可没教过他要自重。 伸手抓住了她瘦削的左肩,把她拽了回来。 低头,额头抵在了她的额间。 凉凉的,很舒服。 保持着头靠头的姿势,易榀低下眼睫,缓声问她:“烫吗?” 池妙仁:“……” 电梯门开,外头的说话声渐消,一片死寂间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电梯内无论是姿势还是眼神都无比暧昧的两位身上。 “咔擦——”手机拍照的声音。 之后又是死一般的静。 易榀缓慢直起身,松开了此刻涨红了脸完全不知所措的池妙仁。 懒洋洋靠回了电梯框,视线转向钟云瑛。 钟云瑛盯着他看了两秒,看出了他眼中的挑衅。 没有多言,转回视线,按下关门键。 易榀的视线低了下去,看着钟云瑛捏到泛白的指骨。 微微眯了眼,眸色瞬间黯了三分。 ** 三个人漫无目的地在美食街外围绕了一圈,最终选定了一家江南菜系的饭馆。 服务员领着他们到对应号牌的座位处。 池妙仁见他们面面相觑,都没有要落座的意思。她也就不客气了,自己先坐了下来,捧起菜单看。 易榀长腿一跨,在她身边直接坐了下来。 钟云瑛顺势坐在了池妙仁的对面。 服务员半弯着腰,微笑着候在桌边等他们点菜。 易榀没什么胃口,只简单要了份粥。一手撑住桌面,没什么精神地看着在池妙仁手里来回翻页的菜单。 钟云瑛的兴致也不高,随意报了两个菜名,低着头看手机。 三人中就属池妙仁是真心实意来觅食的,认真看完菜单,选定了几样爱吃的。 先点了三份饮品,之后给服务员逐一报菜名:“培根焗土豆、鹅肝葱油饼、蛋黄鸡翅、西湖糖醋鱼、杭椒石锅牛蛙、叫花童子鸡、藤椒香螺肉……” 一连串菜名报出来,把坐在对面一直闷头不语的钟云瑛都惊到了。 停住了划屏的动作,抬起头看她。 “最后再要个江南花开。”池妙仁笑眯眯地对服务员说,“就先这么多吧。” “就?”易榀笑了一声,“还挺能吃。” “老板请客,机会难得,可不就得多吃点嘛。”池妙仁理所当然道。 “我有说过要请客?”易榀往后靠了靠,勾住口罩摘了下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怎么不记得了?” “心里的声音,被我听到了。”池妙仁说。 “这样啊。”易榀点头,“那你就让你心里的声音给你买单吧。” 池妙仁拿起了桌上的筷子,架在他脖子上,恶狠狠地威胁道:“你到底从不从?你要不从,我可动手了啊!” “从从从……”易榀被她逗笑了,抬指推走她架在自己脖子里的那双筷子,说:“我从了你就是,快放下武器。” “……”钟云瑛这还是第一次见老板的这一面,有些意外。 看着他们这幼稚的互动,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融入进去。 默了片刻,见易榀的视线转向他,他才淡笑着开口:“你们看起来好像关系不错。” “是不错。”易榀肯定道,“没有好像。” “我们关系真的不错?”池妙仁歪过脸冲他笑,顺杆爬:“既然关系不错,那领导考虑给我涨工资吗?” “别想。”易榀毫不犹豫地说。 “这也算关系不错?”池妙仁一秒收住笑,“切”了一声。朝钟云瑛偷偷摸摸使了个眼色,一手掩在嘴边,小声抱怨了句:“你看他那小气样。” “听得见。”易榀说,“你是不是有点缺心眼?” “……”池妙仁眨了眨眼,谦虚道:“还行。” 钟云瑛终于被他们逗笑了:“你俩在一起真的太有意思了,让我想起了网上的一个词。” “什么词?”池妙仁挺好奇地问。 “小学鸡互啄。”钟云瑛笑着说。 “小学鸡,说你呢。”池妙仁看着易榀说。 易榀虽然没听过这个词,但一猜就知道这一定不是什么好话,立刻反驳她:“你才鸡。” “……”鸡? 池妙仁觉得这话不对味,朝他挥了挥拳,说:“你骂我!” 易榀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摇头否认:“没有。” 说话间菜品上齐了,易榀见她似乎是真有些生气,给她夹了块鸡腿放到她碗里,说:“多吃点。” “你就是在骂我!”池妙仁得理不饶人,用筷子指了指碗里的鸡腿,说:“你看,你这都在暗示我了!” “……”易榀盯着她碗里的那块鸡腿,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暗示了什么。 钟云瑛又被逗笑了,边笑边说:“易总,你还是缺乏了些耐心,你这女朋友可不好哄。” “不是不是,我们就是普通上下级关系,别误会。”池妙仁急忙否认。 易榀转头看了钟云瑛一眼,把池妙仁碗里的鸡腿夹给他,说:“你吃。” ** 原以为这三位出去必然会闹出些大动静,怎么也得打一架。 没想到他们说说笑笑地回来了。 技术部嗑着瓜子等瓜吃的几位目送着老大和小仙女一前一后回了办公室,都觉得惊讶。 “老大看起来好像心情不错,你猜他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陶德明喝着浓茶,挺好奇地问右手边的方昊。 “你问我?”方昊耸了耸肩,“我问谁?” “问当事人啊。”何轩说。 “你是说钟云瑛?”严辉立马摇了摇头,说:“这不合适,毕竟是人家的隐私。” “你把老大和小仙女在电梯头靠头的亲密照散发出去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施博一语戳破了他。 严辉“鹅鹅鹅”的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简直有毒,他一笑,一办公室的人都跟着笑。 哄闹声里钟云瑛从洗手间回来,也不知他们在笑什么,被气氛感染,也不自觉跟着笑。 严辉眼尖,见钟云瑛回了座,赶紧凑过去。 一脸八卦地问:“云瑛哥,你跟老大的爱情争夺战分出胜负了没?” 办公室里的视线齐刷刷转向了钟云瑛,都在等他给个答案。 钟云瑛嘴角的笑意僵了一下,转而又很好脾气地笑了,说:“你们都别瞎传了,妙仁就是跟我一起长大的邻家妹妹,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 “云瑛哥,你真的是把池妙仁当妹妹吗?”潘致峰挺担心地看着他,说:“我怎么听说你是因为池妙仁,才会进的聚点呢?” “你也说是听说了,小道消息又有几分是真的。”钟云瑛说,“你们也别再乱说了,影响他们的感情可不好。” “影响他们的感情?”严辉一秒抓住了话题重点,转头就跟小伙伴们分享最新获取的消息去了。 潘致峰叹了口气,说:“云瑛哥,你可真是个好人。” “你就别给我发好人卡了。”钟云瑛对他笑了笑。 低头看文件,用仅自己能听见的声音感慨了句:“听着太讽刺。” 第54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天气转暖,入春后市场部针对游戏职业玩家对《横行》提出的整改意见。提取保留了部分可行性较强的,出了新的企划案。 易榀紧抓热点,迅速让手底下的员工着手改进,新增的功能一度反响不错。仅一个季度的时间,《横行》的市场份额又跃向了一个新台阶。 最新的玩法还在试运行阶段,技术部的几位加班已成日常。 施博的脱发问题近来愈加严重了,不过幸好加班费成倍往上涨。看着账户余额,他选择无视了每日的脱发量,并用精神胜利法激励自己:“变秃就是变强,没在怕的。” 连变秃都已经不再怕了的施博很快就发现了另一个让他无法攻克的烦恼——被迫吃狗粮。 从前向来荤素不进的老大过完年后简直就像是变了个人,找各种借口“恬不知耻”地往池小仙女面前凑。 端茶送水,笑容明媚。赶都赶不走,时不时还要说上一两句骚话撩一撩池妙仁。 某日午后,被他无意中撞见老大似乎是惹毛了池妙仁。 两人躲在楼梯间说悄悄话,池妙仁狠狠踩了老大一脚,背过身不想理他。 在施博以为老大一准得发飙的时候,就见老大笑嘻嘻地把另一只脚也伸了过去。 戳了戳池妙仁的背,弯下腰好言哄着:“要不你对称一下,再踩一脚消消气?” “……”施博整个人都看呆了。 他把这事传到群里去的时候,严辉总结的相当到位:“没想到咱们老大竟然还有舔狗潜质。” 众人都以为老大是被什么妖魔鬼怪附身了,一向看得通透的金路遥一语点醒了他们:“什么狗屁附身?人家正常谈个恋爱被你们说的那么鬼祟。” 恋爱中的老大,简直突破众人的认知底线。 事后没多久,施博又一次无意中撞见,老大午饭后把一本精装版《格林童话》推放到了池妙仁面前。 “老规矩,睡前活动。” 睡!前!活!动! 还是老规矩?! 施博合理怀疑,这两位是想在办公室里搞黄色。 但是他没有证据,担心被灭口,跑得非常快。临逃跑前,还非常自觉地替他们把门关严。 施博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简直能评上个“三好员工奖”了。 对单身汪们造成的巨大伤害值还在后头,游戏试运行阶段,老大时常会扣着池妙仁一起加班。 在技术部的一众员工面前,两人挨在一起体验游戏新功能。 比如模拟结婚、亲个小嘴拉个手、入个洞房…… 每到关键时刻,老大看着池妙仁的眼神都格外意味深长。 当周围人不存在的。 老大当众秀恩爱,简直就是个秀! 残忍! 现在精神胜利法都没用了,目前施博只想找个女朋友解决孤单寂寞的顽固性老问题。 可惜他虽花了些心思,依旧把不到妹。 大概是因为发量少吧。 他这么宽慰自己。 金路遥一瓢水浇醒了他:“你以为女人只看头发?天真。” 他掰着手指头细数:“女人还看脸、房产、收入、身材、性格、三观、情趣,还得……” “还得器大活好。”潘致峰非常贱地追加补充道。 金路遥跟他击了个掌,笑骂了声:“俗!” 施博:“……”感觉身体被掏空。 ** 池妙仁心大,在明眼人看来她跟易榀早就是一对了,可她还后知后觉地处在一个“我们只是协议结婚,所以关系会比较好”的状态里。 对于易榀的百般示好,她也感觉出来了。 不过她没有深想,也不敢深想。 万一是误会,那就太扎心了。 她好像记得在哪里看到过这么一句话:谁先心动谁就输。 虽感情不可控,但行为和想法还是可控的。 要想把日子过得简单,有些事就不要拆穿。 既然易榀也没有具体言明过对她各种好的出发点是什么,她也就没有挑明了说,稀里糊涂的这么过着。 五一小长假,俞朝灵约了她一起去登山。 俞朝灵一向喜欢这些户外活动,表示自己会带男朋友一起去。非吧啦吧啦地劝着她,让她把易榀也带上。 池妙仁被她烦怕了,试探着询问了一下易榀的意见。 没想到他竟一口同意了。 自驾去的周边城市,假期人流量不少,高速上堵车。 到地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易榀只订了一个房间,理由很充分:“他们又不住这个酒店,怕什么?” 池妙仁觉得这话在理,也就没有反驳。 在酒店歇了一晚,天蒙蒙亮的时候俞朝灵打了电话过来,约他们一起在附近的粤仔湾会和。 四个人在约定的地点围桌一起吃过早点,才不疾不徐地往目的地去。 易榀的车先到,在售票口买好了票,领着池妙仁往外围走了走,没一会儿手里就多了四根登山杖。 一起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等着。 等了约半个小时,俞朝灵和金路遥才出现。 两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正争执着什么。谁都不让着谁,都在堵气状态下直接吵了起来。 池妙仁赶紧过去劝说了几句,渐渐听明白了,他们是因为找停车位的事起的矛盾。 “这么点小事不至于生那么大的气,假期车位确实难找,耗了点时间都能理解。”池妙仁左拦右拦地劝着,“行了行了,大家都是出来玩儿的,都少说两句。” 易榀在一旁看了会儿,等得不耐烦了,走过去跟着劝了一声:“金路遥,差不多行了。” 金路遥立马压下了方才嚣张到要上天的气焰,转头叫了声“老大”。虽是打算休战了,还不忘撂句狠话:“女人不能惯,不然今天能上房,后天就敢揭瓦。” 这话耳熟,池妙仁听俞朝灵说起过。 俞朝灵战斗力不减,正要反驳,就听身前的池妙仁“哎呀”了一声。 人群纷杂,推搡间池妙仁清楚感觉到有人从她身侧擦过去的时候对她伸出了咸猪手,狠狠掐了她一把。 胆子也太大了! 池妙仁痛呼出声,反应非常快。在那人收回手的时候利落抓住了咸猪手的手腕,把他用力拽了回来。 是个中年男人,干瘦,一脸猥琐样。 被抓个现行,男人依旧脸不红心不跳,淡定得很,问池妙仁:“小姑娘,你抓着我干什么?我们认识?” 池妙仁被他这个态度气到了,这一看就是老手,怒骂了声:“你混蛋!” “你怎么骂人呢?”中年男人跟着提了音量,“有事说事,骂人算什么本事?” 易榀伸手,把池妙仁护在了自己身后。低头看那个男人,冷声道:“你冲谁吼呢?” 俞朝灵察觉出了池妙仁的异常,把跟男朋友吵架的事暂搁一边,走过去小声问她:“他怎么你了?别怕,大胆说出来,我在这呢。” “他捏我的……”池妙仁羞于启齿,压低了声音恼道:“他是个咸猪手,根本就不是好人!” 俞朝灵听明白了,这是当着她的面公然占了她姐妹的便宜。 抱着胳膊走到那个男人面前,拿出手机拍照。 边把照片传上微博,边故意扯着嗓子喊:“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啊!都来认一认这个咸猪手的长相,姑娘们以后看到这种老混蛋都走远些,免得平白无故地惹来一身骚!” “你这小姑娘怎么空口白牙地污蔑人呢!”被揭了老底的男人急了,想去抢俞朝灵手里被拍了照的手机,可惜俞朝灵动作灵活,近身都难。 金路遥往前一挡,截住了那个男人。 男人恼羞成怒,反咬一口:“不就是碰了一下吗?人多碰一下怎么了?你这女人别胡搅蛮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刚刚碰的那一下是我?你赶紧把照片删了,不然小心我报警!” 易榀听明白了,偏过头,问身后的池妙仁:“他碰你了?” “嗯!”池妙仁点头,冲那个男人的方向骂了声:“臭不要脸!” 易榀动作迅速地移步上前,在旁人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狠狠一拳砸了过去。 把人砸翻在地,当场见了血。 易榀还没来得及出第二拳呢,就被突然跳过来的俞朝灵一把推开了。 “放着我来!”俞朝灵气势汹汹的一脚踏在了那人的脸上,碾踩踢打间放声高呼:“敢当着我的面欺负我的姐妹?我看你他妈就是活腻了!” “……”金路遥看着地上摊成一滩泥状的猥琐男人,一脸呆滞地给她鼓了鼓掌。 易榀也在一旁看笑了,转头跟池妙仁说:“你这朋友,够厉害的。” “那可不?”池妙仁抬起骄傲的小下巴,跟着过去踩了两脚,显摆道:“也不看看是谁的闺蜜!” 俞朝灵揍人揍累了,骂了声:“滚!别再让我见到你,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瘫地上的男人也不敢再跟她讨要照片了,捂住肿成猪头的脸,连滚带爬地逃走。 俞朝灵拂了一下袖子,思绪拉回了刚才跟金路遥吵架那会儿。 走过去,抱着两只胳膊看着他,说:“你刚说什么?女人不能惯?” 金路遥仰起头,看着头顶掠空而过的飞机,假装没听见。 “妙仁,我今天也给你上一课。”俞朝灵转头看她,指了指站在对面的金路遥,说:“男人不能惯,我给你打个样。” 池妙仁非常给面子,颠儿啊颠儿地跑了过去,在边上看着。 俞朝灵把背在肩上的登山包拿了下来,给金路遥递了过去,说:“给我提包。” 金路遥默不作声地接过包,甩到自己肩上,老实背好。 “以后还敢不敢顶嘴了?”俞朝灵提醒他,“想好了再回答。” “……”金路遥摇了摇头。 “再敢顶嘴,我给你骨头打断!”俞朝灵恶狠狠地说。 池妙仁简直看呆了。 易榀在一旁看得直乐,伸手抓住了她背上的包,说:“给我。” 池妙仁回头看他,问:“干嘛?” “给你拎包。”易榀略弯了腰,跟她说悄悄话:“我这人学习能力不错。” 池妙仁:“……” 俞朝灵一脸羡慕地看着近处两人的亲密互动,继续训金路遥:“你看看人家,学着点。” 金路遥凑过去,跟搂着好兄弟一样搭着她的肩,扯开话题:“渴不渴?要不要给你买果汁?” 这头还在说着话的工夫,易榀已经买了果汁折回来了。 把其中两杯果汁递给了金路遥,给自己剩了个胖墩墩的大杯装果汁。 插上两根吸管,捏住其中一根吸管送到了池妙仁嘴边。 池妙仁往后躲了一下,一脸警惕地看着他,搞不懂他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易榀心情不错地笑了声,弯腰逗她:“是在等着我喂你吗?” “……”池妙仁不明所以地盯着他看了会儿,诚心发问:“你最近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 作者有话说:妙仁(づど)一秒抽出符咒贴在他脑门上:妖魔鬼怪快显形! 第55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易榀跟在池妙仁身后,为免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冲散,一直拉着她衣摆的一角,踩着她踏过的台阶一步一步一路往上攀。 有了之前发生过的那幕闹剧,他多留了个心眼。但凡有异性靠近,他都会变得警觉起来。一臂距离间他会快行几步,横在陌生男人和池妙仁之间。 偶尔有顽皮的孩童从上头一路冲撞下来,易榀会伸手虚扶在池妙仁身后,跟得更紧些。 往上爬行了很长一段路,日头愈盛。 池妙仁被太阳晒迷糊了,气喘吁吁地停下擦汗。 易榀跟着停下脚步,偏过头看她,问:“渴了?” “嗯。”池妙仁点了点头,仰头看着前面精力依旧旺盛的两位,感慨道:“他们身上是装了永动机吗?都不带稍微歇一下脚的。” “不用管他们。”易榀顺着她的视线往上看了一眼。 反手从背包里掏了瓶水出来,拧松瓶盖,朝她那侧递了递:“水。” “谢谢。”池妙仁很自然地顺手接过,咕咚咕咚往嘴里灌水。 “需要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吗?”易榀问她。 “不用。”池妙仁一口气喝了半瓶水,焦渴难耐的劲儿总算是缓了过去。 拧上瓶盖,把水递还给他,说:“继续爬吧,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我才不会认输!” “较这个没用的劲。”易榀说。 拿起她喝剩下的半瓶水,拧了瓶盖仰脖灌,几口就全喝下了肚。 池妙仁无意中回了一下头,发现他正喝自己剩下的那半瓶水,惊讶道:“那是我喝过的。” 易榀拧上瓶盖,把空了的瓶子抛进垃圾桶里,问:“所以呢?有什么问题吗?” “那可是我喝过的,你不嫌脏吗?”池妙仁吓唬他,“瓶口说不定还沾了我的口水呢。” 易榀抿唇笑了一下,捞起衣角擦额角滑下的汗珠。 “接吻的时候,你可没问过我这个问题。”他故意压着话音说。 接吻?! 池妙仁一瞬红了脸,羞恼道:“你好烦!” 转头继续往上爬。 易榀停在原地看了她一会儿,轻笑了声,跟着往上走。 爬到半山腰,都有些体力不支。 池妙仁浑身的劲都用完了,拉着领口抖了抖内里汗湿的衣衫。走两步歇一歇,实在是爬不动了。 一扭头,看到附近有个茶社,提了嗓门冲着前头喊话:“朝灵,你慢点,我走不动了!要不咱们就在这歇一歇吧?” 俞朝灵听到喊声隔着人群回头看她,一把拽住了还在往上冲的金路遥,大声回应:“行!就在这歇!” “不是不认输吗?”易榀笑着埋汰她。 “一般来说,flag的主要用途,就是用来推翻的。”池妙仁回头拍了拍他的肩,说:“年轻人,学着点。” 易榀“啧”了一声,懒得跟她斗嘴。 刚想往上再走两步,池妙仁按着他的肩一把压住了他,说:“你别动!” 易榀挺诧异地停在原地,抬起头看她。 池妙仁收回手,又往上迈了两级台阶,低下头一脸惊喜地直视他的眼睛。 两手叉腰,略显浮夸的哈哈大笑了两声,特别得意地说:“我可以俯视你了!” “……”这小矮子,就这也值得得意一下? 易榀不怎么走心地给她鼓了鼓掌:“那你好棒棒。” 池妙仁更开心了,手一扬,说:“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茶社走。 池妙仁临时想了个主意,说:“我以后跟你吵架,就搬个椅子站上去。” “为了看起来比较高?”易榀不确定地问。 “不是,是为了看起来气势更足。”池妙仁纠正他。 易榀脑补了一出她拖着把椅子走到他对面、然后笨拙地踩上去、之后才低下头跟自己大小声的场面,不自觉笑出了声:“那估计吵不起来。” “你会让着我?”池妙仁惊讶道。 “倒也不是。”易榀挺诚实地说,“我可能会控制不住笑出来。” 池妙仁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说:“那是有点破坏吵架的气氛。” “……”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一天天净瞎琢磨着怎么跟他吵架了。 俞朝灵走在了最前头,一行人稀稀落落地进了以藤雕为设计主题的茶社。 围桌坐下,要了壶茶水歇歇脚。 茶社不大,里头只放了数十张木桩造型的小桌。傍山而建,环境清幽。周围绿植茂盛,近处有一眼汩汩流淌的清泉。 池妙仁锤着腿歇了会儿,缓过劲了。转头往四面看了一圈,被清泉边长出的小野花吸引了注意力。 “诶!朝灵,你看那儿!”她跟发现了宝藏般一脸兴奋地拽了拽俞朝灵的衣袖,指着泉边的几簇花丛说:“你看那些花,好漂亮呀!” 一桌人的视线都顺着她的指向看了过去。 “是还挺漂亮的。”俞朝灵点头表示赞同,提议:“要不我们去采些回来吧?” “这不太合适吧。” 池妙仁虽是这么说着,身体却很诚实。一秒都不带犹豫地起身,朝着那一小片花海处奔。 俞朝灵紧随其后,也跟着往那侧跑。 两人挨在一起蹲在泉边玩水,时不时交头接耳说几句悄悄话,转瞬笑闹作一团。 易榀抿了口手里的茶,看着池妙仁的方向,微微挑起嘴角。 金路遥托腮看了会儿,觉得无聊,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这环境也太好眠了,他坐下没一会儿就想睡觉,喝着浓茶都挡不住的困劲。 揉了揉泛酸的眼睛,看着俞朝灵的方向不屑道:“几朵破花就高兴成这样,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易榀闻言看了他一眼,继续品茶,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俩在一起常吵架?” “差不多吧。”金路遥看着俞朝灵的方向说,“主要是她的行事风格比较特别,说服不了就打服,彪悍得很。” 易榀又给自己斟了点茶水,说:“我是没料到,你好的竟然是这口。” “我是担心连我都降不住的女人万一落到别人手里,会整出命案。”金路遥叹了口气,似是无奈道:“我这也算是拯救了广大男同胞了。” 易榀心情不错地笑了一声,说:“那你还挺伟大。” 金路遥也没弄明白这话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挺随意的“啊”了一声。 拿起茶杯转头看向易榀,发现他一直在看着池妙仁的方向,不由有些感慨:“老大,说实话,换以前我也是没料到老大你竟然也会有栽在女人手里的这一天。” 易榀没否认,反问道:“怎么?我看起来像是有出家的打算?” “那不至于。”金路遥撑着脑袋想了想,总结道:“就是老大你以前对男女之事看起来有点过于清心寡欲了,总觉得缺了点人味儿。” “缺了点人味儿?”易榀觉得这似乎不是什么好话。 “就是仙气太重。”金路遥补充说明,“我们公司的那些女员工,私底下都叫您‘神仙’来着。放在神位,得供着。” 易榀弯了弯唇:“求生欲还挺强。” “跟着老大久了,练出来的。”金路遥坦诚道。 两人悠闲说话间,池妙仁和俞朝灵结伴回来了。 手里各抓了朵鹅黄色的小花,是从泉边摘来的。 俞朝灵步子迈得很快,径直朝金路遥身后走了过去。 二话不说,直接掰着他的脑袋把花插在了他头顶上。 弯下腰捧住还没能反应过来的金路遥的脸使劲揉了揉,很开心地说:“送给你的花!高兴不?” “……”金路遥想拔了头顶上插着的花,刚抬起的手被俞朝灵一掌扇走了。 俞朝灵瞬间收敛笑容,捏着他的脸说:“问你高不高兴!” 金路遥一脸“快来个人把这傻子带走”的纠结表情看着她,问:“你看我高兴吗?” “我管你高不高兴呢?我高兴就行了。”俞朝灵很霸气地说。 池妙仁落座后一直看着他们之间像是在掐架的互动,被逗笑了。 “你们真的是在谈恋爱吗?怎么看着像是有仇啊?”她挺好奇地问。 还没能等来“有仇”的两位回应,手里抓着的花冷不丁被易榀抽了去。 池妙仁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握着花茎的那只手,又看了看突然抢了她花的易榀。稍显迷茫地眨了眨眼,转瞬又好像顿悟了他的用意。 “你也想要花?”池妙仁点头表示理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很大方地说:“那送你,不用谢。” 易榀看着她,抿起的唇逐渐上扬。 站起身,弯腰凑近。 池妙仁的视线随着他起身的动作跟着抬起,仰起头看他。 易榀轻轻按了按她的脑袋,说:“别动。” 于是池妙仁就不动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易榀把她额前的碎发拨到了耳后,花茎卡进她的发丝间,固定好。 转回视线,低眸看着她。嘴角压着笑,温柔问道:“这样呢?像不像是在谈恋爱?” “……”是在回应她刚刚问俞朝灵的那句话? 池妙仁整个人都惊成了个感叹号。 俞朝灵坐到自己的位子上,鼓了鼓掌,配合着气氛“哇哦”了一声。 金路遥抓走了头上的小破花,跟着一笑。 “……”池妙仁终于醒过神来,视线躲闪着推开易榀,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易榀被推回了座,视线在她泛红的脸颊上短暂停留了数秒,低眸继续喝茶。 “现学现用,厉害了。”俞朝灵转头训金路遥,“你看看人家,能不能学着……” “学着点?”金路遥懒洋洋打断了她欲出口的话。 伸手,把手里捏着的小破花往她耳朵上随手一放,说:“知道了。” 池妙仁禁不起撩,此刻觉得双颊滚烫。用手扇了扇脸,生硬扯开话题:“今天天气不错。” “是啊。”俞朝灵说,“我是查过天气才定下的这个出游计划。” “在家呆着打打游戏睡睡觉多好,非要出来受这个罪。”金路遥吐槽了句。 “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睡睡,你是猪吗?”俞朝灵呛他。 金路遥偏头吐掉了不小心喝进嘴里的茶叶,不搭话了。 四人围坐在一起赏着山色,边喝着茶水,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了会儿。 池妙仁在手机上看到有情侣间因给对方备注了特别的称呼而引发的一系列搞笑误会的段子,绘声绘色地念出来逗大家开心。 俞朝灵笑得不行,转头问金路遥:“你手机上给我备注的是什么?” “俞朝灵。”金路遥说。 “一点都不浪漫。”俞朝灵说,“改掉。” “就你事多。”金路遥抱怨了句,手插进兜里掏了掏,在屏幕上戳戳点点了几下,问:“你想改成什么?” 俞朝灵托腮想了会儿,说:“那就……女王吧,比较符合我的个人气质。” “女王八?”金路遥惊愕抬头,看着她。 俞朝灵瞪了他一眼:“有意见?” “那倒是没有。”金路遥在屏幕上又戳了几下,把备注改好,说:“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你竟然会这么实诚地骂自己。” “我骂自己?”俞朝灵伸手拿他的手机,看清备注后捏起拳头直接砸了过去。 金路遥一手挡住了她挥来的拳,不满道:“你怎么又打人?” “我还想杀人呢!”俞朝灵凶他,“你快晃晃你的脑子,看看里面有没有大海的声音!” “……” 池妙仁瞠目结舌地看了会儿,往易榀那侧挪近了些,跟他说悄悄话。 易榀见她凑过来,配合着侧了侧身,把自己的耳朵往她跟前送。 池妙仁的嘴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俞朝灵其实厉害着呢,以前她的那些男朋友都是被她打跑的。用她的话讲,就是那些男人太菜鸡,没意思。金路遥可是我见过的她交往对象中第一个,能接得住她拳头的。怪不得会跟着金路遥回老家了,她果然是喜欢这种够劲的。” 易榀低下眉眼看着她卷翘的眼睫,没怎么注意听她在说些什么。 池妙仁偷偷问他:“你猜,这俩最后是谁能降服谁?” “……”猜什么? 易榀抿唇反应了会儿,见她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临时转移了话题。 “你手机里,对我的备注是什么?” 池妙仁脸上的笑意僵硬了一下,慌里慌张地把手机藏到身后去,说:“这是个人隐私,不能告诉你!” “……”有猫腻。 易榀伸手,很轻易就把她的手机抢了过来。划开通讯录,顺利找到了对应自己手机号的备注。 “易……小心眼?” 易榀看着手机上的那行字,直接气笑了。 作者有话说:一榀满脸写着高兴←_←:自己的老婆,笑着原谅。 第56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出了茶社,休息过后步履都轻快了不少。 往上爬行了一阵,遇到旅游团的人穿着印有团名的橙黄色小马甲蜂涌上来。 导游举着喇叭边沿途讲解,边把前头的游客拨开,给身后旅行团的人开道。 乌泱泱一群人,以鹤发的老年人居多,推来挤去间偶尔会有冲突。 本就狭窄的道变得愈发拥挤了。 遇上脾气不怎么好的硬茬,转头就甩开了导游推来的那只手,拉拔着嗓门正面刚:“怎么?这道你们家开的?推推推!推什么推?你再推一个试试?” 跟胡乱推人的导游正面刚的,是个块头挺大的男人,甩手的时候池妙仁看到他撩起衣袖的臂腕上纹了条青龙。 模样挺凶,一嗓子吼出来,很有威慑力。 导游明显被他的气焰吓住了,立马退行了一步。态度和软不少,打着商量的语气说:“抱歉先生,我们人多,让我们先过去行不行?” 大块头男人瞪着眼睛继续吼:“让什么让!谁不是买票进来的?人多了不起啊!” 旅行团中有老人埋怨道:“嘿,我说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呢。人家导游小姑娘跟你好声好气说话,你这什么态度?” “我什么态度?我就是嗓门大了点,我有瞎几把推人了吗?这可是山道,有这么推人玩儿的吗?”大块头男人挺不服气地说。 旅行团中有老人说:“你这小伙子别不讲道理,人小姑娘能有多大的力气,还能把你给推伤了?” “就是!”有人附和。 一听有人支持自己的观点,说话的那名老者腰板顿时又硬了不少。走到大块头面前,用长者训小辈的语气训他:“再说了,就算让一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又怎么了?我们中随便拎出一个,这年纪算一算,也都能做你的爷爷奶奶了吧?你在家也都这么跟长辈大小声吗?” “在理,也不知道什么家庭教出来的,怎么这么个德行。”立马又有人应声,附和的人不少。 夹杂在鼎沸的人声里,有人骂了句:“没家教!” 原本不打算跟他们再有纠缠的大块头男人立马恼了:“我说你们这些人还有完没完了,别他妈给我上纲上线啊!我家可没有你们这种倚老卖老的玩意儿!说谁没家教呢?年纪压人了不起?年纪大就全占理?我呸!” “怎么说话的呢?嘴那么欠!”人群里有不满的声音。 大块头男人指了指那个说话的,说:“有种你再说一遍?” 那人大抵是个欺软怕硬的,见大块头男人指向了自己,立马偃旗息鼓,不再多言。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大家都是出来玩的,可千万别伤了和气。”导游见形势不对,急忙劝道。 “行什么行?人多欺负人少是吧?这路我今儿个还就不让了,我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大块头男人较上劲了。 …… 前头涌动的人群七嘴八舌的吵了起来,互不相让,把路彻底堵死了。 俞朝灵找着空隙就往前钻,跟泥鳅一样灵活,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池妙仁的视野尽头。 相较于俞朝灵,池妙仁的动作就显得笨拙的多。左右挤不过去,只能干着急。 没多久山下又涌上来一拨人,她还没能反应过来,推搡间顷刻被淹没在了人海里。 人群把她和俞朝灵冲散了,池妙仁踮起脚想往前看看俞朝灵跑哪儿去了,无奈个子不够,踮起脚也只能看到黑压压一片后脑勺。 拄着登山杖在原地挺着急地蹦跶了会儿,边蹦边问身后拉着她衣角的易榀:“你个高,能看见朝灵他们在前头吗?” 话音刚落,就感觉腰被人抓住了。 有过登山前的糟糕经历,她更警觉了,立马往后一缩。 视线低了下去,才发现把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就是易榀的。 “你突然抓我腰干什么?”池妙仁挺不解地问他。 易榀抓牢了她,低眸对上她的视线,抿唇笑了一下。 两手把住她的腰,提力往上举,直接把她举过了头顶。 池妙仁和他对视的眼神从片刻的迷茫转为惊讶,呆滞了会儿,眨了眨眼。 “这样呢?”易榀抬起头,细碎的阳光尽数落进他剔透眸色间。 笑颜灿烂,问她:“能看见了吗?” 池妙仁:“……” 这都是打哪儿学来的? 周围有人频繁往他们这处看,嬉笑间窃窃私语。 “现在的年轻人真跟我们那个年代不一样了,都胆儿大得很。” “谈个恋爱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一看就是热恋期。” “真羡慕啊,年轻真好。” “是啊,也就年轻人还有这份激情。” “你看那个小姐姐,长得好漂亮。” “我的天,你看到举着那个小姐姐的男人没有?” “看到了看到了,oh my god!” “要疯了,这俩到底怎么长得?颜值都这么逆天!” …… 池妙仁在视线包围圈里羞红了脸,惊慌失措地转过头往前看,胡乱看了一圈后没发现俞朝灵的影子,拍了拍易榀架在她腰间的手,说:“快放我下来!” 易榀不依她的,毫不在意周围的议论声,高举着她继续问:“看清了吗?” “看清楚了看清楚了。”池妙仁一手半遮住脸,低着头催他:“你快把我放下去,别人都看着呢。” 易榀心情不错地笑了一声,终于把她放回了地上。 池妙仁双脚着地后迅速后退,紧贴石壁跟他拉开距离。 羞恼间低着头小声嘀咕了句:“你这人怎么这样的?” 易榀听见了她似是抱怨的说话声。 迈步贴近,一手撑住她身后的石壁,不给她躲闪的机会。 在她惊慌抬头看他时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弯腰凑近。 池妙仁的视线凝在他逐渐靠近的双唇处,眨眼速度不自觉变快。 易榀没有要停止动作的意思,越靠越近。 这是要……接吻? 跨年夜那晚烟花下拥吻的画面在池妙仁脑海里一晃而过。 他肯定是疯了,竟然想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亲她?! 清晰感觉到对方滚烫的鼻息呼在了自己的唇瓣间,池妙仁本能反应,抿唇、闭眼,扭过脸躲开。 易榀的唇堪堪停在了她红透的耳廓处,贴着她可爱的耳朵尖,嗅到了一点她发间残留的洗发水味道。 弯起嘴角,与她耳语:“我这人,是怎样的?” 低缓发沉的声音熨在耳畔,像是过电般,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耳尖钻进了心脏。 池妙仁整个人都僵住了。 易榀摁在石壁上的手垂了下去,抓住了她的手,扣紧。 直起身,不逗她了。 “抓牢我,咱俩可不能走散了。” ** 心绪被搅乱,池妙仁拉着易榀的手又往前走了一段。 持续走神间也没怎么注意听易榀跟她说了些什么。 为免尴尬,她尝试转移注意力。 拿出手机,沿途一直在拍照。 不知不觉间手机电量耗尽了,她不得不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到达山顶后,池妙仁想给俞朝灵打个电话问一下她的具体方位。 掏出手机后才记起手机已经没电了,转头问易榀:“能把手机借我用一下吗?” 易榀“嗯”了一声,低头解开屏幕锁,把手机递给她。 池妙仁拨下俞朝灵的号码,没能打通。 山顶信号弱,易榀的手机接收不到信号源。 她只得作罢,把手机递还给易榀。 “把包给我。”池妙仁又朝他伸手。 易榀把肩上的背包拿下来,递给她。 池妙仁抱着沉甸甸的包挑了块空地,弯腰把包放到地上。 从背包里拿了野餐垫出来,铺好。 又从包里拿出打包好的餐盒,依次放到野餐垫上,码整齐。 山顶风大,垫子一角被风吹掀起。 池妙仁抬起头看向站在一旁一直看着她忙碌的易榀,指了指垫子被吹起的一角,说:“你坐那,压压垫子。” 易榀没多言,很听话地坐了过去。 视线在装有糕点的几盒食物间看了一圈,问她:“这些都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都是外婆给我们准备的,我和朝灵每次出来玩,带的食物外婆都会给我们提前备好。一式,两份。”池妙仁拆了两个一次性手套出来,递给他,说:“尝尝?” 易榀接过她递来的一次性手套,拿起一小块白色的糕点咬了一口。 软糯,豆沙馅。甜丝丝的,有沁人的桂花香气。 “差点忘了你不喜欢吃甜食。”池妙仁把另一个餐盒推过去,说:“要不你吃这个吧?这个不甜。” 易榀细嚼后咽下了嘴里的食物,说:“好吃。” 池妙仁立马大眼弯弯地笑了起来,说:“我外婆的厨艺一向好,以前身体好的时候还自己开过小馆子,糕点、面食之类的,都拿手。” “那我以后常陪你回去,顺便饱饱口福。”易榀笑着说。 池妙仁“嗯”了一声,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拿起一块糕点慢慢吃着。 山间湿气重,闲聊时起了层薄雾。 日头西斜,橘色的光漫过稀薄的雾气,将山顶赏景的一群人笼在微光之间。 池妙仁从保温壶里倒了一盖子大麦茶出来,暖呼呼喝了一口。 眯起眼睛,望着光来的方向。 易榀的视线停留在她勾着光晕的长卷眼睫上,在她视线转向自己的时候,匆忙移开。 “你要喝吗?”池妙仁举着保温杯递到他面前晃了晃,说:“就是一般的大麦茶,不嫌弃吧?” 易榀摇头,说:“不渴。” 这种糕点太实,吃两块就饱了。 摘下一次性手套,放在手边。 “卖——糖葫芦喽——” “又大又甜的糖葫芦——” “都来看一看喽——” 有小贩的吆喝声。 池妙仁的视线“咻——”的一下转了过去:“糖葫芦!” 易榀顺着她的视线往那儿看,问:“想吃?” “你要吃吗?我去买。”池妙仁看着小贩的方向摘下手套。 手心在裤腿上蹭了蹭,从包里往外掏钱包。 “还是我去吧。”易榀单手撑住野餐垫,站了起来,低头问她:“要什么味道的?山楂还是草莓?” “草莓!”池妙仁把钱包又塞了回去,仰起头朝他笑:“谢谢易总!” “私底下的时候,你就不能改改对我的称呼吗?”易榀不满道。 池妙仁非常有眼力,立马改口:“谢谢榀哥哥!” 易榀眼底浮起笑意:“就你嘴甜。” 池妙仁煞有其事地摆了摆手,谦虚表示:“都是领导教的好。” 小贩路过他们跟前,易榀叫住了他。 挑了串草莓个头大的糖葫芦,付了钱。 折回去,弯腰递给池妙仁,说:“吃吧。” 池妙仁欢欢喜喜的双手接过,张大嘴咬了半颗草莓在嘴里,心满意足地嚼了嚼。 香! 一转头,发现易榀正一脸专注地看着她。 她嘴里含着食物,话音不清地问:“你是也想吃吗?” 易榀伸手,抓住了她拿着糖葫芦的那只手。 拉到自己面前,张嘴咬走了她咬剩的那半颗草莓。 “讨个利息。” “……” 作者有话说:谢谢“。”小可爱的地雷,你们都很可爱吖!哈哈哈w 第57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易榀嚼碎了嘴里的半颗草莓,喉结一滚,咽了下去。 压下的眼睫处是一片暗影,瞳仁溢光,在根根分明的眼睫间隐现。 以池妙仁的视角,他的双眼在此刻看着愈显深邃。 “你觉不觉得自己……”她歪了歪脑袋,欲言又止。 易榀松开了她,心情不错地问:“觉得自己怎么?” “你有点奇怪。”池妙仁收回手,盯着糖葫芦看了会儿,肯定道:“不对!不是一点,是非常奇怪。” “是吗?”易榀长叹了口气,说:“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 他话一顿,颇有些无奈:“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失望?这话从何说起? 池妙仁挺诧异地看着他。 “我追了你那么久,在你看来,也仅仅是觉得我奇怪?”易榀挺不满的“呲”了一声,咬重字音强调了一遍:“还是非常?” “你在追我?”池妙仁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心中暗喜,不过没表现出来。 故作迷茫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到底是太迟钝呢?还是在故意跟我装傻?”易榀反问她。 被看出来了呀。 池妙仁忽地笑了,抬手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发,一脸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狡黠样。 易榀看着她,抿唇,跟着笑了一下:“果然是在跟我装傻,你个小狐狸。” “不装,真傻。”池妙仁矢口否认了,问:“所以,你是在暗恋我?” “我看起来像是会暗恋别人的性格吗?”易榀说。 池妙仁托腮看他:“不是吗?” “准确讲,是明恋。”易榀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算是小小的警告,说:“只是某人一直装傻,死活不接招而已。” 池妙仁“哎呀”了一声,捂住被弹的脑门揉,笑言:“那你还挺不容易的。” 易榀点头“嗯”了一声,附和:“谁说不是呢。” “不过,你这……”池妙仁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问:“算是在变相告白吗?” 易榀嘴角翘了翘,偏不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反问道:“不然呢?” 池妙仁“切”了一声,觉得他果然还是这么一如既往的臭屁。 “回去以后,要不要一起看个电影?”易榀主动邀约。 池妙仁收敛笑容,摸了摸下巴,思考了片刻。 作为难状:“这我可得好好考虑一下。” “……”易榀看着她,没听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池妙仁竖起一根手指一本正经地在他肩上点了点,说:“得看你的表现。” 原来是这个意思。 易榀被她得瑟的样子逗笑了:“还是这么擅长顺杆爬。” “彼此彼此。”池妙仁笑着回敬道。 ** 挑破这层窗户纸后,两人的相处模式也变了不少。 只要在同一个空间内,得闲就把视线紧黏在对方身上。 易榀个性向来张扬,既然确定了恋爱关系,也就不再遮掩。 把一直躺在床头柜里奶奶给的婚戒拿了出来,一人一个,套牢她。 戴上成对的婚戒每天一起出双入对的上下班之后,公司里关于他们的流言更甚。 有传他们是正值热恋期的,也有人怀疑他们是早已隐婚。传的离谱些的,说是池妙仁主动勾搭未婚先孕,上了老板的床才能上位。 这一连串的八卦消息原本易榀没怎么上心,直到某天无意中听见有人想把脏水往池妙仁身上泼,他当场动怒。 把那几个空口白话就想毁人清誉的员工都给开了。 杀鸡儆猴之后,隔天早会趁各部门负责人都在,特意澄清了一下他和池妙仁之间的关系。 “我和池妙仁确实不是外人口中说的男女朋友关系。” “池妙仁,是我的合法妻子。” “至于为什么之前没在人前显露过我们之间特殊关系的原因。” “在座各位要是好奇,可以直接来问我。” “给你们三分钟的时间,你们大可随意提问。” 这话说得倒是客气,可谁都不傻,在这个时候冒尖,无疑就是送上门给主位这位“不好惹”祭刀。 三分钟后,会议室内依旧鸦雀无声。 易榀继续之前的话题。 “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想问的,那就当是你们主动放弃这次机会。” “一起共事了这么久,我想你们应该都了解我的脾气。” “在我手底下做事,就得守我的规矩。” “我昨天已经给你们打过样了。” “要再让我听到任何一句针对我老婆的负.面评论。” “该怎么办,你们都自己看着办。” 说了这么多,总结一下无非就这么一句话:“谁敢动我老婆,我就动谁。” 护妻护得非常嚣张。 在公司公开两人真实关系后,易榀恩爱秀的格外明目张胆。也不偷偷摸摸拉她进楼梯间了,想亲嘴就随时凑过去亲一下,把周围的视线当成透明背景板。 偶尔也会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拌拌嘴,不管谁占理,服输的也总是易榀。 每晚的睡前活动也有了大变动,由幼稚园学前班的念故事催眠,一跃变成了十八禁。 五一过后没多久,池妙仁就在公司收到了一些风声。 易榀的生日将近。 不过他这人不爱热闹,也不喜收礼,往年公司在这一天也都跟平时一样过。 这可是他们正式确定关系后他的第一个生日,就算易榀本人不上心,池妙仁可把这事放在心上了。 转头就去请教了俞朝灵,问她过去都是怎么给男朋友过生日的。 俞朝灵特别有经验地说:“把你自己直接献给他不就成了?省钱又省事,一举两得。最最关键的是,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 池妙仁听懂了她的意思,臊红着脸笑回了声:“讨厌。” 嘴上虽说着讨厌,事后她还是偷偷考虑了一下这套方案是否可行,毕竟易榀这人什么都不缺。 易榀有抽烟的习惯,她看电视里人家谈恋爱,会送打火机之类的常用物件,琢磨着也给他买一个。不过易榀的打火机数量不少,都在玻璃展柜里。根据每天的心情选款,随用随拿。 她趁易榀不在家的时候,从放有打火机的展柜里偷偷挑拣了一个看起来不是那么高级的打火机,上网查了一下价。竟然还是个什么限发的纪念款,被价位直接吓退了。 以她的那点存款,送什么都好像有点寒碜。要是用易榀给她的副卡买礼物,又好像是花着他的钱哄他,显得没诚意。 为今之计,也就只剩把自己献出去这一条出路了! 很快她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羞羞脸想法,这显得自己有点太……饥渴? 这事儿要是被易榀当成把柄攥手里,以他的性格,应该是能笑话她一年。 不对,肯定不止一年! 易榀至今都还记得她生日那天,在外婆家的饭桌上俞朝灵通过手机对他某方面实力提出质疑的那些话。 为了推翻俞朝灵那句“他是不是那方面不行”,易榀如今每晚的睡前运动都要折腾到她求饶他才会勉强愿意停下。 事后还会来根烟,把她搂进怀里故意扣着她的脑袋呛她,悠然自得地跟被迫吸着二手烟的她“友好沟通”一下自己到底行不行的问题。 按以往的经验,池妙仁认定,如果她真巴巴地把自己当成礼物往易榀跟前送,这事易榀恐怕能当成笑料损她一辈子。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这样的黑历史她才不要! 推翻这个计划后,池妙仁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用给俞朝灵过生日的方式给易榀简单过一下生日算了。 重在心意,礼物之类形式化的东西就都滚边儿玩儿去吧! 池妙仁破罐子破摔的这么决定了。 易榀生日那天是周五。 下班后池妙仁跟他一起牵着手去逛了卖场,在生鲜区挑选了几样他喜欢的菜品。撸起袖子,信誓旦旦地表示要给他做一桌满汉全席庆生。 路过蛋糕房,池妙仁急忙让易榀靠边停车。匆匆忙忙提了她提前预定好的草莓蛋糕,折回来,拉开后座的车门把蛋糕盒子放进去。 易榀回头看后座上放着的蛋糕盒子,故意装看不懂她的动机,提醒她:“我可不喜欢吃蛋糕,腻。” “俗!这是蛋糕吗?这可是生日这天的仪式感!”池妙仁轻敲了一下蛋糕盒,一本正经地解释了一下:“生活嘛,偶尔也需要那么一丢丢的仪式感提升一下鲜味,延缓保质期。” “都是套路。”易榀笑了一声,揭穿她的小心思:“明明就是某人自己想吃吧?” 池妙仁坐进副驾驶位,边扣安全带边转头给他回了个“还是你懂我”的笑。 驱车回了住处,易榀提着大包小包的食材跟着她进厨房。 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抱着猫站到她身边看着。 池妙仁的刀工很好,切菜速度很快。 易榀都没来得及看清她的具体操作,“哒哒哒——”几声过后,就见池妙仁的掌心往砧板上一按,土豆片成排倒了下去。 易榀直接看呆了。 近前检查似的随意捏起两片土豆片,比对了一下,薄厚一致。 速度快、水平稳,这简直就跟电视剧里大厨切菜时候的特写镜头有的一拼了。 池妙仁非常得意地朝他抬了抬下巴,骄傲道:“就问你服不服?” “服!”易榀点头,问她:“你这是练过?” “也不算练过吧,就是熟能生巧嘛。”池妙仁低下头继续处理食材,说:“以前外婆做饭都是我给她打的下手。” “看来做饭还真是门学问,那我也练练。”易榀放下杯子,凑过去问她:“有什么需要我打下手的地方吗?” 池妙仁用手肘轻推了他一下,把面粉倒进小盆里,加入温水搓揉。 嫌弃得非常明显:“你可别帮倒忙了,我又不是没见识过你的厨艺,可别毁了我的‘满汉全席’。” “帮倒忙?”易榀不满道,“你在小看我?” 池妙仁转过脸看他,狡黠一笑:“你猜!” 易榀近距离盯着她,微微眯起眼。 趁她不备,伸手在面粉盆里搅了搅,两手捧住她的脸使劲揉了一把。 把满手的面粉全都抹在了她的脸上,心情不错地笑了起来,说:“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帮倒忙!” 得逞后他倒退着闪避开池妙仁的面粉回击,抓住她的手低头亲了亲她可爱的小嘴。 非常得瑟地表示:“小矮子,打不着打不着!” “啪——”的一声,池妙仁把满手的面粉摁在了他的衣服上。 “……”易榀嘴角挂着的笑意瞬间僵住,低头看衣服上的两个面粉手印。 “啊——”池妙仁怪叫着转头就跑,“是你先动的手!谁追我谁小狗!” 才走没几步,就被易榀摁在了沙发上。 ** 两个面粉人嘻嘻哈哈打闹过后一起洗完了澡,黏腻了会儿,才又一起回厨房继续做那顿生日宴。 为防易榀再帮倒忙,池妙仁不得不给他派了些活。 让他递个碗,让他洗一下菜,让他把在脚边拱来拱去的猫抱走…… 易榀也是帮完忙才想起来的,挺不解地问她:“今天不是我生日吗?这菜不是给我准备的吗?为什么我要干活?” 刚刚皮一下很开心,轮到他干活倒是问题变多了。 池妙仁瞪了他一眼,说:“瞎皮的代价!” “虾皮?” “对,就是瞎皮!” “……” 易榀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就是给老婆在厨房打个下手,怎么还跟“虾皮”扯上关系了? 不过他也没追问,不能在老婆面前显得太愚蠢。 饭菜上桌,两人面对面坐下。 麻烦的食盒装的满满的,放在了桌子底下。 池妙仁弯腰给正吃着猫粮的麻烦戴了顶生日小帽帽,揉揉它的小下巴,夸它可爱。 易榀安静盯着她看了会儿,见她只顾逗猫不管他了,有点不太高兴。 得做点什么跟猫争宠。 他盯着一人一猫琢磨了会儿,把蛋糕盒子边放着的帽子拿了出来,展开。 抬指戳了戳正逗猫的池妙仁。 低下头,把自己的脑袋凑了过去,提醒她:“是我生日,不是蠢猫。” 池妙仁“啊”了一声,立马会意,把他推放到自己面前的生日帽拿起来。 为表隆重,双手捧住,动作幅度很大地给他戴上。 拍了拍手,语气夸张地说:“哎呀,我们家小榀榀戴上生日帽之后真是太可爱了!” 易榀靠回了椅背,较劲道:“可爱?你先夸的可不是我。” “……”池妙仁低头看地上易榀口中的“蠢猫”。 觉得麻烦真是个小可怜,跟了个不靠谱的主人,一直都没能有个正经的名。如今还沦落成“蠢猫”了,真是猫生不幸。 麻烦打了个哈欠,泪眼汪汪地抬起头看她。撒娇般“喵——”了一声,偏过头在她脚上蹭蹭。 啊啊啊!萌的心肝颤! 池妙仁一抬头,对上易榀明显带着警告意味的视线。 一秒露出假笑,恭维道:“还是我们家小榀榀最可爱!” 第58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池妙仁关掉了餐厅灯,把蛋糕上的三根小蜡烛依次点上。 易榀数了数蛋糕上的蜡烛。 三根? 为什么是三根? 就算是按年纪算,他也还没到三十岁啊? 总觉得这个“三”好像有点别的意思。 易榀掀起眼皮看向对面正贼兮兮笑着的池妙仁,疑惑道:“为什么是三根蜡烛?” ——因为你心理年龄只有三岁,不能再多了! 池妙仁当然不会这么答,一本正经地瞎掰扯了个理由:“因为‘三’是我的幸运数字呀!” “选了你的幸运数字,给我过生日?”易榀看她这幅过分严肃的表情,总觉得怪怪的,不怎么相信。 “选了我的幸运数字,那是因为……”池妙仁脑子转得飞快,在琢磨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才显得不那么假。 易榀见她话说一半顿住了,嗅到了点“有猫腻”的味道。 微微眯起眼,问她:“因为什么?” 池妙仁看着他闪着烛火微光的眼睛,灵机一动,说:“因为我想把自己这辈子的幸运分一半给你啊!” 易榀撇了撇嘴角,半信半疑道:“真的?” “你现在是在怀疑我的真心?”池妙仁及时倒打一靶,“你太让我失望了!” “……”不对劲。 无声对视了数秒,池妙仁很大度地说:“好吧,我原谅你了,看在你今天过生日的份上。” 原谅……谁? 古古怪怪的。 易榀低眸看蛋糕上渐融的蜡烛,思量再三,还是觉得“三”这个数字在她那里一定还有别的意思。 池妙仁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催道:“快许愿吧!蜡烛都点上了。” 易榀抿唇默了两秒。 既然她不愿意说实话,那就一起玩儿玩儿。 微微挑起嘴角,掀起眼皮看她,问:“不打算给我唱生日歌吗?” “对哦,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重要环节了。”池妙仁点了点头,怪声怪气地逗他:“没想到我们家小榀榀也会在意这些细节。” 易榀伸手,冷不丁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警告道:“你再叫我一声‘小榀榀’试试?” 池妙仁“啊”了一声,捂住被打痛的额头揉,抱怨:“都说别动我脑袋了,会变笨的!你再弹,我可真生气了啊!” “反正也没多聪明。”易榀笑言。 又往前伸了伸手。 池妙仁一秒往后缩,两手交叉身前,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易榀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腕,拉近。另一只手的掌心贴着她的额头,轻轻揉。 “你干嘛?打一巴掌给颗枣?”池妙仁鼓起腮帮子,很有骨气地说:“晚了!我才不吃这套。” “怕你生气,在哄你。”易榀温柔道。 “……”池妙仁鼓起的腮帮子慢慢瘪了下去,很没出息的悄悄红了脸。 好吧,她吃这套。 看着她额头上落下的浅红印子消了,易榀才收回手。 整了整衣衫,慢条斯理地靠回椅背,说:“正好,就趁今天我生日,往后对我的称呼就改了吧。” “改了?”池妙仁试探问,“现在‘榀哥哥’都不能满足你了?”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损他欲求不满。 易榀也不跟她一般见识,勾起嘴角笑了笑。 见他不说话了,池妙仁很识趣的自己主动开口问:“那你想听我叫你什么?” “那就……”易榀故意话音一顿,盯着她的眼睛缓了片刻,才说:“叫声老公听听。” “……”原来是打这个主意呢。 池妙仁嘴角无声抽搐了一下,在易榀再次屈指缓慢伸到她额前时,一把捂住了脑门。 要不是他今天生日,搁平时她肯定都要张嘴咬人了! 算了算了,冷静! 一定要冷静! 看在是特殊日子的份上,就勉为其难地给他个面子。 惯着他! 池妙仁暗暗磨了磨牙,这么劝自己。 咧嘴冲他笑,叫了声:“老公。” 易榀动作一顿,低眸笑。 指尖悬在了她额前,侧过头,把耳朵送过去,说:“声音太小,听不见。” “……”这个人,果然还是这么一如既往的厚、颜、无、耻! 池妙仁抬指推走了他悬于自己额前的那只手,唇瓣温柔贴近他耳廓。 猛地提高了音量,冲他的耳朵喊:“老——公——” 易榀被震地往后缩了一下,皱眉搅了搅耳朵。 池妙仁直起身,挺得意地拍了拍手,叉腰道:“怎么样?这回就算是聋了也该听见了吧?” 易榀拿她没办法,挺无奈地笑了一声,绕回之前的话题:“生日歌呢?” “啊!对!还有生日歌。”池妙仁清了清嗓子,坐端正了些,开始唱歌:“祝你生日……” “停!”易榀比划了个休止动作。 池妙仁被中途打断,挺不解地问他:“怎么了?是改主意,不用唱了?” 易榀略挑眉,说:“还挺会想。” 池妙仁不说话了,盯着他看,感觉他在打歪主意。 “只唱歌太枯燥,要不……”易榀拿起筷子,夹起一小朵西兰花,送进嘴里嚼了嚼,说:“边唱边跳吧。” “跳……跳来跳去地跳?” “跳舞的跳。” “……”池妙仁的脑海里缓缓浮出一个“我看你是在为难我胖虎”的表情包。 她选择罢工:“那我不唱了!” “今天我生日。”易榀说。 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池妙仁问:“所以呢?” “你得听我的。”易榀理所当然道。 “……” 池妙仁隐约觉得这番对话有点似曾相识,细想了一下,跟易榀之前说过的“我是个病人,你得让着我”有异曲同工之妙。 哇—— 这都是些什么世纪奇葩毫无逻辑的歪理?! 池妙仁简直给跪了。 还真是“易不讲道理”本人会说的话。 易榀用筷子轻敲了一下她的碗边,“喂”了一声,说:“今天可是你老公的生日,这么点要求都不能满足?” 还老公? 老什么公! 屁事那么多,直接叫祖宗得了! 池妙仁干巴巴给厚颜无耻的易祖宗鼓了鼓掌,说:“行,惯着你。” 起身,应易祖宗的特殊要求,在桌边跳来蹦去的边唱生日歌,边跳着奇怪的自创舞,时不时还得留神不要踩到脚边蹭来蹭去的麻烦。 易榀屈肘撑住桌面,盯着她看了会儿。 没绷住,一手半遮住眼睛,笑个不停。 ** 池妙仁的“丢脸时间”总算过去了,忍住想打一顿易榀的冲动,坐回了自己的座。 “现在可以许愿了吧?易、祖、宗!”池妙仁咬牙道。 易祖宗? 这什么奇怪的称呼? 易榀心情不错,不跟她一般见识。 把燃了一半烛火的蛋糕拉近了些,交握着手闭眼许愿。 片刻后吹熄蛋糕上的蜡烛,抬眼看向对面正生闷气的池妙仁。 “我许完愿了。”易榀提醒她。 池妙仁“哦”了一声,把餐厅灯打开。 “你不好奇我许了什么愿吗?”易榀问她。 池妙仁心里窝着火呢,不太愿意搭理他。拔了蛋糕上的蜡烛,拿起塑料刀切蛋糕,头都没抬一下,说:“不好奇。” 对于她突然冷淡的态度,易榀也不恼。屈指轻敲了一下桌面,说:“可我还是想告诉你。” “爱说不说,我又不是没耳朵听。”池妙仁语气不怎么好地说。 把第一块切出的蛋糕推放到了他面前,剩下的全挪到了自己跟前,拿起小勺挖奶油吃。 看来是真生气了。 易榀抿唇看了她一会儿,说:“我的愿望是,希望我以后的每个生日都能有你,给我跳着舞唱生日歌。” “……” 池妙仁拿勺挖奶油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瞪他:“你在羞辱我?” 易榀难得很有耐心地提醒她:“你没注意到这段话的重点。” “重点是,你在羞辱我。”池妙仁气呼呼地说。 易榀被她气炸毛的样子逗笑了,说:“重点是,我希望以后的每个生日都能有你。” “……”池妙仁气消了,眨了眨瞪大的眼睛。 切,巧舌如簧! “那你还挺没追求的。”池妙仁低下头继续挖蛋糕,悄悄翘起嘴角,说:“你别以为自己说两句好听的,我就能轻易原谅你。” 刚把蛋糕塞进嘴里,就被走到她身侧的易榀捏住了腮帮子。 她跟只填食的仓鼠一样,被捏抬起脸看他,还不忘嚼嚼嚼。 易榀弯下腰,在她的唇上亲了亲。 池妙仁在他亲自己的时候咀嚼动作停了一下,他的唇挪开后,继续嚼嚼嚼。 易榀垂下眼睫,贴着她的唇问:“我的礼物呢?” 池妙仁咽下嘴里的食物,胡乱舀起一块蛋糕送到他嘴边,说:“吃蛋糕。” 易榀看都没看那块蛋糕一眼,说:“不吃。” “礼物呢?”他又问。 “礼什么物?要那么些虚的东西干嘛?”池妙仁假笑着躲开他的视线,说:“是蛋糕不甜吗?还是我做的菜它不香?吃到自己肚子里,那才是实在。” 她才不会承认是自己钱包不够鼓才没准备礼物,更打死不会承认她最初的计划是把自己当成礼物送给他。 “说了这么多……”易榀嘴角上扬,掰回她的脸,迫使她直视自己,说:“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压根就没给我准备礼物?” “……”非要戳破她吗?她也是要面子的。 池妙仁企图蒙混过关,说:“心意比礼物重要。” “可我还是想跟你讨个礼物。”易榀嘴角压着笑,如是道。 池妙仁记起过年的时候,他向自己索要“礼物”的样子,也是这般温柔。 不由有些紧张。 易榀偏过头,滚烫的唇贴着她的耳垂,温声与她耳语:“不如,就把你自己送给我当礼物吧。” 池妙仁:“……” 真是千算万算,都没有易祖宗能算。 到最后,还是把自己当成生日礼物献了出去。 第59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入夏后连着小半个月都没有下过雨,部分泥地处被一日比一日更为灼人的太阳晒出了口子。 气候干燥,酷热难耐。 听池妙仁抱怨过几次这鬼一样的天气实在难熬,易榀转头就让行政部给池妙仁办好了出境手续。 决定利用职务之便,出差的时候把池妙仁一起捎带上。提前让助理订好了可以泡泡温泉、蒸蒸桑拿的度假式山庄酒店,让她可以避避暑,逍遥几天。 这还是池妙仁第一次跟着易榀一起去出差,高兴的不得了。 距离一起出差的日子还有个把星期,池妙仁周末跟俞朝灵相约去被周涵种草过的甜品店,边吃着甜食边把过阵子要和易榀一起出国出差的事都跟俞朝灵说了。 俞朝灵咬着一翘一翘的勺子听完,一拍掌,一脸看透一切的深沉表情,说:“我嚼着这四儿吧,不怼劲。” 池妙仁被她奇怪的发音逗笑了,说:“讨不讨厌啊你?捋直了舌头,好好说话。” “我是觉得吧。”俞朝灵把叼在嘴里的勺子拿手上,煞有其事地用勺子点了点她,说:“这事,有猫腻。” “就这事还有猫腻?”池妙仁笑着说,“得了吧,你这就是典型的被迫害妄想症。” “我不是那意思。”俞朝灵一听就知道她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解释道:“我是说,你俩这不是连个正式婚礼都没有办过嘛。说不定他这是对你有愧,突然良心发现,明面上说着是带你去出差,实际上,是想给你补个蜜月?想偷偷给你个惊喜?” 池妙仁可太了解易榀那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心思了,易榀对她确实挺上心,可待她好的方式一向直接。按俞朝灵的说法,这九转十八弯的示好方式还真不可能是易榀的作风。 立马甩了甩手,否定了俞朝灵的这个不靠谱结论,说:“这绝对不可能。” “你怎么就知道不可能?你以前也没料到自己会跟他假戏真做吧?”俞朝灵反驳道。 池妙仁仔细想了想,还是摇头,说:“那还真不一样,这不是以他的性格能做出的事。” “说不定是他身边人给他出的主意呢?”俞朝灵想起个事,补充说明:“我可是听说,你去年生日那天,他可是有特意咨询过公司内部的已婚人士,准备充分后才去的你外婆家。我琢磨着,他那会儿是想给杨奶奶一个好印象。至于这么做的动机嘛,不用我再明说了吧?” 被俞朝灵这么一点拨,池妙仁记起那天的易榀好像是有点反常。 他那天西装革履,在外婆面前举止斯文,格外人模狗样。好像还特意喷了很好闻的香水?他之前身上可从没沾过香水味。之后还送了她生日礼物,送的还是她那阵子恰巧想换的手机。 所以,易榀从那个时候开始,其实就已经…… 池妙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不由暗喜。 见她不说话了,俞朝灵笑嘻嘻地问她:“怎么?是想起什么事了?” “没。”池妙仁摇头否认了。 “切,你可骗不了我。”俞朝灵伸手掐她的脸,说:“明明脸都红了。” 池妙仁臊着张红扑扑的小脸,拍走她的手,说:“我哪有?” “行了,不逗你了。”俞朝灵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提醒道:“记得好好准备。” “准备?”池妙仁听不懂她在打什么哑谜,问:“我需要准备什么?” 俞朝灵看着她一逗就羞的小模样,咂了一下嘴,说:“算了,还是我替你准备吧,你只管好好接招就好。” 接招? 池妙仁之后也没能问出俞朝灵说的“接招”是什么意思,只当她是闲聊时随口说的,没放在心上。 只是没想到俞朝灵还真给她备了个“招”。 在池妙仁随易榀出差的前一天,俞朝灵特意来聚点找她,给了她一个密封的小盒子。 黑色,方方正正。一般鞋盒的大小,份量不重。 池妙仁接过盒子,放手里掂了掂。刚想打开,就被俞朝灵突然伸来的手制止了。 俞朝灵跟做贼一样四面看了一圈,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神秘道:“不能拆,时机未到。听我的,等你和你家那位飞出国,进了酒店,焚香沐浴后再把这个东西打开,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焚香沐浴?这么虔诚的吗? “这里面到底放了些什么啊?”池妙仁好奇道。 “是我送你的惊喜,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俞朝灵拍了一下她的肩,笑眯眯地说:“旅途愉快。” 到家后池妙仁就把那个小盒子装进了随行的行李箱里,她虽有些好奇,不过还是听了俞朝灵的话,并没有把盒子打开。 既然说是惊喜,等俞朝灵说的时机到了再拆,说不定惊喜感能加成。 池妙仁耐得住性子,把盒子放进箱子里后就没再管了。 ** 池妙仁在飞机上戴着眼罩睡了一路,到了机场有人来接,上车后池妙仁靠在易榀肩上继续睡。 她不太习惯长途的颠簸,觉得累。 摇摇晃晃间隐约听到前座有人在说着什么,她听不懂法语,只听懂了易榀在国内教过她的一声“易总”。 似乎是在跟易榀说话。 易榀轻言了一声,像是回应。 之后抬手,比划了个安静的动作。 对方没再多言。 车内没什么声,温度也舒适,池妙仁挺安稳的一路睡到了酒店。 易榀把睡意朦胧的池妙仁拎进了房间,简单交代了几句。留了个随行助理给她,让她有事找助理就行。 以最快的速度交代完,带着其他三位助理匆匆离开,去忙正事。 池妙仁稀里糊涂地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站到窗口往外看。 外头绿植茂盛,不远处还有一个波光粼粼的湖,湖边支了几张木质躺椅。 易榀选的这个房间是最佳观景位置,池妙仁欣赏了会儿美景。听易榀的助理说此处还设有人工温泉,立马高高兴兴地收拾了东西跟着助理一起去泡温泉浴。 在酒店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温泉浴,池妙仁的精神总算是缓了过来。 回到房间叫了客房服务,摇晃着高脚杯里的鲜榨果汁,对着窗外碧蓝湖水的方向举了举杯,一个人跟个傻子一样笑得特别开心。 蹦到按摩椅上,摁开开关享受了会儿,拿起手边的遥控器把电视打开。 半面墙体大的电视,立体音效很棒。 房间很大,可玩的东西也多。 池妙仁一个人在房间里兴高采烈地把能玩的东西都玩了个遍,游戏机、围棋、带绳网球…… 把自己折腾的精疲力尽后去冲了个澡,之后等待易榀回来的时间就显得特别无聊。挂在房间的吊床上,望着天花板持续发呆放空。 ** 易榀刷了房卡进门,一眼就看到了正前方像是蜘蛛般四仰八叉攀缠在网织吊床上的池妙仁。 “你这姿势……”易榀不由笑了一声,没再往下说。走过去揉了揉她的脑袋,问她:“趴这干嘛?” “别跟我说话,我现在是望夫石。”池妙仁目光呆滞地看着他,说:“石头是回答不了问题的。” “给你带了手工巧克力,据说挺有名。”易榀把手里的盒子往她面前递了递,问:“要吃吗?” 池妙仁一下撅了起来,捧住盒子说:“吃!” 易榀被她贪嘴的模样逗笑了,说:“你不是石头吗?石头应该是吃不了巧克力吧?” 池妙仁才不理他的挑衅,迫不及待地拆了盒子,往嘴里塞巧克力。 入口即化。 她猫似的眯起眼睛,满足地夸了句:“超好吃!” 易榀扯了领带,问她:“是不是一个人呆房间很无聊?” 池妙仁瘪了瘪嘴,委屈巴巴的“嗯”了一声。 “怎么不让小赵带你出去逛逛?我不是告诉过你可以随时差遣她的吗?”易榀说。 “小赵是你的助理,又不是我的。麻烦别人,总觉得不合适。”池妙仁说。 “分什么你我?我的就是你的。”易榀反驳她。 这话池妙仁爱听,朝他竖了竖大拇指,笑着夸他:“会说话!” “实话而已。”易榀把衬衫脱下,随手丢在了毯子上,说:“算了,你这性子估计也放不开,等我忙完了手上的事,带你出去走走。” 池妙仁啪哒啪哒给他鼓了鼓掌,吹彩虹屁:“老板威武!” “老板?”易榀回过身看她。 池妙仁的视线停在了他紧实的腹肌处,默默咽口水,改口:“老公威武。” 易榀注意到了她直勾勾的目光,抿唇笑了一下。视线从床头柜上的药箱处一掠而过,边解皮带边问她:“带感冒药了吗?” “带了,你感冒了?”池妙仁急忙起身,说:“我给你拿药。” 易榀“嗯”了一声,尾随着她过去,说:“嗓子有点难受,吃个药预防一下。” 池妙仁把行李箱拖出来,放到近处的架子上。打开,在里面翻找药物。 易榀在后面抱住她,低头亲吻她的耳尖。 池妙仁反手推了他一把,说:“别闹,先吃药。” 易榀低笑了声,视线转向了她箱子里的物件。 看到一个黑盒,那盒子跟临行前金路遥给他的那个一模一样。 屈指点了点她箱子里的那个黑盒,若有所思:“你这盒子……” “这盒子?”池妙仁这才记起箱子里还有一个装着“惊喜”的盒子,把感冒药塞到易榀手里,转手就抱起箱中的盒子,说:“俞朝灵给我的,说是惊喜。” “我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金路遥给的。”易榀转身拿起自己的行李箱,说:“你等一下,我们一起拆。” 看来还是双倍的惊喜! 池妙仁点头应了声“好”,超兴奋地跟了过去。 在床上面对面坐下,池妙仁颇有仪式感地倒数了三个数,一起把盒盖打开。 两个盒子外观一样,内里躺着的纸条字样也一样,都大剌剌写了四个字:“助兴专用。” 池妙仁拿起纸条辨认了一下,是俞朝灵的狗爬字。 易榀窸窸窣窣地把最上面覆盖着的薄层纸片揭开,盯着盒子里的东西愣了一下。 视线转向池妙仁那个盒子,她刚揭了纸片,下面是同款成对的……情趣内衣? 不由又是一愣。 池妙仁一脸震惊地看着盒子里的东西,终于明白俞朝灵说的“接招”是什么意思了。 这个俞不正经!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脸。 她现在要怎么跟易榀解释她的朋友其实很正经? 面红耳热间,鼻尖触到了一股混着淡淡烟草味的滚烫气息。 易榀一手支住床面,俯身靠近。 低下眉眼,贴着她的唇哑声问:“要跟我来一场酒店play吗?” “……” 第60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池妙仁某天收拾办公桌时,无意中翻找到当初易榀给她的那份婚前协议。 翻了翻,拿起签字笔,圈出了几条类似“不要越界”、“不要对彼此有非分之想”的附加条款,笑的花枝乱颤。 易榀现在应该悔死了吧?这简直就是在为打脸留证。 她捧着那份文件特地去请教了一下易榀,问他之后要不要协商一下离婚后拨给她多少财产。 易榀显然已经忘了还有这么一份文件,背过身不想搭理她。 池妙仁偏要拿这事打趣,转来转去地跟他开玩笑。 易榀被缠怕了,伸手想抢走她手里的那份文件,想着要不干脆直接撕了毁灭证据算了。 可惜扑了个空,池妙仁灵活的像只小猴子,抱着文件洋洋得意地躲开了。 他没能得逞,颇无奈地叹了口气。收回手,继续背过身装听不见,不理她的胡闹。 池妙仁一个人瞎胡闹了会儿,易榀一直装聋作哑不给回应,她渐渐觉得没意思。 把那份文件放回了原位。 她掐指算了算,时间真是白驹过隙,一晃距她跟易榀约定结婚的日子已近三年了。 只是三年前的他们,谁都没想过会有假戏真做的这一天。 合上抽屉,她收了收心,把注意力转向了同事发来的新邮件。 易榀接了个电话,起身出去。 临近门前,回头交代了声:“准备一下,下午跟我飞一趟广州。” 他们朝夕相处,又一起工作了近三年,已有了旁人之间没有的默契。易榀常能在她身上找到一些特别的创作灵感,出去办事也常会把她带在自己身边。 池妙仁应了声“好”,加快速度解决手边的工作。 ** 从广州回来,已是晚餐的点。 池妙仁一下飞机就喊饿,揉着肚子一路报菜名。 易榀低着头,笑着听她碎碎念。 把她念的那些菜名一一给管家报了过去,叮嘱管家动作快些。 易榀给管家交代完,转头问她:“要先吃点什么垫垫吗?” 池妙仁往四面看了一圈,指着甜品店说:“我想喝个奶茶。” “再给你加个草莓蛋糕。”易榀很大方地说。 池妙仁挽住他的胳膊,仰起头冲他笑:“还是你懂我!” 两人一起说说笑笑地往前走,临近甜品店门前,听到后面有人似是不确定地喊了一声:“一榀?” 易榀的步子一顿,脸色转瞬黯了下来。没回头,继续往前走。 池妙仁回头看向声源处,看到了一个长相美艳的女人。 那女人气质脱俗,一双眼睛生的尤为漂亮。 池妙仁一眼扫过去,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觉得那个女人的眼睛和易榀的眼睛有七八成相像。 难道是易家的亲戚? 池妙仁正觉得疑惑,就听那个女人又急急地唤了声:“一榀!” 易榀不为所动,一脚踏进了甜品店,步子很快地往里走。 身后的自动感应门合上了。 那女人往前迈了半步,似乎是想跟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停在了原地。 隔着一层透明茶色玻璃,看着易榀的后背。 池妙仁的视线收了回来,以为是易榀没能听清。 拽了拽他的衣袖,提醒他:“外头有个女人叫你,人现在还搁外头等着呢,你要不要出去回应一下?” “不用。”易榀冷淡道。 原来听见了啊。 故意装听不见? 为什么? 池妙仁觉得奇怪,视线又转向了玻璃门外,发现那个女人竟然还没走。 易榀面色如常地点了池妙仁平时爱喝的饮品,又要了份草莓蛋糕,让店员都打包。 提着打包好的东西一起往外走。 易榀直接越过那个美艳女人的身侧,看都没看她一眼。 “一榀!”那个女人的情绪明显激动了起来,几步跟过来,往他手里提着的外带盒子上卡了张名牌,说:“我知道你还在生妈妈的气,约个时间,咱们坐下来好好聊一下。当年发生的事妈妈有苦衷,都可以跟你解释。” 妈妈? 这位就是易榀的生母? 池妙仁急忙停了下来,转身叫了声:“阿姨。” 长相美艳的女人看向了她,语气温和道:“你就是妙仁吧?这模样俏,看着也乖巧,果然很讨喜。” 听语气,像是一早就知道她的存在了。 池妙仁猜测易榀的妈妈可能一直在偷偷关注她这个儿子,也不知道易榀听没听出来这层话外音。 应该能听出来吧,易榀一向很聪明。 池妙仁还在暗自琢磨,被退回来的易榀一把扣住了后脑勺,拽进了他的怀里。 易榀搂着她继续往前走,语气不怎么好地训她:“走你的路,跟陌生人说什么屁话!” “……”池妙仁跟只被抓走的螃蟹一样,挣扎不掉。 只能边横行着往前走,边朝身后摆了摆手,说:“阿姨再见。” ** 池妙仁从邹奶奶口中听了些易榀妈妈的旧事。 邹奶奶说易家这么些年最对不起的人,恐怕就只有易榀的生母——姜念。 当年在姜念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邹奶奶没有细说,只道:“她是个情深的好女人,是我们易家辜负了她。” 在机场大厅和姜念打过照面后,易榀虽没提过关于姜念的任何话题,不过池妙仁看得出来,他一直都有些心烦意乱。 姜念给他的那张名片被他转手就扔了。 池妙仁趁他没注意,又把名片偷偷捡了回来。 倒不是她喜欢多管闲事,只是这份“闲事”如果是跟易榀相关,那她就没办法做到袖手旁观。 她甚至都没想过要劝他些什么。 站在易榀的立场,不管当初他母亲抛弃他的时候动机如何,结果都是他被抛弃了。 当时那些目的明确的大人们对于易榀抚养权的去留,或是成全了自己的“伟大”,又或是饱足了自己的“私欲”,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可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个人试图征询过易榀的想法,没有问过他愿不愿意。 他又不是物件,这对那时尚且年幼的易榀而言根本就不公平。 池妙仁捡回那张名片的目的只有一个,不想让易榀跟自己一样留下遗憾。 他对姜念,是原谅也好,是断义也罢。她都不会干涉,那都是他的选择 打着“苦衷”的幌子造成的伤害,也是在伤害。做了就是做了,至于原不原谅,那也都是易榀说了才算。 她只想给易榀一个,可以自己选择的机会。 到家后他们很有默契的谁都没提机场发生的事,跟往常一样一起吃饭、一起逗猫、一起洗澡、一起睡觉。 池妙仁躺在床上翻开故事书,隐约记起一些旧事。 把刚翻开的书合上,转头对易榀说:“今天在念故事之前,我给你讲讲我从前发生过的那些事吧。” 易榀点头应了声“好”,伸手搂住她的腰,安静看着她。 池妙仁目视着天花板一角,短暂沉默后,才开口。 “我的父母是在我十岁那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带走的。” “是外婆拉着我的手,带我走出了药水味很浓的医院走廊,重新走回了那片刺到晃眼的阳光下。” “我记得那天天气真的很好,花很香。” “临街的包子铺生意不错,好多人在排着队买包子。” “有过路人看我一直在哭,停下来逗我,给了我一个热乎乎的包子。” “是个面目和善的奶奶,她看我咬了口包子,问我包子好不好吃。” “讽刺的是,在我觉得天塌了的那天,我闻到了包子的香味还是会觉得饿。” “我问外婆之后我们去哪儿?” “外婆说,我们该去吃个饭,这样才能有力气好好地送我爸妈最后一程。” “我猜,那时的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跟我失去双亲那天的心情应该是差不多的吧。” “就算天捅出个窟窿,我们活着的人,还是得吃饭、得睡觉。” 易榀揽在她腰间的手收力,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池妙仁看了他一眼,把脸往他怀里埋了埋。 默了片刻,池妙仁问他:“你有觉得遗憾的事吗?” 易榀没接话,手在她肩上拍了拍,像是在安抚她。 池妙仁在他怀里抬起头,近距离看着他的眼睛说:“易榀,这回你可以自己选。” 易榀微皱了眉,隐约明白她想说什么了,有些抗拒:“你想说什么?” “我没想劝你什么。”池妙仁伸了一根手指捋平他额间褶皱,说:“我只是想让你给自己一个选择的机会,去痛快发泄也好,去她面前哭一哭也行。不想原谅就不要原谅,想恨就继续恨,顺着你心里的想法走。” “我怎么可能会哭?你也太小瞧我了。”易榀说,“屁大点事,我早忘了。” 池妙仁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笑着夸了声:“那你真棒!” 易榀嘴角翘了翘,按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室内灯调暗,墙面上的人影交叠起伏。 云雨过后,两人都变的汗津津的。 池妙仁一手扶住酸痛的腰肢,一手摸了摸枕在她怀里的易榀的脑袋。 易榀眼底压着未散的欲望,温柔看她,问:“是你捡走的吗?那张名片。” 池妙仁一下就听明白了,笑着反问他:“这话按我理解的意思,应该是你之后有回去找过那张名片?可惜没能找到?” 易榀深望着她的眼睛,跟着笑了起来。 卡住她的腰,单手把她翻了个面。 “敢笑话你老公?这次求饶都没用了!” “啊——”池妙仁惊声尖笑着想跑,被易榀抓住脚踝,又拖了回来。 第61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前一晚折腾的太厉害,池妙仁浑身酸痛。捂了一下酸胀的腰,朦朦胧胧间从梦中醒来。 一睁眼,近距离对上易榀令人艳羡的睫毛。 窗边只拉了层薄纱,初晨的碎光透纱而过,在他绵密的睫毛上细细铺开。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易榀的眼睫看了会儿,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 易榀似有所觉,眉头微皱。 有转醒的苗头。 池妙仁立马收回手,瞪着双大眼睛放缓呼吸看着他。 观察了会儿,见他没再有动静,池妙仁才偷偷松了口气。 动作很轻地凑了过去,跟往常一样,在他温软的唇瓣上落下一个浅浅的早安吻。 正要支着床面起身,被易榀突然伸来的手箍住了腰,拉了回去。 池妙仁转瞬就靠回了他的胸膛,抬眼看他。 易榀仍闭着眼,像是还在安眠。 是在装睡? 池妙仁的手伸到他眼前试探着晃了晃,轻轻唤了声:“老公?” 易榀嘴角上扬,终于舍得睁开眼睛了。 还没剃须的下巴在她额头上蹭了蹭,训她:“跑什么?接着亲。” 酥酥痒痒的低音炮熨在耳根,把池妙仁都听脸红了。 伸手推他:“哎呀,你胡子扎人。别闹,一会儿上班又该迟到了。” 易榀才不依她的。 翻身把她扣牢,低头吻住了她。 ** 午休时间,池妙仁尝了一块周涵买的肉松小贝,觉得味道不错。 就是量太少,据周涵说,这款肉松小贝是在公司附近新开的一家网红店买的。不只得排长队,还限购。 一堆人分食,没一会儿就把两袋子肉松小贝分干净了。 没能解馋,大家都觉得不尽兴,可又懒得再跑一趟。有三两个同事倒是愿意再跑这一趟,可转头算了算往返加排队耗费的时间,又生怕迟到。 最后,这个购买网红肉松小贝的光荣任务就落到了池妙仁头上。 池妙仁认栽,谁让她经常被易榀拖着,三天两头的迟到呢。现在在外人眼里,她都成这方面的老油条了。 幸好易榀跟行政部一早就交代过,她的迟到早退都不用记上。同事们好像也知道他们常迟到的原因,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样子,也没人会因为这事为难她。 池妙仁跟周涵要了那家店的具体位置,揣着手机下楼。 刷了工作证出大厅,走出聚点大楼没几步,有个陌生女人匆匆跟了过来。 “池妙仁?” 听见有人叫她,池妙仁步子一顿。回过头,看向那个正笑盈盈看着她的面生女人。 吸引了池妙仁全部注意力的,是那女人手里拎着的袋子。 那袋子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里面放着的就是她在茶水间里刚跟同事们分食过的肉松小贝,那两袋肉松小贝的外包装上印有“鲍师傅”的标识。 鲍师傅?是周涵说的那家店。 还真是巧。 池妙仁的视线在那女人手里拎着的点心处短暂停留了两秒,稍抬眼,辨认陌生女人的相貌。 那女人中长发,发梢卷曲,色偏棕。穿着一身设计简约的灰色套裙,人看着很干练,有种职场丽人的既视感。 在脑海里仔细搜罗了一遍,确实没印象。 可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她名字的? “你好。”池妙仁转过身正视她,回了个礼貌的笑,坦诚道:“抱歉,我想不起来了,请问我们是认识吗?” “你应该不认识我,不过我知道你。听人说起过一些关于你的事,一直想找机会认识一下。”那女人又往前迈了一步,近前朝她友好伸手:“你好,我叫顾辰芙。” “你好。”池妙仁回握住她的手,问:“那你……是听谁说起过我?” “很多。”顾辰芙没有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收回手,笑言:“你本人果然比传言里的看着更讨喜,怪不得易榀会对你动心了,我甘拜下风。” 甘拜下风? 这什么意思? 池妙仁不由一愣。 顾辰芙刚就注意到了她看自己手里点心时候的眼神,猜测她是对这款糕点感兴趣,很大方地分了一袋给她,说:“这个,请你吃。” “不不不,客气了。”池妙仁急忙摆手拒绝,说:“我正要去买。” “你是要去附近新开的那家鲍师傅?”顾辰芙问。 “对,我同事午休的时候刚去那儿买过。”池妙仁说。 “那你可要费些时间了,有做代购的,带了不少人在那站队呢。”顾辰芙又把手里的袋子往她面前递了递,说:“你就别客气了,拿着吧。” “真不用了,谢谢,心意我领了。”池妙仁又摆了摆手,坚持:“无功不受禄。” “那行。”顾辰芙没再勉强她,给她递了张名片,说:“我还有点事,有机会的话改天一起喝杯咖啡。” “好。”池妙仁笑着点了点头。 目送着那个奇怪的女人拐进了聚点大楼,才低头看手里的名片。 是名律师。 不是同一个行业的,也不知这顾辰芙是打哪儿听说的她。 池妙仁挺纳闷地把名片塞进钱包里,继续往目的地方向走。 身后有个高高大大的人影尾随了过来,没一会儿就跟上了她。 池妙仁转头看向与她并行的罗冠,顿时没了好脸色。 罗冠这人挺会胡搅蛮缠的,为了过去跟易榀那点扯不清的私怨,在聚点大楼隔了条街区的地方也盘了个商务楼。招兵买马,学着易榀当年独立门户那会儿,下了血本着手游戏开发项目。 只是罗冠能力有限,手下那帮人又皆是散沙,近几年据说一直在做着赔本的买卖。 在圈内风评奇差,最终也就是彻底做实了个“败家子”的名号。 罗冠创立公司后,来挖过池妙仁几次。池妙仁从易榀口中听了些关于这位过去做过的缺德事,压根就没理他。后罗冠许是听说她跟易榀确定了是合法夫妻关系,这才算勉强消停了些时日。 这位突然凑到她跟前瞎蹦哒,一准是不安好心。 池妙仁一看是他,连话都懒得说,步子加快了些。 “你认识顾辰芙?”罗冠开门见山地问她。 池妙仁看都没看他一眼,说:“有屁就放。” “知道榀哥是哪所大学毕业的吧?”罗冠拐弯抹角地问。 像是话里有话。 池妙仁没理他,拐过街口,转瞬就被鲍师傅店门前的人流量惊到了。 罗冠见她在原地停了会儿,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话外有话地点拨她:“你不妨上校论坛查查这两位的过往。” 过往?顾辰芙和易榀? 这话让池妙仁确实有点起疑,特别是顾辰芙在见到她后说的那句“甘拜下风”,总觉得有点别的意思。 不过她脑子还算清醒,总不能因为旁人的一两句话就轻信了对方的挑唆。 “屁放完了就快滚。”池妙仁捏着拳头恶狠狠地朝他挥了挥,说:“不然我揍你!” “……”罗冠往后缩躲了一下,扔下一句“好男不跟女斗”,扭头跑了。 ** 池妙仁最终还是没能成功买到心心念念想吃的肉松小贝。 录音棚临时出了点事,陈卉给她打了电话,让她赶紧回去。 挂了电话后池妙仁匆匆往回赶,一回聚点就直奔录音棚。 把新同事不小心删除的音源补录了一遍,手忙脚乱的连续忙碌了近两个小时,她才得空回办公司拿润喉糖润一润发涩的嗓子。 易榀正要出去,正低着头打领带。 见她没什么精神地回来了,朝她办公桌处指了指,说:“有你爱吃的,去吃。” 池妙仁立马眼睛一亮,高高兴兴地跑回了座。 是她午休时候没能买到的那款肉松小贝。 易榀常会悄悄留意她的喜好,要么自己亲自跑一趟,要么跟手底下人交代一声,转头又装的就像是自己随意买一买的样子,给她惊喜。 这已是他们相处的常态了。 池妙仁很愉快的“哇~”了一声,拉了椅子坐下。 边扯开袋子,边问他:“这又是你特意托人买的?” “不是,是顾辰芙让我转交给你的。”易榀觉得奇怪,问:“你和顾辰芙也认识?” 也认识?这么说他们以前确实相识? 池妙仁刚要开口问他和顾辰芙之间到底有过怎样的交集,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见易榀抬腕看了一下手表,走路带风地出去了。 看来是赶时间。 池妙仁没为这事和他纠缠,拿起一块肉松小贝后咬了一口,慢慢吃着。 想了想,觉得以易榀以往的行事风格,会无端接受异性东西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就算是打着给她的名号,易榀也从没接受过。对外话说得非常漂亮,说是担心自己老婆会误会。 怎么就突然愿意接受这个叫顾辰芙给的点心呢? 莫非……顾辰芙在易榀心里的地位有别于旁人? 池妙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心里不免酸了一下。 瘪了瘪嘴,把才咬了一口的肉松小贝丢回了袋子里。 没胃口了。 盯着电脑发了会儿呆,池妙仁犹豫再三,还是把十指悬在了键盘上。 她才不是因为罗冠说的那些屁话对易榀的过去生疑,她就是好奇。 对!纯属好奇! 就是随便浏览一下。 不管看到什么,她都不会往心里去! 池妙仁在心里偷偷说服了自己,打开论坛,噼里啪啦敲下了“顾辰芙”三个字。 弹出的帖子很多,几乎有三分之二的帖子都跟“易榀”这两个字相关。 池妙仁逐一点开那几个高楼帖,大致捋了一下论坛里的信息。 顾辰芙原来就是罗冠的那个初恋,当时尚年少的顾辰芙心性未定,被罗冠口中常提起的易榀吸引。三人一起吃过一次饭,顾辰芙对初次见面的易榀一见钟脸了。 跟罗冠分手后,顾辰芙为追易榀做了不少轰动全校的事。只是易榀脾气又臭又硬,据传一直都不曾有搭理过她。 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顾辰芙突然退了学,之后便被家里安排着出了国。 池妙仁浏览完论坛,又拿起了一块肉松小贝,狠狠咬了一口。 切!什么小破论坛!她才不信这些鬼话! 易榀要真愿意不搭理人家,今儿怎么还接受对方的肉松小贝? 池妙仁咽下嘴里的食物,立马摇了摇头。 不对,别瞎想! 就算他们之间真的有发生过什么又怎么样?那都是过去式了。 第62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易榀从电梯出来,无意中看到大厅有个算不上熟的员工家属。 没打算打招呼,直接撇开视线继续往前走。 顾辰芙显然一早就看见了他,发现他正往这个方向走来,抱紧怀里的孩子兴冲冲迎了过去。 横到他面前拦了他的去路。 “易神,好久不见!”顾辰芙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 易榀被她挡了道,只得停下,不怎么有耐心地说:“徐展飞一会儿就下来,别挡道。” “老熟人难得见个面也不叙叙旧,你这硬邦邦的态度你家小美人真能受得了?”顾辰芙说。 “我跟你有什么旧好叙的?都是些狗屁破事。”易榀抬了抬手,说:“让让,我还有事。” “你这人可真没意思,还是你家小美人娇滴滴软绵绵的更可爱。”顾辰芙问他,“对了,你的小美人喜欢我转送给她的点心不?” 见她没有要让路的意思,易榀皱了眉:“别净做些没用的事,也别再托徐展飞给我老婆捎什么点心。她爱吃什么,我自然都会给她买。” “怎么就没用了?”顾辰芙反驳他,“我投小美人所好,是想顺便拍拍我老公上司的马屁,这也不行吗?” 易榀没理她的胡搅蛮缠,往边上挪了步子,想越过她继续往外走。 “嘿,你这人怎么还是这么不识好歹呢?”顾辰芙被他这冷冰冰的态度气到了。 腿一跨,偏拦着他不给他过,成心给他添堵。 易榀看在徐展飞的面子上,压住了欲爆发的脾气。 按了按突突乱蹦的太阳穴,问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辰芙觉得他可能是误会了什么,决定解释一下:“有一点我必须说清楚,虽然你本人的相貌确实是长在了我的审美上,不过你这人性格真的实在不怎么样。我上学那会儿主要是因为年纪还小,不太懂事。我被猪油蒙了眼那会儿做的那些蠢事你可千万别当真,那都是因为我年幼无知经历的男人太少,其实说到底就是看脸下菜而已。再说我都已经嫁给徐展飞了,你还顾虑个什么劲啊,是不是?” 啰嗦。 “说完了?”易榀被她缠烦了,语气不怎么好地说:“现在能让开了吗?” “倔的跟驴一样,还真难想象你谈起恋爱是个什么样。”顾辰芙忍不住小声吐槽了句。 有人在运货,保安把侧门打开了。风大,外头刮起的沙土一瞬吹了进来。 顾辰芙刚侧过身准备让路,就被沙尘迷了眼。 “啊——疼!”她捂了一下右眼,手忙脚乱地把怀里抱着的孩子往易榀手里塞:“我眼里吹进沙子了,麻烦你帮我抱一下孩子。” 易榀不怎么情愿地接住了孩子,催正从包里拿纸巾的顾辰芙:“快点,我赶时间。” 抱在怀里的小豆丁咿咿呀呀地伸手挠他的脸。 易榀躲了一下,低头看小豆丁。 这模样,还真是跟徐展飞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孩子取名了吗?”易榀看着小豆丁问。 “徐盼,期盼的盼。”顾辰芙往纸巾上倒了些水,润湿后擦眼睛,说:“孩子他爸给取的名。” 易榀对怀里的小豆丁笑了笑:“这名不错。” 小豆丁跟着笑了起来,口齿不清地叫他:“把、爸……巴、爸,爸爸……” “……”易榀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向对面还在清理眼睛里异物的顾辰芙,确认道:“他叫我什么?” “这孩子学话呢,见谁都叫‘爸’。”顾辰芙追加说明,“就连见到皮皮,他也叫‘爸’。” “皮皮是谁?”易榀问。 “我家对门邻居家养的狗。”顾辰芙接回他手里的孩子,说:“皮皮,一只胖墩墩、挺憨实的法斗。” 易榀:“……” ** 池妙仁自第一次见过顾辰芙后,就对这个奇怪的女人就有了些印象。 之后又上网查了查,对顾辰芙和易榀过去发生过的事挺好奇。不过好奇归好奇,她工作实在太忙,一直也没空去深想。 只是她万没想到会让自己撞见这么狗血的一幕。 她刚从电梯出来,就看到顾辰芙低着头在抹泪。更让她惊讶的是,易榀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 那孩子叫他……爸爸? 池妙仁都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了,当场石化。醒神后为免被他们看见自己就在附近以至于让场面更尴尬,她跟逃命一样立马折回了电梯。 匆匆按下楼层键,上楼。 她脑子很乱,对于刚刚撞见的那个场面,此刻能想到的唯一一种可能性就是:易榀抱着的那个孩子是顾辰芙瞒着他偷偷生下来的,现在抱着孩子来跟亲生父亲相认了。 一想到这个唯一的可能性,池妙仁心里瞬间堵着口气,怎么都顺下不去。觉得很难过、很委屈,同时又很愤怒,还参杂了一些其他的情绪,她自己也琢磨不透。 是不是在跟她领证前,易榀就已经跟顾辰芙有过一腿了? 一定是!不然哪儿来的这个孩子? 可,这件事为什么从没听易榀跟她交过底? 是觉得那是不堪的过往,所以才不愿意透露吗? 如果真是她想的这样,易榀又会怎么安置这个孩子? 顾辰芙呢?他会负责到底吗? 易榀到底,会怎么选择? 而她这个正妻,又该怎么抉择? 这狗血剧里的套路桥段怎么就发生在她身上了呢?! 池妙仁的脑子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疑问,想第一时间从易榀那里得到答案。可她又很惊慌,担心事情捅漏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这样的顾虑让她开始患得患失,可她也清楚地知道,逃避不是办法。必须要找机会跟易榀当面对峙,然后一起,冷静地解决掉这件事。 ** 临下班的点,易榀终于从外面回来了。 池妙仁接走了他给自己外带回来的肉松小贝和多肉葡萄的喜茶,心不在焉地把食物一并推放到了桌角处。 易榀盯着她看了会儿,没能等来她跟往常一样雀跃扑入他怀里的亲亲,有些失望。 奇怪,这些明明都是她近来的心头好,怎么看她好像一点兴致都没有? 抬腕看了看时间,按以往的习惯推算,她这会儿也该是饿了。 易榀见她似乎是情绪不太对,猜测她是不是生理上出了问题。走过去弯腰摸了摸她的额头,问:“怎么不吃?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池妙仁像是才醒神般,错愕抬头看他,慢半拍摇了摇头。 “易榀,我有些话想问你。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对我有所隐瞒。” 易榀?突然这么严肃地叫他的名字? 易榀越发觉得奇怪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侧了侧身,靠坐在了池妙仁的办公桌边,低着头问她:“是有什么话想问?” “就是……那个……”池妙仁犹豫着该怎么开口,纠结了会儿,才说:“我今天无意中看到,就……真的是无意。看到你和……” 易榀揣兜里的手机响了,恰巧打断了她的话。 “我先接个电话。”易榀说。 把一直在响的手机从兜里拿了出来,低头看屏幕。 是姜念打来的电话。 是想告诉他当年抛弃他的“苦衷”? 易榀盯着屏幕抿唇默了片刻,不想被池妙仁看出他情绪异常,免得她担心。有所顾虑,往边上走了两步。背过身,稳住了心绪,这才接了电话。 池妙仁盯着他的后背,心底郁结的那股猜疑更甚。 易榀这人虽看着做事不怎么按常理出牌,可心思其实很细腻。认定她之后,跟异性的界限划得更为分明。行事向来磊落,从不会背着她接电话。 这通电话明显反常,易榀像是不想被她听到自己在跟谁联系? 若是以往,池妙仁才不会在意他在跟谁打电话。 可今天,不一样。 是顾辰芙打来的电话? 在聊关于孩子归属的问题? 还是在絮他们之间的“旧情”? 池妙仁一直在看着他,叠加的疑问快把她憋死了。 易榀给对方的回应很少,只冷淡“嗯”了几声。 挂了电话后都没顾上看她一眼,行色匆匆地往外走。 只丢下一句:“有什么事等我晚上回去再说。” ** 夜深了,屋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室内温度适宜,可池妙仁还是莫名觉得冷。 蜷缩在沙发上,抱紧了怀里的猫,从它身上汲取片刻温暖。 透过落地窗,望着黑漆漆的夜空。 她在不断劝说自己不能冲动,不能发脾气,一定要冷静地处理这个神他妈狗血的问题。 不要骂人! 更不能打人! 冲动是魔鬼,杀人犯法…… 虽是这么劝着自己,可她的耐心还是快耗尽了。 狗男人怎么还不回来?! 池妙仁左等右等等得不耐烦了,拿起手机刚想给易榀打个电话,就听身后有脚步声靠近。 回来了? 她正要回头,被身后弯下腰的易榀囫囵塞进了怀里。 易榀抱紧了她,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求安抚般蹭了蹭。压下眼睫,情绪不明地看着她,哑声道:“老婆,我回来了。” 池妙仁挺诧异地回视着他,很快察觉出了异常。 他的身上有香水味。 很浓郁,也很陌生。 池妙仁一把揪住了他的衬衫领口,凑过去细细嗅。 这是刚在外头抱过别的女人,转头回来,就抱她了? 左拥右抱,脚踏两条船是不是很得意啊?! 渣男! 她记得电视剧里劈了腿的男人都是这么演的,回到家后装出一副深情又委屈的可怜模样。觉得自己谁都对不起,又觉得自己才是受害者。 啊呸! 池妙仁的理智嘎嘣一声全碎了。 心底的不满一瞬爆发,狠狠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咬死你个渣男! 作者有话说:无辜榀∑( ̄□ ̄;):来个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第63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呲——”易榀痛的皱了眉。 按住了突然咬他的池妙仁,摆脱束缚后直起身。 偏过头,抬手抹了一下被咬疼的脖子。 指尖上染了猩红色,果然见了血。 他指尖一捻,压住了上头的脾气,问:“为什么咬我?” “因为你就是个渣男!”池妙仁气呼呼地说。 这什么屁话? 易榀眉间褶皱加深,看出她在闹情绪了,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她起争执。 转身想走,被池妙仁拽住了衣袖。 他也只能停下,回过头看她。 “你就没什么事情想跟我解释一下吗?”池妙仁问。 “你想听我解释什么?”易榀反问她。 他这个问题很简单,就是想弄清楚池妙仁这是在气什么?只是他现在正克制着不让自己发脾气,以至于出口的语气确实不太好。 池妙仁一听他又用以前在公司训下属的口气对她说话了,心底的小火苗瞬间喷发成火山。 心虚! 他这一定是心虚! 一定是担心暴露自己的过去,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想反将她一局! 池妙仁心底怒火熊熊,可还是劝自己要“冷静处理问题”,提了嗓门问他:“那我问你!你刚刚是不是出去见一个女人了?” 是知道他去见了姜念? 不过,她是怎么知道的? 易榀愣了一下,转而点了点头。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心情挺糟糕的“嗯”了一声。 池妙仁看出了他微妙的表情变化,更坚定了自己心底的那个想法,又问他:“那个女人曾经对你很重要?” 这个问题易榀完全不想回答,心情更差了。不明白她今天是怎么了?突然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易榀终于压不住火了,问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吼我!”池妙仁更大声地吼他,“你竟然为了别的女人,回家吼自己老婆!” “……”到底在闹什么? 易榀不明白了,现在是在谈谁吼谁的问题吗? 池妙仁吼完了他,“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易榀看着她不停往下淌的眼泪,想起了麻烦顽皮偷溜进她的化妆间,把她一盒子口红掀翻那次。 她看着滚了一地的口红,也是哭得这么惨。 是又有谁动了她的东西了? 易榀抿唇看了她一会儿,无奈叹了口气。 好吧,他投降。 虽然不太能明白她在说什么,可还是得哄不是么? 走过去,蹲到她面前。伸手替她擦眼泪,放软了声调哄着:“好了,不哭了。是我语气不好,我错了。明天给你买口红好不好?咱不闹了,乖。” “谁闹了?”池妙仁哭唧唧地说。 还真会抓“重点”。 易榀对于她此刻的不讲道理也只能受着,谁让自己对她说了重话呢。 继续哄:“好了,知道了,不是闹。总之,都是我不好。我应该听老婆的教导,该让着你。” 看在他认错态度还算诚恳的份上,池妙仁的哭腔压下了些。 吸了吸鼻子,问他:“那你老实告诉我,你刚刚到底干什么去了?” “我刚刚是去见了一个人。”易榀不是很想面对这个话题,长话短说:“就是去跟对方说清楚,以后不要再纠缠了。” 池妙仁觉得不可思议,不确定地问:“你说的,是‘不要再纠缠’?” “嗯。”易榀说,“都过去了,没必要。” “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呢?”池妙仁觉得自己以前真是看错他了! 不管怎么样,自己做错的事就得担责任,左右不都得给个交代吗?哪能这么甩甩袖子轻飘飘撂下一句“不要再纠缠”,就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了?这个不敢直面现实的懦夫! 易榀听她这么说,不由又怒了。 什么叫“不负责任的话”? 要他怎么负责? 把姜念八抬大轿请回来,放主位供着吗? 明明是她替自己捡回了名片,之后又拐着弯告诉自己,在姜念这件事上会尊重他的选择。 现在又是这么个态度,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就为这么点事,至于生这么大气吗?她到底想让他怎么做她才满意? 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坦白的事,跟她口中所述的事其实隔了十万八千里远的易榀愤然起身,问她:“那你现在是想要我怎样?假模假式地把她迎回家,然后跟我们一起,一家团圆吗?” 一、家、团、圆?! 这四个字稳稳踩在了池妙仁的愤怒值上。 也不哭了,抹干净眼泪倏地一下站了起来。 “还想让我跟你们一起一家团圆?”池妙仁高高抬起下巴,气势汹汹地点了点站在她对面的易榀,送了他三个字:“你做梦!” 易榀偏过头不看她,没接话,强行压下自己的脾气。 池妙仁见他不说话了,觉得他这个渣男就是想逃避问题。 猛拍了一下桌子,说:“离婚!” 易榀皱眉,转回视线看她:“你说什么?” “我说离婚!”池妙仁怒道,“反正我们约定的三年期限也到了,差不多是该散了。离吧,明天就把手续办了,我成全你们!” 易榀沉默地盯着她看了会儿,捏紧了指骨,眼底是再也压制不住的怒气。 “你别太过分。” “我能有你过分吗?你个渣男!”池妙仁踢了他一脚,转身离开,抛给他一句:“谁不离谁是狗!” ** 池妙仁一大早就进了聚点,往易榀的办公桌上拍了一份辞呈。 摘下戒指,交还车钥匙。 半点没拖泥带水,走得非常潇洒。 从聚点离开,她搭上地铁,拿起手机,给易榀发了条短信。 【同意离婚就见个面把事了了,要是不同意,那就等你想通,咱们再在民政局门口碰头。】 易榀的消息秒回,就三个字:别发疯。 什么态度?! 池妙仁把手机塞进包里,不再管他。 把太阳镜戴上,遮住哭了一宿哭肿的眼睛。起身,给刚上地铁的老人让座。 她已经决定了,既然他不接招,那就耗着吧。 正巧可以趁这个机会给她一个空闲的时间给自己放个假。 她这几年工资丰厚,攒了不少钱。她要去散散心,带着辛苦把她拉扯大的外婆一起去看看这个美妙的世界。 ** 易榀失眠了一宿,没什么精神地到了公司。 拉开椅子还没来得及坐下,就看到了桌面上躺着的戒指。 他真是被气到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一把抓起那枚戒指想砸,忍了忍,还是放下了。 不过池妙仁递交的那封辞呈没能幸免于难,被他撕得粉碎。 他实在搞不懂,池妙仁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就因为他跟姜念见了一面,因为他不打算原谅姜念,就要跟他离婚? 这什么狗屁逻辑! 他不接受! 还谁不离谁是狗? 激谁呢? 真是越来越放肆了,都是他给惯出的毛病! 有人敲了敲门,正巧撞在了枪口上。 易榀非常暴躁地拽了一下椅子,说:“滚进来!” ** 自池妙仁递交辞呈后,聚点的气压一直很低。 易榀开始加大自己的工作量,无休止地加班。情绪不定,随时爆发。可无论怎么折腾,他心底积压的情绪始终无法排遣。 从最初的“再也不能这么惯着她了”,到后来“回来就行,怎么惯都认了”,这样的想法转变仅花了约十分钟。 之后无论怎么打池妙仁的电话,她就是不接。只愿意用短信跟他简短交流,话题中心还是那两个字——离婚。 还真是有够坚决的。 易榀觉得更烦了。 这是真想跟他离婚? 为什么? 到底是他哪里做错了? 易榀开始自我反省。 把跟她起争执前后发生的事串联起来,来回捋了数遍,始终没能理出头绪。 怎么都想不通。 他驱车去了池妙仁的外婆家,猜测池妙仁应该是回了外婆的住处。 可到了地儿却没能敲开门。 有邻居路过,说一大早就看到这祖孙两提着行李箱走了。至于去了哪儿,旁人都不知情。 易榀憋屈着又过了一天,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失眠到天明。 连着失眠两晚,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更不妙了,是个行走的炸.药包。 第二天也曾尝试通过金路遥联系上俞朝灵,想从俞朝灵口中打探池妙仁的去向。 可俞朝灵一见着他就恨不得抽他,是金路遥强行拉住了,巴掌才没招呼到他脸上。 之后一问三不知,看着他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易榀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放弃。 在池妙仁彻底没了音讯后,他烟抽得越发凶了,成天消沉度日。 罗冠听说了这事,幸灾乐祸,特意跑到他面前奚落一番。 言明是他给池妙仁吹的耳旁风,表示期待看到他这么失魂落魄的时刻期待好多年了。如今终于得偿所愿,看着他像是丧家犬的样子,简直通体舒畅。 罗冠这话终于点醒了他。 池妙仁一反常态的那天,他是跟顾辰芙有过短暂的交集。 原来是背后有人挑唆! 易榀枯木般失了朝气的眼底瞬间烧红,一拳撂翻了罗冠。 一片混乱间他跟疯了一样把人往死里揍,身后的人怎么都拉不住他。 给人留了口气,易榀弯腰揪扯住的罗冠领口,把浑身是血的罗冠从地上拽了起来。 拍了拍他的脸,逼视他的眼睛。 “记住!” “别碰我的底线!” 第64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易榀接过徐展飞递来的手表,低着头戴上。 下台阶,语有不满:“你来的有点晚。” 徐展飞拎着公文包尾随其后,解释道:“抱歉老大,我刚从法庭回来。” 易榀“嗯”了一声,站到了徐展飞的车前,说:“下次别……” 徐展飞给他拉开后座车门,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被拘留这么一次就够了,可千万别再有下次了我的老大,你这是在给我加大业务量。” 易榀转头看了他一眼,整了整袖扣坐进车里,说:“这我没办法给你做出保证,得看那姓罗的孙子还会不会做出别的什么缺德事。” “姓罗的孙子?”徐展飞有些意外。 这不是池妙仁对罗冠的别称吗? 易榀点了点头,肯定了徐展飞心里的那个答案,说:“对,就是你现在能想到的那孙子。” 池妙仁莫名失联后,难得见老大能有这么心平气和说话的时候。 徐展飞不免松了口气。 坐进驾驶位,扣上安全带把车开了出去。 “老大,其实从法律层面讲,我是不支持你这么做的。但就结果而言,我个人还是觉得——解气!姓罗的那孙子就是欠收拾,三天两头搞事情。咱这游戏还处在平衡设定初期那会儿,要不是他从中作梗使了些恶心手段,《横行》预估的上市时间起码能早半年。这半年的各项耗损可不是一星半点,要换个财力不厚的掌权人,公司早垮了。” 见后座没有回应,徐展飞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放心吧老大,这回咱也算是出了口恶气,之后的事我有信心能摆平。只是老大你要真还有下次,麻烦您下手稍微轻点。万一真失手把人打死了,那我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不敢去劫狱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易榀闭着眼想休息一下,被徐展飞一路念叨,觉得烦。 他跟罗冠的过节不是一天两天结下的,积怨已深。徐展飞口中所述这段更早之前,《横行》还在概念期的时候罗冠就曾给他摆过一道。 易榀向来不是个吃素的,事后自然也没给罗冠什么好果子吃。 罗冠当时在跟进他爸公司的一个AI自动化管理项目,就是易榀在背后谋划了一番,把罗冠手里那个前景其实很不错的项目彻底搞砸。 两人斗来斗去也好些年了。 罗冠其实也挺惨,几乎没怎么能占过上风,常一个不留神就被易榀反将一局。 对于罗冠背后出招,易榀早就见惯不怪了。 只是罗冠万不该把心思动到他的枕边人身上。 易榀自知这次他没有筹划就挥了拳,确实是冲动之举。 他认了! “我给你这么高的工资,是聘你来教我该怎么做的?”易榀皱眉道。 “明白明白。”徐展飞很上道地说,“老大闯祸,我收拾残局,本分而已。我自然是都听老大的,老大杀人我磨刀,任凭老大差遣。” 易榀睁开眼,一手支着脑袋。 没什么精神地看着车窗外一掠而过的街景,说:“是还有个事需要差遣你一下。” ** 易榀一回公司就让安保部调取了大厅的监控,查了一下他跟顾辰芙在大厅无意中碰面当天的周边画面。 果然,在他抱着孩子同顾辰芙说话的时候,池妙仁有从电梯里出来过。 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池妙仁看着他的方向突然停了下来。 在原地挺局促的逗留了会儿,像是听到了什么让她无比震惊的话,转头又飞快地躲进了电梯。 他点了暂停键,清晰捕捉到池妙仁面上明显惊慌失措的神色。 没错了,就是在这个时候误会的。 易榀把视频倒回去重看了数遍,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事发经过,又捋了捋那晚争吵时池妙仁对他说的那些话。 终于想明白了。 当时的他们都过于冲动,根本没弄清对方在说什么。他的话题中心始终是姜念,而池妙仁的话题中心一直是顾辰芙。 所以,池妙仁这个傻子在气的其实是:以为他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了个孩子,还刻意瞒着她? 怪不得她会突然这么大闹一场了。 不过这个想法她真的觉得合理吗?还是说,她对他的人品有什么很深的误解? 易榀直接气笑了。 这个锅他背的可真冤。 他甚至连跟顾辰芙对面搭个话都想避开,结果被那个看见只狗都会叫“爸”的熊孩子给坑了?! ** 金路遥敲开总监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老大,你找我?” “嗯。”易榀低着头,视线没从手机上移开,指尖在屏幕上戳了几下。 确认视频已经发了过去,这才抬起眼,朝金路遥抬了抬下巴,说:“你看一下手机。” 金路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微信有消息提醒。点开,是一个视频文件。 “视频?”金路遥戳开了那个视频,看得不由眉毛上扬,挺疑惑地问:“老大,这……什么?” “不重要。”易榀把手机丢回了办公桌上,说:“把这段视频发给你女朋友,让她转发给池妙仁。” “池妙仁把老大你……” 拉黑了? 金路遥话说一半顿住,很识趣地点了点头,说:“好。” 把手机里的视频转发给了俞朝灵,原话转达。 “出去吧。”易榀说。 金路遥“哦”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刚出办公室门,恰巧看到徐展飞路过,金路遥急忙拉住了他。 “哎,飞哥。” 徐展飞停住了翻阅文件的动作,止步看他:“有事?” “我吧,确实是有一事请教。”金路遥走过去,一手搭住了他的肩,压低声音问他:“你为什么要给咱们老大录那么一段怪恶心的秀恩爱视频啊?到底什么意思?难道是老大逼着你,跟他做了笔奇怪的交易?” 徐展飞笑了笑,也没避讳,直言:“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金路遥没能听懂,用肩撞了撞他,说:“大家兄弟一场,多少透露点消息给我呗,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做好客户的保密工作,是我的职业操守。更何况,老大还是我的衣食父母。”徐展飞说,“为了你的好奇心,让兄弟丢饭碗,你忍心?” “那还真……”金路遥干巴巴笑了一声,搭着他肩的手松开了,说:“不是我会干出的事。” “上道。”徐展飞说。 两人同行,一起往行政部方向走。 “下了班来我家吃饭。”徐展飞继续翻着手里的文件,边走边说:“你嫂子新学了两道菜,今晚刚好准备亮亮厨艺。” “成。”金路遥点了点头,说:“那我捎瓶好酒过去。” “不用这么客气,就是家里随便吃个饭。”徐展飞说,“记得带上你女朋友。” 金路遥点了点头:“我下班正好顺路去接她。” “说起你女朋友……”徐展飞像是想起了什么,合上资料长叹了口气,提醒了一下:“我老婆这人其实挺一根筋的,这么些年只长年纪不长记性。对感兴趣的人,都热情的有点过分。你记得跟你女朋友提一下,以后可千万别在我老婆面前提什么池妙仁的趣事了。免得她又心血来潮,给我惹麻烦。” “这话什么意思?”金路遥觉得不解。 徐展飞避开回应,给他打哑谜:“这就说来话长了。” 见他没有要继续往下说的意思,金路遥也就没再追问。 想起刚刚视频里看到的一幕,不由想笑,打趣道:“飞哥,你儿子对只狗叫‘爸爸’的时候,怪可爱的。” 徐展飞看了他一眼,颇无奈地摇了摇头,笑言:“我儿子叫我‘爸爸’的时候,更可爱。” ** 入夜。 易榀拽掉了领带,换鞋进门。 又看了眼手机,池妙仁还是没有联系他。 是他判断有误吗? 觉得烦躁,边往里走边从兜里掏出烟盒。 行至沙发处,他掏烟的动作顿住,看着横卧在沙发上的池妙仁。 她睡着了,肚子上遮了条薄毯,一条腿滑下了沙发。 易榀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盯着她看了会儿,连日憋闷烦躁的心绪在这一刻总算是抚平了。 把烟揣回兜里,走到她身边,蹲下。 伸手抓住她滑下沙发的那只脚,放轻动作往回放。 池妙仁有所察觉,朦胧睡意间被抓的脚蹬了一下,猛地惊醒。 易榀的手握在她的脚踝处,转头看她。 她睁开了惺忪的眼,迎上他的视线。 易榀低了一下眼睫,转开视线,把她身上的薄毯往上拽了拽。 “你还知道要回来?” 像是在训斥她,可这别扭的语气又完全不像。声音低哑沙沉,分明是在控诉她冤枉了自己,觉得委屈。 池妙仁看着他烧红的眼角,心底隐隐泛酸。 她明面上虽看着洒脱,其实心里也不好过。她后悔跟易榀提“离婚”了,既然已经结婚,就该担起相应的责任。遇事该一起解决,而不是逃避。 她想通了,可那些重话已经说了出去。覆水难收,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易榀。 每次易榀打来电话,她都捧着手机犹豫再三。想接电话,又担心是易榀对她的“死亡宣判”。直到手机屏幕变暗,她依旧没能有个决断。 她成了个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胆小鬼。 幸好一切都是误会,事情还能有回转的余地。 收到俞朝灵发来的那条微信视频,又听俞朝灵跟她说起自己曾去过那对夫妻的家里做客。 她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池妙仁一手撑住沙发,坐了起来。 伸手捧住他的脸,亲了亲他低下的眼睫,态度诚恳地主动道歉:“对不起,这次是我的错,我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 易榀被她温柔亲了亲,心情明显转好。可又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惯着她了,不能被她看出自己这么好哄。 压住了上扬的嘴角。 他像个闹着别扭的孩子一样,还是不愿意直视她,不依不饶地问:“对不起就完了?” “那我哄哄你?”池妙仁试探着问。 易榀的喉结不自抑地滚了一下,终于抬起眼看向她。 无声对视了数秒。 他像个巴巴等糖果吃的孩童,眼睛里装满了失而复得的期待。 池妙仁的视线转向了他逐渐泛红的耳廓,猜测这个方法或许可行。 拽住他的领口把他往自己面前拉,双臂跟蛇一样攀缠住了他的脖子。 凑过去,吻住了他的唇。 易榀完全没有抗拒,稍愣怔后闭上眼。搂紧了她的腰,热烈回应她的吻。 看来这个哄人的方式对他确实是屡试不爽。 池妙仁暗喜,按住他的肩,把他顺势往后推。 屈膝爬过去,动作野蛮地把他摁在了地毯上…… 云雨过后,池妙仁趴在了他尚在剧烈起伏的胸口。 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觉得格外满足。 易榀搅着她的发梢把玩,心情不错地问她:“这婚还离不离了?” 池妙仁赶紧摇头,回:“不离!” “我记得有人跟我信誓旦旦地说过这么一句话。”易榀清了清嗓子,嘴角上扬:“谁不离谁是狗?” 果然,开始翻旧帐了。 池妙仁不占理,也只能认栽。 下巴抵在他胸口,笑眼弯弯地看着他。 “汪!” 易榀掩了一下上扬的唇,说:“没听清。” 见他憋着笑,池妙仁上手挠他。 把他挠的笑个不停,她也跟着乐。 易榀笑够了,一把抓住了她不安分的手。 翻身,把她反扣在身下。 低下眉眼,语调暧昧道:“再来一次。” 池妙仁被他一次性“教训”了个够,再也不敢瞎胡闹了。 完事后被迫签下不平等条约,立个字据:下次再玩消失,回家后就罚吃一个月素。再敢提离婚,就直接吃一个月猫粮。 “……”猫粮?连人吃的都不给了! 是易榀的风格。 她自认理亏,接受。 之后被易榀扣住手指,重新慎重套上了婚戒。 易榀抓牢她戴有婚戒的那只手,咬着她的耳朵低着嗓音诱她:“再说点好听的哄我一下,不然真让你吃素。” 池妙仁偏过头,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无比认真地对他说:“老公,我爱你。” 易榀眼底笑意加深,问:“还有呢?” “我会跟你一起白头到老,就算你变成了白发苍苍的小老头,我依然最爱眼前这个在我眼里最可爱的小老头。”池妙仁嘴甜道。 “我也爱你。”易榀语带笑意,温柔与她耳语。 掰过她的脸,心满意足地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 “饶你一次,下不为例。” 作者有话说:正文到这里结束,之后是番外。感谢陪伴,给暖心的小可爱们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