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插玫瑰》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逆插玫瑰》作者:甜卡布啦 文案 CP:戚容晟×庄芜 偏执躁郁权贵攻×白痴金丝雀小美人受 *小美人不是天生失智,会恢复 *年上,年龄差十岁,受已满十八岁 *纯架空,私设多 戚容晟在路上捡到一个裹在布偶服里的少年,一看到那张脸戚容晟便知道,这是差点把基地折腾得天翻地覆的庄芜。 渐渐地,戚容晟的朋友都知晓他养了一只金丝雀,又漂亮又黏人,可惜是个小傻子。 但是有一天,潘多拉的魔盒打开了,金丝雀飞走了。 *预警:前期攻受之间有轻微诱/拐,接受不了请自行避雷哦 第1章 天沉得快要落雨,一众人却汇集在研究基地的大门前静默等候着,为首的是现任研究总局局长张有成。张有成一身正装神情严肃,视线不偏不倚地平视前方。 不多时一辆黑色卡宴驶入外院,车一停下,司机小周立刻下车迅速打开后侧车门,微微躬身请车内人下车。戚容晟不急不缓地迈出长腿,从容地向张有成等人的方向走去。 一见到戚容晟,张有成的脸色立刻缓和不少,甚至向前两步迎接:“容晟,一切还顺利吗?” “很顺利,多谢张叔关心,”戚容晟不卑不亢地寒暄道,面上带着微微笑意,“倒是我第一天工作报到就迟了,还望大家见谅。” 戚容晟年纪不大也不摆大少爷架子,又生了一副俊朗面容,众人对这位从国外空降来的副局自然心生好感,再加上大家心知肚明这位新副局的背景,顿时纷纷找理由为他开脱起来。 人声里突然夹杂着“嘭”的一声钝响,原来是戚容晟的司机小周打开自动伞的声音,人们这才意识到飘起了小雨,一时安静下来。 张有成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道:“天气不好,容晟,咱们进去说。” “……咱们基地是全国最大的基因研究中心,这也是戚局半生工作的心血,”张有成一边走一边给戚容晟介绍着,“戚局身体如何?最近工作忙没抽出空去看望,你刚回国不久,这些天应该是在家住的吧?” “张局长,”戚容晟语气微冷,转而又恢复小辈的恭敬,仿佛刚才的冰冷语气是错觉,“我住自己的公寓,不太清楚戚局的情况。” “这样啊……这边,这里就是我们的实验部……”张有成赶紧把话题引回基地,在戚容晟看不见的角落偷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十年不见,这孩子的气场活脱脱一个阴晴不定的阎王。 张有成正思忖着尽量不触他的霉头,突然间红灯大闪,警报声此起彼伏,从顶楼传来研究员急促的脚步声。张有成接通了内线,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又是N-001!立刻派人搜寻,他跑不远的!” 乱成一锅粥的基地里,唯有置身事外的戚容晟冷静地站在原地,视线似有似无地落在警报红灯上,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见状张有成叹了口气,通知顶楼关掉警报,很快基地内部便重新回归原有的秩序。 基地顶层的办公室内,张有成一脸愧疚地开口道:“容晟啊,想不到第一次进基地就让你看到实验体私逃这种事,是我的失职。” “不过,既然你已经接任,有件事必须要告诉你,”张有成语重心长道,“刚才私逃的编号N-001实验体智商很高,而且从小就进行了基因强化实验,在这十年内不止发生过一次私逃。即使最近被关在最高保护层级的特殊实验皿里,还是被他跑了出来……” “十年?”戚容晟重复了一遍,“您的意思是,这个实验体是个人?” “是的,”张有成回想起那孩子的样貌,心有戚戚地调出资料图片道,“他本名叫庄芜,是个很漂亮的孩子。不过,也是个随时都能把基地折腾得天翻地覆的定时炸弹。” “你一定要小心,”张有成最后补充道,“他的演技极其精湛,千万别被他骗了。” 端详着光屏里少年唇角噙着一抹冷笑的轻蔑神情,戚容晟沉静地放下咖啡道:“有机会见识过就不会了。” 然而一连半个月,庄芜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杳无踪迹。张有成做梦都没想到,在庄芜逃出基地的那刻起,装载在他手臂里的定位芯片便彻底失了联。 除非,除非是庄芜一狠心割开了手臂,生生把芯片取了出来。 类似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庄芜不是第一次用,但这次着实有种破釜沉舟的意味。张有成笃定了身受重伤又神智不清的庄芜走不远,便加派了人员到周边搜寻,特征是年轻漂亮又虚弱的少年。只是梅雨季过了大半,依旧无所收获。 少了一个实验体的基地仍然要运转,新官上任的戚容晟日日加班到深夜,勤勉的名声无需宣传。张有成刚开始还劝他不必这样拼,后来看他不似厌烦这份工作,也就随他去了。 一连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在这天傍晚歇住,空气里泛着潮湿闷热的水腥气,令人感到不痛快。 戚容晟照例八点半从基地大门出来,司机小周早就侯在车里等着他。路上车不多,戚容晟一上车便闭起眼睛休息。小周原本安安稳稳地开着车,对面突然过来一辆乱打远灯光的车,灯光一对上,小周眼尖地发现前方地上有一大团颜色鲜艳的东西,立刻紧急刹车。 戚容晟被这一下颠簸晃醒,语气不善道:“出车祸了?” “少爷,前面有东西。” 小周唯唯诺诺地回了话,打开车门想把东西移开。本来以为是个大|麻袋,走近了才发现这是一套玩偶服,看不出是什么角色,只是配色花里胡哨。小周便动手将玩偶服移开,本想一手拎起来,却发现这东西比他想象中的重得多。 该不会里边有东西吧? 不详的预感登时顺着后脊背骨冷嗖嗖地划过,小周一边尽力把脑海中的悬案凶案剔除,一边默念着“南无阿弥陀佛”,下了两次决心才大胆地把玩偶的头套扯开。这一扯不要紧,里边还真有东西。 是个滚烫的活人。 小周高悬的心顿时活蹦乱跳起来,又担心戚容晟怪他消耗了时间,赶紧跑回去告诉他。 戚容晟眉头一挑:“活人穿着玩偶服倒在马路上,不是碰瓷就是疯子,你想救他?” “我,我没有,”小周想到那少年水里捞出来一样浸得湿透的额发,又心软起来,“还是个孩子,看着顶多十来岁,不明不白地折在这儿多可惜啊……” 戚容晟听到十来岁,心里一动。他没管小周,亲自下了车走到那人旁边。 方才小周好心地给那个人翻了面,让他侧脸靠着玩偶头套枕着,不至于呼吸不畅。借着路灯,戚容晟轻而易举地认出,这个半死不活的少年就是把整个基地折腾得天翻地覆的N-001,也就是庄芜。 天气闷热加上玩偶服厚重,少年整张脸都湿漉漉地泛着水光,长长的睫毛乖巧地垂着,嘴唇有些开裂,渗出星星点点的血迹。 夜风轻轻地吹过,带来一丝清凉,少年挣动了两下,睫毛轻颤着抬起,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 看到戚容晟,少年的嘴唇微张,带出两个气音。戚容晟靠近了听,便听见那少年正无意识叫着:“哥哥……” 戚容晟一把将少年横打抱起坐进后座,不顾小周一脸的震惊神色吩咐道:“开车。” “还有,叫李文过来。” 第2章 人一生病就容易变得脆弱又娇气,庄芜倒是很听话,不但途中一次都没有醒过,也没在梦里哼哼唧唧地叫苦。 戚容晟在车上就扒了庄芜身上的玩偶服随手扔到一边,露出的白色T恤同样被汗水浸湿,近乎透明。白色T恤胸前的位置印着一行黑字,戚容晟眯着眼睛一看,像是某个技工校的宣传标语。 造成这副凄惨模样的缘由很容易被他猜到七八分,庄芜从基地出逃身无分文,想混口饭吃也只能做没有技术含量的零工,再加上他不能暴露自己的外貌——谁能想到路边笨拙臃肿的大玩偶里装着一个美少年呢。 堪堪擦着线过了一个又一个红绿灯,小周虚抹了一把汗,提前到了戚容晟的公寓楼下。说是公寓,实际上是一座独栋二层小别墅。 小周先下了车,刚想帮戚容晟把人抬下来,却见戚容晟已经自己把人抱了下来,身架纤细的少年窝在男人怀里,画面异常和谐。 无意识咽了咽口水,小周回过神草草关好车门锁了车,快步跟上戚容晟小声道:“李医生已经在路上了,最多五分钟就到。” 边说边打开公寓大门打开灯,黑白灰的现代装修风格衬得偌大的公寓分外冷情。戚容晟抱着庄芜上了二楼,小周没敢跟上去,坐在一楼等李医生过来。 进了卧室,戚容晟弯下腰把人放在柔软的大床上,刚要起身却被软绵绵的一下拉扯止住动作。 低头看时才发现,庄芜的左手一直死死揪着他外套的一点衣角不放,仿佛这样就能把所有病痛转移给外套似的。戚容晟冷漠地伸出手,一根一根掰开少年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指尖,刚解放了衣角却又被握住手指。庄芜的手是磁铁做的吗?戚容晟蹙着眉,脸色算不上好。只是躺在床上的庄芜哆哆嗦嗦缩成一团,也不知是冷的还是疼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弱小无辜又可怜。戚容晟便不好计较他还握着自己的手,探身把叠在床尾的被子拉过来,将庄芜连带着自己的右手一起,严严实实包饭团一样裹在里边。 李文一进来看到的就是戚容晟坐在床的左侧用左手翻阅报纸的场景,床的右侧则摊着一团鼓鼓囊囊的被子卷,被子里的人只露出小半张惨白中沁着不正常嫣红的脸。 顿时李文的神色暧昧起来,放下医药箱轻咳一下,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也悠着点,我看这小孩儿被折腾得够呛……怎么突然好这口了?” 戚容晟半分眼神都没分给他:“高烧不退,手臂上有大伤口,快点看。” 李文正色,刚要把整张被子掀开给庄芜量体温,突然被戚容晟针尖似的视线吓得手一抖,只从右侧掀开半边露出庄芜受伤的右臂。戚容晟这才满意地转过头,藏在被子底下被庄芜握紧之外的手指无意识敲了两下床面。 “39度5,难怪这么烫,”看着温度计李文也吓了一跳,又拿手灯仔细查看了伤口,“这伤口……不像是刀切的,创口撕裂不规则,该不会……” “你猜的没错,”戚容晟的眼睛从报纸上挪开,静静看着李文,“指甲划出开口再用手指扒开皮肉。” 李文一言难尽地看向他:“你干的?” 其实这话里隐了三个不明说大家都懂的潜台词。 禽兽啊! 戚容晟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只是少年露出的皮肤上仅有这一个大伤口,其他地方倒还完好,也没有留下乱七八糟的吻/痕一类的情/欲印记,李文又不确定起来,犹疑道:“不至于是他自己搞的吧?自残?” 李文麻利地取出一套注射器,敲开一支复方氨林巴比妥注射液抽进管子:“先说好,心理疾病我治不了——那个,大少爷搭把手,先给他打个退烧针。” 一看到注射器,戚容晟面色一僵:“搭把手?” “对对对,你帮我按住他的肩,”说话间李文已经将庄芜向戚容晟的方向翻了翻,一推一拉投怀送抱似的把庄芜推进了戚容晟的怀里,差点压住两人的手臂,“别让他乱动。” 戚容晟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李文一把拽下庄芜的裤子露出一段细白的腰肢,瞬间被烫到一样移开视线。 “好了。” 从消毒到注射完毕前后不过十几秒,戚容晟却觉得像过了半个世纪,怀里这个滚烫的山芋紧贴着他身前轻轻颤着,顺带着他的心里也止不住地冒出一丝痒意。李文一看过来,戚容晟便强装坦然地把庄芜从怀里推回原处,动作轻缓地照顾到他受伤的右臂。 李文帮庄芜打完针,又取出纱布伤药细细包扎了伤口,一切收拾妥当才收好医药箱,起身朝戚容晟道:“等一会儿针剂才能起效,先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咱们不如借一步说话?” 戚容晟略有些不自在地摆了摆手:“你先下去,我马上就来。” 待李文的身影一消失在门口,戚容晟试着活动了一下刚刚才被翻身的庄芜放开的右手,一阵酸痛感立刻从指关节传来。 下了楼李文正喝着咖啡,见他过来指了指桌上的另一杯:“随手之劳,不用谢我。” 戚容晟没跟他客气,径直坐到对面,伸手握住温热的杯壁。 小周先回去了,戚容晟平日里不喜欢与外人相处,因此家里除了做饭清扫的阿姨定时过来以外,公寓里只有戚容晟一个人住。 李文放下咖啡杯,戏谑的眼神里暗含深沉的探究:“从眼底青黑的程度来看最起码有三四天没好睡过,手臂的伤口不是新伤而是反复开裂无法愈合,高烧不退绝对不是因为单纯的淋雨或着凉——但他居然还活着,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老实交代,你从哪捡到这么一个小怪物?” “小怪物?”戚容晟似笑非笑道,“他确实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人’,因为他是基地的实验体。” “该不会是那个逃了大半个月还没捉到的实验体吧,”李文对此早有耳闻,因而瞠目结舌道,“你你你怎么把他带回家了?” “他姓庄。” “可是……什么,姓庄?” 李文噤了声,要是跟庄家有关,戚容晟做这事就可以理解了。 戚容晟低下头闭紧了眼睛,良久睁开双眼抬起头:“我不能完全确定他就是老师的孩子,但作为实验体,他活不过二十岁。” “强化基因实验目前的进度只推进到十二年左右,超过年限便不可控。如果他真正成为完全超越人类的怪物,下场不必我多说。” 李文怔怔地听完,叹了一口气:“养在你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张有成不敢怀疑未来的掌权人会私藏实验体,虽然冒险但能救下他一命也是好的……” “对了容晟,”李文盯着戚容晟端着杯子的手不解道,“刚才我就想问你了,你什么时候成了左撇子?看报也是喝咖啡也是,看着怪别扭的。” 继续活动着放在桌面下的右手,戚容晟坦坦荡荡地扯谎道:“可能是从今天开始的吧。” “……” 作者有话说: 李文:我怀疑你在发狗粮但我没有证据,疑惑.jpg 第3章 公寓里的客房还没来得及收拾,戚容晟看了一眼躺在主卧大床昏昏睡去的庄芜,从柜子里抽出一床被子去书房蒙混一晚。 第二天早上起来,庄芜依旧沉沉睡着,戚容晟探了探他的额头,感觉烧退了一些。 “如果他醒了,记得送碗粥过来,”临出门前戚容晟嘱咐方姨道,“麻烦您今天不要离开公寓,有情况立刻联系我。” “好的少爷,”方姨是从小照顾戚容晟长大的老人,闻言并不追问庄芜的来历,只马上应声道,“我已经用白瓷煲煨了一锅白粥,等小少爷醒了就送过去,绝对照顾好他,请您放心。” 算起来今天已经是庄芜失踪的第二十四天,始终找不到庄芜的踪迹。戚容晟一进基地便听到研究员们窃窃讨论庄芜去向的动静,语气架势一个比一个玄乎。 路过一个小个子研究员时,正看到他边说边用夸张的手势比划着:“……那么高的栏杆跳下去居然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我倒真觉得N-001还活着,他可是基地最成功的实验体……” 戚容晟轻咳了一声提醒众人工作,研究员们顿时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巴,专心手上的任务。 基地地下三层的信息馆存储着自建成以来基地所有的信息,戚容晟没有去顶层,先去了信息馆。 如果有准确的记载,那么庄芜的身份便能确定。足够有的幸运,也许还可以窥测出当年基地大换血时发生的变故。 信息馆采用全基因信息验证,戚容晟刚把手指放到检测平台的凹槽上,立刻从底部冒出一根小针刺穿指尖,留取一滴血。 透明的蓝色大门在他背后关闭,戚容晟走到大厅最深处的核心资料查询机旁,先在搜索栏输入一个“庄”字。信息只弹出一条,就是“庄芜”。戚容晟早就料到这种情况,便点进去看了看。 原来这是编号N-001下的所属信息,只在编号后的括号里标注出N-001的本名为庄芜。 戚容晟又重新输入N-001搜索,信息量陡然增多。粗略地扫视,除了基本介绍,还有自N-001作为实验体接受的所有实验,记录起始于十年前,但再往前的资料就没有了。 令人费解的是,庄芜的资料里有且仅有他本人的记录,他的父母户籍等信息一概空白。但在实验体征用表上,他所填写的却是“自愿”。 十年前,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是如何“自愿”签订了这份比卖身契还要可怕一万倍的基因改造实验体征用表的呢?显然是有人刻意抹去了庄芜的过往。 就像抹去庄教授和姜教授的存在那样。 事已至此,戚容晟基本确定了庄芜就是庄教授与姜教授唯一的儿子,那个他只在庄教授的口中听说过的“粥粥”。 失去了双亲又被送进基地做实验体,难怪庄芜一次又一次的逃亡。屏幕上的“自愿”两个字衬着庄芜漠然的神情,格外讽刺。 屏幕突然出现异动,戚容晟先是被惊醒,忽然意识到是自己的通讯器产生了信号干扰。戚容晟关闭搜索并清空浏览记录,快步走出信息馆接通通讯器。 是方姨。 “少爷,”方姨急切地快要哭出声,“您快回来看看小少爷吧,他烧得太厉害,冰袋已经完全不管用了……李医生还在路上,要不要先送到医院?我怕……” 戚容晟眉头一紧:“别慌,我马上回去。” 来不及等电梯,戚容晟大步从楼梯跑到大厅,差点撞上张有成。张有成好好的一杯茶在躲避中洒了大半,心疼之余还得做出一副关切的姿态问道:“容晟啊,你这急着干嘛去啊?” 戚容晟叫小周把车开过来,没转身回了一句:“家里宠物病了,回去看一眼。” “哦……那是得好好照看,”张有成虽一头雾水但仍捧场道,“这年头宠物可娇贵着呢……” 等上了楼张有成才回过味儿来,自言自语道:“宠物?没听说小戚局养了什么宠物,要不下回去瞧瞧,也能投其所好套套近乎……” 戚容晟匆匆赶到二楼时,李文已经开始了医治,方姨手里捏着刚才给庄芜敷着的冰袋,手足无措地愣在床边。 见戚容晟到了,方姨冲他点了点头,这才僵着身子走到戚容晟边上叙述之前发生的事。 “早上您吩咐过小少爷醒来就给他送碗粥,我便时不时过来看一眼,可他一直没醒。我就去试了他的体温,烫得吓人…… “……赶紧去拿了冰袋,一放上去就要融化似的,我慌得没了主意,先联系了李医生,又赶紧告诉您……” “做得好,”戚容晟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喑哑,“您先去忙吧。” “好……”方姨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床上的庄芜,颇有些不放心地下了楼。 戚容晟走到床边问李文:“他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妙,”李文摘下听诊器,神情极其焦灼,“原本我以为他只是着凉,也许还有伤口发炎引发的炎症的双重作用,才开了基础退烧针,但现在来看,情况远比初次诊断严重得多。” “更重要的是,他对外界的反应实在微弱,我怀疑炎症已经感染至脑部,”李文拿出新的仪器检测报告,“在遇到你之前,他就已经神志不清,或者换个更残忍的词,脑性瘫痪。” “别闹了李文,”戚容晟推开全是英文的报告,“让你过来是为了救人,不是让你炫耀新仪器的。我遇到他的那个晚上,他还跟我说了一句话,如果真的从那个时候就烧傻了,他哪里还会有清醒的时刻。” “容晟,你冷静一些,”李文将报告发送出去,接着给庄芜注射了一支新的针剂,“我之前从未接触过基因改良人的案例,也许他们对寻常疾病的抵抗力并不如我们……我已经把报告发送给我的导师了,希望是我的误判……” 戚容晟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看着庄芜被高烧折磨得洇红的脸颊,脑海中浮现的竟是庄教授的身影。 他是个年轻儒雅的知识分子,总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手里离不开他的试管与显微镜。他的夫人姜教授是位才貌兼备的女士,气质优雅,是庄教授最好的助手,也是他最合拍的同伴。 他们有一个儿子,很小很小的一个糯米团子似的小朋友,聪明机灵却也乖巧懂事,连名字都带着黏黏糊糊的可爱,叫粥粥,白粥的粥。 有一次,戚容晟无意间碰到庄教授打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甜甜蜜蜜的小男孩的声音,伶牙俐齿地问庄教授为什么实验基地不对他开放。 庄教授温柔地叫他:“粥粥。” 又耐心地问他:“你长大以后要不要到实验基地来做爸爸妈妈在做的事,以研究员的身份而不是以研究员子女的身份过来玩,是不是更厉害?” “嗯……”小男孩犹豫片刻,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的真诚度,“好像是这样……” 庄教授继续温柔地循循善诱:“这件事我们就算说好了……那么粥粥,今天你乖乖在家写作业,等晚上回去爸爸给你做糖醋排骨好不好?” “爸爸,”粥粥略带气愤的小奶音透过屏幕传来,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哀怨,“我才不要吃薛定谔的糖醋排骨!” 可如今要戚容晟怎么忍心接受,接连失去了双亲又失去了人权与自由的庄芜,在逃亡的过程中失去了他的聪慧,他的敏锐,他的反抗。 庄芜,他现在还能算是一个“人”吗? 作者有话说: 即将进入正式剧情,激动地搓手手! 没有人喜欢戚哥粥粥嘛,我哭了! 第4章 连绵的梅雨天过后迎来新一轮的升温,小周已经换上短袖还是止不住地擦着汗,心里感叹着N城天气的多变,一抬头正看见后视镜里的戚容晟。 戚容晟依旧穿着衬衫与西裤的搭配,衣领下的第一颗扣子规规整整地扣着,一副自体生寒的冷淡模样,清爽得神人共愤。 小周深呼吸了一口气,打起精神把车开得平稳一些——他可不想招惹这位活阎王。 只是小周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没忍住多久就开始找话题:“少爷,咱们之前救的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小周还记得那晚对庄芜的惊鸿一瞥,水淋淋的着实令人怜爱。 戚容晟把视线从窗外挪到前方,小周蓦地背后一凉,便听见戚容晟冷笑一声:“咱们?” “不,您,您救的那个孩子,”小周连忙改口,“那天晚上看他烧得挺厉害了,也不知道现在好点没……” 虽然他不觉得戚容晟这位大少爷是个会照顾人的,不过公寓里有方姨和李医生,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戚容晟的脸色非但没有和善,反倒更结了一层冰霜似的沉了下去:“你对他挺关心的?” “不是,真不是……”小周一时百口莫辩起来,却也敏锐地从戚容晟不寻常的态度中觉察到一丝预兆。 少爷对那个孩子似乎格外在意,哪怕别人多关心一分也不行。 思及此处,小周定了定心神,故作大大咧咧道:“我还不是怕他出了事给少爷添麻烦嘛。” “既然你有这份心,”戚容晟的手指轻轻敲了敲窗框,“不如闭嘴让我少烦点。” “……知道了。” 戚容晟略显疲倦地捏了捏鼻梁。 那天晚上,戚容晟端着一杯温水放到庄芜床边,把人扶起来喂水。虽然庄芜一直昏睡着,但不能不喝水。前几次庄芜都是乖巧地靠躺在他的怀里,只需要轻轻捏住他的脸颊,嘴唇就会自动张开一点,慢慢地把水倒进去就可以。 然而这一回,庄芜却睁开了眼睛,正对上戚容晟低垂的视线。 戚容晟的手还捏着庄芜的脸颊,两人的头颈很亲密地靠在一起,画面唯美如天鹅交颈一般。那双迷蒙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动了两下,戚容晟以为庄芜醒了,立刻松开手想要解释,却见庄芜蹭了蹭他的肩膀,轻轻地发出一声叹谓,发顶勾得他下颚微痒。 那是一种类似于小动物餍足时的声音,从喉管深处传来的共鸣颤动。 戚容晟握着水杯的手不经意倾翻,在水泼向庄芜的一瞬间刻意扭转了方向,顿时床铺和地板遭了殃。同时受害的还有他新换的睡衣,一片狼藉里只有庄芜幸免。 戚容晟从小到大没照顾过人,方姨不在的这时候也只能自力更生。先把庄芜抱到床干净的另一侧,接着卷起淋湿的床单连着自己的睡裤一起扔进洗衣篓,然后淡定地从衣柜里抽出一条一模一样的新睡裤换上。 期间庄芜一直睁着大眼睛看戚容晟动作,眼珠灵活地上下左右,包括戚容晟换睡裤时,还伸出手捂住了眼睛,小声地叫了一声:“羞羞!” 戚容晟刚开始觉得好笑,然而一想到李文的诊断,心情陡然沉了下去。 可是两天后李文的导师发回的验证结果证实了李文的判断,庄芜的的确确已经出现智弱的症状,并且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恶化,目前近乎稳定在三岁孩童的心智。 李文拿着拨浪鼓逗庄芜:“来,你看这是什么?” “补(鼓)——” 庄芜含糊不清地念着字,用小孩子的动作只伸出一点手臂去够那只鼓,指尖刚碰到鼓面,被戚容晟阴着脸打断:“够了。” 庄芜立刻把手指蜷缩着收回,整个人躲进被子里,只剩一双眼睛怯生生地偷偷打量戚容晟的脸色,一被发现就连眼睛也缩进了被子里,窝成一个团不肯出来。 “哎,对孩子得有点耐心,”李文把拨浪鼓放在庄芜旁边,拉着戚容晟走开,“你总这样凶他,他只会怕你,而不是让他恢复。” 戚容晟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你让我养孩子?” “我最讨厌孩子。” 李文一听就知道正戳着大少爷肺管子,赶紧劝道:“庄芜又不是你家下边那些没名没姓的小孩,他也不是孩子,只是生病了,难道你就不管他了?” “……” “算了,实在不行,先把他放在我那里也行,”李文叹了一口气,“只是我总得出诊,要是一时没看着磕着碰着了,还挺心疼……” “小庄芜,可别怪哥哥狠心,都怪这个始乱终弃的戚大少爷……” “谁说我不管了?”戚容晟看他越说越来劲,生硬地拽了李文一把让他住口,“交给方姨,你别瞎掺和。” “遵命遵命。”李文诡辩得逞,乐得放手。 戚容晟勉强压了压自己的脾气,慢慢走到庄芜床边坐下:“别怕,我没生气。” 庄芜的身形略微动了动,在李文再接再厉的鼓励眼神下,戚容晟嫌弃地捏起拨浪鼓,不熟练地晃了晃:“这个送给你,出来吧。” 庄芜这才一点一点地把被子扒开,先露出一条缝,然后先用手试探性地摸了摸鼓面。看到戚容晟没有动怒,整个人这才放心地从被子里出来,白皙修长的手指牢牢地抓住拨浪鼓,小心翼翼地转了转,清脆的鼓声逗得他轻轻笑出声。 李文趁机游说道:“看吧,我就说小孩子很好哄的,他们可不容易记仇。” 戚容晟闷闷地嗯了一声,抬眼不耐烦地瞥了一眼李文:“你怎么还不走?” “嘿,过河拆桥!”李文小声嘟囔着,突然被戚容晟叫了回去,“还有什么事吩咐啊大爷?” “这个……小玩意儿从哪里买的?”戚容晟掩饰性地咳了一下,“多买几个不一样的送过来。” “老子又不是你助理!”李文愤愤道,“小周呢?让小周去!” 作者有话说: 暴躁戚哥在线学哄孩子 第5章 自从小周接到戚容晟给他的购物清单,那一脸的欲言又止就差没直白地写上“我有好多个问题”了。 这两天戚容晟的心情明显好过前段时间,小周严重怀疑与这份购物清单有着不可描述的密切关联,踌躇之后英勇无畏地提问道:“少爷,我是不是要有女主人啦?” 戚容晟眉头一挑:“怎么,老头也找了你当说客?” 看来不是。 小周灵机一动:“那,我是不是要有小主人了?” 戚容晟沉默了片刻,小周还以为自己猜错了,正懊恼多嘴,突然听见戚容晟的回答:“算是吧。” 果然嘛,如果不是家里添了新人,怎么可能突然买这么多小孩子玩的玩具。 小周一脸喜气:“这是好事啊少爷,要不要告诉戚先生……” “你敢跟他透露一个字,明天就走人。”戚容晟施施然合起报纸,严厉地瞪了小周一眼。 “……知道了。” 最近几天庄芜的身体恢复地很快,虽然脑受损与正常患病的病人的情况差不多,但身体机能的修复远远超过常人。 戚容晟叫人把副卧整理出来改成儿童房,里面放了很多玩具,地面铺着最厚的羊毛毯,供庄芜平时玩乐。 方姨特别喜欢小少爷,沉迷喂饭陪玩,也时不时用温馨的互动感化感化戚容晟的心肠:“小少爷多可爱啊,今天他学会了自己吃饭呢!” 这有什么可夸的! 戚容晟面无表情。 原本戚容晟想锻炼庄芜独自睡觉的勇气,只是第一天晚上给庄芜念完故事刚要离开,就被听故事时困得快睁不开眼的小孩一把揪住衣摆,简直与第一天晚上救他时如出一辙。 戚容晟一时心软犯下纵容的大忌,往后接二连三,一整个星期都是在庄芜房间睡下的。 庄芜的心智太小,下意识就往戚容晟温暖的怀里钻。把头埋在戚容晟的胸膛上,上身窝在戚容晟的臂弯里蜷着腿。可他的身体毕竟是个已经成年的少年的身体,戚容晟再怎么坐怀不乱,也禁不住一个漂亮少年的撩拨,尤其是不自知的磨蹭。 戚容晟趁庄芜沉睡时去浴室独自解决了几次后毅然决然醒悟,孩子绝对不能惯着。 于是新一周开始的第一晚,戚容晟在睡前故事前严肃地跟庄芜商量,男子汉要自己睡。 庄芜躺在自己的蓝色白云小被子里乖乖地点头同意,还跟戚哥哥拉钩一百年不许变。戚容晟稍稍放下心,拿起西游记给庄芜掖了掖被角后,关灯离开。 戚容晟躺在自己现代风的卧室里,眼前不再是粉蓝色主调的儿童房,心里感叹一切都顺畅地不可思议。 直到,直到突然一滴水滴在了他的手腕上。 戚容晟睡眠不深,一觉察不对立刻睁开眼睛拧开床头小灯,只见庄芜怀里抱着小兔子大半夜地站在他床前,眼睛鼻尖全部红彤彤的一大片,一汪浪潮正酝酿着新的风暴。 很显然,那滴扰了他清梦的水是眼前这位祖宗搞的鬼。 戚容晟默默背了一遍李文给他的父母守则,忍了又忍刚要不那么严厉地问话,却被带着哭腔的庄芜抢了先:“呜呜呜呜,有大怪物……要吃我……怕……” 何况胆怯软弱的动作只适用于惹人怜爱的孩子,成年人做出这套就格外讨嫌了。 戚容晟刚要教育他两句男子汉要坚强,却被庄芜突然靠近的脸一震。庄芜的睫毛全被泪水打湿了,黏成一簇一簇,可怜兮兮地搭下来,配着咬得快出血的嘴唇,硬生生让戚容晟收回之前的评价。 庄芜做出这套动作就格外惹人怜爱了。 戚容晟彻底丢盔卸甲一败涂地,自暴自弃地把庄芜抱进怀里安慰:“好了粥粥,我在呢,不哭了……” 至此,在教育孩子的拉锯战中,家长戚容晟惨惨落败。连李文给庄芜复查时都没忍住调侃,戚大少爷瞧着沉稳温柔了不少,然后当场重新领略了一把戚大少爷冷酷无情的正常操作。 因为照顾庄芜的缘故,戚容晟最近的加班都放在回家后完成,应付张有成的理由依旧是照顾宠物。 哪知张有成是个极其善于投机讨好的主,听说过戚容晟养宠物,便总想找时机献殷勤。又怕戚容晟看出他的用心,于是在谈话中不经意地提到有关宠物的话题。 “哎呀容晟,你家那只小乖乖怎么样了?”张有成喝着茶面上忧郁,“说到养宠物啊,我可是感同身受,我家养了快十年的哈哈前两天生了病,一家人都挺难过的……对了,我们家哈哈是只哈士奇,你家的小乖乖是什么品种?” 戚容晟想了想庄芜平时喜欢的玩具,挑了一个最顺眼的:“兔子吧。” “啊,小兔子也很可爱的,”张有成总觉得不太对劲,怎么还有个“吧”,不过他不敢提问,只敢顺着戚容晟的话题往下说,“兔子特别容易拉肚子,以前我儿子小时候要养,我就告诉他兔子不好养,总得清理……我说的对吧?” “还行吧,挺爱干净的,”戚容晟喝了一口咖啡,“就是喜欢哭,这点不太好。” 还爱哭? 这八成是兔子精转世吧。 张有成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陪笑着,心说一定得去探个究竟。 于是这天休息日,张有成左手拎着顶级兔粮兔玩具,右手拎着顶级狗粮猫粮鱼食,不请自来地登门戚容晟的公寓。 方姨出去买菜没回来,公寓里只剩戚容晟在一楼看书。 对于张有成精心准备的礼物,戚容晟不置可否地让他放下,去厨房给他沏茶。 见戚容晟背对着自己,张有成便起身左看看右看看,可惜视线里连根动物毛都没有。 难道是养在楼上? 张有成一时好奇心压过敬畏,步子刚往楼梯移了几步,果然听见楼上有动静,这时戚容晟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张叔,你在干什么?” “不是,”张有成连忙转过身摆手,走到沙发上坐好,“我就是随便看看。” 恰在此时,一阵重物滚下楼梯的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张有成正要起身,戚容晟比他快两倍的速度跑到楼梯处抱起了什么迅速地送回楼上关上门。 只来得及瞥见戚容晟背影的张有成心里怅惘地坐回沙发,听见戚容晟联系了一个人过来。 “没事吧,”张有成捧起茶装作淡定,“刚才那是?” “我家宠物带着他的玩具一起滚下来了,”戚容晟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他很怕生,希望您不要靠近楼梯。” “是是是,这是我僭越了……” 张有成赶紧手忙脚乱地放下茶杯赔罪。 “不知者无罪,”戚容晟假意安慰着张有成,“是我事先没提醒张叔。” “怪我怪我……” 不多时李文赶到,戚容晟站起身给张有成介绍:“这位是宠物医生文医生,这位是张局长,我上司。” 李文眼珠一转瞬间反应过来:“您好,我来看看戚先生家的宠物。” 张有成赶紧问了好,不敢多待,灰溜溜地告辞离去了。 “怎么样,骗过去了?”李文打趣道,“我还当是什么事,急急忙忙把我叫过来。” “短时期不可能再怀疑了,”戚容晟催促道,“快去看看粥粥,他真的从楼上摔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即将进入地下室副本美滋滋! 第6章 “还好还好,”李文捏了捏庄芜的腿骨,“从楼梯上滚下来时有玩具做缓冲,还有你及时接住了他,只有一点关节错位和擦伤。” 疼得又哭了一场的庄芜这时候安静了一会儿,时不时茸动一下鼻子,可怜巴巴地望着戚容晟。戚容晟的手指无意识敲了敲桌面,然后送给庄芜握着:“这样不行。” “如果今天不是我及时赶到,或者粥粥怀里没有玩具,后果肯定是骨折。而我不在的时候,凭方姨是接不住他的。” “所以呢?”李文最近也适应了庄芜的新昵称,虽然不知从何而来,“你想把粥粥怎么办?” “这栋公寓还有一个大面积的地下室,”戚容晟面色并不好看,但仍然冷静地分析着,“一楼没有住房且不安全,二楼又很危险,相比之下只有地下室最合适。” “你要在地下室给他做一个儿童房?”李文惊讶道,“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粥粥的情况也摆在这里,恐怕也只能这样了。” “我最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刚好不久前有个朋友的人工太阳系统开发完毕,我想可以在地下室安装这个系统,同时设计了一个院子,全部采用无毒无害的材料,”戚容晟反过来捏了捏庄芜的手指,“已经完工了,过两天等换过空气,就可以住了。” 李文瞠目结舌:“你可以啊,这才大半个月,你就已经做了这么多,难道从一开始你就打算把人放在地下室养着?” 戚容晟默认一般避开这个话题:“无论如何,总要确保他的安全。” 一楼和地下室之间有一个下沉式的楼梯,与楼上完全隔断。戚容晟和李文一起下到地下室大门前,推开门。 门后是一片新天地。 地下室人造房的时间是完全按照外界的环境确定的,此时是下午三四点钟,午后橙黄的阳光洒在院落里,衬得每一棵花草树木都非常清新。 李文一边走着一边感叹道:“这个地下室也太大了,而且设计师的审美很不错,非常贴近自然。如果事先不知道这是地下室改造的,我恐怕也分辨不出室内室外了吧。” 戚容晟面上丝毫不显山露水:“本来就是为了迷惑粥粥修建的,当然细节要到位。” 说到这里,李文不禁问道:“可是如果粥粥没生病,你又何必把他拘在这里?况且以他的能力,连基地都能逃出去,你这方小地方怎么可能留住他?” “我想让他暂时放一放仇恨,”戚容晟眯起眼睛,打量着不远处一株栀子花的叶片,“他需要一个空间,接轨与人类断层的十年。” “断层的十年?”李文思索了一阵,渐渐明白过来,“不过说句心里话,也得亏粥粥现在心理是个小孩,不然你的预想大概要泡汤了。” 戚容晟苦笑一下,继续向前走,打开小房子的门:“进来看看。”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李文随手摸了摸架子上的小猫玩偶,被音乐声吓了一跳:“这里比楼上的设计要简洁很多。” “原本是给十八岁的少年准备的,结果现在住进来的是个小朋友。”戚容晟语气无奈,但却不急躁,“有件事还得请你帮忙。” 庄芜紧紧抱着小兔玩偶,被戚容晟抱着下了楼。上次从楼梯上摔过以后,他便很少到楼梯口玩,典型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哥哥,”庄芜安抚地摸着小兔子毛茸茸的长耳朵,“我们要去哪里啊?” “去新家,”戚容晟耐心地告诉他,“困不困,你先睡一觉,等你醒过来,新家就到了。” 庄芜乖乖地闭起眼睛,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显然李文的安神药起了作用。戚容晟慢慢地走到地下室打开门,把庄芜放在人造房的大床上盖好被子。 然后起身去隔壁书房处理公务。 一觉醒来就到了陌生的环境,睡得懵懵的庄芜左右摸到遗落在床尾的玩偶,自己下了床边摸着墙壁走边小声问着:“哥哥?哥哥?你在哪里啊?” “我在这里。”戚容晟的声音从另一个房间传来,庄芜便放下心,小步跑进书房。 “喜欢这里吗?”戚容晟习惯性地张开手臂接住庄芜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还好庄芜骨架纤细,抱起来刚刚好。 “嗯……喜欢!” 原来庄芜从小到大在思考时都有一个黏黏糊糊的拖音,戚容晟把水果切推过来,问他:“你要吃哪块?” “要……草莓,”庄芜微微嘟起嘴巴,“要哥哥喂。” 戚容晟拿叉子的手滑了一瞬,淡定地选了一颗最红最匀称的草莓送到庄芜唇边:“吃吧。” 庄芜笑眯眯地吃下一口草莓,又想起要分享,还没来得及咽下就马上把咬了一口的草莓送到戚容晟嘴边:“哥哥也吃。” 再把时间向前推个五六年,戚容晟也有过一段放浪不羁的岁月。那时候整日整日跟那群二代三代一起喝酒玩闹,在某些会所也很时兴喂水果的情趣。 年轻漂亮的小姐或少年,樱红口中衔着诸如葡萄或其他水果,袅袅婷婷地弯|**段送到嘴边。只是戚容晟嫌外人不干净,从未赏过脸尝一次。 只是那些人哪里比得上眼前人。 庄芜的指尖沾着一点绯红黏腻的草莓汁水,衬得手指愈发白皙,一双大眼睛纯真清澈,满怀期待地望着他。 戚容晟莫名喉咙一干,生涩地拒绝:“你自己吃吧。” 庄芜不知所措地捧着草莓,氧化的痕迹化开在咬开的边缘,像被抛弃似的失去了鲜活。 这又让戚容晟不忍心起来,只好低下头去吃掉这颗可怜巴巴的草莓,谁知庄芜看他要吃便抬高了手想方便他,却让戚容晟的嘴唇碰上了庄芜的指尖。 戚容晟刚要避开,庄芜却无意识地收回手,完成了礼让的任务心满意足地舔了舔指尖,吮吸掉指尖上残留的草莓汁水。 戚容晟下意识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哈密瓜,把庄芜从腿上放下去,步履凌乱地离开书房:“你自己吃,哥哥有些事要去处理。” “好。”庄芜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戚容晟称得上落荒而逃的背影,开心地吃起下一颗草莓来。 第二天方姨买菜回来,戚容晟路过厨房随便看了看,突然看到透明袋子里的一片红色,登时脸色微变:“以后别送草莓下去了。” “为什么啊?”方姨洗着水果,一脸困惑,“小少爷很喜欢吃的。” “……我不喜欢。”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间接kiss来啦! 下一章戚哥和粥粥的关系会有云霄飞车一样的进展,记得系好安全带! 第7章 庄芜在地下室住了半个月,在这期间一切安好。虽然新房子比原来的两层公寓小了一些,只有一层。但好处是有一个院子,可以带他的小玩偶们出来晒太阳。 但庄芜很乖,从来不迈出院子半步。 因为哥哥告诉他,这里只有他们一户人家,如果迈出院子,外面都是大怪物,会吃掉他的。 每天庄芜都按时起床,跟哥哥一起吃早饭,然后跟哥哥说拜拜。接下来方姨会在上午给他送水果饼干,他可以看哥哥买给他的图画书。午饭结束后有四十分钟的午睡时间,午睡过后可以看一会儿动画片,是他最喜欢的猫和老鼠一起玩游戏的那部。 下午的时间可以干很多事,比如给小玩偶洗澡,或者带它去院子里看花。院子里种了很多会开花的树,很香很漂亮。 这样等到傍晚,太阳只剩小半张脸的时候,哥哥就回来了。哥哥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让他不太喜欢。可是只要是哥哥,他就不那么讨厌那种味道了,因为他最喜欢哥哥了。 可是这天,太阳完全看不见了,哥哥都没有回来。 方姨给他做了蛋羹,平时很喜欢的滑溜溜香喷喷的蛋羹摆在面前,却没有了想动勺子的想法。 “方姨,”庄芜别别扭扭地用勺子在碗里划着圈,“哥哥怎么还没回来?” 方姨的神情里有淡淡的哀伤,只是庄芜现在理解不了。她慈爱地摸了摸庄芜发顶翘起的一点头发,劝道:“快点吃饭吧小少爷,今晚大少爷在外面跟其他人吃饭啦,咱们不用等他。” “哦……” 只是接下来,庄芜还要自己玩拼图,自己看故事书,自己刷牙洗脸。 等到他躺到自己软软的床上时,他突然很难过。 哥哥是不是嫌他烦,不要他了。 要不然为什么现在还不回来? 辗转反侧后很久,耳畔响起了脚步声。庄芜立刻装出睡着的样子,然而来人却不是哥哥,而是方姨。 “星星和月亮都睡着啦,我的乖乖快睡吧……” 方姨唱着摇篮曲,慢慢拍着庄芜的后背。在这种温柔的催眠中,庄芜的后背渐渐放松下来,思绪也卷入不知名的睡意中去了。 看到庄芜睡着,方姨这才动作轻缓地起身离开,回到一楼厨房看她的醒酒汤煮的怎么样了。 正用汤勺搅着汤,突然大门有响动。方姨忙关了火用围裙擦擦手出来,小周已经扶着喝得烂醉的戚容晟进了客厅,努力让他靠坐在沙发上。 方姨帮着搭把手,偷偷问小周:“喝了多少?” 小周比了个二,悄悄抹了抹眼泪:“白的,还不算那些红的啤的。今天少爷给夫人扫过墓以后回本家,又跟戚先生吵了一架,听说还摔了戚先生新买的琉璃盏……少爷他难受,我们都看在眼里,可是每次都没办法安慰他,只能看着他自己熬……” 戚容晟重重地咳了一声,堪堪醒了过来。 小周赶紧凑过去问候:“少爷,您怎么样了?” “没死,”戚容晟缓了缓,“倒杯水。” “哎。”方姨快步倒了温水送到戚容晟手上,又去盛了一碗醒酒汤放在茶几上,“这汤冷一冷就喝掉吧。” 戚容晟喝完水以后清醒了一些,摆摆手让小周先回家:“你先回去吧,我没事。” 小周犹豫着离开后,戚容晟把醒酒汤喝完,看向方姨:“粥粥睡了吗?” “睡了是睡了,”方姨有些欣慰道,“不过之前为了等您,饭也没吃好,睡觉还是我哄着才睡着的,看来小少爷跟您的感情真的很好……” “知道了,”戚容晟按了按太阳穴,“您也回去休息吧,太晚了。” “今晚您还是在楼上睡吧,”方姨临走前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然这一身酒气恐怕粥粥受不住。” “知道了。” 戚容晟晃晃悠悠地上楼洗澡,方姨看着他安全到了楼上,这才锁上大门离开。 戚容晟冲了澡,换好睡衣,随意吹干头发,躺在许久没睡过的卧室半晌没睡着。一时酒气上来晕头转向地起身,沿着记忆里的路线走到了地下室人造房。 此时院落里也是一片漆黑,戚容晟一路跌跌撞撞地摸到庄芜的卧室,却发现小孩并不在床上睡着。 不见了? 戚容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头发半干,潮湿的手感越发使他不痛快。 书房也没人浴室也没人,那就还剩他的卧室。 戚容晟怎么也想不到庄芜跑到他的卧室干什么,但还是抱着一点希望推开自己卧室半掩着的房门。 平整的大床上毫无有人睡过的痕迹,戚容晟烦躁地打开房间的灯,环视整个房间,同样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庄芜大晚上的能到哪里去? 戚容晟正对着大衣柜的门,越看那块平整的红木越不顺眼,猛地抬腿踹了柜门一脚。 柜门却不似他想象中的结实,竟然晃了晃,从中间裂开一道口子。 不,不是裂开。 戚容晟眯起眼睛才看清,是被人里边推开了。 先是一只熟悉的手搭在门边上,随着衣柜门的打开,一个正揉着眼睛,困意朦胧地坐在他的一堆衣服里的少年的全貌一点一点展现在眼前,原本整整齐齐的衣服乱成一团,被推出一个能容得下他的空缺。 “哥哥,”庄芜迷迷糊糊地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你怎么才找到我啊……”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戚容晟头痛欲裂,勉强撑着意识,“不好好在自己房间睡觉,玩什么捉迷藏?” “我等了哥哥好久,可是哥哥一直都没回来,”庄芜从衣柜里探出头闻了闻,“今天哥哥身上的味道虽然也很奇怪,可是比平时好闻……我们一起去睡觉吧!” 说罢自然地张开双臂,像平时那样等着戚容晟过来抱他。 可是哥哥的眼神却很奇怪,声音也很奇怪地问他:“你确定吗?” 庄芜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戚容晟的脸,的确是哥哥没错。 “嗯,”庄芜微微抖了抖肩,“粥粥好困。” 戚容晟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把少年抱出衣柜。刚要走出门把人送回他自己的卧室,庄芜突然摇了摇戚容晟的衣摆:“这里有床,不想再走了。” 戚容晟的脸色再沉一分,眼底藏着一抹控制不住的狠厉:“你确定吗?” 这是戚容晟第二次问这个问题,庄芜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点点头很坚地回答道:“嗯。” 戚容晟轻轻扬起嘴角,伸长手臂将房门反锁。 随着锁扣“啪嗒”一声扣紧,下一秒戚容晟抱着庄芜走到床边,毫不怜惜地把怀里的少年扔到床上。 好在床垫很软,庄芜不觉得疼,只是被摔得有些懵,仰起头不解地看着戚容晟:“哥哥,你——” 话音未落,戚容晟居高临下地撑着手臂俯视着庄芜漂亮的脸。 微微开合的嘴唇像极了那天吃过的草莓,从里到外都透着水润。戚容晟抬起右手轻轻擦过庄芜的脸颊,用大拇指磨着他的嘴唇,愈发嫣红的唇色,诱得戚容晟眼神更晦暗,直接用唇取代了手指,狠狠地吻了上去。 *************?????????????????*********** 作者有话说: 本章完整版在@袋装酥糖,搜索关键词【剥糖纸】+章节名,可以泳有评论吗? 第8章 清晨的人造阳光从昨晚被主人遗忘而大敞着的窗帘间照进来,刺眼的光线没有唤醒沉睡中的两个人。 方姨端着餐盘来到人造房时才发觉,平日里早就坐在餐桌旁准备用餐的两位少爷今天竟一个也不在。 因为昨晚酗酒的缘故,方姨自然没有去楼上叫醒戚容晟,于是来到庄芜的卧室叫赖床的小少爷。这一去便吃惊地叫了出来:“小少爷去哪了?” 铺着柔软夏凉毯的大床上空无一人,只有庄芜平时不离手的毛绒玩具兔子孤零零地躺在床中央。方姨心里一沉,立刻到房间各处寻找。 这样的动静不能不吵醒戚容晟,宿醉的头痛以及昨晚折腾到太晚的缺眠严重影响着戚容晟的情绪,差点一把掀翻床头灯。 只是身旁突然响起软软的被吵到的不耐撒娇,戚容晟暂时记不起昨晚的事,只当自己昨晚没回家,随便找了个会所招了个服侍,便闭着眼打发道:“钱包在我口袋里,拿了小费滚吧。” 身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戚容晟以为人起来了,正准备闭起眼睛多睡一会儿。谁知这回的服侍是个不懂规矩的,竟是转了个身,手脚并用亲昵地缠了上来。柔滑细腻的皮肤触感微凉,却惹得戚容晟心里蹭地燃起躁动的怒火。 “没人教你规矩吗?” 戚容晟语气不善地开口,同时用手臂挡着阳光慢慢睁开眼睛,入眼的却是庄芜酣睡着的侧脸。微肿而显得格外鲜艳的嘴唇稍微张着,轻轻地呼吸着,睫毛静静地垂着,鼻尖时不时小小地耸动一两下。 怎么会是庄芜? 戚容晟的火气登时被泼了一整桶冷水,从外冷到内。 他怔怔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上面有一个淡淡的牙印,显然是庄芜的杰作。同时掩在庄芜发梢底下脖子上影影绰绰的痕迹,以及肿起的嘴唇,无一不彰显着昨晚的荒唐。 庄芜充满依赖毫无芥蒂的接触,让戚容晟硬生生觉出一种自己真不是个东西的悔恨。正想把庄芜叫醒,突然听见了方姨在门外自言自语的疑问:“我怎么记得昨天帮少爷打扫房间没关门啊,少爷又没回来,怎么锁上了?我去拿钥匙打开看看,万一小少爷藏在里面出不来就……” 戚容晟刚要出声就听见方姨离去拿钥匙的脚步声,懊恼地锤了一下床板。 怎么就忘了方姨是个行动派呢? 这下就麻烦了。 戚容晟索性半拢着庄芜坐起来,庄芜不满地从鼻腔发出一声哼气,牢牢地把自己挂在戚容晟上半身,戚容晟只好就着这个姿势托着庄芜的臀部把他整个抱起来,迅速到房间里自带的浴室打开淋浴头。 与此同时,方姨也拿到钥匙回来,打开了房门。 水花的巨大声响吓得方姨一愣:“少爷……你在吗?” 像是浴室里的人突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淋浴的水声渐渐小了下来,戚容晟一贯淡定的声音从浴室里传来:“方姨吗?昨晚我怕粥粥睡不好,所以过来看看。” “你在找粥粥吗?没事了,他昨晚跟我一起睡的。” “这样啊,”方姨稍稍放下心,“可是小少爷呢?” “昨晚空调坏了,刚醒的时候我发现粥粥跟我都是一身汗,所以干脆一起洗个澡。”戚容晟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着慌,大手捂着坐在洗手台上的庄芜的嘴巴,不让他的声音传到外面。 反正之前戚容晟也给庄芜洗过几次澡,方姨不疑有他,便安心道:“这就好,我先出去重新把牛奶热一热,等会儿一起来吃早餐啊。” 说罢退出房间关好门。 戚容晟一听到关门声便放开了庄芜同时关上淋浴,此时的庄芜被淋浴间的热气熏得泪眼汪汪,眼底红红地望着面前的戚容晟。 少年的睡衣只剩下较长的上衣,两条光裸细长的腿不安地绞在一起。戚容晟深深地闭了一下眼睛冷静片刻,再睁开时手探向庄芜衣服下摆,庄芜的腰条件反射似的躲避了一下,还是乖乖地坐在原处让戚容晟查看。 还好昨晚自己勉强有点意识,还是给庄芜做了清理,也穿了衣服,不然昨晚这遭非得把他折腾病不可。 只是略略被庄芜蹭得有些敞开的领口,露出的皮肤上的青青紫紫也足够证明昨晚他有多混蛋。 “疼吗?” 微带细茧的指尖轻轻抚过一块块色沉,庄芜摇了摇头,偏着头看他:“粥粥好累。” 戚容晟按了按太阳穴,头痛欲裂:“哥哥先抱粥粥去吃点饭,然后回房间睡觉好吗?” “要睡觉,”庄芜揪着自己的手指玩,“粥粥好困好困好困……” “要先吃饭。”戚容晟狠了狠心,走出浴室给庄芜穿好睡衣,扣好上衣最上面的那颗扣子,确保了不会被方姨看出破绽,这才摸了摸庄芜的头顶:“方姨问起来的话,粥粥就说昨晚只是过来捉迷藏,然后跟哥哥睡了一晚,好吗?” “嗯……可是昨晚哥哥跟粥粥玩了一个新游戏,”庄芜眨着大眼睛,一脸无辜地说道,“新游戏虽然刚开始会痛,但粥粥很勇敢,只哭了一小会儿……哥哥,这个不能告诉方姨吗?” “这是哥哥跟粥粥的……秘密。” 戚容晟此时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当面教唆小孩说谎和昨晚的事,像两座大山死死压在他心头。 “那我们拉钩,”庄芜揉了揉睡眼,伸出手指等着戚容晟拉上来,“一百年不许变。” “……好,”戚容晟艰难地伸出手,“我们说好了,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一顿早餐,三个人心思各不相同。 天真无邪却胃口不佳只想睡觉的庄芜,失而复得一时只顾欣喜地看着庄芜吃饭的方姨,以及心怀鬼胎的戚容晟,殊途同归的是大家都食不知味地吃完了这顿方姨精心准备的餐点。 等庄芜放下空空的牛奶杯,正用舌尖舔着唇边沾到的牛奶时,戚容晟也放下餐具用餐巾擦了擦嘴,向方姨解释道:“昨天粥粥睡得比较晚,中间又醒过,让他再回房睡一会儿。” 方姨自然没什么意见,起身收拾起盘子碗筷。戚容晟冲庄芜招招手,庄芜便放弃了清理工作,走到戚容晟身旁。戚容晟皱了皱眉,用手指轻轻擦掉庄芜嘴边的奶渍:“走吧,我送你回房间。” 庄芜一进房间先抱起了玩偶兔子,戚容晟关好门转过身看到的就是庄芜抱着小兔子一脸愧疚地解释着昨晚忘记带上它的场景,心里顿时对那只兔子泛起了酸。 这小东西! 庄芜跟宝贝兔兔解释完才爬上床盖上小被子躺好,闭起眼睛叫住想要离开的戚容晟:“哥哥,你陪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戚容晟心头一揪,放在门手把上的手放了下来,转过身走到庄芜床边坐下:“粥粥好好睡一觉,哥哥在这里陪着你。” 庄芜满意地把头偏向一侧,不一会儿就陷入沉睡,发出均匀轻浅的呼吸声。 戚容晟轻轻地摸了摸庄芜的脸颊,看他睡得香甜便站起身走出房间。 房门一关上,戚容晟的脸色瞬间阴鸷低沉下来。 “李文,”戚容晟按下通讯器,“在二楼书房等我。” “还有,”戚容晟闭了闭眼睛,疲惫道,“准备一些伤药。” 作者有话说: 到底是谁把谁吃得死死的(叹气) 可以泳有评论海星打赏嘛,打滚求! 第9章 二楼卧室的洗衣篓里有昨天穿的衣服,刚才被方姨拿去清洗。原本要被一起清洗的还有人造房的床单——当然方姨永远也找不到那条床单了,它被戚容晟塞进了搅碎机搅成碎片,混着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戚容晟走进书房时,李文早已在房间内等候,焦躁地来回踱着小碎步。见他过来,立刻就要上前检查:“你伤哪里了?跟伯父说话的时候别那么冲啊,年年这个时候都得搞点事才好受……” 戚容晟挡了挡:“我没事。” “没事你让我带伤药,吃饱了撑的?”李文自然不信,脑筋一转,“不然就是粥粥伤着了,你打他了?” 戚容晟避开李文,径直走到书桌旁坐下:“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李文拍了拍受惊吓的心脏,“还好你没把酒气发到孩子身上……对了,昨晚你应该没回家吧,告诉粥粥了吗?看他平时黏你的样子恐怕昨晚不能安心睡,我还给他带了安神糖丸呢,你要没事我先给他送过去……” “睡了。” “什么玩意?”李文刚拿着糖丸要去找庄芜,突然听见戚容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两个字,正摸不着头脑,“你不是刚从外面回来吗,怎么知道粥粥睡了?” “我说,”戚容晟的双手撑着头部,眼睛藏在阴影里看不清,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把庄芜睡了,就在昨晚。” 李文狠狠地愣了一会儿神,费劲地消化完这么几个字,拿着糖丸的手微微颤抖:“你你你来真的啊……” “不是,粥……庄芜,庄芜才多大,你怎么能,”此情此景李文再也说不出那个甜甜软软的小名,忍了又忍念了庄芜的大名压低声音,“退一万步讲,庄芜是成年了,可他现在是粥粥,粥粥可什么都不懂,你也太乱来了!” 戚容晟尽力压下心头的一抹狠厉,仰着头靠在椅背上,用手臂挡住眼睛:“昨晚,我本来不该回来的。” 每年的这一天留给戚容晟的印象永远是闷热潮湿的,空气像浓得化不开的雾罩,死死地扼住他的脖颈,压抑着他的呼吸,以至于午夜梦回醒转时,总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距离上一次给母亲扫墓已经过了十年,在国外空缺的十年里,戚容晟没有一天忘记过墓碑上笑容清丽的女子和她被病痛折磨骨瘦形销的残败模样。 也只有在这一天,戚容晟才愿意见戚定明一面。 这是他回国两个月以来第一次踏进老宅。 戚定明娶的那位新太太年龄不过比戚容晟大上几岁,当家主母的气势拿不出,只好以柔婉取胜。 新太太穿着黑色的套裙,不安地牵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站在门口迎接他。戚容晟的视线堪堪从她别在耳后的白色小绒花掠过,不感兴趣地目视前方。 戚定明惯来喜欢这样柔弱的女人,虽然这些女人的长相总能找出一两处与母亲相似的地方,性格却与母亲千差万别。 不过是东施效颦。 刚想进去,衣角却被人拽住。 戚容晟耐着性子转过头,看到那个穿着黑色外套的小男孩天真地看着他,亲亲热热地叫他,哥哥。 新太太略显惶恐却隐隐带着希望地看着戚容晟半蹲下来将男孩的手握住,忙放开男孩,亲切小声地俯身嘱咐男孩道:“舟舟乖,跟哥哥好好玩知道吗?” 戚容晟本就冷硬的神情顿时雪上加霜,手上力气加大,握得小男孩小小地痛呼了一声,眼看就要哭出来。 “哪个zhou?” “行舟,行舟的舟,”新太太立刻反应过来搂住自己的孩子,小心翼翼地赔罪,“容晟,是舟舟不听话拽了你的衣服,我马上教育他……” “行了,”戚容晟站起身掏出手帕擦了擦握过小男孩手指的手心,一步动作新太太的脸色就愈白一分,“把他的名字换了。” “……好。” “在外面鬼混,一回家就欺负你弟弟,”戚定明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显然听到了门口的这桩纠纷,气势强硬,“你还有没有把这个家,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戚容晟嘴角一撇,没有搭话。 横竖他回答与否都能把老爷子气得跳脚,不如不白费力气开口。 一看气氛僵持,新太太忙出来打圆场:“容晟好不容易过来一次,咱们快点吃饭吧。” 戚定明冷哼一声,坐在长餐桌的正位。戚容晟坐在正位旁边的位置,神闲气定地看厨师一道一道地将菜肴摆满了整张桌子。 “回国以后还适应吗?”毕竟长久未见,这个大儿子的优秀也是有目共睹的,戚定明的言辞缓和不少,“工作生活都怎么样?” 戚容晟端起酒杯跟他虚碰了一下:“您不是都知道详细情况了吗,还用问我。” “戚容晟!” 戚定明的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他派人盯着戚容晟是一回事,被当面戳穿又是另一回事,何况戚容晟摆明了对自己的盯梢早有觉察,那些情报的真实性有待商榷。 戚容晟不管戚定明脸色心情好不好,一杯接着一杯自斟自饮。 坐在对面噤若寒蝉的新太太既不好劝戚容晟少喝点酒引火上身,又不敢现在去顺戚定明的心情,夹在这对父子之间比待在火上烤好不了几分。刚巧保姆过来告诉她舟舟被戚容晟吓得晚饭吃不下,便借机逃也似的离开了餐厅。 戚定明重重地把酒杯砸到桌面上:“今天是你母亲的祭日,看看你的样子!” “我?”戚容晟冷笑着起身道,“难为您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不过您这副虚情假意的样子实在让我觉得恶心,我先走了。” “你——” 戚定明随手抓起旁边的琉璃盏向戚容晟砸去,被戚容晟轻而易举地避开:“我劝您少花心思在我这里。” 其实在老宅已经喝得半醉,只是戚容晟心情烦躁,小周只能按他的吩咐把他送到了酒吧喝第二场。 在国外的这一天,戚容晟通常选择烂醉在酒吧里,困了就直接去楼上休息,这次本该照常。谁知小周费劲地把人扶起来准备上楼时,却被戚容晟按住:“不去楼上,回家。” “少爷,”小周为难道,“这酒劲大,回家还得折腾好久,不如早点休息吧。” 戚容晟原本把眼睛阖起来,这会儿睁开,清明地看了小周一眼:“我不回去,小祖宗睡不好。” “事已至此,”戚容晟放下手臂坐起来,“把药膏给我吧,等粥粥醒过来可能有需要。” “唉,”李文咋舌一声,看着戚容晟的眼睛突如其来地问了一句,“除了酗酒的并发症,你身体还有没有其他不同寻常的迹象?” 作者有话说: 什么时候才能发车,这是个问题 (我也不确定,还没写完!) 第10章 “体温正常,”李文给庄芜量过体温,又拨了拨庄芜睡衣的领口,没忍心碰,“都是皮肉伤,药膏带给你了,自己来吧。” “多谢。” 戚容晟不动声色地侧过身挡住庄芜,李文无语地在心里吐槽,都这会儿了占有欲还是一如既往的强。 因为旁边有人的缘故,庄芜睡得不太安稳,裹着被子卷翻了个身。 见状,李文收拾好用具起身:“我先去书房,估计现在粥粥已经醒了,把药膏给他擦好咱们再说吧。” 戚容晟嗯了一声,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庄芜的睫毛,瞬间惊动起整只蝴蝶。 “醒了?” 庄芜揉了揉眼睛,自己撑着坐起来半靠在床头抱枕上:“好困……” 戚容晟摸了摸小孩因为睡觉蹭得有些起炸的头发,庄芜自然地把头靠向戚容晟的肩膀,毫不设防地把上半身的重量压在戚容晟身上,戚容晟的背后立刻僵硬起来,安抚的动作也暂停了片刻。 经过昨晚的亲密接触,毫无芥蒂地继续用宠孩子的心态面对庄芜对戚容晟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承认,昨晚的醉酒只是催化剂,真正的动因是吸引,是情难自禁。也许从与庄芜见面的第一刻起,就埋下了种子。 “粥粥自己把扣子解开可以吗?” 戚容晟把庄芜半扶起来靠回抱枕,不着痕迹地避开庄芜的身体。庄芜虽然不清楚戚容晟要做什么,却还是听话地点点头,垂下眼睛去解睡衣纽扣。 戚容晟用手指沾了药膏,一点一点慢慢地抹在被他留下的伤印上。早上起来看到的伤痕明显淡化许多,戚容晟不知道这是基因强化的结果还是庄芜本身就不是疤痕体质。虽然皮肤嫩得轻轻一掐就留下红痕,但没多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等戚容晟抹好药膏,庄芜早已在类似按摩的过程中睡着了。戚容晟把人抱起来平放在床上,动作轻缓地给他盖好被子这才离开。 随意看了看书房的布置,李文用手抵着下巴颇有兴趣地在心底盘点起来。 书架书太多,扣十分。基调黑白灰,扣十分。还有这满桌子的文件,李文啧啧舌。 扣五十分,不及格。 放在桌案上的除了文件和笔记本,还有一本看起来就很有年头的书。书皮剥落褪色不说,页脚也被翻得卷起,看起来狼狈不堪。 李文探头看了一眼书名,只剩下“基因”两个字比较清晰,也只能看到作者姓庄。 说到庄姓的做基因研究的教授,李文不得不想起戚容晟出国深造前是在之前基地的庄教授手底学习了一年的。只是国内的事他当时没太了解,也不知道怎么就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 先是戚夫人容绒病逝,紧接着戚容晟被送到C州深造。 他父亲是容家的私人医师,自然他从小也算跟戚容晟一起长大的,哪怕见面机会不多,戚容晟在他心里也算好哥们了,照顾当然不在话下。恰好当时他也在C州读书,父亲郑重其事地交代他要好好照顾戚容晟,日常身体健康管理不必说,一旦有异常,一定要联系他。 即使已经过去了好几年,李文也始终难以忘记在C州机场见到戚容晟时他的样子。 那时候是冬天,戚容晟戴着厚厚的围巾口罩,遮不住的眼角的淤伤,青青紫紫的一片簇在眼角,在一派清净整洁的人群中格外瞩目。 李文举着接机牌子傻愣在原地,一时没能把人跟那张父亲给他看过的合照联系起来。 明明站在优雅温柔的戚夫人身边笑得阳光的那个少年,竟然就这样充满戾气的站在他面前,冰冷的眼神胜过C州的寒冬。 回忆往事的片刻,戚容晟已经走到他身后,不咸不淡地问道:“在看什么?” 李文直起身,随意摆摆手:“我随便看看,你这里的书还是这么多,而且都是我看不懂的,有点无聊。” 戚容晟端起桌上的茶壶给李文倒了一杯水,李文盯着挂在杯壁上的水珠,心底的不安浮动出头,还是忍不住地开口道:“容晟,今年的复查,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 “虽然你看起来挺闲,但最近在忙导师的项目吧,”戚容晟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浅浅地呡了一口,“不过是复查,不会出问题的。” “而且我想带粥粥去费教授那里看看。” 李文惊讶地抬起头:“容晟,粥粥的病即使费教授能有些头绪,也是要慢慢调养的。他还很不稳定,你这样带他坐飞机轮渡长途跋涉,会不会不太好……” 戚容晟放下水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除了让他快点好起来,我没有其他可以弥补他的了,”戚容晟疲惫地捏了捏鼻梁,“无论如何,都是戚家亏欠他的,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我总要及时止损。” “可你要用什么名头带粥粥去?”想到这层渊源李文也只能叹气,“粥粥的身份还是在逃实验体,躲得过其他人躲得过张有成吗,他可是个老谋深算的大狐狸。” “那就需要让有些人知道,我这段时间做了什么。” 戚容晟眼底划过一丝讥讽,李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说道:“你自己有门路就行。” “还有,照顾好粥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于情于理他这个局外人也没办法怎么严厉地谴责戚容晟,只能老妈子一样叮嘱,“照顾孩子这条路,你还任重而道远嘞。” 回答他的是戚容晟被水呛到的重重咳嗽声。 李文面带微笑,垫着脚溜之大吉。 但未出公寓大门,他的笑容便已消失在嘴角。 戚容晟,还是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但愿费教授能及时地诊断出来。 作者有话说: 修改了好几次,先把这一章放出来吧 第11章 这天一大早,张有成端着新沏的枫叶茶刚闻过香气,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尝,就瞥见他的秘书鬼鬼祟祟地在门外探头探脑。 登时张有成品茶的心思淡了,咳了一声让人进来。那个身材矮小的精瘦中年人一脸稀奇地压低了声音:“头儿,戚副局来上班了。” “哦?”张有成拿茶盖慢慢地摩擦过杯口,“这有什么奇怪的,戚副局什么时候旷过工。” 刘秘书心道,他是没旷过工,可是晚到早退是有的。 不过这种话刘秘书也不敢拿到明面上编排,毕竟一来戚容晟是领导,还有后台,得罪不起,二来他再怎么晚到早退,工作全都完成得很细致,让人挑不出大纰漏,年轻有为四个字安给他不为过。 张局长让他盯着戚容晟,他每天有机会就瞄着,但始终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偶尔一次还让戚容晟碰上了,收获了意味不明的笑容一枚,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背后生凉。 最近一段时间,戚副局一直拿照顾宠物的名头晚到早退,但今天却意外到得早。 “您说,他是不是要有新动作了?” 就算戚副局的言辞再真诚,刘秘书也打心里不信宠物那套说辞。他不信,头儿更不会信。大家只不过陪着太子乐一乐,子丑寅卯轮不到他这种小人物来分辨。 “年轻人的心思不好猜啊,”张有成泰然自若,“但有一点你永远要记得,即使戚副局做得事再出格,这戚字也是同一个戚字。好了,你去做你的事吧。” “我知道了,”刘秘书顿时醒悟过来,“先出去了。” 人一离开,张有成的神情就冷漠下来。 手里的茶渐渐冷了,白烟也淡得几乎不见。张有成放下手里的茶盅,走到房间外的走廊。这里是基地内部的最高层,站在这里可以俯瞰顶层以下的楼层,颇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张有成眯起眼睛,看着戚容晟灰色西装的身影在对面二楼的环形走廊上步履稳健地行走,慢慢地勾起一个笑容。 有些事,他不表明不代表他不清楚,只是少不了要让年轻人懂得一点教训罢了。 眼看戚容晟做完了视察向顶层过来,张有成没有回办公室,大大方方地站在原地,摆出每一次面对戚容晟时亲切甚至于有些谄媚的笑容:“容晟,今天到得很早嘛。” 戚容晟的神情同样滴水不漏:“张叔,刚好我有些事想请教你。” “你还有不会的?”张有成笑眯眯地抚着手,“我听说刚到基地没几天,你就去了资料馆查了资料,咱们基地的细致材料都在那里了,你要问我恐怕我都记不得那么清楚呢。” 戚容晟也微微露出笑容:“资料毕竟是死东西,只是我到基地也有段时间了,还没有真正了解过基地的实验项目,如果您有时间,能不能陪我到培养皿转一转?” 张有成心头一咯噔:“当然有时间。” 戚容晟早不挑晚不挑,偏偏在今天让他陪同参观培养皿,难道真的如刘秘书所说,戚容晟打了什么主意。 张有成走在前边,戚容晟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顶层实验皿其实对戚容晟的权限也是开放的,只是听管理员说过,戚容晟一次都没有来过,这就有些奇怪了。 按理说,他应该早把基地的事务抓在手里,而不是轻飘飘地当他的副局,做他张有成的副手。 进入培养皿前需要全套消毒换装,几分钟后,全副武装后的两人一同向培养皿走去。 基地的基因强化项目是目前的重点项目,张有成慈爱地透过全钢化玻璃罩看着实验体们,语气隐隐带着骄傲:“他们都将成为各自物种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那一个。” 纯白色的培养皿内开着强光,稍稍使人炫目。戚容晟环顾了一周圈,研究员们有条不紊地观察着实验体状态,记录着实验数据。 而关在玻璃罩中的实验体们,戚容晟刚一回头,突然对上一片黑压压的东西。这东西不是一片纯黑,而是分布着一些绿莹莹的小孔,绝对是密集恐惧症患者最害怕的一幕。 张有成绕到戚容晟身边,那个东西似乎看到熟人有所触动,腾地从玻璃罩上挪开。戚容晟这才看清它的全貌,是一只超级超级超级大的,壁虎。 除了特级大的眼睛,这位小兄弟不甘示弱地展现着它卓越的捕食技能,那条红色的舌头无限拉长,瞬间将背后不远处的一只小虫置于死地。 “这是N-499,”面不改色地围观完整场捕食,张有成介绍道,“非常可爱的侦查员和捕食手。” 可爱暂且不论,戚容晟避开N-499挑衅的眼神,评价道:“增大眼睛是为了扩大视线范围提高观察力,增长舌头是便于灵活捕食,它似乎只加强了这两个方面的能力。” “你说的不错,”张有成向他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这里的实验体,绝大部分只是做了个别基因的强化实验,目的是增强它们的可用能力,提取强化基因。” 路过一个已经暗下去的空仓,张有成停下脚步,摸了摸铭牌。 “我们基地从始至终只有唯一的一个全基因改造实验体,”张有成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我也给你提过的,你还记得吗,N-001。” “我记得,”戚容晟神色自若,“可惜他逃跑了,我还没来得及见到他。” “是很可惜,”张有成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培养实验体的难度超出预计,因此我们也与实验体产生了感情。所以基地的实验体即使老病死,它们的编号是会永久保留的,就像N-001。” 张有成像是自顾自地喃喃低语:“他是不会消失的,除非,他已经死了……不过,即使他死了,也永远是基地最好的孩子。” 戚容晟漠然地嗯了一下,继续向前走去。 张有成愣了一下,也跟上。 这样走马观花式的转了一圈,出了实验皿,张有成邀请戚容晟去办公室坐一坐。 本来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戚容晟竟然欣然应下:“好啊。” 张有成的笑容更深一分。 两人坐下,一人喝茶一人喝咖啡,气氛一时和谐。 戚容晟放下咖啡杯,忽然试探性地问道:“张叔,您知道S国正在秘密开展基因项目吗?” “有这种事?”张有成心里的石头一落,终于等到了戚容晟的这句话,“我记得你之前是在S国进修,难怪有些门路能知道消息,这可不是小事。” “是我的导师Dr. Fremantle联系了我,”戚容晟略有些不安,“我刚回国不久,导师也只说是交流学习,所以……” “你想让我给你批假?”张有成沉吟片刻,“这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也清楚我的顾虑。目前咱们基地也算小有成绩,比S国情况好很多,我只怕——资料泄露。” “当然你不可能做这种事,”张有成忙解释道,“有心人太多,咱们不得不防。” “张叔,实验基地是我爸爸跟你们一同维护才守住的,我怎么可能破坏它?”戚容晟言辞真切,“难道我在您心里就这么不可靠吗?” “当然……当然不是,”张有成赶紧把话圆回来,“既然你有想法,这也是好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能抓住他们的漏洞也能替我们扫清障碍。” 戚容晟扬起一抹笑容:“那我就提前谢谢张叔了。” 作者有话说: 熬过过渡章,明天老地方见哈,记得系好安全带! 第12章 一连三天,戚容晟下班后都泡在酒吧。 小周跟在旁边胆战心惊地守着,只敢小声提醒他:“少爷,方姨来通讯了,问您今晚还回不回去了?” 戚容晟垂着眼睛,手指轻轻晃了晃酒杯,冰块清脆的碰撞声让小周不由自主地挺直了后背。 “不回,”戚容晟仰头又喝了一杯,把酒杯推向酒保,“One more please.” 小周只好给方姨发了消息:“少爷心情不好,今天应该不回去了。” 方姨叹了一口气。 庄芜原本规规矩矩地坐在餐桌前托着下巴等着戚容晟,听到方姨熟悉的叹息声,眼睛里的最后一丝火花也熄灭了。 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糖醋排骨上的白芝麻粒,那颗细细小小的东西在视野里不断膨胀模糊,眼睛有些酸疼。他伸手去揉,却摸到湿漉漉的一片。 庄芜咬了咬下唇,努力地让那片湿意不要扩散。怕方姨发现,他偷偷捏着鼻尖,不让它发出声响。 是不是因为之前玩捉迷藏的时候害哥哥找了太久,还是因为玩那个新游戏的时候哭了好几次。 哥哥好像挺不喜欢他哭的,是不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愿意回来了吗? 可是,哥哥为什么不告诉粥粥要怎么做。 戚容晟早脱了西装外套,衬衫服帖地勾勒出他挺阔的肩背线条,端着酒杯醉生梦死的神态因为俊朗出众的五官多了几分不羁的放纵,格外引人注目。 不多时就有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纤细男孩坐到他身边的位置,笑容无懈可击:“一个人?” 往常也有这种目的性极强的人凑过来,小周习惯了应对这种事,刚要上前赶人,戚容晟却伸手捏住那个男孩的下巴:“眼睛垂下去。” 小周愣在原地,男孩受宠若惊,还以为戚容晟要吻他,故作矜持地推脱了一下:“您也太心急了——” 捏在下巴上的手劲重了两分,男孩顿时不敢造次,赶紧垂下眼睛。 戚容晟不耐地捏着男孩的下巴端详片刻,甩开手冲小周要手帕,细细擦过以后扔给他:“你走吧。” 男孩一脸受伤地要离开,小周刚松了口气,却听见戚容晟冷冰冰的声音:“站住。” 男孩立刻惊喜地转过身来,戚容晟挑了挑眉,看向小周:“他留下,你走吧。” “让方姨也回去吧。” 这就是定了。 小周只好握着手帕,一步三回头地走开了。 虽然知道少爷不可能出事,不过他已经很少出来找人玩。 何况,家里不还有个小祖宗吗? 小周离开后,碍于刚才戚容晟的冷淡,男孩不敢像对待其他目标那样贴上去,而是乖乖巧巧地坐在刚才的位置上,冲戚容晟甜甜地笑:“我还以为您不喜欢我呢,我叫小冰。” 戚容晟喝完酒杯中的酒,无意识勾起食指敲了敲桌面:“是不喜欢。” 男孩的笑容僵在脸上。 “别笑了,很虚伪,不适合你。” 戚容晟毒舌完,干脆利落地起身:“你叫小冰是吧,跟上。” “啊?”小冰忙偷偷揉了揉脸,让表情自然一些,快步跟上戚容晟。 他之前在酒吧钓鱼,也见过不少有钱人,只是年轻帅气又多金的不多,今天倒让他撞大运碰上一个。 小冰偷抿着笑看戚容晟打开vip包房的门,戚容晟让了一步叫他先进去,小冰打量着房间内的布置,惊喜地回过头满面娇羞:“今天……” 房卡在戚容晟手上转了两圈,戚容晟关上房门,一步一步向小冰走来。小冰被戚容晟的气场压得步步后退,欲拒还迎或主动出击哪个都做不出来,直到一下坐到沙发上。 戚容晟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的眼睛:“你就在房间里待着,知道吗?” “……”小冰慌忙点头。 “乱说乱做是要接受惩罚的,”不知为什么,小冰眼里的戚容晟忽然多了一丝邪气,“听话,就有糖吃。” “嗯嗯嗯!” 大概是跟他最初接近时的人设差太多,果然不能以貌取人。 戚容晟不再看他,直起身毫不留恋地离开。 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小冰才揉了揉胸口缓了缓心情。 突然,又响起了电子锁滴滴滴开门的声音,小冰的心瞬间提到胸口。戚容晟冲他比了一个闭嘴的手势,拉开窗户跳了出去。 小冰大气不敢喘地僵了一会儿,才敢慢吞吞地往窗户走。 不是吧,这有钱人也太可怕了,这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吗。他还年轻,还没钓到一个正常的有钱人来一场轰轰烈烈的你追我我追你的倾情之恋,不想这么快就去牢里蹲着啊。 谁知这一看,竟然清清静静什么都没有。敢情戚容晟是从这里跳出去躲人,难道有什么人在追杀他吗? 小冰越想越激动,虽然他长这么大还是一只社会米虫,但哪个人心底没有最初的梦想。 他也曾经幻想过跟随大哥过刀枪箭雨快意恩仇的生活啊! 潮湿的夏风透过打开的窗户吹向小冰的脸庞,小冰幻想着无数种大无畏英勇就义的场景,紧张地坐在沙发等待追杀的人到来,一夜都不敢合上眼睛,比磕了药还精神。 乌云遮住新月,今晚注定是难眠的夜晚。 庄芜抱着兔子玩偶,翻来覆去睡不着。 方姨走后,整个房子就剩下他一个人。之前想在方姨面前装大孩子,不害怕一个睡,可是方姨一走他就想找人陪着了。 庄芜睁开眼睛,抱着小兔子从床上爬起来。 今晚没有月光照进来,庄芜试探着走了两步,地面却亮起了小灯。原来戚容晟一早就让工人在庄芜会经过的地方安装了按压式夜视灯,走一步亮一片。 庄芜小心翼翼地走在有光的地板上,慢慢地走出房子,来到院子里。 栀子花的甜腻香气不断地被风送到他的鼻子里,庄芜深呼吸两下,终于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 整个院子也是孤零零的,秋千,花草,树木,还有他,全是落单的孩子。 庄芜大着胆子,向院门走去。 他想去找哥哥,哪怕哥哥让他不要出去。 庄芜一狠心伸出手,刚碰到篱笆,手指尖就亮起一簇亮蓝的火花,同时指尖酥酥麻麻地发痒。 该不会把篱笆弄坏了吧? 庄芜一惊,忙放弃了打开院门的想法,一鼓作气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如果李文在,他一定会惊讶于戚容晟居然在院门装了整套触电系统,哪怕是原来的庄芜,应该也逃不过高压电的冲击——毕竟为了不伤到粥粥,现在的级数已经调到了最低。 而戚容晟则会一脸无所谓地补充,这套防御系统还配套有报警模式,一旦庄芜想离开,立刻就会触动全部警报。当然为了粥粥,现在也关闭了。 此刻有惊无险的庄芜,正躲在房间的角落里大口喘着气。 这个时候,他反而有些怕哥哥回来了。 要是哥哥因为他弄坏了篱笆更讨厌他了怎么办? 然而天不遂人愿,庄芜刚抚平了心跳,忽然听到了哥哥的脚步,正向房间走来。 天啊,篱笆怎么那么不义气,竟然偷偷跟哥哥告状,还这么快! 庄芜着急着想跳回床上,却来不及,戚容晟已经打开了房门,面色掩在黑暗里看不清。 “哥哥……” 庄芜站起身,兔子也不要了,抢先一步扑进戚容晟怀里。 “粥粥要跟你玩游戏。” 戚容晟不慌不忙地抱住小树袋熊,庄芜的两条腿都盘在了他腰上,手臂也抱得紧紧的,生怕自己掉下去。 “想玩什么?” 哥哥的声音跟平时又有些不一样,庄芜说不出不同,不过倒是很贴近上次玩新游戏的时候哥哥的声音。庄芜就放下心来,主动地抬起头,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一下戚容晟的嘴唇。 “这个。” 戚容晟的眼神陡然变暗,语气也轻佻起来。 “粥粥要说清楚哥哥才知道。” 庄芜丝毫没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他偏要凑到戚容晟耳边,亲昵地跟他咬耳朵:“去哥哥的房间里玩上次的那个游戏。” *************?????????????????*********** 作者有话说: 本章完整版在@袋装酥糖,搜索关键词【剥糖纸】+章节名,可以泳有评论吗? PS:小冰害有用,大家先别急着骂他! 第13章 庄芜醒来的时候戚容晟正站在窗台前,背对着他。庄芜揉了揉眼睛,戚容晟的背影逆着光,像是下一秒就要消失那样。 “哥哥,”庄芜掀开被子,拢了拢睡衣,“你在看什么?” 闻声戚容晟没有完全转过身,只半张脸转过来,冲庄芜示意道:“你看,太阳。” “哇,是圆圆的大太阳,”庄芜噔噔噔地三两步走到戚容晟身边,把手臂搭在窗台上,和戚容晟一起去看那轮鲜红的朝阳,“像……” 戚容晟温柔地摸了摸庄芜的发顶:“粥粥觉得它像什么?” “像——”庄芜原本笑着的脸突然僵住,眼前仿佛闪现过什么可怕的场景,竟捂着头叫出了声,“血……好疼……我流血了……” 戚容晟一惊,忙把人抱进怀中,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乖,哥哥在,没事的,没事的……” “呜呜呜呜,”庄芜倒吸着气,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哥哥我好怕……” 戚容晟把庄芜的脸从怀里抬起来,双手认认真真地拭去他眼角的泪痕:“再等等我,很快,哥哥就带你离开这里。” 顶层局长办公室。 张有成捏着茶杯的手重了几分,沉下声音问道:“有几分准确性?” “是戚局那边的人给的消息,”刘秘书同样压低声音,“说是小戚局最近一直没怎么回家,反而在酒吧流连过夜。而且他最近跟酒吧里的那个小冰打得火热,我看过照片,这小冰跟庄……不是,跟N-001身形挺像,小戚局该不会是要用小冰当烟雾弹吧?” “非常有可能,”张有成一拍手掌,“必须盯紧了……不过你干嘛声音压这么低,这是我的办公室,怎么搞得像咱俩在这里密谋造反似的……” 刘秘书一僵。 咱俩可不是在这里算计原来头儿的接班人吗。 只是说来也奇怪,年轻人怎么这么叛逆,老戚局好好安排的路,小戚局不走,非要千方百计把N-001弄走。他这是想给他老子一记重拳,还是想彻底甩手不干了呢?可恨有这么厉害的一个爹还不珍惜,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刘秘书在心里编排完不懂事的小戚局,出门联系他们之前安排的眼线去了。 不过时时刻刻被监视的继承人也确实不好当,刘秘书本身还挺喜欢戚容晟这个人,只求他这次好自为之,别总想着跟长辈对着干咯。 听到熟悉的滴滴滴开门声,小冰腾地站起来,顶着巨大无比的黑眼圈,眼睛贼亮贼亮地望着戚容晟:“大哥,幸不辱命啊!” 辱命? 戚容晟可不记得他吩咐给小冰什么任务,如果只是让他好好在房间待着别出去,看样子这小孩一夜没睡也没敢乱跑,还算有用。 “你做的挺好,”戚容晟咳了一下,“不过睡觉还是得睡的,时间紧迫,赶紧把你这黑眼圈去了。” “是,大哥!”小冰差点给戚容晟敬个礼,“您这次来是不是……” 有追杀?有任务? “你的话少点,”戚容晟只觉得眼前这个男孩估计话多的跟小周有得一拼,直接命令道,“这两天继续待在这里,我会让人给送吃喝用的东西,其他事你不要问。” “是,大哥!” 这该死的称呼。 戚容晟险险翻了个白眼,转身要走。 小冰在背后弱弱地开口道:“大哥,今天不跳窗了吗?这边哦!” 果然还是找个哑巴比较靠谱吧。 方姨倒了一盆温凉的水,浸了毛巾一块一块给庄芜换着。躺在床上的庄芜并不安分,左右摆着头,像在躲避着什么,嘴唇苍白着瑟瑟发抖。 李文开了退烧片,戚容晟给庄芜喂下不久,庄芜身上的冷汗消停下来,但仍旧很难受。 戚容晟让方姨继续用冷毛巾给庄芜物理降温,起身把李文叫到书房:“粥粥他好像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之前不是说,他的记忆也损坏了吗?” “这种情况是很特殊,”李文也表示惊讶,“按理说他的脑补神经受损,海马体也无法继续运转并保留记忆,只是一两个片段,记忆特别深刻会形成深层记忆,也许是无意间被粥粥触发罢了。” “虽然可能只是意外,但那些记忆对无能为力的粥粥来说,带来的只能是伤害。” 戚容晟沉思片刻,突然抬起头,对上李文的眼睛:“能帮我做一件事吗?” 李文一愣,马上反应过来:“这有什么不能帮的,你说,我马上安排。” 戚容晟淡定地看着他:“带粥粥离开。” 当天晚上,李文在驾车去机场的路上遭到拦截。 像模像样穿着制服的几个人把李文的车团团围住:“查酒驾。” 李文无所谓地配合着他们其中一人检查,其他人的视线往车里飘,李文有些不自在地挡了挡,探究的目光更深一层,几乎要化为实体直戳过李文挡在前面的身体。 “等等,”突然有个眼尖的人指向车内,“那是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个不明物体,李文面色一变,马上掩饰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重要?”领头的人立刻抓住漏洞,“那你把车打开,我们检查一下。” “这……不太好吧……” 李文抓着安全带,推推拖拖着不想挪动,这放在那群人眼里简直就是教科书一样的心虚,二话不说就要强行破门而入。 见状李文只好慢吞吞地打开车门下来,把后车门打开,一个很大的蒙着黑布的方块状物暴露在众人视线里。 “打开!” 李文叹了一口气:“它很特殊,你们确定要打开?” 与此同时,刘秘书接到消息:“什么?戚容晟没有改航班,那今晚……” 说时迟,那时快,李文扬手拉开了笼在上面的黑布。是个大笼子,里边的东西一见光登时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 “这是鼹鼠,”李文赶紧把黑布盖回去,面对一群面面相觑的人解释道,“它很怕光。所以,没有别的事了吧?” 作者有话说: 李文:想不到吧! 明天考六级,更新随缘吧 第14章 庄芜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静悄悄的,戚容晟临时有事回基地处理,而方姨在厨房做晚餐。 油烟机的轰鸣声里伴着锅铲翻炒的响动,庄芜没有打扰方姨,自己走到房间的窗户边推开窗户。 栀子花快开到花期末尾,但甜甜腻腻的香味不减。庄芜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大口弥漫着香气的空气。 好像就是在这样一个向阳的房间的窗台,他也曾嗅到过这样甜蜜的气息。除此之外,还应该有一只鸟。 应该有一只小麻雀,正在啄着他的手指讨米吃。 庄芜把眼睛睁开,窗外是那颗大榕树,挂着玫粉色毛茸茸的小花坠,密密麻麻生长旺盛。 但没有那只小麻雀。 庄芜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空落落的手心,手心白白净净绵绵软软,好像也不是某个记忆里的一片血肉模糊的狼藉。 他是在做梦吗? 可他也不清楚哪边是梦哪边是现实,好像都不好,又好像都有各自的那么一点好处。 门外有敲门声,轻轻的三下。 庄芜立刻抛开那些对他来说过于复杂的思考,飞奔过去开门,像只快乐的云雀,一头扑进戚容晟的西装外套里:“哥哥!” “有没有感觉好一点?”戚容晟双手插在外套口袋,撑开西装把庄芜整个包了进去,“想吃什么告诉我,今天可以有特例。” 有哥哥的世界是真实的。 庄芜在心里这样想。 “我想吃草莓千层!” 其实庄芜没有吃过这个东西,但他有一次在电视上看到过便心心念念了很久。 戚容晟本想从蛋糕店定一个回来,但庄芜把头从西装外套里钻出来,跟从窝里探出头的一只小猫没什么两样,大眼睛湿漉漉地盯着戚容晟,突发奇想地提议道:“我们一起做吧,听那个漂亮姐姐说很容易的!” 做蛋糕这种事戚容晟还是有些敬而远之,他刚要想出一个绝妙的哄孩子的妙招,庄芜却不配合,软绵绵地跟他生气:“不是说好了有特例嘛……哥哥说话不算数。” 这时候方姨摆好了晚饭过来叫他们一起吃,刚好听到这一桩,抿着唇笑道:“少爷,这个蛋糕是不难,材料吃过饭以后我帮你们准备好,当饭后消食的活动也挺好。” 既然方姨也理所当然地站在庄芜这边,庄芜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被戚容晟好气又好笑地捏了捏鼻尖:“回头做不出来你再哭去吧。” “不会不会,”庄芜忙捂住脸不让戚容晟得逞,“哥哥最——最最厉害了,一定能成功的!” 因为晚饭后要做蛋糕的缘故,晚饭庄芜吃得那叫一个魂不守舍。方姨笑眯眯地看他坐立难安的小模样,提前去准备材料。 面粉黄油都是家里现成的,奶油也不缺,只一样,没有草莓。 方姨过来说明的时候,戚容晟立刻想到上次的缘故,颇有些不自在地回答道:“我去买。” “家里还有奇异果芒果之类的,”方姨建议道,“芒果千层也很好吃的,小少爷喜欢芒果的吧?” “喜欢的喜欢的,”庄芜赶紧扯住戚容晟的衣袖,“哥哥别去买了,就用芒果吧。” 穿了围裙的两个人被方姨推到案台后边,她站在前边把桌子上的材料和工具一一介绍起来。 庄芜听得煞有介事,不时地点两下头表示在认真听讲。戚容晟对这个没什么兴趣,视线自然地从打蛋器转移到庄芜的腰线。 庄芜太瘦了,围裙的系带收得很紧才不掉,盈盈一握。戚容晟突然想到,他好像还没认真地拥抱过庄芜。 “少爷,少爷?”方姨捏着配料表在戚容晟眼前晃了两下,“这是配料表和步骤,剩下的按照这个来就好,我先去收拾别的,有问题尽管叫我。” “……好。” 戚容晟轻咳一下接过配料表,庄芜一早带好透明手套,正对着那盒鸡蛋跃跃欲试,戚容晟没来得及制止,庄芜手里的那颗鸡蛋发出一声干脆利落的破碎响,瞬间碗里多了一颗不太完整的蛋黄蛋清以及蛋壳若干。 手里握着大半个蛋壳满脸无辜的庄芜疑惑地看向戚容晟:“蛋,碎了。” 这个三个字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戚容晟叹了口气,伸手把孩子手里的蛋壳取出来,拉着他到洗手池摘下手套洗过手。重新恢复干干净净以后,戚容晟拿起一个鸡蛋,按常识往碗边轻轻一嗑。 庄芜满眼崇拜地盯着戚容晟的手和那颗鸡蛋。 两双四只眼睛的共同见证下,这颗鸡蛋居然连条缝都没裂。 “哥哥的蛋,没碎。” 庄芜小朋友严谨认真地总结道。 戚容晟脸色一黑,拿出上学做实验的劲头,愣是把盒子里剩下的鸡蛋全部精确地不带一点蛋壳地嗑进碗里。庄芜在旁边欢快地拍手鼓掌,戚容晟的面子大大被挽回,然后再接再厉地去看配料表。 配方:鸡蛋两个。 戚容晟回过神来去看盆里的七个蛋,橙黄的蛋黄澄黄的蛋清,黄是黄白是白,高贵奢华有内涵。 接下来是打散鸡蛋的环节,原本只需要40g糖,因为蛋多了的缘故,要加140g糖。 140g是个什么概念呢,戚容晟看庄芜小心翼翼地加糖加得牙疼,赶紧让他住手。 “够了够了。” 接下来的黄油牛奶面粉通通加倍数,图片上的一碗面糊最终在兄弟俩的齐心协力下变成了一盆颜色不够鲜亮粘稠度不够分明的不明物。 远远围观的方姨赶紧站出来做救世主:“我来摊饼,你们去打奶油切水果。” 要是让他俩摊饼,那今晚估计就吃不上了。 打发奶油同样不是善茬。 庄芜一拿到打蛋器就眼前一亮,直接开到八档。戚容晟还算心里有数,握着他的手关到三四档。 如果是最高档,怕是这盆奶油能当场给小朋友洗个脸。 饶是这样,还是有几滴奶油溅到庄芜的脸颊上。戚容晟把手套摘了帮庄芜擦掉左侧脸颊上的奶油,距离他很近的右侧脸颊上也有一点。庄芜歪着头让他帮忙擦掉,戚容晟先看了一眼背对他们专心摊饼的方姨,然后低下头迅速地亲了一下庄芜的侧脸。 “很甜,”戚容晟脸不红心不跳地评价道,“不用加糖了。” “好诶!” 庄芜完全沉浸在打发奶油的快乐里,压根没注意戚容晟的小动作。 戚容晟非跟他较上劲了,见庄芜不理他,就低下头又亲了一下。 这回庄芜转过头,刚要问怎么还有奶油,戚容晟直接在他的嘴唇上印了一下。 庄芜小小地“哦”了一声,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耳尖通红。 戚容晟继续切着手里的芒果,空气里到处都是甜甜的味道,这样的甜度几乎要让人迷失。 最终费了好大劲做出来的芒果千层味道挺一般,庄芜倒是很捧场地吃了两大块。戚容晟本来不想碰,但庄芜喂到他嘴边的自然不能放过,张嘴咬了一口。 怎么形容它的味道呢? 比例失调的饼皮不够柔软,打发过度的奶油有些塑料感,除了芒果够甜。 这口千层,就像努力想做到最好,却因为不够成熟的技术而造就的失败品。 尝到最后,戚容晟竟感到了一丝苦味。 作者有话说: 太感人了,考完六级居然还有心情来更新,大家多给我一些评论吧! 且甜且珍惜哦,感情纯甜的剧情即将进入倒计时,等出国后有新剧情进展,先不剧透! 第15章 距离戚容晟出国还有一天,张有成特地请他好好地喝了一杯大红袍。 茶香浓郁不腻,戚容晟浅浅喝了一口,抬头微笑着面向张有成:“张叔,怎么今天有雅兴请我喝茶?” “容晟啊,”张有成一副真情流露的哀伤相,“虽然你在基地工作不久,不过你的努力张叔都看在眼里,乍一去项目协助少说也要小半年。这项目协助虽然名头好听,你导师也是项目的指导人,但你的身份对他们来说相对敏感,恐怕不会让你接触核心数据,张叔这是心疼你啊。” “谢谢张叔为我着想,”戚容晟笑容更真诚一分,“本来我也是去学习的,而且在我导师身边,没什么人敢轻视我的,这您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 张有成埋下头嗅着茶香,清新淡雅的香气慢慢舒缓着情绪,渐渐把他心底呼之欲出的疑问平复下去。 他知道,现在不是质问戚容晟的好时机,何况他们也没必要撕破脸。 一切就绪,只等明天。 戚容晟从张有成的办公室出来,脸色就冷了下去。 迎面走过来的刘秘书冲他点头示意,他也没有什么大反应,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严重的情况。 刘秘书碰了一鼻头灰也没恼,赶快去找张有成。 “他这是在演给你看呢,”张有成摸着茶盅,一锤定音,“戚容晟肯定会带着N-001一起走,明天无论如何都要拦下他的航班。” “听您的吩咐,我已经叫人把其他座位都买下了,一定全程留意,不让N-001出境。”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刘秘书挠了挠头,“小戚局干嘛花这么大阵仗做迷雾弹也要把N-001送出去呢?” “其实有件事我也是最近才有所了解,”张有成眼底划过一丝玩味,“听说戚容晟的母亲,也就是正牌的戚夫人,曾经作为志愿者参与过庄明垚的实验,但是失败了。” “就是那个容家的大小姐?”刘秘书倒吸一口凉气,“这桩算秘辛了吧,小戚局难道是知道了这件事才要把N-001带走……报仇?可是那时候N-001才多大,哪里知道他父母在做什么。小戚局不愧是戚局的儿子,手段够狠,一个都不放过。” “蠢货!”张有成啪地把茶盅磕到桌面上,“你就不能动脑子好好想想,要想复仇直接把出逃的N-001藏起来弄死不就完了,可他偏偏留着他的命,还要带他去S国见他的导师,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啊?”刘秘书满眼疑惑。 “因为他的导师Dr. Fremantle除了在基因研究颇有建树,也是有名的心理学专家,”张有成按了按太阳穴,“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大概是想请他的导师催眠唤醒N-001的记忆,借此寻找他母亲去世的真正原因。” “这,”刘秘书实在想不到背后居然有这样多的内情,“可是一旦N-001到了S国就受S国律法保护,我们就失去了一个辛苦培养的实验体,这笔损失也太大了……” “明天尽力而为,”张有成忽然冲刘秘书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即使没带回来也没关系。” “很快他们就会知道,N-001不是一个好的切入点,而是一颗——” “定时炸弹。” “嘭——嘭嘭——” 方姨做了满满一桌丰富的菜肴为两人践行,这次S国之行因为身体的缘故,她没办法跟随,只好在最后几天把一大一小喂得非常好。 此刻饭菜都端上了桌,她走到二楼的露台,想去叫院子里玩烟花的两个小朋友。 戚容晟手里拿着一大把仙女棒,这种不大却很漂亮的烟花非常受孩子们的喜欢,庄芜也不例外。 他今天穿了一套白色的水手制服款的短袖短裤,越发显小,手里拿着仙女棒朝天上挥舞。戚容晟怕掉下来的火星烫着他,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护着,又怕圈得紧了妨碍他舒畅地玩,只好发挥长腿长手的优势,尽量多留出一些空间。 方姨在露台面带微笑地看着两人互动,悄悄地转过身回到餐厅,把饭菜扣了起来。 小小的烟花在天空中炸成一簇一簇盛开的小星星,庄芜仰着头去看每一颗火星的消散,耳边一下被清空了那样,周围突然一片寂静。 庄芜拿着仙女棒的手一颤,那根烧了大半的烟火险些划过他的脸颊,被戚容晟眼疾手快地拨到旁边去。 “粥粥没事吧?” 戚容晟接过那根仙女棒举起来放完最后一簇,另一只手握着庄芜的手,只发觉他的手心被冰凉的汗浸湿了。 “没事了,哥哥会保护你的。” 捏了捏庄芜的脸颊,戚容晟转过身去扔掉这一会儿放完的烟花。庄芜一个人留在原地,魂不守舍地捏着衣角。 粥粥。 刚才有人在那片寂静里叫了他,粥粥。 不是哥哥。 是谁呢?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身体开始不自觉地颤抖,想要控制却怎么也控制不了呢? 戚容晟回来找庄芜去洗手吃饭,一看庄芜满脸都是泪痕,立刻从口袋里找出纸巾去擦。然而庄芜的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水龙头,源源不断地从眼角滑落。 一开始是无声的流泪。 直到戚容晟张开双臂,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哭吧。” 庄芜的头枕在戚容晟的肩上,小小地啜泣出声。 戚容晟慢慢地摸了摸庄芜细软的头发,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粥粥。” “嗯?” 庄芜带浓重的鼻音的声音有些无意识撒娇的意味,戚容晟强忍着没松开怀抱,继续叫他:“粥粥。” “嗯。” 这次是有些安心的回应。 “粥粥,你真的很好,很棒,知道吗?”戚容晟能感觉到庄芜的头转了方向面向他,气息里带着泪意的湿热,“没有人会责怪你的,知道吗?” “……” 回答他的是粥粥小朋友吸了一下鼻子的声音,好像在克制自己不要继续哭。 “我很喜欢你,”戚容晟的神情温柔得连他自己都难以想象,“不论以后会发生什么,你都要记得,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就出国! 话说为啥我更新掉收藏没评论,不更新反而有评论,挠头,评论海星都送给我可以嘛 第16章 出国这天是个好天气。 戚容晟带着庄芜和行李出发,半路接上小冰。因为吃了药的缘故,庄芜一直在沉睡着。 小冰坐在副驾,时不时想回头偷瞄一眼趴在戚容晟腿上睡得正香的庄芜。实在没忍住,小冰终于转过身压低声音边比划边问戚容晟:“我是他的替身?” 什么鬼问题。 戚容晟没能跟上小冰的脑回路,给他一个闭嘴把头转回去的冷酷眼神。 小冰一脸怅惘地转回去,他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原本他以为这是一场生死大逃杀,没想到现实是那年杏花微雨你说你是果郡王的替身情缘。 果然理想与现实之间总是差着一百万个脑洞。 快到机场戚容晟才给他分配任务:“等会儿你跟着我一起登机,到了S国我会安排人送你回国。” “这就完了?”小冰茫然地问道。 “听说你会杂技?”戚容晟合起报纸,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小冰神色一凛:“会……一点。” “能在绳子上悬空躺吗,不用坚持太久。” “行倒是行,不过您让我在飞机上表演这个,哪有场地啊。”小冰不解。 戚容晟笑了笑,没有回答。 登机前一切顺利,戚容晟始终把包在毯子里的庄芜抱在怀里,小冰则低眉顺眼地跟在他身后。刚坐下,突然有一群人闯进来:“接到举报,有人试图偷运实验体出境。” 戚容晟懒洋洋地拉开遮光帘,露出半个身子:“小点声可以吗?” 半遮半掩最让人怀疑,那群人果然凑了过来:“里躺着的是什么人?” 戚容晟大大方方任他们检查:“一个有趣的小东西。” 那些人仔细一看,赫然是小冰躺在那里睡得正香,狭小的空间完全没有第二个人的容身之处。 “报告,行李没有问题。” 这里没藏人,行李也正常,这就没办法交差了。 那群人的首领亲自给张有成发消息,张有成像是早有预料,吩咐道:“没情况就放行吧,没关系。” “是。” 放下通讯器,张有成站在走廊俯瞰整个基地,笑容奇异地喃喃低语了一句:“药性,马上就要失效了吧……” 那群人一撤离,小冰就被戚容晟拽了起来让他往旁边坐,还好是三个人的位置不至于被其他人看到。刚才被小冰悬空躺藏起来的庄芜还在睡着,戚容晟摸了摸庄芜的脸颊,做口型让小冰安静。 到了S国,戚容晟选择住在之前留学时住的房子。提前叫人打扫过的房子焕然一新,刚到S国,戚容晟并不着急去见他的导师。他想带粥粥休息两天,带他去接触外界的人事物。 同时,有些需要他去确认的事情也要着手安排了。 雨是从后半夜开始下起来的,从淅淅沥沥的细雨渐渐转大。随着一声惊雷,戚容晟从噩梦中醒来,头脑昏沉地看了一眼时间。 凌晨一点四十五分。 潮湿的水汽从窗户飘进房间里,带来沁骨的凉意。戚容晟清醒了片刻,起身到隔壁庄芜的房间看一眼。 庄芜倒是好端端地躺在床上,似乎没受什么影响。戚容晟走到窗前,把窗户关好落栓,把窗帘严丝合缝。房间里顿时暗了下去,也安静下来。 戚容晟本想回自己房间,突然听到床上传来细小的晃动声,不放心地转过身走到床边看一眼庄芜。小夜灯的光芒并不刺眼,庄芜没有醒过来,只是状态极其糟糕,气息紊乱不说,额头一直在冒汗。只是他潜意识里一直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戚容晟眉头紧锁,右手按住庄芜的下巴迫使他松开紧咬的下唇,然后换了自己的手指让他咬。 刚开始一下确实很疼,只是接下来好像意识到咬的东西不太对,庄芜牙上的力道松了不少,气息也开始变得均匀。戚容晟得以解放了受苦的手指,替庄芜掖好被子后在庄芜额头轻轻吻了一下才离开。 房间门刚刚被带上,庄芜的眼睛就睁开了。 他困惑地摸了一下刚才被戚容晟吻过的地方,但思绪很快地引向其他方向,庄芜没有功夫去分析戚容晟的行为意义。 他逐渐冷静下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极力从梦境的画面中捕捉有效信息。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梦,就像蒙着一层水雾的镜子,水雾阻挡了它折射现实的作用,但他却碰不到也没办法擦掉,只能等着那层水雾自己消退。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受,庄芜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将脑海中的画面一一划过。 一片空白里,先是出现了一只小麻雀。小麻雀跳到他的眼前的窗台,叽叽咕咕地向他讨米吃。然后他抓了米喂给它,视线不经意地向下。 一位穿着规规矩矩三件套西装的温润先生站在院子里冲他招手,嘴唇微动,在说着什么。 庄芜努力地想看清,画面却一闪而过,情节突变。 画面骤然陷入一片漆黑,首先亮起来的是头顶的手术灯,映入眼帘的是一群穿着全套白色防护服的人。他们中间有人在观察,有人在记录,有人高高举起一支针剂,针头闪着银光,即将注射|进他的身体。 一瞬间,画面切换至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场景。 那是在马路上,路灯下,戚容晟半蹲在他面前,神情漠然地看着他。 再然后,是戚容晟推开仙女棒时的焦急神情。 这些画面半点都不连贯,却好像全部都是他所经历的事,每一件都烙印在他的记忆深处。 庄芜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将能记得的事情在心底列出一个清单。 他叫庄芜,还有一个名字叫粥粥,不止有一个人这样叫过他。 他动过大型手术。 他似乎生过一场大病,在那段时间里,他失去了记忆和神智,智商退化为一个懵懂儿童,失去自主能力,只能被照顾。 戚容晟这个人不能全然相信,但目前必须靠他取得线索,并且要与他维持原来的关系,不能让他发觉自己想起了一些事。 庄芜从床上坐起来,靠在抱枕上思考上述每件事之间的关联。 只是少了什么关键的剧情呢? 雨打窗户的声音愈发强烈,这会儿雨下得更大了。庄芜目前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最近的事不知为何同样印象模糊,清晰的只有出现在他脑海中的画面。 所有的事情好像都指向一个点,病。 因为生病才要做手术,因为生病智商退化。 但如果不是生病,那就是实验。 穿白大褂的不一定是医生,还有实验员。 作者有话说: 抱歉大家这两天在赶论文,下周考试,所以更新随机掉落,等考试结束就恢复连更,么么么么哒所有评论海星收藏的小可爱! 第17章 早餐是简单的牛奶煎蛋配吐司,是戚容晟做的。虽然方姨没有办法一起到S国来,但十年的留学经验教会了戚容晟基本的西餐制作。 庄芜没什么胃口,坐在桌前握着牛奶杯出神。戚容晟静静地看了他一眼,起身从食品橱拿出一瓶草莓果酱,打开瓶盖摆在他面前。 鲜艳的水红色让庄芜恍惚了一瞬,下意识地要推拒,手却克制地朝勺子的方向伸去,拿起小勺挖了一些果酱涂抹在吐司上。 大概是手工制作的果酱,果肉很多,草莓籽颗粒感十足,混在粘稠的蜜糖浆里,很甜很腻。庄芜咬了一口涂了果酱的吐司,差点被那口甜蜜齁到,急匆匆地灌了一口牛奶冲淡味道。 甜味他很喜欢,只不过在他仅有的记忆中,接触的最多糖类相关是葡萄糖,输入方式是注射,直到他的脑子出了问题变成小孩才重新尝到最原始的甜味。 “粥粥,”戚容晟伸手帮他擦了擦嘴角的果酱,“好吃吗?” “……好吃。” 庄芜试探着用假装天真的语气回答,他不太确定粥粥的语气应该是什么样子,不过扮嫩这种事第一次做起来总是很难得心应手,甚至还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好在戚容晟并没有刻意关注他的语气,而是微笑着握起庄芜的手询问道:“那粥粥想不想见一见做这个果酱的阿姨?” 阿姨?庄芜登时警觉起来。 不怪他多想,戚容晟费了老大功夫把他从国内带到S国,这其中一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阴谋。因此从现在起,他见到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有与他们表面所不一样的身份。 毕竟食物是最容易动手脚的途径。 但他不能直截了当地拒绝。 庄芜捏着那块只咬了一口的吐司,颇有几分不自在地低下头。戚容晟看在眼里,自然地理解为庄芜怕生,稍微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依旧温柔地替他开脱:“粥粥如果不想见,那今天就不见了,好不好?” 庄芜敏感地抓住“今天”这个关键词。 既然迟早都要见面,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今天先去试个水深浅。 想到这一点,庄芜慢慢地晃了一下被戚容晟握住的那只手,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戚容晟心下一动:“粥粥,好孩子要明确地回答愿意或不愿意,不要勉强自己,好吗?” “愿意的,”庄芜抬起眼睛,第一次正视着戚容晟的双眸,“粥粥,愿意。” 戚容晟眼神一黯,忍不住走到庄芜旁边,用力地抱了抱庄芜:“粥粥最勇敢了,我知道让你突然去见陌生人心里应该很害怕,不过不用担心,Linda阿姨是非常热情好客的一位女士,之前我留学的时候就帮了我很多,你会喜欢她的。” 喜欢吗? 将下巴抵在戚容晟的肩膀上,庄芜的眼神没什么温度,只是安静地被戚容晟抱着。 喜欢未必,只要能借机观察他们的企图就好。 在戚容晟放开庄芜的一瞬间,庄芜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依赖而无辜,认真地听戚容晟跟他讲一些琐碎的礼节性问题。 不过他的视线却越过戚容晟肩线的上方,向一些可疑的角落打探过去。 无论如何,他都要找一个戚容晟不在家的机会,排查一下房间里有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 窗外还下着毛毛细雨,这种天气适宜撑把伞在温度适中的空气中漫步。 不过他们倒不需要出门,Linda就住隔壁栋,可以直接穿过走廊到她家做客。 庄芜跟在戚容晟身后,亦步亦趋地小心跟着,在Linda打开房门的时候,完全地躲在戚容晟背后,从缝隙打量。 戚容晟没有骗他,Linda是一位非常开朗的中年女士,金发碧眼,典型的S国人长相。一看到戚容晟立刻热情地给了他一个拥抱:“哦,戚,我的孩子,你终于过来看看我了。我的果酱收到了吗?对了,你带来的那个可爱宝贝呢?听说他也喜欢果酱,我今天刚好熬了一锅樱桃酱,怎么不带他过来一起尝尝呢?” 戚容晟一笑,用手轻轻碰了碰庄芜的腰,庄芜才从戚容晟背后探出头来,圆圆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看向Linda,立刻俘获了阿姨的宠爱。 “He''s so cute!”Linda马上惊叹道。 “他是粥粥,”戚容晟稍微避了避让庄芜全身露出来,“粥粥比较怕生,所以……” “宝贝,到阿姨这里来,”Linda直接打断了戚容晟的建议,“阿姨这里有你喜欢的果酱哦,还有很多可爱的小饼干,要不要吃一点?” 庄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母爱上头的Linda抱住了,周身都是Linda身上水果枫糖的甜甜香味,闻久了竟也使人微醺。 糖衣炮弹也是很厉害的手段,庄芜立刻咬了咬下唇让自己清醒一点。 不由分说的,庄芜被Linda拉进房门,房间里的香气更浓郁,在温火上煨着的樱桃酱咕嘟咕嘟冒着小泡,粘稠得快要流动不开。Linda忙上前用木勺继续搅拌着,估摸着差不多了就舀出半勺盛在小碗里递给庄芜:“绝对是我的得意之作,尝尝吧。” 当着两个人的面,庄芜不得不接过小碗,装作很欣喜地吃了一大口。温热的樱桃酱的甜度没有草莓酱高,不过多了一些樱桃奇异的香气,仅仅靠舌头尝不出里边有什么问题。 “怎么样?” Linda真诚期待的眼神让庄芜有些愧疚于自己的恶意揣测,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就太好了。” 戚容晟摸了摸庄芜的头顶以示鼓励。 难道戚容晟真的只是带他见见友善的陌生人? 可是,为什么呢。 趁戚容晟和Linda聊着近况,庄芜偷偷地巡视起这个不算大的房子,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突然碰上了Linda的目光。 来不及收起审视的视线,庄芜心头一惊,几不可见地将视线软化,像一个乖孩子那样羞涩地冲Linda笑了笑,Linda也回给他一个包容的笑。 一个小插曲,双方都没有惊动戚容晟。 告辞前戚容晟多看了一眼窗外的细雨,突然问Linda借了一把很大的透明伞。庄芜很老实地走在戚容晟旁边下楼,不问他要去哪里。 戚容晟撑起伞,另一只手半揽着庄芜的肩,两人一起走进雨幕。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伞面上,发出钝钝的声响。水汽雾气一通,将透明伞面变成了白茫茫的雾面。 在这个时间和天气,社区花园里几乎看不到人影。安静的氛围中,仿佛只有并排走着的他们两人。 走到小桥上,戚容晟停下脚步,指了指池塘:“看,荷花开了。” 庄芜顺着戚容晟手指的方向看去,池塘中大片碧绿的荷叶中零星夹着几朵绯红的荷花,半开不开地收拢着花瓣。 庄芜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见过活生生的景致,记忆中见过最多的是白色的墙壁,很空旷很可怕。 因而他的神情不自觉地放松下来,轻轻地感叹了一句:“很漂亮……” 话的尾音被截断,戚容晟的吻不容置疑地落在他的唇上,温柔缱绻地厮磨缠绵。 半夜的额头吻,随时随地的安慰拥抱,还有现在—— 戚容晟,他到底想要什么?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啦!求评论求海星求收藏呜呜呜呜! 第18章 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吹得伞面不住摇晃,戚容晟并没有理会晃动的伞柄,只稍微用力控制住,右手依旧放在庄芜的颈后,温柔却不容推拒地让他倾向自己的怀中。 颈后是一个脆弱敏感的地带,庄芜浑身上下都有些僵硬,几乎被戚容晟完全带着节奏,毫无招架之力。哪怕舌尖试图用力挡住戚容晟的攻势,也会被更有技巧性的**交缠。 啧啧的水声掩在逐渐有变大趋势的雨中显得格外微弱,但在庄芜耳中则被无限放大。急促的雨滴打在伞面上,如同他的心跳,怦然作响。 内心在焦灼地质问为什么他并不抗拒戚容晟的吻,然而眼睛却自然而然地闭了起来,手臂也放松了紧绷的状态,轻轻地垂下,完全信任地姿态。 就好像已经重复了很多次这样的亲吻,才能做出行云流水一般的反应。 条件反射。 庄芜心底一震,下意识想咬嘴唇让自己清醒一些。 “嘶……” 戚容晟慢慢松开控制他的手,抬起头垂下眼睛,审视地与庄芜对视。 他的嘴角沁着一点鲜红的血迹,有点像今天早上涂在吐司上的草莓酱。 庄芜刚才忘了当下还在跟戚容晟唇舌交缠,遭殃的自然是戚容晟。 此时此刻,他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视线不自觉向旁边避开戚容晟的眼神。 如果他发现了自己的不对,那么下一步是先见到白色墙壁的牢笼还是穿着白色衣服的实验员呢? 如果是粥粥,他现在应该是一副做错了事怕大人责罚快哭了的表情。但让庄芜现挤眼泪,他是做不到的。 雨丝被风带进伞底扑到他的脸上,庄芜感觉不到雨水的冷,他的大脑在这种时候居然短了路,想不到该怎么面对眼下的局面。 只是下一秒戚容晟的手已经摸上了他的脸,庄芜差点被惊得后退,但戚容晟只是擦***脸上的水珠,同时向他露出一个畅快舒心的笑容:“怎么还是这么容易害羞,小傻子。” 庄芜愣愣地看着戚容晟的眼睛,戚容晟的眼神不是审视也不是探究,他的眼里带着笑意,就像—— 脑海中突然呈现出一个画面,穿着白色衣服的一男一女并排坐在一个放了很多实验器材的桌面前,挨得很近在讨论着什么。很奇怪,这两个人并没有给他冰冷的可怕的感觉,而是很温暖,很想靠近。 庄芜眼底一热,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却始终看不到背对着他的那两个人的脸。突然,其中那位男士略略偏了一**子,那位女士的面庞自然地展现出来,两人还在讨论着问题。只是那位女士看向男士的目光,是秋日晴空万里的澄澈柔美,全心全意的视线里只有他一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就像,戚容晟现在看着他的目光。 庄芜心里突然掠过无数奇异的念头,直到落在一个最不可能的选项上。 他和戚容晟,该不会是……恋人吧? 这个荒谬的念头一出现就被庄芜迅速地卡住,可是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戚容晟对他所做的举动似乎都能说得通了。 半夜的额头吻,随时随地的拥抱安慰,带他去见照顾他的邻居,以及刚才的那个被他不小心打断的吻,无一不是恋人之间的亲密行为。 如果他们是恋人,那么他生了病被戚容晟照顾,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他现在并不记得自己生病以后的大部分事情,也不记得他们的相知相识。即使他们是恋人,他也无法从心里认同这个身份。 而且,他自己好像年龄还很小,不过戚容晟看起来比他大了好几岁的样子,说不定是拐带未成年的早恋。 把恋人的身份套在他们两人身上,庄芜的心情并没有舒坦一些,反而更沉重了不少。 一方面身体自然的反应和戚容晟深情的态度告诉他,他们之间的羁绊并不浅。但另一方面,他对这段疑似成立的感情毫无记忆,说得更更残忍一些,是几乎没有带入感的,在感情方面比路人强不了多少。 哪怕他们真的是恋人,庄芜也只能抱歉地对现实苦笑,他暂时不能从心理上接受。 他的病已经似乎好了,但记忆却没有了,这种情况对戚容晟来说,到底是庆幸还是不幸,庄芜不敢妄自下定论。 一起回公寓的路上,庄芜一直低头思索着这些奇怪的问题,没注意到戚容晟深沉的目光一直定在他的身上。 直到进了公寓,房间门在背后落锁的声响一停,庄芜就直接被戚容晟拦腰抱了起来。 鼻腔里似乎还停留着室外的水汽,庄芜抓着戚容晟的衬衫,被突如其来的公主抱震慑了一下,没敢挣扎,生怕戚容晟把他摔下去。 很显然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戚容晟安安稳稳地抱着他到沙发坐下,让他坐在他的腿上。庄芜不自在地想换个姿势,却被戚容晟紧紧地抱住。 戚容晟的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几乎附在他的耳边喃喃自语:“粥粥,你不要消失。” 消失?庄芜心头一紧,戚容晟怎么突然这样说,难不成是他觉察到了什么。 “刚才我们一起看荷花的时候,你的表情让我很担心,”戚容晟有些委屈的声音听起来很不真实,“我担心,你会因为那些花漂亮就离开我……很担心……” 庄芜困惑地想起身看看戚容晟现在的表情,他该不会是在耍他吧? 但戚容晟偏不让他如愿,依旧牢牢地抱着他:“粥粥是不是不喜欢新家,这两天睡得好吗?” 不太好,庄芜面无表情地想着,每晚都在做噩梦。 只是梦里都是碎片式的记忆,并不能完整地拼出他想要的答案。 “嗯……挺好的。” 庄芜决定糊弄过去。 戚容晟低低地笑了两声,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庄芜的大腿:“小朋友说谎会长长鼻子。” 嘿,他这还演上瘾了。 想不到戚容晟居然是这么幼稚的一个人,庄芜不禁为他们是否为恋人的准确性打了一个问号,用了点巧劲从戚容晟怀里退出来跟他面对面,装模作样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没有呢。” 戚容晟伸出手捏了捏庄芜的鼻尖,很亲昵地凑过去用自己的鼻尖跟他蹭了蹭,突然像开玩笑似的开口道:“粥粥,如果你想消失,我就提前把你锁在这里,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更新频率的话,一周至少五更,如果评论多会加更(握拳)! 关于戚哥哥为什么突然病娇化,且看下回分解! 第19章 那句玩笑一般的威胁很快散在空气中,庄芜是不可能把这话当真的,尤其是对上戚容晟略带坏笑的神情。 只是这句话就像掉入水中的一块小石头,难免漾起涟漪。虽然是玩笑话的语气,不过内容并不让他心情愉快,并且很大程度上体现了戚容晟内心异样的焦灼不安。 庄芜在心底将“恋人关系”旁边重重地打了个问号,同时在心理健康问题上圈了个圈。 这也不失为一种可能,也许在两人相恋以后他才发觉戚容晟出现了心理方面的问题,但这时候他们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他没有打算与戚容晟分开。就像他得了病失智以后,戚容晟体贴入微的照顾那样,是一对苦命鸳鸯相互包容,不离不弃。 这样做判断的时候,庄芜忽然又想起了路灯下戚容晟的漠然神情,那个时候他看起来很陌生,看他的眼神也很陌生。 时间线的问题还是要等他完全想起来才能理清,庄芜悄悄地按了按太阳穴,突然从戚容晟身上滑下来站到地上。其实他也不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亲密姿势,只是方才似乎觉察到戚容晟的某样物事有了抬头的趋势,一时间慌不择路地逃开。 相比之下,戚容晟就淡定得多。不仅不避讳生理反应,反而有心情问他今晚想吃什么。 果然戚容晟还是把他当作那个乖巧懵懂的粥粥,庄芜放下心来,在空荡荡的记忆里搜寻无果,只能从心地回答道:“糖醋排骨。” 说到这道菜,庄芜不知自己的心为什么会突然一疼,也许是记忆中的某个触发点。 戚容晟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起身去冰箱翻了翻,抱歉地朝他摊手:“好可惜啊粥粥,没有排骨了。” 没有排骨了。 “粥粥,不是爸爸说话不算话,”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是因为冰箱里没有排骨了,下次补给你好不好?” 刹那间,庄芜的头像翻江倒海一样绞痛起来。他无意识地用双手抱住头,无助地半蹲下去,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地很大声地拒绝道:“不好!” “粥粥,”脚步声伴着戚容晟的声音来到他身边,一只温暖的手将他拉了起来,“好好好,那我们去买排骨好不好?不就是问你能不能换成其他菜吗,怎么就要哭了,脾气很大啊小朋友……” 我,又哭了吗? 庄芜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是干的。 还好,他似乎开始适应记忆来袭时痛苦的强度,虽然应激反应还是很强烈,但慢慢地可以不流泪,可以坚强一些。 庄芜木讷地点点头,顺从地穿好鞋子跟戚容晟一起下楼,准备开车去联合超市。 社区超市很小,只提供一些基本日用品,想买食材就要到不算太近的联合超市。车窗外的景色被雨水模糊,看起来灰灰暗暗的不鲜亮,心情也随之变得有些压抑。 等进了超市庄芜才发现,这个联合超市简直称得上一个小型的百货商场,人流量很大,商品应接不暇。 戚容晟先推了推车过来,两人顺着大多数人流的方向走着。生鲜区在靠里的位置,沿途要经过其他的区域。戚容晟从货架上拿起一板酸奶,转头问庄芜:“想喝什么口味的?” 庄芜抬起头去看,S国的文字他认识的不多,勉强靠颜色指了指蓝色包装的那个。戚容晟将手中的白色原味换成蓝色包装的,拿过来给庄芜小声翻译:“榴莲海盐味,好像口味有点黑暗?” 庄芜赶紧摇摇头,认命地选择了白色原味。 戚容晟得逞地勾起唇角,揉了揉庄芜的头发将酸奶放进推车:“骗你的,是双倍奶香味。” 所以说,戚容晟真的是很幼稚的一个人吧。 庄芜叹了口气,低下头的片刻不自觉微微笑了笑。 虽然幼稚,但还是挺可爱的,最起码他不讨厌。 戚容晟一边继续挑选着商品,一边说道:“本来想过两天来一次大采购的,不过今天提前把东西买好也不错……粥粥,想吃什么就告诉我,大胆说。” 庄芜的目光掠过货架上包装五颜六色的零食,戚容晟顺着他的目光帮他翻译,多多少少也塞了半个推车。倒不是庄芜选的多,而是戚容晟看他犹豫,直接将所有口味都拿了一遍,这种纵容孩子的行为着实不值得提倡。 旁边有一对情侣在拍Vlog,女孩大大方方坐在推车里被男孩推着介绍超市,然而这种被禁止的行为很快被发现,两人正在跟超市阿姨玩你追我赶的游戏。 庄芜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推着车低头往前头,生怕戚容晟突发奇想也来这么一出。不过戚容晟没那么无聊,低头附在庄芜耳边说了一句,庄芜的耳廓立刻红得厉害:“坐推车不如我背你啊。” 收获颇丰地回到家中,庄芜如愿吃上了糖醋排骨。戚容晟做菜的水平比不上方姨,但对庄芜来说够用了。糖醋排骨的番茄酱汁混着白芝麻粒很香,庄芜为此多吃了小半碗饭,之后也很容易地睡着了。 戚容晟看着庄芜睡着后,轻轻退出他的房间,穿好外套出门。庄芜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听到了大门关紧的声音。 这么晚了,戚容晟要去哪里? 庄芜坐起身,打开窗户向楼下看去,只看到了戚容晟的驱车离去的背影。 这天晚上,Dr. Fremantle的工作室迎来了一位客人。戚容晟一进去就被教授热情地拥抱了一下:“戚,半年不见,你还好吗?” 戚容晟松开教授的礼节,后退了半步,认真地看着教授的眼睛:“您好,我的情况可能不太好。” “你,”教授一怔,神情立刻严肃起来,“什么时候复发的,目前到了哪种情况?” “时间我不是很确定,”戚容晟躺在实验床上,轻轻闭上眼睛,“但目前,我对一个人产生了超出正常心理控制范围内的掌控欲,并且已经做出了伤害他的行为,需要隔离治疗吗?” “可以详细地说一说你对他做了什么吗?”教授眉头紧皱,“按理说,当年你已经痊愈了,即使复发的可能性也尽可能被降低,怎么会……难道是你再次接触了主诱发源……” “我对他?”戚容晟抬起手臂挡住上方刺眼的光线,“我很喜欢他,想接近他——” “我,试图囚禁他。” “不过在国内的时候,症状并不明显,”似乎是想起了那个人,戚容晟弯起唇角,只是怎么看这个笑容都很苦涩,“在酒的催化下,我不由自主地接近他,依赖他,需要他。但时间越长,情况越来越超出我的控制,哪怕不需要酒,我也压抑不住恶劣的冲动,情绪不稳定,心态严重失衡。” “如果今晚我没来找您,我怕我会忍不住做出一些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作者有话说: 嚯,就算戚哥哥今晚没做,也不能保证以后不做(我什么都没说啊) 第20章 晚风从未阖好的窗户吹进来,教授稍微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神情几番变化,眉心最终由蹙起舒展开来。 他走到实验床旁边的椅子坐下,不紧不慢地提问道:“戚,在发现病情有复起的症状时,你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联系我?” 这句质问像一把小锤子,笃地一下敲在戚容晟的心门上。戚容晟缓缓地把手臂从眼上拿下来,睁开眼睛看向天花板拼接处的缝隙:“那时候我不能贸然离开。” “好,”教授抽出记录册,开始记录他的回答,“按照你刚才所说,一开始需要酒作催化剂,我能知道在催化后你做了什么吗?” “有没有斗殴行为?”教授推了推眼镜,严肃地盘问道,“或者,有没有跟其他人发生关系?” 戚容晟嘲讽地笑了笑:“有一个。” “我强行侵犯了那个孩子,”戚容晟盯着那条缝隙,像是在招供,“不止一次。” “不过跟之前发病随便是谁都行的心态不同的是,这一次发病的时候,我在找他,一直。” 教授一怔,立刻跟上提问:“这个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戚容晟总算露出一个能称之为微笑的神情,语调如回忆一般怅然,“准确来说,我单方面认识了他十年,但他跟我的第一次见面是半年前。” “他是我老师的孩子,”戚容晟的目光对上教授的审视,“在他目前的认知里,我是他的哥哥,是他最亲近的人——是不是很讽刺?” 教授依旧不带感**彩地客观评价道:“无完全行为能力人,那么他的监护人知道你们之间的事吗?” “监护人?”戚容晟笑得更凌厉了一些,“可以这样说,在法律上,这个孩子已经不存在了。” “他的父母去世了,而他签订了一份‘自愿’的合同,白白把自己的生命奉送给某些居心叵测的坏人,”戚容晟忍不住咳了两声,“……我不想伤害他的,一开始。” “姓名?” 教授的笔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戚容晟的神情软化下来,情绪逐渐变得平静:“粥粥。” “我的粥粥。” 庄芜已经将客厅和洗漱间彻底排查一遍,卧室自然是第一个重点对象,不过令他惊讶的是,房间里并没有安装任何监控设备。 看来戚容晟并不是想要监视他,那么他们两人作为恋人关系的真实性又多了一分。 庄芜倒了一杯水,坐在沙发上。 恋人,这个好像从未在他的头脑中出现过的字眼,却意外地给他一种酸涩又甜蜜的错觉。 如果是恋人,如果是戚容晟,他应该是可以相信的吧? 哪怕今晚戚容晟不在公寓,也应该有他的事情在做。 心里这样想着,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牙齿已经磕到玻璃杯口上了,撞得他牙根一酸。 果然还是不可能不介意的,庄芜打定主意,等戚容晟回来一定要找借口问出他到底大半夜不睡觉去哪里快活。 一定要。 又是那个熟悉的窗台,那只老朋友麻雀,还有院子中间笑着跟他招手的儒雅男人。 这一次庄芜听清了他的话,他在跟他说:“粥粥乖,等爸爸回家。” 像被按下阀门的按钮,无数同一个人的声音一下涌入他的大脑。 “粥粥,你长大以后要不要到实验基地来做爸爸妈妈在做的事,以研究员的身份而不是以研究员子女的身份过来玩,是不是更厉害?” “那么粥粥,今天你乖乖在家写作业,等晚上回去爸爸给你做糖醋排骨好不好?” “粥粥,不是爸爸说话不算话……下次补给你好不好?” …… …… …… “粥粥,不要找爸爸,你快走啊——” “爸!” 庄芜猛地从梦境中醒来,他居然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房间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戚容晟还没回来。 此刻晨曦微露,天边泛起白光。 庄芜拿起还剩半杯水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压压情绪,视线无意间落在自己的右臂上。 他好像没有注意过自己手臂上的这条疤痕,虽然现在已经变得很浅淡,摸上去也不见凸起,只是形状仍能见证当初的伤口是何等的狰狞。 庄芜的手指在那条疤痕上抚了一下,不痛不痒,也不像陈年老伤。 这个位置不是割腕的好选择,认真计较起来更像自残。 庄芜困意全无,起身去洗漱间洗了把脸。抬起头看镜子的时候,庄芜第一次认真看清自己的长相。头发略长,眼睛很大很圆,是很清秀的少年模样。 明明看起来挺阳光的,怎么会想不通去自残呢。 庄芜百思不得其解,回到自己的房间半靠在窗台边欣赏社区的日出。 戚容晟选的公寓位置很好,从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之间他们接吻的小桥和池塘。这时候荷花全都打着花苞,碧绿的叶子镀着一层微红的金边,比雨雾中的朦胧感要漂亮很多。 庄芜多看了一眼荷塘,视线再回到楼下时戚容晟的车已经停在楼下了。 这个时间太早,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庄芜立刻回到床上假装还在睡着,没过多久就听到了戚容晟轻轻打开房门的声音。 庄芜紧闭着眼睛,耳朵悄悄竖起,听着戚容晟的动作。好像先是脱了外套,紧接着半边床微微下陷,戚容晟的手臂围了上来,将他抱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肩膀,很没有安全感的一个举动。 庄芜不想轻举妄动,他小小地挣了挣,被戚容晟带着浓厚困意的声音止住:“粥粥听话,睡吧……” 想来他也是半宿没睡,庄芜不忍心再让他熬着,便小范围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们都能舒适一些。 兴许是戚容晟的困意感染了他,庄芜的眼皮也变得沉重起来,渐渐在戚容晟的怀抱中坠入梦乡。 再然后。 庄芜是被热醒的。 被子加上人形被子的双重保温在夏天的温度里格外不合适,庄芜不安分地踢开了一半被子,想再多推开一点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什么东西很有存在感地抵着他的腿根。 庄芜心头一惊,刚一偏过头就撞进了戚容晟微带笑意的眼睛里:“粥粥早啊。” 作者有话说: 又到了喜闻乐见的下章有()时间,记得提前系好安全带,有序上车哦! 第21章 早上不太好。 所有年轻情侣相拥而眠的温馨场景在第二天一早都不得不面临一个古今中外都难以避免的尴尬场面,我们笼统地将这个场面产生的原因归结于年轻人气血旺盛。 此时此刻心情最复杂的莫过于庄芜,即使背对着戚容晟也没办法克制内心的尴尬。虽然说这是正常生理现象,但这是他第一次跟其他人有这样亲密的接触。 环在腰上的手状似无意地收紧,戚容晟低头埋在庄芜的颈窝,热气似有若无地喷洒在锁骨敏感的皮肤上:“粥粥怎么不说话?” “……” 大哥,我真的很尴尬好吗? *************?????????????????*********** 这个举动无疑大大地让戚容晟感到愉悦,以至于庄芜生怕他心情好再搞一次,忙扯着戚容晟的睡衣袖子示弱:“哥哥……” 这样叫总归没错吧,他还记得自己是叫过戚容晟哥哥的。 然而接下来庄芜就见识到了什么是火上浇油,总之晨浴结束后,他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活动。 原来恋爱是一项体力劳动,庄芜闭着眼睛感叹着,后知后觉他的身体实在太适应戚容晟的节奏,大概是之前就已经有所了解。 这样想着,庄芜心底的羞耻感减轻了不少。 从目前的情况总结,他与戚容晟大概率是恋人,关系亲近。他不讨厌戚容晟,也不讨厌与他的亲密接触。 再然后,他要不要告诉戚容晟他的智商恢复了呢? 虽然他的记忆还没有恢复,但起码不是戚容晟所认为的小孩子了,总是被照顾虽然很好,但也有种被保护得太好什么事都不了解的困惑感。 他之前脱离现实生活太久,也想从戚容晟那里获得一些消息,只是戚容晟不会跟小孩子谈论实时世事,他只关心他的衣食住行。 可是贸然告诉戚容晟他完全康复了,却又说不出记忆,怎么看他都不会相信吧。 因为精神疲惫,庄芜很快陷入梦乡。 这次难得是个风平浪静的梦境,庄芜不记得梦的细节,不过戚容晟叫他起床的时候,他能感到自己的脸上还挂着笑意。 然后戚容晟的一张帅气的脸无限放大呈现在他眼前:“粥粥,起来换衣服,想不想出去玩?” 庄芜把手臂挂在戚容晟身上,树袋熊一样被拎起来,戚容晟纵容地笑着由他挂,半托着庄芜的腿把他抱到衣橱旁的高低柜放上去,这样庄芜就比他高了一些。 戚容晟拉开衣橱柜门,将庄芜要换的衣服拿出来。庄芜乖乖地坐在柜子上晃腿,冲戚容晟歪头笑了笑。 下一秒唇上被蜻蜓点水一般烙下一个吻。 戚容晟反而一副什么都没做的正人君子模样,无害地问道:“粥粥,要我帮你打蝴蝶结吗?” 怎么说呢,也许是为了贴近庄芜之前的心理年龄,也许是戚容晟自己的恶趣味作祟,总之庄芜的衣服普遍偏幼稚化学院风。 等衣服都穿好了,戚容晟要牵庄芜的手一起出门,庄芜别扭地躲了一下,想跟戚容晟坦白一步:“我可以自己走,我不是小孩了!” “好,”换来的却是戚容晟的摸头杀,“粥粥不是三岁的小朋友,是五岁,可以吧?” 庄芜:我就知道是这样。 原本庄芜以为戚容晟会带他去游乐园一类的场所,没想到戚容晟居然带他去了一家清吧。 虽说是清吧,但带孩子去酒吧是不是有点……庄芜在心里嘀咕着,刚一进包间就听见好几个人嬉笑闲谈的声音。 当他和戚容晟一出现,全场安静了片刻,马上喧腾起来:“戚,你回来啦!” “哇你也太不够哥们儿了吧,都回来了几天了才想起来跟我们说,”其中一个大大咧咧的男人端着酒过来,“呦,不介绍一下吗?” 显然他指的是庄芜。 庄芜坦荡荡地对上那群人奇异探究的目光,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外向,立刻把目光收回投向戚容晟。 庄芜的眼睛很大,这个动作配上水汪汪的眼睛格外有小可怜的效果。 戚容晟顺势把庄芜往自己身后挡了挡,接过男人递来的酒,并不喝:“别吓着我们家宝宝。” “啧——” 那几个人顿时发出意味深长的嘘声,看样子与戚容晟很熟悉。戚容晟不接腔,拉着庄芜走向里侧的主位坐下:“大家随意。” 庄芜这才感谢失智儿童的佯装给他避免了麻烦,老老实实坐在戚容晟旁边装壁花。 戚容晟将果盘放在庄芜面前,指了指其中的草莓。庄芜不明所以地拿起来,刚要往自己嘴里送,戚容晟突然按着他的手往自己的方向转,庄芜才反应过来戚容晟的意思,轻咳两声喂给戚容晟那颗草莓。 “真甜。” 戚容晟压低了声音,庄芜不知怎么地感觉耳畔发热,慌不择物地拿了一颗小金桔压惊,被酸得小脸紧皱。 “好酸……” 作者有话说: 本章完整版在@袋装酥糖,搜索关键词【剥糖纸】+章节名,dbq高估了车速,不需要安全带,但为了不被屏蔽完整版走微博哈,别骂了呜呜呜 第22章 虽然戚容晟让那群人“随意”,不过那些人也都是人精,明里暗里盯着他两人的互动。 这些人多半是戚容晟当年留学时认识的富二代官二代之流,也有几个带着情人过来的,包间里人很多,但层级划分仍然很明显。 戚容晟摸摸庄芜的头让他自己玩一会儿,起身要去跟几个比较熟的朋友寒暄。庄芜正龇牙咧嘴地接过戚容晟递给他的果汁,鼓着嘴点头,样子颇为可爱。戚容晟笑着捏了捏他的耳朵,端起酒杯到不远的位置背对这里跟他们交谈。 戚容晟离开后,庄芜果汁只喝了小半杯便有不识趣的人过来打扰,说是不识趣,更准确地来说应该是胆大冒险且并不了解戚容晟为人的小人物。 庄芜只觉得头顶投下一片阴影,抬起头时却不是戚容晟,而是一个戴着单耳钉流里流气的青年。 庄芜便毫无兴趣地垂下眼睛,继续插着果盘里比较甜的水果往嘴里送,就听见那青年自以为了然地一声笑,一杯深蓝色的果酒啪嗒摆在他眼前。 “都到这里了,装纯喝果汁就没意思了,”青年顺势在庄芜旁边另一侧的位置坐下,单手撑着下巴偏着头看庄芜,“还是说,戚少最近换了你这种小白兔的口味?” 庄芜没理他,继续跟那块滑不溜秋的芒果决斗,青年也拿起一根叉子占住那块芒果,庄芜这才抬眼,看傻子一样看了一眼自鸣得意的青年,依旧没开口,只是果断地把另一个果盘拽过来,去吃另一块芒果。 青年自讨没趣,又拉不下面子,装作很懂行地放狠话:“戚少以前玩得可是很high的,就你这小孩他也不过玩玩而已……” “不然你跟我,”青年说着就要伸手摸庄芜的下巴,被庄芜一个错位避开,“哥哥就喜欢你这种乖孩子……” 庄芜任他自说自话,把果汁喝完,小小地打了一个气嗝:“你好吵。” “什么,你——” “粥粥过来,”戚容晟微带笑意看戏小半天,这才出手招庄芜过去,“哥哥这里不吵。” 庄芜本来也不想搭理故意看戏的戚容晟,不过人设在身,庄芜便站起来小跑过去,很流畅地被戚容晟张开的手臂圈住:“粥粥,无聊吗?” 不能当面怼人,庄芜低头装着怕羞,手指绕着戚容晟衣服上的装饰带子,半晌挤出一个嗯字。 周圈人友好地笑开了。 虽然这个圈子人情往来向来是逢场作戏,不过戚容晟今天这一出无非是来宣示主权,包括刚才那位在内的一些对年轻漂亮的庄芜蠢蠢欲动的人必须收敛起自己的那些不良居心。 “戚,”一开始问话的那个大大咧咧的男人又问道,“现在总能认识认识你家的小朋友了吧?” 戚容晟拍了拍庄芜的后腰,庄芜一记眼刀折在戚容晟肩膀上,装出一副可爱天真的神情怯生生地转过头:“……” 装纯真的好辛苦! 看他们的陌生反应,并没有人认识庄芜。也就是说在国外的时候戚容晟并不跟他认识,他们俩最多在戚容晟回国后开始认识,顶多半年时间,他们就火速地陷入了热恋? 那他也太不矜持了吧。 回到公寓以后的那个晚上,戚容晟照例给庄芜读睡前故事。庄芜听得眼皮打架,又不忍心打扰戚容晟的教育积极性,勉强听着。 等他半夜惊醒时,戚容晟就躺在他旁边的位置安然睡着。庄芜在梦里死里逃生,心有余悸一脸艳羡地看戚容晟沉稳入睡的模样,却发觉不太对劲。 虽然戚容晟的表情乍一看很沉定,可额头却冒着一层细密的汗珠,靠近时他的嘴唇也在微微颤动,似乎在念着什么。 庄芜再凑近一点,只差把耳朵贴到戚容晟的嘴唇上,结果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庄芜困惑地把头转过来看戚容晟的脸,正对上戚容晟睁开的眼睛。 庄芜:“……” 这就非常尴尬了。 此时庄芜上半身半撑在戚容晟身上,差一点就完全贴上去了,两人之间呼吸的热气几乎交缠在一起,空气一时间变得十分燥热。 庄芜立刻就要起身,却被戚容晟伸出手按住肩膀,完全倒在他身上:“粥粥,你在干什么?” 庄芜当然不能说我在围观你睡得怎么样啊,一向聪慧的大脑此刻当机,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戚容晟再接再厉:“粥粥,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庄芜当场就想装傻充愣蒙混过关,不过他这时候整个人都被戚容晟牢牢锁在怀里,不得不硬着头皮招认:“嗯……” “我不是故意……有意瞒着你的,”庄芜深吸一口气,“我——” “我都不知道,原来粥粥这么喜欢我,”戚容晟低沉的笑声格外勾人,“还记得吗,以前大半夜你睡不着非要找我一起睡才行,现在又偷偷看我。” 低头吻了吻庄芜的额头,戚容晟继续道:“小朋友要多睡一会儿才能长身体,懂了吗?” 莫名被扣上痴汉帽子的庄芜:“啊?哦……哦。” 不是,我想坦白从宽来着。 在这种莫名暧昧的氛围里,庄芜把坦诚自己失智恢复的话咽回肚子。 有些事讲究时机,错过了就不好贸然提起。眼看戚容晟闭上眼睛继续睡,庄芜也将眼睛闭上,听着戚容晟有力的心跳,慢慢地睡着了。 等庄芜睡熟,戚容晟在黑暗中缓缓坐起来,将庄芜裹得像卷饼一样严严实实。 做完了这件事,戚容晟穿上外套,轻声走到书房,联系了弗里曼特教授。 “最近能帮我安排一次催眠吗?”戚容晟的神情掩在黑夜中阴晴难定,“几年前您为我治疗的时候提起过有些事被我的记忆之门封锁在匣子里,不过最近这个匣子有了松动的迹象,说不定对我的治疗有帮助。” “你是说当年你出国前丢失的那部分记忆?”教授一时间精神振奋起来,“可以,我很愿意帮助你。” “另外,”戚容晟语气平静地说道,“我想让您见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抱歉大家,因为这几天在陪家人旅游,所以有更新(比如今晚)都是在车上码的,如果有错别字等我回去再捉虫,么么么哒!顺便求个评论海星海星可以嘛;-) 第23章 “治疗日志-D1 病人的脸上身上皆有淤伤,是重物塌陷挤压所导致的,已经恢复了大半。病人拒绝与我沟通,眼神呆滞放空,精神压力过大,有抑郁倾向,还需持续观察。” “治疗日志-D7 通过一周的观察总结,病人情绪不稳定且伴有焦虑症状。我为他进行了第一次催眠,但并不顺利。中途被打断,病人提前醒来,情绪躁动不安。 另:没有注射镇定剂。” …… …… …… “治疗日志-D27 今天是病人第一次在催眠过程中出声,重复了两三遍,单字叠音,大概是昵称,我并不知道是哪个字,姑且记为zhouzhou。但是病人催眠结束后并不记得zhouzhou,并且在催眠过程中也没有相关的画面,排除记忆编造的可能,暂定为片段式记忆缺失。” …… …… …… “治疗日志-D3000 病人情绪稳定,病症基本消除。只是有关zhouzhou的记忆依然没有出现,但不影响整体记忆。由于治疗期间因情绪波动大,病人情感趋于麻木……更换情感寄托人的频率太高,因而需要病人尽可能加快速度,走出频繁更换情感寄托人的现状,与特定的某个人达成长期持久的信任关系……” 翻阅完记录戚容晟治疗过程的日志,弗里曼特教授摘下眼镜,格外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十年前他第一次见到戚容晟时,那个刚刚成年的孩子就像一只刺猬,浑身上下充满了怀疑与戒备。除了他自己,没人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弗里曼特教授只能从送他过来的人口中得知,戚夫人刚过世不久,也许戚容晟是受了这个刺激才丧失了一小部分记忆。 但通过教授对戚容晟长时间的治疗来看,造成戚容晟躁郁症的缘由不止戚夫人过世带来的打击,还有关键性因素,被掩埋在那段失去的记忆中。 失忆是人体的自我保护,弗里曼特教授深知强行唤起记忆的风险,只循序渐进地探入,只是收效甚微。 不过这次戚容晟再次从国内回来,带给他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 粥粥。 发音太像了,如果他就是戚容晟封存记忆中的那个人,再加上目前戚容晟对他的依赖态度,说不定能一次性解决戚容晟当前面临的两大问题——躁郁症和记忆缺失。 因此,弗里曼特教授不建议戚容晟这一次采用隔离治疗,反而倾向于让他与粥粥的融洽相处带来的治疗效果。虽然这一次发病的诱因还未确定,但有粥粥这个能让戚容晟放心放下防备的对象在,结果一定不会太差。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与粥粥的相处中,戚容晟的病情逐渐趋于平缓走向,甚至主动向他提起记忆缺失的那桩事,足以让他更加确定粥粥有极大可能是开启戚容晟记忆的关键人物。 戚容晟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继续抱着庄芜,被庄芜不太舒服地挣动了一小下,立刻被戚容晟揪住,捏住下巴印上一个吻:“粥粥醒了吗?” 不醒也被你折腾醒了啊。 庄芜小小地打了个呵欠,长睫毛半垂不抬地轻轻煽动两下:“嗯。” “那跟哥哥聊聊天好吗?” “嗯。” 戚容晟顺势把庄芜半抱着扶起来,两人都靠着庄芜海豚形状的天蓝色大抱枕,因为抱枕不算太大,两个人差不多是肩并着肩凑在一起,几乎转个头都能感受到对方炽热的呼吸。 “粥粥喜欢做梦吗?” 戚容晟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庄芜耳边响起,麻麻酥酥的十分适合午夜情感电台。庄芜后背被震得一抖,开始认真回答起这个问题:“喜不喜欢不清楚,但每天都会做。” 甚至只要闭上眼睛,有些场景就不受控制地跑了出来,让他难以辨别究竟是所见还是所思。 “好巧,”戚容晟喃喃低语,“只不过梦境比现实看起来残酷,我才总不想沉浸在梦境里。” 这点庄芜不怎么苟同,他反而更愿意在梦境里找寻一些事情,而不是在生活中当一个无知无觉一头雾水的小白。 “刚回国的那些天,要应付我父亲和他手下那帮无时无刻不在监视我的人,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戚容晟的神情从冷漠慢慢带了一丝笑意,“直到那天晚上,我在马路上捡到一个大热天穿着布偶服着凉起烧的小朋友,小朋友很乖很听话很可爱,我心里很喜欢。” 戚容晟继续讲道:“一直以来我都很抗拒跟孩子接触,有时候看起来很是无辜可爱的小团子,内里包着的心却是早就被人教唆得狠毒无比,被咬过两三次就清楚了。” “咬?”庄芜好奇戚容晟所用的动词,听起来人不像人,反倒像一群兽在撕咬夺食。 “对,是咬,”戚容晟冷笑着继续讲下去,“曾经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母亲默认了他的存在,我那时候也不懂这其中的差别,况且父亲告诉我这个孩子可以陪我,于是我就当他是自己的亲弟弟,分给他我有的东西,然而就是这个很乖顺听话的孩子,把我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当然,我清楚是他的那个母亲教唆他去害我,只是我心寒他就像一个傀儡。” 豪门世家里总有这样的肮脏内情,庄芜安抚性地拍了拍戚容晟的手背,被戚容晟牢牢地握在手心里。 “你就不怕我也是那种……坏孩子吗?” 庄芜故作不经意地问道。 其实他也有些好奇,戚容晟对他究竟打着什么心理在接近。毕竟一开始的初见给他留下深刻的不算良好的印象,如果没有其他原因,戚容晟这样细致地包容照顾患病时的他也挺突兀的,毕竟无功不受禄嘛。 “你当然不会,”戚容晟摸了摸庄芜的头发,“粥粥,你跟他们不一样。” 这话被戚容晟说得笃定无比,庄芜没来由觉得心中欢喜,姑且认定这个不一样是因为他与戚容晟没什么利益冲突,何况他向来审时度势很是会察言观色,戚容晟有他这么体贴的恋人也算他走运。 庄芜低下头抿着嘴没让自己笑出声,恋人这个词一想到就让人心下柔软。 戚容晟好笑地看庄芜肩膀轻轻颤动:“今天下午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好不好?” “又见人?”庄芜苦着脸有些不想动。 打从到了C州,戚容晟三天两头带他出去见人。虽然猜到了这是戚容晟想让他尽快融入人群,不过那是戚容晟的好友圈,他一个外人走进去总要困难一些,何况他还演着儿童的戏份。 “这回不一样,”戚容晟捏了捏无意识沮丧撒娇的小孩的脸颊,“是我的导师,一位非常厉害教授。” “哦,原来是导师……” 庄芜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脑海中突然跳出一段对话。 “大哥哥你是谁?跟我爸爸是什么关系?”一个一听就十分恃宠而骄的孩子不服气地质问着来人。 “庄教授是我的导师,”略带青涩的少年音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也是我最敬佩的教授。” “按照古时候拜师的说法,算起来,我应该是你的——” “师兄。” 作者有话说: 今晚还有一章,快夸我! 第24章 “师兄?”庄芜在心里默念。 又一次勾起了与父亲相关的记忆,虽然这次的主角不是父亲,但新增添了一个人物,师兄。 他们认识的时候很早,因为他自己那时候的声音听起来很稚嫩。可是,在他的记忆中没有有关这位师兄更多的内容,而且直到现在这个所谓的师兄也并没有出现过,庄芜甚至怀疑这位师兄大概已经出师,不再回师门了。 各有各的生活吧,他本来也没有资格用师兄的身份来道德绑架这位记不得脸的兄弟。 把师兄的事放在一边,庄芜在脑海里细细理了理最近戚容晟与他的对话,发觉了一件说来很有缘的趣事。,上一次戚容晟提到糖醋排骨,他的记忆中便出现了糖醋排骨相关的对话。这一次也是,戚容晟提到了他的导师,庄芜竟然也有类似的记忆被调出。 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说他跟戚容晟心有灵犀还是他俩实在有缘,简直赶得上记忆共享那么神奇了。 因为这个巧合,庄芜开始盼望着戚容晟多说一些话,万一又触发了哪个关键词能让他多想起来一些事就好了。 想到这里,庄芜转过头面向戚容晟,眼神真诚恳切地望着他,恨不得把“快多讲两句话吧”写在脸上。 戚容晟却笑了笑,在庄芜遗憾怅然的怨怼小表情里坦然地躺下去闭上眼睛。 庄芜:“……” 我不是你最喜欢的小可爱了吗,呵,男人! 不过光是回忆头也挺疼,庄芜索性跟着戚容晟一起躺下来闭目养神,很快在戚容晟的怀抱里呼吸均匀地睡去。 也许是师兄的乍然出现强行凸显了一部分存在感,等他一觉醒来睁开眼睛,只见戚容晟单手撑着下巴看他,柔情似水脉脉动人,一开口更是如沐春风:“粥粥。” “嗯?” “师兄是谁?”戚容晟笑容不减,看得庄芜头皮发麻,“昨晚粥粥念了两三回师兄,有机会一定要介绍给我认识。” 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庄芜瘪着嘴含糊着应付过去:“好说好说。” 看来他男朋友的醋劲儿还挺大,连他那个未曾谋面的师兄的醋也要吃。 庄芜暗自觉得好笑,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师兄啊,我只认识哥哥。” 做作得相当清丽脱俗万分矫情,庄芜自己没忍住偷偷掐了一下手臂忍住笑意,被戚容晟稍微用力地捏住鼻尖,微微发酸的反应让他破了功,赶紧往后躲:“我错了我错了!” 戚容晟佯装没听懂:“错在哪?” “我只认识哥哥,”庄芜讨饶,“真的真的最喜欢哥哥了!” 说到最喜欢的时候,庄芜的视线刚好跟戚容晟撞到一起。这话虽然真假掺和,但终究是真的多一点,衬得庄芜的大眼睛又黑又亮映着光亮,是夜幕星垂深蓝背景里的一弯明月,看一眼便心生喜悦。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不做些什么简直辜负了这个绝佳的唯美对视,戚容晟慢慢俯下头,在逐渐靠近的胶着暧昧的气息压迫之下,庄芜下意识用手背挡住嘴唇,慌不择言地解释道:“没……没刷牙……” 他可真是破坏气氛的鬼才。 戚容晟显然被他气得不轻,眼神一勾印了一吻在他手背上,施施然起身将他一把抱起来扔到洗手台上坐好,还没等庄芜反应过来,手里已经被塞了杯子和挤好牙膏的牙刷:“要我帮你吗?” 不不不用了。 庄芜立刻把牙刷塞进嘴里,冲戚容晟挤出一个小动物卖萌的讨好笑。戚容晟抱着手臂半靠在门框上看庄芜认真刷着牙,因为坐在洗手台上不方便,得侧着身弯下腰去漱口,堪堪露出一小截细腰来。戚容晟笑着摇摇头,把庄芜从洗手台上抱下来。 这个傻孩子。 等庄芜洗好脸用毛巾擦着水珠,戚容晟也完成了洗漱工作。不算宽敞的洗漱间被两人并肩占了大部分空间,水声停下来以后空气静得令人有些尴尬。 戚容晟接过庄芜手里的毛巾擦了下手,低头时水珠顺着额发的一缕滑到了庄芜的眉心,微凉。 “刷好牙了吗?” 口腔里都是海盐薄荷的清新味道,庄芜点点头,不自觉地想后退——他男朋友的目光看起来真有些过于侵略了。 戚容晟伸手将毛巾搭在庄芜背后的毛巾架上,并没有收回手臂,而是就着这个姿势更贴近庄芜一点:“要亲吗?” 庄芜的后脑勺已经半贴着毛巾架了,柔软的触感令他的心情也像走在棉花上,软软的不着路。 于是庄芜不再想着避开,他抬起头看着戚容晟,两只手臂圈住戚容晟的脖子,略微垫了垫脚主动吻了上去。 嘴唇相触的一瞬间,戚容晟已然由震惊转而掌握主权节奏,舌头不由呜呜呜分说地挤进庄芜的领地。因为用了同种牙膏的缘故,凉凉的薄荷气息蔓延在两人的唇舌之间,就像彼此交融在一起,共享由亲吻带来的甜蜜。 亲到后半程,庄芜只庆幸自己身后还有个毛巾架能撑着他没倒进戚容晟怀里。 啊啊啊啊,实在是太舒服又太过分了。 此时此刻庄芜只想在心里咆哮旋转跳跃我闭着眼爱滴魔力转圈圈啥的土味情歌,怎么说呢,戚容晟确实是个中高手,不过也可能是他没有对比。 但一想到戚容晟占有欲颇深的深邃眼神,庄芜迅速把这个危险设想撇开,全心全意投入到接吻中去了。 等下午出门去见弗里曼特教授前,庄芜无意瞥了一眼立镜,顿时不淡定地捂住自己的嘴唇, 明明都过了大半天,这嘴唇怎么还是不消肿。 这年头大家思想都很开放,借口被蜜蜂蛰不但无效反而增添欲盖弥彰的不真诚。 庄芜苦着一张小脸不开心不想出门,戚容晟从他头上递下来一个口罩:“遮一下,没事的。” “可是等下不是要见教授……” 虽然说他年纪不大,但天然对教授老师什么的抱有一种学生的敬畏心理,仪容不整去见教授总觉得怪怪的。 “放心吧,”戚容晟被他的苦瓜脸逗笑了,“教授人很风趣随和,你不用怕他,就当见自己家长辈好了。” 见,见自己家长辈。 从见教授变成见长辈,庄芜恍惚觉得自己的压力更大了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庄芜:我只认识哥哥! 戚容晟:你最好是! 呜呜呜呜第二更来啦,想我了没! 番外1:如何做一个粥粥馅的蛋糕 等处理完上辈子那些杂七杂八的恩怨情仇遗留的后遗状况,正式在彼此人格独立记忆完备的前提下最终确立两人恋爱关系的第二天,轮休在家的庄芜收到一个寄件人未知的包裹。 其实也不算是他收到,毕竟收件人处一片空白,但地址确实是他和戚容晟在住的房子。 忘了说一句,目前他和戚容晟一起搬进了戚容晟母亲容绒女士生前居住的房子,所以这个收件人大概率是容绒女士,不过目前也只有她唯一的儿子戚容晟有权利打开了。 涉及容绒女士,庄芜给戚容晟播了个通讯问他怎么处理这个包裹。戚容晟没怎么思量,直接让庄芜替他打开看看就好,然后话题一转说起今早起床没找到的那条领带。 说到领带,庄芜立刻又羞又恼地回想起昨晚那桩缠绵悱恻但累腰的情事,顿时脸皮一红:“自己找!” 又随手掂了掂包裹:“好像不是很重,是支票还是房产证呢?” “小财迷,”戚容晟宠溺地笑着说道,“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毕竟现在已经实现了全虚拟交易,哪里还有人用实体的金钱证明。” “哦,”庄芜的兴趣立刻消减不少,起身边打电话边找了一把刀,“知道了。” “小心点别划伤手,”戚容晟最后叮嘱一句,“等我回去给你带最喜欢吃的草莓千层。” 我又不是小孩子嘛。 庄芜一边小心拆着包裹,一边回想起工作间隙那群研究员家长里短地谈天说地时偶然提起的一个话题,说是跟伴侣的年龄差不宜太大,超过七八岁简直就快差了一个辈分,不是养孩子就是被当孩子养。 庄芜深以为然,戚容晟整整比他大了十岁,虽然戚哥哥最近两年越发显出成熟男人的醇厚魅力,且那张脸依旧帅得张扬,但跟徒长年龄气质长相都原地踏步的庄芜比起来,两人的差距竟然不减反增。 闲暇时庄芜偶尔对着镜子捏着自己胶原蛋白满满的脸颊,搓扁揉圆还能恢复原状,真是怀疑当年爸妈是不是给他报错了出生年月,生生让他多大了好几岁。 这个包裹的包装严封密合,拆开了一层又一层以后终于让他摸到了核心,是一张很复古的证书。 庄芜眼前一亮,难道真让他蒙对了,是房产证什么的。结果打开一看,持有者居然写着容晟,没有戚。 什么情况,不是寄给容绒女士的吗? 庄芜继续往下看去,下面列举着容晟的一些基本信息。在生日那栏庄芜留心看了一眼,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陌生在之前他隐约看到过戚容晟的生日,虽然惊鸿一瞥,但明显跟这个上面的不在一个季节。但是看照片又确实像戚容晟小时候,应该是他认识的戚容晟。 总不至于有两个叫容晟的孩子,压根没听说过。 熟悉在这个日子,好像,就是今天吧。 庄芜压下心头的疑惑,把证书翻过来,突然发现背面的封皮上写了一行字。 “儿子,这是属于你真正的身份证明。” 所以,今天才是戚容晟的生日? 庄芜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脑海里全被生日两个字挤得满满当当。 过生日必须要吃蛋糕啊。 本来想定做一个,但临到播出通讯,庄芜又停了下来,想起了之前他跟戚容晟一起做过的芒果千层。 当然,这不是他想起来的,是方姨绘声绘色地洗脑,不,讲解的功劳。庄芜心下一动,跟方姨接通通讯。 之前方姨跟他们住在一起,但后来,因为某些众所周知夫夫情趣的问题,方姨不再跟他们同住,留给他们二人世界。 “奶油……哦,要打几分?八分?”庄芜一边记着用量,一边同时订购了原料。 等戚容晟回来的时候,平时闲下来就窝在沙发上看动漫的庄芜居然不在。戚容晟换了鞋子走进室内,把千层放在茶几上,忽然听见从厨房传来电动打蛋器的轰鸣声。 戚容晟不动声色,悄悄来到厨房门口,看庄芜稀里哗啦打着奶油,并没有比做千层那次有长进。戚容晟看着好笑,走到庄芜身后接过打蛋器:“我来吧。” “啊?”庄芜被打奶油的轰鸣声震得有些上头,傻乎乎地交出打蛋器,“那我干啥?” “你在做什么?”戚容晟接着那盆奶油的纹路继续打,“又想吃千层了?我帮你带了啊,在茶几上自己拿。” “不是,”话音刚落庄芜就溜去拿了千层回来,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地含糊道,“不是千层,你不是过生日——” 诶,他怎么说出来了。 一口甜腻的奶油卡在喉咙里,庄芜勉强咽下去,强作淡定道:“那个我想吃半熟芝士。” “哦,用奶油做半熟芝士,”戚容晟故意逗他,“粥粥真厉害。” 庄芜没忍住,伸手沾了一点奶油往戚容晟唇上抹:“少说两句吧你。” 戚容晟顺势**了一下庄芜的手指:“今天粥粥好热情啊。” “要不是今天你过生日,我才不——” 第二次,暴露了。 庄芜索性把戚容晟的身份证明拿过来递给他,硬邦邦地指着那个日期道:“喏,今天是你生日。” 然后觉得自己语气不太好,又补了一句干巴巴的祝福:“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怎么还是那么可爱,戚容晟停下打蛋器,机器前头勾起两个尖,是硬性打发的标志。 “奶油有点老了,”戚容晟佯装可惜道,“只能用来做别的了。” “什么?”庄芜忙凑过去看,“怎么会这样——你你你要干什么?” 戚容晟一边细细吻着庄芜的脖颈到锁骨,一边拿奶油往庄芜身里送,还能抽空调笑道:“做蛋糕啊。” “不过,是粥粥馅的。” 提问:如何做一个粥粥馅的蛋糕? 回答: 首先,你需要一个庄芜。 但是很可惜,全世界唯一一个绝版的超绝可爱的全心全意付出真心的庄芜,已经被戚容晟牢牢地护在怀里,永远永远不会放开。 你,没有机会了,嘻嘻嘻。 推荐解决方案:请您更换内馅重复上述做法,回答有效请采纳哦。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突然更生日篇番外呢,因为今天我过生日hhhh,希望这个甜甜的番外能带给你好心情! 晚上还有一更二十五章,等我哦! 第25章 经过了雨季的洗礼,紧接着迎来骄阳的炙烤。喜提儿童特权的庄芜拿着甜筒不紧不慢地吃着,凉丝丝的香草牛奶冰淇淋十分甜腻消暑,吃得庄芜身心都很愉悦,脸上一直挂着甜滋滋的笑容。 于是弗里曼特教授就看到了走在前面的戚容晟半侧着身子时刻关注着右后方的少年,拿着冰淇淋笑容阳光的少年偏着头要喂给戚容晟一口冰淇淋的美好画面。 受少年笑容的影响,教授原本沉郁的心情也跟着染上一些晴朗的色彩。 三两口吃完剩下的甜筒,庄芜刚想找张纸擦擦手,就被戚容晟手里的湿巾包住了。戚容晟细致地将他的手指擦干净才放开,转头将垃圾丢掉时更好与教授打了个照面。 戚容晟便跟教授笑笑,把庄芜从背后拽出来推到教授面前:“他就是我跟您提到过的那个孩子。” “粥粥?”教授语气和蔼可亲,试探性地跟庄芜问好,“很高兴认识你。” 庄芜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不少,但看着还算真诚,哪知他心里想的却是这个外国教授的中国话说的真不错。 因为今天戚容晟预约了整个下午的时间,工作室里只有寥寥无几的工作人员在做日常输码的工作,忙得头都不抬。 教授领他们到一个单独的隔间,这个隔间看起来格外奇特,不但并排放着两张实验床,两张床之间还有一个可移动的遮盖帘。不看不知道,当真与医院里的病房有着本家渊源。 庄芜好奇地摸了摸其中的一张,确认了床上没什么问题才跳上床,颇为心大地躺倒就闭眼。 教授命助手将香薰点上,等到烟雾渐渐弥漫起来,这个仪式就算基本完成。 戚容晟很熟悉这个过程,不过庄芜是第一见识催眠,躺在床上大眼睛眨啊眨地偷瞄,被教授抓了个正着:“戚,请你到粥粥旁边的床躺下。” 戚容晟应允,脱下外套躺在庄芜旁边。因为遮盖帘没拉,两个人像并排躺在同一张床上。这种疑似被围观同床的感受有一点点刺激,庄芜二话不说直接把头转向戚容晟,像学生时期说小话那样压低声音,几乎用气音和口型表达:“等下会不会疼?” 戚容晟笑了笑,安抚地捏了一下庄芜半压在身下的手心:“不会。” “哦。” 庄芜将信将疑地把头转回去躺平,鉴于大人们总是让他们勇敢的前提条件,他们所说的不疼大概跟小朋友认定的疼痛截然不同。 正在酝酿面对疼痛是逃跑还是咬牙掐大腿的时候,教授拿着记录册文质彬彬地走进来。助手将房间门关好便离开了,教授独自坐到床尾的那把黄花梨木的椅子上,声音温润包容,平缓心情:“在催眠过程中,有任何不适都请立刻举手示意,准备好了吗?” “那我们就开始了。” “请两位闭上眼睛,全身放松,深呼吸。先屏气,再慢慢地吐气……好,再来一次。吸气的时候感受温暖、舒适的白光从鼻孔进入,白光充满肺部然后进入身体,在全身散开。这份白光是接下来所有过程的保护符,感到困难绝望时,记得白光在保护着你。” “好的,现在请在你脑海中想象蓝色,任何形式的,包括蓝色的玫瑰,蓝色的大海,蓝色的天空,任何蓝色的东西。我希望你可以真切的看到蓝色,最重要的是能让你在脑中看到蓝色。” “当你看到了蓝色就开始想象下一个颜色,紫色。清晨刚摘下的一把带着露水的紫罗兰是不是很美?你可以看到它吗?” “当你看到紫色就开始想象下一个颜色……” “所有的颜色都想象完毕了,我们回到最初的蓝色。将你的全身沉浸在蓝色,蓝色的薄雾将你包围。深深沉浸在舒缓的蓝色中,你越陷越深,越陷越深……陷入深深的催眠状态……” “现在,在你前方你将看见你站在白色大理石走廊的一头。墙是大理石的,地板是大理石的,天花板也是。这条走廊不算长,走廊尽头有一盏灯,现在沿着走廊,走向灯的方向。当你走到灯那里,停下。现在低头看你的脚,在你前面你会看见自己站在一个宽敞的楼梯的顶端。楼梯有21级,一会儿你将沿着楼梯往下走……你每走一步都会让你沉得更深,沉到更深的催眠状态……在睡眠深处……你将清晰的,清晰的,经历每一件让你做的事情并作出反馈。现在准备要走下楼梯,一级一级……在真正的看到你的身体走下楼梯的时候,你将进入深度的催眠。慢慢走,越来越深的进入……” “好了,恭喜你来到第一层。这是一个十分宽敞的大厅,灯火通明。你现在正要往右手边的方向走,找到那面给你带来熟悉感的门。” “那是一面刻着云纹装饰的金色大门,找到了吗?很好,请将你的手放在门上,尝试着用力去推开。这扇门没有上锁,你只要用些力,再用一些,非常好,门开始有了松动的迹象。” “你最想知道的答案就藏在门后,只要你再努力地推开这扇门……很好,门缝正在被打开。” “金色的神气从正在打开的门缝中流淌出来,它们将你包裹,很安全很舒适地包裹着你。现在,门已经被打开了一小半,请问你看到了门里有什么?简单地描述一下场景即可。” “实验基地!” “实验基地——” 庄芜和戚容晟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教授眉头一紧,忽然听到庄芜略带哭腔的声音:“这里快要塌了!你们怎么还不走!” 作者有话说: 我天昨晚喝酒喝晕了竟然发错更新了,我错了我错了已经换了正确的!原谅我! 第26章 头顶的白炽灯忽然颤动一下,弗里曼特教授拿着记录册的手略微收紧,笔尖在空白的记录栏上划出一道不太明显的墨迹。 即将坍塌的实验基地,两个人同时经历,并且这段经历是两个人被遗忘记忆中最深刻的一段,也是他们最急切想要找寻的真相。 然而庄芜只是说了那句话便没了后音,安安分分地躺在床上,仿佛刚才突然的出声是一句梦呓。而戚容晟的神色则较为凝重一些,似乎对这个地方或曾经发生过的事有着某些不良的预感。 教授把刚才发生的对话记录下来,接着用更为缓慢安抚的嗓音继续将催眠进行下去:“现在,答案就在你的面前,只差一步,你就可以对你想知道的情况了解得更深入一些。” “当然,你可以选择原路返回,穿过刚才的大厅,从楼梯慢慢地爬回顶层,也就是第二十一层。到了那里,你就能找到最开始进入时出现的那团蓝色雾气,走进雾气中静静冥想,就能回到现实世界中。” “如果你做好了选择,请将靠近遮盖帘的那只手举起示意,我将带你走向你的选择。” 几乎同时,庄芜与戚容晟的手抬起,轻轻地自然而然地碰到了一起。 教授暗自苦笑他们之间的默契,语气依旧:“非常好,你已经做出了最好的选择。请放下你的手,随我一起到你想要知道答案中探秘。” “房门已经打开得足够大,然后你走进了这扇门。” “请不用担心,你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影,不会伤害到你。你只需要安静地观察,不打扰门里的人事物,就不会导致门中景象的破碎消失。” “下面是属于你的私人空间,如果感觉到危险,时刻都可以举手示意。” 教授话音刚落,视线便定在两个人的脸上,细致地观察起两人的神情变化。 由庄芜和戚容晟之前给的提示,一个即将塌陷的实验基地,很可能面临着政府政策的更改,或者负责人失职,亦或者更有可能的猜测是发生了意外。 这也能解释初见戚容晟身上那些有轻有重的挤压伤痕从何而来。 弗里曼特教授始终有种强烈的预感,戚容晟的片段式失忆很有可能与这次事故有关,如果能借此机会找回那段记忆,就能彻底地根除戚容晟心里那块深藏的病根了。 实验基地在门外看到时一派凄凉杂乱灰败,在庄芜踏进那扇门的一瞬间,一切就像重组一般复位。 灯火通明的大厅,一尘不染的地板,以白色为主调的装修风格既简明又单调,天然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很快地,开始有人出现了。 来人穿着令他感到无比熟悉的白大褂,戴着口罩,手中拿着一本数据分析记录表,正匆匆忙忙地面向他的方向快步走来。 临到庄芜面前,庄芜下意识躲了一下,那人却完全穿过他走向身后。庄芜跟着回头,只见一位个子中等偏高,同样穿着白色实验服戴口罩的女士接过那本记录表,垂下眼睛翻阅。 女士的一头乌发被她盘起,露出修长的脖颈和光洁的脸庞。仅凭口罩上露出的一双灵动双眸,庄芜便能断言,这位女士定然十分美丽。 人渐渐多了起来,庄芜站在大厅中央的位置,看他们个个都忙得不可开交,脚步都是来去匆匆短暂停留的。紧张的气氛不可避免地感染到庄芜,他好奇地跟在一个研究员身后——也就是一开始穿过他身体的那个,想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这个研究员一直在各个楼层奔波发送记录表,庄芜打量了一眼记录的内容,是实验体的各项指标,有很多专业名词。因为看得一知半解,庄芜很快没了兴趣,在又一个楼梯口放弃了跟着研究员一探究竟的想法,索性自己在基地里闲逛。 逛着逛着,庄芜来到了一个很奇怪的门前。这扇门是完全透明的,但里边什么都看不清,像是空的。庄芜刚想试试穿门而过,谁知这时候有穿着全套消毒装的研究员出来,门应势而开,庄芜顺理成章地溜了进去。 原来这扇门对着的是一条很长的走廊,难怪从外面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庄芜顺着走廊走了一会儿就到了T字路口,往左往右都有新的路可探。庄芜随意地选了左边拐进去,这边开始出现新的事物——培养皿。 整条走廊被分割成小块的空间,各个空间隔离开,最外的部分安装了透明材质的保护罩,一看就很结实。 路过了几个都没什么动静,正当庄芜觉得不过如此时,眼前这个培养皿内的生物突然有了异动。 庄芜一抬眼,正对上那个小怪物大得过分的眼睛,差点叫出声。 天哪,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蜥蜴! 大蜥蜴十分傲娇地盯着庄芜的方向看了一眼就甩着大尾巴向里边趴着继续睡觉,庄芜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不过莫名其妙地感觉这个培养皿很是熟悉。 好像他亲眼在哪里见过似的。 庄芜正想再靠近一点,突然整个环境土崩瓦解,庄芜被强制性地带离了这扇门。 “你醒了?” 一睁开眼是弗里曼特教授慈祥的笑容,庄芜心情稍缓,向教授微笑示意。转过头看到戚容晟还处在催眠状态便没敢出声打扰他。这一动,忽然觉得脸上湿漉漉的。 “没错,你刚才哭过,”教授将记录册拿过,半扶着庄芜坐起来,“在你做出选择进入那扇门的前十分钟内,你哭了第一次。” 第一次,这么说还有?! 庄芜三两下抹掉自己的眼泪,超小声问道:“第二次又是什么时间?” “大约在你醒来前不久。” 刚进门的十分钟,他看到了那位美丽的女士。 这也太夸张了吧,怎么会因为一双眼睛生出如此厉害的愁绪。庄芜摇摇头,开始回想第二次的时间点。 醒来前不久?在……在,等等,他好像是因为那只大蜥蜴,不是吧,他居然被吓哭了。 作者有话说: 庄芜:我不是我没有! 另:催眠的台词参考了一些资料,不专业不专业不专业瞎搞! 第27章 吓哭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庄芜冷静下来以后努力回想跟那只大蜥蜴对视时的心理活动,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实验皿的细节。透明的玻璃罩,纯白色的**,侧边有非常明显的刻纹,如果能摸一摸还能感觉到上面的凸|起。 如果能摸一摸?触觉? 庄芜心里一惊,他什么时候摸到过实验皿内部的环境,又怎么能这么清晰地知道内里的触感。 除非,他真的在里边呆过,就像那只大蜥蜴一样,作为那个基地的实验体,被无数研究员围观。 而他,在辗转反侧的难熬深夜,在无眠无休的通明灯光下,曾无数次地将手指覆在那些触感光滑的刻纹上,无数次地通过这种方式来缓解他内心的空虚与慌张。 是这样吗? 庄芜的头蓦地作痛,他按住自己的太阳穴,用力地抑制那些痛楚,却无可避免地从喉咙中泄出一点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 弗里曼特教授当然注意到庄芜的异状,忙走上前询问:“你还好吗?深呼吸,放松……” 重重的深呼吸带鼻腔些许宁神的熏香,庄芜慢慢地安静下来,除过气息粗重了一些,情绪慢慢地稳定下来。教授能看出他的挣扎,那是在记忆的边缘既想得到真相又担心真相会带来的伤害的自我拉扯。 “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教授柔声安慰道,“哪怕只有一丝一毫,也不枉你今天迈出的这一步。” “好像只差一点,”庄芜无奈地摇摇头,“又好像其实发现了更多未知的黑暗。” 教授原本以为庄芜跟戚容晟的情况差不太多,况且有戚容晟的引导,他便先入为主地认定庄芜与戚容晟失去的记忆发生在同一时期,但从庄芜的反应来看,这份认定显然是草率的。庄芜不仅仅失去了与戚容晟共同的那份记忆,他失去的更多,但是他本人并不太能准确地了解自己的情况。 与半途退出的庄芜不同,此时此刻戚容晟的眼睛仍然紧闭着,虽然神情凝重,但进程明显顺利很多。 庄芜靠坐在床头发呆,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戚容晟的脸上。 戚容晟的眉头紧皱着,嘴唇也紧紧抿在一起,唇角向下。庄芜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手指已经伸向了戚容晟的眉心,轻轻地抹了抹那块皱起的皮肤。 “很痛苦吧。”庄芜轻轻地呢喃道,“为什么会丢掉那些记忆呢,如果是我们自己选择要忘记,至少留下一点凭证,不用再费无用功。” 只是记忆的丢失哪里是自己能选择的,庄芜正要嘲笑自己的幼稚妄想,戚容晟的面部突然有了大的表情变化,庄芜的手指没来得及收回去,就居高临下地跟刚刚睁开眼睛的戚容晟来了个对视。 虽然两人脸的方向是倒着的,但戚容晟稍微眨了眨眼睛,突然起身把庄芜抱住,用力地抱住他,轻声附在他耳边叹息:“粥粥,你还在,那就好……” 庄芜一时被他牢牢控在怀里,于是伸出手回抱他:“我没事的,你也没事。哥哥,我们都在。” 旁观两人亲密接触并顺便吃了一大口狗粮的教授:“……” “咳咳,”虽然不清楚为什么现在年轻人如此热情但必须当个恶人打断他们温情时刻的教授一脸尴尬,“很抱歉打断你们,不过戚,能否将你的记忆片段与我分享一下,即时性非常重要。” 背对着教授的戚容晟不为所动地在庄芜的肩膀上蹭了蹭,面对教授的庄芜讪讪地抬起头冲教授假笑:“您等一秒等一秒。” 转眼低头拍戚容晟后背,小声地咬耳朵:“哥,过头了啊。” “真的吗?”戚容晟笑着低声回道,“我觉得我演的很柔弱了,粥粥难道不心疼,不多安慰我一会儿吗?” “回家安慰回家安慰,”对上教授暧昧的眼神,庄芜恨不得现在把自己埋起来,“你先跟教授交流交流,我去喝杯水。” 喝水是假,想逃离××现场才是真啊。 戚容晟也知道小孩脸皮薄,没忍心逗得狠了,干脆地把人放开,理了理衬衫,一本正经地面向教授:“有什么问题您尽管问吧。” 庄芜则从床上爬起来一溜烟跑向门口,摸着门把手回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教授:“我出去喝杯水可以吗?” “当然可以。”教授也觉得庄芜挺可爱的,小动物似的乖巧。 等庄芜把门一带上,房间里的温馨氛围顿时不见了踪影。教授的神情冷淡下来,严肃地推了推眼镜,问戚容晟:“这次有什么收获?一切还顺利吧。” “顺利称不上,”戚容晟捏了捏鼻梁,之前在庄芜面前的轻松模样全然不见,“不过我看到了一小部分记忆,只不过这部分记忆对于我来有些无关紧要,我最想看到的画面,就在那一瞬间戛然而止了,想要再前进,整个人就像被卷入了困境,根本没办法脱离。” “能跟我讲讲你看到的画面吗?” “那时候的基地刚建成没几年,设施一切都很新,”戚容晟开始回忆道,“我看到了我的老师跟师母,那是他们的黄金时期,也是整个基地刚刚迈上正轨的一年。” “我很久没有见过他们了,”戚容晟苦笑一下,“乍一见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慌,可能是心理压力,也许是当时我没做完他们布置的作业?” 难得戚容晟还能开开玩笑,教授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除了一些熟悉的人和场景,还有其他你之前想不起来的人事物吗?” “想不起来的人事物,”戚容晟沉思了一会儿,“有一点,我好像看到了我……父亲。” 神情中带着一点轻蔑,教授恍惚以为自己看错了,接着听见戚容晟毫不掩饰的厌恶口吻:“如果真的有他参与,那肯定没什么好事。” 庄芜从助手拿了一杯水,坐在外边的单人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咽着。刚才虽然是找个借口,但这会儿真的有点渴。 助手抱着一堆资料从庄芜旁边经过,庄芜随意地打量了一眼那些文件袋,随口问了一句:“姐姐,这些都是什么啊?” “啊,这些是教授让我帮他收起来的一些旧年的资料,”见庄芜年龄小,助手不由地放松起来多说了两句,“之前是收起来,不过最近教授又找出来看了一次,我现在把它们重新收起来。” 文件袋看起来分量不轻,庄芜点点头继续喝水,谁知助手一着不慎被地毯的褶皱绊得摔了一下,文件袋大部分完整地掉到了地上,有几张被震了出来。庄芜忙起身去帮她拾起地上散落的文件,本着隐私权的原则视线避开那些记录,但他眼神太好,一下从那几张纸里看到了戚容晟的名字。 看一眼就想再看一眼,庄芜自知理亏,但视线很诚实地在戚容晟的那张纸上多瞄了一眼,马上还给助手姐姐。 之后庄芜继续坐在那里,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口水,只是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躁郁症这个词。 是很严重的病吗? 如果很严重,那哥哥,会离开他吗? 作者有话说: 一更新就掉收藏,还没评论,我要哭了 ( 第28章 从教授那里回来的路上,戚容晟便觉得庄芜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到底年龄还小,喜形容色都写在脸上。戚容晟面上不显,只用余光悄悄地关注着庄芜的神情变化。虽然只是小幅度的叹气和坐不安稳,但这对平日里安安静静的庄芜来说就显得格外不同了。 下车的时候庄芜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走在前边,戚容晟的视线掠过他的发顶,同样不做声。 沉默持续到进了家门换鞋的时候,戚容晟刚换上拖鞋直起身,便被突然靠得很近的庄芜挂在脸上的泪珠吓了一跳。还没等他的手指碰到庄芜的脸颊,小孩儿突然用一种富有力量的方式扑进了他怀里,声音里带着委屈的哭腔:“戚容晟,你会因为生病扔掉我吗?” 这是庄芜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戚容晟,纯属情之所至,虽然刚一脱口而出就开始后悔,但带来的冲击着实将戚容晟定在了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用手臂紧紧抱住他:“你今天就在为这件事不高兴?” “你早就知道我的神智恢复了,对不对?” 庄芜把自己的脸埋在戚容晟的肩膀上,嗡里嗡气地不像质问,倒像是在撒娇:“有意思吗?看我装傻子你很得意是不是?” “欺负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好玩的不得了是不是?” 戚容晟不慌不忙,右手慢慢拍着庄芜的后背安抚他的情绪:“粥粥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是在陪你演戏的呢?” “别这么叫我,”庄芜哼了一声,“从你带我来看教授起我就意识到,之前你跟我说过一些话之后我总能想起一些类似于记忆片段的东西,也就是说,你是在刻意地引导我去回忆。” “不过如果我还是那个小傻子,你的引导就不会这么顺利,你也不会提前带我去见教授,”庄芜将头抬起来,湿漉漉的睫毛打着绺,但目光很亮,“今天我跟教授的助手小姐聊了一会儿,无意间看到了十年前你的就诊证明,然后我记下了那三个字,想去查一查那个病症,结果我发现,你居然切断了我一切能与外界接触的信息交流网。如果我没有清醒,你又何必针对一个傻子。” 戚容晟的目光落在庄芜不断开合的嘴唇上,此时此刻,他居然没有被拆穿的心虚,反而想堵住这张牙尖齿利的嘴。 当然他也这样做了。 庄芜只觉得视线一暗,一个温热的吻便落在了他的唇上,当即令他把想说的话挤在了喉间不能动弹。无论他的理智如何清醒,身体记忆总是让他抢先一步给出反应。 等他要推开戚容晟时,戚容晟已经自己推了半步,将手臂微微抬起:“很不错的想法,东西也拿到了?” 庄芜撇撇嘴,把那个从戚容晟口袋里摸出来的小药瓶朝戚容晟晃了晃:“这个?” “果然助手小姐跟你说了不少,”戚容晟突然向前进了半步,恢复到刚才的距离,面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倒是庄芜对他的逼近下意识避开一点,“你既然敢在这个时候把话挑明,说明你已经知道了一些事——包括你的记忆。不妨我们都坦诚一些,说说看,你都知道了什么。” “你生病了,”庄芜看着戚容晟的眼睛缓缓地开口,“是很容易复发的病症,助手小姐借给我她的设备查询,我可以尽量去理解你之前对我的那些,举动,虽然不是出自真心,但也是有一丝依赖在的,对吗?” 戚容晟皱着眉头,想辩驳什么,却没开口。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庄芜自嘲地笑笑,“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粥粥,”戚容晟的情绪一瞬间更迭变换,又被他狠狠压了下去,“你是我最重要的……” 霎时间脑海中掀起一阵巨浪,戚容晟按压太阳穴未果,猛地伸出手死死地握住庄芜:“别走。” “等下你一定要紧紧握着哥哥的手,知道吗?” 整个基地摇摇欲坠,到处都是建筑材料噼里啪啦掉落的声音,还有急促的脚步声,哭喊声。戚容晟几乎要冲着庄芜吼出这句话,才能让他听清。 那时候小小的庄芜一边咬着袖子克制哭声,一边将另一只手放在戚容晟的手心里,扣紧手指。 戚容晟带着庄芜从横着交错的钢筋底下穿过去,庄芜忽然晃了晃两人交握着的手。 “哥哥……” 后半句被淹没在嘈杂的响声中,戚容晟回过头去看庄芜:“什么?” 下一秒掌心刺痛,戚容晟的手不自觉松开半分,只觉得庄芜的手鱼一样滑了出去,紧接着一道横梁从两人刚刚牵着手的地方重重砸下。 “粥粥!”戚容晟正要往里边冲,被赶到的急救人员拦腰拖出危险区,“我不能走!我弟弟还在里边!” “我们会救他的,放心!” “容晟,你是我最看好的学生,也是我唯一能托付的人,”庄教授临终前的话语言犹在耳,“粥粥这孩子,只有你能带他出基地,带他走吧,算老师求求你了……” 戚容晟抱着腿坐在临时搭建的救援棚外,谁来叫他去包扎都不理,目光死死盯着近乎成为废墟的基地。 然后,他等来了那个将他拖出危险区的营救人员独自一人走出来。 “那个男孩呢?”戚容晟不管不顾地迎上去,“你们不是说会救他吗?” “……抱歉,”营救人员僵在原地,“请您节哀。” 最后一块灰色拼图终于回到了它应在的位置,戚容晟抬起眼睛,眼底酝酿着一片猩红,手上的力度近乎将庄芜捏得呼痛。 他踉踉跄跄地把庄芜拽进卧室,房门嘭地一声在身后合起,然后将庄芜半扔在床上。庄芜手里还紧握着那个药瓶,他还记得弗里曼特教授跟他的秘密嘱托。 刺激戚容晟,并且在彻底发病前将这药及时地喂给他。 庄芜不清楚什么时候算及时,他只知道戚容晟目前的状态实在可怕。不是那个平日里对他细心照顾的哥哥,反倒像个恶霸。 “哥……哥哥,”庄芜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找到一个支撑点,“你,生气了吗?” 戚容晟不耐烦地扯下自己的领带,庄芜生怕他要绑住他的手,忙把瓶子打开直接含了两片药,直接赶到戚容晟身边半跪着搂住他的脖子。 “你——” 庄芜的吻简直称不上吻,全然凭着隐约的记忆,目的只有一个,打开戚容晟的牙关。 药片似乎化的很快,酸涩的苦味在口腔里蔓延,庄芜又急又慌,好在这时戚容晟反客为主,舌尖卷着将药片勾了过来,吞咽下去。 庄芜这才松了一口气,刚要功成身退,却被戚容晟按住肩膀。 “敢算计我?”戚容晟的目光冷冷地从庄芜的脸上滑过,“好好想想怎么讨好我,才能让你今晚平安度过。” 作者有话说: 我终于从那个早七点晚十点收手机的鬼地方回来了!!!呜呜呜呜半个月不见大家还记得小玫瑰吗!!!接下来的情节可能会比较刺激嘻嘻嘻!!!敬请期待!!! 第29章 其实庄芜从进门演戏的开始便做好了面对戚容晟发病状态的心理准备,然而真正对上戚容晟毫不掩饰的厌弃眼神时,庄芜心头还是没忍住一颤,继而整颗心咯噔一声沉了下去。 “他会变得非常不可理喻,”弗里曼特教授的神情十分凝重,“你要做好足够的心理建设来迎接这份挑战。” 庄芜佯装低着头坐在床中央,心底格外不安,不过眉目舒展,看上去十分平静。戚容晟除过放了那句狠话便没再搭理他,自顾自地背对着庄芜将衬衫脱下。 庄芜趁机偷瞄了几眼戚容晟的动静,结果目光就定在了戚容晟后背的疤痕上。 有一道很明显的,还有几道零星的,虽然看上去有些年头,却依然狰狞地开在背上。 庄芜张了张嘴,直到戚容晟头也不回地打开房门走出去也始终没发出声音。与此同时,他摸到了自己手臂上的那道已经不算明显的疤痕,简直与戚容晟后背上那条如出一辙。 浴室的水声从半掩的房门传来,庄芜想了想,把坐姿调整得更舒服一些,其他的都没动,乖巧地坐在那里等着戚容晟过来。 经历了漫长又短暂的时间,水声终于停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脚步声。庄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底酝酿出一点雾气,在戚容晟推开房门的一瞬间抬起眼睛,正正地对上戚容晟冷淡审视的目光。 庄芜眼底的委屈更甚,戚容晟拿着毛巾擦头发的手僵了一瞬,大步走到庄芜旁边,低下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语气颇为不耐:“怎么还坐在这里?你是要我抱你去洗澡吗?” 有水珠顺着发梢滴到庄芜的脸上,冷冰冰的令人清醒。庄芜刚迟疑了片刻,就见戚容晟把毛巾随手摔到柜子上,下一秒一个公主抱将他抱了起来:“小孩真是麻烦。” 说不上心里是酸涩黯然亦或如释重负,庄芜只用手臂环在戚容晟脖子上,看他没什么反应,又大着胆子将自己往戚容晟怀里靠了靠。 这是他们的心脏最贴近的时刻。 戚容晟似毫无知觉,他抱着庄芜进了浴室,径直把人放在了洗手台上,居高临下地看了庄芜一眼后,松开手臂就要转身—— 浴袍的宽大袖子被庄芜轻轻扯了一下。 戚容晟慢慢地回过身,只见庄芜的另一只手按着头,重心不稳地向前倒去,戚容晟垂着手冷眼看庄芜快要摔下来才象征性地扶了一下,言语带刺:“真把自己当孩子,连基本生活能力都装没了是吗?” “什么……” 缓过了那阵刺痛,庄芜缓过神来,压根没听清戚容晟在说什么。这个场景突然在他的记忆中有了显现,不过那时候他懵懂不知,被戚容晟欺负得很彻底。 于是他的耳朵极其不合时宜地红了个透,落在戚容晟眼里,还以为自己说重了话,心里焦躁的火气竟然被灭了不少,干咳了一声找场子:“行了,就当你什么都做不了吧。” 最后还是戚容晟帮庄芜洗了澡,其实也不算帮,只不过是戚先生动作僵硬地帮庄芜冲水,而庄芜则在神游,两人压根没能同步。 经过了浴室的不愉快插曲,戚容晟情绪平和了一些,照旧把庄芜抱回房间,直接塞到被子底下。庄芜把头从被子底下探出来一些,被戚容晟用手挡住眼睛:“睡觉。” 于是这一夜居然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第二天庄芜本想起得早一些提前准备,谁知身体没跟上,愣是睡到了自然醒。一睁开眼睛,身边已经空了。 庄芜腾得一下坐起来,还没等他揉完眼睛,戚容晟突然出现在门口,随意地敲了敲门沿:“过来吃早餐。” 庄芜愣了一下,戚容晟补充了一句:“记得刷牙。” 太正常了,以至于庄芜恍惚以为他们又回到了戚容晟发病前的相处模式。 但正是因为太正常,以至于庄芜不禁觉得有些古怪。 庄芜正在心里吐槽自己的疑神疑鬼,打开房门向浴室走去,途中看了一眼厨房。 戚容晟坐在餐桌旁削苹果,眼神专注地切成小兔子形状,画面十分和谐。庄芜微微笑了笑,突然神情一滞。 那只小兔子被拦腰斩断,死在了刀下。 作者有话说: 卑微小甜在线求海星呜呜呜! 解释一下上一章,教授跟小庄的对话没有明确写,但教授对小庄的兴趣来源于他认为小庄是治愈小戚的关键,小庄目前还处在比较懵圈的状态。 第30章 今天的苹果非常脆甜,庄芜一边吃着小兔子,一边眼神飘忽地往戚容晟的方向偷瞄。 如果说昨天因为被激怒而性情大变的戚容晟称得上乖戾,那么经过了一夜的沉淀,今早的戚容晟除过无意间被庄芜察觉到的切苹果时压抑不住的戾气,其余的表现都格外平静。 每当戚容晟情感转换的冷却期来临,庄芜总会想到弗里曼特教授所说的万万不可放松警惕的告诫。 “这只是暴风雨前的最后一丝宁静,是冰山一角的情绪压抑。” 教授说这句话的时候,有风裹着窗帘的一角掀起,带起庄芜面前水杯面的微微颤动。 “谢谢你愿意帮助戚,”教授的眼眶略有些湿润,“虽然我明白你是出于对戚的关怀,但有一件事我必须向你坦白。” “你是我这些年来一直在找寻的关键点,哪怕今天你不主动找我询问戚的病情,我也会找机会向你透露。” “关键点?”庄芜握紧了杯子,“您可以说的更清楚一些吗,目前我的情况您也清楚的,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清楚,更别提去帮助戚……哥哥了。” “恢复记忆需要徐徐图之,这我没有办法帮你。不过有一件事我可以确定,你跟戚有共同失去的一段记忆,戚必须依靠你才能想起那段记忆,而他因为那段被他封闭的记忆的诱导而发病。显然这次的发病时间比我的预计范围提前,最可能的原因就是他遇到了新的变量。”教授继续说道,“躁郁症属于可遗传类疾病,易诱发,易反复。十年前我担任戚的主治医生,却无法窥探那段诱因,只能用传统疗法压制他的发病频率。” “发病期间他会性情大变,情绪极度容易起伏,在此期间他所展现的情感倾向都是不可控的。也许上一秒还在柔情似水,下一秒就会无情翻脸,会令你非常不适,也会让你怀疑你们之间能继续发展的可能性。”教授捏了捏鼻梁,严肃认真道,“艾琳已经帮你开通了直接我工作室的通讯码,出现问题一定要及时通知我,也不能纵容他的脾性胡闹。” “我知道了。” “我给戚的二次催眠差不多到时间了,我们随时联系。” 弗里曼特教授朝庄芜点点头站起身,庄芜放下水杯也随他站起来,突然想起了什么:“冒昧地问一句,您有听哥哥提起过他的……老师吗?” 教授的脚步一顿:“老师?你说的是庄明垚教授吗?” 庄明垚。 “可惜我没能有机会与庄教授共同研讨,庆幸的是我能有机会医治他的学生,”庄芜恍惚了一瞬,便听到教授十分怅惘的感叹道,“很久没有人在我面前提起过庄教授了。说到这里,庄,你跟庄教授同姓,是不是有些渊源呢。” 我也想知道啊。 庄芜自嘲一笑,随意敷衍过去:“碰巧罢了,教授,我们一起过去吧。” 一个冰凉冷硬的东西贴上了庄芜的侧脸,庄芜一惊,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眼角余光瞥见一点寒光,继而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戚容晟,气势稍弱不动声色地往后侧了侧:“哥哥,有话好好说嘛。” 戚容晟手里的餐刀映着庄芜的一点侧脸,被戚容晟又往前凑了一点:“不好看吗?” 这把餐刀还是刚从洗碗机里拿出来的,无油无渍。庄芜的心情还算平复了一些,刚要礼节性地夸赞一句好刀,突然门铃响了起来。 心道救星来了,庄芜立刻往后退了一大步,灵活矫健地弹出餐桌半米远:“我去开门!” 戚容晟甩开餐刀,颇为不快地冷哼一声,随手拿起一块小兔子苹果咬得脆响。 开门前庄芜本以为是Linda阿姨,又或者是查水表(这纯属他多想)人员,然而门一开露出的却是更为熟悉的一张面孔。 “Surprise!”穿着蓝色夏威夷度假风花衬衫的李医生单手撑门摆了一个十分骚气的pose,“小粥粥,有没有想我啊。” 耳边风声掠过,庄芜神助一般往鞋柜旁边一躲,恰好避开从后边丢过来的暗器。李文则更为熟门熟路地收手,任由那叉子咣当落在门前一公分的地上。 “每次都来这一套,玩了这么多今年怎么还不腻啊。” 李文一边吐槽一边把叉子捡起来走进房内,顺便替庄芜挡了挡,小声交换情报:“他发病了?” “嗯。” 庄芜小声地躲在他身后压低声音:“你来的不是时候啊,正赶上他……不对,你怎么这么自然地就接受了我恢复正常还知道了哥哥发病的事情呢?” “要是你落在我老师手里还没治好才是问题呢,”李文大大咧咧地摆手,“更何况,据我的再次再次再次推论,你压根不是因为高烧把脑子烧坏了,而是被下了药。” “你老师是弗里曼特教授?还有药?”庄芜完全一头雾水,“谁能逼着我吃药不成?” “哗啦——” 这次碎的是水杯。 作俑者一脸寒意,抱着手臂冷冷看着你来有往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位:“聊够了吗?没聊够出去。” 庄芜跟李文顿时变为小学生罚站站姿,站在戚容晟的对角线上:“够了够了……” 戚容晟震慑完两个小学生,把目光投向李文,逐个击破:“你来干什么,吃饱了撑的?” “我这,”李文摸了摸鼻子,“不是你说那边有情况就……啊不是,我自愿过来给你们当牛做马,在所不惜……” “简单来说,我来当保姆。” 戚容晟还算满意地挑了挑眉:“你过去。” 李文“啊”了一声,反应过来,侧身把舞台让给庄芜:“加油啊粥粥!” “这两个字是你叫的吗?”戚容晟右手的食指弯起敲了敲桌子,直接翻过手唤小狗一样叫庄芜,“粥粥,你过来。” “哦……” 庄芜大义凛然地挺了挺背,一步分三步地挪过去:“我,来干什么?” 还差半步就被戚容晟直接拽了过去,庄芜一时不察就被捏了一把脸:“粥粥怎么不跟哥哥亲近了,是不是讨厌哥哥了?” 这我哪敢答肯定啊。 庄芜尽力就着脸部肌肉走向扯出一个甜甜而扭曲的笑容:“粥粥最喜欢哥哥了。” 这次回答他的是来自戚容晟的凝视,庄芜被那抹深黑惊得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刚要补救,忽然肩头一沉,戚容晟的额头已然抵到他的肩膀上。 “好累啊粥粥,”戚容晟的声音里含着说不出的疲惫,“不要走,让我抱一抱,好吗?” “他已经睡熟了,”李文将仪器收到箱子里,拍了拍庄芜的肩膀,“折腾了这么久,辛苦你了。” “还好,”庄芜低头看着戚容晟难得的睡颜,轻声说道,“毕竟他不会真的伤害我,我相信他还有自己的意志在支撑,在反抗。” “其实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出现了。” 李文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庄芜疑惑地看向他:“你在说什么?” “方便出来谈谈吗,庄芜。” 在庄芜模糊的记忆中,李文是那个不甚稳重的医生大哥哥,总在戚容晟身边扮演插科打诨的角色,但这个时候他眼里的认真意外令庄芜动容。 李文先一步走向餐桌旁坐下,庄芜握了握戚容晟的手,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起身将卧室门关好。 转过身的一刻,庄芜隐隐有意识,也许这一次,他面临的将是令他万劫不复的深渊,亦或是能令他柳暗花明的明灯。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他不得不去面对的—— 真相。 作者有话说: 从这章起慢慢开始解释之前遗留的问题啦,如果还是看不懂……你打我啊!「作者自暴自弃.gif」 第31章 庄芜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李文正狼吞虎咽着桌上之前未动的吐司煎蛋。 庄芜摇摇头,倒了一杯橙汁推过去。 “谢谢啊,”李文口齿不清的道着谢,“你也吃点吧,等下这个故事会讲得很长,也许会让你吃不下东西诶。” 庄芜摇摇头,捏起果盘里最后一只小兔子:“我现在就吃不下了。” 小兔子在空气中被氧化,从雪白变得暗黄。庄芜拿在手里端详一阵,到底没放进嘴里。 这头李文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仰头一口闷掉橙汁,打了一个心满意足的饱嗝。庄芜把小兔子放回果盘,抬起头问李文:“你要不要吃苹果,我给你拿一个?” “不用不用,”李文抽了张纸擦擦嘴,“我们开始吧。” 庄芜放在桌面上的手无意识收紧:“嗯,就从你刚才那句话说起吧。” “刚才?哦,就是我说没想到你居然会出现吗,”李文挠挠头,“庄芜,在容晟再次遇到你之前,他们都说,你已经过世了。” “过世?我?” “说起来我也觉得神奇,所有人都认定你在老基地坍塌事故中离世,包括当年的救援人员。但容晟,”李文换了个位置坐到庄芜对面,“他坚持认为你还活着。” “他找了你十年,”李文继续讲道,“没有照片也没有证物,盲目又坚定地找着。从找八岁大的孩子,到十四五岁的少年。每一年都在找,每过一年希望就少一点。他那时候在国外,又要治疗又要避开他父亲的眼目,因此尽力在学习。那时候教授们都说他应该是天才——你有没有听过这种说法,躁郁症其实是天才病,虽然这个说法不具有科学依据,但多少能让容晟增强一些信心。” 庄芜此时已经完全跟不上李文的思路,懵懵地呢喃道:“他为什么,一定要找到我?” “他居然还没告诉你?”李文震惊道,“戚容晟这家伙在搞什么,我以为他一等你恢复就会把之前的事都告诉你呢。” “你知道庄明垚教授吗?” 庄明垚,这是庄芜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前后间隔不到两天的时间。 “你是庄教授唯一的儿子,”李文有些不忍心看庄芜的反应,“庄教授跟庄夫人逝世前曾把你托付给戚容晟,也就是他们最喜欢的学生,也算是庄教授的关门弟子……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庄芜摇了摇头。 原来是这样。 事实上当庄芜真正听到了回答时,他眼中并没有眼泪,相反地,他的眼眶竟有着酸涩的枯竭感,仿佛在听着陌生人的经历。 李文小心翼翼地看着庄芜的脸色:“那我,继续了?” 庄芜点了点头。 李文便继续讲道:“找到你不单单是庄教授和庄夫人的托付,也算是容晟的执念吧。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刚开始发病,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了他在睡梦中叫一个名字,粥粥。一开始我以为是他的恋人,后来他需要找你的时候我才知道,是他的师弟。” “虽然现在,已经是恋人关系了吧。” “……我不知道,”庄芜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对于他来说,我算什么身份。我也不知道,他对我究竟是真正的喜欢还是因为,执念。” “在我茫然无措的时候,他出现在我面前,给了我希望,”庄芜的手指绞得更紧,“我以为,我以为他是我能抓住的星星。” “在我神智受损的那段时间,戚容晟他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是温柔体贴的好哥哥,还是,”庄芜抬起眼睛,眼神里的空洞几乎吓到了李文,“与我抱团取暖的病人。” “粥粥,你……” “不要再叫我粥粥了,”庄芜闭上眼睛微微喘了一口气,“这是我最亲近的人给我的昵称,而他们已经不在了。” “庄芜,”李文叹了口气,“我告诉你这些事,不是想破坏你们之间的关系的,你的想法我的想法容晟的想法,都是有各自不同立场的。我认为你有权利知道属于你的过去,也有权利选择是否面对这份过去。” “你选择了面对,我就开诚布公地告诉你,因为接下来你要面对的还有更多困难,无论如何,不管你是庄教授的儿子还是容晟最重要的人,都无可避免地卷入这场斗争里了。”李文揉了揉太阳穴,“庄芜,对于基地,你还能记得多少?” 庄芜猛地睁开眼睛:“教授告诉我,记忆是不能强制——” “因为教授不了解那群人有多么丧心病狂,”李文激动地打断他,“还记得我进门的时候跟你提起的药吗?你根本不是失忆,是被药性压制了记忆,这是你身体的习惯性自保。” “你手臂上的伤疤还有痕迹吗?”李文简单粗暴,直接举起庄芜的手腕把那道疤递到他眼前,“这是芯片被你自己强行挖出来以后没有及时医治留下的疤痕,而你——” “你是基地最成功的实验体,你从基地逃跑的时候触发了培养皿的最高防御系统,即时被注射了强效失智剂。这是基地最新的研发成果,专门为基因提升者设计,一旦被注射就会变得懵懂如稚儿。但谁都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你居然能逃脱,还好你出逃后第一个遇到的人是容晟。” “我也是这几天才得到的消息,之前容晟在基地就职的时候就觉得那个张有成非常有问题,果然他一离开张有成就开始了小动作。”李文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庄芜一眼,“小祖宗啊,快点想起来吧,无论如何,容晟他现在真的很需要你,难道你不想知道当年老基地坍塌的真正原因吗?” “……” 庄芜依旧愣在那里,像在冥想,又像在出神。李文的手还没碰到庄芜,被他猛然起身的动作吓了一跳:“你——” “你告诉我,戚夫人,不对,容绒阿姨究竟是怎么去世的,”庄芜的手臂撑在桌面上,“如果真的与我的父母有关,那么戚定明会把我扣下当做实验体也就说的通了……” “这……” “一定没关系。” 庄芜和李文同时向身后转去,卧室的门不知何时打开着,戚容晟站在距离他们很近的位置,不知道听了多久。 “一定跟老师师母没关系,”戚容晟咬紧牙关,抑制着自己的戾气,“粥粥,大人的世界恶意太多,你永远都没有错。” “我不会让你成为这场斗争的牺牲品,一定。” 作者有话说: 害,马上就要夫夫联手对抗恶人了(bushi) 第32章 眼见两人目光炯炯,肯定有千言万语要倾诉,李文摸了摸鼻尖,讪讪地干笑两声:“那啥,你们聊你们聊,我先去书房待会儿。” 一边走一边不放心地回头道:“那啥,咱都是文明人哈,能动手千万别动口,啊呸,动口动口。总之一定不能伤了和气啊……” 在场的其他两位自然无瑕分神给他,李文默默地把书房门关上,留了一条缝。又搬了一把椅子过来,煞有介事地坐在门边,随时准备冲出去拉架。 餐厅里随着李文的退出一下安静了不少,庄芜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把姿势调整回正面对着戚容晟的方向站定。戚容晟慢慢地靠近沙发坐下,双手撑着自己的额头,十分懊恼地发出一声叹息。 万事皆有因果,万事也皆有轻重缓急。 庄芜握了握手心,舒缓了之前的僵硬后,缓缓地到戚容晟身边坐下。 “你,”庄芜苦笑,“现在一定很不好吧。” 戚容晟像是没什么反应,依旧垂着头不回应。 “原来我早就把一切都想起来了,”庄芜自顾自地说下去,“无论是我的身份还是我背负的仇恨,我全都想起来了。只是我还在潜意识欺骗自己,只要逃避了就能永远逃避下去。”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在哪里吗?”庄芜侧过身注视着戚容晟,“师兄。” 戚容晟放下撑住额头的手,偏过头不让庄芜注意到他的神情,声音喑哑道:“记得。” “之前在我自认为恢复记忆的那段时间里,我总能梦见那座院子,梦见那只麻雀,梦见我从楼上向下看。” “在有关院子的梦里,只出现过两个场景。” “我的父亲,穿着三件套银灰色套装,温柔地跟我摆手,”庄芜的声音变得很轻很缥缈,像是陷入了轻柔的回忆云朵,“他不算是个合格的父亲,比如他从来没有做过一顿像样的糖醋排骨,偏偏许诺的时候说得格外郑重其事,像是有多大把握似的。” “我还没有来得及吃上一顿许诺过的糖醋排骨,他就离开了。” 戚容晟猛地转过头想要解释:“老师他……” “我都明白的,”庄芜笑了笑,“爸爸他真的非常爱我,哪怕我总是在抱怨,他也是让我学会向上看。从小到大,准确地说,是到我八岁,一直是他教我学习和认识社会,我被他保护的太好。” “还有一个场景,是那天我听到了父亲中途回来的开门声,”庄芜将视线投到戚容晟的脸上,“但不是他,而是一个很高的哥哥。” “那个哥哥只是过来帮我父亲拿一份数据,就被我盘问户口一样堵在门口不放,”庄芜脸上的笑容慢慢绽开,“不过那个哥哥的脾气特别好,无论我怎么无理取闹都不生气,还让我叫他师兄。” “虽然正式算起来我只见过他这一面,”庄芜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但我其实偷偷去过基地几次,也悄悄地趴在床边看过师兄他们做实验。” 戚容晟的瞳孔收紧,不可思议地看向庄芜。 “师兄他好厉害,就算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实际上其他实验员都很信服他,总是在征求他的建议。” “老基地坍塌的时候,爸爸妈妈把我推到外边的时候,我也在找你,”庄芜深呼吸抑制住泪意,“师兄,你抓住我了,你做的很好很好了。” “原本我想着,能跟爸爸妈妈一起走,也是一件好事。后来我又开始担心,怕你内疚,”庄芜轻轻地叹了口气,温柔地抱住他,“果然,你背负着这份愧疚活了这么多年,到现在也还在惩罚自己。” “你告诉我,我永远是没错的。” “同样的,十年前跟我一样十八岁的你,又有什么错呢?” “无论你是师兄还是哥哥,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你也把我当做最重要的人,不是吗?” 戚容晟收紧了这个拥抱:“粥粥,谢谢你。” “之前你问我,我们到底算什么关系,”戚容晟闭上眼睛,继续说道,“其实我也觉得很奇怪,我第一次见你,感觉你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那时候总听老师提起他们家的粥粥,也许也夹杂着一些爱屋及乌的感情。后来老师嘱托我带你离开,我认为那是一份责任,一份承诺,我必须要做到。可是我没有做到。” “坍塌事件过后,我被家里那位送去国外,那时候我没办法接受你已经过世的消息,于是我给自己编了一个幻象,我告诉自己,你还活着。” “我一直想找到你。” “我不清楚你的成长过程,只能凭想象推断你究竟长成了什么样子,你过得好不好,哪怕很多人劝我,这是徒劳的。我不信,那时候我已经把你当成了我最亲近的家人。” “可是,当我回国后,在那条马路上突然出现的你闯进我视线的一刻,我心里居然在想,原来你真的有好好的长大——就像按照我想象的模板那样,就像你从未离开。” “意识到这一点的一刻,我的心根本压抑不住地动山摇。我平静地告诉自己,哦,原来这份亲情已经变质了。” “粥粥,你会讨厌我吗?” “也许……会有一点?”庄芜松开手臂,跟戚容晟面对面,“因为你什么都瞒着我,失智剂那会儿也是,现在也是。你怕我想起以前的事会伤心难过,所以干脆编一个甜蜜故事让我暂时忘记。” “你这是在纵容我逃避啊哥哥,”庄芜理直气壮地甩锅道,“像我这么意志不坚定的小孩,很容易屈服甜甜蜜蜜的东西的。” “没关系,有哥哥在。” 嚯,好一个意志不坚定。 噫,好一个有哥哥在。 再往下他俩不会从互诉衷肠搞起来吧,还有个大活人在呢! 偷听到这里李文实在坐不住了,硬着头皮出来打断两人的单方面虐狗行为:“咳咳,说了这么久眼看就到午饭时间了,两位是不是饿了,要不咱点个……” 外卖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戚容晟神闲气定地开口道:“你不是来当保姆吗,你来做。” “嘿,不是,容晟你怎么能过河拆桥啊你……” “我,我只会煮泡面,爱吃吃不吃拉倒,哼!” 作者有话说: 呼,总算把感情线掰扯清了 第33章 唐人街也能买到正宗的某师傅,李文吸溜着泡面,在袅袅泡面水汽里抬起头,无比哀怨地看着对面切着牛排的两位小声嘀咕:“见色忘友,区别对待。” 戚容晟半分眼神没给他,继续给庄芜切着牛排:“今天比较仓促,下次给你做红酒炖牛腩好不好?” “嗯嗯,”庄芜一边嚼着牛排一边含含糊糊地示意李文把沙拉推过来一点,“这个这个。” “你没手啊,”李文憋憋屈屈地把沙拉推过去,“我就知道老实人总要背负一些难以承受的厄运,比如让我遇上你们俩。” “李文哥哥,”庄芜终于停下了筷子,乖巧地安抚道,“习惯就好。” “习惯……我……”李文手里的泡面一抖,“多漂亮一小脸儿啊多恶毒的一颗心啊。” “别管他,”戚容晟把盘子推给庄芜,“好好吃饭,我们粥粥还得长身体。” “行了行了,我认输。”李文从善如流地顺走一筷子沙拉,“容晟,你觉得现在你的身体怎么样,能不能撑过这一阵?” “我现在还不能回国,”戚容晟放下刀叉,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爆发型情绪还需要药物压制,比如刚才,我吃了粥粥放在床边的药丸才过来的,否则场面一定无比混乱。” “已经比我设想的好太多了,”李文点点头,“目前的情形也不适合你出面,不过,除了之前我们通讯中的消息,我这次还带来一个新线索。” “那时候你让我找人盯紧张有成,果然被我们的人发现了一件事——张有成在调查容女士与基地的关联。” “容绒阿姨真的参加过我父亲的项目吗?”庄芜突然插了一句,“这是我亲耳听到的。我记得有一次,爸爸妈妈在争执,妈妈一直在强调风险性,爸爸却在讲实验的可操作性……后来你们也清楚,阿姨对外公布的去世时间跟老基地坍塌的时间几乎就在前后。” “这种巧合,哪怕让外人来判定,也不会认为完全没关系吧。” “负责任地说,当年的事只有庄教授和师母有发言权,”戚容晟静默片刻,慢慢回答道,“我母亲确实加入过庄教授的实验,这是我们目前得到唯一确切的信息,但除了他们,谁都不了解我母亲的加入是为了什么。” “容家做的最好的是经商,我母亲是容家的大小姐也是唯一继承人,一向深居简出处理公司事务。”说起母亲时戚容晟的神情温柔了许多,“而戚先生,姑且叫他戚先生,与我母亲刚结婚那会儿只是研究总局分部的副部长,后来才步步青云,坐到了总局局长的位置。” “他们几乎没什么感情可言。戚先生每天在外应酬,而我母亲身体不太好,总因为一些不痛不痒的小病症在家中静养,所以小时候我经常在家中陪着她。” “我们当年住的房子就是现在的老宅,其实是容家的房产,”戚容晟神情渐冷,庄芜忙握住他的手安抚他的情绪,“我没事,不过在我母亲去世以后,新夫人不断的局面让我实在无法忍受。还好那时候我已经在国外,不需要直面那些恶心的面孔。” “现在说起这些,我好像能很平静很冷血地讲述,只是当年造成的伤害是弥补不了的,”戚容晟拍了拍庄芜的头,“好啦小朋友,没必要为当年的戚容晟难过。” “我不管,”庄芜噘起的嘴唇能挂个二两油瓶,二话不说扑进了戚容晟怀里,“那我给现在的戚哥哥一个抱抱总可以吧?” “啪啪啪,我插一句,”李文面无表情地鼓掌,“在这么温情的时刻,我应该在车底。” “言归正传啊,既然张有成想调查,就说明他们肯定得到了什么消息,正确与否暂且不论,就算他证明了这其中有什么秘辛,难道他还能用这条当事人通通不在的过时新闻威胁到谁吗?” “张有成这个人,是个笑面狐狸,”庄芜不好意思地坐起来,随手抓了抓被他蹭乱的头发,“我在基地的第三年,他被调过来任副局。第一次见他,他那个笑容就让我特别不舒服,眼神飘忽好像时时刻刻都在观察,典型的小人上位的潜在自卑心理。” “最重要的是,他一调过来,跟我关系最好的研究员就莫名其妙地被调到了其他区,换过来一个特别古板不苟言笑的,我每天对着那张死鱼脸都快无聊死了。” “笑面狐狸说的有道理,”李文赞同道,“就之前在公寓里撞见他那回,眼珠子转得很快,一把年纪了动作比我还快。” “那是你好吃懒做不运动,”戚容晟冷酷无情地揭穿道,“他是戚老头提拔上来的,像他们这种从下面突然提升很快的人,通常分为两种。一种有足够强大的后台,另一种则是傀儡。” “戚老头是前者,他傍上了容家这棵大树。张有成是后者,是戚老头安排在总局牵制我同时能帮他传话的一个‘长辈’。” “不过有一点李文提醒了我,”戚容晟敲了敲桌面,“他已经是总局的局长,费尽心思地调查当年的事,如果能得到结果,那么他要拿着结果去找戚老头叫板吗?” “在一个退位的老局长那里他得不到什么,我猜,他准备的这一切是为了我。” 李文不解道:“你是他的下级,他没事针对你干什么?” “如果我转正了呢?”戚容晟冷冷一笑,“那么我将是他,最大的威胁。” 作者有话说: 更不更新都莫得人看,也莫得评论,心灰意冷我走了,晚安 第34章 原本还是晴空万里,突如其来的雷暴雨夹杂着冰雹气势汹汹地袭击了整座城市。 张有成隔着玻璃门看那些露天阳台上没来得及叫人收进来的花花草草,心疼地两手直哆嗦:“我的君子兰小蕙兰啊,看看这打蔫的叶子,造孽唉……” 正在这时,刘秘书突然出现敲了办公室的门:“头儿。” 张有成立刻把手背到身边,假装欣赏门外的风雨飘摇:“怎么了?” “有个事……嗨,怎么说……” “有事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诶,”刘秘书赶紧把办公室门关严实了走到张有成身后,“其实也不算多重要,就是……那条线索,断了。” “什么线索?” 刘秘书刚要回答,突然一阵猛烈的冰雹噼里啪啦地砸向玻璃门,生生搅合着雨幕混成白烟,视觉冲击十足,害得他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头儿头儿头儿,突突突突……袭!” 气得张有成差点给他一爆栗:“你怕个头,基地是全钢化防弹玻璃的,就算有突袭也死不了你。接着说。” “是是是,”刘秘书抹了一把无中生有的冷汗,“之前您不是让我盯着前戚夫人生前家中的佣人,然后从他们那里搜刮点消息吗。人是找到了,可是……” “怎么了,”又一片兰草叶被冰雹折弯了,张有成心里的火气蹭蹭蹭往上冒,“一次性说完能累死吗?” “疯了,”刘秘书这回摸到了真实的汗珠,“这也太巧了,那老太婆早不痴呆晚不痴呆,怎么偏偏就咱们找到她的时候出症了呢?” “我差点被她拿扫把赶出去。” 张有成一时皱了皱眉头,沉默半晌开口道:“疯了就疯了,这更能说明里头有内情,并且不想让外人插手。其他的线索呢,比如老基地的幸存者,戚夫人跟戚局生前的情感状况——这些有眉目了吗?” “有的有的,”刘秘书忙不迭点点头将功赎过,“听说,前戚夫人跟咱们戚局是圈内有名的模范夫妻,郎才女貌,格外受瞩目。前戚夫人虽然身体不好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但每次他们共同出席酒会等场合的时候,戚局总是跟她半步不离,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说实话,我都觉得奇怪。他俩曾经这么恩爱,但戚局那边在夫人过世后,更换情人的频率倒是挺快,”刘秘书挠挠头,“虽然我也听说过什么替身之类的说法,但最新的那位我有幸见过一回,并不像所谓替身。年轻是真的,但长相并不算贴近。并且这位在我们的排查里,是跟前戚夫人差别最大,也是唯一一个被戚局扶了正的情人。” “这上头人是挺会玩啊哈哈哈……” 被张有成瞪了一眼,刘秘书意识到自己发散的八卦离题甚远,试图用尴尬的笑声弥补。张有成索性不去看他饱受摧残的小花小草们,径直向自己的座位过去坐下,很是疲惫的将手臂架在桌面上将头埋进去:“算了,也算是他们的婚姻并非外界看到那样幸福美满的一个佐证,继续发掘看看他们有没有财务争端,毕竟咱们戚局怎么上位的,不用我教你了吧?” “那幸存者呢?” “我们的人找到了当年老基地坍塌事故的幸存者,”李文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咬得嘎嘣脆,“太难找了,当年跟老基地相关的研究员大多被困死在事故现场,极少数死里逃生的研究员被以‘损伤过重’的名义明休暗退,给了一笔理赔,请他们安心回老家修养,等候新调令。不过等得再久都不可能等到罢了,新基地建成后内部大换血,没有一个老工作人员接到调令。” “他们已经在那场人为的灾祸里丧失了健康,而新基地又抹杀了他们的工作价值,”李文愤愤不平道,“说句罪大恶极不为过吧……话说,这苹果怎么外皮这么涩?” “哦,那个苹果是前几天跟粥粥买水果的时候店家的样本品,粥粥喜欢它好看就买了,三倍果蜡保鲜,好好享用哦,”戚容晟没管李文试图把吃进去的苹果吐出来的徒劳行为,将切成块的苹果插上牙签递给庄芜,“不过你说的情况确实是戚老头能做出来的事,他这个人一向遵从个人利益最大化。” “其实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李文从果蜡里缓过劲来,半死不活地说道,“怕你知道了杀我灭口。” “哦?”戚容晟动作优雅地将水果刀拿起,放在眼前端详刀刃的锋芒,“不该说就闭嘴。” “你你你……唉,谁叫我一心为兄弟两肋插刀呢,”李文看了一眼安安静静吃苹果的庄芜,“粥粥,你是不是困了,去午睡一会儿好不好?” 庄芜疑惑地抬眼:“我不困啊,李文哥哥你年纪大才需要多休息。” “嘿你这个小朋友,平时挺机灵这会儿睁着大眼睛装什么听不懂啊……” “李文,粥粥十八岁不是八岁,别用你拐骗儿童的口气说话,”戚容晟把手臂搭在庄芜的椅背上,“况且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听的。” 李文心道这还真跟人家半毛钱关系没有,纯属你家宅门内事。不过他可不想跟戚容晟掰扯其中的利害关系,难保戚容晟比他还看得开呢。 “那我开始了啊,”李文整了整衣领,“上次去戚家做体检的时候,带了一个新的仪器过去,那个仪器有个很神奇的功能,可以通过扫描获取DNA序列。不过那个仪器尚在研发期,还没真正投入使用。我想着你们家孩子,不是,人多,就让助手带去在他们身上试验。别瞪我啊,没什么副作用。” “其实我知道,虽然憎恶你父亲,也不喜欢那些孩子,但总归对他们是宽容的,我不可能把他们怎么样啊,”说道这里李文叹了一口气,“结果你猜怎么着?” “是不是有人的基因不对,难道不是戚家的孩子?” 庄芜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发亮地拍拍戚容晟的手以示同情安慰。戚容晟无奈地看着自家小孩碍于自己在身边憋在喉咙里的八卦心,小小地捏了捏庄芜的手心:“小没良心的。” 李文激动地打了个响指:“恭喜粥粥抢答成功,回答错误!” “那还有什么你非得瞒着哥哥的,”庄芜嘴一撇,“你是不是要说因为我回答的不严谨,所以错了。” 李文:“……” 李文:不要跟科学家的天才后代们比智商啊。 李文强行咳嗽一声,试图找回场子:“你这是无证推论,俗称瞎蒙。” 庄芜从他心虚的眼神里得到了肯定,很骄傲地继续推论下去:“那这个出了问题的孩子,应该是……新夫人的那个孩子吧。” 戚容晟好笑地看着两个长不大的斗嘴,对内容倒不是很关心。 听到庄芜的结论,李文很放肆地哈哈一声,一拍桌子:“回答错误!” “什么啊,”庄芜耸耸肩,“我听听你有什么神奇的结论。” “除了那个孩子,”李文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其他的,都不是戚……老先生的亲生子。” 作者有话说: 张有成:好久不见大家想我了吗?欢呼声在哪里? (观众扔臭鸡蛋烂菜叶) 张有成(两手直哆嗦):我肘,我肘! 戚定明:谁有我惨,好不容易出次场,不是被点名批评,就是被戴绿帽子呜呜呜! 第35章 餐厅一时间陷入极度的安静,连戚容晟都没忍住皱了皱眉。 庄芜这次真心实意地抱了抱戚哥哥,毛茸茸的脑袋抵在戚容晟的肩上,给予他最大的安慰:“晟晟,暂(站)起来。” 结果被眼睛微眯神色沉郁的戚哥哥捏着下巴抬起头:“粥粥,刚才你叫我什么?” “……戚哥哥啊,”庄芜赶紧装乖,“有其他的肯定是你听错了。” 下一秒捏下巴换成了捏脸,庄芜好端端一张胶原带白十足又略带婴儿肥的小脸被戚容晟捏成一个鼓鼓的小河豚:“嗯?” “我我我错了,”庄芜这点跟李文像是一脉相承,一怂就无意识小结巴,“呜噜呜噜……” “他说什么?” 呜噜语十级专家李文在线翻译:“他说,有话好好说先把手放下。” “……” 听起来字数对不上啊。 不过鉴于戚哥哥是个比较正常的人类,因此开明地听从了庄芜的提议,从善如流放开了庄芜的脸:“宝贝儿,我脾气可没看起来那么好。” 庄芜摸着自己毫发无损的小脸蛋表示皮一下很开心,不过皮几下大概要付出运动的代价,于是十分识时务地狂点头。 戚容晟撸了一把小朋友软软的头发,微笑重新浮在脸上:“骗你的。” 庄芜:…… 庄芜:……幼稚。 李文:一个令我无语凝噎的事实,我好像习惯了对面两个一言不合撒狗粮,成长真是一件令人忧伤的事啊。 不过必要的时候,该是他这个巨型电灯泡发光发热闪亮登场。 李文深吸一口气舒缓心情,露出一个服务行业人员应有的八颗牙标准笑容:“两位,咱们可以说到下一步了吗,还是我先回避一下,过那么两三天再来?” 戚容晟颔首:“也可以。” 李文自然接上:“那我们继续……诶等等。” 李文:“啊?” 李文:“我不走!” 戚容晟颔首:“也可以。” 李文:…… “那个,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李文讪讪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不管戚老先生怎么想,我认为他应该是心知肚明的。毕竟这么多年也只有一位新夫人,而且就我们的结论,也只有新夫人所生的那个孩子是他的亲生子,因果正反推,也最终是这个结果。” 那个孩子。 戚容晟捏了捏鼻梁,从记忆里调出与那个小男孩的一面之缘。 在他母亲的忌日,因为相同的发音被他误会的那个叫舟舟的孩子。 “戚容舟,”李文调出那个孩子的资料,“你看,也只有这个孩子是记在跟你同辈的,其他的几个孩子就没那么讲究。” 庄芜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原来他长这样。” 然后就不太感兴趣地退了回来,悄悄附在戚容晟耳边低声道:“还是哥哥好看。” 平心而论戚容舟算是个十分标致的小正太,不过谁让庄芜自带滤镜,看谁都差不多,除了戚容晟。 庄芜的眼睛亮晶晶的,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八卦心还在,还是因为眼前人。 戚容晟的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一次,轻轻嗯了一声。 李文则客观地评价道:“也就这样,小孩子看不出什么。” 然后把话题拉回正题:“仪器我也带过来了,现场给你见证一下奇迹时刻。” 庄芜对这些新事物比较感兴趣,看戚容晟兴致缺缺,忙起身拉住李文晃衣袖:“我也想玩,李文哥哥快点拿过来啊!” “好好好。” 李文速去速回,从书房把他的医用箱整个搬了过来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庄芜惊叹道:“其实我有一个问题在心里很久了,今天我一得问出来。” “请问您的医用箱是哆啦A梦的口袋吗,怎么什么都有啊。” 这回轮到李文扬眉吐气,他拍了拍自己的医用箱,很骄傲地开口:“当然不是,虽然看起来有很多东西,但实际上药物和仪器的种类数量实在太多,我所带过来的不过沧海一粟。” 说话间李文将扫描仪器拿了出来,邀请庄芜体验:“没关系,很快的。请你到仪器对面的沙发坐下,后背挺直,下巴微收,嘴角上扬……啊这个无所谓,好的,要开始了。” 戚容晟坐在沙发另一边冷冷道:“听说你大学期间在摄影工作室兼职。” “哇容晟,你能这么关心我我太感动了。” “你拍证件照的词还是能脱口而出,说明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戚容晟开启泼冷水模式,“你现在能算在工作的摄影师,而不是医生。” 膝盖中了一刀的李文:“……” 结果运算期间,庄芜推着戚容晟也做了一次体验,数据库很快分析出结果。 先是庄芜的,虽然他看不懂屏幕上那堆鬼画符似的数据,不过不明觉厉就是了。 “可惜我现在的数据库没有庄教授他们的信息,不然就可以让你看到他们的直接影像了,”李文遗憾道,“如果基因匹配,就能直接显示对方影像,这是我们正在研发的新功能。” “接下来是容晟的。” 李文把数据调出来,突然脸色一变。 接着他也不胡侃了,忙不迭地调出戚家其他孩子的数据。 戚容晟看他半晌不开口,拍了拍他的肩:“没事的话,我先回房间睡了。” “等一下,”李文咬了咬牙想拦住戚容晟,最后还是放了行,“算了,你好好休息。” 庄芜的黑眼珠子在两人之间来回一转:“我也去我也去。” 回到卧室关上门,戚容晟仰躺在床上。情绪一时放松,整个人都弥漫着颓然的气息。 他突然开始冷笑。 先是无声的,后来仰躺的姿势让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慢慢地坐起来,声音从弱到强。 庄芜就趴在卧室门口,看到戚容晟难受的样子,心里就像火烧一样留下一圈燎泡,火烧火燎地疼。 他开始后悔,后悔因为自己的撺掇,害得戚容晟不得不面对。 踌躇了半天,庄芜委委屈屈地吸了吸鼻子,刚要给戚容晟关好门安安静静退出去,谁知眼前只留着一条缝的门突然被人从里边大力拉开。 庄芜一仰头,刚好撞进戚容晟浓稠到阴冷的眼神。 是躁郁症! 作者有话说: 前两天我们家这边真的雷雨交加加冰雹,吓得我还以为玻璃要碎了。 我们小戚正在经历人生磨难,晚安! 第36章 现在庄芜才真正体会到弗里曼特教授所说的发病频率高的痛苦之处,任何一个微不足道的刺激都有可能引发情绪的暴动,更何况这件事算得上颠覆认知的大事。 庄芜即使作为局外人也不得不惊讶,戚容晟居然不是戚定明的亲生儿子。 怎么可能,容绒阿姨身体很差,又深入简出,压根接触不到什么人,说她婚内出轨根本就是污蔑。那么就是婚前,只是戚家与容家对外将这件事压了下去,如果不是李文他们研发的仪器,没有人会将目光放在戚容晟与戚定明的亲缘关系上。 但是,如果戚容晟不是戚定明的儿子,容绒阿姨的死因,便又多了一层疑云。 假如是戚定明对容绒动了杀心呢?庄芜心底一冷,顿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进来。” 戚容晟的情绪实在太过低沉,庄芜静了静心神,听话地跟在戚容晟后边走进卧室,关好房门。 那个小药瓶就放在床头,庄芜想靠近它,却被戚容晟拉住手臂。紧接着戚容晟整个上半身斜靠在庄芜身上,语气里带着庄芜从未听到过的脆弱:“妈妈。” “我好想你。” 放学以后,戚容舟像往常一样走向接送他上学的黑色汽车。打开车门,戚容舟坐在后排左手的位置,坐在右手位置的年轻管家递给他一瓶果汁。 一切如常。 车辆正常行驶着,正当戚容舟想要拧开瓶盖的时候,他的视线无意识落在了后视镜上。 只这一眼,他差点没握住手中的瓶子—— 那个戴着墨镜的大叔居然不是家里的司机秦叔,并且他一直通过后视镜在观察他! 不过戚容舟好歹是大家庭出身的小公子,心理素质比较强,因而第一时间的反应不是打草惊蛇,而是尽力不动声色地压住自己的颤音,把果汁拧好了瓶盖放了回去:“突然不太想喝了。” 年轻管家目光微动:“那少爷想吃曲奇饼干吗?” 他动作利落地从一旁的点心罐里拿出一盘烤的香脆的曲奇来。每块曲奇都是不同的卡通动物形状,十分精致可爱。 戚容舟不想接,但一再反常怕他们生出疑惑提前动手,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拿起一块饼干象征性地咬了一口,接着没胃口似的将饼干放回盘子:“我今天有点累,先睡一会儿。” 说罢真的往车窗的位置歪过头,有意无意地躲到后视镜死角去了。 年轻管家与司机在后视镜中对视一眼,管家看了一眼阖起眼睛的戚容舟,轻轻摇了摇头。 司机会意,将车速放得平稳,然后悄无声息地驶上另一条道路。 谁都没有注意到,戚容舟被挡住的手指正在有规律地敲击。 与此同时,远隔千里的李文接收到一条来自戚容舟的讯息。 “摩斯密码?”李文惊叹,“等下,他怎么会有我的通讯码?” 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之前给戚家检查的时候留下了名片,场面话地邀请他们定期来做检查,没想到这个小少爷当真记下了他的号码。 这是一条简单的摩斯密码,李文拼出字母,疑惑地自言自语道:“safe?安全?该不会是小朋友的恶作剧吧?” 不过说起来safe跟sa|ve倒是很接近。 等等,sa|ve? 李文突然一个激灵站起来,砰砰地敲响卧室门:“容晟,戚容晟,出事了!” 庄芜一听迅速从悲伤沉郁的气氛中清醒过来想起身,不过身上这个大型挂件相当不情愿,语气称得上气急败坏:“吵死了。” “应该真出了什么情况,”庄芜好声好气地安抚着暴躁的大号树袋熊,“李文哥哥不会开这种玩笑。” 戚容晟老不高兴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冷哼,虽然脸色差得要命但还是配合地起身放庄芜开门。 没等庄芜完全拉开门,李文像只被弹射|进房门疯狂的小鸟,猛地进门:“戚容舟可能有危险。” 庄芜一时没反应过来:“戚哥还好好的啊……不对,戚容舟?” “他给我发来了求救信号,”李文这会儿平静下来,开始分析,“为什么发给一个明显不熟的人,说明这是——” “熟人作案?”庄芜抢答道,“有人买通了他身边的人,想对他做什么?” 李文则皱起眉头:“可是,诶奇了怪了,我怎么定位不了他的位置?难道是通讯器坏了?” “屏蔽器,”戚容晟咽下药片,神情依旧恹恹的,“先找人沿着戚容舟放学的路线追查,如果没找到就调监控。如果遇上最坏的情况,就只能等绑架的人跟戚家联系说出诉求了。” “撕票不至于,吓吓那个小少爷还是非常有可能的。” “真是莫名其妙,”李文摇摇头,按戚容晟的指示将任务吩咐出去,一边感叹道,“你家目前就这一个孩子还在老宅住着,不说密不透风,也至少时时刻刻都派人照看,怎么就让买通了做坏事,戚家给的待遇可比短期的利益划算多了吧?” “戚容舟应该是有专车接送上下学的,恰恰是这种看似周密的保护才给了有心人可乘之机,”戚容晟按了按太阳穴,“要知道人心是最好拿捏的东西,别说短期长期利益,只要抓住你的把柄,还有什么威胁不到你的。” 庄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说的也是,”李文认同道,“不过你这个弟弟也算聪明,知道换个方向求助,毕竟还不知道背后被买通的有多少人呢。” “你觉得他求助你是明智的选择?” 戚容晟似笑非笑,李文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想得简单了,顿时有些挂不住地挡挡脸。庄芜则在房间走了半圈,突然说道:“确实不太明智,万一他们就是想挑拨戚容舟和戚哥的关系呢。” “那么他的求助从表面看起来可真是——死路一条。” “确定他睡着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麻绳穿过他的手腕打成结,戚容舟没敢动弹,闭着眼睛装睡,耳朵却竖起来企图捕捉信息。 “剂量不足,还是绑紧一些,”这次是年轻管家的声音,“他学过野外逃生术的。” 那个陌生男人依言用麻绳将他的手足都绑了起来:“别怪老子欺负小孩,都怪你那个哥哥太狠心。” 哥哥。 戚容舟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作者有话说: 戚容舟:上一章的两个长辈谁有我惨,第一次出场就被哥哥嫌弃,第二次出场就被绑架,我哭! 作者:比惨大会吗真是,都下去都下去! 第37章 等戚家发现小少爷没有及时回家且失去联系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 发现小少爷不在房间的人是负责做饭的玲姨,往常小少爷回家后也不爱说话,自己上楼写作业复习,懂事得让人心疼。但今天,玲姨敲门叫他吃饭的时候,房门内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更奇怪的是,王管家也不在。 几次无人应声,玲姨取了备用钥匙打开房门,房间内果然空无一人。玲姨慌忙接通了戚夫人的通讯。正在跟小姐妹打牌的戚夫人一听说儿子不见了,差点当场晕厥过去。她拼命掐着自己的手心,颤着音问道:“先生他知道吗?” “应该是不知道的,先生他最近都没回来啊,”玲姨手足无措地干着急,“怎么办啊太太,咱们要不要……” “绝对不能报警,”戚夫人抓着自己的宝石项链坠,微凉的触感给了她些许力量,“找人,找人去舟舟的学校。小王呢,他是不是也没回来?” “太太,”玲姨忽然想起了什么,“今天老秦家里有事,下午是换了另一个司机去接的小少爷,是不是这个司机的问题?” “总而言之,一定要把人找到,再多赎金都可以。”戚夫人显然清醒地认识到她儿子是被绑架了,“舟舟这么乖,他一定不会乱跑的。” “我们追查到在学校至戚宅的路上只有一个岔路口,而且整条线路的监控被破坏,很有可能是设计者留下的圈套。” 接受完讯息,李文难得正经地皱着眉头:“情况不太乐观,但我总有种预感,对方是想把我们引向那条路的。他们究竟有什么诉求,非要我们找到他?” “而且据我们的人说,在岔路附近跟戚家赶来的人擦肩而过,他们的动作慢了太多吧,”李文撇撇嘴,“老来得子也不关心?” 这大概就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做戚家的孩子也没那么幸福。 戚容晟冷笑一下:“别理会对方的意图,直接过去。看来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钱和利,而是有人在背后意图挑拨。” “嚯,那还真让咱们粥粥说对了,”李文摸摸鼻尖,“我现在觉得这个孩子挺可怜,才这么小就成了一个箭靶,该给他弱小的心灵带来多大伤害啊。” 话音一落房间里静默了片刻,李文立刻反应过来不妥——庄芜也是这个年纪被活生生地拿去做实验体,相比之下,被绑架且无生命危险的戚容舟所受的苦难就十分凡人了。 他们家粥粥那叫历劫。 “李文哥哥说的对,”庄芜握着戚容晟的手,两人相视一笑,甜甜的气氛冲淡了苦难的涩味,“孩子从来不应该成为箭靶,无论如何他们选择不了自己的出生,也不应该作为所谓的原罪被利用。” 一瓶冷水迎头浇下,戚容舟也不得不恢复清醒的神态。他假装迷茫地环顾四周,又无意识动了动酸胀的手脚,不过这绳子绑得很紧,让他插翅难逃。 这里是一个封闭式仓库间,只有一个方寸大小的窗子,在高高的墙壁上头。 月光从那扇小窗子照进来,是这座囚笼的唯一光源。 方才泼了他一瓶水的墨镜大叔啪嗒点了一根烟,悠游地坐在他面前不远处的靠椅上,翘起二郎腿:“醒了?饿吗?” 戚容舟小小地咽了咽口水,迟疑地问道:“你,有吃的吗?” 其实他知道这个坏大叔已经吃过饭了,香喷喷的炸鸡,就坐在那个靠椅上大嚼大咽,差点害得他装睡失败。 果然,墨镜嘿嘿一笑:“小孩挺敢问,想吃什么,大胆说。” “……”戚容舟犹豫了,他明知这大叔多半在戏弄他,不会得到想要的答复,却还是隐隐抱了一丝希望,“我想喝口水。” “行啊,”墨镜大叔掐了烟,当真拿了一瓶水在他眼前晃了晃,“看看,眼熟吗?” 这不就是下午的时候他刻意没有喝的那瓶他觉得有问题的果汁吗? 戚容舟张了张嘴刚想装无辜,谁知墨镜直接打开了瓶盖:“下午让你好好喝果汁你不喝,现在就只能委屈小少爷张开嘴,我来帮你喝咯。” 戚容舟拼命地摇头,然而大叔的力气明显大得多,直接捏住他不断晃动的脸往嘴里灌:“能喝到多少取决于你能安静几秒哈。” 到底孩子力气小,再加上没有吃完饭身体很虚,戚容舟挣扎了一会儿就没太有力气,只剩舌头抵着牙关负隅顽抗。漏出来的果汁洒了一地,在忽明忽暗的月色里像一滩血迹。 直到瓶子里最后一滴果汁倒干净,戚容舟的脸才被松开。他恍恍惚惚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尝到一丝混着腥甜的果汁味儿。 天气太干,他的嘴唇好像流血了。 预想中的天旋地转没有出现,戚容舟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墨镜,声音喑哑:“没有迷药?” “哈哈哈哈哈哈……”也不知这话触动了墨镜的哪一根神经,他居然就这么放肆地大笑起来,“小孩,你这是期待有还是没有呢?” 神经病。 戚容舟气鼓鼓地不想理会墨镜的暗暗嘲讽,自顾自地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小王哥——小王哪去了?” “哟,他做了背叛雇主的事,你怎么还想见他啊?” “不是我想见,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帮你……” 绑架我三个字说得很轻,说到底戚容舟也只是一个八岁大的孩子,面对这种境况能保持镇定实属不易,何况跟坏人讲道理。 “有钱能使鬼推磨咯,”墨镜重新点上一支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戚容舟又不说话,墨镜也静默地吐着烟圈。半晌还是戚容舟小声地打破僵局:“大叔,我跑不了的,你能不能解一下我的脚腕,实在太……疼了……” 从小他就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公子,今生从没遭过的罪都在今天尝遍了。或许是戚容舟泫然欲泣的眼神太可怜兮兮,墨镜竟然思索了片刻,当真走了过来蹲下。 戚容舟正要松一口气,谁知那墨镜居然直接拿烟头往他脚腕一戳—— “你——” 麻绳应火苗而脱落。 “……谢谢。” 长年养成的良好习惯使他的感谢条件反射一般脱口而出,说完便后悔得想撞墙。 这可是绑架他的坏人诶。 可是就他们的相处来说,墨镜除了恶趣味了一些,并没有出格害他的举动,反而尽量满足他的要求。作为绑匪来说,会不会太放水,或者是因为他压根就没有什么可看守的难度呢。 想到这里,戚容舟大着胆子问道:“你,绑我过来,究竟想干什么?” “如果要钱,你,你为什么不跟我家人联系,他们,他们会给你的。”戚容舟磕磕巴巴地给自己壮胆,“或者,你,你想杀了我吗?” “我,我不想,”墨镜学着戚容舟的口气开玩笑,“都说了嘛,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我当然在等人。” “等人?”戚容舟迷茫了,“还有谁会来?” “唔,”墨镜的打火机啪的一声打出火花,“不止一个人哦。” “正在接近目标,请指示。” “什么情况?” “封闭仓库,只有一个出口,”戴着帽子的年轻人汇报道,“现在里边只有一个人和目标,需要直接闯入解救目标吗?” 李文看向戚容晟:“你说呢?” 戚容晟从棋盘上移开目光看了李文一眼:“再等等。” 庄芜托着下巴盯着自己一片红的半壁江山,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弃:“我认输。” “多让我三个子嘛,”庄芜一边收拢棋子一边软语攻击,“哥哥最好了。” “已经六个了,不能再多了,”戚容晟虽然很受用,不过十动然拒,“慈师多败徒。” 庄芜瘪瘪嘴,试图翻盘,然未果,重来。 这两人太过闲适,反衬得李文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大爷们,我真服了,你们都不担心吗?” “给你四个字,”戚容晟回答道,“静候佳音。” 此时此刻,戚容舟比李文还要焦灼。 他隐约猜到了会有人来救他,但无论是他不抱希望求助的医生哥哥,还是家里的人,他们都来得太晚了。 让他近乎心凉。 墨镜则是第三个没事人,坐在靠椅上吞云吐雾。 像是无聊了,墨镜突然跟他讲起了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个小男孩,”墨镜的故事平铺直叙地展开了,“八岁,父母都很忙,但给他提供了优越的物质生活。有一天——” “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有一天,他被绑架了。’?”戚容舟有气无力地接上故事,“大叔,你真的很无聊,拿我开玩笑很有意思吗?” “NoNoNo,”墨镜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小孩不要太浮躁啊,听我说。” “有一天,他像之前一样偷偷溜进他父母工作的场所,想给他们一个惊喜,但是没想到发生了意外,”墨镜吐了一口烟圈,“整栋楼都塌了,他的父母一个都没幸免于难。” “那,他呢?” 戚容舟显然被故事吸引,不由问了出来。 墨镜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嘴角上扬:“他呢,比较幸运,又比较不幸。” “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他虽然在那场意外中活了下来,却被送进另一个地狱做实验体,”墨镜继续讲道,“在那里不仅不能死,还会让你生不如死。” “他好可怜……” “是挺可怜,”墨镜的又一根烟接近尾声,“所以他的哥哥一直想为他报仇呢。” “哥哥?”戚容舟重复道,“他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哥哥?这个哥哥之前怎么不救他呢?” “问的好,”墨镜掐了烟,发觉烟盒已经空了,悄声骂了句脏话,“因为这个哥哥信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呗,他觉得十年刚刚好,尤其是,找到了一个能替他的弟弟受苦的孩子。” “他的哥哥是会巫术吗?好厉害。” 戚容舟眨着眼睛,十分期待地等着下文。 谁知,墨镜却摘了墨镜,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现在,戚容舟终于能看清他的眼神。 他的眼神里充满一种交杂着怜悯残忍却不在意的感情,戚容舟的后背开始发冷,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分怜悯是给他的。 墨镜,是不戴墨镜的大叔开口道:“你今年几岁了呢?” 作者有话说: 是不是特别粗长,快夸夸我! 第38章 八岁这个年龄的孩子虽然天真,却已经渐渐形成自己的认知能力。 原本戚容舟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听到墨镜的提问脸色一白,不由地想向后退:“这不可能!” 身体一动就牵动着酸胀的手腕摩擦过麻绳,戚容舟痛得清醒了一些,开始冷静地思考起来。 虽然他跟戚容晟哥哥的关系很不亲近,但毕竟血浓于水,哥哥无论如何不会拿他做筹码,更不用说墨镜的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本身就有待考究。 可是,戚容舟忽然想起他最后一次看到戚容晟的场景,想起戚容晟哥哥冷若冰霜的眼神,几乎要捏碎他手指的力度,以及用手帕慢条斯理擦拭自己手掌的嫌恶神情。 假设墨镜的故事是真实的,那么他可以近乎完美地将自己代入替代品的角色。 信念的动摇来得短暂而猛烈,却像一根短刺精准地刺入他最怕的死穴。 手上的酸痛一阵阵袭来,醒神的效用渐渐被抹失,一丝不甘和怨怼的情绪悄然而至,愈演愈烈。 凭什么呢? 戚容舟茫然地盯着地上的一片水迹,企图从那些粘稠的肮脏液体中寻找答案。 为什么是我? “你现在肯定在想,”墨镜突然开口,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口气,“为什么是你。” 戚容舟倏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愤怒的火焰。 “你在恨我,”墨镜习惯性地又想抽根烟,但想到烟盒已空,只好作罢,“这个眼神很有趣,甚至让我有些——你是不是跟我保证过不会乱跑。” 陈述句,戚容舟悄悄移动的双腿顿时僵住。 墨镜继续慢条斯理地讲道:“甚至让我有些怀念。” 大概是怕到极点反而冷静下来,戚容舟默默把怀念两个字在嘴里转了两圈,猛地看向墨镜:“你,你是连环作案的大魔王!” 连环作案是前几天戚容舟看电视学到的词,连环不连环的戚容舟不清楚,但墨镜的言下之意显然表明他不止威胁过一个小孩。 哼,以大欺小算什么英雄好汉。 “这个帽子太大了小孩儿,”墨镜歪嘴笑了笑,不过在戚容舟眼里可怕程度可以跟格格巫媲美了,“不多,也就两个。” “都这时候了你怎么还坐得住啊,”李文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您倒是甩手掌柜一身轻,可你弟,啊呸,你名义上的弟弟,可是把求救信息发给了我,我这不作为心里有负罪感啊……” “时间拖得这么久还没有传来动手的消息,你觉得这像普通的绑架犯吗?”戚容晟的情绪缓和了很多,现在正在跟庄芜下跳棋,“再等等。” 又等,李文右眼皮狂跳,生生把抱怨哽在喉咙里。刚要反驳,突然接到那头的讯息。 “容晟,对方要求与戚定明对话!”李文打开链接,竟然是视频,“诶这个人看着很不善啊,光看刚才的截频就——不是吧,他怎么,怎么在跟我对话?这是视频通讯?!” 那人什么时候侵入他们的通讯网的? 光溜溜的跳棋夹在两手指间定住,戚容晟略有些烦躁。 原本以为是张有成搞的鬼,但现在看来,后续并不是张有成的风格。 他倒要看看这人想干什么。 庄芜及时地握住他的手把跳棋解救出来,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腕:“我把棋子收一收,顺便倒点水过来。” 李文将视频通讯接到大屏幕上,墨镜的皮笑肉不笑的一张脸清晰地呈现在屏幕上。戚容晟冷哼一声,靠着椅背睥睨地看着他:“三十秒。” 那头墨镜脸上的笑容却化成了真实的微笑,虽然背景比较暗,这让他看起来更阴森了一些,不过他依旧不爽利,生生让一个笑容耗了十秒。 李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不好插话,只能任劳任怨地坐在一边干着急地小声嘀咕:“那小鬼怎么样了啊……不会……” 庄芜把棋子装好,连同棋盘一起收进盒子,然后起身去厨房倒了两杯水。他自己先喝了半杯,又拿了杯子给李文倒了满杯,然后端着满满当当的两杯水如履薄冰地往客厅移动。 路过屏幕时庄芜无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紧接着杯子里的水快他一步表示了震惊,噼里哗啦洒了一地。 戚容晟也顾不得刚才bking的三十秒限定了,顿时起身到庄芜身边,一把拉过庄芜的手:“烫着了吗?是不是他吓着你了?我帮你教训他!” 墨镜:“……” “不是不是,凉水,不吓人,”庄芜立刻回过神有次序地乖乖回答,“我,好像见过他……” “没事就行,”戚容晟老父亲一颗心落地又提起,“不对——” 戚容晟回过头,鹰一样锐利的目光盯住墨镜:“你在哪里见过他?” “嗨喽小戚先生,初次见面,你好,”墨镜可算逮住一个插话的机会,“还有粥粥小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庄芜的眼神从迷茫慢慢变得清澈,他咬了咬唇,有些赌气地转过头。 戚容晟的视线更加凝重:“他欺负你了?” 墨镜:给我解释的机会啊喂! 庄芜摇摇头:“没有。” 顿了顿:“是背叛。” 戚容晟皱紧了眉头,见庄芜似乎不愿意再多说,便先问候当前疑似有危险的人:“你把戚容舟怎么了?” 饶是墨镜也被话题的跳跃性堵得卡住一句,缓了一下才接道:“他没事啊,还是我把他救了呢。” 李文愤懑道:“呸,不就是你绑了他,还在这儿装啥白莲花。” 墨镜啧了一声:“你倒不如去查查他的司机跟管家去哪里了,看看是不是我在做戏。” 说罢将镜头转向睡在不远处的戚容舟,小孩儿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但绳子已经被解开了。 墨镜摸了摸鼻尖:“我充其量也就是抢夺了绑架成果,给小朋友讲了一个睡前故事而已。” 而已。 不过是差点把小朋友吓哭的故事呢嘻嘻。 “你们的人可以进来把孩子带走了,”墨镜叹了口气,“原本以为这个孩子很受重视呢,结果你家老爷子半点不急,我只好来找你。” “虽然你不是亲生的,不过好歹有点权利,”墨镜丝毫不觉得自己抛下了何种惊雷,坦然自若地接着道,“还有粥粥小朋友,我没有背叛你哦。”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想知道一些当年的真相吗?”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大家呜呜呜呜,拖了这么久才更新是我的错,卡文太严重还有三次元各种事,为了弥补大家我在微博@袋装酥糖 发了抽奖,大家有空可以去康康!给大家哐哐磕头,求评论海星,骂我也行呜呜呜! 第39章 真相。 人们向往真相,渴望真相,愿意为真相浮出水面付出不可预估的代价与牺牲。 但对庄芜来说,真相往往意味着阴谋,或者,更更深一层的阴谋。像是一团杂乱无章的线,他牵着一端想要理清,中途不断遇上交叉和打结的部分。可事实上,拿着线的另一端暗暗观察他的行为的人才是真正的布局者。 所有的线索都在引他入局,以所谓的真相为交换条件。 墨镜歪着嘴勾起一抹笑,那双平淡无奇的眼睛探向庄芜眼底,仿佛在窥视他迟疑背后的怯然。 戚容晟嘴抿成一条两边下垂的线,心情极度不爽地拍开李文:“叫他们把那小子送回家,别乱说话。” 李文也被当前僵持的气氛整得一愣一愣的,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回话道:“用什么说辞?” “随便糊弄一下,就说,”庄芜跟墨镜无声的对峙仍在持续,戚容晟更加烦躁,“玩捉迷藏结果睡着了,行了赶紧去吧。” 捉迷藏睡着了,亏得是名义上的亲哥说出来的话。李文叹了口气,暗暗吐槽一句编了个比较有逻辑的故事。 不过当前的重点已经从戚容舟小同学转移到墨镜身上,李文避到一边给那头发布命令,很快地从大屏幕里听到了脚步声和衣料摩擦的声音。 “这个人我们要怎么处置?” 小队长指了指墨镜,此时墨镜换了个坐姿,神情自然,全然把进来的人当成空气。 李文总觉得墨镜不太好惹,像这种喜怒不形于色,或者说看起来笑眯眯脾气很好,其实是最难捉摸到他真实想法的一类人。 这样的人,要么天生临危不惧,要么有支撑底气的筹码,显然墨镜属于第二类。 方才泼在手上的水都干掉了,但庄芜的手心依旧湿淋淋的泛着凉意,是冷汗。 戚容晟握着庄芜的左手站在他身边略靠后的位置,无声地给予他宽慰。 没过多久,小朋友别别扭扭地用小指勾了勾他的手背,戚容晟明白他的纠结困惑,只把手握得松了一些,让他尽量放松心情。 犹豫片刻,李文深呼吸一下,破罐子破摔道:“把孩子送回去就行,这个人先不管他。” 话音一落李文就有些后悔,果不其然,墨镜闻言后立刻露出一副满意的笑容:“多谢多谢。” 整个仓库只剩下墨镜和他倚着的靠椅,庄芜先前微垂的眼皮终于抬起,清亮的眼睛严肃认真地看向吊儿郎当的墨镜。 墨镜脸上的嬉皮笑容渐渐淡去,褪去。 他从靠椅背上坐起来,像是为认真倾听做准备。 庄芜张了张嘴,有些话哽在喉咙里,想倾诉想谴责都牵扯着无数前尘往事的伤痛。 他慢慢抬起右臂,那道疤痕已经不太明显,浅褐色的狰狞纹路如今成了装饰,盘布在少年细腻白皙的皮肤上。 墨镜的视线随着他手臂的方向慢慢移动,定格在那条伤疤上。 “不疼了吧。” 喑哑的声线透出几分颓唐的沧桑,墨镜的手指搓了搓衣角,将翻上来的烟瘾强压下去。 庄芜摇摇头,嘴角上扬:“疼。” “当初把我骗进基地,给我注射失智剂,把芯片塞进我手臂里——那些时候,您怎么不关心我疼不疼呢?” “粥粥……”墨镜抬手抹了把脸,“你想知道的我现在都可以……” “基地毁了,爸妈离开,哥哥不见了,所有糟糕透顶的事全在同一天爆发,”庄芜握紧了戚容晟的手冲他安抚地笑笑,顶着戚容晟担忧的眼神自顾自地讲下去,“那时候是你找到了我,让我认为所有灾难性的情况都有机会挽回。” “我多信任你啊,秦叔叔,”庄芜的声音越发低沉下来,却字字清晰地讲下去,“你是我父母实验室的工作人员,我见过你,自然以为你是站在我这边的。” “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也许你早就忘了,那是你无数句虚伪谎言里微不足道的一句,可我还记得,我永远记得——” “你说,‘粥粥,想不想做你爸爸妈妈在做的事?’,”庄芜的眼圈刷地红了大半,“知道我为什么记得吗,那是我……我爸爸说过的话。他们那么匆匆忙忙起早贪黑,却天天都做着同一件事。我不明白,所以我努力地靠近它,希望自己有一天能理解为什么这件事让我爸妈可以抛下他们唯一的孩子,可以废寝忘食,甚至,付出生命。” “可是,你利用我的这份信任,这份殷切的心情,去做了什么?”庄芜冷笑道,“好歹我也是个有独立人格的‘人’,你把我送进基地做实验体。好,我姑且理解你有不得已的理由,毕竟我这样骗了自己将近十年。” “你知道关进实验皿的滋味吗?你当然不知道。” 戚容晟早先觉察庄芜逐步癫狂的状态,口型叫李文准备镇定药物,李文会意,蹑手蹑脚地离开现场,去找药箱拿药。 “永远充斥着不熄灭的白炽光,永远被监视被注视被控制,”冷笑开始变形,“我不是人,我是个怪物,是被隔离在实验皿里不见天日的怪物!” “是你,把我变成了……” “……怪物。” 非自主地阖上眼睛,庄芜的身体软绵绵地后仰,被戚容晟接住,安稳落地。 “你太累了粥粥,”戚容晟横打着抱起庄芜,“哥哥在,哥哥陪你好吗?” 李文收起针剂向神情痛苦的墨镜投去复杂的眼神:“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墨镜双手撑着头,慌张又可怜的形态,口中含糊不清地喃喃自语:“外人怎么能懂……” 李文却不想再理他。 哪怕天大的苦衷,摧毁信任都是万不得已的下下策。何况粥粥受了那么多苦,如果源于对一个认识的叔叔的信任,那么他也很难再去相信别人了吧。 李文将卧室门轻轻掩上,留给两只互相舔舐伤口的小兽一点温情空间。 还好,他们还有彼此。 戚容晟将庄芜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小朋友之前脸上扭曲的笑意被戚容晟用指腹一点点抹去,取而代之的是平和的睡颜。 命运让庄芜如同一支被逆转插放的玫瑰,原本花苞离开了水源土壤应在风中渐渐枯萎,露出的尖刺花枝丧失生机。 但他却尽力在活着,很努力地汲取着空气里的水分,让自己绽放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他本不该这样辛苦地活着。 戚容晟用手背探了探庄芜的额头,暂时没起烧。 手背翻过换成掌心,戚容晟温柔地抚过庄芜的脸颊,低声一字一句地呢喃,更像一句誓言:“粥粥放心,受过的罪不能白白算了,哥哥会帮你,讨回来。” 作者有话说: 卡文的时间里每天都好焦虑,甚至萌生了干脆重写的念头,但又舍不得完全脱离我控制自己谈恋爱谈得飞起的戚哥和粥粥。最近重新理了一遍大纲,决定好好地讲完这个故事。虽然这个故事有很多问题很不完美,但能给大家带来至少一点喜悦的心情,就是有价值的,希望能跟戚哥粥粥还有大家一起努力!!!抽奖还可以转的,毕竟转的人少中奖率应该害挺高哈哈哈!最后打滚求评论求海星么么么么哒!! 第40章 “说说吧,”戚容晟款款落座,端起咖啡轻啜一口,并不抬眼看向对面屏幕上短时间内苍老颓废了许多的墨镜,“虽然粥粥不耐烦搭理你,可我对你的苦衷挺感兴趣。” 墨镜,也就是秦路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里的墨镜镜腿几乎被捏碎。 戚容晟耐心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秦路明沙哑发颤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我以为……这是能让他活下去的路……” “不,终究还是我害了这个孩子,是我,害了他……” 一滴浑浊的眼泪跌落尘地,秦路明闭上眼睛,静静地追忆,或者说—— 忏悔。 早年他因为光感实验坏了眼睛,因而常年戴着墨镜,手上这副已经更换了不知多少代。 初次见面时,庄芜还是个棉花糖一样白白软软的小团子,奶声奶气地叫他“秦叔叔好”。寻常孩子看他戴墨镜反衬出的几分凶神恶煞的气质,总要胆怯地躲到家长身后去。庄芜偏偏胆子不小,煞有介事地请他稍微蹲下一点,再蹲一点,直到与他视线平齐。 秦路明觉得这孩子有趣,故意装出坏人的阴沉吓他:“嘿小鬼,跟我对视就会被带走,你不怕?” “你看到的我是什么颜色?” 庄芜的想法向来天马行空,秦路明也没跟上小朋友彩虹色的思路,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什么颜色?嗯……你在我眼里就是个灰扑扑的小团子。” 本以为庄芜小朋友会反驳,谁知却在灰白的界线看清了那双大眼睛中的怜悯。 是神爱世人的光。 “爸爸说不用害怕没我厉害的人,”庄芜伸出小小的手,小心翼翼地遮在墨镜外,“我来告诉你我是什么颜色的,你要记好了哦,这样别人问起你,你就不会答错了。” “是白色,”庄芜稚嫩的声调微微上扬,“我喜欢白色。” 再次见面,那个雪白的棉花糖真的变得灰扑扑的,又惊又怕地缩在角落里,险些丢了性命。秦路明拖着半条被砸伤的腿,把他从更黑暗的地方带到光里。 他本想马上带着庄芜远走高飞,隐姓埋名也要逃离。基地里的变动不是他这个非机要人员可参透的,但他有预感,是向糟糕的阴谋论方向发展的。庄教授和他的夫人已经离世,他们唯一的孩子不能留在这里。 可是,庄芜弱小的身体实在受不起惊吓,没能等他偷偷买到车票,一场汹涌的高烧打得他措手不及。 高烧不退很可能转为肺炎,因为基地所谓的意外事故,附近搜查戒严,他很难出去买药。正在他进退维谷的时刻,一群不速之客登门拜访。 名义拜访,实则抢人。 秦路明打定主意坚决不妥协,这时候庄芜已经有些虚脱,但神智还清醒。秦路明知晓,庄芜是个聪敏的孩子,连夜帮他穿了衣服塞了为数不多的一点钱,要他从小路先逃。 然而本应该在总部处理基地重建事宜的张有成却突然现身,他并没有刻意劝阻,只是淡淡地说道:“外面还下着雨,你想让那个孩子去送死吗?” “你舍得吗?” 秦路明恍惚了片刻,那时候他还不明白,张有成的“舍得”和他理解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他舍不得那个雪一样剔透的孩子白白送了性命,不仅仅因为他的身份,也因为他的善意,他的通透,他的怜悯。 只是这些美好在张有成眼里通通无关紧要,废纸一样随时都能抛弃,他看中的是庄芜的可利用价值。 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可以轻易抹去身份的孩子,是最好的实验体。何况这个孩子又跟基地有着挣脱不开的联系,只要给他一点甜头,一点活下去的信念,久而久之,他就会乖乖地任人摆布。 这个绝佳的甜头,源于他已经过世的父母。 没有什么因素比亲情更能打动孩子的心,尤其是鲜少被家庭温情包围的孩子。 张有成事先找人调查过,庄芜从小独立,因为父母忙于基地的实验,总是一个人在家。对他来说,父母是既想亲近却又忍不住心底委屈,以至于越推越远的熟悉的陌生人。 他需要亲情的支撑。 这些都成了说服秦路明的理由,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则是庄芜的身体状况。 “他是庄教授的孩子,只有在基地,他才能接受最完全的治疗,包括后续增强体质的药剂……这些只有我们能提供,”张有成常年鬼话说惯,真真假假地透出几丝情真意切,“难不成我们会害了一个八岁大的孩子?” “再拖下去,你能担得起责任吗?!” “你给我保证,”那段日子秦路明自己都堪堪难保,邋遢憔悴得像半个野人,“你保证让他,庄芜,能好好活下去!”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张有成愉悦的神情掩在暗处,这是谈判即将达成的轻松感,“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你也不要着急离开,跟小孩好好聊一聊,让他别怕新环境。” “粥粥,”秦路明还记得当时自己天真的劝说,“是你爸爸妈妈工作的地方,会害怕吗?” “不会啊,”毫无血色的小脸写满坚定,“凭什么要怕。” “如果当初我知道,”秦路明的视线被泪水糊成一片杂乱无章的雾气,“我一定不会——” 可惜,一切都不能重来。 “现在,你能看到我是什么颜色吗?” 秦路明不可置信,猛地抬起头。 不知什么时候,庄芜站到了屏幕前。 秦路明马上擦眼泪,只是越擦越模糊,只能看到一片人影。 一片,雪花一样的。 “是白色。” 秦路明笃定地回答道。 “我不是原谅你,”庄芜皱了皱眉头,脸色虽然不太好,但平静了许多,“请不要随便开心。” 戚容晟也起身站到屏幕前,有意无意地把放“狠话”的小朋友半抱进怀里,几乎挡住了秦路明的视线。 他才不想让那种黏黏稠稠铲不掉的愧疚沾上他的粥粥,这是一种负担。 当然,全世界第一善良的粥粥选择了放下。 虽然元凶另有其人,但缠绵了近十年的背叛痛苦也是结结实实地折磨着他。不原谅也不怨怼,算是对故人的愧疚之心最好的回应。 “现在,你可以拿出你的筹码了,”戚容晟轻咳一声,“你想告诉我们什么真相呢?” 作者有话说: 海星对数据来说挺重要的,如果大家有多余的海星可以投给我吗!感谢感谢!!评论也求一下! 第41章 月光从仓库顶部狭小的天窗渗入黑暗的空间,又被无尽的黑暗吞噬。秦路明的神情掩在即将褪去的黑夜中,周遭沉寂得可怕,像是酝酿着暴风雨的前夕。 平复心情的庄芜从戚容晟怀中探出半边身子,尽量用平常心面对陌生又熟悉的秦叔叔。 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庄芜能感受到那道目光,穿透屏幕,温暖地笼罩着他。就像第一次见面时,也许秦路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神,会不由自主地变得和煦。 选择信任的契机也许只是一个眼神,但倾覆却要用数不清的绝望失望为代价。 看到庄芜略含担忧的眼神,秦路明微微地笑了一下,像终于放下了忧虑的重担,神态平和而释然地开口道:“小戚先生,有样东西我本想甩到戚定明那个狗东西头上,让他睁大眼睛好好看清他做的孽事。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也许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更有价值。” “叫我戚容晟就行,”戚容晟顿了顿,“秦先生把这样东西交给我恐怕不太合适,即使戚定明,先生,是我名义上的父亲,况且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到底是长辈间的矛盾,上一辈的恩怨由你们亲自解决不是更好?” “如果能这样解决,我们何苦拿难以舍弃的东西做筹码?” “你还在逃避什么?”秦路明声线渐冷,“听说你在国外躲了将近十年,你以为不听不看不去了解就能完全撇清高高挂起吗?” “……” “原本我还觉得你算是个有担当的人,可是你这幅懦夫的模样让我怎么安心看着粥粥跟你一起生活?” “……我没有!” 被出场的庄芜困惑地看了一眼屏幕上黑乎乎的秦路明,又转过头看向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的戚容晟,视线来回转了个圈,依旧没勘破这两人对峙间的风起云涌。 “秦叔叔,戚哥哥到国外来是看病的,你凶他干嘛?”到底心里的天平偏向了戚哥哥,庄芜装模作样地咳了两下,又小声扯着戚容晟的袖子嘀咕,“你别生气嘛,秦叔叔他就是个大别扭,关心的话说出来比教训人还奇怪,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有了这么一个沟通小能手,气氛瞬间缓和了许多。 戚容晟假意不动声色地朝秦路明瞥了一眼:“嗯,我都听你的。” 在秦路明眼里,这种小学生式的挑衅当然十分幼稚,只是戚容晟眼里的得意真让人不爽快啊。 而大人,自然是最擅长给小孩子添堵的神奇生物,只听秦路明笑道:“粥粥的记性真好,那你还记得叔叔带你吃过的那家小吃店吗?” 戚容晟立即警觉起来,只见庄芜立刻有了兴趣,眼神微亮:“是卖炒年糕和粢饭团的那家店吗?” 美食,人类的好友和天敌。 “真棒,就是那家,”秦路明继续耐着性子拐小孩,“前段时间路过那里时发现店面翻新了,不过东西还是原来的味道。只要你回来,叔叔就带你去重温美味怎么样?” “不怎么样!” “好啊……诶,不行!” 戚容晟同学生硬的抢答跟庄芜同学纠结的回答撞到一起,好在最终达成一致意见。 “好啦,逗你呢,”秦路明最终弯了弯唇角,不过笑意未达眼底,“但有件事希望你们能慎重考虑。” “回国吧,”秦路明压下突然涌上喉头的一阵血腥气,“解铃还须系铃人,无论是小戚还是粥粥,你们都没办法逃脱上辈人的纠葛,唯一的应对法则就是——” “回溯。” 真正地走进往事的阴影,去了解那些来龙去脉。 也只有敢于触碰心底最后一层保护,才能让伤口重见天日,慢慢地愈合,抚平。 想到这里,秦路明轻声低叹道:“回来吧……孩子们……” 你们就是那些肮脏往事最大的受害者与见证者,你们才最有资格讨回公道。 这一晚庄芜睡得很不好,辗转反侧好不容易入睡,又离奇地梦到失忆时期做过的梦的场景。 那个熟悉的窗台,那只熟悉的麻雀,只是少了熟悉的站在院中树下冲他招手的那个人。 不见了。 麻雀“唰”地从掌心掠过,飞向更远的地方。 庄芜猛地从梦境中惊醒,温热的手臂圈在他的腰上,踏踏实实的触感渐渐使他的呼吸平静下来。 小心翼翼地将头转向面对戚容晟的方向,黑暗中头发摩擦过枕头的微弱沙沙声都显得放大了无数倍的清晰,光是转头这个小动作做完,庄芜都有些冒汗的感觉。 戚容晟睡着的时候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面部神情略微紧绷,完全不放松的郑重。 庄芜鲜少有看到他睡颜的时候,一来前期是他懵懵懂懂的傻子,照顾孩子的家长总担心地不能合眼,而他则睡得昏天黑地,二来后期戚容晟敏感得像个雷达,专门探测庄芜小朋友状态的那种,永远比他先睁开眼睛。 为什么不高兴呢? 戚哥哥也想回去吗? 这个问题庄芜大致在心底有了答案,然而无论是戚容晟不定时发作的躁郁症还是面对过去的勇气,都是阻碍回国的绊脚石。 可是,戚容晟是想回去的,他敢肯定。 而他自己呢,庄芜咬了咬嘴唇,他其实也是想回去的吧。 在梦里找不到的人只能去现实找,如果不能找出当年的真相,也许他这辈子都梦不到爸爸了。 他不想放弃。 庄芜慢慢地再靠近一点戚容晟,悄悄地把头抵在他肩窝手臂相交的位置,然后将手臂轻轻地搭在戚容晟的后背上。 就像完成了一个拥抱,庄芜安心地闭上眼睛。 他想起了不知从哪里看过的一句话。 “梦里见到的人,醒来就该去见他。” 不过他的意中人,就在他咫尺的眼前,不用奔波就能看到,就能获得安心。 吾心安处才是吾乡。 他决定了一件事。 等一醒过来,他就要认真恳切地看着戚哥哥的眼睛,用最坚定的语调告诉他。 “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看在我卡文到这个时间点还坚持更新的份上,还不给我评论和海星吗(眨眨眼)? 第42章 相邻几个时区的基地早一步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张有成按往常的时间来到办公室,先拿起水壶接上半壶水,然后信步走到他的宝贝兰花旁边,边哼着小调边动作轻缓地浇水。 澄澈的阳光给兰花细长舒展的叶片镀上一层光晕,碧嫩的底色微微映着光,像极了矜持娇羞的闺阁小姐。张有成眯起眼睛欣赏着,忽然神色一变,不可置信地拨开一丛叶片,手指颤巍巍地托起夹在中间的某片疑似病变的叶子。 不是虫蛀,也不是浇水过多造成的沤烂,明明是在完全严格的养护方法下,居然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冒出一片开始萌发焦枯迹象的坏死叶片。张有成用颤巍巍的手指把叶片放回原处,另一只手上的水壶洒了几滴出来,差点滑到他。 他赶紧找通讯器联系花匠老师傅,接通前的等待时间里,各种心烦意乱的情绪不断翻腾,模模糊糊地一个念头从他脑海中掠过又被他强行按住尾巴。 花草这类东西说邪门也邪门的很,总有人说能预兆吉凶。这花突然出了问题,该不会……呸呸呸,张有成右眼皮狂跳,喘着粗气把令他十分不快的念头压下去,可心跳却跟眼皮似的越跳越快,怕什么来什么。 仿佛在验证他的不详预感,办公室门砰砰砰被敲响,还没等他把“进来”两个字说完,刘秘书慌忙推门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挤出话来:“老……老大,没找到!不……不对,是不见了,不见了老大!” 霎时间空气静止,张有成只觉得心跳骤停了一秒,连眼皮也不跳了,整个世界陷入窒息的压迫状态:“不可能!” 不对,他的声音不会这样尖刻,像被掐着嗓子从地狱里挤出的魔鬼的挣扎:“再去找!” “都找遍了老大,”刘秘书哭丧着精瘦精瘦的脸,动一动就满脸褶儿,“这个秦路明,他明明,他明明该放在那里的……他怎么敢违约?” 张有成只觉得眼前一黑,过半晌才缓过神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人在哪?” “按一开始的约定,他解决了私仇就把东西放在保险箱,之后都由我们来解决,可是他竟然临时毁约,不但没把戚家那孩子怎么样,反而断了音信,现在根本联系不到也找不到他,”刘秘书郁闷得咬牙,“他一直这么神出鬼没的,当初要不是他主动出现,我们压根找不到他,藏得这么好,真是可恨。” “先不管他。” 张有成一低头终于想起被他忽略的,接通又挂断的老花匠的通讯。事发突然连他最宝贝的兰花都被抛之脑后,张有成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 果然,异状意味着不详。 “继续找人,不过不要打草惊蛇,”张有成反复深呼吸几次,“明面上我们还是中立,虽然秦路明没去报复戚定明,但他半路改变主意还是留下了痕迹,我们得好好利用。” 事先想法再多也抵不过临场发挥时的意外状况,这一点庄芜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前一晚他跟自己信誓旦旦地定下计划,一睁眼就“深情告白”戚容晟,让他不要为自己的选择忧虑,反正他总是站在他这里的云云,想得他自己都有点肉麻了。 可是当庄芜睁开眼睛的时候,戚容晟早已经醒了,不过手臂还保持着半揽着庄芜的状态,稍稍坐起身低下头,视线温柔地落在庄芜的额角,似乎在想事情。 睁开眼就连带着一些条件反射的动作,比如转头。 摩擦的动作引起了戚容晟的注意,他便自然地看过来,此时庄芜恰好仰起头,四目相对的气氛忽然缱绻,空气变得甜腻粘稠起来,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就在这天时地利的绝佳时刻,定定看着戚容晟眼睛里自己倒影的庄芜突然耳尖一红,行为先于意识地扯住被子。 然后,在戚容晟也许讶然的目光里——算了他也没看到,大概是震惊且迷惑的目光里,迅速把自己整个埋进了被子底下。 太!怂!了! 躲在被子底下的庄芜热出一头汗,是又急又慌又气馁的综合后果。 庄芜懊悔得要死,怎么回事啊刚才,明明都做过更……不,现在不是回忆那些事的时候,总之,不就是对视吗,他怎么就临阵脱逃了呢? 别说事先准备的那一堆真情实感的脱稿演讲,他连张嘴都没张就—— 简直是耻辱啊耻辱! 干脆装死吧,庄芜破罐子破摔地想。 可是被子的隔音效果也太好了吧,怎么听不到戚容晟的动静呢? 还是他被我蠢到,直接无语走掉了? 乱七八糟地想着,庄芜竖起耳朵,忽然听到床板“咯吱”一声,紧接着戚容晟的声音从上面传来,非常贴近的,几乎只隔了一层被子的距离:“粥粥,再不出来,我就亲你了?” 什么啊,庄芜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吻隔着被子印在了额头的位置。 其实感觉不到吻,只是在那个位置感受到了一点压力,但却是很郑重的一点压力。 “出来吗?” 戚容晟好像坐了起来,庄芜感觉不到那种压迫感后,有些犹犹豫豫地把被子一点一点往下扯。 一点一点凉爽的风浸润过额头,然后是眼睛。 戚容晟正撑着手臂看他,完全是一副守株待兔的架势,没等庄芜故技重施就把被子整个掀过去:“你躲什么啊?” 刚才只是耳尖,现在倒好,庄芜整个人估计都熟透了,像当季最红的水蜜桃,戳戳就能掉眼泪的那种熟度。 “瞎想什么呢小朋友,”戚容晟看他害羞得直往自己怀里钻,安抚地拍拍庄芜乱糟糟蓬松可爱的头发,“我能对你做什么?” 庄芜继续装鹌鹑。 “不回答是吧,”戚容晟眼里闪过一丝狡黠,“那就亲你了。” “还是,你不想跟我亲?”戚容晟一步一步地哄骗小白兔,“那你想——” 唔,被突然扑上来的小朋友堵住了后边的鬼话。 一吻完毕,庄芜晕乎乎地窝在戚容晟怀里,突然想起了什么,懊恼地小声碎碎念:“我还没刷牙……” 怎么能这么可爱啊这孩子。 戚容晟没忍住唇边笑意,故作淡定地回答道:“一起去吧。” 作者有话说: 反正我被这段甜到了,你们呢?随机抓一个妹妹在线夸我(开玩笑的) 第43章 早饭依旧是楼下早点店掌厨,座位是老样子,李文坐在他俩对面。 惯常来讲,为了避免被强行塞一嘴狗粮,李文一般不主动看那两人的互动,专注食物不给自己找虐。不过今早,戚容晟穿了一件蓝色条纹衬衫,袖口松松挽起,露出的一段小臂内侧莫名出现的那个若隐若现的红印陡然引起了李文的注意。 只见李文的小眼睛眯了起来,视线敏锐地在并排坐着吃饭看似跟平时没什么两样的两个人之间来回,这一留神更觉得蹊跷。 面带微笑做着最讨厌的剥虾的戚容晟和吃饭吃着就开始放空的庄芜,极度反常,气氛也不寻常的冷淡,这俩人绝对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该不会,吵架了吧? 难不成,李文想到那个红印差点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是家……家暴吧? 诶等等,粥粥家暴老戚?! 庄芜夹着一只小笼包直愣愣地往嘴里送,被滚烫的汤汁烫得回了神,下意识抬头,正撞进李文一言难尽的纠结眼神里,差点吓掉了手里的小笼包,赶紧抽纸递给他:“李文哥,你豆浆洒了,快擦擦啊……” “豆浆?没事,没事……”李文一低头摸着一手黏糊糊的液体,“啊我的黑豆豆浆!” 戚容晟拿起最后一只虾处理,冷不丁补了一刀:“你够黑了,不用再补了。” 前段时间奔波劳累风吹日晒自然美黑的李文医生:“……靠。” 他还反应了一下才理解戚容晟的嘲讽,吃啥补啥嘛。 呸呸呸,老子这是健康。 “草戚容晟你大爷的,”李文团了纸巾擦手,“你是不是在嘲笑我,别以为我没看见!” 看李文气急败坏的样子,戚容晟立刻抿嘴将笑意压下去:“孩子在呢,别说脏话。” “行,算你狠。” 不过向来无条件偏袒戚容晟的庄芜却转着滴溜溜的大眼睛把小笼包咽下去,一脸纯真地微笑道:“我成年了。” “不是小孩了。” “你们随意哦。” 二比一瞬间反转局面,李文眼前一亮,嘚瑟地冲戚容晟呲牙:“随意哦~” 戚容晟耸耸肩倒是不恼,淡定地摘下手套将剥好的虾仁端到庄芜,顺便用筷子抵住李文蠢蠢欲动的手:“要吃自己剥。” “噫,脏死了,”李文慌忙把手收回去,又嫌弃戚容晟的手艺,“你看你这虾剥的,还能剩一半儿肉吗?人家削水果都不带这么浪费的。表面还坑坑洼洼的,我要是粥粥我都不吃,对吧粥粥?” 庄芜不受刻意挑拨,客观公正地评价道:“是不太美观,不过总归是要吃的嘛。” 戚容晟侧身微微一笑看庄芜吃虾,手臂自然地搭在桌面上,手臂上的红印李文这回看得清楚,明显是个牙印嘛:“粥粥说什么都对。” “昏君啊昏君,妖妃啊妖妃……” 不对啊,那他岂不成了内侍官?赶紧忘掉。 李文把脑洞收回来,重新将重点放回那个红印上,重重地咳了一声:“两位挺激烈的啊……” 意有所指地瞥了瞥戚容晟的手臂。 戚容晟随手摸了一下微肿的印子,大大方方地递给李文看:“哦刚才忘了问你,被兔子咬了要不要打疫苗?” 又又又来了,神XX兔子! 李文暗地翻了个白眼,顶着庄芜水汪汪饱含谴责的眼睛厚着脸皮陪戚容晟演戏:“多大的兔子啊?打过疫苗了吗?家养散养的?” “六个月左右,当然是健康活泼的家养兔,”戚容晟一秒入戏,情真意切得仿佛真有那么一只宠物兔,“抱起来软软的小小的,又漂亮,可能脾气大了点?” “六个月啊,”李文瞪了戚容晟一眼,“是成年兔了,这个时期确实……比较容易暴躁。” 戚容晟绝对是故意的,他当然知道六个月大的成年兔即将面临什么,不过当着孩子面开黄|腔真的呆胶布? “原来成年了啊,”戚容晟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难怪……” “戚容晟!” 庄芜难得暴怒了,李文刚想开口这时候也识趣地闭嘴,坐等庄芜出手解决疑似孔雀开屏的男人。 “你太过分了!” 等等,这是什么打情骂俏的前奏—— “明明是你趁我刷牙的时候突然亲我我才把泡沫咽了一半才咬你的,”庄芜气死戚容晟的倒打一耙了,是谁早上骗他亲了一下两下三下的,“你说,是不是?” “没错,”戚容晟很坦然地承认道,“鉴于本人突然亲庄先生导致庄先生把泡沫咽下去以至于正当防卫地咬了本人手臂,这是我的呈堂供词。” “……” 坦诚到把庄芜给气笑了,撑着头缓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跟他置气很没意思:“押下去关起来吧。” “我可以申请上诉吗,”戚容晟配合地举起双臂,“或者让我把法官带走可以吗?” “去哪里都行,只要你在。” 庄芜一时不防,倒让戚容晟把他的心事说了个干净,愣愣地应和道:“我也是……” 又一次充当串场主持人的李文业务娴熟地接上:“观众朋友们,本期情侣观察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感谢大家收看,咱们下期随时见!” 作者有话说: 误触的空白评论怎么能发出去呢,显得我好憨批哦(T_T)10月11号也就是本周五会入V,到时候会一次性更三章,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粥粥和戚哥的事业!!!最新一条微博有抽奖可以去康康哦!!!爱你们!!! 第44章 偌大的宅院花木葳蕤,遮蔽了大部分光热,虽然清凉舒适却也显出几分苍古凄凉的意味。 尤其是在这样大的院落里人气居然寥寥无几,无人打理的藤蔓疯长满墙,配上绿藻浮满整个水面的小池塘,乍一看仿佛这个院子被废弃了多年。 每次无论倪小柔迈进大门前的心情如何愉悦舒畅,只要踏入这里一步,就像误入了与世隔绝的荒境,瞬间能感受到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死气沉沉的气息。 可她不敢也不能不回来——嫁进戚家在外人来看是如何光鲜,但没人知道这样大的戚宅内居然是这样的光景。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或者严格意义上是她家里的意思。不过倪小柔第一次见到那位戚家的掌权者时,内心是有过少女情怀的羞涩喜悦的。虽然早先听闻戚定明先生英年丧妻,年龄也比她大了十几岁,但真正见面那天,戚先生脱下大衣,轻轻罩在穿礼服的她的身上时,那一瞬间她几乎认定这就是她要嫁的人。 成熟威严的上位掌权者温柔真切的目光轻而易举地俘获从小被保护得很好的年轻姑娘的芳心,再加上渐渐式微的倪家本就想搭上戚家这一支,极力促成这桩婚事,倪小柔得偿所愿,顺利地嫁进了戚家。 最开始她还曾担心过与继子的相处问题,不过住进戚宅才知晓,戚容晟人在国外,并且很少回来。倪小柔算是松了一口气,其实她内心里有些怕这个未曾谋面的继子。 听说他极爱戴自己的母亲,而原来的戚夫人过世后,他因为对母亲过世原因不满,几乎与父亲戚定明决裂,自然不会对她这个继母有好脸色。 但她也是后来知道,这栋宅子居然是原来的戚夫人容绒的产业,只不过容绒嫁给戚定明后,这里就改成了戚宅。 原主人是位喜欢花木的沉静之人,因此院子里种满了各类花草,郁郁葱葱的煞是好看。 倪小柔不会做家务,从小家里都有阿姨照料,到了戚宅,家里有王管家和玲姨打理,也不需要她做什么。只是生活了一段时间的新婚妻子总觉得要做些什么以表贤惠,于是便将主意打到这些花草上,特意挑了戚定明回家的时间段架了梯子去修花枝。 王管家和玲姨都不赞成她搞这一出,先夫人过世以后,这些花木就像被戚先生遗忘了一般,既不找人修理,也不许他们找人修理,熟视无睹地从这些花木间走过,他们都觉得这是戚先生特殊的怀念方式。 只不过倪小柔格外坚持,她倒不觉得留着这些花木不动是对前妻的怀念,反而不精心照料才显出不在意。她是想融入他的生活的,包括对前妻的追忆,也该由她来清理干净才是。 站在梯子上的小腿打着颤,而更要命的是那把又大又重的剪刀,磨手得手疼举起来又费劲。只是那天戚定明比平时回家稍微晚了些,她晾在梯子上等得心焦如焚,好不容易看到戚定明的身影走来,她忙装模作样地随手剪了两刀就转过头,假装才发觉戚定明走过来一样,又惊又喜道:“明哥,我——” 然而等待她的却不是温柔体贴的安全提醒,戚定明的脸上布满了她从未见过的狠厉,那双原本微带柔情的眼睛深处燃起一股令她害怕的火苗:“你在干什么?” “我,我在……修理花木……” 倪小柔本就站得不稳,这时候因为慌张,更是颤得厉害,几乎要摔下去。 “谁准你碰她的东西,”戚定明冷冷地看着摇摇欲坠的她,毫无搀扶的意思,反倒更严厉地训责道,“滚下来!” 倪小柔惨白了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我……” 一时头晕腿软,腹内作痛,竟从半身高的梯子上跌了下来。 “我的肚子……”倪小柔仰躺着摔在厚厚的草坪上,捂着腹部拼命流泪朝着戚定明的方向呼痛,“救救我,救救我……” 谁知戚定明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向方才被她胡乱剪下的花枝,小心地捡起端详写。 然后,用力地将它上边的花苞碾碎在掌心。 玲姨和王管家扶起倪小柔时,差点被她身下的血迹吓到,连忙将她送去医院,这才知道她已有不到两个月的身孕。 到底戚容舟这孩子命大,也是倪小柔摔下时护住了腹部,亦或是草坪的厚度起到了足够的缓冲,总之这个孩子幸运且不顺地得以存活。 但倪小柔从那天跌落起便从曾经那个自以为温柔的梦境中清醒过来,戚定明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他居然一直在演戏,对着所有人,对着他的新婚妻子,也许对他曾经的妻子也一样演着。 倪小柔想逃跑,可她的娘家人断断听不进她的哭诉,也不肯信。自从她嫁进戚家后,与以前那些姐妹的联系断了七七八八。等这会儿冷静下来终于发觉,那些所谓的姐妹情在嫉妒的攻势下简直不堪一击。 她只能寄希望于她的丈夫,能看在孩子的份上,给她一分怜惜。 不过,这个希望也不过是奢望,很快就落空了。 她从失望到麻木不过短短数月,最后只剩心底的一个大大的空洞。也许是她这种无情的情绪累积,以至于戚容舟这个孩子性格淡然的有些可怕。 倪小柔每日过得浑浑噩噩,照顾孩子之余,按戚定明的意思去结交一些政要夫人,一起打打牌聊聊天。 不过这次戚容舟绑架事件实在将她伪装的平和生活打破,她突然彻底死心了。 在戚定明眼中,恐怕没有什么是重要的,即使是他的小儿子被绑架,疑似有生命危险,但他毫不在意。 戚容舟安全被送回来时,小冰山难得出现裂缝,一下扑到她怀中。她抱着儿子,眼泪却慢慢停了下来。 戚容舟缓和下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你别哭,我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好,”倪小柔摸着儿子的头,“回来就好。” “是哥哥,他救了我,”戚容舟又颇为不好意思但又有些高兴地补充道,“哥哥虽然看着挺凶,可对我还是挺好的,对吧?” “舟舟,”倪小柔的眼神从迷茫变得坚定起来,“你相信哥哥吗?” “嗯,”戚容舟点点头,犹豫了一下,“他好像比爸爸更像亲人。” “如果,”倪小柔的心开始狂跳,“必须从哥哥和爸爸里选一个,舟舟要选谁呢?” 作者有话说: 叮咚,倪小柔申请加入戚容晟战队,当前成员数(6/N) 感谢陪伴到这里的小伙伴,未来会有更多精彩等着大家的!!! 第45章 “我选——” 庄芜理所当然地抱着手臂看对面展示相册的李文:“当然是戚哥哥咯,李文哥哥你好无聊啊。” “嗨,我好不容易找出这么个古董,你居然还嫌弃我无聊,真是太让我受伤了小粥粥。” 李文佯装抹泪,差点惊出庄芜一胳膊鸡皮疙瘩:“我错了我错了,您继续您继续……” “哼哼,好不容易戚容晟这个大魔王不在,我得好好给你讲讲他留学时候的事迹,”李文翻着相册,视线从一张张略微发黄的相片掠过,“纸质相片不易保存,不过当时我们的同学里有个摄影爱好者,他很不喜欢电子相片不能触摸的感觉,就专门用最老式的胶卷拍了这组照片,绝无翻版。” 庄芜点点头,也开始留心于相片上:“不过戚哥哥自己去见教授没问题吗?” 去见弗里曼特教授一来算复诊,二来是告别。无论如何,他们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哪怕前路迷雾也要去探寻。 庄芜也不是平白担心戚容晟做这件事的举动,他有些忧虑复查的结果。其实这段时间因为各种原因,戚容晟的症状一直反反复复不消停,虽然每次都很快地被抑制住,也及时地服药,只是不稳定的概率太高。 即使弗里曼特教授曾细致地告知他躁郁症本就是不能根治只能尽力减少发病频率,但庄芜总有些心里不安。 李文笑道:“你这就算关心则乱了,他都多大了还要你操心?来,咱们继续看照片。刚才合照这么多个人,你怎么一口咬定你戚哥哥最帅啊,真是不公平,你再仔细看看呢——” 李文颇有心机地用指尖在自己附近画了个圈:“当年我也是很不错的呢……” 庄芜抿着嘴笑道:“大概是因为他看起来太凄惨,所以才好认啊。刚才我没听清,原来你问的是谁最帅,那肯定是你啊。” 李文撇撇嘴,他才不信这偏心小鬼的敷衍。不过照片里戚容晟确实看起来有够凄惨,李文欣赏了一番戚容晟青青紫紫脸上的倔强神情,啧啧道:“这是我们的第一张合照,这种年轻人厌世睥睨的神情还挺让人怀念。” “这是你戚哥哥十八岁的样子,完全一副目空一切的叛逆少年的样子,但其实人很好相处,”李文慢慢正色道,“第一次见面我偷偷在他身后跟我爸咬耳朵问明明是小少爷怎么落的这么凄惨,结果被他听到以后转身的眼神吓了个半死。” “那时候我差不多以为自己完了,”李文夸张地比划着,“他的眼睛黑得不像话,说是冷若冰霜有点过,但看我的眼神就像在说‘你,死定了。’,心有余悸啊。” “不过谁知道他转过来居然什么话都没说,只用眼神就不战而胜了,”李文感叹道,“我原本以为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剧情,谁知却见证了落魄少爷东山再起的辉煌……” 庄芜没有附和李文的单口相声,他盯着仅有半个指甲大的戚容晟的脸,下意识轻声询问道:“还有这个时期的照片吗?” “我来看看,”李文把相册翻到后面几页,“找到了,喏,这张。” 也是一张合照,不过照片里的两个少年风格大相径庭,个子稍矮的那个俏皮活泼,笑容满满,像小把戏得逞一样搭着另一个少年的肩膀,冲镜头比剪刀手。而被他搭着的冷峻少年微微扬起头,面对镜头的神情有些许愕然,眼眶周围的青紫消去不少,但被打伤的痕迹还清晰可见。两个人画风迥然不同,却和谐地呈现在同一个画面里。 庄芜一看就笑出了声:“是不是你搞偷袭,趁他不注意叫人拍了合照?难怪一脸奸计得逞的样子,原来等着看笑话呢。” “诶诶,那我可要喊冤了,”李文狡辩着,“这是多么具有历史进步性的一幕啊,他的性子喜怒无常,像这样不加遮掩的情绪流露可太少见了。” “这句我同意,”庄芜赞同道,“不过这些伤,是事故伤还是……” “事故伤身体上多一些,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过他后背的疤痕,咳,”意识到自己似乎越界了小情侣的私生活,李文医生轻咳两声试图挽回他严谨的形象,“脸上的青紫多半是打伤,不过只是看着吓人,恢复的慢了些,其实倒不算严重。” “教授让我注意他的情绪,尽量催发他的真实情绪,不要自我压抑,但是我那会儿爱玩又学业不精,对假象情绪的辨别不足,大概因此影响了容晟的治疗,但他却不怪我,”李文叹息着勉强挤出笑容,“所以我才心甘情愿地给他做事啊,虽然我也总帮不上什么。” 庄芜摇摇头,认真道:“李文哥哥,不是你的原因。” “当局者迷,你太过愧疚以至于心有负罪,但忽略了一点,教授不会全权让一个学生负责病人,所以你所认为的治疗延后也许是教授的方案呢。而你肯定因为愧疚,从来没有询问过教授这一点吧?” 李文皱起眉头:“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靠,那老子岂不是被戚容晟这小子骗了一城,奸商啊奸商,不愧是——” 李文本想说家庭教育耳濡目染,不过他立刻清醒过来,这玩笑的确不合时宜。 庄芜聪敏地自动联想出后半句,不过没戳穿他:“戚哥哥没拖欠你工资吧?” “这倒没有,”李文摸摸鼻子,“我拿时薪的。” “你过来,”庄芜冲他招招手,等他伸头过来时,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李文哥哥,你知道你刚才的行为叫什么吗?” “什么?” “在职员工上班期间骂老板。” “……你从哪学的啊?” 庄芜一脸无辜地指指电视:“这里。” “小孩子不能啥都学啊,”李文无奈,“这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戚容晟的声音突然从玄关传来,“李文,你说来我听听?” “哥哥你回来啦,”庄芜眼睛一亮,果断抛开李文,“怎么样怎么样?” “还好,教授说要注意情绪控制,”戚容晟差点没接住突然挂上来的小树袋熊,“怎么了粥粥?” 庄芜挂在他身上,把头埋在肩膀上不肯说话,只是不安分地拱来拱去,寻求安慰似的。 “你跟他说什么了?”戚容晟做口型问李文。 “我也不知道啊!”李文夸张地耸肩。 “粥粥,”戚容晟只好先把小孩儿抱着,慢慢往卧室走,“先下来好不好?” 庄芜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憋什么大念头,突然抬起头,贴着戚容晟的耳朵小声道:“哥哥,咱们现在一起去洗澡行吗?” “行啊——等等。” 什么?现在?一起? 洗澡?! 作者有话说: 戚哥:惊喜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你猜下章有没有 呢? 在线押赌注! 第46章 水声哗啦啦作响,戚容晟盯着自己的袖口心情复杂。 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呢,简直值得抽一根事后烟来解惑—— 当然他不抽烟,这也不是“事后” 。 明明才下午五点,天色还亮着,晚霞的余晖从窗帘的掀起的裙角照进房间,笼罩在戚容晟半边身上,像冷色和暖调的分界点。而一墙之隔,庄芜小朋友不知道在搞什么奇奇怪怪的事。 不可否认的是一开始他确实有些旖旎的念头,可庄芜的态度殷勤得让他不得不把其他心思收起来咽下去。 水声停了下来。 庄芜穿着拖鞋踩水,鞋底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不急不缓地向外走来。 戚容晟相当佩服自己,这时候居然还有心思担心庄芜小心走路避免滑倒。 庄芜从淋浴间探了半个身子出来,衣服还好端端的穿在身上。戚容晟暗骂一句自己心思不正,勉强挤出一个还算体面的微笑:“粥粥,你,准备好了?” 嘶,掐得手心疼。 他这说的什么破台词? 庄芜点点头,神情严肃而郑重:“嗯,你过来吧。” 戚容晟手脚有些不听使唤,木木地应了一声:“好。” 好什么啊,他现在极度需要冷静,冷静。 不过,该配合还是得配合。 戚容晟慢慢地从床边站起来,远离柔软床垫的过程被拉得格外漫长艰难。庄芜眨巴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琉璃色的瞳孔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像是正准备收拾某个不长眼撞上来的倒霉书生。 只不过这些都是戚容晟的臆断罢了,等他真正走进雾气朦胧的浴室,不由地在心底吐槽。 好端端的淋浴就很好,搞什么浴缸嘛! 刚才看庄芜神神秘秘的架势,还真以为这里边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玄机,如今一看,还真是朴素到极致。 戚容晟瞪着眼前满满一缸的水,恍惚觉得自己真该一头扎进去好好洗洗清醒清醒。 “粥粥,”戚容晟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到底想干嘛?” “洗澡啊,”庄芜大大咧咧地回道,突然警觉地用双臂挡住自己的胸膛,“字面上的意思啊。” 戚容晟又好气又好笑:“我能对你做什么啊,这么警觉?” “那可不一定,”庄芜脑海里掠过无数画面,更加坚定地哼了一声,“你可是有前科的人。” 什么早安吻啊晚安吻啊,反正名头多着呢。 戚容晟摇摇头,无奈笑道:“再耽搁一会儿水就冷了,你还不抓紧脱|衣服?” 庄芜刚把手放在衬衫扣子上,突然眼珠一转不再往下一步动作:“你先,我忽然想起来李文哥那里有个……什么落下了,我去拿一下。你快点,等我回来的时候还看到你穿着衣服,我就得罚你了!” 这孩子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可偏偏戚容晟不能往深意的方向去想。 字面意思,还当真是字面意思,粥粥不擅长骗人,也不会玩文字游戏。 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戚容晟叹了一口气,先按粥粥的命令脱了衣服先浸到水中。 不冷不热的水温给了戚容晟一点安慰,没等多久庄芜就回来了。看样子是跑去跑回,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我回来了……” 没等戚容晟开口,庄芜先捂着眼睛背过去:“我缓缓,你先泡一会儿。” 这就更奇怪了,戚容晟回头盯着小朋友越来越红从耳尖扩大到脸颊的红晕,越想越觉得奇怪。 “你转过去嘛!” 得嘞,戚容晟心想。 小孩儿又害羞了。 为了照顾脸皮一级薄,有贼心没贼胆第一名的庄芜小朋友,戚容晟非常配合地转过去,把后背露给庄芜:“这样总行了吧?” 庄芜试探性地捂着眼睛转过来,从指缝里窥探到前方安全,便放下手,别别扭扭地嗯了一声。 然后就顿住了。 戚容晟的后背上有大大小小的伤痕,其他的淡了不少,只一道特别狰狞的伤疤沿着脊背的纹路向下,尾端掩进腰线的位置。 庄芜呆呆地看着那个伤疤,虽然事先有心理准备,不过乍一看到,竟比当时自己扒手臂上的芯片时候的痛感还要强烈。 其实那时候他已经没什么意识,因而疼不疼的问题已经不在他的感官范围内了。可戚容晟这个伤口,是在他清醒的时候留下的。 “是不是很粗糙?” 庄芜一下回过神,不知不觉间他竟然把手放在了那个疤痕上,这一吓收手时扑通打了水,还狠狠地撞到浴缸壁。 “疼不疼?!”戚容晟顾不得庄芜害羞,一把将他的手抓过来泡在温水里,“对不起是我不好,有没有好一点?” “不疼,”庄芜下意识摇摇头,目光转向急切焦灼的戚容晟,轻声问道,“哥哥,你疼吗?” “我也不疼,”戚容晟给庄芜揉揉手,“是不是李文乱说什么了?真不疼,我那时候都是大人了,这点小伤还真不算什么——” 庄芜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伪装的淡然,于是笑容渐渐消失在眼底,取而代之的是沉寂。 “最长的那道是花瓶,”戚容晟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我妈妈最喜欢的乾清珐琅,割伤人也是一流的。” “都过去了粥粥,”戚容晟摸摸小孩儿凝重地快要哭的脸,“不过,你把我骗过来,真的只是看伤疤这么简单?” 庄芜不明就里:“……是啊。” “可是,你怎么带了玫瑰膏?”戚容晟长臂一伸,捞到那个被遗忘的小盒子,“粥粥,你知道玫瑰膏能用来做什么吗?” “什么玫瑰膏?不是药膏吗?”庄芜立刻明白过来,“李文哥哥居然坑我?!” 戚容晟才不会放过他,只听一声更响的扑通水声,庄芜整个人被戚容晟拉进浴缸,温热的水瞬间浸湿了庄芜的白衬衫,透明地贴着皮肤。 庄芜不敢抬头看戚容晟的眼睛,他只觉得有火在点燃。 “那我们就更不能浪费了李文的良苦用心啊——” 作者有话说: 李文:又cue我! 下章下章,努力一把!!!求评论求海星啊呜呜呜!!! 第47章 雾气满得快要涨出淋浴间,花洒开到最大,热水不间歇地补充进来,使得浴缸里的水温始终偏高。 庄芜被热气蒸得有些发昏,身上的衬衫浸水以后黏黏腻腻的感觉十分不舒服,他下意识地用手摸到最上边的一颗扣子,一抬头就雾里看花一般撞进戚容晟笑意满满的一双眼里。 “你……别看我啊,再看我就……不洗了!” 莫名陷入害羞情绪的庄芜毫无威慑力地威胁道,戚容晟微微歪着头,欣赏着小猫虚张声势假装强硬的表情,抬手直接关掉了花洒开关。 噼里啪啦的水花声瞬间停下,只剩过多的热水哗啦哗啦溢出浴缸的间断性响动,因而戚容晟的声音分外清晰地在庄芜耳边响起:“原来粥粥是只怕水的纸老虎,怎么,我看着你就慌了?” 事实证明,激将法乃是千古流传的良法,简直屡试不爽,在庄芜这里同样没有例外。 年轻气盛的小朋友狠狠瞪着墙壁上某个点,直截了当地用行动反驳:“谁说我慌了?” 温热的皮肤乍一接触渐渐凉下来的空气,瞬间浮起一层小颗粒。这时候庄芜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顺理成章地落入某只行若无事的大灰狼的陷阱:“哦,没慌,是我错了。” 没等庄芜作出反应,戚容晟突然欺身压过来,大幅度的动作带动着一缸水大张大合地起伏,溢出的水争先恐后地溅到地上,与之前的水洼汇合。 “你想让我怎么道歉,嗯?” 事已至此再矫情就多余了,庄芜微微闭上眼睛,双臂搂住戚容晟的脖颈下压,怀着一种献祭的心情直接吻了上去。戚容晟自然不甘示弱,将手垫在庄芜后背的支撑点上,加深了这个吻。 浴缸毕竟不足以容纳两个成年男性,互相挤压的双腿很快交缠着搅动起水面的涟漪。戚容晟的舌尖滑过庄芜脆弱的喉结软骨,感受到他不受控制的轻微颤动——就像一只被捕食者按在爪下,翅膀颤栗却依旧优雅的金丝雀。 可戚容晟想把这只小雀儿好好地养着。 曲起半跪的右腿挤进庄芜无力放置的***,戚容晟一路吻下来,庄芜的手从脖颈滑到肩膀再到后背。 指尖触碰到那些略微凸|起的疤痕,庄芜微微清醒了一些,一低头就见戚容晟短短的发茬下修长的脖颈,脊骨延长线所在的宽阔的后背。 斑驳的后背与他平整光滑的手背形成鲜明对比,庄芜情不自禁地收紧了手臂,让两人更贴近。 戚容晟抬起头,打湿的额发全撩到后边,英气逼人的眉骨优越地显露。两人的鼻尖近乎贴到一起,庄芜能感觉到戚容晟不平的气息,剧烈地起伏着,像他自己的那样。 “……有点冷了。” 庄芜张了张嘴,小声地强行解释道。 “水……” “嗯。” 戚容晟重新低下头,将亲吻继续下去。 “马上就不冷了。” 最后终究没在浴缸里折腾到底,不过满地的水迹足以证明刚刚发生过多么荒唐的角斗。 卧室里没开灯,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天空不见月亮也不见星星,大概明天是个阴雨天。庄芜窝在戚容晟怀里,一下一下数着心跳。 太快了,扑通扑通的。 庄芜暗暗地想道。 不过,怎么好像是他自己的心跳呢? 这也太响了,会不会被戚哥听到。 那他偷偷看一眼戚哥睡没睡着,总行吧? 庄芜的装睡大业就此打住,他悄悄地把眼睛睁开一点,往上再往上。 戚容晟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庄芜松了一口气,放大胆子用视线勾勒着戚容晟的五官线条。 在长睫毛上打个转,再到鼻梁上滑个滑梯。嘴唇微薄,特别能勾出人想吻上去的冲动。 庄芜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气息,突然被钳住腿。戚容晟仍旧闭着眼睛,半玩笑半认真地开口道:“再看就把你吃掉!” 都怪这个生物钟太准时,害得他现在压根睡不着。庄芜立刻把头缩回原位,心跳得更快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地敲门声震醒了装不装睡都没办法睡的两个人。 庄芜赶紧坐起来东找西找自己的睡衣,戚容晟一把没捞住人,怀里软软绵绵的少年就兔子一样蹿得飞快,害得他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李文,你最好真有事! 不过这事还真怪不了李文。 李文刚还沉浸在打游戏的快乐中,突然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警觉的他立刻打起精神,顺手抄起一根棒球棍:“谁?” 门外敲门声停了一下,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叽里呱啦的S国语。李文顿时意识到事情没有他想象的复杂,马上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一对新婚小夫妻,金发碧眼颜值匹配,一脸气势汹汹的模样:“请你赔偿我们的墙壁粉刷和家具费用。” 啥玩意儿? 李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听见咔哒一声,主卧门开了,戚容晟和庄芜穿着情侣睡衣,两人一个俊朗一个精致,一前一后走出来:“怎么了?” 新婚小夫妻稍稍惊艳了一瞬,又马上被利益冲突拉回正题:“你们的浴室漏水,我们家的墙壁和部分家具遭殃,请你们赔偿。” 闻言庄芜的脸刷地红了,悄悄地往戚容晟身后避了避。 李文不可思议地看向戚容晟,只听戚容晟淡定道:“抱歉,明天我会请专业人士为你们上门修理,相关赔偿细则也等明天完善好吗?” 大约是没想到戚容晟这么好说话,小夫妻哑口无言了一瞬,木楞地点头道:“好……” “麻烦了,可以请你们先回去休息吗?”戚容晟礼貌一笑,“我们家小孩不能晚睡,请见谅。” “当然可以,”女方抢答道,“这么漂亮的孩子可不能熬夜,会受损失的。” 说罢拉着还云里雾里的丈夫,一路小跑先溜了。 送走了这对夫妻,李文刚想八卦一下漏水事件始末,被戚容晟面无表情的一眼看过来,立刻转移话题:“后天就要回国了,咱也悠着点,昂。” “你是不是操心太多了,”戚容晟拍拍庄芜的手让他先去睡,“消息都传出去了吗?” “当然,我的办事效率你还用担心?”李文拍拍胸脯,“不过有一点很奇怪,秦路明不见了。” “不见了?” 戚容晟的神情严肃起来,李文赶紧补充:“但他留下了一行密码,说是只要粥粥看到,就一定能明白。” 戚容晟怒极反笑:“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咔嚓咔嚓,听见你们不给我评论我心碎的声音了吗?为了让剧情连贯所以车比较隐蔽,希望大家能包涵一下哈! 第48章 秦路明死了。 最先接到消息的是张有成的人,而他本人与老花匠沟通完种植心得后,正慢条斯理地按照新方法整理着兰花的叶片,闻言差点失手掐断一截娇嫩的花叶。 倒也不是他的消息有多灵通,只不过秦路明选择的死亡地点是他们派人盯了很久的小木屋。这个木屋曾经是秦路明与他们接头的地点,但现在多日不见的秦路明居然悄无声息地重回这里,并且经查证,秦路明死于脑血管破裂,具体情况还在调查,暂时排除他杀可能。 这对张有成来说简直是当头棒喝,先是背信销声匿迹,害得他措手不及;现在又离奇地英年早逝,再度打乱了他的计划。在给他添堵方面,秦路明还真是颇有手段。 但事实上再追究已经毫无意义,秦路明已经离世,排除他杀,就说明他手里的证据大概率也一起消失在这世上。从另一方面来想,似乎还能让他松一口气,虽然有损失,但没有落入敌人手中,也算一种阿Q精神的胜利。 但更让他头疼的事还在后边,戚容晟就要回来了。 这些事乍一看是毫不相关人自然而然撞到一起,可是张有成总有种奇怪的预感。 戚容晟回来绝不是戚定明的授意,因此他们对付戚定明的计划应该是没有被察觉的。只是现在的时间点过于普通,非说有什么情况眼下也不过就是秦路明的这件事,然而戚容晟准备回国的消息比秦路明去世的消息早了几天不说,戚容晟跟秦路明压根不认识。 不,或许是认识的。 “教授,我把数据整理好了,直接放在这里还是?” “我看看……交给小秦就好,小秦——” “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 “秦叔叔,别走!” “不要抛下我……” 张有成的脑海里忽然掠过许多被遗忘的细节,他终于想清了其中的关窍。 庄芜。 或者他习惯称呼他为N-001,早先他就预言过,这个少年早晚会将基地搅和得翻天覆地,只是动了让庄芜和戚容晟互相牵制的心思,也是他疏忽,一时才让庄芜被忽略了。 不应该啊,庄芜怎么会跟戚容晟和睦共处呢。换句话说,他们早该知晓一些当年的事,那就更不该这样平静,平静得让他甚至怀疑。 张有成突然想起,已经很久没收到来自S国的消息了。要么是他们疯了,竟然跟杀|父弑|母的仇人过起平凡日子,要么是他自己出现了幻觉。 总之,这是个非常可怕的事实。 如果庄芜起到了中间人的作用,他与秦路明和戚容晟都有来往,并且促成了他们达成一致意见,那么他最不想让戚容晟得到的那份证据,很可能已经落在了他手里! 想到这里,张有成整个身形晃晃荡荡地一抖,要不是刘秘书及时扶了一把,差点跌坐在地上。 “我出去一趟,”缓了好一会,张有成才从那种几乎要蹦出胸腔的心跳加速中清醒过来,“继续盯着戚容晟,他一回来立刻通知我。” 事实上,张有成心心念念的证据还藏在未知的角落。而被他怀疑的对象,正头抵着头,在狭窄的座椅上安然地睡着。 戚容晟中途被通讯器的亮光醒了一次,给庄芜掖了掖毯子,动作轻缓地起身。 路过李文时,顺手挽救了一把他摇摇欲坠的毯子。 就在这时,通讯器再次亮了亮。 飞机上是有无线网络的,粗略算了算时间,大概是国内的凌晨。 什么信息需要多次急报,戚容晟皱了皱眉,快步到卫生间将门后反锁查看通讯器。 结果却是出乎意料的。 他还是庄教授学生的那段时间,曾与秦路明有过一面之交,不过也就那一次,而后再无交集。说起来还真是讽刺,原本他还想在回国后跟秦路明好好聊聊有关当年的事,却在回国途中得知了他去世的消息,平白留了一个遗憾给他。 李文说秦路明留了密码给庄芜,这说明他似乎对自己的死亡预先就有准备。戚容晟盯着发过来的查证文件出神,视线不经意地落在“脑血管破裂”五个字上,突然不可置信地默念了一遍,又将文件从头仔细阅读了一遍。 如果这是巧合—— 同样都是意外逝世,同样都是脑血管破裂,同样排除他杀可能,交集如此之多,这绝不会是巧合。 戚容晟的眼前忽然浮现出母亲的面容,她那张与世无争岁月静好的姣好面容,在逝世前最后见她的那面,依旧温柔得像一副油画,笼着柔和的光晕。 然后不到一周的时间,他接到了母亲逝世的消息。 太突然,太难以置信,因此他一直对母亲离世的原因抱有极大的质疑,尤其是父亲的冷淡态度,更让他深觉母亲的离世与他绝不可能无关。 但当知道了自己与戚定明并无血缘关系,似乎又加深了这层可能性,可惜他一直没能找到直接的证据来证明戚定明与这件事有直接关系。 可是,现在秦路明的死恰恰提醒了他,这件事也许另有隐情。他母亲容绒与秦路明还有另一个交集,他们都与庄教授有交情。 庄教授的实验与老基地被毁,母亲的意外离世,秦路明的意外去世,还有发生在庄芜身上的实验体计划,如果这些事全部连成一条线,那么当年庄教授的基因实验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才被那些人迫不及待地戕害。秦路明留下的密码,是否能解开这些疑问呢,戚容晟不得而知。 心绪杂乱地回到座位上,庄芜小小地翻了个身,嘴唇微微地动了两下,没成呓语地哼了两声。戚容晟慢慢地躺下去,面对庄芜安然的睡颜,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事态朝着越来越复杂的情况发展,谁都说不清楚自己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又将剧情推向何种方向。 都说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如果这真的是一场风暴,无论是煽动翅膀的蝴蝶还是龙卷风的风眼,没有人能逃离。 每个人都难辞其咎。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最近面试比较忙,但我还是顽强地来更新啦! 第49章 没有联系到家属,也无人认领,秦路明的遗体暂由检方收存。 对于他的死因,即便已经确认为脑血管突发性破裂,但检方始终怀有疑问,诱因的调查还在继续。 不是药物催化,也不是受惊吓血压猛增,负责做记录的小法医陡然在温暖的午后阳光里打了个颤。怎么可能呢,以前只听说过自|燃,可从没听说过自|爆啊。 更为令人不解的是,尸检报告显示秦路明生前状态极为平和,甚至嘴角微微上扬,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就像提前预知了自己的死亡静静等待死神降临的那瞬间一般。 这种奇异的状况似乎还是第一次见到,检方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从秦路明的生前经历入手,试图寻找一丝半缕的线索。果不其然,参与过基因项目实验这一段被重点圈出。如果能证明与基因实验有关,那么突发性血管破裂的原因就说得通了。 只是到现在除过依旧摸不清大形势的刘秘书还试图宽慰他的上司,张有成本人已深知什么叫大势已去,不过靠着一丝侥幸强撑着。之所以输得一败涂地,症结就在于他把问题想得过于简单,但人心复杂纠葛哪能仅靠表面的事件推理分析。 他自以为搭建得周密的关系网,在出现了一丝裂缝后,以超乎想象的速度迅速瓦解。许是听闻戚容晟回国的风声,再对比到近来基地内部莫名惶惶不安的氛围,倒戈阵营的选择在情理之中,却是毫不留情的重击。 而在这些人中,最令他震惊与不解的竟然是戚定明。戚定明非但没有见他,还让管家传了一句话给他。 “江山代有才人出。” 张有成越想越觉得齿寒。 戚定明什么意思,他张有成就该乖乖让位给他儿子吗?宁愿让与他素来感情冷淡甚至针对他的定时炸弹掌权,都不愿意将权杖交给在他手下忠心耿耿——至少勤勤恳恳伏低做小了二十多年的老部下。他是巴不得弄死戚定明,可他儿子也未必想让他活。 落到现在的地步,也不知他们谁更可悲一些。 之前的司机离奇失踪,管家畏罪潜逃。当然他们都是小喽啰,被捉拿归案后审问的结果也只是一问三不知。经历过上次的“绑架”事件,戚容舟的出行不再是司机和年轻管家陪同,倪小柔怕得紧,反正她是个闲人,便每日坐车同去,目送戚容舟走进校园再回去,放学后亦然。 至于她的丈夫,倪小柔已经记不起上次见他是什么场景了。他总在研究着什么,她以前兴许想知道,现在已经全无兴趣。 不过,她决定去给她的丈夫送碗补汤作宵夜。 这十年多的时间里,因为弱势,因为忽视,她成了最能接近戚定明的人。 这是她最大的筹码。 这一觉庄芜睡得很不踏实,虽然惯常没有好的睡眠,但反应这样激烈的也只有恢复记忆那次。 他在蒙着头的毯子里睁着眼睛,听得到戚容晟起身步履轻缓地离开,听得到其他乘客窸窸窣窣的小动静,悄悄地将毯子掀开一点。 正对着的窗外也是一片灰蒙的夜空,乍一看有白光微微闪过,有点像洒了碎砂糖的乌云冰淇淋。 有些苦味从舌根悄悄漫上来,让他想喝一杯甜甜的橙子汽水好压一压这阵苦涩。 味觉系统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问题他不得而知,但就像慢性病毒入侵,等发现时进程已经到了他无法把握的地步。 这只是开始的开始,适应了黑暗,借着一点亮光也能看清手臂上的疤痕。庄芜轻轻地把手臂藏到毯子下,忽然想起在基地时,那些穿着全套防护服的研究员定期为他注射的针剂,少则数支多则数十支。 第一天会哭,因为很疼,扎针会疼,刺激着细胞的针剂不住地啃噬着他的精神。 第一周,他的手臂上密密麻麻全是针眼,但眼泪已经不会流了。 第三周不断更新的针眼开始淡化,皮肤的复原能力变得令人惊讶。 第二个月——他靠刻正字熬到了第二个月,身体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力量强化,可以空手击碎硬皮核桃。 他觉得自己像关在动物园里的猴子。 第……数不清的时间,麻木的精神和相对正常的身体状态,相必那些针剂除了强化作用,还有部分是维稳作用。 但失去了固定维稳剂注|射的他,身体精神出现了种种问题。强化基因需要持续的改造,不进则退。基地始终没有研究出一劳永逸批量生产的办法,因此真正的人体实验体也只有他一个。 这件事一定要提前告知戚容晟,但不是现在。平时一点小伤小病都紧张得不行,如果被他知晓自己目前的身体状态,戚容晟连与张有成妥协的行为都做得到,可是逆转是不可能的。 实在是不值得。 庄芜慢慢地想,他才十八岁,脱离苦海迎接自由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等打败了坏人,他跟戚哥哥还有好多好多可以共享的时间。 要一起去喂广场上慵懒散步的鸽子。 要一起去海边看一次日出日落。 要在一大群人面前公开表白,然后拉着他的手相视一笑,像私奔一样拼命地逃离现场。 他不要很早地结婚,求婚最好一人一次。 每天晚上都有晚安吻,第二天早晨睁开眼睛的时候可以微笑地注视着对方。 方姨的饭菜很好吃,李文的笑话很无聊,这个世界的欢声笑语都那么新鲜有趣。 只要他,能活到十九岁。 然后是二十岁,二十一岁,二十二岁……一辈子。 他一向不喜欢做计划,这样一列出来倒像在交代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戚容晟的脚步有些沉重,庄芜闭上眼睛,装作翻身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温热的吻落在额头,就像他想象中的幸福日常里的晚安吻。 晚安。 作者有话说: 粥粥的人生计划都有戚哥,码这段的时候有点想哭呜呜呜 第50章 公寓的陈设还是原来的样子,方姨早就接到消息提前找人彻底打扫过。除此以外还有一大早去市场买的新鲜蔬菜水果,满满当当地塞进冰箱。 庄芜迈进公寓大门时,烤箱恰好“叮当”一声表示欢迎,空气里弥漫着戚风蛋糕的香甜味道,暖暖甜甜地往全身的毛孔里钻。 戚容晟只一转头就发现小朋友不见了,再一看庄芜小馋猫已经凑到方姨身边帮她把蛋糕倒扣放凉。 少说也有几个月没见了,方姨已然把庄芜当成亲孙子看待,一见面先心疼地捏了捏庄芜所剩无几的脸颊肉,连声说了几次要给他好好补回来。庄芜耸耸鼻尖,安安静静地让方姨上下打量了一个遍,说什么应什么。方姨看他装着一副小家猫一样乖巧的样子忍俊不禁,反倒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开始准备奶油水果,给蛋糕做装饰。 戚容晟没好打断庄芜和方姨的互动,等两人话头落下才慢慢进厨房跟方姨打了招呼。方姨打着奶油,向戚容晟汇报过去几个月公寓的状况。 庄芜不耐烦听他们讨论,于是自己讨了个洗水果的任务,隔三差五地往嘴里塞着草莓樱桃之类小个头的水果,一旁的果篮迅速变空,而果盘里缩水了至少一半。 方姨刚跟戚容晟说完杂事,戚容晟就接到通讯要出门一趟,跟庄芜告别。庄芜手里捏着半个红果恰好被抓包,转过身冲戚容晟笑得挺甜。 这小孩儿! 戚容晟拿他没办法,苦口婆心道:“少吃点,撑着你就好受了。” 方姨也跟着往庄芜手里看了一眼,讶然出声道:“小少爷,那山楂可酸了,你怎么吃的下去?快少吃点,等下牙要酸倒咯。” 庄芜下意识往戚容晟看了一眼,许是有些心虚,立刻把山楂咽下去:“原来是山楂啊,我还以为是小沙果,难怪这么酸……酸了好,开胃呢。” 方姨笑着解释道:“这是山里的鲜果,个头比一般的山楂都大很多,我买了些想拿来熬酱,瞧着确实不太好认。” 戚容晟觉察到有些不对,但这念头只有一瞬,庄芜的表现又很正常,也只好作罢:“听话,开胃也不是你这种吃法,等我回来给你带老庄的甜豆花好不好?” “当然好,”庄芜眼睛刷地一亮,“哥哥你快点回来!” “嗯。” 等戚容晟一走,庄芜的后背不自觉垮了下来,洗水果的动作也开始慢吞吞的拖沓。 果然如他所料,试验了好几种水果,无论是酸还是甜,他已经没什么准确分辨能力,嘴巴里的苦味驱之不散,就像他现在的心情。 方姨叫了他两声他才有反应,心不在焉地把洗干净的水果端到料理台边。 方姨看出他有些不在状态,不动声色挑匀称好看的水果摆在抹了面的蛋糕上。看到草莓忽然想到之前戚容晟说过“不喜欢草莓”的话,抿嘴笑了笑依旧把草莓当成重头戏:“少爷虽然少年老成,很少让**心,但也有口是心非的时候。” “嗯?”庄芜终于提起了一点兴趣,“什么时候,您跟我讲讲呗。” “就拿这草莓来说,”方姨平时爱听评戏,一开口就摆上范儿来,“少爷以前喜欢吃,但后来出了事,怕被针对下毒,所以没吃了好多年。后来日子安定下来,我买了草莓他慢慢也能接受了。不过就在小少爷你刚到家没几天,他突然找我说不要买草莓,他不喜欢。” “啊?”庄芜没想到还跟自己扯上了关系,“发生什么事了吗?” 方姨将最大最红的草莓摆在顶端,小心轻缓地筛上一层糖粉:“我不清楚呢。” 越是这种欲说还休的话题越吸引人,庄芜一时把自己的烦恼扔到一边,捧着脸眨巴着眼睛看着方姨:“您快告诉我嘛,我特别好奇,真的真的真的好奇。” “我骗你干嘛呀小少爷,”方姨放下筛网,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这事恐怕只有你跟少爷自己清楚咯。” 庄芜晕乎乎地靠坐在沙发上拼命回想跟草莓有关的记忆,草莓,戚容晟,还有他,怎么连在一起就查询结果为无呢? 不,不对。 这是什么画面,他怎么会自己往戚容晟身上扑啊,还有喂草莓?这是他的记忆?被人调包了吧? 啊啊啊啊啊,怎么忘不掉! 画面越发清晰起来,甚至响起画外音:“戚容晟此时刚要避开,庄芜却无意识地收回手,完成了礼让的任务心满意足地舔了舔指尖,吮吸掉指尖上残留的草莓汁水。” 如果他跟戚容晟对调,这草莓—— 庄芜无意识抖了抖,实在可怕。 方姨本想借着提起其他事让庄芜打起精神,谁知庄芜回神过来更加不在状态,方姨也不敢让他做什么,塞了杯果汁让他去看电视。 她一时糊涂了,现在的庄芜已经不需要看动画片了。 戚容晟回来时神色不算沉重,看样子今天的交涉有个不错的结果。不过吃饭时庄芜一直把头埋在碗里,隔着大蛋糕看不清他的表情。戚容晟只能看到庄芜红彤彤的耳尖,一副没脸见人,准确来说是没脸见他的架势。 才半天不到,又发生了什么事? 戚容晟直接把蛋糕挪到一边,收起庄芜的遮挡:“粥粥,不是在飞机上没吃好吗,好好吃饭。” “我最近明白了一个道理,”庄芜挡无可挡,投降认输,“不知者无罪,无意识知者无罪加无罪。” “双重否定表肯定,”戚容晟夹了一只鸡腿给他,“有时间我得给你请个老师补补课。” “哦,”庄芜埋下头认命地啃鸡腿,“方姨的手艺真棒。” “别噎着,”戚容晟想起今天去办的事,提起道,“最近我可能要回基地复职,你尽量不要出门,有事叫李文陪你。” “知道了,”庄芜点点头,“那个老狐狸今天针对你了吗?” “他那副外强中干的样子坚持不了多久,”戚容晟笑着回答道,“他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作者有话说: 回国了!!!备战状态,he保证!!! 第51章 再次回到基地的这天恰好也是个烟雨朦胧的天气。 司机小周留在国内放年假,因为戚容晟回国的缘故重新上任。看起来在休假期间与女朋友甜甜蜜蜜的日常很幸福,脸上不仅挂着喜庆的笑容,并且显而易见的圆了一圈。 戚容晟没点破小周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小心思,反而不经意地关心两句员工的假期生活。小周嘿嘿一笑,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戚容晟讲道:“少爷,我最近还能申请假期吗?” “怎么,”戚容晟不禁好笑道,“几个月的假刚放完就想讨新假,真乐不思蜀了?” “那哪敢啊,”小周踩刹车停下等红绿灯,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我跟小雅过段时间要领证了,女孩子嘛都喜欢惊喜,我想着设计一场出乎她意料的婚礼,这样绝对能给她一段永生难忘的幸福回忆……” “婚礼?” 戚容晟重复了一遍接着没了下文,小周不明所以,以为戚容晟不同意他的准假。恰好绿灯亮起,就住嘴起步专心开车去了,谁知没多久便听到戚容晟的后话:“什么时间,提前找我批假就行。”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小周忙不迭地感谢道:“谢谢少爷!” 戚容晟补充道:“婚礼是大事,要用心操办。” “我明白的,”小周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不住,“您不知道,我最近看了好多婚礼策划攻略,那些人真的有超级多奇思妙想,脑洞比天大。” “有在水上漂浮的气囊舞台婚礼,晕船的客人只能在岸上看直播;有解密营救新娘主题的婚礼,结果新郎忘了一个小题的答案,差点没赶上时间;”小周越讲越起劲,“还有好多好多……不过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场烟火为主题的婚礼。” “为了最好的观赏效果,婚礼是等天彻底黑下来以后开始的,在新娘闭起眼睛许愿的一瞬间,最小的单支烟花先打头阵,紧接着是重头戏,用烟花拼出他们两个人的合照,只是看视频就能感受到那份精巧的用心,如果亲临现场肯定更加震撼……” 仿佛有段时间没有从后座传来声音,小周的话音越来越低,慢慢停了下来,疑惑地问了一声:“少爷,您在听吗?” “嗯,”戚容晟矜持地回应道,“是不是快到了。” “没错,最近原来的线路有路段在修路,我就换了新路线,没想到您还能发现。” 这还真不是戚容晟经验丰富神机妙算,纯属巧合。 事实上心不在焉的戚少爷正盘算着他的婚礼——属于他和庄芜的婚礼。 晕船PASS,解密PASS,结个婚还得过九九八十一劫难可太要命了。 烟花倒是不错,不过印象里陪庄芜放过一次仙女棒,把小孩委屈得不行,PASSPASSPASS。 所以说脑洞虽然好,但实施起来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戚容晟甚至在想,如果让庄芜想象他理想中的婚礼,恐怕第一点就是希望父母能参加,可惜第一点就永远办不到了。 心情蓦地沉重下来,戚容晟打起精神,等小周打开车门。 一众人汇集在研究基地的大门前静默等候着,为首的是现任研究总局局长张有成。恍如情景再现,可心境与人都已发生改变,唯一不变的只是基地门前的标牌罢了。 戚容晟随手整了整领带结,从车里下来。有细心人留心观察就能发现这个温莎结打得一般,是初学者的手笔。难为了只给自己打过红领巾的庄芜勉强举一反三打出领结,想到这个结的来历,戚容晟的神情不自觉和缓一些。 “哎,你觉不觉得小戚局出国一趟变温柔了点?”人群中有不安分的几位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一下,帅是帅的,就是太冷,现在倒显得有点烟火气了……你说在国外发生了什么奇遇?” “谁知道呢,”旁边人接话道,“不过之前他也是从国外回来,问题在人不在出国。对了,说起温柔,我怎么觉得咱们张局脸色难看得紧,之前刚欢迎小戚局入职的时候,不还是一副和蔼长辈的样子,变得也太快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都是普通人谁能比谁境界高,”那人排在人群末尾,朝张有成不咸不淡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张局很快就要失势了,还不赶紧找个可靠的大腿投投诚,关心失败者做什么。” “不会吧,张局不是干的好好的,况且小戚局外派这么久,总不能一回来就夺权,这多难看?” “人家小戚局哪里用得着亲自夺权,”挑起话头的那位其貌不扬的男子不屑地歪歪嘴,“他的靠山可不是吃素的,你们怕不是都忘了,他可是戚局的儿子,子承父业,有谁敢提出异议。” 隐隐约约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张有成木着脸不做声,反倒是刘秘书小幅度回头瞪了那个方向一眼,也不知究竟是谁在议论。 戚容晟走过来时,张有成刚刚抚平心境。想用原来的心态面对他的敌人实属不易,不过张有成习惯了伪装自己的真实情绪,竟然还能用长辈的口气问候道:“容晟,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不敢,”戚容晟微微一笑,并不接腔,“张叔才是真辛苦,看您气色一般,注意饮食休息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可比不上身体重要,您说是不是?” 张有成一口老血哽在心头,注意身体健康,别想东想西,戚容晟不是真正的关心,而是赤裸裸的警告。 要说谁没资格跟他假惺惺的来这套,小戚局绝对是排前几的。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但偏偏越是心知肚明底牌在何处,越是要冠冕堂皇地你来我往。 张有成却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垮台,挤出称得上“扭曲的慈爱”的笑容对戚容晟回答道:“容晟说的当然有道理,光顾着说话了,等会儿雨又下起来,咱们先进去说。” “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张有成神情渐渐恢复自然,“不知你会不会满意。” 礼物,说起礼物准没什么好事,还让他不禁想起了秦路明未知的秘密。 戚容晟扬起更为真诚的笑容:“那就先谢谢张叔了。” 作者有话说: 虐是不会虐的,但坎坷四有滴,莫方! 第52章 庄芜无意间在电视上看到了有关秦路明的消息。 其实戚容晟和李文没想瞒着他,不过秦路明这个人对庄芜来说意义与众不同,原本打算这段时间过了,再循序渐进地告诉他秦路明出意外的事,没成想电视台竟然公开了发布这则新闻,而又恰巧被庄芜看到。 虽然只是用了化名也对其形象打码处理,但庄芜一眼就认出了视频最后一秒白布未完全盖上去前的画面里的那张脸。 模糊不清,却莫名熟悉。 庄芜无法想象秦路明的脸上究竟带着什么样的表情。 揣着几分赌气的小心思跟屏幕里的墨镜大叔说“我不是原谅你”“请不要随便开心”的时刻仿佛还在昨天,可是转眼间他就成了视频里冰冷地躺在担架上的灰色人物。 在他意识到秦路明已经离开人世的那瞬间,没有快意也没有怅然,不可置信占了上风,紧接着突如其来的悔意胀满了整颗心脏。 不是恨,而是后悔,原来这才是他心底的真实想法,不过秦叔叔再也听不到他的真实想法了。 方姨一进来就看到庄芜坐在地板上靠着床沿出神的模样差点吓了一跳,顾不得把果盘放下三两步走到庄芜旁边试图把人拉起来:“小少爷,地上多凉啊……” 电视背景音已经换了下一个频道,嘻嘻哈哈的喧闹声冲淡了不少沉郁的气氛。庄芜乖乖地伸手让方姨把他拉起来,手心的冰凉程度着实让方姨大吃一惊:“怎么这么冰?是不是着凉了?我去倒杯热茶给你,水果凉先不吃了。” 庄芜只点头,微笑。 方姨不放心地先去倒茶,庄芜渐渐冷静下来,将自己听到的信息汇总分析。 他手边有戚容晟留给他的通讯器,便拿过来打开搜索界面。 分别输入几次“秦路明”“席某(化名)”“猝死”都没有结果,看来是被清理过,包括电视台播放的新闻也只说中年独居男子席某(化名)猝死家中,无人认领云云。庄芜萌生了想要去认领的冲动,但经历了太多事,直觉告诉他所谓“猝死”的背后一定蕴藏着阴谋,他不能贸然当出头鸟。 如果戚哥哥在就好了,他一定愿意细细讲给他听——只要是他的要求。 不过李文哥哥也不错。 庄芜将通讯器接线到李文,那头倒是很快接通,只是吵吵嚷嚷的声音不断从那头传来。庄芜静静等了一会儿,李文的声音从逐渐远离的噪音里慢慢清晰起来:“粥粥啊,你哥我忙着呢,有啥事啊?” 庄芜还没开口那边就有人叫李文:“文哥快回来,到你出牌了!” “有事你先忙?”庄芜含蓄地问道。 李文尴尬地嘿嘿两声,回头冲卖了他的狐朋狗友们比了个先走的手势:“……现在没事了,怎么了粥粥,什么事不先找你老公先找我干嘛?” 饶是庄芜习惯了李文的口无遮拦也被老公两个字镇住片刻,冷静一瞬继续开口道:“哥哥还在基地,有件事我想知道。” “就不拐弯抹角了,你能告诉我秦路明的事情吗,李文哥哥?” 李文静默了一会儿,无声地叹了口气:“早就料到这个悲伤的话题,没想到要这么早告诉你。你在公寓等着,我很快就到。” “对了,他还有话要我转告给你,等下再细说吧。” 张有成掀开盖在桌面上的一块白布,露出底下特殊材质的盒子。盒子是近似透明的,能清晰地看出是一管针剂类的东西。 戚容晟冷眼看他动作,并不显露出一丝一毫意外的情绪。 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如果张有成敢打破盒子用针剂对他下手,他的胜算可比张有成大多了。这样想着,张有成却捧起了盒子,像对待最亲密最怜惜的人那样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盒子顶部,慢慢转向戚容晟:“它美吗?” 办公室的灯光照在盒壁上,映衬得这管淡蓝色的液体也染上一层梦幻的光晕。 戚容晟不想继续与张有成玩角色扮演的游戏,他抱着手臂,目光锐利地在针剂上停了一瞬,直接打断张有成的沉醉道:“如果你要演失心疯,恕我不奉陪。” “年轻人总是格外没耐心,”张有成依旧保持着怀抱盒子的姿势,“这可是全世界唯一一支逆转剂,我为它取名为——” “Curse,魔咒。” “逆转?”戚容晟忽然觉察到不对,“你们不是在研究单向基因突破,怎么会有精力研究逆转剂,这一定是假的。” “假的?哈哈哈哈哈哈,”张有成扬天大笑起来,“庄明垚从事基因研究这么多年,你觉得他从未考虑过逆转问题吗,可惜他是个短命鬼——别瞪我,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自我接手基地以后,我就决心要把他手稿里的设想变为实际,可惜我等了这么久,这药剂就像个魔咒,总是失败。直到我找到了最好的实验体,N-001。” 戚容晟握紧拳头:“你——” “以及他的前辈,N-000,”张有成笑得癫狂,“你肯定想不到,N-000也是你们的老朋友呢,可惜,他死得太早了。” “比我预计的脑血管破裂时间早了将近两年,”张有成意有所指地笑道,“下一个恐怕也要相应提前了呢……” “事情就是这样,”李文叹息道,“意外发生的太突然,只能宽慰你说节哀,想哭就哭吧……” “我没哭,”庄芜的烟圈虽然红了些,却没有眼泪,“我想知道秦叔叔要告诉我什么?” “是一串密码,”李文忙回答道,“我们破译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真正的含义,不过秦先生说过,你一定知道的。” “密码是一串数字,83456901,”李文依旧摸不着头脑,“像号码,还没有连贯性,也不是凯撒加密,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再一看庄芜的反应,惊得李文差点跳起来:“粥粥,你你你是被点了泪穴吗,怎么突然……” 庄芜摸了摸脸颊上的眼泪,哽咽道:“难怪你们破译不了,这压根不是单词密码,是地图。” “我被救出来的那段时间,秦叔叔的腿伤恶化,走不了路。但我们需要定期去比较远的郊区超市采购,无奈之下他告诉我怎么记路线,”庄芜把密码打在通讯器上,一个一个数字念道,“八百米直行,第三个红绿灯右转,在第四大道的第五个岔路口变道,第六个店家就是那家超市,我们喜欢用第九通道的01号柜寄存……01号柜!” “秦叔叔留给我的东西就在那家超市的寄存柜里!” 作者有话说: 今天比较早!这个更新频率你们喜欢吗?为啥不给我评论啊呜呜呜,我像个单机的更文机器哭得好大声! 第53章 “说说你的条件。” 戚容晟神情乍看平静如昔,但张有成仍敏锐地从他面上一闪而过的焦灼中抓住漏洞,颇为自得地抱着盒子洋洋道:“虽然这是无价之宝啊,但无价之宝当然要用在无价之宝上。” “容晟啊,其实我们的目的可以说是殊途同归,”张有成的嘶哑声音如同老旧棺材板下传出的毒蛇恶魔鬼怪的偷笑,“你想救他,我也想救他,为什么不把他交给我呢,那个可怜的孩子……” “刚才还拿他的命威胁我,现在又口口声声说要救他,”戚容晟佯装疑惑地看着张有成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惺惺作态,“张叔,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容晟,说句我心底的话,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再怎么说张叔都不会害了你啊,”张有成渐渐平静下来,笃定了戚容晟会妥协,因而暗暗松了一口气熟练地打着温情牌,“对我来说,基地是我半辈子的心血,就像另一个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希望你能理解啊。” 戚容晟笑了笑,不屑的鄙夷掩藏在眼底深处:“原来是这样,是我小人之心了。” “这算什么,”张有成慢慢地将盒子举起,浅蓝色的针剂在光晕照射下越发美丽,“都是为了——” “你干什么?!” “粥粥,还记得那家超市的具体位置或者名字吗?”李文急切问道,“还好你能明白这个密码的意义,不然这个秘密就再没办法知道了。” “地址我真的不清楚,当时秦叔叔带我住的那个地方不知道在哪里,”庄芜揉了揉太阳穴,“但超市的名字好像是……万明!对,就是万明,万家灯火明的万明!” 李文立刻吩咐人去找,神情稍缓:“粥粥,没事的,都过去了……” “文哥,找到了万明超市了!”通讯器那头的迷彩服小哥急切地喘着气,“但是……” “别吞吞吐吐的,”李文差点拍桌子,“怎么了?” “这片区叫万明的超市,大概有七十多家,这到底是哪家啊……” 庄芜一听也腾地站起来:“它是在一个不太繁华的地方……要不我跟你们一起去!” “这不行,”李文冷静下来,按住躁动不安的粥粥,“外面很容易出事,而且你现在情绪不宜起伏过大,容晟让我好好保护你安全,不能拿你冒险。” “与其让我空等着,还不如提前找到,”庄芜正色道,“我不知道秦叔叔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或者在你们看来是秘密的东西,值得他临终前托付给我,既然它这样珍贵,这样危险,就更不能拖延时间了。” 李文皱着眉头,重重地深呼吸一下,抬起头跟通讯器那头的路安道:“把全景图打开,细化放大到街道。” “好!” 路安马上操作,庄芜也放轻呼吸,将注意力转移到投影的全景图上。 “每一家万明超市都被圈出来了,”路安讲解道,“如果平面图不方便,你想看哪段我可以调立体图给你。” 庄芜无暇顾及回应,只点点头,眼珠追随着每个光圈转移,却没找到熟悉的街道。 突然,庄芜的视线定在某个角落,他指着一个标红的区域,嘴唇微微颤抖:“这里,是哪?” 路安随即看到那个地方,马上回答道:“哦这个地方,因为涉案所以被封锁了,你想要看细节吗?” 庄芜点头:“当然!” 路安便把地图调整,让标红区域完整展现在庄芜眼中,第一眼庄芜就认出这座熟悉的房子,就是秦路明带他逃亡时的避难所。 八百米直行,第三个红绿灯右转,在第四大道的第五个岔路口变道,找到第六个店家。 难怪他们找不到,原来这里已经换了名字,从万明改成了万意。 “万家灯火明,”秦路明那时候微微笑着跟他讲,“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的场景,是不是很美?” “粥粥如果害怕,就念这五个字,是能驱散恶鬼的符咒哦,”秦路明那时候忽悠人就不打草稿,“只要你念出这个符咒,肩上看不见的灯就会一直亮着,他们不敢靠近你。” 万事如意当然好,可是再也没有了笑着鼓励他的人。 路安马上带人到万意超市寻找,果真发现了第九通道被占用的01号柜。他随便从废弃密码纸盒中抽了一张,装作不经意地样子往扫码仪上靠,实则另一只被挡住的手在柜子边沿动作。 随着“咔哒”一声脆响结束,尘封许久的01号柜终于重见天日。 路安从柜中取出一个不大的包裹,不动声色地离开超市,赶往戚容晟的公寓。 “是一本日记,”庄芜抚摸着牛皮本粗糙的表皮,心情沉重,“怎么办,我突然很害怕去面对秦叔叔想告诉我的事,李文哥哥。能给我点时间让我一个人想想吗?” 张有成不可置信地瞪着戚容晟,这个疯子在几秒钟前刚刚打碎了他手中的盒子,地上的碎片和针剂遇空气化学反应冒出的微微白烟证明了他没有做梦。 戚容晟他竟然就这样毁了他的成果! 毁了,他的—— 张有成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声从低沉越来越大,近乎于猖狂地狰狞地咆哮着:“真狠啊,论狠心戚家人说一永远不会有人敢称二哈哈哈哈哈哈……你毁掉的可不止是我的心血,还有你最珍惜的人。” “再不注射魔咒,他就要死了!” 作者有话说: (正文替换过了,抱歉给大家带来的不便)太忙了,我来更新了!可以泳有评论和海星吗? 第54章 李文从房间里退出来轻轻拢上门,将上半身倚在门框边的墙上,静静等候门内的动静。 事态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刷新他的认知,好像一出反转再反转的闹剧,随着不同角色的登场下线,剧情即将从扑朔迷离走向拨云见月,亦或走向更深的迷雾。但唯一能确定的是,最大的受害者莫过于庄芜。 担心庄芜心理负担太大,李文不敢走太远,随时准备应对庄芜身体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房间内,庄芜的神情格外平静,不过这并不代表他的内心也是同样的水波不惊。从得知秦路明逝世消息的那刻起,很多他难以理解和接受的背叛纠结忽然有了答案。 眼前的日记本像一把开启秘密的钥匙,厚牛皮质地的日记本皮因为年数久远微微有些皲裂的痕迹。庄芜沉默地翻开第一页,泛黄纸张上映入眼帘的熟悉字体令他不由精神一震,坐直后背将日记本举得高一些。 整洁规正的字迹属于他的父亲,而内容是有关基因改造计划的记录。粗略地翻阅了前几页,字迹由工整渐渐杂乱,多了许多涂改的痕迹。再向后翻,字迹已经换成了另一个人,从叙述角度看大概是秦路明的补充。 比起父亲的记录,庄芜的注意力完全被秦路明所写的内容定住。反反复复读了几遍开头庄芜才敢确认,秦路明居然还参与了逆计划。直到现在庄芜终于明白,当年父亲母亲和实验室的所有研究员整日整日的研究,不仅仅想优化基因,还在为可能出现的不适状态探寻可供解决的方案。 “逆计划”如字面意思,逆转基因的计划。 如果有解决方案,那么他就能活下去?! 庄芜急切地阅读下去,改良基因为他提供了一目十行的能力,很快地他看到了第一次的完全失败结局。 “逆转针剂无法与基因融合,实验体E6出现不良反应,此次结果比E5缩短三分四十三秒……然而实验体并不等同于人类,效用相应减弱……” 原来张有成选择他做实验体的原因在这里,想要获得百分百人类参数。 再往下,庄芜不想漏掉一个字,用手指慢慢滑过每一行。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再不注射魔咒,他就要死了!”张有成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伸手想要挽救残存的药剂,又不敢触摸到实体,因而动作僵硬又可笑,“你毁了我的心血,我毁了你的人,真是一报还一报……” “你老子是丧心病狂的赌徒,你也不遑多让……真是报应,报应啊……” 戚容晟眼神暗了暗,嫌弃地往旁边站了一些:“张有成,你入戏太深,是不是把自己都骗过去了?” “即使真的研究出所谓的魔咒,你能找到除了——”戚容晟顿了顿,继续说道,“更好的实验体吗?没有实验体,药剂的药性从何确定?你只不过在利用我的关心则乱,企图挑拨罢了。” 张有成不可置信猛地抬起头。 “只可惜,你算计错了人,”戚容晟冷笑着瞥了他一眼,“进来吧。” 张有成震惊道:“你——” 话音未落就被人按住,戚容晟冷冷吩咐道:“把他关到他最喜欢的地方,注意点,别让他太兴奋。” 张有成瞪大眼睛:“你要对我做什么?戚容晟你敢对我——” 他慌得很,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戚容晟嘴里那个他“最喜欢的地方”到底是什么,不过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什么好地方罢了。 紧接着被蒙住的视线亮了起来,白色的光晕背景刺得他眼球发疼,隐隐有虫鸣在耳畔。 等等,虫鸣? 张有成战战兢兢地偏过一点头,便撞进了一只黑黢黢的眼睛里,这一眼几乎被吓破了胆。 N-499! 那只超级大壁虎! 多日不见,N-499已经长得更大,黏质的皮肤锋利的爪尖,微微疑惑地歪着头大量着被关进来的不速之客,长长的舌头蠢蠢欲动。 戚容晟他居然敢把他关进实验皿里! 难怪他刚才的神情如此沉郁,原来还是千方百计要给那个N-001报仇。 张有成的脑子转了千百八回,还未等他想出应对的法子,那只很久没有玩物的大壁虎已经悄无声息地绕到他后边,整个掀翻了他。 “……” 这一刻张有成才感受到什么叫绝望,可惜,折磨才刚刚开始。 戚容晟解决了张有成,出了地下间信步到一名研究员身边随意查看。研究员正算着一个数据,忽然感到一道阴影投下,慌忙抬头:“戚局。” “没什么事,你自便就好,”戚容晟不动声色道,“对了,最近的进度如何,我离开一段时间里有新的成果吗?” “还是基因突变影响的应对,”研究员回答道,“其他的倒没什么新进展,张局没有发布新的计划……戚局,你要看看进度表吗?” “不用了,”戚容晟神情不变,“好好工作。” 没有新进展,但逆转药剂一定在开发中。不在明面,就一定有秘密基地。 戚容晟抬起头,恰好瞥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想都不想便叫道:“刘秘书,别来无恙啊。” “戚……戚局,”刘秘书没看到张有成,心里打鼓,“您跟张局,聊完了?” “嗯,难得达成一致意见,”戚容晟微微一笑,又补充半句,“愉快地。” 这一笑看得刘秘书心里发毛,只能尴尬地笑笑:“好,好,那您忙,我先走了。” “啪嗒——” 李文耳朵一动,迅速地敲了敲房门:“粥粥,你怎么样?我可以进去吗?” 无人回应。 李文暗道不好,立刻推门进入房间,庄芜背对着他,日记本掉落在地上。 走近一看,庄芜浑身上下都在发抖。 李文赶紧按住他的肩膀安慰道:“粥粥,冷静。” “我冷静不下来!”庄芜的眼泪瞬间落下,把李文吓了一跳,“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是他们?” “我的爸爸妈妈,我最亲近的人,原来才是第一批拿我当实验体的人……” 作者有话说: 终于把张有成这个老狐狸解决了,接下来就要开始对付大戚局了!明天应该还有一章,等我哦!(没什么人在等哈哈哈) 第55章 “粥粥,你好: 套用一个非常俗套的开头,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其实死亡并不是意外,而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从参与实验的第一天起我就在等待着死神宣判的这一天,终于没有让我失望地按照计划画上句点。这话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甚至疯狂得让你无法理解,但是因为我的死亡,之前实验的结论因此得以验证,也算等到了一个完美的结局。 我的人生原本应该非常普通的度过,身为一个研究员,我努力实验,为得出研究成果不断奋斗。然而在我下定决心为科学献身的时候,我知悉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让我心力交瘁,我才明白原来知道的越少就越幸福果然是一句真理。无论如何,希望你能原谅你的父母。虽然这是个自私的请求,但原谅起码会让你好过一些,执着的辛苦实在太难熬。 接下来我所说的全部是真实发生的事实,一开始可能会很难接受,你一定觉得我在说谎。粥粥,先冷静下来,慢慢听我说。 其实,我参加过你的告别礼。三岁的时候,你得过一场非常严重的肺病。在那个节点,医院最好的医生都束手无策,你的父亲做了一个堪称疯狂的决定,他把宣告脑死亡的你从重诊病房带回实验室,想要用并不成熟的基因改造技术挽救你的生命。 隔着透明的实验皿,我们没日没夜地观察记录你的状态,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未知的博弈,胜算极低。但结果如你所见,成功了。 这是不可思议的成果,但永远不可能有发表的一天。人体实验是不被允许的,而作为实验体的你,拥有了超脱普通孩子的基因。因此,你聪明敏锐,不会生病。庄教授将你保护在家里,看似间接软禁,实则怕你被发现,永远失去自由。 在你记事时,教授每天都很忙碌地进行实验,很难陪伴你。不仅仅因为实验进程的加快,还因为一个人的胁迫。 这个人你一定认识,他叫戚定明。 这时候我不得不给你介绍一下最初进行实验的团队,除了你的父母,几个研究员,还有一个你没听说过但至关重要的人,明溯。 很陌生对吗?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容绒的恋人,戚容晟的父亲。信息量是不是太大,相信看到这里的你一定慌了,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你的恋人。 这件事现在说起来远没有那么复杂,明溯意外过世那年,容绒刚怀孕,正在她心如死灰的时候,容家人为她安排了一门亲事。戚定明这个人能从小的科员出头,确实有些本事,再加上容家的扶持,很快形成自己的势力。容绒婚后精神一直很差,后来为了完成明溯没有完成的实验,自愿申请做实验志愿者,在一个普通的午后,因为操作不当意外过世。 戚定明拿你和容绒为借口,将实验团队强行编入实验基地。他的目的掩盖得很好,不是为了改造基因,而是改造人,用高价出售强化药剂,谋求暴利。 后来庄教授终于觉察了他的意图,在一次激烈的争执以后,实验基地塌陷。不可能没有预谋,这其实是一场谋杀,可惜我们没有证据指证他,又有把柄在他手里,还好庄教授提前有预感,让我们有机会逃了出来。 被张有成抓住也是计划内的一部分,因为你是元实验体,所以后续的低级改造药剂对你不会产生影响。为了让张有成相信实验成果,我当着他的面注射了所谓的基因逆转剂,当然不是真正的逆转剂,是改造剂。只是普通人无法承受直接改造,我和容绒都为此提供了佐证。如果目前你的身体出现异常,不用担心,这是长时间没有低级药剂刺激产生的不适反应,再次注射低级药剂就能恢复正常。 粥粥,虽然从哪个角度来说,你人生的不幸简直超标,也非常抱歉一直隐瞒着你。但我们每个人都非常爱你,祝福你能活下去。你是一个奇迹,也是我们的希望。 新基地的研究员无法拿到的实验计划就在这本日记里,这也是张有成一直在找的东西。他倒是有意思,试图用新技术打败戚定明,不当他的走狗,可惜空有狠毒没有谋略,注定会失败。 那天我跟戚容晟聊了聊,他是个很不错的孩子,一直以来都在寻找他母亲的死因,甚至反抗戚定明。只好请求你,将我们的歉意与他母亲临终前的嘱托转交给他,在一个合适的时机。 还有戚定明,他是个极度扭曲的人。但是我们这一代的人都离开了,他的要挟已经失效,用法律制裁他才是真正的选择。 粥粥,明天的太阳依旧会升起。虽然我们不能继续陪伴,但你还会有新的开始,新的未来。 秦路明” “想哭吗?” 李文轻声问道,眼前的庄芜像是被冻结了一般,连眼睫的颤动都如同坠了千斤铁锤。 庄芜摇摇头,好像被巨大的信息量堵塞住思考的通道,茫然地盯着潦草的字迹出神。 面对这样的庄芜,李文能做的只有无声的陪伴。 终于看清了全貌,丑陋的私欲迫害了无数无辜的人,而作俑者逍遥法外,无力又无奈的痛苦远远超过了水落石出的痛快感。 “以前我一直都很害怕被抛弃,”庄芜苍白着脸勉强笑着,“因为我总觉得自己像个怪物,所以爸爸妈妈很少陪着我,秦叔叔把我留下。后来遇到戚哥哥,他没有把我当成怪物,可我总是觉得这是我的一场梦,梦醒以后我又变成躲在角落里的小怪物……” 李文静静地充当称职的倾听者。 “秦叔叔,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一切,”庄芜合起日记本,闭上眼睛默念,“虽然过程很痛苦,很多抱怨,很多遗憾,不能亲口告诉你,但我会成长起来,见证你们想要实现的成果。” “看来你已经做好决定了,”李文努力地用微笑面对他,“粥粥,我们都在,别害怕。” “我明白,”庄芜睁开眼睛,目光清明,“伤口不彻底清除腐肉将会持续溃烂,既然已经有了方向,反击可以着手准备了。” 作者有话说: 完结倒计时! 第56章 戚容晟推开房门,庄芜背对着他坐在软乎乎的蓝天白云的毯子上,一听到声音便回过头,眼角眉梢挂着舒缓的笑意:“你回来啦。” 所有愤怒委屈疲惫仿佛被一团暖暖的温柔轻轻包裹起来,慢慢地分解消逝,直至内心重新被平和宁静充满。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戚容晟便把自己的情绪安定下来,关好门不紧不慢地走到庄芜身后蹲**,将庄芜完全包进自己的臂弯里,轻声道:“别动粥粥,让我抱一下好吗?” 觉察到戚容晟情绪的起伏,庄芜默默地转过头微微低下一点,让戚容晟能将头靠着他的肩膀,抬起右手摸摸身后人的头发,一下,两下。 庄芜喃喃道:“辛苦了……” 虽然没有明说也没有言语交流,但火石电光间两人已心领神会。戚容晟的手臂收得更紧一点,像是要与这团温暖融为一体。正值夕阳灿烂的傍晚,温柔的霞光笼罩在静静相拥的两人身上,配着儿童房温馨可爱的配饰,竟生出一种童话般的梦幻感。 “喜欢这个房间吗?” 戚容晟抬起头,下巴虚虚抵在庄芜软踏踏毛茸茸的发顶上,倒也不嫌痒。 “喜欢,”庄芜乖乖窝在戚容晟怀里,右手滑下来搭在戚容晟的手上,“蓝天白云很漂亮,是我最喜欢的配色。小时候家里总是冷色调的装修,最多的东西是书和爸爸妈妈的实验器具还有数据报告。从小我就对那些玩具不太感兴趣,也可能从来没见过,也没人陪我玩……” 庄芜的视线转向被随手放在桌上的拨浪鼓,垂下的小珠穗子轻盈地随风而动。戚容晟目光柔和下来,伸长手臂将拨浪鼓拿过来,吹掉表面的浮灰放在庄芜手里。庄芜握住鼓柄,随意晃动几下,依旧欢快的击鼓声咚咚咚地响起,两人同时微笑起来。 “其实我也没玩过这些东西,这还是小周建议的,”提到小周,戚容晟的神情略微呈现出一点复杂,“他是我的玩伴。跟李文不同,我们是一起长大的,虽然说是玩伴,实际上是陪我上学,后来工作以后成为我的助理,兼职司机。发觉他是戚定明派来监视我的人的时候,我还在庄教授那里学习。那时候,是我第一次尝到什么是背叛。” “但你没有揭穿他,”庄芜放下拨浪鼓,“其实你还是把他当朋友吧。” “朋友对我来说太过奢侈,包括李文,也是经历了许多以后,我才敢将他的定位更改为朋友,”戚容晟反握住庄芜的手,“感情比不过利益是戚定明教我的第一课我反应激烈反而落了他的陷阱,因此我不会表现出来。不过我的策反计划在他眼里估计比过家家还低级,只是他的目的太奇怪,让我实在摸不清他的想法。” “虽然太迟了,但我还是要代替他向你道歉,”戚容晟突然将庄芜转过来,面对面注视着他的眼睛,“粥粥,对不起……” “李文哥哥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吗?” 戚容晟声音沙哑:“是,我全部都知道了。是一个很长很复杂却又很清晰的故事,每个人都身不由己,每个人都在挣扎,凄凉悲伤。” 见戚容晟肯定,庄芜倒没有很惊讶,“这跟你没有关系啊,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家庭,也没有义务为他们所做的事负责。说到底,这不完全是人的博弈,而是利益私欲和正义科学的对抗。我很庆幸我的父母都选择了正义,你的父母也是。” “原来我以为真相只会带来痛苦,但真正地得到确切答案后,心里竟然平静许多,”庄芜认真道,“容绒阿姨的选择出乎意料,但我好像可以理解她的痛苦,却仍然觉得她对你太残忍。就像我父母用基因改造为我挽回生命,但为此牺牲了能够陪伴我童年的时间。代价在作出选择的时候就已经扣除了,我根本没有立场悲伤。活下去,是父母留给我的信号,也是唯一的希冀……容晟,我不希望你因为已经无法追责的伤害继续将伤口扩大,好吗?” 长久的伤口不可能因为一句话轻易地抹平,担心戚容晟钻牛角尖,庄芜刻意地点出最可能发生的事实,虽然心疼却坚定地将手术刀插到腐肉里。 戚容晟低下头,酝酿着情绪,在庄芜以为他要生气时,突然抬头露出一个笑脸,坦然的没有压力的真实的笑脸:“粥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脆弱?” “啊?不是啊,绝对……绝对没有!” 庄芜忙不迭地否认。 好吧,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啦,一点点,比芝麻还小。 “也不知道大半夜地抱着小兔子跑到我床头还掉眼泪的是哪个小朋友,”戚容晟故意打趣道,床上的小兔子无辜地充当物证,“怕被大怪物吃掉非要跟我一起睡的小朋友长大以后,居然开始反将一军了,真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啊。” “英雄不问出处嘛,”庄芜倒也没生气,笑眯眯地回击,“也不知道大半夜非拉着我不放,一定要抱着我才能睡着的又是哪位豪杰呢?” 来呀那就互相伤害吧,庄芜差点唱出声,忙把笑意收住。 眼看氛围逐渐小学生化,戚容晟轻咳一声及时收尾:“好好好我投降,我是胆小鬼。” 庄芜刚露出得意的笑容,忽然被戚容晟紧紧抱住:“我只有一个愿望,希望你永远不要离开我,这是我最害怕的事,可以吗粥粥?” 庄芜无声地张了张嘴,这也是他最害怕的事。但他没有开口回答,直接吻了一下戚容晟的侧脸当作回应,瞬间感受男人后背线条紧绷起来。 戚容晟眼底的笑意满得快要溢出来,偏偏还得端着强作正色道:“我还有一个愿望——” “大人都是这么说话不算数的吗?”庄芜比了一个羞羞的表情,“好吧,我宽容大度地允许了。” “准确地来说不算愿望,应该是理想。” 戚容晟深呼吸一下,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摸出一个质朴的木质小盒,就着坐在毯子上的姿势顺势起身,郑重其事地半跪在庄芜眼前,打开盒子。 “请问庄芜先生,你愿意嫁给我吗?” 作者有话说: 求婚了!!!!!(发出尖叫) 第57章 大结局 晨风穿过昨晚没有及时关紧的窗户扬起不安分的窗帘,阳光顺着窗帘的缝隙溜进房间,自来熟地随意打量着房间的布局,以及床上还在沉睡的两人。 儿童房的床较窄,虽然两个成年人都属于标准颀长的身材,但堪堪翻身也有掉下去的风险。不过这两位显然不会经历这种危机,庄芜的头枕在戚容晟肩窝的位置,两人的睡颜恬静柔和,相拥而眠的画面美好得令人不忍心打破—— “噔噔噔!”李文在门外猛敲,“大少爷小少爷你们在里边吗?方姨找不到人不让我吃早饭啊,行行好吧两位!” 早就醒过来的戚容晟:“……” 试图装睡的庄芜:“……” “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李文哼唧一声,“给你们五分钟时间洗漱哈,快点下来吃饭!” 方姨人很好又和气,怎么能忍心让他来当恶人呢?这年头老实人都开始靠不住了吗? 李文一边摇头感叹世态炎凉一边加快速度下楼,总之房间里的场面不是他一个单身狗可以承受的,走为上策速速逃离。 儿童房里一片寂静,不知是谁先开了个头叹了一声,两人相视一笑,像偷偷摸摸在放学后空教室谈恋爱的小情侣一样,压着声音小声地交谈:“早上好。” 庄芜眉眼弯弯,笑容比十块芒果千层的含糖量还高:“早。” 语音上扬,身心愉悦。 戚容晟却想起一桩旧事,记忆里哗啦啦水声的浴室与刚才的场景重叠,简直是场景再现,不过敲门的人从方姨换成李文,而他与庄芜也各自发生了变化。 无论是心境还是关系转变,都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向着他盼望的幸福,坚定地转变着。 然后,他遭遇了幸福路上的第一个坎。 “衣服……好像这里只有我的衣服,”庄芜从被子里坐起来,露出白皙精瘦的后背,“我先换,然后去帮你拿?” 戚容晟哭笑不得。 美色误人啊,昨晚居然在这个小房间不管不顾地折腾,完全忽略后续问题。 眼前闪过一个身影,下一秒庄芜已经迅速地把衬衣罩在身上,只露出两条笔直的长腿,转头笑着说道:“等下哦,我很快就回来!” 撩人不自知最为致命,戚容晟眉头一紧,意识一个尴尬的问题。 他目前貌似不太方便穿衣服? 男人嘛,都懂都懂。 等庄芜抱着一套衣服回来,戚容晟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呼气,吸气……反反复复几次,渐渐平复了心情以后,才故作镇定地接过衣服:“粥粥,把裤子穿上,别着凉。” “诶?” 七月的太阳表示这个锅它不背。 等两人穿好衣服收拾妥当下楼,李文的早餐已经接近尾声,见他们俩并排下来下意识吹了一声口哨:“呦,两位舍得下来啦。” 庄芜坦然自若:“方姨早上好,您有没有听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啊,我好像听不清楚呢。” 戚容晟笑着帮腔道:“听不清就对了,不是人话。” “你你你——”李文彻底败下阵来,“你们合伙欺负人,不闹了不闹了。” 方姨也忍笑道:“大少爷小少爷快坐下,我去给你们盛饭。” 庄芜坐在李文对面,笑眯眯地托着下巴看李文手里的饼,看得李文心里发毛,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庄芜撑下巴那只手的无名指上闪闪发亮的戒指上:“同意啦?” “嗯。” 被提到庄芜才忽然生出一点不真实的感觉,不好意思地拨弄着指环。 “等粥粥到了法定结婚年龄,我们会补办一个婚礼,证婚人的位置我可留给你了,”戚容晟用手包住庄芜的手,同款戒指在无名指上熠熠生辉,“尽早适应,或者赶紧找机会吧。” “谈恋爱的人见不得别人单身果然是真的,”李文撇撇嘴,“安心啦,等现在的事尘埃落定,我打算回S国,把没完成的课题进行下去,也算一个心理安慰。” “吃过饭以后先去基地注射药剂,然后陪我去见一个……人,”戚容晟夹了一个生煎放在庄芜面前的碟子上,“吃饱一点,最近是不是吃不下东西,怎么食欲不振的样子?” 庄芜这才想起被他遗忘的味觉系统,懊恼道:“我应该第一时间去拯救我的味觉的,现在吃什么都没味道,说不定喝酒都不会醉了。” “粥一定要喝,不能空腹,”戚容晟叮嘱道,“酒是不会让你喝的,快点忘掉这个想法。” 李文忽然想到一个有意思的点,偷偷掩着嘴笑道:“粥粥喝粥,你这小名确实有点意思,也不知道你爸妈怎么想的……” 提到父母时终于不会愁眉不展的庄芜笑着回答道:“我们老庄家有个叫庄周的名人,所以一开始他们想取‘庄周’这个名字,不过庄周梦蝶的预言太沉重,所以改了小名叫粥粥。” “其实我挺喜欢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很好吃,”庄芜咽下生煎,继续说道,“而且跟我亲近的人都叫我粥粥,这个小名有种能锁住记忆温暖的能力似的,让我不会感到孤独。” “粥粥,”李文几乎要感动了,“我以后会多给你一点温暖的!” 戚容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跟庄芜的目光交汇,两人同时低头吃饭,只留李文一人尴尬地对着空气挽尊道:“容易吗我,一个人怎么跟得上小情侣的节奏啊……” 饭后李文和其他人先整理基地的资料,戚容晟驾车带庄芜回基地。 沿途风景正好,庄芜偏头看窗外掠过的画面,听戚容晟不时的几句介绍。到一条公路时,戚容晟放慢了车速:“有没有觉得这条路有点熟悉?” 庄芜认真地打量着周围,神情渐渐陷入沉思,似乎有一个场景呼之欲出。 “想起来了吗?” 戚容晟轻轻问道,思路瞬间带入到那个潮湿的晚上,昏黄的路灯,以及莫名出现在路上的玩偶服少年。 “这是……你救了我的地方!”庄芜小小地雀跃道,“那时候我没有完全昏迷,还记得你的脸……我可真是太聪明了,居然隔了十年还能一眼认出你的样子。” “之前我一直不相信什么是命中注定,如果那天我没有加班,而你没有走上这条我公寓的必经之路,那么我们还要走很多很多个弯路才能重逢,才能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谈起初遇,”戚容晟悄然加速,“还有更光明的未来。” “我相信,”庄芜面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真真正正像一个大人地拍拍戚容晟的肩膀,“一起去未来吧!” 基地由于戚容晟事先安排妥当,知晓内情的人几乎没有,还在正常地运作着。庄芜第一次以客人的身份参观新基地,心情的起伏并没有很严重,似乎是释然,亦或是重新开始新的身份,心境沉定。 其实翻新的基地与老基地的整体布局相似,只是更宏大,到处都是白色的装修,给人一种敞敞亮亮无处藏私的感觉。 大厅里路过一个行色匆匆的研究员,只是不经意地抬头一瞥,先给戚容晟问了声好,下一秒视线落在庄芜脸上,手里的记录本差点没拿住:“这,这不是……” 逃离基地几个月都音信全无的实验体N-001吗,怎么会跟小戚局一起回到基地?! 而且看氛围,好像也不是缉拿归案的架势,反倒和谐还有莫名其妙的粉红泡泡是怎么回事? “介绍一下,”戚容晟轻咳一声打断研究员口罩下因脑洞大开而略微扭曲的神情变化,“这位是庄芜,我的爱人。” 哦,庄芜啊。 等等,爱人?! 再等等,庄芜?! 庄芜不就是N-001的本名嘛,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苍天啊谁能告诉他! 研究员强行把自己大脑的吐槽关闭,憋出一句:“庄先生您好。” 庄芜冲他眨了眨眼睛,心里却想:“这不就是当初那个按着我手臂给我打针的研究员吗,真是冤家路窄啊冤家路窄……” 不过这位研究员再也没机会拿那么可怕的针头吓唬他了,他俩的恩怨算一笔勾销了。 这时候戚容晟忽然开口道:“能麻烦你带他去注射药剂吗?我记得你是负责培养皿的研究员。” “我我我当然可以,”研究员赶紧回神,“跟我来。” 庄芜:“……” 怎么回事啊,一点默契都莫得! 戚容晟跟在他身后,搞不清庄芜怎么突然就生气了。虽然脸上没显露出来,但整个背影连同晃动的头发丝都在表现主人不愉快的心情。 走在最前面的研究员如芒刺在背,战战兢兢地带路。怎么办,现在跟N-001,不对,庄芜先生搞好关系套近乎还来得及吗? 他们这些研究员可没少因为庄芜团子时期太过可爱捏过他的脸,这下可不就完了。 总之三人各怀心思,全程安静地来到实验室外。 “我突然想起来,昨天这里就封锁了,”研究员一拍脑袋,都怪他刚才只顾想东想西倒忘了正事,“那现在?” 都是你搞的吧?庄芜回头用眼神示意。 戚容晟无奈耸耸肩,发话道:“直接带他进去,不要到D区。” D区是大壁虎N-499的地盘,也是张有成的新住所。 “明白。” 研究员立刻与庄芜换了全套防护服,经过消毒后,按照之前无数次流程将强化药剂注入庄芜的手臂。 “感觉还好吗?”强化药剂会带来短暂的晕眩感,研究员亲切问候道,“长时间停药晕眩可能会更强烈一些,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嗯。” 庄芜依言合起眼睛。 其实不仅仅是晕眩感,还有说不出的酸痛感在细胞里流窜。被遗忘的感受在血液中重新复活,像按下激活按钮,五味杂陈最终酝酿为苦味,从舌根处的味蕾扩散至整个口腔。 恢复正常了! 好歹也算他们看着长大的宝贝,研究员禁不住打量着原本浑身是刺消瘦苍白的庄芜,多日不见整个人都温柔起来,脸颊稍微多了点盈润的弧度,看起来更讨人喜欢了。 他过得很好,其他的问题似乎没那么重要了。 戚容晟候在实验室外等了许久,期间李文发讯息过来,报告了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 “容晟,好消息就是,我们掌握了戚定明大部分的犯罪证据,”李文在那头喘气,“张有成这个老狐狸不愧是戚定明的走狗,从他那里搞到一堆坏东西,真是把我恶心坏了……” “哦对了,还有一个很要命的问题,”李文揪着头发发愁,“虽然知道幕后主使都是戚定明,但他后期签署文件都是让张有成代办的,按通用法规定,他完全可以推张有成出来顶罪,我们必须找到一个能确切定他罪名的证据。” “我知道了,”戚容晟蹙眉,“先不着急,辛苦你们了。” “没事没事,粥粥还好吗?” 庄芜从研究员身后探出头:“我在这里。” “挺好的,”戚容晟捏捏庄芜的脸颊肉,看得旁边的研究员心痒,“活蹦乱跳着呢。” “噫,”庄芜嫌弃地避开,“你挑鱼还是买鸡啊?” 李文放下心来,安抚道:“你们慢慢回来,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稳才是最重要的。” 戚容晟叫研究员先去做自己的事,然后重新跟庄芜到实验室D区的培养皿探视张有成。 “他状态如何?” 戚容晟问负责看管张有成的人,庄芜则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缩成一团狼狈不堪的张有成颤颤巍巍地与大壁虎对峙。 “心态素质很强,还能坚持,”警卫也挺服气,“到底是经历过事的人。” 潜台词是坏事做多胆比鬼大。 看到有人过来,张有成立刻把大壁虎抛到一边,拼命靠近玻璃壁:“救我,救我!我错了,真的错了!” 等看清了人,尤其是戚容晟与庄芜交握的手,张有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尖声道:“怎么可能?!你们——” 怎么会和好如初,怎么还能如此亲密?! 戚容晟可是毁掉了救庄芜的药剂啊,他们都不想活命了吗?! “可惜,让你失望了。” 戚容晟冷冷落下一句,牵着庄芜头也不回地离开:“看好他。” “是。” 大厦完全倾覆,张有成颓然地跌坐在地上,顾不上头顶的阴影笼罩:“天要亡我啊……” 从基地出来回到车上,戚容晟一直没放开庄芜的手,两人并肩坐在后排座位稍作休息。庄芜没有询问,只把头轻轻靠在戚容晟肩上,无声地鼓励他。 在这温情的时刻,戚容晟忽然接到来自戚容舟的讯息。 “哥哥,我们见一面吧。” 意识到可能的结果,戚容晟马上反应过来:“走,我们的证据来了!” 倪小柔不安地握着儿子的手,直到戚容晟和庄芜进来才微微安心,顾不得寒暄,直接把文件夹递过去:“都在这里了,机缘巧合我才进到他的书房,里边的场景太吓人了,我把藏在箱子里的文件拿出来就过来找你们了,还好你清楚密码……如果不是戚定明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下手,我也不至于——” 说到这里,倪小柔不禁失声痛哭起来。 原来上次的意外,根本是戚定明想拿他的儿子做试验品。 戚容舟手忙脚乱地安慰着母亲,庄芜帮忙递了纸巾过去:“一切都要结束了,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了……” “谢谢你们,”倪小柔哽咽道,“辛苦你们了……” 戚容晟已经打开文件夹,静静地看完文件,抬起头肯定地宣告:“结束了。” 之后的进程速度极其流畅,戚定明涉嫌行贿受贿,故意伤人,非法拘禁等十多项罪名,被判处死刑。张有成作为从犯,自然难逃罪责。与他们同道的人员,林林总总上百人被判处各类刑罚。 通用法的死刑并不是一枪毙命的仁慈,而是反反复复消磨意志,直至身心俱毁。 临刑前,戚容晟特地去看了戚定明最后一面。 许久未见,苍老衰败的气色扑面而来,戚定明哑着声音:“你来了。” “我不是来送你最后一程的,”戚容晟直接打破他的妄想,“你以为你用我母亲的生日作密码就是对她的爱吗?你之所以对她有执念,恰恰是因为她从来没有看过你,你所处心积虑的复仇,长生,对于我已经逝世的母亲来说,根本没有意义,你只是为自己的私欲,杀人。” 戚定明阴恻恻地抬起眼:“他们该死,如果不是他们,容绒怎么会去送死,我的实验怎么会失败?我替她养了那么多年儿子,每次看到你都恨不得掐死你,可惜你长得很像她,我舍不得下手——” “你是我们的儿子,你以为你就懂爱吗?”戚定明仰天大笑,“你母亲为了自己的爱情完全不顾自己和家庭,我也是受害者啊!没感受过爱的你又怎么会理解爱?” “我懂爱是什么,我有很多爱我的我爱的人,我自己也会学习去爱人,”戚容晟沉静道,“因为我的血脉一分一毫都与你无关,我不会像你一样是个失败的疯子,被私欲吞噬得不剩骨头。” “别为你的谋杀披上一个看似温情的外壳,”戚容晟说完最后一句,起身俯视戚定明最后一眼,像在看一个死人,“别玷污爱。” 不顾身后突然爆发的暴动,戚容晟坚定地迈开步伐,向门外,向阳光里走去。 树荫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戚容晟忍不住内心的激动,快步向前一把抱起来转了两圈。庄芜晕乎乎地护着手里的一支玫瑰,绯红的花瓣轻轻颤动,空气里有一丝香气流动。 “从哪来的?”戚容晟用手指抚过花枝,“谁敢背着我送你玫瑰?” “嗯,一个这么高的——”庄芜比划了一下腰的位置,“卖花小姑娘,她说今天是什么国际亲吻日,一定要跟喜欢的人……” 话音未落,戚容晟低下头吻住庄芜正在开合的嘴唇,舌尖温柔地缠绵,将未尽的言语付诸实际行动。 庄芜将手自然搭在戚容晟肩上,手里的玫瑰倒放却依然美丽地绽放。 “我爱你。” “我也爱你。” 「全文完」 终于完结了!!!小玫瑰是我第一篇超过十万字的中长篇,从六月一日到现在,整整五个月还多十几天才写完,期间经历了许多波折,曾经很多次想断更甚至弃坑,但还是靠读者和朋友的鼓励坚持下来。它是一个不完美的作品,情节不够饱满文笔也不成熟,我接受一切友善的建议与鼓励,希望下一本与大家见面时能让读者们感受到我的进步!谢谢大家一路的支持陪伴!关于番外要不要跟我打个赌,大家给我投的海星数就是番外字数,投多少写多少,持续有效哦!想看的内容也可以点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