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心尖撒娇》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在他心尖撒娇 作者:长河不落月 文案: 阮年年第一次见到裴朗的时候,裴朗正被裴爸训斥,白T牛仔,修长的指尖夹着一张及格线分数以下的试卷,裴朗侧头朝她看来,眼神桀骜且冷漠,锐利如冰刃。 阮年年再次见到裴朗,裴朗正在逃课打游戏,看见阮年年,居高临下冷酷道:你什么都没有看见。 后来。 裴朗将阮年年堵在自己房间,眉眼间满是烦躁:阮年年,你到底要不要管我! 辰中的人都知道,裴朗向来讨厌女生,特别是娇滴滴,软绵绵的那种。 高二那年,班里来了一个转学生,说话轻声细语,正是裴朗不喜的类型。 随后有人传出,新来的转学生是住裴朗家对面的小青梅。 裴朗懒懒往后一靠,手指漫不经心地敲打着桌面,嘴角勾出一个不屑的笑:就她? 毕业那天,裴朗将阮年年堵在厕所门口,眼神微暗,嗓音嘶哑。 他压抑着想要亲吻下去的欲望,偏头在阮年年耳边恶狠狠地道:阮年年,你给老子听好,老子他妈的喜欢死你了,恨不得被你管一辈子。 男主前期:谁要你管。 男主后期:你管管我吧。 *冷漠且凶VS温柔且怂 *我喜欢春天的风,秋天的雨,和突然出现在家门口的你。 *甜甜甜的校园小甜文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年年,裴朗 ┃ 配角:预收文《恃宠而娇(娱乐圈)》《陆先生,请你温柔点》求收藏。 ┃ 其它:甜文,校园,情有独钟 第1章 热极的盛夏中午,知了攀附在枝干上没完没了地尖叫,蜿蜒到远方的柏油马路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沥青味道。 星星点点的阳光从斑驳的枝叶间零落洒落,被晒得发烫的树叶无力耷拉着,蜷作一团。 安静的午后,一阵格外悠长的鸣笛声滴滴响起,视线的尽头,一辆泛着岁月的黄的大卡车在富民小区门口稳稳停下。 吱的一声,几个穿着简便的夏衣的人从卡车上下来,动作极为利落地开始搬卸放在车后的行李。 行李很多,粗粗看去,堆满了整个后车厢,头顶的日头也过分的毒,不一会儿,几人身上额间便都冒出了一层又一层细密的汗珠。 “年年,这是咱家的钥匙,你先上去开门,爸爸妈妈一会儿就来。” 一个三十来岁的美妇擦了擦手,将钥匙从手提包中翻出,温柔唤来在一旁帮忙的人,将钥匙递给她,嘱咐她先上去开门,自己一会儿好搬东西上去。 这么多的东西,就算他们一家三口都来帮忙,只跑一趟肯定也搬不完,天气又热得厉害,必须得速战速决。 “好的,妈妈。” 听到有人喊她,一个身高一米六五,脸蛋被晒得通红的十几岁姑娘擦擦自己额上的汗水,乖巧接过许美玲递过来的钥匙,小跑着进了小区。 新家在四楼,阮年年今天也是第一次来,对这里的地形算不上熟悉。 小区里除了栋数不同,其他的看起来又一模一样,光是找电梯就费了她好一会儿的功夫。 再加上坐了一上午的卡车,被无处不在的高温一泡,原本就有点晕车的阮年年脑袋更晕。 她忍着胃里不停翻滚的恶心感,比对了好几遍,好不容易找对地方,轻喘口气,伸手将电梯按下。 电梯叮咚停在一楼,电梯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阮年年迈步进去,狭小空间不断上升,原本就晕乎的脑袋更像要炸开了一样。 纤细的手指按住胃的部分,细细的眉头蹙起,唇角难受地抿直成一条线。 短暂又漫长的几十秒钟终于过去,电梯里的人几乎是逃一般出的电梯,摇摇有点犯晕的脑袋,手扶着墙壁,大口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想起在底下等着的爸妈,强撑着去开门。 握在手中的钥匙早就被她手心的汗水打湿,将钥匙换了只手拿,汗湿的掌心在裤腿缝边随意地一擦,手中的钥匙对准门孔,轻轻一转,面前的门就被打开。 阮年年有点诧异,门怎么这么轻易被打开。 猝不及防就听见屋里传出的动静。 “你说说你这都是第几次了,一百五十分的试卷你就给我考个四十五分,你平时在学校都是怎么学习的,你以后准备怎么办?一直混到高考结束?高考结束以后呢?你还能混一辈子不成?!” 训斥的人说话很不留情面,阮年年呆愣一瞬,晕乎乎的脑袋使得她的思维运转硬生生慢了半拍,也因此错过最佳的离开时机。 “你找谁?” 门被打开的动静没有被屋里的人忽略,正对门口的男人看上去三十多岁,一米七多快一米八的身高,黑发又短又硬。 因为在训斥人,神情十分冷肃,看着阮年年的眼神里满是狐疑。 面前的小姑娘留着齐肩短发,大眼睛,双眼皮,浅色牛仔和卡通上衣的搭配为她平添几分乖巧。 只是脸色有几分脆弱的苍白,唇角也抿得直直的,脸上覆着一层虚汗。 被训的人侧对门口,从阮年年的角度看不见那个人的脸。 但是从侧面看去,身高极高,大概有一米八,发丝黑亮,薄唇紧抿,眉头不耐地蹙起,薄薄的白T下隐约能看出对方瘦削紧实的身材。 阮年年耳尖一烫,眼神飘忽一瞬,赶紧低下自己的头,将目光垂在地面上。 “对,对不起,我是四楼新搬来的,我好像走错门了,真是抱歉,打扰你们了。” 不小心走错门的阮年年脸上满是窘迫和歉意,低垂着的脸更是红到没法看。 自己不仅走错门,好像还打扰到别人处理家务事了。 阮年年咬了咬唇,白.嫩的手指不安地抠动手中的钥匙,脸颊上的温度烫得惊人。 听到阮年年不安道歉的话,即使被家长严厉训斥也面无表情的裴朗微微侧过头,眉峰蹙起,露出大半张即使面无表情也丝毫不减帅气的脸庞,看向阮年年的眼神里满是桀骜和冷漠。 乍然看到攻击性这么强的眼神,阮年年脸色一白,没忍住后退了一步。 反应过来后,低头咬住自己的唇,露出头顶小小的发旋,不敢与男生的眼神接触。 阮年年以前也见过这种眼神,不过是在学校隔壁班的刺头身上。 当时正是上课,那人因为上课的时候当着老师的面公然打架,被气愤的老师叫去办公室训话。 去老师办公室要经过阮年年她们班,阮年年又刚好坐在窗户边。一转头,看见对方吊儿郎当地从班级里出来,双手插兜,动作不紧不慢地跟在老师身后,嘴边噙着一丝不屑的笑。 正好跟阮年年对上眼,对方唇角一勾,口型微动:再看,小心我揍你哦。 吓得阮年年手中的笔啪的一声掉在桌下,她赶紧捡起低头认真学习,再不敢往窗外看一眼。 裴朗的这个眼神,让阮年年又想起当时那人的眼神。一样的不耐,一样的不屑一顾。不同的是,眼前人的眼神更冷。 阮年年觉得自己的头更晕了。 恍惚间,她听到空气中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不屑嗤笑声。 或许是晕车后遗症,被人嗤笑,阮年年居然还觉得那人的声音很好听,冷冷淡淡的,在炎热的夏季特别降暑。 阮年年惊讶地睁大眼,觉得自己肯定是被晒晕了才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 听到对方说是四楼新来的住户,裴俊脸上的表情瞬间温和下来:“没关系,你是哪一家的,说不定我可以给你指指路。” 以后大家就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走错个门也没什么大不了。 阮年年小小声报了个门牌号,裴俊恍然大悟:“就在我们家对面,原来是你们家呀,就你一个人来吗?你爸爸妈妈呢?需不需要帮忙?” 裴俊就是裴朗的父亲。 阮年年赶紧摇头拒绝:“不用了,谢谢叔叔,我爸爸妈妈在下面搬东西,我先上来开门,没想到不小心走错门了。” 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到了最后几个字,几乎都要听不清。 她有些懊恼。 “没关系,难免的,”裴俊温和一笑,“都是邻居,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过来找我。” 阮年年点头应下并且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表示谢意。 看到阮年年这么乖巧懂事的模样,再看看自己刺头似的儿子,裴俊心中更是郁结。 难怪别人都说,女儿是父母贴心的小棉袄。跟他儿子一比,眼前这乖巧的小姑娘何止是小棉袄。 裴俊没有当着外人的面教训儿子的习惯,知道裴朗自尊心强,在外人面前,也顾忌他的面子,不耐地挥挥手,让裴朗自己回房间反思。 都已经是高二的人了,成绩居然一年比一年差,这一次要不是裴朗的班主任打电话叫他去学校拿试卷,他都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想到这里,裴俊更是头疼。 得了可以离开的准信,裴朗单手插着裤兜,骨节分明的右手指尖随意夹着自己满是红叉的试卷,慢悠悠回了房间。 看样子是不会好好反思的了。 气得裴爸爸差点当场心肌梗塞。 阮年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终于记起家里还有个外人在,裴俊叹了口气,“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没有,”阮年年双手紧张地摆动着,在脑海中努力寻找合适的措辞,“您儿子他,嗯,很有个性。” 裴爸爸苦笑一声:“我自己的儿子我知道,行吧,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可以过来找我。” 有个性?还不如说是叛逆。 “好的,叔叔再见。”阮年年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把门关上,转头却被提着东西的阮妈妈喊住。 “年年,你怎么站在外面,脸还这么红?是不是中暑了?快过来让妈妈看一下。” 见阮年年状况不太好的样子,许美玲顿觉心疼,赶紧伸手摸她的额头,还跟自己的进行温度对比。 额间的温度正常,只是脸有点热,许美玲松了口气。 任由阮妈妈替她检查身体,阮年年轻声解释说自己走错门,没有提及裴朗的事情。 “没事就好。”许美玲松了口气,“等东西都弄好了,我们去拜访一下,顺便道个歉,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妈妈。”阮年年乖巧点头,赶紧把门打开,让阮妈妈和阮爸爸把东西放进去。 阮年年一边帮父母整理东西,一边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屋子以前装修过,冰箱洗衣机电视沙发什么的都有,阮年年一家拎包就能入住。 家具上蒙着一层白色的防尘套,白嫩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揩过,指尖毫不意外地沾上一层厚厚的灰,防尘套上也留下几道明显的痕迹。 三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格局,住下他们一家三口刚好,还能多出一个房间用作客房或书房。 阮年年慢慢地环视一圈,从胸腔中吐出一口气,在心里默想,这就是自己以后的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一:《恃宠而娇(娱乐圈)》 陆惜矜,小名陆怂怂,胆子堪比未足月的猫儿,梦想却是成为一名家喻户晓的超级大明星。 陆怂怂活了二十年,做过最出格的一件事情,就是在生日当天,在损友的怂恿之下,借着酒胆,对经过包厢门口的第一个人告白。 门一打开,不巧,素来被圈子里戏称为.性.冷.淡的顾秉朝顾大总裁刚好路过。 陆怂怂眼眶微红,抖着嗓子开口:我、我喜欢你。 后来,陆怂怂红着脸,一遍又一遍地听那人沙哑着嗓音在耳边重复道:矜矜,我也喜欢你。 陆惜矜刚出道那会儿,性子软绵,为人温和,不知道被人明里暗里抢走过多少资源。 又一次被人故意下绊子,气红了眼的陆怂怂被秘书叫进总裁办公室。 办公桌后,西装革履的男人好整以暇地松了松领带,两腿交叠,眉眼深沉,薄唇轻启:陆惜矜,需不需要我教你,什么叫做恃宠而骄? 你是软肋,我便做你最坚硬的铠甲。 预收文二:《我就是总裁跑了的白月光》 高中三年,许悠悠一直被一个名叫祈愿的噩梦笼罩。 对其他人来说,祈愿是温文尔雅又帅又绅士的学霸,对许悠悠来说,对方就是个整天没事干喜欢捉弄她的恶霸。 这个恶霸不止每天蹭她的早饭,放学还非要蹭她的自行车后座,被人告白就把她推出去当挡箭牌,结果被教导主任当场抓住,做了禁止早恋杀鸡儆猴里的那只鸡。 许悠悠忍气吞声,就等着毕业解放,结果散伙饭上祈愿借着酒意跟她告白。 许悠悠:……你神经病啊! 她假意答应,第二天就收拾了行李跑的远远的。 四年后,许悠悠以实习生的身份进入一家公司实习。 等等,她的顶头上司怎么长的那么像当年那个被她甩了的神经病? 上班第一天,总裁办公室内,祈愿温润的眉梢间压着一抹凉意:跑啊,怎么不跑了,当年不是跑的挺快? 许悠悠心虚地摆摆手:不跑了不跑了,老了跑不动了。 祈愿冷笑。 许悠悠叹口气:那要不,我让你甩回来? 某天,祈愿带许悠悠去参加宴会。 “听说祈总有个相恋三年的初恋,只可惜毕业以后就跑了,这么多年祈总一直念念不忘。” “跑了?”众人诧异。 有人大着胆子问:“那要是初恋回来了?” 祈愿冷笑:“敢回来就打断她的腿。” 许悠悠:……你开心就好。 回去的车上却将人死命箍在怀里: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我。 痞坏学霸/腹黑总裁VS阳光学渣/小可怜实习生 又名,《非爱莫属》 第2章 阮年年一家不是B市的人,是隔壁A市的,因为阮旭请工作调动的原因,阮年年一家这才来了B市。 阮年年也从A中转学,后天就要去B中报道。 很快就要去一个新的学校,面临一个新的环境,重新融入一个新的班级,说一点都不忐忑是假的。阮年年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相信自己一定可以跟班里的人相处好,不让父母担心。 给自己打完气,阮年年继续干活。 虽然家具沙发什么的都套着防尘罩,屋子里久没有人住,到处都透出一股霉尘的味道。 把墙壁什么的先擦一遍,找到拖地用的拖把,用水沾湿,阮年年开始拖地。 正当她拖完一遍地板,想要去洗拖把再拖一遍的时候,门铃被人按响。 奇怪,自己一家是今天刚刚搬进来的,会有谁来找? 阮年年用袖子随意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踮起脚尖,透过猫眼,陡然看见站在门外的正是今天她在对门家里看到的那个少年。 或许是等的不耐烦,少年的脸色很不好看,嘴唇抿成一条线,眉头不耐地蹙起。 等了一会儿见还没人来开门,少年抬起手,准备再按一次。 阮年年手忙脚乱地将门打开。 “你好,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阮年年有点紧张。 看到裴朗,她总会忍不住想起今天下午在他家时,少年朝她瞥来的那半个冷冰冰,又有点不耐烦的冷酷眼神。 此刻被少年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头皮一阵发麻,手指不安地抠着门,却只能硬着头皮,鼓足勇气跟少年打招呼。 不理人的话也太不礼貌了。 “晚上来我家吃饭。”裴朗不耐,传递完裴妈妈交代的话,也不等阮年年的回应,直接转身回去。 本来他就不愿意过来,老头子非让他来,说是让他跟邻居家的孩子培养感情。 来就来了,又见到阮年年这副小白兔遇见大灰狼的惊恐模样,裴朗面色更是不虞。 他最不喜欢这种娇滴滴软绵绵,三句话没说到就眼眶先红了一圈的女生。 麻烦,还很烦人。 裴朗一句话都不想跟她多说。 “等,等等。” 阮年年从惊讶中回过神,想要叫住裴朗,告诉他阮妈妈已经买了菜晚上在自己家里吃,却发现裴朗根本就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径直开门回了家。 只留给阮年年一个冷漠的挺拔背影。 阮年年有点沮丧。 “年年,刚刚是谁啊?” 听到外头有说话声,许美玲从房间里出来,她伸手拍掉衣服上不小心沾上的灰,问站在门口的阮年年。 被阮妈妈一喊,阮年年霎时回过神,“妈妈,是隔壁那家人的儿子,他说晚上让我们去他家吃饭。” “哎哟,这可怎么好意思,应该是我们去拜访他们才对。”许美玲急忙进屋喊阮旭请,两个人商量着晚上去拜访的事情。 阮年年又在门口站了会儿,这才进屋继续自己先前做的事情。 做清洁这种事情一时半会儿弄不完,差不多到晚饭的点,阮年年一家穿戴整齐,敲响裴朗家的门。 何梦君正在厨房里忙活,锅里煮的半熟的可乐鸡翅香甜味飘了满屋,透过房门那道窄窄的间隙,飘到阮年年的鼻尖。 开门的是裴俊,阮年年跟在许美玲和阮旭清的后面进屋。 目光偷偷在客厅转了一圈,却没有看见裴朗,也不知道对方是出去玩了,还是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出来。 阮年年偷偷松了口气。 客厅里大人们说话聊天,阮年年便自觉坐在旁边当背景板。 裴爸和阮爸无意中聊到各自孩子的学习,听说阮年年的成绩不错,转学的班级又正好是在裴朗班,裴俊眼睛一亮,提出想要让阮年年帮忙,在学习上多带带裴朗。 阮年年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神色间有几分惊诧。 没想到裴爸居然会这么相信自己,只是想起裴朗,心里又有点犹豫。 裴朗他,应该是很不愿意跟自己说话的吧。 见阮年年犹豫,裴俊也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他爽朗一笑,“年年不用怕,要是裴朗那小子敢欺负你,你就告诉叔叔,叔叔帮你揍他。” 被裴俊这么一说,阮年年倒是有点不好意思。 抿了抿唇,压下心底的小忐忑:“那好吧,叔叔,我会尽力的。” 见小姑娘答应,裴裴俊面色一喜,立马起身往房间走:“刚好裴朗在家,要不年年你先去看看那小子的底子怎么样?” 阮年年只好跟在裴爸的身后往裴朗的房间走。 叩叩叩—— “什么事?” 两人在门外等了过了好一会儿,裴朗才来开门,门只开了一小半,裴朗整个人一堵,就把门给堵得严严实实。 他的头发有点乱,眼底也带着浅淡的倦意,看起来像是睡到一半被人给吵醒。一手开门,一手插在裤兜,在看见跟在裴爸爸身后的阮年年时,眉头几乎是立刻就蹙了起来。 她来干什么。 清楚地察觉到裴朗对自己到来的不喜,阮年年尴尬地朝他笑了笑,却在下一秒就见对方将自己的目光移开,不再去看她。 阮年年笑到一半,表情尴尬在脸上。 对方好像真的挺讨厌她的。 阮年年低着头,贝齿轻咬下唇。 “有什么事吗,爸?” 或许是因为发现了不速之客,裴朗的语气比刚刚还要不耐。 “臭小子,你就是这么跟你爸说话的?” 裴爸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露出跟在自己身后的人。 “这是年年,你已经见过了,年年后天就要转学到你们班上了,你平常的时候多照顾着点,别让人欺负她。 还有,你爸我刚刚拜托年年教导你的功课,年年也已经答应了,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问年年。” “爸,我不需要。”裴朗眉头皱得都能夹死一堆苍蝇,声音冷的像含了冰渣,“我的成绩我自己心里有数。” “我说需要就需要,”裴爸爸打断裴朗的话,“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年年,以后裴朗就多多麻烦你了。” 后面一句话是跟阮年年说的。 “好的,叔叔,我会尽力的。” 顶着头顶来自裴朗的冷厉视线,阮年年头皮一阵发麻。 有、有点凶。 阮年年低着头,手不安地掐住手心,圆润的指甲在手心处留下一道道粉红色的月牙印。 周围的气氛实在太尴尬,她低着头,不知道自己此刻是该进去还是离开。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才听到吱呀一声,裴朗把门打开,让阮年年进去。 阮年年松了一口气,转瞬,那口气又重新提到了嗓子眼。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 她提着一口气,在裴爸爸欣慰信任的目光中,几乎是同手同脚进的房间。 “关门。”裴朗头也不回,冷冰冰地朝阮年年丢下两个字,然后自顾自地在电脑桌前坐下,长腿一伸,开始玩游戏。 电脑上游戏一打开,让人热血沸腾的背景音乐就充斥了整个房间。 “啊?啊,好的。”阮年年慌忙转身关门,关完门后,站在门口,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好。 裴爸爸虽然让她来给裴朗辅导功课,但是很明显,裴朗很不喜欢她,甚至不想见到她,阮年年苦恼异常,想要说点什么,又不敢主动上前跟裴朗说话。 两个人都陷入沉默,一时间,房间里就只能听到游戏音效的声音。 等到一局游戏终于结束,在响起的欢快的背景音乐中,强烈的责任心促使阮年年上前。 她看着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手指却飞快跳跃的裴朗,鼓足勇气开口:“裴、裴朗,我能看看你的试卷和作业吗?” 热闹的游戏开始音效中,尴尬的沉默在蔓延。 突如其来的委屈将她包围,阮年年慌乱低下头,额前齐整的刘海掉落,将她小小的脸遮住。 长长的睫毛不安地眨动,想要将那股突然泛起的涩意给眨掉。 裴朗肯定是没有听见,才、才不是讨厌到连理都不想搭理自己呢。 阮年年心里有点小委屈,她抠着自己的裤子,离开不是,留下也不是,只好跟个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 好在没站多久,何梦君叫大家下去吃饭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及时解救了阮年年的不知所措。 她微不可见地松口气,声音小小的,被激烈的游戏音效轻易淹没:“你妈妈叫我们吃饭了。” 电脑屏幕的荧光倒映在裴朗帅气的脸上,幽蓝色的光芒给他添上一丝生人勿进的冰冷,裴朗面上表情漫不经心,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却在键盘上肆意跳跃,像个自在飞舞的精灵。 阮年年原本是要提醒裴朗去吃饭,却被裴朗的手吸引了注意力。 裴朗的手还挺好看的,阮年年不合时宜地想道。 就是他很讨厌自己。 目光黯淡一瞬。 “阿姨叫我们出去吃饭了。” 回答阮年年的是一阵键盘敲动的噼里啪啦声和游戏激烈的音效声。 阮年年又重复了一遍,过了片刻,才传来一声不咸不淡的“嗯”。 按下最后一击,张牙舞爪的boss不甘地怒吼一声,最终还是被打倒在地,大大的“VICTORY”占据整个屏幕,裴朗随手把电脑关掉,扒拉几下头发,目不斜视地从阮年年身边经过,率先出了门。 饭桌上,裴爸爸问起阮年年裴朗的功课情况如何,阮年年“啊”了一声,下意识看了眼事不关己的裴朗。 又想起今天上午不小心看到的情景,在心里纠结一瞬,几乎把脸埋进饭里,声音有点含糊,“挺好的,只要以后努力,成绩肯定能上来。” 裴朗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阮年年的脸霎时红了起来。 虽然是善意的谎言,但是当着当事人的面欺骗家长什么的,好像有点不太好。 阮年年坐立不安。 “我吃饱了。”裴朗将碗一推,率先下桌离开,留给众人一个挺拔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推基友的校园甜文,《好好学习,甜甜恋爱》by城下烟(正文已完结,很肥可宰) 一中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大佬贺笙除了不烫头,打架抽烟样样精通。尤其讨厌娇滴滴的小姑娘。 直到某日,众人看着大佬小心翼翼环着一位又乖又软的小仙女,嘴上凶巴巴,眸子里的戾色却是褪得一干二净,“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乱跑!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众人:“???”回家?!收拾?! —————— 寄宿贺家的冉冉早就知道贺家弟弟的斑斑劣迹,不过,连死都不怕的她,还会怕一个叛逆少年? 贺笙:“不准对我笑!” 冉冉:眯眼笑.jpg 贺笙:“再笑老子亲你啦!” 冉冉:面无表情.jpg “……”少年俯身,轻啄了啄她的唇角,软声道,“冉冉,以后只准这样对我笑,好不好?” —————— 小剧场: 某日放学—— 众小弟:“笙哥走,去戳两杆啊。” 贺笙:“不去!老子回家搞学习呢!” 众小弟:“???搞、搞什么?” 话音未落,就见贺笙扯着书包跨了出去,揉着站在后门口那位一班小仙女的脑袋,笑得像被魂穿:“走,回家!” 众小弟:“……⊙▽⊙” —————— 乖戾宠妻二世祖X身娇体软小仙女(后期都会好~~) PS:男女主是青梅竹马,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交情。(男主仗着这一点早早不做人 1V1,HE,双向治愈(忍不住会沙雕的)小甜饼。 第3章 第二天是周末,阮年年早早起了床,陪着阮旭清和许美玲去家具城购买一些需要更换的家具。 许美玲心疼阮年年,买完家具又带着阮年年去买了一些衣服和需要用到的课外书,忙乎了大半个上午,一家人这才回家。 接下来又是忙碌地整理新家的一天。 “年年,到了一个新的班级,要跟老师同学好好相处,知道了吗?” 吃完晚饭,阮妈妈来到阮年年的房间,给阮年年送来一杯热牛奶和一些水果。 “我知道了,妈妈。” 阮年年知道阮妈妈不放心自己,乖乖将牛奶喝掉,仰头对阮妈妈露出一个安抚的笑,眼底像藏满细碎的星子,璀璨明亮。 听到面前人小小的应答声,许美玲心中暗叹一声,温柔地摸了摸阮年年的脑袋,又嘱咐两句早点休息,这才离开。 阮妈妈一走,阮年年脸上的笑就落了下来。 新的班级啊。 不知道想到什么,阮年年的表情有点落寞。 阮年年在B中没有认识的人,正好她转的是裴朗班,许美玲便拜托裴朗带她一起去学校。 或许是因为面对长辈不好拒绝,裴朗可有可无地点点头,阮年年便跟在裴朗的身后,一起往B中走。 裴朗腿长,迈开的步子也大,尽管他只是用自己正常的速度走路,阮年年跟在后面,也需要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 一路跑来,阮年年的脸上泛了点红,额头沁出一层薄汗,呼出的气带着运动后的热度,人也微微有点喘。 见裴朗越走越远,阮年年咬牙跟在后面,一声不吭。 等到终于看见学校的大门,阮年年心里松了口气。 她抬手擦掉自己额上的汗,刚想问裴朗教务办在哪里,她今天需要先去报道一下,一转头,就发现裴朗已经走到没影。 阮年年:“……” 人呢? 阮年年原本还想问问裴朗教务办在哪里,没想到一转头裴朗就已经走到没影。 现在还没上课,学校里人来人往,她踮高了脚尖,四处张望,也没有看见裴朗到底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阮年年垮下肩膀,手揪着书包带子不说话,脸上的表情有点气馁,还有些茫然和无措。 像一朵被谁欺负狠了的小蘑菇,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她吸吸鼻子,伸手拍拍脸,收拾好心情,准备找路过的同学问路。 “快点跟上。” 阮年年给自己鼓了鼓气,正打算去找路过的同学问路,就听到前方有一道十分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声音依旧冷冷淡淡的,还夹杂着几分不耐烦。 她惊喜抬头,看见早就已经走远了的裴朗正在不远处等着自己。 表情是如出一辙的冰冷,因为不耐烦,眉心处蹙起一座小小山,却将眼底的那丝冰凉和不近人情给融化了些许。 多了丝少年人的人气和生动。 “嗯。”阮年年用力点头,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裴朗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自己呢。 她揪了揪自己的书包带,快速跟上去。 裴朗现在的心情不好,很不好,非常不好,任谁在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发现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不见了,还得自己回头去找的时候,心情会有多高兴。 裴朗原本想自己先走算了,学校也就这么大,多走两圈,多找两个人问问,总能自己找到班级,丢不了。 可就在裴朗准备不管的时候,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阮年年小白兔一样红着眼睛,在自己面前不敢说话的模样。 裴朗在心里暗骂一句,认命回头去找丢失的小尾巴。 要不是因为阮妈妈拜托了自己,自己才不会管她。 裴朗一只手插着裤兜,一只手拽着书包,因为心里别扭,说出口的声音比以往还要冷上三分,硬..邦..邦的,砸在人身上生疼,阮年年却像没感觉,还冲着裴朗露出一个笑。 笨死了。 裴朗别开自己的眼睛,见阮年年点头,转头就走,步伐却比来的时候要慢上不少,刚好是阮年年可以跟得上又不会很累的速度。 谁知道这个小短腿一会儿会不会又走丢了,自己才不想再回去找一次。 裴朗臭着一张脸在前面带路,身后不近不远地坠着一条小尾巴,磕磕绊绊地朝着高二教学楼走去。 等到走到写着高二的那栋教学楼前时,阮年年小跑几步追上裴朗。 “等、等一下”。 阮年年喘着气,裴朗却像没听到继续往前走,阮年年情急之下伸手拽住裴朗的衣角。 白皙的手指将衣角揪出一道小小的褶皱,猝不及防被人抓着衣角,裴朗脸色再次黑了下来。 “放手。” 女孩子果然很麻烦,自己刚刚就不应该回去找她。 被裴朗黑着脸的样子吓到,阮年年触电似的把自己手松开,耳朵尖冒出一点红。 她偷偷瞥一眼裴朗难看的脸色,揪着书包带子,眨巴一下眼,小心翼翼道,“我要先去高二年级的教务办报道。” 先去教务办报道,然后再跟着班主任去班级报道。 被裴朗面无表情地看着,阮年年欲哭无泪。这是学校规定,她也不想的啊。 她咬住自己的唇,牙齿在唇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试探地问道:“要不,要不你告诉我在哪里,我自己去吧。” 话一出口,又怕裴朗觉得自己麻烦,急忙开口补救,“或者你先去教室,我问别人也可以的。” 说完这句话,阮年年低下头,不敢看裴朗的脸色。 虽然两人只经过短时间的相处,阮年年也能感觉得出来,裴朗很讨厌麻烦,而现在,自己就是麻烦的来源。 阮年年下意识地抠着书包带,在裴朗居高临下的眼神下,连呼吸都不自觉放到最轻。 她真的不是故意找不到路的。被裴朗这么不耐烦地看着,阮年年心里有点难受。 裴朗身高腿长,帅气俊朗,是高二年级不少女生的梦中情人,再加上两个人正站在教学楼门前,此时正好是上学的高峰期,不一会儿,就有人把裴朗给认了出来,站在一边跟同伴小声咬耳朵。 听到身边隐隐约约的声音,裴朗不耐地蹙眉。 他向来不喜欢被人当作谈资。 烦躁的眼神在阮年年微红的眼眶上停留一瞬,他不耐烦地开口:“闭嘴,跟上。” 阮年年一愣,见裴朗已经迈开大长腿离开,急忙跟了上去。 第4章 高二年级的教学楼一共有四层,每层有八个教室,按照从小号到大号的顺序,依次从一楼排到四楼。 阮年年和裴朗的教室在三楼,是位于教学楼最东头的高二(17)班,教务办则在二楼,是整个教学楼的最中间。 阮年年想要去教务办,就得先从东门走到教学楼中间,上了二楼以后,正对楼梯口的那个地方就是。 从东头的楼梯上去也行,等到上了二楼,顺着走廊往西,中间有个办公室被隔离出来,门外挂着“教务办”的牌子。 阮年年背着书包,磕磕绊绊地跟在裴朗的身后。 搬家有点赶,这是她第一次来学校。新学校比她想象中的大得多,绿化也做的不错。 道路纵横交错的,教学楼又都长得一个样,阮年年闭着眼睛转个圈,再睁开眼,就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边走了。 想起自己略微有些令人头疼的路痴属性,她小跑两步,跟紧面前的人。 两个人一前一后,安静地顺着走廊走了一小段路,又上了个楼梯,阮年年好奇而又克制地打量着四周的布局,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步子。 宽大的外套下摆在晨曦的微光中轻轻晃了晃,细碎的彩色光圈落在眼前人的发梢。 阮年年心里一惊,连忙刹住自己的步伐,面色有些疑惑。 怎么不走了。 听到身后动静的裴朗微微侧头,余光中确认小尾巴已经跟上,动作停顿片刻,不发一言,冷着一张脸离开。 裴朗一走,阮年年抬腿就想跟上去。 她刚踏出一步,余光突然瞥到“高二年级教学办”几个大字,踏出的脚步顿住。 转头朝着裴朗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要道声谢,见人已经走远,只好抿抿唇,扒拉两下有些凌乱的刘海,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叩叩叩—— “请进。” 得到里面人的准许,阮年年轻轻把门推开。 现在还没到上课时间,教务办里此时只有一个三十来岁,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有些严肃的女老师在。 对方原本正在埋头整理文件,听到敲门声伸手顶了顶眼镜,看着进来的阮年年的眼神里带着探究。 阮年年紧张地捏了捏手指:“老师好,我是今天新转来的学生,现在来报道。” 她把自己的报到证拿出来双手递给老师看,见老师接了,微微垂着头,静立一旁等老师的回复。 对方接过以后随手翻了翻,见本人和资料上的照片符合,脸上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原来是阮年年同学啊。” 拿过最上头的那份文件,拔开笔帽,动作熟练地签下几个字,又把收据递给等候的人,把笔帽盖上,笑了笑:“欢迎阮年年同学来B中。” 从教务办出来,离上课还有最后几分钟的时间。阮年年问了十七班班主任的办公室在哪,得到准确的答复后,又去找班主任报道。 十七班的班主任是一个面容和蔼的男老师,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正弯腰在饮水机前接水。 他刚到办公室不久,带笑和先来的几位老师打了招呼,正接着水,就见到一个女生怯生生地站在门口抬手准备敲门。 动作小心翼翼的,白嫩的小脸上流露出几分紧张。 反手把盖子拧上,“这位同学,你有什么事情吗?” “老师好,我是今天新来的学生,想找高二(17)班的张老师报道。” 张立笑了笑。巧了,刚好是来找自己的。 他朝对方招招手,转身去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我就是。”又翻了翻文档,“你就是新来的阮年年同学吧?” 接过阮年年交过来的收据,看了一眼收起来,表情温和。 “现在马上就要上课了,我先带你去班里跟同学认识一下。教科书什么的先跟同学一起看,等第二节下了课再去拿书,可以的吧?” 第二节课下课是B中的课间操时间,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足够阮年年来回一趟拿书。 阮年年乖巧点头,安静跟在张立的身后往教室走。 此时正是早读下课时间,距离第一节课开始还有最后几分钟,走廊里教室里到处都闹哄哄的。 说闲话的谈八卦的,做什么的都有,一些比较活泼的同学还在走廊里追追打打,你闹我闹,看的张立胆战心惊。 二楼走廊上虽然有护栏,护栏也就成人腰高,玩的兴起,或者玩出火来,一个没注意,磕了一下摔了一下,直接翻身摔出去的都有。 往年并不是没有过这种例子。 为了学生的安全着想,他不知在班会上都强调过多少次不许在外面的走廊上打闹,谁知这些学生,表面应下,转身就让他胆战心惊的。 他把手背在身后,颇具威严地看几人一眼,正在玩闹的几人见自己被班主任当场抓获心里一惊,吐了吐舌头,赶紧怂怂地跑进了班,不敢再闹。 张立严肃的脸色缓了缓。 因为今天有新同学要介绍,学校才刚打过第一个预备铃,张立就带着阮年年进去了。他把教案放在讲台上,等底下的人安静,才开口说事。 “这是今天新转来的阮年年同学,大家欢迎一下。” 哗啦啦的掌声在底下渐次响起,众人好奇地看着讲台上的人。 小白鞋牛仔裤,两只纤细的胳膊从白色短袖下露出。齐整的刘海下是一双好像会说话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抿唇一笑的时候,左脸露出一个乖巧的小酒窝。 被众人这么齐刷刷地注视着,阮年年紧张地掐了掐手心,深吸口气,上前一步,开口介绍自己:“大家好,我叫阮年年……” 教室左边靠窗的位置,几个男生正百无聊赖地坐着。 乾鹏专注地拆着手中的魔方,程栋梁把一本书架在面前,趴在桌上睡觉,无所事事的霍旭听说有新同学到,勉强分出一丝注意力。 这一看,他的眼睛就亮了几分。 “哎,”他推了推正在解魔方的乾鹏,朝正在讲台上介绍自己的人努努嘴,眼底闪过一丝兴味:“新同学很赞呐。” 长得乖巧,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特别是脸上那个小酒窝,让人看着就想伸手去戳一戳。 被推了乾鹏也懒得搭理他,倒是蒙头睡觉的程栋梁抬头看了眼,他打了个哈欠,眯着眼仔细瞧了瞧上面的人。 想起什么,回头问正在翻杂志的裴朗。 “朗哥,这不就是早上跟着你来的那个小跟班?” 裴朗在高二年级也是个知名人物,长得帅篮球打得好,一米八的男神身高,看着人的目光却冷冰冰的。 往哪一戳都能吸引到一堆小女生爱慕的目光。 只可惜,裴朗对那些女生娇滴滴的娇气模样向来反感,别说是享受爱慕的眼光,就是被人看久了都觉得烦躁。 更别说是和人站在门口好声好气地说话,还给人带路。 今天早上裴朗在高二教学楼门口跟一个女生拉拉扯扯的事情,这才一个早读课,就连程栋梁都已经知道了。 他瞌睡少了一半,挤眉弄眼,表情八卦,“有情况?” 能让裴朗带路的人可不多。 被好友八卦,裴朗懒懒地掀了掀眼皮,薄凉的目光在讲台上红了脸的人身上一顿。 身子往后一靠,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打着桌面,他嗤笑一声,嘴角勾出一个不屑的弧度:“就她?” 霍旭和程栋梁对视一眼,嘿嘿一笑,露出一个“我懂,我都懂”的眼神。 至于懂什么,那就不知道了。 讲台上的自我介绍已经到了尾声,张立目光逡巡一圈,在心里思考要把新同学安排在哪里坐。 在经过教室左边靠窗的几个位置时顿了顿,很快略过,指了中间的一个位置。 “你暂时先和明安然坐。” 明安然,名字大家闺秀,扎着个高高的马尾,性格却颇具英气。见张立把新同学安排在自己旁边坐,她对阮年年露出一个友好的笑。 等人坐下,躲过张立的视线,朝她俏皮地眨眨眼,小小声地道:“你好,我是明安然,你的新同桌,以后要是有什么不知道的事情,你都可以问我。” 阮年年啊了一声,她学着明安然的样子把脑袋凑过去,用手虚遮住唇,小心躲过张立的眼神,抿出一个笑:“你好,我是阮年年。” 两个人相视一笑,初步达成革命友谊。 第一节是张立的语文课,阮年年还没有拿到教科书,就只能先和明安然看同一本。 老师在上面讲课,她就把事先准备好的笔记本拿出,把老师上课讲的东西都认真地记在笔记本上,一边记笔记,一边认真地标注是哪一页的哪里。 明安然听课的间隙转头看了一眼,看见阮年年记的笔记,小小声地惊呼一声,语气羡慕:“年年你的字可真好看。” 阮年年的字迹娟秀,干净整洁,一看就让人觉得舒服,明安然回头看了眼自己大开大合的字迹,真实的发起愁来。 高考的时候她可怎么办哟。 阮年年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露在外面的耳垂冒出点红。 后排的裴朗淡淡地把目光挪开,黑色水笔在指尖转了个圈,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 第5章 班里有新同学转来,总是能够在第一时间吸引住大部分人的注意力,更何况新同学一看就是个乖巧软糯的。 第一节课下课,张立刚走,坐在前排的刘茜就转过身来,她爽朗地笑笑,“你好,我是刘茜,班里的副班,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我。” 身为班里的副班,带领新同学尽快融入班集体也是她的工作之一。刘茜拢了拢耳边的发,抿出一个笑。 “你好,我是阮年年……” 等到第二节课的上课铃打响,围在身边好奇的人群都散去,阮年年才偷偷呼出一口气。 来之前她还有点忐忑,生怕自己会融入不进新的班集体,没有想到班里的同学都这么热情。 她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脸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第二节下课是二十分钟的课间操时间,阮年年问了明安然新的教科书要去哪里取,道过谢后就要去拿书。 A中和B中的教科书不尽相同,为了更好地适应B中的学习,阮年年打算把A中的教科书当做参考资料用。 她起身往外走,“我陪你一起去吧。”明安然把书本一合,跟她一起往外走。 新同桌才刚来,估计现在连往哪个方向出校门都不清楚,更别说是去拿书。 刚刚说的时候就看对方一脸迷茫,明安然在心里暗笑,新同桌还挺可爱。 学校新到的教科书都被堆到实验楼的一楼空教室里。 实验楼在教学楼的北端,距离教学楼三分钟的路程。实验楼的二楼三楼都是供学生上课做各种实验用的教室,空出来的一楼就放些杂物或者是重要的器材。 除非上课时间,实验楼一般都会上锁,只有在每天的课间操时间,老师才会打开一小段时间。 阮年年在明安然的带领下朝着实验楼走去,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老师拦下。 “站住,现在是下课时间,你们来干什么的?”看守实验楼的老师目光严厉,上下看了看两个人。 现在的学生都调皮得很,实验楼里的东西价值比较巨大,要是不小心弄坏就麻烦了。作为今天的值班老师,李老师把人拦下,进行例行询问。 阮年年把手中的收据递过去,乖巧道:“老师好,我是新转来的同学,过来拿教科书。” 李老师接过收据看了一眼,确认过后,语气缓了一些,但还是板着脸叮嘱道:“进去以后不要乱走,也不要乱动里面的东西。好了,进去吧。” “谢谢老师。” “谢谢老师。” 等到走进实验楼,明安然朝她吐吐舌头,皱了皱鼻,做出口型,嘴里无声地说道:“这个老师好凶啊,要被吓死了。” 动作夸张地拍拍胸口,表示自己真的差点就要被吓死了。 阮年年本来也有点被老师的严厉吓到,被明安然这么一搞怪,噗呲一下轻笑出声,刚刚还有些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 教科书被堆放在一楼角落的教室,楼里的另外一个值班老师给她们开的门。 阮年年和明安然在里面拿书,老师等在门口例行叮嘱:“拿书的时候注意看一下,一样拿一本,别拿多了也别少拿了。” 拿多了没用,还会造成别的同学少书,拿少了又得再重新跑过来一趟,麻烦。 阮年年从书堆里抬头,呼出口气,乖巧应声,“好,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书有点沉,阮年年和明安然一人抱一半往外走。经过门口的时候,李老师不在,可能是有事暂时离开。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加快脚步离开。 明安然带着阮年年抄小道。 教学楼的后面有一条小道,拐个弯就能上楼。不过因为这边的教室空着,平常没什么人走。 顺着楼梯拐上二楼,阮年年怔了怔,表情有些讶异。 二楼的楼梯口几个男生正聚在一起吞云吐雾。 校服外套松松敞开,露出里面薄薄的白色衬衫。 骨节分明的修长指尖懒懒夹着一根闪烁着明亮光圈的香烟,裴朗惬意地倚着栏杆,在袅袅升起的烟雾中,垂落的刘海微微遮住他狭长的眼,表情有几分漫不经心。 听见有人过来的动静,霍旭眉梢微挑,他嘴里咬着烟头,说话间抖落几丝烟灰:“哟,看那是谁。” 其余几人顺着霍旭的视线一起看去,就见到怀里抱着半摞书,表情略微有些无措的阮年年。 乾鹏看了一眼就无趣地收回眼,程栋梁笑了一声:“这不是朗哥的小跟班么。怎么,都跟到这里来了。” 话语里的几分打趣让裴朗不耐地蹙了蹙眉,冷冷的目光扫过面前站立不安的人,凌厉的眉头拧得更紧。 她怎么会在这里。 被裴朗极富侵略性的目光冷冷一扫,阮年年几乎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想到昨晚拜托自己的裴爸爸,紧了紧抱着书的手。 鼓足勇气,低着头小小声地开口:“抽烟不好。” 出口的声音小的像是夏天傍晚的蚊子在耳边哼哼,没有听到什么明显的动静,阮年年低着头,深吸口气,想要看看对方是什么反应。 就看到裴朗站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表情冷峻,目光冰凉。 阮年年吓得后退一步,怀中的书也掉落一地。 裴朗低低地嗤笑一声。 “今天你什么都没有看到。”不含丝毫感情波动的声音从头顶遥遥传来,冰冷的语气暗含警告,“记住了没有。” 阮年年仓促点头,急忙蹲下..身子把掉落在地的书捡起来。 “我知道了。”她低低地回应一声,不敢抬头看人,抱着书慌乱离开。 身后隐隐传来几人的笑声。 阮年年眼眶泛起点红。 明安然担忧地看她一眼:“年年你没事吧?” 阮年年慌乱地眨眨眼,脸上挤出一抹勉强的笑:“我没事。” 等人完全消失在了楼梯口,想起对方转身离开之前有些泛红的眼角,裴朗内心烦躁。轻喝:“闭嘴。” 程栋梁在嘴边拉了个拉拉链的动作,霍旭弹了弹手中的烟,示意自己不乱说话了。 看好戏的眼神却很明显。 中午明安然拉着阮年年去食堂。 中午食堂人很多,长长的队伍排了一条又一条,阮年年第一天上学,暂时还没有办理饭卡,明安然就让她找个位置占座,自己去排队打饭。 阮年年有些尴尬,她占了两人的座位等明安然回来,却听到隔壁桌的几个女生在谈论今天早上的事情。 “今天早上我来学校的时候在教学楼门口碰见裴朗了,好帅啊啊啊啊!!!” “真的真的?好羡慕你啊,我也想和裴朗来个偶遇。” “在哪儿?呜呜呜,我怎么就没有遇见。” “嘿嘿嘿,羡慕吧。羡慕也没用,让你们和我一起早起,你们一个个的都不。” “不过裴朗好像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了一个女生。B中谁不知道裴朗最讨厌和女生有牵扯,那人居然还扯着裴朗的衣服不让他离开。臭不要脸。你们不知道,裴朗当时的表情有多难看。” 女生愤愤:“要不是我当时离得有点远,没看清楚那人的脸,我非得好好警告她一下不可。” 坐在隔壁桌的阮年年尴尬地拨拉一下额前的刘海,假装没有听出那人口中“臭不要脸”的人是自己。 她又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真的只是要去教务办报道而已。 女生们转头又说起别的事情。 明安然很快带着两份饭回来,见阮年年表情有些奇怪,把其中一份放到她的面前,关心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阮年年连忙摇头:“没有,我就是有些好奇。” 阮年年今天才转学过来,对新学校感到好奇很正常。 明安然哦了声,见阮年年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拆开筷子,边吃饭边给她讲一些B中比较有趣的事情。 一顿饭吃了大半,想起刚刚听到的话,阮年年迟疑地问道:“裴朗他……” 明安然了然:“裴朗是咱们学校的校草,会打篮球,人长得也帅,年级里喜欢他的女生挺多的,就是性格冷冰冰的,不大爱理人。” 说完才想起来今天在楼梯里见到的一幕,阮年年和裴朗两个人明显是认识的。 她有些不确定地看了一眼阮年年,不知道自己新来的小同桌对裴朗到底是什么想法。 试探地问道:“年年你……” 阮年年回过神,抿唇朝她笑了笑:“我没事,就是刚刚听到有人说,有点好奇就问了。” 吃完饭两个人回了教室预习下午的课。 一天认真学习下来,阮年年心里也有了点底。 虽然A中和B中的教科书选用的版本不尽相同,从书里学到的知识却是一样的,甚至有些还互为补充。 有些知识点,B中的老师还没讲到,阮年年在A中就已经学过了,因此老师讲课的时候新知识接受起来很轻松,让明安然很是羡慕了一把。 “年年再见。”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放学铃声打响,明安然好收拾东西,笑着和阮年年道别。 “安然再见。” 阮年年目送明安然出去,她紧张地捏了捏手指,踌躇片刻,最后还是提着书包跟在裴朗的身后。 她还没有把从学校到家的路记住,自己只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裴朗应该不会生气的吧? 第6章 人来人往的校园小道上,裴朗等人走在前面,后面磕磕绊绊地跟着一个小尾巴。 “今天游戏有活动,去吗?”乾鹏翻开手机看了看,问其他几个人。 “去啊,难得有一次活动,放学后又没事,干嘛不去。”霍旭手架在程栋梁的肩膀上,把自己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了上去。 他嘿嘿一笑,转头看裴朗,眼尖看见身后磕磕绊绊跟着的小尾巴。 小尾巴见自己被人发现,心里一惊,动作笨拙地往旁边躲,差点直接撞在路人身上,此刻正在不住跟人道歉。 霍旭挑了挑眉,冲一脸冷冰冰的人戏谑道:“朗哥,喏,你的小跟班还在后面跟着你呢。” 小跟班的毅力不错,就是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程栋梁扒拉开他的手就要回头去看,霍旭收紧手,另外一只手掐住他的下巴,把偏到一半的脑袋转回来。 乐了:“别呀,一会儿把小跟班给吓跑了怎么办。” 要是被程栋梁给吓跑了,他们还怎么看裴朗的热闹。 被惦记着看热闹的裴朗偏头,警告地看一眼霍旭,表情冷峻,目光淡漠。 霍旭摸摸鼻子,默默站直身体。 看热闹可以,得罪了朗哥那就不可以了。 四人出了校门以后径直去了离学校两条街的网吧,网吧在二楼,从楼梯口绕上去就是网吧后门。 乾鹏去柜台熟门熟路开了四台机子,另外三人已经在网吧的最角落坐下。 耳机一戴,激烈的游戏音效就在耳边隆隆响起。 熟练地登录游戏,组队邀请队员,队伍匹配成功,游戏正式开始的倒计时在界面沉默倒数。 随着一声甜美的女生播报声,绚烂的彩光中,激烈的游戏正式开始。 一路跟过来的阮年年茫然地站在网吧门口,她的脚步渐缓,最终在门口停下。 迟疑地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招牌,又探头往里面看了看,手紧紧地揪住书包带子,半晌挪不动脚步。 她有些不知所措。 被老师家长耳提面命,十几年的生涯里,别说是网吧,就连网咖她都没有进过。 可裴朗就在里面。 后门有些狭窄,身边不断有人进出,阮年年无措地退至一旁。纠结片刻,她深吸口气,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伸手撩开门帘,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此时正是放学时间,又恰逢今天游戏搞活动,网吧里人满为患,门口还在不断有人进来。 戴着耳机开语音的少年们嘴里骂骂咧咧的,手里的键盘被按得噼里啪啦的响,半空中缭绕的烟雾呛的她捂嘴小小的咳嗽几声,一通寻找,阮年年最终在网吧的角落位置看见裴朗几人。 怕会引起裴朗的不悦,阮年年不敢离得太近,她在裴朗身后两排的空位坐下,动作有些拘谨。 见众人一时半会没有离开的打算,坐着浑身不自在的阮年年从书包里掏出作业本,开始写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 “哟,居然有人来网吧写作业,有点意思。” 阮年年咬着笔头,正在皱眉思考一道数学题,身旁忽然响起一道流里流气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把一只手支在桌子边,见阮年年抬头,轻浮至极地吹了声口哨,朝身边的人挤眉弄眼,“还是个小美人,哈哈哈。” 巴掌大的白嫩小脸上流露出几分紧张和不知所措,更让眼前的人兴奋。 身边的几人配合地响起一阵猥..琐的笑声。 被吹了口哨的阮年年心里害怕,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慌慌张张地把东西收进书包,又把书包抱进怀里,硬着头皮道:“麻烦让一下。” 阮年年抱着书包准备往外走,刚刚朝她吹口哨的黄毛就堵了上来,笑得吊儿郎当的:“走那么快干嘛呀?哥哥们会吃了你不成?” 黄毛脸色一沉:“这个位置是我们先占了的,坐了那么久,小妹妹你是不是得有点表示?” 白嫩的手心被掐得通红,阮年年慌张一瞬,强装镇定:“什么表示?” 黄毛摸摸下巴,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故意拖长了声音:“这个嘛,那当然是……” “坐下陪哥哥们一起玩几把游戏怎么样?” 身后闹腾的动静有点大,裴朗几人一把游戏打完,正是中场休息的时间,隐约听到身后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裴朗皱了皱眉。 他重新开了一把,把其他几人邀请进队伍中,游戏开始的倒计时一秒一秒减少,身后传来的熟悉声音已经隐隐带上了哭腔。 倒计时即将归零,裴朗面无表情地把耳机摘下丢到座位上,长腿一跨,几步越过两排座位,伸手抓住男人正准备伸出去的手。 居高临下,看着黄毛的目光像在看一只蚂蚁。 淡色的薄唇轻启,冷冷吐出一个字:“吵。” 手被人握住,黄毛吃痛,嘴里骂骂咧咧的,“哪个没长眼的敢管老子的事情?” 目光凶狠地往后看,对上眼前人冷淡的目光,忍不住打了个颤。 阮年年趁机躲在裴朗的身后,手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书包,脸色发白,身子微微发抖,眼眶也有点红。 黄毛见自己的好事被搅和,心底恼怒,顾不得害怕,嘴里放着狠话:“小子,识相的最好放手,否则你黄毛哥非得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 狠话放到一半脸色就变了,惨叫一声,“嗷,放手放手,你给我放手。” 和黄毛一起来的几人见状准备围上去以多欺少,见裴朗身后又站了三人,眼神是如出一辙的狠戾,心里犯怂,又默默退了回去。 气得黄毛在那里破口大骂。 裴朗嫌恶地看了眼痛到飙泪的黄毛,把手松开,面上又恢复一贯的面无表情,不发一言,直接出了网吧。 见人离开,阮年年犹豫了一下,绕过一旁的黄毛几人,抱着书包低头跟了上去。 乾鹏曲肘撞了撞一旁的程栋梁,“还玩吗?” 程栋梁撇撇嘴:“人都走了,还玩什么?” 乾鹏呆呆地哦了声,去前台退了机子,三人各回各家。 被灿烂的晚霞映照得通红的路边小道上,裴朗身高腿长,在前面走的很快。松松敞开的校服外套被傍晚的微风一吹,在空中扬起几个细碎的弧度。 阮年年自知闯祸,不敢上前,把抱在怀里的书包背在肩上,磕磕绊绊地小跑着坠在身后。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默默回了小区。 小区的电梯正好停在一楼,裴朗按了按键,径直走进电梯。阮年年面上纠结一瞬,在门口停下脚步,决定还是等下一波电梯。 裴朗现在的心情肯定不好,自己还是不要上前去触霉头了。 她垂着眉眼,耐心地等待下一波电梯的到来,余光中却发现电梯门一直没关上。 抬头一看,裴朗面上满是不耐,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却按在开门键上,一直没有松开。 见阮年年表情讶异,裴朗目光在她面上顿了一瞬,面无表情地收回按着按键的手指。 电梯马上就要合闭,阮年年背着书包赶紧冲了进去,进去后小心翼翼地站在电梯的最里面,后背贴着墙,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虽然她不知道裴朗为什么会等她,自己别主动惹到他,这个总是对的。 狭小的电梯里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气氛有些过于安静,呼吸声清晰可闻。 阮年年偷偷觑裴朗的脸色,想要跟他道声谢,见裴朗面色不虞,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还没等她想好要怎么说,电梯叮咚一声响,裴朗迈着大长腿率先出了电梯门,阮年年只好等以后有机会再道谢。 她从书包里掏出钥匙开门,鼻尖闻到熟悉的饭香味,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回来了。” 许美玲正在厨房做饭,听到开门的声音,她从厨房探出头,见是阮年年回来,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年年你先去洗手,一会儿就可以开饭了。” “好的妈妈。”听到许美玲关心的话语,阮年年心里一直提着的一口气才算是放下。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在玄关处弯腰换鞋,把手洗干净,去厨房把菜端上餐桌。 晚餐很丰盛,桌上有一大半都是阮年年爱吃的菜,许美玲给她夹了个鸡腿,关心地问道:“第一天上学感觉怎么样?和同学相处得好吗?老师讲的课能听的懂吗?” 阮年年今天第一天去新学校,许美玲生怕她在新的班级会受到委屈。 “新学校很漂亮,同学很热情,老师讲的课也能听懂。”阮年年努力回忆,挑一些比较好玩的事情告诉许美玲。 见许美玲和阮旭清眉间的担忧散去,脸上也染上了笑意,她在心里呼出口气。 爸爸妈妈每天的工作已经很忙了,阮年年不想再让他们替自己烦心。 “那就好。”许美玲给她盛了碗汤,温柔叮嘱,“以后在学校里要乖乖的,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同学老师,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妈妈。” 许美玲想起裴朗,又道:“你和小朗在一个班,以后两个人互相照顾着点,小朗的学习能帮的你也帮一下,知道了吗?” 脑海中一闪而过裴朗倚着栏杆吞云吐雾和在网吧出手的画面,阮年年支吾了一声,应道,“好。” 第7章 晚饭过后,阮年年拿着书本纸笔去找裴朗学习。 裴俊正在客厅看电视,见阮年年来了,热情招呼她进来,又让何梦君去切一盘水果一会儿送到裴朗的房间里去。 阮年年跟家长礼貌打过招呼,婉拒裴俊的陪同,踌躇片刻,伸手敲了敲裴朗的房门。 白皙的手指敲击门板发出有些沉闷的咄咄声,整齐的刘海下,明亮的眼底覆着一层不安的水光,阮年年搂紧手中的书本纸笔,表情忐忑。 裴朗会不会还在生气? 在门口静立半晌,紧闭的房间里没有传出一点动静,阮年年有些不确定里面的人有没有听见自己的敲门声。 她抬手又轻敲了三下,脚尖踮起,把耳朵微微贴近房门,想要听一听里面的动静。 门哗啦一下被从里面打开,阮年年受惊,站立不稳,身子控制不住地往门内倒。 手边没有什么可以扶住的东西,阮年年紧张地闭起眼,视死如归地等待着身体倒地的疼痛,下一瞬,一只带着冰凉水汽的手撑住她的肩膀。 手上微微使劲,低哑的声音从头顶不悦传来:“你在干什么?” 借着撑在肩膀上的力道快速站好,阮年年睁开眼,后退一步迅速道歉:“抱、抱歉,我以为里面没有人,所以就……” 慌乱的眼神不安地乱瞟,在看到某一幕时呆滞,阮年年身体一僵,浅琥珀色的瞳孔微微瞪大,未出口的话也自动消音。 无声地张了张嘴,巴掌大的脸颊迅速爆红,并且红晕很快从脸颊蔓延到脖子和耳垂上,将她整个人染得通红。 一步之遥,裴朗身上松松垮垮地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衣,黑色短发被水浸湿,正服帖地贴在额头,显得整个人无害极了。 浅色的薄唇紧抿,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圆润的水珠断断续续从没擦干的发上滴落,顺着脸颊蜿蜒到下巴处,最终跌碎在突出的喉结上。 夏天的睡衣有点薄,裴朗出来的匆忙,身上的睡衣被水半浸透,隐隐约约透出底下紧实的好身材。 鼻端隐隐闻到清爽的薄荷味道,阮年年脸颊爆红,思绪裹成一团浆糊,整个人的脑子都晕乎乎的。 目光游移,猝不及防对上裴朗不悦的眼,忍不住打了个颤,磕磕绊绊的又要开始道歉。 才刚张嘴就被裴朗不耐打断:“进来,关门。” 高大的身影率先转身离开,阮年年偷偷用手捂了捂自己爆红的脸,察觉到手心下的温度,懊恼地拍了拍额头。 怕裴朗会不耐,赶紧放下手,小心翼翼地进了门。 门被小心关上,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多余的声响,整个房间充斥着电脑开机的特别音效。 “裴朗,我来找你学习。” 想起刚刚的事情,阮年年脸上残留的热度又开始隐隐发烫,她无措地抠着手中的笔,声音越来越小,“老师今天布置了作业,明天要交。” 意料之中的没有人回答,偷偷抬眼看坐在电脑椅内玩游戏的人,担忧的视线落在对方还在往下滴着水的头发上,阮年年迟疑着,小小声地提醒一句:“头发不擦干容易感冒。” 见裴朗不理她,阮年年犹豫片刻,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把带来的书本纸笔放在桌上一角,不敢占据太多的空间。 她开始趴在桌子上写自己的作业。 虽然A中和B中的知识异曲同工,搭建的知识体系却有着一些细微的差别,阮年年把今天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写完,又开始翻书,看前面自己漏掉的知识点,给自己打着补丁。 “干毛巾在浴室里。” 刚刚出来的急,没顾得上擦,头发到现在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薄薄的睡衣领子被打湿,湿.漉.漉的粘在身上不大舒服。 裴朗蹙了蹙眉,忽然开口。 正在笔记本上构建知识体系的阮年年被对方突然的出声惊呆,茫然地眨眨眼,有点不确定裴朗刚刚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电脑键盘被敲击的噼里啪啦声清晰传来,踌躇片刻,最终还是去浴室里找了一条干净的干毛巾。 阮年年手里拿着一条干毛巾,为难地站在裴朗身后一米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东西她已经拿来了,然后呢? 坐在电脑前的人没有丝毫反应,阮年年踌躇片刻,试探性地道:“毛巾我已经拿过来了。” 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阮年年以为是游戏音效的声音太大,裴朗没有听见,提了提声音:“毛巾我已经拿了。” 耳机里突然传出乾鹏疑惑的声音:“朗哥,我怎么听到你那边有人在说话?” 听声音还是个女生。 裴朗干脆利落地打下一个大boss,冷声道:“闭嘴。” 阮年年:??? “……哦。” 她抿抿唇,小小的脑袋微垂,长翘的睫毛不安地眨动几下,刚刚鼓起的勇气噗呲一下全都消失不见,低声应道。 纤细的手指揪紧手中的毛巾,神色间有几分紧张和不知所措,细细看去,还能发现对方对自己的害怕。 从余光中看见这一幕,裴朗眉头微蹙。他有这么可怕? 漫长又短暂的几秒钟过去,激烈的游戏背景音乐中,冷冽的嗓音从身旁淡淡传来:“没说你。” 揪在手中的毛巾也被人伸手拿过,极冷淡的一句,“谢了。” 阮年年眨眨眼:“诶?” 裴朗居然会跟她说谢。 有些低落的心情微不可见地上升些许,眼睛弯成小小的月牙,阮年年摆摆手:“不、不用谢。” 裴朗看了一眼,冷漠地转开眼。 果然很笨。 叩叩叩—— 伴随着咄咄的敲门声,何梦君带笑的声音在门外清晰响起:“年年,阿姨弄了些水果来,你和小朗吃了再学习吧。” 被点名的阮年年转头去看正在玩游戏的裴朗,见对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慌乱地咬了咬下唇,手指紧张地揪在一起。 这么晚了,阿姨还给他们准备水果,可是她还没有让裴朗和她一起学习。 愧疚和不安从心底涌现,想到一会儿开门后何梦君失望的表情,阮年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裴朗的目光在眼前人微微泛红的眼眶上停顿一瞬,见对方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模样,心底莫名烦躁。 他三俩下结束游戏,语气冷淡地对电脑那头的其他几个人说了句“今天到此为止”,把耳机一摘,电脑的电源也被关了。 拿着干毛巾在头上随意撸了几把,找出一套换穿的衣服,裴朗身姿挺拔,神情冷淡地朝浴室走去。 听到身边的细微动静,阮年年红着眼眶抬头,就看见裴朗手里拿着一套衣服,挺拔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浴室门口。 微不可查地松口气,在何梦君又一次敲门的时候,阮年年小跑着去开了门。 “谢谢阿姨。”从何梦君的手中接过水果,阮年年心虚地道了声谢。 “这孩子,这有什么好谢的,是阿姨该谢谢你才对。要不是年年你带着,小朗他还不愿意学习呢。” 何梦君说完又探头往房间里看了看,见电脑关着,自己的儿子没有在打游戏,桌面上还摊放着书本作业,心里顿觉欣慰。 环视一圈没看见裴朗,刚想问阮年年裴朗去哪里了,就见他从浴室出来,头发微湿,神情稍软地喊了声妈。 何梦君心里满意,仔细叮嘱几句让他跟着阮年年好好学习,又让阮年年赶紧吃水果,就笑眯眯地离开了。 果然还是需要有个同龄人一起学习,互相督促才行。 何梦君心里高兴,准备把这个好消息也告诉给裴俊让他高兴高兴,省的他们父子两个一天天的吹胡子瞪眼。 何梦君一走,阮年年就尴尬地站在原地。她想解释,张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无功受碌,说什么都像在为自己推脱。 裴朗身高腿长,淡漠的视线居高临下,停顿片刻后,一步步朝着站在门口的人走近。 很快就和阮年年一步之隔。 高大的身躯在暖色的灯光下带来难以忽视的压迫感,鼻尖隐隐还能闻到那股清爽的薄荷味道,阮年年有些恍惚,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朝她伸来。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的主人面色冷淡,还带着一丝水汽的头发微卷地贴在额前,却让他眉间的淡漠融化了些许。 阮年年眨眨眼,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漫不经心地瞥一眼眼睛微微瞪大,呼吸也稍稍屏住的人,伸出的手掌停顿在半空,裴朗毫不留恋地从阮年年的手中拿走何梦君送来的果盘,转身朝着桌边走去。 阮年年在身后爆红了脸。 听到身后隐隐的动静,裴朗眼神波动一瞬,很快又恢复平静。 出了个糗,阮年年红着一张脸,讷讷的,半晌不说话。 裴朗水果吃了一半就不吃了,见人还呆呆地站着不动,食指不耐地轻敲桌面:“过来。” 阮年年抿唇,慢吞吞地挪过去,被裴朗冷峻的视线一瞧,硬着头皮加快步伐上前。 裴朗把果盘推到她的面前:“吃了。” 第8章 裴朗把果盘推到阮年年的面前,“吃了。” 林美君既然是为他们两个人准备的果盘,裴朗也不占小姑娘的便宜,一人一半,吃完了事。 阮年年眸子诧异地睁大,最终还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把剩下的水果给吃了。 裴朗的视线落到桌面摊开的笔记本上。 字迹娟秀整齐,做的笔记也条理分明,让人一目了然。为了加深对知识的理解,笔记本的背面还对应着画了各种树状图网状图。 目光收回,见人把东西吃的差不多,裴朗拉开自己的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放在桌面上。 在阮年年期望惊喜的目光中,淡淡道:“明天上课之前给我。” 惊喜的目光变成惊愕,裴朗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你不是答应了要‘代’我学习?” 语调微微上扬,冷淡的语尾却坠着淡淡的讽刺和嘲弄。 期待的小心情消弭,一股酸意直冲鼻端,阮年年用力掐了掐手心,咬着唇,用沉默无声地表达拒绝。 她来这里是为了帮助裴朗学习,而不是让他连作业都不写的。 见人不愿意,裴朗也不强求,他站起身,目光居高临下:“做不到的事情,以后就不要轻易答应。” 冷峻的视线在对方微红的眼眶上点了点,眉头微蹙。其他的话也不准备说了,拿了作业本就要走。 阮年年紧了紧手,她把作业本拢到自己的面前,长卷的睫毛颤了颤,覆着水光的眼底满是倔强。 第二天一早,阮年年睡眼惺忪地起床。眼睛底下铺着一片浅淡的青黑,以手遮唇打了个哈欠,她揉着眼睛,乖巧地跟许美玲道早。 许美玲见阮年年一脸困倦,担忧道:“昨天晚上是不是学习太晚了?以后别学习的那么晚,早点睡,知道吗?” 阮年年心虚地把手背在身后:“好的,我知道了妈妈。” 昨天晚上阮年年不仅把自己的作业做完,还把裴朗的那份一起写了。 本来她是拒绝的,连作业都不写,裴朗的成绩怎么可能会上去。 对上裴朗冷漠的视线,阮年年立即就怂了,更何况,自己还有“把柄”在他的手上。 好在现在学的都是新知识,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大多是为了巩固大家对新知识的理解,作业量不大。 早饭吃完,裴朗已经在过道里等了会儿。 肥大的校服外套穿在他身上正好,银灰色的拉链敞开,露出这个年纪最爱穿的白衬衫。 懒洋洋地靠着门,一只手闲散地插..进裤兜,单肩背着书包,另外一只手的手指勾住书包带。 听到动静,漫不经心地朝人瞥一眼,把肩膀的书包丢进人怀里,长腿一跨,率先去了电梯处。 阮年年身后背着一个书包,怀里又抱着一个,小跑着跟在后头。 昨天说阮年年是裴朗的小跟班,众人还能当个玩笑,今天这个玩笑却被两个当事人给坐实了。 磕磕绊绊地走到学校门口,想起昨天在食堂听见的话,阮年年迟疑一瞬,把走在前面的人喊住,支支吾吾地要把书包还给他,等他进了校门,自己再晚一点进去。 少给裴朗惹点麻烦,他应该就不会那么讨厌自己了吧。 阮年年不确定地想道。 被喊住的人身形微微一顿,头也不回地进了学校。 阮年年只好跟上去。 清晨朗朗的读书声中,程栋梁用书遮住脸,他身子靠后一靠,脑袋后侧,挨近后桌的裴朗,语气惊异:“朗哥,新同学还真是你小跟班啊?” 今天来的时候他可看的清清楚楚了,裴朗长身玉立,潇潇洒洒地走在前面。 不远处,阮年年背上背着一个书包,怀里还抱着一个,磕磕绊绊地跟在裴朗的身后,从学校一路走进教室,吸引了一路的惊奇目光。 来的一路都被人神情复杂地看着,阮年年垂着脑袋,差点把脸埋进怀里的书包里。 好不容易进了教室,把粘在身上的复杂目光甩开,小姑娘松了口气,把怀里的书包小心翼翼地放在裴朗的桌子上,又从背上的书包里拿出作业本放在一边。 趁人走了,程栋梁探头一看。作业本上龙飞凤舞地写着裴朗的名字。 又想起昨天晚上几人打游戏,从裴朗那头隐隐约约传出的女生的声音,这么一联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嘿嘿一笑,自以为自己得知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裴朗拿起书,啪的一下拍在他后脑勺上。 阮年年正在和明安然互相抽背文言文。 今天的早读课安排的是语文早读,昨天语文课下课,语文老师就已经布置过了今天的早读内容,要求大家把昨天新学的古文朗读并背诵。 过一会儿就会有班里的小组长过来抽查,要是没背出来,是要记名字把名单交给老师的。 文言文有些拗口,又是阮年年以前没有学过的,第一遍的时候读都读不通顺。她认认真真背了半个早读,现在已经能够顺畅地把内容给背出来。 阮年年任务成功完成,明安然还在磕磕绊绊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实在蹦不出来了,朝阮年年投去求助的一眼,阮年年才会稍微提点一两句。 被提点了也想不起来下一句的明安然崩溃地趴在桌子上,哀叹:“好难啊!年年我能不能不背了?” 阮年年无视对方的刻意卖萌,脸上抿出一个可爱的酒窝:“不能。” 上课之前,语文课代表把没能把课文背下来的人的名单交给老师。老师看了一眼,按着名单上面的名字开始点名。 “程虎,赵明,……,裴朗。” 语文老师念完名单,把手背在身后,一脸严厉:“被我点到名的几个同学现在说说,为什么大家都背了,就你们几个人没有背下来?” “老师,太难背了!” “老师,这么拗口,我读都读不顺。” “老师,我就差一点就背下来了。” “……” 语文老师把视线转移到事不关己的裴朗身上,班里的同学也顺着老师的目光朝窗口方向看去。 裴朗双手一撑桌面,懒懒站起身,目光从仰头专注看着他的人身上扫过,目光淡淡收回,面上依旧一片冷峻,“我没背。” 语文老师被他这幅赖皮的模样差点气到跳脚,脸色通红,在讲台上面大骂朽木。手一指教室外面,“你给我出去!” 裴朗目不斜视,不紧不慢地出了门,身影一拐,很快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见人把罚站变成自由活动,语文老师拿粉笔的手抖得都快跟得了帕金森一样。 阮年年忧虑地蹙了蹙眉。 裴朗直到下一节课打了上课铃才回来,霍旭几人都习惯了,见人只出去了一节课就回来还有点稀奇。 “朗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以往要是遇上这种情况,出去一上午都是正常的。 裴朗把凑过来的几颗脑袋往一边推了推,身子往后一靠,嘴皮子懒懒掀起:“无聊。” 学校看着大,能去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与其在外面瞎晃,还不如回教室补眠。 程栋梁却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朝他挤眉弄眼的。 裴朗看着心烦,一拍他的后脑勺:“滚。” 后面的几节课果然都很无聊,裴朗把校服外套一脱,随意叠了叠,压在胳膊下面开始补眠。 睡到一半就被人给叫醒,声音窸窸窣窣断断续续,大有不把人叫醒就不停止的架势。 被吵的心烦,裴朗不耐地睁开眼,眼皮一颤,深色的瞳孔黑黢黢的,眉间发梢都沾着冰凉的冰渣子。 被充满压迫感的视线冷冰冰地一瞧,英语课代表都快哭了。 她原本就有些怕裴朗几人,现在把人叫醒,她更心慌的厉害。 但是全班又只有裴朗没交作业,自己只能硬着头皮把人叫醒。 声音细如蚊蚋:“你作业还没叫,一会儿上课老师要收。” 裴朗不耐地把手伸进桌洞,拿出昨天让阮年年写的一堆作业放在桌上,让英语课代表自己找。 找到作业的课代表几乎是立马就转身跑了,动作快得活像身后追了一条凶猛的大狗。 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课,体育老师是个身材瘦高的男老师,三十多岁,性子乐呵呵的,偶尔会跟班里的男生一起打篮球。 一通例行的排队报号绕操场两圈跑完成,体育老师一声令下,大家开始自由运动。 明安然找老师要了一副羽毛球拍,拉着阮年年到操场打羽毛球。玩羽毛球需要的场地大,明安然四处瞧了瞧,选了操场的靠中间。 操场的四个角都有人在打篮球,其他的地方又有别的同学占着,只有这里场地大,又比较安全。 两个人开始玩羽毛球。 玩了一会儿阮年年就热了。 上体育课之前,校服外套就给脱在了教室,此时她身上只穿着一件薄短袖,这么运动一番,短袖后面立马湿了一片,紧紧地贴在背上。 明安然收了羽毛球拍,把东西还给老师,拉着阮年年去买水喝。 操场离小卖部不算近,但也不远,几分钟的路就能到。 虽然老师说上课期间不能随意离开操场的范围,只要在下课老师点名之前回来就没大碍。 掐着快下课的点,明安然又拉着阮年年回了操场。 两人刚回去,操场上就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身边还有女生脸颊通红,用手捂嘴压抑着尖叫声。 明安然好奇得紧,一直在探头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忽然眼睛一亮,一连叠的拍阮年年的手臂。 “年年你快看,裴朗正在和体育老师打篮球!” 第9章 空旷的篮球场上此时挤满了人,喧哗声,被刻意压抑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别人在说些什么。 众人默契地将中间的地方空出,以免会影响到里面人的发挥。 体育老师本来也是兴致所至,见班里的男生有几个球技还不错,一时手痒,就想和大家一起打几场。 为了不让人说自己以大欺小,只准备使出五分的技能。 没想到这一打,他就发现班里果然有几个好苗子,球技不仅不错,甚至还能说的夸上一句好。 自己本来就喜欢打篮球,索性放开了压制,酣畅淋漓地来一场。 阮年年回来的时候,比赛正好到了最精彩的部分。 体育老师守,裴朗攻,两人身上都大汗淋漓,滴答的汗水顺着下巴滑落,却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手中的篮球上。 场上的情况愈发激烈,体育老师因为一个失误,被裴朗抓住空档将球投了进去,围观的人喝彩尖叫,特别是男生们,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 学生赢了老师,不管老师有没有使出真正的实力,听起来总是令人热血沸腾,让人惊叹的。 阮年年不懂篮球,却可以从身边人的赞叹声和尖叫中看出来,这场比赛有多么精彩。 正巧下课铃响了,体育老师把球捡起抱在怀里,笑着拍了拍裴朗的肩膀:“你很不错,要不要考虑一下参加学校的篮球队?” B市的几个高中每年都会有篮球联谊赛,联谊赛通常学校都是篮球队去参加。 裴朗撩起衣摆擦了擦滑落到下巴处的汗水,性感的动作再次引来场边女生的一阵尖叫。 体育老师默默感慨一句年轻真好,见人没立即回答,在心底点了点头,笑道:“先不用急着回答,等考虑好了再告诉我。” 高二年级功课已经开始繁重,参加学校的篮球队势必要腾出很多原本属于学习的时间,对方没有立即回答,说明是个稳重的人。 见裴朗点头,体育老师不动声色地伸手扶了扶腰,抱着球离开。 刚刚打的太尽兴,都忘记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小伙子了。一个激动就不小心扭到了腰。不服老不行喽。 等体育老师走了,乾鹏几人才笑嘻嘻地围过来。 乾鹏朝裴朗竖了竖大拇指,“朗哥,最后一下漂亮。” 裴朗当时晃了个假动作,没想到真的把老师给晃住了。别说是老师,当时大家都没能看出裴朗原来是个假动作,纷纷为他捏了把汗。 一旁的程栋梁甩了甩汗涔涔的刘海,嘴皮子上下一碰就开始闭眼吹:“那是,也不看看咱们朗哥是谁。” 几人说话的间隙,有女生推推搡搡,红着张脸,来给几人送水。手举的高高的,看着人的眼里含羞带怯。 霍旭道了声谢,带笑从妹子的手中接过水,程栋梁和乾鹏也笑嘻嘻地接了,送到裴朗面前,手举了半天都没人接。 女生眼睛霎时就水汪汪的,贝齿咬了咬红润的唇,看起来楚楚可怜。 裴朗瞥了眼举到自己面前的水,不感兴趣地收回眼,转身拿过搭在篮球架下的校服外套离开。 其他三人互相对视一眼,耸耸肩,一副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也跟在后面离开。 主角一走,围观的人也三三两两地离开,明安然用手肘怼了怼阮年年,朝裴朗几人离开的方向努努嘴:“现在知道他们几个在学校有多受欢迎了吧。” 旁边打球的人那么多,可就只有女生主动给他们四个送水。 被明安然玩笑似的怼了一下,阮年年的视线落在被小姐妹围在中间安慰的人身上,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明安然拖着回教室上课。 下一节课是物理课。 高二六门学科,其中物理是阮年年的最薄弱项。该做的题目也做,该背的定理公式也背,只是每次自己一上手,思绪总有几分滞涩。 阮年年认认真真审题,试图从题干中找到解题思路。 下午时间短,一共只有三节课,最后一节是自习课,阮年年先把白天学到的新知识巩固一遍,做几道题巩固一下手感,又把第二天要学的知识预习一遍。 一节课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放学的铃声一响,明安然就爽快地跟阮年年道了别,飞奔回家追连续剧,安静的教室瞬间闹腾起来,桌椅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 裴朗四人已经出了教室,阮年年踌躇片刻,还是远远的跟了上去。 昨天被裴朗警告了一次,今天几人不敢再看小跟班的玩笑,余光看见有个小尾巴跟在身后,见裴朗没反应,几人对视一眼,耸耸肩,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谁的小跟班就谁负责呗,他们瞎操什么心。 反正丢了心疼的也不是他们。 裴朗四人去了旁边的一高。 一高是所职高,离B中不远,也就两条街的距离。 中午的时候有人找到裴朗几人,说是裴朗得罪了他们一高的老大,让他以后说话办事都自己掂量着点。 裴朗眼皮懒懒一掀,完全不把对方的狠话放在心上。 先不说他根本就不知道所谓的一高老大是谁,光是对方只会耍嘴皮子逞凶,他就没把人放在眼里。 被人闹的烦了,索性放学后就来了一高,会会所谓的老大到底是谁。 赶巧,刚进一高的门就碰见了昨天在网吧看见的黄毛。 黄毛的身边还有其他几个人在。 其中一个人高马大的,被众人簇拥在中间,走路的时候就差没横着走,裸..露在外的手臂上还纹着刺青,一看就很嚣张。 黄毛看见裴朗几人,先是一惊,想起自己身边的人,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凑近中间的人低声道:“余哥,这个就是我说的,想要让余哥帮我出手教训一下的人。” 被叫做余哥的人嗯了声,抬眼瞥了瞥裴朗几人,见四人都安安分分地穿着校服,嘴角一勾,不屑地笑了。 这年头,真正的校霸就得跟他一样嚣张霸气,左青龙右白虎,别人才会怕你。 眼前的四人虽然表情吊儿郎当的,中间的那个还是一张冷冰冰的冰块脸,怎么看都不像是黄毛说的那么厉害。 转头一想,莫不是黄毛自己被人吓破了胆子,怕被人笑话,才故意吹捧几人,好给自己找回点面子。 他斜眼看黄毛:“之前说好的价格……” 身为一高的老大,余哥自然不会免费出手,要是开了这个先例,以后一高的人都来他这里套一句交情让他免费出手,他得多忙。 黄毛在心里暗骂一声,脸上堆笑:“自然能够让余哥满意。” 他心里怄的很,转念一想,只要能够让眼前的几人吃到苦头,他的钱也不算是白花。 那边嘀嘀咕咕个没完,这边程栋梁等人早就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我说你们叫我们过来不会就是为了看你们在那里嘀嘀咕咕个半天的吧?”乾鹏翻了个白眼:“还打不打?哥几个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得了允诺的余哥冷冷一笑:牙尖嘴利,这小子是在自找苦吃。 众人跟着他去了一高的操场。 此时是放学时间,在操场上晃悠的人不少,不少人都知道余哥的名头,见人一副马上要开干的架势,自觉把位置让出来。 转个身又找个好位置开始看戏。 裴朗等人也不废话,直接把校服外套脱了往旁边一扔,动动胳膊松松腿,随时准备用拳头跟余哥等人好好讲讲道理。 黄毛怂了吧唧的躲在最后头,眼尖看见站在人群里头的阮年年,一指,大喊:“余哥,那丫头跟他们也是一伙的。” 阮年年身边的人群哗啦一下散的飞快,生怕走慢了会殃及池鱼。 被空出来的阮年年茫然地眨了眨眼,认出昨天的黄毛,见裴朗几人的视线也落在自己身上,有些不安地蜷了蜷手指。 自己好像真的给裴朗惹麻烦了。 热身热到一半的裴朗皱眉,她怎么也来了。 终究是邻居家的小孩,见她旁边真空的一圈,冷声道:“过来。” 把脱下来的衣服丢到她的怀里,示意阮年年抱着几人的衣服,躲到身后去。 就这么几个人,裴朗还真不放在眼里。 他动作轻松又潇洒,脸上漠然的神情不变,往往对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给一拳揍趴下。 被他揍过的人差点没忍住叫出声。 他令堂的,你别看这人面上冷冷清清的,下手的时候是真的狠,专挑人的痛楚打。 余哥手底下的人没一会儿就被揍趴得差不多。 有个人打红眼了,见裴朗四人都有人缠着,目光转移到一旁抱着衣服的阮年年上,表情一凶,就不管不顾地冲过去。 阮年年的目光紧紧地盯在裴朗等人的身上,生怕他们一不小心就会受伤,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动静,等那人都快冲到面前了,才被身后人群的尖叫声吓醒。 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她害怕极了,带着一点淡淡琥珀色的眼睛瞪大,脚下完全动不了,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人的拳头马上就要揍在自己身上。 搂紧怀里的衣服,眼睛紧紧地闭起,等待着可怖事情的发生。 一阵天旋地转,阮年年陡然落入一个微凉的怀抱,鼻端猝不及防闻到一股清爽的薄荷味道,怔然间,一声低低的闷哼在头顶响起。 她呆呆地抬头,发现自己被裴朗牢牢护在了怀里。 第10章 生生挨了一拳,裴朗反身一脚踹在那人肚子上,将人踹出去老远,低头看怀里一动不动像被吓傻的人,蹙眉:“不知道跑?” 对方都冲到面前来了,不跑干站在原地闭眼挨揍? 不等怀里的人回话,松开手,带着浑身的戾气重新加入混战。 阵阵惨嚎声响起,余哥的人倒了一地,个个龇牙咧嘴,鼻青脸肿。 见局势不妙,黄毛早就躲的老远,要不是怕会被余哥秋后算账,他此刻已经跑的没影。 饶是如此,他也站的远远的,生怕裴朗等人打红了眼,把他也揍一顿。 乾鹏等人回到裴朗的身边,操场上倒了一地的人互相搀扶着聚集在一直没下场的余哥身边。 被裴朗含着戾气的眼神一扫,来之前还十分嚣张的余哥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色厉内荏地放狠话:“这次算你厉害,以后咱们走着瞧。” 一挥手:“走。” 见刚刚还躲的老远的黄毛凑过来,怒气冲冲地踹了对方一脚,直接把人踹翻在地,捂着肚子哎呦哎哟的惨叫。 余哥现在心里恨死了黄毛,要不是黄毛找他帮忙,他也不会在这个大冰块的手里折了面子。 他呸了一声,愤愤地走了。 黄毛要是不好好赔偿他们兄弟几个的损失费,这事儿没完。 见黄毛被余哥一脚踹翻在地,哎呦哎呦地惨叫,霍旭乐了。 刚刚他就想去揍他丫的,要不是这小子怂,一开始就躲的老远,哪里还等得到余哥动手。 好久没这么畅快地打过一架,程栋梁心里畅快极了,见倒在地上的黄毛,眼神不善,准备上去补几脚。 他们兄弟几个的麻烦是那么好找的? 黄毛被吓个半死,也不捂着肚子卖惨了,从地上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就跑。晚了可就得变成这群人的活靶子了。 霍旭拉住还想追上去的程栋梁,坏心眼地在他青紫的嘴角用力一按。 “嘶——” 程栋梁倒抽一口凉气,毫不客气地一肘直接撞在霍旭的小腹上。 怒视。 你丫的能不能干点人事? 手肘马上就要撞上小腹,霍旭身子后移卸掉大半力道。 看着疼,实际上不痛不痒,却演技十分浮夸地捂住肚子惨叫,整个人吊在程栋梁的身上,一副重伤垂死的无赖样。 裴朗侧脸冷峻,转身径直朝校外走,乾鹏无奈喊住闹成一团的两人:“走了。” 霍旭站直身子,摸摸鼻子跟了上去。 阮年年抱着衣服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 乾鹏三人已经把自己的衣服拿回,阮年年此刻怀里只抱着裴朗的外套,惦记着当时听到的一声闷哼,担忧的目光不住往裴朗的身上瞟。 也不知道裴朗受伤了没有,严不严重。 几人回家的路不一样,出了校门互相说一声,顺路的就勾肩搭背离开,不顺路的手往裤兜一插,一个人同样潇潇洒洒的走了。 坠在后头的阮年年局促地跟众人道完别,一抬头,裴朗早已经走远了。 橙金赤红的晚霞在他身上落下一层灿烂的光辉,信步走在夕阳下,整个人都像在发光。 脚边的影子被无限拉长,随着裴朗的前行,很快在她的视野中变成小小的一个。 阮年年搂紧怀里的衣服,小跑着跟了上去。 夏天的日头很长,暖橘色的夕阳在西边山头的山坳上挂了半天还没有落下。 热烈的晚霞从天尽头开始往外铺撒,宛若小孩子的信笔涂鸦,把澄碧的天空染得红艳艳的,让人一看就心生欢喜。 站在熟悉的地方等电梯,阮年年悄悄抬头看站在自己前面的人。 侧脸冷硬,下颌绷紧,黑色的发梢柔软地贴在脖颈处,充满书卷气的白色衬衫将他眼底的冷漠冲淡,双手自然下垂,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漫不经心的味道。 是和阮年年认识的其他人完全不一样的人。 阮年年的视线被烫了一下,急忙脸红红地低头。 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 晚上阮年年惯例去找裴朗学习,书包里偷偷带上了阮旭清放在家的药酒。 裴俊和何梦君对阮年年的到来表现出极大的欢迎。 昨晚何梦君去给两人送水果,发现裴朗竟然没有在玩游戏,桌上还摊着几本练习本,可把她给高兴坏了,当即回去就把事情告诉了裴俊。 裴俊虽然对儿子突然表现出来的乖巧有所怀疑,心里也舒了一口气。只要儿子愿意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他平时也能少操点心。 被裴家父母这么热情地招待,阮年年心里有愧,她急忙阻止何梦君起身去厨房准备吃食的动作,紧了紧背上的书包,又去敲裴朗的门。 站在熟悉的房间门口,哪怕已经来过几次,阮年年还是有点紧张,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三下。 叩叩叩—— 声音沉闷却富有韵律。 这一次她学乖了,站在离门一步远的地方,敲完门就安安静静地在旁边等着,久没有人开门,才抬手敲第二遍。 “进来。” 清冷的嗓音从门内传来,声音经过一道门的阻隔,听起来有些失真。 阮年年抿抿唇,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刘海,伸手拧开门把手。 房间里开了一盏橘色的暖灯,米色的窗帘拉开,盘旋在夜色中的凉风柔柔地从窗外吹进,带动窗帘的一角,给闷热的房间增添几许凉意。 电脑开着,屏幕上画面正到了最激烈的时候,各色技能的特效融在一起,像在屏幕上绽放烟花,有种转瞬即逝的美感。 暖色的橙色灯光兜头照下,裴朗戴着浅蓝色的耳机,大长腿在桌子两侧自由伸展,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熟练地敲敲打打。 薄唇轻启,嗓音冷酷,冷静地指挥队伍里到处乱窜的人。 阮年年转身把门关上,轻手轻脚去了昨天写作业的那个小桌子。 把背在背上的书包拿下来,迟疑片刻,放在一旁,还是没有把放在背包里的药酒拿出来。 数学老师今天发了一张试卷,是巩固这几天新学到的新知识用的,阮年年打算先把试卷写完再写别的作业。 心里惦记着事情,阮年年今天的状态格外不好,一张试卷磕磕绊绊,花了半天的时间还没做完。 踌躇片刻,她偷偷觑又重新开了一局的人,敏感地发现在敲击键盘的时候,裴朗的右手不如左手灵活,还不时甩甩胳膊。 阮年年抿抿唇,不敢在裴朗游戏玩到一半的时候喊他,一边继续写手头的作业,一边不时注意电脑屏幕。 一局游戏结束,她鼓了鼓勇气,小小声地开口:“裴朗,你是不是受伤了?” 动作磕磕绊绊地把放在书包里的药酒拿出来,紧紧地握在手里,忐忑道:“我,我这里有药酒,要是你不嫌弃的话……” 在裴朗冷冽的视线下,阮年年声音越来越小。 卷长的眼睫不安地颤动,红润的下唇被咬出一个浅浅的印子,表情局促,手指不安地抠着手里的东西。 没忍住后退一步,她小小声的,脸上挤出一抹勉强的笑,“你要是不想用就算了,我,我……” 裴朗食指敲敲桌面:“拿来。” 阮年年:“啊?啊,好的。” 把手中的药酒举高,紧张地递到裴朗面前。 手上一轻,阮年年心里呼出一口气,杏眼高兴的弯起,见裴朗清冽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受惊一般收起笑容,低头看地面。 裴朗挨的那一下在后背肩胛骨靠里的位置,自己根本就看不见,也不好擦药酒。 垂眸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东西,沉思片刻,把药酒重新还给阮年年:“你来。” 转身干脆利落地脱了上衣,把后背露在阮年年的面前。 年轻的身体现在已经发.育的很好,背脊挺直,线条分明,被头顶的暖色灯光一照,几乎晃得阮年年头晕。 阮年年:!!! 见身后人一直没有动静,裴朗不耐地回头:“快点。” 差点把手里的药酒砸在地上,阮年年手忙脚乱:“好、好的。” 她看了一眼裴朗的后背就红了脸。 磕磕绊绊地把药酒倒出一些,倒在手心搓热,深深吸了口气,把温热的手心按在裴朗背上那块已经变得淤青的地方。 手一按下去,肌.肤.相.贴的瞬间,裴朗就控制不住地绷直了背,眉头紧紧地蹙起,很快又重新放松。 阮年年的手心很软,肉肉的,摸着很舒.服,擦了药酒之后手心还搓得热热的,一放在裴朗紧实的背上,异样的触感就在身体表面蔓延。 身体被另外一个人触碰,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怪异,眼底闪过一丝波动,很快又恢复平静。 阮年年察觉到了手底下人身体的紧绷,以为是自己力气用大,按痛了,有些不知所措。 可擦药酒就是要用力把里面的淤血推开,动作轻了根本就没有用,阮年年只好咬着牙,继续把药酒推开。 等到一切弄完,药酒已经用了小半瓶,阮年年的脸红的没法看,脑袋恨不得垂到地上,整个人都在冒烟。 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去洗个手。” 一溜烟跑进了浴室,拧开水龙头,把手冲干净,又用凉凉的手掌拍自己热度过高的脸蛋。 听到身后人小步跑开的动静,裴朗并没放在心上,他慢条斯理地把衣服穿上,侧头看了眼电脑,发现忘了把队内语音关掉。 此时,队内聊天频道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三行,卧槽!!! 第11章 第二天早上再出发去学校,阮年年怕裴朗会等急,加快速度吃完早饭,和阮旭清许美玲打过招呼,背着书包出了门。 门一打开,裴朗果然已经等在外面,校服外套还是大喇喇地敞着,露出自己的好身材。眉眼垂向虚空,脸上的表情始终很淡,一边耳朵里还塞着个小巧的白色耳机。 细细的耳机线在脖子后绕了一圈,一直延伸到另外一边的口袋。 听到动静侧头,修长的手指一勾,就把书包丢进了来人的怀里,率先朝前面走。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电梯的方向走,最终双双站定,沉默等待电梯开门。 电梯按键的红色光芒一闪一闪,楼层显示变成数字4时,有一瞬间的停顿。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阮年年怀里抱着书包,自觉站在最里面贴墙站直。 铁质的墙壁质感冰凉冷硬,哪怕隔着衣服,阮年年也能感觉到从身后传来的冰凉触感。 电梯两边内侧装了小型的显示屏,画面一闪,显示屏上正在播放这个季节最热的广告。 镜面光滑,清晰将两人的身影倒映,从某个角度看去,镜子中的人影有某种微妙的重叠感。像并排站在一起,又像互相亲密地倚靠。 阮年年偷偷歪了歪头,就见镜像中的自己把脑袋靠在了旁边人的身上。 少年长身玉立,表情淡漠,站姿轻松,双手自然下垂在身侧,一只耳中戴着耳机,眼底满是漫不经心的惬意。 靠在身上的少女娇俏可爱,长睫弯卷,左脸上抿出浅浅的酒窝,怀里抱着一个明显不是少女风格的书包,清澈的眼底满是好奇和惊异。 她脸红了红,急忙把脑袋收回来,偷偷瞥一眼,见裴朗没反应,稀奇大过羞涩,又悄悄把脑袋靠过去,小心地调整角度,瞧了一眼又一眼。 阮年年终于稀奇完,不经意抬头,猝不及防和一双冷冷清清的眸子对上眼。冷清的眸子深处划过一丝浅淡的涟漪,又淡淡地把眼移开。 察觉到对方的小动作,裴朗换了个更加轻松的站姿,在心里漫不经心地想道,果然很笨。 阮年年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已经被人三番两次贴上很笨的标签,心底一惊,立马立正站好,小小的脑袋差点埋进抱在怀里的书包,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懊恼。 咬着唇,很快从脸侧红到脖子,像一只被蒸熟的小蒸饺,又糯又甜。 及时响起的电梯开门声解救了她此时的尴尬,阮年年低着脑袋,不敢看裴朗的神情,只抱着书包慢吞吞跟在身后。 她的脸颊此时还是红的,脸上烧的厉害,手贴上去都要被高温烫到。灿烂的朝霞透过斑驳的树叶零星坠在地上,被她轻轻踩过,摇晃一瞬,很快又恢复原状。 走出小区的蜿蜒小路,入目可及便是人来人往的马路。 勤奋的店家把银色的卷帘门拉开,笑意盈盈地欢迎进门的客户,赶着上早班或者才下晚班的人们匆匆路过,偶尔有人被逸散在空气中的香气吸引,转身进店叫上一碗热腾腾的早餐。 阮年年尽量挨在单行道的里面走。 越接近学校,路上遇见的人就越多,背着书包的人们大多是三三俩俩勾肩搭背的走,清脆的笑声把落在枝头眯眼小憩的小鸟都给惊走。 两人再次一前一后进了教室,这一次,阮年年刚进班,就受到了来自乾鹏和程栋梁的注目礼。 惊讶,惊异,不可思议,玩味,好奇……眼底的含义复杂得阮年年只看了一眼就顿在原地。 自己应该没有得罪他们吧? 阮年年不确定地想道。 程栋梁突然朝她龇牙一笑,露出标准的八颗大白牙,阮年年心底更慌了。 昨天下午放学去一高,程栋梁大发神威之前,也是这样标准的八颗牙齿笑。 她忍不住后退半步,拼命在心里回想自己有没有遗忘什么事情,或者是不经意之间做了什么惹他们不高兴的事情。 阮年年脸上被吓到的表情太过明显,旁观的乾鹏丝毫不留情面地大笑出声,恼得程栋梁袖子一撸,就要跟他干架。 笑什么笑,小爷露个牙怎么了。 阮年年茫然地看着那边突然闹作一团的人,脑细胞混乱,没有理出什么有用的思绪,只好轻手轻脚地把东西放到裴朗的桌上,转身回了自己座位。 直到屁股底下挨到结实的板凳,阮年年才呼出口气,提着的心放下,又抬头看了眼黑板,按照今天的早读任务,把东西拿出,整齐摆放在书桌的一角。 乾鹏和程栋梁闹了一会儿就不闹了,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程栋梁脸上笑嘻嘻的,暧昧地朝裴朗挤挤眼:“朗哥,真好了?” 裴朗冷淡抬眼,蹙眉。 什么真好假好的。 左手食指指了指正在认真预习的人的背影,右手食指在裴朗面前晃了晃,程栋梁嘿嘿一笑,两根手指同时往中间靠,暧昧地对了对。 “这种好。” 裴朗:“……” 乾鹏:“……” 靠,猥.琐。 乾鹏一巴掌呼开程栋梁看了就让人觉得糟心的脸。 道:“朗哥放心,兄弟几个都支持你。” 在心底感慨。 原本以为裴朗是真的不喜欢娇滴滴的女生,原来是没有遇见对的人。 爱情真令人盲目。 乾鹏唏嘘不已。 没想到连裴朗都没能躲过温柔乡的袭击。 裴朗:“……” 冷淡的清隽眉眼没有一丝波动。 懒得解释,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上午第一节才下课,张立就把补办好的饭卡给了阮年年,为了报答昨天明安然请她吃的饭,上午最后一节课刚下课,阮年年就拉着明安然去了食堂。 问过对方的口味,让明安然去占位,阮年年去食堂窗口排队。 排队的人很多,阮年年挑了个看起来没那么多人的排在后面,她一边踮起脚看旁边的小黑板上写的今天的菜色,一边随着队伍人员的变动往前挪。 “喂,你,往后退退。” 还差一个人就轮到阮年年,她已经在心里想好了一会儿要吃的菜,正准备拿放在一旁的餐盘买菜,一个十分嚣张的声音就从旁边传来。 与其同时,好几个人围过来,笑嘻嘻的,想要直接插..到阮年年的前面。 但因为马上就到阮年年了,前面还剩最后一个人,中间已经没了插..进去的空位,只好站在旁边,等人主动给他们让位。 众人淡淡地扫一眼被自己抢位置的人,嘻嘻哈哈的,完全不放在心上。 整个B中谁敢不给徐老大徐虎的面子,让个位置就可以不受皮肉之苦,他们相信,眼前这个瘦瘦弱弱的女生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校服大喇喇地敞着,头发剃个寸头,语气吊儿郎当,见阮年年半天没动静,徐虎再次不耐烦道:“让你往后退点,耳朵聋了是不是?” 第一次来买饭就遇上这种事情,对方还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阮年年心底有些慌张。 她抿抿唇,把心底的慌张勉强压下,抬头跟徐虎对视,认真道:“要买饭请到后面排队。” 旁边传来几声噗呲噗呲的笑声,原来是见徐虎吃瘪,和他一同来的几个人毫不客气地嗤笑出声。 一起来的那几人中,除了平常和徐虎一样习惯在其他学生面前作威作福的,还有两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两人脸上都画着淡淡的妆容,一个把头发绑成繁复的发辫,另外一个则让乌黑的长发自然垂在胸前。 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阮年年这才知道,那个一直冷着脸的长发女生是B中高二年级的级花,同时也是B中的三大校花之一的刘彤彤。 传闻中,徐虎最近正在追求刘彤彤,但刘彤彤一直对他没有好脸色,今天难得松了口愿意和徐虎一起吃饭,就遇见了阮年年。 在心上人的面前被人驳了面子,徐虎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气急败坏:“艹,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老子今天还非要你把位置让出来不可!” 乾鹏和程栋梁正在另外一边打菜。 B中的食堂一共有十个窗口,一字排开,每到放学吃饭的点,窗口前都排满了人,最挤的时候能一直排到座位区。 每个窗口的菜大致相同,里面的窗口和外面的窗口的荤菜却不一样。 他们四个下来的早,霍旭和裴朗早就打好饭吃上了,程栋梁半路被隔壁窗口的菜吸引,重新排一次队就浪费了些时间。 乾鹏是硬被他给拉过来的。 周围的人都在小声讨论刚刚发生的事情,口口相传,传到他们这边来的时候,都不知道传成了什么样。 程栋梁排着队正无聊,听说有热闹可以看,手架在乾鹏的肩膀上,竖起耳朵听八卦。 久没见到有人来窗口打菜,食堂阿姨手一撑窗口,把脑探出来催促:“人都往前挪挪。” 人龙哗的往前一挪,恰好中间露出一段空白,程栋梁不经意转头,猝不及防看见阮年年和正准备撸袖子的徐虎:“卧槽。” 敢欺负他们朗哥的人,活腻了? 准备去英雄救美,忽然想起什么,催促钱鹏去喊裴朗。 程栋梁恋恋不舍地看了眼窗口所剩不多的菜,挤出队伍,朝阮年年那边去。 身为B中的校花,柳彤彤一向被人捧着护着,哪里像今天这样被人指指点点,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想要甩袖走掉,被旁边的另外一个女生劝住,只好不情不愿地留下。 徐虎被落了面子,面色阴鸷的厉害,手指阮年年的鼻子,“你到底让不让?” 周围的人见徐虎被惹怒了,纷纷往旁边躲开。 又在心里替阮年年叹息。 退一步海阔天空,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阮年年捏紧了手心,正准备说话,一道冷冰冰的嗓音在身旁突然响起:“不让又怎么样?” 第12章 “不让又怎么样?” 拥挤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下颌收紧,裴朗冷着脸开口。 他饭正吃到一半,去其他窗口打饭的乾鹏空着一双手回来就说他的小跟班被人给欺负了,要是去晚了,说不定都被人欺负成什么样了。 从来没有收过跟班的裴朗面色冷淡,骨节分明的手指优雅执筷,不准备出手,脑海中却突然闪过阮年年红着眼眶无所适从的模样。 蹙眉,放下筷子,抬腿朝人群的聚集地走去。 乾鹏和霍旭跟在身后。 被徐虎凶神恶煞地警告,阮年年表情瑟缩一下,却依旧倔强地抿唇,寸步不让。 插队是不对的。 心里已经做好被人找麻烦的准备,猝不及防听到熟悉的冷淡嗓音,阮年年心跳快了几拍,眼底慌乱的神色落下几许,转瞬又浮现出几丝担忧。 这群人一看就不讲道理,昨天裴朗才受了伤,今天要是再因为她被人找麻烦就不好了。 眼底担忧的神色太过明显,阮年年咬了咬唇,忽然伸手拽住裴朗的衣角,嗓音细细的,小小声开口:“我没事。” 她有些忐忑不安。 自己好像一直在给对方惹麻烦。 裴朗这么讨厌她,说不定下一秒就会把她的手甩开,嘲笑她自作多情。 悄悄抬头觑一眼裴朗的神色,手中拽着衣角的力道轻到几乎感受不到,迟疑片刻,轻轻拽了两拽。 垂着脑袋自暴自弃。 就算被嘲笑自作多情也认了。 衣角被人轻轻攥住,对方还撒娇似的轻拽两下,目光微顿,扫过对方头顶的小小发旋,裴朗心底微动。 他向来不爱跟娇滴滴的女生打交道,毕竟那对他来说意味着数不清的麻烦,更别说被人拽着衣角撒娇。 对方的力道很轻,又轻又柔,像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什么,不注意很容易会忽略过去。可一旦察觉到了,又像在他心底挠了一下,留下淡淡的痕迹。 心神一动,没有将自己的衣角从来人手中揪出,居高临下看徐虎,薄唇轻启,冷淡地露出两个字:“道歉。” 徐虎撸袖子就要开始搞事,被一旁的人死死抱住:“虎哥冷静,这可是裴朗。” 裴朗? 有点耳熟。 见徐虎有反应,对方凑近他耳朵小小声开口:“高二年级的那个裴朗。” 表面上冷冷淡淡的,干起架来却有一股子不要命的狠劲。最重要的是,对方还真的有两下子。他们这一群人加起来都不一定能打赢他一个。 真的,可凶残了。 怕徐虎不信,他的小弟们疯狂点头。 惹谁都别惹这个煞神,讨不了好不说,还得因此吃上一顿苦头。 亏大了。 徐虎面上还是一副愤怒难当的模样,心里却已经开始琢磨。 虽然他在B中也算是一个小头头,为了一顿饭和裴朗对上,这就有些得不偿失了。只是今天柳彤彤也在场,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肯定不行。 徐虎还在心里衡量得失,校花柳彤彤已经上前两步,朝裴朗轻轻颔首:“抱歉,今天是我们不对。” 脸上露出一抹得体的笑:“你好,我是柳彤彤。”忽略身后徐虎难看的脸色,目光灼灼地盯着人,“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带笑的嗓音清脆悦耳,细听还能听出隐藏在其中的一抹羞涩和好奇。 柳彤彤是校花,琼鼻柳叶眉,红唇白肤,淡妆轻抹,面容姣好,从踏进校门的第一天起就被B中的众人捧在了手心。 为了得到她的一个笑容,学校里多少人为此绞尽脑汁费尽心机,甚至不惜大打出手,更别说还被校花亲自问名字。 就是在人前嚣张惯了的校霸徐虎都得伏低做小,好声好气地把人给哄着,才好不容易让人同意和自己吃一顿饭。 周围人看裴朗的目光霎时就变了,羡慕嫉妒,很不得自己代替裴朗回答。 那可是校花。 也有认出裴朗的,想起曾经听到过的传言,心里琢磨开了。 不是说裴朗不喜欢跟女生亲近么,怎么今天还会为了一个女生出头?而且看样子两个人的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眼睛在柳彤彤身上一转,眼底看好戏的意味很浓郁。 修罗场?够刺激。 作为被众人口中议论的主角之一的裴朗没有在意柳彤彤的示好,目光淡淡地看着徐虎,再次出声:“道歉。” 看上的人却看上折了自己面子的人,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徐虎心里正憋着气,听到裴朗的话怒了,反手甩开抱住自己的小弟的手,指着鼻子开骂,“裴朗你别太过分!” 手指刚指出去就被人毫不留言地一掰,徐虎痛的嗷嗷大叫,“松,松开,快松开。”他疼的浑身冒汗,服软:“我错了,对不起,放过我吧。” 无视对方的惨叫,裴朗目光极冷。 手指要是不想要了,他可以帮忙。 “老师来了。” 见事情越闹越大,有几个人偷溜去找老师,眼尖的人远远看见老师的身影在食堂门口出现,高喊一声。 听到老师来了,刚刚还围成一圈的人哗啦一下散开重新排成几条长长的人龙,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凑过什么热闹。 看个热闹可以,不小心引火上身那可就不妙了。 徐虎还在惨嚎,裴朗完全不为所动,阮年年急了,这次拽衣角的力道就大了些,“裴朗,老师来了,你快放手。” 她急的不行,又不敢对裴朗大小声,急的都快要哭出来。 阮年年向来是个好学生,偶尔被老师点名批评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件天大的事情,更别说跟人打架被老师当场抓获。 要是裴朗被老师发现打架的话,肯定要叫家长,严重点的话,说不定还会被学校处分。被学校处分可是会跟着上档案的。 阮年年的声音带着小小的哭腔,裴朗眉头一蹙,目光在对方微红的眼眶上一点,松了手,面色冷硬地离开。 裴朗一走,乾鹏几人赶紧跟上。 阮年年望着裴朗转身离开的潇洒背影,有些无措地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她是不是又让裴朗不开心了? 徐虎抱着手赶紧跑了,他身边的几个小弟不敢留下,也紧随其后离开。 柳彤彤本来要跟上裴朗,被她身边的人拉住,在耳边小小声地说了几句话,只能不甘不愿地放弃。 等老师过来,刚刚还闹哄哄的食堂已经恢复了平静,值班老师手背在身后,狐疑地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情况,又转身离开。 阮年年打了两份饭回去,明安然正在百无聊赖地听周围人八卦刚刚的事情。 听说有热闹可以看,她原本也想去瞧一瞧的,只是怕自己离开,阮年年会找不到她,只好按捺住心底的好奇继续占着位。 此时见阮年年回来,就想八卦一下刚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听说又是校霸又是校花的,而且还是两个校霸抢一个校花,这种八卦不管真假,光是想想就觉得刺激。 阮年年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在明安然也只是一时的兴趣,很快又把自己的注意力全都投入到吃饭中。 下午放学,阮年年踌躇片刻,依旧不远不近地跟在裴朗的身后。 不是不知道裴朗讨厌她,自己一直跟着也只会给对方添麻烦,无奈路痴属性一发作,出了校门,她连应该往哪个方向走都不知道。 阮年年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把从学校到家的路记住。 她一边跟在前面几人的身后,一边探头探脑地记路,记到一半就记混了,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乱糟糟的。 裴朗今天放学没有什么活动,跟其他三人分别后直接回了家,等到走到熟悉的小区门口,阮年年特地放慢脚步,进去的时候电梯的门果然已经关了,外面空荡荡的,也没有人等她一起上去。 她心里闷闷的,说不清楚是因为什么。 晚上再去找裴朗学习,裴朗依旧在电脑前打游戏,脸色淡淡的,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 阮年年紧张地抠了抠裤腿缝,硬着头皮上前,“今天中午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噼里啪啦的电脑键盘声响起,屏幕上几人正在拼命往对方身上扔技能,五颜六色的彩光此起彼伏,冷漠的机械声冷冰冰地报出战绩。 一如既往没有收到回应,想到裴朗对自己的排斥,阮年年咬了咬牙,忽然道:“要不然我去找裴叔叔说吧,以后晚上我就不过来了。” 原本她答应帮助裴朗补习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如今看来,自己不仅没有帮到对方,反而还在“助纣为虐”。 想起每次她过来时一脸欣慰的叔叔阿姨,阮年年心里就一阵愧疚。 她鼓足勇气,决定去向裴俊两人坦白。终于做出决定,阮年年心里松了口气。 手上的动作一顿,裴朗摘了耳机,长身玉立地站在阮年年的面前,目光冷冽,浑身充满压迫感。 阮年年顿时就怂怂地后退半步,磕磕绊绊地开口:“怎、怎么了?” 裴朗蹙眉。 中午不是还敢揪着他的衣服撒娇,怎么现在见到他,又是一副小白兔看见大灰狼的害怕表情? 第13章 此时正是夏末初秋,夜空中靛蓝色的夜幕隐隐垂落,窗外星子璀璨闪烁,微凉的夜风吹拂,摇动落在地上的光影。 休闲的白色衬衫完美勾勒出少年青涩的身材,黑色的柔软发梢服帖地贴在后脖颈,头顶暖色的灯光打下,光圈氤氲中,脸上的冷漠神色渐融。 裴朗垂眸,视线落在阮年年盛满了紧张和无措的小脸上。 白皙的脸蛋憋的通红,长翘的乌黑睫毛乱颤,眼底闪过一抹慌张,不一会儿就覆上了一层水光。双手背在身后,克制不住地想跑。 在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害怕之后,裴朗狠狠皱眉。 就这么怕他? 心底闪过一丝不愉,想起对方刚刚说的要去找裴俊说明情况,以后晚上都不再来这里,再次狠狠皱眉。 老头子是什么性子他这个做儿子的怎么会不知道。阮年年如果去了,第二天回家,等待着他的说不定就是老头子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其他的补课老师。 想起以前被他气跑的或古板或严厉的老师,裴朗低头看眼前微微红了眼眶的人,思索过后,朝书桌走去。 与其整天和老头子请来的补课老师大小眼,他还不如勉为其难写几道题,省的阮年年天天一副愧对家长嘱托,时时想着要去“自首”的模样。 裴朗在椅子上坐下,包裹在休闲裤里的大长腿在桌椅两边自由伸展,伸手拉过摊开在书桌上的练习册,指尖帅气地执笔,漫不经心地瞧了一眼,沉默半晌,又默默把作业放下。 顿了顿,修长的食指叩桌,伴随着沉闷的咄的一声响,裴朗面无表情地开口:“这道题怎么写?” * “什、什么?” 裴朗浑身充满压迫感地站在面前,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满是不耐,以为对方终于忍不住要动手把她赶出去,阮年年又紧张又害怕,她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眼睛闭紧,纤细的手指在身后绞作一团。 她怕的厉害,身子控制不住地发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让自己逃跑。 猝不及防听到裴朗的话,细细的嗓音微微发着抖,结结巴巴地反问。 “什、什么?” 她刚刚好像听到裴朗在问她题目,可是这怎么可能。 阮年年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听,手指交.缠,站在原地犹豫半晌没动。 等了几秒不见人过来,裴朗不耐烦地再次敲桌面:“过来。” 薄唇不耐地抿着,俊朗的眉头也蹙起。 不是说要教他学习,怎么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半天不动。 阮年年被房间里突然发出的声响敲得瑟缩一下,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幻听,裴朗居然真的愿意学习,她眼底闪过惊喜,脑袋懵懵的,还有一丝恍惚。 见裴朗满脸不耐,小跑着过去给他讲题。 学习完以后是许美玲给阮年年开的门。 许美玲给阮年年端来一杯睡前牛奶,柔柔一笑,慈爱地摸摸她的脑袋:“年年今天很开心?” 从回来起嘴角就一直翘着,眼睛也亮晶晶的,不像之前几天,每次去了回来都有些不开心。 虽然自己每次问起,阮年年都说没事,身为对方的妈妈,许美玲对自己的女儿很了解,只是对方不想说,她便不问。 徐美玲本来还有点担心阮年年是不是在裴朗那里受了欺负,现在看见阮年年开心的模样,心里总算放松下来。 阮年年正喝着牛奶,闻言呛了下,双手握紧牛奶杯,心虚地眨眨眼,小小地嗯了声。 终于可以不用再辜负裴叔叔他们的期望,压在心里好几天的大石头搬开,阮年年确实很开心。 许美玲眼底含笑,看着阮年年的目光满是宠溺,阮年年呼出口气,抬头冲她乖巧一笑:“妈妈,我今天很开心。” * 虽然裴朗愿意问阮年年作业,昨天老师布置的作业却还是阮年年写的,毕竟裴朗上课不认真听讲,底子又薄,想要在一个晚上就把知识都学会不太现实。 阮年年丝毫不气馁,万事开头难,只要裴朗愿意学习,总有一天他可以自己写完作业。 早上两个人依旧一起走。 夏末初秋的早晨已经开始有些凉意,一个晚上过去,道路两旁树干上,深绿的叶子就泛了点不明显的红,头顶的太阳照在身上依旧暖融融的,却少了盛夏时节的过分炽热。 茂密的树叶中,夏蝉偶尔会拖长了尾音有气无力地叫上一声,进行生命中最后的狂欢。 裴朗身姿挺拔地走在前头,宽肩窄腰,步伐稳健,衣角在晨风中扬起小小的弧度。 阮年年怀里抱着书包,默默地跟在后面,时不时探头看一眼周围的景物,跟昨天记在脑海里的进行对比。 自己总不能一直麻烦裴朗,等她把路记下来,以后就可以自己走,裴朗就不用每天在门口干等她了。 一路沉默,两人刚到学校门口,走在前面的裴朗就被人猝不及防拦住。 “裴朗同学等一下,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声音甜美,淡妆轻抹,身为校花之一的柳彤彤在一众素颜学生中向来是最惹眼的一个,更别说她今天还特地打扮了一番。 离的近了,众人还能从她身上闻到淡淡的香水味道。 “我没看错吧,居然是柳彤彤,快看快看,她今天好漂亮啊。” “哪儿哪儿?我也看看。” “柳彤彤怎么会出现在校门口?还拦住了一个人。” “一大早就在校门口出现堵人,做什么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柳彤彤这么漂亮,那个男生可有福气喽。” “别胡说,万一柳彤彤只是找人有事呢?” “有事找人会特意等在校门口,还特地打扮的这么漂亮?” …… 女神居然特地打扮了一番来校门口堵人,围观的男生中有几个嫉妒得眼睛都要红了。 他们费尽了心思,可是连和女神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柳彤彤自小就是人群中的焦点,在学校门口被人围观也不在意,伸手理了理垂落在脸侧的发,温柔地笑笑:“裴朗同学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柳彤彤。” 虽然昨天徐虎那个蠢货做的事情让她丢尽了脸面,看在自己因此认识了裴朗的份上,柳彤彤懒得跟他计较。 微微侧身,将自己姣好的侧脸露出对着裴朗,白皙的下巴微抬,被晨风一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水味道更是远飘。 尽管裴朗看上去冷冷淡淡的,柳彤彤有这个自信,只要她主动出击,就没有不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人。 走在半路被人拦下,裴朗对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眉头不耐地蹙起,薄唇一张一合:“让开。” 柳彤彤笑容尴尬在脸上,被特意打扮过的眉眼有些呆滞,似乎难以置信,自己居然会得到这么冷淡的对待。 不过一瞬,想起自己的目的,她又整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羞涩地咬了咬红润的唇:“裴朗同学,我……” 才刚说出一个字,裴朗便不耐烦地直接错身,面色冷淡地进了校门口,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留下。 “我靠,我怎么觉得那个男生转身离开的背影有点帅。” “滚滚滚,没见校花都快哭了么,你居然还在这里幸灾乐祸。” “等等,那个人是不是裴朗?” “谁?好像是诶。要真是裴朗的话,也难怪会被拒绝了。喜欢上谁不好喜欢上裴朗,啧,惨。” 被咬出两个浅浅的齿印的红唇微微张开,柳彤彤愣了愣,耳边听到众人的议论声,手一捂脸,哭着跑进了校门。 两个主角都已经离开,没了热闹可看的围观众人也各自散开,阮年年看了看柳彤彤哭着跑开的背影,耳边听到众人的议论声,居然有些同情。 “年年!”远远的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明安然仔细认了认,辨认出是自己的同桌,背着书包欢快地冲上去。 “年年早上好,你是在等我吗?” 明安然笑嘻嘻的挎住阮年年的手臂,拉着她往教室走。 明安然来的晚,刚刚发生的事情也只是看见了一个尾巴,她啧啧的感叹校花这回丢脸丢大了,忽然看见阮年年怀里的书包,好奇问道:“你怀里的书包是谁的?” 恍惚中记得裴朗背的好像就是这个书包,明安然悚然大惊:“年年你不会也喜欢裴朗吧?” 第14章 “年年你不会也喜欢裴朗吧?” 辨认出阮年年怀里的书包是谁的,明安然的下巴简直都要掉在地上,她拉住阮年年,眼睛惊愕瞪大。 转瞬又为自己的同桌担忧。 校花那么漂亮裴朗都没心动,阮年年要是想追,难度有点大。 倒不是说阮年年不好看。 大眼睛,双眼皮,长睫毛,黑发齐肩,皮肤白皙水嫩,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笑的时候,脸上还会露出可爱的小酒窝。 齐刘海乖巧又可爱,抬头认真看着人,都能把人的心给看化。 气质乖乖巧巧安安静静,适合当老师同学眼里的乖学生好同学,明安然很难想象对方整天追在裴朗身后跑的模样。 像裴朗那种潇洒恣意的人,除非自己主动停下脚步,否则太难追了。 明安然眼底流露出一丝忧虑。 阮年年猝不及防被明安然闹了个红脸,白皙的耳尖发烫:“安然你胡说什么呢。” 她和裴朗就是清清白白的同学关系,要不是因为两家是邻居,两人估计也不会认识。说不定就是同班到毕业,都说不上几句话。 更何况裴朗现在还很讨厌她。 阮年年心底有一瞬间的失落,她眨眨眼,忽略心底异样的感觉,朝明安然无奈一笑,“快要打铃上课了,我们进去吧。” 为了防止明安然多想,进班的路上,阮年年言简意赅提了句两家是邻居,明安然嗯嗯两声,心里松了口气。 那就好。 裴朗本来就是学校的大名人,今天早上又被校花堵在学校门口表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校花一句话还没说完裴朗转身就走,直接把对方的面子放在地上踩。 在成为八卦中心的同时,也坐实了他冷面校草的名声。 众人以前虽然听说过他不喜欢娇滴滴的女生的传言,心里却不怎么相信。 温言软玉,小鸟依人,哪个男孩子会不喜欢。 今天亲眼目睹才知道,对方原来是真的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最后柳彤彤梨花带雨哭着跑走的画面,差点让围观的众人碎了心。 从校门口到教室那么几分钟的功夫,后走的阮年年和明安然就听到身边有不少人在讨论这件事情,两个人无奈地对视一眼,默契的加快脚步。 今天的早读课是英语课。 英语老师是个三十来岁的女老师,身材瘦削,说话的语速极快。 脑后扎着个利落的马尾,犀利的目光掩盖在薄薄的镜片之后,是班里众人除了张立以外最怕的老师。 英语老师很负责,早读课打过一遍预备铃就已经拿着教案在教室门口等着,第二遍正式上课铃一响,就气场全开地进了教室。 教室里有人在偷偷八卦早上的事情,英语老师眉头一拧:“都上课了还说话,昨天新教的单词都背会了?” 严厉的目光环视一圈教室,见众人安静下来,从最前排的同学那里拿了本书翻开。 看了看页码数,“今天的任务是在中午放学以前把第232页到233页的单词背下来,没背下来的下课去我办公室接着背,什么时候背完什么时候去吃饭。” 在王英的手下待了一年多,班里的人对她说一不二的作风深有体会。 王老师说没背完去办公室背那就真的会让人去办公室背,卖惨也没用。 不背完出不来,等到离下午上课还有半个小时左右时间的时候才会放人离开去小卖部里买点东西吃垫垫肚子。 众人哀嚎一声,也不八卦了,赶紧开始大声朗读背诵单词。 书声琅琅,王英满意地点头,背着手回到讲台坐下开始准备教案。 紧张的一节早读课下来,明安然觉得自己的嘴皮子都差点要秃噜了,英语老师一走,她赶紧喝口水缓缓。 手握成拳轻轻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脸部肌肉,见阮年年已经在默背单词,深深地叹口气,拿起书接着背。 背不完就不能吃饭也太恐怖了一些,她宁愿老师罚她抄写十遍单词。 头上悬着一把利剑,班里背书的声音嗡嗡嗡的,轻易就把下课的铃声给掩盖,直到有人在教室门口大声喊裴朗的名字,众人才惊醒,居然已经下课了。 满面愁容。 单词才刚背过一遍,还没背熟呢。 转瞬又探头探脑地想瞧个第一手的热闹。 在门口喊人的人叫张明明,是林劲的几大跟班之一。 林劲是高二八班的,和校花柳彤彤是隔壁班。 林劲从小就长得人高马大,别的小孩子还在徒手玩泥巴,他已经懂得了聚齐一群小萝卜头抢别人手里的糖果吃。 十几岁的年纪就一脸凶相,说话恶声恶气,在八班是班霸般的存在。 和学校其他倾慕校花的校霸不一样,别人是因为喜欢柳彤彤才开始追求,林劲却是因为觉得自己好歹也是B中校霸之一,逼格这么高,自然只有校花才有资格走在自己的身边。 正巧柳彤彤在自己的隔壁班,林劲开学的时候见过一眼,手指摸了摸下巴,转头就吩咐自己的小弟,单方面宣布以后柳彤彤就是他的人。 每天意思意思在柳彤彤面前刷个存在感,手底下的人见到了就喊两声大嫂,口上花花几句,收获了不少柳彤彤的冷眼。 对上身边小弟不解的眼神,直接照着脑袋一巴掌糊下去:你懂什么,这是你大哥和大嫂之间的情..趣。 林劲刚夸下海口没多久,今天就有传闻说柳彤彤被人在学校门口被人给欺负了,林劲哪里能够咽的下这口气,下了早读就带人过来找场子。 他手插在裤袋里,看人的时候眼角吊着,语气不屑:“谁是裴朗?胆子挺大,居然敢动你林哥的人。” 他啐了声,眼神阴鸷。 身为学校的校霸之一,林劲自然也听说过裴朗的名头,但每次都是嗤笑一声,不往心里去。 裴朗虽然名头响亮,大部分是有他的高颜值和冷淡性子加成,学校里真正看到他动手的人少。 林劲嗤笑。 拳头不硬,光靠着一张脸就想当学校的名人,当他是死的不成? 等真的见到面色冷淡的裴朗,林劲又开始嫉妒了。 眼前的人粗粗看上去有一米八的身高,黑发蓬松,眉眼俊朗,长身玉立。 因为被人打扰了睡眠,冷淡的眉头蹙起,浑身都在散发黑气。 有些宽大的校服外套穿在他的身上正好,并且因为对方身上的那种冷淡的气质,硬生生把廉价的校服外套的逼格给拉了上去。 总而言之,这是个在颜值方面完全吊打林劲的人。 被人扰了睡眠的裴朗心情十分不好,“有事?” 林劲瞬间就炸了。 在他林哥的面前,居然有人敢比他更狂? 他一把推开站在面前的张明明,冷笑:“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原来是靠着张脸才吸引了柳彤彤的目光。” 扯了扯嘴角,“老子警告你,以后给我离柳彤彤远点,那是你林哥的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放完一轮狠话,林劲似乎已经想象到了裴朗面色慌张,哭着求自己放过他的模样,鄙夷不屑的神情愈发明显。 就这么一个怂货,哪里配得上柳彤彤。 裴朗双手插.在裤兜里,因为没睡好脸上裹着一层寒冰。目光冷冷地看着大放厥词的林劲,似乎被烦的厉害,直接上前一步踹在对方的膝盖上。 那一脚丝毫不留情面,毫无防备的林劲被他踹的一个后跌,重重地撞在另外一个小跟班的身上。 他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整个人都炸了。 “我看你小子是在找死!” 他气得直接冲上去揍人,被裴朗利落躲开,又冷着脸从背后踹了一下。 这一次身边没有人给他挡着,林劲一下子没收住力道,直接摔在地上,门牙磕到下嘴唇,嘴里冒出一股血.腥味。 林劲带人来找茬闹出的动静不小,又正好是在下课时分,就连隔壁几个班的人都在走廊上探头探脑地看热闹。 见他被人一脚踹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都在低着头憋笑。 有认出林劲的,见他吃瘪就在心里痛骂一声,活该! 林劲听到那些隐隐约约的嘲笑声,脸都绿了。 几个小跟班还懵着呢,怎么一个照面的功夫林老大就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了,刚过去想扶人起来,就被恼羞成怒的林劲一人给了一个大嘴巴子。 怒道:“没用的东西。” 他现在膝盖也疼,后背也疼,嘴巴也疼,嘴里还有血腥味,看起来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推了身边的小跟班一把,在教室门口就要不管不顾地打起来,“全都给我上。” 小跟班互相看一眼,脸色一狠就要冲上去,围观的人群突然分开,裴朗的身后站了三个人,十指交叉,用力一掰,指节咔咔的响。 看着他们的目光就跟看着送上嘴的小羊羔一样。 几个人又不敢上了,一溜烟跑回林劲的身边,连视线都不敢对上。 林劲被气个半死,但也知道自己今天讨不了好,“有本事放学后别走”,抹了把嘴,一瘸一拐地离开。 远远的还能听见对方怒骂的声音。 真是哔.了狗了,原本以为自己是去欺负一只软趴趴的小羊羔,哪里知道对方居然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这狼还凶的很,一脚踹下去,他现在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林劲心里气不过,转手就给身边唯唯诺诺的几个人一人一个爆栗。 他动手的时候,就不能拦着他点! 林劲几人走了,看热闹的人群也一哄而散,生怕裴朗会把怒气发泄到自己的身上。 霍旭几人耸耸肩。 谁让对方要在裴朗没睡好的时候凑上来,不知道有起床气的裴朗很可怕么。 找茬的人离开,裴朗冷着脸回教室,转身就对上一双满含担忧的眼。 他顿了顿,错开目光,回到自己座位坐下。 第15章 裴朗早上来学校出了个风头,早读课下课又出了次风头,且两次出的风头都跟B中的校花有关,小道消息疯传,一天时间不到,就连素有苦行僧名头之称的高三狗都有不少人知道他的大名。 人长得帅,动手也利落,校花那么漂亮的妹子说拒绝就拒绝,魄力不小。 是个狼灭。 泄完起床气的裴朗脸色依旧冷冷的,顶着众人灼灼的目光回到自己座位坐下,手拉椅子发出铁质桌椅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一抖校服外套,趴下继续补眠。 校服外套被皱巴巴地压在身下,脸颊深深地埋在臂弯间,外面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教室里的人见状纷纷压低背书的音量,生怕自己会不小心惹怒对方。 他们可不觉得自己比林劲那个大块头更抗揍。 落针可闻的教室里,明安然突然凑过来,用手挡住嘴,趴在阮年年耳边用气音小声道:“年年你看他好凶啊。” 显然还在担忧阮年年对裴朗有什么“非分之想”,怕小同桌吃亏,寻迹提醒,好让阮年年知难而退。 阮年年无奈地拉她坐好:“单词都背完了?” 明安然:“……” 完了完了,午饭要吃不上了。 上午第一节是物理老师的课,物理老师是个活泼的老师,在十七班的所有任课老师中是活宝一般的存在。 上课铃打响,物理老师进来见班里一反常态没人说话,个个都安安静静沉迷学习,半天摸不着头脑。 乐了。 这群小崽子转性了不成? 把教案轻放在讲台上,卷了卷过长的袖子,手拿一根白色粉笔,调侃:“怎么一个个都这么乖,我还差点以为自己走错班了呢。” 讲台下的人嘿嘿几声,不敢跟以前一样大声调侃回去。 物理老师下课回办公室就跟张立说了这件事,还打趣张立是不是跟班里的同学说了什么,不然这群皮猴子怎么可能会这么乖巧。 要不是因为十七班是最头上的一个教室不可能走错,进门那一瞬间他都差点出门抬头看自己是不是进错班级了。 细心准备教案,今天还没来得及去班里溜达一圈的张立:? 第二节刚好是张立的数学课,同样一头雾水的张立第一遍预备铃响就拿了教案往班级走。 走到走廊尽头,远远的果然见教室门口没人大声喧哗也不见人打闹。 透过窗户,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圈教室内,没见人闹事,也没有人大声喧哗,众人乖乖巧巧的,比刚来班上那几天还懂事。 心里感慨,或许是大家已经知道了学习的重要性,所以才收了心。 转身开始上课。 数学课上到一半,裴朗终于睡醒,闭目醒了醒神,懒洋洋地坐直身子。 漫不经心地瞥了眼讲台上恨不得立马把自己燃烧殆尽的张立,不甚在意地甩甩被压的有点麻的胳膊,抬手,拧开杯盖喝了口水。 脑袋微扬,下颌收紧,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子。 一滴透明的水珠从嘴角滑落,蜿蜒过下巴,跌跌撞撞地跌碎在不断滚动的喉结上,惹得偷偷摸摸往这边看的几个女生悄悄红了脸。 察觉到身边的动静,知道裴朗醒了,乾鹏停下手中解魔方的动作,推推眼镜,面无表情地把老师上课讲的内容的页数报出来。 前桌的霍旭转头,乐了,“小鹏子你说错了吧,这是上上节课的内容。” 他刚好那天被张立提问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之后,被气昏了头的张立罚,拿着书在后面站了半节课,想要不记得都不行。 乾鹏无所谓地耸耸肩,继续解手中的魔方,“那你说今天是第几页。” “……” 这就有点尴尬了,他光知道那是上上节课的内容,还真不知道今天老师讲什么。 推一把程栋梁:“老师讲哪里?” 程栋梁正戴着耳机看漫画,被推了一把,一脸懵逼,“啥?” 此时正在上班主任的课,教室里落针可闻,程栋梁又戴着耳机,说话用的是比平常要高那么一点的音量。 成功把前面张立讲课的声音盖了过去。 张立在上面不满地敲黑板:“程栋梁同学,这道题你来回答。” 遭受无妄之灾的程栋梁哀怨地看了霍旭一眼,垂头丧气地拿着书本去后边罚站。 霍旭一脸的幸灾乐祸,讲台上张立话音一转,“既然程栋梁同学不会,那就他的同桌来回答一下这道问题。” 乐极生悲的霍旭:“……” 这下子轮到程栋梁在教室后边幸灾乐祸。 两个人在教室后边排排站,班里其他人低着脑袋大气不敢喘,生怕会被老师叫到。 老师今天讲的是新知识,众人听了半节课也还懵懵懂懂的,知识点都没有摸透,万一被老师叫了,站后边听后半节课的可能性更大。 最后张立指了数学课代表起来回答问题,众人偷偷松口气。 后面半节课课堂氛围愈发要好,下课铃打响的时候张立还有点意犹未尽,他收了教案,心满意足地往办公室走。 边走边在心里感叹。 要是以后班里的同学都这么热爱学习,那该多好。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打响,阮年年和明安然一起去食堂吃饭。 昨天是阮年年打的饭,今天明安然说什么都要让阮年年等着,她去排队打饭,阮年年拗不过明安然,只好先去给两人占位。 “咦,那不是朗哥的小跟班么?” 程栋梁往嘴里塞了口饭,示意其他几人看正在找座位的阮年年。 他们四个下来的早,人高腿长,走的也快,阮年年和明安然到食堂的功夫,四个人都已经吃上饭了。 霍旭闻言回头:“哪儿呢?” 程栋梁懒得搭理他,把嘴里的饭咽下去,直接朝阮年年招手:“小跟班,啊不,阮年年同学,这边。” 被点名的人怔了怔,回头四处望了望,没看见有别的人回应,阮年年手指自己小巧的鼻子,犹犹豫豫,“我吗?” 程栋梁瞥一眼裴朗的神色,余光中见他没有反对也没说什么不同意的话,在心里嘿嘿一笑,“对,就是你。” 等人过来了,手一指裴朗隔壁,“这里有个空位。” 顺着程栋梁手指的方向看去,在看到裴朗冷淡的脸色时,阮年年急忙摆手,“不、不用了,我还要等安然……” 程栋梁又往乾鹏那里一指,“那里也能坐。” B中食堂餐桌的规模有六人桌和四人桌,裴朗他们今天正好坐的是六人桌,还空出两个位,坐阮年年和明安然正好。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食堂里的人就多了好几倍,到处都是人挤人,阮年年如果不坐在这里,想要在短时间内重新找到一个双人座,难度有点大。 唯一的借口被程栋梁完美堵回去,阮年年无声地张了张淡色的唇,一张小脸憋的通红。 偷偷觑裴朗的脸色,见对方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模样,内心忐忑。 咬了咬唇,试探性地问道,“要不,我还是……” 一个吃饭的座位还推来推去,裴朗不耐烦,拧眉,冷淡出声,“坐下。” “啊?啊,好的。” 裴朗一发话,阮年年也顾不得拒绝,手忙脚乱,端正在他旁边的空桌坐下。 程栋梁看的目瞪口呆,挤眉弄眼地打趣:“早知道就让朗哥说了,白费我那么多口水。” 被裴朗警告地看了眼,识趣地闭嘴,低头吃饭。 心里咂摸。 嘿,兄弟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在帮你创造机会,居然还凶我,这年头,看来兄弟也不是这么好做的喽。 打完饭回来的明安然见自己只是打个饭的功夫,自己乖乖巧巧的同桌就在裴朗旁边坐下,吓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早上柳彤彤哭着跑走的画面此刻还在她的脑海里回荡,明安然生怕阮年年会重蹈覆辙,拿着两份饭快步过去。 “谢谢安然。” 阮年年接过自己的那份饭,小声对明安然道谢。 “不用客气。” 明安然朝她眨眨眼,三俩下拆了筷子,吃饭的间隙,用眼神询问阮年年是怎么回事。 她原本以为自己过来会目睹一场惨案的发生,甚至已经做好了拉着阮年年掉头就跑的准备,然而裴朗全程认真吃饭,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们。 就好像她们两个人完全不存在一样。 阮年年同样眨眨眼,示意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说来话长,长话短说,她们六个人正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 明安然和阮年年一起吃饭的时候喜欢边吃边说话,感觉这样吃饭会香一点。 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明安然在说,阮年年认真听,偶尔才会问上几句。 今天和裴朗几人一起坐,气氛古怪,明安然不敢随便说话,只好埋头认真吃饭。 阮年年心里一直提着一口气。 她是知道裴朗不待见自己的,可她偏偏又坐了对方旁边的座位。 怕会惹人生气,阮年年尽量不让自己太挨着裴朗,两个人的座位,中间却隔得还能再坐下去一个人。 男生吃饭比较快,阮年年和明安然才吃了一小半,他们四个就已经吃完了,裴朗放下手中的筷子,在看到阮年年盘里还剩一大半的饭菜时,动作顿了顿。 起身,离开,毫不留恋。 程栋梁几人友好地跟阮年年打过招呼,紧跟裴朗其后离开,四个人一走,阮年年心里提着的那口气瞬间放下,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个笑。 走到食堂门口,裴朗突然回了个头,正好见到阮年年放松的笑容,目光一顿,很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这几天不太舒服。 第16章 下午第一节课是英语课,上课铃刚打响,王老师就冷着脸进了教室,把书往讲台上一扔,手背在身后,面色严厉。 “早读课之前我不是说过没背完单词的放学去办公室背?结果我在办公室等了半个小时,一共才两个人来,不来的那些是都背熟了是吧?” 老师突然大发雷霆,教室里的人短暂地懵了一瞬,等到反应过来,没背完书也没去办公室的人霎时白了脸。 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只是以往每次在第三节课下课,王英都会让英语课代表通知,让没背完的放学别走。 今天上午第三节课休息期间英语课代表没被老师找,也没发话,众人以为老师忘了,放学后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溜烟全跑了。 没想到惹来了老师的震怒。 原本以为以前提醒过几次,今天众人会自觉,就没有再让英语课代表提醒,哪里想到自己会被学生给放了鸽子。 扫视一圈底下恨不得把头低到抽屉,大气不敢喘的众人,王英冷着脸把英语课代表交上来的名单从教案中拿出,一个个念人名。 “刘通,许倩,……,裴朗,霍旭。” 被念到名字的如丧考妣,垂头丧气地站起来,脸色通红。 在心里哀嚎:完了,死定了。 念完名字,把手中的纸条收起,高跟鞋敲击地板发出咄咄的尖锐声响,王老师手里拿着教材走到站着的最前排的同学旁边,随口挑了个单词读出。 “……” 老师你刚刚读的啥? 刘通试探性地说道:“Pardon?” 王英淡淡地看他一眼,收回目光,果真再次重复一遍。 刘通:“……” 还是没听懂。 刘通的同桌用手捂住嘴,用气音小小声提醒,偷偷摸摸转头,不小心对上王英的眼神,全身的汗毛一竖,立马乖巧地把英语书摊开,黑色水笔在纸上随便划拉,假装在预习新文。 英语老师踩着咄咄响的高跟鞋,又走到许倩旁边。 许倩信心十足,她已经把刚刚那个单词背下来了,老师如果问,自己绝对能够背出来。 王英随口报了个别的单词。 许倩:“……” 欲哭无泪。 老师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王英扎刀的手法稳准狠:“今天名单上没把单词背完,也没去办公室的,你是里面唯一的一个女生。” 学什么不好,学班里的男生到处玩不好好学习。 女生皮薄,羞耻心重,许倩被王英说的眼眶一红,咬着唇,眼窝里已经聚了几滴泪,欲掉不掉。 王英视如无睹,又挑了几个同学问,能答出来的过关坐下,答不出来的就在教室里继续站着。 一圈问完,侥幸过关的没几个,王英回到讲台前,直接把书摔在上面。 嘭的一声响,讲台上扬起一层轻薄的粉尘,扑了前排的同学一脸一身。 吃了满嘴粉笔灰的同学有苦难言,悄摸摸地抽张纸擦一擦,生怕动静大了会引火烧身。 “你们就是这样学习的?就这种学习态度还想考个好大学?” 众人噤声。 没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撞在老师的手里,教室里安安静静的,就连班里最调皮的男生都不敢搞小动作。 目光犀利地扫视一圈。 “没背完的下午放学去办公室接着背,再背不出来,明天就叫家长来学校。现在上课。” 白色的粉笔被用力写在黑色的黑板上,留下知识传承的簌簌痕迹,老师怒气的余波在教室盘旋回荡,连窗外路过的微风都不敢探头探脑。 下了课明安然陡然抱住阮年年,一把鼻涕一把泪,心有余悸地感谢对方的救命之恩。 要不是阮年年尽心督促,再给明安然一个早读课她都不一定能把单词背下来。 后怕地拍拍胸口 老师发脾气太可怕了,整节课她大气都不敢喘。 上午放学跑路气得英语老师上课直接在班里发了通火,下午众人不敢再顶风作案,唉声叹气的拿着英语书结伴去办公室背单词。 裴朗四人只有乾鹏在规定的时间内背完单词,英语老师搬出叫家长这个法宝,其他三人就算不想去,做做样子也得去。 教室很快变得空荡荡,阮年年犹豫一瞬,把老师今天布置的作业重新拿出,趴在桌子上写作业。 黑色水笔划过轻薄纸张的簌簌声响在耳边轻声响起,晚风吹拂,金色的夕阳透过大开的窗户,温柔地落在瘦弱的肩头。 “哟,朗哥,小跟班还没走呢。” 英语老师只让大家在办公室背了半个小时就让人离开,并且下了最后通牒,回去以后一人抄单词五十遍,明天上午一定要把单词背完。 程栋梁左耳进右耳出,老师一说让他们离开,跑的比谁都快。 程栋梁往教室后门走,路过窗口探头往里面看了眼,发现阮年年还在写作业,转头朝走在身后不远处的裴朗挤挤眼。 看看看看,还说两个人没好,你等我我等你的,说没好谁信哦。 但他不敢在裴朗面前放肆,勾过霍旭的肩膀:“一会儿什么活动?” 直接回家太无聊,反正已经回家晚了,不如玩会儿再回去。 霍旭任由他搭在自己肩膀上,手插在兜里,示意对方问裴朗:“我都行,看朗哥的意思。” “朗哥去打球吗?”程栋梁转头问裴朗,裴朗把自己看向教室的目光收回,淡声道,“嗯。” 三个人拿了篮球去操场打球。 放学后半小时刚好是在校生吃完晚饭出来消食的点,此时操场上散步的人不少,澄碧的天空被橙金灿烂的晚霞铺满,晚风从地平线的另一端吹来,带走身上的热意。 挑了个最近的空场地,裴朗潇洒脱下外套,良好的身材引起场边一群女生的尖叫。 “啊啊啊,快看,是裴朗他们。” “裴朗好帅,啊,我要不行了。” “矜持矜持,毕竟再帅也不是你们的。” “谁说不是我的,难道你不知道裴朗是我男朋友吗?” “胡说,裴朗明明是我男朋友。” …… 不去理会周边人的花痴发言,短暂地热了热身,篮球一抛,三个人开始你追我逐。 此时教室里阮年年正一脸懵逼。 “裴朗他们早就已经走了。” 许倩把东西收进书包,看上去兴致不高,但还是强撑着道:“老师只留了半个小时就让我们走了,裴朗他们几个是最先离开的。” 去办公室的人都已经回来的七七八八,更别说裴朗几个最先出办公室的。 现在指不定都出校门了。 阮年年:“……” 她回头看了眼裴朗的座位,果然上面已经没了书包。 阮年年懊恼地锤了锤自己的脑袋。早知道就不那么专注了。 然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她还没把回家的路给记住,裴朗却已经先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的甜甜校园文,《好好学习,甜甜恋爱》by城下烟 一中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大佬贺笙除了不烫头,打架抽烟喝酒样样精通。尤其讨厌娇滴滴病蔫蔫儿的小姑娘。 直到某日,众人看着大佬小心翼翼地环着一位又乖又软的小仙女,嘴上凶巴巴,眸子里的戾色却褪得一干二净:“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乱跑!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众人:“???”回家?!收拾?! —————— 寄宿贺家的冉冉早就听闻贺家弟弟的斑斑劣迹,不过,连死都不怕的她,还会怕一个叛逆少年? 贺笙:“不要对我笑!” 冉冉:眯眼笑.jpg 贺笙:“再笑老子亲你啦!” 冉冉:面无表情.jpg “……”少年俯身,轻啄了啄她的唇角,软声道,“冉冉,以后只准这样对我笑,好不好?” —————— 小剧场: 某日放学—— 众小弟:“笙哥走,去戳两杆啊。” 贺笙:“不去!老子回家搞学习呢!” 众小弟:“???搞、搞什么?” 话音未落,就见贺笙扯着书包跨了出去,揉着站在后门口那位一班小仙女的脑袋,笑得像被魂穿:“走,回家!” 众小弟:“……所以,真的是回家搞学习吗?” —————— 乖戾宠妻二世祖X身娇体软小仙女(后期都会好~~) 1V1,HE,双向治愈(忍不住会沙雕的)小甜饼。 第17章 裴朗已经率先离开,阮年年却还没把回家的路给记住,她在教室里茫然四顾,呆呆地抱住自己的书包。 值日的同学倒完垃圾回来见阮年年还在教室没走,抽出纸擦手,把书包背在背上,回头问:“你走吗?不走就待会儿你锁门。” 此时夕阳的影子已经拉的老长,天空中亮眼的暖橙色渐渐褪去,褪成淡淡的红。 “啊?好的。”阮年年赶紧收拾桌面上的东西,“你先走吧,等一下我来锁门。” 值日的同学得了回应顺手把锁挂在门把手上,踩着门外树叶摇晃的倒影回家。 再不快点回去可就赶不上吃热乎乎的晚饭了。 等到阮年年收拾完东西,整个教室里只剩她一个人,窗户被值日的同学全都细心关好,教室里闷闷的,阮年年闷出了一头的细汗。 刘海湿答答地贴在额前,两颊泛红,嘴里呼出的气都带着热度。 转身把有些沉的书包背好,阮年年低头锁门,锁完以后又伸手拽了拽,确保锁上了,才慢吞吞地朝校门走。 出了校门即迷路,阮年年心累地叹口气,再次为自己的路痴属性头疼。 * 裴朗正在家里吃饭。 餐桌上摆着四菜一汤。 汤是用老母鸡煲的汤,是何梦君一大早特地去菜市场里挑的,被焖在锅里整整煲了一个下午,还往里面放了不少枸杞,等到裴朗回来才装盘。 儿子每天学习太辛苦了,得多吃点好的补补才行。 何梦君美滋滋地往裴朗的碗里夹了个鸡腿:“儿子来,多吃点,妈妈今天焖了一个下午,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裴朗筷子顿了顿,不发一语地开始啃鸡腿。 门铃被摁的滴滴的响,门外不一会儿传来许美玲焦急的声音。 “裴朗在家吗?” 听出是许美玲的声音,何梦君把筷子往碗上一搭,高声应道:“在的。” 她转头嘱咐裴朗:“你先吃,妈妈去看看怎么回事。” 擦擦手,放下筷子去开门。 门外许美玲一脸焦急,看见何梦君出来,急急问道:“你们家裴朗回来了吗?” “回来了,在屋里吃饭呢。” 何梦君被问的一头雾水,见许美玲眼眶都红了,连忙出声安慰,“别急别急,慢慢说,怎么了这是?” “能不急么,都这个点了,我家年年还没回来呢,梦君,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小朗,我家年年是被老师留在学校还是怎么了?” “这孩子,要把她妈给急死。” 许美玲抹抹发红的眼角。 她是知道阮年年路痴属性的,所以才会拜托裴朗带她一起走。 可今天晚上裴朗都已经回来吃饭了,阮年年还不见踪影。 被老师留下倒没什么,就怕她找不到回家的路,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别急别急,我问问。”何梦君安抚地拍拍许美玲的手,高声问屋里的人:“裴朗,年年今天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被老师留下了?” 屋里裴朗吃饭的动作一顿。 “哟,朗哥,小跟班还没走呢。” “朗哥去打球吗?” “走了朗哥,饿了,回家吃饭去。” “别看了,这么晚了,小跟班肯定早就已经走了。就算没走,这么大个人,还能走丢不成?” 他蹙了蹙眉,该不会阮年年真的走丢了吧? 想起之前几天阮年年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模样,再联想到许美玲着急的神色,裴朗的眉头蹙的更紧。 被众人目光灼灼地看着,喉结滚了滚,“嗯”。 许美玲松了口气,“那就好。”她不好意思地朝林梦君笑笑:“抱歉啊梦君,我太着急了,打扰你们吃饭了。” “没事没事,你看你这么客气做什么。” 何梦君也跟着松了口气,“既然是被老师留下来了,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快回去把饭做好,孩子回来好吃。” “哎,好,那我先走了,替我谢谢小朗啊。” “不用客气,你快回去做饭吧。” 何梦君目送许美玲回去,唏嘘几声,刚想关门,发现裴朗就站在自己身后,诧异:“儿子你出来干什么?吃饱了?” 裴朗弯腰换鞋:“嗯。朋友找我有事,我出去一趟。”骨节分明的手指利落地系着鞋带。 何梦君给他让开路,不满:“这孩子,什么事情这么急不能等吃完饭再出去?”她今天可是特地炖了半天的老母鸡汤呢。 走廊里暖色的照明灯兜头照下,裴朗走的老远,影子在脚下缩成小小的一团。 何梦君手扶门框朝他的背影高声道:“那你办完事情快点回来,妈给你把鸡汤留着晚上喝。” 出了小区的门,裴朗顺着去学校的路开始找人。 他不知道阮年年到底把这条路记住了多少,也不确定对方现在已经到了哪里,只能一边走一边注意四周的情况。 九月底的天虽然黑的晚,晚上六点多快七点,街道两边还是有商家开了灯。 绚烂的人工七彩灯光中,太阳早早落下,月亮刚在地平线上冒出个尖,几颗星子在天空中若隐若现,路上几乎已经看不见穿着校服的人。 裴朗一直走到学校门口都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人,他又翻墙进了学校,去了教学楼,看见楼梯口铁门上挂着的大锁,心头不秒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晚风徐徐,教学楼前绿化带里,碧绿的常青树摇晃着自己的枝丫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裴朗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霍旭几人打电话:“出来。” 一个人找不到就四个人找。 霍旭三人正在家里吃着饭就被裴朗一个电话叫了出来,在知道对方叫自己出来干什么之后,心里不住卧槽。 小跟班居然不见了,这还了得。 裴朗不得急的要杀人。 为了阻止血.腥一幕的发生,三人纷纷把碗一撂,一抹嘴就换了鞋出来找人。 以学校为起点兵分四路,裴朗往回家的方向继续找,其他几人则去别的方向,谁要是找到了就打个电话互相通知一声。 夜色越发浓郁,街道两边的霓虹灯绚烂夺目,裴朗小跑着从一条小巷前跑过,很快又喘着气倒退回来。 一个穿着校服的人正背对着他蹲在地上,手臂微曲,像在小心翼翼地捧着什么东西。 放在一边的眼熟的书包昭示出主人的身份。 裴朗冷声,“你在这里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一:《恃宠而娇(娱乐圈)》 陆惜矜,小名陆怂怂,胆子堪比未足月的猫儿,梦想却是成为一名家喻户晓的超级大明星。 陆怂怂活了二十年,做过最出格的一件事情,就是在生日当天,在损友的怂恿之下,借着酒胆,对经过包厢门口的第一个人告白。 门一打开,不巧,素来被圈子里戏称为.性.冷.淡的顾秉朝顾大总裁刚好路过。 陆怂怂眼眶微红,抖着嗓子开口:我、我喜欢你。 后来,陆怂怂红着脸,一遍又一遍地听那人沙哑着嗓音在耳边重复道:矜矜,我也喜欢你。 陆惜矜刚出道那会儿,性子软绵,为人温和,不知道被人明里暗里抢走过多少资源。 又一次被人故意下绊子,气红了眼的陆怂怂被秘书叫进总裁办公室。 办公桌后,西装革履的男人好整以暇地松了松领带,两腿交叠,眉眼深沉,薄唇轻启:陆惜矜,需不需要我教你,什么叫做恃宠而骄? 你是软肋,我便做你最坚硬的铠甲。 预收文二:《我就是总裁跑了的白月光》 高中三年,许悠悠一直被一个名叫祈愿的噩梦笼罩。 对其他人来说,祈愿是温文尔雅又帅又绅士的学霸,对许悠悠来说,对方就是个整天没事干喜欢捉弄她的恶霸。 这个恶霸不止每天蹭她的早饭,放学还非要蹭她的自行车后座,被人告白就把她推出去当挡箭牌,结果被教导主任当场抓住,做了禁止早恋杀鸡儆猴里的那只鸡。 许悠悠忍气吞声,就等着毕业解放,结果散伙饭上祈愿借着酒意跟她告白。 许悠悠:……你神经病啊! 她假意答应,第二天就收拾了行李跑的远远的。 四年后,许悠悠以实习生的身份进入一家公司实习。 等等,她的顶头上司怎么长的那么像当年那个被她甩了的神经病? 上班第一天,总裁办公室内,祈愿温润的眉梢间压着一抹凉意:跑啊,怎么不跑了,当年不是跑的挺快? 许悠悠心虚地摆摆手:不跑了不跑了,老了跑不动了。 祈愿冷笑。 许悠悠叹口气:那要不,我让你甩回来? 某天,祈愿带许悠悠去参加宴会。 “听说祈总有个相恋三年的初恋,只可惜毕业以后就跑了,这么多年祈总一直念念不忘。” “跑了?”众人诧异。 有人大着胆子问:“那要是初恋回来了?” 祈愿冷笑:“敢回来就打断她的腿。” 许悠悠:……你开心就好。 回去的车上却将人死命箍在怀里: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我。 痞坏学霸/腹黑总裁VS阳光学渣/小可怜实习生 又名,《非爱莫属》 第18章 九月底的天空, 过了晚上七点, 橙金赤红的天空就被迷蒙的灰白色笼罩, 弯弯的月牙儿露出大半个尖尖, 璀璨的星子也开始闪烁不停。 远处的树枝沙沙地摇晃单薄的枝丫, 晚风吹佛,吹在人的脸上有些细微的凉意。 一路上裴朗都在冷着脸找人,他的脚程很快, 大长腿在地上一迈就能走出老远。步子又大又急,向来冷淡的眼底也染上点焦灼。 阮年年的性子他是知道的, 软软糯糯,乖乖巧巧,许美玲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个点还没有回家,指不定是走到半路就走岔了。 人是许美玲交到他的手里,自己也应承了下来,没道理人走丢了自己却置之不理。 就算他不爱学习,也没有这个道理。 经过一个昏暗的小巷时没有在意, 那个小巷是个死胡同,走不到几步就得重新出来找路, 他余光瞥了下, 扫过一个有点眼熟的东西,习惯性往前走了几步,脑海里想到什么又退回来。 小巷口立着一个浅蓝色的书包,拉链上挂着女孩子才会喜欢的卡通坠子, 小巧的书包靠墙放着,一眼看过去鼓鼓囊囊的,目测里面装了好几本的作业和课外书。 一个人影背对着他蹲在地上,人影身上穿的校服有点大,外套下摆被拢了拢,拢到肚子下方垫着,手臂微曲,是一个小心翼翼捧住手中东西的姿势。 日光下那人的影子在地上缩成小小的一团,发尾软软地散在肩上,几乎和暗下来的天色融为一体。 裴朗倒退回来,面色有点冷,冲背对着他蹲下的人影冷声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人影被身后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身子一歪往就要往旁边跌,急忙伸出一只手撑地,另外一只手还平稳地举在空中,手中的东西被保护得很好。 白嫩的掌心被粗糙的地面磨红,阮年年来不及心疼,转头看见裴朗,错愕一瞬,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条件反射把手中的东西藏在身后:“裴、裴朗,你怎么会在这里?” 语气软绵绵的,有点惊讶,更多的是对面前冷脸少年惯有的害怕。 裴朗并不搭理她的话,一路小跑过来他还有点喘,眼底的焦急没有完全退去,在看到面前人下意识的瑟缩时化作不知名的愠怒。 他沉默地站在小巷前,剧烈运动过后的胸口一起一伏,漆黑的眸子像掺了杯冰水,就这么不说话就已经够让阮年年害怕的了。 夏季傍晚的天气有些闷热,头顶青黑色的夜幕越拉扯越大,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声细细的喵叫声打破两人之间的僵局。 阮年年僵了僵,她微微侧身,把手中剩余的火腿肠一股脑丢下去,背在身后的双手做出驱赶的姿势动作,想要把身后嫩着嗓子喵喵叫的小猫给赶走。 阮年年原本是想自己回家的,她前两天已经在很努力的记路,对一些比较有存在感的建筑多少有些印象。 但她在记路和辨认方向这件事情上向来没有什么大的天赋,上一秒问了人,下一秒就又重新晕头转向。 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就听到了细细的猫叫声,阮年年是个心软的姑娘,对这种小动物嫩生生的叫声没有什么抵抗力,听了几嗓子就顺着猫叫声过来。 一只小小的幼猫正朝着巷子口喵喵的叫,或者猫妈妈出去觅食去了,或者小猫贪玩,自己走到这里。 书包里恰好还剩了根火腿肠,是许美玲怕她会饿,每天上学前特地给她装进书包里的,阮年年把火腿肠撕开,蹲在这里一点一点的喂猫。 她没注意,一根火腿肠才喂了小半,天色居然已经黑的这么快。 此时裴朗长身玉立地站在巷子口,他背着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高高的身影也把身后映照的彩色灯光挡了大半,阮年年心底闪过一个想法,她有点不可思议,又忍不住问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一想到裴朗在发现自己没回家时出来找,阮年年突然觉得,裴朗好像也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可怕。 但是可能么,她又有点疑惑,裴朗向来嫌她麻烦,怎么可能会特地出来找她。 “不是。”否认的声音硬.邦.邦的,裴朗已经把运动造成的呼吸急促压了下去,下颌绷紧,显而易见的心情不好。 见人不仅没事,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喂猫,转身往回家的方向走,修长的手指在手机上摁了几下,让其他的三个人也回家。 阮年年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人不开心,她急忙把放在地上的书包背上,三俩下拍干净沾上的灰尘,小跑着跟在身后。 裴朗今天走的有点快,步子迈得又大又急,阮年年跟不太上,但她不敢出声说,只好默默加快步伐。 灰白色的天空完全沉了下来,靛青色的夜幕在头顶缓慢拉开,夜色一深,月亮和星星的光芒就被突显出来。 走进小区门口的时候电梯门正好关上,阮年年透过未关紧的门缝往里面看了一眼,电梯里只有裴朗一个人,但他没有等自己,哪怕知道阮年年就在门口也没有按下开门键。 阮年年心头闷闷的,揪住书包带,对自己先前的想法越发不确定。 裴朗这么讨厌她,怎么可能会特地出去找自己。 刚出电梯门就看到站在自家门口往电梯方向看的许美玲,阮年年喊了声“妈”,心里有些羞愧。 自己都已经十七岁了,居然还让父母担心。 阮年年一出电梯许美玲就看见了,她高声应了声,看见人回来心头的一口大石头才算彻底放下,不满嗔道:“以后被老师留下来就托小朗带个口信,今天要不是问了小朗,妈妈都要被急死了。” 阮年年茫然:“啊?” 许美玲拉她进屋,催人去洗手吃饭:“啊什么啊,妈妈跟你说的话记住了没有?” 阮年年把书包放下,乖巧应下:“记住了。” 今天放学回来的晚,阮年年一家人饭也就吃的晚了些,晚饭后许美玲洗碗,裴旭清用干抹布把碗擦干放进碗柜。 “不行,我觉得还是应该给年年买一个手机。”许美玲往碗里挤了点洗洁精,“以前是怕年年有了手机会影响学习,现在换了新学校新环境,我有点不太放心。” 主要是她和阮旭清两个人的工作都有点忙,又不能和小时候一样,整天接送阮年年上学。 许美玲把碗放到清水下面冲,做了决定:“等明天我就去给年年挑个手机。” 阮旭清接过碗擦干净:“你做主就行。” 晚饭后阮年年去找裴朗学习。 今天她其实有点不太想来的,等她吃过晚饭都已经好晚了,再过来也学不到多久就得回家睡觉,但她好不容易才让裴朗愿意跟着她学,不能随便放弃。 站在裴朗门口的时候有点忐忑。 她还记得今天回来的那一幕,裴朗个子高高的,潇潇洒洒的走在她前面,迈开的步子也大,风把他的头发扬起,温柔的夜色中,年轻的少年身上满满的都是荷尔蒙的味道。 阮年年几乎是全程看着他的背影回的家。 对方等电梯的时候也没有等她,径直自己上了楼,让阮年年等的下一次电梯。 她虽然不知道裴朗为什么生气,但也知道对方的心情不好,就有点不大想来触霉头。 可万一对方真的是去找自己的呢,她不能不来当面跟人道声谢。 阮年年抬手敲门,葱白的手指轻轻敲在木质的门上,规规矩矩的三声,敲完就站在一边耐心等人开门。 等了几分钟没见人开门,才重新屈起手指又敲了三声。 叩叩叩,手指敲击门板的声音有些沉闷。 阮年年正想敲第三遍的时候门开了,只开了小半个门,裴朗往门后一站就把路给堵得严严实实。 “有事?” 嗓音冷淡,完全没有昨天晚上的好说话。 阮年年被他的冷漠吓得控制不住地后退一步,紧张地捏了捏手指,小小声地开口,“我来找你学习。” 裴朗目光冷淡地扫了眼对方抱在怀里的书,薄唇一抿就要把门关上,阮年年条件反射伸手去挡:“……等等!” 嫩白的手指夹在小小的门缝之中,要不是裴朗收手快,这双手明天就要肿成一个个胡萝卜。 耳边的声音一下子消失,寂静的世界中,头顶明亮的灯光晃得她眼晕,心脏砰砰直跳,仿佛下一秒就能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阮年年吓白了唇。 她刚刚完全是条件反射,丝毫没有想到这么做会有多危险,现在缓过来伸,身子都在发抖。 颤颤巍巍地把手收回来,小脸上一片惊惧。 裴朗把门拉开,低喝:“你不要这双手了。” 他眉头蹙着,表情有些凌厉。 阮年年抬眼望了他一眼,水汪汪的眼底积着一滩后怕的泪水,长卷的睫毛上沾了水汽,粉嫩的脸颊发白,嘴唇失去血色:“要、要的。” 她被吓的狠了,望着他的目光软软的,语气也软软的,眼底积着水汽,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可哪怕被吓得狠了,艰难咽了口口水,还是断断续续地问道:“我、我现在能进来找你学习了吗?” 门后的人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拉开门让人进去。 阮年年缓了会儿才把心神定下来,她把带来的作业本摊开,上面写满秀气的字迹。 想起自己来的目的,鼓足勇气,睫毛颤了颤,道:“裴朗,谢谢你。” 不管是安抚许美玲,带她回家,还是刚刚及时收手,阮年年都感激他。 裴朗不为所动,冷着脸把作业本丢到她的面前。 阮年年:“?” 裴朗:“每个单词抄五十遍。” 阮年年:“……哦。” 第19章 裴俊正在公司开会, 安静的会议室里公司的高管在椭圆的会议桌前围了一圈, 西装革履的助理战战兢兢地在身边递资料。 现在已经是九月底, 马上就要到十月初, 遇上难得的小长假, 公司正在商讨新项目的实行。 项目经理正在慷慨激昂做着汇报,裴俊坐在上位面色冷峻,让人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 放在口袋中的手机突然震动, 裴俊抬手对方示意汇报暂停,电话接听后眉间闪过一丝无奈, 下楼朝B中赶去。 电话是十七班的英语老师打的,对方在那头语气生硬地让他过去,想来裴朗又是做了什么让人头疼的事情, 把对方气得狠了。 裴俊无奈地捏捏额角。 裴朗还小那几年正是他事业的上升期,裴俊一头扎进事业里,因为工作的事情没怎么陪过他。 等到裴俊事业终于稳定,想要好好陪伴自己的儿子,才发现当年那个抱着他的大腿, 嘟着嘴奶声奶气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的小团子已经长成了如今这幅冷冰冰的大人模样。 再没有什么比儿子和自己离心更让人难受的事情了,裴俊痛定思痛, 从原来的大房子里搬出来, 转而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买了个房子,一家三口住在一起,陪伴裴朗到参加高考。 半年过去,裴朗的成绩不见好转, 倒是他自己快成办公室的常客了。 裴俊苦笑,把车停在学校外面,熟门熟路上了高二年纪的老师办公室。 此时正是上课时间,教学楼道很安静,四处除了老师的上课生几乎听不见其他的什么声音,办公室里除了王英就只有两个这节课没课的老师在。 王英气得手都在哆嗦。 昨天晚上她就下了最后通牒,让没有把单词背出来的同学今天每个单词抄五十遍,抄完之后今天早读要是还背不出来就叫家长,哪怕背的磕磕绊绊,其他人也把任务完成了。 就只有裴朗,不抄也不背,问起来就特别光棍地说一句“忘了”。 要不是王英没有心脏病,当初就要给他表演一个被气到去世。 裴俊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她打电话喊来的。 此时正是九月末十月初,上午九十点钟,澄碧的天空中没有一朵白云,金灿灿的太阳光垫着脚尖在窗户外偷窥,几缕打着转的秋风吹过,校园里银杏树叶偷偷羞红了脸。 办公室里另外两个老师正在给王英顺气。 “消消气,男生难免调皮一点,别往心里去。” “就是,多大点事情,别把自己的身体给气坏了。” “我从家里带了点花茶来,味道挺香的,你要不要尝尝?” 裴朗手插在裤兜里,神色淡淡的,清浅的目光落在窗户边一盆不知道哪位老师栽种的多肉上,恍若身边发生的一切都跟自己没有关系。 办公室的门嘎吱一声惊起停靠在树干上歇息的飞鸟,刚从会议桌前赶过来的裴俊推开了门。 “老师们好,我是裴朗的父亲。” 阮年年一节课上的心不在焉。 昨天晚上裴朗让她抄写单词,阮年年原想先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写完再抄,可她来的太晚了,等把作业写完,月亮已经高高地爬过了柳梢头,窗外璀璨的星子打起了盹,就连夜风都静悄悄的。 阮年年用白嫩的手指揉揉有些困倦的眼睛,强撑着精神想拿过作业本抄单词,单词本就被裴朗拽走。 “回去睡觉。” 修长的手指轻按薄薄的单词本,裴朗没有看她,语气淡漠如常。氤氲的暖色灯光兜头照下,青涩的眉眼间依旧覆着一层浅色的冰,不等人回话就径直拿了衣服进浴室洗漱。 阮年年只好收拾东西离开。 今天英语老师质问裴朗为什么没有交作业,她才知道那是王英昨天临时布置的作业。 下了课阮年年拿着自己和明安然的水杯排队准备接水,程栋梁刚好在她前面,转身看见阮年年,非常友好地打了个招呼,拍着胸脯表示自己可以帮忙接水。 阮年年尴尬地拒绝。 她跟程栋梁几人算不上熟,但是因为裴朗的缘故也私下里接触过几回。 知道他们不像别人眼中的坏,也没有别人嘴里说的那么不堪。知道他们笑起来同样也是明朗温暖的。 可她和男生接触的少,哪怕知道他们本性不坏,一时半会还学不会如何自如地相处。 阮年年接完水的时候程栋梁还没走,他尴尬地摸摸鼻子,垂头丧气,“小……阮同学,昨天对不住啊,是我喊朗哥先走的。那什么,你昨天没事吧?” 阮年年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问的是什么,纤细的手指捧住水杯,她眨眨眼,脸颊慢慢的变红。 怎么她走丢了一次,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 程栋梁继续说:“昨天晚上朗哥都急疯了,我们几个才刚回去就被打电话叫出来……” 程栋梁心有戚戚。 他们和裴朗认识那么久,什么时候见他对一个女生那么上心过,估计就是他们几个走丢了裴朗都不带担心的,更别说像昨天一样到处找人。 偷偷瞄一眼红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 以前只是开玩笑,看来朗哥是真的对这个小跟班不一样。 裴朗认可的人,他们自然也会多加照顾。 阮年年想起昨天晚上裴朗刚找到自己时候臭臭的那张脸,心底的害怕慢慢褪去。 所以说,昨天晚上裴朗真的是特地出去找她的? 当时天都黑了,他应该找了自己很久吧。 阮年年紧了紧握着水杯的手指,朝程栋梁抿出一个感激的笑。 “我没事,昨天的事情谢谢你们了。” 彼时阳光正好,窗外的爬山虎慢悠悠地往上爬,秋日的时光被镀上一层灿烂的金粉,初秋的早风吹动树叶摇晃出飒飒的声响,站在饮水机前的校服少女手捧淡蓝色的水杯抿唇一笑,漂亮的眼眸弯成温柔的月牙模样。 隔着一个讲台的裴朗站在教室门口将这一幕望进眼底,周边的声音忽然一下子远去,平淡的时光被拉的老长,心底的烦躁像被针扎破的气球,猝不及防和满腔春意相逢。 他顿了顿,在对方的视线转移过来之前回到座位坐下。 此后许多年都不曾忘记这个平淡的课间。 裴朗一回来,正在玩魔方的乾鹏就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凑过来问道:“没事吧?” 早读课的时候王英气坏了,乾鹏在下面看着都生怕她会被裴朗气出个什么好歹来。 他是真的佩服裴朗,老师问他,居然非常光棍的来了句“忘了。” 神他妈的忘了。 他怎么没忘了把自己落在家里。 裴朗神色淡淡,“嗯。” 不过是叫个家长而已。 反正裴俊也已经习惯了。 身子懒懒往后一靠,指尖夹着一支崭新的黑色水笔,眼皮漫不经心地掀起。 饮水机前已经没了少女俏丽的身影,距离他三排远的地方,有人重新坐下奋笔疾书。 蓝白相间的校服穿在身上有些宽大,肥肥的衣袖偷偷往上卷了两卷,露出里面一截纤瘦的手腕,黑色的发丝被柔柔别在耳后,白皙的耳垂小巧透明。 乾鹏顺着裴朗的视线好奇看过去,很快一脸牙疼地转过头。 靠,该不会朗哥真的铁树开花了吧。 裴朗有没有铁树开花他不知道,乾鹏只知道,自己要是再解不开这个魔方,他脑袋就要开花了。 淡漠的目光很快收回,裴朗垂眸,食指轻叩桌面,乾鹏乖乖将魔方放进裴朗的手里,手指翻飞间,复杂的魔方很快解开。 在乾鹏惊叹的目光中,裴朗顺手又把魔方再次扭乱丢回对方的桌面,乾鹏:!!! 竖你中指信不信哦。 他怂怂地把魔方拿起,认命继续解。 下节课是体育课,体育老师笑眯眯的,一波熟悉的排队报数操作以后,嘱咐两句让大家不要乱跑,就开始解散队伍各自自由活动。 篮球场上,程栋梁全程懵逼。 不是,裴朗今天受什么刺激了,打球这么猛。 其他两个人还好,他手一要摸到球就被截,一要摸到球就被截,整场下来,除了刚进场的时候摸了把球,他都快成球场上的路人甲了。 别的路人甲还能在场边休息,他是全程陪跑,却不能在投篮的时候拥有姓名。 他太难了,真的。 九月底的太阳依旧火热,炽热的高温蒸得整个地面恍若蒸笼,在球场上运动了半节课,一串汗水从裴朗俊朗的脸侧划落,他喘了口气,不在意地掀起衣服擦汗,偶然窥见腹部排列得整整齐齐的腹肌让场边看球的女生悄悄红了脸。 阮年年也悄悄地红了红脸。 她原本只是想找个机会亲自跟裴朗道声谢,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正巧对方在打球,明安然拉着她一起来看,阮年年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中途休息,等候在场边的女生们一哄而上,迫不及待想要将手中的饮料送出去,裴朗蹙了蹙眉,淡漠的视线穿过拥挤的人群在场边的阮年年身上停顿一瞬,很快收回目光,转身继续运球。 阮年年:??? 裴朗刚刚是在看她吗? 旁边的女生捂脸兴奋尖叫:“啊啊啊,我男朋友刚刚看我了,我不行了,我要晕过去了。” 说罢真的晕倒在同伴的怀里。 阮年年:“……” 直到体育课下课阮年年都没有找到机会和裴朗道谢,她并不气馁,在学校没有机会,晚上回家一起学习的时候总有机会。 体育课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体育老师知道大家吃饭心切,也不吊着大家,索性提前几分钟集合点名,让大家提前放学去吃饭。 众人欢呼一声,有人大着胆子高喊“体育老师我爱你”,在一众哄笑声中三三两两结伴往食堂的方向奔跑。 “年年快,趁着现在没有人在,快看看要吃什么。” 此时学校还在上课,大部队在教室里摩拳擦掌等待冲锋号的奏响,食堂里没有什么人在,十个窗口空落落的,除了打菜阿姨就只有满食堂的饭菜香。 难得一次不用排队就能吃到热乎乎的饭菜,明安然兴奋得马尾辫都甩了两甩,又蹦又跳地朝阮年年招手示意。 阮年年被明安然的活泼逗笑,漂亮的杏眼弯成可爱的月牙,她随手拿了个干净的餐盘排在明安然的后面,踮脚探头看里面的菜。 今天的菜色比昨天的更合阮年年的口味,她欢欢喜喜地打了菜,和明安然有说有笑地朝座位区走。 不远处,霍旭朝正在低头认真吃饭的裴朗挤挤眼:“朗哥,今天要不要叫小跟班过来坐?” 第20章 “朗哥, 今天要不要叫小跟班过来坐?”霍旭朝他挤挤眼, 眼底满是促狭的笑意。 昨天小跟班走丢, 裴朗可是一点都不淡定地把他们都给叫出来帮忙一起找人了, 看小跟班的神色, 说不定裴朗都没把这件事告诉对方。 应该说,就裴朗这冷清又高傲的性子,就算小跟班问, 他也不一定会承认。 那可不行,他们哥几个可不是做了好事不留名的好人。再说, 难得裴朗有个另眼相待的人,兄弟几个可不得积极一点出谋划策。 手中的筷子一顿,裴朗淡淡地瞥对方一眼:“闭嘴, 吃饭。” 霍旭遗憾地耸耸肩,往嘴里划口饭。 行吧行吧,反正到时候着急的又不是他。 下午上数学课,张立突然在班上宣布要给班里的几个人换位子,其中裴朗的同桌就被换成了刚来没几天的新同学阮年年。 明安然一愣, 眼泪汪汪的抱住阮年年的腰舍不得撒手。要不是老师还在上面看着她们,她恨不得大喊三声“不许走”。 温温柔柔又会讲题又会监督她学习的同桌说没就没, 呜呜呜, 她不活了。 被点名的阮年年也有点意外,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换成裴朗的同桌。 虽然此时裴朗已经成了面冷心热的代名词,真的要当他的同桌,她的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打鼓。 座位是当场就换的, 裴朗个子高,只能阮年年坐到后面去,让其他人坐上来。 阮年年有些尴尬,她把东西放下,动作小心翼翼,尽量不占据超出她的座位之外的范围。 偷偷窥一眼旁边人的神色,轻咳一声,尽量不让自己面上露怯:“裴朗同学,以后我就是你的同桌了,请多多指教。” 穿着宽大校服的少女板着一张脸,自以为自己很镇定,实际上声音轻轻的,嗓音又软又甜,看向裴朗的目光中有盈盈的水光在流淌,长卷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纤细的手指也紧张地扣住凳子。 窗外有风吹过,初秋的风温柔地将黑亮的发丝吹动,身后不远处觅食的鸽子在红瓦绿砖间跳跃,灿烂的阳光亮堂堂地洒在身后,在来人的眼中蜿蜒出金色的小道。 裴朗淡淡地移开目光,从喉咙中应出一声:“嗯。” 紧张的少女轻舒一口气,脸上绽开如释重负的笑。 看来裴朗也不是那么排斥和自己坐同桌。 张立这节课讲的是新知识,阮年年以前没有学过,她听得分外认真,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直跟着讲台上的老师移动,手中的笔不停记着新笔记,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个人用。 玻璃被食指轻叩产生的沉闷声响将她的注意力拉回,阮年年抬头,发现明安然正站在窗户外面巴巴地望着她,见对方看过来,用口型无声问道:“要不要一起去上厕所?” 阮年年被她可怜巴巴的表情逗笑,心底不可抑制地涌过一股暖流,转身想出去,发现坐在外头的裴朗正趴在座位上睡觉。 耳朵里塞着一枚白色的小巧耳机,胳膊底下压着折叠整齐的校服外套,脸埋进胳膊间,看不出是在休息还是闭目小憩。 阮年年眨眨眼,有些为难。 她坐在里头,裴朗坐在外头,旁边就是墙壁,想要出去就只能从裴朗那边出去。 她眼睛转了转,忽然双手合十,小小声请求坐在裴朗后排的男生把桌子往下面拉一拉,不用空出很多,够她侧着身子出去就行。 被对方湿漉漉的大眼睛充满渴求地看着,男生的脸红了红,怕空的位置不多,索性站起来,把座位落下去了一半多。 阮年年感激地看他一眼,身子贴着座位,屏住一口气往外挪,眼看着马上就要挪出去,屏住的一口气松了松,教室后排有几个人在打闹,其中一个失手,重重一推撞在后排男生的身上,连带着整个桌子就往前挪动。 阮年年猝不及防被一撞,小小地惊呼一声,被桌子往前移的力道带的一个趔趄,直接趴在了裴朗的身上。 掌心下不同于自己的坚实肌肉仿佛在发烫,裴朗身上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白衬衫,准确无误地传递到阮年年的手间。 她跳了起来,闭着眼睛胡乱说了句“对不起”,也不管裴朗有没有听见,红着脸冲出教室。 围观的人目瞪口呆。 这么大的动静,不管睡没睡着,裴朗都得被吵醒。他皱眉起身,霍旭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朝身后不小心撞到人的男生比了个大拇指。 牛。 身边嘘声不断,裴朗眉头微蹙:“吵。” 周边的声音立马低下来。 阮年年跑出教室就飞快地拉着明安然进了厕所,明安然还沉浸在刚刚发生的乌龙事件中没回神,嘴巴微张,下巴差点因为震惊掉在地上。 她的目光在阮年年已经红成一团的脸上转了转,最后干巴巴地憋出一句:“裴朗不会打你吧?” 明安然可看见了,上次那个来教室找茬的人被裴朗一脚踹出去那么远,面对柳彤彤那张艳若桃李的脸也能冷得下语气。 再加上平时听到的传闻,和她同班这么久也没见他对谁态度好过,刚刚阮年年正正地撞在身上,说不定惹他生气了呢。 心脏还在怦怦乱跳的阮年年:“啊?” 她把隐隐发烫的手背在身后。 裴朗应该,不会这么凶残的吧? 因为刚刚的乌龙事件,阮年年磨蹭到第二个铃声响起才进教室。她低着脑袋,完全不敢看裴朗的神色。 面前陡然出现一片高大的阴影,不等她开口说话,裴朗已经起身让她进去。 阮年年声如蚊蚋:“谢谢。” 满心忐忑地在座位上坐下,阮年年上课的时候心里还提着一口气,生怕裴朗真的会生气,和明安然说的一样对她有什么意见。 然而一直到下午放学裴朗都没说什么,依旧是神色冷淡的模样,阮年年悄悄松了口气。 两节课的时间在专注中匆匆过去,悦耳的放学铃声按时响起。 夕阳西下,绯红色的余晖中,裴朗没有如同以往那样直接离开。 修长的手指按住杂志一角,余光瞥了瞥,看见身边的人已经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东西,这才起身离开。 阮年年犹豫片刻,还是如同以往那样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 昨天的事情发生一次就够了,她不想再让许美玲替自己担心,也不想再给裴朗添麻烦。 裴朗不发话,其他三人也不敢做什么别的事情,只能装作不知道身后跟了个小尾巴,面色淡定地往家的方向走。 趁裴朗不注意,互相挤眉弄眼。 阮年年一回家就被许美玲拉到客厅的沙发坐下,许美玲拿了个盒子放到她的手上,眉眼带笑,催促道,“拆开看看。” 阮年年听话拆开,发现盒子里面是一部粉色的触屏手机,许美玲买的是这个牌子的最新款,才刚上市没多久。 见阮年年神色讶异,许美玲爱怜地摸了她的头发:“年年喜欢吗?” 粉色的手机上还粘着可爱的卡通图案,是许美玲特别找来贴上的,阮年年弯了弯好看的眸子:“喜欢,谢谢妈妈。” 许美玲一向不主张阮年年带手机,怕有了手机以后会影响她的学习,只是她被昨天的事情吓坏了,趁着今天下班有空就去挑了个据说最得少女喜欢的手机。 她和阮旭清的号码早在买手机的时候就被存了进去。 阮年年知道昨天自己晚回来吓到许美玲了,她抱住徐美玲,依恋地蹭了蹭脸:“谢谢妈妈。” 许美玲眉眼带笑,亲昵地刮刮她的鼻子:“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 本来因为今天上午程栋梁说的事情,阮年年对裴朗已经不那么害怕了,甚至满心感激,想要跟他道谢,只是一想到下午发生的事情,她就有点心虚。 虽然她不是故意的,已经发生的事实却改变不了。 她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出去了。 阮年年在门外给自己加油打气,何梦君手里端了个果盘,诧异:“年年你怎么不进去?是不是裴朗欺负你了?”她说着就要叫裴朗开门,非得好好敲打敲打自己的儿子。 阮年年急忙解释:“不是的阿姨,我,我是在想有没有把作业带过来。” 林梦君笑了笑,美玲家的孩子就是要比他们小朗懂事,又乖巧又惹人疼。她张了张嘴,准备说点什么,房间门突然被打开,一室灯光缓缓流淌,裴朗长身玉立站在门后。 他眉眼淡漠,喊:“妈。” 彼时窗外星光璀璨,不知名的小虫在角落里唱着欢乐的歌,盛夏夜的尾巴被明月捉住留在半空,夜色静谧,窗帘微动。 “裴、裴朗。”神色局促的少女硬着头皮打招呼。 少年冷着眉眼,淡淡地嗯了一声,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他同桌的身份产生一丝态度上的改变。 裴朗接过林梦君手中的水果拼盘转身进屋,阮年年顶着身后人期望的眼神,压力颇大地将门关上。 “昨天的事情,谢谢。” 深吸一口气,阮年年掐了掐白嫩的手心,忐忑地开口。 尽管已经知道对方不如看起来的那么冷淡,阮年年在正面面对他的时候,心里仍旧有些惧意。 裴朗并不搭话,他重新戴上耳机,电脑屏幕上,新的一局游戏马上就要开始。 夜色静谧,房间内温暖的灯光氤氲,窗外星子闪烁,明天又是一个大好晴天。 阮年年抿唇,闭上眼睛,颇有几分壮士断腕的悲壮:“你、你答应过我要好好学习的。” 答应过要好好学习,所以现在不能玩游戏,也不能不写作业。 因为第一次和冷漠的少年“作对”,她声音有些抖,眼眶里泛起一丝湿润的水光,很怕自己会被少年丢出去。 要是被人给丢了出去,那该有多丢脸啊。 游戏那头几人已经在不停催促,手指轻轻按在鼠标按键上,倒映在电脑屏幕上的少年脸庞神色依旧寡淡。 没有得到回应,阮年年破罐子破摔,想到反正自己都要被丢出去了,那就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最坏的结局已经有了,她咬咬牙,豁了出去。 抱着随时被人丢出去的的决心上前几步,却只是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指小心搭在对方的衣袖上轻轻扯了扯,用一种软糯的,被欺骗的,和自己要被人给丢出去的害怕嗓音,小小声的,委委屈屈的开口:“我们学习了好不好。” 电脑屏幕前,少年冷硬的心宛若大雪纷飞时节,被温柔的春风吹拂过的大地,重重地跳了一下。 第21章 第二天是周五, 张立早早的就在教室里宣布, 学校马上就要举行月考, 月考以后会按照考试成绩重新编排座位, 大家收收心认真学习。 明安然的眼睛立马亮了几分。 “老师, 座位是按照成绩排还是怎么排的?” “就是,老师,可以自己挑同桌吗?” “老师, 是按成绩排的吗?” …… 张立手拿黄色大圆规严肃地敲身后的黑板:“现在是早读时间,英语老师和语文老师布置的东西你们都背完了?” 自己一在班上说事情下面就趁机闹哄哄的, 玩心这么大,不吓唬吓唬他们还真不行。 刚刚还嚷嚷个不停的众人霎时蔫了。 新学的文言文实在是太难背了,拗口不说, 还一堆生僻字。 当学生太难了。 明安然不满地鼓了鼓脸。 老师怎么这么小气呀,说话说一半什么的最讨厌了。 蔫头耷脑地推乾鹏不小心压过来的手,声音闷闷的:“你过线了。” 高中早就不兴小学用粉笔划三八线的那一套了,心水的同桌被换走,新同桌又是那群人中的一个, 明安然恶从胆边生,第一天就用铅笔画了个“楚汉界限”。 并且还凶巴巴地警告对方, 不可以越线。 被迁怒的乾鹏瞥一眼对方气闷的表情, 默不吭声地往旁边挪。 好男不跟女斗。 整个高一十七班都因为张立说要根据月考成绩重新安排座位的事情沸腾,沸腾的当口又被一盆凉水浇熄,教室里哀嚎一片,阮年年的注意力却落到了月考本身上。 其他的科目倒还好说, 物理却让她不是一般的头疼。 默默抽出物理辅导书继续看。 上午第二节课下课,裴朗四人又去没什么人走动的教学楼后面的走廊抽烟。 霍旭双手搭在栏杆上,修长的身子探出大半,警惕地四处看了看,没看到巡视的老师也没有手上绑着红..袖..章的学生查纪律,放心从衣服内兜摸出几根烟递给众人。 语气有几分得意:“这可是好烟,昨天从我爸那里拿来的。” 霍老爹在家抽的第一天,霍旭闻着这个味道他就惦记上了,好不容易昨天趁他爸不在拿了几根,今天嘚嘚瑟瑟就贡献了出来。 毕竟是兄弟么,有好烟不得一起分享。 程栋梁接过烟还不忘笑话他:“你确定是拿来的?” 四个人里面裴朗最大,裴朗今年十七还没成年,霍旭从霍老爹那里弄烟,要是被知道了,少不得回家要吃几顿竹笋炒肉。 分个烟还得被人掀底裤,霍旭脸色一黑,作出要把递出去的烟收回的架势:“爱抽不抽,不抽还我。” “哎哎哎,别呀,这不是开玩笑么。”程栋梁赶紧把烟叼在嘴里,冲人傻乐。 有好东西不抽,他又不傻。 霍旭懒得搭理他,把剩下的两根都分了。 缭绕的淡青色烟雾在初秋明亮的日光下单薄得几不可见,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会儿话,裴朗漫不经心地弹弹指尖蹭上的烟灰,洗干净手上残留的烟味,再次掐着点回教室。 迫于月考的压力,下了课教室也没有往日的热闹,打打闹闹惯了的学生不得不暂时妥协,乖巧地待在教室里嘟嘟囔囔地背公式或者是满面愁容地写作业。 一想到这种抬头看黑板低头写试卷的日子还有两年,教室里的众人霎时就不好了。 什么时候才能不写作业不考试呀。 一片唉声叹气中,阮年年低头认真写物理题。现在离月考还有一周的时间,其他的科目暂时不用担心,她想把时间多匀一匀,匀到物理上面。 正咬着笔杆苦恼,身边一阵轻微的桌椅被拉动的声响,鼻尖几乎是立刻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道。 烟草味道一路被秋风吹散,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浓烈,身上也只剩一丝若有若无的余味。 但还是轻易被辨别。 阮年年错愕抬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淡漠的眸子里。眸子的主人正在好整以暇地翻看手边的漫画,察觉到身边人的视线,微微垂眼回望。 薄唇微抿,下颌紧收,整齐排列的鸦羽低垂,瞳孔极黑,眼底的情绪却极淡。 像秋日丛林中的湖泊,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湖面波光粼粼,湖底却让人看不清情绪。 阮年年张了张嘴,想起第一天裴朗让她不要多管闲事的警告,苦恼片刻,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努力忽略鼻尖闻到的清浅的烟味,低头继续学习。 中午吃饭,明安然一改昨天的颓唐,信誓旦旦,自己一定要努力准备下周的考试,争取再次和阮年年继续做同桌。 张立可是说了的,这一次的月考成绩关系到下一次的座位分配,虽然没说具体要怎么安排,在班里大家都在猜测是按照成绩坐,要不然张立也不会特地通知大家。 阮年年莞尔一笑,轻笑着给她加油。 “对了年年,”明安然把嘴里的饭咽下去,脑袋悄悄靠近,压低声音担忧问道:“裴朗没为难你吧?” 阮年年性子软,裴朗一看就是个不会怜香惜玉的,明安然生怕阮年年会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被人给欺负了。 哪怕她也有点怵裴朗,要是他真的欺负人,自己就去找张立把座位换回来。虽然一想就知道张立不会轻易同意。 明安然蔫蔫地戳餐盘里的饭。 阮年年心虚地眨眨眼,嘴里含糊道,“没有。” 让自己帮他写作业什么的,应该不算欺负吧? “这个给你,”阮年年想起什么,赶紧从口袋中摸出一张写着一串数字的纸条递给对方,“这是我的手机号。” B中严令禁止学生带手机到学校,一旦被抓到,写检讨都是轻的,阮年年不敢明目张胆把手机拿出来,只能用这种方式把手机号给明安然。 明安然兴高采烈,就差拍胸脯保证,“等我晚上回去就把你号码存上。” 有了阮年年的联系方式,就算周末学校放假自己也能找她出去玩了。 阮年年弯唇一笑,“先吃饭吧。” 下午放学,阮年年依旧不远不近地跟在几人身后。 今天是周五,明天学校放假,走读生倒没什么,在学校闷了一个礼拜的住校生欢呼鼓舞,身上背着大包小包,恨不得连下午的课都不上了,好直接回家。 都在学校待了一个礼拜,他们吃食堂的饭都快要吃吐了,现在就赶着回家吃好吃的呢,还上什么课。 但是没办法,哪怕回家的心情再急迫,被自家班主任威严的目光一扫,也只能不情不愿地乖乖坐在教室里学习。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宛若天籁,众人欢呼一声,拿起东西蹬蹬地往外跑,被冷落在讲台上的老班无奈地摇摇头,把教案往胳膊下一夹,悠哉悠哉地回办公室。 路上遇见别班的班主任,互相打趣几句,一起往办公室走。 “年年等我明天找你出来玩。” 明安然动作迅速地收拾好东西,转头冲阮年年打个招呼就往教室外跑。放学人多,晚了公交车上可就没有位子坐了。 阮年年哎了一声,笑意盈盈地看着明安然拖长了尾音,活泼的身影转瞬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暖色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暖烘烘的,学校绿化带里树木轻轻摇晃着翠绿的枝丫,金色的光影在地面投下灿烂的光圈,校园里欢声笑语一片。 “明天上网去吗?” 乾鹏书包往肩上一甩,转头看走在中间的人。 月考在他们心里从来就不是需要考虑的事情,以往周末四人也会去网吧玩几局,但现在身后跟着个小尾巴,他有点不太确定裴朗的意思。 “去。” 乾鹏笑:“那就说定了,明天上午十点,世纪广场见。” 世纪广场不只是一个广场,广场的周边还配套有各种娱乐场所。像超市网吧电影院各种美食店铺更是数之不尽。四人要是上网上累了还能一起去美食店里吃个饭。 “哎,你怎么走路的。” 下个礼拜要考试,阮年年想趁周末多看点书,就往书包里多装了几本,一抬头裴朗都已经走出了教室,马上就要走到没影,她心里急,下楼梯的时候没注意旁边突然多出个人,不小心撞了上去。 人没事,就是怀中抱着的书掉了一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阮年年顾不得捡掉在地上的书,伸手就要去扶人,被其他人毫不留情地拍开手。 “道歉要是有用的话还要警察有什么用?” “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最近几天本来就心情不好,好好的走个路还要被撞。柳彤彤心里不高兴,被身边的人扶了一把,任由小姐妹为难人。 只是听了几句,她有点疑惑,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熟悉。 细细看了看,认出一脸歉意的阮年年,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是你?” 柳彤彤初次见到裴朗就是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那天她被徐虎半强.迫一起吃饭,结果徐虎反倒在众人的面前弄了个大笑话。 让徐虎闹笑话的自然就是裴朗,诱因却是徐虎欺负了一个女孩子,裴朗才出面把事情揽过去。 柳彤彤自然记得那个被欺负了的女孩子是谁。 她拂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双手抱胸,上下扫视对方好几眼,差点被气笑。 面前的这个人哪里有她好看,凭什么裴朗给她出头,却在学校门口落自己的面子。自己怎么说也是校花。 越想越觉得不甘,她咬牙切齿问阮年年:“你和裴朗是什么关系?” 第22章 “你和裴朗是什么关系?”柳彤彤咬牙切齿, 满心不甘。 从小自己就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 捧着怕摔了, 含着怕化了, 像前几天那样, 自己主动告白却被无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让她掉面子的事情。 和在校门口被人毫不留情落了面子比起来, 告白被拒的那一丝难过反倒被压下去。 “?”阮年年一瞬间的呆愣,她犹豫了下, “同学关系?” 柳彤彤提高了声音,“同学关系他会给你出头?”自己和他还是校友关系呢,怎么不见他给自己留点面子。 阮年年眨眨眼, 继续道:“可能是因为裴朗同学比较有班级荣誉感?” 同校不同班的柳彤彤:“……” 她气得都要当场厥过去。她算是看明白了,眼前的这个人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在这里用话气她的。 现在正是放学时间,学校里到处都是人,柳彤彤是学校的校花, 走在人群中自带闪光灯效果,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不少人往这边看过来。 柳彤彤校花包袱三吨重, 还抹不开面子在一群人面前和人争辩自己告白被拒对象是不是个有班级荣誉感的人。 她深吸口气, 伸出手柔柔地把鬓边垂落的一缕长发用手指勾到耳后,经过阮年年身边的时候轻声道:“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我都不会放弃的。” 莫名其妙的阮年年:“……哦。” 半晌摸不着头脑。 虽然她也同情柳彤彤,问题是她和裴朗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啊。 糟了! 阮年年赶紧把掉落一地的书捡起来, 小跑着往校门口的方向跑,堪堪在出教学楼的地方看见裴朗。 霍旭三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水泥铺就的小道上,裴朗一手插.进裤兜,一手酷酷地拽书包带,目光淡淡地瞥一眼,见跟丢的小尾巴自己找回来,高冷地再次迈开大长腿继续往回家的方向走。 阮年年收了收脚步,低眉顺眼跟在身后。 一出学校,她就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开始记路。 她天生方向感不好,闭着眼睛原地转个圈,连东南还是西南都分辨不出来,就算死记硬背,第二天睡了一觉也全都忘光。 只能用最笨的方法。 阮年年在心里默数,走到一个标志性的地方就停下脚步在手机上按几个字,按完字再继续往前走。 她正按的出神,手中的手机突然被两根修长的手指抽出,手机上打出的字被人用淡漠的语调读出:“出了校门往右,往前走三百步是余家菜馆,从余家菜馆继续走两百五十二步是汽修店……” 阮年年白皙的耳尖冒出点红。 她知道自己笨,笨人有笨人的方法,她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只是被裴朗这么语气平平地读出,她从心底泛起一丝羞耻感。 那丝羞耻感很古怪,在身体里到处乱窜,刚开始是耳尖泛红,后来那丝红晕在脸上晕开,脸颊有灼热的烫伤感。 抢又抢不过,只能软着语调朝他摊开手:“还给我。” 傍晚六点的阳光还是金灿灿的,澄碧的天空中几朵白云被染上红粉,街道两边的银杏树在风中哗啦啦地摇着枝丫,几个背着书包的学生嘻嘻哈哈地从他们身边接过。 摊开的那只手很白,指节白皙修长,指腹是健康的粉红色,指甲被修剪得圆润可爱,掌心却肉肉的,肉眼可见的温软。 金灿灿的亮光落在她的手心,像手捧着一掬阳光,用清晨蜻蜓点过水面的甜软嗓音来讨他的欢心。 裴朗的声音顿了顿,他嗓子有点痒,还有点干,眸光落在面前红了半张脸的少女身上,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忘了原本要说的话。 眼底的光波动一瞬,语气极淡的一句:“走路不要看手机。”把粉色外壳的手机收进口袋,继续走在前头带路。 少年身高腿长,迈开的步子又快又大,顾及到身后的小尾巴,步调渐渐放缓。 在心里漫不经心地想道,他可不想再次把人弄丢一次。 阮年年愣愣地哦了声,跟着走了几步,面上有几分茫然。裴朗手机还没还给她呢。 晚上再次找裴朗学习,阮年年抱了本物理辅导书去。物理是她一直以来的弱项,不抓紧时间把前面的短板补上,后来的新知识就要跟不上老师的进度了。 房间里暖色的灯光照在人的身上有种莫名的温暖,裴朗背靠椅背,修长的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一只吸饱了墨水的黑色水笔。 本就不大的书桌坐两个人有些拥挤,为了不挤到对方,阮年年自觉把自己窝在一个小角落,带来的东西也整整齐齐地摞成一团,等到要用的时候再拿。 淡蓝色的水杯里装了半杯温水,温水里泡了甜丝丝的蜂蜜,喝一口就能让人甜到心坎里。 阮年年却很少在裴朗面前喝水。 指尖转动着的黑色水笔被一根手指按住,裴朗坐直身体,垂眸看自己今天的学习任务。 面前摊开的赫然是一张高一年级的数学试卷。 虽然答应了阮年年一起学习,裴朗却每次都态度懒懒散散,偶尔心情好,可能会认真写几道题,大多数时候的心思却都不在学习上。 落在阮年年眼里就变成了裴朗底子太差,学高二的知识力不从心。 磕磕绊绊地安慰了几句,第二天就让他从高一的知识开始复习。 裴朗眸光淡淡,随意在选择题里填了几个选项,拇指在食指上搓了搓,有点想抽烟。他并没有烟瘾,偶尔抽烟只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此刻却难得想要在指尖夹点什么。 一颗青色包装的薄荷硬糖被小心翼翼地推到面前,刚刚还在专注学习的少女顶着裴朗极具压迫感的目光,硬着头皮开口:“我把糖给你,你把手机还给我好不好?” 嗓音软软的,像阳春三月扬州城里被春雨滴过的水面,波光荡漾的水面下却藏着几分忐忑和无助。 明安然和她约好了明天出去玩,没有手机的话,阮年年根本就找不到地方。 手指摩挲青色包装的薄荷糖,很好地缓解了想要在指尖夹点什么的欲望,裴朗开口,语气笃定:“怕我?” 窗外星子璀璨,晚间簌簌的秋风已经带了些凉意,阮年年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裴朗嗤笑一声,他也没打算从对方那里得到什么答案,把手机还给对方,起身拿了衣服去洗漱:“我要休息了。” 阮年年抱着书,站在门口的时候脸上有几分茫然。 自己这是被赶出来了吧? 房间里,那颗薄荷硬糖被放在书桌的一角,片刻后,一只好看的手将糖拿起,外面淡青色的包装被撕开,里面白色的圆糖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顿了顿,被眉间染着烦躁的人放进嘴里。 第二天是周末,难得的假期阮年年却没有睡懒觉。 昨天和明安然约好了今天要一起出去玩,晚上把手机拿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查好了,可以直接坐公交车直达目的地。 小区门口不远处就有一个公交车站台,这对于路痴来说,简直就是福音。 阮年年斜跨一个小包,细心地把零钱和手机装好,出门去坐公交车。2232路公交车直达世纪广场,阮年年和明安然约好在公交车站台见面。 阮年年来的早,她到的时候明安然还在家里准备出发,阮年年也不急,乖乖站在公交站牌后等人来找。 初秋的阳光盛满丰收的金,在她身后洒下一条长长的影子。 世纪广场三楼包厢里,程栋梁正抱着麦克风鬼哭狼嚎。 原本他们四人约的是去网吧打游戏,打了没几把裴朗改主意说想喝酒,其他三人舍命陪君子,只好临时转场来喝酒。 程栋梁对喝酒没什么兴趣,抱着麦克风一直舍不得放开,点歌台上的已选歌单,十首里面有九首是他点的,剩下的那首也是他盯着人选的。 必须点他会唱的,不会唱的不许点。 他们定的这个包厢有窗户,正好可以看见广场公交站台那边。乾鹏被程栋梁的穿耳魔音荼毒,脸都快绿了,本想到窗户边透透气,意外看见某个眼熟的身影。 他用手肘拐了一下犹自唱的陶醉的人,“你看下面那个是不是小跟班?” “你说什么?什么小跟班?哦,阮年年同学是吧。” 程栋梁话筒还怼在嘴边,说的话没过脑子,全部通过话筒传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裴朗喝酒的动作顿了顿。 乾鹏被他话筒的音量震了震,面无表情地把他的脸推远。离得这么近,耳朵都要聋了。 霍旭走过来探头看了一眼:“还真是。”他觑裴朗的神色,嘴里啧啧:“小跟班怎么好像是自己一个人出来的,身边也没个人陪着,你说不会又跟上次那样,走着走着就走丢了吧?” 霍旭看热闹不嫌事大,手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这里离学校可有点距离,要是真的走丢了,一时不会还真不好找回来。” 裴朗皱眉,想起对方的路痴属性,把透明的酒杯推开,“我出去一趟。” 霍旭手搭在乾鹏的肩膀上,笑得一脸莫测。 “年年,对不起我来晚了,”明安然蹦蹦跳跳地从公交车里下来,一把抱住在车外对自己笑的人,挎住对方的胳膊,嘻嘻一笑,“年年我们走吧。” “嗯。”阮年年应了声,余光中突然看见某个熟悉的人影,她顿了顿,再去看的时候却没再看见。 明安然疑惑:“年年你怎么了?” 阮年年朝她笑笑:“没事,走吧。” 她吐出口气。刚刚应该只是自己的错觉。 第23章 周一升旗仪式后, 张立再次在班里提起月考的事情。 都说教育要从娃娃抓起, 高考要从每一次的月考抓起, 为了一年后的那场考试里学生们都能考到一个理想的成绩, 学校费尽心思。 下课铃响, 阮年年抱着作业本请教后排同学物理题怎么做。 坐在阮年年后排的叫刘宗,刘宗的同桌是王凯,两个人都是那种羞涩的性子, 第一次和阮年年说话的时候王凯的脸都羞红了。 王凯脸一红,讲题的声音也开始细微的抖起来, 像傍晚时分家门口的杨柳,被盛满夕阳暖色余晖的晚风一吹,扑簌簌地摇晃枝丫。 阮年年原本也有些不好意思, 见对方比自己还紧张,噗呲一声笑出来。 笑声没有恶意,脆生生的很好听,甜甜的,沾惹三分春水, 王凯瞬间成了只油焖小龙虾,脑袋都恨不得埋进书里。 阮年年也是无意中才发现刘宗的物理很好, 逻辑性强, 理解也透彻,就是偏科语文偏的比较厉害,一百五十分的卷子堪堪考个一百分。 阮年年遇上不会的题就攒着一起,等来了学校找个时间集中问刘宗。 边听刘宗讲题边用笔在小本本上记下思路, 时不时点头应几声,样子乖巧得不得了。 等对方讲完题,为了感谢,阮年年从书包里摸出几颗糖果递过去,抿唇一笑,脸上露出一个沾着糖丝的小酒窝:“谢谢你。” 刷着黄色油漆的课桌上,淡青色的包装袋里,圆头圆脑的薄荷硬糖很可爱。 初秋灿色的阳光从窗外照进,阮年年背对着窗口笑,阳光在她背后洒了一圈,明亮的光影照得脸颊细细的绒毛通透,左脸上的小酒窝愈发香甜。 她把光背在身后,于是自己便成了别人眼中的光。 蓝色校服外套的拉链完全拉开,露出底下一截漂亮的锁骨,裴朗手搭在椅背上,表情懒懒散散的,修长的指尖还压着一本故事书。 眼底被明亮的光灼伤,他伸腿踹了一脚桌子。 嘭的一声巨响,前排的程栋梁被他踹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被霍旭拽了一把,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委屈的不行。 怎么了怎么了,他好好的怎么又惹到裴朗了。 淡淡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吵。” 漫不经心的语气不是一般的欠揍。 程栋梁委屈得恨不得当场大哭。 他刚刚戴着耳机看视频呢,哪里吵了。 让他和裴朗对峙他是不敢的,只能默默扶好桌椅,把声音调到静音。 他不开声音总行了吧。 阮年年同样被吓了一跳,水润的眼睛讶异地睁大。 她心脏砰砰的跳。 有、有点凶。 脸上的表情空白一瞬,不敢再问问题,朝刘宗歉意地笑笑,埋头自己寻找思路。 裴朗垂眸,继续翻看手中的故事书。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体育老师体贴大家准备月考辛苦,把人拉到操场上跑了两圈就喊了解散,解散以后又把裴朗等人喊住,重新提起让他加入校篮球队的事情。 月考结束以后B中和附近几个学校有一场篮球联谊,主办场地在一高,体育组的老师最近正在紧锣密鼓地挖掘学校里的好苗子,指着这些好苗子为学校争光。 虽然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口号喊的震天响,私底下哪个学校不是卯足了劲冲着第一名去的。 但这话学校不能说,老师也不能说,说了就是功利心重没有团结意识,对学生影响不好,学校只能从加紧对学生的训练上来体现自己的重视。 体育老师惦记着裴朗的回答,喊了解散就把人留住。 又做出说明,等大家考完第一次月考才会开始集中训练,不会耽搁大家的复习时间。毕竟学生还是要以学习为主。 十一点钟的太阳有点大,火热的日头晒得人身上冒出一层层的汗,操场上打球的人三三俩俩。 听到举办场地在一高,霍旭眉头高高地挑起。 那不是当初找茬的那个黄毛在的学校么。 他可还记着对方上次狼狈逃走之前说的下次要让他们好看呢,不屑地哼笑一声,把手中的篮球抛出去,“朗哥,接着。” 裴朗看都没看,右手一伸牢牢把球接住,往怀里一塞,找了个最近的场地进场。 很明显,这是也同意了。 成功为不久后的篮球联赛找了一员猛将,体育老师心里高兴,热了热身也跟着进场,朝裴朗招招手,“来,还是你攻我守。” 上次打的那局很过瘾,这么几个礼拜没打,手有点痒了。 其他的人对视一眼,也跟着热身进场。 老师一喊解散,明安然就趁着老师没注意偷偷拉着阮年年溜回班级复习准备月考。 她这次复习的劲头很足,不用人督促也能专心学习,一有空闲时间就恨不得扎进学习里不出来。 能不能再次和阮年年坐回同桌可就看这一次了。体育课老师让自由活动,这么好的学习机会自然不能浪费。 被明安然拉着往教室走,阮年年有点心动,但还是觉得不安。体育老师明确强调过自由活动的时候不许回教室,万一被老师发现肯定要被训斥一顿。 无奈明安然手拉的紧,走的步子又急又快,阮年年只能跟在身后,一起鬼鬼祟祟地往教室跑。 一回教室发现班里至少有十几个同学在安静学习,她愕然一瞬,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么多人都回来了,应该没事的吧? 她犹豫一瞬,没敌过心里想要抓紧时间多看点书的渴望,最终还是轻手轻脚回到座位坐下,拿出物理书开始认真看。 再不赶紧看就要来不及了。 B中举行月考,教务处按照上学年期末考的成绩编排教室座位,阮年年是插班生,教务系统里没有去年的成绩,只能把她安排在最后一个考场考试。 两天紧锣密鼓的考试考完,周一成绩出来,阮年年考进班里前五,年级前一百,物理不出所料拉了她很大的后腿。 裴朗的成绩分外稳定,各科都在及格线的边缘徘徊,但就是没有一科成功“越线”。 阮年年泄了气,放学后主动找到裴俊说明情况,脸上满是歉意,“对不起叔叔,我没有帮到裴朗。” 当初裴俊找她帮忙肯定寄予了厚望,然而她却辜负了这份期望。 裴俊虽然失望,最后只能摇头叹气。 自己的儿子他最清楚不过,这些日子难为人家小姑娘了。 “没事,这段时间辛苦年年了。” 裴俊温和地朝她笑笑,笑里有几分无奈,阮年年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沉默离开。 “年年,你今天怎么没去找小朗学习?” 晚饭后,许美玲见阮年年一反常态没有去隔壁找裴朗学习,反而抱着抱枕在沙发上看电视,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问道。 以前晚饭过后阮年年都会抱着作业本去隔壁找裴朗一起学习,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自己女儿晚上没有学习反而在家里看电视。 许美玲在心里寻思,难道是两小只闹矛盾了? 阮年年仰着脑袋在许美玲手心里轻轻蹭了蹭,卷长的睫毛一颤:“妈妈,我和裴叔叔说过了,以后我就不过去了。” 反正她过去了也只是走个形式,还不如让裴叔叔给裴朗找个家教,帮助他把成绩提上去。 许美玲微愣,揉揉愧疚的小脑袋,笑笑:“年年已经长大了,自己做决定就好。妈妈去给你洗点水果。” 阮年年抱紧手里的抱枕,弯眸一笑,“谢谢妈妈。” 月考成绩出来后,张立果然调整了座位,不过不是完全按照成绩的多少来排,而是根据每个同学的个人情况,“互通有无”。 明安然蔫了。 看来自己是无缘再和阮年年当同桌了。 她的物理也是一团糟。 阮年年依旧和裴朗同桌,前排的霍旭程栋梁,后排的刘宗和王凯也没换走。 月考过后,裴朗几人按照老师的要求,每天都要花费一定的时间进行篮球训练。时间紧迫,不止体育课要练习,每天的午休时间和晚上放学都得留下进行训练半个小时。 裴朗几人进行训练,阮年年就坐在观众席上写作业。 双膝并拢,她把书包摊在膝盖上,作业摊在书包上,尽力把操场上的杂音隔绝在外,沉浸在学习的世界里。 “啊啊啊,裴朗又进球了。555,我男朋友好帅。” “裴朗加油!” “刘庆东加油!” “裴朗你好帅,裴朗我爱你!” “刘庆东我也爱你!” …… 阮年年眨眨眼,明亮的眼底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果然,在操场上还想写作业是自己想的太天真了点。 把作业收起来,抬头看操场上的人。 夕阳西下,天空中大片的晚霞投射到地上染红了在操场上互相追逐的人,体育老师嘴里咬着银色的哨子随时准备吹响,穿着蓝色校服的少年在人群中左突右击,专注的眼里只有在空中飞腾的篮球。 裴朗几乎是一眼就被她从人群中给挑了出来。 篮球几乎全程都在少年的手里,转身腾挪旋转跳跃,哪怕阮年年再不懂篮球,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在人群中披着霞色脱颖而出的少年,有那么一点点帅。 独自坐在观众台上的人手撑下巴,任由暖橙色的夕阳温柔地抚摸头顶,水润的眼睛一点一点亮起,脸颊也慢慢被天边的晚霞染红。 其实,好像也不只是一点点帅气。 蒸腾着青春热血汗水的操场中,随着最后一个球进,响亮的口哨声冲破云霄。 “好,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 这么多天的训练下来,老师心里大写的满意。 今年的几个学生篮球打的不错,特别是十七班那个叫裴朗的,动作行云流水,进球的动作也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就是自己看了也要给他叫一声好。 就是么。 体育老师听着操场边响亮的女生助威声还有阵阵尖叫声,感慨地摇摇头。 年轻真好,自己是比不上喽。哈哈。 阮年年一看下面体育老师把人聚集在一起就知道今天的训练结束了,她赶紧站起身,拍拍书包和裤腿上的灰尘,小心扶着栏杆下去。 一群女生红着脸把从球场上下来的人围住。 薄薄的衬衫在刚才剧烈的运动中湿透,贴在身上勾勒出充满爆发力的弧度,晶莹透亮的汗珠从下颌滚落,富有朝气的年轻躯体上,性感的荷尔蒙直接爆众人一脸。 围在最前面的女生已经紧张到说不出话。 “裴、裴、裴……” “让开。”被拦住的人不耐。 滚烫的汗水沿着他瘦削的脸侧流下,下颌收紧,鼻尖一颗圆滚的汗珠欲坠不坠。帅气的眉峰拧成一团,浑身的桀骜更是戳爆苏点。 就连此刻的不耐,都成了帅气的锦上添花。 第24章 周围传出阵阵嗤笑声, 手里握着一瓶水的女生涨红了脸, 讷讷地让开一条路。 裴朗俯身拿起打球之前脱下的外套, 随意地擦擦脖子上黏腻的汗水, 看都没看站在不远处, 怀里抱着书的人,把书包往肩上一甩,径直转身离开。 运动过后的身体犹如暖炉, 暖橙色的夕阳在他身下投出一个渐行渐远的影子。 阮年年踟蹰片刻,尴尬地跟在身后。 自从月考过后, 两个人的关系就变得冷淡了下来。 晚上不用再去裴家写作业,白天虽然一起走,两个人一前一后, 泾渭分明。在学校里,哪怕坐在一起,裴朗不主动开口,阮年年也不敢先找他说话。 阮年年直觉裴朗这段时间心情不好,整天的脸色冰得吓人, 身上烟草的味道也浓郁了几分,她哪里敢去触对方的霉头。 气氛古怪得就连明安然都忍不住来问是不是阮年年得罪了对方。 阮年年哭笑不得。她都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粒渺小的尘埃, 哪里敢去得罪裴朗。 短暂又紧张的训练完成, 第一场秋雨过后,每年一度的篮球联赛如火如荼地开始。 “年年,你明天要不要去看篮球赛?”明安然往嘴里塞了口饭,含含糊糊地开口:“听说今年的联赛举办场地在一高, 我们班好几个男生上场,明天又是周六不用上课,你要不要去加油助威?” 一高离B中不远,走路过去也就是十几分钟的路程。明安然对篮球挺感兴趣,再加上班里有人上场,她打算去看看。 明安然喝了口汤,突然八卦道,“听说联赛结束之后还有学校联谊,篮球队和啦啦队的都去,柳彤彤你还记得吧,她进了啦啦队,我听人说她就是冲着裴朗去的。” 毕竟裴朗和柳彤彤在学校的名气都不小,再加上不久前在学校门口的告白,有关于两个人的八卦多得简直三天都说不完。 想起阮年年和裴朗之间冷冰冰的气氛,明安然讪讪地住了口:“年年,对不起啊,我就是八卦一下。” 听到某个人的名字时心脏很奇怪地跳了一下,闷闷的,咚的一声,阮年年没在意,嗓音软软地安慰明安然:“没关系。” “那年年你明天要去看吗?”见阮年年面色迟疑,明安然过去一把搂住她的胳膊,“去吧年年,去吧去吧,就当是陪我去。” 胳膊被人搂在怀里晃个不停,阮年年无奈地叹口气,只好答应。 “年年你最好了,嘻嘻。” 明安然在心里比个胜利的手势。她就知道每次只要自己一撒娇,阮年年就会拿她没办法。 篮球赛在周六早上八点半开始,阮年年不出意料地再次在半路走迷了路。她无奈地扶额,一边安慰电话那头的明安然,让她专心看比赛,一边到处问人。 等她赶到一高,篮球赛已经到了下半场。 “年年这里。”明安然时刻关注着入口,见人来了,急忙朝她挥挥手。 阮年年一坐下她就开始义愤填膺地斥责:“一高的这些人简直太不要脸了,居然在场上耍手段。” 上午这场是一高和B中的比赛,一高那边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疯了,上场之后专门针对裴朗几个,哪怕被裁判吹哨警告也要把裴朗弄下场。 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激烈的比赛中,穿着五号球服的裴朗一时不慎被人抱住腰,重重一撞摔倒在地。 透明的汗水摔碎在地,裴朗闷哼一声,观众席上一片喧哗。 “艹。” 场上的程栋梁见状,把到手的篮球重重一扔,撸起袖子就要去把人揍一顿。 他妈的,别以为这是在比赛他就不敢打人。把老子惹怒了,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敢把人揍进医院。 裴朗冷斥:“回去。” “朗哥!”程栋梁提高了音量,胸口剧烈起伏,脸色憋的通红,握成拳的手背上青筋突出,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他们哥几个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 妈的,大不了这场比赛不打了。 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拒绝旁边人的搀扶,裴朗站直身体。他往观众席上看了一眼,与盛满了担忧与关心的目光对视一瞬。 目光收回,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再来。” 程栋梁只能咬紧牙根,把满腔怒火发泄在比赛上。 比赛到了下半场,经过半场的消耗,场上的人本该体力不支,比赛开始的哨声一响,却个个都跟吃了药一样生猛,激烈的比赛火热程度更上一个度。 B中的人心里都藏着一把怒火,十分的水平硬生生发挥出十二分。 去他的友谊第一,老子今天就要比赛第一。 腾挪,跳跃,良好的配合让这场比赛变成B中一家的独家秀,观众席上B中的学生疯了一般尖叫,激动点的人早就坐不住了,又蹦又跳,嗓子喊劈叉了也要接着喊。 “B中最棒!” 火热的气氛带动得阮年年也忍不住站起来喊了几嗓子,她的掌心一片火热,水润的眼底晶亮剔透。人群嘈杂的喧闹中,她恍惚听见心跳乱了一拍的声音。 篮球场边缘,顶着一头嚣张黄毛的人气极狠踹身边的人一脚,嘴里骂道,“废物!” 这么多人对付一个还被人全场吊着打,不是废物是什么。 他呸了一声,恨恨地离开。 “啊啊啊,年年,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几个好帅,太给咱们学校争脸了。”明安然激动得满脸通红,“特别是最后那个三分球,简直帅呆。” 离比赛结束还有最后三十秒的时候,裴朗帅气逼人,投了个三分球,球进的那刻全场的气氛霎时就炸了,最终B中比44比20的分数赢了一高。 明安然喊得嗓子发哑,离开的时候还恋恋不舍。 阮年年也有点激动,闻言重重点头,笑着附和:“嗯,很帅。” 不过在什么时候,认真的男孩子都是最帅气也最吸引人目光的。 明安然眼睛一转,突然坏笑着用手肘轻撞了撞阮年年:“年年觉得刚刚场上的谁最帅?” “那当然是裴朗最帅了,”两个女生挽着手从旁边经过,其中一个女生一脸激动,“裴朗简直就是我的梦中王子。” 明安然和阮年年对视一眼,同时噗呲一声笑出来。 球赛已经结束,火热的情绪却还在众人的心底激荡,两个人挽着手说了会儿话,阮年年把明安然送到公交站台,等她安全上了车,才转身慢慢地往家走。 酒店包厢里,几十个男男女女聚集在一起。 “裴朗,来,我敬你一杯。”一个男生手捧一杯啤酒,走到包厢里的某个人面前说道。 联赛之后有联谊,联谊是学校的学生自发组织的,老师出现也只是意思意思,说了几句话就离开。老师一走,没人管着,包厢里的人就闹开了。 球场上本就闹的不好看,最后分数还拉的那么大,两个学校的人各自是什么心思没人去猜,一高的人想要从酒桌上找回场子的想法却明明白白地表现在脸上。 “当然,要是你喝不了也没关系,我不介意你拿果汁代替。” 嘴里说着客套的话,脸上的表情却十足的挑衅。离得近的几个一高的人顿时趁机起哄。 裴朗眼皮一掀,凉凉地看了来人一眼,直把人看的身后冒冷汗,才举起酒杯中的酒一口喝完。 “好。”那人大声喝彩,把手中的酒同样一口气喝完,很快又有一个人过来敬酒。 脚边空酒瓶摞了一堆又一堆,包厢里喝趴了一地的人,裴朗是包厢里喝的最多的人,面上却冷冷淡淡,看不出什么醉意。 柳彤彤趁机在身旁坐下,见裴朗没有什么反应,试探性地问道:“裴朗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她鼓足勇气伸手要去拉他的胳膊,手腕就被人擒住,一双冷淡的眸子看过来,“滚。” 柳彤彤吃痛,暗地里咬碎一口银牙,面上却流露出几分委屈,“你喝醉了,我只是想送你回家。” 擒住的手腕被人甩开,柳彤彤心里愤恨,却不敢再凑过去。 别人看不出来,霍旭几人却知道裴朗已经醉了,只不过他醉的时候不明显,除了眸子比以往更亮,看起来就和清醒的时候一样。 三个人有些头疼。 换了他们三个来劝,裴朗也不愿意挪身,就坐在包厢里一动不动。 “怎么办,总不能就把朗哥扔在这里不管吧?”霍旭头疼。裴朗很少喝醉,但是每次喝醉之后就不愿意回家。他叹口气,无奈又好笑。 “不,不能不管。”程栋梁大着舌头附和。霍旭更加头疼,见桌上还有一瓶没喝完的酒,拎起来往他手里一塞,让程栋梁自己玩去。 程栋梁嘿嘿一笑,脑袋咚的一下磕在桌上,人也往桌底下钻。 乾鹏和霍旭喝的少,还能勉强保持清醒。来的学校啦啦队的女生们帮忙照顾喝醉了到处钻的人,裴朗却是谁过来就给谁放冷气。 女生们都快被他的冷漠吓哭了。 “要不给小跟班打电话,让她过来试试?”乾鹏突然提议。反正谁来都没用,还不如破罐子破摔。说不定就成功了呢。 抱着这个说不定,两个人辗转拿到阮年年的手机号码,挂电话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阮年年打车。 二十分钟后,手机铃响的乾鹏下去把阮年年带进包厢。 “裴朗?”阮年年在裴朗的面前半蹲,犹豫了下,小心翼翼问道:“你喝醉了吗?” 她今天穿的是坠着荷叶边的长袖,一圈翠绿的荷叶在袖口处蜿蜒,脑袋微扬,齐刘海看起来分外乖巧。 裴朗垂眸,半晌后挪开眼:“你怎么过来的?” 阮年年慢慢地眨了眨眼,乖巧回答:“打车过来的。” 她又露出脸上的小酒窝,哄小孩一般的语气,“我们回家了好不好?” 第25章 酒店包厢的一角,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阮年年进门的那刻柳彤彤就把她认了出来, 心里还记着对方上次说的和裴朗只是普通同学关系, 她在心里止不住的冷笑。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裴朗喝醉的消息, 这么大老远的还巴巴赶过来, 说是没有一点私心谁信。 当着众人的面再次被裴朗毫不留情地拒绝,她心里有气,又不能冲着别人撒, 这下子全部都迁怒到阮年年身上。 又见对方进了包厢以后径直朝裴朗在的角落走来,忍不住开口嘲讽。 “这是篮球队和啦啦队的联谊, 你怎么来了?”学校和学校之间的篮球赛联谊可没有邀请无关人员。 她上下扫视来人几眼,面上有几分隐晦的得意。 柳彤彤本来就长的好看,柳叶眉樱桃唇, 再加上今天脸上特意化了淡妆,发型衣服无一不是精心挑选的。 哪怕开口嘲讽,模样看起来也像是个骄矜的大小姐。 出门只穿着了个简单的坠着浅绿色荷叶边的长袖和浅蓝牛仔裤的阮年年看起来就要朴素的多了。 但她今天不是来选美的,是来带一个醉酒的人回家。 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想回答,安安静静地垂了眼睫, 安安静静地从柳彤彤旁边经过,犹豫了会儿, 半蹲下, 轻声细语喊人。 嗓音软软的,糯糯的,比被农历二月燕子剪过的春风还要和煦温柔。 “你!”柳彤彤被她无视的态度气炸,余光瞥见裴朗面色冷淡, 长腿搭在地上,上半身全都陷进阴影里,一点反应都没有,冷笑一声,好整以暇地抱胸,等着看对方出糗。 这么多人过来都没能让裴朗松口,她这么个一看就是书呆子的人来又有什么用。 柳彤彤冷笑到一半,角落里传来说话的声音,她一听就认出是谁的声音,“你怎么过来的?” 不一会儿有人回答:“打车过来的。” 裴朗个子高,身姿挺拔,就是坐在椅子上也没人敢忽视他。 阮年年仰着脑袋,暂时抛开自己在面对裴朗时候不自觉的怂,用比平时还要软的嗓音,用哄小孩子的语气:“我们回家了好不好?” 被哄了的人没说话,听说喝醉了的人在某个方面都会有点小任性,阮年年又犹豫了会儿,手在口袋里掏了掏,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个呆头呆脑的青色包装的薄荷糖放在他的掌心。 薄荷糖小小一颗,形状不完美,吃进嘴里清凉混着甜,放在十七岁少年的手里更显得小小一颗。 阮年年试探地拉了拉对方的衣袖,白皙的手指把薄外套抓出一圈圈细细的褶皱。 少年垂眸看了半晌,轻轻合掌,沉默地顺着从衣袖上传来的细微的力道起身,踩着众人掉落在地上的下巴出去。 裴朗的样子实在是太平静了,走路不晃,不闹也不说话,完全看不出来一点喝醉的模样。 阮年年出了门就松了手,往前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回头看才发现少年正半倚在墙上,低头看握在掌心的那颗薄荷糖。 掌心的纹路沾上细细密密的甜味,他看了会儿,表情冷淡地把包装撕了把糖塞进嘴里,双手也顺势插进裤兜,满脸平静地继续走。 回家的时候裴家爸妈还没下班回来,裴朗摸出钥匙开了门,阮年年踟蹰片刻,不太放心,还是跟在身后进了屋。 她刚踏进去,裴朗家的门就被人咚的一声关上,阮年年猝不及防被吓到,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背抵在门上。 一只胳膊隔在她脸侧一步之外,周边的空气也熏染上浅淡的酒味。 湿漉漉的眼睛微微瞪大,眼底晕着被吓到的惊惧,眼眶几乎是立刻就红了,红润的脸色也白了几分。 抬头看人的时候脑袋微扬,白皙修长的脖颈便显露在少年冷清的眼中,有浸染了啤酒的麦香味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皮肤上。 阮年年颤了颤,一抹红霞迫不及待地覆了上来。 寂静的环境中,心脏的跳动愈发明显,青春期青涩的暧昧催动身体里酒精的挥发,蓬勃的荷尔蒙撩拨得人醉醺醺的。 裴朗舔了舔牙,口腔中似乎还残留着清凉的薄荷糖甜味。 或许是真的有点醉了,裴朗在心底漫不经心地想着,不知道阮年年抱起来是不是和她的脾气一样软。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冷淡的眉眼没有将心底的情绪透露出一分一毫,怀中的人已经被吓得够呛,但他不打算放过对方。 逼仄狭小的空间中,啤酒的麦香愈发浓郁:“前几天为什么不来?” 阮年年被空气中的酒味熏得有点晕,心脏还砰砰砰的跳的厉害,没听清楚裴朗的问题,带着几不可闻的哭腔,磕磕绊绊地开口:“什、什么?” 她胆子向来不大,刚刚被吓了一跳,现在又几乎被人搂在怀里,鼻尖闻到的都是从眼前人身上传来的味道,脸上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喷出的温热的呼吸,说话的时候,手掌都在细细的抖。 裴朗的脸色沉了沉,阮年年身子一僵,把发抖的手悄悄背在身后压在门上,手指用力抠着门,努力不让自己露怯。 此时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到从身后看,两个人已经拥在了一起。 阮年年向来很乖,从小就被老师家长耳提面命,和男生挨得这么近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脸上涌出一股又一股的热气,胸腔里的那颗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知道自己该把人推开,但她面对裴朗惯有的怂劲上来,别说把人推开,腿都有些发软。 憋了半晌,才压抑住声音里的抖,哀求似的憋出一句:“你往后退一点。” 裴朗沉默,视线定定地落在红了眼眶的人身上,在她快要受不住的时候突然直起身子,收回手,后退两步,嗤笑一声:“果然很笨。” 他居高临下,冷淡的眉眼几乎让阮年年误以为回到他们刚开始相遇的时候,“从今天开始,晚上继续学习。” 不等身后的人回应,长腿一迈,径直回了房间。 安静的房间中,灿烂的阳光从窗外透进照得棕色的地板一片明亮,裴朗手按在疯狂跳动的胸腔部位,眼底的冷漠退去,神色逐渐柔和。 晚上阮年年在许美玲诧异的视线中抱着书去了裴家,下午发生的事情还让她心有余悸,写作业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塞到一个小角落。 见人都快要自己把自己挤到地上去,裴朗蹙眉,屈起食指敲桌,嗓音不耐:“过来。” “怎、怎么了?”手一抖,黑色的笔芯在草稿本上划过一条长长的痕迹,阮年年慌张地捏紧手中的黑色水笔,硬着头皮开口。 视线扫过对方恨不得埋进书中的脑袋,裴朗随手一指试卷上的一道题:“这个怎么做?” 听到是问问题阮年年心里松了一口气,她歪头想看题目,裴朗把试卷扯到自己面前,阮年年没办法,只能把椅子挪到他旁边。 她思考了会儿,小小声地给人讲题。 裴朗垂眸,时不时轻嗯一声,听到关键的地方还会记重点,态度比起以前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阮年年没忍住偷偷觑了他好几眼,温暖的灯光下,裴朗表情认真,握着笔的右手有力骨节分明,阮年年眼睛一点一点亮起,上齿轻轻咬住内唇的肉。 对方应当是知道学习的重要性,想要好好学习了吧。 临走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 裴朗很聪明,基本上一点就透,底子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薄,只是还需要多加积累。 教书育人的快乐使她暂时忘记下午的事情,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要不是裴朗突然收了作业,阮年年还没发现居然已经到了该睡觉的点。 通红着脸离开,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又停住脚步,抿了抿唇,不敢看人,留下软软糯糯的一句“晚安”,心头一片鼓噪地离开。 周天没什么事情,难得对方愿意好好学习,阮年年抱着一摞书去敲门。 到了午饭的点,她犹豫了会儿,小声问认真写作业的人:“你中午吃什么?” 虽然是周末,两家爸妈却都有工作中午不回来吃饭。阮年年习惯了,以往中午都是自己做饭吃,裴朗要么叫外卖,要么和朋友出去吃。 被问了就身子往椅背一靠,懒懒回答:“不知道。” 他向来随心,想吃的时候再临时决定也不迟。 阮年年轻啊一声,她有些不好意思,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中午自己做饭,你要吃吗?”又急忙补充:“可能不是很好吃。” 裴朗掀了掀眼皮,重新坐直身体,随手画下一条笔直的辅助线:“嗯。” 得了回应,阮年年把摊开的作业本和书拢了拢,细心地叠在一起,回家下了两碗面。 面是最简单的阳春面,面上卧着一个金灿灿的煎蛋,汤面上再撒上几根碧绿的小葱,味道香的不得了。 看见自己碗里卧着的两枚煎蛋,裴朗挑了挑眉,没说什么,拿起筷子开始吃面。阮年年擦了擦手心里冒出来的热汗,红着脸安安静静地吃面。 周一早上再一起去上学,阮年年刚从门里出来,怀里就被人扔了一个书包。 自从月考过后,裴朗就再也没有让她给自己拿过书包,每天脸上都冷冰冰的,浑身散发生人勿进的气息走在前头。 阮年年不敢触霉头就不远不近地跟着,等到了学校再一前一后地进教室。 书包不重,她小小地惊呼一声,裴朗已经双手插兜走在了前面。电梯的门打开,一根手指摁在开门键上,阮年年赶紧小跑两步进去。 “哟,朗哥今天心情不错啊。” 裴朗一进门程栋梁就朝他挤眉弄眼的,他嘿嘿一笑,眼神朝跟着身后的阮年年身上挤了挤,裴朗随手拿过一本书往他后脑勺一拍,程栋梁嗷的一声叫出来。 “打人不打头,裴朗你别太过分。”他连忙用手护住头,气的口不择言:“这可是老子昨天刚做好的发型,被打坏了怎么办?” 对上裴朗的眼神,程栋梁霎时就怂了:“你是我老子,朗哥你是我老子。” 旁边的霍旭丝毫不留情面地笑出声。 等到人闹得差不多,阮年年犹犹豫豫,把今天的背书任务指派下去。 学英语要背单词,学语文要背古诗文言文,还有其他科目的公式和定理什么的,裴朗以前都没有背,所以很多的送分题才拿不到分。 要好好学习,自然得先把基础打牢。 前排的程栋梁和霍旭一脸见鬼地听阮年年给裴朗布置学习任务,裴朗居然还没有拒绝。 忍不住唏嘘:爱情的力量啊。 第26章 中午吃完饭, 走到食堂门口的时候明安然突然想起自己的校牌落在了学校餐厅, 她懊恼地敲敲脑袋:“年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我校牌好像忘拿了。” B中对校牌管的很严, 学校里每天都有检查仪容仪表的老师和学生会的成员检查学生是否佩戴好校牌。 没被发现是运气好, 一旦被发现就得被记名字,不仅要扣班级分,学校还会在每天上午第二节课后的休息时间用广播进行全校通报批评。 被老班训一顿罚写检讨都是轻的, 最主要是丢不起那个人。 明安然说完就急急忙忙地往餐厅跑。 食堂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她怕去晚了就被别人捡走了。 此时刚好是大部队吃完饭返回教室的时间, 进进出出的人很多,阮年年往路边站了站,一个女生突然从旁边撞过来, 没刹住车,轻呼一声摔倒在地。 女生很瘦,细细的手腕上骨头突出,本就宽大的校服外套穿在她的身上更是空落落的,表情惊惶, 猝不及防跌坐在地,掌心被地上坚硬的石子硌的通红, 尖锐的疼痛直冲天灵感, 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倒抽凉气的痛音吸引了阮年年的注意力,她顾不得找明安然,急忙伸手去扶,关心道:“你没事吧?” 女生有些狼狈地把脑袋低下, “我没事,谢谢你。”声音小小的,借力起身,起到一半又摔了回去,抱着脚,脸色疼到发白:“我的脚好像扭到了。” 女生咬了咬唇,小声请求道,“你可以送我去下校医院吗?” 女生是一个人来的,身边没有人陪,明安然还没回来,阮年年犹豫了下,“可以,我先扶你起来吧。”她把人扶起,女生几乎把自己的全部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 “能走吗?”阮年年吃力地把人扶好。 女生踮脚试了试:“能。”就是有股钻心的疼。疼的受不住了,白着脸小声催促:“我们现在走吗?” 阮年年转头朝食堂的方向看了看,这么久了明安然还没出来,女生疼的脸都白了,不能等了,她朝女生安抚地笑笑,“嗯,我们走吧。” 明安然出来如果没有找到自己会先去教室的,反倒是女生的脚不能拖。 校医院靠近住宿楼,住宿楼在学校的最角落。去校医院要先经过操场,操场的背面有几个放器材的房间,其中几个因为年代太久已经不用了,平常都用一把大锁锁着。 此时操场上没有什么人,女生越走越慢,额上也慢慢沁出冷汗。 “怎么了,很痛吗?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再走?”阮年年发现了对方脚步的迟缓,以为她是累了或者痛得受不住,体贴问道。 这里离校医院还有一段距离,按照她们现在的速度,起码还要再走个十分钟才能到。 怕女生撑不住,阮年年四处看了看,发现自己的右前方就是升旗台,升旗台边有台阶可以坐下歇歇。 她眼睛一亮,准备扶女生过去坐下休息。 “不,不用。”女生面上闪过一丝惊慌,她强装镇定,“马上就到了,不用休息,我们快走吧。” 阮年年不疑有他,又走了几步,女生嘴唇嗫嚅几下,眼底有歉疚的泪水溢出,“对不起”。 “嗯?”阮年年没听清,转头想问女生刚刚说了什么,就被人一把推倒在地,拐角处冲出几个人趁机将她制住。 女生白着脸不敢看她,低着头木然道:“你们让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把东西还给我。” 一个长发女生从人群后走出来,她嗤笑一声,从口袋中掏出一样东西在女生面前晃了晃,随手扔在地上,警告道:“这件事情你要是敢告诉别人,后果你知道的。滚吧。” 女生胡乱点头,急急忙忙捡起东西就跑。 “你们是谁?” 对方人多,阮年年只有自己一个,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抬头环视一圈,发现这些人自己一个也不认识。 阮年年一头雾水。 她才刚刚转来B中,平常不是在教室学习就是和明安然去食堂吃饭,不可能得罪人。 莫非是她无意间把人得罪了? 长发女生的脾气不太好,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管我是谁。”几个人推搡着阮年年将她推到老旧的杂物间前,长发女生从校服口袋摸出钥匙打开,等人全部进去以后门又从里面关上。 “以后给我离裴朗远点,”何琼双手抱胸,挑剔地看了阮年年几眼,讥讽道,“就你这种瘦成竹竿,要胸没胸,要腰没腰的女生,裴朗压根看不上,就算倒贴也只是自取其辱。” 很明显,联谊当天裴朗拒绝柳彤彤,却跟着阮年年回家的事情已经传开了,所以女生才会来找她的麻烦。 就是不知道女生到底是替柳彤彤抱打不平还是想要替自己出一口恶气了。 知道对方是裴朗的追求者阮年年微微松了口气,反正他们之间又没有什么关系,对方应该只是想要警告她一下,不会做的很过分。 心头的大石头放下,阮年年回想起对方刚刚说的话,非常不合时宜地红了脸。 校服宽大有一个很明显的特点,那就是会把人的真正身材隐藏起来。阮年年看起来呆萌又乖巧,身材其实挺有料。 青涩的花骨头羞涩地隐藏在宽大的绿叶之间,独自盛放。 但是这种事情是不可能放在明面上和人争辩的,她涨红了脸,最终只是抿了抿唇,道:“我和裴朗只是同学。” 何琼讥笑一声。 在她何琼的面前还想耍心机装无辜,说他们只是同学关系,骗谁呢。 她嘴角一撇,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底下都做了些什么恶心人的事情。每天偷偷跟着裴朗上学放学,巴巴地替他做作业,没脸没皮才换来和他做同桌的机会。跟你妈呢跟,跟踪狂是吧,信不信老娘直接报警把你送进局子?” 旁边几人配合地冷哼,脸上满是鄙夷和不屑。 看起来是个乖乖女,没想到居然还会偷偷跟踪人。谁知道上一次月考的成绩是不是真实的,这种人,搞不好连成绩都是抄袭来的。 阮年年无声地张张嘴,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就算长了十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中午吃饭加午休一共两个小时,刚刚已经耽搁了很久,今天给自己定下的学习目标还没完成,阮年年不欲跟他们争辩一些不存在的事情,她垂着眼睫,轻声道,“我要回教室了。” 一个女生冷笑着挡住她离开的路,阮年年往另外一边走,再次被人挡的严严实实。 何琼直接上手将她放在校服口袋垂下一根挂绳的校牌抢走,放在手上颠了颠,“这次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 她挥挥手,站在阮年年面前的女生用力一推把她推到在地,等阮年年重新站起来,杂物间的门已经被从外面锁上。 杂物间的窗户早就被学校找人封上,门一关,整个杂物间都暗了几分。 屋里空气不流通,吸进肺里的氧气满是灰尘的霉味,“开门,快开门。”阮年年一阵惊慌,她冲到门前用力地拍门,门外却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阮年年颓废地蹲在地上,毛茸茸的脑袋埋进手臂间,心里说不出的委屈。 明安然明明记得自己出来吃饭之前把校牌装进了口袋,吃个饭的功夫她的校牌就找不到了。 她心里纳闷,没在自己刚刚吃饭的座位周边发现校牌,怕被食堂阿姨捡走,又去问了食堂阿姨。 食堂阿姨正在拿着抹布弯腰擦桌子,闻言停下手中的事情想了想,半晌后不确定地道:“刚刚好像是有人捡到了校牌交给老李,要不你跟我一起去看看?” 食堂每天的人流量那么大,偶尔有个同学掉东西是很正常的事情,在食堂工作的基本都捡到过校牌饭卡之类的东西,有些学生捡到东西也会顺手交给他们,等失主来找的时候还给失主。 这些东西一般都统一放在一个地方。 明安然大喜:“谢谢阿姨。” 明安然跟在食堂阿姨的身后去找校牌,在看清校牌上的照片时失落一瞬。那是个男生的照片,捡到的不是她的校牌。 明安然苦了脸。 完了,下午还有老张的课,自己没有校牌肯定要挨骂。 明安然垂头丧气,转身的时候被人撞了一下,对方步子微微一顿,一块校牌从兜里掉出来,明安然眼尖看见替人捡起来,就发现那人已经走得没影了。 “怎么走那么快。”明安然嘟囔一句,翻开正面却发现掉的那张是她的校牌。 明安然完全懵了。 她的校牌怎么会在刚刚那个人那里。转瞬又高兴起来。 校牌回来了就可以不用挨训了。 明安然高高兴兴地出门找阮年年,却发现门口早就没了阮年年的影子。 可能是年年等不及先回教室看书了吧。 知道阮年年是个勤奋的好学生,明安然也没往心里去,怕校牌再被自己搞丢,她心有余悸地把校牌挂在脖子上,回到教室却没看见阮年年在。 她耸耸肩,拿起杯子接了杯温水,又替阮年年接了杯,很快回到座位上写作业。 两个小时转瞬即逝,马上就要到上课时间,教室里不一会儿人就坐了个七七八八。 裴朗几人向来都是踩点来的教室,四个人刚在座位上坐下,老师就拎着教案进了教室。 身后明明白白地少了个人,霍旭眉梢一挑,笑侃道:“没想到阮年年同学居然也学会逃课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坐了一天的车,抱歉我来晚了。 看到有读者问,在这里统一回复一下,这篇文会从高中写到大学,不涉及工作。不过长河有个预收是半校园半都市的,大家如果喜欢可以收藏一下。 预收文:《我就是总裁跑了的白月光》 高中三年,许悠悠一直被一个名叫祈愿的噩梦笼罩。 对其他人来说,祈愿是温文尔雅又帅又绅士的学霸,对许悠悠来说,对方就是个整天没事干喜欢捉弄她的恶霸。 这个恶霸不止每天蹭她的早饭,放学还非要蹭她的自行车后座,被人告白就把她推出去当挡箭牌,结果被教导主任当场抓住,做了禁止早恋杀鸡儆猴里的那只鸡。 许悠悠忍气吞声,就等着毕业解放,结果散伙饭上祈愿借着酒意跟她告白。 许悠悠:……你神经病啊! 她假意答应,第二天就收拾了行李跑的远远的。 四年后,许悠悠以实习生的身份进入一家公司实习。 等等,她的顶头上司怎么长的那么像当年那个被她甩了的神经病? 上班第一天,总裁办公室内,祈愿温润的眉梢间压着一抹凉意:跑啊,怎么不跑了,当年不是跑的挺快? 许悠悠心虚地摆摆手:不跑了不跑了,老了跑不动了。 祈愿冷笑。 许悠悠叹口气:那要不,我让你甩回来? 某天,祈愿带许悠悠去参加宴会。 “听说祈总有个相恋三年的初恋,只可惜毕业以后就跑了,这么多年祈总一直念念不忘。” “跑了?”众人诧异。 有人大着胆子问:“那要是初恋回来了?” 祈愿冷笑:“敢回来就打断她的腿。” 许悠悠:……你开心就好。 回去的车上却将人死命箍在怀里: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我。 痞坏学霸/腹黑总裁VS阳光学渣/小可怜实习生 第27章 每天恨不得把自己埋进书堆里学习的人消失不见, 耳边没听到黑色水笔划在薄薄的纸张上的细碎声响, 饶是霍旭不爱学习, 也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忍不住问身后的人:“朗哥, 小跟班今天下午怎么不在?” 上午人还在, 中午吃了顿饭就看不见人影。要不是刷着黄漆的崭新课桌上还摊着几本书,他都要忍不住怀疑对方是不是请假回家了。 好学生逃课更让人觉得惊讶。 凌厉的眉头蹙起,裴朗指尖转着笔, 身子稍稍往后靠了靠,余光瞥见对方的书包还好好地放在桌洞里。 书包浅蓝色, 拉链上挂着一个可爱的卡通挂坠,拉链好好的拉着,挂坠被塞在两边的侧兜, 收拾齐整的东西显示出对方离开的时候时间充裕且内心平静,不像有突发事情需要马上离开的模样。 别人不清楚,裴朗却知道对方的路痴属性,出了校门能不能找到路回来还是个问题,不可能自己离开。 他面色不显, 却忽的坐直身子,倏的收了手中的笔。 乾鹏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阮年年呢?】 发信人是裴朗, 看完短信的乾鹏一头雾水,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教室靠窗位置裴朗正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似是感受到来自他人的目光,抬头直直地朝他看来。 那目光凌厉又郑重, 多年的相处让乾鹏能够轻易辨认出对方平静的面容下掩盖的是咕嘟咕嘟冒着泡的火山岩浆。 他感觉到了不对劲,正在努力维持表面上的平静。这个平静或许很快就会打破,也或许会一直维持假象。端看他的回馈。 钱鹏不敢耽搁,顾不得老师正在上课,从笔袋里拿出一只笔,把笔倒拿,用笔头去戳自己分外幼稚,非要给他划三八线的同学的胳膊。 把人戳的不高兴了,唰唰唰地在纸上写了什么,面无表情地把纸推过去给被笔戳了面色不虞的同桌看。 明安然不情不愿地看了眼,敷衍地写道:“在后排。”不放心又补上一句:“不许打扰阮年年学习!” 他们几个人自己不学习就算了,可别把年年带坏。 乾鹏心里一惊,也不用笔写了,直接开口:“你回头看。” 明安然烦他,怕他会一直找自己说话,敷衍地回头往阮年年的方向瞄了一眼,又专注地看老师写的板书,忽的觉得哪里不对劲,再回头去看,她惊讶得直接站了起来。 年年人呢? 看明安然这惊讶的反应,不用乾鹏说裴朗也已经知道了答案,他蹙了眉,心底爬过细细密密的焦躁。 猝然起身,带起一阵桌椅互相碰撞的嘈杂声,听到教室里不小的动静,正背着众人在讲台上写板书的老师转过身,眼里都要瞪出火来:“干嘛呢干嘛呢?还要不要好好上课了?” 老师痛心疾首。 现在的学生真的是一分钟不看着都不行,自己转身写个板书的功夫居然都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上厕所。”顶着教室里众人各异的目光,裴朗面无表情地出了门,身后霍旭几人也笑嘻嘻地嚷道:“老师,我也要上厕所。” 吊儿郎当的模样气得老师手里的粉笔头都要拿不稳,手拍在讲台上哐哐的响:“还有谁要上厕所的赶紧一起走。” 明安然蠢蠢欲动,被在讲台上发火的老师一瞪,立马蔫了。 她蔫头耷脑的,自己不能出去就偷偷给阮年年发消息,问她人去了哪里。 裴朗直接进了数学组的办公室。 张立捧着保温杯惬意地喝了口枸杞水,细腿的眼镜松垮垮地架在鼻梁上,手中的笔不时涂改几下,完善教案。 听到门外的敲门声时下意识说了句“进来”,把手头最后一段内容看完,抬头看清进来的人是谁时,脸色霎时就不好了。 如果他没记错,这节是徐老师的语文课,裴朗几人大大咧咧地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要么是被老师气极罚了,要么是自己跑出来。 想到这里他一阵头疼。 怎么就不能给他省点心。 人到中年,他想给自己的发际线留点余地。 有事要问对方,裴朗难得起了点耐心,“老师,阮年年同学是请假了吗?” “?”张立下意识否认,“没有。” 身为班主任,张立对班里的同学不说了解,对每个人都有个最基本的印象。阮年年同学虽然才转来没多久,却是个安静又省心的好学生。 上次月考直接考进班里前五给了张立极大的惊喜,如今已经成了他心中高考的种子选手之一。 成绩发下来的时候他就细细地看过班里前十名的各科成绩,知道阮年年的物理不好,调座位的时候特地没动后排的王凯和刘宗的座位。 现在听到裴朗问起,连忙问道,“怎么了?”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裴朗的眉心紧紧蹙起,他紧了紧手,喉咙一阵发干,“没事”。 食堂,超市,书店,甚至校医院,裴朗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个遍,依旧没有找到人影。 经过操场的时候远远看了一眼,这节课上体育课的只有一个班,正在跑道内圈跟着老师做运动。跑操的口号喊得震天响,险些把枝头上的麻雀都给震下来。 下课铃声很快响起,裴朗决定回去看看人有没有回去。 上楼的时候和一个女生擦肩而过。 女生瑟缩着肩膀往旁边让了让,过长的刘海遮住她过分苍白的脸庞,眼睛红红的,最小号的校服外套穿在身上依旧过大。 裴朗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女生才稍稍抬头,继续往楼上走。 她走的很慢,瘦削的手虚虚搭在楼梯的铁栏杆上,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改变主意离开。 最终,她低着头,一步一步走到了十七班门口。 十七班门口三三俩俩的人结伴走过,女生犹豫片刻,鼓足勇气走到单个的人面前。 视线抓在地面上,唇色发白的嘴唇蠕动几下,声音细小,需要用力听才能听清楚对方说了什么:“同学,请问阮年年同学是这个班的吗?” 刘茜微愣,擦了擦手上的水,笑道:“对,你找阮年年有事吗?要不要我帮你把人叫出来?” 不等人回话,刘茜热心肠地探头往班里喊了几声,没见有人应声出来,她遗憾道:“阮年年好像不在教室……哎,同学,同学?” 刚刚还胆小又害怕的人不知看见了什么,脸色一白,步伐凌乱,跌跌撞撞地小跑着离开。 “真是个怪人。”她嘟囔一句,耸了耸肩,在班门口再次被人堵住,讶异:“裴朗同学,你找我有事吗?” 刘茜是班里的副班,性格开朗活泼,和班里的大部分同学的关系都好。自然也知道裴朗是个冷清又不爱人烦他的性子,现在被人在班门口一堵,她耸然一惊。 不会是嫌自己刚刚喊的那几声太吵,影响到他睡觉了吧? 要真是这样,那她真的要郁闷了。 裴朗居高临下:“刚刚你喊的谁?” 刘茜:“啊?阮年年同学啊。刚刚有个同学好像找阮年年同学有事,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很快又走了。” 她手往楼梯口一指,“喏,刚往这边下去。” “谢了。” 裴朗长腿一迈,很快消失在拐角处。刘茜被裴朗的道谢震了震,深刻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幻听,她回过神,高喊:“马上就要上课了——” 声音喊到一半被一道悦耳的上课铃声打断,远远的看见老师手里拿着教案从走廊的那头走过来,刘茜不敢耽搁,赶紧进了班。 上课铃声一响,楼梯上本来还在慢悠悠走着的人卧槽一声,火烧火燎地拔腿就跑,裴朗一手扶栏杆,长腿一跨,直接跨到下一层的楼梯上。 外面站着的人都被上课铃声召唤进了班,饶是他立马追下来,也没能追到对方的脚步。 裴朗在原地放了会儿冷气,身后一个瑟缩的身影悄悄往旁边挪,听到身后的动静,裴朗转身看见对方略有些熟悉的身影,上前两步拦住对方。 斩钉截铁开口,“你知道阮年年在哪里。” 毫无理由,但他就是有这种直觉。 女生慌乱地往旁边躲,眼睛不敢看人,“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高大的身影渐渐逼近,极强的压迫感让女生眼眶霎时就红了,崩溃道,“她在操场后边的杂物间里。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女生握紧放在口袋中的一条老旧项链,蹲在地上小声啜泣。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得到准确的消息,裴朗径直往操场赶,走到一半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给霍旭几人打电话。 学校操场后的杂物间常年挂着锁,钥匙一直保存在体育组的办公室里,有了上次篮球赛的情谊,霍旭几人轻而易举就找老师借到了钥匙。 杂物间很脏,在里面待了这么久,阮年年又累又渴。 她走一会儿歇一会儿,怕会碰到磕到里面的东西,也不敢有多大的动静,就在周边转圈。没转几圈脑袋就转晕了,又没有地方坐,只能蹲着缓解疲劳。 阮年年从地上摸索到一根细长的小木棒,百无聊赖地在积满灰尘的地上划拉。 刚开始是默背数学公式,背完了又默写单词,不知怎么的就联想到了裴朗,手中的木棒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个名字渐渐在地上显现。 身边没有其他人,想到自己就是因为对方才遭受的无妄之灾,阮年年恶从胆边生,用木棒使劲戳地上的名字,鼓着脸小声埋怨道:“都怪你。” 她心里有些后知后觉的气恼。 她才不是跟踪狂,也没有没脸没皮地赖着裴朗,明明他们俩是互帮互助的关系,怎么在别人嘴里就成了这样。 越想越委屈,阮年年把手中的木棒一丢,泄气地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膝盖。 在心里闷闷地想。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人发现她不在了。 寂静的房间中,老旧的木门突然发出嘎吱的声响,阮年年吓了一跳,想到什么,目光期待地紧盯着门。 嘈杂的声响停顿片刻,油漆掉了一地的木门猛的被人从外面推开,午后灿烂的阳光争先恐后从门口照进,为这个黑暗的地方带来光明。 突然见光,阮年年不适应地把眼睛眯起。 彩色的光晕中,刚刚被她用木棒戳着埋怨的人微喘着气站在门口,见到蹲在地上的人,他顿了顿,一步一步,逆着午后灿烂的阳光坚定地朝她走来。 最终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住,半蹲,清冷的嗓音微哑,话语染上几丝午后的热度,带着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别怕,我来了。” 阮年年的心跳突然乱了一拍。 第28章 阮年年蹲在地上半晌没有动静, 裴朗蹙眉, 以为她是被吓傻或者受了伤, 直接上前弯腰, 一手穿过膝盖, 一手贴在纤细的背部,径直打横将人抱起。 手上颠了颠,扬眉, “怎么这么轻。” 轻轻松松就能被他抱在怀里,搂在身前。 阮年年猝不及防被公主抱, 手臂下意识攀附在裴朗的脖子上。 宽大的校服衣袖往下滑露出半截纤细的小臂,光滑的皮肤与皮肤毫无阻碍地相触,碰到的那一小块地方宛若被滚烫的烈火灼伤, 阮年年白皙的脸蛋轰的一下涨的通红。 对方向来性子冷清,阮年年极少听到他和谁开玩笑,猝然被这么一打趣,几乎是惊得立刻就要从他的怀里跳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向来安分的心脏砰砰乱跳,浑身有细小的电流滋滋蹿过, 惹得头皮一阵阵发麻,恼人的热流疯狂往脸上涌, 脸颊烫得要烧起来。 想挣扎着下来又怕乱动会惹到身后的人不高兴, 手脚拘束着,扑腾了几下完全没用,眼神慌乱,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 裴朗淡定地站在原地任由人闹腾, 等怀里的人安静了才淡然出声:“抱紧。” 他颠了颠手,把有些下滑的人往自己怀里颠了颠,阮年年下意识收紧手臂,完全陷入怀抱,被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的烟草气息完全笼罩,熏得脑袋晕乎乎的。 想到什么,红着脸偷偷吸肚子,微微把自己的身子往上悬了悬。 脸颊发烫,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不合时宜的念头。 怎么说她也是十七岁了,好几十斤呢,抱着肯定会累。 裴朗被她自以为隐晦的小动作弄得喉咙发紧,喉结滚了滚,手臂收紧,低头看怀里的人,眼神深沉,声音低低的哑,暗含某种危险的警告:“别乱动。” 阮年年霎时就僵住了手脚不敢再动。 “朗哥,好了没?”霍旭等候在外面给他们制造“二人世界”,里面的人迟迟不出来,他也不敢进去。 他不进去倒无所谓,就是自己往门口一杵目标大了些。霍旭在学校的知名度同样不低,就这么一会儿,已经有好几个人看着他红着脸走不动路。 再拖延下去,基本训练做完,等体育老师喊了解散,会发生什么事情还未可知。 霍旭双手帅气地插兜,朝往这边瞧的人扬眉一笑,俊朗的脸庞上带些痞味的笑容惹得偷偷关注这边的女生们脸色通红,捂着脸不好意思地往旁边走开。 走了几步,又换了角度偷偷看人。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身上暖烘烘的,门后出来一个人,娇小的人影几乎完美契合在那个宽大的怀抱,霍旭吹了个口哨,一副早知如此的调侃表情。 被宽大的怀抱遮挡住面容的人羞得连脖子都红了。 担心对方受伤,裴朗抱着人往校医院走。 “我要……” “嗯?”怀里的人低声说了句什么,裴朗没听清。心底的旖旎心思压下,受到惊吓的人理应得到补偿。 他耐心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阮年年咬着内唇,憋得眼角泛红。 她羞耻极了,攀着脖子的手臂软趴趴的,一点劲都使不上。膝盖用力并在一起,水润的脸蛋白里透红,明亮的眼底覆着一层透明的水雾,卷长的睫毛轻颤如蝶翅—— 闭眼,自暴自弃,“我说我要上厕所。” 中午吃了饭她就一直待在这里,好几个小时过去,她快要忍不住了。 裴朗动作一僵。 霍旭:“噗——” 阮年年羞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脚趾耐不住地蜷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 她原以为这样裴朗就会把她放下让她自己走,谁知对方只是顿了顿,丝毫不受影响的模样,语气淡淡的,“嗯,我知道了。” 抱住她的手臂依旧有力,脚底的步伐加快,一直把人抱到第一栋教学楼前才松手。 阮年年欲哭无泪,眼底的水雾沾湿卷长乌黑的睫毛,贝齿轻咬,抬眸闭眼间秀美的蝶翅纷飞,于霞色间掩藏一片风月。 脚一沾地,连句多余的话都来不及说就小跑着消失在拐角处。 霍旭憋笑憋得脸上肌肉扭曲,要不得裴朗积威已久,他都要笑得在地上打跌。 怪不得网上都说再聪明的人一谈恋爱就得降智,瞧瞧他们英明神武的裴朗,瞧瞧他们让人一提就胆战心惊的朗哥,现在哪里还有以往一丝一毫冷漠无情的味道。 恋爱中的男人,黏糊的哟。 啧。 没眼看。 放在口袋中的手机震了震,霍旭敛了笑意看完里面的内容,眉梢一跳,上前两步低声道,“朗哥,都查清楚了。” 带头找事的是九班的何琼,校花柳彤彤也在这个班。 霍旭三言两语把短信里的内容说完,抬眼在裴朗的脸上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一丝波动。他有些幸灾乐祸。柳彤彤使尽办法想往裴朗身边凑,结果对方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惨的哟。 阮年年磨蹭了半晌,慢吞吞地从拐角处探头,霍旭已经走了,教学楼的走廊里只有裴朗一个人还等在那里。 她脸上的热度好不容易消了一点,猝不及防和对方对上眼,心头一跳,慌乱把眼挪开,脑海中想到刚刚的那个公主抱,掌心发颤,温度再次烧起来。 太近了,也太亲密了,她努力劝说自己,那只是一个同学间的拥抱。 再抬眼,人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皱眉伸手想要触触她的额头。 “吓到了?” 阮年年露在外面的皮肤红通通的一片,脑子也被烧的晕乎乎的,滚烫的额上触上一片温凉,紧绷的表情松了点,下意识蹭了蹭,软着嗓子回答:“没有。” 何琼只是想要给她一个小小的警告,除了把她关起来,没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 对方实在是太过乖巧,被欺负了反而软着嗓子来安慰自己,裴朗轻笑一声,触着额头的手上移,揉了一把手感颇好的发丝。 不等人回神躲开,不动声色地把手收回插.进裤兜,心底不放心,垂了眸又问:“去校医院?” 阮年年急忙摆手,“不用,我没事,直接回教室就行。” 迟疑一瞬,“我的校牌——” 何琼走的时候把她的校牌一块抢走了,她得去拿回来才行。 但她不知道对方是哪个班的。 裴朗嗯了声:“我先送你回教室,校牌我帮你拿。”说话间神色淡了些:“我知道她是哪个班的。” 阮年年啊了一声,有些不放心。裴朗虽然性子冷淡,一旦被人惹到,都是动手不动口。 更何况,想到对方警告她的话,她更觉得自己不能先回教室。 万一何琼趁机赖上裴朗了呢? 阮年年有些耳热,因为心头闪过的想法不自在地垂下眼,手指无意识地勾了下裤缝:“我自己去就好了,要不你先回教室上课吧。” 脸上一阵羞臊。心底却有个声音在小小声地说,不想让裴朗见到那个人。 她有些慌乱,这种情绪太陌生了,闷闷的,涩涩的,让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裴朗定定地看了手足无措的人一眼,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突然伸手,揪住她的校服后领,手上微微用力,迫使手底下的人跟着转了小半个圈。 大长腿迈开,好整以暇地提溜着还晕乎的人转身往高二教学楼走。 被揪住领子转圈的阮年年:“诶???” 被迫跟上前面人的步伐,小小的埋怨的声音被温柔的秋风徐徐吹散:“这样子好像在遛狗诶。” 两人到的时候霍旭三人正聚在八班旁边的楼梯口说话,毛茸茸的脑袋紧挨着脑袋,窸窣的话语间,间或有几声暧昧的哟哟声传出。 裴朗皱眉:“都聚在这里干什么?” 平地一个惊雷,三个人心虚得不得了,此地无银地赶紧散开,程栋梁笑嘻嘻地凑上前:“来替大嫂——” 身后程鹏一个手肘怼过来,一口气没喘上来,程栋梁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替阮年年同学出气。” 程栋梁改口改得快,阮年年低着头没听到,其他两人松了口气,乾鹏抬手看了下表:“快下课了。” 几人了然,围在裴朗的身边不说话了。 何琼被叫出来的时候还有点不情愿,她正忙着看小说呢,哪有功夫出来跟人说话。 见到门外满脸霜色的人,脸色唰的变白,磕磕绊绊地开口:“裴、裴朗,你找我有事吗?”心里止不住的慌乱,是不是自己做的事情被发现了。 长身玉立的人居高临下,薄唇微启,吐出的字眼分外冷漠:“道歉。” 何琼身子一抖,面上强撑着笑:“裴朗同学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何琼动手之前就打听过了,阮年年性子绵软温和,被人欺负了估计也不会说出口,在别人给她的情报里,裴朗虽然和她是同桌,两个人的关系却很僵硬。 裴朗根本就瞧不上这种只会撒娇哭闹的女生。 要不是阮年年没脸没皮地倒贴,他哪里会容忍自己身边坐着一个女生。 想到这里,她底气又足了些,故作轻松道,“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进去了。” 转身被人拦住了路,何琼认出是一直跟在裴朗身边的乾鹏,知道自己的事情败露,一咬牙:“没错,是我做的又怎么样,她有什么好的,凭什么可以坐在你旁边?” 何琼恶狠狠地瞪了眼阮年年,充满恶意地道:“像她这样不要脸的人,有哪一点比得上彤彤,凭什么她就可以天天待在你的身边?” 凭什么裴朗一次又一次地替她出头,改变自己的原则? 这一次出头,肯定又是对方和裴朗说了什么才能让他替对方出头。 何琼心里又气又恼,原以为对方真的是个只知道学习的书呆子,没想到心机这么深沉。 她握着拳,看人的目光里藏着深深的嫉妒,一道漫不经心的嗓音在头顶散漫响起:“就凭她是我的人,够了么?” 第29章 不可能。何琼下意识否认。 那可是裴朗, 平常连和人多说句话都会不耐烦的人, 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把人划入自己的范围, 更别说是阮年年这种他以前最看不上眼的类型。 可笑, 荒唐, 令人发笑,像个愚人节最低劣的笑话,单薄得一眼就能让人判断出真假, 可又因为说出口的人是裴朗,没有撒谎骗她的必要, 每个字眼便都坠上了沉甸甸的重量,沉得人心底发颤。 越让人不敢相信,让人越忍不住相信。 她面上犹疑, 心底却已经信了大半,脸唰的一下白了,耳朵嗡嗡嗡的,被平地扔下的惊雷炸懵,险些都要站不稳脚。 最初的惊雷过去, 随后而来的便是让人忍不住背脊发凉的后怕和恐慌。 “我的人”有种很直白的解释,那就是, 我的人我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别人要是胆敢碰一下,就得做好被剁了爪子给人道歉的准备。 她知道他能够做到。 她想要跑,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推辞出去,想说自己是无辜的, 连接锅的人都找好了,被对方轻飘飘的视线一扫,包裹在肥大的校裤中的腿就被钉在水泥地上,云亭贴在小腿骨骼上的血肉细细发着抖,半步挪动不得。 裴朗好似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一句话造成的惊雷效果,面色平静,脉络清晰的大掌懒洋洋地揣在裤兜,不用说话,单单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能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阳光从身后的常青树叶的缝隙间探头打在他挺拔的背影上,暖色的光圈将他的发丝染得金黄,衬得阴影覆盖下的眉眼愈发冷漠,“道歉。” 何琼怕了,半是耻辱半是害怕,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说不出半点别的话,眼眶一红,抖着嘴唇道歉,“对不起。” 道歉的话说出口,被人当众羞辱的耻辱感让她忍不住身子发抖。 脚趾耻辱地抓地,耳朵里捕捉到的任何一点声响都像在嘲笑她的丢脸,落在身上的目光又利又刺,裹着雪峰上的寒冰,硬生生把她身上的一层皮刮下,露出底下惊惧愤怒的血肉。 何琼没想到自己横行多年,今天会在这里栽个跟头,她恨恨地把周围或明或暗看热闹的嘲讽视线瞪回去,眼里满满的恶意,却不敢和把她扣住的人对上眼。 裴朗没说话,手指在腿侧叩了叩,像在征求意见,微垂了眼朝身后看去,难得的温和姿态让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众人一愣,焦点顺着那道视线同时转移。 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乖乖巧巧的女生,女生留着学生时代常见的齐刘海,软软的发丝被风吹起露出底下白皙的耳垂,安静地垂了眸的模样像极了一株午夜时分独自盛开在月光下的蝴蝶兰。 有种不为人知的宁静的美。 听到裴朗轻飘飘的那句“我的人”,抬起的巴掌大的小脸上盛满讶异,漾起波光的眼底像被人揉碎了一把星。 八卦的视线隐晦地在三个人之间来回转移,结合刚刚的话,众人恍然大悟,心里慢慢琢磨开了。 被人用火辣辣的目光盯着的感觉太过奇怪,阮年年抿唇,忽略心底的异样情绪,把视线转移到何琼身上。 她的语调仍旧是软的,像沾了糖水的糯米团子,吃一口能甜进人的心底,语气却分外坚定,“你的道歉我不接受,现在请把我的校牌还给我。” 何琼的脸白了又白,语句吞吐闪烁,“校牌……” 校牌一回来就被她顺手扔进了教室卫生角的水桶里,半个下午过去,水桶里的水又脏又臭,泡了这么久,包在塑料壳里的硬壳纸早就泡烂了,上面的字迹晕开,就是正主来看都认不出来是谁。 贴在上面的照片也被揭了下来,用黑色水彩笔涂鸦,最后再被剪刀剪成碎纸。 当了小霸王这么久,她向来知道怎么做才能让自己最出气。 阮年年微愣,没有想到自己的校牌会被人这么粗.暴对待,她张嘴又沉默,半晌后,道,“这样的话,那我就更不能接受你的道歉了。” 阮年年和何琼去了高二年级组的办公室,现在这个点老师都在,何琼白着脸,在老师的怒气中把事情都说了个遍,包括是怎么欺压女同学让她“帮忙”,还有怎么把人关在废弃的器材室里。 教导主任气得把办工桌拍得砰砰的响。 学校是让学生学习知识拼搏未来的地方,不是让人来逞凶斗狠,耀武扬威当小霸王的。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就敢这么猖狂,出了学校那还了得? 何琼耷拉着脑袋被气愤的老师留住,鉴于何琼同学多次欺压同学,学校不仅让她再次给阮年年同学道歉,还要写检讨,在档案上记一次过,顺便让家长把她带回家好好反思一下。 至于阮年年同学,老师叹息一声,温言软语地进行安抚,希望不要给对方造成什么心理压力,影响后面的学习。 上课铃打了两遍,闹剧歇下,乾鹏几人先回教室上课,晚出来的阮年年和等候在门外的裴朗肩并肩走在安静的走廊上。 上课时的走廊很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一眼就能直接望到头,或开或关的木门后传出老师气急败坏敲黑板的声音,手握粉笔用力写板书的声音,抑扬顿挫读课文让同学起来朗诵的声音。 有偷懒的学生将教科书高高竖起挡在脸前懒散地打着哈欠,后排的同学低头新奇地摆弄自己刚得到的玩具,更多的好奇的目光透过老旧斑驳的玻璃窗,轻飘飘地落在走廊外刚经过的人影上。 一前一后,一左一右,沉默的无声的光影中,一大一小两个影子在整个世界的注目中悄悄地互相堆叠。 浮尘在七彩的光束里浮动,午后的时光一下子被拉得很长。 “今天的事情谢谢你。”无言的安静中,个子稍矮的女生出声打破略显暧昧的气氛。 裴朗比她要高出一个头,出于社交礼仪,阮年年不得不把脑袋仰起才能勉强和人对视。 她的脖子很白,细细长长的,日光下有种美玉的莹润,暖色的阳光趁机给她抹了一层蜜,脖子往下被校服遮挡住的部分镶嵌两片精致小巧的锁骨,仰起脑袋看人的时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塞纳湖畔的白天鹅。 “谢谢你救了我,也谢谢你帮我。” 沾水的软糯目光略过对方紧绷的下颌薄削的唇,扫过少年突起的喉结,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藏在头发后的耳朵轰的一下热了,温度高的她心里发烫,视线害羞地转开。 想到这样不礼貌,又把撇开的视线扭回,心里半斟半酌,折中落在对方起了几道褶的衣领上。 阮年年不知道想到什么,面上有些走神。 裴朗每次睡觉都喜欢把校服外套叠在身下压着,次数多了领子就容易起皱。 她以往不曾注意过,如今诧然发现,心底像揣了一个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小秘密,心脏咚咚的跳,鼓手发了疯一样用手中的鼓棒敲打薄薄的鼓面,她现在不只是耳朵红了,整个人都有些发烫。 轻软的吴侬语调和少女羞怯的神情在此时有种青涩的朦胧的心动。 金色的蜂蜜甜浆一样稠密又璀璨的阳光从教学楼高高的屋顶滑落,无声地落在两人的肩头,澄碧的瓦蓝天空中,灰色羽毛的小鸟儿扑棱着翅膀远成一粒黑点。 裴朗背对阳光,目光在她脸上落了一瞬,眼睫垂下,质感稠滑的帘幕在脸上打下一片阴影,把少年心事遮挡得严严实实。他撇开眼,继续往前走,“嗯。”走了两步又道,“想谢我就好好学习。” 身后人疑惑地“诶?”了一声,反应过来后拖长了尾调,“好哦。” 很快到了十七班,这节是张立的数学课,教室的门大开,老师正在黑板前写板书。 裴朗先喊了声报告,他的声音懒懒的,校服外套大开,站姿也显得漫不经心,完全没有寻常学生面对老师时候的局促和不安,慢了半拍的阮年年急忙跟上,也跟着小声喊了声报告。 大半个教室的人都把视线集中了过来,上课无聊,底下的人几乎是立即就八卦地咬起了耳朵,老张手里捏着半截白色粉笔,头疼地挥挥手让两人赶紧坐下。 他的这堂课还有小半的知识点没有讲完呢,有什么事等他把课讲完再说。 教室后排,霍旭无聊地拿笔在草稿纸上画圈,听到那两声气势完全不一样的报告,手搭在程栋梁的肩上,往前探长了脖子,完全看好戏的神情。哟,咱们的英雄救美回来了。 前排的明安然视线也不住往门口飘,见阮年年没事,松了一大口气,后怕地拍拍胸脯。 迟疑半晌,不情不愿地把自己的笔记往乾鹏面前推了推。 看在你们帮了年年的份上,笔记借你看一下好了。 下午放学,阮年年原本还想跟以往一样不远不近地坠着,一出教室就在来往嬉闹的人群中挑出一个熟悉的背影。 她在原地站了站,没看见其他三个人,不确定地上前,那人侧头看了她一眼,又像没有看,目光很淡,双手自然下垂在身体两侧,迈开步子离开。 阮年年只好跟着。 身边人群拥挤吵闹,很奇怪,她却好像能闻到对方身上清冽的薄荷香气,他们中间远的还能再站进来一个人,却近的伸手就能触碰到彼此。 阮年年突然就红了脸。 第30章 出了学校门, 裴朗站定, 让阮年年走在前头, 自己慢悠悠地坠在身后, 表情怡然, 发现对方走错了路也不吭声。 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他总有不在的时候,阮年年总得学会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以往他是不在意, 现在他有心想要给对方改改不认路的毛病。 阮年年只能赶鸭子上架,十分自觉地先给许美玲打个电话说自己今天会晚点回去, 靠着脑海里留下的零星印象硬着头皮带路。 今天不是学校每周放假的日子,路上只有办理走读的学生回家。 学校的大门像夜晚连绵的海岸,哗啦啦地涌过几波起伏不定的浪潮, 把里面的学生吐个干净,公交车你来我往比赛一样拉过几趟,剩下零星几个走的慢的,很快又变得平静无波。 阮年年习惯了跟在裴朗身后走,猝不及防被推到前面带路, 看哪个方向都觉得像回家的路。 走直路的时候还好,闷头往前走就行, 一到岔路口就忍不住想回头看裴朗的神色, 期盼能从对方的脸色上看出一星半点的端倪。 偏偏身后的人好整以暇,一点痕迹都没给她瞧出来。 等她不知怎么走到一条胡同口,被厚实阴暗的墙壁阻了去路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头顶烂漫的夕阳险险挂在西山的山坳口。 残阳远的只剩几点艳色, 靛蓝色的天空中,寥落的夜幕已经悄悄拉开了序幕。 阮年年有些脸热,天际最远端残留的几点红光攀爬上她细白柔软的脖颈,微凉的晚风摇晃衣摆,谁家门前的小狗吐着舌头从不远处蹿过。 不自在地扒拉几下刘海挡住自己通红的脸,细声细气地开口:“前面没有路了。” 羞赧的模样完完全全倒映在清透的眸底,有几户人家开了灯,灯光从单薄的窗前透出,橙色的暖调在眼底氤氲,裴朗低声嗯了下,下巴一抬,“继续。” 阮年年霎时苦了脸。 她连自己是怎么走进这条小巷的都记不住,再继续,能往哪儿继续? 可她又不知道怎么跟裴朗说。 放手机的口袋一震,阮年年几乎是迫不及待把手机掏出,看了眼上面的联系人备注,小声开口:“我妈妈。” 偏过头小声接通,乖巧地嗯了好几声才把电话挂掉。 “我妈妈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她红了脸,知道裴朗面上看着冷,私底下却十分照顾她,不敢抬头,悄悄攥他的衣角,“我们回去吧,我妈妈和阿姨该担心了。” 好声好气,透露出隐隐的讨饶意味。 像一只和主人撒娇的小猫儿,躺在午后的阳光底下嫩着嗓子细声细气地叫,收敛全身的利爪,只探出软软的梅花垫,在人的心头挠上一爪子。 被攥了衣角的少年身形微顿,手掌抬起,又放下,半晌后沉默地转身带人回家。 阮年年赶紧跟上。 “年年开门,阿姨给你们送点零食。”何梦君抬手在门上敲了敲,知道自家儿子的坏脾气,笑意盈盈地喊屋里的另外一个人开门。 “来了,阿姨等等。”被林梦君点了名,阮年年手忙脚乱地从作业堆中抬头,高声回复。黑色水笔搭在米黄色的草稿本上,头顶暖色的灯光氤氲在秀气的字迹中。 林梦君把手中的吃食递过去,站在门口探头往屋里看了眼,见裴朗真的在认真学习,心里止不住的高兴,“先歇会儿,吃点东西再学。” 又怕自己会影响到两人的学习,催促阮年年赶紧进屋,“阿姨和叔叔就在客厅看电视呢,年年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说,别跟阿姨客气。” 阮年年开了个门,两分钟不到就带着一堆吃食和一耳朵的叮嘱回来。她把东西往裴朗面前推了推,“阿姨刚刚送过来的。” 裴朗用牙签叉了块水果吃,又把东西推到她面前。 手指一敲桌面,“给你就吃。” 阮年年小小地应了声,没有刚开始几次的局促,也叉了块水果小口小口吃起来。 吃到一半,裴朗突然起身,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根烟叼在嘴里,懒洋洋地坐在电脑桌前,四肢舒畅地敞着,银色的打火机在手中随意把玩,要点不点的模样。 模样好看的人连抽烟都有种让人移不开目光的吸引力,干燥的手掌,修长的指节,清晰的脉络,手上的骨节分明,懒懒夹住细长的香烟,是那种隔着人山人海也能被一眼挑出来的俊俏。 拇指一按,咔擦一声轻响,人山人海远去,明亮的一点光晕中,亮色的火焰从银色的打火机上突兀迸现,转瞬便带来袅袅的青色烟雾。 阮年年欲言又止,连带着嘴里的东西吃着都觉得没有味道。 裴朗烟瘾不重,极少会在家里抽,算上转学那次,这是阮年年第二次当面看到他抽烟。 她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十分乖觉地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 等裴朗摸出第二根烟的时候她没忍住,窝在小小的椅子上期期艾艾地开口,“抽烟不好。” 第一句话说出口,剩下的话就没有那么难开口了,几乎是补救一般,“裴朗,你还要吃水果吗?”吃了水果,应该就会不想抽烟了吧? 阮年年的声音很软,像初春时节拂过大地的春风,嗓音刻意放低的时候更显得柔和无害。 像哄谁家调皮的小孩,初春的风叩开野外干燥的土地,引来淅沥沥的春雨,润湿土地,把生命的种子播下,然后发芽开花。 好似承受不住新生命的发芽成长,裴朗挺拔的身子往椅背里陷得深了些,一手夹着未点燃的香烟,他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连绵不断的咔擦咔擦声中,跳跃的火焰在眼底明明灭灭。 脚一蹬地,回头便看见书桌旁的少女紧张得直抠手中的笔,静谧的夜色中,白皙泛红的脸庞堪比枝头初初承露的花枝,鲜嫩得让人晃神。 裴朗走到阮年年的面前,居高临下,用目光轻而易举将人困在方寸之间。 被陌生的烟草味道包围,阮年年惊得瞪大了眼,她忍不住屏住呼吸,脸色涨的通红。 裴朗蹙眉,手指不耐地敲打桌面,“还怕我?” 阮年年的脸腾的一下红了,“没有”,手忙脚乱地摆手,差点把桌上的东西都打翻在地,懊恼地低头,声音轻的像说给自己听,“我没有怕你。” 她知道裴朗是个好人,对方帮了她那么多次,她早就已经不怕她了。 可她就是在他的面前犯怂。不仅犯怂,心跳还跳的乱七八糟。 慌乱间眼前出现一个红色的烟盒,烟盒上放着小巧的银色打火机,裴朗懒洋洋的嗓音从头顶漫不经心地传来,“暂时你帮我保管。”不给人拒绝的机会,“就当谢礼。” 阮年年愣了一下,偷偷觑了眼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接过烟盒放进书包:“那我先帮你保管,等以后再还给你。” 裴朗不置可否地轻嗯一声,继续回了座位学习。 晚上写完作业临回家之前,阮年年忙着收拾东西,恍惚间耳边好像听见一句极轻的话,她嗯?了一声,像从鼻腔中哼出的小小鼻音,有种过分的可爱,“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裴朗顿了顿,显然没有说第二遍的打算,拿过衣服径直朝浴室走,“记得关门。” 阮年年:“哦。” 第二天的课间操时间,霍旭几人再把人拉到少有人去的楼梯间分派香烟,裴朗懒懒地倚着栏杆,无趣地看学校的风景,“戒了。” 程栋梁吓得口中咬了一半的香烟差点掉了,“卧槽,朗哥,你开玩笑呢?”男生不抽烟,那跟女生不买化妆品有什么区别? 程栋梁一惊一乍的,霍旭一拍他的脑袋,脸都黑了,“文明抽烟,不要乱弹烟灰。” 低头一看,刚刚那一撮燃得亮晶晶的烟灰正掉在霍旭的脚边,要不是他刚刚跳得快,指不定就掉到哪里了。 程栋梁抱着脑袋哎呦哎呦地笑个不停,乾鹏一脸淡定地抽了口,“文明抽烟,抽烟还有文明的?” 他最后吸了口,把剩下的半支烟扔进旁边的厕所,“我也戒了。” 程栋梁急了,“别呀,你们一个个的都戒了干嘛?”他一推霍旭,“你不说点什么?” 霍旭瞥他一眼,骂道,“傻逼。”又恢复吊儿郎当的语气,咏叹调一般的口吻,“爱情的力量啊。” 这次眼底的揶揄却是冲着乾鹏去的。乾鹏坦然地让他看,最终还是脸皮不够厚,率先转开了脸。 程栋梁:…… 不是,明明大家每天都在一起,为什么我永远都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霍旭一看他那样就乐了,“儿子别怕,爸爸不戒。” 程栋梁翻个白眼,“滚,孙子,叫声爷爷来听。” 两个人正闹着,楼梯口上来一群人,也是来抽烟的,霍旭一看就乐了,得,这不是冤家路窄么? 林劲的脸都黑了,上来抽个烟都能碰到裴朗几个人,还没怎么着呢,他就觉得自己浑身都开始痛了起来。 让他夹着尾巴灰溜溜的离开更不可能,没遇见还好,遇见了还没过招就跑,他林劲以后还要不要在B中混了? 他今天身后跟着的人多,真的动起手来也不怕,忍不住讥笑一声,“居然欺负一个女的,也不怕丢了B中的脸。” 林劲在八班,昨天上课就听小弟汇报了隔壁班的动静,想起自己上次在对方手里吃过的亏,脸上止不住的冷笑。 好哇,他都还没去找对方算账,对方居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他的人。 真要说起来何琼也不算是他手底下的人,毕竟他不屑让女生动手。 但何琼这次打的旗号是替柳彤彤出气,柳彤彤又是他放了话要追的人,柳彤彤的人受了委屈就是柳彤彤受了委屈,那就是他受了委屈。 巴掌都打到自个脸上了,哪里还能忍。 动手不动手的先不说,打嘴炮过过招是必须的事情。 面对来自曾经的手下败将的挑衅,霍旭嘴里咬着烟蒂,说话的时候地上抖了一地的烟灰,嗤笑道,“她要不是个女的,这事可就不是这么解决的了。” 别的不说,一顿皮肉苦是少不了的,但阮年年要自己解决问题,他们也没话说。 林劲的眼睛转了转,“听说那人是你的人?”他目光落到裴朗身上,表情有些玩味。 昨天裴朗那句“我的人”不仅替阮年年出了气,还替她招了一堆嫉妒的目光,虽然林劲不愿意承认,裴朗在B中确实受女生欢迎。 就是不知道那小白兔一样的人,能不能承受得住来自他人的嫉恨的目光了。 裴朗皱眉,很快又舒展:“不劳费心。” 瞥了霍旭和程栋梁一眼,两人心有灵犀地一口把烟抽完,烟蒂扔进垃圾桶,一起懒懒散散地回了教室。 身后有容易冲动的小弟骂骂咧咧地出声,“艹,这人什么态度。林哥,要不要兄弟几个教教他们怎么做人?” 林劲摸着下巴,对目前的情况心里还挺乐意。 裴朗已经名草有主了,柳彤彤应该也就死了心,他追到美人的机会不就大了么。再说,就算他不给人找事,应该也会有很多人想要见识一下能让裴朗开口维护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有人找茬,裴朗还能不出手? 又有希望抱得美人归,又能看到有人找裴朗的麻烦,他心里高兴着呢,也不打算自己出手了。 回头踹了一脚刚刚骂骂咧咧的人,“别给爷惹事”,又领着人找地抽烟去了。 第31章 这头阮年年都快要把自己埋进书堆里去了。 明安然拿着一本书假意来问问题, 眼睛一转, 三两句话就问了跟林劲一样的问题:“年年, 裴朗真说你是他的人?” 语气惊讶, 又有点掌握独家八卦的兴奋, “天呐,”她说,“这就跟小说里写的一样。” 明安然爱好看小说, 什么霸道总裁追妻记,霸道校草爱上我, 把她的存货搬出来,两个人看个三天三夜都看不完。 瞄到阮年年无奈的神色,脸上的兴奋消了点, 也跟着发愁:“年年你是怎么想的?” 她可是知道自己的同桌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的,哪里能被青春期冲动的荷尔蒙耽误,“要是他真喜欢你,你怎么办?” “没有的事。”阮年年脸色通红, 羞得浑身跟火烧一样热,“他就是想帮我才那么说的。” 明安然嘘了一声, “怎么可能, 他要真想帮你,直接动手就行了,哪里用得着说这种话。” 教室外面吵吵闹闹的,明安然探过窗户一看, 说曹操曹操就到,裴朗他们回来了。 她也不八卦了,拿了书回自己的座位,临走前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年年别怕,要是裴朗敢动手动脚,我帮你揍他。” 这话安抚意味多过实际作用,先不说男女有别,真要动起手来,班里没几个人干架能干得过裴朗。 阮年年无奈地笑笑,迟疑片刻,还是摞着书往里面坐了坐。 裴朗人高腿长,两个单人桌拼凑成的双人桌之间的空隙不够用,多数时候那双大长腿都委屈地蜷着,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她原本就坐在里面,再往里靠,整个人都要贴在墙上,再加上低着头闷闷的不说话,很有几分和人生气闹别扭的感觉。 “没抽。”裴朗向来不屑和人解释,但他昨晚亲自把自己的打火机和烟盒交到对方的手里,就表明愿意让对方管着自己。 见阮年年低着头不做声往里挤,以为她闻到烟味不高兴,蹙了下眉,舒展开,难得开了金口,“烟味是别人抽的时候沾的。” 他把外套脱下来,眼风扫了下前排明目张胆偷听的“别人”,手搭在书桌上,怕把人吓到,那句“你可以闻闻”在喉咙口转了转,成了有几分矜持的,“你可以问他们。” 阮年年原本没有多想,在她看来裴朗昨天说的话完全是事出有因,刚刚被明安然八卦了一趟,心脏咚咚的跳。 心底有个迷迷糊糊的想法要跳出来,又被裴朗突然的开口给吓了回去,“不、不用了。” 裴朗嗯了声,修长的身子舒展开,好看的指节懒懒敲打在桌面上,垂眸看人。 阮年年被看的浑身不自在,湿漉漉的眼睛怯生生的:“——怎么了?” 不会是明安然刚刚说的话被听到了吧? 阮年年想到这个可能性,整个人都坐不住了,几乎要忍不住道歉。 裴朗没说话,倒是前排的霍旭一脸捉急的回了头,胳膊压在桌面上,冲她一扬眉,笑道,“朗哥把烟都给戒了,阮同学就没点奖励?” ——比如说一个拥抱一个亲吻什么的。 后面这段话被裴朗面无表情一脚踹了回去,颠颠地沉在霍旭的肚子里,没有说出来的机会。 他龇牙咧嘴的靠在程栋梁的肩头,不敢伸手揉小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得惊天动地。 “你没事吧?”阮年年被他的咳嗽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要帮忙,霍旭赶紧摆摆手,“没事没事,我这是老毛病犯了,一会儿就好。” 他把自己摊在程栋梁的身上,像摊一条被命运的大摆锤锤中后脑勺的咸鱼。没死也差不多了。 想到霍旭说的奖励,阮年年手足无措地在书包夹层里翻了翻,翻出两颗青色包装的薄荷糖,小心翼翼放在书桌上,推到裴朗的面前,“我只有这个。” 阮年年不怎么爱吃零食,薄荷糖还是为了学习累了提神醒脑才买的,她有些不好意思,连指尖都羞得发红,“你要是不喜欢,以后我再带别的。” 怯生生的眼睛里湿漉漉的,秋季的阳光灿金绚烂,把她的半边脸映照得通红粉嫩,连脸颊两旁细小的绒毛都盛满了丰收的韵味。 裴朗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他垂眸看了会儿,上眼睫在眼底打下一片半弧形的阴影,伸手把包装袋剥开,圆头圆脑的糖果露出呆呆的一角,又被他给推了回去。 阮年年愣了半晌,以为他不喜欢,试探性地问道,“你不要吗?”把糖果含进嘴里,小小声开口,“谢谢。” 她低头准备写作业,一手按压直尺,一手执笔。 黑色的铅笔在米黄色的草稿本上划下一条笔直的直线,突出的指节又开始咄咄的敲桌面。 阮年年茫然抬头,巴掌大的小脸上,脸侧突出一个小小的可爱的凸起。 她无措极了,完全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等明白裴朗的意思,剩下的另外一颗糖已经被她剥开,进了对方的肚子。 裴朗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舌尖抵住小小的薄荷糖,清清凉凉的糖果在嘴里融化有种奇异的甜美,很好地把身体对尼.古.丁的想念安抚下去。 阮年年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两颊滚烫,坐立不安。要是现在有面镜子,她觉得自己肯定连头发丝都红了。 霍旭又开始在前排咳得惊天动地。 周末一大早阮年年家的门铃就被人按响,许美玲和阮旭清已经出门上班,她小跑着去开门,“来了。”看清门外是谁,语气不自觉先软了三分,乖乖打招呼,“裴朗。” 他们去了一家修理店,离学校不远,霍旭三人在和人聊天,笑嘻嘻的,勾肩搭背,惊呼不断。 “朗哥,这儿。”阮年年难得见乾鹏这么兴奋的模样,有些好奇地盯着他瞧,“最近店里新到了一批零件,东子说过几天给换上。” 他宝贝地摸摸旁边的一辆摩托车,眼睛里像藏着数不清的星星。 “裴朗来了。”蹲在地上忙活的人听到声音起身,笑着和他打招呼,看到跟在身后的阮年年,脸上的笑意深了些,“带新朋友来了。” 认识裴朗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他带新人来,还是个一看就乖乖巧巧的女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东子拿过毛巾擦擦手,从屋里拿出一把钥匙给他,“幸不辱命。” 裴朗接过钥匙,脸上也露出了点笑,“谢了。”又转身低声嘱咐阮年年:“觉得无聊就自己到处看看。” 阮年年乖巧地应了声好,挑了几个地方看了看。 她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看什么都觉得新奇,逛了大半圈,裴朗手里拎着一个头盔,坐在一辆摩托车上朝她招手。 摩托车很帅,骑在车上的人更帅。 冷清的眸子里映着璀璨的光,金黄色的阳光洒在他黑色的短发上,镀了一层金的手腕下是黑色的皮手套,一手搭在车头,一手拿着头盔往她头上戴。 让人嫉妒的大长腿跨在地上,侧脸潇洒不羁,浑身的荷尔蒙不要钱一样撒出来。 “戴上。”声音苏苏麻麻,霸道得让人完全起不来抗拒的念头。 阮年年乖巧地扬起下巴让裴朗替她戴上头盔,等上了车,戴着皮手套的右手拉过她纤细的手腕搭在自己腰间,侧头,不容置喙,“抱紧。” 阮年年脸颊通红,想把手收回,摩托车轰鸣一声驶出修理店,自由驰骋在平坦开阔的柏油马路上。 阮年年小小地惊呼一声,下意识抱紧身前人劲瘦的腰。 鼻翼间满是对方身上清爽的薄荷味道,掌心处的温度几乎要把她的手心烫伤。 摩托车的速度有些快,耳边是轰鸣嘈杂的机车声,坐在后座有种飘在风中的飘忽感,阮年年偷偷松开一只手,掌心摊开,粘稠的空气从四面八方拂过,沉甸甸的像和风在握手。【注】 头盔下,她的眼睛发亮,脸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等到街道两旁的最后一片银杏树叶飘落,微凉的秋风愈发凛冽刺骨,淅沥沥的凄风寒雨过后,B市今年的冬季也就到了。 “年年,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雪,多穿一点再去学校。” 许美玲早早的就把冬季的衣服都给拿出来晒了好几遍太阳,天气预报一说要下雪,她就赶紧用厚实的衣裳把阮年年包成一颗暖烘烘的球。 阮年年正在围围巾。 围巾是许美玲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粉粉的很有少女心,轻轻一嗅,能闻到里面皂荚和阳光的味道。 今天起的有点晚,上学的时间有点赶了,阮年年胡乱把围巾绕在脖子上围了两圈,闻言“哎”了一声,急急忙忙出门,不忘应道,“我知道了妈妈。” 她把书包背上,打开门一看,裴朗果然已经等在了外面。 裴朗今天穿了一件藏青色的毛呢大衣,里面是一件薄毛衣,和全副武装的阮年年一比,清凉得有些过分。 “抱歉,我出来晚了。”阮年年连忙道歉,见裴朗穿的少,想起许美玲说的今天要下雪,把脸埋进围巾里,小小的声音闷闷的,“今天可能会下雪,你要不要回去再加件衣服?” “不用。”裴朗接过她手里的书包,毛呢大衣被他传出火炉的效果,“走吧。” 阮年年小小声地“哦”了声,脸又重新露出来,乖巧跟在身后。 走在半路的时候天空果然开始飘起小雪,雪花米粒一般大小,飘飘忽忽的落在行人的头顶,肩膀,发间。 鼻子一凉,阮年年呆了呆,惊喜地喊出声,“果然下雪了耶。” 她用牙齿咬住中指指尖,艰难地把手套摘掉,掌心朝上摊开,用温暖的部分接住雪花,看雪花慢慢融化在掌心中,只残留一点水渍。 “裴朗你看,”阮年年把用手接住的雪花递给裴朗看,黑白分明的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状,“下雪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艺术表达,请勿模仿。 第32章 B市今年的初雪, 下得要比以往更早一点。 米粒大的雪花粒在半空飞舞, 呼呼的冬风从东吹到西, 贴在电线杆子上的小广告被风撕了一个口子, 哗哗哗的发出声响。 “裴朗你看, 下雪了耶。”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道掩盖不住惊喜的轻软嗓音忽然响起。 阮年年把藏在围巾里的小脸露出来,手心托着一点冰凉的水迹, 声音又惊又喜,嘴里呼出的热气氤氲得脸蛋红扑扑的。 掌心摊开, 冰冰凉凉的雪花落在温热的手心,雪花飘落,动作轻柔得像一个午夜的吻。 阮年年笑得眉眼弯弯, 她把手心里接住的几片雪花递到裴朗面前给他看,雀跃道,“好看吗?” 水润的眼底满满的都是笑意,像一个找到喜爱的玩具迫不及待想和身边人分享的小孩子,亟需他人的肯定。 被人热烈地呼唤着, 裴朗不得不停下脚步,他低头看了一眼, 掌心里的雪花已经融化, 肉嘟嘟的掌心里只留下一小滩透明的水迹。 纤细白皙的手指失去手套的保护,在寒风中冻得发白。 眉心折了一折,“把手套戴上。”这么冷的天气,不保护好手, 很容易冻伤。 “……好。”阮年年脸上的笑僵了僵,以为裴朗不喜欢,她尴尬地把手收回,低着脑袋,闷着头擦了擦手,把手套戴上。 手指被冻得发白,戴手套的动作没有以往灵活,戳了几次都戴歪了。 又一次没戴进去,旁边伸过一双温热的大手,两手合掌,把小了几个号的手合在中间,弯腰哈了一口热气,又捏又搓,很快便把手搓热。 又拿过手套,捏着手指仔仔细细地给人戴上,确认戴好了,才把手放开,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 动作暖心得完全不像是传说中的痞坏一哥会做的事情。 阮年年讶异:“哎?” 恼羞成怒的裴朗绷着脸抬手在她脑袋上用力撸了一把,“闭嘴,快走。” 他把揉过脑袋的手藏在裤兜里,手心发痒,人却已经淡然无比地走到几步开外。 嘻嘻哈哈的热闹人群很快将他包围,尽管如此,他依旧是人群里一眼就能被人给挑出来的帅气。 阮年年愣在原地,像老旧失修的钟表,好几秒后才小声地应道,“好。” 她走了几步又停下,脸色古怪,好像才回过神想起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水润的眼睛慢慢瞪大。 一束烟花忽然在脑袋里炸开,素来安分的心脏砰砰的跳动,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阮年年又想把脸埋进围巾里了,这一次她的脸颊耳朵脖子,所有能感受到羞耻的地方都在发烫发热,整个人闷在衣服里,像一条失了水的鱼,呼吸带着憋闷的热度。 被搓热的手掌细细发着抖,那口热气从裴朗的嘴里哈出,从她的手心,一直蔓延到手腕胳膊胸口,最终暖融融地化在心底。 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在不对劲,心脏酥酥麻麻的,想原地转几个圈,想捂着脸偷笑,又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谁也不给看见。 她蹲在地上,把围巾摘下,露出来的脸颊红得滴血,被寒风一吹,还是烫得惊人。 好像有什么羞赧的少女心事鼓鼓胀胀的要从心口跳出来。 那种陌生的感觉险些让她喘不上气。 裴朗催促的声音不轻不重的被寒风送来,“快点,要迟到了。” 前头裴朗走了几步没看见自己的“小跟班”,停在原地等人跟上,她蹦了起来,手忙脚乱,酸甜的快乐和烦恼一起朝她涌来。 “——来了。” 阮年年拍拍自己的脸,赶紧跟上去。 因为下雪的缘故,路上本就不多的行人纷纷加快脚步,恨不能立刻到达自己的目的地,教学楼的走廊上集聚了一堆等着看落雪的同学。 明安然也在走廊支着下巴看雪。 怕路上天气有变,今天她出门早,进了教室门刚把书包放下就听逗留在外面的人说下雪了,兴奋得把掏了一半的书盖在桌上,兴冲冲就出了门。 远远看见阮年年过来,兴高采烈地挥舞手臂,叽叽喳喳的像只报喜的喜鹊,“年年,年年你快来看,下雪了,好漂亮啊。” 不知道想到什么,她眼睛亮晶晶的,双手捧脸,盈满落雪的眼底有惊叹也有憧憬。 下雪对于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来说总是比较特殊,更何况是饱经各种小说洗.脑的明安然,若不是她沉迷二次元,恨不得立马就和某个暗恋的少年来一场“共赴白头”。 穿的一身臃肿的阮年年小心翼翼地挪过去,“安然早。” 走廊上飘进了不少的雪花,小雪花化成冰冰凉的积水,将菱形的地板砖洇湿,她慢吞吞的走着,动作小心翼翼。 长手长脚的裴朗慢悠悠地走在身侧,姿态悠闲。 走近了发现两个人不同于以往的氛围,明安然故意拖长了声音,“早啊。” B市的初雪下得不大,却断断续续地下了一整天,放学的铃声打响,兴奋的学生直接冲出去打雪仗。 阮年年不慌不忙地把自己包成一个小企鹅,一步三摇地跟在裴朗身后回家。 回家的时候路上还在下着雪,一阵一阵的,风刮在脸上能闻到寒冬的凛冽。 路上铺了一层湿润的雪花,树枝上屋顶上车棚上,到处都是一层浅淡的白。 他们嘎吱嘎吱走在回家的路上,阮年年趁前面的人不注意,偷偷踩雪玩。 她难得有这样的童心,一玩起来就有点收不住,漂亮的肩乌黑的发,就连小巧的鞋尖都沾满雪白的雪花。 等她回过神来,裴朗已经走在了前面,阮年年有点慌,忘了自己刚刚踩过雪花,鞋底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加快了步伐就不容易收住。 “啊——” 雪地里几只麻雀被惊飞,阮年年脚底一滑,扑通一声,很没形象地摔倒在地。 她被摔懵了,隔着厚厚的好几层布料,屁股底下钝钝的痛。 手下意识撑在地上,撑了一手的冰雪,怔怔地坐在地上,被冻的打了个激灵。 眼前的光一暗,一个高大的人影携带着呼啸的风雪由远及近,凌冽的风打在她的脸上,冰凉的疼。 鼻尖闻到独属于冰雪的凛冽味道,有力的手捉住她的胳膊把她拉起来,焦急地用眼神把她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 确定对方没事,裴朗不动声色地松口气,眼神绕着人看了一圈,似乎在诧异对方连走个路都会摔倒。 阮年年“……”脸色通红。好丢脸。 裴朗唇角微微挑起,很快又抿平,漫不经心地想道,还真是个小姑娘。 看起来又乖又软,其实还是个爱玩的小孩儿。 “你走里面。”裴朗,“不用走那么快。” 阮年年把自己埋进暖烘烘的围巾里:“好。” 当天晚上,阮年年在床上抱着被子滚了半宿,从老家带来的绣着大红色牡丹的被子在头上蒙了揭开,揭开又蒙上。 呼出的热气弄得被子里出了一阵热乎乎的潮气,她把自己埋进枕头里,脸上满是懊恼。 丢脸死了,呜。 下过一场初雪,B市的冬天才终于有了一点冬天的模样。 乌云堆叠在阴沉沉的天空,寒风呼啸,偶尔天气放晴,偶尔阴时有雨,偶尔雪花连绵。 高二上学期的期末考就在阴晴不定的天气里猝不及防的来临。 考试的那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许美玲特地给阮年年弄了两个水煮蛋,预祝她能考个好成绩。 因为考试,教室里的东西都得搬空,各班老师提前通知,让同学把放在教室里的东西都给收拾走。 阮年年和裴朗都不住校,只能把书搬回家。 “裴朗,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喧闹的人声中,裴朗手里的书本堆起来险些把他的人挡住,阮年年背上一个书包,怀里背着一个,轻松得手足无措。 裴朗怀里的东西有一大半都是她的。 阮年年心不安理不得,紧跟在裴朗身边,生怕他会累坏,或者中途撑不住把书往两边一扔。 怀着这种不能说出口的隐忧,阮年年愁的连室外的寒冷都忘了,伸手想去分担一些重量。 裴朗侧身躲开她伸过来的手,男友力max,“不用。”这么点重量他还不放在心上。 经过裴朗“冷漠无情”的强制纠正,阮年年虽然方向感依旧十分不清晰,回家的路却记得十分牢固。 她犹豫片刻,最终泄了气,“好吧。” 冬天的风刮在人的身上生疼,裴朗穿的又单薄,露在外面的手掌一片冰凉,刚刚不小心碰了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阮年年迅速摘下自己粉色少女心的围巾,囫囵围在对方的脖子上。 眼神闪烁,低着脑袋不敢看人,“围巾我前两天刚洗过,干净的。” 刚刚从脖颈上摘下来的围巾还沾着她身上的体温,暖暖的,热热的,低头一嗅,还能闻到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 舌尖顶了顶腮帮子,昔日的校园一哥顶着一条被系得乱七八糟,极具少女心的围巾,慢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红着脸的少女抱着不属于她的书包默默跟在身后。 高二下学期学校要分文理科,期末考前的前几天老师让同学填写分科意愿。 阮年年各科成绩都比较平均,物理虽然比较弱势,也远远高出班级的平均分,几乎是没有犹豫,她就选择了理科。 “朗哥,你选什么?”程栋梁十分为难地看着手中的分科意向表,想从裴朗这里取取经。 他的成绩很稳定,各科都是稳定的班级倒数前几,全年级倒数前一百,去文去理都无所谓。正是这份去哪里都行,去哪里又都不行的无所谓,程栋梁却突然觉得迷茫。 生活好像总是在让人做出选择,小到今天穿哪件衣服,吃什么早餐,大到将来要做什么职业来养活自己。 可供选择的道路看似千万条,细细想来,那些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所做出的选择,却偏偏都有迹可循。 就好比今天随手划下的一道勾,轻轻松松决定接下来的一年半将会在几楼学习。 裴朗倚着椅背,手臂搭在课桌上,气定神闲地看练习册上的题目。 选文还是选理,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个问题。 重要的不是选什么,而是为什么选。 就在程栋梁以为自己等不到回答的时候,坐直了身子,拔开笔帽,在练习册上留下几道潇洒的笔记,头也不抬,“理科。” 程栋梁苦了脸,“朗哥你是怎么确定自己要去理科的?” 裴朗抬眼看了他一眼,嘴角极快地勾了一下,语调又恢复以往的漫不经心,“直觉。” 程栋梁:“……”我信你个鬼哦。 他又愁眉苦脸地问阮年年,“阮年年同学,你选的什么?” 阮年年正在给裴朗抄笔记,闻言手顿了一下,有些羞赧:“理科。” 她从来没有和裴朗讨论过未来的文理科问题,猝不及防从对方嘴里得出和自己一致的答案,不知怎么的手足无措起来,又有点隐隐的开心。 裴朗嘴角挑了挑,潇洒地唰唰几笔把一道题写完。 程栋梁哀嚎,“怎么你们都去理科? 霍旭随手在意向表上勾,闻言把笔一丢,朝他挤眉弄眼,“谁说的,乾鹏不就去的文科。” “哎?”好不容易有一个意向不同的对象,程栋梁又颠颠地跑过去取经,乾鹏推了推眼镜,“大概是来自神明的召唤吧。” 程栋梁:“……” 你们一个个的都坏的很。 霍旭毫不留情地大笑出声,搂过他的肩膀,不怀好意道,“要不要考虑一下跟哥一起去理科?以后有事爸爸罩着你。” 程栋梁忿忿地拍开他的手,“滚滚滚,爸爸心里烦,没事别来烦你爷爷。” 他气极,决定使用终极神器——掷骰子。 霍旭等他把橡皮切成一个外凸内凹模样古怪的六面体,又叽里呱啦的念叨一通掷出了色子才懒洋洋地提醒,“我有硬币,要不要借你一个?” 程栋梁,“……”艹,不早说。 第33章 填完分科意向表, 教室里忽然被一股浓郁的离别愁绪笼罩。 班里的人基本都是从高一直接升的高二, 在一起一年半的时间, 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被同一个老师训斥, 畅游在同样深不见底的学习苦海。 都是吃了学习的苦的“苦命人”,心理上或多或少有几分亲近。 少年人的感情本来就容易来的热烈,被可能的分班的离别愁绪一激, 三分的感情陡然有了七分的热度。 程栋梁最终还是选择了理科,用的是从霍旭那里暴力得来的硬币, 梗着脖子丢了三次,扯着嗓子干嚎天命难违,才哆嗦着手选择了理科。 自然又被霍旭一通毫不留情的嘲笑, “儿子乖,以后爸爸罩着你。” 恼羞成怒的程栋梁脖子都红了,拍桌而起,“你丫还来劲了是吧!”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见真的把人惹恼,霍旭摸摸鼻子, 赶紧顺毛摸,“你要是不愿意跟我混, 以后我跟着你混也成。” 程栋梁, “滚滚滚。” 前排的两个人每天都得吵吵闹闹好几次才能安分下来,阮年年收了笔,把给裴朗摘抄的笔记和自己整理出来的可能的考点放在桌上推过去,厚厚的一本, 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笔记压在上面,最下面是她猜的题。 “这是昨天的笔记,还有一些我自己整理的可能会考的考点,你可以看一下。” 阮年年有些耳热,她今天没戴那条粉色的围巾,反而换了一个深色的围脖。 小半年没有剪头发,原本到肩膀的发尾长了一点,被箍在围脖里面,挨着脖子上的软肉,稍稍动作一下,头发刺着脖子,那块又痒又滑。 裴朗今天穿的是深色的羽绒服,拉链大咧咧的敞开,乍得一看,和她脖子上的围脖很配。 送过去的笔记被人拿捏住,骨节突出的手指懒懒一划,纸张哗啦啦的发出声响,裴朗用他性感撩人的嗓音道了声谢,笔记拿在手里半看不看。 阮年年红着脸低头学习。 考试前几天,不论是走读生还是住校生,张立要求晚上统一要上晚自习好好复习,阮年年和家里说了一声,晚餐也一并在学校解决。 冬天的夜色来的又早又快,临近深冬,B市的雪也下得更大,人走在路上,一脚陷下去一个小雪窝,脚□□,裤腿上面沾满雪白的雪屑。 今天晚上是物理老师的晚自习,物理老师是个童心未泯的逗逼老师,平常上课就跟学生打成一片,上晚自习的时候班里气氛相对其他老师分外活跃。 物理老师深感无奈,压着眉眼,假意训斥几句,班里的学生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没写几道题,尖叫声此起彼伏。 “停电了!” 灯火通明的教学楼毫无预兆地变得暗淡,夜色四合,整个世界被白色的银光笼罩。 纤细的电线承受不住几日积雪的堆压突然罢工,老师同学集体懵逼一瞬,下一秒喧嚷的欢呼声就差点把教学楼的楼顶都给掀翻。 阮年年正认真按着计算机做题,眼前猛的一黑,她恍惚一瞬,想要问问怎么了,话未出口,脸颊上的软肉一凹,敏感的皮肤传来温热的触感。 触感一触即离,软软的,弹弹的,带点熟悉的薄荷味道。 她僵在座位上,手中的笔啪嗒一下掉在书桌上。 三分钟后,教室里的灯重新亮起。 不满的唏嘘声驱除夜色中的黑暗,霍旭和程栋梁还在例行吵闹,后排的同学埋头学习,裴朗修长的指尖转着笔,神情寡淡。 察觉到来自身边的目光,姿态坦然地回望回去,“嗯?” “……”阮年年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做两张物理试卷才能冷静下来。 冬天天气冷,下课了走廊上也没有什么人,阮年年陪明安然去小超市买东西,回去的路上被几个人堵住。 她有些无奈。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上次裴朗放了话,她就总是会在学校的各个角落偶遇各种或有意或无意的挑衅。 挑衅的理由千奇百怪,中心思想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她离裴朗远点。 阮年年刚开始几次还会解释她和裴朗只是同学关系,但是对方完全不听,还说她得了便宜还卖乖,到了后来索性不再开口,拉着明安然的胳膊就想离开。 这一次却被人推搡着去了学校后面的小树林。 B中的绿化做的好,走在学校随处可见挺拔的小树苗,冬天的小树苗落了叶光秃秃的,学校就给树干上围上一圈稻草搓成的“衣服”。 即使在冬天也不落叶的常青树成了学校小情侣们约会的浪漫圣地。 阮年年远远的就认出了裴朗的背影,高高的个子,宽阔的肩膀,和脾气一样硬的短发,臃肿的羽绒服也掩盖不住他的好身材。 他总是人群中鹤立鸡群的存在。 裴朗的对面是一个娇俏的女生,女生比裴朗矮,粉蓝色的羽绒服穿在她的身上很好看,正仰着脑袋说着什么,脸上铺满淡淡的红晕。 柔顺的长发全都披在肩后,两只小巧白皙的耳朵露在外面,被凛冽的寒风一吹,可怜兮兮地抖了一抖。 有种我见犹怜的美。 阮年年不太想过去,她前几天又买了一本新的物理辅导书,听说是top大学的老师亲自编写,拥有五年以上的批改高考试卷的经历,对每年的物理考题很有几分心得。 她想趁期末考试之前多看几遍。 身后的女生推了她一把,冷笑,“怎么,没胆子过去?” 阮年年只能被迫“听墙角”。 走的近了她才听出女生的声音有几分熟悉,“我爸前段时间出差带了一个最新款的游戏机回来,还没被人玩过,这个周末你要来吗?我给你留着。” 又道,“你要是喜欢玩,我也可以借你带回家玩,但是你要自己去我家拿。” 一道不耐烦的声音打断她的话,“我不需要。” 女生有点生气,手往前伸了伸,似乎想拉他的衣袖,裴朗直接后退一步躲开,她气极,质问,“裴朗你什么意思?” “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要再来烦我。”裴朗弹弹差点被碰到的地方,脸上的不耐显而易见。 要不是有人找到教室来说阮年年在小树林这里被人欺负,他压根就不会过来。 柳彤彤突然红了眼眶,“我不就是喜欢你,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你……” 出口的表白被毫不留情地截断,“我也说过,我不喜欢你,以前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 柳彤彤捂着脸哭了一会儿,伤心欲绝道,“都是因为阮年年对不对?” 她心里恨的要命。要不是因为阮年年,裴朗怎么可能会对她一再的拒绝。 “你喜欢她。”她笃定,“可是她呢,她喜欢你吗?” 柳彤彤咄咄逼人,“她不喜欢你,你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她一心只有学习,是尖子生,是全校的全十,将来也是学校高考的黑马,学校肯定不会允许她早恋。” “你要是跟她好,我就告诉老师,不仅告诉老师,还会告诉她家长。”这句话是压低了音量说的,除了他们两个人,谁也没听见。 从小被人捧在手心,柳彤彤从来没有摔过这么大的一个跟头,她也不知道自己对裴朗的感情是不忿居多,还是喜欢更多。 很显然,不管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她都不愿意把人让出去。 她瞟了一眼尴尬地站在不远处的人,嘴里噙着冷笑,等裴朗做出选择。 她对裴朗将会做出的选择十分有信心。 果然,“我不喜欢她,”裴朗嗤笑,“但也不可能喜欢你。” “你!”临到头还被将一军,柳彤彤怒火中烧,却在看见阮年年煞白的脸色时心情转好,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愉悦,“咱们走着瞧,你一定会喜欢上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写的不太好修了修,大家要不要回头看都可以。 预收文一:《恃宠而娇(娱乐圈)》 陆惜矜,小名陆怂怂,胆子堪比未足月的猫儿,梦想却是成为一名家喻户晓的超级大明星。 陆怂怂活了二十年,做过最出格的一件事情,就是在生日当天,在损友的怂恿之下,借着酒胆,对经过包厢门口的第一个人告白。 门一打开,不巧,素来被圈子里戏称为.性.冷.淡的顾秉朝顾大总裁刚好路过。 陆怂怂眼眶微红,抖着嗓子开口:我、我喜欢你。 后来,陆怂怂红着脸,一遍又一遍地听那人沙哑着嗓音在耳边重复道:矜矜,我也喜欢你。 陆惜矜刚出道那会儿,性子软绵,为人温和,不知道被人明里暗里抢走过多少资源。 又一次被人故意下绊子,气红了眼的陆怂怂被秘书叫进总裁办公室。 办公桌后,西装革履的男人好整以暇地松了松领带,两腿交叠,眉眼深沉,薄唇轻启:陆惜矜,需不需要我教你,什么叫做恃宠而骄? 你是软肋,我便做你最坚硬的铠甲。 预收文二:《我就是总裁跑了的白月光》 高中三年,许悠悠一直被一个名叫祈愿的噩梦笼罩。 对其他人来说,祈愿是温文尔雅又帅又绅士的学霸,对许悠悠来说,对方就是个整天没事干喜欢捉弄她的恶霸。 这个恶霸不止每天蹭她的早饭,放学还非要蹭她的自行车后座,被人告白就把她推出去当挡箭牌,结果被教导主任当场抓住,做了禁止早恋杀鸡儆猴里的那只鸡。 许悠悠忍气吞声,就等着毕业解放,结果散伙饭上祈愿借着酒意跟她告白。 许悠悠:……你神经病啊! 她假意答应,第二天就收拾了行李跑的远远的。 四年后,许悠悠以实习生的身份进入一家公司实习。 等等,她的顶头上司怎么长的那么像当年那个被她甩了的神经病? 上班第一天,总裁办公室内,祈愿温润的眉梢间压着一抹凉意:跑啊,怎么不跑了,当年不是跑的挺快? 许悠悠心虚地摆摆手:不跑了不跑了,老了跑不动了。 祈愿冷笑。 许悠悠叹口气:那要不,我让你甩回来? 某天,祈愿带许悠悠去参加宴会。 “听说祈总有个相恋三年的初恋,只可惜毕业以后就跑了,这么多年祈总一直念念不忘。” “跑了?”众人诧异。 有人大着胆子问:“那要是初恋回来了?” 祈愿冷笑:“敢回来就打断她的腿。” 许悠悠:……你开心就好。 回去的车上却将人死命箍在怀里: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我。 痞坏学霸/腹黑总裁VS阳光学渣/小可怜实习生 又名,《非爱莫属》 第34章 裴朗回去的时候阮年年已经回了教室,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原位, 脑袋低着, 露出头顶一个可爱的小小发旋。 前段时间新买的物理课外书放在课桌一角, 厚厚一本, 不知道要看多久才能看完。 感受到身边人坐下带来的风雪的寒冷气息,手中的笔顿住,不过片刻, 干净的草稿纸上便洇开一个墨色的印记。 她回过神,把水笔挪开, 纤细的指尖握到发白,却怎么也写不出那些熟悉的公式。 她垂眸,心里涩涩的胀痛。 冬天一到, 怕冷的同学便把教室的门窗关得紧紧的,以往她只觉得暖和,此刻胸口却阵阵发闷,有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涩涩的,木木的, 眼睛也有点酸。 明安然担忧地给她发消息:【年年你没事吧?】 明安然当时和阮年年站在一起,阮年年听到的她也听到, 阮年年看见的她也同样看见。她此刻只觉得后悔, 当初自己不该开那些似是而非的玩笑。 或许阮年年就不会开窍,也不会受到伤害。 手机震动,阮年年摸索出手机回复消息,一字一句, 慢慢把字摁进输入框,【我没事,谢谢安然。】 不过是在还没来得及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就被提前拒绝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加油阮年年。 她重新拿起笔,将自己的全部心神都注入到学习当中去。 马上就要期末考,阮年年晚上不再去裴朗那里学习,她把自己房间的小灯旋开,找到手机里裴朗的号码,斟酌字词。 【阮年年:马上就要考试了,我晚上想在自己家里学习可以吗?】 手机很快收到消息,【裴朗:好。】 阮年年心里空了一瞬,她强打起精神,【如果你有哪里不懂的,可以第二天到学校一起问我。】 又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嗯。】 阮年年发了会儿呆,放好手机,认真复习。 期末考连考三天,第三天下午天空难得放晴,明安然约阮年年考完出去玩,裴朗几人也有自己的热闹。 雪后的天空很蓝,肥嘟嘟的白云在蓝色海洋里打滚,徜徉在暖融融的金色阳光里,期末考的重压卸去,路上行人的精气神都变得好看了不少。 明安然和阮年年手挽着手进了学校旁边一家传说中的网红奶茶店。 “一杯香芋奶茶,年年,你要点什么?”明安然扫了眼菜单,问阮年年。 “一份双皮奶。” “一杯香芋奶茶一份双皮奶,请稍等。”穿着服务员衣服的妹子动作麻利地把她们点的东西弄好,“你们要的东西。” “谢谢。”明安然接过东西道了谢,拉着阮年年在角落的空桌上坐下。 “年年,你寒假打算干嘛?”在僻静的角落坐下,明安然把手套和围巾摘了,把奶茶捧在手心暖手。 她满足地嘬了一口,浑身都被烫得暖乎乎的,嘴里含糊不清地问,“要不要去我家玩?” 明安然和阮年年家不在一个方向,坐公交要坐半个多小时。 阮年年低头挖了勺双皮奶,软糯的红豆沾上葡萄干的香甜,味道好到令人惊叹,“到时候再说吧,可能过几天就会回外婆家。” 阮年年外婆家在乡下,家里除了外婆和外公还有几个叔伯家的小孩子,期末考之前外婆就打了电话问阮年年今年要不要早点回她那里去。 许美玲和阮旭清还有工作,要到年前才会有假期,放假后白天基本都是阮年年一个人在家,还不如回老家帮外公外婆带带弟弟妹妹。 明安然遗憾地哦了一声,“那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可能要过完年才会回来。”阮年年又吃了一勺,甜的心满意足,“我爸妈也会回去过年,虽然会一起年后回来。” “好吧。”明安然晃晃手机,叮嘱道,“记得要给我打电话。” 阮年年微微一笑,软软地应道,“好。” 考后的第二天,工作了半个学期的闹钟没响,阮年年一觉睡到自然醒。 许美玲和阮旭清已经去上班了,家里只有阮年年一个人在,餐桌上许美玲特意给她留的早餐还是温热的,阮年年神清气爽地穿好衣服起床洗漱。 她弯了弯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道,“早上好。” 阮年年今天没打算出门,她穿的是带绒毛的小鹿动物睡衣,睡衣帽子上两只可爱的耳朵软趴趴地耷拉在肩膀上,有些过分的可爱。 脚上的棉拖和袜子同样是动物世界,毛茸茸的,又乖又可爱。 打开门看见裴朗的时候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傻乎乎地打招呼,“裴朗早上好,”顺着对方调侃的视线才想起自己的动物着装。 条件反射,啪的一声把门关上,没等站在外面的人反应,又很快打开一条缝,悄悄探出一个脑袋,底气不足,“裴朗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天呐,她刚刚居然把裴朗关在了门外。 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换衣服,去打球。” “嗯?”阮年年疑惑地眨眨眼,“可是我不会打球。”又低头盯自己的脚尖,细声细气,隐隐带点讨饶的意味,“我今天好像也不是很想去打球。” 裴朗挑眉,伸出一只手抵在门上微微用力,半阖的门被一道力道顶着,马上就要坚持不住,阮年年吓了一跳,立马把自己说的话收回,“我马上就去换衣服,你等我一下。” 穿着小鹿睡衣的人着急忙慌地往房间跑,背后的短尾巴在空气中一颤一颤,裴朗嘴角一挑,眼底有温柔的光。 “我好了,走吧。”十分钟后,阮年年红着脸出现在裴朗的面前,裴朗低头看了她一眼,突然道,“等等。” 伸手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摘下递过去,“围上。” 阮年年出来得急,没来得及围上围巾,雪白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被楼道间的冷空气冻得微微发着颤。 当初替裴朗围上的那条一直没有收回,裴朗递过来的是他自己的,阮年年犹豫片刻,“不用了,我不冷,谢谢。” B中一哥不是白叫的,阮年年拒绝归拒绝,裴朗直接动手替她围上,语气略重,“不许摘下。” 正准备摘的阮年年:“……”乖乖放下手。 他们去的是三中,操场上除了霍旭乾鹏程栋梁三人,还有几个她没见过的人在。几个人看见裴朗带了女孩子来,调侃的口哨吹得震天响。 裴朗从地上捡起个球扔过去,几个人笑着跳开。 因为这些冬日暖空下明媚的笑容,B市冷冽的空气都变得温暖了几分。 裴朗目不斜视,像解释又像介绍:“他们是我朋友,初中认识的,高中没在一个学校,好久没见约了出来一起打球。” 阮年年低声应:“好,我知道了。” 裴朗眉梢稍软,“知道什么?” 阮年年接过他脱下的羽绒服抱在怀里,闻言呆呆地“啊?”了一声,“知道他们是你的好朋友。” 裴朗挑眉,没再说话。 年轻的身体充满活力,也充满火力,抱在怀里的羽绒服还能感受到主人身上温热的体温,操场上裴朗把球投进篮球框,侧头看见阮年年抱着衣服无措地站在场边,眉心微蹙。 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帅气逼人地朝她走来,暖心又体贴,完全颠覆过去冷酷桀骜公子哥的形象,“冷就把衣服穿上。” 阮年年面红耳赤,“不用,我不冷。” 裴朗不置可否,“那就帮我买杯热饮,钱在衣服口袋里。” 阮年年点头:“好。”她转身走了几步,又通红着脸回来,眼睛水水的,无措又慌乱,“那个,热饮要在哪里买?” 裴朗轻笑,“我带你去,走吧。” 阮年年急忙跟上,捧着衣服要还给他,“你快把衣服穿上,别一会儿感冒了。”裴朗脚步不停:“不用,你不穿就抱着吧。” “我真不用,”阮年年好声好气地劝:“天气冷,你快穿上吧。” 虽然今天是晴天,裴朗只穿毛衣还是太单薄了一点。 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前面的人忽然站住,阮年年没注意,咚的一下撞上去,裴朗转身,阮年年直接撞进他的怀里。 怀抱微凉,似乎还能闻到初雪那天凛冽的风雪的味道,阮年年有些恍惚,想到树林里那句“我不喜欢她”,心头一涩。 委屈又难堪。 原来以为的不在意只是自欺欺人。 “对不起。”她低着脑袋惊慌失措地从微凉的怀抱退出,带点鼻音,为自己突然的失态感到羞耻。 “你……”裴朗蹙眉,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抗拒,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看着她久久不语。 “我知道了。”良久,裴朗语气恢复平静,“走吧。”他转移开眼,“去买热饮。” 裴朗买了两杯热饮,一杯咖啡,一杯牛奶。咖啡不加糖,热牛奶加糖。 在裴朗安静的目光注视下,阮年年不自在地把手里的热牛奶喝完,一杯热饮下肚,整个人都变得暖乎乎的,不止胃里暖和,刚刚在操场边被冷风吹凉的脸颊也泛起一丝红润。 “谢谢。”软软的嗓音还带着热牛奶的热度和甜蜜,阮年年把喝空的杯子扔进垃圾桶,穿透杯壁的热度固执地留在掌心,“牛奶很好喝。” 裴朗嗯了一声,把手边的咖啡推过去,“暖手。” 喝完热饮,阮年年抱住一直没穿回去的羽绒服,站在避风口看裴朗几人打球。 裴朗打球很好看,动作行云流水,神情冷静理智,青涩的身体里仿佛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旋转,腾跃,青涩的身体行成的每一个细微的弧度都散发出青春期浓烈的荷尔蒙。 哪怕知道未来注定苦涩,也忍不住将目光投注在他的身上。 阮年年苦恼地皱起眉。 完了,好像真的喜欢上了。 第35章 一场友谊性质的篮球赛打完, 于宿提议大家找个地方搓一顿, 联络联络感情。 于宿是裴朗今天来见的几人中的一个, 身高一七五往上, 穿一件黑色的带帽羽绒服, 很瘦,皮肤黑黑的,性子却很活泼。 吊儿郎当地把球往胳膊下一夹, 耍帅一撩额前过长的刘海,“走, 吃饭去。” 王林正往身上套衣服,被衣服上沾到的寒气冻得一个冷颤,听到吃饭动作都快了不少, 搓着手附和,“赶紧的,老子都快饿死了。” 没看见裴朗,嘴里嘟囔了句“奇怪人呢”,四处看了看, 看见裴朗正和阮年年在操场边说话,也没在意, 高声喊了句, “朗哥快点,去吃饭了。” 转头和于宿几人讨论起一会儿去吃什么。 三中外面有几家他们常去吃的小餐馆,味道还行,于宿和王林有事没事就会去打个牙祭, 今儿个好兄弟来了,就想带他们一起去尝尝鲜。 “好。”裴朗应了声,低头看比自己矮的人,“走吧,去吃饭。”阮年年只能把到口的要回家的话咽回去,手揣在口袋里安静跟在身后。 于宿几人和裴朗初中就认识,中考发挥水平各有不同,高中也进了不同的学校,平常不怎么见面,只在放假的时候才会偶尔出来聚一聚。 上一次见面还是好几个月前,出去的路上几人有说有笑。 “我先把球放回宿舍,你们等我一下。”和B中不同,三中明天才开始放假,学生今天还能住一天学校,于宿跟大家打声招呼,抱着球飞快地蹿进宿舍。 临走还很骚包地做了个很快就回来的手势。 阮年年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多看了两眼,眼前的光一暗,裴朗不动声色地侧身挡住视线,对上阮年年疑惑的眼神,从胸腔中哼出一声极其性感的,“怎么了?” 阮年年耳朵一酥,红着耳尖摇头。 没过一会儿,带笑的少年音由远及近,“我回来了,走吧。”众人嘻嘻哈哈闹一通,又开始朝校门口走。 去的是和三中隔着一条马路的中餐馆,外面看着小,里面内有乾坤,于宿熟门熟路地跟老板娘打了声招呼,带着人上二楼要了个僻静的包间坐下。 五男一女,包厢是十人座,阮年年左边坐着裴朗,右边的位子就被空了出来。 “先喝点饮料,看看有什么想吃的。”众人互相嗝屁打闹的间隙,裴朗把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摊在她面前,低声道。 “哟哟哟,朗哥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啊,咱们以前好歹也是一起翻墙逃课上网吧的好兄弟,带了朋友来也不给介绍一下。”于宿把手机一扣,笑着打趣。 和裴朗认识这么多年,于宿哪里在对方身边见过女生这种生物,还是这么上心又怕磕又怕摔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里面别有内情。 但看人小姑娘,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眼神清澈又懵懂,一看就是个没开窍的,他在心里一琢磨,搞不好裴朗还没把人给搞定呢。 这可了不得,平日里都是别人追在裴朗身后跑还得不了一句好,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裴朗追着别人跑。 他心里一阵乐,想打趣几句,又怕坏裴朗的事,心里痒痒的厉害。 “阮年年。”裴朗专注给人倒饮料,言简意赅,“这是于宿,另外一个叫王林。” “阮年年同学好,我叫于宿。”于宿往空杯子里倒了热水,双手举起,道,“以茶代酒,幸会。” 霍旭正在剥花生,闻言噗的一下笑出来,“你居然还会说幸会,看来在三中还吃了点墨水进肚子。”又转头对阮年年说,“我们都叫他小鱼,你以后也这么叫他就行。” “我可不止会说幸会”于宿被打趣了也不生气,摇头晃脑,面上还有点得意,“我可告诉你,我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于宿了,我现在是尼古拉斯?于宿。” 尼古拉斯?于宿豪气万分地端起手中的热水,脑袋一仰,“我干了,你随意。”三秒钟后,被热水烫得龇牙咧嘴,“艹,这水居然这么烫。” “哈哈哈哈哈哈。” “鱼被水烫死了,这可是件稀奇事。” 于宿装逼失败恼羞成怒,“滚滚滚。” 众人哄笑间,服务员趁机把菜上上来。 人多口味也杂,从重口的川菜到清淡的粤菜,桌上摆了小一桌。 几个男生嫌光吃饭没意思,在征询了阮年年的意见之后还要了几瓶酒,啤的,度数低得只能当饮料喝,不过瘾,但是解渴。 酒酣耳热,阮年年去一趟洗手间的功夫,包厢里的人已经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 “人回来了,快快快。”屋里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说好了要抱三分钟不能松手,少一秒都不行,我给掐着秒表呢。” 阮年年一脸懵逼,站在包厢门口,在过去和再去一趟洗手间之后犹豫不决。 程栋梁掉落几滴鳄鱼的眼泪,“刚刚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游戏呢,喏,”他朝坐在桌边一脸淡定的人努嘴,“酒瓶对上朗哥了,他选择大冒险。” “和异性拥抱三分钟,或者和在场的其他人嘴对嘴亲一下,朗哥选的一。”一脸坏笑,“要不阮年年同学你拒绝拥抱得了,这样朗哥就得和人嘴对嘴亲。” 想象一下那种画面,咦,眼睛有点瞎。 阮年年:“……” 正说着话呢,裴朗就过来了,他表情淡定得不得了,脸没发红,心慌不慌倒是看不出来,程栋梁嘿嘿一笑功成身退,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怕我吗?” 包厢里开了灯,橙色的灯光隐隐绰绰的,暧昧的氛围把寒冬腊月冷冰冰的空气都给撩得着了火,裴朗不紧不慢地走近,问题很绅士,漫不经心的眉眼却把人心里不能见光的欲望都给勾出来。 阮年年羞得浑身发烫,耷拉着眉眼不敢看人,两个人距离近得连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带着对方身上的味道,不断传来的浅淡的酒味把她熏得整个人晕陶陶的。 “不、不怕。”心跳如擂鼓,她浑身一激灵,勉强回了点神,磕磕绊绊道,“我、我再去趟洗手间。” 裴朗反手拦住她的路,诱惑一般,放低了嗓音在耳边轻哄道,“乖,等抱完了我陪你去。”双手一拦,将人直接拥在自己的怀里,下巴轻搭在毛茸茸的发顶,轻笑。 轰—— 被抱住的瞬间,阮年年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从头发丝到身上穿的雪地靴,没有哪里是不觉得羞..耻的。 厚厚的冬衣隔绝不了加速跳动的心跳声,脑海里的神经元啪嗒一声全员歇菜,血液沸腾,毛细血管都快给烫炸了。 要不是被人拦腰紧紧抱住,她整个人都要当场跳起来。 她、她还没同意呢! 阮年年整个人呆愣当场,连人都忘了推开。 裴朗被她无措又害羞的反应逗得失笑,心底一阵柔软。 酥..酥..麻..麻的嗓音在耳边重复循环,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敏..感的肌肤上,心尖像有根轻柔的小羽毛在挠。 他舔了舔牙,艰难地在心里提醒自己要做个人。 口哨声此起彼伏,于宿还在一边瞎起哄,“哎呀,你们怎么一言不合就抱上了,我这秒表还没开始掐呢。” 怀里的人羞得厉害,手抗拒地抵在胸口要把他给推开,力道却轻飘飘的,和挠痒没区别,裴朗把人脑袋往自己胸口一按,淡定道,“那就现在掐上。” “得令。”于宿嘿嘿一笑,实时播报,“我掐上了啊,一秒,二秒,……” 三分钟一过,裴朗酷帅地领着脸红成大虾的人去了洗手间。 “我、我自己去就行。”阮年年眼睛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人,她的心脏还咚咚的跳没恢复过来,脆弱的神经再禁不住更大的刺激。 裴朗直接无视她的话,拉着人径直往大门走,“先送你回家。” “啊?”阮年年终于抬起头,脑袋微仰,从脖子到脸都一片艳丽的红,手摸上去一片热辣的滚烫。 撑了没一会儿又气虚地挪开眼,嗓音软软的,跟泡在糖罐里一样,甜得齁齁的,“不用等他们一起吗?” “不用,他们知道。”裴朗抬手拦下一辆车,“走吧。” “好。”阮年年此刻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裴朗说什么都应下。 等她终于从那片热辣的火海中回神,摊开在书桌上的草稿本上,满满当当地写着一个人的名字。 阮年年沮丧地把自己摔在床上:完了! “年年,妈妈可以进来吗?”房门被敲响,许美玲在门外温柔问道。 “等一下,”阮年年吓了一跳,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把写满裴朗名字的作业本合上,又拿过一本书盖在上面,确认许美玲看不见,这才小跑着去开门,“妈妈进来吧。” “年年生病了吗?脸色怎么这么红。”许美玲原本是想问她什么时候回外婆家,一看阮年年这模样立马慌了,伸手去摸额头,“妈妈摸一下看额头烫不烫。” 掌心下的温度不高,没有发烧也没发热,许美玲松了口气,温柔叮嘱,“就算在家也要多穿点衣服知道吗?现在天气这么冷,不多穿点容易感冒。” 得了阮年年乖巧的应答,又提起过来的目的,“外婆今天下午打了电话给妈妈,问妈妈你这次什么时候回去。” 许美玲给她整整有些凌乱的头发,“年年想外婆吗?” 阮年年点头,“想的。” 许美玲笑,“那妈妈什么时候和单位请假,送你回外婆家好不好?” 阮年年:“好,谢谢妈妈。” 等许美玲走了,阮年年把写满了名字的草稿本翻出来,迟疑片刻,把那一页撕了下来。 第36章 三天后的周末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冬日的太阳暖烘烘地照在人的身上, 许美玲早早买好票, 送阮年年回乡下外婆家。 “年年, 在外婆家要乖, 有什么事情就给我和爸爸打电话,知道吗?” 又是周末又是难得的晴天,路上车辆堵的厉害, 阮旭清在驾驶位上专心开车,许美玲抓紧时间耐心交代事情。 “要出去就让小言或者小月陪你, 不要自己一个人出门。” 小言和小月分别是阮年年舅舅家的孩子,一个十五岁读初三,一个九岁读三年级。小学初中比高中放学早, 阮年年下去,刚好可以让他们陪她一起玩。 “我知道了妈妈。” 轮胎压过一个土坷垃,许美玲把车窗打下一点,发现车外的景色从钢筋水泥的车水马龙逐渐演变成绿色青山,又把车窗摇上去, 嘱咐,“年年你先睡一会儿, 等快到了妈妈再叫你。” 阮年年皮肤白, 昨晚没睡好,眼睛底下一丝青黑都能被很清晰的看出来,许美玲心疼得紧,“睡吧, 嗯?” “好,谢谢妈妈。”阮年年闭上眼,在许美玲让阮旭清把车内暖气开大一点的轻柔嗓音中慢慢睡过去。 回乡的路途有些颠簸,这一觉阮年年睡的不大好,梦境纷呈,梦中总有一个高高瘦瘦的影子在她耳边低笑。 她把脑袋撇开,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躲开那声酥..麻的笑.声。 “年年,年年醒醒,到外婆家了。” 拐进一条勉强能容一辆车通过的小道,阮旭清把车停在外婆家门前稍大的空地上,摁住喇叭滴滴响两声,示意屋内的人他们已经回来了。 阮年年从梦中惊醒,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厚厚棉袄的小男孩手里拿着一根舔了一半的棒棒糖站在不远处眼睛转也不转地盯着车看。 见人下来,奶声奶气地问,“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把车停在我家门口?” “你是虎子吧?我是你大姨。”许美玲仔细地认了认,认出这是许可玲,也就是她二妹的孩子,和声和气地说道。 “来,大姨给你糖吃。”许美玲抓出一把糖递给虎子,又问,“外公外婆在家吗?” 糖果五彩缤纷,阳光下糖纸闪闪发亮,香甜的味道从糖纸中逸散出来,馋的虎子口水直流。 虎子眼睛一亮,伸手想接糖,看到自己黏糊糊的手又把手收回来,往身上一擦,又急吼吼地把糖藏在口袋,“大姨好,外婆在家,我去叫。” “外婆,外婆——”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大姨回来了,还带了好多好吃的糖果。” 许美玲被虎子逗笑,又抓了好大一把糖果分给聚在空地上好奇往这边瞧的小孩,“吃吧。” 几个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推搡一番,最后每人口袋里都塞了满满一袋糖果,嘴甜地道过谢,和刚跑出来的虎子约好下次再一起玩,就各回各家了。 “你这孩子,回来就回来,买那么多东西干什么,我和你爸又不爱吃这些东西,这不是浪费钱么。” 阮年年帮忙把许美玲买的东西拿进屋,外婆正拉着许美玲的手说话,看到许美玲买的各种中老年保健品,心里高兴,嘴上却嗔怪她乱买东西。 “年年快过来,让外婆好好瞧瞧。”一年没见,外婆对阮年年这个又乖巧又懂事的大外孙女想念地紧,上上下下打量一圈,“瘦了,你妈妈也不知道多给你做点好吃的,都把我宝贝外孙女饿瘦了。” 许美玲苦笑,“妈。” “行了行了,大老远的回来一趟不容易,你们先休息,我去给我的宝贝外孙女做点好吃的。” 外婆喜爱地拍拍阮年年的手,心里高兴,美滋滋地出了门。 “你是姐姐吗?”远远的见外婆去了厨房做好吃的,虎子站在门口,嘴里嘬着甜蜜蜜的糖果,奶声奶气地问道。 虎子虚岁四岁,平常跟爸爸妈妈一起住在城里,这次也是幼儿园放假,吵着嚷着要吃外婆做的酥饼,才被许可玲送到这里。 “小言哥哥和小月姐姐去小商店买东西了,他们说回来要给我买吹泡泡的东西,”虎子伸出短短的手指比划了一下,“泡泡很好看,还会飞飞~” “等泡泡来了,我可以借给你玩,不过不能玩太久,因为我还要给小言哥哥和小月姐姐玩。” 奶声奶气的话让屋里的几个人都乐开了怀。 “好,谢谢你。”阮年年弯了弯眸,抽出纸巾给他擦手,“还要吃糖吗?” “要……”虎子迟疑了一下,仰起小脑袋问,“我可以明天再吃吗?妈妈不让我吃那么多糖糖,说会肚子痛痛,肚子痛痛就要打针,虎子最怕打针了。” 说到后来,似乎是想起打针的痛苦,缩了缩脖子。 阮年年被逗得失笑,温柔地摸摸他的脑袋,“那姐姐给你留着,等明天再吃。” 虎子笑得眼睛眯起来,“谢谢姐姐。” 周一还要回去上班,阮旭清和许美玲在乡下只待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吃了早饭就急匆匆地赶回B市,阮年年目送阮旭清的车开远,一只温暖的小手捉住她的手指,“姐姐我们回去玩泡泡吧。” 阮年年留恋地看了一眼已经消失在视线中的车:“嗯,走吧。” 中午明安然给阮年年打电话,原本是想约她出去玩,没想到阮年年的动作那么快,才放假没几天就回了外婆家。 她在电话那头不无遗憾道,“年年你那么快就回去了啊?我还想找你出来玩呢。没事啦,那你在外婆家好好玩,等你回来我再找你出来玩。” “好,等我回去了找你玩。”阮年年轻声安慰电话那头情绪不高的人,心底流过一丝暖流。 从认识开始,明安然就对她散发出巨大的善意,要是没有明安然,她在学校的生活应该会寂寞很多。 想到明安然,阮年年又不可抑制地想到另外一个人,也不知道他现在正在干什么。 * B市步行街,裴朗正不耐地陪徐子冉逛街。 徐子冉是他表姐,亲的,比他大两岁,两个人小时候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徐子冉早就对裴朗的冷脸有了免疫。 不仅免疫,还敢于开他玩笑。 “不要整天冷冰冰的一张脸,这样怎么会有女孩子喜欢你嘛,来,给姐笑一个。” 徐子冉仗着自己是裴朗表姐的身份,对方不敢拿她怎么样,笑嘻嘻地要去捏他的脸。 裴朗满脸不耐地躲过那只手,“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你敢走我就告诉你爸爸,说你把我一介弱女子孤零零地扔在大街上不管。”徐子冉幽幽地叹口气,“哎,看看别人家的弟弟,再看看我家的,啧啧。” 真是同姐不同命。 裴朗不耐烦地啧一声,“我不走。” 徐子冉俏皮一笑,故意逗他,“我家弟弟这么帅,怎么样,在学校有没有小姑娘追你?” “没有。”裴朗一口否决。 徐子冉眼睛一转,“那你有没有喜欢的?” “……”裴朗沉默,半晌后一蹙眉,“你问这个干什么。” 这个消息有点劲爆,徐子冉震惊地直眨眼。 她表弟裴朗,整天冷得跟个大冰块一样的人,刚刚应该是恼羞成怒了吧?难不成还真的有喜欢的人? 徐子冉深吸一口气,再次深吸一口气,还是没能忍住心里的好奇,“谁啊?” “放心,我不会告诉叔叔婶婶的,”徐子冉鼓劲道,“喜欢就去追,表姐一定支持你,加油。” 裴朗:“……” 裴朗黑着脸直接转身离开。 第37章 阮年年离开的当天裴朗也回了自己真正的家, 就在B市的市中心, 寸土寸金的地方, 离上学住的房子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徐子冉大学放假比他早, 裴朗刚回去, 徐子冉听到消息,第二天就早早的来找他报道,乖乖巧巧地跟林梦君和裴俊打过招呼, 又适当地表达出自己对裴朗的想念。 美曰其名是关心关心自己的表弟,实际上就是趁机捉弄, 毕竟身边一起长大的就只有他们两个。 虽然裴朗一直都是一副酷帅的表情,不大爱搭理她就是了。 “哎,这边这边, 去这里看看。” 不等裴朗说什么,徐子冉一把拉过他,朝一家男士手表店走去,“你喜欢什么样的,表姐送给你。” “我不需要。”裴朗冷酷拒绝。 “不行, 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不许不要。”徐子冉强硬驳回他的拒绝, “你要是不挑, 那我就自己选了,要是选的不好看或者你不喜欢,那可不怪我。” 裴朗的生日就在学校寒假放假的两个礼拜,现在距离学校放假已经过去了十来天, 马上就要到裴朗的十八岁生日,徐子冉早早就上了心,决定送他一块手表当成年礼。 裴朗动作微顿,没再说什么拒绝的话。 从手表店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徐子冉看哪块表都觉得很适合自家表弟的气质,挑挑选选半个小时,差点犯上选择困难症。 要不是裴朗最终拍板,她起码还得再看上半个小时。 等到走出店门口,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给裴朗挑选完生日礼物,徐子冉拍拍手,兴致勃勃地开始今天的最终目的,逛街。 她把手上的一条项链拿给他看,“这个好看吗?” 裴朗:“嗯。” 又换了一条别的款式的,“那这条好看吗?” 裴朗再次:“嗯。” 徐子冉:“裴朗!” 裴朗:“嗯?” 徐子冉:“……算了,我自己挑好了,你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想送给你的小女朋友的,我这里不需要你了。” 裴朗:“……” 他的目光在一条水滴形吊坠的项链上停驻,脑海中却想起阮年年那声敢怒不敢言的,“这样好像在遛狗诶。” * 吃完晚饭,阮年年坐在屋里陪外公外婆说话。 阮年年还小的时候,阮旭清和许美玲工作忙没时间带她,阮年年就被外公外婆接到乡下养过一段时间。 外公外婆对她很好,阮年年对两位老人家的感情也很深。 阮年年正在认真回答外婆的问题,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铃声是一首流行音乐,据说是芒果台最近热映电视剧的主题曲,不少人边听歌边痛哭流泪。 外婆了然地笑笑,“是同学找你吧?去接电话吧,外婆也要休息了。” “好,”阮年年起身道,“那外婆早点休息,有什么事叫我,我先回屋了。” 阮年年告别外婆,走到门口的时候手机还一直在响,她把手机拿出来,屏幕备注上“裴朗”两个字明显又夺目。 “……”一阵心跳加速,阮年年慌乱又无措地把手心冒出的汗蹭在裤腿上,电话接通的瞬间,紧张得几近失声。 她小小声地喊,“裴朗?”期待又怕对方只是不小心按错。 “嗯。”或许是电流的缘故,电话那头人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些奇异的温柔,“是我。” 阮年年又紧张起来了,她的手握了松松了握,手心里的汗水一直没停过。 张了张嘴,嘴里却说不出一句话。 这是阮年年第一次在手机上听到裴朗的声音。 低低的轻轻的,像明月照耀下的山间溪流,泠泠的,带着惑乱人心的暖。 她紧张得几乎要站不住,在没开灯的房间里不停地转着圈圈。 朦胧的月色穿过层叠的乌云,从贴着喜庆窗花的玻璃窗外透进,把浓稠的夜色照得亮堂堂的,院子里落了一大块雪,雪花堆积在一起,被月光折射出银色的光。 一种名为欢喜的情绪从心底最深处蔓延,顺着澎湃的血液流窜到四肢百骸,明明是在寒冬腊月里,屋外冷冽的寒风不曾消退,整个人却都变得暖和了起来。 想要上翘的嘴角被抿得紧紧的,呼吸不住调整,怕暴露自己不为人知的心事,阮年年小心翼翼问道,“你找我有事吗?” 裴朗懒懒地倚靠在床头,一手拿手机,一手挑着一根坠着水滴状吊坠的银色链子看,模糊的侧脸被灯光熏得微暖,“……你在哪?” 阮年年呼吸放的更轻,“我在外婆家。” 裴朗把玩链子的手一顿,“外婆家?” 阮年年被裴朗反问的“外婆家”三个字臊得脸色发烫,低低地应道,“嗯。” 须臾,裴朗垂了眉眼,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道,“把外婆家的地址发给我。” 阮年年蹭蹭汗水的手掌,“……好。” “姐姐,我的泡泡飞走了。”虎子咿咿呀呀地提醒道。 昨晚落的满院子的雪花被外公早早铲除,吃过早饭,虎子拉着阮年年的手要让她陪自己玩吹泡泡的游戏,阮年年却总在走神。 虽然知道不可能,昨晚把地址发给裴朗后,阮年年心里像被埋下了一颗隐秘的种子,这颗种子让她生出一股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欲.望,欲望破土,促使她频频把目光望向大门。 会吗?不会吗? 可能吗?不可能吗? 直到小半个下午都过去,远处的天色慢慢变黑,阴沉沉的天空露出难看的脸色,阮年年心里失落一瞬,又松了口气。 几乎就在她松气的那一瞬间。 【裴朗:出来。】 很快又有第二天短信进来,【我在门口。】 阮年年:“!!!” 她手忙脚乱地给自己围上围巾戴好手套,几乎迫不及待,边往外跑边道,“外婆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心脏的跳动越来越激烈,奔跑的步调也越跑越快。 “马上就要吃饭了,年年你去哪里——” 外婆的声音很快被阮年年远远地丢在身后。 门推开,如水墨画一样浅淡的日光中,裴朗穿着帅气的黑色大衣,站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在落日的余晖中沉默地站成一颗挺拔俊俏的松柏。 高大的影子在脚边缩成小小的一团,寒风吹走人身上的热度,看见奔跑出来的人,唇角微勾,嗓音又懒又痞,“这么高兴?” 阮年年被一句话臊在原地,半天挪不动步子,可她心里是真的高兴,鼓鼓涨涨的情绪像开盖之前被猛摇晃的啤酒。 在开盖的一瞬间,膨胀的泡泡挨挨挤挤,呲的一声全部喷在半空,下雨一样,畅快又愉悦。 她极快地收敛呼吸,低着头慢慢蹭过去,水润的眼睛发亮,声音还有点控制不住的抖,“你怎么来了?” 裴朗却不放过她,诱哄一般,“你还没回答我,高兴吗?” 阮年年被咬的发白的唇畔微微一颤,“高兴的。” 裴朗轻笑,在把人彻底逗恼之前转移话题,“你们这里有饭店之类的地方吗?” 他上午就出发了,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阮年年来外婆家做客,没道理把一个男同学往家里带,就算外公外婆愿意相信他们是清白的,周围的邻居也免不了碎嘴。 裴朗不想也不愿意给阮年年招这些不清不白的话柄。 “没有,只有县城才有。”阮年年心态勉强调整过来,眼里沁出担忧,“你是怎么过来的?现在好像没有去县城的公交车了。” 她咬咬牙,“要不我就说是同学过来玩——” 裴朗想揉一把她的头发,忍住了,“不用,我等下就回去。”递给她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拿着。” 盒子很精致,上面还用红丝带扎了个漂亮的蝴蝶结,阮年年第一反应是拒绝,“这个我不能收——” 裴朗挑眉,也不多说,手一抬,作势要把手里的东西扔掉。 语气淡淡,“不要那就扔了。” 阮年年一听就急了,踮着脚尖把东西从他手里抢下来护在胸口,还胆大包天地瞪他一眼,用软糯的嗓音凶巴巴道,“不许扔。” 也就比刚足月的奶猫凶那么一点点。 裴朗抱胸在那里笑,阮年年反应过来,冰凉的盒子烫的手心发麻。 时间不早,淡色的日光一点一点收缩,漆黑的夜色很快就要隆重登场,裴朗送完东西见到人,心里舒坦,也不多留恋,“你进去吧,我走了。” 阮年年眨眨眼,眼里有不舍有高兴有担忧有羞怯,最终她下定决心,语速极快道:“你等我一下。”不等人反应,又急匆匆地跑进去。 “这是我外婆亲手做的酥饼,很好吃,送给你。”阮年年把装了满满一盒酥饼的盒子往裴朗怀里一塞,羞得都要站不住脚。 隔着一道关闭的院门,外婆喊她吃饭的嗓音格外洪亮,“年年吃饭了——” 阮年年不敢应声,怕外婆出来会看见裴朗,低着头飞快地说一句“路上小心”,浑身冒火一样跑进院子。 裴朗垂眸看了眼手中的盒子,转身往外走。 “朗哥你现在在哪儿呢?兄弟们都约好了一起来给你过生日,我们的大寿星怎么反而跑不见了?” 对面的声音很吵,说话基本靠吼,程栋梁一把抢过手机,一句话说得撕心裂肺,“朗哥你快来,大家伙就等你来切蛋糕了!” “嗯,我知道了。”裴朗戴上里面沾满羊毛的皮手套,脚往踏板上一搁,“告诉大家我会晚点过去,你们先玩,消费算我的。” 手腕一转,黑色的摩托在暗色的天空下飞驰成一道靓丽的残影。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给外婆取名叫王桂花,后来想想还是直接叫外婆算了。 第38章 “不容易啊, 这都几点了, 可算把咱们的大寿星给盼来了。” 包厢里众人吃喝玩乐东倒西歪, 包厢门嘎吱一响, 裴朗带着满身霜雪进屋, 携带的冷空气把包厢里的众人冷得一个哆嗦。 “哎呦我去,朗哥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带了一屋子的雪回来。” 霍旭眼尖,从沙发上起身, 上前迎了几步,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 “跟从冰库里出来似的。”这得冻多久才能有这种效果。 旁边早有闹嗨了的人满满倒上三杯酒,“就是就是,朗哥, 大家伙可都等你一晚上了,自罚三杯,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三杯哪里够啊,三瓶咱朗哥都能面不改色吹掉。” “厉害。”那人翘了根大拇指, 大着舌头催促,“三瓶就不了, 今儿个是好日子, 得少喝点,三杯意思意思就行。” 裴朗摘下皮手套,落满风雪的目光落在麦色的啤酒上,松松有些僵硬的手指, “来晚了确实该罚”。 从善如流拿起桌上的一杯酒仰头饮尽,毫无间隙,又把剩下的另外两杯一口气喝了。 喝完三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举杯示意,“这杯是我敬大家的,感谢大家今天能来。” “好!” “朗哥这话可就客气了,兄弟之间哪有什么谢不谢的。” “就是,咱们能来,那也是朗哥看得起咱们。” 你来我往几杯酒,刚刚有点玩累了的包厢瞬间又变得热热闹闹。 大家各玩各的,裴朗在包厢的角落坐下,松出口气,已经醉过一程的程栋梁从桌底下爬起来,双眼迷蒙,“我刚刚好像听到朗哥来了。” 他说着就要去到处找人看看是不是真的回来。 乾鹏把他探出大半的身子拉回来,有些头疼,“睡你的。”别人酒量再差,好歹也是一杯倒,程栋梁倒好,别说一杯,一口就能把他给醉趴下。 偏偏他又不相信自己的酒量会真的这么差,几人拦都拦不住,一个没注意,人就直往桌子底下钻。 要是不把他给拉住,保不齐一会儿就能当着众人的面唱儿歌。 唱的是儿歌,醒来被闹腾的还是他们几个,乾鹏木着一张脸,在心里盘算再喂他一口酒的可能性。 程栋梁手脚悬空地扑腾几下,半晌后:“……哦。”眼睛一闭腿一蹬,躺下又睡了过去。 “……”乾鹏被他给逗笑了。 呼啸凛冽的大雪下过几场,年前几天,B市天气逐渐回温。 早起垂挂在屋檐的冰凌被初升的和旭暖阳融成润润的冰水,滴滴答答顺着廊檐滴成一条窄窄的小溪,保暖的羽绒服早就穿不住了,薄毛衣长外套,走在街上,天气好得恍若回到秋天。 城市的年味总是不如乡下来得浓烈。 抱完窝的母亲雄赳赳气昂昂地在不大的院子里巡视自己的领土,一个月前还是毛茸茸的小鸡仔已经有了长大的雏形,虎子追在大黄狗的身后满院子跑,大人们欢欢喜喜地商量过年的事宜。 天气好的时候,走在乡下的小道,家家户户门前都是呼朋引伴忙于大扫除的忙碌声。 “年年,小心一点,别摔着了。”外婆从里屋提出一壶热水,热水倒进桶里用冷水兑温,见阮年年挽了袖子攀在窗沿上擦玻璃,紧张万分地高声叮嘱。 厚厚的冬衣脱下,长到肩膀后的头发用一根红色的发绳绑成一个刺刺的小揪揪,过长的袖子往上折了两折,露出一小节玉白的手腕。 柔柔的手掌里拿着一张浸了水后湿润润的抹布,阮年年踩着板凳往窗户上爬,窗户大开,手伸进里面掰住木框固定身子,不回头应道,“我知道了,外婆。” 累人的大扫除一年只做一次,四季交替,风霜雨雪各过一遍,家家户户的窗户玻璃上都结了一层厚厚的灰,手往上一按,窗户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小言和小月在屋里擦门框,门框有一人多高,小言性格比较沉默,说话向来言简意赅,“小月,去搬个小板凳。” 小言现在读初三,还没到抽条拔个的年纪,踮脚擦门框不太方便。 “好的哥哥。” 小月放下手里浸湿的抹布,撑着膝盖起身,吧嗒着小短腿去客厅找小板凳,没找到,哒哒哒地往院子里跑,“奶奶,哥哥让我搬个小板凳,里面没有了。” 冬日的暖阳金灿灿地照在人的身上,蓝色的天空中飘着薄薄几片棉絮,院子里的人不知道在说什么,欢声笑语一片。 小月见外婆光顾着笑没理自己,把手围在嘴边作喇叭状,“外婆,哥哥让我找凳子。”外婆擦擦眼角笑出的泪花,随手从旁边排排放的待洗的板凳中挑出一个,叮嘱,“慢点。” “知道啦。”小月抱起小板凳往屋里跑,稚嫩的尾音拖得老长,外婆笑过一回,又继续和阮年年道,“年年,你妈妈昨天打电话来说过几天就回来,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 临近过年,大大小小的公司都开始着手放春假,许美玲在一个公司里当会计,年底正是最忙的时候,每次都要比阮旭清晚好几天才会开始放假。 “我没有什么要带的,外婆这里什么都不缺。”阮年年小心爬下来,把脏了的抹布绞干净,弯腰的瞬间有银色的亮光在胸前一闪,直身的瞬间再次落回衣领。 抹布绞干净,阮年年换了一块继续擦另外一边的窗户,“只要爸爸妈妈能平安回来就行。” “这孩子。”外婆嘴角带笑,面上佯嗔,“你爸妈天天都说自己工作忙,平时都没时间照顾你,过年得让你爸妈多给你一些压岁钱才行,好好给我的宝贝外孙女压压岁。” 阮年年擦掉脸上不小心溅到的水滴,弯眸一笑,“好。” 年货早早办好,大扫除扫完,各家的腊肉果干咸菜晒过几回,日头一天天暖和着,阖家团圆的日子也就到了。 “年年,新年快乐。” 刚过廿九,明安然掐着零点给阮年年发了个祝福短信,隔着手机屏幕阮年年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得意洋洋。 “我肯定是今天最早一个和你说新年快乐的人,有没有很感动?” 累了一天,晚上早早就睡了,直到第二天起床才看到消息的阮年年哭笑不得,“安然,新年快乐。” 屋外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起,穿上新衣服,整个人都显得喜气洋洋的虎子在门外喊,“姐姐,出来吃饭了。” “哎。”没有收到明安然的回复,阮年年把手机装好,笑眯眯地摸了把虎子的头,“走吧,吃饭去。” 阮年年吃完早饭在外面晒太阳,明安然的电话就回了过来,她在电话那头叽叽喳喳,“年年新年好。外婆家好玩吗?年年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一个人在家好无聊啊。” “安然新年好。好玩。”三十这天天气有点阴,晨风吹在身上簌簌的冷,阮年年换了件没那么厚实的袄,“等过完元宵就回去。” 明安然无聊地在床上翻了个身,嗓音闷闷的,“还有好久啊。” 现在才刚年三十,离元宵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明安然想找人玩都找不到。 两个人又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手机提示有新的电话打过来,“年年我先挂了,下次再跟你聊。”明安然看了一眼提示,嘴角一撇,“喂?” 电话那头的人停顿了好几秒,才有一个略显沉默的嗓音响起,“新年快乐。” “谢谢,新年快乐。”电话那头的人又开始沉默,明安然在心里默默翻个白眼。 自从那次自己把笔记借给乾鹏抄了以后,她就发现自己的这个同桌经常沉默地看着她。不仅如此,还要把他的魔方借给自己玩。 明安然是知道他有多宝贝自己的魔方的,再加上她还是对小说比较感兴趣,好几次都蔫蔫地表达拒绝。 乾鹏:“……” 明安然:“……” 明安然叹口气,揉揉有些干瘪的肚子,“没事的话我就先挂了。”她还没起床吃饭,好饿。 乾鹏:“……好。” 明安然等了会儿,电话仍旧在接通状态,那端的人却不说话。 她忍了忍,吧嗒把电话挂了。 什么毛病。 年夜饭在晚上吃,饭菜很丰盛,鸡鸭鱼肉有,萝卜白菜也有,外公把平常吃饭的小桌子收到后房,又把家里的大圆桌收拾出来,四五条长凳挨挨挤挤地摆在一起,桌上围了呼啦啦一圈人。 照例是要家里的长辈先动第一筷子的,外公辈分最高,所有的大人小孩在他面前都变成了小孩。 虎子年纪最小,看见好吃的馋的紧,临上桌前被爸爸妈妈叮嘱了好几次,也乖乖地等外公开吃。 “难得今年大家都回来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大家都坐下吃饭吧。”外公让外婆给他斟了半杯酒,看着家里热闹的一大家子人,心里感慨万分。 自从家里的几个孩子陆续成家,每年过年人都来不齐,今年难得所有人都回来了,确实得喝点小酒庆祝一下。 B市。 “儿子,爸爸晚上有个饭局,你要不要一起去?顺便给你介绍几个人认识。” 裴朗懒懒靠在沙发上玩游戏,闻言头也不抬,“不去。” 裴俊被噎得脸色有点难看。 林梦君立马出来打圆场,“这都几点了老裴你怎么还不走?一会儿让小赵路上慢点开,晚上我在家陪小朗一起吃就行了。” 裴俊在心里无声地叹口气,无力地朝林梦君挥挥手,“晚上我尽量早点回来。” 裴朗在心里冷笑,一脸冷漠地上了楼。 第39章 年前暖阳年后大雪, 热闹的除夕一过, 皓白的瑞雪伴随零点的钟声准时降临这片喜庆吉祥的土地, 明目张胆预兆新的一年的大丰收。 走完亲戚拜完年, 开学的日子便一天天接近。 正月十六, 终于告别待了一个寒假的外婆家,回到B市的阮年年抱着临走前外公外婆硬塞过来的各种零食小吃艰难上了楼。 家里半个多月没有住人,家具的防尘罩上积着薄薄一层灰尘, 许美玲一回家就忙开了,卷袖子打扫卫生, 就连阮旭清都被打发去拖地板。 “年年,你看看隔壁小朗家有没有人在,把这个送过去, 就说是从老家带回来的一点特色小吃,送给他们尝尝。” 在隔壁住了半年,孩子又在一个班,两家人平时的来往就没少过。偶尔串个门送点零食小吃更是常有的事,这次从老家回来, 许美玲还特意多拿了一些。 “好的妈妈。”阮年年接过许美玲挑出来的大包小包,裹着厚厚的冬衣, 动作艰难地伸手按响裴朗家的门铃。 没人出来, 可能是没听见,阮年年耐心地又摁了几次。 一门之隔,裴朗一头乱发不羁地翘起,嘴里嚼着一颗解馋的薄荷糖, 神情不耐地玩着电脑上的游戏。 除夕那天裴俊终究还是没能及时从宴会中抽身回家陪家人吃一顿团圆饭,等他到家,裴朗已经回了自己屋睡觉,林美君接过他的外套,从厨房里端出一杯解酒茶。 “小朗睡了?”在外应酬一天,裴俊眉眼间有几丝压抑不住的疲惫,他把温茶几口饮尽,沉声问道。 林梦君无奈地点点头,“吃完饭陪我看了会儿春晚就上楼了。” “我去看看他。”裴俊放下茶杯,转身朝裴朗的房间走。他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脚步声,缓慢的脚步声在回廊里轻轻回响。 门关着,门缝下透出一丝光亮,站在门口隐约能听到从里面传出的游戏音效声,“小朗,你睡了吗?” 几乎是在下一秒,门缝边的光亮消失,热闹的游戏音效却还在不断从里面传出。 心头被哽了一下。儿子这是在无声告诉自己,他并不想见到自己。裴俊无声叹气,走廊的暖色灯光下,挺拔的脊背在这一刻变得弯曲了不少。 裴朗在年前就已经过了十八岁,裴俊想培养裴朗,打算以后自己参加宴会都带他一块儿去,裴朗不胜其烦,年初三一过就回了这个小屋。 他想无视门外的门铃声,偏偏声音响了一遍两遍,还在不停地响。 “我说过,我不回去。”裴朗啧了一声,猛的拉开门,“以后别再来烦我。” “……”走廊里一阵冷风刮过,门外不是他爸身边的那个助理,而是半个多月没见,心心念念的人。 娇俏的少女尴尬地僵立在门口,手还保持着摁门铃的举动。“抱歉。”裴朗揉揉眉心,烦躁的语气缓和不少,“有什么事吗?” 阮年年把手收回,眨眨眼,小心翼翼道,“叔叔阿姨在家吗?这是我妈妈从外婆家带回来的,说给你们尝尝。” 透过冰冷的走廊空气,阮年年偷偷拿眼看他。只不过半个月没见,裴朗好像又长高了,青涩的身体长开,属于大男孩的轮廓也变得更加硬朗帅气。 哪怕此刻不耐烦地皱着眉头,身上也有一种让人脸红心跳的魔力。 阮年年慌忙垂了眼,把咚咚跳动的心跳藏在厚实的羽绒服里。 “不在。”裴朗扫了一眼阮年年手里拎的大包小包,思绪转了一圈,还是伸手把东西接过,嗓音有些低,“替我谢谢阿姨。” 手中的东西一空,阮年年除了一声好什么也说不出来。春寒料峭,年后的B市空气里结着寒冷的冰珠子,两个人傻乎乎地隔着一扇大开的门对视,却没人有开口说话。 “年年,东西送出去了吗?”许美玲盛着一碗油炸小鱼从门里走出来,“这孩子,妈妈还有东西要给你呢,怎么跑这么快。” 阮年年连忙转身,讷讷地喊了声妈。 明明两个人什么都没做,阮年年却有一种很奇怪的被抓到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心里又慌又臊,低眉耷眼,连头都不敢抬。 许美玲笑嗔她一眼。阮年年性子软糯,许美玲搬家之初还一直担心她会不适应新的环境,没想到和裴朗关系会这么好。 看见裴朗正好把东西连碗一起递给他,“小朗在家呢?这个是阿姨从家里带回来的油炸小鱼,不用热,直接就能吃。” 裴朗拿了满满两手东西,“好,谢谢阿姨。” “跟阿姨客气什么,阿姨还得谢谢你平常这么照顾年年呢。”许美玲笑,热络道,“阿姨还有事就先走了,等过几天来阿姨家里吃饭。” 跟裴朗道过别,阮年年乖巧跟在许美玲身后往家走。许美玲临进门前忽然回头,看见裴朗的目光专注地落在阮年年的身上,心头微微一跳。 那种目光她很熟悉。 “怎么了妈妈?”阮年年疑惑许美玲怎么忽然停下不走,“没什么,”许美玲回过神,再回头看,对面的房门已经关上,她摇摇头,觉得自己大概看错了。 还是个孩子呢。 高二下学期开学,明安然捧着一颗粉嫩嫩的少女心去了文科,阮年年不出意料进了学校的理科重点班,裴朗也在理科班,只不过没进阮年年所在的重点班,而是在她楼下。 重点班里聚集的基本都是以前班里的几个拔尖的苗苗,十七班除了阮年年还有其他两个人也在这个班,只不过阮年年跟他们的关系不算熟。 新的一天从认识新同学新老师开始,阮年年性子绵软乖巧,一天下来,和前后左右桌勉强能说上几句话。 放学还是一起走。阮年年在四楼,裴朗在三楼,重点班的老师都有拖堂的习惯,裴朗班下课早,把书包往肩上一挂,姿态懒散地倚着栏杆等人。 偶尔两个人的书籍本子拿混,裴朗也会上楼亲自把东西给人送回去,来去几回,班里的人便都知道有个长得很帅的男生经常来找阮年年。 “朋友?”许东从窗外收回目光,问刚见完裴朗回来的阮年年。 许东是班里的物理课代表,成绩优异,长相斯文,为人爽朗大方,对同学也很热情,又能照顾人的心情,阮年年每次和他相处都觉得很舒服。 猛的被这么一问,阮年年反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问裴朗,“……嗯。” 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被咽回去,许东最终只是笑笑,“小心一点,要是被老师发现可就不好了。” 阮年年“嗯?”了一声,慢慢地涨红了脸,小声否认,“……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是吗?”许东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不再多问,转而继续刚刚被迫中止的讨论,“刚刚你问的题我有了新的思路,先这样……” 晚上学习,阮年年从书包里掏出一张东西递给裴朗:“这是我们班同学托我给你的。” 封面是十分小清新的粉蓝色,最上头用金色的画笔画了一颗大大的爱心,最下头标记收信人:——To 裴朗。 自从知道阮年年和裴朗只是普通朋友之后,班里便时常有女生拜托阮年年帮忙递个情书送个小零食,阮年年拒绝不了,只能苦恼万分地把东西带回来。 哪怕知道裴朗面冷心热,每次充当“信使”,被对方不满的眼神轻轻一瞧,阮年年就头皮一阵发麻,不自觉变怂。 “没有下次。”每天都能收到一书包这种东西的裴朗面色冷淡,扔了笔,转手就要把东西丢进垃圾桶,余光一瞥,发现里面夹杂着一张风格迥异的信纸。 信纸上的字迹遒劲有力,一看就是男生的笔迹。 裴朗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右下角,信纸上留的名字是阮年年,不是自己。 眉头不悦地蹙起,巨龙珍藏的珍宝被路过的盗贼贪婪窥探,裴朗不打算把东西还给阮年年,他把信纸夹进书本中,面无表情地摊开书学习。 这还是裴朗第一次把别人送的情书留下,阮年年目光一暗,心底闷闷的,也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刷题。 “你们班有个叫许东的?”一片寂静中,裴朗突然的出声打破这片宛若凝滞的沉默。 “嗯。”阮年年把不小心画错的线擦掉重新画,目光仍旧落在书桌上,“许东是我们班的物理课代表。” “你物理以后有不会做的问我。”同班半年,阮年年的物理偏弱裴朗是知道的。打击情敌,从减少两个人的接触开始。 阮年年讶异地抬起眼,“?”犹豫半晌,觉得自己不该打击对方的积极性,“……好。” 裴朗脸色有点难看,显然想起来自己的物理成绩不是十分美丽,沉默半晌,“……我可以帮你问我们物理老师。” 阮年年这次是真的觉得惊讶了,裴朗居然主动提出要找老师问问题。 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水润的眼睛也亮晶晶的,小酒窝若隐若现:“……好。” 暖色的灯光下,阮年年的笑容灿烂又明媚,心底的滞闷情绪转瞬消散,裴朗嘴角也勾起一丝笑,语气忽的一转,“以后离这个人远点。” 阮年年:“……哈?” 裴朗说到做到,为了顺利帮阮年年解惑,不仅上课听讲,放假还主动去书店找课外书学习,差点把去找他打球的程栋梁吓个半死。 裴朗要好好学习,乾鹏也要好好学习,搞得他现在整天怅然若失的,完全没有了当初躲着监察老师抽烟的意气风发。 郁闷半天,在书店门口时眼睛一亮,“哎,那个不是阮年年吗?” 第40章 四月底的天气已经开始逐渐回暖, 厚实的冬袄早早脱下, 姑娘们穿上靓丽夺眼的漂亮春装, 尽情展示自己的美好。 难得的周末, 阮年年早早和明安然约了一起出来逛书店。 “哇, 年年你都不知道我们老师有多变态,那么厚的教科书,老师居然要求我们把上面的内容全都背下来, 不仅要背上面的字,连标题和课外拓展都要背。” 明安然边找书边对着阮年年大吐苦水。 分班以后, 大家的学习压力陡增,明安然进了文科重点班,班上的老师都是年级里资历学识等条件最好的老师, 学生起点高,老师对他们的要求也高。 语数英政史地,六门功课,除了数学主要靠自己理解,其他五门都要大量需要死记硬背的东西, 老师每次出测验卷子,恨不得把书上一个边边角角的知识点都放上去。 一个学期下来, 明安然觉得自己背书都快要背吐了。 她要是再不找人吐槽一下, 估计回去看到书就得脑袋犯晕。 “早知道当初就选理科了,省的我现在背书背到头秃。天呐,年年你快看看我青春靓丽的发际线,是不是都往后退了好几公分?” 明安然最近掉发掉的严重, 每天早上往枕头上一摸,起码能摸到一二三根黑亮柔顺的头发。 一想到将来可能的悲惨命运,明安然满心惆怅,悲从中来,“等到高考完毕业,我这么浓密的头发说不定都要薄好几层。” 万一秃成地中海,那可真是太吓人了。 明安然被自己的幻想吓得一个激灵,害怕地拍拍自己的胸脯。 “不会的,安然别担心。”阮年年被明安然耍宝的话逗得忍不住发笑,时不时给予回应,说几句安慰的话,一边分心从一个拐角的书架抽出一本《地利39套》。 这套试卷在学生中卖得很好,阮年年一眼望过去,发现这正好是最后一本。 她抽了抽,没抽动,再一抽,对面拉着试卷的力道松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书架的后面。 “许东?”阮年年讶异。 “嗯,是我。”书架后的人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眼底闪烁着难言的喜悦,“你来了我很高兴。” 前几天趁着上体育课,许东给阮年年写了张字条夹在书本里,约对方周末一起来书店挑课外书,顺便他有些话想跟她说。 那天回去以后,许东的心里想过很多种阮年年可能会有的反应。 最好的反应是知晓他暗藏的心事,并且表示默许,最坏的也不过是被拒绝。 少年心事本就隐晦又神秘,更何况他并没有在上面明显地提到要说的事,就算被拒绝,以后也还能继续做朋友。 后来的几天阮年年表现却一切如常,就跟完全没有看见过那张写着隐晦的少年心事的纸张一样。 焦虑上火的许东明里暗里隐晦提过好几次,见阮年年一脸懵懂,想到对方或许根本就没有看到,心里止不住的失落。 他原本以为阮年年不会来,没想到对方还是来了。 许东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兴奋和喜悦,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抬脚从书架后绕过来,低头看抱着书表情有点呆的阮年年,心底止不住的发软,“要买什么书?我帮你找。” 书店的角落本就拥挤,许东一过去,狭小的空闲顿时显得逼仄,阮年年有些不适地后退一步。 许东一句话说的没头没脑,阮年年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心里自动翻译成“在这里能遇见你很高兴”,她礼貌地笑笑,朝他挥挥手上的书,“已经找到了,谢谢。” 周围浓郁的墨香漂浮,昏暗不明的空间中阮年年笑得乖巧又和气。 许东心底一动,抬手想摸摸她柔顺的发梢,又怕那样太唐突,伸出的手转了个弯,随意挑本资料书拿到手上,低声询问,“一起去结账?” 正好他知道书店的旁边有一家挺有名的甜品屋,买完书可以请阮年年过去坐坐。 “年年,你挑好了吗?我们一会儿去喝奶茶吧。”明安然练习试卷中夹着好几本新出的小说,风风火火地从另外一排书架后跑过来。 无意撞见角落里男生宠溺地低头笑看阮年年的模样,明安然脚步顿住,尴尬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怎么回事?需要我回避吗?” 抬眼用眼神询问阮年年的意见,阮年年一脸茫然地回望。 好的,这就是没意思也不需要自己回避的意思了,明安然抛开顾虑,大大方方过去跟人打招呼,“你好,我是年年的朋友,你可以叫我明安然。” “许东。”许东朝她友好地笑笑。 明安然回以一笑,转头抱住阮年年的胳膊,“听说‘薄荷奶茶’最近新出了一款蔓越莓口味的奶茶,我想去尝尝,年年你去吗?” 明安然喜欢喝奶茶,尤其喜欢喝“薄荷奶茶”家的,每次她家要是新出了什么口味,明安然保准得拉着阮年年过去尝一尝。 听说前几天新出了个蔓越莓口味的,把她馋的厉害,每天早读背书都没有激情了。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两位喝杯奶茶?”许东笑道,“正好我也有点事情想和年年说。” “年年?!”明安然语调怪异地重复,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阮年年和许东的关系这么好?好到都能直接叫名不带姓了? 明安然八卦雷达成功启动,嗅到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许东要请客,明安然眼疾手快自己付了钱没敢真的让他请。万一因为这本奶茶让阮年年为难,那不就因小失大了。 点完喝的,三个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许东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得明安然牙疼,阮年年没开口,她又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下,叽咕叽咕几口把奶茶喝完,反应过来后急匆匆去找洗手间。 刚从洗手间出来肩膀就被人拍了拍,明安然回头一看,是乾鹏那个魔方呆子,她在心里优雅地翻个白眼当没看见,脚一迈开就被钱鹏毫不留情地拎走。 明安然:??? 明安然:!!! 你有本事蹲门口,你有本事放手和我面对面说话,仗着比我高,一言不合就拽人胳膊是怎么回事?! 没人爱的单身狗就没有人权了是吧。 “等等,年年还在等我回去,你松手……”力气没人大,身高没人高的明安然满心怨念地被乾鹏拽走。 “薄荷奶茶”家的环境很好,圆形小桌上摆放着装饰用的花瓶,柔和的女生轻吟浅唱,诉说着不为人知的心事。 许东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对面的阮年年身上,想到一会儿要说的话,心里难免紧张。 他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深吸口气,决定速战速决,“那天我写给你的信纸,你看到了吗?” 听说这个年纪的女生都喜欢浪漫,许东特意赶了一把时髦,把自己的心事用藏头加藏尾的方式表达出来,他不确定对方有没有看懂,心里却希望对方是在明白了他的心事之后才来赴约的。 低头嘬奶茶的阮年年:“……什么信?” 许东急了,“就我夹在你书里的……”脸色一白,“你没看到?那你今天怎么会来?” 阮年年更加莫名其妙:“马上就要月考了,我来买参考书。” 许东眼神隐晦不明,心一横,“我喜欢你,你可以做我……” “不可以。” 告白到一半被人粗..暴打断,许东心里气的要死,他不满抬头,在看清面前人时一愣,脱口而出,“是你。” 他知道这个人,每次只要他出现在班级门口,就会引起班里女生的小小骚动。他知道对方叫裴朗,知道他和阮年年是朋友,也能看的出来,对方怀的和自己是一样的心思。 许东站起身,表情惊疑不定。 他怎么会在这里。 是偶遇,还是…… 情敌见面,即使他再怎么提醒自己要保持绅士风度,现场的气氛却怎么都轻松不了。 许东不算矮,一米七七的身高在高二众多尚在发育的男生中仍有一席之地,此刻和面前的人无形中一比较,他却有种被对方身高气势完全压制住的错觉。 这种错觉让他心中硬生生闷了一口郁气,无论如何都排解不了。 心头的郁气愈积愈旺,许东面色难看,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继续说下去,“年年,我……” “她有男朋友了。”裴朗淡淡地瞥他一眼,漫不经心地扔下一个炸..弹,把在场的另外两个人炸得完全呆住,“他们感情很好,并且不打算分手。” 告白再次被打断的许东:“……” 突然多了个男朋友的阮年年:“……” “晚上去我家吃饭。”对上阮年年震惊又茫然的眼神,裴朗无比淡定,并不打算对刚刚的那两句话作出解释。 阮年年整个人还是懵的,她想反驳,又不想给人留下错觉,纠结片刻,只是点头,“好。” 这一点头,许东拳头在身侧握起,嘴里也泛起一丝苦味。 “走吧,送你回家。”裴朗看都没看旁边一脸不甘的许东,把书从阮年年手中接过,很自然地把人护在里侧。闻到满屋飘香的奶茶味,极浅地蹙了下眉,“奶茶不干净,以后少喝。” 还在发懵状态的阮年年:“好。” “要喝我让人给你做。”自己动手做的干净,不用担心会不健康。 门口清脆悦耳的风铃叮当响起之前,空中传来极轻的软糯语调,“不用那么麻烦,我其实不怎么喝这个。” 爱喝的人是明安然,阮年年每次都是舍命陪安然。 裴朗轻嗯一声,不置可否。 身后的奶茶店里,许东的拳头慢慢松开,苦笑一声,突然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 第41章 吃完晚饭, 阮年年顺势留在了裴朗家学习。 白天发生的事情太过出乎她的意料, 那句“她有男朋友”让她介意, 阮年年一晚上心神不定, 想要问, 又怕自己在自作多情。 反观裴朗无比淡定,手中的书页翻得哗哗作响。 “今天的事情……”阮年年抠着笔杆想要解释,清冽的男声打断她的话, 裴朗头也不抬,“我知道。” 知道她和许东碰上是偶然, 知道她只把对方当成同学看,也知道她没有男朋友。 等了半晌没有等到裴朗的下文,阮年年加速的心跳慢慢泄气, 忍不住在心里委屈嘟囔,你知道什么呀。 她握紧了手中的笔,颤抖的睫毛沾上湿润的水汽,像一只骨翅脆弱的蝶。 窗外月色明亮,四月份的夜晚还残留着挥之不去的凉意, 天空中零星的几颗星子漫不经心地点缀在深色的夜幕上。 裴朗拿笔在书上画了道笔记,无边的夜色下, 他的声音被夜色赋予温柔的错觉, “你想考哪个大学?” 他从前从未考虑过这种事情,对裴朗来说,自己是一道自由的风,哪怕没有傲人的成绩, 未来他哪里也都去得,现在因为一个人,他却有了想要给自己加上一道束缚的冲动。 “哎?”从情感节目跳频到梦想栏目,阮年年讶异地抬眼。 她的脸色微红,白皙的皮肤莹润如玉,沾了水汽的眼睛里藏着细碎的光,望向你的时候,明灭的光被时光剪碎,每一块碎片的背后都藏满温柔的心事。 阮年年垂了睫,又轻又软地道,“我想去Q大。” Q大是Top学校,是学生心目中的梦想殿堂,每年的录取分数和报考人数屡创新高。阮年年从来没在人前说过,此刻告诉裴朗,心里不自觉紧张起来,生怕对方会嘲笑她不切实际。 裴朗手中的笔微顿,眼神有一瞬间的波动。 Q大。他在心中默念。 “我知道了。”在房间里安静地红着脸的阮年年像一片无意从树梢飘落的樱,裴朗心头微热。 屋外虫儿乐队热情演奏自然乐章,他的声音在夜风中有些飘忽,阮年年听不大清楚,“想考Q大就不能早恋。” 屁。裴朗对自己的言论嗤之以鼻。要不是怕吓到小姑娘,他又何必压抑住自己想要和她亲近的念头。他巴不得对方和他早恋。 裴朗舔了舔牙,劝自己做个人。 阮年年没听到裴朗的心声,脸却腾的一下就烧红了,抿了下唇,羞得连手中的笔几乎都快要握不住,“我没有早恋。” 马上就要高考了,她哪里敢早恋啊。 她眉眼垂着,安静的侧脸透出几分委屈。 阮年年下意识的反驳让裴朗的脸色先是一松后又发臭。他心底不爽,不爽又烦躁,只是对方还没开窍,自己再不爽也只能忍住。 阮年年一离开,裴朗就烦躁地把手中的书给扔了,他抓了抓头发,摸出手机给乾鹏几人打电话,“上游戏。” 对面几人也听出了他心里的不爽,不敢多问,立马开了电脑打开游戏陪对方撒火。 看到对面不断送上的人头,乾鹏几人也只能为对方默哀几秒。谁让他们匹配到了心情不好的裴朗呢,被虐几乎是注定的命运。 阮年年回了家,许美玲还没睡,她穿着舒适的睡衣,为阮年年送上一杯温牛奶,“年年,今晚的学习累不累?” “不累。”阮年年接过牛奶喝了一口,想到裴朗说的话,心里难掩失落。 裴朗应当是不喜欢她的吧。 阮年年心里一惊,为自己突然的想法感到面红耳赤。“妈妈我先回去了”,阮年年急急喝完剩下的半杯牛奶,低着脑袋抱着书就冲进了房间。 许美玲一脸担忧,低低地叹了口气。 阮年年的生日在六月。 六月的天气孩子的脸,说变就变,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大好晴天,下午放学天上就下起了蒙蒙的雨。 进入六月,阮年年班里的老师放学拖堂几乎成了家常便饭,裴朗拿出手机无聊地在座位上玩游戏。他玩的是单机游戏,随时可以终止。 校园里的雨滴滴滴答答飘落的时候,他还沉浸在游戏里没有发现,等到整个教室的光亮都变得昏暗,急切的雨滴乒乒乓乓地摔落在教室的窗户玻璃上,他才终于从游戏中回神。 阮年年还没下课,裴朗身子往后一靠,手往书桌里一掏,摸到一把不大的折叠伞。 春天的B市小雨淅淅沥沥总是下个没停,那把伞是很早以前带的,裴朗不爱用,扔在这里好几个月,刚刚不知怎么就想了起来。 “喂。”裴朗喊了一声坐在教室前排看着雨滴发呆的人,趁对方回头,随手一抛,把摸出来的雨伞扔过去,“借你。” 动作潇洒帅气得一逼。 被扔了一把伞的张明被他扔伞的动作帅瞎了眼,看看外面下的雨,再看看帅气逼人的人,一脸纠结,半晌后磕磕绊绊地想要把伞还回去,“不、不用了。” 张明是班里的书呆子,平常最不爱和裴朗这种上课喜欢和老师唱反调的人玩耍,和裴朗有关的流言他没少听,更别说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有女生堵到教室门口找他告白。 虽然裴朗每次都是臭着一张脸,丝毫不因为对方是女生就留情面。 对方在他心里,早就被打上了“坏同学”的标签。 坏同学突然要借他伞,他心里一阵发慌。 楼梯口传来人群下楼梯的喧哗声,是楼上的班级下课了,裴朗语气不耐:“借你你就拿着。” 很快,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轻轻地敲窗户,眼睛弯起来的时候像在微笑,语气柔柔地唤,“裴朗。” 裴朗懒洋洋地嗯了声,书包甩在肩上,像没看见他,冷淡地从他面前走过去。张明手里拿着伞,悻悻地闭了嘴。 “下雨了,可是我今天没带伞。”教学楼的楼道上已经飘进了不少水汽,阮年年苦恼万分,虽然知道可能性极低,但还是问道,“你带伞了吗?” 没伞就要淋雨回家了。 三层的楼梯很快就走完,裴朗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算不上大的雨,面不改色,“没有,”他把校服外套一脱,随手罩在对方苦恼的小脑袋上。 收回手之前在脑袋上轻轻揉了一把,是不会被发现的力道,“走吧。” 刚从少年身上脱下的外套还残留着裴朗身上的温度,烫得阮年年心脏砰砰的跳,她的眼前黑了一瞬,鼻尖只能闻到那股熟悉的薄荷糖的味道。 雨势渐大,整个世界安静得像只剩下下雨的声音,被水汽包裹的晚风从脸颊吹过带走身侧的温度,阮年年停住了脚步,惊慌失措地喊他的名字,“裴朗?” 像只受惊的兔子,身旁有人低低地笑出声,一只手拽下挡住她视线的衣服,抓起衣摆,漫不经心的语调,“准备。” 雨势更大之前,他们在一件校服外套的遮挡下闯进了雨幕。 天空是灰的,乌云沉沉地累压在头顶,连绵细密的雨丝在空中纠纠缠缠,水坑中发亮的积水被一脚踩中溅落四地,晶亮得像颗颗破碎的钻石。 呼啸的汽车从他们身旁经过,在连绵的雨幕中远成一个遥远的点,他们奔跑着,也将咋咋呼呼的人群喧哗声远远抛在身后。 晃动的世界中,耳边只能听到彼此起伏不定的呼吸声,温热的手臂与手臂不时触碰,看习惯的风景有了不一样的美。 阮年年的眼睛亮晶晶的,任由冰冷的雨水从外套边缘四下钻入,把她的发丝打湿,水滴从脸颊滑落,润湿紧瘦的下巴。 到家的时候衣服果然已经湿透了,奔跑的途中来不及换路,踩过几处水坑,就连鞋袜都是湿答答的吸足了水。 许美玲端上刚煮好的驱寒的姜汤,见阮年年湿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催促对方赶紧把姜汤喝完再去把头发吹干。 心疼地拉下脸训斥,“以后下雨了就给我或者你爸爸打电话,就这么跑回来,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阮年年知道许美玲是在心疼自己,她不敢顶嘴,只能捏紧鼻子一口气把姜汤喝完,“我知道了妈妈,下次不会了。” 许美玲知道阮年年怕苦,动作娴熟地往她嘴里塞了颗糖,闻言故意板起脸,“还有下次?” 阮年年用舌头把糖挤到一边,搂着许美玲的胳膊撒娇,额头抵在许美玲的肩膀上轻蹭,乖乖保证,“没有下次了,妈妈我保证。” 被女儿这么一撒娇,许美玲也崩不住脸了,只能用手指点了点她红彤彤的鼻尖,叹道,“你啊。” “今天晚上就别去裴朗家学习了,”许美玲想起回来时看到两个人都湿漉漉的模样,心底的忧虑更甚,“今天晚上就在家学习。” “好。”好不容易才把许美玲哄好,阮年年又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妈妈我去吹头发了。” 她刚从浴室里出来,浑身的肌肤被热水泡的粉嫩嫩的。 阮年年的身上穿了一件浅绿色的短袖,胸前鼓起两个鼓鼓的小包,白色的短裤下是一双笔直秀美的大长腿,已经长到快要及背的头发被..干毛巾松松垮垮地包着,毛巾底下露出几缕黑亮的发丝。 明亮的少女宛若池塘里娉婷云亭的荷花,在这个六月慢慢绽放出属于自己的美。 “去吧。”许美玲把心底的忧虑压下去,仍不忘叮嘱,“吹干一点。” “好的妈妈。”阮年年应了声,从抽屉里找出吹风机,回了自己房间吹头发。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包括番外打算在十五万字完结,现在已经十三万字,应该还有几章就正文完结了。 第42章 沿途浇了一身淅沥的雨水, 回到小区两人才不再那么狼狈地在雨中奔跑。 夏天的衣服本就单薄, 阮年年身上沾了水, 蓝色的校服沉甸甸地坠着, 隐约显出几丝被掩藏的绰约身姿。 是这个年纪还没意识到的不自知的诱惑。 一件湿透了的外头兜头罩在身上, 混合着清新土腥味的夏日大雨中,熟悉的味道穿透密集的雨幕,破开灰蓝阴霾的天空, 在俏丽的鼻翼落下一片轻飘飘的羽毛。 瘦弱的肩上陡然一重,阮年年睁开盛了夏日满城烟雨的眸子抬头去看, 被长翘睫毛覆盖的明亮瞳孔中,少年傲然的背脊崩得极紧。 湿答答的刘海听话地粘在雪白的额头上,一缕一缕, 愈发衬得脸小肤白。 红润的唇畔水光潋滟,两两对视,少年压抑得极深的目光中有动容有忍耐。 不过须臾,少年身上极强的侵略气息全数爆发,就连屋外夏季的大雨也难逃宿命, 雷声轰隆中,雨势便愈发大了起来。 阮年年本能地感到危险, 她慌乱转移目光, 脚下忍不住后退几步,淋了雨的冰凉手指无措地抠着校服拉链,被吓坏了的小白兔企图向捕猎者求助。 她软软地喊:“裴朗?” 发抖的嗓音掩不住心底的惊慌与害怕,裴朗闭了闭眼, 克制地将自己的目光转开。 “披好。” 清冽的嗓音带出一丝欲望的哑,狭小的电梯空间中,裴朗强..迫自己把目光落在红色的跳跃层数上以此来转移注意力。 “好,谢谢。”耳朵成功捕捉到女生极轻的道谢声,嗓音如释重负,像从心里呼出一口重气,误以为自己得救。 危险消失,阮年年呼出口气,在电梯的镜面中看到自己此刻的窘态,后知后觉感到羞耻,羞窘地抓紧披在身上的外套,默默低头看自己沾满泥水的裤脚鞋尖不再说话。 电梯叮咚一声轻响,裴朗率先出了电梯门,手上拿了两把伞的许美玲远远站在门口,听到走廊尽头的脚步声,满眼探究地望了过来。 那目光很复杂,是过来人的明悟与了然,也有成年人的不忍和叹息。 裴朗平静地喊了声“阿姨好”,许美玲很快掩下自己的异样神色,笑道“小朗回来了”,旋即心疼地朝走在身后的阮年年招手。 “年年快过来,身上都淋湿了吧?走,跟妈妈回去洗个热水澡去去寒。” 许美玲又侧过头对裴朗道谢,裴朗无所谓地摆摆手,背对着两人掏出钥匙开门。 钥匙插..在孔洞中半天没有动静,身后传来窸窣的说话声,很快,门被咔哒一声关上,熟悉的温软语调渐渐消失在门缝之后。 裴朗终于转动钥匙,一室灯光从屋内泄出。 家里只有林梦君在,裴俊有心想要做一个天底下最普通不过的父亲,他的事业,他的责任却让他总得四处奔波,难以真正做到朝九晚五的陪伴。 客厅里开着灯,灯光是明亮耀眼的白炽,冰凉的阴影藏在家具背后,熟悉的饭香从厨房飘来。 林梦君今天回来的早,她到家的外面还没下雨,便趁着时间还早寻了新的菜肴烹饪方法想要尝试一二。 新的菜肴总是不好拿捏分量,林梦君时不时用饱满的指腹轻触手机不让屏幕灭掉,偶尔记不住步骤还会用指腹划过,将进度条重新拉回。 林梦君从前最爱自己的一双手,纤长,秀美,指腹饱满,指甲粉嫩,如玉一般,是让任何少女都会嫉妒的完美。 那时她还年少,最喜欢在熹微的清晨和惬意的午后哼着轻快的歌谣给自己涂上漂亮的指甲油。 指甲油颜色艳丽夺目,林梦君小心翼翼的模样像在给指甲描上一朵漂亮的花朵。 美丽的花朵开在每一个清晨和夜晚,沾水的花瓣上蓄满少女最不为人知的羞怯心事,在每一个瓢泼的雨季抑或闪亮的晴日徐徐绽放自己的美。 如今她的指甲上早已没了当初爱极的深红浓黑,弯弯的月牙白朴素地嵌在上面,纤瘦漂亮的手指上轻嗅只能闻到护手乳和家常菜的味道。 她心情极好,眼睛看着食谱,嘴里还在小声地哼着歌,歌曲的曲调听不出来,欢乐的情绪却已经溢满整间厨房。 有轻微的钥匙开门声透过空气从空旷的客厅窸窣传来,林梦君侧耳听了听,心里猜想应该是裴朗上学回来了。 她动作极快地关了火,身上裹着铺满黄色小碎花的家居围裙,从厨房探出一个脑袋。 是亲昵的语气,上扬的语调还能感受到先前的愉悦,“小朗回来了?晚饭吃咖喱鸡饭可以吗?” 发白的灯光照射到视网膜上让人眼前有一阵短暂的发虚,林梦君很快发现裴朗浑身湿透进的门。 她心疼坏了,顾不上研究自己的新菜肴,从厨房里急急忙忙出来,手忙脚乱地从沙发上捞起一条干毛巾往裴朗头上擦。 “你衣服怎么湿了?是不是外面下雨了?快赶紧去洗个澡换衣服,妈给你熬个姜汤去去寒。” 裴朗耐热也耐冷,这么点小雨淋在身上并不足以让他感冒,身上湿淋淋的感觉却让他觉得难受,此时一个热水澡能够很好地抚慰那种雨水紧贴在身上的黏腻感。 他先是回答了林梦君的话,告诉她外面还在下雨,又说晚上吃咖喱鸡饭可以,抬手从林梦君的手中接过毛巾,胡乱在头上撸了几把,进屋去洗澡。 没开灯的房间光亮昏暗,裴朗放任自己适应黑暗,踩着熟悉的步调熟门熟路地走进浴室。 走进浴室的时候顺手把吸足了水汽湿答答的上衣脱下扔进衣篓,沉默拧开花洒。 短暂的停顿后,水管里传来轰鸣一声,温热的热水浇在身上带走一身寒凉。 男生洗澡没有那么麻烦,几分钟就能解决一个战斗澡,他今天却在里面待得有点久,久到林梦君已经熬完了一锅驱寒的姜汤,又做主给今晚加上一道儿子爱吃的肉菜。 裴朗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厨房里林梦君还在心疼地碎碎念,怕驱寒力道不够,恨不得把厨房里积攒的生姜都给熬了汤让裴朗喝下去。 裴朗就在林梦君关心的碎碎念中收到阮年年的消息。 阮年年:裴朗,我今天晚上不过去了,你好好学习,加油。 最后两句话是阮年年手指按着键盘,一个字一个字敲了删删了敲,纠结良久才一狠心发过去的。 和裴朗之间的关系就像是在走一条看似错综复杂其实暗藏玄机的迷宫。 迷宫太大,大到她怎么也看不到尽头,迷宫太小,小到不过是两颗心的距离。 找到规律之前她晕头转向,心里的天平根本不能判断哪个是正确的,哪个又是迷宫本身给她带来的错觉。 她想走出去,想要找一个规律,很多很多的事情却压在心头,不让她如愿。 高考,梦想,父母的期盼,还有裴朗的态度,她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反而宁愿就这么走在迷宫里彼此互相试探,期盼有一天迷宫本身会把真相送到她的面前好让她不再为难。 她踩在那条看似安全其实摇摇欲坠的安全线上,蒙住了眼睛对自己说,看,这是安全线,只要你不走过去,你就是安全的。 她太年轻太乖巧,第一次对一个异性产生好感,她先是觉得惶恐不安,然后才会是欣喜和欢愉。 大约年少的喜欢便是这样,在片刻的欢愉之后是充满了不能确定的苦涩和青稚的心跳,没有人会在前头领路,她所能做的,不过是告诉自己顺其自然。 可若是那么简单,她又何至于自欺欺人。 第43章 六月的雨季来的痛快, 走的却十分慢吞吞, 绚烂的阳光被层叠的乌云屡屡遮蔽, 连绵的雨水漏进时间的钟摆, 从灰蓝的清晨兀自滴答到深色无人的黑夜。 热极的盛夏蓄满湿润的水汽, 大雨滂沱中,上一届的高考结束,众人转眼便成为了准高三生。 阮年年生日那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当当当当, 年年生日快乐。” 教室在走廊另一头的明安然蹦蹦跳跳地捧着一个用彩带细心包扎好的礼物盒,一下早读便像颗小炮..弹似的撞到阮年年的眼前。 暖夏的阳光从头顶灿烂照落, 在她脸侧落下一个璀璨的光斑,明安然甩甩利落的马尾辫,俏皮地一眨眼, “恭喜你以后再也没有早恋的机会了。” 过了十八再恋也只能算是晚恋了。 “谢谢安然。”连绵的雨季总能磨平人心底的焦灼,细雨润物无声,阮年年气质愈发沉静,闻言只是无奈一笑,“晚上去我家吃饭吧。” 阮年年还在上学, 许美玲和阮旭清商量过,不打算替她大操大办, 只让她叫上几个交好的同学晚上一起回家吃顿饭, 私下庆祝一番。 认识这么久,明安然还没去过阮年年家,乍然听到,明安然少女式捧脸, 口中惊呼不断,“天呐,我这么快就要见家长了吗?呜呜呜,好紧张,怎么办。” 摸摸滑嫩嫩的脸蛋,又摸摸俏立的马尾,一脸哀愁:“没敷面膜没做头发,这个样子可怎么见家长。” 真心实意的长叹逗得阮年年一阵失笑。 下午放学和裴朗三人行的时候又免不了和阮年年一通咬耳朵,有了阮年年的交底,晚上和裴朗同桌吃饭,明安然心底倒是淡定了许多。 饭菜很丰盛,基本都是阮年年爱吃的菜,明安然嘴甜会哄人开心,席间众人一直欢声笑语不断。 晚饭过后是惯例的切蛋糕环节,蛋糕是许美玲亲自去采买挑选的,双层的奶油草莓蛋糕,上面插满十八支可食用蜡烛,蜡烛的柱体同样是浪漫的少女粉。 阮年年被众人笑闹着推到中间站好,餐桌上甜腻的奶油和香甜的草莓味道合为一体,明安然笑嘻嘻地帮她戴上寿星帽,催促她赶紧闭上眼睛许愿。 “不可以睁开眼睛,要闭上眼,心诚愿望才会实现哦。” 许美玲回头关了客厅的灯光,跳跃的烛火中,阮年年戴着寿星帽子双手合十,长睫微颤,笑唇抿起,半边脸庞羞红,神情虔诚地在心中默默许愿。 “很年轻,不是吗?”许美玲走到裴朗身边轻声开口,怜爱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阮年年,“才刚十八。” 十八岁,新生的花朵长开枝桠,清晨的雨露滴落草地,干涸的土地迎来甘洌清泉,麦苗顶开桎梏舒展身体,美好得连群星和月光都不敢与之争辉。 昏暗的空间中一点烛光幽幽燃烧,裴朗垂着手站立一旁,背脊挺直,长身玉立,烛光照亮他俊朗的半边侧脸,小小的一团影子缩在脚边,安安静静的一直没有说话。 许美玲目光有些虚幻,或许是想起以为早已被尘封的往事。收回落在阮年年身上的目光,看着裴朗,目光中有歉疚有不忍,更多的是非如此不可。 “她还太年轻了,什么也不懂,未来也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许美玲停顿,目光重新落回人群中明眸皓齿的少女身上,眼中盛满最真挚的祝福和多年如一日的温柔,微微一笑。 短暂的沉寂,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热闹的欢呼声,摇曳的如豆烛光被阮年年一口吹灭,黑暗彻底袭来之前,裴朗恍惚看见倒映在阮年年眼底的明亮烛火,和望向他时羞涩又坦然的目光。 她微微张开口,似乎无声地唤了他一声,弯眸一笑,漫天的星光便都掉落在她的眼底。 美好,动人,青春洋溢,是比窗外星光更加璀璨的存在。 裴朗晃了眼动了心,脑海中听到心海砰然炸开的声音,黑暗中许美玲的话却一字一句清晰传来,“小朗,你懂阿姨的意思吗?” * 漫长的雨季过后,伴随着窗外知了的声声啼唱,热极的酷暑盛夏轰然到来。 不管人们心中的想法如何,艰难的期末考后,兵荒马乱的准高三生活同样如约而至。 “年年,你以后想考哪个大学?” 高中的最后一个暑假被学校勒令用来补课,明安然咬着悄悄从校外偷.渡进来的奶茶吸管,趴在桌子上有一答没一答地和阮年年说着话。 暑假补课不需要上早晚读,也没有午休等强制规定,高考如同一柄悬在众人头顶的利剑,学生和老师的神经一下子绷的紧紧。 梦想和未来一线之隔,在日复一日的抬头与低头之间,所有人都恨不能把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 阮年年已经很久没有再去裴朗家学习。 最开始是许美玲让她在家帮些琐碎的小忙,后来便是让人头昏脑涨的期末考,等到时间跨入七月,阮年年才恍惚发现,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再除了上下学之外的时间见过面。 “我想去J大,”明安然迷茫地吸了一口奶茶,“可是J大的分数好高,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 J大校园很大,风景很好,里面有最美的樱花和最烂漫的春日。 当来年迎春花开的时候,她将会买上一辆最简便的自行车,在每一个没课的晴朗午后骑车穿行在种满了高大的法国梧桐树的校园小道上。 暖风将过长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火红的梧桐树叶悠悠飘落发间,小道上自行车铃丁铃铃铃,碧绿的爬山虎在晴日下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最美的年纪,她想去看一次最美的樱花。 “年年,你会支持我的吧?”明安然吸完最后一口奶茶,笑容灿烂地对阮年年伸出手,眼底闪烁着明亮的光,“我们来做个约定吧,明年都要考上自己最想要去的地方。” 想到Q大,阮年年心头同样一片火热,握住明安然的手掌微热,语气坚定,“好。” “等过段时间学校放假你去我们家写作业吧。” 互相鼓完劲,明安然瞬间从多愁善感明妹妹转换成嘻嘻哈哈明小姐,“我告诉你哦,我家旁边有一家新开的特别好吃的烤肉店,年年我们一起去吃吧?” 最后一个暑假学校勒令所有的准高三生都要在学校补习,但并不是一整个暑假都要上课,当最热的八月中旬来临,他们将拥有一个短暂的假期。 阮年年还在犹豫,明安然见状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道,“去吧去吧,我想吃。” 明安然抓住机会一把抱住阮年年的手臂,故意用脸去蹭对方的肩膀,大眼睛水汪汪的,小猫儿一样撒娇,“年年~” 这招百试百灵,阮年年只能举手投降,答应和她一起去。 明安然乐得嘿嘿直笑,摇头晃脑好不得意,“我就知道年年最好了。” * 当人全身心地投入一件事中,慢吞吞的时光便也过得飞快。 窗外的蝉鸣到了最聒噪的季节,阮年年如约换上最清凉的夏日新装,准备去找明安然学习。 八月中旬是B市最热的日子,阳光滚烫,落在视网膜中一片晕眩的灿金,整个城市宛若巨大的馒头蒸笼,人闷在一格一格小小的屋子里,浑身的热气灼热得几乎要烫伤皮肤。 阮年年今天穿了清凉的白色短T,短T上慵懒的小猫趴伏草地眯眼休憩,短T下摆掖进裤头显出一截纤瘦可人的腰肢,黑色短裤下长腿白皙笔直,细细的凉鞋鞋带秀气地搭过脚腕处。 长过肩膀的半长发用一根清新的浅绿色发绳高高绑起,稍长的刘海上撩,黑色的发夹扁平低调,额头饱满,乌卷的长睫下,弯起的清亮眼眸似乎天生带笑。 从整个六月到八月,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小小的少女在不知不觉之中静悄悄又大张旗鼓地长成最青春靓丽的模样。 轻易就烫了走廊里少年专注的眼。 “出去玩?” 学校好不容易放假,在笼子里闷了大半个夏天的小伙子们早就憋不住了,霍旭做东,邀他们几人去网吧通宵打游戏,裴朗心里烦闷,便也同意一起去。 在外面草草吃过早饭,心情愈加烦闷的裴朗拒绝霍旭安排的其他活动,直接转道回了家。 猝不及防在走廊偶遇背着书包准备出门的阮年年。 沉寂的眼神微亮,倒映在眸底的姣好身影轻易惊艳B市整个极热的盛夏,通宵过后的嗓音低低的哑,思及身上染上的烟味,裴朗克制地站在离她稍远处。 是一个可以随时接近,也能克制住离开的距离。 “嗯,和安然约好了去她家学习。” 两个人太久没有在除了上学路以外的地方说过话,裴朗望过来的眼神专注又深邃,阮年年闻到走廊里久违的烟草味,神情有一瞬间的恍然。 她忍了又忍,圆头圆脑的薄荷硬糖硌得掌心的嫩..肉一阵阵发疼。 八月的早晨,窗外太阳早早挂起,树干上知了一声声长鸣,裴朗沉默让开路,沉声嘱咐,“注意安全。” “好。”阮年年回过神,松开手,微微低头侧身而过。轻缓的脚步声由近及远,走廊尽头,电梯门缓缓关上。 死寂的安静午夜潮水般笼罩而来,巨型时钟滴答无声走过,走廊两头透进的晨光变得炽热难熬。 当窗外的知了鸣叫得最聒噪的时刻,裴朗狠狠地闭了闭眼。 骤然转身,疯狂奔跑,剧烈的喘息,无绪的寻找,人潮涌来的瞬间,他朝已经踏上公交车的背影大喊,“阮年年。” 公交车轰鸣一声,载着他的心上人缓缓驶出视线。 裴朗低骂一声,如离弦的箭,无畏又勇敢地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其实我都有看,不过因为心虚,所以不敢冒泡。 谢谢各位小可爱。 上两章没有写错,写到后来发现少写了一个重要的点,已经发表了不好修改就索性写到下一章了。 这章写完了还没写到想写的情节,估计十五万字兜不住。 第44章 车声嘈杂, 人流川行, 喧嚣的夏浪扑面, 急促的知了声声催促中, 十分钟一趟, 这个城市最普通不过的绿色城市公交车后,眼神倔强的少年铆足了所有的劲追逐其后。 额上青筋蹦起,年轻的脊背弯曲成不屈的弧度, 他此刻脑海里什么都顾不上,什么都想不了, 什么也不愿考虑。 奔跑的步伐加大,热风从脸庞呼啸刮过,咸热的汗水滑落脖颈, 身体里好像有一团旺火在烧,把他多日来烦愁的理智烧得崩裂,烧得不顾一切。 去他的三思而后行,去他的未来可期,去他的年轻不懂事, 去他的所有一切。 他只知道,他的心上人正在逐渐远出他的视线。 头顶火红的太阳愈发大了起来, 清新的绿色公交车在路上走走停停, 往来人群愈发密集,裴朗躲开各种障碍物,眼睛紧盯视野中的一点绿,一刻不离。 追逐到中途, 十字路口的红灯骤然亮起,像王母手中的银钗在银河中间一划,刺耳的喇叭鸣笛声炸裂在耳畔。 车窗摇下,一个脑袋从里面探出怒声大骂:“小伙子你走路不看红绿灯的吗?想死也别拉着我!” 裴朗不得已停下脚步,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喘气。 来不及蒸发的汗水瀑布一般从身上各处滑落,白色的衬衫被全部打湿,少年撑在膝盖处的拳头紧握。 只差一点。 只差一点点。 喧闹声中,绿色公交车很快汇入人流消失不见,裴朗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心头泛起一阵让人暴躁的无力感。 耳边的呱噪声一刻不停,那人还在骂骂咧咧,裴朗闭眼又睁开,伸腿在广告牌上狠狠一踹,嗓音阴鸷狠戾,“闭嘴。” 那人被他凶狠的目光所摄,不自觉缩了缩脖子,觉得没面子又色厉内荏地放下几句狠话。 见裴朗脸色愈发难看,心头一惧,赶紧钻进车内,车窗都来不及摇上,脚一踩油门火速溜走。 心头的气一泄,裴朗无力地闭了闭眼,意兴阑珊地拖着步子往回走。 “裴朗。” 路途尽头,以为早已离开的阮年年俏生生地站立在高大的白杨树下,听到声响,长睫一颤,目光盈盈地朝他望来。 她似是有点不好意思,微抿了红唇,水润的眼底盈满盛夏时节的炽热时光,脸庞白皙,随手一揩便是天边艳丽的晚霞。 “我刚刚好像听见你在叫我,但是车已经开了,所以……” 沾满金粉的奶酪一般的甜美阳光从密集的树叶间洒落在地成片片圆形亮斑,束起的马尾在风中微微起荡,裴朗甚至能够闻到熟悉的洗发水的味道。 滚烫的血液在身体里熊熊燃烧,整个世界好像都在此刻远去。 黑白色的世界中央,明眸善睐的姑娘俏生生地站立一旁,脸庞微红,轻声细语地解释自己的去而复还。 只一句话,就让他觉得此刻自己死也值了。 “艹。”看到尽头的人的那一瞬间,裴朗屏住呼吸,耳朵轰鸣作响,再也忍不了,脚步飞快地疾跑过去。 他的眼睛亮的惊人,浑身的热汗将身上的衣服浸透,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快。 不等人再说话,憋着一口气拉着人快步进了小区。 “嘘,别说话。” 沙哑的嗓音透出极度愉悦的情绪,裴朗将她用力拥在怀里,像两瓣分离已久终于完满的半圆,契合得让人心头微颤。 心脏处炽热的心跳声咚咚不停,脑海里迷路的小鹿终于找到自己此生的归宿,裴朗下巴轻搁在怀中人的头顶。 微阖了眼,满足地低声叹息:“让我抱一下。” 粉色的暧昧气息在小区一角无声蔓延,黑白色的无声世界猝然溃散,整个天空都开始冒起粉红泡泡, 被裴朗真切地拥在怀里,皮肤表面的温度与温度相贴交换,阮年年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羞耻。 她紧张极了,头皮一阵发麻,连呼吸都放到最轻。 咬着颤抖的下唇,偷偷将发抖的手掌压在身后,假装自己完全不为所动,暴露在空气中的耳垂却嫣红如血。 水润的眼底雾蒙蒙一片,像被谁欺负得狠了,委屈地小声哼哼。 “呵。”裴朗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快活过,愉悦和满足将他多日来的烦躁和无力彻底驱散。 男生略显粗糙的手指轻轻摩挲在阮年年触感柔嫩的脸庞,肌肤相触,那种感觉美好到让人忍不住叹息。 夏日的热风吹得小区门口的白杨树哗哗作响,裴朗突然轻笑一声,拇指轻轻揉按在红润的唇角,眼神渐深。 偏头,一个点水一般的亲吻轻飘飘地落在自己的大拇指上。 粉红色的世界被短暂按下暂停键,温热的呼吸与呼吸隔空交缠,明明是连唇畔都没有触碰到的温柔亲吻,却羞耻到连四周的空气都烫到像着了火。 心头一片滚烫,等到失序的心跳重新回归胸腔,理智和情感达成一致,裴朗这才不舍地将怀中羞到浑身通红,眼神迷蒙的人放开。 像只受惊的小兔,眼眶红通通,有种过分惹人疼的可爱。 裴朗低低笑出声。 性感的笑声钻入耳朵,阮年年意识一片空白。 她茫然地看着眼前低头专注地看着自己的人,身体一颤,宛若一只受惊随时都会飞走的蝶,手紧紧地抠住掌心,羞得脑袋低得都要钻进胸膛。 一只大手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脑袋,裴朗伸手拿过她肩上的书包,放低了嗓音,轻声哄着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走吧,我送你过去。” 阮年年像踩在云端,被裴朗这么温柔地对待,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下唇被咬出印子,紧张的嗓音轻到几乎听不见:“……好。” 再次坐上公交,两人之间暧昧的气息紧紧环绕,阮年年全程不敢抬头看坐在身旁的裴朗,她把脑袋偏向窗外,阳光透过透明的车窗照入,利落的马尾随着公交车停下前行的动作轻甩。 车上人不多,裴朗惬意地伸展四肢,司机开车大开大合,每一次因为惯性导致的两人之间不小心的触碰都会让她紧张到全身僵硬,下意识屏住呼吸。 每当这时,她总能听到身边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声。 像在笑话她是只胆小的仓鼠,羞红着脸低头,嘴角却忍不住轻翘。 “到了。” 短暂又漫长的一段路途终于结束,裴朗拿着东西率先下了车,不远处明安然正兴奋地朝这边招手,裴朗看了一眼,不在意地收回眼。 把东西还给阮年年,知道对方容易害羞,忍住逗弄的想法,唇角好心情地勾起,“去吧。” 阮年年一声不吭地接过书包搂在怀里,原地站立半晌后,咬了咬唇,悄悄抬眼看他:“……那我走了?” 委屈的眼睛湿漉漉的,嘴里说着要走的话,脚却钉在原地半天动不了。 不舍的情绪太过清晰浓烈,心头像被一片羽毛轻轻挠过,又像被谁狠狠抓了一把,裴朗忍住想要做点什么的欲望,啧了一声:“嗯,走吧。” 阮年年抿了抿唇,这才背好自己的东西,脸红红地朝明安然走去。 车站来来往往的人多,明安然没有看到裴朗,阮年年一过去,她就叽叽喳喳地表达自己成功接到小伙伴的喜悦之情。 阮年年惦记着裴朗,和明安然说话的时候有些分心,临走之前回头再望,裴朗还没离开,正站在原地目光专注又深邃地看着她。 对上阮年年回望的眼,眉梢帅气地一挑,手插在裤兜里,在金色的日头下懒洋洋地朝她笑。 那画面太过惊艳,是闭上眼睛也忘不掉的绚烂青春,阮年年怀着扑通扑通直蹦的心跳,转过身后,眼角眉梢也缓缓地漫上笑意。 短暂的暑假假期之后,众人开始真正苦逼的高三生活。 早上要早起上早读,晚上要上晚自习,就连去做课间操,老师也都鼓励学生手拿小册子背诵单词或者课文。 所有的课程都按照两小节一个课休并作一大节的方法排课,自习不再是单纯的自习,而是一沓又一沓怎么写也写不完的试卷。 在校的所有时间都被压缩再压缩,和裴朗之间一直没能捅破的那层窗户纸,在高三的浓墨重彩之下,反倒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等到夏蝉再次在窗外长鸣,阮年年才恍惚发现,高考和毕业已经近在咫尺。 “年年,这是妈妈给你温的牛奶,先喝了再继续看书。” 为了让学生可以放松绷紧的神经,以一种更好的状态去迎接高考的来临,学校特地在高考前两天开始放假。 没有了作业和试卷的束缚,阮年年趁机把以前巩固过的知识点再次巩固一遍,查漏补缺,以防考试的时候遇到什么漏洞。 模拟考那么多遍,阮年年对自己的成绩心里大致有数,虽然紧张,但不影响发挥。 反倒是许美玲和阮旭清紧张得不行,一宿一宿的睡不着。 阮年年揉揉有些疲惫的眼睛,从许美玲手中接过牛奶,双手捧住,乖乖喝完又把杯子递还回去,仰着脑袋轻声道谢,“谢谢妈妈。” 许美玲接过杯子,心疼地摸摸阮年年高三以来瘦了一圈的脸蛋,第无数次嘱咐,“累了就先休息一会儿再学习,妈妈这就出去,不吵你。” “嗯,我知道了。”阮年年张开手臂抱住许美玲,在她怀里轻轻蹭了蹭,弯了弯眸,“谢谢妈妈。” 不管许美玲多么担心,两天后的高考依旧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在这个夏天缓缓拉开序幕。 考试那天许美玲特地起了个大早,又是亲手做上一顿丰盛的早餐,又是催促阮年年记得检查自己的考试用具和准考证别忘了带。 絮絮叨叨得阮旭清一个头两个大,结果反倒被许美玲埋怨了一顿不关心自己的女儿,阮旭清有苦说不出,不住地感叹自己在这个家是越来越没有地位了。 阮年年一边吃着丰盛的早餐,一边光明正大地偷笑。 天公作美,考试两天屋外都下着绵绵的细雨,准备充分加上积极的心态,阮年年临场发挥不错,不出意外,可以进入自己想要去的学校。 出了考场,寻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明安然就抱着阮年年哭了个够,一边抽抽噎噎地感叹自己终于熬过了高三,心里又在难过即将面对的毕业离别。 “年年,你以后绝对不能忘记我,等学校放假了,你一定一定要记得回来找我玩,不然我就跑到你们学校去哭给你看。” 阮年年哭笑不得,被明安然这么哭上一通,心里终于涌上些许毕业离别的惆怅。 她温柔地擦掉明安然脸上的泪水,看到对方红通通的眼睛,忍不住也红了眼眶,一字一句保证道:“不管我走到哪里,安然,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太过认真的保证又惹得明安然红了一通眼眶。 考完第二天裴朗一家就搬离了阮年年家对面,偶尔两人手机联系,阮年年也能从裴朗那里得知他如今已经开始跟着裴俊学习怎么管理公司。 两个人绝口不提高考的事情,也从来不说那些年的暧昧心跳,就好像所有的勇气热烈和懵懂喜欢都随着八月的那个隔着拇指落下的亲吻慢慢藏进心底渗入骨血。 是彼此心底无言的默契,也是不需要提起就能够知晓的存在。 是梦想的成全,也是深刻的羁绊。 * 十月,Q大开学后一个月。 能把人累成死狗的军训终于结束,阮年年拖着疲惫的身子安静地在饮水机前接水。 “谁是阮年年?这里有谁认识阮年年吗?” 安静的走廊里忽然掀起一阵不小的喧哗,猝然被点名的阮年年手抖了一下,她疑惑转头,是不认识的女生。 “我是阮年年,请问你是?” 来人眼睛一亮,兴奋地大声道,“楼下有个大帅哥找你,你快下去吧。” 对上身边人八卦又好奇的眼神,女生捂住脸兴奋地道,“真的超级帅,啊啊啊,我要死了。” 阮年年疑惑地眨眨眼,伸手拔了水卡。 开学一个月,整天都忙着军训,她还没来得及认识新朋友,阮年年想不出来会有谁找她。 女生信誓旦旦,疯狂催促她赶紧下去,阮年年无法,只好拜托同宿舍的女生帮忙把她的热水瓶提上去,自己一头雾水地出了宿舍楼。 “啊啊啊,出来了出来了!” “是她吧?” “应该就是她,我刚刚看到有人上去叫人了。” 阮年年一出来外面的人群就吵嚷了起来,她被惊了一下,像只胆小又羞怯的兔子,漂亮的双眼无意识瞪大。 阮年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警惕又尴尬,转身就想回去。 “阮年年。”耳畔突然响起一声极其熟悉的呼喊。 阮年年的身子顿在当场,垂在身侧的手掌细细地抖。 一个人影从宿舍楼的阴影下漫不经心地走出,裴朗帅气地双手插兜,眉梢一挑,在灿烂的星空下懒洋洋地对着她笑。 唇畔勾起明显的弧度,裴朗目光专注地看着她的背影,压低了的嗓音又轻又缓。 他说:“我是不是还欠你一个告白?” 人群喧哗中,阮年年闭了闭眼,清晰听到自己久违的心跳声。 那么重,那么愉悦。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启大学生活,大学就可以敞开了谈恋爱了。 第45章 正文完结 十月份的夜晚已经有了些许凉意, 晚风将垂落身侧的长发吹拂, Q大热闹的操场上, 阮年年和裴朗并肩而行。 对方高了也瘦了, 和印象中带点痞气的少年相比, 身上少了青涩的少年气,多了丝稳重,五官也变得更加深刻俊朗。 漫不经心的姿态, 眉梢轻扬,是那种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忍不住脸红心跳的帅气。 阮年年低着头, 十分没有骨气地软化在美色之下。 操场上有人在举行夜跑活动,手腕上佩戴夜光手环的人群像条看不见尽头的游动长龙,热热闹闹地从他们身边经过。 有热心的夜跑组织队员热情地过来宣传, “同学你们也是来夜跑的吧?我们社团最近在组织夜跑活动,这段时间晚上都会在这里组织夜跑。” 热心的姑娘递给他们两人一人一个手环,手一指队伍,笑眯眯道,“戴上以后直接加入队伍跑就行。” 夜光手环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 触手柔软,轻捏还能感受到硬中带软的弹性手感, 偏玉色的冷光在夜色中照亮整个圆形。 阮年年一时不察就被塞了两手东西, 她的运动细胞向来不好,对跑步敬谢不敏,每晚都来夜跑不在她的计划之中。 她想开口拒绝,宣传的姑娘已经蹦蹦跳跳地跑开, 马尾辫在空中一甩一甩,高兴地朝远处朝她招手的人小跑过去。 阮年年有点尴尬,她想了想,把两个手环收到一处,打算带回宿舍送给喜欢运动的室友。 Q大是百年老校,宿舍楼和她的名气一样老,传统的上下铺,一个宿舍住六个人。 阮年年记得自己斜对铺的那个室友就很喜欢运动。 “给我吧。”阮年年茫然又懵懂的表情太好懂,裴朗伸手从她手中拿过一条,两指拿捏着垂眸看了会儿。 手腕一翻,把手环握在手心里,手握成拳就往皮夹克的外套口袋里一塞。 淡声道,“把手伸出来。” 阮年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听话地将手抬起。 她今晚下了课回去打水只穿了件方便动作的短袖,裴朗在楼下等,阮年年不想他等急,上楼只匆匆拿了件薄外套就往外走。 因为她此时抬起手的动作,薄外套的袖子松松地滑下去,露出一截细白滑腻的手腕。 手腕很瘦,一手就能轻松圈住,又因为阮年年的皮肤很白,裴朗在操场上亮起的暖色灯光照耀下能清楚看到皮肤底下淡青色的细小血管。 裴朗的眼神深了些,他的手还压在口袋里,一阵细微的动作,拿出东西弯腰便给她戴上。 几个月没见,少年如今已经很高,站在阮年年面前的时候能够轻易将她完全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此时微微弯腰,因为身高造成的压迫感略减,侵略的气息却猛然爆发。 他们挨得极近,从背后看,两人几乎拥在一起,温热的呼吸喷洒,隔着单薄的衣服,阮年年几乎能够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温热体温。 她僵直了身体,忍住想要逃跑的冲动,乖乖地站在原地配合。 阮年年原以为裴朗给她戴的是拿走的那个手环,等到手腕处的皮肤触到一阵细细的凉意,她才吃惊地发现,对方给她戴上的是一根细细的银链子。 链子是镂空拼接,最中间却是两颗相依偎的爱心。 很俗套的礼物,心底却有小小的欣喜猛然炸开。 阮年年抿紧了唇,澄透柔软的目光落在弯着腰几乎与自己持平的毛茸茸脑袋上,白皙的脸颊一点一点充血变红。 “好了。”裴朗站直了身体,皮夹克的外套大敞,面上有几分不羁的痞帅。 修长的手指隔空轻点在阮年年跳动的脉搏上,月光给他的身影踱上一层柔和的光,“以后你的每一次心跳我都知道。” 周遭嘈杂,只这一处安静,强烈的对比使得气氛愈加暧昧,被裴朗隔空点过的手腕处传来一阵酥麻的痒,阮年年把手背在身后,因为害羞垂着的脑袋已经红到要滴血。 胸腔里的心跳失序而紊乱,微小的脉搏跳动隐晦地撞击在秀气的银色手链上,她深呼吸了几口气,眼眶通红,还是没敢抬头。 像只害羞的小乌龟,或者柔嫩的害羞草,害羞地收缩自己的枝叶,以为这样别人就会看不见。 裴朗轻笑一声,以不容抗拒的强硬姿态拉着她走到操场的正中央,铺满细小砂石的宽大足球场上,外圈是正在举行夜跑活动的人龙。 他们被人群不自知地围在中央,像拱月的群星,从任何一个方向望去,都有神情好奇的人朝他们张望。 明亮的夜空中突然炸开朵朵璀璨的烟花。 身畔传来的熟悉嗓音是比璀璨烟花更能吸引人注意力的存在。 “我曾经认识一个人,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这个人和我以往十七年里认识的其他人会有什么不同。” “她很笨,走路不认路,腿短又走不快,每次都需要我特地放慢步伐才能勉强跟上。” “真的很笨。” “不仅笨,还爱哭,语气重一点就会红了眼眶,明明很怕我,却偏偏喜欢来管我的闲事。” “我很烦她。” “后来有一次她丢了,我疯了一样去把她找回来。” “你看见了吗?”裴朗看着她,神情专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有很多的人出现又消失。会有人走我和她曾经走过的路,会有人上我们一起上过的课堂,但他们都不是我和她。” “喂,阮年年,”裴朗喊她,懒洋洋地站在那里就是一道最美的风景。 嘴角勾起,故意用不耐烦的语气,轻啧一声,神情却认真又郑重,“以后都跟着我走吧。” “我会保护你,不会再把你弄丢。” 他说,“我曾经欠那个笨蛋一个告白,所以我把我自己赔偿给她。” “现在我把自己送货上门了,只能接受,概不退换。”用指腹温柔轻蹭阮年年红通通的眼角,月色下少年将自己的所有温柔悉数奉上。 “我喜欢你,所以我们在一起吧。”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还是把大学生活当作番外写。 文案的毕业告白在分班的时候就被蝴蝶掉了,抱歉。 下本再战。 第46章 番外(一) 大一的课程还算宽松, 为了给各位学生更多的时间来更好地适应和享受大学生活, Q大周末两天都没课。 周六早上六点半, 宿舍的其他人伴随着鸟雀的叽叽喳喳声还在梦境中和周公惬意约会, 压在枕边的粉色外框手机嗡的一阵震动。 卷长的乌黑睫毛轻颤, 还在睡梦中的阮年年极快地睁开了眼。 玉白的拇指和食指□□,她把盖在身上的薄毯掀开一角,动作极轻地翻了个身, 探出的手掌先于意识关掉尽忠职守嗡嗡震动的闹钟。 早上六点半,窗外的太阳刚从嫩黄色的鸡蛋黄进化成橘色的暖阳, 阮年年屏住呼吸抬眼看了看,宿舍里其他的人并没有被闹钟的声音吵醒。 阮年年微微松出口气,右臂支在床板上, 缓缓地坐起身。 薄薄的毯子原本就被掀开了一个角,因为她起身的动作,此时大部分都滑落,笼统地堆聚在她合拢并起的膝盖处。 过肩的乌黑长发顺着地球引力的作用从背后垂落在胸前。 阮年年睡在下铺,上下床很方便, 她放轻了动作穿上鞋,踮手踮脚地往浴室走。 经过自己的柜子时从里面掏出一片昨天就准备好的面膜, 压在手心里带进浴室。 和八人间相比, 六人间唯一值得称赞的地方大概就是多了一个小小的独卫。 室友都在睡觉,独卫此时只有她一个人,阮年年洗漱完毕,撕开面膜包装, 小心翼翼地将面膜往自己的脸上贴。 冰冷的面膜贴在脸上触感冰凉,她不适地打了个小小的激灵。 有点冷。 “早啊年年。”刚把面膜敷上,宿舍长单手拿着自己的洗脸盆打着哈欠就走了进来。 宿舍长是个学霸,每天都要早起去图书馆看书或者去英语角背单词。 “早。”阮年年手指压在面膜的几个边角,瓮声瓮气地回道。 “年年你怎么大早上的敷面膜?昨天晚上不是已经敷过了吗?” 女生到了晚上通常都会约着一起敷面膜,她很确定昨晚看见阮年年也敷了,怎么早上还敷? 她诧异,又有些心疼,忍不住多说一句:“面膜敷得这么频繁有点浪费。” 两三天一次最好了。 阮年年手指轻压在边角上,胡乱地点点头,脸上微微发热。 宿舍长福至心灵,她把洗脸盆放在洗漱池里,朝她暧昧一笑:“今天要去约会?” 阮年年皮肤好底子也好,开学一个多月,宿舍里的其他妹子都开始化妆,就阮年年每天都还素着一张白净的小脸。 气人的是她光是素颜就能把班里的大多数女生给比下去,成为男生心目中的新晋女神。 一个光靠素颜就能秒杀大多数人的女神忽然开始倒腾自己了怎么办,对方多半是要去约会,祝福两句就好了。 “是上次那个男生?”宿舍长把嘴里的泡沫吐掉,朝她挤挤眼:“小伙子蛮帅。” 何止是蛮帅,从那天在女生宿舍楼下露面起,Q大的表白墙上寻找他的信息就没一天断过。 后来听说对方是金融系的新晋男神,一米八几的身高,脖子以下全是腿,又冷又痞又帅,一开学就夺了经管院院草的称号,每天都有一堆女生排着队去表白。 只可惜,对方每次都是轻飘飘的一句“我有女朋友了”,丝毫不给别的女生靠近的机会。 没想到那朵高岭之花最终折在了她们宿舍人的连衣裙之下。 这个认知让宿舍长无比兴奋,她拿毛巾随意擦了两下脸,连洗脸盆都忘了拿,激动得拉着阮年年的胳膊就往外走。 “走走走,我来帮你化妆,第一次约会一定要美美的才行。” “哎?等等,那你的早读……” “早读哪天都能读,哪有把你打扮得美美的见男神来的重要。相信我,我化妆技术很好的。” 阮年年被宿舍长一把按坐在宿舍的凳子上,一阵噼里啪啦找化妆品的声音,宿舍里的其他人陆陆续续醒来。 听说阮年年要去约会,一个个都摩拳擦掌兴奋无比。 “穿什么裤子,女孩子当然要穿美美的小裙子去约会。” “王迪,你的那盒眼影放哪儿了?我用用你的眼影。” “眼影在我的柜子上呢,你仔细找找。” “娟,你来给她编发,就上次你给王迪编的那个,好看,显得淑女。” “好咧,我洗个脸就来。” …… 好一通折腾,阮年年出门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宿舍的几人朝她友好地挤眉弄眼,语气暧暧昧昧:“祝你今天约会愉快。” 阮年年脸颊滚烫,肩上斜挎了个挎包,几乎是逃一般出的宿舍,几秒之后,宿舍门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约定见面的地点在游乐园,一个在各种约会推荐项目名单上,不去也可,去了绝对不会出错的地点。 裴朗已经等在了那里。 黑色短发蓬松而柔软,裴朗耐热,上身只穿了个橙红色的卫衣,七分长的牛仔裤在膝盖的位置露出几个不大不小的洞。 神色淡淡,骨节分明的手上却拿了一个和他气质极其不配的棉花糖。 很帅,同时也很有爱。 旁边远远近近站了好几拨想要过来要号码的女生。 “你好,我可以要你的手机号码吗?” 可能是他拿着棉花糖这件事情本身太温柔,一个女生壮着胆子过去问。 裴朗最不耐烦应付这类搭讪,他从前只会直接转身离开,但或许是因为今天日子特殊,他难得耐了性子。 “抱歉,我女朋友会生气。” 清冽的嗓音如此说道。 是那种提起对方就会不自觉变得温柔的眼神。 女生一脸了然地点点头,手捂住红脸一脸兴奋地跑开。 居然还是个忠犬,更帅了有没有。 听到对方主动说出口的“女朋友”三个字,阮年年原地红了脸,她咬了咬唇瓣,脸颊红彤彤的,恍如被一把火架着烧,整个人都热得要炸了。 她微偏了头,轻咳一声,走过去轻轻地喊:“裴朗。” 少年朝她看来,深色的瞳孔里倒映出一个与平时完全不同的阮年年。 阮年年很瘦,她的瘦不是营养不良的瘦,而是身上去除了多余赘肉之后的瘦,素雅的白色连衣裙在腰肢部分收束,被绑带勾勒出来的腰肢愈发显得不盈一握。 又从腰肢部分开始往下散开,像一朵独自盛开在凌晨时分的茉莉。 在薄外套的遮蔽下徐徐盛放。 略长的头发被编了很细致精巧的发辫规矩束在脑后,额前的刘海全都编进辫子里,露出底下黛色的眉水润的眼挺翘的鼻和殷红的唇。 唇上一个浅淡的牙印,表露出对方有些羞赧的拘束。 有很淡的香水味飘进鼻端,是兰花的清幽香气。 “很好看。” 眼底闪过瞬间的惊艳,裴朗眼神不自在地偏开一瞬。 很快又收回来,将手中大朵的棉花糖递过去,目光落在阮年年布满红晕的脸上,唇角好心情地勾起,嗓音里溢出笑意:“这个给你。” “谢谢。”阮年年伸手接过,脸色更红。 两个人验票进门。 周末的游乐园游客人数暴增,各个项目前都排起了长长的人龙。两个人玩了几个排队排的比较快的小游戏,刚好整点有电影,又去看了个小电影。 电影院出来没几步就是过山车,裴朗顺势去排了队。 想玩过山车的人很多,排队等候的间隙,裴朗从手机里找出一首歌点击播放,前奏响起的瞬间,他弯腰把一只耳机戴到阮年年的耳朵里。 是很悱恻缠绵的女声。 我还记得曾与你共同走过的路/那年夏天/我们奔跑在无人的街道上/此去经年我才终于知道/原来爱你竟是我一生所幸 后来当她徜徉在风中,脑海里响起的依旧是那句“原来爱你竟是我一生所幸”。 过山车太过刺激,玩了一圈下来,阮年年双腿都有些发软,全身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走路都使不上力气。 她咬咬牙,勉强走了几步就走不动了,最后还是揪住裴朗的袖子,眼里盈着润润的水光,小小声道:“等等。” 腿软,让她缓缓先。 裴朗顺着她的力道停下,阮年年却因为惯性直往前栽,裴朗眼疾手快,直接伸手搂住她的腰。 将人往自己怀里一带,微挑了眉,垂眸看向她,漫不经心地“嗯?”一声。 明知故问:“怎么了?” 阮年年被他手臂上的力道一带,整个人都被拥进怀里。 低头能闻到清冽的薄荷香气。 阮年年呼吸一窒,紧张得全身绷紧,半晌说不出话。 身旁传来几声友好的笑声,还有人故意吹起看热闹的口哨,阮年年被臊得脸颊滚烫,手忙脚乱地把自己从裴朗怀里□□。 低着头就往前走。 羞得恨不得直接把自己塞进地缝里。 再闹就过了,裴朗轻笑一声,快走几步追上去牵住她的手。 阮年年的手比他小了几个号,手感软滑,小小的掌心软软的,两边还有一点点肉。 轻轻一握,软的让人心底发颤。 裴朗没忍住捏了捏,就感到握在手中的小手一抖,像一尾误入池塘的游鱼,犹犹豫豫地想要找个缺口逃离。 他紧了紧手,故意放轻嗓音吓唬她,“再动我可就亲你了。” 手被紧紧握住,阮年年紧张得脑袋里一片乱糟糟,被裴朗这么一吓,手下意识僵住不动。 一根手指悄悄挠了挠她的手心。 懒洋洋的语调,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接触,身边却有粉色的泡泡在飞。 裴朗心情愉悦:“走吧,女朋友。” 第47章 番外(二) “走吧, 女朋友。” 明明周身嘈杂, 男生清冽柔缓的嗓音却一字不落地撞进她的耳蜗, 对方似乎对“女朋友”这个称呼感到满意, 轻声哼笑。 心口有陌生的情绪在鼓噪汹涌, 离离的野火在阳光下随风肆意蔓延,阮年年顶着落在自己身上的宠溺目光,无声吐出一口气。 她在心底给自己加油打气, 半晌,细弱的声带微微一动:“……好。” 忍住要将自己完全淹没的羞涩, 颤抖着反手握住男生宽大的手掌。 触手温热,脉络清晰,能够将自己偏小的手掌完全包裹住。 脸上还未褪下去的热度又有重新升温的趋势。 阮年年手塞到一半, 裴朗便反身一握,顺着手掌张开的弧度将自己的手指插..入到对方微微分离的十指中。 十指相扣,是最接近心跳的牵手。 修长的手指在她手背上漫不经心地轻弹,轻触又分离,温柔的力道像在叩开一扇密闭的心门, 咄咄轻响中,有人在心门外低声询问。 “哈喽, 里面有人吗?没人我就住进去喽。” 阮年年顺从地被对方牵着手, 颤动的双睫下,是无声的默许。 - “要玩这个吗?” 握住她的手掌微紧,阮年年回过神,抬头便看见不远处夸张又惊悚的“鬼屋”两个大字。 “……” 阮年年抬眼看他, 水润的眼睛雾蒙蒙的,微抿的唇仿佛在进行无声的反驳和控诉。 她觉得自己可能刚刚休息得还不够,过山车后遗症还未完全脱离。 不然怎么会觉得腿软。 阮年年身子后退,想避过这个项目。 相牵的手止住了她后退的步伐,高大的人影俯身在她耳边低喃:“别怕。”眼底染上笑意:“怕就抱紧我。” 见人脸上又有变红的趋势,欠欠地补上一句:“我不会笑话你的。” 得了便宜还卖乖。 眼底的宠溺和欢喜却满得要溢出来。 一束阳光从树梢掉落,灿烂的金色正正地落在他的额头,凌厉的眉眼被暖色的光晕氤氲,深色的瞳孔里,阮年年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自己。 就站在瞳孔中整个世界的中央。 于是她便眨眨眼,语调软软地应道:“好哦,男朋友。” 裴朗被他喊的愣住,猛的回神,这是不害羞了? 他还想逗人再多喊两句,阮年年低头一阵猛往前走。 相牵的手像在两人之间架起一座天长地久的桥,身后传来愉悦的笑声。 她便也慢慢缓了步伐,数着剧烈的心跳声等身后的人追上来。 排队的人不算多,每批次进的人也不少,两人没等多久就顺利走了鬼屋。 灯光变得昏暗的瞬间,角落里像有什么东西飘过,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阵飘忽的阴影,阮年年眼睛瞪大,脸色发白地僵在原地。 一只熟悉的手掌快速遮住她的眼睛。 腰上一紧,紧实的胳膊牢牢将她扣在怀里。 一道声音无奈地从头顶传来,“算了。” 大灰狼原本想让小白兔慌不择路自己奔入他的怀抱,却在发现小白兔眼底的恐惧时,忍不住自己将怀抱送了上去。 真是让人苦恼又甜蜜的烦恼。 前边的人马上就要走到没影,他拍拍怀中人的后脑勺,语气放缓,“别怕,都是假的。” 话音刚落,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炮..弹似的砸在他的胸膛。 腰也被一双手牢牢抱住。 看来是真的吓惨了。 感受到掌心下细细发着抖的身体,原本还有的一丝绮念立马消散,裴朗直接弯腰,一手穿过膝盖,一手搂住腰腹,轻轻松松将人用公主抱的方式抱起。 轻轻颠了颠:“抱紧了。” 骑士准备出发,打败路上的妖魔鬼怪,将可爱的公主带回家了。 裴朗胆子大,工作人员扮演的鬼怪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他面色冷静,抱着人七拐八拐,不一会儿的功夫,用来渲染气氛的鬼哭狼嚎声就已经听不见了。 “我们已经出去了吗?” 察觉到裴朗站住不动,阮年年吞了口口水。 她不敢抬头看,怕睁眼就会看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脑袋惊惶地埋在裴朗的肩窝处,双臂紧紧地抱住脖子,嗓音闷闷地问道。 “还没有,”裴朗轻笑:“如果你愿意让我抱着你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被阳光晒热的风从身边拂过,是不同于鬼屋里“阴冷”的温暖,想象到那个画面,阮年年像被吓到,她猛的松开手,从裴朗的怀里跳了下来。 “不、不用了,我自己能走。”她猛的往前走了几步,阳光下几个刚从鬼屋出来的人站在不远处朝她暧昧地笑。 年轻人谈恋爱就是甜。 阮年年轻咳一声,顶着个大红脸离开。 游乐园出去有一条很有名的小吃街,从游乐园出来,裴朗牵住阮年年的手在人群中慢慢的走。 周末的小吃街游人很多,各色美食的香味连绵不绝,店家吆喝声此起彼伏。 “好吃吗?”阮年年买了一份小丸子,捧在手上慢慢地吃,听到裴朗问,她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肯定地点点头,“好吃。” 又把小丸子递到他面前问:“你要尝尝看吗?” 裴朗垂眸看了她手上的东西一眼,视线顺着那只捧住纸盒子的白皙的手掌往上看,最后落到她被阳光晒得红扑扑的脸上。 唇角勾起一个笑:“嗯,不过要晚点再尝。” “嗯?好。”阮年年困惑地把递出去的纸盒子收回来。 她只当裴朗现在不饿,没有多想,又吃了一个就不吃了,打算把剩下的几个都留到对方饿的时候再吃。 小丸子的店铺过去是一家卖糕饼和各类干果的零食铺子,裴朗随手挑着,不时问两句阮年年的口味。 阳光下,他弯着腰认真挑选东西的侧脸迷得阮年年一阵目眩神迷。 “还有什么想吃的没有?”裴朗把挑好的东西拿过老板娘过称,付过钱后单手拎着,另外一只空着的手又去牵阮年年。 “没有了。”阮年年红着脸让他牵,羞涩的目光落在人群中。 裴朗便牵着她的手,舍弃来往的公交的士,一路慢悠悠地走回学校。 “年年,”两人刚走到学校门口,远远的就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声。 一阵又杂又乱的脚步声迫近,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子簇拥成一团,你推我我推你,娇笑着挤作一团,笑完了又赶紧把刚刚开口喊人的宿舍长推了出来。 她咳了一声,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今天天气挺好……和男朋友约会回来了?” 一开口就把阮年年臊得连脖子都红了。 阮年年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爱打趣的王娟清了清嗓子:“呀,年年这可是第一次穿裙子呢,年年穿裙子可真好看。” 那小蛮腰大长腿,前凸后翘的,啧啧。 阮年年要去捂她的嘴,王娟嘻嘻一笑,一弯腰,从她胳膊下窜出去,像条灵活的鱼。 嘴里也没个停:“我们年年可是女神,每天托我们打听消息的人可不少,谁要是当了她男朋友呀,肯定让人羡慕死。” 眼神落在裴朗身上,就等着看他的反应。猝不及防被恼羞成怒的阮年年追上,被她在腰上挠了一下,咯咯咯的笑起来。 裴朗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确实。” 他笑看着阮年年和室友闹作一团,表情看着像在说玩笑话,语气却十分认真。 “以后如果还有人托你们打听年年的消息,麻烦你们就说她有男朋友了 。” “互相见过家长,私定终身的那种。” “没问题。”这个回答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众人眼睛蹭的一下亮起来,阮年年则直接愣在当场。 看对方的神情不像在说玩笑话,几人回过神立马爽快应下,就跟怕应晚了裴朗会反悔一样。 暧昧地朝阮年年挤挤眼,意思是这个男朋友姐妹们准了,过了明路,以后可以大大方方秀恩爱,姐妹们可以酌情吃几口狗粮。 挤完眼哎呀一声:“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情,我们就先走了,你们好好玩。” 嘻嘻哈哈地又手挽手走了。 阮年年站在原地红着脸不说话,裴朗走近了弯下腰将她护在身下,眼睛找到她的眼睛对上。 轻笑一声,故意逗她:“我妈问你什么时候再去我家吃饭。” “还要喊上叔叔和阿姨,一家人齐齐整整的一起吃个饭。” 呼出的热气烫得她心口疼,阮年年一把推开他,抓过手中的东西,转身咚咚咚的跑上了楼。 边跑边揉红彤彤的耳朵。 谁跟你是一家人。 嘴边翘起的弧度却怎么也抿不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还看吗?还看我就再写几章,不看就下章完结了。 第48章 番外(三) 阮年年蹬蹬蹬跑上楼, 宿舍里王迪正百无聊赖地趴在床上, 瓷白的小腿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 葱白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手机玩。 看见阮年年脸蛋红扑扑的进来, 立马放下手机, 手臂枕在床头,脑袋搁在手臂上,笑意盈盈地问:“回来了?” 王娟和宿舍长她们去图书馆学习, 王迪懒得去,就一个人窝在宿舍里舒舒服服地刷刷段子看看搞笑视频。 一缕乌黑的长发从她的肩上滑落, 王迪不在意地伸手拂到一旁。看阮年年一副春.心萌动的模样,她好奇死了:“你们今天去哪里玩了?好玩吗?” “去了游乐园。”阮年年不好意思地把手中提着的东西放到桌上,王迪看见了眼睛微亮:“男朋友给你买的?” 哇哦, 看来年年的男朋友还挺疼人。 “嗯。”阮年年把绑好的袋子口解开,从里面抓了一把糖果递过去。 王迪从床上翻身坐起来,笑嘻嘻地伸手接了,“哎呀,这可是喜糖, 喜糖可不能不吃。” 她剥了一个放进嘴里,语气夸张道:“天呐, 这糖可真甜。” 咋咋呼呼的模样就仿佛她吃的不是一颗糖果, 而是什么不得了的好东西。 阮年年今天算是被宿舍的各个小姐妹给臊了个遍,脸上的红晕一直就没下去过,被王迪打趣,她索性又给她抓了一把, 又羞又恼:“甜就多吃一点。” 乖乖,把那一把糖都吃下去得长多少肉,王迪赶紧挥手拒绝,赔笑道:“别,好年年,我最近正在减肥呢,糖可不能多吃。” 王迪其实一点都不胖,身材苗条又匀称,尤其是两条又瘦又长的大长腿,都快把宿舍里的其他人羡慕死了。 “晚上还出去吗?”她赶紧转移话题,生怕阮年年又要给她抓上一把糖,阮年年呀了一声,手忙脚乱把东西放好,又找到宿舍的全身镜胡乱整了整衣服头发,急的转头就要往外跑。 裴朗可还等在下面呢。 王迪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效力这么大,这时她也明白过来裴朗或许是还等在下面没走,阮年年这是怕人等急了呢。 她手撑在床板上扬声喊住风风火火往外跑的人:“年年,口红,你口红不红了——” 宿舍门关了又开,刚刚急急忙忙跑出去的人又憋红了脸跑回来,羞得脑袋都快耷到胸前,却还偷偷摸摸往镜子里瞧自己的口红是不是真的不红了。 王迪:“噗——” 想笑,但是不敢明目张胆的笑,怕阮年年恼羞成怒揍她。 “这可是最近最流行的斩男色,没有一个直男能够逃脱这种色号的口红的诱惑。”王迪化完最后一下,左看右看,看着阮年年变得更加饱满水润的红唇,满意地点点头。 “你今天美死了。”她把口红盖上盖,直接塞进阮年年的包里留给她晚上用:“现在可以走了,去吧,小甜心。” 十月份的Q大很美,学校主干道两旁金黄色的银杏树叶叶片片片飘落,教学楼旁的长石凳上,等着女朋友或者心上人的男生或坐或站。 “等久了吧?”阮年年从宿舍出来便一路小跑下的楼梯,赶到宿舍楼门前时及时刹住脚步,拉了拉略显凌乱的小外套,放缓了脚步过去。 视线不自觉的闪躲,似乎觉得不好意思。 “不会,也没等多久。”裴朗一眼就看到对方红润了几个度的唇,水润润的,像颗已经成熟了的饱满的水蜜桃,已经做好随时被爱人亲.吻的准备。 他的眼神暗了一下,可惜此时并不是吃桃子的绝好时机,他便忍住了。 “走吧。”裴朗的声音有点哑,他伸手想要揉揉阮年年的头发,手伸到一半忽然停下。 盯着阮年年看了半晌,勾起唇角懒懒笑道:“今天这么好看,可不能把发型弄坏了。” 他勾起唇角笑着,原本要落到发顶的手收回,手指弯曲,修长的中指掐在食指上弯出一个不规则的O型,手上稍稍用力,在阮年年额上轻弹了一下。 咚的一声,“做个记号。” 我的。 做过记号就不怕人偷偷跑了。 阮年年被弹懵了,她伸手捂住额头,水润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呆滞又可爱,裴朗便拉过她的手牵在手心里,极快地俯身在那片红痕上亲了一下。 哄小孩的语气:“这样就不痛了。”似乎怕她不信,作势又要再次低头亲下来。 “不、不用了,”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都快要跳出嗓子眼,阮年年浑身一抖,火速低头,逃也似的跳开对方的身边,嘴里紧张地咽着唾沫,“……不痛了,我们走吧。” 眼神不住地到处乱瞟,就是不敢看面前的人。 浑身紧绷,似乎对方只要再抛来一粒微小的火星子,她就能原地把自己给炸了。 脸色通红,卷翘的睫毛不住轻颤的样子委屈又可爱,裴朗心底一软,善心大发决定暂时饶过她。 牵过她的手,恶作剧地在手心处轻轻一挠:“走吧。” 阮年年微微一抖,没有反抗,他们便手牵手肩并肩穿行过Q大校园红黄交错的银杏树。 一片火红的落叶被秋风娇笑着抛进阮年年的怀里,又被一只来自身边人的手拾起。 那只手不同于女生的娇小,手掌宽厚有力,手指很长,宽大的骨节凸起明显,掌心处道道极深的脉络交错纵横,清楚明白得彰显出这是一只属于男人的手。 男人的手轻捏落叶,还未完全脱水的枫叶便呜咽着洇出几道深色的印记,旁边有人极轻地说了句什么,高大的男生轻笑一声,很快,那片枫叶便被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而后,那只沾染过今年初秋第一片落叶的手掌紧扣住身边人的手掌,宝贝似的揣进口袋,夕阳映照下,高低两道影子在身后渐渐融为一体。 晚上吃的是一家学校周边有名的日料店,环境很清幽,此时来店里吃饭的人不少,他们便上了二楼包厢。 肉红色的三文鱼吃进嘴里口感很好,微微的甜,芥末的口味有点古怪,阮年年浅尝了尝,又吃了大半碗汤面,最后克制在七分饱便停下了筷子。 她手里捏着长柄的勺子,低着头慢慢地喝汤,“吃饱了?”裴朗微挑了眉,目光落在剩下的半碗面上,阮年年脸红一瞬,支支吾吾:“……嗯。” 出来之前王迪千叮咛万嘱咐,第一次和男朋友约会,吃饭的时候千万不能吃饱,要注意形象,吃个五分饱最好,等回了宿舍随便她怎么敞开了吃。 她其实已经多吃了两分饱了。 裴朗也不知有没有看出她的口不对心,淡定地点点头,动作极其自然地把她剩下的面端到自己面前,挑起一筷子,张口要吃。 阮年年吓了一跳,伸手要拦他:“……等等!” 这可是她吃过的。 裴朗偏头朝她看来,灯光氤氲中,从鼻腔里懒懒哼出一声疑惑的“嗯?”,阮年年说不出话,他便慢条斯理地把面给吃了。 末了还极其认真地点评道:“味道不错。” 也不知道是在夸面好吃,还是这碗面好吃。 阮年年:“……” 她深呼吸两口气,仍旧觉得浑身都在发烫,腾的一下站起来,低着头语速极快地说道“我去一趟洗手间”,人便已经消失在了包厢的门口。 包厢传来轻微的关门声,裴朗放下筷子,懒懒往后一靠。 修长的四肢在桌下肆意舒展,勾起唇在明亮的灯光下眯着眼睛愉悦地笑。 “真可爱。” “我的。” - 回去的途中路遇一个捧着花束卖花的小姑娘,小姑娘头上戴着一顶手指比心的白色棒球帽,看到两人肩并肩走在一起眼睛一亮。 抱着花束笑嘻嘻地凑过来,“这位帅哥,送朵花给这位漂亮的小姐姐吧?” 送玫瑰花给漂亮的女孩子,可浪漫了呢! 小姑娘期待地看着裴朗。 话说这位小哥哥好帅,旁边的小姐姐也好好看,两个人走在一起简直赏心悦目。 小姑娘在心里可惜地叹口气,只可惜这么帅的帅哥已经名草有主了,不然她还真想找对方留个联系方式。 就算做不成情侣,每天舔舔颜也是可以的嘛! 被对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阮年年涨红了脸:“……不用了。” “帅哥?”小姑娘又转头看裴朗,眼睛比看阮年年的时候还要亮。 这么近距离看,好像更帅了耶。 这脸,这腰,这腿。 哇哦。 小姑娘在心里吹个响亮的口哨。 脑海中的小雷达突然启动,阮年年心里一紧,脸上便带出了一丝情绪。 “不了。”裴朗主动牵过她的手,在她耳边哼笑道,“小醋猫。” 醋得很合他的心意。 心事轻易被人看清,阮年年窘迫又羞耻。她用手害羞地捂脸,小声辩解:“——我没有。” “嗯,你没有。”裴朗牵着她往前走,贴心地转移话题:“回宿舍还是再逛逛?” 阮年年把捂住脸的手拿下来,手心在外套下摆轻蹭了蹭:“都行。” 手心被人故意挠了一下,阮年年:“——回宿舍。” 回去的路比来时安静,两人几乎都没怎么说话,阮年年忐忑不安:“你生气了吗?”因为她莫名其妙的小脾气。 “嗯。”裴朗说,“挺生气的。” 明明想要和他多待一会儿,却不说实话,该罚。 阮年年尴尬地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她抿了抿唇道歉:“对不起。” “?”裴朗捏了捏她的手心,却是说:“我想吃小丸子了。” 阮年年霎时把问裴朗为什么生气的事情忘记,她懊恼地咬唇:“我放在宿舍忘记带出来了,你等我,我现在就去给你拿下来。” 裴朗拉住转身就要跑的人,“等一下。”两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片小树林,裴朗带她走到一处阴影下,有朦胧的月光穿过树梢轻飘飘地落在身上。 “不用回去。”他说,低低地笑,“准备好了吗?现在我要开始享用了。” 阮年年:“……唔。” 辗转碾压,忽轻忽重,有月光轻飘飘地落在唇.瓣,又重重碾过心头,留下一个深深的痕迹。 像一条失水的鱼,胸.腔里的空气被人掠夺一空。 后脑勺被人无奈托起:“呼吸。” 阮年年听话地呼吸,很快眼前的光亮又被人重新掠夺。 透过交叉缠乱的树梢,她看见天上的月亮,圆圆的,很甜。 “回去了记得给我发个消息。”轻啄一下,“走吧。” 这一次不用人提醒,她便乖乖地将自己的手送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是不是挺想看文案那种强取豪夺的?反正收藏不多,番外放飞自我好了。大家选一下,大学番外或者回到高中生活,裴朗喜欢阮年年,阮年年对他无感,裴朗追妻火葬场,类似于平行世界,二选一,你们想看哪个?你们已经不是两三岁的小朋友了,不可以选两个都要,啾。 会看评论区,大家要看什么都可以提,会酌情考虑,算是补偿大家更新不稳定的福利。 顺便一提,大家要去康康我的预收吗?乖巧坐等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