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天》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小春天 作者:素笔执火~ 文案: 应苗苗很后悔和程孑然成了同组,话多,弹琴又很难听,关键学习成绩还不好,科科不及格; 终于有一天,忍无可忍,她小声央求道:“拜托,你安静一些,这样会影响我学习。” 少年眉头一皱,拽过她手里的试卷,一阵龙飞凤舞过后,潇洒离去。 应苗苗望着已经被完成的试卷,心里一个字:“惨!” 第二天,成绩单下来,哦豁,满分! 应苗苗惊:“……” 说好一起当差生的。 ps:我躲在时光后面,为你写了首朴素的歌。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应苗苗,程孓然, ┃ 配角:预收文《他来时有星光(娱乐圈)者爸爸们求收呀! ┃ 其它: 第1章 应苗苗折返回教室的时候,她那把心爱的吉他,正窝在别人的怀抱里,发出噎噎呜呜的声响。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六弦之间飞快地跳跃着,双目微闭,似乎对自己的琴技颇为满意。 都怪自己心不在焉,下课走得急,连吉他也忘记带了。 她最怕生,面对陌生人的时候,讲话就会变得结结巴巴。但是拿回自己的吉他,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这,是,我,我的……”她本来讲话就不利索,而当少年听到声响睁眼看她的时候,脚步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挨在门框上,小脸通红。 少年平指压弦,收回目光,拎起吉他端详了一番,没有开口。 吉他有些旧了,质感很轻,俗称烧火棍,音色有些沉闷。 她鼓起勇气,走上前,伸手抓住了吉他的琴头,试图取回。但是对方却没有松手,反而加大力道,拽紧了些道,“音调有点不准,我调整一下。” 琴头上那只白嫩如同荸荠的手松了松,然后又抓紧了些,毛茸茸的脑袋摇了摇,没有讲话。 少年没有理会,取过调音器夹在琴头上,“耽误不了几分钟。” 不得不承认,双目对视的瞬间,心底像是有只蝴蝶展翅飞了起来,但是这样的做法,她实在很是讨厌,尽管他长得挺耐看的。 看她这样倔强,不知怎么的,少年的心头一热,比她还要倔强几分,伸手拨弄琴弦。两人僵持不下,只听得‘嘣’地一声,那根细小脆弱的E弦,终于经不起这样的折腾,选择先去了。 应苗苗愣在原地,看着断了的琴弦轻轻地晃动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把吉他是舅妈来看她的时候买的,连吉他课也是舅妈出的钱。 “对不起啊,我给你换套新的。”少年有些慌乱,抱着吉他不知所措,看着应苗苗一脸委屈的样子,真想打自己一巴掌。 好心办坏事,这样的概率,时有发生,但是不应该在这样的女生面前。 她身子单薄瘦弱,可可棕的头发看起来有些干枯暗哑,要不是那双炯炯有神的葡萄眼,倒像是营养不良。 少年的喉结滚了滚,沉思了一会儿道,“要不,你在这琴行里挑一把,我买单。” 应苗苗还是没有说话,她本来就不善于和别人交流,今天这样的事,也是第一次遇见,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那个我……”少年刚想再开口的时候,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说话声,尖锐的嗓音,很有穿透力。 “程孑然,你给我出来!”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近,紧跟着是一扇扇门被敲开,撞到墙上发出的巨响。 “真是对不住,阿姨我们这边教室都有学生在上课,您要找谁,我可以帮您。”有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小伙子跟着后面急得满头大汗,小心翼翼制止着。 声音离教室越来越近,少年看了应苗苗一眼,从裤兜里掏出一叠人民币,放在她的手里,急忙忙站起身,神情张皇道,“这位同学,下次有机会我再跟你道歉,这钱你拿去买把新吉他。” 说完,小跑着出了教室,琴行的走廊里响起了那妇人的怒骂声,“小赤佬,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阿姨,您看,可不可以小声一点?”小伙子跟在后头战战兢兢道。 “让开!再拦我,我让你们琴行开不了门。”妇人气喘吁吁回道。 “阿姨,您能不能讲点道理?”小伙子也有些按捺不住肚子里的火气,这样的大吵大闹,对琴行有很大的影响,而是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看见程孑然从琴房出来,那妇人咔咔咔踩着恨天高,追了过去,声响在走廊上久久回荡着。 应苗苗看着心里一叠红红火火的RMB,有些恍恍惚惚。这里少说也有1000,甚至更多,可是看他青涩的样子,应该也是个学生。 这里离附中最近,不过这一学期,附中与其他一个中学刚刚合并,学生比之前多了好多,一眼望去都是生涩的脸孔。 “苗苗,你不是下课了吗?怎么了?”刚刚在走廊和妇人斗智斗勇的小伙子走了进来,看着傻傻愣着的应苗苗,一头雾水。 “老师,我琴弦断了。”她答道,声音还是和从前一样,小得跟蚊子一样,哼哼唧唧,听起来却温温柔柔的。 “没事,我给你看看。”任课老师接过吉他,端详了一会儿,笑道,“这琴弦很久没换了吧,我给换套新的。” 应苗苗家境不好,父母为了生计常年在外打拼,她是跟着爷爷奶奶一起长大的,生活拮据,囊中羞涩。她看了一眼手里的纸币,最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这种情况,说自己没钱,那不是糊弄鬼吗? 任课老师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可惜头发稀疏,长得有些着急,他看到应苗苗面露难色,连忙安抚道,“是这样,吉他的厂商送来了一些试用装,我看着挺好,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谢谢老师。”她回道,声音暖暖的,像春日早晨的阳光,暖暖的。 “不用客气。”任课老师看着她一副如同白兔乖巧的模样,心中也觉得舒坦了起来,又怕她心里会过意不去,忙补上一句,“你要真感谢老师,今年琴行的汇演,上台表演一曲呗。” 听到老师这么说,她很快低下头去,倔强的摇摇头,没有说话,而是专心致志的盯着木吉他,仿佛若有所思。 “老师,刚刚那个……也是附中的么?”她声音很小,很低,任课老师并没有听见,在捣鼓完琴弦之后,又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走了出去。 那叠滚烫的人民币像烫手山芋一般,在她的掌心窝出了汗。她本来不爱说话,也不愿意和他人多交流,就连回家也是走固定的路线,从来不在路上耽搁。 这样的性格实在上有些少见,可偏偏,她自己觉得这样挺好,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不被人打搅。 背上吉他包后,她清点了这叠钱币,正好17张,和自己的年龄一样,17岁,念高二。 数钱的时候,钱币中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地上,她捡起来一看,是家餐厅的小卡片,地址就在学校旁边,只不过和回家的方向是相反的。 天空落着细蒙蒙的雨丝,乌云压城,看起来有些令人喘不过气。应苗苗几次将那张小卡片从口袋里拿出来,又塞了回去。 几次纠结之后,她转身往家的反方向迈出了步子,淅淅沥沥的雨丝落在伞背,开出一朵朵的水花,雨滴落在地面,像断了线的珍珠,也落在她的小白鞋上。 走到餐厅的时候,应苗苗有些恍惚,她不知道会不会遇见他,又该怎么开口。 她朝餐厅内张望了一会儿,里头三三两坐了几个食客,并没有见到他的身影,正想离开,却隐约觉得自己身后有几个人影,朝自己慢慢靠近。 这样熟悉的场景,应苗苗从前也经常遇到,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还是那几个小混混,总在她回校或者回家的路上,拦在路中间,逼她乖乖地把身上的钱全部交出来。 附中虽然在合并校区之后,加强了师资力量,但是这样倚强凌弱的事还是时有发生,偏偏这一次还是冤家路窄,被她给遇到了。 她下意思地反手护住了自己的书包,一步步退到墙角,声音比平常更小,乌黑的眸子里满是慌乱,语无伦次地道,“你们干什么?” “你们干什么?”为首的女生,扎着高马尾,校服一半穿一半耷拉在肩上,嘴里嚼着口香糖,学着应苗苗的语气回了一句,满眼鄙夷。 跟在后头的几个女生哄堂大笑,其中有个身材略臃肿的女生附和道,“娜姐,她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让我来吧!” 胖女生还没走近,高马尾的女生突然扬起手示意她停下,小腿抖得像发动机似的,懒洋洋道,“你们没看出她今天有点反常吗?” “反常?雅姐,哪里反常,还不是和以前一样,土不拉几的?”胖女生回道,眼里有些疑惑。 高马尾女生一口将口香糖吐到地上,回过头去看了自己的小跟班,学着大人模样啧啧啧了几声,问道,“我们找她也不是一两次了,有今天这么紧张吗?” 死寂了片刻之后,有人如梦初醒般高声哦了一句,随即道,“她不会没带钱吧?” “带没带,搜一搜不就知道了。”胖女生是个急性子,挽起袖子朝应苗苗走了过去。 紧张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胖女生个子比应苗苗高了许多,一脸张狂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她径直走到应苗苗的面前,一用力将书包拽到自己怀里。 应苗苗护地厉害,书包脱手的瞬间,拉链刮到指甲,鲜血直流,疼痛让她本能地松开了手,眼里已经有了点点泪花,小小的身躯蜷缩地更厉害了,偷偷看着眼前的这帮坏学生们。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开文了。 第2章 那沓钱就藏在书包的最里层,外边压了好几本厚厚的练习册。原来以为能蒙混过关,没想到那胖女生狠快准,一把从里头将人民币揪了出来,一张,一张又一张,好多张...... 胖女生的神情从一开始的欣喜到最后的匪夷所思,她睁大了双眼,和高马尾的女生面面相觑,嘴巴成了O型。 这一刻让应苗苗忐忑不安,就目前来看,这笔钱想要物归原主几乎是不可能了。 更何况,她以多欺少,想要夺回这笔钱的胜算也很少。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高马尾女生起先开口了,她轻呸了一口,冷笑道,“学习成绩差就算了,没想到你还手脚不干净,这钱哪里来的?” 应苗苗只觉得一颗心马上就要跳出喉咙,来者不善,但是她一时间也想不出像样的借口,只好往前一步,试图将钱夺回。 胖女生见此情形,反应灵敏,巧妙地避了过去,逼问道,“你不说,我就去告诉老师!别告诉我你这钱是爷爷给你买衣服的!” 说完,又是一场哄堂大笑。 这样的嘲笑对于应苗苗来说并不陌生,可不知怎么地,今天听起来格外地刺耳。 可能这其中加上了爷爷二字。 亲人一直是应苗苗的底线,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趁着那胖女生不注意,应苗苗抓着她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 恐惧,慌乱,将应苗苗死死地包围住,她觉得有些透不过气,嘴里的酸咸味有些作呕反胃。 胖女生吃痛,一把将她推了出去,看着手臂上两排牙印,气得直跺脚,恶狠狠地骂道,“你是狗吗?怎么还咬人?” “别跟她废话,直接领她去校长办公室吧。今天可逮了条大鱼!”高马尾女生道。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胖女生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边,低声问道。 正在犹豫间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从远处走开,像一阵疾风那样,穿过人群,走到应苗苗的身边,将她护在身后,淡淡道,“你们要带她去哪?” 声音暖暖的,有些酥软,听起来让人安心了不少。应苗苗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程孑然,虽然只是一面之缘,可心底所有的慌乱,突然荡然无存。 她伸手抹了抹泪水,看着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切。 那高马尾女生一见到程孑然,连忙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迎上前,娇滴滴问道,“学长,今晚我们去哪里吃饭啊?” 应苗苗有些惊愕地抬起头,看着程孑然的反应。 “你过来,我告诉你!”程孑然轻轻勾了勾手指,嘴角露出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高马尾女生喜出望外,走上前,将耳朵轻轻地靠了过去,满脸期待和娇羞。 也不知程孑然说了些什么,片刻之后,高马尾女生彻底翻了脸,气呼呼道,“程孑然,你给我等着!”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胖女生见了这架势,也不敢多说什么,将钱双手奉还,领着一帮弟妹,灰溜溜地走了。 他转过身去,看着小姑娘如同受了惊的小鹿一般,两只眼睛水汪汪地仿佛能拧出水来,心也跟着软了下来,柔声道,“你还好吧……”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有些木讷。 看着散落了一地的练习册和文具,程孑然突然就明白了许多,他弯下腰一一拾起,细心地放回书包,交到她的手里,连同一起的还有那沓人民币。 小姑娘接过书包,拍了拍上头的灰尘,轻车熟路地背到身后,绕开程孑然往前走去。 “你怎么不说一句话就走?”他问道,目光很快扫到脚底下的一张小卡片。 “你是特意来这儿找我的吗?”他捡起卡片,小跑到她的前头,拦住她的去路,浅笑道,“我弄坏了你的吉他,总该让我赎罪吧……” 应苗苗:“……” 她站住了脚步,抬头看了一眼程孑然,并不打算讲话,而是选择继续绕开。 只是还没走几步,就听见后头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刚刚那个高马尾女生又折返回来了,还带来了几个手纹刺青,头染黄发的社会小青年,嘴里叼着香烟,一手持棍,歪着头看着程孑然。 听到动静之后,程孑然也转过身去,暗骂一声来的真快,表面却波澜不惊地问,“怎么要打架啊?一起上?” 应苗苗看了这架势,心中也变得不安起来,高马尾女生之所以在校园外头横行霸道,就是因为有社会上的小混混帮衬着,有恃无恐。 看今天的样子,免不了一场恶战要打,她看着程孑然一副大敌当前,毫不畏惧的模样,心底偷偷地捏了一把汗。 很早的时候,练过几年跆拳道,面对这样的情形,程孑然有八成的把握能赢。 但是现在不一样,他突然不想赢。 看着身后边瘦瘦小小的人儿,他突然萌生了一个坏坏的念头,如果自己实力够差劲,被人碾压血虐,那这小姑娘会不会心疼自己一点,开口跟自己说几句话? 可是,他的想法很快得到了残忍的证实,刚开战,小姑娘就跑得一溜烟儿没影了。 尽管他放下面子,故作痛苦地哀嚎了几声,那个小身影还是没有回头。 程孑然突然有些感慨,估计是自己的作死方式吓到她了,这样的情况下,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不可恋战。 正打得水深火热的时候,也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句,老师来了,原本正猖狂的几个小混混突然一哄而散。 留下程孑然一个人,在原地一头雾水。 那个娇小的身影又折返回来了,身旁还站了两个老师。程孑然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恭敬地鞠了个躬,“老师好!” 这时候那个小身影才急急忙忙的跑过来,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样子,满眼自责和内疚的道,“对不起。” 她声音极轻,像棉花糖一样软软的,还带着少女独特的小奶音,让程孑然有些神清气爽。这一回总算没有看错人。 那两个老师看到是程孑然,显然是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了。 程孑然不以为然,两年前,他的名声已经响彻了这座城市的所有高中,几乎所有老师都认得他这么一个人,家境优秀,却年年挂科,读了两年的高一,现在还是高一。 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且惨不忍睹。 但是应苗苗却不知道他的鼎鼎大名,她一直都很内向,上课下课放学,从来都有自己的规划,甚至连奶茶也只喝七分糖的。 “什么对不起啊?我这话应该由我来说!”他有些尴尬地笑笑,脸上的刺痛告诉自己,现有可能有些破相,不知道会不会吓坏了这个小姑娘。 看着他灰头土脸的样子,应苗苗的心里有些五味杂陈,她担心那帮小流氓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从兜里掏出创可贴的瞬间,白嫩的小手,抖地有些厉害。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低下头去,撕开创可贴,去贴他手上的伤口。 口子有些长,像沟壑,一张创可贴有些勉强,她很快又打开了第二张,手抖地比前一次还要厉害。 程孑然很快注意到了这微妙的动作,他连忙安慰道,“别怕,有我在,他们不敢欺负你!” 应苗苗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模样,总觉得这话怪别扭的,但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趁着她给自己包扎的时候,他问道。 小姑娘只是低头认真地提他包扎着,并没有说话。 程孑然觉得嘴里有些苦涩,只好道,“谢谢!” 包扎过以后,小姑娘将剩下的创口贴塞到他的手里,还有没有说话,扭头就走。 “你等等。”程孑然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样的勇气,朝她离去的背影喊了一句。 小姑娘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过头,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饿了,你可以陪我一起吃点东西吗?”他问道。 打架特别费精力,也是会饿的。 “喂!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他脸皮一厚,继续道。 听他这么说,应苗苗终于转过身来,走到他的身边,用生涩的言语问道,“你要吃什么?” “你平时喜欢吃什么?”见她终于肯和自己讲话了,心中乐开了花。 应苗苗:“……” “没关系,你带我去,我不挑食。”他真害怕自己多说几句,这小姑娘又一声不吭地掉头再走。 这回小姑娘安安静静地带着他走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子,七拐八拐以后,在一家面馆里坐了下来。 刚进去,一股刺鼻的辣椒味扑面而来。面馆有些年头了,里面摆了四张桌子,阴暗潮湿,桌脚也开始长了霉斑,暗黄的地砖看起来有些油腻滑脚。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小姑娘已经把菜单给递了过来。菜单是一张破旧的A4纸,外头塑封膜沾满了各种油渍污垢,看起来有些不太卫生。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他目光轻扫了一眼菜单,回道。 程孑然:媳妇说吃啥,我就吃啥~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随着风走是自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应苗苗拿着菜单的手停了停,递到刚走过来的老板的手里,依旧没有说话。 老板见是熟客,忙朝厨房里头叫囔道,“一碗雪菜牛肉面多加香菜!” 说完又问程孑然,“小伙子,你呢?也一样吗?” “不,我不一样。”程孑然回道。 应苗苗:“......” 刚刚说什么来着? “我不要香菜!”他回道,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应苗苗一眼,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应苗苗:“???” 无聊!她的心里嘀咕了一句,但还是礼貌地笑了笑,从筷子筒里取了双一次性筷子递给他。 程孑然转学过来不久,对周边的环境算不上熟悉,等到牛肉面的香味扑面而来,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叽里咕噜叫了起来。 两份牛肉面上来的时候,程孑然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看着眼前自己面碗里的香菜眉头紧皱,对于香菜这样的克星,平时能躲多远就多远,偏偏特意交代过,老板还是给忘记了。 “那个老板,再来一碗。”他抹了抹鼻子,将面碗推得老远。 “小伙子,一碗不够吃吗?”老板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哪里了,客气地问道。 应苗苗还没开始下筷,听见他这么说,抬眼看了看他的面碗,那上头厚厚的一叠香菜,味道有些浓重,再看他的表情,显然是很讨厌这个味道。 小姑娘没有说什么,将他的面碗端到自己面前,三两下将香菜挑了出来,放到自己的碗里,又将面碗轻轻地推了回去。 动作如此轻车熟路,看着程孑然一愣一愣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尴尬地笑道,“你好像很喜欢吃香菜?” “嗯。”小姑娘低头轻轻地嗯了一声,吃得很是津津有味。 看着碗里的香菜被挑的干干净净,程孑然这才打开筷子,去捞面条。 面汤上蒙了厚厚的一层猪油,看起来很是油腻,饭菜从来都是以清淡为主的程孑然,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他硬着头皮吃了第一口,鲜美的汤汁,滑嫩的面条溢满了整个口腔,于是他迫不及待又塞了第二口下去。 直到面碗见了底。 都说人不可貌相,看来吃食也是一样。 应苗苗看着他碗里点滴不剩,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零碎的小钱,准备付账。 一元,五角,一角的硬币堆在桌面上细数了数,正好还差5元,小姑娘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 这样的窘境,偏偏又一次遇到了。 一开始兴高采烈的程孑然显然也被眼前的这幕而有些不知所措。 趁着小姑娘专心致志数钱的瞬间,他连忙从裤兜里找了5元钱出来,随手扔到她的脚旁。 他伸手轻扣桌面,笑道,“小姑娘,那是你的钱吗?” 听她这么一说,应苗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脚旁边掉着一张5元纸币,她伸手捡起,交到老板的手里,这才心安了许多。 “谢谢你请我吃饭!”不知道怎么地,看到她刚刚掏钱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心酸。 小姑娘长得干干净净的,怎么感觉生活很拮据的样子?他有些后悔自己开了口,又想起之前的琴行的事,他有些羞愧难当。 “你叫什么名字?”见她不答话,他又回道,“我叫程孑然。” 孑然一身。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少年的胸口微微有些痛,很小的时候不知道其中的意思,再长大一些,直到因为父母闹离婚在法庭上大打出手,他才明白母亲给自己取这个名字的用意。 一个人该有多绝望,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宁可孑然一身。 “应苗苗。”她回道,声音很软,很轻。 “苗……喵?”他突然像是抓住了什么新奇的玩意,一遍遍朗朗上口地念了起来。 应苗苗只觉得他的气息从未如此之近,明明是一面之缘,却像是久别重逢的朋友,只不过她的身体还是很本能地往后靠了靠,留一个礼貌且舒适的距离。 “怎么了?”程孑然心细很快就注意到她的不自然,将空置在桌上的双手收了回来,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继续把那笔钱给她,思来想去,他还是放弃了,笑道,“谢谢你的款待,应苗苗同学。” 说完随手摸了摸她那个像冬菇一般的脑袋。在他指尖触及的瞬间,应苗苗只觉全身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有些茫然道,“不客气,学长。” 学长…… 程孑然的笑容突然凝固了一下。修长的手指尴尬地收攥成小拳头,有些匪夷所思。 怎么?长得匆忙了些,都写在脸上了吗? 再写程孑然看了看自己,突然明白了许多,净身高182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同学,我高一。’ 他硬生生地把这句话给吞了下去,总觉得讲出来,像是在糊弄小朋友。 应苗苗也是如此近距离看一个人,他看起来皮肤很好,水水润润的,五官立体,棱角分明,一双桃花眼下两只卧蚕越发显得他的温和。 上身是一件米黄色的卫衣,下身穿了一件全黑的运动裤,脚上一双小白鞋,看起来简约又随性。 见他的目光也正紧盯着自己,应苗苗的巴掌脸一下子涨的通红,冒冒失失跑出餐馆不了踪影。 这样的情形应苗苗总觉得是个梦,而且很美好的好。当第二天去上学,半路再也没有出现坏同学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很不切实际,如梦如幻。 第一节课,班主任老师迟到了一会儿,刚上讲台,开门见山道,“同学们,这学期我们有一位新同学加入我们的大家庭,请大家鼓掌欢迎!” 教室内响起一阵响亮的鼓掌声,像过年时的爆竹,噼里啪啦响地纯粹。 嘈杂的鼓掌声中班主任已经把这个新同学从门口领了进来。 掌声渐渐地低了下去,有几个同学正在窃窃私语,应苗苗对这些事向来不太关心,她正低着头预备第一课的内容。听到周围的说话声越来越杂时,她才抬头看了一眼。 讲台旁,那个熟悉的背影有些慵懒地站着,像晨曦中的第一缕阳光,让应苗苗的心底开尽了春花。 是他…… 此刻的应苗苗突然像失聪一般,再也听不见周围的任何声音,眼里只有程孑然明媚的笑脸浮现在自己面前。 这下子,应苗苗才觉得这不是个梦境,是真的。 她掐了掐自己的胳膊,让自己小鹿般乱撞的心平静下来。 讲台上的程孑然已经自我介绍完毕,班主任老师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微笑道,“这位同学,你找个空位,先坐下吧……” 话音刚落,有些女同学已经按耐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双手托着下巴,专心致志地观察着程孑然的一举一动。 事实证明,长得帅还是有饭吃的。 应苗苗低下头去,继续看着自己手里的课本,心思全然不在这上头,眼角余光偷瞄着自己身旁的空位,期待有奇迹发生。 开学以来,不过才短短的几个星期时间,没有一个人愿意和应苗苗成为同桌,大家的理由很简单,嫌弃应苗苗读书笨,家境不好,生怕这种瘟神体质会传染到自己。 当程孑然将书包放在应苗苗旁边的位置上时,几乎整个班级同学的目光都注视了过来,有的鄙夷,有些不屑。 班主任老师用戒尺在讲台上重重地敲了敲,“安静!安静!” 一阵唏嘘过后,同学们又把目光转到自己的课本上,静下心,听老师讲话。 “老师在讲第几页?”程孑然从书包里掏出课本翻了翻问道,“我是插班生,今天才办好的转学手续。” 应苗苗看着自己的语文课本,再看看他手里的历史课本,有些无奈地将书斜竖了起来。 少年清秀的眉头一皱,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可是找遍了书包也找不到语文课本。 场面有些尴尬,看着班主任老师捧着教科书缓缓靠近,程孑然觉得拿历史课本忽悠老师,实在是太不尊师重教了,可是又不可能凭空变一本语文课本出来。 正在这时,旁边课桌上的小手挪了挪,将一半的课本挪到了自己的桌面上,成功地在老师赶到之前,顺利地看到了课本上所讲的内容。 有惊无险,程孑然轻吁一口气,朝应苗苗笑了笑,以示感谢。 接下来的课,程孑然仍旧找不到对应的课本,应苗苗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这么做,但是目的是什么她不清楚。 等到放学,程孑然看着她匆匆出了教室,这才想起,那天在琴行偶然看到一眼她的吉他课程安排。 不过好像只剩最后两节课了,程孑然有些失落,但还是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应苗苗手脚轻快地骑上自行车,车子却在下一刻掉了链子。车链子突然断了,这让她有些束手无策,眼看上课的时间就要到了,身边也没有可替代的自行车,更没有办法联系到老师请假,她心横,双手拉紧了背包,飞奔起来。 程孑然心一急,迅速地找旁边的同学借了辆自行车,追了过去。 应苗苗听着身旁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她回头一看,程孑然正满头大汗地站在自己身后面。 “应同学,我顺路,载你一程吧……”他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问道。 应苗苗:“……” 自己根本没有说要去哪里,为什么他说顺路? 作者在蹭玄学,更新时间不定。 大概率在0点,练手文。写得不好,请多赐教! 第4章 少年有些尴尬地挡了挡嘴巴,而后费力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去哪,我都顺路。” 小姑娘看了他一眼,仍旧没有说话,加快步伐朝前走去。 程孑然觉得有些没趣,只得骑上自行车,稳住脚踏,慢慢地滑行到她的身边,腆着厚脸皮继续问道,“你是去上吉他课吧?学了多少课时了,都会些什么曲子?” 脚步终于停了下来,应苗苗侧过身来,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生气。 “那个……我突然想起,还有点急事,我先走了。”程孑然最受不了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只好找个借口溜之大吉。 等到了琴行的时候,应苗苗才发现,他刚刚也并不是在开玩笑。他的确顺路,而且看架势好像不是来学吉他的,更像是来和老师扳手腕的。 琴行的老板看到应苗苗进来,连忙上前笑道,“苗苗同学,方老师出了点意外,暂时不能来上课了,不过你放心,我们琴行已经找好了代课老师,保证不会耽误你的正常学习。” “恩,好的。”应苗苗低低地回了一句,转身上了楼梯。 上课的吉他教室位于二楼的最尽头,推门进去时,先前自己的那支旧木吉他已经被安放在琴架上。应苗苗取过吉他,从最基础的爬格子开始,认认真真地温习着上一堂的功课。 过了一会儿,教室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应苗苗放下吉他朝外面看去。门从外面被推了进来,映入眼帘的还是程孑然那万年不变的微笑脸。 他故意轻嗽了两声道,“这位同学你好,我是来上课的。” 应苗苗:“???” 看着他轻车熟路地走到黑板前坐下,应苗苗不由自主地将凳子地往后挪了挪,用一副,‘你是不是走错教室了?’的神情看着程孑然。 程孑然却没有发现她这微妙的动作,只是随手拿起她放在旁边的笔记本,打开翻了翻。 “你喜欢民谣?”他看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迹,饶有兴趣的回道。 应苗苗没有回答,只是收回了笔记本,万般期待地看着教室外。 “那这节课,我们首先来温习一下旅行的意义?”他说着,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了另一只吉他弹拨了起来。 只是真的怪难听的。 刺耳的琴声在教室里回响着,好在门是虚掩着的,不一会儿过道里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孑然,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我正找你呢……”从外头跑进来一个平头小哥,不由分说将他拽了出去。 小姑娘轻嘘一口气,抚了抚胸口,让自己上窜下跳的心平静下来。 刚刚两个人隔得如此之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就像盛夏的阳光,炽热。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琴房内,等待着老师的出现,可是等来的确是另一个身影。 是自己许久没见的妈妈。 她把怀里的琴抱紧了些,眼神有些慌乱问道,“妈妈,你怎么来了?” “是啊,这几天妈妈放假,刚好回来陪陪你。”女人走上前轻轻摸了摸应苗苗的脑袋,一脸慈爱。 应苗苗的脸上似乎没有太大的欢喜,反而有些忧心忡忡。妈妈一直不赞成自己学吉他,今天直接跑来琴行,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见应苗苗怀里紧紧地抱着吉他,女人蹲下身子,耐心劝解道,“苗苗,你答应妈妈,现在学业为重,等你以后工作了再好好学吉他,到时候妈妈一定不会反对。” “妈妈,我……”应苗苗看了看妈妈的神情,有些吞吞吐吐道,“我保证不耽误学业,我会好好学习的。” 听女儿这么一说,妈妈显然有些不高兴,却仍旧微笑道,“苗苗乖,妈妈觉得,学吉他会让你分散注意力……” “妈妈,可是我真的挺喜欢的,能不能让我继续学下去?”应苗苗小心央求着,她不想让妈妈生气,可是也不想因为这个原因而放弃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吉他。 “你这里还剩几节课?”应妈妈还是没有松口,试图从应苗苗的怀里拿过吉他,一边又道,“这吉他虽然旧了点,二手卖掉也能买几本练习册。” “妈妈,求求你……”应苗苗的眼里有泪光在闪烁。从小到大,她一直是大人眼里的乖乖女,唯独学吉他这事,是她的心头好,说什么也不舍得放弃。 “苗苗乖,你不是说要考上省内最好的吗?你相信妈妈,再过两年,等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妈妈再你买一把新吉他。”应妈妈同样不忍心看女儿这样委屈巴巴的模样,但是以女儿现在的成绩,估计想上专科都有些困难。 “可是妈妈,我……”应苗苗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任由妈妈拉着自己的手出了教室,下了楼梯。 委屈的泪水从出教室开始,就再也不受控制,等到妈妈拉着自己走到前台,小姑娘才偷偷地抹了抹泪水。 “老师您好,麻烦帮忙看看我家苗苗还有几节吉他课,苗苗她最近学习有些跟不上,我想让她停一段时间。”应妈妈把应苗苗往前轻轻推了一推。 事情的前因后果,程孑然都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早在应妈妈下楼前,他已经跟老板商量好了最妥当的安排。 “应妈妈您好,我刚刚看了一下,除掉今天的这节课,还有两节课。”老板回道。 “那这样吧老板,剩下的两节课,我们苗苗不上了。”打工赚钱不容易,应妈妈虽然有些心疼课时费,可为了女儿的学习,不得不忍痛割爱。 “应妈妈,是不是我们琴行的老师讲课方式不好?”虽然已经被安排地明明白白,但是该演的戏一场也不能少。 “不是的,老板。实在是因为我女儿的成绩有点差强人意,而且我女儿对吉他并不是很感兴趣,之前报名也是因为她舅妈。”应妈妈有些心虚道。 “应妈妈,苗苗她很有音乐天赋,对于音律,节奏可谓是一点就通,如果就这样放弃的话,那实在是太可惜了。”老板惋惜道。 “老板既然这样的话,你把应同学抽奖得的辅导班送给我妹妹好了。”程孑然从楼梯上缓缓走下,对着老板是一副软磨硬泡的神情。 应苗苗默不作声,她不知道程孑然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但是绝对不会伤害自己。 “什么辅导班?”听他这么一说,应妈妈的眼里明显有了光亮。 “没,没什么。”程孑然拒绝了这个回答,面向老板继续道,“老板,你出个价转卖给我也行。” “不行!人家辅导班的意思是免费体验,我这么做,岂不是违背了别人的初衷。再说了,你这还送20节吉他课,我还指望人家跟我合作,带点生意呢……”老板故作一脸不情愿道。 “那你说怎么办?”程孑然继续坚持道。 “老板,他说的辅导班,是什么辅导班啊?”应妈妈有些动了心问道。 “应妈妈是这样的,最近开了一家辅导班,蓝图培训您听到过吗?是业内数一数二的辅导班,师资力量强大,正好到我市开了个分店,这会正搞活动呢,上回苗苗就抽中了课时券,那个时候没来得及告诉她呢……”老板硬着头皮道,毕竟是第一次骗人,心里实在是没底气。 “蓝图?”应妈妈想了想,似乎有些陌生,可因为程孑然先前的那番话,她还是咬了咬牙,问道。“老板这有什么要求吗?” “是这样的,这辅导课是和吉他课绑定在一起的,为的就是学生按时完成作业的同事,能劳逸结合。”老板继续道,尽管他也不知道将来以后怎么把谎言编下去。 “那……这样真的不会影响孩子学习吗?”应妈妈试探性地问道,老板的话显然有了很明显的效果。应妈妈知道自己常年在外打工,疏于对孩子的管教,才致功课一落千丈,想弥补也是力不从心,好不容易碰到这么一次机会,当然要好好把握。 “应妈妈,这您放心,苗苗天资聪颖,而且是个自律的好孩子。”老板拍了拍应苗苗的肩膀夸赞道。 “老板,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爷,我不玩了……”程孑然见已经差不多搞定,装作失望地走了出去。 “这谁家的孩子啊,这么没礼貌,”应妈妈看了一眼程孑然吊儿郎当的样子,有些不舒服,顺势将应苗苗拉到一旁,嘱咐道,“苗苗。离这种人远一点,知道吗?” “嗯,知道了,妈妈。”应苗苗乖巧地回道,朝程孑然离开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这一次可谓是非常顺利地说服了应妈妈,但是应苗苗知道,那所谓赠送的20节吉他课一定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可是高昂的学费,自己也负担不起。 一方面来说,她不想欠他这么大的人情,更何况辅导班的幌子,又该如何弥补过去。 第二天,应苗苗一直在等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期待一个人。 当程孑然穿着纯白色卫衣,头戴黑色鸭舌帽出现在自己旁边时,她窝藏在抽屉里的小手,将里头的一个小盒子捧了出来,递到他的面前。 看她心情不错,又看着她手里精致的小盒子,程孑然突然觉得嘴里泛起了一丝甜味。 用别人的话说,从初中开始到高中,他的抽屉里塞满了各种颜色的情书和小礼物,每一次,他都面无表情,毫不犹豫地扔进垃圾桶,唯独这次,他觉得自己的心头住进了一只小鹿,上窜下跳的,连接盒子的双手也是颤抖的。 为了此文的可持续发展,宝宝们可以动动手指加个收藏吗~ 么么哒。 第5章 “这是什么?礼物吗?还是说,你想贿赂我?”程孑然强装镇定地接过,还忘不了耍一下嘴皮子。 应苗苗没有回答,转过身低下头去,认真地写着作业。 程孑然长这么大,这一次知道什么叫心动,什么叫手中是汗,他有些颤抖的打开盒子,里头的礼物让他大吃一惊。 是一个小蛋糕,做成了兔子的模样,正静静地躺在盒子里,只是这蛋糕看起来有些失败,像是练手做的。 他愣了愣笑道,“你这蛋糕哪里买的,长得很是另类嘛……” 听他这么一说,应苗苗的脸蛋瞬间涨得通红,她双眼不敢直视程孑然,更不敢告诉他这丑陋无比的蛋糕是自己做的,于是只好磕磕巴巴道,“昨天的事,谢谢你,吉他课的钱,我想办法还你。” “开什么玩笑,你看我像是缺那几千块钱的人吗?”话刚出口,程孑然就意识到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赶忙捂住嘴,若无其事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还,你想怎么还,就怎么还。”看着小姑娘气呼呼的神情,知道已经掩盖不住,无奈道。 应苗苗这才回过头去,安心地看着课本。 “你怎么知道是我?”他有些失落地问道。 应苗苗没有回答,或者说这个问题,她不想回答,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暖心的大男孩,虽然做事的方式有些笨拙。 为了避免同学们的流言蜚语,但是又实在舍不得吃掉这个小蛋糕,程孑然思来想去,还是揣在身上带回家。 回家好好端详一番。 可是当他刚刚在校园的花坛边坐下时,后背有只强有力的大手拍了上来,程孑然回头一看,是上一届和自己同班,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江毅。 当初知道程孑然要转学,他全然不顾家里人的反对,毅然和程孑然一起转了学。 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难兄难弟。 江毅全然没有注意到他是如何小心翼翼地捧着蛋糕,又是怎么样的心花怒发。 而是在看到蛋糕的瞬间,好奇地问了一句,“程孑然,你不是最讨厌这些甜品了,老觉得腻得慌……” 程孑然的心思不在他的话上,盯着兔子蛋糕傻笑着,并默默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不如我再痛苦一回,帮你解决掉它。”江毅说着从他的手里拿过蛋糕,鼓动腮颊,大快朵颐。 动作一气呵成,程孑然反应过来时,手里只剩下了空空的蛋糕盒。 “江毅,我去你大爷的!”程孑然几乎要被气的七窍冒烟。 辛辛苦苦守护了一整天的兔子蛋糕,自己还没来得及舔上一口,竟然被这小子吃得一干二净。 “怎么了?不就吃你快蛋糕吗?怎么还急眼了?”江毅舔了舔嘴角残余的奶油,一脸茫然地看着火冒三丈的程孑然。 “你知不知道这蛋糕,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程孑然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双手叉腰道。 “有多么重要?不会是哪个小女生送你的吧……”江毅无情地打了个响嗝问道。 “我……”程孑然刚想说什么,最后不得不把话给收了回去,改口道,“不,我自己买的。” “哦……”江毅回了一句,意味深长地看着程孑然,嘴里说不出有多别扭。 “找我什么事?”程孑然原本美好的心情已经被损坏地支离破碎,一脸苦大仇深地看着江毅。 “也没啥,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很想一个人?”江毅卖了个关子,侧过身去。 他的身后站了一个女孩子,秀发披肩,身上穿着jk制服,眉开眼笑地看着程孑然。 “这是谁啊?”程孑然问道,有些不自然地退后了一步。 “你这没良心的,许薇你都不认识了?”江毅用手轻轻地拍了怕他的肩膀,轻声说道。 许薇…… 程孑然想了想,这个名字很是熟悉,可是看样子,又觉得很陌生。 难道是小时候屁颠屁颠跟在自己身后要糖吃的邻家小妹妹?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程孑然轻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果然女大十八变,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孑然哥哥,你也是呢,长高了不少,也更帅了。”许薇大大方方回道,黑色的长发在风中翻飞,极尽温柔。 “快,再叫一声哥哥,哥哥给你买糖吃。”看着很久不见的许薇,程孑然突然有些感慨时光的飞逝。 “都多大人了,还闹这一出,我叫你哥哥,你给不给我买?”江毅回道,一把将他掀翻到自己怀里。 “买!我买你锤子!”说着,两个大男人打闹在了一起。 而一旁的许薇对这样的场景已经见惯不惯了,小时候的印象里,程孑然就是这么一个会闹腾的人。 跟同学吵,跟父母吵,唯独对自己讲话总是温温柔柔的,很多时候,许薇想着自己要是真有这么一个哥哥就好了。 两人闹归闹,冷静下来以后,为了迎接许薇的到来,三人又下馆子,算是接风洗尘。 这一次,许薇是有备而来,但是程孑然却为了之前辅导班的事而心存担忧。撒了一个谎,需要用一百个谎言来圆。 “薇薇这次来,就不走了吧……”江毅察觉到饭桌上的有些不自在,首先开了口。 许薇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投向了专心致志想事情的程孑然身上,饱含深意。 江毅是个细心人,他一下子看出了许薇的意思,但是碍于女孩子面薄,也不好说什么,用手推了程孑然一把,让他回神。 “是啊,不走了吧……”程孑然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 “其实我这次来,是代表学校过来参加一个文艺汇演。过几天我还是要回去的。”许薇的声音脆脆的,像银铃一般,笑起来也很动人。 “那你住哪儿?”江毅问道。 “我……”许薇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将学校有安排酒店的事情说出来,而是犹豫了一下,去试探程孑然的反应。 不过,程孑然还沉浸在如何破解辅导班的谎言中,并没有听到他们两的谈话,等察觉到许薇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时,他才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舅妈在这里开了家酒店,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去给你开个房间……” “开房间,开房间,成年了吗?就开房间。”江毅实在忍不住手痒又拍了几下程孑然的后背。 一旁的许薇听他们两个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站起身缓解尴尬道,“其实我可以住我亲戚那儿。” “开什么玩笑,你亲戚不都在国外吗?你忍心让薇薇一个人流落在街头吗?”江毅问道,又下意识地推了程孑然一把道,“我想起来了,你爸妈不对给你买了一套房子吗?应该就就你一个人住吧......” “我那不能住人。”程孑然脱口而出道,“脏乱差,你好歹让我在薇薇面前留点面子,保留住以前美好的形象,行不行?” “说什么呢?”江毅一脸嫌弃道,“你那地方还叫脏乱差的话,我那儿可不成猪窝了。” “江毅,孑然哥。你们聊,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东西要买。”许薇似乎已经察觉出程孑然的不自然,说完也不等二人的再说什么,自己先走了。 “程孑然,薇薇大老远看你,你就这样对她?”江毅有些打抱不平道。 “我只是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好。再说了,万一我妈突然来了,我这怎么解释?” 这样的回答,江毅显然无法反驳,他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追出门去,跟上许薇的步伐。 等程孑然抬手看腕表的时候,才发现今天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上回因为撒了个弥天大谎,而今天应该是第一次给应苗苗上辅导班的日子,万一应妈妈来了,又该怎么办。 等到了琴行的时候,应苗苗已经背着双肩包,乖巧地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睛不安地四处张望着。 见程孑然出现,她眼里的不安才慢慢退了下去,露出一个平时从未有过的浅笑道,“你来了。” “啊……来了。走,我们去上课吧……”程孑然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走一步算一步。 应苗苗看着他起先上了楼,自己却仍旧端坐着,并未起身。 程孑然见她这样,有些无奈地折返回来,走上前问道,“应苗苗同学,请问你是否愿意成为父母老师同学眼里的尖子生,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学?” 应苗苗想了一会儿,郑重地点了点头,不过她还是有些犹豫,迟疑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道,“我知道那天你也是好意,要不然我回家跟妈妈坦白了吧,辅导班的事,是我们骗她的。” “别啊……你是不是信不过我?”程孑然有些担忧地问道,说起来两个人认识的时间不算太长,他也没有十成的把握觉得她会相信自己。 应苗苗抬起头,静静地看着程孑然而后低下头去,没有说话,双手抓着衣角,扭了又扭。 “你喜欢吉他吗?”他问。 “喜欢。”小姑娘抬起头来,眼里满是美好的渴望。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把这件事告诉了你妈妈,那以后想学吉他就不那么容易了。”程孑然微微弯下腰耐心劝解着。 应苗苗点了点头,头低得跟深了,双手握紧了又松开,心里头是一时半会化解不了的郁闷。 “你妈妈担心的是你的学业,咱们努力一些,把成绩提高上去,用实力来证明自己,妈妈一定会很开心的。”说着,他顺手放下小姑娘肩膀上的背包,径直上了楼梯。 应苗苗犹豫了一会儿,小跑着跟了上去。 高一,程孑然读了三次,第一次是为了留住爸妈,不让他们远走他乡,第二次是为了不让爸妈离婚,可以两次都没有成功。 顺其自然地,他把高一读了三遍,而原本今年他应该参加高考的。 应苗苗并不知道他有这样的经历,只知道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身上有异于其他同学的成熟和稳重。 随便偶尔耍耍嘴皮子,但是该认真的时候,一点也不含糊。 应苗苗将书本从背包里拿了出来,还有一大堆的笔记和练习册,错题本上花花绿绿的,并算不上赏心悦目。 程孑然伸手来拿的时候,她本能地用双手盖了盖,红着脸庞问,“老师什么时候来?” 第6章 “没有老师。”程孑然摊了摊手道,“我觉得一个人只要肯在自己薄弱的功课上,多花些时间,成绩肯定能赶上来。” 应苗苗:“......” “所以,我们提高成绩的办法就是自学,当然如果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程孑然看了看小姑娘作业本上凌乱的笔记,觉得眼前一黑,以前自己读书的时候怎么没觉得,就简单的题目怎么还会有千奇百怪的错法呢? “那个,你的学习成绩怎么样?”应苗苗看着他颇为自信的表情,忍不住问了一句。 “就?也还好。”他吞吞吐吐回道。 “年纪前三?”应苗苗的心里燃起了一丝光亮,俗话说跟学习好的同学在一起,成绩也能突飞猛进。 “不是。”少年的声音低了下去。 年级前三,大概还是上辈子或者梦里才会发生的事情。 “前十?”应苗苗将范围扩大了一些。 程孑然没有吭声,心里暗叫不妙,这样问下去,迟早是要露馅的,还不如坦白交代。 他虚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第三没错,不过是倒数的。”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就连应苗苗也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她有些尴尬地笑笑,“其实成绩只不过是代表了你的过去,再说了,你已经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了,真的很谢谢你!” “虽然我成绩差,但是我教你绰绰有余。”看着她满是失落的神情,程孑然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慰。 应苗苗看了他一眼,有些于心不忍,只好道,“我先看书,如果有不懂的,我再请教你。” 听她这么一说,程孑然才松了一口气,脚步轻快的出了教室。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应苗苗的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以妈妈对自己的厚望,想在短时间提高自己的成绩几乎是不可能的,而现在自己和外人撒了个慌,来坑骗她。 正想着将来会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时,程孑然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抱了支簇新的吉他,相思木的琴身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上一回应苗苗已经领教过他那刺耳的琴声,看到他兴高采烈地抱着吉他进来的时候,她不自觉往后躲了躲,嘴巴稍稍动了动,但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试卷的题目算不上难度太大,都是普通的基础课,可偏偏这样的题目到了应苗苗这里,简直成了这世上最难解的题目。 在应苗苗多次和正确答案校对之后,她突然变得有些意志消沉起来。无论自己怎么努力,成绩还是和别人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班级垫底,年纪的笑话。 可是偏偏在这么烦躁时刻,静谧的教室里响起了一阵琴声。 这一次的琴声不出意外地还是很难听,节奏乱,琴弦抖音厉害。 应苗苗本想用眼神示意他安静,却发现他比自己想象中地还要投入,她有些无奈,小声地央求道,“拜托,你安静些,这样会影响我学习。” 少年眉头一皱,压住琴弦,走上前问道,“哪道题不会?” 应苗苗在空白的试卷上,指了指最后的一道大题。 “这道不会?”程孑然看着简单到爆的题目,陷入了沉思。 谁知小姑娘嘴巴动了动,略有些不好意思道,“除了这道,其他的都不会。” 程孑然:“……” “要不,我再想想。”应苗苗忐忑不安地试图从他的手下拿回卷子。 只是卷子被他压得死死地,沉默了一会儿,少年放下手中的吉他,拿起一起笔,麻溜地写了起来。 应苗苗本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好在这个少年似乎有什么特异功能,写出来的笔迹和自己几乎是一模一样,简直能以假乱真。 但是下一刻,应苗苗还是陷入了徘徊之中。自己的成绩再差,也不可能会是年级倒数,这一回可算是惨不忍睹了。 等程孑然三两下答好了试卷,应苗苗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明天上课时不要将试卷交上去,想了想还是犹豫了。 这张试卷并没有可以校对的答案,是老师从历年的试卷里面抽取出来的,是经典不过的例题,难易程度一般。 这样忐忑不安地心情,直到老师在课堂上大声朗读试卷的名字开始,才有所好转。 应苗苗的手心腻满了一层汗,而旁边的程孑然趴在桌子上,半梦半醒。 “裴学昭,满分!”老师的声音亮如洪钟,底气十足。 应苗苗的身子微微一抖。 “余小贝,满分。”老师继续报道,满意地看着尖子生从自己的手里接过试卷,不忘说了句再接再厉。 “应苗苗,满分!”老师在讲台上喊到,分贝却比先前低了不少。 应苗苗慢慢地走上讲台,只觉得双腿就像面条那样晃晃悠悠地,丝毫没有力气。 这份试卷有多少沉重,只有她自己知道,双手接过的时候,应苗苗看到老师眼神里有一丝说不出的怪异,而后才听见老师轻声道,“以后不要再抄别人的试卷了。” 这句话是附在她的耳边说的,瞬间应苗苗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发直僵硬,眼泪盘旋在眼眶里迟迟不肯落下,沙哑着声音回道,“对不起,老师。” 座位上的少年直起了身子,满怀期待地想看到她得了满分后喜悦的样子,哪想却是这样委屈。 下课后,程孑然去留两不是,他意识到是因为自己爱出风头才导致她受了这么的委屈,可偏偏这个时候言语变得笨拙起来。 放学路上,他还是硬着头皮,追到她的面前,满脸愧疚道,“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发誓,只要半个月,我保准让你交出优秀的答卷。” “你觉得这个玩笑是不是让你很过瘾?”应苗苗抬起头来,眼睛红红肿肿的,连平日里温温和和的语气也变了调。 “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其实我只是想证明,我可以辅导你的功课。”程孑然有些语无伦次地解释着,看着应苗苗的眼睛哭得像小白兔一样,他的心里也很不好受。 弄巧成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偏偏这一次,对她的伤害是最大的,想到这里,程孑然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巴掌,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程孑然回道,默默地低下头去。 冷静了一会儿,应苗苗也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也有过分,仔细想想,他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轻轻松松地解答完这份试卷,而且是满分,是自己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更何况对方真的没有恶意。 想到这里,应苗苗抱着暂且原谅他的想法道,“就这一次了。” “嗯!一定!”见她终于松口,程孑然也轻吁了一口气,心中的负罪感这才消退了一些。 “上次,你那个兔子蛋糕哪里买的?”他尝试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找她聊天,试图让她开心一些。 “你喜欢吃甜食?”应苗苗问道。 “喜欢,当然喜欢了。”见她终于泛起了一丁点的笑容,程孑然的心里也跟着舒坦起来。 尽管这还是个谎言,认识程孑然的人都知道,从小到大,他最讨厌的就是甜食。因为在父母的眼里,精致漂亮的蛋糕不过是哄孩子开心的玩具,除此之外毫无用处。 而这些年程孑然一直徘徊在被父母遗忘的边缘,蛋糕带给他的只有一些不好的回忆。 “那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小姑娘听他这么说,忽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当然可以。”程孑然毫不犹豫回道。 “我最近新学了几种蛋糕,你能不能帮我尝尝味道?” 程孑然:“……” “我做的当然比不上蛋糕店的,但是我一定会用心做的。或者,你有没有想吃的,我做给你吃。”应苗苗连忙又解释了一通。 少年眉头一皱,觉得自己回答得有些干脆利落,但也不好反悔,只好硬着头皮道,“当然可以,我这人不挑食,你做啥我吃啥。” “谢谢!”小姑娘终于露出了甜甜的笑容,随后又道,“我们做个交换吧,我教你学吉他,你帮我品尝蛋糕。” “教吉他……”程孑然拍了拍脑袋有些伤神。 自己的吉他难听归难听,那是刻意弹得难听,但是她如果要教自己吉他,程孑然有点担心自己未来的生活会颠覆成什么样子。 但是为了不让小姑娘伤心,他还是硬着头皮,强颜欢笑道,“好!一言为定!” 自从答应了应苗苗的这个请求以后,程孑然总能时不时地收到各式各样的小蛋糕。 出于对蛋糕的厌恶,程孑然思来想去应该选个月黑风高的深夜丢掉,亦或者用一直透明玻璃柜陈列起来。 只是蛋糕最后还是会过期。 期末考试快到的时候,应苗苗的成绩从中下游一路飞窜到达了年级前五,这样的成绩,程孑然功不可没,尽管他还是和从前一样,科科不及格。 对于边学吉他,边提高学习成绩这样的操作,应妈妈表示很满意,再也没有反对女儿学吉他。 而在应苗苗的悉心教导下,程孑然的琴艺也终于有了微妙的‘进步’。当然琴行的老板也刻意地配合程孑然,谁让这琴行最大的股东是程妈妈呢? 但是这样原本该风平浪静的日子,还是被打破了,当许薇也从原来的学校转校到了附中之后,程孑然突然觉得,接下去的日子再不会这么舒坦了。 第7章 许薇比程孑然小两岁,小时候就长得水灵水灵的,惹人喜爱。而程妈妈和许妈妈又是特别要好的闺蜜,两家人甚至在很早的时候,已经定下了娃娃亲。 当然许薇的性格也是许多男孩子喜欢的,要不然还未到结婚年纪,两家人恨不得把证给领了。 自从程孑然一家搬走以后,两家人的来往大不如从前,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见上几回,匆匆来去,说不上几句话。 老朋友之间本来就不需要太多的言语,隔得再远,也总能瞬间找回最亲密的情感。许妈妈和程妈妈就是这样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大人们之间的友好,有时候会是孩子的困扰。 就像程孑然他一直在试图躲避许薇,在他的心里,或多或少觉得许薇对自己有一种另外特别的情感。 当然他的感觉依旧没错。 这天放学后,没有按照惯例给应苗苗复习功课,说是应爷爷70大寿,早早地回了家。 与此同时,程孑然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念头,自己该升高二了,以前是拿学习去赌,现在不必了,他觉得强求有时候未必是好事,可能还是种拖累。 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灯火通明,程孑然起初以为是进了小偷,直到从厨房里传出炒菜的声音,他才知道原来是妈妈回来了。 没有一丝喜悦,反倒觉得有点透不过气。从父母时断时续闹离婚开始,他的心里就一直不好过。 父母有父母的烦恼,可是他们很多时候从来都只想着自己,却忽略了孩子。 仿佛只是一个意外,或者是任何吵架的□□。 厨房里飘出番茄牛腩的香味,厚厚重重的,空气里带着一股香甜。 程孑然的脚步在厨房门口停了下来,静静地听着厨房内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声和哗啦啦的水声,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选择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的门虚掩着,推门进去,看着被整理地整整齐齐的房间,程孑然不知为何,心底的一阵无名怒火涌上心头,他随手拿起了书桌上的一只茶杯,砰地一声砸到地上,瞬间粉碎。 厨房里炒菜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急促的脚步声,程孑然看着自己的母亲一脸不解地从厨房走了出来,小心翼翼道,“然然,怎么了?” “谁让你进我房间的!”少年的嗓音有些低沉,抬起头来,目光凌然,显然很是生气。 “然然,妈妈看到你房间有点乱了,所以帮你整理一下,没弄坏你什么东西吧......”母亲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忧伤,与先前在琴行大吵大闹截然不同。 性格无常一事,程孑然是再熟悉不过的。母亲的脾气好坏源于那个常年见不到面的父亲,只要不吵架,母亲脸上的笑容总会多一些。 正想说什么,门外响起一声清脆的敲门声,紧接着响起许薇爽朗的笑声,“阿姨,是我。” 听到声响,程妈妈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转身去开了门。原本满面春风的许薇,一进门就看到程孑然阴沉着脸,瞬间也有些尴尬,勉强笑道,“孑然哥哥,你怎么了” 程孑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对,连忙低下头去道,“薇薇,我有点事,先出去一下。” “孑然哥哥,今天是阿姨生日,我买了蛋糕,要不吃完再走?”许薇看他半弓着身子在鞋柜旁换鞋子,随手轻轻晃了晃手上的蛋糕盒。 “不用了,你们吃吧。”程孑然三两下换好了鞋子,匆匆出了门,只留下一个远走的背影。 从前,只要一有心事,他就钻进琴行的教室里,不弹个天昏地暗绝对不出来。这一次,他却选择了小巷子的一个酒馆。 酒馆很安静,暗黄的灯光,像富得流油的咸鸭蛋。没有酒吧那样的喧闹嘈杂,台上有民谣歌手抱着吉他,唱着是耳熟能详的民谣,歌词里写满了淡淡的忧伤。 刚坐下,他仿佛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小小地,背对着自己坐在收银台。 “喵~”一瞬间,程孑然觉得自己有些幼稚,但是这不得不说是个好办法。 小姑娘缓缓地转过身来,朝四处张望着,目光在转到程孑然身上的瞬间,变得有些闪躲,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伸手去整理柜台,尽管柜台上已经整整齐齐。 “嗨,小喵咪,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你爷爷70大寿吗?”程孑然走上前,打趣道。 “是我记错了,阳历记成农历的了。”应苗苗小声道,声音几乎要低到土里。 她从来都不擅长撒谎,这是第一次,有些生涩,脸庞已经泛起了红晕,掌心都是汗。 "你在这里?"他看了一眼她手底下平放着的手账,似乎已经明白了一切,问,“你在这里上班?家里人知道吗?” 小姑娘摇了摇头,嘴角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你就不怕我告诉你爸妈?”程孑然的身子往前侧了侧,小姑娘的脸庞在灯光下映出暖暖的轮廓,就像小猫的爪子。 “我知道你不会。”小姑娘肯定地回道。 “是吗?那你请我喝酒,不然我还是会告诉你爸妈。”程孑然眉头一挑,干脆搬了张长脚凳坐在她的对面。 这样的近距离,应苗苗觉得有些窒息,她又时常脸红,这一次觉得跳跃的那颗心脏很快就要冲破胸膛。 “未成年不能喝酒。”生怕被老板听到,她特意压低了声音。 “虽然我在读高一,可我已经成年了。再说了,谁说未成年不能喝酒?平时你爸妈烧饭做菜不放料酒吗?”他问,目光牢牢地盯着她不放。 “那不一样。”小姑娘的声音更低了。 “怎么不一样?间接和直接的区别吗?”他微微一笑,看看她巴掌大的脸庞上写满了迷茫。 “为什么你读高一是十八岁?”小姑娘被他先前说的话,闹得晕头转向。 “老师的课讲的好,我喜欢,所以就多读几年。”少年回道,双眼笑成了下弦月。 应苗苗心底叹了口气,随后点了点。 当然心里还是疑惑。 她虽然不怎么爱八卦,但是程孑然这样的风云人物,关于他的八卦,她还是听到不少的。 “你不信我?”少年有些委屈。 “不是。”应苗苗摇了摇头。 “该我问你了,”他手指轻敲桌面,随后问道,“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打工?你很缺钱?” 应苗苗抬头看了看他,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缺不缺钱,应苗苗有时候自己也分不清楚。就眼下来看,她要把这20节吉他课的钱还给程孑然,自然是很缺钱的。 妈妈一向节俭,如果知道事情的真相是这样,估计会气生病。可是除了吉他这件事上面,妈妈对她还是百依百顺的。 零花钱总是绰绰有余,更加不用担心会吃不饱,穿不暖。当然零花钱对于昂贵的学费,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其实你的那课时,原本是琴行赠送的我,你也知道,我手脚那么笨,这20节课给我也是浪费,你总不能阻止我助人为乐吧?”他轻轻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道。 应苗苗没有说话,她只觉得这话有些别扭,但是说不上那里别扭。 大概是自己费心教他吉他的时候,总觉得他是故意弹得很难听,可往往又没有证据。 “你在这儿打工不会是为了还吉他课的钱吧?”程孑然突然想到了什么,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小姑娘低下头去,表示默认。 “走,我们回家。”程孑然猛地拉起她的手朝门外走去。 应苗苗没有反应过来,他力气又大,好半天文没有挣扎开来,只好任由他拉着走。 夜风很大,道路两旁高大的霓虹灯,在夜幕下绽放出迷人的光辉。这个城市突然就变得温暖起来。 等停下脚步,松开手,应苗苗本能地往酒馆的方向奔去,却被程孑然拦了下来,他似乎有些生气了,眉头紧皱,“你现在应该以学业为重,除非你真的很缺钱……如果真要还我钱,那就等到高考之后。” 应苗苗点了点头,回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程孑然松了一口气,又怕她心中跑出另外千奇百怪的想法,连忙补上一句,"如果真的过意不去,就好好上课,好好地叫我学吉他,只是不要嫌我学得太慢。" 小姑娘原本黯淡下去的眸子,开始有了一点光亮,“之前那些蛋糕,你觉得怎样?” “好吃。”程孑然声音又提高了许多,心虚地夸赞道,“又好看!” “我是说,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改进一下?”小姑娘低声地问道。 “有啊!” “哪里?”应苗苗喜出望外道。 “我觉得,可以做大一些,我一口不够吃。”他认真地回答道。 应苗苗:“......” 场面有些缓和不过来,程孑然不否认自己对甜品没有半点的研究,更何况他是打心底地厌恶,要不是因为是她做的,估计他转个身就丢垃圾桶了。 听到这个回答,应苗苗显然有些失望,只是她从来都是怕麻烦别人,继而吞吞吐吐道,“不然,以后还是算了吧,甜食吃多了,不好的。” “......”程孑然想说什么,却还是犹豫了一下,最后什么都没说。 “我先回家了。”小姑娘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没有回头。 她走后,程孑然这才看见,有张小卡片静静地掉落在地上,他弯下腰轻轻地将它拾起。 紫色卡片的正中央,写着“sweet house”,下面是地址和电话号码。 这是一家私人甜品店,主打甜蜜梦幻风,需要提前一个月的时间预定,且价格昂贵。 程孑然小心翼翼地翻开卡片后面,上面有碳素笔写了一行清秀的英文,My love,My dream。 第8章 他忽然回想起应苗苗送给自己的那些小蛋糕,嘴里有些苦涩。 应苗苗回到家的时候,屋里昏黄的灯光暖暖地,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应妈妈见女儿回来,忙上前关切道,“苗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同学那边耽搁了一会儿。”应苗苗说着,坐在桌子前,端起了饭碗。 应爸爸见女儿回来,也是一脸慈祥,一面往她的碗里夹菜,笑道,“苗苗多吃点!” 应苗苗嗯了一声,开始低头扒饭。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程孑然早早地到了,应苗苗到了位置之后,却见抽屉里塞了小小的蛋糕,紫色精致的礼盒上写着那串熟悉的英文字母。 “sweet house” 看到应苗苗有些犹豫,他忙解释道,“朋友送我的,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应苗苗看着手中的蛋糕盒,犹豫了一会儿,又塞回给了程孑然。 程孑然正想说什么,上课铃声响了,任课老师捧着课本走进了教室。 蛋糕就在抽屉里静静地放着,静谧的紫色是万千少女最喜欢的颜色,蛋糕精致,光看着就觉得该是幸福的一件事。 可惜到最后,这块蛋糕还是没能送到应苗苗的手里,下课后,她一声不吭地离开了,程孑然反应过来时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 这样的失落是他从未有过的,程孑然清晰地记得卡片后面的那串英文,“我的梦想,我的最爱,”可是看到蛋糕的瞬间,她有那么一刻的欣喜,但瞬间消失不见,甚至有些心事重重。 呆现在学校的走廊里,他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没有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只好捧着蛋糕默默地往前走。 突然间,有双冰凉的小手盖上了他的双眼,身后传来沉闷的问话,“猜猜,我是谁!” 程孑然有些心不在焉,听着声音有些粗犷,不耐烦道,“江毅别闹!” 双眼的手松了下来,身后的人走到面前,程孑然抬头一看,却是许薇,忙尴尬笑笑,“薇薇,是你啊!” “孑然哥哥,你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太好?”许薇一袭蓝色百褶裙,像只精灵一般,欢快活泼地笑着。 “啊?有吗?”程孑然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将手中的蛋糕递了出去,“给你的!” “甜心屋!”许薇惊叹一声,双手接过,爱不释手道,“这家蛋糕至少需要提前一个月才能订到,你是怎么买到的?” “老板是我舅妈。”程孑然回道,笑容有些勉强,“你喜欢的话,以后去报我名字随便吃。” “我才不要,蛋糕吃多了,会发胖的。”许薇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蛋糕,小咬了一口,满脸美滋滋的幸福感。 “哦!”程孑然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眼里满是心事。 “孑然哥哥,下个月就是学校的文艺汇演了,你可不可以和我一起上台表演?我唱歌,你弹吉他。”许薇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开心地仰头看着天空。 “我还是算了吧……”程孑然毫不犹豫地拒绝道。 “别人不知道,我可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你的吉他指弹可拿过很多大奖。还是说,你怕我给你丢脸?”许薇笑容依旧爽朗迷人。 “不不不,我怕你给我丢脸。”程孑然快说一句,朝前面跑去。 “你说什么呢,你给我站住。”许薇有些后悔刚刚没有抓住他的手腕,现在让他像猴子一般地溜走了。 “sweet house” 这几个字在程孑然的脑海里不断地晃荡着,他停下了脚步,回过身问许薇,“钢琴可以吗?” “什么?”许薇一脸疑惑。 “你唱歌,我弹钢琴。”他回道,双手插兜,眼神平静。 “那最好不过了!”许薇连忙点了点头。 “我也有个事,想找你帮忙。”程孑然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口。 “你说。”许薇道。 “算了……”程孑然看了看许薇一脸期待的样子,心里总觉得有负罪感。 “孑然哥哥,你说,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做到。”许薇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能帮住他的机会。 更何况,这一次,是他求自己,效果真的会很不一样。 “你帮我在校门口,贴个海报,就写sweet house急招学徒。”程孑然道。 “孑然哥哥,我有些不懂,那个?”听到这个回答,许薇的心里隐隐约约有些不安,她知道程孑然一定有什么秘密藏在心底,是自己不知道的。 “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吧,我会参加演出,歌曲你选。”程孑然不愿意被追问太多,又见她犹豫不决,只好收回话语。 “方便,怎么不方便?”许薇应了下来,留给程孑然一脸灿烂的笑容,脚步又跟紧了些。 “转学手续都办好了吗?”程孑然问,心里有些内疚。 “嗯。都办好啦,我还挺喜欢这儿的,虽然比不上那些贵族学校,可是我这儿的环境,听说附中学校的花园有上千种花卉,很多都是稀有的品种。”许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孑然哥哥,你有没有什么喜欢花?” “没有,我一个……”程孑然话到一半又收了回去,缓缓道,“雏菊。” “雏菊的花语是……”许薇想了想,笑容有些不太自然,继而问道,“那你猜猜我喜欢什么花?” “猜不到。”程孑然冷不丁回道。 “是向日葵啊,你不记得了吗?小时候你还带我去花田拍过照呢……”许薇沉浸在儿时美好的记忆里不可自拔。 “是吗?我都不太记得了,你刚转学过来,还有很多功课要补吧,我就不影响你了。”程孑然的语气淡淡地,让许薇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远。 应苗苗怀揣着一颗忐忑的心,终于按时到了家。仍旧是熟悉的饭菜,连摆放的位置都是千篇一律,鱼肉永远在自己面前,而较素的菜在应爸爸面前。 应苗苗放下书包,端起饭碗,乖学生的姿势,一小口一小口地塞着米饭。 “苗苗,上次跟你说的事,怎么样了,你问过老师了吗?什么时候请他到咱们家吃个饭,你的学习成绩提高地这么快,那可都是他的功劳。”应妈妈盛了一碗热乎乎的鸡汤,摆在应苗苗的面前,笑容满面。 “妈,课时结束了,老师很忙的,他有很多的学生……”她心虚道。 任谁也不会相信,她的学习成绩是由她的同桌提升上去的,这好像哑巴能开口说话了一样荒唐。 程孑然的成绩过去两年,稳坐年级倒数第一,应妈妈最怕自己的女儿和这样的差生为伍。 有一个很不科学的理论,成绩差会传染。 应苗苗不敢想象,自己带程孑然回家,妈妈会怎么样?应该会把她痛打一顿,然后赶出家门吧,如果程孑然是个女生,结果会不会好一点? 只可惜,当初撒谎的时候,这一点忘记了这重要的一点。 想到这里,应苗苗觉得脊背有些发凉,端碗筷的双手也有些哆嗦地发抖,像受了惊的麻雀那般。 早恋是很不耻的。 尽管他们两个根本没有早恋。 但是如果两个人经常出入成双,说没有早恋,谁信? 应妈妈见女儿有些不在状态,连忙放下碗筷,轻轻拍了拍她背,柔声道,“要是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改天妈妈和爸爸一起买点水果,登门拜访老师也是一样的。” 碗筷重重地落在桌子上,应苗苗轻轻地说了一句,“老师不喜欢见陌生人。” 随后,起身走进房间,重重地合上了房门。 门外是爸妈低微的吵闹声,尽管很轻,却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从小到大,爸妈为了自己读书的事,没少找老师。 成绩差,请老师吃饭,成绩好,还是请老师吃饭。 很多时候,这样的场合,餐桌上的她,就像个木偶,事事被动,还要一直微笑和点头。 学习成绩是提升了不少,但是她从来也没有想过这个严肃的问题。 可是马上要成年了,许多事,结局才重要,不是吗? 应苗苗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听使唤,却哭不出声响。 父母往往一厢情愿,却从来没有问她愿不愿意,自己的心上像是压了块重重的石碑,令人喘不过气。 一夜的头痛欲裂,听到外头的敲门声时,阳光已经透过窗纱晒单了床单上。 应苗苗扶了扶困重的脑袋,勉强坐起身,喉咙里却像干涸的枯井,发不出半点声音,浑身酸痛无力。 应妈妈推门进来,看到女儿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忙上前伸手碰了碰额头,很快缩回手,一脸心疼和惊慌,“苗苗,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这孩子额头怎么这么烫?”应妈妈一面说着,又伸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随后手忙脚乱地在房间里翻找起来。 999感冒灵在热水中升腾,黄褐色的小颗粒在水中分散,变成浓浓甜甜的汤药,应妈妈伸手试了试温度,急匆匆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又满脸愧疚道,“苗苗,先把药喝了,妈妈上班快迟到了,如果还不舒服,就给妈妈打电话。” 关门,开门,再关门。 屋子里,又恢复了宁静。 窗外的传来各种嘈杂的人声,各种车辆驶过的汽笛声,早餐店的包子香,热气腾腾的汤锅里装满了每一个早起行人的动力。 应苗苗看了看玻璃杯里的药水,仰头一饮而尽。 鼻塞似乎更严重了些,只是嘴巴稍稍有些湿润了,咽口水的时候也不再那么干涸了。 全身依旧没有力气,应苗苗知道,今天应该是上不了课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也是。 和从前一样,爸妈赶着上班,很少有时间照顾自己,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利索,风烛残年的时候,最需要被照顾的时候,却只能靠自己。 许多次的生病,自己都是咬牙硬扛下来,等爸妈想起来的时候,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想到这里,应苗苗突然记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今天下课要教程孑然学吉他。他的基础薄弱,一天都不能落下。 第9章 想到这里,应苗苗坐起身来,猛呛了几口,全身软绵绵的,毫无力气。挣扎了一会儿,她还是选择了放弃。 客厅的电话铃声在这里时候突然响了起来,两三声响过之后,屋子里又恢复了宁静,应苗苗慢慢地躺回被窝,用一块小手帕搭在额头上,昏沉沉进入了梦乡。 恍惚间,应苗苗仿佛听到有人在敲门,声音不大,小心翼翼地,但是没有人说话。她揉了揉眼睛,从困乏中清醒过来,斜眼看了一下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是中午十一点整。 肚子也开始叽里咕噜的合奏曲,门口的敲门声还在断断续续,应苗苗勉强从被窝里爬起身,头发蓬乱,睡眼惺忪地走到客厅,有气无力地问道,"谁啊?" 门口的敲门声停了下来,只是依旧没有人说话。 这是应苗苗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平时爸爸妈妈叮嘱地比较多,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万一门口的那个人是坏人,该怎么办? 新闻里这样的事件屡见不鲜,听门外毫无动静,应苗苗越想越害怕,脑海里甚至都有了这样一个轮廓,当然,她非常后悔自己刚刚的回答。 过了很久,再没有响起敲门声。 应苗苗抚了抚自己胸口,想着兴许的自己想过了也不得而知。自己家所住的小区已经有很多的历史,已经很破旧了,很多人已经买了新房搬了出去,也有些外来打工人员看中这儿的交通和廉价的房租,在这里一蹲就是很多年。 小区的住户杂,租客更杂,想到这里,兴许是别人走错楼层,敲错了门。 困意再一次席卷而来,与先前相比,好像头脑又昏沉了些,脸庞想刚出锅的熟鸡蛋那样,滚烫滚烫。 刚蜷缩进被窝,应苗苗突然听到厨房里传来哐当一声,听着是不锈钢的脸盆地掉在地上的声音。家里没有养宠物,父母也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回来,应苗苗全身涌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她再次挣扎着坐起身,轻手轻脚地下了床铺,随手从房间内拿了本厚厚的字典,捧在手里头,朝厨房走去。 厨房朝东,阳光正好落在灶台上,还没有靠近,应苗苗就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从自己眼前一闪而过。 慌乱,害怕,恐惧。 但是应苗苗还是硬着头皮朝那个身影靠了过去。 她眼睛一闭,用力地抡起字典朝那个身影砸了过去。 没有任何的声响,应苗苗只觉有温暖有力的大手扣住了自己的手腕,再睁眼里,却发现程孑然一脸无辜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怎么是你?”应苗苗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头脑一片乱糟糟的。 程孑然看着她手中那本厚重的字典,无奈地摇头笑了笑,松了一口气。 这本字典要是真砸下来,估计肯定能把自己砸出一个大窟窿。 小姑娘的状态很是不好,声音沙哑,有气无力,喉咙里像被塞了团棉花,鼻音有些厚重,程孑然忙将她手中的字典放了下来,关切道,“对不起啊,我看你没来上课很担心,所以过来看看你。” “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地址?你跟踪我?”应苗苗并不觉得此刻他的出现会让自己的病情好转,相反更多的只有麻烦。 “没没没,怎么知道的,你就不用问了。你怎么样?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程孑然看着她一副精神不佳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好受,想伸手去扶她,担心惊吓到了她。 毕竟刚刚翻墙入室的行为真的是惊吓了。 老小区楼与楼之间的间隔很近,又有雨棚,程孑然轻而易举地就爬进了屋子。 应苗苗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程孑然,心里实在来气,对于这个不速之客,她目前的状态实在是没有精力去对付,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询问更多,只觉得气上心头,眼前的许多家具开始摇摇晃晃,腿一软,倒了下去。 原本自己普通的感冒,但是自小应苗苗的抵抗力就要比同年人差很多,小毛小病,没有一个星期,缓不过来。 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应苗苗,程孑然起初以为是她在开玩笑,可伸手摇了几摇之后,才发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也开始有些慌乱。 他是一大早从老师和应苗苗妈妈的对话里得知她生病了,却没想到病得这么厉害。 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似乎有些棘手,如果叫了救护车,难免被熟悉的邻居给撞到,到时候一句两句还真的说不清楚。 程孑然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先把她扶上了沙发。 应苗苗个子瘦瘦小小的,抱起来的时候毫不费力,为了避免身体上有太多的接触,他双手拳头紧紧攥在一起,像是在守护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苗苗,药箱在哪?”程孑然半蹲下身子,轻声问道。 应苗苗迷迷糊糊之中睁开眼,指了指电视机柜下面的蓝色收纳盒。 药箱里虽然备得都是常用药,却偏偏没有对症的感冒药,程孑然四下翻找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去楼下药店去买。谁知他刚想起身,袖子上有股力道轻轻地搭了上来,只见应苗苗神情痛苦,嘴巴微微张大,眼里噙满泪水,“想吐。” 程孑然顺势搭了搭她的手背,冰凉地没有一点温度,应该是得了风寒。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刚想伸手去拿旁边的垃圾桶,突然有股热流扑面而来,空气中漂浮着一股难闻的呕吐味。 这一吐,似乎缓解了不少,小姑娘双眼紧闭,无力地倒在了沙发上。程孑然看了看满身的呕吐物,心里却焦虑到了极点。 这样下去毕竟不是办法,他顾不得去清理身上的呕吐物,直奔厨房,打开冰箱四下翻找起来。 生姜,葱白,开水。 少年的身影在这间并不熟悉的厨房里忙碌了起来,生姜切片,葱白切碎,烧开水,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暖暖的姜汤盛到应苗苗面前时,小姑娘的整张脸几乎都要扣要垃圾桶里头,看起来惹人心疼。 “喝点姜汤驱寒,暖暖胃。”少年清秀的面庞朦胧在这一碗姜汤之中。 应苗苗抬起头来,肚子的闷气还没有消失,隔着雾气看见他正舀了一勺姜汤,往自己的嘴边送来,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巴。 姜汤辛辣刺激,滚进喉咙里暖暖的。一勺又一勺,应苗苗嘴巴一张一合,少年耐心地喂着,带着温柔的浅笑。 姜汤快见底的时候,应苗苗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双手,这样的场景,不得不让她回想起了多年前的小时候,每次感冒了,妈妈也总会熬好姜汤,细心地喂自己喝下,看着自己入睡才舍得安心地走开。 长大以后,姜汤换成了那一方小小盒子的感冒灵,玻璃杯内是黄褐色的颗粒,玻璃杯外是冰冷的亲情。 程孑然看见她哭得像泪人一般,也有些不知所措,低头闻了闻姜汤,确认自己没有煮错之后,又手忙脚乱地上前替她擦拭眼泪。 看着被自己吐了一身的程孑然,应苗苗有些尴尬,也有些内疚,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小声道,“你的衣服?我……” “不要紧,我回去换一身就是。”程孑然随手取了纸巾,擦了擦一塌糊涂的衣服。 “不然,你换下来,我帮你洗,都怪我……”姜汤似乎有了丝微妙的作用,小姑娘的声音比先前明亮了许多。 “你不知道吗?这世上,洗衣服的人只有两种身份,妈妈和媳妇。”程孑然见她精神有所好转,忍不住又贫嘴起来。 应苗苗:“……” “好好好,我逗你玩呢,洗衣机在哪里,我自己去洗,你好好休息。”程孑然见她轻轻地垂眸,生怕自己的顽笑话又是一场催吐,连忙问道。 “洗衣机坏了……”应苗苗答道,伸手抓住沙发的靠背,支撑着坐起身,“我会手洗……” “别,我怕你洗不干净。”程孑然后退一步,摆了摆手。 应苗苗:“……” “你先睡一会儿,醒来了,感冒就差不多能好了。”程孑然有些抵挡不住小姑娘炙热的目光,从一旁拿了条毯子给她盖上,说完走进了洗手间。 程孑然有些感慨,人在一定的条件下,某些潜能一定会被激发出来。比如洗衣服这件事,从前他觉得自己的手应该只是弹拨琴弦,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自己的脏衣服,大战三百回合,且如此得心应手。 洗完衣服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应苗苗已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旁边放了一套崭新的卫衣套装,衣服的尺码有些偏小,但总比光着身子受冻要强。 他蹲下身子,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高烧似乎已经退了,脸庞也从原先的通红,变成现在的白里透红。 一颗心终于跟着安稳了下来,程孑然搬了个小矮凳,靠在沙发旁也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程孑然这才想起没有吃中午饭,再看应苗苗熟睡的样子,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厨房的冰箱内的食材不算多,但也足够煮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番茄面,填填肚子。 程孑然转身走进厨房的瞬间,大门的门锁突然动了一下。 紧接着是麻利的开锁声和应爸爸的说话声,“苗苗,爸爸回来了!” 第10章 应苗苗怎么也没先想到,爸爸今天会突然回家,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程孑然已经和应爸爸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片刻之后,应爸爸拎起手上的皮包朝程孑然砸去。 “爸,你听我解释!”应苗苗从沙发坐了起来,朝两人走去。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应爸爸一面说着,一面又加重了力道。 程孑然没有还手,也没有说话,只是双手抱头,任应爸爸对自己拳打脚踢,他都仅仅咬住牙关,丝毫不吭声。 “你说话啊!你赶紧解释!”应苗苗走上前,见无处插手,几乎要急出泪来。 “怎么回事?”走廊里传来了应妈妈的说话声。 “妈妈,你快来,今天早上你出门,我感冒不舒服,他担心我,所以就过来看我,爸你快停手啊!”应苗苗急切地看着,眼睁睁地看着少年变得鼻青脸肿而不知所措。 从小到大,应苗苗一直都是乖乖女,听爸妈的话,更加不会大声地同父母说话,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她也只是扯亮了嗓子哀求而已。 “孩子他爸,你快停手,先问清楚再说吧。”应妈妈见这阵仗,赶忙走上前,拉住应爸爸的手,一面说道。 程孑然趁着两人护架的瞬间,偷偷地站起身,小跑走了。 应爸爸见他逃走,气不打一处,怒指应妈妈的鼻子道,“你就是太纵容了!” 应妈妈连连点头,小声回,“是是是,”一面从他的手里接下皮包,挂在衣帽架上。 喝了一杯凉白开之后,应爸爸的火气才有所恢复,他用手敲桌,叹气道,“苗苗,我之前送你上学的时候,就觉得你这同桌不什么好学生,后来我一打听,原来都留过两年级了,成绩差,整天游手好闲,今天倒好手都伸到我们应家来了,不行,明天我得去趟学校,要求老师换座位!” 见一向言语温和的应爸爸如此气势汹汹,应妈妈也大气不敢出一声,只是朝默默地朝水杯里倒着水。 方才程孑然一身狼狈,落荒而逃的模样,应苗苗全然看在眼里,她心中很不是滋味,偷偷抹了抹眼泪,倔强道,“爸,他没有你想得那么坏!” “苗苗,你年纪小,千万别这臭小子的花言巧语给蒙骗了,这万一哪天你被他给,欺负,了,怎么办?”应爸爸声音低了下去,看着病恹恹的女儿,眼里满是心疼。 “哎哟!你跟说孩子说这个干什么,她还小,你也别那么大的火,再说了,她长那么大,好人和坏人还是能分清楚的吧!”应妈妈说着,轻轻拍了拍苗苗的背,满脸慈爱地问道,“怎么样,感冒好些了吗?” 比起之前,因为这一碗生姜汤,感冒当然好的多了,但是看爸爸这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她也不愿意再多解释一句,只是问道,“爸妈,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问完这句话,万般希望答案是,他们担心自己在生病,不放心才回来看看。 当然答案仍旧是残酷的,听女儿问起这个,神情稍稍有些缓解道,“我和你妈妈刚刚接到通知,说是城市改建,咋们这老小区,怕是要拆迁,所以就赶回来了。” “哦!”小姑娘低低地哦了一句,明亮的眸子渐渐地暗淡了下去,走回沙发,躺了下去,又重新盖上了毯子。 “苗苗,妈妈给你买点了水果,感冒了就应该多吃点水果,里头含维c。”应妈妈说着,从袋子里拿了只大苹果出来,走到厨房去削苹果。 “苗苗,你怎么想到煮姜汤喝了呢?苗苗你长大了,想得可比妈妈周到多了。”一进厨房,应妈妈就闻到里头的生姜味,又看到案板上残留的生姜,满口称赞。 应爸爸这时也默默的捧起水杯,喝了几口水下去,仍旧不放心,扭头对沙发上,毯子盖得严严实实的应苗苗道,“以后他再敢来,你就报警,知道吗?” “恩。”毛毯的里头,发出一声不情不愿地回声。 谁也不知知道,她在毯子里头已经委屈地哭不出声响。爸妈工作一直都很忙,几乎很少有时间来照顾自己,可他们却时常忽略自己的感受,将老一辈的想法强加在自己的头上。 尽管应苗苗再担心程孑然,却也只能窝在毯子里,默默地流泪,她不知道他伤得怎么样?但一想到,他还是能灵敏地逃走,应该伤得不会太重。 为了防止爸爸到学校之后,对程孑然的二次伤害,出发上学的餐桌前,应苗苗鼓起勇气道,“爸爸,昨天的事是我不对,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我也会跟老师要求换同桌,您能不能不跟我一块去学校了?” 小姑娘的眼里满是期待和小心翼翼,他怕爸爸不同意,但是除此之外,并没有更好的办法帮到程孑然。 应爸爸看了女儿一眼,语气坚定道,“不行,我不放心,我必须去。” “爸爸,要不让妈妈去,也是一样的。”应苗苗再次小心翼翼道。 “这事没得商量,不然,爸爸给你转学。”应爸爸说着拉下来了脸。 进学校的时候,应苗苗朝教学楼的二楼瞧了瞧,原本走廊上那个熟悉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她心中默念着,要是今天他不在学校,那么应该能躲过一劫。 应爸爸并没有注意到女儿的神情,面色凝重一路直奔办公室。刚进办公室,班主任看到应苗苗带着爸爸进来,便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事而来,忙站起身,满脸堆笑,上前道,“应爸爸,我知道您今天是为了您女儿的事情来,您放心,我这边已经让那位同学调了座位。” 听到班主任这么说,应苗苗也是一愣,没想到这么快事情就传到了老师的耳朵里头,但是也不方便多问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只好深深鞠了一个躬道,“谢谢老师!” “苗苗,你最近的学习成绩上升地很快,不出意外的话,这学期期末考试你可以稳拿年纪前十!”班主任看着应苗苗满脸地喜爱。 的确这样省心听话,学习成绩又好的学校,没有哪个老师是不喜欢的,更何况换座位的事,还是程孑然自己提出来的,谁又不喜欢这种得来不费力气的顺水人情呢? 应爸爸听班主任这么一说,也是一愣,满脸疑惑道,“老师,您怎么知道我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呢?” “是这样,原本班级是要调整桌位的,这不工作太忙,一时疏忽了。昨天就有其他同学的家长来跟我反映过这件事,今天看到您来,我猜十有八九也是为了这事。” 应爸爸点了点头,表示默认,一面又道,“老师,我这孩子平时不太爱说话,就怕和那些油腔滑调的学生来往,带坏了成绩,希望老师能多多关照。” “那是一定的,一定的。”班主任回道,一脸赞许地看着应苗苗。 大人们之间的谈话,很是无趣,中间充斥着厚重的烟味,应苗苗是最讨厌的,她寻了借口,匆匆忙忙地转身离开,直奔教室。 这一路上走来,心中很是忐忑,老师说,程孑然已经被换了位置,那么他又会去了哪里。等回到班级座位上时,应苗苗发现旁边已经坐了个人,是成绩优异的副班长沈小兰。 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程孑然的身影。调换位置的动作之快,让应苗苗有些不是适应,她礼貌地朝同桌打了声招呼,低下头去,默默地打开书包,拿出课本习题册。 上课铃声响起,原本在走廊上嬉戏打闹的学生门,鱼贯而入,好不热闹。相比对面那幢高三学子的教学楼,更多是活力和朝气。 用不着两年,她也要进入那幢卷子习题册满天飞的教学楼,这个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一条路。 上课铃声过后五分钟,任课老师没有出现,等来的是班主任,他推了推高度近视眼,肃然道,“这节课改为自习,由班长,副班长监督。不许吵闹,保持安静,不要影响隔壁班的同学!” 班主任前脚刚走,后脚办理就炸开了锅。班级座位分为三个层级,前面一至三排的同学尤其安静认真地低头学习,四五两排的同学心不在焉,只是说说悄悄话,最后面几排则是同地不同天,已经吵闹地不可开交。 应苗苗在正中间,第二排,风水得天独厚,老师讲的课清清楚楚,黑板上的字不用带眼镜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可这节课,应苗苗是无心学习的,外人看来程孑然的惩戒是差,可拿仅仅是因为他自己不愿意当好学生,和他同桌那么久,应苗苗就没有在上课的时候,听见他发出任何怪异的吵闹声。 安安静静地,不管上什么课,课本底线总是垫着一本五线谱,各式各样的五线谱,上面有铅笔学习的字迹,就和自己一样,所有的日记本上,课本上都贴满了有关甜点蛋糕的粘纸。 应苗苗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一次,她不经意间地问起程孑然,“这五线谱你看的懂吗?不要在我面前装高深。” 程孑然只是笑笑,并没有说话。 她转头翻开自己的日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抄写了许多关于各种蛋糕甜点的所需材料和做法。 日记本里载满了梦想,而他的梦想,在五线谱上。 等到下课的时候,程孑然还是没有出现在班级里,这节课,应苗苗虽然装作认真看书的样子,但实则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她没有理由不担心他。 等到下课铃声响起时,她连忙冲出了教室,顾不得其他同学怪异的目光。 她在校园的花坛边,找到他的,脸上有几处轻微的擦伤,最重的几处青紫,已经被盖上了厚厚的一层膏药,看起来有些滑稽。 看到应苗苗靠近,程孑然下意识地躲过身去,像是在生闷气。 第11章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爸妈会突然回来。你还好吧?”应苗苗并没有靠近,双手紧攥在一起,满脸愧疚。 少年背对着她没有说话,阳光透过树荫稀稀疏疏地落在他身上,略显得有些凄凉。 “你要骂就骂我,我爸他也是心疼我,所以才下了这么重的手。”应苗苗说着,从背上摘下书包,从里头拿出一个小盒子,上前几步,朝他递了过去。 这个小蛋糕是昨晚,应苗苗趁着爸妈熟睡的时候,自己在厨房里偷偷做的,大清早又怕被爸妈发现,只好塞到了书包里,现在拿出来,蛋糕的模样已经有些被破坏了。 他伸手接了过去,过了一会儿,转了过来 ,露出灿烂的笑容道,“没事,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等他整张脸朝过来的时候,应苗苗才发现,他正面的情况似乎比看到的侧脸严重地许多,而双手为了护住脑袋,也受了不少的伤。 “你真的没事吗?”应苗苗在他的旁边坐下,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眼里几乎要掉出泪来。 如果他当初伸手抵抗一下,也不至于伤得那么重,难怪也没去上课,不然同学肯定会笑话。 “真没事,就当你陪你爸爸活动活动筋骨了。”少年咧开嘴笑了一下,只是笑得有些难看。 应苗苗这才发现,他的嘴角有道小小的口子,血虽然已经止住,可看起来仍旧有些触目惊心,听他这么说,应苗苗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道,“谁让你翻墙进来的,我爸没报警抓你,你就偷着乐吧,还在这里跟我扯嘴皮子。” “怎么,我这是偷偷探望你,有什么不对,不然,我光明正大提着礼物上门去看望你,指不定你爸会把我打成什么样呢?我只是运气不好。”少年说着,轻轻地嘶了一声,伸手捂了捂嘴角的伤口,一脸怨念地看着应苗苗。 “那你这样怎么上课?如果别的同学问起来,你该怎么说?不然我去跟老师坦白说实话吧,大不了再挨一顿打,总比被人误会要好。”应苗苗说着,拆开了蛋糕盒里的小勺子递给了他。 程孑然:“......” 蛋糕的香甜味在他这里并没有一丁点的好感,甚至有些作呕,可看到应苗苗一脸认真的神情,他也不忍心就这么拒绝,一把抓起蛋糕,往嘴里塞去。 嘴里鼓鼓囊囊地,他抹了抹嘴边残留的奶油,使劲点头,“好吃!” 应苗苗并不明白他其实这是速战速决,见他吃的如此欢快忙道,“我这次做的,比上次好吃了很多吗?” 程孑然点了点头。 “那我明天还做给你。” 程孑然,两眼一黑,差点没翻过去。眼下这样的情况,他实在不好意思说,之前她送的那些蛋糕,有一半是送给了环卫工人,或者是小区里的老人,自己也曾经尝试着吃好多次,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不不不,”程孑然摆摆手,“你还嫌这次事情闹得不够大吗?还要明目张胆地对我好?” “那不然偷偷对你好?不行吗?”应苗苗低下头去,声音越发变得小了,细嫩的脸庞上,白里透红。 程孑然有一瞬间的恍惚,咽了咽口水,不知何时起,嘴里的奶油不再腻味,而是开始泛起了香甜,他侧过身,朝那个小身影靠了过去。 应苗苗看着地上的影子,慢慢地朝自己靠了过来,她没有丝毫地反感,甚至有些安心。影子越来越近,她能感觉身边有种淡淡的薄荷香在一点点侵袭,那瞬间她觉得自己心跳加速,浑身开始有些些不自在。 阳光下,少年的手臂缓缓地搭上了她的背,轻轻将她拥入自己的怀里,一脸宠溺地坏笑,“行!” 下一刻的甜蜜还没有进行下去,远处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程孑然,你在干什么?!” 程孑然赶忙松了手,转身朝后面望去,松手的瞬间,应苗苗赶忙沿着林荫小道,偷偷跑不见了。 远处江毅一脸饱含深意地走来,身旁是许薇,一身白色连衣裙,头发简单地扎成了马尾辫,像阳光下盛放的向日葵,晴朗明媚。 程孑然想捂脸时已经来不及,江毅和许薇已经看见他脸上的伤了。许薇是心疼加不知所措,而江毅看着应苗苗小跑离开的背影,似乎明白了一切,假装糊涂道,“脸怎么回事?” “打架!”程孑然把他那只搭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给扮了下来,平视前方。 “和谁打的?我记得你不是这样的人啊?”后半句,江毅凑近他的耳边小心翼翼道,“你丫的,不会是为了女人才打的吧?” “我喝多了才打架了,酒醒就不记得了。”程孑然顺势掐了一把江毅的后背,并用眼神示意许薇在这里,不要乱说话。 江毅:“......” 许薇心细,知道他其中定有隐情,也不多问,只是从身后默默将一张海报,递给了他,笑道,“孑然哥哥,这是甜心屋的海报,你看这样行吗?” 程孑然接过,打开轻扫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随口道,“歌曲选好了吗?” “选好了,林俊杰的小酒窝。”许薇听他这么说,轻快地向前两步,满是欣喜。 “啧啧啧,你们两个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小秘密?”江毅装作一脸不悦,把头扭向了一边。 “孑然哥哥答应和我一起参加学校的文艺汇演。”许薇回道。 江毅扶了下额头,“我说许薇同学,你长得那么好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光是女生独唱也能让附中的男生为之倾倒,你带上这么一个拖油瓶,不怕被人笑话?” 程孑然听得出来,江毅是在为自己找借口,争取机会。 但是这件事,一早就答应了,不能食言,于是站起身,将他拉到自己身旁,指了指海报上的招聘道,“话那么多,不去做兼职推销,会不会太可惜了?” “那也得老师允许啊,不然你以为那些优秀杰出的企业家都是老老实实在这里读死书吗?人和人的差距,在于业余时间。”江毅回道,觉得程孑然的想法没什么毛病,毕竟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企业家,又见他一脸惆怅,好奇道,“孑然,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知道,孑然哥哥的梦想是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乐队。”许薇如同百灵鸟一般的嗓音钻入了二人的耳朵,程孑然不由地身子一缩,打了个寒颤,连许薇都知道,她怎么就不知道,整天压在习题册下面的五线谱可是最大的提示了。 “行啊!孑然,你妈妈都那么反对你搞艺术了,看来你还是贼心不死啊!加油,我看好你!”江毅拍了拍程孑然的肩膀,以示鼓励。 应苗苗并没有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她刚刚跑得飞快,也不知道被发现了没有。等上课铃声再响起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头戴鸭舌帽走了进来,应苗苗抬头一看,少年站在逆光处,眉眼清秀。 “孑然,你脸怎么了?”等他走到班级的最后面一排,就有同学凑了上来,轻声问道。 应苗苗听得一清二楚,侧过身,越过副班长沈小兰的身影朝说话的方向看去。鸭舌帽压得更低了,桌面上高高叠起的书堆掩盖住了他的脸,应苗苗看不见他的神情。 刚转过身,就听见程孑然漫不经心地回答同桌,“昨天半夜从床摔下来了!” 应苗苗:“......” "孑然,我这还有几个创可贴,你把那伤口贴一贴,小心感染......" 应苗苗没有细听他们在说什么。一旁的副班长用手肘轻轻地推了她一下,小声道,“苗苗,老师来了。” 她连忙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从翻开书本开始专心致志地听老师上课。用坐如针毡来形容也不为过,老师在三尺讲台上唾沫横飞,应苗苗去无动于衷,时不时地朝后门那张课桌上瞧去。 她这细微的动作,引起了老师的注意,老师用书脊背敲了敲讲台,厉声道,“应苗苗,这道题,你上来解答一下!”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连半点细碎的声音都听不见,应苗苗的眼角余光分明能察觉到,他也朝自己的方向看了过来。 “老师,我......”从来反应灵敏的她,第一次出了小差,第一次当着全班的面出了洋相。 高数课真是个神奇的科目,不过就是弯腰捡了支笔,于是没有了然后。 老师很是生气,把粉笔头用力掷向讲台,尖子生不应该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应苗苗低头去,泪水在眼眶里打滚,老师刚想说什么,就听见教室后头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声。 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聚集了过去,响声是程孑然发出来的,他把书桌推翻在地,课本掉了一地,他则拿了个扫把,在课本间寻找什么。 老师的注意力不再集中在应苗苗的身上,而是丢下教科书,朝程孑然走了过去,看样子已经很是生气,可仍旧压抑住火气指了指满地狼藉问道,“程孑然,你怎么回事!” 听到老师这么说,程孑然连忙站直了身子,响亮地回道,“报告老师,刚刚我看到有只老鼠,从我课本上奔了过去,我一时间害怕就......对不起老师!” 同学们哄堂大笑,教室里出现老鼠的事虽然屡见不鲜,但也没有见过哪只老鼠会如此猖狂跑到课桌上去撒野,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个谎话。 “笑什么!认真看书!”老师回头吼了一句,面对一脸无辜的程孑然冷眼道,“出去,去门口站着!” “是,老师!”程孑然积极地应道,乖乖地走了出去。 有了这出闹剧,应苗苗避开了答题的尴尬,但一方面不由地担心起来,两件事综合在一起,不知道学校会怎么处理程孑然。 果不其然,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接下去的几天,那个熟悉的座位上空空如也,下课放学后,再也没在校门口的林荫小道上,遇见他,叫她一声,“小喵喵。” 第七天,那个熟悉的身影又出现了,在学校门口,他全身上下穿得漆黑,黑色的帽檐压得更低了,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忧郁,远远地站在,看着应苗苗从学校出来,他默默地跟了上去,问道,“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应苗苗担心被同学们认出来,没有转过身,却回答道,“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程孑然:如果可以话,将来我想和岳父大人一起喝功夫茶。 应苗苗:想都别想! 第12章 “医院,我妈生病了。”他回道,简洁清晰。 “阿姨怎么了?要紧吗?”应苗苗问,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被我气的。”他回道。 应苗苗:“……” “她说我不成气候,我说,有其母必有其子。”少年回道,言语了带了一丝小倔强。 应苗苗:“……” “你该不会以为我退学了吧?”程孑然一眼就看出她的小心思。 “没,那天的事,谢谢你!还有换位置的事,也是你跟老师主动提的吧?” “谢什么?这祸本来就是我闯下,再说了,我总不能坐以待毙,等你爸冲到课桌上来打我吧,多没面子。” “我爸爸他不会这样的。”应苗苗急切道。 “我知道!再说你也舍不得,不是吗?”少年的嘴皮子像是抹了层奶油一般,又滑又腻。 好在今天的应苗苗并不反感,只是深呼了一口气,问道,“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 “走,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程孑然说着,也不等应苗苗回答,拉起手腕小跑起来。 “你带我去哪?” 应苗苗刚刚开口,程孑然的脚步就在校园院墙的一处拐角处停了下来,他指了指墙上,笑眯眯道,“你自己看吧……” 应苗苗满脸疑惑,沿着他的手指,朝墙上看去。洁白的墙壁上,贴了张紫色的海报,她一眼就看到了海报中间的那几个英文字,嘴里默念了出来,再往下看时,小姑娘的眼里满是欢欣。 “这该不是假的吧,我们班上不是有个同学,做暑假工被骗了嘛,再说他们这么大的一家店,平时生意那么好,哪里有精力去培训学徒啊……” 尽管应苗苗嘴上这么说,但她还是仔仔细细地把海报上的每一个字眼都读了个通透,甚至记下了那一连串手机号码。 “去试试不就知道了,你看他们要求每周末抽出三小时的时间,正好也不影响你学习。”程孑然假装认真地看着海报,替她分析着。 在此之间,他已经跟舅妈通过气,舅妈一向很疼爱这个侄子,几乎是有求必应,所以这件事也就快快乐乐地被安排了下来。 成败就此一举。 可是,应苗苗还在犹豫,总觉得有些事太过蹊跷了些,像是一种巧合,刻意人为的巧合。 “别怕,有我在。”程孑然拍了拍了胸脯,一脸认真。 应苗苗原本坚定的心开始有些动摇,一来自己真的很喜欢做甜品,而sweet house 是她最喜欢的甜品店,如此好的机会,也算是百年难得,二来能赚点小钱,给爸妈减轻点负担,想到这里,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少年轻车熟路地从墙上扯下海报,卷好,放到应苗苗的手里,示意她赶快放进书包,末了还不忘添上一句,“快藏好,可不能被别人发现了。” 应苗苗:“……” 生怕她起疑心,程孑然装作一副帮了大忙的样子,道,“我可是第一时间看到,就过来通知你了,你该怎么感谢我?” “我给你增加吉他课,一星期三节,变成一星期四节。”应苗苗伸出四个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似乎也默认了这回事。 少年摇了摇头,有些嫌弃。 “那,我每天做蛋糕给你吃,你想吃什么,只要不是太难,我想我都可以……”应苗苗有些心急起来,其实没有海报这件事,先前发生的那些,她无论如何都应该感谢他。要不是他,估计在全校师生面前出糗的,估计该是自己了。 “别,”少年摆摆手,神情有些不自然,“你还是教我吉他吧。” “好!”应苗苗高声地回答道。 于是就这么痛快地决定了,而当应苗苗去甜品屋当学徒的第二天,许薇才知道,原来程孑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并不出众的她。 纵然许薇再失落,该准备的文艺汇演,还是得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这是她来到新校区的第一次表现的机会,而事实上,这首歌,也只想单单唱给某个人听。 自从程孑然从应苗苗的旁边搬走之后,应爸爸应妈妈的心里像是吃了一剂定心丸。他们甚至有些后悔,这样的决定,应该再早一些。再早一些,女儿的成绩肯定还能再优异一些。 时间好像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走着,看似不同样,很多时候其实只是在重复一件事。 文艺汇演的当晚,应苗苗在甜品店里对着一个翻糖蛋糕,乐呵呵地傻笑,幻想着未来,她并没有看到今晚的演出,也没有看到许薇在台上独唱,程孑然钢琴伴奏,是何种模样。 甜品屋离应苗苗的家里路途不算很远,其中有一小段的路灯年久失修,统统失明,只能靠着远处微弱的灯光来分辨前行的道路。为了这短短的一段小路,程孑然总会准时地守在甜品屋的外头,等应苗苗下班回家。 那短短的一段路,每次两个人总要走上大半个小时,很多时候两人都不说话,或者互相追逐对方的影子。 甜品屋的生意一直很好,而热衷于甜品制作的她,等出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多。 而,本该出现的程孑然却没有如期出现。 偏偏又是个阴雨天,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伸手不见五指。 应苗苗翻出了书包里一直备用着的小手电,开关打开,眼前是一条白茫茫的道路。这样的夜,风总是特别大,她一刻也不敢停留,希望赶紧逃离这段黑漆漆的道路,仿佛路尽头的黑暗处,有无数只手朝自己伸了过来。 她越想越害怕,拽紧书包,飞奔起来,只听见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夜已经深了,路上的行人已经寥寥无几,即便有小车经过,也都是像长了翅膀的小鸟一样,从身旁呼啸而过。 每个人都很匆忙,应苗苗也是,她想赶紧回家,吃上妈妈做的一桌子饭菜,一家人在温暖的灯光下谈笑风生。 而眼看着路就要走到尽头的时候,突然有一阵印象朝她笼罩了过来。是几个附中的学生,应苗苗记得她们,在校门的那家小餐馆,差点把她钱抢走的就是这帮人。 原以为事情早已经过去了,没想到这帮人还是这样气势汹汹,连躲的机会都没有。应苗苗往后退了几步,慌乱之中手电筒掉在了路上,来者不善,虽然她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可自己寡不敌众,吃亏是迟早的事。 “小□□,躲躲藏藏的,终于让我逮到你了!”为首的女生面露凶相,步步紧逼。 应苗苗飞快转身,想从后头逃走,哪想路的后头也围上了三四个女生,个子高矮不等。其中有一些是在学校犯了错误,屡教不改,被责令退学的女生,还有一部分是公认的差生,为了寻找刺激和新鲜,才组合成了一个小队,在学生上学的路上辱骂,殴打学生,等老师赶到的时候,她们就逃之夭夭。 而这里既不是学校,更没有老师。应苗苗奇怪她们怎么找到自己的,一面想着,脊背都出了声冷汗,从前她学习成绩差,讲话不利索,做事又木讷,是很多同学讥讽的对象。 短短的几个月里,她完成了差生到优生之间的蜕变,这不得不让帮人更加眼红,就像被人平白无故剥夺去了一种乐趣。 当然这种乐趣,她们还是会想尽办法去寻找回来。 恐惧在慢慢袭来,应苗苗不知道这帮人会怎么对待自己,以前有程孑然在的时候,这帮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半,可现在,程孑然只是一天没有接自己下班,这帮人竟然这么快地得到了消息,蜂拥而至。 可是她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她们?平时做事情都是小心翼翼的,看到她们都是绕道走,在学校里更多的是谦让。 “敢和我们雅姐抢男人,胆子也太大了些!”为首的女生一把将她推到在地,顺势在她的裙子上狠狠地踩了几脚,眼里满是恨意。 ‘雅姐’,应苗苗记得这个名字,那天校门口遇见的就是她,本名庄小雅,家里超有钱,读书够差,人也够坏,不过因为皮囊还不错,曾经也是附中的校花,后来因为某个男生和一女生争风吃醋,活生生把人打成了残废,被学校开除了。 父母常年在外,从小对她疏于管教,原以为会收敛一些,哪想越来越变本加厉,后来,父母索性也懒得管了,而是将培养孩子的重心放在她弟弟的身上,将庄小雅扔给了年迈的奶奶。 自那以后,庄小雅过的就是无法无天的生活,小小年纪成日出现在高档会所,和一帮纹着刺青的小混混称兄道弟。 几乎整个附中的人都知道她不好惹,更没有人敢得罪她。 应苗苗一头雾水,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本来就没有任何意义上的交集,又何来抢男人一说,但是片刻之后,应苗苗才明白过来,她们嘴里说的男人,莫不是程孑然。 想到这里,应苗苗觉得后背更加冷了,她抱紧了自己,无助地坐在地上,浑身打颤,“你们在说什么?” “小□□还在装蒜呢!”为首的女生蹲下身子,抵起应苗苗的下巴,狠狠地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在暗夜里,响亮彻底。 路上已经没有行人经过,前所未有的恐惧让人濒临崩溃,她本能地推开下巴上的那只手,挣扎着想站起身,却被后背传来的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打了回去。 再也站不起身,她们围了上来,推搡着,有拽她耳朵的,也有拉扯她头发,往她脸上抹灰尘的,各种讽刺嬉笑和叫囔。 应苗苗数不清有几只手在抓挠着自己,她们企图拽开裙子,再对她一番羞辱。 不过最后没有得逞。 有一束强光照在脸上,几个女生站直了身子,朝光源的方向望去,有人破口大骂,“谁啊!神经病啊!” 紧接着,‘砰’地一声,应苗苗只觉得身边有个女生惨叫了一下,下意识地去查看不知被什么击中的大腿。 第13章 “血!”人群中有人起先叫囔了起来,而后开始四下逃窜。 不稍一会儿,那群女生通通消失在夜幕里,地上还有一滩未干的血迹。 应苗苗惶恐不安中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借着灯光摸回了自己的书包,将散落一地的课本整理好,塞回书包。 “谢谢!”她强装镇定小声道,黑暗中,并没有看清这个人的模样,只是能勉强分辨出一个轮廓来,是个瘦瘦高高的男生。 这人没有说话,看到应苗苗只是脚踝处有一些轻微的擦伤,并未大碍,于是转过身去,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往前走着。 他在前头走着,应苗苗在后头默默地跟着。 尽管手电筒很亮,她还是没能看清他的脸庞。 “谢……”应苗苗以为他刚刚没有听见,打算再说一遍,可是刚开口,那人就停下了脚步。 “用不着谢我,我是为她,不是为你。”那人终于开口说了话,只是嗓音有些低沉,浑厚,像是刻意而为之。 应苗苗微微一愣,继续道,“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谢谢你!” 那人抬起步伐继续往前走去,应苗苗抱着书包战战兢兢地跟她后头,当然这样漆黑的夜,她更加不敢朝自己的身后看。 非常有礼貌的一段距离,等到了人多,灯光明亮的地方以后,那个人匆匆加快了步伐,消失在人群之中。 应妈妈也担心女儿这么晚还没回来,会不会路上出了什么事,也急急忙忙从家里赶了出来。 “苗苗,你吓到妈妈了。”见到披头散发,满身尘土的女儿,应妈妈抱在怀里就是一顿痛苦,仿佛是这世上失而复得的珍宝。 应苗苗轻轻抚了抚妈妈的脊背,勉强地笑笑,安慰道,“妈妈,我没事,我这不都是回来了吗?” 应妈妈连连点头,擦了擦眼泪,这才发现女儿手上有抓痕,赶忙心急了起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这些都是谁干的?” “刚刚好像被什么虫子咬了,所以就挠了几下。”应苗苗回道,却也不愿意多说,径直朝家的方向走去。 一阵热水澡过后,应苗苗这才敢直视那些被欺凌过后的印记,坑坑洼洼,歪歪扭扭,像是洁白的素描纸上爬上了一只毛毛虫,令人浑身不舒服。 想到方才的情形,仍旧心有余悸。应妈妈看着女儿刚回家就一头扎进了卫生间,也没敢多问。只是听到里头哗啦啦的流水声,担心女儿出事,还是忍不住走近问了问,“苗苗你没事吧?牛奶放书桌上了,洗完澡记得出来喝啊!” “知道了!”应苗苗关掉了水龙头,回了一句。 喧嚣吵闹的一天总该结束了,应苗苗走出洗手间,用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拿起书桌上的牛奶一饮而尽,熄灯,身子躲进温软的被窝里。 床头柜上的闹钟滴滴答答地走着,房间内寂静无光。 褪去白日里坚硬的外壳,应苗苗突然有一肚子的委屈和心酸,通通和着咸烫的泪水滑落眼眶。 很多道理也是后来才明白的,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拥有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也不是你从未做错事,就能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 被窝里的小身躯在轻轻颤抖,应苗苗听得见自己的抽泣声,声音很小,生怕惊动了隔壁房间的爸妈。 很多时候,尽管一身伤痕,却总要找个借口来说服你最亲的人,告诉他们你很好,一点事也没有。 醒来后,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尽管对昨晚的事情,仍旧心有余悸,应苗苗甚至害怕这群人会在自己上学所经过的路段,拦截她。 事实上什么都没有发生,昨晚发生的事好像只是一场噩梦。走进教室,应苗苗看了眼熟悉的那个座位,书本整整齐齐地叠着,座位上空无一人。 刚坐下,同桌沈小兰就围了过来,问道,“苗苗,昨晚学校的文艺汇演,你怎么不来啊?” “哦,家里有点事。”应苗苗回道,取下书包挂在椅子后面。 去甜品店兼职的事,除了爸妈还有程孑然,没有任何人知道。 “那就太可惜了,我跟你说,昨晚的文艺汇演可热闹了,隔壁班的许薇唱了一首小酒窝,人长得好看,歌唱的也好听,我们班的几个男生都坐不住了。”沈小兰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能让她提起兴趣的估计不仅仅是许薇唱歌的事。 只是应苗苗被昨晚的事吓得不轻,浑身无精打采,更没有心情去理会这事,随口敷衍了一句,“哦,是吗?” “重点不是她唱歌好听,是给她钢琴伴奏的那个人,你猜猜是谁?”沈小兰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 “谁啊?”应苗苗削着铅笔,淡淡地回了一句。 “程孑然。”沈小兰道。 应苗苗削铅笔的手抖了一下,铅笔尖被锋利的刀刃一分为二,不知去向。 “你的前同桌啊!我都不知道他原来还会弹钢琴呢?果然老师说得也没错,有些人读书不行,可别的地方就是特别有天赋。其实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能成为一位音乐家,可惜我妈没同意……” 沈小兰小声地嘀咕着,可是应苗苗却没有心思再听下去,她不甘心,扭头又看了看那个熟悉的座位,仍旧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应苗苗心中凉了一截,也明白了,为什么昨天晚上他没有出现的原因。可是明明乐感很强的一个人,偏偏在自己面前装作什么都不懂。 而明明随便写写就能得满分的人,却总是稳拿班级倒数第一,这其中的原因,他并没有同自己坦白过。 直到晚自习,程孑然还是没有出现,荒诞的一天,就在同学们对昨晚文艺汇演的讨论声中度过了。 应苗苗回想起,许薇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之前好几次看到,程孑然的身边总会跟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子,皮肤很白,笑得很灿烂,不过也只是远远地看上那么一眼,也不确定是不是她。 应苗苗突然变得有些自卑,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用尽各种办法和自己套近乎,可依旧掩盖不了他闪闪发光的模样。 明明是月亮,却偏偏要要当一颗不起眼的小星星。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应苗苗趁着吃完午饭的空点,去校门外的报刊亭,拿起电话拨通了甜品屋的电话。 电话那头一开始是忙音,打了好几遍才打通,等接通以后,应苗苗故意改变了一下声调问,“你好,请问程孑然在吗?” 接电话的是甜品屋的老板娘,店里的每个人都亲切地称呼她姜阿姨。应苗苗刚到甜品店的时候,见她不言苟笑,后来才发现是个慢热性子,实则是个热情可爱的阿姨。 电话那头稍稍犹豫了一下,警惕地问道,“你是哪位?” 应苗苗知道自己有些唐突,但是如此看来自己的猜测十有八九应该没有错,于是道,“我是他的同学,昨天我问他借了课本,但是我一直没有看到他来上课。阿姨您是?” “我是他舅妈,这样吧,我回头跟他说一声,谢谢你啊孩子!”姜阿姨说着挂断了电话。 应苗苗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直到报刊亭的老板和她讲话,她才回过神来,付了钱,狼狈地回了学校。 刚走进校门,后头有个人冷不丁地突然蹿到应苗苗地面前,把她吓了一大跳。定眼一看,是许久没见的程孑然。 他笑的格外灿烂,一手插袋,另一手朝她摆了摆,阳光藏在他的身后,应苗苗稍稍停顿了一下,低下头绕路走开。 “你怎么了?”程孑然心细很快就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急走几步追上前,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忘了跟你说,我要参加文艺汇演,后来我才想到那天你应该在甜品屋兼职,我去时候,他们说你已经走了。” 应苗苗低着头,朝前面走着,也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害怕一开口,自己就会高声质问他为什么要做这么多的事,欺骗自己? 她越不说话,程孑然越心急,又往前跑了几步,伸手拦住了去路,刚想开口,却一眼看到她手臂上新鲜的伤疤,心一下子被揪了起来,顾不得在学校,抓住她的手腕,问道,“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应苗苗从他的手掌中轻轻挣脱开来,言语冰冷道,“没什么,我自己摔的。” 程孑然自然不信,这伤疤分明是人为的,他不死心,继续追问到,“是不是庄小雅她们又来找你麻烦了?” 应苗苗抿了抿干涸的嘴唇,毅然地摇了摇头,明亮的双眸里似乎有泪水闪烁。 “这帮王八蛋!”程孑然气的往地上猛踢了一脚,拳头攥地紧紧的,眼里已经冒起了零星火光。 “我说了,不是她们!”应苗苗说完,两行热泪不争气地流出了眼眶,她飞快地袖子抹了抹,神情淡漠道,“程孑然,我的事,请你以后不要再管了。” “为什么?” “我知道,你也是真心想帮我,也谢谢你从前那么帮我,只是从今往后,我们私下底还是不要再联系了。”应苗苗说完,也不管呆愣在原地的程孑然,小跑着走开了。 这一幕,远处的江毅看得一清二楚,他知道程孑然此刻的心里肯定不好受。也选择走到跟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以示安慰。 “文艺汇演的晚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看到她手上有伤。”沉默了好一会儿,程孑然这才慢慢抬起头来,眼里布满了鲜红色的血丝。 第14章 “她既然不愿意说,那肯定有她原因,你让她先冷静一段时间吧。”江毅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望着应苗苗远去的背影略有所思。 大概这一次,她是下定决心不再同程孑然来往,接下去的日子她也没有再去过琴行,连她最喜欢的甜品兼职,也找了个理由,再没有去上班。 程孑然虽然心里着急,但是吸取了前车之鉴,他也不敢在学校里直接找应苗苗软磨硬泡,而是选择了下课后,在校门外死守。 等应苗苗走出校门,他就悄悄地跟上,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跟在后头。为了避免被班级的其他同学看到,很多时候,应苗苗总是选择视而不见和沉默。 程孑然也不是没有大胆地猜测过,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是一个晚上,两个人之间彷佛就有了一层重重的隔阂。 “应苗苗,你给我站住!说清楚了再走。”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在确保老师同学已经消失在视线之内,他才喊住闷头走路的应苗苗。 “程孑然,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之间不要有任何的交集了!”应苗苗没有看他一眼,淡淡地说道。 “为什么?”他问。 “要我说实话吗?”应苗苗轻叹一口气,终于转过身来,对上少年明亮的眼眸。 “是!”他回道。 “因为我爸妈不喜欢。”她道,目光躲闪了一下,胡诌出一个借口,“他们知道甜品屋是你舅妈开的,还有上回的事,他们也一直都记得,程孑然,我想好好读书考大学,我和你不一样,这是我唯一的出路。” “你爸妈那边,我会想办法,再说了,你我之间,不过是比普通同学稍微亲近了一些,我保证,一定不会影响你学习。”程孑然朝前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他实在是没有信心保证,应爸爸和应妈妈会原谅自己。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这样吧。”应苗苗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转身离开。 程孑然心里失落,双手蒙住脸,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总觉得这其中肯定大有蹊跷,应苗苗虽然一直对自己不冷不热的,但也不至于来个180度大转弯,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他咬咬牙,小跑几步再次跟了上去。 应苗苗家所在的小区已经有些年头了,虽然市里已经决定改造拆迁,但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楼道间电线乱拉乱接,私搭乱建的阳光棚、避风阁、储物室等,随处可见。 穿过几条小路,直到看见应苗苗消失在阴暗的楼道里,他才停下脚步,仰头看着她明媚的衣裙在楼道之间的缓步台上翻飞跳跃。 天空卸下了浓妆,夜幕低垂,晚风渐起。住宅楼飘出了可口的饭菜香,大人们的说话声,小孩子的嬉闹声,各种声音时起彼伏。程孑然呆坐在应苗苗家单元楼下的石凳上,直到看到那扇窗户的光亮一点点变没,才依依不舍地起身走开。 出了小区门,程孑然才觉得夜风里的寒意已经钻进了骨子里,他双手插兜,加快了脚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而迎面走来的人,让他不由地一愣,随即很快地反应过来,佯装在等人的样子,迅速侧过身去。应妈妈两手拎着满满的蔬菜,心情大好地往小区大门的方向走去。虽然路灯昏暗,但是程孑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应妈妈并没有注意到程孑然,似乎急着回家,步伐飞快。等她离自己远点,程孑然这才转过身朝前面走去。兴许是有心事,他并没有注意到路前方走来的两个年轻小伙子,与他们撞了个满怀。 其中一个头染黄发的小伙子,衣着流里流气,语气很不耐烦道,“怎么走路的,长没长眼睛啊!” “对不起,对不起。”程孑然微微躬身,满是歉意地让出一条道来。 黄发小伙子刚想说什么,他的另一个同伴将他拉开,一面小声道,“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别忘了还有正事。” 说完两个人加快了步伐朝前面走去。 程孑然刚走出几步,只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喊声,“救命!”,起先他并没有在意,等站住脚仔细侧耳倾听时,才发现不是自己听错了,于是回过神,撒开步伐朝声音的方向飞奔过去。 等赶到时,刚刚的那两个社会小青年,正和应妈妈扭打在一起,蔬菜撒了一地。其中黄头发的小青年双手用力地拽住应苗苗的手提包,而应妈妈也死死地拽住另一头并没有放手,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你们干什么?放手!”程孑然大喊一声,抬腿朝其中的一个猛踹过去。 那小青年身手敏捷,巧妙地避了过去,对着程孑然上来就是一拳。而程孑然早有防备,身子一侧,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再次抬腿朝他的双腿踹了过去。 小青年一声惨叫,跪倒在地,而另一个小青年见此情形,也松开了应妈妈的手提包,上前帮忙。程孑然神情镇定,尽管他的内心有诸多的顾虑,眼前的两个人虽然个子比自己矮,但是二人加起来,自己不一定能打得过,只能勉强拖延一段时间,好让应妈妈找机会先跑。 而应妈妈见自己脱了身,一面慌张地喊了一句,“小心啊!”,一面从兜里摸出手机,双手颤抖地拨通了110。 两人都来势汹汹,程孑然感慨幸好之前学过一些防身术,毕竟眼前这两人像是真的要和自己玩命。 赤脚不怕穿鞋,程孑然很快就占了下风,他见应妈妈还站在原地并没有离开,心中也有些急了,高声喊道,“阿姨,你快走!” 应妈妈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浑身吓的哆嗦,不知所措,也根本没有听见程孑然说了什么。只是慌忙地朝四处大喊,“救命啊!” 偏偏这个时候,路上一个人也没有,程孑然心急,生怕再这么下去,两个人都会有危险,想到这儿,他不得不又担心起来。而应妈妈见没有一个人闻声前来,也有些绝望,又担心程孑然会吃亏,便顾不得太多,冲上前来帮忙。 原本那两小青年已经快败下阵来,而应妈妈的上前,让程孑然不得不分心,去照顾她。应妈妈个子小,小青年见她上来,有些愤怒,一脚飞踢了过去。 应妈妈猝不及防摔了个面朝天,程孑然生怕她会受伤,本想伸手去拉,哪想突然小腹部传来一阵冰冷。再低头看时,一把小刀只剩刀柄露在外头,刀刃已经全然没入程孑然的小腹中。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行凶的小青年一手扔掉刀壳,满眼惊慌地摆摆手,“不是我,是你自己找死!让你多管闲事!” 说话间,远处传来了阵阵的警车的鸣笛声,应妈妈本想揪住其中一个,哪想那小青年力气大,听见声响,忙不迭落荒而逃。 看着脸色惨白的程孑然,应妈妈才认出他来,起初眼神有些复杂,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靠近,磕磕巴巴问道,“孩子,你没事吧?” 程孑然摇了摇头,无力地笑笑,声音有些低微,“阿姨,麻烦您帮我叫个120。” 刚说完话,便栽了下去,再没有反应。 应苗苗是在医院的急诊室见到程孑然的。应妈妈跟着警察去做了笔录,等返回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在同医生确认过妈妈只是普通的皮外伤时,她才松了一口气。 可看到病床上仍旧昏迷不醒的程孑然时,她的心还是揪到了一起,医生和护士各个面色凝重。手术室外的她,只是默默地不说话,双手紧紧地拽在一起,眼圈发红。 “苗苗,妈妈也没想到,你说着是不是巧合呢?还是?”应苗苗见女儿默不作声,一时间也不敢把心里的猜测说出来。 会不会是巧合?还是说他和那两个人根本就是一伙的。 应苗苗似乎听出了妈妈的话里有话,她从手臂里抬起头来,缓缓道,“妈妈,他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他。” 语气虽轻,却格外地坚决。 应妈妈一愣,本想再坚持什么,也有些于心不忍,只好道,“那等看看医生怎么说吧,毕竟也还是个孩子,这万一落什么病根子可就……” “你别瞎说!”一直沉默不语的应爸爸终于开了口。 应妈妈话说一半又咽了下去,回头一看,医院的长廊的尽头,有个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女人正急冲冲往手术室的方向跑来。 “我的儿子,你怎么样?要不要紧啊!”程妈妈刚到手术室门口,就有护士将她拦了下来,并劝道,“这位女士,医院禁止喧哗,请您安静一些。” 护士的礼貌动作和用语,将程妈妈心里的怒火一下子激发了起来,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大声囔囔,“你们让我进去,我要给我儿子转院,你们这样的医院会耽误我儿子的病情。” 显然程妈妈定是接到了医院的电话才匆忙赶来。程家家大业大,虽然程妈妈和程爸爸处于半离婚的状态,但是金钱一事上,程妈妈从来都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从小到大,程孑然的身体一直非常健康,但凡有点小感冒,程妈妈也会安排私人医生或者去昂贵的私立医院就诊,这一次她如此心急也是情理之中。 医院的保安匆匆赶来,好言相劝了一会儿,程妈妈这才慢慢平复下心情,只是坐在长椅上默默地磨着泪水。 应苗苗见状,站起身,从兜里掏出纸巾,递了过去。 程妈妈顺手接过的瞬间,抬起头来,看了应苗苗一眼,顿时心里的火苗一下子又蹿了起来。她伸出手去,奋力地推了应苗苗一把,眼里满是恨意。 应苗苗没有防备,倒退几步,仰跌在地,却没有爬起身,只是轻轻地说了句,“阿姨,对不起。” 应妈妈见女儿摔倒在地,赶忙上前扶了起来,刚想说什么,却见女儿的泪水已经如决堤一般,浸湿了半边脸,新旧泪痕堆积在一起,让人心疼。 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有护士轻轻把病床推了出来,并问了句,“你们哪位是家属?” 程妈妈双腿发软,扑上前去,整个人几乎是挂在病床上,看着儿子苍白的脸孔,几度哽咽。 应苗苗远远地看了一眼,就听见妈吗嘴里在嘀咕着什么,回头一看却见妈吗正双手合十,紧闭双眼,虔诚地祈祷着,她赶忙上前劝道,“妈妈,你在干什么?” “老天保佑,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应妈妈放下手,继续嘀咕了一句。 而应爸爸正一直不停地同程妈妈道着歉,满脸忧色。 此时的程妈妈爱子心切,又见程孑然昏迷不醒,哪里肯轻饶,眼里满是恨意,跟着护士进了病房,砰地一声,用力地关上门,把应苗苗一家人隔在了门外。 “孩子他爸,你说,这该怎么办?要不我们去买点水果?”应妈妈红着眼眶问道。 “你先带女儿回去吧,这里的事,我来处理,放心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应爸爸脸上的焦虑不比任何人,但作为家庭的主心骨,还是先给大家吃了一剂定心丸。 “爸妈,不然你们先回去,我留着就行了,明天周末,不用上课。”应苗苗道,神色平静。 “那怎么行?苗苗,刚刚那女人都那样推你了,不行,妈妈绝对不同意你留在这里!”应妈妈说着试图去拉女儿的手,却被挡了回来。 见女儿神情冷漠,应妈妈也有些急了,紧张道,“妈妈不同意你这么做,这万一……” “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孩子知道该怎么做。”应爸爸看懂了女儿的心思,将应妈妈拦了回来,语重心长地叮咛了一句,“小心一些,有什么事给爸妈打电话。” 应苗苗没有作答,只是看着紧紧关闭的房门,陷入了沉思。 她甚至有些后悔,如果当时自己不那么冲动,会不会他就不会受这样的伤害?可如果不是他悄悄跟到小区门口,那么受伤的一定是自己妈妈。 房间里只剩下程妈妈低低的抽泣声,每一声都撕心裂肺。应苗苗在外面的走廊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好不容易等到前来查房的护士,她才慌忙走上前,不安地问道,“护士,我朋,我同学他怎样了?” 第15章 想了想,她还是把朋友这两个字给收了回去,静静地等待护士的回答,眼里充满了忧虑。 “伤口有点深,不过你放心,没有什么大问题。”护士回道,推门进了病房。 应苗苗默默地跟了进来,她这时才看清病床上的程孑然,双眼紧闭,沉沉地睡着。 程妈妈见她走了进来,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也没有多说一句话,目光再没有离开儿子。应苗苗心里不好受,当时见到程孑然时,他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透,那把小刀直直地刺进他的小腹,触目惊心。 她上前一步,走到床边,眼泪啪嗒一声落在他的手背上,程妈妈这时抬起来头,恨恨地说了一句,“小姑娘,回去转告你妈妈,如果我儿子有个什么好歹,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实在是对不起,阿姨。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是我的错。您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为难我妈妈,好不好?”应苗苗抹了抹眼泪,小声地央求道。 “你!你一个毛丫头,能抵什么用?事情已经这样了,难道我也捅你一刀吗?再说然然受了这样苦,你说一句对不起就完事了吗?”程妈妈喋喋不休,对着应苗苗就是一顿数落。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视线已经模糊成花茫茫的一片,两耳嗡嗡作响。 这时,病床上响起了一声轻微的咳嗽声,程孑然微微睁开眼,无力地问了一句,“妈,你就不能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吗?” “然然,你醒了,你可吓到妈妈了,妈妈以为你……”程妈妈说着,握了握儿子的手,哽咽道,“儿子,你怎么样?疼不疼?” 程孑然的目光很快转移到了应苗苗的身上,看着她被泪水淹没的样子,心里泛起一丝别样的问题,随即又慢慢地转过头对旁边的妈妈道,“妈。我饿了,想吃东西,想吃你亲手做的饺子。” “然然,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进食。”程妈妈止住了哭声,有些犹豫道。 “没事,妈妈,我就想闻闻饺子的香味。”程孑然道,又猛呛了几口,“妈妈包的饺子是最香的。” “好好好,儿子,妈妈这就回家给你做饺子!”程妈妈应着,急急忙忙跑出病房。 病房里很是安静,静地能听到对方的心跳,程孑然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身子朝一侧挪了挪,伸手轻轻拍了拍病床,道,“坐吧……” 应苗苗知道他是故意支开妈妈,心中难免感激,却也愧疚,开口道,“之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 想到先前的那一幕,原本已经止住的泪水,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讲到之后,就只剩下抹眼泪。 “哭什么?我又没怪你。”他道,语气很是温柔,抬起手来,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继续问道,“你妈妈呢?她没事吧。” “没事。”应苗苗摇摇头,满脸担忧道,“你伤口还疼吗?” “疼。”他回道,估计拉长了尾音,可转眼又看到她两眼泪汪汪的样子,很是不忍,一脸认真道,“有你在,就不疼了。” 应苗苗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只是觉得这句话特别好听,像是自己期待了很久。 只是片刻的恍惚,她匆忙把手从他的被褥上收了回来,却不知放在那里,小脸像红彤彤的晚霞。 “那我走了。”应苗苗佯装生气,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别啊,上回的事,你还没跟我说清楚呢……啊!”见她要走,程孑然有些着急,一时间忘了自己正躺在病床上,忙不迭地坐起身,瞬间伤口的撕裂痛活生生地让他倒了回去,痛苦地□□了一声。 听到声音,应苗苗慌忙跑回床前,有些后悔自己刚刚不该开这样的玩笑,“怎么样?你等我,我去找医生。” 她还没来得及走开,手腕上有股温暖的力量扣了上来,他轻轻地拉住她,不紧不慢道,“你还没告诉我,那天你手臂上是怎么回事,我知道那不是摔的,告诉我,好吗?” 少年炙热的目光对上她的脸颊,让她无处可逃,只好支支吾吾道,“都过去了,你还是先养好伤再说吧。” “应苗苗,”他有些生气,奋力地甩开她的手,胸口大力地起伏着,目光凛然,“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能保护好你,我说过,我会陪你一起毕业,你想考好的大学,我也一起陪你!” “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应苗苗生怕他再动怒会影响伤口,连忙又解释道,“之前是我不好,说了很重的话,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了,那天晚上的事,你也不要追问了,好不好?” 程孑然转过头去,没有说话。看来自己心中的猜想应该没错,还是那帮人找了她的麻烦。 “这一次,要不是你,我妈妈估计……”应苗苗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伸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试图让他消消气,嘴里又一遍道,“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要隐瞒你。” 过了好一会儿,程孑然才转过头来,伸手替她擦了擦泪水,满脸愧疚道,“其实,是我不好,有些事,是我一直在欺骗你。” 应苗苗微微抬头,目光直勾勾对上少年的脸庞。 “你应该也听说了,那天晚上,我和许薇去参加了文艺汇演,没有告诉你,是怕你生气。还有甜品屋,我只是想帮你,并没有别的意思。”少年说完,神情有些落寞地看着她。 “你别说了,好好休息吧。”应苗苗稍稍侧过脸去,生怕自己下一刻会再一次不争气留下泪来。 正说话间,有人轻轻敲门,走了进来。是个高个子女生,齐肩长发,长得清秀明媚。她一手拎了只水果篮,一手抱了束鲜花,看到应苗苗坐在程孑然的病床上,她微微一笑道,“你是?” “我是她同学。你好,我叫应苗苗。”她慌忙站起身朝女孩伸出手去,一时间紧张竟然忘记了对方手上并不空。 “你好,许薇。”许薇很快反应过来,将水果篮快速地放到旁边的椅子上,伸出手来,握了握,道,“他怎么样了” “他没事,”应苗苗很快地床边走远,一面又道,“刚醒来不久。” 听她这么说,许薇原本写满担忧的脸上稍稍缓和了一些,走到床前,定眼一看,有些尴尬道,“他是睡着了吗?” 应苗苗一头雾水转过头去,看着方才还在和自己斗嘴皮子的程孑然,已经沉沉睡去,也有些不好意思道,“他刚刚还醒着呢,兴许累了吧……” 许薇看着程孑然虽然眼睛紧闭,但眼皮下异常转动的眼珠子,心中已经猜出了个大概。知道他是在有意躲避自己,许薇也不打算再坚持下去,只好将花束轻轻地摆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小声道,“那麻烦你等他醒来的时候,替我转告一声,我有事在身,就先走了。” “好。”应苗苗似乎也察觉出了她眼神里的失落,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回了一句。 应苗苗并不知道他在装睡,只是又重新坐了下来,这一次她却没有坐在床边,而是寻了张较远的椅子坐了下来,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窗外。 过了一会儿,在确定许薇已经走远,不会再回来之后,程孑然这才像躲过一劫,打了个哈欠,轻声道,“喵~” 应苗苗原本只是看着窗外,听到有一声猫叫之后,才转过头来,看着安安静静的病房,寻思着怎么会有猫叫声。于是半躬下身子四处寻找起来。 “喵~” 又一声猫叫,近在咫尺。在确认过病房里没有猫之后,她这才想到了什么,起身朝床上看去。少年安安静静地睡着。而就在下一刻,一声浅笑,从他的嘴角冒了出来,过一会儿,程孑然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无不无聊?”应苗苗没好气道,“我就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幼稚的人。” “那你也算运气,我一般不随便在别人面前幼稚。”少年假装努力地解释道,并用一种很认真的神情看着应苗苗。 “你在装睡?”应苗苗想到这里有些生气,指了指一旁的水果篮道,“你朋友好心好意来看望你,你竟然?” “谁知道她是不是好心好意,再说了,我不想见她。”提到许薇,程孑然收起了笑容,显然有些不高兴。 “你刚刚应该也听到了,我就不多说了。再怎么样,也是她的一点心意,你怎么可以?”应苗苗欲言又止,看着他一脸烟气的神情,显然是半点也听不进去。 “腿长在她的身上,她要来,我管不着!”程孑然答了一句,神情不悦。 应苗苗刚想说什么,程妈妈这时推门进来,拎着热气腾腾的饺子,见儿子精神还不错,心中有些宽慰,又见一旁站着的应苗苗,阴沉下脸道,“你先回去吧,我们娘俩有话要说。” “好。”应苗苗温和地笑笑,从一旁拎起书包,慢慢地走出房间。 程孑然本来心情稍微好了些,可看着应苗苗被自己妈妈给请了出去,心情难免郁闷。刚刚说想吃饺子,只不过是为了支开妈妈,说什么饺子香,有妈妈的味道,全然都是在骗人。 从小到大,程孑然同妈妈聚少离多,很多时候,连最重要的日子,一家人也不能好好地坐下来吃端饭。而现在看着妈妈讨好自己那般,小心翼翼地把饺子放在床头,难免有些心酸,只是仍旧心硬,冷着面孔道,“妈,我受伤的事,和应妈妈没有半点关系,你能不能以后不要再去打搅他们。” 第16章 程妈妈打开饭盒的手稍稍停了一下,回过身来,神情有些不自然道,“然然,那你能不能答应妈妈,从今以后不要去琴行了,好好读书,考大学。” 少年听后开口无奈地笑笑,反问道,“可以啊!那你和爸能不能不要再闹离婚了?” 他嗓子很轻,略带一丝沙哑,这句话曾经也说了很多遍,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痛切心扉。 程妈妈心里有些难受,转过头去,“这是大人的事,你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 “妈,每次你都这么样说。可我现在已经成年了,如果你自己做不到,又凭什么要求别人做到?”这一句,他是几近嘶吼的,心里积压了很久的怨气,通通喷发了出来。 程妈妈从来没见儿子发过这么大的火,很多时候,儿子都是嬉皮笑脸,或者沉默,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样,用这么重的语气同自己说话。 “然然,你听妈妈说,等你大学毕业,妈妈保证不再干涉你做任何事。”程妈妈哭腔越发浓厚了。 程孑然面无表情,仰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没有开口说话,连先前的假笑也消失得一干二净。程妈妈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默默地将饭盒打开,好让饺子的味道扩散开来。 房间里沉默了很久,直到有亲戚朋友进来探望,才慢慢地热闹起来,程孑然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脸上再见不到一点笑容,对于亲戚好友关切询问也只是淡淡地敷衍着。 应苗苗到家的时候已经夜深了,应妈妈在小区门口等了很久,终于等到女儿的身影,迫不及待地迎上前问道,“怎么样,苗苗,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应苗苗摇了摇头,看着母亲鬓角的发白,鼻子一酸,笑道,“妈,我没事,你放心,改天找机会,我们买点礼品去看看人家。” “哎!好好好!”应妈妈轻吁一口气,接过女儿的书包朝小区里走去。 程孑然受伤的事一时间在学校里闹的沸沸扬扬,有同学说他见义勇为,应该颁发一个奖状,也有人说他就是跟那帮流氓是一伙的。无论哪种说法,应苗苗听起来都不好受,不明白事情真相的人,总想着逞一时的嘴皮之快。 放学后,应苗苗是第一走出教室的,她没有回家,而是第一时间回家取了吉他,片刻不停本向医院。等赶到医院之后,病床上已经空空如也。 医院里人来人往,应苗苗忽然觉得心底的某一处地方有了一个窟窿,她拉住跑到护士站,气喘吁吁道,“你好,我想问一下,32床的病人去哪里了?他叫程孑然。” 护士抬头看了应苗苗,又低下头去熟练地打开电脑页面,回道,“他已经转院了,今天一大早转的。” 应苗苗微笑点头道声谢谢,又重新折返回房间,双脚沉重地像灌了铅一般,慢慢地朝床位上挪动着。许薇赠送的花束还被留在床头柜上,夕阳穿过窗户洒进来,金茫茫地有些刺眼。应苗苗身子一软,瘫靠在门框上,看着病床上曾经有过他的小脸,如今却空荡荡地,她的心好像被什么给刺痛了一样,哭出声响。 过往的医生护士并没有注意到她,站了好一会儿才有打扫卫生的阿姨,从她的后背轻轻地拍了拍,一脸慈祥道,“小姑娘怎么了?” 应苗苗赶忙抹了抹眼泪道,“阿姨,我没事!” 抬头间,却见床头柜上有只粉色的千纸鹤正静静地躺着,她急忙跑上前,捧在手心,像失而复得的珍宝那般。千纸鹤叠得有些歪歪扭扭,应苗苗想起这是自己在琴行上吉他课时,他跟自己学的,学了很久总是学不会。想到这里,应苗苗不由地破涕为笑。 千纸鹤在小姑娘的手里转动着,正当应苗苗以为自己会再一次和他失去联系时。千纸鹤上隐隐约约的字迹突然呈现在眼前,应苗苗手忙脚乱的打开千纸鹤,却见里歪歪扭扭写了一行小字。 字迹潦草,像是匆忙之中写上去的,怕被人发现,是一个医院的地址。应苗苗曾经听说过这家私人医院,价格高昂,位于郊区,坐公交过去需要半个小时的路程,交通不是很方便,但胜在环境好,有助于疗养。看着这张纸条,应苗苗心里总算安稳了下来,只是天色已晚,已经来不及过去。 她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折回千纸鹤的形状,慢悠悠地出了医院,往家的方向走去。 当走到离家不远处的一个转角,她渐渐停下了脚步,眼睛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连连倒退,而后狼狈逃命。 应苗苗只觉得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她没有方向地朝前面狂奔着,试图寻到一个偏僻的拐角处,将后头的几个人统统耍掉。 依旧是那天晚上半路拦截她的那帮坏学生,应苗苗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就觉得比黑暗中那种黑漆漆的感觉还要恐怖。应苗苗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庄小雅,她脸上有一道深如沟壑的伤痕,双眼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就想一头恶狼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应苗苗不敢往后看,生怕一不留神那些恶魔般的双手就会搭上自己的肩头,逼自己下跪,对自己欺辱。只是跑得够快,才能有一线生机。 本来就是下班的晚高峰,街道上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自觉地按照交通秩序前行抑或排队。可是她却没有这样的时机,冒着淹没在车流的危险,应苗苗觉得,总比被那些人逮到要强一些。 天色渐渐晚了,彩霞收起了最后一点余晖,月亮瞧瞧地爬了上来。 小姑娘的体力总归是有限的,眼看着那帮人就要追了上来,而前面又是红灯,她只能抱着侥幸的心里,趁着车流较稀疏的时候,冲出去。 谁知前脚刚抬起,从拐弯处冒出来一辆黑色的机车,不偏不倚地停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和去路。 应苗苗又急又气,却还是礼貌地朝机车上的人喊道,“不好意思,你能让我一下吗?” 机车车主扭头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冷冷道,“现在是红灯,你看不到吗?” “我有急事!”应苗苗恍惚间仿佛看到了熟悉的脸庞,但是这下的紧急情况下,她根本没有办法想太多,只好道,“对不起,请你帮帮忙,往前挪一点点就可以。” 大路口的红绿灯的间隔总的很长,过了很久,路口仍旧是红灯。应苗苗急得像热锅山的蚂蚁,一面试图从这个不礼貌的人身边转过去,通过马路。 机车车主似乎已经看出了她的意图,在她前行的瞬间,又轻轻将车轮往前滚了一段距离,再次挡住她的去路,语气冰冷道,“上来。” “啊!”应苗苗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机车车主,试图从那严实的头盔下面看清他的脸庞。 可惜什么也没有看到,应苗苗就想老鹰抓小鸡一样,被拎上了机车,扬长而去。那些赶上来的坏学生看着绝尘而去的机车,气的直跺脚。 驶出了一段距离,看着那群人没有跟上来,应苗苗才安心下来,可是面前的陌生人,不得不让她变得警惕起来。 她试图从机车上一跃而下,可看着路面在车轮地下飞驰而过,就完全失去了胆量。 机车车主看了一眼后视镜,仍旧用不温不热的语气道,“不想摔死,就抓紧一些。” “你要带我去哪?”尽管应苗苗觉得他并没有什么恶意,但还是不放心。 “去见一个人。”回答地干脆利落。 “什么人”应苗苗看着车子渐渐驶离繁华的闹市去,心里有些发毛。 “没想到你这么没用,都给你留了地址了,还是找不到。”他很嫌弃地说了一句,转眼看了看后视镜道,“抓紧,不然等下上坡,我可救不了你。” 应苗苗突然意识到他说的是谁,于是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车子的坐垫,试探性地问道,“那天晚上的人是你?”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只是猛踩了一下油门,机车从道路的下坡一下蹿到上坡,应苗苗险些被这如此激烈的反应给吓丢了魂。 车子在一条偏僻的道路上停了下来,他这才把头盔摘了下面,随手挂在车把手上,只留一个背影,朝应苗苗潇洒地挥挥手,“等我一会儿。” 应苗苗见他走远,想着把腿就跑,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再一次打开那只张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环顾四周,才确定他的确不是什么坏人。 他很快折返回来,应苗苗这才看清他的样子,皮肤有些黝黑,穿着随行,光看脸就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见他回来,似乎心情还不错,应苗苗这才有勇气跳下车,走到他的面前问道,“你是要带我见程孑然吗?” 他还是没有说话,跨上车,发动了车子,也不看应苗苗一眼,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她上来。 应苗苗还是乖巧地爬上了车,明明是第一次自己上车,却莫名得觉得很是熟练,车子出发前,她又小声道了一句,“那晚的事,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江毅。”他答道,目光平时前方,是超出年龄的成熟和老练。 虽然是家私人医院,应苗苗下车的时候,以为自己进了栋私人别墅,装修华丽不说,一进门就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 江毅看着她一脸的迷茫,伸手朝远处划了划道,“这一片都是医院。” 小姑娘轻声地嗯了一下,跟着在江毅后头,战战兢兢地走了进去。前脚还没踏进门,她身子又缩了回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什么都东西都没买,会不会不太礼貌?” 应苗苗实在担心里头不光只有程孑然一人,而这次出来实在是太匆忙了些。 江毅指了指她后背的吉他道,“你有这个不就行了?” 第17章 应苗苗从肩膀上取下吉他,没有说话,跟着江毅进了屋子。 这是一幢联排小别墅,黑色大理石铺成的明亮如镜,华丽的水晶吊灯光彩夺目,各种价值不菲的家具宛如一座座艺术品,陈列在屋子的每个角落,极尽奢华。 江毅并没有理会她偷偷东张西望的神情,而是直直领着她上了二楼,轻轻推开门,转身对她道,“进去吧。十分钟的时间,我在外面等你。” 言语一如往常地冰冷,面部也没有更多的表情。应苗苗缓缓走了进去,江毅在身后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整个屋子里安静地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应苗苗目光在这偌大的房间里张望着。橘黄色的灯光温暖了整个卧房,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美式黑胡桃木的大床,棉麻灰色的床铺,干净整洁。 正沉沉睡着的程孑然并没有意识到屋子里有人进来,只是轻轻挪了挪身子,再没有反应。 比起前一天,他的脸色红润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错,应苗苗这才松了口气,将吉他小心翼翼地靠在墙角,而后找了个小板凳坐了下来。 床头柜上的闹钟秒针正滴滴答答地走着,时间已经是将近晚上的七点,看着他睡得格外安稳的样子,应苗苗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了握他的手背,语气有些不自然道,“你可千万要好起来,不然我一个人该怎么办?很快就是期末考试了,你说好过,要和我考上同一所大学,可千万不能食言啊。” 少年的眼皮子轻轻地动了一下,睫毛微微颤抖,只是这样微妙的动作,应苗苗并没有发现,仍旧自顾自道,“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可我却总误会你,觉得你一直在骗我,真的对不起,我以后再不会了。” 应苗苗正想着还要不要跟他说些什么悄悄话时,外头却响起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听声音其中一个人是江毅,其余有几女人的声音,很是嘈杂,应苗苗根本听不清楚。 等声音又近了些,应苗苗这才反应过来,是程妈妈的声音。之前她就一直反对自己和程孑然见面,如果被她发现自己偷偷来到这里,估计少不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想到这里,应苗苗赶紧站起身,将小矮凳搬回原位,手足无措地在房间里四下寻找起来,想着有个能把自己藏起来的地方,暂时躲一阵。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只听见一向话少的江毅在奋力劝说程妈妈,“阿姨,孑然他真的睡着了,有什么事,等他醒来再说吧!” “怎么?我自己的儿子连看一眼都不行吗?还要你来管教我。”程妈妈并没有理会江毅,恨天高踩在地板上叮叮作响。 身边有另外一个女人声音温柔的附和道,“孩子,你照顾了一天也累坏了吧,赶紧先去休息一会儿,这里有我们在呢。” 正在这慌乱间,应苗苗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小喵喵~” 应苗苗起初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等回过头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原本熟睡中的程孑然已经坐起身来。 她想到自己刚刚说的那些悄悄话,一下子脸红道了耳根,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道,“你怎么醒了?” 少年笑笑,身子往床外边挪了挪,伸手轻轻掀开了被褥道,“过来。” 应苗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是门外响起清脆的敲门声,已经由不得她再多犹豫。于是一咬牙,爬上床铺,钻入被褥之中。 不稍片刻,一群人从外头挤了进来,江毅有些为难地看了看程孑然,无奈地摇了摇。进来的出了程妈妈之外,还有许薇的妈妈和许薇。 一群人在房间内扫视了很久,程妈妈甚至翻开了衣柜,又蹲下身子张望着床底下。程孑然忍不住开口,笑笑道,“妈,怎么了?” “哦,没事,妈妈过来看看。”程妈妈直起身子,佯装拍了拍鞋子上的灰尘,神情很是自然。 “然然,阿姨过来看看你,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许妈妈也似乎没有注意到微微高起的被褥,走上前,将手中的礼品放在床头柜上。 许薇是最后面才进来的,她的目光自进门开始便死死地锁定在程孑然的脸上,没有挪开半分,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谢谢许阿姨,我没事。十天半月的,我就能出院正常上课了。”程孑然礼貌地回道,顺势理了理被子。 应苗苗身子娇小,她轻轻地靠在程孑然的身上,缩在被褥里不敢出声,连呼吸也压制地很缓慢,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外头的人给发现了。 他穿了套薄薄的纯棉睡衣,隔着衣服,应苗苗能清晰地听彼此如雷般的心跳。她浑身炙热,而身边的少年也是浑身炙热,像冬天里的暖阳。 “你许阿姨担心你养病这几天,功课会补不上,所以就叫薇薇过来补课。你可千万别怠慢了人家。”程妈妈笑着拉起许薇的手,一脸地语重心长。 “谢谢许阿姨。”程孑然扭头看了一眼许薇神情淡漠。 “好了,咱们不要影响孩子休息了。”许妈妈似乎察觉出他的态度有些冷淡,于是伸手将程妈妈牵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江毅和许薇两个人。 许薇在房间里逗留了一会儿,目光停留在墙角的吉他上,她走过去,拎起吉他道,“你伤没好,怎么想起弹吉他了?” 程孑然心头一惊,唯恐被她看出破绽来,面色不改道,“其实也不是,这把吉他是我留着给江毅弹的,医生说,音乐能加速伤口愈合。” 这个借口显然有些荒唐了。许薇看了看声旁站着的江毅,默不作声地放下了吉他,微微一笑,而后径直走到程孑然的床边。还没等程孑然说什么,她就已经坐了下来,语气轻快道,“你别听他们瞎说,我妈的确是让我过来陪你做功课,可不是辅导,你也知道,我成绩一直不好。” 程孑然心中一乐,这个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的姑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虚了,一方面他又担心应苗苗再这么闷下去,万一闷出什么病来可就不好了。于是岔开话题道,“阿姨也是一片热心肠嘛。只是现在,你们能不能让我好好休息一会儿?” 江毅和许薇面面相觑,许薇原本想多待一会儿,怎么也没想到他会下逐客令,也拉不下脸在这里久待下去。江毅明白程孑然的意思,走上前,将她从床铺上拉了起来,一脸无奈道,“走吧,我带你兜风去。” 许薇任由江毅拉着自己直到别墅外,她才耍开他的手,一脸冷漠道,“你们究竟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江毅挠了挠头,双手一瘫表示并不知情。 “你不说我也知道,那个女的在里面,对不对?”许薇抛开了先前的温柔,讲话一针见血,神情有些不自然。 “薇薇你在乱说什么,什么女的?”江毅示意她小声些,一面又安抚道,“别闹了,我带你出去兜风,江东那边开了家西餐厅,味道还不错。” “我不去!”许薇用力地甩开他的手,面无表情道,“行,你们都不告诉我,我自己找她问个清楚。” 说着,她试图绕开江毅的阻拦重新上楼梯。 虽然大人们已经走远了,但是江毅还是有些担心她们听到吵闹声后会折返回来,阴沉着脸道,“许薇,上回的事我还没告诉孑然,我告诉你,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辈子,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任性了!” 许薇一想到程孑然的被窝里还躲着别的女生,就有些沉不住气,立马反驳道,“上回?上回怎么了,不就是找了小混混教训了一下她吗?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朝我大吼大叫的,要不是我,你以为你们今天能瞒得住所有人吗?” 江毅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连忙赔笑道,“薇薇,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对你,我回头会去好好劝劝他,你放心,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许薇见他执意拦住自己也只好作罢,心里有一肚子的闷气,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这时,不知在楼梯口站了多久的程孑然手拎吉他包,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朝江淮道,“快去兜风吧,顺便弹首曲子给她听……” 江毅双手接过从楼上飞下来的吉他包,看了许薇一眼,欲言又止。 听着二人的脚步渐渐远去,应苗苗这才开口道,“你刚刚都听到了?” “听到什么了?”他反问道,宽大的睡衣在他高高瘦瘦的身上,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听到……”应苗苗没有再往下说下去,不仅仅是刚刚他们的对话,估计自己先前在床前的独白,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既然他不愿意说,自己也没有再追问下去的道理。 小姑娘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和头发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时针已经指到晚上八点,窗户外已经黑漆漆一片,唯独近处的几栋别墅有一些光亮,这里安静地连虫语声都清清楚楚。 她有胆怯,迈出去的步子又缩了回来,眉头微微皱起,“这么晚了,爸妈会担心我的。” “你要是这山路上失踪了,你爸妈才会担心你呢……”他说着,又躺回了被窝,全然不理会小姑娘已经快急出泪来。 “你不送送我吗?”尽管知道他还受着伤,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你没看到我正受着伤吗?再说我也没有交通工具。”程孑然假装猛呛了几口,转而皱起眉头,伸手捂住胸口。 “你没事吧……我去找医生。”应苗苗上前看了眼,之间他满脸通红,神情有些痛苦。 “别,你要是现在去了,找到了可就不是医生了,而是……”少年指了指乌漆漆的窗户外边,神秘地笑笑。 应苗苗生来胆子小,又不得不想起那个孤独无助的晚上,双脚有些发软。 少年被她的小表情给逗乐了,笑道,“你想什么呢?你难道没听到,我妈还在楼下吗?” 第18章 应苗苗听他这么说,心中一甜,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又担心了起来道,“可我还是要回家,不然我爸妈会担心的。” “等江毅回来,我让他送你回去吧。”程孑然回道,又随手指了指旁边的小房间道,“你还没吃晚饭吧,去小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顺便给我也准备一份。” “哦,好!”应苗苗听他这么一说,才发觉自己的肚子的确有点饿了,径直朝厨房走去,走到一半又折返了回来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没有。”少年温和地笑笑道,“去吧。” “恩。”应苗苗小声地应了一句,低头进了厨房。 厨房很大,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应苗苗想着他身体还在恢复中,还是先熬点较为清淡的蔬菜粥。 可打开冰箱的瞬间,应苗苗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冰箱内整整齐齐码放着的是各种当季的新鲜水果,还有黄油、鸡蛋、白糖、面粉、奶油干酪、鲜奶油、酒、糖粉、玉米淀粉等做甜品必备的材料,塞满了整个冰箱。 应苗苗刚想走出厨房,去问个究竟,谁知程孑然已经轻轻地斜靠在门框上,懒懒道,“这些东西是我从舅妈那里拿的,我想,差不多够你做你小蛋糕什么的。” “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吃蛋糕?”应苗苗问道,不禁联想起那个黑漆漆的晚上。 “也没有,只是听说甜食会让人心情愉悦。就算我现在不能吃,摆着看看也是好的。”程孑然浅浅一笑。 “我想过了,只要你允许,我以后还去甜品屋当学徒。”应苗苗看着一冰箱满满当当的甜品材料,心里欢喜。 “允许,当然允许,我求之不得呢……”他走上前轻轻在小姑娘高挺的鼻梁上轻轻一刮,无限宠溺道,“你也别太难过了,之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我不会再问了。” 听她这么一说,应苗苗像是想到了什么,心里一阵失落,小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微微发抖。 “你先忙,我等你。”程孑然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而是走出了厨房。 应苗苗看着他的背影呆愣了一下,有些木讷地从冰箱里取出了两个鸡蛋,握在手上。 冰凉冰凉,就像他那不以为然的态度。 啪嗒一声,蛋壳的边缘裂了道缝,金光的蛋液滑进瓷碗内,在灯光的映照下莹莹发亮。 紧接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泪水滴落在碗里,应苗苗心里委屈,之前楼下江毅和许薇两个人的对话那么大声,他明明听得一清二楚,可却佯装没事人一样。 他还是打心底里护着许薇的。 恍恍惚惚中,蛋糕终于有了形状,奶油味充斥着整个厨房。 应苗苗拿着小碟子装了一小块,捧到他的床前道,“你尝尝看,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程孑然双手接过,将蛋糕轻轻地放在床头柜上,拉着她在床沿坐下,认真道,“苗苗,你回去替我转告阿姨,就说我没事,让她不要担心。也更加不要内疚自责,就算不是我,那样危急的情况,也会有人挺身而出,我不过就是恰巧路过而已。” 他轻轻松松地把话说完,应苗苗的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他的奋不顾身,妈妈却以为他居心叵测,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恩,好!”应苗苗迟疑了一会儿继续道,“你真的不想知道那天我为什么突然就不理你?” “想!”他浅笑道,“不过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 少年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谁也没有看到他被窝中紧攥的拳头和通红的双眼。 应苗苗的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絮,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笑笑,将蛋糕递到他的面前。 敲门声这时响了起来,江毅大汗淋漓地杠着吉他走了进来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应苗苗火速地站起身,有些不知所措,红着脸道,“我做了蛋糕,你要不要尝尝?” “不用了……”江毅看了一眼程孑然,又看了眼应苗苗改口道,“那我还是尝尝吧。” 蛋糕很甜,样貌也很讨人喜欢,寂静无声的厨房里,两个人尴尬到了极点,应苗苗将虚掩的房门关上,小声道,“那天的事,谢谢你。” 江毅的手停了一下,那天晚上算是个巧合,他回家路上,听到那些小混混的嘴里,用各种污秽的言语骂着应苗苗,于是不放心,跟着上来看看,没想到就遇见了这样的事。 当然他不希望被认出来,可今天许薇在楼下这么一闹,是个聪明人都能听得出来她讲的是什么事。 “我刚好路过。”江毅回道,咬了一大口的蛋糕,眼睛看向窗外。 “所以,这件事你能替我保密吗?”应苗苗小心翼翼道。 “我知道了。”江毅将吃了一半的蛋糕轻轻放下,微微一笑起身出了门。 回家的路上,江毅的车速似乎比先前快了许多,应苗苗死死地抓住车身,生怕一个刹车自己就会飞出去。等到了楼下的时候,应苗苗一眼就看见了在路灯下站着的爸妈,心里跟着七上八下起来。 江毅停下车,斜了斜车身,方便她下车。 应苗苗摘下头盔,递还给他,低头道了句谢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应爸爸,应妈妈看到女儿终于回来,一颗紧绷的心也掉了下来,慌忙从女儿身上接过吉他包问道,“苗苗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琴行老师临时有点事,所以我就等了一会儿。”应苗苗拿起筷子,在饭碗里戳了几戳,漫不经心地回道。 “好,那就好,”应妈妈回答得也有些心不在焉。 应苗苗这才发现平时其乐融融的饭桌上突然变得有些死寂,她知道妈妈要问什么,于是直接了当道,“妈,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那个,我和你爸打算明天去看看你同学,再怎么说,我这命是他救的,之前的事,我和你爸爸既往不咎了,但是苗苗,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和他来往了?妈妈去打听过了,你那同学成绩特别差,都留级3年了,还没能升上高二,他会影响你学习的。” “妈妈,不用去了,他转院了。”应苗苗回道,把头深深地埋在饭碗里。 “啊?怎么了?”应妈妈觉得女儿好像有些不对劲,转头又同应爸爸道,“你瞧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这么大的恩情怎么能不去呢?苗苗,刚刚我和你爸爸正在商量准备给他包多少红包呢?还有医药费。我们得全部出,可不能亏待了人家。” “妈,我说了不用去了。他们不差你这点钱!”应苗苗的心里突然有些寒心,想着程孑然神情的痛苦的样子心里就不是滋味。 她说完,将筷子一扔,扭头进了房间,砰地一声关上房门,一头栽倒在被窝里,很是委屈,却哭不出声响。 应妈妈迅速追了上来,在门口忧心忡忡道,“苗苗,你怎么了?是不是他跟你说什么了?” 应苗苗没有回答,伸手抹了抹眼泪,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回道,“妈,我想一个人好好学习,不想离他那么近,你们要去,就自己去吧。” 应妈妈和应爸爸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应爸爸将应妈妈从房门口拉到客厅的沙发里道,“你就别唠叨了,回头我们买点礼品去看看人家就是。” 应苗苗清清楚楚地外头父母的对话,可心里却堵得慌。程孑然这一次在医院里躺了十多天,等回到学校上课的时候,已经临近期末。 虽然这中间应苗苗断断续续地前往私人医院看望他,给他各式各样的蛋糕,当然这一切都是瞒着双方家长的。 星期五的最后一节课,程孑然刚背起书包,要往教室外走的时候,应苗苗去突然闪现在他的面前,道,“我有话跟你说。” 程孑然刚想说什么,就远远地看见教室的长廊外许薇正看着自己。 等教室的人都走得干干净净,应苗苗这才鼓气勇气道,“程孑然,这一学期的升学考试,你能不能考年级第一?” 少年被她这无厘头的问题给逗乐了,他放下书包,脑袋一歪,笑道,“为什么?” “因为我妈妈不让我和差生在一起玩。”应苗苗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块蛋糕递给他,“你要是考不到年纪第一,我以后就再也不做蛋糕给你吃了。” “行,你说什么都对。”程孑然点点头,接过她手里的蛋糕道,“我今天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我答应你的一定可以做到。” “恩。”小姑娘点了点头,目送他走了很远。 许薇见此情形,飞快地跟了上去。在楼道的拐角处,她拦着程孑然,平日里的温和通通消失不见,她气势汹汹道,“孑然哥哥,既然你都已经答应阿姨不再和她来往,你怎么还收人家东西?” 程孑然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而是绕路走开。 “程孑然,你给我站住!”许薇见他这样冷漠地对自己,心底的火苗依稀矮子窜了上来。 程孑然停下脚步,背对着她,眼睛里是不同于见到应苗苗那是的点点星光,只剩下冷漠。 “你就那么讨厌我?自从你认识她以后,你总是处处躲着我,孑然哥哥,我和你才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许薇说着,眼里泛起了点点泪光。 程孑然仍旧无动于衷地站着,也不回头看许薇一眼。 许薇看着他这样子,心里越发着急了起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蛋糕,重重地丢到地上,眼里满满的恨意。 程孑然这时才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神情冰冷道,“许薇,我不否认你之前的确帮了我很大的忙,但有些人是我的底线,请你不要碰。” 第19章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许薇有些心虚地别过头去。 ”以后不要这样了。”程孑然淡淡地说了一句,飞快地下了楼梯。 见他走远,许薇一下子瘫坐在楼梯口,想着那天晚上江毅带着自己兜风时说的那些话。原来他是真的知道了,自己明明都已经非常小心翼翼了,可还是被他发现了。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朝程孑然的背影飞奔了过去。急匆匆跑到他的前头,拦住他的去路,魂不守舍地解释道,“孑然哥哥,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没有,不是我干的。” 原以为她会改过自新,哪里想着她不是来道歉的,而是来给自己开脱的。程孑然心底的火气一下子就蹿了上来,他冷冷笑道,“许薇,你以为你做的事,真的人不知鬼不觉吗?那天你让庄小雅去找苗苗的麻烦,但是你忘了很重要的一点,除了我们两个,没有人知道她在甜品店做学徒。” “是,是我做的,那又怎样,她哪里好了,值得你这么上心?你那么低声下气地去讨好人家,可惜,你在人家父母眼里也不过是一个不长进的差学生而已。”许薇这句话说的很重,程孑然微微抬起头来有些吃惊,从小到大一直善解人意的许薇,也有不可理喻的时候。 知道她听不进去,程孑然也没有多说,而是一声不吭,头也不回走开了。气的许薇在原地直跺脚。 期末临近,每个人都进入了高度紧张的备考状态,应苗苗自然也不例外。她基础差,虽然在程孑然的帮助下已经有了飞速的提高,但不到最后的关头,还是不能再松一口气。 而程孑然似乎把应苗苗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上课时仍旧吊儿郎当,放学后准时去琴行,一节吉他课也不曾落下。因为位置隔得实在有些远,应苗苗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提醒他,只剩下担心。 应妈妈对女儿的学习成绩十分看重,自从有了上回的那一事,虽然程孑然挺身而出,但应妈妈心里的怀疑就从来没有消失过,但是因为女儿的态度摆在这里,她也不好多问。 而为了让女儿能安心学习,工作繁忙的应妈妈总会在第一时间将午饭送到学校,荤素搭配,很是健康。也正因为如此,应苗苗再难找到一个空隙的时间去同程孑然说上几句。 于是小姑娘只能选择铤而走险,用老掉牙的法子,约程孑然放学后在初次相遇的面馆等自己。 应苗苗将内容简短地写在纸上,朝那个熟悉的桌位丢了出去。原本昏昏欲睡的程孑然看到小小的身影转了过来,忙起身去捡掉在桌子底下的小纸条。 应苗苗的心忐忑不安,班主任端坐在讲台上,带着老花镜注视着教室里的一举一动,连绣花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等了一会儿,应苗苗突然觉得手上有什么东西掷了过来,回头一看,却见程孑然同自己相视一笑,伸手打了个ok的姿势。 要躲开家长的目光,应苗苗还是花费了点力气,同妈妈走到一半,谎称自己有东西落在班级了,一个转身溜进了小面馆。 和初次见面一样,程孑然安静地坐在桌子前,双眼直直地望着门口,见到应苗苗进来,他忙抬手朝她喊道,“这儿。” 牛肉面端了上来,碗里的香菜葱葱郁郁。应苗苗突然想到了什么,从筷子筒里取了双筷子,打算把他碗里的香菜捞到自己碗里。少年修长的手指盖住面碗,摇了摇头道,“其实我挺喜欢吃香菜的。” 应苗苗虽然有些吃惊他的突然转变,也不好坚持,将筷子收了回来,乖乖地低下头去吃面。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程孑然起筷挑了挑碗里的面,一口没动。 “我……”应苗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想着好不容易约了人家一次,张口闭口就是学习的,怕是会倒人家胃口,于是回道,“你最近还好吧?” “我好不好,你每天上下课走来走去的,不知道啊?”少年举筷在自己的面碗里转了几转,目光没有离开应苗苗。 “我妈妈她后来有去看过你吧?”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当面问他。 “应该有吧,怎么了,你有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的,我们两个又不是头一回认识。”程孑然似乎发现她的话里藏掖着什么,干脆起先开口问道。 “你有信心拿到年级第一吗?”应苗苗说完,瞬间如释重负。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啊,不然我丝毫没有学习的动力啊。”少年吧唧了一下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什么条件?” “做我女朋友。”他道,很是认真,语气诚恳。 “啊?”应苗苗从面碗里抬起头来,嘴里还挂着半截面,两颊鼓鼓地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跟你开玩笑呢?”程孑然看着她一脸迷茫的神色,心就像棉花糖融化了一般,身子往前挪了挪,凑近她的面前,小声道,“毕业了,一起去旅行好不好?” 应苗苗身子往后仰了仰,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瞧你,又想多了啊,我有个亲戚开了个度假酒店,正好试营业,我找了一些同学过去给他拉拉人气,只是顺道问你去不去,我可不勉强。” 应苗苗刚开口想回他话,结果他有开了口,“老师也说过要劳逸结合嘛,读书这种东西,很费心神的。” “可是,放假了,我要去给妈妈帮忙。”应苗苗回道。 “怎么?怕我吃了你?不敢跟我走?” “不是。”应苗苗回道,语气里小小的倔强。 “那就当调整心情了,不然我就考个年级倒数第一,顺便给阿姨一个惊喜,就说我们两个已经开始交往了。”见她怯生生的模样,程孑然的心里就忍不住想撩拨。 “你敢!”应苗苗提高了音量,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我有什么不敢的?”他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即放下筷子,举手道,“我发誓,这一回,我保密,谁都不会知道。” 听他这么一说,应苗苗沉默地低下头,去喝碗里的面汤。 这碗面吃了足足有一个小时,两个人似乎彼时都不愿意这么快起身,等到饭点时候,人越来越多,应苗苗这才站起身,朝他道,“我要回家了。” “等等,”程孑然也从店里小跑了出来,很是自然地拉住应苗苗细嫩的小手腕,神秘兮兮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我还要回家复习功课呢。”应苗苗说着,脚步却不由自由地跟了上去。 学校位于闹市区,四周的街铺多的是吃食和文具的商铺。等程孑然拉着她七拐八弯绕进一个小巷子时,应苗苗终于停下了脚步,把手缩了回来,忐忑不安地望着幽深的巷道问,“你要带我去哪?” “你怕什么?担心我对你动坏心思吗?就你这样瘦骨嶙峋的,也卖不了多少钱,快走吧。”程孑然又重新牵起她的手,朝巷道的尽头走去。 等才出了一段路之后才发现,原来巷道的尽头是一处高高的台阶。沿着台阶往上走,映入眼帘的一个商场的后门,程孑然拉着她的手往里走,进了电梯。 幽闭窄小的电梯内,应苗苗站在最角落里,显得有些拘谨。她的目光盯着地面,白炽灯在头顶哧哧地响着。 程孑然上前一步,将她围在自己宽阔的怀里,呼吸顺着发丝款款而下,少年身上的薄荷味越来越浓烈。应苗苗本能地往角落里缩了缩,脑子里已经乱成了浆糊。 谁知程孑然开口就是一句,“别紧张,我按个楼层而已。” 应苗苗:“……” 看着他转过身去,应苗苗这才有勇气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背影。她也是从认识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看着他。身子板笔直,衣服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褶皱。而电梯门却在这时突然开了,进来一对情侣,女的搂着男的说着悄悄话,眼里都是甜蜜。应苗苗赶忙收回目光,盯着电梯的指示灯,心一直砰砰跳,像做错了坏事一般。 明明只有七层的距离,应苗苗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电梯门终于开了,她还有些恍惚,等程孑然拉着她的手往外走时,才反应过来,木讷地像提线木偶。 “走吧,小苗苗。” 出了电梯口,应苗苗就听见楼道里传来游戏机房和音乐的声音,混在一起,很是吵闹。她还来不及问,程孑然已经拉着她的手,朝声音的来源奔去。 商场的7楼是个大型的游艺厅。一进门就听到啪啪啪的敲击声,有几个穿着校服模样的人,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游戏机,嘴里时不时地发出呐喊声。 这样的地方应苗苗是第一次来,她原本想拒绝,但看着程孑然兴致勃勃的样子,也不好破坏他的兴致。越过电玩区,往里走些,映入眼帘的是一台台又粉又Q的娃娃机。每个娃娃机内都堆放着各式各样的毛绒玩具,而有一些则是堆满了口红。 女生对毛绒玩具从来就没有抵抗力,程孑然看着她目不转睛的模样,心里也跟着乐开了花,忙道,“你站着别动,等我一会儿。” 应苗苗还没反应过来,程孑然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她有些无奈,只好往娃娃机的旁边靠近了些,望着里头的其中一直邦迪兔出了神。 虽然家里从小也不缺这些玩具,但自初中开始,每年收到毛绒玩具已经屈指可数。用妈妈的话说就是,中看不中用,还占地方。 不一会儿,程孑然折返了回来,手里拎了只小框子,里头装满了沉甸甸的游戏币。他伸手抓了一把朝应苗苗递了过去,“给你,试试。” 应苗苗连连摆手,腼腆道,“我不会。” “看来你是真的乖。”程孑然将游戏币放回小框子,目光投向眼前的娃娃机,问道,“你刚刚在看什么呢?” “我随便看看。”应苗苗生怕被他看出自己的心思,目光迅速地挪开,在四处游走着。 “你喜欢毛绒玩具?”程孑然不是很确定。 “没,不喜欢。”应苗苗道。 “那你喜欢口红?”程孑然指了指另外一台娃娃机。 应苗苗:“……” “我忘了,学校不让涂口红,也就我妈那年纪的人才喜欢涂这个,我觉得不好看,又土又丑,她的口红很多都被我拿来画画了。” 应苗苗道:“其实我挺喜欢的。” 程孑然惊:“……” “等长大了,人的审美是会改变的。”应苗苗答了一句自己也不知道是啥的东西。 “对对对,我觉得,兴许你涂上就挺好看的。那我教你吧,这个3个游戏币一次,我看挺划算。”程孑然突然有些后悔刚刚自己说的太快了。仔细想想,按照妈妈购买逻辑,那一柜子满满当当的口红就是最有力的证明。没有哪个女孩子会拒绝口红。 第20章 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程孑然却来了兴趣。拉着她来到娃娃机的面前,投了三枚游戏币进去。 娃娃机响起了音乐,屏幕上是30秒的倒计时。应苗苗看这面前的遥控把手和按钮,有些无从下手。 “来,我教你!”程孑然说着,伸手搭上她的手背。 应苗苗本想拒绝,哪想他已经抓起自己的手,放在遥控的把手上,来回地晃动。目光仅仅地盯着眼前的四爪勾子。 这也是第一次,两个人离得如此之近,应苗苗觉得自己的心脏就要跳出胸口,抓着把柄的手心满是汗。 程孑然屏气凝神,看着爪子慢慢地落了下去,又打开,抓了个空,又慢慢地收了起来,回到原位。 眼看他又往机器里投了钱,应苗苗忙道,“我自己来吧。” 少年眉头一拧,有些不高兴道,“小喵咪,你难道没听到有一句谚语叫什么同心,其利断金。” 应苗苗:“……” 她没有再说话,只好任由他继续握着自己的手。 游戏厅里的人越来越多,尽管应苗苗的身躯藏在他高大的怀里,可总觉得身边每个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自己身上。 她挪了挪站得发麻的双腿,试图从他的怀抱里走出来。却听见不远处另一台娃娃机旁边,有对小情侣正说着什么,其中女生的目光时不时地朝应苗苗地方向看过来。 “老公,你看看人家多恩爱啊,我也要,你快去给我夹一个。”女人纤细的手指,指着前面的娃娃机,娇滴滴道。 应苗苗朝自己的左侧看了一眼,没有人,这下子她不得不相信,女人嘴里说的就是自己。 还上着学呢,什么恩爱不恩爱的。应苗苗想到这里,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心跳得越发厉害起来。 而全神贯注盯着玻璃橱柜的程孑然,也听到了这一句话,嘴角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丝笑容。 “我想回家。”面对的情形,应苗苗浑身有些不自在,低声嘟囔了一句。 声音极小,游艺厅内各种嘈杂的音乐声,把她的声音给盖了下去,程孑然并没有听到,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娃娃机。 应苗苗在他的怀里有些忐忑不安,眼睛不住地往四处看。 远远地看见有工作人员捧了只透明的盒子走了过来,里头装着的用永生红玫瑰花做成的小熊公仔。应苗苗的目光跟着那只小熊游走了起来,知道消失在视线中,这才依依不舍地回过头。 遐想间,少年的下巴落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问道,“喜欢?” 应苗苗的思绪还在那只公仔的身上,一时间来不及听清他问了什么,只是低低地回了声“恩。”随即又很快反应过来,摇了摇头道,“不喜欢。” 尽管她再三掩饰,可眼里的喜欢怎么也抹不掉,程孑然也早就读出了她的小心思,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道,“过去看看。” “算了,我真的想回家了。”游艺厅内实在太吵,没有办法,应苗苗只好踮起脚尖,凑近了他的耳朵旁说道。 而这时,游艺厅的音乐突然停了下来,有工作人员在广播里播讲道,“亲爱的顾客朋友们,今天是木马童年开张的三周年,为了答谢新老客户,我们除了有充满送活动之外,还特意给大家安排了一个甜蜜惊喜。有感兴趣的情侣朋友们可以到前台这边来报名参加。” “什么活动啊?我们去看看吧。”原先在他们旁边夹娃娃的那对情侣起先说道。 应苗苗假装听不到,以为就可以避免这样的尴尬,谁知程孑然去突然拉起她的手,朝前台走去。短短的一小段距离,应苗苗却绝的身边有上百双眼睛盯着自己,浑身就像长了刺一样难受。 等到了前台的时候,前来报名参加活动的情侣已经排了很长的队伍。每对情侣之间那种甜蜜,眼神相对的感觉,妙不可言。 终于排到了队伍的最前头,应苗苗一眼就看到了那只永生玫瑰小熊被安放在玻璃柜里,外头写着奖品二字。 一瞬间的恍惚,应苗苗并没有注意到,其实程孑然早已发现了她的这个小秘密。 随后,只见工作人员递了一只号码牌给他们,热情道,“两位好,为了保证活动的真实性,能否证明一下二位就是情侣呢?本次活动我们遵循个人意愿,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也不勉强。” 应苗苗似乎从工作人员的嘴里听出来一点什么,忙转身,想逃之夭夭。 “不勉强。”少年清亮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一个轻吻悄然无息地落在应苗苗的额头上。 应苗苗有个猝不及防,张大眼睛看着他,想说什么,却只剩下脸颊上的羞涩。 程孑然被她闹得心里痒痒,这时也不忘耍嘴皮子道,“方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姑娘海涵。” “你还说呢,这人也太多了,我看还是算了吧。”应苗苗根本没有细看活动的内容,直接了当拒绝道。 “等等,先看看再走也来得及。”程孑然说着,将活动传单递给了应苗苗。 活动很简单,应苗苗看着传单上头,尤其耀眼的‘情侣’二字,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再一看,果不其然,那只小熊公仔作为特等奖,已经被印在了彩页的最中央。 “这个简单,甜蜜公主抱,男生抱着女生,坚持时间最长者获胜。”程孑然的嘴角荡起了一丝甜蜜的笑容。 “我们还是回去吧。”这一次应苗苗变得有些吞吞吐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别啊,我看这特等奖还不错,你身子轻,如果我们能赢了,就这礼物给卖了,拿着钱给你买点烘培工具。”程孑然饶有兴致道。 好像他说的,也真是那么回事,这一回应苗苗没有拒绝,而是轻轻地问了一句,“你能行吗?” “行不行,试不试不就知道了。”他说着,微微弓腰,伸手将她从地上横抱了起来。 “程孑然,你干什么,这么多人呢。” 应苗苗红着脸,刚挣扎了几下,就听见一旁有工作人员掐着表大声喊道,“各就各位,比赛马上开始。” 少年得意地笑了笑,还不忘托着她的身子晃了晃。 应苗苗:“……” 比赛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有12对情侣,高矮胖瘦,10分钟下来,有几对情侣似乎已经支撑不住,汗如雨下,走了几步,换了姿势,继续坚持着。怀里的伴侣用衣袖不住给对方擦着汗水,很是甜蜜。 应苗苗双手怀抱住程孑然的脖子,眼神紧张地四下闪躲。 她身子又实在轻了些,刚上手时,程孑然以为自己抱了个七八岁的小女生。眼下少女骨感的身躯在他的眼皮底下,手掌中一览无余。 说紧张是不可能,但是再紧张,也总要装作无所畏惧的样子。 “咳咳,”他轻咳了两声,凑近她的小耳朵道,“小喵喵,帮我擦擦汗。” 应苗苗看了他一眼光洁的额头:“?” 没有回应,更没有反应,就像耳旁风。 程孑然自然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改了法子,又道,“我流了这么汗,你不帮我擦干净,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被你的重量给累哭了呢……” 应苗苗:“……” 怎么说,都是你有道理。 她有些无奈,伸出手去,用袖子蜻蜓点水般在他的额头上印了印,很快停下了手。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的好机会,他更加不能放过,等应苗苗把手放回他的后脑勺,才闷闷不乐道,“好了?” “是啊!”应苗苗认真道。 “老公,你瞧瞧人家那两小口子,多恩爱啊。” 临近他们的一对情侣,目光正直勾勾地看着他们。女的还不忘在其男伴厚实有力的胸肌上锤了锤,看起来甜蜜又暧昧。 应苗苗一脸黑人问号脸,程孑然却很是享受,神情甚是满意。 半个小时下来,那看似简单的比赛却越来越难。等到了最后,只剩下两组情侣,咬牙坚持着。 应苗苗担心自己的重量会累到程孑然,有些心疼地催了催道,“要不,你把我放下来吧,输赢没有那么重要的。” 这一次,他是真的流汗了,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前额的碎发也碎了一大片,应苗苗能够很明显地感到,他的双腿在发软,似乎有些支撑不住。 当然另一对情侣也不甘示弱,男伴咬紧牙关,拼命地坚持着。 这样的角逐,程孑然心里有些没底,对方像是个健身教练,宽肩细腰,身材极好,而她身上的女伴,看起来只会比应苗苗更纤瘦。 正在这紧要关头,从人群后面挤进来一个女人,蓬乱的金黄色头发,厚重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精神焕散。那女人刚开始只是慢慢地往前挪移,而在看到台上拥抱着的情侣以后,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刺激。 她怒目圆瞪,不顾形象地冲上前来,朝着那对情侣的就是一腿。 情侣应声倒地,程孑然对这样的情况有些猝不及防,连忙死死地护住应苗苗,往后退了几步,却因为双腿长时间站立,又酸又麻,一下子没了力气,重重地栽倒在地。而应苗苗则摔在了程孑然的身上。 只听见那女人恶狠狠骂道,“你们这狗男女,今天终于被我抓了个现行!” 那个被称为小三的女人见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忙躲到男人的身后,双手死死地护住脸部,“你认错人了,我们只是朋友关系。” 女人的争吵声将使整个场面一复变得有些混乱。程孑然没心思去听他们在争吵什么,连忙从地上爬起身,又将应苗苗扶了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满眼关切道,“有没有摔倒哪里?疼不疼!” “我没事。”应苗苗摇了摇头,有些惋惜道,“看来这一次,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程孑然的心里虽然为了没有得到奖品而感到惋惜。但刚刚那几十分钟,也已经足够他睡梦里笑醒了,所以并没有什么遗憾。 不过看着她满眼失落的样子,程孑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还是太冲动了,只要站稳了,这份大奖肯定就到手了。 程孑然脑瓜子一转,正想寻找工作人员,花钱把那只熊仔买下来的时候,工作人员起先找了他们两个,满面带笑道,“恭喜二位,虽然今天的比赛出了点状况,但是比赛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我们举办此次活动的主题就是忠贞爱情,所以这个奖品就是你们的了。” 说完,工作人员将玫瑰熊仔捧到应苗苗手里,并温馨道,“祝二位甜甜蜜蜜,长长久久。” 像极了洞房花烛夜的誓言,应苗苗接过礼物的瞬间,不禁有这样的感慨。程孑然则不以为然,对着工作人员连着道了几声谢谢,满面春风。 拎着小熊出了商场,程孑然伸手拦下了出租车,开口朝司机道,“去独墅一帜。” 独墅一帜是程孑然的母亲为了让儿子安心学习而买下的小别墅,江景房,房价高到离谱,有钱也买不到。 一开始,为了儿子的生活起居,程妈妈还安排了一个管家和一个保姆,而后为了安静,程孑然自作主张把他们给辞退了,气得程妈妈差点进了医院。 出租车内,应苗苗有些沉默,怀里抱着小熊公仔仔仔细细端详了很久,等下了车才知道,她来到的程孑然的住处。 程孑然付了钱,往应苗苗的身边靠了靠,朝她伸出手道,“给我。” 听他这么一说,应苗苗想也没想,就将手里的小熊递了出去。 “手给我。”他有些伤脑筋道。 “……”应苗苗有些木讷地收回了小熊,伸出手去。 刚走几步,程孑然就停了下来,神情似乎有些痛苦,眉头微皱,“你先往前走,我想休息一下。” 应苗苗一开始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有些迟疑。走了几步,再转过身时,却见程孑然已经蹲下身子,双手在脚踝处轻轻地揉着。 她赶忙小跑几步,蹲下身。只见他的脚踝处已经血肉模糊一片,而一见到应苗苗过来,赶忙站起身,胡乱道,“你怎么不往前走啊?你来过这儿的,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手给我。”她道,眼里有一丝的怒火。 “嗯?”程孑然一头雾水,乖乖地把手伸了出去。 应苗苗把玫瑰公仔的飘带交到他的手中,而后在他的面前微微地弓下腰,双手往后一拢,将他结结实实地抱在了自己背上。 “你干什么啊?男女授受不亲啊!”程孑然还没反应过来,应苗苗已经背着他走出了几步路,尽管有点缓慢。 程孑然有些不忍心,再怎么说自己身高摆在这里,她这么小的个子,怎么能承受这么重的份量。 “小喵喵,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闭嘴。”小姑娘道,干脆利落。 “……”程孑然赶忙抿住了嘴。 第21章 “你家里有药箱吧,我回头给你上点药。”为了避免尴尬,应苗苗想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话来。 “有啊,当然有。”程孑然受宠若惊道。 夜风凛凛,从平直空旷的小路吹了过来,让人不禁打了寒噤。 “脚很疼吧?”应苗苗又问。 “不疼。”他回道,又生怕她生气忙解释说,“一开始很疼,但有你在,就……就不疼了。” 他总是这样耍些小嘴皮子,应苗苗也懒得搭理。但是刚刚这一句话倒让她的心里暖和了许多,脚步也不由地加快了些。 短短的路程,应苗苗走得有些费力,少年身体的所有重量几乎都压在了她的背上。 等到了家,开了门,从应苗苗的背上下来,程孑然的心里头才算舒了口气。用一只脚蹦跳着去开灯,顺便给她倒了杯热开水道,“你先坐着,我去拿药箱。” 应苗苗本来想着要不要走上前帮忙,但一看到他进了房间,她还是决定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等他。 五分钟过去了,程孑然没有出来。 十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出来,甚至听不到一点翻箱倒柜的动静。 等到十五分钟的时候,应苗苗终于坐不住了,她站起身,往房间走去。 刚进门就见程孑然靠在一张椅子上,神情痛苦,嘴角有些扭曲。见应苗苗进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裤脚,试图遮盖住那个伤口。 但又因为伤口实在太痛,他忍不住用双手护住脚踝四周,嘴里哼哼唧唧。 应苗苗蹲下身子,掰开他的手这才看见原本已经止住血的伤口好像又严重了些,她有些郁闷问道,“怎么成这样了?药箱呢?” 程孑然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小柜子道,“在那里。” 应苗苗起身按着他手指的方向,将药箱从柜子里拿了出来,在里头翻找药品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你这伤口不是结痂了吗?怎么又突然变得这么严重了。” “我刚刚找药箱的时候,不小心撞到椅子腿了。”程孑然指了指身下的凳子,一脸无辜道。 “……” 应苗苗从药箱里找出了碘伏棉签,默不作声地替他清理着伤口,神情专注。 程孑然心里一阵感动,但想着自己也实在手脚笨拙了些,走路完全不带眼睛。 伤口消毒完毕,应苗苗又拿出了药水给他的伤口喷了一遍,这才用纱布轻轻在他的脚踝上裹了一圈,并用大人那般的口气叮嘱道,“这几天不能碰水,以免伤口感染,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家了。” 孤男寡女,应苗苗想着就这么待着实在是不妥当,于是站起身,出了房间,朝大门口走去。 刚走几步,后头传来一声“哎哟,”,程孑然挪着脚从房间里出来,“你别走啊,我受了伤,一个人挺不方便的。” “?”应苗苗转过身去看着他。 少年清秀的两旁上多了两道红晕,指了指一旁厨房里头的冰箱道,“不然,你好人做到底,给我做点什么吃的吧……” “你家里有电话吗?我帮你叫个外卖吧。”尽管觉得男女共处一室有些不方便,但看着他伤得有些重,最后还是于心不忍,走回去,搀扶住了他。 程孑然摇了摇头答道,“没有,再说了,我现在这样,也不能吃外卖吧,不卫生,菜我都买好了,你先去看看,实在不行,再想办法。” 说到菜买好了这句,程孑然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就好像自己是刻意安排的,就好像知道自己今天会受伤,应苗苗会送自己回家一样。 “那你先坐着,我去看看。”应苗苗有些无奈,搀扶着他在沙发上坐下,起身走向厨房。 厨房是开放式的,坐在沙发上能看清一举一动。应苗苗打开冰箱门的瞬间,程孑然看着她有些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模样很是可爱。 双开门的冰箱里塞满了各种新鲜的肉类蔬菜,应有尽有。应苗苗这时突然意识到,他的随口说说估计是精心准备的。 应苗苗拿手菜番茄牛腩,也是她最喜欢吃的一道菜。色泽鲜艳,酸酸甜甜,牛肉的鲜香混在浓稠的汤汁中,可以说回味无穷。 应苗苗动手切牛肉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程孑然,见他很快把头转回去,她只好洗了洗手,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别看着我,我紧张。” 少年哦了一声,挪着缓慢的步伐,往房间里走去。 牛腩的香气在屋子里飘散开来,锅里咕咚咕咚地冒着声响。 “程孑然,吃饭了。”应苗苗喊了一声,嘴唇有些发干,这种感觉有些奇妙,就好像恋人初见时的怦然心动。 程孑然没有回答,房门半虚掩着。 应苗苗走到客厅,朝里又喊了一遍,“程孑然,你睡着了吗?” 房间内安安静静,应苗苗担心他又会和之前那样磕到了那里,连忙朝房间内走了进去。 房间很大,外头是衣帽间,再往里一些才是床铺。然而应苗苗进去之后却发现床铺上空空如也,倒是衣帽间发出了一些细微的声响。 “程孑然,你在干嘛呢?”应苗苗径直朝衣帽间走了进去。 “我在找衣服呢,想找一套稍微宽松一点的衣服,”他说着,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一只挂衣袋道,“我有个朋友过几天就要生日了,她身形和你差不多,你帮我试试。” 应苗苗伸手接过,正好奇里面是什么的时候,程孑然又转身从鞋柜上取下一双细高根递到她手里道,“还有这个……” “你朋友?”应苗苗看着这双细高跟有些匪夷所思摇了摇头道,“我不会穿高跟鞋。” “那你先试试这个。”程孑然说着打开衣袋,将里面的衣服拿了出来。 打开几层包装以后,是一条纯白色的连衣裙,设计简单但不失内涵,且布料的手感也很舒适。 应苗苗打开衣领看了看,s码。 “我去外面等你。”程孑然说着,将高跟鞋轻轻放到她手里,一拐一瘸地出去了。 应苗苗看着手里的连衣裙,有些纠结要不要试穿,又生怕他回突然闯进来。 想了半天,她把门上了反锁,这才换上裙子,穿好以后光着脚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脚丫子踩在地板上,冰冰凉的,程孑然捧着碗从厨房走到餐桌前,看见她出来,着实被惊艳了一回。 她本来皮肤就白,这条裙里穿在身上更加显得亭亭玉立,又不会太过单调。程孑然的目光一下子怔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放下手里的碗筷道,“真没想到,这裙子还挺适合你的。” “你朋友她?”应苗苗指了指身上的衣服道,“我先去换下来吧……” “等等,”程孑然连忙喊住她,有些支支吾吾道,“其实这裙子是……” “是什么?” “是我一个亲戚,他是设计师,也是无意中设计了这么一件衣服,是样衣,我看着不错,就拿来送给你了,不花钱的。”程孑然支支吾吾道,目光有些飘忽不定。 “……”应苗苗也一时间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低头去看身上的衣服有些不知所措。 “既然你穿着合适,就先别换了,赶紧坐下来吃饭。”程孑然说着拉着她的手腕,一面又拉了椅子,让她坐下。 应苗苗默默地坐下,拿起汤勺盛了点牛腩汤递到他的面前,有些腼腆道,“你尝尝,我也不知道好吃不好吃。” “好吃,你做的一定……”程孑然一边说,一边拿起汤勺往嘴里送,话说了一半,眉头紧拧。 “怎么了?很难吃吗?”应苗苗有些担心地问道,之前做这道菜也只是在家里小试牛刀,今天也是她第一次做菜,心里简直没底。 牛腩汤一口下肚,除了味道稍微淡了些,应苗苗并没有尝出哪里有问题。这时只听见一只沉默的程孑然突然发出爽朗的笑声,赞口不绝道,“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牛腩,因为是小喵喵做给我吃的,是世上最好的味道。” “少来了,赶快吃吧……”应苗苗说着用筷子夹起一块软糯的牛腩朝他的嘴里塞去,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两个人有说有笑间,门铃突然响了。程孑然有些警惕地站起身嘀咕了一句,“这么晚了,还有谁回来?” 门铃声响了几下,程孑然打算走向门口朝猫眼里看个究竟,哪想去听到外头有人在输密码锁。 程孑然很快反应过来,也顾不得腿上,第一时间把应苗苗拉到自己房间道,“我爸回来了,你在里面待着,不要说话。” 应苗苗刚想说什么,程孑然已经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自从程孑然转学以后,所有的事情都是程妈妈在亲力亲为,虽然别墅是程爸爸全款买下的,但是来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程孑然也不知道今天他怎么就突然过来了。还没来得及收拾好,程爸爸就推开了门。 而程孑然端坐在桌子上,佯装很认真地吃着饭,眼角余光时不时地往程爸爸的方向瞟去。 “怎么才吃晚饭?”程爸爸问道,将手里的一些礼盒放下道,“很快就是期末升学考试了,爸爸过来看看你,顺带给你带了些吃的,补充一下营养。” “知道了,爸。”应苗苗在房间内听得一清二楚,程孑然的语气似乎有些冷淡,和平时同自己说话时,简直判若两人。 “哟,这是你买的?”程爸爸也显然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他一眼就看到了客厅中央摆着的玫瑰小熊,试图搭话,想和儿子亲近些。 因为生意繁忙,程爸爸很少有时间陪儿子,内疚的同时却不知道应该用什么去弥补。 “嗯。”程孑然点了点头,吝啬地吐出一个字来。 “孑然,爸爸知道这些年来一直亏欠你们母子两人太多,爸爸答应你,只要你考上大学,爸爸一定会回来多看看你的,缺什么只管跟爸爸说。”程爸爸一脸慈祥地看着儿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楚。 “爸,”程孑然重重地搁下筷子,在桌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有些不耐烦道,“我已经成年了,不要再帮我当成小孩子了,有些游戏玩一遍就够了。” “孑然,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是爸爸也有难处啊,爸爸以后一定会好好弥补你的。”程爸爸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甚至像是在讨好儿子。 “爸,我说了,只要你和妈妈一起搬回来住,你的要求,我都能做到,否则你也没有资格来要求我。”程孑然回道,语气淡淡的,似乎已经失望至极,且厌倦了这样的对话。 程爸爸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他面露难色道,“孑然,我和你妈妈的性格已经不适合在一起了,以前你小,怕影响你学习所以就一直瞒着你。现在你长大了,也懂得照顾自己了,也应该明白两个性格不合的人在一起会有多痛苦!我们在一起,只会影响你的学业,你的前途,我不想你因为家庭琐事而前途变得一片黑暗。” “爸,你说你们不适合,那你们为什么要结婚呢?还是说我的存在仅仅是你们的意外而已?”程孑然眸子里的冰冷一点点溢出了眼眶,明明是血脉相连的父子,而今却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孑然,你这是什么话?我和你妈妈是相爱的,因为相爱而结婚,然后有了你。但是时间久了,就会改变一些东西,你以后会明白的。”程爸爸脸上有些挂不住,但是尽量克制自己心头的火气,耐心地劝解道。 “爸,如果你当初对婚姻忠诚一些,就不会导致今天的局面。你说的这一切,都是借口,是借口。”程孑然怒拍桌子站起身,大声地嘶吼道。 仿佛忘记了此刻应苗苗还在自己的房间里。 当然,应苗苗听着也把心揪在了一起。听得出来,两人彼此间的矛盾已经堆积了很久,似乎没有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程爸爸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孑然,既然这样的话,爸爸也就不隐瞒你了。我和你妈妈已经办理了离婚手续,就在上个月8号。” “你说什么?” 程爸爸轻描淡写的一句几乎要让程孑然彻底崩溃,他不敢相信,又重复问了一遍。 “虽然已经离婚,但是爸爸还是会和从前一样对你好的。”程爸爸已经察觉出了儿子语气里的怒气,连忙安抚道。 “爸,你就那么喜欢那个女的!她和你在一起,是为了你的钱,她对你没有半点感情!”程孑然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父亲竟然如此不听劝解,无可理喻,气得血脉翻涌,脱口而出。 “孑然,你怎么说话呢,她是你阿姨,跟了我这许多年,我不会看错人。”程爸爸心急,等反应过来时,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但已经来不及。 “你们?原来早就在一起了!”程孑然冷笑道,“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爸爸!你不配放我的爸爸!” 程爸爸看着儿子一脸怒气冲冲的模样,也有些失去耐心。再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只会加深父子俩的矛盾。 “孑然,有些事不能强求。”程爸爸长叹了一口气。 他也不是后悔过,但并不是所有的过错都能弥补。 “孑然,我还是希望你能接受林阿姨,而不是恶语相向。”见他不说话,程爸爸有些忍不住,还是说出了口。 话音刚落,应苗苗在听见客厅里砰得一声似乎是椅子被重重摔倒在地。紧接着传来程爸爸的高声质问,“孑然,你想干什么?” 应苗苗听着外头的情况有些不太对劲,于是干脆轻轻开了房间,探头探脑地往客厅里张望着。 谁知眼前的景象把她给吓了一大跳,客厅里两人已经扭打在一起。程孑然不停地举起拳头朝程爸爸的身上揍去。而程爸爸则是苦口婆心地劝解,也不还手,看起来有些可怜。 应苗苗顾不得想太多,赤着脚就从房间里跑了出去,冲到两人面前,伸手从后背用力地拉着程孑然,试图将他拉开,一面又道,“孑然,你冷静一点,他是爸爸!” 虽然程孑然腿上有伤,但是打起人来丝毫没有受到半分影响。但是程爸爸面对突然冒出来的应苗苗一头雾水,伸手挡住头道,“孑然,你听爸爸跟你解释。” 但是程孑然就像发了疯一般,双手并未停下,眼眸里怒火正盛。 应苗苗担心再这么打下去估计要出事,连忙使劲全力拉开程孑然。 见她上来,程孑然愣了一下,面无表情道,“苗苗,这是我的家事,你不要管,回头帮我打个110。” 应苗苗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她趁着程孑然说话的空隙,一个转身拦在了他们两人的中间,气喘吁吁道,“孑然,你脚还受伤呢……” “苗苗,让开。”他道,语气稍稍温和了些,可仍旧余怒未消。 “孑然,我知道我不应该管你的家事,但是打人不能解决问题。”应苗苗道,声音比平时洪亮了许多。 “苗苗……”程孑然道,原本就想这样了解,可转眼看到父亲的那副嘴脸,他就来气。而刚刚虽然自己直接上了手,但父亲躲避时间,没有一拳是落在身上的,想到这里,程孑然将应苗苗轻轻往旁边一推,又举起了拳头。 应苗苗看到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再次冲上前去拉他的手臂。程孑然心中郁闷,对于手腕上的力道,有些不耐烦地甩了出去。 谁知这一下太过用力,应苗苗重重地摔到了地上,额头磕到了一旁被踢翻的椅子腿上,顿时鲜血直流。 “苗苗!”程孑然惊呼一声,连忙蹲下身子去扶起她。 “我没事,你能不能被再打人了?”她靠在他的怀里,神情痛苦,小声央求道。 “我知道,我再也不会了,是我的错,我带你去医院。”程孑然慌忙横抱起应苗苗,有些不情愿地朝瘫坐在地上的程爸爸道,“愣着干什么,赶紧起来开车。” “好好好!”程爸爸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到前头,开了门。 小跑出几步,应苗苗只觉得刚刚磕到脑袋时有些昏沉,出了门以后症状已经有所缓解。她听着程孑然寂静无声的脚步,忙问,“你放下我来,我自己能走,你腿还受着伤呢……” “刚刚我那是装的。”他回道,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奈却很诚实。 应苗苗:“……” 车子开始发动了,打着双闪,径直驶向最近的市一医院,一路上,程爸爸认真地看着前方,一言不发。 应苗苗靠在他的怀里,借着外头路灯的光亮,这才发现因为刚刚走得太急,他的脚上还没来得及穿鞋子。 虽然现在天气适宜,不冷不热,但是赤脚走在路上,万一踩到小碎石,小玻璃之类的估计也够呛。 而一抬头又看到他目不转睛盯着前方的红绿灯时,应苗苗的心头不紧一暖,小身子骨不由自主地往他的怀里钻了钻。 “别怕,马上就到了。”程孑然的眼里似乎有些盈盈热泪,他十分后悔因为自己的冲动而误伤了她。 程爸爸似乎感受到了儿子的焦虑,开了双闪,加快了车速往医院奔去。 这样的举动,让程孑然有些吃惊,虽然这个父亲平时做的许多事他看不上眼,但是从小到大父亲一直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他也是头一回见到父亲为了自己打破这么多年来的墨守陈规。 “爸,太危险了,你开这么快万一出事了怎么办,我们虽然急,但也要安全第一。”程孑然忧心忡忡道。 路灯昏暗,谁也没有看到程爸爸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尽管他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去医院的路程不算远,但是因为红绿灯实在是太多了,等待时间较长。程孑然有一种直接下车,把应苗苗抱进医院的冲动。 尽管应苗苗一路上说了一遍又一遍的自己没事,但是程孑然还是不放心,眉头几乎要皱成了川字,一向文明地他几乎就要爆粗口。 医院到了,程孑然执意要将她抱进急诊,应苗苗执拗不过,只好任由他去。 清洗消毒上药,一阵子的忙活过后,程孑然还是放心不下。 一旁的护士看出了他的焦虑,忙道,“别担心,你女朋友只是皮外伤。” “那要不要再做个全身检查?”程孑然忧心忡忡道。 一旁的医生听他这么问,不禁笑出声来道,“小伙子,你要相信我们是专业的,她这个就是磕破了皮,不碍事。” 应苗苗一手捂着头,被他心急如焚的样子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小脸尴尬地不知道往哪里放。 再三确认过没有事之后,程孑然这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应苗苗,走出急诊室的大门。 程爸爸殷勤地开了车门,朝儿子道,“快上车。” “哦,不用了,你明天还要上班,我们自己打车回去吧。”程孑然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再和他接触下去,之前所以的过错都能够原谅他了。 但他暂时不想原谅,于是选择了拒绝。只不过语气比一开始好了许多,还抬手挥了挥当做告别。 第22章 “我送你回家吧。”他看了一眼急诊室的时钟,不偏不倚晚上9点整。 出了医院大门,抬手拦计程车的时候,他才发现刚刚走的太急,连钱包也没来得及带,只好默默地放下了手。 应苗苗看出了他有些尴尬,忙道,“你可以陪我走走吗?” “当然可以。”他心头一暖,赶忙回道。 应苗苗轻轻点了点,沿着马路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去。昏黄的路灯下,一旁的程孑然赤着双脚,目光停留在应苗苗的身上,欲言又止。街道两旁店铺里的灯光,照耀在他的身上发出金黄色温柔的光芒。 医院距离应苗苗所在小区不远太远,一路走走停停,大半个小时过去了,路程已经过了一一半。这样的路程在程孑然的眼里显然是太近了些,他脑海里突然跑出一个很怪异的念头,他拉起应苗苗的手道,“我们去江边走走吧,那里夜景还不错。” “可是,太晚了,我真的该回家了。”应苗苗面露难色,但也不好扫了他的兴致,有些为难道。 “就一小会儿好不好?看在我还赤着脚的份上。”他有些紧张地央求道。 应苗苗:“……” A市的夜景是出了名的,只是因为平时学习繁忙,根本没时间好好出来欣赏过。与闹市区的高楼大厦,各种高档橱窗不同,江边的江滨大道上有一个小小的夜市,各种美食小摊整整齐齐在排了很长一段路。更有各种民间手工艺人,卖小古董的商贩,让这原本冷清的街道变得人声鼎沸,各种叫卖声。 应苗苗一直是家长老师眼里的乖乖女,虽然家庭条件算不上优渥,但是吃穿用度绝对不会特别差。夜市上有许多琳琅满目的小饰品,各有很多地道的小吃食。只不过这些应苗苗平时从来没有尝试过,用家长的话说,就是不卫生,小孩子吃了会变笨。 程孑然拉着她在一家烧烤的摊位前停了下来,熟悉地朝里头的老板打着招呼,一面又问应苗苗,“吃点啥?” 应苗苗对于程孑然的了解大致停留在一个概念里,他住着大别墅,身上的衣服再便宜的也是上千,吃的应该是干干净净,端庄素雅的西餐,而不是路边摊。 尽管她心里有些吃惊,但还是笑笑,指了指额头上的纱布道,“我还受着伤呢,再说我们两个都没有带钱啊。” “没事,吃点清淡的素菜吧。”他说着一面向老板要了年糕,青菜,豆角等,随后很是内疚道,“今天的事,是我太冲动了些,不然也不会伤着你。” “没什么,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你不要太有心里负担。”应苗苗回道。 烤串在炭火上发出哧溜哧溜的声响,香味顺着烟味满满地飘散开来。 程孑然从老板手里接过一只年糕烤串递给了应苗苗。 “你尝尝,我觉得味道不错,我经常来这里吃。” “经常?”应苗苗有些不敢尝试,但是年糕的样子实在有些诱惑人,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伸手接过。 “啊,在学校的时候晚上睡不着,跟我同学翻墙出来吃的,不过老师不知道。”程孑然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也只能乖乖承认。 年糕外酥里嫩,吃起来又Q又弹。应苗苗尝了一小口,便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不一会儿,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竹签子。 “好吃吗?” “恩。”应苗苗诚实点了点头。 “你一定饿坏了吧,只可惜你给我熬的汤,我就喝了那么几口,实在是太可惜了。”程孑然一想到这个心里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你要是喜欢,我下次再熬给你吃。”应苗苗说着,主动从他手里拿过了另外一支青菜,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忍不住夸赞道,“你可别说,我妈从来不让我吃这个,没想到这么好吃,她还说零食吃多了会变笨,我觉得也不一定嘛。” “喜欢就多吃点,”他手里的烤串全部塞到了她手里,一面朝摊主喊道,“老板,我今天没带钱,明天再给你送来行不行?” “没问题。”老板爽朗地答应了,又从烤架上那了一些烤串过来,笑眯眯道,“这是你女朋友吧,很漂亮啊,这些我送给你的,不要钱。” “老板,这怎么好意思呢?”程孑然的心里像喝了蜂蜜一样甜,笑的几乎要合不拢嘴。 应苗苗红着脸低下头去,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撸着烤串。 夜风凉凉,江面上船只来来往往,这是她第一次在路边摊上吃烧烤,有些新鲜,也有些刺激。毕竟这样的情况下,谁也不保准会突然出现一个亲戚或者朋友什么的,认出她来。 吃完了烤串,程孑然牵着她的手,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着,明明很短的一截路,两个人硬是走了一个多小时。 刚走到夜市的尽头,一阵轻快悠扬的吉他声传入耳朵,其中还夹杂着几句沧桑的民谣歌词。应苗苗拉着程孑然的手,从人群中小心翼翼地挤到最前排,这才看清楚吉他手的模样。 带着鸭舌帽,穿着铆钉皮夹克,对着话筒认认真真的演唱。 “这什么歌啊?挺好听的。”应苗苗问了一句,虽然听不清歌词,但是歌曲中那种淡淡的忧愁和伤感扑面而来,就像青春期的小心事,每个人也逃不掉。 “山阴路的夏天 ,”他回道,嘴角微微上扬,“我以为你回知道的。” 应苗苗一脸茫然地摇了摇了头,顽皮道,“你们男生的歌,我们女生可不爱听。” 程孑然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脑瓜子,亲昵道,“你说得,都对。” 歌手抱着吉他卖力地演唱着,脚旁边的吉他包里还放了一些个人专辑用于售卖,包装有些寒酸,就连专辑名也是用记号笔写的。 从吉他包里一些零钱可以看出,虽然听歌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但是真正愿意为其买单的还真的不多。 应苗苗知道程孑然对吉他情有独钟,除了学校,他最爱去的就是琴行。 看着歌手唱得嘴唇发干,声音嘶哑,程孑然有些站不住,对应苗苗道,“在这等我一下。” 随即小跑几步,来到那个歌手的旁边,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那歌手听了连连点头,面带微笑,将话筒递给了程孑然,自己默默走到一旁弹起了吉他伴奏。 音响里响起他爽朗的笑声,他对着话筒一字一句道,“接下来,我要唱一首歌,送给我的那个她。” 人们的目光随着程孑然所指的方向看了过来。一时间,有许多双眼睛盯着应苗苗,有好奇的,也有羡慕的,令她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强装镇定地把目光投向程孑然。 ‘温柔的星空应该让你感动我在你身后为你布置一片天空’ 嗓音干净空灵,带有穿透力,吉他节奏明朗,而他的目光一直紧紧地跟随着应苗苗,直到曲终。 人群中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有人带头喊了一句,“再唱一首吧。” 程孑然却双手合十,朝着人群正中央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小跑着回道应苗苗的身边。人们虽然意犹未尽,但是已经有人从口袋里掏出钱币来,悄悄地扔进了吉他包里。 一个人,两个人,越来越多的人。 趁着人们纷纷低头掏钱的时候,程孑然拉着应苗苗的手,从拥挤的人群中走了出来。这一次的牵手比先前顺其自然了许多。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你唱歌这么好听啊!”应苗苗这一次是打心底地夸赞他。 以前两个人在琴行的时候,应苗苗一直以为他是采鸡,后来有了他为许薇弹钢琴一事,才知道他原来很有音乐天赋,会很多种不同的乐器。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被她如此一夸赞,程孑然觉得自己整个都要飘起来了,连脚踝处的伤口也不觉得疼了。 再往前走了几步,程孑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对应苗苗道,“你知道我的理想吗?” “我知道,你想开一家琴行,然后教孩子们唱歌弹吉他。”她回道,觉得这样的回答应该没错。 “你只猜对了一半。”他微微眯着眼,笑着摇了摇头。 “另一半是什么?”她好奇道。 “另一半?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他说着,伸长脖子朝她俯靠了过来。 “不说就算了,我不稀罕。”应苗苗说着转过头去,愣了一会儿,随即很快转身来,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印下一吻,有些不情愿地嘟起嘴道,“说吧。” “我想组建一个乐队,在你的蛋糕房里,为你的甜品写歌。”他回道,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切实际,但实则诚意满满,眼里也开始动情。 “你这又是什么破理想?骗小孩子还差不多,在甜品店唱歌,这不是赶客嘛,再说了,我的甜品店也不会让你这样的人来捣乱啊!” “这有什么?合作共赢嘛!”他继续道,“等我毕业,就自由了。” “说得你好像不自由一样?”应苗苗笑道。 “的确不自由,我现在想娶你,国家能答应吗?”他反问道,心里乐开了花。 应苗苗低着头,没有说话,小脚丫在地面上试图踩着他的影子。趁着他爹喋喋不休的时候,她伸脚轻轻地踩上了他的脚背。 “哇!好冰!”他一下子崩了起来,跳得老高,伸手去护住脚。 “你背我回家。”应苗苗站住脚,双手直直地向前平伸了出去。 第23章 “背不动,你太重了。”程孑然满脸地嫌弃,却不由自主的弯下了腰。 应苗苗一个飞跳跃上了他的脊背,右手勾住他的脖子,左手举起拳头高喊道,“冲鸭!” “行行行!”程孑然第一次觉得赤着脚,深夜在大街上奔跑也没什么的,最主要的是,有一个人陪他一起疯狂。 等到了小区楼下的时候,应苗苗蹑手蹑脚,一边用手捂住脸,生怕被邻居熟人给认出来,打算就这么鬼鬼祟祟地遛进家时。 身后的一声咳嗽,把她给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路灯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好像生气了。 “爸。”应苗苗轻轻地喊了一声,双手从脸上挪了下来,偷偷地往程孑然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生怕爸爸会发现他的行踪。 应爸爸走上前看到女儿额头上的伤疤,虽然生气她这么晚才回家,但仍旧关切道,“你额头上的伤怎么回事?” 在医院的时候,应苗苗已经想好了理由,于是当爸爸问起时,她想也没想答道,“下课走得太快了些,撞到电线杆了。” “疼吗?” 应苗苗摇摇头,“在医院挂了盐水,现在好多了。” 应爸爸点点头,语重心长道,“马上就要升学考试了,你可不能再这么粗心大意了,一定要注意身体。” “谢谢爸爸。” 应苗苗踩着小碎步上了楼梯,她很是庆幸这一次终于没有被爸爸发现。 推门进去,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应妈妈见女儿回来,忙站起身,走向厨房捧出一杯热乎乎的牛奶,笑着递给她,“苗苗,你回来了,先把牛奶喝了吧。” 应苗苗刚想接过,可一看到妈妈有些困倦和憔悴的神情,她还是收回了手道,“妈妈,我回来的路上,喝了很多水,现在肚子还撑着呢,我还有一些功课需要复习,见先回房间了。” 应妈妈见女儿进了卧室,便也不再多说什么。拉住一起从外边回来的应爸爸,轻声说道,“孩子她爸,你说会不会是我们多想了?” “什么多想了。”应爸爸坐了下来。 “上次要不是那小伙子,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见你。” “好端端地瞎说什么呢,再说已经没事了啊,你别多想了。这事,肯定不是他伙同那些混混一起干的,不然,演戏就好了,干嘛拼命,还躺了这么多天,生死未卜的。”应爸爸叹了一口气,自从这件事以后,他已经对程孑然有了不错的改观,内心也没有这么排斥了。 而应妈妈也是想了好多天,才消除了内心的隔阂,只是原本已经买好礼品准备好钱,登门拜访时却被人给轰了出来。 “我早就知道了,而且我觉得,我们真不能这么管孩子,你瞧瞧,你以前担心苗苗和她在一起学习成绩会变差,我看倒没有,这成绩反倒一天比一天好,你说会不会是?”应妈妈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已经从别的家长嘴里打听过了,程孑然倒数第一的成绩,怎么也不像能把女儿学习成绩提高那么多的样子,但除此之外,好像又没有其他很合理的解释。 “你也不用这么担心,苗苗再过两年也18了,很多事她自己能做主的。”应爸爸轻轻地将应妈妈搂在怀里耐心地安慰道。 临近升学考试的第三天。 应苗苗又准备了几十套试卷测试了一遍,虽然考不到,年纪前十,但是班级前五还是轻而易举的。 公布成绩的那天,应苗苗一直坐在位置上,对于已经贴在黑板上的成绩,她始终没有勇气上前看一眼。也不是担心自己,而是程孑然,她记得自己彼此之间的约定。 但是之前他受伤住院小半个月的,还有有些担心他的成绩会跟不上。 女同学们挤在讲台上叽叽喳喳,应苗苗把头埋在书里。虽然考试已经结束,但应苗苗丝毫也没有感受到考完试的那种如释重负。 听到出成绩的男同学们也抱着篮球,满头大汗地冲进教室。 “让我来看看,这一次,我还是不是第一?”有个高胖的男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从教室的后门。几步走上了讲台。 同学们异口同声地发了一声,“咦!” 他的确是全班第一,但是倒数的。 他对于自己的成绩很是满意,不知地点点头,自夸起来。但不一会儿,他的目光停留在诸多A4纸当中的一张上。 升学考试,一个年级12个班,成绩都写在上来。胖男生朝一旁的好哥们挥了挥道,“你快过来看看,这两人成绩怎么都一模一样啊?” 另一个男生按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一男一女。女生的名字有个缺口,勉强能看清学号,男生的名字,则是程孑然,两人同分数,同排班级第三。 “你们谁的学号是17啊?”胖男生问道。 “17号,是苗苗啊,我知道她排在我后面呢。”副班长沈小兰说道。 话音刚落,班级里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朝应苗苗看了过来。而应苗苗根本没有注意到讲台上发生了什么,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书。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这才缓缓地抬起头来,一脸茫然地看着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的讲台,有些呆呆地问道,“你们看着我做什么?” 沈小兰忙走到座位上,将她拉了到黑板边上,指着那密密麻麻的数字道,“苗苗,这是你的学号吧?” 成绩单有些模糊了,应苗苗眯着眼再三确认了一遍,点了点头。 沈小兰接着指了指地下一行,“没想到你们两个成绩竟然一模一样,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这还用问吗?肯定是心有灵犀啊!”先前的胖男生开口道。 应苗苗红着脸,支支吾吾道,“这只是个巧合罢了。” 两个人的总分成绩都是一模一样,这实在是太巧合了。 但终于,他还是能顺利升到高二了。 说话间,有个女同学从外面跑了进来道,;“你们听说了吗?明年学校要做调整了,分班是按这一次升学考试的成绩来分的。” “啊?你听谁说的?”有同学连忙问了一句。 应苗苗没有再听他们继续说下去,好像不管怎么分班,他们两个人应该会注定在同一个班级吧。 她没有再教室里看到程孑然的身影,想着他应该又坐在某个地方发呆了。想到这里,她跑出了教室,一路上喜不自禁,捂着嘴飞快地跑下了楼梯。 拐弯处和班主任撞了个对面,应苗苗忙低头保持镇定,鞠躬道,“老师好!” “苗苗,你这次成绩很不错啊,老师真为你高兴!”班主任一头银发,带着黑框老花镜,笑起来慈眉善目。 “谢谢老师,你老师栽培得好!”她又深深鞠了一躬。 班主任一怔,伸手摘了一半老花镜,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平时应苗苗是个沉闷的乖乖女,今天看起来倒像是变个人似的,甚至开朗地有些过分。 “好好好!以后还要加倍努力!”班主任很是满意地点点头,上了楼梯。 应苗苗拍了拍,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一路小跑起来。在树荫下,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但他的身边好像还有别人。 应苗苗走近一看,却是江毅。 听他们说话的意思,好像已经知道了升学考试的成绩。 程孑然一脸疑惑问,“我说江毅,你怎么回事,存心的吧?” 应苗苗:“?” 一旁的江毅心花怒放,神情比应苗苗还要丰富许多,他轻佻了一下眉头,笑道,“怎么,就许你耍浪漫,我就不行了。” “不是,我的意思,你有这本事,怎么不和许薇考同一个分数呢?和我相差一分?敢情你明年想和我做同桌?我两好天天吵架。”听得出来,程孑然的脑海中已经装满了问号。 江毅这次考试其实也是无心的,他只是猜想着程孑然会如何解答试题,自己就用同样的方法,没想到,不偏不倚,比程孑然少了一分,紧随其后。 “跟你着,你还不愿意了?”江毅表示,有点怀疑人生。 程孑然刚想说些什么,一扭头就看见躲在树后面的应苗苗,“你来多久了?” 应苗苗把鬓边一丝凌乱的碎发扣到耳朵后面,装作若无其事道,“我刚路过呢,你们是在聊升学考试吗?” “对啊,苗苗,你说江毅他是不是故意的,什么时候都挨在我后头?”程孑然见应苗苗过来,越发觉得自己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委屈和莫名其妙。 “怎么你怕我抢你女朋友啊?”江毅脸上写满了大写的,‘老子不服气。’ “你还说江毅呢,你自己不也是,干嘛和我考德一模一样?”应苗苗帮理不帮亲道。 “冤枉啊,这分数是我能控制的吗?再说了,是你自己说的,要我陪你升高二,不然我还想读几年高一。”程孑然讲话的气焰低了不少。 应苗苗没有回答,只是抬头静静地看着她,眼里好像在说,我是准备要生气了。 程孑然乖乖地低下头去道,“你不是跟我说过,你的英语比较薄弱吗?所以阅读理解那里,我索性就空了一大题。” 江毅听他这么说,凑了上来道,“我跟你想得一样。” 程孑然:“” 江毅:我说我没有觊觎你女朋友,你信吗? 程孑然:我可去你x的! 第24章 应苗苗看了江毅一眼,老老实实答道,“是啊!” “好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看得出来,程孑然的脸上是藏不住的欢喜,面对想口香糖一样粘着自己的江毅,他只想让赶紧离开。 江毅见他大有过河拆桥的意思,有些不乐意了,他佯装失望,摇了摇头道,“程孑然,你个没良心的,过河拆桥啊!我现在不得不考虑,有关于毕业旅行的这个问题。” 江毅故作思索,应苗苗明白了些什么,小声道,“你们班也要毕业旅行吗?” 程孑然怕他这小子说漏嘴忙解释道,“是啊,高一毕业,大家都分班了,以后学业繁重,没多少相聚的时间,还不如趁现在好好玩玩。” 说完,便推着江毅,给他使眼色,让他赶紧离开。 等江毅走远了些,应苗苗这才有些不好意思道,“孑然,虽然不是年级第一,但还是恭喜你,顺利地通过了升学考试!” “是啊,那还不是某人教育的好,”程孑然打趣道,随机凑近她的耳旁,轻声道,“那你答应我的毕业旅行,总该兑现了吧。” 听他这么说,应苗苗才想起这件事来。有些犹豫,想着到底要不要去,毕竟要是被父母发现了,少不了一顿啰嗦。 “我……要不,我再想想,”应苗苗道,“其实也不急,不如等高考结束了再说。”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程孑然略有失望道,“景点的门票,我都买好了,我们去的是海边,所以还订了游艇。这都是我自己在琴行兼职授课赚的钱,这可是血汗钱,你可不能就这么糟践了。” 应苗苗想了想又问,“就,就我们两个去旅行吗?” 程孑然被她这羞涩的模样给逗乐了,反问道,“不然呢?我们这又不是团队游。” “那我还是不去了。”应苗苗立马拒绝道,虽然心口不一,但只有两个人,还是觉得怪怪的。 “你是不是不放心我?”他一眼就看出来小姑娘眼里的担忧,继而道,“那你找几个要好的朋友,同学也行,再不放心,把爸妈也一起带上。” 应苗苗知道他后半句话是在开玩笑,但也想到自己之前许下的承诺,就这么放人家鸽子,也实在是有些不厚道。 “程孑然,先说好了,约法三章。” 少年歪着脑袋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懒懒道,“说来听听。” “第一,酒店的房间不能离我太近,但也不能太远,我人生地不熟,怕丢;第二,旅行的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江毅也不行,第三,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她一口气把说话,胸口像有只小鹿在乱撞,红着脸低下了头。 “好!”程孑然很满意地答了一声,而后悄声问道,“我们两个都那么熟了,你怎么还这么怕我?” 应苗苗对他这突然靠近的举动有些不自在,连忙推后了一步,摇头说道,“不是。” “那该不会以为我想?”程孑然话说了一半,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话里藏话。 “想什么啊?”应苗苗问道,全然不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想什么,我要去琴行了,过几天见。”程孑然说着,转身留给她一个背影,潇洒地离去。 应苗苗回想着他刚刚说话的神情,嘴角就不由自主地上扬,回家的路上,一向文静的她,几乎是蹦蹦跳跳走着回去的。 爸妈见女儿回来,忙上前从她的背上接过书包。应苗苗走到餐桌前一看,桌子的正中央放了一大盘的三文鱼切片,在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诱人的光芒。 “苗苗,妈妈听说你这次升学考试的成绩很不错,正好趁着学习结束,我跟你爸爸商量了,暑假带你出去玩几天,”应妈妈说着,又夹了一块三文鱼到她的碗里,笑容满面道,“快尝尝,这可是你最爱的。” 三文鱼的确是苗苗最爱,但平常的时候,应妈妈觉得生鱼片吃多了,寒气太重,所以也一直没让苗苗敞开肚子来吃。看来这次,妈妈对自己的成绩还是相当的满意。 但想到刚刚的话,应苗苗拿起筷子的手又轻轻放下道,“妈妈,这一次可能是我碰巧运气好,我相信以后还能考得更好。你们暑假不用带我出去玩了,我想去表姐那里小住几天,让她辅导我功课。” 应妈妈大概也没想到女儿这么快就回绝了,以为她一直对自己仍有怨气,朝追问道,“苗苗,你以前不是一直想说去西安看秦始皇兵马俑吗?正好这暑假也空,我和你爸爸请假几天,好好陪你几天。” “妈妈,真不用了,”应苗苗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去,拿起筷子扒拉碗里的饭,“我不想出去玩,我只想好好学习,考大学。” 应爸爸听后,轻轻地摸了摸应苗苗的脑袋,语重心长道,“苗苗,其实你不用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说实话,你今天这样的成绩。我和你妈妈已经很满意了。” 一旁的应妈妈连忙附和道,“是啊,况且你表姐她正在备考公务员呢,哪里有时间给你辅导功课啊……” “妈妈,”应苗苗觉得这事情好像没有自己想象的这么简单,有些泄气道,“你说过,只要我考出好成绩,暑假的时间由我自己来安排。” “那行吧,”应妈妈有些无奈地点点头,“回头让你爸送你过去,省得我们两担心。” “嗯。”应苗苗点点头,夹了三文鱼到嘴里,细细地咀嚼起来。 可她仍旧有心事,想着要不要把这是跟表姐坦白了说?可万一表姐不同意,那就更麻烦了。 应爸爸买了早上9点10分的高铁,应苗苗家离表姐家车程是2个小时,但离程孑然说的度假村却十分近。坐大巴过去,也就1个小时的时间。 应苗苗用课本将书包塞了个严严实实,又带了些换洗的衣裳,最后将她那只小猪储蓄罐敲碎,将里头存了好久的零钱,通通揣进兜里,迎着风雨出了门。 表姐家离海边很近,小时候苗苗最喜欢去的就是表姐家。那里有吃不完的海鲜,看不厌的海边日出,还有清晨凉爽的风,整座城市弥漫着淡淡的鱼腥味。 表姐在高铁站的出口,一眼就看见了茫茫人海中的应苗苗,跑上前去给了个大拥抱。而应爸爸则赶着下一趟高铁返回。 两个人在出租车上,表姐有许多说不完的话。应苗苗却一门心思想着等下怎么跟表姐说旅行的事,所以也就稍稍寒暄了几句。 等到了家,姑妈一家人已经做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桌子上一眼望去,全都是海鲜,清蒸鳗鱼干,红烧梭子蟹,应有尽有。这餐饭应苗苗吃得很是尽兴,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偷偷溜进表姐的房间。爸妈管得太严了,这事兴许只有在表姐的身上才能找到突破口。 表姐见她进屋,随手递了她一盒小零食,悄咪咪道,“吃吧,我妈不知道。” 应苗苗坐下身来,战战兢兢道,“表姐,我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啊?”表姐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脑屏幕,随口问道。 “学校组织我们开展一期实践活动,就这几天,但是我没跟我妈说,因为这个需要自己掏钱,我不想问他们借钱,但我真的很想参加。”说谎的时候,应苗苗觉得自己的整颗心脏都微微晃动起来,吐字也有些发抖。 “苗苗,我知道了。”表姐站起身,从衣帽架上取下斜挎包,又从里头取了一叠崭新的人民币递给应苗苗道,“这些你先拿着,不够我够问我妈要去。” 应苗苗连忙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自己有钱。” 表姐愣了愣,将钱收回钱包,一头雾水地问道,“那你是?” “表姐,其实我是怕被我爸妈知道,他们要是知道了,肯定觉得浪费钱,不会让我去的,”应苗苗拉住表姐的手腕道,“正好,这个实践活动,离这儿不算远,所以我想着,能不能偷偷去参加。你可不可以不告诉我爸妈?” 表姐想了想问,“什么实践活动啊,这是暑假,外头那么热,你们学校怎么安排的?” “也不是学校,是学生自己组织的,由学校去负责场地这些方面的对接。”应苗苗有些佩服自己,说谎已经慢慢地脸不红,心不跳了。 “是什么活动啊?你们学校可真有趣,不会是让你们出海打渔吧?”表姐幽默地打趣道。 应苗苗生怕被看出端倪,只好继续瞎编道,“算是写生吧,但也不完全是,还有音乐晚会什么的。” 其实连应苗苗也不知道程孑然会什么活动,但总比没有理由要强。 表姐想了想,微微点头,似乎已经相信,开口道,“那你怎么过去,有多远,不然我开车送你去吧?” “不不不,真不用,表姐,我自己坐大巴过去吧。还有几个同学,我去车站等他们就是了,你不用担心我。只是一定要替我保密。”应苗苗眼巴巴地看着表姐,小声央求道。 第25章 “那好吧,”表姐有些不放心地答应了,回头还不忘叮嘱了一句,“你要是有什么急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应苗苗如释重负,小鸡啄米般地点了点头。 为了方便跟家人联系,应爸爸特意买了只手机送给女儿,平时上课不让带。但这一次是特殊情况,这样一来,也能在工作繁忙之余抽空跟孩子视频通话。 应苗苗在车站见到程孑然的时候,他双手空空如也地斜靠在栏杆上,慵懒道,“来了?” “就你一个人?你的行李呢?”她看着自己手里又是拎又是替的,好奇地问了一句。 他上前接过她的行礼,耸了耸肩膀道,“是啊,我同学他们已经先出发了,我一个人,没什么好带的。怎么?你爸妈终于同意你跟我出来玩?” “他们不知道,我是从表姐家出来的。你呢,爸妈怎么样?” “他们?”程孑然冷哼一声,“只要我不犯法,他们随我干什么,不会来管我的。” “那我记得,上一回,你妈妈跑来琴行找你,骂得挺凶的。”应苗苗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担心这么问,他会生气。 “哦,那一次啊,”程孑然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格外平静道,“她生气,是因为我拿她给我报补习班的钱,买了把吉他,所以才这么生气。” “你胆子也太大了,”应苗苗很是惊讶道,“如果我这么做,我爸妈非得打断我的腿。” “他们也就说说而已,哪里是真舍得打断你的腿啊?”程孑然抬手看了看腕表,“走吧,出来玩就不要想这么不开心的事了。” 应苗苗低低嗯了一声,走了几小步,慢慢地挨近他的身旁。陌生的城市,人来人往,周围都是陌生的脸孔,安全这种东西本来也不是与生俱来的,但有程孑然在,应苗苗也就觉得那么有那么害怕了。 车站里的每个人提着大包小包,形色匆匆,鲜少有几个驻足打电话的,也都是神色紧张,很少能见到开怀大笑的场景。应苗苗有些走神,沿着人流又一次走进了售票厅。 程孑然拉了她的袖子,问道,“你要去哪?是要回去吗?” 应苗苗这才回过神来,指了指里头,窗口人头攒动,已经排起了很长的队伍,“我们不去里面买票坐车吗?” 程孑然半天没有回应过来,之前来车站的时候是打车过来的,他很少坐大巴,嫌它慢,坐着还不舒服。 应苗苗见他一脸疑惑,忙解释道,“我在网上查过了,从市区坐车去度假村,只要这个站买票就可以了,不用转车,班次还挺多的。” 程孑然这才知道,她原来是想进去买票坐大巴。随即伸手揪过她的小马尾,柔声道,“这儿离度假村有2个小时的车程,中途走走停停,我们还要坐轮渡,赶到那里天早就黑了,那还玩什么?” “那我们怎么过去啊?我不坐黑车的。”小姑娘的脑海里突然有个想法冒出来,她满眼担忧地看着程孑然,虽然脚步 已经走向出站口,但心里总觉得不安心。 出了站,程孑然朝街道两旁的看了看,过了一回儿,有辆黑色的商务车缓缓地驶了过来,司机摇下车窗,对程孑然热情道,“上车吧。” 说着便下了车,从程孑然的手里接过行李,一面又替他们打了车门。 司机虽然面带微笑,但应苗苗还是不由自主地往程孑然身后躲了躲,小声道,“这车可以坐吗?” “为什么不能坐?”程孑然问。 “我有个问题想问。”应苗苗听他这么说,又往前走了一步。 “你问?”程孑然被她战战兢兢的神情给逗了。 “师傅,去度假村要多少钱啊?”应苗苗憋了很久,慢吞吞地问了一句,也不知道问得对不对。 听她这么说,程孑然同司机面面相觑,随即笑道,“赶紧上车吧,我可没带钱。至于车费嘛,我想,把你卖了总该够了吧。” 应苗苗还没开得及反应,程孑然已经牵着她的手,进了车里。 等关好车门,程孑然开口同司机道,“张叔叔,辛苦你了。” “不客气,应该的。”司机师傅微微转过头,面色和蔼地回道。 “原来,你们认识?”应苗苗听着他们熟络的对话,想着刚刚的那句问话,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可,怎么样才能化解这样的尴尬,应苗苗却沉默了。 一路的奔波劳顿,上车不一会儿应苗苗就沉沉地进入了梦乡。等再次醒来时,车窗外已经是茫茫的大海。海浪在金色的夕阳下翻滚,海鸟们展翅高飞,时而低垂,身影掠过海面,在天际划出美丽的弧线。 应苗苗坐直了身子,刚刚睡得太沉,四肢有些发麻,整个人有些昏沉沉的。她往车窗边挪了挪,望着外头的世界。 程孑然见她醒来,从旁边递了瓶水给她,说道,“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感觉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应苗苗看了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海水,空气里有股海盐的味道,淡淡的。 “是海水吧,看起来有些浑浊,”程孑然静静了出了神道,“但总感觉很淳朴真实。” “那你要不要写一篇随记,歌颂一下这儿的风景,我给你找个出版社去发表。”应苗苗很少看到他这么忧思满怀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好玩。 “行啊,”程孑然转过头来,坏坏地笑道,“那我就写,和应苗苗同学难忘的海洋之旅?” “去去去,没个正经。”应苗苗伸手将他的脑袋退了过去,一脸嫌弃道。 到了度假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7点钟。小岛上视野开阔,广阔无垠的天际下,一便是余霞成绮,一边是星月交辉。岛上居民的屋子大多数是用石块堆砌而成,土褐色的围墙上画满了五彩斑斓的渔民画,远远望去,绮丽且壮观。 也有些久无人居的小屋子,门窗腐朽且破烂不堪,爬山虎占据了所有的外墙,从屋子外头眼神进去,静谧,却也有一种时光斑驳的错觉。 刚走进酒店,应苗苗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刚想说什么,背影很快就转了过来,显然是已经听到了他们发出的声响。 “孑然,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了很久了。”声音响起,却是江毅的声音。 应苗苗赶忙转过身来,听着江毅轻快的步伐,在自己的面前停了下来。 “是啊,路上耽搁了一下,所以有点晚了。房间在哪?我先把行李放下。” “怎么这么多东西?你们是走亲戚来的吧。我不是说了,我这儿什么都有,虽然是小岛,但什么都不缺。”江毅说完,脚步往应苗苗的身边靠了靠,佯装糊涂道,“这位同学好生面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恩?” 见江毅问完话,并没有要走开的意思。应苗苗只好抬起头来道,“哦,江毅,你怎么会这这儿?” 江毅见她终于抬起头来,开口笑道,“你这问题问得好,这是我舅舅开的酒店,我在这里也不算很意外吧?” 听他这么说,应苗苗转头看了程孑然一眼,“你不是说,是你亲戚家吗?” “是啊,我和江毅从小玩到大,他舅舅就是我舅舅啊,”程孑然极力地解释了一句,又道,“你放心吧,他也不会乱说的。” 应苗苗点点头,小声地道了句谢谢。 江毅看看她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轻轻摇摇头,朝程孑然道,“我先带你们去房间,然后去吃饭。” 程孑然点点头,转手将行李递给了江毅,又腾出一只手来朝应苗苗伸了过去。应苗苗想了想,只是轻轻地拉住了他的袖子。 房间很大,应苗苗的房间在程孑然隔壁。视眼开阔的海景房,一打开窗户,凉爽的海风就灌溉了进来,令人神清气爽。 等将行李收拾好,出了酒店,已经是披星戴月。街道两旁亮起了路灯,整个小岛变得温馨起来。 渔民们三三两两坐在村口,聊着天,喝着冰啤酒,畅快淋漓。 “别见外,我舅舅舅妈出门走亲戚了,要过几天才回来。所以我先擅自做主订了一桌农家菜。等他们回来,就能尝到他们的手艺了。小时候可喜欢我舅妈烧的酱爆鱿鱼须,对了还有椒盐皮皮虾,那味道我想起来,都还流口水呢。” 三人走了一路,江毅也说了一路,把程孑然说得饥肠辘辘,肚子里已经响起了合奏曲。有些迫不及待道,“江毅,怎么还没到,我饿坏了没事,可不能饿着我家苗苗啊!” 应苗苗听后脸一红,忙解释道,“我不饿,来的路上,吃了些饼干还有些水果。” 江毅有些嫌弃道,“程孑然,我看是你饿了吧,我看你的眼睛,现在都开始冒绿光了。” “你知道还不快走。”程孑然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下意识地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 “你别急啊,”江毅踉跄着往前走了一步,回过头道,“孑然,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等会儿,你肯定会对我感激涕零的。” “江毅,你什么时候,话也跟我一样多了?思春啊,许薇又不在这。”程孑然看着絮絮叨叨的江毅,简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应苗苗听着程孑然不经意间说出来的话,心头一惊。原来那天晚上,江毅救她,她说谢谢的时候,江毅却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别人。 看来这个人,真的就是许薇了。 不一会儿,终于走到了农家乐。江毅推着木栅门进去,老板热情地走上前打了声招呼,“小毅,他们在二楼呢,立春那个包间。” 江毅点点头,三人直奔二楼。 二楼很大,有24个包间,每个包间都是用节气命名,看起来颇有田园的气息。在过道了可以听见每个包间内都是人声鼎沸,其乐融融。酒杯的碰撞声,大人们的划拳声,好不热闹。虽然是座小岛屿,但看起来到这里度假的人,还真不少。 按着服务原的指示,三人最走廊的尽头找到了立春的包间。 江毅起先开了门,却见里头黑漆漆一片,一点光亮也没有。 江毅纳闷了一声,“人呢?怎么都不开灯啊?” 说完,便伸手往墙上摸索着电灯开关。程孑然也走了进去,站在江毅的身边。应苗苗则走在字后面,一只手轻轻地拉住了程孑然的一角,同样好奇地往里张望。尽管黑漆漆地什么也看不到。 江毅伸手按下了开关,灯光亮起的瞬间,之间有个人影从桌底下钻了出来,一把搂住程孑然,伸手就往他的脸上一顿乱抹。 “江毅,生日快乐!” “Happy Birthday!” 各种祝福声从房间的角落冒了出来。江毅这才看清,趁着自己出去接人的功夫,这群人已经给他悄悄地准备好了蛋糕。 不过抹错了人。 看着被奶油蒙蔽了双眼的程孑然,江毅的心里又后悔,又愧疚。千不该,万不该,在来的路上说那句话。 是惊喜没错,但现在看来已经成了惊吓。 “你们干什么呢?”江毅大喊一声,看着面前五六个最要好的同学,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一幕,显然并不是故意的,而是乌漆墨黑中认错人了。空气突然变得有些死寂,大家半天没有说话,餐桌上菜正往外冒着热气。程孑然把脸上的奶油擦了擦,环顾四周,趁着江毅认真生气的时候,朝他的脸伸出了手去,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尴尬的气氛也就不知不觉地化解了。 江毅走场前,抓了块蛋糕在手里,愤愤不平道,“我告你们,虽然我和程孑然关系过硬,但你们也不能雌雄不分啊,今天我可是小寿星。刚刚那谁抹的,乖乖过来,不然就罚一百个俯卧撑。” 程孑然眉头一皱,双手插在腰间,“停停停,江毅,雌雄不分?我们两个怎么雌雄不分?” 江毅这才回过身来,伸手往那同学的脸上抹去。 应苗苗坐在程孑然的身侧,看着眼前一张张陌生的脸孔,有些不安,但又莫名觉得心安。这些都是程孑然和江毅的朋友,自己并不认识。程孑然刚转完校不久,江毅也跟着转了过来,再跟着就是许薇。 小的时候,他们三个一起长大,再后来,三家人到城市里发展,也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应苗苗看着慢慢一桌子的海鲜,再看看程孑然被奶油洗脸的样子,莫名有些好笑。 “你看着我干嘛?”他问,“我等会就去洗掉,你赶紧吃。” 说着,往她的碗里夹了块香煎黄花鱼,随手拿起了酒杯。 应苗苗赶忙将酒杯夺了过来,举着酒杯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就喝最后一杯了。”程孑然试图从她的手里拿会酒杯。 琥珀色的葡萄酒在酒杯里轻轻晃动着,应苗苗转手将酒杯挪远了些,轻轻摇了摇头,又同程孑然使了个眼色。 程孑然顺着她的眼神看去,只见江毅已经醉醺醺地躺在同学的怀里,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什么。 “放心,我酒量没有他那么差……”说完,程孑然把视线挪了回来,再一看,酒杯里的红酒已经不见了踪影。 “酒呢?”程孑然抓过杯子,满脸疑惑。 应苗苗像河豚一样,鼓着嘴巴,缓缓地咽下红酒,嘴角勾起天天的笑容,颇有成就感道,“就一小口。” 第26章 “你跟谁学的?只学坏不学好,女孩子喝酒,会变坏,你不知道啊?”他的语气有些语重心长。 应苗苗却不以为然,半站起身,伸手去抓盘子里的梭子蟹。 程孑然见状,忙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一脸严肃道,“坐着,别动。” 应苗苗赶忙收回手来,看着程孑然伸手要去抓,一脸委屈巴巴又不情愿道,“我不要,你手好脏。” 程孑然愣了愣,看着被蛋糕折腾地一塌糊涂的手掌,不好意思地笑笑,站起身道,“你等我,我去洗个手。” 他刚刚起身,江毅却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把抱住他,嘴里含糊不清道,“孑然,你去哪里?” “我去洗手。”程孑然心中暗暗佩服,才几杯酒,就把你给放倒了,简直太不给力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程孑然话音刚落,江毅就把他拽回凳子上,一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眼睛,呼呼大睡。 几个同学围了上来,这才把江毅挪开。 程孑然洗完手回来,江毅还是醉得一塌糊涂,不省人事。 同学们善解人意道,“孑然,要不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呢。” 他原本想留下来,但想着应苗苗已经奔波了一整天,还是决定先把她送回酒店。 回去的路上,程孑然连连叹气,“江毅说要给我惊喜,可这惊喜也太大了吧。这奶油糊得我连路都看不清了。” “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啊,虽然……”应苗苗想了想,忍不住笑出声来,“但是我还是想笑。” 程孑然停下脚步,看她笑得这么嚣张,忍不住道,“你再笑,信不信我把你扔到海里喂鱼啊?” “你敢?”应苗苗挺直了身子,微微撅起了嘴巴。 “我有什么不敢的?”程孑然抬起了双手,势在必行地嘚瑟道。 “你动我试试!”应苗苗往前走了一步,伸出小手指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胸口,毫不示弱。 程孑然被奶油糊得看不清表情,他也很少见到应苗苗这么开心。从前在学校里的时候,她总是压抑克制着自己不爱说话。想到这里,他用手捂住了小腹,佯装痛苦难忍道,“我肚子好痛啊!” “你怎么了?没事吧?”看着程孑然缓缓地蹲下身去,应苗苗也跟着弯下腰,神情急切地看着程孑然,“是不是刚刚吃坏什么东西了?我打120。” “这是小岛,没有救护车。”他继续假装腹痛,还是不是呻/吟一声,听起来让人紧张。 “那怎么办?小诊所总有吧,你告诉我,我扶你过去。”应苗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有些手足无措。但时间已经将近晚上的12点,路上并没有人。 “我没事,可能刚刚走得太急了。”程孑然靠着她的搀扶慢慢地站起身来。路灯的映衬下,小姑娘巴掌大的脸庞上围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色光晕,让他一时看呆了眼,掌心微微冒汗。 “你好些了吗?”她问道,她已经察觉到程孑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很是不自然。 “还没呢,还痛着。”他回道,继而躬下腰去,五官扭曲,神情也比先前痛苦了一百倍。 “要不,你在这等我,我去找人问问这附近哪里有诊所?”应苗苗看着他神情痛苦的模样,显然已经站不住脚,撒开步子往路灯的暗处跑去。 “你等等。”他连忙喊住她,看着她急得不可开交的样子,就莫名有一种甜意涌上心头,但还不是高兴的时候,看着应苗苗又奔回到自己身边,他忙道,“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啊?”她问,黝黑的眸子里星光闪闪,就快要落出泪来。 “你把耳边凑过来,我跟你说。”程孑然继续装得有模有样,应苗苗丝毫也没看出破绽。 “哦,好。”小姑娘乖乖地把脑袋凑了过去。 程孑然看着她格外乖巧的模样,心里爬起了一股深入骨髓的怜惜,但这并不妨碍,他现在想捉弄她。 应苗苗把耳朵凑近他的旁边,静静等着,过了好久也没听见他说话。她想着转过去看看他,哪想刚一转头,少年的脸就凑了过来,一股温热的气息凑了过来,恍惚间,唇上被盖上轻轻一吻。 她身子小小的,很是瘦弱,衣服上有紫罗兰的香气,清新淡雅。 “你……”她退后几步,一手捂住嘴巴,用力地擦了擦,恼羞成怒。 “好了,我肚子不痛了。”他直起身来,看着她脸上被蛋糕糊成了小花猫,忍不住道,“可你现在真的变成小花猫了!” “程孑然!”她气得跺脚,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伸手指了指他的肚子,半信半疑道,“你肚子真不痛了?” “是啊,现在突然就不痛了,”他有些得意,“还不是你这个医生医术好。” “程孑然,你过来!”她道,气呼呼地板着脸。 “你叫我过来,我就过来,那我多没面子啊!”他回道,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我走了。我回家!”她说着,往他相反的地方走去。 “哎,你可别乱走,我这儿也是人生地不熟,要是走丢了,我可找不着你。”他回道,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还是忍不住朝她的身影小跑过去。 “喂,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错了,”他跟上前去,看着小姑娘板着脸,好像是真的生气了,赶忙认错,“我以后再不敢了。” 程孑然话音刚落,应苗苗就转过身来,抡起手上的拖鞋,劈头盖脸地朝他身上打去。 他很快反应过来,逃到几米开外,一脸惊讶道,“你哪来的鞋子?” 只见小姑娘赤着一只脚,叉着腰气宇轩昂地站在冰冷的地面上,海面从她的身后吹来,吹散了她乌黑的长发,她拧着眉头道,“过来!” “你先把鞋穿上。”程孑然不敢往前走。 “我就不,你先过来!”她道。 “是不是我过来,你就把鞋穿上?”他问。 “看我心情,你先过来。”她道。 程孑然试着往她的面前晃了几步,突然转过身,往酒店的方向飞奔起来,“我先走一步。” “程孑然,你!”应苗苗看着他的背影,实在是没办法,只好将鞋子穿了起来,一同往酒店的方向奔去。 跑到酒店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再没有没有相互追逐的气力。应苗苗瘫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喘着粗气,缓缓地靠近了程孑然。程孑然本能地往旁边躲了躲,看着她脚上的拖鞋,生怕她再掏出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来抽打自己,忙道,“苗苗,你可不能趁人之危啊!” “你过来,我有事情问你。”她回道,翻了个白眼。 平时不是挺嚣张的吗?自己又不是母老虎,怎么怂成这幅德行了?看了真叫人生气。 “什么事啊?非要我过来?我坐着听不见吗?”说归说,但还是忍不住挪了过来。 “你说,江毅会不会把这事告诉给许薇啊?”应苗苗对上次的事,仍旧心有余悸。 “应该不会,就算许薇知道,她也不能长了翅膀飞过来啊,”他笑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这样,最好不过了,”应苗苗问,“那明天我们去哪里玩?” “来之前,江毅都已经安排好了,但他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明天得几点醒来,到时候再说吧,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或者?” “你们决定就是了,”应苗苗道,“其实我是想早点回去,我怕我爸妈发现。” “你这才来第一天啊,我听江毅说,这里还有极光呢,要不明天我们就去海边搭个帐篷,好不好?”这下换成程孑然心急了,生怕她执意要走,但明明旅程才开始,该去的景点一个也没去。 应苗苗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给吵醒的,电话那头传来妈妈的声音,“苗苗,你起床了吗?我和你爸爸现在已经在高铁上了,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能到站了。” “哦,好,妈妈我去车站接你吧。”迷迷糊糊中,应苗苗回答,随即挂断了电话,昏沉沉继续睡去。 大概过了几分钟,应苗苗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吓得一身冷汗,匆忙下了床,走到窗户边,拨通了表姐的电话。 电话里头嘟嘟嘟响了几声,并没有人接听。情急之下,只好给表姐发微信,但依旧没有恢复。 应苗苗拉开窗帘,外头蓝天白云,海面之上,碧波千顷,又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可她的心,却阴霾了下来。 时间是早上八点,她刚想着怎么应付这件事,就听到门口有人在敲门。 开了门,程孑然探了半个脑袋进来,递了只起司蛋糕过来,还有盒鲜牛奶,打了个哈欠道,“早呀,小喵咪,先吃点早餐吧,江毅到现在还没醒,我得去找他。” 他穿了件蔚蓝的T恤,下面是黑色运动裤,看起来随性又慵懒。应苗苗伸手接过,拦住他要关房门的手,颇有心事道,“我妈妈给我打电话了。” “是吗?这才几点啊?她说什么了?问你功课?”程孑然伸了个懒腰,似乎清醒了一点。 “他们去表姐家了,估计还是不放心我的学习吧。”应苗苗眼神忽闪不定回道。 “这才放假的第几天啊,看来对你还真的挺上心的。我妈要是有这么上心,我觉得太阳能从西边出来。”程孑然看到出她心事重重,故意打趣道。 “我要回去,你能让张叔叔送我一程吗?”她说道,“需要多少车费,我现在支付给他。” “你先别急,现在赶过去,肯定来不及了。你还不如给你表姐打个电话,让张叔叔冒充一下老师什么的,反而会好一些。”程孑然口气沉稳说道。 “我表姐电话打不通,”她急道,“我也不知道这事情,她能不能兜住,要是被发现了可就惨了。你知道我爸妈性格的,他们肯定会把这事情闹大,到时候不好收场。”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程孑然斜靠在门前问道。 “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只要我明天能赶回去,他们就不会发现,我也有好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既然你说我了解阿姨的性格,那么这件事,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顺其自然。你先洗个脸,等会下楼吃饭,我现在想办法去叫江毅起床。”他轻描淡写道,起身去往走廊的尽头走去。 “等等,”应苗苗也顾不得自己大清早这略有些颓废的发型,忙上前去,拉住他问道,“你是不是有办法?” 程孑然摊手回道,“没有,不过要是真的被你妈妈发现了,我就说,是我把你拐过来的,不就行了?多简单。” “那不行,虽然你救过我妈妈,但是她好像……”应苗苗声音低了下去,“还是不太喜欢你。” 他转过身来笑道,“小猫咪,你清醒点,我要她喜欢干什么?我又不跟她结婚,所以你就别担心了。回头再给表姐打个电话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应苗苗听得出来,刚刚自己说的那句话,好像真的把他惹生气了。之前他为了救妈妈不顾危险,挺身而出,但最后妈妈非但没给人家好脸色,竟然还怀疑他和那帮小混混是一伙的。 换成谁,早就翻脸了,这本来就是应家欠他的。 想到这里,应苗苗一头扎进卫生间里开始梳洗。 小岛的清晨是尤为安静的,没有汽笛声,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从海面上传来的船笛声。阳光透过纱窗晒在被单上,屋子里满是阳光的味道。 应苗苗看了一眼手机,表姐并没有回电话。她将手机揣进了兜里,系好鞋带,出了房间。 二楼的餐厅里已经溢满了欢声笑语,一群人围着江毅复述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个个意犹未尽。 应苗苗刚一进门,江毅就走上前来,一脸歉意道,“昨天晚上对不起啊,我喝得有点多,没说错什么话吧?”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应苗苗朝他微微一笑道,“没有没有。” 一旁的程孑然从餐桌旁站起身来,拉出椅子,将应苗苗拉了过去,又示意她坐下,“苗苗,你别理他。江毅你昨晚说的那些话,我们几个都记得一清二楚呢。” 江毅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地紧张起来,问道,“我昨天到底说了什么?” “你说你三岁尿床,六岁玩火,九岁的时候还捅了马蜂窝,脸被马蜂蜇得像猪头一样。”餐桌的一头,有个戴眼镜的男孩子开口说了一句。 “冯小泽,我信你个鬼。我小时候可斯文了,你记错了吧,这事绝对是程孑然干的。”江毅有些不开心反驳道。 “你扯我干什么?”程孑然说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也算是一种默认。 “就算小泽记错了,那有一句,总是你说的吧。”另一个同学附和道。 “我说了什么?”江毅有些底气不足,问道。 “昨天,你说你喜欢许薇。” 话音刚落,大家不约而同地看了程孑然一眼,笑容渐收。 屋子里突然像死灰一般,没有半点声响,江毅反应过来,忙打圆场道,“我酒喝多了,不记得了,一定是你胡说八道的。今晚露营,你就睡沙滩吧,我可没帐篷给你。” 大家哄堂大笑,尴尬的气氛这才有些缓解。菜是最普通的渔家海鲜,应苗苗吃了一小块生炒鳗片下肚,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了表姐急切的声音,“苗苗,你在哪儿呢?姑妈让你发一个定位过来……” 应苗苗刚想回答,电话那头就转手换了人,却是妈妈的声音,听起来语气还算温和,“苗苗啊。你们学校在哪里实践啊?正好我和爸爸这几天放假,想过来看看,你把定位发过来。” “妈妈,我们这里比较偏僻了,再说明天我们就回来了。”她回道,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苗苗,你那边什么声音啊,怎么听起来乱七八糟的?”应妈妈听到女儿那边似乎有酒杯碰撞的声音,还有男人说话的声音,不由心头一急,追问道。 “妈妈,我们在吃饭呢,明天就回来啦。”她想立马挂断电话,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苗苗,发实时定位过来。”电话那头,妈妈的声音不由得变得严肃起来,听起来不容别人拒绝。 应苗苗心一慌,“妈妈。我这边信号不太好,我等下给你打过去。” 说罢挂断了电话,心情忐忑地坐在椅子上,对眼前色香味俱全的大餐全然提不起兴趣。 餐桌上的同学们有说有笑,全然没有注意她脸上微妙的神情。程孑然靠了过来,从桌子地上握住她有些冰冷的小手,温声道,“电话那边怎么说?” “我妈妈好像发现了什么,要我发实时定位过去,我跟她说信号不好。”她答道,越发坐不住,蠢蠢欲动想站起身。 第27章 “我还是得赶紧回去,不然他们找到这里来就麻烦了。”应苗苗最终还是没忍住站起了身。 程孑然刚想说什么,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微信的窗口里跳出表姐的对话,“苗苗,你在忙什么呢?姑妈一直在追问我,你去了哪里。我都说了,你去参加实践活动了,可是她还是不放心,你明天能赶回来吗?” 应苗苗听完语音,又看了程孑然一眼。 程孑然给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随即点点头。 心里的石头总算稍稍着了地,程孑然轻吁一口气道,“你就别多想了,我们明早出发,中午就能到你表姐那边。今天就安安心心地去玩吧。” 应苗苗点点头,举起筷子去吃菜。 午饭过后,一群人超囔着要去海钓,程孑然对这样的活动似乎没有太大的兴趣,原想着支个画架在海边写生,但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走吧,我不太会钓鱼,但是江毅会。” “我不太想去,海上浪大,我怕我会晕船。”她回道。 “我想起来了,我之前听人说这边有个影视城,很多武侠小说都在这边取景,风景不错,门票我已经在网上预订好了。那边还有一些民俗博物馆,我们顺道去看看,也好散散心,等江毅他们出海回来,我们差不多也正好能赶上全鱼宴。” 应苗苗心中一动,眼前一亮道,“那我把吉他带上,万一你有什么灵感的,也可以写下来。” “对,还有画架和相机也一带上吧,”程孑然心头一暖,脱口而出,“知我者,苗苗也。” “别在这给我吹彩虹屁,明天记得送我回家。” “知道了,其实你不回去,你爸妈也不会拿你怎么样。”程孑然小声嘀咕了一句,生怕被她听见,赶忙低下头去整理背包。 知道他们两个安排了这样文艺的路线,江毅倒也没说什么,他兴致上来,只想着赶紧出海钓鱼。 两人背着吉他,拿着相机,穿梭在这座拥有几千年历史的小渔镇上,目光所到之处,皆是厚重的历史记忆。等步入老旧街区的时候,应苗苗嗓音低沉,闷闷不乐道,“我突然想毕业了。” 程孑然转过身来看着她问道,“怎么这么突然?” 他知道,大清早发生的事让她一直不开心,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听爸妈的话。而父母就像一把枷锁把她困在了牢笼里。 “我说的是大学毕业,”她想了想,看着身旁来来往往的人们,满眼艳羡地开口道,“你说是不是毕业了,我们就能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了。” 应苗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想到早上妈妈讲话的语气,还是头皮发麻。他们从小对自己要求一直就很严格。六岁的时候,想去游乐园,爸妈说没时间,长大一些,她想学芭蕾舞,爸妈完全没把这回事放在心上,而现在自己想学吉他,也是举步维艰。 程孑然知道她对早上发生的事,还心有余悸,所以开口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感慨道,“其实长大也没那么好。” “自己赚钱,买想买的东西,做自己喜欢的事,不挺好的吗?”小姑娘有些固执地问道。 “那你说的是自由吧,你爸妈管你那么严,他们其实也只想你用功读书,将来有出人头地那日,也不会走他们的老路了,很辛苦的。”少年语重心长地回道。 “那你呢?就不想毕业吗?”她问。 “想啊,”他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沉重起来,站住了身子,伸手插进口袋,“有件事,我想了很久,但我一直没跟你开口。” 烈日的照耀下,少年的眼里有一层雾蒙蒙的光影,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酷暑的盛夏已经走进这座城市。走在路上,仿佛置身于一座蒸笼中蒸笼之中,不稍一会儿就大汗淋漓。 “是什么事?”她问。 “我已经向学校提交了退学申请,我不读了。本想着等旅行结束了,再告诉你,其实也差不了这几天。”他神色平静,汗水在他清秀的脸庞上行走,宛如一条条晶莹的沟壑,青春气息浓厚。 “为什么?”她身躯一震问道,“是因为你父母的工作还是?” “读书没用,”他说道,“而我又有梦想,但两者又不能相互依存,所以我必须放弃一个。” “所以,你要去组建一个自己的乐队,是吗?”应苗苗问道。 “是啊,”他点点头又问,“你不留我?” “你要去哪座城市?”应苗苗问道,心里七上八下,她是想留,但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况且听起来,他已经做好的决定。 “怎么?你要跟我一起吗?”程孑然问道,眼里或多或少有些期盼,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那你爸妈同意吗?”她问,想起那天晚上,他们父子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又有些担心起来。 “同不同意也不是他们说了算的,我真的不想读了,难道他们还绑着我去。倒是你,明天赶紧回去吧,将来好好考个大学。”他回道,话语里有淡淡的忧伤。 “你能带上我吗?”她说道,“我不想回家,我也不想读书,我觉得每天就像被困在牢笼里,学习对我来说是痛苦的,一点也不快乐。我每天重复着课本上的知识,背到滚瓜烂熟,可我觉得并没有什么用。” “我......”程孑然犹豫了一下,“你和我不一样,你爸妈把所有的希望都倾注在了你的身上,而我,对于他们来说其实可有可无吧。” “可我如果非要跟你走呢?你答不答应?”她问,语气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怎么?你小小年纪,想跟我私奔啊!”他开口笑道,转过身去。 应苗苗没有再说话,她也知道程孑然的劝诫十分诚恳,但她不想一直这么下去。从前有他在一起,有很多问题他会想着一起解决,身边有安全感。 但他现在也要离开了。 青春期的悸动总是这样,当然这样的问题也不算太冲动。 夜里的时候,一群人在沙滩边露营。江毅这一次只敢尝试酒精浓度不高的啤酒,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烧烤,吹着海风。程孑然退学的时候,除了江毅,并没有其他人知道,所以大家聊得最多的还是以前一起读书时的趣事。 程孑然唯一的遗憾就是,他们已经参加完了高考,而自己才高一毕业,年岁一样,外人听起来倒有些滑稽。 吃完饭,大家忙着搭帐篷,嬉戏打闹。程孑然拿起了吉他,孤独地坐在海边,弹着曲子。应苗苗拿了一罐啤酒,在他的旁边坐下,跟着节奏,轻轻打着拍子。 吉他声轻盈动听,节奏明朗,没有歌词,但曲子有些莫名地悲伤。 弹奏完一曲,他转过头来问她,“你喜欢这曲子?” 应苗苗点点头,“我以前听过,节奏很熟悉,可一时想不起叫什么名字了。” “那你听出了什么?”他往她的身边靠近了些,好奇道。 海浪轻轻地拍打着礁石,天水茫茫间,月亮高悬在漆黑的夜空,倒影在海面上,波光粼粼,静谧且美好。 “像是一个旅行的人,他背上行囊,游走四方,可内心孤独,”她突然眸子一亮道,“我想起来了,这曲子,叫加州旅馆。” 少年点点头,目光轻扫过琴弦,随即落在她那随风翻飞的百褶裙上,月色下,她就像透明的洋娃娃一般,眼里装满了月色,也装满了星光璀璨。 “是啊。”他简短地回道,随即又沉默地收回了目光。 “其实我挺想学一首曲子,不过现在好像也没机会了,”应苗苗有些遗憾道,“你要离开了。” “什么曲子?非要跟我学?”他问道,一脸宠溺。 “我之前听你谈过,在琴行的时候,”她小声道,像做错了事情一般,“我是在教室门口听的,你不知道,后来我问了琴行里的人,他们告诉我这曲子的名字叫《爱的罗曼史》。” “你想学啊?”他问,“这曲子其实也不算太难,但你对于你现在的基础来说,可能会有一点点难度。” 他认真解说道,就是死活不敢去看应苗苗的眼睛。 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她想让自己留下,但用了这么一个委婉的借口。 他决定退学是因为之前父母还没有离婚,那有了那晚的争吵过后,他突然觉得有些人和事突然就释怀了。自己努力拼命地阻止这个家庭四分五裂,可是到最后并不能挽救回什么。 他累了,所以就放弃了。 应苗苗没有说话,抬起头来,在他的唇上印上轻轻一吻,起身离开。 程孑然一时愣住,等反应过来时,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一股淡淡的啤酒味涌入嘴巴,苦涩中带了一丝凉爽。 夜已经有些深了,海滩上已经支起了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帐篷,月光下,放眼望去,像是一朵朵巨大的昙花。 应苗苗钻了进去,她不由地想起白天的时候,程孑然说的话,印象最深刻的那是那句,我退学了。 就好像原本晴朗的天空塌了一角,眼下开始阴云密布。 因为这一句,她翻来覆去一直没有睡觉。 她在帐篷内,能听见江毅和程孑然二人的说话声,听声音好像江毅还是有一点点醉。 他跑到程孑然的帐篷里头,二话不说,直接躺了下来。 程孑然被他吓了一跳,忙坐起身来,试图想将江毅从帐篷中撵出去,“你又喝多了?这是我的帐篷,你走错了。” 江毅没吭声,身子往他的旁边靠了靠,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江毅,你起来!”程孑然有些毛燥,从帐篷的另一侧走了出来。 “最后一晚了,你也不陪陪人家?”事实证明他是清醒的,且很清醒。 程孑然想了想,小声道,“这和你睡我帐篷有什么关系?赶紧起来!” 正说话间,程孑然突然听见应苗苗那边发出一声大喊,听起来有些瘆人。 他赶忙跑过去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我刚刚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窜过去,黑不溜秋的。”应苗苗从帐篷里探出了半个脑袋,显然是惊魂未定。 “没事,没事,应该是松鼠吧……”虽然程孑然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推测应该是什么小动物。 安慰了一会儿应苗苗,程孑然返回到帐篷前的时候,江毅已经从里头合上了门。 这是存心要把他往外面赶。 程孑然有些无奈,来到应苗苗的帐篷前,却见她正刷新着手机屏幕,并没有睡觉。便走了过去,躬着身子问道,“我可以在这里坐一会儿吗?” “当然可以啊,不过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帐篷睡觉?”应苗苗好奇地问了一句。 “我睡不着……”他想了想连忙改口道,“其实也不是,我在等极光。” 应苗苗听他这么说,拿出手机朝他晃了晃道,“可是我刚刚百度了一下,好像冬天才有极光啊……” “啊,是?是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讲话也变得有些结巴了。 很长的时间,他就背对着坐在帐篷外,一句话也没有说。 “你不睡觉吗?” “你怎么还没睡?” 两人不约而同地问道。 晚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刀刻般的眉眼在月色下变得柔和。 “我没有帐篷,”他道,可想了想又不对,只好道,“是江毅,他在我帐篷里睡着了。” 虽然是夏天,但现在这个时间点开始慢慢有些凉快了,在外面坐久了,海风说多了,说不好还会感冒。 听他这么说,应苗苗的身子往帐篷缩了缩,留出了一大块空位置给他,用手拍了拍,红着脸道,“要不,你进来挤挤?” “你不怕引狼入室?”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有些受宠若惊,但在嘴皮子上仍旧不忘油腔滑调了一下。 “我数到三,你再不进来,就不要进来了。”应苗苗心里犯嘀咕,哪里有这么心口不一的人,看他那笑容,明明是求之不得,却在外面装模作样地探头。 “三!” 还没数到二,少年就乖乖地挤了进来。帐篷不算小,但两个人睡在一起,还是显得有些拥挤。 两个人的中间,隔了一道缝,程孑然的另外一只手也快要露到帐篷外头了。 气氛在这一刻突然将到了冰点。好半天,应苗苗面红心跳地问,“你真的不带我一起走吗?” 第28章 “我要是带你走了,就是拐卖儿童,这种事,我不能做。”他道,听起来道理很足的样子。 “我是自愿的。”她道,语气里有一丝不甘心。 偏偏是这样娇纵的口吻,让帐篷里的空气都变得甜了起来。帐篷里有一盏小夜灯,发着昏黄微弱的光芒。 他扭头看了应苗苗一眼,目光从她的脸上不由自主地向某个地方瞧去。 他听到自己如雷鸣般的心跳,指尖不小心触及到丝滑柔顺的雪纺裙边,如同闪电一般,让他身躯一振。 应苗苗并没有注意到他微妙的神情,盯着手机屏幕,刷着微博。 “苗苗?”他轻声唤了一句。 “嗯?”应苗苗放下手机,转过头来,一双黑漆漆的眼眸对着程孑然。 “我们?你?”程孑然慌张了半天,才咬牙道,“我们这样睡在一起,你不害怕?” “怕什么?”应苗苗问,转念一想道,“我知道了,你肯定担心我睡相太差,一脚把你踢到海里去。” “不是……”他回道。 “难道你睡相很差?”应苗苗有些担忧地问了一句。 “我怎么会!怎么可能,你才睡相差!”他反驳道,一脸哀怨。 “那我害怕什么?”应苗苗半天没反应过来,拿起手机,刷新了一会儿,还是放了下来。 应苗苗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帐篷的小窗户对着海面,月光洒在海面上,映出粼粼波光,大海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纱,沉沉睡在静夜的怀抱里。 程孑然也跟着转过身去,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她。温热的气息钻入她的脖子,酥酥痒痒的。她刚想说什么,他却悄声附在耳边道,“别动。” 声音温柔,却颇有穿透力,瞬间穿透她的心脏,胸腔中波涛汹涌。 应苗苗穿了件白色V领连衣裙,裙边刚好盖过膝盖,躬身的时候,裙边慢慢地往上移。 他的手垂垂地落在她的腰间,握成拳头状。这感觉生涩又害怕,却忍不住想靠近。 应苗苗没有拒绝,往他的怀里轻轻侧了侧,温暖厚实的力量从背后传来,就像是她一直在寻找的安全感。 “带我一起走,好不好?”这一次,她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沙哑中带着一丝哭腔。 这个问题,让他的心莫名地一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能清晰地感受她的身子,在自己怀里,小小的软软的,令人忍不住想呵护她。 他感觉自己的小宇宙就快要燃烧起来,喉咙有些干涸发烫,忍不住咽了咽口气,哪想换来的却是更大的洪流。 “就一次,好不好?”她继续问道,丝毫没有察觉到他身体慢慢开始的异样。 他还有没有回答,鼻子里钻进来的满满都是少女的奶香味,挠得他心窝子痒痒。 等她再转过头时,情不自禁地凑了上去。唇齿相碰的瞬间,他尝到软软糯糯的味道,就像一粒果冻,Q弹香甜。 他忍不住又尝了第二口,果冻变得有些温热,果香四溢,有汁液流了出来。他咬得更凶了,却也更温柔了。他想霸占这整颗果冻,把它所有的一切都吞进肚子里,吃干抹净,点滴不剩。 果冻的主人似乎并没有阻止他的入侵,反而敞开了胸怀,任由他采撷。 他缓缓地揭开了果园的门帘,趁着月色,伸手胡乱摸索着。果园里,果子不多,就两颗,个头不算大,但手感极好,软绵绵的,掂在手中分量十足。 他伸手轻轻地揉了揉,果核在果子的中央四处闪躲,原本软绵绵的果子开始慢慢变得弹力十足。他咽了咽口水,弯下头去,想去尝尝果子味道。 谁知那果子的主人却开口了,语气温温柔柔的,“不要……” 主人虽然这么说,但忍不住抓住他的另一只手,邀请他往另一只果子上放。 两只果子都在手中,他一下子无法下嘴,不知道该尝那只好。还是先挑离自己最近的那颗吧~ 果子表皮很光滑,在月色下看去,形状像两只水蜜桃。尝起来的时候,带着特有的奶香味,令人忍不住多吃了几口。那桃子的小尖端味道最好,有点咸,奶香味更足。 果园的主人似乎有些娇羞,虽然嘴里说着不要,但还是热情地把水蜜桃往他的嘴里送。 这桃子应该是外来的稀有品种,属于热带水果,他才尝了几口,就觉得浑身越来越热,额头手心都是汗。 果子的香味越来越浓,但最好的果子并不是在树上,而且在阳光照耀不到的草丛中。 他情不自禁地往草丛中伸出手去。拨开草丛,那里想已经是汪洋一片,他能清楚地听到草丛中清泉的声音,吧嗒吧嗒。 他不得不得承认自己失策,草丛中并没有什么果子,只有一道石缝,正往外冒着温泉,暖暖的,有股淡淡的清香。 这股清香总有股不知名的力量,仿佛在呼唤他,需要划起小船桨,撑船才入。 他忍不住想探探路,但果园的主人这下子好像生气了,一个转眼,连草丛也不见了,“下次吧,今天不行。” 月光渐渐地明亮起来,应苗苗缓缓睁开眼,“我刚刚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她的眼里那最后一丝魅惑渐渐褪去,两只眼睛水汪汪的,看上去无辜又可怜。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他回道,滚烫如炭火的身体慢慢地褪了下去。 一夜平安直到天亮,到了城区的时候,正好是晌午时分。 表姐在车站的出口处等了好久,看到应苗苗出来的时候,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拥抱住她,“苗苗,你终于来了。唉,你后面那个是谁啊?” 应苗苗转过身后,烈日当空,除了神色匆匆的过往行人,看不到一个驻足的人,她知道是程孑然,但佯装不知,问道,“谁啊?人呢?” “我刚刚还看到他还在你身后,怎么现在没有了?”表姐一脸疑惑不解。 “你看错了吧,就我一个人,”应苗苗道,“我爸妈呢?他们没来吗?” “他们出去买菜逛街了,所以让我过来接你。”表姐说着,往地下停车场走去。 “表姐,你说我爸妈怎么会突然来看你啊?” “姑妈说正好休假,所以就过来看看你,海边城市嘛,适合度假,也没什么奇怪的。再说,你只是去参加一个实践活动,就算被发现了,又有什么关系呢?有表姐在,别怕,表姐给你撑腰。” 应苗苗没有做太多的解释,只是点了点头,跟着她上了车。车子缓缓地驶离车站。 车里打着空调,隔着玻璃应苗苗也能投过玻璃窗,感受到外头阳光的炙热,毒辣辣的似乎想撕裂人们的皮肤。 她的心变得不安起来,自己刚刚还没来得及同他告别,等她拨通这串数字的号码时,却发现已经关机。 她心中有些烦闷,坐在副驾驶四处张扬,表姐看了她一眼,贴心地从车里拿了一瓶水递给她,“喝吧,一路过来很累吧,等到家就好了。我昨天晚上做了奶油棒冰,你最爱吃的。” “表姐,我爸妈来有没有问过什么?他们是什么表情,很生气吗?”应苗苗接过水瓶,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苗苗,你没事吧,不过就是参加了个实践活动,有必要这么害怕吗?又不是跟人私奔。”表姐看着她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笑道。 “表姐,你说,我要是真跟人私奔了,我爸妈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吧,顶多报警,让警察把你找回来就是了。”表姐双眼直视道路前方,并没有看到应苗苗一本正经的神情。 “那,要你呢?”应苗苗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啊?我要是跟人私奔,我爸妈肯定乐得不行,你都不知道,她天天催,搞得我像没人要的老丝瓜一样。” 表姐一脸无奈有些嫌弃,最后还摇了摇头。 这大概是长大的区别吗?如果有些事可以提前,又或者被代替,会不会结局不太一样。 想到这里,应苗苗往旁边的后视镜看了看,有辆车牌号特别熟悉的车子映入了眼帘,应苗苗眯着眼仔细确认了一遍,是自己刚刚坐的车,司机是张叔叔。 那他肯定也在车上。 “你在看什么呢?”表姐问道。 “啊,没什么。” “你在看后面那辆车吗?那车也真是的,从车站出来,就一直跟着我们。我真怕一个刹车,就追尾了。那车这么贵,我可赔不起。” “这车很贵吗?” “对啊,低配也要100多万,我对车不太熟悉,但车标我还是认识的。”表姐随口提了一句。 果然,有钱人的孩子,都是扎堆在玩,包括许薇。 该死竟然在这次时候,突然想起许薇来。她那么喜欢程孑然,要是发现他和别的女生出去旅行,一定会气到肺炸,指不定又找人好好教训一顿。 想到这里,应苗苗还是有些害怕,虽然程孑然说过自己会保护他,可他都已经退学了。 等进了小区,后面那辆黑色的商务车才缓缓地驶离,表姐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没有多想。到了表姐家,应苗苗一进门就看到了在沙发上坐着的爸妈。见他们两个回来,姑妈连忙站起身,“苗苗你们回来了,赶紧洗洗手吃饭吧。” “对对对,孩子都饿了,先吃饭吧。”应爸爸先站起身来,并没有多问。 餐桌上两家人其乐融融,聊得最多的还是学习和工作。应妈妈对女儿的成绩很是满意,聊天的时候,眉开眼笑,忍不住又多夸了几句。应苗苗没有说话,其实妈妈说的很多话都夸大其词了,自己根本也没有那么优秀。但大人之间的聊天,无非就是互相吹嘘,小孩子哪里能插上什么嘴。 应苗苗和表姐很快吃完了晚饭,找了个借口回道房间里。听着客厅里几个大人仍旧在滔滔不绝的聊着天,应苗苗的心情就想树枝上的知了,异常的烦闷。 “你说他们也真是的,以前读书的时候,成天惦记着我的成绩,现在毕业了又记挂着我的工作,还想法设法地安排我相亲。”表姐说着,打开书页盖在了自己脸上,语气很是无奈。 “苗苗,你在里面吗?我和你爸爸有话跟你说。”外头响起妈妈的声音,让应苗苗有些猝不及防。 她把书本从表姐的头上拿了下来,小声问道,“表姐,你跟我妈说我去参加暑期实践活动,她是怎么说的?” “她也没说什么,就说你也长大了,有些事是改自己做决定,”表姐柔声道,“没事的,去吧。” 应苗苗点点头,妈妈平时都是节俭惯的,对于任何功课外的开支能省则省。她的脑海里隐约记得,一个书包背了整整四年的阴影。 出了房间,爸妈把她拉倒客房,关上房门以后,应爸爸这才语重心长道,“苗苗,我打电话问过你们学校的老师,她说学校并没有组织什么暑期实践活动,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应苗苗看着爸爸阴沉下来的脸色,一时间紧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怎么也没想到爸爸竟然会打电话去问学校,显然现在看来,纸已经包不住火了,说太多估计也于事无补。 应妈妈忙拉着应爸爸坐下,一面温和道,“你那么大声干什么?好好问孩子不就行了?” “你还说,都是你。你是怎么照看孩子的,她一个人大老远来陌生的城市,万一遇见坏人怎么办?”应爸爸神情舒缓了一些,但仍旧满脸担忧。 应妈妈微微皱眉,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了,这才缓缓转过身来,和声和气地问道,“苗苗,乖,你跟妈妈说实话,这几天去哪里了?” “我和同学去旅行了,”她抬起头来惶恐不安地看了爸爸一眼,随即道,“我怕你们生气,所以就编了个借口,车费是我之前做兼职的时候存下来的。” “你还撒谎?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应爸爸听着女儿的回答,气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爸爸,我说的是真的,你要是不信,我把车票拿给你看,还有门票。”应苗苗小心翼翼做着最后的努力,但从爸爸愤怒的语气中,她察觉出,自己担心的事情好像马上就要发生了。 第29章 看着女儿死活不肯说实话,应妈妈也有些急了,冷着脸道,“苗苗,你是不是跟那个小混混一起去旅游了?” 这话一出口,就把应苗苗的心口赌得慌,她摇摇头,语气坚决道,“妈妈,是我自己一个人去的。” “你不要问她了,让她自己看看这是什么。”应爸爸从手机上翻找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应苗苗。 应苗苗心中一惊,赶忙接过手机,低头认真地看了起来,眼里满是不敢相信。照片的拍摄地点是在汽车站,像是有人刻意偷拍,她和程孑然相视一笑,神情多少有些暧昧,尽管离得远,但很容易能够分辨出他们两个人的轮廓。 看着应苗苗几乎要吓得魂不附体,应妈妈也好奇地拿过手机,同样大吃一惊,脸色突变,颤抖着手道,“苗苗,你怎么可以和单独出去呢?他可是小混混,会带坏你的。” “妈妈,他不是什么小混混。”应苗苗低头看着地面,有些心灰意冷地说了一句。 “你还向着他说话?附中的人谁不知道,他就是吊儿郎当的小混混,靠着家里有点臭钱四处骚扰女同学,你就是被他蒙骗了,不行我得去报警。”应爸爸火气上来,有些语无伦次。 “爸爸,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他?他们好歹也救过妈妈的命,老师上课的时候也说过,要知恩图报,爸爸你年纪这么大的人,不会连这点道理也不懂吧?”应苗苗满脸委屈,泪水在眼眶里翻滚。 “你还有脸说这事,刚开始你妈妈说他们是一伙的,我还不信,以为只是个巧合。现在我才知道,那件事,根本就是他们在自导自演。”应爸爸气得浑身发抖,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竟然会为了一个坏学生和自己顶嘴,而且还没有半点悔改之心。 “爸爸,我不许你这么说他!”应苗苗跟着站起身来,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倔强。 应爸爸见她做错了事情,还这么理直气壮,也气得不行,二话不说,挥起手来往女儿的脸上,就是狠狠地一巴掌。 啪地一声,声音清脆刺耳。这巴掌下去,应苗苗只觉得脸上滚烫地厉害,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夺眶而出。 应妈妈见他生那么大的气,忙站起身将女儿护在自己身后,“孩子她爸,你怎么可以打孩子呢?再怎么样,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这照片又是怎么回事?你从哪里来的?” “我也不知道,是一个陌生号码发给我的,我打过去,是关机的。”应爸爸看着女儿哭花的脸也有些自责,伸手想去替女儿擦眼泪,但是却被应苗苗伸手推开了。 “算了,你先出去吧,我跟孩子说。”应妈妈满眼心疼,轻轻地替苗苗擦去眼泪,一面又将应爸爸推出房门外。 房间里的母女两沉默了一会儿,应妈妈这才开口道,“苗苗,你也别怪你爸爸,他是担心你我,这要是万一真的出的什么事,你让爸妈怎么活下去啊?对不对?” 应苗苗肚子里的气一点也没消,她揉了揉眼睛,一本正经道,“妈妈,他不是这样的人,你一定要相信我。” 应妈妈的笑容渐收,“你这死孩子,怎么就是说不清楚,他这样的小混混,除了家里有点钱,能顶什么用?” 这下,应苗苗彻底沉默了,她原本想着可以从妈妈这边找出突破口,但很显然妈妈也认定了这个死理。 她是真的失望了,半天没有说话。应妈妈在旁边苦心婆心唠叨了很久,她半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妈妈的手里拿过手机,打开收信箱,把那一长串的手机号码背了下来,偷偷地记在了心里。 “苗苗,你到底有没有听到妈妈在说话啊?” “妈妈,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了。”她回道,声音小小的。 “好了,明天我们买返程的高铁,回家吧。”应妈妈说了一句,走出了房间。 空荡荡的房间内只剩下应苗苗一个人,她打开手机,把刚刚那串号码记到了备忘录里,一头埋进被窝里。等醒来的时候,窗外外边已经是黑漆漆一片,厨房饭菜的香味时不时地飘了进来,她却提不起胃口。 就像完成任务一般,她大口大口地吃着饭,刚刚哭得太凶,眼睛还有些红肿,只好一直默默低着头。没吃几口菜,她碗里的饭已经见了底。 吃完饭回到房间,应苗苗试图拨通那个号码,可仍旧是关机。应苗苗躺在床上睡不着,她有种强烈的感觉,程孑然并没有走。于是找了个借口,匆匆下了楼,走到小区门口。 她记得清楚,当时那辆车在小区门口,稍稍停留了一会儿,目送她安全进了小区,这才左拐离开。应苗苗顺着那个方向走去。夏天是炎热且漫长的,夜风很大,吹得人很是烦躁。白日里的高温,并没有从柏油马路上散去,知了仍在树上叫个不停。 走到小区的转弯处,应苗苗停下了脚步,打开手机,拨通他的号码。 电话那头通了,而应苗苗的似乎听到转角处,有个铃声在响起,很熟悉。 她本能地撒开腿,朝转角处跑了过去。墙角后头同样有脚步声响起,等应苗苗赶到转角处时,只看到一条笔直宽阔的人行道。路灯昏暗,一个行人也没有。 应苗苗往前走了几步,又拨通了那个号码,却已经关机。 可她的直觉告诉自己,他就在附近。 人行道的旁边,有一面高高的围墙,里面是新破工动土的楼盘,靠近人行道的旁边,有一扇双开门的蓝色铁皮大门。 应苗苗似乎听到,铁门响动的声音,很轻,就好像风吹过一样。 她放轻了步伐走到铁门的旁边,蓝色的铁门静静地敞开着,门口长满了野草,围墙内漆黑一片,看起来有些阴凉恐怖。 “程孑然,是你吗?”她问。 没有人回答,只有夜风在低低呜咽。 “我知道你在,我也知道其实你不想走。那你能不能留下来,好好读书,一起努力考大学,就当是陪我,好吗?” 她声音几度哽咽,眼泪已经流出了眼眶。可还是没有人回答。 “程孑然,如果你一定要走,就请你带上我。”她的情绪已经崩溃到了极点,狠狠地抽泣着,哭得很凶。 可还是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她在大门口又呆站了一会儿,这才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离去。路灯把她的身影打在地上,很长很长,却是孤孤单单一人。 她往前走了几步,身后有个人影从铁门里跑了出来,从身后抱住她,紧紧地,让她有些喘不过气。肩膀上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不走了。” 他说,声音清晰,是发自肺腑的承诺。 应苗苗红着眼眶转过身去,看着他肿的比自己还严重的双眼,忍不住笑出声来,她道,“你真的会留下来吗?” 他点点头,拉长了声音,“会,不过你得听我的,高中这二年,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为什么?是因我爸妈?是不是他们跟你说了什么?”应苗苗问道,“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他们接受你的。” “没有,你想太多了。还有啊,你不用帮着劝他们,有些事情,需要自己去证明,你做了,反而会适得其反。”他有条有理地说道。 应苗苗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可你已经递交了退学申请,这应该怎么办?” “让我想想,总有办法解决的。”他回道,似乎藏了很多心事,但目光是宠溺和温柔的。 “程孑然,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她一直在考虑照片的事情要不要跟他说,最后还是忍不住了开了口。 “说吧。” “我爸手机里的照片是你发的吗?” “照片?什么照片?”他问,一脸疑惑。 “我们两个在车站的照片。”她道,把手机屏幕放在他的面前,“是这个号码。” 程孑然定眼一看,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二话不说,在手机上按下了这个号码。按到一半,手机屏幕上显示,是程孑然的妈妈。 两人面面相觑,应苗苗起先开口了,淡淡道,“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我妈怎么会知道这事呢?我没有跟她说起过,还有她又怎么会知道你爸的手机号码?”程孑然的脑海里满是疑问,总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或许是有人告诉他了吧。”应苗苗回道,尽管这个解释实在是太过牵强了。 “苗苗,你爸爸叫什么名字?”程孑然一面问,一边拨通了一个号码。 “哦,叫应海滨。”应苗苗说着,将三个字打在了微信对话框里。 电话那头一直占线忙音,但应苗苗的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电话是表姐打来的,声音很轻问道,“苗苗你又跑哪里去了?刚刚我听见姑夫接了个电话,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你赶紧回来吧。” “好,我马上回来,”应苗苗挂了电话,扭头对程孑然道,“我得先回去了,万一被我爸妈发现就麻烦了,你有事记得给我发信息。” 第30章 刚进门,应妈妈就神色匆匆地迎了上来,一脸忧虑道,“那个电话,刚刚你爸爸打通了。” 应苗苗看了妈妈一眼,没有说话。 “就是那个给你爸爸发照片的那个号码。”应妈妈生怕女儿忘记这事,又补充了一句。 应苗苗转过身去,看见爸爸铁青着脸,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怎么会这样?你们公司也真是的,说好的事,怎么可以变卦呢?”姑妈话说了一半,见苗苗回家,连忙闭上了嘴。 “发生什么事了?那个人是谁啊?”应苗苗在表姐的旁边坐下,问道。 “是你爸爸公司的董事长,公司上个月刚刚被收购,”应妈妈叹了口气,神情疑惑不解道,“孩子他爸,你不是说,董事长的儿子在国外深造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算了,不就是一份工作吗?哪里都能吃到饭,我应海滨也不是非要在这一颗树上吊死。”应爸爸开口说道,语气很是平淡,但显然也有些无奈。 先前剑拔弩张的状态已经消失不见。 “那还有没有什么补救的方法啊?”应妈妈也很是着急,“你在这公司都干了几十年了,已经是老员工了,经理的任职通知马上就要下发了,这怎可怎么办才好?” 应苗苗在旁边大概听清楚了意思,小心翼翼开口道,“爸爸,是董事长为难你了?” 应爸爸没有回答,眉头紧锁。应妈妈在旁边连连叹气,“我以为那臭小子就是普通的暴发户,没想到家境这么殷实。刚刚他妈妈,也就是你爸爸的董事长,打了电话过来,说要开除你爸爸。” “什么?怎么会这样?”应苗苗也跟着着急起来,紧攥着手机的手有些微微发抖,“她还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这件事。”应爸爸回道,眉头紧锁,看起来心事重重。 爸爸的工作虽然赚不了多少钱,但胜在工作轻松稳定,休假又多。如果就这样被辞退了,以爸爸的工作经验和人脉很难找到像现在一样的工作。 “你说,他那样子看起来,哪里就是一个小混混嘛,这哪里有富家子弟的气质啊?”应妈妈好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好了,别说了,”应爸爸站起身,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苗苗,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说说,你爸爸不能没有这份工作。虽然也不算什么好工作,但突然被辞退,你让你爸爸这老脸往哪里搁啊?”应妈妈挨着女儿近了些,声音像是在央求。 “我看要不算了吧,这单位也太不正规了。”旁边坐着一直没开口的姑妈突然说了一句,言语间也是无可奈何。 应苗苗拿起手机的一刻,又悄悄放了下来,轻声道,“妈妈,你别担心了,我会想办法的。” “我也不知道这董事长怎么想的,无缘无故裁掉公司的老员工,但凡稍微有一点远虑的老板也不会这么做吧。”表姐在旁边愤愤不平地说了一句,同样是一副看不懂的神情。 “可不是嘛,你说这也太没人情味了吧……” “哪里有这样子对待老员工的?” 应苗苗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同样心乱如麻。手机铃声响了,是程孑然打来的。这一回她没有丝毫的避讳在妈妈面前就接通了电话。可以听得出来,程孑然也是气愤地不行,应苗苗知道他在尽力地克制着心头的怒火,“苗苗,你爸他怎么样?我替我妈跟你们道个歉,实在是对不起,请叔叔阿姨原谅。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 应苗苗看了妈妈一眼,鼻子一算,没有马上回答。 电话那头的程孑然变得有些焦虑起来,一连又说了几个对不起,最后又道,“苗苗,如果到时候你爸爸真的因为我妈丢了工作,我一定会负责到底。虽然我能力也有限,但我能保证给你爸爸介绍一个比现在要好的工作。” 其实应苗苗一开始也没想着要他承诺什么,没想到他竟然先打了电话过来,这让她心头一暖。而应妈妈在清楚地听到程孑然的话后,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道,“苗苗,我和你爸爸只是担心你和他在一起,会影响学习成绩。” “谢谢你。”应苗苗说着,悄悄挂断了电话。 “妈妈,我去打个电话。”应苗苗随即站起身,走向阳台。 “好,你去吧。”应妈妈微微点头,一面去敲应爸爸的房门。 电话打到第三个,那头才接了起来。还没等程妈妈开口,应苗苗赶忙道,“阿姨,你好,我是程孑然的同学,应苗苗,我们见过面的,在医院。” 小姑娘的声音柔柔的,轻得像羽毛一般,听起来却十分沉稳妥当。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程妈妈干净且饱满的声音传来,“我记得你,小姑娘,我不是让你们一家人不要再打搅然然了吗?” “阿姨,对不起,有些事我想……” 应苗苗还没来得及话说,就被程妈妈给打断了。 “我跟你们这一家白眼狼没什么好说的。至于你想跟我说什么?我不关心。” “阿姨,我爸爸的事,你能不能?”应苗苗鼓起勇气道,“这事跟我爸爸没有半点关系,我爸爸不能没有这份工作。” “你爸爸有没有工作,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跟你说,以后你不要再电话来了。回头你转告你爸爸,让他来公司财务领裁员补偿。”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是个强势的女人,应苗苗当初在琴行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了,医院是第二次,但不管怎么说,错了就是错了。她要公报私仇,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但事情似乎没有结束,应苗苗收起手机,扭头看向客厅。不知什么时候应爸爸已经从房间走了出来,坐在沙发上有些愁眉苦脸。在社会上,年纪大的人除了在工作经验上稍微有优势以外,比起学历对等的年轻人来说,毫无招架之力。工作经验可以累积,但是年龄却不能随之递减。 “苗苗,要不我们找个时间请那个小伙子,吃个饭?”应妈妈试探着问道。 “我说,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人家救过你们的命,好说歹说也是救命恩人。怎么可能是自导自演?没这个必要啊!”姑妈在一旁劝着,也是连连叹气。 应苗苗低头看着手机通讯录里,程孑然那三个字,不由地沉默了。 “妈,你快看这个。”一直没讲话的表姐突然指着手机,兴高采烈道。 “这什么啊?”姑妈说着接过了手机。 “妈,你忘了,我上次跟你提起过,一个很低调的歌手,年纪轻轻的又是主唱,还作词作曲,可有才了!”表姐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在手机上。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这小伙子长得还挺真俊,就是年纪太小了,和你表妹差不多大。”姑妈说着打开了视频。 “你好,我想采访一下这位帅气的主吉他手,”记者的声音如银铃铛一般,清脆悦耳,“听说你先前已经被莫斯科艺术破格录取了,是真的有这回事吗?” “有,”主吉他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值一提。” 吉他手的声音让应苗苗身躯一阵,从茫然中抬起头来,竖起耳朵仔细听。而仅仅与程孑然有过一面之缘的爸妈,仍旧沉浸在工作的烦心事当中,并未有任何反应。 “我的天哪,莫斯科艺术学院,”表姐在旁边几乎要惊掉整个下巴,全然没在意客厅内沉闷的氛围,抓住姑妈的手,就是一顿惊呼,“我做梦都想考上这学校,他是怎么做到的?” “天赋这件事,不是你后天的努力就能跟上的。”姑父在旁边补了一句,同样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屏幕,一边不住地点点头,都镜头前的程孑然很是满意,情不自禁道,“我要是有这样的女婿,可是做梦都要笑醒。” 应苗苗:“……” 视频的里头的女记者又发话了,声音有些紧张,“那么,我个人想八卦一下,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话音刚落,视频里响起各种惊呼和尖叫声,把程孑然爽朗的笑声也盖了过去。 好一阵子之后,声音才渐渐地安静下来,少年腼腆道,“暂时,没有。” 这样的回答无疑是令粉丝激动的,但下一刻,他又接上一句,“不过,我有喜欢的人了。” 应苗苗的心里一甜。 “那你能跟我们说说,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一定长得很漂亮,很优秀吧。”女记者好奇地追问道。 “她就是很普通的一个女孩子,说不上哪里好,但我就是喜欢她。”少年的声音回道,眼里满是爱意。 “这也太会撩人了吧。”表姐对着视频,满眼艳羡。 视频的最后,粉丝们又给程孑然送上了祝福。应爸爸和应妈妈听到程孑然这三个大字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忙走过来,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问道,“这视频上的人叫什么名字啊?” “程孑然啊,我们都亲切地叫他然然。”表姐把手机递给了应妈妈。 应妈妈看了一眼,确定是程孑然之后,又把手机地给了应爸爸。 看着他们这一系列怪异的举动,表姐也忍不住笑了道,“怎么了?” 应苗苗迅速把头扭向窗外佯装什么也不知道,偏偏这时电话却响了起来。应苗苗低头一看,却是程妈妈。一颗心又开始忐忑不安起来,客厅里又恢复了死寂。大家都屏气凝神地听着手机铃声。 “程阿姨好。”应苗苗猜不准她这一次会说什么,于是索性不多说话,等她开口。 “小姑娘,算你有本事,你赢了。” “阿姨这话是什么意思?”她问。 “不用多问了,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如果你不想你爸爸被辞退的话,也可以,但要帮我个忙。”程妈妈说话的气焰显然没有刚才那么气势凌人了,反倒有些商量的口吻。 的确不容易,应苗苗对这样的转变,也是半天没能够反应过来。 “阿姨,您说。” “让然然安安静静回学校,念完高中,”程阿姨说道,“你帮我转告他,只要他肯回去,我和他复婚的事,可以考虑。如果你办到了,我不但不会开除你爸爸,还会给他升职加薪,你说怎么样?” 应苗苗怎么也想到,程阿姨竟然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激动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电话那头的程阿姨等了半晌也不见回答,连忙问道,“小姑娘,你在听吗?” 却是一口上海话,听起来很是亲切随和。看来,程阿姨对先前发生的那些不愉快也释怀了。 应苗苗忙回道,“我在听,在听。阿姨你说的是,我一定办到。” “恩,就这样吧。” 应苗苗放下手机,情不自禁露出灿烂的笑容来,“爸爸,董事长说不会裁员了。而且还会给爸爸升职加薪。” “苗苗,我没听错吧,这怎么可能?你难道忘了,那次我们去医院,他妈妈那样气势汹汹,怎么突然就转变了态度?”应妈妈自然不信,又看了应爸爸一眼,满眼疑惑。 “其实是因为程妈妈她想让程孑然回学校读书,所以让我当个和事佬。”应苗苗不得不说了实话。 “不行,这事我不同意。”应爸爸有些犹豫地说道,但显然他对升职加薪的事是动心的。 “苗苗,你刚刚说?程孑然?”表姐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晃了晃手机,“是这个程孑然吗?” “恩。”应苗苗点了点头,声音轻如蚊虫。 说来也奇怪,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听见有关程孑然的什么新闻,同桌火成这样,竟然还是表姐安利的。 “这个视频是不是很久以前的?”她问。 “好像是,”表姐打开了手机看了看道,“有一段时间了,怎么了?他说的那个女孩子,不会就是你吧?” 按照程孑然转学过来的时候算,好像的确也差不多。从琴行的第一次相遇开始。 应苗苗点了点头,笑得有些尴尬。再看了看爸爸妈妈,神情也同样的喜悦之中带着复杂。 “苗苗,你可真是好福气啊!这么俊的小伙怎么被你找到的,别的不说,你得好好套牢。我跟你说实话,到了大学以后,你就会发现,好的那一批早就被人预定了,剩下的都是歪瓜裂枣,简直没眼看。”表姐说着,忍不住捂住了脸。 “你这傻孩子,瞎说什么呢?”姑妈首先乐了起来,轻轻地拍了拍闺女的脊背,一脸宠溺。 众人愣了愣,随即哄堂大笑。这一次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舒爽,畅快。 炎热漫长的暑假终于要过去,又将迎来一个新的学期。 学校的门口挤满了许多接送孩子的家长。年级要重新分班,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件值得瞩目的大事。 应苗苗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他,瘦瘦高高地站在梧桐树底下,嘴里嚼着口香糖,眼是满是笑意地看着她。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去,在一个适当的距离停了下来,手中抱着书册,腼腆地低下头去,“你好,这位同学,我想重新认识一下你。你叫什么名字啊?” 程孑然笑了,看着她轻快地落在自己面前,同样默契地配合她,朝她伸出手去,“你好同学,我叫程孑然,禾呈程,孑然一身的孑然。” “你好,我叫应苗苗。”她道,朝他伸出手去,满眼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