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势后我成了太子妃》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失势后我成了太子妃》作者:嘤音 文案: 承恩侯府一夜之间倒下,沈念娇这燕京第一美的盛名,只能给她带来灾祸。 她被充入教坊司,不想受辱,便锁上房门,对着细嫩的脖颈一剪子下去,就要了却残生。 太子萧景厉强闯进来,握住她纤细的皓腕。 他双眼赤红,声音铮然似铁:“孤娶你。” 人人都道,太子性情暴戾,杀孽无数,实非储君之位的第一人选。 可沈念娇见过他的温柔缱绻,知道萧景厉是把所有的温柔,都留给了自己。 从一介贱籍到太子妃,一直到后来并肩立于万人之上,那个声名暴戾的男人,予她一切尊荣独宠。 ●暴戾太子x娇软美人 ●1v1,古代架空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念娇 ┃ 配角:萧景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暴戾太子x娇软美人 第1章 承恩侯府一夜之间倒了。 元德六年三月,前有御史弹劾,后有刑部审案,列出的罪状难以计数。 承恩侯拒不认罪,然无用,圣上震怒,下令将承恩侯三日后午门处斩,锦衣卫连夜抄家,搜出奇珍异宝无数,并将女眷充入教坊司,是为女乐,可亵玩。 罪妇徐氏,在路上以金簪割喉,暴毙。 沈念娇不如母亲那般果决,她被人拦下后,中了蒙汗药。 醒来便在教坊司,一个叫柳四娘的女人,命女官扒光了她所有的衣物,以藤条抽打。 沈念娇号称燕京第一美人,含着金汤匙出身,珍馐美馔、锦衣华服从未缺过,承恩侯府没落败前,求娶之人络绎不绝,曾踏破门槛。 而今,竟被羞辱至此。 她丢掉了所有的脸面,泪珠子扑簌簌地落在脸上,曼妙娇美的身子抖如筛糠。 藤条起了又落,落了又起,打得她身上青紫交错。 沈念娇泪流了满脸,无论她如何求饶,都没用。 柳四娘看着沈念娇几度晕厥过去,抽了几下还没醒,这才抬手制止:“不必打了,把她洗干净,送到房里好生养个几天。这可是燕京第一美,把那些达官贵人侍奉得好了,教坊司就能进一批仲尼琴,这琴名字风雅得很,最是入那些文官的眼。” 女官诺诺应是,当今朝堂文官居多,若能得其美言,柳四娘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而教坊司其余人,不过是她的陪衬,她的奴才。 沈念娇同样如此。 哪怕她往日再如何的尊贵,入了教坊司,就得学会伺候男人,而且还得去人家府上陪酒作乐,等客人都尽兴了,方可回来。 如今还只是个开始。 沈念娇浑浑噩噩过了两日,等她清醒过来,父亲已经被处斩了。 消息是一个叫碧绿的小丫鬟告诉她的,碧绿说完话就走了,还有不少人等着她伺候。 沈念娇缩在褥子里,身上伤还没好,却知道这是柳四娘特意传给她的,为的便是绝了她的念想。 从此,无根无蒂,了无牵挂。 她之前拥有的一切,都像是个笑话。 父亲是宣朝名臣,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只因功高震主,就被圣上编排了无数的罪名,锒铛入狱,受尽刑罚之苦,最终在菜市口处斩,磨尽了一代名臣的风骨。 沈念娇闭了眼,头埋在褥子里,一声又一声的抽泣。曾经美得令天地黯然失色的面容,如今苍白如雪,菱唇不知何时已经咬破了,殷红血珠坠落下来,在褥子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红印。 昨晚沈念娇听见屋外的交谈,柳四娘准备把她的伤养好了,就送去贵人府上陪酒作乐,说是承恩侯嫡女自小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需教养,只消送过去就能得贵人的欢心。 那个贵人,指的便是刑部尚书,以极刑对待她爹,又奏请圣上,将承恩侯午门处斩的人。 如今五十余岁了,沈念娇几年前曾见过一次,老态龙钟的模样,颧骨消瘦尖刻的,背脊弯成一座拱桥。 沈念娇不想,一想起那人,她便犯恶心。 可屋子里早已没一样锋利的器物,白绫一条都没,身上更是中了软骨散,用尽全力的结果,也只是堪堪咬了下舌,难以成事。 “沈念娇,有人给你送来一盒糕点。” 碧绿不知何时推开了门,提着个食盒进来,她满脸不耐烦,柳四娘收了那清俊公子的好处,而她却是一分油水都没捞着,还多出个费时费力的活,当真是气死个人。 沈念娇听见这难得的声音,便看了眼食盒,红木质地,一个锦字鲜明醒目,刺痛了她的双眼。 几乎是瞬间,她便哭了,泪珠子滚烫落下,沈念娇哭得像被全世界抛弃的婴儿。 碧绿叉着腰,大声呵斥道:“哭什么哭,有东西吃还不好?赶紧给我吃完了,姑奶奶还赶着去伺候下一个。” 沈念娇在碧绿不耐烦的目光下,渐渐收了声,冷静些许后反应过来,这未必是一件坏事。 食盒上是锦国公府的徽记,说不定就是徐表哥派人送来的,若是食盒里头的糕点有毒,那她便能解脱。 徐表哥向来善解人意,想来是知道她的心境,特意送她上路。 如此,便好。 二人之间的婚约定是没了,若有来生,沈念娇定会报答徐表哥今日的恩情。 碧绿掰开沈念娇的嘴,一块一块地给她塞糕点,动作极其粗鲁,嘴里还嫌弃道:“嘴巴那么小,吃东西都慢,一看就是个不长肉的。” 沈念娇静默无言,吞下了所有的糕点,体内一丝异样感觉也无,她不禁失望地闭上双眼。 这糕点既然能送进来,柳四娘必然派人验过毒,兴许表哥只是希望她吃点往日精致的糕点罢了。 先前那些糕点,每一样都是她爱吃的。 可连最后一个人都没帮她,沈念娇心如死灰,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发现天色已晚,视线有些昏暗,碧绿不知去了哪处,已经不在屋内,而她自己,竟是可以动了! 是徐表哥帮了她! 沈念娇欣喜不已,正待有所动作,冷不防听见外头传来一阵骚动,她心中一凌,视线在房内快速转了一圈,落在那印有锦国公府徽记的食盒上。 表哥既然解了她身上的软骨散,定有下一步打算。他只送进来一个食盒,这食盒里面必暗藏玄机。 沈念娇下了床,仔仔细细地看着这食盒,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她发现一个暗扣。 教坊司院门外,太子萧景厉自蜀地快马加鞭回来,此刻风尘仆仆地勒马而下,他身姿高挑,面容俊美非凡,只是眉宇间掩不住的戾气,此刻眼底隐隐跳动着怒火,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只听骏马一声嘶鸣,萧景厉黑着脸,朝院门处走去。 柳四娘扭着腰身迎上去,涂满脂粉的脸满是堆笑:“哎呦,这是刮了什么风,竟把太子爷您给招来了。” “滚!”萧景厉一脚踹在了柳四娘的心窝上,随即他看也未看柳四娘一眼,就往里头走去。 柳四娘吃了痛也不敢拦这位煞神,只得咬着牙跟在太子身后,却见他一间间屋子的踹门,全然不顾四处的惊呼,和周围人隐隐带着惧意的眼神。 “孤问你,沈念娇在哪?” 萧景厉找了整整两层,都没找着人,紧蹙的眉心昭示着他此刻心情极差,戾气冲天,宛如一尊玉面修罗。 柳四娘哪敢惹他,连忙磕磕绊绊地答了:“在、在东华阁三楼西边第二间。” “带路。” 沈念娇自食盒内取出一把金色的剪子,尖端十分锋利,在指尖划了下便沁出血珠,似乎是特制的武器。 这下可好了。 沈念娇面上一喜,然而此时却听见了柳四娘谄媚的声音,还有一阵低沉有力的脚步声。 糟了,有人来了! 沈念娇灵机一动,拿着剪子,快步走到门前落了锁,发出清脆的一记声响。 几乎是刚一落锁,屋门便被人大力一推,随后是“呯呯”几声拍门的声响,吓得沈念娇心里一跳。 “开门!”男子低沉暴怒的声音,听着有几分骇人。 沈念娇听见有陌生男子在外面,当即不再犹豫,将剪子高高举起,对准了自己细嫩的脖颈。 娘亲,爹爹,念念这便来与你们团聚。 柳四娘在门外惊奇道:“这不对劲啊……我明明给她下了软骨散的,这门怎会锁上呢?” 萧景厉一听,立刻拔出佩剑,将屋门劈成了两半,“哐啷”一下应声而倒。 沈念娇的剪子还未落下,便感到皓腕一紧,再也无法落下分毫。 她禁不住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俊美阴沉的男子,正握着她莹白如玉的皓腕,眉梢眼底皆是暴怒之色。 沈念娇吓了一跳,手中剪子滑落在地,割破了男子绣着蟒纹的衣袖。 “太子殿下。”沈念娇颤着声音,不明白这位性情暴戾的太子,为何会截胡自己寻死。 她的衣袖顺势滑下,露出下面一截纤细的小臂,以及原本凝脂般的肌肤上青紫交错的痕迹。 萧景厉此刻见着了,登时铁青了脸色,问她:“为何寻死?!” 沈念娇被他吓得一哆嗦,闭上双眼,晶莹的泪滴扑簌簌落在面颊上,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萧景厉抬起另一只手,给她拭泪的动作笨拙而轻柔,像是第一次给人做这样的事。 沈念娇哑着嗓子,轻声道:“太子殿下若是为了我好,就让我一死了之吧……如今我已充入贱籍,过几日就要去尚书府陪酒作乐,没人能救得了我,殿下,我求求你……” 萧景厉狠狠瞪了一眼柳四娘,转而看向沈念娇时,已然赤红了双眼,他握着沈念娇的手微微颤抖,仿佛克制着力气,怕弄疼她一般,声音却铮然似铁: “别怕,孤娶你。” 第2章 此话一出,沈念娇立时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美眸,水汪汪的瞳孔中倒映着太子坚毅的面容,她几乎是想相信的,可沈念娇自知她如今的身份今非昔比,能出教坊司都是侥幸,谈何被太子迎娶? “太子殿下别诓我了,求你看在念娇往日谨小慎微的份上,赐我一死,我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 沈念娇泪如雨下,面色苍白如纸,说着就要给太子跪下。 萧景厉沉了脸色,紧紧捏着沈念娇的皓腕,分毫不让:“孤说娶你就是娶你!难道你不相信孤?” 沈念娇心里发怵,腿脚都有些发软:“可是……” “十五,你留在这儿,哪个不长眼的再敢欺负她,提着对方的人头来见孤!” 萧景厉打断沈念娇的未尽之言,他松开她,话音方落,暗处无声无息地出现一道灰衣人影,吓了柳四娘好一大跳。 柳四娘想起她之前是如何对待沈念娇的,一时心虚得很,嘴上勉强笑道:“太子爷,您这有些不合规矩……” 萧景厉冷冷睨着她,突然狠狠一脚踢在柳四娘的膝盖上,让她跪在自己面前:“贱妇,孤的人你也敢动!” 这次他使了三分力气,柳四娘登时疼得面色比沈念娇还白,嘴角一抽,竟是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她伏在地上,朝萧景厉不停地磕头求饶:“太子爷饶命!是贱妇有眼无珠,冲撞了您的贵人,还请太子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宽恕我一回……” 萧景厉冷笑道:“你和阎王去说吧。” 说罢,他拔出佩剑,将柳四娘一剑穿心,又猛地抽出血红的剑身,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殷红的血珠四处喷洒,染红了一大块地面,柳四娘向后仰倒在地上,双眼暴睁,死不瞑目。 沈念娇吓得瑟瑟发抖,难以想象这是一个方才对自己说别怕的人所为。 萧景厉面无表情地收回佩剑,冷冷道:“你身上的伤,是她命人打的?她该死!” 一阵料峭寒风刮来,沈念娇颤着身子,情不自禁地抱紧双臂。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只着一件中衣站在两个大男人面前,立时羞得难以自容,就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萧景厉见状,脱下自己的披风,将她严严实实裹成了粽子:“休要寻死,你若再敢……罢了,等着孤来娶你,嗯?” 阵阵暖意自披风上传来,太子清爽的体味萦绕在鼻尖,沈念娇突然心里发酸,哑着嗓子点了点头道:“是。” 家族失势,一朝落魄,竟是这个素不相识的太子救了她,沈念娇无以为报。 萧景厉阴戾的面容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又吩咐了十五几句,转身便离开了。 不一会儿,整个教坊司的下人都来到屋外,垂首等候沈念娇的吩咐。 皇宫,养心殿。 元德帝坐在龙椅上,听见总管太监福临的禀报,挑了眉毛:“哦?太子回来了?” 福临弯着腰笑道:“是,眼下正候在外头呢,圣上可要让他进来?” 元德帝面色不辨喜怒,沉吟片刻道:“宣。” 太子萧景厉不多时便来到殿内,一撩衣袍跪了下来:“儿臣拜见父皇,父皇龙体金安。” “平身。”元德帝放下手中的奏折,轻轻摔在桌上,“说吧,这么快便回来了,何事?” 对这个逆子,元德帝恨不能杀之而后快,偏生太子近年来势力强劲,连他都要退避三分。若是将宣朝圣上惧怕太子之事传扬出去,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儿臣想迎娶沈念娇为太子妃,特来恳请父皇赐婚。”萧景厉立在殿中央,虽说是恳请,然而他压根没一丝该有的态度,只是声音铿锵有力,似乎非沈念娇不娶。 “沈念娇?”元德帝惊讶一瞬,陡然回神,这是今日被处斩的那个逆臣嫡女,他忽而勃然大怒,态度少见地强硬,“放肆!” “还望父皇恩准。”萧景厉面不改色,似乎是想强行逼迫元德帝应允此事。 “朕说你放肆!”元德帝怒瞪着太子,盛怒之下的君王衣袖一拂,一杯滚烫的热茶便泼在萧景厉身上,而他却纹丝不动,只是神色冷了几分。 福临见父子二人气氛僵硬,连忙打圆场道:“太子殿下这是何苦?您大老远回来,也不和圣上话些家常,偏生惹圣上生气,还不快快认错?” 萧景厉眉梢眼底尽是阴沉之色,一字一顿道:“那,父皇这是不准了?” 元德帝被萧景厉瞪视,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你这逆子!朕今日才处斩了她的父亲,你没过多久便来求娶,是要当众打朕的脸面?你要知道,朕当初能力排众议,立你为太子,可也能废了你!” 萧景厉嗤笑一声,暴戾的本性显露无疑,似乎下一瞬就要上来拧断元德帝的脖子。 元德帝用手指着萧景厉,颤声道:“逆子!你……” 福临见元德帝面色发白,不禁大惊失色道:“圣上,龙体为重!” 话音方落,元德帝便昏厥过去,整个养心殿登时乱作一团。 萧景厉冷眼旁观,自地上起身,拂开粘在衣襟上的茶叶,径直走了出去。 等太医过来诊脉,开了药方后,福临才得了空,出现在养心殿一侧的隐秘小道上,发现那位主儿竟然还真在,登时哎呦一声,上前道:“太子殿下,您今日太冲动了。” “孤要娶她。”萧景厉背对着福临,一字一顿沉声道。 “圣上看来是不会准了,他毕竟是你父皇,太子若执意针尖对麦芒,怕是会惹急了圣上,狗急跳墙哪。”福临叹了口气,随即走过去,向萧景厉压低了声音道,“依老奴看,圣上方才是在装晕呢,往日里龙体康健得很,照理今日不会被您气晕,这才几句话,分明是不想让您娶了沈姑娘。” 萧景厉冷哼一声,眉宇间戾气尽显:“老不中用的东西,就该把他拖起来杀了。” 福临听后擦了一把冷汗:“哎呦我的小祖宗,慎言。” “若是有人在这儿偷听,早就死了。”萧景厉冷声丢下一句,随即便出了宫。 沈念娇那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太子的消息,却等到太子送来的八名侍卫,和两名侍女,登时便明白过来,事情怕是没成。 她没想过能嫁给太子,原先承恩侯府还在的时候就没想过,这样也好。 沈念娇看着面前伺候布膳的侍女,以及整桌精致的菜肴,面露为难之色。 侍卫守在外面就算了,先前那个叫十五的人也已经回去,可这些,既然嫁不了,还是不要拿人家的好。 “娘娘放心,一切都是太子殿下的吩咐,这道雪山花鲈鱼是蜀地的特产,殿下原本带了好几条回来,打算孝敬圣上,现如今全给了您。”侍女明月不疾不徐地说道,观其布膳的姿态,一看便知训练得当,是个可心的人。 沈念娇抿了抿唇,有些受宠若惊,而且明月居然称她为娘娘,这不是太子妃之类的主子才能用的吗? “可是我并不是什么主子,太子他终有一日也会娶妻,这些精致的菜肴……你们还是收回去吧,拿点简单的过来就好。”沈念娇将碗碟往前推了推,低眉攥了一下手指,觉得有些不自在。 “可太子殿下说,您的命是他给的,该如何待您也由他来决定。”明月笑眯眯地给沈念娇夹了一筷雪白的鱼肉,放在她碗里,不容拒绝道。 沈念娇暗道太子实在霸道,以前怎没发觉他对自己有这般心思,她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夜里太子没来,于是沈念娇睡了连日来的第一个好觉,却不知明月此刻正在东宫,向太子禀报今日她所见所闻,关于沈念娇的一切。 萧景厉阴沉着脸色,咬牙切齿道:“你说,沈念娇脖子以下,浑身是伤?” 明月恭敬点头:“是,奴婢给沈姑娘上药时亲眼所见,那伤瞧着是几天前打的,也没上什么好药,致使如今都未恢复。” “孤杀了柳四娘,现在想来,当真是便宜了那个贱人!”萧景厉气得起身,在殿内不停踱步,厉声道,“传令下去,把柳四娘的尸首给孤找出来,鞭尸喂狗!” 说罢,萧景厉又开始翻箱倒柜,找出一个青玉质地的小药瓶,丢给明月道,“给她用这个,不出两日肌肤便能恢复如初,无需忌口。” 明月见太子殿下连保命的金疮药都拿出来了,欲言又止,但想起太子暴戾的性子,便将金疮药默默收进怀中。 唉,大材小用。 不过看这样子,那位沈姑娘若嫁入东宫,定会极为受宠。 第3章 翌日清早,太子在教坊司冲冠一怒为红颜,欲娶沈念娇为太子妃一事,便在世家大族之间,乃至整个朝堂传开。 太子性情暴戾,无人敢惹,京城来教坊司的人,纷纷对沈念娇的屋子避道而过。 八名侍卫立在门口,气势磅礴,分外骇人。碧绿哪怕有心想窥探几分,也被吓得抱着衣盆跑开。 等她一口气到了外面,却见一名明艳动人的姑娘立在教坊司门口,身后站着两名丫鬟模样的人。 那姑娘身着华服美裳,仰头望着教坊司的牌匾,神情讥诮地轻哼一声,眼底颇为不屑:“沈念娇,你也有今天。” 碧绿直觉这是一位贵女,而且还认识沈念娇,若能攀上她,说不定对自己大有裨益,于是碧绿上前讨好地问道:“姑娘可是来找沈念娇?奴婢先前侍候过她几天,可以带您过去。” “哦?”萧甄唇角微扬,侧头斜睨着碧绿,语气带几分兴味。 身后两名宫女正欲怒斥碧绿无礼,被萧甄一个眼神制止下来,而后这位刁蛮任性出名的公主轻笑道:“带路吧,让本公主见识一下,沈念娇过得有多惨。” 东华阁三楼屋内,明月正给沈念娇上药,指腹沾了昨晚太子给的金疮药,在沈念娇整个后背上涂抹,动作轻缓温柔,且金疮药不仅药性温和,效果也是奇佳,故沈念娇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反而周身微微发热。 “明月,你给我抹的是什么药?”沈念娇轻声问道,她觉得这药效好得有些过分。 明月思量一瞬,太子先前没特别嘱咐,便照实答道:“金疮药。” 沈念娇心中一凌,差点就要坐起身来,她回头望着明月,急忙道:“快停下!这般珍贵的药,怎能用在我身上!” 明月浅笑了下:“这药基本都上好了,姑娘还是别乱动为妙,您有什么话与太子说便是,奴婢只是个下人。” 沈念娇听完后懊恼地将头埋在褥子里,发出闷闷的一声呜咽。 完了,她身上居然抹了金疮药,这下又欠太子一大笔银子。 如今沈念娇已经没有承恩侯府的庇荫,太子的恩情,她拿什么还? 明月正打算服侍沈念娇更衣,突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喧闹。 “就凭你们几个,也敢拦本公主?” 萧甄朝八个侍卫怒目而视,见对方毫无反应,她扬手就是一记耳光:“太子是我哥哥,你们听见没有?还不赶紧放我进去!” 被打的那侍卫不卑不亢道:“公主息怒,殿下有令,任何无关人等不得进入。” 萧甄被气得七窍生烟,转而朝碧绿吼道:“你不是说可以带我进去么?!” 碧绿吞咽着口水,身子都缩成一团,她哪料到三公主脾气这么差:“方、方才说的是,可以带您过来,没说能进沈念娇的房间,这几个侍卫看守得跟铁桶似的,奴婢也进不去啊……” “给本公主掌这贱婢的嘴!”萧甄冷笑一声,不顾碧绿的哭喊求饶,吩咐自己的两名宫女。 而后萧甄灵机一动,在门外扯大了嗓门,言辞尤为恶毒:“沈念娇,你这罪臣之女,上不得台面的下贱胚子!本公主知道你在里面,这几日吃了不少苦头吧?侍候几个男人了?说来给本公主听听。” 沈念娇刚更完衣,此刻听见这话,气得浑身发抖。她知道外面羞辱自己的一定是萧甄,往日只有这位三公主每次都针对沈念娇,没成想如今在她门外,萧甄竟会变得跟市井泼妇无异! 就在此时,一道阴戾暴怒的男子声音响彻整个楼道:“萧甄,你活腻了?敢到这里来大吼大叫!” 萧甄一惊,回头看去,发现太子萧景厉赫然在她身后,俊美的脸上戾气交错。 “太子哥哥,你怎么来了?”萧甄立马换上一副甜腻腻的笑容,小鸟依人地凑了过去。 萧景厉不为所动,唇边划过一抹残酷的冷笑:“若非你为继后所出,此刻早已被孤扒皮抽筋,丢入乱葬岗!” 萧甄怔住一瞬,随即委屈可怜道:“太子哥哥,我只是来探望一下沈念娇,没有别的意思……” “滚!别再让孤看见你!”萧景厉不想跟萧甄废话,他今早本是顺道来看看沈念娇,哪成想竟会遇到这个继后所出的女儿,在这里肆无忌惮地叫嚣。 萧景厉越想越气,朝那几个侍卫踹了一脚:“尔等都是死人?公主无礼,不会把她拖下去打一顿?” 侍卫们额前冷汗滑过,纷纷恭敬地跪在地上:“属下知罪。” 萧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转身就往楼下走去,衣袖下双拳捏得噼啪作响。 以往萧景厉虽然暴戾恣睢,但好歹还给自己三分颜面,如今竟是为了一个沈念娇,竟给吩咐那些侍卫打她这个嫡出公主!沈念娇,很好,这下本公主又记住你了! 萧景厉见烦人的苍蝇走远,站在屋外平复了一下呼吸,推门而入。 沈念娇已换好干净的衣裳,恭候着太子,此刻福身打算行礼:“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不必多礼。”萧景厉一把托住沈念娇纤细的手臂,将她扶起,后者仿佛被烫到,一下子往后退了步。 沈念娇原以为太子要过好些日子才来,此刻乍然面对他,心里难免不自在,便低声说了句:“礼不可废。” 话落,萧景厉眼底沉沉,就在沈念娇以为他要发怒的时候,萧景厉突然一把捉住沈念娇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拉入怀中,大掌扣在她细软的腰肢上。 沈念娇轻轻地“啊”了一声,待她反应过来,已是满面羞红:“太子。” 旁边还有两个侍女瞧着呢,虽则这二人十分有眼色,呆愣一瞬后立即低头退下,还关上了房门。 可沈念娇并不准备委身于太子,她伸手轻推他,这人身量太过高挑,沈念娇的小手正好放在他胸膛前,不料却又被他捉住,这下两只莹白如玉的皓腕都成了他的囊中之物,还被他单手并在了一起。 “嘘。”萧景厉食指抵唇,旋即在她耳边绽开一抹笑意,“你好香。” 她身上有一股子极致的美人香,昨日过来时便发现了。 沈念娇听到他这一句,面上犹如火烧,她羞恼之下咬住唇,没想好该如何回答,就先是这般一言不发地咬着。 萧景厉发现后伸出拇指,笨拙又轻柔地将她的唇齿分开,随后指腹按压在那片柔软之上,就是不肯松手。 曾经遥不可及、都已经与人定亲的女子因为这一场变故,成为近在咫尺的存在,萧景厉纵使平日冷酷无情,此刻却难免意动不已。 她是他失而复得的一件珍宝,如今就安静地待在他的怀里。 那花瓣一般的菱唇,他仅仅是碰了下,便心头一酥,如今更是感到浑身燥热。 沈念娇面色红得似要滴血,她用力挣开太子的束缚,后退数步,一直到退无可退,方才停下来平复心绪。她呼吸略微急促,心脏跳动的声音响到连自己都能听见。 太子对她有反应还算正常,可照理她不该对他……莫不是在教坊司待得久了,染上了这里的淫病? 沈念娇想至此,不愿与太子共沉沦,偏过头轻声道:“太子请回吧,世上美人多得是,太子不必在念娇这副贫贱之躯上多花心思,早日迎娶太子妃方为正道。” “除了你,孤还能娶谁?”萧景厉沉声道,他朝沈念娇走去,这次坐在了她面前一张圈椅上,手肘撑在大腿,弓着身看她,“你昨日不是还答应了?” 沈念娇小声嘟囔:“……圣上不是没同意么?那婚事只能就此作罢。” 萧景厉有些意外于沈念娇的聪明,他不禁失笑道:“那你想一辈子待在教坊司?孤可不会定期给你送银子。” 沈念娇没说话,她垂眸望着窗外开得正艳的杜鹃花,就是不肯去看太子。 之前徐表哥送来的那把金剪子,被沈念娇默默收了起来,若是有朝一日太子不再管她,她再自尽便是,总之绝不会任由人蹉跎。 萧景厉见她如此,低叹一声道:“你啊,想做孤的太子妃就直说,何必如此别扭。” 沈念娇静默一瞬,轻声道:“念娇不敢奢望,这是实话,还望太子莫要强求。” 萧景厉没法儿逼她,对沈念娇,他总是硬不下心肠,便换了个话题:“听说你衣服里面都是伤?” 沈念娇听他这般说,禁不住面色一红,想来是明月告诉了太子,沈念娇正想回答她并无大碍,却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是怎么被女官扒光了衣物,立时心底有一股子难言的羞愤。 ……难道太子也知道了? 沈念娇抿唇一言不发,美眸却渐渐变得湿润,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想让太子知道,自己此生最狼狈的模样。 可萧景厉见此哪有什么不明白的?教坊司的手段他自有耳闻,此刻目光一点点沉下来,阴戾的怒气隐隐显现出来,仿佛能掀起一阵狂风暴雨。 沈念娇都快哭了,他的心也跟着碎成了数瓣。 可最终,萧景厉只是低叹了一声,说道:“罢了,你既不愿说,孤也不会勉强,只是昨晚听明月顺嘴提了一句,你不必放在心上。” 说罢,男子许是知道自己再留下来,只会让沈念娇尴尬,便起身走出去,还给她轻轻带上了房门。 沈念娇怔了会儿,转过身面对窗外,纤细的五指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襟。 柔风一吹,立时将杜鹃的花香送入鼻尖,在料峭春日里沁凉如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白白、威尔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河渡舟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萧景厉一回东宫,就派人将当时那名女官给找了出来,夜里细细地问了一遍情况,女官被吓破了胆儿,所言都与明月之前的判断相吻合。 女官显然没料到这一场飞来横祸,跪在地上涕泗横流,不停地给太子磕头:“太子殿下,我真的知错了,当时都是柳四娘吩咐我做的,她是教坊司的头儿,我不敢不听啊……” 萧景厉冷笑一声:“所以,你就能扒了沈念娇所有的衣物,让她裸着身子地受你鞭挞?” 女官浑身颤抖,哆嗦着双唇,愣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萧景厉唇边勾起一抹残酷的笑,倚在宝座上道:“既如此,你现在就当着孤的面,褪去所有衣物,然后再由孤的侍女用藤条抽上一个时辰,孤便放你回去。” 女官吓得抱紧了双臂,拼命摇晃着脑袋:“不要,太子殿下不要啊!我知道我当时不该那么做……” 萧景厉冷冷往地上砸下几个字:“晚了!不过孤对你的身子没兴趣。” 说罢,他起身吩咐明月道:“按孤之前说的做,事后将这个自私的女人沉塘,手脚干净一点。” 明月正准备应下,却见萧景厉沉吟片刻,又补了一句:“别让她知道。”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沈念娇。 “殿下放心,奴婢绝不会漏出一丝风声。”明月连忙点头,她被萧景厉培养这么多年,自然清楚主子的心思。 当年刚入东宫时,明月曾经想过,太子为何要培养她一介女子,培养个男子对他来说不是更省力么? 现如今,她看到太子对沈念娇的维护和上心,突然一下子明白过来。 凤藻宫。 萧甄摇晃着中宫皇后的手臂,依偎在她怀里撒娇卖痴道: “母后,昔日承恩侯府还在时,沈念娇便神气的不得了,好似整个京城的女子加起来都不及她一丝美貌,如今承恩侯府都不在了,儿臣却还得受她的气。您是没看到,今日太子对儿臣有多凶戾,您可一定得为儿臣出这口恶气啊!” 继后被她吵得头疼,无奈笑道:“本宫知晓了,治不了太子,难道还治不了一个沈念娇?再说,不就是一个罪臣之女,也值得你这般动气?” 萧甄撅起小嘴,满脸皆是不服气道:“儿臣就是见不得别人夸她美貌,还宠她护着她,沈念娇有什么好的?难不成还能有儿臣好?” “那自然是本宫的甄儿最好。”继后点了点萧甄的鼻子,随后笑道,“行了,明日本宫便召沈念娇入宫,她如今一介贱籍,本宫料定她不敢不来。” 沈念娇翌日拒绝了明月给她再抹金疮药,昨日没来得及同太子说,可那药实在太过珍贵,她又身上都是伤,全用金疮药简直暴殄天物,也不知太子是怎么想的。 明月将此事告知太子,萧景厉听后也没多说,顺着沈念娇的意思,再取了一瓶不知名的好药给明月。 今日那些青紫痕迹都淡了许多,露出原本莹白剔透的肤色。明月笑着同沈念娇说了,还夸赞沈念娇全身肤若凝脂,连她一个女子见了都脸红。 沈念娇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正待说话,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个太监奸细的嗓音:“皇后娘娘有命,召罪臣之女沈念娇即刻入宫一叙,还不速速开门!” 明月登时沉了脸色,命另一名侍女给沈念娇更衣,她走到门边怒斥道:“放肆!女子闺房,岂是你一个阉人可入?皇后娘娘若有何事,不如等太子来了,随沈姑娘一同入宫叙旧!” 陆公公在外面气白了脸,狠狠一脚踢在了门板上:“小小侍女,竟也敢不遵凤命!今日咱家可是带了数十名锦衣卫过来,轮不到你在这儿大放厥词!” “明月。”沈念娇轻声叫住了明月,随即朝外面道,“沈念娇此时尚未梳洗,蓬头垢面,无法面见皇后娘娘,还请这位公公稍候片刻。” 陆公公这才满意地轻哼一声:“得了,那咱家就在外面等你,别想着通风报信,锦衣卫早已将教坊司围得密不透风,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还有,皇后娘娘有命,只准你一人觐见,不准带什么阿猫阿狗入宫,听清楚了没有?” 明月沉了脸色,正待争辩几句,却见沈念娇快速穿好了衣裳,朝自己轻摇了头。 “是我命途多舛。”沈念娇轻声笑了下,上前握住明月的手,压低声音交代她道,“虽然我们才相处了短短三日不到,可我心里一直很感激你和明秀,你们二人都没用异样的眼光看我。” 明月红着眼眶道:“娘娘别说了,您若真要入宫,也得带上奴婢。明秀留在这儿想法子通风报信,只要太子殿下知晓此事,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我知道你很厉害,但你终究只有一个人,无法面对凤藻宫的一群人,随我进宫也只是徒劳无益。”沈念娇笑中带着泪花,绝色姿容端丽得不可方物,她这一身好不容易养得好些的冰肌玉骨,怕是马上又要遭殃,“不如留在这里,帮我给太子报个信?” 明月思虑半响,终于沉重地点了点头:“娘娘一切保重,明月定不辱命。” 沈念娇取出那柄金剪子,藏入衣袖中,坐上那辆接她入宫的马车,过了一会儿,马车便驶入玄武门,随即在不远处停下。 陆公公挑高了眉梢,嗓门尖细如丝道:“沈姑娘,下来吧。” 沈念娇来过几次皇宫,对大致的路径都有个印象,她心知这儿离凤藻宫还有很远,却一言不发地提起裙摆,自马车走下。 陆公公朝沈念娇斜睨了一眼,随即拂尘一甩,径直走过沈念娇:“走吧。” 沈念娇攥紧十指,以及衣袖中的金剪子,默默跟在陆公公身后。 他走得很快,沈念娇丝毫不敢怠慢,生怕被丢下后,在宫中出什么意外。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在沈念娇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凤藻宫终于出现在眼前。 陆公公先一步进去禀报,没多久便高声道:“传罪臣之女沈念娇入宫觐见!” 语气讥讽,极尽侮辱。 沈念娇咬了咬唇,知道她只能忍耐,便尽量放平心态,进了凤藻宫正殿之后不敢多看,立马跪地磕头道:“沈念娇叩见皇后娘娘,叩见惠珍公主。” 上首坐着的赫然是继后和萧甄,惠珍便是三公主萧甄的名号,公主成年后有自己的宫殿,今日萧甄是特意过来的。此刻她嗤笑一下,扬着音调,恶毒地反问道:“沈念娇,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 沈念娇知道萧甄这是要她说,她是罪臣之女,可这也等同于污蔑父亲。父亲尸骨未寒,她绝不能这么做,让眼前这些小人大快人心。 于是沈念娇只是跪在殿内,认真沉默着,未有只言片语。 “呵,怕真是忘记了。”继后鼻间轻哼一声,衣袖一拂,便将手边茶盏狠狠砸在沈念娇眼前。 茶是刚泡的,烫得很,更何况继后此次用的力气很大,茶盏尽数碎裂。 沈念娇不敢乱动,茶水溅在她的衣裙上,是太子特意送来的其中一套,青花瓷碎片一下子扎入她手心,刺得她生疼,却隐忍着不吭一声。 “沈念娇,你可真是傲气得很哪。”萧甄轻笑着起身,走到沈念娇面前,见她貌似恭顺地跪在地上,萧甄一把抬高沈念娇的下颔,嗤笑道,“不肯承认是么?本公主现在就告诉你,你父亲沈逸是一个臭名昭著的罪臣!私吞军饷,贪墨无数,结党营私,强抢民女,罪状罄竹难书!你,可有异议?” 沈念娇听着这一条条子虚乌有的罪名,咬着牙,一字一句答道:“何为私吞军饷?当日锦衣卫抄了承恩侯府,可有找出一两官银?” “何为贪墨无数?父亲有勇有谋,为宣朝立下汗马功劳无数,所拥有的一切宝物均是圣上赏赐!” “何为结党营私?承恩侯府往来者皆是名门清流,父亲从未攀附权贵,做那等污浊之事!” “何为强抢民女?父亲房中只有母亲一人,从未纳过一门妾室,强抢民女?简直笑话!” 沈念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样一段话,素来娇柔的嗓音,此刻竟是气势迫人。 “你放肆!父皇早已做出决断,岂容你在这儿颠倒黑白?!”萧甄气得脸色青白交加,重重将沈念娇推倒在地,眼看她狠狠一脚,就要踩在沈念娇的手上,却被斜刺里横出的一条修长手臂截住。 太子萧景厉扶住沈念娇往后倾倒的身子,手中用了十足的劲道,面容阴戾暴怒。 只听“咔擦”一声,公主萧甄的脚踝就变了形,痛得她大声惨叫,在地上止不住地打滚。 继后身子微颤,坐在宝座上指着萧景厉挺拔的身姿,问:“你这是要护着沈念娇这个孽女?” 萧景厉沉声道:“她说得好!” 作者有话要说:  四更,嗯哼~ 第5章 沈念娇被太子宽阔的臂膀抱在怀中,听到他铮然似铁的声音,男子的胸腔微微震动。 她下意识眼眶一酸,这个时候,站在她身边的只有太子。 继后、萧甄、圣上,甚至刑部那些人……他们一个都不会相信自己所言。 只有太子。 萧景厉抱着沈念娇立于大殿之上,萧甄痛得满地打滚,继后颤颤巍巍地坐在她的宝座上,一时竟也不敢发话。 此时的太子气势如虹,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萧景厉低眉,伸手轻抚沈念娇的背脊,他柔声道:“你做得很好。” 沈念娇眼眶湿润,将头埋在了萧景厉的怀中。 萧景厉看见她满是血痕的双手,登时冷了脸色,将元德帝之前送给他的那句话,稍作改动后奉还给了继后:“孤当初既能在你手中活下来,如今也能废了你!” 继后深知太子朝野内外势力庞大,他若要废了自己,指不准还真有可能,毕竟后宫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想至此,继后身形一个不稳,竟是差点自宝座上滑落下来。 萧景厉冷眼瞧着继后的狼狈模样,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他嗤笑一声,突然抱着沈念娇转身离开大殿:“此次要收拾你的人,不是孤,是父皇。” 说罢,他再不理会继后和萧甄是何反应,大步出了凤藻宫。 沈念娇的双手还扎了不少碎片,必须尽快治疗。 萧景厉抱着怀中女子轻盈的身子,在宫中疾步而行,直奔太医院的方向。若是让那帮老太监去通传,势必耗费的时间更多,在太子殿下眼中黄花菜都凉了。 沈念娇闭上双眼,安心地靠在太子怀里,男子的步伐虽快,却十分平稳。 萧景厉感到怀中人的变化,唇角微微翘起,脚下步伐愈发的稳了。 若是他来得慢了点,萧甄那贱女人的脚就要踩在她的手上,沈念娇那么美的一双手,他碰一下都小心翼翼,怎能给这帮人糟践了? 于是太子黑着脸,一脚踹开太医院的大门,惊得那帮老家伙心神俱震,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太医院院首陈大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过去,满脸诚惶诚恐道:“太子殿下,您这是……” “你眼瞎?”萧景厉怒瞪着陈院首,满声戾气道,“还不快把她手上的碎片取出来?” 陈院首定睛细看,登时明白过来,这后宫女子争斗得多了,诸如此类的手段不胜枚举,只是—— “太子殿下,还请您先把人放下来。”陈院首拿衣袖擦了下额上汗水,语气尽量恭敬小心。 跟太子待得久了,他恐怕要折寿十年,虽然也不知是否还有十年的命可活。 萧景厉这才发现,他从进来时就抱着沈念娇不放,登时面色一窘。 沈念娇原先轻扯过太子的衣袖提醒他,奈何他盛怒之下没注意到,此刻早羞红了脸。 陈院首虽说老眼有些昏花,可他不敢确定太子怀中女子的身份,便未曾贸然开口。等沈念娇被太子放下后,太医院几个手脚麻利的学徒早已备好了一应器具,陈院首笑呵呵地让沈念娇坐在他对面。 “闺女乖,爷爷们手艺都精湛得很,一会儿就好了。”陈院首慈祥和蔼,只是脑袋不甚清楚,布满皱纹的手指在整整一排剪子中游移,最终选了一把最合适的。 旁边几个有把握的年迈御医也围过来,一同给沈念娇取出手中的碎片。 沈念娇眼见御医们手起刀落,她忍着阵阵刺痛,结果倒真如陈院首所说,没多久就好了。 陈院首笑吟吟地看着沈念娇:“闺女,抬起手掌看看,可还有哪里痛,和爷爷说。” 沈念娇有些不好意思地照做,却听太子在旁冷哼一声:“倚老卖老。” 萧景厉见识过的人多了,这御医可不是脑子糊涂,而是在和沈念娇套近乎,说白了就是想和他这个太子套近乎。老东西门槛精得很,难怪能做到太医院院首之位。 陈院首摸了摸鼻子,被太子看穿了心思,他这把老骨头神情有些尴尬,然而在沈念娇抬头看向自己时,陈院首又立马恢复正常,笑容和蔼地问道:“如何?” 沈念娇笑着点头:“好像没有碎片留在里面了。” 陈院首扶着胡须,笑得十分慈祥可亲,只是再不敢倚老卖老了,他怕折寿:“那老朽就给你包扎了,回去后休要乱碰东西,不可沾水,每日换药,五日后应无大碍。” 萧景厉冷声道:“有劳,具体要注意什么,大人写下来便是,东宫自有人来取。” 说罢,萧景厉不由分说地抱起沈念娇,离开了太医院。 此刻还没到中午,萧景厉见她手上已经包扎妥当,就抱着沈念娇,慢慢朝宫外走去。 路上遇到不少宫人和护卫,每个看到萧景厉,都停下手中的活,朝他恭敬地行礼。而后等着太子慢悠悠地走过,他们整个过程中大气不敢出一声。 “太子,放我下来吧。”沈念娇轻扯了下萧景厉的衣袖,咬着唇说道。 “别怕,有孤在,他们绝不敢编排你。”萧景厉早就想找个时机,公开宣告沈念娇是他的女人,这不正巧,瞌睡了就送来个枕头。 沈念娇对太子满心眼的感激,哪里会察觉他这些小心思,等后来回过味,早已为时已晚。 此刻太子抱着沈念娇,步伐平稳地走着,在地上拉出一道修长的影子。 时不时还为了缓和气氛,给她指些名花名草。 沈念娇周身都是他清爽的气息,自凤藻宫里出来后,她心神终于松懈下来,耳畔萦绕着太子低沉的嗓音,沈念娇突然笑了笑,将头靠在他肩膀上,闭上眼轻声道:“今日,多谢有你。” 萧景厉原本正和沈念娇说一盆名花的来历,此刻不由失笑道:“傻姑娘。” 为了教坊司那八名侍卫,和两名侍女的安危,什么反抗都没有,只身一人坐上马车,进宫赴险,世上怎有这般傻的女人,幸亏宫里那两个比她还蠢。 若不是明月机灵,偷溜出来给他递了消息,她此刻已经粉身碎骨了。 萧景厉低眉,瞧着沈念娇安静的容颜,她眼睫卷翘纤长,气息平稳绵长,竟是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见状,他低低笑开,笑声干净澄澈,如同山林中的暮鼓晨钟。 萧景厉看了一会儿沈念娇,突然俯下头,在她光洁无暇的额上落下轻柔一吻。 他行走的这条宫道后面,红墙附近,正立着一道清俊无双的男子身影,腰间佩戴的香囊绣着个“锦”字。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 皇宫,养心殿。 小太监立在门口,高声念道:“宣太子入殿觐见!” 萧景厉冷着一张脸走进养心殿,依旧是一撩衣袍跪了下来:“儿臣拜见父皇,父皇龙体金安。” 殿门随即被关上,整个养心殿除了他们二人,空无人影,就连福临也不在。 元德帝一改之前的冷漠态度,慈爱地抬了抬手道:“还不快起来,别跪坏了身子。” 萧景厉却不吃圣上这一套,起身后冷冷道:“方才儿臣去过一趟凤藻宫,那里头发生的事,父皇必定已经知晓了。” 语气笃定,不容置疑。 元德帝面上笑意微滞,半响才咳嗽一声道:“你母后她……年纪也有些大了,难免一时糊涂,你看能否原谅她一回?” “毕竟,她是你母后啊。” 萧景厉唇边划过一丝残忍的笑意,眼里半分波澜也无:“就因为她是母后,所以,她可以在寒冬腊月里,将元后所出的嫡子脱光上衣,倒吊在槐树下抽打整整两日?可以给他下鹤顶红,最终害死了嫡子最亲近的嬷嬷?可以让太傅肆无忌惮地羞辱批评他,将他熬夜写了三天三晚的策论,贬得一文不值,最终砸在他的脸上?” 元德帝神情僵硬,他知道萧景厉所言皆是事实,只是当时他没去在意,一心培养他看中的五皇子,而忽视了萧景厉这个元后所出的正统嫡子。 直到那年,五皇子在勾栏院暴毙。 而萧景厉几乎是逼宫一般,逼着元德帝立他为太子,任凭群臣争执不休,至今,稳稳当当地坐着,无一人不惧之,甚至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深不可测,隐隐超过自己这个圣上。 元德帝一直将这些事情,视为奇耻大辱。此刻他冷下脸色道:“过去的事休要再提!你不也都报复回来了?当年只要是惹过你的人,有哪一个落得好下场!现如今连市井小民都知道,太子性情暴戾,杀孽无数,你让朕如何安心,将宣朝大好的江山交付给你?” “儿臣从不看将来,只在乎眼下。”萧景厉冷声道,面如寒冰般坚硬,“继后和萧甄对沈念娇做的事,儿臣要一个说法。” “若是父皇不肯给,当年儿臣能逼着你立太子,如今也能逼你退位。” “只是宣朝历来没有太上皇这一说法,届时,还得委屈父皇顾全大局,自行了断。” 元德帝骤然一惊,看着萧景厉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怪物,他双眉紧锁,过了好半响才沉住气道:“那你要如何?” 萧景厉黑眸一片漆黑,沉得看不到眼底,挺拔的身形不动如松。 他一字一顿道:“娶沈念娇为太子妃。” 第6章 此话一出,元德帝下意识就想拒绝,可他不敢,沉着眉不说话。 半响后,才开口道:“沈念娇毕竟是罪臣之女,成为太子妃多遭诟病。这样吧,你给朕一点时间细细考虑。” 听上去似乎态度有所转圜,但仍旧未曾答应。 萧景厉面无波澜,转身就朝殿外走去:“儿臣至多等到明日。” 两扇朱红殿门“吱呀”一声打开,萧景厉高挑的身姿很快消失在眼前。 太子选妃兹事体大,稍有不慎便会反噬。因此萧景厉并未逼着元德帝即刻下旨,若将老东西给逼急了,狗急跳墙反而不利。 元德帝坐在龙椅上,气得脸色铁青无比,半响后,突然将桌案上所有物事都拂在地上,发出一阵阵沉闷碎裂的声响。 门口小太监噤若寒蝉,却无一人敢进来收拾。 整个养心殿内一片死寂。 元德帝心里很清楚,即使萧景厉这些年来暴戾恣睢,二十岁的男子,身边连个通房都无,可仍旧有各方势力瞄准了东宫的位置。 只要把女儿送进去,哪怕太子再如何的残暴,单凭东宫的威势,也足以给世家带来一些助力。 元德帝本想利用选妃一事,为自身如虎添翼,逆转如今憋屈的局势。 可萧景厉近日所作所为,无不在明晃晃地宣告,他心里有人了,非沈念娇不娶。 元德帝忍不了这口气,他精心筹谋的一切都打了水漂,又是好半响后,养心殿内才响起元德帝阴沉的声音: “传令下去,朕午后要上苍山。” 沈念娇在东华阁醒来时,时近正午。 她下意识想揉自己的脑袋,青天白日怎会睡了过去,先前在宫中被太子抱着的记忆却猛地窜入脑海。 沈念娇不敢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双颊,她居然在太子怀里睡着了!那后来……难道是他一路将自己给抱回来的? 完了,这下太子对她的心思,天下人都要知道了。 沈念娇懊恼地呜咽着,突然听见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便立刻收了声,但仍未被门外的萧景厉错过。 那细小的呜咽声娇柔可爱,他以拳抵唇,禁不住低笑一声,随即推门而入。 沈念娇坐在床榻上,见太子走进来,也不知他方才听没听见,她面上火烧火燎的想要解释上午睡着的事情:“我……” 萧景厉似笑非笑地打断:“孤知道你今早太累了,这才亲自送你回房。” “那,那我这衣裳……”沈念娇顾不得其他,低头一看,发现她只穿着件中衣,且大半个身子都在外面,一时羞红了脸,连忙自旁边取了件披风穿上。 萧景厉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切,并未有避嫌的意思,他那兴味十足的目光,让沈念娇的脸更是红得似煮熟的虾子。 中衣虽然不透,但架不住沈念娇害羞。 如今她的一切衣物,包括中衣和肚兜,都是太子特意派人送来的,样样精致华美。连带屋内陈设也变了许多,都是些质地上好的器物。 “你这衣裳,自然是孤给你脱的。”萧景厉坐在一张圈椅上,手肘撑在桌案,灼热的目光向沈念娇投来,眉梢眼底皆是笑意。 沈念娇五指抓着自己的衣襟,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太子无礼!你我清清白白,你怎能脱我衣裳!” 萧景厉装作浑不在意,还一副流里流气的模样:“孤就是脱了又如何?再说你我之间早已不清白了,小手摸了腰也碰了,不如沈姑娘以身相许?” 沈念娇被他的强词夺理给噎住,气极道:“……你!” 她想骂他,但良好的涵养以及鲜少面对男子的经验,让沈念娇不知从何骂起,唯有扭过头去,小脸愤愤道:“你走!” 萧景厉爱极了沈念娇这般娇态,却也不能过分心急,便舒展了长腿笑道:“好了,你衣裳是明月换的,孤又不是你的侍女,怎会给你做这些?嗯?” 沈念娇这才悻悻作罢,却也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理太子。 萧景厉见她真生气了,一时有些无奈。他想找些话题,却突然想起之前,明月发现沈念娇衣袖里有一柄金剪子,此刻已在他那儿,萧景厉沉声问道:“你那柄剪子,是何人所赠?” 沈念娇听后绷紧了心弦,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但细想之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答道:“是徐表哥。” 二人先前有婚约,可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除了徐表哥以外,不会再有其他人了解她当时的心境,贸然给她解了软骨散的毒,对沈念娇有百害而无一利。 萧景厉一下子将称呼对上号来,他黑眸沉了沉,问:“徐亭洲?” 那个锦国公府的嫡出七少爷,与沈念娇定下亲事的徐亭洲。锦国公府之前与承恩侯府向有往来,因着承恩侯夫人便是锦国公府所出,承恩侯又是个爱妻如命的,故两家走得很近。 沈念娇点了点头,给了太子肯定的答案。 萧景厉狭长的双眼微眯,这个徐亭洲,他幼时便有印象。 沈念娇那时候还是个粉团子,亲昵地绕着徐亭洲这个衣衫精致的小少爷转,而徐亭洲淡淡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萧景厉,那时候的萧景厉因继后的苛待,还穿着去年的旧衣,袖口衣襟被浆洗得发白。 徐亭洲牵起沈念娇的小手,朝她轻声道:“念念,走吧,不要跟那个失势的皇子玩。” 话是说的没错,但听上去总是让人不舒服。 萧景厉见沈念娇并未有多少尴尬之色,便知她没想起来这事,于是他也没说什么,只道:“那剪子尖端过于锋利,又没个护套,日后孤送你个新的防身玩意,比这好用。” 沈念娇想要推辞,却听萧景厉立即说道:“孤要送你东西,你就收着,否则下回真脱你衣服。” 这下子沈念娇的脸噌地变红了,好半响不知该说什么。 萧景厉再吩咐了几句,随后起身打算离开,临走时突然扭过头道:“孤把十五调回了这儿,先前那八个侍卫也留着,你不必再担心这儿被锦衣卫包围后无法脱身。” 他见沈念娇乖巧点头,心底柔软,丢下一句:“过几日给你挪个地方。” 而后大步离开。 留下沈念娇披衣坐在床榻上一脸发怔,不知太子这究竟是何意。 凤藻宫。 继后爱怜地抚摸着萧甄在床榻上昏迷的脸,她面色苍白,形容憔悴难掩,却突然听见外头响起太监尖细的通传声:“圣上驾到!” 话音方落,还不待继后起身到外面相迎,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前。 继后连忙福身行礼,姿态恭敬柔顺,眼角泪珠欲掉未掉,端的是楚楚可怜:“臣妾参见圣上……” “啪!”可不待她说完,元德帝便动手扇了继后一记响亮的耳光,她半边脸很快红肿起来。 继后不敢置信地捂住脸抬头,见元德帝正处于盛怒之下,她不禁凄声跪下道:“圣上!您看看您的甄儿,御医说她的右脚已经废了,今后都无法正常走路啊!” 元德帝冷笑一声,他俯视着继后可怜的模样,面容阴沉得可怕:“废得正好,省得她再到外面去惹是生非,不知给朕添了多少麻烦。” 继后心如刀绞,面容痛苦地扭曲在一起,她伏在地上痛哭不已。 明明伤人的是太子,残废的是她女儿,为何圣上就不肯给惠珍一个公道! 元德帝这番话,不可谓不诛心,他不仅是一位帝王,更是她爱了一辈子的夫君,也是惠珍的父亲啊! 继后慢慢直起身子,抬起手指,颤抖着指着元德帝:“圣上心里,可曾有过一丝亲情?” “最是无情帝王家!”元德帝怒瞪着继后,毫不留情地训斥道,“先有社稷,才有家,这点道理你都不懂?往日朕还以为你是个有手段的,结果呢?一个年幼的萧景厉都整不死,到如今他反噬过来,连朕都无法抵挡!你可当真是朕的好皇后!” “早知今日,当初你给元后下毒时,朕就应该杀了你!” 继后脸上神情似哭似笑,她知道自己没有和元德帝叫板的资格,宫里女人多的是,随时可以再换一位继后。 良久后,继后收起脸上的一切神情,朝元德帝恭敬低头道:“臣妾一时疏忽,铸成大错,但凭圣上处罚,绝无怨言。” 元德帝冷漠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自去领二十大板,若事后你能活下来,朕不会动你的皇后之位。” “至于惠珍,她这次吃了教训,又废了一只脚,留着也是无益,有辱皇室颜面,便丢去冷宫吧。” 堂堂中宫皇后,竟要被当众打板子。而她的嫡出公主,竟要被丢到冷宫,那可是犯错的嫔妃才去的地方。 继后染了丹寇的指甲狠狠嵌入皮肉,在裙裾上留下一条刺目的殷红血迹。 苍山坐落于京城郊外,享有蓬莱仙山的盛名。 常年云雾缭绕,树木苍翠,然而一直鲜有人烟,因为这是先帝最小的手足,端王所在。 此刻,小厮急忙跑到屋檐下,朝里面禀报道: “王爷,宫里来人了,说是圣上午后要过来,请您出山。” 第7章 此刻的东华阁内,明月正端详着那张太医院写的单子,里面记载着沈念娇这五日内要注意哪些,她一字不落地看下去,末了还翻到反面去看,实际上那里并没有一个字。 沈念娇失笑:“没什么大碍的,御医包扎得很好,只需麻烦你每日给我换药即可。” 明月欲言又止,看了眼沈念娇的双手,总觉得有些骇人。 沈念娇见此伸了伸十指,笑道:“你看,还可以动呢。” 怎料明月如临大敌般,素来淡然的脸上竟有几分紧张,她赶紧道:“娘娘!您可别乱动了,这几日便好生养着,一切事儿有奴婢来做。” 说罢,明月走到沈念娇跟前,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手腕,眉心紧蹙在一块儿:“原先多漂亮的一双手,那些人当真是黑了良心!” 沈念娇心里划过一道暖流,娇靥绽放一抹浅浅的笑容:“我已经没事了,今日多亏有你向太子报信。” 明月无奈一笑:“那是奴婢的本分。” 她心想是否要告诉沈念娇,自己其实是为沈念娇专门培养的侍女,可明月又不敢完全确定,毕竟太子没提过这一茬,于是就没贸然开口。 沈念娇想起太子临走前说的话,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便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明月,问她:“你可知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明月思量半响后才道:“奴婢跟着太子的时间不长,不敢贸然下定论。可奴婢觉得,太子既然对娘娘说了,就一定会做到。” 沈念娇听后却没有半分欣喜,反而有些忧愁。 她知道太子想娶她为太子妃,可上次事情既然黄了,背后就一定有其原因。 沈念娇不知怎的,心里十分害怕太子这次为了她铤而走险,那她就是原罪。 苍山。 元德帝并未坐宫里舒适的华盖马车,而是带着寥寥几个宫人,一同向云雾缭绕的山顶走去。 堂堂一介帝王,今日徒步上山,是为彰显他的诚意。 福临有些气喘吁吁,却还是时不时拿着条帕子,给元德帝拭汗:“圣上慢些,端王就在这儿,跑不了的。” 元德帝任由福临动作,却突然感叹道:“这么多年过去,朕和他都老了。” 福临眼底划过一丝精光,圣上这是被太子逼的,居然要和端王重归旧好了。 他表面上还在说好听话,跟心里所想完全不是一回事:“圣上如今龙体康健,正如壮年,想必端王也是如此。” 元德帝笑着摇了摇头:“朕已大不如前了,不知他过得怎样。” 福临赔笑道:“圣上和老王爷吉人自有天相。”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山顶终于到了,一座巍峨壮观的府邸坐落在此。 元德帝见了,不禁气笑道:“皇叔搬到这苍山以来,朕从未来看过他,没想到住的地方和朕差不多大,待在这儿颐养天年,真是快活得很哪!” 福临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正待说话,眼前两扇大门突然打开,一个小厮从中走出,朝元德帝行礼道:“拜见圣上,王爷得知圣上亲临,特命小的前来为您引路。” “但,只可由您一人入内。” 话落,福临立即怒斥道:“圣上为表诚意,已是轻车简行,且圣上龙体贵重,怎能一人进去?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担待得起么?” 小厮面色不变道:“这是我家王爷的意思,小的只是负责传话,听与不听,全在圣上。” 元德帝双目微沉,半响后爽朗一笑道:“福临,休要小题大做,朕信任皇叔,一人进去又何妨?” 说罢,圣上再不理会身后的人,独自一人随小厮进去。 两扇大门随之紧闭。 福临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沉了脸色。 本想劝圣上打消念头,怎料圣上今日竟是铁了心要见端王,不过是为了太子娶妃一事,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关窍? 元德帝在小厮的带领下,进了一间简朴的屋子,而后小厮便退出去,关上屋门。 里面隔着一层纱帘,隐约可见一道背脊挺拔的人影。 元德帝沉吟一瞬,走过去坐在纱帘对面的软垫上,他见对方未有只言片语,忍不住面露沉痛道:“这么多年了,你还在生朕的气?” 对面的人答道:“若本王还在计较那些,方才圣上独自一人进来之时,本王早就下手了。” 元德帝终于一笑:“朕知道你不会,父皇生前一向信任你,将你视为左膀右臂,朕当时还很不服气,心想朕才是太子。如今看来,皇叔足智多谋,甚至超过了所有人,父皇虽不及你,可他才是最聪明的那个。” 提起先帝,纱帘后的人影似乎动了动。 下一瞬,那遮挡视线的纱帘终于掀开,被人卷起后悬在上面。 端王严肃刚正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元德帝见到他额上华发,禁不住感叹道:“你与朕年纪相仿,相差不足三个月,想当年先帝在时,朕和你时常玩闹在一处,后来岁数大了,反倒生分起来。” “各中缘由,圣上应该比本王清楚才是。”端王面无波澜,声线已经有些苍老,“是圣上疏远了本王,而并非本王要疏远圣上。” “朕惭愧。”元德帝低叹一声,满是无奈道,“当年太子逼朕时,若有皇叔在侧,他定不会那般容易得手。” 端王有些责怪之意:“太子能力卓绝,可性情暴戾非常,这样的人难当大统,圣上当年为何不向本王求助?” 话音方落,端王又叹了口气,转而道:“好在,如今圣上回心转意,尚不算太晚。” “本王原以为,与圣上再不会有机会相见了。” 元德帝听出端王有愿意帮自己的意思,禁不住欣喜地握住端王的双手:“过去是朕千般万般的错,如今皇叔胸怀宽广,朕心中喜不自胜,还请皇叔出山,为朕指点一二。” 端王纵使身处深山老林,对京中时局依旧了然如胸。此刻听见元德帝所言,端王一针见血道:“圣上想听的,是如何解决太子要娶沈念娇为正妃一事吧?” 元德帝点头道:“正是。一介罪臣之女,竟能掀起如此大的风浪,当真是可恨可恶!” 端王却是笑道:“圣上既知事情的起因皆是在她,那便不去动她,便风平浪静。” 元德帝不敢苟同,听后难掩怒色:“可太子要娶沈念娇为太子妃,她是罪臣之女,如何能担得起太子妃之位!将来太子若是登基,难道她还要做一国之母?朕若放任此事,岂不贻笑大方!” 端王云淡风轻地来了句:“既然太子喜欢她,让她做个侧妃即可,正妃另娶,不就完事了?” 元德帝双眼一亮,半响后,他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翌日早朝时分,太子萧景厉刚到金銮殿外,便听见一阵不同寻常的窃窃私语。 略略瞥过一眼,萧景厉心里便了然,昨日福临都与他说了圣上请端王出山一事,此刻倒没什么好惊讶。 此刻端王身边围着许多朝臣,大都是仰慕端王当年的风采,前来贺喜端王重返朝堂。毕竟端王当年可是先帝最信赖的人,许多难以解决的朝务全权交给端王打理,都从未出过乱子。 如今端王在朝堂上的影响,依旧难以估量。若是萧景厉正面与他对上,绝不会讨到好处。 此刻,相比于端王那边热络的气氛,萧景厉孤身一人立在不远处,就显得有些冷清了。 甚至有些围在端王身边的朝臣,之前迫于太子的威势,经常是替萧景厉做事的,如今倒像是找到了靠山,一个个挺直了腰杆,底气十足。 端王并未忽视太子,反而制止了朝臣的道贺,朝萧景厉这边缓缓走来,穿着一身仙鹤官服拱手作揖道:“太子殿下,本王许久未见到你了,没想到已经出落得如此出类拔萃,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萧景厉唇边划过一抹冷笑,似乎对端王的到来很是不爽,冷哼一声便相错而过。 朝臣都注意着这二人的动静,毕竟二人都是站在权力之巅的人物,此刻见太子如此傲慢,朝臣禁不住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有人转而朝端王道:“都说太子才能出众,可今日看来却是恃才傲物,到底不如老王爷谋略过人。” 端王并未答话,只瞧着萧景厉离去的背影,但笑不语。 等早朝散去,元德帝便叫太子去了养心殿,依旧是屏退了所有宫人。父子二人独处,元德帝坐在书桌后的龙椅上,萧景厉立在大殿中央。 “你要娶沈念娇的事儿,朕已经考虑过了,娶可以,但只能是侧妃。”元德帝观察着萧景厉的脸色,见他一丝情绪都不显露,登时吃不准太子的心思,连带元德帝想好的几个太子正妃人选,都有些说不出口。 萧景厉不辨喜怒,听完元德帝寥寥几句话,竟保持了沉默。 元德帝心里没底,微微前倾了上半身,试探地问道:“你意下如何?朕知道你喜欢沈念娇,可她已经没入贱籍,给她一个侧妃之位已是抬举。现如今你只要娶了她,便可与她朝夕相处,是正妃还是侧妃,甚至是侍妾,又有什么分别?” 话落,萧景厉突然面无表情地转身,甩袖离去。 竟是一句话都未留。 福临在养心殿外,见太子这么快就出来了,便知事情定是没成,悄悄跟上去想问些情况。 不料福临上气不接下气地跟了老远,一路还辛苦地避开圣上的眼线,却见太子走到一片茂密的竹林中,猛地挥出一记重拳,砸在那棵最粗壮的竹子上。 “咔擦”一声,应声爆裂。 第8章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改了一下后面的剧情,因为越来越偏离了主线,所以…… 从第8章开始,建议每章重看一遍 因为我的问题,给大家带来困扰了,真的很抱歉 养心殿内,端王自后面的屏风中缓缓走出,他但笑不语,胸有成竹。 太子突然一走了之,连个表态都无,元德帝不解地问端王:“皇叔,太子这是何意?难不成是在对朕表露不满?” 端王淡淡道:“他还是想娶沈念娇为正妃,一点都不肯在名分上委屈她,且太子知晓朝堂上的局势今非昔比,既然无法娶沈念娇为正妃,索性就谁也不娶。” 元德帝登时明白过来,自己的算计又一次落空,忍不住怒骂道:“这个逆子!枉费朕苦口婆心地劝他,没想到却是油盐不进!” “本王也没想到,太子还是个情种。”端王沉着语调道,思绪却有些飘远了,那道白衣倩影又一次出现在脑海,却很快被端王压制下去,轻咳了声严肃道,“太子选妃这事,未免多生事端,不如先放一放。沈念娇就是他的逆鳞,轻易碰不得。” “哼,沈念娇一出事,太子就反应过激。”元德帝冷哼一声,诉苦道:“之前皇后召沈念娇进宫,小惩大诫了一番,太子还跑到朕面前,为沈念娇讨说法。看那情形,要是朕不肯答应他娶沈念娇,他就要杀君弑父!当真是岂有此理!” 端王听后轻笑了一声:“太子性情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暴戾,不过如今他已不敢,甚至圣上在他面前提起侍妾二字,他也仅仅是一走了之。” 说到这儿,端王突然顿了顿,方才继续道: “因为有本王在。” 元德帝朗声大笑,心情十分愉悦。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端王回朝的威势竟如此之大,连朝堂上的风气都为之一振,可谓豁然开朗。 元德帝心头大快,当晚与端王痛饮数杯后,歇在了养心殿。 至于凤藻宫那边,元德帝压根没有去探望的意思,即使继后被打了二十大板,此刻正卧床休养。 是日午后,教坊司外,一辆华盖马车正停在这儿,其上印着东宫的徽记,却迟迟未有动静。 萧景厉想起今早的事,他紧拧眉心,面容阴沉至极,右手青紫一片。 他并未用往常的手段硬碰,元德帝添了端王这头猛虎,早已今非昔比。冲动之下只会坏事,若他都倒了,还有谁来给沈念娇撑腰,给骤然落败的承恩侯府平反。 况且,萧景厉十分清楚,相比端王,自己输在哪儿。 一是年轻,在位时日没有端王那样长,相较之下根基尚浅。 二是声名暴戾,不及端王口碑登峰造极,在朝中几乎没有人是端王的对手。 故而端王一回来,萧景厉这些年培养的势力便有倒戈之势,而端王对他来说是敌非友,这绝不是个好兆头。 罢了,回东宫再与幕僚商议。 萧景厉伸手欲掀开车帘,突然回过神,问车夫道:“这是在哪儿?” 外头传来车夫恭敬的声音:“回太子爷,在教坊司门口。” 萧景厉瞥了眼青紫的右手,发自内心地庆幸方才问了一句。 先前车夫问他去哪儿,萧景厉随口报了个地名,还以为是东宫。 这手背上的淤痕实在太过明显,若是被沈念娇看去了,他怕她会担心。 萧景厉自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些特制的粉末,然后抹匀,右手看上去便完好如初了。 把这点小伤伪装好,萧景厉才掀开车帘,走入东华阁,缓步上楼,在沈念娇的屋门前轻敲了几下。 里面响起一道女子娇娇软软的声音:“嗯?” 萧景厉耳力极好,一下子分辨出来,这是沈念娇的声音,之前压抑在心底的烦躁,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他心内一片柔软,以拳抵唇,低笑一声:“是孤。” 于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间或夹杂着明月焦急的声音:“娘娘,您手还没好呢,别乱动。” 下一瞬,屋门已经被沈念娇“吱呀”一声打开,明月想阻止都来不及。 沈念娇见太子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忍不住翘了翘唇角。 她昨晚一夜没睡好,左眼皮跳个不停,总觉得今早有事要发生,现如今见太子无恙,沈念娇也就不去在意了。 萧景厉将她生动的表情收入眼底,一时有些忍俊不禁:“见到孤这么高兴?” 沈念娇垂下眼帘,轻声说了句:“太子殿下无恙就好,别的我不在乎。” 尽管她没猜到今早发生了什么,可沈念娇依旧把她的想法委婉地告诉了太子,希望他莫要强求太子妃的事儿。 萧景厉一怔,下意识看了眼明月,见明月轻摇了摇头,他便知沈念娇并不知情,却仍在安慰自己。 如此聪慧又乖巧的人儿,本该得到她应有的位置。 萧景厉悄然将双手负到身后攥紧了,沈念娇自是看不到,他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这儿人多眼杂,你还让孤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不请孤进去坐坐?” 沈念娇连忙让开身子,她有些局促,小手一挥道:“太子请。” 萧景厉低低笑开,牵着她的小手,一同走到屋内的两把圈椅前坐下。他望着眼前娇美动人的女子,柔声问道:“若能出教坊司,你打算去哪儿?孤给你买个小院子,养你可好?” 沈念娇美眸有瞬间的迷茫,又很快清醒道:“我想做女官。” “女官?”萧景厉挑了眉,想起宣朝确有女官一说,便问道,“怎么想做这个?” 沈念娇侧过脸,看向窗外开得正盛的玉兰花,它长在高高的枝头上,能俯视一大片人;而地上的杜鹃,即使开得再艳,却只能被人俯视,任君采撷。 她淡淡道:“我想更接近权力中心,我想为我爹娘、为承恩侯府那些枉死的下人报仇。” 萧景厉看了沈念娇良久,见她丝毫没有退怯之意,便知她心意已决。 “不过念娇此刻尚为贱籍,女官一事,看起来是天方夜谭。”沈念娇抬起茶碗,抿了口上好的毛尖,她朝萧景厉淡淡地笑开,“太子不必为我忧心操劳,你已经为我做了那么多,念娇感激涕零。” 萧景厉挑眉一笑,将这件事暗自记在了心里:“孤等着在朝堂上看到你。” 教坊司新来了一位秋娘,负责代替柳四娘的位置,行掌事一职。 新官上任总是要放三把火,秋娘有一个弟弟秋素韦在刑部任职,得知自家姐姐当上了教坊司掌事,当即好酒好菜地请她上酒馆吃饭,秋娘也想借机与刑部攀上关系,便让弟弟请了些同僚过去。 哪知刑部尚书会出现在酒馆中,秋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官,登时心里一慌,满面赔笑道:“见过尚书大人,今日这是刮了什么风,竟把您给吹来了?” 话音方落,一条手臂颤颤悠悠地伸了过来,将秋娘扶起:“无须多礼。” 刑部尚书项文聿不过四十多岁的人,却很显老,头顶白发纵横,脸上坑坑洼洼,颧骨消瘦尖刻,背脊弯得直不起来,且脾性出了名的怪戾。 他扶了扶稀疏的胡须,朝秋娘笑道:“老朽今日有事找你帮忙,这不就来了?” 旁边几个刑部官员也笑眯眯道:“秋娘快入座,既然同朝为官,便与咱们都是一家人,可别生分了。” 秋娘诚惶诚恐地坐下了,以眼神询问弟弟这是何意,只见秋素韦朗声笑道:“阿姊放心,绝对是件天大的好事,只要你把事情办成了,绝对能拿这个数。” 秋素韦说着,伸出一只手掌,示意自家姐姐来猜。 秋娘眼珠子一转,迟疑道:“五百两?” “不对!是五千两!”秋素韦哈哈大笑,连带周围的同僚全都笑了起来,气氛一片欢愉。 秋娘也抿唇笑了,她看到刑部尚书那老态龙钟的脸,心里顿时便明白过来:“尚书大人要的是沈念娇吧?可她是太子的人,门口还有八名侍卫守着……” 项文聿轻摇了摇头:“非也。” 秋娘以为自己会错了意,满脸歉然道:“是我愚钝了,还望尚书大人明示。” “上次是我要沈念娇去我府里,这次,是我们刑部官员,请她来刑部坐坐。”项文聿眼中划过一丝淫.秽的光,连带周围所有人的目光皆是如此,丝毫不顾及礼义廉耻。 秋娘迟疑片刻才道:“可太子那边……” “秋娘尽管放宽了心。”项文聿不屑一顾地笑道,“太子已经失势,当年端王尚在朝堂时,老朽与他关系就不错,也算个多年老友。即使他知道老朽把沈逸的女儿弄死,都不会说上一句话。充入贱籍的女乐罢了,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能掀起什么风浪?” “尚书大人所言甚是,有这等美事与咱们分享,您当真是胸怀宽广。” “是啊,改日我定登门致谢。” 整间屋子弥漫着滔天恶臭,而里面的人却丝毫不自知。 沈念娇远在教坊司摆弄着花草,突然打了个喷嚏。 萧景厉见状问道:“怎么,着凉了?” 第9章 沈念娇放下手中那盆蝴蝶兰,朝萧景厉笑道:“我无碍,刚刚也不知怎的,让太子见笑了。” 萧景厉于是仔细地嘱咐了明月一通,晚间务必要给沈念娇盖好褥子,别让她着凉。 明月忙不迭再三保证,想着夜间得多注意着些,如今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娘娘若染上风寒便不好了。 沈念娇在一旁失笑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萧景厉见沈念娇浑不在意,忍不住曲起手指,想要轻敲她的头,最终却还是不忍心,改为揉了揉她的脑袋:“近期乃多事之秋,孤接下来要忙上一阵子,只能抽空来看你。” 沈念娇疑惑道:“是朝堂上出了何事?” “端王今早刚回朝,如今已身任要职,威胁到孤的地位,此为其一。”萧景厉沉声道,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他知道沈念娇想一同入朝为官,便将事情都说给她听,“北厥突然要与宣朝议和,使臣据说很快就能入京,明日朝堂上将会正式商讨此事,此为其二。” 沈念娇有些惊讶:“北厥……是那时常侵犯我朝的北疆政权么,怎会突然议和?难道是打仗耗尽了国力,想要休养生息?” 萧景厉颔首道:“孤也认为是如此。父皇不想再开战,此时正是千载难逢的时机,明日孤还得与那些文官好一番唇枪舌战。” 沈念娇顿时明白,明日必将是一场耗神耗力的恶战,便乖巧道:“太子早些回去歇息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萧景厉一笑,没过多久便离开了。 沈念娇坐在椅上沉思,既然要做女官,对朝中大事自然要有些了解。她让明月和明秀去找了些关于北厥的书籍,此时屋门却被叩响:“沈姑娘可在屋内?” 竟是碧绿的声音,当初那个给自己塞糕点的丫鬟。 若非她主动叩门,沈念娇都快忘了这号人,便轻声问道:“何事?” 碧绿清了清嗓子,忍住心虚道:“那个,新来的秋掌事定了新规矩,每日未时可以去教坊司的后院放风,奴婢特来转告一声。” 沈念娇这才知道教坊司换了个新掌事,听上去比柳四娘待人宽厚许多,便道:“我知晓了。” 她连着在屋子里待了数日,也觉得有些闷,便打算去后院走走。 外面守着的八名侍卫都不太放心,纷纷拦住了沈念娇:“娘娘,您这孤身一人出去,实在不妥,不如属下几个跟着您。” 沈念娇凝眉细思,却是拒绝道:“我去去就回,再说后院多数是女子才去,你们贸然跟着不太好。” 侍卫们着急道:“这怎么行?太子殿下吩咐过,一定要保护好您。” 沈念娇沉吟片刻道:“这样吧,你们就守在后院门口。” 教坊司有许多身世悲惨的女子,如今好不容易出来放个风,若是看到沈念娇带着数名侍卫出现,如此威风凛凛,她们心里难免会添堵。 沈念娇不想伤害别人,故而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侍卫们勉强答应下来。 就在此时,十五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朝沈念娇一板一眼道:“出去得带上十五。” 沈念娇被他吓了一跳,缓过神后才道:“那你不能被她们发现。” “遵命。”十五点了点头,随即那道灰衣身形又消失在了楼道上,连影子都无。 于是沈念娇来到教坊司后院闲庭漫步,可随着她往里越走越深,发现周围突然一个人也无。她有些害怕,折身便往回走。 突然,一阵寒意凛凛的狂风刮过,沈念娇冷得抱起双臂,狂风吹得她睁不开眼睛。 下一瞬,斜刺里便出现一个麻袋,迅速套在沈念娇的身上。 沈念娇顿时挣扎不已:“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捉我!” 然而没有一个人理会她,守在外面的侍卫离得太远,也许是没听见。十五则不知去了哪儿,竟丝毫未现身,莫不是也被人捉住了? 迷药的气味钻入鼻尖,沈念娇不多时便失去了意识。 当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辆行进中的马车上,旁边坐着一名衣着精致的女子。 秋娘见沈念娇醒来,她吓了一跳,但见沈念娇浑身都被捆成了粽子,秋娘便笑道:“沈姑娘,你醒得有点早了,看来是这药还不够。” 沈念娇自认与这女子无冤无仇,此刻蹙眉问道:“你是何人?要带我去哪儿?”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秋娘柔声安抚她道,“今日刑部的人请你过去一坐,放心,只是与你喝茶谈天,不会做什么的。” 沈念娇额上冷汗涔涔,她当然不相信秋娘所言。之前刑部尚书曾要她去府上陪酒作乐,这次竟然是刑部的人要她过去,她如今的身份仍是女乐,那群人、那群人竟然……要如此侮辱她!他们对父亲用过极刑,如今竟还不肯放过她! 正想着,秋娘突然伸出染了丹寇的手指,掐着沈念娇的下巴,柔声道:“来,再吃点药,很快就过去了。” 沈念娇只觉腹内一阵恶心,拼命摇着头,不肯吃那粒药,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秋娘冷下声调,将沈念娇按在下面,自己骑在她的身上,残忍道,“老娘让你吃,你就得吃,别装什么贵女的清高!” 沈念娇被秋娘狠狠掐住了下颔,见那粒药就要吞入口中,泪眼朦胧中,她带着哭腔说了句:“太子……” 马车骤然停下,秋娘一个不察,脑袋“呯”地一声撞在马车上,竟是昏迷过去,手中的药也落在地上。 沈念娇赶紧推开秋娘起身,听见外头一阵刀光剑雨之声,她害怕地抱住了膝盖,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末了,终于有一道修长的手臂,轻轻掀起车帘。 沈念娇抬头看去,只见太子脸上血迹斑斑,手中长剑还滴着血水,显然经过了一场恶战。 萧景厉见沈念娇无事,终于浅笑了一下,一个翻身钻进马车内,将她紧紧揽入怀中。 沈念娇哭得浑身发颤,泪珠子全然落下,她死死抱着萧景厉的腰,就是不肯松开:“她说刑部的人要我过去坐坐,还要强迫我吃药……” “没事了,孤来救你了。”萧景厉双手成拳,手背上青筋不停地跳动,却没有弄疼沈念娇分毫,“这次有高手出现,十五受了重伤,侍卫也是,待会送你回去,一切由孤来解决,别哭了?嗯?” 沈念娇抽抽搭搭的,过了许久才停歇下来。她鼻尖红通通的,美眸红肿一片,眼尾也带着粉晕,活像一只小兔子。 萧景厉用指腹给她擦拭泪水,一边朝马车外面道:“东西做好了么?” 外头立即有人回道:“主子,刚刚送来。” 萧景厉伸手往外一探,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就出现在手上,赫然是沈念娇的模样。 沈念娇吃惊道:“这……” 萧景厉一言不发,将面具给昏迷的秋娘戴上,而后朝沈念娇道:“把你的外衣脱下来。” 沈念娇瞪大一双美眸,她终于明白过来,萧景厉这是要做什么,便指着秋娘问道:“她是谁?” “教坊司新来的掌事,把你卖去三日换五千两银子,就是她弟弟的主意。”萧景厉冷声说道,他知道沈念娇心善,此刻已经动手,将沈念娇的外衣三下五除二给扒了下来,而后将自己的披风给她裹在身上。 沈念娇来不及细想,便被萧景厉抱出马车,她看到太子的人都在易容伪装,看来是要将那掌事换成自己的模样,送到刑部那些人的嘴里去。 只是,那掌事好歹也是一名女子…… 萧景厉抱着沈念娇,冷冷打断她的想法:“你以德报怨,将来她何以报德?” 沈念娇垂着脑袋,跟太子低低认错道:“是我今日疏忽,给你添乱了,对不住。” “傻姑娘。”萧景厉将沈念娇抱入东宫的马车,无奈一笑道,“出了这等事,你能够安然无恙,孤庆幸还来不及,今后绝不会将你放在外面,任人欺凌!” 沈念娇倚靠在太子怀内,正想着他这是何意,却听萧景厉沉声道:“回东宫!” 第10章 “东宫?可是我……”沈念娇迟疑道,想起她一介女乐的贱籍身份,没有圣上的旨意,生是教坊司的人,死也是教坊司的鬼。 萧景厉随意抹了几下脸上血迹:“孤买你一年,自然要住在东宫了。” 沈念娇见状,取出一条干净的帕子,给他仔仔细细地擦拭着,一边讷讷问道:“……那得花多少银子?” 她心里想着,完了完了,欠太子那么多银子,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放心,孤不会饿死街头的。”萧景厉低眉瞧着她,见沈念娇动作十分认真,那对美眸中只有自己的倒影,他轻勾了勾唇,慵懒地倚在软枕上,像只餍足的大猫。 沈念娇给太子擦干净面上的血迹,她望着他俊美英挺的眉眼,突然伸出纤长的五指,轻轻抚在萧景厉紧锁的眉心之间,似乎想要抚平那道折痕。 下一瞬,沈念娇意识到什么,她脸颊一烫,很快缩了回来。 太子却很快捉住她的手,沈念娇慌张得很,垂下眼帘道:“我有些累了。” 萧景厉经历过一场恶战,此刻说不疲倦是骗人的,于是难得放过了沈念娇,将她揽入怀中道:“那你先睡一会儿,等马车到了东宫,孤再叫你。” 沈念娇原本还想挣扎,却见男子已经开始闭目养神了。他的眉目全然舒展开来,英挺的面容没了平时的侵略性和戾气,多了几分难得的柔和,似乎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如此。 罢了,今日是太子救了她,且让他睡得安心一些。 沈念娇纠结良久,终于找了个理由,她靠在他的怀里轻轻闭上美眸。周遭都是太子身上的味道,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可沈念娇没过多久便睡过去了。 明月等人早已候在东宫,此刻见萧景厉抱着沈念娇从马车上下来,齐齐行礼道:“参见殿下,参见娘娘。” 萧景厉却皱眉轻斥:“噤声。” 原来沈念娇在他怀里又睡着了,萧景厉不忍心叫醒她,便直接抱着她回东宫。 众人登时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等萧景厉缓缓走过,才敢开始一阵窃窃私语。 明雅眼底划过一丝嫉妒,轻扯明月的衣袖问道:“明月姐姐,这女子就是太子的心头好?” “是。”明月点头,警告了明雅几句,“接下来咱们估计都要去服侍娘娘,你可别做什么傻事,太子向来是不留情面的人。教坊司那个叫碧绿的丫鬟,就是因为传了不该传的话,此时已经身首异处。” 明雅心里不服气,面上却嘻嘻笑道:“知道了姐姐,你我同年进入东宫,还得互相帮衬着才是。” 明月轻瞥她一眼,没说话。 东宫坐落在皇宫朱墙之内,地方十分宽敞。原本东宫的吃穿用度皆由尚宫局管理,自从萧景厉住进来后,便斩断了与尚宫局的联系,单靠他名下的商铺自负收支,东宫倒是从没问尚宫局要过一枚铜板。 萧景厉本想将沈念娇放在自己院子里,也好时时刻刻看着她别出事,后来一想他政务繁忙,时常深夜才归,未免打搅到沈念娇晚上休息,便将她放在了后院一间空着的西暖阁内。 正殿放着许多文书和卷宗,改日得让人挪出来,给沈念娇腾个地方。 萧景厉做完这一切后,回到他的寝殿,吩咐侍从叫明月等人过来。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明月等侍女跪在萧景厉面前,恭敬柔顺地行礼。 萧景厉微微颔首,沉声道:“孤当年培养你们,是为方便侍奉东宫的女主人。如今她来了,你们应当明白孤的意思,铺子的账册每月给她过目,你们按之前所学各司其职,若她要自行调整,就听她的意思,可听清了?” 侍女们纷纷垂头应道:“谨遵太子命令。” 明雅眼中划过一丝忿忿不平,她很快低下头,小心地掩藏起来,殊不知早就落到有心人的眼中。 萧景厉今日有些累了,此刻揉了揉眉心道:“下去吧。” 侍女们依言退下,侍从阿满上前几步,大着胆子朝萧景厉轻声道:“太子殿下,那个叫明雅的侍女,一看便不安好心哪。” “明雅?”萧景厉略挑了眉,似乎没想起来明雅是谁。 阿满点点头,提醒道:“就是方才跪在第一排最中间的那个,她眼底的嫉恨这么明显,太子您应该注意到了。” 萧景厉唇角微扯,不甚在意道:“留着她。” 阿满吃了一惊:“这……准太子妃娘娘身边会有危险的!” “要你多嘴!孤不晓得?”萧景厉懒得与这侍从废话,给他头上赏了记爆炒栗子,而后起身道,“更衣!孤满身的血腥味没闻出来,准太子妃娘娘倒是叫上了,竟整些没用的。” 阿满委屈地捂着自己的脑袋,他明明是好心哪。 沈念娇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华丽的水月纹黄花梨床榻上,周遭器物无一不精致奢华,木料材质皆是皇家专用的黄花梨木,空中飘荡着淡淡的熏香味,闻之沁人心脾,心神俱静。 沈念娇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太子之前说,要带她回东宫,想必这就是东宫了。 明月原本正吩咐着侍女轻手轻脚地搬物事,此刻看到沈念娇睁了眼,便走过来笑道:“娘娘醒了。” “明月,太子竟又把你调到我身边了。”沈念娇自床榻上坐起身来,满是欢喜道。 明月笑着解释道:“不仅是我,明秀也在。太子殿下早有此意,只是先前因为朝堂上的事一直拖着。” 沈念娇怔了怔,约莫明白是在娶她为太子妃一事上受到阻碍,只好先带她离开教坊司。 可如今她仍未除去贱籍,凭这身份当个侍女还算合适,怎么还成了主子? 沈念娇菱唇微动,最终一句话都没说,她知道一切都是太子的意思。 金銮殿。 对于北厥突然派使臣来议和一事,朝堂上正吵得不可开交。 以太子为首的主战派认为,此刻是攻打北厥的好时机。表面安抚使臣,实则趁机出兵,定能杀个北厥措手不及,今后北厥再不敢贸然进犯。 以丞相为首的主和派则是认为,这些年来宣朝与北厥在边境战火连连,亟需休养生息。北厥既派使臣过来,不如顺水推舟,换来一段时间的停战,对边境百姓大有裨益。 此刻宋丞相制止了同僚的唾沫横飞,直接朝太子冷哼一声道:“太子之提议实在过于冒进,北厥和宣朝胶着数年,都未能分出个高低,难道凭你的说法,就能将北厥给打怕了?不敢再进犯我朝?” 萧景厉冷笑连连,这丞相往日替他说过不少话,如今也倒戈得最为迅速。他毫不留情地抨击宋丞相道:“若要边境和平,不凭兵力国力,难道就凭一昧示弱妥协?还是凭你这张磨不烂的嘴皮子?” 宋丞相气得横眉倒竖,差点要仰倒在金銮殿上:“你!” 元德帝立马斥责道:“太子,不得无礼!” 萧景厉丝毫未曾理会,长身立在朝堂上,挺拔如松。 端王见朝臣都吵得差不多了,突然看向默默无闻的七皇子:“本王观七皇子成竹在胸,不知有何高见?” 七皇子萧景仁愣了愣,似乎很意外端王会问自己的看法,他很快出列道:“北厥生性好战,连年骚扰我朝边境,自当除之而后快,可宣朝如今国力尚弱,难以与之持久抗衡,不如先观其使臣之来意,再做决定。” 端王满意地扶了扶胡须,笑道:“本王认为七皇子说的不错,不知圣上以为如何?” 元德帝扫视了一圈在场众人,在太子萧景厉身上停留良久,最终冷哼一声道:“七皇子所言,深得朕意。” 萧景厉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七皇子从小资质平庸,在上书房写篇文章都能满头是汗,最后被夫子训哭罚站。如今就是这样的人,端王和父皇都要捧。 既然要捧,那就捧个彻底吧。 “方才儿臣失言,不如七弟思虑周全。”萧景厉在朝臣惊骇的目光中,姿态谦逊地拱手道,“儿臣心里实在惭愧,恐无能担任此次接待使臣之职,不如让给七弟。” 此话一出,萧景仁立即慌了神,疾步上前,朝太子诚惶诚恐道:“太子千万别这么说,您的风采和能力……是、是我万万不能及的!这接待使臣之职,还是由您来……” “景仁!”元德帝见萧景仁如此不中用,冷声斥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既然太子将礼部的事情相让于你,你为何不接?难道你不是朕的儿子?这是一次锻炼的机会,你且回去好好准备吧。” 萧景仁怯怯地看了一眼萧景厉,见对方一脸的面无表情,唯有讷讷道:“儿臣遵命。” 朝臣窃窃私语,大都是在讨论七皇子的真实水平究竟如何。太子此举实在高明,仅凭一个接待使臣之职,就将七皇子吓得在朝堂原形毕露了。 端王微皱了眉,太子出人意料,他反而有些担心。如今七皇子尚不成气候,这确是事实,可元德帝既然都这样说了,那他今后好好辅佐便是,应当出不了大乱子。 第11章 元德帝冷哼一声,制止了朝臣的窃窃私语:“今日刑部尚书怎没来?不仅是尚书,就连左右侍郎也不在朝中,今日是要商议北厥之事,这几人无故缺席是怎么回事?太子,你可知情?” 萧景厉面无表情道:“儿臣不知。” 元德帝又是一记冷笑,刑部之事昨日闹得那般大,自然传到了他的耳中。那几个刑部官员想要沈念娇过去陪酒作乐,教坊司秋掌事迷晕了沈念娇正准备送去,怎料半路遇到劫车,而后还被戴上一张人.皮.面具,代替沈念娇去了刑部后院,被玩弄至死。此事若宣扬出去,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沈念娇,此事竟又是为了那个沈念娇! 若非她之前美名过盛,怎会惹得多方觊觎?先帝在位时,薛尚书府的小姐也曾充入教坊司,京城的男子皆以能睡到尚书府小姐为荣,怎么到她沈念娇,就整出这般多的幺蛾子? 太子竟然还不肯承认,当真是岂有此理! 元德帝胸膛剧烈地起伏,本想惩罚太子,但见端王朝自己轻摇了摇头,元德帝登时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瞬间清醒过来。 事关朝廷的体面,只能将消息尽快压下来,不可继续追究。 况且,今日太子难得展现谦逊的姿态,若此刻惩罚太子,难免令朝臣起探究之心,是为不妥。 元德帝沉下气来,最后再瞪一眼太子,便起身离了金銮殿。 小太监连忙高声道:“退朝!” 萧景厉暗自冷笑,起身朝殿外走去,一路出了宫。 他今日特意挑了条偏僻的京郊小道,骑着黑色骏马,独自一人闲庭漫步,全然不设防备的模样。 四周丛林茂密,极易掩藏身形。 暗处的人互相对视一眼,下一瞬,突然自两侧冲出数十名黑衣人。其中三人张开一张特制的大网,便向太子罩去。不仅封死了萧景厉所有退路,那网还是用金线编制而成,寻常的剑根本就斩不断。 萧景厉勒马停下,竟是在原地纹丝不动,只是眼底的冷酷丝毫未变。 他突然抬起上臂:“放箭!” 身后立时出现一排训练有素的弓箭手,密密麻麻的箭矢避开萧景厉,朝那群黑衣人的方位刺去。首当其冲的便是拿着大网的三人,瞬间就被射成了筛子,而那金线制成的网很快落到了地上。 秋素韦捂着中箭的胳膊和大腿,知道自己中计了,他拼尽最后一口气,在地上挣扎着爬行,想要趁机逃离。 眼看那茂密的丛林就在眼前,斜刺里突然伸来一只黑靴,踩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秋素韦骇然抬头,见太子萧景厉阴戾的面容就在上方,他立时吓破了胆儿,涕泗横流地求饶道:“太子、太子殿下!我一时被猪油蒙了心,还请您饶我一条命,来世我定做牛做马报答您!” “来世?”萧景厉轻轻笑开,兴味十足地反问道,“孤要来世有何用?” 秋素韦忙不迭摇头道:“不不用来世,今世我就给您做牛做马,只要您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 “世上要讨好孤的人多的是,无需你这样的牛马。”萧景厉一脚踢在秋素韦的心窝上,冷冷道,“孤嫌脏。” 秋素韦脸色惨白,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竟将黑色的衣襟都给染红了。 萧景厉一步步地朝秋素韦走去,每一步都似乎踩在他的心上。 秋素韦浑身都抖如筛糠,缩着脚不停后退:“太子、太子……我求您了,家中还有七十老母待我供养,她不能没有我啊……” 萧景厉缓缓蹲下身,大掌掐着秋素韦的脖子,冷笑道:“当初算计沈念娇时,你怎不想想,自己的母亲和姐姐也是女人?如今竟还敢暗算孤,谁给你的胆子!” 说罢,他掌中使出几分力气,只听“咔擦”一声,萧景厉竟然徒手拧断了秋素韦的脖子。 他直起身,朝身后的属下道:“处理干净。” 说罢,萧景厉翻身上马,一次性解决完烦人的苍蝇,便折身返回东宫。 天气渐渐回暖,沈念娇今日听说了个消息,那刑部尚书项文聿竟是死在了府中。 原本项文聿就衰老得较常人快上许多,那日又纵情过度,醒来后被秋素韦揍了两拳,气得一病不起,没几天就死了。尚书府开设灵堂,萧景厉特地派人送去一整排的花圈,如此排场自是惊诧众人。 更奇葩的是,花圈上本该写的“奠”字全都不翼而飞,换成了“丑”、“淫”、“奸”、“恶”等贬词。 尚书府女眷忍气吞声,碍于太子面上,只得抖着身子接下,等太子一走,便打算将这些羞辱的花圈拿下来。 岂料,太子很快就走了,可他的属下却在尚书府站成一排,特意看着这些花圈,倒像看管什么要紧的宝贝似的。 沈念娇听明雅绘声绘色地讲完,禁不住扑哧一笑。 “娘娘,太子殿下这都是为您出气呢。”明雅讨好地给沈念娇剥着枇杷,心里却嫉妒得跟火烧一般,为了侍女的得宠和脸面,她觉得自己都快扭曲了。 “谢谢你告诉我。”沈念娇接过枇杷,轻咬了一口,问身旁的明月道,“北厥的使臣,是明日到京城么?” 明月恭敬地回道:“是的娘娘。” 沈念娇百无聊赖地轻叹一声:“太子也不知去了哪儿。” “娘娘放心,太子心里记挂着您,这会儿定急着赶回来呢。”明雅立即插话道,生怕吸引不到沈念娇的注意,语气谄媚得她自己都没发现。 沈念娇淡淡地应了一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明雅暗自思量,难道沈姑娘根本就不爱太子?不然听说太子赶着回来,怎会如此淡定?可是太子那么爱她,给她吃好的穿好的,还让所有人都叫她娘娘,沈念娇却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想至此,明雅心里的嫉恨止不住地开始往外冒,小脸都有些扭曲了。 沈念娇状似专心吃着枇杷,实则在用余光打量这名侍女。在沈念娇看来,东宫的人都很聪明,怎混进来一个如此蠢而不自知的,也不知太子留着这侍女有何用。 “明月,你随我上街一趟。”沈念娇吃完枇杷,净了手,而后便起身朝明月道。 明雅下意识就软声道:“娘娘,我也想去……” 沈念娇满脸微笑道:“你留在这儿,把这筐枇杷剥完,然后放入冰窖,等我回来吃。” 说罢,沈念娇点了八名护卫,便径直与明月走出了院门。 明雅看着沈念娇一行人走远,面容有瞬间的扭曲,似乎意识到自己过于失态,她连忙慌张地往四处望了望,见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明雅这才暗自舒了口气,低下头,一点一点地剥枇杷。 第12章 马车上,沈念娇倚靠在软枕上,压低声音问明月道:“明雅这个侍女,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月皱了皱眉,仔细想了想该如何回答,方才斟酌道:“当年明雅与我一同入东宫,听说她是被太子所救,明雅一直记着太子的恩情,但如今她行事愈发鬼祟,太子虽没动她,但必有其筹谋。” 沈念娇竖起小耳朵,听到后来也轻蹙了眉。 太子竟然知道明雅行事鬼祟,却没有动她,这究竟是为何?难道这侍女背后大有来头? 沈念娇禁不住细问一句:“可知太子当初在哪儿救她的?” 明月认真回忆了一会儿,轻轻摇头道:“奴婢答不上来,当年奴婢曾问过明雅同样的问题,可她自己也不知,只说是在北方某个村庄,当日下着鹅毛大雪,可这北方也太笼统了,大雪在北方更是随处可见。” 沈念娇愈发好奇,不料下一瞬马车骤然停下,她险些磕到脑袋。 明月将沈念娇护在怀中,朝外面的车夫斥道:“怎么回事?” 话音方落,车帘突然被一把掀起,一位浓眉大眼的褐发男子竟躲了进来! 穆深衣服残缺,两条健壮的古铜色臂膀几乎毫无遮挡,肌肉鼓起惊人的弧度。此刻他一眼便看到沈念娇,眉心一动,英俊的面容如同凝固一般,竟把威胁的话都给忘记说了。 明月此刻已经戒备地举起了匕首,却被沈念娇拦下。 穆深见状,心里满是欢喜,朗声笑道:“有胆量!” 明月瞪了一眼这位显而易见是异族的男子,正想说话,冷不防听见外面响起一阵喧闹声:“贼人往这边逃了,褐发大眼,身材健硕,可有人瞧见了?” 穆深皱了皱眉,他已经听见搜寻之人在问车夫:“这位小兄弟,可曾看见我说的褐发男子?” 沈念娇淡淡开口道:“外面是什么人?连东宫的马车也敢拦?” 车夫顿时会意,朝那人歉意道:“您说的人我没见着,咱们还得赶路,兄台你再仔细找找吧。” 搜寻者听说是东宫的马车,只好退至一边拱手道:“打扰了,那褐发男子吃霸王餐,而且吃掉一百两银子不付账,我这才心急了些。” 马车骨碌碌地往前走着,按沈念娇的吩咐,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穆深掀开车帘张望了下,发现这儿十分适宜逃跑,可是他并不想跑,索性大喇喇地坐下来,朝沈念娇调笑道:“美人,你舍不得让我受苦,所以才特意在此放走我?” 沈念娇淡淡抿了口茶,嗓音优雅悦耳:“非也。” “哦?此话何解?”穆深越看越觉得她有意思,上身忍不住倾过去了点。 此刻天色有些暗,马车内点了烛火,从外面看过去,二人的侧影就如接吻一般。 沈念娇听到外头响起一阵马蹄声,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轻轻笑道:“你能避开马车周围的八个侍卫上来,说明身手不凡;而你又褐发褐眼,长发微卷,一看便是异族样貌,想必是位北厥权贵。我听闻北厥人明日才会到京城,七皇子将亲自迎接,而你私自入京,是为不敬,故请太子来捉你!” 穆深没料到美人的心思竟是这般,他的确是北厥权贵,此刻想到方才美人说这是东宫的马车,想必她是太子的女人。穆深生性豪放,丝毫不介意美人跟过几个男人,于是冷哼道:“太子?不过是个孱弱的中原男子罢了,能有我身体强壮,能有我长得俊美?” 说罢,穆深轻佻地伸出手掌,就要去勾弄沈念娇的下颔。 怎料马车帘突然掀起,一阵狂风刮进来,穆深被一股大力往后拖去,与近在咫尺的美人一下子拉开了距离。 萧景厉将穆深拖出车外,死死按在地上,就是一顿胖揍。 他使了狠劲,每一拳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封死了穆深所有出招的可能,打得对方嗷嗷直叫。 沈念娇掀开车帘,走下马车一看,发现太子黑着脸使劲揍人,她没想到太子反应会那么大,要是揍得太狠了,这北厥人明日上朝鼻青脸肿,有损两朝议和之事,可怎么办? “太子,你……”沈念娇讷讷开口,岂料还未说完,便被一下子打断。 萧景厉骑在穆深身上,他瞪着沈念娇,一双漆黑的眼眸目露凶光:“你还敢替他说话?方才在马车里亲得爽了?嗯?你就这般三心二意,有了孤还敢有别的男人?!” 沈念娇愣在原地,险些没听清萧景厉说了什么,待她回过味儿,转身瞧了眼透着烛光的马车。沈念娇登时明白过来,朝太子解释道:“太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怎么不是?孤方才分明亲眼所见!”萧景厉越说越气,他不舍得对沈念娇动手,便将穆深往死里打,此刻狠狠一拳砸在穆深的面门,直叫对方右眼圈乌青一片,看上去分外滑稽。 沈念娇立时后退两步,不敢再劝,她怕火上浇油。 明月有心想说些什么,但见太子正在气头上,于是也保持了沉默。 穆深总算是明白了原委,一边挨揍一边大声嚷嚷道:“你别给我泼脏水,老子何时亲她了?连美人的下巴都没勾到,你就把我胖揍一顿,回去我定要禀告可汗,让他重新出兵,踏平宣朝!” 萧景厉听见穆深还想勾沈念娇的下巴,他浑身气血上涌,都没听清对方后面的话,气得又是一拳,打在了穆深的左眼上。 这下好了,一左一右的眼睛都青了,穆深顶着一对熊猫眼,在地上满脸愤恨地看着他。 萧景厉终于仔细回味了一番穆深的话,突然动作一滞,抬头见沈念娇和明月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又瞧了瞧那马车内的烛火,一下子明白过来,却仍然冷哼一声,方才起身。 萧景厉想起他方才有多气,若非这男子与沈念娇离得近,他也不至于误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狠狠一脚又踹在了穆深的小腿上,理直气壮道:“你竟敢害得孤误会念娇!” 沈念娇抿了抿唇,心里暗自发笑,偏过头去不说话。 穆深欲哭无泪,头一回觉得自己碰到阎王了。这太子身手未免太强了,若是与宣朝开战,少不得要与这头猛兽对上,那可真是个大麻烦。 他艰难地自地上爬起身来,此刻穆深还没看见自己那一对熊猫眼,就已经觉得自己受了许多气,他嚷嚷道:“天下难得一见的美人,英雄本就共逐之!这美人与江山一样,都是得靠抢来的,你这般小心眼,等时日一长,美人才不会喜欢你!” 说罢,穆深突然竖起耳朵道:“你刚刚说什么,她叫念娇?” 萧景厉冷笑道:“你皮又痒了?” 穆深立马做出防御的姿态:“再来一回!之前是我掉以轻心,这次我可不会再让你了!” “幼稚!”萧景厉还没闲得跟人当街互殴,这地方虽然僻静,保不准也有人来,于是他道,“将这身份不明的异族男子捉起来,带回东宫!” 穆深在原地瞪大了一双熊猫眼:“你、你敢捉我?你知不知道我是北厥可汗的儿子?!” 萧景厉冷声道:“一面之词,不足为信,且等明日北厥使臣入京觐见,再领你上金銮殿认亲。” 穆深不可置信地被侍卫绑起手脚,塞进那辆东宫马车里,还被捂住了嘴。 沈念娇和萧景厉,还有明月三人瞧着他不停挣扎的样子,皆保持了沉默。 等马车回到东宫,穆深被太子的人带下去好好审问了一番,他竟自称是北厥可汗的第十八个儿子,这次作为使臣进京。据东宫先前的情报,穆深在可汗的二十多个儿子中算是受宠,但绝不是最受宠的一个。 萧景厉长身立在窗边,思索着明日该如何应对北厥使臣。 这穆深所言不虚,应当是货真价实的北厥皇子无疑。若他将穆深杀了,固然能激化两朝开战,可凭借穆深的只言片语,不难分析出北厥此时的兵力虽有些衰弱,可那也是跟邻国打出来的,过一两年便可恢复全盛状态。 若宣朝出兵北厥,没个三年五载的战争,绝对吞不下北厥这块肥肉。况且还有几个邻国虎视眈眈,就怕到时斗得两败俱伤,为他人做嫁衣。 因此,萧景厉思虑一遍后,准备去探望一下穆深,却在此时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有人轻轻走到了他身后,听脚步声的份量,似乎是个女子,她伸出水蛇一般的双臂,想要抱住他的腰。 萧景厉原以为是沈念娇,只有她才能不经通传直接进来,岂料身后之人的香气过浓,虽然好闻但透着一股子刻意。萧景厉立时拧眉,一把推开了身后的女子。 明雅登时摔在了地上,她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萧景厉,两行清泪自眼角滑下。 论姿色,明雅自认她从来都不输旁人,只除了沈念娇那等天人之姿,可太子殿下为何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要把她给推开? 萧景厉压抑着滔天怒意,冷声道:“明雅,孤警告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  重修了几章,具体见第八章作话 元旦我也放假,届时三更。近期多多留言,有小红包~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院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明雅垂着泪珠,咬唇道:“太子殿下明明知道,我心悦你,这是我掩藏不住的心思。” 自从剥完那筐枇杷,明雅便明白了一个道理,与其讨好沈念娇,不如直接从太子身上下手。可明雅没想到今晚竟会如此碰壁,是她长得不够美,还是她不如沈念娇那般聪慧? 明雅越想越气,抬起手臂,便指责萧景厉道:“你既不肯回应我,为何又不肯把我丢弃?明雅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被你这般磋磨冷待?” 萧景厉冷笑一声:“个中缘由,你应当比孤清楚百倍。” 他上前几步,森冷阴戾的气息丝丝散发出来,萧景厉俯视着明雅,一字一句道:“孤时而在想,你那些记忆,应当恢复了才是。” 明雅被太子的目光吓得浑身一抖,她今晚为了勾引太子,穿得十分单薄,此刻明雅抱起双臂,蜷缩在地上愤愤道:“太子休要污蔑我!若是明雅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怎会甘于在东宫做一个小小的侍女?” “这就要问你了。”萧景厉冷声道,他无视明雅弱不禁风的模样,绕过她直接走出殿门,却又很快停了下来。 明雅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停下,她期待地转过头,脸上重新挂起了笑意:“太子,我就知道——” “找件三等侍女的衣服扔给她!从此,明雅只准在柴房干粗活!” 萧景厉扬声丢下这一句,便甩袖离去。 明雅愣住,她头一次体会到心如刀绞的感觉,泪水不停地落下,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守门的侍卫满脸冷酷地走了进来,仿佛方才没有收下明雅攒了许久的银子,还将一件发旧的粗布衣裳丢在她身上:“明雅,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快跟我去柴房!” 明雅死死地攥紧那件粗布衣裳,暗暗下定了决心。 萧景厉,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穆深被关押在地宫,这是萧景厉专门为自身打造的堡垒,也可作避险之用。 开启地宫通道的机关,就藏在后院。 此刻沈念娇刚好在后院散心,见萧景厉一人出现,她疑问了句:“太子,你这是?” “孤去探望北厥十八皇子。”萧景厉并未隐瞒,他走到沈念娇跟前,揉了揉她乌黑如缎的头发,柔声道,“早点歇息。” 眼前的美人似乎刚沐浴过,那股子极致的暗香萦绕在萧景厉周围,让他身心舒畅,根本不是明雅之前擦的香粉可比拟的。 沈念娇轻点了点头,她极是知趣,并未多问萧景厉去哪儿,只道:“天色已晚,太子殿下也早些安歇。” 萧景厉笑着颔首,随即走过沈念娇,身形一动便消失了。 沈念娇美眸眨巴了几下,确信她没看错后,折身回了西暖阁。 更衣时听侍女说了明雅的事儿,沈念娇一笑置之,不多时便跌入梦香。 地宫。 穆深躺在一张极其窄小的木板床上,他听见低沉有力的脚步声响起,登时骂骂咧咧道:“快放老子出去!这什么破地方,老子出去就要告发太子那头蠢……” 驴字还未说出口,穆深感到一片阴影陡然笼罩在自己的头顶。 他转过头,见萧景厉长身立在后头,背脊挺拔如松,面色阴沉晦暗,像是下一瞬就要杀了他似的。 穆深浑身一个激灵,赶紧从木板床上坐起来,挠着后脑勺,朝萧景厉嘿嘿笑道:“宣朝太子。” 萧景厉嗤笑一声,突然丢给穆深两个小瓷瓶,颜色一青一白。 穆深端详着怀中之物,自以为明白他的意思,便朗声笑道:“穆深感谢太子赠予宝药,今日我俩也算不打不相识,明日朝堂上议和之事,咱俩也就别互相为难了。” “可以,但孤有个条件。”萧景厉冷声道,他看着穆深那对紫黑的巨大熊猫眼,实在觉得碍眼,便提醒了一句,“十八皇子的两只眼圈之前皆被孤打伤,青瓶给你治伤,白瓶能遮掩伤痕,记得明日涂抹。” “什么!”穆深登时惨叫一声,他想起太子的那名美人,不仅目睹了他被打的全过程,更见到他顶着一对滑稽可笑的熊猫眼,在那儿被绑着手脚挣扎。 借用他们中原人的一句话,那就叫—— “士可杀,不可辱!我要杀了你!!!” 萧景厉身形一闪,冷冷避开了猛扑过来的穆深,任凭穆深在地上摔了个仰面朝天。 这人光块头儿大,一点也不中用,怪不得不是最受宠的北厥皇子。 萧景厉眸光寒凉,胆敢调戏他的准太子妃,就要做好被打的准备。 翌日,金銮殿。 七皇子先前已将北厥使臣亲自迎入燕京城,此刻正与使臣们一同跪在殿上。 元德帝在龙椅上挥动宽大的衣袖,笑道:“众卿平身!” 太子和丞相等人这才徐徐起身,垂首听候圣上的吩咐。 不料元德帝开口就对七皇子大加称赞道:“景仁,你此次做得很好!北厥使臣一路入京,舟车劳顿,早已疲惫不堪,接下来可全要仰仗你的安排。” 七皇子萧景仁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太子,见太子又是一脸面无表情,他才敢斟酌着措辞道:“父皇谬赞了,都是太子将礼部的官员教得好,儿臣这才……” 萧景厉淡声道:“礼部那么多官吏,孤可没那么大本事教他们,一切都是看个人的造化。” 七皇子原想展现自己的大度,此刻唯有讪讪笑道:“太子言之有理。” 元德帝与端王纷纷皱眉,于心中暗骂七皇子愚钝,竟连太子是在讽刺他都听不出来。 礼部那些官吏素来犯懒,最不喜欢出力。若非此次有端王手把手地教七皇子如何待人接物,凭七皇子那等愚钝的资质,接待使臣之事不知要闹出什么笑话来!而这只是太子的第一层意思,第二层意思便是暗讽七皇子造化好,有端王辅佐以及圣上造势,哪知七皇子愣是什么都没听出来! 端王深吸一口气,这七皇子当真是能让他折寿。 萧景厉冷冷一笑,提醒元德帝道:“父皇,别冷落了使臣。” 元德帝喉间一噎,勉强笑道:“诸位北厥使臣远道而来,朕自要聊表心意,来人,赏!” 小太监端着几个红木托盘上前,呈上宣朝的玉器珠宝。 北厥使臣中为首之人叫帕延修,是北厥可汗帐下的一员猛将,因着在战场骁勇无比,搜刮过不少名贵宝物。 此刻他轻瞥一眼那几个红木托盘,正要谢恩,双眼却陡然如鹰隼般眯起:“等等!” 朝臣纷纷不解,有官吏已经开始质问道:“帕延修,你可是何意,既然圣上赏赐于尔等,你还不快快谢恩?” “哼。”帕延修突然上前,在托盘中取出一粒硕大的南珠,仔细端详后猛地扔在了地上,“我纵横北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好宝物没见过!此物色泽黯淡,下面早有一道裂痕,分明是一摔即碎的赝品!” 话落,像是为了印证他所言一般,那颗南珠还真在地上四分五裂开来。 周围朝臣纷纷震惊在当场,脸色青白交错,精彩纷呈。 众所周知,真正的南珠当是珍珠中的极品,玉润浑圆,器重坚硬,怎会一摔即碎? 即使帕延修力气再大,那也不可能做到一摔击碎。 分明是个赝品。 怕不是哪个小太监偷换了真正的南珠,将其卖了换钱,中饱私囊。 七皇子冷汗涔涔,连忙就跪了下来,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这些赏赐当然不是元德帝亲自挑选的,而是由礼部负责操办,礼部目前听他号令,没想到今日竟出了这么大的篓子!那群没用的东西,到底是怎么检查赏赐的! 殊不知,七皇子自身资质愚钝,礼部那些官吏想要躲懒蒙骗他,实在太过容易。 元德帝怒斥道:“景仁,你究竟是如何办事的!怎放了颗赝品进去!” 七皇子瑟瑟发抖,整个额头上皆沁出了汗珠,却愣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端王深吸一口气,正待说话,却听萧景厉不疾不徐道:“将军果真好眼力,若是寻常人等,怕是如礼部那群饭桶一般,连真假都分不清,怎会注意到这赝品色泽黯淡?” “有你这等慧眼如炬的使臣来到宣朝,是宣朝之大幸。改日孤赔你南珠十颗,于东宫设下酒宴款待,如何?” 帕延修鹰眸瞥了眼萧景厉,只见其人长身如松,气势如虹。帕延修知道这就是宣朝声名暴戾的太子,可在北厥,暴戾的声名便是力量的象征,他正想与之比试一番,便轻蔑一笑道:“既然太子有此等美意,那此事便作罢,只是……” 萧景厉突然打断帕延修的未尽之言,淡淡道:“将军还不谢过圣上的恩典?” 帕延修一愣,随即敷衍地行了个北厥的礼节,便道:“我有一事要向宣朝皇帝禀报。” 萧景厉冷冷勾唇:“正巧,孤也有一事,不如将军先说。” 帕延修睨了一眼萧景厉,眼底皆是愤恨之色,突然他高声道:“还请宣朝皇帝,允许让北厥公主——穆明雅上殿觐见!” “朕怎未曾听说北厥公主也来了?”元德帝最初的讶异过后,便朗声大笑道,“宣!” 此话一出,金銮殿的尽头,徐徐出现一名身穿北厥贵族服饰的美貌女子。 东宫,西暖阁。 沈念娇原本正磕着瓜子,突然见一位侍女急忙跑来道:“娘娘,圣上传你入金銮殿觐见!” 第14章 “好端端的,圣上怎会传唤我?” 沈念娇放下手中瓜子,正待凝眉细思,突然听见一道阴柔的太监嗓音响起:“沈姑娘还是快些随咱家走吧,莫要惹圣上生气,那就不好了。” 福临一边说着话,一边暗自打量沈念娇。 他知道这就是太子殿下的心尖尖,今日一见,果真娇美得不可方物,更难能可贵的是,她遇事沉着冷静,不见丝毫慌乱,难怪能一直被太子捧在手心里。 要知道那小祖宗脾气可乖戾得很,福临从没想过,太子竟也有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一天。 想至此,福临碍于自己身份,尽量释放出一丝善意:“姑娘莫怕,圣上只是想问你几句话。” 沈念娇起身问道:“听闻北厥使臣今日入京,此刻应当在金銮殿觐见才是,圣上怎突然召我入殿?” 福临眯了眯眼,只能打太极道:“事出有因,姑娘去了便知。” 金銮殿。 自从明雅公主出现,元德帝便龙颜大悦,在龙椅上朗声大笑道:“久闻北厥公主各个美貌秀丽,朕早想一睹芳容,如今总算得见其中一位,果真是国色天香。” 元德帝将穆明雅夸上了天,暗地里算盘却是拨得极响。这明雅公主既愿意来到宣朝,不如留在这儿和亲,不仅有利于宣朝和北厥的和平,又能让他趁机笼络臣子的心,岂不妙哉。 七皇子萧景仁此刻早退至一边,额上却依旧汗水密布,浑身都微微颤抖。 明雅公主徐徐上前,赫然便是之前在东宫的侍女明雅,只是如今冠了北厥皇室的穆姓。 她走路时不忘轻瞥一眼萧景厉,见他长身玉立,面容冷峻,脸上竟连一丝波动也无。 穆明雅不禁十指紧攥,表面恭敬地行礼,听着元德帝的大加褒赞,以及朝臣趋炎附势的应和。她清楚元德帝的心思,暗自冷笑连连。 除了太子,她谁也不嫁。 元德帝夸完明雅公主,忽地话锋一转道:“不知这金銮殿上,可有明雅公主看中的男子?只要你看得上,尽管说,朕给你指婚。” 穆明雅似笑非笑道:“圣上所言当真?” 元德帝没看见端王提醒的眼神,只顾着夸下海口,笑道:“那是自然。” 穆明雅环视众人,见那些朝臣神色各异,有贪婪美色的,也有不敢看她的,更有缩着脖子的,当真是精彩纷呈,好一出大戏。 等她看腻了,穆明雅突然转身,抬起纤细的手臂,直指立在侧后方的萧景厉:“那,我要嫁给太子,做他的太子妃。” 此话一出,朝堂上下俱是一静。 还不等元德帝应下,萧景厉便无比直白道:“孤不娶。” 穆明雅气得说不出话,萧景厉竟敢让她一国公主颜面扫地!他怎么敢当众打她的脸?! 帕延修铁青着一张脸,面色十分不好看。 “这……”宋丞相被萧景厉的直白给惊着了,上前朝太子不赞同道,“自古婚姻之命,媒妁之言,太子虽生于皇家,也不可免俗,圣上都还未发话,哪有你说话的份?” “宋治,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孤指手画脚?”萧景厉冷笑一声,即使北厥使臣在此,他依旧毫不留情道,“别说是你,就算是父皇下旨,孤也能把圣旨撕了!” 宋丞相气得差点仰倒在金銮殿上,幸亏身边有人扶住了他颤抖的身子。 端王意味深长地看着萧景厉,沉声斥道:“太子,休得狂妄!若是圣上下旨赐婚,你难道还要抗旨不成?” 元德帝此刻的算盘早已打响,若让太子娶了明雅公主,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公主毕竟地位尊贵,难以作妾,给太子倒正合适,省得弄个不省心的世族女子,倒给太子找了外援来。 就在元德帝刚打算开口赐婚时,却听萧景厉凉凉道: “不如试试?” “端王拭目以待,孤到时候,会如何抗旨。” 刺骨的寒意和杀气密布,仿佛下一刻,萧景厉就能取下上位者的头颅。 元德帝吓得心里一抖,差点连龙椅都没坐稳。 端王双眉紧锁,他自然知道此刻并非对萧景厉出手的最佳时机,于是深吸一口气,什么话也没说。 穆明雅却不肯罢休,朝萧景厉大声嚷嚷道:“你凭什么不肯娶我?” “公主休得无礼。”萧景厉声音淡淡,却是反唇相讥道,“你当这是北厥后院?” “你!”穆明雅气得瞪大了眼,就要再说什么,却被帕延修以眼神制止,只得悻悻作罢。 元德帝此刻已经缓过神来,朝穆明雅和蔼道:“明雅公主莫急,宣朝好男儿多的是,何止太子一个?” 萧景厉很快接过话茬:“是啊,不如让七弟娶她,二人一静一动,倒是十分般配。” “你闭嘴!”元德帝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他怎可能让看中的继承者萧景仁娶一个北厥公主做正妃,于是便继续和蔼道,“除去太子和七皇子,公主可有中意的人选?” 穆明雅冷笑道:“我就是要嫁给太子,若今日嫁不了,也不打紧。太子,不如清算一下与明雅的旧账吧!” “旧账?”萧景厉嗤笑一声,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他故作刚回忆起旧事,以一种不置可否的语气道,“公主指的是,你在东宫数次企图潜入书房,获取宣朝机密一事?还是那晚,你偷溜进孤的寝殿,结果被孤发配柴房一事?” 朝臣开始窃窃私语,不解这明雅公主怎会待在东宫,听上去还和太子有一腿?可当初太子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红颜,还有如今金屋藏娇之人,皆是沈念娇啊,何时多出了明雅公主这等艳福? 帕延修一愣,这怎么跟公主与自己说的不一样?事实难道不是公主在东宫受到苛待? 穆明雅也愣了一会儿,突然气得尖声叫道:“萧景厉!” 他居然敢,将她勾引未果的那晚都说出来!一点女子的颜面都没给她留! 穆明雅心里又羞又气,差点要在金銮殿上哭出来。 萧景厉此时上前,主动朝元德帝交代道:“圣上莫要误会,这明雅公主三年前被孤救下,带回东宫成为一名侍女,不料她后来记忆恢复,屡次企图偷走宣朝的文书,溜进孤寝殿那一次,也是如此。” 他这般说,穆明雅暗自松一口气,觉得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得以保留。 只是她有所不知,夜晚溜进外男寝殿一事,已足够将她的名声毁个大半。更不知,新的危机即将到来。 元德帝压下心底的怒意,先是状似平静地疑问道:“哦?这般说来,太子与明雅公主早就认识?她还是你的侍女,太子为何不告诉父皇?” 萧景厉冷冷道:“孤早已怀疑她的身份,可公主自己不肯交代,一心潜伏在东宫做奸细。直到孤将她关到了柴房,公主这才忍不住了,主动出现在金銮殿上。” 元德帝听见“奸细”二字,骤然沉下脸色:“明雅公主,太子所言可是为真?” 穆明雅陡然一惊,跪下解释道:“圣上明察,明雅从未想做奸细,这些都是那个叫沈念娇的女子告诉太子的,她嫉妒太子对我青眼有加,这才屡次诋毁!连带明雅被关入柴房,皆是沈念娇唆使太子的!” “住口!”萧景厉听见事情波及到沈念娇身上,登时阴沉了整张脸,“明雅公主在东宫时不过一介小小侍女,你倒是什么都清楚?你那一派胡言,可有人替你作证?!” 穆明雅冷声道:“让沈念娇与我对质一番便知!” 元德帝听见沈念娇这个名字就烦,他想也未想就挥手道:“传沈念娇入金銮殿觐见!” 萧景厉陡然攥紧了拳,望着元德帝的视线阴沉可怖,半响后瞥开视线,给福临悄悄使了个眼色。 于是沈念娇就被召入金銮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听着明雅公主一盆又一盆的脏水泼过来: “沈念娇,你在东宫以女主人自居,要求太子给你这贱籍女子穿金戴银,京城何人不知,你父亲是臭名昭著的罪臣?你倒是好福气,攀上太子便以主子来自居,一天天的吃香喝辣,丝毫不知羞耻,这也就罢了。” “可你又器量狭小,数次为难明雅,还唆使太子将明雅关入柴房,只给馊水馊饭吃。” “沈念娇,你我同为女子,污蔑我为奸细,难道你就没有一丝怜惜同情之心?” 穆明雅信誓旦旦地指责沈念娇,就是要让沈念娇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接下来的好戏才能开场。今日若是扳不倒沈念娇,那她就完了。 岂料,萧景厉突然打断道:“公主,孤说你是奸细,可你倒将祸水东引,全扯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是何居心!” “太子你休要打岔!”穆明雅气急地看着挡在沈念娇面前的太子,整个金銮殿竟是诡异的沉默,似乎没人相信她所言。 沈念娇受到太子的提醒,突然跪在地上道:“圣上明察,明雅公主所言不过是一面之词,她为了开脱罪名,才故意朝我泼脏水。念娇自知身份低贱,早已不是什么主子,在东宫一向谨言慎行,从不敢苛待下人。” “一切,都是太子抬爱……念娇感恩戴德还来不及,怎敢恃宠而骄?” 萧景厉又开口道:“父皇,孤有一名北厥的人证,足以证明沈姑娘的人品。” 穆明雅大惊失色,正待出言反驳,却听元德帝冷声道:“宣。” 沈念娇眉心一挑,她突然想起了北厥第十八皇子穆深。 果不其然,没多久穆深便步入金銮殿,朝元德帝行礼道:“拜见圣上。” 帕延修原本还敌视萧景厉,现如今只是作壁上观。此刻他挑高了眉梢,万万没料到失踪一天的穆深,居然在金銮殿与自己碰面了:“十八皇子?你怎会出现在此!先前那么多人找你,你上哪逍遥快活去了?” “将军,我这是被人当成贼捉住了。”穆深理直气壮道,“多亏念娇姑娘救了我,她知道我的身份后,便将我带回东宫,让太子好生款待,今日我才能毫发无损地出现金銮殿上!” 萧景厉听见那一句“念娇姑娘”,立时便阴沉了脸色。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吖 继续红包雨 此章后面有修改 第15章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次数+1 这次修的是第14章,长远来看应该没多大影响qaq,但还是建议重看一遍 然后因为这次修文的关系,我从早上修到了晚上6点多,还有两更下次再补吧 沈念娇听闻穆深这番编造过的话,想来定是经过太子的授意。既然太子早留了一手,那今日问题应当不大,她心里微松了一口气。 穆明雅却急急反驳道:“圣上,沈念娇本是太子的人,却勾结外男……” 话还没说完,几道似剑一般的目光朝她射来,其中以萧景厉的那一道最为骇人。若非此刻尚在朝堂之上,明雅都要怀疑萧景厉是要当场杀了自己,当即噤了声,不敢再说下去。 帕延修此刻也有些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以示提醒。 此事之关键,当是如何为穆明雅洗脱奸细的罪名,而非一个劲地朝沈念娇身上泼脏水。 穆深狠狠瞪了一眼他这新妹妹,朝元德帝行礼道:“圣上,今日我说这番话,只是想证明念娇姑娘谦和有礼的人品,绝非那等刻薄阴毒之人!再者……” 想起太子非要他说的话,穆深咬了咬牙道:“宣朝规矩比北厥多,男女授受不亲,不可同骑同乘,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元德帝淡淡应了一声,他就是再不喜沈念娇,此刻也不会任一个北厥公主颠倒黑白,污蔑宣朝之人,打宣朝的脸面,更何况此事还涉及奸细的问题。 于是元德帝问萧景厉道:“太子,你说明雅公主是奸细,可有人证或是物证?” 萧景厉冷漠道:“有书信为证,此刻就在东宫。” 只听“扑通”一声,穆明雅吓得跌坐在地,脸色惨白。她确实为北厥偷过几次宣朝的文书,还用信鸽传过书信,难道……都被太子给拿到了? 帕延修皱了皱眉心,穆明雅实在太蠢,竟让宣朝人拿到了证据,如今又这般惊慌,他说什么都晚了。 朝臣见明雅公主如此失态的模样,便知事情十之八九是真的,太子先前所言不虚。而这公主竟为了洗脱自身罪名,将无辜的沈念娇牵扯进来,如此在朝堂之上侮辱宣朝的一个女子,当真是心思歹毒! “真是看不出来,这么个蛇蝎美人,娶了她后宅必不得安宁。” “时值议和之际,如今闹这样一出,怕是有损国之大计啊!所谓公主,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好了。”元德帝思量一番后,终是决定以大局为重,便淡淡制止了朝臣的窃窃私语,威严的声音朝穆明雅砸下来,“明雅公主,事到如今你可承认?可还要瞧一瞧自己作为奸细的证据?” 穆明雅闭了闭眼,跪着道:“明雅认错。” 她知道自己完了,因此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无论是在宣朝还是北厥,都不再有自己的容身之处,明明她是替北厥做事,她是真心爱慕宣朝太子,可怎料两边都是吃力不讨好,天道待她何等不公! “公主既然认错,朕看在北厥的面子上,姑且饶你一命。”元德帝极其严肃道,旋即他衣袖一挥,“议和之事明日再说,若是无事,便退朝吧。” 穆深却突然开口道:“且慢。” 穆明雅心如死灰,帕延修却心中一凌,拿一双鹰眸目不转睛地瞧着这位皇子,可别再给他整什么幺蛾子,今日北厥已经够丢脸了。 “嗯?”元德帝此刻心内皆是怒气,连带对穆深也没什么好脸色,“北厥皇子有何话要说?” 穆深恭敬地行了个北厥的礼节,朗声笑道:“方才说过,此次穆深能够安然无恙,全赖念娇姑娘的救命之恩,此次她被无辜牵连进来,还望圣上对念娇姑娘略施皇恩。” “否则穆深若在宣朝出了事,想必圣上对可汗也不好交待。” 最后一句点明要害,元德帝原本还觉得赏赐沈念娇是无稽之谈,此刻却思量了一会儿,沉声道:“那便赏沈念娇布匹十段,黄金百两!如此,皇子可满意了?” 萧景厉却是上前一步,冷然开口道:“父皇方才也听到了,如今任何人都能嘲笑沈姑娘乃一介贱籍,她要这黄金和布匹又有何用,能光明正大地穿戴么?不如父皇将她从贱籍中除名?” 元德帝没想到萧景厉在这儿等着他,一时冷笑不止,甩了袖子就要起身:“此事容后再议。” 穆明雅听说沈念娇的赏赐没成,不由冷冷勾了勾唇角。 岂料穆深连忙开口道:“那北厥与宣朝的议和之事,就此作罢!” 说罢,穆深就收到帕延修瞪视的目光,他缩了缩脖子,不敢惹自己的师傅,却执意要为沈念娇讨个恩典。 元德帝一下子沉了脸色,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沈念娇自知不妥,为免给十八皇子添麻烦,连忙磕头道:“念娇不求恩典,还望圣上莫要听信十八皇子的玩笑之言。” 穆深急道:“念娇姑娘,你……” 萧景厉实在听不下去,出言打断道:“父皇可还记得,当初皇后将沈姑娘召进宫中,让她掌心全是瓷杯碎片一事?那时父皇对儿臣说,会给沈姑娘一个说法,难道如今就不作数了?区区黄金百两,布匹十段,东宫有的是,沈姑娘可不缺这些。” 元德帝怒斥道:“你住口,往事休要再提!朕难道没跟你说过?” 端王忍不住向元德帝看去,他竟不知内情是这般,难怪太子之前要动怒,人之常情罢了。 不止是端王,就连许多朝臣,皆对皇后的做法颇有微词。 宫里刑罚多的是,若沈念娇当真犯了大错,大可打她板子,给人家姑娘手心扎碎片是怎么个说法? 沈念娇还不知朝臣们误会了,她突然明白过来,太子让北厥十八皇子做人证的意义,远不止她之前所想的那般简单,此刻沈念娇虽是跪在地上,心内却暖意融融。 无论今日是什么结果,她都觉得很满足了。 有太子待她如此,哪怕一辈子都是贱籍,沈念娇也不后悔。 朝臣的言辞被元德帝收入耳中,几乎就没有站在皇后一边的。至此,元德帝唯有忍着胸中一口气,冷声道:“既如此,那便除去沈念娇的贱籍!只是如此一来,沈念娇就不是教坊司的人,无名无分住在东宫终是不妥。依朕来看,不如封沈念娇为东宫侧妃,太子,你觉得如何?” 萧景厉冷笑连连,他怎会不知元德帝的心思。 上回元德帝在养心殿这么和他说过,萧景厉就没答应,只因宣朝皇族从没有先娶侧妃、后娶正妃的先例,这就是在逼他降了沈念娇应有的位份,正妃再另娶。 沈念娇暗自观察着太子的面容,知道他定是生气了,可这结果于她而言……其实真的已经很好了。 她自知离不开太子,刚想答应,却听萧景厉一字一句道:“父皇,正妃之位都未必配得上她,何况侧妃?” 此话一出,满朝皆惊,就连穆深都被萧景厉这话给震撼到了。 就算能将沈念娇从贱籍中除名,可她毕竟曾没入贱籍,又是臭名昭著的罪臣之女,即使是贫寒人家,都未必会要她做正妻。 如今太子竟然说,正妃的位置都未必配得上沈念娇,难道再往上,他还要让沈念娇做中宫皇后不成? 第16章 沈念娇愣在原处,泪意一下子涌上眼眶。 她从未想过与太子的将来,可当他在众人面前宣告自己的地位时,沈念娇才恍然明白,并非她不想做太子妃,而是她不敢想,因为自己这卑贱的身份,无论如何都配不上太子。 既然配不上,那就不去深思。 而今,太子却在金銮殿上说,不是她配不上太子妃之位,是这位子配不上她。 曾经那些人落井下石,将她踩入泥地里,肆意嘲笑轻贱,巴不得她再往下陷一点。 可太子却一直将她捧在手心,不容许任何人欺负她。 沈念娇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烧了高香,才会如此幸运。 朝臣惊异于萧景厉的不拘一格,元德帝则被太子气了个半死,转而从沈念娇入手道:“沈姑娘,你听听太子所说成何体统?!还不赶紧劝劝太子?” 萧景厉上前一步,将沈念娇挡在了身后,他冷声道:“父皇不必问她,即使沈姑娘同意,儿臣也不准她自降位份。” “你!”元德帝气得瞪眼,龙袍下的胸膛剧烈起伏。 太子说得如此直白,这下还有哪家的姑娘敢抢太子妃的位置? 他精心筹谋的一切,顷刻间大半都化作了泡影! 元德帝忍了又忍,克制了又克制,最终都化为咬牙切齿的一句:“退朝!” 话落,元德帝再不理会众人是何反应,他连端王都没瞧一眼,便拂袖而去,冕旒下的珠玉叮当作响。 朝臣面面相觑,陆续散去。 萧景厉见沈念娇跪在地上不动,便伸手将她扶起,他柔声道:“可是方才吓坏了?” 沈念娇眼疾手快地擦了擦湿润的眼尾,努力朝太子扬起一抹笑容。她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便索性闭口不言,唇角却止不住地上扬,连带眉梢眼尾亦是。 萧景厉见她如此欢喜,禁不住也淡淡笑开。素来声名暴戾的男子温柔一笑,竟是深情如许,奇异地让人心动。 这一刻,就连穆深都不忍打扰二人,他待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心内酸意却是止不住地冒出。 今日所为当真是成人之美,可穆深实属无奈,他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照着萧景厉之前说的做。若是他如宣朝太子那般强大,便能将沈念娇抢入怀中,他总觉得这二人似乎没行过周公之礼,说不定自己还有机会…… 帕延修见十八皇子一脸痴汉相,深感丢人,拎着他的耳朵便将人一把拽走了。 穆明雅双眼妒火燃烧,很快有北厥人围上来,将她请了出去。 萧景厉紧紧握住沈念娇的手,将她带离金銮殿。 他避开了试图过来寒暄的大臣,先一步踏上东宫的马车,将沈念娇扶了进去,而后放下锦缎质地的车帘,挡住了外面所有窥探的视线。 马车印着东宫徽记,所过之处,令其余马车纷纷避让,最终缓缓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内。 几位年迈的大臣对视一眼,悄声道:“依老夫看,这太子的人品……倒也不算太差。他若真是个残暴无情的,何以对沈姑娘百般维护?老夫眼观沈姑娘昔日燕京第一美的风采不减,又兼温和知礼,倒也是个妙人。” 另一人不由点头附和道:“单论太子今日在朝堂上展现的能力,确实比七皇子技高一着,不仅力挫北厥公主的锐气,为南珠赝品之事圆场,还给接下来的议和大计取得不少益处,堪称完美之举。” “我等先观察一段时日,若是他品性还过得去,再做打算。” 乌木马车轮骨碌碌地往前转动,衬得里面十分安静。 沈念娇满腹疑问,憋在心里闷得难受,此刻忍不住询问太子道:“先前北厥十八皇子那番话,都是太子教他的?太子早就料到明雅公主会朝我发难?” 萧景厉回道:“教他是没错,可孤没那么神通广大,知道穆明雅脑子进了多少水。” 沈念娇凝眉思索了一番,将脑中答案拼凑起后徐徐道来:“太子昨晚探望北厥十八皇子,与他密谋一番,要他今日上朝替我讨个恩典。哪知明雅公主与我当朝对质,太子便让北厥十八皇子提前出场了,是这般么?” 萧景厉眼含宠溺地看着沈念娇,此刻见她问自己话,便应了声:“嗯。” 沈念娇又疑问道:“太子先前主战,为何会和北厥人达成交易?” 萧景厉听后认真回答道:“如今议和是大势所趋,北厥虽说国力稍逊于从前,可北厥人生性好战,几乎各个都是战士,不出两年便能恢复国力。宣朝一时半会吞不下这块肥肉,只好接受议和,趁机也休养生息。” 沈念娇点点头,突然轻笑一声:“太子当真好手段,放明雅公主回北厥,既少了麻烦,今日又挫了北厥人的锐气,昨晚定还与十八皇子商量了许多事儿。” 萧景厉失笑:“都被你看出来了。” 沈念娇静默了一瞬,朝太子诚恳道:“太子谋略过人,念娇何其有幸,能获你青眼。” “孤心甘情愿,为你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萧景厉望着眼前娇美的女子,语间满是温柔,“何况区区恩典,自然要为北北你讨来。” 沈念娇垂下眼帘,禁不住呢喃一句:“太子为何要对我这般好……” 萧景厉只是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傻姑娘。” 沈念娇一想到圣上已经答应下来,她便不再是教坊司的女乐,心中感动无以复加,决定日后定要好好报答太子,否则无法偿还太子的恩情。 萧景厉似是知晓她在想什么,笑着道,“报答倒是不必,乖乖嫁过来就成。” 他说这话时语带调笑,目光炽热,烫得沈念娇害羞得低下头,周身都有些躁得慌。 马车却在此时突然停下。 “啊。”沈念娇身子一个不稳,竟往太子怀里扑去,她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想要扶稳,那只痊愈不久的右手直直地朝马车壁抓去,险些就又要受伤。 千钧一发之际,萧景厉一把捉住沈念娇的小手,轻轻将她拉入怀中,大掌放在她腰际,唇角还噙着一丝坏笑:“投怀送抱?” 驭马的车夫听见里面的响动,立时止不住地告罪,然而却并未听见任何回音。 沈念娇“噌”地一下,脸颊早已红了个透彻,她连忙推开太子,一言不发地低头整理自己的仪容。 萧景厉见沈念娇背对着自己,他看不清她害羞的面容,便想扳过沈念娇的肩,哪知动作过猛,一下子扯开了她的衣襟,露出一抹莹白圆润的香肩。 “你!”沈念娇只觉肩上一凉,回头望去,便撞上了太子炙热的目光。 她连忙拉好衣襟,将领口遮掩得严严实实,却还是无比羞恼,低头闷闷道:“太子无礼!” 本该是严肃正经的话,偏生被她娇软的嗓音一说,顿时像只撒娇的奶猫,向欺负她的人挥舞毛茸茸的爪子。 萧景厉联想到这个比喻,以拳抵唇,禁不住闷笑一声,故作不知道:“你方才动作太快,孤还什么都没看清。” 沈念娇不欲再与太子纠结此事,她抚了抚自己的发髻,料想仪容已经整理好,便掀开车帘走了下去。 怎料马车并未回到东宫,竟停在了一处恢宏气派的官署门口。 最前面高高挂着一块朱红色的牌匾,上书“尚宫局”三个金漆大字,里面的院子不时有身着官服的女子,捧着几卷竹简制成的文书经过,瞧着极是忙碌的模样。 沈念娇有些怔愣,她骤然见到此情此景,一下子没转过弯来。 萧景厉在她身后出现,见状,他挑起长眉道:“不是想做女官么?进去瞧瞧,看中了哪个位子,孤就送给你。” 沈念娇立时被太子给惊着了,她愣愣道:“太子,如此只手遮天的么?” 萧景厉失笑:“你知道女官最高才几品?” 沈念娇仔细回忆,她对女官的认识其实还停留在表面,知道只有宫廷才内设女官,以尚宫局统领二十四司,管辖宫中事务。而能走上朝堂的女官寥寥无几,只有尚宫在圣上需要时,可以被特准上朝。 想来品级不高,太子地位尊贵,才会如此随意地任她挑选官位。 不知怎的,沈念娇突然有一种,背靠大树好乘凉之感,而且这树还是棵参天大树,她一眼都望不到边。 萧景厉见沈念娇渐渐明白过来,便向她解释道:“那位崔尚宫统领整个尚宫局,也才正五品,见到孤还得行礼。故而你看中哪个位子就说,孤保准送给你。就算你看中了尚宫的位子也无妨,宣朝本就设了两名尚宫的位子,如今还空缺一个,刚好给你。” 沈念娇点点头,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此时她突然想起一位名动京城的女子,就问太子道:“太子方才所说的崔尚宫,可是崔家三小姐,燕京有名的才女崔妙澜?” 还不待萧景厉回答,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突然响起:“下官参见太子殿下,不知您来尚宫局有何贵干?”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女子一袭青色官袍,垂首恭敬地朝萧景厉行了一礼,姿态柔媚雅致,身量十分苗条,衬得官袍有些宽大。 沈念娇转头看去,发现果真是崔妙澜,她号称燕京第一才女,没想到如今年纪轻轻,竟已坐在尚宫之位。沈念娇以前曾有一次参加过文人墨客的诗会,见过崔妙澜十步成诗、惊才艳绝的风采,对她十分敬佩。 萧景厉却是不咸不淡道:“崔尚宫,孤给你安排一位同僚。” 作者有话要说:  加了点字,晚上零点更 第17章 (修) “同僚?”崔妙澜略挑眉梢,这才将目光落在了萧景厉身侧的沈念娇上,她迟疑着道,“这位是沈姑娘?皇后娘娘准许她来尚宫局了?命她担任何等官职?下官之前听说……” 她正想说沈念娇是贱籍,却被萧景厉冷声打断。 “崔尚宫若不喜欢沈姑娘过来,孤可以把你调去别的地方,内侍省可是缺不少人。”萧景厉眯眼打量着崔妙澜,他想起崔家的那些事,眼底渐渐染了寒意。 崔妙澜一怔,连忙跪在地上道:“下官失言,还望太子莫怪。” 短短一瞬间,崔妙澜额前已渗出冷汗,衣袖下十指一根根地捏紧了,泛出青白的颜色。 内侍省,宫女和太监所在之处,绝非她该去的地方。 崔家向来拿自家姑娘们当未来皇后培养,而她便是最出色的那一个。若是崔家人听闻她去了那等地方,怕是顷刻间便会放弃她。一旦成为弃子,她就不再被重视,所有人都会向她冷眼相待。 崔妙澜决不允许自己沦落到如此境地。 “起来吧,你好歹也是尚宫局之主,别学那些眼皮子浅的。”萧景厉冷淡道,“沈姑娘如今已被圣上赦免,是自由之身,亦是孤的人。你去禀报圣上,孤要安排个人进尚宫局。” 说罢,萧景厉朝沈念娇示意,便直接往尚宫局里去了。 沈念娇赶紧跟上。 崔妙澜跪在原地,素来清冷端庄的脸上,出现一道明显的裂痕。 萧景厉随手找了名女官带路,为沈念娇细细讲解尚宫局的官职构成,以及人数分布等等。在尚宫局转完一圈后,他转身问沈念娇:“可有瞧上的位子?” 沈念娇听得有些晕,一时也说不上来,她总不能仓促决定,便道:“让我回去想想。” “孤看尚宫之位不错。”萧景厉笑道,在他心中就没有沈念娇配不上的位子。 沈念娇嗔了太子一眼:“太引人注目了。” “也罢,慢慢考虑。”萧景厉说罢不再久留,带着沈念娇便回了东宫,还派人不知从哪搜罗了一本关于女官制度的小册子,给沈念娇慢慢研读。 翌日,元德帝听说了这事,特意召太子入养心殿,沉声问他:“女官执掌宫廷诸事,为皇后所用,你让沈念娇过去做甚?莫非忘了皇后当初如何对她的?” 福临站在一边,恭敬地给元德帝沏茶,实则竖起了耳朵。 萧景厉早就料到元德帝会找他,先是随口瞎编了个理由:“念娇一天天的无事可做,儿臣便给她找了桩事做。她性子好,不会记仇,至于皇后那边,就有劳父皇费一番口舌了。” “你那是给她找事做?分明是给朕找了桩事做!”元德帝气得胸膛起伏,横眉倒竖,“惠珍是被你所伤,朕命她搬到冷宫去,皇后依旧给她找遍天下名医,如今惠珍的脚伤终于在慢慢恢复,可皇后对你焉能不恨!若是沈念娇又出了什么事,难道你还要过来向朕讨个说法?” 萧景厉貌似恭敬地拱手道:“父皇,苛待女官有违律法,儿臣相信母后是识大体的人。” 元德帝冷哼一声,这逆子还敢在他面前讲律法,不过是强者为王,这逆子又何曾遵守过律法? 如今倒好,把沈念娇堂而皇之地塞入尚宫局,焉知这逆子没别的心思? “朕可以去敲打一番皇后。”元德帝沉吟良久道:“只是以皇后的性子,明面上不成,怕是会让沈念娇暗地里受些苦头,这你也能忍?” 萧景厉简略答道:“这是她选择的路。” 他明白沈念娇的心思,如今她无名无分住在东宫,坊间流言蜚语不止,都说她是太子的禁脔。哪怕他数次镇压,流言依旧甚嚣尘上,只因此事终究不合礼法,想必也传入沈念娇耳中一些。 她不肯被圈禁在一间小院子里,想要他人的尊重和自己的势力,想凭她的双手争取,这又有什么不好? 只要她欢喜,他便为她去做,一路有他保驾护航。 元德帝没好气地看着太子:“要朕答应此事,有两个条件,其一,沈念娇若出了事,无论事大事小,你都不许再跟朕闹!妇道人家自古最是烦人,你也赶紧收些心思,女官可居住兰苑,能省你一桩事。” 萧景厉冷声道:“其二呢?” 他听出几分元德帝的意思,似乎沈念娇必然会出事,一时难免没有好脸色。 “其二,沈念娇不得身任要职,只可做些闲职。”元德帝沉声道,说到底他还是为了防范太子,众所周知沈念娇是太子的人,女官虽是为皇后所用,却也不得不提防。 萧景厉直言道:“父皇放心,她有那自知之明,今早她与儿臣说,看中了司籍的位子。” “司籍?”元德帝皱了皱眉,开始回忆司籍是哪个官职,一时没说话。 萧景厉提醒道:“掌经籍笔案之事。” 元德帝一下子舒展眉心,颔首道:“如此甚好,便给她司籍之位。既然太子的初衷是给沈念娇找桩事做,日后她便一直做司籍吧。” 萧景厉心内冷笑,面上却不置可否道:“儿臣也觉得不错。” “退下吧。”元德帝随即摆了摆手,眼见太子大步离开后,他坐在龙椅上,忽地皱起眉,重重叹了口气。 福临连忙笑道:“圣上这是怎了?将沈姑娘安顿好,太子也不敢说二话。” 元德帝眉蹙得愈深,连带面色都差了几分:“北厥使臣入京,太子兴风作浪,七皇子被朕痛骂一顿,多了点心思,还当朕看不出来,真乃多事之秋啊!” 福临听罢,唯有恭敬垂首道:“圣上洪福齐天,定能妥善料理一切。” 萧景厉今日回东宫后,给了沈念娇一张免除贱籍的文书,见她怔怔出神,抚着那张纸呆坐良久,不禁笑道:“怎了,还不高兴?” 沈念娇抿了抿唇,指腹划过那鲜红的“赦”字,唇角止不住地上扬:“念娇只是恍如做梦,让太子见笑了。” 萧景厉坐在她对面,突然指了指他的脸颊:“如今你贱籍除了,女官也能当了,是否该给孤一个奖励?”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修文了,今晚不一定有更新,勿等 第18章 (修) 沈念娇见太子意有所指,先是怔了一瞬,很快垂下眼眸道:“念娇……不知太子是何意……” 她感激他没错,当初她在教坊司说想做女官,太子二话不说就给她办到了。只是二人之间终究无名无分,不得越过礼数。坊间流传她是太子的禁脔,连外室都称不上,沈念娇那日知晓后极为气恼,却也毫无法子。 毕竟,从表面上看,她的确很像太子的禁脔。除非搬出东宫,倒是不再会惹那么多闲话。 萧景厉挑眉道:“你不知,还是不愿?” 沈念娇绞紧了帕子,她终究是做不出那等逾越礼法的事儿,声音细如蚊吟:“太子莫要强求。” 萧景厉瞧着沈念娇害羞的样子,登时起了逗弄之心,他面上一笑:“孤知你守礼,方才只是想让你过来,瞧瞧孤脸上的伤。” 沈念娇瞬间便抬起头,紧张道:“太子你受伤了?” 可她定睛细看,愣是没见着太子脸上的伤痕。沈念娇眨巴了几下美眸,凑近一点再瞧,依旧没瞧出一丝伤痕,她扁扁嘴道:“太子诓我。” 萧景厉信誓旦旦地朝她招手:“孤没骗你,今早才抹了药粉遮住,你凑近些就能看到了。” 沈念娇听罢,唯有倾过身子,仔仔细细地瞧着太子。 可她只看到了那张脸的十足俊美,再无其他。世人皆道太子性情暴戾,而忽视了他容貌和才能的出众,沈念娇却都看在眼里,这会儿不敢再多看,身子就要往后倾。 萧景厉趁机捏住沈念娇的下颔,阻止她后退,低头俯身一个吻,落在她花瓣般的菱唇上。 不过仅维持了一瞬,他浅尝辄止,又极快退开,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沈念娇睁大了眼,瞧着太子捏住她下巴,那张无可挑剔的俊美面容快速放大,而后唇上一热,如片羽毛拂过,他又很快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退开。 温热的触感残留在唇上,逐渐蔓延到全身,到心肺之间,让她心口怦怦直跳。 沈念娇整张脸都快烧起来,带着一丝薄怒道:“太子无礼!” 旁边本来立着几个下人,此刻纷纷低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孤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却如此小气。”萧景厉勾唇一笑,十足春风得意,而后还理直气壮地轻哼一声,“孤只能自己想法子讨回来。” 沈念娇被他占了便宜,气得扬言:“我明日便搬到女官们住的兰苑去!” 说罢她一下子起身,便往殿外快步走去。 萧景厉立时坐不住了,起身截断她的路,扳住沈念娇的双肩,沉声道:“不许胡闹!” 沈念娇不欲与太子理论,怎料挣扎了几下都没挣开,反而被他弄得更紧。 萧景厉碍于下人在此,多有不便,竟将沈念娇一个打横抱起,走进了内室。 “太子……放我下来!”沈念娇顿时慌了神,这儿可是他寝殿,太子将她抱进内室算怎么回事,莫非他克制不住要破了礼数,可二人还没成亲呢! 尽管沈念娇胡乱蹬着小腿,粉拳轻捶太子的肩头,却毫无作用。 萧景厉将沈念娇放到他的床榻上,见她小脸惊慌得不行,他立时恶向胆边生,放下帐幔还打了结,而后便开始摸黑挠沈念娇的腰际。 沈念娇十分怕痒,被太子这一弄,差点笑岔了气。 她伸手推拒着太子的大掌,可萧景厉哪是那么好拒绝的,腰间愈发痒了起来。沈念娇实在忍不住,唯有求饶道:“太子别挠了,我痒……” 萧景厉看不清沈念娇面上神情,唯有听见她娇软的嗓音,他恶声恶气道:“你把先前要搬出去的话再说一遍!” 沈念娇这下哪敢,她也不太敢乱动,怕太子摸到别的地方,可腰间实在痒得不行,她唯有一边按住太子的手,一边继续求饶:“太子殿下,饶念娇一回……我就随口一说……啊!” 萧景厉挣开沈念娇按着他的小手,就要继续挠她,岂料他一个手误,竟是摸到一处柔软。萧景厉心神一荡,停下其他动作,大掌趁机狠狠捏了一把。 沈念娇赶紧护住那儿,却正好将萧景厉的手掌压住了。 萧景厉勾了勾唇:“舍不得孤离开?” “你……”沈念娇羞耻得不行,唯有缓缓放开手,岂料那男人又重重捏了一下。 直到沈念娇“啪”地一下打在萧景厉的手背上,他这才收回手。 沈念娇满面羞红地坐起身,摸黑想掀开帐幔,结果却碰到了一个物事,她仿佛被烫到般,一下子缩回了手,直觉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萧景厉一把将沈念娇揽在怀里,胸膛贴着她的后背,起伏不止,方才她那下,过于刺激了。 他喘出的热气全吹到她耳边:“你乖乖给孤亲一下不就得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沈念娇羞恼得不行,听见太子乱用成语,她咬着唇一个字都不敢说。 她其实有一副敏感的身子,往日还能忍着,方才他捏她时,却差点软成了一滩水,这下她哪敢贸然开口。 萧景厉没听见回音,冷哼一声道:“还要搬出去么?” 沈念娇捂着胸口不敢说话,半响后才平静下来道:“念娇先前所说,并非戏言。太子与我尚未成亲,分居两处也是为了各自好,免得做出逾越礼法之事。” “况且,未婚男女不得同骑同乘,念娇这也是为了避嫌……” 萧景厉冷笑道:“昔日孤在宫中抱你,怎没听你说要避嫌?孤几次三番来教坊司看你,你怎不说避嫌?现在听了些风言风语,又要当女官,倒是讲究了,可曾想过孤的感受?” 沈念娇没料到太子也知道流言一事,她顿了顿才道:“此事不仅关乎念娇的名声,更关乎太子的名声。念娇早就想过,除非你纳我为妾室,我才能名正言顺地留在这儿。否则流言蜚语若是继续传扬下去,只会将太子的名声毁之殆尽。” 萧景厉沉着脸不说话,只是将沈念娇揽得更紧了。 “念娇知你疼我护我,若你真想娶我,何必在乎这段时间的分离?”沈念娇继续说道,她抿了抿唇,知道太子心中不愿,便羞涩地给他出了个主意,“再说,若是太子想见我,偷偷过来,别让人发觉就是了。” 萧景厉沉默良久,忽地伸手爬上沈念娇的不明处,再次捏了一把。 沈念娇死死咬着唇,终于听见身后的太子开了尊口:“那便依你。” 作者有话要说:  ……修得我不想说话了,尽量保证日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稳住大橘 5个;小院子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当日午后,西暖阁的下人们便开始收拾沈念娇的行装,从衣衫首饰到书籍笔墨,一样不落地带上。 萧景厉黑着张脸站在门边,见沈念娇背对着自己,忙碌地指挥下人,他冷哼一声便出去了。 沈念娇闻声回头,目光只捕获到太子的一片衣角。 她怔了怔,又抿唇笑了,太子他真的很在乎自己。 沈念娇匆匆交待明月几句后,便跟了出去,怎料没见着太子的人影。 她想着照理太子应该还在附近,便四处转了转。在沈念娇走过一处拐角时,斜刺里猛地伸出一条手臂,将她提了过去。 萧景厉将沈念娇抱了个满怀,抵着她莹白光洁的额头,呼出的气息热而暖。他冷声道:“若是你方才不追出来,孤定要叫你好看。” 话说到最后,已然有了几分男子特有的幽怨。 沈念娇诧异之余,忍不住一笑。她缓缓抱住他的窄腰,良久都未松开双手。 紫禁城,冷宫。 守门的两名宫女齐声行礼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继后径直走过她们,她扬着下颔,入了这间特意布置过的屋子。 里面住着大名鼎鼎的惠珍公主萧甄。 纵使身处冷宫,萧甄依旧锦衣玉食,这一切都是继后的安排,是以无人敢打扰萧甄。哪怕冷宫有几个疯掉的,也冲不到这儿来。 “甄儿,这些日子委屈你了。”继后爱怜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萧甄,伸手轻抚她的脸颊,“你看看你,都饿瘦了,那些宫女究竟有没有好好服侍你!” 话落,宫女们纷纷跪地,满屋都响起了惶恐的声音:“皇后娘娘息怒,奴婢们万万不敢怠慢。” 继后正欲再度斥责,却见萧甄讥讽一笑,眼里满是怨毒道:“母后明明知道这儿是冷宫,我每日听着那些疯婆子鬼哭狼嚎,而沈念娇和萧景厉却能高枕无忧,我怎么能甘心?!” “甄儿,是母后没保护好你,是母后对不起你……”继后眼里皆是辛酸泪,她一把搂住萧甄,抽噎道,“今早圣上来了一趟凤藻宫,你知道他说了什么?” 萧甄唇边勾起一抹讥笑,她冷冷道:“就算是父皇下令,派八抬大轿过来请我,我也绝不踏出冷宫半步,这是他应得的惩罚!” “不是这桩事儿。”继后皱了皱眉,迟疑着道,“是那沈念娇,居然要到尚宫局做一名女官……” “你说什么!”萧甄尖声叫到,她脸色涨得成了猪肝色,一时气怒难平,险些就要从床榻上坐起来。 幸亏继后眼疾手快地按住了萧甄,这才没伤到她刚刚在恢复的右足。 萧甄心口不住地起伏,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染了丹寇的指甲紧紧嵌入继后华贵的衣衫间,眼底燃烧着熊熊火焰:“母后,我要沈念娇死!我要她死!有本公主在的一天,就不能有她!” 继后慌了神,连忙安抚道:“好了好了,母后自会好好料理她,你可千万别动了气……那位隐世高人说了,动怒对你的脚伤百害而无一利啊!” 萧甄脸上恨意未消,仍是恶狠狠道:“若是母后想要我脚伤尽快恢复,就活捉了沈念娇,带到冷宫来!我要看着她在我面前,像条狗一样的摇尾乞怜!我萧甄既然活在这世上,必定要她生不如死!” 继后面容阴沉,细思片刻后,缓缓道:“母后知晓了。” 沈念娇搬到兰苑,拾掇了好一番后,天色已近傍晚。 这儿住的都是女子,因此平常鲜有男子往来,可太子不同,他在沈念娇的小院子里,足足坐了一整个下午,无论如何都赶不走。 沈念娇又好气又好笑:“太子殿下,我搬到兰苑就是为了避嫌,你怎还上赶着落人话柄?” 萧景厉没回她的话,只是抬头瞧了眼上方悬挂的牌匾,皱眉道:“水平居,这院名未免太平淡了。” 沈念娇走到他身侧仔细看去,轻吟道:“野客如僧静,新荷共水平,这可是好名字呢。” 萧景厉却犹不满意:“你自己取一个,孤明日派人把牌匾换了。” 沈念娇不明白太子这是在纠结何事,她微微疑惑了一瞬,转头眼见一轮新月已然高悬空中,便随口取名道:“黄昏独倚朱阑,西南新月眉弯,便叫‘新月小筑’吧。” 萧景厉淡淡地应了声,随即嘱咐沈念娇几句:“今晚无论发生何事,你只管安眠,知道么?” 沈念娇一怔,重重点头。 太子走后,沈念娇坐在院中,思索着他那番话究竟是何意。她心里有些不安,莫非是皇后记恨着上回萧甄的事儿,今晚要派人对她动手。 可这儿是女官住所,沈念娇才刚住进来,皇后未免也太心急了。 不出一盏茶的时辰,便有人走进这座小院。 来者是一名鹅黄色衣衫的女子,脸蛋圆圆,身量娇小,看上去分外讨喜。 俞芊儿手中提着个食盒,笑意盈盈地敲了敲门框:“我听说兰苑来了位新姐姐,这不,带了些自己做的零嘴来看你,还望姐姐不嫌弃。” 电光火石之间,沈念娇突然明白过来太子是何意,立时惊出一身冷汗。 这女子出现得太巧了,让人不得不多想。况且沈念娇并非像崔妙澜等人,通过选拔考入尚宫局,而是太子安排下来的关系户,照理那些女子应当不会这么快过来示好才是。 眼前这女子,不是心机深重,便是受人所托。 沈念娇迅速调整面色,起身莞尔一笑道:“妹妹何必如此客气,念娇初来乍到,还要托你多多照拂才是。” 俞芊儿挑了抹笑纹:“沈姐姐才是客气。” “这位妹妹,你怎知我姓沈呢?”沈念娇话锋一转,突然挑眉看着俞芊儿,眼底隐隐有些锋芒。 俞芊儿顾着左右支吾了一瞬,方才道:“我这是回来时遇到崔尚宫,听她所言,沈姐姐的名字又不是秘密,这下子兰苑众人几乎都知晓了。” 沈念娇浅笑一下,笑意却不达眼底:“妹妹快坐吧,还未请教你的芳名?” 俞芊儿顿时暗松一口气,还以为自己蒙混过关了,便坐到院内的石凳上,打开那食盒道:“我叫俞芊儿,尚未到及笄之龄,沈姐姐叫我芊儿就可。来,尝尝我亲自下厨的手艺。” 沈念娇想起太子之前的吩咐,婉言谢绝道:“不必了,马上便是晚膳时分,这糕点还是你自己拿回去吧。” 俞芊儿委屈地扁了扁嘴,迟疑道:“沈姐姐,你不喜欢芊儿吗……” “怎么会?”沈念娇勾了勾唇,淡笑道:“芊儿若不嫌弃,不如与我一同用膳,正好我也想向你请教一番女官之事。” 俞芊儿眼底深了深,表面上却欣喜地点了头:“芊儿自幼仰慕沈姐姐的美名,今日一见,果真惊如天人,芊儿巴不得天天和沈姐姐凑一块呢。” 作者有话要说:  念念:委屈太子了 萧三岁:╭(╯^╰)╮ 调整了一下状态,过程中发现好多小天使取消了收藏,哭了 明早更一章肥的 ps:每周四换榜,为了防止找不到这篇文,我建议你们还没收藏的,赶紧收藏一下~ 第20章 沈念娇领着俞芊儿走入屋檐下,与明月悄然对了个眼色。 很快便有侍女又添上一幅碗筷。 饭菜是院内小厨房弄的,午后刚安置好,太子将东宫最好的厨子挪到了这儿,故而菜肴十分鲜嫩可口,甚至有几道不逊于宫中的珍馐美馔,光看色泽便令人饱腹。 俞芊儿有些愣神,见沈念娇习以为常的模样,一丝妒火在心中升起。 沈念娇啊,你这日子过得可真是奢靡无度,不知收敛,难怪皇后要除掉你! “沈姐姐喜欢吃山楂糕?”俞芊儿暗中观察了一会儿,见沈念娇经常动那碟子不甚起眼的蜂蜜山楂糕,她心里一喜,急忙打开先前那食盒,“我今日恰好也给姐姐带了一碟来。” 沈念娇停下筷子,看了眼食盒内色泽暗红的山楂糕,她犹豫起来,似乎有些嘴馋。 俞芊儿暗自不屑,没想到昔日的承恩侯府嫡女还好这一口便宜的吃食,面上却笑着端出了那碟子:“姐姐你就别推拒了,这不过是妹妹一点小心意罢了,你快尝尝我做的味道如何?可有你那厨子好?” 沈念娇唯有接过,她取出一块山楂糕就要放到嘴里,冷不丁一阵瓷器碎裂之声响起。 俞芊儿本在做亏心事,此刻吓了一跳,下意识便循声望去。 只见明秀打碎了一蛊热气腾腾的燕窝鱼翅羹,明月皱眉走上前,冷声训斥道:“怎么回事?跟了主子这般久,哪能如此毛手毛脚?知道这羹汤多值钱么?” 明秀双眼通红,差点就要哭了,跪在地上道:“请主子责罚,奴婢月例银子可以分文不取。” 沈念娇一时却并未说话。 俞芊儿暗自心疼那蛊燕窝鱼翅羹,她转头望去时,见沈念娇刚好作出吞咽之状。 而沈念娇手中还拿着一块山楂糕,顶端明显少去一截,想来是已然被吞进腹中。 俞芊儿心中大喜,而沈念娇放下那块山楂糕,并未再碰一下。她淡淡瞥了眼惊慌失措的明秀,温声道:“退下吧,莫要在客人面前失了礼数。” 明秀手忙脚乱地收拾完残局,躬着身子出了房内。 俞芊儿挑了挑眉,见事情办妥,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变得无比寡淡,与之前截然相反,连做戏都忘了要做全套。 先前那贵人吩咐过她,只要让沈念娇吃下一口那特制的糕点,其余她无需多管一分,也不必知晓,俞芊儿便觉得自己大功告成了。 殊不知明月早就将她前后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在心中冷笑不止,就这么个蠢人还想害娘娘,不自量力! 入夜。 那碟看似平平无奇的山楂糕,正放在沈念娇面前。 先前俞芊儿所见那缺掉的一截,被沈念娇用手掰断后,先是藏在了衣袖内,此刻赫然放在旁边。她根本动也未动,后来每样糕点都拿了两块,送去了东宫那边,请太子命人想法子验毒。 俞芊儿身上绝对有猫腻,若沈念娇当时吞下了那块山楂糕,就是让幕后主使得逞。 “明月,太子那边可曾传来消息?”沈念娇脑袋昏沉,却强撑着困意,一直未曾上榻休息。 她想知道那些人究竟想做什么,为何要几次三番招惹自己,她都已经沦落到了无父无母的境地。 明月看着心疼,上前给沈念娇披上一件罩衫:“娘娘,夜色已深,明日东宫必定传来消息,您还是早些就寝,况且明日是您上任司籍的头一日,卯时就得到了,这可耽误不得。” 沈念娇听后眉心微蹙,低叹一声道:“也罢。” 她缓缓起身,可就在此时,门扉被人叩响,明秀终于回到房中,交给沈念娇一只小竹筒。 沈念娇重新坐下,纤长的五指拆开封条,取出一片薄薄的丝帛,只见其上赫然写着三个字:蒙汗药。 她气得捏紧了丝帛。 明秀面无表情地转告着太子的话:“主子命娘娘早些安寝,您的院子有侍卫把守,不必担心,今晚兰苑再如何闹,都闹不到您这边。” 侍女明秀一贯面瘫,唯有明月知晓她演技十分精湛,之前便让明秀故意演了那一出戏,还砸了珍贵的燕窝鱼翅,为的便是能更多地吸引俞芊儿的注意,从而给沈念娇争取更多时间。 俞芊儿怕是打死也想不到,明秀平时为人低调得很,经常难以察觉到她的存在,然也是个有本事的,否则怎会被太子安排在沈念娇身边。 沈念娇想着她往日竟没发觉,明秀也是个可用之才,这侍女倒也沉得住气。 她朝明秀莞尔一笑,心口的憋闷消了大半:“有劳明秀半夜跑一趟了,今日多亏你和明月的机灵,否则我还不知该如何。” 明月和明秀对视一眼,纷纷跪地,恭敬道:“奴婢们为娘娘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好了,既然太子说闹不到我这儿,那我便准备歇下了。”沈念娇将那片丝帛丢入香炉后,揉着太阳穴起了身,她早就乏了,先前不过是强撑。 明月二人很快上前,服侍沈念娇更衣梳洗后,放下床前青纱帐,剪断了烛芯。 这一晚,沈念娇由于疲倦,早早就入眠了。 尽管兰苑悄然发生了件事儿,可她的院子却相安无事,多亏有太子先前一番布置。 冷宫内,宫女们兢兢战战地伺候着萧甄梳妆打扮,这些天内公主但凡有一丝不愉,便要打骂她们,昨日更是将那些珍贵的瓷器摔了满地。 眼下她们如履薄冰,深怕一个行差踏错,就被拖出去打板子,那说不准是要出人命的。 突然,萧甄“啪”地一下打掉宫女手中的木梳,她瞧着镜中自己那张阴沉的容颜,扬声问道:“母后可抓到沈念娇了?本公主昨日不是说了,今早要在冷宫看见她!” 宫女们吓得纷纷跪了一地,颤抖着嗓音道:“回公主,人已经在柴房了,皇后娘娘特意吩咐,待您梳妆完再告之,奴婢们不敢不从啊……” “一群没脑子的东西!”萧甄伸出左脚,猛地踢在眼前的小宫女脸上,登时叫人家额头红肿一片,萧甄却犹不解气,再狠踢了一脚后,方才恶狠狠地骂道,“本公主最关切的事儿莫过于此,你们几个胆敢知情不报?通通给我拉下去斩了!”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奴婢们不是有意的……”宫女们纷纷哭泣不止,然而很快全被拖走。 不过萧甄未免手边无人可用,只好先留下一个,就是方才被踢了两脚的小宫女,名叫初夏。 萧甄由初夏扶着,着了件最为绮丽的华服,坐上她专用的楠木轮椅,耀武扬威地去往那间破旧的柴房。 只见一个鼓起的麻袋躺在地上,不时有人在里头剧烈挣扎的迹象,然而她被捂住了嘴,手脚又缠了粗壮的麻绳,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接下来只有被挨打的份。 萧甄见对方这般狼狈的模样,肆意大笑道:“沈念娇啊沈念娇,你再恃美傲物又如何,最终还不是落到了本公主的手里!” 麻袋里的女子听闻这话,挣扎得愈发剧烈了,不时发出可怜的呜咽声。 萧甄冷冷吩咐身旁一排护卫:“给本公主狠狠地打!若敢有丝毫怜香惜玉,看本公主不扒了你们的皮!” 尚宫局,议事厅。 女官们正窃窃私语,无非在谈论沈念娇今日怎还不来,新任女官第一日竟敢迟到,那接下来尚宫局岂不都要乱了套?莫非这沈念娇是刻意要给她们一个下马威?当真是好大的排场! 崔妙澜坐于上首,面容波澜不惊,实际上她对于昨晚兰苑之事心如明镜,只是袖手旁观罢了。 这会儿见半个时辰过去,沈念娇依旧不见人影,崔妙澜轻咳一声,淡淡道:“诸位先回去吧,沈念娇无故缺席今日晨会,我自会好好训斥她。” 女官们只见表象,不知真相,毕竟昨晚兰苑之事全然在秘密中进行,她们此刻纷纷应和道: “尚宫大人,您可得好好说她,这也太不像话了。” “沈念娇目无法纪,着实该重罚,若人人皆效仿她这般作派,尚宫局不出十日,便能关门大吉了。” 就在此时,一道不疾不徐的娇柔女声响起:“抱歉诸位,念娇来迟了。” 嗓音不大,偏偏整个议事厅的女官都听见了这一句, 她们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去,只见一道身着墨蓝官服的女子身影出现在门口,来者容貌绝艳,漆黑的杏眸摄魂夺魄,雪肤玉肌,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黛,当真是个绝色美人。 沈念娇并非是起得晚,而是半道被人拦住耽搁了,只是这却不好作为理由,此刻她朝议事厅内的女官们盈盈一礼,将计就计道:“昨晚吃了俞芊儿送来的几口糕点,今日竟一觉睡到卯时,让诸位久等,是念娇的错。” 自古伸手不打笑脸人,在场女官们面色稍霁,只是许多人仍对沈念娇所言抱持怀疑态度。 就在此时,有人惊呼一声道:“俞芊儿今日怎还没来?莫非是出什么事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继续肥的 第21章 崔妙澜心中一凌,沉声训斥道:“休要妄言!” 女官们纷纷不敢多嘴,然而此事实在蹊跷,沈念娇吃了俞芊儿的糕点后起得晚了,俞芊儿今日又没来,在场的女官各个聪慧伶俐,焉能不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 然而俞芊儿此刻不在议事厅,纵使她们有千般疑惑,也无法问出口。 “丹若姑姑到!”外头忽而响起一声通传,竟是继后身边的掌事宫女来了。 崔妙澜心知事态有变,上前笑脸相迎道:“不知丹若姑姑前来,有何贵干?” 丹若立在门口,她是继后身边的第一心腹,此刻轻瞥了眼身侧的沈念娇,淡淡道:“皇后娘娘有命,此事休要再追究下去。沈司籍今日初来乍到,难免被人误会,别往心里去。” 沈念娇轻点了头,笑道:“有劳皇后娘娘挂念。” 她如今自是清楚,昨晚在兰苑都发生了什么。太子清早时分强行钻入她的马车,说是要一同赏景,结果耽搁了足足半个时辰,好在他将情况都说与沈念娇听了。 俞芊儿昨晚给她下蒙汗药,是为方便继后的人前来捉走自己。 哪知萧景厉使了一出掉包计。 他把俞芊儿院门上挂的牌匾,和沈念娇的交换,成了“水平居”,又特意布置了一番假象,于是继后派出的高手把人捉成了俞芊儿。 沈念娇听完事情来龙去脉后,便打算去尚宫局,哪知太子说俞芊儿正被萧甄的护卫毒打,势要让俞芊儿多吃些苦头,他拖着沈念娇不让她准时进宫,以防掉包计提前露馅。 经此一事,沈念娇算是明白了,太子凶戾,凡是惹上他的人,都没个好下场。 至于此时,俞芊儿怕是早已凶多吉少。 丹若冷眼瞧着沈念娇从容的模样,她压低嗓音,声音轻得只有二人之间才能听清:“沈司籍,今后可要谨慎些了。” 话中意有所指,究竟是在说今早迟到之事,还是在说昨晚兰苑之事,怕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沈念娇没那心思与丹若打哑谜,索性但笑不语。 丹若见状,丢下一句话,便朝厅外走去:“崔尚宫,你随我来。” 崔妙澜凝眉,衣袖下十指紧握,转身却朝一位女官柔声吩咐道:“晚晴,你替我主持一下今日的晨会。” “是。”叶晚晴低低应道,她是司籍之下的典籍,平日负责教引之职,时常能见到宫中贵人。 于是沈念娇站在属于她的位置上,开启了时任女官的第一日。 尚宫局统领二十四司,故而尚宫之下,有二十四位女官供她直接差遣,司籍便是其中之一。由于沈念娇是关系户,此时变成了二十五人。 司籍掌管经籍笔案,时不时要去上书房和藏书阁等地。先前此位已有一人,沈念娇接触下来,是个性情冷淡的女子,所幸有叶晚晴在身旁提点,才不至于出什么乱子。 凤藻宫。 继后脸色极其的难看,先前捉来的人不是沈念娇,竟是她派去下蒙汗药的俞芊儿。 原本她还想着派出的人手脚干净一些,不被太子发现究竟是谁做的,这下倒好,俞芊儿被困在麻袋中,活活打死。俞家不知何人听说了风声,家主正跪在宫外要讨个说法,说他含辛茹苦送进尚宫局的女儿,不能就这般枉死了。 崔妙澜垂首立在一边,静默不语。 萧甄是个急性子,此刻坐在轮椅上恨恨道:“这个沈念娇当真狡猾,那么多人去捉她,怎就会走错了地方,还错把俞芊儿给捉了回来!他们就没看画像么?!” 继后冷冷道:“他们看了,听说当时还仔细比对过,怕是太子对俞芊儿用了易容之术。” “母后,那咱们该怎么办?”萧甄气急,若不是顾及着有伤在身,她差点就想跺脚,“难道就任由俞家人跪在宫外,败坏母后的名声吗?” “妙澜,你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为今之计,你看该如何?”继后突然抬眸,瞧了眼一直不肯说话的崔妙澜。 继后原本是崔家庶女,后来一眼被元德帝相中,进宫做了贵人,又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其中自然少不了崔家的支持和培养。在继后眼中,如今的崔妙澜和当初的自己并无不同,都是家族的一颗棋子罢了。 崔妙澜甚至都能叫继后一声姑母,此刻她字斟句酌道:“皇后娘娘,依我来看,是太子向俞家人通风报信,事情才会如此快的败露。” “此事本宫知晓,但,本宫想听的绝不是这个。”继后冷眼瞧着袖手旁观的崔妙澜,开始循循善诱道,“妙澜,崔家将你送入尚宫局,为的不过就是让你学着做一名好皇后。如今正是你施展大好才能的时候,本宫没想到你竟连个主意都不肯出?这样的你,将来不管是谁登上皇位,你如何能母仪天下?” “皇后娘娘。”崔妙澜深吸了一口气,面上如染寒霜,“妙澜早就劝过皇后娘娘休要招惹太子,如今俞芊儿之事已然酿成灾祸,唯有用好处收买,还望皇后娘娘明察,日后三思而行。” 说罢,她还不待继后有何反应,便道:“妙澜告退。”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本宫面前摆谱!”继后脸色阴沉,突然狠狠一掌拍在桌案上,她忽然又叹了口气,朝萧甄慈爱道,“甄儿,你先回去吧,这事母后会妥善处理好。” 萧甄此刻一肚子气,当即应了声,便让宫女推着轮椅,偷偷摸摸地回了冷宫。 凤藻宫内,丹若上前给继后顺着气,她好言相劝道:“皇后娘娘切勿动气,崔尚宫言之有理,起码还给您指了一条路。” “难道本宫想不到,要用钱财收买俞家人?”继后扬声反问,面色无比阴沉,“当初是谁帮她崔妙澜登上尚宫之位的?还不是本宫!如今倒好,一个个的都踩着本宫的头往上爬!” 丹若瞧着盛怒的继后,突然压低声音,凑到继后耳旁,给她出了个主意。 沈念娇与叶晚晴二人身着官服,缓步走在一条朱红回廊之间。 如今正值草长莺飞之时,寒意渐消,真正到了暖春。 叶晚晴伸手挽着沈念娇纤细的胳膊,清秀雅致的小脸上柔柔一笑道:“阮司籍年纪大了,早已不管事,往日里许多事情便落到了我身上。如今沈司籍一来,倒叫我轻松不少。” 沈念娇手中握着一卷竹简,只是但笑不语。 她自然看得出叶晚晴有意与自己亲近,只是经过昨日俞芊儿一事,沈念娇对女官有了新的认知,她无法一下子放下心防,便不拒绝也不接受。 “哎呀,我想起一卷古籍落在了藏书阁。”叶晚晴突然松开沈念娇的手,歉疚道,“瞧我这记性,沈司籍可认得回尚宫局的路?” 沈念娇颔首:“我记得,你且去吧。” “真是对不住了。”叶晚晴说罢,很快便离开了回廊,却缓缓停下脚步。 她扭头望了一眼沈念娇在远处的身影,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与先前柔顺的模样判若两人。 沈念娇在回廊里走了一会儿,发觉她似乎走错了路,原先来的时候,这回廊似乎没有这般长。 她停下脚步,发现四周全然是陌生的景致。 两侧是茂竹修林,远处是朱墙金瓦,可在皇宫里实在太常见了,根本分辨不出这儿是何地。 沈念娇握紧了手中竹简,她应当没走出太远,且在原地稍候一会儿,等宫人来了再问问路吧。 于是她便坐在一侧,百无聊赖之际,翻开那卷竹简细细读着,却不知身后的竹林掩映下,有一名美如冠玉的清俊公子,正注视着她纤柔的身影,腰间的“锦”字玉佩分外明显。 徐亭洲面容冷峻,修长的五指却嵌在粗壮的竹枝上,用力到原本圆润如玉的指甲,都近乎失了血色。 他双眼一瞬不眨地望着沈念娇,白皙的面容在竹林的阴影下晦暗不明,漆黑的墨眸之中暗流涌动。 只见沈念娇手持竹简,坐于回廊下,端的是仪态万千。细碎斑驳的光影落在她那身官服上,落在她玲珑有致的曼妙身段上,风一吹便在她身上游动不止。 不知从何时起,那个总围着自己转的小粉团子,已经出落得如此动人。 昔日,她家族失势,他没救过。 她被充入教坊司,他也没救,只是给了她一柄金剪子。 可如今,她还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却成了另一个男人的禁脔。 徐亭洲忍不下这口气,她本来是他的,如今却与太子厮混在一处,当真丢尽了承恩侯的脸! 哪怕沈念娇向他修书一封,阐明原委也好,她为何从未派人找他,便将二人的一纸婚书视为无物? 徐亭洲不知如今的他有多疯狂。 似乎是从上回,在宫里见到太子大庭广众之下抱着沈念娇开始,他便失去了原本该有的冷静和理智,满脑子想的事儿,都化为了她的名字。 身为君子,他不仅耍心计成了七皇子伴读,更设计在此窥探沈念娇。 他想要她再度属于自己。 那纸婚书,徐亭洲从母亲手里抢了过来,此刻就在他的怀里。 然而徐亭洲刚想踏出一步,冷不防听见不远处的男子声音传来:“太子今日为何迟到?纵使北厥这次有些事情做得不厚道,你也不能如此晾着咱们吧。” 穆深与萧景厉并肩走在回廊上,似乎都未曾注意到徐亭洲的存在。 第22章 穆深与萧景厉并肩走在回廊上, 似乎都未曾注意到徐亭洲的存在。 “早上有事耽搁了。”萧景厉简略解释, 高挑的身材与穆深不遑多让,宽肩窄腰,瞧着反而更修长些。 沈念娇听见太子低沉有力的声音, 立时心里一喜, 起身往那边走去。 徐亭洲瞧着沈念娇袅娜的身影愈走愈远, 愈发攥紧了拳, 他远远地看着沈念娇在那两个男人面前展露的笑颜, 冷漠地轻哼一声便走了。 沈念娇一眼便看见太子修长的身影, 她三步并两步走了过去,笑道:“太子殿下, 十八皇子, 你们怎在这儿?” 穆深眼前一亮,抢先开口道:“念娇姑娘, 今日咱们真是有缘, 你这是当了女官……” 话还未说完, 穆深便被一条有力的手臂挤开,推到一边。 萧景厉挑眉, 对沈念娇的出有些意外,他扫了一眼四周, 道:“此处是朝政之所,孤与十八皇子自然可出现在此地,倒是你,怎独自一人在此?” 沈念娇举起手中的竹简:“奉太后之命, 修补一卷经籍,我这是打算回尚宫局。” “你这路迷得可真够远的。”萧景厉轻扯唇角,眼底含着宠溺和无奈,“罢了,孤送你去尚宫局,这次记着路。十八皇子便自行出宫,这儿离宫门口不远。” 穆深一个不满,刚想说话,却见萧景厉已然牵着沈念娇的手背过身去,还不忘回头瞥了眼自己,眼含警告意味。 于是穆深唯有止住了脚步,眼睁睁地看着美人离去。 良久后,他仍留在原地,穆深攥紧双拳,第一次如此渴望成长,无论是在武力,还是势力上。 萧景厉牵着沈念娇,二人一同走在宫道上,丝毫不顾忌旁人的眼光。 沈念娇却有些顾忌,她悄悄抽了下小手,不料手没抽出,反而被太子握得愈发之紧。 萧景厉淡淡道:“有孤在,没人敢编排你。” 沈念娇没有回他,她知道旁人明面上不说,可暗地里依旧会腹诽。可虽说自己是女官,本质上依旧还是无根的浮萍。若非因着太子的关系,那些人根本不会让她踏入尚宫局的门。 只要她与太子有一分瓜葛,旁人就会觉得她是个不正经不清白的女子,禁脔之说也由此而来。 除非,太子明媒正娶。 沈念娇抿了抿唇,她体谅太子的难处,此刻刚想说话,冷不防脚下被绊了一记,就要栽倒在地,手中的竹简“啪”地一下落在地上。 萧景厉眼疾手快,一把将沈念娇揽入怀中,牢牢托着她的腰。 沈念娇瞧着太子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还不待说话,便听见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立时心里一慌。 这条曲折的回廊上,不远处有一队宫女走来,足足有数十人,眼看着就要闯入视野中。萧景厉揽着沈念娇的腰,往竹林中一带,险险避过了这队宫女。 二人方才姿势暧昧,萧景厉知道外头的风声不对,自然不会给人留下话柄。 沈念娇透过竹林掩映看去,将她自己缩在太子怀内,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周身都是太子清爽干净的气息,沈念娇心弦紧绷,无暇顾及,只紧张地盯着外头的景象,发现领头那宫女,恰好早上才与她打过照面。 “咦?哪来的竹简。”丹若瞧着地上躺着的竹简,有些奇怪地看去,发现似乎是一卷贵重的经籍,她立时皱起了眉,“哪个女官如此不小心?” 沈念娇这才惊觉,那是自己方才掉落的经籍,没想到竟被皇后娘娘的掌事宫女给发现了。 这下怕是要惹出一场麻烦,她小手捏紧了衣袖,就要跑出去解释,却被萧景厉一把拦住。 沈念娇赶紧朝太子示意,却见男子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似乎全然不放在心上。 丹若此刻俯下身,就要拾起那卷竹简,她想看看这到底是什么物事,也好知道是哪个女官粗心大意丢下的,势必要告诉皇后娘娘,小惩大诫一番。 沈念娇一瞬不眨地注视着丹若慢慢俯身的动作,额前沁出一层冷汗。 千钧一发之际,萧景厉自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嗖”地一下弹了出去,正中丹若的右手。 “啊!”丹若吃痛间坐在了地上,身后的小宫女们见状纷纷围拢过来,其中一人不经意间踢了那竹简一脚,将其踢到了竹林内。 那小宫女其实是萧景厉的人。 萧景厉伸手一探,便将那卷珍贵的竹简握在手中,而后抱着沈念娇从另一个方向走出竹林。 他运起轻功,在竹林中快速穿梭着,以免发出声响被丹若听见。 沈念娇将脑袋埋在太子怀内,直至太子带她快速出了竹林,方才敢长舒一口气。 萧景厉轻轻将沈念娇放下,柔声问道:“吓坏了?” 说着,他将竹简展开来瞧了一遍,见无甚大碍,便递给沈念娇。 沈念娇望着太子握着竹简的手指,一时有些怔怔出神。 只见其根根骨节分明,却又修长如玉,别具一番美感,这便是男子的手掌。 她接过那卷竹简,抬手擦拭了下额上冷汗,朝太子道谢道:“方才多亏了太子,否则若是被丹若发现,怕是一场不小的麻烦。” 萧景厉挑眉:“你认识那领头的宫女?” 沈念娇点头,老实答道:“上午在议事厅碰过面,皇后娘娘派她过来,带走了崔尚宫。” 萧景厉唇边噙了抹兴味的笑:“有意思。” “嗯?”沈念娇不解,她参不透皇后娘娘此举的含义,便直接朝太子问道,“太子可是知道什么?” 萧景厉给她从头到尾地解释了一遍:“如今的皇后姓崔,与崔尚宫是同族所出,不过是庶女。而崔家最出名的便是裙带关系,这话要从先帝时期说起,那时先帝年事已高,原先的太后先一步病逝,崔家便送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入宫,后来一举成为皇后,没多久又成了崔太后。” “父皇登基后,自要敬重这位母后皇太后,崔家趁机发展势力,但收获甚微,便又开始培养下一任皇后,便是这位继后。” “丹若是继后从崔家带入宫的贴身婢女,崔尚宫又是继后的侄女,三个女人一台戏,所以孤说有意思。” 沈念娇睁大了眼:“太子是说,她们在密谋什么?” 太后是崔家女,皇后也是,崔妙澜……莫非想当下一任皇后?那此刻她就该当太子妃了,可沈念娇那日观其人意图,貌似没将心思放在太子身上。 萧景厉轻笑:“孤可没说,崔尚宫并非蠢人,她暂且不敢动你。” 沈念娇正待细想,头顶却突然笼罩上一片阴影。 萧景厉替她拿去头顶的一片竹叶,而后轻轻扔在地上:“走吧,孤带你回尚宫局。” 宣朝与北厥的议和之事进展顺利,有萧景厉和穆深从中周旋,不日便拟定了章程。 元德帝阅后通过,于是便开始筹备宫宴,送别北厥使臣。 尚宫局开始里里外外地忙碌起来,各处人手都不够用,恨不能扩充个三倍。沈念娇虽是司籍,今日依旧被叫至崔尚宫房前,她伸手轻叩了几下门框。 里头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进来。” 沈念娇推门而入,见崔妙澜正在阅看账册,旁边高高堆着一大叠文书,沈念娇扫了一眼笑道:“不知崔尚宫找我何事?” “沈司籍,坐下再说。”崔妙澜放下狼毫笔,轻揉眉心,看上去有些疲惫:“你也瞧见了,如今各司都十分忙碌,连我这个尚宫亦然,四处借人手都不够用,今日我找你来,是想问你可愿意暂代司闺之职?” “司闺?”沈念娇坐于一侧的椅上,有些讶异,“掌文书出入和管钥?” “不错。”崔妙澜轻点了头,“原先的刘司闺告了病假,如今这职位空缺,还需尽心尽力的人才能担当。” 沈念娇想起太子曾与她说过,元德帝不许她做其他的位子,便将自己的顾虑说出了口:“并非我不愿意,只是圣上曾说过,念娇只能做司籍的位子,暂代司闺之职,恐惹得圣上不喜。” 崔妙澜笑道:“此事我已上报皇后娘娘,有她的首肯,你不必怕。” 沈念娇略挑了眉,没想到此事皇后娘娘都同意了,她突然想起上回继后和崔妙澜几人的密谋,心下有些不安。 可这又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沈念娇始终记得,她做女官是为接近权力中心,如今司籍之位她已能胜任,却无法给她想要的权力。 司闺一事,不如让她试试再说。 于是沈念娇笑道:“既有皇后娘娘应允,念娇恭敬不如从命。”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啦,本章掉落红包 今日三更至少,虽然我很想十更,奈何手太慢…… 第23章 崔妙澜轻点了头, 而后与沈念娇说了些注意事项, 便将官印给了她。 沈念娇这头接了活儿,顿觉有许多事儿要做,便去寻叶晚晴, 打算将司籍的一些事儿交给她。 怎料没见着叶晚晴的人影, 沈念娇便问另一名典籍:“可知叶典籍去哪儿了?” 梁锦容放下手中一大叠经籍, 在桌上发出“呯”地一声巨响。她见沈念娇吓了一跳, 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秀挺的鼻子, 支吾了一声道:“沈司籍莫怪, 我这力气有点大……这个,叶典籍她说自己去藏书阁了, 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 可要我去藏书阁把她叫来?” 沈念娇想起手头也有一些经籍要放到藏书阁,于是就道:“不必了, 我亲自去藏书阁。” 梁锦容点了点头, 她眉宇间有几分英气, 两道眉毛高挑狭长,不似女子那般婉约, 除去双眉,五官倒也是精致得很, 看上去平日保养得不错。 梁锦容突然想起一桩事来,趁此机会赶紧道:“对了司籍,方才有位侍女送来一样物事,说是太子命人带来的。” 沈念娇眉梢一挑, 一对水润眸子登时生动起来,她心里抑制不住地欢喜,笑时都带出了几分:“那物事呢?在哪?” 梁锦容指了指沈念娇办公的那间房,轻笑道:“就在您桌上哪。” “多谢。”沈念娇笑着点点头,赶紧跑去她房内。 刚推开房门,一眼便看到个密封的盒子,是由特制的牛皮纸包裹的。 沈念娇将官印放在了桌案上,心里好奇不已,赶紧动手将盒子上的密封条小心地拆开,结果发现内有乾坤。 里头还躺着一个红木质地的小方盒子,想必这才是太子要交给自己的物事,外头那一层只是为了防止旁人私自拆开。 沈念娇略略扫了眼盒子,又回头瞧了眼,去锁上房门,而后将那红木盒子打开,发现竟是一串檀香佛珠。 那阵幽幽的淡香沁人心脾,闻之心神俱静,瞧那浓郁的色泽便知是个好物。 除了这檀香佛珠以外,下面还垫着张纸,上面画着一些图样。 沈念娇将纸展开一看,登时笑了,这檀香佛珠表面是礼佛之物,实则竟是一把暗器。她将佛珠中间的扣子轻轻一暗,登时启动了其中的机关,只见最大的那颗佛珠破开一道口子,一柄折叠的小刀瞬间向外弹出。 这颗佛珠离沈念娇的手指刚好很远,只要操作得当,便不会伤着她。 沈念娇心满意足地接受了。 太子曾说过,给她弄个新的防身玩意,如今他说到做到,且这佛珠的机关如此精妙,沈念娇在外待得也放心一些。 她将那串佛珠套在手腕上,又用衣袖盖好,随后沈念娇将官印放在抽屉里,取了要带去藏书阁的经籍,便亲自走了一趟。 藏书阁坐落于皇宫中央,四通八达,方便皇子和女眷过来取书,只是近日人烟稀少,想必主子们都在忙着为宫宴准备。 此时沈念娇踏入藏书阁,抱着几卷古籍,轻唤一声:“叶典籍?” 她行走在高耸的书架之间,四处寻了一番,却并未发现叶晚晴的身影。 沈念娇一时疑惑,心想莫非是旁人所说有误,叶晚晴根本不在这儿。于是她先动手整理自己带来的经籍,按照另一位司籍之前弄好的编号,将那些珍贵的经籍一本本放到原来位置上去。 暗处,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名黑袍男子。 袍子黑如泼墨,下摆银边云纹,他之前隐在角落的阴影中,根本看不清人影,双眼漆黑如夜,就那般瞧着不远处整理经籍的女子。 沈念娇正掂起脚来,为了放那本珍贵的经籍,去够书架上最高的一层。 由于这个踮脚放书的动作,她衣摆上提,腰线毕露,显得纤腰楚楚,平日里宽大的官服,此刻再也遮不住她曼妙的曲线。 而沈念娇丝毫不知,身后有人正在瞧着自己。 徐亭洲面色晦暗,眸底深沉似海,往日里温润如玉的模样,不过只是他的表象。 此刻那个牢牢盯着心上人的男子,才是真正的他。 待沈念娇放完那本书籍,身侧突然出现一只男子的手掌,就那般按在她脸侧的书架上。 沈念娇蓦地一惊,扭过身才发现,徐表哥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她身后,且与她近在咫尺,沈念娇只要一抬头,便能碰到他的下颔。 “徐表哥……你,怎会在此?”沈念娇尽量冷静下来,看着面色晦暗的徐亭洲,似乎第一次认识他。 徐亭洲往日素来是翩翩白衣的公子形象,今日忽地穿了如此暗沉的云纹黑袍,沈念娇意识到男子的变化,额上渐渐渗出了冷汗。 往日的徐表哥,从不会用这种眼神看她,晦暗不明,像有时……太子瞧她的眼神。 徐亭洲慢条斯理地伸出手,用指腹轻轻给沈念娇擦去细汗,唇边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念念这是不认得表哥了?怎如此惧怕?” 沈念娇“啪”地打落徐亭洲的手,她挪到书架旁边,一下子挣脱徐亭洲的桎梏,而后头也未回地跑向门口。 却不料,那两扇木门一下子关上了。 看这情形,显然是有人守在外头,与徐亭洲里应外合。 沈念娇攥紧了衣袖,听见身后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咬唇扭过身看去,一字一顿道:“表哥自重。” “自重?”徐亭洲仿佛听见一个笑话那般,扬唇冷笑道,“你我一岁便相识,更有婚书为聘,发生什么也是理所应当,念念怎好意思叫表哥自重?你与太子厮混时,可曾想过表哥?!” 沈念娇见徐亭洲步步紧逼,又听着他放荡不堪的话语,竟是丝毫不加掩饰,沈念娇抱起双臂,突然觉得一阵寒意凉彻心扉,她再次避开走过来的徐亭洲,向藏书阁的后门跑去。 徐亭洲淡淡一笑,由着沈念娇做困兽之斗,只缓缓跟在她身后。 眼看那两扇后门正敞开着,沈念娇心里一喜,连忙朝光亮的方向奔去,却不料很快又被人关上。 身后传来一声男子的轻笑,衬着周围昏暗的光线,听着十分阴森瘆人。 沈念娇攥紧了衣领子,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与徐亭洲周旋:“徐表哥,你我确实有婚书没错,可念娇出事后,徐表哥从无音信传来,念娇便以为表哥不在意那婚书了,没想到……” “你是没想到,还是根本没去想?”徐亭洲淡笑一记,此刻突然又恢复了那幅温文尔雅的公子模样,他甚至取了一柄折扇,放在身前轻摇慢晃,好一副悠闲惬意的姿态。 沈念娇勉强笑了下,她以前怎未发现,徐表哥竟是这般恐怖的人,今日怕是凶多吉少了。 恰在此时,手上那串佛珠轻轻动了下。 第24章 沈念娇忽地就有了底气, 表面不动声色, 实际在脑中仔细回忆了一番那佛珠该如何使用。 幸亏太子方才送来那物事,她又刚好看过一遍,此刻脑中还有印象。 沈念娇重重地咬了咬唇, 疼痛刺激她冷静下来, 面对全然两幅面孔的徐亭洲, 她终于不忍心刺伤昔日温柔的表哥, 便深吸一口气道:“表哥今日将我困在此地, 意欲何为?若你现在放了我, 念娇不会与你计较,也不会将今日之事告诉旁人分毫。” 徐亭洲摇着那柄玉骨折扇, 轻轻道:“若我不放呢?” 说到最后, 他唇角缓缓勾勒出一抹笑容,在沈念娇眼中, 无异于深渊中走来的恶鬼。 沈念娇缓缓摸到佛珠的那处机关, 指腹放在上面, 一下子就按了下去。 锋利的刀刃很快刺出,却划破了她遮挡佛珠的衣袖, 正好落入徐亭洲的眼里。 “暗器?”徐亭洲甩开那柄玉骨折扇,唇边勾出残忍一笑。 那柄价值不菲的折扇竟是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细小的碎片四散开来,每一片都锋利无比。 沈念娇受了惊吓,低头一看,知道徐表哥发现了暗器的存在, 她索性将佛珠的刀刃控制在掌间,而后举在面前道:“别过来!” 徐亭洲缓缓捡起一片碎玉,用指腹夹住,一个使劲,那碎片便朝沈念娇极速射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划破了沈念娇莹白细嫩的脖颈,流下一丝殷红的血迹。 沈念娇只觉脖颈处一疼,而后便是不断的刺痛,似乎有东西自身子内缓缓流出。 她低头摸去,发现掌心一抹嫣红的血迹,在莹白的掌心中如此刺眼。 徐亭洲似乎愈发兴奋,那双漆黑的眸子如此骇人,眼底隐隐跃动着病态的快感,就像当初见到锦国公府那个侍女,因着爬他父亲的床,被他母亲下令打得皮开肉绽,满身是血的时候。 那时的他也是如此兴奋。 这些年来,只有徐亭洲自己知晓,他平时表面的温润如玉,实际上只是伪装罢了。 他其实清楚自己变得愈发不正常,却,也心甘情愿沉沦于此。 此刻亦然,眼见沈念娇那白嫩的脖颈流下嫣红的血迹,徐亭洲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他瞧着她强自镇定的模样,瞧着她眼底的恐惧,脚下缓缓朝沈念娇走去。 偌大一个藏书阁,因着经籍众多,向来是皇宫内最文雅之地,却不料此刻成了徐亭洲的屠宰场。 沈念娇觉得身子渐渐开始无力,明明徐亭洲只是割破了一小道口子,可似乎是要害之处,她后背贴着书架,整个人无力地滑坐下来,想动却只能感到一阵刺痛,便认命地轻轻闭上双眼。 她从没想过,徐表哥竟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他此时弄死自己,或许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 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一束束光亮缓缓投进藏书阁内。 萧景厉闯入藏书阁的前门,并未看见任何人影,却闻到一阵血腥味,还有沈念娇身上那股子极致的幽香。 两种气味交织在一起,他心底骤然一沉。 萧景厉皱紧长眉:“谁敢伤孤的女人?!” 梁锦容跟在太子身后,听见他暴怒的声音,登时缩了缩脖子,却听太子沉声吩咐道:“还不去叫御医来!” “是,我这便去!”梁锦容忙不迭应下,尽管她不知太子怎会知道里面有人受了伤。 下一瞬,萧景厉便不再管梁锦容,他运起轻功,越过那些书架,最终在后门附近见到倒在地上的沈念娇,她脖颈边流下一条蜿蜒的殷红血迹,甚至于她的领子上,衣襟上都沾了些许。 “念娇!”萧景厉一下子赤红了双眼,他赶紧扶起沈念娇,扶住她受伤的一边脖颈,将其侧翻过来,而后自怀内取出一瓶金疮药来,细细地给她涂抹上去。 那金疮药是他几年前,偶然自一位高人手上所得,对止血具有奇效。 再加上他暗自运了些内力给沈念娇,原本濒死的人儿,竟是缓缓恢复了些许生机。 萧景厉见状,愈发加快了运功速度,额上渐渐冒出细密的汗珠,不时滴下一颗,落在沈念娇苍白的脸颊上。 如今若是等御医过来,怕是连黄花菜都凉了,萧景厉唯有先靠自己给沈念娇治伤。 突然,他听见有人离开的声音,偏过头一看,发现竟是徐亭洲。 徐亭洲正翩然离去,同样回望了一眼萧景厉,他依旧是淡淡的眼神,尽管衣着和年龄发生了变化,可徐亭洲似乎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其余人等在他眼中皆丝毫不值得一提。 萧景厉意识到徐亭洲便是行凶之人,面色倏地极其阴沉,他一边给沈念娇输着内力,一边冷冷道:“十五,给孤捉住他。” 话落,十五在暗处悄无声息出现了一瞬,身形一动,又立即隐没于阴影处。 萧景厉看着沈念娇苍白的面色,他紧锁双眉,源源不断的内力往她体内涌去,似乎都感觉不到力量的流失。 徐亭洲,不过一个锦国公府的嫡出少爷,竟敢伤他的人! 又过了一小会儿,梁锦容终于带着御医赶到,这御医赫然便是先前给沈念娇包扎伤口的陈院首。 萧景厉不敢动沈念娇,便耐着性子等陈院首过来,正想催促,怎料平时一个双眼昏花的迟暮老人,今日竟用尽了毕生的力气,飞快地跑至他眼前。 梁锦容在后面惊呆了,这废话特多的糟老头子是老妖怪么,居然跑得比她还快? 陈院首一眼看到沈念娇,便开始喋喋不休道:“这闺女是被何人所伤?伤口可是在要害之处啊!幸亏你给她用了奇药,否则她怕是早就死了!” “别废话,给她治伤!”萧景厉阴沉的面色极其可怕,“无论她现在是死是活,你都得把她治好了!” 陈院首捏了把汗,再不敢耽搁,连忙取出绷带和止血药来,而后紧紧按住沈念娇伤口附近,他想到颈间要害被伤的后果,忍不住提醒道:“太子,这伤势……老夫怕是回天无力啊!脖颈要害被伤,除非有神药相助,否则……否则怕是……” “神药?”萧景厉眼底一沉,制止陈院首继续再说下去,“孤又不是没有?!” 说罢,他自怀中取出五六个表面平平无奇的小药瓶来,一个个地给陈院首说名字,竟然全都是稀世的名药。 陈院首吓得冷汗涔涔,差点以为萧景厉是去打劫了药圣的园子,他打断太子冷厉的话:“够了够了,有这两瓶就足矣,其余的太子还是快快收好吧。” 萧景厉冷哼一声,掌心继续给沈念娇输着内力,此刻他的双臂已经开始微微颤抖,萧景厉却咬牙一声不吭。 陈院首见状唯有低叹一声,太子如此自损功力,给沈姑娘输送过去,事实上已经收效甚微。 可这般因小失大之举,陈院首却是一个字都不敢劝。 太子顾惜沈念娇的安危,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子即将逝去,他是在与阎王抢人。 方才太子又拿出那么多保命的药,若是被元德帝知晓了,必然是一场轩然大波。 这一切,都足见沈姑娘对他的重要。 陈院首不作他想,赶紧给沈念娇治伤,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萧景厉咬牙撑着,终于在他快要撑不下去,却仍打算输送内力时,听见陈院首欣喜的声音响起:“脉象恢复了!太子,沈姑娘有救了!” 梁锦容有些看不下去,她稍许懂些武学知识,此刻见太子仍未收回手,忍不住道:“太子殿下,沈司籍并非习武的身子,你这般输送内力,她也吸收不了多少啊。” “闭嘴!”萧景厉冷声斥道,而后朝陈院首一字一句道,“且再探一探她的脉象,等她这次好了,孤便收手。”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更新时间:1月14日晚上11点,夹子那天比较特殊qwq】 据说颈动脉如果被完全割破,几分钟后必死无疑,如果是部分被割破,在现代也要经过抢救 所以文中只用了要害二字,并且加了个太子的神药buff 小天使们好好生活,不要轻生哈~爱你们,mua~ ----- 友推一篇文,喜欢的可以去搜索一下~ 《东宫美人》by帮我关下月亮 前世,如意靠着云鬟酥腰,纤弱妩媚,一路扶摇直上,成为了太子最得宠的侧妃,连太子妃都被她压的抬不起头。一朝太子落败,她也得了一杯毒酒,招摇一生,终究得了个妖妃之名。 睁眼又回到最初的破落小院,如意叹气:爱谁谁,我不伺候了。 醒了一个月依然没有见到那个小作精的太子终于憋不住了,他叫来贴身小太监:“北院的如奉仪今日在干嘛?” 内心:她怎么还不来祸祸孤? 口嫌体直忠犬太子vs娇媚作精小美人 ps:SC,温馨日常文,女主隐藏吃货属性。 一个敢撩,一个敢宠,1v1齁甜,男主此世已黑化所以不会重蹈覆辙,只会诱出女主,步步深宠。 第25章 陈院首心想太子真是个狠人, 他不敢耽搁, 再度搭上沈念娇的皓腕。 不料沈念娇竟是轻吟了一声,而后睁开一双美眸,便幽幽转醒。她一眼看到太子, 先前濒死的恐惧历历在目, 沈念娇眼眶转着泪花, 勉力一笑, 轻唤他道:“太子……” 萧景厉抬起空闲的手, 轻抚她的额头:“别怕, 没事了。” 陈院首终于查探完脉象,他连忙道:“无大碍了!太子无需再输内力过去, 接下来好生养个几日便是!” 沈念娇这才注意萧景厉托着自己后背的手, 只见他眉心骤然一松,而后将自己轻轻放平后, 面不改色地收回手, 似乎想要背到身后, 不让她察觉。 若非太子指尖残留的血迹,沈念娇几乎要被他正常的面色给欺骗了。 沈念娇连忙抓住太子的手腕, 见他有意躲闪,沈念娇立时落下泪来, 她知道太子一定输了很多内力给自己,他那指尖才会出血,说不定还伤到了他自个儿的身子。 萧景厉以为沈念娇是害怕,赶紧安慰她道:“孤方才看见徐亭洲了, 你别怕,孤待会就取下他的人头。” 沈念娇轻摇了摇头,正要再说话,陈院首却道:“闺女冷静,冷静点,你这脖子上的伤还没包扎呢!” 梁锦容插了一句:“是啊,包扎伤口要紧。” 沈念娇没再说话,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会儿周身依旧乏力,她索性闭上双眼。 萧景厉见了心疼不已,恰在此时,十五突然出现在他身后,而周围却并无徐亭洲的人影。 十五竟然失手了,他是萧景厉培养多年的手下。 萧景厉怒道:“徐亭洲呢?!” 十五垂首跪在地上,肩侧受了几道伤,此刻正滴滴答答地流着血:“属下无能,徐亭洲身边有高手相护,十五不敌,唯有以死谢罪。” 十五已有两次任务失利,他深感无能,此刻取出一柄匕首,对准腹部就要刺下去。 萧景厉一个手刀将匕首打落,沉眉道:“回东宫再说。” 沈念娇听着二人说话,想到一切都是因她而起,一时愧疚不已,又想起徐亭洲先前的疯狂,神情有些恍惚。 陈院首一边给沈念娇的脖颈缠着绷带,一边朝萧景厉道:“从脉象上来看,沈姑娘先前受惊过度,接下来几日太子最好陪着她,以免出什么意外。” 萧景厉微微颔首,看着沈念娇苍白的脸色,一言不发。 梁锦容小心地觑了眼太子,总觉得因为凶手没抓到,太子正处于暴怒之中。 事实上萧景厉的确如此,他先前特意去尚宫局探望沈念娇,哪知撞上了从藏书阁回来的梁锦容,说沈念娇有可能被关在藏书阁,于是他赶紧过来,哪知沈念娇当真出了事,还让徐亭洲给跑了。 萧景厉沉眉,面容无比阴戾,接下来他势必逼锦国公府把人交出来。 京城向来是个凭势力说话的地方,区区一个锦国公府,难道还能与东宫分庭抗礼? 沈念娇被太子抱入马车,她突然想起之前那串佛珠,低头一看发现不见了,便轻扯太子的衣袖:“太子,你送我的佛珠,怕是落在藏书阁了。” 萧景厉道:“别急,孤让人去找,你先回东宫养好伤。” 沈念娇只好应下。 萧景厉给她身后垫上柔软的靠枕,又拉过一条厚实的兔毛毯子,披在沈念娇身上。做完这一切后,萧景厉握住沈念娇的手,发现冰凉无比,他皱眉问道:“冷?方才为何不说?” 沈念娇拢了拢兔毛毯子,迟疑道:“我……太害怕了,先前没感觉到冷。” 下一瞬,萧景厉便挤过来,将沈念娇揽在自己怀中,男子热烫的体温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他轻拍沈念娇的后背,语气极尽温柔:“今后有孤一直护着你,莫怕。” 沈念娇咬了咬唇,紧绷的身子随着太子一下一下的安抚,终于开始缓缓放松。 萧景厉察觉到沈念娇的紧张,对徐亭洲这个人只字不提,只在脑中想着该如何拿锦国公府开刀。 车轮骨碌碌地转动着,声音渐渐传入沈念娇耳中,连同外面街市的喧闹声也开始恢复清晰。沈念娇长舒一口气,虽说依旧有些惊魂未定,较之前却已是好上许多。 萧景厉给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指腹带着厚茧子,但温度和力道让沈念娇无比安心。 他淡淡道:“深吸几口气,会好受些。今日吓着你了,都是孤的错。” “不是太子的错。”沈念娇轻轻摇头,闭上双眼照着太子说的做,没过多久,感觉到太子又将她抱得紧了些。 锦国公府。 徐亭洲回到自己房内,换了一身精致的玉白衣袍,身佩银腰带,末了静静坐在屋内等着。 他低头瞧了眼袖中的那串檀香佛珠,轻笑一声便想将佛珠砸烂,可徐亭洲连手都扬起了,又很快放下。这佛珠由太子送给沈念娇,她定极为珍视,留着定有用处。 没过多时,有小厮急急忙忙地跑来:“少爷,老爷叫您过去,面色十分不好!” 徐亭洲几不可察地应了一声,而后在小厮的引路下,竟是一脸平静地走入锦国公的书房,面上不显丝毫惊慌,依旧闲庭信步,好不淡然的模样。 锦国公两道眉毛都拧在了一块,见徐亭洲进来,立时一个砚台就砸在他脚下,摔得四分五裂。 锦国公夫人吓了一跳,那砚台可是锦国公平日里的宝贝,碰都不许别人碰的。她连忙疾步上前,给锦国公顺着气:“老爷,您这是何苦呢?亭洲他自小便与您不亲近,您又何必同他置气?消消气,白梅,还不给老爷沏杯茶?” 侍女连忙应下,将一壶新茶倒入锦国公眼前,有着锦国公夫人的温言软语,锦国公这才面色稍霁。 徐亭洲面不改色,静立了一会儿,自己在书房寻了把椅子坐下,从始至终面色一贯的冷漠。 锦国公刚想抿一口茶,见徐亭洲如此,他怒意又高涨起来,朝着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儿子怒目而视,差点就想与徐亭洲断绝关系:“你今日都干了什么好事?还不速速老实交代?!” 徐亭洲拍了拍膝盖上不存在的尘土,丝毫不在乎道:“去了宫中的藏书阁,想杀个人,没杀成。” 第26章 锦国公见徐亭洲如此理直气壮, 差点没被气晕过去:“逆子!你……” 徐亭洲抢先一步淡淡道:“我又不是你的儿子。” 锦国公压抑着内心的火气, 走到他跟前,按着胸口怒道:“是,你确实并非我所出, 可你今日行事偏激, 竟敢在藏书阁行刺太子的人, 若是你父亲知道了, 难道他还会保你?” 徐亭洲偏过脸不去看他, 下巴微抬, 侧脸棱角分明,一片倨傲之色。 锦国公忍不住, 差点就要动手扇徐亭洲, 被眼疾手快的锦国公夫人赶来一把拦下。妇人哭咽不止,绣帕掩唇, 扑通一声跪在锦国公和徐亭洲二人之间:“老爷别打亭洲了, 他可是被那位捧在心尖上的人, 咱们轻易吃罪不起,还是……还是让我带他下去, 好好教养,切不可动粗啊。” “你就是太宠他, 如今把他宠坏而不自知!”锦国公沉下嗓音,语气皆是恨铁不成钢,他甩开被夫人拉住的衣袖,“你可知外头如今是何等境况?” 锦国公夫人怔愣抬头:“外头发生什么了?” “凡是锦国公名下的商铺, 正被太子派侍卫一间一间地砸,谁也拦不住!还有几个掌柜受伤,这药费自然也是锦国公府来出,你可知他此举何意?” “太子行事怎敢如此猖狂?!”锦国公夫人瞪大了眼,不敢置信道,“他这莫非,是要咱们去赔礼道歉?” “若只是赔礼道歉,何至于闹得如此难堪?他这是要咱们把亭洲交出去!”锦国公一甩衣袖,指着徐亭洲的鼻子骂道,“你有靠山,你要胡闹可以,但也别拖整个锦国公府下水!不知是谁生下来的孽种!” 徐亭洲一下子起身,颀长的身影与锦国公不分高下,他一把揪住锦国公的衣领,眼底风暴骤起:“你再说一遍?” 锦国公横眉冷对:“我所言难道有错?今日你对养父动粗,真是白瞎了那人教你的一身好武艺!” 眼看徐亭洲一拳就要挥出,锦国公夫人连忙伸手阻隔二人,她知道锦国公不是徐亭洲的对手,便哀求这个寄养在自己膝下的儿子道:“亭洲,放过你养父一马吧……我知过去在诸多事情上亏欠了你,可你也不该……” “闭嘴!”徐亭洲面色阴沉可怖,眼底丝丝血气翻涌而出,与在藏书阁对沈念娇时如出一辙。 锦国公夫人顿时花容失色,紧握着侍女的手臂后退数步,害怕得双肩颤抖,她被徐亭洲一吓,轻易就露了怯。 徐亭洲讥讽一笑,缓缓松开锦国公的衣领,抬脚就要离开花厅。 不料正撞上一道挺拔的人影,徐亭洲刚看清那人是谁,便被他一拳击中面门,而后膝盖上又中了一脚,徐亭洲吃痛之际,单膝跪在了地上。 太子萧景厉居高临下地瞧着徐亭洲,猩红的眸子满是阴戾之气。方才那两下,便是出自他的手笔。 锦国公及其夫人连忙上前:“不知太子殿下亲临,我等有失远迎。” 徐亭洲抹了把额前汗水,自地上缓缓起身,狭长的眼似笑非笑:“久闻太子武艺高强,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萧景厉薄唇开合,一字一顿道:“你找死!” 徐亭洲唇畔划过一丝显而易见地冷笑:“太子莫非以为自己在京城只手遮天?” “只手遮天还谈不上,但若有人在宫中行凶,捉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萧景厉话音方落,一同入府的京兆尹缓缓上前,身后跟着一群官差。管家在一旁擦着额上汗水,连声朝锦国公告罪,这些人态度强硬,手上又有真刀,他实在是拦不住啊。 “下官奉命行事,还望锦国公和夫人谅解。”那京兆尹朝面色苍白的锦国公夫妇行了一礼,旋即朝身后冷声道,“把徐亭洲给我带走!” “不!”锦国公夫人率先冲上前来,将徐亭洲护在身后,朝京兆尹哭诉道,“大人您行行好,亭洲他是我的儿子,那地牢阴冷寒湿,他这身子骨受不了的……” 京兆尹拱手客气道:“夫人,依下官看,贵公子身体康健,区区在地牢待个几日并不妨事。若他真的受到不白之冤,下官一定立即放人,改日再登门谢罪,今日还请夫人谅解。” 锦国公夫人还欲再哭,却听太子冷厉道:“京兆尹,孤派你来抓人,何时让你说这么多的废话!还不快捉住徐亭洲,难道还要孤亲自动手,给你捉人不成?” 京兆尹心里捏了把汗,忙不迭道:“是下官疏忽了。” 说罢,他招手让官差上前,越过脸色铁青的锦国公,拉开哭诉不止的锦国公夫人,就要给徐亭洲带上镣铐,哪知外头突然传来一声:“且慢!” 官差们停下动作,纷纷朝门口望去,不知是何人敢如此大胆,竟敢阻拦他们。 端王带着一群锦衣卫入内,整个小花厅瞬时变得拥挤起来。 萧景厉侧目看去,见到端王那张肃穆的面容时,不禁抱臂嗤笑一声:“怎么,老王爷也要来赶这趟热闹?” 端王不辨喜怒,沉声拱手道:“太子殿下,本王是担心你的声名受损,特来阻止。” 萧景厉与端王对视,针锋相对道:“孤自己的事,不劳您费心。” “太子。”端王这次丝毫不肯相让,哪怕他明知自己不占理,此刻依旧摆出威严肃穆的姿态,势要将徐亭洲保下,“洲儿是本王从小看着长大的,本王必须得保证他的安危,还望太子见谅。” “见谅?端王要孤如何见谅?!”萧景厉一怒,磅礴的气势令那些个官差抖如筛糠,差点就要跪倒在地。 锦国公料定端王会来,因为徐亭洲正是端王的儿子,他险些伤了沈念娇的性命,此举惹怒了太子,端王和太子之间比起纷争,而锦国公府夹在二者之间,势必讨不了好处,这也是锦国公方才如此生气的缘由,偏生夫人还不理解他,只知一如既往地给徐亭洲收拾烂摊子。 此事势必无法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愿大家平安顺遂! 我特意爬起来更新,给大家解个闷,年后作者名改为:乌云盖雪,满足我做只喵的愿望(#^.^#) 下章开始男女主你侬我侬 第27章 端王沉默一瞬, 突然朝身后的侍从道:“取本王的鞭子来。” 徐亭洲面上一凛, 抬眼看向端王,似是头一回认识这个生父。 萧景厉始终脸色阴沉,此刻倒是并未开口, 只冷眼瞧着端王拿着一柄上好的牛皮鞭子, 缓缓走向徐亭洲:“跪下!” 话落, 锦国公夫人上前求情道:“王爷, 亭洲他身子骨弱, 吃不起您这鞭子啊!” 徐亭洲铁青着脸色, 一言不发,身板挺立如松。端王要在此惩罚自己, 岂非正中太子的下怀? 事实上藏书阁发生的事儿, 确实是徐亭洲不占理,私闯宫闱, 蓄意行凶, 谋杀女官, 种种罪名足以让徐亭洲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端王即使有心想护徐亭洲,却难保太子不会将此事闹到朝堂之上, 届时会让圣上难做,且徐亭洲难逃一死, 因此端王只能在国公府就将事情尽力解决了。 萧景厉犹嫌不够,眼皮子一掀,冷声嘲讽道:“身子骨弱?敢在藏书阁蓄意谋杀,还敢出入皇宫如若无人之境, 这叫身子骨弱?” 端王握紧了手中的鞭子,朝徐亭洲沉声道:“孽障!尔还敢不跪?” 锦国公一把拉住哭泣不止的夫人,将她扯到一边,其余国公府的下人见状,纷纷避退不及。 京兆尹见端王意图私了此事,他觑了眼太子的神色,见萧景厉并未打算阻止,便挥退了带着镣铐上前的官差。 唯有萧景厉傲然立于花厅中央,身形纹丝不动。 端王忍住胸口怒气,揪着徐亭洲的衣领子,将他拎到一边,而后一脚重重踢在徐亭洲的膝盖上:“谁准许你到宫中行凶?又是谁给你的胆子?!” 徐亭洲脸色铁青,被迫跪在冰冷的地砖上,额角青筋隐隐跃动。 自小到大,他有端王暗中相护,日子一向过得顺遂无比。虽则从娘胎里带了病出生,徐亭洲起先身子骨孱弱无比,可后来有端王派高手教他习武,徐亭洲的身子渐渐好了起来,早已不是什么身子骨弱,相反还有一身高强的武艺。 他还从未经历过如此当众羞辱,一时恨毒了端王,也恨毒了萧景厉。 京兆尹料想徐亭洲面子上过不去,正打算和所有官差一同退下,不料他刚转了个身,便被太子冷眼一扫,那气势如刀似剑,若有实质一般,京兆尹心中登时叫苦不迭,唯有乖乖巧巧地立在原处,看那锦国公少爷的好戏。 端王绕到徐亭洲身后,看着少年那宽阔的背脊,他冷眼一沉,挥动鞭子,狠狠抽打在徐亭洲的后背上。 “啪!” 第一鞭下去,徐亭洲后背衣衫登时裂出一条口子,狰狞血痕出现,殷红的鲜血蜿蜒而下。 徐亭洲脸色骤然发白,却死死咬着下唇不肯吭声。 因着萧景厉正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立在他对面,瞧着自己的狼狈模样。 这人,当真是恶趣味。 萧景厉此刻有些后悔,早知端王会如此,他就应该带个画师过来,然后把徐亭洲此刻下跪被打的屈辱模样淋漓尽致地描绘出来,这般不痛不痒,当真是便宜了徐亭洲。 端王眼见太子神情,见他犹不满意的模样,心头一哽,下手又重了几分,“啪啪”接连几下鞭子抽在徐亭洲的后背上,那坚韧的鞭子一下子割破了少年精致的衣袍,留下纵横交错的血迹。 每抽打一下,徐亭洲的身子便前倾一分,还没等他仰起后背,下一道鞭子便又落下。 萧景厉冷眼瞧着徐亭洲狼狈不堪的模样,突然道:“停!” 端王蓦地收手,他料想此事没那么容易解决,意味不明地瞧着太子殿下。 萧景厉走到端王身边,淡淡道:“端王到底是年纪大了,下手总是使不出什么力气。” 说罢,萧景厉接过端王手中的鞭子,这一下便使了十成的劲道,狠狠抽在徐亭洲身上:“要这样才对。” 只听“啪”的一声落下,徐亭洲的后背顿时皮开肉绽,不仅鲜血直流,甚至隐约可见脊骨,看得连京兆尹都有些不忍心。 端王额上滴落一颗汗珠,勉强朝萧景厉笑道:“太子教训的是。” 萧景厉唇边冷冷勾起一抹笑意,手中鞭子翻飞,又利落地抽打了数十下。 锦国公夫人在一旁早已哭成了泪人,锦国公沉着苍白的面色,紧握住夫人的手,根本不敢发话。 到最后,徐亭洲终于熬不过去,昏倒在地。 萧景厉停下动作,依旧提着那血迹斑驳的鞭子,上前走到徐亭洲身边,狠狠踢了他一脚,见徐亭洲毫无反应,萧景厉这才将鞭子一扔,冷冷道:“既然端王如此诚恳,代孤惩戒徐亭洲,那此事便罢了。” 端王心头阴霾散去,不管怎么说,儿子的命总算是保住了,他朝萧景厉恭敬地拱手道:“太子仁厚,本王铭记于心。” “倒也不必。”萧景厉原本正朝外头走去,这儿血腥气太重,却突然回头瞥了眼锦国公夫妇,话锋一转道,“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今日徐亭洲犯错,看来这锦国公府家教不严,你夫妇二人名下的铺子,便归孤所有。” “这……”锦国公夫人大惊失色,她万万没想到,竟把自己名下的铺子都给赔了进去。 “怎么,夫人有何异议?”萧景厉冷厉道,仿佛在审问一个犯人。 事实上萧景厉就是如此的性子,徐亭洲对端王的重要性出乎他意料,萧景厉若不趁此机会,狠狠敲打一笔,又怎会甘休。 “若是锦国公夫妇二人出不起铺子,不如找你们的靠山帮忙,也是一样。” 萧景厉最后留下一招离间计,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锦国公府。 回到东宫,萧景厉先是换了身衣袍,还特意熏香过,将浑身的血腥气都散了,这才来到沈念娇所在的西暖阁,见她睡颜沉静,萧景厉面色才柔和下来。 不管怎么说,今日算是为她讨回了公道。 钱财都是小事,东宫从来不缺,只是为了气那锦国公夫妇。 而徐亭洲被他打得半死不活,不出一个月,绝对下不了床。 第28章 萧景厉走到沈念娇榻边, 看了她一会儿, 发现沈念娇额前碎发滑落下几根。 她似乎是觉得痒,竟皱了皱挺翘的鼻子,模样好不可爱。 萧景厉见状失笑, 伸手替她拨开, 却不想指尖刚一碰到沈念娇的额头, 她便惊醒着坐了起来。 “……太子。”沈念娇余惊未定, 觉得脖颈处又开始隐隐犯疼, 就上手去摸, 结果指尖触到白色的绷带。沈念娇仔仔细细地摸了一圈,终于确认自己脖子没事儿, 这才放下心来。 萧景厉一直注视着沈念娇的举动, 他伸手揽过她纤弱的肩头,让沈念娇的头倚在自己胸膛, 末了轻叹一声:“离开东宫后, 你都瘦了。” 沈念娇咬了咬唇:“念娇给太子添麻烦了。” 萧景厉道:“尚宫局过几日要添新人, 孤安排几个人到你身边,你就不必担忧自己的安全了。” 沈念娇低下头, 良久后细如蚊吟道:“其实,念娇不做女官也可, 我资质愚笨,不堪大用,实在不忍浪费太子手中的资源……” 话还未说完,萧景厉突然低头, 按住她的后颈,以吻封唇,阻止了她接下来想说的话。 沈念娇微微睁大了眼儿,尽管唇上酥软温热,可她看着太子近在咫尺的英挺面容,觉得自己终究是拖累了他,禁不住缓缓落下一滴泪珠,恰好落在二人的唇瓣上,涩意浓重。 她好后悔,为了自己的目标,却让太子给她输送内力,直至指尖出血。 萧景厉却是抬头,动作轻柔地用指腹抹去她唇上泪珠:“这不怪你,知道么?要怪就怪徐亭洲那个无耻小人,竟对一个弱女子动手!” 沈念娇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她将头埋在太子怀里,太子早已是她唯一的依靠。 萧景厉摸着沈念娇的小脑袋,另一只手抚着她的后背,在心里把徐亭洲骂了一千遍。 不过此事倒给他提了醒,沈念娇身边不可无人,虽说旁人都知她是太子的心头肉,可难免有如徐亭洲那般不长眼的狗东西冲撞上来。 过了会儿,萧景厉见沈念娇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甚至双肩时而微微颤动,想来这次是真的吓到了她。 他不禁低叹一声,宽慰她道:“这世道女子想要独当一面,本就不容易,今日你所遇见,不过是京城的冰山一角。若是实在怕得厉害,便不去当值,孤帮你挂个虚名,在外人眼里并无二致。” 沈念娇颤着嗓音道:“不必,让我……让我待在太子怀里一会儿就好。” 萧景厉失笑。 这小女子还真是,又怕又不肯服输,不过既然他喜欢她,所以她什么模样都好。 就在此时,殿门突然被推开,穆深健硕的身躯挤了进来,一同跟在身后的还有面露为难的明月。 沈念娇赶紧挣扎着从太子怀里起开,下意识理了理仪容。 穆深一个箭步冲向沈念娇,却被萧景厉回眸一记冷瞥给刹住了脚。他心中忌惮宣朝太子,便留在原地挠了挠后脑勺,不敢有所靠近,只是朝沈念娇柔声询问:“念娇姑娘,你没事吧?” 沈念娇抿了抿唇,她与太子难得独处,这北厥十八皇子突然出现,看着哪哪都不合适。 明月跪在地上告罪:“主子恕罪,十八皇子硬是要闯进来,下人们一时不察,竟没拦住。” 先前那北厥十八皇子不知从院子哪个角落冒了出来,估摸着是趁侍卫换班之际,偷溜进东宫后院的,明月原本在院内莳弄花草,一时不察,竟让穆深给闯进了西暖阁,还好没出什么大乱子。 萧景厉冷冷道:“放进来这么大一只苍蝇,孤要你们何用?” 明月磕头认错,料想今日难逃一顿板子:“是奴婢失职,还望太子责罚。” 沈念娇轻扯了下太子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别惩罚明月他们,毕竟北厥皇子位高权重,又身怀武艺,侍卫们一时失察,将十八皇子给放进来也情有可原。 萧景厉扭头,无奈地拍了拍沈念娇的手背,意思是她别管。 穆深听见萧景厉把他称为打苍蝇,登时就不乐意了,又见沈念娇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反而与萧景厉举止亲昵,他就像被打翻了醋坛子一般,皱着浓密的眉道:“本皇子好心来探望念娇姑娘,虽未经通传,可也属人之常情,怎么就这般招人嫌了?” 萧景厉懒得搭理他,起身将穆深一把拎了出去,明月见状跟在后头。 可怜穆深从大老远费尽心思跑入东宫,这会儿嗷嗷叫着“念娇姑娘”,却被太子毫不留情地扔到外面院落的地砖上,随后把门一关,还落了锁。 沈念娇在西暖阁内听着穆深的鬼哭狼嚎,一时倒是抿唇笑了,心中惧怕消散,她看向太子试探道:“十八皇子也是好意,不如将他请前殿,好生招待一番?” 细数起来,穆深上次也帮过她一回,故沈念娇此时倒不排斥。 却不料萧景厉长眉一挑,反问:“你伤势大好了?御医可来确认过了?准你下床了?” 沈念娇尴尬地摸了摸脖子:“这就一处小伤……” “先前可差点要了你的命。”萧景厉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走到沈念娇面前,俯下身用修长的双臂将她圈起来,“穆深有这般重要么?让你巴巴地下床去见他?” 说罢,萧景厉冷哼一声,坐在沈念娇床边,似是执意要她给个说法。若沈念娇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便要赖在这儿不走了。 沈念娇弯了唇角,突然捧起萧景厉的俊脸,在他脑门上啵唧亲了一口。 每次都是太子赶来救自己,她就是个泥人,都要被他给感动了。 萧景厉如遭雷击,直挺挺地坐在床榻边,向来炯炯有神的黑眸此刻放得很空,他好半响没说话,似是未料到心爱的女子今日竟会如此主动。 “这下,太子殿下该满意了吧。” 沈念娇轻声道,双颊飞上红霞,指尖抠弄着被褥,低下头不敢去看萧景厉。 作者有话要说:  会努力写完的 第29章 等了半响, 沈念娇都未听见太子的回音。 她捏紧一方被角, 心绪微乱,正欲岔开话题,却被萧景厉一把捧起了脸, 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传来:“你方才亲错了地方。” 萧景厉在沈念娇唇上香了一口:“这样才对。” 沈念娇:“……” 太子理直气壮地亲她是怎么回事?这, 二人根本没成亲呢…… 沈念娇拂开萧景厉的手, 抿着樱唇退开些许, 她有些生气, 总觉得逾越了礼教大防。后来一想, 自从她被充入教坊司的那一刻起,对她来说, 就没有礼教而言了。 萧景厉察觉到沈念娇情绪上明显的低落, 深邃幽暗的双眼微眯,没再动手动脚, 而是吩咐外头的人端来几盘子糕点:“孤听说你爱吃云南的玫瑰酥饼, 特地寻了那儿的正宗厨子和新鲜的食材过来, 你尝尝可是原来的味道。” 沈念娇扬眉,见面前那三只造型精致的玫瑰酥饼, 微微讶异。这的确是她最爱吃的糕点,竟让太子殿下又费了一番心思, 她低垂着浓密的眼睫,接过太子递来的酥饼,张开菱唇轻咬了一口。 香软酥甜,加了白糖、枣泥、猪边生油, 和玫瑰等几种花制成的玫瑰酥饼,丝毫不必沈念娇往日尝到的差。 太子能寻个云南厨子过来,沈念娇并不意外,正因为云南气候四季温和,才有最上乘的玫瑰花作为食材,可如今已然入夏,京城早已没了玫瑰盛开,沈念娇没想到太子还能给她寻来这玫瑰酥饼。 沈念娇问:“太子何处寻来新鲜的玫瑰花?” 萧景厉眉眼舒展,勾唇淡笑:“此为花房一早培育好的,孤上次见到几株含苞待放,便命他们等花开了,剪下送到东宫来。” 他说的轻巧,其实是这些新鲜玫瑰花从元德帝手里抢过来的。反正如今他这太子势大,端王又不可能管这鸡毛蒜皮的小事,有权不用,那是浪费,更何况是为了给沈念娇做玫瑰酥饼。 “可我听说,宫里的淑妃娘娘先前向圣上讨玫瑰花瓣沐浴,结果没讨到,反而被圣上骂了一通出来。”沈念娇皱起狐疑的小眉头,发现太子下意识回避她的视线,立时觉得手上的玫瑰酥饼有些烫手,“太子,这事不会因你而起吧?” 萧景厉知道沈念娇在担心得罪淑妃,开口解释:“淑妃再得宠,也不敢挑衅东宫,你不必担心。” 沈念娇听他如此说,也就没多在意,反正玫瑰花都做成酥饼了,便朝太子殿下展颜一笑,霎时间人比那玫瑰花还娇妍明媚:“有劳太子费心。” 萧景厉摸了摸沈念娇的头,下一瞬语出惊人:“既然你觉得喜欢,往后孤每日都吩咐他们做这酥饼。” 沈念娇差点被噎住,她压住心内的惊骇,轻咳一声:“……不必了。” 连她都知道宫里花房培育非当季花卉的不易,太子是想抢了花房所有的玫瑰花么?那岂不把淑妃给得罪死了,虽说太子如今势大,可适度谦让还是必要的。 萧景厉见沈念娇执意不肯要,只好无奈道:“那便让花房每五日送一回新鲜的玫瑰花来。” 沈念娇一脸认真补充:“无须每次都是玫瑰花,其他花也成。” 她不想跟别人抢夺资源。 “依你。”萧景厉觉得自家准媳妇认真得可爱,他并非不知过犹不及的道理,如若沈念娇天天吃玫瑰酥饼,怕是也会没了胃口,可在库房多备些总是没错。 本想把花房的玫瑰花都抢来,现如今只好照着她说的做。 沈念娇这才稍放下心,却犹记挂着一件事,她身子倚向百蝶穿花的金丝软枕,接着询问萧景厉:“还有一事,念娇得问问太子,之前御医可曾说过,按我这伤情,何时能回尚宫局当值?我好不容易捞着一个司闺的活,且尚宫局这几日为了送别北厥人的宫宴忙得不可开交,我得快些回去才是。” 萧景厉凉凉道:“你伤在要害,如今伤口尚未结痂,怎敢跑出去乱晃?” 沈念娇袖子里纤长娇嫩的手伸出,轻轻扯了扯太子的蟒纹衣袖,声线娇娇软软道:“太子那儿……可有见效快的好药?” 萧景厉偏过头不去看她,任由沈念娇如此小动作。 好不容易有机会将沈念娇留在东宫,他怎会放过。 沈念娇抿了抿唇,后来把心一横,抬手向脖颈处的绷带探去,她幽幽一叹,似是惋惜:“太子不肯赐药,念娇这伤势怕是永远都好不了,不若把这绷带拆了透透气,或许会好得快些。” 话落,萧景厉黑眸一瞥,立时伸出结实有力的手,握住沈念娇纤细的皓腕,怒声道:“你敢!” 沈念娇眨巴一下美眸,一脸认真地朝萧景厉撒娇:“太子就给我药嘛。” 萧景厉最是受不得她这般求自己,他很早些时候就喜欢她,如今更是对沈念娇百依百顺,她也向来乖巧得紧,从未提出过分的要求,相反还不太愿意接受自己的好意。 可如今,沈念娇对他渐渐变得得寸进尺,萧景厉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本想多留沈念娇在东宫几日,此刻萧景厉这话也说不出口了,若是不依她,想来沈念娇之后还有的闹,萧景厉唯有点头:“知道了。” 沈念娇霎时间喜笑颜开,美眸如若天上弯弯的月牙儿:“那太子何时赐药?” 萧景厉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沈念娇,自怀中取出一个赤色的小药瓶:“此为赤砂,见效极快,只是还得询问一下太医,孤才敢涂在你身上。” 沈念娇笑吟吟地看着太子黑着一张脸,将赤砂交给明月,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她当然知道太子想挽留自己,况且东宫西暖阁宽敞精致,比兰苑陈设让她舒心许多,可是如今她与太子二人之间到底无名无分。 沈念娇不想拖累太子的名声,所以才急着想回尚宫局。 萧景厉幽怨地盯着床榻上娇小的人儿,看得到吃不着也就罢了,如今看都要看不到了,他难免生出怨妇心态。 可他是何等身份?英明神武的太子怎会像市井妇人一般? 一定是这小女子欺人太甚!搞得他这太子的家庭地位愈发低下,真真是气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下一本:豪门大小姐饲养暴君日常 球球大家给个收藏叭~ 幻言甜文,别再掉了呜呜呜呜 文案: 叶溪穿到古代,成了县令的掌上明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日子过得无比惬意。 直至圣旨传来,叶溪选秀入宫,成为一名小小的叶美人,没过几日就在御花园偶遇暴君谢绎,并成功惹怒了他。 眼看她就要被处死,恰好一道天雷滚滚而下,二人都穿回了现代。 叶溪恢复豪门大小姐的身份,暴君是她在垃圾桶边上捡到的小可怜,不仅孤苦无依,脑子还坏了,以为他是她圈.养的金丝雀。 “叶叶,我再也不跟他们争风吃醋了,你别赶我走好不好?”谢绎双膝跪在柔软的毛毯上,可怜巴巴地祈求,眼里蓄满晶莹的泪水。 “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叶溪扶额,看着报纸上顶级豪门谢氏失踪人口的消息,只觉一阵头疼。 “叶叶,不生气了好么?亲亲。” “叶叶,要抱抱。” “叶叶,举高高。” 后来,暴君记忆归位:“……” 他要杀了这个女人!!! 叶溪捂着脸,全身上下写满了“莫挨老子”。 第30章 沈念娇见萧景厉只顾盯着自己, 大有赖着不走的架势, 她强忍内心的笑意,抿唇憋了许久,最终扑哧一笑。 萧景厉凶道:“不许笑!” 沈念娇愈发忍不住, 在榻上笑弯了腰。 萧景厉见状去挠沈念娇的胳肢窝, 他按住沈念娇纤细的手腕固定在榻上, 又一把举过头顶, 大手使坏, 弄得沈念娇整个人花枝乱颤, 止不住地告饶。 幸亏沈念娇伤势未愈,萧景厉不敢有太多动作, 他很快克制地松开, 末了低叹一声:“罢了,你好生歇息, 孤让明月伺候你。” 沈念娇点点头, 将自己裹在被褥里, 就像一个粽子。 萧景厉再度给沈念娇掖了掖被角,又看了她一眼, 这才不放心地离开。 明月没过多久端着药具进来,连同先前的那瓶赤砂, 她将木案放在床头,坐下来朝沈念娇轻声道:“这赤砂太医说了,给娘娘的伤势外用有奇效,方才奴婢回来遇到太子, 向他禀报了一番,太子甚是挂念,命奴婢好生给娘娘上药。” 沈念娇看着明月解开她脖子上的纱布,笑道:“我知道,这次多亏太子殿下和梁女官及时赶来。” 这二人同时出现在藏书阁外,想来是太子之前特意来尚宫局探望自己,发现她不在,梁女官这才为太子殿下引路,结果碰巧撞见了那一幕。 改日她应好生感谢一番梁女官。 “之前听说此事,可真是吓死奴婢了。”明月嗔怪道,动作轻柔地给沈念娇上药。 “现如今已经不打紧了。”沈念娇浅笑,似乎是因为方才太子来过,她内心原先的害怕惊惧,像是都悄悄溜走了。哪怕沈念娇此刻再回想起那等场面,也能谈笑风生。 “娘娘在宫中还得小心才是。”明月说完顿了顿,“方才崔尚宫来过一趟,她想进东宫探望娘娘的伤势,后来下人们禀报了太子殿下,主子没准崔尚宫来打扰您。崔尚宫进不来,只好留下几句话,说是司闺之职有人暂代,让娘娘无需挂念,好生养伤便是。” “她竟亲自过来看我?”沈念娇眨了眨眼,想起崔妙澜对自己公事公办的态度,又想起前些日子听说的宫中传闻,沈念娇静默了一瞬,喃喃道,“听说,崔尚宫原先是太子妃最合适的人选。” 明月动作一滞:“娘娘自何人口中听说?太子殿下对您痴心一片,定不会让其他女子鸠占鹊巢。” “念娇从没怀疑过太子的心意,只是崔家已经接连出了两位皇后,崔太后仙逝得早,如今继后也姓崔,旁人都道皇恩浩荡,崔家女子各个品行端庄,性情贤淑,保不齐再出一位皇后。”沈念娇望着那海棠花叶流云帐幔,末了淡淡一笑,“也许是我想多了。” 明月没想到崔家的事儿都传到了沈念娇耳中,一时微凝了眉:“据奴婢所知,崔尚宫确实是从小按皇后的标准来培养,她对太子不知有没有心思,可太子绝不会让崔尚宫钻了空子,他心里装着娘娘呢。” 沈念娇抿唇一笑,连旁人都看得出太子心里装着她,哪怕是明月有意安慰之语,沈念娇听着也觉得心里甜。 殊不知,崔妙澜此刻心里十分不好受,正坐在停靠街角的一辆华盖马车内,素指轻挑车帘,回望东宫的方向。 她良久未动,眸底寒凉一片。 “崔妙澜走了?” 萧景厉面无表情地批阅公文,连头也未抬一下。 东宫总管家恭敬垂首道:“回禀主子,崔尚宫听说您没准她进,留下几句话便走了。” 萧景厉将竹简往前一丢,冷峻的面容一言未发。管家极有眼色地自行退下,因为旁边还跪着太子的属下,显然正在商讨要事,他自是不好再拿些小事打搅。 殿内大门吱呀一声关上。 那人禀报道:“属下去查了徐亭洲近期接触的人,发现他曾与尚宫局女官叶晚晴在城南一间茶馆会过面。而叶晚晴之后开始从尚宫局递消息到锦国公府,据锦国公府的门房所言,叶晚晴递的消息皆与沈姑娘有关。” 萧景厉双眸皆是怒意,眸底暴戾之色如有实质,他压低眉梢,声线冷淡:“看来是有人不想活了。” “属下但凭主子吩咐。” 锦国公府。 徐亭洲面色苍白,趴在床榻上,赤着宽阔的后背,由小厮动作仔细地给他上药。 “少爷,您且忍一忍,这太子下手也忒重了,都伤到了骨头……”小厮嘴里喋喋不休,心想少爷这回身子不说恢复如初,能好上大半都已是万幸,一时愈发小心翼翼,生怕惹得少爷不高兴。 事实上徐亭洲对自个的身子最清楚不过,知道这回之后,怕是会留下后遗症。一想至此,他眼底便阴沉沉的,似要吞噬一切。都说这养伤也与心境有关,徐亭洲越是看不开,这伤便越是难以好全。 就在此时,一颗小石子轻轻打在窗棱上,发出一记沉闷的响声,不细听难以察觉。 小厮正专心致志地给自家少爷上药,并未循声看去。 徐亭洲却道:“你先下去吧。” 小厮惊愕抬头,手举药瓶不知所措:“可是少爷,这药还没上完呢……” “下去,别再让我说第二遍。”徐亭洲眉目阴沉,音色更是冷得骇人。 小厮没法子,只好说了句:“那待会少爷再唤我。”说罢放下手里的药具,先出了屋子。 徐亭洲冷淡道:“现在你可以出来了。” 叶晚晴从外头打开窗子,翻身进了徐亭洲的卧房,她一眼便见到他背上狰狞的伤口,登时蹙眉不忍道:“你怎伤得这么重,竟也不告诉我一声?” “你又不会治伤。”徐亭洲语带讽刺,许是心情不好,出口之语夹枪带棒,刺得叶晚晴脸色一白。 末了,叶晚晴淡淡一叹,她自幼爱慕徐亭洲,后来得知他其实是自己的表哥,端王的儿子,便愈发心生亲近,此刻那双柳叶眉染上了淡淡的忧愁:“表哥,你我二人之间,何必如此生分呢。” 第31章 徐亭洲皱了皱眉, 深陷的眼窝笼罩在阴影之下, 他冷声道:“我只有一个表妹。” 那就是沈念娇。 叶晚晴终于忍不住阴沉了脸色:“表哥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如今变成这样都是谁害的?你可想想清楚,如今只有我站在你这边!” 徐亭洲甚至没回头看一眼叶晚晴,他不耐烦地下了逐客令:“有劳叶姑娘翻墙过来看我, 心意领了, 请回。” “你!”叶晚晴气得说不出话, 胸膛上下起伏, 过了好半响后见徐亭洲依旧没有安抚自己的意思, 她冷冷启唇, “表哥不愿承认你我的关系也罢,可你是宣朝位高权重的端王之子, 如今不仅端王不肯认你, 太子还敢肆意作践于你,难道你就甘心?” 徐亭洲突然起身, 随手拿了件外袍披上, 遮住精瘦的上身。尽管背部撕心裂肺的痛意袭来, 可徐亭洲依旧攥紧双拳忍着。 他冷眼直视叶晚晴,面容似染一层寒霜:“出去。” 叶晚晴红了双眼, 咬牙翻窗离开。临走前她回望一眼徐亭洲,见他背对着自己, 连头也未回,叶晚晴气得一把放下帘子,而后被自家护卫给接走了。 * 沈念娇伤势恢复后,便回到尚宫局当值, 她刚到屋内就见到了梁锦容,沈念娇立时便把人叫住了:“梁女官。” 梁锦容回头见是沈念娇,登时又惊又喜地快步折回身子:“沈司籍,你伤势无碍了?正巧今日我有些事不甚清楚,还有劳你解惑。” “念娇初来乍到,还有许多要向你学的,谈不上解惑。”沈念娇抿唇一笑,而后顿了顿,朝梁锦容郑重其事道,“那日太子会出现在藏书阁,是因你带路吧?若非梁女官及时赶到,念娇怕是已经没命了,多谢。” “日后若梁女官有何需要,念娇一定倾力相助。” “司籍客气了。”梁锦容英气的眉上挑,她笑着想拍沈念娇的肩,身侧垂下的手刚刚抬起,却又突然顿在半空,一动不动。 沈念娇看了一眼梁锦容的手,疑惑探究的目光看向对方。 “啊,风好大,我头发乱了。”梁锦容心中尴尬,匆忙拨弄着额前不存在的碎发,“沈司籍,我正想问你,那本先帝手札该归到哪一类……” 沈念娇听梁锦容说起正事,便不再纠结她方才奇怪的举动,二人一同走进案房,却忽视了身后女子的脚步声。 叶晚晴立在转角的阴影处,秀美娇弱的脸上,眼底隐隐跃动着怒火。 她思虑良久,扭头往崔妙澜的案房走去。 “叶女官,我跟你说过,无事休要在尚宫局找我。”崔妙澜负手盯着窗外的柳树,转过身冷冷睨了眼面色不善的叶晚晴,“你是嫌自个死的不够快,还是想拖我下水?” 叶晚晴敛眉,冷声道:“崔尚宫,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死一起死。”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崔妙澜秀眉紧蹙,她很不悦,叶晚晴只是她手中的一颗棋子。 当棋子都会反过来要挟人,那这颗棋子废了也罢。 叶晚晴犹不知崔妙澜心中所想,此刻步步紧逼,丝毫不肯退让:“崔尚宫究竟在害怕什么?是你出主意,让锦国公府的徐少爷去见沈念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会去杀沈念娇?!” “叶女官,慎言。”崔妙澜冷冷瞧着叶晚晴,清冷孤高的面容一时有些瘆人,“这间屋子是特制的,声音可传不出去,是以我无需惧怕于你。只是如今太子很快会查到你身上,你与其想着如何拖我下水,不如想一下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 “崔尚宫有何妙计?”叶晚晴面色稍霁,态度也和缓许多。 崔妙澜淡淡道:“如今尚宫局人多眼杂,太子定不会在这儿动手,难免落人口舌,只有趁你下值之时。兰苑已不安全,我给你安排了个住处,你先去那儿避避风头。” 叶晚晴听得气怒难平,上前一步逼近崔妙澜:“我当然知道兰苑不安全,这几日都住在叶府,可据门房所言,府外经常有人鬼鬼祟祟,如今崔尚宫你就给我安排了个避难之所?” “要杀你的人可是太子!”崔妙澜厉声提醒,“你以为他是好相与的人?那日我本想去东宫为你探探口风,哪知东宫的门都没踏进一步。法子是要慢慢想的,现如今你能有个栖身之所已是不错,叶女官,你还想如何?” 叶晚晴胸膛起伏不止,半响后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可崔尚宫绝不能弃我于不顾,否则你做的那些事,明日京城便会人尽皆知。” 崔妙澜冷笑:“我本来就没想弃你,何况眼下有你这般威胁。” “但愿如此。”叶晚晴甩下一句话,便重重关上了崔妙澜的房门。 留下崔妙澜满眼皆是狠辣之色。 入夜,沈念娇因着连日来积累的事务繁忙,在尚宫局用了晚膳,直到晚上下值之后才准备回去。 等她去了兰苑,才发现自己的所有物事都被一扫而空,就是盗贼都做不到手脚如此干净。沈念娇见着后先是怔愣,而后很快明白过来,出去询问门房。 那人认得沈念娇,见她回来还有些惊讶:“沈司籍怎么来这儿了?” 沈念娇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询问:“白天是不是东宫来人了?还搬走了我所有物事?” 门房点头:“可不是嘛,东宫一大清早派了许多人过来,说您急着回东宫住,还说您与太子分别后甚是想念,现如今再也不愿住兰苑了。” 她何时说了与太子分别后甚是想念?这肯定是太子殿下瞎编乱造的,他说谎也不打个草稿! 沈念娇勉强微笑,她没当面揭穿太子的谎言,而是径直走出了兰苑,发现东宫那辆华盖马车早已停在兰苑门口。 似乎是听见自己的脚步声,门帘微动,随后便被一条男子修长有力的手臂掀起。 萧景厉眉目英俊,朝沈念娇伸手,面上缓缓绽开一抹温柔的笑意:“上来,孤接你回家。” 第32章 沈念娇本该生气, 可她看到太子亲自来接她回去, 全身上下愣是找不出一丝火气。 末了,她无奈上前,伸出柔嫩白皙的手, 放在萧景厉宽大的掌心。 萧景厉挑唇一笑, 手臂收紧, 将沈念娇一把带上马车, 纳入他怀里。 沈念娇看着那只缠在她腰间的大手, 抬眸示意太子拿开, 怎料他视若无睹,气得沈念娇自己一巴掌拍在萧景厉的手背上, 发出一记脆响。 “疼。”萧景厉只好委屈地收回手, 英俊的眉眼似在控诉。 沈念娇坐在他身侧,既无奈又好笑, 索性不去看太子, 只气呼呼道:“太子难道不要名声了?若是你这般接我回东宫, 明日流言蜚语定会传遍京城,圣上会训斥你的!” “他敢?”萧景厉忍不住抿唇一笑, 挪过去缓缓揽住沈念娇纤弱的肩头,心内满足地喟叹一声, “孤知道你顾及礼法,可自从上次你遇害之事发生,孤便没想放你离开东宫,外面不安全, 知道么?” 沈念娇一时无话可说。 她的确没有自保的能力,就连尚宫局也是凭太子的关系才得以进入,虽说她前段日子做得不错,崔尚宫也时常夸赞她,可她还是遇害了。 与其让太子担忧挂念,倒不如依他所言,安安分分待在东宫。 “念娇明白了。”声音闷闷的。 萧景厉知道她受了打击,自然要好一通安抚,于是他笑意十足道:“嗯,孤听说沈女官身兼司籍和司闺两个要职,如此才能就连崔尚宫都望尘莫及,想来不日便能成为朝中名臣,流芳百世。” 沈念娇被他说得扑哧一笑,先前的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充当车夫的那名侍卫耳力极好,听着身后车厢内言笑晏晏的声音,他不觉得温馨,反而愈发攥紧了马鞭,紧绷着一张脸不说话。 太子和准太子妃甜得酸牙,而他二十有五连个媳妇都没。虽说这是对太子殿下不敬,可侍卫还是忍不住磨后牙槽。 早知道如此,他便不接这趟差事了。 夜色温柔,东宫的马车缓缓消失在长街尽头。 三更时分,叶晚晴按着崔妙澜之前递给她的地址,来到一条名为苏桂坊的街前,摊开手中的纸条。 她身边跟着两名叶府护卫,可叶晚晴一时没找到崔妙澜说的那间小院,便取了个火折子打算细看。不料那火折子刚刚点燃,便被一阵风吹灭,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叶晚晴警觉地环顾四周,询问自己的护卫:“附近可有人?” “回小姐,暂未发现。”一名护卫取出火折子再度点燃,却照亮了身后鬼魅般的人影。 叶晚晴瞪大双眼,失声惊叫道:“在你身后!” 然而一切都为时已晚。 两名护卫尚来不及反应,一个便被扭断了脖子,另一个则被匕首刺入了心脏。 叶晚晴捂着嘴不敢置信,她猛地后退,往叶府马车的方向跑去,口中高声尖叫道:“来人,来人啊!有人要杀我!” 她终于跑到马车前,此刻顾不得仪态,刚想爬上去,却听骏马痛苦地嘶鸣一声,马儿的血管被杀手的匕首割破,很快倒地不起,发出轰然一声巨响。 叶晚晴僵硬回过头,见那杀手就在她身后不过半尺的距离,她凄然一笑:“死到临头,你总该让我死个明白,究竟是何人要杀我?是崔妙澜,还是太子?” 一道婉约娇柔的女声突然在空旷的街道响起:“整条街鲜有人烟,是暗杀最佳之处,京城独此一条。何人让你到这儿来,便是何人要杀你。” 叶晚晴跌坐在地大口喘着气,却见火光亮起,那杀手并无下一步动作,而她眼前竟出现一位身着桃红襦裙的妙龄少女。 经历过方才那等骇人的场面,叶晚晴忍不住往后瑟缩,额前不断冒出冷汗。 少女唇红齿白,容颜靓丽,一头乌发如墨,更衬得其人肌骨如玉。她轻轻一笑,声如银铃:“与叶女官在这等场面相见,实非我意,还请叶女官见谅。不过好歹我也帮你除去了长姐派来埋伏在此的杀手,若非如此,叶女官此刻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叶晚晴咬牙问她:“你是谁?” 崔妙惜替她除去那些杀手是没错,可她的两名护卫和一匹马都没了,这笔账还得好好算算。 她细看那少女,发现对方的眉眼间竟跟崔妙澜长得有几分相似,可这苏桂坊是崔妙澜让她过来的,叶晚晴一时心内惊疑不定,可如今杀手还站在前面,她接下来怕是别无选择。 “我是崔尚宫的六妹,据乳娘所说,我出生时便是瘦瘦小小的一个,夫人十分怜惜我,便给我取名为崔妙惜。”崔妙惜望着无边夜色轻笑,“可崔家的女儿太多了,光有夫人的怜惜还不够,我需要与叶女官的合作,待到事成之后,自是少不了你的好处。” 叶晚晴明白了对方的来意,没想到崔妙惜竟是想要利用自己,借机对付崔妙澜,她不禁冷笑一声,站起身质疑道:“你凭什么让我跟你合作?你长姐崔妙澜身居尚宫之位,要什么没有,你觉得你有多大胜算?” “叶女官果真聪明,知晓我要对付的是谁。”崔妙惜缓步上前,巧笑嫣然,“可我与长姐不同,我知道崔家的一个大秘密,与当今圣上有关。” 东宫。 沈念娇已然睡下,明晚有北厥使臣离开京城的最后一次宫宴,她身兼司闺之职,明晚定是有的忙活,故而早早就在后院的一间正殿睡下了。 她这次回东宫住的并非西暖阁,而是搬到了正殿。萧景厉为了沈念娇能住得舒服些,特意将原本放在正殿的那些卷宗都收拾出来,换成女子闺房的精巧陈设。 此刻他原本想溜进正殿瞧瞧沈念娇,却突然顿住脚步,被派往苏桂坊的暗卫出现在他身后。 萧景厉看了眼正殿,转身朝书房走去。 “情况如何?”书房内烛火幽幽跳动,在萧景厉英挺的面容上落下一片坚毅的剪影,愈发显得男子五官轮廓分明,墨眸深邃如星。 “回主子,苏桂坊那儿原本埋伏了十名杀手,后来都被崔家六小姐带来的人给除去了。崔六意图与叶晚晴合作,只为扳倒崔妙澜。” “就这样?”萧景厉对女儿家的明争暗斗不感兴趣,墨眸渐渐起了幽光,“孤让你见机行事,可不是为了听她们的墙角,无聊至极。” “崔六说,她知晓崔家一桩秘辛,与当今圣上有关。” 萧景厉扬眉,在脑中搜寻一遍崔家的所有信息,发现果真与元德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半响后,他缓缓勾唇一笑:“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找一枚失散的基友,我看到你订阅我的文了 看到麻烦联系我微博,我不知为啥现在木有你的联系方式qaq 第33章 这日大宴, 整个皇宫上下都在为此忙碌。 穆深所在的北厥一行人与宣朝议和之事早已谈妥, 这几日穆深游山玩水,逛青楼喝花酒,日子过得好不快活。终于到了最后一日, 穆深得知晚上大宴能见着沈念娇, 连忙将自己拾掇一番, 换了身最飘逸潇洒的宝蓝色衣裳, 出现在永福宫大殿上。 萧景厉过了一会儿也来到大殿, 一眼便见到穆深那骚包的样子, 他冷笑一声,过去一掌拍在穆深的肩上:“孤看你今日比那些舞女都美。” 穆深被呛得干咳了两声, 扭头瞪了眼萧景厉:“起开!两朝议和结束了, 你我之间也无需虚与委蛇。从今天起,我要光明正大的追求念娇姑娘。” 萧景厉扬唇冷笑:“过河拆桥?孤警告你, 别打她的主意, 否则你休想活着回北厥!” 穆深自上次被赶出东宫之后, 便一直心存怨气,此刻挣开萧景厉的手臂就放话道:“不娶到念娇姑娘, 老子就不回北厥!” 说罢,在萧景厉揪起他衣领前, 穆深一溜烟跑掉了。 沈念娇与另一名尚宫局司籍阮雨走来,她远远看见太子,本不欲打招呼,哪知萧景厉敏锐地捕捉到沈念娇的身影, 转身大步朝她走来:“今日宫宴,所有女官都忙得不可开交,二位司籍倒是清闲。” 阮雨知道太子是来找沈念娇的,她淡淡道:“太子哪里的话,下官还有事要忙,先行告退。” 沈念娇这还是第一次在宫宴上光明正大与太子说话,静默一瞬后扬起笑意:“晨起时分不是刚与太子打过照面,你何必大庭广众之下来找我。” “把你看紧点,省得惹人惦记。”萧景厉勾唇一笑,侧头瞥了眼斜后方虎视眈眈的穆深。 沈念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穆深朝自己努力招手,她只好也笑着点点头,哪知下一瞬视线便被萧景厉给挡住了。 “……”沈念娇后退一步,索性离开战场,“我去看看阮司籍是否需要我帮忙。” 留下萧景厉和穆深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 另一边,叶晚晴看到崔妙惜跟着崔家女眷一同出现,二人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个眼神,随后彼此相错而过。 阮雨今日出现在宫宴上,原本她一向不管事,没料到今日竟然叫住了沈念娇:“沈司籍。” 沈念娇有些惊讶地回头:“阮司籍有何指教?” 阮雨落座于沈念娇的身侧,抬眸淡淡瞧了眼对面的叶晚晴:“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你今晚小心些。” 沈念娇挑眉,悄然攥了攥十指,阮司籍这是何意,为何不把话说个明白?难道今晚有人要害她不成? 她侧眸瞧了瞧阮司籍,发现后者一脸事不关己的淡定,沈念娇便打消了继续问下去的念头,只暗地里留了个心眼,宫宴容易发生浑水摸鱼的事儿,一切应当小心为上。 待端王和元德帝相继赶到,永福宫这才开宴。宣朝臣子坐于右侧,北厥使臣坐于左侧,界线泾渭分明。先前闹事的穆明雅已被提前遣送回都,故起先两拨人还相安无事。 丝竹之乐余音绕梁,舞女身段柔美,大宴开到一半,北厥使臣提出与宣朝男儿比武。 元德帝与端王对视一眼,见那名下战书的北厥使臣身材矮小,并非魁梧之人,便属意让七皇子小试牛刀。 宣朝每一位皇子自小就会学习武术,七皇子纵使不敌,想来也不会输得太难看。 于是元德帝很快下令道:“既然北厥使臣盛情难却,景仁,还不应战?” 七皇子萧景仁看了一眼身旁的太子,眼底隐隐闪烁着畏惧之色,似乎是怕抢了太子的风头,可萧景厉根本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七皇子一噎,只好起身应战:“儿臣遵旨。” 萧景厉一眼看到那名身材矮小的北厥使臣,此刻目光直视大殿中央,他这些天一直在跟北厥人打交道,见那使臣面露不屑地看着七皇子,萧景厉以酒杯抵唇,遮住了嘴角幸灾乐祸的笑意。 那可是个狠角,萧景厉私下与那北厥使臣比试过一回,因着身材矮小故而特别灵活,拳头又硬,这次萧景仁怕是要吃些苦头。 果不其然,萧景仁根本不是对手,被打得东躲西蹿,满地找牙,可他代表着宣朝的颜面,除非面临生死边缘,否则不能求饶。 可元德帝的面容已经黑了大半,他冷眸一瞥下首悠闲坐着的萧景厉,用眼神示意太子帮忙解围,哪知对方视若无睹,继续轻抿酒杯中上好的女儿红。 北厥那边就笑得十分兴高采烈了,能在邻国的宴会上大出风头,是他们梦寐以求之事。 最终还是端王看不下去,皱着眉出声道:“七皇子武艺不精,让诸位见笑了,未免闹出人命,还请北厥使臣速速停手。” 那北厥使臣是个刺头,一脚制伏了七皇子萧景仁,靴子踩在他脖颈上,还冷哼一声:“废物!简直不配作我的对手!” 帕延修轻咳一声提醒道:“索伦,休得无礼!” 宣朝臣子纷纷动怒,有意图扳回一城的,便上前觐见道:“未免北厥轻视我朝,还请圣上派太子殿下应战。” 元德帝一听,脸色黑得不能再黑,他怒视了一眼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萧景仁,心中暗骂不成器的东西,一边目光又在其他皇子之间逡巡,结果发现除萧景厉以外,没一个能上得了台面。 在端王的眼神提醒之下,元德帝唯有轻咳一声道:“既然索伦使臣对此次比试不满意,不如让太子与你比试一番?” 索伦大笑道:“求之不得。” “孤还没应下。”萧景厉没好气地呛声道,他本没想当众耍猴似的与北厥使臣比试武艺,在他看来没有多此一举的必要,弄得不巧反而会伤了和气。 索伦当即嗤之以鼻道:“难道偌大一个宣朝,竟无一名战士?” 宣朝臣子敢怒不敢言,纷纷寄希望于太子应战,哪知作为当事人的太子就跟没察觉到一般。 元德帝忍无可忍,怒瞪了一眼萧景厉:“还不快去!你不是中意某人为太子妃么?” 萧景厉蓦地顿住了饮酒的动作,他快速往沈念娇的方向瞥了一眼,转而将一双黑眸紧盯着元德帝:“父皇这是何意?儿臣听不明白。” 元德帝冷冷一笑,近日端王总是劝他与太子假意和好,到最后一击扳倒太子的党羽,所以他改变了策略。此刻元德帝摆出一副“朕为你好”的姿态,难得好脾气地解释道:“赢了这场比试,朕便准你娶沈念娇为太子妃。” 第34章 萧景厉深邃的眼眸似乎一下子被点亮了, 俊美面容依旧面无表情, 可他下一瞬便起了身,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儿臣遵命。” 于是众人就见太子殿下走到大殿中央,一副好战勇武的模样。 众人:敢情这位祖宗, 只有搬出沈念娇的名头, 才请得动。 元德帝一噎, 脸色黑得愈加难看, 他本欲多设些障碍, 卡着太子不让他娶沈念娇, 哪知一时心急竟轻易允诺下来。这下元德帝不好反悔了,且不论金口玉言一说, 太子这狠人定会闹个天翻地覆。 索伦哈哈大笑, 意有所指地朝沈念娇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抢先出手意图占领先机, 嘴里低声说道:“没想到太子还是个情种。” 萧景厉挡住索伦迅猛的攻势, 黑眸瞥了眼沈念娇, 颇为自豪地笑道:“那是。” 索伦:…… 与先前七皇子萧景仁不同,萧景厉应对索伦的攻势游刃有余, 甚至更胜一筹。他今日有些心急,出手又快又狠, 招招对着索伦的要害。 索伦自然注意到了,在心中暗骂一声,毫不留情地回击过去。 沈念娇看着大殿中央激烈缠斗的二人,她有些提心吊胆, 手边的花酿酒也不香了,微蹙了眉观望太子矫健勇猛的身姿。 这还是她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见太子与人比试武艺,双方都用了各自的刀剑武器,瞧着惊心动魄,沈念娇难免有些担忧。 旁边阮雨抬眸飞快地看了一眼沈念娇的神色,自顾自饮着杯中的桃花酿。 而殿中央激烈的比试,终于在片刻后,以太子的一招锁喉结尾。 索伦愣了一会儿,见萧景厉点到即止,行云流水般的收回剑,他大笑两声,眼底轻蔑尽数消散,起身爽朗一笑:“宣朝太子果真好武艺,比先前的七皇子强多了,难怪能坐稳东宫之位。” 萧景仁一听这话,感觉先前的伤口更疼了…… 萧景厉淡笑一声:“过赞。”而后便徐徐转过身,黑眸锁定上首的元德帝,那架势就是在等他开口。 元德帝额角青筋跳动,故作正经地咳嗽一声后,冷声道:“太子萧景厉,尚宫局司籍沈念娇,上前听旨。” 沈念娇眉心一跳,提着裙摆起身,跪在大殿中央,背脊线条优美流畅,纤腰楚楚,分外动人。 萧景厉顺势跪在沈念娇身侧,他悄咪咪瞥了眼沈念娇,见她低着精致的下颔,一副沉静如水的模样,萧景厉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可没想到沈念娇似乎是发现了他的视线,下一瞬耳根子便悄悄红了。 萧景厉抿唇一笑,收回了视线。 元德帝将二人尚不明显的互动收入眼中,不知怎的就心泛酸意,想起太子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他咬了牙勉强道:“尚宫局司籍沈念娇品貌出众,娴淑大方,温良敦厚。今太子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为配,特将沈念娇许配太子萧景厉为太子妃,择良辰完婚。” 萧景厉与沈念娇二人双双磕头道:“谢圣上(父皇)恩典。” 至此,二人得了圣上赐婚,今后再有说闲话的,也要掂量下自身份量。 萧景厉头一回觉得元德帝还是有点用处的,不管这老货脑袋里想着什么坏招,他都会一一接下,然后反击回去。 元德帝深深看了一眼萧景厉,淡声道:“起来吧。” 沈念娇咬了咬唇,感觉脚下有些虚浮,曾经不敢想的位置如今唾手可得,还是圣上亲自赐的婚,虽然她不明白圣上为何突然来这么一出,但太子既然不惧,她又怎能违背他的心意。 穆深在席间攥紧双拳,全靠旁边的人按着他的手臂,他望着双颊微粉的沈念娇,突然间明白过来她是愿意的,双拳松了紧,紧了又松,反复数次,最终还是放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围脖有读者裙号,感兴趣的可以加一下 下一本是帐下美人~ 第35章 后来有不少女官向沈念娇敬酒, 几杯宫廷桃花酿下肚, 沈念娇渐渐也有些不胜酒力。 叶晚晴嘴角噙着丝笑意举杯,势要将沈念娇灌醉不可:“沈司籍,今日是你的好日子, 我再敬你一杯, 祝你与太子百年好合, 早生贵子。” 沈念娇刚想推脱, 还未开口, 斜刺里突然伸来一条手臂, 夺过沈念娇手中酒杯:“孤替她来喝。” 萧景厉面色黑沉,他早发现这群女官一直在给沈念娇灌酒, 尤其是眼前这个叶晚晴, 简直像块牛皮糖一样。若非留着叶晚晴有用,萧景厉早在上回就弄死她了。 叶晚晴乍见太子, 眼底幽暗一瞬, 又很快恢复正常, 她自然不敢在太子面前拿乔:“这怎么省得,太子殿下金体贵重……” 话未说完, 萧景厉仰头将酒一饮而尽,他冷声道:“孤千杯不醉, 叶女官无需担心,把你自己的酒喝了便是。若你还要继续,孤奉陪到底。” 叶晚晴神情一僵,勉强喝完了酒, 便轻声告辞了。 崔妙惜见此一幕,与叶晚晴遥遥对了个眼神,透着一股子淡淡的幸灾乐祸。 萧景厉这才转过身,见沈念娇面颊飞粉,微微泛出上好的胭脂色。她揉了揉脸颊,朝太子感激一笑道:“多谢殿下替我解围。” 说罢,沈念娇摇摇晃晃地坐了回去。 萧景厉见状道:“孤命人做些醒酒汤。” 不远处崔妙澜神情黯淡,她抿了抿唇,突然插话道:“我入宫前备了些醒酒汤,我这便吩咐侍女去拿些过来。” “不必。”萧景厉冷声说了二字,连个眼神都没给崔妙澜。 一旁的宫女极有眼色,得了太子冷冰冰一记眼刀,连忙退下,去膳房取醒酒汤。 沈念娇只觉不胜酒力,整个人飘飘忽忽,压根儿没听清太子殿下又对自己说了什么。 萧景厉无奈一笑,眉宇间尽是温柔,看得崔妙澜在旁边银牙暗咬,面上却还强装镇定。 醒酒汤很快送来。沈念娇咕嘟咕嘟吞下后,又过了一会儿,方才缓过神来,眼前太子英俊的面容也不再重影:“多谢太子殿下赐汤,念娇觉得身子好多了。” 萧景厉听着沈念娇对自己的称呼仍未改变,思绪却禁不住飘远了。 等成婚后,她该叫自己什么?夫君么…… 沈念娇全然不知萧景厉脑子里正想着什么旖旎的场面,有太子在她身边,旁人自然不敢贸然上前敬酒,因此沈念娇心口微松。 恰在此时,一名女官凑上前来,低声在沈念娇身旁耳语一番。 沈念娇听后,不禁微皱了眉,她很快轻点了头:“我知晓了。” 萧景厉随即问道:“何事?” 沈念娇又喝了一点醒酒汤:“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听说宫里一处地方尚未落锁,我如今身兼司闺之职,得回去看看。” 萧景厉扬眉,下意识瞥了眼不远处的崔妙澜,见她面无波澜,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那你可得当心些,夜路不好走。” 沈念娇:“殿下放心,会有宫女替我引路。” 梁锦容在一旁悄咪咪听二人的对话,见太子殿下关心沈念娇,忍不住自告奋勇道:“那我也一块儿去,这下太子殿下总该放心了。” 萧景厉不置可否:“随你。” 梁锦容一噎,但还是拉着沈念娇一同起身:“走吧,咱们二人去瞧瞧怎么回事。” 此时元德帝不知何时已然离席,据说也是不胜酒力,早早回养心殿休息去了。 梁锦容和沈念娇二人一同走在宫道上,前面由个小宫女提着盏宫灯引路,二人要去的地方是一座禁宫,据传宫人们鲜少去那等地方,每日除了洒扫的太监,几乎人迹罕至。 今晚禁宫居然没落锁,也不知是哪个粗心的小太监忘了这茬。 可不知为何,沈念娇心中总有不安的预感,她望了眼身边的梁锦容,突然想起阮司籍先前提醒她的话,一时皱了皱眉,走路时愈发小心起来。 不一会儿,禁宫出现在眼前,里面竟隐隐还亮着灯火。 小宫女引着二人一路进去,岂料沈念娇和梁锦容二人刚迈过禁宫的门槛,身后的门便吱呀一声关上,那小宫女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梁锦容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去拍门板,却被沈念娇立刻制止。 一阵低沉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显然先前待在禁宫中的人正往她们这边走来。而这禁宫原先是崔太后的寝宫,除去女官和太监,任何人不得轻易踏入。这是自元德帝登基后就立的规矩。 沈念娇赶紧拉着梁锦容,躲到附近的灌木丛后,不一会儿便见一道龙袍身影一闪而过。 这宫中能穿龙袍的……唯有…… 梁锦容瞪大了眼,险些就要惊呼出声来,幸亏被沈念娇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然而即使如此,沈念娇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她们二人一定是落入了圈套,从而窥见了元德帝的秘密。 元德帝举着一壶酒,刚稳住的身形又开始摇摇晃晃起来,他面色微醺,四下打量一圈后并未发现人影,便又自顾自地坐在地上,对月自酌: “崔妙音……崔妙音……你怎就对朕如此狠心呢?当初你竟心悦于他,竟然是他,偏偏是他……” 元德帝口中说着胡话,却不知躲在不远处的沈念娇和梁锦容双双一震。 崔妙音是宫中已逝的那位崔太后的闺名,因着和崔尚宫崔妙澜仅有一字之差,故而基本人人都知晓,时常是女官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说是崔家想出第三个皇后想疯了,连后辈的名字都有意模仿那位崔太后。 如今崔太后的闺名竟会从元德帝的口中吐出,莫非这二人有何私情?那可是先帝的皇后,元德帝竟也敢觊觎? 沈念娇越想越觉得后怕,她更害怕元德帝发现自己和梁锦容就在此地,却不料下一瞬,一道修长的身影横空出现,迅速靠近元德帝身后,而后一掌劈在了元德帝的后颈处。 元德帝醉酒之下一个不察,闷哼一声,便倒在了地上。兴许是未料到会有人竟敢如此大胆。 沈念娇看清来者何人之后,禁不住长舒一口气,她看着元德帝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这才敢与梁锦容一同,小心翼翼地自灌木丛后现身:“太子殿下!” 第36章 萧景厉见沈念娇安然无恙, 便伸手将她扶起:“此地不宜久留, 孤带你们离开。这儿自有人善后。” 沈念娇和梁锦容二人纷纷点头,萧景厉带她们一路回了宴席,而后并未多言, 只让二人莫将今日听见的话泄漏出去。 梁锦容性子直爽, 却也知道事关重大, 她连忙答应下来。 沈念娇满腹疑惑, 准备回东宫后再问问太子, 恰好此时对上身旁阮司籍的目光, 沈念娇想起阮司籍之前的那句提醒,刚欲开口说话。 却见阮雨扭过头去, 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 沈念娇愣了一下, 想起阮司籍平日里冷淡的性子,便不再纠结, 只专心想着元德帝那番话究竟是何意……莫非他真与崔太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可崔太后早已逝去, 又是元德帝的母后,若二人真有一段情史, 势必为天下礼法所不容。 看太子先前的态势,似乎早已发现端倪…… 沈念娇暗自拧眉。 宴毕, 萧景厉径直走过来,将满腹疑惑地沈念娇带上马车,丝毫不理会众人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 崔妙澜站在人群后面,静静看着这一幕。 圣上赐婚, 金口玉言,沈念娇成为太子妃几乎板上钉钉,那她呢? 自识字起便没日没夜地练字,读书,只为一朝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不沦为家族弃子。 如今唯有两条路可走,将沈念娇拉下太子妃之位,亦或者将萧景厉拉下太子之位。 崔妙澜不动声色地瞧了眼人群中唯唯诺诺的七皇子,心底暗自叹了口气。 东宫。 马车稳稳停下,萧景厉扶着沈念娇走下,门房连忙恭敬道:“恭迎太子殿下和沈姑娘回宫。” 萧景厉扯了扯嘴角,难得好心情道:“是太子妃。” 门房一愣,虽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却还是赶紧改口道:“恭迎太子妃娘娘回宫。” 萧景厉这才满意,牵着沈念娇的小手往后院去了,他知道她必定有事要问他。 侍女一将殿门关上,沈念娇便问太子:“今日之事,太子早就料到了?所以特意派阮司籍提醒我?” “阮司籍?”萧景厉想了一会儿,才从脑中扒拉出阮司籍的名字,“孤并不认识她。今日孤见圣上提前离席,便派人跟踪了圣上,并不知你和梁锦容二人会随后出现。话说回来,你为何会出现在那儿?” “听闻那座禁宫并未落锁,这才赶过去看看,哪知被个小宫女关在了里面。”沈念娇默了默又道,“阮司籍似乎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 萧景厉眉峰一挑:“阮雨是前任尚宫,三年前被崔妙澜使计拉下了马,这才成了阮司籍。” 沈念娇眼眶蓦地睁大:“殿下是说……阮司籍与崔尚宫有过节?那她今日提醒我,莫非是注意到了崔尚宫那边的动作?” 萧景厉摸了摸沈念娇的头,淡淡道:“不,是崔妙惜。” 今晚之事,若非涉及到元德帝的名声,萧景厉早就将崔家一锅端了,只是他们似乎知晓某个见不得人的秘密,萧景厉这才有意探查。 如今来看,当真是个不得了的秘密。 却说元德帝被萧景厉打晕之后醒来,发现自己竟躺在禁宫的院内,他皱了皱眉,冷风刮在身上,早已清醒了过来。 周围空无一人,可元德帝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后颈处有些酸麻,似乎被人打过。他皱了皱眉,独自起身离开禁宫,原本特意支开了宫人,如今只觉得哪哪儿都不方便。 “福临!” 元德帝冷着一张脸走到外头,不久后经过小太监的指引,在一处拐角找到了嗑瓜子的福临,忍不住一记脑门给他拍了上去。 福临浑身一个激灵,吓得自石凳上连滚带爬地跌在地上:“圣上有何吩咐?” 元德帝怒气冲冲道:“朕叫你候在外头,你就真候在外头?朕这么久没出来,不知道进来瞧一眼?” 福临愣神:“这……圣上先前就是如此吩咐的。” 元德帝恨不得一脚往福临肥胖的身子上踹上去:“……朕喝醉酒的胡话你都信?!” 今晚他当真大意了,若是带了个人在身边,或许日后会更稳妥。 元德帝眯了眯眼,打量福临一眼,似乎在心中掂量自己的大内总管是否值得信任。 福临只跪在地上,垂头瑟瑟发抖,一副不敢多问、只求保命的样子。 半响后,元德帝才道:“日后朕来这禁宫,你也一起进来,进来后就当自己是个聋子,知道么?” “老奴遵命。”福临颤着身子点头,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元德帝不耐烦:“有话就讲!” 福临迟疑道:“那老奴就说了,先前一位姑娘在禁宫附近行迹可疑,不知圣上可发觉了?” “何人?!”元德帝瞳孔一缩,顿时起了杀心。 福临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只垂头唯唯诺诺道:“老奴跟过去打听了一番,那姑娘是崔家六小姐,崔妙惜。” 当晚,崔妙惜就被龙卫给带进了养心殿。 她浑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便被龙卫推到了地上跪着,元德帝坐在龙椅上,眉宇间满是阴沉之色,旁边茶盏早已凉透,可元德帝愣是动都没动一口。 福临立在元德帝身后,只静静垂首看着这一切。 崔妙惜心头发凉,勉强镇定下来道:“崔妙惜参见圣上,不知圣上深夜召我入宫,是为何事?” 元德帝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他一个眼刀递给福临,后者立马上前一步道:“崔姑娘,有人看到你今晚在禁宫附近鬼鬼祟祟,那等皇家重地,试问你出现在那儿做什么?” 崔妙惜脸色一白,她明明是陷害沈念娇去那边,然后将沈念娇关在禁宫等着被元德帝发现后处死,怎么沈念娇能安然无事,这把火就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中间一定出了什么差错,比如太子动了手脚! 崔妙惜突然反应过来,伏地大哭道:“圣上,这一切都是有人要陷害我!今晚妙惜一直待在宴席上,从未离开过半步!” “只是问你些话而已,姑娘何至于如此激动?”福临眼皮子一跳,皮笑肉不笑道,“且这话可不能乱讲,崔姑娘,可要老奴带几个宴席上的侍女过来,与你当面对质?” 崔妙惜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连忙挽救道:“妙惜被人抓来养心殿,有些慌张,还望圣上恕罪。” 元德帝坐在龙椅上冷笑一声:“你还未回答福临的话,可要朕找几个人,与你当面对质?怎么,难道你连大内总管的话都听不懂么?” 崔妙惜垂头,咬了咬唇。 今晚她为了去盯住沈念娇,特意中途离席,偷溜去禁宫附近看了眼,在发现沈念娇和梁锦容二人都被小宫女关在禁宫后方才作罢。 她本意只是害一个沈念娇,但梁锦容运气不好,也怪不得她。 如今崔妙惜不敢妄言,她不知道元德帝到底知道了些什么,也不知太子如何做得手脚,竟将火烧到了自己身上,一时愈发不敢多话。 元德帝衣袖一甩,将桌上凉透的茶盏掀翻在地:“朕在问你话!” 崔妙惜浑身一个激灵,抬头看去时,发现元德帝脸色已然阴云密布,五官狰狞扭曲,眉心皱得拿夹死苍蝇。这绝对是崔妙惜见过的最恐怖的一张人脸。 她下意识就跪伏在地,吓得哭着求饶道:“圣上饶命……圣上饶命!臣女并非有意使计……只是臣女……臣女……” 福临适时开口,轻声提醒道:“崔姑娘,慢慢讲,但凡在圣上面前讲错一句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崔妙惜愣了一下,抬头看着福临,见对方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她一下子明白过来,福临说不定就是太子的人,若她今日在养心殿攀扯太子,事后太子决计不会放过自己。 于是崔妙惜浑身发颤道:“妙惜实话实说,绝无半句虚言。” 东宫。 沈念娇今晚睡得有些不踏实,总是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到最后被一阵脚步声吵醒,似乎是前院处传来的。她立即睁开睡眼,自床榻上坐起身来。 守夜的明月很快发现沈念娇醒了,她轻声问道:“娘娘这是怎了?” 沈念娇拧眉:“明月,你去前院打听一下,究竟发生了何事。” 萧景厉得到宫里传来的消息,立即披衣起身,来到书房。 “回禀主子,宫内线人说,圣上曾与崔太后有□□之情,并且崔太后并非是病逝,而是被圣上关了禁闭后心思郁结,最终吞金自尽。”暗卫垂首,面无表情地道出了一个惊悚的事实,“据那位崔六姑娘所言,此事崔家族老都知晓,小辈中只有她和崔尚宫知道。” 萧景厉拧眉沉思片刻,他很快消化了这个事实,也看出一些崔妙惜话中的玄机,崔妙澜怕是并不知晓元德帝的这桩混账事,否则早就利用此事兴风作浪了。 是崔六得知事情败露后,自己必有一死,所以在陷害崔妙澜。 可萧景厉对此丝毫不关心,他只是问道:“线人在宫里可安全?” 这个线人,指的自然是元德帝的大内总管,福临公公。 第37章 暗卫回禀道:“线人那头很安全, 圣上暂未起疑心。” 萧景厉知晓了这惊人的消息后淡淡颔首:“继续留意宫中动静, 近日无论事大事小,一有风声都向孤禀报。” “是。”暗卫很快退下。 萧景厉发觉门口有女子的身影,料想应当是沈念娇派来的人, 便道:“进来。” 却不料来者竟是沈念娇本人。只见她兜头罩着件粉色披风, 更显巴掌大的脸蛋十分娇小。 萧景厉连忙自椅子上起身, 上前拢住沈念娇的披风, 发现她里面只穿着件白色寝衣, 一时他怒上心头, 硬声硬气道:“你怎连件像样的外衣都不披?万一着凉了呢?” 沈念娇刚准备说话,见此一脸懵:“太子殿下?” 话音方落, 萧景厉不由分说地拦腰抱起沈念娇, 就往后院过去。 沈念娇被男人有力的手臂抱回床榻上,而后萧景厉亲自给她脱了鞋, 将她一双莹白玉足塞进被窝里, 这才抬眸淡淡道:“孤知道你想问什么, 只是下次不许穿个披风就出来,简直胡闹!” “念娇只是担心太子出事。”沈念娇轻声道, 认错态度良好,声音有点软。 萧景厉这下子哪还有一丝火气, 只要她示好一句,他浑身上下便什么气都消了。萧景厉伸手摸了摸沈念娇的乌发,这时候才一本正经地说起正事来:“圣上与太后……曾有一段不堪的过往。” 太子殿下顿了顿,觉得那些肮脏的事会污了沈念娇的耳朵, 便打算简略带过。 哪知沈念娇对此十分疑惑,她观察着太子脸上神色,拧眉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殿下别把我蒙在鼓里。” 萧景厉这下只好全盘托出。 讲完原委后,沈念娇睁大一对美眸,瞪得圆圆的。她压下心底的惊骇,捂着胸口道:“崔妙惜设计我去禁宫,如今她自个遇险,万一将事实全讲出来,这把火又烧到东宫来,那该如何是好?” 萧景厉扯了扯唇角:“有福临在,她不敢说。孤早就派人调查过她,把柄都捏得死死的,她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沈念娇这才放下心来,却是又问道:“那崔妙惜怎会知晓此事?这等秘事,圣上定不愿让任何人知晓,何况崔妙惜一介闺阁小姐,莫非她身后有人?” 萧景厉凝眉:“接下来怕是有事发生,你这几天别去尚宫局了,崔妙澜也是崔家的人,省得你被牵连。” 沈念娇静默一瞬后,乖巧应下了。 崔家怎么也没料到,就因为一个蠢笨的小姐,竟将那桩多年前的秘事都翻了出来,而元德帝很显然不打算手软。据崔妙惜所言,崔太后的事情有许多崔家族老都清楚,而这是元德帝的逆鳞。 一旦事情败露,他明君的地位都要不保,留在史书上只有被戳脊梁骨的份儿。 当晚,崔家就遭到了血洗。 元德帝亲自下的令,崔家好歹也是百年世家,一夜之间上百人口尽数消逝,家丁和丫鬟也没被放过,一时间整个崔家都浸泡在一片血色之中。 继后也是崔家的人,元德帝怕继后对自己反噬,直接废了她的位子。 至于居住兰苑的女官崔妙澜,当晚龙卫并未找到她的踪影,怕是秘密逃跑了。 元德帝听说后下了通缉令,悬赏黄金百两,无论是死是活。 崔家一夜之间倒下了,与之前的承恩侯府如出一辙。 这日,端王依旧坚持进宫面圣,却未料到依旧被元德帝派人给赶了出来。端王对着朱红的巍峨宫门,只觉得一阵陌生又莫名其妙,圣上要铲除崔家,也绝不是现在。 突然来了这么一出,端王百思不得其解。 萧景厉从东宫马车上走下来,抱臂在端王身后轻笑一声,并未有上前搭话的意思。 端王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他转过身,拧眉问道:“太子这是何意?” 萧景厉勾唇一笑:“孤笑你事到如今,竟还不知道自己为何被赶了出来。” 端王面色一冷,似是想起了什么,沉声道:“事关重大,可否借一步说话?” “孤没这闲工夫看你纠结。”萧景厉却是转身上了马车,只扔下一句话,“凭王爷的能耐,想知道真相也不难,等你想通了,再约孤一叙不迟。” 说罢,东宫马车很快离开了宫门口,而守门的侍卫就仿佛没看见一般。 端王暗自打量了一番这二人的神色,他心如明镜,这二人怕是太子的人,而先前太子那一番可疑的话,他们一个字都不会泄漏出去。 这些都是小事,没有一件比得上端王心中真正所想,此刻端王脸色黑沉得十分难看。 崔太后,当年曾与端王定过亲,只是碍于族中威势,这才不得不进宫,被当时已经年老的先帝纳入后宫,成为他的小皇后。 而不巧的是,当时还是皇子的元德帝也对崔太后起过心思,前段日子崔家被元德帝下令灭门,怕是也与崔太后有关。 端王捏了捏拳,崔太后是他心头一抹白月光,而徐亭洲,便是他与崔太后的孩子,是不容于世的私生子。所以端王才将徐亭洲送去了锦国公府,哪知徐亭洲自己长歪了,变得嗜血无情,就像一个怪物。 无论是崔家,还是徐亭洲,这一切似乎都在冥冥之中预示,世间真有因果轮回的报应。 是夜,端王坐于书桌前,望着桌上那一纸触目惊心的情报。他攥紧了拳,忍了又忍,实在克制不住,竟一下子将书桌上的所有物事都掀翻在地。 霎时间,砚台、狼毫、书卷纷纷砸在了地上,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惊得外头的小厮不禁回头张望。 老王爷自隐居之后,一向性子恬淡,究竟出了什么事,今晚竟发了这么大一通火? 端王府那边的动静,自是传到了萧景厉耳中,他不禁淡淡一笑,知道端王怕是没过几日就要来找他,合谋对付元德帝了。 沈念娇坐在太子对面,二人中间放着茶盘和一壶正在煮的上好茶叶。沈念娇见太子心情愉悦,料想有何好事发生,便开口询问道:“方才殿下得了什么消息?” 萧景厉勾了勾唇:“有劳爱妃给孤煮一壶茶,你想知道什么,孤就说什么。” 自从元德帝赐婚后,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时常流连后院,到了近日更是频频称沈念娇为“爱妃”,他就是看得到吃不着,所以想过过嘴瘾。 “我这不正在给你煮嘛。”沈念娇忍俊不禁,拿扇子在茶壶前扇着,不一会儿,阵阵茶叶清香就在东宫小院内蔓延开来,闻之沁人心脾。 沈念娇将煮好的茶沏完,推给太子殿下一杯功夫茶碗,笑道:“请。” 萧景厉接过,抿了一口,赞叹道:“好茶,没想到爱妃还有这般好手艺。” 沈念娇等萧景厉慢慢喝完,自己也抬起茶碗抿了一口:“现在太子殿下可以说了?” 萧景厉看了眼左右,明月极有眼色地带着所有下人离开小院,还捎上了门扉。他这才轻声开口道:“这崔太后年轻时得了不少男子心悦,当今圣上和端王,都曾是她的裙下之臣。如今端王得知圣上曾秘密幽禁崔太后,自然要跟他翻脸,那老货几次三番阻挠孤娶你为太子妃,如今孤自然求之不得。” 沈念娇睁大眼眶,没想到与崔太后有瓜葛的还有端王,这下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端王与圣上怕是要闹翻了,她虽为崔太后一事感到惋惜,但更多的还是为太子着想。她试探着问道:“那殿下……要联合端王逼宫么?” 萧景厉眉眼狭长,微微透出一股子冷厉。 他答道:“自然。此时若不逼宫,将来便是那老货铲除孤,而后将太子之位拱手让给七皇子那个废物。何况,当年承恩侯府一事……” 沈念娇听见承恩侯府几个字,登时愣神,下意识就竖起了耳朵。 萧景厉顿了顿道:“据孤近日的线人所报,承恩侯当年便是因为听说了这桩秘事,才被圣上灭口抄家,与前段日子的崔家一样。” 沈念娇手中茶碗落到了地上,她捂住唇,万万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这般。 她爹一辈子兢兢业业,为宣朝殚精竭虑,竟是因为听说了元德帝的丑事,就落得个抄家斩首的下场! 萧景厉见沈念娇面色苍白,起身将她轻轻揽在了怀中:“等孤登基之后,便为沈家沉冤昭雪,只是一直以来苦了你。” 沈念娇闭上眼,紧紧揽住了太子的窄腰。 她知道承恩侯府失势后,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太子。 第38章 这日, 萧景厉与端王在一家茶馆中碰了面。 两人皆是精明的人, 特意伪装成商人的模样,在一间不起眼的包间谈论各自的打算。 端王望着面前的太子殿下,只觉其人除去暴戾的名声之外, 通身气质深不可测, 竟是连他也自愧弗如。端王想起徐亭洲之前对沈念娇做的事, 又想起萧景厉对徐亭洲的报复, 忍不住无奈一笑:“先前锦国公府少爷徐亭洲对太子妃娘娘过于鲁莽, 还望殿下见谅。” 萧景厉姿态慵懒地倚在桌后, 面上却凉凉一笑道:“端王应当知道孤的性子,上回已经给了端王面子, 若他还敢有下回, 孤绝不会放过他。” 端王拧眉,郑重承诺道:“本王自会好好约束他。” “端王倒是对徐亭洲十分爱护, 只是不知……”萧景厉笑了笑, 似是不经意间问道, “徐亭洲是端王和谁的儿子?” 端王蓦地睁大了眼眶,他望了太子殿下好半响, 方才沉声道:“如今经过这么多事,太子殿下心中想来也有数了, 又何须本王多言?” “孤总要知道一下王爷的事情,才敢与你同谋大事。”萧景厉给自己沏了杯茶,抿了口之后觉得竟没有沈念娇上回泡得好,不禁有些意兴阑珊, 很快放下了茶碗。 端王想起元德帝对崔太后做的那些事,额角青筋直跳,他攥了攥拳,这才缓缓道:“太子殿下放心,本王心意已决,绝不会临阵倒戈。” 萧景厉勾了勾唇,这才真心实意地与端王谋划起来。 一个月后。 沈念娇挪到了梨花巷的一间小院来,作为出嫁的地方。 还有三日便是她与太子大婚的日子,小院由护卫严密把手,处处张贴着朱色喜字。明月和明秀二人里里外外的忙碌着,大婚流程繁琐,她二人又是第一次经手这等事情,自然要向宫里的嬷嬷好一番讨教。 相较之下,沈念娇稍许要清闲一些,此刻正由宫中教引嬷嬷教导着,大婚那日的夫妻礼仪。 “娘娘,太子殿下特意吩咐过的嫁衣送来了。”明月带着一群侍女,举着嫁衣和配饰进来,笑着朝沈念娇道,“娘娘快瞧瞧,不知您觉得如何?” 沈念娇抬眸看了眼,霎时间眼底露出惊艳之色。 只见整件嫁衣流光溢彩,深红的色调,却有一股子波光粼粼之感。 明月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材质的嫁衣,她还将嫁衣从托盘上取下,在沈念娇面前展开,登时小院的整间房内似乎都光彩照人,更何况沈念娇在出嫁之日穿上,定是瑰姿艳逸,绝色动人。 明月笑道:“听说是太子殿下特地从蜀地寻来的料子,珍贵非常,娘娘不如试穿一下?” 沈念娇笑着点头,刚想答应,突然听见外头一名侍女的声音:“娘娘,外头有一名自称是崔家的人,想与娘娘见一面。” 崔家的人? 沈念娇愣了愣,她记得崔家的人都被元德帝下令血洗了,只除了尚宫局的崔妙澜还没被找到……可崔妙澜此时出现在她的院外,意欲何为,就不怕她将崔妙澜交给官府么? 明月见沈念娇面露沉思,她想起太子殿下之前的吩咐,未免生变,不禁开口相劝道:“娘娘,可要奴婢替您回绝了?” “不必,先将嫁衣收着,我去外头瞧瞧。”沈念娇终究还是心软,一时竟是应下了。 崔尚宫和她遭遇相似,哪怕曾听说一些崔尚宫与太子殿下的风言风语,可崔尚宫从未针对过自己,沈念娇料想崔尚宫是无处可去了,便想着出去见见。 等沈念娇走到院门口之时,发现眼前立着一名身穿黑色披风的女子,竟真是崔妙澜本人。 “崔尚宫,不知你找我何事?” 崔妙澜小心地拢了拢披风,将自己整张脸几乎都藏了起来,她凑上前小声道:“沈司籍,我有件事想求你,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念娇看了眼左右,见这条巷子也没什么人,便道:“这儿都是太子的人,崔尚宫若有何事,便在这儿说吧,他们不会泄露出去的。” 崔妙澜咬了咬唇,点头轻声道:“多谢沈司籍了。” 沈念娇有些奇怪地看着崔妙澜,下一瞬却觉得两眼一黑,浑身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门口的两名护卫都被点了穴道,此刻眼睁睁地看着沈念娇倒下,又看见崔妙澜冷冷一笑,而后将沈念娇搬上了一辆青布马车,消失在梨花巷内。 萧景厉知道沈念娇被劫走的消息后,不禁大怒,差点要提刀将两个护卫砍死。然而他深知这二人之关键,便要他们仔仔细细地将马车的模样画了下来,并在整个京城大肆搜寻。 皇宫。 经过这段日子,元德帝早已看出端王与太子联手要对付自己,他日益焦躁,正想着解决之策,突然听说崔妙澜求见。 元德帝轻嘲一声,倒是接见了。 此刻他看着面前的崔妙澜,冷冷一笑道:“崔家小姐,找朕何事?朕记得你还曾任尚宫局的职务,难道你也跟崔妙惜一般蠢么?” 崔妙澜面色镇定,她淡淡瞧了眼身旁一个麻袋,轻声道:“臣女不才,今次进宫,只是给圣上带来一条铲除太子萧景厉的计策。” 元德帝愣了一下,很快意识到那麻袋里面装着人,便朝左右道:“还不快将麻袋解开!” 几个小太监连忙上前,手脚利索地解开了麻袋,发现里面躺着的人赫然是沈念娇,此刻正昏迷着不省人事,绝美的容颜沉静如水。 元德帝却是面露欣喜之色,大赞崔妙澜道:“好,好!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跟朕提!” 崔妙澜看了眼地上的沈念娇,淡淡道:“我只要太子妃之位。” 第39章 元德帝笑着问:“无论太子是谁?” 崔妙澜一脸冷淡:“最好不要是萧景厉, 他对沈念娇痴心一片, 我可不想承受他的怒火。” 元德帝摆了摆手,吩咐宫人几句,便将崔妙澜和昏迷的沈念娇一同带了下去。 当沈念娇醒来的时候, 发现周围光线昏暗, 她身处一间杂物房内, 看这陈设……竟仿佛身在宫中。沈念娇用力揉了揉眼角, 发现她并未看错, 而身旁响起一道冷淡的女子声音:“别看了, 你我这是在紫禁城内,是我先前使计, 将你劫了过来。” 崔妙澜屈膝抱坐在一个角落, 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沈念娇。 沈念娇并未生气,她又打量了一圈周围, 这才淡声问道:“圣上答应你什么条件?” 崔妙澜顿了顿, 倒也并未隐瞒:“太子妃之位。” 沈念娇撑起身, 倚靠着墙壁坐着,听罢不禁问道:“谁当太子?还是……萧景厉么?” 说到这儿, 她才发现自己第一次直呼太子殿下的名字,如今回想起来, 才觉得她与太子二人之间生分了些,可今后也不知是否有机会弥补了。 崔妙澜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念娇,她惊异于对方的冷静,拧了拧眉道:“谁当太子我都不在乎, 倒是你,原本三日之后你就是太子妃,如今被我捉进宫中,就一点都不恨我么?” 沈念娇瞥了眼崔妙澜,只是一言不发。 崔妙澜反而将眉皱得愈深,她反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念娇懒得理会,闭上双眼淡淡道:“留好精力,其他什么也不想。” 崔妙澜心底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她在想是否要进一步劫持沈念娇,免得到时情况对自己不利。 可不料沈念娇仿佛脑门上长了眼睛一般,突然又淡淡道:“忘记和崔尚宫说了,太子之前给我打造了一柄新的暗器,你要是想要我的命,我会先要了你的命。” 崔妙澜盯着沈念娇隽美的脸庞,对方仍闭着眼,可说的话却是一针见血。 她好像明白了萧景厉为何会一直都宠着沈念娇,这般善良又聪慧的女子,男人自是喜欢。可她崔妙澜从小就没有那般好的条件,她只能步步为营,甚至利用无辜的人。 崔妙澜厌恶这样的自己,却又深深地沉溺其中,不可自拔,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两日之时一晃而过,萧景厉和端王碰了头。此刻他已经查到那辆马车的去向,进了皇宫之后便再没有出来过,说明崔妙澜是将人带到元德帝那里去,当真是好手段。 端王看着萧景厉黑沉的面色,与他说话时几乎能听到磨牙声,端王见此忍不住微皱了眉:“此刻心急对大局无益,圣上已经看出了你我二人的心思,还关押了福临,你我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之地,还望太子殿下赶紧冷静下来。” 萧景厉拧眉,背过身去攥着拳冷静了一会儿,这才面无表情道:“继续。” 就在此时,外头突然传来小厮的一声禀报:“殿下,王爷,亭洲少爷求见。” 萧景厉立刻蹙起眉心,冷声道:“他来做什么?那叶晚晴已经被供了出来,此刻正关押在大牢里,莫非徐亭洲是要为自己的小表妹求情?” 话音方落,门便被一脚踹开。 徐亭洲清俊的面容出现在门口,他淡淡道:“我的表妹,只有沈念娇一人。” 萧景厉皮笑肉不笑:“你嫌她上次没死透,还想害沈念娇一次?” 徐亭洲额角青筋直跳,可偏偏他又无法反驳,唯有挺直身板站在原地,憋了半天,红着脸憋出一句:“我这次不会害她。” 萧景厉:“滚,再出现在此地,孤就要你的命。” 端王从中调和了一下,他挡在太子身前,问徐亭洲道:“亭洲,你若真想救沈念娇,此刻不是你添乱的时候。” 徐亭洲抿了抿唇,他知道眼前几人没心思听自己这段时日的改变和成长,便快速道:“我知道一条通往皇宫的密道,是叶晚晴之前告诉我的,上次能成功潜入藏书阁,就是凭着那条密道。” 萧景厉要被他给气笑了:“这么说你觉得孤会信?” 徐亭洲皱了皱眉,刚想说话,端王抢先一步开口道:“太子殿下,亭洲本性不坏,你若信不过他,可以带着他一同走那条密道,先将沈念娇营救出来,而后再与本王一同逼宫。” 萧景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端王:“孤又怎知这不是你和元德帝联手弄出来的圈套?” 端王无奈道:“太子殿下!” 萧景厉抬手制止了端王想说的话,只朝暗处道:“十五。” 话落,暗处突然出现一道灰衣身影,他单膝跪地,听候萧景厉的吩咐。 萧景厉淡淡道:“把端王丢到孤的地盘去,好好看着,若是宫中出现异动,就把端王杀了。” 端王:“……”当真是与虎谋皮。 安排好一切之后,萧景厉提着徐亭洲的衣领子,与他一同走了那条密道,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果真到了宫中。 萧景厉四处望了一圈,大概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之后,便松开徐亭洲,沉声命令道:“你随孤一同。” 徐亭洲略挑了眉,淡声问道:“方才不是还不信任我么?也不肯让我带沈念娇出来,怎如今就要捎带上我了?” 萧景厉冷笑一声:“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孤只是怕你留在原地,对密道动什么手脚。” 徐亭洲:“……” 萧景厉根据之前得到的情报,即刻赶往沈念娇身处的那间杂物房,一路与徐亭洲二人避开把守,终于寻到了那间不起眼的小宫殿。 他带着徐亭洲翻窗而入,先是将徐亭洲给丢了进去。 徐亭洲:“……”好气。 沈念娇听见声响,发现徐亭洲狼狈的模样,她一时间弄不清他的来意,神色有些僵硬。直到见着太子殿下紧随其后翻窗而入,沈念娇这才松缓了心神,欣喜地站起身道:“殿下。” 崔妙澜脸色很不好看,她刚想捉住沈念娇,岂料后者反应极快,如同一只游水的鱼儿,一下子躲到太子身后,崔妙澜唯有顿住脚步,望着太子黑沉的面色,她忍不住还后退了几步。 第40章 萧景厉面色冷了一瞬, 转而对着沈念娇时, 如同冰山融化,很快和缓了脸色。 他柔声问道:“如何?你没事吧?” 还不等沈念娇回话,萧景厉又摸了摸沈念娇的脸颊, 气道:“都瘦了。” 沈念娇反握住太子的大掌, 轻笑着摇了摇头:“念娇知道殿下会来救我的, 我这两日一切都好, 有劳太子殿下关心了。” 萧景厉皱了皱眉, 复又一笑:“没事就好。” 接下来就准备收拾元德帝等人。 萧景厉一个闪身, 到崔妙澜身前将人给劈晕了,而后一把抱起沈念娇的腰身, 连看也不看徐亭洲一眼:“跟上来。” 徐亭洲料想萧景厉是想走密道出宫, 他自知无颜面对沈念娇,只是崔妙澜此人最好还是杀了。徐亭洲皱眉道:“崔妙澜呢?太子殿下如此轻易就放过了?” 萧景厉头也不回道:“她, 自有元德帝亲自来收拾。” 徐亭洲愣了愣, 赶紧跟在了太子殿下身后, 两人一起走密道,过了一会儿安全出了宫。 萧景厉如今放心不下沈念娇, 便将她先安置在东宫的后院,他一路将沈念娇抱到了床榻上, 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等孤回来,先娶你为太子妃,然后再迎你为后。两场大婚,一定要等着孤, 嗯?” “嗯。”沈念娇知道太子此去凶险,含着泪点头笑道,“愿太子殿下平安归来。” 萧景厉又亲了亲她,这才换上铠甲,领着端王和自身拥有的兵力,朝皇宫进发。 在此之前,萧景厉还特意向元德帝传了沈念娇被他带走的消息。 今日注定是不平凡的一日。 皇宫四处血流成河,宫门口的尸体堆积成山,却仍旧有前仆后继的士兵兵刃相接。 当宫门终于被攻破的那一刻,萧景厉举起长剑,带领他与端王的联军蜂拥而入,一路攻到了养心殿。他一脚踹开大门,发现门口正横着崔妙澜的尸体,原本姣好的容颜被戳了几个血洞,殷红的血迹满地都是。 这一幕看上去分外骇人,但萧景厉却一眼都没多看,跨过崔妙澜的尸体,剑指坐在养心殿中央的元德帝。身后端王一脸肃穆,带着大批士兵冲进了养心殿。 昔日威风八面的元德帝如今已披头散发,形容狼狈。他见着萧景厉这逆子冲进来,竟然将原本的崔继后从书桌底下拖了出来,元德帝面色凄然:“景厉!都是这个女人害的你,朕现在将她交给你,一切与朕无关,一直都与朕无关啊!你饶了父皇一命,父皇自己退位,你当宣朝的皇帝,可好?” 继后却愤而一口咬在元德帝的手臂上,她挣脱元德帝的束缚,指着元德帝的鼻子大喊道:“臣妾敢那么做,还不是你个老不死的从来都不管!现如今倒是想将臣妾交出去,我呸!你喜欢那崔太后,便拿臣妾当她的替身,倒是好得很啊!” 说罢,继后拖下自己的绣花鞋,就与元德帝厮打起来。 元德帝哪会甘于挨打,当即不停反击,他毕竟是个男子,此时又将继后压在身下,而后拔下继后的发簪,一下子刺进她细嫩的脖颈中,一击毙命。 萧景厉就像看闹剧一般,目光冷静地看着元德帝刺死继后,抱臂立在原处,高大挺拔的身形动也未动,唯有铠甲反射出冷冽的银光。 元德帝以为自己看到了希望,他连滚带爬地跪到萧景厉跟前,刚想说话。却不料萧景厉直接拔剑,一刀了解元德帝的性命,利落地割下了元德帝的人头。 而后,萧景厉将人头往端王怀里一抛:“归你了。” 端王:“……”他要这血淋淋的人头做什么?污染他干净的衣裳么? 萧景厉望了眼外头的景象,目光冷静锐利得可怕,所见者无一不心生敬畏,纷纷跪倒在地,高呼万岁。 有士兵夺得玉玺,此刻恭敬地将玉玺装在一个盒子中,递给了萧景厉。 然而下一瞬,却见萧景厉随意扯了块布,而后将盒子包起来,提在手里飞快地走了。 士兵们纷纷莫名其妙地看着萧景厉,唯有端王知道原委,他倚靠在养心殿的红漆石柱前,望着萧景厉六亲不认去见媳妇的背影,仿佛也看到了自己当年还是一个毛头小子的时候。 满腔热血,更兼铁骨柔情。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 第41章 若说近日京城的头等大事, 自然是新帝登基, 原来的太子殿下变为晋北帝,只是原本自他逼宫之后,便该登基了, 现如今登基时间却延后了十天。 不为别的, 晋北帝与太子妃大婚去了。 而后一个月后, 两人又大婚了, 这次是新帝立后的大婚。 照理大婚一次便够, 立后那次本不该大张旗鼓, 而晋北帝是个奇葩,居然连着办了两场大婚。这下子人人都知道沈念娇是个宠后了。 而原本被万人唾骂的承恩侯府, 早已在晋北帝逼宫成功后没几日, 便得到沉冤昭雪。 百姓这才知道真相,一时纷纷心内惭愧。 而沈皇后能在家族失势之后, 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眼, 而后一路开挂成为皇后, 也成为百姓之中津津乐道的话题。 唯一不好的一点是,晋北帝生性暴戾, 凶名在外。百姓们有些担心这位昔日的京城第一美人,这娇弱的花骨朵能否承受得住暴君的雷霆威势。 事实上他们想多了。 此刻沈念娇正倚在萧景厉的怀中, 她昨晚被他折腾了一夜,等他终于肯在她体内尽情释放出来,沈念娇早已昏昏欲睡,被萧景厉一把抱起去了净房。 凶名在外的晋北帝小心翼翼地给他的皇后擦拭着身子, 偶尔还要得她一句娇嗔。 萧景厉只是笑笑,再亲她一口,而后认认真真地,继续服侍沈念娇。 眼看此刻到了清晨,萧景厉轻手轻脚地起身,准备到外间去更衣上早朝,哪知他刚刚一动,沈念娇便揉着惺忪的睡眼起了身,嘟囔着叮嘱道:“我昨天跟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没有?” 她不必在萧景厉面前自称臣妾,除非是外人都在的场合。 这是萧景厉一早就给沈念娇的特权,起初沈念娇还不太适应,后来倒也乐在其中,便不再纠结于此。 萧景厉此刻乖乖点头:“记住了。” 沈念娇眨巴了几下美眸,狐疑地看着萧景厉:“那再重复一遍。” 皇后乌发如云,玉骨冰肌,巴掌大的小脸显得分外可爱。萧景厉对着这样一张脸,心中无奈,唯有费力想了遍之前与皇后的约法三章,他老老实实背诵道: “不许随意杀人,不许动辄惩罚大臣,不许……” 萧景厉艰难地背诵着这些他从未想过要说的话,倒了最后一点,他愣是想不起来,一时间面色颇为尴尬。 沈念娇没好气地提醒他道:“不许一天对着大臣凶三次。” 萧景厉小鸡啄米式点头:“朕知道了。” 沈念娇一看萧景厉的模样就是没认真听,她只好狠下心,威胁他道:“烦请陛下上点心,我可不想嫁给一个声名狼藉的暴君,而后被士兵攻入寝殿……” 话还未说完,萧景厉突然上前,伸手捂住她粉嫩又有些红肿的唇瓣,朝沈念娇认真道:“不许再说!” 说罢,他许是意识到自己语气太硬,禁不住又放软了语调:“朕明白你的苦心,以后朕一定尽力去改,好么?” 沈念娇被萧景厉捂着唇,她只好微微后倾了身子,勉强答应道:“好吧,可陛下一定要克制自己。陛下打江山容易,可守江山却是不易。” “是,朕的女夫子。”萧景厉笑着抿了抿唇,俯身亲了亲沈念娇的额头,而后转身便打算去上朝。 “哎。”沈念娇却突然叫住了他。 “怎了?女夫子还有何吩咐?”萧景厉有些意外地回过头,耐心等着沈念娇的下文,面上淡淡的勾唇一笑。 沈念娇咬了咬唇,玉手紧紧捏着被单一角,她俏脸微红:“我等你下朝回来,再给你煮一壶茶。景厉。” 萧景厉愣神了一会儿,待他终于反应过来,忍不住大步上前,抱着沈念娇狠狠亲了一口。 沈念娇被他突然吻住,有些目眩神迷,待她终于在萧景厉怀中喘过气来,却听男人在她耳畔沙哑道:“朕喜欢你这么叫我,午后煮茶时也要这般叫,到了晚间夜深人静时也要,听见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 下一本继续努力! 排号:5月左右更新《王府藏娇》:孤冷王爷 x 弱鸡美人 下下一本是帐下美人:糙汉将军x仙女美人 音音会努力的!音音这本成绩不好,可音音努力完结了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