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前夫的母上大人》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穿成前夫的母上大人 作者:清酒一城 阅前重要提示:肖沣百是男主,肖千冷是前夫!请不要弄混! 女主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请勿人参公鸡作者。鞠躬~ 文案: 裴玉欢被前夫肖千冷休了之后,前夫联合小三柳卿佩将她骗入毒区致命,焚她尸骨。 念主看在裴玉欢无恶且心还未死,给她一次重新修改命运的机会。 再次醒来,裴玉欢没想到会 穿成前夫(肖千冷)的母上大人秦子艾; 更没想到, 还未战死沙场的‘丈夫(肖沣百)’竟然这般宠她爱她! 肖母秦子艾为恭亲王女儿栾凰郡主,掌握肖府的生杀大权。 与其让渣男(肖千冷)轻易的去死,不如—— 要让他痛哭忏悔! 要挖他心肝见血! 要留他心死偿命!折磨他身,折磨他心,让他生不如死。 且日常相处皆是送命题。 还未长开的肖千冷递茶问安,【母亲,儿子给您请安!】 裴玉欢皮笑肉不笑的靠在软榻上,【难为儿子一片孝心,你生身母亲我已替你找到,我已安排她不日进府,你意下如何?】 重活一世,从爱自己做起 相夫教子,复仇治理渣‘儿砸’,样样不落。 PS:第一,女主前世对渣男肖千冷心已死,一切相关只是复仇,无任何感情累赘。 第二,肖千冷为重生女主秦子艾的养子,无任何血缘关系。 第三,肖沣百是正主CP,1V1。爽文无虐,只虐渣。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子艾(裴玉欢),肖沣百 ┃ 配角:肖千冷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日久生情,久处不厌。 第1章 重生(捉虫) “诶~大夫人醒了!”随着一声惊叫,沉寂了一整个冬的肖府,有了动静。 “小河!小河!”廊下,小姑娘跑的衣服摆子起飞,她气喘着扶着粗红柱子,对一个男孩说,“快,去找老爷来!” 小男孩猴机灵一般跳到屋檐下,“怎么了?枝枝姐姐?” “夫人醒了?” “夫人?醒了?”小河亮晶晶的黑眼珠子一转,“你等着,我立刻去找老爷来看夫人!” “你机灵着点,别让那狐狸精又给轰出来!” “知道了!”小河摆摆手,示意她放宽心,一溜儿人跑远了。 枝枝看了看天,她轻声叹气,好在夫人终于醒来了,要让老爷这样下去,指不定家里闹成什么样。 时节三月,风鸢满天飞,院里的几个乳母的孩子穿着新衣在嬉戏打闹,日子忽地由阴转晴变好了一般。她赶紧回房去照顾夫人。 房内,半侧卧的夫人微微睁着眼睛,没什么精气神,眼神更是空洞无比,从前很好看的水灵大眼睛,这会儿黯淡许多。 可怜见老天爷算是留了条活路,夫人这些日子大难接二连三,才失了孩子,就心结难愈病倒在床,昏昏沉沉的过着日子,已近三个月了。丫头们都是汤汤水水的喂,本来以为这撑不了多久,结果忽然就醒了。 到底是开春的季节,天放晴了,下午阳光踏入地砖,屋内一下子暖气不少。 丫鬟萍儿端着茶杯,守在一旁,“夫人,喝点水吧!” 床上半侧卧的人,正是死而复生的裴玉欢,她本以为重生的命运会给她选择身份,没想到,身份由不得她选择。 没错,在弄清楚身边这几个丫鬟的身份之后,裴玉欢确认自己穿成上一世肖府夫人秦子艾身上,也就是她曾经的婆婆身上。 造化弄人,上一世,她死不瞑目,怨念太多难以登天才会得到这次重生的机会。 从前害她的人,这一辈子绝对不姑息。上一世的夫君肖千冷对她做的那些腌臜事,这一辈子她会变本加厉的还给他,绝不手软。 裴玉欢正想着,手抓着身旁的床单起了褶子。枝枝注意到她的失常,赶紧走过来,跟正喂水的萍儿说道,“喝什么水呀,萍儿,你去吩咐厨房给好好做一顿饭,我看夫人这些日子吃的甚少,好好的身子都饿坏了。” 枝枝是前世婆婆娘家陪嫁丫头,不仅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也是婆婆最信任的人。 裴玉欢回了神,勉强一笑,“枝枝,别慌忙,我刚醒着没胃口,先不吃了。” “还是要吃点的!”枝枝劝着,她是真的眼见夫人瘦了许多,以前圆润的婴儿肥不见了,脸消尖了不少。 “也罢,扶我起来吧!我是该出去走走了!” “是!”枝枝前去搀扶,夫人自大病之后,又赶上油盐不进,越来越弱不禁风。她帮夫人穿好外套,还给她裹了个毛绒围巾,“夫人,仔细身子。春捂秋冻,再别受风寒什么的,以后无病无灾的。” “你这嘴呀,跟吃了蜜似的哄我开心。”裴玉欢跟着枝枝出了门。 “哪有~” “府内近期可还好?” 夫人昏迷这些日子,府里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一切平安。就是老爷找了个女尼姑住在家里住下了,说是给夫人祈福,可枝枝怎么看都觉得不大对劲。虽说夫人从小被惯养有些不讲理,可实实在在一心向善,她有些不忍心说起府里的事情。 更加担心着夫人的身子,便将到嘴边的话隐了去,“府里一切相安无事。” 屋外的阳光暖,有微微风拂过脸颊,不冷,只是生疏,她真真实实的站在这里,仿佛等了太久太久。 她拉拉衣服领子,扣严实。原本活下来,就已经很幸运了,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尊贵的身份,她继承原来的记忆,也了解一些婆婆在肖府的地位。 婆婆秦子艾为恭亲王的女儿栾凰郡主,此时恭亲王尚在世,所以她也算掌握肖府的生杀大权。 她对秦子艾这一生总结概括八个字:人前风光,人后沧桑。 裴玉欢听闻婆婆早年嫁到肖府,生了两个孩子,后来大儿子不知怎么变成个腿残,没有多少天活着;二女儿嫁于邻国王子错多罗跟随大军一生戎马边关,日子也不咋好过。 还有一个儿子,便是裴玉欢的前夫肖千冷。不过他不是秦子艾所出,是抱养的。 后半生秦子艾托肖千冷的福过的还算安稳。这一生过的还算风调雨顺,却没想到曾经还有小产的经历。裴玉欢一阵感慨,从前,婆婆在她眼中何等荣耀刚强,没想到也有如此脆弱难堪的时候。 裴玉欢正失神,枝枝扯扯她的衣袖,“夫人,夫人…” 抬头远看,门口正站着一个个头不高的小孩,眉眼似乎在哪里见过,他正盯着裴玉欢看。 圆脸白肤,小个头,不错,这孩子正是她的仇人,肖千冷。 自古结仇的人,就算是化成灰也认识。别的她没看出来,那孩子耳朵上一颗痣,很明显。人常说,耳朵上有痣的人孝顺。 “小千,过来!到母亲这里来!”裴玉欢主动唤道。 肖千冷听到招呼也不畏畏缩缩的,直接跑过去,小脸上的肉扑闪扑闪的抖,不一会儿,白肤上出现红润。他扑在裴玉欢身上,叫道,“娘亲!” 这一声‘娘亲’,听得裴玉欢心惊肉跳,她不曾有过自己的孩子,天知道,曾经的她有多想要自己的孩子。 她嫁到肖家三年,却不曾有过正式的圆房。肖千冷不是没碰过她,只是曾经的那些房事是羞辱,是逼迫,是被酒后的肖千冷按压在床的无奈,每每完事还会给她灌下一碗药水,那是凉药,避孕用的。 傻傻的她还听了伺候丫头的话只当是补药,却在死的时候被小三柳卿佩告知,是吃了怀不了孩子的药。那个时候,是心痛,是心死,她的爱,也忽然间转变成了恨。 那一世的恨,才刚开始,她便被柳卿佩带入毒气弥漫的山林活活毒死,没了机会恨,也没了机会去质问。 如今,那个人站在她面前,温温糯糯的模样,还为她掉眼泪,亲切的叫她,“母亲,孩儿好想你。” 肖千冷童稚的男声将她唤回现实,像是真切的许久未见了的想念叙旧,裴玉欢是认定的这个仇人,可现在也还是个几岁的孩子。 她抿嘴微微一笑,摸了摸他还未束起的额前碎发,温柔问道,“小千要到生辰了,今年生辰想要什么礼物?” 枝枝在一旁歪头感动,这是什么神仙母亲呀,捡的孩子也疼爱到像亲生的,果然是她家人美心善的大夫人。 正想着,小河打前厅门廊进来,嘴里还吹了吹口哨,似乎是心情很好。 “大夫人,大夫人安好,老爷快到了。” “什么时候出门的?”裴玉欢忙问,老爷可不就是他那个早年战死沙场的‘公公’,她理了理衣服站好。 正问着,人就从廊下走过来。 初次见肖沣百,杏花微光,空气中的清香阵阵,宜人宜景。 他在廊下的漫步的姿态和神情都像极了神仙行步,肤白凝脂比女儿家还要娇嫩,让人想捏捏看是不是剥了壳的鸡蛋。当真人比花娇。 裴玉欢总算是明了这坊间的传闻果然名不虚传。坊间有传闻,肖家肖沣百将军貌比潘安,一等一的京城大帅哥,谁不知道肖家有位公子长得好看。 有些羡慕婆婆,也瞬间懂得,为何恭亲王家的嫡宠郡主、唯一的掌上明珠要下嫁肖家,此等姿色的人儿,让裴玉欢也不禁有些绯红了脸。 只可惜,这哥哥就是好人难长命,他也就这半年的光景了,咋死的来着……裴玉欢拍拍脑门,当时乳母们闲聊时唠的话她没太在意,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不禁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廊下的人快步过来,他一具身形偏消瘦,人高八尺多,完完全全的走过来时,将落在裴玉欢身上的阳光尽数盖住,“夫人,醒了?” 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却客客气气的不曾靠近,原有的记忆也都清晰明了,这个男人和婆婆之间的羁绊,还未有真切的感情丝连,不然也不至于躺在床上这么久,不曾踏足来看一次。 “老爷,今日得空陪我和孩子们吃饭可好?”裴玉欢她轻轻推了推身旁的孩子,薄唇轻启,“快跟你爹问安。” 被推了出来的肖千冷赶紧笑嘻嘻的望着肖沣百,“爹,孩儿这几日一直勤奋学习,功课不曾偷懒。今日,还请爹爹和娘亲一起抽考一二。” 枝枝看着夫人,也不知道今个儿是怎么了,既热情又不失礼分,要知道平日里的作天作地恨不能把肖府作穿的夫人,哪能这么客气。而且明眼人都知道肖千冷不喜欢冷冷冰冰的、不苟言笑的肖沣百。 他以前是能不去见老爷就不去,能粘着夫人就粘着夫人,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小千乖!”裴玉欢摸着他的头,小孩子比较好利用,又轻轻推他,“去叫哥哥姐姐们过来。” 肖千冷低着头,牵着裴玉欢的衣角,似有些不舍。 肖沣百发话,“去吧,我和你娘亲有些事情要说。” 没人注意到,肖沣百眼角快速闪过一丝冷漠,他脱了身上的外衫将衣服披到裴玉欢身上,唇角微微抬起,“来,夫人快穿上,别着凉。天还凉着呢!” 裴玉欢低着头,这具身子瘦弱,的确弱不禁风,这些日子,算是苦了这一具身子。 身上的衣服压过来,一股暖流,她思忖着肖沣百的意思,老爷喜欢她?自然不是。 她现在是秦子艾,有权利眼见这一切,可确实记忆里没有他们很恩爱的场面。她猜测着肖沣百是觉得失了孩子,很亏欠。 她微微抬起头,脸上有些红晕,“谢谢老爷。” 两个人很自然的依靠在一起,多么和谐又不自然的场景,肖沣百将她纳入怀里,一旁的枝枝和小河陶醉,多么完美的一对呀。 有眼色的枝枝赶紧拉着没眼色还在看的小河一起离开。穿过门看见肖千冷的身影还未远去,想必不大愿意叫哥哥姐姐,这就是私心吧。 也难怪,自家夫人这么宠爱这个小少爷,谁都会恃宠而骄。 她拍拍身旁的小河,“你去盯着,叫大哥儿和二姐儿过来,别让他一个人去。” “他都多大了,你还不放心。” “让你去就去,怎么那么多废话。” “是是是!走嘞!烦人婆。” “我让你嘴贫,讨厌!”枝枝脸红,作势要打小河,小河一股儿溜走,跑的比兔子还快。“你可别回来!撕烂你嘴!”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偶有更新是作者捉虫 还请见谅。 第2章 适应 肖府院子里,阳光缓慢而行,不多时便移步到裴玉欢的身上,暖暖的光让她有些有些不安,总觉得不真实。 也正是眼前的不真实让她更加的确认肖沣百或许是在试探她,她推开胸前的男人,“都走了,老爷不必装了。” 从醒来开始,偌大的肖府,竟然无一人怀疑她的身份,这不可能。万事万物都存在可疑之处,何况从打一照面裴玉欢就知道肖沣百绝非一个娇滴滴的将军这么简单。 他面上无事,却在细节之处,让裴玉欢看出其实他并不喜欢肖千冷。对这个孩子的态度也一直不置可否。 可对待自己孩子就不一样,大儿子肖北淮不开心了他会抱抱,女儿肖凤兰那可是骑在他肩头‘遛马’的,对秦子艾只有咸淡的几句问话,今天这样的关怀,少有。 “夫人说笑了。”肖沣百眉头微挑,他凑过来看了看眼前的人,肌肤发白,比雪还好看,“怎么,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裴玉欢微微一笑。 说起生气,那真谈不上,肖府这府里府外什么残忍的事情她没见过,没经历过,有肖千冷那一世的日子,她真是尝尽了人间无情。再说这秦子艾的身份是郡主,若不是郡主,肖沣百会多看她一眼吗? 当初,是秦子艾一哭二闹让恭亲王去求得皇上降旨才成了这门亲事,论起来是没什么感情的,肖沣百就是对她没有关怀也是常理,都是源于秦子艾爱的最深。就像上一世她裴玉欢对肖千冷也是掏心掏肺,结果就落得个焚尸的下场。 呵~男人!她对男人怕是再没了感情。即使是眼前这个人,也是一路货色。秦子艾躺在床上足足三个月,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不知道,但这老爷分明第一次踏足这院子。 枝枝报喜不报忧的性格她了解,这三个月府里还指不定出什么别的事。 “夫人,这我可要发誓了,我对夫人的心天地可鉴……”肖沣百难得的好心情,他举起手晃着到裴玉欢面前,装模作样的憨憨样子,实在是好笑。 裴玉欢用手袖捂着嘴,一笑,难得她也好心情。 多久不见的日子,终于放晴了。不管这一世如何,也比上一世好,至少现在她不会被动。没了爱情,自己最大,再也不用卑微,当真是极好了。 裴玉欢抬头看天,下巴弧度刚好透过阳光。有一瞬间,肖沣百觉得眼前的人变了,可是哪里变了他又说不上来。 郡主好像少了刁蛮劲,好像性子变得清冷了不少,好像是她,好像又不是她。她和他讲话变得温柔,她抬起手在额头上放着,他也学着看了看,阳光刺眼。 是什么变了?面前的这个女人不卑不亢,完全没了之前对他的黏溺,连眼中的柔情也变得冷冷清清,这是她的结发夫妻秦子艾吗? 不怀疑那是假的,肖沣百在西泽那边参与军事,一直听着府里传书来的消息是夫人就此卧床不起,结果这回来不到半月,完好的站在他面前,能不怀疑吗? 他不爱秦子艾是真,对她也算有愧是真,他手指捏在掌中,“夫人既然康复了,我就搬来一起住吧!” “老爷素来喜好舞刀弄枪的,我经历这番事情,也想清静,老爷就成全我吧!”裴玉欢毫不犹豫的拒绝,和他一起朝夕共处,还不如自己过自己的好。 无怪裴玉欢这样,对人生她还充满期待,对家庭,却早就心如死灰;上一世肖千冷伤她多重,这一世就有多厌弃男女之情,她不会再傻傻的将自己赌在一个男人身上,那样没好日子。 尤其是,肖沣百对秦子艾的态度不温不火,这种情况指望男人,那基本到头了。 被一通拒绝之后,肖沣百面子有点挂不住,他本来清冷的脸,黑了一个度。不过对方理由正当,他也反驳不了,想表达下歉意,不被接受,罢了,大不了就继续睡书房吧! 正想着,走廊下跑过来几个孩子,前面的是肖凤兰,后面是小河和肖千冷,最后面的是肖北淮。 三个孩子都长得好看,肖凤兰和肖沣百呆的时间多,大大咧咧的总也跑不完府里似的,肌肤黝黑,大眼睛,瘦瘦的脸,殷桃小嘴随的是秦子艾,通体看整一个黑美人。 肖北淮体弱多病,瘦弱的很,让人看着心疼。 肖千冷不是肖家所出,他长得最白净,眼睛最纯粹,干净透明。 所谓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现在都不过十岁的孩子,几年之后的光景,竟然是北淮意外死亡,凤兰嫁去了邻国随军过日子。唯独肖千冷这个外来子继承了肖家。 是偶然,亦或是蓄谋?裴玉欢抬头看了看傻笑的正欢的肖千冷,很难和上一世伤她的那个前夫联系在一起。他听话有礼,也懂得分寸。 无论现在如何,也不能磨灭肖千冷是个人渣的事实,所谓人不可貌相,人心也不可猜测。 孩子年龄尚小,他们的命运,也同裴玉欢息息相关。让她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坠入‘深渊’,她不愿意。 裴玉欢正出神,突然觉得腰间一紧,原来是被肖沣百一手揽到怀里,这玩的是哪一出?公然秀恩爱? 欲是拒绝,对方欲是搂的更紧,裴玉欢小声嘀咕,“老爷,孩子们看着呢?” “怕什么?我和我夫人有什么要避嫌的吗?”肖沣百作死的在她耳边轻声回她,温语入耳,细腻骚痒,只好笑笑道,“孩子们,都来了。” “父上安好、母上安好。”肖北淮恭敬的行了礼,只有肖凤兰和肖千冷背着手杵在一旁,一个看着爹肖沣百,一个盯着娘秦子艾。 “都好,淮儿带着弟弟妹妹去玩儿,一会儿饭熟了再回来。” 怎么听着这还是打算支开别人的意思,裴玉欢忙阻止,道,“别了,这个点了大家都饿了,我屋里有些新做的甜食,一起吃点先垫垫胃。枝枝去看看厨房忙活的怎么样?” “谢谢娘亲。”肖凤兰这才乖巧的过来牵着肖沣百的手,“谢谢爹爹。” 枝枝得令去了,家里还是夫人的话最管用,夫人说话,老爷屁都不敢放。 肖沣百被迫一只手抱孩子,一只手牵孩子。落单就剩肖千冷,他笑嘻嘻的看着哥哥和妹妹,也只是看着,小拳头藏在袖间被裴玉欢发现。 她走过去拉起肖千冷的手,“小千,哥哥和妹妹都很喜欢你,爹和娘也很喜欢你哦。” “真的吗?娘亲?” “真的!”裴玉欢牵起肖千冷的手,点头道。 对这个八岁的孩子,杀他以绝后患?真要动手她又不忍心。论起上一世,她的确不该有悲悯之心,可这一世毕竟他还是个孩子,她能做的就是引导他,不要往错的方向走。 至于未来,如果肖千冷依旧像上一世那般心狠手辣,执迷不悟,她不会轻易饶过。 进了屋,肖北淮站在一旁,斯斯文文的不说话,肖凤兰直接坐在肖沣百的腿上,摸他身上的佩饰玩。 秦子艾还在世的时候,也没少生气,这生的哪是女儿,明明就是来和自己抢相公的小妖精,还生气不得,吃醋不得。 裴玉欢牵着肖千冷进去,她俯身告诉他,“去吧,去吃点好吃的。” 要说也奇怪,裴玉欢记得所有秦子艾的记忆,却唯独不记得肖千冷的来历,只知道是捡的,怎么捡的,一点印象也没有。秦子艾的心也是大,捡孩子的事情竟然给忘记了。 肖千冷什么来历,都不知道,就一味的宠溺他,还真是让人觉得奇怪。不过这事也不难办,改天旁敲侧击的问问枝枝就行了,要想在肖府生存下去,她这个恭亲王府的郡主还必须的好好扮演下去。 裴玉欢也想通了,大不了就做一辈子的秦子艾,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比她上一世好。 上一世裴玉欢的所在的裴家是世商家族,主要是贩卖香料和做苏绣的。苏绣是京城最好的刺绣,都是因为裴玉欢的娘亲是江南苏家的小姐,绣的一手刺绣。 自古商家多出薄情之辈,裴玉欢的爹爹裴文峰那可谓是把薄情展现的淋漓尽致,早年经商路遇苏州,仰慕当时苏家的女儿就娶了回来。等时间久了恩爱不在,中年多嫌弃苏家小姐年老色衰,生不出儿子,三年两年的不回家,后来败光家产落得个卖女的下场。 裴家只有裴玉欢一个女儿,却一直不得宠。后来还被迫送进肖家,嫁人不淑这都是父母之命。裴玉欢记得当年她娘也是老实本分,为一个男人奔波了一生。头天晚上裴玉欢娘亲求她无论在肖家保住少夫人的位置,不要再想着外面的人和事。 她进入肖家听了娘亲的话,老实本分,贤良淑德,还不是落得个被休的下场。老实就该被欺负,她窝囊过一世,也算是活够了,这辈子,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 别人欺她一分一毫,她十倍百倍的还回去,绝对不会手软。 不一会儿,萍儿从门前进来,给肖沣百和秦子艾各行了一个礼,“老爷,夫人,饭做好了。” 裴玉欢站在院子那会儿就饿了,这会儿就憋着不让它咕咕叫,但还是叫了。有点微妙。 许是看出了她的渴望,肖沣百勾着嘴角看看她,笑意盈盈的对肖凤兰说,“我家小凤兰饿了吧,上菜吧。” 一旁的肖北淮跟肖千冷指指座位,“弟弟,你坐不坐?” “哥哥先坐。”肖千冷乖巧的回道。他看了桌上的零食半天,也没吃上,手在肚子上摸摸,好像是也有些饿。 肖沣百拿了一个酥饼递过去,等他接了才说,“我听夫子说小千又将新课文背会了,来吃块饼干,别只顾着学习。” 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肖沣百一直当秦子艾是用来气他的,没想到在府里也养了半年了,也适应了。孩子又乖又聪明,但总归是别人的孩子,他就是没法打心眼里喜欢着。 他还是喜欢怀里的这个小宝贝儿疙瘩,刁蛮又任性,和刚进府的秦子艾一个样子,天不怕地不怕的。 这些年,是他政务繁忙、外出参加战事,冷落了秦子艾,让她变了性子,同他的话少了,现在可倒好连同房都不让了。 看了看身旁的人,这次小产后一病就三个月,他又刚巧被圣上派到北塞西泽国去谈和,哪有时间顾得上家里。不免又多些愧疚,拉过她的手,也不说别的,就是叫一声,“夫人~” 裴玉欢十分排斥这个‘相公’,她是真不习惯。但,装下去就是…抿唇微笑,“相公~” 一顿饭吃下来,一家人齐齐整整的,表面客客气气,和和谐谐,其实难受的要命。 裴玉欢就是,“相公,这个鲜嫩可口,你吃?” 肖沣百就是,“夫人,这个你喜欢你吃!” “相公,这个大补你吃!” “补哪?” 补哪?裴玉欢看着那是猪腰子吧,她脸一红,这让她怎么说,“……”哪哪都补~ 孩子们一脸懵的看着娘亲和爹爹,这个气氛怎么好几年没出现过了,恍若隔世。这是当他们是意外还是当他们是空气? 小河忍不住插话,“老爷,那是猪腰子,人都说吃哪补哪,我看是补腰吧。是吧夫人!” 枝枝毫不留情地拍了小河一巴掌,“你嘴真多!” 肖沣百还挺高兴,少见秦子艾的囧样,他‘哈哈’笑了起来,“是吧,夫人,小河说的在理。咱补都补了,晚上就让我回来呗……” “要吃饭就好好吃饭!不吃拉倒!咱家宅子这么大,随你住那里。你要是不愿住书房,东屋也可以,西屋也可以,南屋也可以,你想住我这里,那我去书房也可以!”裴玉欢瞪他,一口回绝。 美好的未来就在不远处,想打乱她的计划,想回来住,门都没有。 第3章 夺权 夜深露凉,风煽动窗户“哐当”作响,枝枝见势去关了窗。 这入春了,屋内还是照样寒冷,她想着再去添些竹炭,萍儿和她想到一块儿,从外面拿着竹炭进门。 俩人看着夫人在梳妆台前坐着一动不动,盯着镜子看自己。夫人的骨相美,圆润的身材,如今瘦削了,也还是美人依旧。 从前的夫人脸上有肉,笑眼弯弯的时候是充盈的妩媚,现在清瘦,少了笑容倒显得很孤高自傲。说不上来,总觉得夫人生场大病就变了。 萍儿将洗脚水打好端过去,一边脱靴一边道,“夫人,萍儿有话要说。” 被叫回过神的裴玉欢看着萍儿,这丫头也有十二岁了,再过两年就是嫁人的年纪,做事还是直来直去,可见是性格这般直爽,不像枝枝把话都藏在心里。她点点头,“说吧!” “我觉得夫人将老爷赶出去不好,毕竟台阶都有了。再者说了,那小尼姑的事情还没完呢!夫人也不在意么?” “你这丫头……”枝枝烦心的瞟她一眼,忙慌跪下解释道,“夫人,我也是担心你生气才没说的。” “先起来,慢慢说。”裴玉欢走到桌前扶起枝枝,正色道,“我正好闲来无事,嗑嗑瓜子!” 府里的事情裴玉欢了解的不是很详细,光秦子艾天天追着肖沣百跑这趋势看下去,脑子装的都不是什么大事,好在她又凡事都喜欢东插一脚西插一脚,所以大体还是知道的。 原本这尼姑只是肖沣百一嘴提起来,说是招进府让她来诵经祈福的,秦子艾当时十分反对,俩人就大吵一架,然后就动气小产了,接着就卧床躺了三个月。 这一病不起,没人管着肖沣百,就大张旗鼓的将小尼姑接进来,对外也宣称是为夫人祈福,名正言顺。 外人说栾凰郡主还未死肖老爷就开始找下一个了,也有说他是真心祈福的,难听的、好听的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惊动了在江南疗养的恭亲王,结果人准备杀回来了替女儿打抱不平。 裴玉欢听着说是恭亲王要回京了,立刻精神了,这可是强大的后盾呀。 谁不知道秦子艾是恭亲王的宝贝疙瘩,当年说嫁就嫁,嫁妆也没少花销,十里长街红灿灿的,又是送宅子,又是送田地的,明白的就知道这是招上门女婿,换一种形式而已。 恭亲王大方的事还没热论完,就开始讨论他利用官职为一穷二白的肖家在朝堂谋了生路的事情。一时间人人羡慕肖沣百,虽然是个不大点的将军,可也总是个将军呀。 肖家老两口是感恩戴德的要儿子发誓,这辈子就只娶秦子艾一个人。这事当年人尽皆知,秦子艾一时也收获不少未出阁的少女的羡慕。 谁知光阴流转,几年的功夫,肖沣百胆大妄为将尼姑带回来,这对得起死去的爹娘吗?萍儿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一股脑的说出来,好受多了,“夫人,我看不得你受委屈!” “这算什么委屈!”裴玉欢漫不经心,一个尼姑进家门就失掉了仪态,到底是年轻气盛,且不说他俩有事没事,要是没事不白生气了么?这点裴玉欢不赞成婆婆之前的所作所为,小家子气。 她端起茶抿一小口,茶香的味道怡人。想到不日就能见到恭亲王,她也得细细思忖接下来怎么做。 终究恭亲王不算裴玉欢的真正父亲,她从前也未对自己的父亲有太多的依恋,反而小时候同母亲相依,让她想起小时候娘亲总喜欢在家里熏香,许多年没闻过了,竟有点想念。 裴玉欢的娘亲这一生本分老实,为人、妻是为榜样,自然更多的是委屈孩子,她对娘亲的概念不止是亲情,或许那是家吧,她是想念家的味道。 小时候不觉得,越长大越有眷恋。但那个家,她也是不愿意回去的。太多苦涩与心酸。 她扶了扶额头前额,吩咐道,“萍儿,方才我看桌上的香料没了,明天你去苏绣坊去买些安神定心的香料来,我近日总觉得心神不宁。” 苏绣坊最出名的自然是苏绣,枝枝却也知道他们同时卖着香料,只是夫人平常不大喜欢熏香,她藏着心事没问,给裴玉欢洗脚的萍儿开心应了,“好嘞。” “夫人这是何苦呢?老爷有意求和,这个台阶你怎么不顺着给他下呢?”枝枝皱着眉头劝道,看着自家主子这表现,她也疑惑,也替她难受。 “枝枝,你和萍儿都不是外人,我不怕告诉你们,这不是台阶,这台阶我接了,我爹那边我怎么交代?”裴玉欢知道事情要害,直接道明。 今天肖沣百破例来主动求和,还是两次,她佛了他的面子,这事情的确办的不好。可本着自己的心走,她又不是真的秦子艾,没必要巴结肖沣百。 说多了也就是她裴玉欢对肖沣百没情义,所以无需做那些倒贴的事情。可旁人不这样认为,一日夫妻百日恩,旁人只觉得这个夫人不识好歹,她当然也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从乳母领孩子们走,肖沣百黑着脸出去就预知了这后面的事情,她怎么做都会留人口舌。 但既然恭亲王要来京城,那就是有人替她撑腰了,她怕什么,哄一个不爱自己的丈夫哪有哄自己亲爹有用。 枝枝立刻明白,眼睛一亮,“咱家老爷会替夫人讨回公道的。这样那尼姑也呆不久,还是我们夫人高明。” 萍儿似懂非懂,到底是年纪不够,她挠挠头,“夫人这么办有自己的道理,那夫人能保证老爷还像从前那样听命于恭亲王老爷吗?” “咱家老爷是三朝元老,圣上都要让着几分,还搞不定我们这个姑爷!”枝枝走过去给裴玉欢按头,她轻柔的按压,欢喜道,“夫人,这回我们这委屈没算白受。” “不过,也别高兴太早。”裴玉欢浅笑,难怪秦子艾对枝枝器重有加,的确是个一点就通的妙人。 “怎么了,夫人?”萍儿凑过来问。 “眼下,我们不知老爷是否和小尼姑有事,若是无事就当我无理取闹,若是有事,这以后肖府就全我一个人说了算,什么老爷不老爷的,我们都不管他。咱先把家里开支都算明白,以后我们说了算,这次我就先把管账的权利要过来。”裴玉欢想着这事还真得恭亲王回来才能做主。 原本秦子艾一门心思扑在肖沣百身上,自然府里的银子流水都不大操心,肖沣百离家多过在家,这就成就了府里的肖老伯。 要说肖老伯也不算什么坏人,老实没什么坏心眼,本分不过,这些年也没听到惹出过什么事出来。一生为了肖家,也无后人。 枝枝早前就提醒过秦子艾早点将管账的权利拿到手上,秦子艾都没当回事,这回主子主动提出来,她不免有些惊喜,“主子,我见你这么多年为了老爷,没想到如今…这是?” “还能怎样,想通了呗。”裴玉欢手托着下巴。 以前娘亲总跟她说,权利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她不以为然。在肖府事事都依着肖千冷,没个实权,小三柳卿佩都登门入室了,她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别说律法规定娶小妾是要征求正室同意,肖千冷当时带小三回家住起来也不曾问过裴玉欢是否愿意。他这是不把王法放在眼里,也是不把她裴玉欢放在心上。 他们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没多久柳卿佩就刻意在裴玉欢面前表现难受呕吐,明眼人都知道是怀了孩子。 本着接受孩子,接受肖千冷的孩子,裴玉欢意外又欣喜,她选了个好日子让肖千冷到她房内,要商量娶柳卿佩入门为妾,结果一纸休书送到她的房内。 她被休了! 一时间天崩地裂,裴玉欢守了那么久的肖家,守了那么久的肖千冷,全都不要她了。她心灰意冷,想起临嫁前娘亲的千叮咛万嘱咐,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肖家。 后来离了肖府,她失去了希望,想一条白绫结束自己的生命,柳卿佩又给她希望,说是带她去见肖千冷再求求他,谁知道,这一去,她便再也没回去,中毒失去行动力,葬身在那片火红的火海中,烧的她的身体肆意的流脓,烧的她的心肝肠寸断,最后尸骨无存,灰飞烟灭。到死都没死在肖家,连肖家的坟都入不了。 怎能不恨,怎能心甘?她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她的真心付诸东流水,她的心像是被掏空的痛,她连死都死的痛不欲生,怎么能容忍他安稳的笑到最后,和那个贱人过一世。 她不甘心! 老天给她这次机会,她裴玉欢一定会珍惜,男人和权利,她选择权利。她要看看肖千冷追求的那种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是不是令人沉迷的,是不是像他那样的冰冷、没有温度的! “诶对了,枝枝,小千入府多久了?”裴玉欢随口吩咐,“我记得他来府的时候说是没有生身父母,你找人去查查。”。 枝枝低头回忆,这肖千冷是夫人从城西馆领回来的,那里的孩子都是孤儿,哪能知道底细。不过既然夫人执意让查,她没有推脱,却有些为难道,“夫人,小千少爷是城西馆领回来的,我怕不好查,不过我听小河说城外十里铺有个百事通,要不我找人去哪里打听下?” “嗯,也好。”裴玉欢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跑一趟,“萍儿,收拾了洗脚水就去歇下吧,明早早点去苏绣坊。” 萍儿点头,“是嘞,夫人。” 枝枝看萍儿开心的蹦跶出去,准备给裴玉欢更衣,她道,“夫人也早些歇息吧!” “你去让小河悄悄的备一匹马,今晚我要去一趟十里铺。” 枝枝讶异,“现在?” “嗯!”裴玉欢点头。 肖千冷始终是裴玉欢的心刺,她想掌握这根刺,就要多费心力,避免夜长梦多,这事她得未雨绸缪才行。 第4章 疑点 半个时辰过去,小河没来,府里的管事来了。 此人来者不善。裴玉欢端坐在房间,隔着一幕屏风,就能感受到他此番前来是有目的。 此人是肖府的三大管家之一,说起来三大管家长者是肖老伯肖通,但此人是为首最有说话权的管家。他最年轻且最有能力,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先通过他,再到各管家、再到老爷夫人这里。 原本还有一位七品带刀侍卫是负责肖府的安全,可惜那个管三千命不好,去年跟随肖沣百去征战挂了。这个职位一时没人接替,就暂时空缺。 如今,这个大管家突然造访,怕是小河那边办事没办好。裴玉欢理解小河年纪小,很多事情不懂变通,所以她故意不开腔提她想外出的事,道:“闵大总管,这么晚了到我这里是有何事?” 使了眼色让枝枝给闵福拿了张凳子,自己也坐了下来。 肖府的三大管家手中的权利是分衡而治的,谁都不能单一的决定什么事情,只有三人统一好了才能禀报老爷和夫人。 闵福站在门口,渡了几步。夫人醒了,他本下午就应该来拜访的,但是一直听说老爷在,他就等到现在才来。 “叨扰夫人了,”闵福行了个礼,接着说道,“夫人,我来请教夫人一些事情,前些日子老爷准许静安寺的尼姑在家为夫人您祈福,夫人您看您既然醒了,是不是要请法师回去?” “这事?”裴玉欢松下一口气,这样看来,小河准备晚出的事没被发现。她没多考虑,想随意打发闵福,道:“这件事情既然是老爷准许的,你便去问老爷。” 闵福一听为难,这府里的两位大人岂不是要为难他,老爷说让他来问夫人,夫人让他问老爷,这请法师是要花钱的,夫人老爷不松口,肖老伯又不会给钱,不给钱这尼姑能请走吗? 这事给办的,真是难死人。闵福站起来躬身请求道,“夫人,老爷说这件事关乎夫人的名节,他不方便掺和。请夫人将请尼姑进府一事在见到恭亲王的时候说成是自己找人办的。” 裴玉欢看这事肖沣百考虑的挺周全,既然他想好了退路,怎么不自己来说。是今晚自己的态度不好?的确,饭桌上她确实有见他欲言又止,看来是自己说不出口。 “我们夫人找人?老爷也真是的,也不替夫人想想,保住了名节又怎样,委屈的不还是我们夫人,况且,拿什么理由这么讲?”枝枝急了,少见的沉不住气。 其实也不怪枝枝,肖沣百在这件事上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有点不地道。就算是为夫人祈福请的法师,那也不应该带到家里来。 “枝枝姑娘说笑了,老爷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眼下圣上要分封赏赐,这节骨眼上要出事,可不好办!”闵福一把汗一把汗的擦,替老爷办这事冥想得罪夫人呀!这夜深露凉的,怎么觉得热得很。 “既然如此,你去回复,就按老爷说的办。”裴玉欢不想多做纠缠,一口答应。 “诶。”闵福点头,躬身再躬身,“那夫人您早些休息,闵福告退。” 人走了,枝枝气不过,她小脸通红,可夫人又发话了。老爷这么薄情,夫人还念着情分,她闷闷的不说话。 自打夫人十年前嫁到肖家,眼见着夫人从一个被捧在手心的明珠变成被人随意摈弃的琉璃球,一点也没受到重视。新婚当夜,新郎不见了。 也不知道夫人怎么会变得这样委屈求全,从前想和夫人交好的,来秦家提亲的王公显贵哪个不一表人才,怎么偏偏就喜欢老爷这种绣花枕头。 从前老夫人就担心夫人这一生为情所困,过得难免会不如意,如今看来,好看的皮囊哪里有用,还不如疼夫人来的实在。 裴玉欢眼见着枝枝生气了,都是替她在生气,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的计划不是肖沣百,所以无论他想做什么,只要不阻拦她过自己的日子,她都不会随意干涉。 她重生活下去的理由只为上一世的不甘心,她的不甘心是上一辈错付了情爱,葬送了性命,今天算是初次见肖沣百,对一个还未相处的人何来感情,这些无法告诉枝枝,就算说了枝枝未必会理解。 “吱吱——”夜深屋外有老鼠爬过稀碎的声音,枝枝去门前看了看,回来凝重的望着裴玉欢,“夫人,小河将马车准备好了!” 枝枝一直是秦子艾的心腹,她能够洞察主子的想法,可自从主子醒来,她似乎觉得这个夫人变了,变得彻底。她摸不准夫人想什么,或想要什么。 越发的话少了,不敢多言。 裴玉欢看她欲言又止,也知道她要讲什么,她走上前拉过枝枝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抚道:“枝枝,你和别人不一样,你不止是我府里的丫鬟,更是我的姐妹,我们有自小长大的情分,你比谁都了解我,我想做的事没有人能够拦得住,所以你就让我放心去干吧,我总也有我自己的苦衷,等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也算是掏心窝子的说了句大实话,裴玉欢一点也不反感枝枝,反而很喜欢这个胜似姐妹的丫头,她总能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只是有些事上一世不能够如愿,这一世便更加的期待。 她期待能活的随心所欲,能够在肖府中有自己的地位和权利,甚至期待教养出一个好的儿子,她想证明裴玉欢没有那么软弱无能,没有那么痴迷愚蠢,这就是她的想法。 可这一切不能讲,她跟谁都说不了,她只能自己消化,然后自己想办法解决。 原身的这次小产,她总觉得有许多端倪,既然是小产为何这屋里屋外半点小产的痕迹都没有,没有补养的药,反倒是饭食中有些药味,这不符合情理,她自然怀疑。 再有就是裴玉欢最为担心的,肖千冷这么乖巧,到底是想巴结婆婆秦子艾,还是真心那么乖巧。她不相信一个八岁的孩子会失掉纯真,会活的如此步步算计,可也不得不承认,那孩子身上疑点重重。 既然十里铺能够有希望得到消息,那么她便要抓住这个希望。 “不好了,夫人!夫人,不好了!”门外妇人一阵乱叫。 枝枝看了眼裴玉欢,自己去门前看,是乳母陈妇,“陈妈,你大半夜叫嚷什么,主子都要休息了。” 陈妇脸上一惊一乍的,似乎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她结结巴巴的声音放低了不少了,她跪倒在裴玉欢的裙边,喊道,“夫人呐,你可得做主,东屋出事了!” “何事这么慌?”裴玉欢示意枝枝扶她起来。 枝枝扶她时,陈妈却站不住,力量全在枝枝身上,她使劲力气架住。陈妈脸上表情扭曲的很厉害,她手颤抖的指着门外,哭腔的喊道,“有人死了!” “你胡说什么?大半夜?”枝枝以为这是疯了,肖府还没出过人命,这妇人像是失心疯的样子,不像正常。 “真的,真的,夫人,你去看看东屋,那个法师死了。”她好容易说完,好像力气也用的差不多了,便倒在地上,看样子是吓晕过去了。 这一阵动静下来,府里也都闹开了,裴玉欢一时有些失神,这才重生第一天就发生这种事情。待冷静一会儿,她吩咐枝枝,“去叫老爷,去报官。” 枝枝应了声,“那十里铺?” 萍儿在外屋听到声音,衣服还没穿好就爬了起来,到房内看到陈妈倒在地上,迷惑的问道,“夫人,怎么了?” “府里死人了,陈妈吓着了。”枝枝解释。 “让小河去找老爷,我们先去看看法师。”裴玉欢摆摆手,死人这么大的事情身为夫人不能不在府内,搞不好还有嫌疑,她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萍儿,你找几个人把陈妈带回房里,别让她在地上着凉了。枝枝,我们走。” 小河也闻声进来,和枝枝撞一块,枝枝骂了句,“怎么这么不开眼,快找老爷去东屋,说法师死了。” “什么?哦!”小河半信半疑的点头,随后惊讶的往老爷那边跑。 枝枝跟在裴玉欢身后,一同前往东屋。留在屋里的萍儿反应了一会儿,忙想起来还要叫人来收拾地上的陈妈,“柳妈,李妈,起来了。” 这边不多时到东屋,屋外看到窗户上暖着烛火的光,一片静和。裴玉欢顿了顿脚步,枝枝拉着她的衣袖,叫住她,“主子?”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裴玉欢微微一笑,她已是死过的人,哪里还会怕死,她走在前面,推开了半掩着的门,屋内烛火通亮,这里屋外屋都是如此的静谧,似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而倒在床上的人躺着很安静,侧脸是个肃静的美人,鼻峰直立,脸蛋柔润,一点也不像死去了,仿佛还有温度。 裴玉欢走过去,将手放在尼姑的鼻尖,没了气息。她死的很安静。 枝枝捂着嘴站在门边,她觉得不是很吉利,“夫人,咱走吧,你身子才好,不应该来这里的。” 正说话间,肖沣百也过来了,他小跑在小河前面进屋,看到裴玉欢正在检查死者,他走上前去问,“断气了?” “断了!”裴玉欢理了理手袖,沉重道,“报官吧!”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小阔爱请点个收藏、评论啥的哈~ 鞠躬感谢~ 谢谢大嘎~ 第5章 教育 文清城的夜静谧悄悄的,有几分神秘的可怕,路上隐有急匆匆的脚步声,月亮怕生似的路过树梢,然后躲到云里不出来。 而通明灯火下的肖府,男男女女花红柳绿的披着外套站到院子里,老老少少都被牵出来,就连昏倒的陈妈也被抬了出来,还有婴儿正在乳母的怀里抱着,小孩们打着哈欠,嚷嚷着睡觉。 几个官兵一通骂之后,都老实安静,如同被宰的羔羊一般听话。 肖凤兰在李妈怀里揉着惺忪的睡眼,她见到父亲之后立刻挣脱着要下来,李妈放她下来,她跑到父亲肖沣百身边,肖沣百顺手将她抱起,摸摸她柔软的头发,示意她继续睡觉。 不管是肖家的孩子,还是乳母的孩子都被叫了起来,他们相互靠着站在院中,嘴里打着哈欠。 官府的督查捕快仔细盘问搜索,每一个人都被问话。都要找不在场的证据。 首当其冲第一个是死者的陈妈,只不过她尚在昏迷中,还问不出一二来。 一个年长的较有经验在屋内勘察案发现场,一名年轻的捕快和肖沣百聊了起来。 肖北淮站在最外面,柳妈和他手牵着手,俩人都脸色通白,不知是冻的还是吓得。 裴玉欢走过去安抚,“柳妈,孩子我来带着吧,你去照顾你的毛儿。他还小,别让那些捕快吓着。” 柳妈感激的作揖,“是的,夫人。” 裴玉欢牵起肖北淮的手,小手冰凉的,她脱了身上的外衣蹲下身子披在肖北淮身上,摸摸他的脑袋,“我的淮儿要学着长大了,不要害怕哦,娘亲和爹爹都会保护你的。” “娘亲,我怕。”肖北淮小小的脸比哭丧还难看,他扑在裴玉欢肩头,开始小声的哭泣。她只好一直拍着他的背,哄他乖。 站在不远处的肖千冷小圆脸上看不出悲喜,他和旁边的小河比起来显得更加安静。他的衣袖半垂在腿旁,死死地盯着裴玉欢和肖北淮的方向。 “喂,你们今晚在干什么?可有证人证明自己的不在场。”捕快很快问到肖千冷这里,他看着小孩也是老实乖巧也就是走一遍过场。 小河嬉皮笑脸立刻收住,低着头说道,“我今晚一直在房间睡觉,我和马房的小冬在一个房间,可以叫他来作证。哦对了,刚才肚子饿了想去厨房弄点剩下的东西吃的,在花园碰见我们二少爷,他可以作证,我今晚第一次来这里。” “行了行了,就你话最多。”捕快不耐烦,指了指肖千冷,问,“你就是二少爷吧,你今晚在花园做什么?” 肖千冷低着头不回答,他似有难言之隐。 捕快见他异样,察觉到不对劲,又不敢动小主子,只能抓起小河的衣领,骂道,“他娘的,你家主子不会说话吗?是哑巴吗?” 其他人都被这声骂骂咧咧的声音吸引过目光,就连在安抚肖北淮的裴玉欢也微微一惊,心中略带惊讶,然后走过去,跟捕快客客气气的说话,“这位官爷,他还是个孩子,你稍微客气一点,别吓坏了。” 捕快最能看眼色,他自然一下子就认出这是肖家的肖夫人,也是恭亲王的女儿栾凰郡主。 他立刻低下声音解释,“肖夫人,我们是公事公办,这孩子是不是不会说话?” 裴玉欢摇摇头,她缓缓踱步到肖千冷身边,蹲下身子才能和他对视,她看着这个孩子,满脸的冷漠,眼中似有泪水,无辜又委屈。牵起他的手,竟然也是如此的冰冷,没有温度。她心一紧,但是面上还是未有异样,她抱着肖千冷问道,“小千,是不是害怕了,别怕,娘亲在。娘亲问你,去后花园干什么了?” 肖千冷无动于衷的捏着双手,他的眼泪也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所有人都开始看他,他的嘴却始终没有张开。 小河看的急死了,他跳过来推了推肖千冷,嚷道,“少爷,你就实话告诉夫人吧,你在后花园是给去世的娘烧祭纸钱。快说呀!” 肖千冷被这么一说,白嫩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他的眼泪掉的更凶了,他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裴玉欢,裴玉欢俯身去看他,果然见他的的手上有烟灰屑,她的讶异不必别人少,她小声询问,“小千?” 肖千冷被这么一叫,身体突然僵住,随后他推开裴玉欢牵着的手,推开身旁的小河,气鼓鼓地跑了。 捕快看这情形要去追,被裴玉欢拦住,“官爷,我家二公子不在场,我替他保证,你去查别人吧!” “是的,夫人。”捕快自然也识趣,这恭亲王就要回来了,他不敢在这节骨眼上惹他的心头好,这摊上事事小,搞不好自己还丢了官差。 小河盯着夫人,果然是自家的夫人,就是有威严。他没等着夫人发话,就自作主张的问道,“夫人,我要不要去看看二少爷?” 裴玉欢摆摆手,示意他去就行了。 再看这肖府院子也闹得差不多了,她便走过去找肖沣百,此时他怀里的肖凤兰已经熟睡,小脸红扑扑的,睡的香甜。 果然是爹,果然是香的。裴玉欢叹口气,跟那位攀谈的长官询问,“你就是邢捕头吧?我是沣郎的内人,万幸是你来执行公务,这里就拜托你了。” “夫人说的哪里话,我和肖兄一直亲如兄友,他没少照顾我,现在终于有我用武之地,我怎么也得报答他。”邢捕头一边笑,一边客气回道。对裴玉欢自然是恭恭敬敬,人人都敬仰她的身份,也都羡慕甚至妒忌吧。 裴玉欢自知他笑什么,是笑那声‘沣郎’?她当着外人的面子这么叫不好?转眼,裴玉欢看看肖沣百,他面上无表情,她放下心笑笑道,“我看凤兰睡着了,要不老爷你先带她去休息吧!这里还有我呢!” 此话有几层含义,一是心疼自己的丈夫疲累,也更是体面话,照顾了孩子又照顾了丈夫,给了肖沣百足够的面子,果不其然,邢捕头那个眼神异样的羡慕肖沣百,还特有意味的给了他一拳,大概意思就是‘你小子可以喔’! 肖沣百被这一拳打醒了似的,笑脸盈盈,丝毫不掩饰自己幸福美满走上人生巅峰,他将裴玉欢一把拉到身边,将孩子送到她怀里,接着脱下自己的衣服,转而披到她身上,关切道,“夫人带凤兰回去歇息吧,孩子们就交给你了。” 也不等裴玉欢讶异还是奇怪的反应,就将人推倒肖北淮那个方向,在她耳边提醒,“淮儿最怕人多了,他这会儿一定吓坏了,麻烦夫人带他们先去睡吧!” 他的气息温柔有力,仿佛是为了孩子,可又无形中让裴玉欢为之脸红,她竟然在意他的话,像一股暖流,温暖了她的心,又让她寻不到根,总之别扭的很。 也在屋外吹了很久的风,她望着被冻的嘴唇发紫的肖北淮,走过去跟柳妈说道,“你带着毛儿和幺儿都去睡吧!” 柳妈欣喜,“是,夫人。” 捕快不敢拦住,裴玉欢牵起肖北淮的手,轻轻的捏着。“淮儿莫怕,娘亲在。” 肖北淮一路跟着裴玉欢进屋,她将怀中的肖凤兰安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才将身旁的肖北淮拉到面前,“淮儿,你也睡觉好不好?今晚就在这里!” 站在床榻边被冻的发紫的小人儿,看着娘亲点了点头,“娘亲,我怕黑。” 裴玉欢笑笑,“不怕,晚上娘亲在这里看着,不怕。” “嗯。淮儿乖。”肖北淮点头,自己脱了身上的衣服,钻进裴玉欢给他铺好的被子,然后闭上眼睛。裴玉欢给他哼着小曲,安哄他直到熟睡。 小河这时在门口小声喊了句,“夫人,睡了吗?” 裴玉欢一回身,身上的外披掉了,正是肖沣百的衣服。她缓慢的弯腰捡起来,上面还有余温暖暖,她将衣服放到床榻的一边,走到门口,“何事?小河?” “夫人,就是来问问您是不是把二公子给忘了,他在后花园还哭呢!一直哭个不停!”小河慢慢说来,看了看裴玉欢没有脸色变化,又添了一句,“这个,也是不打紧的事,夫人您先休息吧!” 在哭?裴玉欢作实知道这孩子心腹不简单,也看的出来他进肖府委屈的很,只是没想到他还如此念着旧亲,上一世可没见肖千冷多爱过谁,这还算是赶住场看戏了。 既然如此,她这个当妈的怎么都是后妈,那关心不是,不关心也不是。索性对小河说道,“你去告诉二公子,这家里还算是我当家,他要是还有我这个娘,就过来我屋里见我,人人都没委屈他,怎偏就惯着他这个性子,谁给惯的!” 这番话说给小河听,也说给自己听。婆婆秦子艾还在的时候,生怕自己落了个继母的名义,对这个孩子百般好千般好,自己的孩子倒是不疼不爱、冷冷淡淡的。也难怪肖北淮长这么大,委屈只敢往肚子里吞,从不跟娘嚷嚷自己害怕。 裴玉欢心疼肖北淮也是因为多少在他的身上看到自己幼年的影子,比别人早懂事,为了不给娘亲添乱,小小的孩子什么都要承受。 但凡是懂事的孩子,才让人更心疼。他们懂得分寸,知进退,甚至什么都不依赖父母。可不让人疼吗? 小河还是第一次看到夫人因为肖千冷的事情动怒,他不敢多耽搁时间,缓慢的退了出去,“小的这就是找二公子回来。” 裴玉欢罢手,示意他走。 枝枝刚好打外面回来,看到裴玉欢面色不是很好,“夫人,我刚看小河走的急,是怎么了?” “切!”裴玉欢挑了一下眉头,坐了下来,“能怎么?尽娘亲义务教育孩子咯。” 第6章 夜雨 小河自此去了,裴玉欢和枝枝聊了一会儿,打着哈欠也困了,她撑着手在桌子边睡着。 毕竟是肖府,恭亲王女婿的府邸,官差办事不敢怠慢,也迅速的撤走了。 肖沣百打点好邢捕头那边,肖老伯和闵福快速的将府里上上下下一通安抚,这事就过去了。尼姑的尸体被官差捡走了,等过阵子出了尸检结果就有说法了。 至于静安寺那边,就只能和主持协商,这点事闵福能办好,肖沣百就交给他去处理,他也满口答应。 天蒙蒙亮,这一夜就这么过去,天上不多时竟然飘起了雨来。 肖沣百正想一屁股摊下来坐会儿,行军打仗都没这么累,果然和官差应付才是人间最累。 以前家里什么事情都是自家夫人先安顿好,他舒舒服服的享受,这到了自己这里,他就觉得体力不支,难道是年纪大了? 不对,肖沣百正值壮年体力精力旺盛,只是事情连轴起来而已。嗯……正思忖着,小河急急的跑过来,见到他忙行了礼,“老爷,小的有事要报!” 小河是旧部下的远方表弟,肖沣百当时也是见着孩子机灵,便带了回来。事实证明,这孩子懂的分寸,是个好孩子。就是每次来,都不大有什么好事要述。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肖沣百有三百天不在家,所以家里的这档子事都是夫人在管,这会儿估计是睡下了,他按了按发疼的头部,“怎么了?是夫人那边有事吗?” “老爷,二公子他在夫人屋前跪了一个晚上,夫人没理他,他还在跪着,我们都劝二公子回去休息,二公子偏不听。我这来叫您过去看看。”小河讲完,挠挠头,怎么看老爷这脸上不大高兴的样子,他是不是不该来多事? 可是平日里肖千冷对他很好,他也于心不忍呀! 这说来也奇怪,家里的大公子肖北淮平时不受夫人待见,基本都是李妈和柳妈看着,大小姐不怎么喜欢夫人,大公子不怎么好动,她经常也是自己和其他乳母的孩子们玩。 唯独这二公子来的时间不长,最懂事最乖巧,也最得夫人喜爱。夫人没事的时候还会教二公子骑马射箭,俩人相处的也最好。 怎么这三个月一过去,夫人整个人都转了性子,这最宠的孩子好像是失宠了。既然是这样,他也没必要巴结着,他偷瞧老爷的表情,也不怎么想管,有点后悔自己来这一趟。 果然肖沣百不想参与,他对秦子艾的事情很少参与,第一是对夫人敬重,第二他惹不起恭亲王,这一切都是恭亲王给的。当初一道圣旨让他一步登天,到达常人都羡慕的位置,可这一切他都不想要,他对名利和权势都无所谓,奈何肖家二老老来得子,也希望这个独子能在官谋个前途,他只好硬着头皮娶了秦子艾。 对于旁人来说,他是升了官发了财,可对他自己来讲相当于接了一个烫手的山芋。这老婆他说不得管不得,只能顺应她。毕竟这整个肖家都是恭亲王在撑着,即使现在恭亲王远在江南,也能一纸奏书将他弄到一败涂地。 如果是当年年少意气,他还可以任凭发落,可现在,这孩子都生了两个,他对这个肖家也有些感情,自然不能说丢就丢。 人到中年,他也开始渴慕曾经不想要的生活,他还得仰仗恭亲王。 这阵子家里的事情是真的出奇的多,这法师死了半会儿,肖沣百坐凳子上的屁股都没焐热,又接连出事,尤其这当事人是他不怎么喜欢的肖千冷,他能不管肯定不管。 先前这孩子被秦子艾领回来,他就不喜欢,也不好明说,毕竟不是他的孩子。 后来这孩子眼见着被宠,地位都超过自己的两个孩子,他开始对秦子艾有些意见,也提起过,可偏偏秦子艾又说旁人家的孩子,对他不好会留骂名。现在又罚的这么重,让他摸不准秦子艾的想法。 他站起来,又坐下,摆摆手,“小河,这事一直都是夫人在管,我去也不太方便,你再去劝劝小千,让他别跪了。” 小河仰头想了想,老爷说的有道理,可是,这明显就是在打哈哈,好话都说尽了,合着这府里没一个坏人,嗯对,老爷夫人没错,是这肖千冷他自己做错了。 他点了点头,“是了,老爷,我这就去办。” 正要走着,肖沣百叫住他,“你且等等,我还是随你一起去看看吧!” 毕竟进了肖家的门,这怎么都是姓肖,传出去名声不好听,他自然知道秦子艾要的就是面子和名声,他要看的不是肖千冷,看的是秦子艾的态度。 屋外,细小的毛毛雨沾湿了走廊的边角,台阶上的颜色深深浅浅的,两人缓缓行到秦子艾的住处,进长廊就看到肖千冷跪在雨中,身上的衣服也都浸湿了。 肖沣百和小河走过去,他接过小河的伞捏在手上,半蹲下来,说道,“小千,快起来,跟爹进屋!” 肖千冷头发上的雨水慢慢滑落到脸上,他苍白的手在袖子中间,抿着嘴唇不说话,望着秦子艾的屋子,像一尊雕塑。 此时,屋内的裴玉欢被屋外的声音吵醒,她一直扶着头靠在桌前,半梦半醒着,听着外面熙熙攘攘之声,一直没曾起身。 她伸手慢慢的揉了揉太阳穴,轻声唤道,“萍儿,萍儿!” 萍儿才睡的正香,这被叫醒,“谁?啊,夫人,穿衣服呢一会儿来。” 枝枝倒在椅子上睡着,她慢慢的睁眼,反应过来忙着起身,“夫人,这是怎么了?” 萍儿将屋内的灯火点着了,她揉了揉眼睛,看看屋子里睡着两个孩子,夫人坐在凳子上。 昨晚这么一闹,萍儿睡的不久,“夫人要洗脸么?” 裴玉欢点了点头,又听见外面是肖沣百的声音,她皱了皱眉,“先不洗了吧,你去看看外面怎么了?” 萍儿点头,便去开门。 一旁的枝枝放心不下夫人,走到她身后,轻轻揉起她的头来,“夫人,你本就睡眠不好,这屋子里俩孩子就这么将就睡下,精神哪里好的了?才好不容易醒了,可别出什么事,我今日就去请大夫来瞧瞧。” 裴玉欢不知说什么好,这俩孩子是秦子艾的亲生子,她是这个身体的继承人,她不是秦子艾,也是秦子艾,她不疼,谁疼! 也知道枝枝是为了她好,她伸手去拍拍枝枝的手,转移话题问道,“外面是不是下雨了?” “是啊,下着呢!”枝枝应声,继续给她轻柔头部,枝枝的手法果然是妙,随便这么一按,她觉得好太多了。 这时,萍儿和肖沣百一后一前的进来,萍儿见着裴玉欢急切的说道,“夫人,是二公子,在外面跪了一夜。” 肖沣百也附和,“是啊,昨晚就开始跪了,不肯起来。夫人,要不你还是去看看!” 裴玉欢任凭枝枝在给她按摩,她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将手放进宽大的袖子里,双手握在一起,满不在乎道,“他想跪着就跪着!” 肖千冷这么做无非就是告诉她,他不会为自己在后花园给亲娘烧纸钱的事情给她解释,就这么简单。想让她先低头,这样的苦肉计,一个八岁的孩子,作实不应该想的出来。 上一世为一世夫妻,裴玉欢对肖千冷太过了解,他遇事沉着冷静,每做一件事都想过其后果,她要是出去那才是输了,无论对这个八岁的孩子这么做是不是过于残忍,旁人怎么想,她不在乎,她按兵不动。 肖沣百对于夫人的回答着实吃了大惊,他这趟来好像是来错了,怎么好像听出了生气的意味,莫不成是肖千冷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刚才小河也没讲明白,他也没问。 看肖沣百这不解的模样,枝枝犯难的解释道,“不是夫人不出去,是二公子自己昨晚在后花园给亲娘烧纸钱,夫人觉得晦气,这一晚上也没睡,都还在生气。” 这么一讲肖沣百立刻明白了,原来是夫人在气这孩子没心肺,这都领进门了,认了娘,还给死的亲娘烧纸钱,无疑有点诅咒的意味。 凭着他对自家夫人的了解,他劝说道,“这外面下着雨呢!他这么小还不懂事,夫人,你去叫他进来暖暖身子也行,别在外面冻坏了。” “老爷,自家孩子都管不过来,还管一个白眼狼。”裴玉欢冷哼一声,特意加大音量,“去,告诉外面那个白眼狼,想亲娘不想呆在这里就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咱肖家庙小,可容不下大佛。” 肖沣百哑口无言,多日不见,夫人变得更加难以摸透。兄弟间都说女人上了年纪多少会得些奇奇怪怪的病,难道夫人得病了? 这当着人面问不好,他看着萍儿,说道,“时辰不早了,你去告诉小千,就说让他起来,赶明儿他娘气消了,就好了。” 萍儿领命赶紧出了门,肖沣百叹口气坐下来,拉过裴玉欢的手,劝说道,“好了好了,夫人不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枝枝,快去给夫人准备洗脸水。” 枝枝应了“是”,她缓慢的走出去。 走了之后,裴玉欢将手抽出来,开门见山道,“老爷是有什么话说吗?” 肖沣百直直的盯着裴玉欢,小模样越发的好看,就是生气起来也好看,都说人老珠黄,他的夫人他是越看越耐看,百看不厌。他口不择心的回道,“这,有还是没有呢?” 第7章 放权 房内,肖沣百杵在裴玉欢面前,他说不上来的别扭,头一天和自家夫人相处这般,总觉得这个女人变得陌生起来。 可能是生分。 她纵有风情多种,不笑则以,笑起来比牡丹花美艳,比梦蝶绚烂。 身上还多了一份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 偶尔很肃静,她在想什么,他不知道,因此不敢轻易靠近。不过,这也说明她还是那个傲慢的、生于光的秦子艾。 与从前,他的夫人是栾凰郡主,有着尊贵的身份,他敬她,却不敢爱她。 往常的这个时候,他是怎么安慰夫人的,说几句软话,她就会乖乖的投进他的怀里,俩人就会冰释前嫌。 现在,他想了半天,这话也没开了口。 过于紧张的肖沣百手在空中想去揽裴玉欢的肩膀,却开始抖了起来,他转移了注意力,自顾自的说话,“孩子们都还睡着呢?昨个儿辛苦夫人了!头还疼吗?” “我无碍。”裴玉欢不想和肖沣百牵扯太深,□□上她是秦子艾,可灵魂上她是裴玉欢。即使从未见过这个男人,她在心底还是抵触,这个人也算是她的‘公公’,即使她现在成为自己的‘婆婆’。 他们□□之间存在夫妻之实,可他们的心却不是。 她活下来的理由是不再重蹈上一世的旧仇,她要在这辈子活的安然无恙。 无人爱她没关系,只要无人害她就够了。 对于裴玉欢的冷漠态度,肖沣百拿不准她心里想要什么,不免有些担心,“夫人,是不是还在生气?可是我真的和那个法师没关系,早知道就让她和你当面对质一番,这样才能洗脱我的罪……” “老爷,我真的没生气。”裴玉欢打断他的话,不想再听下去。 只有她自己清楚,和他拉清关系并非是尼姑的原因,是他很有可能打乱她的计划。 况且肖沣百能活下来的时间也不多了。 对肖沣百的事听得不多,只知道再过不久便会被朝堂的一道圣旨下来派到关外去,而就是这个时间点,他丧了命。 “那是因为小千吗?”肖沣百追问,似乎一定要问明白。 裴玉欢从肖沣百手中将自己的手拉回来,她将手放到袖子里,肖沣百怎么都不会明白她的苦楚,她也无法说出的事实。 她知道肖沣百是个较真的人,可不知道他会如此不懂得变通,对这件事情过多纠缠。 可她不想磨磨唧唧,顺着他的猜测接道,“老爷,这孩子我当时领回来就是气气你的,谁成想他会这样,你是父亲,你也该尽份力了,多管教管教孩子比什么都强。” 肖沣百一听,夫人这是在气他这么些年不理他,他忙搭话。 “这不是问题啊,夫人。咱不气了,好么?” 她不是一时之气,肖沣百如果愿意待见这孩子,她也省心不少。不过,这刚醒府里就发生这些事,着实让人闹心,她扶了扶额头,“老爷,法师的事情官差怎么说?” “邢捕头说了,验尸之后才能做决断,我已经跟闵福说了,他会打点好静安寺那边的。这件事夫人就不必操心了。不日,恭亲王就要回京了,还请娘子……” “老爷,夫人,洗脸水来了!”枝枝进门放下盆。 肖沣百的话到一半,卡在嗓子眼,他来这里的目的多半是为了这件事,他叹口气,没接着说下去。 这些裴玉欢都看在眼里,她明白肖沣百的想法,也理解他的忧虑,他未必想天天戍守关外,在家舒舒服服的多好。她不好太明显的拒绝,“老爷,我爹那里我自有分寸,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会掂量清楚。不过,我有个条件,如果老爷同意,我便在我爹那里争取一下,我听说圣上准备开恩举荐一批贤良大臣在京任职。” “夫人,请说。”肖沣百果然有反应。 “我要府里的掌银权。”裴玉欢毫不犹豫,这是她的目的。只有控制了经济大权,才能牵住肖府的命脉,别的都可以迁就,唯独这件事,她必须拿准。 此话一出,肖沣百面上僵住,他的脸本来温柔高洁,此时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深眉紧皱,他为难道,“这,夫人……” “怎么?你不愿意?”裴玉欢早就想过肖沣百不会轻易答应,所以才闹这么一出,又是生气又是寒心的假象,其实她真没那么在意肖沣百。 莫说她跟肖沣百不熟,她就是跟整个肖府也是有着深仇大恨,她怎肯轻易的就相信肖家人。 上一世临死之际,柳倾佩曾向她透露,整个肖府无一例外全不是好惹的茬,当年,正是秦子艾设计送走的肖沣百,这也就意味着,秦子艾对肖沣百也是有恨的,为了掌控肖家,她不惜放弃自己心爱的人,她的婆婆尚且如此狠毒,一手带大的肖千冷只会变本加厉,变得更加无所不用其极。 也是上一世,裴玉欢意外的发现肖千冷要将秦子艾软禁起来,她就极力反对,也曾想过要将这件事情合盘脱出,可还没等说出口,肖千冷就对她下手了。 先是污蔑她偷盗家里的财物,是圣上赏赐的玉如意,这是欺君之罪,接着又将她送到婆婆秦子艾面前对公质问,她怎么解释,秦子艾都不相信,还责令将她关进柴房。整整三天她滴水未进,肖千冷终于肯来看他,却是一纸休书丢给她,她当日被逐出了肖府。 自当一日夫妻百日恩,她甚至还感激肖千冷未将她送往官府,她被曾经照顾过的肖府小奴才小川送回裴家,娘亲眼瞎了,爹早死了,有谁能替她做主。 裴家早就风光不再。 曾经风光的苏绣不再像当年那样人满疯抢,娘亲也不再容貌姣好,他们裴家一无所有。她因为太久没有合适的药吃着也病了好久。娘亲怪她,恨她,每日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难听的话,甚至是希望她死了才好。 她清楚的记得娘亲拉着她的衣服骂她,“你死了算了,回来做什么?死在外面我还有个念想,你回家就真是个祸害。” 当时的裴玉欢一边哭一边安慰娘,可是娘亲彻底的疯掉一般,只要听说她来了,就骂的她直掉眼泪,甚至后来直接随便的丢东西砸她,明明眼睛看不见还一砸一个准。 那段日子,她受尽了苦楚,尝尽了煎熬,也知道了冷暖,原来除了疼痛,心里的羁绊和情感最伤人,无论是夫妻之情,还是亲情,她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苦待,她的心不再奢求什么了。 一个人要是受尽了委屈,再遇到委屈,绝对不会委屈自己。那些惨不忍睹的过去成就了现在的裴玉欢,说她自私也好,说她强势也罢,她不指望依靠别人,她要做自己的依靠。 男人无情,都追求权利、地位、财势,那为什么她不可以? 裴玉欢靠着重生之后比旁人优越的条件,她还担心活着不好么? 她曾羡慕婆婆秦子艾,如今正处这个位置。 秦子艾的父王恭亲王是圣上都忌惮三分的人,即使是养在江南,也手握着兵权,这朝堂她没兴趣要,但是这肖府她绝对可以主宰。 至于肖沣百,如果他不阻碍自己,她可以考虑不和他作对,但是牵制住他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他教出钱财。 屋内沉寂,仿佛不曾有人。这压抑让枝枝有些诧异,她希望夫人能够独自撑起肖府,可真当夫人这么做的时候,她又觉得害怕。 此时,肖沣百的脸上深沉冷漠,这是触动他的底线了,他也不是那种想要被别人掌控的人,所以,往日那个一贯说笑的老爷忽然变得肃冷起来,明明是乍暖还寒的季节,却冷的像下雪。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萍儿从门外进来,看到大家不讲话,她没看出来什么不对,直接走过来行礼,“老爷,夫人,饭刚做着,要吃些别的吗?” 枝枝一直使眼色,萍儿以为是让她去苏绣坊的事情,她开腔说道,“夫人,我这就去苏绣坊给你买安神香,不过我听说苏绣坊的老板裴老板这几日去了苏州,怕是没有他亲自调制的香夫人用不习惯。” 裴玉欢有些诧异,裴老板指的是她的爹?不对,他爹从不在苏绣坊,她问,“我这年纪大了竟给忘记了,我总记着是苏老板给我调制的香。” 萍儿忙摇头,“夫人,你果然是睡糊涂了,苏绣坊就裴玉生一个老板,哪里来的什么苏老板?” “哦。”裴玉欢怕再追问下去会被察觉,她转了话题,“你进来时,小千起来了吗?” 萍儿为难的摇头道,“没呢,二公子那个脾气够倔的。” “一会儿饭熟了还是给他送点饭过去,别饿着了!”裴玉欢继续吩咐,全然不顾旁边的肖沣百,此时他依旧一句话不发。 掌握掌银权这件事并非那么难办,这也算是试探了肖沣百所想,也印证了裴玉欢的猜测,他肖沣百绝非简单甘愿臣服秦子艾,他说不定早就想做些什么,只是一直碍于她是恭亲王的女儿。 正打算说话呢,却听旁边的肖沣百说话了,刚才的硝烟忽然散开了,他笑着开口道,“夫人,这屋子里上上下下都是夫人你掌控,这掌银权自然也是你的。你要是不放心,我就叫肖老伯日日来汇报,你看怎么样?肖老伯毕竟是我爹娘那辈的人,我怎么去说!” 裴玉欢看的出来肖沣百不想得罪她,却也不愿放权,她用长指甲骚了骚头发,漫不经心轻笑道,“我自然是放心的,可老爷,你一走就十天半个月的不见踪影,我无事想料理下家务事,我想这肖老伯自然不会阻止我,你既然是答应的,要不就请肖老伯过来一趟,今天就商议此事,避免以后生事,老爷觉得如何?” 第8章 复仇 三月天,屋外春风洗礼,春雨绵绵,谈话间,花便开了。 炊烟袅袅,这顿饭上了桌。肖老伯自然是被请了过来,连闵福都上桌一起。 对肖老伯而言,这顿饭虽是客客气气,可却实实在在的是场鸿门宴,他就这么将权利放下了。 肖沣百一局饭也没吃几口,就借以朝堂有事走了,肖老伯随后也跟着走了,走之前,他似有话说,可最后还是拂袖离去。 裴玉欢做的没错,拿回权利没什么不对。 这肖府的一切都是恭亲王赏赐的,恭亲王这么做无疑是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儿,如今女主人要权利,男主人不敢说话,他是府里的下人,不可僭越规矩。 只懂得听话,别的不懂。 闵福未走,他自始至终客客气气的,裴玉欢知道他有意巴结自己,于是也不戳破他的意图,让枝枝将自己的银两拿出来,“闵福,我们夫人有件事需要你做?” “小的愿意,肝脑涂地,为夫人效力。”闵福站起来作揖,他看准时势,如今府里老爷最没实权。 其实早在去年闵福就有意成为秦子艾的心腹,那个时候暗示过秦子艾,可是那时候婆婆未表明自己的态度。 闵福是个聪明人,他明明知道夫人和老爷之间有些隔阂,是这辈子都无法解释清楚的。 搁旁人来说,老爷这个人也就是一幸福砸中脑袋的主儿,平日里别看他嬉皮笑脸没个正型,表面上对王府的事情一点不顾,可私底下也没少挪府里的银子出去,也不知道是做什么。 这回肖沣百竟然就这么将权利交出来,那之后再想挪银子出去,可不是容易的事情。以前是夫人不在意府里的开支,可现在不一样,夫人掌权了,并且恭亲王要回京了,他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没准他也能入朝堂做官呢! 裴玉欢早就看出闵福这样的人势力眼,她告诉枝枝她对肖千冷的出生经历不放心,这件事需要闵福去做,可能比她亲自去还要见效。 这一来闵福比她方便出入肖府,二来闵福在肖府当管家这么久,总有些关系牵扯,比她盲目出动要好,昨晚恰巧府里出事,不然她这一去也不一定会有所获。 枝枝将闵福叫出去交代事情,裴玉欢从外屋回房看着屋里床上熟睡的两个孩子,她嘴角微微上扬,叫来萍儿,“萍儿,过来,去找些新衣服给孩子们,他们一会儿醒来穿。” “诶,夫人。”萍儿点头,她踱步走到门口,随后又转过身子回头,“夫人,外面的挺冷的,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萍儿,我看你是欠打,说好了不提了。”裴玉欢没好气,她生气难道还是她错了不成,她是替秦子艾觉得不值得,肖千冷有什么好,宠的都上头了。 “好了夫人,萍儿不提就是了!”萍儿咬咬牙,她还是没说什么出去了。 这往常萍儿的性格是直来直去,分明有话未说。门开了,屋外的风钻进来,肌肤起了小小的鸡皮疙瘩。 裴玉欢拢了拢袖子,如果是算上上一世的仇恨,这点惩罚算什么,可终究不过肖千冷还是八岁的孩子,她闭上眼睛,不敢回想曾经过去发生的事。 如果不能释怀从前的事情,不敢回头去沉思,那么她也无法面对未来。她站起来,垂下袖子,捡起屋内安放的油纸伞,抖了抖上面的灰尘,她开了门,走了出去。 这一晚,她都不曾走出这个房间。 她想就让肖千冷这样,他冻死了,她会不会高兴一些? 显然,她没觉得有多么痛快,反而多了一层煎熬,她竟然狠毒的对一个孩子下手,她的重生是否值得? 屋外,绵绵的雨,朦胧着双眼,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 廊下,跪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是熟悉,又陌生。 风徐徐的吹在裴玉欢的发间,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举起伞撑开。 前世今生,她终究还是拗不过心底的那份善良,她恨,恨自己不能就这样结束肖千冷,恨自己还会先低头。 缓慢从廊下走到院子中,她的脚踏进雨幕中,滴滴答答的雨声没有落到地上,像是落到她的心里。 从青石板的路走到肖千冷跪着的地方,她用了不知多久,到底是心疼这个孩子,即使是恨,恨得要死这个仇人,她还是抽了抽嘴角,半蹲下身子,将伞递到他的身上,为他遮风挡雨。 淋了许久的雨,肖千冷的小脸更加的煞白,他的嘴唇发紫,被冻得浑身哆嗦,还是跪在地上,他看到来的人是秦子艾的时候,他的脸上雨夹杂着泪,直接扑到到她的怀里,喊道,“娘亲,娘亲!孩儿错了!” 肖千冷浑身抖的厉害,却小心翼翼的抬头试探,道,“娘亲,您原谅孩儿了吗?” 他的眼睛又大又圆,瞪着裴玉欢发毛,为什么这么可爱的孩子,将来会变得那么残忍,杀人不见血且凶狠手辣,她摸了摸他的碎发,将他脸上的水珠摸走,然后抱着他在怀里,歉意道,“小千,是娘亲让你受苦了,我不该带你回肖府却没有将你照顾好,让你受委屈了。” “娘亲,小千没有责怪娘亲,只要娘亲不责怪小千,小千就很开心,即使是永远跪在这里也开心……” 肖千冷的话还未说完,他便顺着裴玉欢的身子缓慢的滑到在地,他嘴角微微上扬,就像是吃了糖,此刻喜笑颜开。 雨中的裴玉欢觉得周遭的冷气逼迫身体,都说后娘难做,这个孩子越是听话,她越是不知如何管教,她也不需管教。 这个孩子何等优秀,既功课样样都通透,又会查人脸色,更能讨得秦子艾的欢心,他一生都受宠,也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这肖府也迟早就是他的。她以后还要仰仗他过活,他怎敢管教。 从醒来到现在,不到八个时辰,就发生这么多事情,所有的孩子都吓得不清,唯独他镇定稳妥,他处事不惊,做事井然有序,惹了祸还能理直气壮,跪在雨中求得原谅,即使是跪了一整夜,也依旧雷打不动,甚至这场雨都为他的忏悔添一把火,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不原谅? 可是一想起前世他们之间的点滴,她的心痛的在滴血,每每回忆他们之间的过去,就让她的心一点点的空冷。 对于曾经的裴玉欢来说,那个无情的夫君是肖千冷,那个决然的枕边人是肖千冷,辱她害她休她的都是他,是他肖千冷将一切做的太绝对,才让她死后心念不死。 在念主面前她是唯一死后还不能忘记过去的人,念主说她前一世的缘分太冤孽,赐给她重新塑造自己的机会,让她有机会重新来过。 她以为她还会是裴玉欢,结果她是秦子艾。 曾经的肖千冷对裴玉欢有多冷漠,无情,现在的她就能做到多绝情,她不能抹除心中的恨,她对他也不可能还有爱,她就是要复仇,无论他多大,她都不会心疼。 可是,那个人,不,那个孩子倒在水中,苍白无助,像极了死亡之际的她,同样倒在那个冰冷的地上,动也不动。 “小千,小千?”裴玉欢看着倒在地上的孩子,她慌张得爬过去,后又想到肖千冷至少比她要活的久,她镇定的喊道,“来人!” 听到呼喊,萍儿是第一个冲进来,她喜滋滋的跑过来,看到跪倒在地上的肖千冷,慌得跪下去,“夫人,少爷他……” 这时候,小河也从花廊下过来,他看到倒地在地上肖千冷,飞快地跑过来,“少爷他昏倒了,萍儿,我们快把他扶起来。” 萍儿的细小的回答,声音似哭腔,道,“少爷,他不会有事吧?” “无碍。带他回他房间,找大夫来看看!”裴玉欢撑起伞,看了看萍儿额头上的雨滴,头发都湿了,衣服也湿了一半,捏在手上的伞撑加紧了几分,她微微挑眉,道,“你们送回去吧,我去找李妈她们给孩子穿衣服。萍儿,你一会儿到我房里来,把衣服换了,别着凉了。” “是!”萍儿和小河急匆匆的带着肖千冷走了,站在雨中很久,裴玉欢才走到廊下,枝枝走过来,给她披上一件衣服,“夫人看什么呢?这二公子是晕了?夫人,你到底还是心肠软!” “枝枝,都给闵福交代清楚了吗?”裴玉欢叹口气,望着天上,淅淅沥沥的雨,一直下,没停过。和她的心事一般,从未停止过。 “夫人,闵福办事一向稳妥,唯独查十里铺他犹豫了一下,不过,他答应了,替夫人办。” “要多久?” “足半月吧!”枝枝叹口气,“这雨天,夫人,要不还是进屋吧!” “好!”裴玉欢点头,她缩了缩脖子,风冷,身子冷,在肖府,她每时每刻都不敢松怠,她小声吩咐,“枝枝,这件事先不要告诉萍儿,我担心,担心她心直口快让小千知道。” “放心,夫人。”枝枝答应,觉得奇怪,却不多问,夫人自然有她的道理。“哦,对了,夫人,我听闵福说恭亲王三日之后就会入京!” “这么快?不是说还要数十日?”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第9章 试探 这边,萍儿和小河将肖千冷搀扶回房间,肖千冷嘴里喃喃自语,口中三句两句的念着‘娘亲’。 这感天动地的场景,小河一边拭泪,一边念着,“夫人是个好夫人,我们公子也孝顺,怎么就出了这么档子事,偏巧昨晚法师出事,公子又在后花园给自己亲娘烧纸,都赶着一块去了。” 这么解释一通,萍儿明白了,她的眉头一直紧锁,只盼着肖千冷早日能好了。 到了床边,萍儿和小河将他外衣扒了丢到一边,让他躺倒床上,正要走,肖千冷一手揪住萍儿的袖子,嘴里还像先前那样喊着‘娘亲’,糊里糊涂的将萍儿认作是娘亲。 小河一笑,“姐姐,我看你留下来照顾二公子吧,我看公子很喜欢姐姐你呢!我去回禀夫人就是了。” 萍儿自知他在笑什么,脸一红,“你这个大猪蹄,你说什么呢?夫人刚让我回去呢,想必是有事,我不能耽搁。” “娘亲!”肖千冷的手似乎没打算放过抓住的袖口,他闭着眼睛,似乎是梦见不好的东西,表情也从平静到痛苦。 萍儿是孤儿,对肖千冷的身份颇有些了解,总会觉得感同身受,自然俩人走的稍微近一些。 只是同人不同命,肖千冷被夫人捡来做儿子,他日后绝对是显赫的地位。 而鬼机灵的小河看的出来,萍儿喜欢二公子。 可是,奴才和主子之间哪里能有好结果。 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奴才,就算再怎么受重视的奴才,也不敢打主子的主意。小河看着萍儿望着二公子的眼神,发呆发痴,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成全。 这个丫头怕是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动了心,还好尚早,同为苦命人,他有些难过,道,“姐姐,放手吧!我们是下人,早点去禀明夫人,我去找大夫来。” 这么一提醒,萍儿眼里的泪也不敢掉了,她的心疼了一下,这份罪恨不得替二公子受着,她点点头,“小河,我这就回去。” 关了屋子的门,萍儿一路小跑到后花园,路上遇到几个孩子,她赶紧低头避开了,生怕被人瞧见她眼里的泪。 刚才的她仿佛是动了心动了情。她不该的,可是这种事情,怎么就稀里糊涂的有了感觉呢! 那个孩子比她还小五岁,她该死,一边怜惜这肖千冷,一边喜欢上他,她的脚不听使唤,不敢向前走。 再过不远就是夫人的住所,夫人待她一向很好,她性子直说话快,夫人从未因此罚她,反而处处维护她。 她在心里感到自己的龌龊,她必须克制住这份感情。 不然,这是对夫人的不忠,也是对二公子的不忠。 她走到池边,看着池塘里的水,里面的倒影孤零寂寞,她到了成婚的年纪,可她这样的奴才,没有背景没有爹娘,又能嫁给谁呢? 屋内,裴玉欢叫醒肖北淮,“淮儿,起床吃饭了!” 一旁睡的香甜的肖凤兰突然哭了起来,她眼睛一睁开就看到裴玉欢,这个娘亲平日里也不怎么亲近她,她很不习惯。“哇哇——” 裴玉欢还是第一次面对孩子们,她没教育过小孩,对孩子也是喜欢,可照顾也不会。肖凤兰一边哭一边嚷着,“李妈,李妈!” 看样子她这个亲娘连个乳母都不如,裴玉欢头疼不已。 不过惯知道肖凤兰就是这个大小姐性子。 枝枝倒是比较会照顾人,但这会儿她不在,她一个人真的应付不来。 “凤兰别哭了,再哭哥哥就不跟你玩了!”肖北淮和肖凤兰自是兄妹,兄长照顾起妹妹来温柔的很,他这么一安慰,肖凤兰不哭了。 “哥哥,我想要李妈。”肖凤兰哭腔阵阵,似乎是止不住还在强止。 “娘亲在这里,有什么事找娘亲就行。”肖北淮自己穿好衣服,对肖凤兰微微一笑,“你看,哥哥都学会了自己穿服。你也跟哥哥学。” 按理来说这孩子大了,原本要分床睡得,昨晚出这么档子事,她便让俩孩子留在屋里。 肖凤兰眼睛红红的看着裴玉欢,“娘亲,娘亲不打人可以吗?” 裴玉欢一愣,这还是肖凤兰头一次这么苦兮兮的求她,她点了点头,“娘亲答应你,肖凤兰饿了吧,起床和哥哥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不好,娘亲,我尿床了!”肖凤兰小眼睛提溜转,小模样习以为常,裴玉欢囧。 看似是常有的事。 这肖凤兰也是八岁的孩子,真难想象在家受宠,捧在掌心怕摔的孩子,将来去边关受苦。裴玉欢走过去,轻轻抚摸她的头发,问道,“你告诉娘亲,平常尿床了,李妈都是怎么做的?” 肖凤兰思索了一会儿,道,“李妈每次都是抱抱我,然后亲亲我的额头,让我呆在床上,然后给我拿新衣服穿上。” 哄孩子嘛!裴玉欢不排斥的在肖凤兰的额头上亲了亲,顺便摸摸她的头发,笑道,“嗯,那我的小凤兰乖,在这里等娘亲,这就去给你找衣服。” 所谓血浓于水,肖凤兰先前虽惧怕母亲,可是待真的相处,她发现母亲温和善良,一点也不凶,平时凶都是装出来的。她笑嘻嘻的看着裴玉欢,“娘亲,娘亲,我还想和爹爹还有娘亲一起吃早点。” 孩子再大,也还是单纯可爱。 裴玉欢的手一顿,拿着衣服缓慢的走过去,“爹爹和娘亲都吃过了,要不等中午一起,怎么样?” “嗯……”肖凤兰思索了半天,“那好吧,我和哥哥一起吃也行。” 好嘛,这孩子就是要有人陪着吃饭,要的就是众心捧月的感觉吧! 秦子艾小时候也这个脾气,到哪都要有人跟着,有人惯着。 肖北淮穿好衣服,站起来,“我和妹妹睡在这里,娘亲昨晚睡觉了吗?还有娘亲,坏人都走了吗?” “哪里有什么坏人,淮儿乖,别胡说,我们肖府是全京城最安全的地方,知道吗?”裴玉欢不知道怎么去解释肖府的事情,她自己都没有理出头绪来。 “不对,娘亲,爹爹说最安全的地方是皇宫。”肖凤兰一边钻进裴玉欢整理好的衣服,一边露出脑袋争论,在她心中,爹爹肖沣百说什么都是无上指令不容反驳。 “哦,好,皇宫最安全,那我和你爹爹商量一下,将来就把小凤兰嫁到皇宫好不好?”裴玉欢逗她,肖凤兰一听到出嫁忙摇头,“我才不出嫁呢,我要和爹爹还有娘亲,生活一辈子。” 说的好听,当年肖凤兰在皇宴上一眼相中邻国的王子错多罗,拼死拼活的跟着他出了京城,后来临近战乱,秦子艾也无法保全她的性命,就这样逃难一生。 现在怎么甜怎么哄父母,将来还是拱手送人。她叹口气,“又说什么傻话!你和哥哥去找枝姑姑,让她带你们去吃饭。” “嗯,好的。”肖北淮点点头,俨然一个小大人模样,牵起肖凤兰的手,“走啦!” 一儿一女,这样的人生其实已经是顶好的了,裴玉欢不明白秦子艾为什么还要收养肖千冷,这是她的心头结。 或许这背后有阴谋。难道夫妻情分当真是尽头了吗? 不过,过不多久,她就知道肖千冷的来历,知道这孩子究竟什么大能耐,往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床上湿了一块,也不能睡了,偏偏又是雨天,屋内一股味道,她去开了窗。 窗口一束梨花伸进来,半边枝丫上有水珠,半边没有。发白的花瓣上清香阵阵。 裴玉欢的身子极其怕冷,微风都足以让她起一层鸡皮疙瘩,这身子到底是很虚,底气不足。上一世被逼着喝下避子药之后,身子也是时长发冷虚寒,也晓得自己身子是什么状况,唯有慢慢调理回来。 女人不为自己着想,还指望别人,指望谁呢?肖沣百?绝对不行,肖沣百是敌是友还不确定,依靠他,不如依靠自己。 从今天的态度来看,肖沣百应该是还不想和她闹翻,所以这掌权就这么交给她,明显人不愿意。只是,他表现的平静冷淡,也就说明他从未在秦子艾面前展示真正的自己,他在伪装,隐藏自己。 多年夫妻竟然也各自藏着心事,的确也是奇事。 她摸不透肖沣百,肖沣百对她也是如此。 看来两人之间似乎还有些隐晦的东西,到底是因为什么呢?裴玉欢一时也琢磨不透,只能期待来日方长。 还有一事一直是秦子艾心中的结,也不知道这个结到底是不是真的。肖沣百有个旧年交好的青梅,自嫁到肖府,那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不在家中。 此前秦子艾曾向闵福打听过这事,可闵福闭口不谈,直说自己不知道,看来是不想蹚浑水。原本裴玉欢不想在意,可既然她知晓这是秦子艾的心病,未必那人不能成为日后助她一臂之力的人,所以,她也要暗下去差人打听。 总之,这现在她真正的开始掌管银子,也可以借着查账的理由去查肖沣百,可谓一箭双雕。 枝枝去了不多时,便和萍儿一起回来了,裴玉欢心中有疑,注意到这丫头眼圈微红,似乎是哭了。却不敢肯定这丫头的想法,她笑着不提疑虑,就问,“二公子的情况怎么样?” “回夫人的话,二公子尚在昏迷,小河去请了大夫,我回来回话。”萍儿答话。 “既然是昏迷,那回来做什么?去照顾二公子吧!二公子房内还缺个丫鬟,不如以后你就去他那边伺候,怎么样?”裴玉欢这话说出口,一是试探,二是牵制,有萍儿去看着肖千冷,她至少会放心些。 “扑通”一声,萍儿跪下,“夫人,开恩,萍儿不想去,萍儿只愿伺候夫人!” “这是为何?” 第10章 栾凰 院里,雨停了,已过了晌午,裴玉欢到底是决定成全萍儿,让她去了二公子的屋,有她照顾,放心些。 枝枝没做多问,夫人做什么她都支持。 孩子们被乳母领走了,这肖府内,又变得安静些许。 裴玉欢把所有事都交给枝枝去打理,恭亲王回来,府里上下都需要打点一下,这先去拜见恭亲王,也总算要接爹爹来住几天。 午后,裴玉欢斜靠在躺椅上,半阖着眼睛,昨日她真的睡眠不足两小时,现在还犯困。 三月莺飞草长,雨后的院子清香幽静,裴玉欢从嫁到肖家,就不曾离开过这里,从前,她不住在这里,住在肖千冷那屋,此时,她怕触景生情,也不愿过去。 肖千冷那边什么情况都是差小河来汇报,她不敢出肖府,她知道这世道变了,却不敢去面对。 比如裴家从来没有她这个人,算起来,她此时还未出生。 代替她的是一个男孩,她的爹爹和娘亲终于如愿有了男孩,或许,裴家这样的命运开始,会有不同的结局,比如裴玉生会按照爹的意思,将裴家发扬成京城最富有热商户。 娘亲不再终日以泪洗面,也不会瞎了眼,更不会告诉自己的女儿这辈子都别回来。没有人替裴家丢人,因为他们的希望全寄托在长子裴玉生的身上。 可这一切,与她裴玉欢有什么关系,或者说与她秦子艾有什么关系,她也不是从前的裴玉欢,更不是从前的秦子艾,她到底是谁? 阳光踏进屋内,与刚醒来的日光一般温暖,让她本要干涸的心重新有了温泉,曾死在那个冬季,却复苏在这个春天,她是裴玉欢,是秦子艾,是全新的自己。 遭受不公,命运给她公道,她要抓住这莫大的希望,将结局重新演绎,她不要死亡,不要惧怕,只要重新站起来,她能做到将所有人都拉回正轨。 她轻轻的敲着手下的木头,“笃笃笃”—— 一声一声敲进她的心中,她的确心有疑虑,如果原来的裴玉欢随着她的死亡消失,这辈子不存在,那么她到底在哪里呢?秦子艾又去了哪里? 她嘴里念着“裴玉生”,玉生,多么好听的名字,和她的名字一样动听,“欢儿”…… 只是不多久,所有的幸福都没有了。爹不再喜欢娘,更不喜欢她这个女娃,恨不能她长出能变男娃的器官来,这天下的父母,无论家庭多么富裕,一旦女人失去了生育能力,重男轻女就变成了灾难。 她忽地坐起来,似乎明白了为何秦子艾要领养肖千冷回来,秦子艾失去了生育能力。原来如此可怕。 她下意识的去摸肚子,究竟是为什么这件事会发生,她却丝毫没有这份记忆。越发的想下去,头痛欲裂,仿佛这段生生被谁掐了去。作孽,上一辈子,她不能生育,这一辈子,难道也没有给她机会吗? “枝枝,枝枝?”连叫了两声。 枝枝从外面进来,她还是第一次看这夫人这么慌张的表情,她跑进来,道,“夫人,怎么了?做噩梦了?” 眼前的人目光有些呆滞,一直抚摸着肚子,她凑过去接着问道,“夫人,是不是吃了什么吃坏了肚子?” “枝枝?我是不是不能生育了?”裴玉欢醒来,还是第一次落泪,想起从前喝下的一碗碗避子的药,被强行灌进嘴里的场景,她就里里外外的发慌。 果然重生是有代价的,她能重生已是万幸,可是念主却两世剥夺她最宝贵的东西。难怪秦子艾一直在掩饰,如果这件事肖沣百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肖沣百正好会借着这个理由直接休了她,她所得到一切都将失去,她守了一辈子的肖府,就这样弃她而去,无论哪一世。可是这也是她失去了所有得到的重生,她捏着自己的衣角,眼泪飒飒的往下流。 枝枝着急了,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夫人这么伤心,她拿着手娟子跪倒在夫人面前,也跟着哭起来,“夫人,你这在瞎说什么呢!大夫虽然说这次妇科有疾可能会不孕,可是我们还是有机会的呀,夫人,并不是绝对的,万一还能再有机会呢!” 她说完,整个人都趴在地上,头在裴玉欢的脚上方一点。 夫人染了妇科疾病才对外谎称小产,原本秦子艾就没什么大病,只是对外宣称在一直卧病再创。 这连着三个月枝枝都无一不敢怠慢,一直将汤药灌给秦子艾,真的那天秦子艾忽然就大睡了三天三夜,枝枝也是一直喂着汤药。几乎是被药水泡着。 夫人一醒来,她觉得晦气,还特意将所有药都熬到补食里面,以免被夫人说道。 “而且夫人,夫人你不是说沈大夫医术高明,他跟我说夫人是有些炎症,不日就能好了。外人也都相信夫人是小产,就算一时半会儿,老爷也不会怀疑,夫人,我去请沈大夫来。”枝枝一腔哭诉说的是感人肺腑。 裴玉欢听到这里,才明白,她婆婆是得了妇科病,不是小产,小产的事情是假传的,为了避人耳目。 呵~陷入爱情的女人果然最愚蠢。 从地上扶起枝枝,她擦了擦眼泪,“别哭了,枝枝,我只是突然感慨,养孩子不容易,我也不稀罕养。” “还说你不稀罕,我看你呀就是嘴硬,你对哪个孩子都一般好,就是对自己不好。”枝枝摇头,给裴玉欢端来茶水,“夫人,外头天气不错,要不要出去走走?” “嗯。”裴玉欢点头,缓慢的站起身,身上乏累,“枝枝,假若你有机会报仇,你会怎么做?” “怎么突然问这个?” “哦,只是问问。” “那我,我会抽她的筋骨扒她的皮肉,吃了她的心喝了她的血!”枝枝咬咬牙,说道。 枝枝的命是秦子艾救的,她也是个苦命人。原本叫范雨诗,是家里的长女,自幼丧母,后有的继母,家庭本来还算富裕,生了四个弟弟之后就揭不开锅,于是有了卖女这么一出。 恭亲王府每隔半月都会挑选一批新人入府进行培训,当日秦子艾日常去骑射,路过看到一个姑娘被管教的姑姑用鞭子抽打,她便走过去救下了这个姑娘。 问了原委是管教的姑姑想偷懒让范雨诗去盯着蒸煮的药,范雨诗打了个盹然后这药就煎糊了,就被打了。 原本也是活该,可奈何秦子艾就看这个小姑娘长得好看,跟恭亲王要她伺候自己,一天之间,枝枝的身份立刻涨了。原先打她的管教姑姑也争着巴结她。 不过,枝枝一直很争气,自己也有眼力价,和秦子艾相处的十分融洽,又没有破坏主仆关系。更加受到秦子艾的重用,连出嫁都当了陪嫁丫头。 这也是秦子艾一辈子的心腹。至于名字,是嫁到肖府,因为肖老夫人原名俞施,撞名了,就改为枝枝。 那个时候的秦子艾是挠心挠肝的想得到肖沣百,什么事情都依着肖家人,自己的主见都被抛到九霄云外,这点事情也不算委屈,况且枝枝恨着自己的继母和爹爹,她早就不想姓范了,改了乐的自在。 自知这一点,这么多年过去,范家来不少人要女儿,都被秦子艾让人打发走了,她有卖身契,也早就将卖身契还给了枝枝,枝枝不走,是想留下来报答她。 枝枝心中藏着恨,裴玉欢何尝不是呢?她有恨,是对肖千冷的,她恨不能让他痛哭忏悔!恨不能要挖他心肝见血! 却要留他性命命!她往后定会折磨他身,折磨他心,让他生不如死。这份仇,她会刻在她的骨血里,一直记得。 * 雨过的长街,街市上人头涌动,城楼上燃起了花灯,再过几天就是花灯节了。 孩子们喜欢这个节日,不仅可以约着一起去赏花灯,还可以约着一起野游。 往年,秦子艾会带着府里的大大小小去放纸鸢,今年大病初醒,刚出门才想起来这事,不过又要迎接恭亲王,怕是今年赏不了花灯了。 她坐在轿子里,将轿帘子掀开,瞅着人来人往,她放下,跟一旁的枝枝喊道,“枝枝,天色尚早,我们去苏绣坊一趟。” 轿子外面的枝枝回话,“夫人!萍儿说裴老板今日不在,恐怕只有店伙计在。” “无碍,我去看看!”裴玉欢吩咐。 “是,夫人!”枝枝跟轿夫说道,“走吧!” 这一路好行,没有踏步半步,裴玉欢却觉得脚有千斤重,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她深吸一口气,从被休的那天起,她都没觉得回家有多难,可今个儿就是复杂凝重。 她怕见到娘亲,该如何开口,她到底还是恨着自己娘亲。 这全天下负她的人她都恨,可她也想看看没有她这个女儿,他们裴家过的好不好。 归根结底是裴玉欢想知道,到底是她福薄克了裴家,还是裴家冷漠无情辜负了她。 轿子落下,裴玉欢迟迟没有动身,枝枝来挑开帘子,探头进来,问道,“夫人,怎么不下轿?” “到了吗?” “嗯。” 裴玉欢理了理袖子,她明眸微闪,望着外面,那一个红色牌匾,刻有‘苏绣坊’三个大字,刷了金色油漆,她伸出手搭在枝枝的手上,出了轿子。 轿子前面一个高大的身影,熟悉陌生,是她多少年没见着爹了。 那个人正是她的爹爹裴文峰,哼~商人,势利,自私,在这个男人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此人此刻恭敬的向她行礼,“栾凰郡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兽七号的地雷,么么么哒 放心跳坑,日更~ 跟着小酒的节奏走,希望大家理性对待渣男,手撕要撕的漂亮。 第11章 竹马(捉虫) 苏绣坊是京城最大的绣房,这里的绣缎子主要是运送到关外的,也是皇宫娘娘们喜欢的缎子。裴家的生意能发展这么好,还是缘于裴玉生的经营有善。实打实的名声在外,这缎子的质量也不错。 听说每年都会去苏州选任绣娘,每一个都是经过层层考核进京的,她们技术精湛。 每年出嫁的嫁衣都需半年以上的预订,不然排不上号。 上一世的嫁衣是裴玉欢自己独自完成的,她花了一年的时间,以为嫁的是如意郎君,可没想到肖千冷会伤她心伤她命。 眼前熟悉的场景,朱色大门缓缓推开,伴着“吱呀”的声音,跨过一道高门槛,终于进到苏绣坊的另一个世界,就是沉香阁。 再过几年,这里的规模会发展的更大,香料销到西域地区,供货总是跟不上,价格就翻倍的增加。 此时是裴家辉煌之时,很快就金箔满盆,成京城首富。 然后一夜之间裴家成名,又在一夜之间动摇朝堂,隔日就下令将裴家财产没入国库。理由都懒得找一个。 也有人说,眼见它高楼起,又眼见着楼没了。 裴文峰平生得意,却不想就这样被拿空财物。他因此将女儿嫁到肖家,结交势力好再次辉煌。 不曾想肖千冷诬陷裴家,本就颓败的裴家,更加千疮百孔。 “栾凰郡主,你若是喜欢香料,裴某就让下人多送些到府上,何必劳烦你亲自跑一趟呢?”裴文峰不知眼前的人是女儿,他这一世依旧是上一辈子的性格,爱攀附权势。 裴玉欢对他提不起来恨,这是生她的爹爹,她不恨,也无爱。 自然是冷漠应对,她微微一笑,“裴老板说笑了,哪敢劳烦你呢!这些新上的香料着实不错,帮我包起来,我带回家去。” “小二,快来!” “是老爷!”小二麻利地过来。 “给栾凰郡主包上。”裴文峰看小二的眼神就是不耐烦,他说完,笑眯眯盯着裴玉欢,“栾凰郡主,您看还有什么别的要的吗?” “客人,这是您的香料,一共45两现银。”小二打算将香料盒递给一旁的枝枝,裴文峰脸色一遍,他狠狠的骂道,“你这个不开眼的东西,这是栾凰郡主,怎么能要钱呢!蠢东西,滚!” 小二吓得忙跪下,他哆嗦的伸手,将香料盒抬起来递到枝枝面前,“姑娘,您拿着!” 枝枝拿着之后,裴文峰立刻给了小二一脚,重重的踢在他的胸口上,眼见着小二流出了眼泪,痛得龇牙咧嘴也不喊疼。 裴玉欢生平最讨厌欺仗人的事情,她眉头微蹙,看不起裴文峰,也难怪上一辈子落得家毁人亡。 她抿唇看向小二,直接冷哼,道,“我们在这里怕是妨碍了裴老板训家丁?裴老板,这下这么重的手,也不怕出事吗?” “郡主哪里话,都是贱命的奴才,怎么打骂都没事!要是您也需要,我们裴家送上几个便是!”裴文峰也不是第一次照顾官家人,可这栾凰郡主是第一回,他一边擦汗一边赔笑。“郡主意下如何?” “我看这小二就不错,不然就让他将香料盒送到我府上吧!”裴玉欢没有明说要人,她给枝枝使了个眼色,枝枝立刻明白,“小二,还不快谢过郡主!” 小二缓过劲来,感恩戴德的磕头谢恩,他偷瞄了一眼裴玉欢,心里止不住的感激,发誓着要好好报答。 在裴家,每个家丁都是如此,裴文峰粗暴无礼,可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被卖到这里就是受苦来的,他能离开裴家,真是三生有幸。 他又看了看裴文峰,“老爷,我……” 裴文峰笑嘻嘻的看他,“郡主看你机灵赏你吃肖家饭,你就好好的去吧!在那边要好好表现,不然,就辜负了郡主的一片好心。” 小二神情凝重,再次磕头,“谢谢郡主!谢谢老爷!” 裴玉欢看在眼里,轻轻点头,“起来吧!裴老板,我听说令郎才貌双全,我爹爹怕是会喜欢,择日让他到府上走走,可好?” “是肖府,还是恭亲王府?”裴文峰立马笑起来,脸上的褶子一层叠一层,猥琐至极。 “当然是肖府了!”裴玉欢说完,冷漠的甩了甩袖子,从沉香阁走了出去。 而后嘴里吐出一句话,“恭亲王府也是什么玩意儿都可以进的!” 这一步踏的极其沉重,生平第一次在自己的爹爹面前,她仗着栾凰郡主的身份,硬气了一回。她也终于明白,如果想要改变命运,光有善良是不够的。 如今世道变了,她有这身份,含着金汤匙出身,被宠了半辈子,接下里,只要不露出这身份,还是会如此光耀一世。 她不仅要活着,她还要活得更通透,更洒脱,比婆婆更加显贵,比婆婆更有权势,比婆婆更加聪慧。 回了肖府,裴玉欢无力去理会旁的事情,她吩咐肖老伯将从前的账拿出来,她睡完觉就起来捡捡账,每笔账务都认真核实。 这一核实,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给枝枝手上去打理。肖沣百自觉地府里没地位,也借口出门去办事一天两天的不回家。 孩子们乳母带着,裴玉欢落得个清静。 * 春日尚好,府内染着清幽的香气,裴玉欢加了些新鲜的梨花瓣一起焚烧,味道独具优雅,她在窗前伏案看账目,忽然有些不明白,这肖沣百每隔月中都会出一笔钱出去,算日子,现在就是三月中,巧合的说起来,刚好人又不见,唯独是这次没拿银两出门。 这也算是裴玉欢对肖沣百的一大了解,他从不好酒色,不至于在外面寻花问柳,可每次拿的银两也不在少数。 这钱去了哪里? 她按了按额头,半只手撑着脑袋,账目上没有记录,要是问肖沣百又显得她小气,可不问,这钱又不知去向,着实让她为难。 肖府家大财大,其实背后支撑的并非是肖府,就凭肖沣百的那几两官俸,不足以养活秦子艾。 钱财源于恭亲王的支持。 恭亲王见多识广,认识的朋友极多,他一直从事的是军火贩卖生意,家里的钱财既没人敢动,也保障了恭亲王的不朽地位。只可惜恭亲王一生爱妻,早年丧妻,只有一个女儿,无儿继承。 纵使秦子艾知道肖沣百也是因为看中这家大业大,才甘于在她面前低头,被爱冲昏头脑的人还是义无反顾的为他生下俩孩子。 这人心隔肚皮,谁知肖沣百的心思? 也许秦子艾从未真正被肖沣百爱过吧。 想起来裴玉欢还挺像心疼她的婆婆,难怪后来要将这个男人送去边关战斗,她宁愿毁掉这个男人,也不愿意便宜他那个自此消失的青梅。 算起日子,正好是三个月之后的事情,朝堂选青年才俊为官其实是幌子,让其带兵围剿沛水国才是真。 裴玉欢悲哀起来,想起来早年,俩夫妻之间还是有些情分的。至少秦子艾是真心爱着相公,可最后亲手葬送他的性命。 到底心狠还是女人的心狠,裴玉欢挑了挑眉,继续翻账目,尽力将这件事翻篇。 “夫人!夫人!”小河突然冲了进来,直接跪倒在裴玉欢的面前,“夫人,不好了!” “……”裴玉欢内心长叹一口气,小河出现不是死人就是在死人的路上。 心里的白眼都要翻上。 一个郡主要有郡主的仪态,她抖了抖自己宽大的袖子,“何事慌张,慢慢说!” “三,三皇子来了,还有公主也到了!”小河吓得腿哆嗦,“他们,是悄悄的来的,在前厅呢!此刻被闵总管拦下了,让我速速来报。夫人去接客吗?”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裴玉欢站起来要出去。 忽然觉得不妥,她这个样子出去见客不礼貌。 这俩兄妹是秦子艾的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从前他们一起骑马射箭,可自从秦子艾嫁人了,就很少来往了,突然间他们来了,倒是让裴玉欢吃了一惊。 小时候不懂事不知道偷跑出皇宫的概念,可现在长大了,她不能装作不知道吧。 这是欺君之罪。 她见也不是,不见也不是。 在房内思量了下吩咐道,“你去回禀,就说我不在家。” “什么不在家呀?心不在,还是人不在?”这声音还是从前那么熟悉,婉转动听,看到人的时候还是那般娇柔俏皮。 来人正是四公主文西双,一张俊俏的脸随了她母亲宁贵妃,她大眼睛提溜的转,黑葡萄似的水灵。 裴玉欢看着眼前的人,立刻上前行礼,“公主殿下,好些日子不走动,还是从前那般明艳动人,怎么没见哪位公子好福气娶了去。”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当年也是要嫁给肖哥哥的人,既然肖哥哥不成,那我就看看能不能等等你家的淮儿。”文西双打趣,说回来又觉得不对,“不行,等淮儿以后得管你叫娘,我才不干呢!” 裴玉欢憋笑,公主大人还真是幽默,不过她掩饰住笑意,“公主,你也不害臊,我可没占你便宜。” “好了。我来可不是跟你扯这些的,我来是有事的?” 裴玉欢正要询问何事,屋外一男声如脆铃声响起,朝着里面喊了一嗓子,“子艾姐姐在屋吗?” 第12章 义子 窗外春花开的甚好,日头落在窗棂上,透过树隙之间散下斑点。 春风微微,吹进房内翻动着账本,哗啦啦的翻页,裴玉欢收了账目放到旁边的筐子里。 四公主文西双在屋里和裴玉欢叙旧,看裴玉欢快速的收的账目,她多看了一眼,也没再说什么,就走到窗户边。 对着外面喊道,“三哥,快进来!” 庭外,一位墨绿色男子摆着扇子扇着,长发随风而起,侧脸俊秀,他长长的睫毛卷曲,扭头,一个笑容将花都羞红了脸,他点了点头。 从庭院到房间要经过廊下,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好几年没踏踏实实的出宫了。 这些年宫里斗得水深火热,众皇子都觊觎皇位。 现在大局已定,圣上将传皇位的圣旨放在秘密位置,等圣上百年之后自然会有人拿出来。 位置已定,即使再争个破头功,也是无用。 他少年得志,编著年史,就被圣上御赐‘神童’。 向来无心皇位,是个闲散的皇子。 他结交的皇子也少,保持中立态度固然是好,可无形中也没有庇佑伞。他不像那几位哥哥弟弟,有争夺皇位之心,他只想做个闲散的王爷。 进门之前,男子的脚步顿了顿,镶金边的鞋子踩在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声音。这个男子正是三皇子文多名。 他的嘴角微微翘起,轻轻推开了那扇门,轻笑,“子艾姐姐,近来可好?” 裴玉欢已经迎接在门口,她低头行礼,头上的玉穗呯呤作响,发出好听的声音。 微微抬头的她,一双杏花眼神情飞扬,八岁那年家宴,她还满脸是婴儿肥,圆嘟嘟的粉□□孩,如今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脸瘦了许多。 有几年的时间没见,只觉故人依旧好看。 是心上的朱砂痣。 他当时恨她嫁的这么快,也许久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他一直以为她也和自己一样,原来是他自作多情。 他原本已经决定让父皇下旨来娶她,可惜……晚了一步。 正是眼前这个人,压根也从未喜欢过他。 先前听说她滑了胎都要死了,他这才费劲的出了宫,所幸她现在醒了。 “三皇子吉祥!”裴玉欢心中坦荡,不像她婆婆怀着一份愧疚,明知道三皇子的心,还利用他追肖沣百,这件事让三皇子许久都没搭理过秦子艾。 也难怪肖千冷那么狠毒,他的冰冷和他的养母有直接关系,她曾仰仗她婆婆身在高处受人敬重,却不知她婆婆也曾如此这般心毒狠辣。 四公主蹦跶的跳过来,道,“子艾,你这可不行,怎么也是一家的夫人,身边都没人伺候,还有我看你还要亲自管理大大小小的事情,你不累吗?” 四公主口直心快的,她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这话也直接说到三皇子的心里,他看着清瘦的人,心里难受后悔,这么多年不联系,是他自己作自己,他想她的很。 可看样子他的子艾姐姐压根也没把他放心上,他是一腔真情付诸东流水。 “不累呀,我自己选择的路,当然要坚定的走完啦!”裴玉欢自圆其说,她自己选择重生复仇,无论多么艰难,都不会退缩。 这些天,裴玉欢也算想通了,她目前的位置就是丈夫不疼爱,搞不好外面还养着别人; 她的俩孩子,一个一个的结局也不好,唯一风光的是她捡回来的儿子,可这个儿子曾经那一世,是她的结发夫君,是伤她最深的那个人,她能压制自己的恨意已是不容易,怎么还爱得起来。 断了这唯一的路,她想着发家致富,得到权势,她能靠的是她自己,还有就是眼前的这些皇宫贵族。 她拉家常似的挽着文西双的手,婉转问道,“公主殿下,我最近迷上了熏香,我觉得味道可好闻了,走,我带你去看看我屋内的香料。” 裴玉欢一边拉着文西双跟着自己走,一边想着,这一来可以宣传裴家,二来,女生打开话题也就这些玩意儿了,她还想多了解下宫里发生的事情,好为下一步计划打算。 走的时候还看了一眼文多名,意味深长道:“三皇子,里面还是不要进去的好,不方便。” 文西双心思纯净,她开心的跟着走,心疼自家哥哥:“诶,我们女孩子有自己隐私,哥哥,你就在外面守着吧!” “得,我还成侍卫了!”三皇子表面气呼呼,内心淡然的坐下,看着那筐子里的刺绣,小手帕上面绣的花纹,惊奇巧妙,天/公/众/号/小/甜/好/文/铺/工雕琢一般精致。 裴玉欢带着文西双去了里面,和她随便聊着,“上次我精神不好,去苏绣坊开了一点香料,用起来这几日头痛也少了,你闻闻,这香是不是很错。” “怪不得我一进你这院子里就觉得舒适,我以为是这梨花开了香气怡人,不想是这个香料。嗯,的确不错。”文西双轻笑,“你就是这么将肖哥哥制服的?说实话,肖哥哥那么美艳动人,他猛不猛?” “你这丫头,瞎说什么。”裴玉欢脸一红,这都老夫老妻了,还不抵人家一未出阁的丫头,她尴尬的背过身去,“早知道我们姐妹说点家常的,你说这些我可不聊了。” “好了好了,姐姐,我逗你开心呢!”文西双忙求饶,“我看你这心思沉重的,这不是逗逗你嘛!” “是这样的话,就别早说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人嫁了,天天一个毛丫头,嘴管不住,怎么得了,赶明日我给你介绍一个小伙子,看你羞不羞。”裴玉欢笑道。 这么一说,她倒是想起一人来,她暗下思忖,得打听下这裴玉生多大,好给撮合撮合。 裴玉欢这个替代绝非是她的替代,也只能说重活这一世,她娘亲早年流产了一个,兴许是那个流产的孩子保住了。 如果裴家能攀上皇亲贵族,那裴家何谈落得满门财空的地步。 手上包了一些香料在手娟子里,递到文西双的手上,“走,我们出去,别让你皇兄等太久。” “唉,我们姐妹都多久没说话了,你就顾着我皇兄。”文西双不舍,接过手娟子,闻了闻,“淮儿和你家辣丫头呢?怎么今日不见!” “哦,在课堂里学课呢!现在,正好下学,一会儿就过来了,刚好你和三皇子见见!” 孩子们在肖府旁边的伯恩书院习文,就是读些诗书打发时日。 肖北淮对诗文一向无兴趣,他喜欢研究医经那些。 肖凤兰就是去上课也是去睡觉。 只有肖千冷学的最认真,每次都被夫子表扬。别人家的孩子,就是优秀。 俩人说了里屋,从门口一出来,就看见房门口先后进来正嬉笑的孩子们。“娘亲,娘……” 为首的肖北淮看到四皇子着实有些受到惊讶,他们家什么时候有这些人了,而且此刻还坐在爹爹和娘亲的位置,看来不是一般人,他向裴玉欢求救,旁边还有个女人他好像有些熟悉,是什么姑姑。 后面的肖凤兰手里提着沙包,书包扔给肖千冷那里,肖千冷乖乖巧巧的跟在后面。 三个小孩一进来,三皇子的眼睛立刻湿润不少,这些孩子也太可爱了吧。 尤其是肖凤兰嚣张跋扈的样子,像极了秦子艾。 他招手道,“到叔叔这边来!” 肖凤兰看到美叔叔就走不动道,屁颠屁颠的跑过去,裴玉欢立刻阻止道,“凤兰,这是三皇叔,先行礼。” 肖千冷和肖北淮忙跪下,一旁的肖北淮将肖凤兰拉住一起行礼,“三皇叔好!” “这个是公主殿下!”裴玉欢看着文西双,吩咐孩子们,道,“你们也给姑姑磕个头!” 照例的磕了头,文西双去扶肖北淮,才注意到旁边的肖千冷,小模样长得可真是水灵好看。 她好奇的问道,“这小书童叫什么名字?” 肖千冷听到书童之后,面上微笑,可小手却缩到袖子里,微微笑抬头,回道,“我叫肖千冷,姑姑。” 文西双被他墨黑的眼神看的一愣,这孩子她没见过也没听过,于是望向裴玉欢,裴玉欢解释道,“这是我收养的义子,才带回来不久。” 一句话将肖千冷从二公子的地位降到了义子身份上,裴玉欢走过来牵起他的手,摸摸他的头,“这孩子可聪明着呢,背文功课样样了得,要是皇家缺陪读,我还想着你们给张罗张罗,送他一起去。” 送肖千冷去宫里并非一时想法,裴玉欢有自己的考虑,若是这孩子掉落那宫中斗争,活下来算他命好,活不下来,那就也怪他自己不争气,旁人不会怪到她头上。 文西双点头,“好啊,我这就回去求父皇,我看着孩子我也喜欢,在宫里我能帮衬着。” 肖凤兰看着三皇子身上精美的玉佩,比她爹爹的还要好看。 她在他身边坐着,手一直摸着玉佩,小眼神勾勾的看,却一言不发。要东西不好要,这人不是爹爹,她不敢猖狂。 看出她的心思文多名直接摘下来都给她,“你是不是喜欢皇叔的这个吊坠,喜欢就送给你了。” “谢谢皇叔,木马~”肖凤兰千恩万谢,毫不避讳的在文多名脸上吧唧一口,这也就是小孩子,这皇子是说亲就亲的。 裴玉欢头痛,真无怪秦子艾治不了肖凤兰,她也无能。 正遇难题,外面进来一人,正是肖沣百。 他风尘仆仆模样,看到肖凤兰手里拿着玉佩,脸色一变瞪她。 上前行礼,“三皇子,四公主,千岁。” “不必多礼。”三皇子一抬手,笑嘻嘻的看着他,“肖兄别来无恙!” 肖沣百没空打哈哈,直接盯着肖凤兰,“凤兰,到爹这来!” 第13章 夸奖 自肖沣百回了之后,气氛就由刚才的欢快变得微妙起来。 大家都默不作声,肖凤兰默默地起身往自己爹爹那边走。 到了房间内,肖沣百恭恭敬敬的行礼,先是对着文多名,而后又是对着文西双。 礼毕之后,肖沣百歉意满满,“臣不知府上有贵客到来,怠慢了二位殿下,还请莫要见怪。我已经安排了饭局,请皇子和公主移步到前厅,我们喝喝茶,叙叙旧,如何?” 肖凤兰手里拿着文多名给的玉佩玩着,爱不释手的摩擦,她是真的喜欢这玩意儿,外泽内滑的,和家里的珍宝完全不一样。 眼见着爹爹肖沣百将她牵到身后,他对着三皇子鞠躬,“殿下,是臣教导不严,小女霸要如此贵重之物。还望殿下收回此物,也望殿下看在小女年纪尚幼,不要怪罪小女。” “怎会……”文多名摇头,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如此见外。 肖沣百跟肖凤兰语重心长说道,“兰儿,这是皇宫的皇子殿下,不许没大没小知道吗?先向你皇叔赔个礼,然后把这个归还给皇叔!去吧!” 宠溺的是他,导致女儿如此没有礼数,他自然要负责。 肖凤兰不舍得,她脚步一动不动,向一旁的文多名求助,这种玩意儿他这样显贵的人应该很多吧。 得这个女儿也不容易,当初可是疼了秦子艾三天三夜后来才生出来的。 一直以来,肖沣百对肖凤兰就是宠溺。 这生出来,秦子艾受了份罪不怎么管,他这个爹当然将最多的爱都奉献了。 如今向来是不该惯着,可这天下哪有做爹爹的不喜欢女孩的,都喜欢像小棉袄一样的女儿。 “小孩子,不妨事!”三皇子温和说道,他是打心眼瞧着这个小丫头顺眼。 喜欢这个小丫头。 他瞥了一眼一旁的裴玉欢她都欣赏和喜爱着秦子艾的洒,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脱任性。 这丫头当真也是和秦子艾小时候一模一样刁蛮。 只是无法无天本就是小孩子的本性,不是吗? 反而在皇宫里,处处是规矩,他们众兄弟姐妹都不会这样肆意妄为。 他永远忘不了那年杏花微雨,也是这样的雨后晴空,他在那微风中尝到了甜甜的味道,是爱情呀。 他毫无防备的对秦子艾一见钟情,即使他们年纪差个五岁,她总叫他‘小屁孩’。 不得不说肖沣百在教导女儿是非虽是宠溺,却不糊涂。 他的做法让裴玉欢赞同,她微笑补道,“是啊,皇子殿下,尊卑有别,礼序有制,还是莫要太惯着小孩子。凤兰,听爹爹的话,还给殿下。” 其实,裴玉欢对自己这个身份还未完全接受,突然多了一儿一女,她还未适应,所以说这话没什么底气。 说完低下头,她觉得肖凤兰不会听她的话。 可没想到肖凤兰挪了脚步,将东西递给文多名,还像模像样的作揖道,“皇叔,凤兰向皇叔道歉,刚才是凤兰错了。咯,这个还给你。” 文多名缓慢的接过玉佩,他摸摸肖凤兰的头发,轻轻拍了拍道,“怎么了?凤兰不是很喜欢吗?” 肖凤兰眨巴着眼睛,先看看肖沣百,又看看裴玉欢,小声回道,“虽然凤兰很喜欢,但是爹娘说不可以要您这么贵重的东西,那凤兰就不要了。” 说完,就麻利地跑到肖沣百身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躲在后面。 肖沣百和裴玉欢相视看一眼对方,他笑着摸摸孩子的头,“兰儿乖!”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文西双,也是看破不说破,又被人秀了一脸的恩爱。 这皇兄得多难受? 她扯开话题,“我听父皇说过,姐夫不是才从西泽回来吗?我听说西泽那边盛产雪莲茶,不知我和皇兄有幸喝到吗?” “这就是请二位移步到前厅,一起煮茶谈天!” “那走吧!皇兄!”文西双拉着还杵着发愣的文多名,她回头看了看裴玉欢,道,“子艾姐姐,一会儿过来吗?” 裴玉欢微微愣了一下,竟然下意识的看了看肖沣百,他点了点头,“夫人,一会儿也过来吧!” “嗯。”裴玉欢低着头,从他手中将肖凤兰牵过来,和肖北淮、肖千冷一起行礼,“恭送殿下,恭送公主!” “恭送皇叔,恭送姑姑!” 此刻,文多名再多话也咽下了,别人是一家的。 他被文西双架着出去,后面跟着肖沣百。 人走后,裴玉欢站起来领着孩子们坐下,她摸摸肖凤兰的头,轻轻摩挲,“兰儿,今天表现真是乖呢!爹和娘为你骄傲!” 说实话,让一个孩子放下自己喜欢的物品,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况肖凤兰自小被宠惯了。 肖凤兰脸羞红了低下头,声音软下来,道,“娘亲,你还是第一次夸我!” “是,是吗?”裴玉欢被小孩子一说,脸也红了。 秦子艾之前不待见这个孩子,明明心地善良,只不过蛮横些,到底也是个乖孩子。 那些外表上的蛮狠霸道,不也是一种伪装吗? 她抱歉道,“兰儿,以后做的好,娘亲都会夸你!” “娘亲你最好!”肖凤兰笑眯眯的弯了眼睛。 肖凤兰受肖沣百的宠爱是有道理的,这小嘴跟抹了蜜一样甜,果然是贴心小棉袄。 一旁的肖北淮一本正经的拍着肖凤兰的肩膀,道,“娘亲,兰儿是家里最受宠的,从前有爹爹宠,现在娘亲宠,还有我们做哥哥宠,当真是家里最宝贝的孩子。” “是呢!”裴玉欢笑着看着俩孩子,他们真是懂事。 算起来,如果她在这个世界还是裴玉欢,那么还没有出生。她尚在这个年纪,却没有这般懂事。 她那个时候只知道和玩伴贪玩,后来想着学习诗文,又被爹爹裴文峰阻止,说是无才无德才是女德。 她望着肖凤兰竟然有一丝羡慕,当年,她出生可没有这么受喜欢。 娘上了年纪,怀胎十月生下她,满以为是个男孩,却不是。 自此她是家里的独女,也是娘亲唯一的希望。可是这份希望还是抵不过裴文峰的变心。 自小她听娘亲提起过,早年家里还未风光的时候,娘曾怀孕数月,不过是个死胎。那个死胎,可是现在这一世的裴玉生? 记忆里,每每娘亲受到爹爹的羞辱,她就会去给死去的孩子烧烧纸,期望他早日超度。 重生之后,她大致推算下了时间,她是生在娘亲35岁的时候,要是还有她这个人大抵就是今年生。 再算她娘亲早年落下的死胎是在娘亲15岁的时候,算起来现在已是20岁的少年。 裴玉生有如此魄力,将苏绣阁经营如此规模,很是了不起。 这样的人才,所幸这辈子念主放他性命,不然她还会为上一世没有帮到裴家而心存惭愧。 正想着,她正对上肖千冷的眼睛,那孩子墨黑的眼珠子盯着她,她被盯得身子一震,仿佛是被看穿了一般。 她吞了吞口水,扯了嘴角,“小千,娘亲有话对你说!过来,和哥哥妹妹一起吃点甜点!” 肖千冷白瓷碗一样的脸面无表情,声音几乎是嘶哑的出来,道,“娘亲,孩儿不想去皇宫!” 原来他也有要求。 裴玉欢手拿着糕点,递到半空的手突然停住,她僵住,这件事是她自私,可留着这么个人在身边,她也为难。 一想到上一世他的所作所为,她就忍不住想要复仇,可偏偏他是个孩子,她也有不忍之处。 这些天,他只听萍儿来报肖千冷的好,也不曾去看过他,对他是冷漠至极。 再怎么听话的孩子,她是无法面对,他曾是她的前夫,一个狠心的男人。 即使有再强的心理素质,也不能和仇人笑着讲话。 何况裴玉欢一直觉得自己心理不够强硬,甚至是软弱,若不是重活一世,她可能还会就在愚钝中死去。 “娘亲,你真的要送小千去皇宫吗?”肖凤兰抬头,黑葡萄的眼睛眨巴眨巴。 裴玉欢收回手,她叹了口气,“傻孩子,娘亲怎么会呢!刚才也是公主有意提起,我才接下话的,若是小千不愿意去,我会禀明公主,让他留在府里。” 此话多多少少的出卖了公主,可不这么说,她便和肖千冷伤了和气,这孩子虽然只有八岁,可她总觉得他心性不简单,总要堤防着点。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裴玉欢就颇有些费力,她所了解的肖千冷是手段心狠手辣的,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那一类人。 所以不管肖千冷尚且年幼,处在八岁,她对他都有隔阂和距离。 曾经的点滴在她心中蒙下过很深的阴影。因此,无论是谁,受过伤的心都会绕道而走。 听裴玉欢说完话,肖千冷“扑通”一声,跪在冷冰的地板上,他这下去太用力,疼的他龇牙咧嘴。 他怯落的磕了一个响头,哀求道,“娘亲,孩儿求娘亲不要将我送进宫里,只要不去那里,做什么都可以。就算是不做肖家的孩子,让我做一个家奴也好,求求娘亲……” 他说的可怜,抬起头亦是满脸是泪,光净的脸和他额头上沾了地上的灰形成对比。 肖北淮也是不忍,抱着裴玉欢的手臂摇了摇,替他求情,“娘亲,可不可以不让小千去皇宫?” 肖凤兰也是苦兮兮的脸,“以后要是没有小千,谁给我拿书包!” 这……裴玉欢被三个孩子闹的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她招招手,投降道,“小千起吧!我这就去和公主说说,不送小千去,好不好?” “哦,真的吗?”肖北淮和肖凤兰抱着裴玉欢扑过去,“谢谢娘亲。” 肖千冷小脸一喜,被肖北淮和肖凤兰拉着站起来,三个人围在屋内转圈圈,开心的欢笑。 裴玉欢目光跟着孩子们,她的脸上浮现欣慰的笑。 有一刻的失神,她竟然觉得岁月静好,如果永远这样该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兽七号的地雷 谢谢乌龙帮小甜心的地雷 没来得及捉虫的错别字啊 我要和你许下诺言 总有一天我会改的 目前剧情发展有些不合理的地方 有小天使指出 能改正的则改 第一次写文感谢大家的厚爱 由于小酒学识疏浅 历史问题很多漏洞我会尽量避免 架空爽文图个乐 如果实在看不下去就不要勉强 感谢~ 第14章 吃醋 安排了孩子们,裴玉欢坐在房间整理了下仪容,换了一身正装。 镜子里的是秦子艾的面容,红润的脸颊,比刚苏醒的时候气色好太多。 收拾好自己,正要出门,枝枝从门外挑帘进来,她看着裴玉欢是要出去,便拦住,“沈大夫开的药你吃了吗?” 被这么一说,裴玉欢这才记起来,药还搁在暖炉里,没来得及喝。 “忘了?”枝枝上前去端出来,还是热乎的碗。 “夫人,家里里里外外的操心,再忙你这身体也就当回事吧!快趁热喝了!” 这药也喝了一阵子,苦口良药,裴玉欢蹙眉,薄唇微抿笑了笑,将药喝下去了。 “夫人,过阵子这药喝完了,我让沈大夫再上门问诊。” “嗯。”裴玉欢笑眯眯的看着枝枝。 枝枝是秦子艾的心腹,一心为秦子艾着想,本来这一生吃穿不愁,应该是过得极好。 后来遇人不淑,嫁的人不好,在家又是被打又是被骂的,嫁过去三年就没了,没活过四十岁。一个女人勤勤恳恳一生,该享福的时候还没享福,确实让人心疼。 这也是秦子艾失策,同意枝枝嫁给了一个不要脸的二百五毁了一生。裴玉欢当年总是听乳母提起,婆婆会在一个人的时候自责自己。 枝枝被看的不好意思,“怎么了夫人?我脸上有什么吗?” 枝枝长得很圆润,是个有福气的人。 可是却是个没福气的命,上一世的她的下场不好,这一世裴玉欢绝对不让她受了那些委屈。 裴玉欢走了几步,跟在拉过枝枝的手,“枝枝,我这辈子就你这么一个信得过的人,如果我要你跟我一辈子,你愿意吗?” “夫人,你这说的什么话,枝枝的命都是夫人给的,夫人让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 枝枝坚决的说道,她其实明白夫人担心什么,她早就该谈婚论嫁了,她都熬成了老姑娘了,对爱情也没了期待,自然也会愿意留在夫人身边。 况且,夫人当年对她的知遇之恩,如果不是夫人,她现在指不定什么样子。 秦子艾早就将卖身契还给了枝枝,枝枝却早就烧了,她愿意伺候夫人一辈子。 “枝枝,难为你了。”裴玉欢拍拍她的手,起步往外走,走之前,身子顿步回头道,“枝枝,往后要是受了委屈告诉我,我会替你做主的!” “嗯,夫人,晓得了。”枝枝摸摸脑袋,现在这日子太平着,哪里还受委屈,她不给别人受委屈就不错了。 夫人走了,枝枝将内屋的烟熏香灭了,这阵子,夫人总习惯去闻这个香,可从前她不是最讨厌的就是这个香料味的吗?怎么又爱闻了。 不过,想想人都是会变得,不管是喜欢的味道,还是喜欢的吃食,从前夫人还不爱吃香菜呢!现在也爱吃了。 * 这边前厅几个人聊得火热,肖沣百是个幽默风趣的人,讲起什么也头头是道,这个俗称嘴炮王者。 这讲起西泽那边的战事,也将文西双讲的很是向往。 北塞西泽国的风光是世人都向往的,在辽阔的草原上,万里无云,策马奔腾。 她追着问道,“那后来,和你一起逃出来的那个人怎么样了?你们打探到消息了吗?” 肖沣百摇摇头,敌国的消息哪里是那么容易打听。 “这北塞也不是小国,虽和文清的实力比不了,如果任其发展,也能追赶一二。” 文清国物资丰富,不像北塞国那样物资缺乏,经常有流寇来在边界抢劫财物和珍宝,为这事两国没少交涉战事,也从来没有握手言和的打算。 自古以来,文清就没输过战事,疆土也是一点一点扩大,直到现在是最大的并联国,发展至今已有二百年之久。 恭亲王□□当年随先帝征战之久,后封镇国将军。到孙儿这辈就更是帮助文清平了多地之乱,这也是为何秦家经久强盛不灭之理。 在门外犹豫了片刻,裴玉欢轻轻推开门,她看着小河在一旁烧茶,示意他到一旁。 有些日子没泡茶了,裴家曾有香料传千里之说,私下对烹茶之学也有研究。 江南那一带有东部佛僧入岛,他们掌握一手好的茶艺,苏家小姐学的一手二手,裴玉欢自然是娘亲教习的。 她自小对这些做事信手拈来,天生会做这些,她洗了洗茶杯,将一套茶文化展现的活跃有趣。 看呆了文多名,也看呆了肖沣百。 肖沣百的眸子落在裴玉欢的身上,他的夫人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煮茶,她一手扶住宽松的袖子,一手将茶杯摆放整齐,茶咕噜咕噜的烧起来,茶香不多时就飘出来了,实在是好手艺。 这自打夫人醒来之后,他仿佛看见这个女人的多面性,不是惊喜,就是惊吓。 上次是惊吓,这次是惊喜。 之前因为拿走府内掌银权,肖沣百有些天没去看夫人,他只觉得夫人霸道,却不知她还有掌权的能力。 今日见她肤色圆润,气色舒适,一头秀发轻微的红玉点缀很显气质,衣袂飘然的若隐若现的巧手,和一顿操作完美恰接,这根本不是他的娘子,而是活脱脱的仙气飘然,就是个仙女呀。 裴玉欢将茶递给文多名,薄唇轻启道,“殿下请用!” 同样看呆的文多名心中感慨万千,他做梦都想不到,还能喝到秦子艾亲手煮的茶。 他赞叹道,“旧年她扬鞭勒马,一骑红尘,上了某人心间跑了一圈,如今这春雨泡茶,尚好风景,我也领略了这美人不老,更胜当年的风景呀!” 此话一出,裴玉欢的手一顿,她低着头浅笑,“殿下,这茶你还没尝呢?” 她何尝不知这殿下的潜台词,这么明目的赞叹的不就是秦子艾和文多名的旧年吗? 还是在她十岁那年,她骑着马潇洒的在风中穿梭,三皇子不顾公公太监们的阻拦,一次没骑过马的他追着她跑了整个马场,当时吓坏了宁贵妃,也就是文多名的母妃。 好在,文多名没受伤,也让秦子艾免受责罚。 “瞧瞧我哥,这夸得是谁呀!”文西双一看这肖沣百的脸色铁青,忙打哈哈转话题,“肖哥哥马术也十分精湛,早年我有幸见过一回,不知还有机会大家还能一同赛马否?” 肖沣百的声音像是挤出来的字,“夫人的马术我还未曾见过,不知有幸见到否?” 话出之间,突然冷场,甚至尴尬,这么聊等同把天聊死了。 江南家的女儿,自然是不喜好骑马的,裴玉欢不惭愧的说女工这些活她不在话下,可骑马她是真的不会,小时候还因为受了马的惊吓,而有了阴影呢! 明显的,肖沣百这是吃醋了,只是犯得着吗? 裴玉欢想肖沣百对她当真有情也不会因为她掌权之事和她几日不见,这会儿又这样是做给谁看? 想着,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的说,“我早就厌弃了骑马,已经忘了。” 这么讲好像是佛了肖沣百的面子,跟说‘想看我骑马,没门’是一个意思。 她抬头瞪了他一眼,怎么样,她就是这么蛮不讲理。 肖沣百被这么一看,脸上一喜,“哈哈”笑了起来。 一旁的文多名和文西双丈二和尚似的,搞不清楚状况。 还真是怪,这别人都说俩人没了感情,如今看来传言一点也不可信。这酸溜溜的话语,也不像是没感情呀。 文多名眼睛就没离开过裴玉欢,他从年少到中年,从喜欢到爱,他跨越了整整十六年,这十六年,见她生下孩子,见她为他哭笑,如今又见她眼中的冷漠和无情,她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归宿? 从前他只是想不通,现在也想通了。若她幸福,他祝福,若是她不幸,他便会给她幸福。 肖沣百从裴玉欢手中拿过茶杯,一抿入口中,茶香四溢,香入心间。 他再次看向裴玉欢,她还是她,宁静美好,刁蛮任性。 只是,她的身上笼罩了一层神秘,让他向往,他从未有过此种心情,也从未有过如此欣喜,他这一刻,只想看她,就这样直到地老天荒。 “果然是好茶,子艾姐姐,多谢你了。这茶也喝了,我看日子不早了,我和皇兄就先告辞了。” 文西双眼见着自家哥哥的眼睛都要钉在裴玉欢身上了,她拉着还不想动的文多名起身,“走了走了!一会儿喜公公又要着急了。” 文多名还未喝够茶,他不满的念叨着,“子艾姐姐,下次我再来找你。” 裴玉欢和肖沣百显然都不想这对兄妹长待,忙站起来,跟着出了门,小河一旁跪了下来,“恭送殿下,恭送公主。” 待两人送走三皇子和四公主,肖府的家奴关上大门,肖老伯和闵福识趣的告退,就剩下裴玉欢和肖沣百俩人。 俩人对视几秒,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动不动。 最后裴玉欢没忍住,笑了,“老爷,你很有意思呀?在外人面前这恩爱装的很过呀!” 肖沣百面上清冷,十分生气的语气,“怎么,妨碍到你了吗?这肖府的门还没出呢?你就想着找下家吗?我告诉你,秦子艾,一日是我肖府的夫人,终生都是我肖沣百的夫人!”哼! “肖夫人就肖夫人!”她怎么越说越不对,凭什么? 她好委屈呀! 第15章 同房 许是离恭亲王进京城的日子将近,接连三日,肖沣百都来裴玉欢这屋同她吃早饭。 孩子们也都恭恭敬敬的来献茶。 最明显变化的还数肖凤兰,一改前几日的不规矩,开始粘着裴玉欢,也可能是裴玉欢她不像秦子艾的性格,她说话总是和和气气的,也不板着脸。 这日子眼见着过了七天,恭亲王那边才传信已经回了秦府。 裴玉欢作为晚辈要亲自登门拜访,她打算择日带着一家老小前去拜访自家爹爹。 晚饭后,她和枝枝踱步到雨后花园走走,花园的花都开的好极,争相斗艳,让人看了很是舒适。 香味又是淡淡的,很是清香扑鼻。 秦子艾最爱的是荷花,可惜此时不在夏季,这花还未开,池塘里一片荒草丛生。 同秦子艾不同,裴玉欢喜好香气宜人的花,最爱的当属兰花,闻起来沁人心脾。 她羡慕兰花的气节,也欣赏兰君子的坦荡,她便做不到这般,才是向往。 这花园说起来,着实费了肖沣百不少精力,当初秦子艾生下肖北淮,又赶上生辰,他种了一池子荷花给她看。 如果细细回想他们之间的点滴,还是有迹可循,曾经彼此有过那么蜻蜓点水的意思。 直到第二个孩子肖凤兰出生,肖沣百发现了自己曾称兄道弟的朋友也就是三皇子文多名喜欢自己的妻子,而秦子艾则发现肖沣百一直宠她爱她都不是真的,是畏惧她的权利而已。 他们这才生了嫌隙。夫妻之间一旦有了隔阂,即便不是陌路人,也形同陌生人。 并且,她还发现他这么多年一直珍藏着青梅送的荷包,这一来二去的事,促使俩人越走越远。 如今这般天地,裴玉欢无意肖沣百是真,在病床上三个月肖沣百都不曾踏门看一下,他这样未必也待见她。 如今又假仁假义的,一时之间摸不准肖沣百到底要做些什么? 她不止一次强调自己既然答应尼姑的事情依照他的意思禀明,可肖沣百似乎并不打算放她一个人逍遥自在。 或许肖沣百是想拉个垫背的,她才不想当冤大头。 等她弄清楚肖沣百的那几笔账,趁机她就将他‘休’了,自己做个逍遥游自在的郡主。 想清楚这一切,裴玉欢心生欢喜,这样下去,不到一两年,她就能实现自己快活又自在的日子,搞不好将来还能去江南住住。 去看看娘亲的家乡。 小时候娘亲给她讲了很多江南的风景,小桥流水,炊烟人家,令人神往。 只是裴玉欢一直不懂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婆婆忍心对心爱的夫君下死手。 她蹙着眉,想了许久,莫非是因爱生恨? 目前来说,的确情杀的可能最大,得不到的就要毁掉。 婆婆是个狼人! 她也要发扬如此优越的精神品质,对待仇人绝不手软。 这几日通过对肖千冷的观察,几乎是除了功课就是吃饭睡觉,成天笑嘻嘻的跟在肖凤兰身后,就算是欺负他让他背书包也乐呵呵的。 裴玉欢将这些都看在眼里,想起近日肖千冷还在此处焚烧过纸钱给亲人,她不免有些难过,叹气道,“枝枝,你说小千他现在会怨恨我吗?” “怎么这么说?”枝枝问道。 夫人这几日一直都为这账房上的事情操心,已经多日没管孩子了,甚至是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宠溺肖千冷,她只觉得夫人是想通了,如今看来,夫人还在想着这事。 她可得替夫人分忧,劝道,“夫人,二公子他会明白您的苦心的,你想想若是专心的纵宠他,让大公子和大小姐怎么想呢?我虽然没做过父母,也是将孩子们当成自己的亲人。夫人,你常说养育孩子要一碗水端平,谁也不偏向才行呐。若实在偏爱哪一个,我觉得还是大哥儿和二姐儿比较好些,大哥儿会疼人,这二小姐也是您千辛万苦生的,毕竟血浓于水呀!不是说二公子不好,他也有他的好,就是这收养的孩子来历不明,我总看他不踏实。” “嗯。枝枝,你的考虑也是我担心的,这次听你的。” 裴玉欢点头赞成,肖千冷现在像只小羊羔没什么可以忌惮的,可往后就不一样了。“闵福那边办的怎么样了?” “闵总管说事情有些难办,有一批孩子来的时候跟着逃难到的十里堡,二公子正好是那批孩子,他们自己都没有核实完。”枝枝摇摇头,倒道,“也是奇了怪了,太巧了。” “那尽快让闵福查下去,一旦打听到什么,就立刻来向我汇报。” “是,夫人!” 两个人从后花园离开,萍儿才从院里的礁石旁出来,她刚要去找夫人,刚想过去就听见二公子之类的话,就一直等在这里。这会儿理顺刚碰乱的头发,这事她得赶紧告诉二公子。 裴玉欢和枝枝两个人一行到西屋书房,书房的牌匾上有‘静心’提字,笔锋走势都颇有些苍老,笔尖又青松脱动,细细品味是一手好字。 肖沣百为人好舞刀弄枪,喜文善墨,别说这字还真有一番雅俗共赏的韵味。 上一世,这里是禁地,只有婆婆秦子艾一个人可以进去,所以里面是什么样子的,裴玉欢一点不知。 枝枝搀扶着裴玉欢上了台阶,她让夫人留意脚下,“夫人,咱好长时间没来过这里了?” “你以为我愿意来呀,我这不是来商量事嘛!” 就看着夫人的嘴巴硬,老爷也是嘴巴硬,这俩人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和好。 她好几次觉得夫人没必要那么逞强,可偏偏话到嘴边没说出口,她这个奴才哪有资格说那么多。 书房的格局是这肖府最怪的,立院的环境通透幽静,院子有几颗独立的大树,树下有石凳可以供人休息,平时肖沣百就是在这里练剑,结束之后喝上一口茶。 裴玉欢看着场景,想着肖沣百在这里练习剑法,倒是很让人心潮澎湃。 她自小攻克女工,信奉无才便是德,也养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羡慕婆婆会骑马射箭,自己什么都不会。 院子中有红心箭靶,裴玉欢缓步走过去,捡起桌上的弓,拾起箭想试试。 原本继承这具身体,应该会这弓箭,可她记得步骤,手肘也不听使唤,她喊了一声,“枝枝,让开一点!” 枝枝一看这夫人要拉箭,忙叫道,“夫人,您都多少年没射箭了,可要仔细当心呀!” 裴玉欢手把着箭,却不知这拉弓需要莫大的力量去支持,她拉了许久没有拉开,手臂颤颤无法发力。 尝试了很多次,甚至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她吸了吸气,这真是要她命。 罢了…… 正要放下箭,身旁突然多了人影,她的手忽然被人从后面把持住,这弓箭又被拉了起来,她的另一只手也在被一只温热的有力量的手握住,这双手白皙,纤纤玉指如青葱一般,内掌心却满是老茧,让她忍不住回头看是谁? “别动!专心!”身后的人温声细语的,是肖沣百的声音。 他的前胸贴着裴玉欢的后背,健康而有力量的心跳,“咚咚”——裴玉欢没再回头,任由他架着自己手,将弓箭拉开,“嗖”的一声,正中箭靶。 “啪—啪”旁边的枝枝看的起劲,鼓掌欢呼,“夫人,老爷,你们好棒呀!正中!” 裴玉欢真想敲敲枝枝的脑袋,看看她怎么想的,这个时候凑什么热闹。 “怎么样?夫人,还想玩些什么?” 裴玉欢,“……” 肖沣百得意于自己的射箭技术,正陶醉其中,裴玉欢一肘子打在他胸口,“打算什么时候放开我?” 这回轮到肖沣百无语,刚才是哪个环节出错了么?怎么还是这么的,无情? 还有,夫人到这里来不是叫他跟着回去的吗? 女人就是嘴巴硬,服个软能怎么样? 裴玉欢不说话,肖沣百急了,这怎么和商量好的剧情不太一样。 肖沣百前几天还和闵福讨论过,这女人就要冷落一点,若即若离才有神秘感,如今看来这神秘感没培养出来,反倒节外生枝。 “夫人,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回屋睡呢?” 肖沣百小步挪到裴玉欢的面前,大男人不是第一次两次问这种问题,还真是让人难为情。“夫人呐,你看我年轻气盛这么有精力,这天天让我一人独守空房,这日子还有啥盼头。” 说完,肖沣百还举起手发誓,“夫人,那小尼姑我都解释了,你是不是还不信呢?真的就是去找来给你祈福的!” 无论裴玉欢解释多少次,肖沣百就是认为她还在生气。 她说了很多回了,也磨不过他,就是要同房。 心下无奈,裴玉欢点了点头,“算了,你今晚回来吧!我正好有事和你商量!” “真的吗!夫人,你真好!”肖沣百抱起裴玉欢就转起了圈圈。 枝枝在一旁那个喜悦的心呀! 哇真好,期盼已久的画面终于出现了。 这边裴玉欢晕头转向的,她闭着眼睛思忖,她倒是要好好的看看肖沣百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同房,怕不是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想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秦子艾? 肖沣百此时看到被晃得晕沉沉的裴玉欢,他突然停下来,将她放下,“枝枝,快扶你夫人回去歇着先,我让小河去帮我收拾一下,就来。” 枝枝得令,扶着裴玉欢往外面走,一边走还一边絮叨,“夫人,这回咱们也算是苦尽甘来,只要老爷的心回来了,就好了。” 裴玉欢式冷漠,“……” 好个屁。 肖沣百她了解,铁定是来验她的身体的,一定是起了疑心。 秦子艾当年的弓箭法也是一流,怎么会几年不练拿不动箭呢?这着实让人怀疑。 还有上次泡茶那事,也让肖沣百有了想法,她想了想,“枝枝,我乏了,你一会儿就打好洗澡水,我今天要仔细沐浴一番。” 枝枝只当裴玉欢是为同房准备,她甜甜的应了,“嗯!”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可爱! 元旦快乐鸭! 我来更新啦! 惊不惊喜! 新的一年, 祝大家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发大财! 晚安咯~ 第16章 做主(补上) 入夜渐渐,星点满布. 浅浅的云一圈圈的在天边划开,随着风儿共舞,变化飞快。 月儿出头,鸟儿倦了,不再鸣叫,双双落在枝头想靠着休憩。 这天黑了主子们要休息,肖府的下人们也忙着回去休息. 只有厨房的烧火伙计还在忙活,到云香房这一路格外的热闹,这临休息的时候突然要热水,当然要忙起来了。 枝枝信不过丫头们办事,也只能自己跑前跑后。 她一席绿衣来回的在走廊下穿梭,轻盈的身姿如一条灵动的鱼儿,这好日子都写在人脸上。 她笑眯眯的低头跑,正巧撞上往云香房去的闵福。 闵福也是一路行色匆匆,似乎是有大事要禀告,但看到枝枝一脸红扑扑、甜美的脸蛋,他一时看花了眼,竟然起了心思,这丫头如今越发的成熟可人。 他是有了贼心,却没贼胆。 这是夫人的人,他落寞的想着放弃,哪知道这丫头先挑头说话。 枝枝正看着来人想骂是谁不长眼,结果看到是闵福,她慌忙的低下了头,尴尬道:“我说闵总管你什么时候也这么莽撞,你这是撞了我,要是撞了别人去,指不定要你负责呢!” 枝枝有一说一,一张嘴随了秦子艾,谁也不让着,她要是想害谁,轻而易主。 不过,今日难得她心情好,就和闵福来了句玩笑,看到闵总管一脸严肃深沉的模样,她连忙笑了,“好了,我逗你的,你去忙吧!” 闵总管被她的一笑牵动着心,他一动也不动,从前只觉得姑娘好看,长得挺漂亮,却看不上她是个丫鬟,这几年功夫,他这老婆子没找到,怎么觉得这丫头越看越喜欢。 枝枝穿着淡绿色外衫,长裙盖住小脚,却盖不住她丰满的身躯,姑娘果然还是要圆润些才耐看。 发了半天愣,也没理会枝枝,枝枝挠挠头走了,怎么开个玩笑还开不起了? 枝枝的身影在转角消失,闵总管越发的仰头去望,目光直到终结画面,他的脖子酸痛才让他转回现实,这他还有正经事要办呢! 可别耽误了。 他这几天一直在十里铺打听肖千冷的消息,府里大小事都交给肖老伯,这肖通上了年纪,就是不行,几天就把身子累坏了,他是来向夫人梯肖老伯要假的。 顺便府里再找些下人来。 说这件事大也不大,小也不小,现在夫人事事管着,他只能讨好的一一汇报。 这日子也是越来越难过咯。 不过,要是能…能得这枝枝姑娘,她可是夫人的心腹,他的日子岂不是好过很多。 想着,他的步子已经到了门口,他板正身子敲了敲门,“咚咚…” 没反应,他恭敬的行礼,“夫人,我来汇报点事情!” 正敲着门,身后是肖沣百的声音,他低沉的问道,“何事来这里?” 说来也奇怪,这之前有事闵福都是三天两头去找他,有事也是第一向他汇报的,这几天功夫,怎么掌印权不在手上说话就不好用了吗? 这人心不古,到底在这里? 一看身后的人是肖沣百,闵福立刻作样子行礼,“老爷好,我来向夫人汇报肖老伯生病准假一事!” “肖老伯生病了?”肖沣百自是惊讶。 肖老伯是府里的老人,老爹老娘临终前将肖老伯托付给他,这人病了他才知道。 这事怪他疏忽了,“何时的事?” 其实肖老伯也于肖沣百有恩,早年肖沣百还是襁褓里的婴儿,正值夏季,通街小儿患了咳嗽症,发烧烧到小脸通红,怎么都治不好,是肖老伯去求得偏方治好的病,使他捡回一条命。 这肖老夫人和肖老爷千恩万谢,从此一直当他是自家人。所以,裴玉欢拿去掌银权的时候,肖沣百的确有抵触心理,他不好和肖老伯交代。 反而肖老伯很大方扔了权利,还安慰起他来,肖老伯自知自家少爷无所求,只让他保住这肖府,决不能让这肖府将来跟别人姓,让他堤防着夫人和二公子。 肖老伯活的通透,半辈子知人知命,有时是有些顽固,可他也是个聪明人,老则老,不糊涂。 “今日才告诉我的!我这不是来找夫人商量的吗?”闵福急了,这夫人在睡觉吗?怎么一句话也没回? “既是生病了,就准了假吧,我还有事找夫人,你先回去吧!”肖沣百吩咐,没想到闵福还是不肯走,他这下脸色一变,“怎么,这府里我还一点地位都没有了吗?” “老爷,公事公办,还请莫要为难我这个下人。” 闵福一看不对劲,也忙着请罪,但是他认准跟定裴玉欢这颗大树,就一定不会放弃乘凉的机会,“我禀明夫人之后自会走。” 如今府里,人人都知道这肖沣百就是个摆设,一切权利都掌握在夫人手上,现在说白了老爷就是花瓶。 看他之前对夫人那般冷漠的态度,大家都替他捏了一把汗,夫人要是真放心上了,搞不好这夫人还真有休夫一出。 那时候自然是一出好戏。 裴玉欢在里屋正打算宽衣沐浴,她外衣脱了一半,撒手扔了。 她听见外面有争论,便轻摇漫步走到外厅,问道,“何事喧哗?” “夫人,肖老伯生病了,我来向您要假,可老爷说这件事他能做主!”闵福这心急口快的势利眼,一下子就脱口而出。 裴玉欢眉头微皱,这些狗腿子真的不会办事,这公然和肖沣百作对,面子总说不过去。 她叹口气,吩咐,“闵福,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先下去吧。你记住,这肖府姓肖!” “是!”闵福看了一眼肖沣百,不情愿的躬身,“老爷,小的这就按你的意思去办!” 闵福走后,剩下肖沣百在门口,他脸上的表情冷漠,从前也不见闵福这厮这么狗腿子,怎么如今人到中年这么油腻? 他背着手在门口踱来踱去,都到这节骨眼了,他又不大想进去。 来这里的目的,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从夫人醒来,他就有些怀疑其人是否是他的夫人,他想确认是不是另有其人在扮演她的夫人。 虽然现在的夫人有些强势刁蛮,但是总觉得他们之间多了些陌生,还有距离,她从前不是这样对他的。 都是十年的夫妻了,若是秦子艾真的有什么不测,他也难辞其咎。他心中惴惴不安。 这些年,他忙于公务,眷恋上权势,他从前从没把她放在心上,他将她手上和身上的利益看中,他当初这么做就该清楚,秦子艾总会有反噬的一天,若是她不爱他了,必然是决然冷漠的。 他明知道原因,如今又想和她从她身上得到什么,的确是贪恋太多。 复杂纠结。 刚才,她在下人面前说的那话,明显是在承认他的地位,既然她不像外人说的那样要休夫,一人做这肖府的主人,就说明她心里并非全部摘除了他。 始终她还是顾忌他的面子。 其实他何尝不知,就算秦子艾做这肖府的主人又如何,这一切又何尝不是她给的。他所得到的一切荣辱都是来自于恭亲王,她的女儿做这肖府的主人有什么不可以? 他早就将肖府拱手让给她了,这掌银权他也不争,他只想知道那人的心里是否还有他的位置。 男人本是虎狼,一旦嗅到身边有危险,绝不会坐以待毙的。 小河从外面走廊下过来,怀里抱着一叠包袱,里面是日常用品。因着高兴,走路也快了几步,可一来就看到老爷这踌躇不得志的样子,他狐疑,这老爷难道是害羞了?他的加把火儿。 走上前去,没大没小的和肖沣百说话,“老爷,这男人就得主动一点。” 肖沣百白他一眼,小不点还没长开个就瞎指挥,“你懂个屁!” 这几日,他的主动还少吗? 这和夫人没拉近距离,反而有点越推越远,难道是他太急躁了? 思索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道理。要不还是撤走算了,夫人没准还在气头上呢! 正想着要走,里面的人已经叫了,“是小河吗?” 小河抱着杂七杂八的东西应声道,“是的,夫人,我来给老爷送换洗衣服。” 屋内的裴玉欢看准这时机,快速的脱掉身上剩余的衣物,一滑溜的钻到木桶里,木桶内的水已经准备好了,她钻进去刚好淹没过她的身体,露出脖子和脑袋来。 原身的右肩膀上有一处花印,自打出生就有的,她知晓肖沣百是为了验明她的身份,所以刻意吩咐枝枝备这洗澡水。 这肖沣百一看她这胎记,也不会再执着于她到底是不是秦子艾了? 总能放下疑心。 这么一打算是好,她笃定肖沣百是对秦子艾没意思,却不知门外的人对她已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算盘算的再好,也没用。 “小河,你将衣物拿给老爷,让他一个人进来!” “啊?”同时惊讶的是肖沣百和小河,。 河不敢越主指使老爷做事情,大眼巴巴地求指点。 肖沣百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难道这是通过了夫人的应允,要重归于好了吗? 求之不得的肖沣百一把抱起小河身上的衣物,示意他快走,小河脚下跟抹油似的溜。 这家伙,老爷眼中满满的欲望……都快把他给弄化了。 他虽未张开,也是男人,懂得老爷的饥渴。 小河一走,肖沣百半夹着包袱,推门而入。 门开了,他正要进去,里面的人柔声唤道,“沣郎,门关上!” 他十分听话的关了门,然后理了理衣服,迈开步子往内屋走,紧张的手将衣服又抱在胸前。 内屋门帘半敞开,裴玉欢的长发散落,露出雪白的肩膀,花印若隐若现……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第17章 鸳鸯浴(补上) 厢房内,一抹雪肌玉背,香肩上伴有水雾环绕,比仙境更缥缈。 嗅觉里满是清香扑鼻,这画面真美,真实美如画作。 窗户扣得严严实实,窗纸上倒映着灯影,灯下人影拉的很长,肖沣百挑开帘子目睹这一切,他的身体和心都受到莫大的撞击一般,原本隔阂在心中的山,瞬间倒塌。 他先前竟然怀疑起自己的结发妻子,多么可笑。 那右肩上的印记真真切切。 那人在洒满花瓣的木桶里,不曾回头。 他觉得不妥,想转头走了,却被裴玉欢叫住:“沣郎不是要回屋吗?怎么不坐下?” 说实在的,此刻裴玉欢紧张的要命,她这一赌,赌的就是肖沣百是个正人君子,不会趁人之危,也赌这秦子艾在肖沣百的心中不大重要。 夫妻十年,他们有过几次亲肌相融,却还是在秦子艾的软磨硬泡下完成的,那些委曲求全的画面,裴玉欢这个外人都替秦子艾心寒。 这无情就是无情,何必演绎真情呢? 肖沣百没有回头,径直的走了出去,在外屋喊道,“夫人既有事商量,我在外面等即可,现在进去不方便。” 桶内的人,纤纤玉指轻轻拨动水珠,滴落在自己的肌肤之上,这回她赌赢了,肖沣百的确乃正人君子。 而屋外的肖沣百早就心跳如麻,他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他来这里的目的,全都抛之脑后,他本就不该怀疑自己的夫人。 原本肖沣百以为自己的夫人另有其人,他也在精神上对这个人产生了浓厚的想法,他觉得可耻,他也不想就这么背叛娘子,可他又控制不住。 这几日回府,打从见了夫人几面之后,他就止不住的脑子里总是冒出她的脸,她的笑,她的冷漠,她的淡然,他活这么大的年纪,还很少满脑子都是一个人。 而且还是结发妻子?已经相处了十年之久的女人。 今日在书房的内院里,他握着她的手替她拉弓引箭,听着她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合拍,别提有多么紧张。 甚至是想这样一直抱着她,直到地老天荒,那时候这念头一出,就被怀中的人一肘子打回现实。 都老夫老妻了,他发现自己突然对她有了不一样的,似乎是爱的东西。 可前不久,在听到夫人小产甚至大病数日的时候,他还是不冷不热的想着秦子艾不过是在骗他,他没必要去当真。 的确,秦子艾扮演假滑胎的事情他早就知道。 正因着生气,也不曾回京探望,他那时只想若是没了秦子艾他还不是能过的更好,带着俩孩子过日子,也不曾有过别的想法。 如今这是怎么了? 已经确认了秦子艾就是秦子艾,是她的结发妻子,他还有什么可想的呢? 胸口上一口气闷着,好像是失望,好像又是别的宽慰什么的,他感觉苦辣酸甜都有,是他无法形容出来的感觉。 他也不明白自己此刻要些什么? 安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傻傻的发呆,直到枝枝领着两个丫头提热水进来,丫头们进内屋伺候也没顾着行礼。 枝枝走过去,看他一动不动的,脸上还极其沉重,她小声问道,“老爷,夫人在里面沐浴,您要不要一起?” 这个提议,实在是只有枝枝才敢说。 她脸不红心不跳,却不想肖沣百脸一下子红了,在她的面前,她尴尬的忙抽自己嘴巴,“都怪奴才多嘴,老爷莫要见怪!” 肖沣百半天没说话,看枝枝也是好心,他摆摆手,“无事,我在这里等夫人便可!” 枝枝讪讪地走开,这…这夫妻洗个鸳鸯浴没啥吧? 里屋的丫头们正想询问是否还要加水,裴玉欢就已经站了起来,背影光洁,长发粘在身上,这生了两个孩子的身材还是如此这般玲珑有致,也只有保养的好才这样。 目的达到了,也就不必再洗下去了,她向来不喜欢在木桶里洗澡。 上一世,曾发生了甚多让她不堪回首的腌臜事。 曾是肖千冷的结发妻,入府三年从未有过真正的欢愉,哪怕片刻也没有。可她还是屈辱的认准了肖千冷,即使他禽兽不如,初次是在水中将她的身子要了。 那般粗鲁蛮横,毫无章法可言。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旧事,是上辈子的事情,她却记得深深切切,不想去想却也不敢忘。 如果不是有必要让肖沣百看清原身的印记,她是不会再这般在桶内沐浴的。 裴玉欢永远忘记不掉新婚夜当天她被丫头们强行脱去鲜红的喜服,领她到满是花瓣的木桶边,让她进去。 掌事的丫鬟冷漠不多说话,她身边的陪嫁丫鬟也被领走了。 她一开始只当是肖府的规矩也听话,褪去衣物不剩所有的在木桶里泡下,泡了许久,水慢慢变了冷,丫头们仍然不让她出来,她几乎冻得肌肤发白,好在正值秋季,她还能承受温度。 后来丫头们换过水,她以为便可以起身了,不想穿着红色喜服的肖千冷进来了,他嘴里满是酒气,像是喝的极多,他一把抓起旁边的丫头,口中嚷嚷着,“滚!” 裴玉欢见过很多次自家爹爹裴文峰也是这么长期性的喝酒,然后发脾气。 她端坐在桶内,看着眼前的红衣男子,他高大的身躯,一张脸明朗俊俏,即使是冷漠的神情看她,也在那一眼之中看到了千万年。 这是和他拜过堂成过亲的人,也是她以后安身立命的如意郎君。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使此时的肖千冷比她大上个八岁,她也听了娘亲的话,义不容辞的嫁到了肖家。 才不过十五岁的裴玉欢,正以为自己嫁的的是好相貌的如意郎君,却不想就这第一眼之后,是噩梦的开始。 她等着肖千冷开口叫她娘子,他才好叫他相公。 却不想他似乎不大高兴,“你怎么还在这里?” 裴玉欢才明白这水是为他准备的,丫头们没告诉她,也没给她穿衣。 她缓慢的站起来,肖千冷却已经走到她身边。 他半弯着腰,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在她的湿头发上轻柔的抚摸着。 她这会儿才觉得紧张,早上涂上的胭脂水粉,是不是全都洗去了?她此刻好不好看? 而后肖千冷又毫无温柔的一手将她的下巴挑起,正好对上她的眼睛。 他一双眼漆黑如墨,半眯着将她细细看着。 近距离的肖千冷当真是个绝美的人,鼻梁高挺像锋,他嘴角忽然落下,神情突然变的凌厉,短短的四个字,既冰冷又冷漠,“你不是她!” 虽然是听的不算清晰的四个字,可却比冰刺还要毒,就这样扎进裴玉欢的心里,她看着夫君已经站起身来,背对着她的身影写满了落寞,口气是失望,嘴里念念道,她只听到什么“黄儿、黄儿”。 嫁到肖家本就是为了光复裴家曾经的荣耀,她轻轻的咬住嘴唇,她不管是黄儿还是紫儿的,她要的是这个人能帮她将裴家失去的都夺回来。 她从桶里腾地站了起来,那一瞬间拥有莫大的勇气。 也正是这份勇气让她这一生都活在痛苦之中,因为接下来才是深渊的起点,她还学不会如何勾引男人,却尽到了最大的努力。 “哗啦——”一声,她的身子带着水花四溅,还颤抖的肌肤滴着水,全然袒露出桶外,左肩膀上粘着的花瓣,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如此低贱卑微的话,“我可以代替她!” 没有一个女人愿意代替丈夫的心上人,也没有一个女人愿意自己的丈夫有别的心上人。 可她裴玉欢再不愿意也要愿意,她身后牵动的是裴家的兴荣,她伸手想将左肩膀上的花瓣拿掉,却不想肖千冷已经过来身边,凝视着那朵花,随后捻起来,将它放到右边的肩膀上。 他摆弄了半天,最后竟然痴痴的笑了,笑的肆意狂妄,“哈哈哈…” 随后不等裴玉欢反应,一把将她的头按入水中,满满的水灌进她的五识,呛进她的嘴里、鼻子里、耳朵里,甚至眼睛里都是。 她恐惧的睁着眼睛,看着水珠在眼前游走,肩膀被人生生抓着,那疼痛的真实让她几乎掉眼泪,这样连着几下,桶里的水已经没了多少,水里的花瓣全都沾在身上。 肖千冷还不打算停止,似乎是借着酒气玩起了兴致。 他看着旁边的桶里满是水,直接一手拧起,直接从她的头上淋下去,那水倾斜于裴玉欢的满身,她跌落在木桶沿边上的棱角处,后背重重的砸上去,疼的她忍不住嘶叫一声,“啊!” 眼泪花也狠狠地掉了下来,合着脸上的水融合,分不清是泪多还是水多。 周围满是花香,她手持着桶边想要起身,却不想肖千冷已经脱了身上的喜服跳道桶里来,他的身子逼近她,将她全然压住,他在上面邪魅的笑,似乎是满意,“终于洗干净了!” 她还顾不得问,就被肖千冷的疯狂肆意的拖到桶边半靠着,满是发泄的吻落在各处,毫不怜惜的将她整个人推到侧沿,这一推狠击到她的腰部,她痛的几乎晕厥过去。 迷迷沉沉的觉得身体上满是疼痛,还有骨头撞击木沿的神经抽搐。 她的精神承受不住就昏睡过去,迷糊中感觉到痛的要死。 最后身体上受到的那一击是肖千冷要了她,她痛的瞬间清醒,又瞬间昏死过去。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只知道再次醒来被丢到床上,她的身体在被子里发抖,一想到那些画面就抱着被子一直一直哭。 从那以后,裴玉欢就再也不愿意在桶里沐浴,她害怕那一晚的事情,想都不想再回想。 房内,丫头们看着发呆的裴玉欢,她突然抓着木桶受了惊吓一般的站起来,还顾不及去拿擦水毛巾,枝枝一进屋便骂道,“杵在这里做什么?不会做事先下去!” “是!姑姑!”丫头们赶紧退下了,也不等夫人发脾气,就双双出了屋,并且放下卷帘。 “砰——”窗外忽有声响,枝枝拿着裹水的毛巾包裹住裴玉欢,俩人皆是一惊,这外面有人? 裴玉欢慌忙缠紧身子,从桶内的沿上走出来,披上外衣系上,拿起桌上的灯推开窗去看,窗外连接的是后花园,远处纸看那片荷塘,黑漆漆的看不清楚是谁? “喵——”花丛深处突然攒动了一下,深黑处花丛惊动,猫跑了。 枝枝探出头去张望,她放在心来说,“夫人,是猫儿,这后花园常有猫儿出末!” “嗯。”裴玉欢点了点,“老爷在外面吗?” 外屋的肖沣百也听到声音,他冲了进来,脸上挂着焦急,问道,“怎么了,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兽七号、风寂无边两位读者大大的补分 感谢咻咻的14瓶营养液,不知道为啥被吞,心意收到了 感谢大家收藏,评论晚点看,在攒稿子码字中…… 啊……我一定要存很多字 不断更。 此章和肖千冷是前世的回忆,切莫看错 而且肖千冷渣的还不止这点,所以女主裴玉欢虐他的时候 请大家不要替他说话 他那时活该! 谢谢! 第18章 听话 原是无事,肖沣百这大张旗鼓的举着屋内的撑窗杆过来,十分滑稽。 他的表情带着些许的担心,目光却在上下询问裴玉欢是否有事。 房间内,裴玉欢受到惊吓,她看到肖沣百进来迅速裹紧自己的衣服,转了身过去,“你做什么要进来?” 随后又意识到是自己的失态,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道歉道:“对不起沣郎,刚才是我受到了惊吓。我是说你先到前厅去等我!我换好衣服就来。” 一旁的肖沣百难得看她道个歉,小脸刷的红了倒有些可爱。 他脸上不经意的露出欣慰的笑,然后极其听话,转过身径直走了出去。 枝枝一边看着夫人这少有的窘态,也觉得好笑。 她没有笑出声来,只是心里想着夫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爱了。 从醒来之后,脾气就改了和往日不一般,让人无法捉摸。 夫人的性子时而温柔和煦,时而刮风下雨,她相处这么久,本来是了解夫人的,如今也不好说自己了解夫人。 有时候夫人做出的事情,很不可思议,甚至六亲不认。 有时候又精明能干,什么事都自己把控着。 可现在愣是忽然变成个小迷糊。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阵子夫人的变化很大。 原先她雷厉风行刁蛮任性,现在夫人外柔内刚,还真让人想不通她的心思。 其实就连裴欢自己也知道,她想代替秦子艾,却没有办法真的做到和秦子艾一模一样。 她有自己的刚硬血性,还有自己的温暖善良,她就算是重活一世,也有想不透的地方,她是裴玉欢,不是真的秦子艾,也没办法装的那么像。 即使她继承了这具身体,也继承了身体的回忆也无法做到成为真正的秦子艾,因为她是裴玉欢。 当然,裴玉欢一直在尽力做好秦子艾。 如果想要在肖府生存,必须要将这个身份扮演下去,才能安然无恙的活着。 如果别人一旦发现她不是真的秦子艾,将会遇到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有生命危险。 裴玉欢在枝枝的帮助下,很快的换好衣服。 她穿了一件素色的睡衣,肌肤更显得白皙细腻。由于天气还冷的缘故,外面套了一件深色的外衫。 将头发拧了半干后,梳理好就散落在胸前,任其散落。 就这么湿着出去,裴玉欢想着拿手帕再擦擦,一边擦拭,一边迈着步子走了出去。 挑了门帘战定在门口,看到肖沣百在窗台前的身影,俊美的身躯遮住了桌上的光,他的背影在墙上轻晃,她喊了一声,“沣郎?” 听到声音的肖沣百回头,目光直接落到裴玉欢俊秀的脸上,她的脸清瘦些许,这些日子越发的瘦了。 他在外厅看到裴玉欢绣的帕子,便一手握在手中,他点了点头,“嗯。” 裴玉欢十指纤纤握住擦水手巾,在梳理微微湿润的头发,肖沣百又想起那个美背,他的心一紧。 砸砸嘴想主动说点什么,心口又堵得慌,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等着裴玉欢先说话。 裴玉欢刚才失了仪态,这会儿也是有话说不出口。 她目光变得柔和,甚至还有一丝窘态。 肖沣百这个人在她意料之中是正人君子;也在她意料之中,这见着自己的媳妇都脱衣了,竟然丝毫反应都没有,表面冷冷淡淡的,果然是对秦子艾没有其他心思。 “沣郎请坐!” 裴玉欢朱唇轻启,灵动飘逸的身子落坐在凳子上,他也缓慢的行着步子,在旁边坐了下来。 原本熟悉的俩人,现在竟然成了陌生人一般,各怀着心思不讲话。 像是第一次见面,又像是熟知许久的人,隔着一个茶座的距离,相互猜测对方的心思。 这会儿肖沣百当真是觉得奇怪,虽是无话,他却享受其中,他就想这么静静的坐着。 奇了怪了,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肖沣百他自己也想不清楚。 手中还握着那个未绣完的手帕,他偷偷的塞进袖口里,理了理袖子。 他偷瞄了一眼旁边的人儿,想起她那天在三皇子面前的出色表现,他突然很气,一口气闷着,“夫人,什么时候对女工起了兴趣?” “什么兴趣不兴趣,随便绣的!”裴玉欢看那绣盆一眼,信口道,“沣郎,喜欢的话,绣好了你拿去?” “不必了!”肖沣百口是心非,帕子他已经拿在手上了,这女工他不想让自己的夫人亲自动手做,便岔开话题,“夫人明明从未去过江南,茶艺了得,着实让我佩服,不如无事时我们泡泡茶喝,聊聊天可好?” “哦,好。”裴玉欢不走心的点头。 说到泡茶,肖沣百又是吃味。还有那绿荫吓得一骑红衣究竟是何等的迷人呢? 他仔细思索也想不通,只能怀疑她的身份,可刚刚看到右肩上的花印,让他哑口无言。 希望眼前的人是秦子艾,又不希望它是秦子艾,他十分的矛盾。 此刻他的双手安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等待着裴玉欢开口说话。 裴玉欢没有心情去理会肖沣百在想什么,她现在只想知道,肖沣百是不是真的信任了她? 还有就是明天去秦府,会经历些什么?他们要提前协商好。 裴玉欢不了解恭亲王,但是秦子艾了解她父亲,恭亲王喜欢骑马射箭,这些秦子艾都会,可是裴玉欢不会,她很担忧,自己到时候会露馅。 今日在书房内院里,她应该是露馅了吧。 此刻肖沣百一定会想为什么不会射箭,明明秦子艾会射箭呢。 挑开话题说道,“沣郎,有阵子没有射箭了,我现在连弓都拿不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次小产过后,身体还未恢复尚有一些吃力。若是明天到秦府见爹爹,他要陪同射箭,你替我陪他好吗?” “夫人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吗?好办呢,我替你就是!”萧峰摆心里自始愧疚,这一提小产他来了兴趣,要看看这夫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立刻应下道,“这阵子是我对不起夫人,对你不闻不问,是我疏忽了!” 裴玉欢压根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所以她自然不必理会他。 这道歉也是欣然接受。 她微微一笑,说道,“老爷你不必这样,夫妻之间本来就是相互扶持,我知道你忙于事务,没有多余心思来挂念我,这为天子办事就是劳累,只是出门在外,你才要多些小心,这害人之心不可有,可这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肖沣百听后为之一震,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秦子艾此人作天作地,从不把外人放在眼里,也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他不知道眼前的夫人竟会如此韬晦,说出这番话来。 他暗暗皱眉,却点头答应,“是的夫人,我听你的。” 一旁的裴玉欢很少平静下来和肖沣百讲话,两个人这么平易近人还是第一次。 同时也很是惊讶,肖沣百如此听话。 别的什么不好再多说,裴玉欢最担心的就是骑马,她从未上过马,万一掉下来……罢了,这事走一步算一步吧!忽然想到孩子们,问道,“孩子们都睡了吗?” 这明天肖府众位要起大早,去拜见秦府恭亲王,府里上上下下早都准备好了,就等待着明天一早出发。 “哦,对了!”裴玉欢突然想起来法师的事情,她觉得有必要再重申一遍。 “法师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陈妈被拉过去问话也放回来几天了,现在就等着官府给我们的结果。在父亲面前就莫要提及此事,这件事情就当过去吧,好吗?” 肖沣百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原本打算在此处休息,此时他不想了,到底还是他自己惹出来的惑世祸事。 只因那日在回家的路上遇到几个劫匪抢这位尼姑,他给救回来的。 他没做别的解释,先前是怕秦子艾跟自己计较,如今看来这秦子艾客客气气,每句话都是夫妻之间的客气话,他觉得扫兴,可无奈他们之间也有了隔阂也是他自找的。 他无法面对。他想自己去冷静一下。 思考一下他和秦子艾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他们之间还有爱情吗? 甚至他们之间有过爱情吗? 一直以来,肖沣百都很敬重秦子艾,他从没想过和这个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秦子艾会是夫妻,他从结下这门亲事,就想到这一生寥寥度日,他是被人操控的傀儡,无法做他真正的自己。 他内心深处纠结万分,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然后推开了门,说了句,“夫人我走了。” 裴玉欢自然不会留他,她的目的达到了,她就是要让肖沣百知道,她是真的秦子艾。 他们之间就连从前的喜爱都没了,她是秦子艾,她不爱他了。 既然目的达到了,应该高兴才是,可是当肖沣百出门的那一刻,她的心情异样的沉重,她的心好像在下坠,又好像在不安,这种感觉是自己在失去,可明明自己没有失去。 裴玉欢清楚的知道她和肖沣百之间没有故事,可为什么她的心还是会难过呢? 难道短短的几天之内,她喜欢上了这个人,她不会吧? 枝枝走了过来,看着正在发愣的裴玉欢,问道,“老爷怎么走了?不是说今晚要搬回来吗?我已经铺好了床。” 裴玉欢醒过神来叹了口气,嘴中喃喃道,“没必要了,枝枝你去休息吧。里屋的木桶你明天差人将它拆了,烧了也好,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枝枝不明所以,好好的木桶要拆了烧了,但是她也不敢多问,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点了点头,“夫人你休息吧,我告退了,你有什么事情再叫我。” “去吧!”裴玉欢说完,有气无力的靠在软榻上,今晚就将就着在软榻上一宿。 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心里就是一片空虚无力,这件事情她怕是要好好的想一想了。 枝枝刚要走,突然想起来回来的时候看见闵福,她回头问道,“夫人闵总管说,府里要新进一批丫头。要不我去挑两个,自打萍儿走了,咱们这里就没有能跑事儿的丫头了。” 裴玉欢摆摆手,“我累了,这事你决定吧!” “诶!”枝枝立刻准备离了去,却不兴被裴玉欢叫住,“给大哥和二姐那边也都各派一个去吧,乳母们孩子大了,也顾不上咱家孩子,还是让丫头们陪着,记着挑些机灵的,规矩都交好了!” 枝枝回道,“是,夫人!” 第19章 起床气 翌日清晨,裴玉欢顶着一对熊猫眼在镜子前悲郁。 该死的,昨晚她意外的失眠了。 要说这平时可是雷打不动,日上三竿,反正她是府里的夫人,没谁敢说她,索性就肆意妄为。 许是要去恭亲王府里见秦子艾的爹爹秦九鸣了,她连夜的担心自己扮演不好这秦子艾,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因而没睡好。 绝对不是因为肖沣百。 这一早就被枝枝叫醒,她满身的起床气,此刻好想发火啊!内心更是悲伤成河,恭亲王这个爹爹好是好,可这大树枝不好攀呀! 最后赖不过,只好爬起来穿衣服。 左一层右一层的叠加,穿戴完之后,才发现身上这一身深红色绛纱袍,是十分正式且隆重的场面用到的。 这衣服领子比较深,枝枝从首饰盒里挑出来一个福星的颈上项圈给她带上,更添了几分贵气。 这穿戴是齐活了,裴玉欢整个人也瞬间变得喜气满满。 这描眉上妆的活原本是枝枝来替秦子艾的画的,但是裴玉欢已经捡起了包着金边的炭笔,开始勾细细的长眉。上次上妆还是许久之前为了讨好肖千冷来着。 如今就当是讨好自己吧! 沾起盒子里的水粉往脸上一涂,这黑色的眼圈就被遮住了,气色也好太多。 这上妆之后就是好看,一点也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也多亏了婆婆秦子艾保养得当。 即使是现在,这燕窝都是每天要喝的,裴玉欢可不敢断,这身子和脸她都要好好的保管才是。 才不枉重活这一回。 也得亏秦府有钱,一直在背后支撑着肖府。一般人家还真吃不起。 秦子艾嫁到肖府一年多,裴玉欢的娘莫兰就去世了。 那时正是秦子艾怀肖北淮,这悲喜交加,这事倒不是很痛苦。 没过多久,孩子降生,大家都忘记了老夫人去世这件事。 这莫兰老妇人死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是秦子艾凡事需要忍耐,不要总是仗着自己的权势为非作歹,不然老天也看不下去的。 裴玉欢这得了原主的记忆,自然记得真切这老夫人的话。 凡是都不能太过强求,上一辈子,裴玉欢强求肖千冷爱他,可最后还不是被他给休了。即便如此,他也不曾放过她,连条命都没留给她。 焚她尸骨的仇不共戴天,此仇必报。 看着镜子中的美人,嘴角微微上挑,弯弯的眼睛妩媚生辉。 她裴玉欢敢对天发誓,她一辈子不会做这伤天害理之事,也绝不会让坏人得了志。 如果肖千冷还像上辈子那样猖狂,她就算是落得没好下场的报应,也会亲自将他结果。 上一世的命运太过悲惨,她怎会就此甘心呢? 她从前期待爱,想要爱,如今,她只求安身立命就好。 “夫人,你今天可真美!”枝枝看着镜子中的裴玉欢,白净生玉的脸庞上浅浅的胭脂粉,她这一笑更眉目有神,姿态动人。 “怎么?平日里就不美了吗?”裴玉欢打趣。 “夫人平日里是美,今日最美!” 枝枝在她眉心中间画了朵梨花,满意的点点头,“夫人,此时沉鱼落雁都不足比拟你的美,你比闭月羞花更羞花!” “你惯会哄我开心!” 裴玉欢低着头浅浅的笑,俩人正说话间,萍儿进来行礼,“夫人吉祥!” “起吧!” 裴玉欢收住笑容,她看着萍儿,这丫头才去几日,就没大没小,进来前也不等枝枝来通报。 转念一想,萍儿也是急性子,便问道,“萍儿,怎么有空来我这里?是二公子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萍儿跪倒在地上,趴在裴玉欢的脚边悲泣道,“主子,小主子说不想去王府,此时正要去学堂的路上,我不知道怎么劝说他,就来找你了!” 枝枝也震惊,这肖千冷原本是最听话的,如今怎么总是出这么多事。 他这么做,就等于告诉夫人他不是肖家人嘛,无需去秦府拜见。 “萍儿,你先起来,我找人去把小千带回来便是。”裴玉欢给枝枝使眼色,示意她将萍儿扶起来,这一大早晨哭哭啼啼的不像样。 “成何体统!”枝枝板着脸拉起萍儿,“你怎么看着小主子的!” “枝枝,不怪萍儿,小千他做事有主张,你这就找几个人去把少爷找回来!若是不愿意回来,就强硬点,就是抬也要抬回来!”裴玉欢这会儿摸不准这肖千冷到底是什么意思,还在为上次的事情闹别扭? 不见得。 “不必了!” 门外是肖沣百的声音,他话音刚落,外屋就进来肖北淮和肖凤兰,俩人一前一后跑到裴玉欢的身边,肖凤兰看到裴玉欢戴着长长的朱钗玉坠,大眼睛很羡慕,“娘亲,你今天真好看!” “枝枝,带二姐儿去梳洗!”裴玉欢笑眯眯的将孩子推到枝枝身边,又看看肖北淮,“萍儿,带大哥儿也换一身新衣服吧!” “是!” 俩孩子走了,门外后脚肖沣百迈着步子就进来了,肩上还扛着瘦小的肖千冷,到了屋内就一把将人丢下,“我带来了!” “……”裴玉欢嘴上无话,可心里却是感激的很。 肖千冷一次一次的拆台,她很是头疼啊。 按照前一世的经历和认知,这肖千冷分明对秦子艾是听命唯是,重活这些日子,她没发现这孩子听话,主意倒是不少。 都说三岁看到老,裴玉欢了解肖千冷的恶毒,做事绝不会没目的,却不知他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 她深深的吸口气,问道,“小千,是娘亲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吗?” 肖千冷满脸的委屈,手中死死地抱着书,他的眼神倔强又深邃,大眼睛满是眼泪花,却没有掉下来,她知道肖千冷忍耐性很强。 还是上一世的事情,那是个很好的日子,是秦子艾四十一岁生辰,也是十五年后的事情。那个夜晚,肖府灯火通明,院子里请了一出唱戏,到后半夜戏唱完了,所有宴客都离席归家。 肖千冷也从宴席之间离去,独自拧着一壶酒踉踉跄跄,眼看人东倒西歪的回到床上,裴玉欢闻着他满身的酒气,通白的肌肤挂着红晕,嘴角带笑,似乎很是开心。 那时是初嫁过来三个月,裴玉欢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 即使短暂一瞬,她也心动。 就此原谅那次对她的失礼、粗鲁以及冒犯,她想反正都嫁给肖千冷了,她从答应嫁的那一刻,就已经是他的人了,她这一辈子就守着这个夫君一直到老。 她一边想一边给他脱去身上的衣服,正要拿走他手中的酒坛,眼前本睡着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没看清楚她的模样,还是看清了,他脸上的笑容没了,变得冷漠了起来。 一双眼睛红红的,带着眼泪花子,却没掉下来。 裴玉欢吓得忙缩回自己的手,却不想那人一把摔了手中的酒坛子,将她的手腕捏在手上,他恶狠狠的说,“你刚听到什么?” 酒坛子滚落在地上,“啪——”碎了,裴玉欢整个人惊的后退了一下。 而被他捏的生疼的手腕,骨头碎裂一般。 她扭动着手腕,使劲的摇头,她什么都没有听见。 是的,肖千冷还很多疑,她那一刻知道。 看她拼命摇着的头,他满足似的放松她的手,然后身子一跃过来将人压在身下,毫不怜惜的开始脱她身上的内衣。 裴玉欢来不及惊恐,她想从他身下起身,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他这是想做什么? 肖千冷感受到她一丁点的反抗,就毫不留情一巴掌拍在她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痛,她感觉到嘴角有血迹留出,那种腥味让她作呕。 他话语依旧冷淡,“臭、表、子,不是要代替吗?你躲什么?” 所有的伤痛都不足以击垮裴玉欢,只有这一句话让裴玉欢心中的希望之火彻底熄灭。 她不再反抗,整个人摊在床上,任凭身上衣物滑落,最后一丝不剩。 原来在他心中她就是个娼,妓。着实可笑。 她脸上躺着泪水,任凭身上的人如何粗鲁,如何将她折磨,将她的心摈弃在地上,用尽力气去踩碎。 原来在她之前肖千冷心中就一直住着一个人,那是占据他整个心的人,是她无法替代的人,可那个人究竟是谁? 她从来都不知道。黄儿、紫儿的,到底是什么人? “夫人,夫人?”肖沣百叫了几声,这人都没理他。 他只好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坐在她的身旁,“夫人,不要生气,你看小千已经请罪了?” 裴玉欢回过神才看到肖千冷已经跪在她的面前,可那个表情盯着她,恨不得将她吃掉一般,她心一惊,这孩子难道也是重生过来了吗? 裴玉欢赶紧打消这个念头,不会。 念主不会这样做的。 如果是她认识的肖千冷,曾想过软禁秦子艾的肖千冷,怎么如此委屈求全的跪在这里。 地上的人小拳头捏的紧紧的,在袖子间颤抖,只有裴玉欢知道,他这是在隐忍。 她想通这一切,依旧依着自己母上大人尊贵的身份,“小千,起吧!你若是不喜欢肖府,我送你回十里铺便是!” “小千不起来!还请母上大人不要再派人查我的身份,我的双亲已经死了!”肖千冷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小千以后一定好好学习报答娘亲的养育之恩。” 一旁的肖沣百听完话,也好奇的回头看着夫人,他夫人竟然会去查这位曾这么受宠的孩子,看来是他从前错怪了她! 怪她向着外人的孩子。 裴玉欢心里一紧,不过也瞬间明了,肖千冷知道这事也不怪,这萍儿终究是被他收服了。 他的确有这个能力,上一世她不也是这样的可怜人吗? 她叹口气,“既如此,不查便是。小千你起来吧!娘亲有些话要说。” 肖千冷半信半疑,小脸上是转瞬即逝的笑容,他缓慢的站起身。 “来,到娘身边来!”裴玉欢招手,肖千冷小跑过去,甜甜的喊着,“娘亲!” “今天去拜见外祖父,以后小千就是我们肖家的人了。娘和爹,都会疼爱你的!”裴玉欢看了一眼肖沣百,肖沣百配合点头,“小千,别闹别扭了!” “真的吗?”肖千冷半信半疑,问道。 “当真!” “好,小千听话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请告知~ 第20章 秦府 秦府,盛宠了三十余载的恭亲王府,一派豪华奢侈。 肖府府邸金龙烘漆柱,秦府这里更加气派。 这里却遍地镶金带银,毫不夸张的来讲,比之皇宫有余。 恭亲王手握重兵,圣上都忌惮三分,随随便便一挥手,那即是大富之财呀。 就拿肖府来说,这些年吃了多少秦府的好处,连记账的肖老伯都算不清了吧! 秦子艾更是带着家丁在秦府的金库里挑花了眼,家丁随便顺点什么东西,家里以后也一辈子不愁了。 作为秦府的大小姐,这将来所有的财产都是她的,她当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不喜好金银珠宝,所以要了爹爹的一尊玉佛供奉在家里。原本是祈求一世安平,却得不到一世。 裴玉欢下了轿子,便被府里的姚嬷嬷牵下来,“恭迎小主子回府!” 轿子下的人雍容富态,周身的气质与众不同。 裴玉欢直接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背,嘘寒问暖起来,“可想你了,嬷嬷。” 这个人是老夫人那一辈的,如今也有四近五十了。 她是宫里出来的管教嬷嬷,所以身份比别的下人尊贵很多,府里上上下下的也都敬重她,就算从前的秦子艾也敬她三分。 所以,和姚嬷嬷搞好关系很有必要,关键时刻还能帮上一把。 姚嬷嬷是个守规矩的人,她在宫里待得日子也有七八年,见过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也是难得的玲珑之心。 她打心底里喜欢现在的秦子艾,总觉得眼前的人变得稳重不少。也是,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不稳重能行么? 还有前阵子那些事她都听说了。 裴玉欢明白这老妇人心里在想什么,一定在想她的变化,从前的秦子艾可从不会这样亲切的叫她嬷嬷。 她微微一笑,想着叙旧,“嬷嬷,这番回来,我可要好好的陪陪您,也陪陪父上,我呀,真的很想你们呢!” “这孩子,你可是有家的人了!怎么还孩子性情呢!”姚嬷嬷笑话她,拉着她往大门处走,全然不理会肖家的人。 裴玉欢是个明白人,知道这是下马威。 她拉着嬷嬷的手示意她慢点,“嬷嬷,等一等,后面还有人呢!” 姚嬷嬷显然吃惊,每年回来秦子艾都先行走正门,肖沣百跟随其后。 其他下人们就从侧门入,这是王府的规矩。 怎么今日是打算变了? 她面上不露疑惑,只是淡淡问道,“怎么,小主子,是打算破了规矩?” 裴玉欢摇摇头,“嬷嬷,你这说的什么话,王府的规矩怎么能破呢!我等夫君,他带着孩子呢!” 一旁的枝枝也是点头,“嬷嬷,你不知道,我们家夫人,现在呀,满脑子满心都是我们老爷……” “什么满脑子满心都是老爷?”肖沣百正好牵着肖凤兰和肖北淮,还有跟在后面的肖千冷,她们看到嬷嬷都行礼,“姚奶奶好!” 姚嬷嬷听到孩子们的问安,自然是心花怒放。 她笑眯眯的看着肖北淮,“这孩子们,怎么长的这么乖巧,尤其是这个大哥儿,如今都这般高了。凤兰也长个头了,咦,这位小童眼生的很……” “这是我收的义子,看他听话乖巧,就带回家了!”肖沣百不等裴玉欢讲话,就将肖千冷拉到身边当面教导,“这是姚奶奶,快叫姚奶奶好!” “姚奶奶好!”肖千冷听话的叫完,朝着裴玉欢看去,似乎在等她说什么。 站在一边本来事不关己的裴玉欢正眯着眼看着肖沣百笑。 此时正盯看她的肖沣百,那神情仿佛是中了一箭,分明就是心动和喜欢。 肖千冷的头默默垂下来,刚才娘亲说的话到底是不作数。说好会护他一世的呢?还不是见这个男人一丁点好就贴过去。 肖千冷失望至极,他本就没地位,此刻显得更加没地位,刚才那声奶奶叫的他着实的难受。 “乖!奶奶出来的急,没带钱出门,回头跟奶奶那边去取。”姚嬷嬷想伸手摸摸肖千冷的头,却被肖千冷躲开,他摇头,“娘亲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再好都不能要。” “哈哈……这孩子,把你的话放在心上了!”姚奶奶拉过肖千冷的手,“奶奶不是别人,就是第一次见面的见面礼,既是肖家的孩子,你哥哥姐姐都有!” “我才不是姐姐!”肖凤兰凑过来,嘟起小嘴,“奶奶几日不见,怎么又偏爱别人了,孙女不疼了吗?” 姚嬷嬷被逗得想笑,“这孩子一张嘴哟!怎得了!” 裴玉欢看姚嬷嬷那宠溺的眼神,她没责怪肖凤兰无礼,肖沣百倒是牵过自己女儿的手,“嬷嬷不要见怪,孩子是我宠坏的!” “无事无事!”姚嬷嬷高兴,这眼前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她自然是高兴。 “走吧,咱进去吧!别让老爷等太久!” 终于进了秦府。枝枝则带着一众家奴从侧门进去。 小河走路还是没个规矩,枝枝骂他,“你小子,老实点!让姑姑我省心点!” “啧啧,你是姑姑,那我姐姐呢!” “诶,你这死奴才,什么时候学的话,撕烂你嘴!” “上回你就说撕,你也没撕!” 俩人左一言右一语的争着,枝枝争不赢就想着打小河,哪知道这孩子鬼机灵着,她打不着,正遇着台阶,一个没看稳,直接要摔下去。 这会儿小河也捂着嘴巴,想着完了,枝枝姑娘这是摔了? 下一秒,一个高大的男子横空飞出,直接搂住枝枝姑娘,将她拖回来安放在地上。 受了惊吓的枝枝站稳后,脸色煞白,刚才她差点就撞上那台阶旁边的石狮子,这撞下去怕是要了命了,她来不及看清是谁,便开始千恩万谢,“多谢先生救命之恩,枝枝无以为报,我存了些银两,等先生有空,我取来送给你!” “……” 枝枝没等到回答,她抬头一看,这身穿铠甲的正是看门的侍卫。 虽说从前是秦府的丫头,可也走了七八年了,这侍卫早就换了,她认不出来是谁,“请问军爷是何人?” “雨诗,你走这些年,别的都没变,脑子倒是笨了不少了,这么快就忘记我了吗?”那人冷哼一声,挺直了腰板,“也是,跟着郡主可能没把我放在眼里过!” 枝枝仔细再看,眨眨眼看,这,这个就是当年和她一起进府的奴才夏清。 她疑惑,“你不是在府里当伙夫,怎么做起了侍卫?” 俩人叙旧开始,小河在一旁尴尬,“枝枝姐姐,咱是不是要进去了,一会儿夫人该催了?” “怎么叫枝枝?你改名字了?不错呀,老牛还开始吃嫩草了?”夏清这个人说话就是直来直去,毫不留情,当初枝枝可讨厌他来着。 枝枝看他救过自己一命,他本身老实心不坏,这会儿穿着一身铠甲人模狗样的,不跟他计较,“你等着我,回头来找你。” “走,小河!”枝枝拉着还想看戏的小河,往府内拽,连带着其他家奴一起。 小河问题多,“枝枝?刚为什么那人叫你雨诗?” “你别问那么多!” “那你和他什么时候认识的?” “你别问那么多!” “那为什么说你老牛吃嫩草?” 枝枝正想掐死他,给他一个白眼自己体会。 这边,裴玉欢和肖沣百协同孩子一同进了秦府前厅,几个家奴早就等候在此,上座上是恭亲王秦九鸣,他一脸的严肃,大胡子长长的,好似不会笑。 裴玉欢领着孩子们叩拜,“父上安好!”、“外祖父安好!” “快快起!”恭亲王挥挥手,旁边的丫鬟家丁就过来扶裴玉欢和孩子们。 肖凤兰一得到这个赦令,就立刻和恭亲王打成一片. 肖凤兰最会讨外公开心,她蹦跳着过去,“外公,凤兰好想外公,几日不见,如隔春秋!” “凤兰乖!” “凤兰傻,是三秋!”肖北淮就是爱拆家妹的台。 他看着外公,如往常那般威严,他怯生的时候,话也变得结结巴巴,“外公,外公吉祥!这是北淮写的字,我送给外公的!” “北淮乖!”秦九鸣算半个孩子王,叱咤了一辈子,如今也算儿孙满堂,他看着字看不真切,“北淮,凤兰,外祖父年纪大了,看不清这字!你们给我念念,是什么?” “千秋万岁!”肖凤兰一边念,一边笑,“外公能活很久!” 裴玉欢看到一旁眼睛发亮又失落的肖千冷,“爹,这是我收养的义子,来,小千,过来拜见外祖父!” 秦九鸣只看了一眼肖千冷,脸色立刻变了,他本就严肃的脸,更加黑沉,他吩咐道,“都下去吧!我有些话跟栾凰说!” 家丁和丫鬟福身退了出去,肖沣百看了一眼裴玉欢似乎有些担忧。 裴玉欢对上他的眼神,随之点点头,示意他带孩子们出去,他最终还是领着几个孩子出去,关上了门。 秦九鸣站起身来,走到墙面上,直接按下一个按钮,便出现一副画像,墙上,正是老夫人莫兰的画像,秦九鸣立正言辞道,“子艾,给你娘跪下磕头!” 虽不明所以,但裴玉欢还是立刻跪下,行了三拜大礼,然后才抬起头,问道,“爹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父上、母上是外国的用语,用在这里表达尊敬, 和历史称呼不符。 请把此文当做一篇看的爽的文, 千万别用来和历史联系。 鞠躬感谢。 第21章 身世 恭亲王秦九鸣曾南征北战,随圣上踏平无数周国,才有这太平盛世文清帝国。 他的功勋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秦家三代都独子单传,唯独到了秦子艾这里,变成了独女。 秦九鸣一生叱咤风云,功高盖主是真,圣上忌惮是真,为何没对他下手呢? 一是他手中还有重兵在握,二是他无子继承。 这老先生见多识广,自然所有事都看的透彻。 不争高处不是怕败,他是无心争。 当年眼见着三皇子喜欢自家女儿,他立刻悬赏万两为秦子艾招女婿,为的就是不让女儿卷入这宫廷争斗。 后来秦子艾自己相中肖沣百这穷小子,他二话没说立马去皇宫请旨。 他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没什么心眼,在皇宫之中哪能逍遥自在。 他老泪纵横,望着亡妻的画像,“子艾,你可知爹爹这趟回京所为何事吗?” 裴玉欢大眼睛看着画像上的人,和秦子艾的艳丽不同,画上的夫人是个气质美人。 虽然画像已是迟暮之年的人,却雍容有度,熠熠生辉。 她不禁心底佩服这夫人,秦九鸣这一生就她一个正妻,其实像恭亲王这等上将,别说是再娶,就算是十个八个也不为过。 这秦九鸣不仅不娶,亡妻这么多年,也没有任何发展对象。 就连姚嬷嬷这位老夫人莫兰临终的嘱托,他也不曾再动其他心思。 全府上下都知道姚嬷嬷是莫兰一手提拔起来的,对她恭敬那是应该的。 原本,姚嬷嬷也知道秦九鸣的心思,她又何尝不是,照顾老爷也是受莫兰之托,所以两人从未越过线,做出格之事。 秦九鸣点了香,站在莫兰的画像前,凝思沉重,似乎有许多的心事。 裴玉欢的脑子里满是这位慈父小时候宠爱秦子艾的场景,和自己生身父母比,这位父亲称职太多。 即使他勤忙军事,也从不忘记教导孩子。 回忆里都是秦子艾小时候听不懂的话,可裴玉欢却明白了,她担忧的问道,“爹爹,是皇帝下旨宣您进京的吗?” 秦九鸣点点头,他满脸的冷静,唯独眼神里满是失望。 他叹口气,“圣上密旨,我想那老家伙还是不相信我。我和圣上自小长大的情分,也抵不过这权势的诱惑,哪个君主不害怕手下的臣子握着重兵。爹爹此次进京,就没想着能够回去了。子艾,你起来,爹爹有要事同你讲!” 裴玉欢抖了抖裙摆,站立起来,走到父亲身旁。 她知道利益权重,“如今文清大局已定,谁也不知道那皇位将落入谁家,我们秦家向来不参与宫廷斗争,这样也有罪吗?爹爹,既如此,您为何要回京呢?就在江南不好吗?” “傻孩子,爹这一把老骨头早就不将生死放在心上,可爹爹和你娘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要是出点事,我怎么去面对你娘呀!”秦九鸣宠溺妻女,一直都是公认的。 眼前的老父亲一把眼泪一把眼泪的流下的时候,裴玉欢为之感动,也落泪了。 她的爹爹裴文峰当年要是有这样一半,她也不至于落入肖家,若是没有嫁给肖千冷,她的日子会是什么光景。 裴玉欢和秦九鸣一起望着莫兰的画像,俩人一边拭泪,一边相互陷入悲痛。 裴玉欢是痛心自己的命运,而秦九鸣是悼念自己的妻子。 不过,她也心疼这位老父亲,她不是秦子艾的秘密就算是烂在肚子,她也不能说。 檀香缭绕,过了些许时候,裴玉欢和秦九鸣哭不动了,秦九鸣才坐下来,“子艾,坐过来,爹还有事说!” 这天大的事都说完了,什么话这么要紧,裴玉欢一脑子懵圈,她坐到一边去,扶着扶手倾听。 秦九鸣缓缓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言简意赅来讲,刚才那孩子是哪里来的,都不能让他在府里!” “哪个孩子?”裴玉欢一时没明白过来,“你是指小千?” “不是他还能有谁呀!”秦九鸣不大喜欢肖千冷那孩子,打从他进门开始,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小不点。 几年前,还是沛水之战的那一场战役,双方打的不相上下。 按理说,两国实力并不相当,文清国历来掠夺领地就没失败过,偏巧在沛水国吃了亏。 后来两国暂停休战,相交友好。 自此,沛水国像是连夜搬迁走了,从此消失在文清以南交界。 “这是为何?”裴玉欢不解,她自然是要问的。 虽说肖千冷的确让她寒了心,可这世间除了她还有谁知道他上一世对她做的那些恶事。 如果不是碍着肖千冷还小,她曾在念主前发下誓言,无论是什么身份,绝不会滥杀无辜。 念主曾告诉她,这新的生命来之不易,要她用一生珍惜,至于仇恨,需得她放一放。凡是万物都有它的轮回和根源。 那时她的心念已死,活着或者死去对她并没有什么用处,她唯一能活下的理由就是复仇,为了得到这个重生得机会,她向念主发誓,绝不会伤害无辜。 那个时候她只当是一场梦而已,此时才想起这件事,才发觉这事情不对劲。 若是肖千冷按照她意想的好的方向发展,她是绝对不可能复仇的。至少,就目前看来,肖千冷还是个不错的乖乖仔。她之所以答应不将他送走,也是想找些他的端倪,到时候落得个有迹可循。 于心底深处,裴玉欢并不相信肖千冷,她的心中始终藏着恨意,她恨那个毁她一辈子的人。从身体上、身心上,她都完完全全的曾被他囚、禁,在肖府那一方天空里,她哭干了眼泪,心也是千疮百孔,再也无可修复。 “可听说过沛水巫术?”秦九鸣问道,裴玉欢摇头,她从未听过巫术之说。 从前她信念神,可自死了才得到神明的垂怜,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她能失去的都失去了,不曾拥有的也不曾拥有。 见裴玉欢摇头,还有满脸疑惑,秦九鸣解释道,“这沛水巫术能蛊惑人性,听说沛水国早就在几百年前就被蛮夷俘虏,但沛水的长老将国运改了,这才一直有这沛水国。这巫术怎么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巫术可使不得,不然这世界就乱了。八年前,我和沛水一站打了平手,回城时路遇山匪劫持,救下一个男婴正是沛水的婴儿。我赶到的时候,他生母已经断了气,只听见孩子哭泣,而后我担心节外生枝,便将男婴丢弃在客栈门口,任由他自生自灭。想来也巧,这八年竟然被你带了回来。” “你是说这小千是那婴儿?”裴玉欢惊异,这事太过凑巧,“不过,何以见得这是那个婴儿?” “要不说是沛水巫术。传闻沛水的男孩女孩成年之前都是小个头且容貌并未有所改变,成年后会身体会立刻张开,你看这孩子现在还未长大,且和我当时救下的婴儿无异。当时我印象十分深刻,他哭的脸红脖子红,耳朵相同的位置一颗红痣似乎是沁出血,我觉得碰上沛水的人不吉利,就让下属将他遗弃在客栈口了。” 裴玉欢心中一个咯噔,这事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若是沛水人有巫术,她为何从前从来没见过肖千冷使过巫术?她皱着眉头,还是不肯相信,可秦九鸣说的那颗痣的确不假。 上一世裴玉欢曾在肖千冷睡着的时候仔细凝视过他,他的容貌俊朗,和此时好不相同,那个痣也和旁人的不同,不是黑色是红色。 “可这巫术都是什么巫术?我从未见过小千使用巫术!”裴玉欢将信将疑,这一听秦九鸣的话就是送走肖千冷,若是这样的话,她还怎么掌握这根心头的刺。 那颗长在她心口的刺,扎的很深,一旦要拔除,也是她亲手将他了结,她不在乎念主说的轮回,恶人有恶人的报应,她的恨意太深刻,每天痛苦沉沦,在深渊中挣扎,而且她长他十几岁,远远等不到他自己有报应的那一天。 “传闻,沛水巫术并非是善类,用这个巫术的人也是悲惨一生,他们生前会爱而不得,死后会灰飞烟灭,灵魂无处漂泊。可沛水之人一生也只能用九次巫术改变命运。” “原来是这样?爱而不得……”裴玉欢嘴里念念着‘爱而不得’,她的身子在颤抖,心跟着颤抖,她猛然明白肖千冷上一世为何从未爱过她,他何尝不是同她一般爱而不求。 即使曾有过那么相同的爱而不得,他也不曾同她感同身受,他一如既往的伤害她,虐待她,言语冷漠的嘲讽她,辱骂她,他到底是恨极了她吧? 那为何要答应娶她进门,娶那位他钟情钟意的柳卿佩就够了。 为何要拉她一起进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让她苦于寻找一丝丝的希望,又在她快爬出来的时候将她置之死地! 裴玉欢后退一步,退到凳子上坐了下来,她捏紧拳头,恨意更深。 如果不是心中那一份善念还在,她真想冲出去,将那个人活活的掐死,让她也感受她那些年被他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一直感觉要窒息要死了。 她想挖出他的心看看,那里面究竟是怎么长的,为何,要对她如此狠毒? “子艾?子艾?来人!”秦九鸣没想到女儿就这样昏死过去,他扶着快要跌倒的裴玉欢,重力的拍了拍桌子,“都死了吗?来人!” 第22章 血吻 也是这样的一个阴天。 裴玉欢起了老大一早,她一晚上没合眼,又早起涂抹胭脂水粉,那天是她嫁给肖千冷的日子。 没错,是她大喜的日子。 逢大喜日子别人都是欢天喜地,唯有裴家嫁女嫁的低三下四,唯唯诺诺。 她娘亲哭哭唧唧,又是打又是骂的。 裴玉欢每每在肖府快要待不下去的时候,她就会想起那张哭桑似的脸,想起自己的亲娘。 无论如何自己的娘亲,做什么她都不能有怨言。 裴玉欢也恨自己生在裴家,可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快乐。小时候她娘亲也在她低烧不退的时候守她一整夜未合眼,与生俱来,不就是要报答父母吗? 即使再恨再怕肖千冷,她也要答应娘亲,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肖家。 可最后她还是没有明白,究竟是她做错了什么,在这天地之间无容身之地,母家不要她,裴家也不要她,连容身之地都没有。 重活这一世,她也明白了,很多事情不是她能左右的,天道依旧在,轮回总会有,肖千冷不是没有报应,他只是没到时候。 她会亲眼看到他报应的那一天。 窗外是阴沉沉的天,分明没下着雨,却听见滴滴答答的水声。 她的身子究竟是不由得她自己折腾,裴玉欢又闭上眼,忽然理解了秦子艾的难处,原来,她收养肖千冷,皆是因为这具身子被判定不能生育。 她不是不能生育,她是不能有。是秦家不允许有后代。 秦子艾的记忆里,她做什么都无法令肖沣百开心,唯一肖沣百眼里有她的时候,是她生孩子的时候。 做父母的哪有不爱孩子。 可秦子艾太过小家子气,她连儿子和女儿的醋都吃,才使得她亲儿子不疼爱,亲女儿不喜欢,捡个外边的孩子当个宝。 屋内本热闹了一阵,是枝枝和肖千冷的声音,枝枝是将这孩子赶出去,她都听见了,无论是秦府还是肖府,没有人喜欢肖千冷。 门关上了,她坐了起来,乌黑长发垂在胸前,半靠在凳子上。 她的目光变得冷漠起来,送走肖千冷,未必不可,可她依旧不甘心,就此罢休。 裴玉欢的恨就这么消了,那属实不可能,上一世的事情经常午夜梦回过,她缠绕在她心头的忧伤和痛楚,绝对不会随着肖千冷的离开而消失。 她不可能释怀,更不可能原谅。 正想着事情,外面进来一个人,裴玉欢没注意,人已经走到她面前来,关切的问道,“夫人,你醒了?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无事。”裴玉欢落寞的神情,她无心和肖沣百商谈任何事情,甚至不想说话。 肖沣百已经坐到她的身边,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暖暖的大手。 就是手上那些粗糙的老茧,让她十分不适。 这奇怪的相处方式,裴玉欢这会儿有点莫名的心慌,她不知道自己在乱什么,明明她什么也没想,可就是下意识的去看眼前的这个人。 他的长睫毛,他的高鼻梁,他的雪玉肌肤,他的一切,和他周身的温度,都是她的关注点,她好像得了秦子艾的那种病,有点迷恋这个人。 可她深刻的明白自己并不是秦子艾,她不需要喜欢这个人,她也不应该喜欢这个人。 严格来说,这个人是她的‘公公’,尽管曾和他素未谋面,她也从未听起过任何人提到过他。 她本不该有这个念头。可……她竟然陷入了温柔乡。 察觉到裴玉欢疑惑、不安的眼神,肖沣百嘴角轻轻扯了扯,他的眼深沉墨黑,前发挡住一半,似乎也不是很开心。 他大手将眼前的女人纳入自己的怀抱,“子艾,对不起。这些年,终究是我负你。” 怀抱温暖,有淡淡的香气,只一点点不是外面那种寻常的味道,是他的身体散发出来的味道,温和又让人想要索取更多,在他的怀里,仿佛得到片刻的安心。 只是这份安心让她内疚和自责,她用重活这一世,换的自己片刻的安适娴静,可她代替的是秦子艾,若是秦子艾听到这句话,该是多么高兴。 她能想到,秦子艾那么爱着的这个人,听到这句话,绝对满面泪流。 那种心情,她都能替她体会的到。 但裴玉欢永远都是裴玉欢,她能顶替这具身子,却不能顶替秦子艾这个人。她还是裴玉欢。 索性就说了吧,尽管裴玉欢很犹豫,她还是淡定的提议,“沣郎,你知道了吧!我不能再生育了。你若是想再找个外室…” 裴玉欢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也是不反对的!” 按照文清的国家规定,只要正室同意丈夫在找小的,就算是小三也是合理的,这是文清从先祖时期就定下来的规矩,也是历代都尊重的。 上一世,若是肖千冷愿意告诉她,找柳倾佩做二房,她也会欣然同意。 因为始终明白肖千冷心中有人,她做不到那个人,若是有人代替她为何不让出个位置来。 曾经的她就是低贱到骨子里,到尘埃里,到见不着光的地方,她得爱情才会死,她的执念才会如此之深。 如今,她已经看开,若是不能得伊人长久,她便不要这一人,她一人也可以过一生。 “秦子艾,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肖沣百腾地火了,从床边跳了起来,他眼里满是失落和气愤,甚至是委屈。 “我自然知道!”对于肖沣百的跳脚她把握的很准,“我都差人打听了,你在城南旧村有一处房产,里面住着的不就是…” 裴玉欢轻声冷笑,“不就是你从前的旧相好吗?还要我说的明白点吗?你每月出入的银两都和那里有关……” 话未落,裴玉欢已经被肖沣百的唇堵住了嘴。 他的双手将裴玉欢的身子推到床边毫无缝隙活动,凑过来的嘴唇野蛮有力,将裴玉欢的嘴唇用力压在自己唇下,没有丝毫的怜惜之情,甚至很用力,像是惩罚一般的,咬她。 她疯了才会说这些话。他恨极了。 裴玉欢最怕的就是这种感觉,她想推开这个发疯的男人,可她的心有欢快的跳动,似乎是早就在等待着这一刻,她心里暗暗骂,这该死的,她难道是个受虐狂? 明明这个吻一点也不温柔,甚至有些唐突,可她的身体就如同已经习惯了似的,完全被吸引,跟着他的唇,开始天雷勾地火的互相撕咬。 原本是秦子艾喜欢这种味道,可现在是这该死的身子记住这个男子的味道,它喜欢,且兴奋。 裴玉欢身体的本能让她闭上眼,索性不再挣扎,任由他的吸吮,摩擦,拉扯,她的下嘴唇突然吃疼,她轻声的叫着,“啊……” 肖沣百将她推开,摸了摸嘴边的腥味,是血,他报复成功,低沉而又有磁性的声音质问,“怎么,疼吗?” 裴玉欢觉得自己疯了,她看着眼前的肖沣百,他怕是也疯了,竟然和她做这种事,可夫妻之间,这点事又算得什么。 她撑着身子闭着眼睛,闷哼一声,明知故问,你咬你自己试试! 不疼才怪呢! 她的嘴唇都破了,嘴里满是腥味,只是她还没弄清楚肖沣百是何意图,她憋着一肚子气,回道,“你有病就去吃药,做什么要这么对我,我……” 肖沣百以为自己小惩罚一下能让裴玉欢认识到自己错误,结果眼前的女人不但没认识错误,反而更让他头痛。 他向来不喜欢做解释,也不屑去解释,毕竟他一直高高在上,受着秦子艾的膜拜,哪受得了现在,这个人自从醒来对他就是疏远和忽冷忽热的态度。 心里的落差让他顾不上什么,回想起刚才这个吻,肖沣百有些懊恼,刚才他怎么会如此粗鲁。 看着眼前的人,大眼睛冷漠无神,他掏出胸口放着的手帕,坐下来,替她擦嘴上的血,“说呀,怎么不说了?” “肖沣百,你有病我说的又没错!你本来就有旧情人,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只是不说出来而已。”裴玉欢看他火热的双眼,恨不能吃她的目光,这个男人怕是疯了,他又这么温柔的擦拭,她这颗小心脏别跳了好吗? 再这样被挑逗,她就真的要动心了! “秦子艾!你乱说什么!”肖沣百的动作停滞了,他将手帕一股脑塞到秦子艾手上,然后目光怒火冲冲,“你自己擦!” 什么都不知道就乱说。他气鼓鼓的站起来。 随后,开了门,离开了。 裴玉欢看着这恍惚不曾发生的场景,什么问候,什么血吻,都是假的。 她刚才的心动都是假的。 她脑子有病才喜欢肖沣百,喜欢他的臭脾气?那还不如多看看三皇子,至少人家有权有势,还专一! 可惜啊,她啊,就是这个命,经历了一世男女之情,她已然身心俱疲,可刚才那个吻?她真想抽自己嘴巴。 望着手中的手帕,这条手帕不是她还未绣完的吗?怎么出现在他那里? 裴玉欢满脑子狐疑,他偷走了?这简直就是迷惑行为大赏。 突然的关心,突然的宠爱,她满脑子疑问,或许她对他有什么误会? 裴玉欢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上面的疼痛与刚才的火辣辣不同,此刻的疼微小无感,她的嘴唇麻木了,才会这样的吗? 裴玉欢一阵头痛,若是肖沣百爱着秦子艾,反倒是让她忧愁起来,为何当年秦子艾要下毒手? 亲手送走自己的丈夫,是圣上的旨意迫不得已? 她陷入了纠结,这回究竟是要她顺其自然,还是尽人事呢…… 第23章 一更 傍晚, 天开始渐渐放晴了, 阳光穿过层云,天边跳跃着艳红的晚霞。 浅浅的光,照在裴玉欢秀美的侧脸上, 长睫毛上飘落了飞来的柳絮, 和肌肤的颜色相当, 在光下透白晶莹, 像是覆盖了一层雪。 她坐在院子的石凳上, 背靠着大树。手中拿着随便从房内捡出来的书看, 这些日子心情一直浮躁难安,她也很久不曾静下来, 像现在这样。 晚风轻拂着她飘逸的长发, 她的头发垂在身后,只简单的梳理了一个长辫, 身上是宽大舒适的衣袖, 裙摆柔软落了一地, 她没发觉。 肖千冷在不远处的树下,静静地望向着淡蓝色长袍的裴玉欢, 她静若的样子,好看又迷人,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竟然喜欢这样望着她。 是从他还在泥堆里被几个叫花子揍的时候,来了一个贵妇人,对着他招招手, “小孩,过来!” 那一眼相逢,他看中她周身是富贵的气质,在她白的发光的肌肤上,大眼睛炯炯有神,眼里布满了星星,那一刻,他觉得自己遇见了天上的仙女。 萍儿拿着件衣服走过来,眼里满是肖千冷,他已经站在风中很久。小小的身子比她还矮了一头,可她就是觉得眼前这个人,不是个孩子,他身上总有一种落寞,那是属于大人的气质,她既心疼,又不知如何去解开。 尤其肖千冷眼中的失落,微蹙的眉,她想替他舒展开来。 将衣服放到肖千冷的身上,肖千冷回过神,冷漠的看她。萍儿心里总是嫉妒夫人,明明她没有资格,她也不能,可她就是忍不住这样嫉妒。 肖千冷看别人的时候总是很冷,看夫人的时候,眼里才有神采。他只有这时候才足够精神。 “二少爷,夜晚风起湿气重,上次大夫交代着你受了风寒,这身子是落下了病了,还请不要着了凉了,早些回屋歇着吧!”萍儿给他穿上衣服,扣上扣子,好在是现在这样靠近他,能满足就够了。 她本就是丫鬟,去奢求什么呢?夫人已经给了她莫大的恩典,来这里伺候,她还有什么可争抢的。原来也是她不配抢。 “你先回去吧!”肖千冷目光几乎没从裴玉欢的身上挪开,他眼里满是这位带自己回家的娘亲,他曾终日的讨好,也换来了疼爱,可这份爱,终究不够。 他要那人是他娘亲,属于他一个人的娘亲。 梨花这几日开的极好,粉嫩嫩的,一花瓣悄然落在裴玉欢的身上,她不曾察觉。 只一味的翻着书,懒懒的靠在树边,一壶茶,闲散舒适,静静地看着日落归家,云卷云舒。 肖北淮听说娘亲醒了,立刻从住处跑了过来,他恭恭敬敬的走了过来,看着裴玉欢关切问道,“娘亲,你好些了吗?” 裴玉欢看着渐渐开始接纳他的肖北淮,有种后妈变亲妈的欣慰,她招招手示意他坐下,“淮儿,怎么没和妹妹一起玩?” “我是专程来看娘亲的!”肖北淮一本正经的解释,“妹妹这个疯丫头,她才不管娘是不是生病了。” “别这么说妹妹!”裴玉欢语重心长,“你呀,和凤丫头都是我的孩子,我最了解你们,都是娘的好孩子,凤丫头只是年记小,爱使小性子还贪玩,可不是不孝顺。你是哥哥,以后多多教教她什么是礼,也让她多读点书,她总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 “嗯。娘亲,我听你的!”肖北淮重重地点头,他趴在裴玉欢的膝盖上,眨巴着眼睛问道,“娘亲,是不是要送走小千?” “你喜欢小千弟弟吗?” “嗯!”肖北淮再次点头。 裴玉欢一个心惊,原来肖千冷外表纯良美好,他招人喜欢,又让人疼惜,这是表象,也或是她对他偏见太重。可若是算上上一世,了解他的所作所为,又有几个不说他狠毒的呢! “娘亲,小千弟弟虽然话不多,可他真的很厉害,夫子每次都当着大家的面夸他,说他是神童,我都不相信他从前未读过书,他真的无所不知,有时候夫子还需要向他请教问题。”肖北淮挠挠头,“娘亲,我不喜欢上学,我不喜欢看那些书,我还是比较喜欢研究些花花草草,娘亲,我想起来了,你等我一下,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嗯!” 肖北淮提起裤摆就往院外跑,枝枝端着一碗燕窝羹过来,放到石桌上,“夫人,要不还是进去吧!天晚了!” “不!”裴玉欢摇摇头,放下手中的书,缓缓道,“我答应北淮,要等他!” “你们母子俩能变得和顺,也多亏了老爷。”枝枝端过玉雕羹碗,递到裴玉欢面前,“我那天一大早看到老爷在院里训斥两个孩子就顾着玩不来和你请早安!” “哦。” 枝枝看着反应摇摇头,她原本明白,现在看不明白。夫人最近总是失神多一些,也不知道她听见没有,她原本也希望夫人别把心思都放在老爷身上,也要为自己在肖府做打算。 如今她倒是不操心夫人为爱痴傻,她担心夫人因着那三个月看清了情爱,以后当真一个人过。外面都传秦子艾和肖沣百感情不和,这趟回娘家就基本上就定局了,秦子艾迟早休了肖沣百。需知这文清从未有过休夫一事,夫人还能做这个第一人吗? 如今,回秦府忽然晕倒,恭亲王高调的请了宫里的御医,这八成三皇子都会知道了。她深知夫人这么要面子,再不能生孩子,要真是休了老爷,再传出去,夫人难道这以后还真指着肖千冷过日子吗? 这事暂时府内封死,谁也不提。可长时间,不担心是假的。这旁人都看的出来,肖千冷是个乖孩子,是个惹人爱的孩子,自然夫人也待他很好,他若是对夫人好也就罢了,若是他为这秦府只手遮天的权利伤害夫人,该如何! 远处,小河猴子机灵的跳过来,走的急急忙忙,龇牙咧嘴,“夫人,夫人!” 裴玉欢回过神,小河到了面前,他正经的起来,汇报,“夫人,刚看到邢捕头了,他来拜见亲王大人。” “嗯。”裴玉欢轻轻应了声,放下手中的羹碗,望着远方,她寻思着邢捕头这回来,大概是向父亲汇报法师死亡一事。 她猛地站起来,小河吓到一边,他支支吾吾的跪下说,“夫人,我原本要拦着的,老爷先拦下了!” “哦。”裴玉欢紧张的心收了,她这人最重的就是承诺,她曾答应过娘亲要生死在肖府,直到被休被冤枉被扔出家门,她的心都和肖府绑在一起。 重获新生,她总要弄清楚,她上一辈子为什么要被肖千冷那般刁难,她曾代替的是谁,那个放在他心底的人究竟在哪里?而她的婆婆秦子艾这一生究竟经历什么,为何当时信了肖千冷的话,而不相信她。 还有,她现在多一事很想知道,肖沣百对秦子艾是个什么样的情感,亦或是对她裴玉欢,究竟是爱,还是背着一身责任和内疚? 那般傲慢的人,让她头痛,也让她苦恼的人。 让她心跳加速,让她想起来会脸红的人。 “你看看你,着急忙慌的干什么?”枝枝责怪,“说话没个分寸,老爷的事情还需要你去多嘴吗?” “是,是!”小河瘪瘪嘴,他是着急了点,可也是好心。上次夫人讲过邢捕头什么时候来都得第一时间来报,他这小跑过来还撞到黑着脸的肖千冷,他图什么。 “枝枝,你在这等大哥儿,他来了带他去屋里,就说我去去就来!”裴玉欢拉着袖子上的披锦,提着裙子就小跑过去。 这一昏倒就是一天,她还没来得及跟恭亲王说起法师死的事情,原本也不是大事,既答应肖沣百,就不能食言。 说着,脚步快了几步,小河也不禁内心佩服,武将出身的夫人就是不一样,虽没有功夫,也差不多脚底生风了,快的他都得小跑才能跟上。 走过院子,就看见前面粉红的身影,是萍儿,正小跑着喊道,“二少爷,你慢点!” 前面还有个小身影,正是肖千冷的。裴玉欢眉头微蹙,“前面是二少爷?” 小河点点头,“是呢!二少爷听说夫人醒了,立刻来看夫人了,怎么夫人没见到吗?” 裴玉欢没有回答,若是刚才肖千冷来过,那么她和肖北淮说的话他指当全听见了,原也没说过什么过分的话,但是肖千冷就不一样了,他生性多疑,心眼小,他会多想。 小河看夫人不讲话,自己也不敢说话,可为二公子正言还是有必要的,“夫人,小的多嘴,你平日里不去二公子的屋里不知道,二公子每晚都要对着天上的神明跪上半个时辰,为夫人祈福!” “有这件事?” “不信你问萍儿姑娘!她是伺候丫头,也瞧见了呢!” 裴玉欢心头一震,肖千冷这份心竟然用在这里。这难道就是他上一世的报应?为她祈福?恐怕为的是秦子艾吧! 是啊,她的身份是秦子艾,她不是裴玉欢。肖千冷为他的娘亲秦子艾祈福。“他竟有这份孝心?” “是啊,夫人,二少爷虽然平日里不苟言笑,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可是我觉得二少爷有自己的血性,而且他对我们下人也……”小河忽然觉得这么说不妥,他闭了嘴。 裴玉欢嘴角勾笑,原来如此。她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V章购买的小伙伴 挥舞泥们的小手手 评论走一波 都VIP我们要酷一点~ 第24章 二更 行了一段石板路到了前院, 路上鲜花绽放, 香气扑鼻。 老远就能看见一身深蓝色外衣的肖沣百,他腰间平常会束个腰封,大概是无公事没束缚舒适些, 他便取了下来。 前院的梨花掉落了几片, 风下的男子侧影隐隐约约, 长发微微浮动, 眉峰俊朗, 眼下一层阴影笼罩, 十分养眼。 天色渐晚,他的神情看不清楚, 可见他装束简陋, 这样匆忙的出来见邢捕头,无非就是不想让恭亲王知道他请法师的事情, 这名声倒是很看重。 两人在前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下人送去了茶水, 他们一边谈笑,一边叙旧, 似乎有些聊了。多年的友情,的确不需要她去操心, 邢捕头自然不会向恭亲王禀报法师一事。 小河指着前面,“夫人,我们过去吗?” 裴玉欢摇头,“不去了, 他们兄弟叙旧,我去找我爹。” “哦。” 裴玉欢转个身从门廊下离去,她原本担心这件事牵连到肖沣百,如今看来,理一下思绪,这邢捕头怎么也说是他多年的兄弟,自然多关照,她无需担心! 脚步变得沉重,这说不说法师的事情,好像也无济于事,她转了身,小河不解,“夫人,不去找亲王了吗?” “不去了!” 此次回秦府,恭亲王已经说得很清楚,他回来就是为了暂时缓住圣上的情绪,不能让人拿住把柄。而且恭亲王这样谋略双全的人绝不会坐以待毙,他会有大动作。如果裴玉欢猜得不错,当初秦子艾并未主动跟父王说起任何事,不是恭亲王眼里容不下肖沣百,是圣上眼中容不下恭亲王有后。 所以,肖沣百一直以来没什么大功绩,也不足以威胁朝廷,可这次不一样,圣上起了疑心,必然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裴玉欢就不再向前走了,脚步慢慢挪动。常言伴君如伴虎,是在理的。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大病,她的不能生育,全凭御医一人之说,她不是得不育之症,她是不能生育,她的孩子也必然会遭遇不测。原来,不是恭亲王要为难肖沣百,是圣上要他们秦家无后,即使是嫁出去的女儿秦子艾的后代也不允许。 那么就能说的通了,为何肖沣百会客死他乡,尸骨无存。这是一场阴谋,除非政局变动,不然肖沣百必死无疑。这样顺应了上一世,命运之轮完全在照走不误。 秦家向来不愿意参与皇室斗争,因为斗来斗去,伤得最深的是秦家。 裴玉欢在衣袖间的手指扣进自己的手掌,她能感受到身体的疼痛,她想通这一切之后,转身打算离开,她终究还是选择为了自己。若是肖沣百命就该如此,她也只能罢手。 她抬头看看天,天已经快黑了下来。正打算离开,迎面走过来是恭亲王。 “艾儿,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要同你讲!”恭亲王见到裴玉欢忙叫住,裴玉欢都没来得及行礼,旁边的小河倒是应景的跪在了一边。 裴玉欢就眼见着后面的姚嬷嬷缓缓跟过来,她微微一笑,“父王,嬷嬷!安好!” “孩儿在父王面前就免礼吧!” 裴玉欢福身之后,站到恭亲王一边,搀着他往前厅走,边走边询问,“一会儿沣百和邢捕头会过来,不妨碍吗?” “无碍!一起吧!我正好有事要问。” “父王,若是问静安寺的法师一事就不必了,法师是我请来的,与沣百无关。” 恭亲王看女儿有意维护,他轻咳一声,后面的姚嬷嬷上前,“小主子,你怎么还不明白老爷的心呢!若是能就此让这件事过去,就一切万安了。” “父王,我不同意,无论如何,旁人是无辜的。”裴玉欢反对,她可以选择逃避,可让她眼睁睁看着肖沣百去死,她还是于心不忍、于心难安。她的这份心无关任何风月情感,只是她这么做良心会好受一些。 如果通过牺牲别人换得自己的安全,她宁可不要这无忧一生,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恭亲王摇摇头,他说服不了,也知道秦子艾的脾气,和他一样,善良心肠软,却又固执,他叹口气,手却甩开了秦子艾。 “小主子,你怎么就不明白了,若是他肖沣百活着,老爷就会没命呀!你这是保全了他,可咱们老爷就没了。上面的意思,不就是这样吗?”姚嬷嬷一声叹息,将裴玉欢拦在了身前,“小主子,老爷没了,这秦家还有谁可以庇佑你呢!” “若真是圣上旨意,就让他来下旨杀我,我不怕死!”裴玉欢固执己见,若真的要一人偿命,她裴玉欢不是最好的人选吗? “胡闹!”恭亲王气的甩袖子进去了。 姚嬷嬷摇摇头,试图劝说,“小主子,你当真就那么在乎肖沣百?可我怎么听说姑爷从没将你放在眼里,他做的那些事外人都看在眼里,他并不爱你,你何必为他伤了你和老爷的父女情分。” 说实话,外面的传言纷纷扰扰,早些年就传了肖府老爷和夫人俩人没有情分,一直是秦子艾在苦苦追寻,后面又传是肖沣百为了权利,主动和秦子艾修好,可又听说肖沣百在城南有一处住处。 这些裴玉欢都知道,她有什么不明白,上一世她将这些人的结局都看清楚了,她又怎么会和命运抗争呢?可一想到肖沣百战死沙场,一想到肖北淮落得个半残疾后来自杀,一想到肖凤兰远嫁邻国一生漂泊无依,她是命运的眷顾者,又怎么会忍心于此? 既然她知道是何原因,又和这些人重新相遇,她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就此丧命。她都能容忍自己前世的仇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活的好好的,为何这些好人就不能有个好结局呢? 仔细替肖沣百的想想,他少年得秦子艾相护,一生本来是无忧,若是秦子艾还在,她一定也会护着他。只是她的力量微薄,她的方法不对,想束缚他在身边,他却受不了这份束缚,本以为是暂时的逃离,却是永离。 肖府的书房,在肖沣百死后就是禁区了,那里是秦子艾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是她一生都在追悔的地方,是她一个人的天地。不准任何人出入,她常常一个人在里面待上一两个月,饭食都是丫头们送进去的。 原来秦子艾从未动过杀念,是无奈,是现实。 “嬷嬷别说了,我宁愿不是爹的女儿……” “你这丫头,怎狠心说出这样的话!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娘,坏丫头,赶紧吐口痰吐掉,这可不能乱讲!” “嬷嬷,你去劝劝父王,不要气坏了身子。” “好吧!” 姚嬷嬷走了,小河才从地上爬上起来,他大气不敢出一声,这迷迷糊糊的也听不懂他们在谈什么,就是知道现在最危险的就是自家老爷了,好在老爷有夫人全力护着,还好还好。 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虚惊一场的站起身来走到裴玉欢身前,“夫人,亲王是不是要让夫人和老爷合离?” “大胆奴才,说的这是什么胡话!”裴玉欢动怒发了脾气。 这光顾着和姚嬷嬷说话,才想起小河是跟着自己来的,她不小施惩戒说不过去,这秦府规矩森严,万一被人拖了出去打板子,几十打板子下来,也和死了差不多。 这么做也算力挽狂澜救他一命,她扶额叹息,“小河,你什么都不能说,知道吗?” “我说什么呀?夫人?”小河反应的极快,他暗暗擦把汗,刚才若是没看错,夫人眼里满是冷漠和杀气,夫人不是要结果他的性命吧?他吓得又跪下来,“夫人,小河生是夫人的人,死是夫人的鬼,绝不乱说话!” “?”裴玉欢一头雾水,一脸尴尬,这孩子是傻了吗?不就是让他机灵着点,至于这么大阵仗吗?也好,这样他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回头,正好,见到肖沣百和邢捕头走来,他们刚好撞见这一幕。肖沣百的脸色忽地就暗沉下来,明明刚才还是爽朗的笑容。 院子中,裴玉欢看看肖沣百和邢捕头,他的眼中是疑惑和冷淡,怕是现在特别的看不起她吧!可是那又怎样,秦子艾明明就是这样的人,她贪恋权利,掌握着权利,蛮横霸道无理,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她仿佛能从他眼中看到陌生又惊恐再到失望的神情变化,分明前几日他看她的时候还充满关切。他跟邢捕头解释,道,“下人犯了错误!小河,还不滚出去。” 小河听完忙慌的小跑出去,这夫人老爷怎么一个比一个脾气大,他逃也似的赶紧离开,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心里内流满面的感动:老爷,夫人刚才给你说了很多好话,千万不要合离。我超级想你们在一起,明明感情这么好! 肖沣百见人走了,问道,“父王在吗?我和邢长司来复命了!” “你们进去吧!”裴玉欢说完,顿了顿,接着说道,“晚上务必来我处找我,我有要事要说!” “嗯!”肖沣百扯了扯嘴角,似乎是嘲笑。裴玉欢看在眼里,她和邢捕头对视了一他眼,她点了点头,他抱拳相对,以示礼仪。 裴玉欢转身离开了。 重生之后,她从未有过刚才那一瞬的慌张,她明明这么做没什么不妥,可就是在那刻慌神,她想要表现的很好,是他想象中的那般好,她一直在表演秦子艾,却表演不好,如今,随随便便就成了秦子艾。 原来人终究是成为最讨厌的自己。 失了神,也失了魂走出了前院,她不知不觉就乱走了一通,从未有过如此的纠结情绪,她真的一点点的开始担心肖沣百,她的心也缓缓的将冰封的地带打开,她好容易要接受了下午的那个吻,可现在,她又回到了原点。 结局终究是有注定的,她什么都没做,也将肖沣百推到了很远。 如果这次肖沣百就此出征,今天是不是永别呢?刚才他答应来她住处,会来吗? 这么想着,她竟然走到内院肖千冷的住处,正看到萍儿在倒洗脚水,看到她立刻上来行礼,“夫人,安好!怎么这会儿来,可是有事?” “哦,无事!”裴玉欢刚要转身,就被萍儿抓住裙摆,她直接跪倒在她的脚边,哭着诉说,“夫人,少爷每每这时都要跪上一个时辰,这原本是为夫人祈福,是好事,可他总是要赤身背着三根荆棘,背上是烂了就敷药,总也好不了。我劝他,他说自己是在请罪。” 裴玉欢这才想起小河说的,是真事来着,看来不假,只是这背着荆棘条请罪,是究竟要她怎么做,她停下脚步,问道,“他何罪之有?” 第25章 三更 秦府的院子错落交织, 要想进到内院一般都要经过一段长长的亭廊。 有长而曲折的, 有路曲径通幽。 每个主子都有自己的住处,唯独裴玉欢还是习惯性的去了她出嫁前的房间。 这也是恭亲王允许的。 肖千冷喜欢读书,就选了一间和书房联通的院子。 要去到书房须得穿过两层院子, 对面就是书房, 再过去就是一间废弃的后院, 平常下人都甚少打扫, 只有那里才会长满荆棘。 裴玉欢跟着萍儿进了院子, 她对秦府的记忆是有的, 这里倒是不曾变。 她看了匾额‘绿园’,可不应景, 里面的人上一世可是把她绿的里外都是翠的, 她做什要叫裴玉欢,干脆叫裴玉翠好了。 脑子里冒出的这些想法还蛮好笑的, 正想着, 已经看到院子里的跪着的小身影。 裴玉欢一瞥眼就看见一旁的萍儿, 满眼的怜惜,大眼睛没滴出眼泪却我见犹怜, 上一辈子她可不也像现在这个女子一样,爱着那个人。 她突然有点可怜萍儿, 如今这一世,她属实幸运,看清了所有,不像萍儿深陷这爱情。 她轻轻启口, “萍儿,你先下去,我和小千有些话要说!” 说什么呢? 她的脸上浮现的是干冷的表情,她抬起头颅,终于不再像从前那般低三下四,她如今能笑得如此肆意,也是拜肖千冷所赐。 正跪着的人,小小的身体扛着三根布满刺尖的荆棘条,那上面的刺扎进他的皮肉里,早就糜烂的肌肤,添了新伤,旧伤却还没有愈合。 他的额头上满是汗珠,大颗大颗的往下掉,身体在颤抖,手在颤抖,却不曾叫过一声。 他的行为的确是感天动地,所以秦子艾才得以保全他的性命,终其一生在保证他的幸福。 萍儿听话的退了出去,走之前轻叹了口气,似乎是松了口气。 这一切全都落在裴玉欢的眼里,她一挥手袖走到肖千冷的面前背过身,不再看跪倒的人。 夜幕渐渐下来,天边出了残月,三月的风冷漠如冬,满是冷漠的味道。 “娘亲!”肖千冷低沉的声音叫着。 他有气无力,看来是很虚弱了。 从前不曾见过肖千冷这般柔弱,如今的肖千冷俨然像个病秧子,活得一定是痛苦煎熬吧! 裴玉欢看了看半勾残月,她的笑容也如月一般清冷,声音更冷冽几分,问道,“小千,倘若送走你,你会责怪我吗?” “啊……”肖千冷一听激动地想站起来,情绪的起伏带动身上的荆棘条摩擦,而刺尖抓牢他的肌肤,背上开始大片的流着血。 尽管如此惨状,他丝毫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娘亲。 他惨痛的表情抬头,“即便,小千从来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娘亲也要送走我吗?” 他想去抬头看那个人,却要花光全身的力气,额头上更是青筋暴起。 他眼中背着光的她只有一个恬静的轮廓,侧颜在微弱的光下,和天边的月一般绝美。 裴玉欢没有回头,她双手握在手袖间,掐的很重。 她从前是恨不能扒他皮抽他筋,可到了这刻,却顿生怜悯之心。 如果当初,肖千冷能有一丝的温情,她是不是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冷血? 这一切都是拜肖千冷所赐,所以她无需顾忌肖千冷的感受。 而且,肖千冷做的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她从未逼迫他。 她语气冷漠加倍,“小千,就当我们母子缘分太浅,今生是我有负于你,这是你的缘,也是你的孽。你起来吧!” 听到裴玉欢的话,肖千冷的膝盖在地上摩擦了两步,他也顾不上背上有多痛,挪到裴玉欢的脚下,他用力哭喊着,“娘亲,不要,娘亲,不要!” 裴玉欢挪不动脚步,她的裙摆被肖千冷压住,她只好回头,却一眼看到他后背满是血水,她内心忽地抽疼,她是怎么了? 一边湿润了眼眶,一边忍心做出这样的事,她,怎么会变得如此冷漠? 可是她努力保持的镇定,还有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定和过去做一个了结,待看到那血肉模糊的身躯,在一瞬间崩溃瓦解,她终究还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来人!来人!” 几个家丁还有萍儿麻利的跑过来,“是!夫人” 萍儿看到肖千冷满背上都是血,已经到了血肉模糊的地步,她惊叫道,“夫人,夫人,你快救救少爷!” 肖千冷并未在意后背剧痛,他在意的眼前的人不要他了。 他又该回到当初那个孤儿堆里,又要被那些叫花子欺负。那些孩子是疯子,野蛮无礼,他每回都是被打的身上痛几天…… 越想视线越是模糊,最后终于忍受不住背上的剧痛,他暂时的昏死过去。 一阵混乱中,裴玉欢终于还是看到肖千冷倒下,她竟然看懂他眼中的无助和无辜。 他还不过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她当真是过分绝情! 一旁的萍儿哭唧唧的跪了下身,几乎是哀求的语气,“夫人,求求您,只有您能够救少爷!您别送他离开好吗?” 家丁从肖千冷身上抽开那些已经嵌进他身体的刺条,她不忍再看,提高嗓音道,“去找大夫!快去!” 话音刚落,她的眼角也留下了泪水,她从未想过,重活一世,即使不再是裴玉欢的身份,还会为肖千冷再哭一次。 望着家丁将人抬了进去,萍儿正要跟过去,她叫住人,严厉斥责道,“萍儿,你要知道你的身份,你是肖府的下人,永远别做僭越之事!” “萍儿不敢!”萍儿直接地生生跪倒在青石板上。 她的膝盖下去的着急,刚才那敲击的一下,让她再说什么都有些吃力,她忍痛接着说道,“夫人,萍儿就算是死也会忠于主子的。别的萍儿从来没想过!只求夫人救救二少爷吧!” “起吧!进去照顾小千。”裴玉欢摆摆手,头痛难忍,她这么做是在保护萍儿,希望萍儿能够理解她的为难,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眼前的人都走了,只剩下她落寞的身影在廊下慢慢走着,她脑子里满是肖千冷那无辜的眼神,何其相似,这命运终究是颠倒了,她成为他世界的神了。 曾几何时,肖千冷也是她世界的神明,他高高在上,只要他想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为他做。即使是做别人的替代。 她的心早已疲累,原本以为这重生是安平一生,不曾想她这半月有余的日子,竟然像过了三年,她双手垂在两边,如同行尸走肉。 正要走出绿园,没自顾的看一个人正撞着她,待看清楚才发现是枝枝,她满脸着急,“不好了,夫人,刚才大少爷满园子找夫人,刚好看见夫人在惩罚二公子,他吓得跑了,这不吓得要送给你的花都丢了!” 果不其然,绿园门口躺着一株有些奇异的小紫花,她叫不上来名字,蹲下身子捡了起来,放在鼻下闻了闻,一股奇异的清香。 看着这黑夜渐渐落下来,她担心起来,“枝枝,你去看看淮儿回住处了没?若是没回,通知下人去把少爷找回来。这黑天瞎火的,淮儿那性子弱,一定怕极了。” “是,夫人,少爷怕是没回去,我看着他朝着书房那个方向去了。” “你去找人过来!” “嗯。夫人,天黑,你当心着点!我回去找灯过来!” 枝枝走后,裴玉欢赶紧加急了脚步,朝着书房的方向跑了过去。 这一路都是暗淡的灯火,晚上书房那边的下人都不在,她只有在星星点点的灯火中摸索前进。 一路跑一路叫着,“淮儿?淮儿!” 这喊了一路,也走了一段路,她这一下午从起来就没停歇过,脚有些痛了。 她停了下来,口中喘着气,嗓子也喊得嘶哑了,“淮儿!你听娘解释!” 在书房和荒弃的院落交界处,那边的矮花丛之中,似有人影闪动。 她知道肖北淮胆子小,从前就是见过秦子艾在府里大肆掌嘴下人,才和她疏远,这次他一定怕极了。 没有任何一个人希望看到自己美丽好看外表下的娘亲真正的是个狂魔,她脚步慢慢挪过去,试图好好的沟通。 “淮儿,娘亲收到你送的礼物了,这花真好看,你看,娘亲将它捡起来了,可若是不好好呵护它,它会无辜丧命的。娘亲不知道怎么培养这些花草,需要淮儿教教娘亲。哦,淮儿,刚才是一个误会,娘亲不会用那么残忍的手段对弟弟,娘亲过去的时候弟弟已经受伤了。我承认我是想送走弟弟,但是,你要相信娘亲,娘亲不会随便伤害人的,尤其我是你们的娘亲,你们是娘的孩子,是娘的心头宝。淮儿,你看天黑了,跟娘回家,好吗?” 树丛深处稀稀疏疏的声音,是脚步踩在树枝上的青松声音,她正要过去,那边带着哭腔的声音,“娘亲,娘亲,这里有野兽?” “野兽?”裴玉欢心里一个咯噔,秦府怎么会有野兽,她冷静地安慰,“孩子,别怕,野兽是不会在秦府出现的,不要担心,娘亲这就过来!” 待走上前去,的确能听见除却肖北淮的声音,还有一种动物的声音,“斯哈——” “少爷?少爷!”“淮儿!” 身后,忽然一群人喊着,裴玉欢一回头,是枝枝和肖沣百,还有邢捕头。 “淮儿莫怕!”裴玉欢走过去,“淮儿,你先别动!待在那里!娘亲这就过去!” 裴玉欢三步并作两步过去,那边果然是四下一窜的声音,她在那一瞬间,全身的力气去将肖北淮抱起来,“淮儿别怕!别怕!娘亲保护你!” 一群人过来之后,裴玉欢将肖北淮抱到安全的路边,蹲下身子,去擦他脸上的泪水,语重心长道,“淮儿,男子汉大丈夫,哭不能解决问题,要学会勇敢,好吗?不然以后大家会笑话淮儿的!” 肖沣百过来,问道,“淮儿,怎么了?” “是娘亲,娘亲刚才保护我!娘亲,对不起!淮儿知错了!”肖北淮信誓旦旦的保证,“淮儿听娘亲的话,以后都要做小小男子汉,保护娘亲。” “乖孩子!”裴玉欢松了一口气,还好刚才那蛇没急切的扑咬他们。 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邢捕头一旁捂着嘴轻笑,“肖兄你们这一家子,还真有爱,我是真后悔把自己整个人都献给文清,都没时间谈恋爱!” 枝枝抚掉额头上的汗珠,刚跑几步心都惊了,还好现在没事。 她点点头,“是哦,夫人现在可算是幸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妃宸雪恋”,灌溉营养液+2 感谢读者“妃宸雪恋”,灌溉营养液+10 感谢咻咻砸雷~ 此章评论(今天到明天)掉落红包哦~ 更新晚了,抱歉各位~ 么么哒~ 继续爱我~ 第26章 夜宵(上) 夜风阵阵, 远山远水只余一层剪影。 月路过云, 风将远方的牧笛声吹到家。 文清帝国素来是外交礼仪邦国,和各国友好共进,所以城内不乏外来国的人。 这长夜漫漫刚开始, 夜市街灯繁荣盛景, 路上贩卖叫喊夜不停歇。 裴玉欢很少出门来逛的, 将孩子们交给李妈之后, 她便和肖沣百一道出来了。 文清的夜景是第一美。 正月街上挂着的是花灯, 三月应景的花花绿绿的纸鸢, 前些日子花灯节才过,这头顶着漫天灯海, 如同置身梦幻世界。 她一直欣赏着这夜景, 岁月冗长,如若一直这般恬静舒适, 才算得好。 身边的肖沣百一路沉默无话, 和她并肩而行。 她偷瞄一眼, 那个人的侧脸俊朗,在光下忽地柔和起来, 原先是她不想靠近他,如今, 近眼瞧着,越看越顺眼。 他的眉骨分明,即使是为人父,身段也不肥不腻, 瘦中正好。 秀发半扎半束着,倒是有几分洒脱。 这才是他的真性情吧! 他倒是袒露的少,平日里没脸没皮的,倒是忘记了他是个翩翩美男子。 “艾儿?” “嗯?” 路边的摊位上正摆着小吃,晚饭还没来得及吃,裴玉欢不争气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叫,这时候叫,太煞风景。 “你是不是有话问?”裴玉欢小心询问,他愿意主动开口同她讲话,实属难得。 出了一场闹剧,他们之间也有些误会,他会以为她想舍弃他,成就自己的后半生么? 原本这趟出来,她就想着好好的和他解释一番,她真不是有意要这么为难大家,她是逼不得已。 这本身就是场误会,她不想让误会继续下去。 “姑娘,要不要来个兔头包子!” 裴玉欢意识想拒绝,肚子应了声,她尴尬的手还没摆,收了回来,问身边的肖沣百,“嗯,你有没有带钱?” 这以后出门必须带钱,不然真的十分尴尬。 肖沣百从袖口掏出些碎银子,“老板,包四个!” “不不!”裴玉欢顿感十分丢脸,这兔头包子个头挺大,她这小胃吃不下那么多,“老板,两个就够了!” “四个!”肖沣百坚持。 裴玉欢抬头看着人,怎么回事? 还能不能好好的吃个包子了? 肖沣百淡淡的吐出四个字,“我也要吃!” “哦。”裴玉欢期待的小眼神此刻全落在包子身上,她内心窘迫,表面上笑眼如花,当她什么都没说吧! 包子最后是这么分的,肖沣百吃三个,裴玉欢一个。 肖沣百吃的快,狼吞虎咽三下五除吃完了,然后盯着裴玉欢手中的那个,她缩缩手,又递过去,“我咬了一半,你要不嫌弃,就给……” “不要!”肖沣百盯着的哪是包子,他分明盯着的是裴玉欢。 她已然承认她假小产的事,他一个大男人,不必再计较。 原是一场误会,无所谓了,即便不是误会,他也欣赏她的从容和,和可爱。 曾经他总是对她误解太深,他始终带着偏见和她相处。 见过恭亲王之后,他便找到小河问了清楚,小河一开始打死不说的,后来讲述了事情的原委,他才明白自始至终,都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在保护他,而他却狭窄心肠去猜忌她,着实不该。 从前怎么没发现?现在还晚了么? 肖沣百是个自信的男人,他不觉得晚,他要夺得这个女人的重新喜欢,他有优势。 秦子艾的勇敢让他佩服,还有这般韬略和聪慧,她教导孩子不慌不忙,以理服人。 从前,他只知道她蛮横无理,滥用私权,却不知她也会如此大情大义,肯为他牺牲性命。 此刻,眼前的人垂目啃着包子,明明舍不得,还要假装分他的样子,怎么越看越可爱,还有点迷人。 裴玉欢满足吃完包子,才发现有视线一直在跟随她。 她脸一红,难道自己吃的太多? 不至于吧!一个包子而已。 她脚步快速的往前走了几步,想迅速逃离,说到底,她还不足二十岁。 虽已看遍世态炎凉,一生却最缺人性温暖关怀。 当真有人这么温情的看着她的时候,她怎能不动心。 承认了,她对肖沣百与生俱来的,没有抵抗力。 她重活一世,用的是别人的身份,可心是自己的,再怎么拥有这高贵的身份,也很难做到事事稳重。 对待这突如其来的情愫,她抑制不住,既慌张,又悸动。 “夫人!等等我!” 肖沣百看前面的曼妙女子,小脚步挪的快,他赶紧跟过去,将她的手拖到身边,然后大手将小手紧紧的扣住,然后给个眼神给她体会。 裴玉欢脸囧的通红。 她低目望着地上,脚步放慢,支支吾吾的说道,“沣郎,你还是第一次这样牵着我!” 这样讲完,她陷入失落,这般温柔的场面,实属少有。 她心里有小马跑了一圈,还吃了草,心变得空空的。 原本她未曾拥有过,何来患得患失? 这也是她失落的根源呀! “你是我夫人,我却事事对你有误会,小河跟我说了,你在你爹面前保我。子艾,其实你一介女子,不必逞强,替我撑起大局。我是有志向在朝中有所发展,我愿意后半生都追随这你,保护你。从前的我混蛋也好,是我不好。如今我要改了,夫人,你既然还爱我,就给我一个机会,如何?” 见裴玉欢不答,他继续说道,“靠自己的女人用性命铺路,艾儿,你知道我生性不喜别人为我牺牲,尤其你是我心爱之人,你觉得我会愿意吗?所以,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要牺牲自己。我此番去沛水若是没有回来,好好抚养两个孩子。”肖沣百一番肺腑之言,他的大手加重了力气,他有他的无奈。 从前是负了这个女人,如今他想弥补,却发现时间不太多了。 他原本以为秦子艾在他心中无足轻重,却没想到,分离在即,他无法舍得,心开始空洞。 夜风起了,他看着裴玉欢的头发吹散在脸上,他停下来,伸手替她拨弄到一边,动作轻柔怜惜。 他的手停留在她的脸边,肌肤鲜嫩如水,白里透红。 和他风吹日晒的手形成对比,他缓慢的挪到她的嘴边,大拇指拨弄着她的嘴唇,下边是他今天狠心咬的地方,已经结了痂。 他恼悔不已。即便是被愿望的,也不该如此。 一定很疼吧! 身边是人来人往,是灯火通明,他就在这灯火之中没看到裴玉欢眼中亮晶晶的星火,总有一眼万年的意识,他内疚的而又深沉的表情,喉结处动了动,问道,“还疼吗?” 这声问话如山谷空来的风,吹散了裴玉欢心头的忧愁,她抿唇摇了摇头,再摇了摇头,不疼。 原本是痛的,可是现在,她已经记不起来了那时的疼痛。 她只记得那人的嘴唇柔软,和她的刚好贴合,天衣无缝的完美演绎着唇上艺术,她忘掉的是她是谁,忘不掉的是他的味道,即使后来合着血的腥味,她还是记得他满是情意的在她的嘴中掠夺,仿佛将她全部占尽。 “子艾,是我唐突你了!”肖沣百眼神晶亮。 他放下手,将秦子艾抱入怀中,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对不起,我想,我该重新认识你!” 裴玉欢被他怀里的温度刺激的周身打了一个寒颤,这感情发展突飞猛进。 她还没来记得跟上,就被一个大大的怀抱包裹,还有他的心跳迅速猛烈,两个心跳隔着衣服,忽然就合拍了起来。 裴玉欢倒是很想享受,可…… 这满大街都是奇异的眼神,就连没睡的小孩,被妈妈牵着的手,指着他们大喊大叫,“哇,娘亲,快看,他们在抱抱!” 身子再舍不得,脸皮子薄也涨的通红。 她抬起手欲推开肖沣百,却被人圈的更劳,男人高八尺有余,她偏瘦弱怎么能反抗的动,在他的怀里丝毫没有成效。 她刚想说话,肖沣百就在她的肩头懒懒散散的说道,“艾儿,再抱一会儿,就一会儿。这一刻,我想你。” 肖沣百的身体反应很激烈,他哪里舍得怀里香软的裴玉欢,娇小的人再闹腾他也要多抱一会儿,离了这一刻,怕想再这样也是难的。 听到那句‘我想你’,裴玉欢已是身心具陷这个怀抱。 她闭着眼睛享受,不再接受外界的目光,她要接受这个男人,也要重新接受自己的心。 这一刻,她也想他。 夜市灯稀稀落落的撤下,街上是跑练的督查侍卫经过,两人手牵手并肩而行。 他脸上挂着不常见的笑容,她都落在眼里,这一刻,她很满足。 他们终于打开了心结,将彼此的心袒露,也不再有误会,坦坦荡荡的恋爱,相互钦慕。 彼此更加依恋,实属难得。 回到秦府,在住处的分叉路口,裴玉欢依依不舍的望着肖沣百,她晃着肖沣百的袖子,不肯走。 肖沣百无奈的笑笑,摸摸裴玉欢的脑袋,眼神满是宠溺和温柔,“怎么像个小孩一样,乖,我看着你进去!” “嗯!”裴玉欢点点头,听话的放了手,可是走三步就回头看一眼,分明是舍不得。 原本重生她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可短暂的相处,她也言不由衷,爱上她曾觉得不可能爱上的人。 还是在一瞬间。她有罪。 可是爱情无罪。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死去的心可以复活,为什么在遇到这个男人的时候毫无抵抗力,一点一点的掉进他的爱情。如何也说不通! “夫人!”肖沣百看她挪到门口就差推开门,突然拍了拍自己心脏的地方,喊道,“等我回来呀!” 树下人,月下影。 满是期待的等她回应,裴玉欢一喜,三步并作两步奔了过去,直接投进他的怀里。 这难分难舍的怀抱,才过了多久就想念。 这份感情,她接受,她愿意爱他,更愿意等他。 那么,管他的是什么身份,她现在是秦子艾,爱自己的相公有什么不可以? 没有外人非议,她应该是爱的最坦荡,最容易的那个人,她也不是什么需要再矜持的女人,碰见了喜欢的人,为何不珍惜呢? 裴玉欢放下久久的矜持,既然敞开了心扉,那么身体这个靠近,又有何不能更近一步呢? 又抱了很久,肖沣百甚至觉得怀里的人都被他轻拍睡着了,才听见细弱的声音,软软的,毫无抵抗力,“要去我房里吃点夜食吗?”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妃宸雪恋”,灌溉营养液 +3 读者“?”,灌溉营养液 +10 啊啊啊~感谢~订阅~ 小酒:接下里是不是该开个车? 晋江:不行,想都别想! 第27章 夜宵(下) 入夜夜婆娑, 房内灯星微弱, 香帐上下颠倒,一夜缠绵尽欢,不在话下。 累了, 裴玉欢躺在肖沣百的怀里, 枕着他的有力的心跳, 听着他平缓的呼吸入眠。 睡梦中, 她皱着眉, 嘴里嘟嘟囔囔说着梦话。 她有多不舍得, 手就有多抓他的薄衣多紧。 爱一个人是一瞬间的事情,可也是一辈子的事情。 一瞬间的心动, 一辈子的羁绊, 这就是爱。 三更天,肖沣百起身, 他缓缓将身边的熟睡的人放一个舒服的姿势, 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别, 又削了一撮她的头发,放进怀里, 才起身离去。 睡熟的裴玉欢翻了一个身,抱着被子, 头去蹭了蹭,舒服的做着梦。 起身的人穿了衣服出了门,长铠甲短靴一身戎装提剑出门。 恭亲王站在屋里,听着仆人来报, 肖沣百愿意前去应沛水国一战。 他叹口气,终究于心不安,对着莫兰画像老脸沧桑。 姚嬷嬷上前安慰,“老爷,如若圣上责难,也无话柄可言,我们秦家世代忠良,怎会造反!姑爷自是自愿请命前去应战,老爷就莫要自责,等姑爷凯旋得胜,还能封赏,岂不美哉!” 谁都知道圣上的意思,他为了除掉恭亲王,连沛水巫国都敢去下请战,不仅伤民伤财,更伤国之根本,再富的国也抵不过连年的征战,国民迟早吃不消。 恭亲王明白,圣上自然也明白。 可他终究还是贪恋权利,做到这般地步。 原本此次征战,恭亲王已经决定亲自出站,这条老命迟早是要没的,他不在意。 恭亲王爱女,自然为她想好退路。 昨天肖沣百自愿请命去征战,他去意已决,他本不想答应,这是在葬送女儿的幸福,可肖沣百一番肺腑之言将他说服,他只好答应。 如今听着外面号角声声,他不敢出门相送,站在莫兰画像前,深眉紧锁,心中郁结难了,“艾儿,会责怪我的吧!” “老爷,父女本是血脉之源,你和小主子自始至终一条心,小主子聪慧刚果,她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也不会怪你的!”姚嬷嬷叹口气,给莫兰上了香。 最重要的是已经逝去的莫兰夫人,她的善良是这世上无人能比的,她会宽恕老爷,也会原谅老爷。 秦九鸣做这些事与其说为了自己,不如说为了他和莫兰的独女,又怎会怪罪呢! “希望姑爷此去平安归来!”姚嬷嬷祈求着平安降于他们身上,也希望不再多灾多难。 她虽不喜欢姑爷为人,可困难面前,他不做缩头乌龟,愿意为秦子艾去死,这份决心,如此刚毅果断,也实在是佩服,算是首肯了这个姑爷。 秦九鸣摆摆手,“但愿,不是自欺欺人!” 秦府外,小河跟在肖沣百的身后,哭唧唧的模样,不说一句话,平日里,话多的要命。 肖沣百走在前面,到了马前,他一拉缰绳上马,吩咐道,“小河!回去吧!” 小河哭唧唧,“夫人也不出来送送老爷您,你们怕不是又闹什么别扭了吧!我昨天解释的清清楚楚,我们夫人对老爷是天地之心日月可照……” “小河,你死了老爷吗?”肖沣百白他一眼,话多就该治治,“你呀你,夫人此时在睡觉,她近日身子不好,这个时辰需要多加休息,怎可打扰。不过,她若醒来,你替我转告她……” 小河竖起耳朵听,怕漏了一字一句,用心记下才行,他也算是老爷夫人爱情的见证者,一定要扮演的明明白白。“老爷,你说?” “勿念!”肖沣百有满肚子的话,可到了嘴边就剩下两字。 此去凶多吉少,他也不知道何时归来,给人承诺若是做不到,就不如不给希望,他惯来这样。 小河这聚精会神的听完,就俩字,他眯着眼睛问,“老爷,完了?” “完了!”肖沣百盯着小河,突然言辞严厉起来,“小河听着!” “是!” “我不在家这段日子,照顾好夫人,还有少爷、小姐,若是他们少了半根头发,回来你就等着挨板子!” “是!”小河跪了下来,低着头嗑在地上,老爷给了他这条命,他拼死也要护家主安全。 马蹄声渐渐,马跑远了,小河才抬头去看那个背影,老爷萧朔风骨,这一剪影背景实属大侠之范。 * 早上日上三竿,孩子们等着请早安,裴玉欢还在睡。 前半夜太忙碌,后半夜她就没醒过来,身边的人何时走的,根本就不知道,醒来就是枝枝端着脸盆过来,唤她净手。 裴玉欢揉揉双眼,发觉头发短了一截,也没太在意。 看着窗户透着明亮的光,她身旁的床上空无一人,似乎昨晚不曾发生过什么。 昨晚翻云覆雨的玩闹着太久,香帐飘动如仙,的确也不真实。 可身上的酸软是真的。 她前腰后背都酸的直不起来,这太久不活动,简直招架不住。 尤其肖沣百似有饿狼捕食本领,她若兔柔弱待宰,真恨自己主动让他进来吃夜宵。 这吃的哪是夜宵,吃的是她! 枝枝看着裴玉欢迷糊的双眼,脸上泛起的红晕,还有稀稀落落的衣服,她推她起床,“我的好夫人,日头都晒到你床前了,孩子们都来请安了!” “那怎么不叫他们进来?” 枝枝上下打量着裴玉欢,一头松散的发散开摆在身后,身上半挂着丝锦薄衣,雪玉的肌肤如水一般嫩,那上面似影若现还开着粉嫩的小蝴蝶,她捂住嘴嗤笑,“夫人,你这样子哪里有母上的形象!” 说完,很配合的将铜镜提拉了过来,递到裴玉欢的面前,“主子,要不要梳洗打扮?” 镜子里的人眼睛墨黑,肌肤鲜嫩白皙,她看了看头发有些乱,这不可避免,昨晚可是在床上滚了三百八十圈,再整齐的发也抵不住这般折腾。 枝枝有意提醒,故意将铜镜拉低,入目便是那些显目的粉嫩蝴蝶,在她的肌肤上绽开花朵,她惊叫,“快快快!更衣更衣!” 枝枝看她着急忙慌的样子,一边笑一边觉得夫人可。 这都老夫老妻了,怎么他们一个比一个害羞。 上次老爷听到鸳鸯浴红了脸,这回是夫人囧掉,这怕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吧! 她指着已经准备好的衣服,“那先给夫人穿衣!” 裴玉欢点头,“嗯嗯。” 这一番梳妆打扮过后,裴玉欢才有个端庄母上的样子,她长发盘起,戴上朱玉翠饰,走起路来乒呤作响,华服锦衣。 枝枝点点头,满意的称赞,“夫人,你终于想起好好打扮下自己了。” 其实,也不怪裴玉欢不打扮,这自打重生,她多半时间都是躺在床上的,就是出去走走也是在府里,所以只不过是简单的束发。 昨日出门未挽髻发,也未施任何花黄装饰,引得老板以为她还未嫁作他人,还叫她‘姑娘’想来当时,身旁的肖沣百似笑非笑,是不是在笑她的装束简陋,或是别的。 等装束完,肖北淮和肖凤兰一前一后进来,自不见肖千冷,却见萍儿进来了。 “母上安好!”“母上安好!” 这听了多少遍俩人道早安,就是听不整齐,肖凤兰早就盯着桌上的食物,似是饿得不行。 肖北淮倒是乖巧,从昨天之后,似乎完全接纳和明白裴玉欢这个娘亲是爱他的,他安静乖巧的坐下。 肖凤兰本性顽皮,话也多,左右看了看,疑惑问道,“爹爹呢?” 裴玉欢也同样疑问,这肖沣百一大早就出去,也不曾告诉她去哪里,她这倒好一睡睡到太阳晒屁股。 莫非已经去了沛水。怎么如此之快? “老爷出征了!”枝枝看了一眼裴玉欢,苦着个脸,这才让夫人高兴一会儿,又不得不说出这个事情。 裴玉欢一个惊讶,腾地从凳子站了起身,这坏脾气一上来就差点骂人爹娘,可转念一想到公婆公爹已入土,死者为大,她又默默地坐了下来。 刚巧这时,小河外面求见,枝枝知道这小子来了准没好事,她想拦没拦住,裴玉欢已经吩咐,“枝枝,让他进来!” 小河屁颠屁颠的进来,他看了看在坐的各位,先给裴玉欢跪下,依次问安,“夫人安康!少爷小姐安康!” 这转述这事太难以起口,不得不出此下策,先跪下,少些责罚。 裴玉欢看小河哭丧的脸,就知道一准是肖沣百又交代了什么,又期待又故作冷静,道,“说吧,何事?” “老爷走前让我给夫人带话!”小河看看西周,觉得人多,他不方便说,“夫人,还是等你吃完再禀报吧!” 枝枝上前就对着小河脑袋敲一下,教训道,“你这小子,现在在主子都开始吞吞吐吐了,再不说可就是讨打了!” 众人的好奇心都被调动起来,就等着小河这传达,奈何小河关键时刻总是出些毛毛雨的事情,劲头没消磨了一半。 小河看了看裴玉欢,裴玉欢点点头,小河口中淡淡俩字,“勿念!” “什么?”裴玉欢没听清楚,“大点声!” 小河想着死就死吧,怎么样都要说了,他硬着头皮喊出俩字,“勿——念!” “勿!念!”裴玉欢手指敲着木桌,她嘴边轻蔑的带着笑意,哼,肖沣百把她睡了,然后跑了!最后最可气的是让她‘勿念’? 她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弄回来!让他高傲,让他狂!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船戏放番外吧~ 统一写! 给我大晋江一个面子! 感兴趣的小伙伴们可加加微博(清酒一城), 郑重保证,互粉哦! 第28章 出事 时近五月, 时临入夏之初, 天气渐渐热了。 肖沣百一走俩月,自此像人间蒸发一般,毫无音讯。 一贯稳重的枝枝也不淡定了, 三天两头去差问闵福, 老爷是否有消息。 唯独裴玉欢依旧不痛不痒的, 上午绣花, 下午品茶;闲时和孩子们谈天, 忙时再理账坐上一两天。 五月荷包在池塘待放, 院子里阵阵芳香幽幽传来,这后花园也植上了上次肖北淮送给裴玉欢的花。 小紫花开起来, 后院一片香气缭绕, 紫色梦幻,如同仙境。 枝枝开了窗透风, 她看着桌上的干花叶子, 笑道, “这花名为子艾,春夏花季, 秋冬入眠。花越盛,香气越浓, 安神定心特别有用,大少爷有心了。” 裴玉欢伸了伸懒腰,她今儿坐了一整天,理清楚上个月的账目, 可以松下一口气,“是啊,淮儿最是乖巧。” “是夫人教得好!”枝枝少有拍马屁,这回也是说真话,这大少爷原本性子寂寞安静,如今越发的活泼起来。 而且夫人最近变得特别有耐心,经常会去看孩子们学习功课,也会和肖北淮一起研究花草,和肖凤兰一起丢沙包、踢毽子,俨然是个合格的好娘亲。 “哪有,是孩子们懂事!”裴玉欢嘴角带笑,她靠着软垫子上,“淮儿的手怎么样了?” “最近总是觉得身体乏累,也不知是何缘故?” “我差人叫沈大夫进府?” “不必,你去拿锦被过来,我睡会儿!”裴玉欢说着。 “沈大夫如今开了公馆,不是什么大病就不要麻烦他了。他开馆赈祭穷苦百姓,我们该支持才是!” “是!”枝枝按照吩咐做了,关上门出了去。 她抬头看看晴空当头,这日子越发的好了。 老远就看见小河跑了过来,枝枝赶忙去拦下,“夫人刚睡下,你又来做什么?” “哦,姐姐,我来送裴家的请柬。”小河递过来一个请柬,“这裴老板也是勤快,三天来四趟,说什么店里进新缎子样式,一定要咱家夫人去看!” “哼,我怕是没安好心。我想起来了,是想看看他们家裴玉生的事情吧!”枝枝接过请柬,“我晚点拿给夫人,夫人每次看完都是笑笑,似乎也不想去。” “嗯嗯。”小河附和,突然想起一事,“说起来,上次夫人从裴家领回来的那个小二,今早去找他要他跟我去街市上买些时蔬的,人也找不到,他是被调哪里去了?” 枝枝这才想起,的确是好几日没见过这人,她锁着眉头,“我去问问闵总管,用人一事是他在张罗。” “嗯,那我回去了!”小河转身待走,而后走几步,又想起什么,回身到枝枝面前,摸索半天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小玩意儿,细看是个枝子,上面有小花一朵。 原来是头花。 他递到枝枝面前,“姐姐,送你的!” “这不年不节的送这个做什么?”枝枝没接过来,只盯着那朵枝丫。 她到底比小河大,一眼就懂小河什么意思,只是他们身份有别,而且她比小河大八岁,也只当小河是个弟弟。 “姐姐,我看这个蛮好看的,你叫枝枝,这头花也是枝子,你平时喜欢绿色,这颜色更衬得你肌肤白,哎呀,我不管,就是要送给你!”小河一把将东西塞到枝枝手中,然后一跺脚,“下次我希望看到你用!” 说完就跑了。 枝枝“诶”了一声,捏着头花叹口气,这人,怎么这么不听话。 手中一边是头花一边是请柬,这苏绣坊的裴文峰多次发来邀约,夫人都不曾前去,她看着请柬摇摇头,随意的拽在了袖子里,走了。 府里平日里多半事情是枝枝在跑腿,这肖北淮和肖凤兰那边新晋的伺候丫头也三天两头的让她不省心,她得去闵福那里再挑些人上来。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服侍肖北淮的那个丫头这两天老是心不在焉的,做事不禁大脑,给主子洗脸用的水用了最烫的水,肖北淮的手被烫的起泡。 这是裴玉欢让她自己拿主意,她心狠容不下小主子受欺负,就将人给打发走了,养闲人不如养有能力的人。 这到了闵福的住处,她敲了敲门,里面的人立刻回道,“谁呀?” “闵总管是我!”挑了帘子,进了去。 闵福正在前厅喝茶,他起身,给枝枝让了一个位置,笑嘻嘻的道,“枝枝姑娘,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闵总管说笑了,我来办些事。”枝枝坐下,闵福在一旁上茶。 “是小二的事情?” “小二?”枝枝反问,“他怎么了?” “这事说来话长。”闵福摸了摸脸,“要我说呢,平时看这小子老老实实的,没成想他和春桃私交,现在都孕三月了。我现在是看他不知道怎么处置,他说他是夫人亲自带回来的,我这还想着请教枝枝姑娘怎么办,这姑娘就来了,也省的我跑一趟!” “你是说春桃和小二暗结?”枝枝一个惊讶,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 这小二人当时看着老实巴交,没想到这么缺德,这男未婚女未嫁的就搞这种事情,她气的脸通红。 “我说春桃怎么做事心不在焉,原来是这事?可巧我早晨把她给打发回去了,这事怕是要闹上一闹。” “什么?”闵福也是吃了大惊,“我也是今日听伙房的伙计说的,说他们昨日饮酒后小二给他吹得一两句,这事,坏了,咱们怕是要赶紧告诉夫人去!” “可不是嘛!” 其实丫鬟和家丁勾结这事私传出去本就是毁女方名节,这小二还酒后宣扬,这不等于间接要了春桃的命吗? 难怪一大早她魂不守舍的。枝枝这个悔恨呀~ 两人茶也喝不下了,赶紧的往夫人院子里去,这要是春桃家里人闹起来,还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 闹到官府就更难了。 走到院中,枝枝轻轻开了门,跟闵福说道,“你在外面等等,我进去看看夫人醒着没?” 闵福点头,枝枝刚一推门,门就打开了,裴玉欢穿着宝蓝色的衣服从里面走出来。 她的头发盘起,束着发髻,两边插着翠玉簪子,装束简单却十分大气。 她看到枝枝脸上慌张,伸了伸腰,又看到后面一把汗一把汗的不停擦的闵福,“什么事?” “夫人,枝枝犯错了,早晨我把春桃遣送回家了,然后,然后……” “然后怎么了?” “然后闵总管你说吧!” 闵福慌忙跪下,“小的该死,小二那小厮和春桃厮混,俩人现在是有孽障呀。” 裴玉欢刚睡醒,这事闹的,她应接得当,直接吩咐下去,“闵福,你去把小二找来!枝枝,你去备轿子,我要亲自去春桃家里!” “夫人,小二好像跑了!”闵福擦了把汗。 跑了还不去找?!裴玉欢心里的气不打一出来,她这天天的没一处省心的地方。 调整了下心态,沈大夫说让她静养少生气,她呼一口气,“差人去找!” 这事也怪她当初,为了气气裴文峰将小二安排到家里,这小厮也不懂事惹出这档子事情,在她府里惹出的事情,又关乎到女孩子的名节,她岂能坐事不管。 还有,她平生最厌恶的就是惹出事情不负责的男人。 闵福赶紧跑起来,这上了年纪跑起来比较费力,可听着夫人的语气分明不是很好,他这疏忽闹出的事情,只能自己填补。 他骂骂咧咧,“这混小子,要是让人逮住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这刚吩咐完下人分头去追,邢捕头就主动上门了,且带着小二来了。 他忙着上前行礼问候,“大人,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找你家夫人!”邢捕头玩了玩手中的长剑,似有威胁,“去通报吧!” “是,大人!”闵福赶紧差下人,“快去禀报夫人。” “是!” “大人,我们这边请!”闵福带着邢捕头往前走,邢捕头后面的小捕快绑着一人跟着。 闵福一看小二就气,他上前就是一脚,“你这混账东西,给夫人惹出这么多祸乱,到底怎么回事?” 小二其人已经鼻青脸肿,似乎是被打了一顿,可这看了还是不解气,他又是几脚踹过去。 邢捕头看他气势太过,然后拉住他,说道,“够了,够了,别过了!” “是是是!”闵福赶紧狗腿子的点头哈腰起来,这好在是抓回来了,不然没法交代! 俩人一前一后往裴玉欢住处走,邢捕头不理会闵福这丑恶的奉承,他见得多了,自然也就不敷衍,只是一把剑放在胸前,大抵是要在说话就当场给你灭了。 小二被人架着在后面跟着,他想跳脱也逃不开,他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偷了府上的金银玉盘,这过城门衣服太破给拦了回来,这会儿一个劲的懊悔,本来人都走了。 裴玉欢坐在院子的凳子上,邢捕头架着人过来,“肖夫人,别来无恙!” “大人,多日不见,安好!请坐!”裴玉欢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她一眼就看到被五花大绑的小二,此时直接被丢在地上,像垃圾一样的重重拍下去,被俩捕头死死按住,动也不能动。 心中的石头压下。 “郡主,肖兄虽然不在,但是我们这做兄弟的受他之托,这府上的事我们来确认一二。这人你可认识?” “自然认识。”裴玉欢点头,“他是府里的下人小二,我们真找他呢!” “既然如此,我便说了,我们在城门口看他行事鬼鬼祟祟,就拦住他,发现他携带官银!此事,夫人,可知?” “不知。” 第29章 出事(尾...解决) 小二其人, 面无三害、老实巴交的一人。 谁也想不到做出这种事情, 搞的肖府上下都私下唾弃。 将女孩肚子搞大,还想逃跑,真是罪无可赦。该死。 这种不懂感恩的人也罢, 但做出背信弃义之事, 实在是让人不耻。 刑捕头让人捆着小二, 那些赃物落了一地, 全是肖府的金银细软, 还有些珠宝。 裴玉欢坐在凳子上, 看着小二跪在地上,鼻青脸肿的模样着实让人恶心, 她和刑捕头说道, “多亏邢大人,这些财物才得以回来。” 她衷心的感谢刑捕头, 要是看闵福那个办事速度, 还不知道这事怎么收场。 “夫人差人差点下丢失物品, 我带人收押!” “闵福,查查家里还丢了些什么!”裴玉欢跟闵福交代, 随后走到刑捕头旁边,“大人, 恐怕你还不能将他带走,他怎么也是我府上的奴才,而且,他惹事了。” 刑捕头这一听, 原本,他只以为抓了个携带主人财务逃跑的家奴,原来还有别的事,他将裴玉欢叫到一边,“你看弟妹,这肖兄前去行征,他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多加照抚,你看我有什么能帮忙的?” 裴玉欢微微皱眉,肖沣百这人缘处理很好嘛。 不过,这所谓家丑不可外扬。 她轻轻咳咳,“大人,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来处理就好了。您请忙去吧!” 刑捕头点了点头,抱拳,“告辞!” 人一溜都走后。 枝枝指使几个家丁,询问裴玉欢,“夫人,我们怎么处置?” “轿子备好了吗?”闵福来报。 “好了!” “总算有件事办明白了!”裴玉欢嘴角翻上来,她挥挥衣袖,“带上他!” 闵福指挥几个家丁,将小二从地上抓起来,推搡跟过去,他还不解气,然后又踢又打。 肖府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行往春桃家,她家在乡下,路越走越慢。 一个时辰的山路,裴玉欢和一行人赶到春桃家,他爹妈出门迎接,春桃却不在。 裴玉欢有听说过春桃家里面,家里四五个姐妹,爹娘也是迫于无奈才将她送出来,这被送回来自然爹娘没好脸色。 春桃年纪小,未经人事,被小二几句话哄骗献了身子,她原本以为小二会给她安定生活,可却等来小二的抛弃,她自是做事三心二意,这就被枝枝给撵了回来,心里屈辱难忍。 回家后爹娘不待见,吵了几句春桃一时想不开就上吊了,幸好被救了下来。 春桃这个年纪还正是大好的花黄年纪,自然不能就这样白白死了,裴玉欢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春桃,她接过春桃爹娘手中的碗,将水喂到她嘴里。 春桃爹娘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张大着嘴巴,这栾凰郡主莫不是疯了,竟然不顾尊卑之礼,给自己的女儿喂药。 床上的春桃缓过劲才看清人是裴玉欢,眼里滚着泪珠。 说实话,春桃的模样,水灵灵的大眼睛,比目眼,会说话的眼睛。 的确水灵动人。 她的声音细若游丝,看样子这次是伤气了。 她看着爹妈,又看看裴玉欢,“主子,您?春桃没脸见你!” 裴玉欢轻轻叹口气,“春桃爹娘,我和她有几句话要说!” 春桃眼见着爹娘出去,她擦了眼泪,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也不怕生死,她眼中满是绝望和冷漠,“夫人,我要报仇!” “人我带来了,你打算怎么处置他?”裴玉欢站起身来,她太懂春桃的眼神,被负的心痛,她再懂不过。 说出报仇,她一点也不意外。 只是,她好奇这个女人究竟只是一时气急的气话,还是真的复仇。 女人陷入感情,从来没那么快脱离。 “阉了他!”春桃发着抖的身子,她的眼珠子要爆出来似的,红红的血丝,“送他入宫阉了他!夫人,我求求你,让他活着!我要他生不如死!” 从前,裴玉欢只知道死可能是这辈子最大的惩罚,如今看来,死才不是,活着才能赎罪。 她点了点头,“我答应你,送他入宫,让他这辈子无后,在那宫门之中渡这一生。我还要收你为义女,也送你入宫,往后富贵与否,凭你自己本事。可行?” “多谢夫人!” “不必谢我!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耻辱,不要再去听信男人花言巧语。在宫里不比外面,你可想好了,此去可能是一辈子。”裴玉欢言尽于此,这般是最好的结果,只是,“只是,你肚子里的孩子...” “我会处理掉的!”春桃的目光渐渐冰化,她努力的站起来,跪倒在裴玉欢的脚边,“夫人,多谢您成全,您的大恩大德,我永远不会忘记的!” “起吧!” 处理了这摊子事,裴玉欢上了轿子,小二又被捆押着上路。 她抬起轿帘,看了看出来相送的春桃爹娘,他们点头哈腰的拉着闺女,全然变了那副冷漠的态度,爹娘尚且如此,这世间还有什么真情可信,有什么真心可言。 裴玉欢放下帘子,枝枝明了喊了句,“春桃,走了!” 这春桃家收了钱财之后,笑眯眯的卖女,心情一点也不悲伤。 春桃没留恋,头也没回。 这一走,是往后,是余生,是她便不再是原来的春桃,也不会再走原来的路。 * 半月不到,小二就被宫里收了,一切进展顺利,唯独这春桃她没赶上好时候,今年的入宫时间已经过了。 裴玉欢不紧不慢,差人请来教习老人,将春桃里里外外的培养。 枝枝明白主子这么做也是为了春桃,春桃也争气,很快礼仪学的入骨,就像从小就是这么过的。 果然,心中有信念的不会辜负时间,春桃在学习琴棋书画。 一日,春桃进来汇报学习成果,她现在一行一步都礼态万千,终于有点样子了。 再听她新习得的琴艺,也入门通透。 裴玉欢不住赞赏,“春桃,这段日子,你的进步很大,教习妈妈说你过段时间就能出师了。” “谢谢夫人的培养!” “谢什么!起来吧!别动不动跪下,你有上进心,我刚好最不缺钱。说到底这琴棋书画还是急不来,明年春上,还有小半年时间,你在府里勤加练习。”裴玉欢顿了顿,“往后用得上的时候也不枉遭此罪。” 裴玉欢并不担心别的,她只是担心自己这么做,又是错误一桩,可既然春桃已经下定决心,她又想助她。 如果不是那个眼神,那种悲伤中的倔强,她似曾相识,那不就是曾经的自己,满身的伤痕,被践踏的尊严,那些不堪的过去,她都经历过,她太懂了,春桃复仇的心。 “是,夫人!”春桃是个单纯的女孩,可也是聪明的女孩,她开始明白自己的目标,自然也会为之努力,既然是努力到了这个份上,不如再求一份恩典,因为她要满足自己的野心。 她看着裴玉欢懒散的整理着衣服,有多羡慕,就有多想要成为裴玉欢这样的主子。她将来也要高高在上。 “主子,我再求一份恩?可以吗?” 裴玉欢点头,默许。 “我想要一个妓子!” “...”裴玉欢猜到春桃的意图,只是她不知道这个也就十二岁的女孩,她还是个孩子,竟然有如此野心。“你想好了吗?” 原本裴玉欢让春桃学习这些礼习意思是让她看起来更像是出自大家闺秀,别让其他宫女看不起,可这妓子最懂就是男女,欢,爱之事,她们懂得如何诱惑他人,如何调起情味,如何在男女之事间占据主要地位。 她意图明显,她想上位。 想上位的人从来不可怕,可怕的是她们势在必得,甘之若失。 “想好了!无悔!” “若是你失败了?” “春桃不会失败。我自会折磨死狗男人!” “好,府里不方便找妓子,我陪你去一趟,我听说最近梦春楼的红姑是头牌,这京城男人都排队和她拉手,我也正想去看看。”裴玉欢正好在家里闲着无事,天天看账本,看的眼睛都绿了。 “啊?”春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裴玉欢拉起来,裴玉欢兴致勃勃,“趁孩子还没下学,走走走!” 春桃点点头,“夫人,我们就这么去?” “不不不,枝枝,快进来,给我更衣!” 敢情夫人更想出门。妥了。 枝枝这给裴玉欢弄完男装之后一脸疑惑,“夫人,不年不节的咱搞这么浓重做甚?” “出去溜达溜达!方便!”裴玉欢笑笑,她虽然是个二十多岁的身子,也有些十多岁贪玩的心,她眨了眨眼睛,“走了!” “你就这么出去?不备轿子!” “溜达溜达!春桃走!”裴玉欢很满意镜子中的自己,小胡子一上,真一个翩翩公子。 她嫁人干什么,嫁自己好了,多好看,至少比某人一走数月强。 转念一想,“春桃,不对,你不□□桃,一会儿叫你桃兄,你呢,叫我肖兄!” “是,肖兄!”春桃果然聪慧,一点就通。 看着枝枝还有话说,裴玉欢先行发话,“你不许跟着!桃兄,走!” “唉!”看着远远的夫人的背影,枝枝瘪嘴,“生活不易,枝枝叹息!” 怎么办才好,夫人呐!她赶紧找人跟着去,不能出事。 作者有话要说:  火车上码字。 捉虫到家再统一! 我来了。 春运人好多鸭~ 不过回家好开心! 现在有点想说给大家拜个早年! 第30章 值得 京城的梦春楼自是最大的消遣场所。 无论是想找乐子, 还是找花瘾, 这里都是好去处。 所谓花瘾,都知道这女人比作花,肯定是寻花瘾了。 当然, 这里都是有钱人的场子, 什么商家官爷。 在这里只要有钱, 谁的钱出的高, 谁就是大爷, 谁就能在场随便挑。 嗯……裴玉欢叫春桃带了几大包银两, 就为这头牌姑娘红姑。 红姑这不见真叫人心里挠痒痒,有些人倾家荡产只为这一眼。 听说国色天香, 美若沉鱼闭月, 这姿色一定是上乘的。 这没见之前,裴玉欢就很期待了, 她大春桃几岁, 却比春桃还像孩子。 她走路蹦哒, 一上街就很自由,心情也愉悦起来。 春桃叫住她, “肖兄,你慢点!这样不妥!” “桃兄, 是我疏忽。” 一个大男人这样蹦蹦跳跳,成什么样子。 她端正的走着,紫色飘带甩在脑后,长发挽发髻, 好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身边的春桃也不逊色,她本就是好看的脸,这扮起男人说不上来的气质,当真是绝美。 裴玉欢欣赏着春桃俊俏的脸,毫不耽误自己夸自己,不愧是我裴玉欢选出来的人,果然是万里挑一的出众。 进了这梦春楼,就有两位姑娘先后拥簇着他们进入。 这春桃的身体还未完全发育,大个子像个男人说的过去,这裴玉欢这身子丰满圆润,除了脸瘦一点,其他该有圆有圆,该有方有方,幸亏有胡子和钱力挽狂澜。 两位姑娘先后叫着,“爷~” 来这里耍钱的都是大爷,这是梦春楼的规定,也是所有妓子们懂得的道理,她们只向钱看。 她们缠着裴玉欢和春桃,一个比一个妖娆,搔首弄姿的模样当真是香呀! 不过尽管她们姿色尚佳,也不过如此。 裴玉欢一边欣赏妓子们的美,一边往里面看,这里面和外面完全不一样,外面看是个喝酒的酒楼。 这里面看就是个仙宫。 从下往上看下去,中间竖起楼阁直插云霄,这四周流水潺潺,飘起仙雾缭绕,在深处有入耳的歌儿,如莺鸟歌唱,又似在诉说什么满怀惆怅,在那仙气中间,比丝竹乐更加好听。 一缕婆娑的魂,在上面纵横而下,飞下来落在栏杆处,她轻盈的身子,赤脚踩在地上,一双白嫩的脚柔嫩,陀螺一样灵活。 她的笑更是莹魅,笑声比清脆的铃声更美,她一转身,面前的白纱微微扬起,露出好看的半弧下巴,她声如翠铃唱道,“一城烟雨,一壶清酒……” 她的红衣十分耀眼,白狐毛的边角,衬得皮肤雪白。 不同别的人,她不叫“爷”。 她唱自己的歌。 裴玉欢嘴角微微抬,看了眼春桃,“桃兄,喜欢她吗?” 春桃早就两眼发亮,她连连拍手称赞,“美!美!天仙下凡!” “妈妈何在?” “来了来了!”梦春楼的妈妈果然是风情万种,姿态卓越,就是稍有些老了,她笑容堆的满脸都是,“官人这是要找姑娘?喜欢什么类型的?” 裴玉欢手指头勾勾,转向那个红衣女子,坚定道,“她!” 梦春楼的妈妈这见多识广,这看裴玉欢穿金带玉家里不缺钱,她笑盈盈的附和,“你要红姑也不是不可以,就是红姑这下午还有约,不知公子等不等得?” “多少?出价!”裴玉欢邪眼看她,手中垫垫银子,丢给她,然后又拿出两包丢给她,“够吗?” “够够够!”妈妈很有眼色,“那让你先见!别人后面排队等着!” 三包银子,是肖府一天的花销,是秦府半天的用度,而却是这一刻的消遣。 不愧是梦春楼,名不虚传,一场春,一场梦。 不过也值了,能得此一面,也算春宵一刻值千金。 能见红姑此人,还能学到些东西,实在是两全其美。 厢房内,红帐飘动,红姑笑着摇着扇子,漫步轻摇到裴玉欢面前,行了一礼,“两位公子请坐!” 裴玉欢和春桃坐下,她开始沏茶,裴玉欢看她的美貌,春桃看她的姿态。 红姑将茶递给她们,“小女子红姑,二位公子贵姓?” “免贵姓肖,这是桃兄!”裴玉欢上下看她,她的面纱之后的脸若隐若现,粉色的纱下面是怎么样的面容,倾国倾城,“红姑能摘下面纱吗?” 既然久闻红姑大名,这钱也花了,看她一回也不为过。 不然这买卖划算,这顶多是肖沣百三个月的外出花销。 想到这里,裴玉欢更加期待,“有听闻红姑一顾倾人心,再顾倾人城,这要是能看上一眼,我肖某这辈子都值了。” 红姑浅浅一嗔,“你们这些官爷惯会哄我开心,我才不信你们的鬼!” 显然红姑见过的男人比她们多的多,却依旧女儿态。 她礼貌的脱了面纱,裴玉欢和春桃拭目以待,结果看到那张俊俏的脸绯红。 她又不是第一次以面目示人,却还是小巧玲珑,她娇羞的看着俩位公子,嘴里撒娇道,“你们男人呀,哄我开心也就罢了,看到真面目就反悔了,还不如不看的好!” 裴玉欢一把将她搂过来,“怎么会,红姑,你这么美丽,我都找不到形容你的词语,你要是有一分自知之明,也就不会脱了这面纱,你现在可不是勾了我的心,你是带走了我的魂!” “瞧瞧,我的官老爷怎么这么会讲话!” 春桃抿嘴微笑,这红姑的一言一行都在她的严重,她全然的了解这女人想要勾引男人,首先要有张好看的脸,若是没有这脸,那基本算失败了。 她从裴玉欢的手里抢夺过来红姑,然后在她飘逸的长发轻轻嗅了嗅,“你好香呀!美人!” 红姑一转身从她们身边溜走,扇子一拍捂住半只脸,这一笑妩媚众生。 裴玉欢和春桃看她逃走,俩人一对视,决定一起前去拦她,果然是个女孩子,当真会分身乏术,不多时她就求饶了,“好了,官爷,这我也不知道你们要我做些什么,别的官爷来都是将我按倒在床上,然后就…” 她略一思索,提出一个商量性的建议,“要不,你们一个一个来?我好服侍大爷们?” “……” 见二位微震,她不好意思的说道,“一起也不是不行,我是担心二位……” “…”裴玉欢决定单刀直入,这红姑是聪明人,大概知道她们是女人。 她指着春桃,压低声音装深沉,“红姑,我听说你应付男人的本事不错,不如你教教我表妹吧!” “咦?”春桃和红姑对视,相互怀疑了一下。 然后春桃理解裴玉欢的意图,“咳咳,我其实是个苦命的孩子,马上要嫁人了,还不懂那方面,我这未婚夫还对我没兴趣,我就是想学学…才出此下策,如果我和表兄有冒犯到姑娘,还请见谅这!” 一番话这是说的深入肺腑,这红姑表示完全理解。 她叹息道,“我接客无数,伺候的男人也不计其数,我呀,就是别的不懂,懂点这个,这男欢女爱,最重要的是享受,你就像养花草一样,你水浇的好才能养活它。可有一点也不一样,这男人你要想讨他欢心,还要换着花样,老是一个姿势也是没好结果的,所以就尽力的去深入内心的去喊,喊到对方的眉头舒展,你就赢了。没别的是,就一点,演,表现得很开心,然后让他开心,就够了。切忌,不要像条死鱼一样。” 春桃点点头,看红姑这话语连篇的,她坚定的点头,“谢谢姑娘!” 红姑摇头,“既然你们不打算那方面的事,那么我去换一件衣服吧,我这个特别的衣服是用来引诱猎物的。” “嗯。” 红姑离开,裴玉欢坐着喝茶,悠哉悠哉。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也不是完全没有,我现在有点迷茫了,感觉这可是一门学问,果然以前是我太天真了。” 裴玉欢摇头,“春桃,你要知道,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是轻松的,终其一生,都在寻找答案。你复仇我不拦着你,可是,我还是要提醒你,这生活是自己的,希望你也能活出自己,为别人活着那不值得。” 春桃虽然无法完全理解,也似懂非懂,她问道,“你有过仇人吗?” 裴玉欢想了想,仇人,她有,但是她还是摇头了,“我有仇人,我已经不恨了。” 说不恨是违心的话,可如今的裴玉欢有自己的生活,她有自己的期待,她还有自己的未来。她希望这个未来美好。 自打从王府回来,肖千冷已经去了宫里俩月,此时,怕是正陪伴着皇子读书吧! 正想着,红姑从里面换了常服出来,她一推门,厢房内就钻进来一个人,他似是常客,“红姑,我听说有人包养了你?我倒是要看看是谁这么狂妄,我的人也插队!” 待裴玉欢看清楚这个嚣张的家伙,才看清楚,这是秦子艾的竹马文多名,他和裴玉欢异口同声,“怎么是你?” 裴玉欢心里想这事触了哪辈子的霉头,刚才只是想想宫里,接下来就是这个局面,呵呵呵…现在怎么收场? 文多名指着裴玉欢走到她的面前,一副不肯相信的模样,“你怎么这副德行?” “你怎么这副德行?”裴玉欢反问,她想转移话题,这皇子,还来泡妓子,不要也罢。 “你先回答本…本公子的问题!” “你个臭小子,跟哥哥几年不见,一上来就质问我,你好意思吗?给我出来!”裴玉欢不好意思的看看红姑,将文多名的耳朵一提,这事要私聊。 抱歉了,皇子殿下!为了行事方便,委屈下下… 一旁的春桃偷偷望着俩人,嘴角浮现起了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爱你们~ 无网,手机更新持续 第31章 生辰 俗话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文多名可不是老虎, 他是小猫。 裴玉欢知道他的结局,也知道在秦子艾面前,他这小猫的耳朵, 提着倒是很有意思。 将人拧出来之后, 站在靠边走廊处, 才松开手。 街景一览无余, 竟在眼底。 街市上, 叫卖不止。 一列军队过去, 裴玉欢勾着眼睛看了看,想起了肖沣百。 此时此刻他在厮杀还是备战? 忽地觉得委屈, 这肖沣百也没走多久, 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还思念上了。 毕竟是要死的人了,她念着他又有何必要? 何况那男人也没心没肺, 留一句什么话‘勿念’, 勿念个头。她还不如发展发展下家。 这眼前这么一家怎么看都是要财力就腰缠万贯, 要美色也翩翩年少。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大文多名五岁。 如何算计都是文多名强,未来的国君, 不比肖沣百那个负心汉强一百倍。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见撩完就跑的人,有什么可念的, 正好了他的心意,对他勿念。 那‘勿念’二字不正是这个的意思,不就是让她忘记他吗?她凭啥要记得。 “姐姐,耳朵都被您给揪疼了!”文多名长睫毛的眼睛一闭, 脸上表情惨淡。 这好难躲过文西双那个臭丫头自己溜出宫来,要是她来不会笑死自己。 不过,在梦春楼碰见秦子艾的确让他不解,他问道,“你到这里,所为何事?” 秦子艾已经是肖沣百的妻子,他每每想起秦子艾看肖沣百的眼神,心里就很难受,明明他先遇见她的,可谁知这感情之事不分先来后到, 如今也知肖沣百落了难,他倒是多了很多机会,若是现在他开始追求,结局会不会是他赢得她? 可这眼前的妙人和过去总觉得有些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风柔柔的吹,她发髻上的飘带绕着她的脸飞了起来,他心动,是真的心动。 虽相识多年,每回看秦子艾,他都会红了脸,这回是红了耳朵。 裴玉欢被问的有些发虚,刚才是为了敷衍红姑这才不得已捏了这三皇子的耳朵,她怎么好意思说,我在给你爹爹培养小后娘? 虽说皇宫之内,有的是嫔妃,不在乎多一个春桃,可她涉及政事实在是难以解释。 这放下手都觉得手不停使唤的哆嗦,她忙行礼,“三皇……” 文多名伸手就放在裴玉欢唇边,示意她不要讲话,“哥哥不必多礼,既然是来了这里,都是找乐子,就没有别的身份。不过,哥哥得告知弟弟,来这里所为何事?” “哦……”裴玉欢倒有些为难,“这,哥哥不方便说。” 三皇子轻笑,转身背过去,“既然如此,弟弟的事也不方便说。” 风下平静的长廊,日光照在两人身上,却都觉得生冷。 裴玉欢手袖捋了一下,从前秦子艾看不上三皇子,觉得其人没有野心,也不喜欢身后跟个小屁孩。 如今时光流转,万念皆变,从前的三皇子不再了吧! 这清风日下的俊朗男子,的确是未来的圣上呀! 十五年后的事秦子艾不知道,她裴玉欢重生一回,全知晓。 若能笼络未来皇上,前途如何,仔细思量,不会差到哪里去? “呵~”裴玉欢掩面微微笑。 望着喧闹的集市,这一片繁荣都是他的,她焉能不敬他三分。 她问道,“小千近日可惹出什么乱子?” “小千?”文多名眉目清明,他眼中自有柔情,他微微笑,“你平时都这么唤他?” “嗯。” “宫里不比府上,自然规矩也多,他是个灵巧的人,自然是受重用。只是你当别人的孩子待真心,这些年,也不曾见你对我有过真心,是么,姐姐?” 他一问,裴玉欢心里咯噔,巴结归巴结,她既然心已许他人,必然不会再说这些骗人的话。 “未曾有过真心!”这一句,平淡如水,似乎已是过去多久的事。 “原是,我多情了。” “皇天后土可鉴,我待三皇子永远仍最亲的弟弟,我希望这往后的天下,我不是陪你共看的人,却是你可以用来铸造城墙的人。” 裴玉欢望着平静的京城市井,这平静的背后全是骚动,她眼神坚定,继续道,“弟弟,就此告别,珍重!” 这天朗气清,微风幽幽,明明夏季热汗下坠,却冷的一身发毛。 文多名没再说什么,他便离开了梦春楼。 忙活一天回去之后,裴玉欢洗漱之后也就睡下。 她言尽于此,若是文多名懂了,自然不会在成事之后秋后算账,她这算是站队了。 这一天也就这么过去。 * 日子近裴玉欢的生辰,花园的满池花也开了。 傍晚,裴玉欢闲着心来,和枝枝在花园走着。 这一路过去,就是肖千冷的屋子,裴玉欢站在院门前,上一世她甚少去这院门,这一世,她甚少来这里。 几乎是没勇气,走进去也是心酸往事。 “夫人,还往前去吗?”枝枝看着这门口,冷清的很。 如今这屋里,没了生气。 下过雨的青石板上落满了青苔,这走的人少了,自然变得深幽许多。 原本就知道裴玉欢很少来这院子,她拉着裴玉欢想带她离开。 没想到裴玉欢脚步定住,看着这里面,“枝枝,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错没错,作为一个下人,枝枝不好评价。 她叹口气,“夫人,凡是人都有苦衷,我如果能分担夫人你的苦衷,该多好。” “你有这片心,我就知足。进去吧!”裴玉欢小脚一迈,进去了。 这园子深处四处静谧,深深的长草长满了草,院子中有一片区域是紫色的,那是子艾花。 园中,一个浅黄的身影正在低身给花浇水。 有些日子没见着萍儿了,似乎是胖了些,她这个年纪身体尚在成长,自然是又高一截。 秦子艾是从小精骑,身子也比旁人好,不然这药天天吊着谁受得了,躺床上那三个月不得早垮了。 裴玉欢也听这沈大夫的话,每天再晚再累,也锻炼一下身子。 她本人身子窈窕,自然也高人一头。 萍儿这个头直冒个,差不多也窜出来了,快赶上秦子艾了。 裴玉欢走过去,她也回头,忙跪下,语气冷冷,“夫人吉祥!” “起来吧!”裴玉欢走到石凳旁坐下,她的长衣落在脚边,萍儿站起身来。 这孩子是委屈也好,是憎恨也罢。都过去了。 别人如何她约束不住,“萍儿,你可还怪我?” “不敢!”萍儿摇头。 四下无话,萍儿的眼里满是眼泪,也是受尽了委屈的模样。 只要远离了那人,她总有一日会好的。 时间就是解药。 裴玉欢不是没有警告过她,她可以喜欢肖千冷,决不能有别的想法,无论如何,都不行,她会受伤。 而且,她和他的身份有别。言言 这肖千冷是沛水巫人的身份尚且不论,就他这等阴狠的性子,裴玉欢生前不知见过多少回,他待人必定不会真心,怎会青睐萍儿。 让萍儿死心是为她好,她却不知。 风下,萍儿瞧瞧抬头去看裴玉欢,她羡慕这人的命,自然也忌惮她的身份,她突然跪下,斗胆问:“夫人,夫人,少爷还会回来吗?” 萍儿眼里的泪水流了下来,滚烫的泪模糊了视线,她似乎看到夫人脸上的不忍,她趁势扑过去,“夫人,您也不忍心对吧,您大人有大量,救救少爷,那皇宫是什么地方,少爷不是吃苦的人,他怎能受得了苦?” 裴玉欢浅浅一笑,这傻萍儿,什么时候能懂。 这肖千冷入宫并非只是陪同皇子,他只是圣上要挟肖家的筹码罢了,也可以算是人质。 圣上并非老糊涂,他身边足智多谋的人最多,早就有传言这肖家无良后,这肖千冷是秦子艾带回来继承肖家的,这万贯家财以后都落到这一人身上,这圣上怎会不嫉妒。 况且他是沛水之人,谁都知道沛水的巫术有多厉害。 恭亲王答应了秦子艾不将肖千冷送走,便将这人送到圣上眼皮底下,这样一来,圣上天天看着这人也会松下警惕。 这是一石二鸟之计,若是让肖千冷回来,除非江山易主,不然他还有命回来吗? 肖千冷那等聪明的人,在皇子之间会作何选择,裴玉欢有暗示,若他明白自然会选择文多名。 这样她也不算直接做了这恶事,也能心安理得的享受在肖府快活。 这人都是自私的,她裴玉欢也是私心为自己,当然也得为自己铺路,“萍儿,你起来。” 枝枝看着傻女人就来气,她一把将人拉起来。 告诫道:“萍儿,你怎么跟夫人说话,你知道你这是为难夫人!那皇宫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你想走就走吗?萍儿,你摸摸你的良心,夫人对你不好吗,你如今想作贱自己,也不要来摆夫人一道,忘恩负义的事咱做人的干出来,总会不光彩。” “枝枝,你扶她进去吧!” “是。” “夫人,夫人,你救救少爷!”萍儿仍然哭哭唧唧地。 裴玉欢摇摇头,可怜之人,这人怕是没救了。 她不忍再看,这人就和自己当年迷恋肖千冷一样,掏心掏肺,还傻乎乎。 满园的子艾花开的宁静,裴玉欢鼻嗅间的清香,她是个狠心的人,也是个容易心软的人。 肖千冷临走之际,跟她说过,五月末到园子里来,当时看着肖千冷含泪的脸,实也无辜,便应下了。 如今,在送走肖千冷的日子虽过得是有滋有味,也感觉腰上长膘了,但终究还是心里不舒坦。 这答应了就来看看,没想到这孩子的,的确是有心了。只不过是别有用心。 裴玉欢摘下这子艾花,这原本是肖北淮从外面移植回来的野花,原是哄母亲开心,这肖千冷有心学来送给母上,是一番心意,也是一番心机。 他这么做,他总得要什么呀! 肖千冷要这肖府,他和重生的裴玉欢一样,想要拥有权力和地位,她甚至懂得这个被沛水抛弃的孤儿,她看的一清二楚,她给他机会。入宫便是这机会,把握住了,他也能荣耀一世,把握不住,也是他的命。 “夫人,你在想什么?”枝枝出来。 看着院子中发呆的裴玉欢,又见她手中的花。 她莞尔笑道,“二少爷有心了,难为他学大少爷种植这一片花海,只是夫人,这孩子的心意我终究觉得太过了。” 可不是嘛,连枝枝都能看的出来,这肖千冷入这肖府,做的这些事,哪一件不是为着夫人。 可他一非亲非故的外人,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终究令人诟道。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晚点。新年快乐。 注意保护好自己。 诸位,少出门,出门戴口罩!!!切记切记! 第32章 二更 再过几日便是秦子艾的生辰, 一早起床裴玉欢顿觉胸口闷闷的。 明明睡的也不少, 头却晕眩难受。 肖北淮领着肖凤兰来行礼,她强忍着难受,和孩子们吃了早饭。 这孩子们一走, 就趴在一边干呕, 胃里也胀痛。 这秦子艾的生辰在六月六号, 是个十分吉祥的日子。 天气渐渐热起来, 裴玉欢昨个儿吃了些凉食, 这会儿她一边吐一边思忖, 怕是晚上着凉了。 枝枝吩咐院前的鸽子,“鸽子, 快过来, 让小河去找沈大夫上门来,夫人身体不适。” 吐完差不多了, 裴玉欢从怀里掏出一块娟子准备擦嘴角, 却僵住身体, 娟子正是肖沣百留下的,她看着觉得扫兴, 又塞回去。 “枝枝,给我拿块绢布来!” 枝枝递过去, 顺便拿个一碟子酸枣过来,“夫人,这是厨房送过来的,夫人你看你想不想吃?” 裴玉欢吞了吞口水, 明明觉得腹饱,却又流口水。 她点点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劲的干呕!/公/众/号/小/甜/好/文/铺/难受的很,我怕孩子们担心,刚才忍着吃了几口饭,这会儿又吐不出来,卡在这里,正好吃这个果子压压。” 别说,这一吃酸青枣,裴玉欢这呕吐的感觉便消失了。 她皱了皱眉,看着枣子,“这枣子还真不错,枝枝,你也尝一下。我平常并未觉得好吃!” “夫人,嘻嘻……”枝枝看着裴玉欢眯着眼,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夫人就没有别的什么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这丈夫一走,我差不多跟个寡妇似的,唉……能有什么想法……” 就这么一想,裴玉欢开始扳起手指头数,这日子一天天加长,肖沣百出去这三个月有余,半封书信也没有,连个死活都不知道,她指着谁过日子,还不是自己。 越想越气,负心汉。 而且肖府还被圣上盯上,她能有什么想法,不就是平安的活着吗? 再说了,这按道理来说,这年中肖沣百是铁定要死的,若是没记错,这几日便会死了。 忽然她心沉重起来,她还没做好做寡妇的准备。 当初她没拦住也不是她没拦着,是他一门心思自己去的,也怨不得她不长情吧! 裴玉欢突然不想吃了,开始失落起来,她一面给自己找各种理由,可她明明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思念和牵挂,思的是他,念的是他,想的是他,爱的也是他。 “夫人,我的意思是孩子?” “孩子?对呀,那个负心汉去了就去了,我还要好好的带孩子,那我这改嫁岂不是很困难?都说寡妇不好再嫁,这寡妇还拖家带口的,更别指望了!唉……” “夫人,我是说,你是不是有了?” “有了?”裴玉欢含在嘴边的一颗枣子差点没吞了。 吓得。 这意思是她怀孕了?孕吐和吃酸的?不不不,这怎么可能? 裴玉欢白眼差点翻上天,心脏也受不了,她竟然怀了孩子。 回想这段时间,她的确是一天比一天能吃。综上回忆,似乎是真的怀了。 可是她一旦怀了,这圣上能放过这孩子吗? 以前过惯了担忧受怕的日子,所以现在无论是干什么都会变得犹豫不决,她摸了摸肚子,“枝枝,叫沈大夫来一趟。” “已经叫了,在路上了。” “嗯。” 午时,沈大夫才匆忙赶到肖府,从外院到内院再到裴玉欢住的清苑园,这一路都闻着子艾花的味道,他称赞,“这花倒是凝神,是什么花?” “是我们家二少爷种的品种,叫子艾花。”小河介绍,说着看到肖北淮走过来,他迎上去,“大少爷安好!” “大少爷!”沈大夫微微一笑,落眼看着肖北淮脸上的红晕,似乎是害羞了,他只是点点头,就离开了。 沈秋知道这大少爷生性不喜和人结交,也就一笑了之,倒是很欣赏这孩子,这子艾花原本就是山间的药草,可入药治疗头痛。 子艾,这名字倒是好听。 进了院子,沈秋提着裤裙买过门槛,进了去。 小河敲了门候着,不多时枝枝就过来开门,“沈大夫,夫人等着呢!” 原本这肖北淮是打算去裴玉欢那里,这走到一半发现自己要给母上看的功课没带,又回去取。这一取,就碰见提着药箱的沈秋。 沈秋是世医家庭,自小受医术熏陶,这不及及冠之年就已是医术超群,扬名在外。 他见沈秋眉眼俊美,不禁生出羡慕,他也想做医师。 房内,裴玉欢被枝枝按在床上休息,她不情不愿的看着沈秋进来,她摆摆手,“沈大夫,你是府里的常客,不必拘礼,请坐吧!” 枝枝搬了凳子过来,沈秋放下箱子拿了诊脉枕放在桌上,示意裴玉欢将手放上去,“夫人,请。” 裴玉欢照做了。 仔细凝视着眼前的沈秋,这人一双眉真是棕黑,都说眉目清秀的人内心也纯净。 沈秋这小白脸细瞧,还真是个俊小伙子。 只是这一行一动斯斯文文的,颇有点像个女儿家家的。 裴玉欢半靠在床上,她低声问道,“沈大夫,我这是怎么回事?” 沈秋把脉着,她眉头微皱,压低声音,“夫人,你脉象蓬勃有力,天庭饱满有福气相照,这是喜脉,也是福脉,夫人,你这是有喜了。” “我说沈大夫,你是看病?”裴玉欢暗中讥诽,这是算命吧? “我不看病,夫人,你这脉像康健有力,看样子是三个月了,夫人是不是有一阵没来月事了?” “嗯。” 怀了,呵呵~ 裴玉欢这心里没来及高兴或者喜悦,或者悲伤,就看见肖北淮冲了进来,他大眼睛是害怕生人的神情,直接到裴玉欢面前,“娘亲!” “嗯。”裴玉欢没想到肖北淮进来,她刚想这件事还是好好的跟孩子们说,不然这好不容易让孩子们接受她这个娘亲,这忽然要生别的孩子,实在不好接受。 同是一脉骨肉,也要想好怎么告诉孩子他们有了弟弟。 “娘亲,那我又要有弟弟了?”肖北淮小眼睛贼晶亮,一边看着裴玉欢的腹部,一边怯生的去偷瞄沈秋。 房内,沈秋的白色衣衫落在脚边,腰带中竖着腰,身材修长,一双手更是精修细枝。 肖北淮牵着裴玉欢的手,不再看沈秋,看着裴玉欢。 原本肖北淮这孩子就怯生,裴玉欢拉过他的手,笑道,“淮儿,娘亲啊,以后还是疼爱你们,知道吗?有弟弟的事情,先不要告诉凤兰好不好?” 肖北淮想了想,“嗯嗯,娘亲,我答应你,我知道娘亲喜欢淮儿,不会偏生,娘亲最是公平。” 这公平之事,小孩才最在意。 裴玉欢摸摸肖北淮的头发,“乖,去叫妹妹来吃饭吧!” “嗯。” 这肖北淮欢喜的跑走了,走之前还偷瞄了一眼沈秋,和他的木头箱子,其实肖北淮早就看中这个箱子。 沈秋一言不发,温和有礼。 枝枝倒是先说话了,“沈大夫,留下来吃个便饭吧!已是午时了!” “这怎么可以!” “沈大夫,见笑了。府里没有别的好菜,你随意吃吃!都是我一家人,无旁人!”裴玉欢这看天色近午时,已是饭点,留沈秋吃饭也是情理之中。 沈秋拒绝,“夫人,我下午还要出诊,就不留在这里了。我看夫人近期气色好,先前我开的那些安神药暂时就不要继续吃了,以后一切吃食也要仔细些。我一会儿再开个方子。” “谢谢你,沈大夫。不过每次来都匆匆忙忙,要不这次就在这里吃了吧,你看你下午出诊你不能饿着肚子呀!”枝枝上前劝说。 “既如此,我便打扰了。”文质彬彬,十分客气。 沈秋一直很谦逊有礼,每次来肖家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除了看病基本上没多的话。 主要是话少,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仙子,如此这般形容,最恰当不过,这突然能和神仙吃饭,很突然呀! 裴玉欢没想到他会同意,“枝枝,你带沈大夫先过去,我一会儿就到了。” “是!”枝枝欢心的笑道,“沈大夫,请!” 饭时,肖北淮和肖凤兰一直不动筷子,肖凤兰盯着沈秋看,最后实在憋不住嘴巴,“娘亲,这个姐姐打哪里来,真的好看!” 此话一出,裴玉欢笑了,她看了一眼沈秋,那人神色分明,脸上有些微的红晕,她忙纠正道,“这般没礼貌,这是沈秋哥哥!” “哥哥?”肖凤兰抬眉去看沈秋,这长眉细腻的人儿,明明是个明艳动人的美人,却是个哥哥。 她嘟着嘴,“哥哥也这般好看吗?那我要嫁给他!可以吗?娘亲!” “……”裴玉欢真的无话,肖凤兰小姐,你能注意下礼仪德行吗?是个美男子就扑上去,就要嫁的,真的好吗? 她轻咳嗽,“咳咳……” 枝枝看裴玉欢说不上来,也在一旁仔细看沈秋,沈秋低声回道,“肖小姐,您开玩笑了。” “我可没开玩笑!”肖凤兰认真的眨着眼睛,看着裴玉欢央求,“娘亲,孩儿求你了!” 作为肖凤兰的母上,此时的裴玉欢想立刻去世,她怎么摊上这么个女儿呀! 苍天,别人家的女儿不是羞答答的那种,怎么偏巧肖凤兰一股泼辣劲,肖北淮就见人羞涩,啊……这完全颠倒了嘛! “咳咳……”裴玉欢轻声咳嗽,“那个沈大夫,我看我这还有别的毛病,我这嗓子不是很舒服,一会儿再给我看看,行吗?” 不等沈秋说话,肖凤兰自己乐了。 “行吧,夫君,娘亲的病就交给你了!”肖凤兰丝毫不避讳,小模样端起架子,还真是可爱的很。 裴玉欢看此情此景,就差掐人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妃宸雪恋”,灌溉营养液 +2 +3 鞠躬感谢~么么哒~ 第33章 想念 文清国和沛水国多年一向各自发展, 未曾交战, 这次交战已是数月有余。 沛水之人巫人在边界上连续守了三天三夜,肖沣百亦是如此,三天没合眼。 这困得眼睛血丝蹦出似的, 吓得小卒一哆嗦, “哎呀, 头儿, 你,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就睡了一会儿!” 这小卒三天两夜都守在前线, 刚眯一会儿眼睛就碰见自己老大视察,又见这头凶神的很, 他不哆嗦不行。 平日里, 肖沣百带兵是严于律己,严于律兵, 下面的人也是秉公听命。 此次连续在前线防守了半月, 对方白天似乎不愿意进行刀剑相见, 一般是晚上来捣乱,这属于偷袭。 也没办法, 只能白天休息,晚上睡觉。 也不知道上级是怎么下的命令, 说这几天是沛水巫人渡劫之日。 传闻每逢年中沛水巫人这几日巫术会消失,持续半个月时间,这段时间他们会变成凶狠的野兽。 今日已经是第四天了,黎明的太阳缓慢的爬出来, 照射在沟壑纵横的地面上。 早晨有人来报,这时候后线厨子的小张说饭食不够,前线兄弟在卖命,后面的腐败在阻止,他这暴脾气一上来,就拉着小卒传令,“你去传话蒋头领,必须保证我们这边的物资充足,不然现在就找人给自己收尸吧!” “啊?” “看什么看!想看着兄弟被饿死吗?还不快去!” “是!” 士兵行了一个军礼,带着崇高的敬意,这几天兄弟们吃不饱,天气还热,这战役还怎么打! 他连忙跑起来。原本他们是不抱希望的,觉得会困死饿死,结果这突如其来的听到头儿终于发话了。 肖沣百从一群睡倒的士兵身边坐下,他望着西北以外的山,隔一里地就是沛水国的地带,那里密林云布,听说进去就不会再出来。 这样彼此安和的那么多年,忽然又犯了哪门子的战事,守了三个月是小打小闹的,从来没过一场真正的血拼,他并非主要战将,也需要服从命令。 这次参加战役的并非是恭亲王秦九鸣,而是朝中的另一员大将军明黄大将军,谁都知道明黄和秦九鸣里外不合已久,这结局和下场早就有人预料,果不其然这个军营也没人在意,所以从上到下都开始渎职,不管不顾。 军营早就人心涣散,前几天还有逃兵,被肖沣百当场给杀了,大家几乎这几天是躲着他的,害怕这倒霉的狐皮将军。 叫狐皮将军不为过,毕竟毫无实权。 这样跟着混下去也没有什么封官进爵的可能。 所以,全军营也有人传肖沣百除了是‘狐皮将军’,也有说他是‘猫将军’的,说的好听是将军,不好听的就是绣花枕头,总之肖沣百也是在各种鄙夷的眼神中渡过这三个月。 他不曾反抗是因为他念着自家的夫人,他不是不能立功,是他的身份不允许。 他在战场上不能有任何的功勋,现实不允许。这就是命。 “兄弟,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男子忽然拍了下肖沣百的肩膀,声音粗鲁,回头一看,身材壮硕,肖沣百疑惑,接着想起来,“郑霍?” “没想到你如今混成这样?你是这个营地的吗?”郑霍哈哈一笑,他明显是瞧不起。 肖沣百看那人的眼神一直看着自己的战服,才明白他被认成了小卒。 他前几天的衣服在战斗中撕裂,还没来得及缝就拿了件士兵的衣服穿在身上,而此人是当年和他一同入学的同僚,一直说肖沣百只有美貌没有实力。 说出于嫉妒或是羡慕,总之郑霍此刻的心情好极了。 而肖沣百正要回答,郑霍又抢先搂住他的肩膀,将他拉到一边。 神神秘秘道:“小百,我告诉你,就看我们多年同学的份上我才告诉你的,我们老大说了,你们三营就是炮灰,迟早要死在这里,要不我说你就赶紧跑吧!早走早了事,省的冤枉死在这里。我这是当你兄弟,才提前告诉你的,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肖沣百一笑,“呵~你是说让我做逃兵!” “啪——”郑霍一巴掌拍在肖沣百的背上,他虎眉一皱,事情并非如此简单,“我是兄弟才劝你的,你这样下去迟早会……” 说这话,他往四周看了看,将肖沣百领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小声劝,“我悄悄告诉你一件事情,我那天路过总营帐,听到明黄大将军和亲信在讨论说,月圆之夜,这个……” 他说的时候声音沉重,亲眼所见,顺便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肖沣百听得仔细,不禁被他眼中的恐惧感染。 只见郑霍接着道,“你们营队怕是完蛋了,你呀,要不我就说还是走吧,死了都没人给收尸,这荒山野岭的,到时候尸骨无存,就被埋在外面了。” 肖沣百脸色变得阴沉,难逃此劫。 只是他面上无改色,“我这样怎么都会算个战士不是,至少为国家奉献了自己……” “错!兄弟,你怎么还是这么自负呢!这上面要解决你的,你们是自己人想要你的命,你确定还会给你们功勋?可别傻了,赶紧的跑吧!能跑一个是一个。我听说昨天你们那个傻子营长还处置了一个逃跑的,这人……算了,不说了倒胃口,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就惹到上面了。”郑霍说完,挠挠头,“兄弟,我在京城枫树村65号。等你以后活着来找我喝酒!走了!兄弟!” 如一阵风,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 肖沣百觉得身后一阵凉风,他不是没考虑过,自己身处的境地,这般为难也是他自找的,他既然想做出一番事业,就该奋力一搏。 从前,他博得是秦子艾爱他;这一回,他博得生死。 他绝对不能死!他还想和她见一面。 摸了摸胸前的小布包,他拆来放在手上,这缕秀发是他走的时候私心拿的,趁裴玉欢睡着的时候偷偷割下,藏在自己身上的。 如今睹物思人,他的眼神更加凝重。 当时他还顺便摸了摸熟睡人的脸,那么好的人,他才来爱她,他不想负她。 所说留下传话‘勿念’——人勿念,心勿念,可他却无时无刻不在想念。 * 得知自己且被大夫确认怀孕的裴玉欢,这是每天吃啥都不得劲。 她躺着觉得腰疼,坐着觉得屁股疼,就是浑身不得劲。 这一天三顿吃就算了,枝枝的大补营养汤就没一刻停过。 如厕都比平时多了好几回。 鉴于再这样下去早晚都得吃胖,裴玉欢一遍一遍的拒绝,“枝枝,你放那里,我现在不想吃!” “不行,沈大夫交代我了,一定要把夫人的营养跟上去,他说夫人又贫血的可能,所以这碗红枣鸡汤,一定要喝!我要看着你喝完。”枝枝眼睛满是执着,不放弃的执着。 这谁受得了! 裴玉欢接过汤,一口喝了,“走吧,我要睡会儿!” “夫人,到了散步时间,我觉得夫人啊,还是跟着鸽子去转转吧!这多活动对胎儿好!”枝枝主动接过碗,“这你看,吃这么多,不运动的,那是小猪,我们夫人可不是!” “……”嗯? 裴玉欢心里想着,我堂堂一夫人,竟然如此没架子吗? 这十分不合理,就这么被枝枝这丫头的嘴给堵住了。 “来嘞,夫人,小心!诶,对,走起!” “……” 这到了花园,裴玉欢看着这满池的荷花,愁! 出淤泥不染,天然去雕饰,花中的仙子,秦子艾喜欢这花,裴玉欢没心去喜欢,她忧愁。 这可能是第一次当母亲的忧愁,啊…… 还有,在当母亲的关节上,她也是即将成为寡妇的人呀~ 晚风徐徐,夕阳无限好,只是快没了。 她看着荷花,叹息道:“明日就是生辰了,家里人应该很多的,晚宴的时候你招呼客人,我出面招呼一下就回房,我不喜欢热闹。” “你确定吗?夫人?”枝枝不相信的摇摇头,“你先前最喜欢的就是生辰,你说会收到礼物!” 想收到礼物是没错,可……裴玉欢知道秦子艾的真正想法是想要收到肖沣百的礼物,但是可惜,她一次也没收到过。 每年生辰都是大操大办,这每年秦子艾都忙着应付人一口菜没吃,她今年想填饱肚子,毕竟这些天已经养成了一天大三顿,小两顿的习惯,也就是说正常饭点和午饭她都吃。 这样习惯下来一口不吃,肯定受不了,就算她受得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受不了。 “对呀,到时候给我准备点吃的端到我房来,我自己吃。” “开小灶?” “这怎么能是开小灶呢?”裴玉欢抗议。 她可是肖府的夫人,我是正主呀,我只是习惯自己吃饭! 枝枝认同的点点头,没错,夫人只是又有了孩子之后羞涩而已,“好的,夫人。” 刚准备带着夫人回头,这边小河急匆匆的来了,小河爬得快,脸上流着汗珠子,夏天穿的薄衣服也湿透了。 小河一到,裴玉欢基本心里有数了。 再不好的事也不要着急,她稳住,“小河,你慌什么?” 说实话,小河每次来带来的都不是好消息。 她希望总能有一个好消息,比如这次奔向她的消息是关于肖沣百的,她现在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自肖沣百走后,裴玉欢是表面上不在乎,心里却很想念。 说是勿念,但是她还是止不住想念,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她想念着肖沣百,她希望那不是最后一面,她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再次看到那个俊朗的相公。 那日初见的美男子,不论多久,她都愿意等~ 第34章 二更 生辰日如期而至。 裴玉欢倒是没多大的期待, 毕竟她已经很久不过生日了, 也不是她的真实生日。 她前世没怎么过过生日,也不知道其中的乐趣。 可孩子们都很开心,她也只能跟着开心。 早晨就跟孩子们说好了, 还是按学堂的规矩, 好好的上学, 等下学归来, 才盛装出席晚宴。 屋内早在三天前就井井有条的布置起来。 小河跑前跑后, 枝枝一旁看他来气, 昨天慌忙的来找夫人,以为是什么大事, 结果来了就是扑地上, 求夫人开恩,给他指婚。 她当下就打的他满地飞跑。真是丢人。 打走小河, 夫人就在一旁笑, 也不知道笑啥, 贼兮兮的。 那眼睛发亮,好像再看下去, 这夫人就要开始支持他们了,她忙慌的跑开。 后来才想起来自己把夫人撂了, 还是夫人自己回去的。 小河也不好意思,昨天喝了点酒,就兴冲冲的去找夫人赐恩,后来醒酒了后悔不已。 他拿什么去娶枝枝, 财没财,权利没权利,一无所有还是个下人,可枝枝却已经是府里最器重的管事,他何以能配得上。 “小河!” 正想溜走,还是被身后的红瘦的女子叫住,他停下脚步,僵住身子不回头,空气中凝固着尴尬和羞愧,他缓缓地转身,强装镇定道:“那个,枝枝姐姐,有事吗?” “你别在后院转悠,这后厨你去盯着,给夫人单独做的菜不能太油腻,不然夫人吃不下。” “怎么?夫人胃口不好吗?” “你管那么多,让你去就去!”枝枝训斥一番,他才离去。 闵福看到枝枝这边骂人,这娇俏的模样,生气起来也很可爱。 他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枝枝的肩膀,然后枝枝一个转身,差点没站稳。 闵福一个眼急,拉住她的袖子,将她拽到怀里。 枝枝脸一红,她的身体完全倒在闵福的怀里。 在枝枝眼里,闵福是个老实人,她一直也没个婆家,闵福对他又是客客气气的,她难免有些上心。 这些年,一直服侍着夫人未敢表达心意,此时脸红了大半。 这自打看着夫人也和老爷的感情和顺起来,她就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找个婆家了。 闵福是府里的大总管,又得夫人重视,自然结亲也能帮衬着夫人。 “你没事吧?” 她惊慌的想站起来,“闵总管?怎么来了?” 闵福看着怀中的人,这圆溜溜的大眼睛,通体富态,尤其是身材婀娜有型。 他轻轻咳嗽,掩饰掉心中的那份燥热,“我来看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姑娘的!” 自打上次枝枝来找他忙小二的事情,他就发现这姑娘对他还很依赖。他在这世道上也混了几十年,自然明白一个姑娘对他关心绝非是帮着办事,不仅嘘寒问暖还给他送汤过来,这一定是另有想法。 他正好有此想法,不如就顺势推舟,得此女,能得夫人重视,日后还愁没前途。 枝枝从他身边站直了身体,然后微微一笑,“多谢,还真有一事要你帮忙,我挂这灯笼挂不上去!你帮我挂一下。” “好嘞!” 闵福看着周边有下人,他没有让下人弄,自己顺着梯子往上爬,这大好的机会,正是营造好的形象的时候,他可不能错过,况且是小事。 他对枝枝还是了解,凡是夫人的事情都是亲力亲为,所以他也要亲自出马。 小河这还没去厨房,就半路遇到闵福,他正要走,就被闵福叫着一起回来了,他去院前擦院子里的石狮子头,这看到俩人有说有笑,心里很不是滋味。 可他也是个明白人,枝枝对别人都是礼貌谦逊,和旁的人不多话,偏偏就和闵福有话说。 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他就是个插不进去的暗恋者。 不对,他表白了。 枝枝应该是知道自己的心意,可是他没什么理由和闵福比,他一直擦着狮子头,闷闷的旁观。 这边肖千冷从外面进来,一眼就看到正在发呆的小河。 小河一个眨眼,发现不是自己看错了,他的身前是文多名和文西双拿着贺礼,他吓得一哆嗦,“哎呦,奴才参见三皇子殿下,四公主殿下!” “免礼吧!” 小河起身,“二少爷,奴才想死你了!” 肖千冷微微一笑,脸上煞白,身上着青色锦绣衣袍,活脱脱的玉公子。 三个月不见,他竟然长个了。小河凑过去比了比,“二哥儿,你长个儿了,比我还高呢!” “母上呢?”肖千冷心情激动,他多久没看到娘亲了,他刚进大门,这心就扑通扑通的跳。 昨晚儿还没睡着觉,这是圣上下的恩典,据说是恭贺栾凰郡主生辰。 “夫人,在屋里呢?我这就去叫!”小河激动,这二公子一长高,他就不住的激动,好像是自己的弟弟长高一样,他这个做哥哥的喜极而奔。 这跑腿是小河的专长,通报之后,裴玉欢便和他到了前厅。 文多名和文西双已经坐下了,枝枝也差人上了茶。 自上次和文多名分开之后,裴玉欢有些日子没想皇宫的事情,她不想管那些纷纷扰扰,有了孩子之后,她便控制自己少思少虑。 她不过想好好的活着,而不是操心别的人。 若是文多名明白,自然懂得她的心。 她的心不属于任何人,她属于她自己的。 待看到肖千冷也恭敬的跟在身后的时候,她的心还是抽了抽,她当天亲手送走的他,他哭着求饶她也不曾回头,心就是那么狠。 如今看着孩子长了个头,她竟然多了一丝欣慰。 只是小脸还是煞白,总觉得有些病态。 上一世的肖千冷何等的耀眼,何等的风光! 这辈子在她这里只是个可怜的孩子,多么好笑,人生啊人生。 她莞尔轻笑,行了礼,“臣女参加三皇子殿下,四公主!” “子艾姐姐,何须多礼呀!”文多名摆摆手,又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文西双这人已经凑到裴玉欢的面前,小嘴碎碎道,“我在宫里都要发霉了,唉,可算是等到你生辰,恳请了父皇,让我出来放放风!” “你呀!就是淘气,就知道玩!”裴玉欢欢喜的拉过她的手,“上次给你用的香怎么样?喜欢吗?” “哦对呀,姐姐,你不说我倒是忘了,我这回出宫打算好好陪陪你,也带我去看看那位调香的高手,怎么样?”文西双说到这事不禁夸赞,在宫里没有一个姐妹不羡慕的,就说她这香自然清新,十分好闻。 “好好!”裴玉欢点头,附和。 这肖千冷一掀裙子跪倒在裴玉欢面前,“儿子拜见母上大大,愿母上大人安好,这是儿子的一片心意,请母上大人收下。” 裴玉欢看着他手过头顶,举着一只小小的通透的白色骨链,她心下一震,这串链子,她见过。 上一世的她曾因为这个链子,挨了肖千冷的一巴掌,那是他第一次打她。 那时肖千冷神色失常,一巴掌拍在她的脸上,打的她分不清东南西北。 他警告她,几乎是咆哮,“裴玉欢,你也配拿这个东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我的指骨,指骨做的!” 当时她只觉得肖千冷疯狂,他的十只手完好无损,怎么会是用指骨做的,也体会不了那种剔骨之痛。 如今再看到这个串骨链,她全然明白,这个冷漠无情的人,他一直保藏在心底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母上秦子艾。 裴玉欢一瞬间想起那些不堪的过往,到底是被他强要了多少次,每次都口里喊着的‘黄儿’、‘紫儿’不是别人,正是‘栾凰’和‘秦子艾’! 她手中轻轻捏起那串链子,眼中几乎是含泪,她受了多少委屈,原来这到头来竟然是这样? 她的前夫,在上一世,从见秦子艾的第一眼,就深深的爱上了这个比他十八岁的女人,他竟然敢有此想法。 他怎么敢…… 裴玉欢心中一纠,恨得牙痒,她真想拔一把剑将让他这个畜生一命处死,可她就算是提起剑,她也不会直指他,她不是狠不下心,她是放不下。 她如今怀了孩子,如果就这么杀了肖千冷,这是皇上钦点的皇子侍童,她整个秦家都会戴罪。 她不能给皇上把柄。 果然这一切都是错的,她将链子捏在手上,弯腰将肖千冷拉了起来,果然看见他的手指包了起来,她问道,“小千,这手,怎么了?” “无事,娘亲,我不小心烫伤了!” “怎么这么不注意,有没有叫大夫?” “太医已经为了看了,无碍。谢谢娘亲关心。”肖千冷看着这链子,“娘亲,孩儿好想你。” 裴玉欢心在滴血一般的痛,她强忍那份冲动,将肖千冷拉到身边坐下,教育他,“你这么大人了,也不怕笑话!现在是皇子身边的人了,要记得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辞,知道吗?” “知道了,母上。”肖千冷迷恋的目光盯着裴玉欢。 一旁的文多名插话,“小千这孩子,在宫里表现的很好,这不哄得各皇子都高兴,求得了恩典,跟着出来了。” “哦,是吗?”裴玉欢也曾提点肖千冷,这三皇子的重要性。看来他是懂了。 她手捏个拳头在袖子间,面上却似笑非笑,点点头,夸赞道,“小千,要继续服侍好皇子们,宫里不比我们肖府,不要任性,这往后,有事多请教三皇子,知道吗?” “是,儿子谨记母上教导,愿意辅佐三皇子。”肖千冷忙跪了下去,以表决心。 文多名手轻轻一带,“起来吧,不必拘礼!” 第35章 骨链 宴会顺利进行, 各大王宫贵族能到现场的都到了。 没到的也送来了贺礼, 即使恭亲王被圣上监禁,不曾出府,也送来价值不菲的贺礼。 栾凰郡主依旧风光无限。 来来往往的大臣之妻, 早就按捺不住心里的想法, 带着自家的女儿们, 打扮的花枝招展。只为见见三皇子。 个个莺莺燕燕, 这巴结起来也不知道哪家强。 某九品大臣夫人带着自家的女儿在院子里晃悠, 她脸上不住的着急, 这不是说三皇子在这里吗?怎么难道消息有错吗? 刚好看见院子里有个丫头走过来,她上前就拦住, “喂, 丫头,看到殿下了吗?” 被拦住的正是打算去梳妆的肖凤兰, 这看到自己面前的人是个大妈, 且她还不认识, 她一直都是目中无人,白了一眼, “就凭你们也配问殿下,哼~” “你说什么?”一个肤如凝脂面如白玉的姑娘上前, 和她争论起来,“我们怎么也是嫡出的长女,怎么就不配了?” “这么说吧!”肖凤兰瞟了一眼他们那个寒酸的样子,又可怜又装, 十分来气。 她甩了甩袖子,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回道,“皇宫里面的娘娘都是总部大臣以上的大臣,这宫女都是九品以上的官女子出身,你们觊觎我皇叔妃的位置,有没有想过我皇叔的想法,我皇叔十岁就是人人皆知的神童,他的事情我想我不用多说我想你们也清楚,什么样的女子能够配得上他们,难道会是你们?” “皇叔?”那名官员夫人立刻明白,这个人是肖家的小姐,原本就听说肖凤兰的嘴巴厉害,她立刻有眼色的拉住正要发火的女儿,“我们娘俩有眼不识肖大小姐,还请见谅。” “哼……”肖凤兰又是一个白眼翻过去。 挖苦完,她高兴的如同一阵风,蹦跳的走了。 她还是不放心那俩人,走到下人旁边,拍了拍下人,“嘘……” 下人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道,“小,小姐,姐……” 肖凤兰指着那母女吩咐,“看到那两个人没有,一会儿别让他们进前厅,最好不要让他们看到三皇子殿下!” 虽不明所以,但听明白了命令,“是!” 晚宴正式开始…… 座上的是梳妆后的裴玉欢,她端坐在中间,最上位是三皇子和四公主,他气宇非凡,众人行礼后都平身了。 原本是裴玉欢的生辰,文多名不想多言抢了风头,“今天是栾凰郡主的生辰,今天的主角自是我的子艾姐姐,我听说姐姐喜欢这满池荷花,那我就借花献佛,请子艾姐姐,收下这朵!” 那是一只玉雕刻的荷花簪子,原本这种事物是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 所幸只有裴玉欢这个角度能看见,她保持镇定说道,“殿下有心了!” 她示意枝枝将东西收起来,众人倒是很想知道是什么东西,没机会。 “承蒙各位厚爱来我府上祝贺,既然是生辰,大家就玩个高兴,陋室没有什么好款待大家的,请大家简单吃些,不要拘谨,我还有些事情,大家慢用!” 从位置上走下来,她到枝枝身边小声说了什么,果然文多名要追出来,被枝枝请回去,“皇子殿下,我们夫人说你是这次的主角不在这里,大家肯定乱了,你就替我们夫人主持一下,她说她不太舒服。” 文多名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他皱皱眉,无奈点了点头,“好吧,那你去转告你夫人,我记仇。” “……”枝枝无语,这人打从小就追着夫人,被夫人不知道到底摆了多少道,炮灰了多少回,还真记仇的话,不知道要记多少,她耸耸肩,毫不在意的走了出去。 盛装打扮的肖凤兰从前门出现,她头发上戴着长穗子,未挽的头发飘逸,脸上淡淡的粉脂,她是万众中的闪耀发光的那一位,自然气场也不一般。 从一进门开始,她就没把别人放在眼里,直接杀到文多名面前,“见过三皇叔!” “免礼!”文多名一眼认出是肖凤兰,他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如今识礼了?” “这不长大了吗?”肖凤兰偏头微笑,越是有人容忍她宠爱她,她越是高傲,她尽量最漂亮的脸展示出来,“皇叔,今天除了我娘亲,谁最漂亮?” 文西双一个人喝酒觉得没意思,拉着正要出去的肖北淮,“侄儿,过来,和姨娘喝一杯!” “我不喝酒……” 文西双难得被拒,“……” * 裴玉欢缓步走到园中,路过肖千冷的住的园子,她脚步忽然停顿,看着院内隐约的灯火,肖千冷在里面吧! 她驻足没有进去,却听见里面哭哭啼啼的声音,如果没错的,在她还是肖千冷的妻的时候,她每日也是这个状态。 甚至能够想象得到里面的萍儿,和当初的自己一样,懦弱无能。 她走了进去,从袖子里掏出骨链,这个东西,她不能收。 都说十指连心,这断骨之痛,她不曾承受,这种东西她怎能要? 过去她想要得不到,如今她不想要,又轻易得到,真是造化弄人。 本以为自己不会再踏进这里,却不知还是一而再的进来,她的长衣拖在身后,今日的装束有些繁杂,所以走起路来必须端正,头上的金银摇晃作响。 进了院子,门口的小厮行礼,“夫人吉祥!” “免礼!” “需要进去通报吗?” “不必了!” 裴玉欢缓步走到大门口,重生以来,这里她很少踏过这片园子,这间屋子更是半步也不曾进来过。 她有多想逃避过去,就有多厌恶曾经的自己,如果错爱一个男人,真的不如不爱,继续的等待不会换回真心,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的可悲。 “少爷,你的手到底怎么了?”是萍儿的声音。 “不管你事。” “少爷!你让奴婢看看,这手怎么出血了?” “下去!”一声呵斥,似乎是发怒了。 紧接着就看到萍儿哭着跑出来,这女人若是被爱,这眼泪就值钱。 不然,就是可悲。 裴玉欢看着萍儿,萍儿再一次跪倒在她的面前,又一次恳求,上一次是肖千冷背着荆棘条,仿若昨日。 “夫人,夫人,救救少爷吧!” 想来还真的是可笑,肖千冷从前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上都对她造成了深深的伤害。 世道轮回,是这个意思吗? 她整理了一下袖子,“萍儿,你若是再这样,我们肖府就容不下你了,我不是心肠硬的人,但,我心肠也不软,我永远比你想象中的狠毒,请你注意你的身份。” 萍儿震住,停止了抽泣,她一直盯着裴玉欢,跌坐在地上,不再说话。 肖千冷从屋里出来,看到是裴玉欢忙跪下,“娘亲?萍儿是为我好,若是她惹了娘亲生气,我替娘亲教训。娘亲,你可别因为这个贱婢生气。” “我自然是不会和她一般见识,小千,你过来。” 肖千冷走了过去,瞟了一眼萍儿,萍儿听的那‘贱婢’一词,已是心碎,此时跪在一边不说话。 当着萍儿的面,裴玉欢将骨链拿出来,“小千,这骨链娘亲不能收。你拿回去吧!” “这是为何?” 传闻沛水巫人将自己的骨节剔除,做成手链送给心爱的姑娘,这个姑娘接受了俩人便会相爱一世,她不想做那个被爱的姑娘。 属实她曾经被伤透了心,今生她不愿意与她有情爱纠葛。 如今再想起来,当时和肖千冷每句欢爱的吟唱都是讽刺,她尽全力的满足肖千冷,他只拿她是泄私人欲望的工具。 曾经那么爱着他的她,也深觉可笑,肖千冷竟然有如此狼子野心,她敢爱自己的养母秦子艾。 一如当日那般狠心,裴玉欢将骨链扔在地上,“我府里奇珍异宝哪一个不比你这廉价的东西好,大胆肖千冷,竟敢唬弄我。” “娘亲,我自幼生来就是六指头,这是我的小指剔除之后,我用它雕刻出来的莲花链子,是,它很廉价,可是它也是我的一片真心,娘亲,儿子愿意一辈子做娘亲的孩子,又怎敢糊弄!”肖千冷跪下,他一字一句的解释。 一旁的萍儿看着那链子,捡了起来,吧嗒吧嗒的掉眼泪,“这当真是少爷的手指,夫人,你就如此狠心吗?少爷的手现在还在流血!” “闭嘴!”肖千冷一个阴冷的眼神,他呵斥着萍儿讲话。 从她手上一把夺走那链子,此时他手上的纱布已经浸满了血,他举起骨链,“娘亲,儿子的真心,你就真的不打算接受吗?” “啪——”裴玉欢一巴掌过去,他惨白的脸上多了一道红印,他的嘴角挨上这一掌,嘴角有丝血流出。 这不是一次两次,肖千冷还不明白吗? 他这份爱不是亲情,是不该有的爱情。如果她再不阻止,他的爱会肆意蓬勃的发展,以后就算没有她裴玉欢受罪,也会有一个代替她的人。 他的爱就应该立刻停止,不应该出现。 裴玉欢一字一句的告诫,“肖千冷,你听好了,你我今日起,母子情分已尽,我们从此不再有任何关系。滚,带着你的骨链,立刻滚!” “娘亲,我不走!我哪里做错了,我改,我立刻改?”肖千冷那张煞白的脸上,泪水不断的涌出,他不懂究竟为何裴玉欢如此震怒,就是不能接受他! 他不过是想要娘亲认可他而已,他只想这一生守住她而已,这样也不能够吗? 煞白的脸上满是泪痕,眼见缝隙之间,他似乎看到那个初见时同他笑的人,又见如今这么冷漠的娘亲,他究竟如何做,才能让她回心转意。 第36章 二更 院子中, 肖千冷的个头已经到了裴玉欢的下巴。 他这三个月长得飞快, 个头高了,身子也壮了,脸变得有些轮廓了。 俊朗不少。 明明是夏季的风, 却变得冷冷的, 激起了后背层层汗水, 冷汗直起。 明月上枝头, 风终究是起了。 肖千冷瘫坐在地上, 声音细若游丝, 他痛楚的脸上不停的流泪,挡住他的视线。 “娘亲, 这是孩儿的一片心意, 为何就不能接受孩儿。为什么?” “你不配!” 无论他问多少遍,裴玉欢走出去的脚步依旧没有停止。 她那冷漠的背影和坚定的脚步, 一声比一声渐远, 一声比一声遥远。 她终究没有任何的停留, 还是踏出去了。 身后的肖千冷哭的不停地抽泣,不知从何时起, 娘亲变了,变得他捉摸不透, 他很难靠近。 无论他做什么讨好她,她都不曾为他破例。 她这个女人,当初捡他回来,说好要做他的臂膀, 往后为他遮蔽风雨,做他的娘亲,成为他世界的神,如今她说什么都不算数了。 他仰望着天,他恨,恨那个女人,为何如此绝情? 如果一开始就不带他回来,他或许不会这么期许,也不会渴望得到她的爱! 她的那句‘你不配’,就像是一把尖刀,刺进他的心脏,他原本一颗火热的心,如今鲜血淋漓,他究竟要做什么,她才会接纳他? 刚才那一句话,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支撑自己,去接受,他倒在地上,手中握着那个骨链。 巫族的人,送骨链代表着自己忠心,一辈子的忠心,她弃之如敝屐,草草的丢下他的心意。 萍儿走过去扶他,他缓慢的起身,随后一把推开萍儿。 如今,他的个头高了,身子壮了,这一下萍儿立刻推到在地,挣扎着起身却发觉太重,她的屁股疼的起不来。 她痛的尖叫,“啊……” 肖千冷没有半分同情,追着裴玉欢的脚步往外跑去,他一边跑一边喊道,“娘亲,娘亲……” 萍儿就这么忍着疼痛跟着出去,“少爷?少爷?” 裴玉欢原本想吃饭的心情此时一点也没有了,她正要朝着前厅走,枝枝已经跑了过来。 她急切的说道:“我的夫人,你刚去哪里了,我找你找半天了!” “怎么了?” “那个大小姐和李员外家的姑娘打起来了,反正情况不是很好,我看着就赶紧来了!” “怎么回事?”裴玉欢这脑袋忽然疼,摸摸肚子,这些孩子怎么一天到晚的让人觉得不省心呢? 她这再生一个还得了。 愁呀!发…愁呀! 正赶着多事之秋,呵……一家的管事之主还不在家,真是让人觉得头痛,肖沣百真是个大坑,果然当时不该一时乱了情,交代了自己。 回头想想不交和交有什么区别,反正这秦子艾早就是肖沣百的人了。 她悲悯的和枝枝往前进,似乎不太想听到府里乱七八糟的事情,谁不想安静过几天好日子呢! 好日子也没过几天。 体会到了秦子艾的难处,她终于明白,为何当初自己被肖千冷揭发偷了家里的东西的时候,她当时处事不惊,明明知道有疑虑还能平淡应对,可不就是平时这世面见多了。 “夫人,这小姐也不知道为何,就是把李姑娘的发饰撕扯了一地,这丫头现在是哭天喊地的,这女人的头发松散了,被别人看见了,总归不好。”枝枝这对小姐的刁蛮性子也是见识了,这比当年的秦子艾有过之而无不及,完全超越,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说起来当年秦子艾是蛮狠霸道了些,可是多半的时候还是讲理的;这小姐就是真的无礼至极,谁都不放在眼里,只要是自己看不顺眼的,就要立刻教训。 看裴玉欢冷静的没说话,枝枝接着叹息一声,“小姐就是老爷能管的了,要是老爷在就好了!” 得得得! “别提他,提他来气!” 到了祸事现场,果然看见肖凤兰还在拉扯着李姑娘的头发,这李姑娘像是放弃了,也任由着肖凤兰拉着,眼里满是委屈和不甘心。 她一直盯着身旁拉架的三皇子,很明显,她的目的是文多名。 裴玉欢一看这事情就是表面肖凤兰占了风头,其实李姑娘已经完全在礼节上胜过肖凤兰。 人家知书达理,即使是被抓头发也只是委屈的哭哭,反而是蛮狠无礼的人会被别人瞧不起。 四下,所有的人都盯着肖凤兰,看她刁蛮又霸道都议论起来,连带着娘亲秦子艾也沾边的议论:“果然是一家人,果然是亲娘,果然都是这个世道以大欺小,唉……谁让她的恭亲王的外孙女呢!” 裴玉欢一甩袖子进去,将肖凤兰拉到自己的身后,肖凤兰一看是裴玉欢,脸上很委屈,“娘亲,他们欺负人!” 乍一听,这话简直就是让人觉得笑话。 可实际裴玉欢不知道到底是因何而起,明眼是肖凤兰在欺负李姑娘,她声音拔高,“凤兰,道歉,给李姑娘道歉!” “可是……”肖凤兰明显的不服,她一肚子的委屈,甚至觉得自己的府上,凭什么,她气呼呼的想要反驳。 “道歉,做错了事情,就要承担!”裴玉欢将那姑娘扶起来,她温柔的问道,“李姑娘,还疼吗?” 李姑娘含情的双眼摇摇头,自不愿从文多名的身边离开,却被裴玉欢强行拉到自己身边,坐在自己的凳子上,“李姑娘,你没事吧!小女的错,我替她向你道歉……” “娘亲,凭什么道歉呢?是她先向我的衣服泼茶水的,这可是娘亲你给我新买的衣服!凭什么……”肖凤兰愤愤不平。 裴玉欢和肖北淮说道,“带你妹妹去休息!” “我不!”肖凤兰不想离开,她被肖北淮拽着往外走,一旁的文多名劝道,“子艾姐姐,不必这样,今天是你的生辰,孩子们闹些不愉快,私下解决就好了!” 裴玉欢没有理会文多名,拉着李姑娘的手,“对不起,小女不懂事,还请你原谅!” “夫人,没事,我不怪她!”李姑娘的眼睛一直不曾离开过文多名,此刻黏住似的更是望着不转睛。 这传闻三皇子不仅聪颖过人,还姿色过人,这要是嫁给他,指不定多幸福。 “但是!我一向秉公做事,也如大家所说,我小肚鸡肠。你向我女儿泼茶的事情,我可不能轻易的绕过!来人啊!把她从府上赶出去,以后都不允许出入肖府!” 小河和几个下人一听乐了,这夫人怎么出尔反尔。 这明显就是向着肖凤兰,还未走出去的肖凤兰听到这里也是震惊,她的娘亲也太帅了吧!这口气出的真爽! 肖北淮一旁拉着妹妹,“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娘亲不会委屈我们,你还说娘亲不疼你,我看不疼你疼谁!” 门外肖千冷正过来,目睹这一幕,他羡慕极了肖凤兰眼睛里的炫耀,还有肖北淮那温柔的目光,为什么他可以拥有这样的母亲庇佑,而他无论做什么都是被嫌弃? 他在心里发誓:总有一天,会让娘亲后悔的。 生辰因为一场闹剧而提前结束,一行人一边议论着裴玉欢的行为,一边拉帮结派的走出肖府,毕竟这等事还是头一回遇到,她们刚好当茶余饭后的笑话了。 几位大臣夫人来和皇子跪安,他们走了。 文西双跳到裴玉欢的面前,“可以啊,肖夫人,你这是做的也太绝了,以后可能听到的传闻就是栾凰郡主护女手撕李姑娘,不不,我看着李姑娘的魂都被我哥勾走了,就叫狐狸精吧!” 文多名一旁,“……” 女人的世界他不懂。 一旁的肖北淮也是一脸震惊,虽然觉得李姑娘是没事找事,但这跟狐狸精也不沾边呀,狐狸精夫子说的是那种漂亮的女人,李姑娘不够漂亮,不算,所以娘亲漂亮,娘亲才是狐狸精。 肖凤兰不好意思的走过来,“娘亲,是凤兰错了,我不该那么粗鲁,你平常都教导我要知书达理,可是这次我真的是没忍住,娘亲给我做的衣服,我……” “好了,娘亲没有怨你!已经过去了!”裴玉欢反倒安慰她。 她是看着肖凤兰慢慢的长大,她知道肖凤兰有时候无礼,却知道她不会没事找事,她心不坏,她和秦子艾一样,善良,只是有时候咄咄逼人罢了。 “你和哥哥去休息,我有些话要和你皇叔说。” “是!”肖凤兰和肖北淮告退了,“拜别三皇叔,四皇姨!” 待孩子们走后,下人们也都撤下了,裴玉欢坐了下来。 “殿下,有一事相求!” 文西双看着气氛,她挥了挥手,“我和北淮刚还在讨论《知书论》第三卷第四章,还有些没说完,我去接着讨论。” 文多名眼睛没挪开视线,从一开始他就在看裴玉欢。 自上次和裴玉欢分别,他在宫中也想了许久,他或许和裴玉欢不可能有未来,但是他也不愿意失去这个曾经爱过的人,不能做恋人,还能做朋友。 他叹口气道,“你我之间,提什么求不求的,只要你说,我都会尽我所能,何事?” 裴玉欢的手在袖间,她跪了下来,低头拜叩,“殿下,你既然知我心意,我也知你志向。虽然圣上的传位法子已经注定,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这天下终究与你有关,你做何事我们秦家都会鼎力相助。所以,大计之后,请你也务必救我夫君一命!” 第37章 等我 前厅一片寂静, 死死的沉默。 裴玉欢说的是掉脑袋的话。 他是未来的天子, 这样的话是大逆不道,谁敢度天子之心! 文多名一个飞身从凳子上下来,他到裴玉欢的面前, 按住她的唇, “姐姐, 你怎敢乱说?” 裴玉欢的眉眼深深, 眼中有诸多情绪, 墨黑下藏着暗光, 他终究还是低估了她。 自幼他便知秦子艾无欲权贵,可此时她那满眼的深沉, 让他捉摸不透, 仿佛是另外一个人,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周遭的灯随着一阵快速的风, 忽闪忽闪的。 文多名看着一处有黑影过去, 他一个飞身过去将人从暗处带进来, 裴玉欢正对上那人的深色的眼眸,是肖千冷。 文多名一个冷漠的眼神, 他的手已经拔剑伸到肖千冷的面前,这件事情, 不能有旁人再知道。 他虽惋惜肖千冷是个人才,可此时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也难辞一死。 刀剑无情,肖千冷来不及避躲, 眼见那剑直刺进他的心脏,裴玉欢一个惊叫卡在喉咙,她却什么都没做,她愣愣的站在那里。 她想说不要,这样结果了肖千冷的命,太不值得。 只是卡在那里,她呆住了。 突然身旁飞速窜进来一个人影,一只剑跟着飞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紧跟着上前,将肖千冷拉到身后,然后躲避那剑。 待肖千冷回神,他已经安然落在地上,身前站着肖沣百。 肖千冷吓得不轻,他轰然倒地,刚才他是差点丢了性命吗? 那一剑若是刺上了,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他嘴角带着浅笑,娘亲的那个惊恐的眼神,是为他?他知道,娘亲不喜欢他是有苦衷的,绝非那么狠心。 想到这里,他激动的喊:“娘亲!” 文多名一举剑,肖千冷一个晕眩吓得昏了过去。 惊魂未定的裴玉欢看着那黑影竟然是肖沣百跃然于眼前。他还活着! 三人相对,裴玉欢感觉袖子间的手都在颤抖。 可是她还是假装镇定,缓慢的挪动脚步,询问道,“三殿下,非要这样吗?小千还是个孩子!” “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文多名言辞坚决,眼神犀利。 他的剑指着地上的肖千冷,并没有放弃杀他,“你让开,不然今天死的可不止他一个!” 文多名自幼跟在秦子艾身后,他对她狠不下杀手,即使她说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她也知晓他的宏伟抱负,他可以绕她性命,可这个孩子是众皇子的伴读,他曾亲眼看到肖千冷和太子的侍卫有来往,如今肖千冷愿意站在谁这一边还不清楚,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有威胁的人。 曾经他以为他不争不抢,就可以安然一世界。 可太子逼他,逼他母妃凝妃,他才不得不奋力一搏。 可能最后粉身碎骨,也比被动的杀害要好。此刻不除掉这孩子,日后必有后患。 “殿下,你饶过他,或许时态会有转机。”肖沣百拦在身前,递上一封信给三皇子,道,“殿下,我从沛水拼死留下这条命,就是为了给殿下一个机会。殿下,机会来了!” “哦?”文多名眉头一皱,他放开剑,半信半疑的接过那信。 看信的时候,他的眉头深锁,渐渐的脸上有了喜色,“这么说,他还有重用!” 肖沣百躬身回道,“是的,殿下,如若殿下答应放过他,我必定能说服沛水之人和我们联手,无论怎样,都比没有外援的好。殿下,请三思?” 文多名早就有所准备,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他曾以为自己深深爱着秦子艾,可和江山比,他更爱江山。 他也以为自己不曾对江山动心,可一旦自身的利益被别人触碰,他也不会不择手段的得到,即使肮脏,“好,我信你一回。” 裴玉欢这才仔细去看肖沣百,数月不见,他的皮肤黑了很多,脸也瘦了,身上的铠甲已经破破烂烂,可一点也不煞风景,反而有一份萧肃的气质。 许是肖沣百的一个眼神倾顾,她的心一颤,眼泪瞬间落下。 不论前尘往事多么伤人,她都仰天许久,憋回眼泪,可唯独见他,是满心满脸的委屈。 他的不告而别,他的潇洒诀然,都让她心力交瘁。 或许从第一眼见面,她就掉进了温柔乡,原本她不该爱的,最终她没能守住那颗心,属于秦子艾的心她管不了,她也没能守住自己的心。 她总期盼着这个男人让她安心,如今他的那个眼神肯定中带着鼓励,她欣慰的点头,表示应允。 夫妻之间有的默契,此刻全然尽显。她知道肖沣百此去并非一无所获,至少带回来了重要的消息。 裴玉欢曾在那晚缠绵之时,将肖千冷的真实身份透露给肖沣百,那封信如果裴玉欢猜得不错,正是沛水巫人的休战书,他们别的不要,他们要的是丢失的巫族皇子,正是肖千冷。 肖千冷是巫族皇子的身份早就被证实了,闵福找来了带肖千冷去十里铺的人,那人正是巫族之人。 很早以前,有个传说关于巫族一生会三次逆天改命。 到文清辛楚十年的时候,也就是裴玉欢十岁的时候,巫人不再封锁国家,而是和文清人和平相处,这时候已经证实巫人从不会逆天改命,他们只是擅长用毒药罢了。 所以当秦九鸣说巫人会法术的时候裴玉欢有过震惊,她并不相信这个古老的传说。 经过一段时间的筹谋,她下定决心将肖千冷送入皇宫,一是打消圣上的猜忌,二是给巫人一个讯号,如若真的打起来,那么皇子的性命必然不保。 她在用这种方式保全肖沣百。 幸好肖沣百不负她所托,足够聪明,和巫人拿了肖千冷做谈判条件,如今这一计算是事成一半,剩下的就看文多名如何处置。 刚才宴会之后,她就想主动谈起这个筹码,只是未谈到重要地方,肖千冷就出现了。 她还真的没有肖千冷如若知道自己真的利用她,他那样的人会作何反应? 她从没将肖千冷当做是个八岁的孩子,就算是孩子也不是普通的孩子,他工于心计,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她只得先发制人。 她不过是保全自己,在受尽所有痛苦之后,将所有痛苦都还给那个人。 她敢向念主发誓,她从无亏欠过肖千冷,是他宿命而已。 * 自文多名带走肖千冷之后,已是两个月之后。 匆匆的见过一面之后,肖沣百又从她眼前消失了。 她甚至来不及去摸一摸他的脸,他只是将她搂紧怀里,温柔呢喃,“等我!” 来不及温存,来不及说再见,他便纵身越进深夜之中。 只听见马蹄声‘踢踢踏踏’,由近及远,渐渐的消散…… 八月晚,这天天色已晚,秦九鸣派人将肖府里外围着个水泄不通,裴玉欢看这天,似乎是变了。 京城的夜再也不是吆喝声,而是一阵阵的号角声,似乎全民皆兵。 枝枝看裴玉欢坐在窗前,一动不动。 自裴玉欢接过恭亲王留下的信,她就一直静静的观望着天边。 她的脸上苍白,冷漠不带半分表情,看不出悲喜,枝枝也不敢多话就在旁边候着。 裴玉欢看着满池的荷花终于谢了,她的手放在袖间捏成个拳头,又徒劳的放下。 突然发话,“枝枝,今夜圣上驾崩,即将更新换代,你说我们肖家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吗?” 战争说来就来,从来不给当局人一点思考和准备的时间。 六月时巫人和文清人突然休好,举国上下还一片大好河山的叫卖。 这八月,皇宫就被里外包合,巫人对抗文清,毫不手软,而文清此时,内部已经乱作一团,太子反了,带着明黄那群叛徒攻打文清。朝堂上众臣束手无策,只得等着恭亲王出站,而圣上已病入膏肓,无论此次战争是否胜利,他的生命都危在旦夕,撑不过今晚。 这正是裴玉欢出生的那一年的事情,她是辛楚一年生的人。 “老爷和亲王一定会打赢,反胜归来,夫人,我们就等着给他们接风洗尘吧!” “会吗?”裴玉欢不确定的问。 她谁都保不住,重活一世,不过如此。 袖子间那封信是恭亲王的诀别信,父女一场,裴玉欢真的想哭一哭,可这府上上上下下都指着她这个夫人,她一旦落泪了,这四通八达的兵该造成多大的恐慌。 她抬头看天,眼睛更加酸涩难忍,她索性转身走到床边躺下,摸摸自己的肚子,小腹已经微微隆起,那里面是新的生命。 那封信的内容她只看过一遍,却如同印刻在心里一样,秦九鸣的话语就像是在耳边响起,他的句句交代,她都不敢忘记,在心中默念:“爹,你放心,我会将孩子抚养长大。” “枝枝,你将窗户关上,我有些累了,我去睡一会儿!”裴玉欢袖间的手一直在颤抖,只有她知道这一年,这一晚,这世上再无恭亲王。 他一生战功赫赫,数不尽的皇恩浩荡,他的杀敌事迹是后世都在传颂的经典,可他这一样的人,也抵不过那权势,被文清抛弃,不得不背水一战,战死在沙场。 无论是哪朝的郡主,都不会留下功高盖主的人,恭亲王一把年纪了,他的生死早就不重要了。所以他已看透。 留下书信,只言片语都是关怀女儿和外孙儿。 裴玉欢心中郁结,恭亲王甚至来不及看看自己的外孙儿…… “好的,夫人,你歇着。我去看看少爷和小姐可曾睡下!” “嗯!辛苦你了!等忙过这阵子,枝枝,我会给你许配个人家!” “夫人,我的事不着急。”枝枝已经心属闵福,她脸上忽然有些微的红晕隐约闪现。 “去吧!”裴玉欢没在意枝枝的表情,她只当她像平常一样拒绝。 门关上了,裴玉欢挨着枕头躺下,她静卧在一旁,今日又该是个不眠之夜。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一更。 明天尽量三更,补回来。 第38章 相思 天微微亮, 文清响彻了一晚的号角。 约莫四更天, 满街满城哀嚎奏乐。 如此,不及多想,已经更新换代了, 现在是新的领导者文多名。 文多名擒拿乱贼太子, 送走自己的父皇, 归于皇位之上, 他做到了。 要不了多久, 就是辛楚年了。 秦九鸣将一切都计划在内, 也包括自己,他同先皇争斗了一辈子, 终于在同一天归天, 他毫无遗憾。 或许,秦九鸣最遗憾的是还未来得及看外孙, 就这样去了。 裴玉欢一宿没合眼, 她既知道这一切, 也知道结局。 本原本没有联系的人,若是离去她并未觉得什么, 可一旦有了羁绊,她便开始舍不得这一切。 她原本以为她舍不下的是自己拥有的权利和地位, 却没想到她动了情。 认同了秦子艾的身份,也认同了秦九鸣这个父王。她当他是爹。 早晨的太阳光落在房间,裴玉欢穿好衣服开了门,枝枝已经候在门口了, 手里端着洗脸水。 枝枝这样的习惯已经坚持十多年了。 这样兢兢业业的人,裴玉欢真的疼惜。这几日许是离别居多,她开始强烈的不希望她未来落得个被坏男人家暴的下场。 “夫人,你醒了?怎么出来了,天气转凉,这院子风大,还是进去吧!” “不必担心,我……” “夫人,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你肚子还有一个小家伙,时刻都要注意些。”枝枝一边数落,一边进屋。 她虽是数落,但是却带着温柔笑意,声音轻柔。 “好了好了,以后谁娶了你能受得了你……这么唠叨!”裴玉欢一边说一边笑,枝枝怎么也比她年纪大,就像是长姐一样的存在,她一边埋怨,一边听话。 枝枝今天给她梳上发髻,她嫌发饰太重,都没戴上。 镜中的脸,这阵子憔悴的不行,加之昨晚又是一晚上没睡,她的状态十分不好。 “夫人,你这眼圈有点黑,沈大夫都说了,夫人的精神一直不好,就不能好好听话,少费些心力吗?” “好好好,我听你的就是……” 从前裴玉欢身边没人这么无微不至的关心,她几乎活的就是孤苦一人,没有朋友,没有可以说话的人,在肖府一呆就是三年。 以后付出了所有,不过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个笑话,最后她葬送了自己,也冷落了心。这回呀,总是听着唠叨,总是被温柔的呵护。 真好,她的眼睛又酸了。 她记得上一世丫鬟跟随她嫁到肖家不久,就因为一场病去世了,从此她房里的丫头就是秦子艾指派过来的,即便她知道是眼线,也留着那个丫头。 到了最后,肖千冷赶她出肖府的时候,秦子艾没说一句话,她是默许的,尽管知道真相。 裴玉欢除了恨不剩下什么,可她始终不明白,肖千冷对她没有半分情义,秦子艾又何尝对肖千冷有情义,她爱的难道不是心心念念,那片禁地里的牌位吗? 如此,为何,肖千冷休她的时候,秦子艾从来都不曾说一句话。这究竟是为何? 裴玉欢看着枝枝打开窗户,窗外的叶子落了,花谢了,她等的人,是不是很难归来了。 她嘴角浅浅的笑,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的命运都由不得自己。 前世她是被迫的爱着一个人,她爱的卑微,没有能力为自己做主,这一世她终于有了选择的机会,还是义无反顾的爱。 可这份爱,究竟值得她拼死全力的维护吗? 从始至终,肖沣百对她都是淡淡的话语,‘勿念’、‘等我’…… 她竟然在一个坑里跌倒两次,她何曾没等过肖千冷,可结果呢? 休她弃她于不顾,她早就有意让肖千冷娶了柳倾佩,却不想肖千冷联合这个小三,将她骗入荒无人烟的地方杀她灭口,最后连尸骨都不给她留,她岂能不恨,就算是做梦也会惊醒。 那真实的狰狞的表情,她不会忘记,即使是再怎么去探看肖千冷那无辜的脸,她也不能忘记,他们之间的仇恨。 “夫人,夫人,大喜!” 小河到,保证不是什么小事。 裴玉欢从卧榻上起来,抖了抖身上的衣服。站稳了脚。 还是夏季,晚夏的天,子艾花已经谢了。偶有菊花开始打苞,她从窗外将视线转回来,“什么事?” “二公子,回来了!” “……”这对裴玉欢来说并非喜事。 她的心定了定,不过未必是坏事,肖沣百带走了肖千冷,送他去沛水,促成了这场战役,既然他活着回来,说明肖沣百也是无事。 她站起身来,问道:“老爷呢?” 小河这一激动先说了肖千冷,后来想起来老爷也快过来了,他喜极而泣,“老爷,老爷正在来的路上!” 裴玉欢连忙出门倚在门口,望着走廊的方向。 从廊下过来,如初醒时那次一般的那人,当时她看他如神仙降临。 她就站在原地,她已经看到他的脚步轻轻点点的,只是这次,他的脸又瘦又黑,已经不再那般神仙风华,倒添了几分沧桑。 短短数月,裴玉欢已经尝遍了人生苦楚,也看遍了世态人心。 她的眼中有泪水,鼻尖有酸涩,她最知的是相思的味道,绞人心,偿人肝。 没日没夜的担忧,她都不曾写在脸上,她放在心里。 正是这相思入骨,扰的她失了心,如今这般,再见到他,她不由自主的落泪了。 也许是太久没见,她竟不知要如何开口,卡在喉咙的话哽咽着,不知道如何去说。 肖沣百小步跑到裴玉欢的面前,他大臂一张就将裴玉欢抱入怀中,这一抱似乎是用尽了力气,平常抱着的人小巧的缩在自己的怀里,这回被裴玉欢推开,他再次要抱,却注意到裴玉欢微微隆起的肚子,他像是第一次做爹爹似的,高兴的不知所措。 好半天才支支吾吾的问,“这是,孩子?” 裴玉欢看他脸上的惊喜约莫比活着回来还要兴奋几分,点了点头。 他高兴的将裴玉欢抱起来,在空中旋转了一圈,随后又觉得不妥,安稳的放下她,然后拖着裴玉欢的头亲亲的深吻了一下。 来回也就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枝枝和小河已经泪流满面,什么感人的场面,明明这对已经是老夫老妻了,怎么还是觉得他们像是初恋。 小河拽起枝枝的手袖拿着擦眼泪,才发现抓错了,忙扔了,怕被枝枝打。 枝枝自从被告白了之后一直躲着小河,她懒得多说什么。 俩人继续沉浸在这美好的场面之中,只是她怎么看都觉得一旁的二公的脸上写着三个字:不高兴。 那阴郁的眼神,究竟在忧伤什么。 一对璧人,站在肖千冷的面前,他的内心却酸涩难忍,他竟然后悔自己救下了肖沣百。他就应该让巫族族长将这个人关上一辈子。 他冷漠的转身,他实在受不了裴玉欢那些眼泪,那些笑容,都是为肖沣百而出现的,她的眼里都是他,而他这个渴望有地位的义子,在她的心里连半分位置也没有。 曾经他骄傲的以为这个女人能庇佑他,却不想,每回伤他的都是她。可他就像是喝了毒药一样,此时无解,他注定爱她而伤了自己。 眼神里的光变得散落各处,他冷漠的转身,袖子间的手捏成小拳头,他都记不清自己多少次的憎恨她对别人笑,又多少次原谅她。 他发誓让她后悔,也没能如愿,他阴差阳错救下了肖沣百。 “小千?”裴玉欢这才注意到肖千冷跟着进来,她叫住他。 原先裴玉欢以为自己送走肖千冷之后就会安稳这一生,却不想这一生除了肖千冷,她除了恨,也得到了爱,更学会了宽容。 秦子艾一生受众人敬仰,裴玉欢得到这个身份,她同样被尊敬,却和她不一样,她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她终于明白秦子艾为何那么嚣张的一个人,也会偶尔娇羞。 她何尝不是,即便回忆从前秦子艾和肖沣百早就不咸不淡的相处了十年,她像个过客。 如今义无反顾的沦陷,毫无疑问,她现在彻底的爱上了肖沣百。 女人一旦心中有了爱,就会昏了头。即便是看肖千冷,此时她也觉得不恨了。 或许,就这样,她还期待着未来。 肖沣百拉着裴玉欢的手,“艾儿,这一次多亏了小千,不然我就送命在了沛水。来,小千,过来,这次你战功赫赫,一定会得到圣上的丰厚嘉赏。” 肖千冷停了下来,缓慢的转身,他抿唇微笑,有淡淡的羞涩感。 目光却一直落在裴玉欢的身上,他想看到哪怕她一丝的赞扬,可惜他没有看到。 裴玉欢惊讶的看着肖千冷,他一步一步的靠近,他那空洞的眼神中有深深的怨恨,有让人看不懂的寂寞寥落,她不信,“是他救了你?” “是啊,沛水一战,巫族族长将我扣押,原以为要拿我祭天,结果小千放了我,我才和军队汇合,这才替三殿下,如今是新皇帝了,制止了巫人的进犯。只是小千被逐出了沛水,以后只能好好待在我们肖家吧!做我的儿子!”肖沣百拍拍裴玉欢的肩膀,“艾儿,你当初将小千捡回来,真的是对的!” 原来巫人打算将文清一举打尽,是肖千冷乱了计划。可他是巫人呀,巫国王子呀,怎会这样做? 对了,肖千冷喜欢秦子艾,自然不会让巫人灭掉文清。裴玉欢心里发颤,他竟敢? “……” 她的目光从肖千冷的身上就不曾离开过,他会放了肖沣百,不会这么简单吧! “夫君,你既然已经回来了,就先去沐浴更衣吧!” “那夫人等我,我和小千一道去。” 裴玉欢抿唇微笑,点头。 肖千冷拜别,“儿子也先走了。” 俩人肩并肩,肖沣百一把将肖千冷搂到身侧,俩人聊了起来,似乎是通过这一战关系亲密了不少。 枝枝不懂,为何老爷终于和少爷休和了,夫人的眉头反而皱的更厉害了。 肖千冷做事有目的,除了喜欢秦子艾,绝对还有别的目的。 只听见裴玉欢跟小河吩咐,“你去传信,让我爹的部下陈思来见我?” “是!” 第39章 一更 傍晚时分, 微风徐徐。 裴玉欢正在教枝枝给盆景的花剪多余的刺枝, 强装淡定的她目光安静祥和,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枝枝心里摸不准,按道理说这老爷回来, 夫人该是高兴才对, 可眼见着这没高兴一会儿, 又犯上愁了。 也不能分担几分, 让她很是担忧, 这夫人的性情, 她是越来越琢磨不透。 不过想着夫人这人有时候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还是不免担忧起来。 表面上说不在乎老爷, 这不看老爷回来, 亲自修剪盆景送过去。 她躬身跟在裴玉欢身后,端着盆景, 夫人这小碎步迈的够快的, 她顶住, “夫人,慢点, 夫人!” 裴玉欢说不羡慕秦子艾是真的,她这副身子真是够折腾的, 不过她自从占用了秦子艾的身份,她自己也很留意,也很小心的照顾,生怕又落得个上辈子的惨剧。 “知道了!” “哈哈哈……” 院子后边传来一阵嬉笑, 是乳母的几个孩子们在玩沙包。他们童稚的声音惹的一旁的肖凤兰很红眼,可她又是大小姐,开始长大了,就不肯放下身份和下人玩耍。 今日是休息的日子,不曾去学堂,想起大哥也在休息,便转身要走,看到裴玉欢正过来,她忙跑过去,“娘亲,娘亲要去哪里?” “去你爹爹那里!” “爹爹?”肖凤兰小嘴一蹶,不太高兴。 她早前去看肖沣百,他正和肖千冷在院子里比剑,俩人呀是有说有笑,比亲生的还亲,她一吃味,就跑到这边来找乳母的孩子玩。 乳母的几个孩子,带头的是小风,她最为玩超难度的技艺,孩子们很听她的话,肖凤兰只是羡慕,却也不上前,她嫌弃的很。 “怎么?凤兰好像是不高兴了?”裴玉欢这也奇怪,这肖凤兰平常听到爹爹那是笑眯了眼睛,今天有些不对劲。 走过去,拉着肖凤兰的手,问道,“是谁惹了凤兰不高兴?” 这府里最霸道的就是肖凤兰,原来裴玉欢怀着孩子的事情并不打算告诉肖凤兰,可一想到肖凤兰做事没轻没重,她早前就向肖凤兰保证过,绝对不偏爱弟弟,这才慢慢的接受。 这孩子也是肖沣百的掌心宝,能不惯着吗? 而且,这性子像极了秦子艾小时候,大家宠惯了,自然也是没人说得动。 裴玉欢眼里容得下肖凤兰,她用了这具身子活下来,便注定对秦子艾有愧,自然对她的孩子好。 “还能是谁,都是那个捡来的怪物,他现在和爹爹可好了,娘亲,不都将他送走了,怎么又回来了?”肖凤兰这话一说,枝枝差点没拿稳这手中的盆景。 夫人有意送肖千冷走,这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并且还是老爷带回来的,真是孽缘呀。 裴玉欢微微有些吃惊,肖凤兰她的话直接插入她的内心,她何尝不想送他走,她痛下决心,送走的人,如今又被喜欢的人带回来,念主这般做,不是在捉弄她么? 只是,她是个承受力强的大人了,不该和肖凤兰一般的见识,她伸手轻轻揉着肖凤兰的头发,“凤兰,以后可不许说二哥是个怪物,他怎么也是你的哥哥!” “哼!”肖凤兰没想到裴玉欢也站在肖千冷这一边,她用力推了一把身旁的娘亲,裴玉欢一个踉跄差点跌了跟头,枝枝吓得不轻,赶忙上前问,“夫人,你没事吧!奴婢该死!” “无事!”裴玉欢知道肖凤兰这脾气也是惯得,她打不得骂不得,也只好委屈往肚子里咽,还好刚才无事,只是她的身上已是一层冷汗,她护着肚子按下此事,强调道,“无事。” “夫人,这惊着孩子可不是小事,我这就去找沈大夫来!”枝枝坚持要去找大夫,去叫了李妈过来,“你去告诉小河,让他找沈大夫来!” 裴玉欢微微皱着眉,“这沈大夫一天到晚忙着义诊,多少人需要他你又不是不清楚,我们无事就不要打扰他了!” “夫人,你总是为别人着想,你有想过自己吗?若是刚才大小姐力道再大一点,你可能就摔了,夫人,万事你都委曲求全,可是有谁体谅夫人您呢?哪有这样欺负人的!去问问老爷怎么想的,也不是不可以。”枝枝一通话说完,心里也舒畅多了,她原本是只听主子的,可一味的看着主子受委屈,她怎能不气。 尤其是眼见着大小姐这般不懂事,她也说不上,她是心疼她的夫人,可夫人呐,总是不受重视。 老爷一去就是小半年的时间,这女人怀胎十月,一大半的时间都不在身边,她是看着夫人从最难受的孕吐开始,一天一天扛过来的。 夫人一直都有孕吐的习惯,前两胎生孩子,哪胎不是很费事,且生肖凤兰的时候还差点难产,合着这老爷不心疼夫人,这孩子也不心疼娘。 说的可不是嘛! 裴玉欢自知这秦子艾的一生叱咤风光,外人羡慕,可只有她知道,是表面风光罢了。 肖凤兰后来为了嫁给邻国王子不惜与秦子艾断绝母女关系,肖北淮也落得个残疾,这一生也是白费了。 按照原先的事情发展,秦子艾是早年丧夫,成了寡妇的她只能仰仗着肖千冷活着。 原来如此,裴玉欢想清楚这一点,她突然释怀了,她曾经憎恨肖千冷,甚至也恨过秦子艾,恨她无情,不揭露肖千冷的丑恶嘴脸,她此时忽然明白,秦子艾的风光,竟然是肖千冷给的。 想通这一切,裴玉欢心里好受些,她摸摸肚皮,“好吧,我这就回房休息,沈大夫来了,记得让他直接到我房间来!” “是!夫人!”枝枝激动的行礼,“那这花?” “小风,你过来!” 正在玩耍的小风停下来,走到裴玉欢面前,“夫人,吉祥!” “你且将这盆景送到老爷的住处,顺便告诉他,晚上如果没事,到我这里来吃饭!”裴玉欢想了想,接着吩咐,“哦,还有二少爷,让他一起过来!” 如今,真按着肖凤兰的说法,这肖千冷还算有些良知,就算是别的缘故,总也救了肖沣百一命,恰巧他们的关系又好了起来,她现在说什么怕是无济于事,反正时间证明一切。 无论这肖千冷想搞什么鬼把戏,她都要提前预备着,总不能还像上一世那般,落得个被软禁的下场。 天黑了下来,沈大夫没多久便被请了过来,无非是精力疲惫,沈秋叹了口气,“夫人,您若是还如此忧心,恐怕对胎儿不利,况且,我看着脉像,这脉……” “如何?”裴玉欢急着问。 “实不相瞒,我也只是猜测,这肚子比旁人的要大一些,可能是双生子。”沈秋收了手,劝道,“夫人,我再开些安神的药,你先吃着,三日之后,我再来。” “双生子?” “只是我的猜测!医术有限,我不敢全然保证。” 裴玉欢点点头,她回道,“谢谢你,沈大夫!” 枝枝拿着药方跟着沈秋出去。 * 这几日,裴玉欢的心神总是很难凝聚,她知道秦九鸣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她一直忧心秦九鸣的事情,如今听着这双生子的消息,着实让她有些开心。 这原本就是念主的馈赠,也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上一世,她喝下了许多汤药,到底没能怀孕,如今,让她体会了做母亲的辛苦,也伴着开心。 即便是拖着大大的肚子不方便,一想到这是自己辛苦怀胎的孩子,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夫人!艾儿!”肖沣百从门前过来,直奔到裴玉欢的身边。 他这一天上午去京城复命,下午又被肖千冷缠着练剑,他到底是想念自己的夫人,一过来就搂住裴玉欢的肩膀,按着她的脑袋,深深的亲吻一口。 半侧着的裴玉欢脸色忧郁,她勉强的笑笑。 肖沣百沉浸在喜悦当中,他放开裴玉欢,轻轻的抬手去摸肚子,“乖,孩子,来,叫爸爸!” “她知道个什么?怎么会叫爸爸呢?” “几个月了?”肖沣百问。 “五个月了。” “算起来,的确是这个时辰。艾儿,谢谢你,这礼物比殿下的赏赐强多了!” “什么时候封赏?” “殿下三日之后便是登基大典,想必再过十天半个月吧!我不要什么赏赐,我和你能在一起,就够了!”肖沣百很满足的趴在裴玉欢的肚子上,他摸着那圆鼓鼓的肚子,“艾儿,你可知,这些日子,我都是怎么过来的!” 裴玉欢叹口气,她原是没打算能再和肖沣百再见面的,爱他本就是个错误,他就算是如历史那般死去,她也是无能为力。 她能做的就是提供情报给他,他活着完全靠的是他自己。 若不是他将肖千冷带去巫族,也不会有后面这么顺利的更新换代,这一切都是肖沣百自己撑过来的,她什么也没做。 或许,肖沣百从来都不是浪荡公子。他也工于心计,只是从前秦子艾不曾发现罢了。 她微微抬眼去看他,他瘦了,黑了,想必是吃了很多的苦头。 她手抚上他的手,“辛苦您了!” “我辛苦什么?最辛苦的是我的娘子!这些日子,我真是想死夫人您了!诶~我看你这肚子比生淮儿的时候还大,准是个大胖小子!这以后都别下床了!哈哈……我又要做爹了!喂,小子,快叫爹!”肖沣百喜滋滋的拍拍她的肚子,龇牙咧嘴。 裴玉欢怎么都觉得别扭,这难道不是在占她的便宜?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二更! 谢谢地雷! 谢谢营养液! 第40章 二更 夜幕慢慢降下来, 天色暗了。 枝枝准备了一大桌子吃的, 今天是肖家团圆,她准备去叫老爷夫人吃晚饭。 肖北淮洗了手坐好,却不见妹妹肖凤兰, 他问一旁的鸽子, “鸽子, 大小姐来了吗?” 自从上次娘亲将怀孕的事情告诉了肖凤兰, 这中间小半月都是气鼓鼓的, 怪他没告诉她这事, 一直不愿意和他讲话。 他本想趁着这次团圆,相互找个台阶下, 给妹妹道个歉, 俩人就冰释前嫌了。 “哦,不曾见过。”小鸽在门口张望了一下, 仍旧摇摇头, “要不, 少爷我再去催催?” “别了,你去我那院子, 叫夏禾过来。” “嗯。” 鸽子这姑娘没多大,她能从丫头们间脱颖而出, 总有她的独特之处。 这到大家院子来的,多半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都是懂规矩的人,这麻利的就往外走。 正巧枝枝看到了, 就跟着出去,她看这丫头慌慌张张的,便拦住,“鸽子,夫人和老爷叫了吗?” “叫了,他们说一会儿就过来!” “二少爷那边有人去吗?” “没呢!” “哦,你这是去哪?” 鸽子回道,“大少爷说让我吧夏禾叫来,许是有事!” “行吧,你去吧!” “嗯。” 俩人聊完,枝枝叹息,这肖千冷也是肖府的孩子,终归还是要叫的。 自从大家都知道他是巫族的人之后,便流言四起,大家见他是躲避不及,生怕什么巫术。可夫人明明说过,这巫人并不会巫术,只是擅长用药。 她想着索性自己也没事,就准备过去一趟。 这人刚到园子门口,就听见里面是哭哭啼啼,她这脚步快了几步赶忙上去看看,一眼就瞧见萍儿在院子里放声悲歌,嘴里唱的是什么,完全不知。 院子里有淡淡的香味。 暗暗的天色下,她若隐若现的看到了奇怪的纹理,是个骨头的形状在空中飘着。 萍儿忽然跪在地上,肖千冷蹿了出来,从她的身上吸取了什么,那一幕诡异又可怕,吓得枝枝赶忙捂住了嘴,生怕自己的惊叫声被听到。 可是她的到来还是让肖千冷有所察觉,肖千冷将萍儿一把拉起,萍儿倒地上失去知觉,空中的烟雾也散了,就剩下一阵浓烈的香味。 肖千冷飞身一跃正要出来,她见势不好,赶紧往来的方向跑,这一边跑一边往后看,幸好是晚上,看不清人的是谁。 走到花园一处,前面是空旷的地方,如果再往前一定会被抓住,可后面的肖千冷追的很紧,而且刚才她在微弱的光下,看到肖千冷狰狞的面目,就是在吸食着萍儿的精气。 难怪这几日都不曾见萍儿出来过,她刚才也不是在唱歌,可能是被抽走身体什么重要的东西,发出的哀嚎。 想到这里,枝枝心里又是七上八下,原来,二少爷真的是巫族的人,还会巫术。 这样一想,枝枝吓得忙慌的躲进花丛间,她的脸几乎是贴在了泥土之上,上面的各种腐臭混合的味道她都能闻到。 她依旧捂住嘴巴,生怕自己的呼吸暴露了自己。 果然到了此处,肖千冷徘徊在花丛边,看了一眼对面的空旷处没人,就要往她躲藏的地方进来,他的脚步一声一声的接近,就和心跳的声音一般逼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肖北淮从转角处过来,“小千,你怎么才过来,快开饭了。” “你刚才看见有人过去没?”肖千冷退了一步,向他的身后看了看问起来。 “没有呀,走啦!管什么人,爹娘等着吃饭了!”肖北淮不介意他这个兄弟是什么人,巫人也好,没娘的孩子也好,他不介意,他一直当他是好兄弟。 “嗯。”肖千冷看着昏暗的一角,他的眼神隐藏这阴郁,他甩了袖子,跟着肖北淮身后走。 这一路,就看着肖北淮的后脑勺,虽然他这半年长了个子,但肖北淮也长了个子。他讨厌这个哥哥,从里到外。 明明都是娘亲的孩子,他得到的就是全部的目光,肖北淮的书法写的那么烂,娘亲却夸赞不停。 而对比到了他这里,夫子都说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娘亲还是将他送走,他怎能不恨。 他恨不能立刻甩开他的手,他才不要被牵着。 可他又能如何,他甘心做这个府上的孩子,他就要努力的隐忍,就算是不被疼爱。他费尽心力的去表现的最好,无非就是想得到肯定,可他从没有得到。 今个儿回来,他本以为娘亲会像往常一样抱着他,可是却不想那个人不仅有了身孕,眼里的温柔目光还全都给了肖沣百,那一刻,他真的恨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让肖沣百回来,他在巫族的地位想要谁的命不可以? 他那一刻看着她那温慈的面目,强忍着笑容,他在巫族的那些日子同样受尽了委屈,她的娘亲怎么没问。 此刻他满腔的恨,他猛地甩开肖北淮的手,狠狠的吼道,“你少碰我!” “弟弟?”肖北淮吓得一哆嗦,他本就胆小怕事,这一推他摸不准原因,他试探的问道,“弟弟?你怎么了?” “没怎么!”肖千冷看他那无辜的模样,他知道,这是娘亲的孩子,他不可以伤害,就算是再讨厌,再恨,也不可以。 他从小就生在乞丐堆里,以前谁欺负他,他就诅咒谁,后来那些人一整个家族都倒霉了。他想诅咒肖千冷,可他怕连累娘亲,他恨别人,何尝不是恨自己。 就因为当初那一面,那一个笑容,他的心里从此全都是那个笑容,那天他就像是见了天使一样,从此心里住了一个天使。 可他这样的阴暗的人,本就该生存在不见光的地方,怎么还敢祈求有光明呢? “哥!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还和这个怪物在一起?”肖凤兰不知什么时候蹿了出来,她看都不看肖千冷,气的冷哼。 枝枝这会儿跟在两人后面真想上去将她的嘴堵上,她这个大小姐一出口,绝对没好话。 可是枝枝不敢,她一旦暴露自己,必死无疑,她死不要紧,她不能让这个巫族的人来威胁夫人。 “你说谁是怪物?”肖千冷一听这犀利的声音,他的脸本就阴沉,此时更加黑了几分。 天暗不怎么能看到出来,但是语气却生硬的像要吃人,“你刚才说谁?” 肖凤兰这嘴就是快,她这傲慢的劲头一上来,还真没人拦得住她。 她挺起胸,“我说的就是你,你这个没娘生的怪物,你别以为娘亲让你到这里来你就是肖家人,你就是个乞丐,你还配做我们肖家的少爷,呵呵,真是搞笑…” 话音未落,肖千冷一个飞身过去,将肖凤兰的衣领揪起来,他的动作极其迅速,甚至肖北淮还没反应过来,肖凤兰已经被推到树上,她后背撞击在坚硬的树根上,吃疼的叫了一声,“啊……” 谁也没想到肖千冷会动手,他原本是多么听话懂事的孩子,就任由着别人欺负也不还手的人。 如今竟然这样对待她这个千金大小姐,她嘴里也没好话,“你这个怪物,你敢对我做什么,娘亲绝对不会饶了你的,你放我下来,怪物!哥,你在那里做什么,快拉开这个怪物!” 肖千冷听到娘亲,手松软了,他到底是怕,他放手了。 不过从他凶狠的目光中,那里仿佛又炙热的火焰不曾散去,他的声音冷漠,“我警告你,肖凤兰,你若再是说,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你对我不客气……”肖凤兰从树上跌落下来,她摔得屁股生疼,吃疼的从地上挣扎着起来,这一摔很重,她没起来,“啊啊呜呜”的叫个不停。 “妹妹,你就少说两句吧!”肖北淮将她扶起来,他对着肖千冷一个躬身,“弟弟,我代妹妹向你道歉,你知道她就是嘴巴快,可她的心不是坏的,你别想太多,她不是那个意思!” “我告诉你,肖千冷这事,没完,我现在就去告诉娘亲,你刚才推我,还有你是怪物的事情,你给我等着!”肖凤兰摸摸自己的屁股,这甩的一身泥,她骂骂咧咧,“肖千冷,你今天所做的一切,我以后要你加倍偿还,你等着!” “你再说!”肖千冷他忍了很久,他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叫做怪物,说他没爹娘养,说他是小乞丐。 肖北淮看着肖千冷还要发火,他拼尽全力的去拖住肖千冷,“弟弟,你别在意,妹妹,你快跑呀!” 他想,这要是能拖住就好了,妹妹这要是能跑就好了。 肖凤兰看着这是被拖住了,忍着身上的痛往别处跑,肖千冷看着肖凤兰走了,手边又有肖北淮死拽着,他挣脱了几下,“你撒开!” “我不!”肖北淮坚持。 “你撒开不?” “我不!”肖北淮这看着肖凤兰走远,他才缓缓欲松手,“弟弟,我知道是妹妹不对,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对她,我回头劝劝她来给你道歉,你可千万别记着心里。好吗?你先答应我?” “……”肖千冷挣脱了两下,“肖北淮?你再不撒手,我……” “你先答应不生气!” “……”怎么这么难缠? 第41章 教育 待肖凤兰跑远, 肖北淮才松开肖千冷。 肖千冷靠在一旁的树边, 他挑眉的姿态俊美,冷笑一声,“呵……” 他自小就生在叫花子堆, 说他是乞丐也不为过。只是他甚是讨厌这些所谓的显贵子女, 一副势气凌人的模样, 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 这一声冷笑, 其实也是笑自己, 竟然手下留情, 仅仅是因为这是秦子艾的孩子。可那人究竟有将自己放在心上吗? 他默然,眼神的愤怒也渐渐的散去, 似乎是看淡了。 “弟弟, 你也知道我们小妹就是这般不懂事,她说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 我再次代她向你赔礼道歉。”肖北淮温润的目光凝视着肖千冷, 其实他一直很喜欢肖千冷。 他作为哥哥, 当然要有大哥的样子,要学会照顾弟弟妹妹。而且, 他比肖凤兰懂事,知道越是娘亲领回来的孩子, 内心比旁人敏感。他能从肖千冷身上看出来,那种说不出来的忧伤,总是常年围绕着肖千冷。 说实在的,肖北淮是个胆小的孩子, 他没什么朋友,也不敢和肖凤兰一般去外面到处乱窜。他内心柔软无比,平常又喜欢摆弄花花草草,研究些医文,自然是个雅公子。 这讲起道理不慌不忙,肖千冷再来气,看着他也生不起气来,他摆摆手,“罢了,我刚才也是气急了,我知道她的性子…” 话还未落,肖凤兰就拉着怀着孕的裴玉欢过来,嘴里叽哩哇啦的说着些‘怪物’的话。肖千冷一看那女人步履轻缓,护着肚子,他眸色一变。 肖北淮赶忙上前去,向裴玉欢行了一礼,“娘亲,弟弟无意和妹妹闹腾,还请娘亲不要责罚才好。” 他瞥了一眼肖凤兰,看她那盛气凌人的样子,他叹口气,这事就不能这么过去吗? 肖凤兰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她一副看好戏的巧笑模样,得意的看着肖千冷,“娘亲,就是这里,他刚才将我推到这里,差点要了我的命,娘亲,你可要重重的罚,最好是打板子!你看我这衣服都撕烂了,娘亲……” 裴玉欢在来的路上,脑子里嗡嗡的全是肖凤兰的告状,她也略知一些。 看着情形,的确是打闹过。她是不喜欢肖千冷,可这公然的罚他绝对是落人口舌,而且,自从她怀孕后,她便看淡了从前的事。 总之肖凤兰也是有错的,她最喜好吃醋,说不定确实说了很多不好的话。 从前种种不过是阴差阳错,曾经的她不正是现在的肖千冷,苦苦追寻的根本就得不到,那种没日没夜的空虚和冷寂,她好似都懂得。 如今她也没有善待过肖千冷,而且教育孩子并就该一碗水端平,她不好偏向。 尤其是肖凤兰这性子飞扬跋扈,没谁管的了,也是被惯得无法无天。她正好借此机会教她做人的礼貌,也让她知道,除了宠她的人能让她放肆大闹,别的人都不许。 她看了看肖千冷,周身的冷漠让人不敢靠近,她倒是没来及去问候他受苦了吗? 这些日子,她顾着府里,顾着肚子里的孩子,顾着这改朝换代,却没顾着看,这孩子越发守了。 原是这府里最不受待见的孩子,如今的个头和肖北淮一般个,也是彬彬有礼的公子。 她开口,“你们,都跟着我过来!” “是!”肖北淮看了一眼肖千冷,他的眉头紧皱,是委屈了弟弟。 可肖凤兰那得意模样,他也看着气人,怎么自家的兄弟,还总是过不去呢! 从前肖千冷刚来府上的时候,他们三兄妹玩一起多开心,怎么总是岁月负了少年事呢? 三个孩子跟着裴玉欢到了前院,那里是一片空的院子,院子里灯火通明,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凄苦,除了肖凤兰。 这天气热,裴玉欢身子渐渐的变重,走几步累了,便坐到石凳子上,她既然成了这副身子的主人,对她的孩子都有责任,她语重心长,意思很明确,“跪下!” 肖千冷不情愿,他再不是那个小小的少年,他奔赴沙场,也算是有了见识,他自然不愿意委屈的跪下,而且,即便是跪了那么多次,求了她多少次,她的心里还是不曾有他。面前的人还是高高在上,他永远都要仰头去看。 与其这般卑微,他不如从来都不来肖府的好,还不如就做个小乞丐,他落得个开心,如今这样灼心肠断是为那般! “我再说一遍,跪下!”裴玉欢耐心还是有的。 肖凤兰一旁巧笑顾盼,她的笑声十分的刺耳,此时呀,正看着笑话,她大胆的推了推肖千冷,“怎么,小叫花子,娘亲让你跪下!” “妹妹你!”肖北淮气不打一处来,这妹妹怎么就是说不听。 裴玉欢拍了拍桌子,声音拔高,她坐不住凳子了,站了起来,“我这个做娘亲的还要求不了这点吗?都给我跪下,我看看你们一个个的,不管教都要成精了!” 其实裴玉欢并非要发脾气,如果一味的温柔的教育孩子,这些孩子并非听话。 她来得急,身旁没个人来,只好自己动手,从盆景里抽出个棍条,“肖凤兰,肖千冷,肖北淮,都给老娘跪下!” 肖北淮也不是第一次看裴玉欢这般教育孩子,上次似乎是半年前,她教育肖千冷,他吓得一哆嗦跪了下去,将身旁的肖凤兰拉下来,“妹妹,娘亲这回是生气了!” 一旁的肖千冷也是没料到,他虽然知道那人心冷,却没见着她发火的模样,他缓慢的跪下。 肖北淮是大哥,他将弟弟妹妹护在身后,轻轻的询问,“娘亲,弟弟妹妹只是玩闹的打了一架,我觉得是误会,完全可以解开。” “你们一个个都长大了是不是?还学着打架?亲兄弟姐妹!这都是一个屋子里吃饭长大的,今天谁来说说?为何打架?大哥儿你先说!”裴玉欢手中惦着棍子,一边敲一边问。 她其实看的出来,肖北淮是个老实孩子,他一向不掺和什么事情,也没什么歪心思。让他说最为公平。 肖凤兰也不是坏,她是飞扬跋扈,她是不知好歹。她仗着家里对她的宠爱肆无忌惮,这说什么就是什么,刚才那些难听的话,她听的都难受。 按理说最阴邪的是肖千冷,他小心眼多,做什么事情都是有目的有结果的。 的确肖千冷的身世是那么回事,可一旦说出来,他那小心眼怎么可能容得下,他能自虐,也能虐别人,这不撕了肖凤兰算是好的。 肖凤兰这委屈的很,在地上瞪着大眼珠子,满脸的不高兴,可这看着裴玉欢的盛气,她自甘屈服,这栾凰郡主始终是郡主,对比自己就是气势上她还差那么点火候。 “娘亲,这妹妹今天也是无心的,她只是嘴里听别人嚼了舌根子来说了两句弟弟,弟弟这就上火了,然后一生气推了妹妹……” “肖北淮,我警告你,是推我吗?是将我推到树上,要将我扣死,还揪着我的衣领,你自己看看我这衣服都破了!”肖凤兰这拉拉证据,她的衣服的确是褶皱了。 院子里的灯下,人影晃动,裴玉欢气的这是没办法,一声声叹气。 她是知道的,前世被肖千冷各种抓着衣领,男子的力道总是大的,有时抓着头发,随意推拉,那种日子她想都不敢回想,也不知道是怎么甘心情愿的扛过来的。 如今看看肖千冷,他也长大了,力气也有,肖凤兰说的也不完全是错的。 她瞥一眼肖千冷,问道,“妹妹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我打了她!娘亲你要罚就罚吧!我认!”肖千冷低着头,始终不曾抬头,暗影下他的表情很怪异,他也不知道为何,此时一点反抗的力气也没有,他知道,娘亲始终不会向着他。 像上次那样看他倒在血泊之中,还有亲手将他送上去皇宫的马车,甚至更过分的是文多名杀他的时候,她连阻止都没有。他闭上眼睛,眼泪又不争气的落下来,想获得一个人的心真的很难。 他从那时候就发誓,他绝对会让娘亲后悔的。拳头在手袖里捏的咯咯作响。 裴玉欢扔了棍子,叹口气,“凤兰,小千是你的兄长,你要时刻记得尊重他,他就算是娘亲领养的孩子,也是你的哥哥,你要懂得时刻恪守礼分,不要以为娘亲和爹爹宠着你,就可以胡作非为 ,向你哥哥道歉,立刻,马上!” “我不!”肖凤兰气的跳了起来,这结果当然不是她想要的,她站起来偏头争论,“没想到娘亲也是坏人!哼……” 作势要走,却被肖沣百拦住,他摇摇头,“兰儿,你母上说的极是,恪守礼分是一个女孩子最先学习的,长幼有序要记在心上的,你的夫子没教你,我们做爹娘的要教你,先向你娘亲道歉,再向哥哥赔罪!” 这话一出,裴玉欢心里有底,她脸上浮现浅浅的笑意,她没想到肖沣百这回是站在她这边。 “呜呜……”肖凤兰这一看爹爹臭着脸,委屈全部倒出来。 她下午还看着爹爹和这个怪物玩的开心,更是悲从中来,气的大吵大闹,不依不饶:“我不,我不,我就不!你们一个个的欺负我,我要告诉外祖父,哼……” 第42章 更新 教育完孩子们, 吃了一顿饭, 便将她们打发到祠堂罚跪了。 晚饭后,裴玉欢和鸽子在花园散步,她正奇怪, 这枝枝怎么一晚上不见人。 问鸽子也说没瞧见。 这俩人提着灯在外面走, 鸽子话少, 多半的时候都是沉默不语, 她总是一副心事。 裴玉欢是看她做事还算稳重, 这往后枝枝要是嫁了人, 生了孩子,总有忙的时候, 她总不能老是指望枝枝, 只能重新培养新的心腹。 上次闵福新挑选的几个丫头,春桃原先分给了大哥儿肖北淮, 这因为小二的事情, 她现在就在偏一点的东园里养着, 正等着来年春天的的秀女选拔。 本来是给先皇准备的暗线,如今落到新皇身上, 能不能成还得看造化。 春桃恨透了小二,这前途漫漫, 还需得努力。 后来肖北淮没人照顾,便把夏禾分过去了,秋叶在肖凤兰那里,还有一个冬雪, 和乳母李妈住在一起,近期乳母李妈也有了身孕,过几天就降生了。 李妈家的毛子也不大,这又添一个,自然也需要人照顾。 鸽子一手扶着裴玉欢,另一手提着灯照着前路,她看着这边的光比较弱,那边又有人影耸动,她提着照着,果见一个人从地上缓慢的爬起来。 走近一看,原来是枝枝。 她的身子东倒西歪的,摸着脑袋起来,她晚饭前晕倒了,刚醒来有些失了神志。 近乎有些痴迷的模样,眼里不知道看着什么方向,嘴里也在说着胡话,一直念念有词。衣服上也满是泥泞,袖子口还撕破了一些。 她眼里的恐惧是掩饰不住的,一直看着后面的方向,似乎有人追她。 裴玉欢要走近,鸽子拦了下来,“夫人,仔细,她这样子看来是被鬼缠身了吧!” “瞎说什么!”裴玉欢想上前,鸽子坚持拦了下来,“夫人,你顾着孩子,孩子见不得脏东西。” 枝枝这才发现有人过来,她的确是脑子不听使唤,她脑子一片混沌,此时看到夫人也是言不达意,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就是很害怕,一直要拉着裴玉欢要去肖千冷那边,她支支吾吾的快要哭了。 “有怪物,杀,杀人!” “枝枝,你在说什么?”裴玉欢走上去扶着已经失了魂智的枝枝,她看着她眼里的泪蓄满了,却不曾落下来。 面上是惊恐和害怕,她一触碰枝枝的手,她便缩了回去,受了极大的刺激。 尤其是鸽子的灯光落在她的面上,她害怕的用袖子遮挡住,然后又哭哭啼啼的拉着裴玉欢的袖子,指着花园再过去的那个方向,然后一个劲的哭,流不停的泪水,可嘴里的话卡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 “呜呜……” 裴玉欢和鸽子面面相觑,她们都不明白好好的枝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这般疯癫。 有一点裴玉欢可以肯定,枝枝一定是看到什么让她受了刺激,她只是太急切了,才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紧紧的握着枝枝的手,安慰她道,“枝枝,冷静一点,现在我在你不要怕,你冷静一点。” 前所未有的确认,枝枝一定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裴玉欢鼓励枝枝,让她稳定情绪,才能将事情说清楚。 “冷……冷静?”枝枝眼睛忽然瞪大,又想起肖千冷那阴狠的眼神,她眼睛一抹黑,便倒了下去,裴玉欢惊叫,“枝枝?” 鸽子也叫道,“枝枝姐?夫人,现在怎么办?” “鸽子,你去找小河过来将枝枝抬回去,然后让闵总管亲自去请沈大夫过来。”裴玉欢有条不紊,不慌不忙的吩咐,她看着鸽子告退,她追道,“这件事,悄悄地。” “是,夫人!”鸽子很有分寸,她赶忙小跑着离开,灯放在一边,给裴玉欢照明。 没一会儿,小河就急忙忙的来了,看到枝枝衣衫不整,带着哭腔问道,“夫人,枝枝姐怎么了?” “她受了惊吓,你背她回屋,等沈大夫来让他看看是怎么了?” 小河犹豫了片刻将人抱了起来,他怀里的人有些分量,他抱起来也有些吃力,但是还是坚持抱着,“夫人,我们快走!” 枝枝这回了房里,将她安置在床上,鸽子急匆匆的过来回话,“夫人,闵总管已经去了,我这边来回话,夫人,这……” “去拿些干净的衣裳,然后给枝枝换上,顺便打盆热水,她的脸也洗了吧!” “是,夫人!”鸽子连忙去张罗。 裴玉欢坐在枝枝身旁,这么些年,枝枝一向稳重,在她身旁帮她做事,她不相信枝枝嘴里说的是胡话,她确信一定是看到了什么。 府上的日子从来没有太平过,她拉着枝枝的手,一阵担忧。 她们有自幼的情分,裴玉欢一直知道枝枝为着秦子艾可以做任何事情,她忽然羡慕起秦子艾,她有这样好的心腹,只是后来嫁错人毁了一生,身不由己。 “夫人,枝枝姐,这到底是怎么了?” “小河,这件事要等枝枝醒了才知道,我和鸽子去的时候,她在乱跑,好像有什么在追着她,她在躲避。”裴玉欢陈述事实,她担心莫不是府上出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二少爷,二……”枝枝忽然惊叫着弹了起来,她的脸上有豆大的汗珠,是在做恶梦。 肖千冷?裴玉欢心中微微惊讶,肖千冷此刻应该在和其他孩子罚跪,她铁了心要治这肖凤兰的脾气,也顺便给肖千冷敲敲钟。 不成想,肖千冷先给她敲钟。 这样看来,事情还算是复杂。她怎么也算是明处,肖千冷对枝枝做了什么?无异于是对她做了什么?她坚决不能姑息。 “枝枝?”小河几乎是要哭了,他的脸上神情有些急躁,这枝枝也是他喜欢的人,她出事他担心在所难免。 “……”裴玉欢摸了摸额头,这真是一愁未落,一愁又起。 半晌,沈大夫进了门,闵福跟夫人请安,“夫人,沈大夫来了,这枝枝姑娘?” 他言未尽,似有话要说,瞟了一眼,看她头发松散,面上一阵嫌弃,这来的时候鸽子将事情和他叙述了一遍,他倒觉得这府上不会出什么妖怪,最多也是旁处来的盗窃贼,莫不是看到枝枝这姿色,将她拖了去给……他越想越是觉得晦气,这本想向夫人求了枝枝,看来不必了。 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鸽子,还不如娶了鸽子,他这捡到个年轻的也比枝枝这辈糟蹋了强。 “闵总管,你去查查事情原委,这事不要在府上张扬,记得,若是有人饶舌,你就处罚他。你先下去吧!” 这幕后一定有别的原因,若是不揪出来,枝枝还是很危险的。 当然真相只等枝枝清醒之后才有线索,这府上绝不能再传开,这对枝枝不利。真是遭人迫害,绝对还会再来的。 她这样做也是保全枝枝。 闵总管,“是!” 沈秋把脉的时候,神色从一开始的从容到眉头深锁,她是没见过这么凶险的脉象走势,口中还说着胡话,她想了半天,这恐怕是受了很严重的惊吓。 裴玉欢在一旁看着,小河也看着,这俩人等着沈秋说话,沈秋思索了片刻,才收手,“夫人,看来是受了惊吓,我给她服下新研制的定魂丸,她此刻已经睡下了。” “谢谢你,沈大夫。”裴玉欢看看枝枝,状态的确是好了很多。 小河跟在沈大夫身后,哭腔道,“夫人,沈大夫,枝枝姐会没事的吧!” 沈大夫笑笑,“无事,你跟着我来拿药!” “是!” 裴玉欢看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她坐了下来,守在枝枝旁边,她替她理了理头发,然后就将她的手放到被窝里,给她盖好被子,让她好生歇着。 回到住处,裴玉欢想了想,枝枝这里现在并非安全,她又不能大张旗鼓,只能让人轮班的看守,这府上的丫头虽然多,却都有小主子,这调人过来又是麻烦事。 到了房中,她看到鸽子在收拾洗脚水,她便吩咐道,“鸽子,你今晚就不要在房里了,去守着枝枝,看她有什么需要没有?” “是,夫人,可这里……” “无事,你且去吧,我这边会照料着。” “是,夫人!” 裴玉欢坐了下来,窗户白日里都是枝枝打开透气,这晚上枝枝不曾回来,这外面的风吹进来,翻得桌上的书哗啦啦的作响。 她走过去将书拿起来,她有好阵子没理账目了。 趁着今天睡不着就坐了下来,开始清账。 这一清不要紧,才发现肖沣百好阵子没从府上拿钱出去了,这次回来,便将前些日子未支出的银子全部都拿了出去。 她手落在那个记款上,敲了敲,画了画,这呀……他还从未谈过这笔钱去处,闵福说是城南有处旧宅,莫非是用来养着青梅的? 虽然肖沣百和她早就有夫妻之名,可她从未和肖沣百心贴心的交谈,不光秦子艾渴望肖沣百能和她谈心事,她也有次想法。 或许是她祈求的太多,原本她能重活这一世已是幸运,能够得到这一切已是实属难得,她只能眼前的日子过好。 若是明天有不测,她顾忌不了明天,行到一步,便走这一步,也未有什么不妥。 “夫人?”肖沣百换了身衣服进来,头发松散应该是沐浴之后。 他缓慢到了她跟前,落眼就瞧见桌上的账本,他不动声色开口,“这三个孩子已经知道错了,要不就让他们回来吧!这祠堂晚上冷,别冻坏了三人。” 第43章 薨逝 祠堂内, 三人齐整整的跪着。 肖凤兰气不打一处来, 她对着肖家列祖列宗的面,不敢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只敢跪着抹眼泪。 她是偷偷地抹眼泪, 然后将膝下的软垫子拿出来, 垫在下面, 这才舒服些。 这是秋叶刚塞给她的, 等她出去一定好好的赏赐秋叶。 孤灯漫漫。 夜深了, 肖凤兰困得继而连三的打哈欠, 感染了肖北淮,肖北淮忍了许久, 终于还是忍不住。 他满脸忧郁, “苦了弟弟妹妹们了!我觉得娘亲不会这么狠心的,就让我们在这里待下去。” “娘亲狠心不狠心我不知道, 爹爹这回也不向着我了, 哼~”肖凤兰气鼓鼓的埋怨, “要是外祖父在就好了,也不知道外祖父去哪里了, 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听到回京的消息!” “哼!你们的外祖父怕是回不来了!”肖千冷一旁冷冰冰的弹出一句话,然后在冷冰的地板上跪的板正, 不再开口。 晚上,这天起风了,罗帐松动,雨也来的急切。 外面稀稀落落的声音, 还有地板上噔噔的脚步声。 “你住口!你胡说什么!外祖父怎么会回不来了呢!”肖凤兰大眼睛睁得很大,她才不想相信一个妖孽所言。 “嘎吱——”老旧的门忽然开了,裴玉欢穿着一身白色衣衫走了进来,她的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她的脸上面无表情。 这命里该有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了。 身为秦家的后人,要亲自说起这件大事,的确是难事,所以一字一句都冷冰冰的,毫无感情。 寒冬明明还未来到,她却如临寒冬。 她的声音颤颤巍巍,几个时辰不见,便老了十几岁。 她喉咙里的哭腔没有带出来,道,“千定年恭亲王率大军收复沛水,大功,封平定大将军。年八月二五,平定大将军!大将军,薨…世!” “什么?娘亲?外祖父?”肖凤兰站了起来,她刚还在想着外祖父最疼她爱她,如今外祖父去世了,她怎么都不能接受,“娘亲,这是真的吗?” 秦九鸣虽不是裴玉欢的亲生父亲,却也得到他的庇护,如今才能安然无恙。她自己如何不悲伤。 秦九鸣一生功过皆有,他叱咤风云,威风凛凛,可也因为高调而得罪了很多人,有多少百姓封他为神,就有多少人恨他入骨。 裴玉欢袖子中的手缓缓的抖着,她的声音明明很坚定,却一字一句的让她越来越悲痛。她的手缓缓落到肚子上,看着地上的孩子们,“起来吧!都去换身干净的衣服!一会儿要去秦府!你们下去吧!我想自己在这里待一会儿!” “娘亲?”肖凤兰似乎还有要问的,可肖北淮已经拉住她了,他点头,“是,娘亲!” 肖千冷从地上站起来,他跟着走到门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娘亲,她跪在那生硬的地板上,背影孤寂,原来她也有孤寂的时候。 他没再多看,跟着走了。 这雨声渐渐大了,风也大了,门外肖沣百悄悄走了进来,他将门轻轻合上,站在窗前,静静的看着他的夫人。 从何时起,她竟然变得如此坚强,是他不曾陪伴她左右,让她应对这一切都变得如此淡定,还是因为她的心里再没了他的位置? 这从回来到现在,她的态度都是冷冰冰的,不像从前那般追着她,他问她,她只是说,“都是做孩子的母亲了,也是陈年旧事,也不能总是那么轻浮。” 她将过去追逐他的那些定义为往事,还将自己说成是轻浮,这他如何能够接受。 他过去是没发现,可如今他知道他自己的心,明白这么多年的相守,他对她不止是夫妻之情,更多是他对这个女人不一样的心,他会为了她而息怒,担忧。而她的一句陈年往事将这一切都变成了笑话,他何能不生气。 他也不是气自己的夫人,是气自己怎么以前妄自自负,以为将自己的夫人了解的透彻,结果,还不是打了自己的脸。他守在一边,就像那日自己失去双亲跪在灵堂之时,秦子艾也是将府内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还能抽出时间陪他相守。 那时候他只觉得这个女人惺惺作态,如今他置于此地终于明白,当日今日,秦子艾的心情,他多想替她承受这一切,可惜,他不能。 秦九鸣是为了救他而毅然的牺牲自己,他明白,无论是先皇,还是如今的文多名,都对权利忌惮,也对秦家忌惮,所以秦家绝对会被连根拔起,从此再无屹立不倒的秦家。 那个死去的人是她爹,地上跪着的人该多伤心。肖沣百晚饭过后本想替孩子们说情,到了房中一看裴玉欢正在对账目,他不是不说账目来源,是他行事磊落,不想去解释。 那笔银子是他一直都在支出的,他以栾凰郡主的身份养了一批难民。 他看她眼中颇有些疑虑,刚想解释,恭亲王的部下陈思老将军就已经到了府上,将恭亲王薨逝的消息告知,那一刻,要不是他搂住身旁的人,怕是要摔下了。 他轻轻的说道,“夫人,切莫太过伤心,肚子里还有孩子!” 裴玉欢点了点头,她站了起来,这便跟着她到了祠堂,她是来叫孩子的,也是来拜列祖列宗的,她在肖家的牌位前,跪了下来:爹,娘,儿媳来拜见你们了,是我不好,是我的错,若是你们在天有灵,能否指点一二,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她如今能够入这祠堂虔诚的祷告,是赎罪。当 初,秦子艾怀着肖凤兰的时候难产,那个时候秦九鸣将全城最好的大夫都请到了秦府,这肖府俩老人就这么扛着病去了,这事肖沣百虽从未说过什么,可终究也是她欠二老的。 肖沣百走过去,跪在她的身边,深深的磕了三个响头,她都没来得及注意,他已经将她拉了起来,“子艾,你的身子要紧,这地板冰冷,别落下什么病根。” “你就不曾记恨过我吗?”裴玉欢抬眉,或许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从肖沣百对她转了性子的好之后,她便一点点的告诉自己,当初肖家父母的死和她无关,可这几日她接连做恶梦,总是梦见肖家父母来怪罪的事情。 是她于心不忍,是她心中有愧,做不到光明磊落。她要承受这副身子带来的殊荣,也要接受这副身子犯下的罪过,是她间接害死了肖家父母。 如今秦九鸣已然故去,她也像是失去了至亲,心中更是苦不堪言。 这剩下的就剩她自己承担了,她终于还是变回一个人,她的眼圈红红的,可泪水却倔强的在眼中打转,她不敢再抬头看,生怕自己的泪掉下来。 她不想哭,可是那人的脸上并没有半分的抱怨,她犯了难了。 打她骂她都可以,他却什么都没有,一直默默的承受,这样的男人,她爱,又不敢爱! 只是,她不该爱的。 他也爱的不是她,她是裴玉欢,他爱的是秦子艾。 “子艾!”肖沣百看她难受的样子,直接将人圈进怀里,她挣扎,“这里是祠堂!” “怕什么!列祖列宗都希望我光宗耀祖,如今我做到了,我抱着我的夫人有什么!还有,我恨你什么?你以为当初爹娘的病就算是有大夫就能医治吗?子艾,你错了,他们是寿终正寝,你竟然这般自责,我这个做夫君的当真是失败!”他摸着裴玉欢的脑袋,似忏悔,似评述,“子艾,我从前也因此疏离你,你躺在床上三个月,家书寄了多少封,我都不曾回来,你该怨恨我才对,我怎敢怨恨你!” “我那是装的!”裴玉欢摇头。 “即便是如此,我也不曾怪你。若不是你的提点,还有岳父,我恐怕早就死于沛水之中,哪里还能回来!岳父的牺牲,他是为了我们!子艾,对不起,是我无能,我当时昏迷,没有救下岳父!” 那日在沛水,他是人质,秦九鸣毫不犹豫的和他换了,他记得他说,“贤婿,子艾今后就拜托你了,我救你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子艾,她希望你活着。” 在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被秦九鸣一掌打在后背上,晕了过去。 醒来身旁是肖千冷,他说是他带他出的沛水,他奇怪,“你是巫族的后人,为何不在巫族待着,要出来?” 肖千冷嘴角抽抽,“我带你出来是报答当年外祖父的救命之恩,我出来是因为我从小就不属于沛水。娘亲救了我,我还未来得及报恩,我想回肖府!” 他说的没错,他自幼就是个乞丐,自然不是巫人。他的要求合情合理,这才带了肖千冷回家。俩人也因此缓和从前的关系。 “……”裴玉欢无言,秦九鸣是为了秦子艾,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女儿,可是她却顶替了她的身份,她闭上眼睛就能看见秦九鸣的样子,那个表面上看起来威严的爹爹,可实际上,做的全是为了她的事情。 命格已定,天注定要这样,她终究是无法挽回,只是她意外的是,秦九鸣竟然救下了肖沣百,这样的事她没想到。她更没想到这中间肖千冷竟然助了一臂之力,若是…… 她手指捏进手心,问道,“若是,某天,你发现我不是你要守护的人,你会后悔吗?” 第44章 转变 连夜, 裴玉欢带着一家老小赶往恭亲王府邸。 到达已是第二日。 这恭亲王府邸里外重兵把守内外, 大门口,姚嬷嬷一早就迎接在此。 她本来雍容富态的脸,此时染上愁韵, 她的头发也白了数根, 这些日子她操心又受罪, 倒是难为她还将秦家管理的很好。 恭亲王薨逝的消息很快传开, 来秦府祭拜的人很多, 朝中旧识的大臣, 总有些有良心的。 更多的是外面围观的百姓,有来看热闹的, 也有真的来吊唁的。 一路回来, 就听见很多议论的声音,若不是裴玉欢不喜欢多说, 她真想为秦九鸣辩解一二, 如今天下太平, 死者为大,怎么还说起他生前敛财的事情来。 这等谣言一定是有人有意为之, 只是她常在这深院之中,她又如何能够得知这院墙外的是是非非。她叹口气, 这些事对她纵然有影响,让她心生难受,她却无能为力。 这外人都说,“这栾凰郡主怕是从此没落了, 这恭亲王薨逝,她还能仰仗谁?”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他家肖沣百可是立了大功,这二公子也至少封个二等将军!” 路过集市,从马车外的谈话,都一一入耳。 再过两日便是新皇登基之时,这封赐大典也正是当天。封赏与否,还要看新皇的打算。 这进了秦府,肖沣百便陪着裴玉欢在大厅前守灵。 直到夜深,裴玉欢不忍心让孩子们哈欠连连还跪着,便吩咐张妈:“你带着孩子们去睡觉,这里我在!” “夫人,你如今肚子大了,不比以往,怎么能一直跪着呢!对身子不好!”李妈因着临盆,留在肖府,张妈也是体贴之人,她劝着,“我在这里守着吧!” “张妈,去吧!为我爹爹守灵,本是该的。你看这几个孩子哪个不困。”裴玉欢早看见肖凤兰困得哈欠连连,她罚孩子有原因,这罚也罚完了,哪能较真。 “是!” 张妈妈领着这肖北淮和肖凤兰走,伺候丫头都跟着,带着自家迷迷糊糊的小主子,巴巴的告退,唯独肖千冷没动。 裴玉欢正奇怪,“小千,萍儿怎么不在?她去哪里了?” “娘亲,萍儿得了风寒,我没让她跟过来,这几日恐怕要在府里休息了。”肖千冷回道,“娘亲,我在这里陪着你吧!” “不必了,你也去睡吧!” 有四个月未见,肖千冷已然和肖沣百一般,在战场上晒黑了不少,身体也强壮了不少,如今也不是小个头,已初步有了那时他的模样。 前世和肖千冷大婚,她第一回做新娘,高兴的一晚上没怎么睡着,这到了晚上,自是激动。本以为是个美好的晚上,却不想只是厄运的开始。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被强要,还是在一桶水里,那般疼痛的过去,如今再回想起来,还是会不觉得红了眼,总之,和他有关的记忆,终究不是好的。 只是,眼前这个人,不是那个暴、戾的人,他倾尽他全部的力气来爱,他何罪之有!他只是错爱了秦子艾,将那种不快感抱负到了裴玉欢的身上,现在的他有什么错呢? 她若是总是揪着过去不放,又和曾经的肖千冷有什么区别,不也一样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人么? 肖千冷在裴玉欢身后跪了下来,他硬朗的声音,祈求道,“娘亲,你就让儿子陪着你,又如何?我不知道娘亲究竟因何而这么讨厌儿子。儿子,尽力了。” 肖千冷的眼睛大,在灯下他的眼中有闪烁的泪,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记得娘亲说的话,便是再难过他也是往肚子里咽。 前面的人背影微动,似有别的情绪,她背对着让他看不清楚。 这五个月的身子的人依旧这么倔强,他心疼也是多余,只好站起身来,再说什么都没有用,还不如肖沣百的一个眼神。 挪开脚步往外走,突然,身后的人说话了,那声音如空谷幽兰,也如希望。 她道,“小千,娘亲从未怪罪过你,也未苛待过你,你和淮儿还有凤兰都是娘亲的心头爱,我怎会不疼你,反而讨厌你了。娘亲向你承诺的话从未忘记,你不要多想,明早和哥哥,妹妹一起起床,来给外祖父烧纸。” 许是很久不曾和肖千冷这么和平的对话,没有外人,没有打扰,她也褪去一身的恨意,她只是一个怀着孕的娘亲,她疼爱她的三个孩子,也包括即将到来的孩子。 那一句句轻柔的话落入肖千冷的耳朵里,他眼圈红红的,忙跪下来磕头。 心里很久没有这般高兴了,他保证道,“是,娘亲,是儿子错怪了娘亲偏心,我知道,娘亲说的话还作数!” “起来吧!回去歇着!”裴玉欢点点头。 她放下这桩心事有些难,却比想象中的容易,至少她原本以为她会恨肖千冷,却不想早就在时间里消逝,她不恨了。 现在的她还做不到爱,可她会为了未来而改变,她愿意为她即将到来的孩子积德行善,惩罚别人远比原谅别人容易,所以颇具挑战,她选择饶恕。 雨过之后的夜,空气清新又湿润,她跪累了,正打算站起来,身旁多了一位身影。 不想久了脚竟然麻了,站起来也脚有些吃力,幸好身旁的人扶住她。 若是旁人,她定会骂了,知道是肖沣百,她没做声,只是安静的靠在他身边,任由他将她搂紧怀里,她不说话,肖沣百也不说话。 此时此刻,裴玉欢不禁想起肖沣百还未去沛水征战的那天,也是在秦府,明明是她抵不住心动,自己主动要靠近他的,如今又怀着他的孩子,却因为害怕总是说些将他推远的话,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 是要这个男人的爱,还是要他的人。 或许是她有些贪心了,不该贪图这尘世的恋爱,毕竟能活着已实属万幸。她突然没有当初重生的那般自信。 肖千冷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依旧如往常一般盖在裴玉欢的身上,这次他学会了将衣服拉紧一些,从回来到现在,裴玉欢没给他好脸色,他因着秦九鸣的原因,心中满是愧疚,所以在他的灵前,他不敢多说什么。 十年的夫妻,本该有的是信任,可当他认真回忆,他和夫人从未有过信任。 他原本以为这一生就草草了事,这次也没打算能够捡回小命。当初给了他一切的是秦家父女,如今救他小命的还是秦家父女,他这一生都欠她的。 原本有的负罪感更加深重。 秦子艾又何尝不是他要守护的人,他深深的以为他是因为责任而照顾她,却不想,在心里的深处,早就布满了她的身影。 在边关疾苦,每次战乱几经死亡边缘,他唯一的信念就是秦子艾,他一定要活着去见她,要待她好,加倍的补偿她。 可她的一番话,让他备受挫折,他们之间的隔阂,不是旁人,是他们自己。 她是还在责怪他当初对她冷漠,一定是的。 俩人就这样依靠着无话,直到身后姚嬷嬷轻声咳嗽,裴玉欢才和肖沣百一道回身。 “嬷嬷?你怎么还没入睡!” 姚嬷嬷摇摇头,她递过来一个盒子,将盒子交到裴玉欢的手上。 天边爬出来一轮月,皎洁而又清冷。 她缓缓说道,“如何睡得着,我陪了夫人许久,又跟着老爷几年,我太了解他了,他这么一去,必是早就规划好的,不然,不会让我将家产全部清出,我已经按照吩咐将所有在京城的田产地产都变卖了,这是所有的钱,足够肖家几辈子的花销了。江南的老宅我留下了,我准备带着老爷回夫人生前的故乡。其他家奴丫鬟是遣散还是变卖我等着小主子发话。” 她说这话带着哽咽声,却始终顾着礼仪没出声。 裴玉欢伸手抱抱姚嬷嬷,她轻轻拍着姚嬷嬷的肩膀,安慰道,“嬷嬷,我娘亲去世后,一直都是您在照顾我,我也一直当您是我的娘亲,您若是难受就哭一哭吧!不要畏惧这礼节!如今爹爹去了,您又要去江南,当真教我好舍不得。我这往后可还能仰仗着谁?” “傻孩子,我们如何能陪你走到最后,小主子又发糊涂了,我们姑爷是个好姑爷,老爷去的时候再三嘱咐我,不要再干涉你和姑爷了。我也是上了岁数的人,也见多了,姑爷对你有心,你们呐,就不要闹别扭了!”姚嬷嬷反过来安慰裴玉欢。 她将裴玉欢拉到一边,悄悄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随后便走了。 裴玉欢这会儿人都震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肖沣百走过来,“夫人,夜深了,我先送您回去休息,这里就交给我了!” “好!”裴玉欢低头,若是先前她准备拒绝,可此时,她觉得肖沣百的确是爱她的,或许身份什么的并不重要,她是裴玉欢也好,秦子艾也罢,她能拥有他就足够了。 肖沣百眼里闪烁着光芒,他以为又要被拒绝,却不想,她点了点头,倒是意外,他问道,“姚嬷嬷到底是说了什么?” 他好奇也是理所应当的,这裴玉欢自和他见面就生分的很,仿佛这几个月就成为他们之间永久的隔阂。 他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她忽然的改变。 “没什么!”裴玉欢摇摇头,“不是要送我回去吗?怎么?不走吗?” “走!走!”肖沣百看着裴玉欢已经走开了几步的身影跟了上去,“等等我,夫人!” 第45章 更新 两日之后, 便是新皇的登基大典。 曾经所有的太子党都悉数瓦解, 被清点之后全都收入地牢,再无出头之日。 文清史上从未有过的先例,在先皇去世的同一时间, 太子因为造反被抄了家, 就地处死。 其他的人进入地牢, 地牢是什么地方, 那里是犯了重罪的人才会进去。因此, 文多名是筹谋了多久才有今天的局面, 他若是走错一步,又会有怎样的遭遇。 从前, 裴玉欢只觉得自己出生在盛世, 平凡而又无闻。如今成为参与者,见证者, 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她原本以为自己嫁的如意郎君, 也能收获美满一生, 却不想,那世连安稳都是痴心妄想。 今儿这般安稳的日子, 是她求来的,也是她努力争取来的。 裴玉欢带着孩子们进宫, 孩子们被拉到朝阳大殿去等待。 新皇登基庆典,她是功臣夫人不能不到场,况且她也是栾凰郡主,她是秦家的女儿, 自然有享受一切父亲战功后的奖赏,她不得不进宫。 六个月的肚子,已是很大,鸽子给她梳妆之后,欣赏起来,“夫人这模样真真是赏心悦目,这今天如何不得艳压群芳!” “哪来的群芳!瞎说!”裴玉欢不理会这丫头,她知道鸽子平常话虽少,却机灵着,惯会哄她开心。 也知道她现在满脸的愁云,这丫头古灵精怪总是想法子逗她开心,也挺讨喜的。 “夫人,你总算是笑了,这几天我看着你累的眼窝都深陷了许多,这女人越是有身子的时候,越不能不保养。我阿娘就是生弟弟的时候没好好的养着,后来落下了病根,难治哦!”鸽子一边说一边看着窗外,似有所思,她平常很少提起家人。 小小的年纪,裴玉欢倒忘记了,她和春桃一般大。也是养着家里,这么小就有如此凄惨的身世,着实让人心疼。 人都说秦子艾是个软性子,他们说的是躯壳下裴玉欢。 她自从用了这副身子,在丫头面前的打成了一片,到底是心软,她能收到春桃做义女,也实属心疼她的过去,这鸽子的身世,终究也是让她怜悯。 此时她也生出一个私心的想法,送她入宫。 鸽子不像春桃那般糊涂,也不像春桃那般遇人不淑。她的机灵劲正是春桃缺的,所以她其实有意想让她多提点一下春桃。 春桃虽有志气,可终归还是被恨意冲昏了头脑,最好的结果就是将两人都送入宫中,只是不知道她愿意否! 只是,裴玉欢刚笑了几秒,又愁起来了,“鸽子,你想入宫吗?” “扑通”一声,鸽子赶忙跪倒在裴玉欢的身下,她惊吓的拉她起身,鸽子不肯起身。 平常话就不多,此时也无话,两只鱼目眼吧嗒吧嗒掉眼泪,这真是吓坏了裴玉欢,她摇头,“既然不想我也不做勉强,你何必这般!” “是鸽子做的不好吗?还是夫人嫌弃鸽子笨手笨脚的,这皇宫是什么样的地方,我这样穷苦百姓从未想过要进宫。”鸽子的眼睛泪水直躺,仿佛会说话,在诉说她的委屈和不甘。 裴玉欢实话实说,她一向不喜欢打绕弯。 “我也不瞒你说,我见你和春桃还算姣好,这来年我准备送她进宫,你若是有意要去,我便送你们俩一起,也好有个照应。这深宫险恶,你们姐妹在一起我才能放心些!既然你不愿意去,就算了,这是春桃的造化,她未必不能一帆风顺,也或是我想多了。” “春桃?”鸽子赶忙又磕头,她的眼泪收住,盯着裴玉回道,“夫人,我与春桃情同姐妹是不假,可我和她志向并非相同,我只想寻求平常男儿嫁了,图他宠我爱我,而不是进宫。我粗苯,怕挨了板子,这辈子都别想嫁人。” 文清的国制,的确是不公平。这入了宫的女人,总有些心高气傲的,要么就做了娘娘,要么就成了老姑娘,一把年纪找不到相好的。 当初秦九鸣在得知文多名对秦子艾有想法的时候,第一时间答应了秦子艾找夫婿的事情,也没过多久,这上门女婿就敲定了,如此短暂又迅速,当时震惊许多人。 很多人以为秦九鸣对选女婿一事会非常挑剔,结果竟然非常意外的选择了一个绣花枕头。 这是当时一大乐谈,很多名门望族也接受不了。 老夫人还在世的时候就说过,秦子艾这脾气没几个人受得了,索性就找个能管得住的,这一生也好过些。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局面。 只是仔细想想,肖沣百其人,并非草药包子,也不是绣花枕头,他是有内在的,并且通常是不动声色的让你信服他。 这个俗称城府深,也叫记仇,或者是腹黑。 “你既然不想入皇宫,那等到了年纪我给你许下一门亲事,嫁一个如意郎君,你看如何?” “我不,我要和枝枝姐一样,服侍您一辈子!” “你呀,和枝枝学着满嘴马屁味,我看呀,你这个枝枝的小徒弟,这是出师了,而且青出于蓝!起来吧,别跪着呢!”裴玉欢搭着鸽子的手站起来,她这个笨重的身子,再穿这么繁琐的装束实属不易,她每走一步都要稳当些。 “夫人,当心些!” “嗯。” 文清的皇宫,这份记忆还是在许久之前,她总是跟着爹爹来上早朝。 她偷偷去后宫玩,那会儿文多名和文西双总喜欢跟在她的屁股后面。 儿时的发小,而今在大殿之上,他是九五之尊的皇帝,有谁心不悦臣不服,也不敢说出来。 大典登基完成,在瞭望台观看的裴玉欢,她端坐在文西双的旁边,身边的人也是盛装红衣,她突然撇弃了往日的调皮,哀愁道;“一切都变了,不是吗?” 她望着的方向是西边的方向,那里是漠西一带,离文清不远,翻过那座山就是交界。 裴玉欢已经听说了,四公主要嫁到漠北去和亲。 这是当初文多名答应休战两国谈判的条件,如果一个女人就能解决那些硝烟战争,还那么麻烦去战争做什么。 她的愁思早就挂上了两腮,似乎是已然决定远赴他乡。 “西双,你会怪罪你皇兄吗?如今,该叫他陛下了?” 文西双愣了一下,她盯着裴玉欢的侧面,她向来羡慕她的自由,眼下只是更加羡慕,心酸。 她皱着眉头,摈弃过往的坚定道,“陛下?他仍旧是我的皇兄,我敬重他,自然愿意和亲。姐姐呢?你可知皇兄一直利用你。他利用你威胁了秦老,他才愿意赴死,姐姐可曾怪罪过他!” “不曾!”裴玉欢重生之后,她铁然相信文多名不会夺取秦九鸣的命,如今知道了,心中也是尊敬,他毕竟是要做皇帝的人。 牺牲一个将军又怎样! 说起来,这事也不是一点责任都不在她。春桃与红姑交好,她暗中示意春桃将他是未来皇帝的事情再次告诉红姑。这也是一种信号。 红姑这个女子并非是妓子这么简单,她还是沛水和文清两国之间的间谍。只是,她动了真情,爱上了文多名,所以她一直都在暗中相助文清。 促成了这次大事。裴玉欢也有罪。 这样一来,裴玉欢罪在为人子女,只考虑过自己,从未想过秦九鸣的境遇,她原以为秦九鸣不会死,却不知他会为她牺牲至此。 她不恨,她有什么资格去恨文多名,他是一代君主。 她只恨自己力量微弱,思考能力不周全,她淡漠了亲情,却是这亲情救的她。 “姐姐真是无私呢?” “无私什么呢?我怪的是我自己。”裴玉欢手在袖子间紧紧相握。 她的无助被文西双看了出来,她一惯伪装自己坚强,总是偷偷的伪装强大,将苦涩自己吞下。她其实也是个脆弱的人。 文西双将裴玉欢的头靠在自己身上,她摸摸她的秀发,这个女人远比她想象中的坚强,只是偶尔她总喜欢去钻牛角尖。 她安慰道,“姐姐,我走后,再不欠皇兄什么。他变了,你却没变,我希望你能替我守护他,我不希望儿时的哥哥最后走上一条不归路。” “嗯。”裴玉欢点头。 前世她记得皇帝自是将文清帝国管理的好,秦子艾再不愿掺和宫里的事,所幸,文多名念着旧情,让秦子艾一生在庇佑之中,再无波澜。 只是,如今这肖沣百活了下来,这威胁绝对还存在,文多名能够放了秦家么?就算是放了秦家,这肖家呢? 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他肯放过吗? 清晨的阳光升了起来,那是希望,也是执着的远方。 或许那是她不确定的未来,也是她无法判断的以后,她选择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并非能全力的左右任何事。 登基典礼繁琐又冗长,等文多名上了皇位之上,万人跪拜,这场面,真是宏伟壮大。 算起来,先皇才不过去了两三天。 其实裴玉欢知道,凭着秦九鸣对陛下的感情,就算新皇赦免他,他也不会选择独活,两个老人斗了一辈子,已经是生死感情。 裴玉欢后来才知道,先皇原本还耗着一口气,直到听到秦九鸣被人暗算中了一枪的消息,他一口血吐出来,精力耗尽,心力交瘁,驾崩了。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口号一致,跪拜三次。 行此大礼之后,文西双扶起裴玉欢,“陛下说了你的身子要紧,已经特别允许你不用跪拜了,你为何还要如此?” “你可知人言可畏?”裴玉欢看看身侧的宫女,叹息。 她是得了特赦,可规矩就是规矩。 文多名要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够万人之上,让她后悔么? 只是文多名不知,她裴玉欢不是秦子艾,又怎会羡慕,她何德何能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像要憋疯了~ 啊~有没有好看的书,求推荐~ 第46章 一更 当日, 肖府一功将成万古名, 肖沣百因战功被封为神武大将军,赏良田千亩、黄金百两。 全京城自此无人不知神武大将军,贵人登高处, 从此再无那些小道谣言。 之前说什么吃软饭的了, 都开始说肖将军是人中豪杰, 平定战乱赫赫有功。 人性不过如此简单, 见风说风, 见月说月。 裴玉欢倒不是意外, 当年裴府从京城商贾首富没落的时候,也遭到虎落平阳之事, 她一点也不意外, 只是原本肖家从此该退出历史舞台,却不成想, 并没有。 按照以前的时间线, 随着恭亲王的死去, 皇帝不会留着肖家党羽,文多名这样做, 究竟是为哪般! 不得不引人猜测。 宫殿前,裴玉欢挺着个大肚子, 头上的玉钗摇晃的头很重,所以每一步她都迈的很稳。 原本走在前面的肖沣百回头看到,示意了一下肖千冷,肖千冷便走了过来, 搀扶着她一起进殿内。 自古帝王高高在上,享受着万民敬仰,无论是谁都不例外,在皇帝面前,都会低眉恭敬膜拜,这是文清的帝制。 金殿内冰冰冷冷,除了守卫皇帝的侍卫带枪,其他人手无寸铁,宫外无论是谁就连金钗也不许戴。不符合宫里的规矩。 裴玉欢等三人跪了下来,又行了大礼。这才听见殿上的最高统治旁边的太监细细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悠扬道出,“起!” 肖千冷依旧搀扶着裴玉欢起来,文多名手中把玩着玉葫芦,在那高处睥睨人间一般,看人的目光却也毒辣了很多。 他的声音苍老了很多,“赐座,爱卿!” 太监们,“诺!” 三人陆续坐了下来,裴玉欢如坐针毡,她从没想过这种情形会出现,三人上次对视还是肖沣百为文多名卖命的时候,原来文多名如此信任肖沣百。 肖沣百也实属聪明,他有自己的打算,只是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此时裴玉欢摸不透。 还有文多名的心思,这最难猜的就是帝王心,她也不知。 突然身旁的肖沣百在座位下面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眼神斜看,很快便收了回来。 原本进来这个大殿裴玉欢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等坐下来才发现并没有,至少心里还在忐忑。 她不知这文多名是否还是秦子艾儿时那个玩伴,若是,她该忧愁还是庆幸,若不是,她该如何自居。 殿上的文多名的装束很简单,他一向喜欢简单,见着他们自是亲切,这冰冷冷的大殿,他并不喜欢。 他早就无心皇位,他原本想放弃一切争夺权力的事情,是现实让他看透,有权利并非有什么不好,至少,他能见着相见的人。 不过,他……单手扶着座椅的扶手,陷入沉默。 他曾以为给她幸福的是他,却不曾想,有一天,她已经什么都拥有了,却依旧没给他任何机会。 他知道是他的身份,是这该死的身份,他眼里的阴郁一扫而过,笑脸浮现在眼前。 高台上男声缓缓道:“朕,听闻这两天听闻满城都在谣传肖大将军灭了沛水,看来沣百你继承了恭亲王的威名,你这是为秦家争光,还是为肖家呢?” 新皇表面风平浪静,这一字一句看似平常,却暗藏杀机。 裴玉欢知道新皇这是对肖沣百不满,却不得不封赏,他并非出自真心。 自古并没有哪个皇帝愿意相信将军的。 肖沣百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在旁边跪了下来,“皇上,臣能够攻下沛水并非是臣的功劳,是先皇的英明预知,还有陛下您的大力支持,臣才能如此轻松拿下沛水,这一切的功劳都是属于陛下的。且臣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够为陛下分忧解难,此等为国争光的荣誉,我定会告知肖家后人,时时刻刻铭记在心。” 皇帝的刁难,并非是偶然。裴玉欢看的出来他是故意,可她却什么都不能做。 端坐在位置上,她抬头挺胸,闭目缓听,不忍去看。文多名自当了这个皇帝,便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小跟班了,他变了。 世道也变了。 “好!甚好!”文多名嘴角抽抽,他摆摆手,“爱卿,起身吧!跪来跪去的,多麻烦。” 他顿了顿,直视着肖沣百缓缓的站了起来,还未来得及谢恩,文多名接着说道,“朕,与子艾姐姐自幼就是玩伴,你又是朕的爱卿,这更是亲上加亲,以后来见朕不必拘礼!去内务府领赏吧!” “是!谢陛下隆恩。”肖沣百跪拜。 裴玉欢跟着要跪下去,文多名已经走了过来,他牵住裴玉欢的手拉住她,“姐姐,朕说过你不必行礼!” 他的眼神火烈,旁若无人,甚至连秦子艾有夫君一事都忘却。 他的手轻柔的拍拍裴玉欢的手,“姐姐,朕这几日甚是怀念从前的事情,若是当年……咳咳,算了,不提当年了,今日,朕登基大礼,都没来得及用膳,不如姐姐陪朕可好。” 裴玉欢一个心惊,如今文多名做什么都没错,他是天子,他犯法,岂可同庶民同罪,且他字字句句都是叙旧,她拒绝不得。 肖沣百在一旁,脸都黑了,可话一字还未出,便被文多名呛了回去,“爱卿,怎么说朕比你也先认识子艾姐姐,这吃个饭,你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若是按照肖沣百的性子,裴玉欢不知道他要做出什么事情,她不敢赌,也不会赌,自顾抢先说道,“能与陛下共进膳食是栾凰的荣幸,夫君可没有意见。是吧?” 肖沣百按压住着心里的不痛快,他知道裴玉欢是在保他,他却不得不心寒,他的夫人是在不信任他。 他闷闷的回道,“臣不敢。陛下与子艾是旧相识,叙叙旧臣怎敢打扰,我这就告退。” 一旁的肖千冷看了一眼裴玉欢,他的眼里满是担忧之色,裴玉欢和他对视,摇了摇头,他才躬身跟着肖沣百一道出去。 “其他人也都下去!” “是!” 侍卫和太监宫女都退了去,殿内只剩下文多名和裴玉欢二人。 文多名看着不减风华的人,只是无论如何,都再也回不到当初的感觉。 他从裴玉欢的身上感受到了距离感,极力想拉回了往常的感觉,像平常那样的聊聊天,轻轻咳了咳,“子艾姐姐,我刚才做的怎么样?” 裴玉欢听的出来,他的‘我’一字强调的很重,她慌忙推开他的手,冷冷地道,“陛下,请自重!” 文多名看着裴玉欢脸上的冷淡神情,他的手指紧捏,他在殿中间举起双手,叹息道,“如今,皇妹嫌弃,子艾姐姐也是嫌弃朕了么?” “陛下,您贵为万民敬仰的皇帝,怎会有人敢嫌弃。您高高在上,这样做有意思么?”裴玉欢不得不一吐为快,她从前认识的文多名绝对不是这样的。 句句都出自真心,“陛下,如今,您也如愿得到这天下,肖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苦为难呢?” “哈哈!”文多名突然在大殿上笑了起来,看起来真的可笑。 这女人一字一句都在为肖家辩解,她当真是不怕死,为了肖家么? 那么,他一挥袖子,坐在了殿上的台阶之上,“子艾姐姐,朕从未为难肖家,是肖家在为难朕呀!” “如何为难?”裴玉欢站在大殿之上,她尽管伤心难过,依旧不卑不亢大声说道,“我的父亲大名鼎鼎的恭亲王,已经死于皇家的斗争,他已经成为了你们争夺皇位的牺牲品,还要怎么样?我的亲人已经从我身旁离开,你还要我们秦家怎样?若是我的命可以结束这一切,那么,陛下,你让他们来处死我吧!” 这么多日子,她都处在秦九鸣去世的悲痛里,不曾走出来。 此刻物是人非,她痛心疾首,那种剜心的话,说出来并不是痛快,而是将所有的情绪都放大,让她的泪顺着眼睛不断的流下来。 她指着外面的侍卫,“陛下,若是我的死能够换来这一切的风平浪静,那么拿走我的命。到那时,秦家再也不是你们皇家忌惮的对象了!” 慷慨赴死,从来都不是裴玉欢想要的结果,只是为了肖家,她是不得已为之。 若是自己的死能够换来肖家的风平浪静,她或许愿意保他们一命,只是肚子里的孩子,她对不住了。 她本以为重活一世,她能够随心所欲,却不想,这一切并没有让她十分的顺利,如行走在刀尖,她累了。 她不过是换一种尊贵身份的无奈,她依旧不能做主自己的人生。 那么活着会好么?她开始动摇当初活下来的决心了。 “子艾姐姐!”文多名内心无助的念着,本应该心疼眼前这个女人,可当她看到她落泪的时候,他的心是痛的。 他的子艾姐姐变了。 “好,我成全你!”他唤来屋外的侍卫,“来人,栾凰郡主言语失重,冲撞了朕,将她关进天牢,不得着人探望。” 他是九五之尊,是万人膜拜的皇上,他得到了天下,却成为最孤独的那一个,这个皇位他想了想,他为何要拿下,他真的需要这个权势吗? 从前他拼命想得到权势不过是想要保护心爱的女人,如今心爱的女人站在面前,却成为别的女人,他得到了天下么? 他没有! 他倒是要看看,肖沣百如何就值得这个女人,义无反顾的为他拼命!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妃宸雪恋”,灌溉营养液 +5 +3 +2 读者“”,灌溉营养液 +4 +5 咳咳,也不知道这个营养液有啥用,谢谢小可爱们的赠送。 又是被催更的一天 欠的小酒绝对补上 不想头秃~ 第47章 二更 另一头公公领着肖沣百和肖千冷一道去内务府, 他们一路笑脸盈盈, 这大将军怎么都要凑个时机巴结一下。 路上宫女匆匆,还有少许太监,看起来年纪不大。 有个人总看着脸熟, 肖沣百只是觉得似曾相识, 却记不起是谁。 他行在前面, 肖千冷跟在后面, 指着那些人说道, “爹爹恐怕不知, 娘亲这个人好像换了似的,她从前从来不权衡权势, 如今, 她竟然将人送进宫里来了。” 肖沣百这才想起,“你是说那人是我们肖府的?” 纵使知道秦子艾和往日差距较大, 他也只当她是寒心才变得冷漠。 如今她这么做只不过想给自己留退路罢了, 她有自己的周全计划。 他深深的叹口气, 他的娘子,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 从前, 秦子艾围着他转的时候,他总是想要躲避, 现在他想对她好,她却有意和他拉远距离,这算不算得报应。 “我也是看着眼熟,和他聊过, 他是娘亲三个月前送进来的。” 肖沣百并不是信命运的人,他从来相信的都是人为,他看了肖千冷平静的脸,又看了看这皇宫,问道,“你还在怪你娘亲送你来宫里?” 消千冷默不作声,他算是默认。 若是不介意才有鬼,他当初那么相信娘亲,求了多少次,却还是着人将他送到皇宫,他气,气自己,更气娘亲。 看出他心情低荡,肖沣百想安慰一番,索性也不知道安慰什么。 他只好扯谎,“你娘亲告诉我,她说你是最乖的孩子,所以要更好的培养你,送你入宫并非全是不好,你看,能和圣上走的近,也是你的造化,这往后日子长着呢!我们都指着你给我们肖家争光呢!” “如此这般,刚才在皇上面前,爹爹怎么一句话也讲不出来,是因为畏惧皇帝吗?还是不敢冒这个风险?我看皇上分明就是在用权力压着娘亲,你看不出来吗?皇帝……” “住嘴,小千,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放肆!”肖沣百吼他一声,随后跟太监说道,“公公不要在意小孩子的话,他并无恶意。” 一旁的公公自然懂事,小而细的声音回道,“将军说的哪里话,小人哪敢多嘴。” 肖沣百扯了笑,他一般都是用尴尬的表情掩饰自己的情绪。 此刻,他真的不知拿肖千冷如何,他出入战场,如今也算半个大人了,怎么总是不管什么都说,这性子到底是不是随了秦子艾,也不怕祸从口出。 他是个冷静的人,和公公一路到了领尚处,内务府早就将赏金放置完善在箱子里,小厮们都等着领赏,争先抢后的抬着箱子。 待全部都正装打包之后,肖沣百看了一眼箱子,跟肖千冷说道,“小千,你先领着他们回府里,我要去等你娘亲一起回去。” 肖千冷不愿意,他摇头头,“一起来的,也要一起回去!” “怕是回不去了!”宣旨公公突然急匆匆过来,他是皇帝面前的老人,从前是小太监,现在跟着文多名升了上去,这话也是说的毫不避讳,毕竟他的主子是当今圣上。 “陆公公!怎么回事?”肖沣百凑上去,从袖子里掏出一包金银递过去,“这些是本将军的一点心意,还望公公收下。” 肖沣百很少以将军自居,一来他没什么战功,二来他习惯低调行事。 陆公公这脸上忽然扬了笑意,他接过银子,很是受用道,“都说神武大将军平易近人,果然名不虚传,奴才不收下显得不懂事了,我实话说了吧!夫人冲撞了陛下,此刻正送往天牢的路上,等将军赶过去,人已经进去了。陛下说不得任何人探监。要我说……” “你说什么?”肖沣百一个眼神飘过去,仿佛要把陆公公吃了,他不信,这才一会儿功夫,不过,待想清楚,他明白,这是软禁。 文多名从来不是要对付他的夫人,而是要用秦子艾来对付他。 好一个计谋,他是小瞧了文多名,还将他当做当初那个毛头小子,他现在可是九五之尊,能够坐上那个位置,绝非一般人。 他曾是最不堪一击的人,如今是金刚铁壁,他的身无可穿透,他的心更是无人能猜透。 若是对付肖沣百,何须用秦子艾,肖沣百根本就不贪恋这权势,他全都交还。 “将军,我琢磨着陛下只是一时气,凭他和郡主的情分,他会妥善对待栾凰郡主的。陛下他其实心软的很,他是不忍心杀谁的。”陆公公这眼看着肖沣百变了脸色,都说这个将军火气大得很,又记仇,是那种狠人,他不敢惹,也不好得罪,他只是个传话的,这两头都不能得罪,不然哪有好日子过。 做太监的最会的就是察言观色。 “你这死奴才,你刚说的都是真的。”肖千冷可没那么好的性子,他上来就揪着陆公公的衣领提起来,“我娘亲现在在何处?天牢?陛下当真这么做的!” “是是!”陆公公都快哭了,这肖家怎么一个比一个粗鲁,刚听说栾凰郡主冲撞了陛下,这又看着肖沣百满脸的愠怒,再遇到肖家公子这咄咄逼人的样子,他吃不消,都快哭了,“小将军,奴才句句食言!” “哼!”肖千冷听完,冷哼一声,将陆公公甩到一边,“这小子为何说话不算数,他不是答应过我,只要我肯配合就不会伤害娘亲的吗?” 肖千冷之所以愿意前去沛氺,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私心想和文多名做交易,如今帮他夺得江山,他为何出尔反尔,伤及他的娘亲,他怎能不气? “小千,你打算做什么?”肖沣百知道肖千冷此时一定气急,他何尝不是,可这回文多名有备而来,他肩上抗下的是责任,他劝导小千回头不要闹事,“此时须得从长计议!” “她肚子里还有孩子!”肖千冷哪肯,他才不像肖沣百一样懦弱,肖沣百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懦夫, 他明明得到了,却不珍惜,可想娘亲为了他究竟付出了多少,他都看不见,还是选择看不见? 从前,肖千冷总觉得肖沣百是不爱娘亲,如今看得出来,他不是不爱,不过他不敢爱,他懦弱。他狠狠的骂道,“你这个懦夫!” 一声吼之后,他飞快的跑了出去。这肖沣百刚要去阻止,又被其他几个小厮拦住,“神武大将军,这东西还送什么?” 肖沣百也是一声怒吼,“送什么!滚!” 这一声,似乎用尽了力气,像是将身体都掏空,他轻松了许多。 他从未为自己的娘子做过什么,这是第一次,他嘴角忽然扬起微笑,大不了放弃所有,他也不屑这些。 他从宫门前跑到内殿,这一路他想通了许多,他连一个孩子都不如。 肖千冷将他骂醒,他终于明白了,他最在意的东西就要一下子握住,在意的人就要赶紧去牵住,不应该等着别人主动,他也可以主动。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此刻他真的觉得很开心,他仿佛失去了所有,却又得到了全部。他没有什么遗憾,于是脸上挂着不常见的微笑。 旁人都以为神武大将军傻了,栾凰郡主刚被打入天牢,怎么开心的起来。 他才不理会,直奔着文多名的寝宫去了,他就不信他不能挽回什么。 若是求不了情,他就冲进去,一同冲撞,然后他和秦子艾一起承担。 到了寝宫,肖沣百看到被拦在外面的肖千冷。 他忙过去,拉住肖千冷,“小千,我想通了,如果没有你娘亲,我怕是不会好过。” “你若是早这样,娘亲也会少一些眼泪,这些年,她为你哭过多少你知道吗?”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要配合,不然皇帝是不会放了你娘亲的!” “如何配合?” “过来!”肖沣百将他带到一边,然后耳语了一两句,肖千冷惊讶,“行吗?” “可以一试,当年你娘亲说过,这是文多名的软肋,所以……” “如此,我这就赶过去!” “去吧!” “嗯!” 待肖千冷走后,肖沣百翻身就是一脚,他和侍卫打了起来。 偏是秦子艾一个人,是惊不动太后的,只有他将事情搞大才行,他是铁了心的和娘子同感共苦。 皇家侍卫并不是那么好的,他纠缠连续几个回踢和侧砍都落了空,不多久,其他侍卫也都过来了,几十个人和他围打了起来,他无兵器,已经打了好半天,已实属不易。 文多名在寝宫内毫不知情,待侍卫去报,他急急忙忙的赶出来,这一出好戏才停止,他不得不服,这肖沣百确实很能打。 他的侍卫都不能伤他一分一毫,实在是可惜。 “肖将军,为何要在朕的寝宫面前打斗?你不知道这样是犯了大忌,朕可以立刻让人拿下你!”文多名十分生气,他口中不罢休,“朕视你为爱卿,你却如此回报朕,该当何罪!” “臣有罪!请将臣同子艾关在一起。”肖沣百手抱拳请求,他还怕文多名不怪罪,“有本事将臣的夫人关起来,为难一个弱女子,她可是怀着身孕,这样传出去,莫说皇帝陛下的名声,这皇宫都流言非非,到那时,你这新皇还当得痛快吗?” “这么说,你要给朕找不痛快?” “是陛下在给微臣的找不痛快!”肖沣百言语挑衅,想打架,十分想打架。 文多名呵呵一笑,怒不行于色,他大手一挥,道:“来人,将他拿下!打入天牢!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救他!”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有三更的 抽空存点稿也没了 啊,电脑坏了的心情 十分,无奈~ 对不起了各位 明天见 第48章 一更 文多名住的寝宫是清禄殿, 离太后的远宁宫不远。 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该来了, 肖沣百赌这一回,太后愿意顾忌面子。 果然,就在侍卫即将拿下肖沣百的时候, 一声阻令下达。 他嘴角出现不易察觉的笑, 他和秦子艾都会得救了。 “慢着!” 随着一声呵斥, 紧接着是宫人的高声宣报:“太皇太后嫁到!” 从座驾上下来一位满身金黄锦缎的女人, 约莫四十岁的女人, 瘦瘦的, 由宫人搀扶着。 她每走一步,头上的金牌频频作响, 她放开身旁太监的手, 指着文多名质问,“皇帝, 眼中, 是没有这王法, 还是没有哀家了?” 说话的人正是从前的宁贵妃,母凭子贵, 一举坐上这后宫最高的位置,统治着六宫。 她算是这深宫之中熬出头的人, 也算是这天下最幸运的女人,蹉跎了半辈子,终于守的云开见月明。 如今,在这皇宫之中, 皇帝是她的儿子,她是万人之上的那一人。 自古养育之恩不可不报,怎么也要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况且太后是个要面子的人,绝不会就这样关押他们。 抱着这一线希望,肖沣百才让肖千冷去请的太后娘娘。 “儿臣给皇母请安!”文多名看到太后赶忙过去扶着太后给她请安,“这会儿正在午休,皇母怎么有空过来?” 肖沣百总觉得皇帝是故意的,压根不想提这事。 “哼!”太后一挥手,从文多名身边过去,她走到侍卫面前,母态威仪:“放了肖将军!” 侍卫们听从的是皇帝的指令,他们有些为难,只好请求皇帝。 文多名无法只能点点头,侍卫这才放了肖沣百。 肖沣百立刻行拜礼,“太后英明,今日臣等来领赏,就遇见这么档子事,臣是因为一时心急才闯了这皇帝寝殿,还望太后明察!” 此等冤屈,怕是肖千冷已经说的明明白白,此时再添把柴火,就能让太后立刻大怒,然后教训自己的儿子。 消沣百趁势跪下来,悲诉道,“太后,请您一定要为臣做主!臣夫人身怀六甲,大着肚子走路都站不稳,如今被皇上送到了天牢,那是什么地方,夫人那身子怕是受不了,夫人就算受得了,这肚子里的孩子也怕是保不住了。我们肖家子嗣本就绵薄,臣连自己的娘子都保护不了,还怎么去保护文清的子民,臣活着还有什么用处,不如就赐一死,臣去陪娘子也算是尽了义务……” “好了好了!起来吧!哀家保你!”太后耳朵都难受了,这听下去还得了。 她走到皇帝面前,说道:“皇上,你跟哀家进来!其他在此等候!” 做母亲的为儿子留个面子,肖千冷有点看热闹的意思,“爹,你刚才这戏演的很精彩呀,做将军可惜了!” “你这损儿子,你瞎说什么!” “爹,太后会劝住皇帝吗?” “等吧!太后不仅爱面子,还护着肖家,当年太后还未入宫,她相中了我爹。” 肖千冷眨眨眼,原来,还有这事。“……” 不对呀,那太后是相中了肖沣百的爹,那肖沣百的爹又没娶她,不就是情敌了,万一这太后一生气,怎么办? “爹?你不急?” “急什么?等着呗!” 文多名跟随太后到了东边的御花园,这里是全京城花最多的地方。 过了夏季,这满池的荷花还在开着,丝毫不影响。 太后看着这一池的水荷,开的是极其的鲜艳。 她随手摩擦着手上金戒指,眸间忽然多了一份忧愁,“皇儿,这秦家女儿囚不得,她是有功之臣之后,这样做舆情不于理,是为天下人不耻。秦九鸣已经死了,他的后人我们就要确保她安全,这杀了栾凰是想让天下人寒心么?” “皇母,你想让朕怎么做?” “放了他们!” “我不甘心!” “这天下的女人多得是,你非得找有夫之妇,总机处大臣的女儿温柔娴德,和你正配,择日就娶了吧。这后宫不得无后,从前你没有,但是现在不能任性。梦春楼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红姑放她一条生路,但是往后不可再出现在文清,她毕竟是巫人。你自己处理好。秦家的女儿已经嫁人了,你的心思若是放在女人身上,这天下就不需要你这样的君主,你知道吗?放了秦子艾,让她回去,这件事没得商量,你现在去将人放了,不然你就不要认我这个皇母了!” 皇太后这话还是凑效的,她睥睨着儿子,文多名孝顺,他从不做忤逆之事。 且,这次的确是他太强人所难了,他的心思早就被太后看透了,他不可夺人之妻,这会让臣民不服。 文多名又有何不知,从他决定做君王,他和秦子艾的缘分就尽了。 或者说,从一开始,秦子艾都不曾喜欢他,他是强扭的瓜,是强硬拉她到自己身边,这样下去,他只会遭受万人唾弃,这江山怕是要易主。 他本意只是试探肖沣百可以为秦子艾牺牲多少。 如今看透了。肖沣百总算有点骨气。 和皇太后谈过之后,文多名的脸上看不出悲喜。 他懂得权衡利弊,自然也懂得肖沣百此时不能够拔除,即使他恨他夺了他心爱的女人。 他做这皇帝呀,终究是悔呀! “来人,去将栾凰放了,让他们回家!”文多名的家字落得很重,他从小在这深宫之中,不懂的家的概念,因此也极其的向往能有个家。 他何时才能有这个懂得他的人? 肖千冷喜悦的情绪跃然于脸上,他不解,问道,“爹,这太后究竟说了什么?” “别管说了什么?你娘亲得救了!”肖沣百跪拜,“叩谢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哼~”文多名甩了甩衣袖,这人和侍卫一起进了宫殿。 其实这皇帝对他娘子的心意,他何尝不知,大丈夫岂能让人夺妻,那种羞耻之事,他怎肯让它发生。 这谢完皇帝还有太后要谢,肖沣百本来是要跪拜的,太后抢先免了礼,“肖将军,哀家和你素来是有些缘分的,此次救你就当是还了当年的人情,若有下次,哀家可不会再保你了。” 其实太后这番话是肺腑之言,当年她和肖家老爷有情,肖家老爷对她有救命之恩,后来身份有别这才散了场,她入了宫,当了贵妃,这件事就翻篇了。 这时她念着旧情,着实不易。 就一次也值了。 “是,太后,多谢太后!”肖沣百躬身道谢,这一声谢是真心的。 他能捡回这条命,是托了老爹的福。 送走太后,就剩下带着一头雾水的儿子,他们交谈着去接裴玉欢了。 领着封赏在刀尖上走一圈,这感觉可还行。肖沣百自己也没想到,这次就这么轻易的化险为夷了。 “爹,陛下,当真愿意放过我们?” “用脚指头想也是暂时的,陛下是不会放过我们肖家的,所以呀,往后我们都需要谨言慎行。” “嗯。” 其实裴玉欢倒没有被关进什么大牢,她只是去太妃那里坐了一圈。 文多名终究只是想看一看,肖沣百到底有多疼爱自己的夫人。他想输也要输的心服口服。 从太妃府里出来,裴玉欢看了看天,终觉得遗憾,可又说不上哪里遗憾,她惋惜的是逝去的岁月,可那些岁月却不曾与她有关,她叹息道,“陛下,多谢。” “不必谢朕,他愿意来救你,说明你托付了一个对的人,你现在过得好,便是朕的期盼。子艾姐姐,你可知,朕的心意?”文多名顿了一下,他是亲自来接裴玉欢,像是在亲手送走自己的过去,他转身便要做这万人之上的君主,他眼圈里有泪染上一层热气,却不曾滴落。 看着裴玉欢看着的方向,他接着说道,“朕的意思是,朕希望你幸福。” 裴玉欢突然欣慰的一笑,她欣慰的是儿时的玩伴终于懂得了这天下的苍生,比起她,他肩上是责任。 她拍了拍文多名的肩膀,“小子,要好好的做皇帝呀!” “子艾姐姐?”文多名抿唇,点了点,他分明看到裴玉欢眼中的泪水,他张开双手,“往后,怕是很难再见了,能抱一下你吗?” 他曾想过多少回,抱着那个红衣女孩在马上驰骋,可那毕竟只是年少的梦,这么多年都只是藏在心里。 裴玉欢点了点头,她缓慢走到文多名面前,轻轻将他的臂膀抱在怀里,她话语轻轻落下,“皇帝,我希望你是一个好皇帝,这是我从小就看出来的,不要辜负我的梦,好吗?” “朕,我答应你!” 从太妃殿里出来,裴玉欢看到等在门口的肖沣百和肖千冷,她的泪水忽然就落了下来,她的付出没有被辜负,他终究是回到她身边。 即使他为之拼命的这个人不是她,是秦子艾,也没关系,她裴玉欢接受。 她的步子迈的慢,没走一步都像极了踩着铁前行,肖沣百小跑几步到裴玉欢的面前,他轻柔的擦着裴玉欢的眼泪,将她抱紧怀里。 又慢慢的抚摸着裴玉欢的头发,暖流在她耳边轻昵,“夫人,我带你回家!” 裴玉欢扑在他的胸前,眼泪已是湿了大半,她蹭了蹭,而他怀间有什么东西镉到,她皱了皱眉,从里面掏了掏,是一个荷包。 他慌得要拿走,却被裴玉欢打开,她看到里面的头发,忽然笑了,那日之后,她梳头发的时候枝枝还问她头发怎么缺了一截,她当时只是随口一问,如今想来,“你竟然偷走我的头发?” “偷头发算什么?”肖沣百将荷包拿回手里,塞进去,“夫人,你可是偷心呀!” 肖千冷,“……” 第49章 二更 回到秦府, 没几日, 便是恭请王入殓仪式。 太妃和恭亲王是远方表亲,她也是前来送别。 这府上上上下下原本是议论着秦府没落,这都打算着找自己的后路。 原是卖到这里的奴隶, 都在议论, 只有侍卫夏清没有参与, 他走在自己从小长大的秦府里, 脸上满是不悦和伤心, 这秦府不想就这么没了。 他是一个忠心的人, 更是一个愿意报恩的人。 这不,听说裴玉欢回来了, 他赶忙跪拜了下来, “小主子,求求你, 不要将大家都驱散, 我们在秦府长大, 自小都是很好的伙伴,这散了就再也聚不起来了。” 他说的并非是假, 秦府的丫鬟下人来自四面八方,他们更是相处了许久, 留下来的人已经亲如兄弟姐妹。自然是不舍这秦府。 这小主子来了,就要找她做主。 其实,夏清他看枝枝现在过得也不错,就知道知道秦子艾这人待人真诚心善, 他一向热情助人,也愿意帮助他们这些下人,斗胆来这一试。 看他的声音健康有力,是个做侍卫的好苗子。 裴玉欢点了点头,心里有个算盘,早先府里的侍卫正缺个人,他应该合适。 假以时日,让闵福调教一番,自然能成气候。 “起来吧!夏清,枝枝跟我提起过你,你说的我会考虑的!” 她今天的确是有些累了,这一早起来上朝,又一番折腾,这脚也酸了。 走台阶那里,忽然脚软了,险些跌倒。 幸好一旁的肖沣百扶住,他看了一眼裴玉欢的身子,二话不说,将人拦腰抱起。 平常也就罢了,这可是秦府大门,而且是她怀着两个孩子的身孕的时候,她的身子绝对是重了许多。 她想挣脱,肖沣百阻止:“再乱动,摔了,当心咱俩的孩子!” 所有的话宠溺上头一般,她脸一红。 这来来回回的秀了两次恩爱,肖千冷还在旁边,她轻咳,“你注意点,孩子还在!” “怕什么!咱自己家,怕什么!小千,去找你哥哥妹妹去!” 肖沣百表示,让孩子自己去玩! “……” 肖千冷极其不情愿,他后悔了,十分的后悔,为啥要救这个货。 * 再过几日,恭亲王入殓仪式结束,太妃带过来的几个宫女,其中的一个莹莹过来给裴玉欢请安,顺便告知太妃的行踪。 莹莹长得的确水嫩嫩的,听说是宫里的老人,偏偏还嫩嫩的模样。 原本也是亲戚,前几天在宫里又聊得很投机,这便前去相送。 裴玉欢挺着肚子要送行,太妃忙拦住她示意她不要行礼,“子艾,你身子重,仔细些!我看你身旁也没个丫头,这样吧,你若是不嫌弃,就让莹莹跟你吧。我马上要动身去静安寺修行了,也用不上了,她比较稳重,你若是觉得可以,我就让她留下来!” “娘娘?”莹莹自然是疑惑,这跟了半辈子,已经过了出嫁的年纪,本想好好的服侍太妃,直到入土,也图个名誉,这下忽然变主子了,她受之不起,“娘娘,奴婢哪里做的不好?” “起来吧!”太妃尴尬的笑笑,裴玉欢知道太妃是好心,可她不能夺人所爱。 她手拉着太妃感激起来,“太妃娘娘,多谢您的美意,子艾怕是要辜负了。这爹爹去世之后,府里大半的收入都切断,往后秦府的丫鬟下人我都要一一遣散了,我身边倒是有个丫头,此时在肖府不曾过来。娘娘,你此去也要有个体己的人!这小丫头伶俐聪明,你带着我会安心些。” “也罢!看来你们无缘了!”太妃叹息道,“莫送了,就到此吧!” “是!” 送别了太妃,裴玉欢在大门前驻足了很久,她看了看秦府的牌匾,如今还姓秦,这以后,就不一定了。 姚嬷嬷跟了出来,她走到裴玉欢的身边,“小主子,你可想过太妃为何要让这莹莹留下?” 这些裴玉欢并没有想过,太妃和她素来交情甚浅,不过几面的缘分,她猜不透。只得摇摇头。 “这太妃也是个玲珑七巧心,她留着莹莹是想要保护你。皇宫里的那位太后呀,可不是真的心善呀!”姚嬷嬷摇摇头,“主子,你该留下她的,这样未来少了后顾之忧。” “嬷嬷,你且操这莫须有的心做什么?要是未来有事,不如交给未来,我们眼下计较着怎么过才好,这叫活在当下。”裴玉欢一笑。 这些老人勾心斗角一辈子,这样是很累的,不适合她裴玉欢。 只要不欺负到她的头上,她便不会轻举妄动,若是欺负到她头上,她便是当仁不让,十倍讨回,绝不姑息。 “你总是心善,你可想过这前前后后这么多糟心的事情,究竟是为何?” “为何?” “我说小主子,你是孕傻了,这有人的地方,有宅子的地方,便有恩怨情仇,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心存善念。他们若是这么以为,这世界就乱了。”姚嬷嬷拉过裴玉欢的手,扶着她下了台阶。 她继续道,“小主子,我听说这二公子是巫人,你可要注意哦,他若是化魔是不会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 “嬷嬷?” 这巫族向来是有巫术之说,可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传说,几千年传下来,这巫术早就消失不见了,为何还存在于世上,况且,她从未遇见过肖千冷使用巫术。 不过说来,自从她穿到曾经的婆婆身上,她也知道这世界千奇百怪,都有可能发生。 这段时间,她便经历了许多生死,这平白无故的闹出人命,的确是说不通。况且,静安寺尼姑那次的死,邢捕头说衙医根本差不出原因,就说死的蹊跷,这事便没了后文,如今想想,的确是有些诡异。 那晚,肖千冷在后花园给死去的娘亲烧纸,他既然从小就在叫花堆里,哪里还知道自己娘亲的祭日,她当时竟然一点也没有起疑,看来当初被迷惑了。 这背后有原因,回头她得再查查。 枝枝昏迷前也是指着肖千冷园子的方向,说是有鬼魅,如果真的肖千冷是鬼魅,那可就糟了。 她按下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斩钉截铁道:“嬷嬷,若是小千所为,我是不会绕过他的。只是若是他会巫术,我们如何能够识破。” “这个好办,我的先祖曾和巫人打过交道,巫族的人向来不将巫术外漏,他们一生有九次改天换命的机会,每一次命结束都会有一只手指断裂,然后生出新的手指,左手小指是他的主命,若是左手的小指有新的生长痕迹,那就说明,他已经形同凡人了。”姚嬷嬷接着说道,“小主子,凡事要小心些,害人之心可无,防人之心不可无,一切都要小心谨慎,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我听你的便是!” 姚嬷嬷这才算是说服了裴玉欢。 原本这孩子是老爷夫人的心头宝,老爷死了,她也没什么可以寄托,也早就将秦子艾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她观察了肖千冷几次,他总是独来独往,见人从不施展他的手,这才怀疑这古老的传说,也未必不能是真的。 当晚,月夜星明,裴玉欢本来合着眼要睡了,她这几日疲惫,这忙完事,便睡下了。 却不想窗户忽然开了,肖沣百从窗户钻了进来,她从床上起来,揉了揉眼睛,慌道:“是谁?” 待一看清楚肖沣百,她悬着的心放下。像是有什么入定的平静,她坐起身来,“沣郎,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啊,我来向夫人汇报,孩子们都睡了。” “哦,辛苦你了!” “就这?” “就这!你没事的话,我就先睡了,今天困了!” “我不太困了。” “……” 裴玉欢这眯着眼睛,一脸懵,这管她什么事情,她困得瘫倒,缓慢的闭上眼睛。 原本身边没了动静,忽然床上一重,身边多了一个人,她睁开眼睛,肖沣百正瞪着大眼睛看她。 他在府上一般穿的随意,头发也是松散的一边,她原是要计较他来的时候怎么不走正门,这会儿困得也不想多说。 凑近了看,他的眉眼深深,是双深情的眼睛。 她缓缓的闭上眼睛,在那人还没有任何动作即将行动的时候,她阻止道,“若是躺在这里倒是无事,你若是想别的,你试试!” 毫无威胁可言的威胁,她才不会笨到以为消沣百会听话,那人凑过来就是在她的眼窝深处轻轻落入一吻,然后到眉目,再到额头,到脸颊…… 她一边享受一边想要推开,那人半侧着身子在她身侧,将她的脸轻揉抚摸,“子艾,你好香,忍不住了……” “……” 裴玉欢闭上眼睛,她近期除了身体疲劳之外,腹中的胎儿康健,若是简单的行房事,怕不会出什么问题,只是她这么久没有和他合、欢,她思想和身体都没做好准备。 若是强行,她怕是,她摇摇头,实话实说:“沣郎,我还没有准备好。” 空中那个手有所停滞,她没敢睁眼去看,怕肖沣百那火热的目光,她怕被灼伤,也怕再往深处去想他们之间的关系,说到底她不过是借着这个身体,和他在一起。 肖沣百看到她脸上的愁云一闪而过,他爱惜的抚摸着裴玉欢的脸,笑道,“傻娘子,你想什么呢!我只是想这样抱着你睡觉,我好想你,无时无刻。” 脑海里,突然和从前的那句对应上。 “我好想你,此刻。” “我好想你,无时无刻。” 谁说这个男人没脸没皮的,说的太对了。 这毫无受用可言的情话,裴玉欢听完受用了。 在裴玉欢的心上开花蔓延,他一点也不输什么写诗的情圣,他就是情圣。 “哄人的话一套一套的,你当真爱我么?” “当然。” “那么,你爱我什么?” “子艾,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爱的是你这个人,和你现在的这颗心,和别的无关。我这样讲我不知道你是否懂得,反正,我就是爱上你,你的一切。还有,你是我的。” 是是是是……是你的。瞧着霸道的样子,怎么还唠急眼了呢! 第50章 遣散 翌日清晨, 裴玉欢醒来时, 自己枕着肖沣百的手臂睡了一晚。 她知道他的手臂一定麻了,便轻轻的给他捏了捏。 动作轻柔,既担心他因为自己睡得不好, 而吵醒他, 又担心他的手不能动作, 她缓缓的按摩, 后来倒变成她坐着看肖沣百的睡颜。 近些日子, 肖沣百黑了不少, 倒也不影响他的美色,健康的小麦肤色更让他添了几分男儿的刚强, 从前总有人说肖沣百美则美矣, 就是太娘了。 其实,别人低看了肖沣百。 秦子艾也如此, 她空以为肖沣百只有一副好看的皮囊, 殊不知, 他美好的外表下,还有勇有谋。 她伸手轻柔着他的头发, 缓缓挪到眉眼处,那里是最动人的地方, 平常他总是习惯将自己的情绪压抑,赖皮的时候像个无赖,有时候又刻意板着一张脸,白费了这张脸。 即便如此, 这好看的脸,在看就是很温柔。 她足足欣赏了好一会儿,身边的人才睫毛初动,长睫毛微飘,她忙缩回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肖沣百早就醒了,被裴玉欢摆弄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假装才醒来的样子,问道,“夫人,何时醒来的?” 问话间他已经勾着脖子在裴玉欢的唇上蜻蜓点水的掠过。 近距离的看夫人,她雪白的肌肤如玉一般的润泽,越看呀,越觉得她是经得起看的美人。 只是,这岁月冗长,他从前错过了,如今领悟到了。 他便不会将她丢下。 他牵起裴玉欢的手,握着放在心脏口,微微一笑,“夫人,我的心脏又要开始为你跳动了!” 裴玉欢脸一红,刚才的吻加如此肉麻的话,她她她……的脸发烫,此时更是恨不能躲起来,她不敢直视肖沣百的眼睛。 奇了怪了,这平常她是不为所动,谁凭着怎么说烂舌头,她都觉得男女之情不过那样,不如权势来的实在,这会儿,肖沣百稍微撩拨,她就恨不得整个人都是他的。 “咚咚——”门忽然响了,裴玉欢趁着这会子起身,问道,“谁呀?” “夫人,是我,该净手了。” “哦,等一会儿!” “是!” 门外候着的是鸽子,这裴玉欢起身,指了指窗户,“老爷,请吧!” 肖沣百看看半掩的窗户,这意思是要让他从这里出去。他摸摸脑袋,穿了衣服,走到窗前,停住了脚步。 此事不对呀,他来自己娘子的房间睡觉为什么搞得像偷情似的,他回转身,裴玉欢便上来说道,“沣郎,府里人多眼杂,只能委屈你走旁门了。” “什么意思?” “我怀疑秦府有人安插眼线进来,我想,若是此时在外面演示我们不合的消息,会不会有人趁乱而动?” “你个傻瓜!”肖沣百自是不同意,这样置娘子的安危于不顾,不是大丈夫所为,他绝对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阻住,“要是他们对你做什么,我赶不上救你,可怎么办?我不答应。” 一面说的,一面将裴玉欢抱得更紧,还自作主张的喊道,“那个,进来,夫人起床了!” 裴玉欢刚要怪他,“你这人……” 就看见鸽子从外面进来,一边走一边笑,“老爷,夫人,万福。要知道老爷也在我就多准备点水!” 她调皮的笑笑,去给裴玉欢更衣,裴玉欢现在怀着身子,穿的衣服又多。 肖沣百在一旁盯着看,眼睛都不眨一下。 鸽子便笑夫人,“夫人,你看,老爷可是巴巴的看着你呢!” 在肖家,大家都知道夫人是管事的,这跟老爷开玩笑都跟家常便饭似的,她说这话也是说到肖沣百心坎上,自然不会计较什么。 裴玉欢回头瞟一眼那人,正半举着手撑着脑袋,衣服也是半敞开着,她便吩咐鸽子,“你去叫大家吃早膳了,我这里有老爷帮我!哦,还有,去看看几个孩子起了没!别让他们贪睡!” 她这么做还不是因为肖沣百虽然黑瘦又健美的胸膛在外人面前一展无余,他撑手看人这动作做起来也妩媚了不少。 她不能让他这样的形象袒露出来,她做不到。言言 “是!” 鸽子走了,裴玉欢这才放心似的回转身,去给肖沣百拿衣服。她打算给他更衣。 只是她这大肚子不方便,肖沣百也无意让她服侍,他早就接过了衣服,将裴玉欢扶过去坐下,“夫人,你的身子要紧,我自己来!” 他很快将衣服穿好,裴玉欢执意替他系扣子,这动作大了,肖沣百不怒反笑,“夫人,好摸吗?要不今晚,让你摸个够!要不现在就摸,反正你都特意将丫头支走了。” “你说什么呢!”裴玉欢轻推了他一下,“老爷,你刚才衣裳散开了,我才让鸽子走的。” 这真的是贼喊捉贼,她支走鸽子是为了旁的吗?比如摸胸肌?她才不是这样的人。 “怎么?不是要摸,哎,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那夫人既然不愿意见我,我今晚就不来了。” 裴玉欢倒不知道肖沣百在逗趣她,她转过身吃味的不讲话,这女人生气就是这么简单。 看到夫人这娇俏的模样,肖沣百立刻将人揽入怀里,“你这傻瓜,我逗你的!” “……”裴玉欢还未来得及嗔怪,肖沣百就亲亲的在她的额上一吻,她抬眼,温柔如水。 “要知道,我恨不得天天和你黏在一起,怎么会不来呢!再说你是我娘子,我不同你睡,同谁睡呀!”肖沣百一往情深的说着话,瞧瞧,这出征之后,都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词,也不害羞。 裴玉欢点点头,眼里的柔波揉碎在这美好的清晨。 吃过早饭,裴玉欢将下人都聚集在中央的方厅里,这秦府上上下下养着三十多个丫鬟,其中男丁是19个,丫鬟17,这收入秦府卖入的就有三十来个人。 她将所有的卖身契都拿出来,这也是她同姚嬷嬷商量后的结果。 她当众宣布,“大家来秦府都有些年头了,有些是我小时候的玩伴,有些是新进的人,是你们陪伴着秦府风风雨雨。相识多年,我们早就没了主仆之分,我们不是亲人,却如同亲人一般。你们的不离不弃,让我很感动。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今天,我将这些卖身契全都归还给你们,还有给你们准备些盘缠,一会儿到姚嬷嬷那里领,每人都有份,所以不要抢。今后你们都各自去找新的生活吧!山高水长,祝你们未来更好。” 说完这些话,丫鬟和家丁都跪下来不停地磕头,这卖身契原本就是一辈子的事情,要拿钱赎的,如今就这么发给他们,他们自然是十分的感恩。 “大小姐做得好!” “谢谢大小姐大恩!” “大小姐早生贵子!” 鉴于后面下人们越说越兴奋,裴玉欢忽略之。 悲伤的离别之时,总是难免伤感。这人相处毕竟是有了感情,他们都相互和自己玩的好的告别,纷纷擦着眼泪。 裴玉欢看着感动,她靠在肖沣百的怀里,一旁的孩子们看着这些又笑又哭的人,肖凤兰首先看不下去,“娘亲,你真的打算就这样放这些下人走吗?他们不过是下等人。” “凤兰呀,你可知人贵在拥有自由,一个人如果连自由都没了,还何谈高贵贫贱。我们的出生都选择不了,那么凭什么要以出生来断一个人的身份高低呢?生而为人,何苦为难!”裴玉欢并不喜欢那种人等级之分,这样疏远了,又有谁是生来高贵。 况且高贵并非是身份,而是一个人的品格。 肖北淮很认同娘亲的观点,这夫子也曾说过,“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也。妹妹,你这礼序都白读了!” “哼,女孩子学什么书呀!不学书才是正道!你天天之乎者也,道呀道的,不也还是我哥哥吗?” 肖千冷一旁轻笑,摇摇头,不说话。 刚好被肖凤兰落入眼中,她经过上次的教训,这次将肖千冷这份不屑放心里,她默念道,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肖千冷吃瘪。 “好了好了,大家都去领钱吧!”裴玉欢将人遣散,身旁的肖沣百一言不发,就这样看着娘子,搞得裴玉欢很不好意思,脸又增添了几分红润。 他的嘴角微微含笑,裴玉欢看他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便推了推他,“别发呆了,这府上的人算是遣散完了,这老宅子放着也是伤感,不如就贴张告示,卖了吧!” 从前,肖沣百可不知自家的娘子这么精打细算,他以为她只看重感情,没想到这一关乎到钱,她就处处让他意外,“这可是你自小长大的府,就这么卖了?” “你可知,多少人盯着我们家的财产,正好呀,我听沈大夫说这城南在战争之前进了一批难民,用来救济不好吗?”裴玉欢解释,“这秦府就连皇上都惦记着,没办法只能将库房里的宝贝都让人给送到宫里交给他,这剩下的就先处置了,不然又被谁惦记上,可不好。” 昨日同文多名聊过许多,她知道文多名也是为苍生百姓,他将来是个好皇帝,既如此,她做点贡献有何不可,况且,这些钱本来就不干净,是爹爹生前走私军火赚的,就以爹爹的名义捐了,还能落得个好处,岂不美哉? “行,夫人精打细算,做相公的支持就是了!” 第51章 难民 八月底, 百姓们依旧安居乐业, 换了君主普天同庆,赋税减半,幸而新皇登基的影响, 老百姓日子过得更踏实。 所以, 自古谁当皇帝都无区别, 只要对百姓好。 天下人是为君主的子民, 自然君主只要和善待民, 便不会有纷争, 既无战争,那便太平, 才能太平安盛。 将秦府一切安置妥当之后, 领着秦老爷子的牌位在大门口给姚嬷嬷送行。 裴玉欢见不得这伤感的场面,自然是留了一脸的泪, 就连平常最跋扈的肖凤兰, 此时也闷闷不乐。 能替她撑腰的外祖父没了, 这姚嬷嬷本来也宠爱她,如今也要走了, 可她面上不肯表现出难过,她反而觉得娘亲没了规矩。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 这娘亲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郡主也没个郡主样子,对下人就像是对家人一般的好,她就是不懂, 为何娘亲放着这些家奴不管,反而释放了。 肖北淮则一旁扶着裴玉欢,爹爹一早便上朝去了,嘱咐他好生看着娘亲,别让她太过伤心。娘亲是个重情义的人,姚嬷嬷是她的长辈,这外祖父去世已经让她很伤痛了,此时又要送别姚嬷嬷,心里一定难受。 他轻声问道,“娘亲,你真的放姚嬷嬷走?” “嗯。”裴玉欢轻轻点头,她知道姚嬷嬷心中所想。 带着秦九鸣回老夫人的家乡,这是秦九鸣的愿望。 她上前几步,握住姚嬷嬷的手宽慰,这些天眼看着她老态许多。 “嬷嬷,爹爹已经不在了,看着我长大的也就剩下您了。此去,也不能常见面,我会想您的。” 姚嬷嬷抿嘴点头,同裴玉欢相拥,趁着空挡她才摸摸裴玉欢的头,在她的耳边低语几句,她便没留恋的上了马车。 “嬷嬷!赶明儿我生下孩儿,得空带着孙儿去看您。”裴玉欢看着马车走了两步,她挥挥手,身旁的几个孩子也都拜别,“姚奶奶,再见!” 这肖凤兰见人也送完了,心直口快的问裴玉欢,道,“娘亲,当真要卖了这府?我听说值不少钱呢!外祖父生前最疼凤兰,这怎么说也得算是我的嫁妆!” 肖凤兰心眼不坏,就是被惯坏的。 “你外祖父一生征战在外,威名赫赫,要知道自己的外孙女这么贪财,恐怕气的都要跳起来骂我这个女儿管教不力。”裴玉欢手搭在肖北淮的手上撑着,她尽量保持平和,孩子要教习的。 “你们都是娘亲的宝贝,自然娘亲会为你们的未来打算,这个宅子原本皇帝是要拿去的,我想不如卖些钱赈灾救济,也算是为您外祖父再争得一席后人敬畏。” “皇帝?”肖凤兰眸间一转,似是想到什么似的,“娘亲,之前到我们家里来的那个俊美的三皇叔就是皇帝?” “你这花痴!如今是皇上,你不知避讳!怎么就是你皇叔了。”肖北淮斥责妹妹。 “可惜了,当初那块玉没拿着!” 裴玉欢,“……” 应付了孩子们,当真是极累的事。 原本上午启程回肖府,此时,裴玉欢坐在房间叹息,这世事无常,她自打来这里,身边的人是一波接着一波的改变,只有她在这看似平静的表面实则暗潮涌动的世间存活,她收获了家庭,制服了孩子。 与其说是制服,不如说是教化。如今肖千冷渐渐走向正道,她渐渐接受他的存在,接受他的小时候,他也对她保持尊敬,也不再过分亲昵无理,这便够了。 还有,她如今身后还站着一位帮她的人,或许也不是帮她的人,是同她并肩作战的人,她总想着,或许这就是命,她需要向前看。 正打算闭目,门外一阵喧闹,外头有男声喊道,“小主子,我要见小主子!” 接着是鸽子的声音,“主子正在休息,此时你来的并非是时候。” “小姐姐,你就让我见一见,就当你行善了!行吗?”听得出来是夏清的声音,前几天不是将下人们都解散了吗? 此时大家应该都已经回到了家中。裴玉欢仔细一想,夏清没有爹娘。 她想起前几天夏清在府门口求她的事情,她是忘记了,忙整了衣服开门,“鸽子,是谁?” “鸽子该死,没拦住这小子,让他扰了夫人!” 裴玉欢瞥一眼夏清,他端生的俊朗,又和枝枝是旧相识,自然她知道他。 一看到裴玉欢出来,夏清忙跪下,“夫人,求你收下我吧!我一个人无依无靠的,你让小的走,小的都不知道去哪里!小的自幼受老爷提拔,老爷的恩情我还未来得及报答。奴才这一身力气,不能在秦府做侍卫,还能去肖府!请夫人成全!” 当年,秦九鸣也是看他身强力壮,是个好的材料才从家丁到门口侍卫,这也算是知遇之恩。他能记得报恩,实属不易,“既如此,你就留下吧!” “谢夫人!” “起来吧!”裴玉欢微微一笑,“鸽子,咱们也该回去了!着人安排去吧!” “不等老爷了吗?” “不了!” “是!” * 这裴玉欢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说起来一行人是肖沣百安排给她的,非说保护她的安全。 简直铺张浪费。 从城北到城东,无人不知这是栾凰郡主的马车。 马车外无不称赞着‘栾凰’郡主好人,还有点头称赞肖沣百的,说他当真是‘神武大将军’,神明威武,还娶得了贤妻。 到了市井区,裴玉欢明显觉得外面吵了很多,上次来这市里看看还是身子轻盈的时候,如今都多久了。 刚好路过那包子铺,她挑着帘子看的出神,鸽子以为她饿了,“夫人,我带了些小食,饿了就吃些吧!” 裴玉欢摇摇头,“不饿。” 鸽子好奇的张望着,这瞧着过去也就是小吃什么的,这她做的吃食差哪里? 忽然马车突地停住,裴玉欢在马车里晃悠的差点没收住,还好鸽子顺手扶住她。“夫人,当心些!这些狗奴才!” 裴玉欢惊定,马车在市井中走的确会磕磕碰碰,怕是遇到点什么事,她示意,“下去看看!” “嗯。”鸽子推开车门下车。 马车停稳之后,下车的地方便是一堆难民跪拜,“多谢栾凰郡主大恩!” 人群熙熙攘攘,鸽子这一看到是来拜自己主子的,她高兴的掀开帘子,“夫人,是难民来感谢夫人的!” 难民?裴玉欢有些迟疑,这房子还未卖出去,也还未到拨款的时候,怎么就有感谢之意,这事倒是奇怪。 她的身子不方便出去,就喊道,“鸽子,让他们散了去吧!别在这里挡着别人做生意。” 鸽子半懂半懵,不过转念一想,夫人一直低调行事。 街上人流越来越多,人潮涌动的地方挤满了看客,这可急坏了一旁的鸽子,眼看着人多了起来,更是走不动,她急的大叫,“各位行行好,给我家主子让个道行吗?谢谢!” 可低下跪着的人哪能听到这娇俏女子的声音,她只好跟旁边几个侍卫低声几句,“大哥们,夫人让他们不要跪了。” 侍卫们一听,立刻领命,“是,夫人!” 正要驱赶,裴玉欢推开了门,躬身站在门口,她在里面在面前遮了围布,没人能看得到她此时的相貌,她声犹娇丝却动魄惊魂,“大家起来吧!这一拜,栾凰受之不起!还请看在我身怀甲子的份上,让行吧!也别扰了各店家的生意。” “多谢栾凰郡主大恩!” 难民们一看裴玉欢出来,都开始大拜,随后站立起来走到马路两侧,让开马车的位置。 有观看的人抱着孩子,孩子看那紫纱后面,若隐若现的脸庞,大声叫道,“栾凰郡主好美呀!” 裴玉欢礼貌的福身,算是回了那一拜之礼。如今她的身子笨重,下车也不方便,这人多她还怕惊了肚子里的孩子。 待她坐稳之后,鸽子上车,喊了一声,“起!” 这才一行人接着打道回府。 到了肖府,裴玉欢第一个就是询问枝枝的消息,这没跟去的春桃过来请安:“夫人,瞧着您好我就安心了,这些日子担心着您呢!” 春桃这多日没见着,妩媚之气更深,她原本就生的好看,桃花眼像狐狸似的,媚气的很。如今这小模的,乍一听说话投足也勾搭着人。 裴玉欢嘴角微微抬起,“无需担心,我有丫头们伺候着。春桃,上次我进宫,看到小二了,他现在还算是机灵,和几个有权势的太监也算是交好,你还是愿意进宫吗?” 这是实情,她不说出来心里过不去。 其实春桃如今是她的义女,不会有人看低了她的身份,还有这容颜,这勾人的底子,想再嫁个人也不难。 “要是,你不愿意去那深宫,我替你安排别的去处。深宫,总归不是女人该去的地方,那样不会幸福。” 春桃一听此话,脸上露出坚毅之色,她跪了下来,“夫人,奴婢的这条命就是夫人给的,奴婢必定会竭尽全力报答夫人。既然我已决定报仇,我便会永远记得,无论发生什么改变,我的心都不会变。心早就不会爱了,还谈什么幸福呢!” 她痴痴的模样,倒是让裴玉欢吃惊,这样的弱女子,加上这样的身世,在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 萍儿那痴人还不算吗?都是曾经的裴玉欢。 她慢慢的整理着袖子,咂声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不劝你了。起来吧!” “多谢夫人!” 裴玉欢折回去半躺着靠在垫背上,“春桃,枝枝今日怎么样?” 说到枝枝,春桃的眼睛低垂了下来,她摇了摇头,“不是很好,枝枝姐她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现在才说!” “可沈大夫又说她身体无恙,只是暂时失去了记忆。” “失忆?”裴玉欢暗暗叹息,索性身体无事。 第52章 信鬼 裴玉欢吃过早饭, 到枝枝房里看她, 她正睡着觉,本来无意打扰,却不想还是惊醒她。 惊醒的人一脸的错愕, 看到裴玉欢的时候眼睛飒飒的落泪, 止不住的哭。 一脸的梨花带雨。 这可愁坏了裴玉欢, 她很少安慰人的, 这会儿更不知道说什么好。 原本是主仆, 她待枝枝是自己的姐妹, 她将受了惊吓一般的人儿抱在怀里,拍拍她的后背安抚。 待枝枝哭完之后, 裴玉欢才坐在她的身边, 替她将杂乱的碎发梳理整齐。 自那日过后,枝枝就是这个状态, 神经紧绷, 仿佛随时随地都有人要加害与她。 裴玉欢一阵愧疚, 她本想护她一世,却不想遭遇此事, 她已经着闵福私下查了,可这几天连个信都没有。 实在是让她内心抑郁。 此时, 枝枝的眼睛大而惶恐,她不说话,可眼神却让人心疼,到底是谁, 让她变成这样? 春桃在一旁叹息,“夫人,枝枝姐这几日虽是什么话都不说,可她却每日都去后花园那里,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就是盯着那边的池水看。我看着荷花也谢了,也没啥好看的,就是不知道枝枝姐为何会变成这样!” “是么?”裴玉欢担忧的目光瞥过去,枝枝是受了罪的,这份公道她一定要替她讨回来。 “嗯。”春桃点点头。 枝枝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她原先还能记得些什么,可现在她的记忆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她越来越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俩人从枝枝的房里走出来,春桃跟在身后,裴玉欢问道,“沈大夫何时有空,让他来一趟。” “是,夫人!我这就去安排!” 裴玉欢满意的点头,“由你代劳枝枝,辛苦了,你且下去吧!我自己走走便可。” “是!”春桃退下了。 行到后花园,这是当初见到枝枝出事的地方。 她细细思忖,出事之前枝枝也有想说的话,可那时奈何她遭受了强大的刺激,当时就晕了过去。 这事越拖越久,似乎越来越不好办。 这时间,李妈从池塘边洗了尿布回来,正巧遇到裴玉欢,她忙行礼,“夫人吉祥,您怎么一个人?” 被李妈一问,裴玉欢微微一笑,“无事,我四处走走。” 李妈自顾自的唠嗑,“这池子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凑过去一阵恶臭,好像是那种死了鱼的尸体在里面,我想着来这边洗洗尿片,这白洗了,回头还得再洗一遍。” 她一边发牢骚一边看着尿片,随后注意到夫人的大肚子,道:“夫人,我瞧着你这肚子也大了,女人怀胎,可不能大意。赶紧回去躺着!哦对了,上次我婆家送过来一些羊奶,晚上我让我家那口子送过去给您。” “诶,你这养着乳儿,既是给你的,就留着。” “夫人,您呀就是奶水少,这多吃点奶制品,等宝宝降生了,自己有奶水亲自喂养孩子,那多好。再说,我婆家送过来很多,足够了。”李妈一边说一边高兴的手舞足蹈。 其实,秦子艾的确奶水不足,这孩子都是奶妈喂大的,当时孩子和奶妈都比和她这个做妈的亲切,她自然是知道的。 “谢谢你,李妈!” “夫人,您跟我客气什么,我们一家都靠您养着,我做什么不是应该的!” “你刚说池里味道不好?” “是啊,我闻着奇怪,咱们这池塘里也不曾养鱼呀!哪来的这股子恶臭。”李妈眼尖看着台阶,扶着裴玉欢道,“夫人,当心!” “嗯。” 被李妈强行送回房,裴玉欢脑子里满是疑惑,她郁郁不欢的神态被鸽子撞见,鸽子自然是知道主子在担忧什么,她安慰,“枝枝姐姐会好的,主子,你若是为枝枝好,也该知道,枝枝不管做什么都向着主子,她也希望你能宽心些。” “话虽如此,可一想到枝枝现在的样子,我这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府里究竟有什么妖魔鬼怪,为何不冲着我来……” “呸呸呸!凭主子这样的话也敢乱说!过路的神明们,刚才的话不算,咱们主子可不能遭罪,罪都由我来扛。”鸽子念念叨叨的。 “鸽子,好了,就你这张嘴,和枝枝一样,一个比一个会说。我要你们健康,我不要你们出事!”裴玉欢将心事和盘托出,她真当这些人是妹妹。 原本她也是十八的年纪,不过是经历了生死,看透了很多,可她也是真的想好好帮助她们。 不要过得和她那一世一样,凄凄惨惨。 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这些女孩都是苦命的人,都有她的影子。她能帮便帮了。 * 过几天,闵福来报,裴玉欢放下粥,便将鸽子支开。 闵福进来,大有些架子,似乎是办了一件很大的事情,“夫人,这我都打听了,这枝枝姑娘呀……” 他说话吞吞吐吐的,似乎不忍说出口,脸上似有些惋惜。 裴玉欢知道他要说什么,也一直知道府里的传言,都不是很好听。 无非是说枝枝遭人破了处子之身,这种混账话!想想就气。 别人说也罢了,这闵福他一直有心交好枝枝,竟然来她跟前说,确实让她动怒。 她是个女人,也了解枝枝和他有些暧昧不清,她曾放任,是以为他值得托付,如今看来,不过是负心汉罢了。 她怒斥道,“住口,休要胡言乱语。你可知你要说的是破坏女孩名声的话。你下去吧!” 闵福一愣,倒是没想到裴玉欢发这么大的脾气,他知道枝枝的重要,却不知如此重要,他赶忙将话吞进肚子,“是是,小道消息,不足道来。” “滚!” 裴玉欢气的不是他办事不利,而是办事的女人和他还有些牵扯,他不仅不查得仔细,反而栽赃陷害。 背信弃义,这样的总管,府里是容不下的。 可无端因为这件事就除掉他,不大能站稳脚跟。 想来想去,还是他日再寻个错处,打发了吧! 正想着,才看见闵福跪在地上还没走,她压住心中的火,要说这个狗腿子,也是有他的能干之处,比如狗腿子。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闵福跪了下来,他头磕在地上,脸上已经有汗珠滴下,他大有赴死的情绪,“夫人,小的查到一个人,她自称是二公子的生母……” 生母? 裴玉欢手中端着的瓷碗,摇了摇勺子,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眼神忽地变得犀利,刚才是温柔刀,现在是直击心脏。 她冷漠的问道,“不是说生母已经死了吗?沛水当真有起死回生之术?” “小的不敢撒谎呀!”闵福急的额头上的汗水直冒,他手颤巍巍的发誓,“小的要是乱说,天打五雷轰!” “如实道来!” “我前阵子听说二少爷是沛水的人,我便悄悄的和沛水那边的人联系,我才发现,二少爷的身份并非那么简单,他是沛水皇室的私生子,当初被偷偷送出了宫保住了性命,她的生母被关进了大牢里,前阵子刑满释放了。她在文清一带的十里铺,打听二公子的消息,刚好被我撞见!” “你起来吧!”裴玉欢摆摆手,她放下手中的瓷碗,站起身来,走到窗前。 窗外是一阵桂花的香气,这个季节,她全然忘记了还有这么美妙的香味。 “谢夫人!”闵福起身,这件事他是真的误打误撞对了。 “嗯,让她进府来见我吧!” “是,小的定会办的稳妥!” 裴玉欢点了点头,“你屋里没个照顾的人,我爹爹生前府上的夏清,我看他无处去的,不如就先去你那里,你看着吩咐。” “是是!”闵福自当是夫人的赏赐,赶忙谢了,“谢夫人。” “你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要是中意哪家的姑娘,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闵福这人好色,他跪下来磕头,“谢谢夫人!” 裴玉欢看他高兴的劲头,她皮笑肉不笑的问道,“若是让你娶了枝枝姑娘,你可愿意?” 闵福果然大惊失色,“小的不敢,不敢觊觎枝枝姑娘!” “不敢最好!”裴玉欢一挥手,“闵福,你记住,想巴结我就做些实事,别一天到晚花花肠子,我身边的哪个丫头你都碰不得,知道吗?” “奴才明白!” “去吧!”裴玉欢摇摇头,她最近喜怒无常,大家都怕她。 “回来!” 闵福吓得又跪下,这孕妇惹不得,“夫人请讲!” 她叮嘱,“若是二公子的事情有一丝风声走漏,你就提头来谢罪吧!” “哪敢!哪敢!小的这就去办!” 闵福连滚带爬的出去了,肖沣百打门前看笑话一样的盯着他,他行了礼赶紧走了。 肖沣百嘴角挂笑,这母老虎果然还是出名的,他进了门,靠在门框上敲了敲,“我听说夫人最近时常上火,这些狗奴才,回头我替你教训他们……” 有些天没见着肖沣百了,裴玉欢到生不出什么感情,自从肖沣百活着回来,她仿佛就在逃避,逃避他们之间的一切。 她始终不是秦子艾,占着她的身体,和她爱的人,她心里有亏欠,可这份亏欠她只能弥补在孩子们身上。 可眼见着自己要亲自生孩子了,她不知道如何面对。 这有了自己亲自生养的孩子,她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偏心,到时如何去说。 “你来做什么?” “我来求同房!” “又来!现在肚子大了,不方便,老爷,你就忍不得吗?”裴玉欢显然是不高兴,她冷着脸。 好在肖沣百这人死皮赖脸惯了,他坐到裴玉欢身边。 拉着她的手一阵摩挲,祈求道,“你想哪里去了,我不过是思念娘子,想时时刻刻看着你!就算不同房也行,同床我也不介意!我保证不乱动!” 裴玉欢,“……” 信你个鬼! 作者有话要说:  陆续在改错别字,更新不稳定。 等完结一起看。 感恩~ 第53章 神力 十月底, 天冷了下来, 飞雪迎冬,大瑞之年。 枝枝的病况一直不曾好转,沈秋也查不出什么缘故。 如今肖北淮也越发的胆子大了, 每次沈秋来, 他都站在长廊下等他, 然后和他谈说一二。 裴玉欢见他对药理有研究感兴趣, 便特许他抽时间去跟沈秋学习, 沈秋也同意了。 两个月过去了, 裴玉欢的肚子又大了两圈。 她和肖沣百的感情渐渐的好转,她怀着孕忧思太多, 总会患得患失, 奈何肖沣百像个狗皮膏药,死活粘着她, 她拗不过, 就同房了。 这感情果然是久处不厌, 日久生情。 因着一些缘故,肖千冷的生母后来一直不曾出现, 直拖到鹅毛飞雪降落,她才又出现。似乎是经历了什么。 这天, 裴玉欢和小河看完枝枝,就看见闵福来报,她神色微微有些变化,看到是等到了。 她吩咐道, “小河,我想起来了厨房里有些梅子,是枝枝爱吃的,你去拿些给她。” 小河一听,喜滋滋的点点头,“是,夫人。” 顾不上闵福来这里干啥,他一个做下人的也不问那么多,就是听命。 其实小河何尝不知闵福这个人狭义至极,一听说枝枝得了精神障碍,就躲得远远的,再不提两人的感情。男人若是做到这般绝情,不嫁也罢。 他替枝枝认清了闵福,自然也看闵福不顺眼,总管也不叫了,便跑了。 闵福脱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心里还念叨着小河傻,这被人玷污的姑娘他还惦记,真是要命。 两人相互不顺眼。 裴玉欢见在眼里,她皱了皱眉,“闵福,你可曾去看过枝枝?” “不曾!”闵福忙撇清关系,“我和枝枝交情甚是浅陌,她是个姑娘家,我一个大老爷们怎好意思去她闺房!” 裴玉欢心道,你还知道你是个大老爷们,一点担当都没有。 莫说枝枝不是被玷污,就算是他也不该如此冷漠。 枝枝真是错看了人。 裴玉欢心里念着枝枝出事绝对和肖千冷脱不了干系,可她这些日子却不曾见肖千冷有啥做的不当之处,完全寻不住把柄。 况且,她曾有机会看过他的手,并未有何不妥。他应当是个普通人不过。 闵福躬身在裴玉欢的面前,“二公子的生母我已经安排了进府了,夫人,我怕人怀疑,先让她在我那里候着呢!夏清看着呢!” “你办的好。走吧!我们一同前去。” 裴玉欢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她和肖千冷的渊源太深,若不是她从前了解他,今生一定会相信他的话。 可偏偏,裴玉欢所经历的一桩桩、一件件事,都指向肖千冷的特殊,他是个会巫术的巫人。 姚嬷嬷说祖上曾见过巫人有巫术,他们传授的人不多,也就是说并非所有人都会巫术,要看谁是天选之巫。这也就说明肖千冷就是那个天选子。 待想清楚之后,这些事便能解释的通了。 枝枝必定是看到了什么才会如梦一般到现在还不曾清醒。解铃还须系铃人,一切只有见过他生母才知道。 裴玉欢想着,脚步更加稳重些。 两人自是到了闵福的住处,她前脚迈了进来,后脚夏清立刻请安,“夫人,吉祥。” 夏清本来是个侍卫,让他给闵福打下手,自然是屈才。在闵福手下练练,倒也不是什么错事,要想做好肖府的掌管师爷,他得有闵福的圆滑才行。 想来这磨合也差不多了,她挥挥手,“夏清,晚点去找老爷,以后就做这府上的侍卫统领吧!” 夏清本来就是想报恩,他对做什么都没什么要求,如今官升一级,自然是傻了。 不过夫人让他做什么他都是开心的,他抱拳道,“夫人,我跟随了将军这么多年,发誓此生要跟随将军。如今将军去了,秦家府邸也没了,小主子就是秦家,也算是继续效力秦家。此番恩情,感激不尽,多谢夫人!” 一旁的闵福也傻了,这平日里能打能骂的人竟然要和他平起平坐了,当下脸一黑,却不敢发作。 裴玉欢看笑话似的盯着闵福看了一眼,她叹口气,“闵总管,你也有功,此事你功不可没,得空去管账房领赏吧!” “是!谢夫人!”闵福一听钱乐了,心想他的地位也升不上去了,这样有封赏也行。只是,便宜了夏清。 不过他怎会表现出来,只是拉着夏清贺喜,希望他能替自己说说好话,“恭喜夏兄,你这是大喜呀!” 夏清才不吃拍马屁那一套,他是个木讷的人,自然后也说不得好话,“一屋住的喜什么喜的,都是夫人仗义才有我的今日。多谢夫人!那妇人正在偏厅。夫人要见吗?” “闵福,你去带人过来吧!” “是!” 不大一会儿,一名年轻妇人便进来了,她衣缕澜衫,看样子是受过苦的。 可那眉眼却是像极了肖千冷。原来他的生母竟然生的这般秀气。即使是受了委屈,也掩饰不住好看的皮囊。 不过衣服穿得寒酸,对比裴玉欢身上的锦衣绸缎,当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她本该是巫国王子的母亲,本该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人,如何会像今日这般落败。 她拖着大肚子,示意旁边的位置,“请坐!” 那妇人只字没说,她来的时候已经摸索了这里的环境,打量着这屋子,原比她想象中的要小很多,不过也十分富丽堂皇。 听说这里并不是夫人住的地方,她还听外人说肖府是有名的贵府,那她儿子住的地方自然比这更好。 她儿子是王子,住在这里倒也不是委屈,毕竟沛水常年窝在深山之中,再好的条件也比不上这京城。 何况肖家也是显贵之家。 她缓慢的开口,似有防备之意,“我没有见到我儿子,自然不会同你多说。” “未闻大名,我叫秦子艾,是这肖府的主母,我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人家,你也听说了我们肖家的事吧,不然你也不会来的。况且,你我本没有牵绊,我没必要骗你。”裴玉欢理理袖子,她强装着镇定。 巫人做事一向小心谨慎,这妇人若不是走投无路,怎会来这里。裴玉欢不急,她只要戳中利害关系,还怕她不配合? “好吧,夫人,我就明说了吧,我要带走我儿子!” 裴玉欢敛着笑意,再次理理袖子,她平静的望着坐在一旁的妇人,从始至终,她都不确定这个人是不是肖千冷的生母,此时却确定了。 她轻笑,“呵呵~” 这一笑,那妇人倒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以为这是不给她带走之意,便站了起来,强硬要求,“他是我儿子,你困住他又有何意义?” 夏清以为她要动手,忙拦住她,裴玉欢轻轻摇头,她理解一个做母亲的心,自然不会动怒,“夏清,你们先下去,我和她单独谈!” 夏清略皱眉,点了点头,和闵福一道出去。 等人走了,裴玉欢示意她再次坐下,“人走了,你可以说你来这里的目的了?是想讨我们肖家的银子,还是想做什么?你可知你口里的儿子告诉我你死了,还曾在月圆之夜给你烧纸钱。” 那妇人一听,愣神,她眼中忽然有大颗大颗的泪水降落,再不是刚才那般无礼。 她瘫软的坐了下来,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她的手扣的椅背很紧,一双粗手哪里有王子母亲的本该有的细滑,如若不是有隐情,很难将她的身份和肖千冷重叠起来,她绝对有故事。 正是这样的细节让裴玉欢处事不惊,这个生母过的并不好,如今自己的儿子已在富贵人家站稳了脚跟,她不会带他走。 她只是来讨点好处,如果裴玉欢猜的不错,她与肖千冷多年分离,如今她能求得,不过是守在儿子身边。 果不其然,妇人陷入回忆,“我的孩儿自出生就和我分离,被乳母带出去,就下落不明。我多年被关在地牢不曾见天日,如今和孩儿不能相认,我不求别的,夫人,你发发慈悲,让我见见他,我就看一眼,就够了。” 这最割舍不下的就是母子情。他们才是母子呀。 人之常情,若是裴玉欢现在的孩子降生,要被人夺了去,她也是无法割舍。 她倒也不是不近人情,她点了点头,“你既然进到乐肖府来,我便有意留下你,这样你就能日日见着你的孩儿了。我也是做母亲的人,自然是知道母子分别的锥心之痛。” “夫人?”那妇人听到这话忙着跪下来,她匍匐在裴玉欢的脚下,毫无违和感。 看来都是伪装。 她抬头继续恳求,“夫人,我叫山翠,你称我山娘即可。我本是巫族王宫的女仆,王君他酒后将我宠幸。怀了这孩子,也基本是丢了半条命。孩子一生下来,我连看一眼都没机会,就被送去天牢。如今巫国大赦,我才被放了出来。我听说了孩子已离弃巫国,他既然不想卷入王宫是非,我也不强求。我只求守他百岁。” 百岁?裴玉欢微微皱眉,“这样说来?你们巫人可活百岁的传言不假?” 山娘一听自是一惊,她眼中满是惊恐,像是被人说中了什么不该说的。 果然,见她匍匐在地,换了一个地方磕头,这次是对着方厅的天,一阵念念有词,叽里咕噜。 裴玉欢等她做完这一仪式,想一问究竟,却恐怕她不会说出实情。 “夫人,你可知我们巫人并非人人都有神力,我只是一介草民,又如何会有那逆天的本事,我们下人是世世代代都是下人,生的儿子也会如此。这是被古老的神明诅咒过的。不然,我的孩子怎么会被驱逐出巫国。” 裴玉欢笑了笑,原来如此。不是谁都有神力。那么肖千冷的神力来源何处?不是先天,是后天得到的?她不动声色,继续听山娘说话。 山娘叹口气,“夫人,我还有个不请之情,可否答应?” “你说?” 第54章 随他 当即, 裴玉欢应下云娘一事。 只是, 有个条件。她得迟些日子再进府。 十二月,隆冬渐近,窗外是一片白雪皑皑。 裴玉欢这几日的气色是越发的好了, 沈秋来的勤, 她自然是日日都平安。只待几日后孩儿的降生。 这日肖北淮前脚跟沈秋出了去, 这肖千冷就进了来, 他好些日子没来请安了, 今日儿得空来倒是让裴玉欢意外。 她端靠在软塌上, 斜着身子睥睨着肖千冷,心中若有所思。 枝枝的病还未见好, 裴玉欢也就是隔两天去她房里看看, 两人总是相顾无言,最后裴玉欢都是轻拍枝枝的手背。 此事怎能着急。 裴玉欢靠累了, 便歪着头问道, “小千, 这几日夫子说你进步神速,《文清国志》你都已经背会了, 可有此事?” 堂中肖千冷抿唇低头,他微微颔首, 点了点头。 四下寂静,原也不打算留肖千冷吃午饭,这会儿裴玉欢又饿的很,她想打发人, 又想起一事来。 自肖千冷从战场上回来,便已经是文多名的心腹,他每隔半月都会被宣召一次,这地位在肖府中可见的往上升。 裴玉欢自是了解他胸中抱负,他似有吞没肖家一心思,只不过迟迟未动作。 若是不给个警告,怕是当她裴玉欢没个心机,经过这些日子以来,她一边头疼,一边成长。 从未经世事的十八岁女孩,到26岁掌握一整个肖府,甚至已然撼动皇权的人,她早就变了。 如若说这些是必然也不会为过。 经过沈秋的治疗,枝枝这件事已然有了些眉目,裴玉欢既然有心提起这事,就是胸有成竹。 这件事说来也是意料之中,肖千冷有意结交外援,巩固自己在朝中地位。 只是,这结交的人,竟然是裴玉生。 没想到重来一世,裴家依旧被肖千冷算计在前。原本她不想管,可毕竟裴家始终是她真正的母家,她可以眼睁睁看着裴文峰去死么? 眼睁睁看着苏家的小姐,自己的娘亲还是如上一世哭瞎了眼睛么? 裴玉欢心道:她重活的命是念主给的,也是她自己争取的,她未必做不到。 “小千,闻裴家的苏绣是京城最好的。如今人都说,他们裴家攀上了权贵,如今一日升天。如今我们肖家落寞,恐怕以后总会不便。这事你怎么看?”裴玉欢说的不痛不痒。 裴家是死是活她根本不在意,她如今已然彻彻底底是肖家人。 上一世连死都没葬在肖家,如今她已经掌管了肖家。多么讽刺。 听到裴玉欢的询问,肖千冷一个侧目抬头,对上裴玉欢深深的眼眸,他答什么都不合适。 他这段时间和裴玉生走的近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既然裴家父子有意巴结他,他便收着这好处。如今母上问起来,说明已经知道初略知道他盯上了裴府。 一颔首,他叹了口气,“母上,何时对裴府的事如此上心?” “夫子说你同裴家少爷走的近,我看那裴家水深,给你提个醒。前些日子,你外祖父的亡魂还未安息,就听见一些风言风语,邢捕头已经暗中查了,怕是和裴家脱不了干系。我这么讲,是希望你能明白,肖府是你的避难所,你不可做那种忘恩负义的人。”裴玉欢说的轻巧,似乎是随口聊聊。 可她却轻重都讲了,裴家可以拿下,但是也别想与肖家抗衡。 这话的分量,肖千冷一掂量就觉得心中一杵,母上对他有所怀疑。 这立刻跪了下来表决心,“母上,若是从前您不信我,我便是委屈,如今我做的这些还不足以表明我对肖府的心思吗?” “我倒是没怀疑你。只是,”裴玉欢皮笑肉不笑,“只是,这肖府人人都道萍儿的事有丫头说是你做的,她不过是个下人。你让那些下人以后如何自居?” 既然能将这件事说出来,她必定是有把握。只是这后面的事她也做的滴水不漏。 自从恭亲王去世,从秦府回来之后,裴玉欢便将上一批留府的丫头都驱散了,保证了她们的安全。那日李妈说起那水中有鱼腥味,她便命人秘密打捞,这一捞便是萍儿的尸首。 肖千冷磕头,“母上,萍儿留了遗书,她是自尽,她的字迹你不会不认识。” 的确,死人不会说话。 堂上的裴玉欢倒不是很心疼萍儿,她走到这一步是她自己心甘情愿,她曾给过她机会,让她选择留在身边,还是去肖千冷的身边,最后她选择了肖千冷。 她也多次警告她不要对他动心,不要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她非是不听。能怎么办? 既然这是个缺口,那么就只能凭空问问。 裴玉欢注视着肖千冷的脸,他倒是一脸坦荡,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摆脱掉自己的嫌隙,这是无耻。 “好,为娘愿意相信自己的孩儿。”裴玉欢知道,肖千冷再不是那么小不点了,如今的他在战争中重塑自我,已经成为一个小大人了。 他的想法早就默默的超出她的控制。 他成为文多名的心腹,她做什么都得给皇帝三分薄面,将他留在府里,任他胡作非为。 也许,称不上胡作非为,肖千冷更懂的是运筹帷幄,他懂得布局。 裴玉欢知道,这个小子,将她生命中的两个人都拿捏在手里,一个是文多名,一个是肖沣百。 两人从战场归来之后,关系与日巨增,就连肖凤兰都气哭了好几回,可奈何裴玉欢还不敢断定肖沣百就百分百相信她,她也说不出两人之间的亲密,究竟是不是真的那般亲密。 如今,裴玉欢算是尝够了爱情,她乐在其中,也时常冷静,她不是秦子艾,她爱过,也可以抽身而退,因为她是裴玉欢。 “谢母上体谅。儿子给您奉茶!” “你有心了!”裴玉欢自然是接过茶,放到一边。 她听从了姚嬷嬷的话,有些事不得不防。 “这是儿子应该做的!” 裴玉欢笑笑,她接着道,“难为儿子一片孝心,你生身母亲前阵子我已替你找到,我着人将她的身份探听清楚了,和你已故的娘亲生辰八字温和,而且她是沛水之人。她说早年传言她已故是因为她被锁在地牢里,外人怕传出去不好听,便瞒了下来。我已安排她不日进府,你意下如何?” 果然,肖千冷的脸有一阵白一阵红的变了,他不淡定了。 颤抖的身子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如今已有权利自行决定自己是否跪拜。明面上只是个带刀侍卫,可皇帝已经允许他随意进出宫殿了。 如果裴玉欢猜的不错,沛水巫人一生改变九次命运的次数,肖千冷用了一次在文多名的身上。 所以,即便文多名忌惮他是巫人,也任人其用,文多名是迫不得已。 看着眼前云娘心心念念的儿子,她还以为肖千冷承席她一脉的血液,毫无逆天改命的巫术,可她不知,种种迹象,让裴玉欢更加确信,肖千冷改了自己的命运。 原本秦子艾也被他改变了命运,可她不是秦子艾,穿到这具身体不会受到诅咒,因为她是裴玉欢。 肖千冷此时心里五味杂陈,当年的事终究要被抖出来了,他只是不明白,为何母上非要做的这么绝。 他望着那大着肚子的妇人,他原本心里的爱陡然变成了恨,她永远都不相信他的,对吧! “母上,孩儿不需要放弃我生命的娘亲。谁若是负我,我必定记仇。”肖千冷冷着脸说完,甩着袖子出去了。 他大步流星,没再回头一步。 看来此事让他动怒了。 裴玉欢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平常的肖千冷不漏痕迹的处在暗处,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他都藏的好好的,如今总算是有了些蛛丝马迹。 抚摸着自己隆鼓的肚子,衣服被撑得浑圆,她轻轻拍了拍,“孩儿,娘亲为了你们的安全,不得不先下手,若是将来念主怪罪,就归罪到我的身上。我会替你们接下惩罚的。” 做了娘亲知道,深知这肚子上的肉疙瘩得来不易,她身体上的辛苦倒是其次,这心理上,她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 重活一世,她为的就是报仇,这意外之喜,算是上天的赏赐。既然如此,她便好生养着。 为母则刚,从前不懂的道理,如今懂了。她要为肚子里的两个孩子谋划未来,若是谁挡她的路,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即便是人不人鬼不鬼的巫人肖千冷,她也不会甘于念主所说的轮回,她愿意往后在轮回中受尽苦楚,也要保孩儿平安。 所以,这几日,便要将云娘弄进府里来,牵制于他。 想到这里,她轻唤道,“来人!” 鸽子喜滋滋的进来,手里有端了一碗汤,看来又是沈秋开的安补粥,她按按额头,摸摸脸,这孕期的圆润,往后可怎么减下来? “夫人,有什么吩咐?”鸽子放下粥,“咯!” 和枝枝一个劲,看着她喝完,不然不依不饶。 裴玉欢抽搐了下嘴角,“那个,可以将云娘接过来了。明日你便去带二公子过去,两人相认。” “是,夫人,你又做了一件大善事!”鸽子收了碗,想了想又认真地说道:“夫人,你这样心善的人,我真的想伺候你一辈子呢!” 拍!马屁!裴玉欢再次按按额头,“……” “哦对了,夫人,小河说老爷今个儿又让他去库房取了一笔银子……” “随他吧!”裴玉欢应了,嘴角浮现浅浅的笑意。 能不随吗?城南的宅子,她都打听完了,藏得根本就不是什么青梅,是肖沣百以栾凰郡主的名义收养的难民。 那里俨然已经成为难民的避难所了。 反正秦府有钱,钱多的花也不花不完……任他用吧! 第55章 接生(上) 夜里, 月爬枝头。 肖沣百进门, 裴玉欢已经睡下了。 他蹑手蹑脚的进到内屋,裴玉欢半眯着眼,就月色下, 灯火暗淡无光。 以为他要同床, 等了半天, 他也没脱衣服。 只是在裴玉欢的额头上浅浅的吻了一下。 裴玉欢, “……” 像肖沣百这般他见过的死皮赖脸的性子, 如今是当真转了性子了, 万事都考虑着她了。 也不嚷着同床什么的呢,倒是少见。 从文多名当政开始, 肖沣百就变了个人。 以前是冷淡的, 偶尔转了性子的试探,现在有点热情了。 裴玉欢知道他也算为自己付出了很多, 她何尝有负过他, 她对他也是极好的。 房里点了半盏灯, 以防裴玉欢要起夜的时候鸽子来不及点燃。 烛火暗黄,将肖沣百的影子包容, 他的身影落在裴玉欢的身上。似是这烛火让她安心了,她微微动了动身子。 如今肚子大的, 竟然翻不动。 经过几个月的调理,裴玉欢的脸从清瘦到如今胖乎乎的,连瘦长的手都有些肉感。 牵在手里软软的。 肖沣百撑着脑袋就盯着她看,怎么都看不够。 尤其是听沈秋说裴玉欢肚子里有两个孩子的时候, 他既高兴,又替夫人为难。 真恨不得自己替她受这份罪,他真的从未觉得自己有过这样的想法。 从他抗旨也要救回自己的娘子的那一刻,他好像就爱惨了他的娘子。 他不管旁人如何看待秦家,如何看待肖家,他就要守护者她,直到他死为止。 下辈子,如果还能遇见她,他一定要先爱上她,然后将她呵护。 想到这里,他俊朗的嘴角上挂着笑,每每这样的时光,他总觉得温柔不过。 牵起裴玉欢的手,肖沣百低沉的男音缓缓落入她的耳朵,只听他道,“子艾,若是有来世,你一定要再遇见我,我会先爱上你的……” 裴玉欢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着实有点吃惊,她的眉头微皱,缓缓睁开眼睛。 已然看见肖沣百的脸上有淡淡的悔意,似乎他很懊恼。 夫妻俩一直以来都是相敬如宾,很少有这种心贴心的交谈的机会。 平常裴玉欢都是忙着府里大大小小的事物,她分、身不暇,他看在眼里心疼,几次肖沣百想说让肖老伯来帮着管管,可奈何担心自己的娘子多疑,便就作罢了。 “子艾,你醒了?”肖沣百倒是没有什么情绪,他摸摸裴玉欢的头发,“我看你这几日累的很,就没叫醒你。” “沣郎,这几日就要临盆了,我恐怕管不了府里,明天我跟家里人说一声,以后你帮着管理,我放心些。”裴玉欢咬了咬嘴唇,“不是肖老伯不好,是目前情况如此。我暂时还不能说明什么原因,等以后我会告知你的。” 说完这些,裴玉欢如释重负。肖沣百多少能压制着肖千冷,莫让肖老伯蹚浑水总是对的。 她看着肖沣百脸上的愁云,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她想了想,补充道,“你可信我?” “自然。”肖沣百点头,“你可知,你有种特殊的能力?” “嗯?” “让我深信不疑。” 裴玉欢脸一红,将脑袋转向别的地方。 “娘子,你从前可不会害羞。”肖沣百顿了顿,“我总觉得今年的你好像变了个人。” 裴玉欢心惊了惊,她转回头,“哪里变了?” “说不上来,感觉上变了。和以前不大一样。不过,无所谓,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肖沣百抿唇笑,替她盖好被子,“你睡下吧!我在这里陪你。” “你在这里,要我怎么睡得着!” “睡吧!乖!”肖沣百微微低下声音,他的目光温柔。 仿佛一切都岁月静好。 只是仿佛。 裴玉欢没料想肖沣百如此肯定,她略一思忖,既然身心都决定托付给他,自然也该什么都讲清楚。 “沣郎,我突然想起一个故事来,想要说给你听。” 她撑着手坐了起来,肖沣百立刻来扶她,将她的身子用被子抱住,然后从后面拥着她。 待在他怀里,耳边是他低低的呼吸声,温暖的气流反而让她觉得更加暖和了。 “嗯。你说,我听。” “当年十里红妆,有个姑娘嫁给了满心以为的爱情,入了门才知道那是悲剧的开始。新婚夜,她的丈夫将她染指,本无可非议,但事实她的丈夫心里装着别的女人,却强行破了她的身子,之后每次见面非打即骂,再不就是当他是泄私欲的工具。那姑娘是奉父母之命嫁的,自然要体恤夫婿,不成想姑娘没这运气活一生,三年就被丈夫休了。本以为解脱了,谁知道,他和别的女人一起给她下药,将她毒死了。” “那姑娘最后死了?”听到这里,肖沣百不禁有些惊异,“那姑娘现在埋在何处?” “你看,我都说了这是个故事,你怎么还当真呢?” “子艾,你说的太像真的了。” “你说,究竟这个姑娘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她呢?” “这个故事很凄惨,你从哪里听来的?既然不是开心的故事,就把它忘记。若是这世上真有这位姑娘一般的人存在,倒是让人怜悯。姑娘自然是没做错什么,是那个男人负他!” “想知道后来吗?” 肖沣百再度惊异,他感觉到自家娘子在被子里的手都是颤抖的,他眼里柔波漫漫涌上来,他点了点头,随后道,“我以为这是最后的结局了,没想到还有后来的故事?” 如果还有后续,他一定会听的。只是人死不能复生,恐怕讲的是那男人的故事。 裴玉欢接着说,“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真的神明吗?” 肖沣百摇头,“从前我不信,我信人定胜天。现在,我信,毕竟遇见你是神明给我的赏赐。” “那个姑娘死后被烧了尸体,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只是她的怨念不死,感动了念主,她重生了。她重生到别的人身上,她不是原/公/众/号/小/甜/好/文/铺/来的自己。她变成了一个很有权势的人,她享有肆无忌惮的权利,那个男人也同样改变了命运,成为他的养子,她终于可以报仇了。你猜,她会报仇吗?” 肖沣百倒是没想到这故事还有互动,他摇了摇头,“听闻夫人的描述,这姑娘心地善良,此人又是她的养子,必定会放过那个男人。我总觉得她那么好的姑娘,不会报仇。” “沣郎如果,我说如果,那个姑娘就是我,你会怎么样?” 裴玉欢盯着肖沣百看,他这阵子也吃胖了,脸上有了些肉,曾经好看的弧度也圆了些,她不禁用手去摸摸了。 她小动作一出,就被肖沣百一只大手牢牢抓了起来。 他的手还是有茧子,在她细嫩的手上轻轻摩挲,最后他吐出一串话来,“如果是你,你曾经受过这么多委屈,我定会多疼爱你的。往后余生,我肖沣百都会护你周全,无论发生什么,我的怀抱是你的,肩膀是你的,这个人,这颗心都是你的。” 肖沣百眼里的柔波被裴玉欢看的完全,她瞬时间化了一般的,心里打怵,曾经以为是他负了她,如今看来,他爱惨了她。 肖沣百虽然未明白裴玉欢的真实意义,他的那颗心也稍微有些明白,他的这位夫人是有故事的。而且还和刚才那个故事有关。 如果那个姑娘是他的夫人,他一定如他说的那样,会让她忘记那些不开心的过去。他会努力给她美好的现在,她一起努力忘记过去。 他将裴玉欢圈在怀里,嘴里哼哼着不着调的温柔曲子,这是在哄她睡觉。 “睡吧!睡吧……明天起来就好了,忘记不愉快……” * 早晨醒来,裴玉欢揉了揉眼睛,身旁是肖沣百,他凑得近,正看着她笑。 裴玉欢作势要推开他,却被他捉住了手,轻轻一吻,“夫人,早安!” “老爷,早安!” 如此有仪式感的清晨,让裴玉欢不禁耳朵红。 若不是她先前怕极了男女之事,她在婚恋上她一定是个温柔又可爱的姑娘吧! 不过,此时也好,有肖沣百在身边,她觉得安心。 夫妻原本相处十年,可她裴玉欢不过相处一年。 只是这一年,就让她看清楚肖沣百这个人,其实不是不爱,是他爱的不着痕迹罢了。 裴玉欢这阵子每每思起两人之间的事情,是越来越爱他的那份自信和坦荡,她问道,“沣郎,若是我不发现你以我的名义义捐,你是这辈子都不打算说吗?” “嗯!我自然相信不会瞒过夫人这么睿智的眼睛。” 得!这个傻相公! 就秦子艾那副爱吃醋的劲,就算她再怎么睿智她也会冲昏了头脑。 就算是她裴玉欢爱的分明,她依旧也冤枉过他。 “既然如此,那我问你话你要如实回答!” “你问!” “青梅是怎么回事?” “当年文清长街谁人不知道我肖沣百这位郎君呀,自称青梅的可多了,什么李姑娘,刘姑娘,齐姑娘的,我都不记得有什么名字了!夫人问的是哪一位!” “当真会骗人!”裴玉欢一嗤,她心里暖暖的。 上一世她多么渴望有人疼她爱她,可是望穿秋水她也不曾等到肖千冷的回眸,她就在灯火阑珊旁,和青灯为伴,终日以泪洗面。 始终不曾等到幸福敲门。 如今一切来得也不算晚,她欣然接受,这些都是她自己努力得到的。 为了他的真心,她又何尝没付出过真心。 “夫人,我自问你一件事?”肖沣百顿了顿,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道,“昨天那位姑娘的名字叫什么?就是你讲的故事?” 裴玉欢一愣,他信了她的故事。 其实就是裴玉欢自己接受这具身子也花费了不少时间,如今他只用了一夜便接受了,她颤抖的嘴唇一字一顿说道,“裴,玉,欢。” “欢儿?”肖沣百漆黑的眸子一暗,他口中慢慢的吐出几句不正经的话道,“欢儿好!欢儿的意思……夫人,此生与你,日日合、欢、鸳帐,可好?” 裴玉欢,“……” 怎么满嘴奇奇怪怪的话,这个人有没个正经。不过,裴玉欢心里还挺高兴是怎么回事? 啊啊啊……不好了,肚子怎么忽然疼了起来,裴玉欢摸着肚子,“沣郎,我,我,我肚子疼……啊……” 肖沣百看看那圆鼓鼓的肚子,“欢儿,我们的宝宝要生了!来人……找稳婆!找大夫!” “接生啊!” 第56章 接生(下) “生了生了!” 经历了九死一生的, 也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有一段昏迷的意识, 裴玉欢似乎是看到了念主。 她带着敬畏走了过去,跪了下来。 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子轻松了许多,孩子没了。 她惊慌向念主求助, “念主, 我自认为我行的端, 走得正, 没做个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你不能这么残忍, 拿走我的孩子。” 念主只是发笑,裴玉欢扑过去, “念主?” 眼前已然没有了念主。 她摸着肚子干着急, 额头上满是汗水。 她心痛至极,惨叫:“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 跌坐在地上, 忽然四周都是“哇哇”的哭声, 她惊魂的吓醒了,然后后背上满是冷汗。 身下早已没了负重感觉, 她看到稳婆抱着一对孩子,正放进锦布里。 那俩婴儿一男一女, 见她醒来,鸽子忙跪下,“恭喜夫人,喜得龙凤双生子!” 惊魂过来的裴玉欢, 额头上汗水濡湿了头发,昏迷前,她记得…… 自己痛得几乎骂人。 别人是一下生一个,它是一下生两个。 幸好胎位算是正的,她减轻了不少痛苦和负担。 “夫人!”几声着急的呼唤,裴玉欢看到房门被肖沣百一脚踢开,小河拦住他,“老爷,这女人生产的地方不能进?不吉利!” “什么吉利不吉利的,我要见夫人!” 裴玉欢还没见过老爷如此粗鄙,她皱着的眉忽然舒展开来,他这么疼她。 肖沣百快步到裴玉欢的身旁,他看似稳重实则也是焦急,从丫鬟手中拿过来软帕子,替自己的夫人拭汗。 满眼是心疼的神情。 从进门到现在连孩子看一眼都没来得及,眼睛注意力全放在夫人身上。 鸽子和进来的小河双双一笑,这感天动地的场面,要是枝枝看到就好了。 正说着,小河突然跑了,鸽子拉住他,“你去哪?” “去告诉枝枝姐!” “嗯!” 这几月,闵福再也不提和枝枝的事,倒是小河,有事没事就去和枝枝聊天,虽然枝枝听不懂,但是他还是坚持每天去。 这回呀!他一定要第一个将夫人得双生子的消息告诉她。 因为他知道枝枝的心里装着夫人。 “老爷,你也太温柔了吧!”一旁的鸽子不禁赞叹,“那什么,夫人,你要看孩子吗?” 对哦~肖沣百这才想起自己刚听到生了双生子的事情,他高兴地都忘记了。 他将孩子抱过来,递到裴玉欢面前,小心翼翼,生怕磕着自己的宝贝娘子,还有俩宝贝疙瘩。 “夫人,快看,是咱们的孩子!”肖沣百自顾自的乐,然后逗着哭泣的孩子笑了起来。 躺着的裴玉欢微微一笑,她还是个新手不会带孩子,合着怎么看这个爸爸很合格呀。 这么一想,更加欣慰。 “你们都下去吧!”肖沣百将俩孩子放在裴玉欢的身边,“我有话要对夫人说!” 鸽子还有些不放心,裴玉欢示意她们出去,点了点头。 虽说如今秦子艾已经失了父亲,可她的身份在府中还是第一位的。这都是肖沣百给的安全感。 肖沣百闲散惯了,也无心家事,他先前掌权也不过是替肖老伯撑面子。 肖老伯这一生为肖家兢兢业业,他不图别的,自然也是站在夫人这一边,所以,眼下,并无什么可以计较的。 “沣郎~”裴玉欢轻轻唤他,似是有气无力。 生孩子已经用光了所有的力气。 面上苍白,此时的她细若游丝,像一摊水,看着让人疼惜。 肖沣百将孩子晾在一边,又忘记还有孩子这回事。他昨晚想了很久,早晨那些话他都是考虑过的。 “欢儿,以后没人的时候这样叫你,可好?”他询问。 裴玉欢轻轻点头。 两人相顾无言,却似懂了很多。 这边小河带着消息直奔枝枝的屋子里,他兴奋的手舞足蹈,“枝枝姐,一龙一凤,母子平安。” 简明要厄的将情况说了一通,他本以为枝枝还是像往常那样没什么反应,痴痴傻傻的。 无论他说多少话都面无表情,可这回,他看到那张干净的脸上,清明的眼睛里有泪水流淌。 只是静静的流泪,就足以让小河欣喜若狂。 他摇着枝枝的手臂,“姐姐,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对不对?” 小河激动的大喊道,“枝枝姐,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他一高兴,将枝枝搂进怀里,又放开摇了摇她的身子,然后直奔着门外去,他一心想去找沈秋来看看,是不是这段时间的努力有成效了? 自从枝枝出事,沈秋说她这属于失了心智,只要有人每天给她讲故事,她便能一点点的回来,自此,小河就开始每天过来和她聊天。 裴玉欢看着他有这份心,自然是替枝枝高兴。 都说患难见真情,这小河可不就是嘛!往常枝枝都是因着年龄一直回避小河,可现在看来,年龄根本就不是障碍。 小河如闪电之势的身影出了去,身后是枝枝模糊的双眼,她手杵在桌板上,嘴角动了动。 正进门的鸽子看到她脸上有泪,她惊呼:“枝枝姐,你你你……” 三个‘你’还没说完,立刻转身跑出去。太惊奇了,枝枝姐有了反应,这是个好消息,要告诉夫人。 * 云娘刚被夏清领进府,由前府到后府要经过很长的廊,因她是外人,第一次进内府,要走的是偏门。 偏门有个池塘,连接着后花园,通往肖千冷的住处更近一些。 肖千冷喜欢秦府的绿园,这秦府卖了,这里便让人重新修建的一样。 此路进去,和另外几个院子的风格不同。 院子里一片子艾花的开的正好。云娘倒是没见过这种花,叫不上名字,却觉得突兀。 已是寒冬腊月,还有花竟然比梅花还要鲜艳。 花香四溢,满园幽静,阳光恬静,她心中忽然有了酸楚。 幸好,她的儿子不曾受苦,在这样的大户人家,一定养的很好。 当初,巫王后意图毁掉她的孩子,幸亏她拼死保下孩子,如今没见着孩子,她倒是有一种对夫人的信服。 她嘴里念着,“夫人没有骗我,我儿过的很好。” 夏清对她也算是礼貌,“云娘,你且进去吧,我还要去给夫人复命呢!” 云娘略微福身,“多谢夏总管。” 夏清一愣,随后抱拳。 若是叫他总管也不为过,他现在是总管侍卫。 待夏清走后,云娘才转身往屋内走。 屋里云烟缭绕,她到了门口,却踌躇不敢进去。 云扇之后,一席白衣身影,侧面萧朔而立,他手持着一卷书,正闭目。 和年轻的巫王一样,是受万人敬仰的王,他本该是巫国的王,却因低贱的母家身份被逐出了巫国。 作孽呀! 云扇之后的肖千冷听到异动,他人一飞而过,一个身影已经到了她的面前,他冰冷的声音,“是谁?” 手持着书已经到了云娘的颈边,万物皆可为暗器。 云娘抽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她无奈,来不及为自己辩解什么,当初她没给他好的环境生存,听说他小时候一直在叫花堆儿里。若是她的儿子恨她,杀了她也无妨。 这样一想,云娘倒是没遗憾。 只是,她有一事不明白,她问道,“你若是恨我,让我死个痛快也罢,不过,你的巫术从哪里学的?我非巫人血统……” 肖千冷收了书,从容的背了过去,他摇摇头,“你是他的生母?如此我不杀你,你走吧!” 云娘一阵恍惚,“你什么意思?我儿……?” 她仔细端详着肖千冷,他的耳朵上有红痣,她不可能认错自己的儿子。 当年天上降凤星落沛水,他的儿子就是那未来的巫国巫王,是继承巫国的命,虽是凡人却也不平凡。 肖千冷转身微笑,他的目光并未撒谎。“我不是你的那个儿子。” 这一世原身沛水王子已然死在了十里铺,他替代了他的身份。 上一世的他和裴玉欢的恩怨并未结束,他也是求了念主,不过是想补偿对裴玉欢犯下的错误。 简而言之,他也是重生过来的。 念主心软,说给他机会。却没指明白裴玉欢已经变成了秦子艾。 重生,他回到七八岁的时候,这个世界和上一个世界不一样,他拥有了这世界上最强大的能力,他能逆天改命。 只是,他出生了,裴玉欢还没出生。 反复确认之后,没等到裴玉欢的降临,却发现裴家多了一个男孩。 上一世,他爱秦子艾爱到不能自拔,甚至不惜伤害裴玉欢,他有罪。他以为这一世便不会了。 他不想重蹈覆辙,却不想姻缘巧合,还是被秦子艾救了。 一开始,他只当秦子艾是原先的秦子艾,他早就没了爱意,只是叫她娘亲,还如上一世那般活着。 直到,他从秦子艾那双眼睛里看到,且无比肯定,那女人的目光就是裴玉欢。 甚至不惜去偷看她的身体,也要弄清楚,她是不是重生的裴玉欢。 后来,他牺牲自己改命的机会,去打开命运的轮回,证实现在的秦子艾就是裴玉欢。 他削了骨要做她一生一世的保护者,她却没有接受。 多么讽刺,他曾经因为秦子艾伤了裴玉欢的性命,如今又因为秦子艾是裴玉欢,而落得满园孤寂。 而他忽然多了一个真的娘亲,是他上一世都不曾见到的娘亲,何其可笑。 念主,果然是信守承诺,给他机会忏悔。 只是,他陡然起了恨意,为何两世他爱的这两个女人,都爱肖沣百那个憨货如此。 肖沣百除了脸生的好,又有什么别的长处呢? “儿呀,你怨我恨我都可以,可是你不认我,作实让我难受。”云娘眼泪飒飒落下来。 她想起自己辛苦怀着这孩子的那些过往,又因为私自生下他而被关了八年,她就一顿苦闷。 原本以为认了儿子自此能过的好些,不想……这个儿子好像不认她,或许可以说不是她的儿子。 “你要什么?钱财么?”肖千冷转身进了屋,“要多少?” 云娘心里一个咯噔,这儿子看透她的本意,她的确是需要钱。 但是,这认了儿子才是正事,她摇摇头。 肖千冷伸出五个指头比划在她面前,“五百!” 云娘摇头,“娘不是那么爱钱的人!” “五万两黄金买你生下肖千冷时的辛苦,足够了!” 云娘心动了,她望着冷冰冰的肖千冷,最终点点头,“成交。” “滚!十里铺清风明月轩有个巫人长老,你找他,他会给你的。”肖千冷毫不客气,随手一甩门框,准备送客。 “哐当”一声,云娘被关在外面,她敲了敲门,欲言又止。 “不够?” “不是!”云娘只想着五万两,这后半生便不愁吃穿,没有儿子又怎样,她懦然问道,“我能问下吗?我儿子去哪里了?过的好不好?” 肖千冷冷哼一声,见钱眼开的女人,他冷淡如水的回道,“他,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渣男该不该打???? 第57章 结局1 春去秋来, 一晃四年过去了。 肖云麓和肖恋依俩孩子已经能稳当的下地出去玩了。 裴玉欢意外的发现云麓的模样和陈远礼很相像, 而恋依则像她小的时候。 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 前一世,陈远礼待裴玉欢可谓是真情真义。 他们是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 也是从小到大的玩伴。 早年裴家和陈家也差不多, 后来因着裴家生意日渐好转的缘故, 裴家发达, 陈家越发显得没钱没势。 年纪也大了些, 怕旁人说闲话, 苏家小姐不让裴玉欢和他在一起玩。 自此裴玉欢再没见过陈远礼,她其实心里有亏, 欠一句道歉:他们家不该瞧不起陈家。 直到裴玉欢嫁人, 陈远礼参考中了状元,这事本应该落下帷幕, 却不知裴玉欢被人休了。 皇帝赐婚陈远礼, 陈远礼拒绝了赐婚, 这是掉脑袋的大事。 苏家小姐怕连累裴家的名声,更加憎恨陈远礼。直到裴玉欢死也不曾跟陈远礼说声抱歉。 那份真情, 裴玉欢不是没感觉,是她辜负了她的朋友。 如今, 她能弥补这份遗憾,当真是不错。 * 春初,肖北淮正在池边看风景,他一席身影单薄, 如今坐着轮椅,背影更加萧条。 凤兰走了过来。 如今她出落的成大姑娘了,她比以前懂事多了。 肖北淮看看妹妹,“妹妹当真想好了,进宫?” 自从四年前,肖凤兰激怒了肖千冷,遭来杀身之祸,被肖北淮撞见,他救下了小妹,也失去了一条腿。 之后,虽然肖北淮总是淡淡的口中满不在乎,可她心里总是有道坎过不去。 她成了大姑娘,不再像以前那般刁蛮任性。如今决定为了肖家,她贡献些自己的力量,去给皇帝当妃子。 能和肖家平起平坐的裴家,为了巩固自己的利益都不惜散播谣言,说他们和沛水有勾结。 此等诬蔑之辞,她怎肯绕过。等她顺利稳固了权势,必定要打一场翻身仗。 她咽不下这口气,“娘亲顾着四公主的面子,不肯和裴家开战,我就是要让裴家知道,即使外祖父入土了,也依旧是大功臣,绝对不会让他们裴家欺负我们肖家的。” “你长大了!”肖北淮清亮的眼眸,撒了些食物进池塘,“我知道你喜欢皇帝,哥哥支持你。若是在后宫委屈了,也别忍着,告诉爹爹。总归皇帝也是他女婿。” 肖凤兰,“……” 哥哥还能和她说笑,自然是好的,只是,她略微思索,“你和沈秋大夫?如今既然知道她是女儿身,便不要顾忌了。” “我这个身子……”肖北淮扯着笑,没再说什么。 他拉着轮椅向回走,准备离开了。 谁都知道,提不得这沈秋,沈秋是肖北淮心中的朱砂痣,可那又如何,他一蹶子,必定不会让那好端端的姑娘嫁给他。 肖凤兰皱皱眉,她对着那个寂寞的后背喊道,“沈姐姐等你那么久,如今都嫁不出去了,你还是不肯松口,你这个懦夫。” 肖北淮顿了顿,最后还是转着轮椅走了。 * 入宫那天,天边降了红云,是吉利的象征。 门外停了八台大轿,这是文多名给的恩典。到底是看了秦子艾的面子。 鸽子在前面端着喜糖进了房,裴玉欢从后面跟过来,她看到丫鬟在给肖凤兰梳头,她接过梳子,“兰儿,娘亲来给你梳头!” 过往种种,已经成为过往。 因着自己的缘故,肖千冷差点伤了她。属实是裴玉欢心软了,她不知道肖千冷还能做出那些事来。 后来,肖千冷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他如今入狱多年,想必日子也不好过。 “娘亲?”肖凤兰眉目深深,她长大了,越发的长得像秦子艾。 “兰儿,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可要保重。春桃如今身份不同往日,她是皇帝亲封的锦贵妃,你比她小且位分低,万不可发生什么冲突。”裴玉欢总觉得自己絮叨。 毕竟也是事实,春桃当年进宫赶上了好时候,进宫才三个月就被临幸了。 一介宫女备受帝宠,出入冷宫也好几回了,偏巧又被皇帝赦免了罪过,这位分是越升越高,身份自然也是尊贵。 “娘亲,你放心,我钦慕圣上已久,凡是我自晓得分寸,我不会像过去那般了。” “嗯。”裴玉欢点头,“娘亲希望你的夫君爱你。” 裴玉欢虽不能理解这小丫头何时存的心思,却比上一世的结局好太多。 宫里虽不是什么好地方,吃穿也不用愁,再说,还有肖沣百呢!怎么也委屈不了女儿。 肖凤兰毕竟是裴玉欢带大的孩子,看着她一天天的变好,她甚是欣慰,也难过不止,这她的婚事定下来,心头上也放松了不少。 但愿文多名能放下陈年往事,待她的孩子如珍宝。 就算不是珍宝,也别视如草芥。 这女儿就嫁了。 肖沣百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一早晨就出门了,这嫁女他一点表示也没有。 等上了轿子,盖头下的肖凤兰才问道,“娘亲,爹爹呢?” “你爹爹昨晚还跟我说他舍不得你去那里。一大早晨出去,现在也没回来。” “嗯,我知道了。”肖凤兰放下轿帘,“此去,娘亲,多保重。” “去吧!”按照礼制裴玉欢行了礼,这姑娘踏出这个门,身份就不一样了。 鸽子在一旁待着,静默的看着轿子抬起来,又看着裴玉欢的眼里蓄满了泪水。 弟弟妹妹在旁边蹦蹦跳跳,他们很高兴的指着轿子,兴奋的喊道,“娘亲,姐姐要嫁人了!姐姐好漂亮!” 裴玉欢抱起跳着要抱的肖恋依,“恋依以后也要嫁人呢!” 软软的孩子,摇摇头,抱紧裴玉欢的脖子,“恋依不嫁人!”。 此时,她终于明白了昨晚肖沣百说的那句话,他说以后恋依绝对不让她嫁人,就留在身边,看着她。 恋依这么可爱,别说肖沣百,她也不舍得呀。 虽说凤兰到皇宫总比去边塞强,可那也是看着心疼呀。 皇宫是什么地方,是文清法律唯一顾忌不到的地方,天子与庶民不一样,天子有很多宠妃,可文清其他百姓就不一样了,只能娶一个。 就算是要再娶,也需要和离后再娶。 锣鼓升天,烟花炮竹,声声欢快。 等轿子走远,喜队也跟着走远,肖恋依嚷着要下来,裴玉欢放下她。 她是看到了那些炸完的碎烟花,去和哥哥肖云麓一起玩耍。 “鸽子,你看着吧!我去看看这对父子,怎么一个也没出来。” 肖沣百不出来,肖北淮也不见人影,这俩人是故意要她一个人难过。 她到了肖北淮的院子,这里药香阵阵…… 春来了,院子里的草药花开了,他们如今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 只是,又到了那个揭伤疤的日子。 算起来,今个儿是肖千冷入狱的日子。 今天裴玉欢漫步进去,廊下两人正在下棋。 “你们一个嫁女,一个嫁妹,怎么还有如此闲情,来这里下棋?” 肖北淮沏了一壶茶,倒入杯中,“娘亲,来品品儿子的茶艺。” 裴玉欢坐了下来,这茶艺是她亲手教的,如今手艺精进,“不错。好茶!” 肖沣百笑了笑,“夫人,你这话可不要偏袒哦!我也是同样泡茶,怎么就说我的不行呢!” 他一边打趣,一边毫不顾忌的将裴玉欢揽到自己的身边。 肖北淮早就习惯了娘亲和爹爹这般,他拍拍手,“娘亲是宠溺孩儿才这么说的,若是爹爹也这个手艺,娘亲怪罪,那就是娘亲对爹爹有要求。” 肖沣百瞪着这臭小子,“没心没肺,早晚你也娶媳妇儿。” 这肖凤兰出嫁了,可算是清静了。 他虽不舍,可他懂势,如今木已成舟,只有祝福。 裴玉欢白了肖沣百一眼,这傻相公又戳中儿子的痛,她开解道,“淮儿,沈姑娘如今可是恢复女儿身了,你若是想娶,娘和爹立刻着人去办!” 肖北淮摇摇头,“娘亲,若是爱一个人,才会放她自由。” 裴玉欢知道这肖北淮犟得很,好说歹说了多少回,沈秋都没在意,他偏巧在意。 “你打算一辈子……”裴玉欢的话没说完,肖沣百手中的棋子顿了顿,“罢了,夫人,孩子的事我们就不要插手了。” 裴玉欢懂,她点头,儿孙自有儿孙福。 肖北淮亮亮的眼眸,眼睛大大的,他叹息道,“我今个儿早晨去瞧小千了,我告诉他凤兰出嫁的消息,他说他祝福凤兰。” 裴玉欢点点头,“他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再过几年就能出来了。” “不,小千说他心已向佛,出狱便去慈宁寺修行。” 肖沣百叹息道,“也好,就当替那尼姑超度了。” “嗯。”裴玉欢点点头。“甚好。” 他能想通是他的造化。她替他高兴。 “娘亲,他还说他日日祈福,我的腿过几日就能恢复了!” 裴玉欢望向窗外,她点了点头,“小千这一生唯一错的就是执念太深,若是生在寻常人家,他必定也是善良之人。他既然说了这番话,你就信了吧!” “嗯!” 三人聊着天,又回到了刚才的热闹,好一副岁月无忧的场面。 裴玉欢看着窗外纷飞的桃花,又一年开始了,但愿长久。 * 一年一度的花灯节又来了。 往常都是带着孩子们出来玩的…… 今年日子一到,肖沣百就将裴玉欢叫出来,直到两人在街上相遇,裴玉欢都还以为肖沣百带着孩子们一起。 她上前问道,“孩子们呢?” “孩子?”肖沣百知道她说的是俩小家伙,他摇摇头,然后说道,“今天只有我们两个!” 裴玉欢,“……” 这两年,忙着带孩子,他们都没有什么自己的时间。 裴玉欢这个人呢,凡是又亲力亲为的,所以肖沣百这一心想和夫人独处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吃过晚饭他就把孩子交给了乳母们,自己则约了裴玉欢出来。 此时,他心里美滋滋的。 “你都是几个孩子的爹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裴玉欢轻声责怪。 肖沣百不以为然,“欢儿,你都好久没叫我沣郎了!” 被这么一说,裴玉欢一笑,果然是个孩子。 “欢儿,还记得在这里吗?当时你的发北风吹的好温柔,我真的想立刻的亲你,可是后来忍住了,只是抱了抱你。” “……” “欢儿,你在想什么?” “想,你。” “嗯?”肖沣百眼睛一亮,他抱着裴玉欢转了个圈圈,兴奋的更像是个孩子。 他拉着裴玉欢到了城门楼上,去了最高的地方。 裴玉欢皱眉,“这里是他们执勤的地方!我们……” “本将军亲自执勤,顺便,和夫人赏花灯!” 裴玉欢感受到了利用公职的好处…… 街景上花灯散着各种颜色的光,温柔倒映,浪漫气氛随之上升,他捧着裴玉欢的脸,“欢儿,我爱你!” 他温柔的话语,点燃了她的心一般,她的脸颊绯红,他更加的心动。 他托着她的脸,亲吻着她的嘴唇。 烟花突然升起,这才是浪漫。 有一片柔软落在心上。慢慢的带她沉沦这柔情的海洋。 她搂着他的腰,回吻。 第58章 结局2 花灯节后, 肖沣百带夫人去城头赏花灯的事情就在京城传开。 这众多女生都开始传言肖沣百既帅又浪漫, 这秦子艾嫁对了人。 三月的早晨,清新的空气从屋外传来。 这几日,裴玉欢睡的很好, 早晨一伸懒腰, 从床上爬起来。 整理梳妆的时候, 枝枝过来拜访。 如今枝枝和小河完婚三年, 已经怀了五哥月的身孕。 “枝枝, 你气色倒是不错!” 枝枝坐了下来, “夫人,我自从怀孕了, 你就不让我做事, 我这养着跟个主子似的,总不踏实。” “枝枝, 若不是你装疯卖傻, 我们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让肖千冷露出马脚。你帮我还少吗?我们虽是主仆关系, 我却一直都拿你当姐姐。说你是我们肖府的主子也没错。而且,到了这个年纪, 有了身子更要注意,在没生出来之前, 都得好好养着。”裴玉欢笑笑,“你休息着,我让鸽子给我换身衣服,一会儿去见见他!今天是他的生辰。” “夫人, 你当真宅心仁厚。还惦记着他。”枝枝知道裴玉欢说的他是谁,不过就是肖千冷。 那年,枝枝看到肖千冷用巫术害了萍儿的性命,她疯也似的逃走,将这件事告诉了裴玉欢。 裴玉欢当即让她装疯卖傻,这才保住小命。 也正是那个时候,她看清楚了闵福的为人,嫁给了小自己七八岁的小河,如今日子过得美满。 小河也升了职位,坐上了肖府总管的位置。 只是小河这人有时候还是有些玩性,她有时头疼,有时候又觉得可爱。 正想着,小河在门外求见,“夫人,大喜大喜!” 见惯了小河的不稳重,遇到点事就是这般大呼小叫,枝枝无奈的摇头,“都多大人了,总管没有总管样子!夫人,你让我怎么说!” 裴玉欢不计较,小河一到,必定是喜出之喜,“鸽子,去挑件正式的衣服来,我一会儿穿着!” “夫人今日要出门?” “是!”裴玉欢点头,“就拿那件紫色的吧!” “嗯。” 小河等了许久,见夫人没应允,便在门外喊道,“夫人,大少爷的腿能下地走了!” 裴玉欢一个恍惚,感觉是自己听错了,她看到身边的枝枝要起身,赶忙扶着一起起来。 开了门,枝枝便骂,“你嚷嚷什么,去找沈大夫了吗?” “找了找了,我让夏清去的。我知道消息立刻来报喜了。只是大少爷能走几步,走多了就摔了,如今被夏荷和冬雪那俩丫头扶着进去了。” “嗯嗯,这是好事!”裴玉欢点头,“我这就去看看!你带枝枝去休息!” “是!”小河立刻笑嘻嘻的去牵枝枝的手,枝枝忙道谢,“谢谢夫人,我怀着身子不适合,不如让鸽子陪你去吧!” “嗯。” 文清有个习俗,怀着孩子不宜看大喜大悲之事,既然夫人发话了,她就只能听从。 等她生下孩子,那时再去也不迟。 裴玉欢听到肖北淮腿好的消息,就像是自己腿废了,忽然能行走了,她跑的飞快,鸽子都赶不上了。 “夫人,你慢点,等等我!” “夫人,别摔着!你慢点!” 裴玉欢哪里听得见,淮儿生性善良,牺牲自己救了妹妹,他没考虑过后果。 如今要因为废了一条腿,和沈秋之间的姻缘也断了。 她愧疚不止。 重生之后,唯独对不起的就是肖北淮,因着她的缘故,牵连到他。 如今见着好了,她能不开心吗? 说到底,她还是希望肖北淮能和沈秋走到一起。 这两个人也的确不容易。 个中心酸,恐怕只有他们之间能懂。 沈秋如此重情重义的姑娘,能做她的儿媳,她自然是支持。 沈秋在她后面不远,正匆匆赶来。 眼看着事情有了转机,她得推他一把。 裴玉欢转身跟鸽子吩咐,“鸽子,一会儿沈大夫来,让她在门口等着,我和淮儿有些话说。” “是,夫人。” 这见着肖北淮,果然,俩丫鬟将他按在床上,一个拖扫帚一个提棒槌,看起来好笑极了。 都说肖府其乐融融,可不嘛,哪里有什么主仆之分! “淮儿!我听说腿可以走了?”裴玉欢坐过去,掀开他的衣裙要看腿。 肖北淮脸一红,“娘亲,我长大了!” 裴玉欢“哈哈”一笑,“好,不看!我等着你的好消息。不过,先说个坏消息,沈秋姑娘近几日怕是要嫁人了,他们父母催的紧,我看这过不了几日就是了。” 其实这个消息也不假,京城有什么消息是裴玉欢搞不到的,她听下人说沈秋的父母看女儿没有嫁人的意思,打算直接许了人家。 床上的肖北淮一急,从床上掉了下来,他撑着床柱子站起来,问道,“娘亲,说的可是真的?” 裴玉欢点点头,“嗯。娘亲不会骗你,你若是喜欢她,何不娶她呢?” “我这腿,娘亲,你知道的!” “可是你的腿渐渐有了好转,假以时日就能完全走了!你和她情投意合,又是难得的喜好相投,既如此,你顾虑什么?” 肖北淮咬咬牙,“娘亲,你说的对,我这就去!找她!” 裴玉欢刚想着要扶他,觉得不妥,“淮儿,你试着走一下!” 肖北淮点点头,“嗯。” 他想行走起来,着实不易。 四年都不曾走动,这腿早就没了知觉。如今忽然能指挥它动了,却控制的不是很好,就像是刚学会走路。 他按照自己的记忆走动,他做到了。 门外是医药箱掉地的声音,“哐当”…… 沈秋傻眼了一般,她见过很多疑难杂症,这种坏死的腿能重新站起来的事,真的太少了。 简直就是奇迹。 她知道肖北淮不愿意娶她就是因为这条腿,她此次已经有了削发为尼的打算,看到此情此景,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肖北淮蹒跚走了过去,像极了一个老头,再次见面情人的场景。 他看着这位坚强的姑娘,曾亦师亦友,她能默默沉受这一切。 他哽咽在喉,最终抱着那哭泣的人,轻柔的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对不起,我来迟了。” “沈秋姑娘,以天为证,以地为媒,今生今世,非你不娶!你可愿与我节同心结?” 良久,带着眼泪花梨花带雨的沈秋,笑道,“我愿意。” * “砰——”一声,正坐在轿子里的裴玉欢抖了抖身体,随后轿子停了下来。 只听见外面有人吵了起来,“大胆,知道里面是谁吗?” 这边抬轿子的也不甘示弱,“那你知道这里面是谁吗?” 裴玉欢忙推开轿帘,让人别争论,“让他们先走,无妨!” 正打算关上帘子,对面的人掀开轿子,一个熟悉的脸漏出来,她开心的叫道,“子艾姐姐,原来是你!” 裴玉欢一喜,“四公主殿下,是你呀!” 两个人都下了轿子,当街聊了起来。 这四年前,文西双本来是要嫁到别国去的,谁知这裴玉生一见钟情四公主,甩黄金千万两娶这公主。 于是,爱财文多名上线,顺水推舟将妹妹嫁到裴家。 自然有钱打不打战又有什么关系。 如今俩人好着呢! 当年,全凭他们自己发展。裴玉欢当初只是牵个线而已。 无意促成这媒事,文西双可是一直记在心上,所以肖裴两家就算闹得再厉害,那都是外面人看到的,实际上和谐的很。 “你出府做什么?诶,怎么沣百哥哥不见跟着?”文西双问道。 “我来办点事,你呢?” “我带小姑子出来玩,来!卿佩,出来跟姑姑问好!” 小姑子?裴玉欢一脸问号。 文西双拉她到一边自行解释,“啊,姐姐可还记得红姑吗?她当年为了我哥叛国,后来太后知道了,便要杀她,谁知她被我那个老公公救下了。这风流债一来,前阵子梦春楼的红姑突然出现了,领着这个女儿送到府上,她便消失了,便再也没回来过,我婆婆心善就留着她在府里。可不就是我的小姑子嘛!” 俩人说话间,那小丫头已经下来了,那眉眼,像极了一个人。 她干干净净的脸,笑着行礼,“卿佩拜见姑姑!” “好孩子,起来吧!”裴玉欢牵她起来,示意鸽子递了玉佩过来,“出门急,没带什么见面礼,这个你拿着。莫要嫌弃。” 一张脸生的秀气模样,她看了看文西双,文西双点头,她才拿着。“谢谢姑姑!” “真乖!” 送走文西双,裴玉欢转而进了轿子,她拢了拢袖子,想起当年那个风姿卓越的红姑,竟然会和裴文峰有过一段情感,的确让人唏嘘。 红姑也是苦命人。 她原名柳红眉!是这梦春楼的头牌,当年何其风光。 四年前大统已定,之后便销声匿迹。这么些年突然出现,原来她被太后逼得差点死了。 心念已死,奇缘巧合被裴文峰救下,才有的这段故事吧! 她想起上一世那个咄咄逼人的柳卿佩,原来竟然是自己的妹妹。 难怪同她那么深重的仇。 百因必有果,如今被裴府认了,这一世的她终于解脱了吧! * 地牢阴森,鸽子提着饭盒跟在裴玉欢的身后。 两人前后到了地牢门口,邢捕头早就安排好了,所以裴玉欢所到之处直接放行。 她让鸽子等在外面,自己拧着饭盒进去。 牢里,地面潮湿脏乱,这里的气氛压抑,腐臭难闻。 裴玉欢记得肖千冷最爱干净,他怎么受得了这样的环境。 冷冰如铁的石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人,他浑身的衣服破烂不堪,看起来是被打了不知道多少次。 身上的肉绽开的血浆颜色深的发紫。 她颤抖着手,是谁?将肖千冷打成这样? 她轻声询问,“小千,今日是你的生辰,娘做了你爱吃的蛋饺!” 床上的人原本以为是别人,一看到裴玉欢,冰冷的眼神里都柔情了许多。 他想笑,可是笑不出来,他没想到她还会来见他。 “你还记得我还吃蛋饺?”肖千冷看了一眼食物,他伸了伸手,手上是肮脏的泥。最终也没吃。 “当然记得。娘记得很多东西!等你出来了,娘一定要亲自来接你回家!” “家?”肖千冷摇摇头。 他不想要家了。 他看了看地牢的地上从墙顶处透过来的光,他淡淡道,“我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我没有家,也没有娘亲。” 是他自己作践自己这般,他没了裴玉欢,还何谈家呢! “你恨我将你送这里来?”裴玉欢迟疑的问。 “不,不恨。”肖千冷摇摇头,“我有什么资格,我原本来这里就是赎罪的,欢儿!” “你叫我什么?” “欢儿!”肖千冷微微一笑,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他睁大着双眼,看着裴玉欢笑起来。 眼看着他要倒下了,裴玉欢扶住他,他靠在她的怀里,血腥掩盖住身上是难闻的气息。 他伸了伸手,又怕弄脏她的脸,最后放下来,“谢谢你!欢儿,上一世的罪孽太深重,这一世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解脱?谁说不是呢! 他又吐了一口血,道,“答应我,忘记我吧!永远都不要再想起我!” “好。”裴玉欢重重的鼻音,她已经落了泪。 躺在怀里的肖千冷,他心疼她的泪,可也不曾去拭掉,他知道那不是他该做的事情。 她的泪水,会有人替她擦干净。 他的眼中清明一片,他就看着裴玉欢的脸,缓缓的闭上。 没了气息,手滑了下去,身体也开始僵硬。 裴玉欢今天过来是来感激他救了肖北淮的,她本想就这样让过去就过去,重新开始。 结果,他先行用这种方式结束了自己的命。 他用自己的命换了肖北淮的腿。 裴玉欢想起那些陈旧的往事,如过眼烟云,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场错误。 说到底,她这次欠下他的了。 他再也不欠她什么。 她抱着肖千冷的身体摇了摇,“小千,你果然还是很残忍……用这样的方式让我记住你,值得吗?你活过来!活过来呀!” 牢房里,只听见裴玉欢的声音中,夹杂着五味杂陈的离别,她闭上双眼。 肖千冷,我答应你,我会忘记你的! 永远都不要再记起来。 永远…… 作者有话要说:  《念主小可爱的日常》 要说我叫念主吧,也不为过。可惜,我更喜欢别人叫我世界制造机。 这样讲比较无感情。 没错,我创造的这个世界(非真实存在的世界),我将一切故事都扭碎了然后剥离开,我就喜欢看那些所谓的善人,在利益面前,会不会道貌岸然。 事实证明,有的会,有的不会。 这太看个人发挥了! 比如重生的裴玉欢,她选择了善良; 哦……重生的肖千冷虽然失去了记忆,可是他却有了BUFF加成,给他无尽的改命机会,可是他还是没用好。 我没想到我意外的撮合一对跨世界的畸恋(不为过吧,毕竟没见面的儿媳妇和公公搞上了,咋想滴,裴玉欢,你知不知道,我只是让你重活,又没让你搞恋爱),还搞自己的公公! 算了算了,冷静一哈,想想,和谁都无所谓,反正不是和我就行。我风度翩翩聪明过人足智多谋才华横溢出类拔萃人见人爱、高尚谦虚助人为乐骄傲虚心且有爱心宽容心…的念主,怎么会计较这个呢? 好嘛,被动的月老,我表示整个故事发展下来,完全偏离我的航线,不过掌管着人世间太多的苦与难,也看的像追剧一样的哭哭哭了好几回,让裴玉欢这个小可怜来个HE也不为过。 我就不插手了。拆鸳鸯必不可能! 完美的HE! 最后看在我是念主的份上,真诚的求一波新文收藏…… 他来了他来了~新的故事来了~ 《在皇帝的心尖上跳舞》 文案: 甘庆子不幸穿进一本虐心又虐身的古早小说里…… 不仅男主对她一往情深,男配们也都当她是白月光。 女主先后与多名男人上演纠葛又狗血的乡村爱情故事,在即将同男二拜堂成亲之际,忽然逃婚投向男主怀抱;男主生性孤傲冷漠,从不喜近女色,却为女主刺青又打架,深情的同时也渣出天际,利用女主争夺天下,对女主若即若离,女主最后落得个心有郁结而死。 想着日后要被男主虐得死去活来,最后还死在男配怀里,甘庆子表示:MGJ!还不如不爱! 男配自恋又不正经,“阿庆小宝贝,到我怀里来快活呀!” 甘庆子:“……”滚! 后来,大型真香现场: 人人都说甘庆子掉悬崖没死却摔坏了脑袋,她竟然主动爬上那个被她拒了三十八次求亲男配的床。 甘庆子在线不要脸: 男配多财多金又宠妻,八块新鲜腹肌一米八的大长腿他不香吗? PS:王爷不昏庸,装的装的!!! 1V1,都是彼此纯纯的初恋 陪王爷到世界巅峰(其实是借光上位,呵呵~依旧是无脑故事) 外表俊美内心不正经的皇帝*会跳舞的逍遥公主 第59章 肖沣百番外 我承认我渣?渣?那不存在的。 男人的世界, 没有渣, 只有浪子回头。 ——肖沣百 我仿佛生下来就与众不同,谈不上别的,就拿脸来说, 都以为年迈四十的愈娘生不出漂亮的孩子, 可结果, 我出生自带柔和光环, 我文清第一帅呀! 是不是天理难容, 嗯……我也觉得, 外人说的有理,小时候长得好看的长大就残了, 呵呵……你们以为呀, 我是男主呀,除了脸好看, 我没被赋予什么别的优点。 (我请求和清酒一城谈谈!) 清酒一城:没得谈, 这是女主的戏, 你只是个配角!嘻嘻.jpg。 尽管如此,我还是努力的争取了重获新生, 我一点也不想半途就死了。 还好裴玉欢赏了我一条命,是的, 在被提前剧透后,我成功的用自己的聪明及智慧复活,你以为我是看上了女主吗?我看上的是她的金手指! 呵呵……别人骂的对,这点我是渣, 渣的体无完肤。可没办法,女主就是喜欢我,我能怎么办? 要知道从男配到男主我付出了多少,我隐忍,至少我比肖千冷隐忍,他那个憨批,竟然还TM是沛水的王子,还有百年不传的秘术,他竟然敢用在那些不该用上的地方,真是个傻X~此处省略一万字。 我知道我很讨骂,可是没办法,我的人设是腹黑和不讨喜,我就是那种看到问题不提出问题默默解决的大老黑,你能怎么办?来打我呀。呵~ 下面来串一下时间线。 我是个天之骄子,是不会轻易为谁拼命的,如你所见,我娶了秦子艾,我凭着她的权利一步一步高升,可是我从未为她停留过,我不爱她,所以,你没看到我的付出。 即便如此,我从未为秦子艾做过什么,我也不曾做过伤她之事,我只是看淡自然界的规律,我在悄无声息中慢慢的掌握,然后我不发一言,我相信我只是个过客,至少在秦子艾这里,我始终当自己是过客。 我从未喜欢过她。 可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像极了我的另一个姿态,出现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承认,我心动了。 糟糕,我的直觉告诉我一个男人的心动有多么可怕,而我心动的对象,竟然是我从未想过的对象。 我想,难道是日久生情?我觉得不是,她就像是一道新的□□,忽然照射在我的世界,我怎敢不紧张,不去探索…… 这一深入的研究,我发现一件更加糟糕的事情,一直以来,我都以局外人的姿态自居,这回我由局外人变成了局内人,我身处其中我才猛然发现,我在意的竟然是她。 我每月都会有银两支出,是因为偶然一次机会,我发现我的夫人喜好施舍,我想她一个女人家行事不方便,毕竟抛头露面的事她不需要做,于是每月我拨些银子给那些难民,以她的名义,这样总不会错的。 钱财对我来说早就是身外之物,我娶秦子艾,只是想满足了双亲的愿望,他们喜欢那姑娘,我便娶了,他们想要孙子,我也便照生了。 当我真的成为爹的时候,我爱自己的孩子,疼爱这些宝贝,最疼爱的是肖凤兰,也把她惯坏了,还不是因为那是秦子艾花了大半条命生的,我才珍惜的。 我以为夫妻之间不可多言,也无需多言,尤其是我们这种亲情至上的关系,却不知,秦子艾也有犯糊涂的时候,我既然选择她,就是信任她,她拿不能生育和小产来和我开玩笑,只是为了博得我的怜悯和同情,我觉得她很卑微。 原本那个骄傲的秦子艾如此卑微,我并不想面对,我也不想再去多说什么,我只觉得她错了,将我们之间的剩下的一丁点的美好,全都悉数瓦解,我发觉我爱不起这个人。 她从始至终都不相信我。 原先我以为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我图一个无愧于心,我的冷落我的自私,都不及她的变心来的突然,我察觉到我对这个感觉很不适应,我不喜欢她围着别的男人转。 甚至我都没有的过去,她却有竹马一堆。 呵呵~女人! 我有一种头上长草的感觉。既然如此,我这个正主看不下去,总要有点发言权吧。 什么三皇子三殿下的,都得给我闪开,这可是我名正言顺娶得娘子,就算是抢也得给个说法吧! 一系列的弯弯绕绕之后,诶~我发现我娘子她心里有我,嗯……我总感觉她眼里忧郁,从前她可不会这样。 从前在一起,她总是啰里啰嗦的话很多,可后来,她周身都缠绕着散漫的气息,她变了个人似的,对我还满是防备。 鸭喂!我是相公呀!娘子。 这样一想,我好像更难受了,不行,再不主动点,我妻子就要跟别的人跑了,说不定还会把我一脚蹬了。 不对,我可是大老黑,怎么可能就这么下线,我死皮赖脸的我也要将我的娘子找回来,让她回心转意。 我试图去接近她,我发现她的心仿佛尘封许久,旁人看不到她在想什么,我甚至这会儿才知道,原来我一点也不懂她? 我曾自诩自己是最懂秦子艾的。 却不曾想,人哪会一成不变,爱情尚且如此,人呢? 我试着去了解她,我才发现秦子艾真的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宝藏妻子,她是将军,真正的不上战场的战士,她做事有分寸,府里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 就连教育孩子的方式,都变了,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让人信服,我竟然毫不知情。 她一个刁蛮的郡主竟然能耐下性子来和声悦色的循循教导,是我这个做爹的失败,我惭愧了。 能让我一个不问世事只当过客的人改变了态度,我大为所惊,惊为天人的惊。 我承认,是我的心先动的。 男人嘛,一旦他有猎物,他就会主动出击。 原本我只想混混度日,这样一来,我有了进取心,我愿意守护这个家园,更愿意守护自己心爱的人。 即使知道沛水一战身处险境,我也愿意去搏一搏,人固有一死,我岂能贪图人世间,除了她,我还有什么留恋的。 老岳父本有意成全我,我又何尝能这样狼子虎心,他于我肖家有大恩,我怎会让一个头发都花白的人待我去死,况且这个人还是我心爱的人的至亲。 如此,思来想去,面对着熟睡的人,我终究还是选择一搏,若是能回来,我便再不顾忌其他,定要与她生生世世。 这一战,我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我知道圣上已不可信,我知道上奏一定不会有效,当别人暗算我的时候,我只能跟文多名联手,我助他为王,我堵他不会心狠手辣抽刀断水。 这一战,我胜利了。 只是文多名依旧有心除我,兄弟情,不过如此。罢了,捡回一条命,我开始审视这个世界,我是不是太自负了,我以为苍天不会负我,其实,苍天会。 幸好,我的身旁有她的陪伴。我开始积极的生活。 直到,当秦子艾给我讲一个叫裴玉欢的故事,我才知道,原来在不知道的另一个世界,还发生着我不能控制的事情,当然,我也没成想我能控制什么。 裴玉欢的故事让任何一个人都会痛心,只是无力去怜悯那个姑娘的故事,若是她真的如秦子艾说的那样,她的曾经就是那个人,那么我只能更加努力的去呵护她,加倍保护我爱的她。 我不管裴玉欢是不是现在的秦子艾,我爱的是我眼前的这个人,我爱惨她了。 我可以为她做任何的事情,从前我说不出口,现在可以了。就是这么有自信。我知道秦子艾(或许是裴玉欢)喜欢我的这份自信。 往后生生世世,我都要她,和她一起。 * 说到孩子,那是秦子艾辛苦怀胎生出来的。 一对灵儿,当真是上天给我和她的赏赐,我没想到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再得孩子我还是会激动的说不出来话。 看着一对可爱的宝宝,男孩像我自是魁梧,女孩和秦子艾眉眼一样,温柔的不像话。 我亲了又亲,将孩子抱到秦子艾的身旁,“夫人,快看,我们的宝宝!” 果然,她像极了第一次做母亲的样子,激动地连怎么抱小孩儿都不知道,我知道,她讲的故事定是和她有关。 凭我聪明的大脑,无需再问什么,我当她是裴玉欢,她进到秦子艾的身体里,我曾经怀疑我爱上了别人,那不是假的,那是真的。 那么我只能跟真的秦子艾抱歉。因为,眼前的这个灵魂才是我心头的至宝,我将娘子轻轻拥在怀里,在她的耳边温柔的叫她,“欢儿,你受苦了。” 我见她一愣,随后眯着眼睛笑。 嗯,就是这般,我好喜欢她的笑,当真是好看。 我支走那些不相干的人,和她独处,我拥着她,抱她在怀里,她香极了。 我继续告诉她,“以后没人的时候我便这么叫你,我会替你守住这个秘密。” 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僵硬了,随后柔和的点了点头,似是默认。 我们的爱,彼此,心照不宣。 最后,惟愿,我的孩子安然长大,因为那是我和她的孩子。 是爱呀!是爱情呀! * 小千的事,我从前是不会懂。 自从我听了那故事,我便懂了。 若是被伤害过,能不复仇已是最大的宽恕。 我的妻那么讨厌他,对他忍耐包容,教导他成人。 只是这个孩子看上了星星一样的人,他爱她。 爱本无罪,罪在他傻。 他有九次逆天改命的机会,他没有好好珍惜,这是他的轮回宿命,也是他应该受的。 我不可怜他,我也不恨他。 因为他始终没有得到我爱的人的心。 看吧,男人有嫉妒心~ 可男人,也很轻易的原谅。 第60章 肖千冷番外 与其说我娶了一个姑娘, 不如说我娶了自己的影子。 那么可怜, 那么无助,那么像我! ——肖千冷。 大婚当日,阴沉沉的。 天蒙蒙亮, 我被丫头唤起来, 让我穿喜服。 是的, 我要成亲了。 是裴家的江南女儿, 听说模样俊俏的很, 是个可怜人儿。 我的那些酒肉朋友都说我捡着宝了, 裴家的女儿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儿,我没有附和朋友, 只是冷冷一笑, 我这辈子为谁动过心? 显然,我早就心死了。 曾经年少的时刻, 我也曾心动过, 我把真情付诸的时候, 那个人随意的丢弃在地上,还用脚使劲踩了踩, 那一刻,我就再也没有心了。 后来酒肉穿肠过的时候, 我看每个女人都像极了那个动心的女人,我就在她们身上找快乐感,将她们虐的死去活来,他们都臣服于我。 我看着她们痛苦的表情, 一边享受一边继续,那种感觉让我十分得意。 对,我表面深沉,其实我内心是个肮脏的家伙。 大婚当夜,我喝的烂醉,反正娶妻也是那人让娶的,我就配合。 我跌跌撞撞的进了房间,瞧见那娇俏的身子,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脸庞,我想起来这事裴家的小姐,我便喊,“裴……” 裴什么来着?我给忘了。 只听见一个温柔的女声,“相公,我姓裴,名玉欢,你要是不嫌弃叫我欢儿就好了。” 我随手丢了那盖头,便出去了。 后来我找丫鬟来,“去备水!洗干净了!” 原是我打算自己洗澡的,我每回喝多了都能闻见自己身上的酒味,我实在是不愿意多闻。 随后我便在院子里睡下了。 直到一阵风吹来,我整个人打了一个寒颤,从屋外走了进去,本想钻进水里,不成想,一具白花花的身子落在眼前。 待仔细瞧着那人,眉目清秀,有儒雅的气质,一双眼含情脉脉,可怜极了。 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想起那日那些朋友说的话,我心一沉,呵~一个有些姿色的女人罢了,我不会喜欢她的。 她年纪看起来小我很多,在水里颤颤巍巍的身子,还有她丧着的脸上明显是害怕,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楚楚可怜。 她年岁可能十五出头,可我已经是弱冠的第三年,她小我八岁,更是矮我一头多。 的确娇小,的确楚楚可怜。 可是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弱小和无助,我看到她眼中的神情,莫名的一顿发憷,我想让她走。 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曾记得小时候在叫花子堆里,我也是那般的弱小,直到我遇见光一般的秦子艾,是她在光明的那一端,紧紧的牵着我的手,带我走出了那个黑暗的世界。 从此,给了我尊贵的身份,我成为肖府的二公子。 我知晓那女人最爱的便是肖沣百,我毫不犹豫的设计让他战死沙场,我还将这一切嫁祸给秦子艾,我以为这样她会死心,却不知,那个人的心从此上了锁。 我的心亦然如此,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 于是我总是不能正视自己的感情,我越是害怕裴玉欢我越是要伤害她,折磨她,仿佛这样我会好过一些。 我只要不去回忆我的过去,我就很快活,我就觉得秦子艾还是在乎我的。 既然她救下我,她就该连同我的心一起拯救,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他。 新婚当夜,我看着那个弱小的女人,她嚷嚷着要做秦子艾的替身,我气的浑身发抖,心打颤。 裴玉欢不配! 做秦子艾的替身,她以为她有什么资格可以取代我心中的秦子艾。 高高在上的莲花怎么能被淤泥代替呢!是她自不量力。 不过,我兴致来了,既然说是替代,不如就痛快的在她的身上留下我的痕迹,我就那么僵硬又不懂怜惜的,在那水中,将她弄得叫苦不迭。 我看到她脸上的情浪比那些溅起的水花还要欢快,我就知道她满足,也痛苦。 于是我更快的抽离自己,和她交、欢,果然,她一边流泪一边享受。 我尝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裴玉欢最终没抵过那些让人觉得兴、奋的情情爱爱,她昏了过去。 自此以后,我从她的身上找到了慰藉罢了,每逢和她高、潮就有数不尽的快乐,我总能掌控全局,我发觉我真是喜欢极了那种感觉。 从前我以为只有酒才可以让我忘记一切,我发觉和她云雨之时也可以让我暂时躲避一切,那种快乐是一切都无法超越的。 真的,就一点一点的沦陷,直到有天我从她身边清醒过来,我开始欣赏她的睡颜,她滑软的肌肤,和她微曲的睫毛,我禁不住去摸的时候,我下意识的抽回手,竟然结结实实的给了她一巴掌。 她果然醒了,然后是那种十分惊异的目光。 是的,每次她醒来的时候眼里都是屈辱,这次是惊恐。 我记得从这次之后,她面对我就是万年不变的害怕,紧张的她总会将手放在袖子里,不停的颤抖,然后大颗大颗的掉眼泪。 她想拒绝我,拒绝同我腾云驾雾做天上的神仙,也拒绝生死绑定在一起。 既然如此,我偏不信离开了她我还不是我肖千冷。 我那时候不明白,原来我的心还会为别人所动。其实,我为裴玉欢动过心。 我遇到柳卿佩,她的脸和秦子艾有着七分相像,只是,她是个□□。她的身体并不能像裴玉欢那样给我痛快。 当然,柳卿佩这个女人并非一无是处,她胆子大,什么都不怕,也不知道怎么看出我的心事,她告诉我,“你既然讨厌她,就便杀了她?” 她见我也犹豫,便激我,“还有你肖二哥不敢做的事?莫非你是动心了?” 动心?我当然不同意,我早就没了心,怎么会动心呢? 我听从了柳卿佩的话休了裴玉欢。 那之后我当真是觉得好受极了,好像我再也不会想着她这个人。 好景不长,我又开始思念她了。 于是我疯狂在柳卿佩的身上找她的影子。可惜,始终没那种感觉。 那次和柳卿佩完事之后,我醉酒熏天的说了句,“你不是她!” 柳卿佩自然是不乐意,“怎么不是,我这脸就是照着栾凰郡主的模样改的,我就算没有十分像,也有八分像。” 我充耳不闻。她和我说的不是一个人。 这些年,我看惯了秦子艾的冷漠,我早就对她死了心。 我原以为我的心死了,却不知道裴玉欢将它重新点燃,我爱上了那个如同我影子一般存在的人,如今我日日思念的竟然是裴玉欢。 柳卿佩这个人太工于心计了,她果然将我看穿,“你这个孬种,你爱上自己的养母你不敢承认,如今爱上自己的前妻也不敢承认吗?” 我清楚的记得当时柳卿佩笑的放、荡至极,她的笑声中多是鄙夷,她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没想到肖二哥也是个痴情郎,既如此,你就去追呀!” “你住口!”我吼道。 “住口?哈哈哈……好笑!”柳卿佩双手攀在我的脖子上,她热热的气息让我打了一个寒蝉,她轻蔑道,“只是,裴玉欢和他陈远礼再续前缘,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接受?” 不错,陈远礼这个人我有所了解,京城有名的一步登天帝,是的,他考中了状元,一日从原来的穷秀才升了官,并且皇帝赐了婚,我反驳,“他不是要娶公主吗?” “你不知道吧!他抗旨了!他爱的人是裴玉欢,就算是死他也要和裴玉欢一起的!我前个儿还在街上看到他俩逛着呢!有说有笑的!” “胡说!” 我不能接受,这个世间还有人真的爱裴玉欢,除了我,怎么会有人爱她呢! 以前我在叫花子堆里,别的孩子都有长老给的烧鸡吃,就我一个人没有,于是我便将那些烧鸡都毁掉,我让他们也和我一样得不到。 柳卿佩那个女人又看懂我的内心,“二哥,不如杀了她?” 我眸色微变,没有接话。 她又激我一下,挑衅看我,“你舍不得?” “没有。”我嘴角微扬,扯出一个微笑,“你有何想法?” 柳卿佩从袖子里掏出一瓶药,“二哥,这可是好东西,闻一下必定晕了。然后我们就来个毁尸灭迹,你说好不好?” 她越说越兴奋,倒了一杯酒递过来,“来吧,提前庆祝你的解脱,怎么样?” 说实话,柳卿佩的勾人伎俩确实正中我心,和她云雨的感觉虽然不像和裴玉欢那般有快、感,却也舒适,叫人心痒痒。 我就是这般酒肉混毒,我揽着怀中的人,突然‘哈哈哈’的大笑,我就要解脱了。 只是,在酒醉之时,我散着领口笑问柳卿佩,“你和裴玉欢有仇吗?为何对她如此狠毒?” 我依稀记得柳卿佩挑眉,她的话语平淡,“她是我姐姐。” 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也或是一场梦,我闭着眼睛,不再理会。 随后耳边温语相告,仿佛是一个很遥远的秘密,“可是我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