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块面包吧》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给我一块面包吧 作者:Uin 文案: 1. 你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彩 2. “听说,椿中那个神经病和精神病好上了?” “可不是嘛,天生一对。” 3. 慕有哥事业刚起色,被扒出陈年旧照,一夜黑红。 面对各路媒体,她收起固定答案,气得经纪人差点心梗。 “我的男朋友是圈外人,他是我高中同学,是我的初恋,我们在一起十年了。” “大家讨论的那张人体画是真的,是我男朋友画的我。” “他是个画家。” 【演员与画家】 公告: 1.压抑 2.校园&都市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边缘恋歌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慕有哥、闻川 ┃ 配角:赖红城、席天 ┃ 其它:Uin 一句话简介:演员与画家 第1章 慕有哥是个演员,十八线,啊不,应该说二十八线,或者三十八线? 她跟了闻川六年,那个穷困潦倒、心高气傲的艺术‘疯子’这六年来只卖出去二十来张画,还多半还是些友情买卖,进兜的票子不够自个买画材,全凭慕有哥跑龙套赚的钱吊着一口气儿。 今年冷的早,才刚入冬,就已蔓延着腊月里的寒气。 屋外的冷风鬼哭狼嚎地冲撞着门窗,闻川坐在里头忘我地作画,只穿了件五彩斑斓的毛衣与长裤。 暖黄色的小灯泡静静地坠在半空,墙上的人影,唯有细长的手臂在快速移动。 这是一个打通的平地大车库,一道墙隔成两室,中间没有门,靠一块一米多宽的小长帘间隔开,里头是卧室、卫生间,外头是厨台和他的画室。 屋里头没什么复杂的摆件,最多的就是他的画,画完的,没画完的,成堆摞着。 为了省电,空调已许久未发动过,上头沉了一层绵绵的灰。 闻川旁边摆了个破旧的小碳炉,吱吱地摇曳着青橙色的火光,为架上的油画带去温柔的光晕。可尽管已燃烧了两天,它还是驱赶不走屋子里的阴凉气,墙角的霉点顺着墙缝往上爬,像无数个小黑虫密密麻麻地死在一起,格外瘆人。 环境是差了点,但是设备齐全,租金便宜,地方也足够大。 … 火车到宁椿站正好是零点整。 慕有哥一坐起车来就化为‘钢铁之身’,这不,刚从广西坐了几十个小时的硬座下来,仍旧精神抖擞,拖着行李箱走了快旁人两倍的速度。 夜里寒气重,在她的睫毛点缀出颗颗晶莹的水钻,小小的,泛着几珠光。 下了公交,离小南苑还有一大截路,厚厚的口罩紧巴巴地捂在脸上,她有些缺氧,哈哧哈嗤地喘着气。 七转八转终于到家门口,慕有哥掏出钥匙,刺里呱啦地开锁,刚推开门,颜料味、煤炭味、劣质洗笔液味、夹杂着许久未透过气的闷呼扑面而来。 她转过脸,长吸了口气,把门拉大。 顿时,冷风呼啦呼啦地疯狂往屋里灌。 “关上,冷。”闻川刹时打了个寒颤。 “你也不嫌熏的慌。” “那少开会吧。” 慕有哥高高拧起行李箱,跨越重重障碍将它塞进床底下,她搓搓手,取下口罩,又搓搓脸,“把你这些画收拾收拾,没地方插脚了。” “好。” “哪来的碳炉?”她掀起隔帘问他。 “后街一个老太太给的,你不认得。”闻川的头发有点长,带着自然的卷儿,快要盖到眼睛,“本来要扔了,被我抬回来了。” 慕有哥放下帘,踢掉脚上的高跟,束起长发,踩着棉拖去打开卫生间的小窗,“吃了吗?” “没。” “我也没。” 她换了件家居棉服穿着,去把门关上,站到他身后,手自然地耷在他的肩上,“抽象暗黑系,你的画风我越来越看不懂了。” 闻川只笑了笑,沾满颜料的手指包裹了一层硬硬的铠甲,握着破旧画笔,不停地游动。 慕有哥抓了抓他的头发,“长毛怪,明天去理发店。” “不去。”他一心扑在画里,下一句话隔了十几秒,“你给我随便剪剪。” “我?我可整不来。”慕有哥从手腕扯出根小皮筋来,给他扎了个高马尾。 灯光下,闻川的整张脸这才全部露了出来。他又瘦了,脸上添了几分骨骼感,但也许是那对眸生得过份温柔,才让这轮廓分明的脸庞不带一点儿凌厉。 慕有哥侧脸去看他,赏心悦目地笑了下,“那就留长发吧,好看,还挺有范。” “好。” “你冷不冷?穿这么少。” 闻川摇了摇头。 她弯下腰去,下巴垫在他的肩上,冷冰冰的双手从他腋下穿了过去,伸进他衣服里,“凉么?” 他还是摇了摇头。 “冰死你。”她用脑袋撞了下他的脑袋,“吃饭了吗?” “没有。” “上一顿什么时候吃的?” “昨天夜里。” 慕有哥拔出手来,转身去了小厨台,“饿死你算了。”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两碗面下好了。 “吃饭。” “好。” 她呲溜呲溜吸了两口面,嘎嘣嘎嘣地嚼着萝卜丁,又叫闻川一声,“来吃面条。” “好。” 直到慕有哥连汤带水的吃完喝完,闻川还在画。 废寝忘食又不是一天两天,她早已习惯,也懒得再催他。 过去许久,慕有哥倒了杯水,盘着腿坐在沙发椅里,自言自语,“我真好奇你这胃是什么做的?成天不吃不喝,也不饿。”她瞧着他长长的脖颈,补充了一句,“也不冷。” “来了。”闻川依依不舍地又画了几笔,擦了擦手坐了过来,一筷子卷起三分之一的面塞进嘴里。 慕有哥倒出根烟点上,靠着椅背,疲倦地看着他,“不认识你的还以为有三十岁,瞧你,邋里邋遢。” 他头也不抬,“有么?” “摸摸你的胡子。” 他摸了摸下巴,“最近忘了刮。” “要不也留长了扎起来,还省得你剃。” “好主意。” “编个小辫。” “好像有点傻。” “你还知道傻。”她短促地笑了声,把脚搭在他的大腿上。 他单手握住她的脚,往怀里揣了揣,随口问:“拍完了?” “嗯。” “这次戏多吗?” “炮灰小宫女,总共就二十多场。”她缓缓吐出细雾,“活得可怜巴巴,死得默默无闻。” “下次就是大宫女。” “你怎么不说大公主呢。” “贵妃。”他从面里抬起眼,笑着看他,“皇后。” 慕有哥看着他这好看的笑脸,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笑了笑,起身去包里掏出一沓钱来放到桌上,又回沙发椅里躺着,半耷拉着眼朝他扬了扬下巴,“一万四,你拿点。” “怎么不去存?” 她拿起一沓钱,搁鼻子闻了闻,“现钱多好,这实在感。”她深嗅一口,“多好闻。” “等我卖出画,把钱堆在家里,你天天闻。” “行,大画家。” 闻川喝完面汤,“你还吃吗?” “不吃,你顺便把锅碗刷了,我累了。” “好。” 闻川直接对着锅吃完喝完,过来把饭桌上她的碗筷收拾掉,见慕有哥正要掐烟,“等等。” 他从她手中将快燃尽的烟头拿过来,深吸了一口,烟火星儿烧到了烟蒂。 慕有哥笑着看他,“至于么?” 闻川摁了烟,拿碗去刷,“你不在家我连烟头都没有。” “少买点颜料就有了。” “那不行。” 慕有哥将烟盒扔在桌上,“我也很少抽了,这盒结束咱两都戒了吧,省钱。” “好啊。” 闻川又去画画了。 慕有哥洗漱完,窝在被子里看着布帘外他微动的黑影,“小川。” “小川。” “怎么了?” “别画了,来睡觉。” “马上。” “我冷。”她两只脚来回蹭,冻得没知觉,“快点。” “等会。” 慕有哥等睡着了,天蒙蒙亮,她被他弄醒,眼一睁就看到闻川的头顶,她困得睁不开眼,软软地抓了抓他的头发,“你才睡啊?” “嗯。” “洗了没?” “洗了。” 闻川伏在她身上,人往下钻,她把被子提了提,盖住他的头。 “闷。” 她闭着眼,任他捣鼓着,“闷死你好了。” … 闻川只睡了四个多小时,从前他就成天废寝忘食的画,最近更是变本加厉,着了魔一样。 慕有哥出了趟门,她有个朋友,这朋友的朋友开了个小摄影店,把她叫过去拍了个宣传小视频,给的钱不多,但对于她目前的生活状态,皮毛也不能放。 慕有哥不是一眼让人惊艳的美女,多耐看也不至于,五官平平,算不上特精致,眉间透着几分英气,眼睛不大,像桃花眼,又有些丹凤眼的意思,凉薄又妩媚,用一句俗话去形容,大概就是——眼里有故事。 娱乐圈最不缺美人,她这长相本就不出众,偏偏还不太上镜,再加上没钱没手段没资源没人捧……于是在这个圈子混了两年多也没混出点名堂来。 … 晚饭没吃饱,大半夜,慕有哥拉着闻川去吃夜宵,两人到小区外的大排档,开了一瓶啤酒,点了几根素烧烤。 闻川低着头缓慢地吃着东西,眼睛却盯着盘里的烤面筋一动不动。 慕有哥拿着签儿敲了他一下,“怎么?烤面筋激发了你的创作欲?” 他对她笑了笑,“没有。” “一个月不见,怎么不见你盯着我这么看。”她故意叹了口气,挑着眉瞅向路边的梧桐树,“我还没有一团面好看。” “你好看。”闻川拿着烤面筋递到她嘴边,“挺香,尝尝。” … 吃饱喝足,她抱着闻川的手臂往家走。 一条流浪猫在垃圾堆里找吃的,慕有哥放开闻川,走过去想要摸摸它,小猫一见有人,嗖地窜进草丛里。 她别了下嘴,“没劲。” 闻川把她拉起来,“回去吧。” “嗯。” 她抬起他的手,举在路灯下看着,“给你买的手套呢?” “忘带了。” “都冻裂了,这么深的口子,不疼吗?” “不疼。” “你真是铁打的呀。护手霜记得抹,少沾冷水。” “好。” 慕有哥掏出烟盒,“最后一根喽。” “真不抽了?” “我本来抽的就少,这包都买半个多月了。”她将烟盒投入垃圾桶内,“没意思。” 两人慢悠悠地走,前方走来两个女孩,窃窃私语,时不时偷瞥向他两,直到从身边走了过去,女孩们的目光依旧流连。 慕有哥清楚,她们是在看他。 为什么呢?闻川确实长得太好了,平时走在路上,甭说是女的,便是男的有时也会多看几眼。尤其是最近几年,他似乎是完全长开了,越来越有型,越来越帅气。 “瞧瞧你这回头率。” 闻川沉默几秒,“是在看你。” “明显在看你。”慕有哥故意叹了口气,“幸亏我下手的早,高中就把你给拿下了。”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说到高中,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盯着远方长柱上不真切的海报,“有时候还挺怀念那会儿的。” 慕有哥将烟递给他,“你呢?” “想什么呢?”她撞了他一下。 闻川回过神,把烟接过来吸了口,“不怀念。” 慕有哥看了他几秒,“我说好的事。” 闻川低下眼,与她对视,“好的事,就是遇见你。” “嘁,肉麻。”她夺回自己的烟,移开视线。 “真的。” “煽情,电视剧男主角都没你煽情。” “是么?” “是啊。” 一根便宜的香烟,你一口,我一口。 寒酸,却已心满意足。 “会说话了。” “比高中会说话多了。” “那时候你无聊的很,虽然现在也很无聊。” “有么?” “非常有。” “哪有?” “哪里都有。” … … 慕有哥是个学霸,可她并不爱学习。 高一末,因为搬家,她空降到椿禾中学,刚来半月,便成了风靡全校的神奇人物,倒不是因为成绩,也不是因为长相,而是在众人眼里她那格格不入的“奇装异服”。 慕有哥是个汉服控,尤爱唐装,可她的长相、气质并不适合走这个路线,甚至于打扮起来还有些奇怪。 那日,却还偏偏画了个酒晕妆。 笑死半个禾中人。 … 作者有话要说:  男女主可能都不太讨人喜欢。 前三章评论区发红包吧。 第2章 慕有哥又逃了午自习。 校外的桂花正是开的最盛的时候,吃完午饭,她便拉着同好的沈艺芝换上汉服在樱花林待了一个中午。 今日穿的是齐腰襦裙,儒雅的青灰色,搭了个白纱斗笠,别着根黑色长萧,像鲜出门的深闺小姐,又像游荡江湖的潇洒女侠。 慕有哥没带相机,两人用手机互相拍照。这个年代,还流行着翻盖手机,慕有哥的小苹果已经是同学中最靓的玩意。她还给它套了个漂亮的手机壳,大红色的,更加风、骚。 今日,慕有哥只化了淡妆,乍一看,与纯素颜大差不差,只是眉毛更加长了些,恣意地上扬着。 沈大小姐为她盘的一手好发,还没动弹几下便松散的没法看,她干脆将它解了去,乌黑浓厚的长发披落,垂到了腰上。 大中午头,太阳晒得很,沈艺芝热的红了脸颊。 “给我戴会。”说着,取走了她的斗笠。 披头散发总归不太好看,慕有哥懒得再去盘头,随手折了根不粗不细的桂花枝,将头发绾起,用树枝别住。 真凉快啊。 她的双耳露了出来,又小又单薄,吊着长长的细珠耳环,随着动作摇来摇去,宛如有了灵气。还有那细长的脖子,线条十分漂亮,蒙着半哑光的薄层汗水,被一阵阵小微风拂的格外舒爽。 花林离高三教室近,隐约还能听到广播里正播放的英语听力。 沈艺芝用手扇了扇风,提醒她一声,“听力快结束了,我们进去吧,还得换衣服,麻烦得很。” “不用急,等会。” … 闻川少年时便是个足金足两的小帅哥,数不得收过多少女孩的情书,可爱的、活泼的、内敛的、霸气的、妖艳的……要哪款有那款,怎奈他就是对这方面不开窍,横竖谁都不理。 闻川不爱学习,也是实打实的学渣,这不,逃了个午课待在画室一中午,没巧被专业老师逮了个正着,吩咐他跑腿,到校外的画材店买六瓶钛白回来。 走的正是桂花林的西侧小道。 仿佛老天开了眼似的,偏偏让他在那条道上绊了一下,偏偏撒了一地的颜料,偏偏,好巧不巧就入了她的眼。 闻川倒是没慌张,不紧不慢地把颜料挨个拾了起来,规整地放进盒子里。正要走,视线无意中撞上慕有哥的目光。 她像是故意似的,朝他笑了笑,还不止笑了一下,足足笑了三下。 闻川全不在意地挪开目光,连第二个眼神都没给她,抱着一小箱颜料走了。 他刚走到门口,校内铃铃咚咚地响起音乐。 上课了。 慕有哥与沈艺芝臂弯里兜着长衫,边套着校服边往学校跑,沈大小姐一路唠叨,“跟你说了快上课了,还不急不急。 我可是刘大眼的课! 我死定了。 下次再也不跟你逃了!” 门卫大叔只给留了个人行道,她两火急火燎地狂奔而来,正要穿过校门,沈艺芝一掌挥过去,把挡着路的闻川给扒拉到一边,“同学,让一下让一下。” 又撒了,好惨一盒钛白。 慕有哥跑进去几步,回过头看向他,别着头发的花枝掉了,一头长发甩了下来,挡住她半张脸。 “对不起啊。” 门卫从保卫室出来,手指着两人,“那两没穿校服的!别跑,我认识你两!” 沈艺芝回头就是一顿吼,“好叔叔,下次不敢啦!” 门卫笑了笑,回眼看这一地的瓶瓶罐罐,“画画用的?” “嗯。”他弯腰去拾。 “没摔坏吧。” “没有。”拾着拾着,拾到了一撮红穗儿,他想,或许是前面那两位同学掉的,抬头轻飘飘地说一句,“东西掉了。 “你这声音人哪能听见。”门卫突然狂吼一句,震耳欲聋,“别跑!掉东西了!” 姑娘们风风火火的拐进教学楼。 连个头也没回。 … 慕有哥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打听到闻川的班级。 下午的大课间,她跑到艺术楼,照着同学给的地址摸去他画室。 这艺术楼是新建的,墙白的扎眼,窗台一点灰茬子都没有,走廊还流连着一股股新鲜木头的味道,竟有点好闻。 闻川在122,画室门没关严实,掩着条细缝,慕有哥敲敲门,里头没人理她。 她连敲了几下,坐在门口的女同学才应声,她挂着“生无可恋”的表情,眼也不抬一个,不耐烦地说了声“进”。 慕有哥推开门,快速地扫了眼,没发现老师。 她走进来,掩住门,“请问闻川是在这个画室吗?” 女同学握着一根水粉笔,用力地往身侧的小水桶里戳,没涮干净,拖着浑浊的污水,又蘸了些土黄的颜料,侧眼瞄她一眼,愣了会,说:“在里头呢,坐拐角那个。” “谢谢。”慕有哥小心地往里走,生怕一个不注意碰到了哪个雕塑,或者踢翻某位同学的水桶。 门口的女同学抵了抵旁边的女生,“刚才是四班的那个慕有哥么?” “啊?”被抵得女同学望了过去,“不知道啊,没看见脸。” “肯定是她,她没照片上那么丑啊,还挺好看的。” “她来我们这干嘛?” “找闻川。” “她也看上闻川了?” “不知道。” 那头,慕有哥终于抵达终点。 她站在闻川的身后,背着手,俯视着这个男孩子的头顶。 啧,你说,这学校对学生头发的规矩那么多,他怎么就能留的这么长呢? 啊,那段话怎么说来着,此刻的他,像是整个人都活在画里,外面世界的纷杂、喧嚣,皆与他无关。 慕有哥足足站在后头三分钟,这位‘大师’都没有丝毫的察觉,还是旁边的男同学用笔戳了他一下,提醒道:“闻川。” 他朝张治看过去,两眼懵,一脸傻。一副灵魂留在画里还未归位的模样。 “找你的?”张治指了指后头站着的人。 闻川扭头向她看过去,慕有哥笑着打了声招呼,“你好。” 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回头了,连个声也没吱。 慕有哥提了提他的后领,“同学。” 大师自顾自地画画,抛出两个冷漠而无情的字,“有事?” “有。” “说。” “你不记得我了?” 什么剧情? 周围的同学纷纷八卦脸,个个竖着耳朵听。 “不记得。” “好吧,昨天在校外我们见过,应该是你吧。”她稍稍歪着头,打量着他的侧脸,“对,是你。” 闻川没搭理她。 “我掉了个东西,想问问你看见没?” “嗯。”他握着大笔在水粉纸上‘唰’的一挥,“红色的线。” “是笛穗。你捡到了?” “嗯。”他停了下笔,看着自己的画,思考两秒,又大挥一笔。 慕有哥看着这无厘头的画,又看了眼旁人的。 这…… 这…… 他这是画了什么东西? “我交给门卫了。”他说。 “好吧,谢了。”她刚要走,又转回来,“昨天跑太急,看你东西摔了,没坏吧。” 他连个声都不吱。 “坏掉的话,我赔你。” “没坏。” “行,那我走了。” 人刚走不远,张治就凑过脸来,一脸喜态,“你知道刚才那是谁不?” “不知道。” “四班那个,慕有哥啊。” “不认识。” “上学期刚转来我们学校,风云人物啊,你居然不知道。” “嗯。” “这女的可是个奇葩。” 闻川不想与他八卦,一心在自己的画上。 “暑假她和一女的,化了个奇怪的妆,两脸蛋红的跟猴屁股似的,还有那个嘴,笑死我了。 就在椿山公园,被我们学校人拍到,照片都传到二中了,你居然不知道?” 张治看着他这漠不关己的样,“也是,你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知道还奇怪了。” 对方沉默不语。 “之前我一个群还有人传过照片,应该还能翻到,你要看看不?超级搞笑!” “不看。” “哎,你也太没劲了。”张治坐正了,拿起画笔,刚要画画,又凑过脸来看他,“你两有故事啊。” “没有。” “她不是想追你吧?” “不是。” “是你也瞒着。”八卦王继续掏话,“不过,你喜欢啥类型啊?陈雨清那种大美女都看不上,你咋想的?” 闻川没回话。 “你不会是个同吧?” “不是。” 没意思,聊不下去了。 “哎,跟你聊天真费劲。” “白瞎你这张脸了,浪费啊。”他看着闻川那优美的侧脸轮廓,叹了声气,撤了回去,“给我多好。” 张治懒散地拿起画笔,自言自语着,“这慕有哥本人也还算漂亮吧,正常点多好,非化的跟个傻子似的,什么癖好? 她家好像很有钱。 听说她学习很好,上回期末考了年级第三呢。” … 月考成绩出来了,慕有哥考个年级第二,压在她头上的是个万年第一,自打读高中以来,雷打不动的守着“盟主”地位。 慕有哥个子高,坐在第五排,身后尽是一群人高马大的男同学。她喜欢历史,喜欢文学,喜欢语言,可却偏偏学了理。 她的梦想是去非洲当兽医,也许,是小说看太多。 是的,慕有哥家里堆了四书柜加两大箱的书,贯穿古今中外,足足上千本。 在学校,她几乎每个月都会被查出一两本课外小说来,整得班主任那都能开书铺了。大概是因为成绩好的缘故,对于慕有哥的这些小动作,老师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过分,尽管让她作。 反正,学习好,了不起喽。 … 最近书荒,昨儿下学,慕有哥在校门口的杂志铺买了几本最新的言情杂志,和同学们传着看。 英语老师提前来了班级,她把杂志往桌肚里揣了揣,趴在桌上,一手撑着脸,一手转着笔,等着前头的同学发试卷。 教室外,一只麻雀落在窗台上,正看得出神,它受惊似的忽然飞走了。紧接着,闻川单肩背着个黑包,臂里夹着红色的速写本,从走廊路过。 快速旋转的笔落在了地上,她弯腰去捡,等到再起来,教室外的人已经没影了。 试卷落在面前,114分,好数字! 她随意翻了两下,往旁边一扔,从桌肚里摸出几本书堆到桌上挡住老师的视线,拿起杂志继续看了起来。 … 这节是语文课,闻川晚到两分多钟,好在老师也迟到了。 他个高,坐在教室最后,同桌是个一百九十斤的胖子,粗大的胳膊总是越到他的课桌上。 语文老师是个温婉的中年女人,性格特别好,同学们都不怕她。 上课时,有人聊天、有人玩手机、有人传纸条、有人看课外书、有人吃零食,也有人认真听讲。 闻川自然不是那听讲的其中一位,即便是班主任的课,人家也照样走神。 他的课桌常备画具,以便一有想法立马就能提笔。 闻川画画与正常人不同,比如同一个苹果,人家画的是红色,圆的,他给你画出个黑色,无形的。 一般这种人呢,要么是怪胎,要么是天才。可惜,在所有人的眼中,他属于前者。 铅笔芯用到了头,该削了。 闻川正握着刀缓慢的使着劲,旁边的胖子一胳膊撞了过来,划得他一手血。 胖子并未察觉,从桌肚一块接一块摸着薯片,吃得一脸幸福。 过去很久,等他再看向闻川时,控制不住地往旁边挪了一下,身体撞到墙上,“卧槽!” 凳子腿与大理石地面摩擦的声音,分外刺耳。 他的这一声惊叫,瞬间吸引了全班的注意。 徐老师从黑板前转身,“怎么了?” 胖子皱着眉看着闻川,完全没听到老师的问话,坐在周围的同学们也纷纷发出惊讶声。 徐老师走到后面,看着他一手指的血,“怎么弄得?流这么多血?吴锋你快带他去医务室。” 闻川没动弹,“我没事。” “什么没事,赶紧走,这么大口子。”胖子站起来,拽了把闻川,“走啊。” 在全班的瞩目下,两人离开了教室。 徐老师无意间看到桌子底下露出的半张画纸。她将它取了出来,待看清时,变了脸色,立马扔在了桌上。 大家议论纷纷,徐老师杵了会,“大家先自习,班长维持下班里秩序。” 老师走了,班里顿时哄闹起来。 闻川前桌是个胆大的,举起那张画纸,一脸惊叹,“我靠,他是真有毛病啊?” 是啊,有毛病。 没毛病谁会用自己的血画画?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是江苏人,不太了解其他省的高考制度,就按着熟悉的写了,这英语总分一百二。 第3章 “手怎么伤的?” 问话的是何澄光,闻川高一时的政治老师,兼任学校的心理咨询师。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班主任把闻川送到他这来,说明了情况,还带来他那张血腥的画。殊不知这两人已经是老朋友了。 “削铅笔,没注意。” “我没看明白。”何澄光给他倒了杯茶,拿着他那张血画观摩了会,“画了什么?想说说吗?” “没什么。” “抽象画?” “随便抹的。” 房间里一片沉默。 “看样子流了不少血。”何澄光转着纸,从不同方向看着这奇怪的图案,还是没能看懂,“不疼吗?” “还好。” “割得深吗?” “没注意。”闻川低着头,转着手里的茶杯,“有点吧。” “别沾水,注意点,别感染了。” “嗯。” “对了,你托我给你买的书到了。” 闻川顿时抬起了头,眼里有了光。 “我还没去拿,明早递给你。” 他失望地垂下脸,“好。” “待会去餐厅吃?” “嗯。” “我要出去一趟,不和你一起了。” “好。” “那你在我这画会画?还是?” “嗯。” 何澄光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他的速写本,“那支铅笔没用了,我扔了,黑笔能用吗?” “可以。”闻川接了过来。 何澄光没再管他,他抽出本书,坐到椅子里看,时不时的会看闻川几眼。 还是老样子,并无大异常。 … 慕有哥与沈艺芝差了两个班,体育课却总是排在一起,她两被排进健美操项目里,虽没用什么心,却也能跳出一套完整的操来。 再过一个多月是椿禾建校四十周年的大日子。她们很悲催的被选进健美操校队,集训定在周一到周三的最后一节自习课,无特殊情况必须到,烦人得很。 这校队还挺庞大,少说有四五十人,慕有哥和沈艺芝自觉地站到最后面,跟着瞎混。 离她们不远的一列队里站了几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盘着高发的女生,沈艺芝悄声与她普及,“看到那个黑衣服第三个没?” “嗯。” “陈雨清,校花。” 慕有哥看过去,只见校花弯着眼睛与同伴说笑,确实长得很漂亮。 “她后面那个,沈冬楠,李帆的女朋友。” “没听过。” “据说,是混的。”沈艺芝一脸感慨,余光瞥着左前方,“你看看,那嘚瑟样,都要横着走了。” “谁啊?” “沈啊。”沈艺芝一脸无奈,“你能好好听我说话吗?” “听着呢。”慕有哥又看过去一眼,几个黑衣服身材不错,“她们怎么不穿校服?” “舞蹈班的,可能刚上完课吧。” 健美操老师站在前头的高台上,高声冲她们两喊了一句,“不要说话,后面的两个干嘛呢?” 目光纷纷聚了过来。 “……” “……” … 排练完,两人一头大汗,去卫生间冲了把脸才去餐厅。 这是慕有哥第四次遇见他,那家伙正一个人吃着饭,看着孤零零的。 慕有哥看清了人,故意坐到他面前。 沈艺芝跟着她坐下,偷偷戳了戳慕有哥,比了个夸张的口型,“帅。” 闻川看了两人一眼,没说话,也没离开。 慕有哥叫他一声,“闻川。” 他抬眼,转瞬落下眼帘。 “闻川。” “有事?” “没事。” 她转脸对沈艺芝说,“上次你撞到的那个人就是他。” “啊?是你啊。”沈艺芝更加来了兴趣,“上次赶着上课,急上头了,撞到你不好意思啊。” 不见他说话,沈艺芝理了理头发,“听说你是美术班的,上次有哥去找你,我有事,就没去。” “嗯。” “……” 真冷淡。 慕有哥翘起二郎腿,无意中踢到了他的小腿,“对不起。” 闻川缩了缩腿,没当回事。 她把手伸到桌子底下掐了沈艺芝一下。 “疼,掐我干嘛?” “……” 沈艺芝读懂了她的眼神,不情不愿地端起盘子,“我去看看珊珊,待会回来找你。” “好。” 沈艺芝翻着白眼走了。 慕有哥毫不避讳地盯着闻川,嘴角带着微妙的笑意。 “看什么?” “看你眼熟。”她夹了块红烧肉递到他碗里,“今天肉做的不错,你尝尝。” 他盯着它,半天没动筷子。 “吃呀。” 闻川把红烧肉扫到旁边去,继续吃自己的。 “我叫慕有哥。” 闻川不搭理她。 “没印象?” 还是不搭理。 “六年级,我坐在你前面,作业经常给你抄,不记得了?” “不记得。” “不记得正常,那么多年了。”她打量着他高挺的鼻梁,“我记得你小时候挺胖的,瘦下来像变了个人,差点没认出来。” “你认错了。” 一个女同学快速地奔跑过去,掀起一阵风,卷走餐桌上他折住的画,正好落在慕有哥的脚边。 她将它拾起,不经意间看到画的内容,她并没有惊讶,将画纸放了回去。 闻川按住它,“谢谢。” 慕有哥瞥了眼他修长的手指,“那个,是血么?” 他默认了。 “你用血画画?”她皱了下眉,感到不可思议。 “是一只鸟?” 闻川突然抬起眼,与她的目光冲撞上。 慕有哥被他看的浑身发毛,以为自己看错了,“不是吗?” “你看得出来?” 她看着他狭长的双眼,筷子戳着米饭,“不确定。” 闻川低下眼,放下筷子,什么话也没说,端着盘子就走了。 “画。”她拿起它,“你不要了?” 人已经走了。 慕有哥放下手,打开画多看了几眼,确实是鸟啊,哪不对吗? 沈艺芝突然趴到她身上,吓了她一跳,“看什么呢?” “你坐下。” 沈艺芝坐到她对面,瞟了眼她手里的东西,“这什么?他送你的?” 慕有哥折起画,放在一旁,“他不要了,可能要扔掉的吧。” “呦,动春心啦?” “是小学同学,好像三年同班呢。” “还青梅竹马呢。” “不是,不熟。” “还不熟,定情信物都有了。” “定你个头啊。”慕有哥把芹菜里的生姜挑了出来,放在一边,“他小时候是个胖墩,又矮又胖,成绩不好,也不跟别人玩,天天坐在座位上拿着纸乱涂乱画,怪得很,你看这画,用血画的。” 慕有哥刚要展示给她,沈艺芝挡住眼,“咦,别给我看,变态,恶心。” 她笑着叠了回去。 “虽然有点小变态,但是长得挺帅啊。我们学校竟然有这么一号人物,我居然从来没见过。”沈艺芝咬着筷子,“不行,我要去打听打听。” “打听什么?” “就打听……”沈艺芝一句话没说完,琢磨起她的表情,“呦呦呦,看把你急的。” “我急了?” “真不急?那我去追他了?” 慕有哥睨她一眼,“去啊。” 沈艺芝笑了起来,“开玩笑的,您的青梅竹马啊,我哪敢乱动。” “快吃吧你。” “我减肥。” 紧接着,慕有哥就去挑她盘子里的肉丝。 “你干嘛?” “你减肥啊。” 沈艺芝立马护住肉,“算了,下次减吧。” 十分钟后,慕有哥吃完了,她看着还在奋战的沈艺芝,突然提了句,“咱们把王昀踹了吧,他穿那套真不合适,王昀虽然脸长得帅,但是腿太短,没气质。” “短么?没感觉啊。” “你光看人家脸去了。” “那你想换谁?” “就刚刚那个。”慕有哥翘起二郎腿,摇了摇脚,挑了下眉,“你不觉得他挺合适么?身材,长相,气质。” “嘁,看上人家就直说,跟我还拐弯抹角的,扯这理由。” “长得不好?” “好是好。”沈艺芝幻想一番,“好像是不错。” 慕有哥提了下嘴角,“你去找他问,看他同意不同意。” “你看上的人干嘛我去?” “我和他沟通不来。” “得了吧,你少坑我,我才不去。” “上次我去的,这次换你。” “不去不去。”沈艺芝低头刨饭,傲娇地哼哼了一声,“我反正觉得王昀没问题,腿短怕什么,脸好看就行,你爱去不去,我无所谓。” … 闻川在宁安长大,与慕有哥的老家一个地方。他的妈妈在他九岁时过世了,给他留了笔可观的遗产。不到一年,闻志强就给他找了个年轻的后妈。 小后妈刚来不久,得知闻川手里有着一笔钱,没得手,于是对他越来不好。初二那年,他就被小姨接到宁椿来了。 晚自习到九点四十下课,回去的路上,闻川去便利店买了块面包,留夜里饿了吃。 他家离学校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但是岔路多,弯弯绕绕,前后也得走上个十来分钟。 刚到家,迎头撞上他那准备去上班的小姨,她叫林茹,在夜店工作,三十二岁的人了,还没有结婚。 “回来了。” “嗯。”他看着林茹一脸浓妆,“今天不是休息吗?” “给小雅代班,她不舒服。” “好。” 林茹穿上细高跟,将短裙往下拉了拉,又提了提肩上镶着水钻的包包,“我走了啊。” “好。” 闻川回了房间,在窗户口吹了会风,又在床上呆坐了会,才去拿着衣服去卫生间。 受伤的手指被包裹的像一个大蚕蛹,他没有听医生的话,随手将它扯掉,露出皱在一起的皮肉,简直狰狞。 他倒没当回事,脱了衣服,照常洗澡。 … 早晨,闻川站在餐车前,后来的两人都点餐走掉了,他还没叫上餐。 “奶黄包。” 慕有哥几乎与他同时说出这几个字。 她看向他,“是你啊。” 老板娘装好一个奶黄包,“最后一个了,你们谁要?” 慕有哥抢先说了句,“给他吧,我要三明治和一杯紫薯粥。” 老板娘冲闻川问,“别的还要吗?” 闻川没接,抛下一句话转头就走了,“我不要了。” 慕有哥捏着十块钱纸币,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什么毛病? 她小跑着追上闻川,把奶黄包递给他。闻川扫了它一眼,没说话,往旁边走走,离她远些。 慕有哥又靠上去,“不吃早饭了?” 他看着前方,没有表情,没有吱声。 “我吃不下的,扔掉就浪费了。”她故意大口啃着面包,手握着奶黄包又举到他面前,“三块钱,卖你。” 慕有哥隐约觉得,他一定会接。 果然,闻川接了过来,从口袋摸出三个硬币给她,把奶黄包揣进了兜里。 慕有哥接下硬币,心里突然有些乐。 “你怎么不吃啊?” 闻川没有回答她,过了几秒,把奶黄包掏出来开始吃。 怪人。 真是怪人。 两人各自吃着早饭,一同走向学校。 慕有哥始终与他保持着一米远,刚入校门,一个漂亮女孩拦了上来,堵住他的路,“早啊。” 是陈雨清,传说中的校花。 闻川绕过她,走自个的。 陈雨清跟在他旁边,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我逛书店看到的,知道你喜欢梵高。” 闻川的目光在那书上停留两秒,最终挪开,没有接,“拿去退了。” “你就收着吧,又不贵。”陈雨清举着书,始终不放,“闻川。” “别跟着我。” 陈雨清当然没听他的,依旧紧跟着,“听说你手受伤了,严重吗?” 闻川大步向前走,陈雨清几乎快小跑着,“闻川。” “闻川。” 陈雨清慢下步子,没再跟上来。 踏入走廊,慕有哥与他挨的近了些,“你也太伤姑娘心了。” 闻川连个眼神都没给她,转身上了楼梯。 她白了他一眼,进了教室,把背包往桌上一扔,冲着后头的同学说:“大哥,桌子往后点,您当我纸片人呢?” 男同学拖了下桌子,“得嘞大姐。” … 除了文化课时间,闻川基本都待在画室,不管白天还是夜晚,通常他都是最后一个走。 这周末放假,五点就放了学,闻川去画室坐了会,六点才离开学校。 就在回家的路上,他再次遇到了慕有哥。 那时,她正被三个女生堵在一个小巷子里,可光看她脸上的表情,又像没什么事。 那里头有一个女生闻川眼熟,是沈冬楠,陈雨清的好朋友。这位同学的风光事迹,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就在他走到街口的时候,又鬼使神差地折了回来。 闻川停在那巷子口,叫了一声,“慕有哥。” 几个人同时看向他,沈冬楠突然笑脸相迎,“呦,这不闻川嘛,阿清待会过来,要不要一起玩?” 闻川自动忽视掉她,“慕有哥。” 沈冬楠回头看了她一眼,一脸警惕,“你两认识?你们什么关系?” “没关系。”慕有哥望着巷口的闻川,“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等等。”沈冬楠拽住她的背包带,“他是我朋友看上的人,你最好老实点。” 慕有哥没动弹。 “走吧。”沈冬楠松了手。 她刚走两步,又听到身后警告的声音,“学习这么好,脑子机灵点。” 慕有哥没理她,走到闻川面前,他接到人转身就走,什么也没问。 慕有哥紧跟着他的大步子,“谢谢啊。” 闻川没吱声。 “你家住哪?” “前面。” “南桥府?” “嗯。” “我家也住那。” … 虽说在同一个小区,两人家却像是离了十万八千里,进了大门,一个要往东,一个要往西。 遛狗的阿姨嘴里叫骂着,边勒紧手中的牵引绳,边费力地拉着条大金毛从两人旁边走过。 慕有哥暂时还不想回家,跟着闻川后头溜达,“你怎么知道她们找我麻烦?” “不知道。” “你不问那些人找我干嘛的?” “没兴趣。” “……”她嘟囔了一句,“钢铁直男。” 他自然是听见了,转了个弯,直奔草地而去。 “去哪?” 闻川拿起速写本,往地上一坐,旁若无人的开始勾勒。 慕有哥拽了拽背包袋,“你不回家?” 大师没回答,掏出一支黑水笔,打开本就,二话不说就开始画眼前的景。 慕有哥站了会,坐到他旁边,“我记得你小时候就挺喜欢画画。” “嗯。” “记起我了?” “嗯。” “你什么时候搬到这里的?”慕有哥并不指望他能回答,自言自语,“我来这四个多月了。” “很多年。” 她顿了下,看着他的侧颜微笑了笑,拽了根身边的青草,绕在手上。 “你怎么看出来的?”闻川冷不丁地突然来了这么句话。 “嗯?” “那只鸟。” “那个啊。”慕有哥回忆一番,“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没有说话。 “怎么了?” 闻川手下停顿了几秒,“只有你看懂了。” 他将画本翻到前页,将一张黑乎乎的画展示给她,“这个。” “这是什么?”慕有哥往他旁边坐了坐,细看了看,还是没明白,“是两个人吗?” “不是。”他没给她看第三眼的机会,迅速地翻走那页画,目光里有些悲凉。 慕有哥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扯了这么多,该进正题了。 “你喜欢汉服吗?” 闻川没有回答。 她又重复问了一遍,“汉服喜欢吗?” “不喜欢。” “……” 这没法进行下去了。 慕有哥沉默了会,手里摇着那根草,“诶。” “诶。”她的脸枕在手臂上,“挺多女孩追你的吧?” 闻川没回答,继续画刚才那副画。 “是不是?”她勾着脸看他的表情,“那你有喜欢的吗?” 闻川没回答,耳根却红了。 慕有哥惊了,“谁啊?你们班的?” 他的手下更加迅速地画着,似乎想要掩盖浑身的不自在,“没有。” “真的假的?”慕有哥八卦起来,“今天早上那个女生,陈雨清?”她歪脸看他,“确实挺漂亮。” “不熟。”闻川合上画本,拿上包就走了。 她看着那背影愣了几秒,站了起来掸了掸衣服,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会师失败,回家。 … 第4章 慕有哥回到家,她妈宋致躺在沙发里看电视,怀里抱着一大包薯片,正咔呲咔呲地吃着。 “回来啦。” “嗯。” “刚买的零食,吃点?” “不吃。”慕有哥倒了杯水,“饿死了,王阿姨做饭没?” “噢,她老家有事,回去几天。” “那你做饭了吗?”慕有哥回房间,卸下书包。 “当然没做啊。”宋致答得理直气壮,“我怎么可能做饭。” “那晚上怎么吃?” “随便你们,我吃点零食就够了。”宋致自在地晃着脚丫子,端起果汁喝了口,“要不你和你哥出去吃点,不想出去也来吃点零食,王阿姨临走我让她买了一堆回来,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慕有哥不想说话,她脱了校服,自己去厨房下了碗面。 宋致见她下了厨,抱着薯片凑过来瞧了瞧,“啧啧啧”了三声,道:“一看就不好吃。” “又没让你吃。”慕有哥只做了一人份,盛光了自个端去了外头,“你吃你的零食就行。” “冰箱有酸奶,好像是你喜欢的牌子。”宋致又躺回沙发里,“吃完自己刷了呀,我可不替你收拾,顺便把地也拖掉哦。” 慕有哥闷头吃面,理都不想理她。 “对了,篮子里换下的衣服你顺便扔到洗衣机洗了吧。” “听见没?” “你自己没手吗?”慕有哥瞟了眼她母亲,“不洗就扔了。” “凶什么呀。”宋致傲娇地白了她一眼,“你爸爸都没凶过我,成天受你气。” “行,那我扔了。” “我放我放。”宋致一脸委屈,“这辈子是使唤不上你了。” 慕有哥吃完面,刷了碗,去翻翻冰箱,拿出一瓶酸奶来,刚打开盖,就听慕有博使唤了声,“给我拿瓶可乐。” 她没听话,站到哥哥的门口靠着门框,边喝奶边看着他,“呦,挺忙啊。” “酸奶也行,帮我拿一瓶。” “自己拿去。” “排位呢,看不见啊。” “那就别喝啊。”她喝了一大口,故意舔了舔嘴唇,“真好喝。” “别给他拿。”宋致看着电视,懒洋洋地喊道,“一天没出来了,就知道游戏,早晚把他闷出病来。” “听见没。”慕有哥踢了踢主机,“别玩了。” “猪蹄子!”慕有博横了起来,“踢坏了把你从窗户扔出去。” 慕有哥更用力地踢了两下,“就踢了,能怎样?” “你等着,我打完再跟你算账。” 她嗤笑一声,转身回屋,“祝你连败。” “滚滚滚。” 宋致又说:“你也跟你妹学学。” “跟她学啥,成天买小说,整那一堆古装啊。” “那怎么了,人家这回考了全校第二,再看看你,小学生文化。” “第二第二第二,有本事考第一去啊。”慕有博用脚一勾,把门关上,“烦死了。” “哦呦,脾气大呢,烦死你正好,我们娘俩过。” 慕有哥躺在自己屋里,听着外头两人的对话,给她爸爸发了个短信。 【这个月回来吗?】 半晌,无应。 她扔了手机,发了会楞,取来床头的英文小说,扯掉书签继续看。 … 高中时期,班级不在一个楼层很难遇得上,慕有哥已经有小半个月没见到过闻川了。对于学生而言,短短半月却是格外的漫长,漫长到让她几乎快忘掉了这个人的存在。 星期四上午,所有学生去操场做早操,慕有哥来月经,一个人留在教室。 一楼女卫生间的水管出了问题,最近大家都跑去图书馆旁边的公共厕所方便,往往一个来回便花了整个课间。 慕有哥揣着个卫生巾,慢悠悠地沿着走廊晃了过去。 音乐声响起,早操才刚刚开始。 慕有哥拐进厕所门,与几个女生的视线撞到一起,双方不约而同地愣了好几秒。 “呦,这不是那猴屁股嘛。”短发姐嚣张地笑一声。 “猴屁股,哈哈哈哈,静姐太会起绰号了。”小矮妹冲慕有哥走过来,贴近她的脸看了看,“那照片真是你啊,不像啊。” “那个穿古装的?”刘海姐也凑过来,笑出一眼尾的皱纹,“小同学,你那几张照片真是承包了我们一个暑假的笑点,没想到椿禾真出了这么个人才。” 目测,惹不起。 刘海姐校服褂里头穿了件藏青色小西装,她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技校的校服。 五个人,就这么混进来了? 那三个门卫可真行。 慕有哥犯不着跟她们起冲突,一直沉默着,任她们哄笑。 她瞥向地上的女生,熟面孔,正是上个月带头把她拦在小巷子里盘问的沈冬楠,沈冬楠现下已然是个泪人,捂着后脑勺,脸都被扇肿了。 十月中旬,这天说冷也挺热,说热又挺冷的,这么光着半个身子躺在冰凉的厕所地面上,给谁都哆嗦。 光就光了,她还一身伤,红一块紫一块。 “猴屁股,这人你应该认识吧。”短发姐穿着个方头短靴,一脚踩在沈冬楠裤。裆上,往里头顶,“听说她上个月还找过你茬。” “忘了。” 慕有哥转身就要走,一个瘦高个拦住她,“别走啊。” 短发姐踹了踹地上的人,“就是,别走啊,给你报仇呢,听说齐帆就跟你说了几句话,这家伙就忍不了了。” 牛呀,这种小消息都能打听到。 刘海妹抱着臂走过来,长得倒挺乖巧,下脚却挺狠,上来就是冲她胸上两脚,“齐帆就跟她说了两句话,你都去堵人家,现在你和我男朋友都滚床上了,我这样也不过分吧?” 哦,原来是这样。 真混乱。 “你说你那么在乎齐帆,怎么就给他戴绿帽了呢?”刘海妹蹲下身,用力地揪起她胸上的一片紫红,“这搞的还挺激烈啊,瞧你这身上,是不是爽飞了?怎么着,齐帆一个不够你伺候?骚到老子男人床上了,还是你那齐帆不行,满足不了你?” 短发姐抱着臂,又踢了她一脚,“真贱。” “拍个照留念一下呗。” “拍拍拍,回头发给她那宝贝男朋友看看,他女朋友有多骚。” 几个女生纷纷拿着手机,咔咔咔的对着沈冬楠。 沈冬楠捂住头,捂住脸,捂住胸,捂哪都不是,浑身抖着,“别,别。” “别什么啊。”两个女生按住她胳膊,“欸,别拍到我啊。” 慕有哥有些看不下去,转身走了,大家顾着拍照,这一回,没人拦她。 离厕所有五六步远的距离,按道理来说里头的声音该是被早操声掩盖住才是,可是就在那短暂的音乐空隙里,她还是听到了一个个污秽的字眼,与几声尖叫。 这些人认得她,贸然跑去告诉老师,必然会引祸上身,慕有哥不想招麻烦。 可她们也太嘚瑟了,直接欺负进校门,虽然沈冬楠也不是什么好葱,但起码没恶毒到这个地步,上次把事情讲清楚以后她也没有为难自己。 怎么办,要不要当回圣母? 可是圣母难当啊。 恰巧,保洁老师推着垃圾车从十字走廊过来,正往公共厕所方向去。 好了,事不关己了。 … 一周一小考,一月一大考,稍不留神又到了月底。 可谓是有人喜有人悲。 这次的考试排位跟以往不同,从前,在一到五班考试的基本是一顺溜的好学生,尤其是一班,考场二十多个人基本都是熟面孔,大家都认识。 这次好了,全给打乱,交错排列。 慕有哥考号296,被排到了十一班,墙边第六排,特有安全感。 大清早的,一个个哈气连天。 作文写到一半,她的笔没水了,甩了半天硬是写不出一个字来。 监考老师在讲台上低头看手机,慕有哥扭头低声问不远处隔壁的同学,“同学,有多余的笔吗?” “没有。” 她又戳了戳前头的人,“同学,有多余的笔吗?” “没。” 她正过脸,正要再换个人问,从后头飞过来一支黑笔,哒的落在她的试卷上。 慕有哥朝后头看了一眼,是个男生,他抱着双臂整个人靠在墙上,一副刚睡醒的表情。 “谢谢。” 男生冷淡地瞄了她一眼,趴下继续睡。 “……” 答完题,她将笔还给后头的人,又说了声“谢谢。” 瞌睡虫还在睡,试卷干干净净。 … 下午考数学,慕有哥口袋揣了两只黑笔,两手空空地进考场。 上午借她笔的男同学面对面朝她走过来,这人个子不算太高,长得白白净净,有点小帅,他两手插裤兜,微抬着下巴,拽得二五八万。 慕有哥顿时不想打招呼了。 这回数学挺简单,慕有哥很快就写完了,她趴在桌子上歇会手,悠闲地看考场上的同学们,有的在草稿纸上画来画去、有的扯着头发焦头烂额、有的在搞小动作、有的看着试卷发呆。 她换了个姿势,脸朝着墙趴会,余光瞥到后头的大哥。 又睡了。 她瞄了眼他的试卷,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的干净。 大佬。 潇洒。 她想提前交卷,可是交了卷去哪呢? 教室有人考试,餐厅还没开门,图书馆待不了太久,总不能坐外头吹风吧? 慕有哥坐直了,无聊地转着笔,看了眼窗外,看了眼讲台,又看了眼周围的同学。 后头的睡神蹬了下她的凳子,慕有哥回头,睡神换了个姿势,继续做梦。 她神游了半分钟,闲来无聊,撕了张草稿纸下来,把答案快速地抄了一份,揉成小球球扔到了后头去。 那人没睡深,被纸团砸到了脸,睁开眼刚要骂,就见慕有哥侧着脸,眉尖一挑,“答案。” 呦呵,小妞。 他咽下话去,懒洋洋地拆开纸团,打了个哈切,半眯着眼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真的假的? 他睨了眼慕有哥的后颈,又看了看纸团上的答案。 这字写的,还挺好看。 他发了会呆,也没旁事做,干脆拿起笔来将答案慢悠悠地抄到了答题纸上。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抄一抄,练练字。 考试时间到,睡神也抄完了,答题纸被收了上去,正准备要走,监考老师唤了一声,“最后那位同学,等一下。” “天哥,叫你呢。”胖哥拉了他一下。 慕有哥揣好笔往外走,在心里发出一万声嘲笑。 还天哥,怎么不天爷呢? “你学号和姓名都没写。”监考老师说。 “哦。”他单手揣着兜,吊儿郎当地走到讲台,胖哥跟在后头,殷勤地将笔奉上。 他拿起笔,洋洋洒洒地写下自己的大名。 席天。 … 作者有话要说:  年前还是凌晨更吧…… 第5章 考完试,慕有哥和沈艺芝去校外的一家店吃米粉。 老板是个湖南人,因为是常客,还给她们两多加了几个鹌鹑蛋。 回家路上,慕有博给她来了个电话。 刚接通,就听到他聒噪的声音,“你今天是不是不上晚自习?” “嗯。” “那帮我带份炸鸡排和薯条回来,大份的,再带六个炸鸡腿,两瓶大可乐,还有老王家的炒河粉,加火腿和里脊,一定要多加辣。。” 慕有哥听得脑子快炸了,“不带。” “你绕一下就买来了,又不远。” “不绕。” “回来给你按摩。” “不稀罕。” “哎呀,快去嘛,去啊,妈也要吃,我两快饿死了。” “饿死了自己不会出来买?这么多我怎么拿?” “我打游戏呢啊,空不出手,妈看电影呢,她也不去。” “那你两等着饿死吧。” 她挂了电话,慕有博开启电话轰炸模式,慕有哥实在不耐烦,接了下来,“知道了知道了,再打我回去把你电脑砸了!” “谢谢妹妹。” “滚。” … 下午第三节,英语课,讲的是校英语刊上的一篇阅读,慕有哥很早前便看过,她专心致志地看杂书,老师叫了她三声,她都没听见。 同桌踢了她一脚,“老师叫你呢。” 她从书里抬起头,噔地站了起来。 “慕有哥,在干嘛呢?” 总不能说我在看小说吧。 “在思考人生。”她脸不红心不跳,神色自然地撒着谎。 “思考的好,大家要多像慕有哥同学学习,多思考思考未来。” 我去,还带这样的? “你把第三段第一句翻译一下。” 她拿起试卷,找了找位置,随口就翻了出来。 “战胜不可能的唯一办法,就是要相信凡事皆有可能。” … 快到学校周年庆了,健美操排练了一段时间,小有成效。 自打上次目睹公共厕所的事,慕有哥已经很长时间没再看到沈冬楠,听说她休假了,有两周没来学校。 两周零二天,她们碰面了。 沈冬楠穿着松垮垮的校服,拉链开到胸口,露出里头的低领黑毛衣,一条裤腿卷到了膝盖,小腿又长又结实。 十一月了,天挺冷,不过她倒是看上去挺抗冻。 健美操老师还没来,沈冬楠带着两个同学朝慕有哥走去,她嚼着口香糖,一脸跋扈,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三人迎面堵来,旁人没当回事,沈艺芝倒是吓了不轻,她平时虽然咋咋呼呼,真到场面上却第一个犯怂,站在慕有哥右后侧连个声都不敢吱。 “有事?”慕有哥看着面前不怀好意的三人,心知肚明,却依旧装傻。 沈冬楠抱着臂,头微侧着,笑着瞧她,也跟着装傻,“好久不见啊,想你了。” “是么。” 沈冬楠盯着她的红发带与高马尾,“发型不错啊。”她放下手,揣进口袋里,“最近怎么样?” “凑合。” “听说你月考又考了第二,厉害呀,什么时候弄个第一玩玩?” “下次尽量。” 沈艺芝站后头一脸懵,她两怎么突然这么熟了? 沈冬楠从口袋里摸出个口香糖,递给慕有哥,“学霸,我学习差,有机会教教我呗,今晚一起吃个饭?” 慕有哥没接这鸿门宴的‘邀请函’,“我牙不好。” 沈冬楠歪了下嘴,“牙不好得治啊。” 另一边,陈雨清也姗姗来迟,她叫了沈冬楠一声,“楠楠,你在那边干嘛?” 沈冬楠跟她打了个招呼,“马上过来。” 她回过脸,瞅了眼慕有哥身后的沈艺芝,往前一步,对着慕有哥的耳朵说了一句话,“牙不好可不行,得好好治哦,现在治不好,以后会出大问题。还不行的话,我知道一家不错的诊所。” 她缩回头,诡异地笑了笑,带着两个小跟班走了,“下次聊。” 沈艺芝抱住慕有哥的胳膊,“吓死我了,她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 “你不会是惹到她了吧?” “嗯。” 公共厕所的事,慕有哥没有与任何一个人说过,沈冬楠把她拦在巷子里,她也没告诉沈艺芝。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你怎么惹到她的?”沈艺芝突然想起来,“因为陈雨清?我知道了!陈雨清喜欢闻川!她和陈雨清玩的好!”沈艺芝后背发凉,“她不会再找你麻烦吧。” “会。” “那怎么办?” “再说吧。”她拍了下沈艺芝的腰,“没事。” “你注意点吧,少跟她们有牵扯,那群人很恐怖的。” “知道了。” 健美操老师提着个音响过来。 “老师来了,回队吧。” “好吧,待会说。” “嗯。” … 第二天,校开展爱国教育活动,又是开校会,又是组织学生看电影。 慕有哥在卫生间耽搁了,等她再出来,同学们已经差不多走了个干净。 她一个人慢悠悠地往礼堂走,没想遇到个熟人。 说熟吧,也不熟。 那人半低着头走路,从她身旁路过。 “闻川。” 他抬起疲倦的双眼,往身后看了眼,只看了一眼,又回过脸,继续走。 慕有哥加快步子跟了上去,“你去礼堂?” “嗯。” 两人一路不紧不慢地进了大礼堂,全部坐满了,只剩最后一排角落里的两个空位。 电影还没开始,年级主任拿着个话筒站在讲台上吧啦吧啦地讲话。 台下也喧闹,整个礼堂聒噪的很。 主任凶了句,“安静,后面的不要讲话。十班那边,干嘛呢!” 所有的明目张胆瞬间变成了窃窃私语。 慕有哥并没去听台上的年级主任都讲了什么,她瘫倒在座椅里,两根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玩。 而一旁的闻川,看着顶上的吊灯出神。 半晌,慕有哥才想起旁边坐了个人,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吊灯,它并无什么特别之处,“看什么呢?” “没什么。” 她放下一撮头发,看着他的侧脸,“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装什么非主流。” 闻川看向她,“你才非主流。” 慕有哥看着他严肃的表情,不忍笑了笑,“你非主流。” 他回过头去,不予理睬。 会堂里的灯光渐渐暗淡,直至完全关灭,只剩下大屏幕的光。 慕有哥往上坐了坐,开始看电影。 她喜欢看电影,即便是如此无聊的抗战剧,也看的津津有味。 影片过半。 台下片片抽泣声。 闻川听到旁边的慕有哥轻轻地嗅了嗅鼻子。 他没去看她,以为她也哭了。 慕有哥并没流泪,她只是有些小感冒,鼻子不太舒服。 闻川将手伸进校服口袋里,摸出张纸来,放在腿侧看了看。 是张用过的,还沾了黑乎乎的铅笔灰。 他默默地又给揣了回去,装作什么都发生,继续看电影。 过了半分钟,他又将那纸拿了出来,把干净的地方揪出来,递给她。 慕有哥看着这一丁点纸巾,“干嘛?” 他目视着前方,“鼻涕。” “……”慕有哥看着他侧脸,心里乐得不行,“你用这么小的纸擦鼻涕?” 闻川立马收回手,满脸都写着四个字。 爱要不要。 “拿来啊。” 闻川攥着纸,没打算再给她。 慕有哥伸手就去掏,将他手心的一团纸拽了过来,“谢谢啊。” … 电影结束。 人挤人的出了会堂,慕有哥的班长叫了她一声,“你坐哪了?刚才点名你不在,还以为不来了。” “后面,我来晚了。” “去排队吧。” “好。”慕有哥回头找闻川,已经看不到人影了,她回到了班级队伍里,跟着一起回去。 走着走着,慕有哥就看到靠在一棵大树边的沈冬楠,她咬着根棒棒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四目相对,停留片许。 突然,沈冬楠咬碎了糖,将小棒从嘴里拔、出来,嗖地砸到走在她前面同学的身上。 “谁啊?什么东西?” 沈冬楠朝慕有哥挑了眉,笑眯眯地和同学走了。 … 下午最后一节课,自习。 上课铃响,同学们纷纷回班,教室一时还没安静下来,这边睡着一摊,那边围了一群,四五同学交头接耳,两三同学匆忙入坐。 “英语老师叫你去趟办公室。”说话的是英语课代表陈小妍,小小的个子,校服里穿了件粉色毛衣,大眼睛小圆脸,扎着高高的马尾,长相标志。她看上去很乖巧,成绩又不错,是班内外许多人的女神。 “好。”慕有哥没多想,放下笔,合上书就出了教室。 英语老师办公室在另一栋老楼,有点偏,慕有哥绕了几个走廊还没走到。 上课五分钟,校内空荡荡。 她手插着校服口袋,揉着一块话梅糖的包装纸,刚拐了个弯,膝盖被重重地踢了一脚,慕有哥立即重心不稳,向一边倒去。 可是,她没摔着,被突然出现的两人拽着小辫捂着嘴就拖到了几米外的暗处。 慕有哥咬了那手一口。 “贱人,咬我。” 她被迎头打了一巴掌,接着就被扔到一个人面前。 头皮、下巴、膝盖、连脚踝都在疼,她抬起头,认出人来。 嗬,还是来了。 “嗨。” “又见面啦。”沈冬楠捏起她的下巴,“想我没?” 慕有哥想要挣开,沈冬楠当下重重地给了她一巴掌。 嘴里一片甜腥,舌头破了。 沈冬楠甩了甩手,“知道犯什么错了么?” 当然知道,不就是看了不该看的。 慕有哥坐在地上,两肩被那两人按住。 沈冬楠掰了掰自己的手指,“有哥啊。我有没有警告过你要老实点?” 她沉默地盯着沈冬楠,口中积了一嘴血。 “怎么不听话呢?”沈冬楠故意皱了皱眉,“陈雨清喜欢闻川你不会不知道吧。” “所以呢?”慕有哥轻笑一声,硬生生咽了口血,“她喜欢她的,关我什么事?” 沈冬楠似乎被这笑给惹毛了,突然攥住她的头发,往后使劲一拉,“你是跟我装傻呢?” 慕有哥咬着牙,忍住不皱眉。 “所以你给我滚的越远越好,别让我看到你和他再有关系。” “你急什么?你也喜欢他?” 沈冬楠冲她的肚子就是一脚,慕有哥弯下腰,腹部一阵余痛。 沈冬楠又提起她的头发,“小清喜欢闻川一年多,你敢跟她抢人,我弄死你。” 嗬,真吓人。 “离他远点。”沈冬楠噘了噘嘴,“要不你转学吧,你之前不就转学生么?你成绩这么好,各大学校应该都想要你吧?” “好啊。”慕有哥轻松地答应了一句。 沈冬楠有些惊讶,本以为她至少会犟几句嘴,或是求饶几句,没想到也是个软蛋。 她卸下防备,松了手,刚刚抬身,慕有哥猝不及防地挣开后头两人,拽住沈冬楠的双耳猛地往墙上撞过去。 咚咚几声。 … 她们三明显是侯在那等着她,慕有哥整理好衣服和头发,去了趟办公室,她直奔英语老师的办公桌去,老师见她这幅模样,吓了一跳,“你怎么弄成这样?出什么事了?” “您找我?” “嗯?”英语老师不解,“没有啊。” 慕有哥笑着点头,更加确定了,“好的。” 她刚转身,英语老师又叫住她,“你被人打了?” 慕有哥回头答了她,“没有,自己摔得。” “摔能摔成这样?” “磕到的,没事。” “那你赶紧去医务室看看。” “好。” 慕有哥敷衍着答应,却直奔教室去,揩了几遍的嘴角,它还在流血。 班长坐在讲台上看着大家自习,教室里还算安静,她推门进来,直奔徐小妍的课桌,随手拿了本练习册,朝她身上砸了过去。 教室顿时炸开了锅,徐小妍同桌一声“你干嘛”显些破了音。 慕有哥没把她放眼里,推了下徐小妍的肩膀,“挺会传话的啊,英语课代表。” 徐小妍低着头没敢看她,唰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没看出来啊,你还能跟她们混到一起。” 有人默默看戏,有人忿忿不平。 这不,孙伟冒了头,大老远从后头赶过来,拽住慕有哥一下,她回头横了他一眼,“松开。” “你干嘛?你没看到她都哭了。” “跟你有关系?” 孙伟不乐意了,“你发什么神经?有必要这么欺负人么?” 呵,好好笑。 “有什么事不能下课说?非要当着全班面?有意思么?她怎么着你了用得着动手?” “呦,您急个什么劲?”慕有哥甩开他的手,“英雄救美啊。” “你别太过分啊。”他指了指她。 几个人也跟着帮徐小妍说话。 “班长管管啊。” “小妍都哭了。” 哦呦,会哭诶,好了不起噢。 “安静,先上自习。”班长走过来把地上的练习册捡了起来,放回徐小妍桌上,对慕有哥说,“下课再说,先回去。” 慕有哥看了哭的梨花带雨的徐小妍,还真是动人啊。 本来,她是想砸脸的。 “加油,加油哭,真厉害。”慕有哥随手抹了下嘴角,回自己座位了。 孙伟拍了拍徐小妍,安慰她几句,也回了座位。 班长跟过来小声问她:“你脸怎么了?出什么事?” “没事。” “打架了?” “没事,别问了。” “要不要去医务室?” “不用。” “我陪你去趟医务室吧,嘴在流血。” 孙伟坐在凳子上,大张着腿嘲讽一句,“去什么医务室,摔本子摔那么潇洒,除了脑袋,没看出哪有毛病,多威风啊。” “可没您威风。”慕有哥怼了回去,“大英雄。” 孙伟也不让,“不敢不敢,哪敢跟您比啊,学霸啊。”孙伟对着旁边同学呵笑了声,“学霸,牛逼呢,还会打架,要不要晋升校霸啊?” 班长敲敲桌子,“行了都别说了。” 慕有哥抽出张纸擦了擦嘴,随手揉成团扔进桌肚里,她看了一眼孙伟,嗤笑了声,懒得争口舌之快。 同学们看她的眼光都变了些,大家窃窃私语。 “怎么了?” “不知道。” “徐小妍惹她了?” “怎么可能,徐小妍那么老实。” “你看,还在哭呢。” “慕有哥平时挺低调的啊,肯定是出什么事了,你看她那伤。” “她刚刚说徐小妍传话,会不会跟这个有关系?” “谁知道啊,徐小妍也不是什么好人,别看表面那么老实,心思重着呢。” “看把孙伟急的,都要把慕有哥吃了。” “他也就敢班里横,让他出去跟楼上那些人犯冲试试。” “小妍,别哭了,没跟她计较。” “真以为自己学习好无法无天了,神经病。” 同桌赵澜抵了抵慕有哥,“你真打架了?” 她没有回答。 “徐小妍干嘛了?你生那么大气。” “没什么,写作业吧。” 班长回到讲台,拍了拍桌子,“安静。” …… 第6章 高中时期,需要的不是特立独行的艺术,而且符合高考审美的考卷。所有人都努力朝着正确的轨迹靠近,只有闻川,画风清奇,离经叛道。 对于他这种铁定考不上学又性格奇怪的学生,大多数老师都不待见,即便有张好脸。可长得帅有什么用?既带不来艺考证、升学率,也带不来奖金、名声。起初,老王还会说他几句,长久下来,他也懒得再多嘴。 闻川待人凉淡,位置又在画室角落,即便是旁边的同学,也很少交流,他在这个画室,基本没有存在感,宛若空气。 晚上的专业课。 老王要作范画,第一次教半身像,大家争相往前挤,围了一大圈。蹲的蹲,坐的坐,还有几个不上心的站后面做小动作。 “都过来了吧?”老王拿了支6B,弹了下画板。 有人叫,“闻川。” 闻川还在座位上,画完最后一笔,正要起身。 “闻同学大师啊,不用看范画。”老王虽说的玩笑话,却有一多半的真心。 同学看过去,纷纷笑起来。 “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画的画,入不了人家大师的眼。”老王笑的一脸横肉,“大师也不需要上大学,闭门深造就行,是不是啊闻川。” 闻川无感地看着那群嘲笑自己的人,还是起了身,默默站到了后面。 “我们画半身像最重要的是这个比例啊,你不能头和身子一样大,胳膊和腰一样长吧。”老王说着说着,又扯到闻川身上,“不能跟我们大师学啊。” 大家又笑了起来。 “川啊,别生气啊,老师开开玩笑。”老王往后头看了一眼,问闻川,“能看到吧?” “能。” “能就行。” 闻川并没往心里去,这些嘲讽的话他从小听到大,早就习惯了。 他个高,即便前面堵满了人,画纸上的一根根线条他还是看的一清二楚,可看着看着,魂又飞了。 … 第二天。 下午第一节政治课,班主任突然把慕有哥叫了过去,还给她拉个椅子坐下,果然,好学生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慕有哥没坐,站在他的办公桌旁,“有什么事吗老师?” 班主任是个二十多岁的小青年,研究生刚毕业一年多,还是一副学生样。他叫谢原,教物理,戴着个细黑框眼镜,头发茂密,斯斯文文,人也亲和,与学生之间既是师也是友,大家都叫他,原原。 谢原瞧着她这一脸好彩,开门见山说:“最近有麻烦?” “什么麻烦?” “有什么事的话跟我说,别害怕,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啊。” “上午请假真去医院了?” “不然呢,你看我这伤。”慕有哥指了指嘴边,挑了下眉梢。 “没大问题吧?” “有的话我现在也不能在这呀。”她笑了下,“没事,小伤。” “听说昨天下午你在班里和徐小妍起了冲突。” “同学间闹闹矛盾很正常。” “伤怎么来的?”谢原堵住她的话,“可别再跟我说摔得。” “陈老师告诉你的?” “她也是不放心。”谢原观察着她的表情,“打架了?” 她答的倒直接,“打了,跟别的班的,没打过,不过也没输。” 谢原愣了几秒,见她说得这般云淡风轻,没有想太多,以为真的只是同学间的小打小闹。他突然笑了起来,“第一次遇到你这种学生,有意思。” “那是你太年轻,刚工作,再过几年,什么样的都会见到。” “好吧。”谢原抱臂往后面躺去,“真不想和我说说怎么回事?” “等哪天扛不住了,再跟你说。” 谢原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坐直了,“有什么事告诉老师,大事也好小事也罢,别自个扛着。” “好的原原。” “没大没小的,惯坏你们了。”谢原取下眼镜,“那你先回去上课吧。” “好的,那我走了。” “嗯。” 刚出办公室,她那绷直的身体立马泄了下来,露出原型。像是瘫痪卧床半年的人,突然跑了两千米,浑身都酸。 离下课还有好一段时间,慕有哥不想回教室,她就近去了图书馆,在里头找找书看。 … 闻川数学不好,不,应该说他没一门课成绩好的,不管是专业课还是文化课,次次倒数。 教数学的是个年轻女老师,个子不高,戴着个金框眼镜,长了一脸温柔相,却是个炸毛脾气。 她观察闻川近一分钟了,直到敲了敲他的桌子,闻川才意识到旁边站了个人。 数学老师把他手下的本子抽了出来,翻看了看,“闻川啊,我说你多少次了。”她又抽出他的课本来,“你在草稿本上涂涂画画就算了,看看你的书。” 闻川没吱声,同桌低着头,憋着笑。 “站起来。” 闻川站了起来,高了老师一个头。 数学老师把他的课本往桌上一掷,“你就差把它涂成美术教材了,抬头。” 闻川看向她。 “次次不及格,从来不听课,你们文化课本来排的就少,还不认真学。”老师推了下眼镜,“光画画有用吗?到时候文化课成绩太低照样上不了大学。” “你看看你那分数。” “听说你入学时成绩还可以,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不想念了?” “……” “……” “你听我说话没?” “闻川?” “想什么呢?”数学老师踹了他的桌腿一下,“闻川!” 闻川缓过神来,目光仍留在她的脸上。 “你这你一天天的,魂都往哪飞了?梦游呢?” 同学们一阵哄笑,连睡觉的都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看热闹。 老师拿他没办法,“你站后头听去吧。” 闻川没动。 “没听见?”她挥挥手,“又梦游了?” 他动了下眼皮,“没。” 这学生,神志不清了? 画魔怔了吧? “尊重一下老师,也尊重尊重你自己。”数学老师用尺子戳了下他的课本,“你要画也画点正儿八经的,这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闻川顿时眼里有了神,“这是三个人。”他一本正经地解读着自己的画,“虽然在形体上与现实存在的人体比例有些出入,但我想表达的是” “行了行了,你自己不学就算了,别浪费别人的时间。”老师不想和他废话了,“你也别站后面听了,站外头去。” … 图书馆不大,对学生而言基本算是个摆设,里头陈设的书也永远是那几本,许久未见新鲜玩意。 慕有哥晃了许久,没找出一本心仪的书,却遇到了个有意思的人。 “闻川。” 闻川抱着课本,目光从她身上飘过,没打算打招呼。 “没课?” “有。” “逃课了?” “嗯。” 慕有哥看他抱着课本,“数学课?” “嗯。” “你拿课本来这干嘛?” 闻川从书架最上层取出一本画册,“被罚站,站累了,出来走走。” “……”慕有哥突然无话可说。 闻川找了个靠窗的空桌坐下,用手拂去书上的灰尘。 图书馆里除了门口打瞌睡的管理员,只有他们两。 慕有哥坐到他侧对面,看着那书侧的霉点,掏出包纸递给他,“用这个。” 闻川没接,她把纸扔到他面前,闻川拿起纸,又扔给她,“不用。” 力气过了,纸包滑落到地上。 空气凝滞了几秒。 闻川起身,拾起它,重新放回桌上,“对不起。” 从这个角度,他看到了她头顶凝固的血迹,已经快变成了红黑色,闻川坐了回去,“你头顶有血。” 她摸了摸脑袋,“噢。” 闻川低头,翻开画册。 她抠着血块,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干嘛了被罚站?” “上课画画。” 慕有哥看向他的课本,“画书上了?” 他抬眼,“你怎么知道?” “很好猜啊。”她指了下他的课本,“书面上都是。” “能看看?” 闻川没有拒绝。 慕有哥掸了掸手,拿起他的书随意翻了翻,上面大大小小的画,塞满了每一块空隙,甚至盖住了数字,“你这书,没一块干净的地了。” 她停在一页上,轻佻地笑了下,“难怪罚你站。” 闻川看着她的笑容,觉得这人有点幸灾乐祸,伸出手,刚要把课本拿回来。 “画的一个女人?” 他顿了下,收回手,“是。” 整页纸被涂成了浅黑色,左下角有个更黑的人型轮廓,没有双臂,跪在地上,没有影子,身上缠满了凌乱的布条。 这黑乎乎的一片,不注意还真发现不了。 “有意思。”她用手指勾勒出个人的轮廓来,“她在赎罪?还是祈祷?” 闻川注视着她,呼吸一窒,心口像被扼了道麻绳,缓慢说出两个字,“祈祷。” 慕有哥歪着脸,看着画中的无臂女人,“你很特别,那次在你画室看过你的画,跟别人很不一样。” 看着这张寡淡的脸,他的心突然平静下来,“我是班里最差的。” “没有啊。”她支起手,撑住脸,“如果画的都是一模一样的,那多无聊,那这个世界就不需要画家了。” “想要复制品,照片就好了。”慕有哥自言自语着,“艺术家都是特别的,就该有几分疯狂。” 闻川有些欣慰,嘴角隐约出现一点儿笑意。 慕有哥往后翻了翻,那一幅幅黑暗、荒诞、晦涩难懂,遍布书本各处。 她快速看着这些混乱的线条与压抑的画面,一股凉意没缘由的升降。 这个男孩,他的内心究竟都装了些什么? 慕有哥本就心情不大好,不想再看下去,把书合上还给他,往后一倚,两手伸进口袋摸到几颗糖,随口问了句,“吃糖吗?” 未待他回答,糖已经扔到了面前。 “请你吃糖。” 他没有拒绝,把它握在手心,“谢谢。” 下课铃响了。 慕有哥含着糖,手里折着透明的糖纸,“你不回去吗?” “回。” “我不能跟你待久了。”她一脸的倦怠,站了起来,轻叹口气,“省的有麻烦。” 闻川没懂这话的意思。 “我先走了。” “嗯。” 她把椅子放好,转身就离开。 闻川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从近到远。 他摊开手看着那颗糖,包裹着它的糖纸散发出七彩的光来。 真好看。 … 慕有哥回到班级,尽如往常。 快上课了,她去书包里拿练习本,却带出一条粗长的白色肉虫。 她手一抖,本子和虫一同坠地。 路过的女同学惊叫,往旁提跳了两步,“哎呀,好恶心。” 目光聚集了过来。 慕有哥平缓了情绪,将书包拽出来倒了个底朝天,里头的书,水杯,零食尽数掉落。 还有条同款肉虫,死了。 “你包里哪来的这么大虫子,呕,中午吃不下饭了。” “那条死了吧,你书上还沾了汁液,咦——” “谁干的啊?这么缺德啊。” 沈冬楠?徐小妍?孙伟?还是谁谁谁? 她也不确定。 慕有哥去拿扫把和簸箕给它们清理了,至于书与包,她擦了擦,并不妨碍使用。 心里再恶心,也要卯足了劲,忍住。 越是有反应,他们也就越得意,越有成就感。 倒要看看,有些人能无聊到什么程度。 第7章 将近凌晨,慕有哥在房间里赶作业,宋致敲了门。 “进。” 她抱着三四袋零食进来,放在桌子边,“肉脯、坚果还有酸奶,你饿了吃。” “又要干嘛?”无事献殷勤,定有所求。 宋致笑眯眯地坐到她旁边,拉起她的手,“闺女啊。” 借着灯光,她突然看到慕有哥脸上的伤,“诶,你脸怎么了?” 慕有哥推开她的手,“上火。” “上火?”宋致瘪了嘴,“你真当我傻的呀?到底怎么了?” “打架。” “打架?你还会打架?”宋致居然笑了起来,掰着她的小脸看了又看,“没破相吧,还好还好,这个应该不会留疤。” “我做题啊,你有事快说。” “妈不是关心你嘛,急什么。”宋致摩挲着手指,突然装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慕有哥睨着她,“要钱?” 宋致撇着嘴,眨眨眼,“妈的零花钱快没了,就剩五百多了。” “怎么又没了?上周日不是刚给了五千?” “上次不是王姐家出了事嘛,妈给她支了几千用,人家也挺不容易的,大老远的赶回去,王姐对你这么好,要是你肯定也会” “行了行了。”慕有哥打断她的话,“你出去吧,明天我打电话跟王阿姨核实下。” “不用核实。”宋致鼓着嘴,趴到她身上,抱着她扭,“哎呀闺女。” “疼啊。”慕有哥艰难地推开她,“别碰我。” 宋致松开她,酝酿了一眼的泪花。 “别演了,我求你了妈。” 她拽了拽女儿的衣角,“有哥呀。” “到底干嘛了?” “买了件新衣服。” “……”慕有哥使劲把她抖开,把人推了出去,“出去出去。” “哎呀,有哥啊,有哥。”她自外头敲门,喋喋不休,“那件衣服它实在太好看了,妈一时没忍住,就这一次,这个月都不买了。 你不是也买了一堆汉服在家挂着,你理解理解妈妈呀。 王阿姨走了,我和你哥哥还要吃喝的呀,妈妈又不会做饭。 你要饿死我们嘛。” 啊啊啊啊啊,烦死了。 慕有哥开了门,甩了六百块给她,“就这些,用一周。” 宋致数了数,“这么点?还不够吃零食的,再加几百嘛。” “就这些,不要拉倒。” 宋致委屈地把钱叠叠好,收了起来,“好吧好吧。” 慕有哥把门反锁上,回去继续刷题。 宋致会打扮,身材撩人,长相妖媚,尤其是那双桃花眼,随便一眼抛过去,目如秋波,柔情似水,慕久国曾开玩笑道她:天生一股狐媚劲。 宋致不爱动,喜欢吃零食,偏偏还吃不胖。她扭着腰,哼着小曲转着圈的回了房间,开开心心敷上面膜,拆了包鱼干,美滋滋地又吃上了。 慕久国在广东做生意,很少回家,在慕有哥很小的时候,他每个月还会回来一次或者两次,可自打上了初中,他们时常三四个月才能见上一面。 这不,距离上次见面,已经快半年了。 慕久国很少打钱过来,但每次一打便是个惊人的数目。他很了解自己这个懒货媳妇和废物儿子,如果把钱撒了手,他们两能分分钟给你败光。于是,这些年家里的财政大权全由慕有哥掌控着。 … 还有两天便是四十周年庆典,学校全面停课,进入最后集训与彩排。 健美操集训一直进行到下午五点,个个精疲力尽,学校难得大方,给每人分了瓶脉动。 慕有哥盘腿坐在地上,正喝着饮料,徐鑫阳撞了过来,洒了她一手。 刚刚跳操时,她就故意撞了慕有哥一下,还假惺惺地说了句“对不起,我跳反了。” 第一次她忍了,还来第二次。 慕有哥也不是软柿子,瓶身一转,泼了她半鞋的饮料,“不好意思啊,手滑。” 徐鑫阳跺了跺脚就要去推她,“你有病啊。” 慕有哥一侧身,躲了过去。 “你还躲。”她张牙舞爪地就要去拽她头发。 慕有哥一抬脚,印了她个脚印。 沈冬楠一边拉着筋,一边喊了声,“徐鑫阳。”她扭了扭脖子,从陈雨清旁边走了过来,“干嘛呢?闹什么?” “楠姐,你看啊。”徐鑫阳指了指自己胸口的脚印,一副有了仰仗的小人面孔。 “谁叫你要动手了。”沈冬楠变了个人似的,“看把人家撞的,胸口全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涨奶了。” 徐鑫阳鼓了气的脸顿时笑了起来。没想沈冬楠却说:“道歉。” 徐鑫阳朝她使了个眼色。 “道歉啊。” “楠姐!” “磨磨叽叽。”她戳了下徐鑫阳的腰,“麻利点。” “对不起喽。”徐鑫阳不情不愿的,“需要纸么慕同学?” 慕有哥笑了笑,“您留着自己用吧。” “你不去擦擦?”沈冬楠对徐鑫阳说。 “去。”她狠狠地看了慕有哥一眼,转身走了。 沈冬楠朝慕有哥挑了挑眉梢,“伤好啦。” “你都好了,我也不能拖着呀。” 沈冬楠点点头,“好了就行,好了就行。”她手插着口袋,从头至尾都拿着笑,转头回到陈雨清身边。 慕有哥把自己擦干净,起来扔了未喝完的饮料,与花坛边同别人说笑的沈艺芝视线相交,沈艺芝生硬地笑了笑,挪了目光,继续与同学讲话。 最近,她疏远自己许多。 也不怪,她胆子小,自己又是个麻烦,成天被那群女混混盯着,谁想靠近? 慕有哥也没那么矫情与无趣,死皮赖脸地去挽留,谁缺了谁不能活? … 庆典当天,健美操队的服装到了,经典款的运动吊带与超短裙,有些小暴露,女生们还化着妆,引的全校轰动。 在这十一月初的初冷天,同学们冻得直打哆嗦,临上场老师在队里巡绕着打气,“跳跳就不冷了,就这几分钟,大家坚持坚持,都别缩着,放开了跳,加油加油!” 学生们平时都穿着宽松的校服,只要不是太胖或是太瘦,身材看着都差不多。大队伍人多,通常最显眼的不是最前排、最后排、或是四边上的人,而是最拐角的四个。 慕有哥就是这压角的其中之一。她个子高挑,平时藏在校服里,人略显清瘦,没想到穿上这一身竟如此显料,尤其是那对大长腿,绝了。 刚上场,就有男生对她吹口哨。 还高唤着,“看这边!” 慕有哥幼时学过几年民族舞,对这种基础款健美操根本就是手到擒来,平日里懒懒散散、迟到早退、请假逃练,混混也就罢了,可真到场面上还需得尽全力的。 这不,跳着跳着,连平日对她不上心的健美操老师都愕然了几番。 从前她的名声就不小,但大多建立于那几张黑照的基础上,她没结交什么朋友,课间也鲜在外晃,见过她本人的并不多。 今日倒是颠覆了以往‘奇葩’的形象,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场下一个月,场上五分钟,这该死的操终于彻底结束了。 列队刚下场,有男生递纸条来,硬塞到慕有哥手里,她朝人看了眼,握着纸条走远些才扔掉。 运动过后,浑身发热,并不觉得寒冷,她到集中室慢悠悠地换上校服,又赶上那找茬的闲人。 “身材不错嘛。”沈冬楠也不套件衣服,光着个膀子和双腿就过来探望她,手里还端了杯热水,“突然发现你挺好看的诶。” 慕有哥冷笑一声,边套袜子边回她:“谢谢啊。” “渴不渴?喝水啊。”她递来手中冒热气的水杯,“热的。” 慕有哥当然没接。 “怕什么,我又没下毒。” 慕有哥套着袜子,目光平平地看着她,“有必要缠着我不放?那天的事如果我想说出去,学校早就传开了,我就当没看到,你也放了我。” “你是在求我吗?” “你觉得是就是。” “你这人特有意思。”沈冬楠笑着说,“我就喜欢你,就想欺负欺负你,放了你我舍不得呀。” 慕有哥穿上鞋站起来,从她旁边走了,“有病。” 路过操场。 有人在跳街舞,一群疯子在场下疯狂呐喊。 “天哥!” “天哥!天哥!” “天哥帅啊!” 慕有哥并不感兴趣,看都没看一眼,正要往教室去,被两个男生迎头拦住。 “同学,给个联系方式吧,我们班有个同学想跟你交个朋友。” 慕有哥看着嬉皮笑脸的两人,没给好脸色,“谁啊?让他自己来。” “他害羞,不好意思过来。” “我不跟害羞的人做朋友。” 她绕过他们就走,又撞上了班长跟着武术团路过。 “诶,慕有哥。”班长给她了面小旗子,“武术团要上了,有我们班五个人,去看看啊。” “不去。”慕有哥将小旗子还给他,“我回教室了。” 一整层楼空无一人,慕有哥干坐了会,听着操场震耳的音乐声,突然有些饿,从包里掏出块饼干和水杯,打开杯盖刚要喝,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当下,她差点喷出一嘴的饼干。 … 椿禾的操场很破旧,这么多年也没正儿八经的修过,连基础的观景台都没有。各班学生搬着椅子,围着中心坐了一圈。 四十周年庆,老师也很忙,没功夫维持班级秩序,大都是班长在管,几个节目下去,坐的坐,跑的跑,散的散,后头的同学看不到表演,纷纷站在椅子上,场地一片混乱。 沈冬楠爱出风头,如今单身,作风更是高调。今儿学校热闹,能遇到不少平日少见的人,她没穿校服,披了件自己的新外套,纯白色,亮的发光。 正到处走显摆着,听见有人叫了她一声。 沈冬楠一转身,迎脸被泼了一杯热腾腾的水,不,是热腾腾的尿。 她刹时愣住,微张着手臂不可置信的看着眼面前的人,白色外套染了一大片淡黄色,液体还滴滴答答的往下坠落。 “你他妈疯了!” “还你的。”慕有哥气的红了眼,“香不香?” “香你妈!” 这一叫好了,吸引了一周遭的目光。 “楠姐,怎么了?”小伙伴们相继而来。 “卧槽!”陈雅如一脸惊诧,“慕有哥你挺有种啊。” 徐鑫阳立马拿出纸来。 沈冬楠脱了外套,气急败坏地朝她甩过去,“给我打。” … 席天跳完了街舞,光芒万丈地下了场子,唐经把校服递给他。 席天没穿,单肩扛着校服褂,喝了口水,一路走来,吸引着无数小女生崇拜的目光。 路过一群闹事的,他不经意瞟到一眼,把瓶子扔给后头的唐经,“去看看。” “娘们打架,管这干啥?” 席天乜了他一眼,唐经顿时不敢说话了,转身就去。 女校霸动手,谁敢拉架? 地上打了半分钟,围了一群观众,无人敢上,稍微有点良知的,偷偷跑去找了老师。 唐经赶在了老师前头,他刚要拍沈冬楠,被她一身尿味恶心地收了手,“小楠楠,这么多人,你也真不怕事。” “我他妈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她一手擦着脖子,一手指着自己,“你能忍?” “谁啊,这么牛逼。”唐经忍住笑,看向地上挣扎着的慕有哥,呦,这姑娘可以啊,一挑二,他轻咳了两声,“差不多得了。” 沈冬楠气得发抖,那眼神,恨不得将她吃了。 唐经朝那两女的吼了声,“嘿,别打了。” “怎么?别告诉我你看上她了?”沈冬楠冷笑一声。 “到底在学校,这么多人,低调点。”唐经见年级主任从远处赶来,走过去一手一个,把陈雅如和徐鑫阳拧了起来,“行了行了,打个没完了。” 这不,刚休战,年级主任来了。 “后面都聚一起干嘛呢?” … 打架的一干人等被安排到了办公室。 “真不是我,我一直在健美操队,哪有空去整这些。”沈冬楠一脸食了屎的表情,“同学们都能作证。” 陈雅如举手,“对对对。” “教室不是有监控吗?查查就知道了。”慕有哥脸上有几道抓痕,爆出了血珠,她一脸平静,完全不像刚刚干了架的模样。 “查就查,谁怕谁啊?”沈冬楠说。 旁边的徐鑫阳瑟瑟发抖,一听她这话,腿都软了。 “都是谁赶紧承认,从轻处罚,别真等着监控调出来,开除!”年级主任威严道。 “是我。”徐鑫阳破口而出,头低的看不清表情,“我放的。” 沈冬楠略显惊讶,推了她一下,“不是,你?” 徐鑫阳抠着手指,一脸煞白,差点跪下去,“我就是想恶作剧一下,没想到闹这么大。”她转身就朝慕有哥弯下腰,“对不起,对不起!” 沈冬楠无语地拍了下自己脑门,“我说你什么好。” 年级主任淡定地坐着,看着这一群丫头,“都是同学,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学校平时怎么教你们的?恶作剧,打架,还想干什么?” 沈冬楠立马软下来,声音都变了个调,“主任,这可跟我没关系,我可是受害者,好好的被泼了一身尿,这事怎么说?” “慕有哥。”年级主任看向她,“回去写检讨,三千字。” 沈冬楠差点没气掉下巴,“就三千?” “三千,一人一篇。”他指了指徐鑫阳,“你,记警告。” …… 今个风大,沈冬楠一身尿骚,随着小风一阵阵的扑入鼻中,熏得人想吐。 走廊里,沈冬楠笑里藏刀,“有哥啊,你等着我哦。” 慕有哥没有回应,握着水杯走了。她没回教室,去了最近的一个洗手间,把水杯刷了一遍又一遍。 两百多块的杯子,虽没多贵重,却是爸爸上次回来送她的礼物。 另一边,沈冬楠洗了把脸,刚擦干净,转身猛地踢了徐鑫阳一脚,“会不会办事?” “对不起。”徐鑫阳直接哭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沈冬楠冷冷地看着她,“还算机灵,主动承认。” “那警告怎么办?” “一个破警告怕个屁啊。”陈雅茹抱着臂睨着徐鑫阳,“楠姐衣服脏了。” 徐鑫阳立马开始解扣子,“我的,我的换给你。” …… 晚自习放学,校门口乱的很,慕有哥刚要过铁门,一眼就看到了蹲在路对面的沈冬楠,她旁边站着的不仅是那两个小跟班,还有两个男孩子,看着校服像是四中的,可就算盖个十层校服,也盖不住他们身上的痞子气。 怂么?当然怂。 到底是女孩子,一两巴掌还受得住,真是找来了男生,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她立马转身折了回去,到卫生间给慕有博打了个电话。 “哥,你来学校接我。” “啥?” “来学校接我。” “你发什么疯?” “来接我,遇到麻烦了。” “不去不去,小屁孩,哪有那么多事?打游戏呢,输他妈的一下午,气死我了,你赶紧回来,顺路给我带点吃的。” 嘟—— 他挂了。 慕有哥没有生气,这种结果也是她意料当中的。 她收起手机,站到洗手间门口,眼看着同学相继离开,人越来越少。 她壮着胆再次往校门口走去,发现沈冬楠她们几个已经不在了,才安心回家。 … 沈艺芝彻底不和她玩了,每天慕有哥独来独往,只和同桌说说话。逢着上下学,都是提着个心来回。 奇怪的是,沈冬楠一周没出现,人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 那日夜晚,晚自习下课,慕有哥照常回家,刚出校门不远,后背被人摁了一下。 她心里咯噔一下,往后看过去。 闻川背着手,俯视她一眼,没有说话。 “吓死我了你。”她松了口气,“推我干嘛?” 闻川把手揣进裤兜,藏住她背上贴的小纸条,什么话也没说,半垂着眸继续朝前走。 慕有哥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想着,即便没有他,沈冬楠还是会找自己麻烦,闻川根本就是个幌子。 陈雨清喜欢他,沈冬楠总不至于当着好朋友心上人的面为非作歹吧? 一直到小区门口,闻川都没发现后头跟了个人,正要转弯,慕有哥追上他,挡住人去路。 “明早等我一起上学,行不行?” 闻川沉默地凝视着她,没说话。 “行吗?” “不行。” “……”慕有哥想一巴掌抽死他。 他看向旁处,手指搓了搓背包带,“不习惯等人。” “那我等你。”她脚点了下地,“就在这。” 闻川提步走了,“随你。” “六点,我等你。”她冲他喊了一声,人家连个头也不回。 慕有哥随手拾了个小石头,轻轻朝他掷去,本没想砸他,那石头却“哒”的一声落到他背包上。 闻川回头。 呀,失手了。 慕有哥杵了两秒,调头就跑。 第8章 冬天夜长,早上近六点天还没亮全,东边露出点熹微的小晨光。 慕有哥五点四十五就到了小区门口,候着闻川,吃完了早饭。 直到六点十分,闻川才不慌不忙地地从里头出来。 “闻川。”慕有哥往前迎了两步,“这呢。” 闻川瞄她一眼,“看见了。” “你怎么那么晚?你们班没规定早上几点到吗?” 闻川一脸困倦,眼睛微肿,隐没了那对温柔的双眼皮,不过唇红齿白,依旧透几分好气色。 他缓缓答出二字,“定了。” “几点?” “六点二十。” 慕有哥看了眼时间,“你要迟到了。” “迟不了。” 就您这悠哉悠哉的样,您确定? 慕有哥将两个奶黄包扔给他,“给你买的。” 正常人都会接,可闻川不是正常人。他就这么生生看着塑料袋坠落在地,长腿一迈,跨了过去。 “你这人。”慕有哥拾起来掸了掸,追上去,“给你买的早饭。” “我自己买。”他边说边朝着不远处的餐车走去。 慕有哥一手提起奶黄包,一手提着一杯豆浆,拦住人,“买都买了。”她怕他不收,特意补充了一句,“给钱,六块五。” 闻川杵着不动,当即掏出一张五块钱给她,口袋没硬币,他在背包里翻来覆去。 “一块五就算了。” 闻川捏出个一元硬币给她,“还有五毛,欠你的,明天还。” 好家伙,还挺严谨。 “好好好。” 他这才接过奶黄包和豆浆,还难能地道了句谢。 … 上学路上,闻川走在前头,慕有哥跟在他后头,无聊的紧,她随意与他闲聊,“你们平时画画累吗?” “不累。” “你们班女生多么?” “不多。” “我们班也不多,就十三个。” “你中午都在学校吃吗?” “嗯。” “你都吃什么?” 闻川不想回答她这些无聊的问题了,干脆不说话。 “二楼的炸酱面还不错。” “大虾馄饨也还凑合。” 自言自语更无聊,她索性也闭了嘴。 学校门口又堵车了,铁门里站了几个查学生证和校服的同学,还有高三年级主任,背着手,一脸凶相。 刚进学校他两就走散了。 一直到主教大厅,闻川都以为慕有哥还跟在自己后头,“今晚我有专业课。” 他没听到回应,以为她没听见,又重复说了一遍,“我晚上在画室。” 还是没声。 闻川回头,看着匆忙行走的一张张陌生脸庞。 人呢? … 椿禾一个月才放两天假,又到了星期五,同学们从刚起床就开始期待周末的到来。 中午,闻川独自吃饭,忽然来了个人在他对面坐下,他抬眼看去,认得来人,冷漠地低下脸,没打算理睬她。 “闻川。”陈雨清叫他一声,“一起吃吧。” 闻川挪到旁边,并不想与她面对面吃饭,没想陈雨清也跟着挪了个地,又坐到他对面来。 她今日梳了两个□□花辫,有颜值撑着,并不显土,反倒是添了几分娇俏。 陈雨清与沈冬楠等人虽是好友,性格却截然不同,她温柔娴静,走的是干净纯真的路线,也确没什么腌臜心思,一心一意单纯地喜欢闻川一年多,不耍心眼,也没为难过谁。 “你吃的什么?”她不善言辞,实在不知如何开口,随口一句话,自己都觉得有些蠢。 “今天的藕片好吃吗?” “我打了份海带烧肉,你要不要尝尝?” 真傲娇,一句话都不回。 … 数学老师拖了堂,慕有哥风风火火地进了餐厅。这两日她一直与闻川坐在二楼西北角的那一小片里,要么隔一桌,要么隔两桌,总之就是坐不到一起。 今个,慕有哥照旧走到餐厅尽头,却看到个女生坐在闻川对面,她杵了下,就地找了个空座随便坐下。 慕有哥认出陈雨清来,有意无意地朝那两人偷瞄,发现他们一声不坑,各吃各的,仿佛对方完全不存在。 “看谁呢这么入神?” 板凳还没坐热,两瘟神就来了,一个坐到她对面,一个坐到她旁边。 “好久不见啊。”沈冬楠翘起二郎腿,用力地踢了下她的小腿,“不好意思,踢到你了。” 慕有哥把腿往后缩了缩,不想与她冲突。 “吃这么多,不怕胖啊。”沈冬楠夹了块她盘子里的肉块,满意地点点头,“味道可以欸。” 慕有哥懒得理她,吃了口米饭。 沈冬楠将自己盘中的鱼块夹了一大块给她,慕有哥看她一眼,没什么反应。 “别光吃饭啊,尝尝这个鱼。”沈冬楠敲了敲铁盘,“吃呀,没什么刺,放心吃。” 慕有哥把鱼块夹还到她盘中,“那你就好好吃,别说话,小心卡着。” 陈雅如冷笑了笑,“挺拽啊。” 沈冬楠与她一唱一和,“人家一直拽,又不是一两天了,你才知道啊。” 闻川的视线穿过陈雨清,落在慕有哥身上,紧紧地盯着她。 陈雨清红了半张脸,“你……看着我干嘛呀。” 哪是看你,明明是看你后头的。 陈雨清觉得他目光不太对,调头往身后看了眼,陈雅如与她招招手,“吃好了吗小清?” 陈雨清摇摇头,回过脸,问闻川:“那个是慕有哥吧。” “听说你们住一个小区。”她的眸光黯了下来,“最近总看到你们在一块,她喜欢你?还是” “你们欺负她了?” 陈雨清愣了一下,“啊?” 闻川的目光飘到她脸上,变得又深又凉,险险窒了陈雨清的呼吸。 “没有,我” 他突然站了起来,端起盘子走到前桌叫了慕有哥一声,“我吃完了。” 三人不约而同看向他。 沈冬楠回头看向陈雨清,只望到个落寞的背影,“闻川,我们没吃完呢,坐下聊聊呗。” 闻川自动忽视闲杂人等,冲着慕有哥又是一句,“走不走?” 慕有哥端着盘子就随他而去。 沈冬楠瘪了下嘴,下一秒就气的扔了筷子,坐到陈雨清旁边,“我就不懂了,他有什么好的?木头一样无趣,脑子还有问题。” 陈雨清咬着下唇,筷子一下下地戳着米饭。 “你不是说他油盐不进么?怎么就被那死丫头勾搭上了?” 陈雨清放下筷子,烦躁地捂住脸,“不知道不知道,别问我。” “你也真是的,干嘛就非他不行,追你的一大把,非要吊死在这棵树上。” “我就是喜欢他啊。”陈雨清饭也吃不下了,站起来就走。 “不吃了?” … 离了餐厅。 “上次头上的血,还有脸上的伤,她们弄得?” 她没想闻川突然会这样问,“陈雨清跟你说什么了?” “她们找你麻烦。”闻川侧脸俯视着她,“因为我?” “她这么跟你说的?” “没。” “那你干嘛这么说?” “猜的。” 慕有哥笑了笑,“你想多了,跟你没关系。” 闻川端倪着她这笑脸,没说话。 “我又不好欺负,怕什么?” “不怕为什么要和我一起走。” “一个人走无聊。” 他自然是不信,回过脸,话锋一转,“吃饱了吗?” “才刚吃两口。” 超市挤满了人,闻川领着她去了艺术楼。 一楼小卖铺刚开张,一半卖零食,一半卖画材,闻川随意拿了两块面包和两瓶饮料,也不管合不合她的胃口,直接塞给了她。 慕有哥要给他钱,闻川不收。 “我给你买早餐都收钱了。” 他往画室走,完全不理会她的话。 “那明早我请你。” 今天没美术课,画室一天都不会来人。 慕有哥坐到他旁边,边啃着面包边看着他那些画具,“你的笔这么少,别人的这么多。” “笔不在多,好用就行。” “哦。” 大家在画半身素描像,一个模特,被画成几十副面孔。 闻川将画板反了过来,露出后头贴着的一张画。 慕有哥四处闲看,一回首见到他这幅画,差点哽住。 闻川画了个头颅,准确点说,应该是半个头颅,天灵盖整个掀了,长了几朵枯败的花。 “怎么样?” 怎么样? 慕有哥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黑暗?恐怖?重口味? 她勉为其难地说了句,“个性。” 闻川一脸淡然,“这是你。” “……???” “上次在图书馆看到你头上有血,回来就画了这幅。” “……” 慕有哥无话可说。 他看向她,眼里前所未有的清澈,“喜欢吗?” 她干咽口面包,噎着点了下头。 “喜欢的话,送你。” 她委婉地笑了笑,“那我谢谢你啊。” …… 大好周末,慕有哥通宵看了本书,第二天睡到中午。 临近一点,家里冷冷清清,宋致还没醒,慕有博也呼呼大睡着。 慕有哥突然想吃排骨炖土豆,于是换上衣服就去了附近的超市。 还没出家门,沈艺芝来了条短信。 【出来玩吗?】 慕有哥看着这几个字发了会愣,这么久没联系,她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慕有哥杵在门口,脑袋里胡思乱想。发错了?想我了?不会又跟沈冬楠有关系吧? 她正琢磨着,沈艺芝的电话打了过来。 “出来玩吗?顺便吃点东西。”是她一贯的口气,听着并无异常。 慕有哥打消了那个念头,没再多想,“去哪里?” … 事实证明,她的多虑没有错。 沈艺芝在电话里让她去幸福街小吃城西门,慕有哥来这个城市不久,还真不知道这个小吃城位于何处,她打了个车,司机拉她到门口。 慕有哥下了车,周围空荡荡的,所谓的小吃城早已荒废掉,只有两家网吧还在营业。 一阵阴风吹过,瘆人。 她立马意识到事情不对,登时想要回车里离开,却还是没来得及。 一个橙毛男子按住车门,握着她的手腕把人拽到了后头,“别慌着走啊美女,我们一群人等着你呢。” 慕有哥赶紧对司机呼救,“师傅,师傅!” 后头又走来两男生,吊儿郎当地坐到了副驾驶,司机吓得动都不敢动一下。 慕有哥被带进一个旱冰场,一眼扫过去,有十来个人,全是生面孔,唯一熟悉的就是沈冬楠。她一身机车装,披着头发化了弄妆,戴了三个耳钉,慕有哥险些没认出她来。 沈冬楠一见她,高兴地从高台上跳下来,嗖的滑到她身边,一胳膊把人给搂住,“大家!介绍下,这位,就是我们学校赫赫有名的学霸,慕有哥。” “是个美女嘛,照片不真实。” “你出名了,小同学。怎么不穿你那身古装了?” “久闻大名啊。”一个黑衣男生从她旁边滑过去,伸出手欲与她击掌,没成想落了个空。 “跟你打招呼呢学霸,这么没礼貌。” 沈冬楠松开她,滑到长凳边拿出包烟来,递给她一根,“会抽吗?” 未等她回答,沈冬楠收了手,“忘了,你是三好学生呢。”她捏碎爆珠,将烟点上,“这场子我们包下来了,一整天,随便玩。” “沈艺芝呢?” “她呀,回家啦。”沈冬楠朝她脸上喷口烟,“你没看到她那个样,被吓得都快尿裤子了,没劲。” 她手指挑向慕有哥的下巴,“还是你有意思。”” 慕有哥打开她的手,“今天又想怎么整我?” “不整你,整你干嘛?”她抓了缕慕有哥的长发在手里绕了绕,“我就是想你了,找你出来联络联络感情,在学校什么事都不方便,是吧?” 沈冬楠学舞蹈,身体软的很,轻而易举地将腿高高抬起,把脚上的单排轮滑鞋展示给她,“这个会么?” “不会。” “不会正好啊,我教你,走走走,换鞋去。” 沈冬楠没拉动她。 “给点面子啊。”她顿时变了个脸色,眉心浅皱,“要我帮你?别吧,这么多人呢。不然我让那边几个小帅哥替你脱?” 今个下午,慕有哥算是栽在这了。 横竖都是跟头,倒不如想着怎么摔能轻点。 他们人多,硬碰硬肯定行不通,只能顺着她,看情况再定。 慕有哥胆大,不怕摔,穿上鞋绕着场地转了四五圈,就撒开手来浪,玩的比那几个老手还溜。 “这女的挺会玩啊。”穿黄毛衣的男生滑到沈冬楠旁边,递了根烟给她,“胆子真大,刚学会就敢这么玩。” 沈冬楠窝了一肚子火,乜他眼,“瞧你那死样,这么喜欢,晚上给你带走得了。” 黄衣服摊了下手,“那也得诩哥同意啊,瞧瞧,都舍不得放手了。” 他口中的那个诩哥,穿了一身黑,高高大大,有点小帅,正拉着慕有哥一圈圈的转着。 沈冬楠越看越来气,扔了烟头,往前进了两步,等慕有哥滑过来,逮着机会伸出腿,绊的她甩出两米开外。就连着张诩也摔了一跤,在地上翻滚了一圈。 慕有哥脸着了地。 此刻,她觉得自己的膝盖骨都快碎了,鼻子断裂一般的疼,已然控制不了自己的面部感知,眼泪掺着鼻血哗哗的落。 “没事吧?” 张栩爬起来,赶紧着要去拉她。 沈冬楠厉声吼了句,“谁敢扶她!” 顿时,鸦雀无声,无人敢动。 慕有哥撑起手,看着地上一小摊血水,摸了摸鼻子,手指就成了红色。 余光里,沈冬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脸得意的笑。 她想站起来,身体刚抬一半,却被沈冬楠一脚踩了下去,她用滚轮碾着慕有哥的腰,“不愧是学霸啊,学什么都快,勾搭人的功夫也是一流的。”她侧目睨了眼张诩,“是吧,诩?” 他挠了挠后脑勺,笑了笑,站到别处去了。 “看把我这群哥们迷的晕头转向,你也真是有能耐啊。” 旁边无人敢吱声。 慕有哥咬着牙,侧了下身。 沈冬楠收了脚,坐到长凳上,点上根烟,翘起二郎腿,笑着看她,“起来呀,继续玩。” 慕有哥第一次摔,穿着这鞋不知怎么站起来,一起一落的又跌了两次,惹的阵阵嘻笑。 她干脆将它脱下,正解着鞋带,一双白球鞋落入眼底,上头染了不下于十种颜色。 慕有哥的身体顿时僵住了,她仰面看他,浑身绷着的力气顿时泄开。 闻川没有拉她,直奔着沈冬楠而去。 她还沉浸在戏耍慕有哥的兴奋里,一见闻川笑着打招呼,“呦,闻川啊,你怎么来了?”她抵了抵旁边的女孩,“打电话给小清,就说” 话未说完,闻川拧住她的一大把头发直接把人摔到地上。 那一刻,沈冬楠甚至觉得自己的头皮都快剥落了。 待她反应过来,闻川一手掐着自己的脖子,一手握拳,重重的砸在了脸上。 这疯子,疯了。 第9章 闻川摁着沈冬楠的脖子,差点把人勒死过去,一群人踹他的身体、掐他的手,拽他的头发,终于把人给拉走。 沈冬楠握着脖子猛咳着,被一短发女扶着坐起来,险些坐不稳,靠在她腿上,眼里眼外红的吓人。 两男的按着闻川的肩,一个黄毛站到他身后,冲着腿就是一脚,闻川直接跪倒在地。 他手撑着地,转身给那黄毛一拳,打得人直接脑袋着地。 “这谁啊,这么猛。”短发女瞧了眼沈冬楠的脖子,只见赫然几道红印,迟迟不下,“你怎么样?” 沈冬楠大口地喘着气,没有回答,她看着被一群人殴打的闻川,突然抖着手指了指慕有哥。 “去……把……把这婊…婊..子给我扒了。” 一听这话,在场的男生皆兴奋起来,顿时顾不上闻川,抢着要去动手。 只有张诩有些不忍心,往后头站了站。 “你好好看着。”沈冬楠颤抖着嘴唇,对着闻川疯疯癫癫地笑了起来,“好好看看!” “给你脸不要,你是活腻了,敢打我!” 闻川从地上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拨开他们,像头猛兽一样扑了上去,把慕有哥紧扣在怀里头。 旁人去拽、拉、扯、踢,办法使尽了,却怎也分不开两人。 “这他妈沾了胶似的,拉不开啊。” “连体啊,操。” “松开!” 沈冬楠气息平稳了些,咽了口气,脖子疼的眼泪都漫了出来。她皱着眉看着围观的那两人,暴躁地怒吼,“打呀,都愣着干嘛?好看吗?” “这么多人还掰不开他们两?” 闻川把她护在身下,那些拳头与脚板几乎碰不到她,不知是哪个人的一只臭脚,突然踩在了他的头上,碾掉了几根头发。 慕有哥的脸被他紧捂着,快要透不过气来,少许混杂的颜料味摁进鼻息,意外的好闻。 她清晰地感觉到闻川紧绷的咬肌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咬着牙,扛着揍,硬是不坑一声。 她喃喃唤他,“闻川, 你走开。” … 旱冰场有两个工作人员,一个瘦子,一个胖,从始至终躲在屋里门都不敢出,他们对这群小混混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能不招惹尽量不招,见惯了这种情况,只要不弄死人,都不算事。 闻川誓死不撒手,这么干打着也没意思,沈冬楠又怕陈雨清知道了心疼,撒够了气就带着人走了。 场地光了,只剩下一地烟头,和紧抱的他们。 两工作人员吓得哆嗦,小心地凑过来看人死了没。 “嘿。”瘦子抵了下闻川,“嘿。” 慕有哥拽了拽他的衣服,声音低的听不清,“闻川。” “闻川。” 直到第三声,他才松开她,像没事人一样,倏地站了起来,踉跄两步才稳住平衡,定定地立着。 他的胸口沾了慕有哥的鼻血,晕了一大滩,像绽放地两朵血花,变态的好看。 闻川被打肿了一只眼,一注血从鼻孔流了下来,“啪”的掉在地上。 胖子皱着眉,一脸纠结地打量着他,“没事吧,要不要叫救护车? 闻川突然冷冷地看向他,胖子背后突然一凉,总觉得这人精神有点问题,生怕他一个抽风连自己都打,他不自觉地退后一步,“那个…那些人已经走了。” 闻川移开目光,俯视着刚坐起来的慕有哥,哑着嗓音道一句,“走。” 她还穿着一只轮滑鞋,曲着腿去解鞋带,慌里慌张的反倒把鞋带扯成个死扣,瘦子赶忙着蹲下身,“我帮你。” “不用。”她挪开脚,自己将鞋脱下。 闻川没有等她,先出了旱冰场,慕有哥拧上自己的鞋便追他而去,自远喊了声,“去医院吗?” 前头的人仿佛没听到她话似的,一瘸一拐的往路边走。 “闻川。”她忍着膝盖的疼痛,小跑着赶上去,“去医院吧。” “不去。”他垂眸,“鞋穿上。” 慕有哥刚刚糊了一脸血,被外头的冷风吹干,巴巴地浮在脸上,她抽了下鼻子,感到脑壳都在疼。 她弯腰穿鞋,再抬头,他已经走开很远。 慕有哥追去三四步,闻川突然回头,她莫名地停下脚,两人在风中对视,一言不发。 不知道哪来的枯叶盘旋在脚边,她只觉得膝盖疼的麻木,被风吹得快要站不住了。 闻川突然笑了笑,嘴角的伤撕裂,向下巴开出一条血道。 慕有哥心里咯噔一下。 笑什么? 脑子坏掉了? 她皱着眉望他,认识这么久,第一次见他的笑容,平日里冷漠无情的木头脸,一笑起来竟变了个人似的。 即便是肿着眼,伤痕累累,好看的人,他终究还是好看。不像自己,估计已经没了人样。 “笑什么?” “走太慢了。”他敛住笑,回过身继续一歪一扭地往前走,“走快点。” 她停在原地,一时忘了挪步。 闻川又回头,“走啊。” “来了。” 这地偏,不好打车,两人沿着路边走,慕有哥搀住他,低低地说:“谢谢你,对不起。” 他推开她的手,坚持自己走。 “你怎么会来这?” “有个人给我打了电话,让我救你。” 慕有哥第一时间想到了她,“沈艺芝?” “不认识。” 他拦了辆车,自己坐到了副驾驶,等慕有哥上了车,对司机说:“去二院。” “不是不去吗?” 他闭上眼,不回答了。 …… 星期一,两人照常上学,慕有哥似乎是最近被打皮实了,膝盖两天就好了,身上也不怎么疼,脸上唯一的伤就是下颌角一小点淤青,不仔细看不出来。 她没去早操,还被学生会的抓到,记了名。 正趴在课桌上,旁边来了个人,碰了碰她的胳膊。 慕有哥昨天跑了一整天,昨晚又没睡好,耷拉着眼皮,疲倦地看着陈雨清,“有事?” 陈雨清坐到她前面椅子,身杆挺得笔直,“我听说周六的事情了。” 她转了个脸,闭着眼继续睡。 “沈冬楠请了半月假,回家了。”陈雨清搬了下椅子,面朝向她,“我可以让她不找你岔了。” “她会听你的?”慕有哥轻笑一声。 “会的。”陈雨清观察着她的脸,并未觉得有多惊艳,“我跟她认识十几年了,我开口,她会听的。” “条件呢?”从她一来,慕有哥就清楚地知道她的目的,“让我离闻川远点?” 陈雨清没说话,低下了头,开始煽情,走感情路线,“很多人追过他,暗恋他,闻川从来没有回应过任何一个,所以那些人我从来没放在心上。” “军训的时候我就喜欢他了,刚开始只觉得相貌是我喜欢的类型,后来觉得这个人神神秘秘的,性格也特别,就更想靠近。” 慕有哥无声地听着。 “从刚入学他就独来独往,也没有朋友。”陈雨清眼神忧郁,一张清纯小脸分外惹人疼,“他这么个凉薄的人,居然会为了你打架。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 “那你喜欢他吗?” “哪种喜欢?” “你明知故问啊。” “不喜欢。” “我不信。” 慕有哥换了个姿势,“爱信不信。” “那他喜欢你?” “我哪知道。” “他打了楠楠。”陈雨清停顿了下,“楠楠可以放过他,但不会放过你。” 慕有哥睁开眼,抬起身背靠着椅子看她,“那你告诉她,有本事打死我。” “你耗不过她的。” 早操结束了,同学们零零散散地回到教室,一见校花坐在自个班,不约而同都投来目光。 “慕有哥,现在才高二,还有一年多才毕业,你不考大学了?” “我们班人都回来了,你还不走吗?” 陈雨清沉默了,她没再多说,静静离开了教室。 后桌男生八卦,“陈雨清怎么来了,她来找你干嘛?” “玩。” “你们玩一起了,能给下她号码吗?” “你去要啊,人还没走远。” “小气。” … 沈冬楠不在学校的这半个多月,风平浪静。 十二月二十四号,宁椿下雪了,比往年的初雪早了许多,天也更冷。 慕有哥等了十几分钟,闻川还没来,于是,她去了趟艺术楼,站在楼外望他的画室,里头却熄着灯。 她进去看了眼,画室锁着门,无人。 偏巧,今个没带手机。 晚上视线不好,慕有哥怕错过他,在教学楼与艺术楼间晃了两三趟,眼看着学校要走空了,她心里有些发怵,把围巾往上拉了拉,戴上帽子,低着头走出学校。 好在今晚是平安夜,路上行人不少,她行于其中,不算显眼。 可没想到的是,沈冬楠胆子这么大,敢迎街抢人,一辆黑车停在她的旁边,车门一开,一大汉二话没说将她拽进了车。 “救”,一字出口,她便被捂住了口鼻。 路人闻声望来,黑车迅疾而去。 慕有哥被带去了KTV。 不知沈冬楠今天又是玩得哪一出,把她一个人扔在ktv包厢里,晾了一个多小时,外头还守着个大汉。 十一点多,沈小姐终于大驾光临,身后还跟了六个人,四女两男。 “就是她吗?”一个黑长直的漂亮姐姐坐到慕有哥旁边,打量她一番,“听说你抢了小清的心上人,看着没什么特别的呀,比小清差远了。” 沈冬楠翘首看过去一眼,“然姐,人家学霸呀,好学生,谁不喜欢啊,年级主任都喜欢,小清那智商,哪玩的过她。” 慕有哥突然站了起来,“沈冬楠,你能不能别这么无聊,一次两次,你玩不够吗?” 沈冬楠正开着酒,愣了一下,转瞬笑了起来,“不无聊啊。”她看向众人,“你们觉得无聊吗?” 有个人竖起大拇指,有个人摊了摊手,还有人忙活着倒酒。 慕有哥冷笑了一声,“你每天就这点乐趣了?靠欺负人活着?” 黑长直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腿,“妹妹,别激动,先坐下来。” 慕有哥往旁边站了站,不让她碰自己。黑长直收回手,歪着头看了眼沈冬楠。 “让我过去。”沈冬楠拍了拍旁边的男生,坐到慕有哥旁边,送上一杯酒,“欸,你和闻川发展到哪了?上床没?” 慕有哥咬着牙,稳着情绪不让自己爆发。 沈冬楠将酒递到她嘴边,“喝。” 与其被一群人硬生生灌下去,不如选个稍微好受的喝法。 慕有哥看着她,接过没兑过的烈酒,一口喝了个光。 沈冬楠很满意,开心的又给她一杯,“今天你陪酒,然姐高兴了,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慕有哥盯着她,又一杯酒下肚。 黑长直姐姐微笑着抚了抚慕有哥的后背,“行了行了,别难为人家呢,哪带这么喝的。” “然姐说的是,来,我先敬您一杯。” … 两小时前。 闻川在艺术楼上课,今天老师拖课,晚下了十分钟,整个楼只有他的画室还亮着灯。 他知道慕有哥在老地方等着,迅速地收拾好一切,锁好门就离开。 走廊静悄悄的。 背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闻川。” 他回头,看到了三个黑影。 闻川与他们打了一架,寡不敌众,被拖到了天台。 天台风大,积了厚厚的雪,他一脸栽在雪里,咳了一声,将白雪染红。 “狗东西,劲还挺大。”男生转了转手腕,随手拿了块搬砖朝他扔了过去,“手差点废了。” “行了行了,走吧,别把楼管那死老头召来了。” 他们将铁门锁上,把闻川关在了上面。大片的雪花飘落在他的身上,不一会,把人变成了雪人。 再醒来,一片寂静。 他坐在雪里,眼神打晃,冻僵的双手从书包里掏出手机,拨了她的电话。 嘟, 嘟, 嘟。 每一声,都像冰锤敲击在他的心口。 她不接。 闻川手撑着地站了起来,嘴唇冻得发紫,大团的暖气从口中滚出来。 他敲了敲铁门,嘶哑着声音,“开门。” 没有人。 闻川趴到天台边缘,看着空旷的楼下,冷风呼啸着,连坏掉的路灯都在嘲笑他,一闪,一闪,一闪。 他竭尽了力,对着世界呐喊。 “有没有人!” 冰天雪地,四面回音。 这个城市,死透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甜。 新年快乐,大家。 第10章 沈冬楠和别人喝嗨了。慕有哥想乘大伙不注意先溜走。她也喝不少,但好在意识清醒,身体也能受控制,刚出门撞上个热乎乎的胸膛。 唐经扶住她,先是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再想想,可不是那天在操场上干架那姑娘。 慕有哥推开他,道了句,“对不起。” “没事。” 她扶着墙往外走,唐经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想太多,正要回自己包厢,旁边的门里又冲出来一个男人,又撞了他一下,一声道歉也没有,冲慕有哥追了过去。 唐经往门内瞄了一眼,看到沈冬楠坐在桌上摇骰子,对面坐着李然,她两怎么勾搭一起了? 正疑惑着,慕有哥被连拉带抱的给拽了回来,扔进了包厢。 哐当,门被关上。 什么情况? 唐经不想多事,若是进去一趟免不了一顿酒,他前几天刚喝伤了胃,现在闻到那味都想吐。 唐经往前走,拐了个弯回到自己的包厢里。 … 沈冬楠的注意力回到慕有哥身上,她有些喝飘了,摇头晃脑的,“小路,这么猴急干嘛呀?” 小路把慕有哥推到人面前,“她想溜,被我拽了回来。” “溜?”沈冬楠瘪了嘴,“溜哪去?” 小路手落在她腰上,慕有哥用力地甩开了他,重心不稳,腿撞到沙发上,差点坐下去。 沈冬楠见状,胳膊肘抵着腿,弓着腰看向他两,“呦,小路,看上她了?” 小路一脸淫-.笑着,表情已回答了所有。 “要不,你今个陪他一晚?” 慕有哥一把搡开小路,理了理凌乱的头发,静淡地俯视着她。 沈冬楠突然抽风似的,把手里的酒给摔了,冲着她怒吼一顿,“你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然姐有些惊讶,拍拍她的腿,“你怎么了?喝多了?” “没喝多,还早着呢。”沈冬楠对黑长直笑笑,揉了揉太阳穴,转脸又对小路说,“小路,你行不行啊,喜欢就上啊。” 其他人跟着起哄,“不行啊,小路。” 还有人掏出避运掏,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塞进他的皮带里。 “先亲一个啊。” “亲一个,亲一个。” 小路冲上去就抱住慕有哥,她按着他的脸想把人推开,小路一巴掌落在她的屁股上,用力捏了一下,慕有哥顿时上头了,膝盖一抬,顶的他嗷嗷直叫。 “哦呦。” “一个女的都拿不下,小路,丢不丢人?” “要帮忙吗哈哈哈哈?” 慕有哥拨开他就冲向门口,却被两只手拽住辫子,硬生生拖了回来,他们把她按在桌上,小路捂着下身,别别扭扭地过来,见她还在挣扎,上来就是一巴掌,“去你妈的,想让老子断子绝孙啊。” 他捏住她的下巴,“你再动,再动个试试。” 沈冬楠满意地欣赏着,突然来了兴致,“哎,夏夏,你见过她那几张古装照没?” “当然见过啊,小红唇,红脸蛋。” “是叫唐妆对吧,我都快忘了什么样了。”她看向黑长直,“然姐,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 “什么东西?” “等一下啊。”沈冬楠抵了抵旁边的女生一下,“拿根口红来。” 女生掏出根口红给她,沈冬楠接过来递给于夏,“夏夏,去画一个,给然姐见识见识。” 黑长直微笑着歪了歪脸,纵容他们胡闹。 慕有哥被按着头与四肢,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在自己脸上画了两片红圈,正涂着口红,她一个挣扎,红色从嘴角拉到了脸颊。 “会不会画啊?”按住她头的人嫌弃道。 “你按紧了啊!” “你们行不行?”沈冬楠抽了张纸,准备亲自上手,刚站过来,慕有哥冲她的档下就是一脚。 沈冬楠浑身的火气一股脑的全窜了上来,这一脚,踢的她回忆满满,公共厕所所受的屈辱,她这辈子都忘不了。可她不敢惹那群人,只能拿着这位见证者来下刀。 “上次闻川护着你,我看这次谁救得了你。”沈冬楠拔开她的羽绒服,“不是身材挺好嘛,正好让大家都欣赏欣赏。” 慕有哥无力的挣扎着,已经快用光了全身的力气。 沈冬楠见她还不安分,一巴掌正要甩下去,被人握住了手腕。 “谁啊,找”话说到一半,咽了进去,“唐经。” 唐经松开她的手,给后头的人让了个位。 顿时,在场的人全部站了起来。然姐也上前,乖乖叫一声,“天哥。” 席天穿着一件黑色薄毛衣,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分明没什么表情,眼神也淡淡,却总给人一种“拽破天”的感觉。 他看向桌上被按住的人,什么话也没说,只一个眼神,那几人顿时收了手。 慕有哥坐了起来,起身踉跄几步,晕头转向地要往外走。茶青色羽绒服上又是酒渍,又是口红,袖子还被刮了个大口子,往外飞着轻盈的羽毛。 席天歪着头,看了看她花掉的脸,抬起手臂把人拦下,从脑后绕过她的脖颈,四指握着她的下巴,大拇指抹了下她嘴上的口红。 慕有哥魂不守舍,一时混账竟咬了他一口。 席天任她咬着,垂眸看着她,轻轻道:“再咬就出血了。” 他把她推给旁边的唐经,“带走。” 唐经搀着慕有哥就走了出去。 沈冬楠微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恐慌已远远压过了愤怒,战战兢兢叫了声“天哥” 一众人等手足无措,黑长直姐姐客客气气地招呼,为他让路,“天哥快请坐。” 席天碾了碾指间的口红,没理她。沈冬楠见状,恭恭敬敬递上纸巾,连个声都不敢吭。 席天没收她的纸,手放回口袋里,盯了沈冬楠两秒,“沈?冬什么?” “楠。”她颤抖着声,“沈冬楠。” 他点了下头,“以后不许动她。” 语落,他转身离去。 包间里的人面面相觑。 黑长直变了脸色,不悦地推了沈冬楠一下,“你怎么回事?她是席天的人?” “然姐,我。” 黑长直拿上包就走,沈冬楠追过去,“然姐,你听我解释。” … 唐经带着慕有哥进了另一个包厢,里头还坐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正低头看着平板,“小天呢?” “待会过来。” 眼镜男抬头看了眼慕有哥,“呦,怎么搞的。”他递了张纸给她,“擦擦。” “谢谢。”她接了过来,没有坐,对唐经说,“谢谢你,我走了。” “你先等会。” 慕有哥没敢拒绝,能把沈冬楠都吓成那样的人,想必更不好对付。 很快,席天回来了,他站到慕有哥的旁边,“同学。” 她往后退了一步。 “记得我吗?” 慕有哥一头雾水,看着他的脸,确确实实没印象,她不想开口,只摇了下头。 “你成绩很好,上次考试抄你的,抄了个全班第一。” 哦,是他呀。 那个睡神。 她卸下防备,心不在焉地道了句,“恭喜。” 唐经突然笑出两声,“恭喜什么,考了快满分,回家被他爷爷揍了一顿,笑死我了。” 席天瞥了他一眼。 唐经背过身,“我说笑呢。” 慕有哥垂着眸,不去看他,“谢谢你替我解围,我可以走了吗?” “我送你。” 外头下着雪,席天撑着伞送慕有哥到路边,刚想点烟,看了她一眼,收起了打火机。 “几点了?”她问。 席天看了眼手表,“一点十分。” 小风吹着,酒劲上来了,慕有哥站不太稳,微晃了几下。 席天从她的左侧挪到右侧,挡住来风,“你怎么惹到她了?” “没惹。” “也是,不需要原因。”席天看了眼路口,来了辆出租,他招了下手,问她,“一个人可以吗?” “嗯。” 车停在脚边,席天拉开车门,慕有哥刚要上车,回头又对他说了声,“谢谢你。” “回家吧。” 他给她关上车门,往后退了一步,又上前敲了敲车窗。 慕有哥按下窗户。 席天将雨伞放进去,胳膊撑着车,弓着腰与她说话,“回去洗一洗,睡个好觉,忘掉今晚的事。” 慕有哥沉默地凝望着这个人的脸,他的脸很瘦,冷白色的皮肤,没有一点瑕疵。眼睛不大,内双,因为总是半耷拉着眼皮,给人一副又疲又懒的感觉。 他提了下嘴角,“放心吧,她不敢找你麻烦了。” “谢谢。” “学霸就只会说谢谢?” 她哑然看他。 “别紧张。”席天收回手臂,直起身,单手插进裤兜里,“伞别忘还我。” 她点头。 “十九班,席天。” … 车子开走,席天返了回去,沈冬楠侯在她的包厢门口,见人回来,赶紧迎了上来,低着头叫了声“天哥。” 席天没去看她,“进来。” 沈冬楠唯唯诺诺地跟了进去,一直低着头,没敢看这包厢里的任何一人。 她被晾了半个多小时,一动也不敢动,腿站麻了跌下去,摔清醒了立马又乖乖站起来。 席天眯够了,睁开眼倒了杯酒,小抿一口醒醒神才注意到旁边还站了个人。他往后躺去,手臂搭在沙发背上,“坐。” 沈冬楠哪敢啊。 席天又重复一遍,“坐。” 她哆嗦着坐下。 席天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靠近点。” 她缓缓挪过去,汗如雨下。 席天给她倒上一杯酒,沈冬楠不敢不接,手握着杯子,紧张地不停颤抖,酒水撒了一腿。 “喝啊。” 沈冬楠一口气闷下去,眉头都不敢皱一下。 “你跟她有什么过节?” 她的两排牙控制不住的打着架,话也讲不清楚,“不是,我们,就是…她。” “怕什么?我又不吃了你。” 沈冬楠二话没说,扑通就给他跪了下去,“天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嗯?”席天放下手,弓着背,去看她的脸,“什么?没听见。” “我错了,我不知道您认识她。”她啪的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明天我就给她道歉,我,我给她跪下认错,您放了我。” “行了,起来吧。” 沈冬楠低着头,不敢动。 “起来。” 她腿麻了,扶着桌子爬了半天才站起来。 “还喝吗?” “您让喝,我就喝。” 席天哼笑一声,“回去吧。” “谢天哥。” 她弓着腰倒退了出去。 眼镜男这才发声,“瞧把人家小姑娘吓得。” 唐经撇嘴,“您哪看出来那是小姑娘,母校霸,嚣张的很。” “母校霸?那么点胆子。”眼镜男“嗬”的笑出一声,“椿禾越来越不行了啊。” “那得看遇上谁了,这可是天哥。” 席天睨唐经一眼,声音懒洋洋的,拖着个音调,“不想听马屁。” 眼镜男关了平板,喝了口酒,“没看出来啊,你还会作弊,真是奇闻。” “纸条直接往脸上怼,不抄天理不容啊。” “怎么?” “那丫头考试没笔,我扔给她一根,人家为了报答我,给了答案。” “借笔?不像你风格啊。” “我什么风格?”席天挑了下眉,“她到处借笔,吵得我睡不着。”他拧着外套站了起来,“走了,回家。” … 出租车经过小区门口,慕有哥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让司机停了车,走下来,与闻川沉默相对。 他的肩上盖了一层雪,愣愣地看着她,缓慢地提步走来,看着慕有哥的一脸口红,掏了掏口袋,没找到纸,便用自己的衣袖为她轻轻擦拭。 慕有哥没绷住,突然流了两行泪,推了他一下,“你去哪了?” 他没有回答。 “我到处找你。” 慕有哥用拳头敲着他,闻川没动弹,由她发泄着。 “教室没有,画室也没有。” 她打到他的小臂,闻川皱了下眉,表情有些痛苦。 “怎么了?”慕有哥顿住了,她含着泪,仔细看他脸,这才发现那些新添的伤痕,“有人打你了?” “摔的。” “我会信?”她咬着牙,掸掉他肩上的雪,“以后,你不用管我了。” 闻川继续用袖子为她擦脸,“我明天去找她。”他低着声,一说话,内唇的血汩汩往嘴里流,“不会让她在伤害你。” 闻川突然看着她的眼,瞳孔变得更幽深,“她再找你,我杀了她。” 慕有哥愣住了,片许,她捶了他一下,“关你什么事? 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是谁啊? 杀她? 你疯了吗?” 两人静立着,一同白了头发。 她轻笑一声,话里尽是凄凉,“明天不用一起走了。” “我一直在利用你。”她抬眼仰望着他,“我不需要你保护我了。” 她抹了把鼻涕,与他擦肩而去。 闻川杵在原地,半晌,回过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 是啊,他没有技巧,不会打架,凭的一身蛮力,拼的是自己这条命。 他无权无势,也寡不敌众,给不了你五分的体面,护不了你十分的周全。 他不会飞,只能从天台跳下去。 去找你。 去满城的找你。 … 慕有哥摇摇晃晃地往家走,夜深人静的,只剩脚踩着绵绵白雪的挤压声。 家里熄着灯,没人发现她现在才回来,她坐在桌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像个小丑一样。 她抽出纸,慢慢擦掉口红。 雪天夜路行人少,车也少。 闻川打不到车,走了两公里才到了最近的医院。 内唇伤口太深,被缝了两针。 还有。 还有手臂。 “怎么弄得?” “摔得。” “从哪摔得?” “三楼。” “那你这还算轻,地上有雪吧。” “嗯。” 第11章 闻川当夜就回家了,他在卫生间站了一会,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额头上的擦痕,突然来了感觉。 他掰了掰墙上的镜子,没能成功卸下,卫生间又太挤,不足以放下自己的一众画具,便去小姨的房间把她的落地镜搬到自己屋里。 天已经快亮了,可是他半点也不困,甚至还有些精神亢奋。 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半月多前,被群殴一顿之后。那种身体上的疼痛、刺激,极大程度上触发了他心底深深的创作欲。从医院回到家,他立马就作了副画,现在就靠在墙边,对着他的床头。画中一群狰狞的怪物疯狂地互食,身上长满了带钩的触手,黑暗到让人生畏。 闻川右手折了,拿不起笔,只能用左手瞎涂,对着镜子画了个奇怪的自画像。 画完,他准备将镜子送回去,左手突然抽筋,一个不慎,镜子落了地。 他俯视着无数大大小小碎镜片里的自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拿了一只大笔,调了几笔黑色,将画布上原先的画涂抹掉。 闻川画了一夜,早晨,林茹下班回来,刚进门就看到架在门口的画,还有站在旁边的闻川。 “小姨。”他满眼血丝,脸上两三块淤青,三四处擦伤,一副落魄、凄惨的病态感,明显正在等她。 “小川?你怎么了?”林茹瞪圆了眼,震惊于他那一脸伤,“怎么搞成这样?” 闻川突然攥住她的手,“好不好?” 林茹紧紧蹙眉,看向他右臂,“你又打架了?胳膊怎么了?骨折了?” 他还是问,“好不好?” 林茹深知他的脾气,不给个回答他是不会罢休的,于是赶紧去看他的画,“好,很好。” “哪里好?” 这依旧是幅自画像,只不过仅有一分像他,画里,他的脸有种支离破碎的镜面感,到处是淤青,是割痕…… 林茹绞尽脑汁,实在说不出来哪里好,“哪里都好。” 闻川丢下她的手,拧着自己的画要走。 “小川!”林茹拽住画一角,“你不跟我说说?” 他回头看她,“说什么?” 林茹心疼地看着他,“出什么事了?” “摔了。”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你忙,不想打扰你。” “你一个人去的医院?” “嗯。” “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小伤。” “都吊绷带了!” “养养就好。”他提了提画,“快去睡觉吧。” “小川。” “小川。” 林茹跟他进了房间,看到墙边靠着的一排画,哑然失声。 她已经一个多月没进他房间了,这画风,越发的抽象、诡异。 闻川拿出一套新校服来。 “你要干嘛?” 他拧着校服领,平淡地看着她,“上学。” “你都这样了还上什么学?” “没事。” “什么叫有事?没了命叫?”林茹两指落在太阳穴上,无奈地捏了捏,“不许去,我帮你请假。” 闻川没有拒绝,他将校服放回去,“好。” … 闻川个高,长得又帅,在跑操队伍里总是格外显眼。慕有哥眼睛好,几乎每次跑操都能看到跑在队列最后的他。 今日,她特地留了神,看了好几眼,都没找到人。 跑完步,紧身衣衫浸了汗,乘这课间长,她便拿上伞找去了十九班。 慕有哥问了声窗口的同学,“请问席天在吗?” “在。” “能帮我叫一下他吗?” 那人迟疑了会,朝教室角落看过去,对慕有哥说:“你自己去吧,他在那睡觉呢。” “我进去不太好,麻烦你帮我叫一下,谢谢。” “我可不敢,你还是自己叫吧。”他打量她一番,是个生面孔,“我还是劝你下节课后来,等他醒了再说。” “……”她往里头扫一眼,没找到人,“他坐哪里?” “最后一排,中间睡觉那个。” “好,谢谢。” “没事。”同学见她绕去了后门,唏嘘了一声,这同学胆子够肥啊,难不成是什么关系户? 慕有哥从教室后头走进去,班里学生各干各事,没几人注意到她。她站到席天旁边,探头看了眼,确定是他后,敲了敲桌子。 席大爷没反应。 她又敲了敲。 还是没反应。 慕有哥直接搡了他一把,可算是动了。 席天扭头半眯着眼看她,愣了几秒,直起背来,“放学了?” “还没有。”她将伞放在他桌上,“还你。” 他闭着眼回回神。 “昨晚喝多了,脑子不太清醒,今天还是想当面再谢谢你。” 席天睁开眼看她。 “谢谢。” 他突然笑了,拿起伞把玩着,可能因为刚睡醒的缘故,声音又奶又拽,“你就这么谢啊?” 慕有哥愣了一下,“那,请你吃饭。” “今晚?”席天睨她。 “可以。” “今晚没空,约了上网。” “那明晚?” “明晚喝酒。” “后天中午?后天是周日。” “行。”席天放下伞,笑着仰视着她,“去哪吃?” “你定。” “我不定。” “……”慕有哥想了想,“我在校门口等你,到时候再说。” 教室人越来越多,陆续有人往这边看了过来。 “你也想想有什么想吃的,我先走了。” 席天没有回答,见人匆匆离开,这才注意到周围三三两两八卦的目光,他轻飘飘地来了一句,“看什么?” 大家嗖的,转头的转头,转身的转身。 … 十九班在三楼,闻川的班级就在这上头。 慕有哥在楼梯上上下下好几次,犹豫着要不要去找他,几趟一折腾,上课铃响了。 晚自习放学,她站在老地方等他,学校快走空了,也不见他来。 话说重了,不会真生气了吧。 她戴上外套帽子一个人走回家,路上遇到了沈冬楠。这次,她独自等她,也无往日气焰。 “有哥。”沈冬楠见人过来,赶紧迎了上来,亲切地挽住她的胳膊,“等你好久了。” 慕有哥甩开她的胳膊,冷眼看着她,“干嘛?” 沈冬楠又拉住她,“想找你聊聊,你放心,就我一个,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松开。” 沈冬楠放开她,“好好好,我不碰你。” 慕有哥不想看她,继续往前走。 沈冬楠一路跟着,“前几次的事,是我不对,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种事,不然我出门被车撞。” 慕有哥没有回应她,心里暗想着,席天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让她惧怕成这样? “我真的错了,今个任你骂我几句还是打我几下,我” “滚。” 沈冬楠顿了会,“你别这样嘛,我真诚的跟你道歉,真对不起,我也是一时混账,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忘了那些事。” “滚。” “你原谅我,我马上滚。” “别跟着我。” “那你不生气了?” 慕有哥走得太快了,沈冬楠一路小跑追着,“你跟天哥什么关系?这种大佬都傍的上,教教我呗?”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她低了低声,独言独语,“早知道你认识他,我何苦跳这个坑。” “幸好对你没造成什么大伤害,不然天哥非得整死我不成。” 话一出口,慕有哥一巴掌甩了过来,打的她晕头转向,“啊”的叫了出来。沈冬楠受下这气,没敢翻脸,依旧迎着笑脸,“打得好,你解气就好。” 慕有哥朝她逼近,“没造成大伤害?所以那些对你来说都是小事?” 沈冬楠被她逼着缓缓后退。 “当然了,你是什么人?没少被打过吧?公共厕所那次对你来说是不是也算小事?”慕有哥嘲讽的笑她,“现在想想,她们打的还真是轻了,扒个衣服算什么?应该把你活剥了皮才对。” 沈冬楠咬着牙,任她言语攻击,气红了眼。 “什么对你来说算大事?强i奸?杀人?”慕有哥推了下她的肩膀,沈冬楠被逼到了马路上,身后一辆鸣笛声,吓得她身子猛地一抖,立马跳了回来,站到安全区域内。 “几句对不起就结束了?我受的屈辱,闻川挨的打?你一句对不起还的清?” 沈冬楠心里头有些虚,没敢与她对视,眼神躲躲闪闪,“那你要怎样?我都说了要打要骂随你。” 慕有哥突然笑了笑,“那你跪着。” “你”沈冬楠抿着嘴,点了点头,“好,跪。” 她利落地就给她跪了下去。 这段路没什么行人,又是夜晚,路灯暗,偶尔路过几人,纷纷看向她们。 “可以了?” “急什么?” “还要怎样?”沈冬楠勉强地微笑,“你说,我听着。” “昨天晚上,你找人去打他了?” “谁?”沈冬楠故意装傻,见她没回答,“我只是让人拦住他关起来,好去截你,至于打没打,我也不知道。” 慕有哥靠着背后的柱子,静静地俯视着她,“把脸抬起来。” 沈冬楠抬起头,睁大了眼瞪着她。 “昨天的我没看到,以后再找你算账。那天在旱冰场,他们打了他十四拳,踢了二十一脚,你看看,你是自己打还是我来?” … 入夜,闻川躺在床上,窗帘闭合的一丝缝隙都不见。他没有开大灯,腹部放着一盏DIY的旋转小灯,灯上图案是用他的两幅画拼贴而成,有深有暗,画影投在墙上不停地旋转,像是有了生命。 灯光渐渐暗下来,它才转了半天不到,就没电了。 闻川起身,翻箱倒柜的找出两颗新电池,装到灯里,躺到床上继续看着墙上的光影。 这是慕有哥前几日送他的圣诞节礼物。 跟了闻川一个多月,慕有哥总想着送点什么给他,可这个怪人除了画好像别无他趣。 那天是周五,学校刚好放假。 他们两路过一家关东煮小摊,慕有哥冲上前去拽住闻川的胳膊,把人直接拖了回来。 “干嘛?”他抽了抽手,“松开。” 慕有哥哪肯放,“我饿了,你吃不吃这个?” “不吃。” “吃一下,很快的。”她攥紧了他的衣服,“吃一点。” 闻川没能脱身,只好默默等着她。 慕有哥点了一满杯串串,带着他坐到小桌子前,“你也来点?” 他没理她。 慕有哥吃了几口,见他坐着发呆,突然将一直拎在手里的提袋放到桌上,取出一个礼品盒推到他面前,“拆看看。” 他看了眼盒子,“什么?” “送你的。” “什么?” “打开看看。” “什么?” “……”慕有哥想用手里的丸子串砸死他,“一个灯。” “不要。” “专门给你定制的。”她自己上手,将盒子拆开,取出灯放到他面前,“等到晚上你把家里灯关了再开这个,很漂亮。” 闻川看着它,沉默不语。 慕有哥又从书包里取出一本书,书面上是几行英文,底图是一幅画。 “逛书店看到的,随便翻了翻,感觉应该是你喜欢的画家,蒙克,你知道吧?” 闻川将书翻开看了看。 慕有哥嚼着丸子,观察他的表情,“过几天圣诞节,到时候你肯定收一堆礼物,我这个个头大,而且容易摔坏,提前先给你带回去。” “你不要就扔了。”她正等着听他拒绝。 “谢谢。” 不拒绝? 今天刮的什么风? 闻川欣赏着画,头也不抬。 “喜欢吗?” 他没有回答。 慕有哥用棒棒签戳了个小丸子,突然杵到他嘴边,碰到了他的嘴唇。 闻川抬眼看她。 “吃一个?” 他居然真的张了嘴,将丸子咬了下来。 “好吃吗?” 他咽下它,“难吃。” “难吃你还咽下去。” 闻川眨了下眼,突然把她盛着关东煮的大杯拿过来,找出一颗与先前一模一样的丸子,用棒棒挑出来塞进嘴里,紧接着抽出张纸巾,将丸子吐出来用纸包住,扔进了身旁的垃圾桶里,一脸纯良无辜相,“吐了。” 慕有哥:“……” … 第12章 闻川披上衣服出门,他想去买个礼物,回给慕有哥。 街上很多店已经关了门,他在路上瞎晃着,实在不知买点什么好。正纠结着,看到一家书店还开着门。 沈冬楠扇了自己十几巴掌,慕有哥见她脸肿起来,叫了停。 她从背包里掏出几张纸,递给沈冬楠,“看看。” “什么?”沈冬楠抖着手接了过来,刚看两眼倏地站了起来,把纸撕成两半揉了扔给她,“伤情鉴定?你什么意思?搞这些干嘛?” “这是复印件,你尽管撕。”慕有哥拿出手机,找出一段视频,举着给她看,“以后动手别留下证据啊。” 沈冬楠看着KTV包厢里发生的事情,“谁录的?” “你的好姐妹啊。”慕有哥笑了笑,“今天傍晚专门找了我,说她跟你关系并不好,还把这视频发给了我,让席天别找她麻烦,我正愁着没证据呢,她就给我送来了。” 沈冬楠伸手就要抢她的手机,慕有哥收回手,“我备份了,抢也没用。” “你要报学校?报警?还是告我?” “你猜啊。” “我都按你说的做了,跪也跪了打也打了,你还要这样?” “对啊,我就是小心眼,我睚眦必报,而且,还喜欢双倍奉还。”慕有哥歪着脸目光平淡地看她,懒懒地说,“我要告到你被开除,你放心,我有的是钱,咱们慢慢打官司。我成绩好,落不下课,慢慢陪你耗,你敢报复我,我就雇人打你,哦对,我还有席天,你不是怕他吗?周日我和他一起吃饭,要不要叫你一起?” 沈冬楠咬着牙盯着她,嘴唇微微颤抖着,“你真是个神经病。” “可不是嘛。”慕有哥笑了笑,“你欺负谁不好,偏偏欺负神经病,你不怕我发起病来杀了你啊。” “所以,这么久你一直忍着,就等着今天?”沈冬楠眼眶通红,“怎样才能放了我?” “这话我以前问过你,你怎么回答来着?” 沈冬楠沉默了。 慕有哥站直了身,“我得回去了,明天见。” 她走出去几步,听到身后沈冬楠的呼喊,“我转学,转学行不行?” 慕有哥没有回答她,取下了帽子,迎接着冬日的冷风。 好温暖啊。 刚拐了个弯,她的手机震动起来,慕有哥打开看了看,立马接了电话,“喂。” “在哪?” “路上,回家路上。” “到哪了?” “玉龙包子铺。” 对方不说话了。 “你呢?” “我在新新书店。” 慕有哥愣了下,转脸看向马路对面,一眼望到了站在书店门外的闻川。 她挂了电话,朝他走去,盯着他的胳膊,“你这是?”她顿时变了脸色,“把你胳膊打断了?” “不是。” “还不是?我去找她。”她刚要走,被闻川拽住了。 “我自己摔的。”他松开她,“没骗你。” 慕有哥转身质问,“怎么摔得?” “我从三楼跳了下来。” “你跳楼干嘛?” 他随口编了个理由,“刺激。” 慕有哥沉默着,半分相信半分怀疑,“是我连累你。” “跟你没关系。” “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礼物。”闻川没听到她话似的,抬起手,将袋子给她,“圣诞节。” 慕有哥看着他手关节上的擦伤,心里突然一阵酸楚,接过礼物,说了句“谢谢。” 他放下手,转身走了。 慕有哥跟在他旁边,“刚遇到沈冬楠了。” 他停下步子,回头看她,眼里突然闪过几丝警惕。 “我和她的事解决掉了。”她抽了下嘴角,“我之前做了两次伤情鉴定,她会退学的。” “要告她?” “你说呢?”她望着他的双眸,声音突然变得没那么冷,“我听你的。” “随你。”他转身,继续走。 慕有哥跟上去,“你不生气吗?” “不气。” “为什么?” “没为什么。” “其实就是轻微伤,却把她吓得半死。”慕有哥笑了一下,这才想起手里的礼物,“这是什么呀?” 她捏了捏,好像是书。 她把里头的东西拿出来看了一眼,顿时懵了三懵。 5年高考3年模拟。 这是? 圣诞礼物?? 闻大哥慢条斯理地走在前头,“不知道送什么,觉得这个适合你。” “……”慕有哥将它揣了回去,提着袋子走到他旁边,轻叹息一声,“谢谢你啊,下回我一定考个第一,不负你望。” “不用谢。” 两人一路沉默。 慕有哥鼓了一肚子的话,实在憋不住了,“昨天脑子迷糊,那些话不算数。” “嗯。” “那,明天还是一起走?” “嗯。” “我还在老地方等你。” “嗯。” 路过一家小餐馆正要关门店。 闻川停下来,买了两颗茶叶店。 他单手揉着蛋,想把蛋壳蹭下来,却不太成功。慕有哥从他手里抢过来,剥好了递到他嘴边。 闻川没肯张嘴,别过脸去,“手脏。” “哪里脏了?”她将另一颗蛋剥开,用塑料袋包着递给他,“呐,这个不脏。” 闻川接了过来。 “那这个我吃了?” “嗯。” 回到家,慕有哥将礼物放到桌上,掏出来又看了眼,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她准备将袋子折起来,这才发现里头还有一样东西。慕有哥将它取出来,看着这大红色镶金边的贺卡,笑着皱了皱眉,这什么眼光,真土。 她坐到椅子里,打开它,想看看里头写了什么,却发现空无一字。 唯有清脆的音乐声,萦回在平静的深夜里。 她趴在桌上,看着这贺卡,跟着轻哼了起来。 “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 jingle all the way Oh what fun it is to ride in a one horse open sleigh ……” 周日上午第二节课课间,慕有哥去了闻川的画室一趟,因为离得有些远,她是小跑着过来的。 闻川看着她冒了一额头的汗,“怎么了?” “忘了告诉你,之前一个同学帮了我忙,中午我请他吃饭,待会放学就不等你了。” “噢。” “怕你没带手机,来告诉一声。” “嗯。” “那我先回去了,要上课了。” “好。” 慕有哥刚转身,就听到他叫住了自己。 “等等。” 她回过头去。 “谁啊?”他问。 “就一个同学。”她弯弯嘴角,“放心吧,没事。” “好。” “走了。” “嗯。” 张治又八卦脸,“你两好了?” “什么好了?” “谈恋爱啊?” “没有。” “那她总来找你。” 闻川没说话。 “她喜欢你啊?” “没有。” “那你喜欢她?” 闻川又不说话。 同学笑了起来,“你喜欢她啊。” “没有。” “吹牛。”张治笑了笑,“我都看出来了。” “不喜欢。” “不喜欢你对她这么上心,骗鬼呢?” 闻川没有与他争辩。 喜不喜欢,他不确定,可上心却是真的。 说到上心,可能从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对她上了心。 慕有哥与闻川是小学同学,五六年级两届同班,可早在四年级的时候,闻川就已经认识她了。 那时,他还是个又矮又胖的小娃子,因为沉默寡言,又总画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总有几个捣蛋的男生乐于欺负他。 那日,全校大扫除,班里一大半的同学都被安排去花坛拔草。闻川提着小桶去校西角的公告栏洗黑板。 他拿着湿抹布,在黑板上画出一只雄鹰。 “这不是怪胎嘛。”三个男生推着垃圾箱走过来,“让你擦黑板,又偷懒画画了。” 闻川弯腰洗抹布,没有理他们。 他觉得,不说话,不反抗,也许他们觉得无聊,就会离开。 可是,孩子的世界里没有逻辑,没有理由,也没有道理,他们无知,且不问后果。 一个男生朝黑板吐了口吐沫,“擦呀怪物。” 另外两个男生也相继吐了两口,“擦呀,快擦。” “耳聋了,听见没有?” 闻川直起身,将黑板上的秽物擦掉,引的一众大笑。 “真听话。”男生愈加过分,朝着他背吐了一口,张着嘴大笑着,“胆小鬼!” “怪物。” “哈哈哈,怪物没妈妈!” 闻川身子僵了一下,听着后头的哄笑声,扔了抹布就与那人撕打起来。 然而,没打过。 还被泼了一桶脏水。 闻川蹲在地上,抱着头缩着,他们踹了他几脚,不是很疼。他后妈用扫把柄打他的时候,比这个疼多了。 “打他,打!” “怪物!” “死胖子!” “你们干嘛!”女孩的声音很清脆,带着三分愤怒,七分威严,“不许打他了。” “关你什么事啊?你谁啊?” “你们再打,我去告诉老师!” “去啊,怕你啊。” “校长是我舅舅,你们是几班的,我告诉我舅舅找你们爸爸妈妈,开除你们!” 闻川微微抬头,看向那女孩,她扎着高高的马尾辫,手里握着一把铁锹,扬起来就去吓他们。 三个男孩不想把事惹大,一边灰溜溜的离开,一边不忘撑口气,扬言道:“你去啊。” 起风了。 黑板上的鹰消失了。 “他们走了,你起来吧。” 闻川依旧抱着脸,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 女孩插着腰,转了转手里的铁锹,“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就报上我的名,我叫慕有哥。” 他眨了眨眼,看她拖着铁锹离开,才站起身。 … 中午,慕有哥等在校门口,放学过了快半小时,大佬才慢悠悠地晃出来,她朝他招招手,喊了一声“席天” 顿时,道道目光从四面八方同时笼向她。 慕有哥在万众瞩目下,走到席天面前,“席天。” 席天手插着裤兜俯视着她,对身旁的唐经说了句,“你先去。” “好嘞。”唐经朝慕有哥挑了下眉,挥手走了。 席天歪脸看她,“情绪不高啊,还气着呢?” “没有。” “听说姓沈的主动退学了。” “还得多谢你这个靠山。” “嗯?利用我啊?” “不用白不用。” 席天笑了笑,“解气了?” “解一大半了。” “要不把她找回来,给你打一顿。” “那倒不用。”她轻叹口气,“想吃什么?” “不知道。” “西餐?” “吃腻了。” “日料?” “不想吃。” “火锅?烤肉?” “这两天有点燥。” “……”慕有哥低下眼,不吱声了。 他动了下嘴角,“想吃蛋糕。” “走吧。” 慕有哥带他去了家自认为还不错的蛋糕店,她站在门口,让席天进去挑。 大佬不乐意了,“请吃东西一点诚意都没有,进来。” 真难伺候。 慕有哥给他选了个八寸巧克力蛋糕,是现货,包上便能走。 她刚要付钱,席天按住她的包,“真让女孩请,我脸往哪放?” “说好的。” “谁跟你说好的?”他轻笑了笑,“我可不记得。” “……” 付完了钱,席天勾勾手,“走了,跟我吃蛋糕去。” “去哪?” “跟着就行。” 席天带她去了一家餐馆,里头坐了五个男生,其中一个慕有哥认识,是唐经。 她站在门口不肯进去,拉了席天一下,“你们聚餐,我还是不进了吧。” “进来。” 席天将蛋糕放下,给大伙介绍,“这是慕有哥,以后就叫她,哥哥。” “……” … 第13章 吃完饭,他们几个男生就去网吧了。慕有哥没有回家,她买了两杯咖啡去学校找闻川。 每逢周日下午闻川都会在画室画画,于是,慕有哥连电话也没打,直奔画室,结果扑了个空。她找了个隐蔽的位置,给闻川打了个电话,才知他在教室里。 珍贵的半天假,学生们玩的玩、回家的回家,教室空空。 闻川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抄英语课文。慕有哥坐到他旁边,“你抄这个干吗?” “之前被罚,明天要交。” 她看着他用左手写出来的歪歪扭扭的字母,“你都这样了还要交?” “嗯。” 她嘟囔着,“什么老师,这么残忍。” “我帮你抄。”慕有哥刚从笔袋掏出笔,又放了下去,“不行,我字太好看了,一看就不是你写的。” 闻川放下笔,拿了个写着密密麻麻字的本子扔给她,“我的也好看。” 慕有哥翻来看看,“还真可以诶,那你画画怎么那么”她顿了下,“抽象。” “我喜欢。” “自我点也不错。” 慕有哥闲来无事,随手拿了本他的书翻了翻,“你这也太干净了,你们不用做这个?” “不会做。” “我教你。” 闻川没说话,低头写自己的。 “听见没?” “不想学。” “……” 慕有哥手撑着脸看他,“你不想上大学?” “不想。” “那你读高中干嘛?” “不知道。” “你是想做画家吧,自由职业者。” “不想。” “那你以后想干嘛?” “不知道。” “……”她不知道要怎么和他沟通下去了,“这么无欲无求,出家得了。” “也行。” 慕有哥突然绷直了背,“不行,不能出。” 他平淡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 “出家干嘛?天天念经,你怎么画画?” “噢。” “还是争取上大学吧,视野更开阔,学到东西也多。” “嗯。” “你有想去的城市吗?” “没有。” “总不会一辈子都待在这里吧,那这多无聊。” 他没有说话。 “我想考去北京,要不你跟我一起?” “嗯。” “那你要好好学习呀。” “好。” “真敷衍。”她起身,“你等我一下。” 慕有哥回自己班里,拿了几本笔记和试卷给他,“前几次周练试卷,给你参考参考。” 闻川看着上头乱七八糟的符号,“看不懂。” “你的试卷呢?” “不知道。 “……”慕有哥猫下腰,在他桌肚里一顿翻腾,随便找出两张卷子来,她看着大片大片的空白、可怜巴巴的分数和答题纸角落上的一组小漫画,唏嘘一声,“你是真的不会还是不想做?你考试时候就光画这个了吧。” “不会,也不想做。” 我的天啊,大神。 “正好马上快寒假了,我可以给你补补课。”她瞄向他,探探他表情,“你好好学,至少给你提个五十分。” 闻川想了几秒,“好。” 他答应了? 居然就这么轻松地答应了? 难以置信。 “要不我先给你讲讲书上基础的吧。” “嗯。” “公式能记住吗?” “不能。” “那你认识这是什么符号?” “不认识。” “……” 真是个浩大的工程啊! … 周一升国旗后,副校长在台上慷慨激昂地发言,讲了半个多小时还未结束。慕有哥一句也没听进去,站在人群里走神。结束后,学生们成群结队地回教室,她一个人走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肩。 慕有哥扭头,仰视着席天,“怎么了?” “没怎么。”他一脸困倦,想是又浪了一夜。 “哦。”她回过头去。 席天自旁边与她一道走,懒懒地唤她,“哥哥。” “……” “哥哥。” “说了别叫这个了。” “哥。” “……”她无语了,“叫我干嘛呀?” “你上哪去?” “回教室啊。” “回教室干嘛?” “学习。” “学霸还要学习?”他挑起眉梢,提了下嘴角,“学霸不需要学习。” “你这是什么歪理?” “席家真理。”席天一把揽住她的肩,拖着音说,“老师都开会去了,陪我喝一杯去。” “这是学校,喝什么喝?”慕有哥抖开他的手,“你还是回去补觉吧。” “又没让你喝别的,喝奶茶。” 她愣了一愣,怎么也想不到,会从这外表狂霸酷炫拽的校霸口中蹦出喝奶茶这几个字。 “不去。” “我请你。” “也不去。” “那你请我。” 慕有哥从兜里摸出张一百块,塞到他手里,“请了。” “糊弄我?”席天无精打采地看着她,突然冲她耳尖快速地吹了口气,一脸的不高兴,“别磨蹭,赶紧走。” 慕有哥给席天买了杯奶茶,还亲自给他泡上,伺候完大佬,“我走了。” 席天这才放过她,高高兴兴地捧着奶茶回了自己班,还没到门口,唐经跳了过来,一条长胳膊缠上他的肩,“呦,您中风了?喝起奶茶了?” “滚一边去。” “咋地,天哥转型了,走纯情暖男路线?” “一直暖。” “呕。” “再吐一声?” “不敢不敢。” “好喝不,给我来一口。”唐经伸着头刚要去喝,席天按住他的脑门把人推走,“要是洒了,你趴地上给老子舔干净。” “成成成,得罪不起。” … 闻川画室开了速写课,同学们轮番上去摆造型给大家画。 陈雨清在楼上的舞蹈室练累了,自告奋勇下来给他们当模特。 一身紧身黑色舞蹈服,展现着完美的身材。 男生们激动,女生们羡慕。 大家围成一圈,安静认真地画着女神。 闻川远远地站在后头,脱离了人群,抱着速写本靠着桌子低头勾勒,陈雨清故意给了他最完美的角度,时不时偷瞄他一眼,心里美滋滋。 十五分钟过去,完成了一张。 陈雨清满怀期待地去看闻川的画,刚看清,笑容黯了下来。 他画了个男同学。 “你怎么不画我?” 闻川低着头,将画纸翻了过去,没有回答。 “闻川?” “我不喜欢画女的。” 陈雨清不太高兴,“是我不好看吗?” “嗯。” “……”陈雨清哑口无言,有点不敢相信,结巴着又问了一遍,“我,我不好看?” 闻川看了她一眼,拿着画本无情地走开了。 留下人一脸怀疑人生。 …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上了一半,慕有哥偷溜去找闻川。 画室里很安静,同学们认真画画,很少交头接耳,只有无数根铅笔在素描纸上划动的不整齐声音。 簌簌簌簌。 闻川正在画素描,满手黑铅灰,慕有哥坐在他的画箱上,低着头,曲着腰,整个人窝成一团,握着美工刀咔咔咔的为他削铅笔。 闻川手不方便,这些日子都是慕有哥在帮他挖颜料、削铅笔。他们画画用的笔与普通铅笔不同,铅要露出很长一截出来,最开始她总是削断,现如今上了手,一次都没失败过。 下课铃响,同学们相继离开,画室只剩下他们两个。 “什么时候去吃饭?”慕有哥抱着膝盖,脸枕在腿上看他画画,“我好饿啊。” “那走吧。” “再等等,你画完吧。”慕有哥拿了根水粉笔把玩着,又饿又困,“要不我去餐厅买了打包来?” “好。” “你想吃什么?” “随便。” “那我去了。” “嗯。” 慕有哥买了两块鸡肉卷和两杯红枣粥,递给他一份,“热腾腾,暖暖。” 他将食物放在一边。 “不吃?” “待会吃。” “好吧。”她坐回自己的小箱子上,打开包装满足地吃喝,“嗯,好吃。” 闻川看了她一眼,将自己那份给她,“多吃点。” “不用。”她将他的手推开,“我够吃了。” “脸上沾了汁。” 慕有哥胡乱揩了两把。 “还在。” “哪呢?” “右脸。” 她又揩了一下。 闻川抬起手,用手背替她抹掉那黄汁。 慕有哥看着他狭长的双眼,“你眼睛真好看。” 闻川僵了一下,扭过脸,目光无处安放,慌然拿起笔瞎涂。 慕有哥见他耳根红了,开玩笑问:“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他故作淡定,“什么喜欢?” “就是喜欢啊,装什么傻。” “不喜欢。” “那就好,我也不喜欢你。” 慕有哥突然抬手提了下他红红的耳朵,闻川立马躲开,“干嘛?” “耳朵这么烫。” “热的。” 慕有哥碰了下他冰冷的手,“你是害羞了吧?”她勾着脸瞧他,“脸皮这么薄。” 闻川受不了她这目光,突然用手捂住她的嘴,眼里闪过从未有过的清澈与干净,像个小孩子一样,“不许说了。” 慕有哥凝视着他的脸,笑得眼睛弯弯,“好好好,我闭嘴。” 闻川放下手,黑乎乎的手心盖了她半脸铅笔灰,他怔了片刻,抽出张纸扔给她,“脸上。” “什么?” “铅笔灰。” 慕有哥擦了把脸,铅灰蔓延开,铺就一层薄膜。 闻川从她手里抢过纸,没轻没重地往她脸上怼。 “你轻点。” 他顿了顿,动作这才温柔些。 慕有哥脸不动,嘴却不停地讲话,“是不是很多人夸过你长得帅?” “去学表演多好,以后去当明星,演员,不过你这个木头脸是个问题。” “模特也不错,而且男模不需要太多表情。” “对了,我很久之前买了几套同系列的汉服,有款男装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穿,你能陪我一起穿吗?” 他没有回答。 慕有哥拉着他的校服晃了晃,“嗯?” 他“嗯”了一声。 “同意了?” “嗯。” 慕有哥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的答应,激动地握住他的手腕,“真的?” “松开。” 她放下手,“不带反悔的。” “嗯。” “之前老听别人说你冷漠,怪,不好接触,还变态。”慕有哥笑了起来,“哪有那么严重,我觉得挺好相处的,而且善良,仗义。” 闻川抿着唇,一声不吭。 “我天天跟着你,那些暗恋你的女生是不是恨死我了?” “那天陈” 闻川不乐意听这些,稍稍用力,掐了下她的脸。 “啊,疼。” 陈雨清在门口看了他们一分钟了,从她这个角度来看,两人像是在亲吻。 她气红了脸,紧握着门把,猛地推了下门,门撞到墙,咚的一声巨响。 “龌龊!” 两人同时看向门口,陈雨清忿忿离开。 “她骂你龌龊。” 闻川回过脸,“明明骂的是你。” … 第14章 慕有哥乘体育老师不注意,偷跑去了艺术楼,她钻进半人高的灌木丛里,站在闻川画室窗外往里偷看。 老王在做范画,一群学生围着他,数双眼睛直盯盯的望着大画板上的画。 “注意鼻孔怎么画的,张治,还有那个邢可,别再画成两个洞了,看这个穿插关系。” “你们没事照着镜子多观察观察,不仅要手上多练,也要注意多看,多思考。” “别跟闻川学哈,我们不是大师。” “哈哈哈哈。” “哈哈哈。” 闻川站在最后面,虽然眼睛盯着画,魂早飞了,压根不知道这些人在笑什么。 慕有哥招招手,没人注意到她,她在外头晃了两来回,突然发现草坪上一块圆形小镜子。 她将它拾起来,擦了擦,用镜子折射着阳光晃在闻川脸上。 刺眼的光点在他的脸上移动,闻川眯了眯眼,朝窗口看过去,就见到慕有哥在窗外笑着朝自己招手,他走到窗前,轻轻拉开窗,“你又逃课了?” “体育课,自由活动。”她从口袋里拿出块巧克力,伸进窗户里来,“饿吗?” “不饿。” 她收回手,把巧克力剥开,垫着脚尖举着送给他,“不饿也吃一块。” 闻川接过来,顺势塞到她嘴里,“你吃吧。” 慕有哥含着巧克力,瘪了下嘴,“中午不和你吃饭了,今早落了一本书在家,我得回去一趟。” “好。” “那你回去听课吧,别被老师发现了。” “你呢?” “我也走了,下午放学来找你。” “嗯。” 她站平,拨开草丛走了出去。 闻川回到原地站着,没过半分钟,刚刚那镜光竟落到老师的范画上,不安分地来回跳动,他扭头又朝窗外望过去,看到她的头顶。 “谁啊?”老王突然呵斥了一声,“谁在外面?” 所有人一同转身,看向窗。 镜光不见了。 人也溜走了。 闻川不经意地笑了笑。 身旁的女生受了迷惑一般的表情,“你笑什么?” 他平了嘴角,眼神忽然变得冷冽,“没什么。” … 最后一节自习课前,席天拿着张数学卷子嚣张地从后门进来,敲了敲慕有哥同桌的肩,“借你同桌用用。” 这是几天以来,席天做得最频繁的一件事。班长曾把这件事告诉班主任谢原,可他非但不管,还为席天准备了桌椅。 同桌乖乖起身,坐到后头地空桌去。平日里对慕有哥横眉竖眼的那几个人,尤其是孙伟,现下连看都不敢看过来。 席天腿太长,大张着,膝盖顶着桌腿,挤巴巴的坐着。他将数学卷子放到两人中间,“学霸,给我讲讲题。” 他挨处指了指,“这个,这个,这个,这个。” 慕有哥专心解数学题,没空搭理他。 “学霸。”他抵了她一下,“哥哥?” 慕有哥看了他一眼,“嗯?” 席天睨着她,食指快速地敲了敲试卷。 她把自己卷子找出来,扔给他,“你自己看吧。” “看不懂。” “你干脆转来我们班得了,来回跑累不累?” “来垫底?”席天扫了眼身边的同学,“我可不来,你们班太可怕,昨天蹭的那节物理课,一句没听懂。” 慕有哥笑了下,“你先把基础搞清楚再说。” “这不是来搞了?”他趴在桌上,手撑着脸瞧着她,“快点,候着呢。” “没空。” “千里迢迢来一趟,你就这态度?”席天踢了她一脚,慵懒地说,“那个第一看见我说话都结巴,勉为其难,只能找找你这万年老二。” “拐弯抹角,想找我就直说。” 席天愣了愣,淡定道:“你别以为我看上你了吧。” 他又轻轻踢了她一脚,“想得美。” “再踢我还脚了。” 席天漫不经心地轻笑两声,“我对你这款不感兴趣,我中意苏晨恩那种,娇美动人,温柔体贴,隔壁校花,下次带给你看看。” “不想看。” 席天直了直腰,歪了下脖子,咔哒一声,“你和艺术班那小子好了?” “哪种好?” “简直问的屁话。” “好好说话。” “谈恋爱。” “没有。” “听说他不太开窍,要弟弟帮你一把?” “不用,谢谢您。” 席天无聊地转着笔,“我爷爷说了,期末考进年级前八百,送我辆跑车。” “那你加油啊。” “加什么油,早油尽灯枯了,这不等着你挽救呢。”他往她身边靠靠,抵抵她胳膊,“我就把我交给你了,还剩二十天,加油。” “我没那本事。” “那是你的事。” “……” “别写了。”他把试卷揉揉扔到她面前,“先看我的。” 慕有哥无奈地理开他的卷子,“只讲一次。” … 十二月过去了,最近不怎么出太阳,天空总是苍茫茫的一片,又冷又阴郁。 慕有哥与闻川一同用餐,坐在餐厅角落,默默无言。 今日,他们两吃的饺子,一个香菇肉馅,一个白菜肉馅。 “你以前不是和慕有哥关系好吗?她这人怎么样啊?最近老听说她的八卦。” “还行吧。” 声音是从她后方传来的。 慕有哥手一杵,清晰地辨出了沈艺芝的声音。 “那你们怎么断了?” “一两句解释不清楚嘛。” 闻川见她不高兴,“风大,要不要换个地方。” “不用。” 他伸过手来,将她的帽子盖上,“风大。” 慕有哥弯起嘴角,“快吃吧。” 后头的人还在议论。 “听说她不太检点啊,一边和闻川来往一边勾搭席天。也不知道她怎么傍上他们的,两个帅哥!还都是有名的神秘人物。” 沈艺芝为她说话,“只是朋友吧。” “什么朋友啊,也就你这么天真,还好你没和她玩了,这人有心机的很。” 真搞笑,总有些素不相识的人,觉得自己很了解你。 “小道消息,听说沈冬楠退学就是因为她。” “真的假的?” “还不都是因为背后有席天靠着。” 巨大的帽子盖住她半张脸,闻川看着她抽了一下的嘴角,心里突然很不爽,倏地站了起来,想要找她们去。 可有人抢了先。 “你们聊谁呢?”唐经突然站到那几个女生旁边,弯下腰,胳膊抵着桌子,“继续呀,我也听听。” 唐经与席天的关系,全校无人不知,沈艺芝吓得脸都白了,另外两个女生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看着从旁边走过去的席天,结结巴巴,“没,没谁。” “是么?” “是,是。” 唐经皱了下眉,“那我怎么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说慕有哥?还有” “你听错了。”沈艺芝拦住他的话,“没有。” “对对,听错了,我们在说音乐课唱歌,今天,今天的音乐课。” “唱歌?”唐经心里一阵哄笑,脸上却控制着表情,保持自己冷峻的形象。 “是,是的。”女生们相继站了起来,“我们吃好了,就先走了。” 席天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插在裤兜,稳稳当当地站到慕有哥旁边,与闻川对视上。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闻川。 “你男人这么帅?” 慕有哥抬脸看向他,顿时想泼他一碗饺子汤,“别乱说话。” “那边去。”席天把慕有哥挤到旁边,自个坐到了闻川对面,“站着干嘛?”他仰视着闻川,“哥们,别这么看我,我对你媳妇没意思。” “你再说。”慕有哥拍了他一下。 闻川没吭声,目光平静地看向她。 “他是席天,之前跟你提过。” “怎么提的?”席天抹了一下鬓发,“说来听听。” 闻川坐了下来,低下眼,没理他。 “这么拽。” 唐经坐到慕有哥对面,打量着闻川,“久闻大名啊。 慕有哥又介绍,“这是唐经。” 席天习惯性地掏出纸巾,擦了擦筷子,“以后都是朋友,改天一起吃个饭。” 慕有哥夹着饺子,蘸了蘸醋,“这不是吃着呢。” “我说的是正儿八经吃。” 慕有哥乜他一眼,“能吃出花来?” 唐经猝不及防笑喷了,“哈哈哈哈哈。” 席天并未生气,也勾起嘴角,“这学校就你敢这么对我说话。” 闻川冷森森地看向席天,“吃饭,别说话了。” 好了,第二个出现。 … 寒假前一天,家长会。 宋致打扮的花枝招展,被慕有哥骂了一顿,才安分地换上正常衣服去了学校。 会上,她被班主任邀请发言,谈一谈对子女的教育心得。 宋太太自信得很,扔了慕有哥提前给她的小稿子,拿腔作调、手舞足蹈,讲了一堆没营养的、花里胡哨的废话,给闺女丢尽了人。 另一边,闻川的小姨在会上不停地打瞌睡,本就看闻川不顺眼的班主任,对他更是来气。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次期末考试闻川进步了,到底是开了小灶,从倒数第一的宝座华丽下台,成功进军到倒数第十,达到一个阶段式的胜利。 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经过这近一月的“并肩战斗”,慕有哥主动向席天送去慰问,却一直找不到人。 还是唐经告知她。 “天哥啊,这次期末考了八百零二名,气的两天没吃饭。” “哎,就差那么一点跑车就到手了,差点没死过去,你可千万别去问。” “……” 第15章 慕有博在房间与朋友连麦打游戏,一惊一乍地吼着、笑着、骂着,隔了两道门都听得清清楚楚。还有宋致,在客厅看电影,把声音放的巨大,整个家充满了嘈杂的声音。 慕有哥在他们的声音炮弹下坚持写了两小时的题,头痛欲裂,拿上几本书,准备去闻川家。 宋致见她背包出门,“欸,你去哪?” “你管我,看你的电视。” 她摔门而出,宋致“嘁”了一声,继续看自己的泡沫爱情。 闻川家在小区最北边,而慕有哥家较南,走得快也需要十分钟,她知道他在几栋楼,却不知在几层。 闻川不回短信,电话也打不通。 慕有哥站在他家楼下,仰头朝上,一鼓作气,“闻川——” 无一有动静。 “闻川——” 三楼开了窗,闻川探出头来。 慕有哥朝他招招手,“我上来了。” 她到三楼的时候,闻川已经等在了门口,“有事吗?” “没事啊,不能找你?” “能。” “不给我进去啊?” 他让开道,拉大门。 “要换鞋吗?” “不用。” 慕有哥站到客厅,等他招呼。 闻川家挺大,又空,没开空调,还敞着窗,风呼呼地往屋里灌,在这寒冬腊月里着实有点冷。 他见她打了个哆嗦,把人往自己房间领,“过来。” 慕有哥跟着进了房间,里头拉着窗帘,一片漆黑,闻川打开灯,又将空调打开,“你坐。” 她看着满屋子的画,唏嘘一声,卸下书包,坐到桌前的椅子上。 “你也太疯狂了吧。”她环顾四周,目光最后定格在顶上贴着的数幅画稿上,真是天马行空,无奇不有,“哇塞,壮观。” 闻川床上很整洁,鼠灰色的被套平整地铺着,桌上收拾的也是条条当当,只有繁多的画与画具,打破了规整。 “你在家干嘛呢?” “睡觉。” “难怪不接我电话。” 闻川坐到床上,靠着枕头,被子一角盖住下身,“静音了。” “你爸妈什么时候回来?”她随手拿了本画册翻看着。 “我妈死了,我爸不要我。” 慕有哥的手顿了一下,愣了两秒,“我不知道,不好意思。” “没事。” 她不想聊这伤心事,赶紧转移话题,“那你现在跟谁住?我刚看到阳台有女人用的东西。” “小姨。” “她人呢?” “在睡觉。” “她今天休息么?” “她上夜班,白天睡。” “哦。”慕有哥没有再问下去,放下画册,无聊地摊在椅子里,“你作业做了么?” “没有。” “什么时候做?” “不知道。” “一起做吗?”她掏出自己的寒假作业,“我也带来了,家里吵得我头疼。” “不想做。”闻川从床头拿了本速写和黑笔,立马就画了起来。 “那你画画吧,我看会书。” “嗯。” 他的椅子不大,书包放在后头实在硌人,慕有哥提起它,“我包放哪里?” “扔给我。” “哦。”她随手一扔,包落在床上,掉出一张卡片来。 闻川拿起卡片,准备塞进去,无意看到上头的一行字。 “程远明是谁?” “啊?”慕有哥看向他,“那是什么?” “情书。” “情书?”她站起来从他手里拿过卡片看了看,“我不认得他。” 闻川挪开眼,不大高兴。 “什么时候放我包里的?这么久我居然都没发现。”她自言自语着,“这人文采还挺好的。” “抄的。” “你怎么知道抄的?” 闻川不说话了,他突然起身,到垃圾桶里翻出两张纸来,一张粉色,一张蓝色,举着展示给她,“我也有。” 慕有哥看着他突然幼稚的模样,微愣了愣。 “之前很多扔掉了,就剩这两张。” 她笑了起来,“你是在跟我炫耀吗?” 闻川随手将它们扔回垃圾桶里,拿张纸擦了擦手,“没有。” 慕有哥将那两封情书又捡出来,“我能看看吗?” 他不做声,将纸巾揉成团团扔进垃圾桶。 “要不咱两换着看?”她将自己的情书递给他。 “不看。”闻川坐回被子里,继续画画,“你想看就看吧。” “这封没署名欸。”慕有哥扫了眼蓝色情书,“这些信你看过吗?” “没有。” “人家写了这么多,你好歹看一下。” “没空。” “谁喜欢你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慕有哥白了他一眼,坐回椅子里,“我读给你听啊。” 他没有拒绝。 “我读了。” “去年夏天,我坐在紫藤长廊下吃冰淇淋,那是第一次见你,你就坐在不远的小树林里画画,阳光透着树隙斑驳地落在你身上,你敞着白衬衫,卷着袖子,里面穿了一件浅蓝色的短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孩子,我看了你一整个中午,你画了四张,最短只用了一分钟。 之后的一年,断断续续地擦肩而过,大概你从来没有注意到我,但每一次靠近,我的心都都快跳出了胸膛。 我是个平凡的女生,没有出众的相貌,也没有傲人的成绩,但我还是想跟你表明我的心意,不求回应,不问结局。”慕有哥咬着牙,忍着没笑出来,“好纯情啊。” “好想见见这个女孩。” 她看向闻川,他并不为之所动,一脸冷漠。 慕有哥放下它,看起第二封,上头只写了简短的一句话。 她念了出来, “你笑起来很好看,我喜欢你。” 闻川低着头画画,嘴角闪过一丝微妙的笑意。 “王羽怡。你认识吗?” “不认识。” 她将情书叠好,放在桌上,“不过你笑起来确实很好看。” 慕有哥站起身,准备拿起床上那张写给自己的情书,手指刚碰到它,闻川突然按住她的手,“干嘛?” “光读你的多不公平,我也读读我的。” 他不松手,“不想听。” “……”她挣了两下,“我就要读。” 闻川突然握住她的手,凝望着她的双眸,“我不听。” 他的掌心很暖,包裹着她一整个手,慕有哥蜷了蜷手指,心脏忽然加速跳动,“好好好,不读了。” 闻川松开手,将那封情书远远的扔到床的另一边,见慕有哥正要说话,斥她一声,“吵,再说话出去。” “?”她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 天色渐晚,慕有哥饿了,闻川不吃零食,家里连个填肚子的东西都没有。 “你饿不饿?” “不饿。” “我饿了。” “出去吃饭。” “吃什么?” “随便。” 慕有哥想了想,实在没什么想吃的,“你会做饭吗?” “不太会。” “你家有什么食材?” “不知道。” 她去厨房瞄了眼,回来扒着门缝对他说,“我下面给你吃?尝尝我手艺?” “好。” 慕有哥弄了锅葱油拌面,还煎了两个鸡蛋。两人刚拿筷子坐下,林茹蓬头垢面地出来了,她睡眼惺忪地嗅了嗅鼻子,“好香。” “小姨。”慕有哥礼貌性地站了起来,“吵醒你了,不好意思。” 林茹招招手,挠着头走过来张了一眼,“你做的?” “对,尝尝吗?” “好。”林茹不客气地坐下,拿起筷子卷了一大块塞进嘴里,“嗯,比小川做的好多了,他那个就是黑暗料理。” 慕有哥又盛一碗出来,坐到闻川对面。 林茹打量她一眼,又看向闻川,“你谈恋爱了?” “不是。”她尴尬的笑了笑,“同学。” “只是同学?” 闻川“嗯”了一声。 林茹笑了笑,“好吧。” 闻川将自己碗里的煎蛋夹给慕有哥,什么话也没说。 “你吃。”慕有哥又还给了他。 闻川用手挡了下,“不爱吃煎蛋。” “小姨吃吗?” 林茹笑了两声,摇摇头,沉默不语,却早已洞悉一切。 吃完饭,慕有哥坐了会就回家了。 林茹抽着烟,靠着闻川的门框盘问他,“心上人啊。” 闻川整理着画稿,没搭理她。 “我说你最近怎么有点不一样了。” 他看向她,“哪不一样?” “自己猜吧。”她轻笑着走开了,“早点休息,我要上班去了。” … 今年过年慕久国没有回来,慕有哥买了对春联贴在门上,勉强有点过年的气氛。 年夜饭,他们三口子就吃了顿速冻水饺,也不凑一起看联欢会,依旧各干各事。 慕有哥打电话把闻川叫了出来,两人到小区里的公共广场玩。这个点,人们都聚在家里,广场上空荡荡的。 慕有哥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小玩意,“玩过这个吗?” 闻川摇摇头。 “这叫摔炮。” “噢。” “你摔一下试试,拿着使劲往地上砸就行了。” “好。” 闻川接过一盒炮,倒了一掌心,一把全给砸了。 噼里啪啦—— 慕有哥看着一地炮,愣了半晌,推了他一下,气的显些破了音,“你全摔了干嘛!” 他无辜地看着她,“你让我摔的。” “这是一个一个摔的,你全摔了我们还玩什么?” “那……我再去买点。” “商店都关门了。” “我去找,一定有没关的。” 他的表情严肃又认真,转身就要走,慕有哥把人拉了回来,“算了。” 她又拿出几根火花棒来,“还有这个。” 慕有哥将火花棒点上,绕着圈的转。 “好看吗?” 闻川定定地站着,看着火花后面笑着的女孩, “好看。” … 第16章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又是半年。 这半学期发生了许多好事,慕有哥参加的两个竞赛,皆拿了奖。席天在她的辅导下终于成功赢得跑车一辆。闻川的成绩也提高许多,进了班级中游。 风平浪静,岁月美好。 夏天的檀华园很美,闻川每年都会来园子里写生,慕有哥在家无聊,时常跟着他过来玩。 下午三点多,烈阳收了些温度,闻川坐在草地上画人、画水、画风景。慕有哥趴在一旁,照着他的画临摹了个四不像的东西。 小半个下午过去。 慕有哥耷拉着脑袋,有些打盹,便拉着闻川起来逛逛。 滑梯木马摩天轮,秋千飞车跳楼机,聚集了大孩子和小孩子们,一阵欢笑,一阵尖叫。 慕有哥停在一个射箭的摊位前,问闻川,“要玩吗?” “你玩吧。” 老板笑着打招呼,“来多少把?” “二十吧。” “好嘞。” 她射了十次,中了三次靶心,又把弓箭塞给闻川,“你试试。” 闻川也没拒绝,拿过箭利索地射了出去,十把全中。 “这么厉害。”慕有哥有些惊讶,“你以前玩过?” “没有。” “那你射这么准。” 老板给了慕有哥一个小兔娃娃,她夹在臂弯里,与闻川继续逛。 忽然,慕有哥撞了撞他的胳膊,“你看那。” 闻川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前方的鬼屋。 她问他:“你怕鬼吗?” “不怕。” “不怕就没意思了,我也不怕。” 他们顺着湖边走,看到一群可爱的彩色小船,便上去坐了坐。 船停在湖心。 风和日丽,浪漫游船。 本该是件多有情调的事,可闻川实在是个无聊的人,把她晾一边,自个画起画来了。 慕有哥看看水,看看树,看看天,看看岸边的人。 哎。 真没趣。 “闻川。” “嗯。” 她懒得再叫他,闭目养了回神。 一个世纪过去了,闻川还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世界里。 慕有哥睁开眼瞥向他,心里一阵不爽,突然用力地扭了下身子,船身跟着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闻川没事人一样,看都不看她一眼。 慕有哥见他这反应,顿时来劲了,更加用力地晃动着船。 闻川被她晃的下不去笔,这才从画里抬起头,看着她挂在脸上的小情绪,突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 “没笑。” “现在还在笑!” 他低下头,笑容更加灿烂。 慕有哥将手伸到水里,捞出几滴水朝他撒过去,“还不承认,你再不承认。” 闻川也没让,跟着捞了一大把水来,无情地朝慕有哥砸了过去,泼了她一脸。 “你——”她揩了把脸上的水,跟他较起劲来,双手捧起水扬了过去。 傍晚,他们在公园外的面馆解决了晚饭。天黑时,闻川骑着自行车载她回家。 慕有哥背着他的画包坐在车后,垂着两细长腿,轻轻摇动。 旁边一对情侣与他们几乎同行,女孩头靠着男孩的背,手环在他的腰上,格外亲昵。 她手抓着车座,看了他们会,垂眼看向闻川的小细腰,白T恤贴着腰部线条,脊柱微微凸起,清晰地延伸至下。 “我要吃蟹黄汤包,你从金川路绕一下。” “好。” 金川路正在修路,路况很差,慕有哥前日才从那路过,路有多难骑,她再清楚不过。 地上碎石子多,她随着车一下一下地撞击着他的背,心里窃喜着,却假情假意的说:“什么破路,这么颠。” 她将计就计把手伸到前面,环住他的腰,攥紧他腹部的衣服。 “骑稳点啊。” … 闻川送她到楼下,拿上画包就走了,慕有哥刚要上楼,被出来买啤酒的慕有博撞上,“那谁啊?” 她没有回答。 “你谈恋爱了?” “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事?”他立马打起小算盘来,“我看长得还可以,比你哥我帅多了。” 慕有哥斜眼看他,“不是一个级别。” “给我五千块,我不告诉爸。” “现在就去告诉。”慕有哥嗤笑一声,“赶紧的。” “我可不是吓你的。” 慕有哥提着裙摆上台阶,不想搭理他。 “那三千。” “不给。” “两千。”他拽了下她长长的辫子,“一千!就一千。” 慕有哥打开他的手,“滚蛋。” “行,你给我等着,回去我就给爸打电话。” “我怕死了。” … 快高考了,寒假只放了十二天。 老王老师带着一整个画室去了兰江艺考。同学们如火如荼一家接着一家报,唯独闻川悠哉悠哉地才考了一所学校。 考完的那天傍晚,他背着画包慢悠悠地走出来。刚出校门,就看到慕有哥站在路对面朝自己挥手。 他的内心是惊喜的,可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你怎么来了?” “我家那两位吵得要死,出来散散心,顺便陪你考试。”慕有哥打量着他的眼睛,“考的怎么样?” “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还不错。”她笑了笑,“你住哪?” “就在附近。” “走回去?” “嗯。” 闻川去拧她背后的包,她躲了下,“不重,我背着就好。我快饿死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先去酒店放东西。。” “好。” 路边有老大爷卖关东煮,慕有哥买了几根边走边吃,闻川见她走的有些慢,问道:“脚怎么了?” “新买的鞋,有点磨脚。” “破了?” “下午走多了,好像磨出泡了。” 闻川放下手中的画箱与背后的画包,半蹲下来,“我背你。” 她嘴里的香肠还没完全咽下去,愣愣地瞧着闻川的后背。 “上来。” 她也没客气,刚要趴上去。 “把我画包背着。” “好。” 闻川的肩很宽,平时总见他穿着松垮垮的衣服,给人一种很清瘦的感觉,事实上他还挺结实的。 他一手拧着画箱,一手稳着她的腿,沉默地往酒店走。 “还有多远啊?” “快了。” 过了会,她又问, “还有多远啊。” “快了。” 慕有哥手里端着关东煮,杵在他的下巴底,突然挑起一个小香肠,“吃一个。” “不吃。” “吃一个。” “不吃。” “快吃一个。” “不爱吃。” 她自己吃掉了,又挑起一海带结,“这个,我记得你爱吃海带。” 他没辙了,张了下嘴。 慕有哥歪着脸,将海带结塞进他嘴里,“好吃吗?” “一般。” “就知道你要这么说。” “难吃。” “明明很好吃。” “难吃。” “好吃。” … 考点附近的酒店房间爆满,没有单间,慕有哥只好定了个大床房。 和闻川住一间的是他的同桌,最近胖到了二百多斤,一到九十点还要出去吃夜宵,一去便是一两个小时才回来。 慕有哥坐在床尾,无聊地看着电视,见闻川目光呆滞地看着上方,爬过去挥了挥手,“想什么呢?” 闻川看向脸边的人,“没什么。” 她抵了抵他的腰,“往那边点。” 闻川动了动身子,挪到床边,慕有哥躺到他旁边,“刚才我办入住的时候,看到一个女的跟你搭讪了。” “嗯。” “说什么了?” “要号码。” 她侧过身面对着他,“给了没?” 闻川转脸,与她对视,“没有。” 她的嘴角闪过一丝笑,又平躺下去,“你想吃草莓吗?” “不想。” “我想吃。”她咬了下唇,“回来的时候路过一家水果店,我看到一大片草莓。” 闻川刚要说话,她立马打住,“别说你不爱吃,上次你过生日,蛋糕上的草莓你吃了五个。” “记这么清楚。” “我记忆力可不是一般的好。” “学霸。” “你少学席天。对了,席天下午还问我你考的怎么样。”慕有哥笑着说,“他说他也想来,但是他爷爷回来了,把他关在家看书。” “还吃吗?” “嗯?” “草莓,我去给你买。” 闻川刚要起身,慕有哥按住他,“你累一天了,我去。” 他还坚持起身,“我陪你。” “不用,你躺好了。”慕有哥拿上外套,噔噔噔地跑了出去,“等我。” 慕有哥买了两盒进口草莓,等回到房间的时候,闻川已经睡着了。 她把草莓放到他床头柜上,蹲在床边看他,真好看的一张脸,越看越好看。 慕有哥屏住呼吸,离他更近些。 原来,他的眉毛里有一颗小痣。 他的胡子没剃干净,有一根坚。挺地竖在嘴边。 他的睫毛这么长。 唇纹也很漂亮。 慕有哥盯着他的唇,忽然蜻蜓点水的轻啄了一下。 一瞬间,腿都软了。 她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整张脸都涨红了。 原来美色,真的可以惑心。 … 慕有哥刚出去不久,胖子就回来了,他看到闻川床头柜上的草莓,眼睛发了光。 “川儿,想啥呢?” “没什么。” “那你一个人在那傻笑什么?”胖子绕到他这头来,“哪买的草莓,这么大个,真漂亮。” “你吃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胖子两手上来抓了一大把,憨笑着坐回自己床上,“嗯,真甜。” … 第17章 慕有哥失眠了,等天亮,她去楼下喝了点粥,又回房继续睡了一天。 晚上,闻川没打通她的电话,打包了晚餐给她带回来,敲了许久门,她才出来。 “昨晚没睡好?” “嗯。” “怎么了?” “看了一夜法制节目。” 他看着她略肿的眼睛,“吃完再睡。” “好。”她接过他手里的袋子,“你吃了吗?” “没有。” “那进来一起吃吧。” “嗯。” 房间里有个深蓝色长沙发,还有个漂亮的圆形茶几,两人并排坐着沉默地吃饭。 慕有哥满脑子都是昨晚偷亲他的画面,见闻川一如往常,拼命地安慰自己,淡定淡定,他睡着了。 筷子同时落在一片白肉上,慕有哥赶紧抽了出来,闻川将它夹到她碗里,“明天我没有考试。” “那干嘛?” “出去走走。” “去哪?” “不知道。”他看向她,“你去吗?” “好啊。” “快吃。” “嗯。”她闷头刨饭。 “吃菜。” “嗯嗯嗯。” … 离酒店一公里左右有个古镇,镇口一排卖泥娃娃的店面,冷冷清清。 古镇里空荡荡的,没见几个游客,临着街有几家旧时客栈改成的茶楼,里头卖的是饮料甜点,慕有哥买了个冰淇淋,吃的牙直哆嗦。 两人沿着镇中河走,除了茶楼、衙门、商铺,最多的便是古宅。他们两进了个门槛很高的大宅子,坐在长廊下看一池的鲤鱼。 “那条好肥。” “嗯。” “那条更肥。” “嗯。” 逛了四五个宅子,失了新鲜感便觉得大同小异,正要出去,看到个落地花轿。 闻川在前头走着,慕有哥乘他不注意,躲进花轿里。 不出半分钟,闻川到处找她。 “有哥。” 她捂着嘴偷笑。 “慕有哥。” 忽然,花轿的帘子被掀了起来,他弓着腰,看着屏吸笑颜的女孩,温柔道:“出来吧。” “这么快找到,没意思。” 他伸出手,“走了。” 慕有哥抓住他的手,把人往面前一拉,闻川没站稳,差点整个人扑她身上。 他双手按在座上,单膝跪着,“你干嘛?” “你也进来坐会,里头这么大。” “我不。” 他正要往后退,慕有哥攥住他肩头衣,“你就陪我坐会嘛。” “哪有男的坐花轿。” “就坐一下。” “不坐。” “坐一会嘛。” 两人纠缠着,谁都不让步,闻川突然亲了她一口,慕有哥顿时僵住了。 花轿里,两人面庞通红,不知是羞的红,还是映的红。 闻川退了出去,看着绣花的红帘渐渐静止,心脏砰砰砰的乱蹦。里头的姑娘摸了摸自己的唇,咬住指甲,笑了起来。 慕有哥突然掀开帘子,看着面前的傻大个,“看什么,走了。” 她伸出手,“扶一下。” 闻川接住她的手,把人从花轿里拉了出来。 “手很冰。” “嗯。” 他握着她的手,揣进了自己口袋里,“暖和吗?” “嗯。”她抿唇笑了下,没被他发现。 “回去吧。” “好。” … 刚吃完晚饭,胖子叫上几个同学来房间打牌,有两个同学爱抽烟,整的一屋子烟熏雾燎。闻川觉得吵,睡也睡不着,画也画不下去,干脆拿着速写本去了慕有哥房间。 此时,她正在洗澡。 外头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她马虎地冲了冲,围上浴巾到门口看了眼猫眼,开门放他进来。 闻川见她头发湿哒哒的,“不方便我待会再来。” “没事,我洗完了。”她把门拉开点,“进来吧。” 闻川往里走,慕有哥把门带上,看他夹着速写本,“来我这画画啊。” “我那人太多,吵。” “坐啊。” 他坐到沙发上,慕有哥从桌上拿了瓶水扔给他,“喝水吗?” 闻川没有回答,将水放到茶几上,见慕有哥进了卫生间,呼呼呼地吹起头发。 临近十点。 慕有哥听会书,快睡着了,起来洗了把脸,把电视打开,跳了几十个台最终停在电影频道上。 她很久前看过这部爱情电影,具体情节有些模糊,只记得大概脉络。看着看着,到了吻戏。慕有哥看着电视里激,情拥吻的男女,突然想起白天花轿里那个吻,兀自笑了笑。 她偷瞟向闻川,只见人家认真画画,一副与世隔绝的样子。 慕有哥拿起遥控器,将声音调大,见闻川没反应,又调大些声音。 吧唧吧唧,口水交融声萦绕了整个房间。 “声音小点。” “……” 慕有哥气的关了电视,低着头绕着手指,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爆发出来,“今天下午的事,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什么事?” “你!”慕有哥气鼓鼓地坐着,抱着臂不想和他说话。 闻川突然举起画,“你看,画的你。” 慕有哥直接别过面去,从床头拿了瓶矿泉水,咕噜咕噜灌了两口。 “我能画你吗?” 她正喝着水,瓶口杵在嘴边,愣了愣,“啊?” “我能…画你吗?” “画呀。”慕有哥拧上瓶盖,不高兴地将空瓶子掷向他面前的垃圾桶,“你不是一直画着。” 闻川拾起落在地上的瓶子,握在手中,“我说的是那种。” “哪种?” 闻川低下脸,“没什么。” 慕有哥看着他慢慢泛红的耳朵,立马懂了,“那种?” 闻川虽然低着头,可以慕有哥对他的了解,不用猜都知道他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 “你……之前画过…别人吗?” “没有。”他皱了下眉,“我就说说,不用当真。” 慕有哥木木地看着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闻川突然拿着画本站起来,快步走了出去,“我回去了。” 她回过神,杵了一会,穿上拖鞋进卫生间。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想:他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慕有哥咬了咬嘴唇,解开腰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又抱紧衣服,噔噔噔地跳上了床。 天哪,好羞耻。 … 第二日,闻川并无异常,面不红心不跳,仿佛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他没有考试,在房里画了一天,一幅红通通的草莓,相当喜庆。 连胖子都纳闷,“第一次见你用这么鲜艳的颜色。” 是啊,闻川很少用明亮的颜色,按往常,他会把草莓画成绿色,蓝色,甚至黑色都可能。 晚上,闻川去叫慕有哥出来吃饭,她在卫生间换衣服,闻川站在外头等她,不过半分钟,有人敲了门。 “你还真在这,我还以为看错了。”胖子往里头瞄,看到了换好衣服出来慕有哥,“呀,你们两偷情呢。” “别乱说。” “真刺激。”胖子抱着臂靠在门框上,“有哥什么时候来的。” “前天。” “我说川怎么不和我们吃饭了,原来把你藏这呢。”胖子憨笑两声,“我们要去吃烤串,你们来吗?” 慕有哥还来得及没拒绝。 胖子说:“走吧,你跟我们还客气,老熟人了,赶紧的。” 慕有哥看向闻川,“去吗?” 他问她:“你想去吗?” 她说:“你去我就去。” 胖子知道劝不动闻川,拉着慕有哥的胳膊就把人拽了出去,“磨磨叽叽的。” … 同学们看到慕有哥并没有太吃惊,她与闻川出双入对的,大家早已习惯了。 闻川不喜欢吃这些,吃了两串素食便没再动手,一群男同学要开酒,刚要给慕有哥倒,闻川手挡了过来,盖住她的杯子,“她不喝。” “哎呦。” “我酸了。” 一群人跟着起哄,还是胖子断的场,“别闹腾,给女的喝什么酒,咱几个喝。” 坐在慕有哥旁边的女同学与她搭话,“你和我们住一个酒店?” “对。” “那你和闻川?”女同学一眼的意味深长。 “怎么了?” 慕有哥当然懂她话里的含义,只是懒得多说,装傻充愣。 “没什么。”女同学小口咬着肉串,“你一个人来的?” “嗯。” “你今天来的吗?” “前天。” “你穿汉服挺好看的。”女同学一脸温柔的笑,“还有那个唐妆,我觉得也挺好看的。” “谢谢。” 吃着吃着,老王突然来了,同学们见他纷纷都站了起来,招呼他坐下。 “尽量不要吃这些,防止吃坏肚子影响考试啊。”老王笑眯眯地就坐。 “就这一回,一回。” 同学给他倒上啤酒,“老王吃点什么?我再去点点。” “我刚吃过,就陪你们坐坐,怎么样今天,小李发挥还好?” “凑合吧,听天由命。” “王静呢?你可是我们画室的希望啊。” 王静腼腆地笑笑,“正常发挥。” 老王看了一圈,才注意到左边坐着的慕有哥,“呦,你都跟到这来了。” 慕有哥很讨厌这个人,勉强地笑笑,“嗯。” “你两这感情好啊,形影不离啊。”他的视线越过慕有哥,直达闻川,“闻川啊,最后阶段了,要上心啊,别光顾着别的事了。” 他“嗯”了声。 “不对,该叫你大师,哈哈哈。” 众人跟着他一同笑了起来,慕有哥折着手里的木签,心里格外不舒服。 “平时叫叫大师,别真把自己当大师了啊。”老王一脸油腻,吐沫星落在她的腿上,“咱们班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让你找几个保底学校考考,你非不听,去考北美,那是你能考的学校吗?看看自己的手头功夫,画的都是什么东西。” 同学们无一吱声,老王嘴毒大家早就习惯了,可今天这番话说的实在让人不舒服,他们偷瞄闻川的表情,却见他面无波澜,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画的差就不要好高骛远,脚踏实地,像你这种水平能拿个二本证就很不错了,别想入非非啊。”老王嗤笑一声,“到现在总共就考两家美院吧?你说你不是浪费报名费嘛,何必呢?你问问他们都考了几家,哪些学校。” “我要是你啊,都愁的吃不下饭,还有心思在这吃烧烤。”老王拍了拍大腿,“你啊,真是我教过最差的学生,哎,丢人啊。” 慕有哥突然摔了手里的筷子,怒眼看着他,“王建为,你配做个老师吗?” 老王似是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有老师这么讽刺自己学生的吗?你以为你很了不起?以为自己画得天下一绝?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贬低学生对你有什么好处?觉得心里畅快?有成就感?不论他画的怎么样,这是一个老师该说出口的话吗?不觉得欺人太甚?” 所有人都懵了。 老王指着她,手颤抖着,“听说你还是个好学生,我们学校就教出你这种好学生!现在,马上,给我滚。” “滚?我凭什么滚?不说现在是在外地,就是在学校你也没资格让我滚。你是他们老师,可不是我老师。”慕有哥突然冷笑一声,“你也配叫老师,借着改画的理由摸女同学的手,这种事您老没少干吧?成天装模作样,自以为是,你不过是个没灵魂的绘画机器,为老不尊的教学败类。别人怕你我可不怕,快退休的人了,还想搞得自己晚节不保?看看自己的德行吧。” 老王气急败坏,上来就甩了她一嘴巴子,未待他骂出声,闻川一拳下来,直接把人打翻,摔在后头,旁边的学生赶忙扶起老王,胖子把闻川往后拽,“川儿,别冲动,松开。” “你敢动手!你敢打老师,回去我就报给学校。” 闻川拧着老王的衣领,“你骂我可以,再动她一下,我弄死你。” 老王看着他的眼神,顿时出了一背虚汗,“你敢!” “这是最后一次叫你老师。”他松开老王,拉着慕有哥走了。 “闻川!你等着,你就等着被开除吧!” … 酒店里,慕有哥坐在床边,闻川站在她面前,看着她被扇肿的脸,“疼吗?” “疼。” “我去找点冰块。” 他转身要走,慕有哥从背后抱住他的腰,“不用。” 闻川没有动弹,看着腹前她细长的双手。 “是我冲动了,我不该说那么多,对不起。” 他握住她的手,“谢谢你,维护我。” “你不怕吗?开学他肯定找你麻烦。” “不怕。” “万一真开除。” “没事。” “你转过来。” 闻川转过身,俯视着她,脸上带了点笑,“对我来说,上不上学都一样。” “好不容易文化课提高这么多。” “我不喜欢读书。”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是为了看你高兴。” 慕有哥怔了怔,突然捶了他一下,“什么我高兴,这是你的事,你的未来。” 他并不理她的话,依旧关注着她的脸,“还是敷一敷吧,肿了。” “不要。”她突然笑着仰视着他,“你再亲我一下,就好了。” 闻川凝视着她,没有动作。 慕有哥哼了一声,推开他,“算了。” 忽然,闻川捧起她的脸,吻了下去。两人都很生疏,啃了啃嘴唇就放开了。 她抱着他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肚子上,“那,我们是男女朋友了?” “你喜欢就好。” “你都没有正儿八经追我。” “怎么追?” 她用脑门撞了撞他的肚子,“我哪知道。” “没追过。” 她抬起眼看他,“写写情书呀,说说好话呀。” “不会。” 慕有哥一掌推开他,“你这木头,走吧。” “好。” “让你走还真走。”她又把他拽回来,“那个混蛋老师经常查房,你搬出来吧,省的再见到他。” “那我去再开间房。” “再开一间干嘛?”她晃了晃他的身子,“到我这住,反正没两天也要走了。” 他看着她,沉默了。 “好吗?” “好。” “那你去拿东西。” “好。” 闻川收拾好行李和画具,刚要走,胖子回来了。 “川儿,你那一拳打的太漂亮了,看的我贼开心,老王那狗比,大家早看他不爽了,太解气了!”他见闻川要走,“欸,你要搬走?” “嗯。” “搬她那去?” “嗯。” “哎,去吧,省的遇到老王,再找你事。”胖子拍拍他肩,“注意安全。” 闻川没懂他这句注意安全是什么意思,拿着行李就走了。 慕有哥简单冲了个澡,穿着浴袍披着头发站在桌前抹面霜,闻川单膝跪着,正整理画箱里的工具,突然听她叫自己一声。 “闻川。” 他抬起头看她。 “你不是想画我吗?” 闻川还没有回答,见慕有哥解开腰带,浴袍落在了地上。 他的手里握着笔盒,咚的坠落,铅笔撒了一地。 “画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川才貌双全,不是渣渣鸭 第18章 该说什么? 该怎么做? 两人僵持了半分钟,满屋子的尴尬气。 “你还画不画了?” “画。”闻川慌乱地捡着一地的铅笔,没敢抬头。 慕有哥也像被罚站似的,乖乖立着,“我要怎么弄?站着还是坐着?” “都行。” “那我就先站着吧。” “好。” “我怎么站?” 闻川握着支铅笔站了起来,边看她边往后退,腿碰到茶几,差点将它撞倒,“你侧过去一点。” 慕有哥按他说的摆,“这样?” “再侧一点。” “这样?” “脸转过来点。” “可以么?” “行。” 闻川匆忙翻开画本,不自在地坐在沙发上。 慕有哥看出他的紧张来,反倒安慰他,“画好看点。” 十分钟过去。 她已经觉得没那么难为情了,仿佛自己就是一个活着的道具,除了会呼吸,与周围的静物别无二致。唯一的感受就是,累,太累! “我好累啊。” “腿麻了。” “还没好?” “坚持不住了。” 闻川没理她,用了一分钟结束了这张画。他习惯性的吹了下画面,“好了。” 慕有哥顿时活了过来,围上浴袍,伸展伸展身体,走到他旁边看了看,“一点都不像我,跟个野兽一样。” “对不起,我第一次画人体。”他声音略微带了点低颤,是因为接触到从未涉及过的领域而有种难言的亢奋,就连眼里都是带着光的。 “你不要那么粗放嘛,我的腿哪是这样的。”说着她就伸出腿,白花花的大长腿悬在他眼前,“多细,多长。” “那我再画一张。”闻川无情地推开她的腿,翻到新的一页。 “我同意让你画了么?”她白了他一眼。 闻川仰视着他,“不同意吗?” 慕有哥看着他这对饱含期盼的双眸,实在招架不住,“画吧画吧。” 为了光线更美,他把沙发挪到房间中央,让慕有哥躺在沙发上,还给了她一支茶几上的干花。 “左脚稍微抬点,右腿往旁边伸一点,不是,往右边。” “这样?” “不是。” 他向她走过去,认真地调整她的肢体,眼里干净又纯粹,看不到一丝杂念,只有形状、线条、光影…… 此刻,面前的这个女孩仅仅是艺术里的一部分,就同平日里写生的一颗苹果、一个瓶子、一口锅。 他握着她纤细的脚踝,摆放到心仪的位置。 “这样我很别扭。”慕有哥收回脚,浅皱眉心看他,“难受啊。” 闻川蹲在她身前,仰视着她的面庞,“那你看着来吧。” “你早说啊。”她撩了下胸前的长发,发梢从他面上轻轻刮过,又酥又痒。 闻川不自觉地眨了下眼,退到远处。 空调打的太热,他出了一身汗,背对着她脱去了毛衣,里头穿了件黑色短袖,抬手之际,无意蜷起短袖衣角,露出劲窄的腰来。 她自后头清晰看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闻川拉下衣服,转身席地而坐,拿起铅笔开始描绘。 自此,她没再敢看他一眼。 深夜,慕有哥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闻川用浴袍盖住她,将人抱到了床上,盖好被子,坐在床边地上望着她的脸。 看着看着,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冷下脸,冷着冷着,再笑了。 闻川一夜未眠,待到晨光熹微,才抱着枕头在沙发上睡了两小时。 慕有哥还在沉睡,他远远地看了她一会,悄声出门去买了早餐。 在他关门那一刻,慕有哥便醒了,她抱着身上的被子,左右翻滚,把自己裹成个大蛹。 疯了疯了。 没脸见人了。 不多久,闻川回来了,她蒙着被子假装睡着,眯着眼偷看他。 “别装了,吃早饭。” 慕有哥翻了一圈,正要娇嗔,连人带被子滚到了地上。 “啊——” 两人低头吃着饭,各自沉默。 慕有哥撞了他一下,“说话呀。” 他看向她,“说什么?” “我不管,反正你说。”她皱起眉,咬了一大口肉包。 闻川愣了愣,“包子好吃吗?” “还行。” 他像完成任务似的,又不吱声了。 “继续说呀。” “……”闻川努力思考着,“粥好喝么?” “你就不能说点别的。” “多吃点。” “……”她绝望了,嘴里美味多汁的包子突然变得难以下咽,“你待会干嘛?” “不知道。” “你都几天没考试了。” “不想考。” “才考两个学校,要不再考几个。” “也行。”他夹了个煎包给她,“那待会去报名。” “报哪个学校?” “不知道。” “不知道?” “到那再看,随便报个。” “……” 到了报考点,慕有哥认真地给他挑了许久,分别上网查了查,最终选了个普通一本院校。 正要返回宾馆,她的爸爸来了个电话。 “我爸回来了,叫我回家。” “什么时候走?” “下午吧。” “一起回。” “你有考试。” “不考了。” “……”慕有哥无奈地笑了笑,“我又不是小孩,走不丢的,不用你陪,你好好准备明天的考试。” “我送你到车站。” “好。” … 离发车还有二十分钟,慕有哥从兜里掏出口罩给他戴上,“这几天都戴着,别人找你搭讪不许理。” 闻川敞着黑色羽绒服,里头是件黑色卫衣,她将卫衣帽子给他戴上,“听见没?” 慕有哥看向他的眼睛,皱了皱眉,“你往哪看呢?” 她双臂抱怀,“你往哪看呢!” 闻川魂不知道飞哪去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胸,冷不丁来了一句,“我知道为什么一直画不好乳_房了。” 话一出口,周围人陆续看向他们两。 慕有哥赶紧捂住他的嘴,“这么多人,你乱说什么。” 她看着周围人的目光,无地自容地躲进他怀里,捏着他的羽绒服挡住自己,好在衣服够大,包住她半面身子,她用额头咚咚地撞着他的胸膛,“你不要脸!” “线条虚实没画好,胸。” “你还说!”慕有哥推开他,“赶紧走赶紧走,我不认识你。” 语落,她戴上帽子抱着头匆匆地跑去安检。 闻川整整被她搞乱的衣服,见不着人影,也转身回了。 … 慕有哥四点多到的家,慕久国给她带了一箱的礼物。 晚上,一家四口去饭店大吃了一顿,又一起逛了超市,买些年货准备过春节。 闻川二十七号回到宁椿,慕有哥在车站口等他。两人去小吃街点了顿石锅拌饭,接着一起回了闻川家。 一开门,只见林茹穿着薄薄的睡衣盘着腿坐在沙发里抽烟,屋里开着空调,非常温暖。 她看向两人,一动不动,“小川回来了。” “嗯。” “小姨。”慕有哥跟上来,关了门,与林茹打招呼。 “有哥也来了。”她掐了烟,腿放下沙发,随手抓了些瓜子嗑上,“吃饭了吗你们?” “吃了。” 慕有哥跟着闻川进了房间,他放下画具,见慕有哥刚要坐下,“我要换衣服。” “换啊。” “你出去。” “我出去?”她指着自己,震惊了,“你都画……我…我还” “那不一样。”他一本正经,“画画是画画,现实是现实。” 慕有哥朝他翻了个白眼,嘟囔一句,“区分的这么清楚,早知道不给你画了,就你知道害羞啊。” 闻川脱掉外套,“你想看就看吧。” 她瞄了他一眼,见人正要脱裤子,立马逃了出去,“谁想看啊。” 林茹看着快步出来的人,“怎么了?” “他换衣服。” 林茹无语地笑了声,“你两不是在谈恋爱吗?”她提高了音调,朝闻川的房间吼了声,“小川,有什么不能看的,大男生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 慕有哥坐到她旁边,看着一缸的烟灰,“小姨,给我一根尝尝。” “小孩子抽什么烟,有害健康。” “就尝一口。” “等你毕业再说。” “一小口就行。” “行吧。”林茹摸到烟盒,捏出一根递给她,拿出打火机,“就一口啊,不许吸多了。” “好。”慕有哥咬住烟嘴,轻吸了一口,边看着烟雾边往外缓缓地吐。 “居然没呛着。”林茹撑着脸看她,“怎么样?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她回味一番,“挺香的,比二手烟香。” 正说着,手中的烟被抢走,慕有哥看着闻川将长长一根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一脸地的不悦。 “别带她抽这个。” 林茹朝慕有哥扬了扬眉,“你男朋友生气喽。” 慕有哥仰脸看他,“我就尝尝而已。” 闻川不理她两了,抱着换下的衣服,扔去洗衣机里,顺便拿起拖把拖了拖地。 慕有哥坐着无聊,背着手跟在他后头瞎晃,一会撞到他的后背,一会踩到他的拖把。 林茹在一旁默默注视着他们两,小孩子,真可爱。 … 大年三十,四口团圆,慕有哥家难得有点过年的气氛。 慕久国长得慈眉善目,一看便是极致温柔的老头子,他比宋致大了十六岁,对这年轻貌美的老婆是宠爱的不得了,吃完饭,两人就腻在房里头半天不出来。 慕有哥正塞着耳机听小说,忽然收到闻川一个信息。 【下楼】 她没有问他要干嘛,换上衣服便出来见他。 闻川等在楼下,手里拿着一个大盒子,她跑到他面前,高兴地接过他手里拿过盒子,“新年礼物?” “嗯。” 她两下给拆开了,是一个头戴式耳机。 “看你总戴着耳机,你耳窝小,这种舒服点。” 她立马就给套到耳朵上,“谢谢啦。” “舒服吗?” “嗯。”她取下耳机,挂在脖子上,“我都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不用。”他将盒子给他,“你上去吧,我走了。” “好。” 他刚转身,慕有哥拉住他,“等等。” 闻川回头,嘴唇被她快速地亲了一下。她落下脚跟,笑着跑上了楼,“明天见。” 深夜,家家户户亮着灯,屋外烟火绚烂,将整个城市映的五彩斑斓。 林茹在外头喝醉了,摸爬滚打的进了门,闻川把她抱到床上,清理完她留下的呕吐物,便去烧开水。 他孤零零地立在窗前,看着外面的烟火。 水壶呲呲呲的烧着。 “呕——” 她又吐了。 … 年后,还有大部分学校在组织艺考,闻川没有去考试,也没有回学校,天天闷在家里画画,只有需要买东西或者慕有哥叫他,才会出门。 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所有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利用一切时间空隙,拼命地刷题。 上头要来检查卫生,学校扣扣搜搜给了一节课的时间进行全面大扫除。 慕有哥被安排擦教室南窗户,她个高手长,站在桌子上,擦得轻轻松松。 席天扛着个大扫把,从她教室走过,见慕有哥看着窗户傻笑,突然吼了一声,“哥哥!” 把她吓得一哆嗦。 “你吓死我了。” “笑什么呢?”席天放下扫把,从头到脚打量她一番,“睡到闻川了?” 慕有哥将抹布扔向他,席天灵活地躲了过去。 “再乱说小心我踢你。” “你踢我个试试。”席天拉开窗,勾着一边嘴边,“我还真没被踢过。” “走开。” 席天靠着墙,懒洋洋地站着,“就不走。” 慕有哥看他这幅死皮赖脸的模样,笑了下,“您老怎么扫起地了,稀奇啊。” “锻炼锻炼,不行?” “别废话了,抹布给我。” 席天弯了下腰,两指捏起抹布递给她,“晚上一起吃个饭。” “不去。”她接了过来,继续擦。 “自己看着办。”席天把大扫帚给扛上,插着裤兜吊儿郎当地走了,“记得把闻川叫上。” 慕有哥没理他。 “等着你两。” … 第19章 老王被举报涉嫌猥-亵,被学校停职调查,闻川对他动手的事不了了之,也算开学后的第一桩好事。 晚自习下课,慕有哥独自去赴了席天的临行宴,他下周要去北京参加街舞比赛,会离开一周左右。 酒喝到了凌晨,席天醉的不省人事,慕有哥与唐经一同送他回家。 席天住在宁椿富人区最大一栋别墅,慕有哥从前常被他拉来一起写作业,对这一带熟门熟路。 按了两声门铃,一个中年男人匆忙赶过来扶住席天,席天不肯让他扶,挣扎了几下,男人二话不说就扛起他就走了,“谢谢二位啊。” 慕有哥没见过这人,悄声问唐经,“这是谁啊?” “席老爷子的手下,没怎么见过,我也不太熟。” “噢。” 只见那男人扛着席天飞快地穿过院子往楼里走,席天一边挣扎一边冲他们喊,“有什么事找我!” “老子罩你们!” “小祖宗呦,别闹。” … 送完席天,唐经又要送慕有哥回去。 “我自己打车就好。” “大半夜的,女孩子一个人不安全。” 正说着,刚才扛着席天那男人小跑着到两人跟前,“席老爷子请二位过去坐坐。” 慕有哥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今天很晚了,改天再来拜访。” “那我开车送二位。” “不用麻烦,我们打车就好。” 男人也没央就,“那二位注意安全。” “好。” 唐经见人离开,“啧啧啧”的摇摇头,“还好你拒绝的快。” “怎么了?” “我可不想见那老头,每次看到都直哆嗦。” “有这么吓人?” “不是吓人,无形中的压迫感,你不懂。” 两人站到路边等车,聊起席天的家庭来。 “席臻茗,没听说过?” “没。” “真没见识。” “……” “宁椿六个码头,五个都是他的,早几十年,席老头子可是黑里头一顶一的,就是现在道上有头有脸的见了他都得先低头。你没见过,人家那才叫真的帅,虽然快七十了,还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那气势,啧啧。” “我来这么多次了都没见过他。” “哪那么容易见,别说你了,我认识天哥三年多了都没见过几次。”唐经半眯着眼,会神地形容着,“人家这一大家子全是人物,天哥是孙子辈最小的,上头有三个姐姐两个哥哥,都没怎么读书,姐弟几个自小就做生意,黑白通吃,一个比一个厉害。席老头就希望小辈里能出个有文化的,不然也不会一辆跑车一辆摩托的诱惑他。” “难怪沈冬楠那么怕他。” “沈冬楠?”唐经嗤笑一声,“她算个屁。” “……” “别说学校里了,放眼整个宁椿也没几个人敢惹天哥的。” “因为忌惮他爷爷?” “也是一方面吧,天哥近两年安稳许多,早几年就是个小霸王,脾气爆的很。” “是么?我觉得席天挺温柔的。” “温柔?”唐经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那是因为他喜欢你。” 慕有哥怔了下。 “你别误解啊,不是那种喜欢,对你呢单纯就是欣赏,没别的意思。” “嗯。” “他也挺喜欢闻川,反正啊,你们两口子绝了,哪都顺他的眼。” 慕有哥笑了笑,“他长得帅,谁看了都顺眼。” “这倒是,闻川那小模样长得我看了都喜欢。” 慕有哥乜他一眼。 “啧啧啧,这眼神,还怕我抢了啊。” “来抢。” “呦,自信啊。”唐经打量她一番,“嘶”的一声倒吸一口气,“按理说,天哥颜值也是数一数二的,又有权有势,你咋就没感觉呢?” “他没闻川好看。”慕有哥开玩笑说了句,“我这人俗,就好闻川这张脸,看得我身心舒畅,不行?” “行行行,哥哥说的是。” 慕有哥招了招手,“车来了。” … 整个高三都聚到操场上,准备高考百日誓师大会。本来站在国旗下领头宣誓人定了慕有哥,但她对这事没兴趣,也不爱出风头,不带考虑的直接拒绝了,领头人便换了一个品德兼优的男生。 艺考结束,高三年级全体艺术生本应全身心投入文化课的复习中,可是闻川还是老样子,整天抱着个画本,逮时间便涂涂画画。 画室被学校收了,他的秘密基地便换到了天台。 慕有哥没去大会,溜到天台来找闻川,懒洋洋地坐到他旁边。 闻川看了她一眼,继续勾勒着,“昨晚没睡好?” “嗯。” “干嘛了?” “有道题,解了一夜。” “解出来了吗?” “当然了。”她靠到他肩膀上,打了个哈欠,“困死了。” “那你睡会。” “睡不着,吵。”她瞄向他的画,“你这画的外星人?” “不是。” “哪有人长这样?”她看着画中人的扇形大耳朵和扭曲的鼻子,“不会是副校长吧。” “嗯。” 慕有哥多看了两眼,“哪里都不像,却又哪里都像,神韵。” “今早遇到他,感觉他长得很特别。” “是挺特别。” 风吹的怪冷,她往他身上贴了贴,下巴抵着他的手臂,问:“艺考成绩什么时候出?” “三月底,最晚四月。” “那也快了。” “嗯。” 一个白色塑料袋被风卷的升入空中,她把脸上的碎发勾到耳后,操场上整齐的声音穿破低矮的云层。 “十年磨砺,立志凌绝顶; 百日竞渡,破浪展雄风; ……” 慕有哥看着空中飘远的白点,突然问他,“说真的,你以后想做什么?” “画画。”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和你在一起。” “画画排我前头啊。” “那就,和你在一起,画画。” 慕有哥扬了下嘴角,伸直了双腿,“那多简单。” 操场的学生们散了。 “我先下去了,你也别待久,风大。” “好。” … 快到上课时间,闻川下了天台,路上遇到成群结队的同学。 他刚拐个弯,一个男生虎头虎脑地撞了上来,没把闻川撞倒,自己却摔了个大跤,闻川拉他一把,“没事吧。” 男同学坐地上,不经意看到地上速写本上的画,他揉了揉鼻子,提起本子多看了两眼,“欸,这不是那谁嘛。” 慕有哥。 画的虽然不像,但整个学校穿汉服又和闻川关系好的只有她了。 闻川把画本给抢了过来,合上,擦了擦本子上的灰,没有理他。 上课铃响了,大家回到教室。 闻川将速写本压到桌肚里的一堆书下,拿出英语试卷摊在桌上。 老师开始讲题,十句话,四句不懂,五句走神,剩下一句勉强入耳。 一节课又混了过去。 闻川的速写本基本上不离身,除非课间几分钟他去趟卫生间。 可就是这短短几分钟,出了件事。 他回来的时候,看到一群人围着自己的课桌,叽叽喳喳。 “牛逼啊。” “画的还挺好,深藏不露啊。” “平时看他画的那么烂,没想到还能画这么细腻的。” “这是慕有哥吧。” “肯定是啊,前后那么多张穿古装,全是她。” “我去,太劲爆了吧!” “身材真棒!我都想画了!” “你想得美!” 后来,闻川直接掀了桌子。 听说,他和几个男生打了一架,鼻青脸肿的进了班主任办公室。 班主任叫刘正,向来看不惯闻川,他又不善言辞,那几个同学添油加醋、三言两语把刘正忽悠的团团转。 刘正要看他速写本,闻川抱着本子不松手,气的他直接拿了桌上的作业册摔他脸上。 按理来说,下面就是请家长的环节,可是闻川没有家长,唯一一个小姨还联系不上。 这件事很快便在学校传开了,而且传的五花八门,什么破天荒的版本都有。 慕有哥还是从同桌嘴里听到的消息。 “你让闻川画你没穿衣服的了?” 她怔怔地看着同桌,“谁说的?” “他们都在说,听说还有人拍了画,发到群里了。”同桌追问,“真的是你啊。” 慕有哥沉默了。 孙伟坐在桌上,故意与同学大声开玩笑,“人家是真会玩。” “听说上赶着陪去考试,睡的一间屋。” “艺术班那位天天不去考试,估计就光顾着干那事了。” “你们看见群里照片没?那画的,啧啧。这在班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都尴尬。” 同桌低声安慰她,“你不承认就行了,我看到照片了,脸和你一点也不像。” 慕有哥低下头,拿起笔解题,不想与人吵架。 可他还在喋喋不休, “你别说,身材还挺好。” “看不出来吧,人模人样的,学霸呢!背地这么骚!” 话刚出口,教室传来一声巨响,等慕有哥抬头,就看到闻川把孙伟按在地上,打的他鼻血直流。 她猛地站了起来,“闻川。” 他似疯了一般。 “闻川!” … 这一打,风声传到了上头。 闻川背了个处分,被撵回家反思,最近一段日子都是慕有哥独自来上学。 明里暗里,大家议论纷纷,谣言不堪入耳。 唐经管得了一间教室,管得了一栋楼,却管不了整个学校的嘴。 看戏的,巴不得戏越大才好。 … 第20章 谢原找了慕有哥谈话,他思想开明,情商又高,言语没有一句让她难堪,循循开导,生怕伤了孩子的自尊。 可慕有哥看的很透,也并没有出现什么心理问题,畅谈下来,谢原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便恢复往日的谈笑状态,甚至与她说起了提香、丢勒、米开朗基罗。 他说,神圣还是淫-秽,在于人们的心境。 还说,艺术无罪。 … 中午放学,慕有哥打包了午饭去找闻川。 他沉默用餐,浑身笼着两层阴郁气。 “你已经两天没和我说话了。”她夹了块排骨,小口地啃着,“还要多久?” 闻川垂着眸,低沉地发出声,“对不起。” “憋这么久就憋出这句。”慕有哥脚在桌底踢了他一下,“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我不该带去学校。” “只是画而已,何况你画的一点也不像,我也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她敲敲饭盒,“从刚转进这个学校我就一直被别人笑,早习惯了,既不会掉块肉,也不会影响成绩,怕什么。” 他抬眼看她,目光里尽是复杂。 慕有哥夹了块土豆硬塞进他嘴里,“别这个表情了,过几天回学校服个软,打人这件事到底还是不对,得老实点想办法把处分消掉。” “嗯。” “一冲动就动手,你能不能改改这习惯。” “好。” “回去再有什么风言风语,你就当没听到就好了,没什么值得计较的,都是些无聊的人。” “他们又说你了?” “人都是八卦的,等过段时间这新鲜劲过去,大家就会慢慢忘了,就像之前我那几张黑照,他们笑一笑,聊一聊,半学期过去也没人提了。” “嗯。” “以后遇事冷静点,你又不是铁人,打人时候自己也疼的。”她又敲了敲饭盒,“快吃饭,要凉了。” “好。” … 慕有哥在他家待了一会便回学校了,闻川送她到校门口,又一个人折回来。 路上神奇的遇上了沈冬楠。她从辆黑车上下来,一身妖艳打扮,拦住闻川的去路。 “呦,这是谁啊。”沈冬楠烫了头泡面卷,头顶卡着个大墨镜,眼角还纹了颗小痣,抱臂看他,“听说你被处分啦?” 闻川看她一眼,认出人来,不予理睬,从她身旁过去。 “慕有哥有什么魔力,把你们忽悠的团团转?一边爬着席天的床,一边在你身上浪?” 闻川停下步子,背对着她。 沈冬楠见他停住,轻笑了笑,“专靠男人的表子,装什么干净。” 闻川突然转身,掐住她的脖子,把人按在车上,车里的老男人慌忙下来,“干嘛!松开!” 闻川撬开沈冬楠的嘴,拽住她的舌头,疼的她眼泪不断,“他们都说我脑子不正常,对,我是不正常。 所以,你再乱说话,我就把你舌头拔了,给我当画笔。” … 三天后,闻川回了学校。 都知道他有点神经病,当着面大家从来不说闲话,背地里却嚼烂了舌根。 一天早上,闻川轮值,拿着大扫帚在篮球场干活。 前几日他与沈冬楠的男人打了一架,赢了,没成想那男人叫了人,把他堵在巷子里群殴了一顿。他怕慕有哥担心,拼命抱着头,没让脸上多一块伤,身上却惨不忍睹,小臂还被划了一刀,尚未痊愈,有些使不上劲。 地快扫完了,却过来两个不怀好意的男生,个子不高,仰视着他,闻川看了两人一眼,并不认得。 平头稀奇地打量他,“就是你啊,抢了奇哥的心上人。” 锅盖头也凑上来,“我瞧瞧,闻川是不,名人啊。” 平头讥笑一声,“你两事闹得可以啊,风靡全校,火出椿禾。” 闻川想起慕有哥的嘱咐,决定不理他们,权当耳旁风。 平头看他爱答不理的样子,来劲了,一脚踩住他的大扫帚,“一句话不说,拽什么?” 闻川平静地看向他,“挪开。” “呦,还以为你不会说话呢。”他朝锅盖头笑笑,“就这木头,怎么勾搭女同学的?据说还不少人看上他,全靠这张脸?” “松开。” “急什么,聊聊天而已,上课早着呢,讲讲你怎么画” 平头话说到一半,整个人被踹飞了出去。 席天单肩背着个包,耷拉着眼皮看着地上的人,“老子心情不好,给你两秒钟滚。” 平头看清来人,一声不敢吭,笑着爬起来诺诺离开。 席天看向闻川,“唐经都和我说了。” 闻川没事人一样,继续扫地。 席天站了会,手插着兜,脸色不太好看,一副随时要炸毛的模样,他拍了拍闻川,什么也没说,直冲冲地往慕有哥班级去。 人还没来全,在场同学有的吃东西,有的聊天,有的看书。 慕有哥不在,席天站门外等了会,像个门神,更像瘟神,人人见了都绕远些走。 不久,慕有哥从卫生间拐了过来。 “席天,你回来了。”她正用纸巾擦着手,弯起嘴角对他笑了笑,“什么时候到的?” “刚才。” “比赛怎么样?” “不怎么样,决赛被刷了。” “已经很不错了。” “嗯。” “就这事?” “怎么,没事不能来看看你?” “看到了,你走吧,我要看书去了。” “无情。” “中午一起吃饭。” “嗯。” 慕有哥往教室走,留个背影给他,席天突然愣了一下,将她背后的纸条取下,攥在手心。 衣服穿的厚,慕有哥并没有感觉到,依旧往里头走。 “哥哥。” 她回头。 席天咽了口气,“闻川找你。” “啊?” “他在篮球场扫地,让你过去一趟,有话跟你说。” “真的假的?”她打量着他眼神,“你不会诓我吧?” 席天一脸烦躁,“谁他妈诓你,老子闲的。” “吃火-药了?”慕有哥白了他一眼,看了看时间,走出来,“那我去了。” “嗯。” 见她走远,席天进了教室,往倒数第二排那么一坐,摊开手将那张皱皱的纸条抹平,随手扔在后座男生桌上。 纸上写了三个字:骚-浪贱 男生看着它,突然感觉头顶一阵寒意。 这不,席天掐住他的肩,“哥们,这谁给她贴的?” 男生心里犯怵,脸上保持着怪异僵硬的微笑,“什么?” “没听清?”他手下用了些力,“要我重复一遍?” “听清了,我…我不知道啊。” “哦。”他的手落到男生后颈上,微微弯腰,嘴巴靠在他的耳边,声音凉透骨髓,“再给你次机会。” 男生吓得腿都软了,眼神飘忽不定,最后朝不远处的孙伟看了过去。 … 慕有哥到了篮球场,没看到闻川,心里纳闷着,想去他班里找他,又怕谣言更重,便回了自己班。 四节课,每一个老师都问了一遍,孙伟去哪了? 无人敢答。 慕有哥没有多想,直到中午放学,孙伟突然站到她的面前。 “对不起,我错了,希望你能原谅我。” 他浑身贴满了便利贴,从头顶到脚面,每一张上都写了三个字:长舌妇。 孙伟给她鞠了一躬,脸上的纸条掉了下来,立马拾起来重新粘上,“对不起。” 慕有哥看着他,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班里议论纷纷,有同学试图扯下他身上的便利贴,孙伟立马把人骂走,“别碰我。” 他整理好纸条,确定没漏一张,才安心地走出教室,绕着学校兜圈。 … 席天还在班里睡觉,慕有哥寻过来,把他晃醒,“去吃饭了。” 席天伸了个懒腰,疲倦地看着她,慢悠悠地站起来,“噢。” 两人一同往餐厅去,慕有哥说:“那便利贴你弄得?” 席天轻笑一声,“不然谁有这么大威力。” “亏你想得出来。”她无奈地笑了笑,“我都懵了。” 席天往楼下瞥一眼,刚好看到一身五彩斑斓的孙伟,慕有哥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差不多就行了。” “差不多?”他挪开目光,别了下唇角,“我才刚热身。” “他已经道歉了,这样太伤自尊。” “跟我有关系?”席天揽住她的肩,“又不是不知道你是我的人,这帮兔崽子,不把我放眼里啊。” 慕有哥推开他的手,“多谢大佬罩着啊。” “知道就好。”席天又要去搂她,慕有哥躲了躲,跳下楼梯,他拧着眉,嫌弃地俯视着她,“老子连夜赶回来,你就这表现?” “那,我背你?” 席天见她背靠了过来,一巴掌把人搡开,“二百五。”他挑下眉梢,“画呢?” “怎么?你要欣赏?” 席天手落在她头顶,用力地往下按,“还笑,怎么笑得出来?” 慕有哥掸开他的手,“已经这样了,不然哭吗?” “那你哭一个。” “滚蛋。” 他竖起巴掌,“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知道我厉害了。” 慕有哥按下他的手,“行了不闹了,谢谢你,认真的。” 他沉默几秒,又说:“你好好学你的习,网上传那些照片我来处理,转发过的一个都逃不掉。” “算了。”她看他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又笑了起来,“有了孙伟那前车之鉴,没人敢说什么了。” “你再笑,嘴给你扯烂。” “扯啊。” “你。”他掐住她后颈,晃的她头晕眼花,“怎么这么嚣张?” “晕了晕了!” “求我啊,叫大哥。” “大哥。” … 艺考成绩接二连三的出来了,闻川并没有当回事,分数也全是慕有哥查的。他一共考了三所学校,两所落榜,只剩最后一家北美没出分。 慕有哥有些心灰,保底的学校都差了一大截,更何况这所顶尖美院。 周日,她拉着闻川去岺山寺烧了烧香。 此处偏僻,寺又小,上香的信徒寥寥无几。 傍晚,树间吹起濛濛小雨。 一百零八阶梯,洒上斑驳水迹。 梯下平底不远有处草棚,里头坐了个素衣老头,面前摆着一张白布,上头写了算命等相关事宜。 慕有哥张了眼,想算来玩玩,“多少钱?” “一百一人。” “那给我们算算。” 闻川并不信这个,“你算吧,我不用。” “没事,就随便听听嘛。” 慕有哥报上两人生辰。 老头眯着眼,神神叨叨地对她说:“你运好,命不好。” 他又看向闻川,“你运不好,命也不好。” “什么呀,会不会算,不听了。”慕有哥一听这话,浑身来气,扔下钱拉着闻川就走了。 老头自后头招唤他们,“再加二百可以改运!” 两人走远了,闻川见她气呼呼的样子,十分好笑,“让你别算了。” “嗯。”她点头,“就是个骗钱的。” “那你还给钱。” “对哦。”她立马就要回去,“我去找他。” 闻川将她拉了回来,“算了,都走到这了。” “不行。” 慕有哥匆匆回去,见草棚下空空,哪还有什么老头。 “骗子!” … 第21章 四月初,北美成绩出来了,不知是走运还是学校偏好闻川这特立独行的风格,他居然过了线,而且排名还不低。 慕有哥告诉他这消息的时候,闻川没有表现出一丝惊喜,冷淡地回复了一句,“哦。” 哦? 大师,您可真淡定。 于是,她问他, “北美在哪个城市?” 他回:“杭州。” 她说:“那,我就报江大吧。” … 人体画风波刚过去,闻川又出名了。 一条横幅直接挂在了校门口,恭喜他通过北美艺考,班主任乐开了花,就差放鞭炮庆祝。 闻川是知名的画渣,拿到这殿堂级美院门槛券,难免有人酸,明里暗里地嘲笑他。 “过了又怎样,最后能上吗?文化课那么差。” “人家有学霸女朋友呢,成绩还不分分钟提上去。” “平时画的那么烂,走的什么运啊啊!” “不会是有关系吧!” … 闻志强刚生了个小女儿,让闻川回宁安一趟,打电话催了五次,他才动身。 恰逢一月一次的双天假,闻川一大早就坐上回宁安的车,计划到那吃个午饭就回来,可是路上堵车了,直到下午快两点他才到闻志强家。 一桌子的菜,后妈去重新热了一遍,闻志强抱着小女儿硬塞给闻川,“你抱抱。” 闻川刚抱到妹妹,她就哇哇哇的哭了起来,闻川立马还给了父亲。 “小哭包。”闻志强摇了摇孩子,“漂亮吧,你看这对大眼。” 闻川“嗯”了一声。 “你给起个名吧。” “我不会起名。” “随便起个,都快上大学的人了,起个名还难?” “难。” “……”闻志强轻叹口气,“我和你阿姨想了两个,一个叫闻沁,三点水加个心,还有个叫闻沅,三点水加个元宝的宝,你觉得哪个好?” “都好。” “什么叫都好。”闻志强皱起眉,眼间渗出些不悦,“好歹说出一个来,都好是哪个好?” “第一个吧。” “闻沁。”闻志强用鼻子蹭了蹭小孩的脸,“行,就叫闻沁。” “行了行了,快把孩子放下,来吃饭。”后妈端上一大碗汤来,“都热好了,小川快坐啊,站着干嘛?” 闻志强把孩子放到摇篮里,拿了瓶酒和两个酒杯坐下,“陪我喝几杯。” “我不喝酒。” “不喝酒也喝点,哪有男人不喝酒。”他给闻川倒上满杯,“难得见一回,别扭扭捏捏的,什么样!” “不喝。” 闻志强手持着酒杯,悬在面前顿住,突然用力地放下,“扫兴。” “小川啊,你爸难得高兴,三年没见了,你就陪他喝两杯,不碍事。” 闻川无动于衷,半晌,看着面前溢出杯檐的白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哎呦,慢点喝。”后妈抽张纸巾递给他。 闻志强高兴地笑了,“这才像话,男人就得这么喝。” “看看小川长得,又高又帅,比上回见了得高出快十厘米吧,现在多高了,有一米八五吗?” “八四。” “还能长呢,才十七岁。” 闻志强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身高随你爸。”他捏了捏他的臂膀,“还算结实,有点肌肉,不过以后还得多练啊。”闻志强抬起手臂用了用力,绷出一大块肌肉来,“瞧瞧。” 他见闻川不作声,揽住他的肩,又举起杯,“陪你爸喝一个。” 闻川喝了小四两酒,有些困倦,闻志强把他塞客房里睡了一觉,再醒来天已经黑了。 回不去了。 客房里堆了许多杂物,闻志强给他买了身新衣服留着换洗,闻川冲了个澡便一直在屋里待着,找了几张弟弟的本子,坐在床上瞎涂。 外头不时传来小妹妹的哭闹声,后妈哄孩子的声,还有闻志强的叫骂声。 九点半,多三分十七秒。 闻志强推门进来,给他一杯橙汁,“小川画画呢。”他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画的什么?” “随便画的。” “爸前几天给你班主任打电话了,听说你过了美院,不错,争气。” 闻川没说话。 “你弟弟妹妹以后要能像你那么出息就好了。”闻志强瞄他一眼,叹了口气,“你弟要升初中了,想上宁安一中,他这成绩吧,估计得花点钱,我打听打听据说得四万。” “现在又多了个小妹妹,开销大啊,家里实在有点难,你阿姨又没工作,愁死你爸了。” 闻志强手落在他小臂上,闻川握着笔的手停住了。 “小川啊,你看,你妈给你留的那笔钱,能不能先支出点给爸爸用,等以后家里有钱了,爸再还你。” 闻川盯着纸上的画,没有言语。糖衣炮弹轰炸了一下午,终于还是露出了真心。 “怎么着也是跟你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弟弟妹妹,小川。” “你不是想我来。”他低着眼,声音比这屋子里的空气还凉,“还是打钱的注意。” “爸爸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盯着这笔钱七年了,还不放?” “怎么说话呢?爸爸在跟你好好交谈,什么态度?非得撕破脸?” “我妈走前嘱咐过我,一分钱都不给你。” 闻志强脸色有点难看,不说话了。 闻川掀开被子下床,“我走了。” 没等人站起来,闻志强推了他一把,闻川跌坐回床上,就见闻志强气急败坏地朝自己吼,“你一个小孩子要那么多钱干嘛?你怎么就这么自私?只顾着自己?把钱当命?你对你爸没感情就算了,那是弟弟妹妹,一个爹生的!你就不能为他们分担点?又没要全部,哪怕拿出一半,你也这么大个人了?有没有点良心?书都读哪去了?” 他盯着父亲,目光坚定而冷淡,“我说了,一分都不给。” “钱是不是都在林茹那?你不好意思要我去。” “你那小姨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为什么要养你?还不是图这笔钱?你就是个傻蛋,脑子有病,上赶着贴补外人!” “听说她还在夜店工作?卖了这么多年没男人要了吧?指望下辈子靠着你?” 闻川平静地仰视着个这个逐渐现出原形的怪兽,像长出了两颗獠牙,血盆大口里钻出无数毒虫,爬满整个头颅,背上长出张牙舞爪的触须,慢慢像你逼近。 他只听进耳了一句话,“你就在这都不准去,好好反思吧。” 闻志强走了,还带走了他的手机。闻川回过神,起身想去拿回自己的手机,闻志强转身就是一拳,实打实地落在他的额头上,“什么时候把钱拿出来什么时候再出去,否则你高考也别考了。” 闻川坐在地上,听见门被锁上的声音。 他并不伤心,也没觉得有多疼,只是眼神有些发晃。 闻川并不在乎高考,只是一秒都不想在这待下去。他淡定地站了起来,往后窗走去。 还好,四楼而已,大不了再断一次,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刚打开窗,闻志强拿着根铁链子进来,冲着他的背就是一下,闻川身子一抖,直接趴在了窗户上。 闻志强骂骂咧咧地拽住他的衣服往后拖,“还想跑,又学你那短命妈!” 短命妈,短命妈…… 三个字在他脑子里转啊转啊转,把人的神经打乱。 闻川倏地挣开他,冲着闻志强的脸打了一拳,他爸人高又状,力气还大,把闻川按在地上踹了几脚,“敢打你老子,生出你这个不孝的东西,抱着那笔钱给你妈烧纸还是给你小姨买棺材!” 闻志强越说越气,大口地喘着气,举起铁链子就甩向他。 “我让你跑,让你跑。” “你跑啊!” 闻川趴在地上,听着身后皮开肉绽的声音,后妈抱着臂站到他手边,“小川,干什么惹你爸发这么大火,他有高血压,你要把他气死啊。” “别跟他叽叽歪歪。”闻志强踢了踢他的腰,“钱都哪去了?” 闻川咬着牙,一声不吭。 后妈蹲了下来,抓了抓他的头发,“问你话呢,拿不拿出来?” 闻川仰头看向她惬意的嘴脸,突然爬了起来,将她给扑倒,握着她的脖子把人头往地上撞。 咚——咚——咚—— 他红着眼,几斤癫狂的嘶吼着,“不拿!” “不拿!” “不拿!” … 闻川找机会逃了,手机没有拿,钱也落在房间。 他照着路上的指示牌朝宁椿方向走,不停不休,走了一夜。 后来,有好心的哥哥带他一路,把人送到了家门口,闻川上去拿钱给他,下来时那人已经走了。 家门钥匙也丢了,他敲了半天门,林茹才睡眼惺忪地开了门,看都没看他一眼,回房继续睡,“这么早。” 闻川进了屋,关上门,把闻志强给他买的衣服换下,扔进垃圾桶里。 可他还是觉得碍眼,点了把火,把它们烧掉了。 … 周一早上,慕有哥在小区门口啃着包子等他,一见人来,凑上前去,“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啊?” “手机丢了。” “哦。”她把奶黄包递给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早上。” “欸,额头怎么有伤?” 她抬起手正要撩开他头发,闻川握住她的手,放下,“被车撞了。” “什么车?” “电动车。” “哦。”慕有哥并没有怀疑,“身上没伤吧?” “没有。” 她突然慢下步子,跳到了他背上,“真的假的?” 闻川皱了下眉,忍着疼,抓住她的腿,“抓紧了,别掉下去。” 慕有哥摇了摇腿,“行了行了,让我下来,你吃早饭吧。” “不饿,我背你会。” 快到校门口,两人分开,各自去了班级,一同往常。 语文课,刘正提默古诗,闻川呆坐着,冲着黑板发愣,刘正过来敲敲他,“别走神啊,默写了。” 他拿出本子,刘正仍立在他身旁,“不会的话再看看书。” 自打他过了北美,刘正对他是大为改观,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温柔地呵护,细心地照料。 待刘正走远,胖子悄声对闻川说:“你现在就是老刘的宝贝,含在嘴里怕化了。” 闻川没听进耳,盯着作业本,听着刘正在教室另一头念着,“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上一句。” 大家纷纷起笔,闻川握着笔在本子上轻划着。 “瀚海阑干百丈冰,下一句。” “提携玉龙为君死,上一句。” 闻川一个字都没有写,他看着教室里埋头的同学们,忽然变成了一群被圈养的动物,兔子、老虎、豺狼、斑马、鹿……不管你是食肉还是食草,都被主人疯狂的投食。 虎长得像猫,鹿长得像马,兔子长得像狐狸…… 闻川默默起身,走出了教室。 刘正自后头唤,“闻川,干嘛去?” “闻川!”刘正指了指班长,“跟去看看。” 班长跑出教室,跟上了他,“你怎么出来了?闻川?喂!闻川!听见没?” 他的手落到他肩上,闻川突然停下,用力地抓住这只手,眼神幽深又吓人。 “疼。”班长面目狰狞起来,“疼啊!” 闻川看着被自己攥在手心的几根白骨,松了手,继续朝前走。 “你怎么了?”闻川精神不正常,行事怪异,同学两年大家都清楚得很,班长看他这幅模样,忽然有些毛骨悚然,“哪不舒服?还是出什么事了?你倒是说话啊。哎,你这人真能把人急死。到底要上哪去啊?” “回家。”闻川说。 “回家?还没放学啊。你要不先回去跟老刘拿个假条?” 闻川不理他了,班长没办法,只好回班级,反正他没假条,门卫是不会放人的。 可他没想到的是,闻川翻墙出去了。 … 班主任直接追到他家去,进行一番思想教育,又把他那补觉的小姨叫了起来沟通了一个多小时。 等人走了,闻川就把自个关在房间里,任谁敲门都不理。 林茹知道他心情不好,便想着让他自己待着,不去打扰,却没料到这家伙两天不吃不喝不睡,房门紧锁,死在里头似的。 最后,慕有哥带了个开锁师傅来直接把他锁给撬了。 一进门,满屋子的画材味,刺鼻的很。 他弓着腰,一身憔悴样,眼里全是红血丝,不停地画,不停地画,像个精神病。 林茹骂了他一顿。 慕有哥站在门口,听她骂。 林茹夺过他的画笔,直接给掰成两断,“你要不要命了?脑袋画出问题了?你到底想干嘛?怎么突然这个样子?你要急死我吗?” 闻川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朝门口的慕有哥走了过去。 刚走两步,人直接倒了。 … 夜里的医院很安静的。 病房里熄着灯,慕有哥坐在他旁边,用手机电筒照着做题。 深夜,闻川醒了,盯着漆黑的上空,目光渐渐挪到左侧,看到了唯一的那束光。 房里充斥着死气沉沉的寂静,唯有那笔与纸摩擦的声音,力量轻微又庞大。 他沉默地看了她良久,忽然叫她一声,“有哥。” “你醒了。”她将灯筒转向别处,免得刺到他眼,“哪里难受吗?” 闻川摇了下头。 “医生说暂时不要吃东西,你要是饿的话就忍忍,等好点弄些流食。” 她见他不说话,趴到他肩头,靠近他的脸,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有点烧,再睡会吗?” “我想退学。” 慕有哥怔住,不说话了。 “我想退学。” “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 “我不想考。” “为什么?” 他不回答。 “你想好了?确定了?” “嗯。” “你想好就行。” “你不生气?” “是你的人生,我没权利说什么。” “你生气了。” 她拽了拽他的耳垂,“我没生气,只是遗憾啊,北美啊!太可惜了!” “我不想上学,很久之前就不想上了。”他无力地看着她,“因为你在,我才又坚持这么久。” 慕有哥心疼地看着他,满脑子都是他背后的那些伤,她并不想刨问它们的由来,既然他没有主动说。 “那就不上了,你这么自我,就算以后去了大学还是自己一个人闷头画,在家也一样。” “谢谢。” “你谢我干嘛,你要真想谢我就好好学习,一起去杭州呀。”她看着他的表情,笑了起来,“开玩笑了,你养好身体,开心最重要。” “嗯。” 她刮了下他的鼻尖,“那你睡吧,我把这题解完。” “嗯。” 慕有哥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哀怨一声,“好难啊!解不出来!” 闻川看着她抓耳挠腮的样子,弯了弯嘴脸,安心地闭上双眼。 … 第22章 慕久国回了趟宁椿陪孩子高考。考完试,慕有哥想跟着他去广州玩几天,慕久国没同意,说生意忙没功夫照顾她,乘慕有哥早上熟睡着,悄悄离开去了机场。 宋致不舍,在机场哭成个泪人,娇嗔着捶打他,“下次又要什么时候回来!再这么久我死给你看。” 两人难舍难分的,从年纪上看像父女,却又是情人做派,惹了一众人目光流连。 “别闹。”他抱着她,耐心哄着,“有时间立马来看你们。” “每次都这么说!一年才来几趟,哪天我死了你都看不到我最后一面!” “胡说些什么。”慕久国心疼地擦着她的小脸,“脸都哭花了。” 宋致眨眨眼,“丑吗?” “我的小致最漂亮。” 宋致撇着嘴,委屈地又捶他一下,“讨厌。” “等有哥快开学我再回来一趟,行吧?” “说好了,不许反悔啊。” “不反悔,差不多了,我得赶机去了。” 宋致拉住他,“你闺女管钱管的太严了,我都好久没买首饰了。”说着说着她又撇起嘴,顿时眼泪汪汪,哭着腔低下头,“还有包包,她都不给我买,我过得好难。” “好好好。”慕久国拿出张卡来塞给她,“拿好啦。” 宋致将卡塞进包包里,立马明媚地笑了起来,“亲一个。” 慕久国冲她额头嘴了一口。 宋致还不满意,拽着他的手来回扭,慕久国又吻了下她的嘴,“大庭广众的,行了行了啊。” 她不情不愿地松开他,“到了打电话。” “放心吧。”他三步一回头,笑着朝她招手,“走了。” … 高考结束,考得好的不好的瞬间都解放了。大小活动不断,女孩们逛街吃饭看电影,男孩们打球泡吧撸游戏。 班里常组织聚餐唱歌,慕有哥一次都没去,等成绩的这段时间,她要么在家看书刷剧,要么去看闻川画画,要么被席天拽出去吃饭兜风。 日子过得平淡无聊。 成绩不久后便出来了,慕有哥正常发挥,除了北京那两家,学校几乎任选。 席天考得也不错,过了二本线,他爷爷准备将他送出国去,可席天不愿意,还是想在国内待着。 唐经没考上,席天给他在自家产业下安排了个不错的差事,也算有了着落。 一天下午,闻川陪慕有哥回学校开会,填志愿,最终她还是选了江大,至于专业,任性地只报了个动物医学。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他们最后一次回来,毕竟在这个学校,坏的记忆远远大过好的。 闻川无处可去,在学校晃悠一圈,最后去了趟画室。 里头几乎被搬空了,只剩下两个石膏像和几个被丢弃的画板与画架。闻川把地扫了扫,整理整理角落的一片狼藉,便坐在窗边看着外头。 灌木丛生的越来越旺,在烈阳下泛着油油的绿晕。爬山虎已经长到窗台上,充满了无穷无尽的生命力。 他不完整的高中时光基本都是在这里度过,可一直以来都没有认真地欣赏过它,就连这石膏像,都没有正儿八经好好画过一次。 难怪老王这么讨厌自己,他心里想,若自己是老师,一定也会讨厌这样不听话、偏执、怪异的学生。 想罢,他架起画板,找了张破旧的素描纸,又在垃圾堆里随便捡了个铅笔头,照着石膏像写生。 最后的时光,换一种方式好好画一回吧。 太阳渐下,画室里的人走了,唯有那张画,孤独地立在中央。 女老师从办公室出来,刚好路过,见门半敞着,探头看了眼。 她拿着闻川的画进了办公室,问同事,“这是谁画的?在122摆着,不像是我们老师的风格吧。” 男老师将画接了过来,看了一眼,戴上眼镜,没有说话。 女老师站到他后头,“也没署名,画得这么好,不会是学生吧?” “学生哪能画出来。”男老师叹息一声,“起码得有二十年功力吧!” “今天学校开放,兴许是校外哪位大师。”女老师突然反应过来,“对了,应该是外头画室来招生的。” “那也不会没署名啊。”男老师皱着眉,感叹道,“太棒了,你看这线条,层次,调子,大关系。” “是啊,我刚看到都惊了下,可惜了,没见到画的人。” “自愧不如啊。”男老师捧着画贴到墙上,“我们还是需要学习啊。” “是啊。” … 酷暑时,席天请他们几个去看电影,进场前,他去跳舞机浪了一番。 席天一跳舞来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没有了平时的慵懒与冷漠,动作间尽显青春活跃。 不一会,围了一群人看他。 唐经买吃的去了,慕有哥和闻川坐在公共沙发上看他。 闻川问:“你不去玩么?” “我不去。”她无聊地掰着他手指玩,“和他一起跳你不吃醋?” “不吃。” “那我也不去。”慕有哥扬了扬下巴,示意闻川看周围的女生,“你看她们,我要是去了不得被这些人的眼神杀死。” 闻川不作声。 慕有哥拽了下他脸上单薄的肉,“笑一笑嘛,开心点。” 他听话地弯起嘴角。 慕有哥看着他这迷惑众生的微笑,将他卫衣帽子戴上,“还是别笑了,真招摇。” “热。” “忍着。” “哦。” 看完了电影,大家一起去了网吧。 慕有哥被席天拉着开黑玩游戏,闻川就坐在一旁安静的搜画看。 两局打完,他还在看同一副。 慕有哥伸过头来,靠着他的肩,“这么好看?看这么久。” 是蒙克的《呐喊》,闻川没有听到她在说些什么,双目盯着电脑屏幕,灵魂似被吸进去一般。 慕有哥见他这幅贯注模样,缩回头,不去打扰,继续与大家打游戏。 等她结束了一局再看向闻川,发现人不见了,她摘下席天的耳麦,“闻川呢?” “不知道啊,坐你旁边你问我?” 慕有哥立马起身去找他,边打电话边往外走,刚推开玻璃门,看到闻川拧着几袋水果盒走过来。 “我还以为你走了。” 他举起手里的袋子,“买水果。” 她上前抱住他,闻川腾出手,抚了抚她的背,“怎么了?” “我好怕哪天你突然就消失了。”她捶了捶他的背,“以后去哪里跟我说一下,别一声不吭就走了。” “好。” “爸爸很少回来,哥哥和妈妈只顾自己。”她垂着眸,抱紧他,“我希望,你能一直陪着我。” … 晚上,席天又叫了几个同学来聚餐,闻川今日一反常态,喝了不少酒。 近十一点,一桌子八个人,倒了六个。 慕有哥扶着闻川回家,站风口里半天拦不到出租车,街上空荡荡的,车人都比以往少了许多。 好在闻川醉相还不错,只落个不省人事,没吐得天荒地老。 长时间吹着风,酒劲更上头,原本搀扶着还能走路的人直接瘫地上了。 慕有哥蹲在他旁边,“闻川。” 他低哼了一声。 她戳了戳他的脸,“不能喝还喝那么多,逞什么能?” 闻川翻了个身,睡了。 “那你在这睡着,我走啦。”慕有哥站起来,走了几步,又回来蹲着看他,“你会不会被劫色?”她说着说着自个笑了起来,看着他俊秀的面庞,“你是我的,可不能被别人占了便宜。” 慕有哥拽着他的胳膊,使了全身的力把人拉起来。她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居然能把一个一米八几的男孩背起来,并且走了几百米。 好在路上拦到一辆车,将两人载了回去。 林茹上班去了,家里黑灯瞎火,背着他爬了三楼,慕有哥累得两条腿都在发抖,一屁股栽在地上,大喘着气。 闻川躺在床上,睡得像个尸体。 她倒了杯水,坐在椅子上歇息,看到桌子上被压在一堆画纸下的那本速写。 慕有哥把它抽了出来,叹了口气,心想:因为你,我担了多少骂名啊。 她翻开本子,看着画面上那一个个自己,脸上浮着难以言喻的微笑,回忆起那晚的事,像做梦一样,好不真切。 那种情况下,居然没发生点什么,说出去怕是没人会信吧。 她禁不住笑出了声,竟没有注意到旁边早已醒了的人。 “笑什么?” 慕有哥吓得一激灵,看着坐在床上盯着自己发懵的闻川,“你什么时候醒的?” “看你很久了。” 慕有哥心虚地把水杯递给他,“喝点水。” 他接过去,握在手心没有动。 慕有哥挥挥手,“你不会梦游吧?” 他慵懒地笑了下,“我不梦游。” 慕有哥被他这一笑迷住了,她蹲到他身前,面对面的仰视,“再笑一个。” 于是,他又笑了一下。 “以后不准对别人笑。” “好。” “尤其是女的。” “好。” 屋里没开空调,又闷又热,他的汗水顺着脸颊,从脖子流下,浸入黑色的领口。 慕有哥看着他下颌坠着的一滴汗,“你要不要去冲个澡?” “好。” 她看了眼桌上的钟,“那我回去了。” 闻川没有说话。 “明天见。”她起身,刚走到门口,被闻川从身后抱住。 他弓着腰,把她包裹在臂里,脸颊贴着她的额头,“别走。” “胡子扎人。”她覆上他的手背,“很晚了。” “别走。”他沉着声,在她耳边低喃,吐出的滚烫气息让人浑身不由得一颤。 “好好好,不走。” 他的手滑下去,从她的衣服底申了进去,往上莫,慕有哥双肩不受控制地抖了下,身体顿时绷的僵直。 滚热的胸膛,令她出了一背的汗。 “闻川。”她扭了下头,额头蹭到他的嘴唇,像碰到电流,麻意遍向全身。 屋里的空气突然稀薄了似的,真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竟一时醉意于此。 楼外几声狗吠。 慕有哥顿时惊地睁开眼,闻川的手已经落到了她的脖颈上,再向上,挑开她的唇。 她想要挣脱。 闻川更紧地扣住她,“别动。” “等一下。”她抓住了那只于锁骨游动的手,转过身来,两手抵住他的肩将人推开,退后一步,后背碰到门,“你醉了。” 他摇摇头。 “你会不会明天什么都不记得?” 他又摇了摇头。 慕有哥伸出手来,“这是几?” “三。” “我们在哪?” “家。” “我叫什么?” “有哥,慕。” “那,今天几号?” 闻川还真忘了,他懵了会,转身去找手机,确定了答案,转身看着她,认真地回答,“十二号。” 慕有哥忍不住笑了出来,“傻子。”圆圆 闻川看着她的笑,突然背身,蹲在桌底翻箱倒柜找起东西来。 “找什么?” 他不回答,从箱子底取出一本陈旧的画本,已经破的快散架了。 他递给她,“小时候画的。” “多小时候?” “五年级,和六年级。” “噢,我们还是小学同学呢。”慕有哥接过来翻开看了看,“这幅,好像有点印象。”她弯起唇角,“你上课的时候画的,还被老师发现,当众批评了。” 他翻至一页展示给她,“这是你,我偷偷画的。” 慕有哥看着画上奇形怪状的自己,又笑了,“你这个性的画风真是从小到大没变过。” “我也没变。”他合上画本,“小时候就关注你。” “那你之前还说不记得我。”慕有哥背靠着门,抬手捏了捏他的脸,“还对我那么冷淡。” “因为你,乱我心。”他握住她的手指,放在心口,“画画时,都想你。” “你这算告白吗?” “不算。” “那什么算?” “我喜欢你,才算。”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入v,评论掉红包给大家看文呀,快来包养我吧╭(╯ε╰)╮ 第23章 第二天早上, 慕有哥回到家, 刚进门碰上了撒完尿的慕有博。 他打着哈切,困得眼睛快眯成一条线,“才回来?” “嗯。” “昨晚干嘛去了?” 她不想搭理他, 往自己房间去。 慕有博抓了抓大腿, 跟在她身后, “夜不归宿, 我告诉爸去。” 她把他关在门外。 “拽什么!”慕有博哈气连天地白了她一眼, 回自己房继续睡。 慕有哥翻出干净衣服, 去卫生间冲了个澡,顺便把内衣给洗了。 正放着水, 宋致推门进来, 她惊了跳,“怎么不敲门啊!” 宋致奇怪地看着她, “我是你妈, 敲什么门。”她坐到马桶上, 咂了咂嘴,懒懒地问她, “你来月,经了啊。” 慕有哥没敢看她, 用力搓着内裤上的一小滩血迹,心虚地“嗯”声。 “家里没卫生巾了吧?” “不知道。” “好像没了,等会你去多买点。”宋致站起来,冲了马桶, 走了出去,“再买点老王家的胡辣汤,想一晚上了。” “好。”她偷瞄宋致一眼,见人没生疑,才松了口气。 昨夜折腾了一宿,慕有哥睡到中午才醒过来,她赶紧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果然有短信。 闻川:醒了没? 她笑着回过去:醒了 她咬着手指,盯着屏幕等信息,见他没回复,又发了一条:下午见吗? 叮—— 短信来了。 他只回了一个字,见。 慕有哥扔了手机,抱着被子打滚,咯咯咯地傻笑着,半晌才想起来回他:去看电影。 他回:好 闻川骑车来接她,慕有哥坐在后头搂着他的腰,两人一言不发。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几次欲言又止。 直到他问,“还疼吗?” 她攥紧他的衣服,低声答:“不疼。” 他又沉默了。 慕有哥挠了挠他的腰,“昨晚你说的,还记得吗?” “记得。” 她抿唇笑了起来,“慢点骑。” “好。” … 转眼到了开学季,慕有哥杂七杂八塞了满满两个行李箱,其中一个放满了汉服和一些琐碎的小物件。 闻川来送她,还带了个礼物,用礼盒装着。 慕有哥忍俊不禁地看着礼盒上的粉色蝴蝶结,“别告诉我这是你系的。” “不是,礼品店。”他端详着她的表情,“不好看?” “好看,没看出来你居然这么少女心。” “少女心?” 她笑着瞧了他一眼,闻了闻蝴蝶结,“香的。” “本来有点臭,我喷了点小姨的花露水。” 慕有哥小心地拆开,里头放着一个做旧的铜制相框,框边镀着暗红色荆棘图纹样,有种神秘的哥特气息,相框里装着一幅画,很小很精致,画里的她穿着汉服,束着高马尾,长长的发带拂在脸上,有种割裂的美感。 “好特别的相框。”她一时忽略里头的画,来回翻看着,“好好看啊,哪里买的?” “很多年前在一个古董集市上,我很喜欢,就买了下来。” 她抱着相框贴在胸前,笑着睨他,“那你舍得送给我?” “更喜欢你。”他脸不红心不跳,语气平平的说着。 “呀,皮厚了啊,都不害羞了。”她这才关注起里头的画来,“什么时候画的?我怎么没见过。” “昨晚。” “这真是你画的最像我的一张了。” “喜欢吗?” “喜欢。” 宋致敲了敲门,给他送来冰橙汁,闻川客气地道了谢,她便很识趣地离开,还给他们带上了门,“你们收拾,我看电视。” 慕有哥将相框塞进行李箱里,他看着那快要被撑爆的箱子,“你带着它干嘛?” “我乐意,不行啊。” “已经塞不下了。” “怎么塞不下?”她整个人跪在行李箱上,用力地挤压,将拉链艰难地拉上,“呐,这不塞下了。” 他不说话了。 慕有哥跪在箱子上定定地仰视他几秒,突然站起来,跳进他怀里,双臂搂着他的脖子,“你长得怎么那么造孽?”她用腿环住他的腰,“看到你就想犯罪。” 闻川用手兜着她,“你家人在外面。” 她扭了扭身体,“以后在学校想你了怎么办?” “回来,或者我去找你。” “随叫随到吗?” “嗯。” “说好了,不许反悔。” “不反悔。” 她笑了起来,冲着他的鼻子咬了一下,“我发现你比以前又好看了一点。” 他沉默地笑了笑。 慕有哥抠着他的喉结,两手握着他长长的脖子一顿乱揉,“你怎么长的?怎么哪里都这么好看?” 闻川被她莫得浑身难受,极力克制着,低声问她,“待会他们送你么?” “不送” “那要不要去我家一趟?” 慕有哥顿时坏笑起来,“去你家干嘛呀?” “小姨白天睡得沉,听不到。” 她把脸埋到他的脖颈里,拳头捶着他的背,“我不去。” “好吧。” 她抬起脸,两手揪着他的耳朵,“你不会求求我吗?” 突然,隔壁的慕有博吼了声,“慕有哥!” 她刹时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帮我拿瓶水。” “……” … 九月,全走了,只剩下个闻川。 脱离了学生身份,还是要去工作赚钱的,尽管有母亲留下的一笔钱,但他基本不会乱花,从前是,现在更是。 找工作是头疼的问题,除了画画,闻川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想做。其实按他的画功,如果进个培训班正儿八经带高考生绝对是没问题的,可他不喜欢正儿八经,那估计会把他逼疯。 席天倒是给他找了个活,清吧主管,席家产业,不用他做什么,每天在店里坐着便好。 闻川去两天,和客人打了一架,还赔了三千块,不干回家了。 “你没伤到哪吧?” “没有。” 慕有哥拿着军训帽,慢悠悠地扇着小热风,“别再打架了,你算算今年你打了多少次架?” “嗯。” “每次都嗯,我的话你根本当耳旁风。” 教官吹了口哨。 “我要集合了,晚上再和你说。” “好。” “你男朋友呀?”问话的是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子,叫曲长艺,是她的舍友,因为同样喜欢汉服,两人在入学第一天就打下坚定的友谊。 “嗯。” “没听你说过诶,高中的?” “对。” “他在哪个学校啊?” “他没读大学。” “这样啊。”曲长艺没好多问下去,转移了话题,“好烦啊,又要站军姿。” … 国庆放假,慕有哥没买到车票,席天从上海开车过来接她,顺便在杭州玩了两天。 正好曲长艺不回家,跟着他们一起逛,席天那一张又拽又帅的脸,把她迷的七荤八素,天天追着慕有哥打听情况。 回宁椿那天,闻川在慕有哥家楼下等着,小情侣久别重逢,只平平淡淡地说了几句话。 席天在一旁叹气,“别顾忌我啊,你两该干嘛干嘛。” “该干嘛?”慕有哥睨他一眼。 “拥抱啊,接吻啊。”席天摆摆手,“当我不存在。” 闻川笑了笑。 席天瞅着他的笑脸,做作的捂住胸口,“啊,川儿这一笑我心都化了。” “……”慕有哥白了他一眼,“我上去了,你慢点开。” “晚上喝酒,来接你们。” “好。” 慕有哥把行李放家里头,饭也不跟家人吃,直接去了闻川那,两人在家腻歪了一中午,下午三点才出门透透气。 闻川不喜欢看电影,不喜欢逛街,慕有哥买了两张现代艺术馆的票,拉着他去逛逛。 今天展出的大多是装置艺术,形式挺新颖,大多作品不仔细琢磨还真不懂其深意。 两人走累了,坐在一个展厅看影像画,她靠着他的肩,快要睡着了。 “军训挺累吧。” “还好,就是热了点。” “舍友关系怎么样?” “挺好的,交到一个好朋友。”慕有哥慢悠悠地掰着他的手指头,笑着说,“她看上席天了。” “席天呢?” “我问过他的意思,估计成不了。” “有没有人追你?” “你猜。” “没有。” 慕有哥掸开他的手,直起身,“我这姿色好歹也算中上等吧,怎么就没有了,好几个!” 闻川拽回她的手继续握着,“算上等。” 她抿着嘴笑了起来。 “上上等。” “行了行了,太假了。”她用腿撞着他的腿,又枕着他的肩,“工作找的怎么样?” “没有合适的。” 慕有哥看着大屏幕上的稻草人,半晌,突然说:“要不你就卖画吧。” 闻川没回答。 “怎么样?自由艺术家。” “好。” “可以先去投投展览,就像这种展览。”慕有哥牵着他站了起来,“走。” “去哪?” “美术馆。” 闻川的画太多了,利用国庆假期,慕有哥给他挑出十几幅,投了大小各种展。 时间一晃,开学了,两人又过上了异地的生活。 除了必要的聚会,慕有哥很少出去交朋友,大多数空闲时间都是在宿舍和图书馆度过。 闻川还是老样子,画画,画画,还是画画。 … 一年过去,闻川一张画也没卖出去,展览倒是投成功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拿了优秀奖,被馆藏,得到一万块钱。 林茹谈了个对象,家境不是很好,两人下半年准备结婚,在一个不太好的地段买了个房,背着一身房贷。 那晚,闻川回来晚了些。 林茹买了双高跟鞋,正对着镜子照着,“回来啦。” 闻川提着一个袋子,杵在门口,“小姨,你跟我下楼一趟。” “干嘛?” “先下楼。” “我试鞋呢,等会。”她伸出脚,“好看吗?准备敬酒时候穿。” 闻川走进来把她拉到门口,蹲下身为她换鞋。 林茹扶着他的肩,“干嘛呀?神神秘秘的。” 闻川带她到一辆白色轿车前,掏出车钥匙来递给她。 林茹一时没搞明白,愣愣地看着闻川,“车钥匙?哪来的?干嘛?” “上去试试。” 林茹还没缓过来,“不是,你给我买了辆车?”她看着身旁的白车,“这辆?” “嗯。”闻川打开车门,将她推了进去,林茹蹙着眉,快速地眨着眼,仍旧不敢相信。 他坐到副驾上,“喜欢吗?” 林茹四下看着,没有回答。 “你总是骑着电动车来回跑,风吹热晒的,太辛苦。现在婚房买的偏,离上班地方更远。给钱的话怕你舍不得用,所以就买了辆车。”他目光淡淡地看着她的侧脸,“我不懂车,也不知道好不好,是有哥妈妈选的,她眼光好,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林茹咬了咬下唇,动容地笑了起来,笑完了,鼻子一酸,又想哭,带着个哭腔哑音道:“干嘛呀,浪费这个钱。” “不浪费。” “这得花了多少钱啊?” “没多少。” “你少诓我,小姨又不是不懂行情。”她摸着方向盘,“最起码二十万。” “没到。”他笑了笑,“十八万多点。” “这都是姐姐留下的钱,是给你的。” “如果她还在,也会送你的。” “姐姐要是还在多好。”她眼睛又红了起来,转过脸去,擦去了眼泪,“看到这么帅的儿子,做梦都得笑醒吧。” “外公外婆去世,妈妈也不在了,我就是你的娘家。” “谢谢你这么多年照顾我。” 林茹眼泪唰得掉了下来,还在努力地保持笑容,“说什么矫情的话,真烦。” 闻川替她擦掉眼泪,“他要是对你不好,你就告诉我。” “放心吧。”她看着闻川,眼泪越发止不住,直接抱住了他,“小兔崽子,你也要好好的,开心点生活,还有画画也是,画点积极的阳光的,少画那些奇奇怪怪黑暗的东西,心情才更好啊。” “嗯。” 她松开他,“来和小姨一起住吧。” “我决定去杭州了。” “陪有哥?” “嗯。” “什么时候?” “等你嫁人。” “也好,去吧,这个女孩不错,小姨喜欢,有她陪着你我也安心。” 他微笑了笑。 林茹看着他的笑容,摸了摸他的脸,“好好对人家,你们还小,要注意安全哦。” “嗯。” 她笑着系上安全带,“走,兜两圈去,给你看看小姨的车技。” … 闻川是在慕有哥开学两个多月才去的杭州,两人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两居室,开始美好的小生活。 慕有哥怕他一个人在家时无聊,还领养了个流浪猫回来,是个精瘦的橘猫,他们叫它橘子。 同居了一个多月,橘子已经是一条大肥猫啦,除了睡就是吃,成天懒得一动不动。 慕有哥很少带同学回家,唯有曲长艺三天两头的过来,常常带着羊奶小果冻,把橘子哄得团团转。 慕有哥的同学中见过闻川的人并不多,除了先前的几个舍友,大多是路上偶遇才得见。无论何时,人都是八卦的,很快系里便传开来,慕有哥在外头藏了个男朋友,巨帅! 晚上,闻川坐在床尾看画册,见慕有哥看着手机不时地笑出两声,终于忍不住问了她,“笑什么?” 慕有哥把脚翘到他腿上,自在地晃着,“我同学,说你长得帅。” 他倒是淡定,握住她的脚,揉了揉,“你觉得帅吗?” 慕有哥睨他一眼,“丑。” 闻川似乎是相信了,他拿起桌上的小镜子照了照自己,“好像是丑。” 慕有哥用脚趾顶着他的腰,“别照了,越照越丑。” 他放下镜子,从床尾爬到床头,拿走她的手机,压在她的身上,“那你觉得谁好看?” 慕有哥抱住他的脖子,“你看着我的眼。” 他还真一本正经地盯着它们。 “看到什么了?” “眼珠。” “……”她按着他的脸,将人推走,爬起来要去卫生间,还没离床,闻川搂住她的腰把人按了回来,三两下剥了个干净。 “窗帘啊!” … 周五最后一节课是马克思,慕有哥坐在坐在最后一排,乘老师不注意偷溜了出去,今天她要和闻川去横店玩。 两人先乘车去了义乌,再从义乌坐大巴到横店,打了个车到了住的地方。 慕有哥提前在网上定了个青年旅社,到地方时天已经快黑了。旅社里一片漆黑,几个年轻人坐在沙发上聊天,其中一个小姑娘过来接待他们,“不好意思啊,店里现在停电了,马上就能修好,你们先坐着等一下,等来电办入住。” 慕有哥坐在吧台边,闻川在旁边站着。 “坐呀。” “不想坐。” 不一会,那小姑娘又过来搭讪,“你们是来玩的吗?还是来演戏?” “什么演戏?”慕有哥对横店并不了解,周末在家无聊,周围也玩遍了,于是随便找了个地,只知道这里有几个影视景区。 “是来玩的呀。”小姑娘不时地瞄向闻川,“刚一进来我还以为哪个明星呢,还在想明星怎么来我们这了。” “那明星去哪?”慕有哥随口问了句。 “几家大酒店,看剧组安排了。” 忽然,灯唰唰唰地一同亮了起来。 “来电啦。”小姑娘又看向闻川,“你男朋友长得真帅,就在这里当演员算了,一去就是特约,以后说不定还会火。” 闻川漠然地看了她一眼,依旧保持沉默。 慕有哥将身份证递给她,“他没兴趣。” … 他们将行李放到房间,便出门吃饭去了。 七点多钟,街上人并不多,慕有哥挽着闻川,看着路两边数不清的古装店,突然后悔没有穿汉服来。 说到汉服,高中时期她倒是拉着闻川穿过一次,虽然没带头套,但是以他的风姿走在路上已然是迷倒了大群人,甭管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连街边下象棋的老头都指着他,“瞧那小伙子。” 登龙路上有许多工作室和影视公司,又是招演员又是招助理,还有各种拉投资的。 她问闻川,“你说我们会不会遇到明星?” “可能。” “你有喜欢的明星吗?” “没有。” “我喜欢小李子。” “男的?” “嗯,你没看过《泰坦尼克号》?” “没有。” “《罗密欧与朱丽叶》呢?” “也没有。” “待会回去放给你看,这么经典的电影,你居然没看过。” “好。” … 夜里,慕有哥躺在他怀里,哭着哭着睡着了,闻川将屏幕调暗,一个人往下看,不管是灾难还是爱情,他的内心都是平静的,电影看完,他收了手机,拥着她入睡。 慕有哥时常讲梦话,又开始嘟嘟囔囔地说了起来。闻川每一次都与她认真地对话。 “就是,那个云上的,回头就看到。” “云上什么?” “云上那个,回头看到了。” “什么啊?” 她咂了咂嘴,不吱声了。 闻川看着怀里的人,吻了吻她,含笑入睡。 … 第二天一早,两人起身吃了早饭,先去了清明上河图。他们来的有些早,景区里还没有游客,除了景区工作人员就是剧组工作人员。 慕有哥与闻川坐在傍水的红亭子里,角梁上挂着两只红灯笼,与帘幔随风轻动。 远处的桥上站了几个穿古装的男女演员,有说有笑的手舞足蹈着。 “感觉好好玩的样子。”她趴在木栏上,远远望着他们。 “走吗?还要去秦王宫。” “再看看。”她嘟囔着,“好想体验一下。” 闻川没听清她的话,“什么?” “你看那个,像不像导演?” 闻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落到一个穿着马甲戴着帽子的白胡子身上,“可能吧。” “好想走近看看呀。”她遗憾地叹息一声,“可惜封起来了。” … 第24章 逛完了秦王宫, 他们回青旅歇息了一中午。再出来时, 几个漂亮小姑娘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聊天,装模作样地偷瞥着闻川。 待人走远了。 “帅吧,是不是特像明星!” 女人是很敏感的, 对那些目光, 慕有哥是又气又得意, 去超市买了口罩和帽子, 给闻川包的严严实实。 她看着只露出两个眼睛的闻川, 还是不满意, “这样更像明星了,太神秘。” 他摘了帽子, 给她带上, “你戴着。” 慕有哥眉梢一挑,“我像明星么?” “你像巨星。” … 慕有哥对剧组特别感兴趣, 每每遇到, 非得围观个一两小时才罢休, 她还和一个群演姐姐聊上,互相加了微信。 晚上快十点多, 群演姐姐下戏,慕有哥请她吃了顿夜宵。 直到快凌晨, 她才回来。 闻川躺在床上发呆,慕有哥跳到他的身上,重重地压住他,闻川伸出手臂搂住她, “那么高兴。” “我要去当群演。” “当群演干嘛?” “好玩啊,你不觉得?” “不觉得。” 慕有哥捏住他的嘴,不让他说话,“我就要去,我想一天了,那个姐姐说,就凭我这长相,以后肯定是个角色。” 他抓下她的手,“你不是想去非洲当兽医吗?” 慕有哥愣了愣,“是哦,那怎么办?” 她躺到他旁边,看着天花板,“那我先玩玩,说不定演两天就没兴趣了。” 闻川没说话,手落到她的脖子上,慕有哥看向他,笑了笑,“我去洗洗。” “好。” 她脱了外套,开心地去了卫生间,不一会,洗好了出来,钻进闻川怀里,“好冷。” 他用腿夹住她,“手伸进来。” 她双手冰凉,放到他的肚子上,“好暖。” “我像演员吗?”她突然问。 “像。” “哪里像?” “哪里都像。” “嘁。”她撇了下嘴,手往下伸,坏笑着看他,抓住,“凉吗?” 他没有回答,撩起她的衣服。 覆了上去。 … 大二寒假,慕有哥又去横店,办了演员证,她各方面条件都不错,运气也好,第一次演就混了个前景演员,虽没台词,好歹露了脸,把她高兴了好久。 慕有哥让闻川先回宁椿,自己在横店待到快春节。半个月玩下来,她不仅没有半点厌倦,反而更加有兴趣。 就在她准备收拾行李回家过年的时候,突然心血来潮想去广州找慕久国,她拿着这些天挣到的钱,精心为父亲挑了礼物,买了张机票就飞了过去。 下了飞机,慕有哥才给慕久国打电话,“我来广州找你了,爸爸。” 电话那头突然就没了声音,她还以为信号不好,往外头走走,“爸爸?” “爸爸?听得到吗?” “唉,听到。” “我说我来广州找你了,你有空来接我吗?我在机场。” “你怎么跑广州来了?还有谁来了?” “我一个人来的,还没告诉妈和哥,我想你今年过年又不回去,就来看看你。”慕有哥觉得父亲有些不对劲,试探问了句,“爸爸,你不高兴了吗?” “高兴啊。”慕久国沉默了几秒,“你在机场等着我,别乱跑,爸爸忙完了就去接你。” “好的。”她穿得很单薄,握着行李箱拉杆独自站在风口,心却是暖的,“那我等你。” “好。” 慕有哥去一家面馆坐着,点了一碗面,可是她一口都没有吃,想等着父亲来了接她一起去吃晚饭。 三个小时过去,慕久国还没出现。 慕有哥想打电话问问,又怕打扰他工作,便想着再等等,继续看电子书。 晚上十点多,慕有哥正趴在桌上熟睡着,被电话惊醒,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接了电话,立马跑出去,远远地见到了父亲,连行李箱也不顾,奔过去跳到他的身上,慕久国年纪大,禁不住她这么冲撞,往后踉跄了几步,“哎呦,又重了。” “我胖了五斤。” “胖了好,胖了好看。” 她高兴地站到地上,回头把行李箱拿过来,“走吧,我好饿。” 慕久国带她吃了粤菜,吃完后又带她去了附近的酒店。 “为什么不带我去家里?” “家里乱,过两天。” “正好我去了帮你收拾。”慕有哥挽住他的胳膊,“我还没见过你住的地方。” “你来一趟就好好玩,住这里也方便,而且爸爸住的太偏了。”他见女儿不说话,又说,“爸爸今晚陪你住。” “好吧。” 两人定了个标间。一夜过去,他的电话响了三次,一次没接,一次挂了,还有一次鬼鬼祟祟出去接了。 慕久国常年不在家,慕有哥不是没怀疑过他在广州有女人,可每次产生这个念头都会被她的情感强压下去。今天晚上,从他不愿带自己回家时慕有哥才切实地感觉到了不对,她听着父亲的呼噜声,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慕久国给她买来了丰盛的早餐。 “爸爸公司还有点事,你在宾馆多睡会,爸爸处理完公事中午带你去吃好吃的。” 慕有哥咬着虾饺,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 没等她吃完,慕久国就走了。 真公事?还是借口? 她的脑子飞快地转着,设想了各种可能。 他在这里另有了家庭?找了小三?可他都快六十岁了。 虽然老,但他是个有钱有气质的老男人啊,也不是不可能。 不对不对,爸爸不是这种人。 他不会的。 她极力安慰着自己,丢了虾饺,赤着脚趴到窗户上往下看,许久未见父亲走过,又落寞地回到床上坐着。 总之,肯定有秘密。 … 慕久国没有爽约,没到十一点就回了酒店,带她出去吃饭、游玩、买东西。 “今晚带我回家住吗?” 慕久国直接跳过她的话,拉着她来到进了家表店,他随便指了只表,“这只不错,试试。” 店员带上手套,立马给拿了出来,啰里啰嗦地开始介绍。慕有哥一句也听不进去,应付地伸过手去。 慕久国握着她的手,满意地笑着,“有哥的手腕真好看,戴什么都好。” “是啊,您孙女皮肤白。” “我是他女儿。”慕有哥冷着脸说。 “啊,不好意思。” “没关系。”慕久国笑着抚抚慕有哥的头,“喜欢吗?” 她不走心地“嗯”了一声。 “那就这只,不用包了,戴着。” 三十多万的表,慕久国眼也不眨的就去付钱了,虽说父亲向来对她很好,每次见面都大手大脚的买东西,但今日出手又急又阔,倒让她更加生疑。 玩了一天,回到酒店,慕久国见她闷闷不乐的,凑过去哄她,“怎么了?不开心啊。” 她摇摇头。 “那怎么耷拉个小脸?”他抱着她摇了摇,“累死了,哎呦,爸爸这肩,一年不如一年了。” 听到这种话,她又心疼了起来,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顿时被抛之脑后,“我给你按按。” 她跪在床上,给他捏着肩,慕久国闭着眼享受着,“闺女的手就是有魔力,一按顿时精神了。” “你回宁椿住,我天天给你按。”她故意说了句,“妈妈按的更好。” 慕久国沉声笑笑,“你妈妈怎么样?” “不怎么样,天天想你。” “等闲下来,回去看看。”他按住慕有哥的手,“行了,按久了你手酸,累一天了,去洗洗睡吧。” “嗯。” 慕久国在这过得夜,第二天中午才走,又是以工作为缘由。 他走后,慕有哥悄悄地跟了过去,慕久国确实去了公司,她在公司楼下蹲了快两个小时,才等到人出来。 路上停着一辆黑车,看车牌,不是他先前开的那一辆。慕久国朝那车走去,离着还有六七米的距离,车里突然跑出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朝他奔过去。慕久国开眉笑眼接住了他,将小孩高高抱起,亲了一口。 那一刻,慕有哥觉得有顶千斤重的铁锤咚的落在了自己头上。 各种荒谬的想法一瞬间全钻进她的脑子里,孙子?儿子? 不可能,不可能的。 兴许是朋友的孩子呢。 她掐着墙,瞪大了眼睛望着慕久国抱着孩子坐上了车,她甚至不敢跑过去质问,去拆穿。 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后背突然撞到了一个人。 慕有哥被一个类似保镖的男人带到了一栋豪华别墅里,活了快二十年,她只在电视上见过这么大的房子。 男人把她放到大厅就退了出去。 慕有哥一个人站在这诺大的空间里,环顾着金碧辉煌的四周。 墙上挂了幅油画,画的正是慕久国,还是他年轻的时候,她走近看了看。 原来,这就是他一直住着的地方。 一个中年女人从楼上优雅地走了下来,她不高,身材偏瘦,盘着头发,身着条象牙白色长裙,肩上盖着灰色披肩,还带戴了个金框眼镜。她与慕有哥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尽管一身素色,未着粉黛,却从头到脚散发着强大的气场。 女人微笑着,眼角捻出道并不明显的皱纹,目光平和地打量着她,“你就是有哥吧?” 慕有哥没答话,看着这女人,已经大概猜出了她的身份。 “我是正云的太太。” 正云?正云是谁? “你还不知道?你妈妈没跟你提过?”太太笑了笑,坐到沙发上,“也是,哪个母亲会告诉女儿自己是个小三。”她抬了下手,示意一旁的沙发,“坐吧。” 慕有哥并没有过分震惊,这种结果她在来的路上就已经设想到了,她咬着牙,平静地注视着太太,没有动弹。 “不坐也行。”太太微微歪着脸看着她,“长得挺漂亮,像你妈妈,气质也不错,像正云年轻时候。” “正云?” 她看着慕有哥迷茫的表情,“哦对了,他在你们那叫久国,你还不知道他的真名吧,叫正云,慕正云。” 慕有哥顿时脑袋一片空白,正云?久国?正云? 连名字都是假的。 好可笑。 “要不要喝点东西?” “他人呢?” 太太拿起桌上的糕点,“尝尝,刚送来的,别人排队都买不到。” “爸”她顿了下,改口,“他人呢?” “你不会见你的。”太太小口食着糕点,仿佛连指甲盖都写了两个字:高雅。 “听正云说你很聪明,确实不错,性子很稳,换个小姑娘可能就又哭又闹了。”她温婉地笑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存在?好好待在宁椿就很好,不会缺你们吃穿的。” “有钱有势的男人在外面养点情人、孩子,很正常,除了你们三口,天津还有两个,你妈妈也知道。”太太心平气和地陈述着,仿佛事不关己,“你也没必要崩溃,我理解你现在一时很难接受,索性你现在这么大了,这些事也该有数。” “我的底线就是不允许你们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你妈妈就一直做的很好。可现在呢,你来了,钱给了还想要人?不觉得过分吗?” 慕有哥咬着唇,竟说不出一句话来,是啊,说什么啊?妈妈是插足者,自己是私生女,站在别人的领地,还能说什么?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克制着心中的狂躁,不让自己显得失态,或者说,没教养。 “你知道你为什么叫有哥吗?”太太放下糕点,用丝巾缓慢地擦擦手指,“是我取的。” “早些年我有个儿子,也就是你大哥哥,不幸出车祸去世了,本来慕有哥这个名字给的是你亲哥,但是宋致死活不肯,于是就给了你,别人都以为,有哥有哥,说的是慕有博吧?”太太站了起来,朝角柜走去,“你大哥哥如果在世,都三十二岁了。”太太拿起一个白色相框,“你看看,他长得多帅气。” 慕有哥看着照片上男孩的眉眼,觉得自己的脑袋快爆炸了。 “你和他性格还挺像的,话少,冷静,够克制。”太太放下相框,离近些看着她,“听说你学习不错,在江大是吧。这么看着我还挺喜欢你的,不如就留在广州,正好我没闺女,可以把你当亲生女儿待。” “他人呢?我想见他。” “你爸爸不想见你。”太太坐回沙发上,“没我的同意,他也不敢见你。” “考虑下。”太太笑着看她,“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的条件,你们三口子的经济全是从我这走出去的,那些于我们来说,不过是一根细毛。” 慕有哥沉默了几秒,垂着眼,冷静地说了句,“对不起。” 太太凝视着她,没有说话。 “我走了。” 她走出去几步又折了回来,太太饶有意味地弯起唇角,却见她将手腕上的表脱下放到桌上,转身又走了。 “后悔了就回来。” 慕有哥跑了出去。 路上没什么人。 她咬着牙,掐着手,不让自己哭出来。她走两步便回头看看,也许慕久国会来找她,会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面,会来与她解释。 可是,他始终没出现。 慕有哥走了四公里,来到个不知名的街道,街上很多人,欢声笑语,于她竟如冰冷刀枪,锥心刺骨。 她走累了,坐在路边,想给闻川打电话,又怕自己绷不住大哭,让他担心。万一他发疯,可怎么办。 于是,她打给了席天。 “有没有在广州的朋友?” “有啊,怎么了?” “能不能找辆车送我回宁椿?” “你在广州?你怎么跑广州去了?” “你别问了。” “好,你发个地址给我,我让人去接你。” “谢谢。” … 慕有哥连夜回了宁椿,她没有回家,直奔了闻川那儿,也没有跟他上楼去,抱着闻川站在楼下哭泣。 “这么多年,我总是怀疑爸爸外面是不是有人了,我还抱怨他一直不回来,可他根本就不属于我们,到头来,他才是我们偷来的。” “我总在想,我为什么叫有哥,到头来,居然是为了纪念一个去世的人。” “我的姓,我的名字,全都不是我的。” “我没办法挽留,我连奢求的权利都没有,他跟他们才是一家人,我们就是外面的野花野草,想起来就浇灌一下。” “小川,这次,我真的没有爸爸了。” … 慕久国挂了宋致的电话,从那一刻起,宋致就像着了魔了一样,一边疯言疯语,一边抱着手机不停地给他打电话。 最后把一切罪责都赖在慕有哥的头上。 “都怪你,他不要我们了。”她摔了所有能摔的东西,指着慕有哥的鼻子骂,“你为什么要去找他啊?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你害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没老公了,你开心了吧。” “他不要我了!他以后都不会来了。”宋致散着头发,几近癫狂,“本来我还可以盼着,盼着他一年回来两次三次,两三次我就满足了,现在呢,都是你!” “你喊什么?生怕别人听不到?” “听啊,都来听!我还怕什么?你嫌我丢人了是吧,那你也是从这个丢人的肚子里钻出来的,我见不了光,你也见不了!”她拿着拖鞋,往桌子上砸,“以后要怎么办!我什么都不会,我们吃什么?喝什么?” “别发疯了行不行?”慕有哥直接推翻了桌子,“我养你就是了。” “你怎么养啊?你能给我多少钱?你连自己都养不了,还有你哥哥,他就是个废物,你说,你要怎么养?你能给我买名牌包还是名牌衣服?” 慕有博关着门在屋里打游戏,“别吵了!烦不烦。” 宋致听到他的声音,走过去踹着他的门就骂,“你这个废物,没用的东西,就是你没用,不讨你爸的喜欢,他又生了个儿子,才不回来!你能不能争点气,别打那破游戏了!除了打游戏你还能做什么?” 慕有博开了门,指着她吼,“你自己留不住男人,怪我干什么?干什么不好,非要找个有老婆的!还是个快进棺材的老头子!” 宋致扇了他一巴掌,“不许你说你爸。” “本来就是!” 宋致直接拽着他撕打起来,“你闭嘴!我让你说!” “我就说!”慕有博也不让她,“不要脸!做小三!” 他们母子两三天两头闹,慕有哥早就习惯了,她冷冷地看着他们两,走出了家门。 到了底楼,都还能听到他们吵闹的声音,真丢人。 外头下着雪,她戴上帽子,想要去找闻川。 身旁的草地咚的一声,从天上掉下了什么东西,她扭头看了过去,听到楼上哥哥的嘶吼,“妈!” … 宋致没有死,她好巧不巧掉到一根钢筋上,伤了脊柱。 慕久国给的卡,在广州时就被慕有哥扔了,即便没有扔,她也不想再用他一分钱。手术费是闻川付的,还有接下来的住院费、疗养费。 宋致昏睡了五天才醒过来,哭着拉着女儿,“好疼啊,死真疼,我不要再死了。” 慕有哥握着她的手,“没事的,忍过去就好了。” “我的腿是不是废了?为什么一点知觉都没有啊?” 慕有哥沉默了。 “我是不是以后不能走路了。” “能走的,以后好好做复健很快就好了。” “真的吗?” “当然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是呀,有哥从来没骗过我。”她边笑边哭,“可是我们没有钱了。” “我去赚啊。” “对啊,有哥聪明,从小就学习好,赚钱肯定也厉害。”她眯了眯眼,“我困了,我想再睡一会。” “好。” “你不要走,在这陪着我。” “我不走。” 宋致闭上眼,一行泪挤了出来,慕有哥没有替她擦,静默地守在旁边。 闻川提着盒饭进来,她扭头,“嘘。” 他点头,走出去将盒饭打开,轻声走进来,放到床头柜上,对她比了个口型:吃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修修错别字什么的,不用重看 爱你们,继续红包 第25章 经过这件事, 慕有博性情大变, 一夜长大似的。这半个月,他没有和宋致吵过一句嘴,创了有生以来的记录。 慕正云没有再来过电话, 他们没有存款, 没有经济来源, 连吃饭的钱都掏不出来, 更不用提昂贵的医疗费, 所有的开支暂且全靠闻川资助着。 每一笔费用慕有哥都清清楚楚的记了账, 闻川却把她账本给撕了。 与她说, “我的就是你的。” 慕有博虽厚脸皮惯了, 但让他去跟妹妹的男朋友要钱, 实在有些拉不下脸。于是,他给慕正云发了个短信, 告知他宋致的情况, 慕正云没有回复。 慕有博等了两天, 气得写了一千多字的小文章发过去狠怼了父亲一顿,而后幼稚地把他拉黑了。 慕有博除了打游戏什么都不会, 还好吃懒做没脑子,完美遗传了他妈所有的缺点。 他对宋致怀有愧疚, 想给家里挣点钱,便跑去发传单,才做一天就坚持不下去,领着一百六十块钱回家了。 后来, 席天给慕有哥送了钱来,她不收,“你要是想帮我,就帮我哥哥找个工作吧。” 于是,席天帮慕有博安排了一个傻子都能干的活,在船厂仓库负责开门关门,天天就闲坐着,收入虽不高,但也算是个正经活。 宋致终日由慕有哥照顾着,她人向来娇气,双手没毛病还非得要别人喂她吃饭,慕有哥依了她两天,实在受不了她这矫情劲,骂了声“爱吃不吃。” 不过经过这一劫,宋致倒是沉默了不少,终日除了看着窗外发呆就是盯着手机发呆,有时半天都说不上一句话。 慕有哥把客厅的电视挪到她房里,从早播到晚,又半月过去,她的心情也好转了许多。 正月十六。 慕有哥把昨儿吃剩下的饺子煎了煎,又煮了锅小米粥,三人凑合对付了晚饭。 宋致不能动弹,又爱干净,即便不着一点灰尘,也要每天清洗。 慕有哥接了盆热水,正为她擦着身体,突然有人敲了门。 “慕有博,开门去。” 他乖乖去开门,见来人,惊了下,“爸。” 屋里的母女听到这个字,皆愣住了。宋致顿时急的变了脸色,“关门,关门。” 慕有哥也不想见他,赶紧去把门锁了。她从脖子上扯下毛巾,用力地擦拭着手上的水渍,杵在门口听外头的声音,宋致也失了魂一般,微张着嘴一声不出。 “你来干嘛?”慕有博本就不喜欢父亲,如今看到他浑身来气。 “爸来看看你们。” “看什么?看我们的惨相?” “有博!” “你走吧。” “有博。”他扒着门不肯出去,“你让我看你妈一眼,我好不容易才过来的。” “怎么,大老婆不让走啊。”慕有博故意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真难为您啊。” “随你怎么说,先让我进去。” 慕有博低眼想了想,还是放他进来,“得,我没词了,让文化人跟你说。” 他放他进来,慕正云走到宋致房门口,敲了敲门。 宋致顿时惊恐地失了色,慌乱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久国吗?” “是我,小致啊,开下门。” “等一下。”她掀开被子,对慕有哥招手,“快,过来,背我过去化妆。” “干嘛?你还要为他打扮?”慕有哥走到床边按住她,“他是别人的丈夫,你还要继续做小三?” “我不管什么小三小四。”她掰开慕有哥的手,“他在等着,你快背我过去。” “我不背。”她缩回手,“你也不许再见他。” “你凭什么管我!”宋致知道闺女的倔脾气,她吃软不吃硬,于是换了个法子,“求你了。” “妈,你别介意我直说,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想犯贱?他把你当什么你还看不明白?” “我不管他把我当什么,你不懂!小孩子懂什么!” “对,我不懂。” 宋致又拉住她的衣服哀求着,“你先帮我把化妆品拿过来。” 慕有哥甩开她,宋致死死拽着不松手,“我不能这个模样见他,你要我爬过去么?”说着说着,她的眼泪泄了出来来,挣扎要滚下床,“你就欺负我站不起来,我死了算了。” 慕有哥看她哭的梨花带雨,实在受不了,去化妆台随手抓了几样扔给她,“拿去。” “镜子。” 她又把镜子拆了搬过来。 宋致看上去很憔悴,怎么化都不满意,捯饬了半天,自己才勉强看得过去,她换上了最漂亮的裙子,盘起头发,精神地坐着,问慕有哥:“我漂亮吗?” “丑。” 宋致理了理头发,“你去开门。” 慕有哥把门打开,低着头走了出去,没有理父亲。 “有哥。” 她径直地去了房间,用力地关上了门。 慕正云锁着眉,往屋里走去,目光落到床上的宋致身上,一时无言。 她笑了起来,依旧娇媚动人,“你回来了。” “坐啊。”她拍了拍被子,“我伤到了腿,现在还不能站起来,不过很快就能好。” 慕正云叹息一声,“你受苦了。” 她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哑着声,惹人生怜,“不苦,你回来就好。” “我今晚就走。” 宋致乖乖地点头,心里是庆幸的,她一点都不希望他留下看到自己丑陋的一面。 “允兰很生气。”他停顿了许久,“可能很长时间不会再过来。” “没关系,我等你。” 他低着眼,又叹息,“我对不起你。” “没有。”宋致勾了下耳边的发,“正好,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服侍了你,等我养好了你再来,到时候他们两个气也就消了。” 他点了头,“那我去看看有哥。” “好。”她保持着笑容,直到背影消失的那一刻,突然捂住嘴,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她赶紧仰起脸,用力地眨眨眼,不让妆花掉。 慕正云站到慕有哥的房门口,他知道她不想见自己,站在门外与她说话,“有哥。” “那天爸爸也很无奈,对不起。” “希望你能原谅爸爸,你大妈妈很喜欢你,爸爸也希望你能来广州和我们一起生活。” “滚。” 他沉默了,没想到女儿会对自己说出这个字。 “你走不走啊!”慕有博不耐烦地说。 慕正云走到他跟前,掏出张几沓钱给他,“你妹妹估计不会收,这钱你拿着,等我走了再给她。” “分手费?”他接了过来,拍了拍,“就这么点?你不是很有钱吗?五万?打发叫花子呢?” “爸爸暂时只能拿这么多,卡全被你大妈她。” “什么大妈大妈,我就一个妈,在里头躺着呢。” 慕正云沉默了两秒,“等过段时间,爸再给你们打钱。” “过段时间是过多久?” 慕有哥突然冲了出来,抢过钱直接扔给他,“拿走,我们不需要。” “有哥,你别任性,多少都先拿着,没有钱你们怎么生活?” “我有手有脚,我能赚,哥哥也有工作了,以后我们不需要你养着,留着这些供你天津那两个吧。” 慕有博愣了愣,“什么天津?”他半天才反应过来,“天津还有小女人?”他不爽地笑了起来,“老头子,你可以啊,宝刀未老啊。” 屋里的宋致听到了话,气地吼了一声,“慕有博,你怎么说话呢!” 他嗤笑一声,闭了嘴。 慕正云从口袋掏出先前送给慕有哥的那只表,“这个拿着,如果不喜欢就拿去卖掉,能卖点钱。” 慕有哥没接,他拉起她手把表塞进手里。 “我不要。”慕有哥猛地就给摔了,“虚情假意做给谁看?我一个人在广州街上晃了一夜你在哪呢?” 慕正云紧锁着眉,难言。 她冷冷地看着他,“我们不过是你养在外头的玩物,偶尔想起来就玩弄一下。”她苦笑一声,“希望你好好守着你的妻儿,永远都别来打扰我们。” “不是,有哥” “别叫这名字。”她打断他的话,红了眼,“你走吧!” “久国。”宋致在房里呼唤,“久国,你别听他们两的,你们两个闭嘴!” 慕正云孤莫地杵着,良晌,迈出门去,“咔”的一声,门被关上。 慕正云把钱放在地上,“我把钱放在门口了。” “爸爸先走了。” 慕有哥站到房门口看了眼宋致,她恶狠狠地斥责她,“你干嘛那么对你爸说话?你什么态度!那是你爸!他以后不回来了怎么办?” “那你想让我怎样?求着他留下来?求他给我们钱?还是跟着他去广州替你争家产?” “你——闭嘴。” “我戳中你心了?”她紧握着拳,指甲陷进皮肉,“你整天无所事事,贪图享乐,指望靠别人养你一辈子。” 此时的宋致,只能用花容失色来形容。 慕有哥讪笑着,“我还一直坚信你们是爱情,守了这么多年的活寡,你图什么?人还是钱啊?” “滚出去!”宋致拿着枕头砸向她,“滚!” 慕有哥将枕头拾起来,掸掸,平静下来,“对不起,我过分了,请你也清醒一点,别再执迷不悟。他从来都不是我们的。” “还有,就像你说的,再怎样我也是从你肚皮里钻出来的。”慕有哥将枕头放回床上,走了出去,“我不会抛弃你的。” 慕有博把门口的钱收了进来,他守在宋致房门口,怕她想不开再作死,“妈,那个。”他低了低头,有些纠结,“我倒水给你洗洗脸吧。” 慕有哥哭了,至于是气哭还是委屈哭,她也分不清。 她趴在窗户上偷偷往楼下看,正好见到了慕正云缓慢行走的背影。 才一月不见,他好像又老了许多。 刚才,都没有好好看他一眼。 爸爸,爸爸。 她远远望着他,竟然期盼着他能抬头看一眼。 然而等待,只会让人更加心灰意冷。 … 她坐回床上,平住情绪,给闻川打了电话。 他说:“我正要去找你,小姨过生日,蛋糕买多了。” 她问:“你到哪了?” 他答:“快到楼下了。” 她说:“我出去找你吧,透透气。” 闻川坐在不远的长椅上,慕有哥走过坐到他旁边,“我爸爸刚才来了。” “走了?” “你怎么知道?” “猜的。” 她撇了下嘴,“我很生气,又很难过。” “亲情就是这样,我爸从前经常打我,打我妈,每一次我都想杀了他。” 她惊愕地看向他。 闻川对她笑了笑,“可当他笑着叫我小川的时候,我还是会心软。” “我们还挺像的诶,都有爸爸,又都没有。” “我还没妈。” “那我妈还瘫痪呢。” “你有哥哥。” “……”她突然笑了起来,“我们是在比惨吗?” 闻川从口袋掏出几颗用保鲜膜包着的草莓,“压坏了。 “你放口袋干嘛?” “从小姨那偷的。”他拿出一颗举到她嘴边,“你全吃光,别给你哥哥带。” “你这人。”她笑了起来,咬住草莓,“甜。” … 后来,慕有哥拿着那只手表去了钟表店,想把它修好。 “五千。” “这么贵?” “五千我这还修不了,得送别地去。”修表小哥玩昧地笑笑,“这谁下手这么狠,阔气啊。” “算了。”她将手表收了回去。 “不修了?” “嗯。” “这表哪弄的啊?值不少钱呢。” 慕有哥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并不想回答,揣着表出了店。 … 一转眼开学了,慕有博每天上班,没人照顾宋致,慕有哥给她找了个护工,哥哥的钱基本用来日常生活,请护工又是闻川出的钱。 慕有哥找了两个工作,一个是周末的家教,一个是宠物店的兼职。 晚上,临近关店,来了条要洗澡的小哈士奇,看个头应该有四个月出头的样子,这种大小的她一个人就能掌控住。 可这哈士奇一吹起毛来就像疯了一样,上跳下窜,慕有哥还被它的爪子划了一下,“别动!” 小哈主人看了过来。 “别动啊。”慕有哥扣住它,“乖,求你别动了。” 小哈哪服气,一副闹不死你算我输的架势,嚎得震耳欲聋。 主人听不下去了,“打两下就安稳了。” 您能打,那我能打么? … 慕有哥累死累活地回到家,见闻川坐在角落画画,“快来给我揉揉。” 闻川丢下笔,洗了洗手,从边柜上搬出个大箱子来。 “这是什么?” “给你买的。” 慕有哥拆开看了看,是一大箱果冻,“你买这么果冻干嘛?” “每次喂橘子吃果冻,见你很馋。” “那也不用买那么多呀。”她抓起一把五颜六色的果冻,“这得吃到什么时候啊。” “慢慢吃。” 慕有哥拿了个大个的。坐到沙发上,用勺子挖着吃,“好吃。” 闻川进了卧室,拿出一沓钱出来给她,“之前委托那家画廊,帮我卖出去一副画。” 慕有哥一听这话,开心的果冻都丢下手,“真的啊。” “多少钱?”她开始数了起来。 “就一千,买果冻花了三百六,还剩六百四。” “已经很棒了。”她放下钱,拉住他的手,“大画家欸。” “还不是画家。” “就是画家,现在一副就是一千,那十幅就一万了,以后肯定还会卖的更高,哇塞,以后你出名了,说不定能卖到一万一幅,不对,十万。” 他看她满怀期待地描述着,心里比卖出画去还要高兴。 她抱起腿边的橘子,“我们要发财啦。” … 第26章 最后一套汉服成功转手, 这是慕有哥最喜欢的一套, 留到了最后。 闻川站在旁边,见她用心地包装着,“别卖了。” “都已经成交了。”她不舍得看着它, “而且我现在太忙了, 也没空穿。” “放着看。” 慕有哥转过身搂住他的脖子, “没关系啦, 瞧你愁眉苦脸的, 快笑一个。” “不会。” “那你哭, 我还没见过你哭。” 闻川掐了掐她的屁-股,“你先哭。”说着就压到她申上。 慕有哥挣扎着不让他亲, “别啦, 待会约了看房子。” 他哪肯啊。 “小川!” … 照他们目前的情况,租现在这套房太奢侈, 便想着换一间便宜的。合租房不让养宠物, 再加上他们经济情况不乐观, 橘子被送给了曲长艺的姐姐。 他们看了许多房,最后选了个阁楼。 楼下住是一对大学生情侣, 因为阁楼一直租不出去,又承担不起整套房租, 便着急出手低价租出,正好被慕有哥给赶上了。 阁楼有两间房,他们租的是靠窗的一间,对面那间没窗户, 也没家具,堆放着户主的杂物。转租给他们的男生说,“反正也租不出去,你们要用就用吧。” 于是,闻川将它做了画室。 搬家那天,曲长艺和她另两个舍友也过来帮忙,收拾完,慕有哥与闻川请她们吃了顿晚饭。 闻川不爱与人交流,看在这几人是慕有哥舍友的份上才多说了几句话。三个女生性格都较内敛,再加有闻川在,一顿饭安安静静的就过去了。 回到家,他们遇上了那对小情侣。 两人在客厅里打闹着,见租友回来,热情地打了招呼。 慕有哥买了个西瓜,送给他们半个,女生也没客气,“谢谢呀。” “我叫慕有哥,他叫闻川,希望以后相处融洽。” “当然当然。”女生笑着,不停地瞥着闻川,“他叫陈易,我叫元媛。你们刚搬过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我们什么都有。” “好的,那我们先上去了。” “好嘞。” 见两人走了,元媛抵了抵陈易,“你看人家男朋友,又高又帅。” “你看人家女朋友,又漂亮身材又好。” “我不好吗?”说着她就伸长了腿。 “没她好。” 元媛上手就打他,“太讨厌了你。” … 闻川喜欢熬夜画画,昨夜不知熬到了何时。第二天慕有哥起床去学校,他还一直沉睡着。 小区离学校远了点,步行要十五分钟,她在路上解决了早餐,不慌不忙地来到阶梯教室。 今天要考试,大家来的都很早,一个个疯狂地翻着书,作垂死挣扎。 慕有哥提前交了卷,去图书馆借书,正照着序列号找着,一个男生轻声走到她身后,“同学。” 她回头看他,“嗯?” “你好,可以加下微信吗?” “不可以。” 男同学尴尬地笑了笑,“交个朋友嘛。” “我男朋友爱吃醋,不让我乱交朋友,不好意思。” “小姐姐这么飒。”他别了下嘴,默默走开了。 慕有哥找到书便回家了,她顺路去超市买了些菜,准备回去煮小火锅吃。 闻川还在睡,她趴到他身上,“猪,起来了。” 他睁开眼看着她,把她按到身下,一言不合就亲了上去。 “我饿,先吃饭啦。” “我也饿。”他低沉着声音,咬了下她的耳垂,“我先来。” 慕有哥哪推得动他,干脆不挣扎了。 … 暑假,慕有哥又去了横店,她在一家青旅长租了床位间,同房的是个长期横漂的女孩,叫陈薇,在这已经一年多了。 慕有哥与她都不是多话的人,大多数时间都在剧组待着,下了戏回来也是各做各事,相处的顶多算个融洽。 自打来了这,慕有哥几乎没有一天闲着,运气好了跑跑大特约,没特约群演也能做。 夜里,陈薇又喝的醉醺醺地回来。 慕有哥正在看书,听到陈薇在走廊上呕吐的声音。 她看着撞门而入的陈薇,衣衫有些不整,把包随意一扔,一头栽进床里,哼哼唧唧。 慕有哥给她倒了杯水。 “谢谢。”陈薇接过来水来一口喝到了底,她化着大浓妆,眼部已经有些花了,看着瘆人。 最近她在争取一个网剧的女二号,三天两头喝成这个鬼样子回来。慕有哥自然是知道她干嘛去了,只是事不关己,她也从不过问。 这一行水深,没有人永远甘心一辈子做个小喽啰,既挣不了太多钱,还浪费青春。尤其是有几分姿色的女孩,在这肉少狼多的地方,被太多不怀好意的人觊觎着。慕有哥也曾遇到过几个,不是扬言要包装她,就是要介绍这个副导那个制片,话说的天花乱坠,牛吹的云山雾罩。 陈薇喝下水,把杯子递给她,“再帮我倒一杯,麻烦了。” 慕有哥转身又倒了杯给她,看着陈薇一副颓靡的模样,只说了句,“妆卸了再睡。” “好。”陈薇东倒西歪地去卫生间卸妆,冲了个澡,又歪歪扭扭地走出来,见慕有哥还在看书,笑着与她说,“演戏这东西,还是要去演,光看书有什么用。”她倒在床上,眯着眼看慕有哥,“你条件比我好多了,稍微用点手段,前途一片光明。” 慕有哥不想与她讨论这个话题。 一转眼,陈薇已经睡着了,慕有哥将大灯关了,开着自己的小台灯继续看书。 … 楼下的小情侣分手了,男孩搬了出去,元媛白天在外工作,常常很晚才回来。 那夜,闻川下楼倒水,就见她穿着条三角内裤在厨房里晃来晃去,看闻川下来,不仅没有半点害羞,还与他打了个招呼。 闻川没搭理她,也没放在眼里,转身就上楼去,过了许久才下来。 第二天,他在自己的小画室画画,元媛穿着睡衣,上来敲了敲门,“方便吗?” 门没关,她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你在画画呀。”她未等人同意,不客气地走了进来,站到他旁边,“画的是什么?” 闻川不想与她废话,“有事吗?” “哦,厨房的下水道堵了,我搞了半天都没通,你能不能下去看看。” “不会。” “啊?”她讶异于他的回答,“哪有男孩子不会通下水道的。” 闻川沉默。 “你就去看看嘛,我实在通不了。” 元媛挡住了日光,画上留下她窈窕的黑影,她自傲地看着自己的影子,暗暗打量着他的表情。 闻川皱了下眉,“别挡我光。” “……”她匪夷所思地往旁边挪挪,“那” 未等她说完话。 “出去等着。” “好。”元媛笑着下楼,她还就喜欢他这矜持劲。 闻川多画了几笔,起身走下楼去,他左戳戳右转转,把水池里一些肉眼可见的脏东西弄了出来。 元媛坐在厨台上,摇着两大长腿,仔细地打量着他。 闻川穿着宽松的大裤衩,两截长腿露在外头,肌肉线条十分地好看。 她扫视他的腿毛,目光缓缓上移,落在腰臀上。 啧啧,真完美的一幅皮囊。 闻川弯下腰,打开柜门将水管拔了下来,他的脖子很长,这么伸着,喉结更清晰的凸起。 从元媛这个角度,刚刚好看到他领口里。她视力很好,清晰地看到他脐下一行腹毛,性感的让人上头。 元媛咬了咬嘴唇,已经用眼神把他给扒光了。 闻川直起身,“通了。” 她回过神来,对他娇媚地笑,“谢谢了。” 闻川没回应,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 “你身材很棒欸。” 闻川看都没看她一眼,甩甩手,转头上楼去了。 元媛仍旧坐在厨台上,盯着他的腰,想起衣服下那紧实的皮肉,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要命啊。 … 深夜,世界沉睡着。 闻川正画着画,突然听到楼下传来放当的银叫。 元媛一个人住在下头,闻川不傻,自然知道她在做什么。 他听着这声音,觉得很烦,把慕有哥的耳机带上,听起了音乐。 … 今天拍的是个群体动作戏,慕有哥演了个仙门弟子,第一次吊威亚,她并没有害怕,反而异常激动。只是在空中翻来覆去好几次,她几乎要吐了出来,还被导演给骂了。 “停停停停停。” “左边第二个,你那是什么表情!会不会演!” “还有你!”导演指着一个男仙,“你刚刚笑什么?很好笑吗?” “光都快没了!拍几条了,都从哪找的人?演不了赶紧都滚蛋。” 现场一片寂静。 导演今天异常暴躁,上午刚把女主角骂了一顿,下午又冲着他们发火,吃了火-药一般。 慕有哥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冒头给他鞠了个躬,“对不起导演,麻烦再来一条吧,这次绝对不会错了。” 导演见她态度好,消消气,坐了回去,“最后一条。” “谢谢导演。” 谁的抗压能力都不是天生就强,她在这一行摸爬滚打虽没多久,但什么苦、什么辱都受过,比这更难听的多得是,习惯便好,谁让你不是大牌呢。 当然了,她才不会滚蛋,她还要挣钱呢。 … 七月底,正值酷暑。 阁楼热,画室没空调,闻川就这么硬扛着,久而久之热习惯,也就不怕热了,甚至连晚上在卧室睡觉都不开冷气。 可半夜惊醒,总是汗如雨下。 晚上没吃什么东西,他饿的睡不着,去厨房下了碗面,刚吃一半,元媛醉醺醺地回来了。 闻川没与她打招呼,也没看她。 元媛借着醉酒故意靠近,搔-首弄姿地勾-引他,“你在吃什么啊。” 她穿着短裙和吊带,一根肩带松垮垮地掉了下去,露出鼓凸凸的胸,分外撩人。 刺鼻的香水味晃了过来,熏得闻川吃不下去,他三两口刨完,便去刷了碗。 元媛跟他到厨房,嗲着声说:“我也饿了,能给我做点吗?” 他不想搭理她。 元媛突然没了骨似的,直接朝他身上倒过来,闻川迅速地按住她的头,不让她靠近自己,“走开。” 她的手顺着他的胳膊爬了上来,勾着他的手臂,“你真帅啊。她那么久没回来,你就不想” 闻川见她得寸进尺,按着她的头猛地将人给推开,元媛往后倒去,直接坐在了地上,无辜地看着他,“你干嘛呀?” 他跨过她走了过去,淡定地上楼,还特意嘱咐了一句,“要吐回你自己房间吐。” 元媛坐在地上一愣一愣的,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胸,又看向空荡荡的楼梯,“我靠,他是有毛病吧。” … 慕有哥八月底才回来。 光听脚步,闻川就知道是她回来了。他放下画笔,下楼迎她,两人在梯弯碰了个照面,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扛去了房里。 “行李箱啊。” 他抱着她亲,把人放到床上。 房里没开空调,又闷又热,慕有哥被他搞得快晕厥了。 她趴在床上,伸长了手去摸空调遥控器,却被他摁住了手。 “热。” 他盯着她后腰与背部的几块淤痕,“受伤了?” “打戏,摔了几下。” 他低下头,去吻了吻那块青紫,将她翻了个身。 “下面那女的勾引我。” “然后呢。” “没然后。” 她笑了笑,“孤男寡女,难为你了。” “不难为。”他提了提她的腰,“除了你,我都没兴趣。” 那天,楼下的女人没上班。 她叫的声音格外大。 … 第27章 闻川瘦了。 慕有哥不在家的时候, 他作息紊乱, 饮食不规律,时常一天只吃一顿,除了清汤面还是清汤面, 他对吃的格外不讲究, 只求方便、果腹便可。 晚上, 他们去吃了顿烤肉, 足足点了十盘肉, 到最后腻的谁都塞不下。 回去的路上, 他们买了半个大西瓜。 到了家,闻川先上了楼, 慕有哥将西瓜放到冰箱里冰着, 与元媛撞了个碰面。她穿着一件黑色低领长吊带,里头没穿胸-罩, 下头也没穿裤子, 一走一动, 露出黑色蕾丝内-裤边来。 慕有哥只觉得她好笑,从前男朋友在时便成天作妖, 如今更如幺麽小丑,成天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闻川的秉性自然不用怀疑, 她坚信,就算把元媛扒干净放他面前,他也不会有任何邪念,要说唯一可能会出现的想法, 就是拿她当工具人,练练画。 “穿的真清凉。” 元媛蹲下去拿了只雪糕,叹了声,“天太热啊,我都要化了。” “这么热,裸奔算了。” “那怎么行。” “反正也没人看你。”慕有哥笑了笑,上楼去了。 元媛撕开包装袋,气得咬了一大口,冰住了牙,皱起眉来,“啊——” 洗完澡,慕有哥抱着西瓜坐在床上,拿着小勺把中间最甜的那块挖给闻川,他轻轻咬住西瓜,嘴对嘴地送到她的口中。 吃了三四口,闻川便去画画了。 慕有哥在房里无聊,抱着西瓜坐到他旁边的小板凳上,不时地喂他一口。 “我演了个茶楼老板娘,拍了五天,一天一千二。”她鼓着嘴吃着,“厉害吧。” “厉害。” “但这就是最高的了,别的就只有一两句台词,或者前景,还有群演,一天才一两百。” “很好了。” “我见到王道禹了,就是演老板娘的时候,他真的好帅啊,尤其是穿了古装,太正了。”慕有哥咬着勺子陶醉地形容着,“还有那对眼睛,活脱脱小说里出来的一样。” 闻川不说话了。 “难怪他现在这么红。”慕有哥自顾自地说着,“简直神颜。” 她将一勺西瓜递到他嘴边,闻川扭过头去,一声不吭。 慕有哥伸着脑袋看他的表情,“吃醋了?” 闻川推开她的手,握着画笔用力地摁在画布上。 “真吃醋了啊。” “没有。” “就有。”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腿,“没你帅。” 闻川不理她。 她抱着他的腿晃了晃,“真的。” 慕有哥见他不搭理自己,放下西瓜,长腿一胯,面朝着他骑坐到他的腿上,“他算什么,我的小川最帅。” 闻川拍了拍她的腿,“下去。” “不下。”她歪着脸瞧着他,用脚趾轻蹭着他的小腿,“这么多腿毛,热不热?” 闻川抿着唇,视线从她的肩上穿过去,落在画上。 她的手不规矩地乱摸起来,底下的人顿时就有了反应,他傲娇地扯开她的手,“别动,画画呢。” 慕有哥盯了他两秒,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还说不吃醋,满脸都写着醋字。” 他捂住她的嘴,“别笑。” 慕有哥吻了下他的手心,声音被手掌闷住,“没笑了。” 他这才松了手。 “对了,元媛是不是天天穿那么暴露?” “对。”闻川故意气她,“有一次还上来了。” “然后你把她轰下去了?” 闻川垂下眼皮,不去看她的眼睛,“没轰,还聊了聊。” “不信。” “不信算了。” “那你们聊什么了?” 闻川想了一想,说:“画。” “一点都不会撒谎。”她把他头发撩了上去,看着他的脑门,“你留大背头吧,帅炸了。” “有那人帅?” 慕有哥看着他较真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你要是被包装一下,绝对是国际巨星。” 闻川握住她的手腕,将手拉了下来,“让我看看那个人。” “嗯?” “那个明星,看看他照片。” “不好看,别看了。” “要看。” 慕有哥握着他的脖子,扭了扭腰,“待会给你看。” 他捧住她的后背,“别蹭到画。” “没事,我这睡衣正打算扔了,都好几年了,烂了。” “我是怕你毁了我画。” “……”她冲着他的鼻子咬了一下,“还故意气我呢。” “没有。” “你不许画了。” “那干嘛?” “睡你。” “我不想睡你。” 慕有哥夹了夹他的胯,“真不睡?”她松开他,要起身,“那我去看书了,你画吧。” 闻川赶紧搂住她的腰,不让人走。 “不是不想嘛。” 他勾着嘴角轻笑了一下,狭长的眼睛微微弯起,好看极了,“勉为其难成全你。” 轻薄的上衣坠落下去,无意蒙上吃了一半的西瓜。 门敞着,不知从哪来了风,卷着空气里甜腻腻的味道。 她的发梢摆动,无意蹭到了画,染了颜色,又刮着后背,留下一道道细长的痕迹。 木椅咔的一声,发出刺耳的声音。 “在这?” 她抓着他的头发,贴向他的身体,“又不会有人上来。” … 一转眼大四了,离开学还有三天,慕有哥回了趟宁椿,去看看宋致。她现在精神状态好多了,虽然瘫痪着,但每天还是把自己打扮的很精致,化着淡妆,穿着裙子,让护工推她出去遛弯,保持着最佳状态等着慕正云随时出现,尽管这一年多,他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宋致爱吃零食,慕有哥平时便经常给她网购,这次又买了两大箱。 零食屯够了,宋致又要买新衣服,难得回来一趟,慕有哥不想让母亲失落,索性惯着她一两次,推着轮椅去逛街,一下子就买了四件,花了她一个多月累死累活兼职来的钱。 第二天,慕有哥就离开了,临走前,宋致还嘱咐她,“帮妈妈从网上买点面膜。” 这么些年来,宋致从不问她工作辛不辛苦,生活的怎么样,满嘴都是:我们家有哥真棒,以后就是大明星,我就是大明星的妈妈…… 她一向自私,慕有哥也早就习惯了。 … 回到杭州,慕有哥除了上课和兼职,一有空便看书看电影、琢磨怎么演戏。 元旦节,班里组织了聚会,慕有哥难得有空,被曲长艺拉着一起去吃饭。 三年同学,她连班里人都认不全,大家对她也很陌生,只知道是个挣钱狂魔,喜欢演戏,还有个神秘的男朋友。 有八卦的男生盯着她问,一会又是拍了什么戏,挣了多少钱;一会又是见了什么导演,认识什么明星…… 还拉着她一起合照。 … 一月中旬,闻川过生日,慕有哥在家里简单整了个烛光晚餐,买了六寸小蛋糕,形式满满的插上蜡烛让他许愿。 闻川没什么愿望,他直接把蜡烛给吹灭,慕有哥又给点上,让他随便许一个。 他想了半晌,说:“不想合租,想有个自己的家。” 慕有哥看着他愣了半晌,突然说:“那我们攒钱买房吧。” 闻川忘了吹蜡烛,看着烛光后的慕有哥,“好。” “那以后你想回宁椿还是留在这?” “你去哪我就去哪。” “那就回宁椿吧。” “好。” “快吹蜡烛,滴下来了。” 闻川喜欢吃甜食,慕有哥摆了一桌的甜品,吃到一半,她神秘兮兮地给了他一个大盒子,包装看上去很高级。 “什么?”他问。 “生日礼物,拆开看看。” 是一套画笔,很贵,闻川一直没舍得买,他欣喜地拿起它们,摸着笔毛,“谢谢。” “喜欢吗?” “喜欢。” 吃完饭,慕有哥整理着桌子,闻川去刷碗。 元媛回来了,大家互相都不想搭理彼此。她往自个房间走,到了门口突然停下来,转身对着慕有哥,“对了,我要搬出去了,这房子你们还租吗?租的话我把房东电话给你,以后就直接跟他对接。” 消息有些太突然,她一时没回答。 “你们考虑考虑吧。” … 慕有哥还有半年多毕业,同学们除了考这个考那个的,基本都去实习了。慕有哥争取到《花环》的一个小角色,跟组去贵州拍戏,一去就是四个月。 元媛搬走了,这么大一套房子,闻川独自住太浪费,且慕有哥也快毕业,懒得再搬家或是找租友。于是两人商量把房子退掉,让闻川先回宁椿,暂住在小姨家。 刚入夏时,林茹生了孩子,家里地方本就小,如今更是诸多不便,闻川不想给他们造成负担,便搬出去住了。 慕有哥工作忙,他不想让她费心,自己去找了找房子,最后租了个平地车库。等到把东西全部搬完,收拾好新家,他才告诉她搬出来的事。 那时,慕有哥正在等戏,看到他发过来的几张照片,打了个电话过去,“你租了个车库?” “嗯。” “怎么不和我商量商量?”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车库不太好吧。” “挺好。”他又说,“我已经住进来了,等你回来。” “好吧。” 这大车库特别宽敞,一道墙隔成两间屋,环境凑合,设备齐全,该有的一样不差,最重要的是租金便宜。 慕有哥买了墙纸贴在卧室里,再挂上些装饰品,换上桌布纱帘,小家拾掇的还算温馨。 至于外面,闻川画画的地盘,就随他自己造去吧。 慕有哥在宁椿待了两天就走了。 这一分别,又是三个月,再见时,她已经大学毕业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接上了 第28章 慕有哥从学校运了一些书回来, 一到家, 看到闻川铺了一地的画。 “你干嘛呢?”她杵在门口,被画挡住了路。 “回来了。”他将几副画拿开,给她抽出条道来, 一边说, “席天有个朋友开了酒吧, 跟我买了二十幅画。” “二十幅?这么多。”慕有哥往里走了走, “价格怎么定?” “八百一副。” “才八百。”她大致扫了眼被选中的这些画, 有大有小, 还有几副画的很细致,“也行吧, 既然是席天认识的人。” “反正那么多画, 放着也是放着。”慕有哥提着行李箱往里头去,“什么时候送过去?” “下午席天开车过来拿。” “好久没见他了, 请他吃饭吧。” “好。” 慕有哥放好书, 走到闻川身边, 搂住他的胳膊,疲惫地闭上眼, “累死我了。” “吃饭了吗?” “没有。” “那你去睡会,我做好叫你。” “好。” 席天下午有事耽搁了, 傍晚才开车过来,没想到见到了慕有哥,又惊又喜。三人去高中时常去的餐馆,还小饮了几杯。 “我那有套空着的房, 嘴都给我说破了,他就不肯去。” 慕有哥说:“不用,已经住下了,搬来搬去的也麻烦。” “还有买画这事,说了别客气尽管开价,我那朋友人傻钱多,结果他给开了八百一副。”席天揽住闻川的肩,拍拍他的肩膀,叹道,“哥们,回头再卖我几幅,等你出名,我就是头号收藏家。” 闻川提了下嘴角,“你喜欢我送你,不用钱。” “那可不行,我不能占你便宜啊。” 慕有哥笑道:“他的便宜你尽管占好了。” “你的便宜占占还行,川儿是老实人,我可舍不得。” 慕有哥夹了颗花生朝他砸过去,“我不老实么。” 席天躲开花生,“你个母老虎,就差拿刀架着我了。”他落下手臂,提起酒杯,“拍戏还顺利吧。” “谈不上顺利不顺利,小演员,有钱赚就行。”慕有哥与他碰了个杯,“你呢,以后就留在宁椿了?” “家族产业都在这,不留不行啊,老头子管的严。” “挺好的。” 席天-朝她挑眉,“你两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暂时没考虑。”她又开玩笑道,“等着他老人家给我求婚呢。” “川抓紧啊。” 闻川看向慕有哥,“你想结婚?” 她睨着他,故意说:“随便。” 席天喝了不少酒,找了代驾,带着二十幅画走了,他直奔酒吧,叫人出来把画搬了进去,唐经见画回来,出门迎他,“还喝不少啊。” “哥哥回来了。” “哥哥?有哥?” “嗯。” “那你不叫上我。” “呦,不好意思,忘了您嘞。” 唐经嘴一撇,“天哥折煞我呢,小的错了。” 席天指挥着工作人员把画挂上,唐经看着光秃秃的画框,“不裱个框?” “你懂什么,原生美,就这样。” “我是不懂。”唐经叹了口气,“也欣赏不来这风格。” 席天耷拉着眼皮,看着墙上的画,蓝蓝黄黄,他也不知画了个什么玩意,大概也许看着像是,房子? “直接说你要买不就好了,拐弯抹角的,还扯什么朋友要。” “要不怎么说你没脑子。”席天斜目乜他一眼,“说我要的他还会收钱吗?” “对哦。”唐经笑了笑,“天哥菩萨心肠。” 他揉了揉眉心,“你在这盯着,我回去睡会。” “好嘞。” … 深夜,慕有哥正沉睡着,闻川急促地将她叫醒。 “怎么了?” “过来。”她就这么被他塞上拖鞋,拉到了外头。 闻川看上去有些激动,指着画布,“你看我刚画的。” 慕有哥泄了口气,顿时无精打采起来,“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你不是在睡觉么?怎么又画画了。” “你仔细看。”他稳着她的头,对着自己的画,“看。” “这是什么?”她眉心浅皱,实在看不懂。 “不知道,我刚刚梦到的画面。”他两个手比划着,“会吃人,没有头。” 慕有哥抓住他的手放了下来,“好了好了,明天再说,快睡觉吧,再画你精神就不正常了。” 闻川任她拉着进了卧室,还不停追问,“画的怎么样?” “好。” “真的?” “真的,巨作,太厉害了。” 她躺到他怀里,抱着他的腰继续入睡,闻川睁着眼,脑袋里一片混沌,突然推开她,跑了出去。 “你又干嘛?” “画画。” 慕有哥蹬了下脚,拉着被子蒙住头,不管他了。 … 这一次,慕有哥在家待了一周。 一天晚上,她去见了个女人,是半年前拍戏认识的,两人恰好是老乡,时常联系,渐渐便成了朋友。 她叫于婧,脸蛋和身材都没什么可挑的,却唯独一个缺点,就是走路不好看,她专门针对走姿练了小半年,反而越改越奇怪。 于婧约她在一家清吧相见。 两人有段时间没见,聊了聊彼此最近的戏,又掰扯掰扯生活上的事,便转向正题。 “有个女二号,最近在选角,你可以去试试。”于婧边吃着小水果,边说,“就是角色不太好,容易招黑。” “我不怕黑,就怕没戏。” “你就不怕到时候一堆人来骂你。” “那说明演得好。” “得了吧,真到那时候你就不那么说了,能骂到你哭。”沈婧端起酒杯来,“上升到演员,这种事多了去了,有些网友嘴很毒的。” “无所谓。”慕有哥笑了笑,“黑红也是红啊。” “你要这么想就去试试吧,是个小说改编的剧,仙侠片,我看团队和投资方都不错,导演是刘宣,男女一号定了,都是新人,我本来想去试试,想想还是算了。” “怎么了?” “哎,被现实甩了一个又一个巴掌,这一年试了二十多次,一个没成,我还是乖乖跑我的龙套吧。”沈婧拍了拍她背,“祝你成功。” 第二天,慕有哥就去北京试镜去了。 女二号没试上,她却阴差阳错拿到个小角色,一个柳树精,在整个故事里没什么存在感,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撮合男主和女主,人设还算讨喜。 总归是接下来的工作有了着落,不算白来这一趟。 … 慕有博谈了个女朋友,刚认识两月,把人家肚子搞大,准备结婚了。 婚礼办的简陋,来的多是女方的亲戚,宋致背着他们偷偷通知了慕正云,可直到婚礼结束他也没出现。 这小嫂子比慕有哥还要小三岁,之前在服装店打工,婚后就辞了工作,在家养胎。 小嫂子叫何亦芸,家里很穷,人长得也一般,再加上懒、脾气大,仗着自己怀孕天不怕地不怕,经常与宋致吵得地动山摇。慕有博又是个蠢货,不会从中调节,婆媳关系越来越严峻。 就这么吵吵闹闹的过两年,二胎都生了出来。小夫妻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可怜两个孩子跟着受罪。 给宋致请护工的钱一直是慕有哥在掏,她要攒钱买房,闻川又卖不出画,没收入,四面八方的压力全落在她的身上。即便这样,慕有博还隔三差五的跟她要点小钱。自己要不来,就怂恿大儿子去要,一家子吸血鬼一样,想尽办法能榨一点是一点。 … 春节,剧组不放假,最近没有慕有哥的戏,她就请了两天假回宁椿,下午四点半到的家。 天寒地冻,前日还下了雪,家门口积着一层干净的积雪,看来他又是许久未出门。 慕有哥推开门,嘎吱的一声,里头画画的人看向她,“回来了。” “嗯。”她用脚关上门,“冻死了。” “来暖暖。” 慕有哥放下包,蹲到闻川旁边,手伸到烤炉边来回搓,她仰视着他,“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 她靠到他腿边,“除夕。” “这么快。” “不然呢,你还以为是秋天么?” “冬天。” “还不错,知道季节。” 他笑了笑,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脑袋,“这天拍戏很冷吧。” “总比热好。” “什么时候走?” “明晚。”她抱住他的腿,“我想吃饺子。” “晚上做。” “你包吗?” “嗯。” “想吃韭菜鸡蛋的。” “好。” “还想吃汤圆。” “好。” “别画了。”她抱着他的手臂,“我们去超市逛逛吧。” “等十分钟。” “好吧。” 最终,他们没有买食材,去街边的小铺子吃了顿现成的饺子。 城市禁炮竹,少了那些噼里啪啦,总觉得缺了点过年的气氛。 慕有哥和闻川在路上闲逛,赏赏露天节目,看看游戏孩童,逛逛街边小摊,无聊又无聊。 可她更不想回家,车库里阴森森的,闻川一回去又埋头画画不理自己,没意思。 她和闻川沿着大元路走,溜达到了椿禾中学的西南门。 保安室亮着灯,大爷坐在里头看手机,只露出个头顶在。她拉着闻川走到不远的围墙,踩着缺了半块砖的墙坑翻了过去。 今夜的天空很干净,满地白雪盛着月色将黑夜照的明亮。 她与闻川溜到艺术楼,找到他从前的画室,贴着窗户往里头看。 闻川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雪天,他一时冲动,从天台跳了下来。 他还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走吧。” 想起那些事,总归是影响了些好心情。 于是,闻川便拉着她离开了。 … 路上,慕有哥问他,“要去看看你小姨吗?” “不去打扰她了。”他又问她,“不去你哥那吗?” “明天吧。” 这块偏僻,空荡荡的道路一片寂寥。路口立着个卖关东煮的摊位,老大爷穿着臃肿的军大衣,行动缓慢地收着摊。 “想吃关东煮。”慕有哥说,“好久没吃到了。” “走吧,去买。” 大爷看到两位客人,立马停了手里动作,“要来点吗?” 慕有哥点了下头,自己拿起一个小盒子,挑了起来。 “哎呦,路上没什么人,都赶回去过年了。”大爷笑的满脸皱纹,不停地搓着双手,“我这刚准备收摊。” “你该去路西头,那边人多。”慕有哥说。 “算了算了,回家暖和去喽。” 慕有哥挑好了,递给大爷,“多加点辣。” “好嘞。” … 慕有哥没让大爷找钱,与闻川边走边吃。她举起肉丸子,递到他嘴边去,“吃一个。” 他推开,“不喜欢。” 慕有哥收回手,换了个海带,“这个你喜欢,我记得。” 路过电影院,他们买了两张票。 电影开场不到十五分钟,闻川睡着了。 慕有哥没有叫醒他。 想都不用想,这个疯子每天过着什么样废寝忘食、日夜颠倒的生活。 她轻轻摘下他的3D眼镜,看着他的睡颜。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是这样。 … 第29章 夏天, 慕有哥拍完戏从剧组回来过几天, 只带了个提包,装着几件换身衣服。她连家都没回,把席天约出来吃了顿饭。 进入社会的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 没有那么多时间终日联系。慕有哥本就很少回宁椿, 两人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面。 她在一家中餐厅的包厢等他, 席天剃了个平头, 皮肤也黑了许多, 比起从前更有几分男人味。 “刚回来就和我吃饭, 闻川知道得扛着八米大刀冲我家去。” “买不起那么大的刀。” 话一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席天为她添上一杯酒, “变漂亮了啊。” “有么?” 他仔细打量她一番, 揪了揪她的下巴,“微调了?” 慕有哥打开他的手, 白了他一眼, “纯天然。” “那就是长开了。”席天盯着她的眼睛, “更有味道了。” 慕有哥与他对视,“意思是老了?” 他挪开目光, 笑着喝了杯酒,“什么理解能力, 还学霸呢。” 她笑着摸出盒烟来,“抽么?” 席天怔了片刻,收下一根,“什么时候开始抽的?” 她为他点上火, “半年吧。” “拍戏挺累吧。” “不轻松。” “前两天还看了看你微博。” “敢情那十万粉丝是你给我买的?” “看你太可怜。” “你是给我找黑呢。” “你那么凉,谁黑你。” “是哦。” 席天瞄她一眼,“我说着玩的。” 慕有哥笑笑,熟稔地抖下烟灰,“知道。” “你又不是专业演员,入行也没几年,别灰心。” “你哪只眼看见我灰心了。” 他眯着眼吐出口烟来,轻飘飘地看着她,“不行的话退圈,跟哥混。” “你就不能说点好话。” “不会说。”席天哼笑一声,“想听好话叫唐经来,那小子满嘴马屁。” “不废话了,找你有事。”她为席天倒上酒,“帮我个忙。” “说。” “我和闻川想买个房子,两室的就行,他每天痴迷画画,指望不上,我这几年不在宁椿也不懂行情,你抽空帮我看看。” “买什么买,我送你一套。” “说正经的呢。” “要新房?还是二手?” “新房吧,位置的话,不太偏都可以。” “包我身上。” “谢谢了。”她端起酒杯自饮,“你店里生意怎么样?” “还那样,对了,我分手了。” “又分了?”她点点头,“分了也好,那女的不行。” “那你给我介绍介绍行的呗?就找你这种。”席天笑着踢她一脚,眉梢轻挑,还那幅痞帅样,“要不你跟我得了。” “你去和闻川商量商量,看他让不让。” 席天灌了一口酒,“那算了,不要了。” 半晌,他突然感叹一句,“如果高中时候你先认识我,现在是不是在我怀里笑呢?” “去你的。”她揉了团纸掷他,“还在你怀里笑,真会想。” “那我在你怀里笑?” “滚蛋。” “粗鲁。” … 饭后。 慕有哥又点了两个菜,打包给闻川带回去,正要去付钱,席天拉住她,“我来。” “不用。”慕有哥推开他,抢先付了钱。 “我送你。” “不用。” 两人依次走出餐馆,告了别,反向而去。 “哥哥。” “嗯?”她回头。 “我开了家咖啡馆,要不去坐坐?”席天手插进裤兜里,又是从前的招牌动作,“新店,还没带你去玩玩。” “好。” 席天的咖啡馆坐落在市中心一个不易被发现的小巷里,一百平左右的大小,装潢很温馨、很文艺,与他这狂霸酷炫拽的人设完全不搭噶。 店里没客人,守着两个店员。 席天亲自给她调了杯咖啡,慕有哥坐在小吧台上,手撑着脸看着他熟练的打着奶泡。 “手法可以啊。” “相当可以。”他拉了个复杂的花样,小心递到她面前,“尝尝。” 慕有哥小抿一口,“难喝。” “真的假的?”席天震惊地看着她。 慕有哥笑了下,“逗你呢,好喝。” “讨打呢,演到我这了。” 她端起杯子,微笑着看他,“生意不行。” “别说出来啊。” “那我收回。” “改天把闻川叫过来玩玩。” “叫不动。” “怎么?画疯魔了。” “差不多了。” … 慕有哥回到家已经天黑了,给闻川打包的饭菜也凉个透。 一进家门,她就嗅到股难闻异味,紧接着,一条小黄狗猝不及防地扑了上来,吓得她手里的袋子掉了地。 小黄狗闻到饭菜的味道,拼命地用嘴巴往塑料袋里戳,搞翻饭盒大口地吞着菜。 “哪来的狗?” 闻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都不看她一眼,“流浪狗,看它可怜就带回来了。” 它吃的太激动,慕有哥不敢碰它,用脚轻轻抵了抵,“唉,你不能吃这个。” 狗不理她。 “饿成这样,没喂它吃东西吗?” “带会来多久了?” “小川。” 闻川没听见似的,一声不吭。 慕有哥被狗堵在门口,看着他浑然不觉的样子,突然有些生气,“闻川!” 他抽空看了她一眼,手下还不停,“嗯?” 慕有哥气的捂住自己的脑门,长吐口气,什么话也没说,拧着狗就放到了门外。 门被砰的被关上。 闻川这才停下笔,“怎么了?” 地上横七竖八地散落着被狗撞翻的画框,她去洗了洗手,跨过他的画往卧室走。 闻川四处看了看,“狗呢?” “扔出去了。”她打开提包,把衣服往外掏,挑了几件扔进洗衣机里。 闻川又把黄狗带了回来,他抱着它往卫生间走,高兴地对慕有哥说:“还没起名字,你来起吧。” “我这两天画了几张它,你要不要看看?” “有哥。” “有哥。” 慕有哥一回头,就看到闻川一身颜料,怀里还抱着条狗,顿时心火上了头,“你抱着它干嘛?” “那么大味道,你闻不到吗?” “它是不是上床了?”慕有哥走出去,捏着床边的狗毛,“我的床变狗窝了?” “我们自己都省吃俭用的,拿什么养它?” “这么小地方,外面除了你的画还是你的画,再堆下去还有地方插脚吗?” 闻川一声不吭,她抓了抓头发,不想再一个人吵下去,“送走。” 黄狗窝在他怀里,眼里露出些恐惧,闻川摸着它的脖子,“对不起,我来打扫。” “我让你送走。” “我给它洗澡。” “送走!” 闻川沉默了。 “你不送我送。”她从他手里抱过狗,快步迈了出去。 闻川没阻拦,自觉地把屋子打扫一番,整理画框,又去下了些面条,叫慕有哥来吃。 “吃过了。”她说。 于是,他端着碗,站在锅前一个人吃完了一锅面,默默又洗掉,还把厨台擦了好几遍。 慕有哥坐在床上,听他在外面忙活的声音,又有些心软,她从包里掏出一盒巧克力,软下声叫他,“小川。” 他立马回头。 “过来。” 闻川洗洗手,站到她面前。 “剧组发的,你吃吧。”她拉着他坐下,“对不起,我着急了,才跟你发脾气。” 闻川坐到她旁边,“我不养狗了。” 慕有哥笑了笑,拆开盒子,“巧克力,你喜欢甜食,专门给你带的。” “你吃。” “会胖。”慕有哥剥开一块,塞到他嘴里,闻川嚼了两下。 “好吃吗?” 他点了下头,剥开一块递到她的嘴边,慕有哥推开他的手,“我怕胖。” “你不胖。” “那也不敢吃。” “一块,没事。” 她看着他举着的手,小小地咬了一丁点,“好了,你吃吧。” 闻川便塞到自己嘴巴里,对着她笑了起来。一见他笑,她的心更软了,“多吃点。” 他却合上盖,“留着慢慢吃。” 闻川把巧克力放到抽屉里,又坐回她身边,“累吗?” 她摇摇头。 闻川握起她的脚,放到自己腿上,轻轻地按摩,“给你按按。” 她看着他低垂的双眸,问:“我刚看厨台没油了,你面条怎么下的?” “放了两滴香油。” 她抿唇笑了笑,“好吃吗?” “嗯。” “清水面条都能吃那么香。”她抓住他的手,掰着手指头看了看,“再这么吃你快营养不良了。”她又捏了捏他的胳膊,“少买几块画布,吃的好点,大不了我们买小点的房子,一室一厅也可以,以后有钱了再换大的。” “好。” 她放下他的手,脚插进拖鞋里站了起来,“我去下超市。” “现在?” “乘着还没关门。” “我陪你。” “不用,你画你的画去吧。” … 晚上天气清凉许多,慕有哥竖着丸子头,穿着吊带和短裤,在小区黯淡的灯光下行走。 她突然停下脚步,看向正在翻垃圾的小黄狗。它看了慕有哥一眼,摇了摇尾巴,见她站着不动,又去翻垃圾了。 慕有哥就这么盯着它看了三分钟。 它什么也没翻到,低着头,失落地顺着草丛走。 闻川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把黄狗再带回来,还买了狗粮。 慕有哥牵着它往里走,收了收牵引绳,“我检查了一下,没什么病,买了点钙片,还有驱虫药,过来给它洗澡。” 闻川坐在画架前,一动不动。 “愣着干嘛?” 他赶紧起了身。 “我可没同意养。”慕有哥边放着热水边说,“就先让它在这待几天,我去给它找个主人。” “谢谢。” 慕有哥抬眼看着他,笑着问:“怎么谢我?” 他木木地看着她。 “真木头。” 闻川突然上前亲了她一口,小黄狗也调皮起来,伸出舌头舔了舔她。 “咦,好臭!” … 慕有哥很久前演的茶馆老板娘上映了,虽然戏份不多,但却是她第一个有正经戏份的角色。 两人趴在床上,盖着被子,吃着花生,还开了两瓶啤酒。 “我出来了。”她激动地拍了闻川一下,“我!” 闻川手里的花生掉在床上,他认真地看着电视里的慕有哥,竖着耳朵仔细听台词。 四分钟不到,她就过去了。 闻川这才捡起床上的花生,塞进嘴里,“演的好。” “真的?” “真的。” 慕有哥翻了个身躺着,眼角笑成月牙,“拍之前我可紧张了,第一次这么多词,没想到一条就过了。” “厉害。” “这部剧一直没过审,不然去年年初就出来了。” 他用胳膊肘抵了她一下,“又到你了。” 慕有哥嗖的转过来,“哪呢?” “骗你的。” “……”她掀开被子,骑到他身上,拽着他的耳朵往后面拉,“敢骗我!” “疼。” “疼死你。” 两集剧,总共只有十分钟左右的镜头。 他们却开心了一晚上。 … 第二天,慕有哥去了慕有博家,到那的时候,那一大家子还没起床,宋致房门也紧闭着。于是,她就独自坐在沙发里看电视。 过了近一个小时,何亦芸才起来,身上的睡衣皱的像揉过的报纸,肿着两只鱼泡眼,一脸的神志不清。 她看到慕有哥惊的身子一抖,一副活见鬼的表情,“有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六点多。” “电视也没放出声,吓我了一跳。”何亦芸揉揉眼,瞥到茶几上几箱子她带来的东西,立马换了个脸色,连眼睛都有神了些,“我去叫妈啊。” “唉” 未待她出口,何亦芸打开宋致房门,朝里头吼了声,“有哥来了。” 宋致被惊醒,“嗯?有哥?” 慕有哥进屋陪宋致聊了聊,给她点钱,嘱咐道:“你自己留着用,别给他们,让杨阿姨给你买点好吃的。” “别提杨阿姨了,又被你小嫂子气走了。” 慕有哥实在不想听那些家长里短的事,懒得问原因,直接说:“再找。” 她与宋致寒暄几句便要离开。 何亦芸客气客气让她一起吃早饭,慕有哥不想留,找了个借口直接走了。 她走的还挺快,一会功夫已经过了两个十字路,慕有博小跑着追上来,“有哥。” 她回头。 “等等。”他小喘着,“走那么快呢。” “腿长。” “急着走干嘛,早饭也不吃。” “不饿。” “最近忙吗?” 她看向慕有博,他还没洗脸,眼角挂着硬邦邦的眼屎,“有事?” “没有。”慕有博挠了挠后脑勺,勉强地笑着,“哪天回来的?” “昨天。” “以后你拍戏回来了告诉哥一声,我和你嫂子带着岩岩和乐乐去看你。” “有话你就直说。” “妈的护工费。” 嗬。 一猜一个准。 “杨阿姨不干了,妈应该跟你说过了吧。” “嗯。” “我又去找了人,比杨阿姨多了六百。”他见慕有哥不说话,补充道,“还了半天价,人家不乐意做,我们又找了几个,也差不多都是这个价,现在行情就这样。” “意思让我再添六百?” “你也知道,我手头紧,岩岩和。” “你家那点破事别再跟我重复。”慕有哥打断他的话,走的更快些,“我没钱。” “有哥,我知道你也不容易,这不是没办法才跟你开口的。” 她站到人行道等红灯,扫着来回的车辆,“你们自己想办法,我照旧,一个月五千五,一分都不添。” “你就少添点,你们演员不是挣得挺多的嘛,你再多加个五百,就五百,凑个整,六千,对你来说还不小意思。” “小意思?”她冷笑一声,“慕有博,我不是大明星,你当我钱天上飞来的?” “你多拍几个戏就好了啊,你们这行再怎么说也比我们来钱快啊。” “我还怎么多拍?把人劈两半?还是不眠不休的去挣钱?”她斜眼看向他,“你要是手脚勤快点,开发区那边电子厂多得是,哪个不比你现在工资高?年纪轻轻跑去当看门的,三千块钱工资够干嘛?” 慕有博被她堵的没发声。 “一大男人好手好脚的,能不能有点出息。” “你男人有出息,还不是个吃软饭的。” 慕有哥顿时来气了,“你怎么有脸说这种话?当初是谁给妈付的医疗费?” “那是他应该的,你跟他这么多年,十几万都算少了。” “慕有博,年轻时候不是个人就算了,怎么那么大了还是个畜生?”她冷笑了一声,“你没用,我认了,妈我养着,不用你花一分钱。但是养你不是我的义务,更不用说你老婆和孩子。我忙,这几年找护工的钱全给了你,你扪心自问一下扣了多少下去?” “你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冷血,都是一家人。” “谁跟你一家人?”慕有哥离他远点,“我以后是闻家人。” 慕有博还不放弃,一路跟她到公交站上,“有哥啊。” “妹妹。”他绕到她面前,“好妹妹,你就再加几百。” 慕有哥转过脸去,“你丢不丢人?” “早就没脸了。” 她看着他死皮赖脸这个样,又觉得好笑,“还挺有觉悟。” “同意了?” 车来了,慕有哥抽出卡,跟着人群上了车。 慕有博在下头喊着,“就这么定了!六千,六千啊。” … 慕有哥离开一周了。 闻川带着一幅刚裱好的画去了留一画廊,这幅画他断断续续地画了半个月,十分满意,却没想到又被画廊老板拒收了。 老板姓袁,也是搞油画的,后来一直卖不出画,便做了画廊。从前他很欣赏闻川的风格,与他签了三年的约,起初也为他卖出去过两幅画,可自那以后,闻川的作品再无人问津,渐渐连展位都被撤了下来。 “不是我不帮你,我是很欣赏你的风格,有想法,够个性,但买家不喜欢啊。”袁老板抽着烟,苦口婆心地劝他,“现实就这样,想要钱,就得低头,走正常路子,顺应潮流啊,我给你展过这么多次,很明显,没人吃你的画风,大家看看觉得新奇,但不会花钱买,知道吗?” 闻川沉默着,盯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女人像,写实,漂亮,像照片一样。 “一年前你送过来那幅风景画,不就很好吗?挂两天就卖出去了,你有那个水平,走对路子不愁卖的。” 闻川回过神,什么话也没说,拿着自己的画离开。 袁老板望着他的背影,叹息一声,也没叫他。 闻川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可以便宜点,这幅。”他将画展示给袁老板,“随你卖多少钱,五百,三百,都行。” 袁老板纠结地看着画,考虑片晌,“行吧行吧,帮你挂几天。” “谢谢。” 袁老板接过画,放到墙边靠着,“希望你能听听我的意见,年轻画家,都觉得自己能开创一条新路,曾经的我也是这样,可现在呢。” 闻川敷衍地点了下头,“那我先回去了,麻烦你。” “行,有消息我通知你。” “嗯。” 闻川去了趟画材店,买了几大管颜料和麻布,到小区门口的包子铺又买了十个馒头。 小黄听到他开锁的声音,撞的笼子砰砰响,闻川将它放出来,带出去遛了一圈。 晚上,他叼着馒头,钉着画框,小黄就在一旁捣蛋。 “别碰那个!” 馒头从嘴里掉了下来,他拾了起来,训一顿小黄,将馒头外层剥掉,递给了它。 “慢点。” 闻川见它喜欢吃,又揪了一块给它。 “慢点吃。” … 作者有话要说:  嗯哼,准备开挂了 第30章 最近有个穿越剧选角, 是个小制作的网剧, 导演也不知名,慕有哥递了个简历,没想到一路顺利的被选上了女二。 当天晚上, 副导演的给她来个电话。七点半, 慕有哥到了酒楼, 除了男一号, 几个主演全在, 十几分钟后, 导演和制片人也到了。 慕有哥并不擅交际,不会说场面话, 也不会拍马屁,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酒量好了点,多陪了几杯酒。 这顿饭仓促的便结束了, 女一号送刘制片回酒店, 上了他的车。 慕有哥站在门口目送着, 心里头跟个明镜似的。突然,齐导从后头过来搂住她的肩, “小慕住哪,我让司机送你一趟。” 慕有哥握着他的手腕, 把他胳膊轻轻放了下来,“不麻烦齐导,我自己打车就好。” “说什么麻烦,以后要相处几个月的, 都是一家人。” 嗬。 谁跟你一家人。 车停在了面前。 慕有哥看着打开的车门,明明白白的知道,这车是万万上不得的。 齐导手落在她腰上,把人往车里推,慕有哥手撑着门,往旁边闪了一下,齐导重心不稳,脸差点撞到车上。 他没说什么,倒是旁边的副导发话了,“怎么回事?”副导皱着眉,朝慕有哥使了个眼色,扶了把齐导,“小慕,赶紧扶着点啊。” 慕有哥想了想,还是扶住了他,“您站稳了,小心磕着。”接着就把人往车里塞。 齐导顺势就搂住她的腰,手往下滑,冲她屁股捏了一下。如果是从前,她早就两耳光呼他脸上,可是现在不会。 “齐导,您喝多了,赶紧上车休息会。” 齐导没想到慕有哥劲这么大,自己就这么被硬生生地塞进车里,他的手仍拽着她的袖子,“真不上?” 慕有哥笑着推开他的手,对前头的司机说了声,“哥,麻烦您车开稳些,窗户打上去,齐导喝多了吹不得风。” 齐导脸冷了下来,不再看她,“走吧。” “再见,齐导。” 车子开走了,副导耷拉着脸,刚要进自己车,退回来与慕有哥说了句话,“有点眼色,不然怎么混啊。” 慕有哥凝视着他,没有说话。 副导摆摆手,上车走了。 “男二号”站在后头看着她,见慕有哥转身,与她搭话,“我挺喜欢你的,长相不算太漂亮,但很特别。”他瘪了下嘴,叹息一声,“可惜了。” 慕有哥弯了下唇角,“谢了。” “男二”抹了把头发,往来接自己的车走去,“有缘再见吧,走了。” 第二天,慕有哥被换了,制片主任给她打的电话,说有更合适的人选。 戏没了,意料之中的事,她并没有太失落,反正只是低制作的小网剧,片酬少,题材土,还不如去大剧组跑特约。 席天给她打了电话,说是选好了几套房子,她还得回去看看。 乌漆嘛黑的天,路上没什么行人,慕有哥打了个车去了火车站,她没化妆,也没戴着口罩,虽然是混演艺圈的,却也没人认得出她来。 对面的老大爷还在睡觉,他脱了鞋躺着,占着三个座。 除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车厢里还算安静。 慕有哥睡不着,找出个经典影片研究着。 很快,天色没那么暗了,灰蓝色的天边开了道口子,带了橘色的黄张扬地漫了出来,好像那一边有着另外一个世界。 电影放完了,她收起手机,按了按眉心,看向窗外迅速划过的物影。 车厢外、田野中飘着的白点,像一个个孤独的游魂。 她靠着窗,闭上了眼。 … 席天办事向来靠谱,他说好,自然不会差,买的是个七十平的两室房,办理完乱七八糟的手续,席天又带她见了个设计师,简要谈论了装修方案。 付了房子的首付,再留个装修的钱,她和闻川的存款基本算是没了,再不出去工作,恐怕宋致的护工钱都快付不上。 闻川又总是那副无所谓、事不关己的状态,让她更着急。吃不下,也睡不好。 在家待了三天,她实在受不了,一大清早起来准备再去横店。 天刚亮,慕有哥洗了个澡,闻川做好早餐,过来帮她吹头发。 “哪来的糖大蒜?真好吃。” “王奶奶给的。” “下次回来跟她学一手,我带到剧组吃。” “我去学,给你送。” “好。” 闻川轻轻地抓着她的头发,吹风机呼啦呼啦的响,吓得小黄躲去角落。 他突然看到了一根白发。 手顿了顿,热风吹的她头皮阵痛。 “烫。” 他恍神,将吹风机举远些,摘下那根白发。 “疼。”她摸了摸头发,“拽我头发干嘛?” “不小心。”他背过手去,将那根白发塞进口袋里,“对不起。” “没事。”慕有哥一口咬掉半个鸡蛋,“装修的事你上点心,虽然交给席天了,但是终究还是你的房子,别不闻不问的。” “好。” “再等半年,就可以不用住这里啦。” 他放下吹风机,拿起梳子给她梳头,就这么俯视她的头顶,心里突然有些酸楚,“要不,过段时间再走吧。” “在家干嘛?” “休息一段时间。” “休息没钱啊,我们怎么生活?” “我卖画。” 她笑了笑,喝了一大口粥,吐词不清地说:“你才卖出去几幅画。” 闻川沉默了,手心握着一缕长发,温柔地落下。 她扭头仰望着他,“一起努力,以后会好的。” “嗯。”他摆正她的头,“多吃点。” … 慕有哥离开后,闻川去找了工作,想为这个家分担一些。因为不是本科毕业,很多画室都不要他。最后遇到个开明的老板,让他当场写生一张试试看。 既然是为了找工作,他肯定不能按照以往的路子来,老实巴交地画了张素描头像,把老板惊艳到哑口无声。 就这样,闻川成了主教,他在一群高中生里混了两天,被辞退了。 原因有两个,其一是闻川虽画的好,但不会讲,其二是女学生们总缠着他,不专心画画。 他不过二十四岁的年纪,与学生们相差并不算太大,又不爱说话,为人神神秘秘,画的还一流,得到大家的青睐并不奇怪。 尽管闻川为人低调,可是这张脸太招摇了,他头发长,又懒得剪,不管是遮眉搭眼,还是随手扎个高马尾,都把那群小姑娘帅的嗷嗷叫。 辞了也好,闻川讨厌吵,讨厌人多,讨厌那群小姑娘不间断地挤在自己身边,仿佛自己就是一头母猪,围了一群闹腾的小猪崽子,在画室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老板还算人性化,给他按兼职算,结了两天的工资,五百块钱,够买很多便宜的颜料了。 闻川在家闷头画画爽了两天,又去找画廊的袁老板接了些商业画。袁老板给了他几张照片,让他在三天内完成十幅画。 非常简单,只要像工匠一样涂涂抹抹就行了。 在画到第四幅的时候,闻川终于坚持不住了,他看着笔下的色彩,崩溃地发起疯来,把画框折断,从门口扔了出去,正好被席天撞上这一幕。 席天怔了怔,看着闻川红着眼,胸口剧烈起伏着,两只手都在发抖,慢下步子上前问,“川儿,你没事吧?” 闻川见到席天,冷静了些,平复了情绪,叫他一声,“席天啊。” “好久没来,都忘地儿了,可让我好找。” “有哥走了。” “我知道,我来看你的。”他没把自个当外人,从闻川旁边擦肩而过,进了屋,“呦,你这还养狗了。” “马上送人了。”闻川收拾了个椅子,擦了擦搬出来,“坐。” 席天坐下,看着那一地的风景画,“变风格了啊。” “画廊的单子,挣点钱。” “挺好。” “嗯。” 他看上去很沉重,席天不知该怎么聊下去,看到腿边的小黄,“有哥不在家,有个狗陪你也不错。”他逗着小黄,又说,“你这天天待在家里,也不嫌闷,要我能疯了。” “习惯了。”闻川收拾完,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你画你的,不用管我。” 闻川半点也不想动笔,强迫着画自己讨厌的东西,他浑身的反抗细胞都觉醒着、呐喊着、挣扎着,光是那前三幅就已经快要了他的命,“你来我这,有什么事吗?” “没事不能来找你?”席天笑着放下小黄,“好久没见了,来看看你。” “吃中饭了吗?” “没呢。” “出去吃饭吧。” “也行,还真有点饿了。” 闻川起身,往卧室走,拿起桌上的存钱罐,打开看一眼,大概有一百四十多块,随便吃吃都不够。于是,他把一百拿了出来,揣进兜里,走出去对席天说:“在家做吧,我去买点菜。” “行啊,正好尝尝你手艺。” “那你坐会,等我回来。” “一起吧。” 慕有哥留给他的生活费基本都用来买画材了。闻川平时不买菜,随便吃点填饱肚子就行,但是他会做的花样却不少,买了食材回来,叮叮咣咣不一会搞完四道菜上了桌。 席天吃的很香,两人还开了几瓶啤酒。 饭后,闻川把碗筷给刷了,席天就在一边看着他的那些画。 “这么多年了也没让你给我画一幅。”他看向闻川,“给我画一张呗。” 闻川背对着他答应,“好。” 因为时间原因,闻川画了个半写意的油画,经典的四分之三侧人面像,说像吧,还真难把画中人与席天联系在一起,说画的不像,又好像有那么几分神似。 颜料堆的很厚,暂时拿不走,闻川把它放在架子上晾着,与席天说等干了以后给他送过去。 这么一折腾,已近黑天。 席天离开前,给他了一沓钱,闻川没要。 “哪有白画的道理,再说,万一你以后红了,我这就值钱了。” “朋友不谈钱,一张画而已。” “我心里过不去啊,你不收,画我也不要了。” “不要算了。” “……”席天看着他这倔样,又气又好笑,“你真的是,哎。” “你要是实在过不去,随便给点。” “随便给点是多少?” “友情价,八块吧。” “……”席天苦笑起来,“画框和颜料都不止八块吧。”他抽出八张一百来,强塞到他手里,“别跟我讨价还价,八百已经是底线了。” … 过了几天,闻川给席天送画去,按照他给的地址,一路摸到店里。女店员一见这么个帅哥走进门,眼都直了,“你好,里面坐。” “席天在吗?” “老板?”店员直盯着他,一脸花痴地笑,“你是老板朋友吗?” “嗯,我给他送画。” “老板中午就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给他打个电话吧。” “不用了。”闻川交出手中的画,“画放着,等他回来了给他。” 店员小心地接过画,靠到吧台后。 闻川又掏出七百九十二块钱来,“麻烦你把钱转交给他,就说,八块也是我的底线。” 店员听得一头雾水,懵懵地接下,“好。” 闻川转身就走。 “你不坐会吗?” “不了。” 闻川许久未出门,行走间,不少目光在他身上停留。 是的,他的衣服五彩斑斓,也确实是有些旧,但还没破烂到那种让人频频回头的境界,脏吧,也不脏,味道肯定是有的,无非是那些颜料味,也算不上难闻。 闻川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这么久没剪,一直扎着小辫,再留下去就真成女人了。 他找了家装修不是很豪华的理发店,进去剪个头。 这么帅的小伙,谁不想摸,两个女店员争着给他洗头,老板看不下去了,亲自下手。 “帅哥,剪个什么发型。” 闻川哪要什么发型,方便对他来说就是最适合的,“剃光。” 老板愣了下,“寸头是么?” “嗯。” 老板拿剪子给他夹了夹,“帅哥是搞艺术的吧。” “嗯。” 也不知是越来越瘦还是年纪增长越发长开了,他这张脸是越来越有味道。 闻川头型好,剃了个寸头,把这张帅气的脸完完全全露了出来,更加夺目。 理发花了他十五块,兜里还剩十八块,十八块,能买不少东西。他本想去买袋面条和几颗小青菜,到了菜市场又停在肉摊前,小黄好久没吃肉了,后天它的新主人就会来接它走。 闻川攥了十八块钱,去称了两斤鸡架子。 刚出菜市场,就有个小姑娘跟过来搭讪,“小哥哥,请问下吴川路怎么走。” “不知道。” 不知道?闻川在宁椿活了二十多年,瞎着眼都能找到各条路,他只是不想搭理无关紧要的人。 “好吧,你是住这附近吗?” 闻川没答话。 “你买了鸡架子啊。”小姑娘仍不放弃,“你会做饭吗?熬汤还是炒呀?不加别的菜吗?” 闻川加快了步伐。 突然间头发没了,头顶阵阵发凉。 “我就不太会做饭,你是一个人住吧。”小姑娘紧跟着他,看到他身上的颜料,“你会画画呀,好羡慕会画画的人,有机会让我看看你的画吗?” “不能。”两个字,堵得她不知道怎么接了。 小姑娘又跟了他几米,“加个微信吧,交个朋友。” 闻川看都没看她一眼,“我有老婆,别跟着。” … 回到家后,闻川把鸡架子给煮上,自己煮了个粥,配着馒头咸菜对付完肚子。 小黄吃到肉,也不顾烫,大口地啃咬着。 闻川叼着馒头给它倒了点水,“烫不烫?” “马上就走了。”他摸着它的脑袋,笑了起来,“希望你能过上好日子。” … 两个月过去了,他们两很少联系,有时三四天一个电话,有时一周都没个音讯。 一个沉浸在自我世界里,一个到处奔波,两人都顾不上风花雪月,思念成河。 这段时间,慕有哥不停地跑组,她不是专业院校出身,又没有代表作,简历不够出彩,往往投几十个才能有一两个试镜机会。 每次逮着机会,她都没日没夜地做功课,去了解导演拍摄风格,研究以往影视作品,尽管如此,还是一次又一次被刷。 没有钱,没有后台,没有良好的院校出身,仅凭着脸与演技在这个圈混,实在太难。更何况,她的脸并没有到国色天香的地步,那一点点不为称道的演技,连展示的机会都没有。尽管自学再多的专业书,研究再多经典影视作品,同样无用武之地。 慕有哥收到了北京一个剧组的面试通知,是一个古装剧,叫《贺夫人》,导演是鼎鼎大名的刘克原,三大投资方,个个不容小觑。这部戏讲的北魏时期拓跋焘与贺夫人的故事,慕有哥自小喜欢看书,对北魏史也有所了解,但只限于一些正史,比如太武帝征伐柔然、统一北方、崇道灭佛那些事。 她买的硬座票,十四个小时的车程,连夜在手机里翻些野史和小说来看,可关于他的爱情史,少之又少。 来试镜的人很多,她被排到了二十九号,大家都在紧张地看剧本,只有她在走神。说是走神,也不完全是走神,慕有哥记性好,台词从来不是问题,她在考虑待会要怎么演,既然是柔然公主,动作要不要再夸张点?怎么掌控好这个度? 正想着,有个人从后头拍了她一下。 慕有哥回头,看清来人,愣住了。 “我还以为认错了,早就听说你做了演员,没想到在这遇到。” 陈雨清又变漂亮了,是那种让周围人全部黯然失色的漂亮,她整了容,脸比从前小了一圈,下巴也更尖了,眼睛形状似乎都变了些。 “真巧。”慕有哥礼貌性地朝她笑笑。 “你来试哪个角色?” “郁久闾白乌。” “郁久闾白乌?女几号啊?”陈雨清一幅什么都不懂的白痴样,甜甜地对她笑着,“我来试女一。” 她身后的经纪人催促,“快点,该进去了。” 陈雨清说:“那我先去见导演了。” “好。” 毕业后,慕有哥没有去了解同学们的任何消息,从前只知道陈雨清是跳舞的,没想到也进了演艺圈。不过让人意外的事多了去了,自己还是学动物医学的呢,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专业,真搞笑。 不一会,陈雨清笑着出来了,看脸色应该是很顺利,她又与慕有哥打了招呼,“希望片场见,我还得赶通告,就先走了。” “好。” “再见。” 等人走了,慕有哥身后的女孩问她,“你认识她啊?” “嗯。” “挺脸生啊,带资进组么?还是背后有人?” “不知道。” 很快就到了慕有哥,里头坐着四个人,与她简单聊了聊,试了一小段戏。慕有哥自认为演的还不错,可制片主任一直在走神,导演也没多说,只让她回去等消息。 慕有哥等了三天,又去跑了几个组,可连见组的机会都没有。 《贺夫人》也再没来消息。 夜里三点多,她双手按着洗漱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既不可爱,也不妖媚,冷冷清清的一张脸,还有些憔悴,难怪没人喜欢。 她拍了拍头,让自己清醒点,哪有这么多时间去自暴自弃,填饱肚子再说。 于是,慕有哥收拾了行李出了青旅,到路边买烟和泡面,顺道又拿了一瓶啤酒和一袋槟榔。 小卖铺门口放着一张桌子,她往那一坐,开了啤酒,咬裂一块槟榔,放进酒瓶子里。这喝法,还是前阵子在横店一个湖南姐妹教的她,你别说,还挺上劲。 火车还有两个多小时开,她不紧不慢地一边吃着泡面,一边看着自己的简历。 全是些小角色,唯一一个女二号的剧,还扑的一点水花没有。 面吃完了,她又点了根烟,把余下的半瓶酒喝完。 正喝着,对面突然坐了个人,还是个长相不错的男人,看上去三十出头,穿着虽然挺平常,却总觉得露着股说不出来的气质。 “挺会喝啊。” 呦,瞧这搭讪的口气啊。 慕有哥看了他一眼,没理,低着脸轻吐了口烟。 男人把啤酒打开,喝了一口,看向慕有哥的那袋槟榔,“让我试试?” 她没有动弹,没有回答。 他不客气地拿了一块,撕开包装袋,要将槟榔放进去。 “你得把它咬开,不然味出不来。”慕有哥提醒了句。 他应付似的咬了一下,将它放进酒瓶里,顿时,里头的酒直冒泡,“有意思。” 沉默了大概两分钟。 “一大早吃泡面喝啤酒。”男人毫不避讳地直盯着她的眼睛,“不怕伤胃。” “怕伤胃就不喝了。” 男人笑笑,“过来试镜的?” 慕有哥没答。 “简历排版不错。” 她还是沉默。 “没少碰壁吧?”他并未等她回答,“你的长相,不吃香。” 慕有哥默默地听着。 “再过两年可能会好点。” 嗯,说,你继续说。 “想做演员还是明星?” 她也盯着他的眼,莫名其妙地忍不住回他一句,“演员。” 男人点了点头,“这是要打道回府?” “嗯。” “放弃了?” “没有。” “语气不够坚定。”他一眼将她看穿,慕有哥也并不想辩驳。 是啊,就在前半个小时,她还在想要不就算了。 攒点钱回去开个宠物店,平凡,安稳,不用早起,不用熬夜,不用每天都在为明天担忧。早上吃顿热腾腾的早饭,晚上和朋友聚聚,去唱个歌,逛个街,夜里,关上灯,和闻川看个电影,然后抱着他美美的入睡。日后再生个孩子,养条狗,或是猫,多幸福的小日子。 她垂着眼,不经有些落寞。 男人喝了口酒,掏出一张名片,又拿出一支笔,在名片背后写了几个字。 完毕,他收起笔,将名片放到桌上,按着它送到桌子中间,“这行不容易,再坚持坚持。”他收回手,站了起来,“来这个地址找我。” 慕有哥抬起眼,看着这个奇怪的男人理了理衣服,起身离开。 他走了两步,回头又与她说了句,“我喜欢你的眼睛。” “什么呀。”她兀自嘟囔了一句,瞄了眼桌子上的名片,大概看到了几个字。 盛行传媒。 她拿起名片,噔的站了起来,望向那已经消失的背影。 脑子里嗡嗡嗡。 她用力地眨了下眼,再不可置信地看向名片上赫赫有名的三个字。 赖红城。 … 第31章 慕有哥又返回酒店, 重新开了一间房, 入行四年,头一回这样坐立难安。 她两手互相攥着,在房里来回踱步, 感觉就跟做梦一样。 赖红城长什么样来着? 她努力搜寻着记忆碎片, 竟对他的相貌一点印象都没有。虽常听闻这位的大名, 她却从来没有刻意去了解过, 只知道是个很有名的制作人, 几年前刚从美国读硕归来, 去年那部票房爆炸、席卷各大奖项的文艺片就是他个人投资的。 这样的大佬?主动给自己名片? 真是赖红城?不会是冒充的吧? 方才天太暗,慕有哥又没上心看他, 只记得个大概模样。她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这才想起来上网搜了搜他的照片。这一看,形象立马就鲜活了起来。 她咬着手, 脑袋里一片混乱。 所以, 他看上自己哪了? 慕有哥小碎步跑到卫生间, 贴着镜子看着自己,纯素颜, 还有黑眼圈,她懊糟地捶了捶洗手台, 怎么不画个淡妆出门呢?好歹图个口红啊。 说不定他就喜欢这种天然美呢? 啊呸,也没多美吧。 她左右捏捏自己的脸,赶紧拿出一张面膜敷上,再看看时间, 已经快四点半,马上就天亮了。于是,她把行李箱里的衣服全倒了出来,精心搭配出一套,坐在床上守着时间等待。 可是三点多赖红城还在外头晃,上午他应该在睡觉,还是晚点去找他比较好。 慕有哥躺了下去,身体巨疲惫,像打了场大仗,精神却极度亢奋,脑袋里冒出各种荒唐的想法。 要火了要火了要火了。 再醒来,她真是火了。 眼一睁已经过了中午,慕有哥迅速地冲了个澡,换上衣服,火急火燎地打了个车前往赖红城给的地址。 不是盛行,而是一个地点较偏僻的工作室。 慕有哥站在围栏外,有些迟疑,不会有炸吧? 可照片不会错,那人确实是赖红城啊。 正想着,里头跑出一个短发小姑娘,“您是来找赖总的吧。” 她点点头。 “赖总等您半天了,跟我进来吧。” “好,谢谢。” 穿过栽满了奇花异草的花园,女孩领着她进了工作室大门,里头几个工作人员不约而同地看向她,慕有哥也与他们颔首作礼。 “赖总,人到了。” “进来吧。”赖红城正在煮茶,提眉看了慕有哥一眼,“来了。” 她毕恭毕敬地站到他面前,“赖总您好,早上没认出您来,失礼了,实在不好意思。” “坐吧。” 慕有哥小心地坐到他左前方的沙发上,腰杆挺得笔直。 赖红城笑了笑,“别紧张,崩的那么紧干嘛,要的就是你那种轻松随意的状态。” 她刻意松了松背,却还是心提到了嗓子眼。按理说这些年见了不少组,大导演也不是没有,可任何一次都没有现下的这种压迫感。 “改天再一起喝个酒,加槟榔。” 慕有哥尴尬地笑了笑,“旁门左道的,献丑了。” “简历带了吗?” “带了。”她赶紧从包里掏出简历和U盘,双手递交给他。 赖红城接了过来,放在一旁,给她倒了杯茶,“来,喝点茶。” 她接了过来,“谢谢。” 赖红城抿口茶,拿起她的简历翻阅,“慕有哥。” “是。” “不是科班出身。” “是。” 赖红城翻到了后面,慕有哥坐立不安地看着他,毕竟影视界大佬,她参演的这种剧,怕是他听都没听说过。 “拍的都是什么烂戏。” 果然。 她也不隐瞒,实诚地回答,“为了挣钱。” “看出来了,你很缺钱。”赖红城抬眼瞄她,“觉得挣钱多才做演员?” “不是。” “是也没关系。”他唇角轻挑着,端起茶杯,“没签公司啊。” “没有。” “怎么不签?” “三年前签过一个小公司,资源不好,限制也太多,解约后就没再签过。” “你这样的,单飞很难。”赖红城简要翻了翻她的简历,便丢到一旁,“为什么一直执着于古装戏?” “喜欢。” “喜欢?”他笑了笑,“还挺任性。”他又拿起简历,随手翻至一页展示给她看,“好看吗?” “不好看。” “为什么不好看?” 她沉默了,这要怎么答? “是你长得不好看?”他眉梢轻挑,额头现起两道抬头纹,“不是,当然了,这一行好看的人太多,你确实不出挑。” “是。” “你的脸不适合古装扮相。”赖红城添上茶,再次细细打量着她,“舍得剪头发吗?” “舍得。” 赖红城将杯中的茶饮尽,站了起来,“跟我过来。” 慕有哥乖乖跟着他去了另一个房间,里头坐着一个造型师,“呦,老赖带人来啦。” 赖红城对他笑笑,随手拿了把剪刀,对着慕有哥,“介意吗?” 她摇头。 “转过去。” 慕有哥立马背过身去,赖红城握着她的一把长发,咔嚓一下就给剪了,他转了下镜子,看着里头的人,“多好,特点立马就出来了。” 慕有哥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十几年了,第一次那么短,她并未觉得好看到哪里去,也没有感受到他所说的特点,唯一的感觉就是不习惯。 “小陈,你给她稍微修一下。” “好嘞。” 赖红城转身走了,慕有哥坐到化妆台前,被小陈摆弄着。 “麻烦您了。” “没事。” “请问怎么称呼?” “我叫陈飞。” “陈老师,我叫慕有哥。” “别叫老师,叫我飞飞就好。”陈飞微微弓腰,给她修着头发,“杰米哥最近不在,被老赖支到青岛去了,我只能给你简单修修。” “谢谢。” “你是新人吧?” “不是,已经入行四年了。” “是么?”陈飞停下剪刀,看向她的脸,“那怎么一直不火,你这张脸挺有辨识度啊,太可惜了,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四。” “那还好,还是蛮年轻的。放心吧,你走大运了,赖总很少带人来这边,大多数都直接去盛行,说明他很看好你。” “这是个人工作室?” “差不多吧,虽然属盛行旗下,但那边的人管不着这。”陈飞自豪说,“如果我猜的没错,老赖应该想让他的电影。” “电影?” “老赖的新电影啊,没告诉你?” “没有。” “那估计还没跟你说。”陈飞哀叹道,“这部电影角色问题纠结很久了,一直举棋不定,恭喜你,遇到伯乐啦。” … 很自然又不死板的齐肩发,还留了两撮碎刘海,等慕有哥进办公室,赖红城注视她两秒,递了个剧本给她,“看一下。” 她接过剧本,看着白纸上赫然几个大黑字:给罗束写封信 “我刚刚看了看你给的几个片段,演的还可以。”赖红城随手将她的简历扔进垃圾桶里,“忘掉这些经历,我不管你从前走的什么路子,演技怎么样,从现在起,你就是一张白纸。” “好。” “这里是盛行的子公司,有兴趣签约吗?” “非常荣幸,能” “客套话不必。”他直接打断她的话,披了件外套,“合同在拟,你先跟我去见一下导演。” “我能问一下,导演是?” “刘丰。” 那一刻,慕有哥觉得自己快升天了。 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前几天她还拿着简历到处跑组,今天居然被制片界巨头带去见了导演界巨佬。 去的路上,她的心脏都快蹦了出来。 赖红城安慰她,“别紧张,就是走个过场,让刘导看看。” 刘丰和一个老戏骨正在酒店聊戏,赖红城带着慕有哥直接进了门。 没有试戏,只是简单的聊聊生活,刘丰亲和善聊,对她还算满意,两盏茶的功夫,她渐渐不那么紧张了。 回工作室的路上,赖红城一直在看手机,慕有哥怕打扰他,一直默不作声。 “合同已经拟好了,回去你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就签了。” “好。” “你的经纪人是黎梨,助理也分配好了,待会你就能见到。” 妈耶,这是什么效率? 大佬就是不一般。 “一米六八是吧?” “是的。” “多重?” “一百零四。” “给你一周,瘦到九十。” “没问题。” “男一号是周文,他目前在监-狱体验生活,你估计要半个月才能见到,正好,月底让黎姐带你去青岛熟悉熟悉场地,你们两见一面。” 我去,周文…… 慕有哥魂又飞了。 “有男朋友?” “有。” “回家,跟他分手。” 慕有哥怔怔地看着他。 “吓吓你,别当真。”赖红城按下车窗,“回去看看他,给你两天时间,两天后回来,你只能是时湫。” “女一……号?” 赖红城睨着她,“不然?” “我没演过电影,还是女一号。” “怕了?” 她控制住惶恐而激动的心,凝视着他的双眸,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怕。” “苏迈知道吧。” “知道,影后。” “时湫原本想定她。” 慕有哥更惊讶了。 “但年纪是个问题,怕出来有违和感。”他见慕有哥脸色煞白,笑了笑,“别慌,你会是第二个苏迈。” “……” … 赖红城知道她穷,签完影视合同便给了百分之三十的片酬。 慕有哥风风火火地回到宁椿,到了家,把包一扔,直接跳到闻川身上。 他搂着她的腰,“怎么了?这么开心?” “有钱了,小川。” “我们有钱了。” … 赖红城只给了她两天时间,算上浪费在路上的,实际还不到两天。 她去看了看宋致,给了一张卡,又给两个小侄儿包了红包,带全家出去吃了顿好的。 时间太赶,眨眼就过去了,慕有哥给闻川留了很多钱,让他换一个房子先住着,便匆匆离开了。 慕有哥的助理叫蒋静,负责她生活上的事。这段时间她一直在酒店住着,晚上看书做瑜伽,白天去公司跟着台词形体老师学习训练。 仅仅五天,她就瘦到了八十九,比赖红城定的还要少一斤。 连刘导都说,瘦下来,她这一整张脸顿时都高级了许多。 在北京待了半个月,慕有哥就收拾行李准备进组。 电影的拍摄地在青岛,周文目前就在青岛的一间监狱里。 《给罗束写封信》讲的是一个非常憋屈的故事,女主角时湫和男主角罗束是高中同学,罗束的妹妹罗俐被姨夫长期性侵,不想一日被罗束撞上,罗束用刀砍死了姨夫,被判了七年刑。时湫因此也做了律师,一直等待着罗束出狱,再然后就是罗束出狱后的事。 演罗束的就是周文,比慕有哥还要小一岁,集流量与演技于一身的年轻演员。 为了切实地体验监-狱生活,没有与里头打过招呼,这半个月他受了不少苦。 慕有哥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的嘴角还挂着彩。 周文的长相是属于硬汉与小鲜肉中间的那一种,可暖可痞可柔可硬,严肃起来剑眉星目,看着不大好相处,可嘴角一提,笑的又分外明媚,一股扑面而来的少年气。不得不说,赖红城太会选人了。 慕有哥坐在他的对面,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礼貌道,“周老师您好,我是时湫的扮演者,我叫慕有哥。” “听说选了个新人,很合适嘛。”周文笑了笑,“我这过两天也出去了,马上开机了,合作愉快啊。” “还请您多指教。” 回去的路上,慕有哥一直心情很沉重,她这几天一直在研究剧本,深层的剖析人物,还没开机,便越来越入戏,今个又见到周文那副模样,实在痛心。 早在一周前剧组已经开始布景了,慕有哥提前在这适应生活,要么去街上转转,要么在棚子里待着,要么就在酒店练台词。 开机前一天,所有演员基本到位,演罗俐的是个中戏在校大学生,童星出身,相当厉害。 走过开机仪式,拍完定妆照,剧组又办了开机宴,第二天围读完剧本,下午便正式开拍了。 前几场没有慕有哥的戏,她从头到尾坐在导演旁,默默地学习,看几位大佬们飚演技,沉迷其中,竟慢慢忘了自己也是主角。 时湫和罗束的第一场戏是第十八场,也就是明天,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周文将她叫到了会议室对戏。 慕有哥对剧本滚瓜烂熟,周文也是相当专业,两人简单聊了聊自己对人物、台词的理解。 “那我们先走一遍看看。” “好。” … 第32章 演罗俐的女孩叫江陈嗯, 电影中, 罗俐因幼时经历,一直患有精神疾病,镜头下的她总是神经兮兮的, 让人看着可怜又唏嘘。 除了罗俐, 罗束还有个表姐, 叫楚野, 也就是性侵罗俐的姨父的女儿, 比罗束大三岁, 由孟晴出演,是个从歌手转演员的新人。 除了几个客串的老戏骨, 就属周文咖位最大, 他乍看着高冷,实则却是个二百五, 天天撩着孟晴和江陈嗯玩, 从片场这头闹到那头。 慕有哥的第一场戏是去接罗束出狱, 台词又少又平,看似简单, 实则很难把握,既要平静、克制, 又要表现出心中的波涛汹涌。而罗束就是一个随时要发狂的野狗人设,对时湫是若即若离,又爱又拒。 刚开始,两人的情感交流总是不对, 直到第六条,才让导演彻底满意。 时间久了,演员间更熟悉,有了默契感。慕有哥本身演技就不错,再加上导演会调-教,周文会带戏,两人很合拍,效率也越来越高。 … 第三十二场一镜一次,场记打板。 “来,三二一,开始。” 逼侧的小黑屋里,传来楚野声嘶力竭的求救声。 周文演的罗束靠在门框上,嘴里叼了根烟,镜头随着他的视线落到两个缠着楚野的大汉身上。 罗束扭了下脖子,眼里一片阴冷,“把嘴给老子堵上。” 楚野呜呜呜地闷叫着,他听得实在烦,踹开脚边的破坏凳子,骂了句脏话。 凳子还在地上打着转,慕有哥所饰演的时湫从外头冲了进来,她没管门口罗束,直奔楚野去,将两个男人推开,护住她,“滚开!” 楚野哭着蜷着身体,蜷缩在她的怀里,“小湫。” 时湫脱下外套给她披上,对着门口的罗束喊,“你发什么疯?跟她有什么关系?” “没你的事,滚出去。”罗束缓慢地吐出口烟,用手掐灭烟火星,又将烟头扔在地上,脚尖使劲碾了碾,“你信不信老子连你一起弄。” 两个男人互相看了眼,发出诡异的笑容。 “卡。” 所有人重回现实。 副导从外头走进来,与几人讲戏,“楚野的脸没出来,眼神要给到机器啊。” “好的导演。” 他对着一特约演员说,“小湫刚推开你时候,词呢?这有你两句词吧,刚才倒那一下也太假了,还有你们那个笑,不够坏。” “好,知道了。” “小湫和罗束情绪是对的,继续照着这个我们再来一个。” “好的。” 化妆师补完妆,这场从头来了一次,又到了这个点。 “混蛋!” “我就是混蛋,你才认识我?”罗束讪笑着走了进来,蹲到时湫面前,紧紧握住楚野的膝盖,她一阵吃痛,身子直往后头缩。 “我还是杀人犯呢。”他狠厉地盯着楚野,“还记得你爸那死相吗?数过几刀没有?” 时湫咬了咬牙,嘴唇轻颤着,回忆起那日罗束握着刀疯狂砍那个人的画面,眼底沉了座黑潭,阴郁而绝望。 她一个外人都忘不了,更何况那畜生的亲女儿。 “噗——”罗束张开手,咧嘴笑着,“血喷的到处是。” 楚野突然蹬了下脚,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他已经死了,你都已经杀了他了,还想怎样?” “死了就完了?”他眯了眯眼,“我妹妹呢?那时候她几岁你还记得吗?十二岁,十二。”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谁都没办法改变,我能怎么办?你再把我杀了,她的贞操就能回来了?” 罗束盯着她,突然发了病似的,将时湫拽走,搡到一边。 “罗束!” 罗束根本不顾她的撕打,摁着楚野骑到她身上,“老子今天就让你也体会一下那滋味,你他妈再告诉我怎么办才好。” “放开!”楚野挣扎着,头发挂在嘴边,沾满了泪水与泥泞,“滚,别碰我,你个畜生!” 罗束刚撕扯开她的衣服,头顶被重物砸了一下。 他摸向头顶,接着看了看手指。 片场一片寂静,突然发出阵阵哄笑。 周文头发里藏着的小血包没破,血没出来,他拽住慕有哥的腿,“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没破!气死我了!” 慕有哥笑了起来,掰了掰藏在头发里那小血包,“我就说太厚了,根本弄不破。” 周文抓着头发站起来,“道具老师啊!” 第三次,没有从头再来,直接从砸头这里开始。这一回血包成功破裂,一行血完美地从他头发里出来,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时湫蹲了下来,手足无措。 罗束抹掉脸边的血,冷冷地望着她,自嘲地笑了笑,“时湫,就为了这个强-奸犯的种?” “罗束,你冷静点好不好?这样有什么意义?能解决问题吗?只会更糟糕,让仇恨更深。” “说得好,真好。”他鼓起掌来,“继续说。” 时湫沉默。 “说呀。”罗束忽然捏住她的下巴,眉心皱起,“高中跟老子好过几天,真觉得你是老子的天了?杀人放火玩女人,你管得着我吗?” 她竖起手想要给他一巴掌,手悬在半空,推向他的肩,罗束坐在了地上。 “这演错了啊,巴掌没打。” 导演盯着监视器,抬了下手示意他别说话。 罗束坐在地上,曲着腿笑着看她,一脸混账样,“惹急了老子,信不信连你一起弄。” “好啊,来啊。”时湫盯着他的双眸,拽了下衣领,扯掉了一颗纽扣,“你有种现在就来,当着他们面。” 罗束顿了两秒,捏起地上那粒纽扣,仔细地瞧着它,声音突然深沉许多,“七年了,你真以为老子还想上你?” 他随手将那纽扣扔了,无所谓地掸了掸手,站起来,转身走了。 两男人在门口看热闹,见罗束一声不吭的离开,互相眼神示意,上前想继续搞她们。 时湫扭着一个男人的手,弄得他嗷嗷叫,男人气得一巴掌刚落要下去,罗束突然从后头出现,拽着那人的后领拧过来就是一拳,把他打的头晕眼花。 “谁让你动她了!” “我让你动她了!”罗束一脸要吃人的表情,被打的男人一声也不敢吭。 “都滚!” 两个男人推搡着赶紧离开。 罗束看了眼地上的两个人,咬了下牙,又转身走了。 时湫爬起来跟着他,“罗束,罗束。” “别跟着。” “罗束。”她拉住他的衣角。 罗束一把将她甩开,“我他妈就是吓吓她,你以为老子真想干?” 他扛着外套,一脚踢翻了地上的箱子,“滚蛋,别跟着!” “好,卡。” 周文笑着转身,赶紧问慕有哥:“刚才那下没事吧,力过了,听见你手撞到墙了。” 她笑着甩了甩手,“没事。” 孟晴揉着眼走出来,“啊啊啊,眼睫毛掉眼里啊,憋死我了!” 刘丰笑着过来,“手没事吧小慕?” “没事导演。” “演得不错,尤其是刚推了一下,还挺有意思。”他又去看楚野,“你这表情还是有点不够,不过总体还行,这条就先过了,大家辛苦啊,今天就到这。” “导演辛苦!” … 晚上围读完剧本,慕有哥、周文和孟晴又留下聊了聊,大部分都是周文在说牢里的那些事。 “任何时候都是有钱好办事,隔壁房住了个有钱的主,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我们吃米饭,人家吃鸡腿,我们吃青菜,人家吃肉丝,没办法,有钱啊。跟我一屋的一哥们,经常为了一袋方便面,给人家洗一桶衣服,都是常态。” “那你有吗?”慕有哥问道。 周文说:“我怎么可能,我是谁啊!再说,我这是为罗束体验生活,束爷是那种为一包泡面折腰的么?不存在的。” 孟晴问:“那里面是不是真的有很多同性恋?” “那多了去了。”周文瞄了眼四周,“我跟你们说个重口的,听说几年前有个小伙子,长得细皮嫩肉,刚进来被一个老头看上了,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孟晴顿时八卦脸。 周文说:“瘦不拉几的,天天被欺负,干活也干不动,吃又吃不好,后来实在没办法,卖屁股了。” “……” 周文又说:“找他的人还不少,最后那小伙子没了,说是下头肠子都兜不住了。” “咦,这么重口。”孟晴皱眉道,“别说了别说了跳过这个话题。” 周文舔着牙笑了起来。 孟晴转眼又去问慕有哥,“欸,有哥,听说你是理科生,江大的?” “对。” 周文笑了笑,“慕老师还是学霸呢。” 慕有哥说:“照样跑了四年龙套。” 孟晴说:“哎呀,谁一开始就是男一号女一号啊。” 慕有哥说:“周老师啊。” 周文赶紧说:“哎哎哎慕老师,别拉仇恨,我这是运气好。” 孟晴说:“不过等这电影上映了,你绝对火。” 周文说:“火算什么,老赖奔的是拿奖,就我们慕老师这演技,日后是要杀向国际的。” 慕有哥说:“不不不,还是周老师更厉害。” 三人就这么你一嘴我一嘴的,聊到了深夜。 … 电影拍得很顺利,慕有哥很少犯错,经常一条就过了,一个月下去,大家都开玩笑叫她一条哥。 四月初,拍摄地从青岛转到了四川阿坝州。 长大后的罗俐有严重的心理问题,一个人跑到了藏民的村寨,在街上的一家旅店洗衣房工作,很少见生人。 时湫带着罗束来到了这里,可罗俐却不敢见他。 今天又是个夜戏。 周文有些低烧,硬扛着拍了一场。 十一点半,还有第二场。 场景布置好,各部门准备好便开拍了。 慕有哥提着袋水果站在走廊上等信号。 “来准备了,三二一,开始。” 她敲了敲罗俐的门,“俐俐,睡了吗?” 半晌,罗俐才开开门,低声叫了句“小湫姐” “我给你送点水果。” “不用,小湫姐。”罗俐低下眼,不敢直视她,“你自己吃吧。” “俐俐。”她迟疑了一下,“你哥哥……想见见你。” 罗俐突然精神失常一样,把她往门外推,“不,不要。” “俐俐,见你哥哥见一面吧,他很想你。” “不,不。” 罗束没耐得住,突然出现在门口,“俐俐。” 看清他的那一刻,罗俐就像见了鬼一样,又是捂脸又是抱头,哼哼啊啊地躲进屋,钻回柜子里。 “俐俐。”罗束跟着进去,见她紧闭着柜门,“我来看看你,你出来好不好?” 房间里没有床,因为心理障碍,她习惯窝在衣柜里睡觉,更有安全感。 罗束蹲在衣柜外,听着里头的呜咽声,不敢再刺激她,“你别哭,哥哥走,这就走。” 罗束出去了,时湫放下水果,面朝着柜门,“他走了。” “你也走。” “好,那你先休息。” 慕有哥的戏份不多,她的难点在于微妙的表情变化,不能夸张,也不能木头脸,每一个眼神都至关重要。 赖红城过来探班,坐在导演旁边默默的看了许久。 下一场。 罗束从屋里冲出来,眼眶通红,拳头紧攥着,不管三七二一,随便逮着个路人就把人家打了。 这一场打戏,NG了四次。 可更难的一场是慕有哥的摔戏,时湫是个散打高手,慕有哥跟着剧组里的动作指导做过一些小训练,应付应付简单的还可以,但这场戏要过肩摔,周文这个大个,一般女演员很难利索地摔得很漂亮,于是便用上了武替,还是个男替身,穿上她宽松的羽绒服,戴上假发,并看不出什么差别来。 摔完,紧接着录慕有哥的脸。 她呼吸急促,情绪有些不稳定,“你是疯狗吗?逮谁咬谁?这么想打,来和我打,跟路人发什么疯?” 罗束摔到了右臂,捂着臂吃痛地站了起来,“你他妈哪来这么大劲。” 她慢慢逼近他,“你说呢?你进去之前,跟我说的话你忘记了?” 他被她逼得步步后退,如鲠在喉。 “你说让我好好保护自己,我做到了,我去学了散打。”她竖起手指,“你进去了七年,我练了七年,我能保护好自己了,可是你呢?你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暴力狂,成天不是喝酒就是打架,拳头能解决什么问题?你把他打残了?打死了?你心里舒服了?再去蹲几年?还是判死刑?过去你忘不了,我也忘不了,谁又能忘得了?你大姨好过吗?表姐好过吗?还是你妈妈好过?所有人都受到惩罚了,你能不能成熟点面对。” 他退到墙边,俯视着她的脸,天太冷,她的鼻尖冻得很红,睫毛上缀着小水珠,每眨一次眼,便消失一两颗。 “我们一起好好帮她走出来,不行吗?” 罗束捏住她的下巴,歪了歪脸,突然轻蔑地笑了一下,“煽情?别跟老子扯有的没的。” 他松开她,手揣着口袋走了。 “罗束!”她自后头唤他,“我给你的信。” 他忽然停下脚,背对着她,无意咬破了舌头,一阵甜腥,“什么信?”他嗤笑着走开,“没看过。” “卡——过了。” 刘丰松了口气,对赖红城说,“这新人不错啊,很有悟性,基本不用调-教。” 赖红城满意地弯起唇角。 “从哪挖的宝,活脱脱就是一时湫,一点毛病没有,听听这台词。” “明珠蒙尘,我只是拂了拂手。” “你这一拂,拂出个夜明珠啊。” “少夸两句。”他吐了口烟,“还算新人,别捧上天了,多骂骂。” “人家谦逊的很,放你的心吧。”他又拿起大喇叭,“今天就到这,收工啊。” 江陈嗯又和周文斗起嘴来,整个片场都听到她边跑边喊,“得了吧,演的就像个狂犬病!” “你给我站住!站住!”周文叼着奶棒追着她,“你还是失心疯呢!” 慕有哥抱着羽绒服,哆嗦地跑到棚里,一句“导演”刚叫出口,就看到了赖红城,她意外道,“赖总,您怎么来了。” “制片来看看拍摄进度,不行?” “我不是这意思,我” 刘导打了个岔,“得了,大冷天的,都别耍嘴皮子了,回酒店说。” 赖红城给慕有哥带了两本书来,没过多问她工作上的事。 这夜里冷的很,打了好一会的空调,屋里才暖起来。 慕有哥给闻川打了个电话,“还在画呢?” “嗯。” “那打扰你了,挂了。” “没有。”他匆忙道,“不打扰,我不画了。” 慕有哥轻轻笑了笑,“晚上吃的什么?” “面条。” “房子找好没?” “没找。” “你还真爱上车库了啊。” “这里挺好。” “算了算了,等我拍完回去再说吧。” “什么时候回?” “不知道呢。” “多穿点,别冻着。” “好。”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揩了揩窗户上的水雾,看着外头的雪山,“小川啊。” “嗯。” “好久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 “那多听会。” 窗上的水像山间的川,缓慢地流下几道扭曲的痕迹。 她突然拉开了窗,任浓厚的雾冲入鼻中。远处的雪山腰,被云雾缠绕,如胶似漆。 “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 … 风雪太大,停工两天。 晚上,慕有哥裹着被子看书,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是闻川。 她高兴地接了,“难得见你主动给我打电话,怎么?又想我了?” “嗯。” 她听着电话那头呼呼的声音,“怎么那么大风?” “暴风雪。” “嗯?宁椿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下雪。” “我不在宁椿。”他轻咳了两声,“我在阿坝。” … 慕有哥让助理找了把车钥匙,不顾阻拦的就去接他。 闻川这个傻子,也不找个避风的地方,等她到时,见他肩头覆了两层雪,嘴都冻紫了。 慕有哥跑过去抱住他,握着他冰冷的双手,揣进自己口袋里,“你就不知道找个暖和的地方吗?在这站着干嘛?” “怕你找不到,我站在这,你一来,我就能看到你。” “你怎么跑这来了?” “你说想我了。”他的脸冻僵了,艰难地扬起嘴角。“我就来见你了。” “冻坏了吧。”她搓搓他的脸,捏捏他的耳朵,”先跟我回去再说。” 他们去旅社开了间房。 剧组住的酒店人多眼杂,房间隔音还差,万一被听到了什么,影响不好。 旅社空调坏了,升着一个小火炉,暖洋洋的光,为房间更添几分别样的温馨。 他们抱着亲吻,躺到了床上。 闻川握着她纤细的腰肢,“你瘦了好多。” 她拉着他的手往自己怀里伸,“这里没有。” 刚褪去了衣服,慕有哥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不想接,可铃声不停。 “慕姐,剧组要开会,你快回来吧。” “我回不去,你帮我请个假。” “赖总说了,给你十五分钟,必须到。” “……” … 第33章 什么都没做成, 穿上衣服, 慕有哥带着闻川去了剧组的酒店,她把房卡给他,自己直接往日常开会的地方去。 赖红城也刚要下楼, 旁边跟着慕有哥的助理蒋静, 一出门, 撞上在走廊里找房间的闻川。 剧组人很多, 住在这一层的要么是导演、演员们, 要么是各部门主任。他多看了闻川两眼, 只觉得这个男人容貌出众,却没想他直接刷卡进了慕有哥的房间。 蒋静叫了他一声, “赖总。” 赖红城当然猜得到这是谁, 他没有管闲事,到走廊尽头突然又停了下来, “你先下去。” “好。” 再怎么说也是自己公司的艺人, 这么明目张胆, 真是初生牛犊啊。 赖红城又折了回来,他敲敲慕有哥房间门, 站在门口等待。 闻川直接开了门,他还以为是慕有哥回来了, 脸上带着笑,见是个陌生男人,嘴角平了下去,“你是?” “慕有哥男朋友?” “嗯。” “我是她老板。” 闻川点了下头, “你好。” “窗户开着。”赖红城往里头看了眼,“夜里凉,记得关。” “好,谢谢。” “嗯。”赖红城又提醒了他一句,“别忘了,她是个公众人物。” 闻川没说话。 “还是新人,尽量别落人口实。”赖红城笑笑,“走了。” 闻川关上门,又站回窗前,看向外头的雪山。 自己贸然前来,会不会给她造成困扰?毕竟是在拍电影,还是女一号,不比从前了。 … 会议厅,慕有哥正与刘丰道歉,“不好意思,我男朋友来看我,来晚了,没耽误大家时间吧。” “男朋友来了?”刘丰很中意她,人又好说话,“这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去陪他吧,大雪天的跑到这来,不容易啊。” “不用,导演,先开会吧。” 赖红城推门而入,除了刘丰,在场的个个都起身,“赖总。” “都坐。”他坐到自己位置上,并未提及刚才见过闻川的事。几次目光划过慕有哥,她心情不一般的好,笑容都比平时多了些。 散会后,周文跟着慕有哥后头八卦,“什么时候来的?” “晚上刚到。” “也就是你现在还没什么知名度,我们又在这偏僻地,没人盯着你,哪天你红了,可不能这么任性了。” “为什么?” “为什么?咱这一行,哪能随随便便公开恋情,还带到剧组,你也是强。” “那,地下情?” “没有最好,地下情也不保险啊,那群狗仔精的很。” “那你呢?” “我可没有,安心搞事业,一堆甜心小粉丝,不香吗?” 周文住她隔壁的隔壁,他到了房间门口,又问她,“他人呢?你房里?” “嗯。” “真行,去吧去吧,不浪费你时间了。” 慕有哥敲了敲房门,闻川穿着毛衣,过来开门。 “你不冷吗?”她揉了揉他的胳膊,带上门,“可别冻着了。” “不冷。”他刚抱住她,又有人敲了门。 是蒋静,来送划好的剧本,她刚要进来,慕有哥把她堵在门口,“我要睡了。” 蒋静立马会意,“明早停雪,要出外景,四点半就要出发去山上。”她拿了瓶红景天给她,“这个别忘了喝。” “好,谢谢。” “那早点休息,到点了我来叫你。” “好。” “明天见,晚安。” 关上门,她一转身,看到闻川站在窗户前,她走过去,从后头抱住他的腰。 “看什么呢?” “山。” “黑乎乎的。” “我忘了带画布和颜料,这里有卖的吗?” “……”她松开他,气鼓鼓地坐到床上,“来看我了还念着你的画。” 他走到她面前,抓了抓她的头发,“我随便说说。” “我得先去洗个澡。” “太冷了。” “没办法,明早有戏,头肯定是要洗的。” “去吧。” “你等我。” “好。” 等慕有哥吹干头发出来,闻川已经躺在被窝里睡了,她穿着浴袍,哆嗦的钻进被窝,把浴袍抽了出来,贴向他的身体。 十二点多了,已然没有几个小时可以睡,闻川并没有睡着,他只是不想再折腾她,好让她能多睡会。 “小川。”她手滑过他的腰,落在他的腹部,“小川。” 她见他不回应,缓缓缩了手,刚落滑侧腰上,闻川摁住了她的手,翻身压在她身上。 真正爱一个人,是忍不住的。 也许,身体克制的了,心却不行。 “你装睡啊。” 闻川看着她洛露的身体,攥着被子将两人包裹好,防止她冻着。他的手指插入她的指缝中,两人十指相扣,“你要休息,我们快一点。” 她抬起腿,圈住他的腰,“好呀。” … 天刚亮,闻川坐在床上看她贴着暖宝宝,“这是什么?” “暖宝宝。” “暖宝宝?” 不知为何,从他口里说出这三个字居然那么可爱,慕有哥跳到床上亲他一口,在他腰上贴了一片,“你试试就知道了。” “好。” 不一会儿,暖宝宝热了起来,他摸着它,“好暖和。” “你冷的话就再贴几片。”慕有哥抽开抽屉,拿了两片给他,“要没了,你先用吧。” 他又把暖宝宝塞回去,“我不冷,你多贴点。” “要不要去看我拍戏?” 闻川拒绝了,他不想让她一心二用,也不想像她老板说的,落人口实,“我想再睡会。” “那好吧。”慕有哥又亲他脖子一口,“我走啦。” “好。” “饿了的话,你就自己出去吃点。” “好。” 她爬下床,“我走了。” “嗯。” 走到门口,她又折回来,“确定不去?” “快去吧,别迟到了。” “好吧。” 雪停了一天,慕有哥中午才下戏回来。 下午,B组去寨子拍江陈嗯,没她什么事,她便回来陪闻川。 两人去街上吃了顿牦牛肉火锅,喝了点儿青稞酒,接着便到处走走,散散步。 “刚刚我们路过的那个大院子,一个男人有娶了那家姐妹四个。”她睨向他,闻川明摆着没有一点表情波动,她故意找事的问,“羡慕了?” “四个都不如你一个。” “真会说。”她笑着轻撞他,“再说几句。” “我有你一个就够了。” “哇,你这小嘴越来越甜。” “有么?” “我尝尝。” 她踮了下脚,嘴巴碰上他的嘴唇,闻川却将她拉了下来。 “怎么了?” 他在看不远处三个去朝圣的藏民。 慕有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他们五体投地的匐在地上,不禁唏嘘道,“最近总看到去朝圣的人,真佩服他们的意志。” “他们要去哪里?” “拉萨,大朝寺吧。” “还很远。” “是啊。” 傍晚,又下起小雪来。 天地一片苍茫,山风呼啸,飘扬的风马旗绽放着招摇的色彩。 慕有哥到处找着小石头,与闻川照着玛尼堆摞起石头来。 “还记得高中时候我问过你的愿望是什么吗?” “记得。”他专注地垒着石头,“和你在一起,画画。” “记性不错嘛。” “我都做到了。”他看向她,“你呢?” “我的愿望一直在变,小时候想去非洲大草原,做野生动物医生,后来想做演员,挣很多钱,和你一起过好日子。” “现在嘛,包养你啊。”她看着他一张俊秀的脸,笑着刮了下他的鼻子,又认真道,“希望做一个好演员,演好每个角色,不辜负每一个站在我背后的人。” “以后呢?” “嗯——”她想了想,“我希望你能成为大画家,名垂千古。” 闻川笑了起来,唇红齿白,双眸明澈,多么干净又单纯的一张脸,连这雪色都逊了几分。 “你怎么那么好看,我应该带你去见我老板,或者导演,绝对会被看上。” 他放上最后一块石头。 “我只想被你藏着。” … 深夜,慕有哥做了个梦,梦里有很多人,宋致,慕正云,慕有博,席天,唐经,还有沈冬楠,却独独没有闻川,她突然惊醒,眼前一片空荡荡的漆黑。 她无意识地随手摸向闻川,没摸到人,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空空。 “小川。” 无人应。 “小川。”她坐起身来,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夜里两点半了。 他没带手机,也许是睡不着,出来散散心,或是其他什么事。 慕有哥套上羽绒服,出去寻他。 她问了问酒店前台,前台姐姐说确实有个男人出去了,大概已经离开了两个小时。 两小时,他去了哪里?他干嘛去了?还不回来? 慕有哥在酒店周围找了找他,外头乌漆嘛黑,一个人影都没有。 “闻川——” 慕有哥小跑着,四下找了个遍,甚至去了趟白天那个大坡。 她很害怕这种突然消失的感觉。 哪怕很久才回宁椿一次,几个月甚至是半年不见,她都不会这般的彷徨,因为知道,他就在那里。 云屯雾集,旌旗猎猎。 这里海拔有些高,她跑的又急,渐渐觉得喘不上气来。 “闻川——” 回声荡荡。 山风呼呼地吹着,灌进她微张的唇中,喉咙又干又紧,还有股无形的压迫感。 她突然有一阵耳鸣,孤独地立在天地间,一瞬间,有种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小川。” “闻川——” “我在这。” 声音从背后传来,她没听见似的,还在往前走,闻川抱着本子跑过去拉住她的手,“这呢。” 她回过头,望着眼前的人,情绪莫名其妙地就崩溃了,眼里盈满了泪,无力地捶打他,“怎么又不说一声就走了,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去哪里要告诉我一声。” 闻川看着她这副模样,怔了怔,“你睡熟了。” “你不会留个纸条吗?我醒来找不到你怎么办?”她拍打着他手里的本子,“大晚上你往外冲什么?又画画,你一刻不画会死么?” “对不起。” 她突然扶住他,大口喘息起来。 “你怎么了?” “背我回去。” 剧组在这驻扎了十来天了,大家的身体早就适应了这里的气压,因为跑的急了点,她有点微微高原反应,不严重,回去吸了吸氧,休息休息就缓了过来。 第二天,慕有哥一大早就去拍戏了。 地点就在这条街上的一家饭馆。 今天要拍强吻戏,周文也是第一次拍吻戏,两人都有些无从下手。 剧本上说要凶狠地强吻,还要咬出血。 周文老是出错,要么笑场,要么感觉不对,直到第七条,导演才给过。 他给慕有哥揩掉嘴上的红水,“慕老师啊,对不起啦。” “难为周老师了。”化妆师过来给她补妆,她瞥着周文,“周老师演的很棒了。” “不不不,是慕老师配合的好。” 两人日常奉承。 闻川站在远处看着,从拍第一条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了。 他是出来为她买暖宝宝的,跑了好几家商店,才买了不到四十片。 他提着袋子默默离开,进了最后一家商店,老板与他打招呼,“扎西德勒。” “有暖宝宝吗?” “有的。” 晚上,慕有哥出去对戏回来,闻川与她说,“我还是回宁椿吧。” “因为昨夜的事吗?没关系的。” “我在这,对你影响不好,怕别人说闲话。” “我不怕呀。” 他抚了抚她的脑袋,“我在这分你心,就这么定了,明天走。” “你是想回去画画吧。” “嗯。” “我就知道。” “好好拍戏,我等你回去。” … 闻川到家了,一切恢复正常。 晚上收工,大家回酒店吃饭。饭后,刘丰与三个主演们讲了讲戏,又把明天的戏对了一遍,才散了去。 夜深了,慕有哥睡不着,在房里练练台词。 她走到窗前,拉开帘子,边念边看着远处连绵的雪山。 忽然,窗户上现出半个图案来。 慕有哥对着窗户哈了几口气。于是,它完整的呈现在眼前。 是一个笑脸,闻川画上去的。 她看着它,笑了起来,指间触碰着冰凉的窗户。 “幼稚。” … 第34章 阿坝的几场戏结束了, 剧组又回到了青岛。 自从进组以来, 慕有哥只见了黎梨三次。她这个经纪人整天忙得不可开交,算上慕有哥一共带了三个艺人,国内国外来回飞, 接活动, 打人脉, 拉资源…… 剧组刚转青岛第二天, 黎梨赶了过来, 给大伙买了咖啡和甜点, 各部门打了声招呼,与慕有哥交代几句话又走了。 再见面, 已经是电影杀青宴。 预计七十五天的拍摄周期, 提前十天便完成了,几位主演关系处的都不错, 回到北京还聚了几次餐, 时常联系着。 慕有哥在北京待了半个多月, 赖红城既不给她接广告,也不给她拉新戏, 她几乎无所事事,就请假回宁椿了。 刚到家, 板凳都没坐热乎,她便拉着闻川去看房,虽然她长期不在宁椿住,但如今有钱了, 还是想给他好一点的生活。 那是个靠河的精装小别墅,上上下下总共三层,最顶层正好给闻川当画室用,慕有哥一眼就相中了。首付五百多万,很爽快的就定了下来,笑的中介合不拢嘴。 办完手续,交完房,便准备搬家了,慕有哥没什么东西,闻川也就是画多了些,找了个搬家公司捆捆一躺全给运了过来。 新房子家具齐全,用不着操什么心,他们从前那些日用品也不需要了,两人去逛了逛商场,全换了套新。 慕有博一听说妹妹买了新房,上赶着带老婆过来帮忙,搬搬弄弄忙活了一上午,下午又去家政公司找了几个保洁阿姨来,三两下将屋子打扫的一尘不染。 等到房子收拾的差不多,慕有哥便把宋致接了过来,她又重新找了个住家阿姨,方便以后照顾宋致和闻川。 慕有博坐在她的沙发里,这摸摸那顶顶,对着何亦芸说:“这沙发真舒服,老婆,是吧?” 何亦芸连连应声,“是啊,又好看,这是什么料子的?”顺着她就低头扒拉起沙发布来。 “以后我们也弄一个回去。”慕有博又拿起茶几上的杯子,“有哥啊,干脆我和你嫂子还有岩岩乐乐都搬到你这来算了,你看你这房子那么大,那么多房间空着也是空着,多冷清。再说了,你这以后估计也不常在家,让闻川和妈住,也不太好吧。” 慕有哥正和陈阿姨拉着窗帘,没搭理他。 宋致自个推着轮椅从外头滑进来,“这院子真气派,我就说咱们有哥肯定能红,你看看现在一下子买了这么大一套别墅。”宋致在屋里到处转,满面春风,“我就是星妈,咱们有哥这么漂亮,都是遗传的我。” 慕有博也跟着奉承,“就是,大明星,我们以后也跟着发达。” 何亦芸说:“那你说以后会不会有人来采访我们?” 慕有博眉梢一挑,“肯定的啊。” 真能拍马屁。 陈阿姨偷偷笑了笑,慕有哥完全不想理他们三,“往这边点。” “好嘞。” “可以了。”她拍拍手,看着挂好的帘子,“这边好了。” “你这哥哥嫂子真喜庆。” “他们就这样,你就当没听见。” 慕有哥给闻川定了几套新画具,送画具的小哥迷了路,闻川出去接他,领着人进了屋,两人直奔三楼。 慕有博转身看向楼梯,客气地打招呼,“小川回来啦。” 闻川搬着画架,跟没听到似的,拐上了楼。 慕有博又看向那头挂帘子的慕有哥,“妹啊,晚上去哪吃?吃西餐吧,我听说一家不错的。” 嫂子也道:“日料也行!” 慕有哥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家里吃。” “家里吃啥?”慕有博躺了下去,“第一天住进新房,什么都不齐全,出去吃多省事。” 陈阿姨扭头对他说:“厨具都有了,我去买点菜回来做就好。” 慕有哥从桌子上下来,陈阿姨扶住她,“那就出去吃吧,你忙一天也累了。” “都是些轻活,不累。” “出去随便吃点家常菜,你跟我们一起吧。” “那哪能啊,你们一家人去,我随便弄点就好。” “别这么见外,以后都是要相互照应的。” … 慕有博把岩岩和乐乐也接了过来,包厢里吵得跟菜市场一样,慕有哥没吃太多,第一是控制食量,第二是没什么胃口。 吃完饭,哥哥一家走了,他们才清静些。 出租车开不到家门口,闻川推着轮椅,将宋致抱到床上安顿好,陈阿姨对他说:“我来就好,你去休息吧。” “好。” 闻川刚要走,宋致拉了他一下,笑眯眯地,“你让有哥待会过来一趟,妈有话说。” “好。” 慕有哥刚打完电话,与闻川碰了个照面,他说:“你妈妈叫你。” “好。” 他转身就要上楼。 慕有哥叫住他,“早点下来。” “好。” “去吧。” 闻川去了画室,特别大的一间房,新画具孤零零的坐落在中央。 他过去坐下,看着干干净净的画架和崭新的画具,很不习惯。 突然怀念地下室的日子。 他坐在椅子上发愣,许久才提起笔,脑袋里一片空,竟然不知要画些什么。 … 第二天一早,慕有哥约了席天见面。 之前拖他帮忙买的那个小两室房已经装修的差不多了。慕有哥已经忘记了房子地点,席天带她去看了看。 省吃俭用买的房子,如今却已经用不着了。上部电影的片酬并不多,她又刚付了别墅的首付,现在手里没剩多少钱,而且还不知道下一部戏什么时候能接。这里空着也空着,于是她决定把这个房子转手卖掉,虽然有些不舍,但人还是要向前看的。 晚上,慕有哥把闻川也叫了出来,三人一起吃了顿饭,喝了点酒,深夜方回。 … 赖红城一直对慕有哥放养着,一个月过去了,公司好像完全把她遗忘似的,只有助理隔三差五联系她几次。 慕有哥整天在家待着,闲的心慌,巴不得立马就去工作。终于,过了半个月,赖红城将她召唤回北京。 为的是一部中英合资的新电影,制片方挺有来头,导演也是赫赫有名,盛行是资方之一,赖红城直接推了慕有哥。 他是这样评价她的:她的脸很适合大荧屏,眼睛会说话,往那一坐就很有故事感。 赖红城在盛行开会,黎梨带着慕有哥去了总公司,顺便与几个领导打打招呼。完事后,她便安排慕有哥在赖红城的办公室等着。 赖红城的办公室有个书架,上头放了很多书和影碟,慕有哥不便乱翻,坐在沙发上拿着一本无聊地杂志看。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赖红城终于开完会回了办公室,他今日还戴了眼镜,气质更佳。 慕有哥站了起来,打招呼,“赖总。” “嗯。”他往里走了走,从桌上拿起小盒子,掏出一块糖放入口中,还问了她,“吃吗?” “不吃,谢谢。” 有人敲了门。 “进。” 黎梨夹着一大堆文件来,从里头抽出一本剧本递给了慕有哥,“快快,要掉了。” 她赶紧接了过来,“新剧?” “电影。” 封面上写着一行英文和一行中文,大概是白匣子的意思。 慕有哥翻开大致扫了眼,还没细看,就听赖红城说,“我记得你是江大的。” 她抬头答话,“对。” “口语怎么样?” “还可以。” “你先看看本子。” “好。” 剧本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对话,慕有哥自小又爱看外文小说,底子好,这种程度的英文完全没问题。 “拍摄地在伦敦,男主角是Steven Freeman。” 慕有哥震惊地抬起头,“演野兽派的那个Steven?” 黎梨坐在沙发上,埋头整理文件,笑着说:“是的。” 慕有哥哑口无声,愣愣地看着他两。 赖红城又拿出颗糖放到嘴里,“机会给你争取来了,能不能拿下这个角色,还得看你自己。” 她激动的手有点颤抖,“我从小看他的电影长大,我,我” 赖红城看着她语无伦次的样子,轻挑了下嘴角,“好好看剧本,我挑一段给你演。” 慕有哥问:“要去那边试镜?” “不用,录好了发过去就行。”黎梨说,“七月底才开机,如果定下你的话,需要去那边适应一段时间,毕竟人物特殊。” 慕有哥又翻了翻剧本,“台词很少。” 黎梨说:“电影讲的是华裔女作家Ki与男妓的故事,Ki是个抑郁症患者,很多默戏。” “好难的感觉。” 黎梨朝她笑了笑,“是的。” 慕有哥长呼口气,赖红城瞥了她一眼,“还没演就退缩了?” “没有。” “没有就好。”赖红城倒了杯茶,“上部电影只是给你练练手,用了最好的导演、班底、演技小生给你陪跑,就是为了让你去演好这一部。” “可万一英方不满意。” “没有万一。”他摘下眼镜,“必须拿下。” 试演的是很生活的一段戏,女主角Ki写完稿子,去喝点酒,坐在窗台抽烟,然后去洗澡的一个过程,看似简单,却很不好演,尤其是她那种对任何事提不起劲、萎靡、毫无希望的人物感觉。 慕有哥这才明白了那天夜里,赖红城为什么选上了自己。 当时的她那种颓废的样子,跟Ki很像。 试戏片段发过去以后,导演与她在线上交流了一番,很顺利的定了下来,比她预想的轻松许多。 办好了签证及其他事宜,黎梨便带着慕有哥和她的助理去了伦敦,与那头的剧组对接。 因为Ki性格孤僻,又有精神疾病,慕有哥为了找人物感觉,把自己关在小屋里半个多月,不与外界接触,不与任何人交流,每天抽烟、喝酒、乱敲着键盘。 九月,《给罗束写封信》上映了,慕有哥还在伦敦工作,连电影的首映礼,她都没有来参加。 第一天,电影没什么水花。 第二天,票房稍微好看点。 第四天,彻底爆了。 全网都在讨论这部文艺片,以及这个突然冒头的新人女演员。票房持续上涨,各大主演们持续一周连挂各大榜单流量之首。 火了。 《白匣子》快拍完了,为了不影响慕有哥的拍戏心情,国内的情况黎梨对她只字未提,一直在这陪她到电影杀青。 回国那晚,慕有哥正熟睡着,还有不到半小时就到北京,黎梨推醒她,“《罗束》反响不错,周文那边粉丝比较疯狂,你这边稍微好点,待会下飞机可能有点混乱,公司派了几个保镖过来,你跟紧我就好。” “嗯。”慕有哥困的很,换了个姿势又睡着了,并没听进去黎梨说的什么。 下了飞机,黎梨给她一个口罩,慕有哥不想戴,挂在左耳朵上,睡眼惺忪地慢走着,黎梨见她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提醒道,“很多人接机,戴好了,精神点。” “什么?”她还没来得及往下问,刚跟着拐出来,就听到一群粉丝的尖叫声,这气势,吓了她一愣。 慕有哥往人群中看了眼,无意扫到那些为她举起的牌子,突然站住了脚。 黎梨回头看着她,“走啦,跟紧我。” 她有些难以置信,甚至不知道怎么与粉丝打招呼,每一步都像走在梦境里。 “啊啊啊啊啊!” “姐姐,姐姐看这里!” “小湫好美!” “……” … 第35章 慕有哥被四个保安簇拥着出去, 连挂在耳朵上的口罩都不知何时掉了, 周围跟着一群粉丝,拿着手机一路跟拍,有个戴口罩的小女孩绊了一下。 “小心。”慕有哥无意识地伸出手, 女孩自己站稳了, 粉丝们一片尖叫。 “好瘦啊。” “姐姐是去拍戏了吗?” “小湫我爱你!” “姐姐不玩微博吗?” 她在一连串的问题轰炸下上了车, 车门一关, 黎梨就开始打电话, 慕有哥看着车子外头的粉丝们, 直到车子开走,黎梨挂了电话, 她还魂不守舍。 “怎么了?” “有点意外。” “还是小场面, 以后更多,比这疯狂多了。”黎梨紧接着给她安排各种事宜, “现在住酒店不安全, 很多媒体盯着你, 小蒋。” “哎。”蒋静欢快的答应了一声。 “公寓选好了吗?” “选好了。” 蒋静将平板递给慕有哥,“姐, 这是给你挑的几个公寓,我都找人看过了, 实景与照片一致,你看看喜欢哪个风格,挑一个先住着吧,不行的话我另外再联系几个房东看看。” 慕有哥随便翻了翻, 应付似的点了一个。 “那就这个,回头我跟房主联系一下,然后找保洁再去打扫一下,把生活用品都给你备好,赶得上的话今天晚上就可以入住。” “可以。” “明天吧,今晚先去我那。”黎梨看了看日程,“行李先放车里,我们先去公司见一下赖总,晚上去拜访刘丰导演,没问题吧。” “好。” 一下飞机就行程满满,马不停蹄的到处跑,开完会,见完人,终于能跟着黎梨回家歇息了。 黎梨是个工作狂,洗完澡后又去书房做了两小时,三个手机来回接电话打电话,声音几乎没停过。 慕有哥也睡不着,一是时差问题,二是她心情莫名的低落。 电影口碑不错,演技得到认可,收获大量粉丝,明明有这么多好事,可她就是高兴不起来。 正发着呆,黎梨给她端了杯牛奶来,另一手还拿着一份稿件。 她接了过来,“谢谢。” 黎梨坐到一旁,“想什么呢?” “没有。” 她比以前更沉默寡言了。 黎梨清楚地知道慕有哥怎么了,她在剧组陪过她很长一段时间,见证了不少拍戏时的场景,非常压抑、催泪。从还未进组的时候,黎梨就一度担心慕有哥会不会入戏太深,最后走不出来。 Ki这个人设是很痛苦的,太阴郁、太窒息,既满又空,男主角的出现给了她一缕光,绝望的生活又转向希望,Ki治好了病,可《白匣子》是个悲剧,男主角最后死了,留下她一个人努力地生活了下去,看吧,多残忍啊。 黎梨开导她,“刚杀青没多久,难出戏很正常,下面一段时间通告都排的满满的,心理还是要调整过来,忙起来可能就好了。” “嗯。” “明天有个采访,这是稿子,上面有会问的问题。”黎梨将稿件递给她,“你看一下。” 问题底下列着答案,慕有哥问:“要按这个答案来?” “没有严格规定,不过你第一次接受采访,最好按这些来,不会出错。” “好。” “用我陪你对一对词吗?” “不用。” 黎梨拍了拍她的手臂,“去房间里看吧,待会能睡着就睡,睡不着就看看别的。” “好。” “牛奶喝掉。” “好。” 回到房间不久,慕有哥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周文。 她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与黎梨说了一声,“周文叫我出去吃夜宵。” “周文?现在?” “嗯。” “外头那么多狗仔盯着,你两是想往枪口上撞吗?” “江陈嗯和孟晴也在。” 黎梨想了想,最近她情绪低落,或许见见朋友也不错,“我开车送你。” “不用,我打车就好。” “打什么车,你还当时从前呢?”黎梨一边解睡衣扣,一边直奔衣帽间去,“稍等会。” “好。” 周文和孟晴在一家小酒馆的包厢里等着,慕有哥戴着帽子墨镜口罩准备下车,黎梨叫住她,又嘱咐,“周文现在太火了,虽然有粉丝拉cp,但咱们不能往上靠,你们注意点,别被偷拍到。” “知道了。” “别太晚,明天还有工作。” “好。” 慕有哥下了车,找到了包厢,周文一见她,“哎呦,看这谁来了。” 慕有哥扯下口罩,与大家打招呼,“好久不见。” 几人闲聊几句,便开始拍照。 周文发了条微博,将四人照片放上,配文:小湫回来喽。 不一会,底下评论爆炸。 聚会完,周文让司机送了慕有哥回去。 黎梨还没睡,从书房出来,头发乱糟糟地,“喝酒了?” “嗯。” “喝多少?” “一点。” “快休息吧,养足精神明天战斗。” “好。” 慕有哥去了客房,她又想喝酒了。Ki酗酒,大多数时间都处于迷迷糊糊、神志不清的状态。没有酒精的辅助,干演总觉得少些人物状态,缺了那么几分味。拍摄中,都是真枪实弹的喝,几个月下来,她的酒量有了一个巨大飞跃。 临近四点,黎梨已经睡下了,慕有哥握着威士忌坐在阳台上吹风,听着飒飒的树叶声,突然想起了闻川。 慕有哥愣住了。 回来这么久了,为什么现在才想起他来。 她折回房间,拿起手机给闻川打了个电话。 这么晚了,也许他已经睡了。 果然,闻川没接。 就在她刚要挂断的时候,那头传来了声音, “喂。” 她立马抬起手,“我回来了。” “我知道,你妈妈说了。” “网上看到的?” “嗯。”他沉默了两秒,“回家吗?” “最近有一堆工作,恐怕回不去。” “没事,工作重要。” “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你来北京陪我吧。” “什么时候?” “随便。” “好。”他的笔落在地上,弯下腰拾起,又问,“你喝酒了?” “你怎么知道?” “闻到了。” 她笑了笑,“乱扯。” “喝酒后声音软很多。” “是么?” “是啊。” “妈还好吧?”她自问自答起来,“应该还是老样子,回头我自己打过去问吧。” “好。” “有点困了。”她摇摇晃晃地躺到床上,没了声。 “睡着了?” 她的手机靠在脸边,每一个呼吸他都听得到。 闻川没有挂电话,一边画着画一边听她睡觉的声音。 他又住回了大车库,慕有哥去伦敦拍戏这几个月,他们一次也没联系过。早在一个月前,慕有博就经常带着妻子和孩子过来别墅,刚开始住一两天便走,后来就是三四天,五六天。 他们四口子事多,几次把陈阿姨气的要辞职,闻川不好让他们离开,毕竟是她的亲人,于是他给陈阿姨加了工资,人家才勉强干下来。 再后来,慕有博他们干脆不走了,把这当成自己房子一样,来去自如。每天都吵的不可开交,要么是孩子闹,要么是两夫妻吵,要么是婆媳吵,要么是母子闹,一刻不能消停。 闻川嫌烦,干脆搬走了。 况且他本就不喜欢新的画室,太大,太空,太别扭,不如老地方有感觉。 … 第二天一早,黎梨带着慕有哥去工作了。 闻川是中午到的北京,可他一直打不通慕有哥的电话,又不知道去哪里找她,便在车站的一家饭馆等着。 直到傍晚,她才回电话来,给闻川一个地址和门锁密码,让他自己打车过去。 房间里似乎是刚打扫过,地上一尘不染,他在里头坐了会,觉得无聊,便去附近的超市买了点食材回来,给她做了个鸡汤。 夜里十一点多,慕有哥回来了,后头跟着她的助理。 她见到闻川,凑过来抱住他,“小川啊。” 蒋静看着拥抱的两人,赶紧把各处窗帘拉上,“姐,你注意隐私啊,万一被拍到就完了。” “拍到就拍到。”她松开他,背靠着他的身体无力地站着。 “黎姐会骂死我的。”蒋静检查好各处,见闻川朝自己点了下头,也点头示好,“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好。” “明天下午两点有拍摄,我十二点过来接你。” “注意安全。” “好的,再见。” 门砰的关上,她立马又回头抱住闻川,“等急了吧。” 他抚抚她的头,“没有。” “好累啊。” 他搂住她的腰,“饿了没?” “有点。” “我煮了鸡汤。” “走不动,腿疼。” 他打横抱起她,将人放到了沙发里,“你躺会,我去盛。” 她将腿放到沙发上,“好。” 不一会,闻川端着一大碗鸡汤过来。 “好香。”她坐直了,勾着脑袋往碗里看。 闻川坐到她旁边,慕有哥刚要接过碗,他说:“很重,我来端着吧。” “你要喂我吗?”她笑着看他,张开了嘴,“啊——” 他舀出一勺来,递到她嘴边,慕有哥咬住勺子不肯放。 闻川抽了抽,“你要吃勺子?” 她松开牙,放过了勺子,舔了舔下唇,“我要吃闻川。” “先吃鸡。”他用筷子夹起一块鸡肉,慕有哥刚要啃,鸡肉掉进汤里,浓汤溅到他的脸上,她亲了他一口,舔去那滴鸡汤,“好吃。” “它好吃还是我好吃?” 她笑了起来,脚指头勾了勾他的当部,“你。” 闻川挪开腿,“先喝汤。” “我要去洗澡。” “喝完再洗。” “现在就要。”她的手搭上他的肩,晃了晃,“抱我过去。” “好吧,洗完再喝。”他放下碗,抱起她去了浴室,慕有哥看着那浴缸,摇了摇小腿,“泡澡。” “那你坐会,我来放水。” “嗯。” 慕有哥坐在马桶上,看着他的背和腰,还有那长到没天理的双腿,心里一阵狂躁。 也许,只有面对他的时候,自己的身体才是活着的。 不一会,水放满了。 闻川转过身,刚要说话,慕有哥扑了上来,将他撞进了水中。 浴室里一片温情。 桌上的鸡汤,凉透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嘟嘟嘟啊,哎 第36章 蒋静提前一小时到了慕有哥的公寓, 当时, 她还在抱着闻川睡大觉。 门铃不停地响着,慕有哥埋了埋头,钻进他的怀里, 隐约听到客厅的手机声。 到点了? 这么快? “有人来了。”闻川推了推她的肩, “中午了。” 慕有哥用膝盖蹭了蹭他的腰, 挣扎了五秒钟, 不情不愿地抬起脸, 闻川捏住她的鼻子, 她憋了会气,睁开眼, 长吸口气吐在他的脸上。 闻川松开她的鼻子, 又捏住她的下巴摇了摇她的脸,“醒醒。” “嗯。” 她翻了个身, 从被窝里起来, 赤-条-条地走到衣柜前, 找出件睡衣披上,去开了门。 “姐。”蒋静看着她睡眼惺忪地样子, “刚睡醒啊?” “嗯。”慕有哥耷拉着眼,转身又到沙发上躺下。 蒋静给她带了午饭, 提着包去餐桌整理,“姐,醒醒来吃饭吧,然后收拾收拾就准备出发了, 到那边还得做造型,对对词,时间很紧,黎姐今早特意嘱咐我提前一小时来接你。” 只见她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你这昨晚几点睡的?困成这样。”蒋静明知故问地偷笑了下,拆开筷子包装,见垃圾桶没套袋子,又去翻箱倒柜找垃圾袋,“我准备了两人份,快来吃饭啦。” 慕有哥猝不及防地站了起来,拿了瓶酒,走到小吧台,打开倒了一杯,一口灌进肚。 “空腹喝酒伤身体啊。” 她不理她的话,又喝了一杯。 “姐,少喝点吧,待会录节目呢。” “就两杯。”慕有哥心满意足地放下杯子,“不碍事。” 蒋静将杯子拿去刷掉,“姐姐啊,快去洗洗来吃饭吧,待会就凉了。” “嗯。”慕有哥抓了抓头发,朝卫生间走去。 蒋静没敢乱跑,她怕看到不该看到的,乖乖坐在饭桌前等她。 慕有哥洗漱完,回了趟卧室,趴到闻川的身上,“起来吃点东西吗?” 他闭着眼,扣住她的腰,“晚点吃。” “晚点你就不吃了。”她见他没动静,冲他锁骨咬了一口,闻川还没反应,于是,她将手伸进被子里乱摸。 闻川拽开她的手,“外面有人,你再乱动。” “怕什么。” 他睁开眼看着她,手往她推间去,慕有哥立马抽出手,迅速地躲开了,她笑着跑出去,扒着门框说:“那你睡吧,我走时候就不叫你了。” … 车里一片寂静,慕有哥看着窗外发呆,蒋静没忍住说了句,“姐,你男朋友好好看啊,昨天没好意思说,太帅了吧。” “是吧,从小就帅。” “从小?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要说认识,得十好几年了,小学同学。”慕有哥想了想,“在一起九年多了吧。” “哇,这么久,一直在一起没分过?” “没有。” “天啊,好羡慕。” 慕有哥微笑了笑。 “一直没听你提过,他不是我们这行的吧?” “嗯,画画的。” “难怪有一股艺术气息。”蒋静停顿了片刻,又说,“怎么不让他进娱乐圈呢?颜值很优越欸,吊打那一群正火的小生。而且现在情侣艺人好像也不错,像杨兴钰和江垣,还有” 慕有哥打断她,“他不喜欢。” 蒋静呛了声,安静了几秒,黎梨给她来了电话,“喂,黎姐。”蒋静瞄了瞄车窗外,“快到了,稍微有点堵车,大概十分钟这样。” 挂了电话,蒋静对慕有哥说:“黎姐已经在现场了。” “嗯。” … 专访也就十二分钟的时间,问题大同小异,无非是为什么选择做演员、对上部戏的看法等,顺便吧啦吧啦周文和江陈嗯他们。 结束后,黎梨便带着她去了工作室。 慕有哥给大家订了下午茶,黎梨开会去了,过了半个多小时,到门口叫她一声,“有哥,走了。” 慕有哥跟着她又去盛行见了赖红城,简单谈了谈下半年的工作计划与目标。 影视部同事抱了一堆文件夹过来,黎梨迎过去接住,“我来吧。” “好。” 黎梨将拿文件夹整齐铺在桌子上,“最近有很多电视剧找,这是我们经过综合评估选出来的三个本子,两现代剧,一个古代玄幻。还有一部电影,文艺片,跟有哥之前拍的两部类型重合,还是属于舒适圈吧,片方和我们一直在交涉,挺诚心的。目前计划是下半年接两个片,可以先定下一个,因为后续可能会有更好的片子,还是看有哥怎么选,另外问问赖总的意见。” 慕有哥看了看赖红城,他抱着臂,捏着下巴,“不用看我的眼色。” 慕有哥从一堆本子里直接选出那部古代玄幻,“我先看看这个。” 赖红城笑了笑,“还是执着于古装。” 黎梨介绍道:“这部讲的是和尚和女鬼的故事,女主角是个将军,在一场大仗中牺牲了,化作女鬼镇守山关,当然了肯定是个正面角色,剧本过关,班底过关,请的是王义导演,男主角还没定,不过那边跟我透露正在邀肖旨。” “肖旨不错。”赖红城放下手,点了点桌子,“正小生,演技可以,有前途。合作一下,走走电视,提高一下群众认知度也不错。” 黎梨:“那电影推掉?” 赖红城:“总接一种类型的片就没意思了,别把她框住。” 黎梨:“明白。” 赖红城:“再好好过一下剧本。” 黎梨:“行。” 赖红城看着一直默不作声专心看剧本的慕有哥,“这么投入。” 半晌,黎梨推了她一下。 慕有哥回过神,“嗯?” 赖红城:“看上瘾了。” 慕有哥:“故事挺有意思。” 黎梨收起那些文件夹,“那回头我把余下部分给你,带回去看吧,确定接的话我就去推进后续工作。” 慕有哥:“好。” 黎梨刚走,又回头说:“对了,几家综艺找来,确定全拒?有几个不错的,预测会火。” 赖红城:“演员,还是要用作品说话,专心拍戏就好。” 黎梨:“那广告和代言方面?” 赖红城:“她不是缺钱吗?” 慕有哥:“……” 赖红城睨她一眼,“还缺钱吗?” 慕有哥摇头,“不缺。” 赖红城:“昨晚没睡好?” 慕有哥:“挺好的。” 赖红城笑了笑,给桌上的盆栽喷了喷水,“《白匣子》拍的不容易,应该给你喘口气,放个假吧。” 黎梨道:“这周有一个杂志封面要拍。” 赖红城:“什么时候?” 黎梨:“周五,飞上海。” 赖红城:“那还早,放两天假,放松一下。” 慕有哥点头。 赖红城放下小喷壶,“会骑马吗?” 慕有哥:“会。” 赖红城:“明天去马场,带上你。” “我能不去吗?”慕有哥直接拒绝了,“我男朋友来了。” 黎梨偷瞄着赖红城的脸色,他轻提了下嘴角,没有说话。 黎梨说:“不要提男朋友这个词,公众面前你没有男朋友,不是不能谈,要藏好了。” 慕有哥不想浪费口舌与他们唱反调,“嗯”了一声。 … 离开了工作室,黎梨与她去了盛行总部,需要做一个宣传册,简单拍几张照片。 准备回去时遇到了个熟人。 “有哥。”陈雨清在摄影棚外等了她好久了,见到黎梨唤了声“黎姐。” 黎梨不认识她,只点了点头,问慕有哥,“你们认识?” “嗯。” 陈雨清挽住慕有哥,赶紧说:“我们高中同学,老朋友了。” “哦,好吧。”黎梨看了眼时间,“那我去办公室等你,你们先聊。” 陈雨清:“再见黎姐。” “嗯。” 陈雨清仍抱着她的胳膊,“我们去那边坐吧。” 慕有哥推开她的手,“有事吗?” “没事啊,就聊一聊嘛。”陈雨清又拉住她,把人拽到一个小练歌房里。 慕有哥说:“我还有事,你有什么话快说。” “这么多年了,你脾气真是一点没变啊。”陈雨清坐到桌上,笑着看她,“你的模样倒是变了不少。” “你整了吗?”陈雨清仔细打量她的脸,“还是微调?感觉你变漂亮好多啊,在哪动的?好高级的感觉,上半年见你还没这么好看。” 慕有哥:“所以你来找我就是讨论我的长相的?” “不是啦,老同学混一个圈子,互相照应一下啦。”她的话题又拐到慕有哥的脸上,“打针了?” 慕有哥转头就走,陈雨清拉住她,“等等嘛。” 她说:“我还有事,没工夫闲聊。” “果然是火了,气场都足了,你运气怎么就那么好,赖总连给了你两个这么好的机会。”陈雨清感叹一声,忽然又问,“你和闻川还在一起吗?” “嗯。” “我的天哪,你们多少年了?”她掰开手指数了数,“得九年多了吧?哇塞,你们也太厉害了。” 陈雨清见她不说话,立马又解释,“你放心吧,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我走了,以后再说吧。” 陈雨清与她一道出去,“我也是刚签盛行的,和几个女孩组了女团,月底正式出道。哎,我不适合做演员,上次那个贺夫人,太水了。” “没有水剧,只有水人。” “嗯?” “好好跳舞吧。” 陈雨清没纠结她的话,“你怎么不用微博啊?” 自打上次席天给她买了十万粉,慕有哥就没怎么用微博,不久后就卸载了。 “不想用。” “那你以后用了,我们互关呗。” “嗯。”她随口应付了句,进了电梯。 陈雨清见她要去四楼找黎梨,便没再跟上去,“那有空联系。” 电梯门刚要合上,她又听到陈雨清的呼喊,“欸,还没要你电话。” 电梯上行,终于安静了,她揉了揉眉心,三楼又进了人,“慕有哥!” 是个演员,有点脸熟,她绞尽脑汁没想出名字来。 “第一次见吧,我是许姮。”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请个假不更 第37章 许姮, 公司正捧的厉害的流量小花, 和慕有哥一个经纪人,能唱能跳,可甜可盐, 风格百变。 “你好。”慕有哥朝她点了下头。 “你真人比上镜还好看。”许姮杵在电梯口, 后头跟着个助理, “我看了你的电影, 演的太棒了!” “谢谢。”慕有哥往后退一步, “要上么?” “对对对。”许姮走了进来, “你是去黎姐办公室吗?” “对” “我也是。”许姮看着她,甜甜地笑着, “难得碰到你, 我们加个微信吧。” “好。”慕有哥掏出手机。 “我扫你。” 电梯到了四楼,她们边摆弄着手机边往黎梨办公室去。办公室空空, 黎梨不在, 桌上的茶满满的, 还冒着热气,大抵是刚出去不久。 慕有哥与许姮坐在沙发上等着, 许姮自来熟,不停地吧啦, “你就一个人?你助理呢?你现在可火了,到处都在刷时湫和罗束,第一部电影就演的这么好,真厉害。” 未待她开口, 许姮又开始了,“还有周文,天哪,一朝成顶流,前几天我还见着他了,他那群粉丝疯了一样。” 许姮助理拿着两张小卡片过来插了一嘴,“哥哥,能给我签个名么?我朋友特别喜欢你。” 慕有哥听着这称呼,突然想起了席天来,她接过卡片和签字笔,“好。” 许姮疑问,“哥哥?” “粉丝圈都这么叫。”小助理高兴地抱着拳,看着她签完名,“可以再签一个吗?我也很喜欢你,我觉得你气质太好了。” 慕有哥笑了笑,接过来又签了一个。 小助理握着卡片,乐不可支地跳了两下。 许姮叹了口气,“哎,瞧瞧我这助理,我还在这呢,把我当空气啊。” 小助理谄媚地给她揉了揉肩,“哎呀,姐姐别吃醋嘛,我爱你。” 许姮抿着唇笑,指了指脖子,“这里这里。” 黎梨风尘仆仆地回来,见着她们两,“来啦。” “黎姐——”许姮拖着音调跑到黎梨身边,“我要请假,我快累死了,已经两个月没停的工作了。” “通告都排满了,请什么假?” “我不管。”许姮拉住她的手来回晃,“我要休一周。” “一周?太长了。”黎梨轻笑一声,“你想得美。” “五天。” “最多一天,我来看看下面日程。” “哎呀,那三天,三天,三天嘛三天三天。” 慕有哥见她撒娇的可爱模样,不禁笑了一下。 “下周三。”黎梨翻了翻她的日程表,“一天,不许讨价还价。” 许姮噘了噘嘴,“不爱你了。” “我不要你的爱,你给我好好工作就行。” “我恨你。” “你恨吧。” 许姮哼了一声,带着助理走了,“有哥,下次再聊。” “再见。” 门被关上,黎梨拿了张纸过来递给慕有哥,“这是给你申请的各大公众账号,不要发表什么消极情绪个人言论之类的,照片的话也尽量先让我看一下。” “那直接交给公司管就好了。” 黎梨没想到她会怎么说,愣了一下,“你不用?” “我懒得登。” “……” … 慕有哥放两天假,蒋静也没什么事了,送她到了家,开开心心地走了。 闻川坐在吧台拿着黑笔在本子上涂画,见她回来,抬了下头,“这么早。” 慕有哥拿着酒杯坐到他旁边,“不想见到我呀。” “想。” “怕我再把你榨干了么?”她开玩笑道。 “今晚继续。” 她笑了笑,倒上酒,什么话也没有说,安静地喝了两杯。 “吃饭了吗?” “不饿。”她瞄向他,“你呢?” “我也不饿。” 慕有哥手撑着桌子,看着他的画,“好久没见你用黑笔画画了。” “嗯。” “什么时候再给我画一张?” 他停下笔,身体转向她坐着,本子翻到新页,落笔就画了起来。 慕有哥握着酒杯,轻飘飘地看着他,“大画家,我可以动吗?” “动吧。” 她抿了口酒,望着他的双眸笑了笑,“画的好看点。” “好。” 闻川很快勾勒出她的脸来,简单几根线条,神韵已经出来了。 慕有哥瞧着那画点了点头,“嗯,这回还像点。” 他拿回画本,翻了过去,“再给你画张。” “好。”她手撑着脸,半耷拉着眼皮,半晌,说了句,“别回宁椿了,就留在这吧。” “工具不在。” “买套新的。” “不喜欢新的。” “那就让陈阿姨寄过来。” “我搬出来了。” “嗯?” “我没和他们住一起,搬回了之前的车库。” “怎么了?”慕有哥立马就猜到了,“慕有博又整幺蛾子了?” “他带你嫂子和孩子去住,说照顾你妈妈。” 慕有哥起身就去拿手机,准备打过去质问,闻川低头画画,漫不经心地说,“让他们住吧,别吵架。” “那是我们家。” “你不在,我住哪都一样。” 她望着他的侧影,放下手机,又坐了回来,“算了,他们的事以后再说,那你别走了。” 闻川举着画,上头是她生气的脸,慕有哥笑着按下本子,“太丑了吧,哪里是这样。” “就这样。” 慕有哥将杯中酒喝光,“去看电影吧,我拍的那部。”她又倒上一杯,“我还没看过呢。” 闻川抢过她手里的酒,“别喝了。” 她别了下嘴,“好吧,去吗?” “走吧。” 慕有哥戴上口罩和帽子,与闻川一道去了电影院,买了一大桶爆米花和两大杯可乐,去看自己的电影。 《罗束》已经上映两周多了,至今天票卖的都不错,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选了个边上的位置。 慕有哥平静地看着大屏幕上的自己,并没有什么大喜大悲,她对剧情烂熟,全程只关注着自己的演技。拍的时候觉得已经到了极致,可这么一看,有太多不足之处了,如果再演一次,可能会更好点。 闻川看向她,突然想起从前两人躺在床上看她演的客栈老板娘,仅仅几分钟的时间,却是热情澎湃、欢天喜地的。 时隔两年,她好像变得淡然很多。 不远处有女孩哭泣的声音,这部电影是挺感人,不过不在于爱情,而在于罗束与罗俐的兄妹情,尤其是小罗俐,可怜的让人心碎。 按理来说慕有哥应该哭的稀里哗啦才对,可是前阵子演Ki的时候,她的眼泪全流光了,心里闷的慌,眼睛却沉重干涩。 电影不到两个小时,被剪掉了许多片段,大概是为了过审,许多精彩场景都被切掉了,很遗憾。 出了影院,慕有哥抱着他的胳膊,靠在他身上慢步回家,“怎么样?” “很好。” “哪里好?” “你最好。” 她笑着打了下他的手,“你就会敷衍我,不该问你。” “真的好,我看第二遍了。” “嗯?什么时候看的?” “刚上映的时候,带你妈妈去看了。” “那你怎么不说?知道你看过我就自己来了,看两遍多没意思。” “你演的,再多遍都有意思。” 她站住脚,拉着他的手,仰视着他,“街上人多,不便摘口罩。” 他疑惑,“嗯?” 慕有哥环住他的脖子,踮起脚,隔着一层口罩,与他亲吻。 一片叶子落在她的脚边。 这大概,是秋天的第一片落叶吧。 … 两天小假期结束,慕有哥就陷入了疯狂的工作中。 这一行难着家,她要么飞外地几日不归,要么每天工作到很晚,一回来倒头就睡,两人的交流越来越少。 不过相对从前时常三四个月不回家来说,能见一面,已经好太多了。 十一月,慕有哥入围了金杏奖最佳女主角,月底要去参加颁奖典礼。 她给闻川定制了套西服,想让他一起去。西服是蒋静去领了递过来的,慕有哥不会打领带,还是她帮的忙。 蒋静个子矮,高举着手给闻川系着,内心忍不住的狂喜,“好了。” 慕有哥看着一身正装的闻川,有些意料之外的惊艳,果然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么一穿立马变了个人似的。 蒋静在一旁手攥着手花痴,“姐,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让他进娱乐圈了,这太杀了。” 闻川没听懂,“太杀?” 慕有哥:“就是形容你太帅。” 蒋静如痴如醉地感叹着,“这是什么神颜啊,藏在家里真是太可惜了。” 慕有哥轻捏了下她的腰,“再夸就上天了。” 蒋静叹了口气,“啧啧啧,暴殄天物啊。” 闻川对着慕有哥,一脸认真地问她,“好看吗?” 她想都没想,“不好看。” “咦——口是心非,小情侣的乐趣啊。”蒋静摆摆手,“再看下去我也要爱上他了,我走了我走了,不打扰你们两。” “桌上水果带走吧,我吃不下。” “好的,明天见哦。” “好。” 蒋静走了。 慕有哥又继续打量着闻川,“合身吗?” “还行。” “你跟霸道总裁只差一个点。” “什么?” “气势。”慕有哥走到他身边,“我来教你啊。” 她拉着他的手揣进西裤口袋里,抬了抬他的下巴,走一遍演示给他看,“这样,走过来。” 闻川学着她的姿态走了过去。 “唇角稍稍提一下。” 他勾起一边嘴角,又走了一遍。 “学的挺好嘛,可以当男模了。” 闻川没说话,朝她挑了下眉梢。 慕有哥突然被他电了一下,“你这跟谁学的?” “忘了。” “还合身吗?裤子是不是有点小了?” “没有吧。” 她的手落在他的屁-股上,“这里是不是有点紧?” “还好。” 她走远些看着他凸起的当部,“有点紧,还是你太大?” 他垂首看自己一眼,“太大吧。” 慕有哥笑了起来,“还挺不谦虚。”她绕着他看了一圈,“脱下来吧,送过去改一下。” “好。” … 孟晴过生日,慕有哥早早就去了生日会。 天刚黑,闻川在屋内画着画,突然有人按了门铃。 他在这一个多月了,除了外卖员和她的助理,基本不会有外人来。他到显示屏那看了眼,是个不认识的女人。 既然慕有哥不在家,他也不想理会,没想外头的女人不停地按着门铃。 闻川只好开了门,“她不在家。” 陈雨清一见他,愣了半晌,“闻川?” 闻川看向她的脸,并不认识,“你是?” “你不认得我了?” 闻川回忆了一番,确定没见过这人,“你是?” “陈雨清啊。” 陈雨清? 谁啊? 那一瞬间,他完全记不起这个名字,再回忆回忆,好像是高中校友,还追过自己。 陈雨清惊讶地打量着他,“哇,你也变了好多,现在也太好看了,比高中帅一百倍。” “你有事?” 陈雨清刚要往里走,闻川拦住门。 她说:“我是来找有哥的,我两一个公司,好不容易才打听到她的住址。” “她不在,你走吧。” “那我等等她。” 闻川没给她留半分面子,直接把门关了。 门差点撞到她的鼻子,陈雨清往后退一步,“欸,都是老同学,坐一会怎么了?” “高中时候是喜欢过你,不过这都过了多少年了?我男朋友都换五六个了。” “闻川。” 真吵。 他直接把门铃电池给卸了。 … 第38章 慕有哥凌晨二点多才回来, 闻川没睡着, 一直在客厅里边画画边等她。 她喝多了,一身酒气,走路摇摇晃晃的, 闻川过去扶住她, “又喝了多少?” “一点。”她的胳膊搭上他的肩, “酒太少, 不够喝。” 闻川脱去她的外套, 将她横抱起来, 慕有哥蹬掉了鞋子,“我没醉, 抱我干嘛?” “去洗个澡。” “噢。”她拉住他的耳朵, “你帮我洗吗?” “好。” 闻川把花洒打开,又将慕有哥扒-光, 放到流水下, 刚要走, 她拽住他的衣角,“上哪去?” “月兑衣服。” “我帮你。”说着她就乱扯起他的毛衣, “还有裤子。” 脱下所有,胡乱地扔到一旁。 水打湿了他的半边身, 慕有哥腿脚不稳,软塌塌地靠在他身上,闻川挤了点沐浴露,揉了揉往她背上抹, “晚上陈雨清来找你了。” “陈雨清?”慕有哥噘了下嘴,思考一番,回忆起那个人来,“哦,她啊,她来找我干嘛?” “没问。” “然后呢?” 闻川稳住她的肩,拿着浴球擦向她的正面,“我让她走了。” “她没说什么吗?” “说了。” “说什么?” 闻川手落在她的腰上,指缝里浸满了雪白的泡泡,“说我帅。” 慕有哥睨着他,“旧情复燃了?” “没有旧情。”他放下浴球,揉了揉她的头发,“她怎么会来找你?听她的口气和你很熟。” “谁跟她熟了。”慕有哥瘪了下嘴,“想巴结我。” 闻川不说话了,慕有哥看向他的眼睛,突然问:“她好看吗?” “没仔细看。” “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你好看。” “看吧,刚还说没仔细看。” “你在我眼里最好看。”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慕有哥微微叹了口气,懒洋洋地耷拉着眼皮,“人家可是校花呢。” 闻川突然笑了一下。 “笑什么?” “没什么。” “那你笑。”她赤着脚站在地上,歪着脸瞧着他的表情,“你好像很开心嘛。” “没有。” “是不是特有成就感?” “没有。” 慕有哥看了他几秒,扶着他的身体曲膝跪了下去。 闻川俯视着她,热水顺着头发流淌,她的脸渐渐泛起红晕。 像带着报复似的,咬得他有些微痛。 闻川双手握住她的头,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插-进她的头发里,情不自禁地攥住了。 慕有哥松开嘴,突然站了起来,将他推开,接着坏坏地笑了一下,“憋死你。” 闻川什么话也没说,握着她的腰,将人转了过去,“你先撩我的。” 水汽氤氲,白蒙蒙的撑满了整个房间。 “我身材好吗?” “嗯。” “好还是不好?” “好。” … 《山鬼》开机了。 慕有哥刚进组一周,就去深圳参加金杏奖的颁奖典礼。 闻川从北京飞过来,慕有哥在机场安排了人,把他安顿到一个酒店。 虽已到了同一个城市,两人却隔了七个小时才见到面。典礼前一天晚上,慕有哥包裹的严严实实,敲响他的房门。 门一开,两人对视了近十秒,皆不言语。 “怎么?两周不见,不认得我了?” 闻川搂住她的腰,把人拉进屋里,带上了门。他拉下她的帽子,取下她的口罩,在她额头上轻吻一下,“来偷情?” 她跳到他的身上,“只有二十分钟,车在下头等我。” “好。” … 典礼当天,慕有哥穿了身条黑色吊带开叉长裙,束着高发,妆容并不浓,却抹了个烈焰红唇,气质拿人。十几厘米的高跟鞋让她更显高挑,已经快与周文差不多个头了。 后台里,大家三三两两地聊着天。 周文问慕有哥:“紧张吗?” 她无感地摇了摇头。 “你这礼服很绝,显得腿太好看了。”周文看着她的高跟鞋,“待会走慢点,别出意外。” “没事,正常走就好。” “突然发现你脖子好长。”周文又打量着她的脸,“今天的妆也不错,高级,果然是走上国际了,和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很不一样。” “哪里?” “说不上来,整体感觉。” “人都是这样,无形中变了很多,往具体又说不出所以然来,你和以前也很不一样。” “有道理。” 她也夸他:“你今天这身有范儿。” “我穿什么没范儿?”周文张开手转了一圈,“人长得帅,没办法啊。” 慕有哥朝他翻了个白眼,“是是是。” “唉,注意表情管理啊。”周文单手手揣进口袋,“小心被拍黑照。” “周老师教训的是。” 快到他们两走红毯了。 周文伸出胳膊来,顿时正经起来,“准备走了。” 她挽住他,“好。” … 闻川被安排在一个位置不错的观礼席上,因为长相出众,总有人把他当成某明星。 慕有哥跟着周文一起走红毯、签名、拍照,接受采访,进了礼堂后特意找了找闻川,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他。 她很想过去找他,可是周围人太多,还得不停地跟前辈、同辈、各大导演等打招呼,目不应暇,只能抽空偷瞥过去。 闻川被黎梨发现了,她拽着慕有哥不让她乱看,小声道:“你这眼神,生怕不被发现?” “怕什么?我男朋友长得这么帅,不输在场这” “你再说。”黎梨撞了她一下,打断她的话,“你要气死我呀。” 慕有哥微笑着抚抚她的胳膊,“别生气,我闭嘴了。” 闻川坐在斜后方远看着她。 慕有哥一会与经纪人窃窃私语,一会与周文说话,一会又与这个男人那个女人打招呼。 场内有太多美丽、著名的演员,他就这么一直望着她,眼里全是她的一举一动,再容不下第二人。 … 《给罗束写封信》拿了好几项奖,什么最佳摄影、最佳导演、最佳音乐、最佳女配角。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终于到了最佳女主角。 “今年入围金杏奖最佳女主角的是,吕镜《久违》、刘觅行《青果子》、张蘅《野巷子里的男人》、慕有哥《给罗束写封信》、王可俪《三十春秋》。” 大屏幕上映着各位入围最佳女主角演员的脸庞,两位颁奖嘉宾在台上侃侃而谈,又是开玩笑,又是卖关子。 终于, “第二十三届金杏奖最佳女主角授予,慕有哥,《给罗束写封信》。” 台下阵阵鼓掌与欢呼,在全场的瞩目下,慕有哥站了起来,与身边的演员、朋友、同事相拥。 随着她迈向舞台的脚步,背景音乐与颁奖词同时响起,“慕有哥,在《给罗束写封信》中,饰演的时湫,角色层次丰富,演技纯熟,于平凡中表达出惊人的力量,感人至深,特授予最佳女主角奖。” 慕有哥走至舞台,恭敬地接下奖杯,与颁奖嘉宾与颁奖人鞠躬、拥抱。 “感谢颁奖嘉宾,请获奖人致获奖感言。” 她的意外已经大过了紧张与激动,看着台下的同行与观众,竟一时有些恍惚,沉默了三秒,方才张口,“大家晚上好,我是慕有哥。感谢金杏奖的评委,颁给我这项奖。”她笑着停顿了一下,“感谢我的老板赖红城给我这个机会,带我走进电影的世界,感谢刘丰导演对我的指导和信任,感谢我的搭档,周文、嗯嗯、孟晴、王遵老师、宋可莉老师,还有黎梨姐,谢谢你们在工作和生活上对我的照顾,感谢《罗束》幕前幕后所有的工作人员,是我们所有人的努力才成就了这部电影。我会继续努力,创作更多更好的作品,谢谢你们。” 慕有哥朝台下鞠了一躬,她直起身,看向很远很远的闻川,又说了一句,“我很幸福,感谢陪伴,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 他笑了起来,望着大屏幕,那是她最爱的女人,站在最闪耀的舞台。 “我也是。” … 黎梨开心疯了,《罗束》剧组满载而归,接受完采访便去庆功了。 礼堂一散场,慕有哥就嘱咐蒋静去接闻川,没料怎么也找不到人。 庆功宴上,大家一起举杯,听刘丰导演高兴地发言。蒋静弓着腰摸进来,悄悄与慕有哥说了闻川的事情。 喝完这杯酒,慕有哥掏出手机给闻川打了电话,没通。 周文坐在她的旁边,见她心不在焉的,随口问道:“怎么了?” “我男朋友,联系不上。” “打不通?” “嗯。” “可能没听到或者忙什么事,放心吧。” “小周,小慕,说什么悄悄话呢?”刘丰酒喝多了,话变得多起来,“小慕是从剧组过来的吧?王导刚还给我来电话祝贺,不停地夸你戏好,好苗子啊,你家赖总会挑人,前途无量。” 慕有哥收了手机,站起来给刘丰敬酒,“谢谢刘导,我敬您。” … 慕有哥提前离席了,她先去了酒店,闻川没回来,于是又让司机送她去大礼堂。 却没想,他还真的在那。 闻川坐在一根大柱子旁,脸埋在膝盖里睡着了,慕有哥走到他旁边,摸了摸他软软的头发。 闻川抬起脸。 “你怎么在这睡了?” “我手机丢了,身上没带钱。” “不是让蒋静接你吗?你去哪了?” “我刚出来,被一群人追着拍。”他站了起来,腿一阵发麻,“我就躲了起来。” 慕有哥笑了起来,“谁让你长得像明星,那么帅呢。” 闻川脱下西服外套给她披上,“多帅?” “超级帅。” “有哪些男明星帅吗?” “帅多了。” “那坐你旁边那个呢?” “周文?” “嗯。” “那我得想想。” 闻川捏了下她的脸,“别想了,一会你还有事吗?” “没有。”她牵住他的手,“一起走吧。” … 慕有哥用他的外套盖着头,乘前台不注意偷偷溜了进去。 刚进屋,她握住他的领带,把人往面前一拉,“你今天这个样子,还挺迷人的。” 闻川手按在门上,“什么样?” 慕有哥慢悠悠地解开他的衬衫纽扣,“不告诉你。” 他将手伸到她的背后,用力过猛,把拉链扯掉了,他直接沿着裙子的开衩将它撕成两半,礼服掉在地上,还被踩了一脚。 “很贵呢。” 他没说话,抱着她往里走,把人放到了床上。 慕有哥小臂撑着床,看他解着皮-带,突然问,“艺考那天晚上,你画我的时候,没想其他的吗?” “没有。” “真奇怪,我也没有。” 闻川笑了一下,扯了扯领带,倾身压过去,“画完之后,我有。” … 第39章 慕有哥回到了剧组, 板凳还没坐热, 马不停蹄地就换装上戏。她很喜欢这个故事,更喜欢时代背景、衣着打扮和女主性格。 她自小喜欢汉服,最初进入这个行业以来也一直跑的都是古代剧, 自打遇到赖红城, 连接两部现代电影, 已经很久没这么过瘾了。 赖红城说她的长相不适合走古戏, 倒也确实是这样, 无论是唐制、宋制也好, 明制、魏晋制也罢,亦或是清装, 她穿着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可是这回不一样, 《山鬼》中她饰演的女鬼将军名叫林瑛,服装皆是暗色系, 要么是黑色、要么是暗红黑、要么是墨青, 束身交领宽腰带, 没有繁冗的坠饰,设计简约, 一色到底。林瑛的造型也很飒,头顶束起高马尾, 仅用一根黑带绑起,潇洒利索,再加上慕有哥眉眼间本就有些英气,一身轻装佩剑, 扑面而来的侠气。 《山鬼》的男主请到了肖旨,一个男团出身的小鲜肉,才刚过二十一岁,要说周文是硬汉与小生之间的风格,肖旨就是实打实的正小生,长得儒雅秀美,头发一剃,行头一扮,姿态一摆,格外清尘脱俗,光凭定妆照就吸了一大批路人粉。 这部戏大多是外景,什么山呀、林呀、野庙呀……随便一拍都是大片。 慕有哥一直很喜欢吊威亚,从前没什么机会,现在可把她吊爽了,因为林瑛是个鬼魂,成天飘来飘去,她这几乎是每天都要在天上飞来飞去,可物极必反,飞久了晕头转向,饭都吃不下。 刚拍完一条,蒋静拿着手机慌张地过来找慕有哥,“姐,疯了疯了,你快看看吧。” “什么?”她接过蒋静的手机,看着第一条,是自己拿下影后的热搜,“怎么了?” “你看热搜第二,点开。” 【这是什么神仙颜值?】 “什么呀?”慕有哥不明所以地点开它,看着出现的两张照片,顿时惊呆了。 是闻川。 他穿着西装,低着眼,用手挡住了半张脸,还有一张是侧脸照。 那日闻川说有人追着他拍照,所以才躲了起来,大概就是这些了。 这两张照片确实拍的很好,尤其是那张纯侧面,轮廓太完美了。慕有哥不喜欢自拍,这么多年也没与他合过什么照,第一次发现他居然这么上镜,尤其在专业人士的镜头下,好看的有点不真实。 “拍的不错嘛。” “姐啊,你还笑。”蒋静一脸无奈,“黎姐发飙了,还大训了我一顿。” “训你干嘛?” “气没处撒,只能拿我开刀。” “只是两张照片而已。” “万一被人认出来了,又得血腥风雨。”蒋静哆嗦下,“你要是被爆出有男友,我的职业生涯也就此断送了。” “这么夸张?” “热搜会慢慢撤下来,黎姐下了命令,让我盯紧你,她说以后不许再出这种事了。”蒋静叹了口气,“公司签了他多好,前途无量啊。” 慕有哥翻着关于他的网友评论,忍不住笑了起来。 【姐妹们冲鸭,扒他!】 【太好看了,我晕】 【这是什么绝美下颌线,美哭了】 【心动,是爱情呀】 【求他出道!】 … 慕有哥那默默无闻的前几年,干过替身,跑过群演,没日没夜的工作、学习、找机会,比起那些科班出身,或是一路顺风顺水的演员明星,她更能吃苦些。这部戏有很多难度高又危险的工作,她都尽量自己完成,一个月拍下来,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淤青。 《罗束》剧组严肃,《白匣子》剧组压抑,与他们相比《山鬼》的剧组欢快许多,大概是因为这是个平均年龄相对来说比较年轻的团队,每天片场都很热闹。唯一让人发狂的就是B组的严姗导演,吹毛求疵、脾气狂躁,江湖人称严炸毛。 晚上有一场夜戏。 大家都很累,直到十一点半,景才搭好,是一场在妓院里的群戏。 除了慕有哥,全是群演和特约。 林瑛被一个道士追了半个月,困在了妓院。她附到客人的身上,藏在人群中,身边舞-妓们搔首弄姿的扭动着,其中一个紫衣女子躺到了她所附身的客人怀里,推也不是,摸也不是,紫衣女噘着嘴就要亲过来,林瑛被吓得从客人身上出来,道士拿着符就冲了过来。 “停停停停。” 这场戏已经拍到第九条了,场面几度失控,尤其是这个紫衣女子总是在这出错,要么眼神有问题,要么动作不行,要么忘了词。 严姗早就不耐烦了,摔了本子大步走过来训斥她,“你怎么回事?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这是个风尘女子!扭扭捏捏的,你演的是黄花大闺女吗?还能不能演?” 紫衣女频频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导演。” “从哪找的人?浪费时间,都几点了?大家陪你在这浪费时间,不能演赶紧换人啊。” 紫衣女本就因演的不好而急的慌乱,再被导演这么铺头盖脸的骂,情绪失控地哭了起来。 “哭什么?妆花了谁给你补!这人谁找的?下次能不能找点专业点的!” 片场除了她的狂叫无人敢出一个声,慕有哥看着紫衣女眼泪哗哗的,为她说了句话,“导演,别生气了,再来一条,给她十分钟调整一下,正好我也补个妆,大家先休息一下。” 影后发话了,严姗自然给几分面子,平了平情绪,“辛苦了,那大家休息十分钟,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演砸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谢谢导演。” 紫衣女眼泪不停,慕有哥去安慰她,“与其在这淌眼泪不如静下心好好思考待会怎么连贯地演。” “谢谢您替我说话,都是我耽误大家时间了,真的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把情绪调整好,别哭了。”慕有哥问蒋静,“带纸了吗。” “带了。”蒋静抽出几张纸来递给紫衣女,“擦擦吧。” “谢谢您。” “我也是从群演过来的,四年多,数不清挨过多少骂,骂完了,导演转脸连我是谁都不记得。” “可是你演技这么好。”紫衣女不哭了,目光里尽是崇拜,“我觉得你好厉害,第一部电影就拿了影后。” “很少有人一开始就会演的,我不是天赋型选手,都是日积月累,从书里和无数个小角色里沉淀下来的。”慕有哥弯了弯唇角,“你长得很好看,身材也那么好,好好磨炼学习,等到将来有一天机会来了才好抓的住。” “谢谢您,我会加油的。” “去找化妆老师补个妆,争取待会一条过。” “好。” … 今年春节在剧组过,大家伙围一起吃饺子、看节目。 王导突然问慕有哥,“欸,今年晚会没请你和周文?” “我也不清楚,公司没跟我说。” “不应该啊,周文也没上,奇了怪了。” 肖旨倒了点醋在碗里,“哥哥,你那部电影什么时候上映?” “可能要到年底吧。” “这么久,说不定到时候咱们这剧都播了。” “哪这么快?”王导嘴一撇,“最起码明年喽。” 肖旨被饺子烫的话说不清楚,“哥哥,听说你那个电影拍的特艰难,你还把自己关了一个月?” “二十多天。” “厉害厉害。” 慕有哥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王导,我跑过您戏的龙套,不过您肯定不记得我。” “啊?”王义震惊了,“是么?哪部?” “《苍山传奇》,凝参的一个贴身侍女,两场戏就死了。” 王义当然不会记得这么个芝麻粒小角色,“《苍山传奇》啊,还是四年多前吧?” “对,我刚入行不久,二十一岁时候。”她又说,“当时我还演了一个兔子精,化了特效妆。” “这我倒记得,是场群戏吧?” “对。” 肖旨开起玩笑,“王导,您这就没有慧眼了吧,看看人家赖总。” “怪我怪我。”王义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赖红城还是可以的,很会看人。” 肖旨问:“他怎么发现你的?听说是路边,真的假的?” “对。” “伯乐呀。” 正聊着,严姗导演来了。 王义说:“又迟到,赶紧自罚一杯。” “应该的。”严姗接过酒杯,“我先敬大家,新的一年,希望下面的拍摄顺顺利利,来年片子大火!” … 慕有哥已经在剧组待两个月了,她与闻川的联系越来越少,大家都忙,常常忘了彼此。 吃完饭,她就回了房间躺着,蒋静给她送了两瓶水上来,讲了讲明日的拍摄日程,就回自己房间了。 慕有哥趴在床上翻着剧本,宋致突然打了电话过来。 她刚接通,就听到那头两个侄儿吵闹的声音,“姑姑!姑姑新年好!” “新年好。” 慕有哥将手机放远些。 哥哥一家住在自己的别墅里那么久了,她也懒得管了,反正宋致一个人也无聊,让他们陪她吵吵架也不错。 “有哥啊,有哥。”宋致连叫她两声,“忙不忙啊?” “忙。” “这么晚还在拍戏吗?” “看剧本。” “那就不打扰你啦,你好好看,明天再聊。” “好。” 挂了电话,她突然想起闻川来,好久没联系,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干嘛。 于是她给闻川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许久才接通。 慕有哥看着手机里那熟悉的昏暗车库,“你什么时候回宁椿的?” “很久之前。” “你是对这车库有什么执念吗?”慕有哥叹了口气,“这么喜欢这里。” “嗯。”他正在画画,抽空看一眼她,“有事吗?” “怎么,打扰你画画了?” “没有。”他将手机放到画架上,“可以边聊边画。” “多出去走走,别闷坏了。” “好。” “要不要来我这?好久没见了。” 他没回答,半晌又说了个“好”字。 慕有哥抠着床单,“不想来啊。” “想。” “一点都不诚心。”她翻了个身躺着,“行了,你好好画画吧,等拍完我回宁椿。” “好。” “晚上吃的什么?” “还没吃。” “怎么还不吃?这么晚了。” “不饿。” “好吧。”她自言自语着,“我吃的饺子,吃了十二个,韭菜鸡蛋馅的,还有香菇肉。” 语落,两相沉默。 他的心在画上,她又一时找不到话题。 “你画吧,我去看书了。” “好。” 她刚挂断,又打了过去,“我给你买个店铺做画廊吧,你想在北京还是宁椿?” “不要画廊。” “为什么?” “不喜欢。” 慕有哥沉默了。 他停下笔,看着手机里的她,“怎么不说话?” “等回去再说吧。” “好。” “挂了。” … 第40章 大年初一, 闻川被林茹叫去家里吃晚饭。外头的理发店都关门了, 闻川自己把胡子刮了刮,头发剪了剪,整理的条条当当出门。 林茹一见他笑得不能自制, 揪了揪他的头发, “小川, 你这头发谁给你搞得?不会是你自己剪得吧?” “对。” “什么时候剪得?这也太搞笑了。” “早上。” “大年初一剪头发?” “怎了么?” “剪发。减发, 不吉利啊。” “我不信这个。” “这么冷的天。”她捏捏闻川的胳膊, “看你穿的这么少, 别冻着。” “我不冷。” “那也得多穿点。”林茹朝屋里喊了一声,“彤彤, 哥哥来啦, 快出来。” 一个小女孩从屋里跑了出来,两个辫子甩来甩去, 手里拿着个小娃娃, 抱住闻川的一条腿, “小川哥哥。” 林茹摸了摸她的头,“妈妈教你怎么说的?” 彤彤大门牙掉了一颗, 咧开嘴天真烂漫地笑着,“小川哥哥新年好, 祝你天天开心,和姐姐幸福美满。” “谢谢彤彤。”闻川掏出红包给她。 林茹拦住他,“同辈给什么红包。” “没事。”他把红包塞给彤彤手里,“拿着。” 彤彤一手握着红包, 一手拉住他的衣角,“谢谢小川哥哥。” “去沙发坐吧。” “好。” 坐不久,小姨父从外头回来,“小川来了。” “嗯,新年好。” “新年好新年好。”小姨父掸掸帽子上的雪,去卫生间洗了洗手,“小川这发型个性啊。” “自己乱剪的。” “有哥呢?” “她在剧组,没回来。” “不容易啊,大过年的还工作。” “嗯。” 林茹端了个果盘出来,“吃点水果,我去把剩下两个菜炒了咱们就吃饭。” “少做点。”闻川说。 “没事,难得来一趟。”林茹撸着袖子去厨房了,“老公,你陪小川坐会,聊聊天,别成天玩你那破手机。” “好好好,马上。”小姨父笑着过来把空调温度打高点,又打开了电视,“哎呦,今年真冷啊。” 彤彤拿了个小恐龙出来,趴到闻川腿上,“小川哥哥这个送给你。” “你留着玩。” “你不喜欢吗?”彤彤坐到他的腿上,“那小川哥哥你喜欢什么呀?” 小姨父拿了颗草莓塞进彤彤嘴里,“别闹哥哥,那边玩去。” 彤彤噘着嘴跑开了,“讨厌你。” 他把果盘往闻川跟前递递,“吃啊,别客气,都是一家人,自在点。” “好。” “吃草莓,甜的很。” “嗯。” “好久没见你女朋友了,怎么样,准备什么时候结婚了吗?” “暂时不打算。” “也是,而且明星都得搞地下情吧,不能见光。” “嗯。” “那你们这挺麻烦,你也不小了,新年二十几了?” “二十六。” “做什么工作?还在画画吗?” “是。” “挺好,画画挺好。”小姨父吧唧吧唧地吃着,“有哥现在挣钱挺多的吧。” “嗯。” “上回我和你小姨还去看了她电影,哎呦演的真棒,太有出息了,之前就总听你小姨夸她学习好,真是做啥像啥。” “是的。” “你可得把她抓紧了,娱乐圈水深,身边都是俊男富豪的。”小姨父见他没说话,赶紧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有哥肯定不是那样的人,她这孩子我还是挺看好的。” “嗯。” “你们两处这么久,不容易啊。”小姨父叹了口气,“到这种程度,已经是亲情,离不开了吧。” “亲情?” “嗯。”小姨父吐出草莓叶,“男女之情能维持几年啊,两三年激情一过,接下来都是亲情、习惯、互相依靠。” “你跟小川乱扯什么呢?”林茹端着菜出来,乜他一眼,“我可都听到了啊。” 小姨夫憨笑两声,“又没说你坏话,听呗。” 林茹又进了厨房,“少扯你那些歪理,草莓专门给小川买的,你给我少吃点。” “得得得我不吃了。”小姨父拿起遥控器调着台,“小川想看什么?” “随意。” “有哥这会在演什么剧?还是电影吗?” “电视剧。” “电视剧好啊,以后能在电视上经常看到。”小姨父调至一个晚会节目,抓了把瓜子嗑上,“吃瓜子,什么味的都有。” 闻川从不吃瓜子,应付地“嗯”了一声。他在这坐着,浑身难受,真想立马回去,烤着小火炉,安安静静地画画啊。 林茹做了一大桌子菜,不停地给他夹,堆的碗像坨山高。 吃到最后,闻川已经想吐了,却还是艰难地往喉咙里塞,不想留下剩饭给别人造成麻烦。 饭后,林茹去刷碗了,小姨父去给彤彤洗脸,闻川被空调吹的浑身发燥,耳朵滚烫,便去阳台上吹了吹冷风、透透气儿。 现在城市禁爆竹,如今这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世界都是安静的。 闻川忽然想起几年前慕有哥带给他玩的摔炮,真想和她再摔一次,下一次,一定一个一个的摔。 他唇角微微扬起,一转身,看到个熟悉的物件。 林茹结婚的时候,闻川花了半个月画了一幅画,送给她当结婚礼物。 现在它就在眼前,画布已经被拆下,只剩下一个木框,成了晾晒袜子的工具。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一丝心凉。 “小川,小川,哪去了这是?”小姨父走到阳台,看到闻川正看着那画框,“哎呦,这画吧,有一次搬东西不小心给弄坏了,所以就干脆拆了。” 闻川没说话。 “我这寻思着这么大一画框,放那也是放。” 林茹听到他的话,匆忙赶过来,看到闻川的眼神,心里又气又悔,“小川啊,确实是坏掉了,心想着修起来也挺麻烦,就……就” 闻川挪开目光,朝她僵硬地笑了下,“没事,我画了很多画,大多数也都扔了。” 林茹不知道该说什么,掐向小姨父的腰。 小姨父拍了拍他的背,“呃……那个,快进屋吧,外面冷,你这就穿了件毛衣,这么薄,可别冻着。” 闻川进了屋,拉上玻璃门,“也不早了,我回去了。” 林茹拉住他的毛衣袖,“再吃点水果嘛,坐下陪小姨聊聊天。” “雪深了不好走。”闻川拿上外套,打开门,“我改天再来。” “那我送你吧。” “不用,你们早点休息。” “我送” 未待她话说完,闻川走了出去,将门关上。 “都怪你!明知道那是他送我的结婚礼物,不经过我同意就拆掉,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怎么能怪我呢?那画的什么呀,稀奇古怪的,你也说了挂家里不美观。” “一直放储物间就行了,谁让你拆了!拆了就拆了,现在还被他看见了,独一个画框放在那,还挂袜子,你怎么不把头挂上!”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不是废物利用嘛,省的买衣架。” “省省省,你就知道省,你可别忘了咱们那个车还是他送的。” “得得得得,我的错。”小姨父也懒得吵下去了,“那你去看看,送送他,这外头下着雪呢,伞也没带。” “你等着,回来再跟你算账。” 他们的话,闻川听得清清楚楚,他听到开门声,匆匆下楼,躲到地下车库,林茹大步地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小姨。” “你走到哪了?我开车送你回去吧,怎么没见你人。” “你回去吧,我打了车。” “那好吧,到家了给我打给电话。” “好。” 直到林茹上了楼,闻川才从地下室出来。 外头雪挺大,不一会就把他堆成半个雪人,路上哪里有车打,直达公交这个点已经停运了,得转好几趟车才能回去。 闻川独自站在公交站牌等车,蹲下身抓了一把雪,凉凉的,很快的融化、流下。 他看着这单调的纯白色城市,忽悠想听听她的声音。 闻川的通讯录里仅有四个联系人,慕有哥、小姨、画廊老板和席天。 号码拨了出去,刚响一声,他就立马挂断了,转而发了个短信。 【在干嘛?】 他目不转睛得盯着屏幕,等了半晌,她没有回。 公交车来了,他上了车,转了三次车绕了四倍的路程才回到了家。 他站在画架钱看着那张画了一半的画,耳边回荡着这些年来一个个质疑的、嘲讽的声音。 闻同学大师啊,不用学习。 大师也不需要考学,闭门深造就行,是不是啊闻川? 真是个怪胎啊。 什么烂画? 白送都没人要。 你的风格没市场的。 换换路子吧小伙子。 想开创一派? 你以为你是梵高?还是塞尚?醒醒吧。 你的自我和个性一文不值。 风雪越来越来大,像野鬼在庆祝、孤狼在哀嚎。 真的那么不堪吗? 他徒手将画布扯了下来,扔到外头的垃圾箱里。 远处有个打着伞的白衣女孩。 她走过来,拿起画布看了一眼,手上沾了颜料,黏黏的。 “多好看,干嘛扔掉啊。” 她看一眼周围,空无一人,于是提着画布回了家。 女孩前脚刚走,闻川后脚就出来了。 在他一贯的意识里,不管是好是坏,每一幅画都是有生命的,包括那些未完成的。即便有些糟糕,却还是应该抱有希望。即便无人认可,还是不愿失去自我。 就像让一头狮子一生食草,不如干脆杀了它。 他想找回画,想把刚犯的过错弥补回来。 可是,它不见了。 … 慕有哥在练形体。 林瑛的武打戏太多,为了让动作漂亮,慕有哥几乎一有空就会找动作老师学习。休息时间她就自己训练,以维持每天的良好状态,即便大年初一也不例外。 她已经倒立半小时了,即便只穿了一层运动服,还是汗流浃背,浸入头发里。 肖旨拿着剧本,探头进来。 “哥哥。” 慕有哥瞥向他。 “就知道你在这。”肖旨走到她面前坐下,看着她脖子上暴起青筋,“太拼了。” 慕有哥已经没力气说话了,她翻身正立起来,去抽两张纸擦了擦汗,“不拼不行呀,又不像你的华其,整天端坐着,念念经,幸福。” 肖旨笑着看她压腿,“你这身材越来越好了,以前觉得有些瘦弱,现在很有力量感。” 慕有哥的身体被练的十分柔软,不管是下腰劈叉高抬腿,还是其他高难度动作,都做的轻轻松松,“天天动作戏,没力量都难。” 肖旨爬过去两步,手伸向她的脸,慕有哥缩了一下。 “别动。”他将她额头的纸屑捏了下来。 她揩了把脸,“谢谢。” 气氛有些莫名的尴尬,肖旨摸了把光秃秃的脑袋,“那个……要不对一下词吧,我下一场词还挺多的。” “好。” … 慕有哥回房间冲了个澡,疲倦地躺到床上,扯去手机充电线,打开看了看,有条短信。 她给闻川回了过去。 【锻炼去了,刚看到】 闻川一直在等她的回信,看到这句话,心里突然明亮了起来。 他打了过去,很快就通了。 “难得呀,主动给我打电话。” “想听你说说话。” “怎么了?画画不顺了?还是受打击了?”她太了解他了,几乎一猜一个准。 “没有。” 房间有些冷,窗户透了条缝隙,呼呼地灌着风,慕有哥起身去关上窗。 “宁椿下雪了。” “是么。”她停驻在窗前,看了看屋外的山景,“我这里明天应该是个好天。” … 第41章 工作人员在布景, 慕有哥、肖旨还有张浔围着桌子一边吃晚饭一边听副导演讲戏。 “这个瑧王被扣敌国刚被放回来, 来林瑛战死的地方祭拜,遇到大暴雨,来我们这寺庙躲, 阴阳两隔, 这是林瑛第一次见到他。”副导对慕有哥说, “你能看见他, 他看不见你, 你现在爱的是华其, 但是心里对这个王爷还保留一点点旧情。” 张浔以手作刀伸向肖旨的脖子,“夺妻之仇。”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肖旨淡定道, “给你块红烧肉。” “呦, 谢小师父。” 副导演不理他们,继续讲, “等会华其念经的时候, 林瑛就在外头这走廊晃, 咱们野寺庙条件不好,窗户都漏洞啊, 蜡烛灭了,瑧王就叫侍卫, 这一叫,林瑛听见了,就飞过来看,一见是瑧王, 诶,愣住了,没敢上前,就猫在这窗户边偷看,瑧王就在里头坐着,摸着林瑛的玉佩,他难忘啊,苦闷啊,林瑛在外头看着也难受。” “她不是喜欢我吗?”华其打岔说。 “青梅竹马嘛,生死两隔,虽然没正儿八经好过,内心还有一块属于他的地方。” 张浔拿着筷子指向慕有哥,开玩笑道,“渣女!” 肖旨按下他的手,“别动我的鬼。” “你这淫-僧!” “你们两够了。”慕有哥喝了口水,“赶紧吃。” 肖旨给她夹了根鸡翅,“给你补补。” 张浔哀怨地摇摇头,将红烧肉递入口中,“看看这区别。” “我吃饱了。”慕有哥将鸡翅还给肖旨,收拾好餐具站了起来,“补妆去了,你们也快点吧。” “遵命。” 不一会儿,外头喊道, “来,准备清场了。” … 闻川在昏暗的房子里,没日没夜的画画。别墅里环境是很好,干净、暖和,可就是没有这里给自己的熟悉感与安全感。 闻川委托的那家画廊,卖出去他两张画,虽没多少钱,但是有人认可,他已经很满足了。 《山鬼》杀了青,慕有哥休半月假直接回了宁椿。 闻川提前半小时到机场等着。慕有哥刚出来,他正要去迎,看到一群粉丝拥了过去,又是拍照又是要签名。闻川没有上前,独自出了机场,给她发了个短信,告诉她车牌号。 慕有哥被一群人簇拥着走出机场,快速地上了车,车门关上,车子开动,闻川才从后座挪到前头来。 慕有哥扯下帽子,理了理头发,“终于休假了。”她靠向他的肩,“好久没休息,太累了。” “睡会。” “嗯。” 慕有哥睡熟了,他让司机在屋外头多停了会,等到她睡醒才下车回家。 闻川也很久没来这里了,宋致一早就高兴地等在客厅,自打闺女出了名她还没见过她。 刚踏进家门,就听到宋致聒噪的尖叫声,“有哥啊,快快快,过来过来,大明星了呀,让妈妈好好看看!可想死我了。” 慕有哥无语地走了过去,被宋致拽住手,“又漂亮了,看这手细的,还有这手腕,太瘦了,你这衣服真好看,什么牌子的?” 慕有哥没回答她,“就你一个人在家?” “陈阿姨买饮料去了,你哥哥还没下班,何亦芸去接岩岩放学。” 慕有哥瞥到站在角柜旁边的乐乐,招了招手,“乐乐,过来。” 小侄女与她不熟,往后退了退。 “乐乐,躲什么,这是姑姑,快叫姑姑。”宋致见乐乐别别扭扭地躲着,摇着轮椅过去拽她,“快出来,有没有礼貌,姑姑是大明星,很难见的,躲着干嘛!哎你这孩子,快出来。” 乐乐突然嘴一咧,捂着眼哭了起来。 “呀,你还哭,你哭什么?谁怎么着你了?” 慕有哥把宋致推一旁去,“行了,你这么拽哪个小孩子不怕。”她蹲下来,拉住乐乐小手,“别哭了,姑姑带你出去买玩具。” 乐乐别过脸去哭,不敢看她。 “那去买好吃的。” 闻川把慕有哥的行李箱搬了进来,乐乐一见他就推开慕有哥跑了过去。她认得闻川,从前一起住过一段时间,三个大人总是吵架,每次一吵,乐乐都躲到闻川画画的阁楼上,他还经常给她画像,带她买好吃的。 闻川见她眼泪哗啦的,把小孩子抱了起来,“怎么哭了。” 慕有哥轻叹口气,“我这姑姑还不如姑父亲。” 闻川笑了笑,揩了揩乐乐的眼泪,“小孩子怕生。” 乐乐趴在他肩上,抽泣声渐渐轻了,闻川拍着她的背说:“姑姑很温柔,不用怕。” 乐乐紧搂着他的脖子,埋着小脸,“我们出去玩。” “好。”闻川看向慕有哥,“出去一下,行李箱等我回来拿上去。” “去吧。” 见闻川抱着乐乐出去,宋致拽着慕有哥的袖子开始告状,“有哥,你哥哥嫂子欺负我。” “怎么欺负?” “骂我,尤其是何亦芸那个母老虎。”宋致提起就气的上头,“她是哪都看我不爽,巴不得我死了才好,天天想着法子和我吵。” “你骂回去就是了。” “我骂不过她。” “那怎么办?我把他们一家撵走?” 宋致考虑了考虑,“那还是算了吧。” “那你跟我去北京,正好我准备买新房了。” “我不去。”宋致瘪着嘴,抠起手指来,“我就在这。” “你在这干嘛?又抱怨他们给你气受。”慕有哥坐到沙发上,“别告诉我你还等着慕正云呢。” “没有。”宋致摆摆手,假装豁达地笑了起来,“我等他干嘛,那老不死的在不在都不知道了。” 慕有哥没说话,拿起个橘子。 “你不是工作忙嘛。”宋致用余光偷瞥她,“而且你和闻川小两口生活,我在的话,你们很多不方便。” 慕有哥剥开橘子递给她,“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觉悟。” “那是你不关心我。” “是么。” 宋致小口地咬着橘子,“反正你这次回来给我立立威就行了,要让那个母老虎认清楚我才是这里的主人,要不是我在,他们早被轰出去了。” 慕有哥一心剥橘子,无所谓地应了声。 “有哥,你和闻川也处不少年了吧。” “嗯。” “还没腻?” “干嘛要腻?” 宋致低了低声,“你得认清现实,你们两现在一天一地的,以后怎么样还另说呢,你还年轻,现在身边又都是优秀的人,他就除了好看点,几乎一无是处。” “你再说我走了。” “好好好不说,不过你自己应该比我清楚,他一个穷画家,能帮到你什么?只会拖累你。” 慕有哥突然扔了橘子站起来,“宋致,我要怎么说你好?你这双腿都是他拿钱出来治的,那是他妈妈留给他的遗产,要说拖累,你们才是我最大的拖累,你再抱有这种想法,就跟你儿子回去过吧。” “可我是你妈呀,我才是你最亲的人。” “你不是。”慕有哥皱起眉,冷笑了一声,“在我心里,他最重要,比你们任何一个都重,明白了吗?” “你别生气嘛。”宋致拽住她,“呸呸呸,你就当耳旁风,我错了。” “难怪小嫂子总骂你。”她甩开宋致的手,“你就是活该。” “哎呀。”宋致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嘟着嘴卖萌,“有哥,别生气嘛,对不起,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呀。” “这么大人了,你害不害臊?” “跟我女儿害什么臊。”她脸贴上慕有哥的手,晃了晃,“宝贝女儿,妈妈爱你。” “好了好了,真恶心。”慕有哥推开她,“我去看看闻川和乐乐。” “去吧。” … 他们不在院子里,慕有哥给闻川打了个电话,找去了附近的超市,在零食区看到了两人。 闻川推着购物车,里头坐了乐乐,还有满满一车的零食。 “辣条吃多了不好,别惯着孩子。”她取出两包准备放回去,看到乐乐惧怕又期待的眼神,又撒手放了回来,“买吧买吧。” 三人慢悠悠地逛着超市,不知道人的还以为一家三口,慕有哥拿了几瓶酒放到车里,乐乐抱起一个酒瓶子小心翼翼地问她,“这是什么?” “这是酒。” “好漂亮的酒。” “对呀。” “好喝吗?” “很难喝的。” “那你为什买?” 闻川笑了笑,“你姑姑就喜欢难喝的。” “我也想尝尝。” 慕有哥捏了捏乐乐的脸,“小孩子不能喝酒,等你成年了姑姑陪你喝个够。” 乐乐将酒放下,拿起一打奶,“那我喝这个。” “对,多喝奶长身体。” 他们溜达到了玩具区,乐乐从购物车上下来,左摸摸右捏捏,高兴地不得了,慕有哥给她买了一堆娃娃和一套乐高,三人满载而归。 闻川浑身挂满了袋子,慕有哥牵着乐乐,“高兴嘛?” “高兴。” “叫一声姑姑。” “姑姑。” “真乖。” … 慕有哥回来,何亦芸的性格收敛了不少,殷勤地又是夹菜又是倒酒,连对宋致的态度都大变。 闻川没带换身衣服,吃完饭,慕有哥与他一起去了趟大车库。 还是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味道。 她里外看了看,坐到了床上,躺了下去,注视着顶上的小黄灯,“好像隔了一个世纪。” “嗯?” “有时候想想,事情发展的太不可思议了,又好像都在情理之中,我经常有种不真切的感觉,老觉得做梦似的。” 闻川压到她身上,“现在呢,真实吗?” 她笑着捧着他瘦削的脸,“我的梦里一直都有你啊。” 闻川咬了下她的下唇,“梦醒没?” “没有。” “那就一直做下去吧。” “好啊。”她搂住他,“你好重。” “我没胖。” “还是很重。” 他抬了抬身体,慕有哥立马按住他,“没关系,我喜欢被你压着。” 闻川凝视着她的双眸,抚了抚她的眉毛,“别去那边了,今晚在这里吧。” 她点点头,“好。” “去洗洗吗?” “待会吧,什么都不想做,累,让我抱一会。” “好。” 慕有哥睡着了,闻川躺到旁边,圈着她在怀中,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入睡。 他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弄醒她。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睡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慕有哥早早就醒了,尽管周围环境不太好,味道也有点难闻,可她的心是安的。 一瞬间的放空,这种感觉也不错。 被子全在她身上,闻川后背冰凉,她没有叫醒他,轻轻将他盖好,想闭着眼再睡会,却怎么也睡不着,干脆欣赏着他的睡颜。 突然发现,不管是高中还是现在,他好像长得永远处于自己审美之上。如今见过越来越多仪表不凡的人,眼光不断提高,却还是觉得他越发的好看。 她低声唤他,“小川。” 他睡熟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傻瓜。” “大傻瓜。” … 天亮了,慕有哥去找席天玩。 他的爷爷去年去世了,家里生意也一落千丈,席天大可回去继承一部分家业,可他还是选择继续做自己的店,把咖啡店从一家开成了两家、三家,另外还有两家规模不大的清吧。 老朋友驾到,酒自然要拿最好的,一年多不见,他实在讶异于慕有哥的酒量,“你现在怎么那么能喝?” “心疼酒了?” “你喝你喝,有本事把我喝穷。” “那我尽量。” “闻川呢?” “本来要一起来的,他参加了一个什么展,临时通知有事情。” “晚上叫过来,我把唐经也叫上,大家一起聚聚。” “嗯。” 这么多年过去,席天身上早没了当年的吊儿郎当与桀骜不驯,不管是说话还是仪态都成熟稳重了不少。 “我订婚了。” “恭喜啊,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席天为她添上酒,“她在上课呢,晚上带来给你见见。” “学生啊。” “嗯,大二。” “大二就订婚。” “你以为跟你两似的,谈十年了还没动静。” “十年而已,还有那么多个十年呢。” “你们两有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吗?” “再说吧。” “没想过这事?” “以前想过,他不求婚,我又不能主动说吧。” “老情侣了,矫情。” “老情侣怎么了?老情侣也需要适当的浪漫。” “现在你这事业蒸蒸日上的,想结也结不了了吧。” “没什么结不了的,只要他敢求婚,我就答应,大不了隐婚呗。” “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提过?” “没有。” “真是个闷葫芦。” “是啊,闷葫芦。” … 陈雨清这几年混的不是很好,前几年榜上个金主,被人家玩腻了一脚踹了,带资进组演了《贺夫人》的女一,一水儿的差评。于是还回了老本行老老实实跳舞,好不容易签了盛行,以女团出道,却还是没什么水花。 高中她们那一小团体的几个人都变了许多,唯一不变的就是她与沈冬楠的感情,虽然已经是两条道上的人,但二十多年的感情不是盖的,陈雨清每每回宁椿必找她。 沈冬楠嫁给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她的老公是开饭店的,不用她工作,每天就打打牌,吃吃喝喝,人发福了不少,一副乖乖家庭主妇样,让人完全联想不到从前的那个女痞子。 两姐妹在外头风流了一天,晚上到一个美容院保养,一个说无聊的家庭生活,一个谈不顺的事业之路。 “欸,你知不知道慕有哥回宁椿了?”陈雨清说。 “还真没注意,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在网上看到的,有人拍了她机场照片,就昨天吧。” 沈冬楠招了招手,对两个工作人员说:“你们先出去吧。” 陈雨清叹了口气,“人家现在可拽了,我找过她好几次,从来不搭理我,好歹一个公司的,还是校友呢。” “校友。”沈冬楠嗤笑起来,“她不使劲把你往泥里踩就不错了。” “当年招她的是你们,跟我又没什么关系。” “天真,你是我朋友,而且还追过她男人。” “说到闻川,他现在变得真的是帅爆了。”陈雨清陶醉地形容着,“我已经没有词形容了,啧啧,真想睡他一次。” “你得了吧,人家要想上你高中就上了。” 陈雨清拿着纸团扔向她,“真讨厌。” 沈冬楠白了她一眼,“你还是太嫩,真想搞多简单,灌酒,下药,硬绑来,对着他骚两下,你这姿色,腿一张我不信男人没反应。想想你高中时候小白兔那样我就来气,追两年追不到,我都替你丢人,你要不那么矜持,现在哪轮得到慕有哥那个贱人。” “小时候害羞嘛,又单纯,有贼心没贼胆。” “切,现在不害羞,你有本事去睡啊。” 陈雨清瘪了嘴,不说话了。 “你说你和慕有哥一公司的,人家怎么就风生水起的,瞧你凉的,沦落到跟我在这做美容。” “人家背后有赖总啊,一手捧起来的。” “两人有一腿?” “这我就不知道了。”陈雨清想了想,“赖总很帅的,有一腿也是慕有哥赚了好吧,又有钱又有权利和人脉,还年轻帅气,我也想跟他有一腿啊,他要能看上我,我做梦都能笑醒。” “你怎么见谁都想上,最近发情了?” “滚滚滚滚,你才发情。” 沈冬楠笑着坐了起来,拿起手机,“给你看点好东西。” “不看。” “确定不看?巨料哦,慕有哥的哦。” 陈雨清立马好奇了,“什么?” “过来啊。” 陈雨清起身坐到她身边,沈冬楠将手机递给她,“欣赏欣赏。” 是慕有哥高中时期的黑照,足足有十九张。 陈雨清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我天呐,都多少年了,你怎么还保存着这些照片?” “她可是我大恩人,谁忘了她我都不能忘啊。”沈冬楠洋洋自得的,“这些照片流出来,够她团队公关的了。” “天哪,我记得她那时候没那么丑啊,怎么照片这样。” “鬼知道,后面还有几张画唐妆的照片,我看一次笑一次。” 陈雨清边看边笑,“你太棒了!” 沈冬楠哼笑一声,“你看看这照片上头的脸,和她现在对比,说没整鬼才信。” “厉害厉害,楠姐牛。”陈雨清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继续往后翻。 “这都不算什么,给你看几张炸的。”沈冬楠拿过手机,打开另一个照片夹,“呐。” 陈雨清顿时激动地站了起来,看着一张张裸体画,“这这这不是当年闻川画她的几张吗?” “淡定。”沈冬楠拉着她坐下,“瞧你没出息的样。” “当年这件事闹得挺大的,后来不是被席天管制住了么?我记得很多人手机里的照片都被删了,后来没人敢提。” 沈冬楠摊摊手,“那是你们椿中的事,我退学了,又不是你们学校学生,天高黄帝远,席天上哪管我去?” “你留着这些照片干嘛啊?报复她?” “铭记在心啊,我那么爱她。”沈冬楠躺了下去,“这些年她演过什么角色,去过哪里,我可是了如指掌。” 陈雨清开心地抵了抵她,“要爆出去吗?” “还早,她现在还不到火候,要在真正站上神坛的时候一把拉下来,那才刺激。” “都影后了,还不是神坛?” “急什么?她是电影咖,而且第二部电影还没上映,现在路上随便拉一个人,谁认识她。她现在不是在演电视剧么,和那个肖旨,等电视剧一播,不火都难。因为这个肖旨,慕有哥吸了一堆黑粉,你没看吗?她很多跑龙套的照片都被扒出来了。” “哇,你好坏。” “哼,当年要不是席天,我玩死她。”沈冬楠朝她挑挑眉,“害得我被逼着主动退学,大学都没能上,这笔账,我记得清呢。” “可这画的并不像啊,她否认怎么办?” “你知道这照片谁发给我的吗?” “谁?” “孙伟,她的同班同学。” “不记得。” “名字你肯定不记得,这个孙伟当年在慕有哥背后贴小纸条,被席天逮到,浑身贴满了便利贴,绕学校走三圈。” “他呀!”陈雨清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你别说,席天是真的损,太会搞了。” 沈冬楠美美地闭上眼,“高中生,未成年啊,谈恋爱,开房,画裸体,她怎么洗啊?” … 第42章 来聚会的老朋友并不多, 席天两口子, 唐经两口子,闻川还在帮忙布展,来不了了。 去的是唐经开的火锅店, 今晚为了慕有哥, 提前打了烊。 慕有哥忘了席天女朋友的全名, 只知道大家都叫她晨晨。晨晨一见她激动的差点抱起人来甩两圈, “哥哥, 我终于见到你了, 老听席天说你们关系好,我就一直盼着能见你, 你演的小湫太好了, 美炸了,我太喜欢你了, 还有周文!他怎么那么帅?他真人是不是更帅? “对。” “啊, 我死了!!”晨晨抓着她的手, “我以后可以去北京找你吗?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他,就一眼!” “好啊, 等你来我把他约出来。” “真的吗!!!我太幸福了!” 席天搂住晨晨的脖子,把人捞过来, “媳妇,我还在这呢。” 晨晨推开他,“你走开!” 席天:“……” 晨晨从包里掏出拍立得,“哥哥, 可以合照吗?” “可以。” 她开心地连拍好几张,又让慕有哥给她签名。 席天看着小女朋友迷妹样,嘱咐道:“不要乱发啊,私人聚会,你要流出去以后都不带你了。” 晨晨朝他撇撇嘴,“我有数的。” 唐经女朋友给他们端来果盘,“你们先吃点。” “谢谢。” 唐经说:“老婆,你也来吧,准备开动了。” “好。” 晨晨不停地追问慕有哥演员的生活以及认识哪些明星、哪些演员,拍戏时候有什么好玩的事。一顿酒喝下来,五个人倒了三个,唐经醉的一塌糊涂,嚷嚷着要去唱歌,晨晨也不省人事,席天把她抱到休息室里睡了过去。 席天与慕有哥坐在天台上聊天,他点了根烟,“你还抽吗?” 她摇摇头,“早就不抽了。” “不抽好。”他收起烟,“那我也不抽了。” “没事,你抽吧。” 他笑笑,点上了烟。 慕有哥躺在台球桌上,看着星星,“宁椿的星星比别的地方多很多。” 席天曲腿坐在她一旁,“是啊。” “你女朋友挺可爱。” “很单纯,傻乎乎的。” “傻乎乎好呀,满眼都是快乐。” 他也躺了下来,吐出口细长的烟,没去看她,“你呢?现在熬出头了,功成名就,事事圆满,日子过得挺开心吧。” “是挺开心的,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身边陪着喜欢的人,挣着用不完的钱。” “闻川的情况。”席天停顿了几秒,“不太乐观。” “嗯。” “我看他那些画,不怎么受欢迎。” “那就是他的风格。” “他没有想过做点别的?转行,或者做些其他艺术相关的事。” 慕有哥沉默了几秒, “如果我喜欢的事能让我们衣食无忧的话,那为什么不让他一心做他喜欢的艺术。我不在乎钱多一点或是少一点,那只是个数字而已。” “总觉得你单枪匹马的,像个女战士,你刚演完的那个剧,演的女将军?” “嗯。” “对,你就是给我那种感觉,一个人一把刀,独自杀出一条血路。” “哪有这么夸张。”慕有哥笑了起来,“我的团队可是很厉害的。” “可这几年明显感觉你很疲惫,很累吧。” “是啊,不过虽然辛苦一点,但是我乐在其中啊。”她伸直了腿,浑身松懈下来,酒喝多了,脑袋有些小晕,“小时候的梦想都是不切实际的,不去真正接触哪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是什么,即使之前的四年不太好,我也没觉得熬不下去,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坚持下去,本就是个让人幸福的事情。认真做一件事,付出血汗是必然的。” “你就不担心他一直这样?很多画家一生都难出名。” “名气这个东西,随缘吧,从前我总想着大红大紫,挣很多钱,可是真正得到了,发现也不过如此,大概人性就是这样。”她半眯着眼,看着夜空里最亮的那颗星,“闻川从会拿笔的时候就喜欢画画,以后出人头地也好,默默无闻也罢。我希望他能活得自由点,纯粹点。当然,功成名就更好了,能省掉很多麻烦,很多非议。有时候看他的画不被认可没人喜欢,我也很心疼。” “说的也是。” “你知道塞尚吗?” “好像听说过,是画家?” “他的画被世人叫做疯画,一生都是世人不解和嘲讽中走过的。如果刚开始没有坚持自我,轻易就放弃了,还哪来后面的大师。” “不是缺他们不可,可就是多了那些人的存在,这个世界才更浪漫,不是么。” … 闻川过来接慕有哥,唐经一见他歪歪扭扭扑过去搂着他肩,“川儿来了,走,去唱歌,再喝几杯。” 席天搀着晨晨,问慕有哥,“去吗?” 她知道闻川不喜欢那些地方,直接拒绝了,“你带她回去休息吧,大家都喝的有点多。” “也行,改天再聚。” “好。” 晨晨突然醒了,“怎么走了!哥哥,我是你铁粉,铁粉啊!” 席天把她横抱起来,放进车里,“别嚎了,都走远了。” “哥哥!我去北京找你玩!” “……” 闻川和慕有哥到路口打了辆车,她趴在他的腿上,“展览做得怎么样了?” “还可以。” “什么时候开幕?” “明天。”他摸着她的头发,“早上九点。” “要我去捧场吗?” “小画展,我只有一副画参展。” “那怎么了?”她抠着他的裤子,傻傻地一笑,“我往那一站,就不是小画展了。” “然后大家全部关注你,没人看画了。” “我这么大魅力呀。” “嗯。” “那我是去好还是不去?” “去吧。” 她看向他,“你邀请我了。” “嗯。” “那我明天去艳压群芳。” “好。” 慕有哥翻个身,正对着他躺着,“我想喝酸奶。” “家里有。” “现在就想喝。” 闻川与司机说,“师傅,麻烦前面超市停一下。” “好嘞。” … 第二天,慕有哥低调地跟他去了画展,这个展览举办在吴街大道上,是个露天场。在一顺溜光鲜亮丽的画中,闻川的作品有种吸人眼球的压抑,她站在不远看了它很久,一直在思考,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让人觉得那么悲凉。 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有哥。” 她被拉回现实中,对他笑了笑,“画了这么多镜子,还有扭曲的身体,想表达什么呢?” 他平淡道:“没什么,脑海里突然浮现的画面。” 慕有哥牵住他的手,“你可以跟我说的,你的想法,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可以和我聊。” “没有不开心。”他提了下她的帽檐,“我们回去吧,如果有人想买,袁老板会通知我。” 慕有哥沉默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画展办了三天,闻川的画没有卖出去,被拿了回来。 在宁椿待了不到一周,慕有哥与他便去北京了。 蒋静找了个中介,带着慕有哥和闻川去看房子,他们的要求并不多,仅看了两套就定了下来,是个不算太大的精装公寓,周围环境不错,很安静。 很快他们就搬了进去,乔迁之日也没怎么庆祝,开瓶酒,两人喝了几杯就过去了。 晚上洗完澡刚上床,黎梨突然造访。 慕有哥让她进屋坐,黎梨说待会有工作,不肯进去,她掏出个红包来,“数量不多,走个心意。” “不用。” “拿着吧。”她把红包塞进她手里,“来找你还有一件事,有个话剧想问你有没有兴趣,大概讲的师徒亲情,是宁祖声老师的新剧,公司觉得很不错,老赖意思是让你去学习下。” “那就接吧。” “你会跳舞吗?” “小时候学过点民族舞,不过已经十几年没跳了。” “应该问题不大,练一练,舞蹈也只是辅助,主要还是演,这样的话我回头发个电子版本子给你,先看一下我们再决定,毕竟你没接触过话剧,还是比较难的。” “好。” “那我就走了,你好好休息。” “好。” “他在里头?” “我男朋友?” “嗯。” “在。” 黎梨轻叹口气,拍拍她肩,“去休息吧。” “再见。”圆圆 “再见。” … 假期还剩下一周,慕有哥每天除了睡觉就是看书看电影,她不喜社交,在这个圈子的朋友也寥寥无几,也就是罗束剧组那几个主演来往的还算频繁些。假期间,只有孟晴来她家里玩过一次,知道她爱喝,还特意送了瓶酒过来。 假期一结束,慕有哥就去投身于话剧的准备工作中了。 赖红城给她介绍了一个专业舞蹈大师,连着练了两周,才正式进入话剧排练。 … 闻川交了个朋友,慕有哥有些惊讶,毕竟这么多年他从未与任何一人交好过。她也很希望闻川能出去走走、交交朋友,成天一个人窝在家里,迟早闷出一身病来。 这个朋友也是个画家,姓邢,三十多岁,扎着小辫,留着络腮胡,一脸沧桑,看上去起码比实际年龄大了十来岁。闻川与他是在一个展览上认识的,邢画家擅长画女人体,只是他画里的女人大多不像人,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才使得闻川与他聊得来。 邢画家有个大厂房画室,经常聚集大批艺术家们,一起画画、喝酒、聊艺术。闻川自打与他走到一起,时常迟迟而归,甚至夜不归宿。而慕有哥也整日忙着话剧排练,两人相处机会越来越少。 前阵子,慕有哥新购了一辆车,可她太忙了,没时间去学驾驶,便请了个专职司机。 一天的排练结束,回家路上,她给闻川打了个电话。 “你在家吗?” “不在。” “什么时候回来?” “有事么?” “想吃点家常菜。”她的黑眼圈很重,疲惫地闭起眼,轻揉着阵痛的太阳穴,“你不回来的话我就随便点个外卖。” “我回去。” “我去接你?” “好。” “地址发来。” “好。” 挂了电话,慕有哥收到他发来的地址,把手机递给司机,“去这里。” 车停在一个大厂房前,慕有哥累得很,也懒得下车,打了个电话让闻川出来,便把人接走了。 对于做饭这件事,闻川比她要在行许多,他没让慕有哥进厨房,自个在厨房荤荤素素搞起来。 最终做了四个菜,一个汤,慕有哥每道菜只吃几口,便放下碗筷。 闻川夹了块排骨给她,“再吃一块。” “不吃了,胖。” “待会去跑两圈。” “没时间跑。” 他见她脸色不好,问道:“最近排练不顺吗?” “嗯。”慕有哥拿着西红柿走了,“你吃完吧。” 闻川握着筷子杵着,看她进了房间,又看向一桌子几乎没怎么动的菜。 可惜了。 … 最近慕有哥心情确实很差,排练的很是头疼,话剧和电影电视剧很不一样,光是台词就总是把握不好,音调、节奏、各个点全都是毛病。 对她这个完全没有舞台经验的新手来说,实在太难了。 闻川也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便把桌子收拾掉,一边刷着碗一边听着慕有哥在屋里练台词,同一句话字正腔圆的念了十来遍。 半晌,声音突然停了。 闻川给她榨了杯果汁送过去,一进去就看到慕有哥抱着头面对着墙蹲着,他走过去弯下腰拍了拍她,“有哥。” “有哥。” 慕有哥突然一个激灵,猛地转身,一手撞过来将他手里的果汁撞翻,杯子掉落,碎了一地。 她眼眶红红的,皱着眉抓了抓头发,“我在走神,对不起。” 闻川见她欲伸向地上的碎玻璃碴,抓住她的手,“你别碰,我来弄。” 慕有哥捂着额头站起来跨了过去,“我去透透气。” … 第43章 慕有哥拿了瓶酒坐到窗边, 闻川打扫完地上的玻璃与果汁, 过来看她。他坐到她旁边,看着愁眉不展的人,“怎么了?” “今天排练, 宁老师被我气走了。”她自嘲地笑了一声, 灌下半杯酒, “他一定很后悔找我, 还影后, 丢死人了。” “你最近有点焦躁。” “老是做不好, 怀疑自己是不是傻子。” “不是。”他一本正经的说,“你一直很聪明。” 慕有哥听他这话, 无奈地笑了一下, “你手没伤到吧?” 他伸出十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没有。” 慕有哥抓住他的手, 拉到面前, 看着指纹里的颜料,将脸埋了下去, “我好没用,怎么都做不好。” 闻川手拖着她的脸, 食指摩挲着她的下巴,“不是的,你已经很好了。” “只有一个月的排练时间了,照这样下去怎么演出。”她抬起头松开他, 又倒了杯酒,对着窗外的风长叹口气,“连最基本的声都不行。” 闻川走到她身后抱住她,温热的气息在耳边流转,“你可以的。” “你真不会安慰人。” “加油。” 她转过身,看着他认真的目光,眉心舒展了些,别了下嘴,“话剧好难啊。” “要我陪你对词吗?”他理了理她被抓得凌乱的头发,“像之前那样。” “你不画画了?” “先陪你。” “我要练发音和气息,先不对词。” 她刚要喝酒,闻川将她手中的酒杯取下,“别喝了,去练吧。” “你要睡觉告诉我一声,防止吵到你。” “我不睡,等你。” “好。” … 慕有哥几乎每天都是第一个到排练室,几个搭档全是专业话剧演员,还有台词老师、舞蹈老师、形体老师、导演,大家都很热心,不断地帮助她。 一直以来,慕有哥的悟性都很不错,唯独这次撞了墙似的,怎么都摸不着调,一次又一次的排,一次又一次的被否定,看着宁祖声不停摇动的头,她的自信心被不断被击溃,几度绝望。 最近她的睡眠不是很好,精神状态也很差,时常抱着剧本一句话一句话的推敲,或是找些散文、诗歌来朗诵,练到深夜,怕吵到人,独自跑到无人的广场上吼,终于把嗓子搞坏了。 虽然声音哑了,身体还是好的,她坚持继续去排练,跳舞、练形体、争取每一分每一秒,不拖累团队。 那日,正排着,赖红城过来看她,慕有哥没有注意到他,等到演完,才看到角落站了个人。 “赖总。” 于导也刚注意到他,站起来迎他,“呦,老赖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两人握了握手。 于导喜笑颜开,“好久不见啊。” 赖红城说:“来看看我家演员。” 于导:“这刚排完一场。” 赖红城:“看到了。” 慕有哥喝了口水,走到两人身边。 “有哥还是挺有天赋的,刚开始词都不能听,现在是好多了吧,进步很快。” “还是差的远,拖大家后腿了。” “一起学习嘛。”于导慈蔼地安慰她,“别那么急,你太急了,这个事是要慢慢磨的,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你看他们哪个是一朝一夕练成的。你刚接触话剧,没经过系统训练,才排了一个月,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谢谢导演。” 于导捶了下赖红城的肩,对她说:“你家老板从前可是专业做话剧的,逮着他好取取经啊。” … 赖红城把慕有哥带走了,两人坐在车后,皆沉默无声。 赖红城翻开《小芸和初》的剧本,随口对她说了句,“给你一个小时,睡吧。” “嗯?” “睡一会。” “我不困,这是要去哪?” “你还有五十九分钟。” “……” 慕有哥无奈地闭上眼,不到十秒她就睡着了,再醒来,到了一个青山连绵的地方。 “这是哪?” 赖红城没回答她的问题,“宁祖声与我是旧交。” “我知道。” “听说排练不是很顺。” “是。” “刚才那段,我看了一半。”赖红城睨向她,“很糟糕,简直是一场灾难,这样的演出,搬上舞台就是笑话。” “虽然调度、舞蹈没什么可挑剔的,可一点都不美,演的也无聊,我看着快睡着了。” 慕有哥低下眼,噎了声。 “害怕了?” 她没有回答。 “后悔接下了?”赖红城句句逼问,“想退出?” “现在退出还来得及,随便找个理由,给你推了,省得到时候丢人现眼。” 她摇了摇头,突然抬起头,坚定地凝视着他,“我要演下去,帮帮我。” 赖红城看着她的眼神,心里突然一恸。他转过脸,愣了片刻,开了车门,“下来。” 赖红城带慕有哥来蹦极,她站在跳台上,看着下头的水,心里有些发怵,虽然吊威亚是家常便饭,可这未免也太高了。 赖红城在后头站着,“恐高?” “不。” “放空你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吼出来,就当”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慕有哥已经跳了下去,赖红城咽了下面的话,听着她的叫声,笑了起来。 晚上,赖红城带她去了烧烤城,点了一大桌吃的。 “你喜欢烧烤,我应该没记错吧。” “嗯,很久没吃了。” “那正好,多吃点。” 慕有哥看着油腻腻的食物不敢下手,“这不好吧。” “尽管吃,大不了拉肚子明天继续请假。” “……” “一顿而已,就是胖两斤也没关系,虽然鼓励苗条,可你现在太瘦了。” “可是赖总。” “私下就别赖总了,叫名字。” 慕有哥叫不出口。 “或者跟他们一样,叫老赖。” “好。” “吃吧,能吃多少吃多少,今晚你不是艺人。”他给她开酒,“放肆一回。” 慕有哥已经很多年没吃的那么尽兴了,感觉食物快撑爆了胃,快到了嗓子眼。 胡吃海喝完,她又去烘焙店买了一大袋泡芙,走一路吃一路。 凌晨,赖红城带她去了大剧院,里头空无一人。 他把她晾在舞台上,随她做什么,吃吃甜点,喝喝小酒,放开了做任何想做的事。 一个小时后,赖红城叫了她一声,“欸。” 慕有哥嘴上沾着奶油,跟着声音看向台下模糊的声音。 “你是谁?” 她虽带几分醉意,脑袋却是清醒的,不懂赖红城为何如此发问,一头雾水地回他,“慕有哥啊。” “把眼睛闭上。” 她照做。 “第一个出现的是谁?” “闻川。” “除了他。” “Ki” “好了,睁开眼吧。”赖红城坐到第一排,“Ki这个人,谁演谁出不来,你还沉浸在她的感觉里,怎么演小芸?” “角色同化,这是个致命的点。”他抱臂看她,“让你接个电视剧就是调剂一下,不让《白匣子》影响你太深,《山鬼》是古装剧,林瑛也是完全不同的人物类型,转换并不难。小湫和Ki偏属一个风格,对于你来说算是一个舒适区内,年纪轻轻就把自己定格了,你的小芸里全是她们的影子。” “这是其一,其二,你对这个舞台太过敬重从而引发的疏离感,话剧是不容易,可以当作挑战,但不能成为压力,你绷的太紧,虽然不能过分松弛,但你的状态就像背了一座山,你是要把这个舞台压毁还是把自己压死?” 她静心认真听着他的话,不吱一声。 “还有一点,也是你为人称赞的特色。你的表达很细腻,尤其是眼神,过去的角色都要往收敛演,才显高级。舞台与镜头不一样,离那么远,观众看不到你细微的表情变化。你的动作没有张力,不够浮夸,感染不了观众,索然无味。” “想突破,必须削弱你的神态,将重心放到形态上,放肆一点,把情绪用身体带给观众。” “这个舞台是你的,你尊敬它没错,可它还是在你的脚下,你要掌控它,立得住它。” “忘掉时湫,Ki,不要受她们影响,也不要觉得演戏不该有自我,先有自我,才能有自我以上的东西。” 赖红城脱下外套扔给了她,“别回去了,你在这睡一觉,好好感受它。” 赖红城走了,静谧的剧院孤零零地立着慕有哥一人。 她坐了下去,随后又躺下,看着照亮自己的唯一那束光。 将自己放空。 放空。 放空…… … 接下来一段时间,慕有哥的心态好了许多,偶尔会跟赖红城讨教讨教,排练渐入佳境。 她脚上经常磨出泡,有时她自己挑破,有时让闻川帮她。 “白庙外蹲一只白猫,白庙里有一顶白帽。白庙外的白猫看见了白帽,叼着白庙里的白帽跑出了白庙。”她快速地念着绕口令,嘴皮子练得越来越溜。 闻川抱着她的脚小心地给她戳着泡,“好快。” 慕有哥动了动脚趾头,“你说一遍我听听。” 闻川天天听慕有哥念,什么绕口令他都熟记于耳,顺顺利利地就给背了下来。 “说快点。” “不会。” “你待会干嘛?” “不干嘛。”他笑了起来,手顺着她的脚往前摸,“你想干嘛?” 她收起脚,盘腿坐着,“陪我对词。” “好吧。” 慕有哥又拿了个剧本给他,用荧光笔画了几道,“你就读这个。” “好。” 闻川陪她对了一轮,慕有哥收回剧本,躺到床上,“算了,看着你的脸我老出戏。” “别练了,睡吧。” “你睡吧。”她从床上起来,往书房去,“不用等我。” … 闻川卖出一幅画,足两米长,耗费了半月。 那日,慕有哥正换着衣服,他高兴地进屋,“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 “你过来看。” “什么呀?神神秘秘的。”慕有哥匆忙地套着外套,来不及看他,“直接说,我赶时间呢。” “那你等一下。” 闻川从另一个房间拿出一套汉服,铺在床上。 “你买的?” “我卖出一张画,送你这个。” 她看上去并没有太惊喜,轻飘飘地说了声“谢谢”,便急匆匆地出去了。 “你不试试吗?” 慕有哥头也没回,“要彩排,我得早点过去。” 闻川跟了出去,看着她弯腰穿鞋。 “回来再说吧。” “好。” 嘭—— 门被关上。 闻川返回卧室,收起那套汉服。 不好看吗? 多好看啊。 … 第44章 闻川去了邢画家的大厂房画室。 今天请了一个新模特, 闻川到的时候, 邢画家、闵画家还有陈画家正在作画,画的是个不着寸缕的小女孩,披着头发, 大大的眼睛, 一脸稚嫩。 闻川看着还未发育完全的女模特, 问邢画家, “她多大?” “十五岁。”邢画家朝小模特喊道, “是十五吧。” 女孩声音甜甜的, “差两个月十五噢。” 闻川心里觉得怪怪的,一直以来, 他们画的都是年纪稍大的模特, 最小也是成了年的,这女娃娃怕还是在读初中。 她年纪虽小, 但没有半点儿害羞, 直盯着闻川, “这位哥哥也是画家吗?” 邢画家笑了笑,“是不是长得很俊?” 女孩也笑, “我还以为画家都是你们这样的,长头发, 大胡子,大叔和老爷爷。” 闵画家说:“瞧你说的,我们也年轻过啊,想我们老邢当年也是风流倜傥, 迷倒一片。” 女孩问闻川:“哥哥,你不画吗?” 闻川没有回答她,反问道:“你家长知道你来做人体模特吗?” “当然不知道了。”女孩笑靥如花,噘了噘嘴巴,“不过倒是有朋友知道。” 闻川随手拿了块红布,走过去扔到她身上,“回家去。” 邢画家放下笔,“川儿,啥意思?” “她现在还什么都不懂,长大后悔了怎么办?” “谁说我不懂了。”女孩赶紧反驳他,捏开遮挡住下-身的红布,大大方方地展示着自己稚嫩的身体,“好玩,又有钱拿,我才不走,我要签给你们画室,以后咱们就是合作关系。” “小孩子合什么作。” 闵画家站起来把闻川拉走,“画画而已,我们又没对她怎么样,你不喜欢画小孩就去画别的,当没看见就好了。” “可是” “别可是了!” 闻川不想与他们争论,看着这女孩心里又不舒服,干脆回家了。 晚上,他正自己关在房里画画,慕有哥回来了,还带了个男人。 听声音,像是在谈论话剧方面的事,闻川没放在心上,继续画自己的画。 良久,他出来喝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慕有哥,愣了愣,“你怎么剪头发了?” 她转头看他,摸了摸自己微卷的发尾,“角色需要。”紧接着介绍道,“我男朋友,闻川。这是老赖,我老板。” 赖红城坐在沙发里,手臂自然地搭着沙发背,笑着与他打了声招呼,“你好。” “你好。”闻川没多说,倒了杯水就回了画室。 慕有哥正给赖红城看白天排练的视频,他给她挑了挑小毛病,又针对几处细节深入讲了讲,不觉已经深夜了。 慕有哥送他出门,就听他道:“你这男朋友长得不错。” “赖总不会看上了吧?” “包装一下,应该有点意思。” “算了吧,他没这心思。” “怎么?” “他一心在画画上,别无他求。” “难驯的野马更有意思。” “不是难驯,是根本没法驯。” 赖红城上了车,系上安全带,“好好琢磨我说的那几个点,快首演了,身体状态也要重视,早点睡。” “好的,慢点开,再见。” “嗯。” 赖红城走了,慕有哥去洗了个澡,睡觉前去看了看闻川,他单膝跪在一张桌子上,一手颜料盘一手油画笔,等到慕有哥走到他身边,才抽一个眼神给她,“走了?” “嗯。” 两人又不说话了。 慕有哥仰视着他,闻川很少画大画,这是她认识他以来最大尺寸的画了,大概有三米高。 “换风格了?”她看着画布上两个明显的人形,“终于走写实路线了?” “半写实。” “这样符合大众审美多了。”她往后退两步,“我猜你稳不住两天,又得狂放起来。” 闻川没说话。 “去睡觉吗?” “不去。” “那我先睡了。” 她正转身要走,闻川说:“刚才那个人,我见过他。” “什么时候?” “阿坝,我去找你那晚。” “然后呢?” “你不要和他走得太近。” “怎么了?” “我不喜欢他。” 慕有哥愣了几秒,突然笑了,“你三岁嘛,什么喜欢不喜欢,那是我老板,恩人,之前不是跟你提过。” “我知道。” “没有他也没有现在的我,我总不能过河拆桥吧。” 他声音低沉,没有看她,手上加了几分力,“对不起,你当我没说。” 屋里静极了,只听得到画笔在画布上摩擦的声音。 慕有哥看着他的侧影,不知道该说什么,“早点休息,我先去睡了,明天还要早起。” “嗯。” 她走到门口又回了头,“你不会是吃醋了?” 他没有吱声。 慕有哥又回到他身边,拽了拽他的裤子,“吃醋了?” “没有。” “老赖以前在美国的时候做话剧,这段时间帮我很多忙,快演出了,我请他帮我挑挑毛病而已。”她抱住他的腿,“都是为了演出,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你快去休息吧。” “好吧,你也别太晚。” “嗯。” 慕有哥关上了门,闻川停住手,画笔摁在画布上,挤出四面八方的厚颜料。 那个与她传绯闻的男明星,闻川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可是今天这个,让他觉得格外不舒服。 十几分钟后,慕有哥又进来了,还穿着他送她的汉服。 “小川。” “小川,看我。” 慕有哥转了一圈,“好看吗?” 闻川看着她的笑容,一天的坏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好看。” 她要上前,闻川从桌子上跳了下来,“你出去,别弄脏了。” 慕有哥往后退了几步,站到门外。 闻川放下画笔走了出来,“喜欢吗?” “喜欢啊,好不好看?” “你穿什么都好看。” 她拉住他的小手指,“我以后不带异性回来了,不管是同事还是老板还是其他什么人。” “没关系,工作最重要。” 慕有哥笑了起来,“我们去睡觉吧,别画了。” “我先去洗洗。” “好。” 闻川洗完澡,穿着件睡袍出来,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张开手,“帮我解开。” 闻川一层层帮她月兑下。 “今天彩排很顺利,第一次那么成功。”她张开手臂,伸了个懒腰,“宁老师还夸我了。” 闻川将她手压下去,“今天他们找了一个小孩当人体模特。” “多小?” “快十五岁。” “那确实挺小的。” 她没有穿内依,汉服褪下,便是光遛遛的身体。 闻川自后头拥抱她,“那天晚上,为什么同意让我画你。” “因为喜欢你啊。” “你不怕后悔吗?” “没想这么多。”她转过身面对着他,解开睡袍带,贴上他的身体,“我也没觉得我会后悔。” … 最近闻川与邢画家他们几个准备办一场联合画展,忙的两天没回家。 明天是《小芸和初》第一场演出,晚上排完最后一场,慕有哥便回去休息了。 回家路上,她让司机帮她买点牛奶,等的过程中无意看到附近正在办画展,她多瞥了眼,好巧不好刚好看到海报上闻川的名字。 总不至于是撞名吧。 于是,慕有哥带上帽子和墨镜,进去看了看。场地很大,展览还在布置中,墙边放了很多还未挂上墙的画,和一堆白色泡沫带,她往里走了走,看着高处的背影,“小川。” 闻川正站在凳子上挂着画,他一眼认出来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慕有哥,“你怎么来了?” “我还想问你,你这是要办画展?” “和朋友们一起,我参展了三幅。” 慕有哥扫了眼四周,“规模挺大嘛,什么时候开幕?” “明天。”闻川跳下凳子,看了看画的位置,又站上去调整,“上午。” “画展都不告诉我。” “你不是排练嘛,不想我的事让你分心。” “我明天”慕有哥话没说完,闻川又跳下凳子,去挂另一幅,她咽下话,“你小心点,别摔了。” 他朝她笑了下,“好。” “呦,哪来的美女。”邢画家挺着肚子走了过来,“大晚上的戴什么墨镜啊。” 慕有哥瞅了他一眼,不想说话。 闻川说:“我女朋友,来看我。” 邢画家长长的“噢”了一声,“那你们聊,我去那边看看。” 慕有哥看了他一会,还是没有将她明天首演的事告诉他,后面还有那么多场,索性等他忙完自己的事再说吧。 “你先回去吧,我这还有一堆画没挂,还要贴标签。”他刚说完,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走过来,拽着人就要拉走,“川,我找你半天,快快快,过来,好事。” 慕有哥用手抬了下墨镜,“那你忙吧,我回去了。” “好。” 她掩着帽子往外走,听到闻川自后头嘱托了一句,“路上小心。” “知道了。” 慕有哥刚到路边,看到赖红城的车停在她的车后面,她过去想打了声招呼,车窗降下,他戴着金丝边眼镜,推了下镜框,“看到你的车在这,上来。” “我得回家了,今晚要好好休息。” “上来,跟你说几句话。”他推开车门,慕有哥坐了进去。 “快演出了,怎么有心思看这种不入流的画展。” “艺术没有入流不入流。” “入行这么久,还说这种蠢话。”赖红城看着她不悦的眼神,“你男朋友的?” “嗯。” “那我收回。”赖红城摘下眼镜,“《白匣子》的出了两支预告,看了没?” “还没。” “自己的电影这么不上心。” “忙啊。” “审核方面有点棘手,近期应该上不了,黎梨应该会把预告片发你,明天演完再看吧,不能影响心情。” “好。” 赖红城给了她一个小瓶子,“今晚吃一颗,明早吃一颗。” “谢谢。” “好了,回去吧。” … 第45章 闻川到家的时候, 慕有哥已经睡着了, 他悄摸声地躺到她旁边,被子被她裹成一圈,闻川怕弄醒她, 没没敢扯, 又觉得冷, 便去另外一个房间睡。 等再醒来, 慕有哥已经走了。他随便弄了点吃的就去参加画展开幕式。 在旁人眼中, 这个画展就是一群怪人的怪作。第一, 看不懂;第二,看懂了也欣赏不了。 就连闻川的画放在其中, 都不显得过分奇特了。 晚上, 怪人们还准备办个宴会,用桌子拼成条大长桌, 盖上白布, 放上吃的和喝的。 邢画家看闻川一身旧衣服, 上头还沾了一块块颜料,特意嘱咐他, “晚上穿的正式点。” 于是,闻川回趟家, 剃了剃胡子,整了整头发,换上上回慕有哥给自己买的西装去了晚宴。 这么一拾掇,完全变了个人, 老严一见他,乐得不行,“西装都穿上了,那么正式干嘛?” 闻川不解,“你让我穿正式点。” “我意思是干净整洁就行。”邢画家眯着眼,抽着烟,打量着他,“你这小子,好好整整有模有样的,往外头一站,保准招不少人来。” 闻川见周围没人穿成这样,为了不显过分夺目,把领带卸了,纽扣解掉一个,衬衫也从西裤里掏了出来。可这么一搞,又有种闲散的帅,看他的人比看画的还要多。 闵画家拿着两杯酒过来,分给他们两,“那边那个女人看见没?穿白色旗袍的。” “怎么了?”邢画家瞄了过去。 闵画家:“这身段,真可以。” 邢画家:“太瘦了。” 闵画家:“重点不是她,你看她旁边那个黑裙子的。” 邢画家:“怎么,还想双-飞啊?” 闵画家:“双-飞也得别人肯啊。你瞧那黑裙子,一看就是有钱的主。” 邢画家抵了抵闻川,“川儿去,一准拿下。” 闵画家也撺掇,“就是,现在姑娘,都好你这口,聊好了,画全给你包了。” 正说着,旗袍妹视线落了过来,果真多看了闻川两眼,还朝他笑了笑。 邢画家戳了戳闻川后背,“人家都暗示了,去啊。” 闻川皱了下眉,“不去,靠的是画,又不是人。” 闵画家揽住他的肩,“那我问你,金钱,名气,脸面,你选哪个?” “都不选。”闻川看着他,认真地回答,“我选艺术。” 那两人一同沉默片刻,又一同狂笑起来。 “川儿到底还是年轻啊。” “年少轻狂,都这么过来的,过几年他就懂了。” 闻川看着这两人,突然觉得他们好像更加的陌生了,又或许他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他们,“有这么好笑?” 闵画家停了笑,“川儿,你这皮相,稍微利用利用,卖几张画多容易的事。” 旗袍妹和黑裙姐突然朝他们走了过来,旗袍妹看着闻川微笑不语,黑裙姐说:“看你们一直看我们,几位是画家?” “都是,两位美女有看上的作品吗?需不需要介绍介绍?”闵画家伸出手,无奈别人压根不想搭理他。 “这位倒像是买画的。”黑裙姐打量闻川一眼,“也是画家?” 邢画家赶紧介绍,“他叫闻川,有三幅画都在展。” 旗袍妹笑着说:“能带我们看看吗?” 闻川未开口,邢画家就替他答了,“必须的。”他把闻川往前推,“去吧川儿。” 黑裙姐看了眼时间,“珊珊,快到演出时间了吧,得抓紧,是七点吗?” “是吧。”旗袍妹掏出票再次确认,“是的。” “现在几点了?” “快六点半。” 闻川无意瞥到那张票,突然受了刺激似的,上前一步,“票能给我看看吗?” 旗袍妹笑着递给他,“你也感兴趣?” 小芸和初?闻川看着慕有哥的名字,“今天首演?” “对呀。” “在哪买票?” “早就被抢光了。” 闻川抬首期盼地看着她,“能卖给我吗?多少钱都可以。” 旗袍妹先是怔愣两秒,后又看向黑裙姐,眨巴眨巴眼暗示她,黑裙姐秒懂,掏出自己的票来,“正好我不爱看话剧,被她硬拉来,不用钱,就当交个朋友。” 闻川掏了掏口袋,只有十块钱,他又不用手机支付,于是跟邢画家借了四百,硬塞给了黑裙姐,也没让她找零头,“谢谢。” 他拿着票就跑了。 旗袍妹追了上去。 后头两画家一愣一愣的。 “川儿高手啊!” “确实高!” … 话剧还有不到半小时开场,闻川跑得太快,以至于后头的旗袍妹跟丢了。 他路过花店,用口袋里仅有的十块买了支玫瑰。 这张票的位置不太好,等坐定,旗袍妹才摸过来,坐到他左侧,“你跑什么?累死我了。” 她看向他手里的花,心里突然一喜,端庄地坐着,等待他与自己说话。 半晌,他一个声都不坑。 旗袍妹主动搭讪,“我叫董姗姗,姗姗来迟的姗姗。” 闻川只盯着舞台,没有回答。 “还没开始呢,你一直盯着舞台干嘛?” 等她。 “刚没看到你的画,待会演出结束我们一起回去吧。” 怎么还不开始? “女主是个影后呢,演过《给罗束写封信》,超级赞。” 她还是我女朋友。 “你看过那个电影吗?” 当然,看过四遍。 “噢,我知道了,你是奔着宁祖声老师来的。” 不认得。 “快开始啦。” 闭嘴吧。 从开幕到闭幕,闻川目不转睛地盯着慕有哥,自动忽略掉其他所有人。 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声音,盛满了他的身体。 像有股温暖的风,从头顶而下,包裹住整个身体,从外至内完全的放松。 她呀,是整个剧院最闪亮的那一个,万众瞩目,熠熠生辉。 而他淹没在人海中、黑暗里,不小心碰到了玫瑰上的刺,竟一点也不觉得疼痛。 … 演出结束,闻川想给慕有哥送花,可是他进不去后台,也靠不到她的边,连叫她两声,都被周遭的杂音掩盖。 粉丝太多,把玫瑰挤落了两片花瓣,他护住花,退后了几步。 “你挤不到前面的。”旗袍妹跟在他后头,瘪了嘴,叹着气,“别人送一大束,她都不会带走,最多是接一下转手就给工作人员了,我们走吧。” 剧院散了场,所有观众相继离开,旗袍妹见他怎么也不搭理自己,不想再自讨没趣,失望地走了。 闻川往后台去,被人拦住,“唉唉唉,后台不能进。” “我找慕有哥。” “找慕有哥?”工作人员打量着他,“你是?” “我是”闻川顿了一下,“我是她粉丝。” “不好意思,粉丝不能进。” “我是她朋友。” “朋友也不行。”工作人员看着他手里的玫瑰,显然不信,“清场了,快走吧。” 闻川在外头站了半个多小时,没等到人,也打不通她电话,于是他便回了画展。 拿着玫瑰、穿着西装的英俊男人,招惹了不少目光,不断有人与他搭讪,闻川嫌烦,待了一小会就提前回家了。 他将玫瑰放在桌上,又给慕有哥打了个电话。 这次终于接通。 “在忙,等会给你回。” 可是一句话便挂断。 闻川没有等到她的回电,第二天早上慕有哥才回来。 然而,花已经开始枯萎了。 慕有哥不知家里哪来的玫瑰,毕竟闻川从来没有送过自己这种东西。 她拿着它进了卧室,趴在他的旁边,摘下一片花瓣放在他的鼻子上。 闻川睁开眼,“回来了。” “哪来的玫瑰?” “我买的。”他吹开鼻子上的花瓣,“我昨晚去看你演出了。” 慕有哥怔了怔,“你不是在忙画展吗?” “晚上不忙。” “你哪来的票?” “别人卖我的。” “黄牛?” “黄牛是什么?” 她笑着用玫瑰轻拍着他的嘴唇,“你坐在哪里?” “很远的地方。” “真可怜。” “补偿我。” “下次给你最好位置的票。” “不要。” “那待会我们去吃好吃的。” “不要。” “那你想要什么?” 闻川突然咬住一瓣花,搂起她的细腰,抬头亲了下她的嘴唇。 他微笑起来,看着慕有哥叼着那片花瓣,说, “好了。” … 《白匣子》首映礼,慕有哥提前一周赶过去参礼,同行的有蒋静、黎梨、公司两个主管,还有赖红城和他的助理。 红毯外聚集了Steven的粉丝,慕有哥没什么存在感,毕竟电影还未正式上映,没什么人认识她。 《罗束》首映礼的时候慕有哥因为在这里拍戏没能参加,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蒋静事先把流程给她顺了几遍。从走红毯、采访、互动直到观看电影,一切顺顺利利。 隔了一年多,终于看到这个让她夜不能寐的Ki,多少坏毛病是从这里留下的。 慕有哥看着荧幕上的自己,回想起那一个个压抑的日子,渐渐觉得喘不过气来。 她走出去,不想再看了。 … 近几天伦敦一直下雨,晚上,慕有哥一个人出去走了走。 刚出一条街,黎梨打电话把她叫了回去,说是赖红城请了公司的一干人等去了他在这里的家。 黎梨和蒋静给大伙做中餐,慕有哥拿着他的一本话剧书翻看,不久,赖红城回来了,还带了个小女孩。 “蒋静,你去买点水果吧,这边我忙得过来。” “啊,我路痴。” 慕有哥放下书,“我去吧。” 赖红城跟了上去,与她一道去,“伞也不拿。” “忘了。”她伸出手,接住雨丝,“雨很小。” “心情不好?” 她不看他,只“嗯”了声,“你太坑了,让我去演个抑郁症,我觉得自己都快抑郁了。” “有么?” “不知道。” “去看看比较好。” “不去,正常的很。” “Ki很棒,演技炉火纯青。” “第一次听你夸我,还夸的这么不切实际。” “该夸就夸,小芸也不错,让你去学学话剧还是必要的。” “多谢赖总培养。”她突然认真道,“这么久也没跟你正式说声谢谢,感谢那天夜里你递给我那张名片,带我走到了现在。” “给与都是互相的,你也没辜负我的期望。” “未来合作愉快。” “别跳槽就好。” “不会的。” 他们挑了两袋水果,一人拎一袋往回走。 “从来没听你提过你女儿。” “一直跟她妈妈过。” “那你妻子呢?” “形同虚设的婚姻。” 慕有哥懂了,没有再问下去。 街道边,歌手在细雨中歌唱。 风里突然飘过一阵酒香。 “你男朋友不会抱怨你成天工作不顾家?” “不会,他也有自己的事情。” “各忙各的。”赖红城笑了笑,“我和我妻子从前也是这样,互不干涉,没有交流,最终走上陌路。” “我和他不会,我们十年感情了。” “世事无常,十年又算得了什么。” “算一半的生命。” 赖红城看向她,“你很爱他。” 慕有哥也看向他,“你不爱你的生命吗?” … 第46章 慕正云去世了。 他的正房太太给慕有哥来的电话, 慕有哥不知道那女人是怎么搞到自己手机号的, 也没心情去纠结这个问题。 她没有跟着同事们回北京,一个人飞了广州。 慕有哥明明白白地认清自己的身份,私生女、小三的女儿。她没有资格与他的家人站在一起, 好像连露面都是错误的。 下葬那天, 她站在旁处远远地看着, 送他最后一程。 自打出了那件事, 慕正云从来没有联系过他们一家, 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再也没有一点消息。 这么多年来,慕有哥偶尔会想起他, 说恨太重, 怨却是有的。 她硬扛着没流一滴眼泪。 等所有人都离开,才上前给他磕了几个头。 慕有哥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那是慕正云年轻的时候, 笑起来有个小梨涡, 可爱又帅气。 她从未见过这个年纪的父亲,看久了觉得很陌生, 恍惚了好一阵。 “我做演员了,你去电影院看我了吗?” “我的电视剧还没上映, 你要是晚点去世能天天在电视上看到我。” “我是不是变了很多?你应该还认得出我吧?” “我以后会比你更厉害,买比你更大的房子,照顾好我妈。” “这个月底,我在广州有演出。” “是话剧, 宁祖声老师的,《小芸和初》,很有名的。” “我是不是很争气?” “前两天我还幻想着,你会不会来看我。如果真的见面了,你会不会夸我。” 她突然哽咽了一下,“爸爸。” “你真的太讨厌了。” … 慕有哥打了一上午的电话都没联系上闻川,她一气之下把他电话给拉黑了,刚拉黑,她又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她飞去了宁椿,还没进家门就听到何亦芸扯着嗓子对宋致骂,话语相当难听。 慕有哥在门口站了会,开门进去。 两人一见她,皆愣住了。 宋致眼泪顿时刹不住了,嘴一撇,大哭起来,“有哥。”她划着轮椅到慕有哥旁边,委屈地抓着慕有哥的手,“她欺负我。” 何亦芸有些尴尬,也不知刚才那些话被她听去了多少,假装淡定问道:“有哥啊,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慕有哥走上前来,给她就是一耳光,打得何亦芸找不着北。 这一幕恰好被慕有博撞上,“有哥!你干嘛!” 慕有哥转了转手腕,冲何亦芸说:“什么叫我怎么突然回来了?这是我的房子,我爱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回来,还要跟你汇报? 何亦芸,她是你婆婆,半个妈,老贱人?你平时就是这么骂她的?” 何亦芸没有理,没敢与她争辩,忍下这一巴掌。 慕有博把老婆拉旁边去,“哎呀,婆媳吵吵嘴,正常的事,你干嘛动手啊,她再怎么说也是你嫂子。” “你给我闭嘴,瞧瞧你的德行,能不能有个男人样?”慕有哥脸色有些苍白,眉眼一片愠怒,“让你们住这是因为我懒得计较,一家人在一起小吵小闹是正常,起码人多热闹点,可她就是这么骂你妈的?你是聋了还是畜生?收拾你们的行李给我滚出去。” 慕有博:“这不是那个老东西死了,妈天天在家哭,还摔东西,给谁不闹心啊?大半夜不睡觉在那嚎,我都精神衰弱了。” 宋致急了,“我哭一哭怎么了?哭都不让我哭了!” 慕有博:“有什么好哭的?他早就不要你了,还在这浪费眼泪,死了正好,没心的老东西。” “你个畜生。”宋致指着他,手气的直抖,“我不活了。” “不想活就去死。”慕有哥一听这话浑身来气,“再去跳楼,把两个手臂也摔断。” 宋致闭了嘴。 “你跟不跟我去北京?” 宋致抬眼看着她,“跟。” “那就收拾行李去。” “好。” 慕有博见况,赶紧说:“别啊,你工作忙,我们照顾妈就好。” “你是想要她还是想住这里?”慕有哥推了他一下,“你真不是个东西。” 何亦芸赶紧道歉,“是我的错,我就是一时冲动,我以后绝对对妈好好的,再也不和她吵架。” 慕有哥看着她这张虚伪的脸,“都给我滚。” … 慕有哥离家一周,家里没有人生活过似的,还是她走时的模样。 闻川的手机落在床上,被一块毯子盖住。她打开手机,迎眼便是自己打过来的几十通未接电话,敢情他这么多天以来没碰手机?也没回家? 慕有哥一点也不担心他失踪了,把宋致安顿好,还带她出去吃了顿大餐。 夜里,宋致又来她房间追问,“闻川怎么还不回来?” “不管他。” “他不会是外面有人了吧?” “你能不能别乱猜?” 慕有哥这两天一直心情不好,宋致见她冷着脸,也不敢多问,“那你早点睡,别等了。” “嗯。” “那个,我自己上不了床,你得帮我。” 慕有哥又推她回房间,把人抱到了床上盖好,“回头找个阿姨照顾你,我以后时常不在家,平时工作忙,经常接不到电话,不是什么要紧事的话跟阿姨说就好。” “好的。” 慕有哥给她倒了杯水来放到床头,“以后跟着我,没人会欺负你了,好好在我这住着,想要什么就买。” 宋致又开始哭哭啼啼。 慕有哥抽了张纸给她,“不许哭。” 她赶紧擦了眼泪。 “有什么事叫我。”慕有哥走到门口,听宋致说了声“谢谢” 她转脸看她,“快睡吧。” 慕有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和人说说话,闻川又不在。 太晚了,她不想麻烦司机,打了个车去找他,好在还留有那个大厂房的地址。 厂房的铁门上满是涂鸦,里头传来音乐声,她敲敲门,没人应,于是费劲地推了推门。 看到里头景象的那一刻,慕有哥怔住了。二、三、四……起码有七个女裸-体,横七竖八地摆着夸张的姿势,不堪入眼。 她站在门口,没有往里走,环视一周,看到闻川坐在里头的侧影。 慕有哥往后退一步,闭着眼咬着牙,平复着心情。 如果现在进去的话,一定会吵架,可是里头人多眼杂,她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也不想让他在众人前失了面子。 于是,慕有哥默默回了家。 她在沙发上坐了一晚上,杂志都快被翻烂了,闻川还是没回来。 后半夜,她半躺着睡着了,再醒来浑身酸痛,脖子僵硬,一扭咯咯地响。 天亮后,慕有哥准备吃个早饭,再生气也不能饿坏了身体,她还得靠着它挣钱呢。 宋致还在睡觉,她不想叫醒她。饭吃一半,闻川回来了,上衣五颜六色,带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回来了。”他换了拖鞋,见到她开心地走过来。 慕有哥低头喝粥,没有理她。 “今天有工作吗?” 她反问:“画完了?” “没有,还得再去。” “那你回来干什么?” “洗个澡。” “画的开心吗?”她抬眼看他,眼里带刀子似的,声音阴沉沉的。 闻川怔了两秒,微笑问道:“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慕有哥握着勺子,干搅着稀粥,“你多久没回来了?” “两天。” “是不是这里让你待得不舒服?” 闻川并未细会她的话,伸手就去拿面包。 慕有哥突然把手中的勺子拍打在饭桌上,“我跟你说过多少次画完画把手洗干净再吃饭?” 闻川怔了下,放下面包,“我太饿了。” “你还知道饿?”她平复下情绪,冷静道:“你闻闻你身上的味道。” “我去洗澡。” “你等等,听我说完。”她抽了张纸擦了擦勺子,继续搅着粥,“你知道最近我干嘛去了?” “不是去伦敦首映礼吗?” “首映礼。”慕有哥冷笑了一声,“我昨晚等了你一夜,我在想,如果你回来的话我就不计较那些了。画家嘛,难免的,我能理解,我也不想干涉你画些什么,那是你的自由,我相信你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他不明地看着她。 “慕正云死了。” 闻川张了张嘴,哑然无声。 “我去了趟广州,昨天刚从宁椿回来,我妈现在在房里睡觉。”慕有哥拧着眉,“我给你打了二十多个电话。” 他下意识地去摸口袋里的手机。 “别找了,在卧室。” “对不起。” 她攥着勺子,沉默了片刻,“小川,我觉得这两年,我们好像越走越远了。我知道这也有我很大一部分原因,所以我希望我们都能够好好反思一下。最近几年,我们确实缺少沟通,我工作太忙,顾不了家,满脑子都是戏,有时候忽略了你的感受,我会尽量改变。” “对不起。” “你有什么想法可不可以也跟我说一说?你成天和那群人混在一起,那都是些什么人?你从来没跟我提过他们任何一个,办画展也从不告诉我。” “对不起。” “你就只会说对不起。”慕有哥抓了抓头发,继续喝着粥,不小心咬到了舌头,一阵腥味散开。 她放下勺子起身,妆也不化,拿上包就要出门。 “你去哪?” “你还是画你的画去吧。” “等等。” 慕有哥头也不回的走了。 闻川跟着她,“有哥。” 她站在电梯里,“我去公司,你还要跟吗?” 闻川落下手,电梯门关上,缓缓下降。 慕有哥到了一搂,站在电梯口多等了会,希望他能够追下来,哄哄自己。就算不会哄,只要追过来就可以了。 她盯着墙上的数字,它始终没跳动。 … 闻川里里外外把家里打扫了一遍,尤其是他的那间画室。 宋致在一旁看着闻川擦地,“你干嘛惹她生气啊?有哥多不容易,整天忙着挣钱累死了,你帮不上她忙也就算了,还让她不高兴。” “哎,我闺女真可怜,养我就算了,还要养男人。现在好了,气跑了吧,她都不想看到你。” “您不用说了。”闻川拿着拖把走了出去,“我都知道。” … 闻川去了大厂房,刚进去几步就看到邢画家正和先前那未成年小模特交缠着,他立马转过脸去,吼了一声,“老邢!” 邢画家喝红了脸,一脸销魂地看着闻川,“川儿回来了啊。” 他们没有要停下的意思,闻川听着后头放-浪的叫声,走过去将邢画家从女孩身上拽了出来,她“啊”的叫了一声,并了并双腿。 “你清醒点!你在做什么?这是犯法的。” “犯什么法?我又没强迫她。” “她未成年,才十五岁,能做你孙女了!” “小姑娘才好啊,瞧瞧水灵的。”老邢突然抱住他的腿,“一起啊。” 一听这话,女孩高兴地扑过来,闻川抬手按住她的肩,毫不留情地把人给推倒了,“滚。” 女孩胳膊肘擦破了皮,皱着眉说:“好粗鲁!” 邢画家还在傻憨憨地笑,“瞧瞧你,把人家弄疼了。” 女孩披上衣服,坐到柜子上随手拿起一颗苹果来啃,摇着小腿看着他二人。 “十五算什么,上星期…还……还搞了…搞了个十三的。” “你是画家。”闻川气红了眼,声音微颤着,“她是你的模特。” “所以呢?”他抠了抠下-身,“大家都这样,就你啊,不开窍,没劲。” 闻川俯视着他肥肉纵横的脸,脑袋一热,一拳砸了下去。 后来,闻川拿了两把刀子把他在这画的画全给划了。 他握着几根画笔,在大街上游荡。 突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笑。 很多人、很多事,都不是他所想像与期盼的那样。好像自己才是个奇怪的存在,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就连她,也对自己生了倦。 … 第47章 晚上, 闻川回到她的公寓, 宋致正抱着一堆零食在吃,“你去哪了?快帮我倒杯可乐来。” 闻川给她倒了杯水,“少吃这些。” “我饿呀。” “饿了吃饭。” “谁给我做?有哥都被你气跑了, 你给我白水干嘛?”宋致打开他的手, 水撒了一地, 还泼了一半到她腿上, “烫死了!” 闻川拿开她腿上的毯子, “是温水。” 宋致扔了手里的薯片, “永远都在帮倒忙,真是的。” 从前在宁椿一起住过那段时间, 闻川早就习惯了她的无理取闹, 他抽了几张纸将地擦干净,就听宋致喋喋不休说, “什么事都做不好。” “尽拖累人。” “真是倒霉。” 宋致见他不理自己, 拿起手机故意翻到刚才看的那个页面, “因为你,她连家都不想回了, 和别人吃饭去了。” 今晚,《山鬼》剧组的几个主演聚餐, 肖旨在微博发了两张照片,一张六七个人的合照,另一张是和慕有哥单独拍的。 宋致打开那张两人的照片,酸里酸气的, “看看这个小伙子,长得真俊,大明星欸,三千万粉丝呢,才二十出头,真是前途无量。” “这些粉丝真可爱。”宋致挑一些评论大声读着,“看看他们说的。真般配,求你们在一起,靠预告片度日。” 闻川无意看到了照片,他没有说话,收拾干净地面,去厨房做晚餐。家里没什么食材,他简单做了一碗面放到餐桌上,把宋致推过去,“吃饭吧。” 宋致偷瞟他的表情,“别以为一碗面就能打发的了我。” “没有想打发你。”他沉着声,“先吃饭吧。” 闻川又给她倒上杯温水,便回了屋。 宋致拿起筷子,一边吃面一边不停地说, “还有,你可不要觉得当初帮了我,我们家就一辈子欠你的,这么多年有哥在你身上付出的也不止那些钱了吧。” “十年青春全浪费在你身上,一个女人有几个十年,你已经赚翻了。就因为你,她错过了多少优秀的男人。” “我说话比较直,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早些年我还挺喜欢你的,可是现在你真是越来越让人失望。” 闻川沉默地坐在屋里,他不想、不会、也没理与她争辩,讽刺的话他从小听到大,二十多年,再难听的都听过。 他也知道,那些刺耳的话都是无可置辩的事实,都是深深烙在他身上每一个真实的印记。 自己确实很糟糕,很没用,很让人失望。 “我只是心疼我女儿,希望你能够争气一点,你不能一辈子都这样让她养着吧?” “你这样一直靠着女人,不觉得羞愧吗?” “人是要有羞耻心的。” 闻川走了出来,直奔门口,宋致见他要出门,“你上哪去?” 他没有回答。 “你嫌我烦了是不是?再怎么说我也是她亲妈。” “动不动就走,你有本事就别回来。” … 聚完餐,蒋静将慕有哥送回家,一见宋致,她赶紧打招呼,“阿姨您好,我是有哥的助理,我叫蒋静。” “麻烦你了,大半夜还送她。” “应该的。”蒋静看着宋致美丽的脸,即便在家,她也化着精致的淡妆,“阿姨,您真漂亮。” 宋致立马乐了,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说:“我要是腿没问题,说不定也能进娱乐圈呢。” 慕有哥丢下包,白她一眼,“别丢人了。” 蒋静尴尬地笑了笑,跟着慕有哥去了书房。 她走后不久,宋致来书房找慕有哥,她到处看了看,摸了摸,“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这么多书,怎么就看不够呢?工作已经这么累了,就少看点书,休息休息嘛。” 慕有哥正在看明天采访的稿子,连个头也不抬,“你要没什么事就去看电视,或者去睡觉,别在这打扰我。” 宋致瘪着嘴到她书桌对面,“闻川走了,他还闹脾气。你对他够好了,居然敢离家出走。” 她拿起桌上的纸,慕有哥制止住她,“别乱动。” 宋致默默又给放了回去,“我要说他不好,你又得生气。” “知道就别说。” “但我是你妈,你生气我也要说。”宋致滑到她旁边,按住她的书,“哎呀你怎么还看的下去?他现在指不定在外面干嘛,和谁在一起。他能一直厚着脸皮傍着你,就能再去傍别人。” 慕有哥推开她的手,“我不想和你吵架,给你十秒钟出去。” “我是为” “七秒。” “我”宋致摆摆手,“好好好,我走。” 到了门口她还不忘再多一句嘴,“你别太惯着他了。” 宋致见她抬头,赶紧关上门。 慕有哥扔了书,瘫到椅子里。 头疼。 … 和肖旨的绯闻还没消停下来,慕有哥又被恋爱了。这次的男主角不是这个演员、那个明星,正是赖红城。 爆出来的照片是《小芸和初》首演的前一天,慕有哥从闻川画展出来上他车的那一次。她包裹的严严实实,还是被偷拍,认了出来。 自此,谣言四起。 什么关系户、背后金主、靠男人上位、男女关系混乱…… 公关很效率,舆论很快被压了下来,正巧圈里一个大腕被爆吸-毒,她本身流量就不是很大,这些事渐渐便无人关注。 … 慕有哥与闻川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见了,虽然搁从前这是常事,但这次不一样,十年来,他们第一次闹这么大别扭。 闻川这人有什么话向来憋心里,她摸底清,消了气便主动找他,去了趟大厂房,可那里的人说闻川已经很久没来了。 想都不用想他肯定又回了宁椿。 正好过两天慕有哥要去上海演出,两地离的近,她便抽空去了一趟,到从前住的车库找他,却没想扑了个空。 慕有哥在门口站了会,隔壁奶奶出来晒衣服,显些没认出她,“是从前住隔壁那小姑娘吗?” “奶奶,是我。” “哎呦,你变了好多,现在漂亮的了。” “谢谢。” “你好久没回来了。” “是的,很久前搬走了。” “你和小川结婚了没啊?” “没有。”奶奶抬着手晾衣服,慕有哥替她挂上,“我帮您。” “谢谢啊。” “奶奶,他最近是不是回来了?住在这?” “没看到人,不过好像是听到点动静。”奶奶坐到门口的小板凳上,“你们吵架了?” “有点小矛盾。” “因为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 “坐吧,坐着等,陪我这老太太说说话。” “好。” … 暮色四合,各家溢出饭菜香,闻川回来了,两手提满了画具。 “小川。” 他闻声望过去,停顿了几秒,上前继续开门,“进来吧。” 慕有哥跟着进了屋,扑面而来还是从前的味道。 他放下画具,开了小灯,取下围巾,倒了杯开水给她,“喝点热水暖暖。” 她接了过来,放在手心捂着,“去写生了?” “嗯。” “外面那么冷,你穿太少了。” “还好。” “没吃饭吧。” “没。” “出去吃吧,我也没吃。” “我随便弄点就行。” “走了。”她放下杯子,走到门口站着等他,“快点。” 天寒地冻的,他们去了家火锅店,找了个包厢。 服务员把菜一道道的上上,闻川帮他接,这时,她才看到他的手,冻伤了,小指又红又肿。 闻川像是饿极了,也顾不上烫,大口地吃着。 “慢点。” 他“嗯”了声,继续吃。 “为什么不联系我?” “不知道说什么。” “……”慕有哥看着面前的羊肉卷,沉默片刻,又问,“为什么走?” “不想待在那。” “也不想跟我在一起?”她凝视着他低垂的双眸,看不清他此时的眼神。 “不是。” “跟我回去吧。” 闻川停顿了一下,“不想去。” “那你去别墅住,现在空着,也没有人打扰你。” “他们呢?” “被我轰出去了,再说了,那是我的房子。” “对,是你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皱了皱眉,“我们之间有必要分那么清楚吗?” 闻川塞了块白菜进口,烫的喉咙生疼。 “我来不是和人你吵架的。”她坐的笔直,“车库环境太差了,那么冷,又阴潮,长时间没人住,墙上生了这么多霉,住久了得病怎么办?” “那么多年都住过来了。” “之前那是没有条件,现在有钱了为什么还要住这种地方?” “我喜欢。” “你喜欢那里什么?” “就是喜欢。” “那我把它买下来,重新装修一下。” “不用。” 她无奈地看着他,“那你想怎样?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那分手好了。” 闻川哽住。 慕有哥也沉默了,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句话来。 半晌,她从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推到他面前。 闻川看着面前的卡,“什么意思?” “你先拿去用吧。” 他抬眼看她,“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她皱起眉,“你不喜欢我给你选的地方,那就选你喜欢的,你喜欢住车库就继续住,等你想回北京了随时回来。这些钱你拿着去买画材,办画展,开画廊,随你干什么,我” “你和那个人。”他打断她的话。 一片沉默。 锅里的红汤咕噜咕噜的往上冒泡。 “你的老板。” 慕有哥知道他要说什么,突然有些心寒,她身体往前,手臂交叠着放在桌上,“我和他怎么了?” “我看到新闻。” “新闻?”她笑了一声,“你居然也会去看新闻。” “你们……”他吞吞吐吐的,蜷了蜷手指,“你和他” 她失望地看着他,忽然起身,什么话也不说就要离开。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腕,“你就说是假的,是他们瞎说,只是几张照片,是为了工作。你说,我信你。” “有必要吗?”她扭头俯视着他,“是假的,我和他什么事都没有,网上的人造谣,求求你相信我,可以吗?” 他不语。 “你要我解释多少次?我们已经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了?” 慕有哥欲抽出手,他紧握着她不放。 “我只是问问,没有不信任你。” “你还想问谁?周文?还是肖旨,或者伦敦那个?”最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微微仰起脸,闭了闭眼,长呼出一口气,“我跟他们任何一个都只是工作关系。” “对不起。” “松开。” 他双手抓住她,“不松。” “我们还是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我好好想想,你也是。” 闻川僵住了。 她成功抽出手来,“卡拿着,别过得太辛苦。” “我明天还有演出,先走了。” 慕有哥转过身,缓慢地走了出去。 一步,两步,三步。 追上来。 追上来啊。 她戴上帽子,走进电梯。 每每门要关上,她都用手挡一下。 一次,两次,三次。 他没有来。 … 包厢里冷冷清清,空剩一桌子的菜和汤水沸腾的声音,服务员敲门进来,见他低头坐着,“你好,需要加点汤吗?” “你好?” “加点汤吗?” “你好?” “不用。” “好的,请慢用。” … 第48章 这是闻川在街头给人画像的第八天, 因为要符合大众审美, 他不得不收起他那‘莫名其妙’的画风。 闻川不是不会画写实风,只是不愿意、不喜欢。他看一个人,只需要一眼就能记住他的长相, 五官的形状、比例、具体位置, 然后准确地画出来, 这种与生俱来的造型天赋, 却被他活活地浪费了二十多年, 偏偏走了‘歪门邪道’。 闻川的生意相当火, 最多的一天,他画了快二十个人, 挣了上千。 其实那些职业街头画工里不乏比他有经验、有套路的, 可是闻川长得帅啊,光是往那一坐就是个吸睛的风景。即便他整个人看上去阴沉沉的, 不大好接触, 有些小姐姐小妹妹还是借着画画的机会要他联系方式, 拒绝了一个还有下一个,源源不断。 可是闻川很不喜欢这样, 被一群人围观着,讨论、拍照、调戏, 仿佛自己是个宠物一样。 他回家闷了好几天,再出来时一直戴着帽子和口罩,把自己武装的严严实实。挡了桃花的同时生意也冷清了许多。 就这样,闻川白天出来接活, 晚上回去画自己喜欢的东西,又过了半个多月。 … 今年冬天雨特多。 闻川抱着画具到一家快餐店门口躲雨,老板娘见他站在屋外,雨沾湿了裤脚,唤他进来,“来里头躲躲吧。” 闻川拒绝了,“我能在这画吗?不挡住您的门。” “你画吧,没事。” 闻川出来接单时总会带个速写本,没人找他画画时便就地写生,不浪费一点儿时间。 快餐店生意不景气,老板娘闲坐了一天,见门口这人不吃不喝的就这么画了一天,嗑着瓜子倚门看他画画,“你这画的啥?” 闻川不停笔,“树,和车。” “这是树啊?”老板娘惊诧,倏尔又觉得没礼貌,明明并未看出树和车的形状,却还是说,“还真是欸。” 她勾着脸睨他,只看到一对好看的眼睛,“你不饿吗?一天没看你吃东西。” “不饿。” “神了。”老板娘嘿笑一声,嗑光了手里的瓜子,进店端出一碗热粥来,“喝点暖暖吧,你手都冻紫了。” 闻川没有接,所谓无功不受禄。 “快接着吧。” “不用,谢谢。” “客气什么,一碗粥而已。”老板娘硬塞到他手里,“喝吧。” 闻川握着温热的碗,仰视着老板娘,“谢谢。” 他一口气喝了个光,老板娘笑了,接过他的碗,“还要吗?” “不用了,谢谢你。” 闻川没有钱付给她,走的时候将这幅画送给了老板娘,承了这一粥之情。 … 除夕前夜。 最近城管查得严,闻川前两日还被罚款了。 他已经很久接单了,没生意就代表没有钱,没有钱就没有吃的。所以他基本上一天只吃一顿,要么是煮点粥,要么是煮点面,要么是一两个馒头解决掉。每天饿的头晕眼花,过得忘了日子。 可是再饿,再难过,他也始终没有动慕有哥给他的那笔钱。 下午,天色不太好,阴沉沉的,照最近的天气来看,不是要下雪就是要下雨。 闻川还是抱着侥幸的态度带着画具出了门,找了个偏僻点的地方摆上,以免被城管抓。 天太冷了,大家又忙着过年,直到黑了天,也没有一单。 闻川戴着帽子和口罩,冻得浑身冰凉,他已经快两天没吃东西了,再不填填胃怕是这个年都过不去。 周围的店铺接二连三关了门,世界渐渐暗淡下来。于是,他把画具搬到一个有光亮的地方,继续等。 等啊等,等到了夜深。 街上人更少了,路过他时,有的漠视而去,有的多看两眼,却无一停留。 天上忽然飘起了雪,一瞬间,远处传来阵阵的欣喜声。 这是宁椿的初雪呀。 可闻川一点也不觉得高兴,饿的喝水充饥,倒了倒杯子,却连水也喝光了。 他干咽了口气,收起杯子,仰头看了看天,帽子掉了下去,露出他长长的头发。 雪花落在他的脸上,一片比一片大,应该是场不小的雪。 老天都不给活路啊。 雪越下越大,闻川不想等下去了,刚要收画,面前逗留一个孩子,看上去七八岁的样子。 他停下动作,看这男孩半蹲着看自己的画,询问了声,“要画一张吗?” 男孩抬头,视线没有在他脸上久留。他站了起来,踟蹰片刻,又不舍离开,最终从棉袄口袋里掏出一个破旧的黑色小钱夹,把一张两寸照片展示给闻川看。 那是一个模样温婉的女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岁。 应该是他的母亲。 男孩底气不足,弱弱地问了一句,“画她多少钱?” 闻川看他年级小,没有开价,“你随便给点吧。” 男孩手插进口袋,只摸到了一个硬币,与他说:“我没钱,算了。” 他把照片装进小钱包里,揣进口袋就走了,人还没出十米,又返了回来,一脸的忐忑和期待,“十块行吗?我还得回去凑一凑。” “行。” “今天太晚了,我爸还在等我,你明天还在这吗?” “在。” 男孩算了算时间,“下午四五点你在这吗?” “在。” “好,那说好了。”男孩走了,高兴地朝他摆了摆手,“那我明天来找你。” “好。” “你等一下。”闻川忽然叫住了他。 男孩转了身,看着夜色下的黑衣男人。 他坐在小椅子上,雪累在乌黑的头发上,这片化去,那片又来。 “给我一块面包吧。” 男孩垂眸,看向手中塑料袋里散称的几块面包,讶异道:“面包?” “不要你钱,给我一块面包就好。” 男孩提着袋子朝他走过去,“只要这个?” “嗯。” 闻川微笑了笑,口罩挡住了表情,雪花却挡不住他眸中的温柔,稀长的睫毛上落了一粒雪花,融化了包裹着它们,“可以吗?” 男孩把袋子打开,举到他面前,“当然可以。” “你拿吧,我手不干净。” 男孩掏出一块面包递给他,闻川小心地接了过来,放到身旁的素描纸上,“谢谢。” “这个很便宜,再给你两块吧。”男孩见他一手的冻疮和裂痕,有些心疼,又掏了一块给他。 “不用,够了。” “你拿着吧,我不能占你便宜啊。”男孩悬手坚持着,“你不拿我也不要你画了。” 闻川接了一块,“两块够了。” “那好吧。” 闻川抬手,掸了掸男孩头上的积雪,“下雪了,我们去那边的屋檐下。” “行。” 男孩帮着他一起把画具搬到了廊下。 闻川一边画着,他一边看着。 “我妈妈很漂亮吧。” “嗯。” “她过世了。” 闻川顿了下,看向孩子。 “都过世好多年了。” “我妈妈也过世很多年了。” “你经常想她吗?” 闻川点点头。 “我每天都想她,你呢。” “有时会想。” “你多大了?” “快二十七。” “那你有孩子了吧?” “没有。” “你还没结婚?” “没有。” “你不会连女朋友都没有吧?” 闻川手顿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 “我也有。”男孩一直蹲着,麻了脚,扶着他的肩站了起来,使劲跺了几下,天真地笑了起来,“是我同桌。” 男孩又蹲了下来,“可是我不敢说,怕她不喜欢我。”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太优秀了,很多人喜欢她。” 闻川说:“我喜欢的人也很优秀。” “那你也要好好加油啊。” 画快完成了,男孩看着画纸上的母亲,“你画的真好。还有那张彩色的也好看,感觉很特别。” 闻川突然心里一阵酸楚,这么多年,除了慕有哥,就只有他夸过自己,“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男孩笑了笑,故作老成地拍了拍他的背,“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大画家。” “谢谢。” “谢什么,我谢你才对。” 男孩推了推他的手臂,“快画呀,我爸还在等我回家。” 他笑了笑,手上放快了些。 后来,男孩拿着画高兴地走了,闻川一个人坐在屋檐下,拿起那块面包啃了起来。 雪越下越大,被风带着落到他的脚边。他收了收脚,吃完了面包,看着漫天大雪,突然很想她。 闻川掏出手机,看着她的号码,迟迟没有动作。他把手机收回去,想了想,又掏了出来,打了四个字。 【我想你了】 他看着这几个字,默默地又删掉,看着屏幕渐渐黑掉,又赶紧摁亮,重新打了几个字。 【除夕快乐】 可惜,短信没发出去,号码欠费了。 他还没钱交。 … 慕有哥在晚会彩排,她要演一个小品,搭档的都是圈内顶尖大腕儿。 乘着休息,她溜了出去,想给闻川打个电话。 可惜,电话没打通,他欠费了。 这个混蛋。 她给他的号码冲了钱,看着他的名字发呆,等了五分钟都没有拨出去。 “哥哥,你怎么跑这来了!导演找你呢,快来。” “来了。”她收起手机,小跑着跟了过去。 … 闻川睡了整整两天。 初二一早,他被敲门声惊醒,出去一看,是隔壁的老太太。 他一脸苍白,头发又长又乱,有气无力地唤了声,“奶奶,怎么了?” 奶奶端着一盘包子,“小川啊,这是我包的包子,比外头的实在,我看你一个人住这,也没怎么吃好吧,来,拿着,三种馅。” 闻川没有拒绝,他再不吃东西怕是得饿死,只拿了一个包子,“谢谢您。” “不用谢,那么多年邻居了,客气什么。”老奶奶心疼地看着他,把几个包子全塞到他手里,“都给我拿着,看看你瘦的,脸都凹进去了,要多吃饭啊。” “谢谢。” 白拿了人家包子,闻川心里过意不去,“我没什么好给你的,要不,我给你画张相吧。” “行啊,还没有人给我画过相呢。” “那我拿一下纸笔,您等一下。” “哎,不用急。”奶奶拽住他的毛衣,“你先去吃饭,等中午暖和点再画,一大早上这么冷,手都伸不出来。” “好。” “快进去吧,那么冷的天也不多穿点,到底是年轻人啊。”老奶奶把他往里头推,“多穿点,快去快去。” “好。” 闻川饿的已经顾不上刷牙,边走边吃,坐到桌边,还没尝出是什么馅,已经塞进肚一个。他没忍住又吃了一个,把剩下的四个包子收好,去倒了两杯水喝下,肚子还是空空的。 今天几号了? 闻川翻了翻衣服和床,没看到手机,索性不找了,反正也没什么用。 过年期间,大家还在走亲戚,应该接不到生意。 他把米袋从柜子里拿了出来,倒出最后半小把米,只够煮一碗粥。 哎,还好有包子。 四个包子的话,可以吃两天。 闻川又去看了看颜料和画布,幸亏攒了那么多,不然这日子可怎么过。 他披件衣服,开始画画了。 … 第49章 雪连着下了一周。 闻川饿的没办法, 去了林茹家。 小姨夫和表妹出门了, 林茹一个人在家看电视,开门见到闻川一脸憔悴样,蹙起眉来, “小川,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脸色怎么这么差?生病了吗?有哥跟你一起回来了吗?” 他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 “小姨, 有没有饭?” “饭?有啊, 你还没吃饭吗?” 闻川直奔厨房去, 一时找不到碗,打开电饭锅用大勺子挖起一坨米饭就往嘴里塞, 嚼两下就囫囵地咽下去。 林茹看呆了, “你怎么饿成这样?我炒个菜,你等一下。” 等林茹炒完, 电饭锅里已经一粒米都没有了, 她把青椒炒鸡蛋放到桌上, 闻川大块大块地往嘴里塞。 “烫啊,你慢点, 谁跟你抢了。” 他“嗯”了声,端起盘子更大口地吃。 … 吃完饭闻川就走了, 大过年的见到小孩子不给红包不好,可他一分钱都没有,只好赶在他们回来前离开。 刚才吃太急了,胃有点疼。 他慢悠悠地走在街上, 忽然停下脚步,看着远处高高挂起的广告牌,印着慕有哥的照片。 他手揣在口袋里捂着,静立了半个小时,白雪覆了一身。 什么时候才能去见你啊。 他仰起脸,看着天上的雪花,掉进眼里,融化成水。 老天啊。 帮帮我吧。 … 一日,有人来敲闻川的门。 门一开,光照进来,他眯起眼往后退了一步,用手挡了挡光,看着门外陌生的男子,“你是?” “你好。”男子确认没找错人,拿出张名片给他,“我叫林政,是嘟鱼工作室的星探,能聊聊吗?” 闻川没接,刚要关门,林政脚一伸,迅速地卡住门,嬉皮笑脸地说:“就几分钟。”他又补充一句,“我知道你是慕有哥的男朋友,她让我找你。” 闻川愣了两秒,拉开门,“进来吧。” 林政看着屋里这陈设,有些惊讶,闻川给他拎了个凳子过来。 “谢谢。” 闻川坐到画布前,面对着他,“有事?” 林政笑着挠了挠头,“其实不是她让我找你的。我要不那么说,你肯定不放我进来。”他又把名片给闻川,“嘟鱼,不知道你听说过没,高薇薇,刘义齐,许杨,都是我们工作室艺人。” 闻川还是没接,林政有些尴尬,把名片放在他的调色板旁边,“是这样的,我呢,这回来就是想找你看看你能不能来我们公司发展。” “发展什么?” “艺人,明星啊。” 闻川无语。 林政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脸,挖到宝似的,乐不可支地笑着,“慕有哥拿奖那次,你去了吧,你照片在网上火了,太帅了,本来以为是后期的原因,没想到你本人更惊艳。” 闻川侧身过去画画,不理他了。 林政见他一言不发,继续搭话题,“就你这身材,颜值,到公司培训一段时间,随便唱唱歌跳跳舞,勾倒一片小姑娘。”他细细打量着他的脸,“真的,我看人很准,苏晨恩你总知道吧,我们一手捧起来的,奈何是个白眼狼,火了就跑。”他拍拍胸脯,“她就是我发现的,你看人家现在火的。” “你走吧。”闻川懒得与他废话,一心画自己的画。 “别呀。”林政挪着凳子挨他近些,“你会画画,这也可以炒作,人设丰富,画家,多有感觉。”他自言自语着,“以后你红了,画也好卖,两全其美啊。而且慕有哥现在在圈内混的这么好,稍微带一下你,炒一下热度,一夜爆红不是问题。说实在的,很久没挖到长得这么正的男艺人了,就你这颜值,我不夸张,吊打整个圈子。” “你怎么知道?我和她。”闻川看也不看他。 “慕有哥是挺低调的,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更何况她和你这件事目前也不是完全不透风,只是暂时没人深挖,就算有点风吹草动也被她公司压下去了,赖红城一心捧她,你不会不知道吧。”林政叹了口气,“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找到你的,太难了。”他转念一想,“不过她现在这么有钱,你为什么住在这种地方?你们分手了?” 闻川不想回答他。 “呃……单身更好,更吸粉。” “你走吧。”闻川用笔卷起一坨厚厚的黑,往画布上一抹,“不会演戏。” “不一定要拍戏啊,刚才我说了,唱歌跳舞,走流量,偶像路线。” “你说的我都不会。” “不会没关系,可以学,有老师专门教你。” “我是画画的,以后也是画画的。” 林政仍不放弃,“你不做明星,可惜了。” 闻川没有理他。 “真不考虑?”林政有些失望,“走了这一行,能解决你很多问题。” “你走吧。” 林政哀叹一声,站起来,“得,你再想想,如果有意向就联系我。”他敲了敲板凳上的名片,提醒他,“搁这了啊,那就先走了,希望有机会合作吧。” 他走了。 闻川全然没有半点反应,也没看那名片一眼。 … 他走后不到一小时,画廊的袁老板风风火火地来了,敲得他门砰砰响,“闻川!闻川!在不在家?” 闻川开开门,“老袁。” 袁老板大喘着气,脖子上挂着个单反,一巴掌落到他肩上,“你臭小子,手机关什么机?” “好像丢了。” “甭管丢不丢了,你走运了!走大运了!” “什么走运?” 袁老板猛咳了两声,“有个富婆看上你的画了,你知道我给开出多少价吗?” “多少?” 袁老板竖起一根手指头,“一万!一幅一万!” 未待闻川张口,袁老板就往屋里钻,“把你的画都摊开,有多少放多少,她要二十幅!” “二十?” “愣着干嘛,赶紧过来选。” … 袁老板拍了四十多幅画,带着闻川一道去了趟画廊。 富婆正等在里头喝着咖啡,见袁老板带着人来,微笑起身,与闻川握手,“你好。” “你好。” 袁老板打了声招呼就去拿电脑。 富婆看上去年纪不大,顶多三十五岁,长得很漂亮,也很有气质。 她打量着闻川,“没想到这么年轻。” 他不知道说什么,勉强地提了下嘴角。 “我很欣赏你的风格。” “谢谢。” 袁老板乐呵呵地捧着电脑过来,“这都是刚才精心挑选拍出来的,您再选选。” “不用了。”富婆只瞄了一眼,“我全要了。” 袁老板愣了半晌,“全……全要?四十二幅?连之前那两幅,四十四!” “不可以吗?”富婆微笑着看向闻川,他倒是淡定的很,“舍不得啊?”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袁老板放下电脑,乐的不能自制,“您真是太阔气,有眼光,这位画家很有才,将来一定大红。” 富婆无语地笑了笑,问袁老板:“有纸和笔吗?” “有有有。” “你的画很有意思,可是我有点看不懂,希望你能给我讲讲内容还有你的想法。”她写了个地址递给闻川,“明天这个时候,送到这个地方,可以吗?” 闻川接过纸,“好。” “另外,我想让你帮我画一幅画像,你明天有空吗?” “有空。” “那就顺便带着画具过来吧。” “好。” “那就这样。”富婆微微歪着脸,笑着看他平静的脸,“明天见。” “好。” “那你先回去吧,我和老板还有话要说。” 闻川看了看袁老板,“我先走了。” “好好好。”袁老板笑开了花,“回去拾掇拾掇那些画。” 闻川对富婆点了下头,又说了句“谢谢。” “嗯。” 闻川走了,富婆跟袁老板说,“老板,我在你这买的只有两幅,那四十二幅可没有中介费噢。” 袁老板咂了下嘴,“您看您说的,我跟他也是十来年朋友了,该赚的我赚,不该赚的我一分都不要。” “那这两幅我今天直接带走了。” “行嘞,您要不再看看?我这还收了很多不错的画。” “不用。” … 第二天,袁老板带着闻川按照富婆给的地址,把画打包送到她的住所。 直到按下门铃的那一刻,他都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一样。四十四万,他二十多年也没卖过这么多钱。 富婆的家很大,门口放着一个男士拖鞋,脏塌塌的,像是许久没人穿过。 两人把画搬到楼上,给她一一摆开,富婆穿着深蓝色长裙,深v领,露出丰满的半胸,她将卡递给闻川,“密码是223918。” 他接了过来,“好。” 袁老板将最后两幅提了上来,“都齐了,四十二张,您看一下。” “行。” 后来,袁老板先走了。 富婆坐在沙发里,闻川替她画了张半身像。 时近黄昏,画也完成了。 富婆扭着脖子站起来,“真累。” 她走到闻川旁边,顺势把手放在他的背上,缓缓往下移,“画得真好啊。” 闻川立马站了起来,“画完了,你看看可以吗?” “可以啊,特别好。”她伸了个懒腰,“腰酸背痛,你帮我捏捏吧。” 闻川没说话。 “帮我捏捏。” “不会捏。” “随便捏捏就好。” “不会。” “这有什么不会的?”她朝他靠过来,闻川往后躲了一下,富婆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怎么了?” “画送完了,这也画完了,时间不早,我先走了。” “急什么?天还没黑呢。”富婆又向他贴去,“真是越看越好看。” 闻川紧跟着退后一步。 “你躲什么?”富婆扬着唇角,“我喜欢你的画,更喜欢你。”她抬起手要摸他,“这脸怎么长的?” “您自重。”闻川推开她的手。 “要不,去我房间坐坐,这些画的内容和灵感还没说呢?房间里比较舒服。” 闻川看着她这一身骚劲,气得把卡扔桌上,转头就开始收拾画。 “你干嘛?” “不卖了。” 富婆看他一手提着好几幅画就往楼下去,“不坐就不坐,我又不会逼你。” 她跟上去两步,“画留下,我是真的挺喜欢.” 闻川头也不回地走了。 富婆正看着余下的画,听到人回来的声音。 他把画又拿了回来。 富婆笑了笑,撩起脸边的头发,“后悔了?去坐坐?” “画给你。”闻川放下画,看向桌上那张卡,“钱给我。” “我也后悔了。”她将卡捏了起来,放在手里把玩了会,“这样吧,你让我亲一下。”她举起卡晃了晃,“亲一下钱就给你,里头有五十万,还多了几万。” 闻川盯着她手里那张卡,没有动弹。 富婆走到他面前,仰视着他,闻川的皮肤很干净,虽然胡子拉碴,又长头发,却一点不显得油腻。 他目光空洞地盯着这个女人,能感觉到她呼出的温热气息,还有她身上的香水味。 让人作呕。 “瞧你这生无可恋的眼神,我有那么可怕吗?”富婆摸了下他的嘴唇,笑着说,“不逗你了。” 她掀起他的毛衣,闻川身体一颤,一把打开她的手。 “给你钱啊,瞧你凶的这样。”她把他拽过来,粗鲁地将卡别进他的裤腰里,“回去吧,我挺欣赏你,祝愿你前程似锦吧。” 闻川从腰间取下卡,低着头,声音沉重低哑,“谢谢。” 他平静地走出房子,走远了,终于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他大步走着,颤抖地紧握着那张卡,咬着牙,不停地擦着眼泪。 可它就是止不住。 止不住啊。 … 《小芸和初》最后一场在北京演出,宋致跟过来观看。 后台里,宋致和大家聊成一片,几乎围绕着一个主题——慕有哥妈妈也太漂亮了。 宋致禁不住夸,本来对自己相貌就十分得意,被这么多腕儿夸赞,嘚瑟的尾巴快翘上了天,就差上台跟闺女争风头去。 她没有认真看慕有哥的演出,魂已经飞到舞台上了,全程幻想着自己在上头表演、跳舞的样子。再回过神,看看自己的腿,气得猛捶它们几下,又悔又恨。 演出完,慕有哥带她回家,被粉丝围住拍照,宋致非常配合,宛若自己是个国际巨星,自信而张扬,比女儿还来事。 当晚,宋致一夜无眠,决定做些什么。 于是,她开了个微博,还乘慕有哥不注意摸了她的手机偷偷与自己的号互关。 从那以后,宋致每天除了吃零食、买买买、看电视剧,又多了个乐趣,成天在微博上发自拍,还经常分享女儿的日常。 慕有哥的微博号基本是黎梨在做,发的大多是工作内容,很少分享个人动态,宋致这么一搞,吸了她一大波粉,短短一周粉丝就上了百万。 这件事是被公司一个工作人员发现的,通知了黎梨,黎梨又告诉了慕有哥。慕有哥回家说了宋致一顿,她才收敛许多。 … 慕有哥最近通告排的满满,觉都没多少时间睡,上上周飞了巴黎,上周飞了纽约,下周还要再去趟伦敦。 又恰逢《山鬼》开播,零散着去各地做宣传,还有各种采访、颁奖礼、杂志封面…… 忙得快她分裂了。 《山鬼》仅播出四集,火爆全网,连几个不打紧的配角都跟着飞升。 随着一些片场花絮的爆出,慕有哥和肖旨又闹起绯闻来。 树大招风,慕有哥从前跑龙套的视频再次被翻了出来。祸不单行,紧接着,她高中时期的黑照流出来了。 它们被做成各种表情包,供人取乐。 “哪家医院整的,求推荐!” “慕影后小时候怕不是个憨憨吧?” “整没整不知道,肯定打针了。” “求你离肖旨远点!” “只是瘦了好吧,再加拍摄角度问题。” “层主能不能别这么无知,这叫唐妆,照片明显是偷拍,为黑而黑。” “哥哥加油!爱你。” … 第50章 闻川在路边面馆点了两大碗牛肉面, 喝得一滴汤都不剩, 老板娘见他一副饿死鬼的模样,还多送他两片肉。 吃饱喝足,他又去超市买了些米面。 路过一家杂志铺, 看到印着慕有哥的杂志封面摆在架上, 他便买了一本带回家。 杂志里赠送了一张大海报, 闻川把它贴到了墙上, 又觉得不妥, 把海报边缘修剪了些, 放到玻璃画框里保存,再架到电视机上, 满意地看了许久。 他突然想起那丢了的手机。 闻川对手机牌子没什么概念, 就近找了个营业厅随便买了一部,又补办张电话卡。 回家后, 他想给慕有哥打个电话, 纠结许久还是只发了个短信。 【忙不忙】 等了许久, 没有回信。 他又给她打了个电话,她却关机了。 可能在忙吧, 闻川放下手机,坐在床边发了会呆, 回想着白天的事情,使劲地抓了抓头发。 墙边堆着几幅从前去街头接单画的样品画,他一张张全给撕碎,烧掉, 连灰烬倒进马桶里冲了下去。 … 杂志里有一篇关于慕有哥的采访,闻川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看了好几遍。他一点多睡的觉,三点半就醒了,醒来时怀里还抱着那本杂志。 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和谁在一起。 他摸出手机,随意翻了两下,新手机里有很多新鲜软件,除了从前用过的那几个,闻川只认得一个微博,还是从前听她提起过。 于是他打开微博,想看看她最近有什么新动态,刚打出一个慕字,就出现了一长列信息:慕有哥整容、慕有哥素人照、慕有哥小三、伦敦慕有哥、慕有哥裸-照、慕有哥妈妈、慕有哥背景、慕有哥肖旨、赖红城…… 他看着这些词条,愣了半晌,随便点开一个。 照片上,赖红城打着伞,与慕有哥一人拎着一袋水果,走在街道上,被所谓的实锤。 闻川盯着照片看了许久,点开评论。 “一边蹭着小鲜肉的热度,一边勾搭着导演制片人,背后还有个大靠山,慕影后很棒棒哦。” “求她抱紧金主,别来祸害我们旨旨!” “亏我之前那么喜欢她,很失望,转黑了。” “小三原地暴毙!别出来惑乱社会了,还影后!简直金杏之耻。” “什么影后,没少陪-睡吧,那个被吹爆的电影很一般啊。” 有一篇文章转发过三十万,内容长达三千字,大致讲得是慕有哥高中时期人品就不好,到处勾搭男同学,和社会哥睡,校园霸凌,勾搭老师,和艺术班的人乱搞,画了黄色裸-照…… 编造出来的各种谣言,越来越荒唐。 闻川两天两夜没睡觉,不停地与那些骂她的人解释、辩驳。 说再多,也宛若石沉大海,没有一点作用。 … 陈雨清倒是蹭了一波好热度,面对媒体的追问,她一脸意味深长。 “有哥啊,我们确实是同学,高中时候关系还蛮好的。” “网上流传关于她那些事是真的吗?” “什么事啊?” “关于她欺负同学、打架逃课、作弊、骂老师、作风不良。” “那几张人体画?是她吗?” “这个,不好说。”陈雨清勾了勾碎发,目光躲闪,尴尬地笑了笑,“不过学生时期她确实很出名,成绩也很好,老师们都很喜欢她。” “对于她和赖红城的事你怎么看?” “应该是误会吧,我不清楚欸。” … 闻川找了沈冬楠三天,终于把她给找到了。 那天打中午起,他就坐在路边的台阶上等着,两只眼睛笔直地盯着她家饭店,一身戾气,看上去像个变-态。 天黑透了,饭店门口热闹起来,进出的人络绎不绝。 终于等到了。 沈冬楠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往自家饭店去,离目的地还有一小段距离,突然头发被人一扯,因为鞋跟太高,重心不稳,整个人朝后头倒过去。 “啊——” 未待她反应过来,鼻子重重地挨了一拳,顿时鼻血直流。 闻川拽着她的头发把人往巷子里拖,吓得周围的路人目瞪口呆。 “放开!救命!” 沈冬楠被他扔在地上,太阳穴涨涨的疼,头晕目眩,还没看清来人,黑影压了过来,一把攥住她的衣领,“是不是你。” 沈冬楠下半身落在地上,上半身悬在半空,认出这个长毛怪来。 “闻川?”她用力地拍打着他的手,抓他的脸,“放开,你他妈放开我。” 闻川手一松,她背着地,疼得五官揪在一起。 “你不傻嘛,还能找得到我。”沈冬楠刚要坐起来,闻川一脚将她踹了下去。 “是不是你?” “是我什么?你给她画的画?还是那些黑照啊?” 闻川掐住她的脖子,把人摁在地上,“之前还不够?你还要来毁她。” 沈冬楠脸涨的通红,艰难地扯出一丝笑来,“怎么?心疼啊。” 她咳了两声,长而坚硬的指甲陷进他的皮肉里,使劲地掐着,“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还被她耍着玩,瞧你这寒酸样,难怪她不要你,现在好了,她摔下来了,你该感谢我啊。” 他歪了下脸,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手上用力些,勒得她说不出话来。 沈冬楠想用腿踢他,却被他踩住脚腕,擦破皮,疼得钻心。 闻川突然低下头来,鼻尖几乎贴近她的脸。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因为离得太近,沈冬楠看不清他的全脸,满眼都是他那两颗充斥了血丝的眼珠子。 那一瞬间,她突然有种打心底的惊恐,回忆起多年前的那个画面。 没想到,这疯子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个疯子。 可是再害怕,气势也要装足。 她笑了起来,“你杀呀,我死了,你不好过,她更不好过,再加个罪名,杀-人-犯男友。” 脖子被紧紧扼住,沈冬楠挣扎着,手使不上劲,双腿不自觉地抖了起来,难受地伸出舌头,就在脑袋险险不能思考的时候,这股重力突然消失了。 沈冬楠翻了个身,猛咳着,她老公过来扶住她,“老婆,有没有事?” 沈冬楠手按着地,哇啦一声吐了出来,她老公气得大喘气,“给我打!出什么事老子兜着!他妈的,敢在老子地盘动老子的婆娘,找死。” 沈冬楠吐完了,擦了擦鼻血,看着店里的五六个服务员几乎围成了一个圈,对躺在地上的闻川拳打脚踢。 她的老公不停地问她话,可是她一个字也听不进,满脑子都是闻川的眼神。 太可怕了。 … 慕有哥的手机号暴露了,不停地有人打电话、发短信,她只好关了机。 网上全是负-面信息,《山鬼》的弹幕一水儿骂她的话,就连《给罗束写封信》也不能幸免。 对于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慕有哥并不在意,唯一麻烦的是宋致,她前段时间在微博太招摇,才被挖出来做小三的事情,精心打造的微博就这样沦陷了。 “难怪闺女做小三,子承母业啊。” “不愧是母女,一样贱。” “老逼!继续跳啊!” … 慕有哥在家睡了一整天,宋致在外哭了一整天。 她终于理解为什么慕有博被她搞得精神衰弱了,宋致一哭起来就像三岁小孩一样,哇啦哇啦的,把人给吵死。 “哭什么,我还没死呢。”慕有哥心情本就极差,见她这哭啼啼的样子更窝心,“你能不能消停点?哪来这么多眼泪?” “有哥,都怪我,是我对不起你,现在你可怎么办啊。”宋致丢了一地的纸团,刘阿姨不停地给她捡着,“要不你就说你不知道,是我一直瞒着你,或者说你是我领养的,对,领养。” “你安静点吧。”慕有哥倒上满满一杯酒,“收起这些破主意,有这功夫洗把脸去,睡一觉。” “我哪还睡得着!大家都骂你,让你滚出娱乐圈,你的公司不会雪藏你吧?你要真退出娱乐圈了做什么工作?什么工作都没有这个挣钱啊,我们不会又过着从前那样的日子吧?你不会把我送回你哥哥那吧?我不想去。怎么办,怎么办啊?” “我求你别说话了行不行。”慕有哥快疯了,“刘阿姨,你把她带屋里去吧。” “欸。”刘阿姨也听得头大,推着宋致往屋里去,“别担心了,休息一下吧。” “怎么能不担心?他们能扒出来我的事会不会也找到这里?会不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扔鸡蛋?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慕有哥扶着脑袋听她在房里絮絮叨叨的声音,终于忍不住,猛地摔了杯子。 刘阿姨听到动静赶了出来,见她蹲在地上捡玻璃碎片,赶紧拦住,“别伤了手,我来。” 慕有哥坐到了地上,“麻烦您了。” 刘阿姨也心疼她,“会过去的,别坐地上,凉。” “嗯。” … 晚上,蒋静给慕有哥送新手机卡过来,黎梨在忙着公关,最近都没见人。 “压不下来吗?” “你和赖总的事工作室已经澄清了,现在大家还抓着你妈妈的事不放,还有过去那些照片,拿那篇文章说事,应该是那几家公司下场了,一直有人带节奏。” “要我出声明吗?” “黎姐意思好像是暂时不用,具体我也不知道,先等着吧。”蒋静安慰她道,“别着急,公司会摆平的。” 慕有哥换上新卡,登上微博看了看,私信和评论已经爆炸了。 随便点开一个都是骂她的话。 蒋静心疼地看着她,“别看了。” “没事。” … 第51章 蒋静跟着慕有哥去了工作室, 黎梨看上去没有一点焦灼的意思, 淡定地给她安排下周一的公益短片拍摄,剧本只有薄薄十几页,预计五天的拍摄周期。 “你安心拍, 其他事交给我。” “麻烦你了。” “自己人, 什么麻不麻烦的。”黎梨揽了揽她的肩, “对了, 那个电影你考虑的怎么样?要不要接?” “不想接。” “不喜欢吗?” “今年不想接戏了。” “心里别有负担, 混这行谁都多多少少被黑过。” “不是, 就是感觉有点累,想休息半年, 放松一下。” “给你们个好消息。” 两人闻声望过去, 赖红城突然拿了个文件走进来,“《白匣子》批下来了。” 黎梨握着拳, 举起手, “耶。” 赖红城看着慕有哥波澜不惊的一张脸, “这么冷漠。” 她应付地提了下嘴角,并不想笑, “我的事不会影响票房吗?” “错过是他们的不幸。”赖红城从口袋掏出颗糖,递给她, “要么?” 慕有哥摇了摇头。 他自己剥开放入口中,“不必理会网上那些话,闹不了太久。” 黎梨把文件拿过来翻了翻,“对。” “你要知道, 一个人太完美会遭人嫉妒的。”赖红城将糖纸叠了叠,扔进垃圾桶里,“他们总要找点什么缺口去诋毁你,增添点优越感与平衡感。” 他转身看着慕有哥,“你母亲那件事准备怎么说?” “道歉。” 黎梨抬头睨了他们两一眼。 赖红城笑了笑,“那不是你的错,道歉也并不会得到原谅。” “那该怎么办?” “沉默。” “可我不能一直不发声吧。” “让你出去挨枪子,还要公司干什么?”他坐到转椅里,“一个星期,先让他们闹着吧。” … 深夜,周文发了个微博。 做一个温柔的人,还配了个爱心的表情。 许多圈内人给他点了赞。 孟晴紧跟着他也发了一条。 不听、不看、不说。 至于什么意思,明眼的都看得出来。 … 近几天,宁椿出了件大事,席家六公子带人把江埃路的一家饭店砸了,还把老板和老板娘痛打了一顿,听说是为的一个男人。 闻川是从沈冬楠家饭店小仓库里出来的,他被关了一天一夜,至于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他也不愿意开口。 席天带他去医院检查,肩上缝了五针,背上缝了三针,好在都是些皮肉伤,没弄到骨头。 闻川回家后,席天基本天天来找他,不是带点吃的就是带点喝的,或是七零八碎的药和补品。 周日一早,席天打包了吃的来看他,却没想闻川不在家。 他给闻川打了电话,才知道他找慕有哥去了。 席天站在门口抽了根烟,越想越气,又带人去抄了沈冬楠的家。 … 闻川给慕有哥打过不少通电话,没有一个接通。他曾想得很天真,以为来了便能见到她,可是慕有哥是个演员啊,尤其最近关于她的那些事闹得沸沸扬扬,见上一面更难。 虽然被黑得体无完肤,但依旧有很多铁粉,闻川混到慕有哥的一群粉丝里,心想跟着他们或许能有机会见到她。 其中一个女粉丝还给了他块DIY的横幅,上面写着:哥哥我爱你,永远支持你。 于是,闻川抱着印着她名字的横幅,在这等了两天。 这两天,他听大家聊了不少慕有哥的事情,大家互相鼓励打气,都表示相信她,愿意陪她度过难关。 第三天晚上,闻川终于见到了她。 当时,慕有哥在几个保安的护送下走来,她戴着帽子和口罩,紧低着头。 “哥哥!哥哥!” “哥哥我们爱你!” “加油,我们一直陪着你。” “哥哥。” “不要挤,都往后点。”保安为她开道。 闻川举着横幅,被周围的粉丝挤得来回晃。前头一群疯狂的女孩子,他不好与她们争,在阵阵呼喊中叫了她一声,“有哥。” 慕有哥忽然抬起脸,一看到了人群后高高瘦瘦的闻川。 闻川对她笑了笑,又被挤得往后退几步。 慕有哥看了他两秒,低下头走了。 她上了一辆黑色的车,其他粉丝们都跟着围到另一边去,只剩闻川一个人呆呆地立着,手里还高高地举着牌子。 车门关上,慕有哥看向窗外寻找着他的身影,推了推蒋静,“闻川,闻川来了,你下去,把他带过来。” “啊?”蒋静顺着她视线看了过去,“天哪,他怎么跑这来了!他要干嘛?” “去。” “可是……万一”蒋静纠结了会,戴上帽子,“那你先回去吧,晚点我带他过去,现在特殊时期,免得被发现再找事黑你。” … 慕有哥在酒店等着,一个小时后,蒋静把人送了过来,嘱咐一句,“八点有会,我提前十分钟叫你。” “好。” “我叫人送晚饭过来吧。” “行,谢谢。” 蒋静把门关上,慕有哥看向闻川手里的横幅,“哪来的这个?” “你粉丝给的。”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打了。”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舍不得挪开一眼,“打了很多,还有短信。” “对哦,我忘了,换手机号了。” 慕有哥仰视着他,突然抬手撩开他的头发,“你的脸怎么了?你又” 闻川没等她说完,抱着她亲了上去,慕有哥手落到他的腰上,亲吻片刻,突然推开他,“来月-经了。” 他捧着她的脸,继续亲吻,从额头蹭到了耳朵,下巴,脖子。 不到一刻钟,晚餐送了过来,闻川躲进卫生间,等送餐的人离开才出来。 送的是两份西餐,慕有哥只吃了三口肉和几块水果,便放下刀叉。 “你怎么来的?” “坐火车。” “来多久了?” “没多久。”他低着眼,不停地吃着,“两天。” “伤哪来的?” “摔的。” “又是摔的,这都是十年前用的借口了。” 闻川看向她面前的食物,“你怎么不吃了?” “我吃饱了。” “你再吃点,你吃太少了,夜里会饿。” “没胃口。”她见他盘子空了,“我叫人来收拾了。” “等会。”他把她的盘子端了过来,“别浪费。” 闻川连着四大块面包全吃了干净。 慕有哥讶异于他的食量,“你这是饿了多久?” “我不饿,只是不想浪费。” 他看向一旁的红酒,“你不喝吗?” “戒酒了。” “戒了好。” “你把背包卸下来吧。”慕有哥看着他肩上的包带,从刚见面他就一直背着。 闻川这才想起包来,“有个人买了我的画。”他站了起来,将包打开给她看了看,“五十万。” 慕有哥看向这一包钱,“你把那么多钱放身上干嘛?” “你说你喜欢现金。”他拉上拉链,把包塞到她手里,“给你。” “我不要,你留着用吧。” 闻川又拿出她曾经给自己的银-行-卡来,一并还回,“还有这个,里面的钱我都没动。” 慕有哥愣了两秒,“你要干嘛?” “我挣钱了,不分手。”他俯视着她清瘦的脸,“好吗?” “我没有要跟你分手。”她拿开包,“问题也不在钱上。” 闻川沉默地看着她。 “你这样,让我觉得我们之间更生分了。”她拉住他的手,摇了摇,“以后不谈钱,行不行?” “好。” 蒋静电话来了,慕有哥站了起来,“我先去开个会,你等我会,回来再说。” “好。” 这一等就是三个小时。圆圆 闻川洗了个澡,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大大小小的淤青和结了痂的伤痕。他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突然觉得有些瘆人,还是不要让她看到了。 慕有哥回房后,见他穿得齐齐整整的坐在椅子上,“怎么不去床上躺着?” “等你。” 她放下本子,脱了外套,“我先洗个澡。” “好。” 睡觉前,慕有哥从包里拿出个小瓶子,倒出一颗药,掰开一半就着水吃下。正要把另一半放回瓶子里,手指没捏稳,掉到地上,她弯下腰去找,在地毯上摸了好一会都没找到。 “找什么?” “没什么。” “你吃的什么?” “维生素。”慕有哥把瓶子给他看了一眼,迅速地收了回来,放进包里。 闻川看到瓶子上印着维生素C几个字,没有多想,“要我帮你找吗?” “不用。”她用脚在周围踩了几下,爬上了床,“睡觉吧。” 他抱着她睡了半夜,慕有哥睡几分钟就醒,醒几分钟又睡,后半夜终于彻底睡不着了。她很想翻个身,动几下,却被他紧紧地抱着。 她轻轻拿开闻川的手臂,他抱得更紧了。 “别那么紧,太难受了。” 闻川松开她,“对不起。” 她牵住他的手,“就这样睡吧。” “好。” 慕有哥一直失眠,她面对着闻川,看着他的睡颜和脸上的伤,回忆起高中时的他。 好遥远、好遥远的少年时代啊。 她小心地撩开盖了眉毛的头发,亲了下他的额头。 竟然,有点怀念呢。 … 慕有哥很早就起床准备去拍摄,闻川靠在床背上看着她。 “你先去北京吧,我后天拍完也回去了。”她放下头发,穿上鞋,“在这里很多不方便,最近很多眼盯着我。” “好。” 还不到六点半,闻川也睡不着了。他起来将她的衣服叠了叠,又把床理了理,不小心踢翻了垃圾桶,两团纸和一个矿泉水瓶滚了出来。他将它们收拾好,突然发现垃圾桶里有一张被撕碎的照片。 他将碎片倒了出来,拼拼好。 是慕有哥的照片,被做成了女鬼的样子,脸煞白,眼眶被染了一圈黑晕,没有眼珠,还流着血。 照片背后写了几个字。 臭-婊-子,你去死吧。 闻川看着这行红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深深地扎进他的胸膛。 实在难以想象她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该有多恐惧、多难过、多失望。 为什么? 为什么有些人可以做到这样黑暗、恶毒? 闻川将碎片放回了垃圾桶里,无意看到床头柜旁的地毯里有个白色的小东西。 是她昨晚无意丢失的半片小药丸。 他将它捡起来,刚要一并扔进垃圾桶,突然看到上头的字母。 SER,和半个O。 第52章 好熟悉的字母。 SERO, 后面是什么? 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词来, 顿时空了一下,手指用了用力,快要将它捏碎。 不会的。 不会。 闻川套上衣服匆忙出了酒店, 进了一个药店到处转。 药师跟过来, “请问您找什么药?” “帕罗西汀。” “我们家没有, 这个药你得去医院开。” 闻川突然朝她走来, 药师见他神经兮兮的样子, 有些犯怂, 不自觉地退后一步,“你…要干嘛?” 他伸出手, 将半颗药丸给她, “是不是这个?” 药师拿过来看了眼,念了出来, “SERO, 赛乐特?应该是吧。” … 闻川小时候吃过几种治抑郁症的药, 隐约记得这个名字,可他不敢确定, 还是去了趟精神科。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他倒像个精神病, 目光呆滞,像被抽了魂。 闻川低着头坐在路边,攥着小药丸,手不停地发抖。 有路人问他, “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他没听到似的,满脑子都是那几个字母。 Seroxat。 Seroxat。 … Seroxat。 “听说慕有哥在附近拍一个短片。” “她怎么还有脸出来啊?都被骂成这样了。” “为了钱为了出名,厚着脸呗,娱乐圈有几个干净的,她现在指不定在哪乐着呢,没有这波骚操作谁认识她啊,而且黑红也是红啊。”眼镜男正说着,一道黑影嗖的晃到他前头,闻川突然攥着他的衣领,吓得眼镜男身体猛地一抖,情不自禁地骂了声“我槽!” “为什么要这么说她?”他红着眼,眉头紧皱着,“凭什么?” “你有病啊。”眼镜男推不开他的手,“放开,你放手!我报警了啊!” 女孩吓得退到一边,看着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神经病,一声不出。 “你见过她吗?认识她吗?了解她吗?” “谁?慕有哥?”眼镜男忽然讥笑一声,“我就说她怎么了?你是什么东西?我爱说什么你管得着吗?嗬,她也就能吸吸你们这种无脑粉丝了。” 闻川盯着他的脸,一拳将他的眼镜打飞,接着按住人又是一顿打。 所有的气、所有的怨一瞬间全爆发了出来。 死吧。 都去死吧。 … 慕有哥忘词了,她从来不会忘词,不管有多难、有多长、有多拗口。可自打服用那个药后,她的记忆力没那么好了。 “不好意思,再来一条吧。” “没事没事,来各部门准备,一二三,开始。” 慕有哥微笑着朝小朋友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叶叶,” 她又停住了。 叶叶,叶叶,下面是什么? “来停一下。”导演朝她走了过来。 慕有哥抬起头,看着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目光,她突然心慌起来,脑袋一片空白,出了一背的汗。 “对,对不起……对不起导演。” “今天状态不太对啊,你是不是受到网” 她的耳边嗡嗡嗡,盯着导演不停张合张合的两瓣嘴唇,听不见一个字。 大家还在盯着她。 慕有哥有些腿软,不自觉地轻颤起来,蒋静突然过来握住她的手,“姐,怎么了?” 声音重新回来了,她的眼神飘忽不定,扫了眼蒋静,“没事。” 导演见她脸色不太好,“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慕有哥长提口气,“不用。” “要不先休息一下吧,进度不急,这样,我们下午再拍。” “好,麻烦您了。” “没事没事,休息休息。” 蒋静给她杯水,“要不要吃点什么?早晨你就没怎么吃。” “不饿。” “昨晚没睡好吗?” 慕有哥走了个神,半晌又问她,“你说什么?” “我问你昨晚没睡好吗?” “噢,挺好的。” 蒋静担心地看着她,抽出张纸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去躺会吧。” “嗯。” 慕有哥回了趟酒店,她没想到闻川这么早就走了,连手机和那一大包钱都没带走。她收好他的东西,躺到床上稍微休息会,吃了个午饭又回去组里。 接下来的拍摄没出什么大差错,还算顺利。一结束,慕有哥就飞回北京,却没想闻川不在,大抵是又回了宁椿。 今天已经太晚了,明天还要参加个活动,只能后天再去找他。 … 第二天工作完,慕有哥六点多回到家,一身疲惫,倒床上睡了过去。 刘阿姨知道她最近胃口不好,做了一桌子清淡饭菜,正要去房间叫她,有人按了门铃。 她不敢随便放人进来,问了来人的名字去告诉慕有哥一声。 慕有哥亲自去开了门,只见赖红城拿了瓶红酒,还牵着一条大狗。 “哈士奇。”她看着人和狗,“你把它带来干什么?” “听说你最近心情不太好,带来给你高兴高兴。”赖红城将狗绳子给她,慕有哥没接,“不乱叫,不调皮,训练有素,只负责搞笑。” “我这不好养。”慕有哥喜欢动物,可是她并没有心情养,“你还是带走吧。” “行吧。”他将酒给她,“酒拿着。” “我戒酒了。” “是么。”他的手一直悬着,“那就收藏着,以后想喝了再喝。” “好吧,谢谢。”慕有哥接了过来,递给刘阿姨,她并不想让他进来,虽然两人关系单纯,但是该避的嫌还是要避的,“没其他事了吗?” “怎么?不欢迎?” “不是,谣言刚平下来,你不怕绯闻我怕。”她挡着门,“再被拍到我长十张嘴都解释不清了。” “那就不解释。”他摸了摸狗头,“随他们说去吧。” “这是赖总吗?”宋致滑着轮椅过来,一见赖红城顿时满面春风,“赖总来啦,哎呦怎么还牵了一条狗,瞧这狗长得,真喜人诶。” “您好。” “都杵门口干嘛,赖总吃过了吗?” “还没有。” “正好我们要吃饭,快进来快进来。” 宋致直接拉开门把人拽了进去,慕有哥欲言又止,看着已经进屋的人,总不好再轰出去吧。 宋致热情的不得了,不停地奉承他, “之前就在网上看到你的照片,这么年轻有为,没想到真人更帅气。” “你真是我们家大恩人,要不是你也没有有哥的今天。哎,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你别见外啊,多吃点,最近有哥不怎么吃荤,你看我们这个菜素的。刘阿姨,再多做几个菜啊,把你的绝活拿出来!今个可是贵客!” “来来来,我们喝一杯。” … 赖红城喝了不少酒,一顿饭后,宋致找个遛狗的借口和刘阿姨出去了。 慕有哥不自在地站着,“不早了,你回去吧,有什么事我们还是去公司说。” “又下逐客令。”他淡定地坐到沙发上,倒了杯酒,笑着说,“被黑怕了?家里又没有摄像头。” “不是。我男朋友会吃醋。” “吃我的醋?” “我答应他不带男人回来。” “他不是不在么?” “这不是在不在的问题。” “我听说一些他的事。”赖红城晃了晃杯子,“有傲骨挺好,我欣赏他的傲骨。三分傲骨不够,七分傲骨刚好,可十分傲骨,就是蠢了。”赖红城抿了口酒,“他呢,占了十一分。” “他是我男朋友,我不希望听到别人这么评价他。”慕有哥严肃地看着他,皱了皱眉,“你也不可以。” 赖红城沉默地看着她,突然笑了笑,“你真是长大了,敢对我这么说话。” … 宋致正美美地在外头逗着狗玩,突然看见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她定睛多看两眼,叫住他,“闻川!” 他一脸伤痕,停下脚步,眼里一点神都没有,空洞地看着宋致,还有那条黑白相间的狗。 “你这脸怎么搞的?哦呦,你打架了?”宋致嫌弃地看着他,“成天不做正事,就知道打架,你不是回宁椿了吗?又回来干什么?” “有哥回来了吗?” “回来了。”宋致没给他好脸色,语气也冷了几分,“现在家里有客人,你不要去打扰。” “谁?” “告诉你也不认识,是个大人物。”宋致一脸嘚瑟,白了他一眼,“总之你不许上去。” 刘阿姨说:“是她的老板。” 宋致立马呵斥她,“你多什么嘴,谁让你说话了。” 刘阿姨吃瘪,闭了嘴。 闻川提步就往电梯去。 “哎,你给我站住,站住!” “谁准你上去的!” “闻川!站住!” “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你可别后悔啊。” … “我和她没有感情。”赖红城扯了扯领带,“只剩下一张结婚证而已。”他干笑一声,“她也有她的感情、生活。” “你说这些干什么。”慕有哥把他的外套拿过来,“我叫人送你回去。” “我很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就喜欢。”赖红城弓着腰,胳膊抵在膝盖上,突然抬起脸,看着她的表情,“两年多,越来越有兴趣。” “赖总。”她平静地俯视着他,“你喝多了。” “没有。” “我有男朋友,我跟你说过,我很爱他。” “他。”赖红城舒畅地笑了笑,“他有什么值得你爱的,毛头小子,一事无成,你们不是分开了。” “没有分开,我明天会去找他。”她说着说着又觉得没有跟他解释的必要,“我和他怎样是我们间的事,很晚了,你还是回去吧。” 赖红城撑着沙发平稳地站起来,“来日方长,没关系。” 慕有哥叫住他,“赖总。” 他回头。 “一直以来谢谢你,你是我的恩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忘。我答应你不会离开工作室,合同还有三年,我会辞职,再转入总公司,也不算背叛你。” 赖红城半耷拉着眼皮,懒散地盯着她,米色毛衣配长裙,一身素淡,再加张没什么血色的脸,整个人看上去病殃殃。 “谢谢你这两年对我的栽培,给我的资源,违约金我会照款赔偿,还有” 下一个字还未吐出口,赖红城忽然扑过去掐住她的脖子,亲咬她的唇。 慕有哥几乎在同一秒猛推开他,不小心被他的牙齿刮破了嘴唇,“赖总!” 赖红城舔了下嘴唇上她的血,“难怪他们都说你劲大,真不是虚传。” 慕有哥擦了擦嘴,气得牙打着颤,她克制着情绪,努力地保持平静,“你喝多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我清醒着。” “赖总,我不想撕破脸。我尊敬你,请你也尊重我。” 她的双手颤抖着,红了双眼, “请你走吧。” … 第53章 赖红城与闻川碰了个照面, 他臂弯挂着衣服, 挑衅似的朝闻川扬了下眉梢,“又见面了。” 闻川没打算搭理他,刚走出电梯, 就听到身后的人又说了句, “回见。” 他突然立住, 听着电梯门缓缓关上的声音, 转身迅速地将手插进即将合上的门缝里, 电梯门自动打开, 他一把攥住赖红城的领带将人拖了出来,按在了窗边。 风呼啦呼啦的吹着, 将两人的头发都吹乱。 “你再来, 我把你从这扔下去。” 赖红城轻蔑地笑了笑,“鲁莽, 幼稚, 暴力。” 闻川手下用了点力, 勒得他脖子暴起青筋,“我就是鲁莽幼稚暴力, 所以你最好别再来打扰我们。” “你们?”赖红城又笑了起来,“你要搞清楚, 是你,和她,不是你们,这是她的家, 你和我站在这里都是处于同样的地位,没有法律规定我不可以追求她,而且很明显,我比你更适合她,你觉得呢?” 宋致半个身子刚出电梯,就看到赖红城摔倒在地,她几乎尖叫起来,“你疯了!住手!” 她挡在赖红城面前,抬手指着闻川,“你给我滚,你知道这是谁吗你就动手?除了打架你还能干什么?” 连一旁的狗都朝他吠了两声。 闻川不想与她争执,转身走了。 “你给我站住!谁允许你去了!” 赖红城站了起来,掏出一块方巾擦了擦鼻血。 “赖总,你没事吧?要不要叫救护车?” “无妨,小伤。”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他就是个疯子,有严重暴力倾向,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生气。” 赖红城并没当回事,收了收方巾,微笑了笑,“没事。” “他都几个月没回来了,现在又来纠缠有哥,有哥真是倒霉摊上这种人,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赖红城从刘阿姨手里拿过狗绳,“我先回,改日再来拜访。” “我送你。” “不用,您回去吧。” “不不,我送送你。”宋致跟着他下楼,“有哥被黑的那个事,公司准备怎么处理啊?都闹一个星期了,我整天提心吊胆的,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问她什么都不说。” “小事,不用担心。” “一定要帮帮有哥啊。” “会的。” “还有我那个事,能不能也麻烦你。” … 慕有哥去吃了颗药,手脚无力地往卧室走,躺到床上呆滞地看着顶上的吊灯,幻听了似的,忽然听到有人叫了自己一声,她没在意,翻了个身躺着。 “有哥。” 她闻声看去,闻川一身黑衣就站在门口,那一瞬间,她的心里一阵酸涩,手撑着床坐了起来,“你来了。” 他杵在门口没有动弹,“我打了他。” 慕有哥朝他走过来,“我没想让他进来的,是妈妈。”她看他脸上又是新伤又是旧伤,欲言又止,沉默了两秒说,“我帮你擦药。” “他欺负你了?”闻川拽住她,突然轻轻地掐住她的脖子,手指摩挲着她耳下,慢慢覆上她的脸,拇指轻轻擦掉她嘴上的血迹,“他弄得?” 慕有哥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闻川突然就转身要去找他。 她拉住他,“别去。” 闻川定住,慕有哥抱着他的胳膊,“我没事,你别走。” 他回身,“好。” “你吃过了吗?” “没有。” “让刘阿姨给你做点吃的。” “我不饿。” “不饿也吃点。” “我自己去弄。” “好。” 饭桌上许多剩菜,他看着三套餐具,定了许久。 宋致回来,他回过神,将碗筷收了收。 “闻川,闻川!”她看到他立在饭桌前,“你怎么还跟个没事人一样?有哥呢?有哥你出来,你知不知道这个疯子干什么了?”宋致自个滑着轮椅去了慕有哥的卧室,“他打了赖总!都打出血了!” “我来收拾吧。”刘阿姨拿过他手里的碗筷,见他情绪低落,安慰道,“她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每天都这样,听听就过去了。” 闻川没说话。 “你吃了吗?我再重新给你做点菜吧。” “我去下个面条。”他转身就去开冰箱。 “我来做吧,你手都擦伤了。”刘阿姨把碗筷放进水池里,将他推走,“去抹点药吧,我来。” “谢谢。” “不客气。”刘阿姨接了一锅水,打量着他,“我们还是第一次见,你是她男朋友吧。” “嗯。” “你去陪她吧,我做好了叫你。” 宋致对着慕有哥叽叽喳喳地讲个不停,她站在窗口,有一瞬间真想跳下去,远离这个嘈杂的世界。 “欸,你干嘛?你别动我!”宋致正说着,身体被转了个方向。 闻川将宋致推去了她的房间,把人抱到了床上。 宋致愤怒的就差冒气,“你要不要脸!我是她妈!谁让你动我了!” 闻川给她盖上被子,“别吵了,安静会吧。” 宋致见他关上门出去,使劲拍着床,“你给我回来!我说几句话怎么了?还不让我说话了?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怎么有脸回来!小白脸!做小白脸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 闻川走到慕有哥背后,抱住她,什么话也没说。 “我好想把她毒哑,可又不忍心,毕竟是我妈妈。”她倒在他身上,全凭他两条胳膊扣住自己的力量站着,“不然再买一套小公寓,让她自己去住,她以前不这样的,至少没那么多话。” “可能年纪大了,没关系,让她说去吧。”他吻了吻她的头发,“说累了就停了。” “难怪哥哥一家受不了她,谁能受得了。” 刘阿姨敲敲门,“面煮好了。” 闻川摸了摸她的手,“要去吃点吗?” “走吧。” 慕有哥只喝了点面汤,她蜷着腿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吃面,看着看着走了神。 闻川覆上她的手,慕有哥突然抽搐了一下,猛地抽开手,平下心来又握着他的手,“好吃吗?” “好吃。” 宋致叫累了也就不叫了,他们两洗完澡,躺在床上早早就休息了。 闻川抱了她一夜,一夜失眠。 天微微亮,慕有哥动了一下,她有些心慌,睁开眼看到他才渐渐平定下来。 “你是刚醒还是一夜没睡?” 他没有回答,亲亲她的脸,将她的衣服一件件剥落。 慕有哥配合着他的抚摸,却没有一点感觉。 “疼。” 紧致,干涩,两人都疼。 她搂着他的肩,疼出了一头汗,突然流了两行泪。 闻川停下动作,擦去她的眼泪,吻了吻她的额头,“没事,不做了。” 她皱起眉,脸埋进他的胸膛。 闻川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勺,“再睡会。” … 慕有哥在家睡了一天,闻川坐在床上,陪着她不吃不喝,什么也没做,干看了她一整天。 第二天中午蒋静过来接她,把人带走,再回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她看上去很累,一晚上只与闻川说了一句话,“你先睡吧。” 闻川哪睡得着,给慕有哥倒了杯水送去,就听到她在书房打电话。 “我说过我下半年不接戏了,我要休假。” “再好也不接。” “不管是多好的机会,我真的很累。” “求你让我休息一下吧。” 里头没声了。 再来,就是书籍落地的声音。 他在门口杵了会,最终还没有进去。 直到天亮慕有哥才来睡觉,下午五点多,蒋静又来接她走了。 闻川在卧室里发了会呆,又去客厅走了回神,宋致一见他就唠叨,他便去慕有哥书房坐着清净会。 她的电脑开着,有几个窗口还没关,闻川随便点了点,看到满屏骂她的脏话,还有长篇大论抨击她的文章。 所以,她这是看了一夜? 闻川关上电脑,沉重地呆坐了许久,忽然看到书架上的一幅画,用相框装着,是他十年前送她的礼物。 他将它取了下来,看着画上笑的灿烂的慕有哥,手指抚了抚她的脸。 很久、很久、很久没见她这么笑过了。 他抱它在怀里,手指摩挲着冰冷的相框,突然更加难过了。 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我都护不了你。 小时候总想着快点长大,长大了一切都会好。可终于长大了,却越来越糟,越来越不快乐。 好想回到那个时候,至少,她还是会笑的。 … 深夜,蒋静送慕有哥回来了。 她喝了酒,趴在马桶上哇啦哇啦地吐。 忍了两天,看到她这个样子,他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为什么喝酒?” 她没有回答,起身走到洗漱台前,打开水龙头洗了洗脸。 闻川将她翻转过来,理了理她脸上被沾湿的头发,“你和谁去喝的酒?” “没有谁。” “没有谁是谁?” 她推开他的手,“你想说什么?” “你老板?” 慕有哥怔怔地望着他,喉咙被扼住一样,一字难言。她拽开他的手,转身要走,闻川握住她的手腕,把人拉了回来,“他找的你?” 她甩开他的手,“导演,经纪人,主编,还有一群人,摄影师设计师,我不知道都有谁,我不想说话,你别追问了行不行?” 闻川举起她的维生素盒子,“这是什么?” 慕有哥伸手要去抢,他突然打开瓶盖倒出几颗塞进嘴里。 “你干嘛啊?”她一把打开他的手,药散落了一地,“吐出来。”她去扒他的嘴,闻川拽住她的手,已经咽了下去。 “你发什么疯?”慕有哥颤抖着看着他,用力地捶他的胸膛,“你乱吃什么?这是药。” “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他任她打着,“多久了?” 慕有哥没力气了,扶着他的身体慢慢滑了下去,“半年多。” 她坐到地上,一片片捡起药,“我怕有副作用会影响工作,一直不想吃药。我觉得我走到了今天,我那么强大,这点小小的心理问题算什么。我以为我能靠意念撑过去,只要拼命地工作工作工作,赚很多钱,学很多东西,慢慢就熬过去了。” “你知不知道吃这个药不能喝酒。”他半跪下去,捏住她的肩膀,克制着心中的暴怒,压着声音,“他们怎么能让你喝酒?”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我有什么办法?”慕有哥推开他,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冷笑着说,“一群大人物,得罪不起的大人物,我要挣钱啊。” 闻川进房间拿出他的黑包,拉开拉链,将里头的现金一骨碌全倒了出来,一沓一沓的塞进她手里,“给你,钱。” 慕有哥不接,钱掉在了地上,散的到处都是,闻川又弯腰去捡,“你不是喜欢现金吗?都给你,给你。” 她心寒地看着他这个样子,嗤笑一声,“五十万够干嘛啊?”她向他逼近一步,“我要五十亿,你有吗?” 闻川红着眼,看着她嘴角的笑意,“没有。” 慕有哥扯下手镯,扔到地上,“这个十七万。”她又扯下耳环,“这对九万。”她拉着他去储物架前,指着上头的红酒,“那瓶红酒,赖红城送的,五十万,能买几瓶这样的红酒?”她拿过他手里的钞票,一下下地甩在他胸口,“能买几平米房子?” 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慕有哥抓了抓脑袋,摇摇晃晃地去拿包,看着来电显示并不想接,随手给挂断了,将手机扔回包里。 它又响了起来,好刺耳,像刀子戳着耳膜。 她烦躁地将包里的东西全抖了出来,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 屋里好安静,静到他离这么远,都能听到手机里的声音。 “《白匣子》大后天首映会,明天Steven他们都会过来,晚上有个宴会,礼服和首饰明早我让蒋静送过去。” “好。” “我还是想和你说一下《星际》的事,真的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放弃太可惜了,如果你演了直接进军好莱坞了,我” 闻川抢过她的手机,猛地给摔了个稀巴烂。 黎梨的声音没了。 慕有哥俯视着地上的手机,缓缓抬眼看着他,“你要干什么啊?” 闻川没有回答,将红酒拿起来朝着墙砸了过去,顿时,墙上开了一颗红色的树,鲜艳、壮丽。 接着,他又开始砸其他东西,“都是你们,都是你们。” 宋致一直躲在屋里偷听,这一听到砸东西的声音,赶紧开门,刚出来就看客厅一片狼藉,她顿时急了,“你给我住手,你是不是疯了!砸成这样你赔得起吗?” “除了打人砸东西你还有什么用?只会添乱拖后腿,你糟蹋了她十年还不够吗?” “有哥!你说句话啊!” “闻川!你再砸信不信我报警!我看你就是个精神病,脑子不正常!你要发神经滚出去发,别在这祸害人!” 闻川突然两手握住她的轮椅把,整个把轮椅往上提了一下,红着眼吼道,“闭嘴!” 他的手在抖,连同她的轮椅都跟着在抖。 宋致半张嘴,被他这要吃人的眼神吓得失了禁,黄色液体滴滴拉拉往下掉,刘阿姨见状赶紧推着她去房里。 慕有哥坐到沙发上,头晕,想吐,死死掐着自己的胳膊,克制着内心的狂躁,“你想砸就砸吧,都砸了。” 闻川冷静下来,扑过去握住她的手,“对不起。” “我好累啊,你为什么还要让我更累?你安静地待在旁边不行吗?” “是我不好,我不该朝你发脾气。”闻川握着她的手往自己脸上砸,“你打我,打我吧。” “不做演员了,好不好?”他捧着她的脸,“离开这个行业,离开他们,不会再有人说你不好,不用勉强自己,不要那么多钱,不拍戏了。” “我想让你开心点。”他红着眼眶,“像从前一样。” 她扯开他的手。 “你之前说过想开一家宠物医院,现在钱够了,我们去开店,我陪你一起。”闻川跪在地上,抱住她的头,额头相抵,“给宠物洗澡、打针或者看病,你教我,我会认真学。做平凡的人,好不好?” 慕有哥推开他。 “我去把那些画具扔掉,还有画,全烧掉,我再也不碰了。”闻川紧握她的手,放在嘴边,恳求地望着她,声音打着颤,“我不画画了。” “我不画了。” 慕有哥抚摸着他的下巴,胡子又硬又扎,“闻川,所有人都在向前走,只有你停滞不前。你满足当下,满足当下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往后看?” “有多少人讨厌我、骂我、恨不得我死,我不在乎的。这点小事算什么?我拍好戏,挣到钱,就够了啊。” “是,你的画很奇怪,没人喜欢,我也看不懂,每一次你问我,我都是在应付你。事实上我一点都欣赏不了,我不知道你每天在画些什么,在想些什么,可我还得硬着头皮说,真棒,很厉害,很特别。” 他低着头,看着地上自己不清楚的黑影,“你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我是什么样的?无脑支持你,赞美你。或许我早该提醒你。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身伤,一冲动就动手,所有人都在成长,你为什么还像小时候一样?”她将他的头发撩上去,摸着他额头的伤,“你就像摊烂泥一样,那么多年的风吹日晒还不能让你变得结实点,到底要怎样才能成熟点?” “已经画了二十多年,现在突然说不画了,放弃了,所以这些年你坚持自我的意义在哪?你人生的意义在哪?”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她控制不住它,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自己去堕落,我不想跟你一起活在黑暗里了。” 闻川身体颤抖着,他无措地跪着,感觉有一千把刀子在凌迟着自己。 唯一支撑着自己的信念忽然间崩塌了。 “对不起。”他望着她泪流满面的脸,忽然平静下来,“对不起,我让你那么难受。” “一直以来,让你失望了。” 慕有哥听到这话更加崩溃,“又说这种话,你能不能别老是这个样子?为什么要活的那么悲哀?那么痛苦那干脆不要活着好了。” “好。” “好?”她笑着点头,一把将他推开,站了起来。 头晕目眩,周围的一切都扭曲了。 好难受啊,心底的难受突然被无限扩大,无止无尽,像深渊,拼命地将她往后拉。 她随手拿了个瓶子朝他旁边的茶几上砸了过去,“那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闻川低着眼,看着身旁的玻璃碎片,沉默地起身离开。 “闻川。” “闻川。” 她跟了过去拉住他的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我,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说,我就是故意刺激你。” 他推开她,慕有哥又拉住他,“小川。” 她看着他空洞的眼神,心里一凉,松开了手。 闻川走了,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忽然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宋致换好衣服,皱着眉到她身边,“你该庆幸终于摆脱这个累赘了。”她摸向她的头,“你说你这什么眼光,之前把席天错过了,现在又差点放走赖红城这条大鱼,偏偏要个没出息的闻川,现在好了,终于滚蛋了。” “滚。”慕有哥打开她的手,歇斯底里地吼着,“滚——” … 闻川浑浑噩噩地走在大街上。 他突然路过一个画廊,里头正在挂画。 好熟悉的画,是他的画,卖给那个富婆的四十四幅。 他走近些,突然看到了慕有哥的助理,好像姓蒋,蒋什么来着?噢,蒋静。 她在里头指挥着那些人挂自己的画。 闻川忽然凄惨地笑了一声。 哪有什么富婆,哪有人会欣赏自己?不过都是她。 他一边狂笑着,一边流着眼泪,像个疯子一样,行走在街头。 自己就是个笑话,是蠢货,是摊烂泥,是个垃圾啊。 他们说的对。 一直以来,说的都对。 … 闻川身无分文,在北京流浪了两天,晚上与天桥下的乞丐睡在一起。 后来,他遇到一个女摄影师,她想给他拍一组照片。 “不需要你做什么高难度的动作,摆什么姿势,我都会教你,很简单的。” “那么优越的一张脸,不应该藏着,暴殄天物啊。” “价钱的话,好谈。” 闻川一句也没听进去,可他还是同意了。 他像个没有魂的躯壳,任那些人给自己剪头发,做造型,上妆,按照要求换上三套衣服。 “笑一下。” 闻川不会笑。 “左手往后一点,别那么僵硬。” 闻川又走神了。 虽然拍摄过程很艰难,但摄影师依旧很兴奋,“太完美,太好看了,简直三百六十度毫无死角。” “是啊。” “惊为天人,这么一张脸,不火都难啊。” “脸和身材都很棒,就是人不太上道,感觉愣愣的。” 稀里糊涂拍了一组照片,还拿到了三万块钱的报酬,他拿着这笔钱,买飞机票回了宁椿。 … 最新爆料,金杏影后慕有哥疑似广州地产大亨慕正云私生女。 有人爆出十一月十九号慕有哥现身广州机场,二十号下午离开,根据时间推算,正好是慕正云下葬的日子。 慕正云的正牌儿子叫慕今阳,如今也长大了,是个聪明的孩子,读书时跳了很多级,十五岁就上了大学,现在一边读着书一边跟着他妈妈打理公司。消息是他女朋友看到的,慕今阳回家与他妈妈闲聊了一番。 慕夫人简要看了看几个热门话题,笑着说:“这些人简直闲的,空口无凭,编造这些话,居然有人信,还跟着后头摇旗呐喊。” “是啊,真惨。” “你爸在外头四个孩子,就这个不错。”慕夫人点开她的照片,“变得漂亮不少。” “很多人说她整容。” 慕夫人嗤笑一声,“都自以为火眼金睛,她像她妈妈,瞧这眉眼,又几分你爸的感觉,媚而不妖,英而不刚,恰到好处。上回让她来你爸葬礼,她觉得有愧,躲着没敢现身,偷看了半天。” “嗯?你没告诉我,我以为她没来。” “怎么,还想认她?” 慕今阳笑了笑,“我挺欣赏她的,看过她的电影和访谈,感觉是个不错的人。” “可惜了,被她妈给拖累。”慕夫人转转戒指,“公司是不是有这个什么微博号?” “有的。” “帮她一把,这孩子挺不容易的,从一无所有爬到今天这步。” “我以为你不会管。” “好歹挂着慕家的姓,也算你半个姐姐,现在被曝了出来,她走光明正道,也是慕家的脸面。” … 第54章 蒋静一看到热搜控制不住地嚷了起来, “姐姐姐姐姐, 疯了疯了疯了,你快看!” 是慕氏发的微博:母过不及子,她是个好孩子, 七年前得知身世便与我们断了往来, 独自担起一个家, 希望大家不要为难一个清醒而独立的人。 并不长的一句话, 慕有哥前后看了三遍, 想起那个优雅的女人, 直到今天那轮廓都存于自己的记忆里,深刻而清晰。 蒋静激动地不可自制, 挨处翻着给她看, “你看这些文章,还有评论, 全是往好了说。” 网友:说话是要讲证据的, 你看到她整容了?还是看到她校园暴力了?绯闻已经都澄清了, 别再说什么蹭热度,她要真想走流量赚钱不要太容易, 知道多少综艺找过她吗?结果人家选择演话剧去了。 网友:非科班出身,做过群演这有什么好嘲的?看看前几年和现在对比图, 无非是胖一点瘦一点区别,拜托别无脑跟风了。 网友:你初中高中时期没有黑照吗?谁没有颜值低估期,况且她前几年也不丑吧,虽然跟现在不能比, 但是往人群一扎也算是出挑的。 网友:她确实站的很高,却不是被捧上去的,是靠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去的。《白匣子》上映后发展更好,目测未来几年拿奖拿到手软。 网友:六年多前她刚入行做群演,根据慕家说的七年,时间刚好对上。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却可以选择正确的活法,赞一个。 网友:专注演员本身吧,没必要抓着人家身世不放,慕家都发话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很多人帮她说了话,从前合作过的导演、演员、编剧、主持人、甚至是一些她并不认识的小特约。 再加上公司出力,舆论风向一夜间调转,一下子变到励志,敬业、努力、和善…… 至于宋致,公司为她撰写一篇文章,让她发了出去,文章里深刻反思了自己的错误,诚挚地道了歉,骂她的人依然有,但相较从前已经少了许多,毕竟没人想抓着一个圈外的老女人不放。 事态好转,可是慕有哥这两天病症好像更严重了,不仅是情绪上的,还有身体上的。 她没时间去看医院,与她的医生通了电话,简要聊了聊,把从前一次半颗的药量增加到了一次一颗。 明日《白匣子》首映,据说被删减掉足足十五分钟,拖这么久,可算要上映了。 屋里黑灯瞎火,慕有哥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发愣,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房间外有人走动的声音,她偏了下头,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十点十分。 十点十二分,她给闻川发了条短信。 【那天我喝多了,再加上一天没吃药,所以情绪失控,我只是不想你那么轻易就说放弃,都是气话,你别当真,回来好吗?】 她看着几行字,按下了发送键,隐约听到阳台闷闷地响了一声,好像是……短信声。 她望着阳台,拨了号码,果然,铃声又响了起来,她顺着声音找过去,在沙发的抱枕底下翻到他的手机。 对啊,那天走的急,他又什么都没带。 那他身上有钱吗?现在在哪里?会不会去找那些画家朋友了? 于是,慕有哥去大厂房找了一趟,邢画家喝多了,正锁着门,见到个漂亮的女人,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呦,美女。” “你好,请问这两天闻川来过吗?” “嗯?啊,闻川啊。”他晕头转向地打量着她,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走了,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邢画家踉踉跄跄地朝她扑了过来,一身恶臭。 慕有哥侧身躲过去,见他神志不清地样子,没敢久留。 夜不深,她还不想回家,让司机拉着她随意绕绕。 闻川的手机里没什么软件,他平时不聊天,不听音乐,不看电影,也不拍照,连从前用过几次的微信也不在了,可奇怪的是,偏偏留了个微博,还有很多未读信息。 她点开微博,闻川没有设置头像,昵称就是他的名字。 评论里,无数他为她辩解的,和别人回复他的话。 极大多数都是怼他。 闻川不会骂人,也从不说脏话,遇见几个素质差的,被盯着骂了半天。 慕有哥一条条翻阅着,直到司机将车停到了公寓楼下。 “十二点了,您回去休息吧。” 她还沉浸在网络世界里。 “十二点了,您回去休息吧。”司机敲了敲车窗。 她回过神,呆滞地看着他。 “明天首映会,您早点休息吧。” “哦。”她愣了会,拿上包下了车。 家里很安静,她们都沉睡着。 慕有哥想喝酒,又不敢喝,她睡前还得吃药,她在沙发上坐了会,便回了卧室。 … 《白匣子》首映来了许多媒体,避免不了会被问到一些私事,黎梨先前与她对好答案大致方向,只要在安全区内不出大差错便可。 “肖旨和我只是工作伙伴,除了公开聚会,我们私下没有联系过。” “赖总既是我的伯乐,我的上司,也是我的朋友,没有他也许今天我还在某个剧组跑龙套。关于那几张照片,工作室也作了澄清,我不做多余的解释,只想对受到牵连,被无意中伤的朋友们说声抱歉。” “我是个汉服爱好者,希望大家能尊重我们的文化。每个女孩子都很漂亮,都是独特的,不要从长相上抨击一个人。我没有整过容,只不过是瘦了许多,再加上妆容和时代滤镜,可能比从前看上去稍微好看了点。” “我是一个演员,不靠这张脸吃饭,还是希望大家把目光聚焦在作品上。” 黎梨面带微笑的站在后面,可是慕有哥下面那几句话,顿时让她黑了脸。 “我有男朋友,他是圈外人,是我高中同学,我的初恋,我们在一起十年了。” “没有所谓的勾三搭四,男女关系混乱,从始至终我只有他一个人。也希望朋友们不要去深扒,不要去打扰他。” “大家讨论的那张人体画是真的,是我男朋友画的我。” “他是个画家。” “艺术是自由的,希望大家不要戴有色眼睛去看那些画,创作时我们也是心无杂念。对于真实的事我不会否认,也问心无愧,但是关于其他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望不要以讹传讹。” “从《给罗束写封信》到《小芸和秋》再到《山鬼》,以及即将上映的《白匣子》,我尽了最大的努力诠释好每一个角色,谢谢大家对我的喜爱、支持与批评,以及这段时间的陪伴,我想我可能会退” “今天就这里。”黎梨挡到她面前,把人拉走。 “你刚才想说什么?” 慕有哥沉默。 “退什么?退出娱乐圈?”黎梨见她这个样子焦心的很,“我要不阻止你怎么收场?” “我想了一夜。” “想一夜?我看你忙昏头了。”黎梨捶了捶自己的额头,“你最近怎么了?魂不守舍的,还想一出是一出,你从前不这样啊,你的斗志呢?” 黎梨见她不说话,长叹口气,“还没告诉你,《小芸和秋》入围红梅奖了,下个月颁奖典礼,打起精神来啊,很不容易的!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好好走下去啊。” 黎梨搂住她的肩,“我知道你最近累,压力大,偏巧一堆通告全赶在一起,明天拍个杂志封面,后天参加慈善晚会,大后天给星视界做颁奖嘉宾,只剩下这三件事了,都是好久之前定下来的。再坚持一下,忙完这几天你想休假就休吧,等闲下一段时间再决定到底要做什么。” “嗯。” … 闻川在宁椿过了一夜,去了趟宁安,十年没回来,他已经快要忘了过去那个家在那栋楼、第几户。 他寻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地方。 开门的小女孩愣愣地看着这个怪叔叔,“你是?” “闻沁。”他蹲了下来,平视着女孩,“我是闻川。” 闻沁往后退了两步,“闻川是谁?” 上一次见,她还是个刚出生的小宝宝,十年了,长得真快。 “你哥哥。” “哥哥?” “欸。” “我只有一个哥哥。”闻沁朝屋里喊了声,“妈妈,这个叔叔说是我哥哥。” “什么叔叔哥哥的。”后妈从厨房出来,一见闻川愣了半晌,有些不敢认,“你是?闻川?” “嗯。” 闻志强已经抱孙子了,闻州没有读大学,高中毕业就出去打工,孩子都两岁了。今天闻川来的很巧,刚好闻州带着一家人回来,后妈做了一大桌子菜。 她拿着五套碗筷来,已经摆好了,看闻川一眼,“哎呦,忘记你来了,不好意思啊,我再去找一套。” 闻川原本也只是想过来看一眼,看看闻志强死了没,如今看他过得挺好,人丁兴旺,圆圆满满,也不想久留。 “不用,我走了。” 后妈并不想留他,看着儿媳妇在,客套地问了句,“不吃饭了?” “嗯。” 无人挽留。 闻川走到门口,突然听到弟媳叫了声:“大哥。” 他愣了愣,转头看向她。 “大哥,一起吃个饭吧,第一次见。” 闻志强哄着孙子,“他要走就让他走。” 闻川望着他,并没有失落,也没有难过,却突然问了句:“我是你亲生的吗?” 闻志强看向他登时怒了,“不是老子的种还能是谁的?” “那为什么?”他没往下问,杵了几秒,关上门走了。 闻志强:“叫什么大哥,我们家没这个人,早就当他死了。” 后妈:“别生气嘛。” 闻志强:“看看他那个样,坏心情。” 后妈:“行了行了,我们吃饭吧。” … 闻川没有当即回宁椿,他在宁安逗留了一天,他无处可去,一个人在大排档喝了点酒,等店家关门,拧着酒瓶子在街上瞎晃悠,他与街角的流浪汉坐了一夜,还分给他酒喝,也聊了几句。 流浪汉问他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的?以前他会说是画画的,可现在他说不出口,觉得好像自己玷污了这个词。 于是他说,我不知道。 流浪汉见他一幅好皮相,“那你有老婆吗?” “有,我老婆是个演员。” 流浪汉笑了笑,见他醉得神志不清,也开玩笑,“我老婆是小泽婧子!” 酒喝光了。 流浪汉倒了倒瓶子,随手扔到一旁,“没了。” 闻川扶着墙要起身,“我去买。” 流浪汉按住他,“我去吧,你都站不稳了。”他瞄着他涣散的眼,“可是我没钱。” 闻川掏了掏口袋,随手拽出几个被揉成团的票子来,还掉了两团在地上。 流浪汉笑着接了过来,把地上的也捡了起来,“你等等啊,我马上就回来。” 他头靠着墙,闭上眼,“嗯”了声。 后来,那个人再也没回来。 … 画廊前前后后筹备了半年,藏了他五十一张画。 慕有哥最近一直很忙,好不容易歇下来才想起画廊的事。 夜里,司机休息了,她自己打车去看了看。 画廊关着灯,她一盏盏打开,从这头走到那头,挨处看了看。 她已经很久没仔细看过他的画了,有些能看懂,也挺好看,但大多数都是晦涩难懂,奇奇怪怪的。她没有时间去琢磨这些画,也许会有专业人士能够理解。 月底画展开幕,她拖人找了专业的美术家、评论家、收藏家、艺术杂志和电视媒体,能帮他的,只有推广和营销了。 慕有哥走到画廊最后头,那里隔了个小房间,是按照宁椿的车库模样装修的,里头的床、柜子、桌子、沙发全都做了旧,甚至连墙上的小霉点都一一画了出来,既然他喜欢那里,她就复制个一模一样的送给他。 至于找拖买画的事,也许功成名就之时,他是能理解和宽恕自己的吧。 … 闻川从前很少喝酒,他不是不喜欢,而是没钱喝。他的酒量不太好,半斤白酒下去,人就已经有些精神恍惚了。 大晚上,他在路上瞎晃着,旁边走过的人,有的像海怪,长长短短的海藻漂浮着,无数触角四处试探;有的像骷髅,黑洞里伸出无数只爪子,扒着那洞,慢慢地往外爬。 闻川随手按住一个妖怪,掐住她的脖子。 “啊你干嘛!” “你有病啊!” 听啊,怪物咆哮了。 有时候,疼痛也是一种解脱。 他这几日总是借着酒到处惹事,浑浑噩噩,打架是最常做的事。 夜里,他去买酒,从一个巷子里走,路边的妓-女拉他的胳膊。 “进来坐坐。” “没钱。” 妓-女看上他的长相,“没钱也没关系。” 闻川笑着看她,被人拉着走到门口。 她的头发突然变成无数的蛇头,张着血盆大口朝他吐着长长的信子。 闻川猛地拽住一把头发。 “啊——”妓-女捂着头转身看他,“你拽我干嘛,好疼。” 他看着手中的长发,突然把她按在墙上,不停地拔她的头发。 “你干嘛!你变-态啊!”妓-女推开他,吓得进屋关上门,“疯子!” 闻川杵了会,手一张,扔掉那些长发,拎着酒瓶走了。 他回去后,就画了个长满蛇头的女人。 画了一夜,一夜不停。 第二天一早,他拿着画出了门,逢人就问,“我画的好吗?” 十个人有七个骂他神经病,两个说了看不懂,还有一个什么都没说,吓得躲远远地。 “画得好不好?” 他从口袋里拽出钱,硬塞给路人。 “看看我的画吧。” … 天还是很冷,明明已经是四月了。 闻川没有碳,把桌子给劈成一块块长棍放到炉子里烧,满房间烟熏火燎,燥人的很。 他新做了一个大画框,将画布钉钉好,拿大笔随意地涂着。 涂着涂着,涂出小学时的慕有哥来。 世界一片黑暗,她握着铁锹,像个从天而降的神明,来拯救他,陪伴他,是他生命里唯一的那束光啊。 他痴痴地看着画中的小女孩,扔了笔,用手去蘸颜料,在画布上涂抹。 刻画着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下巴。 每一毫每一厘都深深地印在脑子里。 他往后退着,离她越来越远。 手上满是颜料,突然朝自己的脸上抓去。 黑色,灰色,肉色…… 覆盖住他整张脸。 … 第55章 星视界颁奖礼当天, 慕有哥再次与周文一起走过红毯, 作为颁奖嘉宾,她今日穿着偏素,简约的白色裙子, 一点花饰都没有。 “周文!” “哥哥!” “哥哥!” 席天大叫着她, 可是周围所有人都在叫哥哥, 于是他换了个词, “学霸!学霸——” 突然而来违和的声音, 慕有哥看了过去, 见到是席天,朝他笑了笑。 走完流程, 她没有去现场就坐, 在后台等着,想让蒋静把席天带进来, 可这小助理偏偏不知跑哪去了。 有个女演员与她打招呼, “有哥姐。” “你好。” “您还记得我吗?”女演员看到她突然变得很激动, “我叫林璐,山鬼里那个紫衣妓-女, 有一次因为我导演发脾气,您为我说话了, 有印象吗?” 那个特约演员呀,慕有哥说:“我记得。” 林璐恭敬地站着,“谢谢您当初对我说的话,我一直都铭记在心。” 什么话?慕有哥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我接了个网剧, 前段时间还挺火的,今天过来领奖。” “恭喜。” “没有您就没有我,非常感谢您。” “是你自己努力的成果。” “不,我真的很感谢您,当初我差点就放弃了,是您给了我希望,您说我漂亮。”林璐笑着拉住她的手,“您就是我的榜样。” … 颁奖礼已经开始了,慕有哥不想去前头坐着,那巨大的音响声吵得人心烦。她让蒋静试着去找找席天,老半天终于把人带来。 “姐,是他吗?” 慕有哥看着她身后的人,“是。” “可让我好找,那你们先聊,待会我来叫你。”蒋静抹了把汗,到前头去看顺序。 “好。” “你怎么来了?”慕有哥提了下嘴角,“就你一个人?你女朋友来了吗?” “没有。”席天面色沉重,手捏着衣角使劲搓着,似乎是有什么心事,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还吞吞吐吐的,“我,我来是想告诉你,告诉你。” 她看着席天这般反常模样,“怎么了?” 他的手指从衣角坠下,“没什么。” “等结束一起回宁椿吧,我要休个长假,闻川应该回去了,我和他吵了架,他手机都没带走,你开车来的吗?” 席天垂下头,像点头。 “那我就直接坐你车走吧。” “闻川死了。” 慕有哥没当真,“你要来应该提前跟我说一声,对了,忘了给你新号码,我说你记一下吧。” “失火了。” 她沉默地看着他。 “屋里全是油画。”席天哽咽了,“烧光了。” “一直联系不到你,我就先把他安葬了。” 房间里静的可怕。 她勾了下耳前的头发,没有说话。 “有哥。”他有些慌,眼睛红了,“你说句话。” 蒋静过来叫她,“姐,周文到了,在那边等你,准备上场了。”蒋静见她愣愣的,“姐?上场了。” 慕有哥缓过神来,对席天说:“那个,待会我找人来接你,你先去我家吧,我妈。”她不自觉地顿了下,深呼了一口气,“我妈在家,她认得你。” “哥哥。” “我要先去颁奖。”她朝左边走过去,方向反了,又转身回来,朝另一个方向去。 蒋静刚走出两步,跑过来嘱咐他,“你先在这等一会。” “好。” 慕有哥缓缓地走着,看到前方的周文,他在笑着与自己打招呼,嘴巴一张一合,直到站在他跟前,她都没听到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周文挥挥手,与她开玩笑,“两月不见傻了?” 慕有哥盯着他微笑的眼睛,眼珠子一动不动,像是丢了一魂。 周文拍了她一下,“喂。” 这一拍,魂归位了。 “下面有请荣誉开启嘉宾,演员周文、慕有哥。” 周文见她一动不动,“走了,到我们了,发什么呆呢?” “嗯?” “你怎么了?上台了。” 她眨了眨眼,“噢。” 慕有哥的鞋跟不高,周文还是很绅士的向她伸出胳膊,她挽住他,两人一并走到舞台前方。 “大家好,我是演员周文。” “大家好我是演员慕有哥。” 周文见她状态不对,直接省去了那些废话,直奔主题,“接下来我们要颁发的是最佳人气奖。” 周文示意慕有哥说话,她看了眼卡片,微笑着面对台下,“许枫。” 又是这震耳的音乐声,此刻她的心脏都被震得发抖。 许枫是谁啊?慕有哥不认识,可还是得亲昵地与她拥抱起来,还要笑,灿烂的笑。 第一次觉得这舞台像地狱的刑场,仿佛体验了百般酷刑,却怎也不见时间流逝。 下了台,周文见她有些站不稳,扶住她,“没事吧?你脸色好差,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去医院?” 慕有哥推开他,扶着墙朝前头走着,双腿无力,突然跌坐下去。 蒋静提着包赶过来,直接跪倒在她面前,慌张地问,“姐,怎么了?” 她伸向蒋静手里自己的包,“包。” 蒋静把包给她,慕有哥手抖着,在手拿包里翻来翻去。 这么一个小包,怎么就是找不到? “你找什么?我来帮你找。” 周文奇怪地站到她旁边,慕有哥直接把小包里所有东西全倒了出来,拿起维生素瓶子倒了一把药就往嘴里塞。 “你干嘛?”蒋静拉住她的手,“姐?” 药丸掉了一颗在地上,很明显不是维生素片,周文立马蹲下来,“这什么药?什么药也不能这么吃啊。” 慕有哥一嘴白色的药渣,从嘴角漫出来一些。 好苦,好苦啊。 她使劲捶着自己胸口,大喘着气,双手不停地颤抖着。 “姐。”蒋静见她情况不太对,吓得白了脸,声音打着颤,“怎么了啊这是?” 周文稳住她,对蒋静说:“去叫人。” 蒋静慌张地站起来,“来人,快来人。” 慕有哥躺到地上,浑身抑制不住地抽搐了起来,她无助地拽着周文,眼泪不受控制地流着,发出难受的闷哼声。 她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只感觉到被腾空抱起,还有围过来的一群人。 身体像被吸进了一个黑洞,被四分五裂。 … 慕有哥住了院,医生给她洗了胃,现在正在打点滴。 情况紧急,没人顾得上席天,活动结束他被赶了出来,就在门外等。 蒋静在病房里无措地转着,许久才想起还在后台等待的那个男人。见他之前慕有哥还好好的,见面后就变成这样了。于是她去把席天给带了过来,顺便问问出了什么事。 席天与蒋静说明了情况,她一路沉默,压抑的想吐,虽与闻川没什么交集,但想到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就这么没了,还有慕有哥那个模样,她的心疼得厉害,莫名其妙地还哭了出来。 席天一直在病房守着,前后来过很多人,有明星,有经纪人,还有主办方的一些人。 两个多小时后,她醒了。 “哥哥。”他坐在她旁边,不敢碰她。 慕有哥目光涣散地看着他,看了足足两分钟,“什么时候?” “两天前。”他注视着她苍白的脸,心里阵痛,“消防到的时候,外头那间已经烧光了。屋里有个火炉子,可能是不小心碰倒了。” 她转过脸去,盯着上方的灯,“是我。” “是意外。” “是我。” “什么是你?” “你回去吧。” “我陪陪你。” “不用,你走吧。” “可是” “走吧。” 席天杵了半晌,刚站起来又说,“等你好了,一起回宁椿吗?我等等你。” 她没有回应。 “去看看……他。” 她一动不动。 “我还在北京,要是想找我就打电话给我。” 她没听到似的。 等席天走到门口,她又问了一句,“真的死了?” 他绝望地看着她,点了下头。 “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我也希望我是骗你的。” “我知道了。”她回过眼,继续看着顶上那盏灯,“你走吧。”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她的呼吸声。 我是在做梦吗? 为什么要做这种梦。 求求你,醒过来吧。 … 两天后,慕有哥出院了。 宋致虽然讨厌闻川,但也没讨厌到想让他死的地步。最近,她一个声都不敢出,生怕刺激了女儿。 慕有哥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宋致偶尔会偷偷打开门看一眼。 有时,她躺在床上睡觉。 有时,她盯着窗外发呆。 午饭时,宋致又去查看了眼。 这次稍有不同。 床上铺满了钱,粉粉的一片。 她就坐在钱里,抱着一个黑色的背包,还穿着汉服。 宋致小心翼翼的进去,“有哥啊,吃饭了。” 刘阿姨跟在后头,把饭菜放在桌上,慕有哥下了床,应付地吃了几口,又躺到了钱里。 她手里攥了个东西,看上去尖尖的,宋致一发现登时就急了,从她手里将东西抢过来。 慕有哥没什么力气,冷冷地看着她。 “你干什么?”宋致随手将它扔了。 慕有哥直接滚下床,将它拾起来掸了掸,又坐回床上,“你干什么?” “你可别想不开。”宋致哭了起来,“妈没了你也不活了。” “哭什么。”即便是有气无力,她的目光依旧充满压迫性的力量,让她立马闭了嘴,“这是发簪,小川送我的。” 簪身是木头雕花,簪头是块玉。 是她今早在他的背包夹层里发现的。 慕有哥圈起头发,用发簪别住,朝宋致扬了扬下巴,“好看吗?” 宋致点了点头。 “刘阿姨?” 刘阿姨流着眼泪点头,“好,好看。” 慕有哥把床头的手机扔给宋致,“给我照张相。” 她侧过身去,“拍好看点。” “好。”宋致拍了四张,将手机递还给她,“拍好了。” 慕有哥接过来看看,“这是我高中时候最想要的发簪。”她抬手摸了摸簪头的玉,斜眼看着宋致,“小时候一直没舍得买。” “很漂亮。” “那么多年了,你说他从哪买到的?” “我不知道。” 慕有哥睨了她一眼,冷不丁地笑了下,让人毛骨悚然,“我也不知道。” “有哥,你别这样,我害怕。” “怕什么?”她张开手,“这身汉服好看吗?” “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也是小川送的,可惜他忘了买鞋。”慕有哥理了理袖子,赤着脚下床,猛地拉开了窗帘。 突然而来的巨光刺得她眼都快瞎了,她转过身,轻飘飘地看着宋致,“再给我拍几张。” … 席天经常去看闻川,烧烧纸,唠唠嗑,时间久了,他也少来了。 春夏秋冬,一晃就过去了。 他的墓,再无人无津。 这一年,慕有哥拿奖拿到手软。 她还是如从前一样,很少接活动,要么在剧组拍戏,要么在家看书学习。啊对了,她还学了钢琴,谈得还有模有样。 席天把店开到了北京,慕有哥专门来为他来捧场,虽然仅是五分钟的露面,却已把整条街挤得水泄不通。 “瞧这架势,国际女星就是不一样啊。” 慕有哥无奈地笑了笑,“我走了啊。” “开个玩笑。”席天给她调了杯咖啡,“来尝尝我这手艺有什么变化。” 慕有哥抿了一小口,“没差。” “啧,好好品,怎么说我也在意大利待了小半年。” 慕有哥又抿了口,“嗯,真好喝。” “嘁。”席天摇了摇头,“还影后呢,演得这么假。” 她把杯子放下,“你行你上。” “我就算了吧。”他豁然地笑了笑,“再说,我也没那脸啊,又不跟闻川似的,随便几张照片火到国外去了。” 慕有哥低着眼,没有说话。 席天想狠狠扇自己几巴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再给你调一杯。” 慕有哥倒是接话下去,“他确实好看。”她手指刮着咖啡杯,又小抿了口,“当年进这个圈子的如果是他,不知道有多火。” 席天不知道回什么了,“是啊。” 半晌,他又问了句,“真的不再回宁椿了?” 慕有哥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那里已经没有我牵挂的人了。” “我不是人吗?伤我心啊。” “你不是都来北京了。” “我还要回去的,这边交给朋友打理。” 她笑了笑,“我就不回了。” 席天磨着咖啡豆,偷偷瞥了她一眼,“不去看看他?你还从来没去过。” 慕有哥手指轻划着杯柄,别了下嘴,“不去。” “也是,见了伤心,不如不见。”他皱了皱眉,觉得气氛太凝重,赶紧岔开话题,“待会你怎么走?外头堵成这样。” “飞走。” “啊?” 她提眉,朝他笑了笑,“再看吧。” “那你就多坐会,见你一面太不容易。” “嗯。” … 后来,慕有哥去了国外,为一部戏筹备了两年的时间,直到拍完她才回国。 闻川离世三年,慕有哥给他办过二十九次画展,国内十二次,国外十七次,遍布世界各地。 他从四岁开始画画,画到二十七岁,即便从高中开始算起,也有十几年了。闻川画了很多画,只是很不幸,极大一部分还未现世就被烧掉了。慕有哥手里有五十四幅,还有散落在各地零星被她收回来的十七幅,便是全部。 这次展览,将他毕生的作品全都放了出来。 展览维持一个月,慕有哥从未现身,直到闭幕式的时候,她着一身素衣,未施粉黛的出现了。 各大媒体争相的采访。 “大家都说是你把闻先生捧到这个高的位置,对于他的绘画风格,仍有部分人抱有质疑,对此你怎么看?” “他本身就很优秀,大概因为过分独特,所以难以理解。虽然现在有很多研究他的学术论文与科研项目,但我想没有人能真正透彻的了解他,包括我。至于他在艺术界的地位,现在很难评判,还是交由时代来判定吧。” “有流传闻先生就是你交往十年的初恋,请问这是真的吗?” “是的。”她笑了笑,“他是我初恋。” “他在生活中应该是一个比较无聊的人吧?” “他并不无聊,只是把有趣的世界藏在了画里,那里头,比任何东西、任何人都有趣。” “关于闻先生的生平,目前只有您了解的更深,有考虑为他写书吗?” “没有。他这一生,用两个字就概括了,就是画画。” “市面上几套关于闻先生的人物传,您看过吗?” “我没细看,翻过几页。” “您至今没有任何恋爱的消息,是不是因为他呢?” “只是没遇到适合的人。” “他长得那么帅,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起进入娱乐圈呢?” 慕有哥看向身后的大海报,是早年一个摄影师为他拍的一组照片中的一张,也是他仅存于世的照片。 她笑着回头,对着媒体开玩笑,“他要是进了娱乐圈,我们还怎么混啊。” … 入行以来,慕有哥参演了三部电影、两部话剧、一部电视剧,部部经典。在她演艺事业的巅峰之际,她却去国外学了两年导演,处女座便是一个纪录片。 因为片子,她回了宁椿。 这一年,她已经三十二岁了。 慕有哥交往了一个比她小十岁的男孩子,叫陆深,原本是纽约的一个街头画家。偶然一次机会被慕有哥发现,带入了这个行业。 她把陆深捧得很红,这次也用他做了纪录片的主演。 五年了,这是她第一次踏入故土。 一待,便是大半年。 夜里三点多,席天接到了慕有哥的电话。 “喂。” “喂。” 两人一同沉默。 席天站到窗口,点了根烟,看着楼下整齐的路灯,“怎么还不睡?” “我想小川了。” 屋里只剩下香烟燃烧的声音,他僵硬地站着,夹着烟的手杵在半空,听着她虚弱的声音。 “想得睡不着。” “你在哪?” “宁椿。” “你还没走?” “没有。” “小男朋友呢?” “去北京了。” “还是那家酒店?” “嗯。” “等我。” 席天开着车狂飙了过来,直奔她的房间,慕有哥给她开了门,把灯按开,让人进来。 两人沉默地坐在床上。 “你怎么没走?不是上周就拍完了?” “想多待些天,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她把腿伸进被窝,微微地弯曲起来,“他埋在哪了?” 席天愣了愣,回答:“安灵墓庄。” “噢。”她从床头摸出烟,递给他一根。 席天接了过来,慕有哥给他点上。 “这烟不错吧。” “可以。” “喜欢给你几条,我这一堆。” “行。” 屋里有些凉,席天把空调给打开,一边调温度一边说:“你还没开过?还是制冷模式。” “没有。”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不冷吗?” “不冷。” “我记得你以前挺怕冷的。” “是么?” “是啊。”他调好温度,坐了回来,“晚上吃饭了吗?” “吃了。”她笑了起来,“别那么凝重,我就是睡不着,想找你聊聊天。” 席天看着她豁达地笑,泄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你怎么了。” “我能怎么。”她又笑了笑,“他都死五年了。” 慕有哥不想用过世、去世、离开、走了这些词,死就死,很直白,不需要拐弯抹角。 “日子真快,我们都三十多了。”席天拧着眉心,深吸口烟,重重地吐了出来,“都老了,只有闻川还年轻着。” “是啊,他才二十七岁。” 席天沉默地抽烟,半眯着眼盯着床头柜,半晌没有说话。 “晚了两天。”她抖了抖烟,“如果那两天我没有通告,来找了他,可能他就不会死了。”她叹息一声,“就晚了两天。” “人要是有预知能力,这个世界得少多少遗憾。”席天皱了皱眉,“如果他还活着,看到全世界这么多为他而来的人,得有多高兴啊。” 慕有哥无声地抽着烟。 “要我带你去看看吗?墓园,我也很久没去了。” “不去。” “还是不去。”他注视着她黯淡的双眸,“为什么?” “不敢去。”她抬起眼,与他对视,“不敢见他。” 她掐了烟,又点上一根,“我刚才做梦了,你猜他跟我说什么?” “什么?” “他说,我去死了,你不用忍受我了。” 席天没太听懂。 “还没跟你说过,五年前我跟他吵过一架,我让他去死,只是一句气话。”她苦笑一声,“他就真的去死了。” “你别这么想,只是意外,跟你没关系。” “他每天晚上都来找我,有一次,我们还有了孩子,然后就一直在给孩子取名字,直到我醒了名字都没取好,你说,那个孩子叫什么?” “别这样。” 她身体往下滑,平躺着,柔软的枕头深深陷下,包裹着她的耳朵,“那天晚上我拉住他的,可是后来我松手了,我不该松手。”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不是你的错。” “你说,一起经历了这么多,那么穷的时候都走过来了,为什么熬不过那点小事。”她翻了个身侧躺着,“明明都是很小的事。” 席天为拉了拉被子,为她盖好。 “是我走错了路,那一年我不该和他去横店玩的。” 他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早让你跟我去上海了,非要报杭州。” 她打开他的手,“你说人为什么能活那么久?要是像猫狗一样,只活个十几二十年多好。” “猫狗可能也在想,我为什么能活这么久呀。”他躺到她的旁边,理了理她的头发,“你可别想不开啊。” “我会活很久的。”她蜷起身子,抱住自己的腿,“我害怕见到他,见面了第一句话要说什么?不知道。我想,那就活到很老很老,九十岁,一百岁,也许那个时候我会勇敢点,厚脸皮一点,对他的愧疚少一点,也许到时候,我老的变了样子,他就不认得我了。可我还认得他,我认得他,就够了。” “别想了,说点现在的事吧。” “也没什么好说的。” “有打算结婚吗?” “没有。” “他挺红的。” “是啊,你没看网上的人怎么骂我的,泡小鲜肉,老牛吃嫩草。” “别看那些,那些人无聊得很。” “你不用安慰我。”她吐出口烟来,“我早就看开了,隔着网络,没有人会一直陪着你,一波走了一波又来,我都人老珠黄了,用不着别人的喜欢。” “活在当下吧。” “是啊。” … 两人聊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一起吃了顿早饭,席天才离开。 慕有哥去了趟母校,见了见高中的班主任,谢原看上去没有老很多,她在办公室与他坐上一会就走了。 离开时,她看到学校名人榜上自己的照片,在她上面的,是闻川。 一个演员,一个画家。 真讽刺啊,连毕业证都没拿到,却被挂在了这里。 曾经一度被嘲作“大师”的怪胎,最终真成了大师。 她笑了一声,走出学校。 可人性不就是这样吗,无名时一文不值,有名了人人称赞。 … 闻川在国外更受欢迎些,有位收藏家想要他的一幅画,价格开到了七千万美元,慕有哥没有卖,转而把那幅画捐给了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另外还有三幅,分别捐去了佛罗伦萨和伦敦。 她会老去,会随着年月慢慢消失在大众的视野里,即便有几部不错的作品,百年之后也终将被遗忘。 可闻川不一样,他自成一派,会名垂千古,会越来越耀眼,越来越受追崇,和他的画一样,是永恒的。 … 慕有哥在宁椿街头瞎晃了一上午。 一家书店的玻璃橱窗里,放着他的一本画册。 她停在橱窗外,看着封面上他的那幅《窗外》,自言自语着,“小川,你看啊,所有人都看得到你了。” 后来,慕有哥去了车库。 闻川还在的时候,她就已经把这里买了下来,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敢踏入这里,即便是拍纪录片,也没有用这个地方。 她在门口杵了许久,钥匙握在手里,随着她微抖的手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钥匙进锁,咔,打开了。 她推开门,一股燃烧的味道扑面而来。 五年了,从不通风,一点气味都没有散。 慕有哥走了进去,关上门,腰杆笔直地站在房间中央。 他就是在这里死掉的。 慕有哥四处看了看,角落还留有些残留的画,最大的一幅倒在墙边,只被烧毁了一小半。 她将画翻了过来,看着残画上半个女孩的模样。 看着看着,她心里一恸。 这个女孩,好像小时候的自己。 她手里握了把铁锹,扎着高高的小辫,意气风发。 慕有哥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小学校园操场一角那黑板上的一只雄鹰。 是相当模糊的记忆了。 好像是个被欺负的男同学,她拿着铁锹把那三个欺负他的人撵走了。 那个男同学……是闻川吗? 她努力地回想着,越想记忆越模糊,头疼了起来。 她不想再回忆了,走进另一个房间里,这里的情况没有很糟糕,桌子和床都没有烧干净,墙上的海报也还在。 她静静地看着周围。 如今房子越换越大,可还是总梦到住在小阁楼,和在这里的日子。 相依为命,共抽一根烟,共饮一杯酒,穷是穷了点,可却是充满欢笑的。 人啊,真是永不满足。 从前她总说他向后看,如今却轮到了自己,如果再来一次,宁愿与他一辈子窝在这个小地方,可他死了,人生也不会重来。 床头有个铁盒子,上头蒙了一层灰烬。她拿起它晃了晃,里头好像放了些硬币,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因为被烤得变了形,掰是掰不开的,慕有哥走出去找了个小铁锤,硬生生把它给砸开。 六个硬币。 三个一元,两个五毛,一个一毛。 还有两张一百块纸币,和一沓门票。 是《小芸和秋》的票,上海的、武汉的、广州的、成都的…… 那段时间他们吵架,他没有用那张卡里的一分钱。 他哪来的那么多钱去买票? 哪来的? 街头画画挣来的,不吃不喝省下的,天涯海角的追随着,只为默默看她一眼。 她的头更疼了。 用力地敲了敲太阳穴,突然看到地上几块带着颜色的手印。 那一刻,她的心在发抖。 她朝它走了几步,跪在地上,触摸着那些手印,与掺着血的抓痕。 被烧的很疼吧。 她伏下身,额头靠着地,亲吻着这些印记。 你的心呢。 是不是更疼? 我是。 … 第二天,新闻爆炸,微博瘫痪。 全网都在讨论知名女演员死于宁椿一间平地车库的消息。 她就死在那个又破又脏的床上,胸口有三个血窟窿,发簪深深的扎入心脏,只留了个簪头玉在身外。 后来,法医鉴定其为自杀,并在她家中发现大量治疗抑郁症的药品。 圈内圈外,全民哀悼。 可笑的是,那些骂她的人一夜间全消失了。 她离开了世界,全世界也都更爱她了。 … 自打慕有哥死后,沈冬楠就一直睡不着觉,还总是做噩梦,整天神经兮兮,动不动就念叨:他们来找我了。 后来,她老公和她离婚了,孩子和房子让她选一个,她选了房子。 沈冬楠一个人住了两天,精神更不正常,便搬去和陈雨清住,她还是整天自言自语地说胡话,陈雨清被她念叨的也有些害怕,便带她去看了心理医生,治了足足半年,人才好些。 … 席天又喝醉了,大半夜在路上撒酒疯,晨晨一路追着他。 “我该多陪陪她的。” “我早该发现不对。” 他拿着酒瓶子就往自己头上砸,“我怎么就没看出来。” 晨晨搀扶住他,“你别这样。” 席天一把甩开她,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一没站稳,整个人朝地上摔过去,鼻血直流。 “你不懂。”他崩溃地拍打着地面,“你不懂,我一直爱她啊,可她是闻川的。” 晨晨也哭了,“那我呢?我算什么啊?” “他们才是一对,连他死了,我都不敢说出来。” … 慕有哥执导的纪录片提前发布了,在她过世的第十八天,没有进影院,没有挣一分钱。 没有花里胡哨的片名,就叫《闻川》。 陆深在接受采访时被问到他与慕有哥的感情, “我们交往一年多吧,其实一直没说过你做我女朋友或是我做你男朋友这种话,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看上去好像是男女朋友,可她从不让我碰她,连一个吻也没有过。” “她白天就是个女强人,一到晚上就变了个人似的,我住在她隔壁房间,几乎每夜都听到她哭,声音很大。” “她是个优秀的演员,每天都在扮演着开心,和一个微笑的人。” “自杀,并不代表她是脆弱的,她是个很坚强的人,大概是已经到了极限,实在撑不住了,才选择离开。” “其实,死亡对他们两来说都是解脱,从另一种程度上来说,是比较完美的结局吧,我祝福他们,在另一个世界。” “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正在街头画速写,她从车上冲出来,我愣愣地看着她,就觉得,这个女人好奇怪啊,奇怪又美丽。她让我帮她画了一幅画,给了我一笔巨款,当时还很搞笑,我会错意了,跟她说我不卖身。” 陆深低下头,沉默了半分钟,“然后,她什么都没说,用手捂住我的眼睛,再放下来时候,我看到她满脸都是眼泪。”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直到我看到了闻川的照片。”他抬起头,捂住自己的眼,笑了起来,“看,是不是和他很像。” … 赖红城把这个纪录片看了很多遍,他突然理解了慕有哥。 二十多年的嘲讽、谩骂、不被理解,换做是自己可能早就放弃了。他能坚持这么久,本身就已经是个巨人了。 片子再一次播完,赖红城抽了近两包烟,眼睛被熏得通红。 他拿起旁边慕有哥的签约合同。 她没有违背承诺,一生都留在了自己身边,永远永远都是他的演员。 赖红城看着她的照片。 “我不该妄想。” “是我的错。” “请你原谅。” “请你们,原谅。” … 慕有哥没什么遗产,她不接广告,片酬也不算太高,这么多年赚的钱大多数都来营销闻川,临终前还全资拍了个纪录片,所剩无几。 钱分成了三份,一份给了闻川艺术基金会,一份给了陆深,最后一份留给了宋致。她再不好,也是妈妈,那些钱足够她安度晚年了。 纪录片拍摄地大部分都在宁椿,记录了闻川的一生,从小姨、到老师、到同学、到邻居、到画廊老板,却独独没有慕有哥。 片子最后,出现了一些人物采访。 比如,一家早餐店老板。 “当时他在我这躲雨,就在这。”老板娘指了指门口,“就坐在这,大冷天的,我看他一天没吃东西就给了他一碗粥,他没钱付,又觉得不好意思,就送了我那副画,就是那副很有名的,《小树和车》,后来有一个很有钱的女人,说要买那幅画,给我很多钱,我就卖给她了。” 比如,那个“富婆”。 “我是受人嘱托买他的画的,那个时候他没有名气嘛,是个女的找的我,让我装成有钱人去买他画,有多少买多少。然后闻川和那个画廊老板挑了四十二幅过来让我选,我就都要了,反正有人付钱。 他呀,长得特别帅,也有艺术家气质,就是感觉看着挺可怜的。” 比如,那个长大的男孩。 “那天我记得特别清楚,是除夕前一天晚上,他手上全是冻疮和裂痕,面前摆着几幅画,有人像,还有油画。我想画一张我的妈妈,可是身上没钱,他就说给我一块面包吧,我就用面包和他换了画,还多给他一块,他应该是很久没吃东西了,看上去很饿。 那个女演员跟我买过画,开到了一千万,我没有卖,她反而开心地笑了,最后找了人来把画拍成照片带走了。 怎么说呢,钱不是最珍贵的,我以后也不会卖。” 还有,画廊的袁老板。 他什么也没说,低头叹息了一声。 … 后来,很多人去看他。 他的墓前总是放满了面包。 宋致将慕有哥的骨灰与闻川放在了一起,她这一生错事无数,唯独办了这么一件对事。 傍晚,席天抱着慕有哥的一箱遗物来到墓园,都是些不宜烧掉的,宋致睹物思人,本要扔掉它们,却被他要了过来。 他坐到墓碑前,看着地上成堆的面包,什么牌子的都有。 他把那些面包整了整,“每次来都得给你们收拾半天。” 席天摆上火盆,把面包一块块烧掉。 他翻了翻箱子里头的东西,看到了一个铜制相框,里头是一张画,画的是高中时期的慕有哥,一脸天真的笑着。 席天端详着她,苦涩地笑了起来,“哥哥,你骗人啊,还说那些是他全部的画,自己明明偷藏了一张。” “我烧给你,你继续藏着。”他将铜相框拆了下来,取出里头泛黄的画纸,看到了画纸背后的字。 是闻川的字迹,他识得。 席天看着这行字,笑着笑着就掉了眼泪。 “你不是说他没求过婚吗?”席天举着画纸,展示给她看,“你不会还没看到吧?” “你们两,我说你们什么好?” 他将画放进火里。 画纸翻卷着,灼热的火吞噬掉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长大以后,嫁给我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谢谢陪伴。 每条评论都想回复,但是词穷,又不知道回些什么。 忘记他们,看点甜文开心一下吧。 下本雷打不动开《阿吱》,活着的he。 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