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的都是神经病》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遇上的都是神经病 作者:月夜下的影子 文案: 苏榕很后悔,她不应该喝这么多酒。 如果不喝就不会醉倒; 没醉倒就不会穿越; 不穿越就不会遇上这些疯子…… 如果上天再给一次机会,苏榕会大声说:我不穿。 霍晅:交出来! 苏榕颤抖:甚么? 众人拔刀:秘笈。 苏榕疯狂摇头:没见过…… 食用指南: 1、前期女主惨,后期男主惨。 2、中途女主会换身。 3、1v1,架空。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因缘邂逅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榕 ┃ 配角:霍晅 ┃ 其它: 第1章 仇人 苏榕是被痛醒的,虽醒了脑袋却还不清楚,昏昏沉沉,且一点也不想睁眼,也睁不开。 ‘啪’的一声,只觉浑身一凉,一盆冷水似从天而降直泼在她身上。苏榕心里骂了一句,终于努力撑开眼皮,有些随意看去。 这一看惊得朦胧的困意顿时飞走了。她看见了头顶的木质房梁,上面挂着几盏红亮亮的灯笼,且察觉自己是躺在地上。她想爬了起来,却觉全身疼痛无比,只好撑着上半身慢慢坐了起来,又往旁边望去。 谁知一瞥又差点吓得她魂飞魄散:两三步外,一具尸体横在那里,全身血肉模糊,血淌满一地。 苏榕心怦怦直跳,感觉犹在梦中。这是怎么回事?做梦?梦里?想到这,她伸手往手臂上狠掐了一把。痛!这是真的? 也是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身上不对,衣裳不对,头发不对,一切都不对。她摸了摸脸,发现不了异样。应该找一面镜子。随后环顾四周,猛地发现朱红木柱旁立着几个身着黑衣的男子,皆面无表情望着她。 她的心又是一阵狂跳。 ‘踏踏踏’,一阵脚步声渐近耳畔。苏榕身子僵了僵,缓缓抬头向前望去。 十步开外有一张睡榻,一黑衣劲装男子,正从上面跨步走了下来,一步一步慢慢地踱了过来。 这步子像踩在她的心尖上,让人发颤。 苏榕抬头时恰与他四目相对,见对方眼中诧异、杀意皆一闪而过。她只觉全身一寒。 这是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男子,穿得是古装,头发一部分盘于顶上,剩余披散下来,全身气势凌人,寒意拢身。 随着他的走动,苏榕不由自主往后退。 离她两三步外男子站住了,居高临下冷冷地斜睨着她:“竟然没死?” 苏榕手脚发凉,不知如何做答。她再次环视屋内:此处是个颇大前厅,因房内昏暗,刚醒时不曾注意,厅上有四根圆形朱红柱子,每根柱子间立着三个黑衣人,厅上除了最中间的睡榻并无桌椅。 虽有人,四处却显得静悄悄,毫无人气。 那男子见她左右张望,眼中满是惊惧,却不说话,便眉峰微皱,抿着嘴盯着她。 两人之间诡异的寂静。 苏榕在如此实质的目光下低下了头,不想让对方察觉甚么。仿佛过了许久,忽地见圆柱旁一黑衣人动了,走了上来,到她身前的男子旁附耳说了几句。 苏榕听不见两人说些甚么。悄悄抬头瞥向他们,但见那男子越听眉头越紧,最后眼中尽是杀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榕心底已隐隐有了猜测,只不敢相信,记得昨夜自己喝了酒,晕晕乎乎走在街上,过路时被一辆迎面而来的货车撞进了河里,然后…… 她自顾胡思乱想,那男子却冷冷开口:“如此看来,果然是被你们得了,交出来,我便饶你不死;若不然就像你父亲一般。”说着轻瞥了旁边那具横尸。 听了此话,苏榕心下一沉:这身体与此人似乎牵扯甚么东西。可是……她没有原主的记忆,哪里知道是甚。想到此心中焦急,面上便带了些出来。 那男子见她垂首不语,冷笑一声,示意黑衣人上前。那些人得了令,随即大步上来两人,粗鲁地将她架了起来。直到这时,苏榕才觉双腿软软,没有半分力气。 她被两人架住,却依然比男子矮上一截。那男子伸出右手粗暴地扼住她的下颚,强迫其抬头望向自己,声音像冬日的寒风,眼中射出刀子来,“同你父亲一样嘴硬,没甚么好下场。劝你老实交出来,或可饶你一命,也可少受些皮肉之苦。” 苏榕只瞥了他一眼便转向别处去了。 男子见她如此,以为其倔强不肯开口,心中冷笑数声,一把甩开她,吩咐道:“鞭子。” 立刻另有黑衣人送上一根棕色长鞭。苏榕定睛看时,心底又是一凛,这长鞭上密密麻麻尽是铁钉,若是打在身上,后果可想而知。 她不禁有些发抖。 那男子右手握着长鞭,左手在上抚来抚去,眼睛却斜瞅着苏榕道:“这是何物,你该清楚。你父亲的‘百刃鞭’打在身上有甚效果,看看他就知道了。”说着似随意瞅向那具血肉模糊的死尸。 苏榕不想再看那具尸体,却被身旁两个黑衣人扳过头去强逼着她看。苏榕索性闭上了眼睛。 那男子见状又冷哼一声,“如此,那你也来尝尝此鞭的厉害。”说罢,手一抬鞭子就飞了出去。 “且……慢。”苏榕睁开了眼,见鞭子已出,快要打到自己,忙出声道。 这声音对苏榕来说如此陌生。 那男子听了面色不变,手轻轻一动鞭子便被拉了回去。 好险!差点打了上来。苏榕暗想:她不知道这些人要得是甚么,却也不能让他们动手,一旦动手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只好先拖住他们,再慢慢想法子逃离,在此之前万不能受伤,否则怎么逃跑…… 她咽了咽嗓子,试着开口:“我,我不知阁下……说得是甚么东西?能否讲清楚些……”说完这话,她喘了几口气。 那男子眼眸中寒光一闪,“还在说谎?” 苏榕摇头解释道:“不,没有。父亲之事我甚少知道,且他的东西又多,一时不知阁下所说是何物,还请你明示,我也好细想。”说这番话不是无的放矢,一看这些人的阵势,她就猜想要找的东西必定不一般,那么死了的那位父亲,也有可能不会告诉女儿。 “且父亲不常与我说这些,阁下明示,我才能仔细想想。” 那男子握着长鞭在手中轻拍,竟也不受伤。这模样似在考虑她的话是真是假。 “秘笈。”过了半会那男子才吐出两个字来。 秘笈?甚么秘笈?说得不清不楚。可是……就算说明白了她也是不知的。苏榕假装想了一下,一脸认真回道:“父亲的秘笈都收在书房中,阁下可遣人去找。”这都是乱说的,她并不知甚么秘笈,可观这些人的装扮,再瞧瞧四周,都不像普通人家,应该会有书房之类的。 那男子将鞭子抖开,拖在地上,“整个山庄我已派人搜过,没有找到。” 苏榕听后有些紧张,还有哪儿可能呢?想起从前看的那些小说,便又道:“我仿佛记得书房内有一密道,可能被父亲藏在那里,也有可能藏在书架上。”她实在无法了,胡说一通,先转移他的注意再说。 那男子凝神想了一会,“书房中并无密道,不过……”说到这停住了,对黑衣人道:“去搜书架。” “是。”柱子旁有两人答应着转身离去。 苏榕松了口气。 那男子轻睨了她一眼,转身走向睡榻坐在上面,右手却并不松开软鞭,一直左右晃动。 架着苏榕的两黑衣人也松开了她。 苏榕一时站立不稳,忙向后退了几步倚靠在柱子上。 厅上又寂静了。 苏榕趁着此时又瞥向周围,见大门离自己有十几步左右,透过纸窗望去,外面一片漆黑。又抬头偷偷瞅了瞅几个黑衣人的位置,暗自思考此刻逃走的可能性。 那男子端坐在上首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一直暗中观察着苏榕。这里位置偏高,下面诸人的一举一动,他都能瞧在眼底:见她双眼不时乱瞟,又暗自盯了门外一下,就知她不安分。 随即又有些疑惑:她面上时不时有讶异吃惊,颇有些奇怪,住在这里十多年,难道对前厅还不熟悉?接着心内冷笑一声,冯彪素来狠毒奸诈,且自己潜伏在庄上的这半月,与冯婉的几次接触,此女表面温婉,实则心思也颇毒辣,这会儿恐怕是在思量甚么脱身之计。 因此面上心不在焉,实则一直注视着她的动作。 苏榕靠着歇了半会,觉得精神恢复了些,腿上也有了力气。她虽不敢抬头看坐在上首之人,却隐隐觉察对方的视线一直笼罩着自己,那是审视。 厅上静极了,因此能听见门外的蝉鸣声。 这样说来此时是夏天? ‘啪、啪’,一阵阵硬物敲击声传来。苏榕抬眼一看,原来是上首男子将长鞭手柄往榻沿上敲,一面又时不时望向她。 苏榕垂下眸子,不与他对视。 厅上一时回响着敲击声。 不知过了多久,那两个黑衣人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厅上,对那男子一抱拳,道:“公子,没有秘笈踪影。” 苏榕心头又是一跳。 那男子听了也不答话,停下手中敲击的动作,离坐漫步走向苏榕。 随着他愈走愈近,苏榕也越来越紧张。 离她三步开外站住了,动作一停,手中长鞭便也甩向苏榕。 长鞭又快又急,苏榕躲闪不及,一下被打在腹部,她只来得及闷哼一声,便痛得跪倒在地。 咦?那男子心里疑惑:此女为何不躲不闪?方才与众人争斗,她武功并不弱。虽如此想,面上却一点未露。 “如何?这一记鞭子能让你记起些真话了罢?”那男子晃动着长鞭。 苏榕捂着腹部,痛得冷汗直流。她翻手来看:血。 “我……并不知父亲将秘笈藏在何处?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说不出来。”等气息平稳,苏榕还是开口道。 那男子蔑笑一声道:“就算是谎话,也要编个合情合理的。” “确实不知,从未见过。” “是吗?既然没见过,那么……你是如何死而复生的呢?”那男子语气森然。 苏榕大惊。 第2章 胡说 苏榕心思百转,揣测这话中的意思:是确有其事还是对方想试探她?他如此说的目的又是甚么? 不等她想清楚,那男子手腕一动,第二鞭又甩了过来,打在她背上。苏榕再也忍不住大叫了一声,接着全身不由自主抖动起来,冷汗顺着鬓角流了下来。 听她痛喊,厅上无一人面有波动,那男子睥睨着她,“你方才气息全无,却突然活了过来,难道不是得了那本秘笈的缘故?我劝你早些拿出来,免得再受苦楚。”其实并不只是气息皆无,而是确认已经死去,身体都渐冷了,却又醒转过来,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联想到传说那本秘笈有起死回生之能,就料定冯婉知道。 想到这心下又是一沉:皆因这本秘笈才使得霍氏一族被冯彪屠尽,只剩他一人。 苏榕深吸了口气,强自冷静下来:看来他认定了自己得了那甚么鬼秘笈,若交不出来。不是被打死就是血流不止而死,当下哑声道:“父亲将它藏在一处隐秘地方,离此地颇远,如今只有我一人知晓,现在我身负重伤不能前去,待身体渐愈便带你们去找。”不管如何,先拖住他们,养好伤再见机行事。 这话隐藏着要挟。 那男子冷哼道:“威胁我?如今也不看看你的处境,你是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说罢挥手让人上前。 三、四个黑衣人上去将苏榕拖了起来,半跪在地上,扯着她的头发强迫其仰着头。那男子缓缓逼近两步,略弯腰望着她道:“最后一次机会。” 苏榕心跳得极快,不知他们会用甚么手段对付自己,瞥向那具尸体,心里又害怕起来,可是对方不吃这一套,她也无法。想了想,决定赌一赌,当下问: “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你能答应放了我么?” 那男子直起身,面无表情瞧了她一会,突然大笑起来:“没想到,冯彪的女儿竟然也会求饶?”这话里满满的讥讽,还夹杂一丝畅快之意。 苏榕听了此话没甚么感觉。她不想被折磨而死,且这些人对她来说都是陌生人,有甚么在意。因此不管对方话中带刺,她只问:“能否答应?” 那男子停了笑声,恢复漠然,慢慢道:“可以。” “君子一言。”苏榕不太相信地问。 对方却不答话,也不理她,过了片刻只平静地望着她道:“说。” 苏榕低头细想了一番,她对此地一无所知,刚才听他说‘庄内’,再看他们的打扮,猜想此处可能是甚么庄园之类,于是仔细思索了一遍,才小心翼翼回道:“藏在……后山树林中。” 那男子听了皱着眉,斜瞅了她一眼,“具体位置?” 苏榕心头一松,总算对了一回,要是这里没有后山,那不是…… “就在后山最大一棵树底下,离地约一丈左右,用朱红木盒装着。”为了真实可靠,苏榕连盒子是甚么模样都编了出来。 那男子沉吟片刻,抬手挥退黑衣人。苏榕复靠在柱上,厅上又安静了下来,这时她看见两个黑衣人走出了大门,站在石阶上,一黑衣人将食指贴在唇边,吹出一阵奇怪的声响,顷刻之间便从四面八方蹿出二三十人来,与厅上之人穿着不同,乃青衣紧身衣裳。 这些人跟着两个黑衣人快速跑远了。 见此情形,苏榕料想他们是去后山寻东西去了,她不知后山有多远,也不知树林有多大,但要挖掘东西不是马上就能办好的,粗粗算一算众人脚力及耗费的时间,怎么也得半个时辰,她得趁这点空隙想些法子。 “我已说出秘笈下落,不知阁……公子能否先放了我?”苏榕试探问道。 男子又回到睡榻端坐,听见这话好一会没答,只等得苏榕焦灼起来,才听他回道:“等他们回来。” 苏榕失望了一下,又提出其他要求:“那可否给我些伤药?”他们会武功,应该会准备这些东西。 男子向身旁一黑衣人示意。那人颔首,向苏榕走了过去,从怀中摸出一灰色木瓶扔在她脚边,随后回到男子身后背手站立。 苏榕并不在意此举,忙捡起来拔开瓶盖,闻了闻。有些药味,也不知会不会……但此时容不得她多想,转过身来,背对厅上的人,轻轻掀开衣裳,将药撒在腹部。 ‘嘶’,药一碰伤口微微有些刺痛,过了一下一阵清凉袭来。 苏榕心下大安,还好不是假药。 腹部敷好药,本想为背部上药,奈何这样一来必然要脱去上衣,且很是不便,就打消了主意,随手将木瓶收进怀中放好,做完这一切,稍息片刻,苏榕渐渐平复心情,过了一会又望着那男子道:“我肚中饥饿,不知能不能给些吃的。”这话说得有些软,苏榕想试探一下。 那男子闭了闭目,看似没做甚么,身边一黑衣人却走了出去,过了一会端来一碟点心,放在苏榕脚边。 苏榕差点一口说出‘谢谢’来,生生咽了下去,随后也不顾众人怎么想,拿起点心就吃。她早已感觉饿了,只是方才那种情形,若说要吃东西肯定没人搭理她。 接连吃了两三个,口中有些干,苏榕放慢速度,打算多吃几个,一会要逃走,得补充些体力。 她自顾吃着,不管外人怎么想。却不知上首男子盯着她陷入沉思:这冯婉醒来后好生奇怪,怎么与平日不太一样?虽只见过几次,但对其性情也有所了解,就刚才如此对她,却能忍得下来,没有破口大骂。而且…… 端来吃的,没有一丝平日的警惕,难道不怕我让人在里面下毒?还是说……她又想耍甚么花招? 男子兀自想着,再抬眼瞧她时却见一盘点心已全部吃尽,且观其模样还有些意犹未尽。 真是古怪! 苏榕吃完点心,靠在柱上,貌似闭目养神,实则心中暗数时间。待过了一刻钟后,她弯腰捂着肚子,一脸痛楚。 男主见她低头捂着腹部满脸难受,还以为点心被下了毒,便抬眼射向端点心的黑衣人。 那人忙握拳道:“没有。” 这就怪了。 又瞥向苏榕,见她抬起头来,一脸尴尬:“我……肚子疼,想去茅厕。”说完似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男子眉头一皱,想了想,一挥手,便有两黑衣人走到她身边。苏榕心里暗喜,面上还是痛楚,忙扶着柱子起身,随黑衣人出了大门。 刚出门,一阵暖风吹来,苏榕更加确定此时是夏季,今夜虽有月亮,却不明亮。两黑衣人在她左右,牢牢困住了她。苏榕抬头巡视四周,昏暗中的看不清楚,只隐约瞧出是些楼台亭阁。 她跟着两人走了一会,转了两个弯,到了一个地方,两人也不说话,只站着看她。 苏榕便知到了,于是抬眼细看:这屋子不大却也不小,砖木结构,里面隐有灯光,附近皆是树木。 她提步走了进去。见里面甚是宽敞,且干净整洁,墙体不高,目测两米左右。 苏榕借着暗淡的光寻找能逃出的地方。墙体最上面留有出气孔,不过……以这宽度可不能爬出去。她咬了咬唇,心里着急起来。 不管了赌一把。 “啊!”苏榕略提高声音。 门外俩黑衣人相视一眼,犹豫要进不进去。 “啊!”苏榕又叫了一声。 见事态不对,其中一人忙开口问:“怎么回事?” 苏榕声音发颤道:“有人。” 那两人对视一眼,也顾不得甚么忙冲了进去,还未看清里面情形,便被迎面一股臭气熏天的液体泼在身上。 二人以为是暗器,忙抬手去挡,等反应过来时才发现是恭桶里的粪水,顿时只觉一阵恶心。 而苏榕趁两人被泼,伸手遮挡眼时已跑了出去。她不知路径,却也选了与来路相反方向使出平生力气发足逛奔。飞奔了片刻就听四处吵嚷起来。 “她跑了。” “在哪儿?” …… 苏榕心惊肉跳,甚么也顾不上,只顾低头往前奔,过了一会,见到一座水榭,心里一喜,听见纷乱的脚步声渐近,咬了咬牙,轻手轻脚进了水里,躲在水榭底下。 幸而如今是夏天。 苏榕平复心情,凝神听着上方的动静。果然刚进水中几息时间,就听见有人过来。 “刚才还瞧见在这儿,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仔细查找,她受了伤跑不了多远。” “是。” 那些人在花池附近翻查了一遍,皆没有收获,最后苏榕听一人道:“这里没有,再往前边。”话刚说完,人群也走远了。 花池边又恢复了寂静,苏榕却不敢立刻出来,便耐心等了一会。她对这庄园不熟悉,且是黑夜,加上此刻到处是人,更加难以找到出路,可是若不趁天黑逃走,一到天亮自己又在劫难逃。 正左右为难,又听见脚步声响起,方才那群人又返回来了。 第3章 逃跑 苏榕只觉心跳到嗓子眼,不敢乱动生怕发生声响,引起对方注意。她竖耳细听,那些人没有说话,又围着花池搜了一遍。 “看来的确不在此处,快去别处找。”这些人又离远了。 苏榕不敢大意,再等了半会,确定对方不会来了,便捻脚捻手左顾右看出了花池。站在路边,身上的水滴在地上,她暗道:糟糕。这样一来,眼尖之人必会发现,苏榕只能寻着草丛走。 这里似乎是花园,到处是回廊,水榭和楼阁还有花草,就是不知出路在哪个方向。苏榕边走边想,观刚才那厅如此宽大,似属于正厅之类的,附近应该会有出去的路,可是……那里太危险不能回去,只能在花园慢慢寻找,看有没有别的偏门。 她矮着身在假山和花木之间穿梭,眼睛四处张望,一刻不敢放松。也不知过了多久,在苏榕看来就像过了几天似的,穿过一座假山,一排芭蕉树后,发现了一扇仅容两人通过的小门。 她一阵欣喜,此刻在假山前,离门约两丈左右。留神望向周围,见无人,刚想冲过去,又止住了步子。想起那些人的武功,生怕他们躲在暗处等自己自投罗网,想了想,低头在地上寻找,捡了一块小石子,使出全力气扔了过去。 石子落在地上发出‘当’的一声。苏榕忙小心观察附近,过了一会,没有动静,才松了口气,挨着树慢慢过去。 到了门前,心底却是一凉:门上有锁。忙上前抓着大铁锁扯了扯,徒劳无功。看来是打不开了。苏榕仰头望着围墙:约有一丈半高,非绳索不能翻越。 只好沿着墙角走了起来,希望有矮一点的墙头可以翻过去。约过了半刻钟,眼看离门越来越远,却还不到头,也找不到低矮之处,她停了下来,观察墙边的树木,找了一棵最高的树,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刚到一枝丫里坐稳,离地一丈左右,便看见数十米外一众人举着火把跑了过来。苏榕忙缩着身子,躲在树枝后面。 那些人径直向门边而去,见门还锁着没有撬过的痕迹,便举火把查探附近。 “守着门,我们去那边。”见周围无人,为首之人留下三、四个青衣人,带着剩余诸人向着苏榕藏身的地方而来。 在树上瞧见青衣人四散开了在林中搜索,苏榕暗自祈祷千万别发现她。又过了一刻钟,四周都搜过了,没有发现,青衣人便围拢在了黑衣人身边。 “怎么办?后山的人回来了,没有发现秘笈,如今让她跑了,公子必定不悦。”一黑衣人道。 “这花园除了此门,只有练武厅附近有,她不可能去那儿,只能在这里,肯定是躲了起来,再仔细搜一遍。”另一黑衣人道。 话一落音,那些青衣人齐齐应了一声:“是”,便又四散去了。苏榕听见他们所说,心内暗自焦急,但此时困在树上且对方人又多,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静等他们离去。 又过了一会,猛地听见一人高声道:“这里有脚印。” 苏榕心里咯噔一声,忙向下俯视:有一青衣人顺着脚印走了过来,到了大树边停下了,抬头往上望来。 “她在树上。”那青衣人手指着她躲藏的方向,大声喊道。 搜查的众人听见,忙聚拢过来。 苏榕紧紧抱住树干,满脸紧张盯着众人。 一群人抬头看着她。 “你自己下来还是我们请你下来?”一黑衣人冷冷开口。 苏榕不语,将树干抱得更紧了。 那人冷笑数声,向后一挥手便有两青衣人蹿出来往树上爬。二人手脚麻利片刻就到了高处,离苏榕咫尺之间,其中一人刚到她脚下便一把抓住其脚踝。 苏榕挣扎起来,反射一脚踹在对方眼睛上,那人反应不及,无法躲开。苏榕接着一脚蹬在他肩上,那人身形不稳喊了一声便往下掉去。 还以为对方要摔个半死,没想到人到半空,只见他脚尖往树上一借力,下落速度一缓,人便稳稳站在地上。 “废物!”黑衣人瞥了一眼青衣人。 那掉下树来的人低头不敢回话。 黑衣人眼神示意其他人上去,又有两人爬了上来。起初树上的青衣人已站立在苏榕右手边的旁枝上,伸手来抓她。 苏榕抱着树干左躲右闪。因地方所限,那人也不能立刻抓住,只能和她做猫捉老鼠的游戏。待另两青衣人上来后,一人抓着她一只脚,用力往下扯。 苏榕只紧紧抱着树干不松手。 黑衣人在下观望了半会,想了一下皱眉喊道:“将她推下来。” 三人没有迟疑,一人抬脚,一人推肩,一人掰开她的手。片刻功夫,苏榕便从树了落下来。 “啊!”苏榕大叫,风从耳边呼呼而过,她以为自己要摔骨折了,没想到树下青衣人自动用手结成一圈,接着了她。才刚放下心,又被人一把抓住手腕拖了起来。 “哼!”那黑衣人瞅了她一眼,“带回去。” 众人押着她往回走,没行两步迎面来一堆人,苏榕定睛一看,原来是这群人口中的公子以及众黑衣、青衣人。 霍晅上下巡视了她一回,愈看愈奇怪,方才在远处望见她从树下掉下来,竟然没有施展轻功落地,若不是玄夜见状不对,吩咐人接下她,说不定已摔了个半死。 见她一脸惊惧,霍晅想到甚么,大步上前扣住其手腕一模,心中一惊:竟然毫无内力。这是怎么回事?冯婉武功虽平平,但内力还不错,如今怎会失了内功? 难道是练了秘笈后才致如此? 霍晅兀自想着,苏榕动了动手,他便回了神,甩开她的手,道:“带去天牢。”说罢,向花园那边的门而去。 众人又回到了门边,有一黑衣人开了锁,霍晅在前,苏榕被押在后面跟着进去。 众人进了一条仅容两人的通道,隔一段距离壁上有一盏昏暗的油灯,约数十步后,眼前出现一道高墙,比花园的围墙高上一倍。一行人进了一扇小门,走了十几步,突然间豁然开朗,出现了一间极大的牢房。 为甚说是牢房,因为这屋子用铁栏隔成七、八间,每间只有干草铺地,此刻一间牢房角落蹲着一浑身破烂,披头散发之人,此时正背对着他们。 霍晅坐到中间一张大椅中,黑衣人、青衣人背手站立在其左右,苏榕被推到了当中。 “既然不说真话,那就用刑。”霍晅开口。 听他这一说,苏榕才发觉墙面上挂满了各色古怪的刑具,有些还有未干的血迹,看得她心里直发颤。 最末尾两青衣人上来要拖她到木桩上绑起来,苏榕见此忙道:“等……一等。” 霍晅面无表情望着她。 “我说得是真话,父亲告诉我秘笈藏在树林,至于为何不见了……我也不清楚,也许是被其他人偷走了,那也未可知。”苏榕努力镇定下来,面上一片认真,仿佛她说的都是事实。 霍晅手指微曲敲着扶手,盯了她一会,问:“你为何没了内力?” 苏榕愣住,心想原来这女子也会武功,现在竟没了?至于为甚,自己也不明白,按理说武功是身体的,应该存在才对。 “我……我也不知,醒来就发觉没了内力。” 霍晅审视地看着她,“难道不是练了秘笈所致?” 苏榕摇头坚定道:“我发誓,我没有练过甚么秘笈。” 霍晅不再问她,继续敲着扶手沉思,过了会才慢慢道:“看来不用刑你不会说真话。” “我说的都是真话,你们要怎样才肯相信?”苏榕语气不再是方才的柔和,带着些许怒意。她实在受够了,一醒来被打了两鞭,接着被追了大半夜,现在又要被逼问。 霍晅自然听出了话里的不满,冷笑道:“等你挨过刑具,再问时,仍这么回答我就信。”说完示意那些人动手。 两青衣人上前来拖苏榕。 苏榕心里一急,抬手给了对方一拳,正好打在眼睛上,对方捂着眼退了两步。 怎么说她也练过几年跆拳道,多少有些还手之力。一开始没动,一是不熟悉这具身体,二是摸不清状况,如今顾不了怎么多了。 霍晅眼眸暗光一闪,示意众人都上。 苏榕虽练过几年可又怎敌得过这些自小练武之人,且还不是寻常武功,因此三四个回合便被众人打倒在地,强拖着绑到木桩上。 她双手双脚被绑的死紧,动弹不得。 一青衣人从墙上拿起一黑色鞭子,上面没有铁钉,对着苏榕就是一阵狂抽。 ‘啪’一道血痕,‘啪’又是一道血痕,片刻功夫她的脸上、身上、手上有数十道伤痕。 霍晅抬起右手示意。青衣人停了下来。 “在哪儿?” 苏榕喘息了几下,心中徒然有股恶气生出,顿时甚么也顾不得,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知道。” 霍晅又将右手压下。 青衣人放下鞭子,将木桩摇高,苏榕顿时被吊在半空。接着从墙上取下两个巨大铁球栓在她脚踝上,青衣人一松手,苏榕便觉得双腿往下坠,像是要脱离了身体一般。过了一会,觉得整个五脏六腑都在坠落,她痛苦地喘着气。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苏榕感觉整个身体似要被分裂时,霍晅抬起右手。她只觉脚下一松,全身归了原位。 “如何?” 第4章 困境 此时的苏榕脸色惨白,满脸虚汗,她已觉察出身体快要到极限,估计撑不了多久。望着对面一脸冷漠之人,也没了应付的心思。 霍晅见其还是嘴硬,又压下了右手。 这次又换了刑具,是一套长约两寸的银针。苏榕见后手不由自己地弯曲起来。青衣人却不管她如何想,拿起银针抓住她的手腕,对着食指用力刺了进去。 ‘啊!’苏榕忍不住痛呼出声,指尖的痛顺着手臂直蹿心尖,让人颤抖。 怪不得人常说十指连心,这痛楚不是平常所能比。 没等她挨过这波疼痛,又接连被扎了三四针,苏榕连喊的没力气也没了。 霍晅又抬起了手。 “是否想清楚了?”这人的声音一如既往没有情绪。 叫她说甚么?看这情形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他不会轻易罢休。目前摆在苏榕面前两条路:一被折磨而死;二说出秘笈下落。可她没有原主记忆,如何说?且就算她知道,说出来后对方也不见得会放了她。 横竖都是死。 还不如一死了之,不必受磨难,说不定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这样一想,苏榕顿时有些自暴自弃,冷笑道:“好,我说。” 霍晅只淡漠地瞥向她。 苏榕平息了情绪,缓缓道:“我不是……你们所说的冯姑娘。”她不知身体的主人叫甚么,但听他说起冯彪的女儿,应该姓冯。 霍晅听了这话,面色微变,随即恢复,之后皱着眉想了一会,方讽刺道:“你不是冯婉?哼,那你是谁?真正的冯婉又在何处?” 苏榕抿了抿嘴,不能说出借尸还魂的事。先不说他们信不信,若是信了,万一产生恐惧,会不会一把火将自己烧了。 她不想痛苦而死。 “我是她找的替身,至于她本人躲到别处去了,没有告诉过我。”苏榕只好找这样的借口。 霍晅沉默不语,这话他不信。先不说庄内半月之前已被他掌控于手,诸人一举一动皆在眼中,冯婉若是找了替身自己不可能不知;再加上今夜她未死之前,与众人缠斗所用武功皆是平日所知,又亲眼见她毙于厅上,后忽然活了过来。怎么看,都是在说谎。 “没想到你为了活命,连谎话也编出来了。” 苏榕真想大声喊出来:你难道看不出来两人性情有差别?再是相像的两人也会有不同,更何况苏榕还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不是谎话,莫非你看不出来我与她性情不同吗?”她就不信自己会与原主一模一样。 霍晅当然早已怀疑,只是他再怎么也不会想到如此灵异之事,只认为冯婉为了活命,为了不说出秘笈而想的借口,装疯而已。 “谎话可以说,性情也可以装,但身体骗不了人,来人,去将她的丫鬟带来。”霍晅靠在椅背上。 一青衣人走了出去。苏榕的心落到了最底下。牢里静极了,她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过了两刻钟,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低着头跟在青衣人身后走了进来。到了众人之间,战战兢兢对霍晅行了礼,“公子。” “你服侍她多久了?” 那丫鬟低头回道:“五年。” 霍晅拍着扶手,瞥了一眼苏榕,道:“那对她应该非常熟悉了?” “是。” “好,你去仔细看看,此人是不是你家姑娘?” 那丫鬟答应一声,仍低着头走了过去,到了木桩前才抬起头来。见了苏榕的惨状,眼中惊惧闪过,抖着手掀开她衣领,见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显于眼前,抬眼又去瞧苏榕,恰好与她四目相对。 这人既是身体的丫鬟,多少应该有些情意,希望能够看在如今这副惨样,为她说句话。因此苏榕望着这丫鬟的眼神带着祈求。 那丫鬟一愣,忙松了手,转身回到霍晅跟前。 霍晅将两人的神色瞧在眼底,见她面有犹豫,便冷冷道:“看清楚?可不要胡说八道,否则……后果你该知道。” 那丫鬟听后暗自抖了抖,脸上再无犹豫,“是……是姑娘,她后颈上有一颗黑痣。” “你退下罢。” “是。”丫鬟跟着青衣人离开了。 等人走远,霍晅才道:“你还有何话可说?” 此时说再多也是无用。身体不会说谎,且对方料定自己是用奸诈之计,根本不会相信,接下会面临甚么情形可想而知了。 她不想死却也不想再受折磨。对方不会让自己立刻死去,不问出所谓的秘笈前性命暂时无碍,只是……受刑却少不了。 看来只有兵行险着了。 “嘴还是很硬,那就接着用刑。”霍晅示意青衣人动手,那青衣人立刻从一火红的碳中取出烧得通红的烙铁来。 苏榕再也忍不住了,用尽力气道:“告诉你罢,秘笈已毁,我全部记在了脑中,若我死了,此生你休想得到。” 霍晅挥手让青衣人退下,“又是威胁?” “算不上威胁,我只是想活命,不想再受刑而已,若能安安全全,每日我会默写出一篇;若不然……我随时有机会自尽。”苏榕平静地道。 牢里忽然寂静无声。 霍晅的犀利眼神盯在她的身上,忽而笑道:“这世上多得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方法。” “想活不容易,想死还不容易?”苏榕嘲道。 霍晅眯了眯眼,这冯婉……的确有些怪异。 两人一时无话,牢里又陷入诡异安静中。 “我最厌别人胁迫。”霍晅抬手示意继续用刑。 苏榕难以置信,因不喜威胁就不要秘笈了?正暗自思索,青衣人已拿着那赤红的烙铁走了过来。 她心跳加速,瞬间觉得头晕眼花,随后头歪歪垂着。 “她晕了。”玄夜见苏榕垂着头没有动静,心下奇怪,忙上前查看。 霍晅皱着眉:“真的?” 玄夜认真查看了一番,“确实。” 苏榕是真的晕了过去。任谁一醒来经历被打、逃跑、用刑,再加上心境起伏不定,早已承受不住。 “先关起来,容后再审。”霍晅想了一下吩咐道。 有两青衣人答应着将苏榕拖下木桩,扔进了牢里。 霍晅已起身离开,身后随侍着一群黑、青衣人。 —————————— 苏榕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被打、被折磨,浑身都疼,这个梦好清晰,就跟真的一样。 不知何时她醒来过来,入眼的是一片低矮残败的墙面,空气中有股铁锈的味道。撑起身子靠在墙上,眼前能望见的只有铁栅栏外的一点地方。因房内没有窗户,牢房走廊墙壁有一盏昏暗的油灯,她不知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也不知睡了多久。隐隐闻到有一股腐朽味,让人难受。 抱着小腿坐在干草上,苏榕有点想哭。 忽然她听见铁门重重打开的声响,接着有脚步声响起,离自己的牢房越来越近,苏榕有些紧张望着门外。 那里出现一双红色的绣花鞋,还有黑色的薄底皂靴。顺着鞋子往上看,皂靴的主人是青衣人,穿绣花鞋是检验她是否说谎的丫鬟,此时手里端着一些吃食。 “好好劝劝你的旧主。”青衣人对丫鬟道,“一刻钟后出来。”说罢转身离去了。 那丫鬟在门边站了一会,见苏榕既不看她也不叫她,踌躇了一会端着饭食走了过去。 “姑娘,你吃点罢。”丫鬟劝道,她以为苏榕不搭理自己是记恨昨夜之事。 哪知说完这句,见苏榕扫了眼食盘的饭菜怔了一下,随即对她说了声‘谢谢’,就自顾吃了起来。 丫鬟有些懵,后反应过来道:“姑娘肯定饿了,昨夜就没吃甚么东西。” 苏榕吃饭的手一顿,忙问:“此时是白天?” “是。” 原来自己睡了一晚,那些人都没来为难,这是为何?苏榕一面吃一面想。 丫鬟见她只吃不语,想了想对她道:“姑娘容我说句大不敬的话,不如将他们要的东西交出来,免得受这样的苦。如今老爷、少爷已不在人世,你一个人孤孤零零要那些东西来做甚么?” “而且霍公子不是冷血残酷之人,他恩怨分明,对庄内之人没有太多为难,若是你说出来,说不定还会恩仇尽消。”丫鬟苦口婆心地劝道。 苏榕边吃边听她说话。看来原主没有亲人了,还与那霍公子有仇。她何尝不想拿出来,关键是得拿的出来啊。当下也不做声,只静静听她说。 等用完饭,苏榕想了一下才问:“你叫甚么名字?” 那丫鬟惊讶道:“姑娘你不记得我名字了?” 苏榕点头认真道:“我也不知为何,有许多事不太记得了。” 丫鬟面上有些疑色,低头想了一下:恐怕是突遭变故伤了心神,再加上昨夜被折磨了许久…… “奴婢叫巧香,是你的贴身丫鬟。” 苏榕点头,想了想决定问关于庄内之事,虽然有可能会引起怀疑,但顾不了许多了,若是不问她甚么也不知道,像睁眼瞎一样,对她很不利。 巧香很吃惊,见苏榕连庄内之事一概不知,又细细看了她的神色,才慢慢说给她听。 第5章 处境 原来这里叫无涯山庄,前任庄主叫冯彪,是这身体的父亲。而昨夜见到那男子叫霍晅,与冯彪有仇,且还不是一般的仇人。 冯彪在十五年前因听信传言:霍晅的父亲得了本秘笈,练成后能起死回生,便暗中与其他门派勾结,陷害霍晅的父亲并纠集一大帮别派人士半夜冲上了无涯山庄,趁众人没有防备杀了其一家二十余口,而霍晅被老仆救走,那时才七岁。 冯彪趁机占了山庄,一占就是十五年。 直到五天前,霍晅领着人也是半夜进了庄内,抓住了冯彪父子及冯婉,并迅速掌控了整个山庄。两天前开始逼问冯彪秘笈下落,冯彪却死活说没有,不知在哪儿,后来用刑过度死了。 冯彪的儿子见父亲死了,与霍晅拼斗毙于他的剑下,而冯婉也是因此与众人缠斗,寡不敌众受伤过重而死。 苏榕听完又是唏嘘又是担心。这下好了,两人是死敌,更没得解了。 “公子收回山庄后并没有为难众人,只……”说到这里巧香忙住了口。 她不说苏榕也猜得出来,肯定与冯彪相关的人不好过。 “多谢你了。”苏榕道。 巧香摇头,正要开口,青衣人走了过来对她道:“时辰到了。” 巧香忙起身要离开,出门前回头对苏榕道:“姑娘,好好想想奴婢的话。”说毕跟着青衣人离开了。 随着铁门关上的声音,大牢又归于寂静。苏榕起身在狭窄的房内走动,想了想到了门边扒着铁栅栏往外看,见对面牢房无人,斜对面牢内坐着昨夜所见之人,此时垂头在吃东西,看不清脸。 看样子似乎是个男子?也不知是甚么人?苏榕瞅了一会,对方没有抬头望她一眼,便退到里面去了。 想起身上的伤,料想对方看不见自己,便拿出伤药脱了外衣,慢慢给全身的伤口上了药。 大大小小伤口颇多,也幸好这身体素来习武,体魄比常人强得多,若是苏榕自己的恐怕昨夜就死了。敷好了药,她又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他们暂时不会杀自己,至于会不会用刑就不得而知了,也许过两日会让自己写秘笈出来。可是……从来没见过武功秘笈,不知是甚样,要如何写?想到这苏榕又是一阵头疼。 动了动后背,重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好,之后又想:或许他们也没见过那秘笈甚么样,而且这里的文字不知是否熟悉。对了,可以写佛经,看这些人的模样平日应不会信佛。 想到此赶紧回忆起读过的几本经书,却只记得个大概,想了想将这些穿插起来,然后加入一些现代跆拳道的动作,似真似假,他们一时看不懂,或能蒙混过关。 苏榕在心中默想,开始该怎么写,写些甚么,中间写甚么,最后怎么写。就这样一本所谓的秘笈在她脑中形成,等想好此事才睁开眼望四周,没有变化。 一如既往,寂静冷清,充满窒息。 —————————————— 巧香出了大牢,跟着青衣人到了练武厅见了霍晅后,说了牢中苏榕的情形,听到她不大记得事情,霍晅眉峰一挑,神色莫名。 “你下去罢。” “是。”巧香温顺退下。 等她出了门,玄夜才对霍晅道:“公子,你看这冯婉是真不记得还是装疯卖傻?” 霍晅敲着扶手,徐徐地道:“真假并不重要,只要她想活命,能够交出秘笈就行。对了,是否已告知了各地堂主?” 玄夜颔首回道:“是,已发书传于各地,限他们七月初到无涯山庄来。” 霍晅听完后闭目想事,玄夜见此悄然退出,关上了大门。冯彪占据山庄十五年,从前与父亲相熟之人都被他杀了或者找机会赶走了,如今这里除了带来的人无一人对自己忠心,他将所有人召来,是想看看那些能用,那些必须除去。不来之人,就不必再留了。 至于冯婉……等她写出秘笈再说。 苏榕在牢里有时坐着,有时躺着,狭小的空间里只能如此,况且这样能节约体力有利于伤口愈合。她不知时辰,只能靠着巧香送饭时问上一问,勉强估算。 巧香每日只送两餐,一次巳时左右,一次酉时左右。每次来都要同上回一般规劝她几句,苏榕总是一面吃饭答应着,一面又向她打听庄内之事,听到近日霍晅要召集各处堂主,还有其余三庄庄主,似要举行继任庄主大礼。 她听得一愣,这也要举行大礼? “这是当然,历来如此,姑娘难道忘了?”巧香此时才相信她真的不太记事了。 苏榕喃喃应着:“有些印象。” 巧香忙为她解释。 无涯山庄是四大山庄之首,换了庄主自然要昭告众人一番,当初冯彪也是如此。 “到时候庄内肯定会十分热闹,姑娘,若是你交出东西,趁着公子高兴说不定他会放了你,到时你也不用受这般苦了。”巧香望着数日不曾梳洗,有些蓬头垢面的苏榕,心中感叹,姑娘从小锦衣玉食何曾受过这般对待。 苏榕笑笑似不在意。她心里想得是:举行大礼人必然很多,霍晅肯定会分心,若能活到那时一定要想个法子离开。 “你能帮我做件事么?”苏榕想了想还是问道,她需要了解此地。 巧香神情有些紧张,面上不怎么情愿,“姑娘,我也是身不由己,恐怕……” 苏榕笑着摇头道:“不需要你做甚么,我只是想托你下次来带本史书来。”她在牢里呆了三日,每天除了吃就是睡,除了巧香送饭时说上几句外,无人同她说话,斜对面虽有一人却整日不言不语,跟个木头一样,再这样下去,不用霍晅来折磨,她就先疯了。 巧香暗松了口气,笑道:“这是小事,我会为姑娘办到,只是……奴婢不识字。” “不要紧,你随意取一本即可。” 巧香点头说好,又说了两句就到了离去的时辰了。 等她走后,牢里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苏榕独自安坐了一会,便起身到门边望着对面之人,见他依旧面对着墙背对自己,想了想,像昨日一样开口:“这位……”想叫大哥又恐他不乐意便改口道:“这位大侠,你是何时进来的?” 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苏榕不死心又道:“你整日坐着腿不酸?” 对方还是没有反应,连身形也未变。 苏榕咬了咬唇,再接再厉道:“莫非……你不会说话?”不怪她如此猜测,这几天太安静了,苏榕总是找些话跟对方说,奈何对方一言不回,开始还以为是懒得搭理她,但转念一想要是平常人听她这样自言自语,怕是早就不耐烦爆呵几句,可对方一点反应也无。不由让她猜测,此人要么不会说话,要么听不见。 “大侠,大侠,你能听见么?”苏榕继续不死心地问,对方还是毫无反应,她便气馁回到里边去了。 就在她进去的一瞬间,那人稍稍抬头瞥了苏榕牢房一眼,眸中暗光一闪而过,便又恢复原状。 次日巳时,巧香同往日一般来送饭,顺便带来了一本书。苏榕高兴地道谢,顾不上用饭,忙接过来翻看。略扫了一遍,心下先松了口气,虽然多为繁体字,但依稀也能揣测得出其意,剩下的也能认识。 只是,此书好像不是史书之类的,看起来似乎是地理图志。不过也没关系,先按上面学起来。 “多谢你了,巧香。”苏榕合上书,端起饭来吃。巧香每次送的饭,她都尽量吃完,即使吃不完,也会想办法留下来。这几日倒是有吃的,万一那霍晅想起她,又看不惯不给吃的了,可就得挨饿了。 巧香笑着摇头,静静看着苏榕将饭菜吃了个干净。等她吃完便将碗碟收入食盒中,本打算起身离开,想了想有些担忧对她道:“姑娘,近日公子的事忙得差不多,恐要想起你来,到时他若问你甚么,如实答就是,要甚么给他们就是,何必……” 苏榕忙道:“你放心,自然是性命更重要。” 巧香点头离去。 望着她离开,直到大门紧闭,苏榕才拿出书来一一笔画。有事做,她就觉得时间过得很快,等回神时,又听见了大门开锁的声音。 苏榕忙放下书,闭目养神。 巧香送来了饭,等她吃完聊了两句又离开了。 苏榕继续看书。 次日,苏榕醒得有些晚。她刚坐了没一会便听见开门声,原以为同往常一般巧香来送饭,没料到出现在牢房外的是几日前见过一黑衣人,她记得巧香说过叫玄夜,身后立着一青衣人。 “公子要见你。”玄夜仍是一身黑人劲装,双手自然垂在两侧,身体站得笔直。 青衣人开了门。 苏榕心里一紧,也不说话,慢慢起身走了出去,在两人看视下出了大牢,往练武厅而去。 第6章 暂安(捉虫) 三人一路无话。苏榕平视前方,心里默默数着数,眼角不时扫过周围地形,暗记在心。从大牢到花园大约一刻钟,从花园到练武厅又是一刻半钟,如此看来这庄园挺大。 路上时不时遇到一行五、六个青衣人组成的队伍,每每见到玄夜俱抱拳问好:“护法。” 玄夜只颔首示意,并不曾停留。 偶尔看到一些身着灰衣之人在洒扫庭院,还有一些穿着相同服侍的女子路过。她心里有了大致了解:黑衣人地位最高,类似于头领;其次就是青衣人,相当于打手;最后是灰衣人和丫鬟,做些粗活。 思绪间便到了练武厅。因前几日是黑夜,看得不清楚,此时正是白天,苏榕瞧得明白:一入大门,是一条宽敞的石铺路径直通向石阶前,路径两旁种着数株松柏,巍峨耸立,松柏间有低矮的花木点缀其中。 三人垮上石阶,进了大门,到了厅上。这是一间极大的厅房,简洁宽敞,最中间换成了一张朱红大椅,两旁各也摆了五六张单人小椅,右边靠墙的地方摆了章红木方桌。 此时霍晅正端坐在大椅中,右边站着另一个黑衣人。 “公子,人来了。”玄夜对霍晅一抱拳便站在其左边去了,青衣人退到一旁。 苏榕独自立在当中,在几人的目光下,有些紧张不安,心底暗自打气:别怕,别怕。 霍晅见她面有忧色,又强自镇定,心下猜测她又在谋划甚么诡计,当下冷声问道:“考虑得如何了?” 厅上虽有五人,但除霍晅和苏榕会开口,其余二人的存在近乎幽灵,因此苏榕未说话前厅上四人都只静静地盯着她。 “早已想好了,我将秘笈默写给阁下,阁下要保我性命无忧,且……我不想再住在牢里,哪里又阴又暗很不习惯。”苏榕始终低着头,不让对方猜出自己真实想法,心里想着此话该是符合原主大小姐的身份,住惯了锦绣楼阁自然无法忍受腌臜的监牢,况且一直住在里边,怎么找机会逃走,所以她才如此说辞,不管对方会不会同意,先提出来再说。 话一说完厅上又静了片刻,苏榕看不见对方神色无法判断,等了半会不见回应心里有些忐忑,正想抬首瞧上一眼,便听霍晅道:“可以。” 苏榕心内一喜。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以秘笈换命,我答应不杀你,不过……若是你耍甚么花招,就别怪我不守约定。”霍晅敲着桌沿,嘴上出声道,心里却想:“对于秘笈他没甚么兴趣,只是一家人的性命皆因此物而丧,他倒要看看这是怎样一本秘笈!”因此见苏榕只提出的此二条要求,略考虑就答允了。冯彪已死,大仇既报,其余人没有必要再杀。 苏榕心中一紧,面上装作平静,道:“这是自然。” “何时可默写出来,需多长时日?” 这可真没预料到。苏榕心想:话说这秘笈该有多长,确实没想过。但近日听巧香提及,七月初无涯山庄要举行新任庄主继任大礼,到时人肯定会很多,场面也会热闹,如此一来寻找逃走的时机就更多了。于是算了一算,今日是六月十二,到七月初还有一月左右,那么必须默写三十篇左右,挨到那时方有机会。 “一月左右,我需慢慢回忆,以免有差错。” 霍晅道:“依你所言。今日先默一篇出来。”说完示意青衣人取笔墨来。 青衣人抱拳答应一声去了。过了片刻,取了笔墨纸砚来放在红木方桌上,随后对苏榕作了个请的动作。 苏榕深吸一口气,提步慢慢踱了过去,坐在桌边。青衣人就在她两尺开外,背手站立。 眼角瞥了一眼霍晅三人,见几人没向她瞅上一眼,各自凝目前望,似已入神。 苏榕铺好纸提起笔,将这几日想好的内容一一书写出来,开始时因青衣人在侧形同监视,心里微有些紧张,谁想越写到后面,连其余人的存在也忘了。待写写停停了半个时辰,一篇秘笈就成了。其实这些内容几日来早已熟稔于心,她可以毫不停顿的挥洒出来,可是怕霍晅等人起疑,疑心她使诈,于是边思索边下笔,让人看了也是一副认真仔细的模样。 “可以了,烦你交给霍公子。”苏妍微微对着纸张吹了吹,后递给青衣人。 青衣人双手接了,走至霍晅面前躬身递了过去。 修长的手指缓缓接了过去,霍晅并不着急看,先轻瞥了她一眼,目光才渐渐移到纸上。瞅了一眼,眉头微皱道:“为何你的笔迹不同以往,且有的字如此奇怪?” 此时苏榕又站到了中间,听见此话回道:“我从来练有两种字体,今日用得是这一种。至于那些字我也不大认得,冯……父亲生前曾说那时西域梵文,要找人来释意,不过因诸事繁杂,又一直没找到精通此语之人,故而就耽误了。”幸好她事先想到笔迹不同,找好了借口,又为了怕自己的这秘笈露出破绽,所以加了些梵文。 希望能够蒙混过关。 “哼!你倒是会耍手段。”霍晅听后沉默一会蹦出一句来。 苏榕心想:这人肯定疑心自己故意隐瞒,得想个法子说服他。当下平静道:“公子若是如此说,我也是无话。只是公子请细想:若我已看懂这本秘笈,怎么不练里面的武功?恐怕此时就不会受制于人了。” 话说得有理。霍晅目光中却透出不信,谁也没见过那本秘笈,是真是假只有她知道,如今又有梵文夹杂在其中,更是难解。方才看了几眼,武功路数倒也奇特,只是中间断了招数,无法得知全套功力的深浅,这样一来,真假难知。 “若是公子不信,可请精通梵文之人来询问。”苏榕一副毫不惧怕的模样。 霍晅闭了闭目,面上无丝毫波动心下却暗思:能看懂梵文之人本就稀少,还要精通者,那就更是凤毛麟角,只有少林寺中得道高僧才有可能看懂。如今……继任大礼在即,再者若是大张旗鼓寻找会梵文者,恐惹其余山庄揣测,姑且缓一段日子再说。 “如此,我先信你一回。今日你先去歇着,没有我的传令,不得擅自走动,也不能见任何人。”说罢,也不管苏榕作何反应,起身大步离去。左右两旁的黑衣人随他而去。 青衣人留了下来,却不说话。 苏榕和他干瞪眼了半天。过了一会,有一青衣人带着巧香走了进来。 “姑娘,公子吩咐让奴婢带你去住处。”巧香笑道。 苏榕笑着‘嗯’了一声,与巧香一同出了大门往西北角而去,和方才她来时的路相反。两青衣人紧跟在后,四人一路无话,经过一座院子,院前挂着一张大匾,写着沧浪阁。又经过一座花园,比东南边花园小巧但却精致的多。 走了一段路,过了抄手游廊又见到一座小院,上面也挂了一块牌匾,写着紫月轩。 “姑娘,到了。”巧香回首向苏榕笑道。 两人一起走进去,青衣人留在了门外,苏榕明白这二人就是奉命看守的人了。一面想一面与巧香进了院子,院子前种了些芭蕉树,还有两三块大石矗立其间。 院子不大,但也有四五间房,住苏榕一人是绰绰有余。两人推门进了一间,先入眼是一扇颇大的芙蓉屏风,屏风前摆设着桌椅软榻,左边是招待客人的茶桌,右边是一张红木书桌,桌后摆了两排书,桌上有文房四宝。 抬眼见屏风后六七步外,有两块浅绿色的幔帐从房顶垂挂下来直至地面。 “这是谁的卧房?”苏榕边瞧边问。 巧香挽幔帐的手一顿,讶异道:“姑娘忘了?这是你自己的卧房。” 苏榕嘿的一声笑,岔开此话。巧香挽起右边帷幔后又走到对面,回头对她笑道:“他们问公子将你安置在何处,公子想了想就说原来住的地方。” 霍晅如此做的用意是甚么?苏榕想不明白,索性先丢开。 “巧香,何处可以洗澡,我想……”苏榕察觉从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怪味,这也难怪,六七日没有梳洗加上此时正值夏天,兼之前受伤流血又混合了汗味,味道肯定难闻。 “姑娘忘了,旁边的屋子就是浴室,奴婢就这去叫人送热水来,再准备姑娘换洗的衣物,姑娘在屋里坐一会,先歇一歇。”巧香说完便出去了。 苏榕坐了一会,想了一下起身往外走,刚到院门外就被刚刚那两青衣人伸手拦住。 “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气。” “没有公子传令,不得出院门一步。” 苏榕咬牙看着两人。 二人却并不瞧她,只面无表情直视前方。 苏榕与他们僵持了半会,最终不甘心地回了屋里。 第7章 设法 巧香很快拿来了新衣,又差遣两灰衣仆从送来了两大桶热水。苏榕洗好了澡,换好了衣,等不及头发全干便困意上涌,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等醒过来时已是申时末了,屋里无人。她坐着醒了会神,听见有脚步声接近屋子,门被推开有人进来。 是巧香。她提着一褐色食盒笑容满面走了过来。 “姑娘醒了?” “嗯。” “姑娘快请用饭。”巧香边摆放饭菜边说。 苏榕抬头看了看天色,尚早,还未到掌灯时分,“这么早?” 巧香回头笑道:“确实离开饭还有些时辰,不过奴婢想着你兴许饿了,所以先去厨房端了来。” 苏榕坐到桌边,对她道:“多谢你了。” 巧香笑着摇摇头。 苏榕也不多言,提筷吃饭。饭毕,巧香收拾残桌,苏榕上前帮忙。 “姑娘,这可不是你该做的事。”巧香有些惊慌。 “我已不是甚么大小姐,当然能做。”苏榕手不停地收拾碗筷。 巧香想着她往日脾气不敢多劝,但心中却想:经历此事,小姐变得柔和了许多。 碗筷收好,巧香转身要走,苏榕忙道:“等一下,巧香,我有些事问你。” 巧香停了下来,颇为忐忑地望着她。 苏榕明了,怕自己请她帮忙让她为难。当下笑道:“只是些杂事。” 巧香松了口气。 “方才我想出院子走走,门外两人不放,这是霍……公子的意思?” 巧香点头。 苏榕皱着眉道:“那要关我到甚么时候?” 巧香望了望门外,见无人才道:“我听他们说,要等姑娘将秘笈全默写出来才行,而且……到时还要请人来看过方行。” 苏榕眉头皱得越深了。 巧香心里一紧,生怕她大闹起来,到时候她必定讨不了好,自己也恐被责罚,当下劝道:“忍耐了些吧,姑娘。等默写出来自然就能自由行动了,公子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你又怎么知道。 苏榕点点头表示明白。 巧香提着食盒走了,苏榕望着墙外的远景叹了口气,回身到了屋里。 不准出院就不能出去查看地形,她对山庄一无所知,有多大,有多少门,哪里守卫最少哪里最松懈,一概不知,到时候如何逃跑?本来可以套问巧香,但这姑娘看似乖乖巧巧,实则也很警觉,该说的不该说的她心里清楚。 苏榕揪着头发,一时想不到好办法。 次日一早,巧香依旧来送饭。苏榕用过饭没一会,门外进来了一青衣人让她默写秘笈。苏榕也不多说,像昨日一样边想边写默了一篇交给他。青衣人接过后也不看一眼,直接装进一个信封带了出去。 巧香也打算离开,苏榕又叫住了她。 “巧香,等等。” 巧香无奈停住了脚步。 “看我这记性?我记得从前收了一张山庄的地图不知放到哪里去了?你可有印象?”苏榕笑问。 巧香迷惑:山庄地图?小姐怎么突然要地图了,莫非……突然她警铃大作,忙道:“姑娘,你想做甚么?” 苏榕本也不想这么直接问她,可是昨夜在屋里翻了半天一点有用的都没找到,别说是地图就是关于山庄的事都没有。又想起生为大小姐,房里会不会也有密道,所以昨晚找了半宿,毫无线索。无奈之下才开口问巧香,说不定会有收获。 “你不必惊惶,我只是随意问问。”苏榕笑道。 巧香有些不信的望着她,苏榕面部真诚似乎没有假话。 “姑娘忘了?山庄的地图只有庄主有。” 庄主?那就是霍晅了。 “那就是爹……爹有了,我都不记得爹以前是住在哪里了?”苏榕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巧香沉默了一下,才道:“庄主住在沧浪阁。” 沧浪阁?那不就是来时见到那座院子?要进里面偷盗地图,不是比逃跑还难? 巧香见苏榕若有所思,生怕她做出甚么,便问道:“姑娘,你到底想做甚么?” “你不要紧张,我只是许多事不记得了,心生好奇才问,不会多事。就如你所说,好好默出秘笈就能得到自由,我还折腾甚么呢?”苏榕一脸认真。 巧香将信将疑地走了,苏榕一人在屋里揪头想办法。如此过了半月,毫无进展。她每次趁巧香来送饭菜时旁敲侧击询问庄里情形,得知近日已有近处的堂主先行到来了,还有来得早的江湖人士。 霍晅每日就忙于与这些人周旋。 苏榕听到此消息后更加着急了,每晚都睡得不踏实。这夜,她躺在床上半日睡不着,便起身到院中走动。月光如水,将院中事物照得清楚。 院外的人只要自己不出门,做些甚么他们并不理睬。沿着墙角慢走,苏榕想着事情。突然听见一声极其细微的破空之音响过,忙停下脚步,躲在花丛里向外瞥去。 只见一个身着黑衣蒙面人跳进了院子,左右张望随后提步向主屋走去。苏榕有些紧张,这人快要到自己前面,忙屏住呼吸看他要做些甚么。 谁想离她躲藏的花丛两三步外,那人猛地一矮身子低低喊了一声:“谁?谁在那里!” 苏榕心里一惊,以为对方发现了自己,生怕他暴起伤人,正要大叫救命唤来青衣人,忽地对面墙头上响起一声轻笑:“胆子真小。” 苏榕又是一惊,忙抬眼细看,见墙头坐着一个人,月光下依稀可见是个男子,且并不没有穿着夜行衣,也没蒙面。 这人甚么时候到的?她怎得丝毫也没察觉。 还未想清楚,但见一开始的黑衣人向墙头之人抬手一甩,‘簌簌’几声响起,几道暗器疾奔射去。 苏榕还未看清那人如何躲闪的,就听见黑衣人暗哼了一声,显然是被墙头之人反手将暗器打在了身上。 黑衣人捂着右臂,怒瞪着墙头之人,又不敢高声大呼生怕惊动门外的青衣人。 那人又轻笑一声,从墙上飘了下来,似一片羽毛般,身形轻盈落地无声。黑衣人脸色微变,看了看四周,心想此处不是打斗之地,唯恐被院门之人发现,咬了咬牙,盯了他一眼,转身跑远,找了个墙头跳了上去,一下就奔不见。 苏榕躲在花丛中不敢出来,心想等此人走了再说,谁知那人兀自站了半会,竟慢慢向她藏身之处走了过来。 “姑娘蹲了这半天,腿不酸么?”那人笑道。 苏榕低着头不开口,心想对方可能并不知道她在此处,也许是使诈,千万不能上当,于是继续蹲着。 那人又走进了几步,道:“姑娘若还不起来,你身后那条毒蛇就快爬到背上了。” 苏妍一听寒毛竖起,猛地跳了起身往后瞧去:有几支树枝因她起身正颤动着,哪里有甚么蛇的影子。这才知道上了当,有些气愤地望着那人。 这是个二十五岁左右的青年,身穿茶色长衫,浓眉大眼一脸笑意,让人心生好感。 “你是何人?”苏榕退后几步。 “那姑娘又是何人,为何躲在此处偷窥。”那人笑道。 谁偷窥? “阁下不请自入,当真贼喊捉贼。”苏榕见他并无恶意就没有大声呼喝,只低声道。 那人咦了一声,想了一下笑道:“原来是冯姑娘,失敬!适才我见有黑衣贼子躲躲藏藏向这里过来,担心对无涯山庄不利,所以跟过来瞧瞧,却不知此地是姑娘住处,得罪了。” 听他言语温和,苏榕稍稍放心,又问:“原来如此,看来是误会了。那阁下是……” 那人向苏榕一抱拳,笑道:“柳峰,江湖浪人一个,听闻霍庄主继任大礼,特来看热闹。” 原来是来参加大礼的客人。 两人静默片刻。苏榕本想乘机向他打听,又恐多说多错,便道:“如此,请阁下自行离去吧。” 柳峰却站着不动,苏榕皱皱眉,转身回屋。既然他不动,那自己先回去。 “姑娘,且慢!”柳峰身子一晃已挡在她的面前。 苏榕被迫停下,冷声道:“阁下这是何意?” 柳峰低头笑道:“姑娘勿需动怒,我只是有些事想问姑娘,不知冯姑娘能否如实回答?” 苏榕心里一凛。这人不会是听闻了甚么风声,想问她关于秘笈之事吧?不怪她这样想,从巧香口中得知,秘笈并不是秘密,江湖中人人皆知,只没有明说,且慑于无涯山庄的势力不敢妄动。如今……人多口杂,难免有人走漏,怕有心人起了别的心思。 当下她暗自戒备,悄悄退了几步,又想若有不对立刻大喊。 柳峰自然发现她的动静,也不在意,只道:“我听庄内奴仆提及,冯姑娘前些日子被关进了牢中,是否有此事?” 咦?他问这个做甚么? 苏榕满心疑惑。 柳峰脸上颇为执着地望着她。 “阁下为何这样问?” 柳继叹了口道:“冯姑娘不必担心,我只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谁?” “就是姑娘在牢里见到的人。” 苏榕惊诧不已。 第8章 事端 这柳峰是从何处得知牢里还有一人,他与那人有甚么关系?是敌还是友?他向自己打听又有甚么目的。一瞬间苏榕想到很多,不怪她如此猜疑,她倒是愿意往简单了想,可是……自来到此地每天过得不安稳,身边的人又一个比一个不简单,让她不能不防。 “阁下既是霍公子的客人,此事就该去询问他。”苏榕说完这话便要离开。 柳峰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脸色也没了笑意,颇为认真且带了点急切,道:“冯姑娘且慢。柳某知此话有些唐突,但那人与我事关重要,若姑娘知道请告知,在下感激不尽。” 苏榕不为所动。先不说她与此人只一面之识,不清楚他是怎样的人;就说自己当下的处境也容不得去找些麻烦来缠身。万一此事被霍晅知道,恐怕更加难以逃走了。 柳峰见她平静以待,就知没有这么容易说服,当下想了想,又望望院门外,低声道:“若姑娘愿如实告知,柳某愿帮姑娘做一件事。” 恩?如此……也许可以试一试。他进入此院没被发现,足见身手了得,虽然不一定要求带自己走,但可以做些别的,比如山庄的地形、守卫……当下道: “柳公子此话当真?” 柳峰抱拳道:“柳峰虽是浪人一个,但历来说话算话。” 苏榕抿嘴想了想,道:“柳公子既然是诚意,那可否告知为何要打听牢中之事?” 柳峰有些为难。 两人之间静了片刻。苏榕等了一会不见他回答,又抽身要走。这时柳峰却道:“告诉姑娘也无妨,柳某是想打听师父他老人家的行踪。” 苏榕又惊讶了。这人的师父怎么会被囚于山庄内? 柳峰瞧见她面上疑惑却不想解释,只道:“柳某说得都是实话,姑娘大可放心,我打听清楚并不是要对山庄不利,也是为了向霍公子求情索要恩师。” 苏榕凝眉细想:看来这人与他大有关系,不管他与此人是敌是友,必定会有一番动作,那时山庄里也会乱上一乱,自己可以伺机而动,当下笑道: “原来如此。柳公子即是为了师父,那少不得告诉你。只不过……公子要为我做件事。” “何事?” 苏榕有些落寞地道:“公子也看到了,如今我虽性命犹在却身不由己,我想……公子找到师父必然是离庄的,不知到时能不能带我一起离开?” 柳峰眉峰一皱,有些为难。江湖中人皆知无涯山庄有本绝世秘笈,冯彪已死,却留下了冯婉,其中关节不用细想也可猜到。若是自己带她一起走,到时若是惹怒霍庄主放出风声:说自己为了夺得秘笈劫走冯婉,那他与师父离去之路恐怕就不能顺畅了。虽说自己不惧,但师父被关了这么久,不知被冯彪怎么折磨,身体肯定大不如前,如此一来,两人能否安全回到大漠就未可知了。 于是想拒绝,又担心冯婉不肯告知实情,想了想还是道:“恐怕柳某不能如姑娘所愿了。” 苏榕也不失望,她本来就清楚,这事他万不会答应,不用细想也能明白,这只是退而求其次之计。 “我也知公子为难,也就不勉强公子,不过……公子为我做另一件事吧。” 柳峰听得此言,心下颇喜,还未听她说何事便一口答应了。 “我要知道山庄的地形和守卫。” —————————————— 柳峰走了。虽然他觉得身为无涯山庄的前任主人,却不知庄内地形和守卫有些怪异,却没有多问,一口答应下来。转念一想,可能是霍庄主继任后,将守卫变动了,所以不知,反正他也要查探地形和守卫,以防万一。 若霍庄主不放人,就只能想办法救师父出来。随后又想起苏榕对他所说:地牢中确有一人,但她从未与之说过话,只瞧见过一次那人面容,肤色颇黑,身材健壮,留有半尺长的白胡子,年龄约在五十上下。 他听后大喜,应该就是师父了。不过……也要寻个机会去确认,或者去问霍庄主?不妥,贸然询问万一对方也知道师父身上秘密,又该如何作想,再说他不承认岂不是打草惊蛇?那就更难救师父了。 还是先探一探再说。边想边悄然回到了前院客房中。 次日,柳峰用罢早饭,借口房中无聊,出门邀了两个在路上遇见的人,一同在山庄闲逛,暗中却留心观察。逛了大半日,前院客房、花园、还有练武场才堪堪走完。他心里微有些数了,只是……后院没有霍庄主的邀请无法正大光明进去,否则昨夜就不会冒险遣进去了。 “柳兄,该回去了,这大半日我们都饿了。”一个子矮矮却胖得像球似的中年人喊道。 他这么一说柳峰才惊觉已是未时,当下笑道:“极是,李兄一说我也饿了,咱们这就用饭去。”三人回房用饭。 过了几日,柳峰已将前院摸清楚了大半,余下的地方不准外人进入无法探知,至于内院就更不容易,进出内院只有两出口,每个出口有十数人把守,无手令不得入内,而且还要对口令,每天的口令都不相同,难以复制。 据冯婉说来大牢就在内院东北方向,如此……要想个法子进去才是。 已近七月,天气愈来愈热。苏榕在紫月轩也等得着急上火,半个月没有柳峰消息,这人不会将两人之间约定忘了吧。这半月里她如常默写秘笈,也同样不得出院子,只有巧香一个丫头送饭,别的都没见过。 这日,苏榕刚用了饭,就见一个黑衣人走了进来。 是霍晅身边的人,玄夜。 “公子要见你。”玄夜面无表情地道。 苏榕心头一惊,莫非是她与柳峰的约定暴露了,否则在这该是繁忙的时刻,霍晅怎么会想到见她? “那……公子为何要见我?”苏榕试探问道。 玄夜斜睨她一眼,道:“去了就知道了。” 苏榕只好有些发怵地跟着他出了门。几人穿过花园,没有往大厅方向去,而是到了沧浪阁。 沧浪园很大,比她所住哪所院子大了几倍有余。里面到处是曲折的游廊,屋宇甚多,几人一会转个弯,一会又择而向西,一会又穿过一个屋子,绕得苏榕头都晕了。 约过了一刻钟,才在一所小小的屋子里停下。里面地方不大,陈设不多,坐在当首的就是霍晅。 “公子,人来了。”玄夜抱拳禀告后便站在其身后。 “嗯。”霍晅淡淡开口。 苏榕站在中间,平视前方。反正对方不说话,自己也不轻易开口。 屋里又陷入诡秘寂静。 苏榕觉得周身压力锐增,应该是霍晅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霍晅的确在瞧她,对于如今的冯婉他心中有许多谜团,经过近一月来的观察,确认她真的失忆了,哪怕无人在时也没有可疑,除了失忆他想不出合理的解释,除非此人伪装得太过深沉,那么如此一来,冯婉心机比之冯彪更甚。 又想起各地堂主已到山庄,对于他的继任嘴里都说着恭维之语,也无一人反对,私下里却各怀鬼胎。前些日子有人暗中到处打听冯婉下落,也不知有甚么计谋,着实让他想了一段日子。 如今……不如暂且让她自由行动,看有何人与她接触,会引出甚么阴谋。 “鉴于近日默写秘笈多了,又正好是继任大礼,你可以每日出院走动一个时辰。”霍晅平静开口。 却惊了苏榕一跳,这是怎么回事?突然来这么一句,让她有些回不过神来,稍稍抬眼瞥了对方一眼,正好与其目光相交,见对方眼眸中困惑、怀疑,一闪而过,又变成冷清清一片。 霍晅虽见到她面上疑惑,却不会多加解释,连多余一句也无,便起身走了。留下苏榕发了半天楞,感情叫了自己来,就为了说这句话? 苏榕在青衣人的看守下回到了住处。坐着想了半天也没明白对方如此做的目的,到了最后索性放开:既然想不通就不必苦想,能出门就最好不过,趁此机会探探外面情况。 而这天夜里,柳峰悄悄潜入紫月轩,告诉苏榕近日庄内情况及探查到的地形。虽然她明日就能出门,但却有时间限制,柳峰的消息对已而言也很重要。 “多谢柳公子。” 柳峰没有回应,转身飘然而去。苏榕望着手中山庄的简易地图,放松地笑了起来。 次日一早,用过了饭默写了秘笈,苏榕提出要出去走。果然这次没人拦她,只两青衣人不论她游到何处都会跟着。 一个时辰后苏榕回到了屋子。她闭目在床上暗自回忆方才走过的路,及遇到的守卫。 又次日,苏榕接着出去透气,一个时辰后回来,依然是回忆路线和巡逻队伍。这样又过了两三日,在第五天依旧出去时遇到了一些事。 第9章 密谋? 此刻苏榕站得地方就是那晚藏身的池塘之上,归云亭。她正眺望着远处,一片宽敞的水塘连接着假山花木,那是一片花园,花园的最外面是一圈高高的围墙。 这圈围墙便是那夜自己试图爬过去未果的高墙,即使站着亭上也瞧不清楚外面的情形,看来需要更高的视野才行。 她正四下暗自寻找何处够高,忽地听见几丈外隐隐传来刀剑相交之声,还夹杂着大声呼喝之音,亭中的四人不约而同回身向来声处望去。 过了一会,听见有人大声呵斥,打斗声停了下来,没过一会又响了起来,且听着比方才更猛烈了。 亭中的两青衣人皱了皱眉,暗说在此地发生了打斗,巡逻之人不可能听不见,这么半日了竟然没人前去阻止,难道说是发生了甚么大事么? 当下两人心中同时想去看看,又想起苏榕在此,于是其中一人示意另一人独自前去。那人去了,大半会不回,那边的打斗声也不见止歇。亭中青衣人面色焦急起来,回头瞧了一眼苏榕,对巧香道:“你在此处寸步不离看着,我去去就来。”说罢,飞奔着跑了过去。 巧香有些惶恐地答应,一眼不错地盯着苏榕。 苏榕暗喜,这是个好机会,虽然不适合逃走,但查探地形却是能行的,正想找个借口走走,却听巧香‘啊’的一声低呼,身子一软头一歪便倒在了地上。 她惊了一跳,不知发生了甚么。却见巧香倒下后身后显出一个人来,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头发却是花白的,眼睛细长,满眼精明算计。他见到苏榕,脸显喜色,大步上前抱拳道:“大小姐受苦了。” 咦?此人认识原主?观他面有喜色,似乎并无恶意。 “你把她杀了?”苏榕先问巧香。 那人愣了一下才道:“没有,我只是点了她的睡穴,两炷香后就能苏醒。” 苏榕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问:“你……有何事?” 那人又是一愣,只觉她整个人颇为奇怪,见到自己无喜便罢了,怎么口气如此平淡,又想时间所限不能耽搁下去,便快速道:“大小姐若有吩咐,马道全唯命是从。” 苏榕却只平静瞅了他一眼,心想:此人明显认识原主,观其模样、语气恭敬,看来是原山庄的下属。只是……如今来找她做甚么?莫非…… “不知马堂主找我有甚么要紧事么?”苏榕想起巧香提起各地堂主都来了,那这人可能是其中一位,又听他自称马道全,便大胆开口。 果然对方并没有露出疑惑、惊讶之态,而是一拱手,一脸严肃道:“大小姐,事到如今又何必试属下诚意?属下便明说了罢,若是小姐要夺回山庄,我与其余五位堂主皆愿听吩咐。” 猛听见这些话,苏榕呆了呆,原来他们是想反霍晅。这……该怎么回他?虽说有这样的机会也不失为一种方法,既能脱离霍晅的掌控,又不用担心日后会被他杀死。但……眼睛悄悄瞥了眼马道全,方面一副忠心面孔,可自己对这些人并不了解,谁知他们真正用意是甚么。 马道全见苏榕脸显犹豫,又上前一步道:“霍晅那小子占了山庄,杀了庄主、少庄主,这是不共戴天的血仇,小姐怎可犹豫,就算留有一口气也该手刃仇人才对。我与五位堂主都道:只要小姐一声令下,我等粉身碎骨也要为庄主、少庄主报仇!” 他说的慷慨激昂,苏榕却听得面无表情。霍晅能够占了山庄显然有他的本事,冒然答应此人不是很妥当,再说就算侥幸赢了,恐怕自己并不能如愿过上安稳的日子。 想一想江湖中的传言,无涯山庄中的绝世秘笈,她就头疼,到时候肯定会有大堆人来逼问她,以目前自己的这点花拳绣脚,只怕到时又要身不由己了。 当下道:“马堂主,不必再提此事了。” 马道全一怔,似不敢相信此话出自冯婉口中,以他对此女的了解,是有仇必报的,霍晅杀她父亲、兄长,又折磨于她,怎能忍得下来。转念一想,恐她有所顾虑,于是又道: “小姐不必顾虑太多,我与五位堂主已商议好了,只要你一点头,我们便在他继任大礼当日发难,一举拿下霍晅。” 苏榕缓缓摇了摇,道:“马堂主,这山庄本来就是他父亲的,是我父亲多年前夺了去,如今……他得了去也是物归原主,没有必要再兴兵刃,徒生伤亡,你们还是安心做他属下罢。” 马道全大惊,若不是面前之人容貌确实是冯婉无疑,他都要怀疑此人是假扮的了。不但不报仇,还反过来劝解自己,一时间他反而有些不知事情该怎么办了。忽又想到:冯婉被关了这么久,会不会被霍晅下了甚么毒,以致身不由主,于是问道:“小姐,你是否身中剧毒?” “并无。” 这可奇怪。马道了暗自揣测,到底是甚么原因让她放弃了深仇? “小姐既然没有受制于霍晅,又有我等从旁相助,为何不一举夺回山庄?你若抛下仇恨,到时庄主、和少庄主在地下如何安心?”马道全的话有些咄咄逼人。 苏榕心里有些烦乱,她不想卷进这些你争我夺的乱局中。若霍晅死了,她继任庄主,难道就会太平无事?恐怕不能;若霍晅不死,那又是一场复仇之路。 “马堂主,我意已决,不想报仇,也不想做甚么庄主,你还是放下仇恨,安心做堂主罢。这附近时有巡逻,还是快快离去,免得有人看见。”苏榕坚决道。 马道全咬了咬牙,似有些不甘心,又想再开口劝说,耳尖一动,听见远处脚步声向此亭靠近,便住了口,向后一步,在巧香身上一点后,纵身离开了。 苏榕听得风声一响他就跑远了,再看巧香,正迷迷糊糊醒转过来。 “姑娘,我这是怎么了?”巧香抚着头问。 苏榕笑道:“你睡着了。” “啊?”巧香爬了起来,似不敢相信。 “我见你眼睛睁也睁不开,倒在地上睡了过去,便上前叫你,喊了半天也不见醒过来,就没管你,可才过了会就醒了。”苏榕将她扶起来坐在石凳上,笑着说。 巧香晃了晃头,实在想不起自己为何睡了过去。正要询问时间有多久,远远见到两青衣人大步而来。 “时辰到了,该回去了。”两人在亭外站定,一人对苏榕道。 苏榕颔首,与巧香出了亭榭往来路而去。 “刚才发生了何事?”走在路上,苏榕突然问道。 两青衣人对视一眼,皆不作答。 苏榕却停了脚步,回身看着他们笑道:“是很重要的事?” 一人摇头,一人不语。 “既然如此,告诉我也无妨,就算你们不说,我也可以让人去打听,那不是也一样?”苏榕想知道方才之事与马道全有无关系。 二人又对视一眼,均想此事也无甚紧要关系,一人便道了出来。原来今日霍晅召集十二位堂主,宣布五日后举行继任大礼。十二位堂主均无异议,待说过事后就一同告退出来,行了一会,有几人言语相冲,几句话不对便动起了手。 两两相熟之人各自相帮,陷入乱局,路过的巡逻人看见了上前劝住,却毫无作用,还与之也有了不对,二人前去时局面混乱得很,于是商议一人在旁守着,一人去禀告了庄主。 后来庄主护法断刀出面解决了此事,直到方才众人才散去。 苏榕锁眉凝思,总觉今日马道全能见到自己绝非偶然,看来他们是有所预谋。 四人一路说一路回到了紫月轩。 另一边,马道全跑出亭子一路奔回众人打架的地方,装作并没有离开和大伙一路出了内院,回到自己屋子。没坐一会,便陆续有人敲门,是他口中那五位与他商议的堂主。 六位围坐在桌边。一人开口道:“马堂主,大小姐怎么说?” 其余五人皆望着马道全等他开口。 马道全叹了口气,摇头道:“大小姐……全无报仇之心,还劝我等安心为霍晅做事,说以后不可再提此事。” “什么?她竟如此说?”一人大叫道。 “嘘,小声些,此处虽是外院也有我们的人,但毕竟姓霍的耳目众多,小心为上。”一个背有些驼的人低声道。 众人倏地安静了下来。 第10章 混乱 众人静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已低了许多。 “大小姐此话是真心,还是不信任我等的试探之语?”一个五十上下一脸和气的老者问。 其余人听后皆望向马道全。 马道全沉吟了一下,认真道:“依我看不像试探,倒是真的不想报仇。” 众人‘嗡’的一声议论开来:“这是怎么回事?”、“大小姐转性了?”、“她怎能忘了庄主的大仇?”一时间狭小的屋子嘈杂起来,马道全忙抬手示五人安静。 众人见了他的手势,瞅瞅窗外,话语声逐渐小了下来。马道全瞅着因此话而心思各异的五人,想了一想道:“不管大小姐作何想法,庄主的仇我们不能不报。” 这话一落音,那背有些驼的人立刻应道:“马堂主说得极有道理,庄主对我等都有大恩,他死得这么惨,怎能不为他报此大仇?就算大小姐袖手旁观,我们也不能放弃。” 那面容和气的老者摸了摸下颌的短胡子,眯了眯眼,顿时破坏他一脸的柔和,显得诡秘算计。他瞥了一眼马道全,道:“马堂主,怎么说?” “张堂主说得对,此仇不能不报。大小姐既然不愿,我们也不好强求,只是……若是顺利解决霍晅那小子,到时候庄主之位……”马道全语气中意味众人都听得出来,若此战胜了,偌大的无涯山庄就不能让冯婉接任,至于何人能胜任,六人各怀心机。 要说冯彪对他们重用是重用,却也没好到交出性命的地步,只是霍晅一来便给众人一个下马威,显然是不将他们放在眼中。其他六人因平日不怎么受冯彪重用所以立时便臣服于霍晅,但马道全六人原本在冯彪生前权势就重,如今霍晅一来,显然是要收回权利,顺便培养今后他的势力。 六人又怎么甘心乖乖交出手中权利,因此才聚集在一起,以为冯彪报仇为借口扳倒霍晅,如此一来,他们就能和从前一般。本来打算扯着冯婉做借口,不论胜负名声都好听些,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冯婉竟然不愿报仇? 就算如此,也阻止不了他们的计划,但胜后的利益如何分配那就要重新安排了。当下六人你望我,我望你,没人轻易开口。 那和气老者清咳一声,道:“五位堂主,事情未成就先提及此事恐怕太早了些,不如等五日后大事成了,我们再商议如何?” “赵堂主此言差矣,凡是说清楚些好,不要等到后头大伙心里不痛快,那才不好呢。”说话的是一个白胖的人,看起来不像江湖中人,倒像个地主老财。 “那依孙堂主之意?”和气老者赵堂主笑问。 孙堂主眼睛往众人身上一转,抱拳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大小姐既然不报庄主大仇,那就没有资格做庄主,若五日后咱们侥幸胜了,总该分些好处,怎么说我们也是提着脑袋上去。几位怎么看?” 这话倒是说到五人心头上去了。要是少庄主在自然轮不到他们,可如今两人都不在了,只剩下冯婉一人,虽说她武功尚好,但六人都要高出她些,加上再怎么说也是一介女流……众人并不放在心上。 那无涯山庄的产业又该如何分割?一时间六人开始各怀鬼胎。 孙堂主见众人不说话,便又笑着开口:“本人雄心没有多大,只希望胜了之后能将安庆一带划给我也就是,其余的……不敢奢望,各位……怎么说?” 五人心头一松,对方提的要求并不过分。 赵堂主摸摸胡子笑道:“孙堂主太谦虚了。” 孙堂主摆摆手道:“我知道自己技艺微末,不敢同你们争,只要答应这条件,五日后我定当效劳。” 六人又静了静。最后马道全道:“孙堂主的要求并不过分,我们答应就是。” “马堂主凭什么代我们答应此事?难道说你已经以庄主自居了么?”一个瘦的像根竹竿似得人嘲讽道。 马道全被人戳破心思,脸上一热,有些怒道:“李堂主有甚么请直说,别阴阳怪气的。” “怎么?我说得话不爱听?但这也是事实,咱们六人拿命去博,孙堂主的要求就该剩下五人一致同意才是,你单人决定这不太好吧?”瘦竹竿李堂主眼睛一斜,冷笑道。 马道全怒气攻心,正要开口,驼背张堂主指着李堂主叫道:“这有甚么不好?此事原由马堂主起头,加上他武功高于众位,由他做主又有甚么不妥?” 李堂主嘿嘿冷笑道:“我们同为堂主,没有谁高谁低,同样出人出力,为何单单他发号施令?若是这么说,我也有资格坐一坐庄主的宝座。” “就凭你,武功人手皆不及马堂主,有甚么资格?”张堂主怒气冲冲问。 “他有我也有。” “你……” “好了,二位莫要争吵,有甚么话好好说,不要伤了和气。”赵堂主笑道:“咱们还未行动就先自己乱起来,让人知道了岂不是要看笑话?依我看,不如等事成后再坐下慢慢商议,如今为时过早了。诸位觉得怎样?” 那姓孙堂主笑着应和道:“赵堂主说得极是,大事未成确实过早,咱们还是先商讨一下五日够的部署如何?”说着看向李、张两人。 李、张二人听了此话,默瞪了对方一眼,转头向别处。孙堂主又看着马道全。 “依赵堂主所言。”马道全已恢复正常模样。 孙堂主又看向一直未开过口的钱堂主。 那人微笑道:“赵堂主所言极是,咱们先商议再说。” 于是六人又心平气和下来,开始商榷五日后的部署。一个时辰后,李堂主先行离开,之后是赵、孙二人,最后是钱堂主,那张堂主又留了小半个时辰才走。 ———————————————— 苏榕回到住所后,细细想了张堂主所说,只觉此事他不会轻易罢休,就算没有自己参与恐怕对方还是会去做。当下有些担心,无涯山庄早在霍晅的掌控之下,那些人私下的动作岂会不知? 今日张道全与自己见面他清不清楚?若是知晓了,会不会又有甚么酷刑等着自己?想到这,身上不禁一抖,暗自告诫自己万不能卷入这些人的纷争,下次有多远躲多远,平安离开此地才是正经。 当夜安睡无事。次日一早,巧香来送饭时一脸喜气地告诉苏榕:“姑娘,刚才公子吩咐,再过几日就是继任大礼,庄内应同乐,姑娘可以自由走动只要不出内院即可,到了大礼那日也可以出去观礼。”一面说一面摆好饭菜。 闻言苏榕反而惊了一跳,他如此做的目的是甚么?难道已经知道了昨日之事?若不然为何大发慈悲让自己出去?想到这里心里有些担心,面对能出去查探的机会反而高兴不起来,反而有些忧虑。 不过……即便里边有何诡计等着自己,她也不能不往里跳,毕竟时间不多了。 打定主意,安静吃了饭,默好了秘笈,稍坐一会便要求出去,两青衣人也没为难她,三人一同出了紫月轩往前走。才过了花园,正要经过沧浪园大门,就见霍晅与一群人缓步走了出去。 苏榕刹时间停了脚步,后面两青衣人见到他忙抱拳躬身道:“公子。” 霍晅‘嗯’了一声。 这下苏榕有些不知所措了,到底是学青衣人一样向他恭敬行礼,还是应当作为一个仇人似的怒目而视,正踌躇间,忽听一人笑问:“这位就是冯姑娘?” 苏榕忙寻声望去:是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一身白衣,身材欣长,肤色白皙,狐狸眼,高鼻,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扇子上画着山水图案,题着一首诗,看起来不像个江湖中人,倒似个富家公子。此时正笑吟吟地瞧着自己。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答,却又听那人道:“霍公子果然不计前嫌,实乃大度之人。” 霍晅隐晦了瞥了苏榕一眼,道:“秦庄主过奖了,诸位我们去练武厅罢。”说着带头走到前边,众人随他而去。 那秦庄主行了两步回头见到苏榕还在原地站立,便笑道:“冯姑娘不一起么?” 前面的人又停了下来,回身望向她。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起,晚上22:30左右更~ 第11章 请求 见众人望向她,苏榕瞥了眼霍晅,观他如何反应,可对方只淡漠地瞅了自己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她咬了咬唇笑道:“多谢秦庄主,我就不去了,各位请罢。” 秦庄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似看不出她与霍晅之间不对,笑道:“冯姑娘何必如此?霍公子不计前嫌,又允姑娘自由行走,想必也不会阻止你前往练武厅,我们前去也不是商议甚么机密大事,乃是闲谈而已。”说到这里,转脸笑问霍晅:“不知霍公子可许?” 苏榕也望向霍晅。 其他人以为他听了这等无礼要求会发怒,却不想只淡淡道:“可以。”说完转身又往前走,众人跟上。 苏榕松了口气,提步跟去,那秦庄主就在她身边。 “多谢秦庄主为我说情。”不论此人的目的是甚么,但就眼前来说他确实帮了自己。 秦庄主将手里折扇一收,往左手里轻轻一握,浅笑道:“冯姑娘客气了,在下只是见姑娘孤身一人未免惹人怜惜,且霍公子不是度量狭小之人,所以才胆大提出来,料想他也不会介意。” 此人说话行事一点也不像江湖中人,却似翩翩公子,温和待人,让人顿生好感。 “不管如何,还是要谢谢公子。”苏榕道。 “既然如此,我也领受了。”两人跟在众人之后一路往练武厅去。 眼看离练武厅只有几步路,从前面人群中出来一人走到苏榕身边,抱拳道:“冯姑娘,略停一停,我有些话要说。” 秦庄主和苏榕都止了脚步,定睛一看:原来是柳峰。 霍晅已带着众人进了练武厅,苏榕不知对方为何要在此种情形下叫住自己,难道不怕霍晅起疑,但在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于是往前一步道:“阁下是?” 柳峰明白过来,抱拳道:“在下柳峰。” “原来是柳公子。” 秦庄主也与柳峰见过,观两人有话,便道:“我先行一步,两位慢来。” “秦庄主慢走。”苏榕与柳峰同道。 等秦庄主进了厅内,柳峰才将苏榕拉远了些,离青衣人几步开外,两人也不过来。 “我前日夜探大牢,并没有看见姑娘所说之人。”柳峰语气有些沉。 苏榕心里一凛,这是怀疑自己胡乱蒙他,兴师问罪来了?当下语气低沉,道:“柳公子此言当真?” “自然是真的。”言语中有些不快。 苏榕沉吟半响,认真道:“我说得都是实话,牢中确实有人,但不知公子为何没找到?我想……应该是被人转移走了……柳公子疑心我,那也无可非议,但是你去牢中,应该仔细查探过,就算去时无人,但牢里既然有人待过,定会留下这痕迹,不知公子是否留意?” 柳峰顿时锁眉不语,大牢里虽被清理过,但仔细搜寻还是找到了蛛丝马迹,的确有两间房里待过人,不用想一间是冯婉的,那另一间应就是师父的了。 当下脸色稍缓,抱拳道:“是我心急,误会姑娘了。” “这也怨不得公子,关心则乱人之常情。” 柳峰叹了口道:“能找的地方都找过,看来师父是被霍公子转走了,如今……我只能开口求他,请他放了师父老人家。” 苏榕瞅了青衣人一眼,才道:“你确定要这样做?万一他不答应呢?或者矢口否认没人此人,你又该如何?” 柳峰突然沉默了,随后抬眼瞥了苏榕一眼,颇为郑重地对她道:“我有事相求姑娘,请姑娘答应。” 苏榕心里隐隐猜道,勉强问:“何事?” “也许姑娘已猜到了,一会霍公子若否认,希望姑娘说出实情,如此一来他也不能抵赖了。”柳峰语气带着恳求。 苏榕却不想答应。不管到时霍晅翻不脸翻脸,她一定首当其冲挡在前边,对她很不利。 柳峰看出了她的不愿,当下悄声道:“若是姑娘答应,我愿祝姑娘一臂之力。” 苏榕一喜,知道他说得是离庄之事。 “我怎么相信你?万一今日成了,你带着尊师离开,将我扔下不管不顾,我也是毫无办法。”苏榕面上不露,声音质疑。 柳峰认真道:“柳峰虽是浪子,但江湖信义还是有的,既答应了姑娘,决不食言,否则今后难以立足于江湖。” 苏榕不怎么信他们这一套信义,还是实际些让她放心,于是道:“柳公子,不是我不信任你的人品,只是……人心难测不得不防,你既然要取信于我,总该拿出些诚意。” 柳峰觉得此话有理,他与苏榕本就同陌生人没甚么两样,不过正好相互有求于对方而已,想了想道:“姑娘说得对,如此……”说着从脖颈间取下一块小小的金锁递给她道:“此物伴我多年,是父母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只要在姑娘手里,不管多久我都会回来取。这样姑娘可放心?” 苏榕接了过来,金锁只有小孩巴掌大小,有些陈旧了,上面刻着如意吉祥,安康长寿八字。她抬头细看柳峰,见其眼中有留恋不舍,料想此物对他来说应该很重要,姑且相信他一回。 反正自己与霍晅之间本就不能和平相处,即便不是你死我亡,也该是老死不相往来者。不如赌一把,也能增大离庄机会。 “我信公子,愿为公子作证。”苏榕将金锁贴身收好,以防遗落,却不想柳峰瞧在眼里,神色有些古怪,片刻便恢复如常。 “那就多谢姑娘了,我先进去,姑娘慢来。”柳峰欣喜说完,一抱拳先大步进去了。 苏榕暗吸了口气,提步往厅内走去。只见霍晅端坐首位上,秦庄主坐在左手第一个位置,右手第一个位置是个锦衣老者,两人身后依次坐满了人,柳峰坐在右手第五个位置。 除此之外厅上角落站满了青衣人。她进去时众人正在说话,除了秦庄主和柳峰尚无人注意,于是快步走到左手边最末尾坐下,一言不发听众人说话。 默默听了一会,发现这些人并没有说甚么有营养的话,不过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之语,再不就是有人恭维霍晅。 这人虽清冷礼数却一丝不差,一一道谢还礼。 “霍公子,柳峰有话要说。”苏榕听得此言,心微微提起,暗自打起精神,望向已站起身的柳峰。 霍晅抬手道:“客气,请说。” 柳峰对霍晅一抱拳,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霍庄主能够放了我师父,在下以后当铭记此大恩。” 这话一出,厅上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是何故,有些人交头接耳低语起来。霍晅却面不改色,只眼眸中暗色一闪,平静地问:“柳公子,此话何意?” 柳峰直起身,一脸肃色道:“江湖中人说话不需要拐弯抹角,在下就直说了吧。两年前我师父有事出门,只对我说了一声便离开了,此去几月没有消息,我心内焦急于是下山来寻找,找了半年,终于有了眉目。”说着这里他回身看向众人。 “我从一个江湖朋友口中得知,师父他老人家被人抓了,囚禁了起来,后来打听到抓师父的人是无涯山庄的前任庄主冯彪。” 众人‘啊’的一声,议论纷纷,声音比之前大了许多。柳峰也不理会他们的话语,接着道:“后来我想了诸多办法救师父,奈何无涯山庄守卫森严,常人不得而入,只能等待时机。前一个月听说冯庄主已故,霍庄主继任,发帖请众人观礼,我就想着此次是个绝佳时机,能向霍庄主求情。”说完他又转身面向霍晅,抱拳道: “师父对我有养育之恩,还望霍庄主开恩放出师父,在下感激不尽。” 其余人虽好奇却没有开口,只望向霍晅,那秦庄主嘴角含笑注视着众人似在看戏。 霍晅面上却毫无变化,只道:“柳公子,有甚么证据?” 柳峰瞥了一眼苏榕,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冯姑娘可为我作证。” 厅上的人齐唰唰望向她。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停更一天,后天继续~ 第12章 放走 霍晅的眼神很奇怪,既没有怒气也没有憎恨,反而带着点了然于胸的神色。 苏榕暗暗打了打气,大声道:“柳公子所说的确是实话,前些日子我困于牢中,在那里除我之外还有一个人。”说到顿了一下,往众人面上溜了一圈,见有人露出‘果然如此’、有人平静以待,有人捻须微笑。而霍晅一如既往无动于衷。 “据柳公子对他师父容貌所述,与我在牢中所见之人一样,我想应该就是他师父本人了。” 柳峰见此接道:“确实如此,我问过冯姑娘那人面容,与师父一致,想来不会有错,因此才冒昧向霍庄主请求放出恩师,望霍庄主成全。若庄主放了师父,柳某……感激不尽。” 苏榕听到最后一句紧了紧眉。 霍晅依然没有开口。 右边第一个位置上的锦衣老者却开了口:“不知前任冯庄主为何要囚禁尊师?” 柳峰抱拳道:“在下也不甚清楚,也许他们之间有些旧怨,或者有些误会。” 那老者笑着捻须不再问话。 “冯姑娘可知道此事?”秦庄主笑问苏榕。 苏榕眉毛一压,心里嘀咕:哪里记得这些。 “父亲之事不太与我分说,许多事都是同兄长商议,此事我却没有听说过。”苏榕望着众人镇定道。 “冯大小姐一句不知道就将此事轻巧推脱,怎能让人相信?”说话者是个三十上下的男子,一脸苍白毫无血色,不像个会武之人,倒似个病秧子。 这人是谁?为何如此说话,难道与原主有仇,若不然为何这样说? “阁下是?” 那人轻哼一声,道:“冯大小姐贵人多忘事,本人曾在小姐手底下领教过,大是折服于小姐武功。” 果然有仇。就听他这语气里满是咬牙切齿,眼神如刀,恨不得冲上来将苏榕打倒的模样任谁都猜得出了。 苏榕不知事情经过,干脆来个闭口不言,免得多说多错。那人见她一副不与你多说的样子,心里莫名一股邪火。 “冯大小姐当年可是威风之极,如今这般落魄……”说到这里上下扫了她一回,嘲道:“果然人不能太猖狂,否则天道好轮回!”说着哈哈笑了起来。 众人皆沉默看向二人。 苏榕心里翻了翻白眼,不想与他多费唇舌,反正不论对方说些甚么,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那人笑了半会停了下来,见苏榕面色平静不怒不动,更加心堵,又冷笑道:“到了如今这种地步,还是一副盛气凌人的面孔,殊不知,却再也无人会捧着你……” “咳……”柳峰轻咳一声打断那人,不愿众人被他的话带偏。 那人被打断了有些恼怒,却只暗瞪了柳峰一眼,不敢太过放肆。 “霍庄主,方才在下所提之事,冯姑娘也证实了,不知庄主能否放出师父。”柳峰又再一次抱拳问道。 霍晅右手轻敲了敲扶手,斜睨了一眼苏榕,对柳峰道:“柳公子多虑了,牢中之人即是尊师,无涯山庄不便多留,这就请他出来。”说完示意身边黑衣人去办。 苏榕记得那是四位护法中叫断刀的。 只见断刀一言不发走了出去,厅上众人安静以待。苏榕却有些不安了,还以为霍晅会矢口抵赖,没料到竟然如此爽快答应放人,方才他不言不语静看众人说话,恐怕诸位是个甚么性情都被算在心里了…… 柳峰却没她想得多,见霍晅答应,心中大喜,又抱拳向他道谢:“多谢霍庄主,此恩柳某难忘。” 霍晅抬手道:“不必如此,柳公子对尊师之情让人敬佩,区区小事不必记在心上。” 柳峰感叹之前想错了霍晅。原以为他杀了冯彪父子,是个手段狠辣之人,恐怕此行不会轻易成功,没想到对方胸怀坦荡,看来传言终有所误。 “还是要谢过霍庄主,日后有用到柳某处请尽管开口。”柳峰道。 “客气。”霍晅说完瞥了苏榕一眼。 苏榕暗自咬咬牙齿,这明显他早就知道了柳峰与她已经见过,可能也知道了柳峰此行目的,一开始就打算要放过那人,只等柳峰开口来求,对方就欠了他一个人情。 可这样一来,柳峰会不会碍于霍晅脸面不带自己走,想到这摸摸贴身藏好的小金锁,安心不少。 两人又说了两句,就见断刀带着一人走了进来。柳峰一见那人,激动地跑了过去,一把抱住喊道:“师父!” “峰儿。”那人声音暗沉,似久未开口。 柳峰眼眶有些红。 “原来是他。”、“这是游龙?” 咦?游龙?柳峰的师父叫游龙? “原来是以轻功闻名江湖的游龙游先生,失敬。”右手边的锦衣老者起身抱拳道。 “原来是追月山庄的欧阳老庄主,久仰。”游龙安抚柳峰几句,便笑着抱拳回道。 “多年未见风采依旧。”欧阳庄主笑道。 “欧阳庄主也是一样。”之后有认识他的人纷纷来见过,不认识也向别人打听。 苏榕在旁听人讲述:在十五年前江湖有一人轻功卓绝,能入各门各派不让人发觉,等闲无人能追上其踪影,后来十年前听说此人去了西域,从前杳无音讯,不想今日又重新出现于武林。 柳峰拉着师父坐在自己刚才的位置,他却坐在右边最末尾去了,正好与苏榕相对。 “想不到这么多年还能在见到阁下,不知阁下为何被冯彪所擒?”欧阳庄主问。 其余人都看向他,眼中蕴藏着怪异神色,都好奇轻功奇高的他是怎么被抓住,又是为了甚么?莫非他盗得了无涯山庄的那本秘笈?一时间众人猜疑纷纷。 但见游龙哈哈一笑,随意道:“老夫只是慕名无涯山庄的‘食人湖’,好奇进庄瞧瞧,却不想冯彪误会了,以为我要盗取他的珍宝,设法将我抓了起来,关进牢中。” “如此说来,游先生确实没有盗到甚么珍宝了?”欧阳庄主笑问。 游龙摇头道:“一来没这样想法,二来没这样机会。” 他虽说得言之凿凿,但众人心中不怎么相信,若甚么也没偷到,冯彪怎么可能关了他两年之久? “有没有盗得东西,问问冯大小姐不是更清楚?”那个脸色苍白的男子不怀好意地望着苏榕。 苏榕心里咒了此人几回,见众人又看向她,想着既然霍晅肯放过游龙,那么肯定是没有遗失了,当下笑道:“此事确如游先生所说。” 柳峰闻言感激望了她一眼。游龙的眼神却有些微妙,片刻又恢复如常。 众人听了此话,虽还是不太相信,但碍于苏榕说辞,又碍于霍晅在场不便多问,只哈哈一笑揭过此事,转而向游龙攀谈起来,一会厅中反而其乐融融起来。 大家正说得热闹,忽然啪得一声响,众人寻声望去,但见秦庄主将折扇打在左手心,见一众人都看着他,转头抱拳对霍晅道:“在下也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霍庄主可否答应?” 大家’咦’了一声,心道今日真是奇了,一个两个都有不情之请,也不知秦庄主又是为了甚么,当下停了声响等他说话。 “原本在下是想私下向霍庄主提及,不想今日恰巧遇到柳公子一事,于是就想择日不如撞日了,一并说了也免三天两头烦扰霍庄主。”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笑道:“在下所求只是小事一桩,霍庄主举手之间便能解决。” 霍晅只道:“愿闻其详。” “在下想求贵庄的九转回命丹一瓶,望霍庄主慷慨赐赠。当然……我也知此药甚为难得,是贵庄镇庄宝药,不过在下实有急用,愿用十箱珍贵药材换取。”说到这里,两手一拍,站在他身后的随从低着头躬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十来个身着黄衣的男子抬着十个红木箱子走到厅上,放下箱子打开箱盖后行礼离开。 众人一看:里面是天山雪莲,千年人参、鹿茸、熊胆等稀有药材,足足十箱,实也难得,足见他的诚心。不过……无涯山庄的九转回命丹不是寻常之物,听说是初任庄主历经三十年炼制而成,有起死回生之能,却只有百余瓶,传到今日恐怕已不足十瓶,也是稀有之物。 当下无人开口,只看向霍晅观他如何反应。 霍晅面无异色,微微侧头问道:“不知秦庄主求此药是要救何人?” 秦庄主沉吟一番,终是回道:“不瞒霍庄主,在下是为了救一个姑娘……” 话未说完便被欧阳庄主高声打断道:“你还留着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如今竟还为了她来求药!” 秦庄主听了这话,皱了皱眉,面上不快一闪而逝。 第13章 惊闻 欧阳庄主见秦庄主沉默不语似是默认,很是不满,当下也不顾人多质问道:“早就听说一月之前,你从后花园水池中救了一个奇奇怪怪昏迷不醒女子上来,之后不但派人服侍,还一日看望几次,如今还趁霍庄主继任之际来为那女子求药。哼,贤侄,虽说你与婷儿尚未成婚,但两家是定了亲的,你这如此做到底是何意?” 这话满满都是质问与不满,任谁都听得出来。苏榕不明所以,瞧这情形欧阳庄主和秦庄主交情不浅啊,但她关注的不是此事,而是…… 秦庄主脸色如常,虽面有不耐,却依然回道:“这是秦某的私事,欧阳庄主多虑了。” 欧阳庄主一脸不满,想拿出未来老丈人身份教训他两句,又碍于他的脸面,又要顾忌霍晅的面子,终是没有开口,冷哼一声,愤愤望着秦庄主。 秦庄主却悠然地摇起折扇,欧阳庄主面色更难看了。 一时间厅上气氛颇为尴尬,众人你瞧我我瞧你,不好说话。而身为主人的霍晅也没有开口做和事佬的觉悟。 静了片刻,苏榕心里焦急,正想询问秦庄主,却听他道:“不知方才在下所提之事,霍庄主意下如何?” 欧阳庄主又冷哼一声。这次秦庄主没有理他。 霍晅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笑意,道:“秦庄主诚心可鉴,又是为美人而求,我自然不会拒绝,玄夜……” 玄夜会意,抱拳答应一声“是”,转身出了厅门,往沧浪园去了。 “多谢霍庄主成全。”秦庄主敛眉抱拳道谢。 霍晅抬手道:“不必。” 苏榕有些稀奇地看着霍晅嘴边的笑意,这人自见到他以来都是冷冷冰冰,如今咋见了这笑容,如冰山上的阳光,虽让人炫目,但依然清冷。不知他答应秦庄主是随意呢,还是有意为之。 她隐隐有种感觉,秦庄主口中所说的姑娘,让她熟悉或者就是……想到这心口一热,一股喜气涌上来。 “公子,九转回命丹。”正想着玄夜已拿药来了。 “交给秦庄主。” 玄夜答应一声,躬身递给了秦庄主。 秦庄主单手接了,道:“再次谢过霍庄主,此恩秦某记得。” 霍晅道:“不必客气。现下已到午饭时辰,我已吩咐摆了宴席,请诸位上二楼同饮,请。”说罢起身微抬手,先一步在前领路。 欧阳庄主斜了秦庄主一眼,率先离坐跟了去,其余人纷纷起身跟上。苏榕忙道:“秦庄主且等一等,我有些事相询。” 柳峰本想邀她同去,听见此话拉着游龙对苏榕道:“先行一步。”说罢,提步跟上。 苏榕点点头。秦庄主站在一旁等她开口。 “不知冯姑娘有何事见教?”秦庄主问。 苏榕有些踌躇,又怕是自己所想又怕不是,犹豫片刻还是问道:“秦庄主……” “哎,我与冯姑娘一见如故,若是不弃叫我秦恒罢,叫庄主太过见外。”原来他叫秦恒。 苏榕笑笑,别人客气自己却不能真叫他秦恒,怎么说人也是一庄之主,于是改口道:“秦公子,方才你说的那位姑娘……是怎么回事?” 秦恒一听此语,笑意便渐渐消散,只问:“冯姑娘问这做甚么?姑娘也对秦某的私事感兴趣或者认为秦某……” “不,不是,秦公子误会了,我只是好奇而已……”苏榕见秦恒神色不对,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变色,忙解释道:“我是惊讶,是甚么样的姑娘让秦公子如此上心?想必是个特别的人?” 苏榕在‘特别’二字上稍稍加重了音。 秦恒低头瞧着她,见其眼中确有惊奇之色,想了想道:“说与姑娘知道也无妨,反正只要姑娘稍加打听就能知晓。一月之前,一天黑夜里,我因午间睡得多了,一时睡不着便到花园中游了半会,谁知却在水塘中发现一女子浮在水面上……” 说到这里秦恒的明光闪烁着奇异光芒,但苏榕沉浸在叙述里并未发现。 “那女子有些特别……” “怎么个特别法?”苏榕显得很急切。 秦恒眼睑低垂,慢慢道:“特别之处……在于她昏迷了,没有醒来却没被淹死,我当时想可能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如此又被我遇上也该救上一救,于是将她抱入房中,请人医治,哎……谁想她身上的伤是治好了,却至今未醒。后来霍庄主发下请帖,我便想来无涯山庄求药,想着或许能让她苏醒。” 苏榕心怦怦直跳,觉得自己越来越接近真相,稳了稳心神又问:“秦公子记不记得救起那位姑娘的日子?” 秦恒仔细瞧了瞧她,道:“冯姑娘难道认识那位姑娘?” 苏榕忙摇头道:“怎么会认识?纯属好奇而已,若是公子不愿提及就算了。”还是她私下去去打听好了,要是让秦恒起疑,不是件好事。 “我记得那天是六月初六。” 苏榕身子晃了晃。六月初六?她到这具身体的那晚也是这个日子,看来她的身子跑到秦恒家去了。不行,换回自己的身体。想到此又是一阵激动。 秦恒眼中一丝怀疑之色闪过。 “冯姑娘还有何事要问么?若是没有,在下要去赴席了,免得霍庄主等久候。”秦恒笑道。 苏榕连忙道:“无事了,耽误秦公子多时了,公子快去罢。” “冯姑娘不一同前去?” 苏榕抚了抚头,有些气弱道:“不知为何?方才还好好的,现在头却有些眩晕,看来不能与公子同去了。” “哦,是否要请大夫来瞧瞧?”秦恒一把扶住她,关切问。 苏榕摆手表示不用,又悄悄挣脱手臂,道:“回去歇一会就好了,公子不必挂怀,快去赴宴罢,免得众人久候。” 秦恒似不在意她的躲避,道:“如此,在下先行一步,姑娘保重。” “秦公子慢走。”苏榕低着头道。 等秦公子上了二楼,转身不见了,苏榕快步出了大厅,一阵风似地回到了紫月轩。进了屋内,先猛喝一杯茶,缓缓心情,此时巧香来送饭。苏榕便问她关于欧阳庄主与秦恒之事。 对于这些江湖常事,巧香也是知道的。 原来无刃山庄秦庄主与欧阳庄主的女儿欧阳婷自小定下婚约,只等欧阳姑娘十八岁后成亲。算来欧阳庄主也是秦恒的未来岳父,怪不得适才他这么质问。可是为甚么秦恒似乎并不在意欧阳庄主? 巧香撇了撇嘴道:“听说这门婚事是秦老庄主在世时定下的,传言说秦庄主并不满意,一直想退婚。不过……” “不过甚么?” “不过秦老夫人不同意,因此并未如愿。”巧香说完后摆饭闭口不言。 苏榕恍然大悟,怪不得秦恒对欧阳庄主的态度并不热情,也难怪欧阳庄主见一个女子突然出现在秦公子院中,如此生气……不好,若是这样那‘自己’岂不是很危险?欧阳庄主要是认定了秦公子对‘自己’有意,会不会派人杀了‘自己’或者……想到这里又焦灼起来。看来要尽快离开此地,想办法跟着秦恒到无刃山庄去。 打定主意,快速吃了饭,让巧香到大厅前等着,若看见柳峰出了大厅请他等一等。反正霍晅已经知道,不如正大光明地见。 霍晅等在二楼颇为融洽的用罢饭,闲聊一会就各自告辞了。霍晅让人送众人离开后,便往沧浪园来。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霍晅靠在椅上,闭目问。 玄夜道:“各处都妥当了,只等鱼儿上钩。” 霍晅‘嗯’了一声后便没了动静。 玄夜站在霍晅旁边,见其右手不停扣着扶手就知他并未睡着,还在想事。想了想,谨慎问道:“公子,为何纵容冯婉?” 纵容?霍晅停下手里动作,睁开眼睛,问:“你说这些人对那本秘笈不感兴趣么?” 玄夜沉默不答。恐怕都有,有些人隐藏得好,有些人不善伪装。 不管自己放不放冯婉出来,她都在想法设法逃离山庄,继任大礼这样的好机会又怎么会放弃,与其被她搅扰局面,不如放她入局,便于操控。 “秦恒……”霍晅喃喃道:“看来无刃山庄与追月山庄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和睦。” 玄夜一言不发守在旁边。 “去罢,盯紧了各处。”霍晅又闭目养神。 “是。”玄夜掩门而出。 第14章 大礼 苏榕与柳峰又见了一面,直接了当问了他离庄之事,他虽有些犹豫,但两人之间有过约定,且那把小金锁还在她手中,迟疑了片刻便一口答应,又约定好了日子。而游龙则是在旁一直紧皱着眉,等苏榕离去后才开口: “峰儿,你不该答应她。” 柳峰一怔,瞧了瞧师父的神色颇不赞同,于是道:“我们之前有过约定……”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那约定在我看来也可不作数了,是霍庄主放我出来,又不是因为她,没必要再履行承诺。”游龙淡淡道。 柳峰觉得师父有些奇怪,从前不会如此,一旦与人约定从不食言,如今怎得…… “是否觉得师父不守承诺?” 柳峰沉默,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游龙叹了口,这徒弟表面上有些浪荡,实则颇具侠者之风。 “你若与她牵扯将来就是麻烦一堆。如今江湖传言无涯山庄有本绝世秘笈,这秘笈原本在冯彪手中,霍晅做了庄主自是到了他手里,但又留下了冯婉……又是何故?若你带她出了庄,那些暗地里窥窃秘笈之人,正好趁机找上冯婉……” 柳峰一惊,师父说得对,冯婉在山庄里,想要秘笈之人忌惮无涯山庄势力不敢妄动,但只要她一出庄必定遭各方围击,顿时有些为难。 “可是……我们已有约定,岂可轻言毁约?”柳峰还是不愿违背承诺。 游龙沉吟不语,他知要柳峰背信也不是不能,只要自己以师父之命要求,他自会遵从,不过心中总是会有疙瘩。 “这样吧,约定如旧,不过出了庄门后就分道扬镳,免得麻烦缠身。”游龙想个择中的办法。 “是。徒儿去同她说清楚。”柳峰去找苏榕。 ———————————— “什么?你想反悔?”苏榕蹙眉喊道。 柳峰望望附近,除常跟在她身边的青衣人外似无旁人,压低声音道:“不是反悔,只是出庄之后就要各行其路,不能与姑娘同行了。” 苏榕想了一想就明白他的顾虑,又见他一脸为难,猜想必是他师父的主意。虽心中不自在,仍回道:“就依柳公子所说。” 柳峰见她没有半分为难指责,心底反而有些愧疚,想了想劝道:“冯姑娘,虽然你与霍庄主有怨,但我观他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如今既善待于你,日后也不会反悔,你又何必一定要走。殊不知外面未必如你所想安全,你……”余下的话他不好多劝,免得对方多想。 苏榕当然明白庄外未必就好,可是她害怕。虽然霍晅此刻不杀她了,可保不准日后又改变了主意,留在此地让她坐卧难安。 她也知道出去之后说不定会引起有心人的窥伺,但江湖之大,认识原主的毕竟是少数,只要离开后乔装打扮,隐姓埋名未必不能安生过日子。况且她还要去无刃山庄…… “多谢柳公子警醒,我省得。” 柳峰见她主意已定,也不啰嗦,一抱拳后转身离开了,等他不见了踪影,苏榕才慢慢回到住所。 从这日起,苏榕将屋里有值钱的东西悄悄的收起来贴身藏着,不让巧香等发觉,平日就同往常一般。如此过了三日,到第五天就是霍晅继任大礼。 这三天里到处有人洒扫庭院,摆放了应景盆栽,又处处张灯结彩,不知道还以为是要办喜事。 这日,苏榕还未起身便听见远远传来人声鼎沸之音,光听此音就知前边大厅何等人来人往,何等热闹。她忙用了饭,趁巧香不在,将几日来搜集到的财物用小块布料包了起来,绑在贴身腰间,打了个死结,又将屋里好不容易找到的一柄匕首藏在袖中。 做好一切,定了定神,查探周身有无破绽,见一切甚好,逐舒了口气,迈步走了出去。两青衣人依旧跟着。 一路径直往前院去。此次大礼摆在前院的练武厅,她心里既紧张又兴奋,来了这么久只在后院游荡,还不曾到过前院,今日说不定就能从那离开…… 一路上各处屋外、路口都有青衣人把守,遇见的灰衣人端着各色瓜果点心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甚是忙碌。内院里并不见江湖装扮之人,到了沧浪园附近的出口,才偶尔可见一两个江湖人士的面孔。 从这出去就能到前院。苏榕提步便往出口闯,不出意料被青衣人拦住了:“站住!口令!” 苏榕身子一顿,回头望了望身后的两青衣人,眼里的意思很明白。 “公子只吩咐我们跟着你,其余不管。”一青衣人酷酷说道。 苏榕眉峰一杨,道:“可是他说过准我自由行走,且准我观礼,怎么?你们想违背他的命令?”她知道这些人对霍晅又怕又敬,不敢违抗他的话。 果然两人听了这话相互望了一眼,有些无奈地走到守门青衣人身边附耳说了一句。苏榕竖起来耳朵,试图听清,奈何对方语调极浅,且她没有内力,因此无法听见。 守门青衣人将剑挪开,示意他们进去。 苏榕大步前去,一进里头走了没一会,只见右手边是一片宽广的校场、跑马场。校长各处摆有兵刃,此时无人演练,想必都去观礼去了;而跑马场上一样无人,整个场地显得空旷寂静。 而左边是高低起伏的亭台楼宇,仔细辨认,里面有些江湖人士在其中徘徊。 “是在这里举行?”苏榕指着左边的屋宇问,不怪她这么想,实在是里面的人着实不少。 “不是,还要往前去。” 前边还有一个院子?看来这山庄比自己想象中要大。三人接着往前走,又遇见了一群青衣人守卫路口,同方才一般,苏榕身后的青衣人说了口令,方得进去。 这院子也有练武场,却没有跑马场,一眼望去楼台亭阁不多,只中间有一所极大的殿宇,此时各色江湖人等往来其中,这些人服饰各异,但都手持武器,或刀、或剑、或棍、或钩,还有些手里只拿了一只笔或者算盘,甚是奇异。 有人见到苏榕也不理睬,只找寻自己熟悉之人打呼。 苏榕隐约见到了大门,心里一阵欣喜,抬脚就往那边去。 “姑娘走错了地方罢?”身后两青衣人拦住道。 苏榕笑了一下,眼睛又瞟了大门一眼,才往中间的屋子去。到了里面,只见屋子一字排开约有二三十间,中间场地平整宽广,此时已摆好了上百桌酒席。 席上已坐满了十之八九。苏榕的到来没有惊动任何人,一来在外候客的灰衣人认得她,没有开口;二来苏榕不想众目睽睽下惹人注意,因此进去后只挨得近的两三人瞥了她几眼,便没在意了。 找了个角落里无人的小桌坐下,静静等待。 院子吵吵嚷嚷,没有片刻清静。 “妈了巴子,怎么还不开席,老子来了半天,喝了一肚子水,荤腥没见到半点,这无涯山庄也太磨叽了。”一个粗嘎嘎的声音叫嚷道。 苏榕寻声望去,见四五桌外一个穿着灰色粗布,手里拿着一柄大铁斧,满脸虬髯大汉,此刻正满脸不耐地拍桌叫道。 旁边的人听了此话,并不附和他,各做各的,只有一人似与他认识,忙拉住他劝诫。说了两句话,那大汉嘴里仍是骂骂咧咧,但声音小了许多,也不再拍桌了。 “冯姑娘,真是巧啊。” 苏榕抬眼一看,原来是秦恒。 “秦公子好。”苏榕忙起身道。 秦恒扫了一眼桌子,笑道:“冯姑娘怎么坐在此处?这里离厅很远,待会可是甚么也瞧不见。” “这里挺好。” 秦恒向前瞅了一眼,道:“某有幸,霍庄主在前边预留了无刃山庄的席面,若姑娘不介意同我一起到前边去?” 苏榕摇头道:“不了,这里挺好,远离是非。” 秦恒明了一笑,道:“那秦某先失陪了。” “秦公子慢走。” 秦恒施施然往前去,路过的地方,众人不约而同看向他。苏榕见他一脸微笑不时与相识之人点头、抱拳招呼。一直走到最前边中间的那桌,正好与欧阳庄主隔了一桌。 苏榕四处张望,寻找柳峰的踪影。找了半会,没有发现。 不会是走了吧?怎么不见人?正想着,眼角瞥见一抹茶色,回头时就见柳峰同游龙大步而来。 苏榕忙向他招了招手。柳峰同游龙说了一句就走了过来,游龙自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冯姑娘。” “柳公子。” 柳峰低声道:“待会我想办法引开你身边的青衣人,你趁众人走时一同离开,紧跟着我们。” 苏榕一喜,道:“好。” “霍庄主到!”有人大喊了一声。 两人忙抬头去看,见霍晅身穿袖、领两口用金线绣着两柄交叉利剑的黑色暗纹锦衣,缓缓而来,身后跟着四位黑衣人,其中就有玄夜和断刀。 他站在大厅之前,众人吵杂声为之一低,他抬起了右手,院中群豪都静了下来,只听他道: “欢迎各位江湖朋友远来为我祝贺,霍某在此感激不尽。” 底下有人叫道:“为霍庄主道贺是我们的福气!” 霍晅不为这奉承之语所动,只道:“让众位久候了,继任仪式开始。” 第15章 挑衅 霍晅背向众人步入大厅。席上的群豪乱哄哄起身跟了上去,苏榕在最后面。 到了厅上,只见香案上摆放着七、八个牌位,苏榕从人缝里瞧去,全是霍姓,料想是他的祖辈们。霍晅跪在牌位之前磕了三个响头,上了香便站了起来面向众人。之后有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在五、六个青衣人的围侍下,捧着一柄剑走向他。 离霍晅一步之外老者站定,一脸肃色,大声道:“这是无涯山庄的青龙宝剑,今日便交于你,望你继任庄主后能将无涯山庄发扬光大,不坠前人威名。”说着将剑递了过去。 霍晅一脸凛然,道:“是。”接过剑来,面对阶下的众人,一把将剑拔了出来。 一众群豪‘啊’了一声,此剑灰黑色剑身,在阳光之下隐见青光,即使离得远,也能感受到剑上的寒气。不用多说,也知这是一柄绝世好剑。 霍晅将剑放了回去,接着又有一个老者端着一红色木盘,在五、六青衣人围侍下走了过来。 “这是玄武令,历来为庄主所有,今日交于你,望你能恪守其职。”说着双臂伸直将托盘送到他面前。 霍晅依旧道了声“是”,便抬手去接。哪知快要碰到那令牌,人群中忽然出现的一枚暗器击在老者手腕上,老者‘啊’的一声,不由自主松开的托盘,‘啪’的一声令牌掉在了地上。 霍晅眼神一冷,转头看向人群。 “谁放的暗器!站出来!”老者捂着伤口厉声大喊。 群豪‘嗡嗡嗡’议论开来,回头四望试图找出捣乱者。 “哈哈。”随着几声大笑,从群豪中跳出一人,落在大厅上。苏榕定睛一瞧,此人正是找过自己的马道全。 “是你!马堂主,你突施暗器所为何故?今日是庄主继任之礼,岂容你放肆!”那老者对他怒目而视。 马道全对冷笑一声道:“刘护法愿尊他为庄主,马某不愿!他杀了冯庄主才得到庄主之位,如此心狠手辣之人怎么配做无涯山庄的主人?冯庄主在世时对你等优待有加,如今你们为了苟且活命,竟违背良心供他驱使。”他说得正气凛然,底下不明真相的群豪窃窃私语起来。 苏榕顺着众人视线看向霍晅,见他不言不语,只平静地瞥向马道全,丝毫没有为他说的话发怒。而他身后四个护法已围了过去,呈戒备之势,俨然一副若有不对便立即出手的架势。 “放屁!你别在此处惑乱众位英雄,这无涯山庄本就是霍庄主的,那冯彪才是杀人夺庄的贼子!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老汉相信江湖中还是有人记得十五年前的旧事,不会受你唆摆!”刘护法怒喝道。 底下的众人又议论开来,苏榕听见左右两旁之人各执一词: “这位马堂主说得恐怕是实情。” “你听他胡说八道,十五年确有此事,也不怪你不知,当年你还是只是个黄口小儿,懂甚么?” “你说谁是黄口小儿?若有此事为何现在少有人知?恐怕你是这霍小子的走狗罢!” “王八羔子……”之后是两人相互谩骂之声,苏榕懒得理会,远离两人几步。 再抬头去前厅上时,见马道全面上有些得意。他早就料到对方会说出此事,但却不惧。一来事情过去多年能记得是少数;二来冯彪得了山庄后,担心江湖中说他来路不正,于是派人四处散播霍晅父亲的坏话,说他如何对冯彪多次痛下杀手,虽没得手,却害死他的母亲、妻子,他忍无可忍才报复的。因此当时江湖中知道真相的只有少数,其他人真假难辨。 “既然使了卑鄙手段,就不配做无涯山庄主人,滚下来!”人群中有人大喊。 马道全瞥了来声处笑了一下,显然他安排了人在其中搅乱局面。 霍晅身后的一黑衣人不等他吩咐右手一扬,大伙还未看清,只听人群中有人惨叫一声,众人‘哄’的让开一看,但见那人已心口中暗器而亡。 “杀人灭口了!霍晅杀人灭口了!”有人大叫。 刚才出手的黑衣人又抬手,众人‘哄’乱了起来,纷纷躲避,生怕他误杀了自己。一时之间到处吵吵嚷嚷,推推挤挤。 苏榕也被挤得游来游去,分不清身边之人是敌是友。 “你也不必费这么大功夫,要是想要这庄主之位,打赢了即可,没必要这么多废话!”这是霍晅的声音。 “我是要为冯庄主报仇,然后让他唯一的女儿继任,可不是同你一般贪图这位置。”马道全正色道。 “哦,这么说来此事冯婉也参与了?” “那是当然,你杀她父亲、兄长,她恨你入骨,所以求我们帮她报仇。” 苏榕暗道一声糟糕!此人将自己扯了进去!立刻大声喊了句:“我没有!”却湮沒在吵嚷的人群里,无人注意。只霍晅瞥了她的方向一眼。 霍晅冷冷道:“多说无益,你且活着再说罢。”说着示意身后黑衣人上前。 马道全退了一步,提起内力大声道:“都别动!我在山庄附近埋了炸/药,若是有人妄动,立马有人引爆炸/药!” 这话一出才刚平静一点的大厅立马又喧嚷起来:“你个王八蛋,想害死老子们?”、“快让开我要离开此地!”、“你踩到我!”、“你的剑划到我了!” 众人一面吵一面往大门奔去,谁知有人刚到门边,大门便被人从外面推上紧紧闭住,一众人使了全力也推不开。 “开门!放我们出去!” “哪个王八犊子做得好事!” …… 拍了半天无人应答,有轻功之人已走向墙边,一蹬一跃便纵上了墙头,刚要跳下,却被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短箭射中,一个仰天便掉了下去,把刚要跳起的人吓了一跳。众人围过去一看:一动也不动,面色青黑色,显然已毒发身亡。 箭上有毒。 大伙又是一惊。 “各位且不忙离去,在此做个见证。”马道全抱拳向众人道。 “做你奶奶的见证,放我老子们走。”有个粗噶声音喊道。 马道全眼神一凛,一个纵身欺上那人,掌力随之而去,只听‘啪’的一声,那汉子飞了出去,撞翻了数人。 马道全教训完此人又跳到厅前,朗声道:“众位稍安勿躁!我设下此法不是要害各位,而是为了防止霍晅走脱!如今请各位先忍耐一阵,等霍晅伏诛,就让诸位安然离去。” 底下众人虽满心愤怒,但一来刚才见他只一掌便将那汉子打成重伤,害怕自己一出口就成了下一个,因此不敢贸然开口;二来又忌惮方才他所说□□,生怕对方一个不高兴,下了命令,那自己这些人都要赔上性命。 于是虽满胸愤怒却都只等马道全说话。 马道全见众人安静下来,道:“今日主在为冯庄主报仇雪恨,让冯大小姐继任庄主,诸位做见证。” “那你快点杀了他啊!” “是啊,动手啊!” 马道全又抱拳道:“他武功高强,又有四名护法,恐怕马某不是他的对手,在下想请诸位帮忙,一起对付他!为江湖支持正义!” “凭甚么,这是你们的私事!” “关我鸟事!” …… 在后面的苏榕隐隐感到不安,只觉此事没这么简单。果然又听马道全道:“诸位不愿马某也不勉强,但不能立刻离去,需待抓住霍晅后方能开门放各位走,各位见谅!”说完向人群瞧了瞧,望见苏榕后抱拳大声道: “大小姐,请你上来!冯庄主与霍晅的恩怨你来为大家分说。” 前面众人‘唰唰唰’齐齐回头望向她,连一直在旁做壁上观的秦恒与欧阳庄主也一样,苏榕恨不得此时有个地缝躲进去。 望着这些神色莫名的人,她心里有些害怕。明显马道全拿她当靶子,让外人觉得他有情有义,为自己所作所为找个借口。不论今日他俩谁输谁赢,往后她的日子决不好过,当下难以抉择。 “大小姐,难道你忘了冯庄主的大仇了,身为他的女儿,眼见仇人在此也不手刃仇人?莫非这一月以来,他好吃好喝招待,蒙蔽了你的双眼?还是说……你与这贼子有甚么不可告人之事?”马道全越说越离谱,就是要逼苏榕出声。 而其余人听见他这样捕风捉影的话语,看向苏榕的目光就有些不屑了。 苏榕咬着牙,虽然两边都讨不了好,但她更不喜欢别人设下陷阱,咄咄相逼。 “胡说八道!明明是你自己窥窃庄主之位,偏偏要拉上我,真是卑鄙!我从来没有请你帮我报仇,都是你自己的主意。”苏榕指着他怒道。 群豪一愣,万料不到她会如此说。而马道全更甚了,这种情形下,只要是个聪明之人都能瞧出来,自己占据有利一方,只要冯婉按照方才自己所说的控诉霍晅,那么今日有这么多人在此,加上布下的人要抓住霍晅绰绰有余。 冯婉为何如此说,他实在想不通。当下有些不悦道:“大小姐,属下绝无此想法,一切都是为庄主报仇而为。大小姐,难道你不报杀父之仇了么?” 众人刚刚平缓的眼神又一下犀利起来。 苏榕道:“自然要报,可是我不会用要挟众人的手段,要报就光明正大的报。”虽然她不想报,但如今这场面容不得她说不。 群豪听了她这话,大是赞服。 “冯姑娘光明磊落,真让我等惭愧。”秦恒笑吟吟道。 人群里有人附和他的话。 马道全暗恨苏榕与他作对,当下不好发作,只能隐忍不发,等事成后在找她算账。 “大小姐,你一定是被此人的花言巧语迷惑了,属下不与你计较,先抓住了霍晅再说。”当下不再同苏榕费话,只对霍晅道:“你有何话说?” 霍晅冷哼一声道:“废话这么半天,动手罢!” 第16章 趁机 霍晅的话才刚刚落下,只见他身后方才还站立着的断刀,身影一晃便与马道全缠斗在一起,与此同时躲在角落里的赵堂主、李堂主、孙堂主三人也带着人冲了过去,与其余三人及青衣人斗在一处。 霍晅没有出手只在场边静观。围观的群豪自动让出一个圈出来,以免误伤自己。苏榕躲在圆圈外,她很想趁此逃走,但大门紧闭,围墙外有人埋伏,身后的青衣人不去帮忙一直牢牢盯着她。 她左顾四望,寻找柳峰的踪影。却听马道全大叫一声,忙回头去瞧:但见断刀面无表情挥着手里的刀,手法极快只能瞥见残影,逼得马道全步步后退。苏榕虽不懂武功招式,但也看得出断刀占了上风。 而赵堂主三人与玄夜等搏斗也讨不了好去。玄夜使得是剑,只见他剑风笼罩着赵堂主周身,让其无力反抗只能被动防守,若再斗得片刻赵堂主必定被他剑所伤。 而其余两位堂主的武功明显不如马道全二人,与剩下两位护法相斗已现败迹。一副娃娃脸笑嘻嘻叫流心的,是霍晅第三位护法,明明胜券在握,却像猫捉老鼠似的逗弄李堂主。 故意露出破绽让李堂主瞧见,等对方一脸兴奋地攻上来,又轻巧格开对方攻势,将其踩在脚下玩弄。李堂主脾气暴躁,满脸羞愤,可越到此时,流心显得越高兴。 “起来啊,不起的话我就挑烂你的衣服。”流心笑道。 李堂主气得眼红,撑着爬起来,右手手腕鲜血淋漓,连剑也拿不稳了,还强忍着出手,却又被流心轻松弹开。 “流心,速战速决!”玄夜喊道。 原来玄夜等人已将马道全、赵孙二人治住,三人都受伤极重,秃废在地上。 流心听见玄夜吩咐,脸上喜笑一收,道:“放下剑,饶你不死!” 李堂主充耳不闻,仍固执地提剑往流心胸口刺,但他手腕受伤,加上缠斗了半会力气不足,这一剑歪歪斜斜没有半分准头,流心自然轻易挡开。但紧接着李堂主又提剑刺来,虽力不足却带着狠劲。 流心皱眉,手腕一翻一个剑花便刺向他的咽喉,剑锋过后,鲜血从一条细缝中滑了下来,李堂主双目一瞪,往天倒地而亡。 流心提着剑走到霍晅身后站立,其他三人除了玄夜留在原地,断刀和无名都走了过去。而马道全等带来的人都被青衣人杀了一地。 众群豪见这四人不到两刻钟便将马道全等伤得伤,杀得杀,又想起方才马道全出手之快,却也被人轻易治住,足见这四人武功之高已非平常,况且霍晅还未出过手,不知是甚么情形。 “公子,三人如何处置?”玄夜问。 霍晅还未开口,只听后面的断刀冷冷道:“杀了!” “庄主饶命,我愿为庄主驱使!饶我性命!”白胖的孙堂主听见要杀他们,忙磕头道。 赵堂主张了张嘴想说甚么,瞥见马道全铁青的脸,又想在众群豪目光下,实在拉不下这张老脸,于是闭了闭嘴,忍下恐惧。 “哼,想杀我们没这么容易!忘了方才我说庄子附近已埋下炸/药,那里由张、钱二位堂主看守,若是我们几人久战未出,他们便引燃□□,来个同归于尽!”马道全捂着胸口道。 此话一出安静的群豪中又‘哄’的一声有人叫嚷起来:“他奶奶,你们的私事与我们有甚么相干!”、“放我们走,不然杀了你!”…… 马道全对这些谩骂置若罔闻,只恨恨盯了霍晅一眼,之后转头向众人道:“众位人多势众,武艺高强,只要各位助我们一臂之力,将霍晅等拿下,便能安然离开……” “你威胁我们?”秦恒笑道。 马道全忍着伤势抱拳道:“不敢,愿意尽绵薄之力的英雄,事成之后可到无涯山庄兵镧阁中任选一件兵器带走……” 群豪耸动,要知道四大山庄都有藏兵器的秘地,传说里面有许多名剑名刀,凡学武之人没有不想要一把好利器,顿时人人摩拳擦掌,蠢蠢欲动。但也有头脑清醒之人想到方才玄夜四人的武功,于是拿眼去瞧霍晅,看他如何应对。若是他也开出这样的条件,那么自然是帮正主了…… 却没想霍晅只冷笑一声,对马道全道:“黔驴技穷!”转头漠然望着众人道:“谁要出手就一起来罢。” 群豪一听,有些心高气傲之人未免记恨霍晅无礼,忙站出一步道:“我来领教。” “我也来领教霍公子武艺。” “我也来……” 一时间陆陆续续走出二三十人来。但大部分远离了几步,不想卷入这些是非,显然要做壁上观;另一些面上犹犹豫豫,踌躇不决。 “庄主,我们该如何?”秦恒身边的护卫孙杰低声问道。 ‘唰’的一声,秦恒将折扇甩开,斜了一眼欧阳庄主,见其眼神游移,低笑一声道:“静观其变。”说完又瞥了一眼苏榕,见她四处张望,似在寻找。 “石轩。” “属下在。” “待会你紧盯着冯婉,她若要出庄就助她,等出了庄,将她‘请’到无刃山庄去做客。”秦恒悠悠道。 “是。”一个三十来岁高壮如铁塔似的汉子垂首应道。 孙杰瞅了苏榕一眼,道:“庄主的意思是……” 秦恒笑道:“我对传闻的秘笈很是感兴趣。不过……此处人多耳杂,不可言多,回去再说。” “是。” 他们说话时,那些打着助马道全一臂之力的正义人士已与玄夜等人斗在一起。这些人良莠不齐,武功高低有别,弱得经不住玄夜等一剑一刀便毙命当场,强的也比不上李堂主几人,不过仗着人多,轮番上阵。 斗得两刻钟后,只流心略见下风,青衣人死伤了十数名。然这种时候,霍晅依旧没有出手。 “霍晅、霍晅,不知他武功到底如何?”秦恒喃喃道。 孙杰望了望场中,道:“依属下之见,单凭这数十人是无法拿下霍晅几人的。除非……” “除非甚么?”秦恒漫不经心问道。 “除非有欧阳庄主和公子这般人物上去,还有些意思。” 秦恒一笑道:“你这是在恭维我和欧阳庄主么?” “属下说得是实话。” “虽是实话,但我却不会出手,除非……”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孙杰也不问,只道:“还有就是剩余之人一涌而上,也有胜算,但这些人各有心思,难以齐心。” 秦恒颔首不语,又望向场中。 玄夜几人身边各围了七八人,手持各种武器攻击,玄夜、断刀二人看起来犹有余力,应付得绰绰有余,倒是流心瞧上去左右难支。果然,一个手持大斧的汉子瞧准空隙猛地发力,一柄大斧高高举起,重重往流心头上锤下。 此时流心背对着他,正与五人缠斗,虽没瞧见但却能感受到一股劲风从顶而来,待要向左躲开,又会撞入左边那人剑上;若是向右跳开又会被右面之人勾住。左右为难之际,不免慢了两分,就这一瞬间,大斧已落下,眼看流心顷刻便要毙命。 “流心!” “躲开!” 玄夜三人与诸人斗在一处,无法分身,只能焦急大喊,眼看大斧堪堪要劈倒流心,众人知觉眼前一闪,还未看清是谁,那执大斧的汉子同他的斧子便一个筋斗一同翻了出去,摔出两丈远,再也起不来了。 又听见‘啊’、‘啊’几声惨叫,围在流心周身之人被一掌一个打飞了出去,撞倒了几株手腕粗细的松柏。 “下去休息。”霍晅瞥了一眼流心受伤的左肩。 流心本想说不用,但见他的神色不敢违逆,抱拳退到一边调息内力养伤。 秦恒将扇子收到左掌中,叹道:“好快的身法!好强的内力!” 孙杰暗暗点头赞同。 “一起上吧。”霍晅平静地道。 其余人面面相觑不敢妄动。忽然欧阳庄主大笑一声道:“霍庄主好身手,老夫来领教几招。”说着走到场中与霍晅面对面,又道:“贤侄不要误会,老夫只是想与你切磋一二招,与他们不同。” 霍晅无动于衷,既不回答也不客气。 欧阳庄主皱了皱眉。 “好狂妄的小子!我也来领教高招。”一个四十上下,皮肤白皙,穿着一身儒装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望云山庄庄主白川,他怎么也来趟这浑水?”孙杰道 秦恒将折扇随意伸张,眼睛却不离场中,笑道:“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17章 离开 以二对一本不怎么光明磊落,但欧阳庄主和白川似乎同时选择了忽视。 “霍庄主,得罪了。”欧阳庄主转头对白川道:“不如由老夫先行领教?” 白川紧抿嘴唇不发一言,直盯着霍晅。 霍晅道:“要上就一起罢!” “狂妄!”白川大吼一声,竖掌向霍晅胸前击去,他身法很快,又出人意料占了先机,眼看掌力就要落在霍晅身上。 却见方才还站立的他轻飘飘往旁边一闪,白川的掌力便落了空,随后迅速转到白川身后,一拳锤在其背心。 这一拳力气极大又带着内力,白川来不及调息内力相抗,‘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且不由自主往前扑了几步。 霍晅刚刚站住,欧阳庄主的剑气已到。原来他见白川被打退几步,霍晅正背对着他,觉得机不可失,提剑就刺来。 这一剑来势极猛,常人无法避开。却见霍晅也不回身,直接跳跃起来踏在剑上,反脚踢在欧阳庄主胸前。 欧阳庄主猛地退了几步。 “好,好身手!既然如此,我与白庄主也不必客气,白庄主我们一起领教霍庄主高招罢!”说着提剑又冲了上去,直指霍晅眉心。 秦恒见状‘啧啧’了两声,道:“欧阳泊……追月山庄……” 身侧的孙杰不好就此作评价,只道:“庄主是要上前去帮欧阳庄主?” “为何要去?以二敌一不够丢人?” 孙杰低下了头。 “若是我也去了,赢了没甚么值得骄傲,输了更是毫无脸面。” “是。” 欧阳泊、白川联手攻霍晅左右两边,一个使剑,一个出掌,出手狠辣果断,招招致命,根本不像讨教,倒似有大仇。 虽被二人围攻,但霍晅总能躲过对方攻击,且趁势反手一拳、一脚反击于二人身上,让其讨不了好。外人只见三人拆了上百招,身影渐渐难以分辨谁人是谁,却依然不见胜负。 就在众人等得有些焦灼起来时,忽然从场中跳出一个二十五、六岁左右的青年,提着剑加入战局,这样一来,局势对霍晅很不利。 “欧阳威,追月山庄连脸面也不要了。”秦恒冷笑道。 孙杰不敢回话。 秦恒忽地将扇子一收,提一口气也跳入斗场,与欧阳威对打。 “贤侄,你这是做甚么?”欧阳泊见秦恒不分亲疏与威儿缠斗,一边抵挡霍晅招式,一边扬头大喊。 秦恒一柄折扇直扑欧阳威面上,欧阳威回剑要挡,秦恒又变了反向,扇柄击在他胸前,欧阳威心口一痛,往后倒了几步。 “我只是看三位与霍庄主相斗,胜之不武,且霍庄主赐我灵药,我也不好袖手旁观,欧阳公子还是旁观的好。”秦恒笑道。 欧阳泊一听一股怒气上涌,又想起传言他要与女儿欧阳婷退婚,更是新仇旧恨搅在一处,直想冲上去教训教训他。奈何□□不能,霍晅步步紧逼,斗了这么久,胜负未分,他心中未免焦躁,加上见到秦恒神态更是气恼,一分心真气外泄,动作迟疑,便被忽然变换方向的霍晅,一拳击在腹部。 他忙调息内力相抗,却迟了两分,只觉一股强力钻入五脏,震得脏器抖动了起来,连他的身子也颤抖了起来。欧阳威见他猛退了几步,忙上前扶住他,急问道:“爹,你怎么样?” 只见欧阳泊满脸扭曲一脸冷汗,明显受伤不轻,听见儿子唤他,没心情应答,只强忍伤痛恨声对霍晅道:“霍庄主好功夫,不愧为四庄之首无涯山庄的主人,在下今日领教了。”说着勉强抱拳。 而霍晅在震退他之后,动作不停脚步一转,手上变拳为掌辅以内力,迅捷无比击向白川胸前。 白川忙伸双掌去挡,谁知霍晅又变了方向击向他头面,这一变迅速无比,白川反应不及,被打得身影晃动,眼前金星乱舞。 而霍晅趁此飞身而退,长身站立,这一番变化只在瞬息之间,恰巧此时欧阳泊对他说了这番话。霍晅却淡淡瞥了对方一眼,既不谦虚应答,也不傲然而对,让欧阳泊暗恨在心。 “威儿,我们走。”欧阳泊扶着欧阳威往大门处去,路过秦恒身边暗哼了一声。 秦恒笑吟吟当作没听见。 “父亲,大门外有人抵住了门,我们出不去。”两人已走到离大门一丈远,欧阳泊闻得此言,回身向霍晅冷笑道:“霍庄主,虽然在下败了,却也不至于不能离去吧?请霍庄主行个方便,令人打开大门。”他明知门外已被马道全派人把守,还如此说,分明是有心嘲讽霍晅:你虽赢了我,却御下无方,也是无能。 霍晅并不动怒,只道:“欧阳庄主要走,推门即可。” “你!”欧阳泊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听了这话怒气更上一层,大声道:“既然霍庄主不开门,那么威儿,我们自己开!” 欧阳威有些犹豫道:“爹,门外可是有人埋伏……”话未说完,便被欧阳泊打断:“有几个宵小之徒怕甚么,叫上我们的人结阵出去!” “是。”欧阳威不敢违逆,叫了人来布置。 “他们要走,我们也要走!” “对,我们跟在他们后面,冲出山庄去!” “那些炸/药……” 群豪一听欧阳泊要冲出去,才想起自身也在危险中,忙也叫嚷起来,方才安静的院子,又热闹起来。 马道全被青衣人拿在一旁,听见此话,冷笑道:“谁也别想走。”说着使出全力挣脱了青衣人,快速从怀中拿出一节烟花,指天而放。 “啾!”的一声,烟花在天空中先出一朵红色的花来。 “不好,他走投无路放信号,想拉我们一起送死,大伙快一起冲出去!”人群中有人喊叫道。 随着话音,院中‘哄’的一声闹了开,满院之人除了霍晅这边,还有秦恒那边未动,一齐向大门挤了过去。 苏榕瞧准时机,混入人群。两青衣见她要跑,忙一把扯住她手臂,刚要呵斥,却觉背后一痛,身子便不能动弹了。 “冯姑娘,我已点了他们穴道,快跟我们走!”这是柳峰的声音,他一把拉住苏榕拖着就往人群里钻。 两青衣人见他们要走,刚要开口大喊,又被回身的柳峰点了哑穴。 苏榕和柳峰师徒混进了嘈杂的人群,只听见‘嘭、嘭、嘭’之声不绝于耳,众人正合力撞门,过了片刻又听有人大喊:“开了!开了!”人群一齐往前涌动,苏榕也不由自主随着人走。 马道全望着出去的人,冷冷一笑:“谁也别想走!”又恨恨看着霍晅道:“你去地底下当庄主罢!” 他以为到了此刻,霍晅必定满面焦急,束手无策之下会向他求上一求,他也好趁机羞辱他一番,没想到对方压根瞧也不瞧他。 “你就不怕死!不怕无涯山庄百年基业毁于你手?”马道全眼睛闪着光。 霍晅并不答他。 这让马道全又是愤恨,阴森森道:“此刻再淡定,过会整个庄子将夷为平地,到时候……哈哈……”说着说着忍不住大笑起来。 秦恒也笑了起来。 马道全对他怒视道:“秦庄主笑甚么?为何不同他们一般逃命去?” 秦恒摇了摇头道:“我笑你自作聪明。” 马道全一惊,道:“你甚么意思?” 秦恒示意他看门外:“这么半会了,人全部走了出去,可曾听见有人高声惨叫?” 对啊,为何守在门外之人没有放毒箭射杀他们,为甚么?莫非……想到这,他不信地猛摇头,嘴里自言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 无人理他,秦恒也不再说话,好以整暇找了位置坐下,等着后续。 院中静了片刻,忽然门外走进一群人,为首的正是与马道全一路的钱堂主。只见他手里提着一个滴血的包袱,带着七、八个人大步而来。 马道全见到他先是一喜,后是一惊,因为他见到钱堂主跪在了霍晅身前,垂首道:“属下已将埋在附近的炸/药销毁,又将张堂主首级取到,庄主过目。”说着解开包袱,露出里面鲜血淋漓的人头。 依稀能瞧出此人就是驼背张堂主。 马道全身子一软,坐在地上,低着头。过了一会,抬头对钱堂主恨声道:“你出卖我们!” “辛苦了,起来罢。”霍晅道。 “是。”钱堂主应了一声,垂首站在一旁,听见马道全的话,冷笑道:“从未答应效忠,谈何出卖?” 马道全一愣,细想起来钱堂主确实从一开始对此计划便没说过任何话语,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每次都是不发一言在旁听他们几个说。他一直认为对方没甚么主见,没料到原来如此…… “我输了,你果然高明,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吧!”马道全吼道。 赵堂主忙滚了过来,扣头道:“庄主饶命!属下日后一定誓死效忠!” 孙堂主也爬了过去,连连磕头道:“庄主饶命!属下日后定做牛做马为山庄效力,绝不敢有二心!” 马道全见他们俩这幅模样,连连大笑,猛地起身一掌拍向赵堂主天灵盖上。 赵堂主哼也不哼一声,倒地而亡。 马道全趁势要击向孙堂主。 孙堂主大惊之下连滚带爬就地一滚躲开了攻势。 玄夜忙出手制住。 马道全右手格开,左手却发力往自己太阳穴击去,众人只见他双眼一白,身子一滑,倒在地上不动了。 玄夜上前试了一下鼻息,道:“公子,他死了。” 霍晅‘嗯’一声表示知道。 ‘啪啪’,秦恒拍着手笑道:“霍庄主好计谋,秦某佩服。” 霍晅道:“秦庄主过奖,在下多谢秦庄主刚才出手相助。” 秦恒笑道:“何必说谢,我还要谢过霍庄主赐药之恩。今日霍庄主还有事要忙,秦某这就告辞了,他日有缘再续,告辞!”说着一抱拳转身大步就走。 孙杰等人忙向霍晅行礼,迅速跟了上去。 霍晅也不拦他。 玄夜走到霍晅身边道:“公子,柳峰将冯婉带走了。” 霍晅眼眸中一抹异色闪过:“追。” “是。”断刀带着青衣人快步离去。 第18章 阻拦 苏榕随着人群直冲出了大门,却没遇到想象中的毒箭,众人一面纳闷一面埋头往前奔,乱跑了一阵,见到了山门,又一窝蜂似往外跑。 山门处几丈开外是一片宽阔碧绿的湖面,一眼望不到头,岸边泊着数十只小木舟。 苏榕忽见此景愣住了,万想不到山庄外是此等情形。 “冯姑娘,为何不走了?我们快去抢个木舟划出去。”柳峰道。 苏榕才惊觉出来的众人正乱糟糟抢夺木舟,争着上船,有些已摇摇晃晃划了开去。 柳峰夺得了一艘船,三人跳了上去,未等苏榕坐稳,他已握住了双桨,划动了起来,小船很快驶离了岸边。 湖中分分散散都是小舟,行的放向却各不相同?苏榕觉得奇怪,这出庄之路莫非有很多? “有几条水路出去?”苏榕问柳峰。 柳峰背对着苏榕面对游龙,一边划船一边答道:“只有一条。” 苏榕奇怪问:“那他们……” 柳峰嘿嘿一笑,道:“我们来时是由山庄之人划船带着来的,路上转了又转恐怕没几个人留意,但当时我留心记下了,路记得很熟。” 苏榕抬眼望了望毫无标记的水面,不知他是怎么记住的? “哎呦!”随着叫喊一阵‘噗通’声传来,苏榕寻音望去,见几丈开外一条船上,有一人被推进了湖里。 柳峰皱眉道:“这人可要倒霉了。” 苏榕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柳峰有些疑惑地回望她,道:“冯姑娘住在无涯山庄多年,怎么不知此湖来历?”方才他心里就觉诧异,为何冯婉会问那样的话。 游龙目光一凛,瞥了一眼苏榕,瞬息又恢复平静。 苏榕犹豫了一下道:“我受伤后,有些事不大记得了。” 柳峰点了点道:“原来如此。此湖叫食人湖,里面养了一种小鱼,人若一落入水中,若不及时救起会被分而食之,尸骨不剩。这小舟别看普普通通,实则此木材特殊之极,对小鱼有震慑之威,两尺之内不敢靠近。” 苏榕忙握住船舷,仔细瞧了瞧。 “人一旦掉进水中,鱼儿会立刻涌上去,除非解救及时且自身武功不弱,否则……” “啊!”还未说完,那边落水之人在水里挣扎了几下,惊叫了几声,便没入湖底看不见头了,就在瞬间一股血流涌出水面,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腥味飘了过来。 苏榕心头一阵恶心惧怕,又暗自庆幸没有莽撞逃走,否则不知此湖底细,说不定会葬身鱼腹。 三人无话,一路划水而出。苏榕不会划船,是以都是柳峰与游龙交换着划动,约过了半个时辰,远远见到一码头,码头对岸就是整洁的街面,街面上有许多店铺。 此时已是申时末,路上行人已不多。小船靠了岸,三人下了船。 “冯姑娘,柳某只能帮你到此了,如今我要和师父先行一步,后会有期!”柳峰一抱拳道。 苏榕望着长长的店铺正高兴,听得此话,想了一下道:“多谢柳公子相助,只是我还有一事相询。” “姑娘请问。” 苏榕低声道:“我想找个妥当之地先安顿下来,想请柳公子指教一二。” 柳峰想了想道:“如此,姑娘万不可在此镇过夜,听闻此镇有许多人家是无涯山庄的,姑娘不如骑马到前边的小镇或者再走远一些,等到了那里,稍息片刻就选个与无涯山庄相反反向一直走罢。” 这话说得苏榕心底凉凉的,似乎出了山庄后也不能立刻安生,不过又想既然到了这一步,也只有走下去了,当下打气精神抱拳道:“多谢!” “客气。对了冯姑娘,那把金锁……” 苏榕从怀中取出金锁交还给柳峰。 柳峰小心接过收在怀里,最后道了一句“珍重”,便和游龙选了个方向离开。 而这时陆陆续续有小舟靠岸,苏榕忙往街面走去,又左顾四望想找个地方换件男装,想找一辆那车。 她不会骑马。 低头行了一会,忽听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苏榕回身去看,见是一个身穿粗布的老者架着辆简陋的马车缓缓而来。 “老汉,请等一等,你去何处?要到前边镇上么?”苏榕扬起笑容问。 那老汉勒住了马,瞧了她一眼道:“正要去前面镇上,姑娘要去么?” 苏榕笑道:“要去,老汉能不能搭我一程,车钱好说。” “五文钱就行,姑娘上车罢。” 苏榕高兴地道谢,上了车。老汉扬起鞭子抽在马身上,车轮转动了起来。 “老汉,前面的镇子叫甚么?” “梨树镇。” “需要多长时间,我怕赶不及投店。” 那老汉笑了笑,又扬起了鞭子道:“姑娘放心,日落之前必定能到。” 苏榕松了口气,若是不能投店,在野外过夜可是非常危险之事,当下又道了谢,闲扯两句,便坐回车厢,本想趁此换了衣裳,可是转念一想,这里的人都是人精,自己扮成男子,怎会看不出来,有心人见到反而徒惹猜疑,不如女装来的便宜。 于是安静坐等,心里默念快些到达。苏榕望着车窗外倒飞的树林,心渐渐宁静。过了一会,奔驰的马车猛地顿了一下,苏榕闪了一回,她正要开口询问,马车又疾驰起来,当下以为是碰着了路上的石头,便没有掀帘询问。 天渐渐黑了,窗外的景物也看不清了。苏榕估算着时辰,少说也有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未到?方才不是说日落之前必到么?莫非…… 疑心顿起,慢慢掀开灰色的旧布帘子。 只见一个壮如铁塔的男子坐在方才那老汉位置上,正控马前行。苏榕心中一惊,手抖了起来。 她没有大声惊呼,因为这没有任何作用,对方明显不会停车。难道这是霍晅的人,可看起来不像,若是他的人为何不是向无涯山庄驶去。 他到底是受谁人主使?要去哪儿? 马车越驰越快,已颠簸起来。苏榕紧紧抓住扶手,以防摔倒。她左手紧抓扶手,右手掀起右侧帘子,睁大眼睛努力看着外面的泥土地,试图找到寻找一块平地,好从车上跳下去。 虽然知道这么快的速度跳下去,绝对讨不了好,有可能会摔断腿,但是一想到外面不声不响的人,她心里就发毛,还不如放手一搏。 她眼睛直盯着外面,伺机而动,可就在她准备一跳时,马车猛地停了下来,若不是她紧紧抓住扶手,恐怕已被甩了出去。 心倏地跳得快了起来,她感觉又有变故,可外面除了夜间啼叫的鸟儿,还有风吹过树叶沙沙声,没有半点人声。 一切似乎都寂静得很。 这寂静让苏榕窒息,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掀开了车帘。 只见那铁塔似的大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而马车前一丈外有一个黑影木立在那里,也是没有动静。 ‘嘎’一只鸟从三人头顶掠过。 就在这时,远处的黑影动了,明明还在远处,只一眨眼间便到了苏榕眼前。 但见那人一身黑衣,面无表情,赫然就是霍晅身边之人:断刀。 他提着一把剑,直指大汉眉心。 苏榕就在大汉身后,猛见了这情形,虽知不是指向自己,也禁不住心骤停了一瞬。 却见那大汉忽地飞起,腾空跃到断刀身后。 断刀反应极快,立刻回剑又刺,那大汉还未着地接连又飞退了一丈。 断刀也提剑飞了起来,直追上去。 苏榕忙回过神来,迅速跳下了车,往林子里钻去。 “站住!”一块碎石夹着劲风直扑苏榕后背。 苏榕往旁一让,虽躲过了穴道,却还是打在身上,疼痛不已。但她咬牙忍住,继续往前奔去。 大汉与断刀纠缠在一处无法追击,只能加紧手上动作,企图将他打倒再追苏榕。 苏榕一路狂奔不止,树枝刮在脸上也毫无所觉。起先越跑越快,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却愈来愈慢了。 她喘着粗气,觉得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抬也抬不动,又觉心快跳出嗓子眼儿了。 再过会只觉头微微眩晕,瞧不清眼前的方向,她知道自己体力已到了极限。 “咚”的一声,苏榕摔在地上。 人在极累时一旦停下来歇息,短时间便爬不起了。苏榕此刻就是如此,她贪念着安稳的土地,暂时难以起来了。 停了数十息时间,她慢慢爬了起来往前走去。就在这时,苏榕头顶一声风声响过,一个黑影堵在她面前。 “回去!”这人说话简短有利,就是断刀。 苏榕闭了闭眼,靠在树上不回答,也不动。她想清楚了,反正此人不会杀她,只想带她走。 断刀见她不言不动,眉峰一皱,提步走了过来。 苏榕直接坐在了地上。 断刀眉头皱得更深。 他大步向苏榕走去,刚到她跟前伸手去抓她手腕,忽地感觉背脊一凉,一股寒意蹿了上来。 背后有人。 他头也不回,从肋下刺出一剑,身子同时往左歪了一些。 只听‘嗤’的一声,刺入肉中。 有人中剑了。 第19章 又起 断刀一刺成功毫不停顿,回身又刺。那大汉左肩虽受了伤,反应却一点不慢,脚尖一点如飞鸟般往后纵跃丈许,断刀紧随其后。 苏榕又趁此空隙迅速跑动起来。没过一会,隐隐听见有水流声,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片刻后果然见到一条长河。 河面不宽约三丈许,河水潺潺流动并不汹涌,却不知有多深。 从地上捡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用力扔了进去,石块入水回声清浅,看来还是有些深度,就是不知有多深了。这附近没有渡船,要过河只有下水。 她咬着嘴唇,立刻下了决心:再往前跑也不一定躲得过,不如趟过河去。当下深吸一口气,弯腰进入水中。此时虽是夏季,但夜里的河水还是有些冰凉,她不经打了个冷颤,忍耐片刻后就不觉冷了。 幸而水不深,丈许左右,她慢慢游了过去,又要担心后面两人追到,又要提防水中有异物。还好今夜没倒霉到家,总算平安到了对岸,一出水面风一吹,又是一个冷颤。 顾不得许多,忙蹿入岸边树丛中,正待狂奔,忽听对岸有响动,急忙顿住了脚,矮身躲在高高的草丛后,从草缝间向对岸望去。 只见那里一个黑影飘了出来,在寂静的夜里犹如鬼魅,此人在水边站立片刻似在犹豫该向何处追寻。 苏榕心跳又开始快了。 没过一会,那人调转身子往前追去,她轻轻吁口气,稍等了几息才起身跑了起来。 风吹着两颊,微微有些凉,苏榕却觉心情开朗起来。她沿着路一直往前走,希望快些遇到人家,但走了好一会都没见到人。 夜里走路很害怕,更何况还是一个人,就更添忧惧,稍微有些风吹草动,都会吓得她半死,生怕是野兽或者追兵,却又不敢高声大叫,只能一面怕一面加快赶路。 夏天天亮得早,待东边第一缕曙光撒下来时,身边一切都能瞧得清楚,苏榕整个人都放松了。 ‘阿嚏、阿嚏’,她连连打了两个喷嚏,太阳穴隐隐作痛。看来是昨夜穿着湿衣走了一晚,有些着凉了,虽然从前不容易生病,但此次提心吊胆湿漉漉走了一夜,还是扛不住。 心里期盼快些找个人家将半干的衣服换下来,最好能泡个热水澡。 等太阳从东边缓缓升起,远远瞧见一个村子。此时村外的农田地里已经有人在劳作了。村民见到苏榕有些好奇地望过去,见没甚么异常,又低头做活。 “叨扰了,大姐,能不能向你打听些事?”苏榕脸上挂着笑意走向一户半开着门的人家,里面有个三十上下的女子正带着两个孩子在院中玩耍。 那女子闻言上下瞧了她一眼,见其服饰虽好,却皱皱巴巴,头发凌乱,人有些无精打采,于是便问:“姑娘这是遭贼了?” 苏榕摆手道:“不,不是,是昨日骑马惊了,将我摔在了河里就跑不见,我走了一夜才看见此处,所以前来问问。” 那女子一听忙让她进到院中坐下,倒了一碗热水给她。 “多谢大姐。”苏榕走了一夜口早就渴了,咕噜噜一下喝完了。 苏榕将粗瓷碗递还给那女子,又道了谢。 “你这是要走路回去?”那女子坐在她身边问。 苏榕低头想了想,笑道:“不走路也无法,马不见了,又不知此地是何处?不过我的家人很快就会寻来。” 那女子笑道:“也是,你一夜未归他们们肯定会来寻找,至于这里……此处是柳树村,往前是一个大镇,叫莲花镇。对了,姑娘住在何处?” 苏榕立马回道:“我住在梨树镇,不知离此有多远。” “哦,原来是梨树镇的,已经过了,你若要回去需得绕一绕。” 苏榕一听心里盘算一回,抬头时又笑道:“多谢大姐了,不知这里可有车去镇上。”本想换衣裳,奈何包里的男装也是湿的,若向此人借衣裳,一来不一定合身;二来毕竟自己是陌生人,人家未必会借。反正衣服已半干,挨一挨到莲花镇去再说。 “有的,就在村口等一等就有了。” 苏榕起身道了谢,出了院子往村口去。到了那里见一棵老柳树下有几个老妇人、年轻媳妇等着。 苏榕朝她们们友善笑了一下便站在后面去了,众人有些好奇地瞥瞥她,又自顾回头聊天去了。等了一会,一个老汉架着辆牛车缓缓而来。 众人围了上去,伸手递给老汉钱,苏榕仔细瞧着,见每人手里三文,她也同旁人一般摸出三文放在老汉手里后便上了车。 牛车在阳光下缓慢而行,虽有棚顶遮挡,可车内拥挤,有些闷热且飘荡着一股异味。 约摇晃了半个时辰,牛车停了下来,外面老汉喊了一声‘到了’,众人纷纷下车,各行其事去了。 镇上人来人往,店铺甚多和普通小镇没有差别。苏榕走进最近一家客店要了间房,要了些吃的到房中。 等用了饭,又让小二烧些热水,自己去街面成衣店中买了两套换洗衣裳。回到店中洗了澡,换了湿衣躺倒在床,困意便阵阵上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 这一觉睡得酣甜,醒来时已近天黑。她靠在床头醒神,忽听见大厅里传来吵闹声。 “伊川,老子跟你拼了!”这声音有些粗。 苏榕忙起身轻轻推开窗棂,从缝隙里往外瞧去。她的房间是在二楼最里边拐角处,若不仔细观察很难注意。 只见大厅里有一群江湖中人,各坐了两桌,中间有一个矮矮胖胖之人怒视一个瘦瘦高高的人。 这瘦高之人一脸嘲笑不知说了甚么,那矮胖之人提着大刀就往他头上砍去。 瘦高之人轻轻松松就躲开了这一击,反脚踢在那人下阴,矮胖之人‘哎呦’一声倒在地上。 ‘哈哈哈’,瘦高之人大笑起来,他身后的同伴也笑了起来。 “真是无用!怪不得从无涯山庄屁滚尿流逃了出来。”瘦高之人讥笑道。 苏榕听见‘无涯山庄’,立时一凛,忙凑近窗户。 “你在这里说甚么风凉话,没准等你去了无涯山庄,还不如我们呢!”矮胖之人被他的同伴扶起来坐在凳子上。 “哼,我们几个路上耽误了,没赶上无涯山庄的大礼,否则也不会同你们一般。” “放屁,就凭你也就欺负欺负我,若真到了无涯山庄,说不定比我还不如!”矮胖之人忍痛讥讽道。 瘦高之人脸色一怒就要发作,被同伴拉住,那人一脸笑容对矮胖之人道:“别生气,他不过是同你玩笑而已,当不得真,我在这向你赔罪了。”说着抱拳一礼。 矮胖之人‘哼’了一声,“不敢。” “都是误会,大家有幸同到此店中,也是有缘,来,我请大伙喝酒。”说着提着两壶酒走了过去放在桌上。 “依川不会说话,我向你赔罪。”一面说一面倒了两杯酒递黑矮胖之人。 矮胖子望着酒杯又望望他的笑脸,权衡之下接过酒杯一口气喝了。 “好心胸!”脸色和蔼竖着大拇指称赞,也一口气喝了。 “喝了这酒恩怨尽销,哈哈,来来,我们在痛饮几杯。” 两边的人被他拉着坐在一起,围了一桌一起吃喝。酒过三杯饭吃了半碗,方才的不快便抛之脑后了。 “兄弟,你们倒是说说,无涯山庄到底发生了何事?”那一脸笑意之人问。 矮胖子道:“难道你们没去?” “不瞒兄弟说,咱们三个在路上遇上了仇家绕了远路,因此就没赶上。” 矮胖喝了剩下半杯酒,才道:“原来如此,其实就是无涯山庄自己的私事……”当下将昨日之事说了。 “那样的情形下人人自危,也怪不得兄弟们慌张了。”说着与矮胖子碰了一杯酒。 “我们三个还说赶去瞧热闹,现下看来只能打道回府了。” “那也不一定。”一个黑黑的汉子笑道。 “哦,此话何意?” 那黑汉子四处张望,低声道:“无涯山庄发生的事与我们无关,但众人冲出来时我在人群中瞧见了一个人?” “谁?” “冯大小姐。” 那一脸笑意之人怔了一下,最后忙问:“你是说冯大小姐也跑出了山庄?” “正是。” 几人一听,嗡嗡开始议论起来。 “你认识冯小姐?不会认错?”那瘦高之人问。 “不会。从前冯小姐到徐州时,我有幸见过一面,本人武功平平,但对于见过一面之人绝不会忘记。” 其余人听他言之凿凿,一副肯定模样,心里就先信了三分。随后各怀心思:听说无涯山庄有本秘笈,能练成绝世武功,这本秘笈想必冯小姐是知道的,如今她到了庄外,说不定会遇上,到时…… 也许自己遇上了,有幸得了,练就一代绝技,将来江湖中还用怕谁…… “那冯小姐甚么模样?” 黑汉子望了望众人,想了一下道:“要不这样,我们六人一起去寻冯小姐,若找到了那本秘笈大伙一起练,如何?”他深知自己武艺平庸,若是一人机会微小,但六人一起也不是不可能。 其余五人一听,面面相觑一时没人吭声。 “哈哈,这当然好,兄弟认得冯小姐,我们跟着你就是了。只是不知她去了何处?”一脸笑意的人道。 黑黑汉子听了此话,高兴道:“这我也瞧见了,她和两个男人离开,一个年少一个年老,不过……后来我又瞧见冯小姐与他们分开了,坐了一辆马车不知去哪儿。我们三个本来是跟着的,后来却跟丢了。” 那人听了沉吟一会道:“你有没有听见她说去哪?” “我隐约听见说去梨树镇,可是我们去了那镇上也没瞧见人。” 那人眼睛一眯道:“看来她想走得远远的。我想既然不在梨树镇,恐怕已离开了,说不定……”望了望店内,“算算时间,说不定也到了这镇上。” 苏榕一惊,忙离开窗边。 第20章 偶遇 苏榕只觉心惊肉跳,为何会如此倒霉遇上这些人?观此六人其貌不扬,不是满脸戾气就是一脸凶相,在她看来都不会是甚么好人。 再瞧一眼那黑脸之人,这人自称认得冯婉,需得提防他些。回身到镜子前,仔细看了看原身的容貌:肤色微黑,方脸,圆眼,嘴唇有些薄,总体上还是很端庄的。 要不扮成个老太太,或者中年女子。 “小二,我来问你,今日这店里有没有二十左右的年轻女子入住?”那黑脸之人走过去笑问。 小二面对六人也不害怕,这店中平日来来往往多是他们这些人,因此笑道:“有两个。” “长甚么模样?” 那小二挠挠头,回忆道:“人太多,不太记得清了。” “那她们住在何处?” “都在二楼尽头拐角丙号房和丁号里。” 六人听了,相互使了眼色转身就向楼梯走去。 苏榕此时已装扮好了,幸而她来时全身脏乱,小二不大看得清容貌,现在又被自己打扮得丑了几分,就更记不得了。本来想扮个中年女子,但方才跑堂的已说了是两个年轻女子,若是自己忽然变成了中年女子,反而惹他们猜疑。 因此只将容颜往丑了扮。 ‘咚、咚、咚’,‘踏、踏、踏’六人一起上二楼来,特意放轻了脚步,待到丙、丁号房前齐齐住了脚。 ‘笃笃’敲门声响起,苏榕深吸口气,哑着嗓子问:“谁啊?是小二送吃的来了?” 六人听到这怪里怪气的音调均是一愣,那满脸笑意之人道:“不是小二,我们是店中客人,方才有小偷进来,因此来问问姑娘屋里有没有丢甚么东西?姑娘先开门罢。” 苏榕没有磨蹭太久,爽快开了门。 “没丢甚么东西,我也没瞧见有陌生人过来,你们是否瞧错了?”她站在门边一脸着急模样,“你们是官府的?” “不,不是,我们只是听说了此事仗义相助掌柜。”那一脸笑意之人使个眼色给黑脸汉子。 那黑脸汉子猛瞧苏榕。 苏榕莫名其妙道:“你盯着我做甚么?莫非以为我是偷儿?” 那黑脸汉子没有说话,旁边笑脸人解释道:“姑娘莫要见怪,他可能瞧姑娘面熟。” “你认得我?” 黑脸汉子见她虽然也脸黑,但长得不一样,容貌也丑了许多,且性情似乎大相径庭,当下摇头道:“不认识。” 苏榕有些生气,道:“既然不认识你们敲我门做甚?耽误功夫!”说罢,‘嘭’关上了门。 吓得六人一跳,心下均想:此女不但长得丑,脾气还不大好,各自摸摸鼻子,朝下一间走去。 “不是?” “不是。” ‘笃笃’又是敲门声。 那些人在丙号房前敲了半天,里面无人应答。六人颇感奇怪,随即有些怀疑了。 “里面有人么?开开门,我们几人查看是否有偷儿藏在里边。” 丙号房中毫无动静,六人你望我我望你,都起了怀疑。 “再不开门,咱们可要撞门了。”又没有回应。 六人等得有些不耐,商议撞门。 “撞!说不定就在里边。”一人道。 其余人表示赞同,一个高壮之人站了出来,猛地握拳朝门砸去。众人都瞪着眼盯着门,生怕错过了甚么。可让人没料到的是,这人拳才刚刚触到门边,门竟然开了。 不仅开了,高壮汉子还被人从门内一脚踢在肚子上,急退了几步。 “你怎么样?”有人扶住了高壮汉子。 “他奶/奶的,里面的是谁?出来!”高壮捂着肚子叫道。 ‘嗖、嗖、嗖’,数道暗器急冲向几人,眼尖的立马闪身躲开了,只有高壮汉子和扶他之人反应慢了一步,暗器尽数钉在他们身上。 “啊!混蛋!滚出来!”高壮汉子吼道。 他话未说完,从门内慢慢踱出一个人来,是个身着淡黄杉子的年轻女子,圆脸,杏仁眼,此刻一脸笑意,能瞥见其脸颊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嘴巴放干净些,刚才还没让你们长记性么?”这女子虽一脸笑容,眼中却有股寒意。 “臭婆娘,找死!”高壮汉子大喊一声便一拳向女子面上挥去。 那女子冷笑一声,迅速将腰间长剑抽了出来,一剑便将他的手腕卸了下来。 “啊!”高壮汉子捂着鲜血直流的断手连连倒退。 其余人对她怒目而视:“你敢伤他?”说话间也提着兵刃与黄杉女子交起手来。 除了黑脸汉子矮胖汉子,其余三人都与女子打了起来。 虽是三人战一人,人多势众,但形势并不偏向三人,只见那女子身形灵动,手中长剑犹如灵蛇,极其巧妙躲过三人攻击,又刺向几人。 没过一会,三人或手臂受伤或肩上沁出血来,同时向后退去,恶狠狠瞪着黄杉女子。 “怎么?不服气?可以再来打过!” 几人相互望望,一时无人上前。一来女子武功颇高,就算都上去也不是对手;二来她的武功路数似有来历,怕是名门之人,恐到时惹上祸端。 “敢问姑娘师出何门?”总是带着笑意的汉子开口发问。 “凭你们也配知道我的师门?”黄杉冷笑道。 “你……!我们诚心相问,姑娘何必刻薄?” 黄杉女子指尖绕着一缕秀发,瞥了对方一眼道:“诚心?确实够诚心的,无缘无故打别人的门做甚么?你们既不是官府又不是山庄的人,有这等本事么?” “既敲了也算了,不开门就要撞门,是甚么道理?我看你们不像捉贼的,恐怕就是贼人!” 高壮汉子几人心中虽怒,碍于女子武功高强,又慑于她身后的师门,不敢再去生事,只求息事宁人。 “姑娘教训得是,是我们几个莽撞了,给姑娘赔罪,就此别过。”笑脸汉子抱拳道,说完就要拉着同伴离开。 “慢着!这么轻易就离开了?”黄杉女子横剑挡住。 高壮汉子满脸阴霾,道:“你待如何?” “你们除了惊扰我,还惊扰了隔壁姑娘,怎么?不去致歉就想离开?” 听了此话高壮汉子正要发怒,黑脸汉子一把拉住他笑道:“姑娘说得对,我们该去道歉。”说着走到苏榕门前敲门。 ‘扣、扣’。 “麻烦姑娘再开开门。” 苏榕在屋里听见他们所说,有些无奈又不得不开。 “怎么回事?你们又要做甚么?” 黑脸汉子笑道:“我们向姑娘致歉,刚才惊扰了,望你不要见怪。” 苏榕叹了口气道:“见怪倒是不会,只是别再来打扰了。” “姑娘说得是,我们马上就走,马上就走。”说着回到黄杉女子前,问:“我们能走了么?那位姑娘不在意。” 黄杉女子瞥了一眼苏榕,眼中有些异色,但只有一瞬便恢复了。 “既然那位姑娘不在意,你们速速离去罢!” “是。”话才说完,人便齐齐转身往楼下去了,只留下苏榕和黄杉女子。 苏榕想了想,对她道:“多谢姑娘?” “哦,你谢我?我还以为你会怪我多事。”黄杉女子将剑送回剑鞘,扬眉回道:“既然谢我,不如请我用饭如何?此时正是晚饭时分。” 苏榕还以为她在说笑,仔细瞧了瞧其的神色,发现颇为认真,于是道:“如此,不如我叫小二将饭菜送来,姑娘若不嫌弃请到我房中用饭。”还是少去大厅为妙,说不得还有人认识自己。 “好说。”她头一扬绕过苏榕进了房间。 苏榕在楼上朝小二道:“小二,送四五碟拿手好菜上来。” “好嘞!客官稍等。” “等等,再拿壶好酒。”这话不是苏榕说的,是那位黄杉女子说的。说这话时她还朝苏榕笑了笑。 苏榕有些忐忑,不知这人是否也认识原主。 两人进了屋,相对而坐。黄杉女子将剑放在桌沿后,扫了一眼屋内,便望向苏榕道:“还以为屋子会不一样,没想到每个都是一样。” 似乎像没话找话,苏榕只好道:“客栈里的屋子都差不多。” 黄杉女子笑笑。 “不知姑娘怎么称呼?”苏榕问。 “我嘛,姓丁,名敏,你叫我丁姑娘就是。” 苏榕点头。 “那你又如何称呼?”丁敏笑问。 “苏榕。”她想也未想就回答了。 “苏姑娘,我瞧着你有些眼熟。”丁敏手托腮边问道。 她心下一惊,面上不动声色,瞟了丁敏一眼,见其面色自然似是无意之间说出的话,当下笑道:“是吗?我瞧丁姑娘也有些面熟,可能这就是缘分。” “哦,缘分。”丁敏托腮的手放了下来,对她笑道:“我想你说得对,看来我们很有缘。” ‘扣扣’声响起,小二的声音也响起:“姑娘,你要的菜好了。”说着推门而进,将饭菜摆放好,道:“两位慢用。”然后掩门退了出去。 “请用饭吧,丁姑娘。” “好。” 两人一起执箸用饭,苏榕不言不语,丁敏也并不说话,桌上安静极了。 饭吃了半碗,忽听丁敏道:“方才他们要找得就是你吧?” 苏榕握筷的手轻轻一抖。 第21章 狭路 苏榕镇定自若,慢慢夹了口菜吃下才回道:“丁姑娘为何如此说?他们要找的人若是我, 刚才怎会不说?” 似乎丁敏也是无意问出, 并不要深究,只说了一句:“因为早上苏姑娘进店时,我恰巧瞧了一眼, 那时姑娘还不是这般容貌。”说完她就低头继续吃饭, 既不逼迫苏榕承认, 也不继续追问。 苏榕摸不准对方到底是何意?是与原主有仇, 还是仅仅识得原主?当下禁不住问道:“丁姑娘认识我?” 丁敏没有说话,只安静用饭,苏榕开始还有些着急,之后便释然,若是有仇逃也逃不掉;要是没仇还怕甚么,于是也安静用饭。 饭毕,唤小二来收了碗碟,丁敏留下了酒壶酒杯, 倒了两杯酒, 一杯给了苏榕,自己先一口气喝了一杯。 苏榕却不动。自从记起是因为喝酒才来到此地, 就对酒产生了抵触。 丁敏却自顾自喝了三杯,见苏榕不动,笑道:“从前你酒量不错,怎么今日戒酒了么?” 果然认识原主。 苏榕还是不言语,现在她说甚么都有可能是错, 不如等对方说。 丁敏仔细瞅了她两眼,道:“同以前确实不太一样,真的甚么也记不得了。”这两句喃喃细语,像似自问自答,但两人距离如此近,苏榕还是听见了。 “你认识我?是我的朋友?或者……仇人。”苏榕面色有些郑重。 丁敏却‘噗呲’一笑道:“虽然变了,但比往日可爱多了。”见苏榕不明所以,脸色不似作假,心想姑丈说的消息确实是真的,冯婉的确许多事不记得了。 “我既不是你的朋友,也不是你的仇人,昔日我们只有两面之缘,算是……不相干之人罢。”丁敏又倒了一杯酒,问:“你真的不喝一杯么?” “不了,我戒酒了。” 丁敏自顾喝着,一直到七八杯后,脸色才有些酡红,见苏榕安静地看着她,笑了一下,道:“你不必猜疑了,我瞧见你只因好奇,至于方才出手也不是为了你,只不过心情不好,他们正好碰上来而已。” “现在饭也用了,酒也喝了,我也该告辞了。”说着拿起桌沿上的长剑,起身就走了,没有丝毫停留。 留下一头雾水的苏榕。这人到底是个甚么意思?看起来不像对自己有歹意,那……算了,既然对方不是来找麻烦的,就丢开此事,当下锁好房门,闲坐一会,静听了隔壁声响。 接连一个时辰没有动静,想必丁敏醉酒熟睡了。于是随意洗漱后吹灯歇下了。 次日,苏榕醒来时太阳已斜斜挂在东边,起身洗漱毕,要了饭菜在房中用过,打算今日出门。至于去何处,还未想好,最好能远离无涯山庄。 仔细瞧了瞧装扮,没太大破绽,于是步出房门下了楼,到柜台会了账,旁敲侧击打听了此地情形。 原来此处地处江南,离无涯山庄只有几百里路,连掌柜并伙计都知道山庄大名。 又打听了无刃山庄的方向。 “在庆阳府,快则要半月,慢则一月,端看姑娘骑马还是走路了。” “多谢。” 看来要向北走。打定主意,谢过掌柜出了客店,向路人打听附近有没有码头,问了人方知此地没有,要到安庆府方行。 苏榕又租了辆马车到安庆去,到那里时天色已全黑,街上只有晚归的行人。她照例投了店,歇了一晚,次日一早,赶到码头去。 要到庆阳去,可走陆路,也能先坐船北上然后再坐车。她决定先乘船再坐车。 到了码头,询问哪艘船要北上,讲好价钱便上了船。船上装了些货,船客约有十数人。 就这样日行夜宿,十数日后到了京城,在城中住了一日,于次日租了马车往庆阳府去。 此时已是八月初了,天气还是很热,这日到了一个小镇,苏榕也是先投客栈,进了屋子就没出来。 正是午后一天最热时分,苏榕在房里计算着还有多少日子到达庆阳,忽听大厅内响起一个声音:“掌柜的,还有房间么?” “公子,有的,有的。”掌柜欣喜外加谄媚的声音。 苏榕暗想:来人肯定一看就是有钱的。只是这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 “那就快给我们公子准备一间上房。” “好,好,小的马上带三位去。”说着就往二楼上走。 苏榕好奇心起,推开窗户往外瞧,顿时吃了一惊,暗道:真是冤家路窄。此人正是在无涯山庄时,处处针对她一脸病弱的男子。此刻他身边跟着两个随从模样之人。 三人进了离她有五、六间房远的一间客房中。苏榕关上了窗,隔绝外面视线,看来不能出去了,这一路她走得小心翼翼,一直装扮丑妇,即使投了店也极少出门。原以为快到庆阳府了会太平些,没料到…… 算了,等一会重新找家客栈。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午饭过后正是困倦时分,苏榕猜想他们应该午睡了,便出了房门往楼下走。经过三人房间时加快了脚步。 ‘嘎吱’。 却不想刚过门前,门却开了,那三人踱了出来,正好瞧见她背影。 苏榕加快脚步下了楼,结了账快步出了大门。那病弱男子皱着眉望着她远去的身影。 “公子,怎么了?” 那人沉吟一会道:“此女身形瞧着有些熟悉,可是方才瞥见容貌又不像。” “公子瞧着像谁?”一随从恭敬问。 病弱男子面色一阴,冷冷一笑道:“冯大小姐,冯婉。” —————— 苏榕出了客店本想另投他家,但转念一想不如早早离开此地,也好避开此人。当下租了马车往下一个城镇去。 离庆阳府还有几百里的路程,以目前行路速度还要两三日方到。走在路上,天气分外闷热,每个毛孔都像被纸糊住了一般。天空中一角渐有黑云笼了过来。 “姑娘,这天气看起来要下大雨了,我们是不是找个地方避避雨?”驾车的老汉头也不回地问。 他们正在官道上赶路,两旁都是树林,哪里有甚么人家可避? ‘轰隆’一声闷雷传来,眼角瞥见一道亮光,‘嗒、嗒’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就在瞬间由稀转密,模糊了两人的视线。 左右张望间,瞅见路边沿着一条小径上去有一座破旧的屋子,苏榕忙伸手大喊道:“老汉,我们去那里避避雨。” “好嘞!”老汉鞭子一扬,手上一勒马儿便转而方向朝小路上驶去。 待走近了才看清这是一座废弃的农家小院,到处陈旧破烂,布满灰尘,有些地方淅淅沥沥漏着雨滴。即便如此,也比在外冒着大雨赶路好上几分。 老汉将马牵了进来拴在房檐下,车厢就只能搁在外面。两人进了屋,左右瞧了瞧,老汉道:“我去看看能不能生火,也好将衣裳烤一烤。” “有劳了。”苏榕道谢,她也不去帮忙,主要是这里灶火不是这么容易生起的。 老汉自去烧火,苏榕擦了擦桌椅,便坐下休息。过了一会老汉自后厨回来,说幸好还有些干柴,火已经生起了,让苏榕先去烤衣服。 “老汉你先烤,我衣服不算湿。”方才她在车里,并没有被淋到多少,倒是老汉已全身湿透。 “好,那我先去了,姑娘稍坐。” “嗯。” 苏榕双手托腮,瞧着窗外磅礴的大雨,不知何时才停。约过了半个时辰,老汉来换她去烤衣服,门外的雨势不见小。 “看这阵势,恐怕天黑也不会停了,今夜恐只能在此地过夜喽。”老汉拿出旱烟,从腰里抽出烟丝点上火,一口一口慢慢吸了起来。 苏榕没有回答,径直去了后厨烤衣服。又过了半个时辰,雨还是没有停,却减弱了不少,她打算出去叫老汉趁此赶路到一下一个城镇,刚走了两步,却听见屋外有脚步声走了进来。 “咦?此处有人?” 苏榕停下脚步,皱着眉头,暗想不会如此巧吧?这人的声音有些像那病弱男子。 “老头,这可是你的屋子?我们借此避避雨。” 老汉忙笑道:“不是我的,我们也是过路,三位请随意。” “我们?还有别人?” “老汉载了一位姑娘,正在后厨烘衣裳。” 那人似不感兴趣,忙擦了擦桌椅,回头笑道:“公子,请坐。” “嗯。” 苏榕咬了咬,觉得真是冤家路窄,果然是客栈中遇的主仆三人。怎么会在这儿遇上了?莫非他们也要去无刃山庄? 那老汉坐在一边抽烟,主仆三人围坐桌边,屋里很安静,无人说话。 过了一会,听见一人道:“公子,方才这老汉说后厨有火,你要不要去烘烘衣裳。”他们三人骑马,全身都湿透了。 病弱男子想了一下,道:“也好。” 三人起身往后厨走,苏榕忙微低着头走出来,四人面面相对。 苏榕没有抬头瞧他们。病弱男子瞥了她一眼,见她低垂着头也不以为意,年轻女子见到陌生男子原本也是矜持内敛,只不过……此女有些眼熟。 那种感觉甚是奇怪。 “站住!”病弱男子喊了一声。 苏榕却没有停留,装作没听见。此时他们已错身而行,见她并不停下,病弱男子皱了皱眉,突然出手向她背心抓去。 第22章 栽赃 苏榕虽没有内力,也失去了原主的武功, 但好歹练过几年空手道, 该有的警觉不少,自然察觉了背后之人出了手。她本能就想一个后抬腿踢过去,可转瞬之间, 忽然有一种感觉, 若是自己真出手了, 怕是要上当。 因此只稳定气息, 装作甚么也不知道,毫不会武功的模样,不避不闪继续前行。 掌风吹到她的后颈,眼看就要击在背上,猛地掌力一收,掌风停止。 她暗暗吐了口气,慢慢到了前屋。 “公子,她……” 病弱男子眯着眼道:“总觉眼熟, 所以试探一番。” “看上去不会武功?” 病弱男子不说话, 依旧木立瞧着门框,等一会才回身到后厨去。 苏榕到了前屋见雨势虽小了许多, 可天色却暗了下来,已到掌灯时分,此时若前行,不知何时才能到下一镇,要是路上不安稳…… 但留在这里过夜, 势必与那三人有所接触,时间一长,恐他们瞧出端倪。 “老汉,你常走此路么?” 老汉已抽好了旱烟,正将烟管收好,闻得此言回道:“常走,一月七八躺。” “那到下个镇子需要多长时间?” “要是不下雨早就到了,耽误这半日,路上又黑,恐怕要亥时了。若是姑娘不急,在此将就一晚,明日天不亮就出门,夜间赶路总是不妥。”这老汉观她有些焦急,便知她想夜间赶路,于是劝了后面那番话。 苏榕斟酌一番:夜间确实危险,不仅会遇到贼人,恐怕还会遇到野兽。这三人只是对自己产生怀疑,完全没必要躲开,真如此做还显得心虚。 “老汉说得是,就在此歇一晚罢。” 苏榕又仔细瞧了瞧这小院,左边还有一个屋子,只不过已坍塌了半边,不能住人了,只有这屋子和后厨能待人。 等那三人出来,自己再去后厨,总之不与他们在一处。约过了一个时辰,三人才缓缓从后厨而出。 苏榕此时背对着他们,听见响动对老汉道:“我去后厨瞧瞧有没有吃的。” “哎。” 苏榕到了后厨,找了半天也没看见吃的,看来今夜要饿一晚了。她坐在一条旧的发黑小木凳上,往灶台里扔柴火。 ‘噼啪’,木柴的声音响动着,温暖的火焰照着苏榕的脸颊,渐渐地她觉得眼皮有些沉重,火焰在她眼中慢慢变得模糊。 老汉见她半天不出来去瞧了一回,见她坐在凳上睡着了,就知厨房没有吃的,也不叫醒她,自顾回到前屋,抬了一条凳子靠在柱子上闭目睡了。 过了两刻钟后,才听一人道:“公子,你看……” “去后厨看看。” “是。”那人去了后厨,站在门边望了一会,才回来回复道:“睡过去了。” 病弱男子暗自奇怪,喃喃道:“不应该啊,若是她不会如此沉得住气,也不会如此……” “也许是人有相似。”一随从道。 病弱男子不语。 “公子,外面的雨停了,我们要不要继续赶路?” 病弱男子站了起来,想走,心中又记下此事,不弄明白心不宁;不走,他又着急到无刃山庄去。想了想道:“赶路要紧。”说着往大门外去,最后瞥了一眼后厨门。 三人最终还是快马离开了。 苏榕醒来时屋里只有熟睡的老汉,天色已黑沉的厉害,雨却停了。那三人趁夜走了?走了最好。 正暗自庆幸,忽又听见马蹄声响起,侧耳细听正是往屋子方向来。 他们又回来了?正疑惑间马声停止,脚步声响起。 “有人么?”随着脚步声有人喊了起来。 苏榕松了口气,不是那三人。等人进了屋子,她又是一愣,怎么会如此巧?来者六人,正是客栈中被丁敏教训的几人。 他们见到苏榕也是一怔,随后那断了手腕的高壮汉子阴笑道:“真是冤家路窄啊!” “我与各位好似并无恩怨。”她平静地说了一句,就想回后厨去。 “站住!想走?”高壮汉子虽断了一只手腕,动作却不慢,一下闪身拦住了苏榕去路,冷笑道:“你的朋友断了我一只手腕,怎么?就想装作若无其事?” “我的朋友?根本不认识她。”苏榕退了一步,微忿道:“怎么将你二人的恩怨算在我头上。” “不相识?不认识怎么一块用了饭,还待在一个屋子说说笑笑。我们正愁找不到她,如今找到你也是一样。”说着就要出手。 “哎,且慢!”又是那一脸笑意中年人,“姑娘同那女子既不是朋友,她又怎么会让我们向你致歉?” “我怎么知道?” “这样罢,姑娘若是说出那女子师出何门,家住何处,我们便不与姑娘为难了。”这人虽是一脸笑意,但眼中有股阴森森的意味。 苏榕咬着牙,她哪里知道那女子是谁?家住何处? 几人见她半天不说,就以为其固执不肯。 “好,仗义。不过……我们可要为难为难姑娘了。” “别跟她废话,打了再说。”高壮汉子怒吼道,人已冲向苏榕。 苏榕早已提防,身子一矮躲了过去,顺势一脚踢在他下阴。不怪她如此下手,这些人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打,也不是甚么好人。 高壮汉子脸都白了,捂着趔趄后退,脸色阴沉盯着她。苏榕并不瞧他,精力集中对付其余五人。 “哼!花拳绣腿!”高瘦汉子举拳击向苏榕头顶。 她微微侧头,接着一个侧踢踹在对方腹部,还未停手,另一个人持刀砍了上来。 此时她才有些担忧,不过仍沉着以对。 那赶车老汉早就被他们吵醒,见到此情形,吓得缩在一边发抖,不敢吱一声。 刀风几次在她耳畔、身侧划过,被她堪堪躲过。 ‘嗤’,又一阵刀风闪过,苏榕的手臂被划伤了些,她忙倒退几步,贴墙而立。 几人围了上去,冷目而对。 这时的苏榕满脸汗水,一滴汗珠挂在眼皮上,她伸手抹了一下脸庞。 “是你!”黑脸汉子忽见她露出的样子,猛地想了起来。 “她是谁?”其余人疑惑问。 黑脸汉子仔细瞧了瞧,肯定道:“就是她!冯大小姐!” “你确定?” “确定。” 几人瞪大了眼睛瞧着苏榕,生怕一个错眼她就飞了。 “真是失敬,原来是冯小姐,若是方才你说了身份,我等也不会如此无礼了。”那一脸笑意的人出声道,“快,兄弟们快收起手中兵刃,都是误会。” 除了高壮汉子其余四人皆收了武器。一脸笑意之人对高壮汉子使了眼色,那人虽不满却也不得不收。 “久闻冯小姐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咱们兄弟几个也算有幸了。方才得罪了,我代兄弟们向你赔罪,请勿见怪。黄六,快将你的金创药拿出来给冯小姐裹伤。”那笑脸之人对黑脸汉子道。 黄六忙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递给她。苏榕却不接,只问:“你们想如何?” 一脸笑意的汉子继续攀扯:“冯小姐不必紧张,刚才真是误会了,我们并无恶意。来,我为你介绍介绍,我叫吕肖,他们是黄六、赵壮、章圆,郝朴,刘三和周成,兄弟六人偶遇此屋,没想到竟遇上了小姐,不如坐下来慢慢说罢。” 苏榕还是不动,这几人的心思她一清二楚,今日势必不能善了,也不想与这些心不由衷之人多费唇舌,当下冷冷道:“即是误会那就算了,也没甚么怪罪不怪罪,我与各位不怎么相熟,无话可叙,不如就此告辞了。”说着抬脚要走。 又被吕肖拦住,“等一等,冯小姐这么着急做甚么?外面天黑路滑,行路甚是不便,不如稍坐一会与兄弟们聊一聊,过会我们定护送冯小姐去想去的地方。” “各位拦住我到底所为何事?不如爽快些,这样支支吾吾不是大丈夫所为。”苏榕语气里有些讥讽,她本来忍耐极佳,但今日这几人无缘无故就要伤人,又口不对心,让她徒然生起一股怒火来。 在灰暗的油光下六人的面色显得有些贪婪狰狞。 “呵呵,冯姑娘真是快人快语,既然如此,明人不说暗话,江湖中传闻无涯山庄有本秘笈,我等心有向往,不知可否借来一阅,我们兄弟看过后,一定归还。”吕肖笑道。 苏榕暗自冷笑,想了想道:“原来只是借阅,那有何不可。” 几人面上一喜正待发问,却听她道:“可是不巧,那本秘笈被人夺走了。” 六人脸色一阵抽搐,吕肖嘴角抽动,似笑非笑问:“冯姑娘是在说笑?” 苏榕认真道:“你瞧我的模样是在说笑?你们想得到秘笈,旁人自然也想。” 五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真假,只有吕肖冷笑道:“被人夺走,不知被何人所夺?” 苏榕正要回答,又听见远处马蹄声响起,屋里的人俱是一惊,回身望着黑沉的门外。马蹄声到了屋外便停住了,显然来人是冲着他们这里来的。 “公子,树上拴着马,方才还没有的。” 听见这声音,苏榕心中一喜,对吕肖等道:“夺走秘笈的就是门外之人!” 此时病弱男子也走了进来,见到露出真容的苏榕,恨声道:“冯婉!” 苏榕立马接道:“你又回来做甚么?” 吕肖六人的目光立刻齐刷刷射向病弱男子。 第23章 画师 吕肖等听了苏榕之前那番话,又见两人确实认识, 当下信了三分, 于是抱拳假笑道:“敢问阁下是?” 病弱男子瞧也不瞧他,只盯着苏榕,他身边的随从傲慢回道:“凭你也配问我们公子的姓名?” 吕肖听了脸色一垮顿显不悦, 冷哼两声道:“那好, 我们不问阁下姓名, 只问一句:方才阁下是否到过此屋?” “是又如何?我们要去何处还需要向你禀报么?”一随从哼道。 吕肖等怒视着三人。 病弱男子却不理他们之间的机锋, 只对苏榕冷笑:“果然是你。” 苏榕窥视众人面色,回道:“你刚刚就知晓了,还问甚么?为何去而复返?” 病弱男子走近两步,上下瞅了她一遍,“若不回来岂不错过好戏?” “你已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又何苦咄咄相逼。”苏榕显得有些落寞。 病弱男子觉得她的话甚是奇怪,还有些莫名其妙,正要发问, 忽地听旁边一人大喝道:“既然是阁下得了, 就请交出来罢。” “你们发甚么疯!莫名其妙!”随从呵斥道。 吕肖等早已不满三人态度,傲慢无礼, 兼之听信了苏榕之言,对秘笈被三人所夺之事确信无误,以至于认为他们是在装疯卖傻。 “三位做得好戏,得了便宜还在装蒜,大家都是江湖中人, 有些事不明说只是顾忌对方脸面,既然三人不要面子,我们也不顾了,兄弟们,上!”说话间,六人已将三人团团围了起来。 两个随从立时破口大骂,病弱男子望了望一脸沉静的苏榕,想起关于那本秘笈的传言,瞬间明白了。但他懒得与吕肖等分说,心想先打发了这六人再和冯婉算账。 当下便动起手来,刀、剑、暗器纷纷而起。而苏榕慢慢往门边移。 “想跑!站住!”已到门边,苏榕正向老汉打手势,那老汉忙哆哆嗦嗦跌了出去,她正要跟上,被病弱男子甩出一只铁爪挡住。 ‘铮’,一只大锤横劈过去将铁爪斜斜格开。 苏榕趁机溜出了门,望了一圈却没瞧见马车。原来老汉见了这架势,料想事必不小,不想惹祸上身,于是一出了门便驾车往来路逃走了。 这下她着了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灵光一闪,将拴着的马解下一匹,拿过马鞭狠狠抽在其马臀上。 马儿吃痛飞奔着往外跑去,苏榕转身跑远躲进了三丈开外的草丛里。 “她跑了!” “快停手!” 屋子叫喊声此起彼伏,刀剑之声乱响个不停。不一会凌乱的脚步声丛屋内出来,随后听见马儿嘶叫声,马蹄声渐行渐远。 等四周只剩虫鸣声,苏榕才慢慢走出草丛。望着黝黑无尽的天地,她一时不知往哪儿去。 病弱男子等人追踪方向正是她要去的地方,若是自己也走此路迟早还是会遇上;可要是原路返回,那些人在前边找不到她,迟早反应过来上了当,也许会有人回头来寻,到时还是会碰上。 回身望了望小屋,想了想钻进了坍塌的屋子里。里面空间极小,只能矮身蹲着,且不时会有灰尘木屑落下。她也不顾得许多,坐在地上将杂物收拢过来挡在身前,做好一切,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约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又听见几骑马蹄声向这边驶来。轻睡中的苏榕惊醒过来,调整呼吸,侧耳倾听。 “去瞧瞧有没有人。” 有人下了马进了屋子,过了一会回道:“无人。” “肯定是去前边了,我们追!”马蹄声又远去了。 等了好一会再也没有声音响起,苏榕才安心睡下,等天亮再说。 后半夜总算安稳了许多,既无人来打扰也没野兽出没。次日,天才泛了点光,她便出了屋子,拍拍身上的灰尘往前赶路。 天色已亮,即使是一个人也不会害怕。一路上但凡听到马蹄声,苏榕便藏入身旁的草丛中去,等人走远才出来。因此一路也相安无事,太平地赶到了下个镇子。 此时苏榕已饥肠辘辘,饿得前胸贴后背,就想赶紧找家客栈住下,又恐遇上那些人。她寻思道:不如找户人家住下,等这些人走了再说,否则一路难免撞上。 主意打定,先在路边小摊上随意买了几个饼吃下,找了户人家租了一间屋子歇下。 洗了澡,换了衣裳又饱餐了一顿饭,苏榕才向主家询问无刃山庄。 原来此地叫五柳镇,离庆阳府不过二百里路程,慢则两三日可到;快则一两日。而无刃山庄就在庆阳府城西三十里外,离此还要近些。 听完此语,苏榕暗思了半会:瞧那些人的模样恐怕也是朝无刃山庄方向去的,自己现在赶路指不定会遇上,不如在此镇逗留一段日子,一面打听山庄情形;一面探察那些人是否已离开。 等他们走了自己赶去山庄。更何况自昨夜后,她想要学骑马的念头更强烈了。 计议已定,当下安心住下,起先每日也不出门,有事请主家代劳就是。等过了三日后,没瞧见那晚之人,便放下心来。 之后又想起骑马之事,颇为难。想学骑马就必须先有马,虽然她身上钱财买马够了,但买回来之后安置在何处是个难题。 此院小巧,连花园也无,只有天井,想要放匹马绝无可能,房东也不乐意。想得头疼,瞬时觉得屋里憋闷,抬脚拐出了门。 于是仔细装扮了一番,确保不会被人认出才踱出小院,大街上人来人往甚是热闹,到处都是吆喝声。行了不一会,见前边一圈人围在一起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好奇心起,苏榕走了过去挤进人群一看:却原来围着的是一座大院,上面挂着一块朱漆牌匾‘顺威镖局’,院外前面上贴着一张告示。 她读了一遍,暗道:原来这镖局要找画师,不知他们找画师做甚么。当下笑了一下转身想走,忽地想到要是能进镖局不仅能躲避那些人,而且走镖少不了马匹,到时或许能趁空学上一学。 于是步出人群往镖局里走。到了大门,守门人数人拦住道:“何事?” “我是画师,贵镖局不是要找画师么?” “你?”几人怀疑地上下瞧她一通。 苏榕笑道:“让我试一试就知道了。” 虽然不怎么相信她,但总镖头发了话几人不敢违逆,因而没有阻拦还叫了一个人带她进去。 进了大门过了曲折游廊到了一座花厅前,见此处已有八、九个书生模样的人在喝茶等着了。望见苏榕进来,暗瞥了一眼也不理论,自做己事。 苏榕捡了个位置坐下,随后有丫鬟上了茶。厅上的众人也不说话,只安静坐等。过了一会,有个管家模样之人走了进来。 “让各位久等,实在抱歉,我是镖局的大管家,鄙人姓杨。”杨管家执手于胸向众人笑道。 大家忙起身还礼,道:“杨总管好。” “众位好,请各位随我来罢。”杨管家扫了厅上之人一眼,瞅见苏榕顿了一顿,随即面色又恢复。 苏榕等随杨管家穿过一座花园,来到了一大厅,厅上正中间坐了一人,那人五十上下精神奕奕,身着锦衣,大马金刀端坐在那里。见到众人起身抱拳一礼道:“各位请了。” 杨管家忙介绍道:“这位是余镖头。” “余镖头好。”众人齐声还礼道。 “诸位请坐。” 十数人分宾主坐下,苏榕在左手边最末。 “想必镖局外的告示众位已然看了,在下也不必多做赘述,镖局只要两位画师,如今只能请各位当场画一画,看谁的最好我们便留下谁?几位有无异议?” “一切但听镖头吩咐。”众人又答。 “好。”余镖头起身到外面场地上,那里已摆了十张桌椅,铺了笔墨纸砚,“请各位就坐。” 苏榕等相继坐下。又见余镖头转头吩咐两个年轻镖师,只见那两个镖师答应一声走到场地中央练起武来。 “诸位,我们镖局请画师不是为了山水也不是为了美人美景,只是为了能将这些武功画下来,以便将来方便教授徒弟……”余镖头解释一番。 苏榕这才明白,原来顺威镖局新进弟子不识得字或者识字很少,因此学武时只能口传。可不是每位弟子都天资聪颖,一教就会、一教便能记住,因此需要笔录下来,但又苦于不会识字或识的少,因而众镖头便商议寻画师画下来,如此一来,即便不会识字,看图也能学会了。 “请各位开始罢,不限时辰。”余镖头一抱拳便回了厅内。 除苏榕外余者忙盯着场中两人,又低头作画。 苏榕拿起毛笔瞧了瞧,又放了回去,从荷包里拿出用剩的半截炭笔,先看了一遍两人招式,随后低头作画。 这炭笔是她自己找的,并不像现代那般顺手。 半个时辰后,苏榕已画好整整十页纸,抬头时见那位杨管家有些惊奇地瞧着她手里的画。 第24章 安稳 杨管家收了苏榕等人的画,交给余镖头。 余镖头一一查看, 见到苏榕的画作又惊又喜。惊得是这画与旁人都不一样, 画法实在另类;喜得是武功动作丝毫不差,且栩栩如生,还在旁边做了标注。摒除画法, 无疑此画更适合练武之人。 再看其余九人的画, 只有一两个比较出色, 剩下的不是招式画得不对就是遗漏了一两招。也许对他们是小事, 可对学武之人却是大忌,一招半式不对,有可能后面练得都不顺畅。 当下心里有了计较,抱拳对苏榕等笑道:“诸位辛苦了,各位画作我已看了,就请这位苏姑娘和狄公子留下,余下众位就请回去罢。” “杨管家,你领众位出去, 给每位二两银子, 买些茶水喝。” “是。”杨管家领着剩下八人离去。那些人虽然失望,但也无可奈可, 又听到有茶水钱,霎时间又高兴起来。 厅上只有苏榕、那位狄公子,还有余镖头。 “两位,自今日起你们就是顺威镖局的画师了。”余镖头抱拳笑道。 苏榕、那位狄公子忙回礼。 “近日有两套武功急着教授,所以恐怕要劳累一些。”余镖头道:“请二位明日辰时到练武厅, 会有人领着你们先将这两套武功画下来,等此事完成后,就可慢慢作画,两位没有异议吧?” “但凭镖头吩咐。”二人异口同声道,声音一出,两人相互望了一眼,又若无其事移开。 “如此就好。对了,每月十两月俸,二位有异议么?” “并无。”苏榕和那位狄公子又是一口同声。 “既然如此,就请二位先去休息,今日先不画了,等熟悉熟悉镖局,明日再开始。杨管家,你领两位去住处,务必安排妥当。”说着起身,向苏榕两人抱拳道:“在下有些杂事就先失陪了,由杨管家陪着二位去,日后有甚么事或有甚么需要都可以报与杨管家知晓,他会为两位办的,我先走一步。” “镖头慢走。”狄公子道。 “镖头好走。”苏榕等他说了,自己才开口,这下总算是不一样的说辞。 “二位留步。”余镖头大步流星地出了厅门,门外的两个年轻镖师忙跟着走了。 “两位请随我来。”杨管家笑着说。 苏榕二人微微颔首,跟在杨管家身后穿过大厅,又过了一个花园,到了一座小院。这院子分为左右两侧,中间一道一人高的围墙,有一扇石拱门可过人。 左右两边各有四五间屋子,中间有个小巧的庭院,种着几株芭蕉,此时夏意未退,芭蕉叶如大扇,遮住了烫人的热气,一枝芭蕉叶覆窗前,从外往里瞧,显得屋内有些幽暗。 “此处就是二位的住所,你们随意挑选罢,每人一个丫鬟服侍,有甚么事吩咐她们就是。”杨管家向后挥手,从后面走来两个十七八岁丫鬟模样的姑娘。 苏榕正想说不用人服侍,还未开口,就听那位狄公子道:“在下自来独处惯了,不惯有人在旁,就不用丫鬟来服侍了。” 杨管家微微一笑道:“狄公子的要求本不该回绝,只是……此事是总镖头亲自吩咐,务必要好好招待二位,若是不留下她们,总镖头难免要过问原因,到时会说我招待不周,所以还请狄公子见谅。” 狄公子略想了一下,道:“如此,但凭杨管家做主。” “好说。”杨管家又对身后两个丫鬟吩咐道:“你们要尽心服侍二位画师,不得懈怠。” “是。” “两位好好休息,一切明待日再说,在下有事先失陪了。”杨管家笑着一拱手转身离开了。 “苏姑娘,狄公子,你们二位请进屋歇息罢。”两个丫鬟走到他们身边,笑道。 苏榕望了狄公子一眼,对方向她一颔首,直接过了石拱门去了右边院子,粉色衣服的丫鬟忙跟了过去。苏榕也不在意,反正两边都差不多。 她走进左边院子,进了主屋。屋里挺宽敞,一切物什置办的很齐全。 “苏姑娘,你饿了么?”丫鬟问。 此时已过午时了,正是午饭时分。 “有些。”她笑着说。 “那我去厨房端些饭菜来,你喜欢吃些甚么?” “我不挑,你看着办就是。对了你叫甚么名字?”苏榕一面环顾屋内,一面道。 “我叫青儿。” “青儿,好名字。你来镖局多少年了?” “我从小在镖局长大,我去端菜了。”青儿说着要走。 “等一下,我待会想出去,可行?”苏榕坐在桌边笑问。 青儿疑惑道:“苏姑娘出门做甚么?” “我来之前租了个屋子,还有些行装留在那里,想去拿出来,随便跟屋主说一声。”苏榕解释道。 青儿恍然,回道:“自然可行,跟杨管家说一声就是了,我去厨房了。” “好。” 苏榕在屋内坐了一会,又到院子里站了一会,青儿就提着食盒回来了。三菜一汤,两荤一素,菜色鲜艳可口。 用了饭,苏榕向青儿问了杨管家住处,对他说了事由。杨管家听后只问她要不要派个人跟着她去。 “不用了,路不远,半会就回。” 苏榕出了镖局回到租的小院,向屋主说了一声,拿了东西并不停留回到了镖局,前后不过一个时辰。 次日一早,苏榕用了饭,在青儿带领下出了院子往练武厅去。路上遇到了那位狄公子,比她先出门了一会,两人相见友好地点头招呼,之后一起并肩而行。 到了练武厅,杨管家已等着。 “两位昨夜休息得可好?”杨管家笑着问道。 “很好,多谢关心。”狄公子道。 苏榕笑着说:“挺好的,贵局的饭菜也好吃。” 杨管家听了她的话哈哈笑道:“苏姑娘喜欢就好,多吃一些。从今日起两位就在此处作画,有甚么需要吩咐青儿、红儿就是,我就不打扰二位,先告辞了。”说罢,向苏榕两人微颔首便带着人走了。 这练武厅颇大,左右两边着摆放各种兵器,离门的地方放了两张桌子,上面已放好了笔墨纸砚。苏榕、狄公子也不用人招呼,各人选了一张桌子坐下。 随后有两个三十五岁上下的镖师走了上去,站在正中,对两人一抱拳道:“请了。”说罢,分别站到离两人一丈开外演练起武来。 两个镖师练得招式并不一样。不用人明说,苏榕他们也知道自己该画谁。 厅上安静极了,除了镖师挥拳的声响,青儿、红儿研墨的声音,就没别的响动了。 苏榕、狄公子提笔作画,半个时辰后镖师会停下喝茶休息,顺便查看二人所画可有遗误,所幸他二人所画甚得镖师之心。 就这样停停画画一上午,苏榕有些头昏脑涨。用罢午饭,狄公子回房歇着,苏榕在院子里走了一会透了透气才回去。 未时又到练武厅开始作画,直到掌灯时分。如此一天下来,苏榕大拇指和食指都是木的,手腕也有些发酸。 次日一早又重复昨日之事。如此过了一月,两套武功招式总算画完,两人也能轻松几日。 “二位辛苦了,这些日子劳累了,所幸如期完成了,余镖头知道两位累得很,所以给二位放了几天假,这几日苏姑娘、狄公子好好歇着,可以做些自己的事,也可出门游玩,等六日后再开始作画。” “对了,这是两位的月俸,还有总镖头赏二位的。”杨管家让人捧上两红色托盘,上面分别是两锭十两银子。 “望不要嫌弃。” “总镖头客气,这是在下分内之事。”狄公子道。 苏榕没有开口,微笑看着他们。 “狄公子客气,总镖头的心意,两位收下就是。” “恭敬不如从命。”狄公子又道。 “多谢。”苏榕笑道。 “两位随意,我先行一步。”杨管家说罢要走,苏榕忙叫住他。 “杨管家,等一下,我有事相询。” 杨管家停了脚步,回身笑问:“苏姑娘有何事尽管吩咐。” “是这样,不知镖局是否能学骑马?我想学学。”苏榕笑问。 杨管家怔了一下,有些疑惑问:“苏姑娘不会骑马?”不怪如此发问,一看苏榕模样就是惯于行走江湖的,怎么连马也不会骑。 苏榕似有些不好意思道:“从前有些害怕,因此没学,近日想学,所以……” 杨管家笑道:“这只是小事,午后我让人来找姑娘,由他领着你去就是。” “多谢。” “苏姑娘客气。”杨管家走了。 那位狄公子在他们说话时就离开了。苏榕回到住所用了饭,歇息了片刻就有一个四十上下的镖师来找她,带着她到马厩选了一匹棕红色的老马,之后两人出城学马。 第25章 发现 苏榕回来时已过了晚饭时分,幸好青儿为她留了饭, 匆匆吃罢略坐了坐就躺倒在床了。 不怪如此。实在是骑马远没她想象那么美好, 过了起初的兴奋劲后,两侧大腿隐隐发酸作痛,随着骑得时间越长却麻木起来, 过了麻劲又开始发痛了。 青儿在旁见她疼得咧嘴张牙, 心内暗暗好笑, 却不多话, 转身出了门,过了半会又回来,手里多了一白瓷瓶递给她道:“苏姑娘,上些药罢。” 苏榕起身接过笑道:“多谢了。” 青儿抿嘴微笑不语。 苏榕在幔帐后退下裤子上了药,顿觉一阵清凉。 “此药一日三次,等姑娘学会骑马后便不会觉得痛了。”青儿笑道。 “多谢。” “姑娘早些歇息罢,明日还要学呢。”青儿掩好房门去了隔壁房。 次日一早和昨日一般,用毕饭那位镖师也来找她, 一起到城郊骑马。午饭时分回来用饭, 因镖师有事,下午便在院中歇息。到了次日上午, 镖师依旧有事,只午后出去练至掌灯时分。 是夜,因连日苦练,苏榕两条大腿疼得受不了,半夜便醒了过来。她找出青儿给的药擦了擦, 坐了一会正想接着睡,忽听见几声奇异之音,且这声音极近似就在周遭。 她起身来到窗户前掀开窗棂,往外一瞧,不由大吃一惊。只见隔壁院子,有个身穿夜行衣之人正攀墙而入,黑暗之中看那身形有些像狄公子。 正待大喊,不知从哪儿飞出个黑影来,与翻墙黑衣人斗在了一起。 两人手中并无兵刃俱是拳脚上阵,除了‘砰砰’的击打声,二人并未开口。过了片刻,缠斗在一起的二人倏地分开,分站两边盯着对方。虽然周围是安静的,但两人之间的汹汹气势让人感受到了紧张。 过了片刻黑影纵身一跃,跳上墙头便不见了。再看疑似狄公子之人也不见了。 她惊疑不定,正犹豫要不要高声呼喊给镖局中人警示,忽又听见隔壁房门一响,青儿探头出来,眼瞅旁边院子,神色凝重和平日热心爱笑的模样大不一样。但见她面上冷笑了一下,又瞧了瞧苏榕的屋子,随后关上了门。 苏榕一嘴话咽了下去,神色不定地回到床边,心下暗道:看来青儿不是一般丫鬟,也对,自小在镖局长大怎么可能是常人。还有,那位狄公子……算了,此间之事不是自己能够管得了,安稳过了这些日子离开就是。 当下全身一松,倒头入睡。次日一早,用罢早饭像往常一般出城学马。如此过了六日已会骑马,只还不熟稔。 过了休沐又恢复作画,只没有前些日子那般繁忙,每天早上画,下午休息。 这日,作画回去的路上经过前厅,正要拐进自己小院,忽见杨管家一脸笑意地领着一个人径直往花厅而去。 她定睛一瞧,猛然呆住,随后低着头过了角门,快步回到自己小院。 方才她瞧见的不是别人,正是逃跑那晚意图挟持自己,身子似铁塔一般的壮汉。这人怎会到了此处?莫非他是追踪而来? 正巧青儿来送饭,苏榕笑着道谢,一面用饭一面状似无意说起。 “镖局有生意上门了?” 青儿笑道:“苏姑娘怎么会如此问?” 苏榕道:“刚才我从角门经过,见杨管家领了个眼生面孔进来,所以就猜测是有生意了。”边说边夹菜,似真的无心。 青儿想了想回道:“那不是客人,不过……也是客人。” 苏榕奇怪道:“咦?这怎么说?” 青儿见她用好饭,上来收拾碗筷,侧头笑道:“不是来托我们走镖的客人,他是秦庄主的护卫。” “秦庄主?莫非是无刃山庄的庄主?” “是,姑娘认识?” 苏榕摇头笑着说:“大名鼎鼎无刃山庄的庄主自然人人皆闻了。” 青儿莞尔一笑。 “如此说来,总镖头认识秦庄主?他们是朋友?” 说话间青儿已收好了碗筷,跨出房门之前回了一句:“算是朋友。”说着话人已走远。 这下有些难办了。也不知那人到镖局来是为了别事还是发现了自己?应该是为别事,若是后者早就将自己抓走了。还有他要在镖局停留多久?要是一两日还能遮掩过去,时日一长难免被发现,不如……先装病,瞧瞧情形再说。 于是次日一早青儿来送饭时,发现苏榕还未起身,仍躺在床上,轻声哼痛。青儿忙上前询问,苏榕按着太阳穴虚弱回道:“昨夜熟睡中被子滑落,受了些凉,头颇疼,今日恐不能前去作画了,烦你帮我跟杨管家告个假。” 青儿一面给她掖好被子,一面道:“你放心,我会告诉他一声的,待会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苏榕躺在床头,回道:“不必了,也不是甚么大病,劳你帮我去厨房熬些姜汤来驱驱寒就行了。” 青儿似不赞同,正要劝劝,又听她道:“我刚来没多久,不想因为些小事惊扰别人。” 青儿听了想了一想,道:“那你随意用些东西,我去去就来。”说着出了门。 “多谢了。” 因为要装病,也不能同平日一般吃得多,只稍稍用了些。过了半个时辰,青儿端了一小碗姜汤来,苏榕一口气喝完,捂着被子闭目睡去。 青儿替她放下床幔,便掩门出去了。 次日,苏榕依旧在卧房休息,青儿来送饭时,同她说说笑笑间打听事情。 “杨管家没有说甚么吧?”苏榕喝了姜汤。 青儿收了碗,宽慰道:“放心,他没说甚么,再说这两日忙着款待客人,也没工夫。” “如此就好,我还担心呢!真该多谢这位贵客,也不知他要住多久,真希望他多留几日,杨管家一忙便想不起我了。”苏榕开玩笑道。 青儿一笑道:“恐怕不能如你所愿,那客人明早就离开了,你也不能继续偷懒了。” 苏榕故意叹气道:“苦命。” 青儿‘咯咯’笑着走了。 次日,苏榕又休息了一天。到了第四天才‘痊愈’,恢复早起作画,午后歇息的生活,只是平日出入更加小心谨慎了,且愈加深居简出。 过了半月,一天傍晚没有月亮,只见天空一角乌云密布,闷雷时不时响起,瞧这模样过不了一会大雨就要倾盆而下了。 苏榕一直在屋内,想着若是要下雨不如早些将饭吃了,也免得待会青儿冒雨送饭,便起身要去厨房,刚到门边,见狄公子脚步踉跄而来,一身凌乱。 一见苏榕双眼暗光一闪,伸出右手纵身向她欺来。 苏榕吃了一惊,赶紧倒退两步,‘嘭’的一声迅速将门关上。狄公子右手抓在了门框上,忽然他又飞起一脚踢开了房门。 第26章 挟持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苏榕没来得及找件武器抵挡, 眼看就要被对方扼住喉咙。 就在顷刻之间, 眼前一花,瞥见一抹淡黄飘过,只见青儿和狄公子斗在了一处。苏榕连忙跑出院外大声呼救。 喊声刚落便从四面冲出了十数人来, 仔细一看是那位余镖头和镖师们。众人手持利刃, 团团将两人围住, 余镖头率先加入战局, 青儿趁机退了下来,其余镖师忙上前助他。 “到底发生何事?为何狄公子他……”苏榕一把扶住青儿问。 见武功已露,青儿也不慌张,脸上略显肃色盯着打斗的众人,道:“方才他悄悄潜入总镖头书房内,意图偷盗,被人发现刺死了一名镖师。” 狄公子果然有问题,只是他想偷盗甚么?虽然心中困惑好奇, 却不便发问, 只道:“他为甚么要抓我?” 青儿想也不想道:“也许是想挟持你,要挟我们放他走。” 这也说不通。自己只是镖局一名画师, 又不是甚么重要人物,挟制她有甚么用?恐怕青儿没有说实话。 “没想到你的武功这么好,真是深藏不露。”苏榕叹道。 青儿笑道:“姑娘可是从未问过此事,我也没有故意隐瞒。” 转念一想她说得也对,自己没有当面问过, 别人确实没必要见人就提及自己会武之事。 两人说话间,天空接连轰出两个响雷,就在瞬息之间倾盆之雨纷纷泄下。青儿拉着苏榕躲在房檐下,院中十数人却没有住手的迹象。 这半会功夫,那位狄公子以一敌众竟丝毫不落下风,看来武功颇强。渐渐镖局中有人受伤倒下,青儿焦急起来,对苏榕道:“我去叫人。”说着话也不顾雨势跑了出去。 镖局中站立的人只有余镖头,仅剩两名年轻镖师,形势很是不妙。苏榕暗想:自己武功不行,上去也是送死,不如避开。 于是挨着房檐向院门慢慢踱了过去。到了门边正待出去,猛听身后一声惨叫,一股劲风向自己袭来。 速度极快,以苏榕目前身手躲闪不及,被人一把抓住后颈,提着飞了起来,兔起鹊落一下便到了房顶上。这人松了后颈,挟她在腋下,施展轻功几个纵跃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追!”余镖头握着长剑,对赶来之人喝道。 ———— 雨势不减,豆大的雨点砸在两人身上,衣裳片刻就湿了。苏榕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一路巅的她头晕晕乎乎,直到心中恶心想要发吐时,对方才停了下来。 背上一痛,她被对方甩在地上,却全身不能动弹。 “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挟持我?”苏榕虽被点了穴道,嘴巴还能说话,见此地是个荒废的小破屋,狄宬一进来扔她在地,盘腿坐地闭目养神,于是出声质问。 狄宬闭着眼没有答她,苏榕继续道:“我没得罪过你罢,为甚么抓我?我与镖局毫无关系,你抓我有甚么用,他们不会顾我的……” 狄宬捂着胸口轻咳了一声,忽地睁开眼,冷笑道:“冯小姐,怎么突然到了顺威镖局做起了画师?” 苏榕猛地收了声,寻思道:原来此人认得自己,怪不得。 狄宬见她垂首不语,轻哼了一声。 苏榕想了想问:“你待如何?也是为了秘笈而来?”若是如此那她就将‘秘笈’交给此人,到时……说不定还能摆脱些纠缠。 谁知狄宬摇头,道:“我可不要这烫手山芋,霍庄主已发下传书,若有人能将你带回无涯山庄,他必重谢。” 苏榕大惊,万想不到此人是这样目的。 “你最好别喊别叫,否则我就点你哑穴。”狄宬继续闭目,双手合掌于胸运功调息。 苏榕见过此人手段,不敢胡乱试探,只得静静躺在地上,望着腐朽的房梁似要摇摇欲坠,一只老鼠从上面飞快蹿过。 不知过了过久,她觉得腹部一痛,一股热流蹿过,手脚俱能动弹了。苏榕瞥了一眼狄宬,慢慢爬了起来。 “你若不想再被点穴,最好老实些。”狄宬像是长了第三张眼睛,虽闭着眼,苏榕的一举一动都清楚。 好汉不怕眼前亏。她心里愤愤,但眼下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找个地方老实坐着,揉着僵硬的全身。抬头瞧了瞧天色,黑沉得可怕,想来时辰不晚了。 “狄公子,我能不能去找些吃的?”午饭她就没吃成,此刻腹中火烧火燎的难受。 狄宬像是听不见,不言不语不动,苏榕真想从地上捡块石头往他头上砸去。仔细瞥了瞥他,伸手在其眼前晃了晃,没有动静,忙轻手轻脚站起来往门边靠,左脚快要跨过门槛时,狄宬突然出声:“还是不老实。”说着纵身上前,又点了她的穴道,顺手将她拖到地上。 苏榕忍不住大骂道:“你个混蛋!好歹我们也共事过……”话未说完便被狄宬点了哑穴。 这下屋里清静了许多,狄宬满意地继续闭目,苏榕只能躺在地上眼继续瞪着房梁。 如此过了一夜。顺威镖局并没有找到他们。第二天天亮时,苏榕的穴道才解开,全身僵硬,精神秃废,而狄宬经过一夜调息反而神采奕奕。 “若不想整日不能动,最好不要动甚么歪心思。”狄宬整了整衣裳,望了望天色,准备启程到无涯山庄。 此时苏榕饿得浑身无力,又无心思与他争辩,只有力无气道:“我饿了……再不吃东西,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 狄宬皱了皱眉,哼道:“麻烦!” 还不是你自找的?怪得了谁?苏榕暗想,面上却当甚么也没听见。两人出了破屋,在狄宬的带领下一路往僻静小路上拐,不是在山林树丛间,就是从村庄路过,没有过官道或城镇。 路上苏榕不停喊饿,说要去捉野兔、鱼烤来吃,狄宬听得不耐烦,只得打了一只野鸡来,扔给她:“自己弄!” 苏榕高兴接了来,拔了毛,在路边河水中洗净,生了火,折了根光滑树枝擦干净,将野鸡叉起来烤。约半个时辰后,一股肉香钻进两人鼻尖,她撕下一块尝了尝,虽然只撒了些盐,但对此刻的她来说已经是美味了。 正待饱餐一顿,手中的鸡被夺了过去,苏榕‘哎哎’了两声,见狄宬撕下三分之一来扔给她:“吃罢。”说着,自己大口咀嚼起香喷的肉来。 苏榕暗恼,却甚么也不敢说,低头吃肉。两刻钟二人解决了整只鸡,狄宬掩埋了火堆,叫过苏榕继续赶路。 天黑时到了一个小村庄,狄宬向一家农户借住,此时的他谦谦有礼,一点也不像与苏榕独处时的恶劣。 第27章 原路 荒村野店房屋不多,加上狄宬假称两人是夫妻, 便住在了一个屋子。狄宬进屋后笑意一收, 警惕的四处望了望,见没甚么可疑,身子一仰便躺倒在唯一的一张旧床上。 苏榕蹙眉瞥了他一眼, 自顾走向桌边打算将就一晚。屋里的油灯颇暗, 床上狄宬的面容有些看不清。她瞅了瞅窗外, 计算着此时逃走的可能。又顾忌狄宬的武功, 在她所见过的人中,此人的功力仅在霍晅之下,也许和玄夜等人持平。 “怎么,这一路劳顿,此刻还不疲倦么?”狄宬的声音幽幽传来。 苏榕心里骂了一声,暂时抛开逃走的念头。 “当然困倦了,只不过床都被你占,这桌子太硬, 我一时半会睡不着。”苏榕淡淡道。 狄宬轻笑一声, 道:“你若不介意,可与我同床而眠。” 苏榕不答话。 “怎么?怕我对你不轨?放心, 我只对美人有兴趣。” 苏榕懒得理他,双手当枕头歪在上面,没一会便睡了过去。 狄宬见她睡去,起身点了她穴道,才回到床内。 次日一早, 苏榕醒来时天正当大亮,狄宬已不在屋内,她正暗自欣喜,门却忽然被推开,狄宬英俊的脸变得严肃,道:“快走。”说着一把拖过她,直出了农家。 苏榕来不及询问,随着他逛奔了数十里才停了下来歇息半会。 “发生了何事?”苏榕气喘吁吁地问。 狄宬环顾四周,平静道:“有人追过来了。” 苏榕不由一喜,却又听他道:“别急着高兴,不是顺威镖局中人,而是无刃山庄。” 怎么会是他们?想了一想,多半是那高塔似的男子发现了她的踪迹,禀报给秦恒知道的。不过……他们抓自己是为了甚么?莫非也是为了秘笈?若是如此,不如…… “狄公子,我不知道你为甚么一定要将我送到无涯山庄去,若是为了重谢,我想无刃山庄也是出得起价的,与其千里迢迢带我去,不如将我送到无刃山庄,我想秦庄主会好好谢你的。”她想过了,回无涯山庄,不如去无刃山庄,至少秦恒看起来不像大恶之人,而且那里还有自己的身体。 狄宬听了冷笑一声,上下瞧了她一回,道:“我的事论不到你来谋划,先不说我要东西只有霍庄主能给,即便没有,我也不去无刃山庄。” “为何?” 狄宬脸色立刻变得阴沉沉,“无刃山庄与我有仇。” 苏榕心情立时不好,为甚么倒霉的事总是她遇上。 “你少花些心思逃跑,要是再给我添麻烦,我不介意打断你的一条腿或者折了你的手,反正霍庄主不会在意。”狄宬见苏榕一脸沉思,猜想她又在计划逃走之事,便出声威胁道。 “哎,怎么说我们也共事一回,在同个院子待了数月,你就不能看在熟人面上对我好些,我好像并没有得罪过你?”苏榕试探问道。 狄宬半响不理她,过了会才道:“该启程了。”说着拉过苏榕继续往前。 苏榕想了想,道:“此处还是无刃山庄的地界,你想带着我到无涯山庄,恐怕不是如此容易罢?” 狄宬头也不回,也不应她,只顾拖着她往前赶。一路无话,狄宬小心谨慎,稍有风吹草动便点了苏榕哑穴藏起来,等没有可疑之处再走。到了天黑也不投店,也不借宿,只在荒外找个僻静处躲藏,连火也不烧,只吃路上买的冷馒头。 如此过了两日,到了一个小镇。此镇苏榕来过,离无涯山庄只有六、七日路程了。狄宬到了这镇子后,一改之前习性,找了家客店投宿,只仍然要了一间上房。 两人吃罢饭,正各做己事,忽然响起了敲门声,两长两短,狄宬一听,双眼放光,忙起身开了门。 只见门外有个黑瘦之人,面容木讷老实,却是当日为霍晅效力的钱堂主。 “狄公子。”钱堂主抱拳道,又瞅了一眼苏榕。 狄宬笑道:“敢问阁下是?” “霍庄主属下钱仲。” “原来是钱堂主,失敬,快请坐下。”两人相对而坐。 “狄公子辛苦了,我收到庄主传书,让我来接应公子一番。” “那就多谢钱堂主了,不知我们目下该如何?”狄宬道。 钱堂主低声道:“庄主让我三人在此等待几日,他在别处忙完事后即刻过来,一同回庄。” 狄宬道:“庄主在附近?不知所为何事?” 钱堂主笑着摇头:“此事在下并不知晓,待庄主来后狄公子可询问。” 狄宬笑笑不再多问。两人又扯了些别的,钱堂主带着他们出了客栈,穿过热闹的街市,拐进了一条小巷子,进了一座不起眼的小院。 这院子无任何标志,安静普通,里面只有一个又聋又哑的老伯每日为他们做饭。 到这时苏榕才明白,为何狄宬一点也不担心到不了无涯山庄,因为他早已知会了霍晅,约在此地见面。 苏榕自进了小院后,又开始焦灼起来,虽然想了许多法子逃跑,但皆无法实行。狄宬每日对其严加看管,眼不错地盯着她,让苏榕无法自救。 在院中待了两日,这夜,钱堂主来探看二人,离去前道:“明日庄主便能到此,狄公子要加倍小心。”说罢就离开了。 狄宬道了声‘知道’,送走了钱堂主,回身盯了苏榕一眼,目中的意思很明显:老实些,不要再出甚么幺蛾子。 苏榕当作没瞧见。 次日一早,太阳未出,天色不太明亮,东北两边有层层黑云拢了过来,压得整个小镇透不过气来,观此情景,要不了一会便会有大雷雨。 苏榕从一起床,就觉得心神不宁,见到这样的天气更难以放松,总觉会有甚么事发生,她随意用了早饭,便站在窗前向外眺望。 “怎么?还在寻找逃跑时机。”不知甚么时候狄宬到了身后,见她眼瞅着外面,忍不住出声道。 苏榕没心情搭理他,心里犹如有块巨石压在上面,沉闷的不想说话。 狄宬见她不理自己,有些不悦,正待讽刺一番,猛地听到后厨一声巨响,复又归于平静。 苏榕心里咯噔一下,有种果然如此的感叹。 狄宬倏地转头盯着后厨方向,神色变得凝重。 第28章 追杀 狄宬还是带着苏榕一起去后厨查探情况,他不放心将苏榕一人留在屋内, 恐其趁机逃跑。 到了后厨, 只见哑伯满身是血倒在灶台上,旁边煮着一锅热水,热气正不断往上冲。 狄宬面色难看, 警惕地瞧了瞧房内, 见无人, 也不去查看哑伯尸首, 挟着苏榕出了门:“立刻离开。”两人脚步不停往大门去,正要夺门而出,背脊忽然一股寒气往上蹿,他猛地一惊,推开苏榕,往旁闪去。 二人躲开的缝隙间,有一柄寒光凛冽长剑划过,方才若慢了两分, 狄宬就会被此剑对胸穿过。 狄宬满脸寒霜, 冷目对着持剑之人。但见身后之人有三个,一个高壮如塔沉默男子, 一个脸色苍白的病弱男子,一个似是随从模样的人。 “我们又见面了,冯大小姐。”病弱男子冷笑,刚才那一剑就是他刺出的。 苏榕背靠着墙面,暗自戒备, 并不理会他的语气中的嘲讽。狄宬仔细瞧了瞧两人,问道:“你是顺威镖局总镖头的侄儿江一耀?” 江一耀笑道:“好眼力。” 苏榕听到此话全身一震,万没料到竟然跑到仇人亲戚家去了,她进入镖局后从未见过总镖头,也没见过江一耀,因此压根没往这方面想,谁知道…… “看来冯大小姐是真的忘了前事了,居然主动投到仇人家中,哈哈,若不是我不曾到姑父家,早就认出你来,还容你活到今日。”江一耀说话夹着刀子。 苏榕恍然,看来顺威镖局与无刃山庄渊源颇深,怪不得会在那见到这个铁塔似的男子,也怪不得他会追过来。 “是不是很奇怪为何镖局没人认识你?”江一耀看来心情很好,居然有心情为她解释,“那是他们没见过你,早知道就该将你的画像贴满镖局,让人人都认得。” 苏榕还是不应他。江一耀不满的哼了一声,还待再说,旁边狄宬已受不了他废话连篇,提剑纵身上前与其斗在一处。 刀光剑影在狭小的院中闪烁,狄宬的武功明显高于江一耀,但旁边多了一个与他不相上下的铁塔男,一时半会赢不了。 苏榕又想趁机偷偷溜走,才到门边被江一耀发觉,大吼一声‘休想’,一剑刺了过去,不偏不倚正中左肩。 她捂着流血的肩膀,咬牙冲出了大门。就在此时,天空一阵阵闷雷响起,一道道闪电划过天际,显得狰狞恐怖,让人心生惧意。 ‘哗哗’倾盆之雨纷纷而下,瞬间浸湿了她的衣裳,苏榕却甚么也顾不得,拼命往前奔。街面上的行人早就被这场大雨冲不见了。 大街上只有苏榕一个人冒雨逛奔。匆忙之中她辨别不了方向,只得胡乱朝着身旁的路径跑去,等她停下来时,发现附近皆是高耸的树木,一条窄窄的石铺路蜿蜒向前,原来她已经冲到了城外。 大雨还是没有停下的趋势,苏榕却已经跑不动了,她遥望四野,见十数步外有一荒废破庙,忙疾走过去。 庙里破破烂烂布满灰尘,到处是蜘蛛网,苏榕躲在了角落里打算歇口气再走。 望了望门外,天空一片灰沉。她短暂停留数十息后准备起身出庙,继续前行,可就在此时,一柄冷冰冰的利剑架在她的脖颈间,身后传来一个带着兴奋的声音:“终于落在我手里了。” 苏榕闭了闭目,再睁眼时目中一片冷静。 江一耀显得格外喜悦,整个人都因此抖动了起来,虽如此却没有立刻要了她苏榕的命,而是转身到她前面,带着痛快的笑意:“是否没想到自己也有今日?” 苏榕不答他,此人心神都已经扭曲,再说甚么也是浪费唇舌,不如静心下来想想如何脱身。 江一耀被她满脸平静的神色惹怒了,到了此时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生死皆在别人一念之间,有甚么可傲然的?当下抬手甩了她一耳光。 这一巴掌在盛怒中打出,力道极大,苏榕左脸瞬间红肿起来。 江一耀又高兴起来,“你可以求我,求我放了你,跪下来求我,也许我会放了你。” 苏榕很怀疑,以此人对原主的痛恨,巴不得千刀万剐,怎么可能放过她,不过是为了在死之前羞辱一番。 江一耀见她迟迟不肯下跪,手中剑用力一划,苏榕脖间立时流下血,多了条颇深的血痕。 虽然苏榕疼痛不已,却不敢妄动,瞥见对方一脸痛快的神色,想了想,道:“你不想要那本秘笈?” 这一句话无疑给亢奋中的江一耀泼了一盆冷水,他想起离开无刃山庄时,秦恒提过一句话:务必要活的。 江一耀的脸色忽地变得难看,死死盯着苏榕。 苏榕又道:“从前的恩怨都是我的不对,我向你致歉。”先安抚好他,再图其他,因此面上显出一片悔意来。 江一耀却并不见得多高兴,反而嘴角带着冷笑,道:“你果真变了,为了活命竟然也会低声下气。”说到这里,他仿佛满足了,失去了耐心,想到秦恒交代,便道:“你若将秘笈交出来,就饶你一命。” 这些都是假话。苏榕知道,只要自己一交出来,立马横尸当场。 “带我去见秦庄主,到时我自会交给他。” 江一耀听罢,冷冷一笑,道:“以此做威胁?” 苏榕不语。 “秦庄主只说要活的,并没有说不可以伤你。倘若不说,我先斩断你的双脚;若还不说,再砍下你的双手,只要你还能说话,他可不管你是甚么样子。”江一耀残酷道。 苏榕一凛,此人说得出做得出,想了想道:“秘笈已毁,全在我脑中,要默写出来,此处没有笔墨。” 听了此话,江一耀恨得咬碎了牙齿,若要默写必定要重新找个地方,到时恐有波折;若不默写直接带她回山庄,恐怕日后难以这样的好时机。瞅了眼门外,大雨已停,说不得石轩过会就会找来,到时更没下手机会。 脑中一闪,一条毒计浮出:不如将她立即杀了,待石轩找来就说寻到她时已被人杀死,不知何人所为。 想到这,脸色狰狞,右手紧了紧剑柄,准备结果了她。 “住手!” 第29章 重回 是玄夜。 苏榕心头一喜,像是听到了天籁之音。而江一耀却是满脸阴霾, 又见她一脸重获新生模样, 心中更加狰狞,于是待她转过脸去瞧门外时,忙收回了剑, 迅速从怀中摸出一枚淬炼的乌黑的银针, 轻轻刺了一下苏榕手臂。 此疼痛几乎感觉不到, 加上此刻的苏榕正高兴, 根本无瑕顾及。 江一耀嘴角一丝寒意爬上来,待玄夜等进来时已消失不见了。 进来之人有四个,石轩、玄夜、狄宬、还有钱堂主。他们一进屋,江一耀便站到石轩旁边去了,狄宬上下望了一眼苏榕,见她无事,对玄夜道:“如今人安然无恙,我将她交给你。” 玄夜点头, 回头看着石轩两人。 石轩抬眼与他对视, 过了半会出声道:“走。”说着大步出了门,江一耀跟着离开了。 “先回去。”几人一同回到了方才的小院。 四人坐定, 玄夜皱眉望着苏榕正待开口,却见对方脸色倏地苍白,冷汗直流,捂着心口,身子摇摇欲坠, 最后猛地仰倒在地。 三人吃了一惊,赶紧上前查看。原以为这又是苏榕的诡计,本来她的花样就多,没料到一摸脉搏,暗道:不好。 “她中毒了。”玄夜道。 狄宬紧着眉问:“什么毒?何时被下的?莫非方才……” 玄夜摇头道:“不知道何时,但此毒我刚巧知道,叫做噬心散。” “噬心散。”钱堂主喃喃道:“是此毒……”随后摇着头不说话。 眼中意思就是苏榕没救了。因此毒无色无味,中后半个时辰毒发,再过一刻钟,心疼难忍,如万蚁钻心般生不如死,再过两刻钟便毒发身亡。 “怎么办?她可不能死,得想个法子救她。”狄宬道。 “来不及。”玄夜暗运内力替苏榕暂缓疼痛,等她苏醒过来,急问:“你将真正的秘笈藏在何处?” 苏榕眼前是模糊的,看不清是谁,听不清说得是甚么,只觉心被数千根针同时刺入。 耳边有许多声音,杂乱无章,听不清楚,忽地她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问: “你到底是谁?” 这是谁的声音?苏榕迷迷糊糊地想,似乎有些耳熟。随后感觉体内有股强劲的内力直蹿心口,疼痛为之一减,神智也清明了许多。她看清了眼前之人。 是他?霍晅,那个一脸面瘫之人。 苏榕望着他,笑一下,虚弱地说:“我讨厌你。” 霍晅眉头微皱,继续问:“你到底是谁?” 苏榕觉得身体轻飘飘,像飞到了天上一般。 “但愿再也不要碰见你。”这声音轻得像风。 等苏榕紧闭双眼,输再多内力也无法让其苏醒时,玄夜试了试脉搏,道:“没气息了。” 霍晅盯着苏榕的尸首片刻,缓缓道:“葬了罢。” “是。” ———————— 这天气阴晴不定,才刚停下的雨又淅淅沥沥落了下来。秦恒正在房中作画,站在旁边之人是孙杰。待最后一笔完成,孙杰开口赞道:“好一幅美人图。” 秦恒将笔放好,手指细细摩挲着画中之人:一个身着白衫,肌肤白如初雪,双眼紧闭的美貌女子,静静躺在精致的床塌之上,淡黄色的幔帐散散从顶垂下,露出她秀美无瑕半张脸来。 “美则美矣,却毫无生气。”秦恒收回手,悠悠叹道。 孙杰一面将画挂在书房壁上,一面笑道:“庄主的心意,想必这位姑娘会知晓的,说不定明日她就醒了。” 秦恒起身眺望窗外,见雨又开始落下,叹了口气,想起石轩、江一耀,正打算询问,忽然门猛地被推开,一个丫鬟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喘着气道:“庄主,那位姑娘……她醒了。” 孙杰满嘴的呵斥之语憋了回去,望向秦恒。但见他听见此话,满脸笑意犹如春风拂面,道:“终于醒了。”说罢,抬脚就往隔壁院中而去。 孙杰立马跟上。 穿过一道角门半边花园,就到了那位姑娘的院中。庄主为了能就近看她,特意腾出此院来安置。孙杰一头跟着秦恒进了院子,一头暗想:也不知此女醒来后是个甚么情形,庄主又如何待她? 到了屋外,见平日伺候的丫鬟俱在门外垂首侍立。 “怎么回事?为何不在屋里服侍?”秦恒问。 “是那姑娘让我们出来的。”一个丫鬟低头答道。 秦恒想了想,道:“你们都在门外听吩咐。”说罢,推门而入。 孙杰没有进去。 屋里只在桌上点了一根蜡烛,显得有些昏暗。 “谁?”一个声音传来,带着几分疑惑几分害怕。 秦恒愣了一下,这声音娇中带媚,柔中带刚,犹如清澈的流水击在玉石上,清脆柔和又不失悦耳动听。 “谁在这里?” 秦恒回神,嘴角含笑望着隐在幔帐后的女子,缓缓道:“姑娘切莫惊慌,我……我是此庄庄主秦恒,此地是无刃山庄,四个月之前姑娘突然出现在后园花池中,那时正巧我在赏花,见到姑娘落水昏迷,便将你救下。” 幔帐后半响没有回应。过了好一会才听那女子道:“多谢秦庄主救命之恩。”随着话音,女子踱步出来,向秦恒施了一礼。 秦恒正待说不用,却看见了抬头的女子容貌,撞见了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眸,眼含水波,在如此昏暗的屋中就像见到黑夜里最闪烁的星辰。 好美的眼睛。 秦恒呆了一呆,他知道此女貌美,却不想会有一双如此动人心魄的眼眸。 “秦庄主?” 秦恒反应过来,笑道:“不必说谢,举手之劳。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女子静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道:“我叫苏榕。” “原来是苏姑娘,真是好名字。”秦恒道。 苏榕低头浅笑,名字不见得好,从前大家总觉这名怪怪的。 秦恒见她微笑不说话,一时拿不准她的想法,只道:“苏姑娘,不如我们坐下说罢。” “好。”两人相对而坐。 烛光下苏榕的面色虽苍白了些,但更显精致,秀丽绝伦。秦恒瞧了一回,关心道:“苏姑娘,你感觉身子如何了?” “多谢秦庄主,我很好。”苏榕礼貌回道。 “若是苏姑娘不介意,可否准在下为你诊一诊脉?我是担心姑娘的身体,时日久了,忽然醒来,会不会有不妥。”秦恒想了想,问道。 “当然可以。”苏榕也想知道躺了几个月,会不会有什么毛病,边说边伸出右手,轻轻挽起了衣袖。 望着十指如葱,美如柔荑细手,秦恒伸过双指慢慢按了上去。停了半刻钟,才抽回双指,笑道:“姑娘恢复的很好,我也放心了。” “多谢秦庄主。”苏榕道。 秦恒笑道:“苏姑娘不必多礼,方才已经谢过了。” 苏榕抿嘴道:“秦庄主会医术?” 秦恒笑着摇头道:“算不上会,只不过懂一些医理,粗浅而已。” “秦庄主太过谦了。” 秦恒哈哈一笑,摇头不语。 苏榕静默不语。秦恒也止了笑声,瞧了她半会,颇让苏榕不自在,正当她寻思该不该找些话说时,秦恒又问:“在下有一事相询。” “请问。” “不知姑娘何处人氏?为何到了那花池中?” 第30章 山庄 苏榕醒来时,屋里昏暗一片, 旁边有三、四个陌生女子, 见她苏醒连声惊呼。此时的她头脑还不清楚,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随眼一望, 皆是陌生的景象, 还以为又穿了一回。 几个婢女叽叽咕咕在她耳畔说话, 让她难以集中精神, 是以让她们都出去了,独自在房中醒神,等听见有人进来时,才出声询问。 也就是在这时,她听到秦恒回答,才明白过来不是又穿了,而是回到自己的身体。 意识到这一点,苏榕满心欢喜, 冯婉的一切终于与她再无干系, 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不用害怕走到何处都被人围堵追杀了。 “此事我也百思不得其解。”苏榕认真回道:“我只记得自己失足落入河中, 其余的……实在不记得了。”方才她已想过,秦恒会询问自己出现的缘由,匆忙之间没有万全之计,只能一半真一半假。 秦恒微笑看着她,苏榕一脸诚挚。他敲着桌沿, 又问:“那,姑娘是何处人氏,家乡何处?” 苏榕有些落寞,她是真的难受,“在最东边,那里有一片海,恐怕离此地颇远。” 她面上的神色真切,不似作伪。秦恒心道:此事太过奇异,千里之遥的人莫名到了庄内,实在匪夷所思,可观她不像说谎,且方才为其把脉,毫无内力,要说是江湖中哪个仇家派来的,也不可能一来就昏迷如此之久,这未免也太过无能。 抬眼见烛光下的苏榕微低着头,陷入沉思,似在回忆,黑长的睫毛不住地划出了柔美的幅度。 美人,美人。 是有如何? 秦恒心内傲然一笑,面上宽慰道:“苏姑娘不必伤心,天灾人祸非我等能预料。” 苏榕点头。 秦恒又道:“苏姑娘安心住下,待伤好之后再作打算,你刚刚苏醒,应多加休憩才是,天色不早,明日我们再叙。”说着站起了身。 苏榕也站了起来,道:“多谢秦庄主厚情。” 秦恒笑道:“苏姑娘叫我秦恒即可,叫庄主太过客套。” 苏榕颔首,送秦恒出去。他一出去,便让门外奴婢进去服侍,还亲自叮嘱了一番。 孙杰见他笑意不减,显然欣喜不已,瞅了一眼窗户,暗道这位姑娘甚合庄主心意呢,莫非日后…… 秦恒走后,苏榕呆坐了一会。此刻的她是放松的,心内暗自盘算:先在山庄养一段子日子,等身体痊愈无碍便告辞,找个江南小镇住下,悠闲过日子。 忽又想到,自己在花池被发现,那么……如果再进入花池能不能再回去呢?这样一想又欢喜起来,若是真能如此,那就太好了。 几个奴婢见她一会发呆,一会发笑,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等了一会见依旧如此,忙规劝她早些歇息,修养身子。 苏榕才收了心思,安稳睡去。 次日。 因昨日一场大雨,天气放晴,碧空如洗,园中花木被冲洗一净,迎面吹来的风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苏榕一夜无梦睡了个好觉,直至巳时才醒。她伸了个懒腰,闭着眼嗅着空中的香味。 几个婢女见她起身忙上前服侍,穿衣、漱洗、为其换了件淡蓝底白花的短襦,白底水仙边的裙子,又梳了个垂鬟分肖髻。苏榕自己随意捡了几支珠花戴上。 “姑娘,你今日真美。”婢女纷纷对她夸赞起来。 苏榕笑着说:“还不是你们手巧,将我打扮得如此好看。” 几个婢女听了捂嘴笑起来,道:“苏姑娘真会说话。” 苏榕一笑,道:“多谢你们为我准备衣裳簪环。” 婢女忙连连摇头道:“此事皆是庄主吩咐早早就备下的,姑娘若要谢,就谢庄主罢。” “哦?”苏榕暗道,秦恒真细心。 正说着话,门外响起孙杰的声音:“苏姑娘醒了么?” 苏榕道:“醒了,外面是……” 孙杰忙道:“我是庄主身边的人,姑娘叫我孙杰即可,在下奉庄主之命来请姑娘过去一同用饭。” 苏榕应了一声‘好’,婢女们为她开了门,孙杰在外恭敬等候,见她出来,在前领路。两人穿过角门,进了花园,又穿过曲折游廊便到了秦恒的院子。 “听风楼……”苏榕抬首瞧了瞧朱红的匾额,嘴里念了念。 进了院子,到了花厅,但见秦恒已坐在桌边等着了,见了她,起身笑道:“苏姑娘,请坐。” “秦庄主。”苏榕坐在他对面,秦恒也坐了下来。 “苏姑娘忘了么?昨夜不是说过不要叫庄主,显得生分。”秦恒道。 苏榕想了想,笑道:“好,秦恒。” 秦恒满意笑了,道:“昨夜睡得可好?” “多谢关心,一夜无梦。” “如此就好,我还恐姑娘不大习惯。来,我们用饭罢。” 孙杰一听,赶忙招手让婢女送上饭菜来,苏榕瞧了瞧,清淡的山药粥,配上三、四碟素菜,两、三碟荤菜,让人食指大动。 “请。”秦恒道。 苏榕也饿了,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你也请。” 两人一同用饭。苏榕胃口很好,连用了两小碗粥,菜也吃得不少。 “苏姑娘,你刚刚痊愈,饮食不能太过,不可吃得太多,最好循序渐进,慢慢来。”秦恒见她还要再吃,笑着劝道。 苏榕一想也对,就算身体好时也不能吃得过饱,于是停了筷箸,道:“你说得有理。” 秦恒也用的差不多,放下碗筷,接过婢女送上的白色锦帕擦了擦手,闻言笑道:“等再过几日,就能随心了。” 婢女们收拾残桌,两人出了花厅,身后跟着孙杰。 “今日天气甚好,不如我带苏姑娘四处逛逛,一来可消食;二来若不嫌弃,也可游览一番庄内景致,如何?”秦恒笑问。 苏榕望着碧蓝的天空,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 “乐意之至。”两人四处逛了起来。 庄内颇大,至少不比无涯山庄小,也是分为三层,内院、中院、外院。内院住着秦老夫人,还有秦恒的妹妹和幼弟;中院有时他会住上一些日子,平时有重要客人上门时就住在此处;至于外院就是招待各方人士,此院有两三个练武场,用以训练庄内弟子,他们住所也在外院。 而苏榕出现的花池在内院最东边,秦恒带着她一路游到了此地。苏榕站在花池边,左瞧右看,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就同普通花池一般,最多就是里面的花更珍贵艳丽,鱼也更稀有而已。 到底是什么缘故呢?如果此刻她跳进去,她会不会回到从前的地方。此想法一出,苏榕蠢蠢欲动。 秦恒在旁见她一会疑惑,一会皱眉一会又兴奋,不由好笑,随即想到甚么,收敛了笑意,轻声问:“苏姑娘,在想些甚么?” 苏榕当然不能说真话,掩饰道:“没甚么,我就想仔细瞧一瞧此花是甚么来历,好像不认识。” 秦恒轻笑一声,慢慢道:“此花名‘醉香’,待它开花时,香气弥漫,二里之遥皆可闻,只不过……闻多了人会迷迷糊糊,因此才将它放在靠墙的花园中。” 苏榕:…… 无涯山庄有食人湖,此地有迷人花,看来这里就没有正常的东西。 她干笑了两声,道:“原来如此。” “苏姑娘不用担心,此花五月开花,十月就会凋谢,这季节快谢完了,香味不浓。”孙杰见苏榕面色不好,以为她害怕花香,忙解释道。 苏榕笑着摇头道:“多谢你,我不是担心,只是觉得此处的花草很神奇。” 孙杰道:“比这奇异的还有,苏姑娘若是感兴趣,一会庄主带你去瞧一瞧。”说罢,拿眼觑向秦恒。 秦恒一笑,道:“苏姑娘可有兴致?” “不了,改日罢,耽误你这么大半日,若有要事先去忙罢,我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坐坐,待会我同她们回去。”苏榕指着几个婢女道。 秦恒正待说自己无事,忽见左面急匆匆走来个人,见到他们忙向秦恒行礼,随后附耳对他耳语一番。 秦恒面色不变,对苏榕道:“那苏姑娘在此观赏,有事吩咐孙杰,我先失陪一会。” “你去罢,不必顾虑我。” 秦恒颔首,眼神示意孙杰。孙杰心领神会,点头表示知道。 秦恒带着来人去了中院。苏榕又在花池边坐了好半会,一会望着池中,一会望着那些‘醉香’花,猜想这与她出现在此处有没有联系。 快到午时没个结果,起身打算回房,又见左面来个年长的婢女,到了苏榕身前,上下瞧了她一通,最后道:“是苏姑娘么?” 苏榕点头,道:“是,你是……” 那婢女道:“我是老夫人身边的,奉老夫之命请姑娘过去坐坐。” 第31章 上门 秦老夫人五十上下,虽上了年纪, 但依稀能瞧得出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坯子。 苏榕到‘听雨院’时, 屋里只有几个婢女,秦老夫人端坐在主位,右手边位置上有个十五、六岁的姑娘, 一进去, 所有人的目光皆牢牢锁住她。 秦老夫人的目光比旁人更有深意, 让苏榕略有些不自在, 但转念一想,任谁家里昏睡了几月的病人忽然醒来,都会觉得奇特,继而产生好奇,多看两眼也是人之常情。如此一想,也就放宽了心。 按晚辈礼见过秦老夫人后,对方便让她坐在了左手边。 “苏姑娘。”秦老夫人笑着开口,“身子可大好了?” “多谢老夫人关心, 我已大好了, 这得多亏了贵庄细心照顾,否则不知何时才能醒, 也不知如今是个甚么情形。”不管今日秦老夫人见她是什么缘故,别人救了她这是事实,先表示一番感谢总不会错。 秦老夫人见她温和有礼,感恩戴德,心下很是满意, 面上慈蔼道:“苏姑娘太过客气,佛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弊庄从来都好善乐施,又恰巧碰见姑娘遇难,怎能不施以援手。” “老夫人和秦庄主皆是心善之人。” 秦老夫人听她如此夸赞甚是高兴,笑道:“苏姑娘,不知你家乡何处?为何到了此地?” 苏榕将对秦恒说得说辞又对秦老夫人讲了一遍。 秦老夫人大感诧异:“天下竟有如此奇异之事?”随即沉吟一会,喃喃道:“倒也不是不可能,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看来苏姑娘与弊庄缘分不浅。” 这最后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似含有别的意思,但苏榕却没有多想。 “那苏姑娘将来有何打算呢?” 这话还真不好回。虽然苏榕是想在庄内多待一段日子,可如今再一想颇不妥当:万一自己迟迟不能参透那花池穿越的原因,或者一时半会回不去,难道要一直赖在别人家?就算他们不介意,自己也说不过去。 可是离开庄内,远离花池也非她所愿。对了,可以在附近恁个房子,找些事情做着,一来得些钱财过活;二来时不时上门拜访一下,也能就近观察花池。 “我打算过几日痊愈后就出庄去,先找个住处。” 秦老夫人微微困惑,道:“苏姑娘不去寻亲人么?” 苏榕笑容一滞,半会才道:“我的亲人,他们都……”讲到这里说不下去,眼眶微红。 秦老夫人见她这模样,会错了意,以为其孤苦伶仃,亲人俱已不在了,心道:也是可怜人。 “苏姑娘不必着急说走,养好了身子再做打算。”秦老夫人宽慰道。 苏榕正待答话,忽然门帘一扬,屋里一亮,有人走了进来,众人抬眼一瞧:原来是秦恒。 “是谁要走?”他向秦老夫人行礼问安后,坐在苏榕身边,笑问。 苏榕还未做答,右边一直没有出声的姑娘,轻声笑道:“哥哥,是苏姑娘呢!说过几日痊愈后,准备离开了。” 秦恒听了,‘哦’了一声,眼眸中异样闪过,问:“是弊庄招待不周么?或者得罪了姑娘?” 苏榕笑着说:“秦庄主言重了,在贵庄事事妥当没人得罪我,只不过……叨扰太久我心不安……” “苏姑娘,这就见外了,我从来最喜结交江湖上的朋友,来者是客,巴不得住久一些,你安心住下,不要客套才是。”秦恒柔声劝道。 秦老夫人和秦姝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瞧见了惊奇,秦恒的神态柔和,一改平日的傲气。虽然从前也接触过诸般女子,可并有哪个女子能让他如此耐心,又温柔对待了。 看来此女在他心中确实不一样。 苏榕想了想道:“多谢秦庄主。”对方如此盛情不好太过生硬拒绝,先暂时待着,以后走不走还不是自己的事。 四人随后闲聊了一会,不过些家常闲话,最多不过哪处庙宇灵验等语,不知不觉到了午饭时辰,秦老夫人便让苏榕留下用饭。 饭毕,又闲坐了一会,苏榕告辞回去,秦恒便也起身说有事要先走,正好同苏榕同路。 二人向住处而去,一路无话,到了苏榕院外,秦恒忽然道:“对了,苏姑娘,你的东西还要么?” 苏榕一时没反应过来,抬眼对上秦恒满含深意的笑眼,猛地醒悟过来,他口中所说,乃是自己出现在山庄时身上的物品。 她想了想,东西似乎不多,不过身上的衣裳……当下有些脸热,后又想到为自己换衣的是婢女,又不是他。 “还在么?若是还在,那就请秦庄……请你归还给我罢。” 秦恒笑道:“自然该归还的,只不过……让人收起来了,一下记不住放在何处,待我回去细想,到时遣人送去给你。” “好,那我先回屋了,秦公子也歇息罢。”苏榕说完,向他一点头进了院子。 秦恒等她走远,站了半会才回房去。婢女送上茶来,他随意用了些,便躺在塌上闭目养神。 苏榕回到屋内,稍坐一会便午睡歇息。醒来后,秦恒又来邀她观赏庄内景致,还带着她去了后山上观景,至晚间方回,两人一同用了晚饭,闲聊至夜深才各自散去。 次日,天气依旧晴好。同昨日一般,秦恒请她前去用饭,饭毕,想带她出庄游玩,却见门外孙杰匆匆而来,见到秦恒作揖道:“庄主,霍庄主等到访。” “哦,霍晅?何时来得?”秦恒有些惊讶,旋即恢复。 “就在刚才,已经将人请到花厅奉茶了。” 秦恒转头对苏榕道:“抱歉,我先失陪一会,你……”瞧见苏榕神色古怪,似有些疑惑有些不解,便问:“有何不妥?” “没,只是好奇,这霍庄主是哪个霍庄主?”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苏姑娘,是无涯山庄的庄主霍晅。”孙杰道。 苏榕一听面色就有些不对劲。见此,秦恒皱了一下眉头,问:“苏姑娘认识他?” “不认识,只是从前听人提起过。”苏榕遮掩道。 “哦?从前?何时?”秦恒紧追不舍。 瞥见秦恒的目光,苏榕才省悟过来方才她的话错漏百出:霍晅是近半年来才声名鹊起,从前江湖中人根本无人知晓,而自己昏睡了几个月,又从何处得知的呢?不是从前与他认识,就是在说谎。 “我……听婢女们闲聊时提过一句,就记下了,听说此人年纪轻轻就做了庄主,所以好奇。”苏榕镇定道。 秦恒不知信了没信,却也不再纠结此事,只对她道:“好生歇息。”说罢,带着孙杰去了花厅。 苏榕有些不安回了屋内。 一路过去的秦恒心底有一丝不悦,苏榕没有说真话,她明显识得霍晅,却不愿据实以告,是在隐瞒甚么?她与霍晅又有何不可告人之事? 且霍晅忽然上门又是何故? 带着一肚子疑问,秦恒到了花厅,见到了霍晅,身后立着三人,见他进来霍晅起身抱拳道:“秦庄主。” “霍庄主。”秦恒笑道:“不想霍庄主大驾光临,弊庄真是荣幸。” “秦庄主客气。” 两人分宾主坐下,秦恒笑问:“不知霍庄主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霍晅也不客套,直接道:“确有一事,烦秦庄主解答。” “哦,不知何事?” 霍晅眼神示意身后的钱堂主。 钱堂主忙抱拳向秦恒一礼道:“秦庄主,事情是这样的……”便将石轩与江一耀半路拦截冯婉一事讲了出来,又将之后玄夜等人赶到,石轩不战而退与江一耀离开,但随后冯婉中毒而死一一说明。 秦恒愈听愈皱眉,石轩与江一耀拦截之事是他授意,但一再吩咐务必要活得,怎么冯婉会中毒而死?莫非…… “他们二人在路上偶然遇见冯姑娘同一个陌生男子,原以为她是被劫持,后来贵护法出来说明,二人就回来了,至于冯姑娘中毒之事,这……”秦恒慢慢道。 霍晅却截过话道:“不管是偶遇也好,有心也罢,今日我们来不是追究此事,而是想知道冯婉是谁毒死的。” “哦?那依霍庄主之见,凶手是谁呢?” “江一耀。” 第32章 住下 江一耀与冯婉之间的恩怨,秦恒是知道的, 也因如此, 对方提出要跟着石轩阻挡冯婉去路时犹豫了片刻,但其一口答应不会因私误公,会将冯婉活着带回来, 谁想…… 当下心中微怒, 面上却一点也不显, 随意道:“哦, 何以见得?” 霍晅放下茶杯,缓缓道:“秦庄主,石轩的目的是甚么,你我心知肚明,他不会杀冯婉,但江一耀就不一样,当日在场的众多人中,只有他最想杀冯婉而后快。”面对秦恒的明知故问, 他也不急不恼。 秦恒听了微微一笑, 道:“霍庄主真是误会石轩了,他只是偶然看见冯婉, 想带她回鄙庄,之后再飞书传信给贵庄。” 霍晅不可置否。 秦恒又道:“至于江一耀,不如传他来问个清楚,如何?”反正江一耀不是山庄之人,而是最近搭着顺威镖局依附过来, 且此次又违背他的命令,已让秦恒心生不满。 “好。”霍晅也不委婉。 “来人,请江公子过来一趟。” “是。” 等待的空隙,厅上只有茶杯碰撞的响动,霍晅不开口沉默以待,秦恒只微笑以对,其余人等更无说话的资格。 厅上静得让人难受。幸好如此难耐的时候不长,江一耀很快就来了,见到霍晅微微诧异,向两人作揖问好后,道:“不知庄主叫我有甚么吩咐?” “是霍庄主有些事问你,你要如实回答才好。”秦恒话里有话。 江一耀心里咯噔一声,已猜到对方为何事而来,面上镇定道:“霍庄主,有何指教?” 霍晅上下瞥了他一回,才道:“是你毒死了冯婉。”不是质疑,不是疑惑而是肯定。 江一耀心内紧张,面上仍强自从容道:“不知霍庄主为何如此说,我与石轩离去是冯婉还安然无恙,之后她的生死与我又有甚么干系?” 霍晅神色淡淡瞥向他,一旁的狄宬冷笑道:“是么?那这么说冯婉之死与你毫无关系了?” 江一耀面不改色道:“自然。” 狄宬冷哼一声,纵身向他袭去,速度极快又出乎众人意料,江一耀反应过来时,已被他搜了一遍身,从腰带间找出一根乌黑的银针。 狄宬举着银针,向秦恒问:“秦庄主,你看这是何物?” 秦恒笑意一收,道:“何物?” “冯婉死于此毒,噬心散。” “哦,孙杰接来看看。” 孙杰答应一声,上前小心接过递给秦恒。秦恒眉头一皱,抬首问江一耀:“江公子,你怎么说?” 江一耀脸色铁青,深恨狄宬。一来揭穿他的谎言;二来当众从他身上搜走银针,这下众人皆知自己武功不及狄宬。当下暗暗记下,来日再报。 “庄主,此物的确是我所有,也确实是噬心散……”江一耀道。 “终于承认了?”狄宬嘲讽道。 江一耀盯了他一眼,继续说:“不过,噬心散不是独门绝毒,江湖中人并不只我一人所有,冯婉死于此毒,也许是旁人所下也未可知。” “你!江公子好口才,一句不是你所有,就能推脱么?”狄宬步步紧逼。 江一耀也毫不退缩,道:“是在下做的,在下自会承认;若不是如何能认?再说当时有谁瞧见是我下得毒,无凭无据就想让我认下此事,江某虽无能,也不受这平白之冤!” 狄宬气得牙痒,讽刺道:“江公子不愧与裘总镖头是一家人,连抵赖的口吻也是如出一辙。” 江一耀一听,仔细看了他两眼,恍然道:“原来是你。”怪不得,处处与他作对。 “怪不得要诬陷我了,虽说你与姑父有些旧怨,可不该就此事乱说。庄主,此刻我怀疑是狄公子对在下怀恨在心,所以下毒害死冯小姐,污蔑我!”江一耀笑道。 狄宬性子颇急,一听此言,大喊:“放屁!”就要冲上去揍江一耀,幸好钱堂主眼疾手快拉住他,劝道:“你想做甚么?庄主还未发话呢,别冲动。” 狄宬只能忍下,望向霍晅。 霍晅平静地瞥向江一耀,见其一副胜券在握,笑吟吟地回望着他。 “此事确实如江公子所说,无凭无据难以说清。”霍晅淡淡道。 除秦恒外,众人愕然,狄宬更是紧握拳头,却又听他道:“既然江公子一口否认没有杀死冯婉,那么,就请将那本秘笈归还鄙庄,霍某感激不尽。” 厅上之人嚯嚯转头望向一脸懵了的江一耀,他还未应答,又听霍晅道:“冯婉临死之前亲口说过,你逼她交出了秘笈,秘笈就在你身上。” 此话一出,狄宬一改方才丧气之色,高兴起来。而秦恒则是有些怀疑地望向他。 江一耀忙道:“庄主你听我说,冯婉根本没有将秘笈交出来……” “江公子,我们到庙中之时,你已早到多时了,同冯婉说了甚么无人知晓,她临时前又坚定地说是你拿了秘笈,我们不得不信。”玄夜在旁适时开口。 江一耀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杀死冯婉,秦恒也许会生气,但不至于怪他;可私下夺走秘笈,那可就犯了大忌。想到这顿时冷汗直流,急忙解释道:“庄主,当时的确只有我和冯婉,可我并没有……” 秦恒面上如平日一般温和,但江一耀的话他一句也不信,若不是夺得了秘笈,为何转身就毒死冯婉?且石轩回来禀告说,是江一耀先一步去追冯婉,先一步找到她,时候还不短,这期间发生了何事,有谁知道。 “庄主,我确实没有……” 秦恒抬手制止了他,道:“不必再说,你带上霍庄主的人去搜搜你的屋子,有没有就知道了。” 江一耀听了欣喜起来,以为秦恒相信他了,道:“好。”说罢,看向玄夜等。 玄夜也不等霍晅吩咐,直接道:“又谁会这么傻,将如此重要的东西放在房内?肯定是另藏在一处隐秘之所了。” 江一耀脸色难看,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秦恒眼神闪烁地瞅着他,心思百转,最后笑着对霍晅道:“还是去瞧一瞧好,也别冤枉了他。”说罢,也不管霍晅答不答应,让孙杰派人去搜。 孙杰答应一声,赶忙去了,过了两刻钟后来回禀:“庄主,没有发现。” 秦恒颔首,江一耀暂松了口气。 “霍庄主你看,此事……”秦恒道。 “秦庄主,你待如何?”霍晅反问。 秦恒笑道:“搜也搜过了,并没有发现甚么秘笈,我想一切皆是误会,也有可能冯小姐暗恨江公子,所以临死之前冤枉了他,也未可知。” “哦?”霍晅道。 秦恒继续道:“霍庄主,你们一路跋涉到鄙庄,我想也劳累了,这样罢,此事慢慢再说,待鄙庄细细查访,水落石出之时再给贵庄一个交代,如何?”他不能让江一耀被霍晅带走。 霍晅没有立刻答复,而是敲着扶手,似在思索,最后道:“好。” “霍庄主果然是大度之人,诸位想必还未用饭,我们先用饭,再说其他。孙杰,快去备下酒宴,我要与霍庄主痛饮几杯。”秦恒吩咐道。 孙杰又急忙去置办酒宴。 秦恒招呼霍晅等去后厅饮宴,江一耀犹犹豫豫跟了过去。席上一众人面和心不和地用了饭,饮了酒,至午后方止。 秦恒在席间说天色不早,挽留霍晅住下,霍晅竟然也不推辞,一口答应了。 孙杰亲自带着霍晅等安置在中院,秦恒回到自己房里,招来石轩细问。 而另一边的苏榕,自听到霍晅上门的消息,就有些心神不宁,后听到对方住了下来,颇感奇怪,待听到婢女们说了缘由后,暗想:原来是为了此事,那自己就没甚么可担心的,反正二人从未见过,对方根本不可能认出她来。 于是放宽了心,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至次日,向婢女们打听霍晅等走了没有。 “好像没有,听说还要住一段日子呢。” “这是为何?”苏榕想不明白。 婢女笑道:“我听她们说,霍庄主长得很英俊,都巴不得他多住几日呢,为何姑娘似乎恨不得他立刻走?” 苏榕惊道:“没有啊,我只是随意问问。”有这么明显么? 婢女道:“姑娘挺关心霍庄主的。”老是问此人的行踪,不是关心是甚么? 苏榕哑口无言,她只是不想再遇上他。 “我只是好奇而已,如果让人误会就不问了。”苏榕无奈道。 婢女捂嘴一笑,似看破了她的借口,好心道:“再过一月就是四庄聚首之期,霍庄主可能要长住了。” “什么是四庄聚首?”苏榕觉得事情怎么没完没了。 第33章 再见 原来每隔五年,四大山庄会聚在一起, 名为研究武学, 实为争夺天下第一庄的名头。 谁夺得了第一的名头,不仅能多得钱财田地,其余三庄还要听其号令, 五年前是第一便是无涯山庄。而再过一月就是聚首之期了, 以往都是四庄轮流做东, 五年前是在无涯山庄, 今年轮到无刃山庄了。 那这样一来,霍晅是要住下了。苏榕暗想:住下又如何?先不说他在中院,自己在内院,隔了一道高墙,能不能遇见还难说,就算遇见了又如何?如今她的模样,对方能认出那才怪了。 于是放下此事,安心用毕饭, 问婢女:“秦庄主他现下可得空?” 婢女摇头道:“不知, 我去帮你问问。” “有劳了。”苏榕在房中等候。 过了片刻婢女回来道:“庄主同霍庄主在前厅说话。” “那就算了。”想起花池,便同几个婢女一起往东边而去, 不想路上却碰见了秦恒的妹妹,秦姝。 对方见她先是一愣,继而笑道:“苏姐姐,真是巧啊。”这两天二人也见过两回,相互叙过年庚, 秦姝十七,苏榕十九。 “是挺巧的,你欲往何处?也是逛园子么?”苏榕道。 秦姝一听,忙拉过她靠近自己,神神秘秘道:“苏姐姐,你没有听说么?” “甚么?” “听说霍庄主来我们庄了,还听闻他长得极英俊,我想瞧瞧,不如……我们一起去罢。”秦姝觉得这主意甚好,去偷看霍庄主,万一被哥哥发现会被责骂,可要是苏姐姐也去,他虽然会不高兴,但肯定也不会说甚么。于是紧紧拉着苏榕,撺掇着她去。 苏榕满心无奈,委婉道:“我就不去了,我想去那边花池坐坐。” “那里有甚么好坐的,景致乏陈无味,等明日让哥哥带我们出庄骑马,才有意思呢。” “还是你去罢。”苏榕抽回手。 秦姝微微失望,却不好勉强,只不死心又问了句:“真的不去?” 苏榕摇头。 “那好,我去了。”秦姝带着婢女们往前厅而去。 苏榕自去水池边观察。 霍晅等是在内院前厅,因此秦姝一路畅通无阻到了那里,见门外有庄内子弟守着,便回身去了前厅后门,轻手轻脚靠近,找个角落位置,悄悄掀开窗棱,朝里瞥去。 见厅内坐着七、八人,秦恒端坐在主位,左手边第一个位置是个二十上下,面容英俊,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想来就是霍庄主了。 但见他神色清冷,不管说甚么做甚么总是一副神情。 “原来是个冷面郎君。”秦姝喃喃自语。 “是谁在那里!”屋里有人大喝一声。 秦姝吓了一跳,忙回转身要逃回院子,她虽从小在山庄长大,却不喜习武,只略懂些粗浅拳脚,身手就谈不上敏捷,立时便被从房中飞身出来的狄宬拦住了去路。 见是个年轻乖巧的姑娘,狄宬有些无措。里面之人也在此时都走了出来,秦恒见到她,道:“姝儿,你在此地做甚么?” 秦姝被抓个现行,脸色讪讪道:“我……娘亲让我来瞧瞧你。” 秦恒焉有不知自家妹子的脾性,碍于有外人在不好多说,只道:“回去罢,我一会去看望娘亲。” 秦姝如获大赦,连连点头,又瞥了一眼霍晅才往回走,行了两步,忽然回身对秦恒笑道:“哥哥,方才我来的路上遇见苏姐姐了,她正找你呢。”说罢,偷笑着离去。 秦恒一听,也不去辩真假,只道苏榕真的寻他有事,又想起今日还未去看望,便有些意动,当下同霍晅客套几句,就说有事失陪了。 一路朝听风楼而去,到了望云轩,得知苏榕去了东边花池,想了想,又赶过去。 到了那里,见苏榕坐在花池边的亭中,双臂靠在拦杆上,头枕在上面,整个身子朝花池里倾斜,眼睛直愣愣瞪着水中。 风一吹,扬起她的秀发,一缕青丝贴在她的唇边。 秦恒缓缓踱步过去,婢女们见了他忙矮身行礼:“庄主。” 苏榕听见回身望去,道:“秦恒。” 秦恒挥手让婢女退下,坐在苏榕身边,笑问:“你找我?有事?” 苏榕坐直了身子,点头道:“有事。恩,上次你提过,我的随身之物你找到没有?我想拿回来。” 秦恒眼中异样闪过,道:“那些东西都在,随时可以来取,只不过……我也是好奇,苏榕……”他第一次叫苏榕的名字,顿时心中一抹逾常之感划过,流入心底。 苏榕却没有感觉不同。 “你能告诉我,为何那些东西如此……”说到这里秦恒挑了一下眉,接着说:“如此特别?” 苏榕一脸尴尬,不知道怎么对他解释,想了想认真道:“也不瞒你,我不是中原人氏,家乡在海外,所以那些物品与中原不大一样。”她只能乱扯来遮掩了。 秦恒的神色说不出的奇怪,忽然问道:“那么,你要回去岂不是……”言外之意苏榕听得出来。 “是啊,所以我才发愁。” 秦恒忽而一笑道:“所以你日日守在池边,以图它再带你回去?” 原来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也没甚么好隐瞒的,当下道:“你看出来了?我是这么想的,可不知能不能实现。” 秦恒心下大安,从她出现的那日起,花池已被他让人里里外外挖了遍,没有任何通道、暗道,闹了整整一个月才作罢,他可以十分肯定:想要从此离开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何必强求呢?上天既然安排你到了此处,又恰巧让我救了你,证明你与我……有缘,不如想一想留在这里?”秦恒柔声道。 望着越靠越近的秦恒,苏榕不着痕迹往后挪了挪,瞥见众婢女站得远远的,又见眼前秦恒眼眸中的柔情,顿时热气上涌,两颊发烫。张了张口,正要说话,秦恒却突然伸出手握着她的细掌,慢慢道: “自救你后,我总是盼你醒来,又不知是为何,等你醒来我才了悟,这几个月来,你早已在我心中,难以忘却……苏榕留下来,好么?” 留下来?苏榕暗自在心中摇头,对于他心思,也许一开始不明白,但这几日,众婢女时不时在耳旁述说,从秦恒救她之后,日日都要来看望,找遍了大夫诊治,又亲自上无涯山庄求药,方让她醒过来,按众人的说法,如此大恩,以身相许都不为过。 可是…… “秦恒,对于你的救命之恩我会铭记在心,往后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但是……我想试着能不能回去……”苏榕说得结结巴巴,生怕伤他的心。 秦恒是失望的,但又隐隐有种兴奋,也许对他而言太过顺利反而无味。 “而且,你忘了么?你可是有未婚妻的。”苏榕提醒道。 提起此话,秦恒显得很不自在,只道:“那是先父为在下定的,我并不满意,从前年起多次与欧阳庄主提起,让他为爱女重择佳婿,但其并不同意。” 苏榕不语。 秦恒反应过来语气太重,继而又轻声道:“若是因此,你大可不必多虑,即便没有你,我也是要退婚的。苏榕,时日尚浅,你终会明白我的心意。”说罢起身,低头望了她半会,转身走了。 留苏榕在原地发了半天呆,等回过神时才惊觉待的时候不短了,忙同众婢女回了望云轩。 午饭、晚饭皆是她独自用,秦恒并未出现,苏榕因此松了口气。次日一早,秦姝兴冲冲来找她,一进门就道:“昨日你该同我去的,那霍庄主果然长得英俊,只是不怎么爱笑。”边说边挨着她坐下。 “你喜欢他?”苏榕问。 秦姝呛了一下,嗔道:“胡说甚么?我……只是好奇而已。” 苏榕但笑不语。 秦姝忙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哎,不说了。”闭口在旁左右瞧瞧,瞥见书桌上有张画,伸手拿了过来。 “好奇特的画,你画的?”画上是一花池,栩栩如生,连池中‘醉香’枝叶上的纹路都能瞧清楚。 这是苏榕闲极无聊,又日日想到关于花池,所以才画了下来。 “真好看。”秦姝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欢,于是道:“给我罢,如何?” “要是想要,下次认真画了再给你。”苏榕道。 “下次之事,下次再说,这次先给我罢。”说着将画卷了起来,掖在袖中。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苏榕同秦姝向秦老夫人问安,说了两句闲话才回到住所。 一日无事。 又次日,秦恒依旧没出现。苏榕想起了上次提到那些随身之物,本打算要回来,可是秦恒说了那番话后便没了后续。 不如自己去找他罢,将东西要回来。主意打定,径直去了‘听风楼’。到了那里,见门外有人守着,便开口道:“秦庄主在么?” 门‘吱呀’一声开了,孙杰笑容满面迎了出来,道:“庄主在的,苏姑娘进去罢。” “好。”苏榕跨上台阶,走了进去。 等她进去,孙杰拦下婢女,带着门口之人都退到院外去了。 苏榕进去时见他坐在矮桌边,桌前摆了一副还未下完的棋局,原来之前他在与孙杰下棋。 “你来了,坐。”秦恒示意她坐在自己对面。 苏榕依言坐下。 “有事?”秦恒同往日一般笑问,只是语气轻柔。 苏榕点头,道:“我来取随身之物。” 秦恒道:“近日事多,总是忘记。孙杰,孙杰?”喊了两声,门外没人应答,不由一笑,道:“我拿给你。”说着立身往桌后的百宝阁去。 苏榕眼望着他。 “秦庄主。”一个声音突然出现。 苏榕一僵,慢慢转身望向门外,但见霍晅同玄夜、狄宬正在那里,见她望过来,皆看向她。 第34章 起疑(修) 见到苏榕,霍晅的目光一改往日清冷, 多了些不明意味, 不仅因她容貌太过出众,任谁都会多瞧上一眼的,更因秦恒的神情, 对着此女时眉宇间多了些柔情。 “抱歉, 秦庄主, 不知你有客要待。”霍晅边说边踱步进来。 此时的秦恒正要拿出百宝阁上的红木盒, 闻得此言收回了手,回身笑道:“霍庄主多虑了,请坐。” 霍晅三人坐在苏榕对面。 “不知这位姑娘是……?”霍晅望向苏榕。 苏榕礼貌又疏离微笑。 秦恒道:“这位是苏姑娘,她是……我的朋友。” 此时孙杰带着人回来了,见到霍晅等忙让婢女上茶,又进屋行礼问好,后站到一旁听吩咐。 “莫非这位就是秦庄主为其求药的苏姑娘?”这四、五日,庄内之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更何况苏榕之事在庄内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随便向婢女、仆从一打听便清楚了。 “是,霍庄主慧眼。”秦恒笑看着她。 苏榕却不发一言。 秦恒也不以为意, 以为面对外人她总不会太热络。 “苏榕,这位就是霍庄主。”秦恒道。 苏榕礼节性一笑,道:“霍庄主。” “苏姑娘。”霍晅道。 之后苏榕便不再开口,仿佛对这位声名鹊起的霍庄主一丝兴趣也无,而霍晅心中却有股奇怪的感觉, 似乎对面之人是认识的,可又是陌生的。 秦恒见苏榕对霍晅没有秦姝那般感兴趣,不由心头喜悦,转头问霍晅:“不知霍庄主来,所为何事?” 霍晅收敛微微走岔的心神,颔首道:“是这样的,我想将江一耀带回山庄。” 秦恒面色不变,笑道:“霍庄主太心急,那日我曾承诺过会给贵庄一个交代,必不食言。再说,不到一月就是四庄聚首之期,霍庄主赶回无涯山庄,到时又匆匆过来,岂不是多耗费功夫?” 绝不能让他们带着江一耀,不仅关乎无刃山庄威名,更关乎他是否真的得了秘笈。 “秦庄主误会,我会派人将他带回去,不必我亲自前往。” 秦恒笑意一收,道:“霍庄主是不信任秦某么?认为我会包庇江公子?” 霍晅道:“秦庄主言重,只不过在下担心秦庄主顾念往日之情,不忍下手……” “霍庄主请放心,我一定秉公处理,绝不徇私,这样罢,就以一月为期,四庄聚首后一定会有个交代。”秦义正言辞道。 霍晅想了想道:“如此,就依秦庄主之言。”反正江一耀跑不了,秦恒也对其疑心不已,自己旁观就行。 “秦恒,你们有事我先回去了,等明日我再来取东西。”苏榕起身对秦恒道,两人说的与她无关,待下去也是无趣。 秦恒想了一下,正要说话,门外大步走进来个身着粉红衣裳的女子,是秦姝。 “苏姐姐,你真的在这,方才我去找你,婢子说你找哥哥来了。”秦姝笑吟吟走向苏榕,拉着她的手。 “我找你哥哥有些事,不过此刻他正忙,正想回去呢。”苏榕道。 听了此话,秦姝才发觉屋内还有旁人,回头瞥见霍晅,双颊一红,细声道:“霍庄主。” “秦姑娘。”霍晅礼貌又疏离。 秦姝却觉察不出,笑问道:“霍庄主何时来的?” “方才。”简短又明了。 “用过饭了?”秦姝依旧一脸笑意。 霍晅颔首道:“多谢秦姑娘关心,已用过了。” 霍晅神色总是如此冷清,秦姝有些失落,苏榕在旁道:“你要回去么?一起罢。” 秦姝抬首瞥向秦恒,忽然笑道:“不忙,苏姐姐。”又对秦恒道:“哥哥,今日带我们出去骑马,好不好?”不等秦恒拒绝,她又道:“苏姐姐前几日就说过想去骑马。” 只一句秦恒便将口中拒绝之语吞了回去,脱口而出道:“你想去骑马?” 苏榕望着频频跟她打眼色的秦姝,无奈道:“确实想,不过改天再去,今日你们先忙。” 秦姝忙道:“不,就要趁今日方好,霍庄主远来是客,整日在庄内也是无趣,哥哥你作为主人有些招待不周啊,不如趁此大家一起去,热闹些也有意思,如何?” 若到了此时,秦恒还不明白她的心思,真是白当了这么多年兄长了,继而又想秦姝既然要去何不顺她心意,一来可与苏榕多相处些;二来姝儿对霍晅的心思有目共睹,不如借机让他们共处一番。 转头笑问霍晅:“霍庄主意下如何?今日来得齐,不如大家一同去游玩一番,如何?” 霍晅还未应答,苏榕却道:“我就不去了。” “去吧苏姐姐,今日天气晴好,正适合呢。”她生怕苏榕不去,秦恒也不准她去了。 “刚才有些头疼,想回房歇一会。”苏榕应对道。 霍晅微微皱眉,他总有一种感觉,这苏姑娘之所以不去时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虽然对方没有同他多说一句话,更没多看他一眼,可就是隐隐再排斥他。 “秦庄主,霍某就不去了。”他想试探一番。 秦姝一听忙劝道:“霍庄主,你回去也无事,不如趁此走动走动,附近的景色不错呢。” 秦恒也道:“霍庄主一同去罢。”又关心苏榕:“若真的头疼,让孙杰请大夫来瞧一瞧。” 苏榕道:“不用了,回去歇一觉就好。” “秦庄主,霍某倒有治头疼的药,玄夜。”霍晅道。 玄夜从怀中摸出一灰色瓷瓶递给秦恒道:“沁源丹,对头疼有奇效。” 秦恒道谢接过,倒了一粒出来放在掌中道:“霍庄主好意,你快服下。”这丹药治是伤风的灵药。 苏榕瞅着秦恒手心里的红色药丸,抿抿嘴道:“此刻又不怎么疼了,这药珍贵就别浪费了。”这里的药丸她不想吃 秦恒一愣,心底隐隐觉察不对,还是关心道:“真的不疼了么?” 苏榕颔首。 “那苏姐姐同我们去么?”秦姝又问。 既然霍晅不去,自己当然要去。 “那就去,可能是屋里太闷了,出去转转也许好些。”苏榕道。 霍晅罕见地上扬嘴角,在旁的玄夜内心惊奇不已,却又听霍晅道:“秦庄主,在下想了想,今日天气不错,不如和各位同去,不知可会打扰?” 秦恒一笑还未开口,秦姝忙道:“怎么会叨扰,人多才热闹。”随后对孙杰道:“快去备马。” 孙杰忙忙的走了。 苏榕咬着唇,又想找别的借口,却听霍晅道:“苏姑娘又有何处不舒服?我这里尽有上好丹药,尽管说出来。” 苏榕忿忿闭了口。 “没有。” 两人之间奇异的氛围,秦姝察觉不出,狄宬也感觉不到,唯有秦恒和玄夜隐隐察觉些。 前者疑心苏榕从前是否认识霍晅,后者惊异霍晅何时有如此闲心。 不管四人私下如何思绪,孙杰回禀备好了马,众人一同往山庄外走。此时已是深秋,没甚么好景致,但应季的花木不少,且一行人的心思也不在此,加上天气的确让人暖意融融,便没人在意。 出了庄门,一行人按辔缓行,并不着急。路上秦恒不离苏榕左右,聊天说话,而秦姝则守着霍晅身边问这问那。全程只听她在说话,霍晅偶尔应答一声,或‘恩’、或‘是’、或‘好’,秦姝也不着恼,仍然孜孜不倦。 如此过了村庄,过了官道,到了一个小镇,看看天色,已到未时,孙杰上前询问是否要歇一歇。 “霍庄主,时辰也不早了,不如我们找家酒楼歇歇?”秦恒问。 “秦庄主做主就是。” 一行人进了小镇。镇上颇为热闹,似乎正在赶集,他们一进来,镇中之人的皆好奇地望向众人:见他们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华服锦衣,有的腰间佩着长剑,便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嘀咕。 “好俊的公子!”有些年轻妇人见了议论纷纷。 一行人除了苏榕、秦姝,内力皆不弱,自然听见了这些话,秦恒仍是一脸笑意,霍晅则面无表情。 找了家精致的酒楼,一行人分两桌坐下。秦恒、霍晅、苏榕、秦姝一桌,剩下的一桌,跟着的几个护卫在旁边守着。 小二上来询问要甚么菜,秦恒依旧先问霍晅。 霍晅道:“随意。” 秦恒便问苏榕喜欢甚么。 苏榕道:“都可以。” 秦恒便让小二上些拿手好菜,两壶好酒。过了半会,酒菜摆好,四人开始用饭。 秦恒为苏榕夹菜,秦姝为霍晅添菜。 “多谢秦姑娘,你还是先吃罢,不必顾我。”霍晅喝了一杯酒,慢慢道。 秦姝夹菜的手一顿,缓缓抽了回来,默默吃饭。 苏榕同情看了她一眼。这神情被霍晅瞧在眼里,忽地开口:“不知苏姑娘是何处人氏?” 没有立刻应他,苏榕夹菜吃下,才徐徐道:“远得很,霍庄主不会有兴趣知道。” 若是别人说了此话,霍晅也许真的不会再搭理,不过对方话里的敌意他却听了出来。 “哦,不如苏姑娘说说,也许我会有兴趣。” 我管你有没有兴趣,苏榕心里腹腓,嘴里说道:“日后有机会再说罢。”说完,低头用饭不肯开口。 霍晅面上似并不在意,自顾吃酒用饭,却不知心内做何想法。 几人安静用饭,饭毕,闲坐了片刻,正准备起身离开,楼下猛地响起一阵喧哗吵闹声。 第35章 露馅(修) 一行人是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听见动静俱踱向窗边, 探头往下望去。只见大街上赶集的民众, 围着一个身穿蓝衣骑马的女子。 那些百姓怒气冲冲瞪着女子,女子手持皮鞭也是一脸怒气,不知双方说了甚么, 女子手一抬, 鞭子便挥向了人群, 打伤了几个人。 顿时又是一片哄闹。围观的行人对女子的行为不满, 冲上去要找她理论,被其身后的十数随从持刀拦住。 “欧阳姐姐?”秦姝惊呼出声,她仔细瞧了半会,才发现楼下的女子是追月山庄的欧阳婷。 秦恒嘴角的笑意渐渐消退,脸色变得难看。 秦姝忙下了楼,秦恒虽不愿去,但见苏榕被她拉下了楼,只能跟着去, 转身之前招呼霍晅三人。 “霍庄主, 我们也去看看罢。” 霍晅颔首,三人也下了楼。众人到了街面, 站在人群外,听见有人指责欧阳婷:“你这女子好生无礼,撞倒了人还如此霸道!” 欧阳婷一脸冷色,道:“是他自己冲出街面撞上来的,况且我已经让随从给了他们银子, 还想如何?” “你!给了银子就行了?这街道不准快马疾行,你快马而来撞到人还有理了?”有人愤愤不平。 欧阳婷听了并不觉得错,满脸不耐道:“让开!我要赶路!” “不行!你不许走!得道歉,送这孩子去医馆。”人群吵嚷着,堵住去路不准前行。 此话一出,苏榕一行人才瞧见,旁边有个妇人抱着个七、八岁的男孩在哭,那孩子满头是血。 欧阳婷脸色更沉了,抬手又是一鞭,恰巧秦姝挤开了人群正凑上了迎面而来的鞭子,她大叫一声。 欧阳婷已然发现,可想要收回却来不及了,幸而身旁的秦恒眼疾手快一把拿住,随后冷冷瞧着欧阳婷。 秦姝惊魂普定,倒退几步,又碰巧撞上身后的霍晅,袖中那副画便掉了出来。 “抱歉,霍庄主。”秦姝回首道。 霍晅道了一声‘无事’,便被地上的画吸住目光,顿时眼眸中异光闪过,弯腰捡了起来,道:“这是秦姑娘你画的?” 秦姝摇头道:“这是苏姐姐画的,送给了我,一时忘了收在房中,多谢你了霍庄主。”说着要接过画来。 霍晅不落痕迹稍稍偏了些,秦姝接了个空不解地望向他。 “秦姑娘,此画能不能给我?”霍晅浅笑道。 秦姝一愣,霍晅很少笑,这一笑犹如冰雪初化,她不自觉点点头道:“你喜欢就拿去罢。” 霍晅笑着道了谢,将画收在怀里,瞥了一眼几步外的苏榕,神色莫名。秦姝见状也回首去瞧秦恒等人,只见秦恒已将鞭子甩给欧阳婷,吩咐孙杰带着妇人男孩去医馆。 欧阳婷见到秦恒,面色一喜,翻身下了马,来至两人身前,自动忽略苏榕的存在,笑着问秦恒:“怎么巧?你怎么在这?莫非知道我来,特意来接我?” 围观众人见他们认识,又见孙杰连连道歉,后带人去了医馆便渐渐散去。 秦恒漫不经心道:“我们只是偶然来此,并不知道你要来。” “我们?”欧阳婷这才注意除了秦姝还有个陌生美貌女子,和英俊男子,至于玄夜两人被她忽视了。 “姝儿,他们是?”欧阳婷拉着秦姝问。 “那位是霍庄主,这位是苏姐姐。”秦姝道。 欧阳婷顺着秦姝所指一一望了过去,见到霍晅颔首问好,霍晅也略点头。待听到苏榕时,她脸色一变,悄声问道:“她就是那个昏睡的女子?” 秦姝有些担心欧阳婷会为难苏榕,忙道:“是,可是苏姐姐她……”话未说完,欧阳婷便放开她的手,向苏榕而去。 围着苏榕绕了一圈,嘴里‘啧啧’两声,然后道:“也不过如此。” 苏榕一脸尴尬。 欧阳婷望向秦恒道:“我还以为是甚么倾城倾国的美人,看来你的眼光不怎么样?” 秦恒不发一言,一行人径直进了酒楼,回到方才的桌前,围桌而坐。这次苏榕没同秦恒、秦姝坐一座,而是自己坐在一边去了。欧阳婷见她如此,似满意地点了点头,秦恒的脸色更难看了。 霍晅并不关心秦恒之事,而是时不时瞥向对面的苏榕。 苏榕心里烦乱,受不了他三番五次的偷觑,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霍晅轻笑了一下,苏榕索性望着窗外不再理他。 秦恒瞅见两人之间的动静更加起疑,听见旁边欧阳婷不住与秦姝说话,更加烦躁,起身走到苏榕身边坐下。 欧阳婷脸色一沉,盯着苏榕不说话,苏榕两面受敌,很是难受。酒楼里热闹非凡,到处皆是叫嚷声,偏偏他们这几桌安静极了。 幸好这样的情形没有持续太久,半个时辰后,孙杰回来了。他向秦恒禀告道:“万幸那孩子伤得不重,大夫已经为他上了药,裹了伤,开了几副伤药就回去了,说半月便能痊愈,属下又留下了五两银子给那妇人。” 秦恒点头道:“有劳你了,我们回去罢。”说着自然牵过苏榕衣袖拉她起来柔声道:“我们回去罢,改日再出来。” 望着一双眼睛要喷出火来的欧阳婷,苏榕头皮发麻地点点头,跟着秦恒下了楼。 欧阳婷与秦姝忙跟上,霍晅三人最后。 出了酒楼,随从牵过马来,众人翻身上马,按辔前行。这一次不再是徐徐而行,而是一路策马奔回了山庄。 到了山庄时,还未到掌灯时分,秦恒心情不佳,和霍晅客套几句便说有事失陪一会,叫了苏榕一起回去,临去前吩咐孙杰好好招待欧阳婷。 霍晅也不在意,瞥了一眼苏榕远去的背影才回了中院。 而欧阳婷心中虽气,却没忘记向秦老夫人问安,并于夜间歇在此处。 “那女子你见过了?”秦老夫人见欧阳婷满脸郁郁,不由发问。 欧阳婷闷声点头。 秦老夫人安抚道:“放心,你才是恒儿的妻子,他喜欢那女子随他去,最多将来给个妾的身份便是。” 欧阳婷盯着烛火不说话,秦老夫人这番话,她来之前母亲,甚至父亲也说过了。 第36章 矛盾 苏榕回到望云轩后,回想今日之事, 大感麻烦。先来了个霍晅, 后又来了个欧阳婷。且她并不想纠缠于秦恒与欧阳婷之间的事,只想守着花池,期望有一天能回去。 但观今日情形, 恐怕日后难能安宁度日, 况且四庄聚首, 其余三庄陆陆续还会有人上门, 到时人多事乱,又不知道会有甚么枝节。 不如索性离开庄内,到附近恁屋居住,待此事过后再上门拜访。不过……若自己此刻离去,一来不知秦恒放不放她走;二来她总觉霍晅瞧她得目光有些不对,此时告辞会不会显得心虚? 先等待几日再说。 次日,庄内一切平静,秦恒不曾来瞧她, 欧阳婷也没有上门找麻烦。苏榕也不出门, 只在屋内看看书,练会字。 又次日, 秦姝和欧阳婷相携上门来。 “苏姐姐,你在做甚么?”秦姝牵着欧阳婷走了进来,见苏榕低着头写写画画便笑问。 苏榕停了笔,起身笑道:“练练字,你们快坐。” 秦姝和欧阳婷挨着坐下。欧阳婷瞥见纸上圆润秀丽的字体, 撇撇嘴道:“我们练武之人,学这些何用?遇见敌人,难道不用武功,光写就能吓退他们了么?” 秦姝一听,有些尴尬对苏榕笑笑,是她带着欧阳婷来此,可对方一来就说了些火气颇重之语,任谁也不会乐意。 当下歉意望向苏榕。 苏榕却并不在意,只道:“欧阳姑娘说得也有理,但这只是我的爱好,与武功没多大关系,就算我真碰上甚么敌人,不用欧阳姑娘出手就是了。” 欧阳婷一听满脸不悦道:“如此说来,你武功必然很好了,我倒要领教一番。” 虽然不知道欧阳婷的武功深浅,但前日见她甩鞭的手法,就瞧得出比自己高出不少。 “抱歉,我不想动手,也没有必要。”苏榕平静道。 欧阳婷冷笑一声道:“这是怕了么?” 苏榕深吸一口气。她实在不想与欧阳婷发生冲突,也不是怕她,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虽然秦恒对自己说了那番话,但她并没有喜欢上他,最多就是感念他的救命之恩。 “欧阳姑娘,我与你并无仇怨,何必如此咄咄相逼。”苏榕尽量心平气和地说。 欧阳婷却并不领情,哼了一声道:“并无仇怨?有没有你心里最清楚,我就想与你较量一番,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说罢,也不管苏榕答不答应,从腰间抽出软鞭抬手一挥击向她。 秦姝吓得大叫:“欧阳姐姐,你住手啊!” “闭嘴!”欧阳婷喝道。 这一鞭又快又狠,苏榕只来得及连连急退,侧身闪避,躲开了头却躲不过左肩。 ‘啪’的一声,鞭子打在她的肩头,衣裳立时破裂,沁出淡淡血渍来,她闷哼一声,靠在桌沿边。 欧阳婷抬手又要挥出,秦姝忙跑到她身旁紧紧攥住其右手,轻声劝道:“欧阳姐姐住手,你如此做哥哥会生气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欧阳婷更加气怒,从听闻秦恒救了个女子后,她就想冲过来,奈何被自家母亲劝住,又被时时看牢,因此没寻着机会跑出来。这次是趁着聚首之机,父亲、哥哥也有来,她闹了几日才得以出来,就是想瞧瞧是个甚么样的人。 果然长了副妖精样。再看秦恒对着她时的神情,更觉怒火中烧。 “你闪开!” 欧阳婷用力推开秦姝,右手一使劲鞭子又甩了出去。 这次苏榕早有准备,从桌上抓了个烛台扔了过去,阻挡了鞭子来势,随后往门边跑去。 “想跑!”欧阳婷提步追上,连连挥鞭。 苏榕左躲右闪。秦姝在旁焦急不已,她阻止不了欧阳婷,又救不了苏榕,一急之下大喊道:“哥哥,你快来啊,她们打起来了!” 百忙中的苏榕听见,满心无奈,甚么叫她们打起来了,明明自己是被打的。 两个院子虽然隔得近,但以秦姝轻柔又毫无内力的喊叫绝不可能听见,但她喊了两声后,果然见角门那里,一道白衣飘飘而来,抬眼望时,见一脸肃色的秦恒大步而来。 秦姝一喜忙迎了上去,道:“哥哥她们……” 秦恒顾不上与她多说,先一步徒手拦下欧阳婷来势汹汹的鞭子,将苏榕护在身后,也不管欧阳婷满脸扭曲的脸,瞅着其左肩的伤口,语气轻柔问:“怎么样?” 苏榕摇头。 欧阳婷狠命扯了扯被秦恒抓住的鞭子。 秦恒猛地松开,冷声问:“你又发甚么疯?” 欧阳婷用力过猛,趔趄退了几步,闻得此言,恨声跺脚道:“我们两个打架,你只问她伤势,却一句都没有过问我,秦恒,你太过分!” 秦恒眉峰紧皱,面显不耐道:“打架?是你蛮狠无礼在先!”尽管他不在此院,但发生了何事自有耳目报予他,从欧阳婷一进望云轩起,就有人来禀告了,直到她出手伤人婢女才觉事情闹大,又再次告知,他才急急赶了过来。 欧阳婷满脸不服,怒气冲冲道:“我才是你的妻子,她不过毫无身份的女人,最多是个妾!” 苏榕大惊,她可不会当甚么妾! 秦恒瞧见苏榕的神情,心下深恨欧阳婷,冷冷道:“是不是我说了算!我早已同你父亲说过要退婚,他坚持不允,等他来了我还会再提此事!” 欧阳婷咬碎牙齿,恨恨盯着两人。秦姝有些担忧望来望去,想了一下,上前拉住欧阳婷,低声道:“欧阳姐姐,哥哥现在生气了,你别同他吵,我们先回去罢。”说罢拖着欧阳婷出了望云轩。 等两人走后,秦恒忙让人回房取了伤药来,亲自盯着婢女给苏榕上了药方罢。 “苏榕,你先歇息,此事是我疏忽了。”秦恒歉意道。 苏榕摇头道:“与你无关。” 秦恒见她精神不好,又不愿多说,便宽慰了几句,出了望云轩打算回房,却见老夫人身边的婢女走来道:“庄主,老夫人有情。” 秦恒脸色一沉,去了听雨院。 苏榕与欧阳婷殴斗之事像飓风一样,在短时间内传遍了整个山庄,霍晅等也听到此事。 他端坐在太师椅中闭目想了半会,最后对玄夜道:“今夜你潜进望云轩,去找一样东西。” “是。” 第37章 质问 秦恒到了听雨院,行礼问安后, 巡视屋内一回, 不见欧阳婷、秦姝。而秦老夫人待他坐下后,就开始来回念叨起来,反反复复就是, ‘你们的婚事是你爹亲自定下, 不可更改。’ ‘无刃山庄同追月山庄于你父亲在世时交情就甚好, 若轻易悔婚, 薄了两家的情义,如何是好?’ ‘我是不会同意此事的,除非我死!’ ‘你只要答应不再提此事,你喜欢的女子我可以保她进门,没人会欺负她。’ …… …… 诸如此类言语,秦恒已听得太多,他总是收起了平日的笑意,面无表情地听着, 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回上一句强硬之语, 秦老夫人必定哭哭啼啼,叨念半天。 反正她爱说就说, 听着就是,自己想如何做,她也管不了。 待过了一个时辰,秦老夫人说得累了,喝了一口茶, 最后道:“我说了这么多,你可曾明白?” 秦恒道:“儿子明白,你放心罢。” 秦老夫人语重心长道:“明白就好,我也不多说了,你忙去罢。” 秦恒忙起身作揖道:“母亲好生歇着,儿子去了。”说罢转身大步出了房门,刚跨过院门,步入园中,拐进一条石铺小径,抬首便见到欧阳婷站在路间,脸带余怒瞪着他。 这条路是他回听风楼的必经之路,明显对方是故意在此等候了,心下微恼,面色不变迎了上去,冷声道:“你在此有何事?” 秋日冷风朔朔,她站在此地已有两刻钟,手都冻僵了,想秦恒见到自己也不问寒暖,一开口就冷声冷气,心里气苦,嘴上强硬道:“当然有事。”说着靠近秦恒几步。 “告诉你,我不会同意退婚!”欧阳斩钉截铁道。 秦恒冷笑出声:“这还轮不到你做主!” 欧阳婷听了此话又见他一脸不耐嫌弃,满腹肚子怒气,冲口而出道:“这是秦老伯父定下的,老夫人不会同意!” 听到‘秦老伯父’,秦恒心下本就糟糕的心情顿时布满阴霾,想起父亲生前对柳姨之子的疼爱,对他和母亲弟弟的疏忽,心下越发不喜欧阳婷。 欧阳婷见提到秦父,秦恒没立时反驳,以为他总算顾忌几分,紧接着道:“别忘了,庄主之位本轮不到你,是你我婚事定下后,秦伯父才勉强传了给你。” 秦恒听了心下不仅是阴霾满胸,多年的憎恨被一股脑激了出来,眼神冷得像冰,道:“即便没有婚事,我依然能得这庄主之位。” 欧阳婷面上冷笑道:“若不是后来伯父中毒身亡,你有如此顺利么?” 听到‘中毒’二字,秦恒脸色一变,道:“你甚么意思?” 欧阳婷对他的忽然转变神情有些莫名,疑惑道:“难道我记错了,伯父不是中毒而亡?”她明明记得当时来报丧之人,说秦父是遭了仇家暗算中毒身亡。 秦恒却觉话里有话,疑心她知道些甚么,将脸色一收,平静道:“父亲确实是中了仇家暗算。” 欧阳婷听了讽刺道:“我还说自己记错了,原来没有。莫非我说得不对,若不是伯父中了毒,你也不能这么快继承山庄,说来伯父中毒的时机也太巧了。”她原是无心之语,只为了就此事激激秦恒,却没有想到对方真的听进了心里。 他本来心中就有病,加上欧阳婷的话便疑心顿起,当下试探道:“你这话是何意?父亲中毒又不是人能预料得了的。” 欧阳婷却听不出话里的深意,继续嘲讽道:“那谁知道?也许是你的运气比旁人好呢。” 秦恒使劲盯了她几眼,道了一声‘好’,便不管她在背后如何大喊,抬脚就往前走,直往听雨楼去。 ———— 苏榕上了药,心情高兴不起来,凑合用了饭,看看天色不早,便关门歇下了,因心中有事,躺在床上当了回烙饼,直到子时方才朦胧睡去。 窗外寒风呼啸,透着一股冷清。忽然窗棱轻轻响动了一下,这响动极轻,就像风的拂过一般,旁人轻易听不见。 一个黑影悄然落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看了看里间床铺,床中之人已然熟睡,脚尖一点便滑到书桌前,轻手轻脚翻找起来。 过了片刻,找到自己想要的,整好书桌仍从窗户出去。这一连串动作干净利落,毫无声息,因此没有惊动任何人。 出了望云轩,黑影走至墙边,越墙而去,到了中院直奔霍晅住所,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闭目倒在床上的霍晅倏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点了灯,向黑影道:“拿到了?” “恩。”黑影从怀中摸出两张纸来递给他。 此时的霍晅只着白色中衣,头发散散披在背间,接过纸来,仔细瞧了几眼,最后攥紧了纸,喃喃道:“果然如此。为何会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影见他陷入沉思,便不打扰,最后不见他有吩咐,便隐在角落去了。 次日一早,苏榕头疼欲裂,昨夜睡得不安稳,总是做些破碎的梦境。用了饭,婢女为她换了药,便倚靠在睡榻上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秦姝一个人来看望她,说些致歉之语,苏榕摇头说与她无关,并不介意。坐了着与苏榕闲聊一会就离开了,临走前说过几日再来看她。 人走了没一会,秦老夫人派婢女来瞧她,还送了一堆补品药材,说了一些好好养伤的客套话。 苏榕应付完她们后,已是午后了,于是用了午饭,闲坐一会便歇了午觉。午睡起来后,秦恒来看望她,仔细叮嘱了几遍才放心离去。 待他走后,苏榕心里盘算着搬离山庄,虽说她很想就近挨着花池,便于观察,但如今欧阳婷来了,还是主动避嫌为好,主意打定,安心养伤。如此过了四五日,伤口已结巴,也不影响行动,于是在伤好第二日到了听风楼,向秦恒要取随身之物,一并说了离庄之事。 第38章 浮出 “你要离庄?为何?因为前次之事?”自苏榕说出要离去的话,秦恒就一直询问缘由。 苏榕满心无奈, 不论她怎么解释, 秦恒皆不听进耳去,她只能再次道:“前次之事已然过去,我早已不在意, 离开庄子是我自己的缘故, 况且就在附近镇中居住, 随时都能上门拜访你们。” “若真是如此, 那也不必离开,你漂泊异乡无亲无故,就留在此地难道不好么?”秦恒皱着眉苦劝道。 望着苦苦相劝的秦恒,苏榕心下一软,不论如何对方救了她的性命,又如此待她,自己都该心存感激,只能笑道:“哪有客人一直长住的道理?我就在附近, 随时可以来拜访你们。” 秦恒见她去意已决, 心下好生闷闷,想忽地起甚么灵光一闪, 对她道:“你不管花池之事了?” “恩?花池?花池怎么了?”苏榕忙问。 秦恒见引起她的注意,唇边一抹笑意浮起,道:“忘了告诉你,花池是有些特殊之处的。” 苏榕困惑道:“为何从前不对我说?” 秦恒慢慢道:“有些缘故的。这花池每隔一段日子会有异象,譬如你出现那日就有。” “是吗?有甚么?”苏榕大喜。 秦恒假装回忆道:“那日月亮很圆, 照在花池中,生起一束五彩斑斓的光来,光过后你就出现了。” “真的?”苏榕不疑有他,立刻相信了他说辞,只因平时秦恒给她的印象就是个温和有礼,待人亲善之人。转念又想若真的如此,待月亮再次出现时,说不定就可以回去了,想到这她一阵兴奋。忆起如今是深秋,要有圆月恐怕还要等上一段日子。 秦恒见她相信了此话,忙道:“确实如此。不过……这异象出现的不甚规律,且时间极短,只有数十息,倘若你住在别处,我怕到时……见不到。” 苏榕听了此话自然犹豫起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要隔得远,到时错过了岂不是要后悔死?可是住下又不太妥当,当下很是为难。 两人一时没有开口,秦恒心中胜券在握,因为他知晓花池对苏榕的重要,料定她不会再走。果然,苏榕沉吟一番后道: “那……我就再叨扰你一段日子。” “欢迎至极。”秦笑吟吟道。 最多不与欧阳婷相见,即便见到了避开就是,苏榕暗想。 “那我的随身之物……”苏榕想起来此事,又道。 “也是不巧,这两日孙杰吩咐人收拾书房,不知道他放在何处去了,现下他不在庄内,等他回来我询问后才知道。”秦恒道。 如此只能作罢。苏榕虽然有些失望,但想到自己还要待上些日子,东西既然在就丢不了,过几日再来取就是。于是同秦恒闲聊两句,便出了院子往回走。 刚过角门,才走两步,忽然听到背后有人道:“苏姑娘,且慢!” 苏榕脚步一顿,不但不做停留反而装作没听见,加快脚步了往前走,谁知才踏出两步就被身后之人堵住去路,她抬眼瞥向来人,冷声道:“霍庄主,你这是何意?” 来人正是霍晅。他虽在中院,可要进内院也不是难事,不管怎么说他是庄内贵客,要去哪儿,没人真敢拦他。平日他皆是在院中不出,今日难得出来也没人拦他,即便想拦也拦不住。 霍晅低头望着苏榕,见其瞥向别处并不瞧她,缓缓道:“我该叫你苏榕还是……冯婉?” 苏榕面色一变,心下大惊,后忙安慰自己:他肯定是使诈!决不可能知道! 当下整整神情,一脸平静反问:“霍庄主这话何意?莫名其妙堵我去路,又说了奇奇怪怪之语,你到底想做些甚么?” 要做甚么?他只是想知道真相,到底面前之人是披着陌生容貌的冯婉,还是……从前死而复生之后的冯婉一直是眼前之人,他要弄清楚。 霍晅也不多废话,只从怀中摸出四张来,呈于她眼前。 苏榕一见,心骤跳不已,一丝慌乱浮于面上,眼看就要遮掩不住了。这四样东西,一张是一副画,就是那日秦姝要去的那张;一张便是近日无聊时练的字;一张在无涯山庄时默写所谓秘笈;而最后一张则是在顺威镖局画得画。 苏榕强自镇定道:“你拿这些给我看,是甚么意思?” “还需要我说明么?”霍晅道。 苏榕抿着嘴不吭声。 霍晅一字一句道:“这两样是你近日所画所写,而这两样是死去的冯婉生前所写所画。”他一张一张送到苏榕眼前,“你能告诉我,为何两个从未见过之人,却能画出写出一模一样的东西?莫非这世上真有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奇事?或者说……苏姑娘认识冯婉?” 苏榕咬牙道:“不认识。世上之事无奇不有,两个人笔迹相同有甚么奇怪,至于画,那是一个游方师傅传授给我,说不定他也传给了冯姑娘,所以我们才一样的手法。”不论如何绝不承认,反正只要自己不说,没人会知道。 霍晅也不气恼,也不着急,瞧着她气急败坏的脸,忽然笑了一下,道:“倘若说你是冯婉,我也不信。” 苏榕警惕地看着他。 霍晅却不管,继续道:“你知道么?冯婉从未作过画。” 苏榕还是不吭声。 霍晅接着道:“还有一事,虽然无涯山庄山前有水,但……冯婉小时差点溺水而死,所以一直惧水,并不会凫水。” 怪不得那次断刀追踪自己,只犹豫了一下就往前追了,却不过河,原来如此。可那又如何?苏榕暗想,反正来个死不承认,能耐我何? “霍庄主,你说这么多,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冯姑娘之事我听说了,但我与她毫不相干,她是她,我是我,我们不是同一个人。”苏榕斩钉截铁道:“若是霍庄主没有别事,我要回房歇息了。”说罢,绕过他就要往前走,却被霍晅猛地抓住手腕。 苏榕大喊:“你做甚么!放开!” 霍晅紧紧扣住其手腕,望着她道:“还有,冯婉死去当日,你便苏醒了,这未免太巧。” “世上巧合之事多了,我恰好碰上了。”苏榕嘴硬道。 霍晅一笑道:“还有,秦庄主救你之时,正是冯婉死后复生,性情大变的日子,是不是太巧?恩?” 苏榕心虚不得了,嘴里只道:“你放开我,若不放我就喊了。救命!救命!”也不等霍晅反应,她便大喊起来。 “怎么回事?”秦恒出现在角门边,面色微怒。 第39章 聚首 秦恒的出现并没有让霍晅放开苏榕,反而抓得更紧了。秦恒脸色倏地变得异常难看, 他本就有些疑心苏榕与霍晅认识, 有心想问,又怕惹她不悦,于是生生忍了下来。如今两人独自在园中说话, 更加证实自己的猜想。 “霍庄主, 烦你放开苏姑娘。”秦恒沉声道。 霍晅只道:“秦庄主, 这是我与苏姑娘之间的事, 恐怕不需要你来多管了。” 秦恒冷笑道:“是么?可是苏姑娘瞧上去,并不乐意同你说话,对吧,苏榕。” 两人越说火药味越浓,都紧盯着对方,苏榕反而像个局外人。 “霍庄主,请你放开!”苏榕怒道。 霍晅这才转头望向她:“回答我方才所问。” 望着不回答便誓不罢休的霍晅,苏榕心想:为何如此倒霉?三番两次都栽在他手里, 可要她说出实情那是万万不能的。 “霍庄主, 我不明白你到底要我说甚么?” 霍晅牢牢地盯着她,不错过其脸色一丝表情。 苏榕镇定以对。 秦恒铁青着脸。 “好。”松开了苏榕手腕, 同秦恒擦肩而过,两人眼角相互瞥了对方一眼,霍晅才离开园中。 秦恒盯着她后背,直到消失了方收回目光,望向揉着手腕的苏榕。 “你同他, 到底怎么回事?他要问你些甚么?”秦恒一脸肃色,心底希望苏榕能跟他说实话。 苏榕搓着手腕,一副无可奈何地模样,道:“我也不知,他说得那些话我听也听不懂。” 秦恒上前一步,问:“说了些甚么?” 苏榕摇头道:“不知道,刚才我太过害怕,没有听清。”说着挽起衣袖一看,手腕勒出一圈红印,秦恒见了便不再多问,带着她回到听风楼,找了伤药为其抹上。 “苏榕,从前……你认识霍庄主?”话虽是疑问,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她想一口否认,但观秦恒肯定的神色又咽了回去。说不认识,为何霍晅会找上她?如此一来,势必会牵扯出画与字之事,那么冯婉与她的联系,只要稍稍一想便能得出。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世间之事本就无奇不有。 “从前是见过一面,不过那时我尚小不怎么记得,此次再见没能认出来,倒是他先认出了我。”苏榕编了个谎话,她也不想骗秦恒,可是若不给个合理的解释,霍晅为何找上她?到时会扯出更多。 反正霍晅以前的事没人打听得出来,她这么说也不是不可能。 秦恒一听心道:果然认识,且还是多年之前。 “你们在何处认识的?” 怪不得世上人总说一个谎言要用无数谎言去编织。 “就在我的家乡,那时我才十岁左右,有一次出门玩时遇上了他,当时小孩子好奇一起玩了一会,后来他就走了。”苏榕只能硬着头皮编下去,横竖秦恒不会去询问霍晅,而霍晅也绝不可能提起此事。 秦恒这才解了疑惑,道:“原来如此,那他方才……” “他说他认识我,我说不认识,他就怒了,后来他走了,我一想确实认得。”苏榕快编不下去了,只能道:“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歇会,等以后再详细说,好么?” 见她确实有些乏了,秦恒只好点头,送她回去。 苏榕回去后躺倒在床,心绪依然不能平复。她压根没想到霍晅会如此敏锐,从些许细微末节就能推测出她与冯婉之间的联系,直指真相。幸好此事除非自己亲自承认,否则再多的证据皆是猜测而已。 管他呢,随他去想。 当下放松心思,闭目睡去。 次日,一切平静,欧阳婷没再来,连霍晅也没了动静,只秦恒会在午后来看望她。如此过了几天,山庄里开始热闹起来,陆续有人进入庄内,有其余两庄之人,也有江湖中知道惯例的来凑热闹,就连霍晅身边另外两个护卫断刀、流心也赶来了,至于最后一个无名,听说留在山庄守卫。 秦恒也因此不常见踪影,每日忙于招待来客,显少出现在望云轩,即便如此,他还是常派另一个护卫周安来探望。 离四庄聚首比武的日子越来越近,眼看只有七、八天了。苏榕窝在屋里一连八、九天没有出去,也是为了避免遇见欧阳婷、霍晅。 这日,她正在窗边眺望中院,倾听那边的热闹,远远见秦姝同一个身穿黄杉的女子相携而来。她仔细一瞧,惊诧不已,这黄杉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处在客栈时偶遇的丁敏。 秦姝见到笑着招手:“苏姐姐,我带了朋友来同你认识。”说话间已到了近前。 苏榕整了整神情,笑着迎了出去:“好几天没来了。” 秦姝听了面上有些过意不去,上次就是因她带了欧阳婷来,才发生那些事。 “上次的事都是我不好……”秦姝致歉道。 “过都过去了,提它做甚么?”苏榕笑道:“这位姑娘是?” 秦姝忙为两人介绍:“这是丁敏丁姐姐,她是追月山庄的少庄主夫人,上个月才成亲。” “丁姐姐,她就是苏姐姐了。” “幸会。”丁敏笑道。 苏榕也道:“幸会。” 秦姝见两人相见友好,高兴起来,拉着二人坐下,道:“咱们好好说一说。” “苏姑娘怎么不出去游一游,庄内甚是热闹呢。”丁敏道。 “哦,近日有些不舒服,就没出去。” 丁敏了然一笑,对于她与欧阳婷之事这两天也听说了。 “闷在屋里没甚么意思,不如出去走走,如何?”丁敏提议道。 秦姝看向苏榕。 苏榕犹豫。 丁敏道:“有时侯躲是没用的,反而让人得寸进尺,苏姑娘。” 苏榕惊讶。 丁敏笑道:“你不必惊疑,我与欧阳婷见过几回,深知她脾性。” “我无意与她争执。”苏榕道。 “有时候由不得你。” 丁敏这一句话让她恍然,对啊,由不得她,就算她躲在屋里,要解决的事还得解决,比如霍晅之事。 “现在想出去走走了么?”丁敏笑道。 苏榕点头:“走罢。” 三人一齐往外而去。丁敏比两人都高,低着头望向苏榕道:“苏姑娘,我总觉得我们认识。” “是么?可能是人有相似。”苏榕平静道。 丁敏笑笑不再提此事。三人一路说些闲话。从谈话中苏榕得知,丁敏是望云庄庄主白川的侄女,嫁给了追月庄少庄主。 欧阳婷与秦恒有婚约,如此一来,三庄相互联系,就只剩霍晅被摒除在外?这是偶然还是他们有意呢? 稍一深想,霍晅的处境似乎不太妙啊。 不知不觉竟到了中院。远远见秦恒同欧阳庄主在一起说话,两人面色皆算不上愉快,丁敏上前去问好。 秦姝也走了过去,苏榕犹豫了下,就留在原地。 “你看起来很悠闲。”一个声音从身后冒了出来。 苏榕满心无奈,但想到丁敏方才的话,慢慢回身望去道:“霍庄主也很悠闲。” 又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祝参加高考的小天使考试顺利!早点休息~ 第40章 暂解 身后之人正是霍晅,旁边还有个狄宬, 玄夜几人不见踪影, 不知去了何处。 此次苏榕面对他是要冷静许多,一来是因为丁敏的话;二来想到霍晅处境,对方应该没太多时间与自己闲聊。 “霍庄主很悠闲啊。”苏榕笑道。 霍晅微微一怔, 心底微感讶异, 怎么今日见到自己没有掉头就走?想到甚么, 道:“苏姑娘, 此刻可有空闲?在下有些话想单独同姑娘说。” 这次苏榕很爽快,道:“好。” “请。”霍晅道:“你先回去罢。”前一句是对苏榕说的,后一句是对狄宬。 狄宬有些奇怪瞅了苏榕两眼,方才抱拳离开。两人往来路慢走,秋日的花园景色单调,树叶几乎落光,才洒扫干净的小径,只要风一吹又有残叶飘下。 二人踩在零泥的碎叶上, 直望前方, 谁也不曾开口。走至园中一处花池,苏榕停了脚步, 霍晅也住了脚步。远远望着高墙,听着那边热闹的动静,苏榕才惊觉又走回了内院。 “霍庄主,有甚么话就说罢,天气虽然不怎么冷, 但在外久了我还是不受冻。”见对方半晌不开口,苏榕只能先说了。 霍晅背着手低头注视她,认真道:“你不是冯婉。” 苏榕一笑,侧头望着他道:“霍庄主,我本来就不是冯婉,我叫苏榕。” 这日天气不错,阳光撒下来照在她白如初雪的面上,加之眉宇间那股柔和坚定,又让霍晅微微一愣。 从那天质问苏榕后,霍晅就已经明白面前之人不会是冯婉也不可能是,之前在无涯山庄的人也不是她,一直都是眼前这个叫做苏榕的女子。 两人有太多不同。小到生活习性,大到脾气性情皆大相径庭。这让他一度猜测怀疑,甚至认为她在装疯。 可是时间一长,更让人疑惑了。直到此次到无刃山庄发现了那副画,加上那些字,再加上那些推测,他已很肯定了。 “抱歉。”霍晅轻声道。虽然他不是良善之人,也不认为对冯婉所做的是甚么罪恶,毕竟他们是仇人。但苏榕不一样,她是个无辜被卷入其中的人,又被自己折磨过,总会让他有一丝……说不清的缘由。 他是不忍?苏榕暗道:只要不不和自己牵扯不清就好。 “霍庄主,莫名其妙说甚么抱歉?我想……你弄错了。”苏榕道。 霍晅也不在意,只道:“算我欠你一份情,若有需要可以来索要。” 听了这话,苏榕对他的讨厌少了两分,转念在心底又暗暗鄙视自己没有气性,这么轻易就宽容别人了。 霍晅见她半天不语,便面向她一抱拳郑重道:“抱歉。但方才我说的,任何时候都作数,苏姑娘随时可来讨要。” 苏榕还是不语。因为不管开口说甚么,相当于间接承认此事,所以干脆不开口,或者…… “霍庄主,我想你会忙起来,到时就会忘了一些事。”苏榕道。 霍晅万没想到她说得是这个,想了一下道:“何意?” 苏榕向前走了两步,霍晅不自觉跟上,只听她带着笑意道:“不知霍庄主清不清楚,其余三庄相互联姻,将你排除在外了。”这话隐藏着看好戏的意动,霍晅听出来了。 再瞧苏榕,嘴角带带浅浅笑意,既不是恶意,也不是见仇人倒霉的快意,带着少女独有的娇俏戏谑之意,霍晅不由心间一动,一丝不明的触动滑入心底。 “多谢苏姑娘关心。”霍晅道。虽然自己早已清楚,但从她口中说出来,似乎有些特别。 苏榕倏地转身,瞅了他一眼道:“我可不是关心你,霍庄主,你可不要……误会。” 霍晅嘴角微微上扬,并不答话。两人之间安静了片刻。 “既然霍庄主没甚么事,那我先回去了,霍庄主……请自便。”说罢,提步往前。 走了两步,霍晅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方才在下说得话,不论多久都作数。” 苏榕听见了,却不回头也不停留径直离开了。霍晅等她走远才回到中院。待两人都走后从,从一株大梧桐树后,转出个人来。 是一脸阴沉的秦恒。 刚才丁敏和秦姝过去与欧阳庄主招呼,谈了几句,偶然间说到苏榕也过来了,回头看时却不见了,他听到了忙撇下几人找了过来。 却看见霍晅与苏榕挨着肩游园,因顾忌霍晅武功恐他发现,所以站得颇远,听不见两人说些甚么,只见他们谈谈笑笑,很是投趣。当下一丝阴霾爬上心头。 瞧苏榕的样子,似乎已经原谅前几日霍晅的无礼了。 秦恒握紧了拳,猛地砸在眼前的梧桐树上,树干晃动了数下,一片残叶飘了下来,落在地上,被他狠狠踩在脚底。 “霍晅。” 苏榕脚步轻松的进了望云轩,觉得今日自己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她与霍晅总算能平静以对了,终于可以放下心头一块石头。 她躺倒在床,心境比平日轻松了许多。过了一会,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秦恒进了望云轩,婢女见了忙行礼问好,他摆手让她们都出去了,脚步轻轻踱进了里间。 走到床前望着熟睡的苏榕,缓身坐在床边,伸手抚了抚其白皙细腻的脸颊,喃喃自语:“是我救的你,是我为你日夜操劳担心不已,也是我为你悬心,为你求药……”说到此处,秦恒迷茫的眼神忽然变得一凛,“所以……你只能是我的,任何人休想夺走。” 日子热闹的过了七、八日,终于到了四庄比武之期。无刃山庄陆陆续续住了二三百江湖中人,其余的皆是在附近客栈中投宿。 这日,天气颇好,秦恒吩咐人将会宴摆在了前院,四庄之人和其他江湖人都在此处。连苏榕也一早被秦姝和丁敏拉了过去,而欧阳婷则是一脸不满的站在一旁,却也没甚么动作。 今日重要,不是她能胡来的。 苏榕同秦姝两人进去时,人已挤满了大厅,三人从后门而入,站在屏风旁。 霍晅一眼望见了她。 苏榕也瞧见了,本不打算理会,奈何霍晅向她颔首示意,苏榕也微微点头。 这小小的动作又被秦恒瞧在眼里。 “各位,多谢你们来无刃山庄捧场,在此我代四庄向各位致谢。”秦恒立起身向众人一抱拳,微笑道。 “秦庄主客气了,这是我等的荣幸。” “我等有眼福观看四庄比试,乃是天大的福气啊!” …… …… 此起彼伏的恭维声接踵而至。秦恒微笑着一一道谢,等众人静下来,他才道:“如此,秦某也不多说。这几日我们四庄庄主商议过了,比试由每庄派出三人,三局两胜。先由望云山庄对战无涯山庄。” 秦恒笑着对白川、霍晅道:“烦二位准备,现在开始比试。” 第41章 比试 比试的地方在前院练武场,占地宽广, 能容下许多人。为此, 秦恒特意让人在前院搭了一个两丈长一丈宽的比武台。 众人一起到了练武场,分宾主安坐好,秦恒又说了两句客套话, 比武就正式开始了。 无涯山庄这边先是玄夜上了场, 而望云山庄则跳出来个黑脸汉子, 向玄夜一抱拳, 道了声:“请了。”便握拳冲了上去。 台下的一众看众大吼了起来。 苏榕和秦姝人坐在秦恒左手边不远处,斜对面坐着的却是霍晅,他脸色沉静,既不紧张也不期待,很随意地望向场中,察觉有人看他,转头望去,见是苏榕, 微微颔首后却不移开目光就一直瞧着她, 直到苏榕有些脸热错开了目光,他才又望向场中。 秦恒窥见两人动作, 心下不喜多了两分。 只见场中二人斗得难分难舍,一时难见高下。但有眼力之人都瞧得出,玄夜身法灵动干净利落,而黑脸汉子以力量见长,时间一长, 必定不敌。果然不到两刻钟,只见玄夜身形一闪,绕到黑脸汉子背后,一剑指着他的背心,说了一句:“你输了。” 台下之人叫的更凶了。 黑脸汉子垂着头,向玄夜一抱拳,快速跳下台去。一旁望云庄庄主白川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秦恒站起身笑道:“无涯山庄获胜,果然不愧昔日第一庄,人才济济啊。恭喜!” 玄夜向秦恒一抱拳道:“多谢秦庄主。”便回到了坐回霍晅身后。 “我来领教无涯山庄高招!”玄夜刚下去,秦恒还未坐下,望云庄又跳出个人来,一个长得极丑极矮的老汉。 狄宬跃跃欲试,旁边的流心却凉凉道:“你可不是山庄之人,上去了也不算数。” 狄宬怒道:“我怎么不是?” 流心跃了上去,丢下一句话:“现在还不是,让我来。”话未落下,人已经稳稳站到了台上。 “苏姐姐,你说他们两个谁会赢?”秦姝望着已经打斗的两人,开口询问。 苏榕仔细瞧了半会,有些不确定地道:“我想……可能是那老汉?” “为何?”秦姝不懂,明明那叫流心的此刻更占上风。 苏榕想了想道:“流心虽然占了上风,可他武功太过花哨;而那老者……我感觉他还留有余地,且观他擅偷袭之计,万一流心不注意,说不定会着了道。” 秦姝似懂非懂点点头,道:“苏姐姐,你怎么会懂?” 苏榕笑道:“我也是乱说的,至于对不对那就不知道。”这话才说完,她就觉得有道目光笼罩着自己,顺着看过去,又是霍晅。 莫非方才的话他听见了?不能吧,这么远?苏榕只好笑着向他示意,霍晅也点点头。 台上二人酣战,底下的也看得目不转睛,幸而今日是阴天,没有大太阳,众人不热,还能悠闲点评。 约过了半个时辰,流心面上笑意渐渐收敛,手上动作变得吃力起来,就在他变换下一个招式时,被老者从一个诡异的方位刺中的手臂。 底下众人‘哄’的一声,大叫起来:“好手法!”、“妙极妙极!” 流心捂着手臂脸色苍白,秦恒忙立起身来笑道:“望云山庄获胜!恭喜白庄主了。” 白川对他一抱拳,谦虚道:“客气!侥幸而已。” 流心忿忿下了比武台,面对霍晅,张嘴想说甚么却半会没说出来。而旁边的狄宬则嘲讽的冷哼了一声。 流心大怒,就要上去怒骂,被玄夜抬手拦住道:“还没有比完呢,你们想干甚么?” 流心、狄宬各望了一眼毫无波动的霍晅,皆悻悻闭上了嘴,各站一边,毫不理会对方。 自流心下去后,望云庄半响没人出来,台下的忙大喊起来:“接着比啊,还有一个回合呢!” 两庄各赢一回,剩下这一回至关重要,白川暗想了一回,决定亲自上阵。 “白庄主亲自出马了!”底下有人喊道。 白川向众人一抱拳后,望向霍晅。 玄夜等也望着他。白川亲自出马,即便他武功不行,此刻也不是他们能上去的,毕竟对方是一庄之主,需要同等分量之人与之一战。 霍晅缓缓站了起来,众人还未看清的他的动作,人已到了台上。 “苏姐姐,那他们又会是谁胜呢?”秦姝兴奋地问,她对武功不感兴趣,打来打去没有意思,但见霍晅上来,便起了兴致。 自然是霍晅。苏榕差点脱口而出,当日在无涯山庄时,欧阳庄主和白庄主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是一个人了。 “应该是霍庄主吧。”苏榕道。 秦姝显得有些不高兴了,道:“怎么是应该?我看霍庄主准能赢的。” 苏榕‘呲’笑出声,道:“你也太着急了,那我问你……若是你哥哥和霍庄主对手,你希望谁赢?” 秦姝一下被问住,吭哧半天回答不上来。 见她这样子,苏榕又笑了起来。秦姝不服,想了一下道:“那哥哥和霍庄主对打,你觉得谁赢?” 这下轮到苏榕为难,两人没交过手她不清楚,但论交情自然是希望秦恒,可是心底又隐隐有种感觉,似乎霍晅好像要高些…… 见她半会不回话,秦姝拍手笑道:“好啊,总算难住了你!可是为何你还犹豫,不是该一口说是哥哥么?”她这话本是玩笑,确不想被秦恒听见,心下种下了一根刺,脸色郁郁看向苏榕。 见苏榕未瞧他,便将眼睛瞥向场中的霍晅,却见霍晅目光又望着了苏榕。 秦恒眼色沉郁。 白川败了,不出意料。 秦恒只得站起来宣布今日胜者乃无涯山庄,而追月山庄与无刃山庄明日比试。 “时候不早,各位先去用饭,稍坐休息,明日再来。”秦恒道。 众人听了,谈笑着今日比试渐渐散去。苏榕也牵着秦姝的手准备回内院,不想霍晅却向她们走了过来,道:“苏姑娘、秦姑娘。” “恭喜了,霍庄主。”秦姝笑道。 “霍庄主,恭喜。”苏榕道。 霍晅道:“多谢两位。”顿了一下,对秦姝道:“秦姑娘,我有事问苏姑娘,你能先回去么?” 一脸笑意秦姝顿时垮下来脸色,来回瞧了两人几眼,扔下一句:“那……你们说罢,我先回去了。”就带着婢女匆匆走了。 苏榕目送秦姝离开,才回头问:“霍庄主,你有何事?” “我们借一步说话。”霍晅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苏榕犹豫了一下,跟了过去。 第42章 阴谋 两人避过人多的地方,到了院中一处安静的水榭之处, 静站了半会霍晅才犹豫着开了口: “苏姑娘……虽然此事不该问你, 也与你无关,不过……”霍晅显少有犹豫不决时,若被玄夜等瞧见了, 必定会万分吃惊。 苏榕盯着水池里的残叶发愣, 见他神色颇踟蹰, 心下奇怪, 侧身询问:“霍庄主,有甚么就说罢,我还要回去呢。” 霍晅低头望着她道:“你……你是冯婉时,是否记得那本秘笈?” 此话一出,苏榕带着笑意的脸倏地垮了下来,冷冷道:“霍庄主,你又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了,我根本不认识冯姑娘。”说完转身要走, 霍晅忙一把拉住她。 “抱歉, 苏姑娘,我不该……不该问你。”霍晅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见苏榕还是背对着她,表情冷淡,只能道: “此秘笈我无意练就,只是……它对我来说事关重大,关乎我一家为何莫名被灭门。” 苏榕听了, 心中怒气消了大半,细想霍晅的身世也颇为可怜。霍晅见其神情变软,绕到她身前接着道:“十多年前,江湖中莫名传言,说父亲得了本秘笈,能练就起死回生之术。” 苏榕渐渐认真听起来。 “可是,父亲在世时一再说过没有此事,从未有过甚么秘笈。之后冯彪纠结其余人等趁夜杀了我的父母亲人,占了山庄十多年,此次我回去后,多番逼问冯彪父子,皆说没见过秘笈,又几番搜查,皆无所获。” 苏榕已经听得入迷,不可思议道:“你的意思是……” 霍晅见她已明白,点点头。 苏榕觉得难以想象,若真是如此,再瞧瞧一脸沉静的霍晅,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随后郑重无比对他道:“没有。” 霍晅望着一脸诚挚的苏榕,不自觉点头道:“我相信。” 两人的目光恰巧撞在一处,霍晅眼中有种不知名的情绪,苏榕假咳一声,歪开头道:“我……我说得是真的,既然你都知道,我先回去了。”说完要走,这时才惊觉霍晅拉着她的手一直没松开。 “放开罢。”苏榕道。 霍晅缓缓松开,想了想道:“要是想离开无刃山庄,我可以助你。” 咦?他怎么知道自己想走?转念一想,又明白过来,欧阳庄主与无刃山庄是不可能解除婚约的,那自己的处境就非常尴尬,所以想要离去也是人之常情。 “暂时还不打算走,若是以后需要霍庄主帮忙,我会开口的。”苏榕道。 霍晅颔首不说话,苏榕也不知说甚么,静了一会,她道:“我先走了,霍庄主也回去罢。”说完转身走了。 这次霍晅没在拦她,等其远去,也转身离开了。两人分开不多时,秦恒从一座假山后转出来,眼中早已不是怒火而是仇恨了。 “你放在心上的宝贝和别人卿卿我我,是不是很心痛,是不是很难受,满心都是痛苦?”这是欧阳婷的声音,带着恶意。 秦恒冷冷瞥向她道:“你跟踪我?” 欧阳婷冷笑道:“跟踪?你全副心思都在他们身上,我只是见你跟过来,便一路走来,没有刻意躲避,你竟然也未曾发现。秦恒啊秦恒,你哪里还有半点庄主的样子。” 秦恒心情烦躁,不想跟她多说,抬脚就想走,却被她挡住道:“我觉得霍庄主对苏姑娘似乎有些不同,而苏姑娘好像对霍庄主也很特别,你大概白费心思了呢。”说完笑了两声。 这笑声在秦恒听来尤为刺耳。 欧阳婷笑罢,又冷笑道:“秦恒,看来我们的婚事是铁定的了,无法更改。”说完笑着大步离开了。 留下满脸阴霾的秦恒在原地。他望着远处想了半会,心头忽然浮出一条计来,回到听风楼,让人叫来江一耀。 自从上次之事后,江一耀每日揣揣不安,生怕秦恒真的将他交给霍晅,又怕秦恒从此不再信任他。今日听到传他去听风楼,顿时欣喜不已,连衣服没来得换便急急赶到了那里。 只见书房只有秦恒一人,不见孙杰等。江一耀作揖问好后便坐在右手边上,带着期盼望着秦恒。 秦恒敲着桌沿,半响不语。 江一耀心里越发紧张起来。 “江公子,我有一事遣你去做,倘若办好了,从前诸事一笔勾销,如何?”秦恒徐徐道。 江一耀大喜,有这样的好机会自然是好的,这些日子秦恒的无视让他坐立不安,每日猜测秦恒会如何处置他,想见秦恒又不能,又无法出庄去顺威镖局。 他忙站起来,一脸肃色道:“庄主有甚么尽管吩咐,江某一定全力以赴。” “好。”秦恒笑道。 —————— 次日,比武继续,无刃山庄对追月山庄。 无刃山庄出手的依次是石轩、周成、还有秦恒;而追月山庄是欧阳威、一个瘦高汉子,还有欧阳庄主。 比试进行两个时辰后,毫无意外,无刃山庄胜了。秦恒看上去并没有多喜悦,而是将目光射向了霍晅,而霍晅也回望着他。至于欧阳庄主似乎没有多失望,在他心里秦恒是准女婿,就算是他得了胜,最后见了自己还不是要谦让几分。 不管众人心下如何想法,明日一战即将决定谁是第一庄。 众人散去之时,秦恒叫住了苏榕:“苏榕,现下可有空闲,能陪我走走么?” 此时的苏榕正打算同秦姝回去,听了这话,秦姝对她挤眉弄眼,笑道:“哥哥叫你呢!今日哥哥高兴,快去同他走走。”说罢,顺手轻推了她一把,苏榕不曾留意,猛地便撞进了秦恒怀里。 秦恒忙扶住她:“没事罢?” 苏榕站直后离秦恒远了些,道:“没事。” 两人再看秦姝时,已笑嘻嘻同婢女走了。 “我们走走。”秦恒笑着问。 苏榕点头。 待二人走远,欧阳婷一脸愤恨盯着他们,欧阳庄主也在旁边,脸色微微不悦,但阻止了欧阳婷想冲上去的意图。 两人并肩一路往内院去,秦恒时不时低头瞧她,时间长了苏榕一脸不自在。 “苏榕,这两日你似乎同秦庄主走的颇近。”秦恒随意问起。 苏榕没有多想,点头道:“确实有些,不过是……叙叙旧,我想……等比武结束后他就回无涯山庄了,恐怕到时不常见到,所以……多说了两句。” 见她平静以待,秦恒心中稍稍宽慰,至少苏榕没有对他多特别。 “你虽然如此想,可是霍庄主似乎并不单单只是叙旧而已。”秦恒冷笑道。 苏榕听了心中讶异,回想与霍晅相处时并没发现甚么特异之处,便笑道:“你多想了,确实只是叙旧。” 秦恒摇头道:“你自己当然瞧不出来,男子望着心仪的女子时神色大不一样,他看着你的眼神是不同的,就如……我一般。” 苏榕脸上发烧,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只能干巴巴道:“不会的……” 秦恒却不说话了,而此时两人也不知不觉到了望云轩。 “你去歇息罢,方才我不该对你说那番话,若是觉得为难,明日就不要去观战了,也免得你见了他后为难。” 苏榕心里有些乱,只道:“明日再说,你也早些歇息,养精蓄锐。”说罢要进屋。 秦恒却又忽然问:“你希望我们谁赢?” 苏榕惊讶转身,望着神色认真的秦恒,笑道:“自然是你了。” 秦恒嘴角上扬,道:“早些歇着。” 苏榕点头进了望云轩,而秦恒待她进去后,笑容渐渐消散,吐出两个字:“霍晅。” 第43章 诡计 次日,秦姝来找苏榕, 她想起昨日秦恒的一番话, 确实犹豫了一会,但抵不住两庄比试的诱惑,将关于霍晅之事抛在脑后。且这一切皆是秦恒猜测, 万一只是霍晅心中愧疚, 那自己不去不是显得心虚么? 两人到比武场时早已坐满了人, 秦恒见到她后微微皱眉, 随后又松开,脸带笑意。 比试开始。今日无涯山庄上场的是狄宬,而秦恒这边则是石轩。两人武功相差太大,关键要看谁更稳妥了。 二人先是试探着出手,留着底线。约过了一刻钟后动作越来越快,出手也愈来愈重。 半个时辰后,只见狄宬蓦地出掌击向石轩双眼,石轩忙抬手去挡, 却不想是虚招, 狄宬变掌为拳击在他胸前,右腿同时扫了过去。 石轩立时不稳, 重重倒在台上。 “无涯山庄胜。”欧阳庄主有些不情愿的宣布。 台下看众一片喝彩声,狄宬满脸喜气走了下来。等了一会,不见无刃山庄有人出来,断刀便上了台,一个陌生面孔从秦恒身后步出。 苏榕好奇的看向此人:身材中等, 皮肤甚白,像个中年教书先生。她瞧得出神,全没注意有婢女为众人添茶,论到她时,那婢女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将整杯茶撒在其白色裙子上。 “苏姑娘,我不是故意的。”婢女有些慌乱地跪倒。 “怎么回事?”秦恒带着薄怒的声音。 婢女抖着身子道:“庄主,我不是故意,方才壶烫,所以……” 苏榕见如此,忙对秦恒道:“无事,我去换一条就行了,别责怪她。” “我陪你去罢,苏姐姐。”秦姝道。 “不必了,我一会就回。” 秦姝点头道:“那你快去快回。” 苏榕颔首,秦恒又让那倒茶婢女陪着去。这里的动静对面的霍晅也瞧见了,一直眼望苏榕离去,等其身影消失后,正准备收回目光,却瞥见一个男子似尾随苏榕而去,仔细瞧时,那人却是江一耀。 霍晅眉头微皱。而此时台上二人正打得难分胜负,他按捺住想去一探的躁动,足足又等了一刻钟。苏榕还未回来,这等待只觉漫长无比。 正待离去瞧瞧,忽见方才同苏榕离去的婢女径直走向了他,低着头道:“霍庄主,这是苏姑娘给你的。”嘴里说着手里递过来一张两寸宽的纸条。 霍晅没有立刻去接,而是问:“苏姑娘去了何处?有甚么事找我?” 婢女仍低着头,纸条也没有收回,接着道:“苏姑娘回房换衣,然后写了些东西让婢子交给霍庄主,还说昨日你同她说的话想清楚了,要请霍庄主帮忙,烦你过去一趟。” 霍晅一听,知道是为离庄之事,当下不再怀疑,伸手接过纸条,打开一看,确实是苏榕笔迹。 而婢女眼角一抹诡异之色极快闪过。 霍晅起身道:“走罢。” 狄宬、流心、玄夜听见两人对话。见他要走,忙道:“庄主,我们同你去。” “不必了,你们看着此处,我去去就回。”说着话,已同婢女走远。 将这一切瞧在眼里的秦恒,露出一丝笑来。 霍晅同婢女穿过前院,进了中院一座院子,到了一间屋前。门开着,婢女仍低着头道:“苏姑娘就在屋里,霍庄主,请。” “恩。”霍晅踱了进去。 因窗外有假山遮挡,屋里有些暗,霍晅进去时见一个身穿绿色衣衫的女子背对自己立在桌边,想起苏榕换衣,衣裳应该不同,便不觉得奇怪,于是站住脚,轻声道:“苏姑娘。” 半响没有回应。 霍晅皱了皱眉,心下顿生怪异之感,又微微提高声音道:“苏榕?” 还是没有回应。霍晅眼睛一睁,心中一凛,以为其遭了暗算,猛地迈步过去一看,吃了一惊。 “欧阳婷?”眼前之人正是欧阳婷,她双眼圆睁,惊恐看着前方,胸前插着一把匕首,鲜血顺着刀锋淌了满身满地。 霍晅此时已经明白过来自己中了别人诡计,却也没太多紧张愤怒。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众多脚步声,似有许多人出现在了屋里。 “霍庄主,你为何在此地?”这是秦恒的声音,他的身后站着一行人,有白川,欧阳父子,江一耀还有玄夜等人,独不见苏榕。 “婷儿?”欧阳庄主见是爱女,喊了两声,见半响无应,瞬间感觉不妙,上前一看,见欧阳婷胸前插着刀,满身是血,抖着手试了脉搏,见没了气息,眼前一花,身子一晃,几乎站立不住。 欧阳威忙上前扶住,欧阳庄主捂着心口,怒指着霍晅骂道:“霍晅丧心病狂,你……为何杀死婷儿?她与你有甚么仇怨?你为何要杀她!” 这话一喊,众人‘哄’的一声闹开了了,纷纷上来查看欧阳婷。 “果然死了。”、“刺中心口而亡。”、“好狠,他们有何仇怨?”、“不知,看不出霍庄主原来是这样的人。”…… 众人对着霍晅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玄夜几人早已守在其身后,担忧望着他。却见霍晅平静道:“她不是我杀的。” “狡辩!”欧阳庄主厉声道:“不是你是何人?我们来之前只有你一人在此,哪里还有第三人!还在狡辩!” 欧阳威也狠狠地盯着他。 秦恒皱眉道:“霍庄主,你怎么解释?” 霍晅瞥了一眼他,慢慢道:“我说了她不是我杀。第一,我出现在此,是有婢女带我而来;第二,以我的武功,要杀欧阳婷不需用匕首;第三,若真是我杀的,没必要在此处等你们来抓住。”一字一句冷静无比。 秦恒听了想了一下,开口道:“此话也有些道理……” “秦庄主,你休听他诡辩!莫名其妙出现在此地,我们在前院遍寻不见,原来是在这行凶!你说有人领你进来,那是何人?又为何事进来?”一直沉默的白川突然大声道。 霍晅不用去看,就知那婢女早已走不见了,或许已不在庄内。他隐晦瞥了眼秦恒,见对方满脸不可置信,一丝破绽也无,心下微沉。 “怎么?说不出来了?”白川冷笑道:“方才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凶手,现在说不出人来了?我看,就是你杀死欧阳姑娘的!” “我没有杀她。” “那你说说谁要你进来,又为何要进来?”白川步步逼近。 霍晅说不出来。他心底知道此事绝不可能和苏榕有关,一旦他道出此事,一来不会洗刷自己:二来只会给苏榕带去麻烦。 欧阳父子见状,冷笑连连。欧阳威拔出利剑,道:“父亲,跟他啰嗦甚么,杀了他为妹妹报仇!” “住手!是苏姑娘请我们庄主进来的。”流心忍不住开口,玄夜想要阻止已晚了。 霍晅紧皱着眉。 “原来是她!”欧阳咬牙道:“你们二人联手将婷儿杀死,好计谋!” “与苏姑娘无关!”霍晅沉着脸道。 秦恒忙开口:“苏姑娘回房换衣后一直在家母处,根本没有出来,怎么会做下此事,其中恐怕是误会。” “既然如此,那就是姓霍的推脱之言,威儿杀了他,为婷儿报仇!”欧阳庄主怒声道。 “是。”欧阳威执剑刺向霍晅。 第44章 事后 苏榕回房换了衣衫后,本打算依旧出去观战, 却不想来了个老夫人身边的婢女, 说老夫人有事请她过去。苏榕不能怠慢便同来人一起去了。 到了那里,秦老夫人正在礼佛,她只好等了两刻钟左右。等其礼完佛, 才淡淡同她说了些闲话, 并没有特别之语, 又过了两刻钟, 秦老夫人要午睡,便告辞出来,回去的路上苏榕想了半会,也摸不清对方叫自己过去是为了甚么。 “不好了,苏姐姐,婷姐姐她……她死了。”苏榕走在路上正出着神,忽然前路上秦姝哭着跑了过来,一脸伤心外加惊惧。 苏榕听了惊骇不已, 忙问:“怎么回事?” 秦姝抹着眼泪, 哭啼道:“方才你回屋换衣,后来第二场开始比试, 我们赢了,到第三场时哥哥亲自上去,可霍庄主却不见了。众人遍寻不见,有人说瞧见霍庄主进了中院,于是就一起去找, 可没想到……找到霍庄主时……他就站在婷姐姐旁边,而婷姐姐已经……已经被杀死了。” 说到这里秦姝喘了几下,苏榕忙为她拍拍背,“慢慢说。” 似被她安抚,秦姝渐渐平息了情绪,继续道:“之后欧阳伯伯就说是霍庄主杀了婷姐姐,可霍庄主说不是他杀的。” “后来呢?”苏榕急道。 “后来,越说越不对劲,欧阳伯伯和欧阳哥哥就同霍庄主他们打了起来,还有白伯伯也动了手,屋里乱极了,哥哥就让我回来,不准再出去,对了……”说到这里秦姝握住苏榕的手道:“哥哥说,近日苏姐姐也不要出去,霍庄主说是你遣人叫他进中院的,欧阳伯伯很生气,认定是你同霍庄主一起杀死婷姐姐。” 苏榕听得胆战心惊。这是阴谋,这是诡计,都是针对霍晅的。欧阳婷和他素无恩怨,为何要杀她?就算要杀怎会愚蠢的等在原地?明显他去之前欧阳婷已经死了。 他们怎能相信如此荒谬之事?猛地又醒悟过来,事情真假不重要,重要是霍晅只要沾上此事,其余三庄之人是不会放过此次机会攻击他的。 最好让他不能做庄主,或者他们目的就是为了瓜分无涯山庄。想到这,苏榕心底发凉,是谁借自己之手嫁祸霍晅?欧阳父子不可能,二人再怎么想夺取无涯山庄也不会伤害亲人; 白川?此人也有动机,可是……他如何知道自己与霍晅之事?那……就剩下……秦恒,只有他,知道她与霍晅之间的牵连,也只有他才见到自己的字迹。 杀死欧阳婷可谓一箭双雕,既能摆脱与追月山庄的联姻,又能嫁祸霍晅。最后,还能一举夺得第一庄的名头,倘若顺利还能借机瓜分无涯山庄。 越想苏榕身子越软,她忽然又想到秦老夫人叫自己去,到底是她意思还是秦恒的意思,她到底知道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苏姐姐,苏姐姐你怎么了?”秦姝见其面色变得苍白,忙问。 苏榕摇头道:“无事。那……之后事情怎么样了?” 秦姝虽然不哭了,但脸上戚戚之色犹在,“他们打起来了,我就不知道了。苏姐姐……你有没有……给霍庄主传信?” “没有。”苏榕摇头,“我想去看看。” “别去。”秦姝拉着她,劝道:“欧阳伯伯很生气,他见到你一定会……” “我小心点就是了,你先回去罢。”苏榕还是决定要去看看。 秦姝见劝不了,扶着婢女的手回房了。苏榕径直往中院去,却不想到了两院之间必经之门,那里守着七、八个人,见到她双手一拦,道:“苏姑娘,中院被封了,不能进人,请回罢。” “秦庄主呢?” “庄主此时忙于处理事务,恐怕不得空,苏姑娘还是回去罢,庄主办完事后会来见姑娘的。”守门随从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好,我不进去。那我问问,霍庄主……他们怎么了?”苏榕踌躇问道。 “此事我不清楚,在下只是守门人,姑娘若想知道,得问孙总管或者周护卫。”那人仍是一板一眼。 “那他们在哪儿?” “不知道,应该是在庄主身边服侍。”那人依旧同样口吻。 苏榕见问不出甚么,只能先回了院子。回去后,本打算向婢女们旁敲侧击一番,却不想她们对此事忌讳颇深,一提起此事,要么就是不开口;要么就是岔开此话。 她焦急等了一天仍不见秦恒踪影,只有秦姝偶尔来同她说话,也只是些闲话,连她也打听不出之后的情形。而苏榕到听风楼寻人,只有几个眼熟的婢女,连孙杰等皆不见。如此过了几天,就在她心急得不行时,这日天黑之时,秦恒终于出现在望云轩。 此时的秦恒虽也同平日一般一脸笑意,可这笑此平时更显春风如意,整个人行动如风,似乎没甚么能再阻扰他。 见到苏榕显得异常欢喜,拉着她的手,眼含柔情地道:“苏榕,嫁给我,好么?” 苏榕听了,想起猜测之事,心下一阵寒栗,不着痕迹抽回手来,道:“抱歉,此事……我不能答应。” 秦恒脸色微微一变,皱眉问:“为何?我对你不够好?不够喜欢你么?” 这是两回事。苏榕差点脱口而出,虽然以前的秦恒给她的印象很好,但还未到喜欢。且几日前的猜测,让她对秦恒重新有了一番认识。也许该问清楚,不要冤枉了他。苏榕心里还存着侥幸。 “不是……秦恒,我想问你些事。” 秦恒虽有些不高兴,但还是点头,道:“何事?你问罢。” “欧阳婷之事后来如何了?” 听她提起此事,秦恒笑意一收,走向桌边端坐,慢慢道:“已经入土为安了。” “那霍庄主他们呢?”见秦恒不往下说,苏榕忍不住问道。 秦恒倏地转头望着她,吓了苏榕一跳,“怎么了?” “你还是忍不住问他的行踪。”秦恒语气有些冷。 “我们毕竟相识,总该问问。” “他逃走了。”秦恒淡淡道。 苏榕大惊,逃走?不可能啊,以霍晅的武功,再加上玄夜等人不至于不敌,中间发生了何事? “秦妹妹离开后,到底发生了何事?”苏榕急道。 秦恒沉默不语,苏榕连连发问他都不答,最后蓦地站了起来,步步向她逼近,沉声道:“你为何如此关心他?” “我,我们认识所以……”话未说话却被秦恒一把握住双肩,盯着她的眼睛道:“你心悦于他?” “没有。”苏榕一口否定。 第45章 危险 屋内只点了几只蜡烛,婢女们早在秦恒来时就不见了, 房门也被关上了, 等苏榕发现这一切时,忽觉眼前秦恒有些可怕,她稳了稳心神, 道:“时辰不早了, 有甚么话明日我们再说罢, 你该回去了。”说着试图脱离他的掌控, 却被对方抓得更紧。 “你不想知道他发生何事了么?”秦恒道:“他受伤逃走了,他那些属下跑了三个,抓了一个,欧阳威和白川带着人赶去无涯山庄,打算将其收为己用。你说,如今……他像不像丧家之犬?”说着这里高兴起来,低低笑了几声。 苏榕觉得此时的秦恒异常危险,倒退两步, 道:“此事……你们是不是太过草率, 欧阳婷是谁所杀尚未查清,就如此……” “心疼他了?”秦恒沉着脸问。 苏榕斜着脸不看他, 被秦恒轻轻捏住脸颊对着自己,冷笑道:“再心疼也无用。” “你放开!”苏榕推开秦恒,往门边跑,却被秦恒从拦腰抱住,点了穴道。 苏榕大惊道:“你干甚么?为甚么点我穴道?” 秦恒抱着她叹息了一回, 低低道:“真好。” 苏榕心跳不已,身子僵直不敢动弹,生怕一个动作会引他发狂。 “嫁给我吧,好不好?”秦恒埋在她的脖颈间柔声询问。 她不吱声,不想答应,可又怕对方因此发怒,可观此情景说不得先敷衍一下,正想开口却听秦恒道:“为甚么犹豫?因为霍晅?” “不是。”苏榕道:“我在想,是谁冒充我的笔迹将霍晅骗出来。” 秦恒的身子一僵,缓缓抬起头来望着苏榕,好一会他才笑道:“你如此聪明,自然早就该猜到了。” 苏榕显得很痛苦,低声问:“为甚么要如此做?” “哈哈哈。”秦恒笑起来道:“为甚么?”笑声停下,脸色变得阴沉:“他竟然要助你离开?是不是该死?无涯山庄占据第一的名头已有数十年,该不该让?” “即便今日我不对他使计,明日白川几人也会出手,迟早的事。” 苏榕望着有些癫狂的秦恒,心里有几分遗憾,为何要如此? “今夜不想提起他,我只问你,可否愿意嫁给我?”秦恒再次逼问道。 蜡烛已熄灭了两根,显得昏暗幽深,秦恒的目光变得灼热起来,苏榕心骤跳不已,她有些慌乱,想施以缓兵之计,却抵不过心头那丝不愿。 “若是我说不愿意,你也会杀了我么?”苏榕只道。 秦恒的眼神变得幽暗,紧紧望着她,那双眼睛美丽又带着几分倔强,忍不住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语调变得沙哑:“怎么舍得?自你出现后,我就知道你上天赐于我的,要一辈子陪在我身边,谁也不能将你夺走!” 苏榕躲着秦恒的手,嘴里说道:“我不愿意。” 愿以为会惹怒秦恒,却不想他却低低笑道:“苏榕,你知道么,我从来就不是一个正人君子,自小想要甚么,必要想法设法得到。”说着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床铺。 苏榕惊慌起来,道:“你冷静点,我会恨你。” 秦恒却不受她言语威胁,将其平放在床,右手慢慢解她衣带,目光牢牢盯着她的腰间,道:“恨罢,以后的日子还长。” 苏榕再也忍不住,破口骂道:“你个混蛋!变态!……” 秦恒微微一愣,虽然听不懂后面的话,却知道不是好词,他却笑道:“骂罢,但愿待会你还有力气。”手上动作不停。 就在苏榕心内绝望不已,想着今夜难逃一劫时,忽然一个黑影从窗口破窗而入,手里一把亮的发青的剑直指秦恒背心。 “叮”的一声,秦恒已迅速腾空而起,躲过此剑,又将怀中的暗器甩了出去,恰好碰在剑尖上。 他稳稳落在一旁,抬眼去瞧袭击之人,冷笑道:“你没死,还敢回来?” 来人正是霍晅。他受伤离去后,玄夜几人找到他,四人休养了数日,便决定来救被抓的流心。 霍晅对他的冷嘲热讽不作应答,只担忧地望着床上的苏榕。秦恒见状,心下暗恨,手中连连甩出飞刀,嘴里冷冷道:“她是我的,不需要你来关心!” “不是!”苏榕大喊。 二人皆没空理会,缠斗在一起,屋里兵刃交接之声响起数丈,守在附近的孙杰等人听见,便知不妙,急急赶了过来。 屋里的二人已经打了数十回合,秦恒稳稳占住上风,霍晅虽然不见败绩,但因前几日伤势未痊愈,嘴角有些发白。躺在床上的苏榕急得不行,恨自己为何没有内力,也好冲破穴道助他。 正焦灼不已,房门被一脚踹开,冲进来几个人。苏榕一瞧大喜道:“玄夜,快助他。”话未说完,玄夜四人已冲上去同秦恒打了起来。 霍晅趁机退下,将苏榕穴道解开。 “走。”霍晅拉着苏榕对四人道了一声,便冲向门外。 四人应了一声,也往门边退。等五人出了望云轩,孙杰一众赶来,秦恒满脸铁青道:“给我追!”说罢,将身旁随从手里的剑夺了过来,带着孙杰等人逛追了过去。 无刃山庄有四、五百随从,霍晅等武功再高也难以抵挡。因此一路且战且退,被秦恒带人步步逼迫,一路跑到了后山。 六人站在山间环绕一圈,夜间瞧不清地貌,霍晅沉吟半会道:“分开走,届时到柳树镇汇合。” 四人答应一声。流心瞅了苏榕几眼,对霍晅道:“庄主,这个女人有可能同秦恒一伙,不如将她丢下。”他本想说杀了,但想到霍晅不顾安危去救人,肯定不会杀她。 “要你多事,庄主的事自有决定。”玄夜呵斥道。 流心忿忿不语,暗暗盯了苏榕几眼。 霍晅只道:“现在分开,狄宬同我一起,你们三人一起。” “是。”玄夜应道,拉了不甚情愿的流心一把,断刀无声跟上。 “我们走。”霍晅牵着苏榕,选了方向而去,狄宬左右查看一番,连忙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最近状态不好,小说先停几天~ 第46章 受伤 山路崎岖,树木荆棘庞杂, 林间不时还会发出奇奇怪怪的叫声。同玄夜三人分开后, 苏榕几人沿着凹凸不平的路径向前奔走,躲避着无刃山庄的追捕。 一路上三人不发一言,奔了半个时辰, 霍晅停了下来, 侧耳细听确认无人追来, 又见苏榕累得不行却不喊不说, 便吩咐歇上一会。 找了个隐秘遮挡处暂歇,狄宬扶着一棵树立在一旁,左右张望探查附近动静。 霍晅则盘腿坐下运功调息,苏榕也靠在树干上深深吸了几口气。冷冽的空气顿时从鼻腔钻入,让方才像着了火似的肺舒缓了许多。 约过了数十息,霍晅起身拉了苏榕道:“走。”。 旁边的狄宬不用吩咐,自然而然跟上,三人继续向前奔。过了低矮的树林, 眼前出现一片高耸的林子, 中间夹杂着半腿高的灌木丛。 霍晅皱了皱眉,道:“小心。”这话当然是对两人所说。 三人小心谨慎踱了进去, 走得比方才慢了许多。夜色黑浓,甚么也瞧不清楚,又不敢点火照明,因此两刻钟左右才堪堪将树林穿完。 就在即将接近林边,只有七八步时, 霍晅、苏榕在前,身后的狄宬忽然大叫了一声:“矮身!” 霍晅头也不回,抱着苏榕就地一滚,躲过了逆风而来的数支箭矢,还未站稳,利剑已握在了手中,抬手一挥,随后而来的利箭便被劈落在地。 此时的苏榕、狄宬已找了棵大树躲避,霍晅站在她旁边,双眼向前方一扫,上百黑衣人早已悄无声息围了过来,中间一个白色衣服的人极为醒目。 双方没有立刻开口,过了半响,只听白衣人冷笑道:“霍晅,没想到吧?” 是秦恒。 苏榕抿着嘴。 霍晅并不理会,只冷静以对,脑中思索对策。 秦恒也不指望他会应答,自顾继续说道:“你们几人挺能躲藏。” 霍晅三人还是静悄悄不答一言。秦恒似也失去了耐心,目光寻找苏榕身影,柔声道:“苏榕,方才是我太过忘情,我向你致歉,以后绝不会如此,快回到我身边来……” 狄宬瞥了瞥苏榕的方向,霍晅还是不动声色,苏榕心下暗恼,盯着秦恒那抹白影抿着嘴不说话。 秦恒见他说了半天,没人对答一句,心底怒气生起,语调又变得冷起来:“苏榕,你以为霍晅是好人么?他救你只不过想以此要挟我,待你失去了利用价值,他会不顾一切折磨你。” 寂静的林间回荡着秦恒的话,三人还是不回半句。霍晅在他说话期间已向苏榕、狄宬连打了几个手势,狄宬点头表示明白,苏榕摇头不止。 霍晅再次打手势。 苏榕想了想,点头。 而此时的秦恒恼羞成怒,想下令放箭射杀了霍晅,又顾忌苏榕会被误杀,想了想,挥手让众庄丁缓步上前,包围三人。 “动手!”不等秦恒下令,霍晅喊了一声,已同狄宬提剑杀了上去,瞬间便死了五六人。 秦恒脸色铁青,盯了盯圈中如同残影的二人,又转头去找苏榕。见一个影子在一株大树后一动不动,提着剑踱步过去。 早有庄丁发现苏榕想上前擒拿,却被一直离得不远不近的霍晅反身一剑刺死。等秦恒靠近时,才发现那影子根本不是苏榕,而是团杂草,因天黑看不清而已。 “哼。”秦恒踢开草堆,往前走了两步,侧耳倾听后便往东边追了过去,只留下一句“杀了他们。”便不管缠斗的二人。 苏榕拼命往前跑。在秦恒自说自话之时,霍晅已用手势明示他们,让狄宬与他抵挡,她尽快逃离。 本来她不答应,但霍晅手势打得频繁,黑暗中虽然瞧不清神色,却也能感觉出其焦急。思索了一下,秦恒人多,自己武功自保尚成问题,留下只会让他们束手束脚,不如先一步逃离,到安全处等待。 于是在霍晅两人冲上去时,便将准备好的杂草倚靠着树,以做掩饰。 她不敢回头,撒开步子只知道跑,早已出了树林,到了一片平地,此处皆是细碎的山石铺地,脚底疼痛,咬牙忍住。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前方隐隐有水声传来,大喜,忙加快了脚步。 蓦地,一阵风声从后而来,一个声音传来:“苏榕,你就这么讨厌我?” 她徒然一惊,跑得更快了,但随着话音落下,秦恒已稳稳落在她身前,截住了去路,又一把将其手腕扣在掌中,黑暗中双眸似火望着她道:“他已如过街老鼠一般,你为何要与他牵扯在一起?” “放开!”苏榕一个侧踢直击秦恒胸口,却被对方抓住了脚踝,力道极大,她挣扎了半会纹丝不动。 秦恒将她箍在怀中,使其动弹不得。 “我又救了你,知道么?”秦恒在她耳边呢喃道:“若是你再跑几步,便会从山顶掉下去。” 苏榕吃惊不已,却认为是秦恒在恐吓她。两人脸对脸,面上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秦恒见她不信,道:“不信?这后山只一面连着庄内,其余三面皆是悬崖。若要出山只有两条路,要么从庄内走;要么从崖上跳下去。” “今夜他们必死。”秦恒笑道。 苏榕腾出手来一拳一拳砸在秦恒胸口。秦恒却不生气,仿佛这攻击只是孩子般玩闹,握着她的手凑在唇边,亲吻道:“我是真的喜欢你,苏榕……” 正想吻她脸颊,忽然一个人带着庄丁举着火把远远跑来,见到二人喊道:“贤婿,抓到霍晅了么?”这是欧阳庄主的声音。 待走到近前,见秦恒紧紧抱着苏榕,顿时不悦,大声道:“贤婿,快将此女杀了,为婷儿报仇!” 秦恒心下不喜,面上冷淡道:“欧阳姑娘的死与她无关,欧阳庄主不要弄错了。” 欧阳庄主见其维护苏榕,又听他不称呼自己为岳父,当下不满溢满心胸,可碍于此处是他掌管,只得忍下气道:“是不是还不清楚,贤婿,你不要被她迷惑,回去后还是要严加拷问才是。” 没有应答,这话被秦恒无视了,欧阳庄主顿时怀恨在心,气愤不已。正僵持着,又见远处跑来十数人,皆是庄内之人,见到秦恒抱拳道:“霍晅两人不见了。” 秦恒皱着眉眺望不远处的林间,道:“两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不见,肯定还躲在林间,你们再仔细搜索……” 话未说完,忽然从人群中跳出两人来对欧阳庄主、秦恒分别攻击起来。 欧阳庄主大惊,慌忙出掌抵挡,秦恒冷笑,轻轻推开苏榕,提剑迎了上去。 是霍晅。双剑相交发出‘铮铮’声,旁边反应过来的庄丁纷纷上去相助,而狄宬与欧阳庄主打得也是难分难解。 苏榕在旁焦急不已,见有庄丁想上来抓她,出手抵挡,不知不觉间离崖边越来越近。 幸好这些人不敢伤她,只想擒住而已,场面一时混乱不已。欧阳庄主渐渐不敌狄宬,所幸有庄丁相助,慢慢得以脱身在旁歇息。 抬眼见挥拳踢脚的苏榕,又去看在不远处与霍晅缠斗的秦恒,心下一抹恶毒徒起,徐徐靠近苏榕,提剑刺向背心。 “小心!”狄宬察觉不对,忙出声警醒。 苏榕一惊,慌忙向旁闪去,躲是躲开了,却不想欧阳庄主还有后招,接连一掌打向其背,她站立不稳,向前摔去。 前方是高达百丈的峭壁。 “啊!”突然腾空,风从脚底往上冲,苏榕一阵心慌害怕,不由大叫出声。 就在此时,头顶一个黑影直立而下,一把将她拦腰抱住,大喝一声,手中的青剑用尽全力插入峭壁,剑与石相接发出刺耳的鸣响,震得两人耳鸣不止。 因这一阻,二人下落速度缓了几缓,停在半腰之下,却又在瞬间极速向下滑去,‘砰’的一声,苏榕两人双双坠入翻滚的河流中。 山上的秦恒满脸阴霾望着黑幽的崖底,心中全是狠厉之情,瞥见一旁火光下略显得意的欧阳庄主,忽地抬手一剑刺向其心口,鲜血喷涌,尽溅在庄丁衣裳之上。 “你……”欧阳庄主口吐鲜血指着秦恒。 “和你女儿团聚罢。”秦恒冷冷开口,手里一用劲,剑刺了他个对穿,‘嘭’的一声倒在地上,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欧阳庄主被霍晅杀死了,好好为他敛尸。” 众庄丁低着头连连应声。 秦恒收回剑,抽出腰间白手帕擦了擦,道:“下崖搜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狄宬呢?” “报庄主,他趁众人分神之际,跑不见了……” “废物,给我搜!” “是。”众庄丁忙四散而去,秦恒站在崖边盯了半会,才低声道:“不论生死,我一定要找到你的” —————— 水很深,两人却没有被冲散,只因下坠之时霍晅翻转身躯,将苏榕抱在胸前,自己背朝水面,又紧紧搂着她。 河水湍急,挟裹着二人向前方涌去。中途霍晅几次试图抓住岸边的石头,却因其太过滑腻,水流太急,加之手中又抱着个苏榕而无功。 顺着水流飘了好一会,霍晅瞅见前方有一团黑影横卧在水面,似是一株大树的枝干。 “待会我需双手用力,你要紧紧抱住我。”霍晅的语气郑重却又清明。 “恩。”苏榕答应一声,双手环在他腰间,用力扣住。 说话间已近树干,霍晅眼睛牢牢盯着树干,心中默数三声,到近前时猛地一跃,双手已环抱着树干。 翻身坐在其上,将苏榕拉了上来。待气息平稳,两人立起身来,霍晅握着她的手,沿着树干一步步走向岸边。 脚到地上,苏榕才算心定,霍晅则是环顾四野寻找出路。 “安全了,放开罢。”苏榕察觉霍晅还紧紧牵着自己,忙出声。 却不见霍晅松开,只听他道:“黑夜难行,恐待会走散。” 苏榕一想也对,再纠结下去显得太过矫扭捏。霍晅选一个方向而去,后边跟着苏榕,此时正是寒冬,凛冽的风不时吹来,冻得苏榕不住发抖。 霍晅因有内力尚能支持,见她怕冷,也不多说,目光四处望了望,朝个密集之处去了。走了一会,路过一处地方,杂草丛生处有一丝风吹出,他心中料定这里有个洞穴,扒开荆棘,对苏榕道:“你先在此等一会,我进去探探。” “一起去罢。”苏榕忙道。 想了一下霍晅点头,两人矮身进入洞中。里面黑乎乎阴森森甚么也看不清,只听得见水滴在石上的声音。 没有猛兽扑上来,证明这里尚算安全,霍晅又对她道:“你在这里避风,我去捡些柴火来。” 苏榕本要开口说一同去,却见霍晅不等她说话,松开她的手独自出洞去了。只好待在原地。 过了一刻钟,霍晅抱着一堆干柴回来,走至苏榕身边,取出怀中的火石来,敲击了几下,苏榕忙捡过柴来放在其上。 火顷刻燃了起来,两人慢慢加入柴火,渐渐变成了火堆。有了它,只觉都觉周身温暖了。 “你先烘干衣服罢。”霍晅道。 苏榕抱着双腿坐在火堆旁,闻言,低着头道:“你先烤罢。” 霍晅也不劝她,远离了两步,背过身去。见此苏榕虽心里有些犹豫,但情势所迫,总不能一直僵持下去,让他身着湿衣。 当下也背过身去,脱下衣裳放在霍晅搭好的架子上烘烤,自己躲在了衣裳后面,既能烤着火,又能遮蔽自己。 苏榕时不时瞥向霍晅,怕他回过头来。可直到衣服一件件烘干,他动也未动。 “好了,你来烤罢。”苏榕穿好干衣,对他道。 霍晅静了半会,才缓缓起身走了过来,苏榕去了他方才的位置。 “不必离得这么远,那里不暖和。”霍晅边说边脱下了衣裳。 苏榕正想回头问他,猛地瞥见他脱了衣服,入眼的是血肉模糊的背脊。 “你……怎么受伤了?”苏榕也顾不得甚么,忙上前询问。 霍晅将衣服甩在架上,平静道:“方才摔在水里时碰在了石头上。” 肯定是刚才落水时受得伤,若不是他相帮,伤的一定是自己。霍晅见她一脸愧疚之色,便道:“无事,小伤而已,你转过身去罢,我要脱衣服了。” 这话让苏榕醒悟过来,忙背过身去,只听得耳边‘嗦嗦’响起,她想起甚么,问:“狄宬呢?” “他趁众人分神之际朝山庄去了。”这时说不定能趁秦恒都在山上时,离开无刃山庄。 听到狄宬暂时没有危险,苏榕略略宽心,后又问道:“欧阳婷死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何事?” 背后的霍晅沉默了半会才道:“事情已过去,说也无用。” 苏榕急道:“可是我不知道,你跟我说说罢,为甚么……你会负伤?” 身后的霍晅抬眼看着背对自己的苏榕,虽瞧不起清其面容,也能感觉出此时话语里的担忧。想到此,唇边不由扬起一抹笑意,语调不变道:“因为我中了毒。” “甚么?你为甚么会中毒?”霍晅历来小心谨慎,秦恒要下毒是千难万难。 霍晅半响不回。苏榕等得急了,刚想催促,却他慢慢说了起来。 原来当日那婢女递给他的纸条上,淬有剧毒,且无色无味,发作时间约半个时辰。幸而他与欧阳父子打斗时就发现了不对,立刻服下了‘九转回命丹’,又在玄夜几人的守护下运功逼毒。 毒虽解了,但武功却暂时不能用,玄夜等人拼死带着他离开无刃山庄,到附近躲避,将余毒清了,武功才渐渐恢复。后来想到流心被抓,又潜回山庄救人。 苏榕听后心里愧疚,若不是因为她,霍晅也不会如此疏忽大意,秦恒也不会有机会。霍晅似乎看出了她的思绪,开口道:“此事与你无关,即便没有你,他还是会想别的办法。” 道理虽是如此,可……总因自己而起。 “抱歉。”苏榕道。 霍晅望着她的背影不说话。 洞中一下沉静了下来,只有火堆不时地响起一阵‘噼啪’声。 “好了,可以转身了。”他们说话的功夫,霍晅的衣裳尽已烘干。 苏榕又等了一会才坐回火边,两人一时无言。霍晅盘腿坐在一旁,闭目养神,苏榕抱着腿,脑袋靠在上面盯着火光发呆。 瞧着瞧着,眼前的火焰越来越模糊,眼皮也愈来愈沉,最后竟这样睡了过去。 而一旁的霍晅在其熟睡后睁开眼睛,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看了她半会,才盘腿在地闭目睡去。 两人本来是半夜落崖,兼之走了半会,到山洞后时辰不早了。等苏榕醒来时,洞外已是太阳当空,洞内也不再昏暗一片,火堆里只剩些火星子了。 一站起身,一样东西从身上掉了下来。低头看去:衣服。回首瞧了瞧只着单衣的霍晅,心下暖暖。将衣服给他披了回去。 随后活动一下僵硬的手脚,腹中开始灼热起来,接连‘咕噜’叫了两声。脸上顿时尴尬不已,回头去瞧霍晅。却见他依旧是那样的姿势,动也不动。 “霍晅,天亮了,我们该走了。”苏榕轻声道。 对方没有应答。苏榕觉得奇怪,连喊了几声皆是如此,顿感事情不对,忙上前试了一下他的手。 这一碰不要紧,苏榕惊了一跳,赶忙摸了摸他的额头。烫,比火炉子还烫。 “发烧了。”肯定是背后的伤没有及时处理,感染了。再加上昨夜泡了半天水,前几日又才将毒清了。 “霍晅,霍晅,你听得见我说话么?”苏榕柔声唤道。 霍晅没有应答。 看来烧糊涂了,这样下去不行,得找大夫。想起甚么,又轻声询问:“霍晅,你身上有伤药么?” 还是没回答。苏榕咬了咬唇,心想顾不了许多了,伸手便往其怀中摸去,只有火石,其余皆无。 “不必找了,药瓶被水冲走了。”霍晅突然出声,睁开双目低头瞧着她。 苏榕一脸窘相退开几步,道:“那,我们快离开此地到镇上去找大夫。” 霍晅微微摇头道:“不必,我运功抵御,一会就好。” “这怎么行?此刻你烧得严重……”在她看来发烧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但霍晅却不想多说,复又闭目。苏榕无法,见火堆已灭,柴火用完,就想出去捡些柴来。 “你要去何处?” 苏榕回头瞧他,见其依旧闭目养神,回道:“我去捡些柴来。” “不必了,我不冷,待在洞中,说不定外面正有秦恒的人在搜查。” “你放心,我会倍加留意,你安心运功,最多一刻钟我就回来。”苏榕安抚道。 霍晅微愣,不再多说,只道一声:“小心。”便专心疗伤。 苏榕到了洞口,先左右观望了一回,见确实无人,才慢慢踱了出来。一路上掉落枯枝甚多,她一面听着附近动静,一面拾起,不到半刻钟便捡了许多,直到手里再也拿不下才返身回到洞中。 霍晅依旧在运功。 “我要从你怀中取火石。”苏榕对他道。 霍晅微颔首。苏榕将火石拿了出来,学着昨夜霍晅的手法,弄了半天才堪堪点着了火。 添了柴火,火势一下大了起来。苏榕舒了口气,抬眼见霍晅嘴唇干裂,显然想要喝水了,于是又要出去。 “火已点燃,为了还要出去?” “我饿了,去找些东西吃。”也不等霍晅多问,她先一步跑了出去,和方才一般,先观察四野,才步出洞口。 寻着记忆到了昨夜的大河边,左右望了望又发起愁来。没有器具,甚至连大一些的树叶也凋谢了,怎么将水带回去?想了一会,只能把自己的衣裳撕下一大块来,浸泡在水中,等其充满了水,捧在手里,连走带跑奔回了山洞。 “霍晅,霍晅,快喝些水。”苏榕有些急切,生怕水全掉光了。 他睁开眼,看着一双嫩白纤细的手捧着一块湿漉漉衣边在眼前,眼神热切的瞧着他,一时呆住。 “我知道这衣裳确实脏些,不过没有别的东西盛水了,你……先抿一口罢。”苏榕见他半晌不动作,以为嫌弃水脏,只能劝道。 霍晅回神,微低头,唇边凑到衣边,轻轻抿了一口。味道虽然不好,但这一丝水似解了体内的干渴。于是接连抿了几口,却不想这最后一口不曾留意,唇碰到了苏榕手心。 两人皆是一震。静了片刻,苏榕努力镇定道:“还要喝么?” 霍晅摇头。 她便将衣边放在架上,霍晅又闭目运功。等了半会,见其头上隐有白烟冒出来,苏榕心中一喜,想来渐渐在恢复了。 而腹中灼热之感愈烈,便又打算出洞。 “又要去做甚么?” “这次真的是寻东西吃。”苏榕认真道。 “你怎么寻?”霍晅反问。 苏榕沉默,这个季节甚么兔子野鸡是没有的,连野果也无,恐怕只有期望河里有鱼了。 “我去捕鱼。” 霍晅轻笑一声,这声音轻得像风,让苏榕几乎以为听错了。但的确笑了,这让她有些恼怒,道:“你笑甚么?” “没甚么,你……”正待说下去,忽然他神色一肃,道:“有人,别说话,将火熄了。” 苏榕一听赶忙抓了几撮土扔上去,又使劲踩了两脚,火顷刻之间被灭。过了片刻,有脚步声由远极近。她低头在地上寻找,捡了一块趁手的石块抓在手中,移到离洞口不远处躲着。 见此,霍晅皱了皱眉,张了张嘴想说甚么,又咽了回去。 那些人在附近搜索,似不怎么用心,胡乱扫了一通便离开,远离之前只听有人嘀咕道:“寻了一夜,甚么也没找到,恐怕早已死了,尸首都不知飘到何处去了,还要我们饿着肚子翻山越岭。” “嘀咕甚么,仔细周护卫听见罚你,那边找过没有?”一个粗噶的声音呵斥道。 那人本打算往前找找,听了此话心中不爽,便立刻道:“找过了,没有。”说着远离霍晅二人藏身之地。 一群人叫叫骂骂离开了。 等外面没了声响,苏榕才放下石块,转身要走,却碰进一堵肉墙。 是霍晅站在她身后。 “你没事了?”苏榕喜道。 霍晅摇头道:“并无,天黑之前即可。”说罢,又返身坐回去。 看来只能等附近搜索之人走完再说,先忍着饿罢。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老时间~ 第47章 张叔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苏榕重新燃起了火, 腹中没有食物, 火光能带来些温暖。霍晅一直在疗伤,但见他头顶上的轻烟从浓变淡,干裂的唇也变得红润起来。 她觉得很惊奇, 没有药只靠自身就能痊愈, 内力果然是个好东西。 待最后一缕烟消失时, 霍晅睁开眼, 问道:“饿了么?” 苏榕一愣,连连点头。霍晅立起身,显得精神百倍,叫过她跟上,一起出了洞口,往水边而去。 到了那里,一切又变得静悄悄的,只能听见水流的响动。霍晅选了根纤细笔直的树干折下, 站立在边上, 一眼不眨地盯着水面。 苏榕也盯着河面。 倏地,霍晅紧握木干猛地刺进水中, 等拿出来时,但见其上插着一条尺来长的鱼。不等苏榕惊呼,霍晅迅速将鱼取下来,扔在地上,忽地又刺了进去。 等提起来时又是一条鱼。如此几次, 地上有五六条了。 “够了够了。”苏榕在旁用薄薄石片处理鱼鳞,鱼腹,清洗了六条后见霍晅还要刺鱼,忙出声阻止。 霍晅便住了手,左右两手各捡了三条拿在手里,道:“回去罢。” 闻言,苏榕就着水洗了手,忙跟上。回到洞中,霍晅将方才的木干取过来将鱼一条条穿上,放在火上烤了起来。 过了两刻钟,一股肉香钻进苏榕鼻中。霍晅取下一条鱼递给她,道:“吃罢。” “多谢。”苏榕笑道,之后小心用起来。 没有盐味道很差,但对于一日不沾米水的二人来说已是美味。两人默不作声吃了五条鱼,剩下一条只能丢下了。苏榕心下暗自可惜,却见霍晅已站了起来,道:“趁夜色离开。” “好。”苏榕收敛心思跟上。 出了山洞,沿着水流而去,远离无刃山庄。霍晅在前,苏榕在其右边,两人并肩而行,一路没有多余话语。行了一夜,只中间停下来歇息了半会,至天亮时,到了一小镇。 苏榕向路人打听了,此处叫兴隆镇,离无刃山庄两百里,离柳树镇尚有三四百里。 二人本打算先投了客栈,可身上无钱,苏榕便将耳上一副红色透亮的耳环取下来,当了五百两银子。 她吃了一惊,万没料到这对耳环如此值钱。两人之后投了店。用了饭,要了两间房。 “我们易容再上路罢。”苏榕进到霍晅房内,与他商议。 霍晅只问:“为何?” “这一路肯定还有秦恒派来的人,再则其余两庄也有许多人想要……找你,不如易容而行,省些麻烦。” 见她一心为自己着想,霍晅心下微暖,他虽不惧,却也不忍驳其好意,于是点头答应。苏榕忙笑着叫来小二,让他代买些男子成衣,和别的物什。 过了片刻,小二回来交付东西,苏榕谢了他些细散银两。之后她先回房换上男装,束好发髻,又朝脸上抹了些东西,如在嘴边贴些胡子。整理完毕,才去霍晅房中。 他也换好了衣,一件略显华丽的贵公子服饰,和他平日所穿大不一样,即便如此,他也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苏榕拿出易容之物,让其坐着别动,往他脸上涂抹。过了半会,镜中清冷的男子变得略显轻浮。 霍晅瞥了她一眼。 “这,也是为了区别平日的你。”苏榕解释道,嘴上虽如此说,心底暗笑不已,素日这样一个冷淡之人,忽然变成个浪荡子弟,确实有些不惯。 霍晅也没多说甚么,起身道:“走罢。” 苏榕点头跟上。两人出了客栈,霍晅对她说,租辆马车前去,一来可以遮挡有心人目光;二来路上错过客店,也有歇处。 二人便租了一辆马车,往柳树镇而去。一路只夜间投宿才下车,早午两顿皆是在车里简单用些。 “你日后有何打算?”这日午间,两人在车内用了些路边买的肉饼,正相对无话之时,霍晅忽然问。 正看着窗外呼呼而过的景色发呆的苏榕猛地惊醒,侧头瞧他,恰好同他看过来的目光撞在一起。 两目相交,缠绕片刻才慢慢分开。 “恩,我想找个清净的地方买个小院,安静过日子。”苏榕低头道。 霍晅仔细瞧了瞧她,波澜不惊的面容下说出的话却直戳苏榕的心:“以秦恒的性情,恐怕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都会将你找出来,再说这江湖之中,哪里有真正的宁静。” 一席话说得苏榕的心拔凉极了,忽然又生起一股不服:“天下之大,他能找得完么?我就不信,要是逃往西域他还能去找?就算去,人海茫茫,那也是十年八年后了,说不定我已成亲生子,他又能如此?” 霍晅听到‘成亲生子’,眼眸中异色掠过,内心泛起涟漪,又被他快速压下。 “异想天开,一个女子只身前往西域,先不说能不能行,就算能去,一路盗贼频繁,以你的花拳绣腿如何应对?” 苏榕听了气闷不已,抿着嘴不再说话。 霍晅见她如此,察觉语气太过生硬,又太过打击她,于是放软语调:“倘若……你不介意,可以……去无涯山庄长住。” “不必了!”苏榕一口拒绝:“先不说此刻山庄说不定已被欧阳威等人占了,再说我与你无亲无故,为何要住在庄内?” 霍晅也想不通这是为何。也许是心中有些愧疚,也许见她孤苦可怜,与幼年的自己相似。总之,这些情愫让他极为陌生。 “有无心守护,山庄会无事。方才我说的,你再仔细考虑一番,若不愿在庄内,也可在附近居住。” 这番话让她冷静下来,只觉方才之话说得过了,当下放缓语气道:“多谢你的好意,我会好好想的。” 霍晅颔首,又闭目养神起来,苏榕继续呆看窗外。马车向前奔驰,未到天黑车停了下来,原来到柳树镇了。 此时是申时末,镇上人颇多。两人下了车,付了车钱,径直向一间叫云来客栈的走去。 二人进了客店,小二迎了上去。 “一间雅间。”霍晅道。 “好嘞!”小二领着他们上了楼,进了一间房,又询问了要何种菜。 苏榕随意点了几个,小二退下。 “你和玄夜他们是怎么约定的?在何处见面?”苏榕等小二离去后才问。 此刻霍晅正望向大厅,那里坐着几桌江湖装扮之人,闻言,回头瞧她道:“我一路留有记号,他们会找来。”说罢又望着那些人。 咦?何时的事,怎么她一点也不知道。 “听说了么,那霍晅杀了欧阳父女,不知去向,秦庄主发下悬赏,若有人捉住他,赏银两万。”厅中有人神神秘秘道,声音却颇大。 “我也听说此事,正盼着能遇上呢。” “就算你遇上那也不是他的对手。” “那可不一定。” …… …… 厅中嘈杂起来,纷纷扰扰议论起此事。 “你们就关心这些小事,能有甚么成就。”一个喝得醉醺醺的老头摇头道。 “哎,你这老头胡说甚么,这还是小事,那甚么是大事?”一个粗狂的大汉喊道。 老头不理他,逛灌了几口酒,在旁人的催促下,才幽幽开口:“听说过游龙么?” “自然。” “知道知道。” …… 老头笑看着众人,瞧瞧门外,又望望厅内,故弄玄乎了半会,才继续道:“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得知,游龙知道一个藏宝之处,正打算去寻宝呢。” “胡说八道!他游龙多年未出江湖,前几个月才从无涯山庄离开,怎么可能一转身便要寻甚么宝?” 老头一听怒道:“不信就算。”起身要走,被旁人拉住。 “莫气,莫气,他喝多了,口不择言,你老别放在心上。”这人说了几句好话,又叫小儿上了壶好酒,哄着老头继续说起来。 “你们不知,游龙当年被冯彪所囚就是为了宝藏地图,他一直不肯吐露,直到冯彪死。这次逃离无涯山庄后,便打算悄悄的去寻宝,嘿嘿,却不想被我朋友听见了。”说着甚是得意,大口喝起酒来。 众人将信将疑,对醉老头所说不是很信。 静默片刻,忽然有人问:“那如此说来,霍晅也知道藏宝之地了?” 众人‘哄’的一声议论起来。 老头却摇头道:“这个嘛,恐怕不知,要是他知道了还能留着游龙的命?” 众人一想,言之有理,忙围着老头细细询问。 楼上的二人听后对视一眼,苏榕心下讶异不已;而霍晅则是皱着眉想了半会。 正思索着,突然有人敲门,两长两短。霍晅眼眸中暗光闪过,道:“进来。” 苏榕暗暗戒备。 来人是狄宬。见到两人,脸露喜色,对霍晅抱拳道:“庄主,你无事就好。” “坐下说罢。” “是。”狄宬端坐,与苏榕面对面。 “苏姑娘。”狄宬笑着向她招呼。 苏榕点头道:“狄公子。” “你如何逃脱追捕?”霍晅问。 狄宬忙整了整脸色,肃道:“我趁你们落崖之时往山庄之内冲去,所幸那里庄丁几乎都在山上,属下轻而易举出了庄,然后至崖下河流找你们,却毫无所获,想着庄主一定不会有事,后想起柳树下镇约定,就赶来了。” “见到玄夜他们了么?” 狄宬摇头道:“尚无。” 正说着小二上了菜,三人一同用了饭。饭毕,霍晅吩咐狄宬前去探查此地堂主,看有无不妥。 狄宬答应着去了。两人在厢房等候,直到天黑,不见狄宬踪影。 “霍晅,要不要先行离开此地。”苏榕有些担心若是狄宬被抓,两人行踪会暴露。 见其面有忧虑,霍晅点头答应,二人起身欲走,蓦地房门被推开,一个矮瘦的人奔了进来,抓着他的手臂道:“公子,你真的在这里?” 苏榕疑惑地看着来人。霍晅却面有暖色,道:“张叔,你怎么来了?” “听说了你出了事,我担心不已,所以出庄来寻你。”张叔见到霍晅显得非常高兴。 两人一面说一面坐下,说了几句,不过是安好与否等语。张叔瞧见旁边的苏榕,问:“这位姑娘是?” 霍晅侧头望她,正对上其眼中困惑。 “苏姑娘,我的救命恩人。” 不对吧,你才是我的救命恩人。苏榕想开口解释,被霍晅眼神拦住。 “这是张叔,是他将我从冯彪手中救走。”霍晅对苏榕道。 “张叔。”苏榕笑道。 张叔看起来很高兴,对她连连夸起来,苏榕略显不好意思。气氛颇为融洽。 “你怎么打算?”张叔问霍晅。 “先回山庄。” 张叔赞同道:“对的,不论如何,守住庄子才是立身之本,你且放心,欧阳威同白川还未得逞,待你回去将他们赶走就是。” 霍晅一一听着,苏榕对此刻的他只觉惊奇。 ‘扣扣’,敲门声响起,依旧是两长两短,狄宬走了进来,见多了个人微微诧异,后平静道:“此地堂主瞧不出破绽。” 霍晅沉吟半会,正待说话,张叔忽然道:“若暂时用不到就先不忙知会,还分辨不出是奸是忠,晅儿,不如先到我准备的小院,静等几日,如何?” “可行。”霍晅想了一下道。 于是四人一起出了客店,往西街方向去,穿过街道,钻进小巷,到了一所隐秘的小院。 第48章 怀疑 院子小巧,只有八、九间屋子, 正房两间, 东西厢房各三间,院中有石桌石椅,还有三、四株芭蕉、石榴树。 四人进院后, 霍晅让苏榕进房休息。苏榕应了一声, 去了西厢房, 随意选了一间屋子。而霍晅三人去了正房说话, 直聊至夜深之时才各自安歇。 次日,狄宬出门打探玄夜等人消息,霍晅、张叔在屋内安坐说话,苏榕独自在房内。午后,狄宬回来禀告霍晅说,没有玄夜几人消息。 “或许他们三人先一步回到庄内了?”狄宬猜测着说。 张叔摇头道:“这不可能,我来时并没有瞧见他们。” 狄宬又道:“那……他们去了哪里?莫非被秦恒抓走了?” 张叔沉吟不语,狄宬看向霍晅。 霍晅道:“不要盲目揣测, 再静等两天, 若他们还不来,就留下口信, 我们先回山庄。” “是。”狄宬见其无事吩咐,行了一礼后转身出去了,正想回房,瞥见坐在院中的苏榕,笑着道:“苏姑娘。”说着走了过去, 坐在她对面。 “狄公子,有甚么指教?”苏榕道。 “没甚么,和苏姑娘说说话。” 我们没甚么可说的吧,她一直记得当初被对方抓住后,那些恶行,于是笑道:“真是不巧,我待了有一会,该回屋了,狄公子自己坐罢。”说着向他点点头,起身回房了。 留下摸不着头脑的狄宬,想了半会也不明白有甚么地方得罪她。而屋内的霍晅将方才的一切都瞧在了眼里,张叔在旁窥见他面上神色,心底暗感讶异。 “这位苏姑娘真是快人快语啊。”张叔笑道。 霍晅没有应话。 张叔越发觉得奇怪,试探道:“晅儿,你对这位苏姑娘……是不是……难道你中意她?” 这话霍晅听了,面上虽未有丝毫变化,心中却掀起些涟漪,他从未就此想过,今日张叔一番话似乎敲醒了他。 见霍晅还是不答,自来就在他身边的张叔眼底一抹暗色划过,笑道:“说来你也二十有二,是该成家立业了,这位苏姑娘看起来不错。” 霍晅却开口道:“张叔,你歇着罢。”说着缓步出了门,向东厢房而去。虽然他步履缓慢,可张叔却觉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四人安然过了一夜。又到了第二天,狄宬依旧出去打探,还是没有玄夜等人的消息,霍晅最后道:“明日一早回庄。” 而苏榕听了此事后,则是在考虑先随他们走一阵,到时遇上个山清水秀的镇子便住下了。让她没料到的是,此想法很快又被击碎。 这夜,四人各自安睡。正是一天中人最困倦时分,因明日要启程,苏榕自午后便有些心神不宁,故夜里睡得不安慰。朦胧中听见一丝极细微的响动,就像有老鼠扒着窗户咬。 她惊醒过来,左右观看,见窗户上竟有一个小洞,一支拇指大小木管伸了进来,正吐着白烟。 不好!这是毒?她忙捂住口鼻,一边将床上的衣服扯了过来包住管口,一边大喊:“有贼!” 这声喊就如一块大石投进了平静无波的水池中,立刻涌起了波澜。只听见对面‘砰砰’声不绝于耳,夹带着桌椅板凳的摔打声。 而苏榕这边,外面之人察觉已被她发现,扔下迷烟,一脚踹开了门,见有个身影在侧,还未看清就要伸手去抓,却不想‘啪’的一声,一个花瓶从头顶砸下,顿时使其晕晕乎乎。 趁他愣神之际,苏榕拔腿就往院外跑去。放迷烟的黑衣人终于醒悟过来,急忙追了过去。到了街上却不见人影,那女子不知藏在何处去了? “怎么样,找到没有?”一个声音问。 “没有,一出来就不见了。” “废物,连个弱女子你也拿不住!还不快去找。”两人说着话向远处奔去了。 等他们走远,藏在附近小巷中的苏榕才探头出来,观察一番,见确实无人,想了想,打算回院瞧瞧情形,才刚提起脚,不知从何处跳出个人来,将她拦腰一抱,朝远处飞走了。 正要大骂,抬眼瞧见此人竟是霍晅,便将话吞了进去,换成:“你怎么在这?” 霍晅不答,耳边只有呼啸的而过的风声,苏榕俯视着脚底极速后退众屋顶,牢牢抓着他,生怕掉下去。 几个兔起鹊落,二人已到了城外一片空地,那里正有两个黑影等待。待近了,才看清那是狄宬和张叔。 “有甚么事,先离开此地再说。”霍晅不等两人开口便道。 四人一路无话,连夜赶到了下一个城镇。此时天已大亮,霍晅、狄宬瞧上去依旧精神,倒是苏榕、张叔有些憔悴。 “先投店。”霍晅。 于是几人又住进了客栈中。苏榕累得不行,朦胧着眼用了饭,一声不吭地回房倒头睡下。等她醒来,又是午后。起身洗漱后,准备去霍晅房里问问情况,是否要继续赶路,刚到屋外就听见张叔的声音: “一定是她,我们皆是山庄之人,只她一个外人,且又与秦恒有说不清的关系,加上昨夜那些袭击之人都是无刃山庄的。再则那些人对我们痛下杀手,她却能轻松逃走,真是让人匪夷所思,不得不怀疑。” “你们怎么说?”没听见应答,张叔又问,显然霍晅、狄宬都在。 狄宬犹豫道:“苏姑娘不像这样的人,不过张叔的话也有道理。” 霍晅还是不开口。 “晅儿,我知道你对她有些不同,但如今不能犯险,就算不杀她,也不能让她跟着我们。”张叔语气严肃。 狄宬望了望一直不作声的霍晅,正想开口,门猛地被推开,苏榕走了进来,眼神冷冷扫过三人。 霍晅不言不语,狄宬假装咳了一声,而张叔则是一副厉色。 “苏姑娘为何在门外偷听。”张叔冷笑问。 苏榕哼了一声道:“我正大光明地站在门外,谈何偷听?再说你们讨论的是我,不论如何,我有权知道吧?” 狄宬又咳了起来。 张叔略带不满,瞥了一眼霍晅,见其没有出声的打算,便又道:“那好,我们正想请姑娘过来问些事。” “请问。”苏榕坐在狄宬旁边。 “昨夜姑娘为何能逃脱毒手?” 这有甚么奇怪。苏榕便将她如何发现有人,如何呼救,又怎么逃走之事,直至霍晅带走他一一说了。 三人听了,反应不同。霍晅还是没有波动,狄宬若有所思,张叔冷笑道:“那些黑衣人武功高强,竟然对你有所顾忌,只下迷烟?苏姑娘,你能说说这是为何?” 她心里顿时有些怒气,道:“你是怀疑我同他们一伙的?若真是如此,昨夜我为何眼高声呼喊,给你们警示?” “即便姑娘没有高呼,黑衣人进院时我们已经知晓,只等时机而已。姑娘一喊,我们不得不动起手来。”张叔神色像是对她的把戏了然于胸。 原来他们已经有所准备了。 见她半响不回,张叔对霍晅道:“晅儿,她已哑口无言,错漏百出,这还不能说明她是奸细么?依我看,她与秦恒本就做戏给你看,好让你相信她。” 苏榕也望向霍晅,叫他眼中并无踌躇怀疑之色,微怔,想了一下道:“既然如此,霍庄主,我与三位本就不同路,不如趁此告辞了。”说罢,起身大步离去。 张叔想拦,霍晅阻止道:“让她走。” ———— 苏榕又气又恼冲出了客栈,漫无目的地狂走了半会,才渐渐缓了脚步,回头一想颇觉奇怪:她与霍晅在一起时,从未有秦恒的人追过来,直到狄宬和张叔两人来后,才有昨夜之事。 那么……霍晅不会不清楚。怪不得他方才眼中并无怀疑,他早就清楚,问题出在狄宬、张叔身上。 一个是与之生死搏杀的下属;一个听说在他幼年陪伴左右,恐怕他心中也是极为矛盾。哎,管他做甚么?故意让自己走,便是不想让自己多管,为他着急做甚么?可转念又想起他不顾性命相救,抱着自己背向崖底时的情形。 算了算了,谁叫自己欠他的情。待重新装扮后偷偷跟在他们身后,若有不对,出声警示即可。打定主意,找到成衣店另买了件男子衣服换上,到客栈对面的小酒馆中等候。 才刚坐好,酒还未上,就见三人走了出来往城外而去,她连忙跟上。一路远远跟着,不敢离的太近,又赶了一夜。 至天明时到了一座大府城,进了城,见三人穿过热闹人群,拐过街道,到了一座不大不小的院子,门外毫无标志,极为普通。 苏榕盯了院子半会,没有异样,腹中饥饿,便在最近的街边小吃随意用了些东西。等她吃完饭,回来再看时,大门多了些枯枝,插在门槛边上,那形状看似胡乱摆放,但细看又像一把刀。 是她多心了么?怎么看都不像是路人遗落的。苏榕左右瞅瞅,见无人窥见,几步奔了上去,将枯枝拔走,随后一溜烟的跑不远了。 没有标志看他们如何行事。 苏榕找了家近处客栈歇下,舒心的睡着了。等她醒来用了饭,再去那小院探查时,大门还是紧闭,也不知有人没有。 瞧见街边有几个沿街乞讨之人,于是上前给了些银两,要他们上前拍门,若有人开,就说饿得不行,讨几口吃食。 这些人见有银子又能讨东西,便争着前去,三四人冲了过来,噼里啪啦就是一阵拍打。 门开了,是张叔。他见是一群乞丐有些不耐烦,呵斥了几句,丢了些铜钱回身要关门,一眼瞥见甚么,又叫住乞丐,盘问了一番。 苏榕离得远听不见,等乞丐回到街面才过去询问。 “他问门边的东西是不是我们拿走了。” “问是甚么,他又不答,黑着脸把骂了我们一顿就撵开了。” 有了这些话,她已经很肯定张叔就是出卖霍晅之人。可是他为何要如此做?本来还猜疑狄宬,不论怎么说,张叔是从小就在他身边的。 苏榕一时有些为难。告诉霍晅,他不一定相信;不告诉他,迟早会被害死。 得想个办法。对了,可以找狄宬。想到这又回到小院对面,盯了一会,却见大门猛地开了,三人依次而出,怕要继续赶路了。 苏榕急忙跟上。 第49章 真相 三人没有立即出城,而是到了街市, 从一个矮胖之人手里牵了三匹马, 骑上后便按辔急行往城门而去。 这可急坏了苏榕,匆忙之间让她从何处弄马,就算有, 等买到了人早已不见了踪影。于是只好在街边匆匆租了辆马车, 让车夫赶紧追上去。 一路不见三人, 苏榕心下惶惶, 总觉有事发生。忐忑坐在车中,直到天黑时见路边一座庙外拴着三匹马,慌乱的心才安定下来。 叫车夫停下,苏榕想了想,决定直接同霍晅说,免得夜长梦多,于是付了车钱,车夫驾马返程。 走至庙外本欲拍门, 想了一下, 踱步向旁边墙下,打算翻墙过去。幸喜这墙不高, 只不到一丈,费了半天劲才堪堪翻过。 庙不大,只有四五座殿宇,但也颇费了些时间。苏榕在一间侧殿,见到了躺在地下不知生死的狄宬。 她忙跑上前去试了试脉搏, 还好尚有气息。 “狄宬,你怎么了?狄宬……”苏榕放低声响。 “嘿嘿,他中毒了。”一个阴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是张叔。苏榕急忙转过身来,周身暗暗戒备。只见平日那温和慈爱的笑意变得诡异非常,眼中有抹凌厉之极的杀意。 苏榕的心骤跳起来,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两步,镇定问:“霍晅呢,你将霍晅怎么了?” 张叔仰着头哈哈笑了起来,这一笑让本就诡秘的面容更显阴森瘆人。 “到了如此生死关头,你不着急自己的性命,反而去关心他?看来,你们二人心中皆有情。”这话带着嘲讽。 她心里计算着如何才能逃走,如何才能赢对方,听了此话,只微怔而已。腰间碰到了供桌,想起佛前供奉的香来。 张叔见她不语,步步紧逼上前。 “你为何要害霍晅?他可是将你当作亲人一般!”苏榕大声喊着,试图分散此人精神。 原以为没用,却见张叔住了步,脸色一丝暖意浮现,顷刻便消失,冷笑道:“他爱当就当,与我无关。我本来也不是无涯山庄之人。” “你……”苏榕恍然道:“原来你不是张叔,你假冒了他,那真正的张叔在何处?” “哈哈……”张叔大笑道:“小丫头,你太不聪明了,我便是张叔,张叔就是我。无涯山庄只是潜伏之地而已,哼,懒得再跟你废话,受死罢!”说着,凌厉的掌风劈向苏榕。 却见苏榕猛地将身后一物拽了过来,扔向张叔头脸。那是香灰,劈头盖脸全洒在其脸上,可他反应快,立时闭了目,眼中就没有过多沾染。等他睁眼时,苏榕已跑出了殿外。 他大喝一声,纵身杀了过去。毒辣的掌风击向苏榕,眼看打在她背上了。忽然从侧飞出一人,出掌击回了张叔掌力。 “霍晅?”等苏榕回身时,就见霍晅立在她身前。 霍晅没有应她,只静静望着张叔,问:“你是何人?” 张叔自见到他起,早就换了一副面容,如同变脸一般,又变得和蔼起来,只眉宇间有些痛心。他指着苏榕道:“这女子太过歹毒,竟然对狄宬下毒,亏我们还以为当日冤枉了她。” 苏榕大声道:“胡说!方才还说狄宬的毒是你下得,又说你本不是无涯山庄之人,是在庄内潜伏而已。” 霍晅瞥了她一眼并不开口,只望向张叔。 张叔并不慌张,对霍晅道:“这女子满口谎言,明明是狄宬发现她跟踪,才被她下毒,又被我发现,打不过想着逃跑。” “他说谎!”苏榕急道。 “那你如何解释会在此地?”张叔冷笑道。 苏榕认真道:“我怀疑你与狄宬两人中有一人是奸细,因此一直跟在后面,白天你们在的那所小院,我在对面看见大门外有几支枯枝摆成刀形,当时就觉奇怪,试探一番,果然就是你。” 张叔微微变色,正要脱口而出,又咽了回去,笑眯眯道:“苏姑娘,不知你在说些甚么,老头不懂。晅儿,难道你要相信她么?” 苏榕有些焦急地盯着霍晅道:“你要相信我,真的是他!” 霍晅低头瞧她一眼,又抬首问张叔:“我父母之死与你有甚么关系?” 张叔大怔,痛心道:“晅儿,你居然信她……” 霍晅平静道:“从你第一天出现就留下许多破绽。” 张叔愣住,仍然强自镇静。只听霍晅又道:“从你劝说我不要联系当地堂主起,后来有人偷袭我们,你将此事推在苏榕身上,我便怀疑你。” 苏榕见张叔脸显不愤,似乎要说甚么,却又被霍晅截道:“我与苏榕一路行来不曾有过追兵,自遇上你和狄宬就有不同,当时并不确定谁是,直到苏榕离开,白日你将我们领至小院说歇息一夜再走,后不知何故突然变卦,又说赶路要紧。前前后后太多破绽。” 张叔脸色变得平静起来,既不愤怒也不辩解,就像听别人故事一般。 “来至此庙中,你又说见到追兵,使此计将我与狄宬分开,暗对他下手。我猜想……也许是苏榕将那枯枝拔走,你误以为是狄宬发现你的计谋,才起的杀心。我说得对么?”霍晅情绪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再讲一件平常之事,而不是他亲近之人的背叛。 苏榕心下有些为他心疼,这感觉一现,她自己怔了半天。 张叔沉默半响,忽然哈哈笑了起来,面色又变得阴森森,道:“晅儿,你一直聪明过人,我同你在一起从来皆是小心翼翼,生怕露出马脚,从今日起我再也不必装了。”说着又大笑两声。 这静谧的庙中回荡张叔古怪的笑声。笑声歇罢,霍晅接着问:“我父母之死,与你有甚么关系?” “晅儿,你自来聪敏,恐怕已经猜到。”张叔道。 “我只知道根本没有甚么秘笈,一切皆是有人居心叵测传播谣言,致我父乃至山庄于风口浪尖,到底是谁!”霍晅口气少有的狠厉。 “是不是秦恒之父?” 张叔笑着摇头道:“他?一个连自己都保不住之人,被儿子算计而死,怎能想出此法?” “是谁?” 张叔的眼神变得飘忽起来,似陷入回忆中:“三十三岁投到山庄,至今已有二十多年,是该回去了。”眼神复变得清明,对霍晅道:“要想知道真相,就往东边去,找到一座双子堡,即刻就知。”说罢飞身要走。 霍晅纵身挡住,两人动起手来,招招皆不留情。苏榕离远了几步,望着缠斗的难舍难分的两人,担忧不已。正思虑间,忽见庙中冲出一人来,提着剑纵身上前,助霍晅拿下了张叔。 “你……不是中毒了么?”苏榕见张叔被擒,上前问道。 狄宬笑嘻嘻道:“是庄主同我商议的蒙蔽之计,中毒后我立刻服下了解药,方才刚刚醒转。” 原来如此。苏榕不再多问,回头看向两人,听霍晅问:“告诉我,双子堡是甚么地方?为何要陷害无涯山庄?” 张叔被点了穴道,站立着动弹不得,听了此话大笑道:“为何?你瞧瞧四庄如今是个甚么情形,就明白了。” “为了让他们自相残杀?”苏榕觉得不可思议。 霍晅眉峰微起,盯着张叔道:“那双子堡是甚么来历?” “想知道就自己去找。” “现在告诉我!”霍晅厉声道。 张叔闭口不言,霍晅沉着眉,正待使出手段,蓦地见张叔抬手一掌打在苏榕腹部。 她未来得及反应,便昏了过去,耳边隐隐传来霍晅怒喝。 “晅儿,一个人动情不是件好事,会成为弱点,此番前去双子堡危险重重,没有了她,便不会束手束脚。”此时的张叔躺倒在地,嘴边黑血直流,又恢复那慈爱的笑意。 霍晅没有答他,抱着苏榕抵在她背心输入内力,护住其心脉。 “你何时中的毒?”霍晅虽然打了他一掌,但以张叔的功力不会如此不堪一击,且吐出的血是黑色的,越发肯定他的猜测。 张叔笑了起来,这笑带着欣慰,道:“又被你猜中了。我们的毒皆是被堡主而下,每年初冬必须前去服下解药,否则……不到一月就要毒发身亡。” 我们?霍晅道:“还有谁?这次你为何不去?” “厌倦了……”张叔声音微弱,渐渐低不可闻。 狄宬蹲身查看,犹豫道:“庄主……他……” “好好安葬。” “是。” ————— 苏榕做了许多梦,一会是父母;一会又是霍晅护着她坠崖的景象,再一会又是张叔,还有秦恒。迷迷糊糊,纷乱不已,耳边时不时有人低喃:“苏榕,快醒来。” 这情形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模模糊糊想起自己是被打伤了,又意识到该醒过来。强撑着睁开如灌了铅似的眼皮,一丝光亮射入眼眸,一阵刺痛后,看到一个木质顶棚。 身下是柔软的床铺,旁边坐着两人,一个是狄宬,垂着头睡着了;一个是霍晅,正看着她。 车厢晃动,苏榕这才明白他们是在马车上。 “我们要去何处……”说着话就想起身,刚一动作,便有股钻心疼痛席卷而来,猛地往下倒去,被霍晅从后抱住。 “别动,你受了重伤。”霍晅轻声道。 苏榕缓了缓,待这股痛意退下才问:“有多重?我……我会死么?” “不会!我带你去无忧谷找端木玉,他能治好你。”霍晅道,面色虽没有显得很郑重,但语气坚决。 听到自己还有救,苏榕稍稍放心,便问:“端木玉?他是谁?大夫?” “他是江湖中有名的神医。” 苏榕心下一沉,严重到要去找神医医治,看来受伤果真不轻。 “我到底受得甚么伤?” 霍晅半响不语,见那双常带笑意的眼眸有些惊惧,不由心底一软,开口道:“中了张叔的毒掌,我已用内力护住你的心脉,只要到了无忧谷,就能痊愈。” “多谢你。”苏榕微笑道。 见躺着动弹不得的苏榕,霍晅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闷闷之感,如同心上被蒙上了一层阴影。他希望苏榕能站起来,坐着与他说话,高兴的模样像春日的百花。 “我一定会治好你的。”霍晅道。 苏榕点头。 马车继续疾行。无忧谷在南边,离无涯山庄几百里之遥。传说那里四季如春,奇花异草甚多,端木一族世代聚居于此,专心研究医术,从不过问江湖中事。 虽如此,江湖中人既不敢也不会轻易得罪他们,毕竟没有谁敢保证自己能永远不受伤,不生病。 不过,端木一族治病有个规矩,就是不论甚么人来求医,必要用一样东西交换,就看医者的要求了。有的是金银首饰,有的是古董珍玩,还有的是古籍,更有的是别人的性命。 三人行了四五日,一路打听着到了无忧谷。一眼望去四面皆是高山,哪里有人迹可寻?找了半天不得入谷,狄宬有些急,对着山谷大声道:“霍庄主请见,请开山门!”一连喊了七八声,整个谷中只回荡着他的话。 等声音停下来,依旧没人应声,狄宬气急道:“好无礼,难道你们……”正说着,忽然听见一个童声笑嘻嘻道:“哪个霍庄主,我们不认识。自己找不到路还怪别人了?” 见有人回应,狄宬忙道:“无涯山庄的霍庄主拜见,请带我们入谷。” “呦呦,变脸倒是快。”随着话音落下,一个八九的男童不知从何处转了出来,围着三人转了一圈,最后目光盯在苏榕脸上:“可惜啊可惜,这么美貌的大姐姐就要死了。”说罢,又看向霍晅:“你就是无涯山庄新任庄主,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你杀死冯氏父子,还以为是个穷凶极恶之人,没想到……” “霍某请见端木公子,请代为通传。”霍晅扶着脸色苍白的苏榕,截住其喋喋不休的话头。 男童也不生气,抱臂道:“等着。”转身走了。 这次狄宬睁大眼睛瞧他如何进谷。见他走向一株大树,约五六人才能合抱。男童矮下身,掀起同他一样高的一块树皮来,钻了进去,又将树皮封上。 狄宬瞧得啧啧称奇,心下暗道:怪不得方才瞧他不见呢。 霍晅将苏榕扶在旁边大石上坐下。三人等了两刻钟左右,那男童才慢吞吞躬身出来,对他们道:“请罢,几位。”说完立身在旁抬手请到。 苏榕望了霍晅一眼。 “走。”霍晅抱过苏榕矮身进去,狄宬跟上,男童最后。 第50章 功力 树洞不高,需躬身而走, 约步行了半刻钟, 眼前豁然开阔,面前呈现的是一大片花草,一眼望去郁郁葱葱, 姹紫嫣红, 微风拂过, 一缕清幽的香气随风而来。 “好美, 好香啊。”苏榕深吸了几口气,顿觉神清气爽。 男童听她夸赞,不由脸显骄傲之色,道:“这算甚么,比这更美更好的还有,待会我带大姐姐去瞧瞧。” 苏榕笑着点头。 男童在前带路,穿过这片花木,又过了一片树林, 眼前出现了十数座精致的茅草屋, 分散在各处。有些屋前有妇孺带着孩童玩耍;有的是几个少男少女聚在一起看书;而有的门庭紧闭。 若不是早就从霍晅口中得知,无忧谷是世代学医的, 苏榕见到这景象恐怕会以为到了世外桃源。 男童径直带他们到了一座门扉紧闭的屋子,敲了敲门,恭敬道:“公子,霍庄主他们来了。” “请进。”声音温和雅致,让人一听顿生好感。 应该是个好说话的人吧, 苏榕暗自猜想。思虑间,三人随着男童推门而入,一阵香味飘入鼻尖,一青衫男子背对着众人,手里不停地捣着甚么。 苏榕歪了歪头,仔细瞧了瞧,原来是在捣药,左手边还放着一本书,他瞥上一眼,右手却不停,听见三人进来,也不回头,只道:“请各位先安坐,容在下忙完此事。” 霍晅半抱着苏榕坐下,狄宬在他们身侧,听了此话,见霍晅没答,便代为答道:“不必管我们,端木谷主请自便。” 男童早在他们说话时便出了房门,去隔壁屋子端来几杯茶奉上。苏榕巡视屋内,见临窗的一排红木架上全是书,靠近他们的一排皆是瓶瓶罐罐。想来方才闻到的香味,就是这些不同药味混杂在一起而发出的。 喝了半盏茶,端木玉手里的事做完,才回转身来,见到三人微笑道:“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霍晅立起身来,抱拳道:“打扰端木谷主了,今日我们是来求医的。”狄宬也在一旁抱拳,苏榕想起来,被霍晅按住。 端木玉见此情形,望向苏榕,见其容貌秀美绝伦,只脸色苍白无血色,唇隐有暗色,心下了然,对三人笑道:“霍庄主,久仰了,请坐下说话罢。” 四人坐定,端木玉道:“霍庄主的来意我已明白,想必需要医治的就是这位姑娘?” “端木谷主慧眼,她受了十分之力的毒掌,情急之时在下用内力护住其心脉,却没法根治,因此特来向谷主请教。”霍晅道。 端木颔首,起身走至苏榕身边,笑道:“苏姑娘,能否让在下号号脉?” 苏榕点头,伸出右手,挽起一小半截衣袖,露出白如皓玉的手腕。端木玉伸出食指中指轻按上去,过了片刻,又示意她换左手号脉。约半刻钟后,端木玉坐回主位,对霍晅道: “霍庄主,无忧谷的规矩是否清楚?” “端木谷主但说无妨。” 主位上,端木玉的目光与霍晅相接,道:“霍庄主,无忧谷历来的规矩,救一个人视病情轻重,可以要同等分量的东西。这位姑娘的病势不必我说,想必你也清楚,她受伤极重,若不是你及时护住,恐怕……” 霍晅不动声色,静等他提出条件。端木玉心下赞他好稳得住。 “若没有我的医治,她活不过半月。不过……我的药也只能让她活命,若想使恢复平日生气,需得有人相助……” “请端木谷主赐教。” 端木玉继续对上他的目光道:“先浸泡药,随后服下我研制的药,服药后需有内力高深者为她渡功,不需要太多,十之一即可,三次后便能如往日一般。” 苏榕一听,正要开口,被霍晅抓着手臂,瞥了她一眼,对端木玉道:“我为她渡功,端木谷主请说条件。” 狄宬望着两人,显得有些发愁。 端木玉正要应答,苏榕忽然问:“端木谷主,若不渡功我是否能活?” 端木玉微点头道:“自然,只不过日后身子不如以往,常感虚弱。” “那没关系,就依谷主的方法罢。”渡功不似输入内力,内力输入别人体内,调息片刻便能恢复;而渡功相当于将自身内力给了对方,自己功力就会减弱。 霍晅前有三庄为难,后又要去甚么双子堡寻找害其父母之人,怎能将功力渡给自己。要是因此害死了他,苏榕就算活了下来,也会满心愧疚。 端木玉望向霍晅。 霍晅握紧了苏榕纤手,对端木玉道:“她的话不必理会,说条件罢。” “我是病人,自然该听我的,端木谷主,你说是么?” 端木玉低头一笑,道:“这位姑娘言之有理,不过……作为大夫,我知道如何做是对病人最好,还是听霍庄主之言罢。” “端木谷主请说。”霍晅道。 两人都无视了苏榕的话。苏榕气得咳了一声,狄宬在一旁低头捂嘴闷笑,苏榕横了他一眼。 他们的动作霍晅、端木玉没功夫注意,只听端木玉道:“霍庄主想来是直爽之人,我就明说了。听闻无涯山庄有本秘笈,在下久闻其名,心甚慕之,霍庄主若诚心医治这位姑娘,将就此秘笈借在下熟读几日,三位离谷之时依旧归还。” 狄宬方才还带着笑的脸猛地变了色,看向霍晅。 霍晅面不改色道:“好。明日交给谷主。” 端木玉面带喜色,道:“霍庄主爽快,今日就先请歇息,明日开始医治。伴云,带三位去歇着。” 男童应了一声,领三人出了此屋往东边而去,行了数十步,停在几间茅屋前,对他们道:“几位歇着罢,待会自有人来送饭。”说罢行礼离去。 三人进了主屋,霍晅扶苏榕坐在床边,狄宬想了想道:“庄主,你真的要将那本秘笈交给端木玉么?若是给了,他一定会将此秘笈抄录一份,到时……”狄宬并不知道所谓的秘笈其实不存在,还为山庄担忧,一旦秘笈泄露出去,有损山庄威严。 苏榕咬唇不语。 霍晅对他道:“无事,我自有办法,先去休息罢。” 狄宬只好去了隔壁房躺倒睡去。等他走后,苏榕有些不确定道:“你不会是想……” “恩。”霍晅平静道。 苏榕摇头道:“这不行,那可是假的啊,他难道看不出来?” “无忧谷中之人,武功皆平平,不一定能瞧得出,况且就算能看出,也不是一天两天之事,待伤一治好,我们即刻离开,他也无法。”霍晅一脸冷静。 见了他这幅模样,苏榕却突然笑起来道:“到时端木谷主不知会气成甚么样。” 霍晅定定瞧她一会,柔声道:“你别担心。” 望着那双别有情绪的眼眸,苏榕忍不住脸色微红,一时有些无措,半响又问:“那……从前若是有人毁约,他们会如何处置?” 见她微不自在,霍晅移开目光,道:“没甚么,能抓住的囚禁,不能的雇人追杀而已。”一般情形下,没人会毁约,因为不清楚会不会有下一次的相求。 见桌上备有纸笔,霍晅走向桌边,提笔默写起来,苏榕瞧了半会道:“你都记得?” “记得,上面武功写得混乱,我重新添些,应该能混过去。”霍晅手上不停。 苏榕起身过去,在旁瞧了一会,见墨不匀,便研起了墨。霍晅侧头看了她半会,又低头继续。他速度很快,一张一张送到旁边,苏榕接过摊开晾干。她花了一个月想的,两个时辰后便被霍晅全部写完了。中间写花了一张。 两人整理纸张,房门声响起,是有人来送饭了,苏榕忙将纸藏起来。开了门,门外是个十岁左右的女童,放下饭就离开了。 “叫狄宬起来用饭罢。”苏榕道。 霍晅点头,洗了手到隔壁叫狄宬,三人一起用了饭。饭毕,闲聊几句,狄宬依旧回方才房中,霍晅却不离开。 “我守在这。” “不用,我能照料自己、”苏榕道。 霍晅却吹了灯,道:“睡罢。”坐在太师椅中闭目不动。苏榕无法,躺在床上,盖了被子,辗转了半会才睡去。 待她睡后,霍晅睁开了眼,移步到床边,为其输了些内力才回椅中盘腿而憩。 次日,用罢早饭后,昨日所见的男童来请三人,又到了那间屋里。端木玉笑看着霍晅。 霍晅从怀中拿出昨日默写的秘笈交给男童。男童小心接过躬身呈给端木玉。 端木玉就着男童的手翻了翻,面上毫无异色。看了几篇,眼神示意男童将秘笈放在桌上,对霍晅道:“霍庄主,不是在下不信你,这秘笈除了贵庄无人见过,想请霍庄主验证一番。” “如何验证?”霍晅道。 端木玉笑道:“想必此中武功霍庄主已然练就了,不知在下能否有幸一观?” 这话一出,狄宬一脸气愤,苏榕心下担忧。 “端木谷主,这请求未免过分了。庄主既然拿出了秘笈,那绝不会有假,再说我们答应借你观阅,可没有说过要教会你上面的武功。”狄宬冷笑道。 端木玉一听顿显不悦,望着神色淡淡的霍晅,道:“这位狄公子,你恐怕不能做主罢,霍庄主你的意思呢?” “端木谷主所言极是。”霍晅突然向他出了手。 端木玉慌忙抵挡。只听‘砰’的一声,他完好无损,身后的椅子却碎成了数块,四散飞出。 “得罪了。”霍晅归坐。 端木玉稳了稳心神,他武功虽不出众,但对各庄武功路数也颇有了解,方才这手并不是无涯山庄绝技,想来必是秘笈上所书了。当下忘了霍晅的突袭,对他抱拳笑道:“好身手。在下这就为苏姑娘医治,请。”说着迈步向隔壁屋子而去。 霍晅三人跟上。 进了屋里,先见一个一丈宽的屏风,绕过此屏,有个三四尺宽的木桶,仅能装下一人,里面不时有热气涌出,带着浓浓药香。 “苏姑娘,请入桶中浸泡半个时辰,之后服用在下特地为你研制的药,再由霍庄主渡功,第一次便完成了。三天后进行第二次。”端木玉指着桶道。 “多谢端木谷主。”苏榕瞥了瞥霍晅,霍晅颔首。 苏姑娘便脱了鞋,踩进桶内。 一入桶中,便觉一股热力逼入四肢百骸,直指心口,平日那股疼痛缓了几分。过了两刻钟,浑身热了起来,脸色绯红。 “苏姑娘,别担心,此乃是药效所致,一会自会退去。”端木玉见苏榕捂着两颊,解释道。 “恩。” “霍庄主,不如隔壁奉茶罢,这里伴月守着,到了时辰会来告知我们。” 霍晅想也不想拒绝道:“多谢端木谷主好意,我在此地就行。” 端木玉也不勉强,吩咐伴月好生服侍,道了声‘失陪了’便去了隔壁。 “感觉如何?”霍晅在桶边问。 “很好,疼痛减轻不少。” 霍晅无话,背着手守在离桶几步开外。本来在一旁喝茶的狄宬,见了此景,察觉自己有些多余,不声不响出了屋,坐在房檐下的木椅上。 那叫伴月的女童依旧尽职站在一旁。 到了半个时辰,伴月请霍晅出去,为苏榕换了干衣,却并不曾洗浴,随后请来端木玉。 端木玉来时带了个红木盒,从中取出一粒花生大小绿色药丸,递给苏榕道:“快服下。” 苏榕犹豫了瞬间,便仰头吃下了。 “霍庄主,请你渡功罢。”端木玉道。 “好。” 苏榕盘腿坐在床上背对着他,霍晅坐在其身后。闭目,调息,伸出双掌抵在她的背心,道:“闭目,敛神。” 听了此话,苏榕微微泛起涟漪的心收了回去,闭目。但觉一股温暖的气流从背心源源不断,向全身而去,运转一周后归于腹部。 “好了,霍庄主。”端木玉提醒道,这功不是渡的越多越好的。 霍晅依言收回,问苏榕:“觉得如何?” 苏榕说不出此刻的感觉,总觉半个时辰前还柔弱的身体里,此刻蕴藏这一种陌生的力量。 “谢谢你。”一面说一面回转身 ,却见霍晅额头有薄汗,心下顿感不安。 “无事。”霍晅宽慰道。 苏榕盯着他不说话。 “两位歇着罢,三天后再进行第二次,我先失陪了。”端木玉又去隔壁屋子。 第51章 事露 无忧谷的夜格外幽静,只能听见一些鸟类偶尔叫上两声。苏榕一时睡得着, 呆坐在窗边远望状如美黛的山峦。霍晅就在她身后几步外的太师椅上, 看着她的背影。 “此地真的很美,若不是谷中不收留外人,加上……”加上那本秘笈是假的, 苏榕真想留下来。 后面的话虽未说完, 霍晅已知其心思:她一直想找个山清水秀, 少纷争之所安居, 可在他看来,这世上只要有人就少不了纷争。 “夜深了,睡罢。”不知何时霍晅站在她身后。 自今日渡功后,苏榕有些不知怎么面对霍晅。上次坠崖救她,还能安慰说,是因其心中对自己存着愧疚;可这次渡功,她明显感觉不一样了。霍晅瞧她的眼神,就算再迟钝也明白了几分。 “待离开无忧谷后, 先送你回无涯山庄, 等我从双子堡回来……”平日的霍晅说话没有起伏,冷静睿智, 基本没有为难之事,可如今心中想要留下苏榕,却不知怎么开口,说来也显得僵硬了几分。 苏榕心里明白,却翻了个白眼。这个男人连喜欢都不说出来, 一句话便想将自己留下来? “山庄就不去了,我找个清幽的小镇住下就是,多谢你一路带我来治伤,眼看伤要痊愈,你别再……操心了。”苏榕尽量让语调平稳无波。 霍晅眉峰微拢,心底说不出的闷闷,苏榕明明已知自己的心意,为何还是如此?难道……会错了她的意,是自己自以为是么?又瞅了她一会,坚信不会如此,只不知是为了甚么。 见他半天不说话,苏榕有些气闷,起身去了床上,放下床帘遮挡他的目光,赌气似的睡了。 霍晅站在一旁瞧了她半会,想不明白,才坐回太师椅。 次日。同昨日一般泡药、吃药、渡功,然后歇息。只苏榕不怎么开口,因此霍晅也不说话,在一旁陪伴。 一边的狄宬窥见两人模样,心下嘀咕:昨日还好好的,怎地今日变得你不踩我,我不理你了?当下趁着苏榕回房,霍晅还在屋檐下时,忙拉过他走远了几步,犹豫再三才道:“庄主,属下斗胆,你同苏姑娘……发生了何事?” “无事。” 狄宬很想再问一句:真的么?可见其一副你不要多管的架势,便歇了那颗八卦之心,忍了几回又道:“恕属下多嘴,苏姑娘似是生气了。” 霍晅瞥向他。 “姑娘家生气了……是需要人哄的。”见霍晅不甚明白,狄宬直接道:“就是弄清楚苏姑娘为何生气,想办法让她消气。” “恩。”霍晅转身回了房。 狄宬摸着头,不知庄主听懂了没有。 苏榕正盘腿坐在床边调息,运转体中的内力。这两日来,身体渐好,耳目愈来愈灵敏,几丈外的声响也能听见,树上有片枯叶也能瞧清。霍晅到身边时,也就发现了。 “如何?”霍晅问。 苏榕敛住内息,收腿站立,道:“一切都好,还是多谢你。” “一会我授你无涯山庄内功心法,日后勤学苦练,还会有所增益,假以时日,虽不能成为绝顶高手,但对付一般强敌绰绰有余。”霍晅望着她道。 苏榕心里暖暖,想说甚么,又不知怎么开口,唯有‘多谢’二字。 “你……你为甚么对我……这般好?难道是因为歉疚么?”苏榕忍了不住问。 “不。”霍晅灼灼看着她:“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意。” 苏榕躲开他的目光,“不明白。” 霍晅见她了这模样,想起方才狄宬之话,似明悟了,一字字道:“我心悦于你。” 苏榕心里喜悦无比,垂着头不说话。霍晅摸不清她的意思,又小心问:“你……是否如我对你一般……心意。” 苏榕点头。 霍晅心下一喜,面上却依旧波澜不动,只道:“此事了后,先送你回无涯山庄……” “不,我要同你去双子堡。”苏榕倏地转身。 “不行。此行连我也不确定有甚么危险潜伏,你还是在山庄罢。”霍晅眉峰一皱,显得很头疼。 “山庄也不安全。”苏榕一步不退。 “这你放心,我们来无忧谷的路上收到了无名传书,欧阳威和白川久攻不下,却被他杀了许多人,五天前二人忽然带人撤离了。” “即便如此,也不去。你想,我刚得你的功力,尚不熟练,再则,刚才还说要传我心法,若没你从旁提点,万一我走火入魔怎么办?”苏榕眼中带着狡黠,“而且,双子堡是个神秘之地,我也想去见识一番。还有,你一路教我心法,说不定到双子堡时,我武功大增,那时也可助你一臂之力。” 见她笑魇如花,侃侃而谈,霍晅不由唇角一勾,道:“也不指望你助一臂之力,只盼你保住自己即可。” 之前两人表了心思后,仿佛霍晅埋在心底的柔情一下都冒了出来。 苏榕抿唇不语,想了一会,问:“明日渡完功后即刻就走?” “越快越好。”霍晅道。 次日,依旧重复昨日之事,待霍晅为苏榕渡完功,准备找端木玉辞行,却见他黑着脸大步跨了进来,苏榕暗道一声‘不好’,而霍晅镇定以对,道:“端木谷主,在下正要寻你,多谢医治苏姑娘,霍某感激不尽,因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这就告辞了。” “哼!”端木玉守着门户,冷笑道:“感激不尽?霍庄主,在下信任你,信任无涯山庄,却不想你们却欺骗在下,竟用假秘笈骗我!” 屋外狄宬一听,挤了进来,大声道:“端木谷主,你不会是抄录了一份,又想找些借口要别的东西吧?” “放肆!无忧谷容不得你们污蔑!”端木玉背着手,沉着脸喝道:“谷中历来的规矩从不轻毁,但也不能放任他人破坏。伴月,拿上来。” 三人这才注意到,屋外还有两人,男童伴云,女童伴月,手里捧着片纸角。苏榕定睛一瞧,纸上写了几个字,字体刚毅冷峻,正是出自霍晅之手。而这张纸,她记得当天有滴墨汁渐在其上,便作废烧毁了,怎得有边角掉落,又如何到了他们手中。 “若不是今日伴月打扫屋中,发现桌底碎纸,险些被你们骗了过去。霍庄主,你还有何话可说?” “端木谷主,这字确实是我书写。因秘笈未带在身上,所以只能默写出来,与真本无异。”霍晅道。 “是啊,端木谷主,不能因此而说秘笈是假的。”苏榕也道。 端木玉渐渐冷笑,若只因此,也许不敢如此断定,这两日一有空闲便捧书而读,越看越觉怪异:这书中武功莫名其妙,且又断断续续,若不是因是无涯山庄的绝本秘笈,他就要大骂狗屁不通了。 虽然武功不及旁人,加上自身是大夫的缘故,是假是真,隐隐还是能瞧得出来的。 “你们休再狡辩!是真是假,在下清楚。既然你们毁约,那么这位苏姑娘就不能走。”在他说话时,从各处草屋中出来十数个少年男女,手持刀剑,虎视眈眈望着三人。 霍晅将苏榕护在身后,全身戒备,眼看双方蓄势待发。苏榕心里焦急,想到霍晅二人武功虽高,可要顺利出谷不是一件容易之事,一来他刚渡功给自己,内力尚未恢复;二来这几日她探知道,若没有带领,外人会迷失在谷中,他们能顺利进来,因是有人领路;三来,谷中之人武功虽不高,可医毒不分家,把他们逼急了,用起毒那可不是甚么好事。 “霍晅,你们先走,过两天再来接我。”苏榕低声道,她相信霍晅明白她的意思。 果然见霍晅了然,却皱了眉头,道:“不行。” “你怎么如此固执?先出去打探好路线,再来接我。”说完不等霍晅开口,苏榕便对端木玉道:“端木谷主,秘笈不假,不过既然你不信,不如让我留下,让霍庄主回庄取真本来,你一瞧便知了。” 端木玉将信将疑,望向霍晅。 霍晅忽视频频跟他使眼色的苏榕,开口道:“端木谷主,由霍某留在谷中,他二人去取真本来。” 端木玉一听,拒绝道:“依在下看,还是苏姑娘留下罢。”霍晅武功高强,谷中皆无人是他对手,等两人一走,恐怕没人能看得住他,自己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虽未明说,可在场的三人都不是蠢人,焉有不明白的?苏榕扯着霍晅衣袖,让他答应下来。 几个僵持了半会,霍晅总算对苏榕道:“等着我。”又对端木玉道:“端木谷主,请不要为难她,在下会尽快赶回来。”说罢,向他抱拳一礼。 端木玉脸色好看了许多,还了一礼,亲自将霍晅两人送至树林边,最后让伴云送他们出去。返身回到屋内,见苏榕还在,对她笑道:“苏姑娘不必惊慌,只要霍庄主能将真本取来,在下就会放你离去,苏姑娘先安心住下。”说罢,叮嘱伴月看牢了她,转身离去了。 回到房里,苏榕和平时一样用了饭,同伴月闲聊,心里却想:霍晅两人这一去,恐怕要好几天才能来救自己。因此并不急切,安心等待,谁想入夜之后,只听得屋内屋外‘咚咚’两声,有东西倒在地上,吓醒了苏榕。 她才床上惊坐而起,便被一个黑影搂住,小声对她:“别出声,是我。” 霍晅。 “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苏榕也放低了声音。 “早上出去时已将路线记在心中,且端木玉不会想到我会去而复返。”两人说着话,霍晅已抱着她施展轻功飞出了老远,数息之间便到了树林,见二人到来,林中蹿出个人影来。 是狄宬。 “庄主,苏姑娘,我们快走罢。” 三人往树林中去。 “庄主,有人追来了。”狄宬回首瞧去,见茅屋火光冲天,便知已被人发觉。 “不管他们,我们快走。”霍晅半抱着苏榕瞬间便出了树林,狄宬紧跟其后。 过了花海,到了那条甬道,三人矮身依次进入,没一会功夫边出了谷。狄宬从隐蔽处牵出三匹马,三人上马,策马而去,留下一地灰尘。 待端木玉带人追谷口时,三人早已跑得无影无踪,气得他用尽全身内力,大喊道:“霍晅,这笔账不会轻易罢休,你且等着!” 霍晅三人虽已离远,但此话乃内力所持,传得格外悠长,别说霍晅、狄宬听见,就连苏榕也听见了。 “不必忧虑。”霍晅安慰道。 目下事情颇多,苏榕也只能暂且放下。 “庄主,我们回庄去么?”狄宬问。 “不,先去双子堡。” 狄宬有些担心,道:“庄主,这双子堡乃张叔所说,是否存在真假难定,况且玄夜他们还不知在何处,不如,先回山庄罢。” 几人说着话,身下马蹄却没有停下。半响没有霍晅回应,最后只听他道:“你先回山庄,若是玄夜等人回来了,你同他们一路赶来;若没有,告诉无名让他派人去找玄夜三人。” “是,不过……”说到这里望了望苏榕,“只有你和苏姑娘,一路危险……” “放心,我们会小心的。” “属下遵命,庄主和苏姑娘一路小心。”说话间,到了一条岔路,狄宬向两人一抱拳,拐上向南边去的路径,而霍晅、苏榕径直向东而去。 第52章 双子山 路边野草脱去了旧衣,挣扎着破土而出, 长出嫩绿的新叶来;树上也挂满了新长出枝条, 一眼望去,皆是翠绿一片。 此时正是初春,万物复苏之际。两骑马从南至东疾行, 马上的二人一黑一青, 将眼前欣欣向荣之景抛在身后, 不曾停留。 夜幕之时到了一镇子, 两人寻了家客栈,进店要了一间房,用罢饭后回屋歇息。 房中陈设简单,二人也不介意。着黑衣之人盘腿坐于床边,青衣人走来走去,最后停在窗边开了一丝窗棱,盯着大厅。 这二人便是霍晅、苏榕。自离开无忧谷后,夜行晓宿径直向东。一路碰上了数回呼朋引伴的江湖众人, 嘴里说得都是要去东边的双子堡探宝。 两人听后默不作声, 私下打听了几回,才渐渐明白, 原来此消息来于游龙。只因他迫于众人威胁,不得不说出藏宝之地,竟与霍晅所去之地是同个地方。 江湖中有心寻宝之人皆蜂蛹而出,向双子堡奔去 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苏榕忧心忡忡, 此次上双子堡,总觉得有甚么阴谋在里边。回首见霍晅正望着她,忍不住道:“霍晅,游龙和张叔……莫非都是……” 霍晅已走至她身旁,瞥了一眼大厅中吵吵嚷嚷的各路人等,搂过苏榕双肩,对她道:“双子堡势在必行,不论是父母之仇,还是张叔,都与此有关,我不会退退缩,你……不要多虑。”一路见她忧心不已,皆是因己而起,霍晅对她既愧又怜,又泛起丝丝蜜意,情不自禁拥她在怀,轻柔道: “我答应你,此事过后不再介入江湖中事,除非会危及你,之后我们便在山庄内安稳度日,如何?” 苏榕犹如吃了口蜜,却轻推开了霍晅,背对着他,满口困惑道:“我何时答应你,要去无涯山庄?” “你想变卦?”霍晅皱眉问。 “甚么变卦不变卦,答都没答应,算不上。”苏榕面上带着耍赖意味,心底却笑得不行。 霍晅一瞧她这模样就明白了,轻抚着她的手道:“想反悔恐怕来不及了……” 正说着话,大厅中吵闹声骤大,两人便止了声至窗边查看,原来进来了一伙人,约二十来人,为首的是欧阳威和白川两人。 “怎得在此地遇上他们?”苏榕嘀咕道。 “此地是往东必由之路,自然会遇上。” “那也太巧了,这么多客店偏偏投到这这一家,冤家路窄。”苏榕瞅着上了楼的二人,叹道。 此次霍晅不再作声。苏榕继续道:“看来他们也要去寻甚么宝了?真奇怪,两庄应该不缺钱啊,怎么还贪图甚么宝藏?”她独自念叨不已,霍晅已坐到桌边,为自己倒了杯茶。 回首见霍晅没听自己言语,苏榕问:“我们要不要离开?” “不必,二人没甚么可惧的。”霍晅放下茶杯,见其略显担忧,想了想道:“等他们离开我们再走,不碰面就是。”若不是顾忌与白川等动手,恐无瑕照顾苏榕,旁人有可能伤到她,那二人他是不放在眼中的。 苏榕点头,两人便一直在房中没有出去,夜深时,苏榕睡床,霍晅依旧盘坐在椅中歇息加守夜,到次日,早饭也是在房中用。天蒙蒙亮时,就有人陆续离开了客栈,欧阳威、白川等直到巳时才起身程离去。 他们走后,霍晅和苏榕才慢悠悠出了客栈,缀在后面。路上时常遇打斗,不是一群人同一群人,就是一个人被一群人追杀,或者几人与数人缠斗在一起。 二人虽不怕,却并也不多管,只顾赶自己的路。如此过了两三天,至晚时到了东边一个小镇,向镇上的人一打听,没有甚么双子堡,倒是镇外五十里外有座双子山。众人一听,大喜不已,直说这双子山说不定就是双子堡。 因天色已晚,这些寻宝之人有些选择住上一夜,明早天一亮再出发;而有的心急难耐,又仗着自己武艺还算高强,或者有人结伴而行,或者心想不能让人捷足先登,便趁着夜色匆匆赶去了。 剩余之人都投在了这小镇的客店里,因此人满为患,到处皆是吵嚷呼喝声。那些没有客房的人,大骂掌柜,威胁一番无果后,也只能气呼呼自去找住处了。 “我看不用等明日阴谋来临,就这几日的情形来看,这些人早晚你杀我我杀你,都交代在这了。”角落里一间房里,苏榕听着吵嚷不止的声响,有些不耐,忍不住道。 两人来得还算及时,要了一间客房,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前几天的,换了身普通的,又在脸上抹了些东西,不是熟人难以认出,加上此时众人关心的是五十里外的双子山,即便有人认得,恐怕也不会替欧阳威操这份心。 “说起来,除了一开始遇上欧阳威等,后面都没遇上,莫非他们没来?”苏榕见霍晅只顾喝茶,似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右手一抬,一把夺下他的茶杯,道:“你倒是说说。” “这镇上又不是只有一家客栈,也许在另一家,也许趁夜色赶去双子山了。”霍晅道。 “有理。” “我算是明白那些人的用意了。”霍晅突然来了一句。 苏榕愣了一下,也道:“我也明白了。”顿了一下,她犹豫道:“我们要将那些人的阴谋告诉他们么?”一边说一边指着窗户。 霍晅冷笑道:“告诉他们?先不说他们听不听,即便听了,还是会有人不相信,说不定还要诬赖我二人,说我们为了独得宝藏,故意说出此话。”话里微带嘲讽。 这样一说,苏榕觉得极有可能,还是不要做此种吃力不讨好之事。 “明日要万分小心,不要离开我半步。”霍晅叮嘱道。若只有他一人自然不怕,多了苏榕总让他牵挂。 苏榕点头。 两人正说着,楼下忽然一阵喧嚷,耳边只听得几声‘碰碰碰’,似有东西撞在地上,接着有人大喊大叫。二人起身到窗边查看,只见有数十人上了二楼,为首之人是秦恒。 二人不动声色,又瞧了半会才明白,秦恒一行人来得晚了,没有客房,本来他们打算离去,却被四五人挑衅,那些人被打跑了,他们的房间便被秦恒等住了。 苏榕盯着秦恒一行,见他上了二楼,向左转进了最里边一间房,暗松了一口气,幸好离得远,没有倒霉到家。阖上窗棱,回身却见霍晅正瞧着她。 “你那是甚么眼神?”苏榕一面问一面坐回桌边,倒了一杯茶递给走向她的霍晅,一杯自己喝下。 霍晅接过茶来却没有喝,随手放在桌上,等苏榕用完茶才说:“明天,你不要跟着进山了。” “为何?”苏榕起初还困惑,抬首撞见霍晅有些顾虑的神色,恍然道:“你是担心秦恒?” 霍晅沉默,定定瞧着她。 “不行,我必须去。”苏榕伸出食指晃道:“一呢,这双子山神秘,我也想开开眼界;二嘛,玄夜他们还不见踪影,你一个人怎么能行?三来,我留在此地难道就安全了?说不定会有人来找茬,虽然我的武功在你的教导下长进不少,不过……若是遇上真正的高手,那也难说。” 望着侃侃而谈,眼神笃定的苏榕,霍晅不由扬起嘴角,道:“任何事到了你这里,都能找出数条缘由来。” “还有一条……”苏榕笑道:“你不怕我等你上山偷偷跟去?” 霍晅忽地笑了起来,嘴角的弧度比平时长了许多,苏榕瞅见他这笑意,道:“见你笑一回,真不容易。” 两人闲扯了半会,见时辰不早便各自睡下。次日,鸡才打鸣,天还未亮,就有人重手重脚摸黑出了客栈,之后陆陆续续离去的人愈来愈多。 苏榕本打算买两顶小帽给两人带上,但霍晅劝阻说,今日人多,只他们二人带帽未免显眼。苏榕便作罢,只在两人脸上涂涂抹抹后才出了客店。 一路骑马过去,不到一个时辰就见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苏榕两人下了马,因附近没有人家,只得将马拴在路边的树林间。向前走了数丈,忽见两座巨大山峰,那形状像睡卧中的婴童般,头对着头分立左右侧,恰堵在路道上。 而早早到来的江湖众人正围在两座巨峰之前,交头接耳,议论纷纭。霍晅牵着苏榕走近人群,停在最外面,往前一望,顿时惊住:只见此路到山峰前有一条宽为十数丈、深达数百丈的裂缝。有人投了一块石头进去,许久才听见回声,且不是水声。 要过此深渊,也不是无路可去,一则可绕行,从另一边而去,但时间不可预知;二则可以从深渊上方数十条吊桥而过。只不过这些桥,每座宽只容一人行走,且其上皆是蔓藤铁锈,也不知多少年无人行走了,风稍吹得大些,便晃晃悠悠起来,着实令人担心它是否牢固,会不会走到半中就断裂,让人坠下渊去。 众人闹闹哄哄半响,也没一个人上前尝试,有些还转身下山了,嘴里不停念叨:“这哪是求财,分明是搏命。”说着走远了。 但这样清醒之人毕竟是少数,守在渊前半个时辰也才走了十数人而已。 就在众人不耐烦,打算不管不顾冲上去时,人群中猛地有人大喝一声:“我来试试。”一个大汉跨了出来,向前大踏几步,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踩上了吊桥。 众人屏住呼吸盯着他,生怕一开口便会将其吓得摔下去。但见大汉刚踏上去,吊桥便晃了起来,他忍不住浑身一抖,紧紧抓着绳索,一步一步往前迈去。 越到中间桥越晃的厉害,而稍一低头便望见黑沉如墨的深谷,让本就紧张害怕的心更是提到了嘴里,似乎顷刻间就要跳了出来。 山谷静得让人窒息。众人牢牢盯着他,那模样就像一眨眼对方便会从眼前消失。 “呼。”约过了半刻钟,大汉终于走到了对岸,呼了口气,这边的人居然也听得见。也许是此处太静了,苏榕暗自猜测。 有人成功,自然有人紧跟其后。待大汉一落地,就有人急不可耐踏上吊桥,但因顾忌桥腐朽,恐容不下诸多人,都是一人独过,或者二三人同过。 霍晅牵着苏榕走至桥边,她向下瞧了一眼,顿时有些头晕。霍晅紧握她的手道:“别怕,若你惧高,闭上眼睛。” 苏榕深吸口气,道:“我们过去。”两人踏上吊桥,霍晅在前拉着她,一脸冷静踩在木板上;苏榕尽量平视前方不看渊底,只觉身下晃晃荡荡,犹如行舟。 不到半刻钟顺利到了对岸。脚落地上,苏榕高兴不已,抬首见前方路径绵延向前,拉着霍晅随着人群往前走。 弯弯曲曲行了约半个时辰,依旧没见到甚么堡垒,倒是到了两峰之间的空地上。 众人散站在四野,成群结伴敲着岩石寻找线索,苏榕同霍晅立在人群外的角落里,望着众人动作。 “你说,双子堡会不会不存在?”见那些人半会没有收获,苏榕低声问霍晅。 “不找到所谓的宝藏,他们不会走,哪怕在此住上几天几月,也有可能。”霍晅道。 “那你呢?若找不到是不是也不走了,就守在此处?”苏榕侧头问他。 霍晅紧了紧握着她的手,认真道:“若你不答应,我会考虑离开。” 狡猾的回答。苏榕心想:明知他急于查出无涯山庄被害真相,自己怎么可能阻止,最多念叨两句。想到此,正要继续追问他,蓦地听见有人大喊:“这里有门!” 苏榕、霍晅忙寻声望去,原来有人触动的左峰石壁的机关,下方出现了个一人高黑黝黝的洞口,半数以上的人正围在那里。两人提步走了几步,忽又听有人大喊:“这里也有门!” 原来右边也有个一模一样的门。 “这是怎么回事?真是奇了怪了!到底该走那边呀!”有人大叫道。 众人又开始三三两两商榷起来,最后有人进了左门,有人进了右门。 “咱们进那一边?”连苏榕也犹豫了,这门肯定是不同的,可没人知道有何不同,因此都是在赌。 “你选一扇。”霍晅道,在他看来两道门都不会轻松。 苏榕咬着唇,正要开口,身后猛地有人笑道:“苏榕,有事为难,为何不来问我?我来帮你选。” 她一僵,回身看去,见身后之人正是秦恒及一众属下。而霍晅也侧过身,冷冷地斜睨着他。 “苏榕,何其有幸,再次见到你。” 第53章 双子堡 秦恒仍是一身白衣,与一众或黑或灰或青或蓝的江湖中人站在一起格外显眼。他眼中那股狂热, 让苏榕有些心惊。 霍晅向前一步, 将苏榕挡在身后,遮住了秦恒投来的目光。二人两目相交,无形的火花在空中碰撞。秦恒的脸色变得阴沉, 冷笑道:“霍晅, 好久不见。”说着, 眼光忍不住往他身后飘去。 霍晅冷冷地瞥着他, 秦恒也是冷笑连连,石轩等人已呈包围之势,只等他发令便要动手。 敌众我寡,加上此地还有旁的人,目前还有许多事待解,苏榕觉得这场架不能打。 “秦恒,你要动手么?”苏榕沉声问。 见她显出身来,秦恒欣喜万分, 笑道:“你终于愿意同我说话了, 上次之事是我不对,以后不会再犯, 回到我身边来吧。” 霍晅握紧了拳头。 苏榕扯了扯他的衣袖,对秦恒道:“事情已过,不必再提。秦恒,有甚么事能不能出了谷再说,这里人多, 你们动了手,不是让人钻空子么?” 秦恒倏地变了脸色,知道苏榕此举皆是因霍晅而起,于是狠盯了他一眼,有些痛心地问:“你为了他,如此低声下气向我请求?可是凭甚么?是我先遇见你,他却轻而易举虏获你的心,我恨不得杀了他!”随着话音,出其不意一把将她搂过来,一掌劈向霍晅。 霍晅早有准备,出掌迎上去。石轩等人见秦恒出手,提剑、执刀上前相助。秦恒半抱着苏榕退到一边,一脸满足,“终于又能这么近瞧着你了。” 苏榕对此充耳不闻,暗自运内力于手中,将这些日子来霍晅交她的招数统统使了出来。秦恒反射出掌抵挡,但因知其武功仅限于拳脚,并没有十分抵御,所以被震退了几步,却没有受甚么伤。 “想不到短短数月你武功进展不少。”秦恒笑道:“好,我陪你练练。”说着收了几分漫不经心,同苏榕过起招来。 苏榕不敢放松,招招小心,但她初学,武功内力远远不及秦恒,若不是对方只图玩乐,早就败了。 只见秦恒一会打掉她的掌力,拉她入怀;一会又接过她的掌来,紧握在手中,笑吟吟地瞧着他。忽然他脸色一变,伸出食指按着苏榕脉搏,沉声道:“为何你的内力与霍晅一模一样?”即便是同出一门,同本内功心法,可因各人资质有别,练就的内力也不会相同。 有人浑厚,有人圆润,有人浅薄……一模一样者不是没有,只是极为罕有,除非…… “他竟然将功力渡给了你。”秦恒斜瞥不远处霍晅一眼,一脸不甘,对苏榕道:“他能为你做的,我也能。” “庄主!”正说着,忽见对岸过来几个人,对着霍晅大喊。 是玄夜、狄宬、还有流心和断刀,四人一来,霍晅如虎添翼,很快将石轩等击退到一边。几人立在霍晅身后,冷冷注视着仅隔着几步的秦恒等人。 苏榕被秦恒扣在胸前,头搁在她肩上,眼睛带着些许示威、些许得意望着霍晅,笑道:“她是我的。” 话才落音,只觉眼前一花,方才还在原地的霍晅倏地不见了,怀中一空,人被抢了过去。等他反应过来时,霍晅已带着人跳进了最近一道门。 秦恒脸色铁青,怒道:“追!”说罢,也带着人进了左门。 ———— 苏榕同霍晅等进了门,跑了两步便踏了空,掉进个长长的甬道一路疾滑了下去,待停下时,面前却是四道相同的门。 霍晅想也未想拉着苏榕进了一道。他们进后不到数息,秦恒一众也滑下来了,面对四道门,他的面色异常难看,细细瞧了半会才选了一道门进去。 苏榕、霍晅进了门后,眼前便是一黑,此处油灯未点。玄夜几人忙拿出火折子点燃,面前的事物显于眼前:只见也是一条仅够两人并肩而过宽的甬道,两边墙壁坑坑洼洼,有数不清的或大或小孔洞,不知有甚么用。 这次他们没有妄动。断刀从地上捡了几块石子分别扔向前方、两壁。众人以静待动,却半响没有动静。 流心又从腰间抽出软鞭向三个方向试探,皆无反应,众人才安心踏上,可仍上下左右警惕。 甬道很长,至少苏榕觉得很长。她心下数着步子,大约百步左右后,隐隐听见有‘嗦嗦’声响起,六人皆听见了,均停了下来。 六人围在一起四处寻找异样。 “霍晅,是……蛇。”苏榕伸手指着十步开外的地上。 昏暗的甬道中,一条条细长的黑影正从那些孔中爬出来掉在地上,叠在一起,向众人蠕动着游过去。不断发出‘嘶嘶’叫声。 玄夜几人忙抽出刀、剑来,砍杀蛇类,一面护着两人往后退。苏榕手里也有一把剑,不住的将靠近身旁的蛇拦腰斩断,很快几人退去的路上有许多蛇尸。 虽然杀死了数不清的蛇,可从孔中又前赴后继爬出无数条来,而后方的路却见不到终点。细细看来,这些蛇皆是有毒的,如此下去,不被累死,也怕不小心被咬上一口。 霍晅一面挥剑护住苏榕,一面瞧着壁上的油灯。那些灯一尺左右摆放着一个,大多数都没有燃起。 ‘唰唰’……,耳边只听见风声响过,但见壁上油灯纷纷掉落下来,灯中之油虽少,却尽数溅在了那些前行不止的蛇身上。 “扔过去。”霍晅对玄夜几人道。 不必明说,玄夜等已将手中明火扔了过去,火遇上油,止不住的烧了起来。耳中只听见‘嘶嘶’响动更大,众蛇一条缠绕一条,火势蔓延,甬道里很快变成一片火海。那些将要从孔中爬出的蛇被灼热火势吓了回去。 霍晅几人趁此往前奔去,路上不停打落油灯,扔出明火。也不知过了多久,六人眼前微亮,面前豁然明朗,一丈开外的墙面上,又出现了几道一模一样的门。 六扇。苏榕数了数,心道:“怎么如此怪异?” 玄夜等皆望向霍晅,侍他开口。 “走。”霍晅仍是随意推开一扇,带着苏榕等走了进去。 ———— 依旧是条两人宽的甬道,与之前不同的是,墙壁上没有孔洞,倒是顶上有细小的孔,地下坑坑洼洼,且通道里没有油灯,却光明如昼,甚是奇怪。 有了上一次的经历,苏榕等没有轻易前行。 “这顶上的孔会不会有毒液撒下来。”苏榕观察了半会,除此外尚未发现异样,于是揣测道。 “苏姑娘的话不无道理。”狄宬也道。 霍晅凝视前方,道:“小心些。”说着,一手握剑,一手牢牢抓紧苏榕,先一步走了过去。 玄夜等警惕跟上,快走了十数步不见动静。可众人不敢放松,神情沉静,耳目并用探听着响动。 ‘啊!’流心大叫一声,众人忙止了脚步回身去看,只见他一脸痛苦捂着手臂。玄夜靠近查看,原来其左手臂上不知被甚么灼了个伤口,连衣服也穿透了。 见此,苏榕不由抬首望着顶上,见其上的细孔中正滴下乳白色的液体来。 “小心,这些水不对劲。”苏榕道。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才发觉有滴水落在地上,瞬间灼出个拇指大小的坑来。 众人神色一凛,霍晅道:“速速离开。”说罢,拉着苏榕快跑了起来。 说也奇怪,他们跑得越快,水流的越快,起初只能算水滴落下,到最后竟慢慢变成了雨势,而前方的路也同方才一般似没有尽头。 幸喜六人武功不弱尚能躲避,可时间一长,狭小的甬道里能避开的地方越来越少。 如此下去不行。苏榕暗想:为何一踏上路,机关便会触动?莫非?她望了望脚下的路,突然冒出个想法。 “霍晅,施展轻功,从墙壁上走。”苏榕大声道。 匆忙之间,霍晅只来得及瞥她一眼,见其点了点头,拦腰将她抱起,飞起身来,右脚轻点墙,快要落下时,左脚又点墙一下,如此借力,脚不落地,腾空向前。 玄夜几人见他如此,似乎明白了甚么,纷纷效仿跟随。六人你前我后,无人沾地行走,待他们飞出两三丈后,那些水渐渐小了下来,慢慢又变成了雨滴,最后全止住了。 腾跃了数十丈才见到出口。霍晅半搂着苏榕步履轻松落了地,随后是玄夜、断刀、狄宬、流心。这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路施展轻功,需辅以内力方能平安到达,因此除霍晅、玄夜外其余三人略显疲态。 玄夜给流心上了药,等众人调息片刻,霍晅才继续往前。走了十几步,面前又是几道门。 苏榕数了数:八道。奇怪了,这门越来越多了。到了此时六人已见怪不怪了,也不多说,霍晅进了一扇门,其余人紧跟。 瞧不见天色,无法估算时辰,可苏榕从肚子饿了来算,他们在这甬道中大概过了两三个时辰。自离开水滴甬道后,六人一共又过了四次门,每一次会多增加两道。在里面遇到了满地乱爬大如兔子的老鼠和倒挂在壁上的吸血蝙蝠。 还有身长数丈的食人鳄鱼,最后是开满了各色鲜花的花园。那些花皆能迷人心智,苏榕恍惚间见到了父母,迷迷糊糊朝着一朵极大的紫色花蕊走了过去,幸好被霍晅牢牢攥住,喂她服下清心丸,方才清醒过来。 等她醒转,瞧见了几步外挥舞着剑的流心,和对着一朵花痴笑不已的狄宬。 玄夜和断刀正在地上盘腿调息内力,霍晅见她好转,上前点了流心穴道,喂他服下清心丸;又回身点了狄宬穴道,让其也服下清心丸。待过了片刻,流心与狄宬苏醒过来,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刚才我……”苏榕心有余悸地问霍晅。 玄夜、断刀调息已毕,将方才流心,狄宬异样告诉了他们。 “你刚刚朝那朵花去了。”霍晅道。 “太邪门了!”狄宬嚷道。 苏榕也有所感,望着霍晅,道:“也不知下边还有几道门?又有些甚么?” “放心,走罢。”霍晅牵过苏榕继续往前。原以为此次要见到十八道门了,苏榕还在心底暗想:照如此增加,到九十八道门时该是怎样的壮观?没想到,转过弯,出现在眼前的却只有一道门。 六人止了脚步,盯着门看。想来门后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了吧?苏榕瞥了眼身旁的霍晅,见其抿着唇,眼神凌厉,想也未想,一伸手便推开了门。 ‘咔咔咔’,沉重的铁门缓缓张开,一阵刺眼的光射向六人。苏榕不由用手挡了挡,而霍晅却拉着她大步走了进去。 等眼睛适应了光,苏榕定睛一瞧,吃了一惊:这是一间极宽极广的大殿,殿中有十六根巨柱,镶满了黄金和宝石,地上铺的是水晶,能清楚的瞧见人影。 而殿正中有个四十上下的英俊男子背着手站立,其身后立着全身裹在黑袍下的数十人。此刻男子正冷冷瞧着远处的他们,不言不语似是假人。 她侧头向右面瞧去,是一面白玉墙;向左看时,愣住了:十步开外,是一面透明墙,似水晶做成,而墙的那一面同样有个大殿,同样是十六根巨柱,以及正中央也有个四十上下的男子,及一众立在其身后的黑袍人。 莫非这墙是面镜子?将此处的景象照印了出来?苏榕心中暗想,眼睛不由仔细瞧了瞧,却又惊讶起来:这左面殿中的男子竟是一副笑脸,与自己所在殿中男子的模样截然相反。 这……是为何?难道是不同之人? “哥哥,你的客人先到了。真是,为何我的客人迟迟不来呢?让我等得好心急啊。”左边殿中男子笑看着他们,对右边男子道。话里说急,面上却一点瞧不出来。 右面男子毫不理会他的话,只盯着霍晅,道:“你是何人?”声音犹如寒风。 霍晅直直望着他,冷声道:“无涯山庄,霍晅。” “哎呀,原来是无涯山庄之人,怪不得能领先一步呢,这其余三庄之人太无用了。”左边男子依旧一副笑脸,可眼里藏着漫不经心和寒意。 “你是双子堡堡主?”霍晅道。 男子颔首。左边男子见了却不乐意,冷笑对霍晅道:“你这话不对,应该是你们是双子堡堡主,我也是此间主人。” 右边男子并无不悦,也没有反驳。霍晅却不管他们之间有甚么嫌隙,直截了当道:“关于无涯山庄有本秘笈的流言,是不是你们派人散布?张叔是不是你们派去藏在山庄之中?” 男子不开口,似是默认。左边男子笑道:“看来你是个聪明人,想来张鹏被你杀了?哥哥,你这老奴也太无用了。” 霍晅眉峰微皱。一切都已明了,不需要多费唇舌,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此二人虽未亲自动手,但一切皆因他们而起。他向玄夜几人打了手势,双方之战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身后的铁门‘咔咔’被人用力推开,一群人拥了进来。苏榕回身望去:是欧阳威及三、四个属下,还有其余二十来人江湖人等。 而左边大殿上也涌进一群人,走在前面的是秦恒、白川、还有柳峰及游龙、江一耀,后面有十来个江湖人。 进峰时苏榕特意留意了,大约有四五百人,怎得只来了这些人,莫非他们…… “苏榕!”她想得入神,秦恒在旁瞧见了,忙一脸喜意靠近水晶墙,察觉无门可过,顿时带着怒意砸了一下墙。 霍晅斜瞥了他一眼。 左边男子见状,哈哈大笑道:“有意思,真有意思。游龙,你做得不错。” 游龙忙躬身上前,道:“堡主过奖,都是属下该做的。” 一旁的柳峰瞧见这情形有些莫名,道:“师父,你这是……” 游龙低头不答,男子笑道:“你是他的徒弟,那也算堡中之人,今日之事算你一份功。” 柳峰皱着眉头看向游龙。游龙却赶紧低头拱手道谢,男子满意点头,示意身边黑袍人。 黑袍人下了台阶,交给游龙一粒黑色药丸。游龙一见,脸显喜色,连连躬身道:“多谢堡主,多谢堡主!”说着将药丸一口吞下。 柳峰心下不安,想要询问,奈何人多不便开口,却不想旁边秦恒笑道:“想不到,这么多年来游老先生隐藏得真深,将我等皆瞒过去了,如今你们师徒将我们骗至此处,意欲何为?” 柳峰欲辩解,被游龙制止,对秦恒道:“堡主请各位来,自是有事吩咐。”说着眼神恭敬询问男子。 男子觉得游龙此举甚合自己心意,向他夸赞般点点头,对秦恒等道:“你们能通过层层机关到达此处,想来皆是江湖中佼佼者,今日只要众位投到双子堡门下,对我和哥哥俯首称臣,尚能留下性命,否则……哼!” 秦恒脸色一沉,冷笑连连。旁边白川直接道:“从未听说过甚么双子堡,阁下口气未免太大,别人白某管不了,要我对个莫名其妙之人俯首那是绝不可能!” “对,绝不可能!”众人纷纷响应。 男子听了脸色大变,瞥了一眼右边男子,咬牙切齿道:“好好,敬酒不吃那就吃罚酒罢,拿下!”说着手一挥,身后的黑袍人便冲下台阶与秦恒等拼斗起来。 游龙拉着柳峰站在一旁,躲避刀剑。 而苏榕这边,霍晅不给男子开口机会,对玄夜留下一句:“护着她。”便执剑纵身而去,狄宬三人提剑飞身跟去。而那些江湖中人却并不上前,只在旁观望,欧阳威则是神色阴沉盯着霍晅。 玄夜守在苏榕左右,以防旁人偷袭。 黑袍人武功皆同流心几人相差无几,加上人多,时间一长,狄宬三人渐渐有些不支,旁边还有心思不明的欧阳威等人。苏榕心下暗急,悄声对玄夜道:“你去助他们。” 玄夜摇头道:“不行,庄主说过要护着你。” “我能保护自己,你快去,速战速决,欧阳威等人不知是甚么心思呢。”苏榕急道。 玄夜还不是不肯。 “你不去,那我自己去了。”苏榕说着要上前,玄夜阻止道:“我去。”说罢,上前助阵。 苏榕忙远离欧阳威等,眼睛盯着霍晅几人动静,眼角时不时瞥向欧阳威,怕他使甚么计。 霍晅杀倒四、五黑袍人后,慢慢步上台阶,逼近男子。男子却不动不躲,迎着霍晅剑出了手。 男子武功颇高,起初与其动手眼中无甚表情,甚至还有些不以为意,待过了十数招后,神色渐渐严肃起来,盯着霍晅道:“想不到,比起你父亲来,更胜一筹。” 霍晅不发一言,招招欲制其命。男子收了不专心,认真与其对起招来。 欧阳威盯了霍晅半会,随后递个眼神给属下。 属下点头瞥了瞥苏榕,表示明白。欧阳威嘴角扯出个冷笑,提剑走向霍晅。而方才的点头之人带着剩余两人往苏榕围去。 苏榕早已发现,暗自戒备,等三人靠拢过来时,出其不意一剑伤了一人手臂。 “给我抓起来。”走至台阶的欧阳威见此,满脸不悦喝道。 三人围着苏榕。幸好这些日子来,霍晅一直教导她,加上有内力相助,抵御三人功势绰绰有余。 欧阳威见迟迟拿不下苏榕,回转身来想亲手抓住她,却被秦恒喝住:“欧阳威,你最好别打她的主意。” 原来旁边殿中的黑袍人已被秦恒等杀得遍地皆是,右边男子正同白川等打得火热,秦恒一转身见到此景,顿时大怒忙出声喝止。 欧阳威却充耳不闻,提剑走近苏榕,秦恒焦急不已,执剑砍向墙面,却纹丝不动。 眼看欧阳威就要对苏榕下手,远远射来半截短剑,猛地刺进他的背脊。 秦恒抬眼瞧去,是霍晅对战间隙出的手。欧阳威满脸阴霾,也不顾苏榕如何了,反身步上台阶,从旁偷袭霍晅。 而苏榕刺伤了三人,见霍晅应付两人尚有余力,且有玄夜等人从旁相助,便细细观察起大殿来。 “苏榕,你想找甚么?”对面的秦恒见其东敲西击,笑问。 苏榕本不欲应他,可回想方才维护之意,心下不由一软道:“自然是出口。” 秦恒笑道:“你猜到这大殿位置了?” 苏榕点头。他们弯弯曲曲过了这么多道门,此峰再高也不可能如此远,极有可能是往下走,也就是深渊所在。 秦恒赞道:“你还是如此聪明。”说罢,眼也不眨望着她。苏榕忙走向别处,秦恒又跟了过去,见其专心寻找并不理会自己,心下微感失落,余光瞥向别处,瞅见与欧阳威斗在一处的霍晅,眼睛微敛。 待目光碰到苏榕又变成笑意,却在不经意间瞥见挨着大门处的水晶墙面下方,有一指甲盖大小的红色宝石按钮,若不留意很难发觉,也是方才红光闪了一下他才察觉。 秦恒嘴角上扬,慢慢蹲下身去。 “别动!”左边男子见其手要按上去,一掌拍开身边之人,飞了过去。 却还是迟了一步,秦恒手速极快重重摁了下去。只听见‘咔咔咔’,水晶墙面显出一条细纹,由小变大,由少变多,就在瞬间‘砰砰砰’数十声,墙碎成了上千上百块,纷纷掉落于地,扬起无数晶莹剔透的细沙。 在场打斗的众人,除了霍晅外皆停下手,望着这突变之事。 左边男子脸色异常难看,站立在原地盯着地上的碎片,又抬首望着同霍晅打斗的男子,瞧了半会,眼神从清明变为暗沉,又变得阴沉,最后纵身向两人飞去。 “霍晅,小心!”苏榕见男子飞过去,以为是其要助哥哥一臂之力,心急之下大呼。 却不想左边男子却并没有击向霍晅,而是向他口中的哥哥出了手,霍晅反而被逼退到一边。 苏榕想上前,被秦恒猛地扣住,沉声道:“我就在你身侧,为何你看不见。”随手点了她的穴道。 秦恒从后搂着她,眼睛却盯着远处的霍晅,连连冷笑。霍晅欲飞身而来救苏榕,却被欧阳威一剑拦住,同他缠在一起。 剩余众人皆住了手,望着台阶上一拳一掌打得火热的男子,摸不着头脑。为何自己人打了起来? “哥哥,水晶墙倒了,我们又面对面了,还记得从前的话么?见面之时就是决战之日,看谁才是双子堡真正的主人!”左边男子一边出手一边道。 冷面男子双掌一出,击退他两步,冷冷道:“誓言不会忘,待今日之事解决后再说。” “这些小贼何需放在心上。”话音刚落,只见男子右手向身后墙面连拍几数,众人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被从天而降的铁笼从头到脚罩了个结结实实。 打斗中霍晅、欧阳威被关在一起,秦恒和苏榕,玄夜同流心断刀,而狄宬则是同江一耀关在了一起,其余人等有的是两人,有的三四人被罩在同个笼中。 忽然被关,有仇有怨之人暂时歇下争斗之心,刀剑齐上试图砍断铁笼,逃出生天。奈何费了半天劲,笼子纹丝不动。 而欧阳威却不管身边如何,一心只想杀了霍晅为父为妹报仇,因此大殿中除他二人外,连对江一耀不满的狄宬也暂时当放下仇怨,对着男子大喊起来: “放我们出去!” “快放我们出去!” …… …… 男子大笑着对冷面男子道:“看见了么,哥哥,这下不会有人打断我们,你还要找说辞么?” 冷面男子不语,片刻才道:“如你所愿。”说罢,竖掌上前击向男子。 两人使出全身功力缠斗起来,一时间众人只觉周身飞沙走石,大风狂呼。 ———— “是否奇怪两人为何会打起来?”秦恒见苏榕一脸焦急望着霍晅,并不关心周遭之事,心下不喜,出声引其注意。 “这有甚么奇怪的,一山难容二虎,一堡之主怎能有两人,他们不打起来才怪罢。”苏榕猜测道。 “真是聪明。”秦恒在她脸颊吻了一下,赞道。 “想不想知道二人之间的事?”秦恒见她被亲后脸色难看,他自己却并无不悦,反而有些兴致勃勃问道。 苏榕不语。 秦恒也不指望她开口,拾起其肩上一缕秀发送至鼻尖,深深嗅了一回,满足闭上了眼,慢慢道:“他们原是双生之子,同时出生,只因一个先抱出来,一个后出,所以有了先后,分了长幼。及至长大,上一任堡主将位置传给了哥哥,弟弟却觉同是双生,只因先出便能被任为堡主,心下很是不服,时常挑衅。” “而哥哥却步步避让,甚至在前任堡主死后,将堡一分为二,命名左右两堡,让弟弟为左堡堡主,自己居右,中间以水晶墙为界。” 苏榕渐渐听得入了迷。 “虽然做到此等地步,弟弟还不是不满,认为一切都该是他的,所以约定倘若有一天两人面对面,必要决个胜负,看谁真正能胜任堡主……” 苏榕侧头瞧着他,“你从何处得知?” 秦恒笑笑,回首望着一个方向。苏榕顺着看过去,是游龙和柳峰,两人是大殿中唯一没被困住之人。 “游龙来之前遇上了我,我们做了笔交易:他要一味稀有药材,这药只有无刃山庄有,而我想要知道双子堡的秘密。”秦恒头挨着苏榕脸颊摩挲。 苏榕浑身不自在,躲又躲不开,只能气急道:“你……好好说话,再这样……” 秦恒却不管她的话,继续我行我素,嘴里直道:“我日夜想得皆是你,苏榕。” 这边两人说话,那边两堡主斗得难舍难分,而霍晅已将欧阳威刺伤点了穴道制住,正双手用劲试图将铁笼掰开。 秦恒见状冷冷一笑,瞥向游龙。游龙微微颔首,提剑向霍晅慢慢踱步过去。 “小心!”苏榕见不对,忙大声道。 “你还是如此关切他,让我不得不杀了他!”秦恒凑近她的耳畔轻柔道。 铁笼本已被霍晅掰变了形,见游龙不怀好意地朝他而来,只得停下,蓄势以待。 却不想刚走至笼边的游龙,忽然飞身上了台阶,一剑刺向两男子。本来霍晅的位置与台阶极近,只有几步之遥,加上他出其不意,又是双子堡之人,两男子并未防备,眼看这来势汹汹一剑,即将刺进一人后背,却被人猛地往旁一推,踉跄而退,躲开了此剑。 ‘嗤’的一声,剑正中一人心口。 “哥哥!”游龙被暴怒的男子一掌打飞了出去,跌在地上,半响不动,柳峰急忙跑了上去,扶他起来,查看心脉,又从怀中摸出一瓶药来,倒出一粒绿色药丸,让其服下。 “哥哥……”男子半扶着心口流血不止的冷面男子,眼眶微红,“为甚么?为甚么出手救我?若是我死,你就是堡主了。” 冷面男子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眼看就要身亡,眼中冷色依旧不减,只望着男子时稍显暖意,“你不是一直想当堡主么?如今正好,随你心意。只是……”说罢又冷眼望着众人,“这些人谁也不能放过!”说罢,气绝身亡。 男子仿佛了悟了甚么,痛哭起来。众人这才害怕,趁他伤心之际,呼喊游龙:“快为我们去了铁笼!” 游龙伤势极重,话都说不出来,只指着男子。众人不解,正待发问,男子突然仰头大叫两声,笑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假的!”笑容诡异阴森,令人可怖。 众人见此揣揣不安,不知接下来他要如何发狂,却见对方飞身上顶,重拍了一下,随后坠落在冷面男子身边,将其身上之剑拔了出来刺向自己心口。 “嗤’的一声,男子抱着冷面男子倒地,对众人冷笑道:“哥哥说了谁也别想走!”说罢,头一歪便倒在冷面男子身上。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之事吓住了,正不解,忽感大殿摇了起来,就似有一双手推动,越摇越快,最后顶上不住有石块砸下。 “不好,这殿要塌了!” “快救我们!” “快放我们出去!” …… …… 众人砸笼大喊大叫。秦恒早已把苏榕护在怀中,对柳峰喊道:“快将笼子放开!” 柳峰心下着急,“我不知机关……” “在墙壁之上。”秦恒大喊。 柳峰忙放下游龙走上台阶,往里一望果见数十枚石钉,一时不知该按那颗。 “按十。”秦恒又道。 柳峰一听,仔细再瞧,果见石钉下方刻着个‘十’字,依言按了下去。 ‘咔咔’铁笼升起,众人又惊又喜。秦恒迅速抱着苏榕走上台阶,将柳峰推开,手上动作不停。只见‘咔咔’声不断响起,一个一个铁笼升起,众人纷纷获救。 只除了霍晅、玄夜、狄宬、流心和断刀,还有江一耀,欧阳威。 “庄主,你放我出来啊!”江一耀见秦恒没有放他的打算,大叫道。 秦恒不语,他与狄宬一起,他一出狄宬必定出来,也定会救出霍晅。 “只能怪你为何同他关外一起。”秦恒道。 欧阳威闻言冷冷瞧着他。 “庄主,你不能如此对我!”江一耀大喝道。 秦恒冷笑以对。 柳峰欲上前放开剩余之人,却听秦恒冷声传来:“出口只有我一人知晓,若是谁要救他们,就一起死在此地罢!” 柳峰停了脚步,望着游龙,犹豫不决。众人冷眼旁观。 “哈哈!秦恒你果然心狠手辣,先派我杀了欧阳婷,自己又杀死欧阳庄主,全部嫁祸给霍晅!你们难道不怕往后被他如此对待么?”江一耀见求生无望,疯狂大喊大叫,将事情叫嚷了出来。 秦恒却不管他的言语,只道:“有谁信他,尽可去救。” 众人默默无言。柳峰抱起了游龙,低头不语。 此时大殿摇晃的更猛烈了,似乎顷刻间便要倒塌。 “秦庄主,我们不信此人,还是快带我们离开吧。”有人道。 “是啊,此人已疯,不必多管,秦庄主,速速离去才最要紧。”又有人道。 秦恒嘴角一扬,满意至极。苏榕却对他道:“你不能丢下他们!你不能这么做!” “为何不能?我巴不得他早些消失才好!”见她满眼焦急痛苦,秦恒咬牙道。 苏榕深知说不动他,转而将求救的目光望向众人。所遇之人纷纷避开,到柳峰时,他眼中一震,满心踌躇纠结,最后化为坚定。 “既然众位没有异议,我们赶紧离开罢。”秦恒吩咐众人将两男子尸首移开,掀起地上的毯子。 “这是……”有人问。 “掀开。”秦恒道。 有人掘起两尺来宽的石块,露出黑黝黝的洞口。 “太好了,这是出口!”有人喊道,不等众人反应,一下跳了进去。秦恒冷笑,并不阻止,片刻后却听跳进之人接二连三惨叫声起。 余下之人面面相顾,觑着秦恒不敢妄动。却见秦恒抱过全身动弹不得的苏榕,走了下去。 “霍晅!霍晅!”苏榕不住大喊,秦恒眉头一皱,点了她暗穴。 剩余之人见他领头才敢跟上,柳峰最后,即将进入出口时,脚下猛地用力,将地上数枚石子踢向墙面。 ———— 苏榕虽然不能动不能说,但其眼神满是恨意,目光灼灼盯着秦恒,似要将他面容烧出洞来。 秦恒并不理会,带着众人左拐右弯,曲曲直直走了大半会,还未至出口,蓦地听得一声‘轰隆’巨响,所有人皆被震动了一回,却不敢有所滞留,加快脚步往前而去。 苏榕听见这声响,知道是大殿坍塌,忍不住滚下泪来。 “我会照顾你的。”秦恒为她抹泪。 苏榕狠狠看着他。 除石轩等人外,其余人不管两人动静,只管闷头往前奔,约过了两刻钟,才堪堪见到一丝光亮投来,众人大喜,知道是快到出口,忙加快速度。 又过了半刻钟,终于见到了半人高的洞口,众人争先而出,一出洞口见两旁虽是峭壁,却还有路可出,于是相互也不招呼,各自捡路而走,颇有几分落荒而逃意味。 柳峰独自带着游龙望西而去。 秦恒抱着苏榕,在石轩等陪同下向北而去,步行了约半个时辰才出了山谷,到了苏榕和霍晅拴马所在。 “如今安全了。”秦恒将苏榕放在树下,背靠树上,解了她的暗穴。 “我恨你!”苏榕盯着他,恨声道。 秦恒望着她的眼睛,“为甚么,你对我如此不公?明明我先遇见你,偏偏将心交给了他?他能做的,我一样能为你而做,他哪点比我好?” 苏榕冷笑道:“至少他不会企图囚禁我,控制我。” 秦恒也冷笑道:“我不相信,若是他知道你时刻想着离开,还会如此淡然?哼,恐怕不见得会比我好。” “他不会,即便他不愿,也不会勉强我。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没有半点为我着想,一切皆是你喜掌控所致。” 听她如此说,秦恒先是一愣,随后气得一拳捶入地底,沉声道:“我的心意在你看来竟如此不堪?” 苏榕侧头不语。 秦恒见她犹恨不已,料其短时间不会原谅自己,只道:“不论你如何想,我始终待你如一,天长地久,你自会知晓。”说着,欲抱她起身。 就在此时,耳边只听见‘嗖’的一声,一只短箭从侧袭向秦恒,他反射向后一躲。短短瞬间,苏榕便被一个残影带着退了数步。 等秦恒立住时才瞧清来人是霍晅,玄夜等,甚至还有欧阳威,独不见江一耀。 “你命可真大!”秦恒咬牙道。 霍晅解了苏榕穴道,苏榕忙问:“太好了你们没事,怎么回事?” “待会再说。”霍晅道,随即斜睨着秦恒。 秦恒冷笑不已,“也是时候决个胜负了。”说罢,也不管霍晅应不应,提剑刺去。 霍晅拔剑迎上,玄夜等人和石轩等打在一起,欧阳威静立一旁,苏榕只得退在一边。 两剑相交,二人离得极近,目光相接,秦恒满是恨意,霍晅却仍如平常一般。地上的落叶被两人剑气带飞,身形快得分不清谁人是谁。 忽然,苏榕只觉身边有风掠过,身旁的欧阳威便不见了,抬眼瞧时,见欧阳威一剑刺在秦恒腹部。 秦恒抬手一剑,也刺在其腹。 “庄主!”石轩等见秦恒受了,扔下玄夜等人赶了上来,欲杀欧阳威,被霍晅一剑挡住。 石轩忙背上秦恒,飞一般的往前跑远了,其余人紧跟在其后。 “苏榕,我决不会放手!”秦恒虽虚弱,声音却还是传了过来。 玄夜赶忙摸出药丸给欧阳威服下。 “庄主,现下该如何?” “先出谷。” 几人下了双子山,到了镇上,四处不见秦恒等人踪迹,料想已不在此处。又为欧阳威请了大夫,上了伤药,幸而伤得不重,裹了伤,吃了药,在客栈中养了数日,就能下地行走了。 “霍庄主,大恩不言谢,日后定当厚报,后会有期!”欧阳威伤好后便向霍晅告辞,赶回追月山庄。 等欧阳威走后,霍晅也打算起身回庄了。这日天气晴好,苏榕同几人一直到官道岔路便停了下来。一条路是向无涯山庄,一条是去东南方向。 苏榕勒马站立。 霍晅按辔望着她,玄夜等人走远了几步。 “你愿意同我一起回无涯山庄么?”霍晅面有忧色。 苏榕咬唇不语。 “我不善言辞,说不出甚么惊天动地的话来,不过……苏榕,我想照顾你,护你一生,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这几话霍晅说得吐吐吞吞,实在有失其平日脾性,且他双手紧握成拳,手心全是汗。 许久不见苏榕回答,霍晅心上像压了块大石,闷闷无处发泄,微感失落,正欲再说一遍,忽听马蹄声响起,抬首一瞧,苏榕已骑马往一条路而去,见他望过去,笑道:“走罢,再耽搁天就黑了,待会我得饿了。”说完,也不管霍晅,狂奔而去。 霍晅一愣,待看清那条路时,嘴角不由一扬,拍马狂追了上去。 玄夜等连忙跟上。 —— 完 作者有话要说:  等我写个番外~ 《末世女的八零日常》求预收~ 第54章 番外 夏日炎炎,虫鸣蝉叫, 苏榕正独自躺在池边水榭中的睡榻里午憩。霍晅漫步走了过去, 轻声至她身旁坐下,见其发丝上有树上落下的黑壳小虫,随手为她捉了扔进水池中, 虫子扑腾了两下, 试图找寻攀岩之物, 却被风吹起的水波打了下去。 霍晅细细瞧着苏榕睡颜, 只觉岁月静好,唯此时。 “你何时来得?”过了一会,苏榕醒来见他在身边,揉着眼问。 霍晅搂上她的细腰,道:“刚到,吵醒你了?” “没有,就是睡醒了。”苏姑娘打着哈欠。 “昨夜没睡好么?”霍晅在她耳畔低低问道,声音有些许暧昧。 苏榕脸色一红, 欲推开他, 被霍晅握住纤手,笑问:“怎么了?昨夜为夫……” “你住嘴!”苏榕恼羞成怒, 捶了其胸前数下。 霍晅低低笑了起来,不再开口,苏榕气愤愤歪头不看他。两人正玩闹,忽听一声咳嗽,狄宬走了过来, 对霍晅抱拳道:“庄主,有封信,是给……夫人的。”说着将信往苏榕手里一塞,转身快步走了。 苏榕拿着信犹豫起来,不用看,她也知此信又是秦恒所写,自前年与霍晅成婚后,每隔半月便有一封信送来,信中不是述说思念之情,就是告诉苏榕近日他的日常,或者说其他琐事,再不然就是关于那汪池塘之事。 却半句不提霍晅。 信中所说字字真情,感人肺腑,不要说旁人了,就是苏榕自己也觉他太过执着,好几次想提笔回信,让他忘却前事,好好过活。可每每有此想法,却被霍晅截住道:“如此做,只会让他更增妄念。” 苏榕一听只得打消了主意。 “怎么?同情他了?”霍晅见她半响不语,皱眉问。 “胡说甚么?”苏榕道。 霍晅知晓苏榕念及秦恒对她有救命之恩,所有常会心软,若不是因此,当日秦恒带人大闹两人婚宴时,自己也不会轻易放了他。 这信他有百种方法让其不能到达苏榕手里,可他不想如此做,一来他答应过苏榕,不能事事瞒着她;二来就算拦下此信,秦恒还会想些别的法子招惹苏榕,得不偿失,还不如让信送进来,自己也能瞧个清楚。 可每每见她为其稍微分神,心中便有股酸意涌上,止也止不住,便脱口而出:“他对你可是念念不忘。” “呦!”苏榕立起身,围着霍晅转了两圈,捂嘴笑道:“好大一股醋味。”说完大笑不止。 霍晅皱着眉望着她,瞥见其微张的朱唇,眼睛一眯,猛地起身,扣住其头,一下吻了上去。 “夫人恐怕是太闲了,咱们屋里说话。”说罢,一把将其打横抱起,往卧室而去。 “混蛋!” —— 半月后,秦恒的信又如约而至。这天夜里,霍晅独自在桌边想了许久,才对苏榕道:“你不是常说要去游历江湖么?不如明日我们就启程罢。” 迷迷糊糊将要睡去的苏榕一听,翻身坐起,喜道:“果真?” “自然,我何时骗过你?”霍晅道。 “太好了,我这就收拾东西。”说着困意顿失,起身收拾衣物,过了一会,察觉不妥,回身问道:“那山庄……怎么办?” “不必多虑,交给玄夜几人打理即可。” “你的意思,只有我们俩走?”苏榕不确定地问。 霍晅点头。 苏榕又喜又犹豫。 “担心甚么?难道怕我不能护住你?” 苏姑娘摇头道:“不是。只是……这庄子是你父亲……” “又不是不回来。”霍晅拉她坐在自己腿上,抚着她的秀发,慢慢道:“你不是一直想去西域瞧瞧么,我们先去那,然后带你去我小时待过的地方……” 苏榕靠在他的肩上,缓缓点头。 “万一你有了身孕,我们再回来。”霍晅瞅着她的肚子道。 “此事以后再说。”苏榕一听,猛地跳起身。 “为何?”霍晅望着她道。 “随其自然。”苏榕可不想这么早有孩子,她还没到处走走呢。 霍晅一笑,瞬间明白其心思,走至她身旁,轻声道:“夜深了,安歇罢。”说着将其抱入床内,放下幔帐。 一夜无梦。 次日,霍晅安排好众人,便和苏榕各乘一骑,快马向西而去。 秦恒,你的信还是留在角落罢。迎风而去的霍晅心情大好。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末世女的八零日常》,求一波预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