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成婚功德圆满》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与你成婚功德圆满》作者:山羊糕籽 文案: 一觉醒来发现,身处异世,附赠坑爹系统! 洛.厌男症.杉萸:什么,要攻略男人,完不成任务病痛伺候? 达成好感度指标还不够,还得成亲!结婚又离婚的,好玩吗? 初生牛犊不怕虎,初来挨罚受不住…… 洛杉萸看着冷面世子,悲从中来:亲亲抱抱举高高,这么简单的任务,被你躲得难上了天! 再次接到亲密任务,杉萸心如死灰,老实做条合格咸鱼。 哪成想,一夜过去,病痛未来,咸鱼翻身! 世子,你悄咪咪做了啥! 霸道腹黑假清冷世子爷VS佛系随性行行行公主 阅读指南: 1.女主轻微厌男症,平常的相处、接触都ok,但受不了有超过朋友界限的心理暗示或行为。她也会欣赏俊美的男性,但不会有过多的想法。因此,她一心只想过单身生活。可治愈。 2.本文架空历史,爱考据的朋友,慎重入坑。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系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洛杉萸,阮陵爵 ┃ 配角: ┃ 其它:架空,1V1 第1章 北芪国,靖和九年六月廿三夜。 宵禁时分,京中万户皆已歇下,大街小巷空无一人,仅有那白月光幽幽洒在水漾青石板上。 京城东南一角,嘈杂声起,人员往来纷纷。片刻,归为平静,但见府邸东隅厢房内人头攒动,烛火彻夜未息。 晨光熹微,雕花梨木床上,手捧铜镜的洛杉萸睁大那双泫然欲泣的杏眸,怔怔望着其中即使印了五根指印,依然美艳不可方物的娇俏面容。 她只不过是在车里睡了一觉,怎的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狠狠掐了下不属于自己的白皙修长的柔嫩双腿,杉萸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她穿越了! 还没来得及做夸张的表情,左脸的肿胀和不适令她忍不住想骂**她这是得罪谁了? “系统正在初始化……” 杉萸敲了敲正飘过一串代码的脑袋:还赶上了系统潮? “初始化完成,宿主是否选择接受任务?” “这就开始问我接不接受了?我还没搞清楚状况呢,到底怎么回事?” “……咳……时空脑波对流的管理……出现了些问题……你和原主的脑电波互换了。” Excuse me? “但……但是无论任务是否完成,度过这一世,你和原主死后的魂魄都会打上特殊印章,可以向时空管理局提一个合理的要求。” 杉萸那正处在暴虐边缘的气息稍微得到了安抚,但还是很不爽。她要是没理解错的话,这意思是不管能不能完成任务,她都要在这个世界里生活到死! 这真是人在车中睡,锅从天上来! 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哀怨也没有用。 杉萸平复着心情,突然双手合十,默念着:希望生活,哦不,是系统,能够善良…… 她小心翼翼地问:“我要完成什么任务?” 系统:“有一个主线任务,一个基础任务。主线任务是在十年内获得原主哥哥,即阮陵爵满级好感度,并最终与之成亲……” “什么,我没听错吧……”杉萸整个人都不好了,“你知道我有厌男症吗?厌、男、症,懂吗?” “知道,是轻微的,还可以抢救。” “我拒绝!” 让她死皮赖脸地去获得男人的好感,还要求成亲?倒不如放她到农村去种田! “如若选择拒绝,系统则会强制撤离,宿主的脑波载体会受到影响,继而发生意识爆炸,然后丧失自主思考能力……” 这就是传说中的逼良为娼吗?没想到第一个让她领会这个词的居然是个破系统! 杉萸认命道:“额……我觉得任务还是可以试着去完成的,没准会治好我的厌男症不是?” “只是这里……离婚自由吗?” 系统:你可以试试。 杉萸心里那个恨啊…… 她已经可以想象自己即将过上里外不是人、矛盾又酸爽的日子了:死乞白赖地缠着人家成亲,又想方设法和离。 杉萸:“不用生孩子吧?” 如果要,她真的宁可成为一个智障…… 系统:“不用。” “那还有个基础任务呢?” “宿主在完成主线任务的同时,要收集1000点的功德,稳定自身与这个世界的融合度。功德点可通过做善事获得,你所帮助的人身份越高获得的功德越多。但若是群体行为只能按次测算,功德点的多少也视情况而定。” 妈卖批,她可得好好想想死后要向时空管理局提什么要求了! 系统顿时感到一阵寒冷,“宿主记忆载入中……” 杉萸的脑袋顿时感到一阵眩晕,勉强梳理了纷繁复杂的信息。 祈濛大陆十余国,北芪,南沧与霄远三足鼎立,其余小国各自林立,或附庸一主。 原主名为洛杉萸,与她同名同姓,为北芪忠勇公嫡女。 北芪历代皇帝皆为阮氏,当今圣上阮严谌勤政爱民,任人唯贤。除却必要的特设机构,朝中大臣分为文武两系。文臣一派以各世家为主,武臣一派以镇南侯府、忠勇公府和将军府为主。而陵爵世子府与护国公府较为特殊,不属任一派,却兼顾文武要事。 然而数年前,忠勇公府不幸没落,护国公府渐渐转武,却仍未成型。 洛杉萸原是忠勇公府中唯一的孩子。忠勇公夫妇恩爱,二人父母皆早逝,一生只夫妻相伴,并无妾室之扰。虽无祖父母、外祖父母的疼爱,洛杉萸也是被捧在心尖上的宝贝。 可惜在她五岁的时候,蛮夷数部联合犯国,忠勇公英勇赴战,却没想战争胜利了,人却死在了沙场上。消息传来,举国哀思,忠勇公之妻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洛杉萸也被封为昌平郡主。然而三日过后,诰命夫人以身殉情,独留下孤苦无依的五岁奶娃。皇帝怜其遭遇,将其托于陵爵世子府,加封为昌平公主。 初入世子府,洛杉萸就有了一个疼爱她的养母慕采卿——世子府的当家主母,以及一个年长她三岁的世子哥哥阮陵爵。至于她的养父阮砺越在三年前因疾去世。可能是因为遭遇相似,除了初来的几日沉浸在伤痛之中以外,洛杉萸很快融入了这个家,变得活泼开朗起来。 慕采卿曾是京城第一才女,阮陵爵更是八岁名动天下,洛杉萸在其督促下的确该学的都学了,该会的都会了。只是什么都不精通,堪堪到达中上水平而已。更令人头疼的是她不知怎的养成了娇奢狂妄,目中无人的野蛮性子,不仅惹得府内奴仆不喜,外面的名门贵女、世家子弟也少有和她来往。 洛杉萸从小爱慕世子,十二岁时表明心意被拒后又使尽各种手段追求。浴中偷窥,湿身勾引甚至下药,无所不用其极。结果换来的,是阮陵爵越来越明显的疏离和冷眼相待。 洛杉萸不仅不觉得有错,还在慕母安慰劝说时把所有气撒在她身上,最严重的一次是不小心磕伤了她的头导致其昏迷了一天一夜,令阮陵爵彻底愤怒甚至快厌恶这个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妹妹。如今,洛杉萸十四岁,阮陵爵十七岁,依然关系淬冰。 而昨夜发生的一切是真真要撕破脸了,洛杉萸居然毒害慕母!此事被“撞破”后,阮陵爵大发雷霆打了她,还惊动了皇上,御医纷纷涌入府邸。 杉萸细细研读发生的所有事后,不由得哀叹:这原主可以说是啥都有了,身份、外貌、财富、权力样样不缺,还有个风度翩翩的便宜哥哥和温柔大方的便宜母亲。明明可以是个天之骄女,但偏偏就是缺心眼,没脑子,还被人耍得团团转。 一个完整人格的形成必定是经过多方因素的锤炼打磨,虽说有一个好的教养环境,也挡不住某些污浊之气的影响不是,到底也还是十几岁的孩子。至于毒害,原主又不是傻子! 就在杉萸默默品味波云诡谲的宅斗风云时,脑海中又传来某系统例行公事般的声音。 “在此提醒宿主,任务好感度以百分比作为指标,好感度分为五个临界值,每达到一个会随机获得奖励。为了帮助宿主完成任务,系统会不定期发布辅助任务,完成可以获得金币,金币用来交换商城里的物品。另外,系统设有功德小贴士,宿主可根据提示选择做或不做。” 好累,真的好累…… 杉萸捋了捋:“你刚刚说要在十年内完成,为什么?我不是要在这个世界过一辈子的吗?” “为了防止插科打诨,一直做任务到死。” 杉萸:这都被你猜到了…… “可是十年相对于我漫长的人生来说是不是有点短啊。” “世事无常。” 杉萸:……这是在咒我吗…… “那十年内我完成任务后就自由了吗?” “是的。” 总算听到了一句人话,等她自由的时候也才二十四的光景,那时候她不是想干啥干啥?忽然有种想要加快做任务的热情! 还有和离的决心…… 笑话,世界那么大,俊男美女那么多,还能被一场婚姻束缚住? “宿主需注意,若接受辅助任务,请在系统指定时日内完成,否则将造成身体某处病变达一天一夜。” 卧槽!冷漠…… 她真的累了…… 似乎感受不到某主崩溃的心里波动,系统继续道:“系统除了给予必要的提示,不会过多帮助宿主,宿主可以通过在商城里购买道具获得加持。” “……” 也是不指望能有神一样的外挂队友了,还是靠自己吧。 杉萸点开商城扫了扫。该商城分为21世纪的现代世界、目前所在的架空世界和神秘领域三大类。除了神秘领域还没开放外,其他两类的每大类下以时代分成各小类,每一小类下都有该时代各个地域的物品,史籍,杂记和各种资料。 嗯,道具很齐全,只是这价格最低的也要80个金币。杉萸瞥了眼右上角的“0”金币,憋屈…… “现在发布第一个任务——救治慕采卿,期限为明晚子时。初始道具:医难札记一册。完成后奖励400金币,是否接受。” 一条人命才400金币,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初始道具就只有一本医书,也太小气了吧! 杉萸撇了撇嘴,点击了接受按钮。只是…… “如果在我之前已经有人救回了慕母呢?” “视为完成任务,但是会根据宿主的努力和贡献程度调整金币奖励数量。” 原来是这样…… 第2章 这时,房门被打开,是愿晴,原主的贴身丫鬟。 “公主醒了,脸上的伤可还疼?” 说着放下了手中的洗漱用具便欲近前察看。 这丫鬟长得乖巧,心也是个好的。原主虽脾气差点儿,对贴身服侍的人倒不坏,院里的人也算得上忠心。 杉萸起身,一双玉足探着床边的金丝绿绦绣花鞋,圆润的指尖淡淡划过伤处:“倒是不疼了,只略微有些许酸胀。” 愿晴一边伺候着杉萸着装,一边劝慰道:“公主别太难过,世子只是气急了,心里还是疼爱公主的。” 疼爱?或许曾经有过吧,至于现在……杉萸心中不由连连叹气,越发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算了,日子还长,解决眼下难题才是正经。 杉萸不懂古人的穿着打扮、洗漱流程,便也放弃了自食其力的想法,由着丫鬟行事,心中默默想着事。 当前最主要的还是了解情况,她连慕母中了什么毒都还不清楚。是啊,施毒之人竟然不知道自己下了什么毒,也真是讽刺…… 坐在梳妆台前,杉萸抚着发丝问道:“母妃现在如何了,外面是什么情况?” “王妃还在昏迷,世子去了东郊最大的黑市,听说明日申时近尾那里会有一场大型交易活动,可能会有离鸩解药的药引。为了以防万一,府中能用的人手都被派去了其他地方寻找,皇上也调动了人手。太医们现在用替代的草药续着王妃的命,说是明晚子时再找不到药引便……”愿晴说话间隐隐带了点哭腔,哽咽着继续道,“王妃中毒一事被世子压了下来,公主暂且不必担忧外界流言。” 原来是叫离鸩。杉萸用意识找到了作为初始道具的医难札记,从第一页开始翻起,想找到关于药引的信息。 至于流言,原该是要担忧的。只是这丫头连哭的时候都要特意提醒她这一点,好似她看中自己的声誉重过亲人性命似的……她给人的感官有这么差吗? 流言啊流言,想来这背后之人和她恩怨着实不浅。一个受着府中荫庇多年的养女竟做出弑母这等忘恩负义之事,若放在寻常百姓家,名誉尽毁不说,拉出去浸猪笼也是该的。更不用说这事儿发生在世子府,犯案者、受害者皆是皇亲国戚。她都不敢想若是真的定罪,自己会落得怎样的境地。 就冲压下流言这一点,不论其最初目的是什么,阮陵爵在她心里的形象都瞬间有所提高。 “系统难道没有查找关键字功能么?”这自己找要找到何时? “宿主只需心中默念查询的内容即可。” “不早说……” 原来,离鸩是南沧皇室用来处死后宫罪人和机要大臣的秘药,为了保证此药的威慑力和垄断性,其本身和解药药引——麓兰一般都只在南沧一皇家药圃中种植。然而,从北芪到南沧最快也要三日路程。除了这个渠道,三大国中一般都分布着几个黑市,其中也会存在少量的麓兰交易,但是全凭运气,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杉萸不由皱眉,南沧皇室秘药怎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这次的事件针对的不止是她? 杉萸一时想不通索性便不想了,只是找药引就没有其他途径了吗?她仍旧不死心,来回翻找着医书,终于在其中一页最下方的注释里找到了几个蝇头小字。 虽然希望渺茫,也不失为一条路子,杉萸的心情稍稍明朗起来。 她忽的瞟了一眼铜镜,不由懊恼,匆匆吩咐道:“愿晴,取一套男子衣衫替我换上。” “啊?这个时候?” 杉萸一看就知道这丫头在想什么,原主之前有不少女扮男装、偷摸厮混的经历。“瞎想什么,本公主是去干正事,快去!” “奴婢这就去。” 要放在平时,杉萸定会好好欣赏一番自己此刻的装扮。三千青丝绾起一个松松的云髻,一两支镂空金簪坠着点点流苏洒在散落的锦缎上。浅浅的湖色长袭纱裙翩翩落地,一条天蓝色缎带围在不盈一握的腰间,中间镶嵌着上好的和田玉。雅致清淡的妆容虽难掩憔悴的气色,却很好地掩去了脸颊上的印痕,在发丝的衬托下显得我见犹怜。 只是现在……她摇了摇头,将头上的丁玲挂件全部卸下。在愿晴替她换衣的间隙边匆匆地扎着马尾,边问:“愿晴,你知道从这里到祁山有多远吗?” “祁山?坐马车大约半日路程。怎么了吗公主?”差不多打理好了,愿晴退了一步站在杉萸的旁边。 杉萸心稍放松,这地方只要能找到就还好。坐马车半日路程,来回就是一天,还没算找药的时间。不行,马车太慢,得骑马过去,而且要现在就出发。 “愿晴,帮我准备一匹快马,我要出趟门。” “现在吗?公主还未用早膳。” “现在就去,再帮我准备些干粮、水、伤药等,还有换洗衣物。” 愿晴虽疑惑,但也没有多问便下去准备了。 来到世子府门口,愿晴已经带着收拾好的包袱等在了那里,她接过包袱便翻身上马。 愿晴眼看着自家公主就欲奔走的架势,急急阻止:“公主这是要去哪,不需奴婢随行吗?” 杉萸看了眼她那小胳膊小腿,摇头道:“我去办点事,带着你不方便。另外,今晚我可能回不来,但最迟明晚子时,我一定会回来的。” “那……那带些侍卫吧,公主安全重要啊!” 杉萸想了想,祁山之大,仅凭她一人之力欲在一日内找到药引确实不易,但人多眼杂的于她行事恐有不便。对了…… “有小六、小七在,不必担忧。” 杉萸不再多话,拉起缰绳便出发了。 暗六、暗七是府中暗卫,从小跟在杉萸身边,却很少露面。他们对于杉萸的感官仅限于保护对象,谈不上厌恶也并无多少敬意。 杉萸并不清楚前往祁山的准确路线,本打算沿途询问,现下却改了主意。行至一分岔路口,她冲着空气张口就问:“小六,去祁山的路往左还是往右?” 等了一会儿,空气中才飘来一道毫无波动的声音:“左。” 得嘞! 又是一分岔路口,杉萸心中隐隐浮过一丝恶趣味:“小六,这回呢?” “右。”她似乎嗅到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在同伴略带揶揄的目光下,暗六万年冰冻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身为一个暗卫,着手的从来都只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怎到了这儿就成了个指路的?奈何问路者似乎毫无自觉,反而有点乐此不疲。 “小七小七……” 暗七还未来得及掀起的笑僵在脸上,看了眼身边人嘲讽的眼神无奈道:“往右……” 杉萸恍若未觉:“都积极一点嘛,这样速度才会快啊。” 有了前几次经验,后来一遇到分岔路,不等杉萸问,两人直接开口提示,那异口同声的场景,令杉萸轻笑出声。 晌午时分,祁山脚下,福来客栈。 杉萸将马匹交于店小二喂食,简单点了些清粥小菜,坐于客栈外临时搭建的外帐中。为了更好地行事,杉萸将暗卫唤到了明处,一同进食。 看着面目清秀却寡言少语的两人,杉萸内心啧啧叹息:这么好的苗子竟做了暗卫…… 她沾了些水在桌面上画着,直接进入正题:“府中之事你们也清楚,此番出来也正是为了药引。我无意间听闻初夏之际,祁山或现麓兰。”她指着桌上的画,“这便为麓兰,你们且记着。传闻麓兰喜阴寒,常背阳而生。一会儿,我们分头行事,小六往高处去,小七主要探寻祁山中段,而我负责中下段。寻时多多留意含水源或背阳之地,记住了吗?” 听完杉萸来此的目的和缜密的安排,他们皆有些不可思议。莫说这消息的来源连世子都未曾知晓,单凭着公主特地进山觅药之举便令人吃惊。但想到此举为的是王妃的生命安全,倒也可以理解。至于消息,可能也是病急乱投医了罢。 暗六犹豫着,沉吟道:“属下不能留公主一人,保护公主是属下的职责……” 杉萸打断了他的话:“事急从权,这是命令。到时候,我会在沿途做下标记,你们随着标记来找我。” 事已至此,看着公主不容拒绝的坚定之色,两人只能应是。 离了客栈,三人便分头行动。 杉萸瞧着瞬间从眼前消失的两人,再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和巍峨耸立的大山,哀叹一声,认命地一步一步往上爬。 穿梭在茫茫祁山之中,杉萸一开始干劲十足,东翻翻西找找,恨不得把地皮掀过来。到后来渐渐力不从心,拄着一根粗粗的枝干,两步三歇地搜索着。 从背阳面一直转到向阳面,寻了大约一半的地界,溪流倒是有一条,却愣是没见着一点麓兰的影子。杉萸看着缓缓落下的太阳,不禁有些担忧,也不知道小六小七的情况怎样。他们应该不会这么背,刚好没碰上书中所说的“天时地利人和”吧…… 杉萸继续走着,时不时揉揉发酸的双腿。直到向阳坡的光线也渐渐趋于黯淡,她终是挨不过腹中饥饿,悲愤了一阵便坐在一棵树下吃起随身携带的干粮。 至今为止,她还从来没走过这么远的路,她都快觉得自己的腿可能会废在这儿。 杉萸边吃边捶打着膝盖。突然间,原本安静的丛林躁动起来,耳边隐隐传来渗人的嚎叫声。 第3章 不会是狼吧…… 她浑身一激灵,不知道是该跑还是不跑。跑的话怕羊入虎口,不跑就是坐以待毙。 小六小七,你们在哪儿,呜呜…… 杉萸强逼着自己冷静,真后悔自己没带点防身的武器。迫不得已下,她只好呼唤系统:“系统……系统大大,我要买电棍,有没有那种既便宜又能电倒一头猛兽的电棍啊?” “200金币。” “能不能赊账啊?” “……” “你看,这任务完成我就能还清了,很快的。你要是不救我,那可是连一分钱都赚不到了,还要辛苦去找下一任宿主,多麻烦啊。” “……行吧。” “叮……宿主获得高强度防狼电棍一把。若使用完毕可将其储存于商城的已购一栏,若下次使用,再次点击即可。” 真的就是防狼电棍啊…… 手中的电棍还没被捂热,杉萸就被林子里窜出来的四头狼给包围了。 为什么一下子就窜出来这么多!她的干粮有那么香还是她的肉有这么香啊…… 最前面的那头狼似乎是先锋,视线紧盯着杉萸原地踱步,最后嚎叫了一声便扑了上来。而其他几头就坐在原地观望,杉萸觉得自己受到了鄙视。 看着近在眼前的血盆大口,杉萸吓得打开电棍就胡乱往前抵。那狼未做防备,轻易地就中了招,抽搐了一阵后轰然倒地。 杉萸的心砰砰直跳,她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果然,坐着的三头狼见此情形同时站了起来,都警惕地盯着她手中的电棍。 杉萸贴着树根慢慢扯过包袱,在狼群扑过来的时候将它扔了出去。其中一头狼被衣物罩住了头,一头被里面撒出来的药粉迷了眼,还剩一头停顿了一下呲牙咬了过来。 杉萸趁其停顿的空档迅速拾起地上的树枝,在它咬过来时塞进它的牙缝中。由于力量悬殊,她需要用脚抵着狼的身躯才能勉强推开它。杉萸瞅准时机,一鼓作气电在了它的脖颈上。 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另一头狼甩开衣物束缚冲了过来,杉萸堪堪躲避,腰部被狠狠地抓了一把。 她的脸瞬间苍白,忍着痛在地上滚了一圈。等她坐起来时,发现自己要面对的已是两头狼的夹击。 杉萸大口大口喘着气,额头忍不住冒冷汗。 那两头狼似乎已经知道她手中电棍的威力,都想从背后袭击她。 杉萸的左手袖子被扯了半截,手臂上也印上了爪痕。她竭力挥舞着双臂,在它们略微退缩时退到树前,将自己的背靠在树干上。 可能是忌惮她手中的武器,又无法从背后袭击,两头狼在原地转了几圈便相继离去。 杉萸的腿顿时软了,呆呆地坐在地上,难以相信自己刚刚差点死了。 不行,她得离开这里,万一它们去而复返还带了同伙怎么办? 杉萸忍着痛,踉踉跄跄地往前跑着,看着快完全黑暗的天空,她忍不住问: “我是不是你上任以来遇到过最惨的宿主” “不是。” “那就好。” 竟然有人比她还苦逼,她的内心稍微平衡了。 “……” 天色变得幽暗,夜晚的祁山凉凉的,偶尔掠过湿润阴冷的风。 “啊!”,杉萸一时不察,被身后的杂草绊住了脚,已然受伤的手臂压在碎石上,让她整个人紧绷起来。 她这是造的什么孽哟…… 深吸了几口气,抬头的瞬间,她忽然注意到前方有个山洞。洞口很是隐秘,掩在纵横交错的树桠中。 一股风从洞前吹过,阴森森的。 望着幽幽的洞口,杉萸莫名感到头皮发麻。内心挣扎了许久,相较于在外时刻担心野兽的袭击,她还是选择了进入山洞。但她并不敢深入,只待在月光浸染的一圈之地。 经过一天的疲累和担惊受怕,杉萸早已倦乏不堪,最终蜷缩在地上,迷迷糊糊地睡去。 朦胧间,她似乎闻到了一股腐败的气息,令人不适…… 清晨的阳光笼罩着一切都开始苏醒的山林,薄薄的雾汽带着点点灰尘轻轻地扬过杉萸略显苍白的小脸。 突然,一声尖锐的鸟叫声惊醒了躺在地上的人儿。 刺眼的阳光映入眼帘,杉萸挣扎着起身,强烈的饥饿感以及身上因血液凝固而紧贴的衣衫令她极度不适。随意扫了眼四周,眼前的景象令她大叫出声。 这不是一个山洞么?山洞里为什么有这么多墓啊……所以她昨晚是和这么多“前辈”睡了一夜? 难怪昨晚一直觉得冷飕飕的,还有奇怪的味道。杉萸想着腿肚子不由直打哆嗦。 她忽然合起手掌,嘀咕道:“各位前辈,晚辈无意叨扰,实是情况所迫……” “公主,您还好么……” 暗六和暗七循着标记,本已在山洞附近,听见杉萸的叫声匆匆赶来,不想却看到一个狼狈不堪的女子正鞠着躬,对着诸多墓碑念念有词。 这景象虽颇为滑稽,但此刻他们的内心却十分沉重。莫不是未寻到草药魔障了?若果真如此,他们带来的坏消息是否还要告知公主? 杉萸听到小六的声音,瞬间像是找到了救星。停止手下的动作,激动道:“你们来啦,怎么样,找到了么?” 看着两人绷着脸沉默的样子,杉萸便知道结果了。 她压着心底的失落,勉强扯了扯嘴角:“没事儿,我们再找找。” 再找找……一定会找到的…… “属下有伤药,公主处理一下吧。” 本以为公主娇气,手无缚鸡之力,定会在始发地不远处等着他们回来再一道寻药,却没想到会如此拼命。现下受伤,说到底还是他们的失职。 只是王妃中毒一事,真的会是公主做的么? “药便罢了,在这儿也不好处理,有吃食么?” 疼痛她能忍,反正血液都凝固了,这饥饿她是真不能忍! 暗七从怀里取出刚采摘的新鲜果子,默默递上。 杉萸一边啃着果子,一边想着: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她小脑袋晃着,双眼不停歇地四处看。突如其来的一阵寒意令她忍不住搓了搓臂膀,不由暗自皱眉,似乎有什么就要呼之欲出。 阴寒、背阳之地……阴寒……难道是…… 她突然跳将起来:“小六小七,给我把这个地方翻个遍。小六负责山洞里的搜寻,小七负责外面阴暗之处,洞顶也别放过,行动!”要找就找个完完全全,明明白白! 杉萸似是又找到了希望:这个地方布有大大小小的坟墓四座,阴寒之气甚重,又常年不见光,不就是麓兰生长最佳场所吗? 她忽然突破了内心的恐惧,上前与暗六一起在坟堆里穿梭。 这个山洞似乎已经存在了很久,附近荒草丛生,荆棘遍地。 洞口虽小,内里却很深,除了一开始杉萸看到的场所外,还有一条小道通向里间。里间的区域更大,有八座坟墓,中间还有一个专门的供台。 即便是这样,这里的坟墓也仅是土堆,供台也废弃了很久,应该是附近的乡野人家统一安置的。 在外间一无所获的杉萸仔细地在里间搜查起来。也许是山洞附近有溪流的原因,上沿的一圈土墙不断渗出水来,一滴一滴滴在就近的土堆边缘。 杉萸沿着渗水处寻找,走到西北角的附近忽然踩到一团软绵绵的物体,不由轻呼出声。 啊……她踩到了一只老鼠……一只死老鼠…… 再往前看,天……还有死蛇……让她死吧…… 杉萸恐惧地不敢往前,又直觉前方一定有东西,颤抖着嗓音道:“小六,你来,将这些死物清理了。” 待暗六清理完毕,杉萸才敢继续向前。这一看,果然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越靠近西北角,死物就越多。 最终,在水流汇集处看见了一丛异常鲜艳的花草,麓兰便在其中。 天啊!上帝啊!佛祖耶稣我的妈啊!总算是看到希望了! 暗六则是震惊的:竟然真的在这里找到了麓兰。 杉萸两眼放光,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开始摩拳擦掌。 待走得更近时,她突然想到了之前的异常。死去的蛇鼠应是中了毒,但药引本身无毒,那有毒的便是周围的花花草草。 她冷静下来,撕扯下裙边一角,露出了白皙的脚踝,裹着手便欲探过去。 暗六急急撇开头去,同时皱眉阻止道:“公主,让属下来罢。” 杉萸挡开他的手,一副别抢活干的样子:“没你事儿,我惹的祸我自己解决。”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暗六闻言呆滞了一瞬,有些意外。 杉萸的手谨慎地越过四周植株,缓缓探到麓兰的根部。为了保证其完整性,她放慢了动作,一点一点往外带。 当最后一丝根须也离地了,杉萸紧绷的身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出了山洞,已是日上中天。杉萸看着手中的麓兰,感觉空气都清爽了起来。 她召回暗七,将麓兰交于其手:“现下我骑不了马,这药便派你送回去。你全程在旁盯着,待药效发作,母妃病情确有好转再通知阮……哥哥。至于小六,你也回去,给我盯着白茯芸。” 白茯芸,也就是世子府管家的孙女。白管家服侍了世子府三代的人,在府中颇有威望。白茯芸从十岁跟着白管家入住世子府,那温柔善良的样和圆滑的处事笼络了不少的人,在府中也算是说得上话的人。 但从原主的记忆看来,此人心机颇深。对于投毒一事,杉萸虽对她有所怀疑,但实在想不出她这么做的原因。或许是她的感觉有误,但先盯着总不会有错。 看着杉萸身上的伤,二人皆有些犹豫。 杉萸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笑道:“你们是可以给我上药,还是可以抱着我下山?” 见二人面露尴尬,她继续道:“其实我有点累了,想先歇息一会儿,但刚才吩咐你们的事耽误不得。况且现下是白天,走一段路便是山脚,我不会有事的。” 二人见着杉萸略显苍白的小脸,这才领命离去。 第4章 只剩下独自一人后,杉萸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手臂上的伤尚能忍受,腰间的抓痕一直蔓延到背上,撕裂般地疼。刚才不断的找寻使得原本凝固的血液再次流动起来,汗水混着血液冲刷着伤口,令她冷汗直流。 靠在树上歇了半晌,杉萸才好受了些,一瘸一拐地慢慢挪步下山。 行至山脚,一辆马车恰好从她面前经过,她下意识地拦了上去。 车前的小厮匆忙拉紧缰绳,待马车停下后呼喝道:“你是什么人,知道这是谁的马车吗!” 杉萸看着马车的外观也知道自己拦了个身份不得了的人,但她也是迫不得已。现下这副样貌说自己是个公主不知有没有人信…… 她尽量使自己表现得礼貌:“不好意思惊扰了,小女子并无恶意,只是不幸遇难,无法独自归家。不知贵人欲往何处,可否捎带一程?” 小厮见杉萸衣衫破损,血迹斑斑,的确像是遭了大难。加之其态度良好,不禁起了恻隐之心:“前往京城,姑娘可顺路?” 杉萸连连点头:“小女子便是要往京城去的。” 马车外相谈甚欢,马车内,穆谨言扯了扯嘴角,他是不是太纵容他的小厮了…… 透过帘子向外看去,穆谨言不由挑了挑眉,刚抿了口茶的嘴角微微扬起。这不是昌平公主么,三年不见,倒像是换了个人。 “冬茗,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主子?”虽是问责,语气却不像那么回事,漫不经心的,透着股闲适与随意。 冬茗不由一噎,冲着杉萸尴尬地笑笑,小声说道:“也没让人进马车,坐外面还不行……姑娘家家怪可怜的……” 穆谨言轻哼一声,快被自家小厮气笑了,若真如此行事,翌日城中难保不会有闲言传出:昌平公主衣不蔽体与镇南侯府小厮共御一车。 杉萸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衣着有很大问题,也就是腰间裂了三道,左袖及裙边少了一小截,很正常啊。倒是马车中人是几个意思,声音蛮好听的,心肠却不咋地。她不由撇了撇嘴。 “还是进马车中来罢。” 杉萸:额……是自己狭隘了…… 冬茗:主子何时变得如此善解人意了? 马车微微晃动,依旧疾驰的车内,松木案几上摆了两盏热茶,水汽氤氲,带了丝清甜。 杉萸抿着茶,暗暗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原以为是个沉稳正经型,却没想是个潇洒不羁型。 只见他整个人斜躺着,石青色掐丝暗纹锦袍裹着那颀长的身躯,穿着玄色云纹靴子的右腿曲着搭在卧榻上,透着股懒懒的气息。骨节分明的右手托着略微倾斜的头,额间些许青丝扬于其上,令杉萸忍不住想要抚开。斜入鬓角的墨眉下,有着一双充满傲然意气的桃花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高挺的鼻梁下,肆意上扬的嘴角令杉萸不禁疑惑自己是否与他相识。 但不得不说,穿越的福利还是不错的。单从欣赏的角度来看,眼前这个男人确有吸引人的资本。这要是放到现代,该是会被啃得连渣渣都不剩吧?然而此刻她想的是:若是把他画成画拿去拍卖,肯定能卖出天价。 “穆谨言,北芪国镇南侯府小侯爷,赚取功德点的优质推荐对象。由于此人位高权重,想要完成的事也属特殊级别,需宿主自己探听。完成后,可获得200功德点。” 200点?一下子就是五分之一,当然得宰了! 什么特殊级别的事这么大阵仗,怪好奇的。肯定很私密,如果要打听清楚必须得好好和他处处关系。 杉萸的表情很是慎重,默默收回了打量的视线,茶也不喝了,缓缓将茶盏搁在了案几上。 北芪国小侯爷,这么大官照理来说她应该认识才对。杉萸再仔细想了想,脑中模模糊糊掠过一些景象。 穆谨言瞥了眼杉萸一脸沉思的表情,嗤笑一声:“昌平公主莫不是不记得在下了?” 杉萸眨了眨眼,从回忆中抽出。她一改方才贤良端坐的模样,懒散地学着对方的样子歪坐在榻上,一脸傲气地道:“我道是谁,原是镇南侯府的穆小侯爷。怎么,皇伯伯把你放回来了?” 穆谨言闻言瞬间黑了脸,咬牙切齿道:“那还不是拜你所赐。” 杉萸想到当时的情景,忍不住笑了笑,那还是她第一次如此不顾形象地揍人。 三年前,中秋宫宴,文武百官受邀,携一众家眷参宴。 华灯初上,皇宫里一扫平时的威严气派,处处张灯结彩,一片祥和,就连平时无人问津的冷宫也烘上了暖融融的烛光。红色的灯笼与彩绸挂在亭台楼阁的屋檐上,佳人踌躇的廊桥上,飘香四溢的庭桂树上。丝竹之声袅袅,觥筹交错间人声曼曼。 十一岁的洛杉萸坐在席间,听着附近官员们议论着边塞的不安宁,有些烦躁:世子哥哥已经出去一会儿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她趁着母妃正和护国公府的主母闲聊之际,偷偷溜出了席间,想去找自家哥哥。找了一圈没找到,她气呼呼地坐在了清漪湖边的岩石上。 月光皎洁,柔和地洒在洛杉萸还带点婴儿肥的雪白肌肤上,因气愤而染上的霞光为其平添了一份娇俏。正当她想要返回宴席场时,隐隐听到了男孩子略带争议的讲话声,她轻轻地往岩石的另一边走去。 “这样子做真的没问题吗?那可是阮世子……” 嗯?和世子哥哥有关? 洛杉萸趴在岩石的一角,透过稀疏的柳枝,视线所及是两个少年,约莫总角年华。 刚才讲话的应是那青衣小子柳晋元,柳家嫡子,京中的名门之后。他此刻正一脸忐忑地望着身旁的黑袍少年,镇南侯府的小侯爷穆谨言。 杉萸能识得他们的身份,毕竟官场圈子就这么大,但却是不熟。 黑袍少年虽稚气未脱,却已初具俊朗模样,一脸的傲气。 “怕什么,只不过是关他一会儿罢了。里面的机关虽不复杂,但也有他受的,谁让他平常一副清高的模样……” “嘶……”穆谨言正讲得兴起,眼角突来一阵痛意,还没看清是哪个黄毛小子那么不要命,下一刻就被压倒在光洁的青石板上。 他刚欲反击,却听耳边传来骄横的、气急败坏的女子声音:“你这黑心肝的,说,你把世子哥哥怎么了?” 原本抬起的双手僵硬地落下,他可没有打女孩子的嗜好,即使眼前的是一个泼妇! 穆谨言不断地防守,不料对方还是个不好惹的主,没一会儿他的脸部、腹部遭受一连串重击,疼的他龇牙咧嘴。 柳晋元慌张地劝阻着,却没有一点效果。眼看着不远处大队人马即将到来,他直接上前搭住洛杉萸的肩,想把她拉出来。没成想,杉萸一个愤怒的转身,双手一推便把柳晋元推倒在一旁。 她不屑地撇撇嘴,继而转过头目光含火地盯着地上的少年。 因为动作过于激烈,杉萸原本精致可爱的发髻散了,身上的百花掐丝大红宫装也皱了,乱糟糟的。她骑在穆谨言身上,额上汗涔涔的。娇颜通红,杏眸沁水,其中暗含的火焰似乎就快要喷出来。 穆谨言看到眼前的场景,突然感到脸上一阵燥意。他不自在地咳了咳,目光闪躲道:“你先起来。” 杉萸可不吃这套,挥着拳头又要往下,吐出的话语略显焦急:“快说,你把世子哥哥弄到哪里去了?” 此时,一道公鸭嗓传来:“哟,小祖宗们诶,这是怎么了?你们还愣着作甚,赶紧将小侯爷和昌平公主分开呀!” 领事太监一听清漪湖边出事了便着急忙慌赶来,眼前这一幕可真是令他头大,忙让小太监上前拉架。 无奈,面对金枝玉叶,小太监们哪敢真的动手,那场面倒像是作秀似的推推搡搡。这一来二去,很快捅到了皇上那儿。 中秋宴被打断,皇帝一直沉着脸,席间的大臣王妃们个个噤若寒蝉。柳家家主和镇南侯府的老侯爷脸色皆不好看,而慕采卿则是一脸担忧。 相比较柳晋元的战战兢兢,穆谨言则显得沉着很多,只是那锦袍边握紧的拳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而洛杉萸则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她又没做错,都是这小子的不是,要是世子哥哥擦破皮、扭了脚,看她不报这个仇。 这时,派去寻找世子的侍卫前来复命,阮陵爵随行而来。 其身着一拢冰蓝丝质素衣,稳稳前行的步履带起足前绣有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镂空木槿玉簪微微松动,如瀑墨发随意飘散,凌乱中不失美感。面若月光皎然,眉眼如画,朗朗如晓时清风,濯濯如春月之柳。 饶是杉萸见过百次千次,依然会叹一句:彼其之子,美无度。 他就那么站在那儿,仿佛是月上仙人,素净典雅。略显凌乱的束发及衣衫似乎昭示着其方才受到的不公待遇,却也丝毫不影响他如玉般的气质,平添了几分烟火气。 阮陵爵微微颔首:“参见皇上。” 皇帝光是瞧着这丰神俊朗的侄儿便消了气,其面色稍愉,抬手示意道:“平身吧。此事朕已然明了,谨言虽行事不知分寸,却也并无重大过错。该如何惩处,不若交于你决定罢。” 阮陵爵眸色淡淡,声音清冷:“惩处则不必了,中秋佳宴之际,这也算得上是小辈间小打小闹联络感情,无伤大雅。” 是的,也只是说“算得上”小打小闹,联络感情,实际上可就不是了。 皇帝自然也懂其中真意,笑着点点头,就想平息此事。却不想杉萸咽不下这口气:“皇伯伯,这虽不是什么大事,可有些坏风气也得整治整治啊。” “那萸儿待如何?” “萸儿听说边疆不宁,镇南侯府中人世代为将,想来穆小侯爷也是深谙其道,不如便去将此事摆平罢?” …… 第5章 原来是不打不相识的关系,比想象中要明朗嘛。 杉萸再仔细看了看眼前的男子,调笑道:“嗯……变黑了……也变壮了,难怪没一眼认出来。” 这话暗着表明了自己起先没认出他不是没有缘由的,怪只怪他的变化太大。 虽然变黑变壮是次要的,变高变帅才是主要的,但这话她是不会说的。 果然,穆谨言反口讽刺道:“三年以来,昌平公主的眼神确是无所好转,一样的……瞎。” 杉萸也不在意,这眼神好不好的她目前没见过世子本人,无法判断。至于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扔到边疆三年之久这件事,她虽觉得有点过分,但那也不是她干的不是? “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我,”杉萸假意扶额叹息,略带辩解地道:“谁让你想暗算世子哥哥的,而且这不也是给了你锻炼的机会吗……” 穆谨言嗤笑一声:“这么说,我还要对你感恩戴德?” 看着穆谨言斜睨着她的目光,杉萸话锋一转,两眼弯弯的带点和解意味,“你都说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嘛,那时候少不更事,难免冲动了些。现在你也回来了,就不要计较了。大不了,我请你吃天香楼!一顿不够就两顿,两顿不够就三顿,三顿不够……” “行了行了,你当说绕口令呢?” 穆谨言一开始便注意到了杉萸的狼狈,但一来碍于双方的关系并没有很熟稔,二来探听他人私事也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便没有过问。只是现下一同回忆起少时一顿架的交情,以及方才三言两语的斗嘴,两人之间的距离蓦地变得近了些。 再次粗略扫了眼面前一脸无所谓的女子,穆谨言终是皱了皱眉,坐正了身子,将自己的外衫解下来扔到杉萸的身上:“你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吧,至于请客吃饭的事,你跑不掉的。” 杉萸迅速接下迎胸而来的鸦青色长衫,脸上菊花笑,心中妈卖批:“不跑不跑,想吃几顿我都请!” 现在才想着给她件衣裳披,还给得如此粗鲁,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要不是为了搞好关系,老娘早一句话把你打发了,还吃饭? 这衣衫干不干净啊,看在老娘身上也是一言难尽的份上就勉强穿穿吧…… 说起吃饭,忙活了大半天,就吃了那么几个果子,还真有些饿了。杉萸一边略带嫌弃地将外衫裹在自己身上,一边问道:“本公主饿了,有吃的吗?” 穆谨言一直关注着杉萸的一举一动,瞧见她适才一副嫌弃的表情瞬间便黑了脸。他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撇开头不答话。 至于吗?果然还是未及弱冠的年轻人,气性真大。 杉萸心中啧啧两声,不同他计较,双手自然地探向一直放在榻边的精致食盒,她可是一早便闻到了空气里淡淡的糕点香气,甜腻诱人。 忍着手肘的酸痛,杉萸颤巍巍地打开食盒最上层的盖子。一个不稳,那盖子便从手中滑落。 她小心瞅了瞅穆谨言,忽略了对方微微抽动的嘴角,尴尬地笑了笑。 搓搓手,松了松筋骨,她继续一层层地翻,再一抖一抖地将糕点一盘盘搬上案几。 不是她不想捡,实在是腰酸背痛,有心无力啊…… 金穗红豆百合酥,冰丝蜜饯桂花糕,黄金芝麻米糬,水晶虾饺……侯爷不愧是侯爷,长途跋涉中也不忘享受吃食。不过,这些都要进她的肚里了。 杉萸上一秒还美兮兮,下一秒就悲催了。 搬了这么久糕点后突然放松,原本酸胀的手臂瞬间更刺激了,麻麻的感觉有向全身扩散的趋势。 她刚将百合酥带离盘子,手便不受控制地一抖,并未使力的两指一松,百合酥又落了回去,撞出不少白色碎屑。 穆谨言看着眼前感官清奇的一幕,又看看杉萸一脸饱受打击的表情,终是压抑不住大笑起来。 有趣,真是有趣! 杉萸被这肆无忌惮的笑脸晃花了眼,他笑起来的感觉就像是冬日里的一抹暖阳,骄傲又热烈,整个人的气质张扬却不失自然,魅惑人的本事够够的。 回过神以后,她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默默等这酸爽劲儿过去。 “怎么,要本侯爷帮你一把么?” 杉萸没理会穆谨言调笑的话语,待好些了便开始大快朵颐,她会用行动和胃口来表示自己需不需要帮忙! 马车缓缓驶在官道上,两厢无言。 入了京城,人气儿便浓了,耳边的声音也杂了。约莫申时八刻,杉萸一行人行至永安巷,穿过这个巷口即为世子府。然而下一刻马车却改了方向,转道世子府后巷。 改道要求是洛杉萸提出来的,她现在这形象并不适合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世子府正门。 眼看着即将抵达目的地,杉萸将身上的衣衫一解,又抛了回去,缩回来的手顺势再拿了块桂花糕。 穆谨言看着手中衣衫,愣了一瞬,像看怪人似的看着她:“昌平公主便打算这么下车了?” “嗯……那块地方隐蔽的很,少有人来往,不会有人注意到我。纵使倒霉被人遇上,披或不披有什么区别,都是清白不保,一个人的清白哪有两个人的重要。” 换做旁的清贵女子,说是获人救济披的男子外衫还有人信,若是她,呵呵……不被添油加醋就感天动地了。 世子府后巷侧墙有一个隐秘的竹篱小门,与她所住院落相通,是原主少时为了偷溜出府,令院中丫鬟奴仆所设,自是多方观测挑出来的好地方,该是没什么问题。 虽是如此,只是…… “你也真不客气,人家小姑娘还衣裳都是亲自浣洗,熏香熨整过的。作为一国公主,我也不求你亲自动手,好歹让府中嬷嬷、丫鬟去去你那一身血汗味再还与我吧?” 杉萸刚将最后一口桂花糕喂进嘴里,听到这话直接抛了个白眼过去。 “看来,穆小侯爷这三年在外过的很是滋润,塞外的风沙没折了您那闷骚的气质,倒是引来了不少风流韵事。至于那什么血汗味,你府中丫鬟婆子也不少。” 系统:你确定不帮他洗吗? 杉萸:小孩子家家,一边待着去! 系统:…… 风流韵事?穆谨言闻言脸不由黑了一瞬。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眯着眼,神情略有不悦:“呵,莫不是担心某人看见这衣衫,误会了罢。” 可不嘛,藐视清朗家风之罪又多一条,她要忙活多久才能改善阮陵爵对自己的看法……至于穆谨言,既然已经有了吃饭的契机,洗衣服这种事就免了吧…… 功德对象哪有攻略对象重要? 杉萸眼神虚晃着:“这都是小事,清白那可是大事。”说着,右手一抖一抖地捧着茶杯,粉嫩的唇慢慢抿着。 穆谨言可不管:“衣服交于你,这一路来的行程费我便不与你算了。若你拒绝,我也是不介意亲自将其送到府上。” 杉萸也是纳闷,这货还与她杠上了。算了算了,一件衣服而已,大不了小心一点。 等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衣衫,马车也停了下来。 杉萸将衣衫裹成球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确保不会露出来后以最快的速度下车奔向小门,一溜烟钻了进去,临了还赋予穆谨言一个风情万种的……白眼。 看着杉萸四肢齐动、竭尽全力想要跑快却仍然效果甚微、一瘸一拐的身影,穆谨言再次抑制不住地笑了。 越过竹门的杉萸停下来喘了口气,按了按自己酸痛的腰。 妈卖批,她什么时候遭过这份罪啊,走几步就能扯到她的痛觉神经。 她忍着身体的不适扒开篱门后的树杈,刚摸进自家小院,就看到一个快急哭了的小丫头。 愿晴见自家主子从侧面的小门溜进来,怔愣了半晌,微微泛红的小鼻子一抽一抽的。 杉萸忍着笑,自顾自地进了屋。愿晴回过神来立马迎了上去,刚想开口说话,在杉萸的示意下噤声先关紧了房门。 “呀!公主怎伤的如此严重?奴婢这就去请大夫来……” 杉萸拉住急匆匆的丫头:“我没什么大事,就是浑身黏糊的紧,你让人给我准备热水,我想洗洗,再备点金创药。还有这衣衫,搁自家小院洗了吧,别让外人发现。” 愿晴领命下去,房间里只剩下杉萸一人。 “叮……救治任务完成,获得400金币,回抵防狼棒200金币,账户余额200金币。” 任务完成了?看来药已经发挥效用了!太好了,她也是有存款的人了! “下一个任务,收到攻略对象阮陵爵主动且亲自送的礼物一份。限时五日,完成奖励200金币,宿主是否接受任务。” “接受,接受。” 刚尝到赚钱甜头的洛杉萸想都没想便连连答应,不就是礼物嘛……等等,主动?抱歉,审题没审清,能申请重来吗? 第6章 为了尽量不碰到伤口,这澡杉萸洗的很是艰难。等敷完了药,包扎完毕,她才觉得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走在去看望慕采卿的路上,洛杉萸一边听着暗六暗七带来的消息,一边捋着现在的情况。 暗六:“王妃的病情已经稳定,御医说不出意外两三日便可醒来。另外,属下已经派人通知了世子,世子正在回府的路上。” 暗七:“从王妃出事,至今日上午,白小姐都待在自己院中,并无任何异常。今日晌午时分,白小姐的贴身丫鬟曾出过一趟门,于一药房停留一盏茶的时间。” 杉萸听了后微微皱眉:“派人去查那家药房,至于白茯芸,她院中的事一丝一毫都不要放过。” “是。” 几句话的时间,杉萸便抵达了东厢主院鞠萃阁。 作为世子府的主人家,阮陵爵、洛杉萸和慕采卿都住在东面院落,彼此院落之间的距离并不远,方便互相探望。而西面主要是客厢,白茯芸就住在那里。 行至门口,杉萸放慢了脚步,轻轻地推开了门。房中很是安静,她屏退了左右,独自坐在床边。 床上的女子面色苍白,却依然可见当年的绰约风姿。堪堪三十出头,正是一个女人褪去青涩最有味道的年纪。岁月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深刻的痕迹,而那夹杂在三千青丝中的少许银发,杉萸知道那代表着她对亡夫深深的思念和缅怀。 时光带给她更多的是一种沉静、释然的通透,是千帆过后依然保有的淡淡芳华。看着她,你就会明白什么叫做岁月静好…… 杉萸真的好喜欢这样坚韧又有气质的女子,她想,就连她身上的味道也该是充满佛香的吧。 这样想着,她果然忍不住凑上前去,俯身将头埋在慕采卿的颈间。 很好闻呢,有淡淡的药香,还有妈妈的味道…… 就这样待了一会儿,杉萸突然起身,脱下了自己的鞋袜,小心地翻进了雕花梨木床的里侧。 她没有直接钻进被窝里,只是在靠近床头的一侧,后背虚靠着墙壁坐下来。 为了不惊动慕采卿,也为了锦被下的暖意不散失,她仅将一双小脚丫子塞进了被褥中,轻搭着并没有碰到床上的病人。 这是她在前世养成的习惯。 杉萸从小便失去了父母,一直和外婆生活在一起,两人相依为命,关系十分亲密。 还记得外婆第一次生大病躺在床上的时候,小小的她失了分寸,只知道站在床边哭泣。连着两夜都端茶递水,在床边守着,生怕再也看不到外婆了。 外婆没法子,故意板着脸说:“鱼宝已经两天没陪外婆一起睡,躺在床上聊聊天了,是嫌弃我这个老太婆,怕过了病气去?” 杉萸听了这话,急急钻进了被窝,却是小心地掖紧了两人中间的空隙,防止冷气侵入。 外婆笑得慈祥:“鱼宝可是外婆的福宝,从小健健康康的,好养活。只要鱼宝像这样多亲近外婆,陪陪外婆,让外婆沾沾鱼宝的福气,外婆马上就好了。” 虽然杉萸知道外婆只是为了让自己睡个好觉才这样说的,但她却是上了心。 从那以后,每当外婆生病在床,杉萸都会在床上陪着她,不是一起躺着也可以随意坐着。只要是在一张床上,总觉得互相间的暖意、生气都能传递,而外婆的确也在那之后依然陪了她多年光景。 杉萸看着慕采卿柔和娴静的脸,心头微微一软。 想起来也真是巧,不管是前世的自己还是忠勇公府的洛杉萸,关于家庭,她们的遭遇似乎差不多,就连现在生活在世子府也是如此,她好像一直都没有得到过完整的亲情和爱…… 不过,以后她会有一个母亲,也会有一个哥哥,没准在不久的将来还会收获更多呢? 杉萸曲着腿,上身前倾,一双柔荑搭在膝盖上,让自己受伤的背部不至于太过紧绷。形状姣好的下巴轻靠在指缝间,额前的几缕青丝静静地掩在明亮澄澈的眸前。 她咂咂嘴,用舌尖去探受伤一侧脸颊的口腔内壁,嗯……没啥感觉,再往外顶……酸了。 虽说酸了,但她依旧转着圈探着,因为她相信多舒张舒张伤处组织有易于活血,能够好得更快…… 就在杉萸乐此不疲时,房门急匆匆地被人从外面推开。 她不由一惊,心间闪过一丝慌乱,呆呆地不知该如何反应,而这种慌乱在看到出现在眼前的男子时便真的只剩下空白了。 她终于知道原主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自家哥哥了,这颜值,这身材,这气质,简直是有生之年系列啊…… 她仿佛看到了冰涧流水淙淙,冷而不失暖融的契机;又好似闻见清风穿过梅山,带来清香阵阵…… 虽然已经在记忆中领略过阮陵爵的如玉形象,但亲眼目睹的简直不要太令人震撼好嘛。 精致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深刻的下颌线,就连冷漠的眼神都散发着惑人气息。 咳咳,如果忽略掉那沉闷的气压和肃穆的神情的话…… 这样的人,有颜有才有家世,挑人的眼光怎么会不高?不怪原主输的惨,实在是对手太过强大。 所幸她自己对于男人没有那方面的渴望,那些丢人的糟心事就让它随风远去吧。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 但是,买卖不成情谊在啊,这么个绝世哥哥,带出去多有面儿啊! 杉萸回过神来,暗暗计算着心中的小九九。然而,她也没忘记自己身上还背着的锅,那锅随时会引来暴风雨。 她面上一副害怕惊慌的模样,放在膝盖上的手不安地绞着衣衫,像个犯了错等待惩罚的小孩。 正热情演出呢,却见阮陵爵身后跟着一个人,正是白茯芸。 长得倒是标致,螓首蛾眉,眸中带水,琼鼻小嘴,温婉可人。要不是她有着原主的记忆,怕也是会被这皮相骗了去。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着和阮陵爵一道来,她这怂样怕是要被瞧走了。 阮陵爵一进门便见着某人占着部分床位、满脸惊慌的模样。鼓鼓的脸颊上有着他所留下的掌印,那双忐忑的眸中泛着水,带着满满的歉意和乞求。 他感觉胸口压着一块石,正堵着即将爆发的岩浆口。 阮陵爵紧握的双拳慢慢松下,白玉般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最终仅是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略过去察看慕母的情况。 当那双带着凌厉锋芒的瞳孔望向她时,杉萸的心不由紧了一瞬,随着视线离去,她也没有放松下来。 完蛋……前路漫漫…… 不似阮陵爵的一语不发,白茯芸皱着眉,语气中暗含责怪:“萸儿怎的坐在床上?快快下来,别再耍小孩子脾气了,若是惊扰了王妃便不妥了。” 小孩子脾气?!坐在床上就叫耍小孩子脾气了?惊扰?她安安静静地坐着,动了吗?出声了吗?人还昏睡着呢,这要是弄醒了是不是还能记一功? 洛杉萸没心思搭茬,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她转过头去,脸上一副委屈的表情,神情中带着瑟缩,漂亮的杏眸怯怯地注视着阮陵爵: “哥哥,母妃该是无碍了吧?萸儿很是害怕,所以才想更靠近母妃些,并不是无理取闹。而且,萸儿乖乖的,没有打扰到母妃。” 这娇软的声音,简直了……说得自己都牙酸…… 原主非要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家哥哥说话吗?害她一时半会儿改不了。“陵爵哥哥”啥的她是真的喊不出口,这声“哥哥”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阮陵爵并没有理她,也没有多余的表情,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在慕采卿枕边微顿,随后直起身子,白色锦缎长袖从被面轻轻掠过。 确定母妃果真脱离险境后,他才真正从最初的情绪中沉静下来。 “没事了……” 一道鼻音缓缓的,沉沉的,似是安慰着自己,飘过洛杉萸的耳边。 虽然没有得到回答,杉萸还是觉得……这声音好有磁性呀! 啥也不说了,她一定会把这假哥哥攻略成亲哥哥的! 至于成亲……虽说复杂其实也简单…… 说到底,系统布置的什么鬼任务,夫妻哪有兄妹来的好。 杉萸的眼睛里泛着光,而刚才的一切看在白茯芸眼里便是个笑话。一个害王妃昏迷不醒的罪魁祸首,再怎么蹦哒也只是个跳梁小丑。 “世子,晚膳已经准备妥当。” 阮陵爵闻言眉头皱起,想要说些什么,但在看到床上的慕采卿时,终是未言语。 杉萸自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想来是阮陵爵不喜和她用膳,但碍着亲亲娘亲以往的劝言和希冀,便又放弃了。 真是孝顺啊…… 她都想开口说一句:其实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也不是不可以,她十分不介意……反正最后都得给她掰回来…… 以往都是他们一家三口一起用的膳,阮陵爵再不喜欢她,也会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出席,尽管他在席间一言不发。 这还是第一次离了慕母和阮陵爵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心里有点紧张。 更何况,目前还在高压期…… 看着已经向门口走去的两人,杉萸不动声色地挣扎了一下,随后快速又厚脸皮道:“哥哥先去,妹妹一会儿便来。” 她简直欲哭无泪,没想到起个身都如此困难。原本还想干脆利落些,无奈力不从心啊! 坐下容易起来难,现在她要是想站起来,那动作幅度肯定大。为了自己扎实而稳固的淑女形象,说什么也要单独行动。 没想到,人家压根儿没理她,杉萸再次抬头看到的就是某人飘扬的后衣摆。 她的脸皮啊…… 白茯芸很少和他们一起用膳,这次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她柔和了眉眼,温婉地道了句“那我们在前厅等你。”便跟了出去。 第7章 杉萸默默翻了个白眼,意图能不那么明显吗? 瞅了瞅自己离床沿的距离,再瞅了瞅中间躺着的慕母,杉萸深吸一口气,开始多方位广撒着力点。 边起的呲牙咧嘴,边喘着气哼着:每次起身第一句,先给自己打个气,一次不行就两次,啥能难倒小天使…… 暗处的小六满脸错愕,僵硬的嘴角抽了抽…… 总算是落到了实地,杉萸长长舒了口气,以最快速度整理了一下仪容,便匆匆赶至前厅。 其实她是个不爱迟到的女孩纸…… 只是在看到已然开始用餐的阮陵爵时,杉萸的内心是崩塌的。 难道不拒绝用餐只是因为饿了?看慕采卿的那一眼只是想表达:他不拒绝,但也不在意她参不参与? 是她想的太美好,万万没料到听话的孩子也有叛逆的时刻…… 她收回刚才赞美的话! 生气归生气,该有的范儿还是要有的,好歹是个公主不是?尤其是在白茯芸面前。 原主虽然跳脱了些,也不注重礼仪,但这对杉萸来说并无大碍,甚至觉得庆幸。身为一个现代人,自由自在惯了,可受不了太多束缚。 洛杉萸瞟了眼坐在阮陵爵身侧的白茯芸,心中冷笑,想当她嫂子,下辈子吧…… 她自然且随意地走到阮陵爵和白茯芸中间,歪着头看向白茯芸:“本公主要坐在这,劳烦白小姐……移驾?” 白茯芸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衣袖下的手狠狠地绞着帕子。她目光盈盈地看向阮陵爵,却没有得到对方一丝一毫的关注,心中不由一黯。 由于慕采卿的缺席,方桌的主位无人端坐。两侧共四张空椅,对称摆放。阮陵爵坐于左侧第一位,而按照规矩,杉萸应坐于右侧第一位。 然而身为公主,又在自己家里,还不是想坐哪坐哪。她不想让白茯芸称心如意,偏就想占了这左侧第二位的位置。 白茯芸身为一个客人,右侧第一位不好坐,便也只能坐于右侧第二位。 于是,白茯芸就算再不甘心,也撑着笑脸坐到了洛杉萸对面。 杉萸心满意足地坐到了阮陵爵旁边,带着退敌的喜悦,连带着胆子都大了起来。 她眉眼弯弯,脸上挂起了讨好的笑容,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对不起啊哥,我来晚了。嗯……今晚的菜看起来不错?” 阮陵爵长睫翕动,深邃的眸光稠了稠,并未言语。 杉萸再次被忽视,表情讪讪,但很快又不放在心上。 世子府人丁稀少,平日里用膳图的就是个热闹,倒是没有那“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每次聚餐,除了有外客,皆免去了婢子、嬷嬷的布食和伺候,自己动手。 杉萸一看桌上的菜肴便知道哪些是阮陵爵爱吃的,但她只是将近处的一些菜肴调了调位置,没有邀功,也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她知道阮陵爵不喜欢和他人过分亲昵,就连和慕母也是如此。只是以前的她,也就是原主,并不懂得适可而止。 由于杉萸的手臂受了伤,尽管她努力绷住了,也免不了会有一些抖动。 阮陵爵无意间的余光扫落,缓缓蹙起了眉。 因着右手活动不便,五脏庙也还满满在线,杉萸只动了几口眼前的金丝小面便停住了,只偷偷观察着身旁的阮陵爵。 啧……吃饭都这么文雅,慢而稳的取食,细而轻的咀嚼,一举一动仿佛都是经过计算的。 话说,她刚才的表现应该不错吧,娇俏的道歉外加“大气”的赶人,细致的服务再有乖巧的用餐,嗯……简直完美!她真是个聪明的小宝贝! 不经意间,对上阮陵爵投过来的清冷视线,杉萸摸着脖子尴尬低头。 她刚才的表情应该没有太过放肆吧……嗯……她从来显山不露水,只在心里傲娇…… 阮陵爵看了眼洛杉萸空空的饭碗,眉间的褶皱更深,却仍未说些什么。 白茯芸自然也关注到了这一点,她不知道这两日在杉萸身上发生过的事,只认为这是犯了错后的不愉和无措。 她面露犹豫,语气中满含关切:“萸儿不必过于自责,王妃中毒一事虽牵连了你,但实是颇为蹊跷,想必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只是,萸儿今后行事需更小心些,今次王妃万幸无碍,若是出了事,那可真真……” 说着,眼中竟泛起了泪意,只好拿起绣帕轻轻掩面。 杉萸听着这话,面色渐沉。此事并未有人提起,她倒是急着出来挑明。 白茯芸表面上是在为她开脱,实际上却已经将她和中毒一事联系在了一起,甚至还牵扯出了幕后之人。因着离鸩的特殊性,这背后之人也变得隐晦起来。 若真如白茯芸所说,她只是单纯被利用了,那一切还都好说,若并非如此呢?皇室中的亲情何其淡薄,动机一词,怎的也能编出好几版本来。 杉萸抬起头,淡漠的眼光注视着白茯芸:“白小姐既唤了王妃,世子,便也唤我一声公主罢。仔细想想,我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如此亲密。母妃一事,我承认自己犯了错,未仔细查验便将那瓶养颜丹送了出去。至于利不利用的,谁知道呢?一切还未可知不是吗?更何况……” 杉萸停顿了一下,用更认真的语气说道:“我很爱母妃,并不会给她下毒,如果可以,我愿代她受这罪。” 杉萸这话既是说给白茯芸听的,也是说给阮陵爵听的。 白茯芸听了这话,柔弱的小脸上满是惊慌失措,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萸儿这是听不了姐姐这话,耍小脾气了?我们从小熟稔……” “白小姐请自重,本公主并无姐姐,方才所说也并非一时意气。若是用完膳了,便早些散了罢。” 白茯芸见着对面的男子不发一言,好似方才的一切都是场闹剧。她慢慢敛下了神色,大方得体地行礼告退。如果细细看去,就会发现她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和颤抖的衣袖,隐隐含着愤怒与不甘。 整个前厅瞬间安静了下来,杉萸此时才体会到什么叫如坐针毡。斗嘴一时爽,竟忘了身边还有这么一尊大佛。这诡异的气氛,说些什么好呢? 就在杉萸绞尽脑汁时,斜侧里伸来一只手,似梅骨深明。粉白修长的手指显露在眼前,捏着一青鹤白瓷细颈方瓶。 耳边传来一道清冷的低音,无甚情感,带着丝烦躁和疲惫的沙哑,与他的气质不符。 “这是伤药,拿着。” 杉萸一脸诚惶诚恐,默默接下了药瓶,这突然的关心让她应付不来,甚至有点毛骨悚然……这该不会是毒、药吧…… “明日一早,随我去见皇上。” 嗯嗯嗯……杉萸连连点头,要做啥姐……不,妹都配合你! 原来是要面见圣上,亏她还以为是自己忍痛不居功的老好人形象触动了某人小小的怜悯之心呢…… 咦,他不拒绝吃饭不会还有“有事说,但不想另挑时间”这个原因吧? 她只是个替身,对她友爱一点不好么…… 不过这药……是瓶好药…… 杉萸刚想道谢,便听阮陵爵又说:“别将你不适的表象流露在皇上面前,毫无意义。” 说完便起了身,脚步凌乱,带着点匆匆之意离开了。 杉萸一脸懵逼:what?感情刚才的一切又成了作秀? 她不由默默腹诽,这人咋那么冷情呢!她好歹力挽狂澜,救下了一条人命,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原主不就是小时候不服管教了些,长大后轻浮随便了些,有时候嚣张跋扈了些,偶尔又呆头无脑了些……这也不全是她的错啊! 好吧,在阮陵爵眼中还真都是她的错。 她罪孽深重…… 明月高悬,夜凉如水。 宁邈轩的书房内,烛火通明。 金丝楠木的书案上摆着一摞摞的折子,上好的紫毫笔挂于羊脂玉制成的笔架上。淡淡的檀香混着好闻的墨香,令人倍感宁静。 然而此刻,阮陵爵着一单薄长衫,立于半开的窗几前。微凉的风不断涌入,拂在他黑沉的面上,紧绷的身躯上,却没有带来丝毫凉意。他的心绪还是狠狠翻涌着,难以平静。 在外的这两天,是他度过最压抑、最黑暗的两天。他的耐心、风度、理智在不断的找寻中消耗殆尽。在黑市的漫长等待中,他觉得自己心中的野兽就快要突破长久以来束缚的牢笼,想要尽情地嘶吼,吼出天道不公…… 他也恨,恨幕后黑手的狡诈毒辣,恨洛杉萸的无心无脑。身在皇室,本不求事事安宁。自从父亲去世,他唯一想做的便是给予母亲一隅安居之所。凶手千错万错,不该把主意打到他母亲头上。 至于洛杉萸,小时候的她聪明伶俐,乖巧可爱。他曾一度将她放在和母亲一般的位置,只是后来的发展,并不尽如人意。而现在,多年的相处,他清楚地知道洛杉萸是无辜的,但他却无法原谅。 无法原谅她在外随意的采买而不经查验,无法原谅她毫无戒心递了那瓶药,无法原谅……她间接伤害了母亲…… 因此,他气急……打了她…… 然而,在他几近绝望之时,竟是暗六的话拉回了他,让他避开痛苦和恐惧的深渊。他说“公主取回了药引”,他说“公主跋山涉水,遇见了狼,闯过了墓地”,他还说:“公主受了很严重的伤”。 回来后,他不知道要怎样面对洛杉萸,那个无辜又可恨的人,却也救回了他最重要的人。那个他寄予恨意的人,也是救回他的人。 他能隐隐感受到内心的排斥与抗拒,却也不能忽视灵魂深处那份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庆幸。 他做不到感恩,也没有理由再将气出在她身上,最终便只能如以前那般对她视而不见…… 良久,阮陵爵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渐渐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墨衍,召暗六,我要了解这两日发生的所有事。” 罢了……再看看罢…… 第8章 另一边,沅舒阁主卧。 洛杉萸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帐幔,就该不该和阮陵爵好好絮叨絮叨她“罪孽深重”这回事细细思索了一番。 以前种种,不论是听从了白茯芸随性惹人爱的建议,还是在她的指挥下放肆追求阮陵爵的行为,抑或是夜闯勾栏引关注的小把戏,且不说都是两人私下的传与授,没人能够证明,这其中或多或少也有原主本身的意愿。她刻意去解释这些事,一不小心反而会惹来一身骚。 再者,阮陵爵最在意的人是慕采卿,原主之前不过心的举动常常会伤到慕母,这是阮陵爵厌恶原主最重要的原因。 杉萸必须承认,关于伤害慕采卿之事,确实皆为原主的小脾气和小粗心所致,与白茯芸并无关系。而现下,中毒一事更像一道沟壑横在这对兄妹之间。 她要做的,就是从慕采卿入手,消除阮陵爵与她的嫌隙。 最后一点,也是最戳她心的一点。除了追求人的操作过分了些,其他行为她很是喜欢怎么破? 虽然她知书达理,富有涵养,是21世纪五好青年,但骨子里还是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啊!勾栏院,穿越古代十大游赏地列居前三啊! 嗯……她不做那多舌鬼,要做那行动上的巨人! 翌日清晨,天气雾蒙蒙的。平日里的鸟鸣渐息,巷子里清清静静,只些许摊贩外出活动着。 早间的露水倚在苍翠的青叶上,圆滚滚的,泛着朦胧的市井生活。 略显潮湿的青石板上,一辆马车缓缓轧过,不间断的轱辘声中夹杂着哒哒的马蹄声。 马车华贵大气却不失质朴。上好的沉香木散发着温雅古意,其上镶嵌的金箔银线隐蔽,伴着珠宝玉石点缀在繁复的云纹及各色图案上。周身雕刻着的松枝青鹤栩栩如生,墨色厚重的织锦挡在车前,与窗牖处的一帘玄色遥相呼应。 车内宽敞舒适,走道及坐榻上皆铺着白绒绒的波斯绵毯。幽幽的桐花香袭来,在空气中蔓延着,却驱不散此刻车内的紧张气氛。 说是紧张,也只是洛杉萸一个人的紧张。阮陵爵端坐着闭目养息,脸上看不出喜怒。 杉萸捏了捏粉拳,深吸一口气,是时候迈出和解的第一步了! 她眼神坚定,气势磅礴,不料一开口便松下了脊背,语气怂怂伴软糯:“哥……你不生气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不论是昔日里的不收边幅,还是今日的引狼入室,我都会一一反省,努力去改的……” 阮陵爵略显苍白的面容并无起伏,只长长的羽睫微微颤动,掩于一片阴翳之下。 杉萸并未注意,讲着讲着便觉着心中闪过一丝难过和悔意,似乎自己真就是那原主,说话间渐渐带着哽咽:“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从很久以前开始便讨厌了。我也不喜自己,哪哪都不喜……” 她顿了一下,像是在认真地排查筛选:“不,也有一点是喜的,那便是幸运。我很幸运能住在这个家里。” 杉萸润了润唇,继续道:“哥……我不会再那般没脸没皮地缠着你了,会把你当成亲生哥哥去对待。我也会好好爱护、孝顺母妃,努力做个大家闺秀(……这个不一定)。” 阮陵爵从未听她说过这些,心中没有震动是假的。他忽然很想看看,看看此刻的洛杉萸是什么样子…… 他缓缓睁开了眼,像是一股明亮破碎了黑暗。那眸中看似波澜不惊,细下里却藏着怀疑,定定地看着她。 杉萸对上那道视线,心中小鹿乱颤,顿时慌得一逼。但她深知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脸上更显庄重与虔诚。 她一定要刚住! “哥,我是认真的,我会以行动来证明。而证明的第一件事便是洗清冤屈,找出幕后真凶。” 阮陵爵,看她这双大眼睛,多真! 时间在这一刻过得极慢,阮陵爵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深邃的目光透过,像是要看穿她的一切。雪白长袖的遮盖下,那漂亮的指尖轻捻,慢慢摩挲着,道出点点思绪。 细细想来,洛杉萸确是变了很多。 不再唤他“陵爵哥哥”,不再痴缠着他,那双眼里没了以往的迷恋,只剩澄澈。 听暗六说,是她获悉了药引生长之地,主动前去寻药,不畏艰险。 而现在,她在道歉,在承认错误,在乞求获得原谅,她从未如此小心翼翼…… 若抛开以前的点点滴滴,若他对洛杉萸从来不抱有偏见,自己是否会原谅她?毕竟她只是被利用了,甚至寻回了药引。 自己是不是该给她一个机会,也给这个家一个机会…… 大兄弟,倒是说句话啊……她的眼睛快撑不住了…… 阮陵爵的嘴角轻轻抿起,泛着些苍白,他似乎还是过不了心中那关,忘不了之前发生过的一切。 他无法因为这件事,因为她的几句话就抛开过往,毫无芥蒂地重新去接纳一个人。 他做不到…… 半晌,他张了张唇,话在嘴里溜了一圈最后化成一声叹息,僵硬地说道:“我等着。” 杉萸蓦地一愣,反应过来后便是一阵狂喜,甚至没去注意其话中语气以及话中含义。 她松了口气,仿佛卸下了沉重感,感觉整个天气都变好了。 就在此时,马车停了下来。 杉萸忍着心中欢喜,默默跟在阮陵爵的身后。 她低垂着头,忽略了四周早已观赏过无数次的皇宫美景,呆呆注视着男人雪白的裙裾。 因着沉稳的步伐频率稍快,那脚边的层层布裳掀起,宛如清丽的海棠花。 咦,和她的一样呢! 现在的杉萸很是忐忑,双手交互着端坐在木椅上。 自皇帝询问了慕采卿的情况后,这室里便静了下来。 她瞥了眼对面满脸淡定的阮陵爵,以及高座上悠闲品茗的皇帝,不由压力山大。 她知道皇帝和他们一家的关系不错,原主小时候也时常来皇宫转转,向皇上撒撒娇,讨要讨要礼物。 她本不用如此紧张,可架不住本人第一次参见大人物啊,还是在犯了错误的情况下。 皇帝阮严谌,也就是阮陵爵的亲伯伯,人到中年,依然可见年轻时的俊朗模样。虽然很是威严,但更多还是面对关系亲密的小辈时的柔和。 看着杉萸正襟危坐的样子,皇帝心中也有了数,怕是被这两日的事给吓着了。 “世子府中发生的事,朕也大致清楚了。” 皇帝放下茶盏,面容稍稍严肃,“萸儿,朕从小看着你长大,相信这事并非你所为。但你确也有罪,身为一国公主,不知警醒为何物,做了那递刀之人……” 来了来了……杉萸的心提到了嗓子口。 “然凶手狡诈,防不胜防,而你年岁尚轻,资历尚浅,也属无心之失,情有可原。加之你及时寻回药引,救了王妃,可记一大功。如此说来,可是功大于过……” 嗯?一定是她早饭没吃饱,出现了幻听…… 皇帝脸上渐渐露出笑意,摸着并不算长的胡子继续道:“萸儿想要何种奖励?” 这皇伯伯……也太宽宏大量好说话了吧……是她长得可爱咩…… 可是为什么她越想越觉得皇帝的话……很是有理啊! 皇伯伯才是亲人啊……有需要攻略皇帝么?她一定兢兢业业,短时间内高标准完成任务啊! 而阮陵爵听了这话,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眸光暗沉带着些许困惑。 杉萸思索了一会儿,学着原主和皇帝的相处方式,放开了性子,却也异常的乖巧:“皇伯伯,错了便是错了,年龄并不是借口。这药引,本也该是萸儿的责任,找到了也无功劳一说。这奖励萸儿不能要。” 明显感受到两道目光打在她身上,洛杉萸默默吞了口唾沫。 她稳了稳气息,眼中闪过一丝内疚,小脸上却透着坚定:“不仅不要这奖励,萸儿还要想尽办法找出幕后真凶,为自己辩白,也为母妃讨回公道。” 皇帝略诧异地看着杉萸,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第一次有了历事后的成熟。 他瞧了一眼不显山水,再次将目光转向手中杯盏的阮陵爵,欣慰地笑了笑:“萸儿能说出这番话,令朕很是惊讶。罢了,既是你自己的要求,朕便不再多言……” “至于凶手,此事涉及两国邦交,定要细细查明。离鸩虽为南沧秘药,其出现也委实蹊跷。下月便是各国使节到来之际,下药一事定要在那之前有所进展。既然萸儿如此想要出份力,此事又发生于世子府,朕便交由你们查明。” 不似阮陵爵的轻轻点头,杉萸一捏粉拳,铿锵有力地表达了自己的决心:“定不辜负皇伯伯所托!” 说完了正事,皇帝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只是萸儿,你是从何得知祁山有麓兰的?” 阮陵爵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在此刻微微凝起。 杉萸正为自己精湛的表演和语言艺术默默点赞,乍一听这问话顿了一瞬,所幸她早已准备好了应对之策:“萸儿不是喜欢在外游耍么,一次听杂书时偶然听到的……” 第9章 离了宫墙,已是午时。 原本略显湿润的天气已然放晴,金光穿过重重的云翳洒在街头巷尾的屋檐、桅杆上,跳耀于路上行人发间和四四方方的摊位上。 用过午膳,前去看望慕采卿后,洛杉萸回到了沅舒阁。 明明才过了半日,她却深深觉得疲累。 杉萸半卧于窗边的卧榻上,视线望向院中,眼中却无甚神采。她的思绪早已飘了出去。 据御医所言,母妃体内实有两种毒素。一种名为押不芦,少量服用并不危及性命,若多了便会导致服用之人陷入昏迷。另一种即为离鸩。 母妃当日饮食皆经过仔细查验,除了晚膳后原主递上的那瓶养颜丹,而毒物来源正为此物。 慕采卿对于原主很是信任宠爱,收到她赠予之物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也不会去验证,恐伤了洛杉萸的心。 她记得,原主当时因着逛花楼一事与慕采卿闹了点小矛盾,事后想要和解却不得其法。是白茯芸为她出谋划策,三番两次提到了药品轩的养颜丹,说有奇效。 原主的确心动了,托了愿晴前去采购。然而她也曾问过愿晴采买时的情况,并无任何异常。 这件事除了她们两人和各自的婢女外并无他人知晓。 按照白茯芸的行事风格,那瓶养颜丹中必有猫腻。 丹中的两种毒、药,一轻一重,效果截然不同,乃两人所为。要么是凑巧,他们各自下了想要下的毒;要么便是下了押不芦的那位被后来人所利用,在其后又下了离鸩。 不管是哪一种,白茯芸肯定参与其中,且很大概率便是那下了押不芦的人。她这么做,无非是为了加深原主和世子府的嫌隙,在她尸米一般的名声上再落一笔。 只不过,究竟是谁下了离鸩?其目的又是为何? 这幕后黑手当真就是南沧皇室中人,还是某些人的别有用心? 杉萸想不透,打算亲自去趟药房。 午后的永安巷熙熙攘攘,杉萸在各色小食的香味间穿梭。时而执起个拨浪鼓,在愿晴耳边轻摇;时而翻看古玩字画,暗暗与阮陵爵的手笔进行比较;时而按按刚制出的竹篾玩偶,摸摸新到货的云锦布匹…… 再次穿过一道巷口,药品轩三个大字便出现在杉萸眼前。 进屋后,她向愿晴使了个眼色,示意其上前攀谈,自己则在四处随意转着,默默打量。 这药店偏僻了些,规模也不大,前来买药的大多为平常市井人家。倒也足够隐蔽…… 愿晴依着公主路上所说,对着正在称量药材的伙计笑盈盈道:“小哥,前日里在你处买的养颜丹,药效十分不错,我家夫人满意得紧。这不,托我再带些回去,不知可是还有?” 伙计放下杆秤,见着几日前才光顾的客人,自是热络了几分:“这不是愿晴姑娘么?这养颜丹紧俏的很,用过的人都说好,纷纷回购呢!自卖了您那最后一瓶养颜丹,这批货可是今日刚刚到的,给您来两瓶?” 最后一瓶么…… “麻烦小哥了……” 愿晴偷偷看向洛杉萸,不知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杉萸打破渐沉的思绪,趁着伙计忙碌的间隙,状似随意地问道:“小哥,这店里只你一人?” 伙计装着药,听着传来的另一道声音,不由抬头看去。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比李婶子家的翠兰还漂亮。 伙计红着脸,磕磕绊绊地答道:“师傅回乡已有半月,这药店小,便只招了我一个看门伙计。” 杉萸一脸惊奇和疑惑:“咦,那不是很辛苦,一刻也不能离开?” 伙计笑了笑,腼腆地挠了挠头。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倒是有一日曾离开过。三日前,因着家中有事,恰来京城探亲的王大哥帮着介绍了一人,名唤李实,替我顶了半日……” “哦?”杉萸心中微动,状似调侃道:“临时顶替?希望那人没给小哥惹什么麻烦才好。” “麻烦倒是未有……”伙计皱眉思索,脸上渐渐出现层不安:“难道……真是惹了什么麻烦?” “小哥是想起了什么?” “要说麻烦,可能也是我惹的麻烦。几日前来了位女子,像是大户人家的丫头,进屋得知只我一个伙计后便匆匆忙忙走了……” 伙计声音渐轻,似是自言自语:“难道李实所说预订之人并非愿晴姑娘,而是那位女子?” 预订? 杉萸清秀的眉头皱起,食指轻敲账台:“你不在的那段时间,那瓶养颜丹便已是最后一瓶了么?” “是啊,恰巧就是那一日。要是愿晴姑娘早一天来,便还有两瓶呢!” 原来如此…… 杉萸笑了笑,带着点安抚意味:“小哥莫急,应是无碍的,不然早寻上门来了。你可知李实现在何处?” 见着那一笑,伙计的脸又红了,满心觉得眼前的女子真是个善良的小天使! “这……我也不清楚……想来是和王大哥一道,一齐回了南椁村吧。” “南椁村?” 伙计点了点头 “南椁村,村口第一家便是了。” 杉萸得了线索,道了谢,拿着药便走了。 得知从京城到南椁村足有两日脚程后,她果断放弃了亲自去一趟的想法,吩咐好了暗六便打道回府,静待结果。 摆了张摇椅坐于院中的柳树下,杉萸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思索: 药品轩伙计与那老板常年在此处买卖药材,做的是小本生意,与官家少有交往,没有理由去毒害世子府中的人。即便是受人指使,那伙计也不可能继续安然地在那工作。 唯一的解释便是经手那瓶养颜丹的人不止一个,这也是她那般问话的原因。 如果她猜的没错,那日去药房的人便是白茯芸的丫鬟彩玥,而押不芦便是在当日上午下的,凶手在其后下了离鸩。 由于是最后一瓶药,他们不担心午后回来的真伙计会拿错。 至于如何让买到那瓶药的人就是洛杉萸,正如伙计所说,预订。 白茯芸一早便知原主会去买药,吩咐了彩玥提前与药店打好招呼。只是,彩玥打招呼之人为李实,而卖给愿晴养颜丹的则是药店伙计。 白茯芸很可能是发现了事情进展有偏,派彩玥去探探究竟,不料却换了伙计。 如今,见过彩玥的人不见了,白茯芸为了保全自己,必定不会主动说出当日情形。 她不好直接前去询问,恐打草惊蛇,只能寄希望于南椁村。 只是,凶手是如何知晓她要买养颜丹,又是如何知晓白茯芸的计划的呢? 杉萸微眯了眼眸,看来世子府不干净啊…… 天色也不早了,是时候向亲爱的哥哥汇报汇报情况,联络联络感情了! 她不由咂了咂嘴,拍了拍满是瓜子碎屑的小手。正欲站起来,一抹鸦青色摇曳,衬着和煦的微风和几束落日的余晖,撞入洛杉萸的眼帘。 这不是穆谨言的外衫么!什么时候挂在这里的,为什么之前没看到! 杉萸不由抚额,朝着打理花草的愿晴气急道:“愿晴,这可是男子衣衫,你就这么……这么明目张胆地挂在这儿了?” 青天白日的,好歹机灵些挑个合适的时候啊! 虽说是在自己院里,但这府里那么多人,保不齐就被看见了呢? 愿晴察觉到公主的怒气,脑袋一缩,嚅嚅道:“不是公主说在自家院儿里洗了么……再说,公主的男子衣物也不少……” 这能一样吗?为了掩人耳目,她平时穿的都是普通男子惯用的服饰,这冰丝云锦面料可不是一般人能出手的。 杉萸看着愿晴无辜的小脸,无奈叹了口气:“这次便算了,下次可要警醒些。这衣衫可是干了?干了便快快收回去罢。” 这糟心玩意儿,得早些把它给处理了…… 华灯初上。 阮陵爵静静坐于书案前,执起的笔在空中停留半晌却仍未落下,笔尖浓墨坠落,在雪白的折子上溅起,缓缓晕开。 方才墨衍来报,事无巨细地说着今日在洛杉萸身上发生的一切。 他并未怀疑洛杉萸想要改变自己的决心,只是未料到其行事风格皆与原来大相径庭。 以前的她,对这些复杂事物从来只有头痛,无心也无力去管。他原不指望其真能如自己所言去探听真相,却没想到,她不仅做了,而且向来只会利用权力的她竟懂得了迂回,连那性子都变得平和不少。 一个人真能在瞬间改变这么多吗? “哥……”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带着试探,打破了他的思绪,“我能进来吗?” 阮陵爵压抑着心中烦闷,放下手中笔墨,淡淡道:“进。” 只见门被轻轻顶开,先是一小脑袋钻进来,看向他时眉眼弯弯,带着些羞赧。她微微侧身,看得出是在轻巧用劲。手肘一撞,门大开,露出其手中之物,原来是份吃食。 杉萸尴尬地轻咳一声,收了收自己略显豪迈的动作。天知道她已经用尽了大家闺秀的矫揉造作…… 为啥这书房外都没个守门的人,端着这么盘东西开门,她这淑女形象还怎么挂得住…… 第10章 杉萸将食案置于阮陵爵面前,眸间清亮,隐着份关切:“哥,听嬷嬷说你未曾用过晚膳,这对身子可不好。我闲来无事,便随意准备了些,你尝尝?” 看着洛杉萸期待的目光,阮陵爵唇角蠕动,刚想拒绝,想起墨衍说的话和自己刚才的怀疑,便又沉默下来。 他执起筷子,在一众吃食中逡巡了一番,竟是些新奇菜式。 说起吃的,杉萸可来了劲儿,一一热情介绍道: “这是黄焖鸡,配白米饭一绝;这是笋丁蛋羹,上面浮着的是新鲜虾仁;这是甜点,酒酿圆子汤;这是饭后水果,各色品种任君挑选……” 杉萸说着,搬了条椅子坐于阮陵爵身边。 “这黄焖鸡里的鸡肉啊,听厨娘说可是源自野生的放山鸡,肉质细腻,味道肥美……竹笋呢是我从后山挖来的,专门挑了最年轻的竹子底下挖,费了我不少功夫,保证嫩滑爽口……还有啊,我还是第一次知道酒酿要在糯米圆子煮开后放……” 哇,越说越想吃了肿么办…… 听着这叽叽喳喳的声音,阮陵爵忍不住侧头,看向一旁讲得眉飞色舞的女子,那雪白的肌肤因兴奋已染上了层红晕,眼中晶亮。 她还从未对吃食如此上心过。 只是……最年轻的竹子是怎么找到的?和竹笋脆嫩又有何关? 阮陵爵微微皱眉:“你做的?” 杉萸小脸一僵,压下一瞬的心虚,讪讪道:“是啊,历害吧……其实,我很聪明的,只要想学都能学好……还能触、类、旁、通。” 阮陵爵不置可否,在杉萸的注视下一一品尝着。虽说菜的品貌一般,这味道……似乎不错…… 看阮陵爵对自己的私家小菜很是满意,杉萸心里也是满满的骄傲感。原来主厨受到顾客认可是这样……飞一般的感觉~ 片刻后,阮陵爵默默放下筷子,从袖口拿出一方丝帕,擦拭了嘴角。 看着所剩无几的菜肴,杉萸嫣红的嘴角上扬。虽未得到一丝夸奖,却也并不放在心上,谁让她家哥哥是个高冷boy…… 趁着大哥现在心情不糟,杉萸主动说起了之前和白茯芸的暗潮汹涌,以及今日在药房的发现,顺便说了些自己的想法。 阮陵爵似是料到了她要说的话,轻“嗯”了一声,随后沉吟道:“只是南椁村一行,恐会令你失望。” “什么?” 杉萸眸中满是不解,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阮陵爵语气淡淡,仅陈述着:“那王春材的确是南椁村人,他与李实本并无交集,是刚来京城探亲时遇上的。李实一开始便知晓王春材与药店伙计相识,以银两诱惑令其介绍,最终混入药品轩。” 王春材?是那王大哥的名字?真是……有意思…… 杉萸暗自吐槽,随即瞪大了杏眸:“那李实……” “李实是个化名,此人行事小心,行踪诡秘,墨衍未能找到其人。” 阮陵爵看向杉萸,眸光微凝,似是想看清她的神情:“所以,李实这条线索,怕是断了……” 李实找不到,白茯芸这儿岂不是死无对证?虽然她自己算是间接又间接的递毒者,可白茯芸是个主谋者外加间接递毒者啊! 自己都被误解了,白茯芸怎么能好过?她可是个坏女人鸭…… 洛杉萸暗觑觑瞄了眼阮陵爵,弱弱问道:“那白茯芸要怎么办……” 阮陵爵眉梢轻抬,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原以为案子进展不顺会令她跳脚,泄气。不料她皱了的脸颊,竟是为了白茯芸。 “现下证据不足,并不能证明你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 他并不关心洛杉萸瞬间的失落,却忽然想看她会如何解决。 “想要让人说出真相,办法并不只有一个。” 让她说出来…… 杉萸脑中灵光乍现,兴冲冲的,一扫方才阴霾。 “那凶手怎么办?现在线索断了,无从查起。若排查府内之人,恐怕会打草惊蛇。” 阮陵爵站起身,立于窗前,注视着朦胧月色,眸光沉沉: “总会露出马脚……” 看着那道背影,杉萸静下思索,怎么觉得,这哥哥…… 和她说的话多了,态度也不像原来那般僵硬,是因为知道她只是个间接又间接的犯案者咩? 杉萸心中高兴,见着时候不早了,便飞快地收拾了残局,愉悦地道了句:“哥哥早些休息!”,便匆匆离开了。 阮陵爵在窗前怔愣了半晌,不知是因为窗外景色,还是洛杉萸临走时的那句话…… 沅舒阁主卧内水汽袅袅,杉萸打量着浴桶中不属于自己的身躯,啧啧赞叹。 腰若细柳,肩若削成,锁骨清绽,颈似仙鹅。肤若温玉色如霜,肌若凝脂气如兰。 这么看来穿越也挺好的,虽然要时时担心任务的完成度,但附在原主这种脸蛋、身材、家世均为上上等的人身上,还是她赚了。 裹上亵衣,杉萸沉默地盯着桌上那坨,那一早便被她翻出来的穆谨言的外衫。 真是令人头疼…… 她勉强用自己蹩脚的毛笔字给穆谨言下了约饭的帖子,命愿晴明日一早送至镇南侯府。 这古人真是麻烦,尤其是名门大户,吃个饭还得下帖子预约。 只是为毛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却没有完全继承原主的技能? 说“未完全”是因为,她看得懂古文字,却写不了一手毛笔字;下的了基础的围棋,却弹不了流畅的古琴;跳得了复杂的古舞,却画不了一手好画…… 虽说原主的功力不咋地,好歹也是琴棋书画样样齐全啊!到她这怎么还打折扣了?这让她以后怎么混?重学吗! 系统:名家书法速成手册,围棋高手速成攻略,圣手丹青速成宝典,系列书籍此刻大甩卖,仅需200金币,统统带回家…… 杉萸:我去!是不是故意想榨干我的金币?不带这么坑人的!说,这身子还有什么bug! 系统:…… 杉萸:不说也行,想让我为了bug花钱,没门! 重学就重学,想当初上培训班,谁还不是个速成小能手了? 杉萸大踏着步,气冲冲地上了床,看得一旁的愿晴一脸懵逼。 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这一天下来快累死她了…… 一夜无话。 “公主,公主……” “谁呀,不许吵!”不知道她有起床气么…… “公主……”愿晴看了眼外面的日头,忍不住加重了音量,“公主,该起了,穆小侯爷已经在天香楼等着了……” “等着就等着,关我什么事!”说着一把将被子拉过头顶。 约莫五秒之后…… “什……什么!” 杉萸顿时睁开了惺忪大眼,一看窗外,日头已上中天。 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你怎么现在才叫我!”杉萸满脸哀怨。 “奴婢叫了……没叫醒……” 杉萸抹了把脸,快速起身,边梳洗边嘟囔着:“不是今早才送的帖子,怎么这么快就赴约了,侯爷都没事儿做吗……” 愿晴:不是您要约的人家么…… 杉萸从马车上下来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她微提着裙摆,正要抬步跨入里间,却被一娇细声音拦了下来。 “这不是昌平公主么,今儿怎么来了天香楼?莫不是世子在里头用膳?” 说话人绣帕掩唇,眉眼间带着讽刺的笑意。明明是句普通的问话,却生生道出几丝火、药味来。而此人正是四大世家,韩家的嫡小姐韩绵绵。 这韩绵绵与原主一般,是个嚣张跋扈的主,从小就爱和原主对着干。自从得知原主爱慕阮陵爵,便时时刻刻等着看她出糗。 在她受到拒绝时,在她不要脸地追逐而得不到回应时,便是韩绵绵最开心的时候。她可以嘲讽她,激怒她,可以在她伤口上狠狠地撒盐。 杉萸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上真会有天生的敌人。 再怎么样,那些都是原主和韩绵绵之间的事,在她看来,就像小孩子过家家。 真正让她在意的还是韩绵绵身边的人,护国公府大小姐秦锦伶。 不似白茯芸略显单薄的柔弱小白,秦锦伶的柔像是漾起白莲的水波,清浅带有芳香。她容颜姝丽,气质如画,虽是京城人士却像是江南水乡出来的温婉女子,令人倾心。她不仅相貌出众,更是才华横溢,一曲《华兰调》精彩卓绝,是与阮陵爵齐名的京城第一才女。 说起来,这位秦小姐还是原主的情敌。韩绵绵与她合不来,倒是和这秦锦伶关系甚好,总是替她打抱不平,针对原主。 秦锦伶的出现引来了不少关注,连带着落在洛杉萸和韩绵绵身上的视线也多了。 “这不是昌平公主么,就是爱慕自家哥哥的那个。” “那可是乱、伦啊!” “嘘,小声点,不怕掉脑袋吗!” “哎,不是亲哥哥,听说是世子府的养女。” “养女?那名义上还是兄妹……说不定是童养媳。” “不会不会,听说世子对她很是厌恶呢……” 天香楼二层雅间,一红衣男子望着窗外一幕,冲着对面之人调笑道:“妹妹被欺负了你也不管?也是,再激烈的场景你都未曾管过,更何况只是几句言辞。” 阮陵爵默默饮酒,眼中却讳莫如深:“南方灾情不知六皇子处理的如何……” 阮青立马噤声,他这次可是专门来搬救兵的,一定要谨言慎行。 第11章 杉萸无视耳边嘈杂的声音,冷冷道:“出现在这儿自然是来吃饭的,韩小姐不是公主,自是体会不到身为公主的好处。不说今日出现在这儿,便是日日吃这天香楼也是行得通的。韩小姐见到本公主竟这般疑惑,可是未能日日来?若是府中银钱吃紧,本公主倒是可以资助你一番。” “你……” 韩绵绵听着顿时红了脸,气急败坏地想要反驳,却被洛杉萸打断。 “至于哥哥在不在里边,你管的着吗?那是本公主的哥哥,找不找都说得过去,岂容你置喙!” “洛杉萸何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了,不过我喜欢,哈哈……” 感受到一束冰冷的目光,阮青再次闭而不言。 就在阮陵爵隔壁的房间,穆谨言剥着花生,懒懒道:“这女人,让本侯等了许久,该是好好让人搓搓她的锐气。” 冬茗:也不知道是谁,听着那流言蜚语脸黑的跟什么似的…… 秦锦伶拉过韩绵绵的手,安抚地拍了拍,温和的眉眼带着柔美的笑看向洛杉萸。 “昌平公主切莫动气,绵绵的性子你也知道,讲话冲了些。方才的话可能冒犯了公主,但细细想来,其实就是一句平常的问话,委实不用那么敏感。” 韩绵绵一听这话,当下收敛了神色。见着堂内探首张望的人,脸上溢满了委屈:“公主误会绵绵了,绵绵的话并无其他意思。” “秦小姐当真很温柔啊……” “可不就是昌平公主误会了,韩小姐多委屈啊……” “这不是提到世子了么,撞暗口上了呗。” “人家是公主,发发脾气也正常。” 敏感?误会?麻烦先处理好语气和表情再来说这句话好吗?别人没看到韩绵绵那副刻薄样,她眼睛可不瞎。 杉萸也懒得和她们废话:“韩小姐和秦小姐怎么来了天香楼,可是得知哥哥在这儿?若果真如此,作为妹妹的理应去打个招呼,可否告知哥哥所在?” 穆谨言听了这话,险些笑出声来。这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真是妙,既打了两位小姐的脸,又暗示大家她并非为阮陵爵而来。 没想到更狠的还在后面…… “哦,不对,要是本公主没记错的话,昔日秦小姐送给哥哥的礼都被退了回去,想来哥哥的行踪也不会轻易被你知晓,还是等下次本公主亲自帮你问罢。” 秦锦伶刷的白了脸色,身体僵硬,双手在袖下紧紧攥住。 那些小物件皆是私下里派小厮送的,不想却被洛杉萸瞧了去,还在大庭广众下说了出来…… 听着风向渐转的议论声,秦锦伶压着心中不适,坦言道:“倾慕世子者何其多,锦伶也不过是其中一个。我不否认心中的欢喜,反而觉得,这一生能得一倾心者是种幸运。” 哇,牛批!这姐们段位挺高啊!也挺狠的,这样一来,上护国公府提亲的人怕是要少了大半。 要不是身为情敌,她都想给她点个赞。 果然,这一语掀起千层浪,各种声音都有,但更多的还是夸赞她的真性情,也有说洛杉萸逼人太甚的。 杉萸实在是饿了,看自己闹的也差不多了,便不甚关心道:“那便祝秦小姐追夫成功。” 说实在的,她真不会吵架,说这许多话已是尽了最大努力。她一定要尽快把原主说不得劝不得,一见情敌就毒蛇的脾性掰过来,不然多累,还掉份。 嗯……半个月……一个月……不能再多了! 杉萸走进大堂,不再去理会身后的人和事。 韩绵绵气不过,还想上前阻拦,却被秦锦伶一把拉住,暗示着摇了摇头。 清雅包厢内,两人正在用膳。 一人碗筷东磕西碰,一人取食轻夹慢收;一人低头两眼放光,一人抬眸笑(chao)意(xiao)晏(man)晏(man)。 眼前的洛杉萸正在大快朵颐,穆谨言却仍在回味刚才的场景:“知道你气人,没想到这么气人,一点面子都不给人留。” 杉萸耸耸肩:“怎么,她是你女神?” “女神?” “就是心仪之人。” 穆谨言嗤笑一声:“本侯的眼光有这么差?” “既不是心仪之人,你管我怎么说她。”杉萸一脸鄙夷:“还有,请你积点德好么,秦锦伶除了喜欢阮陵……我哥这一点讨人嫌以外,其他条件配你绰绰有余。” “你又知道我是怎样的?” “嗯?” 杉萸吃得急,未听清穆谨言说的话。 穆谨言忽视心中一闪而过的烦躁,淡淡道:“没什么,以后你会知道的……” 杉萸也没放在心上,乌黑的眼珠转了转,小手一拍,难得豪迈道:“今日来迟了,为了赔罪,请你喝酒,随便点!” 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喝它个一千杯,离知己还远吗? 她这一步真是妙啊!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哭穷。”穆谨言在杉萸忽显迟疑之际立即下了吩咐,“冬茗,去拿两坛二十年的女儿红,再来一坛梨酒烧和一坛桂花酿。” “你喝的完么……” 别为了伤钱而花身体啊…… 穆谨言邪魅一笑:“喝不完,爷带走。” 酒过三巡。 杉萸小脸轻点,看着眼前依旧端坐,毫无醉意的某人,心中愤愤。她用力眨了眨眼,想要驱散眼前的重影。 穆谨言就这样看着她,自顾自地饮酒,最后吩咐道:“给公主来碗解酒茶。” “唔……”杉萸晃了晃手,满脸不高兴,声音软糯,“看不起谁啊……嗝……我说你看不起谁……” 穆谨言瞧着这可爱、憨憨的脸庞,忍不住浮出笑意。这一日,他笑的好像有些频繁…… 愿晴看着自家公主摇头晃脑的模样,面上羞臊,却还是立刻上前小心地扶着。 杉萸见着愿晴身上的包裹,忽然记起来,她好像还有东西忘了给。 她拍了拍额头,一把抓过包袱,随意且大力扯着。扯出后,她双眼迷蒙道:“喏,你的衣服,洗干净了。” 穆谨言刚想接过,却见洛杉萸忽然缩回了手,不由好笑:“怎么,舍不得给我?” 杉萸捂着头:怎么办,有点想爆炸……嗝……你再说一次? 系统:完成任务“替穆谨言穿衣”可获得100金币,宿主可选择接受或是不接受。 杉萸:我缩,你似不似搞绰了……他嘞……不似我攻略对象…… 系统:我这是在帮你。 杉萸一歪头:可素,你趁偶有醉意的时候发布这种任务……嗝……有点欺负人捏? 系统:没想欺负你,你可以拒绝。 杉萸:谁说你欺负偶了……偶是怕控制不住欺负了他…… 系统:丝密麻塞。 杉萸:嗝……难得有上赶着不耗时的任务……偶还喝醉了……当然是……接受!偶接受! 她攥着穆谨言的外衫,颤巍巍站起来,一步一顿地向他走去,心里嘀咕:是系统让偶欺负你的…… 还有,酒真是个好东西,她觉得自己的脸皮从未有的厚。 穆谨言满脸惊诧,直到洛杉萸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他的耳廓瞬间红了起来。 “脱。” 什么?这丫头怕不是疯了…… 见对方久久没动,杉萸烦躁地直接上手扯:“脱呀……嗝……不脱了这外衫,我怎么……怎么给你换上新的?” “你要替我穿衣?”穆谨言这下子整张脸都要涨红了,又见她一脸不清醒的样子,无奈道:“你给我,我拿回家便好。” 冬茗和愿晴在一旁看得同脸震惊,愿晴反应过来后便上前拉着劝止,公主万一惹怒了侯爷怎么办? 杉萸感受到阻力,自是不依,一个用力挣扎,只听“砰”的一声,拂落了桌上的空酒坛。 时间在这一刻有瞬间的停滞,还没等反应过来,又是“砰”的一声,门被撞开。 一室寂静…… 看着不请自来的两人,穆谨言旁若无人地整理了衣衫,执起酒杯抿着,恢复常态:“是什么风把六皇子和世子爷吹来了。” 阮陵爵见洛杉萸满脸醉意、不省人事的模样,心中升起一股愠怒,黑着脸,眉心狠狠蹙起。 阮青见情况不妙,立即关紧了房门。 之前见洛杉萸进了这间房,听到动静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本想来个英雄救美捞上一功,没想到竟是个坑。 今日真是不顺,又蹚了趟浑水…… 洛杉萸小嘴微张,脑中有片刻的空白。 杉萸:告诉偶,你清楚仄一切,你有应对兹法…… 系统:偶在你脑袋旮瘩里,咋清楚仄一切。 咋肥似,被带偏了…… 她看了看阮陵爵,又看了看已然抖开的衣衫,瓮声道:“憋脱了,直接穿吧……” 钱财令她丧失理智…… 另外三人:…… 穆谨言瞥了眼阮陵爵越来越沉的脸,起身脱下原来的外衫,难得配合起来。 杉萸左踮踮、右踮踮,气急道:“够不着啦,你太高了,低一点惹。” 穆谨言轻笑一声,继续配合地弯了弯腰。 花了大把力气杉萸才将衣服给套上去,完事后,她的小脸通红,脸上汗涔涔的。 听到脑海中银钱到账的声音,她顿时轻松了。昏沉感袭来,眼前瞬时一片漆黑。 疼……头疼欲裂…… 翌日一早,杉萸从宿醉中醒来,感知到多出来的100金币,她不由陷入沉思。 接收完事情发生的始末,她简直欲哭无泪。下一刻,再次滚入被中,让她鸵一会儿…… 之后,除了接受愿晴的醒酒汤和到时的投喂外,杉萸这一呆便是午后。令她从被窝出来的,还是慕采卿醒来的消息。 第12章 洛杉萸匆匆赶至鞠萃阁,待她进屋时,已有好些人在那儿。大夫正在复查,阮陵爵和白茯芸皆站于几步外,面色紧张。 听着大夫关于事后调养的细细叮嘱,杉萸原本焦急的心忽然静下来,只是凭空生出股怯意,挪动的步伐最终停在阮陵爵的身后。 听到动静,阮陵爵侧了下头,目光冷淡,一扫而过。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感到有一丝凉意,忍不住又往后挪了一步。 好丧啊,一朝回到解放前。虽然还是那张万年面瘫脸,但她还是感觉出了异样。 阮陵爵现在肯定觉得她是个只会放嘴炮的人,说什么要做个大家闺秀,转眼就去撩汉子。 天知道她是个多么纯情的人啊! 嘤嘤嘤…… 不行,她要想个对策…… 恍惚间,杉萸听到一道温柔的声音,呼唤着她的名字。抬头看去,却撞进了一汪清泉,溢着深深的担忧,令她不由一震。 原来这就是母爱吗?即使受苦的那个人是自己,却仍然挂念着不小心闯了祸的孩子。 担心什么呢,怕她自责,还是怕她受到别人的责难?应该都有吧…… 洛杉萸心上一紧,鼻头酸酸的,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她红着眼眶,在周围人的注视下慢慢走到床边,蹲下身子,却低着头颅。 看着洛杉萸一耸一耸的肩膀,慕采卿抬手抚摸着她的头:“萸儿莫哭,母妃已经无碍了。” 杉萸身躯一颤,一道低语带着哽咽和歉疚在静谧的室内传出:“对不起,母妃,萸儿错了……因为萸儿的粗心大意,让母妃受了这么大的罪,萸儿不孝……” 慕采卿苍白着脸,眼中却满是疼爱:“怎么会呢,你啊就是孝顺,才会有心给母妃送养颜丹。中毒一事,凶手不是通过你也会有其他法子来达成,怎么能怪到你身上呢?况且,听爵儿说,解药还有你的一份功,这样看来还是你救的母妃呢。快莫哭了,也莫要自责。” 呜呜呜……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杉萸抬眸,胡乱摇了摇头。不,你不懂,她一定要洗心革面,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母妃,这句对不起,不仅是因为这件事,还有以前的种种。以前,是我太过娇蛮,经常无理取闹,爱耍小脾气,还顾着面子不知悔改。我总是惹您生气,让您为了我操了不少心。从今以后,萸儿会改,会对母妃很好很好,再也不惹您生气了。” 慕采卿听了很是动容,想说“没关系,之前的样子就很好”,她其实很享受有人和她使性子,有人可以让她操心的生活。儿子太过聪慧,懂事得太早,多了个闹事的女儿倒让她平淡的生活丰富不少。 但当她看到洛杉萸真诚又期待认可的目光后却是收了话,柔和了眉眼道:“好……” 谁说她的女儿不乖的,不是挺懂事的?可是,她还是喜欢那个不听话的小萸儿。 杉萸很是开心,满足地窃笑着,错过了慕采卿暗暗投向自家儿子的视线,那视线满含幽怨:你是不是又对我可爱的女儿做了什么…… 阮陵爵挑眉:可爱?母爱遮蔽了您的双眼。 白茯芸从来都瞧不得这样母慈女孝的场面,既是如此,当初她又何必费尽心思?然而,下一刻洛杉萸的话却让她乱了心神。 “母妃,萸儿暂时还找不到那下离鸩之人,但另一药物的人证却是找到了。明儿个我便细细盘问,把那小人抓出来,给母妃出口气。” 白茯芸瞬间惨白了脸色,但细细思索后却是冷静下来,嘴边划过一丝冷笑: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既说了未寻到下离鸩之人,又何来的人证?莫不是想要诈出她?只是这火候不够啊。 阮陵爵自也想到了这些,但又想起前些日子思路严谨的她,不由心下疑惑,暗自皱眉。 洛杉萸回到房后,立马找上了幕后高人。 杉萸:你不是说神秘领域已经开放了,快让我瞧瞧。 果然有催眠术! 前几日正想着搞个假人证套套白茯芸的话,还不知如何筹谋。刚才一听有了催眠功能,便激动地出了口,真是天助她也! 系统:你这样走捷径真的好么? 杉萸:怎么,我有这个资源为啥不利用,你的存在难道只是摆设?再说了,又不是不给钱,瞎逼逼什么! 系统:…… 杉萸:低级催眠术250金币,只可催眠意志脆弱之人,催眠时长半刻钟;中级催眠术600金币,可催眠大部分普通人,催眠时长一刻钟;高级催眠术1500金币,可催眠意志坚定之人,催眠时长三刻钟。 好贵,只能获得低级催眠术,并且只有半刻钟,换算下来就是十五分钟。有点短,惨惨…… 杉萸默默浏览了一圈,瞬移,透视眼,隐身术……好牛逼,只是…… 杉萸:为什么没有窥心术? 系统:有了窥心术,还做什么任务,要你何用? 杉萸像是没听到,自顾自嘀咕:这是bug,得补! 翌日,杉萸早早起了床去探望慕母。刚到鞠萃阁,便看到慕采卿的贴身大侍女青雉正扶着她坐起来用早膳。 她快步上前一把接过青雉手中的小米粥,弯着笑眼乖巧道:“母妃,我来喂您。” 说着,有模有样地盛起一小勺,放在嘴边轻轻吹着,直到温度适宜了才递给慕采卿。 慕采卿怔愣着,细细看着眼前少女的面容,眼中不禁泛起泪花。听到杉萸再一次的提醒声后,她才回过神来,感动地慢慢品尝着。 其实乖巧也挺好的,她的女儿怎样都好…… 喂完了早膳,便是喂药,杉萸陪慕采卿聊了会儿天,等她歇下后才离去。 午后,府内大堂,杉萸召集了一干重要人等,准备如昨日所说的盘问。 此刻,洛杉萸坐于主位上,内心有些紧张,不是因为案子,而是因为一旁坐着的人,正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她悄悄靠近愿晴,在她耳边小声问道:“我让你买的东西买好了吗?” 愿晴有片刻的疑惑,注意到公主瞥向世子的视线,终是恍然大悟:“公主放心,皆准备妥当了。” 杉萸赞赏地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却见白茯芸来了,面色淡定,一如往常。 果然,这屋子里除了随侍的大丫鬟,其他侍婢一概不见踪影,说是盘问,却连最基础的工作也没做好。 白茯芸看热闹的心情在看到堂上的老管家时瞬间落了下来,不由轻声惊呼:“爷爷……” 爷爷怎么会在这儿,难道真是她露了什么马脚?别看爷爷平时对她疼爱,但他更是世子府的一枚忠仆,若得知自己犯了错,是绝对不会偏袒她的。 虽这样想着,她还是落落大方地请了安。落座后,凌厉的视线暗暗射向身边的彩玥,似是在确定有没有被抓到把柄。 彩玥原本紧张的心瞬间更加慌乱,连连摇头。 洛杉萸心中冷哼,像是知道白茯芸在想什么,喝着茶解释道:“母妃身子虚弱,不宜外出。本公主想着,这案子也不是件小事,老管家在府中多年,德高望重,该是适合主持大局的。” 说完转头看向老管家:“管家,询问的事且交给我,您在一旁看着罢。” 察言观色这么多年,白福心知此事不简单,却也是无能为力。他恭敬地应了公主的话,神色却闪着担忧和无奈。 杉萸的确没有安排人证,却是安排了其他东西。她一改方才的闲适,整个人的气场顿时凌厉起来。 “暗六,把物证呈上来。” 呈上来的不是他物,而是府内丫鬟每人须贴身佩戴的绣帕,每份绣帕上皆绣有自身的名字,而那盘中之物赫然便绣着“彩玥”二字。 彩玥看着随身之物出现在堂上,心下一惊,赶忙去摸腰侧,果然是不见了! 明明昨日还在,怎么会……究竟是何时丢的? 她隐隐想起了昨日傍晚,自己不经意间被一侍卫撞了的情形,难道是在那时候? 杉萸望向彩玥:“这绣帕是在药品轩找到的,经大夫鉴定,上面可是有不少押不芦的剂量。你能说说这是为什么吗?” 彩玥当即跪了下来,浑身颤抖,嘴上哭喊着:“公主冤枉啊,这绣帕一直在奴婢这儿。昨日……昨日有人撞了奴婢,肯定是他拿走了帕子,此人居心不良啊……” 杉萸嗤笑一声:“无缘无故的,他为何要陷害你?莫不是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被人瞧见了而不自知?” 彩玥心下惶惶,眼神躲避着:“没有,没有……” 她暗暗看向白茯芸,却在洛杉萸的呵斥下断了视线。 “是没有做亏心事,还是没有被人发现!你看着我。” 白茯芸的心凝重起来,不是因为那一方绣帕,而是突然意识到,洛杉萸此次是有备而来。 只见彩玥听话地看向洛杉萸,颤抖慌乱的情绪虽未停下,也收敛了不少,眼神略显呆滞。此番异样别人尚未察觉,阮陵爵却是注意到了。 他转而看向洛杉萸,依然严肃的她定定地注视着彩玥,眼中光芒流转,带着隐隐的……兴奋? 第13章 “你诚实地告诉我,是不是你在养颜丹中放了押不芦。只要你照实了说,本公主可以考虑从轻发落。” 在场的人皆为这直白的问话捏了把汗,谁会傻乎乎地承认啊…… “是。” 满堂讶然,似乎听见了啪啪的打脸声,这么简单就招了? 白茯芸更是气急,瞪着彩玥,恨不得缝上她的嘴!这个蠢货,明明只是个诱哄的圈套,证据不足,只要抵死不认,谁还能治她的罪?怎么就这么轻易松了口! “为什么?背后可是有人逼你?” 白茯芸坐直了身子,视线紧盯着彩玥:“你可要好好回答,大堂之上容不得你撒谎。” 没想到彩玥根本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还是方才那副样子:“是小姐让我这么做的,她说……” 白茯芸当下站起身来,气急道:“你疯了吗?怎可随意诬陷主子!” “你怎知她是诬陷?”杉萸和白茯芸说着话,眼睛却丝毫没有离开彩玥的视线,“继续说。” “她说公主明明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却过着所有人都羡慕的生活。自己明明比公主更优秀,更受人喜爱,为什么总是低人一等。如果是因为该死的身份,她不介意把这顶帽子毁了。” 白茯芸脸色苍白,愤恨中带着委屈。她上前想要扯过彩玥,却被家仆拦了下来,挣扎着说:“胡说,我何时说过这话,你这是诬陷!” 这时候了还能装,最敬业演员奖颁你一个…… “你可有证据?” “小姐吩咐奴婢买的药还有剩余,就藏在奴婢的枕头底下。” 杉萸并未感到吃惊,其实之前她便知晓了这一点,只是那时苦于没有人证,才一直拖着。现在,彩玥便是她的人证。 “不是让你处理了吗!” 白茯芸震惊地开口,下一秒便捂住了嘴。 她双手无力地垂下,满脸绝望。 没想到她竟然败在自己丫鬟手里…… 杉萸在此刻收回了视线,而彩玥则是一阵恍惚,不知发生了什么。 白茯芸笑将起来,狰狞着脸,几近癫狂:“是我做的又怎么了,押不芦是我让人下的,彩玥说的话也都是真的。我就是看不惯,看不惯洛杉萸的高高在上,看不惯慕采卿的一味偏爱,也看不惯世子的默不作声……” 彩玥一脸震惊,小姐怎么自己招了?还有,她方才有说过什么吗,为什么她一点也不记得了? “同样是从小入的世子府,为什么我的一切都比不上洛杉萸!就算她是皇上册封的公主,我的父亲也是随了王爷一起‘去了’的,我又得到了什么!我只是想让洛杉萸受受惩罚,让你们看清她那一无是处的可怜模样!我……” “够了!”白福苍老的脸上布满了失望,“世子府从未亏待过你,怎的就让你生出这份心思?你埋怨这里的每一个人,埋怨自己的出身,却从未反省过自己。说到底,这就是命!如果没有足够的本事,就别想着去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要是真有出息,就该做点人该做的事!” 白福说的激动,神色却是越来越悲怆:“你爹虽早早去了,但我以他为荣,却没想到有一日,我的亲孙女竟会让我觉得耻辱!” 杉萸看着一个老人在自己面前伤心落泪,忽然觉得后悔,后悔将他请到这里,亲眼面对这一切。 可是,他迟早要知道的,与其通过他人告知,还不如自己了解一切。 白福不再看地上的白茯芸,面对着主位跪了下来:“世子,公主,老奴有愧啊!孙女犯了错,是老奴没有教好。老奴不奢求您们能原谅她,但求放她一条生路啊……” 看着向来铁面无私的爷爷为了她而求情,白茯芸笑了,边笑边流着泪,终是不再言语。 杉萸心里有些难受,她本也没打算治白茯芸死罪,只是想出一口恶气。她上前扶起老管家,求情的目光看向阮陵爵。 阮陵爵眉梢挑起,盘问的人是她,欲问罪的人也是她,怎么到最后,搞得他才像是那个恶人。 他看向杉萸目光讳莫如深,清冷着脸道:“送到庄子上,今生不可再踏入世子府。” 白福感激涕零:“谢世子,谢公主!” 事后,大堂内只剩下洛杉萸和阮陵爵。 虽解决了一件事,洛杉萸的心里却并没有很高兴,看着管家瞬间佝偻的身影,她不由感到一阵心酸,连连叹息。 “你做了什么,为什么彩玥会突然招供?” 妈也,突然出声是想吓死谁啊…… 杉萸听着那质疑的声音,心肝一颤。她不敢直视阮陵爵严肃的面容和幽深的瞳孔,仿佛一对上便再也撒不了谎。 她站起身来随意走动着,双臂前前后后地甩,心虚道:“你不是看见了么,就这么顺理成章地问出来的……” “顺理成章?不见得。据我所知,那方绣帕并不是在药店发现的,上面也没有押不芦。彩玥明知道这一点,为什么不辩解?” 绣帕?对洛杉萸来说,它只是用来完整断案过程的表象,她总不能直接问问题吧,多傻。另外,它的出场也可以刺激被审问人,确保她的心理脆弱程度,令催眠术更快见效。 至于辩解,彩玥的确辩解了,只是被她的催眠术截胡了而已…… 杉萸强迫自己刚起来:“我是做假证了,这还是哥哥教的。你说过让人说出真相的方法不止一个,而这也是一种方法,叫心理威慑。我知道自己的审问技术不佳,方法也很拙劣,但不是每个人都那么聪明的。或许,她是被我吓着了,又或许,是她良心发现了呢?” “可是……” 见阮陵爵还不松口,杉萸一拍大腿,打断道:“哎呀!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忘了做……这事儿好像还挺急的。哥,不说了,我先走了……” 杉萸急匆匆地走着,还不忘斥责身边的愿晴:“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提醒我呢?”边说余光边偷偷扫向站在原地依然看着她的阮陵爵,不由加快了脚步。 心理威慑?他教的?她倒是把他的话放在了心上。 阮陵爵冷凝的眸子眯起,洛杉萸方才一直盯着彩玥时的模样,着实怪异。 回到院子里,杉萸猛灌了口热水。哥哥刨根问底的精神实在可贵,要是不用在她身上就好了…… “喵呜……” 一只橘色的短腿肥猫越过窗棂,蹲坐在黄昏的斜影里。它肉墩墩的爪子展开,粉薄的舌尖在上面轻舔,继而用那小短手梳洗着毛绒绒的脸庞。 “原来就是你这小家伙啊,好阔爱……” 杉萸从来都对毛绒绒的小东西没有抵抗力,瞧着猫儿弓着身躯费劲的模样,她突然想伸手去帮一把。 没成想,手还没碰到呢,猫儿就先受到了惊吓,四肢乱舞着向后倒去。杉萸眼疾手快地上前,上半身翻出窗外一抓……顿时响起了凄厉的嚎叫声…… 愿晴一脸哀怨地看着自家主子,双手安抚着正五体投“桌”的胖猫仔:“公主,猫的尾巴不能乱抓,何况橘子还是只肥猫,疼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杉萸摸着后脖子,颇不好意思道:“我这不是为了救它么……” 愿晴心疼得要死,这可是她养了两年的猫咪!虽然它是公主趁着一时开心送她的,但亲妈还是她! 愿晴无视洛杉萸的道歉,继续抱怨:“橘子虽然是只肥猫,但是很灵活,如果公主不去救它,它不会有一点事……” “行了,差不多就得了。”杉萸一手托腮,一手摸着橘子的脑袋,“到底你是公主还是我是公主。” 愿晴小嘴一撇:“自然你是公主……” “好了,不生气了,我可是有礼物送给小橘子的。” 杉萸在愿晴一脸的疑惑下拿出一个箱子,里面全是各种各样好看的小衣服,小裤子,还有在外人看来奇怪的小帽子和小配饰。 “哇,好漂亮啊!这些都是奴婢买回来的布料做的?” “是啊。”杉萸颇为得意,这可是现代人的智慧,一般人可看不着:“不错吧,这些都是给小橘子的。虽然它是一只猫,但今后也是我洛杉萸的爱宠了,我要把它培养成宠物界一哥!” 橘子:这个麻麻有点恐怖…… 杉萸一整晚都在捣鼓小胖猫,修剪按摩洗香香,简直是vip待遇。 她抱起小橘子,注视着它翡翠般的瞳眸:“明天可就靠你了。” 忙活这么些天,好感度有没有进展还是个谜,礼物的事也没个着落,五日期限明日可是最后一天了…… 又一日。 辰时左右,整个东厢的院落和回廊内都响起热闹的惊呼声和议论声,时而传来人肉撞上柱子的声音,还有金盆落地的清脆声和匆忙收拾的杂乱声…… 杉萸能感受到其中夹杂的笑意和激动……以及发自内心的赞美…… 就是这种感觉,万众瞩目,不是因为她公主的身份,而是因为怀中拉风的猫仔! 此刻的小橘子身穿一套黑色束腰大马褂,丝绸混着绵软竹丝编成的绿色小领结系于颈上,头上戴着圆形红色小福帽。啧,配色经典,中国风混搭西洋风,暗黑系与喜庆感完美结合,简直引领时尚前沿! 身边的愿晴单手捂脸,真想快点走完这段路,太丢人了…… 谁来救救公主这奇怪的审美啊…… 第14章 杉萸将肥仔藏于身后,一脸欢喜地走进鞠萃阁前院,慕采卿正坐在院中的紫藤椅上休憩。 虽是早晨,夏日的阳光也已破开晓雾洒在院中的花草植被上,隐隐带着些强势。 此刻微风不燥,暖阳正好,照在人身上有种淡淡的幸福感。 杉萸走近了,有些不放心:“母妃怎地今日便出了门,万一感染了风寒可怎生是好?” 慕采卿见着洛杉萸便心中欢喜,脸上当即挂满了笑意:“萸儿近来时常看望母妃,母妃心情好,病也好得快。” “以后萸儿会天天来的,到时候母妃可别嫌萸儿烦。”杉萸在慕采卿身边坐下,双手背在身后,姿势颇有些奇怪。 慕采卿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叹息道:“白管家和茯芸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做的很好。” 她的手拂过杉萸耳边,“白管家在府中多年,芸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发生这样的事实在是难以预料……” 她顿了一下,又是一阵叹息:“这样也好,我的萸儿今后不会再受委屈了。” 杉萸的小心脏再次被击中,这是什么神仙母亲! “萸儿一直都很好,母妃不用担心……” 为了缓和气氛,她突然兴奋地说:“母妃,你猜我带谁来看你了!” 在慕采卿疑惑的目光中,杉萸一把将手举过胸前:“橘子小肥仔,我的新晋爱宠!怎么样,可爱吧?” 杉萸隔着金丝绣花毛绒盖毯将猫仔放在慕采卿的腿上,自己拿起一早在旁边备好的水晶葡萄品尝起来,一脸傲娇。 橘子:可爱的是我,又不是你…… “这小东西的确讨人喜欢,胖嘟嘟的。”慕采卿顺着橘子的毛发爱不释手,“只是这衣服……” “特别吧,是我亲自设计的喔。” 慕采卿看着杉萸的笑脸,由衷点头:“萸儿真是能干!” 青雉:王妃,审美教育也是教育的一种…… 愿晴:王妃,请不要放弃公主啊…… 阮陵爵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院中笑得开心的两人。阳光洒在她们的身上,洋溢着一股温馨,让他的心划过一丝异样,眉眼也变得柔和。 母妃好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杉萸若是听了怕是要打人:逗母妃开心的是我,你却没把我放在心上! 墨衍自是不知阮陵爵的真实想法,看到主子好不容易柔和的神色,忍不住露出丝惊讶。 嬉闹了半晌,杉萸忽闻身边的愿晴咳嗽一声,头微转,果然瞥到一抹白色正由远及近。 她抱过橘子,一副夸张的口吻:“母妃,你知道我是怎么想到给它穿衣服的么?哈哈哈,因为我之前做了一个梦,可有意思了……” 杉萸边说边比划着:“我梦见啊,橘子变成了一个巨身怪物。体格长了吧,这脑子可没长,身上黑乎乎的,一点也不好看。我就想,这可是要纳入我麾下的,怎么能这么寒酸,便想给它披个无与伦比的战袍。没成想,它还不听话,费了我好大劲才让它屈服了。” “可惜我还没看清楚是个什么样它便消失了,甚是可惜。醒来后我就有了这奇思妙想,成果果然不错。” 阮陵爵的脚步微顿,她把穆谨言看成怪物了么?所以才会那么放肆,并不是趁着酒意犯那勾搭人的老毛病? 不知为何,听着这调笑轻松的话语,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反应过度了,这两日来心头不适的感觉也淡了些。 他忽然对杉萸口中的橘子和奇思妙想产生了好奇。 阮陵爵来到慕采卿跟前,请了安,视线移到杉萸手中的不明物体,嘴角微抽,清冷的面庞有了瞬间的龟裂。 难得看到儿子其他外露的表情,慕采卿很是愉悦,这才有个人样。 杉萸也不知这哥哥是个什么想法,她应该有狡辩清楚吧…… 突然间,杉萸手中的橘子挣扎起来,颇有要在她手上划上一道的架势。杉萸只得匆匆松了手,却见那肥球猫仔一下贴上了阮陵爵的腿! 阮陵爵微微后退,橘子委屈地叫了一声,匍匐在地上翻了个身,露出雪白的肚皮,尾巴在空中不断摇摆,似是在撒娇? 杉萸不禁睁大了眼,没想到你还是只色、猫! 不对啊,你明明是公的,有点节操好么…… 杉萸唯恐惹来阮陵爵的厌弃,正想捉过橘子,不料橘子一个甩头,将红色福帽飞了出去,自己却又起身蹲在阮陵爵脚边,紧紧挨着。 真是日了狗了…… 杉萸无奈地赔着笑,心里吐槽:这家伙究竟是来帮我的还是害我的…… 下一刻,阮陵爵在杉萸一脸惊讶的表情中抱起了橘子,轻挠着它的下颏。这可把那傻猫高兴坏了,小脑袋一个劲往人怀里钻。 求你收敛点好么…… 慕采卿笑着:“难得有爵儿欢喜的事物,看来这猫儿魅力不小。” 阮陵爵轻颔了下首:“还算投缘。” 杉萸不由眼前一亮,试探道:“这橘子喜欢哥哥胜过喜欢我,既然哥哥也瞧着投缘,不若我便将这猫咪送予哥哥?” 阮陵爵逗弄着猫咪,未曾抬头:“既是你的,便好好待它。” “当然……当然……”她只是想来个礼尚往来,怎么搞得像是始乱终弃? 杉萸乍一转头,对上愿晴幽怨的眼神,顿时喉间一哽。 她心中有苦啊…… 午后,杉萸一听阮陵爵要出门巡视商铺,果断跟了上去。 最后一天了,不拼怎么行! 阮陵爵一早便知晓身后有人跟随,察觉到洛杉萸的鬼鬼祟祟,也不去理会。最后,还是洛杉萸沉不住气。 她快步上前,假装偶遇,一脸惊喜道:“哥哥,好巧啊,怎么在这里遇上你了。” 阮陵爵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侧开身,过去了……就这么……过去了! 好歹也是有共同断案的革命友谊啊,能不那么现实吗? 杉萸跟在阮陵爵身后,瞧着前方小摊刚出炉热腾腾的包子,指着欢喜道:“那个看起来很好吃,可惜没带银两,我有些想买……” 看着阮陵爵已经路过的身影,她意识到:她怎么能让堂堂世子给她买包子呢?嗯,换一个。 “这个翡翠白玉簪不错,戴起来一定很好看,要不买一根……” “这把团扇绣的仕女图诶,我想……” “其实这个……” 杉萸看着前方越走越远的身影,默默停下了脚步。她看着手中的缂丝襟带,认命地叹了口气。 不然,这个任务她还是放弃算了…… 墨衍看了眼身旁的主子,犹豫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道:“世子,您真的不给公主买一个小玩意儿么,公主看起来很失落的样子。” 阮陵爵脚步微顿,随后又继续走着:“为何?” 为何……墨衍愣了一瞬道:“属下以为,世子正在准备原谅公主……” 阮陵爵眸中闪过错愕,原谅么……他的试探在他们眼里竟是原谅么…… 洛杉萸很是苦闷,虽然想着放弃,但还是不甘心啊!努力了这些天,耗死多少脑细胞,就为了提升点好感度,能让送礼的理由不那么牵强。结果,连个小小的包子都不给买。 难道是她想多了,人家压根儿还没打算就这么原谅她,之前的一切只是看她表现的抛门砖? 夭寿…… 离任务结束只剩下半个时辰,杉萸踹了半天被子,还是一鼓作气来到了宁邈轩外。 她在门口徘徊良久,暗搓搓注视着一刻钟前刚回来,此刻正在给院中花草浇水的阮陵爵。 终于,她捏了捏拳,深吸一口气,一步迈入了门槛。 墨衍看着一进门就躲在荷花池边假山处的洛杉萸,行礼的话堵在半道硬是没说出口,默默下去了。 “何事?” 杉萸闻言尴尬地探身,打着哈哈道:“听说哥哥的院里多了好些新的盆栽,我就好奇,便来看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红色芍药、松叶牡丹、素色木槿、西府海棠……真真是花团锦簇,光彩照人啊!单看这花中气质便知照养人平日里下了多少功夫。 “这些花真好看,早上在母妃院中也见到了一些,原来是哥哥送去的。只是我的院中光秃秃的,要是也有人送我就好了。” 杉萸这般说着,实际上暗示阮陵爵厚此薄彼的行为是不对的。就算讨厌她,好歹意思意思,做个面子工程,送把芦苇也成啊! 唉,没人响应,他可能觉得她在自言自语…… 在杉萸看不见的地方,阮陵爵默默看着她。今天一天,她好像都在执着于送礼一事…… 杉萸想着计策,却不料想着想着,真被眼前的美景迷住了。她东瞧瞧,西看看,最后忍不住俯身触碰正在她脚边开得正盛的蛇目菊,眼中满是喜爱。 好想把它带走……但这是哥哥精心养育的,更不可能给她了…… 算了,美的事物也不一定要拥有,能时常看见便好了。 系统:离任务结束还有五分钟,请宿主抓紧时间。倒计时开始…… 啊啊啊!美的事物当然是值得拥有! 杉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颤抖:“这盆蛇目菊开得真好,若是放于房中定令人心情舒畅。” “它喜阳。” 杉萸一怔,手心里冒出细密的汗珠:“那我放院子里……” 天哪,她在说什么?人家还没答应要把花给你呢! 第15章 系统:还有一分钟。 她忽然有点泄气,怎么就没抓紧时间呢?这下惨了,她脑袋耷拉着,不再言语。 阮陵爵一直注意着洛杉萸的反应,见她毫无缘由的害怕和失落,不由疑惑:他送不送东西真的这么重要吗? 系统:五,四,三,二…… 杉萸苍白着脸,眼睛一闭,一把揪紧心口……有点闷……有点痛……有点喘不上气……但是好像没有其他异常,是要逐步加深的意思? 系统:恭喜宿主完成第二个任务,获得200金币。 什么,她完成了? 杉萸很是震惊,匆忙睁开眼,便对上阮陵爵复杂的目光,隐隐带着探究:“你刚刚怎么了?” 杉萸失语了半晌,愣愣的,好似没反应过来:“哥哥答应了吗?我……有点不敢相信。方才,我差点以为哥哥还是如以前那般讨厌我,有些伤感罢了……” 阮陵爵闻言眸光闪烁,撇开眼收拾着手中物件,看不清神色:“拿回去罢。” 杉萸顿时笑逐颜开:“哥哥真好,我一定会细心照料它的。” 果然,刚才那阵胸闷气短只是太过紧张的本能反应…… 阮陵爵怔愣:他好吗? 他只是想让她早些走罢了…… 没有系统催着完成任务的日子就是爽!杉萸每日里除了陪陪慕采卿,便是在古巷窄弄里体验风土民情,顺便赚些功德点。 经过多日揣摩,她发现这挣功德点也是有窍门的:帮老婆婆推车叫卖不如随船夫日晒打渔;替苦命姑娘赎身不如教小皮孩礼义智孝;给小乞丐们些许恩惠不如供他们有份好的差事…… 银钱虽散去不少,却获得了心情舒畅,功德点和名声也跟着上涨,简直一举三得! 只是这功德点涨的太慢,忙活了好几日,竟只涨了30个点外加100金币的额外奖励,和穆谨言的大单子比实在不够瞧。 杉萸吃着糖葫芦在大街上转悠,一眼望去一派欣欣向荣,这都是她添砖加瓦的结果啊! 真是好,她都快老泪纵横了…… 趁着风和日丽,天气爽朗,杉萸在杨柳岸边赏着景,时而打打水漂。 不得不说,这古代的风水就是好,微风吹来都是股青草味儿,夹杂着甘洌的水汽,令人精神一振。 “公主,您这样不妥,有失风范。” 顺着愿晴有些一言难尽的目光,杉萸看了看自己随意扎起的宽袖、手中的石块以及沾上尘土的衣襟和掌心,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是不妥,下次还是换男装出来。” 愿晴闻言一脸龟裂,公主说要做个大家闺秀怕不是句玩笑话…… 杉萸眼见着自己的石块飞出去老远,激动地跳起来,连连拍手:“我就说嘛,飞了这么多次,总该成功了。愿晴,看你家公主再给你飞一个。” 杉萸满怀信心,一个大力投掷,期待的眸子注视着在水面跳跃,并越来越远的石块,那点小傲娇再也压不下去了。 果然,天赋型选手终是不会被埋没的! 只是……这道道好像有些不对…… 杉萸看着前方缓缓驶来的一条小船,杏眸圆睁:往边去往边去…… 啧,船家技术不行。 “小晴晴啊,不是我能力不行,实在是外在因素难以掌握。等下一个,我一定好好表现。” 愿晴对这怪腔怪调及新奇的说话方式已然习惯,但她不得不提醒一句:“公主,您的石块撞了人家的船……” 杉萸似乎有些困惑:“咦,不是人家的船撞上了我的石块?” “……” 话落,耳边突然传来一道轻笑声,像是温润的玉珠落在柔软的棉花上,很舒服,很动听,勾得人心里痒痒的。 杉萸抬头望去,方才还在稍远处的船舶已然近岸,船上之人也显得更为清晰。 船上两人,一坐一立。立者为一小厮,而坐者却是发出轻笑之人。 远山如黛,江河静然。一片暖色下,一男子白衣胜雪,俊美无铸,翩翩然坐于船中,引人心弦,动人心魄。 碧波荡漾,衬着他充满笑意的眼眸更显柔和。眉眼如画,整个人透着股闲适淡雅之气,就如这山川之景,亲近、美好。 杉萸先是满目欣赏,后来来回瞅着自己和眼前美男,突然脸色泛红,颇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一女的活的还真不如男人…… 她掩了掩衣袖,尴尬道:“方才冒犯公子了。” “姑娘不必挂怀,确是在下没注意江中情景。”白衣男子微偏着头看她,“说来有些惭愧,适才游于江中,见姑娘随性洒脱,笑若孩童,心有所感,未经同意便画了此画,还望姑娘莫要介意。” 说着,他的手拂过船中央案几上的雪色宣纸,茶色氤氲中,隐约可见斐然笔墨。 杉萸有些惊讶,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还能入别人画中。 虽说从小到大,府中画师和阮陵爵皆为她画过肖像,但那些都是为了记录生活,摆着姿势正正经经画的,像这样因为一时所感,临时泼墨的却是首次。 她连连摆手,面露好奇:“不介意不介意,能入公子的画是我的荣幸。不知,可否一观?” 白衣男子颔首:“自然。若无急事,姑娘可与在下同游。” 杉萸听了,欣然应允。 小舟缓缓游向江心,轻柔的水波拍打着船身,轻轻晃动着。 为了避免弄污画纸,杉萸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和案几的距离。虽是寥寥几笔,却难掩画中神、韵,足见下笔之人功力深厚。 画中之人身形娇小,衣着怪异,一只手插腰,一只手俏皮地盖在额前,注视着水中飞石。她笑意晏晏,灿若星眸,虽举止肆意,却是掩不住的意气风发,娇俏可爱。 “画得真好……”杉萸不由赞叹出声。 继而耳边传来温和的声音:“若是姑娘喜欢,此画便赠与姑娘。” 杉萸正想回话,便听到脑海中传来的提示声。 系统:靳弦,南沧二皇子,身中噬心蛊,功德点优质推荐对象。若帮其治疗,使之与常人无异,可获得200功德点。 南沧皇子?他竟是南沧人,还是个皇子! 使节不是过些天才到吗?难道他与离鸩一事有关? 不会吧,她不信!他性格这么好,这么合她胃口;眼光那么好,画画还画了她;关键……长得还那么美…… 对,南沧皇室那么多人,不一定就是他。秘密到访怎么了,没准只是旅旅游。再说,哪有这么容易就让她碰上了犯案人? 既然系统要自己帮他治疗,总不是个坏人……嗯! 安慰完自己,杉萸定下神,暗地里细细看去,脸色的确有些苍白。 美人还中了噬心蛊,这么可怜……不管事实如何,该治的病还得治。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她可要听麻麻的话,真诚待人! 杉萸看向他,谦恭道:“这画既是公子所作,便是公子的。今日与公子相遇时属缘分,不知可否告知名讳?” “在下靳弦,与姑娘有这番际遇也是靳弦之幸,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他没有骗她,说了真名耶…… 杉萸很是开心:“我叫洛杉萸,你叫我杉萸便好。” 她顿了顿,又斟酌道:“不知靳公子可有兴趣收徒弟?观公子画技,实在令人钦佩。我虽学过,却技艺浅薄,难登大雅之堂,为此母亲没少训我。今日遇见公子,便腆着脸问一句。” 靳弦笑了笑,霎时如春日溶溶,若万般梨花盛开:“洛姑娘若是不嫌弃,自是可以。只是靳某游历山川,向来居无定所,此次来北芪本打算只暂住几日。” “啊……”杉萸不禁有些失望。 原来他真是偶然来的这,竟是个闲散皇子。游历?倒是很符合他的人设。 靳弦望着粼粼水色以及水中金色的光辉,又看着眼前人儿垂头丧气的脸,突然有种冲动。 “北芪风光秀美,光是京城盛景便足够繁华。不若,我便多住一段时间……” “好耶!”杉萸瞬间满血复活,“那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师父了,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靳弦对她的咋呼哭笑不得,止了她的动作:“只是寻常切磋,洛姑娘不必如此。” 杉萸倒是不介意他依然“洛姑娘”地称呼她,只是这不影响自己套近乎啊! “礼不可废,以后我便唤你师父了。” 一个时辰前,两人还是陌生人,现下坐在一起,竟毫无违和感。 周遭云淡风轻,宁静平和,就像两人此刻的心情。 …… 出去一趟认回了个美男师父,还是个功德点大户,杉萸的心情十分美丽。 既是个文人雅士,画技一流,想必琴棋书画其他三项都不会差。既然已经拜师了,那就都学学呗,也算除了她心头一患。 嘿嘿,她真是机智! 月上柳梢。 杉萸正哼着歌,准备着拜师学艺的见面礼,却听愿晴道:“王妃打算明日去南山寺祈福,世子陪同前往,公主可要一道去?” 祈福? 杉萸放下手中活计:“自是要一起去的,近日来府中多事,是该祈祈福了。” 第16章 两辆马车在路上缓缓行驶着,杉萸陪着慕采卿唠家常,阮陵爵则一人坐在前方的马车上。 聊得累了,慕采卿靠在榻上闭目休憩,杉萸则在一旁想着其他事情。 昨日里她细细查看了医难札记,看有没有噬心蛊的治疗方法。结果,里面只有关于这种蛊的介绍,却没有解救之法,只写了句“解铃还须系铃人”。 TMD,她能不知道吗? 若是她能直接问靳弦种蛊之人,若是种蛊之人能轻易说出解蛊之法,她还查什么! 大单子果然都不好接…… 杉萸不甘心,想了想问道:有没有解百毒……不,解百蛊的药? 系统:商城中的高级药品尚未解锁,解锁条件为宿主主线任务至少进展一半。 至少?你逗我? 杉萸:那有没有能在病发时缓解的呢? 系统:有,你想要自身缓解型还是转移缓解型? 杉萸:嗯?竟然还有转移这种操作!你说说,购买条件有啥区别? 系统:自身缓解型药物属中级药品,一瓶650金币,共三粒。转移缓解型药物因转移对象皆为宿主,虽属中级药品,价格稍低,一瓶220金币,共五粒。 差的可真多…… 正当杉萸纠结“转移对象皆为宿主”这句话时,马车停了下来。 南山寺到了。 尚在寺外,杉萸便听到山上传来的远钟声,杳渺飘忽,悠扬动听。 南山寺屹立百年,香火不断,前来祈福卦算之人数不胜数,皆道灵验。寺中主持是个得道高僧,常云游四海,难得一见,能得其卦象之人须是幸运非常。 随着僧人指引,慕采卿一行人踩着青石阶梯而上,行至半山腰,步入主体寺庙。他们穿过人流涌动的前堂,来到相对静谧的主殿。 大殿之前,佛鼎内香火旺盛,梵香绵绵。大殿内,朝拜之人庄重虔诚,恪守礼教。 洛杉萸跟着慕采卿进香,跪拜,祈福。趁着慕采卿与僧弥交谈之际,她私下里又添了点香油钱。 咦,怎么没反应?刚才母妃代表世子府添香油钱时还有50点功德点进账,怎么她自己添就没了? 系统:禁止刷点行为。 杉萸:我没刷点啊,多给些钱做好事还不行,你怎么这么冷血! 系统:我在你脑子里,你动的什么歪心思我一清二楚。 MMP…… 杉萸一脸肉痛地看着装钱的竹木箱奁,她能再把钱拿回来么?这几天做的好事太多,原本就被挥霍得差不多的小金库都快空了…… 想哭(┯_┯)…… 她摆了摆身体,又摆了摆身体,叹气。 见慕采卿快出来了,杉萸也不好再停留,只得离开。走之前,她看到箱奁边站着的小僧弥正冲着她微笑,顿时觉得臊得慌。 她刚才那眼巴巴、捐了还想往回拿的样子不会都被看了去吧?哇,没脸见人了…… 午后,南山寺将会举行一个法会,颇为隆重。慕采卿既来祈福,自是要参加的。 洛杉萸对这些佛事无甚兴趣,用完斋饭,便打算逛逛这后山清净地。 山间静谧,少有人上来,只有三三两两的小沙弥。青石板周沿布着青苔,道路两边是细碎的枯枝败叶,一不小心便会踩折。抬头望去,巍峨重山间,翠竹青柏岩岩站立,透着古朴与肃穆。空中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掠过几道翅膀的影子,带动整个林子的沙沙声。 越往上走,越觉清凉。寻到潺潺流淌的河流,杉萸尝了口甘甜,便在一旁坐下。 静坐半晌,忽闻不远处传来模糊的交谈声。她恐惊着人家,又怕被误以为是偷听之辈,便轻巧起身想要换个地儿。 不经意听到那人沉闷的咳嗽声,竟透着股熟悉之感。侧身看去,杉萸不禁惊喜出声。 “师父!” 靳弦闻言动作微顿,放下掩唇的拳头,看着向他热情招手的洛杉萸,不禁展颜微笑。 他默默向身旁随侍摇了摇头,便朝她走去。 “真巧,来这儿上个香都能遇到师父,真真是有缘。”杉萸巧笑嫣然。 靳弦走近了,依稀可见他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应是咳嗽导致。 他温着声色:“洛姑娘,又见面了。” 河流哗哗作响,偶有极小的浪花遇壁飞溅。河流一旁置有树桩做成的简易桌椅,两人便在此坐下。 杉萸见靳弦身后的随侍拿着不算太厚的外袍,想到他身体病弱,关切道:“师父,方才听你咳嗽,可是身子不适?现下虽已七月,但山间清凉,还是要注意保暖。” 靳弦微愣,整理衣袖的双手松下,过了一会儿淡笑道:“无碍,都是老毛病了,过几日便好。” 杉萸叹气,这些十八九岁的少年,就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造啥呀! 她干脆起身,在两人同脸惊诧中取过外袍便披在靳弦身上。 “师父不在意,我这个徒弟可是要上心的,不然恐怕好几日学不了艺了。” 靳弦身体僵了一瞬,指尖紧了紧披上的衣服,眸色渐暖:“好,师父以后会注意的。” “这才对嘛。”杉萸回到位子上,四下张望着,“有水有木有案几,就是没带茶壶茶盏好茶叶,不然可以泡个茶喝喝。” 靳弦闻言轻笑:“你怎知没有?宿沉……” 一旁随侍,也就是宿沉,不知从哪取来个箱奁,在杉萸满目惊愕中将茶具一一摆上,还有上好的雨前龙井和些许糕点。 本也是有煮好的沏茶水,装在一个颇为精致的保温容器内。只是,一人喝便足矣,两人饮用却是不够。没成想,宿沉又掏出了个小金锅,是用来现场煮茶的…… 侯爷是侯爷,皇子也还是皇子。这些个王公贵族真是会享受,在马车里也就算了,还能随身携带这些东西的么? 洛杉萸震惊后便是一阵欣喜,她突然想起什么,对愿晴说道:“快,去把我前几日秘制的好物件拿来。” 愿晴瞬间明白公主道的是何物,赶忙下山去拿。 回头看到靳弦疑惑的目光,她弯了弯眼,透着神秘:“一会儿师父便知晓了。” 靳弦笑了笑,没再多问,之后便吩咐宿沉生火。 杉萸对这些野外生存事项很感兴趣,待宿沉引火完毕便嚷嚷着要接过之后的活。 宿沉偏头,在靳弦的示意下退到了一边。 杉萸可是信心十足,她以前放过的火比他们劈过的柴还多!参加夏令营哪回不是她包了全队的火? 果然,添柴,扇风,火势杠杠的! 只是如何架起那小金锅却是让她犯了难,她只会简单粗暴地叉个鱼啊…… 杉萸没法,只好悻悻地将活再次转让给宿沉。 待水煮沸,宿沉刚想加入茶叶,却被杉萸拦了下来。虽说用茶水泡的更好喝,但她那东西用雨前龙井辅助也太浪费了…… 不多时,愿晴回来了。 杉萸见愿晴累得满头大汗,不好意思地替她倒了杯水,还递了块小糕点:“辛苦小晴晴了。” 愿晴受宠若惊,一脸感动:“公主真好……” 杉萸好笑道:“你可别轻易看上我,我不接受女人的。” 愿晴一噎,小脸霎时通红,眼含哀怨。公主,真是不正经…… 靳弦瞧着这主仆间的互动,颇觉有趣,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宿沉,他身边怎么就没个嘴甜的? 宿沉见主子看向他,不由吓得后退。主子该不是觉得他不够体贴,想要换人吧?看来,他得好好向愿晴姑娘讨教一番,可不能被宿星那小子占了便宜。 杉萸打开手中的盒子,靳弦看去,却见里间又分了好些小格子,每个格子里是不同颜色的粉末,散发着甜腻的气息。 “这是何物?”靳弦很是好奇,猜测着是某种吃食。 杉萸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带着些显而易见的小骄傲:“这叫果茶粉,是我选用了几种水果,在烈日下晒干,再碾成粉制成的。为了保证口感,我还在里面加了蜜饯磨的粉,味道还是可以的。” 她凑近闻了闻:“嗯……这是葡萄粉,这是梅子粉,还有枣粉和梨粉,师父想喝哪种?” “梨粉吧。”靳弦还是第一次听说把果子碾成粉泡茶的,很是新奇:“倒是听说过花茶,也有用新鲜果子辅以他物烹的,洛姑娘此番做法却是闻所未闻。” 杉萸取了些梨粉给靳弦,自己选了葡萄粉,边加着水边点头道:“特别吧?这样有利于存储,便于携带,还有别样滋味。” 新鲜水果煮的茶好喝吗?她是喝不下去…… 杉萸将泡好的茶置于靳弦面前:“好了,师父尝尝。” 靳弦宽大纤长的手拿起茶盏,放于鼻前轻闻,薄唇细细抿了一口,品了会儿后赞叹道:“清甜可口,果然不一般。” 杉萸得到肯定,很是开心,忙道:“其实我还会煮奶茶,这果粉放在奶茶里更好喝,只是它不好携带,等下次我准备妥当再煮于师父喝。” 靳弦愉悦地笑着:“古人言,‘茶中着料,碗中着果,譬如玉貌加脂,蛾眉着黛’。洛姑娘之茶,虽未见主貌,但胜在美味、奇巧,我倒是好奇你口中所说的奶茶了。” 杉萸拍着胸脯:“你就瞧好吧。”说着,她又泡了不同口味的茶分于宿沉和愿晴。 不知不觉,日落西山。杉萸估摸着法会也已结束,怕慕采卿寻她,便想告辞离去。 她站起身:“师父,我明日便要回京城了,你何时有空,打算教我这个徒儿?” 靳弦映着红霞,看着眼前的娇俏少女,唇微扬:“这些日子怕是不行,三日后如何?” 杉萸点头应允:“那便三日后,不知师父的住处可是有着落了?” “永安巷,漱馨宅院。” 永安巷?离世子府倒是近,看来她不用花太多时间在路上。只是,近是近了,麻烦也是有那么一丢丢。 第17章 与靳弦告别后,杉萸纠结着是不是要把拜师一事告知慕采卿和阮陵爵,不然天天往外跑,误会了可不得了。 然转念一想,万一他们刨根问底,再略一考察,发现她虽不精通却也算过得去的琴棋书画竟变得这般毫无根基,岂不是要露馅? 不若先瞒着,寻个由头隔三差五地去。等他们察觉时,没准她已经精进了不少,还能给他们一个惊喜!妙哉妙哉…… 杉萸一进斋院,慕采卿便迎了上来:“你这丫头,又是去哪里野了?瞧这身上,还扎着枯树枝呢。” 她讨好地笑着,一把挽上慕采卿的手腕,朝屋内走去:“我去亲近大自然了,佛祖若知道了也是要夸我的。” 慕采卿笑道:“贫嘴!快洗洗可以用膳了。” 杉萸笑闹完才看到座椅上的阮陵爵,不自觉地乖觉不少。她不由纳闷,怎么对别人都能放的开性子,偏偏对这哥哥总有股硬刚的感觉,就因为他是攻略对象? 不妥,实在是不妥…… 斋饭虽然素了些,味道却是不错。杉萸不挑食,自也吃得欢。她习惯性地替慕采卿夹了菜,收回来时,筷子不由顿了顿。 她是夹呢?还是夹呢? 杉萸筷子转了一圈,还是提溜起一小撮苋菜放入阮陵爵碗中,接着闷声扒米饭。 慕采卿见着眼前一幕唇角不由浮出笑意:“萸儿还是第一次先给母妃夹的菜,以往都只顾着哥哥了。看来现在,萸儿还是爱母妃多一点。” 阮陵爵原本呆愣的脸在听到母亲吃醋般调笑的话语后恢复了正常,不由看向洛杉萸。 他发现自己心中那股不喜似乎变了味,淡淡的透着点久违的亲情? 杉萸差点被米饭噎到,偷瞄了阮陵爵一眼,讪讪道:“我都爱,都爱……” 翌日清晨,慕采卿等人用了斋饭便向住持们辞行。 马车缓缓踏上归程,在稳定的前行中,杉萸迷蒙着眼,小脑袋一点一点。时而打个哈欠,便盈了半眶眼泪。 古人起的就是早,返个城不用这么心急吧,好困…… 慕采卿看着,眼里则是满满的宠溺。她狡黠地笑着,趁着女儿这股不清醒的劲儿,试探道:“萸儿,你喜欢母妃多一些,还是哥哥多一些?” 杉萸正在和睡神交流的边缘,乍一听这话,抹了把脸,转头靠在慕采卿身上,恍惚道:“当然是母妃了,母妃这么温柔,哥哥冷冰冰的,任谁都知道怎么选。” 慕采卿闻言自是高兴,却也疑惑。她轻柔地摸着杉萸的发丝:“萸儿近来变了许多,往日里最是黏着哥哥,还想做哥哥的新娘子,怎么……” “唔……什么新娘子?哥哥不喜欢……”他看着不像是会喜欢女孩子的…… “萸儿?”慕采卿看洛杉萸紧闭的眸,想来是睡去了。她不由摇头,神色温柔,双手轻拍安抚着。 不喜欢什么?她吗?所以萸儿终究是想要放弃了…… 想起以往的点点滴滴,慕采卿不由叹气,也有些心疼。她其实不反对萸儿的喜欢,甚至是乐意的。每个人都有爱人的权利,何况他们两人并没有血缘关系。 她本也是过来人,知晓个中滋味,怎会忍心去阻止。对她来说,女儿和儿媳都一样,还知根知底,一家子能在一起最好不过。 之前虽然有劝着萸儿的想法,也是怕她因为爵儿的态度太过伤心。现下,萸儿自己想要放弃,凭空让她这个老母亲多了份感慨。 女儿若是不主动,还指望得上她儿子? 儿子在哪待着不是待,难道要她把这么好的女儿嫁出去吗? 她可舍不得…… 这两个孩子,怎么就不让人省心! 突然间,马车停了下来,四周诡秘般的安静。只有马蹄的踏踏声,透着股躁动与不安。 沙石在风中滚动着,空气里都凝结着紧张的氛围。 不多时,愿晴的惊叫声以及随后传来的刀剑声将洛杉萸生生惊醒,她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快速地冷静下来。 看了眼明显被吓到的慕采卿,她下意识地将其护在身后,警惕地掀开帘子。 此时马车停在一个林子和官道的交界处,前方马车早已四分五裂。阮陵爵衣袂纷飞,和墨衍等人一起正与十几个黑衣人缠斗,四周皆是一片肃杀之气。 杉萸见此刻无人顾及他们,略一思量,便带着慕采卿下了马车,快速往官道上跑去。 怎料,从林子里又出来一波人,竟朝着她们直直刺来。 “公主小心!” “王妃小心!” 愿晴和青雉虽然害怕,但还是用身体挡在主子面前。 杉萸一阵心惊,正想拉开她们,所幸暗卫及时出现,拦下了刀剑,并没有人被伤到。 可是如此一来,黑衣人人数众多,她们被围在一个包围圈里,想逃也逃不出去。暗卫虽然能抵挡一阵,但局势还是十分不利。 这时,一个黑衣人抓住漏洞,绕过暗卫,气势汹汹地刺向慕采卿。速度太快,根本没办法反应。 杉萸焦急中对上对方凶煞的眼神,忍着精神力不足的疼痛使用低级催眠术,但只能令黑衣人恍下神。 她趁此空档,将慕采卿往边上一撞,堪堪避过要害。只是她的手臂却被剑刃划了一道,由于及时捂上,最终无人发现。 黑衣人错过这次机会,又被暗卫缠上,自是气急,出手更加狠戾。 慕采卿却在此时慌乱起来,她摸着自己的腰际,神色紧张:“我的锦囊不见了!” 杉萸一听也紧张起来,那是父王临走前送给母妃的最后一件礼物,母妃一直贴身佩戴着,想来是刚才不小心掉落的。 她一边躲避着黑衣人,一边四下张望,最终在不远的地方看到了锦囊。 杉萸安抚着慕采卿:“母妃,我看到了,别急,我这就过去拿。” 慕采卿看向杉萸手指着的地方,松了口气,但听到她要去拿时还是急忙阻止道:“别去,危险!” 杉萸也知道危险,可是锦囊在刀光剑影中,一个不小心便会粉粹,她不想母妃丢失这份美好的念想,不想看到她伤心。 她认真地看着慕采卿:“母妃放心,锦囊就在两步远的地方,我会没事的。”随后又对着愿晴和青雉道,“保护好母妃。” 说着便脱了紧握慕采卿的手,躲在暗卫身后快速跑了过去。 慕采卿想要阻止却是来不及,只能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一同担心的还有身边的丫鬟,尤其是愿晴,都快哭了。 成功拿到锦囊,杉萸很是开心,正要起身回去,不料却因黑衣人的进攻与慕采卿也被迫分开。 并不宽敞的地方逐渐形成三个包围圈,阮陵爵已解决了大部分人。慕采卿处有三个暗卫,保护着主仆三人。而杉萸这儿比较危险,只有一个暗卫,黑衣人见其势单力薄,渐渐有向她这边转移的趋势。 系统:发布紧急任务,此次刺客围杀中,令阮陵爵为你挺身而出,可获得1500金币,宿主是否接受? 脑壳痛……这时候人命关天,谁管你任不任务的…… 杉萸:我接受。 阮陵爵那儿快完事了,母妃那的局势也还行,凭着这些天的相处以及一盆花的交情,他总该是会帮她的。 1500金币啊,从来没见过这么大手笔! 杉萸见暗卫渐渐不支,心里也急,弱弱伸手:“哥,哥……” 嘛呀,她好怂…… 眼见着真快不行了,她一慌,不由大声喊道:“哥,救我!” 与此同时,慕采卿处似是发生了什么,传来一声青雉的尖叫。 杉萸眼前掠过一道白影,便见阮陵爵急速朝着慕采卿飞去。 她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感觉,只知道自己没想着失去的那1500金币,而是想着阮陵爵在和她错身的那一刹间,连一眼都没有看她…… 她呆呆地放下了手,看着眼前被墨衍挡下的刀剑,有些失落,甚至没注意一直流血的伤口。 等所有黑衣人被掌控后,慕采卿急急走到杉萸身边,眸中含泪:“萸儿,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杉萸回过神来,将受伤的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拿出一直被她攥紧的锦囊,勉强笑道:“没事,我好着呢。这是母妃的锦囊,喏。” 慕采卿颤抖着手接过,泪水终是止不住流下来。她珍惜地抚摸着绣面,看着杉萸:“虽然这对母妃很重要,但你更重要,下次不要再做这么冒险的事了。” 杉萸乖乖点头:“好……” 阮陵爵听着两人的对话,瞬间明白了方才发生之事。看着洛杉萸略显灰白的脸色及避开他的目光,心中不由一紧。 慕采卿的手碰上杉萸垂下的衣袖,突然摸到一片濡湿,急忙拉过她的手。看到上面的血色,她顿时心疼道:“还说没事,流了这么多血!” 杉萸自己也是一惊,这伤口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系统:由于宿主没完成任务,要接受相应惩罚。之后的一天一夜,宿主体内将存在凝血功能障碍,请做好止血、补血准备。 啥?这是什么鬼惩罚,你这系统坏的很…… 她宝贵的血液,姨妈期间留不住也就算了,无偿献血还有限量呢! 现在也不说清楚凝血功能弱到了什么程度,她还不能暴露,啥也保证不了。 杉萸强自镇定着:“小事,让大夫包扎一下就好了。” 此时,新的马车到了,随行的还有几名大夫。 慕采卿赶紧让杉萸上车包扎,自己本想跟上去看看,却被杉萸阻止:“母妃还是别看这血腥画面了,看了可是要心疼、睡不好觉的。况且,萸儿还想休息一会儿。” 受伤女儿发话了,慕采卿自是连连赞同:“好,母妃便不上去了,你可要好好包扎,好好休息啊。” 杉萸笑着点头,上了其中一辆马车。 第18章 慕采卿瞧不见乖女儿的身影后,瞬间敛了担忧的神色,一脸严厉和怒气:“爵儿,随我上来!” 阮陵爵知晓母亲定是要说些什么,压了压有些烦乱的心,默默跟着慕采卿上了另一辆马车。 两辆马车继续行驶着。 洛杉萸的伤口已然包扎完毕,为了以防万一,她让大夫临走前留下了止血药和绷带。 愿晴不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到公主现在的心情很是不好。她想要给予安慰,但在看到公主背身侧卧的身影时,终是住了嘴。 杉萸确实有些难受。她知道阮陵爵的行为最是正常不过,母亲和寄养妹妹之间当然是母亲重要。 可是,他连一个紧张的眼神都不愿给她么?还是,他根本就不在意她? 她以为她这些天的努力是有用的,至少会引来他的关心,结果并不是吗? 细细想来,好像一直都是自己太过乐观了。她以为在第一次和解之后阮陵爵便原谅了她,然而不曾想“我等着”三个字可能就是简单的考察。 她其实是有感觉的,阮陵爵从来不会和她说多余的话,除了在慕采卿面前或是在讨论案子的情况下。但她以为那只是他不善言辞,自身性子使然,有些别扭罢了。 原来,他还是没有把她当作自己人。而那盆蛇目菊,可能只是对她那一天下来纠缠的施舍…… 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好挫败,感觉自己就像个小丑,千方百计逗人家开心以为至少起了那么点效果,没想到人家只是一笑而过,还不知道那笑里有几分诚意。 突然有点不想做任务了…… 心累,想要甜甜的安慰…… 手臂好疼,她不会流血过多就狗带了吧。 要不,她再上个药,回去了之后把补血的东西当饭吃! 另一边,则是另一番景象。 慕采卿沉着脸,看阮陵爵的目光带着生气和不解:“爵儿,你究竟怎么想的,为什么不去救萸儿。不要告诉我你不清楚当时哪边的情况更紧急!” 阮陵爵皱着眉,嗫嚅道:“有墨衍在,她不会有事……” “照这么说,有这么多暗卫在,母妃也不会有事。”慕采卿是真的气急了,“说到底,你现在就是没把萸儿放在心上!你把她当成一个食客,一个只需要保障安全却不用投入情感的人。可她在我眼里就是亲女儿,而她也把你当成家人,你一直这样会让人寒心的!” 阮陵爵闻言一震,想要反驳却找不到话语。 他没想那么多,只是本能罢了…… 见他不说话,慕采卿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知道你在乎母妃,但萸儿也是我们的家人。还记得你们小时候,和和乐乐的,多好。你若因为这些年萸儿对你逾矩的行为而不满,你也看到了,她正在改。谁还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若你一直放不开,倒是你心胸狭隘了。” 他对洛杉萸这些天的行为并没有无动于衷,他确实动摇了。 要说厌恶,唯一还放不下的便是以往她对母妃做的事。现在除了那点厌恶,还有怀疑,他不相信一个人能在短时间内变化这么多。 阮陵爵叹了口气,默默道:“我知道……” “你知道?知道还这样!” 不对…… “难道症结不在这里,那是哪里?萸儿的性子?不对不对,性子挺好的,多讨喜……” 青雉看王妃自言自语认真分析的样,又看了看世子抽搐的嘴角,不由觉得好笑。 “难道是因为我?可是萸儿对我也很好啊,虽然经常惹祸,与我生气,但最后都晓得来哄我开心……” “她哄母妃开心?”阮陵爵眼里是满满的错愕。 看儿子惊讶的反应,慕采卿不敢相信地一愣,难道问题出在她这儿? 不会吧…… 慕采卿略一思索,便知晓了其中缘由,不觉又好气又好笑。 “青雉你瞧瞧这两人,一个耍尽小手段想讨人喜欢,却不着要领;一个明明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起气来完全把人当陌生人,不闻不问的。” 青雉笑着应和,为洛杉萸说话:“是啊,公主虽然经常耍脾气,却是个知人冷热的。当初公主送的那些东西如今还好好地保存在鞠萃阁,原以为公主定会与世子说,不想世子却是不知情的。” 慕采卿不禁叹气,似是怀念:“还记得她第一次与我闹,三日不和我说一句话,教我好生伤心。却没想到,隔日里窗沿上多出个小竹鸟来,做工虽粗糙却颇可爱。那是萸儿三日里亲手制作的,手指都伤着了,就为了和我道歉。” “她也是个机灵的,知道我喜欢这些小物件,从那以后,每次有什么嫌隙,她都主动奉上来哄我开心。我哪能真生她的气,只不过是享受小女儿家用心给的温暖罢了。现在,我那箱奁里蚂蚱、毛虫多的是,还有蜈蚣,全靠那只鸟镇着呢。” 说起那些物件儿,慕采卿笑道:“这萸儿,哄人的方式也是特别,莫不是想吓吓我再出口气呢……” 阮陵爵听着颇觉不可思议,这些事他从不曾知道…… “爵儿。”慕采卿知道了症结,也放下了心,眼里透着希冀,“对萸儿好一些,就如最初那般,我们一家三口会幸福的,相信母妃。” 阮陵爵眼眸震动,脑海里浮现出这几日来的所见所闻,想起自己的心绪起伏,紧握的双拳终是缓缓松下,心中常年压着的一块黑影在这一刻渐渐消散。 午时,终是抵达世子府。洛杉萸推了午膳,匆匆埋进沅舒阁内。 这绷带她已经拆了两次!说好上等的止血药,连血都凝不了多久,最多半刻! 辣鸡,简直辣鸡!她还不如把绷带缠紧一点…… 愿晴端着补血药膳进来,看杉萸树桩般厚的手臂,吃惊道:“公主,绷带不能缠这么厚,不透气。奴婢重新给您包扎。” 血太容易渗露,她不缠得厚一点怕最后不是失血而亡,而是因为换药频繁、劳累过度! 算了,就这么简陋地撑段时间。 洛杉萸将手边染血换下的绷带往里塞了塞,有些虚弱道:“不用,这样挺好。愿晴,我好饿,快给我吃的。” 愿晴看公主惨白的小脸,颇为心疼:“这是王妃特意让厨房煮的药膳,说是补血益气的,奴婢喂予公主喝。” 补血益气,她要的就是这个哇……母妃真是善解人意,想哭…… 用完药膳,洛杉萸还是不放心:“愿晴,之后一天,除了药膳,我的一日三餐里都要是补血之物。嗯……再给我来两斤大枣。” 嗝……第四十八颗,第四十九颗…… 杉萸呆滞着眼神吐出第五十颗枣核,她快要吐了……今后一段时间,她都不想再看见红枣了。 整个下午,洛杉萸就在一边晃神,一边嗑枣中度过。最后实在撑不住了,歪头昏睡过去,床边是满满一盒战利品。 门扉悄然开启,一片暮色中,一道颀长身影穿过光线,停在洛杉萸床边,静静看着她。 菱纱帐幔间,床上人儿褪去白日里的活份,娴静得像画中之人。本就白皙的小脸印着淡淡的阴翳,更显苍白。 不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杉萸额上布着细密的汗珠,柳叶般的细眉轻轻蹙起,透着股柔弱,惹人怜惜。 阮陵爵将目光移向洛杉萸受伤的手臂,那夸张的缠绕方式令他眉间皱起。 良久,他叹了口气,缓缓坐下。刚想探手解开纱布,却对上了一双迷蒙惺忪的杏眸,呆呆的,竟有些可爱。 他生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尴尬,瞬间抽回的手掩于宽袖下,指尖微微蜷起。 杉萸是真的惊着了,眨了眨眼突然坐起身来。一不小心动到伤口,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这人怎么来了,他在这里看了多久,应该没看出什么来吧…… 她缩了缩手,声音不似以往轻快,惊讶中带了些低落:“哥,你……你怎么来了?” 阮陵爵心下微沉,脸上却是看不出喜怒:“母妃让我来看看你。” 杉萸了然地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墨衍在暗处听了直摇头:世子,不能诚实点吗? “你的伤……”阮陵爵见杉萸脸色恹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声猫叫打断。 荷叶雕花窗边,某肥一如既往地在落日余晖下现身,笔直上翘的尾巴伴着标准的猫步,带着吃饱喝足玩够的餍足。 高傲的猫首仰着,身上照例是奇怪的装束,不合宜却自带bgm。 然而,什么优雅高贵,当那双色眸锁定大帅哥时,全都扔回娘胎不打算带出来了。 别看橘子肥硕,动作相当敏捷,真真是快准狠,一秒发射投入阮陵爵宽大的怀抱,临了还不忘蹭蹭,顺便抛个猫字号媚眼。 阮陵爵并未动作,放于膝盖的双手也没打算迎上去,淡雅平和的脸上甚至出现了一丝裂痕。 洛杉萸原本有些压抑和无措的心情在看到眼前一幕时,瞬间碎裂开来,有些疑惑:“你不是喜欢橘子的么?” “它是公的。”阮陵爵声色中带着些不自然。 嗯?他不知道吗? 为什么有些想笑…… 然而,不等杉萸愉悦的心情持续多久,橘子忽然蹦上床来,低头用猫鼻轻嗅,四处探着。 她有些不明所以,直到那只该死的爪子使劲往她枕头底下挠,生生扯出一条白布时才反应过来,急急按住闯祸者,身体挪动着挡了阮陵爵的视线。 她心虚地笑着,讪讪道:“这猫太调皮……哈哈……”继而使劲搓揉橘子的头,压低着声音,“女孩子的枕头底下可不能随意乱翻哦,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阮陵爵闻言不由挑眉,再次看了眼洛杉萸的手臂,沉默不语。 哪成想,肥仔一个挣扎,后腿踹翻了床头盒子,枣核撒了一地。 阮陵爵看着这量,颇有些惊诧。 杉萸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一个回手掏直接锁喉,接着抖了抖唇道:“味道还不错……” 她不去看阮陵爵此刻的表情,立刻转移话题:“哥哥可是弄清楚了白日里那批刺客的来头?” 阮陵爵好笑地扭开头,也没打算瞒着她,照实说:“风雨楼的一等杀手,据口供,接洽之人虎口有个星形印记,已经派人去查了,不多日便会有结果。” “那就好……” 房中再次安静下来,杉萸默默撸猫,阮陵爵盯着那张略显紧张的脸,从怀中拿出一瓶药,放于床头几子上。 “这是百花凝露膏,止血有奇效,有助伤口愈合。”说完便离了屋子。 杉萸松开撸猫的手,拿过药瓶,有些怔愣。 这算是愧疚么…… 第19章 睡前,杉萸犹豫良久,还是为了小命勉强用了阮陵爵给的膏药。 不用不知道,一用呱呱叫,世子之物就是比一般大夫的强。虽不能完全止住血,也算挽救了她大半的出血量。 万家灯火明灭,洛杉萸在一片漆黑中瞪着头顶帘幔,心有戚戚焉。 头晕,流血流了大半天,能坚持活下去也是她足够倔强了。还好伤口不是很大,不然她没准已经在阎王处报道了。 白日里还没啥感觉,一到夜晚,四周寂静如此,她仿佛能听到血液缓缓流动透过纱布的声音。 有种冷飕飕的感觉…… 为了不出差错,洛杉萸一晚上处在待命状态,这种眼睁睁看着血流走却无能为力的感觉,真好…… 第二天上午,眼见着惩罚时间快到了,她精神一松,总算安心地完全睡去,这一睡便睡到了午后。 杉萸眼睛都懒得撑,只感觉浑身乏力,在床上挺尸。 愿晴看着公主脸上毫无血色,甚是担忧:“公主为何看起来如此虚弱,难道那刀口处加了些腌臜物?还是再找大夫来看看。”说着便要出去。 杉萸急急拦下她:“别……我没事,就是饿了……” 也是,若是有问题,大夫应该早查出来了。愿晴这才放心,安慰道:“奴婢这就给公主去拿。” 愿晴拿来的饭菜皆是大补之物,杉萸在床上简单地用完膳,才稍稍有些缓过来。 她趁愿晴出门的间隙偷偷拆了绷带,果然不流血了。为了不令人起疑,又原封不动地缠了回去。 想到两日后即将踏上的进修行程,又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弱鸡,惹人怀疑,杉萸总算挪动了金贵的身躯,晃晃悠悠地转战阳光充裕的卧榻。 愿晴一进屋,便看到公主翘着个二郎腿,咬牙、眯眼、单手刺绣的模样。 虽举着根针,小手却没甚力道,一戳一戳的,举起又放下。 “公主,不如交由奴婢绣吧。”说着,愿晴将手中信件递上,“这是穆小侯爷派人送来的。” “穆谨言的信?真是稀奇。”杉萸满脸好奇,瞬间把针线扔到一边,这家伙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她边拆信边拒绝,声音有点飘:“这是我给师父的拜师礼,怎么能找他人代劳。这么点小伤,只是包的吓人。” 伤是小,可要了她老命了。 愿晴:您也知道包的吓人啊…… “那奴婢给您再包扎一下?”愿晴已经做好再次被拒绝的准备,公主的审美从来不接受挑战。 “好啊。”杉萸面不改色,内心激动,正巧她也觉得闷的慌。 愿晴不由热泪盈眶,公主还是有救的…… “赛马?有意思。替我回了,我会准时赴约的。”杉萸折了信纸,有些疑惑,“多日后的事,为何这么早便下了帖,他可不像是如此细心之人。” “这还是两日前的信件,恰逢公主出门,今日又送了来。”愿晴看着自己轻巧又不失美感的包扎手法,很是满意,“听侯府家丁说,小侯爷近日有事出去了。” 出去了? 杉萸没多想,只盯着手中仅有寥寥几根丝线的缎带,烟眉轻蹙。 她疲惫地闭了眸,还是不逞强了,权当过来晒个太阳…… 翌日,同个时间,同个地点,不同的绣娘。 杉萸经过一天的调整,精神头良好,继续自己昨日伟大的工程,全身细胞都在用劲。 只是精神好不代表她注意力集中,在第三次放空后。 “哇,外面的阳光真好,灿烂夺目……蛇目菊上停了只蝴蝶诶,色彩缤纷……树上有两只小鸟喂,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愿晴扯了扯嘴角,公主又开始皮了:“公主,你这样,何时才能完成刺绣啊?” 杉萸垮着脸:“为什么女子求学非得送个绣品,既要体现出尊师重道,拒绝暧昧,又要表现自己的诚意,以此明志。这就不该送个绣品啊!” 愿晴只当公主是想要放弃,一本正经道:“这是先皇时期便传下来的,先皇后贤德聪慧,擅刺绣,当年传播技艺助女学更上一层楼,也通过精美的绣品结交外邻友邦,使得北芪的国力更为雄厚。公主身为公主,就要秉承祖宗规矩。刺绣不仅能体现女子的心灵手巧程度,还能……” “行行行,我绣,我继续绣……”杉萸掏了掏耳窝子,这话她已经听过一遍了。 天底下真是不乏传奇人物,先皇后就是一个,凭借刺绣振国的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也罢,所幸原主的刺绣还拿得出手,只是她自己还没适应过来那繁复的技法。怎么说也比直接往上写好,她那狗爬字,不说了…… 两个时辰后,杉萸看着自己独立完成的刺绣,颇觉不可思议。这真是她人生第一副绣品吗?一个人为什么可以这么能干! 今个儿老百姓,真呀真高兴~~ 赶完了拜师礼,她算是解放了,这个幸福时刻,只有奶茶与之相配! 杉萸趁着厨房不忙,拖了个帮工便开始大展拳脚。 不瘟不火的外焰热度,人工提取的优质井水,配上一般又不一般的茶叶,新鲜还沾着股牛脾气的牛乳,简直完美。 茶叶的过滤要在水汽蒸发百分之九点九的刹那,牛乳的倾倒必须沿着锅边三分之二处,在左三圈右五圈的搅拌频率下,均匀洒下碾磨得颗粒分明的糖霜。 香味袭来,啊……就是这个配方,就是这个手法,就是这个引人馋虫的……味道~ 严格掌握起锅时间,执勺的力度不摇不晃,分三次装进华美又不失朴素的青花瓷茶壶内,一份送予亲爱的母妃,一份送予敬爱的师父。 不对,师父可能还没回来,明早再重新做一份给他,这份就给……管家好了。 杉萸不禁为自己的才华所折服,该打包的打包,该送出去的送出去,剩下的皆分给了奴仆。 李厨娘尝了口公主烹煮之物,不由赞叹:“之前公主为世子亲自下厨便吓了我一跳,没想到还会这稀奇物。你们发现了么,这段时间公主变了不少,整个人都温柔大方了。” 王伙夫:“可不是。白小姐的事听说了吗?要我说啊,这以前没准都是白小姐搞的鬼。” 徐帮工:“拉倒吧你,之前白小姐没出事的时候,你可完全是另一副嘴脸。” 王伙夫:“别瞎说,喝你的茶。” 杉萸品尝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虽然比不上现代的,但奶味醇厚,馥郁香甜,健康无添加! 愿晴迟疑半晌,忍不住问道:“公主,您是不是和世子闹别扭了,以前有好吃好喝的您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世子,这次怎么……” 阮陵爵? 杉萸想到发生过的场景,心里闷闷的。她还没消气呢,怎么违背良心送出去!别以为长得好看,别以为给了一瓶药就能让她回心转意。 女孩子可没那么好哄,即使对方是她爸爸! 她木着脸淡淡道:“哦,他不喜欢吃甜的。” 此刻,阮陵爵看着书案上慕采卿送来的饮品,心情不是很好。 墨衍如实禀告着,嘴角含着努力往下憋的笑意:“王妃说,这是公主亲自为她做的爱心饮品。听说世子未曾尝到,便送了一小份过来,让世子解解馋,顺便……反思一下。” 阮陵爵捏了捏眉心,一贯深沉的清俊面容上闪过一丝无奈。 他叹息一声:“公主素来孝顺母妃,第一次尝试做的东西想让母妃尝尝实属正常。” “可是……”墨衍停下看了世子一眼,十分忍心地道,“厨房内的下人也是人手一份。” 阮陵爵翻动折子的手微顿,心中隐隐浮现一股烦躁。书房里静静的,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却让墨衍平白感受到一阵压迫和阴霾。 时间渐渐流逝,墨衍不怕死地又道:“世子不喝喝看么?王妃说,这冷了味道会变差。” 阮陵爵眼神凌厉地看向墨衍“你是多日不进战营,忘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吧。” 墨衍心惊,单膝下跪:“属下不敢。” “这次便算了,下不为例。”阮陵爵盖上不曾动下笔的折子,干脆停下,“之前让你调查的事有何进展。” 墨衍敛了神色,沉声道:“据派出去的探子来报,北芪境内,所有可能与世子府结怨,并且有能力雇得起风雨楼一等杀手的人或家族中,未发现虎口有星形印记的。南沧的调查尚未深入,目前只能排除部分势力,属下怀疑是皇室中人所为。” 阮陵爵眸光晦涩,沉吟道:“那霄远国呢?” “霄远国?世子是怀疑南沧与霄远勾结?” “也不一定是勾结……”若真是他想的那样,会是谁呢?“总之,你加派人手,细细去查。” 墨衍神情郑重,领命下去。 从思绪中抽出来,阮陵爵眼中复杂的浓稠渐渐散去,视线停留在石砚边的杯盏上。 府中奴仆皆有,偏就忽略了他,倒是小孩子气性。 只是,明知是小孩子气性,为何他还是这般在意,原来被隔除在外的感觉是这样……让人喘不上气…… 阮陵爵默默道:“奶茶?她的脑子里怎么净有这些不曾听闻的事物?” 他骨节分明的手绕过笔墨,执起不再温热的饮品,放于鼻尖,似乎还有淡淡地奶香。 小酌一口,回味无穷。 只是……这气要如何才能消呢? 第20章 十日后,各国使节便要到了,阮陵爵为了这事时常不在府内。而慕采卿身为王妃,也是少不了交际应酬。这倒是给洛杉萸创造了良好的外出条件。 “漱馨宅院,就是这了。” 为了不引人注意,杉萸墨发高高扎起一束,着一身普通青衫,弃了马车步行至此。一旁的愿晴背着书箱,也是一身朴素。 偌大门庭,“漱馨宅院”四字匾额高挂。门前一尘不染,往来未几,两只大青石狮坐镇此中。暗朱色大门两侧栽有斑竹,竹叶偶有飘落,装点庭前,平添几分风雅。 轻叩门扉,开门的是一位不曾见过的奴仆。靳弦似乎已吩咐过他,略作询问便带着她们往宅内走去。 廊腰缦回,绿植隐隐,假山重叠,花香阵阵。宅子并不小,两进两出后,便是一个开阔的花园。园中的六角凉亭内,一翩翩佳公子早已备好笔墨等在那里。 杉萸迈着轻快的步子,两步并作一步地踏上亭下的阶梯,双手握拳一拱:“师父,徒儿来报道了。” 靳弦笑盈盈地看着她,心口因之前蛊毒发作而有的沉重感也无端变得轻松了些。 杉萸从书箱里拿出出门前刚制成的奶茶:“喏,答应你的好东西。”说着,转头看向宿沉,“也有你的份。” 哪想到,宿沉不应声,反而瞪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过头去。 这是生气了,还是生她的气,为什么? 杉萸疑惑的视线看向靳弦,靳弦暗着眸,只是摇头无奈道:“与你无关,是和我闹脾气呢。” 杉萸不由惊奇,边埋头继续在书箱里掏着,边劝道:“宿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虽然我也是提倡主仆平等的,但就算主子有错,说开了也就是了,不能暗地里给脸子啊……再怎么给脸子也给不到我这个客人身上呀……师父这脾性也能惹到你,是不是哪里误会了……” 主仆平等?她总是有出人意料的想法。只是这想法却不像她这个身份会有的,之前的种种行为也和传闻中的昌平公主相去甚远。 靳弦抿了口所谓的奶茶,目光扫向宿沉,带了抹凌厉。 宿沉默了默,心中虽有郁结,但还是退让道:“姑娘教训的是,是宿沉逾矩了。还有,谢谢姑娘的……奶茶。” 杉萸见自己劝解成功,自是开心:“客气客气。” 她将一长木盒放于桌上,眸光灿灿:“师父,这是我的拜师礼,请过目。” 之前便听说了北芪女子拜师学艺的规矩,他倒是没有惊讶,只是有些好奇,洛杉萸会送些什么。 靳弦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条素白的缎带,因为稍长,缎带对折着,其间隐隐透着几缕金色丝线。 他将缎带拿起,缓缓展开,几个大字映入眼帘:良师馈赠,学以致用。八字两边各有一个红色小人,好似便是她用功学艺的模样。 靳弦脸上满是疑惑,这是何意? 杉萸一把拿过缎带,系于额前:“就是这样。” 她看着靳弦不明白的样子,细细解释道,“师父可能不知道,我们北芪女子求学,这拜师礼不能有一丝的轻浮,还要体现诚心。我思来想去,要说有什么东西能让师父满意,又可以不破坏规矩的,那就是我的决心和努力啊!” 杉萸指着额前的缎带,小眼神再坚定不过:“只要我绑着这根缎带,上面这八个字便会时刻提醒我要信守承诺,我便会一直发奋图强、呕心沥血、且矢志不渝!在徒儿看来,其他什么礼的都是虚的,我要以勤学刻苦来回报师父的辛勤付出,以最完美的成绩来答谢师父的再造之恩,定不辜负师父的殷切期望!” 愿晴圆着小嘴,捂脸:监督了这么久,居然没发现公主绣了个这玩意儿,还是给自己的? 宿沉艰难地咽下口水:这拜师礼送的果然一点也不轻浮。 靳弦手一顿,始终儒雅的面上有了一丝裂痕,接着便是爽朗的笑意。他放下杯盏,眸间的清风明月都变成了点点星火。 “洛姑娘此言有理。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若真能达成目的,此礼便是最好的。这拜师礼我收下了,希望洛姑娘可要记住今日所言。” “自然!只是……”真到了要学习的时候,她有些不好意思,琼鼻微耸,指尖略略比划道,“师父,一会儿可否从最基础的教起,这基础的程度应该比你想象中的再简单一些……” 靳弦一愣,了然地笑笑,点头答应。 …… 一天下来,杉萸深深觉得,靳弦真是个理解学生、体贴学生,又有实力的好老师!她对自己的速成计划有了多一点的希望。 靳弦整理着桌上的字画,看着前几张宣纸上四散的墨点及随处可见的涂鸦,嘴角不自觉地噙着笑。 宿沉在旁看着,不由皱眉:“主子,您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现下刚过毒发期,不宜劳累,为何不与洛姑娘说。况且,那洛姑娘是北芪公主,您不是说不想再和任何皇室之人有牵扯吗?更何况这公主与传言相差甚大,万一是别有用心……” 靳弦探手止了他的话:“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至于为何结交,自然是因她值得。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你也莫要再说这些话。” 宿沉闻言,眸中闪过担忧,见靳弦不容置喙的神色,终是不再多说。 一眨眼,七日便过去了。 杉萸发现,靳弦那边没出什么差错,自家小院里倒是天天发生奇怪的事情。 首先是她的床头,不知何时挂了一串风铃,雪色天蚕丝连接着长短不一的金管,其间夹杂几片纯色羽毛。中间是青翠竹篾编织的小人,手腕上垂下长长的一圈圈的玉石链,点缀着各色琥珀。 梳妆台上首饰盒里,凭空多出来好几支翡翠白玉簪。上好的暖玉质地,簪身光滑温润,纹理细腻。簪首的花样有的仅是简约的流水线条,有的则是繁复的花案,或坠上相适的流苏。 隔间里的书画案几上,几把精致的仕女团扇摆在显眼的位置。其形尚圆,以竹木为架,薄绢为面。扇上的人物或站立或躺卧,或眉眼含笑,欲语还休;或宫扇掩面,轻愁未解。 洛杉萸原以为这些是亲亲母妃送的,为了迎合迎合她的小女儿心思,装点装点她的门面。但在看到每日里送上来的桂圆红枣,以及院子里一天天多起来的植株花卉后,她意识到自己猜错了。 无论是房中之物还是院中之花,皆是她曾明示暗示过阮陵爵的物件。 只是那时她仅是为了任务随口说的喜欢,而她以为阮陵爵也并未在意,没想到,他却是记住了。 她这哥哥莫不是吃错了药,即便是愧疚,照他的性格也不会如此讨好自己啊…… 难不成这中间还有她不知道的事? 杉萸想起遇刺当日回到世子府时的情形:一下马车,慕采卿便以一种安慰且坚定的眼神看着她,一副会为她挺身到底的架势。 当时她只关注着自己的伤口,没心思深想。现在回想,那时侯阮陵爵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是了,这大孝子,肯定是被母妃好好教育过了。 虽然被送礼了,杉萸心中的委屈和气闷消了大半,但要让她当成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立马贴上去也是做不到。 别说这些不是阮陵爵自愿的,她本身气量也不是很大。 啧啧,这院子里的东西的确养眼,都可以和母妃院里的相媲美了。只是这红枣啥的……原谅她隔天就把它撤了。 阮陵爵自从送出去那些物件,表面上混不在意,日日早出晚归,做着自己的事,暗地里不知派墨衍去打探了多少次。 无奈,洛杉萸的举动一如往常。 偶有一日夜晚,方才回府的阮陵爵欲去看望慕母,恰巧遇上刚从鞠萃阁出来的洛杉萸。 晚风吹拂着枝桠叶落,卷动起两人略显凌乱的衣边,繁杂了同一空间下同样焦灼的思绪。 阮陵爵缓缓停下脚步,未如之前那般视而不见,擦身而过。 他沉默着,如玉面容带着抹沉色,脑海中浮过两人小时候相处的画面,唇角微动,斟酌着要如何开口。 然而,在洛杉萸看来,阮陵爵的驻足不是因为其他,而是由于自己挡了他前行的道路。 她不愿再惹其不喜,徒生事端,微微点头示意便匆匆离开了。只剩下某人,满脸错愕。 阮陵爵看着杉萸的背影,神情怔愣,随后便是摇头苦笑。 他近日来的行为着实不似自己惯有的作风,却是让他忆起从前为了某个念头而不断努力的感觉。 自己仿佛越活越回去了…… 只是这滋味并没有想象中的别扭、抵触,反而有种淡淡的期盼之感,期盼功夫不负,得偿所愿。 第21章 眼见着离使节到访的日子越来越近,洛杉萸这日早早从靳弦处离开,去了京城最大的一家制衣坊——兰蝶坊,替自己和家人挑些合适的衣料。 兰蝶坊是家老字号,坊内师傅都是几十年的手艺人,所用衣料花样繁多,细致金贵。制作的成衣品质极佳,款式靓人。作为京城最大,质量最好,销路最广的制衣坊,它吸引着大批富家千金、圈中贵妇。 为了保证垄断性,兰蝶坊的服饰花样每种皆只一套,寓意独一无二。因此,就像现代人追求品牌,兰蝶坊就是这个时代身份的象征。遇上个节日、庆典的,那客流量相当可观。 洛杉萸踏进兰蝶坊,果然,富人聚居地,普通人家压根儿没有。大致一瞧,熟脸之人甚多。然而,富人之间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她在外间匆匆逡巡了一阵,便进了更金贵、人更少的里间。 来到里间,洛杉萸瞬间觉得宽敞清净了不少。房内有股淡淡的沉香味,抚着人的心绪更为平和。为了保证光线充足,四处角落里都摆满了夜光琉璃珠。一旁的侍婢皆是沉声轻语,不卑不亢,可见这一坊之主的秉性。 光影交错,时间静静流逝。杉萸细细挑选着衣料,视线最终在一匹红色缀金流纹云锦上停留。正当她要拿起布匹进一步察看时,斜刺里伸过一只手,率先拿了去。 “锦伶,我觉得这匹就挺好的,挑这匹罢。” 来人正是韩绵绵,照例是一副欠揍的模样。只见她身边的秦锦伶朝杉萸歉意一笑:“公主也看中了这匹布,还是让予公主。” 让?身为公主,她还需要让?杉萸斜靠着摆放衣料的台子,静静看着两人。 韩绵绵一脸不屑:“是哦,公主位高权重的,是该给公主的。只是,这公主之位来之不易,不好好树立形象怎么行。”说着看向洛杉萸,“相信公主大方,不会与我们这些小虾米计较的。” 来之不易……好个韩绵绵,现在都学会变着法骂人了。这是在说她这公主血统不正,是个外来户?还是说有了忠勇公一家的赤胆忠心与牺牲,才有了她这一生荣华? 杉萸本身无所谓,但一想到此话影射父母,心中便有股愤懑。她刚欲呛声,不经意注意到四周侍婢紧皱的眉头,以及她们看向帘后的神色,略一思索,掏了掏耳朵,懒懒道: “是啊,生来高人一等,至今不知何为看人脸色。今次明白小虾米蹦跶得不容易,不仅要让来让去的,这府中的礼仪教学也是千差万别,动不动啊还妄想细胳膊拧大腿。本公主便发次善心,不同你们计较了。” “噗嗤!”帘后传来一道并不明显的笑声,只见四周侍婢在此刻松懈下来,也不再隐忍笑意,展着脸庞。 韩绵绵气急,音量不由放高:“洛杉萸!你得意什么?除了有个公主之位,你还有什么?是世子的疼爱,还是万人称道的才华?你连锦伶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过!” “谁说的,我们公主那是低调,不屑与你们比!” 愿晴看自家公主被欺负,火气早已压不下,忍不住反驳。洛杉萸想阻止已是来不及,只得扶额叹气。 “吵什么,兰蝶坊内,禁止大声喧哗。” 此时,帘后走出来一女子,双十年华,精明干练的模样,满脸严肃。她沉着脸:“韩小姐有什么不满,请出去说。若再如此不知礼教,兰蝶坊便不再欢迎你。” 韩绵绵不服气:“只本小姐一人喧哗吗,为何只针对我一人?难不成苏坊主也是看人脸色之人?” 见坊主神色越来越不好看,秦锦伶扯过韩绵绵,温声道:“苏坊主莫见怪,她性子急,锦伶代她向您道歉。”说着,不断向韩绵绵使眼色。 别看兰蝶坊只是一家衣坊,能在京城达到这样的成就,背后怎么会没点势力。苏韫虽然年轻,能成为坊主铁定也有过人之处。 韩绵绵即使再愤怒,也压着嗓音道:“洛杉萸,既然你这么有本事,不如和锦伶比一比。你……敢吗?” 杉萸瞧了愿晴一眼,看她挺身强撑的模样,暗自无奈,神情却是淡淡:“好,怎么比?” 韩绵绵一阵惊讶,接着便是暗喜:“我们换个地方,去望江楼,那里不乏名人雅士,去了自会知道比什么。” 洛杉萸挑了挑眉,望江楼不仅不乏名人雅士,也是老百姓时常赏景、逗留之地。除了想拿才艺碾压她,还想让她丢尽脸面吧。 愿晴闻言有些担忧,后悔自己一时嘴快。她拉了拉杉萸的袖子,眼里溢着无措。 杉萸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脸色镇定:“那走吧。” 秦锦伶状似犹豫,还想劝阻提出比赛的韩绵绵,却被韩绵绵一把拉着走出门去,看向洛杉萸的眸中露着愧疚。 不想比你倒是说啊,她是拉着你的手,不是捂上了你的嘴啊! 洛杉萸默默翻了个白眼,临走前向苏韫点头示意,感谢她方才的出言相助。 苏韫微笑着,公事公办、一本正经中透着股……友好? 洛杉萸走后,苏韫向身边侍婢道:“去禀报主子。” 望江楼,顾名思义,位于南淮江边。此时的望江楼,一楼坐满了喝下午茶的人,二楼则是文人雅士的自娱场所。 洛杉萸一行人出现便引来了议论纷纷。她们没过多停留,直接上了二楼的开阔区。 韩绵绵洋着笑,声音甜甜的,颇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向在座的文人墨客说明来意,得到一致响应后还招呼着楼下用膳之人一起鉴评。 杉萸看着她这忙乎劲,找了个位置随意坐下,不由嗤笑。 秦锦伶一直观察着洛杉萸,见其一脸淡然,不禁心下一沉,有些疑惑。 席间,一蓝衣男子起身,风度翩翩,乃将军府嫡次子蓝宁远。他可是将军府几十年来唯一一个弃武从文的苗子,也是个大才子。这些人中,他算得上是领头人。 只见蓝宁远不卑不亢:“昌平公主,秦小姐,既是比试,便要抛开身份束缚,拿出真材实料,二位可是认同?” 秦锦伶点头:“既然来了望江楼,自是要守这儿的规矩,仅以实力论英雄。”说着看向洛杉萸。 杉萸随意地道:“自然。” 瞧这架势,周围的人皆是一片唏嘘。这是来真的啊,结果不是太明显了吗? 有人很是不屑,一眼看得到结果的比试根本就是浪费时间啊! 可是公主要比,总得给个场子,不好拒绝不是? 也有人在一旁看好戏,公主对战护国公府小姐,这种大场面也不是回回能见到的。 “今日望江楼可真是热闹。” 一道声音传来,众人皆向门口看去。来人一身明黄色锦袍,五官端正,眼眸深邃,带着股威严,正是当今太子阮安朔。 其身侧之人,一袭白衣,面容清冷,俨然便是阮陵爵。 两人径直上楼,不像来吃饭的,倒像专门为了比试一事而来。 秦锦伶见到阮陵爵自是满心欢喜,落落大方地行礼,原本对比试不甚在意的她立马重视起来。 阮陵爵没去看她,视线投向正一脸呆愣的洛杉萸,见其低下头去,不禁蹙眉,也转开了眼。 此时的洛杉萸有些发怵,本来输赢不重要,可偏偏阮陵爵在,表现得不好跌面儿不说,还容易引起怀疑。 阮安朔从蓝宁远处了解了事情始末,主动担起评考官的职责。他看向阮陵爵:“世子不若也加入本宫,一起品评罢?” 不少人赞同这一提议,甚至还有些期待。阮陵爵是谁,天下第一才子,他的评价与看法具有一定的权威性和认可度,对接受评价的人来说也是一种指点。 不料,阮陵爵却是拒绝了:“评判一事,有太子决定便足矣。” 阮安朔对他的拒绝有些不满,但还是温声道:“为何?可是因为比试之人为昌平公主,担心有人说你不公正?放心,你的为人大家都知道,不会有人说闲话的。” “是啊……”底下是一片应和声,世子最是公正不过,他们都知道。何况,偏谁也不会偏昌平公主啊…… 秦锦伶心里自是想阮陵爵同意的,没有什么比得到心爱之人的赞美和认同更幸福的了。 洛杉萸自顾自抠着指甲,仿若对这一切充耳未闻。偶一抬头,却是看到太子眼中划过一道阴鸷与不甘。 杉萸不由心惊,眨了眨眼,再次看去,却见太子依然是那副谦逊的模样。她摇了摇头,许是自己看错了。 她还陷在讶异与沉思中,忽闻阮陵爵一声叹息:“不瞒太子,陵爵不参与考评正是因为舍妹。萸儿是我妹妹,我做哥哥的,偏向她也是理所应当。还请太子另选他人罢。” 一语激起千层浪,甭说太子和秦锦伶了,就连洛杉萸都是一脸懵逼。她怔怔地看去,对上的却是双写满认真的瞳眸。 疯了疯了,他是怎么一本正经地说出这话的? 秦锦伶皱着眉,他竟然承认自己偏心,偏心洛杉萸?怎么会这样…… 韩绵绵也是一脸错愕,她还想好好欣赏洛杉萸在世子面前出丑的模样,没想到倒给她先来了重重一击。 阮安朔心下一动,眼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最终选了蓝宁远与几位才德兼备者一起评判。 第22章 “比试共进行三轮,取得两轮胜利者即为最终赢家。”阮安朔顿了顿,接着道,“公平起见,第一轮比试内容由本宫决定,便比作诗。剩下两轮由你们共同商定,如何?” 作诗,可以啊,从小到大她不知背了多少古诗。再不济,还有系统在,谁怕谁。 秦锦伶看了洛杉萸一眼:“若公主觉得没问题,锦伶自是无异议。” 洛杉萸手撑着脑袋,冷哼一声。什么意思,看不起她? “本公主什么场面没见过,要比什么只管说便是。” 韩绵绵听了颇觉好笑,逞什么能,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就算有阮陵爵的支持,也代表不了什么。 “公主决定便好,锦伶皆可接受。”说着,她眉目含情,视线停留在阮陵爵身上,似是不在意比什么,或者说是来者不拒。 阮陵爵低垂着眸,闻言不由脸色一沉。 楼内之人皆是清楚两人实力,虽不好判断秦锦伶的真实想法,光从这句话上看,明着是谦让,实际上则是对洛杉萸技不如人的侮辱。 不知昌平公主会硬气地拒绝,还是欣然接受?拒绝便是等着被吊打,接受便是承认技不如人,怎么选都是输。 想来是会拒绝的,毕竟大话都说出去了。 没想到,洛杉萸既不接受也不拒绝,只是有些不耐烦:“磨磨唧唧的,不就是两个比试么,本公主选画画。你嘛,不是说琴技一流,便选抚琴,如何?” 还能这样,帮着对家选她擅长的?该说昌平公主单“纯”还是善解人意?这种变相拒绝侮辱,自选被吊打的操作怎么有种霸气的赶脚…… 阮陵爵挑眉抬眸,看着杉萸一副什么都好商量的模样,唇角不禁微微上扬,噙着一抹并不明显的笑意。 秦锦伶闻言愣了一瞬,随后便是脸色一黑,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她紧了紧攥着的手指,淡淡地应了声好。 杉萸可没想这么多,纯粹是觉得自己这几天画技进展迅速,加上前世里品过那么几幅画,有些胜算罢了。至于抚琴,反正她什么都不精通,要输就输对方强项,这样不会太丢脸。 阮安朔对杉萸的回答也是意外,笑了笑便欲开始比试。正在此时,杉萸又说话了。 “既然是比试,总要有个彩头吧。” 阮安朔点了点头,颇为赞同,好奇地问道:“昌平公主想要什么样的彩头?” 杉萸脸上毫无波澜,实则内心暗喜:“兰蝶坊那匹布料,外加五千两银子。”最近缺钱,搞点钱来花花。 五千两!满座皆是惊谔,这数目可不小,够寻常人家花几辈子了。虽说是名门望族,这钱送出去也得心疼个好几天。 啧啧啧,世子府要大出血喽…… 秦锦伶有些犹豫,出口却不是为了自己:“公主之意是以自身俸禄为赌注,还是仰仗整个世子府?”她柔柔一笑,“锦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弄清楚规则罢了。” 别说,这还真是一个问题。洛杉萸身为公主,从小有单一份的收入来源,虽住在世子府,其实也可算自成一家,这五千两算在谁头上还真得说清楚。而秦锦伶只是护国公府的小姐,日常开销全凭府内做主,自是身系护国公府。 洛杉萸愣了,仗着自己有女主光环,没想过输,自也没想过谁出钱的问题。未料到,还有这区别? 可是,这不厚道啊,即使是公主,俸禄又不多,凭什么她一人对一个府啊!这女人,还没进世子府就想着给世子省钱? 只不过,是她自己要比试的,毫不顾忌地让世子府给她买单会不会太不要脸了? 反正她也不一定输,不蒸馒头争口气,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 洛杉萸正欲回话,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丝不满,却是不容置疑:“秦小姐的问话毫无道理,既是一家人,自不说两家话。” 阮陵爵看向洛杉萸,对什么都不甚在意的面上透着安慰与柔和:“萸儿的俸禄自己留着花,不够随时向账房支取。至于五千两,这点钱,世子府还拿得出。” 不知情、靠八卦过活的人:传言都是骗人的吧,世子哪里讨厌昌平公主了? 韩绵绵:世子是被下了降头么,以前的他可不是这样的! 秦锦伶:不,怎么可能,这不是真的…… 洛杉萸小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说一次发疯的话也就算了,三番四次的说……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她细细瞧去,不由疑惑,阮陵爵的样子好像不是在开玩笑,他好像是认真的…… 母妃的影响力有这么大么? 阮安朔看了眼秦锦伶煞白的小脸,打圆场道:“那就这么定了,开始比试吧。” 蓝宁远敛了神色,想了想补充道:“为了防止因个人好恶带来的偏见,请公主与秦小姐在不同的隔间内完成比试,第一轮比试为笔述,到时会有专人监督,递呈的答案也会打乱,完全公平公正。” 洛杉萸很是满意,这小子的提议不错,只是她的字……“既然如此,笔述也找两人负责,字迹同样会暴露下笔之人。” 蓝宁远颇觉有理,与太子商议后便同意了。 嘿嘿……不用写字了…… 阮安朔沉思片刻,道:“既是在这望江楼,便以江上之景为主题作诗。一炷香以内,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谁作的诗多谁便获胜。” 来到隔间,杉萸往卧榻上一躺,盯着随她一同进来的代笔者与监考官。这给闹的,阵仗那么大,她都要怀疑这不是个普通的才艺比拼了…… 这代笔的小生长得还不赖,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不知娶了媳妇儿没有…… 白脸小生被盯的有些羞赧,支支吾吾道:“公主……可是要开始了?” 洛杉萸一声轻笑,自己怎么像个小流氓似的?她收回了视线,慵懒地望着江面,朱唇微启: “昔年乘醉举归帆,隐隐山前日半衔。好是满江涵返照,水仙齐着淡红衫。” “……雷鼓远惊江怪蛰,雪车横架海门高……” “澹然空水对斜晖,曲岛苍茫接翠微。波上马嘶……” 洛杉萸回过头,看到小生一脸震惊、呆呆的模样,不由笑道:“下慢了笔,到时候输了可是你的不是了。” 小生顿时满脸通红,匆匆落笔。 半柱香后,洛杉萸润了润嗓子,嘀咕道:“够不够了呀,要不要再来几首?” 监考者看着桌上的一摞纸,嘴角抽搐,这么高产的么?何时昌平公主变得出口成章?怪不得世子这么放心,原来是深藏不露么…… 此刻,白脸小生心中的钦佩之情简直无以复加。听说过公主骄纵跋扈,却不想这么有文采!而且,谁说公主脾气差,明明很温柔啊…… “算了算了,差不多了,到时候人家以为我是怪物。” 杉萸还是不放心,问了小生一般人的作诗效率后,果断闭上眼,开始休憩起来。 第二轮,比的是画技,照例是在各自的隔间内。 秦锦伶和洛杉萸在里面作画,不知外头评判之人的骚动。 所有诗稿打乱后呈上,光看那厚度便令人吃惊。细细翻去,不少诗稿中的诗句精妙绝伦,令人赞叹。 “秦小姐真是文采斐然,短时间内做了这么多绝妙的诗句。” “昌平公主也不赖,那句子也非一般人能作得出的。” 这一番下来,最终无法剔除任何一篇质量不过关的诗稿,而当询问量多者为谁时,监考官的答话却让众人一惊。 这……这一摞都是昌平公主的?比秦锦伶的还多出一倍!而且一篇篇的都是佳作啊…… 怎么回事,难道他们一直以来都对昌平公主有什么误解?还是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公主能有这么大的进步? 方才的白脸小生看着众人的反应,有种提前预知结果的骄傲感。若他们知道这只是公主在半柱香里完成的,不知会作何感想。 韩绵绵自是不信,嚷道:“怎么可能,不会是作弊了吧?” 蓝宁远闻言沉下了脸:“来此比试是由韩小姐提出来的,若是不相信监督之人和评判之人的话,现在便可取消比试。” 韩绵绵理亏,何况还有太子和阮陵爵在,再不甘心也不好多说什么。 阮陵爵静静地品着茶,心中再次浮现出那种陌生感。他眸光湛湛,突然生出个荒唐的念头。 传言,人死灵灭,魂魄覆之,再生可期。虽然鬼神之说不可信,可在洛杉萸身上,所有不妥的地方皆能以此解释。 可若真是如此,原来的洛杉萸又是怎么回事? 他面色不改,实则内心起伏不定,晦暗不明。 不多时,太子侍从呈上两幅画。由于不限主题,两幅画的内容不同自是意料之中,却不想连画风也是截然不同。 北芪内画师众多,皆以工笔画为主。这两幅画中的一幅人物画,便是典型的工笔画。其设色沉着、高雅,笔法精谨细腻,神形兼备。每一根线条皆以写实为主,线条自然流动,又不失诗情画意。 画中人物具象,细节丰满,工细逼真,呼之欲出。工笔画要画的好,需要高深的技艺,反复勾勒、着色、渲染后才能达到好的效果。而这幅画处理得当,可见功力深厚。 另一幅山水画画法特别,整个像是用墨直接泼上去的,极为少见。可以想象,当时画者笔酣墨饱,或点或刷,淋漓烂漫,气势磅礴。虽是泼墨,却形神俱佳,有骨有肉。画面富有层次,浓淡相宜,干湿对比,神气饱满。 这种大气的画法,富有激情但不乏细心,抽象中掌握具象,富有构成意识。淡墨的留白与黑灰的结构相映,开合有势,饶有风趣。画作人不仅大胆创新,技法也是十分娴熟。 又是两幅佳作,这半天下来,受的惊吓可不少。两幅作品,各有千秋,且风格迥异,实难评判好坏。 阮安朔微侧了头,问道:“世子怎么看?” 阮陵爵眉眼淡淡,视线在两幅画间划过,看到那幅泼墨画时神情触动,那种怪异感更深。 他似是在思量,随后沉吟道:“北芪中规中矩的画不少,技法也趋于成熟,却是难有创新。人物画虽好,输在借鉴过多;山水画少见,却胜在奇巧。” 这么一说,场上人颇觉有理,越看越觉得那幅泼墨山水画大气磅礴,有种即将翻新画界风格和技法的感觉。 这会是谁的作品?应该不会是昌平公主的了吧,一个人进步再大还能越过大师开创新画法?秦锦伶本就画技高超,有了突破还能理解。 阮安朔眸光微暗,他的想法与众人大致相同,想到洛杉萸已然赢了一局,便顺着阮陵爵的话判了山水画胜出。 第23章 洛杉萸坐在隔间,听着已然响起的琴声,兴趣恹恹。不是最拿手的《华兰调》,也是,对付自己还真不值得她用尽全力。 不过,秦锦伶的琴技的确不错,普通的江南小调被她弹出了绵绵情意,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杉萸破罐子破摔,这古琴她是真比不了,高雅艺术可别给自己糟蹋了。她索性出了隔间,来到主持的堂内。 场外之人见洛杉萸出来,皆是惊讶,转念一想便明白,公主这是放弃了。 阮安朔眼中闪过了然之色,面露可惜:“这第三轮,昌平公主可是直接认输了?” 洛杉萸往挨着窗边的扶栏椅上一坐,指尖在发丝上流连:“行便行,不行便不行,这点自知之明本公主还是有的。弹琴?甘拜下风。” 韩绵绵面露不屑:“别说是弹琴,便是其他你也未必比的上。” 杉萸懒得理她,她还是比较关心前两轮的结果。“不知,前两轮结果如何?” 蓝宁远微微笑着,答得恭敬:“最终结果还是等秦小姐出来一道说罢。” 杉萸也知道自己心急了,可这不是忍不住么,关乎五千两银子呢! 她端坐了片刻,却像过了许久。古人弹起琴来,仿佛陶醉其中,没完没了,关键她还听不懂…… 她脑袋一歪,看到正低头品茶的阮陵爵,眸光闪烁。他不是评判者,方才还是她这一边的,应该不会藏着掖着。 杉萸不知自己哪来的冲动,径直走到阮陵爵身边。当她对上那双盛着笑意的眸子,不由暗恼,迟迟站着不说话。 她是脑子抽了么,就这么过来了,这么多天的倔强被狗吃了么?就因为他适才讲的那些话? 大庭广众下,她要怎么退回去…… 在阮陵爵眼里,此刻的洛杉萸螓首微抬,红着的面孔露出挣扎;僵着身子,杏眸微睁,眼里透着执拗,还有一丝赌气。这模样,比她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样貌都要生动。 她在等着他开口…… 阮陵爵拍了拍身边的座位,一样的清竹雅貌,眉目流转间,添了几丝和煦柔情。 “坐下,我与你说。” 杉萸看着那倾世容颜向自己示好的模样,心中有些痒痒的。她耳朵发热,捏了捏小手,不自然地坐了下来。 阮陵爵嘴角扬起,头微偏,几缕青丝散落在杉萸肩上,缓缓道着方才的议论,声音平缓温和而富有磁性。 杉萸脑袋有些发胀,挪了下身子,拉开些许距离后静静听着,没注意阮陵爵渐渐加深的瞳眸。 诗作,山水画……妥了妥了,赢得毫无悬念嘛。 杉萸支着头,眉蹙起,咂了咂嘴,脑袋微摇,默默叹气:赌什么五千两银子,就该赌五千两黄金的,失策失策…… 韩绵绵一直注意着这边的一举一动,看洛杉萸叹气的模样,不由冷笑,对她的不自量力更是嗤之以鼻。 阮陵爵倒不担心,不知为什么,他总有一种放心的感觉。 琴声还在继续,看秦锦伶这么拼的样子,杉萸心中的那一丁点遗憾也没了,反而有些想笑。 她心情颇好地拿过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不错,好喝。 不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呆呆地看了眼手中茶盏,又暗觑觑瞄了眼身旁之人。 果然,对上某人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杉萸梗着脖子,脸色通红,却硬是没放下茶盏。阮陵爵看了一眼她,淡淡吩咐了一旁小厮,便主动替杉萸添了茶。 “不够还有。” “咳咳……咳……”杉萸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还是放下了杯子,开始默不作声。 阮陵爵拿起小厮新添的茶盏,注视着茶面,不由好笑。 不多时,琴声戛然而止,秦锦伶轻移莲步,款款而出。暗暗对上韩绵绵肯定的眼神,心下镇定。 她的出现引来了一片赞叹,最捧场的当属阮安朔了。“秦小姐果然是才华横溢,这琴技更是名不虚传啊。” 秦锦伶谦逊一笑,面目诚恳:“太子殿下谬赞了,昌平公主自幼受的熏陶浓厚,锦伶是万万比不上。公主既是有信心,想来这一年来精进不少。今次也算是正儿八经地切磋,锦伶很珍惜这次机会,欲一睹公主风采。” “哈……”韩绵绵上前挽住了秦锦伶的手,辩驳道,“才华与熏陶浓不浓厚有何关系,关键要看受熏陶之人愿不愿意被熏一熏了。至于一睹风采,你可能要失望了,昌平公主可是直接放弃比琴了呢。”说着,挑衅地看了一眼洛杉萸。 杉萸无谓地耸了耸肩,揉着耳朵:“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太子面前也管不住你的嘴。” 韩绵绵看向阮安朔沉着的脸,立即噤了声,心中不知骂了杉萸多少遍。 虽然她背后有家族撑腰,又攀着护国公府大小姐,太子不会因为几句话就怪罪她。然这场面是太子主持,她针对的是一国公主,太子为了威严也不能太过纵着她。 杉萸看韩绵绵不甘的模样,哼笑一声:“弹不弹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赢得这场比试。” 她小手摸着下巴,嘴角隐隐有丝傲娇,“我若是让出这一轮,秦小姐仍然不幸败北,啧……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秦锦伶自认为不会输,听着这话只当是一个即将失败的人最后的逞强。她面上不显,似是在仔细考虑洛杉萸说的话。 “若输了,便是锦伶才疏学浅,自当要向公主看齐。这赌约既是下了,锦伶也不会不认。” 周围人纷纷点头,秦小姐真是豁达、爽快! 杉萸小嘴嘟嘟,好话都让你说了喽……秦小姐豁达,那她就是咄咄逼人喽…… 第一次在才艺上赢了古人,她还不能得瑟一下? 哼,管他的,只要有钱就行。 “不必在意,你是公主。” 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杉萸再次惊讶,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看向说话的阮陵爵,见他一本正经安慰自己的模样,心间震动,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 这话普普通通的,怎么就这么动听呢,完全直戳内心!这种被人劝着“胡作非为”的感觉真TM爽!虽然她没有那么在意旁人的看法,但还是忍不住偷乐。 且不说阮陵爵是否真心,至少这话是说到她心里了,就目前来说,她对他是十二分的满意。 杉萸脚尖相互碰着,心情美丽。她难得冲阮陵爵眨了眨眼,眸中神色似是在说:低调低调…… 阮陵爵愣了一瞬,眉眼染上了轻快的笑意。他偏开了头似是淡淡地抿了口茶,却是滴水未沾。 蓝宁远在众人翘首以盼下公布了最终结果:“第一轮,二位诗作俱佳,不相上下,然昌平公主所作量多,为胜者。第三轮,秦小姐技艺高超,表现不凡,加之昌平公主主动放弃,则秦小姐取胜。” 什么?秦锦伶有些不敢相信,洛杉萸竟在作诗上赢了她!即便是抚琴,表面上看也是在对手弃权的情况下赢的。怎么会这样…… 好个洛杉萸,竟摆了她一道,她还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 现下两人各赢一局,仅剩下最后一轮,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她双拳紧握,虽之前得到韩绵绵的安抚,但心里还是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蓝宁远继续道:“第二轮的比试争议较大,人物画和山水画,两幅作品不同风格,却皆是令人称道。经几番评判,最终决定山水画取胜。” 山水画,什么山水画?秦锦伶意识到不妙,小脸顿时惨白。 韩绵绵原本打算欢贺的话语在秦锦伶的瞪视下咽回了肚子,也是一阵心惊。 杉萸眯着眼,虚虚拱了拱手,笑得像只狐狸:“秦小姐,承让承让……” 在座的人,不论楼上楼下,皆是面面相觑,难以置信。什么意思,那幅山水画竟是昌平公主的杰作? 阮安朔也是意外,面色微沉。 阮陵爵眼中则是写着两字:果然…… 见秦锦伶脸色难看,未曾反驳,众人才恍然洛杉萸说的是真的。 这和预想的不一样啊,京城第一才女竟然输给了半吊子公主? 洛杉萸起身,来到秦锦伶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秦小姐实力不错,只是过于古板,少了些创新。你也莫要气馁,毕竟你输的不是别人,而是本公主。” 看着秦锦伶咬牙忍受的模样,杉萸内心毫无波澜,她不会怜香惜玉,只懂得雪上加霜:“对了,那些彩头可不要忘记送到世子府上。” “你……”韩绵绵气急,正欲上前,却被太子拦下。 阮安朔揉了揉眉心,正色道:“既已分出胜负,自当履行赌约。”他转而看向洛杉萸,挂着笑,“几日不见,公主是越发出挑了。” 杉萸心下不由咯噔一声,镇定道:“士别三日,自当刮目相待。” “哈哈哈,说的不错。”阮安朔抚了抚衣袖,似是意犹未尽,“比试也结束了,府内还有事,本宫便先走了。” “恭送太子。” 送走了太子,杉萸看大局已定,也拍拍屁股想走人。却听阮陵爵在一旁说:“那匹布料便算了,五千两银子送来即可。” 秦锦伶闻言,一扫方才阴霾,他这是在安慰自己么,毕竟这比试是因为那布匹才有的…… 杉萸则是一脸不满,凭啥!虽然抠掉的不是银子,但代表着她的尊严! 她刚欲反驳,便见阮陵爵再次开口,却是对着她道:“你眼光不怎么样,兰蝶坊最好材质的面料我两日前已定下,明日便会制成成衣送到府上。以后若你想要兰蝶坊服饰,告知管家即可,不必费力亲自挑选。” 兰蝶坊服饰可不是随意能预定的,至少提前十天。阮陵爵两日便能定上,还在最短时间内取到……这是高手…… 关键,他居然为她买衣服,还狠狠扇了秦锦伶一耳光,什么神仙操作? 杉萸看着秦锦伶调色盘一般变化的脸,真真生出份同情。这就是你喜欢的男人,你说你图什么,还不麻溜地滚? 她心里吐槽,脸上却堆满狗腿笑意,靠近了些道:“有哥哥在,我要什么眼光,也就是给某些人提供提供建议罢了。” “其实,我挑选首饰的眼光也不怎么样……”杉萸跟着阮陵爵的脚步往望江楼外走去,不再理会身后孤苦无依、浑身颤抖的人。 瞧给她惯的! 第24章 望江楼外,已然停着世子府的马车。洛杉萸正欲上前,迎面走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妹妹,捧着一束花,羞涩着脸。 “公……公主……这个送给你……” 洛杉萸一脸疑惑,四处看了看,这里只有她一个公主啊,可是自己好像并不认识这小姑娘。 难道是她美得太张扬,都斩获了如此稚嫩的少女心? 还未散去的望江楼顾客再次聚起来,楼中人也不住往外张望。秦锦伶和韩绵绵等人站在二楼窗前,往下看,眼里藏着恨意。 洛杉萸瞥了眼注视着她的阮陵爵,心中得意,姐以前是没散发魅力,不然可是比你更招人喜欢。 她愉悦地走到小女孩面前,蹲下:“这花真漂亮,是送给我的吗?” 小女孩点点头,声音软软的,带着小心翼翼:“娘亲说,是公主救了爹爹。秀儿家中贫寒,没什么好物件,这是刚摘的野花,很新鲜的。” 洛杉萸向人群中看去,不远处站着一位妇人,很是面熟,正忐忑地看着她们。 她想起来了,半月前,她正在做好事,赚功德。临近郊外的小路上,偶然遇见此妇人半拖着一壮汉,神色紧张,眼泪楚楚。而那壮汉鼻青脸肿,浑身是血。 她上前询问,才得知这一家为猎户,靠打猎为生。这家主人原想捕些好货拿去集市上卖,却不想受野兽袭击,摔下山来。虽尚未危及性命,但按受伤程度来看,若不及时医治,离凉凉也不远了。 杉萸没多想,当时便替他们寻来马车,送到了最近的医馆。然而,对普通猎户来说,这救命的医药费委实太贵,他们付不起。 杉萸二话没说,包揽了所有费用,还留下了一些银两供他们后续的疗养和生活支出。而那天,直到得知猎户生命无忧后,她才领着愿晴离去。 可是,她并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她们是怎么找到她的? 杉萸向妇人笑笑,语含关心:“你丈夫现在如何了?” 妇人走上前来,揽着女儿,眼中满是感激:“多亏了恩人,我家那口子现在又嚷着要上山了。只是,恩人当时走的匆忙,我们一家子想报答却是无从下手。今日,小妇人是给这望江楼送菜蔬来的,不想却是遇上了恩人。” 她突然变得有些局促:“一番询问下,才知恩人原来是公主。这着实让小妇人惶恐,家中备下的礼未免寒碜了些。小妇人现下虽两手空空,但也不愿就此错过了恩人,这才冒昧上前。” 杉萸闻言,不由被这淳朴的执着打动:“我不需要报答,不然当初也不会就这么离开。与人为善是应该的,你家中条件不便,准备的东西还是留着吧。” “ 若真要报答,这束花瞧着甚好。” 她接过小女孩手中的花,捏捏她的脸颊,“中间这朵小雏菊看着雅致,秀儿帮姐姐戴上好不好?” 秀儿双眼透着光,公主姐姐真温柔,真好看……她踮起脚,抿唇,轻轻按压着杉萸的墨发,小心地将花往里推。 妇人并不觉得公主不收礼是嫌弃,相反,她清楚地感受到她的真心实意,不由暗叹:公主真是个好人…… 有这想法的不止她一人,人群中渐渐传来窃窃私语。 “之前清水街上,从恶霸手里救下卖身葬父之女的人好像就是昌平公主。” “是啊,我也看见了。当时公主报上身份,以权压人,我还以为只是为了树立名声。原来,竟是真心的。” “这么一说,我想起了城南山下的乞丐少了不少,那瘸腿老张还开起了烧饼铺,天天给顾客叨着公主如何心善。” “那烧饼我也吃过,怪好吃的。听老张说,公主一开始也不愿透露身份,还是他跟踪偷听来的。” “照你这么说,公主为何不把乞丐都解决了?好事哪能只做一半……”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扶弱济贫本就难得,怎么不见其他公子小姐如此?再说,这涉及到的哪里只有钱的事,能生存下去才是王道。” “是啊,据我观察,公主扶持的乞丐都是有一技之长的,瞧老张就知道了。” “竟有这等事,平日里走动少,这些消息都错过了。” “没想到,昌平公主不仅才学出众,心性也是善的。看来,也不能尽信传言。” “……” 一瞬间,众人对洛杉萸的看法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溢美之词听在杉萸耳朵里,不禁有些羞愧,她其实也不单单只是为了做好事…… 而这一幕看在秦锦伶眼里则像是在她心头扎了一根刺,隐隐作痛,不拔不快。 洛杉萸告别了妇人和小女孩,心情愉悦地上了马车。 阮陵爵已在里面等候多时,默默看完车外发生的一切后,便见到杉萸眼角都充满笑意的明媚脸庞。 她坐在榻上,手不自觉地去触碰发间的雏菊,真心觉得自己此刻美到发光! 阮陵爵注视着她,眼眸深沉。静默流转间,他突然开口:“洛杉萸。” 杉萸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本能地抬头回应:“嗯?” 当对上那双探究的目光时,她忽然反应过来,阮陵爵这是在试探她!他怀疑自己不是原来的洛杉萸…… 真奸诈,幸亏自己和原主同名,不然差点被诓了。不料,阮陵爵之后的话却让她胆战心惊。 “看来你和她同名。”阮陵爵舌尖微抵,脸上看不出喜怒,仿佛就是单纯地陈述事实,“我知道你不是她,你也不用编故事来敷衍我,我只想知道真相。”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不是应该知道自己搞错了,不问了么…… 洛杉萸敛了敛自己慌张的气息,视线回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或许我问得直白一点,你是谁,原来的洛杉萸去了哪里?”阮陵爵面上镇定,手中却是溢出了一层薄汗。 杉萸此刻的内心简直是天人交战。这位哥也太警惕了些,别人都能被她忽悠过去,就他死咬着自己不放。 怎么办,她也不想撒谎,尤其是在这么聪明的人面前,掩饰是件多累的活啊! 可是若是说实话,她没准会被当成妖怪,到时候公主做不成,任务完成不了,甚至还可能小命不保…… 阮陵爵注意到她的沉默,心下微沉,不由暗叹:“果然……” 他拢着眉心,坚定地想要弄清楚:“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杉萸闻言,看向他冷静自持的面孔,深知他话语中的认真。 她不再挣扎,略一思索,便道出了自己与原主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自然,除了有关系统的情况。 说完,杉萸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 渐渐的,她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异样,也意识到自己的话确实骇人听闻。可是,这不是你自己要知道的么,她说的也是事实啊。 洛杉萸清了清喉咙,想着是不是应该安慰一下:“那啥,你放心,你妹妹还没死,和我一样,只是换了个生活环境。” “虽然这有点让人难以接受,可没办法,我已经过来了,你就当换了个妹妹体验体验?” 其实,她才是最可悲的啊!少了这么多娱乐项目,还顶了如此沉重的任务…… 阮陵爵的确被惊讶到了,世界上竟还有这等事?虽然之前料想到了大概,但真当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一切时还是难以置信。 他沉默着,无法忽视心中的巨浪滔天。所以,他之前面对的都是另外一人? 听着眼前女子安慰的话语,阮陵爵不知为什么,即便知道原来的洛杉萸没有自己想的那般不堪,对其遭遇却也没有过于在乎。 倒是此人,阮陵爵想起这段日子的点点滴滴,以及他曾经对她的态度,心里不由浮现出一丝尴尬和臊意。 不多时,马车渐渐停了下来,世子府到了。 阮陵爵看向洛杉萸,似是恢复了以往神情,叮嘱道:“以后,你便是她,这件事不要让母妃知道。” 洛杉萸望着阮陵爵的背影,松了口气,就算他不说,她也不会再想暴露解释一番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如他这般看得开。 只是,他走这么快干嘛,她又不是洪水猛兽…… 杉萸累了一天,此刻躺在软绵绵的床上,瞬间被治愈了。 今天过得还不赖,既出了风头,又解了隔阂,以后再也不用在大佬面前装模作样了,开森~ 系统:宿主与攻略对象的好感度达到总计指标的百分之四十,奖励1000金币和低级隐身术。另外,解锁配套小任务回救功能,即在受惩罚期间完成任务可在当下解除惩罚,不受一天一夜的时效限制。 杉萸:你总算靠点谱了。 没想到竟然有百分之四十了,她还以为之前都做白工了呢。看来,阮陵爵也没有很讨厌她,她的未来还是很可期的! 这哥们可以,隐藏的还挺深…… 系统:现在发布新任务,要求宿主为攻略对象束发三日。任务需在十日内完成,完成后的奖励为300金币,宿主是否接受。 杉萸这回没立马回答,仔细考虑了一番。束发,就是扎辫子,妹妹给哥哥整个发型总可以吧? 不行,这在古代是不是太亲密了?阮陵爵会接受吗? 算了,管他接不接受,她要做的就是撩啊!实在不行,她就暗着来,扎辫子的钱还挣不到手? 杉萸:以后啊你也别问了,反正有钱挣,反正死不了,我都默认接受了。为了加快任务进度,小病小痛算什么? 系统:…… 第25章 第二天,果然送来了兰蝶坊最新的服饰。 洛杉萸摸着上好的丝质绫罗,不由暗叹。虽是一身素白,典雅中却不失华美。层层的纱衣点缀,富有紧密的层次感,却不显厚重,轻薄大气。 穿在身上,冰凉舒爽,曲线贴合。原主本就容色清丽,娇美无匹,配上一同送来的珍珠耳坠和精致头饰,整个人秀雅绝俗,粲然生光,就如那画中之人,不可逼视。 愿晴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家主子,一脸艳羡。 “公主真是好看……” 杉萸不由调笑:“怎么,你家公主我平时不好看吗,现在才知道夸我?” 愿晴撇撇嘴,好看是好看,若是淑女一点就好了…… “公主从来都是美若天仙,奴婢的意思是……世子眼光真好!” 杉萸不断抚摸衣裙的手一顿,是挺好的,尺寸也是刚刚好。啧,她不记得近日来有人替她量过,难道这身子已经没在长了? 也是,在古代,她这年龄快可以嫁人生娃了…… “怎么出去了呢?昨日没说啊……”杉萸站在漱馨宅院门口,看着平常开门的小厮缓缓闭合院门,心里不由纳闷。 想来有什么急事,来不及告知她了。也罢,就当休假一日。这两天,为了使臣进京一事,街头巷尾可是热闹了许多。 洛杉萸穿着灰色布衣,男子扮相,举止随性散漫,活脱脱像个市井小民,直奔着小吃街的馄饨摊走去。 漱馨宅院内,靳弦沉着脸,目光从门外收回,语气中是少有的冷然:“你来干什么?” “二皇子在外游历久了,真真是淡薄了亲情,如今连皇弟偶尔的探视也不欢迎了。” 说话人一脸邪魅,一双丹凤眼向上挑起,薄唇鲜红。虽与靳弦容貌相似,气质却完全不同,透着股阴沉。 见靳弦不说话,他摸了摸扳指,不在意地扫视周围:“这些年来,皇兄越发节俭了,豪门大院不住,侍婢奴仆不添,安居一隅。若是遇上了什么难处,可要与弟弟我说,虽离了朝堂,骨肉亲情还是在的。” 他从怀中摸出一木盒,在手中转着端详,施舍般地伸手,眼中满是快意:“这是缓解噬心蛊的药,也是你听话办事的奖励,拿着吧。” 靳弦未接过那木盒,指尖微颤,语气沉沉:“呵,奖励?四皇子说话越发得没谱了。况且,那件事是怎样达成的,你心里清楚。” 来人不屑冷哼,将木盒一抛,投入宿沉怀里:“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这个道理你最懂了不是吗?”说着,似是想起什么,他的脸色变得不平静,隐着恨意与不甘,却是很快敛下。 他紧紧盯着靳弦,脸上闪过嗜血:“从八年前的那件事后,你就该料到后果,怪不了谁。”他紧捏着拳,自嘲一笑,良久接着道,“听说你收了北芪公主当徒弟,倒是稀奇。只不过,那小徒弟知道自己师父曾经做了什么?” 靳弦眸光一紧,搭着木椅扶手的掌心收拢。 他神色一松,像发现了天大的秘密:“哈,这么在意?真是难得……你该知道我的脾性,这对她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不要太过分了!” “哟,真上火了?担心我泄漏你做的事,还是担心我会伤害她?堂堂南沧二皇子,也有怕的事了。” 他突然起身,欺身而上,阴沉的眼睛对上靳弦的:“既然这么紧张,之后的使臣宴会一道去了如何?不对,皇兄最讨厌这种宴会了……这样也好,少个人干扰我,我倒要看看所谓的昌平公主,是个什么样子。” 他撤开身子,抚了抚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皇弟这就走了,皇兄保重啊。” 靳弦皱眉,苍白的指尖按着额角。当宿沉将那木盒递过时,却是沉了脸,并不打算接手。 宿沉劝道:“主子,宿沉知道您不想用这药,但这药也是费了番功夫才得来的。那件事已经做了,若再不顾及自己的身子,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靳弦充耳未闻,缓缓走到门前,半晌沉吟道:“药收起来吧,我不会用的。” …… 巷口的馄饨摊上,洛杉萸咂咂嘴吞下最后一口皮薄馅多的大馄饨,意犹未尽,狠狠打了个饱嗝。果然,相较于大鱼大肉,她的胃还是更钟情街边小吃,连葱花都是那么美味! 人群突然躁动拥挤起来,议论声不绝于耳,杉萸抬头望去,原是进京使节的车马,陪送之人还是太子和阮陵爵。 阮陵爵!妈耶,他可是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拜师学艺的事,她是不是该躲起来? 杉萸撑起手臂,袖子搭在外侧脸颊,眼神躲闪,强装镇定。 不对呀,他俩昨儿都说得那么清楚了,阮陵爵应该懂得独立人格的行动自由吧,她一不沾亲带故的人,怕什么?何况她穿成这样,他也认不出。 杉萸心一宽,把手一收,两手托腮静静欣赏着美男御马图。半道儿觉得口中无味,她冲着老板娘就道:“好姐姐,再来份馄饨吧,多放些葱花和香油!” 老板娘笑吟吟的:“小官人嘴儿真甜,好久没人管我叫姐姐了。姐姐这啊别的没有,馄饨管够,你要吃多少便吃多少。可这香油是个稀罕物,要多可不行。” 杉萸甜着脸:“姐姐放心,你只管加,我有钱。” 老板娘一听,自然不拒绝,手脚也变得更麻利了。 阮陵爵穿官服的样子真TM禁欲……瞧着一本正经,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听说这回来的还有个异域公主,长得可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啊! 洛杉萸的眼睛不由朝队伍后面望去,果然有顶轿子,花里胡哨的。那轿帘时不时被风吹开条缝,引得周围百姓引颈观望。 嘁,不就是美女么,谁没见过,谁还不是了?她这身板、这相貌,也是倾国倾城那一列的好么。 洛杉萸边吃边瞧,好不惬意,乍然间对上一道凌厉的目光,喉间一噎,猛的咳嗽起来。 愿晴急急上前拍着杉萸后背,却被她一把拉过挡在面前,不知发生了什么。 洛杉萸一脸惊慌,阮陵爵刚才是在看她吗?他认出她了?这可怎么办……不对,她怎么又开始慌了,不科学啊! 她偷偷露出脑袋,瞥见某人严肃的神情,浑身一颤。 阮陵爵看到洛杉萸出现在这里,心中讶异,当看到她的装扮时,胸口却冒出了一股无名火。 她的匆匆躲避令他烦闷,但那有些怯意又不甘的小眼神却让他不觉好笑,嘴角微微上扬,散尽了这些日子奔波的郁躁。 第26章 大队人马过去,洛杉萸松了口气,恍惚间嚼了几口馄饨,越嚼越觉不对劲。 她小手一拍,急急忙忙将银钱放于桌上,拉起愿晴就往世子府跑。 愿晴两脚相互绊着,一脸懵懂:“公主,发生什么事了?慢些,要摔着的……” “大事,天大的事!慢些我怕来不及啊!” 万一回去晚了,这幅模样被阮陵爵看去,不知会怎么教育她。虽然换了灵魂,但身体还是人家的。看阮陵爵刚才看她的神情,完全就没有外人的自觉! 这非常不好,得改! 她虽不是个怂包,但最怕的就是麻烦,有些事能不解释就不解释。先不说穿男装的事有损自身及世子府形象,光是这身打扮的动机就够让阮陵爵审视质问的了。万一扯到靳弦,啧,真麻烦…… 杉萸紧赶慢赶,眼见着世子府就在几丈之外,正欲进行最后的冲刺,偏偏冤家路窄,恰逢阮陵爵归府。 是她跑得眼花了,还是这人有分、身术?怎么哪儿都有他!真是倒霉到家了! 杉萸一个急刹车加一百八十度转弯,生生撞上正往别处运送牌匾的队伍,顿时人仰马翻。 夭寿,她的腰,她的鼻子啊! 被牵连着倒地的愿晴赶忙起身,在对方急眼之前扶起洛杉萸就往边上撤。撞翻的人中出现个领头的,不愿意吃亏,拦住两人的去路就欲讨个说法。 杉萸揉了揉酸痛的鼻子,眼中闪着泪光,慌乱间瞥了一眼已然看向这边的阮陵爵,心头一窒。 她结巴着轻声安抚那人,小手在怀中掏着荷包,想打发了完事:“大哥,对不住啊对不住,这样,我赔钱好不好,你冷静些,冷静些……” 阮陵爵一开始便认出了洛杉萸,见她慌不择路摔了自己本就担心,还看她被人为难,更是沉下了脸。 他注意到她通红的鼻子,以及看向自己时那湿润的眼睛,胸口一紧。 杉萸取荷包取到一半想起来,她的荷包样式嗯……貌似不方便露出来。再一摸,嗯……好像有些瘪,没几个钱了。 对方见洛杉萸一副欲言又止、一言难尽的模样,脸上闪过不耐烦,抓过她的手腕就想寻衅。愿晴挺着胸脯便欲上前,却被杉萸默默拽住。阮陵爵可还没走,不能轻举妄动啊! “没钱走路还不长眼,想碰瓷啊!不然,跟我们走一遭罢!” “你别拉我,好好说不行么……”杉萸挣扎未果,心中郁闷,明明世子府就在眼前,却不能开口去要钱,这感觉真是憋屈。 还有,这位大哥,好歹光天化日,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真TMD,要不是阮陵爵在这,她怕大声说话引来他的注意,这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早被她怼得狗血淋头了。 就在洛杉萸被拖着移了几步,正想使蛮力时,眼前男子突然被挣开,狠狠倒在地上。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腰身被轻轻揽过,头顶洒下一片阴影,耳边是冷漠的声音。 “墨衍,把那只碰了公主的手剁了,剩下的该赔偿赔偿,你看着办。”阮陵爵说完便拉着洛杉萸走了,脸色阴沉。 杉萸没去听剁不剁手的话,只知道自己快被某人浑身散发的低气压压得喘不过气了。她怕是要被严刑逼供了,呜呜…… 墨衍满脸错愕:那小子是公主?世子真是好眼力,难怪方才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公主这打扮又要被训了。这闹事之人也是,偏偏在世子原谅公主以后不惜命,自求多福吧。 “什,什……么,公主?”原本不甘被打翻在地的人瞬间吓破了胆,双腿抖如筛,“大人饶命,小人眼拙不识泰山,举止粗鲁,多有得罪。小人知错了,请大人网开一面……” 墨衍面无表情地拖着他,心里只想着:得远些动手,晦气! 这边,洛杉萸与阮陵爵面对面坐着,活像严师教育犯错学生的场景,只是方式从喋喋不休变成了眼神镇压。 杉萸尴尬地打着哈哈:“哥,嘿嘿,谢谢哥出手相救……你说怎么这么巧,刚好遇上你回来……哥你饿不饿,累了吧,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 她越说声音越小,看着一言不发的阮陵爵,真觉得自己上辈子欠他的,怎么就不能大声说话了? “那什么,你别绷着个脸啊,我也不是故意打扮成这样的,不是最近名声噪,这样穿方便些嘛……我也没干什么丢人的事,没去不该去的地方,你妹的形象没歪还被我正了些呢……” 名声噪,为了找理由她也是不嫌害臊了。 不过本来就是嘛,她其实算得上拯救世子府的恩人,不是该被供起来的吗? 洛杉萸默默腹诽,不经意间,她察觉到自己放于桌上的手腕衣袖被撩起。眼前之人在看到上面的红痕时,眉眼皱起,黑着脸冷声道: “疼不知道挣开么?被人紧捏着的感觉很好?” 嗯?什么情况,他们说的是一件事么? 杉萸一脸懵逼,反应过来后暗自嘀咕:还不是因为你在…… 阮陵爵拿起药膏,轻柔地在她的腕部伤处涂抹,又是一言不发。 杉萸只觉一股清凉,看着阮陵爵认真的模样,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只是有红印子罢了,很快会消下去的,不碍事。” 阮陵爵睨了她一眼,涂好后收回了手:“以前,她最是受不了疼痛的。” 谁?原主?原来是把她当妹妹照顾了,还是按着最开始毫无嫌隙时的样子来,她是不是赚了?怎么觉得有点别扭? 杉萸刚想说他其实不用这样,阮陵爵便发话了:“以后我都会好好对你,同最初那般。这是我对母妃的承诺,也希望你能配合,真正融入到这个家来。” 没人注意到阮陵爵略显闪躲的眼神,以及手指频繁摩擦的动作。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仅仅是为了完成承诺。 杉萸怔愣半晌,后用力点头。这对她来说就是喜讯啊,不仅是任务需要,她自己也是真的想在这里好好生活的。 既然阮陵爵表明了态度,她瞬间放松不少。 阮陵爵得到肯定的回答,也浑身一轻,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所以,你今天去哪儿了?” 啥??? 阮陵爵挑了挑眉:“例行询问,以表关心。” 若墨衍在这一定想问:这是例行询问吗,他怎么不知道? 合着在这儿等着她呢,卑鄙,无耻! 杉萸从刚才起时刻摆正自己的位置,严禁自己再次被压制。她转了转眼珠子,镇定道:“逛街去了,今天是使臣进京的日子,很热闹。我还吃了馄饨,你不是看见了?” “那书箱是怎么回事?”阮陵爵眯起眼,视线投向愿晴手中因方才落地而略微破损的箱子。 洛杉萸一惊,看着愿晴慌张将书箱往身后藏,没办法,腆着脸道:“这不能怪我,你们这儿对艺术素养要求太高,我需要恶补,但之前不是不方便透露么……你放心,我找的先生绝对清白,绝对靠谱,之前比赛画画能赢都是他的功劳!” 阮陵爵不知为何心中有股酸意:“外人始终比不上自己人尽心,明日起,你来我这,我教你。” “别啊!”杉萸顿了顿,欲哭无泪,她还要刷好感的……“我是说,我都拜师了,食言可不好。不如,你教我抚琴?这我还没学过……” 阮陵爵注意到她的态度,心中疑惑,眼眸也跟着深沉起来。他默了默,最终点了点头。 杉萸呼了口气,应付哥哥也是不容易。只是……“你不是要护送使臣,怎么回来了?” 阮陵爵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街上见到洛杉萸后,他便有回来的冲动,好似知道能遇上她一般。 他眸光闪烁,不自然道:“有太子在,想起还有事便回了。” “这样啊……” 杉萸走后,阮陵爵立即吩咐墨衍去打探拜师一事。之前的不在意和这些天的忙碌,竟让他错过了许多。 第27章 世子府偌大的镜湖边,矗立着精美的亭台楼阁。艳阳下,洛杉萸悄咪咪瞥一眼面前正襟危坐的某人,第五次无比尴尬地抬手。她指尖在空中一勾一勾,最终快速地任意拨了几下琴弦。 她心虚道:“是这样么?” 洛杉萸第一次发现,自己对于音律不是一窍不通,而是无药可救!她只能欣赏一首曲子好不好听,可压根儿区分不出弹的调子是高是低,是对是错。即使是依葫芦画瓢,也有记岔的时候。 看着阮陵爵有些僵硬的面容,洛杉萸尴尬笑笑:“又错了哈,那什么,我也就是在弹琴这儿资质不够,其他还是可以的。不然你换个教教?” 这话她是真心的,的确是她自己的问题。阮陵爵几乎是从最基本的古琴结构,音阶,指法等开始教的。但她脑中似乎有学习白点,一到关键时刻便如同散了劲,集中不了。 而在阮陵爵听来,便不是这回事了。想起墨衍昨日打听来的情况,他无端觉得不爽。那劳什子的南沧皇子教便是突飞猛进,到他这里就连门也入不了?是他教得不够好,提不起她的兴趣?这简直是耻辱! 阮陵爵面色不改,状似淡定地翻了翻衣袂,从容地来到洛杉萸身侧,打算做更细致的讲解。 “我换个方法再教一遍,注意看我的手指。” 温柔带着暖意的声色流入耳中,震颤她的鼓膜。洛杉萸腾地往边上挪了挪,按压着突然加快跳动的心脏。 不,这绝对不是小鹿乱撞,她是被吓着了……这突然过来,还以为自己要挨打了呢,也不只会一声。 注意到阮陵爵投过来的目光,她即刻道:“这样宽敞,你只管发挥。” 阮陵爵默默转过头去,眼角却泛起了笑意。她一定不知道,此刻有些别扭的她有多么可爱,多么惹人欢喜。 漂亮的指尖在弦上轻勾慢挑,伴随着沉稳细腻的讲解。鼻尖飘来好闻的龙涎香,令洛杉萸一阵恍惚。原来世子身上是这样的味道,这手也太好看了点吧…… 他确定这样教会有更好的效果么?为什么此刻她只想做个旁观者,在一边欣赏便好? 阮陵爵时刻观察着洛杉萸的表情,见她一脸呆愣不由叹了口气,停下了弹拨。他迟疑了一会儿,问道:“我可以执你的手么?” “啊……可以的。”杉萸回过神来,虽有片刻的疑惑,但也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又逼着他换方法了。 温凉的掌心覆上她的,洛杉萸能感受到那一刻轻微的停顿。接着,他掌控变换着她的手势,亲自领着她去感受每一根弦的颤抖。到后来,在她的指尖下缓缓流淌出一段简约而完整的旋律。 杉萸突然有了成就感,要求自己来一遍。阮陵爵放开手,掌心有股空落落的凉意。这份异样在听到一如既往的破碎曲调时生生止住,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无奈。 “你再像刚才那样多教几遍,我有预感,我马上就要掌握到精髓了。” 阮陵爵早料到会有这种情况,自然而然地弯下腰,伸出手,重复。这场教学一直持续了两个时辰才结束,总算是完成了基础内容。 杉萸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正欲放下手,一阵柔软的触感滑过,一肥团呲溜地跳上她的膝盖,窝在她怀里。原来是大橘子喂! 慕采卿原本是带着猫咪四处转转,逛到镜湖看着兄妹俩友好互动的和谐模样,心中全是暖气泡泡。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这么几年过去,终于又能看到孩子们相亲相爱过日子了! 她本不欲打扰,吩咐下人准备些吃食便打算离开。不料猫咪不受控制,蹿了出去,直奔女主人。慕采卿无法,只得现身。 其实她也有些好奇,想了解儿女们都在干什么。当她走近看到桌上的古琴时,讶异道:“萸儿在习古琴?” 洛杉萸闻言一惊,将猫咪塞入阮陵爵怀里便上前挽住慕采卿:“母妃,您怎么来了,快坐。” 阮陵爵看着怀里突然多出的一团肉,不由眼角抽搐。 趁着慕采卿落座的空档,洛杉萸暗暗向阮陵爵使眼色,没想到对方像个没事人一样,只管自顾自推开色咪的不断侵袭。 杉萸在心里骂了几声,脸上撑着笑:“以前都没好好练,这几年更是荒废了,如今醒悟过来,便想补补,不能给哥哥和母妃丢人啊!” “这样……”慕采卿眸子微转,突然板着脸,脸色稍显不愉,“这小子的功力哪比得上母妃,他都是母妃一手教出来的。不如,萸儿跟着母妃学,保证比你哥哥教得好。” 杉萸这下完全呆住,不知该怎么接话。不答应吧好像是在嫌弃母妃,要乱套;答应吧要面临穿帮危险,更会乱套,这可如何是好? 正当她绞尽脑汁,准备豁出去拒绝的时候,便听阮陵爵淡淡地开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当时只给了我几册书。” what?阮陵爵这意思是他都是自学的?要不要这么逆天,让她这种小白怎么有脸活在这世上! 慕采卿被揭老底,顿时讪讪。恰逢膳食送到,她赶忙招呼着,假装没听见的样子。 杉萸不觉好笑,母妃真是可爱! “所以,教授一事,您不适合。”阮陵爵嫌弃地将猫咪扔给慕采卿,“萸儿还是我来教罢。” 萸儿?慕采卿和洛杉萸都是同脸震惊,前者很快反应过来,笑得合不拢嘴,“你教你教,母妃不和你抢。” 杉萸松了口气,同时还有些佩服,为了瞒过去,连称呼都变了。别说,还有点肉麻。 阮陵爵看着洛杉萸放松的表情,嘴角不由牵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夜晚,宁邈轩内灯火通明。 洛杉萸以翌日的使臣宴会为由,要求多学习一段时间,能记下一首曲子来更好。阮陵爵虽不赞同临时抱佛脚的行为,但也拗不过她,在书案前重复听着洛杉萸弹奏简约版的渔家小调。 刚开始的时候,曲子练的还算顺利,越到后来不知怎的越飘。阮陵爵不禁疑惑,抬起头注意到杉萸一下缩回去的眼神,眉间还未来得及舒展,似是一直在苦思冥想着什么。 他没有主动询问,已然觉察到一丝不对劲。主动提议学琴这件事本就不正常,现在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他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杉萸的确有些无助,不过不是因为弹琴,而是因为束发的任务。束发,这要怎么开口,怎么想都有点暧昧。况且明着说,阮陵爵定有疑问。 她犹豫了半晌,深吸一口气,快速说道:“哥,侬要洗脸伐?” 第28章 “嗯?”阮陵爵没听清那含糊的词句,看向她眼里透着询问。 洛杉萸此刻的脑袋是懵的,高度的紧张感和被自己蠢傻的无语感令她言语失控。 “我说,为了证明我们兄妹之间不计前嫌,已然重拾之前的良好和谐亲密友爱关系,我帮你洗脸吧……差不多该睡了……” 她说的啥,她的本性不是这样的…… “呵……”阮陵爵不由轻笑出声,这丫头不惜花夜晚的时间来这弹自己并无多少兴趣的古琴,只是为了替他洗漱? 这种不清不楚,毫无缘由的举动似乎不止一次了…… 阮陵爵静默半晌,道:“我们的关系并不需要证明,何况是在我的房里。” 杉萸哀叹,为什么要拒绝女孩子的要求,尽管这要求并不合逻辑。她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被拒绝以后反而有些不甘心。 她放下古琴,抬步走过去,直接上手将阮陵爵拉离座位,嘴上吩咐着:“愿晴,去打水来。” 愿晴看了眼略恍惚,摸不着头脑的世子,偷笑着下去了。 柔软细腻的肌肤贴着他的手腕,阮陵爵的呼吸有瞬间的紧促。他任由洛杉萸牵着,看她在洗漱台前踌躇,竟觉得缓缓流逝的时光透着岁月静好。 咳……她是不是牵早了,水还没来,这手她放还是不放?放了,他不会不给脸走了吧?不放,好像也有点别扭……算了,不管了! 杉萸干脆进入正题,边引着他坐下,边谄媚道:“这洗脸啊可不能湿了头发,要费时打理不说还浑身难受,我来给你绑一绑噢。” 她刚喜滋滋地抬头,眼一瞪便尴尬地顿在那里,手举在半空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嗯……这头发原本便是束着的么…… 天呐,她是榆木脑袋么,相处了一天居然没注意到!这下可如何是好,日了狗了! 杉萸尴尬地拍拍手,贝齿轻咬,暗下里大喘口气,打着哈哈:“过了一天,这发髻有些散了,我重新给你弄……” 她刚想上手,阮陵爵突然撇开了头,墨色的瞳注视着她。片刻后,他摸上自己的发髻,自然道:“洗漱而已,不用在意。” 杉萸还想再劝说,水却在这时候打来了。她无奈停手,充满怨气的眼神射向愿晴,引得对方一阵颤抖。 阮陵爵好笑地勾勾嘴角,缓缓起身,拿过架子上净面的帕子:“你确定要亲自动手?其实,没有人会知……” “动!怎么不动?说好了的,和有没有人知道有什么关系?”杉萸心虚地转转眼珠,“我这么做……都是因为我敬爱兄长……” 话都说出口了,怎么能半途而废,万一怀疑她图谋不轨怎么办?不得咬着牙干完啊! 杉萸虽然来古代有段时间了,但洗脸这种事从来都是自己动手,并不清楚怎么给王公贵族倒饬。 她如同往常那样洗了帕子,用力拧干,展开摊在手心。然而那帕子在她手上捧了半天,换了好几次方向,还是无法糊到眼前这张完美的俊脸上。 大哥,能不能不要用充满戏谑又略带尴尬的目光看着她!要笑就笑!还有,刚才不是想自己来么,不打算再说一次?这么不坚定的么? 她有些后悔自己硬揽了这活,这并不是她的本意啊。 要从何处下手,从来不知道洗个脸也这么困难。这细皮嫩肉的肌肤,万一给她搓坏了……这感天动地的美眸,万一给她戳瞎了…… 如果有眼屎,她抠还是不抠?好难啊,嘤嘤嘤…… 阮陵爵兀自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帕子:“还是我自己来吧。” 杉萸此刻求之不得,那扔帕子的速度,像是沾上了病毒。末了,补救道:“我仔细想了想,这种事还是比较适合夫妻做……我就不抢未来嫂子的活了。那啥,时候也不早了,我先撤,我先撤……” 阮陵爵看某人松口气落荒而逃的样子,又看看手中的帕子。 不抢未来嫂子的活?这叫什么话! 阮陵爵面色不虞地按了按眉心,片刻后,回想起之前杉萸对于送礼的执着,脑中有些许明朗。 看来这次不是洗脸,那便是束发? 夜色沉沉,几缕月光皎洁,透过窗户洒在昏暗的床头。宁邈轩主卧里,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 杉萸屏气凝神,环顾四周后轻掩门扉。别看她手下干净利落,心里可是慌得一比。平生第一次在晚上偷进他人卧房,还是男子房间,从心啊! 她猫着身子,放轻动作,小心翼翼地穿过桌椅屏障。其间不小心踢到桌角,差点晃翻桌上的琉璃茶盅。好在她眼疾手快,没酿成大错。 杉萸看了眼床上始终安详入睡的某人,撇撇嘴。她本来是打算歇息了,可闭目间思来想去,还是不甘心。明明就差一点,怎么就完不成,只是扎个辫子而已,她还不信了! 杉萸撩开帘幔,驻足在床前。睡着的他不似白日里清泠,眉眼间多了份柔软温和。本就是上好的皮囊,映着淡淡的月华,竟让人生出股不舍,不舍将目光移开半分。 她忍不住暗暗叹息:“妖孽啊……” 杉萸不再浪费时间,整理了一下来时便盘起的青丝,慢慢俯下身去。她袖口紧绕,玉指下移。兀自比划了良久,胳膊都酸了,还是不知如何将压着的发丝取出。 阮陵爵自从洛杉萸进来便醒了,却始终未曾睁眼。他清楚她的执着,但也未料到她会趁夜而来,毕竟束发一事,躺着可不好解决。 他原本只是个看客,长时间近身的软玉馨香却令他略感燥热,他甚至能听见杉萸因焦灼而渐渐不稳的呼吸声。气息滑过他的脸颊,带着暖意。 杉萸突然想到,若是能让阮陵爵侧身面向里侧不就行了? 她直起身子,略一思量,嘿嘿……下一刻,那盖在阮陵爵身上的被子便掀了大半,全堆到了里处。 杉萸掀被的同时立马蹲下身子,生怕惹醒了阮陵爵被发现。良久,她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是一片安静。 抬头看去,不由欣喜,成了! 她再一次靠近,松松柔柔地拢着发丝,尽量不牵动发根。正当她费劲力气只差最后一步时,熟睡之人偏生在此时转身,整张脸向着外侧,一边的脸就压在她来不及撤去的左手之上。 杉萸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该死的阮陵爵,玩她呢!忙活了大半夜,又累又困的,别不是让她空手而归? 可即便再生气,她也不敢贸然抽出手,只能这么僵持着。杉萸心里骂得起劲,没注意到,黑暗中某人愉悦翘起的嘴角,以及贴着掌心那侧,微微泛着热意的耳廓。 她冷静下来,视线忍不住凝滞在他脸上,随后不由自主地靠近。直到看到阮陵爵稍稍颤动的睫毛,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即刻直起身子。 杉萸用还能自由活动的手摸摸发烫的脸颊,有点不可思议。不一会儿,她手指微动,明显感觉到那陷进去的温热皮囊。嗯……手感还不错?滑滑的,软软的,好想用力捏一捏。 咳,她在想什么,真是鬼迷心窍了! 渐渐地,杉萸的手开始发麻,隐隐有颤抖的趋势。就在这时,阮陵爵动了动,慢慢转向里侧。整个身子向里挪了挪,不仅脱离了她的手,满头青丝更是显露无疑。 她抓紧时机,用更快的速度打理着发丝。阮陵爵睁开双眼,散着光亮,默默感受着虽未贴肌肤,却隐隐透着的指尖凉意。 总算大功告成,杉萸吁出一口气。等感知到完成三分之一的任务时,她又不动声色地取下束带。 “还有两次,是要累死我么……” 听到洛杉萸低低的嘀咕声,阮陵爵虽在意她身上的秘密,此刻却也无法,闭上眼睛安然入睡。 她说,还有两次…… 第29章 马车里,慕采卿看着洛杉萸疲惫不堪的面色,很是担忧:“萸儿昨夜未睡好,今日怎如此困倦?已是午后,却仍恹恹的,是哪里不舒服么?” 杉萸才打过一个哈欠,眼角蓄了一泡泪。听到问话,许是因为心虚,突然一个激灵,直起身子瞟了一眼对面的阮陵爵,恰好对上他投过来的视线。 昨晚干完大事,原以为神经一松,应该大睡特睡一番。没料到,脑中却不断浮出那张枕着她手掌的俊容,令她不得安生。好不容易有点睡意,睡了两个时辰便被愿晴拉起来穿戴,准备进宫参加晚上的使臣宴会。 她究竟是为什么会失眠?这张脸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不就是亲密接触了一番,有什么好兴奋的?搞得像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不对,她那是兴奋?自己居然会兴奋? “是没睡好……”杉萸发觉自己盯着阮陵爵的时间太久,慌张地抽回目光。她夸张地挺起胸脯,“今日是接待各国使节的大日子,一时兴奋罢了。那什么……母妃,你瞧我这身,漂不漂亮?” 慕采卿含笑:“自是漂亮的。”继而看向阮陵爵,“爵儿以为呢?” 杉萸的身子有瞬间的僵硬,有种想听又不想听的感觉,她第一次这样,怪怪的。 阮陵爵似是认真打量了一番,到头来却是淡淡哼了声:“嗯。” 他亲自挑的衣物,怎会不好看? 不是阮陵爵不懂情趣,只是这画面在他脑中已契合多次,不适合的物件从来入不了他的眼。能选中的,自是独一无二,无可挑剔。 洛杉萸喉间一梗,默默翻了个白眼,要不要这么敷衍?等他回答的这段时间,还不如拿来补觉。想着,她直接往后一靠,闭目不言。 慕采卿不由嗔怪地睨了眼自家儿子,却只得了对方的一脸茫然。她这两年送的话本子,画册子的,这小子不会束之高阁了吧?回头可得找个时间和儿子好好谈谈。 向各大宫殿的主子们请安问好后,杉萸便溜出了令人紧张的殿内,在御花园附近徘徊。阮陵爵在皇帝那儿陪着使臣,母妃又在与太后皇后等人唠嗑,她这一不适应宫中规矩的,自是有多远跑多远。 杉萸一袭白衣,置身于万千颜色中,更显清新雅致。她坐于亭中闷头喝茶,默默等着今晚的大宴,连平常爱吃的糕点也暂时弃于一旁。 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时不时路过端着木案的婢女,耳边隐隐传来窃窃私语,关于王公贵族,才子佳人。杉萸好笑地摇头,八卦果然在哪个时代都不过时。不经意间抬头望去,她不由一愣,直直对上了一双同样讶异的眸子。 “师父……” 靳弦似乎并不震惊于她的身份,那种讶异倒像是一不小心面了基的仓促感。也对,闲散皇子也是个皇子,若是想查什么人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公主,幸会。” 靳弦难得一副调笑的样子,没有想象中因她隐瞒身份而会有的愤怒或失望,似乎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只是换了个称谓。 杉萸心情一松,也不藏着掖着,以同样的方式轻快道:“二皇子,幸会幸会。想不到随随便便扔颗石子还能拐个皇子做师父。” 靳弦也不惊讶她如何知晓自己的身份,同是皇室中人,有些事不用明说。可他不知道,咱这公主啥都没干。 “我也想不到,随意画幅画能收个公主做徒弟。” 杉萸跨着步子走过去,笑容灿烂:“皇子师父,前几日你可放了我鸽子,该怎么补偿我?” 靳弦了然:“公主想要什么补偿?” 杉萸绷着脸,像个小老头,在靳弦身边转了一圈,正经道:“师父,你是不是被女孩子伤害过?还是对我有意见?还是……” “为何如此说?”靳弦懵然。 “因为你不是叫我洛姑娘,洛小姐,就是叫我公主,多生分。我叫了你这么多声师父,上赶子似的,有点亏啊。”杉萸摸着下巴,紧盯着他,杠上了。 “呵……”靳弦轻笑一声,无奈拍了拍额,“是我不对,以后唤你阿萸可好?” “这还差不多,至于补偿嘛……”杉萸此刻像极了打着坏主意的小狐狸,最后只是卖着关子道:“欠着,以后再说,到时候别抵赖啊。” 靳弦表情柔和,带着丝纵容:“自然。” 得到答案,杉萸很是满意。不一会儿,前方突然传来女子的交谈声,她下意识拉着靳弦躲在了附近的假山后。注意到靳弦投来疑问的目光,杉萸只是笑着不说话。 这一不小心好像暴露了自己爱听墙角的事实…… “锦伶,你注意到方才塔雅公主看世子的眼神了么?两眼放光,简直是势在必得!她不会是把联姻的主意打到世子头上了吧?” 联姻?杉萸有些惊讶,挑了个合适的角度,悄悄探头。一探头就看到韩绵绵一脸的气急败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相中了阮陵爵呢,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 秦锦伶却是淡定:“爱慕世子的人那么多,其中不乏才貌双全的高门贵女,但都未曾入世子的眼。即便她是公主,只要世子不愿意,她便没有任何机会。” “可这次事关两国邦交,凉域国力虽不及南沧、霄远,却也不弱,和周边国家联系甚密。若起冲突,北芪讨不了好处。即便皇上再疼爱世子,也不见得能在这事上顺着他。” 杉萸听到这不由连连摇头,外人就是外人,就皇伯伯对阮陵爵的重视,怎么可能放弃他。别说皇伯伯,就是阮陵爵自己,实力摆在那,还怕什么凉域? 要不是有一次错进阮陵爵书房,她都不知道原来家里这么有钱!北芪大半商铺都归阮陵爵名下,什么酒楼、赌坊、妓院的都是小意思,居然还把生意做到了境外,暗中干预他国经济! 不仅如此,他掌控军队所有经济来源,她还亲眼看到过战营的首将裴垣亲自向他报告营内事务,那家伙恭敬的,简直了!战营可不是普通军队,里面的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在战场上可以一敌百。 真是明明有颜值,非要靠才华! 靳弦倚靠着假山,在一旁默默看着,无声地笑。这丫头的表情还真是丰富…… “便是要阻挠,也轮不到我们动手。你别忘了,还有一个人可比我还不想让世子与其他女人有任何瓜葛。” 还有个人?谁,她怎么不知道?还有比秦锦伶更疯狂的?白茯芸……不可能,难道是…… 韩绵绵一拍额头,露出一脸不屑:“倒是忘了,咱这昌平公主可护食得很。听说世子要联姻的消息,指不定发什么疯呢。我们就坐山观虎斗,收收那渔翁之利。” 洛杉萸闻言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主配角剧本拿反了吧,谁给你们的自信?不过,联姻确实对她没好处,界咋办? 靳弦看杉萸一脸纠结、困惑,想起兄妹两人之间的传闻,有些许黯然。他撇开头去眺望宫墙之外,回头时正好对上一双软萌的眼。 “师父,我看起来有这么傻么?” 靳弦一噎,继而又听她道:“嗯……当然没有!她们才是痴心妄想,阮陵爵的眼光可没这么差,根本不需要我出手。就他那性子,找媳妇这事还得我帮忙……” 眼见着御花园周边奴仆往来,越来越热闹,该是宴会快开始了。洛杉萸一边吐槽,一边热络地带着靳弦前往宴会大厅。靳弦听着她的话语,心情忍不住放晴。 第30章 临近大厅, 杉萸停下,有些不好意思:“师父, 我们待会儿能不能装作不认识?拜师的事我还没和母妃与哥哥说, 我怕……” 靳弦微笑着颔首:“放心, 我明白。” “师父深明大义!”杉萸探头一瞧,果然看到正在寻找自己的慕采卿。她调皮地冲靳弦挥了挥手, 率先进入大厅, 直奔慕采卿。 “又去哪儿疯了……” 对于慕采卿的问询,杉萸嬉皮笑脸地应付着。她看了眼身边另一侧空出的位置,撇了撇嘴, 随后无所谓地扫向四周。 才与她分开的靳弦就坐在对面, 翩翩少年,风光霁月, 已然吸引了无数在场女子的目光。杉萸发现他并不是一个人,旁边还有一个座位,想来是正经派来的使臣。靳弦虽是皇子,但闲游在外,不理政事多年, 这次到场可能有其他缘由。 似是察觉到杉萸的目光,靳弦看向她, 微微一笑。 良好的教养令杉萸在接受善意的即刻报以礼貌的一笑,不遮不掩,立马引来了母上大人的追问:“萸儿与南沧二皇子相识?” 这可不妙,那二皇子不论从才情还是样貌都属上乘, 她虽对儿子有信心,但也不得不防。 杉萸僵了一瞬,想了想,这似乎是个坦白的好时机。正当她琢磨着怎么开口,忽然被身后的一道声音打断:“洛杉萸,爷不在才几天,你就开始拈花惹草了?” 穆谨言…… “谁拈花惹草了?再说,你谁啊,管的着么?”杉萸一听到这欠扁的声音和语气就忍不住想怼。 穆谨言不客气地撸了一把她的头发:“咱俩这关系还用说么?之前请我吃饭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态度,做人要从一而终啊。小爷过几日带你去骑马,你答应了的,可别反悔。” “我的发髻!簪子要掉了!猪头!”杉萸扶着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知道了,滚你座位去,一回来就开始闹腾!” 穆谨言得到回答便喜滋滋地走了,走时挑衅地瞄了一眼靳弦。 洛杉萸本以为可以清净会儿,没想到穆谨言走了几步,直接在旁边的位置坐下,笑眯眯地说:“你坐中间干什么,中间的位置留给阮陵爵,你过来一点。” 这下,还没等洛杉萸开口慕采卿便揽着女儿道:“小侯爷什么意思?萸儿就乐意坐在我身边”她又对杉萸说,“你哥哥喜欢坐外侧,这样可以护着点你,是不是很贴心?” 杉萸有点搞不清楚状况,顺着慕采卿连连点头。 穆谨言讨好地应和:“王妃莫生气,是我考虑不周,这样便挺好的。” 慕采卿这么一瞧,自家白菜要被偷了的紧迫感瞬间double!萸儿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桃花?这一幕就该让陵爵那臭小子看看,萸儿这么抢手,怎么能不抓紧? 本就关注着这边的世家小姐们见此,有诧异的,有不屑的,也有嫉恨的。虽然洛杉萸在百姓口中的声誉变好了,但在她们眼里,烂泥始终扶不上墙,就算是扶得上,她们也不愿意承认。洛杉萸无才无德,凭什么惹的南沧皇子和穆小侯爷的青睐? 韩绵绵亦是不甘:“上次的比试侥幸让她赢了,这回可要好好消消她的气焰!今晚可不是普通的宴会,这么多身怀绝技的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不相信她还能出尽风头。” 秦锦伶只是看着,冷若冰霜,眼中的怨毒一闪而逝。 “皇上驾到!” 一声高呼,众人皆安静下来。皇帝皇后越过众人,坐于高位,两边紧挨着太后、贵妃。与皇帝一道来的是几位大国的使臣及本国皇室。 阮陵爵一出场就吸引了大部分闺秀的目光,惹的杉萸唏嘘不已。个个都是舔颜高手,这喜新厌旧的反应比得上鲜肉层出的现代潮流了。明明刚才还看着靳弦和穆谨言,注意力一下子便转移到阮陵爵身上,顺带还分了些火力给她!真是冤…… 而对于那些坚定分子,杉萸不由投去十二分的敬意。遵守本心,不与世俗同流合污,不为妖孽折腰,好样的!本来嘛,靳弦差哪儿了,阮陵爵虽好看,性子不行啊!穆谨言虽然聒噪了些,也是个美男子呀!还有这么多王公贵族,世家子弟,都是优秀本秀鸭! 阮陵爵不知道杉萸心里的吐槽,默默在她身边坐下。玄色衣袍的一角垂落在杉萸膝上,透着丝亲近。 在皇帝一场威严而又不失东道主热情的开场白后,就是一番国与国之间的寒暄与较量。杉萸对席上的谈话内容不感兴趣,边不顾形象地吃着大餐,边打量着靳弦身边的两个人。 一个是和他一道的南沧使臣,与靳弦长的颇为相似,该是哪个皇子。只是,这人一脸邪气,总是不自然地笑着,那笑中带着丝嗜血。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杉萸总觉得他正在看着她,他同靳弦的私语似乎也和她有关。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昌平公主果然和平常女子不同,有趣的紧,怪不得令你如此上心。” “我既来了,你最好安分些。” “呵……” 杉萸又看向另一边,霄远国主位上,是一位……气质不一般的矛盾综合体?长得不错,一身红衣,妖里妖气的。眉目间带着阴郁,那种淡淡的戾气就像是常年暴躁的人努力想要平静下来,正处于尴尬的缓和期。此时的他看起来有一丝颓废,无精打采,那空洞的眼神中甚至有些纠结,呆萌? 杉萸看得一下子分不了神,直到耳边传来阮陵爵的的声音:“南沧四皇子靳越,霄远太子祁尹,皆不好相与,也无甚特别。” 还是个太子……嗯?什么叫无甚特别,阮陵爵是什么意思? 洛杉萸疑惑地转过头看他,还是那张冰山脸,就是皱个眉,像个小老头。她无意间低头,看到膝上那一角料子,愣了愣。刚想伸手将其掀下,触到那柔软的面料时,竟改了想法,默默把玩起来。 阮陵爵侧头注视着杉萸的小动作,眼角舒展,即使是饮酒微抿着唇也挡不住溢出的笑意。 为了体现睦邻友好,各国在进献礼品一事上可谓各显神通,什么奇珍异宝都有。什么鲛人泪,南海神像,五色石……名字倒是取得好听,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玄幻世界。 接着便是众小姐们大展身手的时刻。这一年一度的使臣大会聚集了各国各地优质人才,可是觅得如意郎君的大好时机,即便寻不来另一半,也是展现自己,提升名气的绝好平台。 在一片歌舞升平中,杉萸的视线却再次被霄远太子所吸引。那家伙在如此严肃的场合竟然开始转筷子,心是有多大!默默观察了一阵,她竟也有了丝兴致,偷偷拿起一根筷子,如同小时候与男生比赛转笔一样,玩了起来。 祁尹似是有所感觉,散漫的眸子看向杉萸这边。当看清楚她的动作后,他的眼中划过一丝诧异,继而闪着淡淡的火焰。 两人视线相对,杉萸下意识地投去一个挑衅的目光。祁尹嘴角慢慢抬起,妖冶一笑,透着一丝不屑,手上动作相应地繁复起来。 第31章 没看出来还是个高手, 古人也闲着没事干研发出这么一套转笔技能?这位太子倒是颇有娱乐精神。 觥筹交错,丝竹乱耳中, 一道不为人所察觉的竞技火花啪啪炸裂。好久没有这么好胜的情绪了, 感觉浑身都热了起来。 慕采卿注意到洛杉萸的动作, 满是不可思议。正当杉萸玩得起劲,慕采卿突然伸过手, 一把按住她转筷子的手, 教育道:“萸儿,好好吃饭,莫贪玩, 筷子都脏了。愿晴, 给你主子拿双新的筷子来。” 杉萸瞬间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僵了身子。她看看母妃一本正经关爱有加的脸, 又看看对面已然耸着肩幸灾乐祸压着笑的某太子,有苦说不出。 她再次抬头,却发现祁尹又回到了那副爱搭不理的死样子,只是在看向她时又有瞬间的玩笑神情。这是怎么回事? 慕采卿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阮陵爵却是知道的。他沉了脸, 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抵触。抛开这份抵触,这霄远太子着实有些怪异。他思量着, 夹了几样杉萸爱吃的菜放到她的碗里。 杉萸有些受宠若惊,不过很快便释怀,欢喜地接受投喂。刚夹起一块水晶虾饺,碗里突然多了一颗剥好的葡萄。 “小萸儿, 尝尝我亲手剥的葡萄,保证水嫩爽口,吃了还想吃。” 杉萸身子微微前倾,越过阮陵爵看向同样微倾着身子的穆谨言,头顶不由划下一道道黑线。真是隔着啥也挡不住某人献殷勤的心,她怎么有种债务人摇身变成债权人的错觉,搞莫子呢? 下一刻,她的碗里又多了些葡萄,耳边传来穆谨言压着嗓子的声音:“小萸儿,你怎么不吃,小萸儿……” 小萸儿,小鱼儿……杉萸听着熟悉的称呼,不由有些晃神,筷子也慢慢夹起了晶莹的葡萄。 穆谨言笑得一脸开心,阮陵爵的脸倒是又阴沉了几分。 “穆谨言,你洗手了么就给我剥,这大片病菌污染了原本就在碗里的菜,浪不浪费!你诚心不让我吃安稳,还想让我吃坏肚子,你损不损!” “我手可干净了,怎么就害你了……” “就是脏,滚犊子……愿晴,再给我换双筷子。” 洛杉萸偷偷瞄了眼阮陵爵阴转晴的脸,舒了口气。哥哥也这么爱吃醋?她小时候遇到的一对龙凤胎,那个哥哥也是这么关注妹妹的一举一动,稍有其他男生靠近就炸毛,保护欲十足。没想到,阮陵爵也是这一挂的。 “塔雅公主你看,世子身边那位就是昌平公主,也是寄养在世子家中的妹妹。世子性情纯良,嫌少与人计较。即便昌平公主曾伤害过他,他依然像对待亲妹妹一样对她,疼爱有加,着实令人羡慕。” 塔雅看着自己欢喜之人对他人照顾有加,本就一肚子气,这下更要搞清楚了:“伤害?怎么一回事?” 秦锦伶见鱼儿上钩,眼中划过一道冷笑,对于洛杉萸以前的种种行为一一道出。 “岂有此理,这哪里是一个公主该有的风范?只是个寄养的,如此不知好歹,还妄图染指自家哥哥,荒唐!” 韩绵绵接话道:“话虽如此,洛杉萸不知使了什么迷魂术,王妃可是把她当作掌中宝,连带着世子也处处顺着她。按照洛杉萸对世子的感情,公主若想要联姻,怕也不是什么易事,这洛杉萸第一个就会反对。” “一个小小的公主,还能插手两国邦交不成?” “公主不知道,洛杉萸的生父可是忠勇公,为国捐躯,皇上对她很是看重,这也是她进入世子府的原因。有皇上和世子府的支持,她的意见不可谓不重。” 塔雅听了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气愤。同样是公主,她从小谨小慎微,如履薄冰。日日识文断字,苦练琴棋书画,为的就是在残酷的皇室斗争中活下去。而洛杉萸什么也不是,凭着死去的父亲轻轻松松就得到这么多,如今还能左右她的婚事,凭什么?她不相信,一个挂名公主真的有这样的权利。 若杉萸知道她的想法,肯定要叫声冤枉,她们未免把她想的太过重要了叭。这不是有没有权利的问题,而是阮陵爵愿不愿意的问题。在她看来,阮陵爵就是权利本利。如果联姻一事最终没成,一定是阮陵爵自己不同意。若真要和她扯上点关系,那她也是被利用拿来当借口的。 想要打压小姑子,击退潜在的情敌,顺便展示自己的美就直说呗! 塔雅上前来到大厅中央,恭敬地行礼后道:“皇上,与北芪联姻一事,人选我已经想好,就是陵爵世子。” 杉萸被这坚定的语言惊到,仔细打量,原来这就是秦锦伶她们说的凉域公主。果然生的一副好皮囊,体态婀娜,绝艳绮丽,难怪引得百姓驻足观看。现在看来,她不仅长得好,胆子也是十分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问话他国最高领导人,牛皮! 眼前一幕,对于北芪来说,大多数人都是黑脸态度。比如除了洛杉萸之外被抢了心上人的各位大家小姐,以及落选了的各位皇子。也有如穆谨言般,磕着瓜子看好戏的。至于使臣一方,大多数则是作壁上观。 皇帝阮严谌闻言有瞬间的沉默,眉头紧锁,隐隐透着股威压。片刻后,道:“联姻一事,还是得看孩子们的意愿。爵儿,你的意思呢?” 杉萸好奇地看着阮陵爵,右手不断往嘴里塞着花生,嚼得像只仓鼠。慕采卿气定神闲,儿子心里想什么她做母亲的门儿清。塔雅这小姑娘,还进不了世子府大门。 阮陵爵拢着眉心,拒绝的话语在看到洛杉萸的表情时悉数咽下,一改方才的不满,偏头轻松道:“萸儿以为如何?” 啥?问她?这不是逼她做坏银么……看阮陵爵刚才的神情,明显对凉域公主没兴趣。若她同意,不仅得罪了阮陵爵,全北芪的女子都要与她为敌。若她不同意,得罪的便是凉域,甚至会被扣上影响两国邦交的帽子。 不是亲哥哥,也不能这么害她呀! 杉萸咳了咳,挣扎道:“这个问题,有些严肃,得好好考虑,好好考虑……” 秦锦伶讶异于她的犹豫和镇定,若是在以往,洛杉萸定要惹出点乱子来。但不管怎么样,这一关也是不好过的。 杉萸一个劲地向阮陵爵使眼色,不料对方只是看着她,眼里含着笑,还有……信任? 杉萸的心忍不住跳动,失了频率。他就这么相信自己,相信她不会拿他的婚姻大事开玩笑?可他为什么要问自己呢?难道是怕直接拒绝伤了人家女孩子的心?不应该啊,明明是个不懂情趣的大冰山! 难道是在考验她?秀一波世子府的家庭和谐,兄妹团结?她自己都不信,果然哥哥的心思最难猜…… 好吧,看在你的信任上,本公主一定保住你未来的幸福生活!谁让她也不想让别人染指这绝美少年呢? 洛杉萸抚了抚衣袖,从容而淡定:“塔雅公主还是另选他人罢。” 走你,咱们不约。 话一说出口,她心里反而更有底气了。原先还怕给皇伯伯惹麻烦,现在反正骑虎难下,她背后又有阮陵爵撑腰,谁怕谁! 塔雅不甘心,愤怒地瞪着洛杉萸,绷着脸追问:“为何?” 杉萸一脸正经:“自然是因为你们不合适了。这性格,这气质,这才貌,这实力,这生活习惯、日常爱好的,这哪哪……它都不合适啊……” 塔雅捏着拳:“你的意思是我配不上世子了?” “……我可没这么说,但公主硬要这么想,我也是没办法。”杉萸不经意对上阮陵爵发亮的目光,突然自信心和保护欲十足,果然撕逼这事要靠女人! “毕竟世子朝夕相对的也都不是一般人。”你自然是配不上的! “哈……”塔雅不由嗤笑,“你在说你自己吗?不知昌平公主可愿与我比试一番,配或不配之后才能见真章。” 她在说自己吗?不是啊,这误会可大了!不是还有母妃么?前第一才女的精致熏陶! 第32章 洛杉萸还没想好如何解释话中之意, 塔雅已然开口:“今日当着众人的面,你我比试一番。若你赢了, 联姻一事就此作罢;但若是我赢了, 你便要心甘情愿喊我一声嫂子!” 你说比就比, 她不要面子的?再说,感情一事, 是比出个输赢就能算的吗? 杉萸刚想动之以情, 晓之以理,却听穆谨言先炸了:“联姻不联姻的,关我们小萸儿什么事, 凭什么要她替阮陵爵出战?谁的终生大事谁自己解决!”说完没好气地睨了阮陵爵一眼。 真是, 不知道小萸儿名声臭还啥也不会么?找死呢?当着这么多人面,若是输了, 小萸儿不得无地自容?不行,小萸儿的面子由他来守护! 洛杉萸若知道穆谨言的想法,可能会原地爆炸:去你的,你丫才名声臭,才啥也不会呢!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好么!还有, 鬼要你守护,神叨叨的……她的心理素质可没那么差! 阮陵爵并未搭腔, 仍然望着她,只是那眼神中怎么看怎么有股可怜兮兮的感觉,仿佛自己中途反悔就是抛弃了他似的……是她的幻觉吗? 杉萸眨了眨眼,认真地思量起来。 其实, 也不是不可以比……赢了皆大欢喜,还能在阮陵爵面前刷一波好感;输了也无所谓,她本就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再说,一声嫂子,能作数?她可以编出好几个情哥哥来!只是,阮陵爵会不会气自己将他的婚姻拿来做赌注? 洛杉萸急于求证,在慕采卿捂脸慈母笑和无数眼刀中,当着众人的面凑到阮陵爵的耳边,小声问:“如果输了怎么办?我可不想你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阮陵爵对洛杉萸忽然的动作和不自知的亲密有些不知所措,那维护的话语回响在他耳边,令他有片刻的空白。他压着心中的悸动镇定且轻声地回道:“我并没有同意她所说的规则。” 杉萸一怔,心中瞬间敞亮。是哦,这只是她和塔雅之间的比试,她即便同意了,阮陵爵可没表态。没想到,这还是个腹黑的哥哥。 她弯着唇:“那我能顺便问问,你为什么不直接拒绝么?” 阮陵爵抬了下眼皮,似是责怪她的不懂风情:“破坏气氛。” “……”因为气氛你让我上去和人切(si)磋(bi)?还不惜装成小白兔的样子? 洛杉萸心里是一阵见了鬼的吐槽,表面还是笑眯眯的。她看似安慰地拍了拍阮陵爵的手背,脸上挂了副“放心,姐不会放弃你”的表情,实则手底下下了大力气泄愤。她用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咬牙切齿地回穆谨言道:“瞎说什么,这我哥,我当然要替他的人生大事把把关了。” 说着她缓了缓自己的心绪,站起身走到塔雅面前:“你要怎么比?” 阮陵爵看了眼已然通红的手背,稍稍伸展了番,随后哑然失笑。 穆谨言闻言则脸色一黑,可他知道阻止不了,只能闷头喝酒。算了,也不一定会输,这丫头气运一向不错。即便输了,大不了到时候陪她哭罢了。切,阮陵爵有什么好的,非要比…… 慕采卿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家儿子:“爵儿,萸儿可以吗?万一到时候受欺负哭鼻子,我可饶不了你!” 阮陵爵无奈地安抚:“萸儿可以的,您要相信她。无论如何,还有我在。” 慕采卿点点头。萸儿不管实力如何,在她心里自是最好的。她相信萸儿,可不相信外人,皇室比斗不一定是单纯的。但既然爵儿这么说了,她也就放心了。 “比什么,不若抓阄决定好了。”塔雅见洛杉萸应战,斗志昂扬,“在场这么多人,尽可想些比试的法子来,有想法的都可以写在纸上,由我们任意抓取。三局两胜,每人抓取一次,最后一次……便由世子代劳罢。”说完,含羞带怯地看了阮陵爵一眼。 洛杉萸心下计较了一番,欣然同意。这赛制看似公平,抽中什么全凭真本事和日常积累,然而最考验的还是运气和人心。若是有人在出题的时候从中作梗,便大事不妙了。可大庭广众之下,谅她们也没有这个胆。而且,她自认为运气不差,又有系统傍身,自己一个现代人,还是有几项技艺可以拼的。 祈求幸运女神眷顾,不要让她抽到那些想霍霍她或阮陵爵的人的阴招啊!还有在场的男士,拜托都能文雅些,比起文艺她更怕体育竞技啊! 只是,杉萸还是低估了某些人的无耻程度。 出题环节,有人跃跃欲试,积极响应;有人则选择放弃,静观其变。 韩绵绵眼神闪烁,眼底满是恶意的笑。她早已暗地里和平常交好的宗族贵女们通了气,那些宗族贵女又带动彼此熟识的世家子弟,与秦锦伶一起,写下一开始便想好的试题,坐等好戏。 洛杉萸没发现,有人可注意到了。从塔雅公主谈到比试起,与秦锦伶间的眼神交流便不断。底下不少人小动作频频,眼中藏着不怀好意,想来是酝酿着一场大戏。 靳越看了眼身旁靳弦写的“舞”字,似笑非笑:“看来不需要我出手,你那小徒弟的敌人也不少。你说,我要不要也添把火呢?” 靳弦瞥了他一眼:“别人怎么样我不管,也管不着,但你,我自会看着。” 靳越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无所谓道:“看着我,你觉得你看得住吗?不过,我还不屑与一群小女子为伍。”说着,同样在纸上写了“舞”,“你怎知道洛杉萸善舞?” 靳弦默默饮茶,不去理他。靳越早知道会这样,冷笑一声,不在意地转过头去。 祁尹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脸上总算出现了一丝想搞事情的表情,虽然抽中自己纸条的概率是极小的,他还是认真地写了几字。 穆谨言第一次感到窘迫,因为之前常年在外,他根本不知道杉萸擅长什么,他对她的印象始终停留在才艺平平。他抓耳挠腮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求助了阮陵爵。 他竟然要通过阮陵爵才知道杉萸擅长的是舞蹈,简直是奇耻大辱! 很快,掌事太监手里搜集了一罐子折好了的纸张,拿到两位公主面前。塔雅和杉萸各抽了一张,最后一张由阮陵爵抽取。 第一场比试:成衣制作。 靳越来了兴趣:“此为何意?” 洛杉萸环视四周,只见秦锦伶和韩绵绵相视一眼,却并未有所行动。倒是旁边的柳家小姐站起身来,脸色微微苍白,下意识地看了韩绵绵一眼,断断续续道:“这里有两件衣裳的半成品,是……小女闲暇所做。两位公主要做的便是利用所给布料……将其制成成衣,并且在之后两场比试中都……都要穿上它,用以展示,由众人决定谁胜谁输。” 话落,便有婢女端上两个木案,分别置于洛杉萸和塔雅面前。 制成衣,对于凉域女子来说可谓是小菜一碟。凉域国主本就以丝绸生意发家,建国后更是要求每家每户的女子从小掌握与丝绸有关的任何事项。而对于北芪来说,虽然古代女子通常要为自己做嫁衣,会些手艺也是正常。但那主要还是在民间流行,洛杉萸身为公主,并不需要亲自动手,自然也是不会的。 只见塔雅并未查看,果断接下其中一个案几,信心满满:“那便开始吧!” 因为塔雅的果敢和快动作,杉萸原本想掀开盖子的手默默放下。 裁缝?真以为她是娇生惯养的一国公主呢,缝缝补补而已。倒是韩绵绵等人的表现有些不寻常。看方才柳家小姐的反应,显然是被迫拿来当枪使的,而在背后出主意的应该就是秦锦伶。 在这么多纸条里抽中这个,又在这么短时间内把衣服都准备好了,看来并非临时起意啊。布置这么多,恐怕还有什么后招,怎么有种不详的预感? 啧,她还真是低估了这帮人的无耻程度。这本来就是个随意性很强的比试,想要指着人家的鼻子说她们作弊还真不行,没有证据。况且,拉帮结伙也不能算犯规,只能说她的人缘不太好。若这个时候弃赛,也会显得她没本事、没气度。做人真是难啊! 而穆谨言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即便再生气、担忧,也只能强坐在位置上闷声干瞪眼。 为了方便她们的发挥,洛杉萸和塔雅获得了各自单独的空间进行成衣制作,场外人则继续观赏歌舞。 第33章 一掀开盖着的绢布, 杉萸迫不及待地拿起那件半成品展开。大红色上好的素色锦缎,简洁大方中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配以云雾般飘飖的柔美纱布, 本可以是一件佳作。只是…… 谁能告诉她是哪个思想前卫的大佬设计的样式, 除了重点部位严丝合缝地完成了以外,其他地方都是薄薄的纱衣!背脊、腰际和四肢大片的肌肤都将无法遮盖, 会在若隐若现中呈现。 再看看所提供用来添补的布料……又有谁可以和她讲解讲解, 这么点布料是有个鸟用?这么大片和裸露没什么差别的区域能只用三分之一的布料就遮起来么! 敢情是在这等着她呢! 虽然她不介意露肉,放在现代,就这么穿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但若在此时此刻这般出去, 那就是不知检点, 她不被吐沫星子淹死才怪! 呵,想要为难她?做梦!也不看看姐背后是什么人, 她倒要好好体会一把在有猫腻的情况下还能翻盘,狠狠虐死白莲花的快感! 洛杉萸:来,给我上本关于服装制作的书,图册就行,字多了我也看不懂。还有, 给我上台缝纫机,麻溜的那种, 赶紧! 系统:……购买成功,账户余额12金币。 洛杉萸:what?算了算了。 不一会儿,房间里传来一阵咔咔撕衣服的声音,以及缝纫机嗒嗒的工作声。略显暴躁而忙碌的声响在安静的廊檐下晦涩地飘荡着, 引得路过的宫女好奇地张望,最终在一串惊悚的大笑中匆匆散去。 “总算是完成了。”杉萸看着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 由于用来补充的材料不多,她没有大片大片地直接往锦缎处衔接以达到完全遮住身体的目的,而是采取了半露不露,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手法。原先单薄的纱织物料被随意裁开,按照特定的间距,在特定的位置上嵌入准备好的不规则锦缎,有种轻纱和实料拼接的美感。 实料的拼接在胸口和臀部周围较为密集,越接近小腿拼接越少,手臂也是如此,展现了一定的层次感。最后,手腕和脚腕几乎只覆了一层纱。 杉萸换上新衣试穿了一下,大致没什么问题。虽然领口和脊背处略显清凉,但有长发遮着,加之宴会灯光不强,该是挑不出错处。 只是这若隐若现的小腿和手臂……杉萸到底还是没敢就这么出去,环顾了下四周,突然眼前一亮。 被婢子带着走向大厅,杉萸远远就看见塔雅一身红色宫装。走近了看,却是在效仿北芪宫廷服饰的基础上加了些凉域特色。丝绸纹绣点缀,缎面金丝牡丹活灵活现,看得出是下了功夫。整套服饰虽是宫装,但又不那么紧束,更加闲适偏柔些。 为了搭这身衣服,塔雅将青丝盘起,露出雪白的脖颈。脸上的妆似乎也淡了些,只要不说话,绝对是个端庄淑雅的美人! 果然,在场诸多男子,无不看的两眼发直,也就那几个来头大的目不斜视了。 塔雅可不管别人,只想着在心爱的人面前展现自己。她双眼盯着阮陵爵,羞涩中又带着骄傲:“世子觉得我这身如何?” 阮陵爵未曾抬头望她,自然给不了回答,也不想回答。下一刻,他的视线却被另一身影吸引。 洛杉萸表面冷静自持,内心慌的一比。走出场时脑海中闪过各种顶级模特高冷的表情、淡漠的眼神、以及世界以我为中心的气势。然而,酝酿了半天,最后她还是绷不住自己平凡人的画风,站定时不可自已地弱弱扯着嘴角,小手拉着裙摆有些局促。 她这样应该没有太奇怪吧,遮得也够严实了吧? 只见一袭火红的衣衫不饰雕饰,纯净而美好。锦缎与轻纱的巧妙结合令人耳目一新,透着大胆与隐晦的妖娆。无限贴合的腰线,玲珑有致的身材在影影绰绰中极为惹眼。裙摆与袖口是大片鲜艳的玫瑰花瓣,还有些零散地点缀在薄纱处,轻掩肌肤的同时展现了别样的妩媚。 晚风吹过,杉萸肩头的长发微微飘起,衣上的娇嫩花瓣随之灵动,有股淡淡的馨香,衬的那张玲珑白皙的小脸更具魅惑。 原以为塔雅的一身装束已是汲人眼球,不料杉萸的奇思妙想更胜一筹,众人的目光已然被后者深深捕获,难以移开。怎么以前没发现,昌平公主这么美呢? 众男子:WOW! 众女子:卧糟! 慕采卿眼中满是欣慰的神光,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穆谨言则怔愣着,怀疑这还是脾气火爆的洛杉萸么?靳弦眸光闪闪,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祁尹抬头看了眼,了然一笑,执起酒杯难得猛饮一杯。 阮陵爵看到这一幕,却是当下阴沉了脸。一开始同意比试,只是想要试探萸儿对他婚事的态度,也想趁此机会更进一步地了解真正的洛杉萸,哪里知道会发展成这样? 这些人都是什么眼神,刺得他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他后悔了…… 塔雅见没正眼瞧过自己一眼的阮陵爵此刻正直直盯着别人,心中愤恨:“洛杉萸,你作弊,制成衣的料子仅限案几中提供的,你用玫瑰花作辅料,不合规定!” 韩绵绵早已看不惯周围男子一面倒的垂涎模样,立刻附和道:“照昌平公主这样,材料都自己选,那这场比试还有什么难度,直接比家族积蓄就好了。” 杉萸原本紧张的心情瞬间被冲散,不由冷笑:“玫瑰花瓣而已,何必上升到家族,韩小姐未免小题大做了些。既然你们说要规则,那我就来说道说道公平。”她转而看向柳娉婷,“柳小姐,我不由要问一句,这比试究竟比的是什么,为何一开始呈上来的两份衣料相差甚远?” “这……”柳娉婷犹豫着,目光焦急,她根本没见过衣料。她偷偷看向韩绵绵,却得到她的瞪视。 大庭广众之下使眼色,是嫌活的不够久吗?这个蠢货,这个问题都回答不出来,还真不负软弱可欺的名头。 在场的都是什么人,看柳娉婷闪躲磕绊的模样,就知道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杉萸继续道:“虽说制衣靠手艺,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不记得我们北芪崇尚衣不蔽体啊。” “怎么回事!”皇上一听有人如此暗算自己的女儿,顿时绷起了脸。虽说这女儿是名义上的,但他早已把杉萸当成自己亲生的。何况,萸儿没准还是未来的侄媳妇,没保护好,爵儿可是要与他翻脸。即使不是现在翻脸,以后也是要翻的。 柳娉婷吓得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嘴唇苍白,眼中满是惶恐。她闭了闭眼,正想说些什么,只听洛杉萸继续道: “皇伯伯,我与柳小姐之间并无嫌隙,想来这从中作梗的另有其人。”说着,看向韩绵绵所在之处。 韩绵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怀疑到她头上了。她梗着脖子道:“昌平公主什么意思,是怀疑我?这可是要讲证据的。再者,比试前谁也没说给两位的材料是一样的,有差异才有优劣。若不幸挑中了有缺憾的那个,也只能怪运气不好。昌平公主是输不起吗?” 洛杉萸并不着急,镇定自若道:“照你这么说,若细细理这考题,比试前只说利用所给布料,没说不能用其他材料,我并没有犯规。不但没犯规,我还小小创新了一把,用来创新的还只是易得的玫瑰花瓣,不是什么金银珠宝。你有什么不满的?” 她原本也没想在规则上大做文章、咄咄逼人。只是,若有人想借此为难她,那对不起,她受不了这气。 韩绵绵一噎,感觉到皇上不善的面容和周围异样的气氛,也不再死磕,顿时偃旗息鼓。秦锦伶脸色十分不好,没想到这回非但没让洛杉萸出丑,还被反将一军。即便如此,她始终保持着贵女风范,仿佛此事与她无关。 无疑,第一场比试,由获得关注度更高的昌平公主取胜。 第二场比试……掌事太监一见上面的内容,不由困惑,宣布道:“祁尹专场。”当他反应过来祁尹是谁时,一脸惶恐,“是……是祁太子……专场。” 第34章 祁尹倒是不在意, 只是有些愕然。看来最近老天爷很是关注他,什么噩运好运的都往他身上撞。 洛杉萸总觉得哪里不对, 专场?什么骚操作, 莫非……洛杉萸把视线投向正一脸看好戏表情的祁尹, 惊呆了! 祁尹似乎是来了兴致,衣摆一撩离了座位。他拍打着不知何时掏出的折扇, 道:“本太子闲来无事, 最近读了本异闻录,其中有关情爱的三言两语甚为有趣,欲与两位公主对上一对, 所对合我心意者获胜。” 众人皆是困惑。传闻霄远太子嗜血成性, 淡漠亲情,不欲做这天下的王, 却想搅起朝堂乃至江湖风雨。说到底,就是暴虐因子太甚,见不得哪处平静。此番比试的作为,倒是一反常态,收敛了不少。只是, 是真收敛还是假收敛,就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情爱?真是不正经…… 只见祁尹略一思索, 道:“有一男子对着心爱女子作痛苦状,声称心口饱胀,而其接下来的一句话却令原本担心他的女子面露羞涩,请问是句什么话?” 塔雅一脸呆滞, 心爱的男子感到痛苦,为何那女子不担心反而害羞起来?难道是男子在演戏,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说出那句话?如果是这样,是什么话呢? 虽然凉域比之北芪民风开放些,但关于情爱一事,塔雅并未经历多少,更不用说情人间的调笑话语了。祁尹这厮,看起来凉薄无爱,不料也是不正经的。 底下不少人兴味盎然,那些老道的眼色浑浊,早已脑补出一大段和谐话语。小年轻们脸上装的单纯懵懂,面色已然坨红。虽不知说的什么,但也期待着他人的回答,渴盼学习一番。还有些是果真不懂的,不明白意义何在。 太后,阮严谌等人也是颇感新鲜。北芪民风虽不是最开放的,但大多数人对于爱情的看法并不隐晦,美好的爱情总是被看成佳话的。 洛杉萸早觉得这人不大对,原来是老乡啊!老乡还是个太子,想想就有点小激动!土味情话,这水放得不错,毕竟姐也是吃这份粮的! 话到嘴边,杉萸一顿,转头问塔雅道:“塔雅公主可知道答案?” 塔雅虽一心想赢,此时也是无能为力,气鼓鼓的沉默着不说话。 杉萸本来也就是客套一下,不能阻了别人发展的道路不是。她认真道:“还请祁太子指教。” 祁尹有片刻的不解,随后便是了然。手上扇子一拍一拍,心道:婉转,真是婉转。 “那男子说,我的心太小,对你的爱太满。” 我的心太小,只装得下你一人,而我对你的爱太满,满到快要胀破心田。 此言一出,众人表情精彩纷呈。这答案对于油腻的人来说过于寡淡,对于小清新来说过于奔放。洛杉萸一阵汗颜,虽然她不觉得牙酸,但她真心为初次被荼毒的少男少女们感到牙酸。果然,环境对人的影响还是大大的。 祁尹继续道:“一对男女站于湖边,男子指着水中倒影,问女子看到了什么,女子不解,男子答曰……” 又是一阵沉默。 杉萸皱着脸,心中暗暗数着时间,突然似是灵光一现:“我知道了!那男子说……我的未来娘子。” 祁尹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昌平公主真是聪慧,仅一题过后便知晓其中精髓。” 众人闻言不由恍然。湖中倒影是那女子,指着她说是未来娘子,不就是拐着弯求娶么?妙哉妙哉!这裹着糖絮的直白,可不令姑娘家心花怒放嘛?得拿小本本记下来。 塔雅没答上来,只能暗戳戳骂一句:不要脸! 接下来的战况可谓十分激烈,当然只是介于洛杉萸和祁尹之间,塔雅根本连思考的时间也无。杉萸像是被解放了天性,颇有一种让你们瞧瞧中华文化博大精深的豪气。 可渐渐的,众人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因为问答场面俨然变成了以下方式: “你知道你和星星有什么区别?” 呵,老套。“星星在天上,而我在你心里。” “你知道我喜欢喝什么酒么?” 能来点新鲜的吗?“和你的天长地久。” 为什么她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气氛有点怪怪的,好像过于安静了。塔雅怎么不是一副衰像,反而有点幸灾乐祸,她做错什么了? “你是哪里人?” “我是你的心上人……等……” 等等,她现在在干什么,她说的什么,什么时候“男子、女子”变成“你、我”了!惨了惨了,她不是做错了什么,而是要完蛋了!瞧瞧韩绵绵等人的嘴脸,再瞧瞧兄弟长辈们一言难尽的尴尬模样,不活了…… 杉萸小心翼翼地看向阮陵爵,果然阴沉着脸,都快冒黑气了。他肯定觉得自己不知羞,败坏了家风,其他家族的人该怎么看世子府?是她太想赢了,想赢到等不了进行未知的下一轮。可她也没想到塔雅这么弱,这题目这么多啊!万一避来避去错失了机会肿么办?阮陵爵,我可是为了你啊! “儒道墨法名阴阳,诸子百家,你属哪家?” 还来!都怪你,出题目就出题目,能不变来变去的么?咱能讲究点从一而终,咱能男子女子的好好避个嫌么?能么! 这gay杉萸气的,都想来段rap! “阮家!我自然属阮家!”这情形下,你还想让我回答你家吗?大哥,劝你别再来了,不然你即将失去唯一一个可能的盟友。话说,真能是个盟友么,别不是个敌人…… 慕采卿顿时笑开了花:萸儿说的阮家,不是洛家呢! 若她知道洛杉萸说的阮,是皇室的阮而不是世子府的阮,还会不会这么高兴。 祁尹果然没再继续:“昌平公主女中豪杰,这场比试你赢了。” 洛杉萸差点热泪盈眶,再去看阮陵爵,脸色好了一些,可还是无法挽救的那种。呜呜呜,今日挺身而出的好感不会就此磨灭了吧…… 阮陵爵脑中不断浮现出杉萸仰着头回答祁尹一句句话时的场景,心中有股热气,烘得他难受。胸口的怒意,像是野兽,就快支配他的情绪。 祁尹算是哪根葱,他有什么资格,敢这样吃萸儿的豆腐! 塔雅讥讽道:“北芪公主讲话都是这么随意的么,还是昌平公主与祁太子关系非同一般?” 穆谨言刚想反驳,就听许久未说话的太后严肃道:“这既是比试,自然是要全力以赴的。考官出了怎样的题,考生便要怎样回答,不然就是文不对题。若因为自身意愿决定答或不答,比试还有何意义。你说是吗,祁太子?” 祁尹含笑颔首:“太后说的是,方才是祁尹疏忽了。原想出题方便些,却没考虑到昌平公主的不便,实是不该,在这里向昌平公主表示歉意。” 杉萸摆了摆手,“好说好说。”太后帮她说话也就算了,这祁尹还挺仗义,暂时不与你计较了。 阮陵爵这时冷声道:“塔雅,你身为一国公主,答不出题便罢了,如何能随意编排两国皇室。看来,凉域国力衰落,连基本的教养也负担不起了。” 塔雅一时失语,面对阮陵爵的质问,竟觉得有些许惊慌。她断断续续道:“是……是塔雅说错话了……” “道歉。”阮陵爵不依不挠,视线始终在杉萸身上。言语虽冷,目光却柔。 塔雅再不甘,也硬着头皮向洛杉萸和祁尹道了歉。两人皆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好似并不在意。这让塔雅更加气愤。 洛杉萸虽然表面淡淡,内心早已乐了。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罩着本公主的人这么多,羡慕吗? 阮严谌咳嗽了一声,出来打圆场:“现下,昌平公主已然赢了两场,塔雅公主还想继续比么?” 塔雅不服输:“比,当然要比。”只要有能赢的机会,她便要好好羞辱一番洛杉萸。 杉萸也没想过要中断,这个节骨眼,继续比才是大家儿女该有的风范。比试比的不仅是输赢,更是尊严。 第35章 “第三场比试, 独舞。” 原主虽然琴棋书画上不了台面,跳舞还是不错的。虽说这副身子许久没有舒活筋骨, 但巧了, 她前世学过舞蹈, 最擅长的就是中西合璧。看来老天爷都站在她这边,不对, 应该是站在阮陵爵这边。 塔雅表演的空档, 洛杉萸回到座位上,讨好地冲阮陵爵笑:“哥,怎么样, 我刚才的表现是不是不错。” 阮陵爵看着杉萸灿若繁星的双眸, 心中如同寒冰化了水,潋滟芳好, 然而脸上却不显露。 “衣裳,很漂亮。” 嗯……衣裳漂亮,这是不想承认有第二场比试么?阮陵爵是不是在吃醋,他是不是对她有好感?杉萸摇了摇头,不会不会, 想什么呢,对着这张脸看了十多年, 还有好些年怀着厌恶心态,是心有多大会看上她。 可是,自己的个人魅力也不差,怎么就不能力挽狂澜吸引人了?不行, 她得努努力了,一直这样被精神碾压可不妙,好感度还要往上升呢。 杉萸做好心理建设,往阮陵爵处挨了挨,一本正经地吐槽:“我跟你说,刚刚那个叫土味情话,在我们那都是随便说说,张口就来的,纯属娱乐,没什么实际意义。祁尹那家伙,说的都是大人们玩剩下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你听我给你来一个。” 阮陵爵感觉到侧身的热量,身子微僵。听了杉萸说的话后,眼中划过一道深思。他倾听着,双手默默理着杉萸裙摆上的玫瑰花瓣。这丫头,鬼点子还挺多。 接着眼眸一暗,那些人,敢在背后搞鬼,呵…… “哈,我想到了。南山脚下,渔女将刚捕获的鳜鱼送到善厨的心上人面前,说……” 杉萸信心满满,迫不及待想说出答案的模样令阮陵爵失笑,他从善如流:“说了什么?” 杉萸紧盯着阮陵爵的瞳眸,一字一句道:“(渔/鱼)余生,请多指教。” 明明是句撩人的话,不知为什么,杉萸的心跳的飞快,砰砰作响的声音似乎扩了音效,震得耳膜生疼。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脸红热红热的,真丢脸!她再也不拐着弯哄人表忠心了…… 阮陵爵尴尬地敛了下睫,耳垂处隐隐发烫。他僵直地转过身去饮酒,尝了一口更觉燥热,索性放下酒盏静坐。好一会儿,他才松了身子,再去看她:“编的不错,比方才的好。” “是,是吧……”呼,真tm刺激。 系统:宿主与攻略对象好感度达百分之六十,奖励功德点100。 杉萸:!!!阮陵爵真被我撩动了! “所以,祁尹也和你一样,并不是原来的霄远太子。” “额……目前来看,是的。”阮陵爵这人,这时候还能关注到此种要点,真不是一般人。 杉萸不知道,阮陵爵正是为了缓解心中的胡思乱想,才竭力将注意力放到其他事上。只是事情若果真如此,那之前的一切…… 没等他想明白,杉萸便上场了。 暖融灯光,红衣佳人,倩影绰绰,浮华若仙。一曲古殇,一把绸扇,演绎一段故事。 含蓄的举手投足间散着骨子里有的热烈与妖娆,眼波流转,冷情中带了丝勾人的意味。不可侵犯的面容,衬着惑人的舞姿,令人觉察不到一丝不适。那偶尔翘起的嘴角,随动作露出的粉白藕臂,皆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阮陵爵注视着她,眼中映着那抹红颜,再无其他。 秦锦伶满眼愤恨,凉域公主,也不过如此。洛杉萸,即便你脱胎换骨了又怎样,世子以后的妻子也不会是你。 一舞毕,掌声雷动。穆谨言无所顾忌,当着塔雅青黑的脸大声叫好:“小萸儿真厉害!” 慕采卿一边骄傲一边提醒:“爵儿,你要是对萸儿有其他想法可要同母妃说,母妃绝对支持你。这追女孩子可不能太被动,周围虎狼可不少……” “母妃……”阮陵爵有些无奈,虽如此,心中突感一丝愁绪。 “瞧我们萸儿多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你不知道,方才那南沧二皇子对萸儿很是上心呢,视线从未离开。还有穆谨言那小子……现在又来个霄远太子……” “他们抢不走。”阮陵爵没反应过来自己说的什么,待反应过来时,原本紧握着酒盏的手缓缓松开。 对,他们抢不走,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现在的洛杉萸。 慕采卿一愣,瞬间眉开眼笑:“好好好,不愧是我儿子,我可等着呢。”真好,爵儿总算开窍了,这压力来的正是时候。 比试结束,结果已定,昌平公主获胜。 洛杉萸心中得瑟,“塔雅公主,看来你是无缘成为我的嫂子了。不过,你也放宽心,你只是诸多失败者中的一员而已,想做世子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哼!”塔雅还想说什么,在同来使者的暗示下住了口,含着怒意回到位子上。 晚宴继续。 洛杉萸快乐地投入慕采卿怀里,各种求奖励。阮陵爵揭下外衣,轻轻盖在杉萸身上。杉萸一愣,继而反应过来自己还未换衣。 这阮陵爵,还挺贴心的嘛。 “舒爽!”走出换衣阁,杉萸顿时像卸了枷锁,一路游荡在回宴席的路上。经过风波亭时,隐隐听到男子的交谈声。杉萸本不欲理会,宫中之事,知道越多死的越快。不想,却被她听到“世子府”三个字。 杉萸灵活避开守卫,躲在附近的桂树后。透过缝隙,她看到了阮安朔和祁尹!祁尹这厮…… 她想要再凑近一些,无奈这里的人一个个的鸡贼的很,稍稍踩点枯枝败叶就能引来一通张望。有什么办法能让她悄无声息地接近呢?再这么下去,天都聊完了。 她突然灵光一闪,自己不是有个隐身术的奖励么,哇咔咔咔!真是有系统,好办事啊! 为了证实自己确实隐身了,杉萸大着胆子向不远处的侍卫所在地挪了几步,看侍卫一脸呆愣的模样,干脆挥了挥手,果然看不见。 她这下放心地走了出去,直奔风波亭上,中途还谨慎地移形换位,总感觉不踏实。后来发现,自己完全想多了,别说隐身能力一级棒,整个人就像是虚化了,连实体都碰不到。 杉萸随性地坐在凉亭一角,背靠着柱子,仔细听两人的谈话。 阮安朔似是不满,语气中有一丝威胁:“祁太子,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想搅乱这天下太平,而我只想做北芪的王。太子前段日子才对世子府下手,今日便帮着世子府那寄养儿,是什么意思?” 杉萸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死死盯着祁尹。 祁尹笑的一脸桀骜:“我要怎么做,还不容你置喙。既然是盟友,自不会背后里插刀。只要能达到目的,各做各的罢了,何必管过程如何。” 卧槽,果然是敌人,不带这么玩的!明明可以成为亲人,何苦刀剑相向!兄弟,你可要想清楚,阮陵爵才是本剧主角,莫要站错边啊!本公主还有系统,这么好的大腿不要抱一抱?和我们为敌,下场很惨的! 阮安朔像是明白了什么:“太子这是想打入敌人内部,里外夹击?” 祁尹饮茶的动作一顿,眉微挑,漫不经心地擦拭嘴角的水渍:“可以这么说。”他放下杯子,反问,“倒是阮太子,离鸩可是我花了大精力得来的,却是白白浪费了。南山寺下的刺杀,也并未成功。这一切,我该怀疑阮太子的办事能力,还是心不够狠?” 阮安朔沉下了脸,若不是看在祁尹是一国太子,自己又有求于他,他怎会容忍其随意的质疑。他压下心中怒意:“之前的行动确实是我小瞧了他们,今后的计划还需要祁太子的配合。” “嗯。” 见时间差不多了,阮安朔先行离开,祁尹仍坐于亭中。 杉萸这时坐到了祁尹对面,托着腮义愤填膺:“好哇,之前的事居然是你和阮安朔一起做的!这阮安朔看着斯斯文文的,没想到野心这么大,毫无兄弟之情。还有你,是不是穿越的啊,怎么没有一点社会主义大家庭的团结和谐精神呢,打打杀杀的……” “Fuck!” 杉萸被这一声惊的闭了嘴,杏眸圆睁,仿若时间静止。他是能听到自己说话吗?她也没说什么啊…… 第36章 “不就是个太子, 谁还不是了,拽什么拽。老子三天前才来的这儿, 计划什么计划。要不是背了霄远太子的名头行动不便, 又一下子没想到办法脱身, 鬼才想做坏人。好好享受权势金钱不好么,非要劳心劳力, 得个虚名。” “噗!”杉萸忍不住笑了, 原来是这个剧情。 “这阮安朔,没有过人的智慧,也无宽广的胸怀, 和这种人合作, 不值当啊。反而是阮陵爵,一副聪明像, 拥护的人也多,还有个混社会的加持,做敌人可就亏了。” 可不嘛,这种心态相当可取。阿呸,说谁混社会的, 是社会主义大社会! 此时四周无人,杉萸索性不再隐身。她身影出来的下一刻, 祁尹立时震在那儿,一脸见了鬼的亚子。 “心理素质可以啊,这都没叫出来。”杉萸朝他挥了挥手,“不要太惊讶, 这是姐的特异功能。” 祁尹神情扭曲,缓了好久才回过神来:“特异功能,为什么我没有?” 这是重点么? “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兄弟,悬崖勒马,为时未晚。姐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和阮陵爵站一起,不亏。别说阮陵爵实力杠杠的,就是有我在,你也应该看得清形势。特异功能诶,可不止这一项哦。” 祁尹翻个白眼:“那还说啥,人的胳膊还能拧得过老天爷的大腿?本来以为自己会是个王者,没想到遇上开过光的同僚。” 杉萸眯着眼笑:“别酸,咱合作共赢。不过,祁尹怎么嗝屁的?” “可能精神有点问题,不小心被我的神识占了。” 还有这种操作…… 两人又窸窸窣窣聊了一会儿,掐着点分道扬镳。 待杉萸回到席间,晚宴已接近尾声。阮陵爵不知何时喝多了酒,昏昏沉沉的,醉眼朦胧。坐在马车上,看着合眼安睡的阮陵爵,洛杉萸忽然计上心来。 “爵儿今日是怎么了,许久没有喝醉了,晚上不知睡不睡的安稳,明早起来该是要难受了。”慕采卿看了一眼杉萸,继续道,“府中的丫鬟怕是不够心细,还是我亲自去照顾。” “这怎么能劳烦母妃呢,这一天下来该是累了,交给我吧,我可以照顾哥哥。”这么个天大的完成任务的好机会,她可不能放过。今晚一次,明早一次,三次不就达成了么! “萸儿一个人可以么,不如……”慕采卿状似关心,实则内心暗喜,萸儿果然还是关心爵儿的。 “自然是可以的,母妃放心吧。” 回到宅院,经过一番洗漱拨弄,洛杉萸送走了慕采卿,总算到了和阮陵爵独处的时间。这厮睡的还挺熟,方才那番照料不见他丝毫醒的迹象。这回她没有顾忌,控制着力道,直接将阮陵爵的整个身子拖成了横向,头部挪出一半,手一拨,满头青丝便垂在床边。 黑暗中,阮陵爵不由皱眉,似是因为不能安寝而烦躁。杉萸静滞几秒,等一切回归平静。 酒真是个好东西,这都没醒。 杉萸在黑暗中,一边理着发丝一边吐槽:“如果这时候多布置一些能直接上手的任务多好……” 系统:宿主与攻略对象之间的亲密举动可视情况给予奖励,该活动无期限,且行且有效。 “哇塞,系统大大,你好给力啊!”杉萸兴致冲冲加快手上的动作,迅速完成一次束发后,即刻考虑起所谓的亲密举动来。 她借着月光看向阮陵爵艺术般的手,抿唇,尝试性地上前,握住。 阮陵爵感觉到手心突然多出来的滑腻,神经一颤,气息有顷刻的不稳。 “啊……牵手才200金币,那……抱一个?” 洛杉萸蹑手蹑脚地爬上了床,坐在阮陵爵身边,双手展开放于对方脖颈两侧。她捏了捏床单借机拭去手中的汗水,别扭地伏低身子,眼一闭,右脸颊同上身一起,轻轻地虚靠在底下人的胸膛上。 “1000金币!赚翻了……”杉萸不自觉地卸了力道,整个上半身挂在阮陵爵身上,还意犹未尽地小摆着头,摩擦…… 咦,为什么阮陵爵的心跳得这么快呢?呼吸声也明显了不少。呀,肯定是自己太重,压着他了! 洛杉萸刚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腰被箍住,一个天旋地转,阮陵爵精美绝伦的侧颜便近在咫尺。她眨巴眨巴眼,感受着那有力的臂膀像抱抱枕一样拘着自己贴近结实的胸膛。暖暖的气息吞吐着,带着节律,隆起的眉心和模糊不可闻的呓语展现着他的不满。 好热啊!已是夏季,杉萸常年温凉的身体在眼前男人的笼罩下也渐渐发烫。她有些受不住,挣扎着想要脱身。 若不是身处黑暗,阮陵爵红着脸硬挺的模样必是要被瞧了去。他只是经不住杉萸的撩拨,一时情急想要换个姿势,却未料占了人家更大的便宜。秉着一贯的教养,他应该要放开怀中的温香软玉,然而心若擂鼓,慌不择路,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放手。 想要抓住她的情绪来得莫名,此般突来的情绪并不止一次。就像宴会上看不得旁人对她掠食的目光,就像在世子府外不愿看她被人欺侮,就像不满她与靳弦交往自己却被蒙在鼓里,就像渴望了解她之前每一次带目的的靠近…… 阮陵爵想了很多,最终静下来,没有放手,笑着感受怀中人儿的无奈。 洛杉萸喘着气,不再挣扎。凭着热量和气息的感知,她索性凑上去,在距离对方的唇零点一毫米时停住,暗叹一声不争气,轻轻一点在他的脸颊上。 系统:恭喜宿主获得2000金币。 发了发了!杉萸被砸的晕头转向,正考虑要不要再亲一下,阮陵爵一个乱动,她重心不稳,还未来得及撤离的唇向下,贴上他的。 系统:哇哦,恭喜宿主获得5000金币! 洛杉萸此刻无暇顾及钱不钱的,这下脑袋更晕了,简直要缺氧。她一个激灵迅速抬起头,手抵着他的胸想要逃离。这次,脱身得异常顺利。 杉萸没有多想,起身捂着脸开始鸵鸟。真是羞死了,她竟然轻薄了天下第一美男子,罪过罪过……还好阮陵爵喝醉了,不然万一要她负责可怎么办?婚姻可不是个好东西…… 像是想起了什么,杉萸跳动的心沉寂下来。她看了眼阮陵爵,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身子挪回原处,停留了一会儿,终是走了。 阮陵爵睁开眸子,指尖在唇上摩挲。金币?这么做就可以获得金币?是任务吗?如果完不成呢?他忽然想起送蛇目菊时杉萸脸上的惶恐,仿佛明白了什么。 忽而,阮陵爵眉头皱起,她方才,是怎么了…… 翌日,就在阮陵爵以为杉萸不会再来,并打算起身时,房门被缓缓推开。 杉萸端着醒酒茶进来,一眼便看到正揉着脑袋、满脸疲惫的阮陵爵。想起自己昨晚偷偷伸的魔爪,她越发殷勤起来。 “哥,这是母妃一早便让厨房做的醒酒茶,你趁热喝了。” 阮陵爵抬头看她,见她神情一如往常,轻嗯了一声,接过醒酒茶一饮而尽。平常这个时候,早有小侍进来替阮陵爵更衣洗漱。今日,所有人仿若商量好了一般,主子未宣,随侍未至。 洛杉萸拿过阮陵爵手中的空碗,放于一边。她还不知如何开口,就见阮陵爵抄起屏风上的衣衫开始穿戴。仿佛是看出了杉萸的不自在,阮陵爵垂了一只手,声音有些沙哑:“不知为何,睡了一觉臂膀有些酸痛,萸儿可愿搭把手?” 杉萸一愣,酸痛,是昨晚压到了吗?她有些不好意思,连连点头:“愿意愿意!” 帮阮陵爵穿戴的同时,杉萸时不时瞄向他的眉眼,好像比昨天更帅了……突然,阮陵爵侧头,一双澄澈对上一双深邃,时间仿若静止。 最终,阮陵爵先反应过来,系上腰带走向洗漱区。干净的帕子后,掩着笑意。 杉萸呆呆地站在那里,直到阮陵爵散着青丝坐于案前翻书。大清早的,这么用功的嘛?杉萸回过神,试探地问:“哥哥,我帮你束发吧?” 阮陵爵捻了一缕发,似是才意识到尚未打理完全,颔首:“好。” 窗外鸟鸣清脆,旭日东升。在第三次扯断一根发丝后,杉萸僵着身子,坐等挨骂。过了一会儿,见阮陵爵仍然没什么反应,松了口气,一鼓作气,总算将簪子簪好,完成。 系统:束发任务完成,获得300金币。 杉萸:昨晚赚的有些狠了,你再不涨价,这点小钱快要满足不了我了。 系统:…… 第37章 洛杉萸突然一拍脑袋, 在阮陵爵身边坐下,笑的像个邀功的小兵。“哥, 你猜我昨晚发现了什么?” 阮陵爵转过头看她, 当真细细思索了一番。“是祁尹?” “你怎么知道?”杉萸一脸惊讶, 世子当真观察甚微! “他和你来自一处,且是友非敌。” 厉害啊!“还有呢?” “还有……”阮陵爵指尖轻点眉心, 嘴角弧度明显, “前几日墨衍来报,与风雨楼接洽之人乃祁尹手下暗卫之一。若现在的祁尹是入世未深的友人,那一切便是原来的霄远太子所为。然而, 霄远太子善谋, 一场刺杀暴露了贴身暗卫,未免过于牵强。” 杉萸疑惑, 这一点她未想过,祁尹也未提:“那哥哥以为是何缘由?” “祸水东引。”阮陵爵敛了笑意,“暗卫是祁尹放在阮安朔身边,助其一臂之力的。阮安朔是个凡事都留一手的人,与祁尹合作, 自是要最大限度利用他身边的人,也可借机隐藏自己底下的动作。即便有人要查, 查到的也只是祁尹。” “这么不要脸,不怕合作伙伴翻脸?祁尹就这么放心把暗卫给他,不怕他借此做更冒险的事?” 阮陵爵吩咐侍婢端来早膳,两碗南瓜粥, 散着甜甜的香气,置于案前。 “先用膳。” 杉萸的确是饿了,边吃边时不时望向阮陵爵。 阮陵爵无奈,继续道:“祁尹本就是个好战之人,对于挑起两国战事乐此不疲,怎会错过如此机会。他便是料到阮安朔会有此举,才痛快将暗卫予他。而阮安朔也清楚祁尹为人处事的方式,才如此肆无忌惮。总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搞半天,都是默许的啊!不对,“你怎么知道是阮安朔,又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阮陵爵拿起帕子,替杉萸拭去嘴角的痕迹,看一抹红晕爬上她的脸颊,“因为……哥哥本事大啊……” 杉萸震惊于阮陵爵突来的厚脸皮,一度怀疑眼前的人也被夺了舍。阮陵爵看她呆呆的模样,轻笑出声。 杉萸觉得自己病了,看不得他的笑。特别是昨晚过后,她的注意力总会被他那好看的唇引走,就像现在。 阮陵爵察觉到她的视线,不由收起笑意,认真地回看她,眸光定定。 杉萸似有所感,目光向上,触到一阵热意,令她忍不住退缩。是她看错了吗? 杉萸再次抬头看去,却见阮陵爵已看向别处,神色坦然。果然是看错了……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什……什么……”杉萸刚放下的心又惊起来,自己的视线应该没那么露骨吧,还是昨晚的行动被发现了? 阮陵爵支着头,等她的话语。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唇微掀:“萸儿昨晚的发现莫非仅是祁尹被换?” “你说这个啊……”杉萸暗骂自己蠢,松了一口气,昂首挺胸,“当然不是,我可是有独家情报的。” “哥哥查出了那人是祁尹暗卫,可知当初的李实是谁?”杉萸如愿看到阮陵爵困惑的模样,激动宣布,“他们,是同一个人。” 阮陵爵似是明白了什么:“易容术?” “对,就是易容术。那离鸩便是祁尹坏蛋命令他搞来的,顺便负责药物的传送。而阮安朔是幕后策划者,负责获取情报及全盘布局。他在世子府安插眼线,还偷窥我和白茯芸的一举一动!啧啧,阮安朔身为北芪太子,与外邦勾结,残害兄弟亲室,真可恶!” 阮陵爵沉着脸,没想到竟真的是他…… 对了,世子府的眼线!杉萸先是着急,后又镇定,这种事,阮陵爵肯定已经处理了。 “上天还是眷顾世子府的,阮安朔的计划未得逞。哥,你放心,报仇什么的,我会帮你的。还有祁尹,那小子占了别人身子,擦屁股的事少不了他。”杉萸尽量让自己的语调轻快些,有点不适应略显沉闷的气氛。 “报仇么……”阮陵爵的声音显得有些飘忽。 杉萸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这么说,毕竟阮陵爵不是阮安朔,而阮安朔再坏,皇伯伯却是极好的…… 阮陵爵察觉到她的拘谨,缓了脸色:“这些事以后再说吧,要不要出去走走。” “呃……好。” 似是为了迎合使臣的到来,大街小巷热闹了许多,摆杂耍的都多了不少。逛的累了,走进一家茶楼歇息,坐下没多久,便听见有人议论。 “听说了么,韩家的库房被盗了。盗贼还留了张字条,指名是冲着韩大小姐,韩家主可是气疯了。” “还别说,护国公府也出了这么档子事儿,秦小姐也受累了。” “这盗贼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官家头上也敢动土。” “人家还就敢,不但敢,还什么事也没有,两家人查了半天也没有那盗贼的半点消息。” “你说那盗贼为何光冲着这两家呢,欺负的还是弱女子?秦小姐多好……” “好不好的你知道?若真的好,哪来这是是非非。” “是啊,俗话说得好,无风不起浪。” “话不能这么说……” 杉萸听的起劲,是哪个好心人替她出的这口气?目标明确,行动快准狠。不仅在物质上进行掳掠,还在看客眼里埋下闺中女子疑有私德问题的种子,高! 她看了一眼面前的阮陵爵,似乎对周围的议论充耳未闻。不知为什么,她有一种直觉:“哥哥今天怎么想着带我出来玩?” 阮陵爵转着手中的杯子,神情再正常不过:“不好么?” “好是好……”就是有点奇怪。杉萸试探道,“盗贼的事不会是……” 阮陵爵坦然,头一点,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是我吩咐墨衍去做的。” “你让墨衍去偷东西?”杉萸先是震惊,随后便是一涌而上的笑意。她看了一眼阮陵爵身后的墨衍,“墨衍,你这从战营出来的高手,被指使着去做偷鸡摸狗的事,有没有特别后悔跟了这么个主子?” 墨衍拱手:“不敢。” 杉萸一脸的不怀好意:“是不敢,不是没有哦~” 墨衍脸一白:“属下不后悔。”公主别害我…… 杉萸没再逗弄他,转眼的功夫又道:“这种事,可以让小六小七去的嘛。” 小六:……我们也是战营出来的。 小七:只是排名略低而已…… 愿晴看公主皮的一面又上来了,也是忍不住笑了。 阮陵爵眉眼弯弯,看着她巧笑嫣然的模样,心情也忍不住放晴。“开心么?” 杉萸使劲点头:“开心,非常开心!” “那便好。” 杉萸不由心道:他陪她出来,听这一席话,是为了让她开心么?可她怎么觉得,自己的开心并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呢? 杉萸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阮陵爵,最后连自己也感到心惊,意识到不妙。 她匆匆回神,似是想起了什么,惊叹道:“护国公府才出的五千两银子,库房又被盗……”这府中开销还周转的过去么? “那又如何,育女无方,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这只是警告。” 杉萸再次星星眼,真是有点小帅,多看几眼都是正常的啊! 她忽然又一次同情秦锦伶,但只是短暂一秒。 “那偷来的钱……”杉萸问的隐晦,内心激动,是不是应该拿来安慰安慰她吖。 谁知阮陵爵认真道:“充作军费,就当是他们为国家效力了。” “……” “怎么了吗?” 杉萸一下子说不出话,顺了口气:“甚好甚好……” 墨衍、小六、小七、愿晴:笑。 杉萸回来的路上始终憋着一口气,回到小院后忍不住吐槽:“这阮陵爵,说他会讨女孩子欢心吧,确实也会,但怎么就技术没到家呢?怪让人着急的。本来性子就冷,还挑剔,这样以后怎么撩女孩子,怎么把嫂子带回来?” 尤其他可能会变成一个二婚的…… 突然,听见愿晴惊喜的声音:“公主,快进来看!” “什么呀,咋咋呼呼的。”杉萸边教育边往里走,直到看到房间里那几箱子的……宝贝…… 绫罗绸缎,胭脂水粉,珠宝玉石,稀奇古玩,还有银票啊银票! 杉萸两眼放光,攥起银票狠狠吸了一把。什么是富贵的味道,这就是啊! 她收回刚才的话,并且她相信,即使是二婚,即使性子再冷,只要会那么点小技巧,阮陵爵肯定嫁的出去! 第38章 腰包鼓了, 还有什么能阻挡洛杉萸想要驰骋放纵的心呢?自然是逛逛逛!买买买! 这日,一路扫荡过去, 收获颇丰。她嘻嘻笑地看小六小七大包小包在手, 自己嚼着新鲜出炉的糖炒栗子, 好不快活。 她抬头扫了眼熙攘的人群,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刚想打招呼, 却见其行色匆匆, 迅速从街角处闪过。 怎么回事? 杉萸一个眼色,小六便跟了上去,她则循着小六路上留的记号, 慢慢追踪。 直觉告诉她, 这会是完成功德任务的关键线索。 最终,记号在一处偏僻的宅院前消失。杉萸在小七的帮助下, 在其中一间屋子的房顶上与小六会合。 她之所以不选择隐身,而是偷窥,除了有别人在不方便以外,最重要的是觉得自己迟早要和穆谨言交流一起解决问题,相较于神神秘秘了解情况, 没头没尾前去帮忙,还是实际一点比较好。 掀开一片瓦看去, 正巧看到穆谨言一副焦急的模样。他来回踱着步,伸着头不断向里张望。 屋里藏着谁啊,从来没见穆谨言这样,莫非……金屋藏娇, 珠胎暗结?! 杉萸猜得起劲,忽然听到里间传来孩子的哭声。啥?已经生了?这么劲爆的么! 她睁大眼错愕,又见一老妇人抱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出来,还有几个郎中打扮的胡子老人一个接一个离开。 小男孩似是不舒服,哑着嗓子抽噎了会儿。看到穆谨言时,嘴一撇,两眼汪汪,展着双臂求抱抱,“爹……” 杉萸一个重心不稳,脚下一滑,瓦片与瓦片之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的心咯噔一下:这下尴尬了。 穆谨言听到声音,皱眉,当下便发射暗器直击屋顶。洛杉萸察觉不到,但还有小六小七在。最终,她是被两人架下来的,还伴着碎裂的瓦屑。 杉萸刚落地,为了以防万一,立即表态:“穆谨言,手下留情,是我!” 听到洛杉萸的声音,穆谨言当下停手,急急走到门外,看到略显狼狈的杉萸有点尴尬,有点惊喜。 “你怎么在这?” 杉萸眼神飘忽,轻咳一声:“我说我路过,你信么……” 穆谨言双臂环胸,一脸信你有鬼的表情:“你说呢?” “哈哈。”杉萸干笑着,眼神不断往里瞥,虽然怂,也架不住内心的好奇。 穆谨言无奈叹气:“进来吧。” 整整一盏茶的时间,洛杉萸和小奶包之间大眼瞪小眼。别说,穆谨言这孩子长得真是标致,一看就是讨人喜欢的。这样的长相,父母基因铁定差不了,穆谨言是不错,孩子他娘也定是个顶顶美人。 只是,这眉眼之间似乎与北芪大多数小孩不同,有种……对了,是种异域风情!难不成穆谨言还泡到了个外国妞?!这一天的惊喜有点多啊! 杉萸震惊的眸子转向穆谨言,看得穆谨言一阵瑟缩。 “你小子行啊,孩子都有了!那女子是谁,是外邦的么,漂不漂亮,怎么没在这儿看见她?” 穆谨言有些疑惑,想要打断,却听洛杉萸继续自顾自八卦。 “你成亲了么,为什么我没听说,是在外邦办的?不对啊,你是男方,还是说女方位高权重,你入赘了?这事儿你父母知道吗?嗯,应该不知道,整个北芪的人好像也不知道,不然怎么没一点风声,还把孩子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但孩子怎么在这儿,你妻主让你带段时间?你不让人知道是觉得不好意思,不威风?不会的……咦,你怎么做到让所有人不知道的?” 穆谨言总算清楚洛杉萸在想些什么了,不由青筋暴跳:“洛杉萸,你脑子一天到晚想些什么?还妻主,入赘!我穆谨言是这样的人?我若是成亲了,娶得必定是心尖尖上的人。也定要山河为聘,风光为礼,让整个北芪知晓我娶得是何等佳人,怎会遮遮掩掩,更不会让我的孩子偷偷摸摸生活!” 杉萸见他快跳脚的样子,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瞧你气的,我这不是开个玩笑……” 穆谨言胸口起伏不定,睨了她一眼,冷哼一声。 “真不是哈……”杉萸不确定地再次试探,立马引来穆谨言更深层次的怒火。她即刻求饶,“不是不是,自然不是!穆谨言是谁,北芪小侯爷,男子汉大丈夫!” 穆谨言转了转刚伸出的手腕,放下,没好气道:“算你识相。” 杉萸这下摸不着头脑了:“可是,我刚才明明听到他喊你爹……” 穆谨言沉默着,从老妇人手上抱过一直盯着他和洛杉萸看的小豆丁,难得的温声细语:“奶豆困了么,要不要去睡会儿。” 小豆丁摇了摇头,胖手手紧紧地抓住穆谨言的衣襟,凑到他的耳边奶声奶气道:“爹,这个漂亮姐姐是谁,她是奶豆的未来娘亲吗?” “奶,奶豆?”杉萸忍不住将刚入口的茶喷出,“你取的名字?”取得……相当表面啊! 穆谨言一噎,脸色不自然:“奶豆,不是挺可爱的。” “嗯,奶豆喜欢。”小豆丁见爹爹没有回答他的话,下意识以为杉萸就是自己的未来娘亲,咧着嘴滑下穆谨言的腿,转而一把抱住洛杉萸的。“娘亲……” 杉萸吓了一跳,一脸懵逼,双手齐摆,下意识就要否认:“不是,我不是的……”可渐渐的,她的声音低弱下去。眼前就是一张白皙童稚的脸,小嘴下压,葡萄般圆溜溜的大眼睛湿漉漉的,泫然欲泣。杉萸有些手足无措,真怕下一秒他便要哭了。 她使劲向穆谨言使眼色,你儿子,你解释啊! 穆谨言似是没看到洛杉萸的暗示,哄着奶豆:“奶豆,你还在发烧,先去休息好不好?” 见奶豆不情愿,硬撑着也不放开手,杉萸抱起他,触摸着他的脸颊和额头,笑着柔声诱哄:“豆豆,姐姐好喜欢你呀,你怎么这么可爱!” 果然,小豆丁笑了,眸中闪着星辰。 “你在长身体,要把身体养好。姐姐以后会经常来看你,现在先去睡觉觉好不好?” 这回,小豆丁乖乖接受了老妇人递来的怀抱。 待看不见小豆丁的身影,穆谨言才缓缓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三年前,边疆不定。南迦、楼兰、吐蕃等地连番滋扰北芪边境,穆谨言在洛杉萸的推波助澜下披甲上阵。经过两年的努力,大致稳定了局势,只是南迦始终不愿归顺,负隅顽抗。半年前,凭着彻底的对抗战争,边疆战事渐渐落下帷幕。 穆谨言班师回朝之际,沿途路过才承受了一番洗劫的南迦。断壁残垣之中,一间破落的寺庙里,传出小孩撕心裂肺的啼哭声。 他进庙中查看,破败,空荡,也没有他人活动的痕迹,只有一个黑瘦的稚童,坐在布满尘埃的干草垛上,小小的,脏脏的,满脸泪水。 “我试图找过他的父母,但附近早已因为战争荒废,没有人居。想来是哪个流落的族人迫于生计,抛弃了他。” “所以你把他带了回来。” 穆谨言点头:“那时候,奶豆满脸通红,发着烧。明明很难受,看到我们一大批人进去时,却是不哭了。他就那么看着我,向我伸出了手。而我,终是回应了他。” 杉萸没见过战争,也没亲眼见过战争中人民的痛苦。但她看着此刻穆谨言的表情,却是心上一酸,感同身受。她还是第一次见穆谨言如此感性的模样。 “既然把他带了回来,我自是要对他负责。这孩子怕生,不喜呆在人多的地方。候府人员往来,为了产生不必要的麻烦,我便置办了这座宅子。这孩子毕竟是南迦后代,在他身份明朗之前,我也不欲与人多言。今日恰好被你碰上,也是一种缘分。”穆谨言说完,看了眼洛杉萸,“奶豆喊我爹是因为我救赎了他,待他好。他见你一面便喊你娘亲,可见是真的喜欢你,你可愿?” 为什么又回到了这个话题…… 杉萸犹豫了。说实话,她没有不愿意,若放在现代,干儿子还不是随便认?况且奶豆这么可爱,谁不喜欢?可这是在古代,她身边还有一随时可能爆炸的□□桶,心方方啊! 话说回来,这功德任务究竟是什么,穆谨言想干什么呢? 杉萸随意抓了抓头,试探顺便转移话题道:“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我是说,对于奶豆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么?” 穆谨言眨眨眼:“替奶豆找个娘亲。” 不是吧,这……真的有点难…… 谈话到最后,杉萸还是刚住了没妥协,离去时内心满是忏悔:奶豆你放心,姐姐一定会给你找个温柔体贴、美丽大方的好娘亲!穆谨言,辛苦你继续又当爹又当妈,我一定会在必要时刻支援你,给你找个优秀的贤内助! 第39章 西北校场上, 洛杉萸看着四周多出来的几匹马,不由嘴角抽搐。什么时候她和穆谨言单独约的赛马变成了群战了? 她看了眼并行的靳弦靳越两兄弟, 又瞟了眼不远处的阮陵爵, 一时摸不着头脑。 杉萸驱使着自己的小枣马来到同样驾着白雪良驹的阮陵爵身边, 侧头低语:“哥,你怎么来了?” 阮陵爵冷淡的眸扫过穆谨言, 看向洛杉萸时却变得柔和, 嘴角噙着笑:“担心你,便来看看。” 杉萸轻轻“啊”了的一声,有些不好意思, 挠着头傻笑。随后意识到什么, 不由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啊?” 阮陵爵想起方才母妃急匆匆的模样,沉默了一会儿道:“萸儿, 下次记得带暗卫。” 杉萸了然,肯定是小六小七打小报告了,她这不是怕自己要干什么不方便嘛。 这样想着,杉萸还是点了点头。 “嗤~”穆谨言不由翻了个白眼,“世子多虑了, 小萸儿跟着我能发生什么事。” 阮陵爵皱眉,不欲多言:“穆小侯爷管好自己便可。” “你!” 穆谨言刚想反驳, 被杉萸匆匆打断:“那个,师父啊,你们也是来……赛马?” 靳弦笑得温雅:“阿萸可欢迎?” “欢迎欢迎,自是欢迎的。” 只是靳越这人邪门的很, 他每一次笑都让她觉得不怀好意,就像现在。 小萸儿,阿萸?什么时候他人皆可这般称呼萸儿?阮陵爵脸色不是很好。 穆谨言听出什么不对劲:“师父?小萸儿,你何时有了这么个师父,都不知会我一声!” “你是她什么人,为何要告知你。”阮陵爵难得出言反驳。便是他作为哥哥,也是不久前才被告知的。一个外人,凭什么。 “我是什么人,我是和小萸儿互通有无的人!” 穆谨言忍不住呛声,后朝着洛杉萸眨眨眼,仿佛在说:奶豆的事我可只告诉你一人了! 洛杉萸居然看懂了他眼里的意思,干笑几声。侧头触到阮陵爵定定的询问眼神,突然有一种出墙被抓包的感觉,肿么肥似! 杉萸弱弱道:“我最大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你还在意他的话做甚……” 阮陵爵挑眉,收回了视线:“你怎知我在意?” 啥?! 阮陵爵看洛杉萸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心情颇好地拍了拍她的头,慢慢驾着马前行。 杉萸回神后,立即跟了上去。这哥哥,怎的学会逗女孩了,啧。 到头来,一场赛马变成了野猎。 穆谨言为了晚上的大餐,更为了在洛杉萸面前露一手,早已飞奔向林子里的猎物。杉萸悠哉悠哉溜着马,身后跟着同样闲散的阮陵爵。 这时,前方不远处,一片跳动的白色吸引了洛杉萸的视线。她激动了,竟然有兔子! 她行了一段路,在距离差不多时兴冲冲下了马,捡了兔子一只又一只,塞得怀里满满当当。没办法,谁让她就喜欢这么软绵绵、毛茸茸的小东西呢! “呀,它怎么受伤了。”杉萸翻开其中一只小兔子的腹部,有几道血痕,似是拒捕挣扎所致。 “有点严重。”环顾四周,没有草药,也没有水源。她转身:“哥,我想先……”回去…… 嗯?靳越什么时候在那的?他们在聊什么,一时停不下来的样子。 杉萸骑上小枣马,默默等着,嘴里嘀咕:“小兔兔,你再忍忍喔,很快带你回去治疗。” 小枣马低着头吃草,小范围地挪动着。似是吃到了特别美味的草料,它发出几声愉悦的闷叫,步子也快起来,一直沿路寻着相同的吃食。 等杉萸反应过来时,四下里已见不到人影。而此时,小枣马突然像发疯一般,朝一个方向快速奔去。 杉萸一颗心跳到嗓子口,紧紧抱着兔子的身体摇摇晃晃。她被迎面而来的风卡着一口气,断断续续地呼救。 “阿萸!” 听到靳弦的声音,杉萸惊喜地去寻,他在右后方正努力追赶。距离差不多时,他向杉萸伸出了手:“阿萸,把手给我,我拉你过来。” 杉萸伸出了手,快要牵上时,小枣马一声凄厉的嘶鸣,往前一栽。杉萸不受控地向前翻倒,坠入一方陷阱内。 靳弦紧张地飞身而起,越入洞中,在下落过程中堪堪接过幸未落地的洛杉萸。 “没事吧?”他放开了手,脸色略显苍白。 杉萸摇了摇头,看了眼三四米高的洞口,咂巴咂巴嘴:“我重么……你还可以么?”还能带个人飞上去不? 靳弦无奈地摇摇头,笑道:“可能是不行了……” 杉萸看出了一丝不对劲,上前抓过他,看他苍白的脸,担忧道:“你怎么了?”是蛊毒发作了吗?这句话她不敢问,因为按现实来说,她不会知道噬心蛊这件事。 “老毛病犯了,不碍事。”靳弦嘴上说着安抚的话,身体却是慢慢弯下,青筋暴起。 杉萸赶紧扶着他坐下,一脸焦急:“宿沉呢?” 靳弦此刻已疼得说不出话,目眦欲裂,手忍不住抓向胸口。 杉萸不知所措,慌乱中想起什么:你之前说可以缓解的药给我。 系统:自身缓解型一粒减轻十分之一的痛苦,转移缓解型一粒减轻五分之一的痛苦,你要哪一种? 杉萸看着平时温文儒雅的人,冷静自持不再,隐忍坚强不再,饱受折磨,她一咬牙,选了后者。 她装作突然想起的模样,从怀中掏出一瓶药,倒一粒在手心:“你若信我,可以吃这个,这个药可以缓解任何原因造成的病痛。虽然只是缓解,缓解的也只是一部分,但也会好受些。” 见靳弦没有拒绝的迹象,杉萸将药丸喂进了他嘴里。 片刻后,杉萸感到胸口一阵钝痛。靠!五分之一这么疼的么! 反观靳弦,倒是好受了些的模样,果然是长期病痛折磨过来的,细微中见差别! “萸儿!” “主子!” 洞口传来阮陵爵和宿沉急切的呼声,杉萸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忍着痛尽力喊:“我们在这!” 出了洞口,阮陵爵紧紧环住杉萸的腰,见她额上冒冷汗,脸色灰白的模样,变得着急起来:“你怎么了,受伤了么?” 杉萸朝他安抚地笑,勉强着调皮道:“方才落得太猛,好……好像岔气了,一会儿便好。” 阮陵爵不放心,抱起洛杉萸想要走。杉萸近距离看着那脸庞,一时忘了疼痛。等上了马,她才又一次皱了脸。 她从怀里掏出没用完的药,扔向同样急切欲离去的宿沉:“宿沉,这个药,拿着,若想缓解疼痛就吃这个,每次最多两粒……” 艾玛,再多的疼痛,她承受不来! 一场野猎不欢而散,待穆谨言猎了动物回来,校场里早已不见其他人的踪影。 杉萸顶着两方注视乖乖给府医把脉,最终得出的结果就是“并无大碍”。她早料到了这个结局,虽然承受了部分的疼痛,但噬心蛊本身还好好地待在靳弦那儿,与她并无影响。这也是她放心接受察看的原因。 离蛊毒发作已有了段时间,她感觉现在好多了,想来靳弦也是熬过了一劫。 慕采卿放下了心:“怎么出去一趟发生了这么危险的事,幸得都是虚惊一场。萸儿以后可不能就这么独自出去,凭白令母妃忧心。” 杉萸从善如流,乖乖听从教诲,却听慕采卿又道:“不管怎么样,你哥哥任你使唤,有爵儿陪着你,你去干什么母妃都是放心的。穆家小子哪有你哥哥来的靠谱……” 杉萸默默将视线转到一旁的阮陵爵身上,他……是在点头么? 第40章 “好玩么?”靳弦看着眼前之人, 面色不虞,“阿萸是你引过去的, 宿沉和阮陵爵也是你牵绊住的。你费尽心思将我和阿萸引在一处, 究竟要干什么。” 靳越邪笑着, 似乎很不理解:“若我之前的判断没错,你对那昌平可有点意思。我这是在帮你, 给你制造机会, 阮陵爵可不是那么好牵绊的,二皇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见靳弦沉默,靳越撩着额前长发, 又道:“蛊毒又发作了吧, 在心爱人面前那副样子,滋味如何?嗯……应该不赖, 虽面目可憎了些,至少还能得到姑娘家的怜惜,是也不是?哈哈哈……” 靳弦的脸色不似昨日惨淡,却依然少了些精气神。他看靳越笑得肆意,却置若罔闻:“就为了一时的开心, 花时间布局捉弄我,你可一点儿都没变。若父皇知道你行事如此随性, 不知还会不会像现在这般看重你。” “别和我提他。”靳越的笑声戛然而止,眼中闪过一丝戾气,讥诮道,“你和他都一样, 自私自利,何曾在意过别人……看重,他当真是看重我?你呢,闲云野鹤,不顾朝堂?笑死人了……” 靳弦闻言,好看的眉头皱起,似是要说些什么。 这时,一黑衣男子急急来报,打断了他的话:“四皇子!” 靳弦阴沉着脸,不耐烦道:“何事。” “丰都守备军的一支遭到突袭,人员并无重大伤亡,只是……” 靳越眉头狠狠一锁:“只是什么!” 黑衣人忍不住一哆嗦,硬着头皮道:“只是粮草军器等皆被洗劫一空。” “废物!”丰都是他的封地,平日营地里守卫森严,怎会?“究竟是谁!” “呵……”靳弦在一旁听着,突然一声轻笑,也带些感慨,“护的倒是紧。” 他转而面对靳越,神情踌躇,不似方才紧绷,带着点僵硬的柔和:“以后寻开心,别得罪惹不起的人。” 阮陵爵……靳越不由咬牙切齿。 他盯着靳弦突然软下来的脸,双手蜷起,胸口起伏。又是这副伪善的样子,做给谁看! 靳越站起身背对着他,紧握的拳松开:“忘了告诉你,你亲爱的母妃前不久被我接到了丰都,这次回去,我正好可以好好招待她。” 看着靳弦突然紧张的脸,靳越身心舒爽:“我明日巳时启程,你若想跟着,便来吧。”说完,大步离去。 靳弦静默良久,叹息:“宿沉,收拾行囊,准备启程。” 杉萸左手一只兔,右手一只猫,胡乱撸着一阵懊恼:这缓解来缓解去的也不是办法,自己和阮陵爵的好感度竟然还没达到开通高级药品的的级别吗? 她回想两人之前的互动,以及阮陵爵隐隐透给她的感觉,不应该啊……难道是自己光想着完成任务,不够走心? 这么想来,自己还挺渣的,这么个风光霁月的男子,是用来让她完成任务的么?她是不是该真诚一点,他是真的不错呀…… 她不想做一个玩弄他人感情的人,费尽心思完成任务难道最后要和人撕破脸么?那时候她还能脱身而去,自在逍遥而无一丝后悔和遗憾么? 杉萸脑中一片混乱,越想越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啊啊啊!烦死了! 杉萸穿起了久违的男装,发泄似的在市井里窜来窜去。 “公主,您慢点。”愿晴疾步跟在洛杉萸身后,气喘吁吁。一个不小心,额头撞上前方突然停下的杉萸的背,疼得眼泪汪汪。 杉萸看着愿晴,欲言又止,纠结了一会儿道:“愿晴,如果……如果我不小心对你家世子撒了谎,你说他会怎样?” 愿晴揉着额感到奇怪,不以为意道:“公主以前也经常撒谎,世子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会有事。再说,世子现在多宠爱公主啊,怎么舍得对您发脾气。” “以前他那是懒得理我,现在……反正这次不一样!”杉萸听了什么宠不宠爱的话,心里更烦躁了,“算了算了,这事说不清楚了!” 杉萸转身又走,愿晴赶紧跟上,一脸困惑:公主这是怎么了? 她都走这么快了还不能将阮陵爵那张脸从脑海中甩出去,日了狗了!不想还不觉得,一想起来就没完没了。所以为什么要抱她,为什么要凑这么近,为什么要护着她,事事为她着想,还因为她去找别人麻烦!还有,为什么长得帅,还体贴,笑起来简直引人犯罪! 杉萸一时不察,迎面撞上一人,篮里蔬果落一地。她俯身去捡,连声道歉,抬眼看却是一如水做的绝妙佳人。年龄看着比她虚长几岁,举止文雅,浑身却透着股饱经沧桑的成熟感。 她穿的并不华贵,却也不是普通人家的衣着,为什么她竟觉得有些眼熟? 佳人先是一愣,继而轻笑着关切道:“姑娘可是无碍?” “无碍无碍,是在下唐突了。”杉萸对这种有教养、长得又好的女子毫无抵抗力,心中的好感度直线飙升,只是这衣服是真的眼熟…… “咦,我明明是男子打扮。” “那姑娘的着装技术可要再精进了。”她笑着,点头示意后款款向着杉萸方才经过的风雅楼而去。 杉萸这才恍然,难怪觉得眼熟,原来是风雅楼名牌的装束。想她混迹勾栏院的那些年,最好奇的便是这风雅楼了。风雅楼中的女子皆是品性贞烈,才华横溢,虽做的都是服侍人的活,却个个卖艺不卖身,有不少世家公子吃这一套。 原来的洛杉萸是看不上这些人的,觉得她们都是假清高,故即使好奇,流连的都是正正经经的勾栏院,风雅楼却是鲜少踏入。而如今的杉萸,却是对它有了强烈的窥探欲望。 进去之后才发现,这地儿确实风雅。琴音缭绕,沉香绵绵,清心静气,时光缱绻。大堂里人人低声细语,各自专注着自己的雅事,对弈的对弈,画画的画画,颇像升级版的图书馆。而楼上厢房是供人进食谈天之处,隔音效果良好,不用担心扰着他人。 这安安静静的,从外面看来,她一直以为这儿经营不善,不料却是完全想岔了。 杉萸索性定了间厢房大吃大喝起来,这风雅楼不仅环境雅致,就连吃食也是清淡可口。 用完膳后,她闲来无事,四处逛逛。走到二楼某一拐角处,却听两婢子在那窃窃私语。 “谢姑娘又去顾姑娘房里闹了,说是顾姑娘拿了她的翡翠簪子和碧玉手镯,结果真的在顾姑娘的妆奁盒中找到了。”“怎么会,顾姑娘平日里看起来最是良善,如何会做此事?倒是谢姑娘,一直不满顾姑娘头牌的称号,总是寻衅滋事。” “这风雅楼里谁不嫉妒顾姑娘,长得不错还得贵人青睐,揽走了楼里大半姑娘的活计。心里不平衡了,自是要找罪魁祸首撒撒气的。” “江管事不是一直护着顾姑娘,怎会仍有人去找不自在?” “那都是之前的事了。前几日,有贵人有意纳了顾姑娘,却被顾姑娘严辞拒绝了,惹得江管事发了好一通怒。好说歹说,顾姑娘就是无动于衷,江管事现在还在气头上呢。” “也不知道顾姑娘在想什么,年纪也不小了,再不嫁出去可就成了老姑娘,还有谁要?如今有贵人要她,她不感恩戴德地接受,还故作什么矜持。” “你不知道,我可听说这顾姑娘早已嫁过了人,身子已经不干净了。” “你从哪儿听来的,可不要瞎说。” “姑娘们进来前又要让婆子验身的,其他姑娘都在一个屋子里验了,就她进了单独的一间房,可不是有猫腻么?” “没准是顾姑娘有人关照,毕竟那种事儿也怪令人害羞的。” “有人关照又怎会来这儿?虽然风雅楼不是勾栏院,但女子在外抛头露面总归是不好的……” …… 洛杉萸不由暗叹,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是非,即便是在如此风雅的地方。不过,这顾姑娘是谁? 她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交与愿晴,吩咐了几句,屁颠屁颠地进房中等着。 第41章 顾思苑抱着凤尾琴敲开房门, 见到屋内的洛杉萸愣了一瞬。杉萸也没想到,原来她们口中的顾姑娘就是先前在街上碰到的那位, 可真有缘分。 杉萸嘻嘻笑着, 伸手邀她入座。 顾思苑温婉地点头致意, 放下琴,为杉萸斟了杯茶。“公子想听什么?” 杉萸对她的称呼很是满意, 摇头摆脑道:“思苑弹什么, 我便听什么。” 顾思苑弯了唇,袖口轻摆,袅袅琴音缓缓飘来。 品着佳音美人, 洛杉萸想着两婢子的谈话, 不由觉得好笑。即便眼睛会骗人,可心不会。眼前之人给她的感觉, 就是被生活怠慢了的良人,误入风尘。这个世界,看不得纯白的人很多,谁都想在上面添笔涂鸦,自以为揭穿了他人掩盖的假象, 却不知他们连提笔的机会也都是被给予的施舍。 杉萸忍不住调笑:“思苑不仅人长的好看,琴也弹得不错, 甚合本公子心意。不知思苑可有意中人,若是没有,不如跟了我?虽然没有良田万顷,腰缠万贯还是有的。” 顾思苑收了音, 脸上笑容清浅:“公子说笑了,思苑乃一俗人,怎配得上公子。” 杉萸满脸不认同:“思苑莫不是看不上我这小身板?那你可是多虑了,我这……” “我说是谁约走了顾姑娘,原来是你啊!” 杉萸纳闷是哪个混小子这么没教养,直接推门进来,抬头望去,却是祁尹。 “不仅约走了顾姑娘,还耍起了流、氓,教你哥哥见了,可怎生是好。” 杉萸见是他,敷衍地抱了抱拳:“你不说谁会知道。还有,你来做什么?” 祁尹坐下理了理衣袍:“你来做什么我就是来做什么的,很难猜么?” 杉萸翻了个白眼:“我是说,你贸然进来打断我与思苑的谈话,很不礼貌!” “呵……”祁尹嗤笑一声,“我这人,听不得别人耍流、氓,尤其你还是个女人。顾姑娘多单纯正经的人,别给你玷、污了。” “你是听出在这儿的人是我才进来的吧,想我了?”杉萸不等他反驳,又道,“何况,你管这么多,我又没做什么,是正常消费。你问问人家顾姑娘,待不待见我。” 顾思苑为两人上了杯新茶,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二位可别拿思苑说笑了。” 祁尹接了茶道谢,睨了眼杉萸:“又是个脸皮厚的,果然如顾姑娘这般实在的人不多了。” “你……” 顾思苑柔声道:“二位公子慢聊,思苑去为你们准备些糕点。”说完,福礼下去。 杉萸想要阻止的手停在半空,没好气道:“你看看你,我还没和思苑好好说会儿话。” 祁尹抿了口茶:“你热络个什么劲,没见人家都不怎么搭理你。” 杉萸果断不服气:“怎么没搭理我了,本来也才刚认识,正想好好联络一下感情,全被你破坏了。” 祁尹不解:“你为什么对她这么感兴趣?” “你不是也一样。” “男人的兴趣和女人的兴趣能一样?” “呵,龌、龊!” 祁尹不再扯皮:“你想知道什么?历经风霜的人,表现得再淡然,也隐不住骨子里的深沉。而若是想要了解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杉萸收起了玩笑:“你也觉得,她不简单?” “简不简单不知道,但这里面肯定有故事……” 杉萸见他深沉的样,一掌拍过去:“故事可以慢慢探,你先和我说说,你们这俩太子最近整了什么新的幺蛾子?”“幺蛾子?”祁尹似是被问到了什么烦心事,“他倒是想搞什么幺蛾子,几次三番找我商讨,都被我拒了。老子觉都睡不够,还谋划什么谋划。估计这会儿,自己在那瞎搞呢。” “啧啧啧……”杉萸一脸嫌弃的表情,“阮安朔摊上你这么个合作伙伴也是倒霉。” “有什么倒霉的,本就是他自己的事,我借人手给他已是仁至义尽了。以前的祁尹想为祸天下,我可没兴趣。” “你就不怕露馅了?” 祁尹突然从怀里拿出一支签:“我特意去南山寺求的,得道高僧亲自详解,说我不能再杀戮了,轻则短命,重则亡国啊!” 杉萸一顿,睁大了眼,不由唏嘘,鼓起了掌:“这招真高……” 祁尹虚心接受:“好说好说。” 他想了想,又道,“我虽懒得见阮安朔那张脸,但若真有什么大事,我的暗卫会来通知你的。” “嗯……谢谢。”杉萸认真道。 “你害怕点,我正常……” “滚!” 隔日一早,驿站附近的的官道上,靳越等得不耐烦。 手下一人来报:“四皇子,二皇子不在院中。据管家所言,已于昨日启程。” 靳越横眉倒竖,又怒了:该死的…… 他一言不发,上了马车:“走!” 和我一道,就这么难? 杉萸天天造访风雅楼,与祁尹一起,缠着人顾思苑,不是听曲,便是一番畅谈。有时碰上几个眼红的姑娘,顺道解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重要的还是威逼利诱。这一番下来,三人的关系升温不说,顾思苑在风雅楼的生活和地位也是不可同日而语。 要问他们这么做的缘由,不过就是好奇、欣赏、乐意、有权、有钱、有时间。在这里,难得碰上个眼界开阔,志趣相投,阅历故事俱备,不搞小动作的成熟女子,结交就对了。 杉萸撵走了祁尹,进了顾思苑的闺房。朴素雅致,平淡温馨。 她随意逛着,四处看看。梳妆台上,皆是精致的首饰。铜镜边上,有一木盒,盖子微掀,露出一截黄色内衬。杉萸打开盖子想将其放好,却看到了一对缠着红绳的银镯。 这不是小孩子戴的么,思苑怎么会有这个?看样子,还经常拿出来抚摸观看,想来对她很重要。 杉萸看了眼便放了回去,毕竟查看人家隐私不好。那木盒的一旁还放着一个小巧的挂饰。她拿起来,在自己的腰间比了比,有些违和。 “思苑,这挂饰好看是好看,就是小了些,是你自己做的么?” 正在焚香的顾思苑手上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闲来无事时打发时间用的,做的不好,小一些不至于太过难看。” 杉萸嘟嘴:“你看你,又谦虚了。谁说不好的,我就很喜欢,不然送我吧。” “不行!”顾思苑突然激动起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缓和了神色,解释道,“你若是喜欢,我做一个更好的给你,这个与你不合适。” 杉萸察觉到什么,放下手中的物件,缓解尴尬道:“好呀好呀!” “阿萸,我……有些不舒服,可能不能招待你了。” 杉萸虽不放心,却也不便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打扰。“那我先走了,下次我们再约啊。” 房里只剩下一人,顾思苑脸上没有了一贯的淡然,手里捏着那串挂饰,眼中满是黯然和痛楚。 杉萸走在路上,越想越不对劲。有问题,这其中绝对有问题。思苑不是个崩不住的人,她还没见过其如此失态的模样。银手镯,小挂饰,难道那些人传的是真的,思苑曾经真的与人有过一段,甚至还有了小宝宝?可小宝宝呢?不会是……夭折了…… 是因为触到了伤心事,所以才这么反常的么…… 站在一座人烟稀少的宅院前,杉萸收起了思绪,敲门。 朱门打开,杉萸边进边喊:“小豆子,姐姐来看你了!” 不一会儿,一小奶球迈着不是那么灵活的小短腿屁颠屁颠地跑来,肉嘟嘟的脸上咧着笑,眼睛都快没了:“娘亲……” 杉萸一把将他抱满怀,捏捏他软乎乎的腮帮子:“说多少遍了,不许叫娘亲,要叫姐姐,都把我喊老了。” “这又没外人,让他叫叫怎么了,少你一块肉啊。”穆谨言很不爽,对小奶豆道,“还有你,有了娘亲忘了爹,平时也没见你对我这么热切。” “看你,还和小孩子计较,没脸没皮。小豆子,咱不理他。”杉萸抱着他走进屋里,“我一个黄花大闺女,被人叫娘亲,万一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嫉妒我的人可多了。” 穆谨言不置可否。倒是奶豆盯着洛杉萸,神情委屈。 杉萸招架不住,软声道:“好好好,那小豆子只能在没人的时候偷偷叫。” 小奶豆瞬间开心~ 第42章 清晨, 洛杉萸迷迷糊糊间,瞄见床边有一道黑影, 瞬间像抹了风油精, 头脑一片清明。 她揉揉眼, 看清眼前之人时,不由抱怨:“哥, 你干嘛, 想吓死我!” 杉萸拍拍自己的小心脏,对阮陵爵这出人意料的举动很是不解。 阮陵爵一言不发,用清冷的眼神对着她, 令她忍不住摸后脖子。她应该没做错什么事吧? “穿好衣服。”说着, 他便走向了外室。 杉萸越来越纳闷了,这么早找她, 应该是有要紧事,可他又不说。既如此,为何不晚一点,等她起床了再来? 杉萸怕阮陵爵等久了,忍不住加快了动作。可当一切打点完, 真的要去见他时,又磨磨蹭蹭起来。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 探头。 今天的天气不似往日晴朗,灰蒙蒙的,空气里飘着水汽,氤氲着湿意。 看着阮陵爵挺拔的背影, 杉萸有片刻的失神。 阮陵爵回过身来,察觉到她停留的视线,表情略微松动。他迈步走来,拉着她坐下,示意其用早膳。 杉萸乖乖听话,暗中观察。 阮陵爵看着她,唇微启:“最近,你经常外出。” 杉萸手上的动作慢下来,咬着筷子瞅一眼问话的阮陵爵。嗯?难道是不满她身为女子在外太浪了?还好吧…… “是啊,我反正也没事,就出去走走。”她见阮陵爵始终看着她不言语,想了想继续补充道,“对了,我最近结交了一好友,改天带你认识认识?” “嗯。”阮陵爵见她还知道介绍朋友给自己,下意识语调放轻,却不易察觉。但很快,他的眉头又皱起:“听说你近日时常进出风雅楼,还是同祁尹一道。” 杉萸并不觉得这有问题,点头道:“祁尹的底细,你知道的,我和他比较说得上话。方才说要介绍给你认识的朋友,就是风雅楼的,还是个绝色美女!”她说着眼睛惹不住弯起,透着股莫名的骄傲。 阮陵爵听到“比较说得上话”时,眼眸一沉。见杉萸放下碗筷,拿起了帕子欲替她擦拭嘴角。 杉萸一个激灵,下意识躲过,随后便是一阵尴尬。她打着哈哈,接过阮陵爵手中的巾帕:“我自己来,自己来……” 阮陵爵眯起了眼,肯定道:“你在躲我。”不管是前些天不断的外出,还是今日的拘谨,都是在避着他。 “哪有……”杉萸心虚地翻着手帕,“我为什么要躲着你,没理由啊……” “是么?” “当然是!” 阮陵爵虽每日忙于政事,但总会在固定的时间去看望慕采卿。之前,杉萸总会在差不多的时间出现在鞠萃阁。而前几日起,他再没见到她,唯一一次见到,还是恰巧错过的背影。 他不清楚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何在,却知道定与自己有关。这段时间,她没再做奇奇怪怪的事。她是不需要他了,所以便想和他划清界限了么? 杉萸苦着脸,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捋不清该怎样对待阮陵爵,便下意识开始躲着他。这些天早出晚归,脑中的杂念确实消了不少。可现在,那扰人的思绪又开始疯长。 阮陵爵望向门外,无奈叹息:“罢了,我们出去游湖吧。” 嗯?游湖?杉萸绷着的心顿时一松,巴不得赶紧脱离这怪异的氛围:“走走走,我们去游湖。” 本来以为不在家呆着,就没有独处的尴尬。泛舟湖上,至少还有来来往往的渔民可以调剂。然而到了才发现,由于天气不佳,渔民们都拒绝外出活动。 偌大的船上,只他们两人,杉萸又开始不自在起来。 阮陵爵将纸笔递给她:“若是无聊,便画画这湖上雨景罢。” 等杉萸愣愣地接过,他回到案前,抚琴轻奏。 不知何时,雨滴下落,打在湖面上,沥沥作响。鼻前是好闻的山水之气,周身清风袭来,好不舒适。阮陵爵低着头,就那样专注于琴弦和指尖,整个人似是在发光。悠扬沉静的琴音伴着雨声,格外的抚人心田。 杉萸会心一笑,不去想其他,欢快地倚在船舷上,眺目远望。她是真的很喜欢雨天,尤其喜欢在雨天漫游江上。 烟雨濛濛,湖光山色,雨丝入水即消,漾起微波。远处的青山罩着纱,连着灰色的天际,更显广阔、空旷,也令人更觉遥远。水中时而有小鱼掠过,仰起头来呼吸,继而沉到更深的湖里,不见踪影。 杉萸在纸上涂涂画画,累了便将头搁在栏杆上,感受水汽拂过脸颊的凉爽。 阮陵爵注视着她的侧脸,笑得满足。 雨还在下,杉萸却是停笔不动了。 阮陵爵也停止了弹奏,来到杉萸身边坐下。他伸出手:“给我看看。” 杉萸用手捂了捂,怕丢人。但又想,自己的水平如何阮陵爵最清楚不过,便也不藏着掖着,老老实实递过手中的画纸,有些紧张。 阮陵爵细细看了良久,画面有,意境有,但也只是平常的雨景图。 杉萸凑上去瞧,突然有种感觉,自己是不是少画了人……她正欲开口,口中却被塞入一异物。 “好吃的果子,奖励你。” 杉萸呆呆的,看着阮陵爵认可的鼓励眼神,一咬。 好甜…… 天色渐晚,杉萸看着船外的雨幕,没有愁苦,仿佛能一直这么看着,直到停歇。她伸出手,任由雨滴滑过肌肤,额前的发丝渐渐沾染上水汽。 阮陵爵将她的身体往回带了带,在她一脸呆呆的表情下替她擦拭了一番,问道:“萸儿想淋雨么?” 杉萸很诚实地答道:“想。” 阮陵爵不由笑出声来,揉了揉她的发:“好。” 他取出两顶斗笠,给杉萸和自己戴上。又看了眼杉萸,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披在她身上:“这样我更放心些。” 话落,阮陵爵揽过洛杉萸的腰,离了船,向雨中掠去。 杉萸简直不敢置信,这还是那个体面的阮家世子么?她的尖叫梗在喉咙里,雨水夹着风拍在脸上,身上。脚下还是粼粼的湖面,偶尔能触到,真TM刺激。 “好爽!哥,再快一点!” “好。” 阮陵爵加快了速度,空着的手臂却是扬起,不放心地挡在杉萸身前。 杉萸双手紧紧抱着阮陵爵的腰,身体相贴,在雨中仿佛也能感受到对方炽热的温度。她兴奋地往四周看,最终发觉头上的斗笠相当碍事,稍一转头就要担心会不会撞上阮陵爵。 杉萸牙一咬,干脆摘下了斗笠。阮陵爵眉头皱起:“乖,戴上,当心着凉。” 她眼珠子转了转,脑袋一歪,往身边人颈间凑。“这斗笠还挺大的,可以两个人一起。” 阮陵爵的身形有片刻的不稳,耳尖发热。 杉萸一说出口就有点后悔,天地良心,她真没想撩人,是斗笠真的有些麻烦…… 雨渐渐停了,杉萸二人直接飞回了世子府。经过前院时,隐约看到慕采卿。杉萸刚想打招呼,被阮陵爵拦下。 阮陵爵将她送回屋内,吩咐了下人去备沐浴用的水及姜茶。“这个样子被母妃看见,免不了一番说辞。你身子弱,一会儿洗完澡喝碗姜茶。母妃那边,我会去说。” 杉萸嘻嘻笑:“既然知道母妃会责怪,你为什么还带着我乱疯?这可不是你一贯的风格。” 阮陵爵挑眉:“哦?我一贯的风格,是怎样?” 杉萸点点下巴:“高冷的,严谨的,雅致的,像仙人一般……反正不会如今日这样,全身湿透不说,还妄图搪塞母妃。” 阮陵爵看着她,笑道:“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 咳咳……“好好回答。” 他敛了笑,认真道:“你想要做的,便不是乱疯。” 她究竟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第43章 祁尹看着洛杉萸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不解:“怎么,思苑不在, 单独和我一起吃饭这么难受。” “不是……”杉萸白了他一眼, “咱俩谁跟谁, 是其他烦心事。” “哈,烦心事?”祁尹来了兴趣, “什么烦心事, 说出来也好让我打发打发这无聊的时光。” 隔壁房间,顾思苑为阮陵爵添了茶,在他的示意下退了出去。阮陵爵听着两人的谈话, 默默不语。 杉萸瞧他不正经的样, 一根筷子扔过去。是人么你! 祁尹侧头避过,摆出老大哥的模样:“小女孩子家家, 这一看就是感情的事。快说说,哥最了解了,帮你出个谋划个策妥妥的。” 杉萸嗫嚅了会儿,没开口否认,嗯嗯啊啊的迟疑了半天不知该如何说。 阮陵爵指尖收紧。感情的事? “你可别藏着掖着的, 虽然我是个男的,你们那种无厘头的言情小说也是有所涉略。最奇葩的事都经历了, 还能有什么,大胆地说。” 杉萸想想,自己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上天让祁尹来这儿, 也算是帮她,她何不敞开一下心扉,取取经? 她斟酌了半晌,扭扭捏捏,断断续续的,总算是把事情的大概说了清楚。 祁尹睁大了双眼,感觉不可思议,喝进去的水悉数吐了出来。 “你是说,你脑子里有个系统,为了解除束缚还自己自由,你要把阮陵爵,也就是那个世子搞到手?还要成亲?” 杉萸苦着脸,点点头。 “天选之人就是不一样啊,我果然还是一打酱油的,实锤了。”祁尹一脸哀叹。 “你能正经一点吗……”杉萸快哭了。 祁尹秒变严肃脸:“那这事儿他知道吗?” “废话,当然不知道!呃……也不是完全不知道,我们身份有变的事他知道了,系统的事……” “也对,他要是知道你欺骗他感情,估计早就嫩死你了!别看是个男人,受起情伤来照样让你吃不消。” “啊……” 祁尹看杉萸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宽慰道:“也不一定,何况你也有苦衷,不这么做,你身家性命可不保了。” “话是这么说……”杉萸手指绞得死紧,“可我过意不去……” “你为什么过意不去,说明和以前相比,他在你心里的地位越来越高了。我们来分析一下,你觉得他喜欢你吗?” 杉萸一顿,应该是喜欢的,可万一是她自作多情呢?她想了想:“……不知道。” “他对你好吗?” “……好。”这个没话说。 “那应该是有好感,起码不讨厌你。那你呢,你喜欢他么?” 阮陵爵因为前番话沉下的心又提起来,屏住了呼吸。 “喜欢……” 阮陵爵苍白的脸一松,露出欣喜的笑容,却很快凝固。 祁尹放下心来:“那还说啥,一鼓作气拿下他呗!既完成了任务,还能抱得美男归。” “我不想成亲了。”杉萸眼中有纠结,说的却是肯定。 是的,她不想成亲了。原本是想成亲了再和离,反正这个世界对于男性很宽容,更何况阮陵爵还是世子,不愁没有老婆。可现在,她不想这么对待他,哪怕吃亏的是自己。 “什么?” “我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我想要成亲的人,我何苦拉他下水。” 祁尹不明白这话是何意,以为杉萸的意思是:她虽然喜欢阮陵爵,却不爱他,也不会和他成亲。 他还想说话,却被洛杉萸打断:“算了,就这样吧。” 祁尹沉下了脸:“就这样是怎样,不想要命了?” “要啊。”杉萸突然无所谓地一笑,“现代人,动动脑子好不好,成亲就一定是真的成亲么?一个婚礼罢了,总之,我不想再欺骗人家感情了。”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祁尹笑了,顺着她的话说。然而他心里知道,那只是她的随口一词,不然她不会那么纠结,不会说这么多,也不会笑的比哭还难看。 这天,杉萸很晚才回到家。到家时,沅舒阁内闪着明亮的灯光。 “愿晴你真好,还知道给我留灯……”杉萸原本心情就不好,看到温暖的光亮一下触动了心底最软的地方。 她进门,刚想撒娇求抱抱,就见阮陵爵坐于桌前。她立即止住话语,动作也变得僵硬。 “怎么了?”阮陵爵似是没注意到她的异样,“谁欺负你了,同哥哥说。” 杉萸不说话,也不敢去看阮陵爵的眼睛。视线躲避中却无意间发现,他的手受伤了!雪白的纱布裹着手掌,指骨间隐隐渗着血。 “你的手受伤了!”杉萸有些心疼,没多想,拿起他的手便是一通察看。 阮陵爵看着她,叹息,缓缓抽回了手。“无碍。倒是你,有什么话想与我说么?” 杉萸停了手,他是知道了什么吗?她仔细看去,不会,如果他真的知道了什么,现在不会这么平静。 她想了想:“哥哥是与人起了争执?这伤虽不严重,也要仔细养着,水是万万碰不得的……”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阮陵爵此刻并不高兴,甚至有些生气。是因为受伤的事吗?究竟是什么事会让阮陵爵受伤? 阮陵爵见她没有其他话要与自己说,周身气场瞬间低了六个度。他努力压着心中那股郁气,冷着脸:“你早些歇息,我先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杉萸心里堵得慌,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几天,洛杉萸一直呆在家里,想找机会和阮陵爵聊聊,却一直没碰上。问了宁邈轩的侍仆才知道,阮陵爵这几天都在陪那些个使臣公主,鲜少回来。 杉萸不由吃味,之前不是挺讨厌塔雅的,怎么现在又去陪了?就算是要尽地主之谊,也不一定非要他去啊!就他拒绝人的手段,如果不是自己想去,谁还会逼他? 杉萸呆不住,出了世子府。“我这不是想干涉阮陵爵的感情生活,只是塔雅若想当她嫂子,别说门了,地缝都没有!” 今天是北芪一年一度的飨食节,傍晚时分,大街小巷上都会摆满小吃摊,各大酒楼也会选几样拿手菜一同摆到街上,所有吃食的花销只平常的一半。因为这样,这一天,街上总是人满为患,人人都想出来吃一杯羹,也就一些不染俗尘的世家子弟依旧选择呆在大酒楼里,吃着不折价的美食。 杉萸找了半圈,没见着人,最终气鼓鼓地坐在馄饨摊前,手边是她从其他地方买来的油饼、糕点等各种吃食。 嚼一口油饼,吞一口馄饨,愿晴见杉萸不怕噎着自己的吃法,劝道:“公主,慢点吃,别一会儿闹肚子了。” “闹肚子就闹肚子,又不碍着谁。” “公主……” 也好,阮陵爵还知道丰富丰富感情生活了,没完全被她荼毒,她是不是还得感谢上天!真是,怎么这么气!亏她之前还那么愧疚!杉萸连吃都没味道了。 啊,对,难怪任务达标的百分比没上去! 系统默默汗颜,没开口:其实百分比快破一个瓶颈了,只是前几天又下去了…… 杉萸嘴里嚼着东西出气,嘀咕:“不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这是好事。不是决定不欺骗人家感情了么,这不是正好?”可NND,其实她连曾经有没有欺骗到人家的感情都不清楚! “世子,这小兔包子好可爱,虽然我吃不下了,但可以带回去给丫鬟吃,她们肯定也喜欢!” “嗯,墨衍。” 杉萸背一僵,刚塞进嘴里的糕点咽也不是吐也不是,脑中却还能吐槽:吃不下了,就你胃口小!带回去给丫鬟吃,就你心地善良!吃得多怎么了,能吃是福! 想着,她继续背对着他们拼命嚼。 第44章 “咦, 这不是昌平公主么,怎么一个人在这吃独食?世子, 不如接下来的行程带着妹妹吧?” “谁是你妹妹?”杉萸将手中的筷子狠狠压在桌上, 平了平自己的怒气, 转身笑脸相迎,“哥, 你来~” 她从塔雅身边拉过阮陵爵, 用略带撒娇的口吻道:“哥,你还在生我的气么?我承认,那天吓走了你喜欢的小姐姐是我不对, 但你也不能就此放弃, 选个不着调的吧?那位小姐姐至少样貌才情皆配得上你,我也只是舍不得你, 才出口重了些。不然,我帮你将小姐姐重新追回来?可别委屈了自己……” 塔雅气急败坏,什么叫不着调,什么叫委屈?她还从来没受过这等气!最关键的是,什么小姐姐, 阮陵爵有了喜欢的人?怎么可能! 阮陵爵看着杉萸不断向他眨眼暗示,却没有立即附和。他半眯着眼, 神情莫测。片刻后,他慢慢拂下杉萸拉着他的手,道:“别闹了。” 杉萸浑身僵硬,身上的血像是停止了流动, 转凉。对阮陵爵的态度,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心口沉沉的,那种难受的感觉像是回到了以前自己不受待见的时候。 为什么?之前还好好的,他们才一起淋雨,一起疯…… 阮陵爵软下语气:“婚姻大事,最终还是自己做主。你的想法我会听,但也不是尽数依着你。天色将晚,早些回去罢。”说完,便欲离开。 所以,他是嫌自己管的太多了么?明明使臣宴会上,是他请她帮忙的。还是说,这些天的相处,让他发现了塔雅的好,他的想法改变了? 塔雅挑衅地看着她,出言讽刺:“原来方才的话是说予我听的,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心上人。洛杉萸,你的心机还真够深的。” 阮陵爵这回没有替她辩解,杉萸想反驳的话噎在喉咙里,突然不想说了,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她笑得不知所措,退了几步,眼睛有些干涩。 “吃饭呢,哪来的狗叫声!小萸儿,你怎么才来,我等了你好久。菜都上完了,快来。”穆谨言从一旁酒楼二楼厢房的窗中探出来,“还给你带了惊喜!” 杉萸闻声望去,穆谨言看着她,时不时低头与人说话。她想,应该是小奶豆。 “洛杉萸,别去他那儿,来我这,我这的菜可比他的好一万倍。”另一间厢房里,祁尹也忍不住出声,“思苑,你说是不是?” 顾思苑有些担心杉萸,配合道:“是啊,阿萸,快来尝尝。” 穆谨言这下不干了:“小萸儿,我这儿可有你想见的人,不来别后悔。” 杉萸瞬间破涕为笑,既然有人替她做了决定,她也不用再纠结、放不下了。至于未来嫂子是谁的问题,确实与她无关,她不应该管那么多。 杉萸平静下来,转身进入酒楼,笑骂:“穆谨言,放开我的惊喜让我来!祁尹,思苑,过来一起呗!” 阮陵爵的脚步缓了下来,双手紧紧握成了拳。 塔雅不屑道:“真是放荡……” 阮陵爵停下,沉了脸,浑身散着寒气:“公主不会说话便不要开口,平白让人笑掉大牙。我先告辞,公主之后也不必再来寻我。” 塔雅气极,却只能原地跺脚。 杉萸一进门,迎面就滚来一团子,黏在她的膝上。 她抱起小奶豆,一阵□□:“快让姐姐看看,是不是胖了?” “妹有胖。”小奶豆急了,“是肥,幸福肥,爹说的。” 哈哈,这傻小子。杉萸抱着小屁孩坐下:“穆谨言,好啊你,欺负我豆子。” 穆谨言不以为意:“这可不是欺负,是在教他胖与肥的区别。” 杉萸笑道:“哪有这么夸张,小豆子明明很匀称,很可爱。是不是啊,豆子?” 奶豆一脸开心:“豆子最可爱了!” 穆谨言无语地看着这一大一小,嘴角弯起。他没问方才之事,也不谈阮陵爵。 门打开,祁尹手一勾,精致的菜肴呈上,摆满了桌子。“洛杉萸,你还是第一个让本太子移驾的人。” 杉萸一翻白眼:“思苑呢?” 顾思苑笑着从祁尹身后出来,却在看到杉萸怀中的幼儿时,瞳孔震动,脸色很不自然。 杉萸没注意,招呼着思苑坐在自己身边。 穆谨言满脸不可思议,质问道:“小萸儿,你是有多少个蓝颜,怎么总能看到你和别的男人走那么近!我不应该是唯一吗?” 杉萸还没开口,祁尹插话:“那你还是不够了解她,她这个人,性质不单纯……” “什么性质不单纯?” “就是……说了你也不懂。” 顾思苑仿佛听不见周围的笑闹声,视线一直随着奶豆,眼眶隐隐泛红。“这孩子……” “哦,他啊。”杉萸换了个抱的姿势,“他叫奶豆,是穆谨言从战场上救回来的,被扔在破庙里,不知道还找不找得到他的父母。” 穆谨言不由表态:“找不到又如何,现在我是他爹,可以养他一辈子。” “兄弟,牛!”祁尹敬了一大杯,“看不出来,穆小侯爷如此善良。” “好说好说。”穆谨言突然嗅出了一丝不对,“你真的是嗜杀成性的霄远太子?怎么和传闻不太像……” 祁尹看了眼杉萸,无所谓道:“洛杉萸看起来是传闻中的样子么?” 穆谨言摸了摸下巴:“以前是,现在又不是。” “那不就得了,人都是会变的,尤其是和洛杉萸为伍的。” “这么说也有道理,来,再喝一杯!” 杉萸无语,干嘛都调侃她,天命如此,怪她? 顾思苑从怀里拿出一对银手镯,自从那天杉萸看到后,她就一直将它放在身上。 “第一次见,也没带什么礼物,这镯子,便当做我给奶豆的见面礼了。” 杉萸知道这些小物件对顾思苑来说很重要,拒绝道:“不用,祁尹不也什么都没送。这镯子你一直珍藏着,想来有特殊的意义,怎么好意思让你割爱。” 祁尹见她Q自己,撇嘴。 顾思苑摇头,像是在回忆里走了一遭:“特殊意义的东西,一直放着也就没什么特殊了,不如送给适合的人,还能延续曾经的那份心意。” 她温柔地给豆子套上银镯,颤抖着手,声音也有些不稳:“可以让我抱抱吗?” 杉萸二话没说,将豆子往思苑怀里一塞,总算可以安心吃饭了! 奶豆在顾思苑怀里,异常乖巧,乌溜溜的眼睛注视着她,带着好奇。 顾思苑的手在他背后轻拍,眼中的温柔快要溢出,渐渐酸涩,泛起些许泪光。 酒足饭饱,筵席尽散。 祁尹送思苑,穆谨言则和洛杉萸一道,送奶豆回家。 “你觉不觉得,那个顾思苑对奶豆的态度有些奇怪?” 杉萸没反驳:“是反常了些,有点……过于激动,虽然掩饰得很好。” 穆谨言大胆推测:“她会不会是奶豆的亲人,甚至……是母亲!” “不会吧……”杉萸下意识否认,却又想起风雅楼中的传言,困惑,“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为什么不相认呢?” 穆谨言嗤笑:“肯定是嫌累赘,不想要呗。” 杉萸皱眉,不赞同道:“思苑不是这样的人,事情到底如何尚未明了,你不许这么说她!” “得得得,我的错。不管有没有人要,反正奶豆还有我……” 杉萸听了这话,心口微暖,今天总算不是完全冰冷的一天。 第45章 又过了几天, 阮陵爵是真的一次也没来找她。 杉萸站在宁邈轩门外,忍不住嘀咕:“你以为我愿意来贴你的冷屁股, 还不是为了任务, 为了生活, 哼。” 她端着亲手熬的鸡汤,叩门。 里面传来阮陵爵低哑的声音:“谁?” 杉萸不情愿地开口, 说出的话却是带着小心翼翼:“我……母妃让我来给你送汤。” 短暂的沉默后…… “不必。” 嘿, 我这暴脾气,连门都不让进了! “阮陵爵!我究竟哪招你了!” 杉萸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片刻后,阮陵爵打开了门, 站在门前, 没有让人进去的打算。 “你招惹我的何止一两件事。” 杉萸一噎,她做什么了?顶多为了完成任务做了些亲密举动, 可也是偷偷做的,不可能被发现。何况,之前还是好好的。飨食节的事,也没必要生气吧,她都没生气。 “哥, 到底因为什么,你告诉我, 我改还不行嘛~”她放软语气撒娇。 阮陵爵并没有动容,看着她,神情冷峻,带着难掩的情绪:“你为什么怕我, 为什么总是对我小心翼翼?既如此,又为何要来招惹我,亲近我?向我不断靠近,又轻易远离,你把我当什么?” 杉萸一怔,答不出来,心里十分慌乱。 “我只是你哥哥,不管怎样,世子府都是你的依靠,你不必费劲心思讨好我,也不必委屈自己。我有什么好的,冷冰冰的一个人。无论是穆谨言、祁尹,抑或是靳弦,都更合你的意,不是吗?” 杉萸有点想哭,拼命忍住了摇头:“没有,我只是,只是……”她不知该如何解释,她的确别有用心,可并不都是惺惺作态,也不可能对谁都有好感。 她又有些委屈,阮陵爵的话,让她不禁想起自己只是个寄人篱下的便宜公主。她是在讨好他,可却不是因为这个…… 阮陵爵看到她的难过、不知所措,以及忍不住滑落的泪珠,转过身去,胸膛起伏不定。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含着妥协:“你……就当我心情不好,胡言乱语罢。” 才不是心情不好,是句句肺腑吧? 杉萸哽咽着,放下手中的鸡汤,跑着离开了。 沅舒阁内,愿晴担忧地在门外走来走去,公主从世子那里回来便一直在哭,这可怎么办? “公主,你怎么了?出来和愿晴说说啊!不然,我去喊王妃来……” “别,别去,去了你就别回来了!” 愿晴没法子,只能干着急。 杉萸这辈子都没这么委屈无力过,该死的破系统,谁让你带我来的,来了还要受这么多苦!讨好的感情不是情么,哪个人的感情来的这么快的,不要培养的么?我的惩罚都白受的么?这下完不成任务,就等着死吧…… 系统默默安慰:有十年呢,不着急啊。 洛杉萸:这是时间的问题么? 系统:是是是,这不是时间的问题,是你的问题。只要你不要总想着完成任务,真心实意地融入这个家,阮陵爵迟早会被你感动的。 杉萸抽噎着:我也没有敷衍啊……只是真到那个时候,我就不忍心让他和我假结婚了。 系统:你怎么这么固执,绝佳的姻缘,给你还不要。你不是喜欢他的么,干嘛总拒绝成亲。 杉萸沉默良久,道:如果你感受过家庭的一再破碎就不会这么说了。暴力,绝望,死亡,我都看见过。我的父亲受不了茶米油盐的繁琐,抛妻弃子,宁愿跟个毫无感情的有钱人。我的母亲二嫁,抛下我,以为又有了依靠,却被那个暴虐狂害死。我知道,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可我又如何知道哪些人是情真意切?阮陵爵很好,但谁敢保证,世事不会改变什么?或许到最后,是我变了呢…… 系统:……世界上美好的爱情有很多…… 没等杉萸反应,突然间,心口传来一阵剧痛,那感觉还莫名的熟悉。 是……噬心蛊!才半月不到,怎么又发作了。 好疼…… 杉萸苍白了脸,本就哭得凶,现在更是雪上加霜,整个人蜷成一团。她忍不住用拳头捶身下的床,恨不得昏死过去。 她这一生,究竟是个什么命啊! 看来靳弦的身体快不行了,要尽快解决才是。可是,怎么尽快解决啊! 虽然疼,但她还是忍着不发出声音,牙齿狠狠咬着棉被。熬了半晌,疼痛渐止,杉萸全身是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这宿沉,到底给靳弦喂了几颗药啊!不会仗着疗效好,全给喂了吧!可怜了她这被转移者…… 隔日傍晚,洛杉萸瘫在床上,若不是收到一封特殊的信,她也不会拖着疲惫的身体出门。 城外的茅草屋内,杉萸见到宿沉,担忧道:“是靳弦出了什么事么?” 宿沉当即跪下,抱拳恳求:“昌平公主,主子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如今过了一晚却仍未转醒。公主可还有那药丸?或者,可知制药的医者为谁?属下去寻。” “你真把药丸全喂了!”杉萸不由吐出一口老血。 宿沉不解,点了点头。 杉萸深呼吸,无奈地拍拍额头,扶起他,道:“药是还有,医者却是寻不到了。”她从怀中掏出刚从商城里买的药,递给他,“这药治标不治本,多了没用,一次最多两……三粒吧,悠着点。想要治好他的病,还得想其他法子。” 宿沉感激地接过,却停在原地,没有走的意思。 杉萸疑惑地看着他。 “公主可愿与我一道去丰都,主子见到公主应该会很开心。” 杉萸犹豫了,倒不是相信自己的出现一定会令靳弦开心,而是因为这些天自己确实怪压抑的。既然在北芪想不出办法,不如去南沧玩几天,没准还能触发其他解救之法。 可是,来来回回的风险太大,被母妃撞见了定会阻拦她。 杉萸看了眼愿晴,笑得邪恶:“愿晴,你回去帮我收拾行囊,顺便告诉母妃我同朋友外出游玩几天,让她不用担心。” 等愿晴再次回到茅草屋时,早已不见了杉萸和宿沉的影子。 丰都不愧是靳越的封地,够繁华,够气派!杉萸在丰都的某处随意逛了一圈,回到靳弦暂住的府邸时,靳弦已醒了过来。 他责怪地看了眼宿沉,充满歉意地对杉萸道:“阿萸,宿沉鲁莽,就这么把你带来了,其实我没事的。对了,你母妃和哥哥知道你来这么?” “放宽心,我已经和他们说好了。”杉萸坐到床边,不满道,“师父生病了,做徒儿的来探望一下不是很正常?况且,我来这也不单是为了看你的。在家中呆的无聊,来南沧玩玩,还能放松放松心情。” 靳弦心中自是高兴,苍白着脸笑得宠溺:“好,这几天我便带你好好逛逛。” 杉萸连连阻止:“不急不急,你先养病,我可是会在这儿呆段时间的,到时候可别嫌我。” 靳弦摇头:“傻瓜,自是不会。” 原以为来这儿最先碰见的会是靳越,不想却是靳弦的母亲江雪莹。 靳弦在很小的时候便远离了朝堂,而那时,江雪莹也离了后宫,常年在法华寺吃斋念佛。没有人知道其中的缘由,也不清楚南沧皇帝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决定。一个月前,江雪莹恢复自由身,却被靳越带到了丰城。 夜晚,露天的花园里,菜香四溢。杉萸对着面前笑得一脸慈爱的妇人,不由拘谨。 江雪莹热情地为她布菜:“阿萸是吧,这还是弦儿第一次带女孩回来,有些地方难免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杉萸不好意思道:“怎么会,是我叨扰了。” 靳弦看出杉萸的不自然,拉着母亲的衣袖,道了声:“娘……” 江雪莹知道儿子害羞了,也不再多说,一个劲的劝他们多吃点。 第46章 “往左边一点, 等等,右边一点。” 杉萸看着蒙住眼的宿沉, 偷笑着瞎指挥。开玩笑, 九宫格投礼品她玩的可是最好的, 不知道有多准。这些个会功夫的,不动用武力, 又蒙了眼, 她就不信还能玩得过她。 靳弦在一旁,笑而不语。 “对对对,就是这儿, 快投!” 宿沉双耳一动, 在最后一刻却没有按照杉萸的提示,换了个方向使劲一投, 中标! 杉萸不可思议,炸了:“宿沉,你有没有作弊,我都这样干扰你了,你还把我大半的物件拿走了?” 宿沉难得露出少年般的笑容:“公主, 再怎么样,练武之人的底子还是有的, 你小看我了。” 靳弦眼里含着笑,让侍婢在空位处重新换上了礼物,嘴上宽慰:“阿萸可玩的尽兴,屋里还有很多。” 这时, 侍婢忍不住调笑着插嘴:“二皇子今早可是把摊上的所有好物件都买回来了,让摊贩们好一阵开心呢。” 杉萸咧着嘴,拳头小力地一拍靳弦的肩:“师父,真够意思!” 江雪莹送来糕点时,他们正玩得兴起。她远远看着,很是欣慰,自己最想看到的,就是靳弦如此轻松满足的样子。 她将茶点放在一旁的亭子里,道:“累了吧,过来吃点东西,喝口茶,歇会儿。” 杉萸噔噔噔地跑过去,拿了块百花酥,赞叹道:“江姨的手艺真好,比御厨做的还好!这些天被江姨喂的,快成小猪了,但还是停不下来。” 在这儿呆了几日,杉萸和府中的人都熟了起来,对江雪莹也像对自己母妃一样。 江雪莹自是开心:“阿萸真会说话,弦儿从小到大还没和我说过一句这样的话。有你这么个女儿,你母妃应该很幸福。” “那是当然,我这样乖巧伶俐,活泼漂亮的女儿可不多。”杉萸一点谦虚的样子都没有,“不过,有江姨这样的母亲,也是靳弦的福气。” 靳弦笑着赞同:“的确。” 这时,传了一道很不和谐的声音:“真是母慈子孝,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靳越大步走来,浑身泛着冷气。 “越儿……”江雪莹声音颤抖,眸中尽是复杂的情绪。 靳弦却是沉了脸:“你来干什么。” 靳越嗤笑:“怎么,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我的府邸,只是暂借给你住罢了,二皇子又是哪来的优越感?” “若不是你,我和母亲又如何会在这里。” 江雪莹偷偷拭去眼角的湿润,上前劝解:“都是兄弟,这些话便不要说了。越儿难得有时间来,一道用膳吧?” 靳越没有回应,没去看江雪莹,却也没像往日那般即刻便走。 江雪莹知道,靳越这是打算留下来了。她笑着,有些语无伦次:“那你们先坐,我去做些好吃的。弦儿,莫要再吵架了。” 杉萸觉得有些奇怪,江雪莹是不是太激动了些,而且并没有如靳弦那般讨厌靳越。难道是因为靳越只对兄弟撒气,对老一辈还算和善?之前说,是靳越将江雪莹带到这里,可江姨并没有受到任何不公待遇,反而被照顾得挺好。这三人,究竟几个意思? 饭桌上,靳弦和靳越一言不发,杉萸一个局外人,默默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江雪莹似是早已习惯了这局面,自顾自热情地替他们夹菜。然而,杉萸发现,靳越碗里的菜可比靳弦的要多。 杉萸暗戳戳腹诽:这靳越是做过什么事,让江姨这么讨好他。 靳越看着碗里的菜,神情冷漠,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他挑起一根青椒丝,嫌恶地甩到桌上。一根接一根,直到碗中的椒丝都没有了。 靳弦脸上泛着怒气:“不想吃就别吃。” 江雪莹连连阻止:“是我的错,越儿不喜吃青椒,是我疏忽了。越儿,这是你喜欢吃的南瓜饼。” 她一边夹南瓜饼,一边懊恼,自己怎么就夹错了。 靳越想要放下筷子的手,在看到江雪莹一脸的着急和歉疚时,又默默抬起。 一餐饭即将接近尾声,所有人都停了筷,却都没动。杉萸隐隐有种自己不该在这里的感觉。“那个,我想起来好像还有事没做,你们先聊,我走了。” 她逃也似的离开,半道中觉得不对,停下来:“他们会不会聊噬心蛊的事,我这么走了,不是白白错过?不然,回去听听?如果是什么不该知道的,大不了烂在肚子里。” 片刻后,杉萸隐着身就这么大剌剌地坐在他们中间。 江雪莹踌躇着,犹豫了会儿道:“越儿,上次说的事……” 靳弦皱眉:“娘,你又找他说了什么?” “还能有什么,除了你这个儿子的身体,还有其他让她更关心的事么?”靳越不由冷哼,眼中却有不甘和愤怒,“噬心蛊……” 果然是噬心蛊! “不必,想要解噬心蛊,唯一的方法就是杀死母蛊,而母蛊在覃妃手中。当初不就是她给我下的蛊,怎么会替我解。” 江雪莹急道:“不会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她该放下了。越儿……越儿好歹在她膝下养大,他的话她会听的。再不行,我去……我亲自去求她!” “娘!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放下!当初虽不是您害死她的孩儿,却无法逃脱干系。她向皇上要了靳越,只不过是在报复您罢了。若她心中的仇恨这么简单就能消除,也不会在要了靳越后,再暗地里给我下蛊,令我远离朝堂,还让您终身进不了宫!” 江雪莹哑然,不死心道:“那我去求皇上,你毕竟是他的孩子,他不会不管的。” 靳弦安抚着江雪莹:“娘,您自己也不相信吧?如果要保,一开始他就可以保我,甚至维护您。可他没有,为了权利,为了覃妃母家的势力,他可以轻易妥协,你还在期望什么?” 靳弦看了眼一旁的靳越,笑得苍凉:“至于我这个弟弟,怕是巴不得我死吧?” 靳越听着母女俩的谈话,本就妒火中烧,被靳弦一激,更是口无遮拦:“谁说不是呢?你们求人也要有求人的态度,当着我的面演什么情深意重!” 他转向江雪莹,满脸质问:“你眼中除了他这个儿子就没有别人了么?那我算什么!一个还债的工具,还是可能帮的上忙的说客?每次我来,你对我说的就是噬心蛊的事,你以为我在覃妃处过得就很好么?你从来都不曾关心我,为何还要求我去帮这个夺走我所有母爱的人!” “靳越!”靳弦看着泪流满面,痛苦不堪的江雪莹,彻底没了一贯的风度,“你说我夺走了你所有的母爱,可我看到的,却是一年又一年她在佛前虔诚地祈祷,祈祷你能平安快乐。每年亲手为你做生辰礼物,却怕你嫌弃,但还是雷打不动地给你写信。那些礼物,平安符,堆满了她的箱柜,却没有一个是属于我的。娘关心我的身体,因为她不想失去我,但她也绝没有放下你!” 杉萸听得目瞪口呆,这信息量未免太大了些!靳弦和靳越竟然是亲兄弟,江姨也还有这么一段纠葛悲伤的往事!上天果然是爱捉弄人…… 靳越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良久,他道:“所以呢,你觉得我在无理取闹?我不该生气,不该愤恨?” 江雪莹上前拉住靳越的手,眸中尽是疼惜:“越儿,对不起,是母亲没用,没有能力把你留在我身边。我没有不关心你,相反,我很爱你,爱到不知该如何面对你。我不求你的原谅,只想你能放下恨意,活得开心一些……” 靳越喃喃自语:“开心一些?我都不知道怎样可以让自己开心一些……” 靳弦似是平静了下来,注视着靳越:“我的确没有做到哥哥的责任,不知道你在覃妃处过的如何。若戏弄我能让你的心里好过一些,我随时奉陪。” “呵,我很闲?放我在朝堂,闲云野鹤般生活的是谁?我就该围着你转吗?” 杉萸闻言挑眉,这口是心非的,啧啧。 靳越深吸一口气,抽回自己的手,有些颓废:“母蛊在覃妃寝殿的密室中,看守严密,甚难进入。” 江雪莹破涕为笑,再次覆上靳越的手:“越儿总算是好好和母亲说了句话呢。” 靳越眼神震动,她是真的在意他的情绪,而不是为了得到母蛊的消息…… 第47章 杉萸的心情随着他们起伏, 世上的人各有各的不幸,最让人期待的便是跨过不幸迎来曙光的那一刻。虽然他们之间的障碍还没有完全破除, 但有了亲人间的温暖, 再大的困难也会解决。 她不由感慨:“真好……” “谁?” 靳弦及靳越听到忽然响起的女声, 敛了神色,警惕起来。 杉萸惊讶地捂嘴, 是她的声音吗, 之前不是听不到的么?很快,她便不再疑惑,因为时限到了, 她的身体毫无遮掩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阿萸!”江雪莹似是吓到了, 惊叫一声,脸色苍白, 腿一软,坐倒在椅子上。 靳弦二人也是一脸震惊地看着她,活像见了鬼。 可不是嘛,大变活人,灵异事件, 和见鬼差不多了。 杉萸手指纠结着,心虚地笑了笑, 立刻安抚:“我是人,绝对是人!就是,就是会一些戏法……好像不可信哦……你们别害怕,听我解释不?” 杉萸见他们冷静了些, 眼一闭一睁,道:“其实也没什么,我是一个正常人,就是会点特异功能,做些普通人做不了的事。这原因嘛,我也不清楚,你们可以理解为……上天的厚赠?总之,我不会拿它来害人的。” 靳弦最先反应过来,道:“阿萸,别紧张,你的为人我很清楚,自是不会去害人。是我们……孤陋寡闻了,若不是亲眼所见,真难相信世界上还有这种事。” 杉萸感激地笑笑,师父真好! 不过,这里的人,接受新事物都这么快的么?但貌似也由不得他们接不接受。 靳越也反应过来,关注点却不在这儿,他嗤笑道:“你不是回去了么,怎么又出现在了这里。” 杉萸这下尴尬了,听墙角被当场抓住,怎么破? 她仔细想了想,干脆转移话题:“我可以帮你们啊!我可以隐身替你们去取母蛊!” 江雪莹还处在震惊之中,闻言回过神来,脸上闪过欣喜,却在下一秒听靳弦担忧道:“母蛊不是那么好取的,万一暴露,会有危险。” 杉萸可不管那么多,隐身术不够她还可以用其他法子。替靳弦解了噬心蛊不仅是为了他们,也是为了自己。 她肯定道:“放心,我了解我的技能,绝对没问题。只是我不认识路,需要有人帮我。” 杉萸眨巴眨巴眼看着靳越,一副这事就交给你了的模样。靳越没理由拒绝,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江雪莹又哭又笑,心里酸酸的,胀胀的。多年来的心事和期盼都有了结果。 当晚,靳越留在府里,江雪莹拉着他看了一晚上的礼物,都是往年靳越生辰,她亲手做的。两人之间的氛围并不是很融洽,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夜半时分,靳弦睡不着,在花园里遇上同样出来走走的靳越。他犹豫了一会儿,走过去:“又在憋什么坏招?” 靳越看向来人,冷哼一声:“哪比得上你啊!八年前,不知是谁烧毁了所有母亲给我的生辰礼,连句对不起也没有,却只对我说‘过程不重要,结果最重要,既然成了覃妃之子,便不要再肖想母亲的爱。’可如今,那些礼却真真实实地在母亲房里。靳弦,逗我很好玩么?折磨我很好玩么?” 靳弦想起幼时离开朝堂前,无意间看到的画面:靳越手中拿着母亲给他唯一一条锦帕,跪在雨里。覃妃冷漠地在廊檐下站着,看着,脸上无一丝关爱。他听到她说:“靳越,别再不听话,你要知道现在的你是谁的儿子。再让我从你这里听到那个贱人的名字,你知道后果。” 那时,他想把弟弟接回来,却无法,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让靳越断了念想。他想方设法搜集各种好玩的物件,送到他面前,却又当着他的面将其烧毁,说了那番话。 如今想来,还真是幼稚。虽然有些成效,但也换来了靳越变本加厉的戏弄。 他道:“好玩。你不也玩得开心?” 靳越不理他,嘴角却微微上扬。 “母蛊一事,量力而为,千万小心。” “知道了,啰嗦。” 丰都离京城有一日的路程,靳越提前带了杉萸进京,住在附近的酒楼里。 这日,是南沧皇室的祭天大典,文武百官、后宫妃嫔皆要参加。靳越带着早已隐身的杉萸穿梭于后宫,来到覃妃寝殿前。 殿前有几名侍卫把手,见到靳越纷纷行礼:“四皇子。” 靳越摆手道:“母妃有东西落在里面了,命我来取。” 侍卫们有些犹豫。 靳越厉声道:“本皇子说的话不管用么?” “属下不敢!”说着,有一侍卫开了门,却始终盯着靳越的一举一动。 杉萸在门开的一瞬便闪身进去,也不由感概:靳越在这儿的日子真没有很好过。 靳越假意在殿内寻找,暗地里默默走到密室附近给杉萸指明方向。随意转了一圈后,他疑惑地道了句:“难道是母妃记错了?”然后,没拿任何东西便又走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她一个人,杉萸显了形,回忆着靳越嘱咐她的话,来到一雕像前,左右转了几圈,便听到书架移动的声音。她头皮发麻地看了一眼漆黑的密室,抓紧时间走了进去。 她轻手轻脚地点起一盏油灯,迅速扫视室内的布局。还好,东西不多,所有物品皆整齐地放在架子上。 杉萸翻箱倒柜,边边角角都不放过,额上渐渐开始有了细密的汗珠。奇怪,怎么没看见靳弦说的印着纹饰的木盒子?究竟藏哪儿去了? 环顾四周,杉萸排查每一个可能藏匿的地点,视线最终停留在正中央供奉的观音像上。密室里供个观音像,绝对不寻常。 她走近了,看着略显干净的香炉,带了怀疑。尝试着转动,却没反应,她又改为按压,还是没反应。 她看了眼香炉上尚未燃尽的三柱香,思索了一番,尝试着点上。突然间,整个香炉下陷,升上来的便是一古朴的云纹木盒。 杉萸一阵欣喜,伸手去拿,无奈使了吃奶的力气也没能将其拿起,简直日了狗了! 她打开木盒,里面赫然放着一只丑陋肥硕的虫,看得杉萸一阵反胃,立马关上。 若不是母蛊离不了这木盒,还必须要用内力销毁,她都想在这直接把它烧死。 杉萸进行了三百六十度尝试,仍然失败。眼看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变得急躁起来。突然,她想到了什么,一阵邪笑。 须臾,一个不甚完好,底面缺了一段的木盒便在杉萸手上。她收回从商城里购买的锯子,不由骄傲:“老祖宗的智慧!” 隐身术还有一个好处,不仅可隐人身,人所携带的事物皆可跟着消失不见。 杉萸将机关恢复原样后,便打算从无人看守的窗户爬出去。即使有人路过看见了,也只会以为是窗户没关好,被风吹开了。 就在杉萸接近窗户时,她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匆匆忙忙躲在床帐之后。虽然没人看得见她,但毕竟躲着有安全感些。 “覃妃娘娘!” “可有人来过?” “四皇子来过,说娘娘命他来寻什么物件,但没拿什么,不一会儿便离开了。” “越儿来过……” 接着,门被打开。 覃妃肃着脸,谨慎的目光扫过殿内的每一处。她来到那座雕像前,注视良久。就在杉萸紧张地默默祈祷千万不要开时,覃妃收回伸出去的手,转身去梳妆台前取了什么,离开。 杉萸呼出一口气,不再停留,打开窗跃出,又将其轻轻关好。 祭天大典一结束,靳越便离了场。他紧赶慢赶回到居住的酒楼厢房,看到一脸惬意磕着瓜子的洛杉萸,心下一松。 杉萸见他回来,嘚瑟地向他展示手中的木盒:“服不服?” 靳越一笑,没答话,拉过她便往外走:“启程。” 杉萸嘀咕:要不要这么着急,还说自己不关心哥哥…… 覃妃看着密室中空空如也的机关盒,扭曲了脸,她忍不住大笑,笑得眼角噙着泪。 “好啊,这就是她一手养大的儿子!到底比不上亲生的,怎么都养不熟。”她突然笑得恶毒,“既然你们这么想解噬心蛊,便解吧。当真以为杀了母蛊,就万事大吉了么?哈哈哈哈……我不好过,谁都别想好过!” 议事厅内,杉萸四人大眼瞪小眼,看着桌上的木盒。 杉萸至今脑海里还有母蛊的样貌,一阵恶寒:“把母蛊弄死就可以了吧,你们动手,我就不观瞻了。” 靳越投去一个看不起的眼神,看着靳弦认真道:“我开始了。” 靳弦点头,表面上镇定,紧紧攥起的手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杉萸捂着眼没看,心里却是十分期待,马上就能看到靳弦重获健康了!然而下一秒,一声惨叫震透了她的耳膜。 “靳弦!” “弦儿!” 靳弦捂着胸口倒在血泊中,嘴角还在涌着黑红的血。他似乎承受着不可言说的痛苦,瞬间便昏迷了。 江雪莹慌慌张张抱着他,喊得撕心裂肺:“快叫大夫,快叫大夫啊!” 靳越急急忙忙跑出去,杉萸则直接呆住了。他们不是在救人么,怎么变成害人了……她是不是做错事了…… 第48章 世子府。 慕采卿苦着脸教训不成器的儿子:“这都多少天了?半月有余, 我半月没见到我的宝贝女儿!爵儿,你们又在闹些什么, 再怎么样, 也该消气, 也该把萸儿给我接回来了吧?” 阮陵爵沉着脸,一言不发。 “又是这副鬼样子, 什么话也不说。我是你娘, 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每次只要不回我的话,心里的念头就越多。有什么,你和母妃说, 母妃可以帮你。” 阮陵爵下意识按压自己的手臂, 看向窗外。 慕采卿无法,担忧地看他, 叹气:“手臂上的伤,如何了?” 阮陵爵回过神,道:“无事。” “刺杀的事已经过去了,萸儿不会有危险,去把她接回来吧。” 见阮陵爵还是无动于衷, 她心下一动,道:“不知道萸儿在南沧过得好不好, 应该是好的,二皇子惯会照顾人。既然你对萸儿无意,让二皇子这么优秀的人做我女婿,也好。只是苦了我, 不能时常见到她,想念萸儿的时候还要舟车劳顿去看她……” “哼!”阮陵爵冷气四溢,拂袖出了门。 慕采卿对于儿子的嘴硬无可奈何,但看他有了脾气也就稍稍放了心。 阮陵爵从来没有那么唾弃自己。明明戏耍自己的是她,欺骗自己的是她,接近自己的是她,到最后想要放弃的也是她……他是被摆布的那个,是蒙在鼓里像小丑一样的角色,他应该生气的。他也的确生气了,气到口不择言,气到想要远离。 可想起她说的有性命之忧,他又担忧得吃不下睡不好,觉得可以原谅。在看到她的不知所措,看到她的眼泪时,心便软了下来,下意识想要安慰。 在得知真相时,他既庆幸杉萸命定的对象是他,但又感到失望痛苦,如果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该多好? 可以成真吗?如果他不放弃,她有可能真心接受他吗? 阮陵爵一拳打在树上,尚未好全的伤口再次迸裂。 他无法否认的是,自己不可能放下她。在得知阮安朔的刺杀计划时,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她的安危,最后虽然不乐意,也顺水推舟,任由宿沉带走了她。本以为她的离开会让自己沉心静气,却不料思绪越来越繁杂。 他会担心她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在意他的话,自己的话是不是伤到了她。还有,她会不会想他…… 不管如何,他想了……很想很想…… 靳弦无奈地看着杉萸不断将水果、零嘴往床上塞,江雪莹也汤汤水水地往他跟前递。 他虚弱一笑:“好啦,这些我也吃不下,不用费心了。” “什么叫不用费心!”江雪莹现在半点听不得这些丧气的话,不然就会激动,“弦儿,好好养着,会好的,啊……” 靳弦压抑着胸口的痛楚,点头:“娘,我想出去看看。” “好,去外面,我们去外面……” 庭院深深,阳光普照,鲜花绿叶,鸟叫枝头。靳弦坐在为他专门布置过的坐榻上,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想到,自己最后的几天,不是在向往的林间小筑,而是在刚刚冰释前嫌的弟弟府中。 想到靳越,靳越便出现在了院中,手中拎着两坛酒。 “要喝一杯么?” 江雪莹正想阻止,靳弦却道:“好。我们还没有好好喝一回。” “可是……” 江雪莹还想开口,杉萸拉了拉她的手,最后的时间,便随着他的心意吧。 江雪莹捂着脸哭,看两个孩子坐在一起,第一次干杯,共饮。 夜晚,躺在床上,杉萸久久不能入睡。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呢?靳弦那么好,江姨那么好,他们一家都好,却受了命运诸多嘲弄。以前的一切苦难还不够么,事情真的没有转寰的余地么? 系统:恭喜宿主,你与阮陵爵的好感度达到百分之八十,高级药品的交易已开通,另外奖赏功德点300,金币25000,请查收。 杉萸当即从床上惊坐而起:真的么,高级药品真的可以购买了? 系统:是的,宿主可在商城查看。 杉萸简直太兴奋了,脑中像是绷了一根弦,紧张地刷着页面,仿佛高考放榜查成绩一样。 解蛊丹:可解世上所有蛊毒,包括活体或毒素,无任何副作用。一粒解蛊,两粒固本,三粒强身健体。 杉萸顿时感觉怪怪的,看价格,每粒10000金币!她又看看账户余额,33000。买是买的起,只是这系统真的坑! 行吧,买就买全套,谁让她是个有更好的东西送就不送差东西给朋友的人呢。何况,靳弦变这样,她也有一部分的责任。 有了药,杉萸眉开眼笑地躺下。真好,这叫什么,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等等!好感度达百分之八十!杉萸又惊得坐起身来。怎么可能?明明离开之前还没到,阮陵爵甚至对她冷冰冰的,怎么在外几日,反而上升了? 系统:思念是一种很悬的东西…… 滚! 杉萸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此刻的心跳是多么热烈,让她快要呼吸不过来。 所以,他虽然生她的气,但还是在挂念着她,在想着她么?这是第一次有人即使对她感到嫌恶,却还是惦记着她,甚至……喜欢她…… 不知为何,一想到某人板着脸思念她的别扭情景,她就觉得好笑,心间酥酥的,暖暖的。 系统:花痴,你意识到了么,你并不反感他对你的好,你可以尝试改变自己,接受他,婚姻并不一定是爱情的坟墓。 杉萸敛了神色,沉默。她真的可以么…… 翌日。 杉萸起了个大早,跑出府去。在街上走着,她想着该如何拿出那三粒解蛊丹。隐身的事说是特异功能,上天厚赠,一下子拿出解蛊丹要怎么说,要把自己更加神话吗?她又该如何解释之前拿不出药,等到现在才拿出?系统的事,太过诡异,既然一开始没说,现在也不好再提。 不然,就说自己外出碰运气,遇见了一茅山道士,正巧有解蛊毒的药?嗯,应该可行。 杉萸晃了一圈,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欲打道回府。 “萸儿……” 杉萸听见熟悉的声音,怔愣当场。这声音,是……阮陵爵?不会的,他在北芪,怎么会出现在南沧? 虽然这般想着,她还是僵着身子转过去,见到的便是一张含笑的脸,没了之前的阴沉与冷漠,带着重逢的喜悦,还有丝拘谨。 照之前的情形,她与阮陵爵之间正处在一个尴尬冷战的阶段。可昨日透过系统,她又了解到一个更为真实的状态,一个令她有些招架不来的状态。 她停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打招呼?感觉有点傻。不打招呼?显得自己气量小。 就在她考虑该用何种表情、何种姿势面对他时,阮陵爵已走到她面前。“这些日子不见,萸儿还在生我的气么?” 杉萸立刻表明态度:“没有没有,是我惹你生气了。之前你说的,我尽量改……” 阮陵爵吸了口气,似是想明白了,脸上泛着温柔的笑意:“你很好,不用改,是我魔障了。我之前说的那些话……不是真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如果伤了你,我向你道歉,你……” 杉萸在他的温柔中竟看出了一丝急切,她迎上他的目光,俏皮道:“我大人有大量,自是不与你一般计较。” 她突然大声:“哥!你,你帮我一个忙!” 阮陵爵刚染上欣喜的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第49章 “所以, 这药可以救靳弦。” 杉萸点点头:“我拿出这药来不太可能,你就不一样了。到时候你只要说, 是有一次受伤恰好碰到一个世外高人, 他送给你的就好了。” 阮陵爵挑眉, 刚修复了关系竟开始皮起来:“为何我不一样?” 杉萸一噎,含糊道:“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阮陵爵不逼她, 笑默不语。 这下,反倒是杉萸坐不住了:“你不问我这药是从哪里来的么?” 阮陵爵脑中划过一个答案,嘴上却道:“你想说便说, 我都信你。” 杉萸不由小脸一红。 江雪莹擦拭着靳弦才沾上血污的嘴角, 想要隐忍,却还是止不住泪水。 靳弦笑得无力, 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 靳越想起昨晚暗卫带回来覃妃的一句话“既无母子情,断绝母子义。”,一拳砸在床边。 “有救了,有救了, 师父有救了!”杉萸欣喜地拉着阮陵爵,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江雪莹激动地从床上站起, 眼里看不到其他,耳边只回荡着那句“有救了。”她紧紧拉着杉萸的手:“阿萸,什么有救了,真的有救了么?” 杉萸回握, 重重地点头:“江姨,您放心,哥哥有办法可以救师父。” 靳越看向阮陵爵,似有怀疑,却也怀着侥幸。毕竟,没什么好骗的。 阮陵爵行了礼,见众人急切的模样,直奔主题:“友人相赠,可解百蛊。”说着,从怀中取出杉萸一早便交给他的药瓶,“每隔一个时辰服一粒,共三粒,即可痊愈。” 杉萸见他自由发挥,发挥得还比她的那番说辞简洁可信,不由撇嘴。 江雪莹没有什么不信的,靳弦的身体状况已然如此,不会更差了。况且,这是阮世子带来的,绝对没问题!如今,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愿意去尝试! 她跌跌撞撞地来到床前,取出一粒药丸放于靳弦嘴边:“弦儿,吃下它,吃了它便会好的。” 靳弦无力吞咽,最终在靳越等人的帮助下才总算将药喂了进去。他们紧张地守着他,看到他的呼吸渐渐平稳,因疼痛而皱起的眉慢慢平复。 系统:恭喜宿主完成功德点任务,获得200功德。 杉萸:…… 江雪莹热泪盈眶:“快,让大夫再来看看!” 大夫一番细致的检查后:“奇迹啊奇迹,二皇子无碍了!之后只需要用心调理,固本培元,便能健健康康过一生了。” 江雪莹听得这个消息,喜极而泣。多日来的焦虑和疲惫随着松懈而爆发,晕了过去。众人又是一番手忙脚乱。 一日后,靳弦渐渐转醒。他下意识去摸自己胸口,噬心的疼痛感不见了,身体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师父,你醒啦!”杉萸端来刚煮好的膳食,放在一边,将他扶起,“感觉怎么样了?” 靳弦笑道:“甚好。只是这药……” “药啊,是哥哥带来的,听说是友人相赠。他知道噬心蛊的事,便连夜兼程赶来了。” 靳弦沉默了一会儿,诚挚道:“阿萸,谢谢你。” 杉萸不好意思地挠头:“我也没做什么,都是哥哥帮的你……” “没有你,阮世子也不会来。” 杉萸最受不了别人认真的道谢了,转移了话题:“快来尝尝这膳食,这可是我亲手……” “萸儿。”阮陵爵从门口走来,白衣飘飘,端庄儒雅,脸上却隐约透着一股不喜,“既然二皇子已经痊愈,你便随我回去吧。”想了想,他又道,“母妃很想你。” 杉萸不知为何,心里想着:是你很想我吧…… 天,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恋了…… 靳弦知道,自己没理由挽留,释然道:“阮世子,大恩不言谢,以后若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尽管说。” 阮陵爵颔首,再次催促:“萸儿,我已叫好了马车,正在外面等着。” 杉萸无语,需要这么急么,她还没有和江姨他们好好道别…… 最终,她还是拉住了阮陵爵,去找江雪莹道别。 屋内只剩下靳弦和阮陵爵。 靳弦向其抱拳:“阮世子,那件事……对不起。” 阮陵爵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南山脚下那场刺杀,不单单是阮安朔搞的鬼,其中也有靳弦的一份力。只是他的人乔装隐藏,没有被发现。 “非你本意,不必道歉。”靳弦不在朝堂之久,手下能用上的人不多。那批人的最终去向,并非靳弦处,而是靳越。 靳弦一愣,果然,他什么都知道。“虽然不知刺杀对象是你们,但人的确是我派出去的,理应道歉。” 他顿了顿:“阿萸那儿……” 阮陵爵打断他的话:“萸儿那儿不必言明,她既不知,便永远不知吧。” 靳弦一声轻笑:“也好。” 马车上,杉萸盯着阮陵爵。不是说喜欢她,怎么一路上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正眼瞧过她? 阮陵爵余光所及,每每都是杉萸直白的盯视,耳尖不由渐渐转红。他犹豫了会儿,伸手去拿离自己较远的糕点,有意无意露出一截许久未包扎,隐隐带着血迹的手臂绷带。 果然,杉萸见阮陵爵受伤了,急忙拉过他的手:“你怎么又受伤了,之前是指骨,现在又是手臂,你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么?” 阮陵爵看着她,隐隐透着委屈。 杉萸有了丝不忍,取过备用的药箱替他认真包扎起来。 她看着那道明显的剑伤,手上动作放轻:“为什么受伤?” 阮陵爵眼神闪烁,轻描淡写道:“一时不察而已,无碍。” 墨衍:一时不察,压根儿是心不在焉吧…… 杉萸见阮陵爵不欲多说,也没再问。你不说,她就不能通过其他方法知道了么? 回到世子府,慕采卿已在门外等候,杉萸一把扑进她的怀里:“母妃,我好想你!” 慕采卿嗔怪道:“想母妃还一言不发就走,这么久才回来。我看你想我是假,被押回来是真吧。” 杉萸抵死不认,撒娇道:“哪有哪有……” 沅舒阁。 愿晴撸了撸手臂,有些毛骨悚然:“公主,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看着我。” 杉萸不搞清楚真相怎会罢休?拍了拍手中不知哪儿来的戒尺,道:“那你就从实招来,阮陵爵的伤哪儿来的?” 愿晴欲哭无泪,两面夹击,做人好难! “你不说,我就把你卖给人牙子!” “别啊公主,我……我说还不行么……”愿晴苦着脸,“上次便抛下我,这次又威胁我……” 杉萸眯眼:“你在嘀咕什么呢?” 愿晴正襟危坐,小脸一垮:“公主走的第一天晚上,府中便遭遇了刺杀。那些刺客人手众多,个个蒙着面,身手了得。所幸世子早有防范,才将损失减少到了最低。至于世子为何会受伤,想来是刺客狡诈,一不小心着了道吧。” 早有防范?他一早便知道会有刺客来世子府行刺?那他之前对她说的话,也有让她走的意思么…… 杉萸不知是否真的是这样,但心里自然而然便往这儿想。在她心里,阮陵爵就是一个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的人。 但她不知道,某人生气的点还真有那么严重…… “是……阮安朔?”杉萸想不到其他人。 愿晴点头:“听说是的。” 杉萸不由腹诽:该死的祁尹,说好的通知呢? 躺在床上,杉萸越想越觉得自己过分,如果她再畏畏缩缩的,是不是变成人们口中的渣女了…… 系统:发布新的配套任务,宿主需在三天内,抱到阮陵爵的腰。不可趁其不备,不可行灌醉之手段,要在其清醒时,正常而温馨地拥抱。任务完成,获得1991金币。 杉萸瞬间疯癫:你简直是我亲系统! 系统:你也没拒绝。 杉萸:莫名不想拒绝…… 第50章 杉萸坐于亭中, 百无聊赖地寻着裙子上的金边。看到一处被枝桠不小心勾起的丝线,开始一点一点地往外拉。 皇伯伯真是的, 怎么又把阮陵爵叫进宫了, 不给她添乱么…… 算了, 这么待着也无用,去看看她的小奶豆! 站在宅子外, 杉萸便已听到宅内的欢声笑语。 “念栎, 来干娘这儿。” 念栎?小奶豆改名字了? 多日没见,杉萸激动地对着门一顿猛拍:“小奶豆,姐姐来看你了, 快给姐姐开门!” 她隐隐能听到小奶豆哒哒哒的脚步声, 轻快的紧。 杉萸提前蹲好身子,门一开, 不出所料被抱满怀,软绵绵的。她不禁想,阮陵爵抱起来是什么感觉? 穆谨言脸上嫌弃,语气中带着欣喜:“你还知道来看看。” 杉萸懒得搭理他,牵着奶豆往里走。看见顾思苑, 调笑道:“思苑,你怎么也在这儿, 是来和我抢小豆子的么?” 顾思苑不反驳,同样调笑:“是啊,名字都改了,叫顾念栎, 我现在可是他的干娘。你说是不是啊,念栎?” 念栎看看洛杉萸,又看看顾思苑,一脸懵懂,后点了点头。 “小兔崽子!”杉萸不客气地揉揉豆子的脸,“行了,我饿了,念栎也饿了对不对?有什么好吃的,给我垫垫。” 穆谨言道:“这还不简单。李嬷嬷,备酒菜!” 杉萸趁着还没开餐,四处走了走,竟是发现许多不同之处。 大堂内不再是严肃沉闷的布置,多了些小孩子爱玩的玩偶挂饰。桌椅等边边角角的冷硬处,也套上了可爱柔软的棉布。走进念栎的卧房,更多小巧实用的东西摆在每一处,简直精致得不要不要的。 这一看就不是穆谨言那种大老爷们搞的,一定是思苑,常常来看望念栎,每回送些好东西来,一来二去,便这般丰富了。 杉萸不由沉思:思苑对小奶豆真是上心。在这个时代,一未婚女子三番两次跑来照顾一不相识的孩子,就不怕外头的闲言碎语么?就算行踪隐秘,无人知晓,就算她不若他人那般思想桎梏,但清白一事,非比寻常,骨子里还是受这儿的教诲,怎会如此随性?照她看来,思苑若不是极其喜欢小奶豆,就是小奶豆与她关系匪浅。但前者,如她所说,不够现实,那就该是后者。 她是不是该探一探思苑的口风了? 饭桌上,顾思苑抱着念栎,喂他吃食,眼中尽是温柔,带着不为人道的感怀。 杉萸向穆谨言眨眨眼,拿起一坛酒:“思苑,难得今日高兴,我们喝一杯?” 穆谨言了然,主动将酒杯递上:“喝一杯怎么够,顾姑娘这些天对念栎诸多关照,我还没有好好感谢,今天便不醉不归!” 顾思苑笑着拒绝:“念栎还需要人照顾……” 李嬷嬷机灵地上前:“顾姑娘,把念栎交由奴婢罢。” 顾思苑见无法推脱,便也妥协,客随主便了。 杉萸举杯:“来,思苑,这一杯敬你,敬你无微不至照顾念栎,还给他取了这么好听的名字。” 顾思苑微微一笑,迎上,一饮而尽。 穆谨言见状,也跟上:“顾姑娘,我也敬你,没有你,我可要费好一番心力才能安抚好那小顽皮。” 顾思苑对念栎的事总是格外关心,听见他的名字就分外高兴。对于洛杉萸和穆谨言一再的敬酒,也不做他想,一一应了。 酒过三巡,顾思苑脸泛潮红,思绪渐渐开始混乱。杉萸见状,不由狡黠一笑。令她和穆谨言不知所措的是,顾思苑低头抬头间,竟然哭了…… 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似是陷入了什么回忆。 杉萸和穆谨言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但他们没纠结多久,却听顾思苑在喊一个人的名字。 杉萸凑近了听,好像是……南洺栎。 她疑惑地看向穆谨言:“南洺栎是谁?” 穆谨言一怔,眸中复杂,沉吟一番,道:“是南迦小王爷,北芪与南迦那场战事,他是主力。” 杉萸闻言沉默良久:“那思苑……” 很可能就是他的王妃。 顾思苑似是听到南洺栎的名字,向四处张望:“阿栎,阿栎……”意识到自己做了傻事,笑得恍惚,“阿栎,我对不起你,没照顾好我们的孩子……我,我没办法,那时候,念栎发了烧,我想找人帮忙,起码找口水喝,但外面都是追兵……我把他丢了,我找不到他了……” 她抽泣着,又笑:“所幸,所幸我又遇见了他,念栎还活着,他还活着,而且生活的很好……你,你可以放心……现在我在他身边了,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杉萸本来打好了一堆腹稿套话,却不想顾思苑心事如此之重,喝醉后脑中的一幕幕是国破家亡,是颠沛流离,是母子永隔……不需要多加引导便都说了。她这许多话,该是憋在心里很久了吧,如今尽数吐出来,也好。 穆谨言听着李嬷嬷哄念栎的声音,叹气:“顾姑娘一直不愿认念栎,可能是怕自己的身份会给他的以后带来无妄之灾吧,毕竟南迦王妃也算是叛乱之党,侥幸逃脱,已是万幸。” 杉萸点头:“不止,应该还有一层原因。思苑身处风雅楼,行的虽是高雅之事,但在世人看来却比不上那些良家妇女。没有孩子尚且无人说闲话,有了孩子,念栎跟着她,怕也是要被人戳脊梁骨。还有一事,我之前听闻,思苑进入风雅楼,且在他人帮助下逃脱了验身之关,这背后之人是谁,耐人寻味。” 穆谨言皱眉:“还有此事?” 杉萸接着道:“所以,念栎一事我们管不了,最终决定权在于思苑。只是,若搞清楚背后之人是谁以及他想要干什么,却可以促成事情发生转变。或许,我们可以恢复思苑自由,让她和北芪普通人一样,快快乐乐地和念栎、和我们一起生活。” 穆谨言沉声道:“嗯,我会去查。” 第二天傍晚,洛杉萸总算得到阮陵爵在府里的消息,屁颠屁颠去找他。 “后山?后山那么大,该往何处找?”杉萸哼哧哼哧的,寻着某人的踪迹。见不远处烟雾缭绕,她突然记起,这儿有处温泉! 若阮陵爵真在温泉里泡着,她还要往前进吗,是不是有些不厚道?嗯,的确不厚道,而且会长针眼的! 杉萸这样想着,脚步却不断向前,直到走到离温泉最近的那块石头,才停下来躲着探身。 泉色乳白,雾气蒙蒙。此刻的水面格外平静,仅泛着点点涟漪。 水汽弥漫中,杉萸看不清其中全貌,不知阮陵爵是否真在此处。当她正想迈步走得更近些时,突然传来一声响,是人脱离深水出来的声音。 阮陵爵此刻浑身湿透,青丝一绺绺缠着,披在光洁的臂膀及后背上。水珠从头顶滑落,滾至眉心,鼻尖,下颌,淌过脖颈,胸膛,继而向下…… 殷红的唇畔,微扬的颈项,淡漠而禁欲的眼神,以及不盈一握的腰? 杉萸看得鼻头发热,同时忍不住嫉妒:这是男人该有的腰么?把我们女人放在哪里! 这么细的腰,有点想抱…… 杉萸一怔,她刚才是真的想抱,无关乎其他,仅关乎欲、望…… 她下意识后退,却不小心踩到身后的枯树枝,发出些许轻响。 “谁!”阮陵爵眸眯起,迅速披了件中衣,掠至岸边。 当他看到一副羞愧难当模样,想要落荒而逃的洛杉萸时,当即拦下她。脸上冰冷散去,眉眼柔和,止不住地笑:“还以为是谁偷香窃玉,原来是我家萸儿。” 杉萸听着这话,更没脸见人了,急急否认:“我,我没有!我不知道你在这,更不是要故意偷看你!只是,只是想起许久没来了,想来享受享受,没成想撞见你了……” 阮陵爵问:“那萸儿还想泡么?” 杉萸连连摆手,已经准备撤退:“不用了,下次,下次再来!”说着,她拔腿便跑,边跑边回头瞟了眼阮陵爵的腰,在触及他的视线时迅速收回。 阮陵爵看向自己并没有包严实的腰,喉腔处发出阵阵笑声。 她喜欢这里么? 第51章 杉萸在床上翻来覆去, 脸上的热意久久难消。天哪,阮陵爵肯定以为她是个色女!以前的洛杉萸觊觎他的□□, 现在的她亦是!这下洗不清了! 系统:洗不清就不洗, 事实嘛。 杉萸张口否认:哪里是事实了, 我顶多,顶多觊觎他的腰…… 系统:呵, 女人。 隔天, 杉萸还没想好怎么去见阮陵爵,阮陵爵便派人来请她。她疑惑地来到宁邈轩的书房,却见阮安朔也在。 “你怎么来了?”阮陵爵皱眉, 后想通了什么, 眼含怒气看向阮安朔。 阮安朔似是不察:“昌平公主是我叫来的,她可是我们摆平黑风寨的一大助力。” “什么黑风寨, 什么助力?”杉萸一脸懵逼。 阮安朔很是意外:“你哥哥什么都没和你说么?京城外,平云县内有座山头,从前年开始便有流寇占山为王,建了个黑风寨。一开始,当地官员不加重视, 导致如今的黑风寨越发猖狂,难以剿灭。近月来, 寨中之人更是强娶了好几位妙龄女子,却个个曝尸荒野。 “黑风寨外攻不易,只能从内部击垮。陵爵已接下了剿灭黑风寨的任务,但我想, 既然他们热衷于娶亲,有位女子的帮助该会事半功倍。而昌平公主与陵爵相熟,平素里最有默契,来担此任最为合适。” 杉萸这下明白过来了,是要让她假扮新娘嫁给黑风寨的人,与阮陵爵里应外合,寻找机会一举端了他们的老巢。 呵,这种危险的事就交给阮陵爵,你这个太子干嘛用的? 阮陵爵冷若冰霜,严词拒绝道:“不用她,我一个人就可以……” 杉萸却连连点头:“可以!当然可以!由我亲自协助哥哥,一定马到成功!” 阮安朔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自是满意:“真不愧是昌平公主,实乃女中豪杰。那我便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阮安朔走后,阮陵爵黑着脸拉过洛杉萸:“你知不知道那很危险,万一我没保护好你,你要怎么办!” 杉萸委屈着脸,拽他衣袖:“你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啊……” 阮陵爵脸色有些许缓和,但不松口:“自有人接应我,哪里需要你去冒险。” 杉萸不依:“那我也担心你。何况,我的本事可多了!还记得我怎么让白茯芸招供的么?知道我怎么解决靳弦的蛊毒的么?放心,有我在,这事儿才好办。” 阮陵爵一脸奇怪地看着她,这丫头,现在倒是什么都说了。他的态度不似方才那般强硬,看着杉萸骄傲的小脸,不由失笑:“哦?看来萸儿瞒着我的事不少?” “这个嘛……”杉萸顿时怪自己多嘴。 阮陵爵没再问她,顺手拂过她头上的发簪,语气又变得严肃:“但娶亲一事,不可。” 杉萸歪头不解,无所谓道:“没事,那是假的。” 这回,阮陵爵的态度很坚决:“说不行就不行。” 杉萸没法,只能再找时间和他商量商量。 慕采卿一听说这事,当天晚上便拦着他俩,不哭不闹,就那么担忧地看着他们。 杉萸经不住她的一通泪眼攻击,以毒攻毒,撒娇道:“母妃,你放心吧,我们不会有事的。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哥哥么?况且,这可是救人的大事,善良的、亲爱的母妃不会反对的,对不对?” 慕采卿睨了她一眼,不去看她,转而去看阮陵爵,毕竟主事儿的是他。杉萸顿时一副受伤的样子。 阮陵爵有些犹豫,看到杉萸不断向他暗示的眼神,叹气,认真道:“我会保护好她。” 杉萸瞬间开心,慕采卿却是无奈:“真是孩子大了不由娘,一个两个同仇敌忾,怎么会理解我的心思。” 见慕采卿不是真的想阻止他们,杉萸一个熊抱上去:“母妃最好了。我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慕采卿笑着拍她的背:“可要说到做到。萸儿什么时候这么粘人了?” 杉萸从慕采卿身上下来,瞄了一眼阮陵爵的方向:“亲亲抱抱有益于家庭和谐。哥,我们也来抱一个吧!” 说着,洛杉萸张开双臂就欲往阮陵爵身上扑,却在中途被止住。她摇晃着双手,感受到额上传来明显的阻遏感。 阮陵爵右手撑着杉萸的额,不让她靠近。心道:这次,是要抱抱了么?温泉那次,也是这个意思? 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他虽有片刻的失落,但也没让自己过多在意,只是不想让她这么轻松达成。 杉萸见偷香窃玉不成,便也放弃了,她早料到阮陵爵不是那么好抱的。 慕采卿嗔怪地看着阮陵爵:“给妹妹抱抱怎么了?木头!” 对哒,就是木头!杉萸默默腹诽。 慕采卿走后,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杉萸方才就有不解,现下问道:“一般土匪寨不是干杀人劫财之事么,怎么变成强娶了?还搞虐杀?” 阮陵爵递上一直备在案边的糕点,道:“黑风寨的寨主曾有一未婚妻,两人十分恩爱。在成亲前夜,寨主却发现自己的未婚妻与他人苟合,趁寨中上下忙于准备婚礼,意图连夜私逃。” 杉萸一边愉悦地吃着糕点,一边听八卦。听到这,也就清楚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所以,那位寨主因爱生恨,杀了那对奸夫□□。然而心中怨气不散,他又把气撒在了那些无辜少女的身上,对不对?” 阮陵爵点了点头。 果然……真是狗血…… 杉萸想起被否定的娶亲方案,尝试着劝说:“哥,之前的方案没什么不好的,我们不会有什么损失。若不以娶亲的方式,怕是不好进入黑风寨,容易打草惊蛇。他们把我掳去,还省了我们这边的人力物力呢。” 阮陵爵没有马上反驳,脑中想到了什么,眸光闪烁:“若换个方式呢?” “什么方式?” 阮陵爵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若是我们两个扮成一对,迎亲队伍从黑风寨的山下经过,他们会不会因为嫉恨,看不过,直接将我们二人一同带上寨里呢?” 杉萸怔住,这意思是……他们假成亲? 不知为何,之前一直想要完成的成亲仪式,在这时候听来却是分外反感。如果没有任务,她会毫不犹豫地同意,毕竟是在干大事。可有了任务在前,即便她不想动歪心思,也会下意识怪自己动机不单纯。 她竟然会怪自己动机不单纯?可能是真的魔障了…… 杉萸张了张嘴,低下头,终是抵不过内心真实的一面:“还是……算了吧,这样不好,万一他们就想要女子,不要男子呢?” 阮陵爵先是意外,随后内心是一阵欣喜。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并不想和他假成亲,她并不是只顾着完成任务的,她还是在乎他的? 阮陵爵的眸中满是温柔,像是一滩春水,渴望融化属于他的小生机。 他眉眼温和,柔声道:“好……”我会等到你真的想嫁给我的那一刻。 杉萸始终低着头,没注意到阮陵爵的变化:“那,那就原来那个方案……” “不。”阮陵爵暗道,萸儿第一次穿嫁衣怎么能是为了别人? 杉萸抬起头,不解:“那该如何?” “方才是谁说自己神通广大?”阮陵爵笑着揶揄,“不嫁不娶,难道还上不了山?” 是哦! 阮陵爵看她可爱,忍不住刮她的鼻子,道:“那哥哥就劳烦萸儿多多保护了。” 杉萸愣愣的,耳尖泛红,软糯道:“必须的……” 嘶…… 杉萸心口突然传来一阵钝痛。糟了,没完成抱抱的任务,惩罚来了。 她僵立着,静止不动,屏住呼吸才没让自己立刻叫出声来。原本抬起的头又迅速低下,遮掩瞬间苍白的脸。可她的身子还是忍不住隐隐颤抖。 阮陵爵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挽住她的肩,急声道:“萸儿,你怎么了?” “唔……”杉萸的手不由自主抚上心口,她没说话,艰难地一步一步向外挪,离了他的手掌。 等一波疼痛过去,她虚着声道:“我有些不舒服,先走……” 阮陵爵意识到了什么,虽然不肯定,但还是主动张开双臂,轻语:“喏,给你抱抱,还要不要?” 杉萸瞳孔放大,他这是想安抚自己么,他是为什么觉得拥抱就能减轻痛苦的? 她有些想笑,却果断不想委屈自己,转身道:“要……” 阮陵爵将其揽入怀中,等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 杉萸左耳贴在他的胸膛,耳边是平稳有力的心跳声,令她不由眯了眼。 “心口还疼么?” “不疼了……” 阮陵爵:果然如此,他让萸儿受苦了…… 杉萸:嗯?她的马甲是掉了么?什么时候? 第52章 洛杉萸不可置信地、僵着脖子缓缓离开阮陵爵:“你知道?” 阮陵爵感受着空落落的怀抱, 没隐瞒,点了点头:“嗯, 不久前。” 杉萸还带着侥幸:“你的知道和我的知道是一个知道么?” 阮陵爵不由好笑, 挑眉道:“如果你说的是系统的事, 那应该是一样的。” 这下,杉萸如遭五雷轰顶!不久前, 是多久?不会是她向祁尹揭老底的那天吧!不然她实在想不起来还有哪个瞬间自己露馅了…… 难怪那天回府后阮陵爵的态度那么奇怪, 难怪他会突然生气,甚至说那些话,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 可是, 他为什么又原谅她了, 连她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那你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还去南沧找我……”杉萸心中有些忐忑。 阮陵爵摸她的发:“我不希望用你的身不由己束缚我自己, 也希望某天,那不再是你的身不由己。” 杉萸有点想哭,说不清内心的感觉,就觉得很胀、很满,有点酸、有点甜。她吸了吸鼻子, 撇开头:“你犯规,太犯规了……” “嗯?”阮陵爵不解。 杉萸破涕为笑:“不告诉你。” 上山之前, 杉萸第一次在阮陵爵面前表演隐身技能,春风得意。可没曾想,原本以为只要拉着阮陵爵,便也能让他隐身, 却是失败了。难道是因为目标太大,不能同小小的木盒一般连人带物消失?这可怎么办,吹牛吹大了,她好像没有其他特别合适上山的技能了…… 阮陵爵倒是没在意,只是突然道:“萸儿不会用这隐身术干过坏事吧,比如……偷看哥哥?” 杉萸涨着脸反驳:“当然没有!我怎么会干这种事,这,这不道德……” “好啦,逗你的。”阮陵爵大笑,忽又一脸狡黠,“若你想看,也是可以的。” 杉萸无语,哥哥又开始毁人设了。他们不是正在解决上山的问题,怎么还皮上了? 随后,杉萸便知道自己多虑了。她看着眼前站着的三人,不由眼角抽搐,终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墨衍和小六小七浑身不自然,别扭地拉着身上的女装,敢怒不敢言。还别说,除了个子高了点,化过妆后,脸蛋身材都不错。阮陵爵这是让他们中的一人去引起注意? 杉萸止了笑,断断续续道:“那,那让谁去呢?黑风寨的寨主不会贪心,都收了吧……” 阮陵爵温柔地看着她:“试试不就知道了。” 墨衍等人认命地领命离开,在黑风寨所在的山脚下扮作途径的寻亲女子,表面搔首弄姿,暗里抗拒得要命,只希望自己不是被挑中的那个。 两个时辰以后,在杉萸的翘首以盼下,终于回来了两个人,是小六和小七…… “哈哈哈,墨衍被选中了?” 小六小七黑着脸,点点头,没想到在扮女人这件事上,他们也输给了墨衍。不过,还是输了吧,万幸! “能选上便是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别说,墨衍还挺有魅力!”杉萸再次哈哈大笑起来,想到他可能会有的表情,笑得更欢了。 阮陵爵摇了摇头,满是纵容。 只是,事情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顺利。过去了三日,墨衍还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杉萸有些着急:“墨衍还没有传信来么,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阮陵爵同样感到了不安,意识到其中可能出了差错。他压下心中不好的预感,安慰道:“再等等……” 又过去两日,依然平静无波,他们终于坐不住了。杉萸想要亲自去一趟。 阮陵爵沉着脸,阻止道:“山上定是机关重重,不然朝廷不会剿了那么久还没成功。墨衍没消息,说明黑风寨的人机警异常,没准已识破了我们的计划。你这样贸然上去,很危险!” “可没有更简单有效的办法了,时间紧迫,我……” “萸儿,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阮陵爵十分坚定,将杉萸扣在房里,自己连夜与手底下的人商讨计划。 杉萸哪是这么好困住的,直接隐了个身从世子府出去。为了不惊动他人,她早早地来到黑风寨山下附近,从那条荒芜的小道上经过。肩上背了个华丽的包袱,在小六所说之处周边坐坐停停。 隐隐感到身后有来人,杉萸绷住不动,随即口鼻处被帕子捂上,是蒙汗药。她被人驼起,往山上移动。 杉萸庆幸:还好来之前服了粒解毒丹,不然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山的了。 她悄咪咪睁开眼,忍受着颠簸之苦,拼命记下每处机关及其破解之法。直至快到山头,她是真的脑袋充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阮陵爵得知杉萸不见后,大发雷霆,院中侍卫奴仆跪一地。看到桌上的信封,他打开,上面写着:哥,给我一日时间,一日后若仍无消息,就麻烦哥哥救小妹一救了。别生气,生气会变老哦! 阮陵爵捏紧手上的信纸:只有一日,若他们伤了你分毫,我便是强攻也要覆了那黑风寨。 再次睁开眼,是在一简陋的木屋内,她躺在床上,没受任何捆绑虐待。门外似有人看守,正聊着什么。她轻手轻脚地起身,偷听。 “今天这个和前几天的那个会不会是一伙的?” “不会,没见待遇都不一样。前几天那个一进来就被寨主灌了软筋散,如今还动弹不得。今天这个,不是好好的,寨主还命人在准备喜宴呢。” 杉萸震惊,一进来就被挟持住,怎么会?难道他们一开始便知道墨衍的身份,是故意掳他上来?那她呢,他们不怀疑她么? 不知墨衍被关在哪里,有没有受伤,她要先找到他问问清楚。 杉萸打开了门,装作一副很惊慌的样子:“你们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你们要干什么!” 守门人欲上手治住她,一想到她还要参加婚宴,虽然只是个过场,也不好太过造次。“小丫头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吧,不该问的别问!” 杉萸看向其中一人,眼中缓缓流转着什么。一会儿,被她盯着的守卫意识混沌,直挺挺站在门前,不说话,尽忠职守的样子。 另一名守卫察觉不对,想要询问时,对上杉萸的眼,也成了那副样子。 杉萸揉了揉太阳穴,搞定! 她隐了身,穿梭在大小屋子和帐篷里,终于在一间柴房找到了墨衍。墨衍被五花大绑着,身上还是原来那副装束。脸上的妆有些花了,但那脸色略显苍白的样子倒是添了几分我见犹怜。 杉萸忍不住笑,现身替他解了绑。 墨衍被惊动,一睁开眼便见洛杉萸笑眯眯地在他眼前。公主怎么会在这儿?他瞳孔放大,正想说些什么,被杉萸一把拦下。 她虚了一声:“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先别问。先告诉我,你这是怎么回事?” 墨衍冷静下来,道:“属下也不是很清楚,上了山便被关在这。他们好似一开始便知晓我的身份,却有恃无恐。偶然听到,他们坚信会有人来救属下,想个个抓获,灭一灭朝廷威风。” 杉萸疑惑,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又是为何要与她成亲? 时间紧迫,来不及深思。她拿出一些吃食给墨衍,又递给他一枚解毒丹:“吃了,一会儿便下山。” 之后,她又拿出纸笔,画好了机关布置图,写了详解,以及这件事的存疑之处。她交给墨衍:“把这封信交给哥哥。” 墨衍担忧道:“公主不和我一起走吗?” 杉萸摇头:“两个人不方便,况且有些事还需要搞清楚。我既来了这儿,便有能力好好保护自己,不必担心。” 墨衍拿了信,从窗外逃走。 杉萸再次隐身,回到原来的木屋里。这时,恰好有人来。 进来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粗犷男子,瞧那架势,应该就是山寨的主人。 他打量了一番洛杉萸,大手一挥,冲属下道:“把她带走,记得打扮得漂亮一点,今晚可是老子的洞房花烛夜!” 杉萸慌乱地问:“你是谁,凭什么要我嫁给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么,你这么做没有好下场的!” 络腮胡男子不屑冷哼:“管你是谁,就算是天王老子,老子也娶定了。带走!” 杉萸假意挣扎了几下,被带到另一个已然挂满红丝绸的屋子。屋子分两间,外间是喜堂,里间是卧室。而屋外是大片空地,已摆好了几大桌酒席。 这喜堂、酒席都布置好了,看来就差人了。 第53章 夜晚降临, 烛火通明。 杉萸被强行穿戴喜服,绑着手腕独自坐在床边。她试图挣脱, 却是无法。 这寨主脾气还挺怪, 没有拜堂, 没有祝福,直接便是洞房花烛。刚掳上山的时候不绑, 临了坐床上了开始绑, 究竟几个意思? 门外隐隐传来碰杯欢呼的声音,倒是热闹,她可是还什么都没吃呢。 原本只是腹中饥饿, 可渐渐的, 杉萸开始晃神,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身体也变得无力起来。 就在她一片迷蒙,快要昏睡过去时,门被打开,继而缓缓关上。杉萸听到动静,使劲掐了自己一把, 强迫自己清醒。是那大胡子。 见他坐下,不急不慌地喝酒, 杉萸不由开口:“大哥,看你的样子不是想要成亲的,你究竟想干什么吱个声啊,不然先松个绑?” 李威长的粗犷, 眉宇间一片戾气,闻言双目一瞪,吓得杉萸立马噤声。他看着她,眼中情绪复杂,似怨恨,似怀念,似不甘,似痛苦。 杉萸一阵恶寒,她可不记得自己和土匪有过什么瓜葛。他是透过自己在看其他什么人么,那个未婚妻? 这时,窗被吹开,风打过枝桠、野草,猎猎作响。杉萸注意到,除此以外已经没有了其他声音,包括方才的喝酒谈话声。气氛有点压抑,莫名的紧张。 突然,一道细微的破空声传来。李威眉眼一沉,蓦地起身,大刀一挥,一声轻响,一枚银针落地。却在下一秒不察,双腿一曲,重重地跪在地上。他看着膝盖某处的剑伤,面目狰狞。 阮陵爵破门而入,一身白衣,周身萦绕着肃杀之气。他点了李威的穴道,衣袂翻飞,快步来到杉萸身边,沉着脸解开她手腕上的绳索。当看到上面因挣扎而留下的红痕时,他怒了,手一抬,传来一声闷哼,李威脖上已是一道血痕。 杉萸浑身无力,顾不了太多,当即顺势靠在阮陵爵的怀里。阮陵爵紧抱着她,满脸担忧:“他对你做了什么?” 杉萸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什么也没做。或许是她在哪个环节大意了。 阮陵爵感到一丝不对劲,单手抵着额,晃了晃脑袋。 杉萸努力撑起身子,眼中闪过焦急,手抚上他的脸探着:“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阮陵爵朝她笑:“无碍。”他撑了会儿,视线转到杉萸的嫁衣上,想到了什么,沉声道,“是嫁衣,脱了。” 李威大笑起来:“世子不愧是世子,那么快便知晓症结所在,可惜也晚了。[绝爱],无色无味,一来断情绝爱,二来身死魂归。你们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可以慢慢体会记忆渐渐消失,了无生机的感觉。” 阮陵爵皱眉,沉声:“解药。” 李威嘲他天真:“解药啊,吃完了,没了。” 阮陵爵黑着脸想要起身,却被洛杉萸拽住。她将手里的东西塞给他,眨眨眼,仿佛在说:解药什么的,都是小菜一碟,本人是开店的。 阮陵爵压着嘴角,差点忘了他身边的人儿可是个百宝箱。他松了身子,感到头脑渐渐清晰。 洛杉萸白着脸,虚弱道:“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们的身份,将计就计。黑风寨出了名的难攻,自不会大开山门直接放敌人进来,容易引起怀疑。你们先抓了墨衍,逼我上山。接着纵容我放走墨衍,让阮陵爵来救我。在嫁衣上下药,同时让我们两个中招,一网打尽。可你别忘了,就算不是世子府,也会有其他官兵来剿。与其一次次耗人耗力抵抗,不如归顺,为国家做点贡献,保你不丢性命如何?” 李威不屑一笑:“昌平公主果然不似传言那般一无是处,但归顺,你在开玩笑么?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官家人的屁话!” 阮陵爵在这时开口:“哦?不相信么?那是谁向你透露了我们的计划,又是谁令你放弃了逃跑的决定,转而收下那一万两黄金。” 李威猛地抬头看他,瞳孔震动。 杉萸疑惑,听着阮陵爵继续道:“西边那间屋子里,全是打包好的包裹,却以黑布盖了起来,想来是你们逃跑的计划发生改变,还没来得及撤走。还有那一万两黄金,黑风寨这几年被官府围剿,早已千疮百孔,不可能还有这么多积蓄,不然你们也不会打算一走了之。我想,应该是某个人和你们进行了交易,他替你保了黑风寨,你替他除了……眼中钉。” 杉萸立马反应过来,怒气上头:“麻德,阮安朔!”好家伙,他们辛辛苦苦在前线,他倒好,窝里反!前段日子通外贼,现在又通内贼,怎么这么不要脸! 李威敛了笑意:“读书人,天马行空的本事不错。你有证据么?” 阮陵爵也不恼:“就算是太子,拿出这一万两黄金也不是易事。除了府中库银,少不了动用商行。你可能还不知道,前两日,为了管制官银流通,皇上命我将所有官银底部加盖了印记。各官家商行中的银子标记不一,隶属太子的闵行还是我亲自设计的,他本人似乎还不知道。嗯……现在应该知道了。” 李威显然开始慌神,但他依旧不相信,想要去查看,却动弹不得。他喊道:“来人!来人啊!” 阮陵爵站起身来:“你在喊埋伏在林子里的那批人么?他们现在应该在衙门里喝茶。” 李威紧握了拳,看他站起来,不可思议:“你没事?” 杉萸这时也站起来:“不仅他没事,我也没事,想不到吧?不是我说你,就阮安朔那人品,你信不信,到时候就会反咬是你们劫的黄金,还会装作大义凛然的样子,把你们都送上刑场。你是选择相信口碑极佳的世子,还是不顾亲情的太子?” 李威冷笑:“世子,太子,有什么差别?阮安朔会选择弃了我,他阮陵爵就不会秉公执法了么?” 阮陵爵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那些被你掳来的女子在哪里?” 杉萸闻言不解:“什么意思,她们不是死了,曝尸荒野了吗?” 李威一顿,眼神闪烁。 阮陵爵继续道:“经过仵作查验,那些尸体并非刚死之人,尸斑明显,死了有段日子了。而在几里外的义庄,恰好丢失了几具尸身,对比后确定就是那几具女尸。” “你掳了人,放出杀人的消息,是为了引起更大的民怨,令官府不得不下了决心来剿山寨,便于和阮安朔进行下一步的计划。而你之所以会同意,是因为黑风寨除了山外机关难攻,人力、物力、财力上远不如以前,已是强弩之末。即便此次行动有风险,阮安朔的帮助和保证也令你心动了。” 杉萸忍不住插嘴:“那未婚妻的传闻是假的吗,是用来抓人的借口?” 阮陵爵:“这就要问寨主了,不过,寨主未必肯解答。想来不是假的,一来,未婚妻的传闻早前便有;二来,黑风寨若想抓人,不需要借口。只是不知为何,你选择了不杀那些女子。” 李威没什么可狡辩的:“不想杀了而已。” 阮陵爵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若有悔改之心,认罪伏法,在皇上面前将此事原委坦白清楚,并愿意赎罪,我会向皇上求情,令山寨众人免除死罪。几年后,还有机会安得一隅,做回良民。” 安得一隅,做回良民…… 李威听到这八个字,闭着眼笑起来,带着悲凉。脑中闪过不堪的过往,想起这些年的苦苦支撑,想到山寨中的兄弟、老弱妇孺,不禁眼角酸涩。 杉萸看着阮陵爵认真的侧脸,暖暖一笑。她转而对李威道:“阮安朔若真想保你,也不会到现在也不派人来。我们若想害你,你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左右现在也没有其它选择,选择相信吧。” 良久,一道粗哑的声音传来:“她们在左数第二间屋子的地窖里。” 阮陵爵:“墨衍。” 墨衍早已带了一批人守在门外,对他们方才的话尽收耳底,领命去地窖找人。 杉萸不放心,也跟了出去。 李威被带出去的时候,突然止住步子,道:“她是我的妹妹,亲生妹妹。我爱她,但她却不爱我。我想过要成全她,但发现那个负心汉的真实面目后,我想杀了他,却错手……如果是你,你会牢牢抓住她,哪怕世人诽谤?” 阮陵爵看着那明灭的烛光,笑了:“她所念即我所想,无关旁人,唯她。” “若她所念不如你意,又该如何?” “护她伴她,无论她所念何人,终归是我离不了她。” 李威怔愕,他曾怨自己运气不好,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而所爱之人念的又并非自己。可他竟没想透,一生一世,默默伴她左右,也是一种幸福。不是为了成全她,而是为了成全自己。 第54章 突然决定返回的洛杉萸在门外听到阮陵爵的话, 有一瞬间脑中是空白的,继而又是电闪雷鸣。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震撼到屏住呼吸, 快要缺氧却还是顿着, 反应不了,似乎只有足够慢的时间流速下才能平复那激荡的情绪。 洛杉萸僵着步子前进,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此刻般, 那么想知道阮陵爵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她微微转头,透过窗边缝隙看去,怔住了。 烛光掩映下, 跳跃的火苗间, 依然是那张俊美无铸的脸。只是平常不苟言笑的面容却在这时染上了灼人的温度,柔和了万千笑意的眼中直直传达着两个字:幸福。 明明什么都还未得到, 杉萸却能感受到他心里的满足,那陷入向往却不强求的神情令她某种思绪疯狂生长。她有一种冲动,像是鱼儿为了风景上了岸,猴子为了月亮下了水。 低头看身上的一身红,杉萸脑中闪过一对新人牵着绸子拜堂的景象。那对新人赫然便是她与阮陵爵, 在那幅画面里,他看着欢喜, 她笑得开心。 成亲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如果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是他…… 墨衍带着受害的一众人出来,约莫七八个女子,虽个个脸色苍白, 身上也有鞭打的痕迹,却不是很严重。看来,李威并没有想真的为难她们。 杉萸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地走进屋子,心里甜着,讲话都不自然了:“人都救出来了,我,我们走吧。” 阮陵爵将她不自在的模样看在眼里,心中疑惑,念头一转似是了然:“再心虚,也逃不掉问责。” 杉萸:“什么?” 阮陵爵挑眉看她,不语。杉萸下一瞬便明白了,这是要算她不顾劝告,私自上山的账了…… 她挽上阮陵爵的手,撒娇:“可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是对的,我没有受伤,也成功让墨衍逃脱给你们报信,顺利完成任务!这种情况下,你不应该问责,应该好好犒劳我,不然……” “不然如何?” 杉萸狡黠一笑:“不然我就把你拼命往秦锦伶怀里塞!”如果不想,就宠着我吧。 阮陵爵似乎听出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杉萸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别站着了,我们回家。” 使臣们在前段时间已陆陆续续回国,除了个别无所事事贪玩的。令杉萸心情明朗的是,塔雅也识趣地离开了。这几天,洛杉萸呆在府里,难得安分。然而,她知道,这几日的朝堂可不平静。 皇伯伯得知黑风寨一案的始末,发了好大一通怒。阮安朔的太子之位被废,连带着支持他的党羽纷纷削权。原本事情到此为止,祁尹却在这时候跳出来,揭发了阮安朔主谋的离鸩一事。这下,皇伯伯却是狠下心要将阮安朔打入大牢。皇后悲痛欲绝,虽然深明大义,但也爱子心切。她不断向皇上求情,甚至愿意常伴青灯,为北芪祈福。她哭白了头,最终求得□□十年。 太子之位悬空,每个皇子都有支持的人,而不出意外,阮陵爵也在提议名单之列,甚至支持的人是最多的。然而,杉萸知道,他不会参与到这场斗争中,不想,也不愿。 傍晚,阮陵爵回到世子府,手上拿着刚出炉的水晶包前往沅舒阁。阁内空荡荡的,只有案上寥寥几笔的涂鸦透露着房间主人一日下来的生活。 “公主去哪了。” 墨衍小心道:“被穆小侯爷约走了。” 又是穆谨言…… 杉萸看着满院子的火锅、烧烤和串串,嘴巴都快咧到天上去了!闻着熟悉的味道,她恨不得立马开吃! 平常稍显清冷的宅院内,连奴仆都多了几个,忙忙碌碌地准备各种菜品、调料,杉萸就负责指挥。 顾思苑拉着由于好奇一心想往烧烤架边跑的顾念栎,笑着嗔怪:“阿萸,你这都是哪儿来的鬼点子,瞧把念栎引的。” 杉萸语气里可自豪了:“我们念栎就是有眼光!这可不是一般的鬼点子,这方法吃起东西来,美味的嘞,简直妙不可言,想想都流口水。保证让你大吃一惊,赞不绝口,此生再也离不了!” “这我倒是相信。”穆谨言早已坐在桌边,看着沸腾的火锅底料,“这烧烤我知道,和野外的差不多,大不了精致了些。这火锅却是闻所未闻,你一个养在深闺的公主,从哪儿听来的?” 杉萸指挥得差不多了,也坐了下来:“见识少怎么了?我想法多,天资聪颖不行么?一看你就是不会享受生活的,这吃喝玩乐,吃排第一位,里头的门道可多了。不过,也别强求,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分享,允许你复制了。” 穆谨言笑笑,看着她说话,难得沉默。 杉萸等半天没听到回应,疑惑:“你干嘛?” 穆谨言的神情比以往认真得多:“黑风寨的事,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一个人入敌营,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就算你们有自己的计划,我插不上手,但一些小忙还是能帮的。你不告诉我,是把我当外人?” 杉萸自己一个人时独来独往惯了,到了世子府也只是配合行事,从来没想过麻烦人家,倒是忽略了朋友间相互扶持的成就感和被需要感。 安抚人必须得摆正立场,她积极抬手认错:“这事儿怪我,怪我自信心太足,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上天的宠儿,完全能凭一己之力解决此事。况且,这么难得的表现机会,你就不要和我抢了嘛。” 穆谨言被她这一古怪的解释搞的一蒙,有气也变没气了:“算了,暂时放过你。” 杉萸嘻嘻笑,想起什么,问道:“对了,思苑那件事有眉目了吗?冒险的事干过以后,还真不适应平淡的生活,快和我说说。” 穆谨言看了眼不远处哄着孩子的顾思苑,又看了眼一脸期待的洛杉萸,不屑地切了一声:“本来呢,我也以为有什么大事。可查来查去,根据那么点线索,推测出来的人……呵,没劲……”说到这又切了一声。 杉萸对他的态度很好奇:“谁啊?” “你的好哥哥,阮陵爵。” “O” 杉萸也颓了,若真的是阮陵爵,还真没什么阴谋诡计,权利纷争。他如果帮人,那就真的只是帮助了。 她又反应过来:“什么没劲,那叫助人为乐,是要受道德褒奖的!”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助人为乐,没准是别有企图,看上人家姑娘了!” “你胡说!” 顾思苑被他们的动静吸引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杉萸和穆谨言对视了一眼,噤声。杉萸一把撇开头,站起身拉过顾思苑坐下。她知道阮陵爵是什么样的人,也明确他的心思,但心里还是和痒痒挠一样,不上不下。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算问清楚:“思苑,有件事想和你说一下,你不要生气哈~” 顾思苑被杉萸拘谨的态度搞得摸不清头脑,笑问:“怎么了,这么严肃?可不像你。” 杉萸深吸一口气,豁出去快速地说道:“你是南迦王妃的事,还有念栎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她停顿了一会儿观察,补充,“不……不是我们故意查的,是,是那天你喝醉了,不小心说出来的……” 看着顾思苑瞬间凝固的脸,杉萸有点无措,她向穆谨言使眼色,却只得到个“自求多福”的回应。真是个没义气的! 顾思苑沉默良久,不知在想什么。她的眼神从清明到恍惚,又转而清明。 她拍了拍杉萸的手,安慰地看着她:“你们也不是外人,知道了也没什么。这样也好,我也就不用一直愧疚,觉得自己瞒着你们什么。” 杉萸有些心疼:“念栎被带走以后,你一定很伤心吧?” 顾思苑眼眶湿润,仿佛陷入痛苦的回忆:“念栎不见以后,我心急如焚,四处去找却找不到。后来,曾看到一队士兵,穿着北芪的战服。我想,可能是被他们带走了,便一直尾随,一路上躲过草丛,藏过树林。庆幸的是,果然在途中听到了几声念栎的哭声。 “我身上的盘缠不多,等到了北芪都城,早已邋遢得不像样子。即便腹中饥饿,我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街上。终于,我因为体力不支晕倒了,是世子救了我,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给了我一些银两。我很感激他没有敌视我,也没有用过多的帮助令我难堪。 “失去了念栎的消息,我虽然着急,却不能大肆询问。我想在北芪生活下去,因为身份不明不能找显眼的活计,可在小本生意处却是消息闭塞。后来也是有人不经意的谈话让我知道,风雅楼招人不问出处,只要有一技之长,能为楼里带来生意便可。我心动了,到时才发现要验身,本想就此放弃,却被告知自己验证通过。 “后来知道,原来还是世子帮了我,那两个谈话的人也是他安排的。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人在困难的时候,自尊心并不是好东西。即便我的心中对北芪皇室有着怨恨,但不得不承认,世子是个好人,而我需要帮助。此后,我便在风雅楼,一直暗中查探念栎的消息。再后来,你们应该也知道了。” 第55章 杉萸抱住她:“思苑, 你让我好心疼。幸好,一切都过去了, 念栎也找到了, 总算是苦尽甘来。” 顾思苑点头:“我还得感谢穆小侯爷, 收留了念栎,还把他照顾得这么好。” 穆谨言摆手:“没什么, 谁让我善良呢?”说着, 暗示性的冲杉萸眨眼,杉萸没搭理。 她放开顾思苑,询问:“那今后呢, 你打算一直呆在风雅楼吗?还有念栎, 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他相认?” “当初在风雅楼,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找念栎, 而现在,念栎也找到了,的确想换一个生活方式,过简简单单的日子。至于相认,我还没有准备好……” 杉萸道:“如果是身份问题, 放心,我们替你解决。一个假的身份证明, 对有权有势的人来说不是难事!” 穆谨言:“瞧把你骄傲的,不知羞。” 杉萸眼神杀:要你管! 思苑并不惊讶她的建议:“之前,世子也想这样帮过我,我却拒绝了。身份于我而言, 有不一样的意义,即便南迦已亡,我也不愿断了和它的这层关系。虽然只是一个名字,也让我有一种背叛的感觉。” 她想了想,笑道:“但是现在,我不那么想了。这几日,念栎的陪伴让我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他需要我的照顾,需要一个稳定的生活,我不能为了自己的执念苦了他。所以阿萸,我需要你的帮助。” 杉萸自然乐开了花:“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不过了!只是听说,最近有个不知好歹的官家子总来缠着你。你放心,我想了个方法,连他一起给你摆平了!” “哦?什么方法?” “你怎么来了,私闯民宅啊!”穆谨言看着不请自来的某人,炸毛了。 杉萸可开心了,却压着内心的惊喜:“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阮陵爵不去理会穆谨言的大呼小叫,在杉萸身边坐下,有点委屈:“萸儿不主动对我说,我就只能自己查了。” 杉萸心中愧疚:“没有,这儿的事我是怕思苑会介意,早知道你手伸得这么长,早压着你说清楚了。” “你说什么?”他的手伸的长? “没什么!”杉萸突然吆喝,“朋友们,快快,可以开动了!哥,我跟你说,你算是赶上了,这些可都是美食界的招牌,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 这天,风雅楼举行一年一度的释花会。释花,便是给个机会让想要离开风雅楼的姑娘离开。但所谓离开,也是有一定条件的。 释花会开场,是每位姑娘精彩的表演。其间,座下的看客若看上了哪位,真心想要求娶,而那位姑娘也愿意,风雅楼便成全,主动解了卖艺几年的契约。当然,风雅楼也不是不捞好处,像是婚姻中介,得点彩礼钱。若没有姑娘出去,举办一场大会做噱头也没什么不好。最重要的是,这是吸引新的、年轻才女的手段,也是吸引顾客,积累名声的方法。 杉萸到时,风雅楼里早已坐满了人,幸亏她让穆谨言和阮陵爵先占了座。虽然阮陵爵他们可以去包厢,可她现在这身份……不适合。穆谨言本想和杉萸坐一起,却被她拒绝。开玩笑,一开始就这么显眼,戏还怎么演! 最终,三人没坐在一起,离得却也不远。 杉萸此时一身白衣锦袍,金冠束发。她出来前化了个妆,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女气,俨然一副俊俏青年的模样。因着姣好的面容,浑身散发的自信明朗,杉萸周围有不少人偷偷瞥她。也难怪,就连阮陵爵和穆谨言,第一次看到杉萸这副装扮时,也愣了半晌。 台上的表演已然开始,杉萸绷着身子尽量显得温文尔雅。在方才的扫视中,她注意到了那传说中的“官家子”。呵,一身肥肉,半点世家涵养也没有,倒是惹人厌的官家派头十足。跟她这青年才俊可怎么比,更何况她上头还有人! 等来等去,总算等到了顾思苑part。 杉萸这么久以来,还没看过思苑跳舞,这样一看,果然不同凡响。一舞毕,她刚要鼓掌,那边先有人大肆称赞起来。 “思苑哪,你真不愧是我看上的人,就是优秀。给你个机会,让你做我的十五房姨太,享受享受官家人的富贵生活。” “思苑姑娘,还是跟了我吧,我比起马行松可不差,还比他温柔多了。” 杉萸一看新跳出来的人,长得瘦瘦高高的,也是一副令人嫌恶的样子。 其他楼里的姑娘看这情形,地位低的妒忌,地位稍高一点的不屑,暗自偷笑。 “陆滔,你敢和老子争!” “怎么不敢,你和我之间,明眼人怎么都会选择我!” 顾思苑一脸无措的样子,心里却在冷笑。 杉萸一掀衣袍,站起来,眸中含情:“思苑,不要和别人走,你是我的,和我回家吧。” 她的声音是不是要再深沉一点?第一次讲这种话,真不适应……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多看街上的姑娘一眼,即便那不是故意的;不该惹你生气了还死要面子,不去哄你;也不该立场不坚定,让母亲保有替我纳妾的想法。你若是不高兴尽管打我骂我,怎么能离家出走,害我好生忧心。你我已是有媒妁之言的,可不能就这么抛下我。” 这一番说辞听懵了在场所有人。顾思苑原来已有婚约,未婚夫还是个品貌不俗,把她宠到天上的人! 竟然不纳妾,还低三下四求原谅!这要是放在别的男人身上,早休妻了,更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落面子。关键他也没做什么错事,只是姑娘家吃醋耍小脾气罢了。 马行松不甘心,扯着嗓子道:“哪里来的小白脸,空口说胡话,思苑是我未过门的姨太!你若是识相,就给我麻溜地滚,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杉萸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是深情而固执地看着顾思苑,像是不听到她的回答不罢休。 穆谨言:这丫头不会还喜欢女人吧…… 阮陵爵:要拿小本本记下来。 顾思苑嘴角微抽,神情动容,但还是不松口,带着小女儿般的傲娇:“以后,你待如何?” 杉萸为女友终于理她而松了一口气,表忠心道:“自然是疼你宠你呵护你,让你开开心心做我的美娇娥。以后家中唯你一人,琐事烦事皆不需理会,都交给我,我就是你的万事宝。天灾人祸、生死威胁都比不过你不要我。反正不论遇到什么,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这辈子都缠定你了!” 顾思苑听着听着,眼中渐渐含着泪水。她缓步上前,伸出手:“那我就勉为其难让你缠一下吧。” 杉萸欣喜,刚想抬手抱上去,被人一把拉开。 马行松一脸凶相:“你们的事本大爷同意了吗?信不信我让你出不了这扇门!” 杉萸双手环抱,挑眉,开口:“世子,有人说想让我出不了这扇门呢。” 世……世子?这家伙还认识世子?等等,世子怎么会在这儿,莫不是诓我呢? “你少耍花样,就你,还能攀的上世子?麻烦你照照镜子……” “洛公子,久别重逢拒了我的邀约,却是在这儿觅心上人。此事过后,带上顾姑娘,可别再逃了。” “是啊老洛,我可也约了你好几次呢!正想着怎么惩罚你,看在你是为了终身大事的份儿上,就不为难你了。” 马行松在听到第一个字的时候,就满脸惶恐:吾命休矣,吾命休矣!世子果然在这里,他怎么就没有发现呢!最不可思议的是,这人竟与世子和穆小侯爷都是故交!能拒绝这两人还保着小命的,可见来头不小! 不仅仅是他,在场原本正打算看好戏的人皆是一惊,尤其是方才一同抢人的陆滔,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去蹚这趟浑水。而风雅楼楼里平常和顾思苑争破了脑袋的人个个缩了脖子,心中满是嫉妒。未婚夫相貌堂堂不算,还结交了这等大人物,前途无量。真是踩的什么狗屎运! 马行松立马换了一副面孔,简直谄媚本媚:“世子,穆小侯爷,原来您们也在这。小人方才说的话,那都是屁话,半点不能当真!望世子,穆小侯爷……对,还有洛公子不要放在心上,不要放在心上啊……” 杉萸对对付这些事儿不感兴趣,直接拉了顾思苑的手往外走,边走边道:“人我带走了,后续事儿管事的派人去世子府解决吧。” 她真是个小天才!一个傍上世子府的莫须有人物,看谁要去查,看谁敢背后议论他未婚妻!以后,思苑就是传说中某个大人物的妻子,嫁去了哪儿,去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管。 回到穆谨言的宅院,杉萸连拍了几下胸脯,向后看看:“怎么样,那些人搞定了没有?” 穆谨言白他一眼:“当然,这几个跟屁虫都解决不了,还怎么混!” 杉萸放下心来:“那就好。”她拉着顾思苑的手,“思苑,这下你可以放心了。有阮陵爵在,什么都不必担心。你现在就是个隐士了,还不快快认回你的小念栎!他可是想娘亲想得紧。” 阮陵爵听到杉萸叫他的名字,不由挑眉,嘴角微微勾起。 顾思苑眼中藏着释然和欢欣,还有感动,用力点了点头:“阿萸,谢谢你。” 第56章 杉萸最近要干一件大事, 那就是告白!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她给阮陵爵的打击太大,最近不管她怎么示好, 他都只是宠溺地看她, 附和, 却没有进一步的举动。难道直到现在他还以为自己不喜欢他吗?她的态度还不够明显? 既然阮陵爵不主动开口,那就放着她来!原本也是自己作的, 把感情搞的一团乱。看她这回不手到擒来, 一举定乾坤!只是要怎么推进这件事,需要好好计划计划。 一连好几天,杉萸都呆在自己的小院里捣鼓。谁都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愿晴也被隔离在外。阮陵爵闲来找她, 倒是能见上一面,却也不得进到屋内。 这日, 阮陵爵又来找她,到门口时见房门依然关闭。他问门外的愿晴:“公主今日有说什么吗?” 愿晴疑惑地摇摇头,往常世子都只是来看看,并不会刻意询问,今天是怎么了?她突然想起来:“对了!” 阮陵爵眼睛一亮, 问:“她说了什么?” “公主说今天在她出来前谁都不要打扰,好像是什么要大功告成了。” “嗯。”阮陵爵眼一敛, 叹了口气,“监督她好好吃饭,中午我就不过来了。” 愿晴看着他的背影,怎么感觉世子有点失落…… 杉萸揉了揉酸痛的肩, 放下手中的工具,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她打开房门,狠狠吸了口新鲜空气,一脸满足。 愿晴恰好从厨房拿来一笼杉萸牌小笼包,见她出来,笑着递上:“公主,饿了吧,来吃点东西。” 杉萸拿过来一口一个,巴适得很:“小晴儿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涨工钱,必须得涨!” 愿晴有些不好意思:“这是奴婢该做的……其实还是世子提醒的我,让我注意……” “阮陵爵来过了!”杉萸突然激动,“什么时候?你怎么不和我说!” 愿晴委屈:“不是公主说的不要打扰,还好几天不理人……” 杉萸完成了一项大工程,赠送的对象还刚刚来过,难免抑制不住兴奋。她稍稍平静:“那他还说了什么?” “嗯……问了公主今天说了什么,然后就没有了。”愿晴好奇,“公主应该说什么吗,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 杉萸摸摸下巴,皱眉思索。她也想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情人节?中秋节?生日?都不是啊。等等,难道是…… “啊!”杉萸突然一个激灵,“靠,秦锦伶的生日宴!” 原本世子府的人都收到了邀请,她因为要忙自己的事,又不是很想去,便借故推脱了。居然忘了慕采卿去寺庙祈福,世子府就阮陵爵一个主人,他必须去!这简直就是羊入虎口! 阮陵爵来看她,其实是在意自己对这件事的态度?夭寿!不行,她要赶去解救自家的小白菜! 护国公府。 开阔雅致的园内,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男男女女交谈,好不热闹。 庭院小径旁,种满了各色的菊花,雅致清新,别有一番秋日风味。穆谨言站在一树桂花边,愉悦地看着手上的簪子,那顶上的玉石晶莹剔透,青碧无暇。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穆谨言将手掩于袖下,转身看去。不远处,阮陵爵由家仆指引着走向另一处。 洛杉萸呢,怎么没来?她对这场宴会也无甚兴趣?果然是同道中人,自己本也不打算来,以为能遇上某人才来的。这下好了,某人这么随性,他也不用勉强自己,找人去咯! 穆谨言刚兴高采烈扬长而去,洛杉萸正匆匆忙忙夺门而出。 宴会上到的名门贵女多,世家公子也不少。这与其说是一场生日宴,不如说是一局相亲场。秦锦伶曾不止一次表明过自己的心意,在场众人大多知道。因此,大多数人都是私下里自己玩儿,自己凑对,只有少数男子冲着秦锦伶而来。 既然是生日宴,每位到来的宾客自然要送礼。精致的小楼内,秦锦伶身边围着三两好友,接受一份份贺礼,其中不乏清朗男士的眉目传情。 秦锦伶兴趣恹恹,交了手中的活给旁人,站到窗边往下望。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时,双眼散着亮光。 阮陵爵立于桥上,心头有些烦闷,又有些急切。虽然知道自己回去也见不到她,但似乎距离近一些,他就会不那么无所适从。他长叹一声,颇有些幽怨,萸儿最近是在做什么…… “世子。” 阮陵爵回头,便见秦锦伶一身端庄地站在那儿。他轻轻嗯了一声,又转过头去看着水面。 秦锦伶咬唇,手上的绣帕攥紧。自己追了他这么多年,他当真不给自己一点点机会?今天是她的生日,无论如何,她都要再试一回。 没人拦着,穆谨言大喇喇地走进世子府,直奔沅舒阁。 愿晴阻下风风火火的某侯爷:“小侯爷,莫再闯了,公主不在。” 穆谨言脚步一顿:“那她去哪了?” “去的护国公府,小侯爷不应该也在那吗?” 穆谨言皱眉,转身又匆匆走了。 愿晴不由纳闷:怎么今天一个个都这么不对劲…… 秦锦伶作为宴会主角,少不了表演一番。台子早已搭好,宾客齐坐。 琴声悠悠扬扬地传开,高山流水,慰人心田。 护国公夫妇看着自家能干脱俗的女儿,脸上满是慈爱的笑。 在座的人享受着美妙的音乐,赞叹不已。 阮陵爵默默喝着茶,时不时看向外侧,心不在焉。 一曲终了,秦锦伶施施然站起身,行礼。她没有直接下去,仍然站在台上。 “今天很感谢各位能来参加锦伶的生日宴。借此机会,我想对一个人说几句话。” 在座的人有什么不明白的,纷纷看向一边的阮陵爵。他们听得仔细,当事人倒是无甚感觉,似是没有听到。 秦锦伶看到父亲阻止的眼神,有些犹豫,但还是想要说出口。她以为,阮陵爵再不喜欢她,也不会在自己的生日宴,在大庭广众下令她难堪。 “我……” “秦小姐,真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杉萸嘴上说着抱歉,心里可是一点歉意也没有。她在后面看了半天,这小骚蹄子,又打算出来浪了! 阮陵爵见到杉萸,眼里总算有了焦距,脸上的光彩瞬间回来了。 秦锦伶却是沉了脸色,洛杉萸不是不来么,怎么又出现了! 该死的,不是嘱咐过侍卫守着大门,不放这等闲杂人等进来的么! 杉萸没再走近,道了句生日快乐,便屁颠屁颠地来到阮陵爵身边,拉起他向外走。笑话,留着等人家告白吗? 秦锦伶一着急,快步下台:“你们要去哪儿?” 杉萸假笑:“哦,是这样,我和陵爵的婚期将至,还有很多事没办,有点忙。既然礼也送了,贺也祝了,人我就先带走了。” “婚期!你在开玩笑么,并没有任何消息传出。”秦锦伶瞪大了眼睛,自然不相信,在场的诸位也都议论纷纷。 “传不传也要看主人家。主人家现在决定,打算大方公布。不久后,皇伯伯就会昭告天下。你是第一个知道的,开不开心?” 秦锦伶这下真的慌了,眼中泪光莹莹,满是急切,看着阮陵爵,像是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世子,是真的吗?” 阮陵爵从刚才起脑子便一片空白,瞳孔狠狠震动着。他方才听到了什么,萸儿说,说婚期?他们要成亲了……真的么? 他虽然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是不显,脸上挂着笑,只略微僵硬,一般人看不出来。 阮陵爵回头看去,却对上了一双局促不安的眸,隐着紧张,还有羞涩…… 她,是认真的! 他轻笑一声,感觉四周都是暖暖的花香气。他反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不是还要去写请柬,走吧。” 杉萸眉眼舒开,重重点头。 两人渐渐携手远去,目无旁人,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们,迈向令人艳羡的彼岸。 另一条园中小道上,穆谨言脚步骤停。弯起的嘴角还没来得及放下,便凝固了,脸色苍白。 一声落地轻响,碧绿的翡翠四分五裂,砸出满地忧伤。 出了门,阮陵爵不急着回家,却是急着入宫。 杉萸一把把他拽住:“做什么去?” “怕你跑了。” “嗯?” “让皇上下旨,让我娶你。” 杉萸这时倒不好意思了:“不用这么急吧……” 阮陵爵身子一僵:“你……不想?” “怎么会!”杉萸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误会了,急忙道,“傻瓜,我这是害羞!害羞不懂吗!” 阮陵爵松了口气,为自己轻易的心绪起伏而失笑:“萸儿,我很开心。” 杉萸知晓他的心情,因为她也一样。她调皮一笑:“这就开心了么,我还有东西要给你,你收到后可能会更开心。不过,我现在不打算立刻给你。” “为什么?” “因为……”杉萸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逗他了,他紧张的小表情真的是太可爱了! “因为,不是要进宫?我们快去吧!” 阮陵爵笑得那么开心,就像得到世上最好的东西:“嗯,好。” 第57章 世子府最近出现了奇特的一幕, 沅舒阁和宁邈轩的两位在府里互动的不要太过频繁。 若是有人问洛杉萸在哪里,被虐了数日的奴仆皆会答:不是在宁邈轩, 就是在去宁邈轩的路上。 若是有人问阮陵爵在干什么, 被差遣了数日的侍卫皆会答:不是在哄未婚妻, 就是在宠妻的路上绞尽脑汁。 洛杉萸不知第几次停下手中的笔,抬眼看正专心致志抄录的阮陵爵。 好无聊啊, 练字这么枯燥, 阮陵爵是怎么做到两个时辰不动的? 她坐不住,又往某人跟前凑。“柿子,你已经两个时辰零一刻没有理我了,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阮陵爵闻言停笔, 轻笑:“昨晚的事不记得了么,是想再来一遍?” 杉萸小脸一红, 昨日的记忆涌上心头。 阮陵爵对于要送给他的礼物上心的紧,虽然不说,杉萸也感觉得出来。不是她故意吊胃口,而是真到要送出去的那一刻,挑剔感瞬间上来了。 看着自己做的一串东西, 杉萸不由捂脸:自己当时想的什么,有点幼稚了叭, 这绝对不是她!要不要送呢,还是抓紧时间换一个? 没等她纠结完,身后的一声唤已断了她的后路:“萸儿,我的礼物呢?你莫不是想耍赖?” 什么耍赖, 阮陵爵什么时候学了这种词!这一脸委屈的表情什么时候练的,她怎么不知道? “没有,我怎么会耍赖呢……”杉萸妥协,攥在身后的东西仍在身后,欲拿不拿。 阮陵爵叹气:“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不论是山间的一把野草,还是河边的一块污泥。” 杉萸不由失笑:“你要求也太低了吧,你愿意收我也不好意思给啊。” 有了阮陵爵的那番话,杉萸却是又有了送出去的勇气。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上的东西套在阮陵爵的手腕上。 “这是……” 手工制成的乌木镯子,打磨光滑。三根柔软的木条缠绕在一起,上面雕刻着一些微小图案。几个因刻意弯曲而留出的木料空隙间,每一处都缀着一粒红豆,精致而意义深刻。 杉萸扬起自己的手,手腕上戴着同样一副手镯。仔细看去会发现,上面的图案和阮陵爵那个,刚好配对。 “喜欢吗?” 阮陵爵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杉萸的眼神越发灼热。 他向她靠近,杉萸突然有些发怵,不由后退。 脊背撞在门上,她突然心跳加速。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阮陵爵握上她的手,指尖在她手腕上摩挲。他试探地低下头,嗓音喑哑:“我……想亲你。” 杉萸耳边轰的一下,总算体会到那种脑子里都是白点的感觉了。她整个人快涨成一个球,汩汩冒血水的那种。 这要怎么回答,她可不是什么事都豁的出去的。 “额……” “唔……” 阮陵爵盯着她嫣红的唇,没等到她回答,便忍不住覆了上去。 温热的触觉,湿润的气息,软软的,甜甜的,和想象中一样的美好。 他身子前压,只想贴得更近。手穿过发丝,将杉萸的脑袋压向自己,唇齿紧密交缠。 …… 杉萸思绪回归,小脸发烫,那时候的急促喘息似乎还在她耳边回响。 她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你还说,光顾着……你都没回答我到底喜不喜欢那镯子?” 阮陵爵唔了一声:“看来,我昨晚的表现还不够好,萸儿还没明白我的意思。镯子,我自然是喜欢的,但你……我更喜欢。” 杉萸稳了稳小心脏,哀叹:从来都是她撩人,现在竟扛不住阮陵爵的三言两语,真是栽了。 三日后,匆匆回归的慕采卿一下马车就逮着两孩子一通问。 “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杉萸笑得憋不住,阮陵爵则是无奈:“母妃,你从来都没有这么失态过。” 慕采卿哪管什么失不失态,她现在激动得快不会说话了:“你只要告诉我,你们的事是不是真的,你们要成亲,是定下了,对吗?” 杉萸可见不得亲亲娘亲被一直吊着的样子,痛快搂过阮陵爵:“母妃大人,以后,你就要多一个身份了,那便是我的婆婆。” 慕采卿得到肯定的回答,兴奋得走来走去:“正好正好,我这回去寺庙啊,专门给你们挑了个日子。大师说了,下个月十七成亲,再合适不过。喜服首饰什么的,我一早便准备好了,都是你外婆传下来的。当然,你们若是想改改,或是再挑挑,也行。还有……” 杉萸听着慕采卿滔滔不绝的话语,仿佛能看见她之前每日每夜的畅想,心里暖洋洋的。 “下个月,会不会太赶了……” 慕采卿瞬间反驳:“赶么?一点也不赶!萸儿,你是不知道,母妃想让你成为我的儿媳妇想了多久,生怕你被其他人抢走!到时候,我想去看你都不一定方便。这下好了,一切都在朝着我们期望的来,一切都很完美! “婚礼的事,有母妃在,府中还有那么多帮手,还怕来不及?你只要好好准备当一个美美的新娘子,以后再准备多生几个娃娃给我玩,就好了。” 杉萸连连止住慕采卿的话头:“母妃,你都扯哪儿去了……” 慕采卿笑:“萸儿这是害羞了?得得得,母妃不说了,母妃啊这就去库房看看,看需要添置些什么,让管家尽早去办!” 慕采卿走后,阮陵爵上前搂住杉萸的腰,轻笑:“这下,你跑不掉了。” 杉萸转身投入他的怀里:“我本来也没打算跑。不对,我要跑,你未来的所有时光,都是我的跑道。” 阮陵爵抬起她的下颌,落下一记轻吻,喟叹:“果然是抹了蜜的……” 他再次低头,舌尖探入,不断加深,不想再分开。 第58章 新婚前几夜。 洛杉萸翻阅着几张信纸, 是从南沧寄来的。信是江姨写的,说了他们这些日子以来的近况。 靳弦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靳越也乖了不少, 一家人的关系总算回到了正轨。簟妃知道了噬心蛊的事, 却只能吃暗亏,毕竟毒害皇子不是件能够大肆宣扬的事。而他们也不担心簟妃的报复, 有两个如此优秀的儿子, 同仇敌忾起来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 他们听说杉萸即将成亲的消息,本打算亲自来参加。只是江姨担心儿子长途跋涉,身体会吃不消。再加上因为簟妃搞鬼, 朝中局势不稳, 便作罢了。 虽然人不能亲自来,信中表达的问候与祝福可是一大筐。江姨和靳弦自不用说, 没想到,还有靳越的份。 “大礼,什么大礼?”杉萸看了眼桌上和信件一同送来的木盒,好奇地打开。 里面放着几张纸,还有一块牌子。杉萸拿起来一看, 竟然是丰都的高级通行令!有了这个令牌,就可以去丰都的任何地方, 军营都可以! 果然像靳越在信中说的:若受欺负了,尽管来丰都,绝对找得到我。 另外几张是南沧的几家商铺,都是繁华地段客流量最多的铺子。 这礼物个个都是大手笔, 怪让人感动的。 她怎么有一种娘家人生怕她被夫家赶出门,提前留好后路的感觉? 这种感觉,还真不赖…… “嗒嗒。” 窗边传来几声轻响,杉萸皱眉,有一瞬的心慌。 “有什么好怕的,这里可是世子府。” 这时,又有石子打在窗台的声音。杉萸平复了下心情,慢慢挪过去:“夜深人静的,可别逼我大喊!” 她指尖用力一戳,窗完全打开。她向里瑟缩了一下,外面一片漆黑,看不到什么。 “是我听错了?” 杉萸走到窗边,向外探头张望。 没人啊…… “看这里,傻瓜!” “穆谨言?”杉萸听到他的声音,往右上方看,某人正坐在一棵树上,看着她。“你大晚上的,想吓死谁?” 穆谨言一脸鄙视的表情:“胆小鬼,都快要嫁人了,还这么不沉稳。” “就是要嫁人了才不用沉稳,他会替我搞定一切。” 穆谨言默了,那种无力的酸涩感再次涌上来,又被他狠狠地压下去。 “洛杉萸你像话么,能不能不打击孤寡老人?” 杉萸疑惑:“所以你来,究竟是干什么的?”闲得无聊斗嘴吗? “我……”穆谨言自己也搞不清楚,心里烦躁就想出来走走,没想到还是来了这儿。他的话在嘴里转了半晌,想问的想说的,在此刻又觉得毫无意义,最终只剩叹息,“你会幸福的,是么?” “嗯?” “嫁给他,是你希望的;嫁给他,你会很幸福,对吗?” 杉萸觉察到他的情绪波动,抿唇。她看着他,认真道:“会的。” 穆谨言听到回答,笑了几声,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道:“那就这样吧……” 就这样获得幸福吧,让他就这样死心吧…… 杉萸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思,但爱一个人不是她能掌控的。她只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他能遇到真正适合自己的人。 “你的幸福呢,也许已整装待发,也许正在路上。请大人多多留意,注意查收哦。” 穆谨言低落的心情有些许好转,斥道:“说人话。” 杉萸忍不住翻白眼:“意思就是,我十分期待,有个人能够治住你,让你别整天瞎晃荡!” “瞎操什么心!”穆谨言知道她什么意思,也知道她关心自己,便不再郁郁寡欢。他装作嫌弃的样子,“这是新婚贺礼,自己留着看吧!” 杉萸慌忙接过抛来的盒子,看着穆谨言飞一般地离去。 一个个都商量好的么,怎么都赶着今日送礼?不过,这些阮陵爵可没有,都是正正经经的小金库啊! 她打开盒子,原来是一枚玉佩。白璧无瑕,刻着精致繁复的云纹图案。 “穆谨言送的东西,应该也有特殊用途吧。虽然现在不知道,以后总会知道的。哈哈,先找个地方放起来!” 宁邈轩。 阮陵爵早就知道穆谨言进了世子府,一开始是想拦下来,毕竟什么宵小都惦记他家宝贝。但是,就是因为惦记,才需要从根源上斩断念想! 虽然不乐意他们单独见面,但为了永绝后患,阮陵爵还是更偏向让自家小娇妻操刀解决这事。 事情解决了,情敌退场了,算是获得阶段性胜利。只是,洛杉萸私藏小金库这一行为令他哭笑不得。真是个小财迷! 三日后。 世子府内到处都是红,喜气洋洋,热闹非凡。奴仆们步履匆匆,忙着手上的活,脸上却是笑意盎然。今天可是世子和公主的大喜日子,皇上是要亲自来主持的,可不能轻慢。 沅舒阁内,飘着大红帐幔。洛杉萸穿着金丝凤尾喜袍,戴着华贵金冠,坐在镜子前。 慕采卿梳着杉萸乌黑柔顺的长发,脸上挂着满足的笑。 “今日过后,萸儿便是真正长大了,母妃真高兴……”慕采卿突然有些哽咽。 洛杉萸转身握住她的手,嗔怪:“母妃是因为亲生儿子要落入魔爪而哭鼻子么?那可没办法,萸儿可是缠定他了!” 慕采卿破涕为笑:“能落入萸儿的魔爪,爵儿可是求之不得,母妃也是举双手赞同的。是母妃没控制好情绪,今天是你们的大喜日子,定是要开开心心的!” “这才对嘛!” 世子府外锣鼓喧天,世子府内宾客满堂。一对佳人,一段红绸,联结一生之缘。在一双双关注的目光中,在庄重美好的礼仪中,鞠躬,相对,定下相守,相知。 杉萸坐在床上,眼前一片黑暗。此刻的她竟有些恍惚,这是她第二次盖上红盖头。一次是在黑风寨,一次便是现在的婚礼。之前不是没幻想过入洞房是怎样的心情,但没想到是这样的紧张。 房门被打开,随后关上,接着是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哥哥?” 一声轻笑在头顶响起:“萸儿不唤我名字了么?” 杉萸脸微红,避而不答:“你怎么这么快就进来了,客人都放你离开了?” “嗯,他们都很识趣。”阮陵爵想起方才祁尹和穆谨言一个劲的阻挠和劝酒,脸不由一黑。“何况,你在这,我怎么在外面待的住?” 阮陵爵舍不得杉萸饿肚子,尽快却又虔诚地拿喜秤挑开红盖头。虽然原意是为了快些完成流程,可当他看到盖头底下那张清艳脱俗,美中带俏的脸,以及那双映了满天星光的眸后,真真是像个毛头小子,红了耳朵。 杉萸也一样不好意思,眼神闪躲。 阮陵爵轻咳一声,打横抱起杉萸,引得她小声惊呼。 “饿了吧,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可别一会儿没力气。” 杉萸不由心中泛甜,随后又后知后觉,羞恼道:“什么没力气,你在说什么!” 阮陵爵邪笑:“萸儿以为是什么意思,竟如此激动。” 杉萸知道自己说不过,果断闭嘴,大口大口进食。她是真的饿了,桌上又都是她爱吃的,瞬间变身幸福吃货。 “慢点吃,看来萸儿对于补充体力很是积极。” 杉萸不由一噎,一拳打在阮陵爵身上,震惊:“你还是阮陵爵么,怎么像是变了个人!” 一会儿后,她似是想通了什么,不怀好意地调笑:“莫不是没经验,太紧张,用这些话影响我,同时遮掩自己局促的内心……” 阮陵爵眯起眼,抓过杉萸的手腕,直接驼上肩,一把将人放在床上,欺身压上。 “这种事,不需要局促。” 杉萸要说的话还没出口,唇就被迅速堵上。 “唔……嗯……” 衣衫渐渐剥落,露出光洁白皙的肌肤。发丝纠缠,温度在不断上升。 “啊……疼!” “忍一忍,马上就过去了……” 欢愉感渐渐涌上,室内的喘息声愈发急促,却没有歇下的势头。 月牙儿挂在夜空,羞涩地躲进云层,期待着以后的每天,都能够看到恩爱的两人,相携到老。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