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言又止》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喻言又止 作者：荀黛 文案 最初只是为了工作参加了一个复古版八分钟约会，谁知道真的见证了传说中的“八分钟改变一生”。 路喻言：“我总是欲言又止。” 秦止：“大家好，我是止。” …… 想写成熟的感情，希望不会走样。 现代架空同性婚姻合法化背景，好好谈恋爱系列。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路喻言，秦止 ┃ 配角：钟鸣，辛逸，卫息等 ┃ 其它： ☆、第一章 “叮——开始。” “……” “……” “…你好？” “哦你好。” “先生你紧张吗？” “还行，不太紧张。” “那就是性格内向？” “嗯…算是吧。” “那怎么会想要来参加这次的八分钟约会活动呢？” “……是工作方面的原因。” “……” “……” “那这样吧，虽然活动要求不能询问对方职业等信息，但是我可以试着猜一下你的工作。” “为什么？” “毕竟冷场八分钟是件很尴尬的事情。” “好，请开始你的猜测。” “刚刚握手的时候发现你掌心很细，但看到你中指指节有茧，你应该是个长期拿笔的人。但你身上没有颜料一类的特殊味道，所以你不是拿笔画画的人，而且你的服装款式以及色彩的搭配只能称得上无功无过，也不是设计师一类灵感丰富审美前卫的人。那么就是写东西。” “……继续。” “你随身携带的东西很少，只有手机和一个小笔记本，有可能是个寻找灵感的作家或者一个认真工作的记者。从你刚刚坐下开始就一言不发这个特点来看，你不应该是一个善于提问的记者，但是你下意识的看着我的眼睛这个动作又暴露了你作为一个记者的职业习惯，因为记者要随时注意受访者的状态和情绪。” “所以你猜测我是一个记者？” “好吧，其实上面的推测都是我瞎编的，我是在刚刚你进场的时候就注意到你有向负责人出示你的记者证。” “是的，我是一个记者，这次来参加活动就是我的工作。” “所以你并不是想找个伴侣？” “……” “其实也是想的对吧。” “……你握手的时候简短有力，是个擅长交际并且自信的人，从你主动与我搭话这一点可以看出，你习惯于掌握主动权。你的问题看似啰嗦但是都还在照顾我的感受，你选择的话题切入点比一般人的选择要有趣，而且你就算是瞎编了那些推断也把每一字每一句都说得很自信，可见你内心强大。你主动坦白一开始就知道了我的职业，而不是得意洋洋的假装自己厉害，因为你不需要用虚假的成绩来证明自己。你的工作或家庭应该给你带来了足够优渥的生活，你的穿衣水平和消费水平显然都在我之上很多。你的言谈举止得体又透露出让人舒适的体贴，你应该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精英人士或者世家子弟，你一直以来的表现都与你的气质高度统一，唯一不符的就是出现在这样一个小型民办非营利性活动上，所以我猜测你应该与活动负责人有些交情，无论是临时凑数还是心血来潮，你都是整个活动场合放眼望去最优秀的人选，你选择第一个坐在我面前，我应该可以大胆猜测一下你的动机。我是否让你感觉到了挑战性？”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福尔摩斯，在下甘拜下风。” “这是你第一次回避了我的问题，看来是我猜对了。” “那么其实，你之所以改变你话少的习惯，这么犀利的剖析了我的举动，是因为我猜对了你的心理，你是想找到一个伴侣的，对吗？因为我猜出了你的心事，所以你恼羞成怒了。” “……对。” “诚实的孩子。” “我看起来很小？” “不，我的重点是诚实，你也猜对了我的心理，应该得到奖励。” “我并不想要。” “要的。” 与这简短又不容拒绝的两个字同时响起的，是八分钟结束的铃声。他应该起身换到下一个人面前的，但他却带着自信的微笑，一脸理所应当的伸手拉起了安安静静坐着的男人。 “你的工作应该已经结束了，正好是吃饭时间，与其在这里重复一个又一个的八分钟冷场，不如去和我尝尝热腾腾的拉面，我知道有一家店相当美味，绝对值得一试。” 路喻言本来是打算拒绝的，他宁愿呆在这里忍受无聊又尴尬的冷场，也不愿意靠近这个明显带有很强攻击性的男人。这个人的攻击性被小心妥帖地隐藏在他的温柔有礼之后，但对路喻言来说还是那么不容忽视。 不过他的话和接下来的动作都表明了，他仅仅是在诉说一个结论，而非提议。 路喻言是个很宅的人，除了工作几乎没有户外活动，更不会花钱去健身房洗澡，所以他的身手其实脆弱的像个稍微坚强点儿的姑娘。 而眼前这个攥着他手腕的男人明显跟他相反，良好的身材线条，健康的肤色和有力的手，每一项都向路喻言证明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他的战斗力和这个男人相比，就是渣渣。 识时务者为俊杰，路喻言乖乖地放松了全身的警戒跟着这个男人的脚步。根据刚刚的分析，这个精英人士应该不会干出什么天怒人怨的惊天惨案，只要身体和心理都能保持健全，路喻言愿意做出小小的妥协。 而事实又一次向他证明了，他的识相是正确的。 路喻言仰着头看着拉面店的招牌，表情复杂。 “他们家的拉面真的很好吃，你会喜欢的。” 这人现在简直化身霸道总裁，蛮不讲理独断专行。路喻言没等他拉就自动走进小店，坐在靠窗边的第二张桌子上，等着服务员。 “哟～秦先生，您还是老样子吗？”服务员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秦止经常来所以刷了个脸熟。 “不，我今天是两位。”秦止轻声回答了一句，抬手示意了一下路喻言的位置，服务员瞟了一眼，然后惊讶的脱口而出：“秦先生认识我们家言言？！” 秦止因为这个过分亲昵的称呼微微动了动眉，重复了一遍这句话里的有效信息：“言言？” 路喻言现在已经有了转身就走的冲动。 “对啊！我们言言！路喻言。”大概服务生动作都这么利索，路喻言还没来得及阻止，就亲耳听见这个白痴把自己的名字突撸了出去。 “路、喻、言。”秦止不费吹灰之力就知道了名字，心情大好的坐下来准备点单。路喻言则开始向傻笑的服务生飞眼刀。 “我还是老样子，这位先生应该也是老样子，好了点菜结束，你快退下吧。”路喻言觉得再不开口自己的信息都有泄露的危险，所以迅速把这位猪队友送回了后厨。 “没想到你也是常客啊，而且跟这家店的店员更熟。”秦止完全没有介绍美食结果发现对方更早知道的尴尬，反而觉得这种谜之默契很是令人心旷神怡。 “嗯。” 路喻言拒绝进一步解释，因为他知道面前这个人有本事把短短的一句“我们是小学同学”拓展到学籍户籍调查。 所以他要从源头上掐灭这种可能。 刚刚那个服务生叫王思，是他少数还有联络的几个同学之一，这家拉面店就是王家开的，小王同学不喜欢读书，高中毕业就没再上学，跟着他爸学做菜，空闲就在店里帮忙，手艺倒真的学得还不错，路喻言这么挑剔的舌头都说不出什么不好。再加上王同学天生脸嫩嘴甜，他们店里的生意也很好，路喻言其实也经常来这家店，却从来没见过这位秦先生，大概都是很巧合的错开了。 秦止看路喻言又恢复了沉默，心里暗叫不好。好不容易撬出点儿信息，如今又变成了闷葫芦。这孩子明明聪明又犀利，怎么就是不爱说话呢，真是愁死个人。 “路先生，你平时喜欢看电影还是听歌？”秦止问的很巧妙，二选一的情况下对方肯定会倾向于选择一个来回答，这样就能根据选项来展开问题，不会被简短地几个字堵住话题。 路喻言刚刚擦好了桌子和筷子，听见这个问题抬头扫了他一眼，目光明净的开口回答：“看书。” 好吧。秦止笑笑，早该知道他不会那么听话的顺着他的思路来回答。不过这个答案也不错啊，书的话题也有很多。 “巧了，我也喜欢看书。”秦先生大言不惭的接口，“不知道路先生都看什么书？说不定我们的品味差不多呢，还能分享一下读书心得。” 路喻言这回细细的打量了他一遍，摇了摇头：“你不会喜欢看的。” 秦止原本是引导这个话题的人，却不自觉的被引起了兴趣，追问了一句：“到底是什么书你这么肯定，难道是专业类著作？” 路喻言难得弯了弯眼睛，唇角展开一个浅浅的笑容，五官瞬间柔和了起来，眼底带了一些几不可见的狡黠。 秦止被这个浅淡的笑容怔了一下，还以为答案会是多么让他震惊，可是路喻言的笑容很快就被他收起来了，然后平静的开口回答。 “童话。” 秦止无语凝噎。 “路先生的喜好很清新可爱啊……”秦先生越挫越勇。 路喻言扬了扬眉，接过王思送过来的面，没有回话。 接下来是安安静静的吃饭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虽然秦止并不是个食不言寝不语的人，但是对着路先生那么一张冷静淡然的脸，还真的是说不出来什么了。 路喻言是习惯了沉默，所以吃的很开心。他注意到面前这位秦先生果然如他所分析的那样，礼仪满分举止得体。而且……他们俩的口味差不多。 结账的时候两个人陷入了僵局。 路喻言是绝对不想跟这位秦先生扯上纠葛的，所以他不打算请客也不打算被请，要杜绝一切继续交际下去的可能。但是秦先生怎么会让他得逞呢？ 王思捧着小票左看看右看看，这面对面的两个人至于为了两位数的饭钱较真儿吗？ “这样吧……两位都是熟客，再争下去我都不要干活儿了，这顿算我请了，好吗？” 小王同学情商终于上线，路喻言看着强势的秦先生，也觉得这个提议算是比较好的解决办法了，所以他没有什么异议。 秦止也觉得在这个问题上他是没有胜算了，反正以后还是要来这家店的，大不了下次再把钱补上。 于是双方终于愉快的结束了晚餐，可喜可贺。 ☆、第二章 路喻言出了拉面店是打算直接回家的，但是身边跟了这么一位存在感极强的人物，他可不能当作没看见。 秦止今天本来就是被硬拉来参加八分钟相亲的，来的时候坐的是朋友的车，现在想回家只能打车，所以他才不急，慢悠悠地跟着路先生的脚步。 路喻言大学期间就自己租房子住了，现在自己还着房贷，买的小两室，离拉面店不远。他在十字路口顿住脚步，因为再走下去他就要把住址暴露了。 “秦先生，我让你感觉到了挑战性，大概是因为我虽然坐在相亲的场合却毫无主动的意图。没有在你到来的那一刻放开雷达上下扫描你的相处价值。你不习惯被忽视，所以觉得我很新鲜，如果真的是这样的原因，那我保证这些都是你的错觉。我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不主动靠近就不会有期待，更不会有伤害。所以你不是特别的那一个，不要再浪费你宝贵的时间了。” 秦止看着被暮色和逐渐亮起的霓虹灯包裹住的清隽身影，目光和呼吸好像都被强制性地缠绕在了对方微垂的眼睫上。他从来都是自制的人，也从来没有尝过现在这种滋味，好像连心跳都被对方的神情所左右。 “你说我是因为被你忽略才觉得你新鲜，那是霸道总裁的思维模式，毕竟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忽略我的又不止你一个，要新鲜也早就新鲜过了，肯定等不到你。” 秦止比路喻言略高了七八公分，他低着头看过来的时候，铺天盖地的气息让路喻言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 “你的挑战性，在于你太聪明。” “我第一眼见到你，你就一直保持着一个冷静疏离的模样，你的冷静不是心理素质的强大，而是冷眼旁观的清醒。你像是在看另一个世界，看得到摸得着，可你不愿意进去。就算你坐在会场中的熙攘人群里，也像是旗帜鲜明的与这个场合分离开了，像不同溶解性的液体，永不相融。所以我一眼就能看到你。” 路喻言短暂的失神了片刻，他从没想过这样深刻的剖析，却是来源于一个刚刚见过他不到三个小时的人。 他下意识的抬头，目光落入那双他一直不敢仔细端详的黑色眼睛里。 “路喻言，我现在在你眼里可能还属于另一个世界，但是我想要被你纳入你的世界，与你相融。” 秦先生目光专注，微笑温和，但却又不容拒绝。 路喻言的眼珠颤了颤，在秦止看来这是他少数的真实反应之一。 沉默的气息越来越重，压在肩上压在头顶压在眼睑，路喻言飞快的垮下肩低下头垂下眼，身体先于大脑做了抗拒的自保，秦止接收到这个信息。 “好啦，刚刚只是我一个不成熟的玩笑，其实真正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你长的好看啊！” 秦先生语气轻快活跃，好像真的是一个看脸的外貌协会，所有凝滞的气氛一扫而空，好像连霓虹灯都闪烁了起来。 路喻言心里不自觉地一松，虽然他知道对方刚刚是真的锋利得想要划开他的壁垒，但是对方也迅速地退回到一个安全的范围，他领这个情。 秦先生没有说谎，路喻言当然长得好看，只是还没有到惊天动地的程度。干净的黑发长度合适，眉宇可堪清俊，肤色偏白但依然在健康的范围，薄唇也是浅淡的颜色。他五官最出彩的部分毫无例外落在眼睛上，分明长了一双杏眼却在眼尾处稍稍挑了一个惊艳的弧度，够不上凤眼，但依然很夺目。最吸引人的还是他眼底的冷静，像清泠泠的一湾冷泉，澄净。 对于路喻言来说，他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道谢然后告别，因为秦先生的危险性始终存在。但是路喻言却在说出“谢谢，拜拜。”之前罕有的却步了。 因为秦先生说的很对，他一个人冷静了太久，很想尝试着与某个人并肩而立。 路喻言垂着头踟蹰了短短几秒，推动他做出决定的是秦先生突然伸过来的手。 秦止拉着他避开了因为绿灯亮起而汹涌的人潮，掌心覆在他的手臂上，隔着单薄衣物依然很热。他顺着秦先生拉他的方向挪动了脚步，忽然心底一颤。 很多时间，人们做出选择的契机不过就在一瞬间。 秦止绅士的很快就松开了手，路喻言紧跟着就抬起头，澄净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些什么。 他语气平静，声音一如既往的稳定：“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秦止愣了愣，下一秒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是路喻言的软化。 “啊…不好意思，我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秦止，这是我的名片。”秦先生迅速掏出名片，万分感谢自己今天在被拉上车的时候没有忘记拿外套。 路喻言接了名片，就着路灯看清了上面的内容，很简约有质感的设计，正面秦止背面一串号码，连个职位都没有。路喻言心里啧了一声，看来是个很厉害的人啊。 秦止紧盯着路喻言的反应，看到他仔细看了名片，心里才略微放松了一些。以他的性格当然更希望是交换联络方式，但是这对戒备心极强的路喻言显然是行不通的。所以秦止再一次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了路喻言，看他会不会联络吧。 当然，就算路喻言最终还是退却了，秦止也不会一无所有。别忘了，把他拖到相亲会场的负责人那里，可是知道路喻言工作单位的。 秦先生，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路喻言显然也想到这一点了，所以他索性掏出手机直接打了名片上的号码，秦先生手机没响。路喻言挑了挑眉，清隽眉眼含了一丝戏谑，秦止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机，是静音。 秦止在路喻言挂断电话之前接了起来，两人面对着面，秦先生装模作样的喂了一声。 路喻言轻笑了一下，居然就幼稚兮兮的跟着他对话说：“秦先生你好，我叫路喻言，路是道路的路，喻言是难以言喻的言喻倒过来。” 秦止看见他笑了一下，自己也弯了弯嘴角，回答：“真是个好名字，我叫秦止，秦泠河水永不止息的秦止。” 路喻言下意识的分析了一下，很少有人讲秦的时候用的是秦泠河来举例，而且他这句话分明说得很通顺，一看就是经常这样介绍。说不定给他起名字的人就是取的这个用意，大概率与秦泠河所在的N市有关。 “我忘了说，秦先生长得也很好看。”路喻言礼尚往来，夸赞了秦止的相貌。 其实秦先生比相貌更吸引人的是他的气度，自信而温和，气场强大到令人信服。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抛开气度不谈，秦止有一张英俊的脸。与路喻言的清隽不同，秦先生是俊美。眉眼英气甚至可称锋利，面部轮廓较深所以显得五官立体。这样的脸其实是很有攻击力的，秦止大概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总是笑容居多，看起来也会柔和很多，但其实他不笑的时候，会更英俊，也会更强势。 “谢谢，需要我送你回家吗？”秦止心里知道路喻言肯定会说不需要，但还是想试试运气。 “不用了，谢谢。”路喻言挂掉了电话，正好路口的绿灯又亮了，他转身汇入人群之前，轻声对秦止道了句晚安。 秦先生这边回了句晚安，笑容灿烂的将路喻言的号码存进联络人，名字就写“小鱼儿”，然后想了想，又在前面缀了三个A，直接分到了联系人第一位，最后还加进了个人收藏，简直各种优先。 现代信息发达的好处就是，知道了手机号码就能知道一大串信息。秦先生打车回家的路上把路喻言的微信也加上了，然后暗戳戳的开始视奸人家的朋友圈……因为路喻言那边还没有通过他的请求，所以他把最近十条看了三遍。 可以看出来，路喻言不是一个喜欢发朋友圈的人，最近一条朋友圈是分享了一个读书公众号的文章，介绍各种童话和儿童文学，而且这一条也已经是七个月之前了。 秦止都怀疑路喻言的朋友圈总共也就十几条吧，第十条都已经延续到五年前了。 这孩子不但生活中不爱说话，怎么连网络上都这么沉默啊……不过喜欢看童话倒是真的了。 秦止指尖摩挲着下巴，喜欢看童话之类的儿童文学，居然还是长成了冷静敏锐又疏离的人，果然是独一无二的小鱼儿。 路喻言早在相亲会场就已经写完了稿子发回了报社，没有接到修改的指令，所以今天又顺利结束。虽然出现了一个他不可预估的插曲，但是既然已经不可避免，那就顺其自然吧。 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路喻言的短信震了好几下，他刚刚回家路上顺手存了秦止的电话，就是中规中矩的名字，保持着他冷静的无趣。 “路先生快点通过我的微信啊。” “喻言你休息了吗？” “这个时间休息有点早啊，小喻是不是在躲我？” “好吧，小鱼儿有睡前童话推荐吗？” 总共四条短信，一条换一个称呼，一个比一个亲昵，时间间隔也越来越短。 路喻言有预感自己会被烦死，但也只能手指利索的通过了他的微信请求，头像是只橘猫，萌得毁天灭地，完全不符合秦止的气场。 短短不到半天的时间里，路喻言已经见过了秦止的很多面，虽然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同状态，但是这位秦先生是不是太自来熟了一点儿？这么大方的将他所有的样子都展现给别人看？ ☆、第三章 对话框一开，路喻言发挥了写稿的打字水平，指尖灵活的率先出击，争取不再被秦先生夺取主动权，路喻言竟然有些阿Q精神的想着，好歹这样能聊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睡前童话推荐：网页链接。” 路喻言先发了关于童话的文章链接给秦止，然后看了一眼时间，不到十点呢，这位先生一看就不会乖乖睡觉。 果然，秦先生迅速回复了：“这么多不知道选哪个，小鱼儿喜欢哪个呢，帮我挑一下嘛。” 路喻言这边开了电脑打算搜索一下秦先生的资料，感觉好像是个能查到信息的名人。 键入秦止这个名字敲回车，筛掉几个言情小说的男主名字，路喻言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他想找的信息。 找到等于没找到，简直可以和之前被筛掉的信息合并，果然这位自信又危险的秦先生是个总裁啊……路喻言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年头总裁不要太多哦。 想到自己电脑里有之前经济版的同事整理的全市杰出企业家相关资料，路喻言成功找到了比较详细的“秦氏发家史”，关于秦止的资料不算太多，但是溢美之辞简直像不要钱一样。总结起来就是气场三米八的那种，难过的时候可以开游艇一边喝红酒一边撒钱，剩下的……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 微信那边又炸开了，秦止保持着一个很高的频率刷表情包。 路喻言被他震的烦，反手甩过去一张“就这几张破图，老子懒得跟你斗.jpg” 然后秦止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回了一张“乖巧.jpg” 路喻言也是没了脾气，这么能屈能伸会缠人会卖萌的大总裁，倒是与他的头像诡异的有了相似感。而路喻言这个人，别的软肋没有，就是隐性喵控。面上还能保持高贵冷艳，但心里早就软成一滩水。 “你先看看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书，看书还是要挑自己真的爱看的，否则看不进去的。” 路喻言扫了一眼自己床头柜上放着的王尔德作品集，感觉还是让秦止自己选才对。 秦止也不是很了解童话，索性就翻着路喻言发过来的文章，打算先从比较有名的安徒生童话开始……他深深的怀疑自己可能真的看不下去。 路喻言今晚睡得很不好，虽然他常年多梦易醒，但今天晚上却是失眠。 夜深人静的时候最容易胡思乱想，路喻言开始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撞了邪，平时最会拒绝的人啊，今天却处处被秦先生逼进角落，明明有反抗的余地，却自己放下了武装，今天的每一个反常都让他不安。 他不是没见过格外热情的人，王思从小就是个话唠跟屁虫。他也不是没见过英俊帅气的人，大学时期追了他整三年的学长就是有名的校草。他更不是没见过气场强大的人，他负责采访的通常都是市级的政府会议，见过太多领导决策。 路喻言活了二十七年，见过各式各样耀眼夺目优秀精彩的人，但真正能撬开他坚固内心的人，却一个都没见到。 也许，终于见到了。 路喻言黑着眼圈到达办公室的时候主编已经分完了任务，路喻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扫了一眼自己的工作，得，今天又要去开会。 他们是个小报社，跑新闻的总共就三组人，每组七八个。这个月就轮到路喻言他们组，所有的事情都堆过来，各种琐碎。他还好，上班两年多了，基本上跑的都是开会接待一类的新闻，还不算累。他对面桌的那个兄弟，跑的是民生问题，天天被迫去做调解，负能量塞了一脑袋，差点儿要去看心理医生。 路喻言拿了东西问了地址准备出发，他是没车的人，一般采访不带摄像的话他就坐公交或者地铁，比开车要快。今天的地点不太远，又错开了上班高峰期，他上了地铁就有位置坐，一切顺利。 刚上地铁就收到微信，橘猫头像可怜兮兮的送过来一句：“中午有时间一起吃饭吗？” 路喻言指尖顿了顿，直到地铁过了三站才说服自己回复。其实是他自己默许了发展的可能，所以就不应该再矫情些什么。 “哪里吃？我看看能不能赶得上。” 秦先生百无聊赖的翻着文件，还以为自己太过急功近利了，但是手机屏幕一亮，小喻儿没有泼冷水，反而送上了温暖，可喜可贺。 “你在忙啊，那就近好了。你在哪里采访，我看看附近的店。” 路喻言抿了抿嘴，想到秦止与他接近的口味，索性权力下放的将采访的地点告诉了他。开完会出来应该是正好吃饭的时间，他也不想来回折腾。 秦止收到地址就开始查饭店，他也算是比较爱吃的人了，市区里好吃的馆子不论大小，大部分他都有尝过。虽然挑嘴被母亲嫌弃过很多次，但是他现在无比感谢自己这项挑剔的爱好。 “烤鱼还是砂锅粥呢？” 路喻言看到对方发来的选择，晃了晃神。之前出门吃饭他总是做决定的那一个，因为他记忆力好又比较爱吃。但一群人吃饭难免众口难调，他就算记得每个人的喜好，也没办法让饭店也都符合，所以每次吃饭挑地方总是最让他头疼的事情。 不过现在不用担心了，他只需要挑一个自己比较想吃的选择就行了，因为有人帮他筛选过了好几遍，留下的肯定是合适的结果。 这种等着吃的感觉很轻松，也很新鲜。 “砂锅粥吧，下午还要赶稿子。” 路喻言做了最终决定，心情舒畅。 秦止笑意盈盈的发了个收到的表情包，解决了午饭的问题，他才更认真地投入到了工作中去。要抓紧时间了，赶着去跟小喻儿吃饭呢。 路喻言听着政府会议，手上提取要点记下了会议内容，结合发给他们的会议流程，动作麻利的写了一篇稿子出来。参加会议的稿子他写了无数篇，现在结合具体内容也是得心应手。 四百字的稿子，简直不要太简单，路喻言是在散会的同时完成了稿件，发给审稿主任之后就等回复了。他跟着人群走出会场，遇上几个同行就点了个头，他平时不怎么爱说话，所以别的报社的记者跟他也不太熟。 路喻言早上只吃了片吐司，现在已经饿的前心贴后背了，出了门摸出手机打算问问秦先生传说中的砂锅粥在哪里，就看见烈日下象征着清爽冷气的黑色奔驰上靠着的总裁大人。 路喻言发现自从认识了这位秦先生，他忍俊不禁的次数明显增多。 “摆造型呢？不热吗？” 秦止装模作样的推了推墨镜，笑容依旧灿烂：“我看到散会才出来哒！没有熄火哦，车里还很凉快的，快上车吧～” 路喻言弯了弯嘴角，听话的开门上车，果然清凉扑面。 “走喽～我们去吃饭！”秦止今天一切顺利，心情飞扬的开了车，路喻言安安静静的坐在副驾驶，心情同样也不错。 或许，尝试一下新的开始，也不错。 秦止贴心的订了位子，两人口味果然差不多，路喻言午饭吃的一本满足，主要还是凡事都不用操心这个体验太舒服了。 路喻言吃饭的时候收到审稿主任的回复，他这篇稿子果然又通过了。下午没什么事情忙，要么办公室坐班，要么回家。 路喻言扫了一眼低头喝粥喝得开心的秦先生，心里头一次有了点儿犹豫。查出来的总裁先生公司离这里不近，但他还是乐呵呵的赶过来跟他吃饭，从选餐厅到订位子点菜，都办的利利索索，实在是贴心。 这样的用心，如果得不到回应，一定很失望吧。 秦止午饭吃饱了就犯困，这是从小在爷爷奶奶家养成的习惯。他要去结账的时候被路喻言拦住了，他的小喻儿眼底藏着狡黠，认真的说：“回头你可以微信转账给我，数目对的话我一定会收的。” 金钱方面太清楚了吧？不愧是五月份的前奏，金牛座的小喻儿。 “好嘛，那下次我请。”秦先生举手投降，然后从饭店出来到坐进车里短短几步路，他就打了三个哈欠。路喻言都有些担忧的看着他，最后犹豫了半天要不要系安全带，还是开口：“要不然我来开吧？你要回公司吗？” 秦止惊讶的看着他，目光灼热的让他有些不自在。 “干嘛？我会开车的，大学的时候就拿本儿了，平时同事出门都叫我开车的，总比你要睡不睡的安全吧。” 秦止笑着摇了摇头，听话的下车跟路喻言换了位置，然后靠在副驾驶上闭上眼睛。 路喻言倒是没开过这么好的车，毕竟同事们叫他开的都是普通的代步车而已。刚开始还是有些紧张的，不过一会儿就顺手了，再加上秦止一直闭着眼睛没有看他，也就放松了很多。 “你刚刚替我考虑要开车的样子，像家人一样自然。” 秦先生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路喻言手微微一颤，忍不住握紧了方向盘。 “我很高兴。” 路喻言扫了他一眼，见他还是闭着眼睛，就没好气的说：“好了好了，你快睡吧，话那么多。” “没办法，我的小鱼儿话那么少，只有我多说几句来听喽。” 路喻言见过秦止给自己发短信微信的时候这么称呼自己，但是真正听到这三个字还是觉得起鸡皮疙瘩。 小鱼儿？我还花无缺呢！ 怕吵到秦止，路喻言没开导航。但是他显然不太清楚秦先生公司的具体地址，网上能查到的地方在中心商业区里，问题是那里面积那么大，路喻言可不想傻乎乎的开着车瞎逛。 好在秦氏的大厦很显眼，路喻言看到大致方向，就慢悠悠的把车停在了靠近大厦的树荫里。没熄火空调继续开着，秦先生睡的人畜无害，竟然真的大方坦荡的在只见过两次的人面前放下一切防备。 路喻言觉得真不可思议，他是绝对做不到的。 有午后的阳光顺着树叶的缝隙落在路喻言手背上，车里凉爽舒适，路喻言耳边只有秦止的呼吸声。他睡得不是很舒服，但还是很安静的没有打呼，仿佛他只是闭目养神。 但秦先生是真的睡着了，微微侧向路喻言的方向，好像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已经对路喻言敞开了所有权限，就像他说的那样，试图将两个壁垒分明的世界融为一体。 路喻言深知自己冷漠，很难跟别人深入相处，他所有的关系除了亲人有血缘在维系，其他的都停留在疏远的同学同事，勉强称得上朋友的，也就寥寥两三个，还都是很久都不联系的那种。 路喻言其实过得很孤独，茕茕孑立。 ☆、第四章 下午上班时间一到，路喻言叫醒了秦先生。 不笑的时候看起来那么锐利的总裁大人，很难得的没有起床气。睡意还没有完全褪下去，但是看到路喻言的时候就已经带上了笑容。 “一睁眼就看到你，开心。” 路喻言耳根热了一下，板起脸说了一句：“你怕是没睡醒吧？赶紧上班去。” 秦止揉了揉眼睛，然后眯着眼哼唧了一声：“啊…睫毛进眼睛了！” 路喻言凑过来看了看，面带怀疑的看着他：“真的假的？” “骗你干什么？快来帮我看看。”秦止还在揉眼睛，好像能把睫毛揉出来一样。 “好，你别动了，把手放下来。”路喻言翻出了车上的湿巾，飞快的擦了手，才小心翼翼的捧起秦先生的脸，轻轻拨开他的眼睑。 秦止的脸近看还是很震撼的，路喻言必须公正地称赞一声帅。但是距离拉得太近就不太美好了，路喻言倒是认真的在找那根睫毛，秦先生睁着眼睛已经快要变成对眼了。 “没有呀，你再眨眨眼试试？”路喻言选择放弃，微微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然后就被秦止的目光锁定。 这回距离合适，秦止的颜值杀伤力成倍增长，他也没有笑，瞳仁幽深，眉目俊美的令人沉醉。 几秒钟后，路喻言沉着脸坐回了驾驶座。 “我要回家了。”路喻言就知道不该相信这个家伙，亏他还心软的在这儿陪他睡午觉！ 路喻言飞快地开门下了车，秦止紧跟着下车只来得及追着他走出去几步。好不容易握住路喻言的手腕，秦先生笑容灿烂：“要不要我送你啊？” 路喻言都快被气笑了：“我送你到公司，你再送我回家，送来送去的一下午别干别的了。” 秦止依旧笑容完美：“那就这样吧……” 他扬声叫了一句：“甜甜，你来。” 路喻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一个笑得非常狗腿的青年迅速出现在眼前，煞有介事的抬手敬礼：“是，总裁！” “帮我把路先生送回家，不许烦他。”秦止交代了一句，得意洋洋的看着路喻言，“他是我的特别助理，让他送你回去好不好？” 路喻言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这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甜甜这个名字可以说是很霸道了，但是他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别人送来送去的啊？！ 打破僵局的是永远恰到好处的电话铃声，路喻言从来没有如此想要接到主任的电话。 “小路啊，海东那里搞不定了，叫你去帮忙看看，你没事儿过去一趟吧。” “好，我跟海东联系。”路喻言应了声，挂掉电话。海东就是那个跑民生的悲催哥们儿，据说今天是去采访社区违章搭建拆除活动，估计是被不明真相的居民当成坏人了。 “听到了吗？我要去跑新闻了，你们该工作也赶紧行动起来吧。”路喻言乐得脱身，反正在CBD交通也很方便，他赶到海东那边用不了多长时间，索性大方的跟愣住的上下级两人挥手告别。 外号甜甜大名田天的首席助理愣怔着看着自家“准总裁夫人”潇洒离开，再瞟一眼自家总裁目不转睛的样子，深深觉得前路艰难。 这边路喻言上了地铁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平日很少见到这么热情又厚脸皮的人，偏偏这位秦总裁还长得那么犯规。路喻言完全相信，秦止这样对待任何一个人，都会让人难以抗拒。 手机震了一下，是微信。 小巧的橘猫头像旁边跟着一句：“那小喻儿路上小心，不要太累了。” 路喻言叹了口气，竟然生出一种“真拿他没办法”的感觉，然后自己抖了一下，心里唾弃自己如今略矫情了起来。 海东那边被四五个老头老太太围着，费尽口舌解释了半天自己只是来采访的，不是来强拆的。但是效果甚微，老人们才不管你动不动手，看着就动机不纯，才不放过他。 路喻言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楼前，海东几乎看见了神兵天降。 “小路！快来帮我解释一下！” 路喻言几步就到了跟前，清朗的声音瞬间破开人群的喧闹，他严肃的说：“拆除违章搭建是社区和城管联合行动，跟我们记者没有关系，你们就算跟我同事说的再多，这违章搭建该拆还是要拆，倒不如留着你们的精力，等社区或者城管部门的人来了再行动。我给你们都拍了照片，到时候你们都能上报纸，头版彩照，全市的人都能看见你们的样子。” 说着他就举起手机，拍了几个人的样子。 人群沉默了一会儿，路喻言又接着说：“都别动手啊，碰到我同事的一根手指头，你们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居民们被唬得一愣一愣，竟然真的让海东找到了机会迅速脱身。 路喻言本身自带的冷漠体质让一群居民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不好欺负，所以他也顺利离开。转过楼才看见海东怂兮兮的对他招手。 “还是小路你厉害啊！”海东还心有余悸，毕竟都是岁数大了的居民，万一出点儿什么意外，他可真是赔不起啊。 路喻言挑了挑眉：“好言好语见得多了，还是公式化的口吻能唬人。你又不是社区办事员，调解工作做多了，这也有职业病？” 海东擦了擦汗：“都是老人，并不是谁都能像你那么冷静公正的，主任也说我同情心泛滥，下个月我一定申请调到经济版去。” 路喻言从来不对知错不改的人抱有同情，无论是男女老少，违章搭建的举动就是不对，东西多得家里搁不下还是留着小破棚子等拆迁算面积？哪有那么好的事，买一套房子还送个花园吗？ “我觉得你去跑民生合适啊，手到擒来！”海东一脸崇拜的看着路喻言，这大概是他永远都学不会的能力。 “我？”路喻言哑然，“我去跑民生会被投诉的，调解交到我手里就会变成挨骂大会了。” “挨骂？” “嗯，我会质疑被调解人的智商。” 海东无言以对，路喻言一直是报社的智力担当，不管什么事情交给他，只要他答应了都能完美解决，不管什么问题他都能讲出自己的观点和解决方案。他从来不给别人添麻烦，所以对于那些给别人添麻烦的人，他都不太看得上。 海东一想到路喻言给别人做调解的样子，就觉得后背发凉，被调解的人大概会被打击到怀疑人生吧。 “我也把你救出来了，你采访的进度怎么样？能撤了吗？”路喻言最关心的当然是工作，好在海东还是专业技术过硬的好记者，已经把该搜集的材料都是搜的差不多了，照片也趁着居民们把注意力放在社区办公人员身上的时候拍够了，路喻言很满意。 “那你回去写稿子就行了，没我什么事我就先回了。”路喻言准备告辞。 “别呀！你晚上有安排吗？你帮了我的忙我请你吃晚饭吧？报社旁边的小店汆白肉做的很够味！”海东热情洋溢的拉住路喻言，活跃气氛的能力大概也是民生部门锻炼出来的。 路喻言预见到这顿晚饭会有多热闹，下意识的抗拒起来。他跟海东吃过饭，一顿饭听了n个民事纠纷调解案例，吸收了满满的负能量，他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 “不了……”他犹豫着拒绝，“我…嗯……我最近相亲认识了一个还不错的对象，现在的时间都要分给他了。” 这当然是个借口，不过这对于很少说谎的路喻言来说已经算是难以启齿了。海东倒是没有怀疑，还开心的恭喜了他半天，直到所有的客套都完毕，把海东送上了车，路喻言才松了口气。 路喻言坐地铁回到家，简单做了西红柿鸡蛋面，吃饭的时候收到了秦先生的慰问短信，询问他有没有按时吃晚饭，并对他们没有坐在同一张桌子旁表示了遗憾。 路喻言心血来潮，拍了他的面发给秦止，然后那边很快就回了一串流口水的表情。 “哇，小鱼儿亲手做的吗？好想尝尝啊！” 路喻言不善于推拉撩拨，难得颤颤巍巍的探出脚步，差点儿让这么炽热肉麻的回复吓得又缩回去。 “我手艺很一般。” 秦先生没想到路喻言会给他发照片甚至还回复了他的话，他以为戒备如此严密的小鱼儿还要好一阵子才会慢慢游出避险的珊瑚礁，没想到他竟然比想象中的要勇敢坦荡。 “我手艺很好哦～下次做给你吃。” 秦先生的厨艺是被自己挑剔的舌头练出来的，但是他动手的机会很少，除了应酬就是回家吃厨师做的饭菜，所以真正尝过他手艺的，也就是他父母和同样馋嘴的妹妹了。 路喻言也有些惊讶，日理万机的总裁大人居然自己学做饭……真是和他的头像一样不合常理。 路喻言吃过饭打开电脑，他从很早以前就在尝试写作，不过不是流行小说或者专业著作，而是儿童文学方面的一些作品，短小精悍的充满童趣的故事，用灵巧的比喻和夸张的修辞。 不过阅读量一直不太好，他的故事到底还是太冷硬了，小孩子看不懂，只是凭直觉敏感的排斥他的冷静。不过他也没管阅读量和人气的事情，就安安静静的在角落里像织毛衣一样钩针搭线，只求温暖自己。 他最近在写的是一个小公主和红鱼的故事，一个傻乎乎的，拿鱼儿游动的位置做行动标准的小公主，遇上了一条懒懒的，始终不肯挪动的红鱼。 一个等着对方游到对岸就可以回家了，一个就守在岸边像长在了水里。 两个都固执的不肯退让分毫。 他今天写到小公主实在等的无聊，就开始跟红鱼唠唠叨叨的说些小孩子的话。小公主就叫它“小鱼儿”，写下这三个字，路喻言诡异的顿了一下，总觉得自己无法再直视这个昵称了，总有一种在叫自己的感觉，难道秦止的影响力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 断断续续的写到十一点，路喻言又收到了秦止的晚安短信，这货倒是真的脸皮很厚，甜甜腻腻的说了晚安之后，还发了一张穿睡衣抱着枕头的照片，虽然没有什么攻击性，但是睡眼惺忪的模样实在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大杀器啊。 路喻言看了一眼电脑上正好写到小公主也跟红鱼道了晚安，不会说话的小红鱼回敬了一串泡泡。 路喻言忽然微笑了起来。 “晚安。” ☆、第五章 九月底的气温已经开始回落，路喻言每天还是在跑会议，这种正式的通稿最适合他，不像海东写民生的时候要剔除一大堆民众的牢骚白话，发际线越来越堪忧。 秦先生每天的微信是按一日三餐的发，外加早晚安问候和每日趣闻分享。他最近出差在外，没办法跟他的小鱼儿面对面联络感情，视频路喻言从来不接，只能信息轰炸。 路喻言的小公主已经神奇的爱上了这条懒红鱼，大约是因为固执的陪伴吧。可红鱼不会说话，日复一日的吐泡泡已经让公主产生了疲倦。如果连沟通都无法完成，再惊艳热烈的感情都无法维持。 路喻言指尖摩挲着下巴，在考虑结局。 按照他一开始的设想，该是小公主克服了自己的强迫症，在红鱼没有游到对岸的情况下就失去耐心转身回家。 可是……红鱼呢？它自始至终都是怎么想的呢？他吐出的一串串泡泡，真的是毫无意义的吗？他是真的懒得游动吗？ 路喻言单手撑着头，拿着笔在纸上无意识地乱画，他大学时学的是园林设计，手上功夫虽然比不得专业的美术生，但是素描速写都是练过的。现在这样随手划拉，也是干净利落的线条。 只不过……画出来的东西却是一只眼熟的猫。 嗯…秦先生今天的晚安微信还没送来呢。 秦止本来没想到出差的时间会这么长，所以走的时候没有太大的不舍也没做额外安排。架不住合作伙伴太热情洋溢，东拉西扯的带着他观光游玩，喝酒尝鲜，就差直接安排边缘项目了…秦大总裁一看自己脱不开身，立刻安排田天回去，为他实时转播路喻言的情况，以解相思之苦。 正巧路喻言接了个接见外宾的采访，大老远赶到外宾下榻的酒店，采访完已经是傍晚，酒店倒是备着员工餐，不过很不巧是路喻言吃了要过敏的菜单，大记者索性提前告辞，宁愿回自家楼底下吃米线。 坏就坏在他早早告辞，正好赶上了阵雨，酒店在风景优美的市郊，打不到车附近又没有地铁站，路喻言站在一眼望去没有一个遮蔽处的平坦大路，仔细思考了一下远处那棵大树被雷劈的概率，然后很惜命的选择了雨中狂奔，他记得再往外走走有些房屋商铺来着。 最后很幸运的在半路拦到了一辆急着回市区的出租车，路喻言衣服已经被淋得湿透，还是司机师傅见他狼狈的样子借了他一条毛巾。 等他们回到市区大雨也停了，路喻言回到家已经是精疲力尽，直觉自己恐怕是要生病，赶紧洗了个热水澡，还不忘预防的吃上药，折腾完这些也没力气做饭了，抱着冰箱里当早餐的吐司面包吃了几口，就困顿的进了梦乡，连一个字儿都没写。 秦止的晚安微信没有收到回复，他就觉得不对劲，以往的路喻言就算再忙也会回复他个嗯表示礼貌，这长久的空白实在让秦止悬心不已。但是他又不好深更半夜打电话去询问路喻言，所以担心了一晚上，睡也没睡好。 直到早上收到了田天的汇报，这位比路喻言还像记者的助理成功搞到了第一手情报，路喻言今天请假了，是病假。一向敬业的路记者连稿件都没写，还是大早上把采访内容发给了同事帮忙写稿，幸好这是个系列报道，才没有让报社开天窗。 秦止一听这还得了！他的小鱼儿生病啦！而且看情况还不是小病啊！ 秦止立刻冷下脸不再跟合作伙伴打太极，效率一下子上来了，成功在一天之内签完了合约。 路喻言请完假就倒头继续睡了，昨天晚上吃的药愣是没管用，他怀疑那药过期了…… 在醒来的时候是快五点了，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吵得他头疼。摸过来一看，却是从来没打过电话的秦先生。 “……喂？” 秦止听见这一把沙哑低沉还带着鼻音的嗓音就心疼，他的小鱼儿病得很重啊。 “小喻儿你家在几零几啊？我买了粥和药给你。” 路喻言生病迟钝的脑子勉强转了转，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你……你回来了？” “对啊！你先别问那么多了，先把我放进来好不好？在几楼啊？” 路喻言迷迷糊糊的回答了他，然后没有两分钟就听见敲门声，他家可是在五楼啊，秦先生爬得真快。 路喻言家不是密码门，他又没有把备用钥匙放门口的习惯，只能等他自己起来开门。秦止等了半天才等到门开，一开门就收获了一个路喻言的“拥抱”，虚弱地靠在他身上的人还在发着烫，要不是他两手都提着东西，早就紧紧的抱住脱力的小鱼儿了。 “唔……抱歉…”路喻言叹了口气，“我猛的起床有点儿晕。” 秦止立刻揽住他，进门放下东西，终于能好好的抱抱他的小鱼儿。 紧紧的抱住路喻言的身子，这是第一次亲近的肢体接触，秦先生叹息着小鱼儿过于窄细的腰，隔着薄薄的睡衣都能感受到过高的体温。 “怎么会生病呢？有没有吃药啊？饭吃了吗？怎么还在发烧啊？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好像是有点儿烫吧？我扶你回去躺着吧？” 秦止一连串的问题让路喻言的脑子彻底锈死了，好在秦先生也只是问问，已经自己做主把他抱回了卧室，安抚他好好躺着，又出来收拾了他带来的一大堆东西，挑出热乎乎的粥来给路喻言补充营养。 路喻言平时很少生病，再加上已经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这猛的一被关心呵护，还有点儿反应不过来，愣愣地被秦止扶起来靠在他身上，香气扑鼻的鸡丝粥已经送到了面前。 “我自己来……” “别闹，你现在手脚发软肯定端不住这么热的粥。”秦止才不放手。 还好路喻言生病了依然能做到从善如流，乖乖的被抱着喂了大半碗粥，一整天没吃东西的身体终于填了些能量，感觉好多了似的。 “等一等再吃药，我先把东西放好，你先躺一会儿。” 秦止带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各种营养品食材还有药和水果。挨个放进冰箱和橱柜，他也算是把路喻言家摸熟了。 他的小鱼儿品味不错，这套房子一看就是他自己装修的，处处都是贴合他喜好和习惯的装饰设计，带着浓浓的路式风格。 唯一意外的是卧室的一大堆软垫绒毯，长毛玩具。路喻言的卧室像个育婴室，处处的透着柔软温暖，像是钢筋框架里长出了一颗棉花。 打了热水洗了毛巾打算给路喻言擦擦脸，秦止巡视了一遍洗手间，满意地发现自己看中的小鱼儿是个注重生活质量的男人，而且品味也相当不错，那么他会接受自己的概率就大大提高了。 回到卧室的秦先生看着整个人埋在被子里的青年，忽然发起了呆。他还有些烧，苍白脸上泛着病态的薄红，还没有发出汗来，收敛了所有的防备，与世界的障壁似乎也消失了，现在的他脆弱得与芸芸众生没有差别。 不过路喻言的警惕性依然很高，被看了一会儿就察觉到了，费力地睁开眼睛，迷茫的看着这个立在床边发呆的人。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秦止担心地轻声问着。 路喻言难受地蹙起眉，小声回答：“头疼…” 他软绵绵的沙哑声音和迷糊中的不自觉撒娇让秦止心颤。 秦止如同被蛊惑一样弯下腰，认认真真地询问了一句：“我可以亲亲你吗？” 路喻言也是蒙了半晌，智商掉线还一本正经的回答：“会传染的…” “就亲一口，我轻轻的。” “……” 沉默就是默认了，秦止迅速垂下头亲了亲路喻言薄软的唇瓣，真的只是亲一下，明明是趁人之危的样子，却规矩的像个小学生。 路喻言睁大了眼睛，唇瓣上稍纵即逝的触感让他愣怔，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止抿了抿唇，刚刚喂过粥喝过水的唇瓣还算湿润，柔软的灼热的，居然还带着点儿甜味，这是错觉吧，因为太可口，所以像甜的一样。 “把药吃了吧，睡一觉就好了。”秦止像哄小孩一样抱起路喻言，一米七八的大男人，生了病的样子居然有点儿脆弱，看他喝了药又睡下才放心一些，虽然还是有些发烧，但是好歹开始发汗了。 “你……你怎么会过来看我？”路喻言睡了一天，现在还没什么睡意，声音沙哑的问了一句。 “因为你生病了啊，甜甜说你请病假了，我很担心你，所以就赶回来了。”秦止坐在床边，靠着床头，下意识地轻轻拍着路喻言。 “工作都做完了吗？”路喻言知道这个人最近都在外地谈生意，每天都跟他发微信抱怨对方磨叽。 “做完啦！我一听我的小鱼儿生病了，立刻不跟他们兜圈子了，赶紧谈完赶紧签！不签就算了！老子不缺这点儿钱！我要赶着回来看你呢。”秦先生的声线本来就比较低，现在刻意放轻了声音就显得更加醇厚，再加上有哄着小孩睡觉的语气，声音里浸满了温柔。 “那么着急干什么…我也不是什么大病。挣钱还是比较重要啊。”路喻言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张脸来。 秦止微笑着帮他理了理头发，一本正经的回答：“谁说的，挣钱哪有你重要。不是说生病的时候最脆弱了吗？我如果好好把握机会，你是不是能对我再信任一些？” ☆、第六章 路喻言看着他，秦先生俯下身来，背后罩着暖融融的灯光，一双眼睛里全是认真，与他平时撒娇黏人的模样完全不同，但同样让人手足无措。黑沉的眼睛里裹着温柔，五官俊美的令人窒息。 路喻言抿了抿唇，秦先生是优质生活浸泡出来的富家公子，举手投足亲昵却不过火，礼仪满分优雅自信，无论软件还是硬件，都无可挑剔。最难得的是，他愿意坦诚而平等的展开这段关系，他能看懂路喻言的沉默和冷静。 “我可以相信你吗？” 生病的小鱼儿大半张脸藏进被子，声音低哑踟蹰，但还是小心翼翼的敞开了自己的领地。 秦止的心跳不自觉地快了几分，他承认这是趁人之危，但结果依旧让他欣喜若狂。 “当然。”秦止弯下腰与路喻言四目相对，隔着短短的几公分距离保证，“这是我的荣幸。” 路喻言沉默半晌，轻叹了一声：“那就试试吧。” 秦先生压抑着极速跳动的心脏，轻柔的吻落在路喻言鼻尖儿上，成功将小鱼儿纳入自己的世界，可喜可贺。 路喻言疲倦地合上眼睛，好像已经清醒了太久，所以眼眶都有些酸涩。现在好了，他可以休息了。 秦先生依然轻轻拍着他的小鱼儿，缓慢的消化着自己的激动。 晚安吧宝贝，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路喻言身体不错，第二天就退了烧，短暂的病痛好的七七八八，却带来了巨大的身份转变。 路喻言早上被生物钟准时唤醒的时候还有些懵，智商清醒之前他就看到了睡在他身边的秦止，然后才慢慢回想起自己前一天晚上有多勇敢，果然生病会让人意志薄弱。 路先生伸出一根食指轻轻地戳了戳秦止的脸颊，是暖的，柔软的，是真实的。 “啧…路喻言，你会后悔的。” 小声唾弃了自己难得的冲动，路喻言就被秦先生握住了手指。 “不会后悔的，我保证。” 沙哑未醒的声音说着近乎誓言的话，掌心热得发烫，路喻言发现这个人永远以一副热情主动的姿态出现，明明是个霸道总裁的配置，却总能毫无压力的撒娇耍赖。 但是却谁都不会怀疑他的话，认真起来的样子还挺唬人。 路喻言弯起嘴角无声的微笑了起来，他曾经无数次设想过自己未来的伴侣，除了性别已定，其他的却全然一片空白，他似乎从来就没有为谁动心过，所以也就没有所谓的“理想型”。难得有人愿意为自己的这一片空白描绘轮廓，路喻言觉得很新奇。 现在说后悔确实太早，当然也不能因为秦先生长得格外令人信服就把后悔的概率降到零，不过既然开始了，尝试去融入，尝试去享受，尝试去改变，总好过永远独立风中吧？ 毕竟……冬天很快就来了。 路喻言扫了一眼时间，正常的上班点，他该起来洗漱吃早饭了。但是……身边躺着年轻貌美的秦大总裁，似乎不做点儿什么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路喻言微笑着凑近紧张的秦先生，浅浅的亲吻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秦止愣住了，这是路喻言第一个主动的亲吻，他以为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得到，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达成了“第一个吻”的成就，他的小鱼儿真是进步神速。 路喻言慢悠悠爬起来，睡衣经历过一场发烧已经皱皱巴巴了。他虽然没什么洁癖，但是一般的整洁还是有追求的。 路喻言双手向上一兜，利落的脱了上衣，秦先生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位小鱼儿怕不是把恋人当成好哥们儿了吧？！难道他一直以来表现的很素食吗？？ 路喻言脱了上衣才察觉不对，好像是有点儿太大大咧咧了吧……反正昨天没洗澡，只是秦先生帮忙擦了擦手脚，不如…洗个澡得了。 路喻言抱了衣服进浴室，秦止才松了口气。男朋友太坦率大方也是惊心动魄。 路喻言对着镜子搓了搓脸，默默把整个脸埋进掌心，谈恋爱真令人惊奇。 路喻言收拾整齐出了浴室，秦止已经自觉的在厨房里忙活了，凭借他多年爱吃积累的厨艺，争取一顿饭就拴紧小鱼儿的胃。 早餐要吃好，路喻言惊讶的发现秦总裁真的没有说谎，他的手艺很好，远远高出普通的精英平均水平。 “你要去上班吗？你的病还没好呢。”秦止仔细打量着他的小鱼儿，虽然已经退烧了，但是还有鼻塞咳嗽的症状，脸色看起来很憔悴。 路喻言点头，他们组里有个女强人结婚十年都没要孩子，年纪越来越大，怀孕的风险也越来越高，所以她今年一怀孕就被她老公打包带回家好好休养去了。组里现在人手本来就不足了，海东那边还一直在加班呢，他感冒好得差不多了，实在不好继续请假。 “那好吧，我送你去上班。” 秦先生体贴的没有发表意见，路喻言在遇到他之前都是独立的，所以他们都要慢慢学着为对方着想。 好在两个人都是聪明又大方，磨合起来比一般情侣要顺利。 路喻言一进办公室就受到了各方关怀，他是组里第二年轻的人，最年轻的那个还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所以他一销假回来就被围着唠叨了半天换季的注意事项，简直热情的让他无力抵抗。 当然了，路喻言一眼就看出大家都是出于礼貌的问候，毕竟他平时很少说话，也不跟他们聊天八卦，所以上班快三年也只是跟他们停留在同事的阶段。 保持距离一直是路喻言最拿手的事情，这让他成功避免了很多麻烦，当然，也少了很多温情的瞬间，不过他以前并不在乎。 “小路啊，今天早上送你来的那辆车是迈巴赫吧？那个型号可不便宜啊！” 经济口的李哥对这些代表身价的东西都有些研究，眼睛又尖又毒，匆匆一瞥就成功抓到了重点，好奇心也很旺盛。 路喻言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回应了李哥的问题，但是坚决不搭腔。李哥的缠功也很厉害，一旦给他打开局面，他能把一切想问的问出来，不去搞刑讯真的是一大损失。 “最近在哪儿发财啊？”李哥锲而不舍的追问了一句，路喻言心下叹息，就知道有了秦先生真的是想低调都不行。 “发财是没有，恋爱倒是谈了一段。”路喻言微笑了一下，“那是我男友的车，他顺路送我来的。” “哇～小路恋爱了啊，恭喜恭喜。”几个同事惊讶了片刻就笑容满面的道了喜，心里都是有些吃惊的。 路喻言二十有七，他们跟他做了快三年同事，真的没觉得他会恋爱。实在是小路他太清冷，平时也很沉默，真的很难想象他热恋的样子。 “难怪之前那些小姑娘都没有成功，原来是性别不合啊！”几位同事回想了一下之前喜欢或者追求过路喻言的人，难怪都失败了。 路喻言笑而不语，全凭他们自己去想去猜去脑补，他能一开始就确定了自己的性向也是机缘巧合。以他这种从未动心的情况，本来是不确定自己喜欢什么性别的，不过在他小学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比他大几岁的男孩，不过是惊鸿一瞥的一个侧脸，就让他连续做了三天梦。 当然了，以他那个时候还没有发育完全的身体，做的是纯洁美好的梦。 海东跟路喻言关系比较近，上前揽住他的脖子很是热情的说道：“你今天没有接待外宾的工作吧？跟我跑一趟城西区吧？” 路喻言一眼看到他努力睁大眼睛的无辜表情，恍然发觉卖萌这件事果然是需要很大天赋的，秦先生的天赋点就是满值，海东嘛……惨不忍睹。 “什么任务？”路喻言难得心情好松了口，海东立刻笑开了。 “创建文明城市的社区采访，很简单轻松的。” 路喻言点了点头，也不打算拆穿海东。跑民生已经很辛苦了，他实在不忍心看海东的发际线再后退了。 路喻言坐着海东的小破车颠颠荡荡的往城西去，抱着手机跟秦先生聊天。秦止的撒娇技能已经满点了，现在又把路喻言划进了自己人的范围，各种撒娇表情包发的毫无压力，把没谈过恋爱的路喻言看得一愣一愣的，不是很懂你们霸道总裁。 秦止放下手机翻看了今天的文件，心情很好的样子连田天都不忍直视。 单身保智商啊，这话真的不假。 路喻言跟秦止约好了午饭，却遇到了点儿特殊情况。 半路接到通知，有个老大爷要跳楼。路喻言和海东对视一眼，认命的驱车前往现场。 赶到现场的时候老爷子还在楼顶上，警方已经派人上了天台，社区的人和救护车都在底下，老邻居们还在高声劝着他，希望稳定他的情绪。 这种时候记者是不受欢迎的，不过楼下的老头老太太们嘴皮子都很利索，只要问个为什么跳楼，立刻就把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活灵活现的。 海东迅速掏出笔记重点，路喻言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听着。 情况不外乎是老爷子七十多岁了，家里有一个老伴两个女儿，娘仨对他不好，花了他的退休金还不管他吃饭，一家人过的像两家一样。 楼上警方已经控制住了局面，也把老爷子劝了下来，社区主任要上楼去调解，记者也跟着去了。老式住宅楼只有六层，一单元两户，老爷子家就住在顶楼，右手边这一家，出了门就是带铁梯的天窗，刚刚老爷子就是拿着木梯子够到了铁梯，爬上了楼顶，这身手也是利索得不像七十岁的人。路喻言穿过老旧的楼道，看到了一间房子里泾渭分明的两个家。 在属于老太太和两个女儿的房间里，他们听到了完全不同的版本。 女儿哭诉说老爷子一分钱都没给她们花过，全都给他自己家的兄弟姐妹了，出去就造谣说她们对他不好，所有邻居都在骂她们，但她们其实一直在照顾老爷子。 海东看着自己记录的完全不同的两个故事，神情莫测。 ☆、第七章 社区居委会的主任两边调解，询问一些细节。老爷子一直居住在另一个房间里，两个房间隔着一条走廊，像是隔着楚河汉界。 路喻言一直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看着，两边的说辞完全矛盾，女儿和妻子情绪激动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老爷子就坐在床边发呆，社区主任问他为什么想跳楼，他也只是说头疼，疼了好久看医生也看不好。 两个女儿还在诉苦，说老爷子不让她们结婚，不让她们上班，还在外面造谣诋毁她们。两个女儿都是年近四十，没有结婚也没工作，一说就是一身病，连哭带喊。老太太转身进了老爷子的屋子，当着所有人的面数落他，问他还作不作了，问他为什么不让全家人好过。 路喻言闭了闭眼睛，转身出了屋子，拽住一个完成任务要走的警察。 “我建议这段时间不要让老人再跟女儿妻子呆在一个房子里，能联系老人的兄弟吗？” 年轻的警察打量了路喻言一下，面带难色：“我们只能调解矛盾，没有这个权力干涉他们自己的选择。” 路喻言微微皱起眉：“可是老人的自杀倾向并没有消退，如果再让他的女儿妻子用言语刺激他，他还会选择自杀的。” 他转身看了一眼还搭在铁梯上的木梯子，严肃认真的对警察说：“这个梯子不能再放在这里了，不要给他自杀提供任何便利。” 警察被路喻言说得紧张了起来，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多句嘴，去跟领导报告了一下，询问了老人的兄弟们的联络方式，通知了他们。 海东顶着一脑门官司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路喻言站在逼仄昏暗的楼道里，视线盯着地面上一块破损的地方，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等他。 “小路？”海东下意识放轻了声音，总觉得路喻言身上笼罩着浓浓的沉重。 路喻言嗯了一声，单手插进口袋，慢慢向他走过来：“回吧？” 海东抬眼看他，却发现楼道的光线太暗，他的眼睛被头发的阴影藏住了，看不清他的表情。 海东上前拽着路喻言快速下了楼，老式住宅楼的楼道又黑又窄，楼梯也很陡，海东背着笔记本和相机，拉着路喻言走的飞快。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路喻言在这里显得特别压抑，让海东心里很慌。 一出单元门，阳光灿烂。海东松了口气，转过头看着路喻言出现在暖暖的阳光里，拍了拍他的肩，总算消掉了刚刚那种诡异的慌乱。 秦先生接到路喻言的时候，顺便接受了海东的注目礼。保持着安静的打量了他半天，目光审视又认真。这种诡异的娘家人的挑剔感是什么鬼啊？秦先生保持着优雅的微笑心中腹诽。 路喻言坐进车里，对海东挥手告别，这人急着回去写稿，拒绝了近距离观察这对新情侣的机会，心情沉重的准备酝酿一篇民生新闻。 秦先生也敏锐的察觉到了路喻言心情不佳，知道他刚从跳楼现场回来，大概是受到了影响。 “小鱼儿？” 路喻言听到召唤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好好开车，我还不想英年早逝。” 好吧，秦先生乖乖闭嘴，认真开车。 路喻言有些疲倦的闭上眼睛，有些飘渺破碎的声音在他耳边不停的回响，丝丝缕缕的纠缠着他的心脏，束缚着他折磨着他，令他几乎快要窒息。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却又无能为力的松开。 已经十二年了啊…… 午饭吃的压抑又沉默，秦止一路保持着安静。路喻言坐着秦先生亲自开的车回到报社楼下的时候，才恍然惊觉自己搞砸了这次难得的午间约会。 秦先生一路都没怎么说话，也没有撒娇耍赖，完全不像平时的话痨模式。路喻言心中有些愧疚，大概是被他的冷脸伤到了吧。 路喻言解了安全带，转过头看着秦先生，斟酌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秦止疑惑的看着磨磨蹭蹭不下车的小鱼儿。 “秦止……”路喻言抿了抿嘴，然后不知道说什么。 秦先生歪了歪头，面无表情。 路喻言心一横，猛的凑上去，亲吻落在秦先生侧脸，稍纵即逝的触感就像路喻言这个人，鱼一样抓不住。 “我今天状态不好，心情也不大好，明天请你吃鱼好吗？”路喻言眼珠黑亮，少见的羞赧。 秦先生表情迷茫了几秒，然后迅速找到了这句话的重点：“鱼？！？！” 秦止一把握住路喻言的手：“你要请我吃鱼？什么鱼？” 路喻言发觉这家伙手掌很热，语气也很激动，一脸迷茫：“那要看明天水产市场什么鱼比较新鲜啊，你有喜欢的鱼吗？清蒸的还是红烧的？” 秦止怔了怔，才无奈的扶额笑了起来，然后在路喻言看白痴的表情里摇了摇头，笑着说：“小鱼儿做的什么鱼我都爱吃。” 路喻言脑中重复了一遍他这句话，才发觉他刚刚大概是会错意了，难怪那么激动。 路喻言眯起眼睛，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你再乱想就什么鱼都没得吃了。” 秦先生伸手揽过路喻言的肩，好脾气的低头亲了一下他的眉梢：“好好好，那我乖乖坐等小鱼儿的鱼。” 经过秦止的打岔，路喻言的心情奇迹般的好了很多，下午帮着写了篇通讯，表情也一直很柔和，同事几个姐姐聚在一起分享今天收到了小路帮忙写的稿子，一致认为路喻言谈恋爱真是个利民的好活动。 路喻言下班回家，开了电脑坐下来发呆。晚饭是楼下打包的炒面，老板娘认识他常来，多给他加了好多肉丝。 路喻言一直有这种奇异的长辈缘，就算他冷漠着脸不言不语，陌生的长辈们也会下意识的喜欢他。当然，相处的久了就会被他的冷漠慢慢推开，能抵抗他的疏离继续长久的关心他的人，是没有的。 小公主和红鱼的故事到了尾声，路喻言歪着头想了想，出乎意料的写下了一个漂亮的结局。 小公主难过的回了她城堡，被国王陪着见了一个又一个来相亲的王子，无论那些王子有多会说话多会逗她开心，她还是放心不下陪伴了她那么久的沉默的红鱼。于是再次来到河边，红鱼还在那里。小公主得不到回应，伤心地流下了眼泪，一滴泪水掉进河里，落在红鱼的头上。然后红鱼就变成了王子，终于能把心里话说给小公主听。 最后当然是王子和公主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标准结局。 路喻言指尖在键盘上顿了顿，还是没有继续写下去，干脆利落的标了END。 接下来的故事就不必再讲了，虽然路喻言心里想了很多婚后两人的沟通问题，不同生活环境带来的巨大矛盾，甚至小公主的固执和红鱼的被动，都将会是他们关系破裂的诱因。 但是童话之所以是童话，路喻言还是希望它保留最初的美好和幸福。 故事完结了，评论依旧没有几个，童话市场不好，现在的孩子早慧，都不太喜欢软绵绵的故事，更沉迷于光鲜亮丽的刺激。大人更倾向于买本童话书给孩子看，不喜欢孩子上网，总担心他们玩游戏。 路喻言倒是无所谓，反正他写童话也不是为了挣钱。 跟秦先生聊了会儿天，互相道了晚安，路喻言打算早点儿休息。答应了请秦先生吃鱼，明天要早起去水产市场买鱼。 早上七点，路喻言定的闹钟响了。 自律性一直很好的路喻言翻身坐起来，用最快的速度起床洗漱换衣服，然后打算出门买杯豆浆当早饭喝。 水产市场离得不远，路喻言走路过去，权当晨练了。 今天的鱼都很新鲜，路喻言一时有些不好抉择，皱着眉头忽然想起秦止曾经抱怨过他不爱发朋友圈，现在正好能加一条。 路喻言挨个品种的鱼拍了照片，微信照片头一次发够了九宫格，配字询问哪种鱼比较好吃。 这个点儿能第一时间点赞评论的不是真爱就是晨练党。 路喻言收获了一堆前辈们的指点，但是九条鱼的票数相差不大，感觉他们不是在挑品种，而是在捣乱。 最后角逐了半天，路喻言拎了一条鲈鱼一条草鱼回去，鲈鱼清蒸，草鱼红烧，非常完美。 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买条鳜鱼，但是想到秦先生好像不太爱吃酸甜口的菜色，所以愉快的放弃了松鼠鳜鱼这个选项。 把卖家收拾好的鱼放回家，正好是上班的时间了，路喻言揉了揉鼻梁，感冒好得差不多了，这两天打喷嚏打得鼻子都疼了。 他慢悠悠下了楼，打算到办公室再吃药，一出门就看到了熟悉的车，以及惯例耍帅的某人。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路喻言惊讶。 “看到你的朋友圈了啊！小鱼儿太贴心了，我当然也要好好表现喽。”秦止笑容灿烂的拉开车门，“免得你心里犯嘀咕，觉得我追到手就不珍惜啦。” 路喻言上车系好安全带，表情柔软：“我可没有这么矫情。” 到了报社路喻言也没急着下车，微微笑着冲秦止勾了勾手指。这么gay里gay气的动作，他做起来却格外漂亮，一身清冷融化成温柔，带着令人心折的魅力。 秦先生不自觉的凑近过去，活像被小倩勾引的书生。 路小倩亲了亲秦书生的额头，挥手打算告别。 一下车还没走出两步，迎面就看见海东慌慌张张的从报社跑出来，脸色极差。见着路喻言张口就说了一句：“昨天那个老头还是跳楼死了！” 路喻言眉梢还有没化开的温柔，骤然被这个消息一撞，脑子里经历了短暂的空白。 ☆、第八章 秦止看见他的小鱼儿脸色瞬间从春风拂面变成寒冬凛冽，连忙下了车。 路喻言的状态变得很不对劲，脸色苍白目光失焦，秦止叫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反应，握住他的手也是一片冰凉。 “怎么了这是？你跟他说什么了？！”秦止着急的问海东，他也是一脸懵逼。 “就是昨天那个轻生的老头今天早上被发现还是跳楼了，已经过世了。”海东重复了一遍，路喻言似乎有了些反应。 “不是把梯子拿走了吗？不是让他家人来看着他了吗？不是已经说了要注意他的情绪吗？” 路喻言目光凌乱，一连串问题把海东问懵了。 “据说是老人的妹妹去看了他，但是因为当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就打算今天再接他去家里。老人不是用昨天的木梯子爬上去的，是踩着邻居门口堆放的鞋盒上去的…应该是凌晨三点多的时候，今天早上晨练遛狗的邻居才发现他，已经来不及了……” 海东把他知道的情况都说了一遍，路喻言脸色更白，被秦止握住的手已经绷起了青筋，手心却全是冷汗。 “怎么了小鱼儿？不要着急，我在这里，放松一点儿……”秦止轻声哄着他，目光紧紧锁着他的神态，满脸担忧。 “我还要去现场一趟，先走了，回来再跟你说。”海东转过脸看着秦止，“麻烦您看着他，他很不对劲。” 路喻言其实很快就清醒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了出去。 “我没事了……只是觉得有点儿后悔。”路喻言轻声对紧抱着他的秦止说。 “明明我昨天就看出了他没有放弃自杀的念头，却没有极力制止他。我只让警察把他和妻女隔开，把梯子搬走，我应该让他们先把天窗封上的。” 路喻言越说越懊悔，手还在发抖。 “我明明可以阻止他的。” 路喻言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咬的很重，秦止敏锐的感觉到这句话和前面那几句都不一样，重量不一样。 秦止的手落在路喻言的后脑上，轻轻的抚着他的头发，带着安定的力量。 “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了所有你能做的，这不是你的错。”秦止不停重复着这样的话，安抚着他的情绪。 这不是你的错，这六个字似乎效果很好，路喻言在秦止一遍一遍的重复中慢慢安静了下来。 今天的采访任务已经发到了群里，秦止帮路喻言看的，他今天只有一个报头简讯要写，大概还是主任照顾他刚生病没两天。 路喻言被秦先生拉进了报社旁边的咖啡厅，点了杯热可可给他。 “你已经做了所有努力，不要有心理负担。”秦止的中心思想很简单。 “我没事。”路喻言双手抱着杯子，无悲无喜的摇了摇头。 “我都看出来了。”他轻笑了一下，“他被救下来的时候丝毫没有劫后余生或者死里逃生的欣喜和后怕。他在面对调解和询问的时候没有倾诉的欲望。他拼命回避心情想法的阐述，只把一切都推给身体不适。他的眼睛里全是冷寂，已经对外界的一切毫无牵挂。” “我看出他还是想自杀，我都看出来了！我看人一向很清楚，我一直都能看出来！可我却没有留住他……我明明可以阻止他的……” 路喻言脸上带着自嘲式的笑意，秦止伸手包住他的双手，心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但消失的太快，他没抓住。 “看着我，路喻言。”秦先生语气严肃。 “一个打定主意要自杀的人是劝不住也阻止不了的。他们家的矛盾是几十年积累下来的，不是你几句话就能解决的。就算你想到了一切阻止他自杀的方法，只要他想，他总有机会做到。” 秦止不笑的样子本来就很锐利，俊美的眉目微微敛起，压力就铺天盖地。 “你告诉家属陪同，他就会找机会落单。你撤掉了梯子，他就会找别的垫脚。你封上了天窗，他就会换个别的方式。他自己住在小房间里，割腕吃药甚至上吊，哪种方法做不到？你无法解开他经年累月的心结，所以你不该背负这些不属于你的愧疚责任。你已经做了所有你该做的，任何人都无权用所谓的道德标准压迫你，包括你自己。” 秦先生光芒万丈，形象高大，路喻言出乎意料的被他喋喋不休的话安抚了。 “我的小鱼儿是嘴硬心软外冷内热的典型，谁也不能伤害你。” 秦止看着路喻言，微笑了一下。 路喻言嘴角自嘲的笑容再也挂不住，慢慢地低下了头。耳边全是零碎的尖利的刺耳的声音，噩梦一般如影随形，哪怕他堵住耳朵闭上眼睛咬紧牙关，都无法逃脱。 一直都是这样的，他从未逃脱。 直到黑暗中有一双手紧紧的抱住了他，他贴着柔软温热的心跳，被沉稳规律的跳动安抚，往他冷硬的生命里注入了无法磨灭的滚烫痕迹。 厚重的黑暗被一刀劈开，刀刃窄而薄，灼热亮眼，哪怕只有一线生机，都足够了。 路喻言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手指也渐渐被温热的手掌包裹着回暖，纠缠骚扰多年的痛苦也被安抚。 你大概是可以陪着我的吧。 路喻言心想。 那天晚上的鱼很好吃，清蒸红烧都味道鲜美，秦先生会细心的剔出鱼刺夹到路喻言碗里，也很给面子的吃光了两条鱼。 饭厅的灯光是微黄的暖色，路喻言单手拄着下巴看这个俊美男人一点点收拾着鱼刺，还时不时孩子气的舔舐指尖沾上的汤汁，这个画面太温暖了，又软又甜，像家的味道。 就连一向理智冷静的路喻言，也不自觉的希望时间就停在这里，永远安稳宁静。 老人轻生的报道最后做了民生版的重点新闻，海东详尽描述了整个事件，引发了社会不小的讨论。因为老人已经过世，所以他们家究竟是什么情况成了难解的谜团。 路喻言仔细阅读了海东写的报道，两个版本的说法已经成了所有人讨论的焦点，信谁不信谁的，都无法挽回老人的生命，路喻言对此也只能唏嘘。 秦先生最近不忙，他手下的管理人员做了方案交给他审核签字就行，所以这家伙就厚着脸皮带了简单的行李，强行挤进了路喻言的小房子。 本来两室一厅的房子路喻言一个人住绰绰有余，还能单开一间书房。结果秦先生一来，占了大半的空间，还坚决不肯睡书房的沙发床。 床垫太硬、床铺太窄、床单花色不喜欢、枕头不是XX牌的……秦先生列出的拒绝清单简直要把路喻言逼疯。 你以为你是豌豆公主吗？！ 路喻言单手撑着卧室的门框，唇角上挑带出一抹似笑非笑，秦先生多理直气壮的一个人啊，愣是堪堪顿住了脚步。 是不是太快了？他自己问自己。 下一秒路喻言懒洋洋的松了手，一脸无所谓的侧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歪着头看他的眼神似乎在笑着问他还敢不敢进门。 一点儿都不快！秦先生心中一酥。 秦止一大步跨到路喻言面前，追着他亲了亲他的鼻尖，□□的味道很浅，倒是甜甜腻腻的像草莓汽水味道的恋爱电影。 路喻言清泠泠的眼波扫过他，浅浅一笑，像是被顺毛抚过的猫咪，满意的分出了一片自己的领地。 路喻言这一个月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是报社另一组记者的采访任务，他也就清闲了一些，开始构思下一个童话。 秦止很喜欢路喻言单手撑着额头沉思的样子，他用了两天的时间拜读了路喻言之前所有的童话故事，然后打开了新的世界。 路喻言的童话，语言可以称得上简洁利落，就连童话故事里常用的拟人比喻夸张都与别人的不同。没有特别复杂的形容词和华丽的辞藻，但是却意外的有一种执拗的童真。 秦止捧着平板单手摩挲着下巴，小鱼儿的心里像是住着一个早慧的孩子，因为太聪明了，所以过早的看清了很多现实冷酷，但又因为太年轻，所以还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每个故事里都透着无可奈何。 路喻言被秦先生如有实质的目光盯得不自在，恨不得把他赶出自己的领地范围，转头就想到了一个关于猫的故事。 一条锦鲤落户新家，遇到一只骄傲又会撒娇的猫咪，被主人宠的无法无天，仿若国王。猫咪对于这个外来者充满了好奇，但是他又不喜欢水，无法靠近大鱼缸里的锦鲤，气的只能在鱼缸外打转，追着锦鲤的尾巴跑。 秦先生牌猫咪国王正式诞生。 鉴于路喻言和秦止最近都不忙，他们不约而同的将这段时间当成了感情升温期。每天早上一同起床，上班时间偶尔发个微信，下班时间恨不得一直呆在一起，路喻言喜静不喜动，秦先生只能天天休养生息。 秦先生搬了健身器材堆进了路喻言的书房，天天自己挥汗如雨。他当然也想尝试一下情侣健身之类的项目，奈何路先生实在懒散的不行，怎么也拖不动。 “秦先生，亲爱的，麻烦你放过我吧。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爷，既然大少爷这一项已经不可能了，麻烦你让我保留‘能躺绝不坐’的权利吧。” 秦止被一句“亲爱的”晃晕了头，路喻言趁虚而躺，好歹也是一百多斤的成年男子，秦先生只能放弃一同运动的愿望，寄希望于一同睡觉。 秦先生这个愿望也很快落空了。路喻言还保持着细微的紧张，亲吻拥抱都可以，再亲密了还很有些拘谨，放不开。秦止叹息着抱紧僵硬的路喻言，轻轻捋顺他的脊背，决定再等等。 恋爱方面一片空白的路喻言认认真真的学习对恋人付出感情，也不知道翻阅了什么“资料文献”，笨拙的增加肢体接触，磕磕绊绊的尝试甜言蜜语，一板一眼的模样把秦先生的心都甜化了，恨不得捞过人来狠狠的亲。 ☆、第九章 路记者周末在家补觉，睡得很香。秦先生醒来的时候睁眼就看到了身边的小鱼儿，睡觉姿势很安定，几乎不怎么乱动，也不说梦话，乖巧的不得了。 秦止最喜欢路喻言每天早上刚醒来的样子，精明聪慧的路先生只有这么短暂的几分钟是迷糊茫然的，跟他说什么都是软软的应着，可爱的要上天。 打扰秦先生欣赏小鱼儿睡颜的从来都是不合时机的电话，还好调的是震动，没有吵醒前一天晚上写文写到一点的路先生。 秦止磨磨蹭蹭的离开温柔乡，接了电话的语气就很不爽。 “这位同学，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大周末打扰人睡觉简直不可饶恕。” 那边的人笑了一声，好脾气的回答：“我这边时差算错了，以为你已经醒了呢。” 秦止咂了咂嘴，好吧，他刚刚确实醒了。 “怎么啦，隔着好几个小时的时差给我打电话？” “我下个月回国，通知你们一声，准备回忆青葱岁月吧。” 秦止挑了挑眉：“回来了？好啊，到时候聚。” 秦先生跟这个同学扯皮了几句，才挂了电话。一回头，路喻言靠着门打哈欠。 “怎么起来了？我吵醒你了？” 路喻言摇了摇头：“生物钟叫醒了我。” 他睡够八个小时准醒，想赖床都难。 天气转凉，又下了几场秋雨，路喻言起床的时候随手裹了一条软绵绵毛绒绒的毯子，配上睡乱的头发，懒散的迷离的样子显得温柔可亲。 秦先生凑过去想偷个亲吻，路喻言侧了侧脸让亲吻落在嘴角，对上秦止不满的眼神，他无奈的推开一脸嗔怪的人。 “我还没刷牙。” “没关系啊！”秦止伸手抱住裹得严实的小鱼儿，在他温热的颈边蹭了蹭，“好喜欢你啊。” 路喻言忍俊不禁，抑制不住嘴角向上的趋势只能轻咳一声，嘴硬的吐槽了一句：“真肉麻。”但是人却老老实实地站着，被秦先生抱得结结实实。 周末的行程基本上就是吃吃吃，秦止本着好东西要跟恋人分享的原则，把他多年积累下来的美食小店都掏出来了，一家一家带着路喻言去尝，两个人口味相近这一点实在是太和谐了，路喻言很给面子的被养胖了两斤，算是传说中的“添了秋膘”。 新童话进展顺利，猫咪国王和小锦鲤相处愉快，最后有一天它趁着铲屎官不在的时候把小锦鲤捞出来，用大椰子壳盛了水，带它出去玩。 它们见过了隔壁暗恋着月亮的小笨狗，见过了弄丢了自己姓名的云雀姑娘，见过了见异思迁的蝴蝶君，见过了枫树先生用枫叶给睡莲小姐写情书。 路喻言歪着头看自己刚写下的文字，枫树先生的情书要写的童趣又热烈，还被傲娇的猫咪嘲笑肉麻，他怎么看都觉得这部分写得不好。 秦止端着花果茶凑过来，一眼只瞄到情书俩字，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认认真真的看完了枫树先生的情书，然后粉丝滤镜很重的开始吃醋。 路喻言抬头看见秦先生靠着桌子运气，还很茫然：“你怎么了？” 秦止一脸愤懑：“羡慕睡莲小姐。” 路喻言还觉得自己写得这几封情书生硬尴尬，这边就有一个羡慕收信人的…秦先生实在是太捧场了吧？ “我要删了重写的。”路喻言按了退格键，文字开始飞快消失。 “诶诶！唉…留着给我啊……”秦止没拦住挑剔的路喻言，只能心里暗自可惜，虽然那些情书文字都很幼稚，但是还是很甜很暖啊！ 路喻言有些好笑的看着一脸惋惜的秦先生，故意没有搭茬。 秦止越想越觉得吃亏，别人看个童话都能得到小鱼儿的情书告白，他可什么都没听着！ “我这日子过得太苦了……”秦先生皱了皱鼻子，低头继续喝茶。 路喻言心里一动，心情大好的伸手给秦猫咪顺毛，慢悠悠的说出了网上很流行的情话。 “众生皆苦，你比较甜。” 秦止被苏得一激灵，鸡皮疙瘩顺着手臂蔓延到脊背，极度怀疑自己刚刚耳鸣了。 难得说句情话还没得到回应，路喻言也是很挫败，转过身打算继续修改他的枫叶情书。 回魂的秦先生猛的从身后抱住他，手臂环住路喻言的肩，整个头埋进他的颈窝，热气全都喷在他耳根。 路喻言身子一僵，触觉好似被无限放大，甚至能感觉到秦先生小心翼翼的舔了舔他颈动脉那一小块皮肤。 然后秦止就在他耳边压低声音，用动人的声线小声的说了一句：“还是你最甜了。” 路喻言感觉半边身子麻了一下，心跳也短暂的紊乱了片刻。这种感觉太新奇，让他无措。 路喻言半夜又被噩梦惊醒，不过他已经很习惯了，没有叫也没有猛的坐起，只是费尽力气挣扎着逃出了漩涡一样的梦境，然后轻轻的喘气。 一双温暖的手伸过来，不由分说的将精疲力尽的他揽进了怀抱，还温柔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安抚意味很浓。 路喻言抬头看向秦先生，却发现他还在睡梦中，完全下意识的动作，却很有效的驱散了他的冷汗，再闭上眼就很快睡着了，没有噩梦。 腻腻歪歪平平淡淡的过了一个月，路喻言已经习惯了每天被投喂美食，也习惯了分享领地，更习惯了比电热毯还好用的人肉暖炉，不但暖身，还暖心。 秦止应酬的时间很少，路喻言还很疑惑的问起过，电视里的霸道总裁不是一个酒会接一个酒会的转场吗？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变成了可有可无的晚间消遣？ 秦大猫瞪圆了眼睛，原来高冷的小鱼儿也有看偶像剧的时候。 “最近没有重要的酒会啊，不过马上就年底了，酒会餐会年会会变多一些。”秦先生一脸正经的给路喻言科普，“咖位不一样啦，我们要亲自去参加的应酬很少的。” 这隐晦的秀优越！路喻言心底吐槽，报纸上的温雅精英、商界名流果然都是骗人的！ “这个问题你应该说，应酬都推掉了，留出时间来恋爱啊！”路喻言自己就是新手上路，还教人家说情话…… 秦先生笑了一声，倒是很配合的点点头：“那你再问我一遍。” 路喻言清了清嗓子：“你最近为什么没有参加应酬酒会啊？” 秦止轻轻握住他的手，微笑着回答：“我不需要再去喝酒了，因为我每天都为你沉醉。” 道行太浅的路喻言被撩得指尖发麻，搓了搓手臂就打算战略性撤退，被秦大猫一把截住，亲亲昵昵的送上一个吻。 各式各样的亲吻路喻言已经习惯了，大部分时间都很配合，也很容易沉溺在席卷全身的深情缠绵里，但是他清醒的也很快，好像撤后一步就能恢复目光清明，抽离的速度太快让秦止很不习惯。 “总觉得我亲你的时候，你都没有投入进去。”秦止小声抱怨着。 路喻言歪了歪头：“亲亲太浅了，还没来得及投入啊。你吻我的时候我都有认真投入的。” 秦先生只想扶额，是了，在恋爱新手路小鱼儿心里，不伸舌头的就是亲亲，伸舌头的才是吻，分类标准倒是清楚明确，搞得他每次都要想尽办法把亲亲进化成吻，才能见识到路喻言失神的表情。 追着亲亲没追到，路喻言接了个电话，一脸严肃。秦止眼色极好，乖乖放弃了玩闹。 路喻言只是简单的应了几句，挂掉电话的时候还有些怔忪。 “怎么了？”秦止伸出食指戳了戳路喻言的脸颊。 路喻言摇了摇头，表情迷茫：“站内主编问我，想不想把童话变成绘本，出版发行。” 秦止惊喜的笑开了：“这是好事啊！小鱼儿的故事那么好看，做成绘本就更完美啦！而且版权费也是很不错的收入吧。” 路喻言眼中有些迷茫：“可是……为什么是我的童话呢？受众很小、读者很少、没什么话题也不够出名，出绘本这种事也落不到我身上吧？” 秦止温厚的手掌落在小鱼儿头上：“怎么不能是你？我觉得你的童话是最好看的故事！” 虽然是最直接的大白话，却很是熨贴，路喻言被顺了毛，弯着眼睛笑了笑。反正和主编约了时间详谈，如果他的童话真能出绘本，也是一件开心的事。 周末路喻言早起，准备去跟主编详谈绘本的事项，秦止倒是也想陪着去，被无情的拒绝了。 “为什么啊？为什么！”秦先生都已经想好穿什么衣服配什么领带给小鱼儿撑场子了，被这么一打击，全程摆着QAQ的表情追问。 路喻言看了看天气，翻出了一件灰色风衣，最近降温幅度太大，他可不想挨冻。 “甜甜给我发微信告小状了，我说你最近怎么那么闲，原来翘掉了那么多工作……甜甜说你今天再不去谈判，他就撂挑子不干了。” “我的秦大少爷，鄙人自问没有什么倾国倾城貌，也不是什么惊才绝艳人，你行行好，别给我点亮这个蓝颜祸水的光荣称号好吗？想想还怪尴尬的。” 路喻言整理好自己的仪表，似笑非笑的看着秦止。 “我就知道是田天这个告状精！我有好好上班啊！我翘掉的都是不重要的饭局！我才不要看着那些老头子们的地中海下饭呢！”秦止一本正经的嚷嚷着，好像以前受了多少委屈。 “好了，你陪我去就算顺利谈下来，版权费还没有你分分钟赚的钱多，我们要把有限的时间用在刀刃上，对吧？”路喻言像哄小孩一样轻声说着，语气轻柔，面容温和。 安抚了急于表现的秦先生，路喻言好不容易出了门，双手插在风衣兜里，慢悠悠的晃到地铁站，想想还觉得有些好笑。他可不认为秦先生在工作的时候也这么黏人会撒娇，不过他这个轻车熟路切换模式的能力还是很厉害。 秦止乖乖去上班，田天虽说是告状了，但还是大义凛然的坚守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确保能在第一时间幸灾乐祸的看着见色忘业的老板被美人推回来。 就是代价有点儿大，欲求不满的秦先生亲自带着他加了好几天班，虽然工作效率高得吓人，但甜甜还是热泪盈眶的再一次给备注是“拿下总裁的男人”的路喻言发了微信，就差跪求老板接着翘班了。 秦先生挑了挑眉，小样儿，还治不了你。 ☆、第十章 路喻言的事情谈得很清楚详细，原来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插画师偶然间发现了他写得童话，觉得是很好的故事，所以想要做成绘本出版发行。这完全是运气好，网站原本都没有注意过路喻言这个小作者，还是插画师直接找到了主编，才有了这么一次详谈。路喻言的版权是签在网站的，插画师要求跟路喻言谈谈。 这位插画师路喻言也有所耳闻，画功很了得，风格也是偏向细腻华丽的，拥有固定的粉丝群，出版过不少画册，销量都很不错，但是还没有尝试过带有连贯剧情的绘本。 路喻言倒是不担心被骗，毕竟三方都有协议和律师压阵，更别说还有一个急于表现的秦先生。 路喻言比较担心的是，这位插画师画风华丽成熟，真的适合绘制他的童话吗？ 他觉得有必要与这位插画师见一面或者深入交流一下，好不容易有个喜欢他故事的人，总不能让人家砸了招牌。 那位插画师不在C市，而是住在南方，主编那里确认了路喻言确实有合作的意向，才帮忙询问了插画师的住处，对方倒是很欢迎路喻言去玩，还很给面子的腾出了好几天空闲时间。 路喻言看了一眼传过来的地址，在N市啊。 想到秦先生初次见面时候的自我介绍，秦泠河水永不止息，路喻言当时就猜测他家大概与N市有些关系。 要去N市待几天的事当然要告诉秦先生，然后这几天虐田特助虐得很开心的秦总裁就立刻表示要陪同前往。路喻言也终于知道了N市与他的关系，秦先生的母亲就是N市人。 “我老爸当初取名字的时候，手边正好有本圣经，看到一句‘爱是永不止息’，就高高兴兴的拿来做了我的名字，正好秦泠河还能代指我的母亲，他算是隐晦的告白了一次。” 秦止说起名字的由来，表情有些古怪。 “后来又有了我妹妹，因为要跟我母亲的姓，他就很顺手的取了‘卫息’，连个字儿都不改，现在我妹提起名字还一肚子气，觉得很不像女孩儿的名字，哪怕是夕阳的夕也比这个字好听吧。” 路喻言捧着秦止沏的红茶，提出了疑问：“既然是永不止息，那你应该叫秦不止才对吧？” 秦止顿了顿，无奈的笑了起来：“大概就是名字没起好吧，他俩的爱到底是止息了。” 路喻言初次接触到秦先生的家事，已经敏锐地听出了问题。 “我父母都是家族继承人，从小接受的都是严格精英的培养，在铸就他们非凡能力的同时，还把他们的性格变得强硬而自我。毕竟都是做惯了决策的人，他们都不会为对方妥协。虽然一开始他们能被对方的优秀品质吸引，甚至产生只有对方配得上自己的错觉，但是这毕竟不是爱。这些错觉在经年累月的矛盾和冲突中被消磨得一干二净，他们像是战士一样寸土不让，到头来却都输得一败涂地。然后他们学会了放弃，放弃彼此折磨，放弃互相伤害，放对方也放自己自由。他们像合作伙伴一样和平分手，分割了谁也不在乎的一些婚内财产，各自带着一个未来的继承人分道扬镳，踏上新的旅途。他们都是有风度的大人，每次见面都能像多年老友一样愉快相处，好像离婚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而是轻松愉快的。” 路喻言有些惊讶，因为秦先生身上完全没有单亲家庭的影响，他还以为这位大猫一样傲娇黏人的先生是父母美满家庭幸福的产物，原来不是吗？ 秦止转头对上路喻言微微垂下的眼，轻快的笑开了：“他们俩都是称职的父母，从来没有推卸过照顾孩子的责任，你看我就能知道了，他们俩除了没有生活在一起，对我的成长没有造成任何影响，我依然心理健康，也没有长歪长残，我也很佩服他们的。” 路喻言赞同的点了点头，离了婚的夫妇想要让孩子健康成长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显然，秦止的父母都是尽职尽责的好父母。 “这次去N市我可以带你好好玩一玩，我小的时候每年都有好几个月在那里度过，熟的不能再熟了。然后还可以叫小息请客付账，尽一尽地主之谊。”秦先生得意洋洋的开始列小单子，敲诈自己妹妹的时候也是一点儿都不手软，路喻言叹为观止，神奇的兄妹情啊。 秦止小心的看了看小鱼儿的表情，还是加了一句：“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路喻言愣了愣，才恍然大悟，微微弯起嘴角：“既然要见你妹妹，应该也会拜访你的母亲吧？要准备什么礼物吗？” 路喻言没有退缩，也没有抗拒！秦先生惊喜的紧紧抱住他的小鱼儿，怎么会有这么贴心勇敢的宝贝啊！ “不用紧张，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一切有我在。”秦先生压低声音的时候声线很醇厚，透着迷人的苏气，意外的性感。 路喻言耳尖一颤，顺势将脸埋进了秦先生的怀里。 他倒不是很紧张，就是有些惊讶于自己的进度，见家长什么的，在一般的恋爱进程里不是很靠后吗？怎么他这么快就要通关了吗？ 路喻言这边跟报社请了假，再算上他今年还没有休的倒班调休，加起来零零碎碎也凑了半个月的假期。 他想着要去N市，见到秦止的母亲和妹妹，虽然嘴上说着不紧张，但心里还是生出一些异样的焦虑，只是嘴硬罢了。 他还是去给两位女士挑了些小礼物，秦先生收到微信才知道他在哪儿，开车去接他的时候还有些好笑。 “她们已经有成堆成堆的化妆品和首饰了，你买了她们也用不过来的。” 路喻言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才一脸谴责的摇头：“你不懂，女孩子都是属龙的，这些东西就算再多，她们也喜欢。她们可以不用，但就像龙往自己的山洞囤积金币一样，拥有就是幸福。” 秦止惊讶的都忘了开车：“我的天啊…你怎么知道的？不会是被什么花心情圣附身了吧？！” 路喻言一怔，轻笑了一声：“哪有那么夸张，这也是我一个朋友告诉我的，他倒是很会哄女生开心，所以总看不过去我情商低。” 秦先生一脸惊奇，他知道路喻言眼光有多高，能被他称为朋友，还老老实实记住了教导，这位情圣可真是厉害。 路喻言催促秦止开车，然后慢悠悠的解释了一下：“他是我大学时候的学长，名叫辛逸，据说他妈妈给他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他能理解别人的心意，一心一意对别人好。但是很可惜，辛逸同学的生日是三月二日，嵌进名字就变成了三心二意，他也不负众望，成了三心二意的花心情圣。他大学毕业就离开了C市，我们总共也就相处了三年，现在联系也少了，好几个月也不发信息，偶尔发个邮件，打个电话什么的。” 秦止安安静静的听着，提到了朋友的小鱼儿话也多了一些。 “听你说的话，你这位朋友是个异性缘很好，能说会道的人？”秦止忍不住提出了疑问，“你们俩的性格差得很远啊，怎么成为朋友的？” 路喻言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然后认同的点了点头：“我们的生活方式确实完全不同，我比较冷静严谨，说白了就是没情趣。他则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还有些吊儿郎当。不过他是少见的明白人，我们在很多问题上都能达成共识，只是处理的方法不同。” 路喻言想起了以前的事，忍不住微笑了起来：“比如说被一个狂热的追求者纠缠，我们都知道对方不是好的对象，所以我就只会远远避开，完全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不留任何幻想和希望给对方，决断干净但很不近人情。而学长则会迎上前去，顺从的和对方相处几天，然后他总有办法让对方幻灭，让对方主动放弃他。” 秦止歪了歪头，看着前方的路道：“那他倒是很厉害啊。” “他说女孩子心地脆弱，如果可以的话，就让她们主动拒绝你，而不要生硬的拒绝她们。他还很羡慕我喜欢同性，觉得男生的心理承受能力会强一些，被拒绝了也不会哭的惊天动地。他是我见过的最会怜香惜玉的人，在女生中的评价也一直很好，不过我从没见过他真的爱上某个人，我们俩都是很难交付真心的类型，所以很大程度上还是很相似的人。” 秦止了然的点头，成为朋友很大的因素就是性格相合或者意气相投。这位情圣和路喻言都是把自己包裹在保护色里的人，聪明冷静但不易接近，难怪会被彼此吸引，成为好友。 “我大学之前的性格比现在还要冷漠，也是他最先察觉到我的独善其身，主动拉我参加学校活动。我也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他说世界上灵魂相投的人太少了，所以不忍心放我走。当时我还嘲笑他矫情，可是他毕业之后我就再也没有遇到过能看穿我的人，才真的感觉到了他所说的寂寞。” 秦先生听到路喻言这么高的评价，还牵扯到了灵魂相投这么高的境界，心里其实还是很嫉妒的，但他难得听见小鱼儿这么大方地讲起他自己的过去，所以还是保持着安静的倾听。 倒是路喻言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展开了一个难得灿烂的笑容，一时间晃花了用余光偷偷观察他的秦先生的眼睛。 不常笑的人大概都有这样的绝技，路喻言尤其明显，他毫不吝啬地展开笑颜时，真让你想把心都掏给他。 “也不是再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人，”他眉眼弯弯的开口，“你初次见面就看穿了我独自固守着自己的小世界，哪怕我冷脸推拒都没有退缩，才让我感受到陌生的心动，你对我来说也是独一无二。” 秦先生愣愣的看着前方沉默了好几秒，才在路喻言惊讶的目光里迅速将车靠边停下。 路喻言抬头刚想开口，就被利落解了安全带的某人扑了过来，炽热的吻铺天盖地，像是一个小火星引燃了广阔草原，火热的情意迅速席卷了车内狭小的空间，就连一向自持的路喻言都被这浓烈的情感熏灼的昏沉迷乱。这个吻太热烈了，秦止带着前所未有的攻击性，霸道又缱绻的侵占着属于他的每一寸唇舌，甚至每一寸神经，缠绵悱恻。 直到路喻言空气稀薄呼吸不畅，他才微微错开几寸，将他的小鱼儿牢牢抱在怀里，听他努力平复着喘息，在他耳边用灼热的气声慢慢道：“抓到你了。” 他的小鱼儿人如其名，滑不溜手，此时此刻他才真的实质性的感觉到了，这个捉摸不定心防深厚的人，终于被自己圈进了怀里，那就再也不会让他跑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十章了，这篇文不会太长，十万字顶天了。 零评论也太伤心了哇… ☆、第十一章 良好感情的发展造就了身心的健康和谐，路喻言被秦止牵着手带上前往N市的飞机时，身体力行的读懂了这个真理。 谢过了一切空姐的服务，路喻言要了毯子就开始补眠，并且拒绝和始作俑者说话。 秦先生自知理亏，小心翼翼的拉下遮光板，一根一根地数着小鱼儿的睫毛解闷儿。他现在不敢回忆小鱼儿的味道有多美味，免得他还要换个坐姿。 对于秦先生来说，路喻言难得的坦诚已经像是圣诞礼物一样令人欣喜，这意味着他几个月来的努力都没有白费，他的小鱼儿并不像表面上那么难追。 路喻言虽然面无表情，甚至还在生气秦大猫不知节制的索取，但依旧细心体贴的收拾好了两个人的行李，礼仪妥帖的给秦先生N市的亲人们都备了薄礼。这也是在相处过程中，被秦止发现的闪光点，路喻言远远没有他自己以为的那么冷漠疏离，至少对待他亲近的人，他还是很愿意去维系那些复杂的关系的。 还好路程很短，路喻言被秦止叫醒的时候刚好补眠结束，飞机也马上就要落地。 秦先生深爱着小鱼儿刚睡醒的这段时间，因为他会软绵绵的，听话又软萌，还会不自觉的依赖身边亲近的人，在这个不清醒的时间段，路喻言会比他更像猫咪。 睡觉期间已经被挪到了秦先生怀里的路喻言就着熟悉的胸膛蹭了蹭，像所有可爱的小孩子一样想要赖床。 秦止脑中被各种字号颜色的弹幕刷了满屏的“可爱，想日”，但表面上还是只能克制的亲了亲路喻言翩迁的眼睫，等他慢慢清醒过来。 清醒过来的路喻言恢复了平常的高冷人设，但是也没有再生气，睡一觉把之前因为某人流失的体力补回来不少，路喻言的心情也跟着变好了很多。 本来秦先生是想直接带路喻言到他母亲那边住的，毕竟那里设施比较好，他也很想让心爱的人在他从小住到大的房间里休息。 不过路喻言还没有习惯这么迅速的进展，拜见长辈已经是很大的一步了，再让他和本来陌生的人生活在同一个空间里，他会很不舒服的。 秦止也就没有坚持，送小鱼儿到了酒店，仔细检查了周边环境，确认离他妈妈的住处不算太远，而且很安静舒适。 路喻言坐在床边看书，决定忽视某只大猫订的是大床房这件事。 书是他要见的这位名叫“方糖”的插画师出版的画册，封面是很深的蓝色，近乎夜空的质感，用流星尾迹一般的简单线条勾勒出一个俊朗又稠丽的侧脸，虽然是个男子，但漂亮的让人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放轻了。画册的名字叫做“鉴”，像是随手写上去的随笔一样，笔画细细长长的。 路喻言事先是做过功课的，他了解了一下这位方糖的资料，知道她出版的几部画册都叫这个名字，似乎是有什么特殊意义，但她本人没有说明。 秦先生为了他的小鱼儿当然也去查了资料，他本人对方糖的画风比较无感，只觉得漂亮是漂亮，但没什么触动，也不至于被圈粉之类的。但一直冷冷清清的路喻言却意外的有些喜欢这种画风，艳丽的、晦涩的、成熟靡丽中又透着细微挣扎的天真，路喻言是这么跟秦止形容的。 要让秦先生总结的话，其实很简单，这两个人的作品之所以能互相吸引，就是因为他们都是成熟大人的心里住了个不肯长大的孩子。 秦先生赖在路喻言身边不回家，颇有些乐不思蜀的纨绔味道，再加上他为了回家见妈妈换掉了正式的西装，只穿着柔软的粗线毛衣配休闲长裤，平日梳成狼奔的头发也乖乖放了下来，服帖的搭在额前，为他添了不羁的气质。世家子的耳濡目染让他通身贵气，懒洋洋的倚着床头显得傲慢骄矜。 路喻言觉得很新鲜，他见惯了秦止撒娇卖萌，差点忘了这位骨子里是骄傲的猫科动物。 一回到N市，秦先生好像打开了什么了不得的开关，丝丝缕缕的慵懒性感就不可控的溢散开来，大概是到了能让他放松的地界，荷尔蒙隔着老远就开始纠缠着他的小鱼儿。 “半亩方塘一鉴开，这位方糖封面上画的大概是她喜欢的人，搞不好名字里就带个鉴字。”秦止轻飘飘的指尖划过路喻言手中的封面，末了还若无其事的在他指尖勾了一下。 路喻言握住他捣乱的手，轻斥了声别闹，语气却是柔软的，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很喜欢现在这种懒散的亲密。 手被握住的秦止得寸进尺，慢腾腾的凑近路喻言，在他耳垂上轻咬一口，如愿以偿的看到脸皮薄的小鱼儿耳根红了一团，带着愠怒的横了他一眼，鲜活神飞。 “再闹你就回你自己家里去。”路喻言也知道书是看不下去了，索性合上画册，就着秦先生移过来的胸膛伸了个懒腰。飞机上睡得不好，他最近写东西又有些颈椎问题，感觉自从这位大总裁搬到他家里，他就越来越懒，随便活动活动就觉得骨头咯噔咯噔的。 “什么话！”秦止手长脚长将小鱼儿环在怀里，“我妈家就是我家，我家不就是你家？” 路喻言心里暗叹口气，瞧瞧这话说的，倒像是已经要结婚了似的。他最怕的就是亲密关系，陌生人产生矛盾还能冷静分割，可以保持无坚不摧。若是亲近的人产生了嫌隙，就意味着好不容易维系的关系毁于一旦，受的伤是成倍增长的，还浪费时间浪费精力，想想就觉得费力不讨好。 偏偏秦先生以这样坚韧执着的姿态闯进了他的生活，硬是亲手铸造了这么缠绵的亲密关系，路喻言此刻唯一的不安，就来源于这脆弱的却杀伤力极大的亲密关系。 两个人连体婴一样舒舒服服的窝了一觉，睁眼已经是晚饭时间了，秦止嘴上说着要活动活动，才拉着睡的脸颊晕红的路喻言出了门。 好吃的秦先生在N市呆的时间也不短，该知道的美食小吃也摸的一清二楚，N市特色的点心饭菜也很多，一样样的介绍出来，路喻言就安静听着，反正最后秦先生总能挑出一家他喜欢的饭店。 N市特色菜吃得路喻言一本满足，夜色降下来的时候，他正被秦止牵着手老老实实的消食儿。N市在南方，气温比C市要高，晚风没有那么锋利凛冽，带着柔软的气质。 一路上秦止都在介绍景色，他这个南北混血似乎更喜欢南方一些，这座城市的很多角落都有他的记忆。 跟方糖约的是后天，所以明天路喻言是无论如何都要见家长的。他回到酒店就把秦先生赶回家了，不能让家长知道儿子到了N市居然不回家，路喻言这个第一印象分是必须要拿下的。 秦止也就没纠缠，看出小鱼儿紧张认真，忍着笑意摸了摸他的头发，要了个晚安吻才念念不舍的回了家。 卫清荷女士早早收到儿子的信息，等到晚饭之后才见到这孩子晃荡回来，气色很好的样子，笑容满面春光灿烂。 “大美人！”秦先生奔三十的人了，一进门就小孩子一样腻了过去，“几个月不见，您可是越来越年轻了，下回见面要叫您姐姐了吧？” 卫清荷差点儿没绷住笑起来，伸出指头戳了戳儿子脑门：“看来是真爱啊，嘴这么甜，都会说好话了。” 秦止的笑容可止不住：“明天我接他过来看您，您一定会喜欢他的。” 卫清荷好多年没有见儿子这么积极了，对于还没见面的路喻言更加好奇了几分。到底是什么样的妙人啊，能化腐朽为神奇啊！ 秦止是很会哄母亲开心的那一类孩子，再加上要给小鱼儿挣个良好的第一印象，所以甜言蜜语不要钱一样往外涌。他长得好嘴又甜，卫清荷从年轻时就是妥妥的外貌协会，生个儿子最大的欣慰就是没长残，所以很吃他这一套。 “行啦行啦！赶紧上楼睡觉去吧，明天早点儿去接人家，息息正好派人运来了不少螃蟹，明天咱们吃全蟹宴。” 卫女士很清楚自家儿子的吃货属性，笑意盈盈的轰他去休息，坐了飞机又带人吃了小吃，今天也是够累了，要好好补补。 秦先生真的乖乖睡觉就不是他了，洗漱完毕就开始微信骚扰路喻言，还是原来的配方，发了一堆表情包，成套成套的摆出来，刷屏刷得开心。 路喻言刚翻了两页方糖的画册，就被手机震得怀疑人生。 看来他今天跟画册无缘，路喻言掏出手机回微信，秦先生开心的给他汇报了明天的菜单。蒸的炒的煎的炸的，酸甜口香辣口清淡口，应有尽有。 秋风起，蟹脚痒。路喻言也是个喜欢吃螃蟹的人，听到全蟹宴的菜单也觉得很期待。不过现在他还处在紧张的状态，再美味的螃蟹也难让他放松下来。 秦先生也知道他的小鱼儿什么性格，很直接的发了视频要求过来。 路喻言这边一接通，那边就露出秦止饱满的额头。 “干嘛视频啊？你怎么还不睡觉。”经过一段时间的同居生活，路喻言已经了解了秦止的作息时间，总裁大人意外的是个乖宝宝，这个点儿平时他都已经睡着了。 “要睡了，想再看看你啊。”秦止微笑着展示了一下他的周边环境，他的房间一直都有人打扫，所以回来就能直接住，路喻言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那张看起来就很舒服的大床，接着就是整面落地窗外的零星灯火。 “明天什么时候去你家啊？”路喻言丝毫没有察觉到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三次这样问了。 秦先生轻笑了一声：“你乖乖睡觉就行了，我会去接你的，顺路给你带N市最有名的早点，你肯定会喜欢。” 秦止的声音很好听，音质偏低沉，是很容易显得性感的声音。尤其是他现在压低了声音，几乎变成低声耳语的音量，再加上手机的音质问题，在安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撩人。 “你…你怎么说话声音这么小啊？”路喻言顿了一个音节，心跳失常，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声控的喜好，平时也没有为谁的声音动过心。 秦止歪了歪头，笑意加深。小鱼儿大概没有仔细看屏幕，他的耳尖红了薄薄一层，害羞的隐蔽又可爱。 “本来我现在应该睡觉啦，要是被别人听到怎么办？好多话我都只想说给你一个人听。” ☆、第十二章 有一个会说情话的男朋友是什么体验呢？ 路喻言抿了抿嘴，还是没压住嘴角上扬。有很多话在他没恋爱之前听起来都觉得矫情肉麻，可偏偏经过秦先生的嘴说出来就变得甜蜜动听。 很多以前觉得幼稚的事情都成了家常便饭，冷静的头脑清醒的意识都渐行渐远，为了个没营养的问题争执不休，最后败给一个霸气十足的壁咚强吻，然后会不自觉的为对方着想，买东西的时候看到对方喜欢的东西都能笑起来。 恋爱毁智商，难得让他毁得心甘情愿。 “你想说什么啊……”路喻言也跟着放轻了声音，像是要分享一个了不起的秘密，小心翼翼怕惊扰了夜风。 秦止压低声音的语句一个字一个字的钻进他耳朵里，像调皮的小孩子偷偷挠他的痒，细微的电流一样顺着耳朵通遍全身。 他说：“想抱着你，亲吻你，把我的世界嵌进你的世界，想让你知道和我在一起之后的每一天都会比以前更美好，不想浪费与你共度的一点一滴。” 路喻言连心都在发颤，细小的鸡皮疙瘩一个个爬起来，指尖都酥得发抖。 偏偏秦先生还没说够：“我怕你独自走过的路太长太远，怕你一直茕茕孑立，怕你会忘记怎么与人并肩前行。所以以后的每一步，我都会紧紧地握着你，绝不会再让你跑掉，更不会让别人有可乘之机。你对我来说太珍贵，所以要好好珍惜。” 路喻言恨不得立刻挂掉视频，可手指悬在屏幕上又不舍得按下去。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深情的告白，虽然怎么听都觉得有些羞耻，但还是被秦先生认真的表情和声音攫住了所以神经。 “晚安，我的小鱼儿。”秦止看出屏幕那边的人快要缩成虾米，见好就收的道了晚安，打算让他慢慢消化去。 路喻言抬眼看了一眼屏幕里居家打扮依然英俊的秦止，小声回了一句晚安。 做个好梦吧，爱你。 第二天秦先生果然早早的就到了酒店，他是有门卡的，进房间进得悄无声息，正好顺利见识了路喻言认床的毛病。 因为认床很晚才睡着的路喻言现在还睡得很熟，他的睡姿一如既往的规矩，五官都很柔和。这人连睡觉的时候都安安静静，不吵闹不折腾，无端让人心疼。 最后是早餐的香味唤醒了他，被“晨起五分钟”支配的路喻言下意识的依赖秦先生，抓着他的袖子不放。 早饭就磨蹭到了近十点，路喻言认床睡不够，睡眠质量也差，秦止就由着他赖床，说到底也是没见过他这么幼稚不讲理的样子，好像经过昨晚的一段深情剖白，冷静自持的小鱼儿一下子就服了软，自发的撤掉了他亲手立下的障蔽，慢慢学会了坦率。 因为跟母亲约好了午饭，秦先生总算把小鱼儿拽出了酒店，他家里的不算远，走过去还能锻炼身体，顺便把离午饭太近的早饭消化掉。 N市天气不错，温度也合适，路喻言就果断抛弃了厚重的大衣，穿的是合体的休闲外套牛仔裤。米白色很减龄，眉清目秀的路喻言看起来像个大学生。 秦止一路走一路介绍，积极地跟他分享从小到大的各种趣事，路喻言被他牵着手前后晃悠，颇有一种小学生春游的感觉。 卫家的别墅在整个别墅区中间的位置，因为别墅区面积很广，大部分的邻居都是开车进出，所以看到大大方方在路边遛弯儿的两人都减慢了车速仔细看，然后就有不少人跟秦止打招呼寒暄。 秦止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路喻言是他男朋友，开开心心的跟熟悉的朋友们介绍，路喻言虽然比较低调，但还是礼数周全的一一点头问好，淡定的心态大概是天生的。 到了卫家门口，路喻言轻微的深吸了一口气，紧张感虽然有点新奇，但还是能放松比较好，心跳加速让他有点儿缺氧。 别墅一进大门就是大片的花园，秦止介绍说是请设计师设计的，景致很好。带着路喻言拐过小喷泉广场，秦先生轻声讲着小路尽头通往的景观。 路喻言的紧张退下了不少，渐渐发现了一件奇妙的事情。 等快走到别墅门口了，路喻言忽然抬头看着秦止，笑了一下：“不会还有个后花园，恰好与前庭呼应，设计了池塘叠水景观和花藤廊架吧？” 秦止一愣，点头：“是啊！紫藤花架后来换成了葡萄架，池塘叠水倒是还在，我妹妹很喜欢那里。” “然后亭子的名字叫‘荷风’？”路喻言目光促狭。 秦先生“啊”了一声，有些惊讶。 路喻言的笑容变得神秘又难以言喻，他歪着头顿了顿才开口：“你们家的花园……好像是我设计的。” 秦先生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住了，心底涌起难以形容的欣喜，原来几年前他和小鱼儿就有了细微的关系，他家花园每个角落都隽刻着小鱼儿的痕迹，这是不是缘分呢？ “真的？！你不是记者吗？！哦对了，你大学是学设计的，是景观设计吗？”秦先生对路喻言很重视，但他更希望让小鱼儿自己讲给他听，所以并没有让人仔细调查他的资料，只依稀记得他以前是学设计的。 路喻言也是一愣，他没想到秦止不知道自己的专业，他以为秦先生这样的总裁，就算看上了谁，也会先调查的清清楚楚，不存在任何隐患才对。 很多事情路喻言都是默认秦止知道的，现在才知道，这家伙竟然是真的楞，不知道也不问。 “我大学学的是园林景观，后来考研才换的专业，因为之前大学的时候就在园林方面的杂志社实习过，所以换专业比较轻松。” 路喻言只能一点一点把早该说的事情讲给自己的傻男友听。 “考研跨专业啊！小鱼儿果然聪明伶俐。”秦先生开心的说着，笑容满面，“这房子确实是几年前请人设计的，只是没想到竟然是你，我们真的好有缘分啊！” “我们是命中注定的相遇。” 路喻言轻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坦白：“其实这个案子是我导师接的，他是很有名的园林设计师，当时在大学里做客座教授，看到我的设计觉得不错，才找我给他打下手。接到这个案子的时候他临时要出国，所以就交给我了……后来你们通过了我的方案，导师索性就全交给我了，酬金也分了我大部分。” 秦先生记起当时有好几个方案送过来，是他母亲一眼看中了路喻言的设计，觉得简单又轻松，家里就应该是这样舒适的感觉，不应该太追求华丽。这样说起来，卫女士只怕是比他更早喜欢上小鱼儿的性格。 “既然你设计的这么好，为什么没有继续做这方面的设计师工作呢？”秦先生很疑惑，因为考研的时候跨专业不是更辛苦吗？ 路喻言顿了顿，轻笑了一声：“这是我唯一一个完整设计并且最终实现的项目，说起来，你们家是我见过的最亲和的甲方了。我有很多设计都是因为甲方太傻逼，最后把图纸改的面目全非，我自己都不想再看了。我想如果我的后半生全都要面对这样的工作对象，还不如趁早转行算了，学新闻写报道至少还要求一个真实性呢。” 秦止第一次听见路喻言说脏话骂人，可见那些奇葩甲方对他来说有多讨厌。 “说起来这就是做设计的悲哀啊，我早早躲开了，还有劳苦大众在煎熬之中呢。”路喻言摊了摊手，“我那套房子有大部分都是靠这个项目得来的呢，真该好好谢谢你母亲。” 秦止就一直笑，这么奇妙的缘分够他念叨十几年了。俩人站在门口认了这么一段“亲”，早就看见俩人进院子的卫息是真的忍不住了。 双开大门一敞，卫大小姐也是属凤辣子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我说你们在自己家院子里也能迷路？还是太紧张了，要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进门？！” 路喻言一顿，表情迅速变成了淡定从容的样子，他生的清俊，双眼又黑白分明，不笑的时候气场也很强，天生带着令人语塞的能力。 卫息是见惯了自家俊美的哥哥，所以审美疲劳不太喜欢秦止那一卦的长相，一抬眼就先看到了路喻言，四目相对目光撞了一下，卫息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这位小哥哥长得好看，真符合我的审美，可惜被秦止叼走了，真是暴殄天物。 天秤座的卫大小姐跟她哥一样外貌协会，路喻言的起评分立刻高出及格线。 路喻言没想到秦止的妹妹是这样的性格，因为她长了一张太明艳的脸，是那种不说话妥妥的母仪天下的款。可她这一说话就破功，长着一双丹凤眼的甜心姑娘大概也是不多见。 “小鱼儿，这是我妹小息。小息，这是我男朋友路喻言。”秦先生简单做了个介绍，被敏锐的卫大小姐抓住了重点。 “哥，你居然给言哥起昵称叫小鱼儿？！你咋不叫花无缺呢？！” 路喻言也是没拦住秦止把自己这个昵称说出去，听见卫息吐槽也是深以为然，他抗议这个昵称好久了，都没成功。 “去去去！这是独一无二的好不好！还有，你刚刚叫他啥？言哥？这位同学，你这个自来熟有点儿严重啊，我们小鱼儿跟你不熟。” 卫息被自己的哥哥恶心的一个激灵，恋爱毁智商，这话真不假。好担心这位小哥哥啊，别跟我哥一样才好啊。 “怎么不熟！这位哥哥我以前见过的，虽不曾面见，但看着面善，如今不过是久别重逢而已。” 听听这一通红楼初遇的选段，颇有几分“你跟我玩儿武侠，我就跟你玩儿言情”的意味。路喻言这样镇静的人都忍俊不禁，秦止更是气的揉乱了卫息精心打理的长发。 卫大小姐的最大作用就是缓解气氛，等他们仨进了门，路喻言已经一点儿都不紧张了。 ☆、第十三章 卫女士就比自己女儿沉得住气，刚从楼上下来，端坐在沙发上。路喻言进门只看到一个侧脸，但也必须赞一声风华无双。 卫清荷的侧脸线条很美，丝毫不见岁月痕迹，反而更显成熟韵味。她的体态也是从小练就的，只是端坐在那里就自成一段风景。 听见他们进门，卫清荷起身迎接，路喻言被她的正脸震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了看秦先生。虽然没见过秦止的父亲，但他应该更像母亲，除了眼睛不同，其他部分都如出一辙，只是他偏男性化的线条更加硬朗一些，攻击性也更强些。 不过卫息的凤眼算是成功继承了母亲，卫女士长得美，两个孩子都很沾光。 送上礼物介绍寒暄，走完流程四人终于落座。卫息眼尖扫到礼物盒子，倒是很符合路喻言的收入和审美品味，没有夸大也没有吝啬，大大方方的让她很有好感。 卫女士看到女儿微微点了点头，放心不少。秦止不愿意调查路喻言，给了他足够的信任，她作为母亲可不敢什么人都留在儿子身边。路喻言的基本资料她手上是有一份的，看起来倒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 秦先生唯一担心的就是路喻言不爱说话这个习惯，虽然他很会找话题，但卫清荷最了解他这个儿子了，找话题太明显了会影响路喻言的印象分吧。 还好路喻言很分得清情况，坐下来先礼貌地称赞了长辈年轻气质好，又微笑着表达了这次是出门谈事情，准备得比较仓促，希望她们见谅。 秦止都有些惊讶，小鱼儿是开了挂吗？ 卫清荷也喜欢英俊的孩子，路喻言形象好气质佳，谈吐得体举止大方，这要放在相亲场上，是妥妥的高配版本了。虽然秦先生没有到相亲的程度，但做母亲的还是挂念着这个马上三十还单身的儿子。所以路喻言的出现几乎算得上是让卫女士松了口气。 “大美人～好饿啊！咱们能不能开饭了？”秦止眼看卫清荷透露出比较满意的样子，开开心心的提议，他可帮小鱼儿惦记着全蟹宴呢。 螃蟹是卫息派人空运过来的阳澄湖大闸蟹，几十只用不同做法做了一桌子的菜，因为卫清荷习惯养生，配的是温好的黄酒，路喻言自己动手拆蟹，蟹八件用的风生水起，秦先生想帮个忙秀个恩爱愣是没找着机会，还得了一小碟路喻言亲手拆出来的蟹肉，只好乐滋滋的接受投喂。 N市最近开始降温，卫息听养蟹的专家说气温在16度以下就可以开始吃公蟹了，所以也就没有执着于母蟹的蟹黄。送过来的螃蟹公母各半，路喻言挑的都是肥美的，拆出来的蟹肉堆满了秦先生的碟子。 正吃的开心，路喻言瞟到一个迅捷的影子窜过，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漂亮的橘猫。 “哎哟！是小橘子。”秦止放下筷子接受猫咪跳上膝头的礼遇，路喻言没忍住看了好几眼，这只橘猫养得也太好了，完全没有胖成球，而是优雅的蹲坐在秦止膝上，皮毛光鲜水滑，眼睛像玻璃球一样亮。 “看看眼熟吗？”秦止握着橘猫的爪子摆出招财猫的姿势，路喻言歪着头打量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你的头像！” “这是小息的猫，就叫小橘子，比我拍照片的时候大了不少，你居然还能认出来啊。”秦止早就发现路喻言是喜欢猫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但是遇到猫还是会停顿下来，果然，他被小橘子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路喻言试探着伸出手，小橘子往后撤了撤，他有些惋惜，从小这些猫猫狗狗就不太爱亲近他，多黏人的宠物都喜欢躲着他，他被打击的次数多了，也就不怎么敢亲近宠物了。 “你们家起名字的水准真是一脉相承。”路喻言抬头对秦止笑笑，直接从名字里挑个字出来就能做昵称，他算是知道“小鱼儿”是怎么来的了。 正笑着，小橘子就挣脱了秦止的手直接跳进了他怀里，路喻言被毛绒温热的小猫扑了个满怀，下意识的伸手护住了它，心底一片柔软。 卫清荷微笑着看他们相处的样子，转头对卫息点了点头。 “嘿！这孩子也是个外貌协会啊。”秦止没好气的伸手揉着小橘子的毛，“专挑好看的人扑，眼光是真好啊…” 被自己养的猫嫌弃了两年的卫息感觉心口中了一箭。 路喻言这顿饭吃的很顺心，菜色美味还能撸猫，卫女士也没有难为他，反而一直在微笑，卫息完全就是把他当成了自己家人，吃饭吃到一半就已经开始毫无形象的撒娇跟秦止抢他拆出来的蟹肉了。 路喻言原以为的鸿门宴完全没了影子，吃完了饭坐下来品茶时还有些不敢相信。 没有查户口式的追问，没有高高在上的姿态，没有任何波折。路喻言看得出来自己是真的被欢迎的，所以才更不可思议。 这不科学啊。 小橘子在他怀里生了根，秦先生忙着给他剥石榴，一颗颗小红宝石一样的石榴粒落进水晶碗里，漂亮得很。 卫清荷轻轻拍了拍卫息的手，卫大小姐就二话不说的拽走了自家黏人的哥哥，然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小橘子留下了，算是安抚路喻言的情绪。 路喻言抱着猫，忍不住仰着头看了一眼起身去帮卫息收拾礼物的秦先生。一大一小两双澄净的眼睛，都有些茫然无措，活生生演绎了什么叫天然萌。难得见他这样依赖的样子，秦先生脑子一热，愣是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乖宝。” 路喻言这回是真窘了，恨不得把时光倒回几秒前，坚决不看他了！ 卫清荷像看西洋景儿一样看着他俩，不得不叹一声卤水点豆腐，秦先生从小就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但是只对特殊的人在意，甜言蜜语都攒着不肯往外倒。如今这样细心嘴甜，可真是一物降一物。 等一切配角都退场，卫女士微笑着开始散发善意。 “我叫你小言好吗？别紧张，我们全家都不爱看八点档家庭伦理剧。” 路喻言也笑了笑，毕竟是没经历过的场合，他现在是如履薄冰。 “我对你还是很满意的，也不会阻止你跟阿止在一起，这样说你会不会放心一些？”卫清荷无奈的笑着，这孩子怕是对见家长太陌生了。 路喻言点头，从一进门开始就被秦先生的家人照顾，她们都温柔的对待着秦止带回来的恋人，这个反馈是正向的，他能分析出自己并没有被排斥。 卫清荷想了想，好像除了恶婆婆式的见面，也没什么可参考的材料了，她也是第一次被见家长，也没什么经验啊。 “我会同意你们在一起，是因为我虽然不了解你，但我了解我的儿子。他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也从来不爱不值得的人。他喜欢你，希望与你分享他的生活和记忆，说明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我相信他，所以也同样相信你。” 卫清荷平静的表达着自己的想法，路喻言反而镇定了下来。卫清荷没有一上来就热烈欢迎他，对他的好感是建立在对秦止的信任上，这就说得过去了，路喻言也比较信这个逻辑。 “您放心，我知道秦止很好，我也知道他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没有谈过恋爱，所以在这段关系里是秦止让着我比较多，我心里清楚，也很感谢他和您的照顾。我不知道前路是什么情况，但我愿意跟他一起走过去试试。” 路喻言不怎么会说软话，但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他温顺地垂着头，提起秦止时眉眼柔和带笑，没有漂亮话，但却让卫清荷放了心。 卫女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一开始只是担心你们两个都是心气儿高的人，恐怕会遇到硬碰硬的场面，到时候可能会两败俱伤。不过今天看到你们，倒都会为了对方让步心软，我才知道原来他那些撒娇卖乖都是留给特定的人了。那我就没什么担心了，就祝你们幸福吧。” 路喻言跟长辈相处的机会不太多，也难得遇上这样知书达理聪明温柔的长辈，心里不禁一暖，还有些嫉妒秦先生拥有了太多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 卫清荷看得出来路喻言情感淡薄，但同样也看得出来他对秦止的特殊对待，如果秦止能成为他心中独一无二的重要存在，那她就放心了。 小橘子秀气的叫了一声，抖了抖脑袋跳下路喻言膝头，长长的尾巴眷恋的扫过他的小腿，矜持的跑掉了。 卫清荷看到路喻言眼中有些不舍，好脾气的解释到：“它每天这个时候都要去楼上的阳台晒太阳，我让阿止带你去家里转转，如果困了就在他房间睡个午觉。” 秦先生被召唤出来，看了看两人的神色就知道一切顺利，心里大大的舒了口气，背对着路喻言给妈妈送了个wink，然后欢天喜地的拉着他的小鱼儿上了楼。 路喻言对他们家的房间还是不太陌生的，因为当年做园林设计的时候是连同别墅的建筑平面图一起送过来的，他这边为了保证在主要的房间能看到好看的景观，把这栋别墅的平面图都吃透了，哪个地方是主卧哪个地方是书房都记在脑子里，一走上楼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真宝贵啊，做了那么多设计只留下了这么一个完整的记忆，接下来的时间还有可能在这里创造更多的记忆，卫宅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吃过午饭的秦先生很快就犯困了。不过他还是尽职尽责的拉着路喻言把他们家转了一遍，虽然这个人看起来比他都熟悉这里。 然后就把人拐进了自己的房间，故意邪肆的笑着，弄的路喻言认真的考虑起来要不要配合他玩这个“你叫破喉咙也没有用”的游戏。 乖小孩上床睡午觉，路喻言被强行抱在怀里，重温了一遍幼儿园式日常耍赖。秦先生的房间位置很好，下午的时候阳光充足，完全不用开空调。路喻言被他像模像样的揽住拍着背，真的添了几分睡意。 “你妈妈很好，你妹妹也很好，你的家人都很温柔，难怪你也那么温柔。”路喻言小声总结着见家长后感，说起被善待的时候他的语气也变得很温柔。 “以后就也都是你的了。”秦先生被怀里柔软的人暖得心都快化了，想想夏天的时候那个避他唯恐不及的小鱼儿，现在这个在他身边放松又亲密的小鱼儿实在是太宝贵了。 “秦止，我今天忽然感觉上天还是很厚待我的，认识一个你就能遇见这么多善良的人。” 秦先生抱紧路喻言，微笑着亲了亲他的头发：“我才觉得上天厚待我呢，让我拥有了全世界最可爱的你。” 路喻言耳朵尖红了红，努力往他怀里钻了进去，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半晌才闷声说了一句：“你比较可爱。” 秦止的胸口被震得发麻，也顾不上纠结谁比较可爱这个问题了，先把人挖出来送上一个缱绻的吻，路喻言半闭着眼，睫毛都在颤抖。 ☆、第十四章 恋爱的时候才不觉得时光飞逝，两个人就躺在床上断断续续的小声说话，真正睡着的时候已经是两点多了。 卫息轻手轻脚的下楼，给妈妈倒了杯茶：“真难得见哥哥那么幼稚的样子。” 卫清荷转过头看着她，微笑了一下：“你们兄妹俩都这样，谈恋爱跟换了个人一样。” 卫息摸了摸鼻子，小声反驳：“我才没有。” “嘴硬也是幼稚的表现哦。”卫女士会心一击。 路喻言醒过来的时候被秦先生抱得很结实，还有一个小可爱正蜷在他们枕头旁边，毛茸茸软绵绵暖烘烘，这样惬意的日子好像是随着秦先生一起到来的，之前他从未体会过这种轻松。 晚饭一家人没在一起吃，因为卫息现在接手了卫家这边的生意，忙得不亦乐乎，晚上要出门应酬。卫女士也不想让路喻言太拘束，就轰他们出门去吃，路喻言一步三回头的挥别了缠在他腿间的小橘子，被秦先生带上了美食之旅。 然后再一次吃撑了。 秦止带着路喻言绕到了秦泠河边，这是一条名河了，历史悠久典故也很多，最有名的自然是枕香眠玉的画舫佳人。现在画舫没有了，佳人也没有了，最抓人的就变成了灯火辉煌水光潋滟的夜色盛景。 路喻言沉默的看着河面灯火，眼睛里映满了光点，像星河的倒影，秦止光看他就看醉了。 “在想什么？” 路喻言回过神来，微笑着说：“很美，我喜欢这个城市。” 秦止伸手抱着他：“我以前觉得C市也就那样，忙忙碌碌的，没什么归属感。但是自从知道了C市里有你，我就觉得自己出生在那里实在是太好了。” 路喻言的手搭在他的手上，掌心是干燥的温暖。 秦止突然想起杜拉斯的那句经典名言：“我遇见你，我记得你，这座城市天生适合恋爱，你天生适合我的灵魂。” 气氛太好了，不接个吻都算浪费。 路喻言伸手环住秦止的肩膀，主动送上一个温和的吻，他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改变，并不排斥，还满怀期待。 最后秦止死乞白赖的留在了路喻言的酒店房间里，他现在像是患上了皮肤饥渴症，恨不得长在小鱼儿身上，天天黏在一起。但其实他们什么也不能做，因为明天路喻言有约。 路喻言也是拿他没办法，说出去也是一表人才霸气侧漏的总裁大人，真该让他的合作伙伴手下员工看看他这么抛弃脸面的样子，绝对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路喻言早上很早就醒了，跟方糖约的是早上九点半，他看看睡得香甜的秦先生，还是没忍心叫醒他，留了字条就悄悄出了门。 跟方糖约的是她的工作室，路喻言导航了一下发现离酒店不远。在一个风景绿化都很好的文化街区里，充满了浓浓的文艺气息，还有个性涂鸦或者前卫雕塑。 方糖的工作室是一个二层小楼，名字就叫“半亩方糖”，路喻言更肯定了，那个所谓的“鉴”对她一定很重要。 之前通过电话了，方糖是个声音清脆的姑娘，路喻言猜测她应该是比较灵动俏皮的那一类，因为她通电话的短短几分钟里几乎都带着笑意，让人听了就觉得轻松愉快。 路喻言进了工作室，接待他的是一只成年古牧，灰白色的长毛，欢快地跑出来，围着他闻来闻去，尾巴也摇得很欢，都不像是见到了一个陌生人。路喻言笑着把手给它闻，释放善意的同时都有点儿担心，这样的狗狗不会被陌生人骗走吗？ 然后方糖就听见了动静，出来迎接客人了。 路喻言直起身看着方糖，方糖看到他的时候也是眼前一亮。这姑娘果然是俏丽可爱的类型，细碎轻盈的短发，脸小小的，眼睛很大，眼中的光彩很亮，个子也小小的，大概只有一米五几的样子，一笑就露出两个梨涡。 “终于见面啦，大作家，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看。”方糖伸手与路喻言握了握手，笑盈盈地请他进门。 工作室里倒是简约的风格，墙面上错落有致的挂着方糖比较出名的画作，路喻言了解她情况的时候都看过了，现在看到方糖本人，才惊觉她的气质跟画风真的完全不同。 画上都是细腻华丽的风格，甚至称得上有几分靡艳。画的也基本上都是气质出众的美人或者开放得浓烈的花朵，跟清新甜美的方糖一比，简直是黑白的差别。 这样的画风真的能出童话绘本吗？路喻言心里一直有这样的疑问，但很有礼貌的没有表现出来。 “我很喜欢你的童话啊，我偶然间看到的是你的那篇《人鱼之死》，居然是个悲剧！”方糖是个健谈的人，坐下来就打开了话题。 路喻言尝了尝她泡的茶，觉得味道还不错。 “《小美人鱼》也是悲剧吧？人鱼类的故事已经被定调了，悲剧比较简单。”路喻言实事求是的解释道，“那是我比较初期的作品，情感方面还把握得不是很好，悲剧结局比较好写。” 方糖微笑着点头：“虽然最后人鱼没死，但真觉得他还不如死了。不过我最喜欢的是你刚完结的那个小公主和红鱼的故事，我喜欢看到所有坚持最终得到回应的结果。” 路喻言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合作方面的事情谈得很顺利，方糖这样的著名插画师居然是亲自跟他谈的合同，没有经纪人之类的交涉，俩人最后定好分成，路喻言想想她画画的难度，还是觉得有点儿占人家小姑娘便宜。 “没关系啊！我喜欢你的故事，而且我知道写东西其实很难的，不比我们画画简单，所以这都是公平的。” 方糖倒是很大方，笑容灿烂的说着。 路喻言临走的时候被方糖塞了一大包糖，还说了句节日快乐。 出了工作室走了好几分钟，路喻言才想起来今天是万圣节，忍不住笑了一下，这小姑娘倒是把他当小孩子了。 文化街区里有很多文艺小清新的咖啡厅之类的小店，路喻言低头跟秦先生发了短信交代了行踪，无意中抬头扫了一眼，就发现了一个让他不得不站住脚的人。 衣着光鲜妆容精致的卫息站在咖啡厅门口，不过让路喻言比较担心的是，她在哭。 天之骄女卫息，现在哭得像个傻逼。 这个时候就算是无坚不摧的女王，也需要一个拥抱。 路喻言叹了口气，快步走上前去，摸了摸卫息的头发，温柔的将她拥进怀抱。 “不哭不哭了，你这顶着风哭要把皮肤吹坏的。”路喻言比穿着恨天高的卫息高了两三公分，轻柔的拍着她的背哄她，这是他新多出来的妹妹，现在脆弱的像个孩子。 “言哥……”卫息被路喻言抱着哽咽，心里还是很感动的。这个小咖啡厅没有洗手间，她躲到门口哭，就是为了保存自己坚强完美的形象，但是现在她觉得，脸面还是比不过亲近的人的真心关怀。 “把眼泪擦擦，我给你五分钟时间补妆，顺便把情况简单介绍一下。” 路喻言看她冷静了下来，才放开她。 卫息从他的表情里看到了不容抗拒的认真。 不好意思的掏出粉盒，卫息一边补妆一边讲了一下现在这个尴尬的情况。 路喻言听着，总结出了一个很狗血的故事。 咖啡厅里坐着的是卫息喜欢了三年的男生，卫息从小就强势，喜欢谁就主动追求，完全没有害羞胆怯。她三年前对这个叫沈祁轩的男人一见钟情，就大方的告了白。沈祁轩当时并没有拒绝她，只是告诉她，他深爱的青梅竹马刚刚去世了，他现在心情不好，可能没有办法好好恋爱。 路喻言蹙起眉头，没有说话，听卫息继续说。 三年里卫息一直很努力的和沈祁轩相处，工作那么忙还努力抽时间陪他去吃饭看电影，为了照顾他的胃还学了很多煲汤的手法，因为他不喜欢宠物，才把小橘子送到了妈妈家养着。卫息在努力做一个好的恋爱对象，甚至学习做一个温柔小意的小女人，想让沈祁轩爱上她。然后今天他们约会的时候，沈祁轩告诉她，他还是忘不了他的青梅，希望两个人分开冷静一段时间。 路喻言沉下脸，面色不虞。看卫息已经补完了妆，又是一个美丽明艳的小仙女，他冷静的开了口。 “你回想了过去三年，知道自己错了吗？” 卫息讲述的时候过往的记忆都在眼前飞速掠过，她苦笑了一下：“我早该知道活人永远也赢不了死人。” “错了！”路喻言摇了摇头，伸手帮她捋好耳边散乱的发丝，恨铁不成钢的说，“你是秦家和卫家的小公主，你手上掌控着那么大的集团，你背后有那么疼你的父母和兄长，你是独一无二的天之骄女，你不过是喜欢他，为什么让他把你踩在脚下？！” 卫息傻傻的抬头看他，凤眼还带着微薄的红，路喻言忍不住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脑门：“你的家族累死累活打拼来的产业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你们从小就不受委屈吗！你带着他们的期待出生，生来就该骄傲的昂着头！你把自己铺在他脚下，你对得起把你捧在手心里的人吗？！” 卫息眼睛一酸，差点儿又掉下眼泪来。 她这三年低头服软，得不到丝毫回应的日子受了太多委屈，早就忘了自己以前是多么光彩明亮，忘了自己该有的骄傲。她确实做错了，大错特错。 “任何时候你都要先爱自己，没有人比你自己还重要。”路喻言严肃的说。卫息难过的扑进他怀里，总算想起了自己该有的气度。 “好了，想通了就好，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是多的是！”路喻言又觉得自己刚刚太严厉了，这会儿放轻了声音哄她。 卫息抬起头：“那言哥也是这么爱哥哥的吗？”先爱自己再爱别人？ 路喻言顿了顿，认真的点头：“我也是在确定了他不会伤害我之后才决定和他在一起的。成年人的恋爱本来就需要考虑更多东西，我相信你哥在选择我的时候也已经想好了一切后果。如果连自己都不能好好爱护，又怎么能去爱护好不容易遇见的那个人呢？” 卫息已经完全镇静了下来，再扬起微笑就又是明艳的美人。 “言哥陪我进去吧，我要跟过去告个别。”卫息挽住路喻言的手臂，她这三年过得太累了，现在被点醒，才发现自己浪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在没必要的事情上。 路喻言当然要给卫息撑腰，能及时止损并且头脑清楚的小公主，很难遇到的。 ☆、第十五章 靠窗坐着的沈祁轩搅动着咖啡，眉间已经染上了不耐烦。卫息这个时候才清楚地看到，很多以前被她刻意忽略掉的征兆。 “祁轩，让你久等了。”卫息挽着路喻言走过来，面无表情的样子带着冷艳。路喻言伸手帮她拉开椅子，她才微笑了一下落座。 沈祁轩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坐直了身子摆出了常见的表情：“小息，这位是？” 卫息和路喻言对视了一眼，才慢慢展开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言哥是我的亲人，刚刚正巧碰到了。听说了事情的经过，想来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祁轩还拿不准路喻言的身份，但既然是卫息亲口承认的亲人，那不是卫家人就是秦家人，哪边儿他都得罪不起。 路喻言这个时候歪了歪头，兴趣盎然的看着他开了口：“就是你啊，把我们卫家秦家的小公主当猴耍了三年，好玩儿吗？” 他刻意拉长了声音，带着浓浓的压迫意味，面上却一派平静，仿佛在看一个无生命的物件儿。沈祁轩心里一忽，身上已经不自觉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可不是喜欢你的小姑娘，你也不用拿什么旧爱难忘来糊弄我，你能努力了三年都忘不了你的小青梅，却敢心安理得的怠慢我们家小息，恕我多嘴问一句，你这是真想死呢？还是不想活了？” 路喻言慢悠悠的说着话，给足了时间让沈祁轩反驳，可是直到卫息轻笑了一声，沈祁轩都没能张嘴。路喻言微微皱眉，这人也是太水了吧？ “我……我不想让小息难过的…”沈祁轩组织了半天语言，张嘴就戳了路喻言的怒点，“小息是个很好的女生，我、我也很想爱上她，可是…可是我不能欺骗自己的内心……” 路喻言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轻蔑地笑了一声：“谁给你的权利发好人卡？我们家小公主不过是没见过蠢蛋怂包长什么样，拿你体验生活呢，你还真以为自己算个人了？给你做两顿饭，好言好语哄你几句，你就能上天了？沈祁轩，卫息看得见你的时候，愿意哄哄小猫小狗，现在腻了烦了，谁认识你是谁啊？” 这已经称得上是人身攻击了，沈祁轩再怂也有些恼了：“你情我愿的事情，谈不拢就撕破脸，你们也太失风度了吧？” “风度？”路喻言冷笑的样子霸气侧漏，“人跟人之间才要讲风度，我们跟你犯得上吗？多掉价啊。” 路喻言伸手拍了拍沈祁轩僵硬的脸：“你心里怎么想的，真以为我们不知道？卫大小姐对你百依百顺，满足了你不小的虚荣心吧？你以为给自己树个深情不悔的人设，就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了？对你好是想要得到回应，不是让你傻逼一样吊三年吸血又吃肉。现在这种情况也不能叫谈不拢，而是你胆大包天占了秦家卫家这么多便宜，总该交点儿利息吧？” 路喻言笑眯眯的转过头看了卫息一眼，见她没有什么不舍，才觉得是个聪明人。 “小息啊，没用的东西就该早点儿扔掉，垃圾还能回收换钱呢，这东西连垃圾都不如，配不上你浪费的一秒时间。” 卫息从没想过昨天还温文尔雅的路喻言如今这样毒舌冷酷，可是他不带脏字的骂人却又让她心中升起几分爽意。 于是卫息乖乖的点头：“知道了言哥，这次是我错了。” 路喻言才满意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两人都没有再看一眼气的脸色铁青的沈祁轩。 秦先生赶来的时间恰到好处，正巧听见了路喻言火力全开的一场精彩表现，平日里连句话都欠奉的高岭之花难得如此牙尖嘴利，最让他心头温热的是，路喻言不止一次提起了“我们家”这个词，被他认同并且划入保护范围，秦先生脸上的笑意就没消失过。 “你们俩这是干嘛呢？吃饭点儿了一个两个都不见人，为了什么东西值得错过午饭？真是轻重都不分了。” 秦止冷言冷语的一句就把气氛推到了高潮，路喻言没忍住笑了起来，就连刚刚断舍离的卫息都有些忍俊不禁，目光扫过哥哥和路喻言，挑眉叹了一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沈祁轩当然是认识秦止的，就算心头怒火中烧，也只能生生压下，扯出一个僵硬的表情。 秦止最不耐烦见这种窝囊废，要不是为了让小息长记性，他从一开始就不会放妹妹去喜欢这样的人。 “走吧，以后出门记得带眼睛，别什么玩意儿都往回划拉。”秦止揉了揉卫息的头发，瞥见她眼角微红就生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卫息感受到头顶传来的温厚重量，恍然发现被家人护在羽翼之下的自己有多幸运。 卫大小姐抬头直视着脸色黑沉的沈祁轩，所有炽热的爱意好像都被这三年的冷遇浇灭了，等她终于清醒过来再看这个人，却发现他并没有那么吸引人了。 卫息清了清嗓，平静的开了口：“这三年里我没有得到过你给的任何东西，这样也好，现在断起来也比较干净清楚。这三年我为你做的事，买的礼物，甚至我为你找好的机会，送你的前程，一切的一切，都算我年少无知交了学费，我都不要了。” 卫息站起身来，华美凤眼冷静而明丽，红唇微微带笑，竟美丽的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你，我也不要了。” 沈祁轩不过是若即若离的吊着卫息这样的好背景，今天找她来说先分开一段时间也打的是欲擒故纵的主意，卫息这样的小公主被家里照顾的太好，在他看来就是“人傻钱多速来”，却没想到今天竟翻了船。 他知道卫息喜欢他忧郁的气质，所以就顺水推舟做了个“痴情”的男人，三年里卫息的身份和示好给他带来了无数便利，却也让他忘了，他这是在与虎谋皮。 卫息虽然看起来好骗，但她骨子里的骄傲也注定让她天生果断，沈祁轩踩过了她忍耐的底线，那就再无回头之日。 他的如意算盘，打翻了。接踵而来的，就将是秦家和卫家的双倍怒火，他们都不必用心去谋划，只一个吩咐，沈祁轩这个名字将永无出头之日。 卫大小姐的便宜，真是那么好占的吗？ 打发掉了心怀不轨的蠢猪，三人坐上了秦止的车，秦先生没好气的戳了戳自家傻白菜的脑门，换来一句：“哥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啊？” 秦止抓住小鱼儿的手，笑容灿烂的回答：“咱们家言言发短信给我说的啊，我来接他，谁知道遇见你们谈判，你说说你自己，小时候教你的识人辨物都忘到哪儿去了？” 卫息倒是认错认得很爽快：“是啊，今天多亏了言哥给我撑腰。” 路喻言好不容易挣开了秦先生的手，闻言微笑了一下，转身摸了摸卫息的头，从兜里掏出刚刚方糖送他的水果糖塞进她手里：“应该的，我自然会向着自己人了。” 稀里糊涂被划进自己人阵营的卫息接过糖果，心里又是一阵感动。 秦先生倒是抿了抿唇，好不甘心啊，想当初他为了“自己人”这个称号，可是花费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呢！怎么卫息两天就成功了？！ 心里不爽的秦先生开车把卫息扔回家，又驱车带着路喻言去吃饭。餐厅选在温泉会所，吃完饭还能休息一下再泡泡温泉，在这个天气里实在是很享受的事情。 路喻言也感觉秦止心情不对，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就想问问，但想想又觉得还是应该给彼此留个空间，等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等到吃完饭，俩人慢腾腾的往会所提供的房间走，路喻言还在回想秦止遇到了什么事，秦先生则频频转头看他。 好不容易进了房间，憋了一中午的秦先生总算是忍不住了，一把将人扑倒，委屈的蹭了蹭路喻言的脖颈，像撒娇的大猫一样。 路喻言心软成了一滩水，抬手摸着他的头发问道：“怎么啦？不开心啊…” 过了十几秒，秦先生闷着的声音才从耳边响起：“凭什么小息就那么快被你认可了…还给她糖吃……” 路喻言把这句话转了好几遍，总算明白了秦大猫突如其来的醋意，笑意慢慢盈满了他的眼睛，被抬头求安慰的秦止看个正着，一下子醉在了他眼底的星河里。 路喻言轻抚着秦大猫的背脊，小声说：“因为她是你的妹妹啊…我那么信任你，自然也相信你的家人了……如果没有你这个前提，我管谁站在冷风里掉眼泪啊？” 秦先生被轻声细语的温柔情话顺了毛，心底一片熨贴，忍不住把人抱得更紧。 “至于糖嘛……今天是万圣节，方糖刚刚送了我一大包，我就是哄哄小朋友嘛……”路喻言想想捧着糖笑起来的卫息，也觉得这姑娘还像个孩子呢。 啊…万圣节！ 秦先生眼珠一转，猛地起身压住路喻言的双手，将人困在自己的臂弯和胸膛之间，俯身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炽热气息，路喻言愣了一下，红晕慢慢染上耳根。 秦先生扬起一抹暧昧的坏笑，俊美的脸显得极具攻击力。 “万圣节了呢，宝贝，不给糖，我就捣蛋了……” 路喻言心跳加快了频率，还没来得及脱身，就被拽进了一场意乱情迷里。 ☆、第十六章 午觉睡得内容丰富，路喻言困倦的醒过来的时候，秦大猫还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他的肩，俩人现在亲密无间，负距离接触的很成功。 “秦止！”刚醒的路喻言声音低哑，还带着恼意。“拿出去！” 秦先生餍足的笑着，凑过来含咬他透红的耳垂，小声说：“小鱼儿没有给我糖，所以我就要捣蛋啦～” 路喻言没好气的拧了一下他的手臂，忽然带了笑开口：“好啊，你想不想看我‘捣蛋’？” 野兽般的危机感让秦先生立刻松了手，向下一探按住路喻言灵活的手，无奈的笑着：“这个蛋可不敢捣，捣坏了有你哭的。” 俩人没羞没臊的开了会儿车，秦大猫总算争取到了老老实实抱着自家小鱼再睡会儿的权利。 再起床的时候，路喻言睡得脸颊晕红，秦先生看他揉出一双水色朦胧的眼睛，恨不得按住人再咬两口。 两人泡的是独立的小温泉池，仿了日式的园林风格，还种了花树，路喻言好奇的研究了一会儿，很确定的告诉秦先生，这不是樱花，应该是山茶之类的品种。 “北方比较少见，山茶花也很好看，而且颜色更明艳。”路喻言指尖轻轻抚摸山茶花层叠的花瓣，衬着温泉氤氲出的雾气，抬头对秦止微笑。 美人如花隔云端，秦先生差点儿醉了。 拉着人往温泉里泡，秦先生柔情蜜意的亲了亲路喻言的额头：“你最好看了。” 路喻言弯了弯唇角，给嘴甜的秦先生倒了杯酒。他自己倒是不喝，只是小口吃着经典的温泉蛋。 “我酒量很差的，几乎就是一杯倒，所以还是不要喝了。”路喻言跟秦先生解释道，“自从发现自己酒量不好，我就再也没有跟任何人喝过酒了。” 失去理智对于路喻言来说是很大的影响，他依赖自己清醒的头脑，信任自己胜过信任任何人，所以从来不会让自己陷入无力挣扎的境地。 秦先生歪着头想象了一下，小鱼儿喝醉的样子大概会很软很糯，也许还会撒娇。啊……好想看小鱼儿撒娇啊。 这家伙表情太明显了，路喻言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不要胡思乱想啊，信不信我给你捣蛋啊？“ 秦先生握着他的手笑容纯良：“不乱想，就想你。” 路喻言泡温泉泡的昏昏欲睡，已经习惯了秦先生的甜言蜜语，大大方方的窝在他怀里，枕着温热结实的肩膀比枕着石头池壁舒服多了。 “你今天跟方糖谈得怎么样？我一直没来得及问你。”秦止轻声问着，哄小鱼儿不要睡着，下午睡多了，晚上又睡不着了，路喻言失眠多梦的情况好了很多，可不能再反复。 “挺可爱的小姑娘，还养了只古牧叫云影，分成完全是我占便宜，大方的简直不像她的画风。”路喻言笑了笑，又想起了方糖那种神奇的反差萌。 “那很好啊，以后就是小鱼儿养我啦！”秦止低头亲了亲路喻言的头发，对他一向充满信心。 路喻言握着他的手把玩他修长的手指，懒洋洋的应了一声：“可以啊…包暖床小弟，乖巧懂事不捣蛋。” 秦先生失笑，“捣蛋”这个梗算是过不去了。 晚饭的时候，秦止接到了一个电话，对着那边瞎指挥了一会儿，才笑盈盈的挂了电话。路喻言拄着下巴看他，实在是想象不出“壁咚啊！强吻啊！霸王硬上弓不会吗？！”这种话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秦先生立刻解惑：“小息的发小儿，性格太闷，又憨又傻，白让个混蛋抢跑了三年，现在总算稳不住了，求我这个未来大舅子支招呢。” 路喻言微微皱眉：“这样好吗？小息喜欢比较重要吧？” 秦止点头：“放心，小息喜欢他坚决果断不退缩的性格，一直没有考虑他就是因为他在感情上太闷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我看他这回是真急了，所以比较有希望。” “实在成不了也没关系啊，小息想要个什么样的人不行啊，担心她干嘛。”秦先生摊手，卫大小姐得天独厚的背景就足够她挑三拣四了，所以他们家都不是很担心这些。 路喻言想想卫息那逆天的疗伤速度，觉得一切都不叫事儿。 晚饭期间海东给路喻言发了个微信，问候他休年假玩的如何，然后就可怜兮兮的讲了一下他的苦逼加班生活。 路喻言第N次庆幸自己没有被分到民生组，但还是回复了一句劝慰他的话，提醒他注意别熬夜，猝死和谢顶不知道哪个先来。 他的社区业委会也发了通知，今年的取暖费又该交了，提醒居民检查家里的管道线路之类的是否有问题，物业费也不能白交，热心的大妈们占领了业委会这个高地，在群里叽叽喳喳的科普每年都要翻出来一遍的安全常识。 路喻言握着手机跟秦先生抱怨总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秦先生就把他抱在怀里，也不知道听没听，反正应得倒是很利索。 秦止的工作效率高，每天俩小时就能隔空处理好公司的事情，用他的话说，都做到总裁的位置了，还要操心茶水间用什么咖啡豆，那纯属是自找苦吃。他公司请了那么多专业精英，难道是吃干饭的吗？ 路喻言却不行，他的童话还没写完，猫咪国王带着小锦鲤流浪到了白鸽们的领地，差点儿打翻了盛水的叶子，害得小锦鲤寸步难行。 路喻言抱着电脑争分夺秒的码字，秦先生体贴的洗了水果端过来。 “这个故事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呢？”秦止很好奇的问，因为现在看起来这倒像是一个单元童话，只要猫咪国王带着小锦鲤一直走，故事就会一直进行下去。 路喻言顿了顿指尖，看着刚刚写下的文字，猫咪国王火急火燎的去找鹈鹕姐姐帮忙找水，不然小锦鲤就要奄奄一息了。 “等到猫咪国王和小锦鲤意识到喜欢上了对方，这个故事就该结束了。” 路喻言轻笑了一声：“等到猫爱上了鱼，就是幸福快乐的结局。” 这话似乎另有所指，秦先生弯了弯眉眼：“明明该是一直很高冷的小锦鲤爱上猫咪国王，才算是结局。因为猫咪国王先动心了啊，而小锦鲤还没放开全部呢。” 路喻言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他眼眸中铺展开了一片深邃温柔的大海。 也许快了吧，路喻言心里小声念叨了一句。 秦先生凑近他，笑意暖暖的歪着头：“小鱼儿，猫咪可以等，我也可以。因为你的眼睛里有……” “喂，别说什么有星星啊、银河啊、漩涡啊之类的，换个新鲜的。” “你的眼睛里有我啊。” 路喻言愣了愣，没抓住心跳骤然间的变化，那种脱轨般的心悸让他罕见的茫然了片刻，看着秦止的眼神也有些失焦，这明明不是什么华丽的情话，却偏偏直接钻进了他的心里。 因为你的眼睛里也有我啊。 好不容易回N市的秦先生被这边的朋友叫去聚会，路喻言不喜欢参加饭局，所以就留在酒店写稿。答应了方糖除了之前的几篇童话的版权，路喻言还要再写一个新的童话。 接到大学导师电话的时候，路喻言正在写大纲，但是暂时没有抓到灵感，大纲涂涂改改没有头绪。 导师说他最近在整理毕业生们留下的资料，翻出了路喻言以前设计过的一个草图，想到他当时的才华洋溢，就想问问他最近怎么样。 路喻言如实回答了自己现在的工作，换来了导师好几声惋惜的叹气。 “怎么没坚持下来呢？等你站得足够高，就不会有人逼你修改你的设计了。” 路喻言弯了弯嘴角：“因为我很清楚的知道，没等我站得足够高，甲方就要把我逼入深渊了。” 导师唏嘘了一下，但是想到自己现在还在给别人做设计，也很理解路喻言的改变。能干脆利落的放弃，也是很难得的品质吧。 “说起来，现在我手头有个小案子，你有兴趣再追忆一下自己过去的光辉岁月吗？” 导师居然打算让一个五六年没画过图的人做设计，路喻言有些惊讶，他自认还没有优秀到十年不手生的地步，做设计也不是非他不可吧？ “老师确定要找我来帮忙？我已经好几年没用过cad了……” 路喻言不是谦虚，作图软件也讲究个生手熟手，快捷键更是不用就忘，更何况过了这几年，软件不知道出了多少新版本，就算他能手绘草图，最后出成果的还是电子版。 导师这边笑笑：“你是我这几年带过的最灵透的学生，偏你最独，不肯妥协。这个案子就在C市，我发给你看看，是你最擅长的庭院设计，你有时间就帮帮我，也算赚点儿外快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路喻言也不好拒绝，只能先应下来，看看情况再说，反正他最近不在C市，到时候就算要推脱也有理由。 导师的任务书发的倒是真快，路喻言挂了电话收邮件，所有资料都在文件夹里打包发过来，是真的很想让他做。 秦先生哼着歌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小鱼儿的电脑屏幕上不是熟悉的文档，而是各种平面图…… “怎么回事？你这是要改行啊？”秦止霸占了路喻言的椅子，把人抱进怀里，努力了半天也没看懂那些各种颜色的线都是啥意思。 “导师请我帮个忙，我刚刚看了看，这个院子就在C市，不过是城郊，等回去了倒是可以去看一下。”路喻言揉了揉眉心，关掉了电脑。 “那你不是太忙了吗？自己工作要写稿，给方糖的故事也要写，现在又要加个设计？！”秦先生有些不满，“太累了对身体不好。” 路喻言弯了弯眼睛，从他怀里转过身，双臂搭在他肩上，故作深沉的摇了摇头：“没办法啊，谁让我要养一只骄矜贵气的大猫呢？” 这是撒娇吧？这绝对是撒娇吧？！ 秦先生追着他的鼻尖轻咬了一口，放软了声音：“我不管，你不能太拼命，累坏了谁给我鱼吃呢？” 路喻言保证了半天才算通过，秦先生裹着淡淡的酒气批准了小鱼儿的事业心。 ☆、第十七章 故事大纲写不下去就很难受的路喻言拒绝了秦大猫的纠缠，把人轰进了浴室去洗澡，又怕他喝了点儿酒发晕，给人放好了热水，看着他进了浴缸才算放心一些。 “我今天见了好几个朋友，都是从小就认识的，听说我被圈养了都不肯相信，还笑话我是单身狗最后的倔强。哼！一个个都不懂我！” 秦先生大概还是有些醉，坐在浴缸里扯着嗓子跟外面的路喻言抱怨，语气还有些委屈。 “我之前好歹也算是霸道总裁的人设，不谈恋爱怎么啦？醉心工作，不思□□不行吗？我要不是要求高眼光好，能遇到我的小鱼儿吗？他们就是嫉妒！” 路喻言忍俊不禁的摇头，这家伙现在坐在浴缸里一边玩橡皮鸭一边碎碎念的样子也很崩霸道总裁的人设啊…… 带着水汽暖融融一团的秦大猫出了浴室就扑到了路喻言身边，写不下去的小鱼儿正抱着方糖的画册看，看到一幅猫的画，忍不住笑了起来。 秦止不解的凑过去看画，画上的暖橙□□咪矜持傲娇的蹲坐在巨大的玻璃鱼缸前，跟缸里的一条蓝色斗鱼大眼瞪小眼，谁看了都会以为这是猫想吃鱼。但其实猫咪脚下却踩着几支玫瑰，仔细数数正好三朵，原来是来告白的。 “笑什么啊？”秦止硬是把脑袋枕到了路喻言腿上，被水汽浸湿的眉眼少了锋利的俊美，却多了柔和的深情。 路喻言忍不住伸手撸猫，指尖顺着他半湿的发捋过，笑着说：“很像你啊，这只猫。” 秦先生猛的翻身把人压在床上，扬了扬眉：“才不像！我喜欢你可是直接就说出来的！” 路喻言好整以暇的跟他抬杠：“你说的时候都太轻佻了，我都没当真啊……” “哼……”秦大猫埋头在他颈窝蹭蹭，“我都是认真的啊……” 逗猫逗得开心的路喻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才认真的开口：“知道啦，我相信你的。” 秦先生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目光交缠缱绻，半晌才叹了口气：“我的笨鱼儿啊，这个时候你应该说，你也喜欢我才对啊……” “啊…”路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那你再说一次。” 秦先生得意的笑着：“我最喜欢你啦！” 路喻言点了点头，声音温柔如同清风：“我也最喜欢你了。” 路喻言的半个月假期物有所值，不但见了家长，签了合约，还把N市和周边的好景致都转了一下。南方的冬天与北方截然不同，很多风景都别有特色。 返程的时候，卫清荷拉着他的手叮嘱他们路上小心，语气熟稔的样子仿佛已经成为了一家人。卫息还是被发小儿圈进了怀抱，路喻言见过一次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眉眼坚毅一看就是长情执着的人，比之前的好了太多。 方糖这边认认真真的签了合同，秦先生那天也到场了，他签过太多合约，对于条款方面比谁都清楚，仔细检查了半天才矜持的点头表示可以签字。 方糖从秦止一出现就亮了眼睛，目光在路喻言和他之间逡巡了半晌，最后还是没忍住凑到路喻言耳边小声问：“我天，小公主和猫咪国王不会是有原型的吧？” 路喻言瞟了一眼认真看合约的秦先生，给方糖递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方糖的真名让秦止回去以后笑了好久，好好一个甜甜的小姑娘，酒窝里都盛着甜，叫方糖倒是很合情合理，可她偏偏叫“黄涟”，可要苦死了。 签了合约就有了额外收入，路喻言眼看着就要步入小康，心情大好。只是假期见底，又要投身于各种冗长的会议和活动中，路喻言难得有些犯懒。 放松了十几天，跟秦大猫学得骨头都懒了。 导师那边，路喻言也给了回复，看起来那个项目不算太难，他决定回C市去实地调研一下。 秦先生也该回去上班了，十一月已经过半，眼看着一年都要过完了，他们年尾繁忙，恐怕要加班一阵子了。 卫清荷送他们离开的时候，将一只小巧的盒子塞进了路喻言掌心，这个尺寸太容易引人误会，路喻言差点儿以为是枚祖传戒指之类的。 路先生表面冷静的看了卫女士一眼，没看出什么要将秦先生托付终生的意味，才略微放了放心，微笑着跟家长告别。 只是坐上飞机，路喻言掏出盒子的时候，秦止惊讶了一下。 “妈妈竟然直接给了你啊，我还暗示她好几天，她都没给我透个底，害我遗憾了半天。” 秦先生不开心的嘟囔了一句，碎碎念起来如入无人之境。 “不过给你就太好了，你收着吧，我本来也想送给你的。” 路喻言好奇的打开盒子，这盒子本来就是个绒面儿戒指盒，里面装的也确实是一枚戒指。 简洁的指环嵌宝石，戒托紧扣着的是一颗水滴形托帕石，干净澄澈的蓝色，仿佛真的扣着一滴水。指环上嵌着细小的一排碎钻，反过来仔细看，指环内侧刻的是秦止的首字母缩写。路喻言见过秦先生的英文笔迹，这俩字母是他的亲笔。 “好看吗？”秦先生问。 路喻言点了点头，确实很漂亮。 “这是卫家的传统，卫家做珠宝生意起家，每个孩子成年的时候都会学着做一件首饰，将来送给与自己分享后半生的那个人。小息做的是领带夹，嵌的是猫眼石吧好像。这是我十八岁的时候，跟卫家最好的师傅学习，亲手做的戒指，这颗宝石也是我亲自挑选打磨镶嵌的。我一直拜托母亲收着，如今就送给你了。” 这份礼物意义非凡，路喻言觉得手中的小盒子重逾千斤。他甚至可以想象，年轻张扬的男人，认真的坐在桌边，小心翼翼的从一大堆宝石中挑选着心仪的那一颗，然后再仔仔细细打磨成想要的样子，嵌进戒托里，也嵌进了对未来的期待。 向来稳重的路喻言哽住了喉，半晌才小心谨慎的将盒子盖好，放进了贴身的内兜里。 “为什么……是水滴呢？”他的手还盖在口袋上，轻声问。 秦止握住他的手，笑笑：“因为这颗托帕石太漂亮了，它不是经过辐射处理才变成这种透亮的蓝色的，它是天然宝石，纯天然的水蓝色，我总觉得就该是水滴的样子。现在想想，冥冥之中它注定就是你的，因为你是我的小鱼儿啊，怎么能离了水。” 纯天然的蓝色托帕石要比辐射处理的贵一些，但也就算是中档宝石。而且这颗不太大，是路喻言也可以轻松出手的价格，但是……他闭上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这个时刻，说什么都无法抵过这礼物蕴含的深厚情意。 他忽然想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送过秦先生什么东西。 “说起来…我的生日石就是托帕石，这样看来好像我是水你是鱼，我们还是天生一对。” 秦止洋洋得意于自己十多年前的先见之明，路喻言却捕捉到了他话中的重点。 托帕石是十一月的生辰石，秦先生的生日在天蝎座的最后一天，马上就要到了。 操心的事情又多了一件，路喻言写稿的时候都忍不住抓乱了头发。 海东总算休息了，捧着个泡了枸杞的保温杯满世界闲逛，看见路喻言焦虑的样子，还以为他遇到了什么不好写的报道，探头一看，不是吧？关于防火防盗和安全生产法的相关规定有那么难写吗？ 路喻言被他晃得头疼，忍不住开口：“你要是没事儿干就去吃点儿黑芝麻吧。” 海东一头雾水：“吃那玩意儿干嘛？” 路喻言干脆利落的敲下最后一个句号，冷冷的补了一句：“补铁补维生素E，生发。” 海东感到心脏受到暴击，带着自己日渐消退的发际线跪安了。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他心里还犯嘀咕，那玩意儿管用吗…想着就开了某宝准备下单。 上班一周，路喻言连跑了三个会议，听了一脑子的核心价值观，至今也想不明白自己一个工科生转新闻专业的半路人士怎么就分配到了这么政治的板块。 好不容易到了周末，秦止还在加班开会，路喻言首要担心的生日礼物还没有着落。 任聪明绝顶的路喻言想破头也想不出来，秦先生到底缺些什么呢？ 秦止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easy模式，可他偏偏还比一般玩家要努力，所以他靠投胎靠自己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唯一不可控的爱情…现在看来也前途光明。 所以这就愁坏了想哄秦大猫开心的路喻言，可遇而不可求的才是惊喜，他可没有像秦先生那样，早在十二年前就备好了礼物。 真到了紧急的时刻，路喻言才发现自己的长处都没什么能拿的出手，难道要给他写封情书吗？ 想想到现在都没有成形的枫树先生给睡莲小姐的情书，路喻言不认为自己拥有这项技能。 最后给了路喻言灵感的，是打电话来骚扰他的方糖。 “生日礼物？当然是你自己啦！你缺不缺教材啊？我这里有本子哦，各种play各种肉，啧啧啧啧，都是我的心血啊！” 路喻言立刻打算挂电话，还好方糖最后几秒说了句有用的话。 “其实关键问题不是他缺什么，而是你能给什么吧？你有十块就给他十块，和你有一万只给他十块是不一样的。” 路喻言有什么是秦止需要的吗？ ☆、第十八章 路喻言趁着周末回家了一趟。 他家就在C市，而且是地段不错的地方，靠着市中心的一个旧小区，还是学区房，现在要卖肯定一堆人抢着买。 路喻言很少回家，平时也是半个月打个电话完事儿。他不善于维系关系，冷淡起来让亲人都难以靠近。 尤其是……他还有个除了嘴甜再没优点的亲弟弟。 路喻言到家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半左右，这个时间父母应该是在家的，弟弟不是在睡懒觉，就是呼朋唤友出去玩了。 但是今天很凑巧，路喻言开门进家，一个人都没见着。 这样也好，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跟父母聊什么。 他们家三室两厅，刚好还有他一个房间。不过他高中住校之后就很少回家了，而且他的房间是阴面儿的小屋，平时他不在都当储藏间用。 路喻言推门进屋，他少年时期睡的单人床早就已经卖掉了，现在他的房间只有搁置的写字台和一把椅子，剩下的都是他们一家人乱七八糟的杂物，几乎没地方下脚。他的书柜早就被弟弟征用了，他所有的书也早就被他搬到了自己的公寓去。他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已经被弟弟搜刮了好几遍，现在这里唯一标着他痕迹的东西，就是一个拆了卖木头都没人要的床头柜。 路喻言蹲下来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在。 抽屉里像是藏着一个小花园，绿树成荫，碧草如毯，花团锦簇，小亭子小喷泉，长廊花架假山水池，被罩在亚克力的透明罩子里，铺满整个抽屉。 路喻言的表情柔和了很多，这是他在做毕业设计的时候，用做模型剩下的材料做的花园模型，PVC板、亚克力板、泡沫板和木板，零零碎碎的材料加上各种花树模型，调着白乳胶粘了一整天的草粉，弄了一手胶水和碎末，几乎比毕设的模型还用心，脑子里想的都是自己将来想住在这样的地方。 路喻言很少有这样的梦想，如此小心翼翼的保存在从小生活的地方，藏在无人注意的小抽屉里，从不跟任何人分享。 但是现在有了想给他看的人，想把隐秘的梦想亲手捧给那个人，像捧着一颗真心。 路喻言小心的把模型端出来，找盒子装好。他的手工质量很好，放了六年的模型还完好无损，没有散架。刚站起身，就听见外面门响，仔细一听就知道是他弟弟回来了。 路喻言的弟弟叫路喻明，比他小了八岁，差了两个半代沟，完全无法交流。现在正在上大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吃喝玩乐倒是样样精通，唯独不爱学习，能考上大学还是因为高三一年被父母看死了，压着他死学，才低分擦线进了三本。 这是一个跟路喻言完全不同的人。 路喻明刚跟朋友通宵游戏了一夜，现在情绪还很亢奋，晃晃荡荡的进门，哼着歌从冰箱里拿出瓶可乐来闷了一口，一转身看见他哥从屋里出来，差点呛着自己。 “呦喂！你怎么回来了？”路喻明立刻皱起眉，从小到大路喻言对他来说比别人家的孩子还讨厌！因为这个孩子是自己家的，同父同母，怎么就样样都比不上呢？！ “回来拿点儿东西，这就走了。” 路喻言跟弟弟差着尴尬的八岁，几乎没有一同成长过。他上小学的时候这孩子还只能躺着哼哼，等这孩子能上学会跑会玩了，路喻言又跑去住校上高中了。他一直知道这个弟弟不待见自己，他同样也不太喜欢这个弟弟。浪费生命在路喻言看来是最傻的行为，尤其是浪费自己的生命还得意洋洋，成天无所事事。路喻言讨厌犯傻的人。 “等等！”路喻明上前一步，目光溜过路喻言手里的盒子。 “你拿的什么东西？家里还有你的东西吗？” 路喻言扫了他一眼，心里是有些讽刺的，家里没有他的东西这件事，真的很光荣吗？ “是我的东西，你有意见吗？”路喻言冷下目光的样子很震慑人心，丝毫没有给他看一眼的意思，路喻明怂货一个愣是没敢上前阻拦。眼看着路喻言眼尾都不再扫他，大步出了门去，他才恨恨的扔下手中的可乐瓶子，嘴里骂骂咧咧的。 路喻言出了小区门，就着十一月底的冷空气深吸了一口，从喉咙到心窝都是凉的。 然后他忽然想起了自己跟家人疏远的原因。 无论多么忙碌的父母，都希望被需要。路喻言从小聪慧懂事，所以从来不让父母操心。他们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却好像没有什么成就感，于是只会闯祸的路喻明就成了最好的宝宝，他会闯祸就会让家人担心，会撒娇就会哄父母开心。 路喻言一直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儿，难道懂事还不好吗？直到他第一次犯了个错误，父母却毫不留情的责怪了他，甚至用最锋利的言辞骂了他。 路喻言才恍然大悟，偏心这件事，哪里需要理由呢？ 如果家人已经不再是最后一个信任你的人，那要家人做什么？ 秦先生的电话打断了路喻言的思绪，一接通就是那一把好听轻快的声音。 “宝贝儿～你怎么没在家休息啊？去哪里啦，要不要我去接你啊？我今天好不容易没有工作了，马上要到午饭时间了，你想吃什么呀？” 路喻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中的花园，弯了弯嘴角，忽然觉得好像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路喻言的手工模型小花园最终在他的书桌一角落了户，他永远都忘不了秦先生听到这是送他的礼物的时候惊喜的表情。 那双漂亮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了，面容还有些迟疑，但嘴角先翘了起来，显得傻兮兮的，却十分生动。 路喻言喜欢他这个样子，也觉得确实应该多付出一些。 秦止在他的小鱼儿面前是很好哄的，哪怕只是随手买的一件东西，都会让他注意到路喻言的改变，更别提这是多么有代表意义的一份礼物了。 秦大猫开心了，整个周末都飘飘然的。最直观的表现就是把路喻言困在床上美美的吃了顿鱼，这次格外体贴温柔，缠绵厮磨的让小鱼儿都没了脾气，只能抱紧他选择共同沉沦。 本来天气就冷，C市是有暖气的，周末这样的日子就应该窝在家里，最好是窝在被窝里暖哄哄的，补觉聊天都可以啊，更何况身边的人是自己最亲密的人。 路喻言睡醒过来的时候，秦大猫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撩着他的头发玩儿。他有一缕头发睡得翘了起来，大猫不就喜欢这些飘忽轻软的东西吗。 气氛很好，俩人可以聊一些不愿意跟外人说的事情。 路喻言这才发现自己的预估是有问题的，他是默认秦先生已经调查清楚了他的过去，所以没什么隐瞒的事实。但是这家伙一问三不知，当初追人的时候仅凭一腔热血，再加上所谓的第六感加持，这人连他家住哪里都不知道，更不可能知道他那些难以启齿的黑历史。 秦先生还保持着诡异的心态，就等着路喻言亲口告诉他呢，左等右等不见他开口，心里还忧郁了一阵。哪知道路喻言根本没想到他有这个需求，简直是浪费感情。 “你这家伙……”路喻言哭笑不得，趴在枕头上伸手点了点秦止的额头，“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被人骗了都不知道吧？” 秦先生还一脸理所当然：“不然你肯定要怪我侵犯你隐私啊！而且你也见了秦息的样子，我们的对象，家里人肯定都会调查的，如果你实在是不好，他们肯定不会放任我的。” 秦大猫傲娇的仰起头：“再说了，我的眼光那么好，怎么可能吃亏！” 这是哪里来的自信？！ 路喻言白了他一眼，懒洋洋的翻了个身，靠近他的天然暖炉，慢腾腾的吊着他的胃口。 秦止其实都快好奇死了，他心里有一堆问号，一个接一个的敲着他的心尖，叫嚣着让他释放出来。 “想知道什么啊？今天心情不错，你想好了再问啊。” 路喻言乐于逗猫，先抛出一个诱饵。 秦先生是真的认真考虑了半天，才磨磨蹭蹭的开了口：“你大学为什么选园林景观的专业啊？和你现在的专业完全不一样啊？” 路喻言有些惊讶的回头看了他一眼：“这就是你选出来的问题？” 秦止点点头，满眼都是亮闪闪的求知欲。 好吧……每个人的脑回路是不一样的。 “当时选园林专业的理由很简单，你可以先猜猜。” 秦先生蹙眉：“难道是你喜欢设计？可你没有绘画基础，学起来应该挺辛苦的吧？” 路喻言笑了起来：“哪有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啊，我当时也就十八，身边没有一个给我参考意见的人，自己想什么就是什么，所以我的理由就超级简单。” “因为园林设计这个专业的课程表显示，它不用学高数。” 秦先生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路喻言并没有说笑话。 “就因为不想学高数？？”数学一直高分通过的秦总裁表示不理解。 “高数很难好不好！”路喻言瞪圆了眼睛看他，“别说高等数学了，就连高中数学对我来说都太不友好了！” “那你高中还选理科？？”秦先生弱气的嘟囔着。 “因为除了数学物理，别的科目都很爱我啊。” 理化生三科瘸一条腿，数学又瘸一条腿，几乎算是爬着学了，这样你也能考上一本，算你厉害。 秦先生对自家小鱼儿充满了敬仰之情，偏科偏成这样还能坚持不懈的学理，最后还成功上了一本，这是什么鬼能力啊！ “那你高考的时候，数学考了多少分啊？” 秦先生是真好奇啊，路喻言就很大方的坦白了：“六十几分吧……一百五的一半都没到，而且其中有五十分都是选择得的分。” “等会儿啊……我记得你高考的时候，数学选择总共才六十分吧？你得了五十？”这样的正确率是怎么达到的？？ 路喻言皱起眉头回忆：“我数学选择一直都是五十分，题难题简单，学霸们满江红的时候，我都是五十分，大概是运气好？” 这不是运气好，这是玄学。 ☆、第十九章 秦止惊讶的发现路喻言完全不同的一面，按理来说这个人总给人一种学霸的感觉，而且条理清晰、逻辑思维能力强，完全应该是个数学高手。哪知道他数学这么烂，完全不符合人设啊！ 这个问题太没营养了，路喻言确定秦止脑回路有问题，于是又松口了一个问题。 “再让你问一个问题好了，想好了再问啊。” 秦先生这回思考了很久，路喻言都快睡着了他才试探着开了口：“你以前没有喜欢过别人，怎么确定的性向呢？看小电影吗？” 路喻言啧了一声，这都什么问题啊。 不过秦先生既然认真的问了，他就打起精神认真的回想了一下。 “嗯……大概是小学三年级的秋天，我不到十岁，那个时候我的性格不是这样的，比现在要张扬得多，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得理不饶人。” 路喻言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样子，用词也都很严厉，都不是什么褒义词。 秦先生这倒是抓住了重点，忍不住仔细看了他一眼。 路喻言回想了半天，才斟酌着语句开口：“小学生放学早，我从上学开始就没人接送过，所以跟一大帮同学穿街过巷，吵吵闹闹。你知道那种吧，熊孩子扎堆儿堪比核武器。我那个时候就已经很会观察细节了，穿过小胡同的时候看到了一辆很好的车，行车方向是人流量很大的路口。我知道从这个路口出去是一个急转弯，那辆车之前从没出现过，肯定不熟悉这里的情况，正赶上学生放学时高峰期，以它现在的速度出去很有可能会出事故。” 秦先生忍不住笑了起来：“于是你就去见义勇为了？” 路喻言瞟了他一眼，倒是没有否认。 “我抄近路穿过胡同拦住了那辆车，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什么车牌子，但是那辆黑色的车是加长的，所以我认为它一定很贵。那一片儿都是狭窄的胡同，普通轿车都没有掉头的余地，也不知道是谁给司机的勇气，在里面横冲直撞。” “我拦住他们是在急转弯之前，司机车速太快差点儿刹不住车，不过要不是我拦下他们，过了急转弯就是好几个一年级的小学生在看小鸡，就是那种五毛钱一只的小黄鸡。” 秦先生低头亲了他额角一下：“功德无量啊，奖励一个。” 路喻言摇了摇头：“你知道什么叫初生牛犊不怕虎，我说过我当时是得理不饶人的，司机停下车之后，下车来驱赶我，然后被我指着鼻子骂了一通，愣是没能还嘴。” 秦止愣了愣，忽然眼前闪过了一双鲜活神飞的眼睛。 “我指责司机危险驾驶，告诉他这边不应该过车，然后质疑了一下他的驾驶水平。当然了，我不太会说脏话，所以骂人也是那种讽刺式的毒舌，很讨厌。” 路喻言笑了起来：“后来是车后座的窗户降了下来，一个比我大一点的男孩子坐在那里，用很冷静的语气说……” “齐叔，你自己走错路已经耽误了我很多时间了，难道我一会儿到宴会上要说是因为一个孩子拦车而迟到吗？” 说出口的两个声音居然完美重合，路喻言愣愣的看着秦止，半晌都没回过神。 秦先生微笑着看他，微微扬起下巴，侧过脸的样子居然真的有几分熟悉。 路喻言怔怔的开口：“他轻声跟我说了对不起，又说了谢谢。然后我就觉得，那个男孩气场那么强大，要是喜欢也该喜欢那样的人。” 秦先生其实完全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他的心脏跳动得很快，几乎是疯狂的在撞击他的胸膛。如果路喻言从一开始喜欢的就是他，那简直是命中注定的相遇。 路喻言基本丧失语言能力，从他知道卫家的花园是他设计的开始，他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诸如此类的缘分太罕见了，却接连叫他们两个碰上。 “你……你怎么会记得这么小的事？你当时都没有下车。”路喻言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不太相信这么频繁的巧合。 秦先生却眉飞色舞：“我当然记得！那是我生平唯一一次迟到，从小巷子里退出来的一路上我都在回忆你的样子！那么骄傲张扬，眼睛明亮的让人不敢直视，像两团火！” “可是……”秦止忽然反应过来，“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那些鲜活热烈的样子，怎么会变成如今的冷漠孤独？ 路喻言顿了顿，懒洋洋的翻了个身：“这是第几个问题了，你今天的限额用完了。” 秦先生突然开始后悔一开始问的那个问题了…… 路喻言背对着秦止，呼吸平稳。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连秦先生都记得当年那个神色飞扬的孩子，可他去哪里了呢？ 他自己都不知道。 路喻言突然兴致不高，秦止很会察言观色，虽然满脑子的疑问，但还是体贴的没有追问。 借着周末的空闲，路喻言到市郊的地块去考察了一下，他这个项目是真的不大，难怪老师能放心交给他。 市郊近年来开发的也差不多了，小别墅是新盖的，分配到的花园并不大，路喻言几分钟就转完了。 别墅还没有精装，但也不是灰突突的毛坯房。已经分了功能区，平面图被路喻言拿在手里，对着窗户看了一圈， 这个花园主要是前庭，别墅后面都是防护林带，没什么空间做设计了。前庭的话要看主人想要什么风格，跟建筑的风格要呼应是最好的，但是这一批别墅都是混血款，风格非常混搭。粉墙黛瓦中式风格浓郁的飞檐极为复古，但上面连接的是坡屋顶老虎窗，搭配的是欧式门廊风格，就差直接把罗马柱摆外面了。路喻言看着一言难尽的建筑，微微蹙起了眉。 现在建筑设计已经这么不走心了吗？还是说又是一个屈服于甲方的设计院？应该是后者吧，路喻言想到了来的路上看到的别墅区楼盘广告，明晃晃的写着“中西文化的交融，坐享世界各地风情。”没准儿别墅区门口那一批棕榈树，还是人家的东南亚风情区呢。 路喻言看着房子，正好等等自己的甲方。这位钟先生据说是前两个月刚回国，买了房子还没来得及装修，就先找人做庭院了。 跟钟先生联系基本靠微信，对方也不知道是防范心理太强还是啥意思，连个电话都没给。 路喻言低头看了一眼半个小时之前收到的微信，钟先生的微信头像是夏目友人帐里那只进能驱妖退能卖萌的猫咪老师，恰好是路喻言最喜欢的动漫角色。难得遇到同好，路喻言也就容忍了对方回复“马上到”之后的半个小时等待时间。 远处开来了一辆迈巴赫，路喻言眯了眯眼睛，猜想这位应该是甲方吧，选车的眼光还不错，怎么选房子的眼光落差这么大。 车果然在路喻言面前停了下来，对方利落的熄火下车，路喻言一抬眼，堪堪愣在原地，下意识的想要退后。 原来钟先生是钟鸣啊…… “小路，好久不见。” 路喻言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几年前被培养出来的条件反射又瞬间苏醒，自动打开了S级防卫系统，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钟鸣…咳，原来你就是钟先生啊。” “对啊！我本来想找你们导师帮我设计庭院，没想到最后落到你手里了啊，难怪我觉得你微信头像有些眼熟。” 路喻言哽了一下，他的头像是秦先生偷拍的他的侧脸，死缠烂打非要他换上，说这样发微信的时候养眼。因为光线很虚幻看不太清面容，所以他就留下来了，原以为没人能认出是他来，谁知道钟鸣眼神怎么那么毒。 钟鸣上前一步，眼中透出几分惊喜：“咱俩还是这么有缘。” 路喻言默默退后了一步重新拉开安全距离，僵硬的摇了摇头：“哪里哪里……” 谁能想到甲方会是大学狂热追求自己三年几乎给自己留下了严重心理阴影的学长呢……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是强忍尴尬和戒备完成接下来的沟通交流，还是快刀斩乱麻推掉项目得了？ 钟鸣其人，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大少爷，从小顺风顺水，想得到的都拥有，得不到的不存在。 唯一栽了跟头的，就是大学时候遇上了路喻言。 路喻言刚入学时就极为出名，全因为他长了一张动人的脸，却有一身拒人千里的冷漠气质。工科大学男生多，本来他不太显眼，帅点儿就帅点儿，男生们注意的还是仅有的那么一批妹子。 偏偏那一届出了一个花容月貌都不足以形容的校花级妹子，而这位校花还天天追着路喻言跑来跑去，所以连带着他也就出了名。校花是高中同学，因为人生地不熟的下意识抱团行为，害得路喻言开学一个礼拜就远近闻名，毕竟能一直冷脸面对娇艳少女的男生实在是不多。 钟鸣本来是闲得无聊跟哥们儿出来看校花的，谁知道人群中匆匆瞟了一眼，身长玉立的清俊少年反而比笑面如花的姑娘还抓人。 他之后的三年都坚持声称自己是“一见小路误终身”。尤其是在疯狂追求路喻言的时候，光是关于“一见钟情”的情诗他就写了好几首，广播台、布告栏，哪里都有他的大作。鲜花蜡烛，宿舍楼下的告白情歌，所有路喻言能想到的尴尬举动他都尝试了个遍。 路喻言明里暗里拒绝了他无数次，偏偏他深情的模样处处做的周全，闹到最后谁见了都要说路喻言一句铁石心肠。 路喻言是经历过道德绑架的，也很看不惯所谓的“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这种论调。他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如果付出的感情都能得到等值的回应，天王巨星们怕是要累死。 钟鸣本来一开始也只是玩玩，没有多认真的态度。奈何路喻言太难追，各色花样都用遍了，他自岿然不动。 从没失败过的人，很难接受失败。钟鸣就很难接受追不到路喻言这件事。三年时光全都耗在他身上，却连边都没摸着。 临到毕业的时候，钟鸣憋了个大的。 ☆、第二十章 几个狐朋狗友合伙把路喻言硬拉到他们的毕业聚会上，钟鸣准备了烛光晚餐，名贵礼物，也准备了其他的恶意。 先礼后兵，他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 路喻言本来是决计不肯去的，但是一帮人连说带拽的把他推上车，路过的学生都知道那是毕业的学长，更知道轰动全校的追求事件，也就没当回事儿。 路喻言在路上已经很生气了，但他一向是个很识时务的人，知道自己也跑不了，索性没费力挣扎。 钟鸣布置了很浪漫的表白现场，路喻言一进门就撞上一大捧玫瑰，脸色已经很差。听了一通已经听腻的表白，路喻言的注意力全在观察环境。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又联系到钟鸣这就要毕业了，意识到这是最后的晚餐。 钟鸣朋友多，计划这场告白的人有十几个。路喻言知道硬闯肯定是跑不掉，钟鸣现在还能跟他好好说话，一会儿若是惹急了他，恐怕就要来硬的了。 好在路喻言之前是跟那位情圣学长辛逸约好了晚饭的，对方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他被钟鸣的人拐走了。 辛逸到底是辛逸，短时间内就攒了一大帮人，打着毕业聚会的旗号也把人拉到了酒店吃饭。要说钟鸣也是够厉害的，拐人还往自己常去的酒店拐，辛逸都不用费力就找到了路喻言。 人数上没有了优势，路喻言最终毫发无伤的离开了酒店，但是也算是扯破了脸，辛逸家里与钟家也有些合作，他那边略微施压，钟鸣后来被钟家骂了一通送出国去了。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的回忆，路喻言真的很难想象再见到钟鸣的情景，没想到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了。 “钟先生……我现在并不是什么专业设计师，本来手上的工作就很多，这次来也是想跟你谈谈换个人做设计的事。” 路喻言还是选择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准备推掉这个项目。但是钟鸣在国外呆了六七年，已经成长成了圆滑世故的生意人。 “话不是这么说的啊，我相信你的水平才把庭院交给你，当年的事情我都已经放下了，你反而放不下吗？”钟鸣如今成熟稳重，很有几分处变不惊的沉稳。 这不是放不放下的问题，给钟鸣做设计路喻言从心理上就是抗拒的。但这个话说不清，钟鸣如果认准了路喻言不给他做设计就是心里有事，那也很膈应人。 路喻言是真的很怕再跟钟鸣扯上联系，因为他实在是很难缠。 解救路喻言的是秦先生的微信。 秦止是知道路喻言出门去看地块去了，卡着时间给他发微信问他看的怎么样，什么时候回家。 路喻言低头回微信，嘴上还是再三拒绝钟鸣的邀请，本来这个项目就是找他导师的，他也只是帮忙而已。 钟鸣叹了口气：“当年的事情我是真的很抱歉，我年轻气盛，做事都不经大脑。这次有缘能有机会化干戈为玉帛，就当我给你赔罪还不行吗？” 路喻言是半信半疑的，不过好在合约还没签，他完全不用强制性完成设计。 “我保证不会烦你，这个地方我也比较着急住，再找别人来设计很浪费时间的，拜托你好不好？” 路喻言这人吃软不吃硬，钟鸣态度好的不得了，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路喻言推拒的话一时说不出口。 秦先生周末工作少，早早完成了任务就开始问小鱼儿的进度，打算开车接上路喻言顺路去吃晚饭。 路喻言进退两难，钟鸣则耐心地等着。他长了一张优秀青年的脸，向来擅长形象工程，至少面上绝不让人挑出错来。路喻言在他这个心机boy面前也吃过几次亏。 “我是真的挺忙的，我本职工作也并不是设计，为了你的审美着想，我建议你还是找个专业设计师，比我强多了。”路喻言刚给秦先生开了定位，那边回复马上到。 “路喻言，你认为我还是六七年前的我吗？”钟鸣忽然笑了起来，那个笑容可一点儿都不友好，路喻言从中读出了深深的恶意。 “当年准备不足让你跑掉了，我可是扼腕叹息了很久。现在我学会了充分利用信息，你觉得自己还能逃过吗？” 钟鸣微笑的样子无懈可击，任谁看了都是温和善良的模样，可路喻言太了解他的固执和病态，他眼底压着厚重的邪恶。 “你的新男友马上就要来接你了吧？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钟鸣凑近他耳边笑着问，“你还有个大秘密没有告诉他吧？” “关于……一条人命。” 路喻言耳边轰响，思绪几乎瞬间清零，脑中一片空白。 黑暗的压抑的记忆席卷而来，铺天盖地将他瞬间压垮。他以为那些记忆已经慢慢变得没那么清晰，他以为经过这十几年的努力，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可是晦暗往事突然被人满怀恶意的掀开来，他才恍惚发现，那些画面依旧鲜活深刻，那些痛苦依旧如影随形。 耳边是钟鸣邪恶的笑声，伴随着喧闹的叫骂，撕心裂肺的痛哭，身体比大脑更快记起那些痛苦，双手颤抖着捂住耳朵，死死闭上眼睛，但记忆无处可躲，如利剑一般切割撕磨着他的灵魂。 太疼了。 路喻言知道不应该在钟鸣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但是心理上的重击影响了他的冷静，他现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神经质地颤抖，状态很不正常。 “看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钟鸣的威胁声由远及近，飘忽的挤进耳朵里。 路喻言咬紧牙关，握紧拳头，挣扎着把自己拖出回忆，猛地抬头盯上近在咫尺的钟鸣，目光之冷厉让钟鸣都却步了一瞬。 他的眼睛向来清冷澄净，此刻却一片漆黑深不见底。痛苦裹挟着锋利的恨意，宛如利刃将钟鸣逼退。 他忽然意识到这些年不只是自己在成长，路喻言也变得更加强大了。 “我下周把设计初稿发给你，能通过我就继续细化，不能通过你就另请高明。大家都是聪明人，该知道底限在哪里，这是我第一次被你威胁，也是唯一一次。” 路喻言背在身后握紧的拳头还有些微微颤抖，但是多年来的冷静已经把他的理智带回来了。 接下这个设计确实是因为钟鸣口中那个大秘密的威胁。但他不可能让钟鸣做吸血鬼，一次又一次的榨取自己的人生。所以他要尽快斩断钟鸣手握的所谓“威胁”。 “好，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钟鸣见好就收，笑吟吟的点头。 秦先生根据定位赶到别墅区的时候，只看见路喻言一个人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他紧闭双眼，神情疲惫，整个人都沉浸在难以言表的沉晦中。 “……言言？” 秦止极少这样正经的称呼路喻言的小名，但他对气氛天生敏感，意识到这个时候不适合把调侃撒娇意味更重的“小鱼儿”说出口。 路喻言睁开眼，转过头看着他，秦止忽然感觉到不安。 那个眼神太微弱了，仿佛是在求救。 “怎么了？”他快步上前，眼疾手快的将人揽进怀里，路喻言那样冷静独立的人，能打击他的该是多么严重的事情。 路喻言脑子很乱，此刻维持的大部分安静都是强撑着的，秦先生的出现带来了安全感，但同样的，也带来了负罪感。 钟鸣的威胁非常有效，他没有告诉秦止那个秘密，寄希望于他主动调查自己的过去。可秦先生赋予他如此深厚的信任，竟然没有去调查他的经历。这样的信任，却没有得到对等的坦诚，他面对秦止关切担忧的眼睛，充满了负罪感。 路喻言被愧疚和痛苦拉扯，少见的胆怯了。 秦止很安静，在等待路喻言开口，无论是诉苦还是吐槽，咒骂还是叹息，他在等路喻言倾诉。 但这次他注定要失望了，路喻言缓了一阵喘过了一口气，仿佛溺水的人短暂扒到了一块浮木，虽然明知这块浮木太小负担不了自己太久，但还是选择了再坚持一下。 坚持自己扛着。 路喻言摇了摇头，费力牵起嘴角：“有点儿累了，回家吧。” 秦先生的眼睛骤然黯了下来，但还是牵着他的手上车。 两人沉默地回到家，如果是平时的路喻言，一定能察觉到秦先生的低落，可他今天被折磨了太久，身心俱疲，没有力气去分析秦止不合理的沉默。 秦先生做的晚饭，路喻言心不在焉的回了房间，连电脑都不想开。一想到要给威胁自己的混蛋做设计，他就觉得恶心。 晚饭持续在一个食不下咽的氛围里，路喻言都没注意到秦止做了他最爱吃的土豆炖牛肉，要不是秦止频繁的给他夹菜，他都吃不上一块儿肉。 秦先生看着剩了大半个砂锅的肉，就觉得无奈。他还看了药膳食谱加了很多补气血的药材，什么党参红枣之类的。小火慢慢炖了快一天，药香和肉汤融合着暖软的香气，牛肉也炖得软烂，只可惜，小鱼儿食欲不佳，没能多吃些。 路喻言现在完全画不出设计图，只好先打开文档码字。 猫咪国王和小锦鲤正走到高耸入云的山峰上，那里是仙鹤爷爷的住处。但是仙鹤爷爷记性不大好，只把他们背上来，却忘了把它们背下去。仙鹤们集体去开会了，猫咪和锦鲤就被困在了山上。 又累又饿的两个伙伴出现了在所难免的争执，小锦鲤抱怨着一开始就不应该跟仙鹤爷爷上来，都是猫咪闹着非要来，这里这么高这么冷，只有他们两个，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下去。 猫咪国王就很伤心，一路来的相伴都换不来小锦鲤的信任，一到困难时刻，它就不相信自己可以解决。 路喻言看着猫咪国王最后说的一句话：“难道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你都没有哪怕一次相信过我吗？” 光标停在这样心碎的质问后，路喻言指尖在退格键上停顿着。 思绪被搅得混乱不堪，猫咪国王的悲伤仿佛实体化了一样，凝滞了他周身的空间。 门被轻轻敲响了三下，虽然他从来没关过，但在他创作的时候，秦先生每次都会礼貌的提醒他自己的到来。 路喻言垂下手，转过身看他。秦止照例洗了水果给他，放下玻璃碗之后，随意地扫到了他屏幕上的文字。因为那句话太难过了，秦先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联系上下文就知道了剧情。 他知道路喻言在被折磨着，也在不安着，但他只是弯下腰将人纳入怀抱。 “小锦鲤没有不信任猫咪国王哦，它是离了水就不能活的动物，却在一开始就默许了猫咪国王用大荷叶带它出门的行为，关乎性命的问题，它都这样轻易就交给了猫咪国王，它其实很信任猫咪国王的。” 路喻言怔住了，从他怀里抬起头看他。 秦止低头在他额上轻轻一吻，笑容温柔：“你也一样，我的小鱼儿。别怕，我就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的。” ☆、第二十一章 路喻言在秦止怀里睡了个好觉。秦先生非常体贴温暖，直到哄路喻言入睡都没有问一个字。 周一上班，艰难的起床活动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路喻言是正常生物钟醒的，但秦先生却掐着点儿缠了他十几分钟，各种咕哝撒娇，亲亲抱抱蹭蹭，比猫还像猫。 “我今天晚上有个饭局，可能要喝酒，你晚上忙吗？能不能来接我？”秦止血液里就流淌着撒娇的天赋技能，至少在路喻言看来，他连眨眼都很可爱。 “你平时不都叫司机送你吗？”路喻言不解，秦先生自从和他在一起之后应酬就很少，只要会喝酒的场合就都会乖乖叫司机接送。 “这个饭局比较突然，哪知道我刚给司机师傅放了假，甜甜也出去出差啦，你来接我回家好不好？” 还能说不好吗？秦先生的眼睛那么好看。 路喻言上班之后就不再胡思乱想了，上午去开了个会，写好报道交上去。他们这个口的报道最好写了，全是规定好的内容，所以他的修改次数从来都是报社最少的。 中午跟海东在楼下随便吃了碗面，这位同学上午刚跟着热心市民跑了供热管道破裂的新闻，下午还要苦逼兮兮的去采访传统文化进社区活动，充实是真充实了，听了一脑子的反馈他都快炸了。 路喻言下午帮经济口的李哥送了一趟文件，回来就开始发呆。 钟鸣从一开始就是个不择手段的混蛋，被这样的人威胁了真是窝火。路喻言难得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涉及到钟鸣的事情，他脑子里下意识就想到了辛逸。 辛逸大学毕业就出了国，以他的性格根本闲不住，满世界乱跑，做买手做摄影师做旅行专栏的作家，什么工作都试试，他家本身就很富有，他自己赚的钱也不少，他又会享受，所以他赚到的钱都没剩下来。 信息发过去没多久，辛逸就发来了视频邀请，路喻言还在上班，只好躲进茶水间去接通。 辛逸大概是在南半球，看穿着完全就是进夏天的节奏，但笑容依旧吊儿郎当，好像眨眨眼都在放电。 “怎么了我的言宝宝？信息上说的不清不楚，姓钟的那个怂玩意儿回国了？” 这家伙明明在南半球，而且好几年没回国了，一张嘴还是正宗的东北味儿，也是非常神奇了。 “他通过我导师骗我接手了他新别墅的庭院设计，我…有些过往被他查到了，现在没办法拒绝。” 路喻言垂下眼的样子很是懊恼，辛逸盯着屏幕看了好几眼，忍不住笑了起来：“倒是一如既往的卑鄙，但是你居然有这么大的把柄？你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路喻言抿着嘴，辛逸慢慢收敛了笑意：“还真是啊……那你自首去吧，哥们儿回国就去给你送饭。” 路喻言忍无可忍的抬头瞪了他一眼：“我倒希望是杀了你。” “噗——”辛逸刚入口的酒差点儿喷出来，“这样才对嘛，你还是张牙舞爪的样子比较可爱啊。” “既然不是什么犯法的事儿，你担心什么？怕他告诉别人？现在这个世道，要是在意别人的看法，你就别活了。” 辛逸向后靠在椅子里，笑容不羁放纵爱自由。 “还是说……是怕他告诉特定的人？” 路喻言觉得跟辛逸视频就是个错误，这家伙从大学的时候就把自己看得透透的，嘴还那么损，何必自讨苦吃呢。 “好啦，我一会儿还有个约，就不跟你扯皮了。” 辛逸满意的看着路喻言难得窘迫，总算不再折磨他。 “你担心那个人知道，就应该先问问自己。能让你如此在乎的人，会因为知道这件事而伤害你吗？如果不会，那你怕什么？如果会，那你还在乎他干什么？” 路喻言捧着已经挂断视频的手机发呆，秦先生在他心里，当然是全世界最好的恋人。可是这涉及到他难以启齿的过去，他从小到大这么多年，还从没碰到过可以无条件信任自己的人，所以他不敢赌。 因为好不容易才触碰到温柔，所以再也无法坦然的面对孤冷。 晚上路喻言煮了碗面吃，然后想了想，又给秦先生炖了梨汤，是小时候跟他奶奶学的，只有冬果梨炖起来才好喝，而且还解酒。现在正是冬果梨上市的季节，只是这边不是原产地，卖得很少。 这边小火炖出了清甜的香味，秦先生刚好发了微信说自己快结束了，因为饭店的地址路喻言已经知道了，所以他立马关火换衣服，匆匆出门。 秦止今天本来要把车给路喻言留下的，但是考虑到他的公司离得比报社远，而且晚上还要去吃饭，所以路喻言坚持让他把车开走了。还好他们结束的时间不算晚，还有地铁可以坐。 路喻言赶到饭店门口的时候，停车场里还有不少车，他仔细找了半天，才找到秦止那辆车。这家伙在车这个方面更重视安全性能，据说也是有跑车的，但是都只停在车库里没怎么开过。 秦止居然就坐在车里，半开着车窗，闭着眼睛，看脸色应该是喝得不少。他倒还能找到自己的车，只是下意识坐到驾驶座上了，睡得太香。 路喻言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尝试先把他叫醒，再让他睡到后车座上去。 “秦止？醒醒！秦先生？秦总？亲爱的？！”路喻言才恍惚发现自己平时竟然很少叫他，他还能经常叫自己一声小鱼儿，自己居然没给他起过什么昵称。 “唔……”秦止人醒得很快，但脑子还没醒，“言言…鱼……” 路喻言伸手轻拍他的脸颊：“又是盐又是鱼，你现在也跟咸鱼差不多了。” “嗯……”秦先生居然还能应声，是个合格的捧哏。 路喻言伸手去扶他：“能起来吗？我们换个地方睡啊？” 大概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或者感受到了熟悉的温度，秦先生乖乖的伸手抱住路喻言，整个脸埋进他的侧颈，嘴里唔哝着含混不清的话。 路喻言一边回应他的声音，一边努力把他从驾驶座弄出来。喝醉的人都沉得要命，路喻言本身就比秦先生轻，又不爱锻炼，现在要扛一个秦止简直是要了老命。 “我的天…你下次还是别喝酒了……我真是怕了你了。” 大概是捕捉到了关键字，秦先生紧紧抱住了奋力把他扛出车的路喻言，在他耳边低声说：“别怕…别怕……我在呢…” 路喻言怔了一瞬，秦止浅浅的亲吻着他的颈动脉，深厚爱意顺着汩汩奔流的血液涌向心脏，又暖又软。 “别怕…我哪儿也不去……”秦止并不知道路喻言到底隐藏着什么事情，但是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不安，并且还准确的感知到了他的不安源自于害怕失去自己。 路喻言也抱紧秦先生，闷闷地嗯了一声。 秦止第二天早上醒来才喝到路喻言炖的梨汤，这个时候路喻言已经去上班了，但是梨汤是温好的，甜软的梨块微酸的山楂，喝一小碗就奇迹般的止住了他的宿醉头痛。 路喻言的留言就贴在床头。 “我先去报社了，周末有时间吗？想带你去个地方。” 秦先生敏感的察觉到路喻言的松动，周末的行程也许就会解开他辛苦隐藏的过去。 路喻言跟着摄影师驱车前往城际马拉松开幕式的路上，收到了秦止的微信。 小橘子歪着头的照片旁边，是简洁的问句：“会是快乐的行程吗？” 路喻言顿了顿，那边又补了一句：“你做好了决定，我就陪着你。” 路喻言微笑了一下，忽然觉得也没什么可怕了。 秦止很快收到了回复：“你在，会快乐。” 明显信赖的语句让秦先生乐得原地转了个圈，差点儿头晕撞上衣柜，但还是笑得傻兮兮。 路喻言这一周的时间都用在工作和画图上了，他的童话因为跟方糖合作的关系，也拉来了一些人气，很多方糖的粉丝慕名来关注他的童话，评论区也多了很多留言或者鼓励。 路喻言还是保持着正常的更新速度，猫咪国王和小锦鲤在山顶上看了日出，小锦鲤才知道这是猫咪国王特意拜托仙鹤爷爷给它的惊喜，冰释前嫌之后就是更加信任。它们辞别了仙鹤爷爷，再次出发了。 评论区很多新读者都在留言说好可爱的cp，期待新地图和新情节，也期待方糖接下来要出的绘本。 方糖在微博上@了路喻言，表达了对故事热烈的喜爱，路喻言一脸懵逼的收到了成千上万条@和私信，差点不认识这个他注册了四五年只有十几条微博的僵尸号。 关于钟鸣的庭院，草图路喻言已经弄得差不多了，因为对方是钟鸣，他很难认认真真去修改，再加上那个别墅区本身风格就很魔性，路喻言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因为之前路喻言把钟鸣拉黑了，直到周末要交图的时候才把他放出来，所以也没看到他之前有没有发什么信息。 周五晚上路喻言把设计图打包压缩发给了钟鸣，然后犹豫了一下，决定等第二天再拉黑他，看看他明天会提什么意见。 秦止这一周迷上了学煲汤，冬天这些汤水又真的很好吃，路喻言很给面子的都给予了高度评价，然后一周之内又被喂胖了两斤。 晚上是银耳百合汤，路喻言是不知道秦止为什么这么钟情于甜汤，但是在这位美食家的厨艺加持下，这些甜甜的美容养生汤是真的很好喝啊。 路喻言喝了两碗，撑得坐不住，主动跑去阳台晾衣服了。秦先生收拾完厨房，找了一圈人，才把坐在阳台上发呆的人弄回房间。 “冷不冷啊，阳台上还开着窗呢。”秦止握了握他的手，感觉温度还好才满意的松开。 路喻言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角，他平时很少主动亲吻，秦止都愣了一下。 稍纵即逝的一个亲亲，路喻言慢慢抱住秦止，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好像就知道了对方的意思。 ☆、第二十二章 周末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到了，路喻言早上起床先看了信息，钟鸣那边没再提什么恶心的要求，只说方案可以继续深化了。他在国外这几年，似乎也学会了看人脸色，没把路喻言逼得太紧。 因为约定好了周末行程，两人简单吃了早饭就准备出门了。 路喻言说要带秦先生去个地方，所以是他开车。 秦止坐在副驾驶上，心情放松地哼着小曲儿，路喻言握着方向盘，开始在脑子里措辞。 车子穿过市中心，往老城区方向行驶，那里都是三十年以上的建筑群了，秦止很少去那边。 车停在一所中学门口，路喻言看着金漆大字的校牌，发了一会儿呆。 这是一所初中，周末没有补课，学生们都不在，所以显得空荡荡的，十分安静。 路喻言叹了口气，转过头看着秦止。 “这就是我的母校，我在这里上了三年学。” 秦止其实早就打量了半天这所学校，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路喻言拉着他下车，因为周末闭校，所以要进去还要访客登记，路喻言踟蹰了一下，还是没有进去。 秦先生转头看他，他谢绝了门卫的建议，拉着他顺着学校的围栏慢慢的散步，表情有些抗拒。 察觉到了秦止的目光，路喻言小声解释了一下：“我…有些怕进去。” 秦止很少在他身上看到“怕”这种情绪，于是也就更加确定，这里一定与他的过去有大关系。 “我十五岁之前，都是像你小时候见的那样，张扬直白甚至有些刻薄。” 路喻言斟酌着开了口：“那时候所有同学都知道不能跟我吵架，因为我得理不饶人，说出来的话虽然都是事实，但也不好听。” “我是没什么朋友的，没什么人神经粗到愿意跟我做朋友，因为我表达亲近的方式也是直言不讳而已。” “我初中三年，只有一个朋友。我是真的把他当成好朋友的，但是同学们却都认为我只拿他当个小跟班。因为他性格软弱内向，内心又很敏感，是很容易被欺负的那种类型。我看不惯帮他说过几次话，他就粘上了我。” 秦止牵着路喻言的手，顺着围栏慢悠悠的走，认认真真地听他诉说过去。 “他真的对我很好，他本身就细心，不爱说话但却默默地看着我，关心我。那个时候我父母忙着照顾刚上小学的弟弟，同学也不敢跟我开玩笑，只有他一直陪着我。虽然他一直说是我在帮助他，但其实那个时候，是他给我唯一的温暖。” 路喻言顿了顿，语气晦涩：“只是我没想到，这样的温暖会变成那么沉重的枷锁。” 两人刚好绕的学校后门，路喻言指了指靠西面的一栋教学楼：“就是那栋楼，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秦止握紧他的手，因为感觉到他在微微的颤抖。 “我记得是五月底，还有一个月就要中考的初三学生，刚入夏的燥热。放学的时候我们在天台上见过一面，不欢而散。我先走了，刚到楼下，他就……” 路喻言不由自主的抱了抱手臂，他的颤抖已经蔓延到了身体。 “他就摔在我面前，不远，也就十几米的样子，从天台上。” 秦止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将路喻言揽进怀里，安抚他的情绪。唯一的朋友在眼前跳楼，这样的冲击，一个初中生哪里受得了？难怪他一直拒绝提起这一段过去。 路喻言深吸了一口气，逼迫自己说下去：“我当时吓傻了，周围老师同学也很多，警察很快就到了。警方调查的结果是，他确实是自杀，但他自杀前见的最后一个人就是我。” 路喻言苦笑了一下，眼前好似闪过了当时的画面。 “全班同学都知道我嘴不好，说话噎人。于是渐渐就有了流言，说那天我们在天台上，他向我告白了，但我骂了他。流言说得活灵活现，说我咒骂他恶心、变态。他本来就是很敏感偏执的人，一时受不了刺激，才选择了自杀。” “你还记得同性婚姻合法化是几年前吗？是十年前。而十二年前同性恋爱还普遍不被主流接受。他那天确实跟我告白了，我也确实拒绝了他。不是因为害怕被别人知道，而是……我真的没有爱上他。” “我没有骂他，甚至没有说什么生硬的话责备他，我只是告诉他我不爱他，不能和他在一起。我解释给所有人听，没有人相信。” 路喻言的笑容悲凉，秦止心疼的抱紧了他。 “所有人，都认为我恶语伤人，刺激得他跳楼，他的父母追着我打骂，老师同学都用异样的目光看我，最让我心凉的是，我唯一的依靠，最应该信任我的父母，都一遍又一遍的压着我道歉、悔过。可我…只是拒绝了一场告白而已啊。他们没有教过我世道凶险，没有教过我谨言慎行，出了大事，却先开始质疑我的过错……” 秦止完全可以想像，那样孤立无援的路喻言该有多难过。连最亲近的家人都没有信任他，那样无助的十五岁的少年，该有多辛苦多绝望。 “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被很多人说过聪明，说过伶牙俐齿，说过牙尖嘴利，但是那段时间，却只能听到他们说我…恶毒。这个词太重了，我一背就是十二年。” 路喻言靠在秦先生怀里，慢慢攥紧了他的衣襟。 秦止没有动，只是沉默的安抚着轻拍他的肩，然后就感觉到肩头一片湿热，冷风吹过又变得极冷。 他终于明白路喻言在极力回避着什么，那样目睹了朋友的死，他直到现在都无法面对自己。那样被全世界误解抛弃，才让他不再依赖任何人。他儿时的张扬灿烂，全都被那些沉重的枷锁消磨的一干二净。 难怪他变得沉默不语，难怪他总冷静清醒的看这世界，难怪他频繁噩梦孤身一人。他被这个世界的恶意囚禁了十二年，哪敢轻易触碰灼人的温暖。 “这条人命我背的不亏，因为我当时明明就察觉到他的状态不对劲，我明明知道他太敏感脆弱受不了刺激，他最后的告白说的那么孤注一掷！我却没有拉住他……” 秦止轻轻拍着他的背，骤然想到前几个月他听说老人跳楼那个报道时的惊慌。那个时候他的自责和愧疚几乎淹没自己，现在回想起来，大概是两个事件太过相似，让他崩溃。 “我明明可以阻止他的。” 当时路喻言咬紧牙关说出这样一句话，其实说的应该是他的朋友。 秦止没有松开他，因为路喻言从不在他面前流泪，所以他的眼泪都藏进了秦止怀里，他就依然坚强勇敢。 “这不是你的错。” 时隔几月，秦先生再一次用这六个字安抚着他的小鱼儿。 “你不喜欢他，婉言拒绝了他，没有骂他更没有侮辱他，你已经做了所有你该做的事。如果全世界的人都站在楼顶上跟你告白，你不答应就跳下去，你难道要跟全世界的人都在一起吗？” 秦止沉稳的声音温柔又冷静。 “他跳下去的时候，从没有想过你会面对什么，他纵身一跃摆脱了痛苦，却把你禁锢在痛苦中十二年，他是真的爱你吗？” “他了解你的性格，也知道你人缘不好。他应该很清楚他用生命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伤害，可他依然那样做了。他是不再痛苦了，可你呢？” 秦止摸了摸路喻言的发顶，垂头看着他的眼睛：“你是他的朋友，你不愿意损害他的名誉，可我不是。他让你备受煎熬十二年，我只会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他为什么偏偏要死在你面前？你下楼出门至少要五分钟，这五分钟他不跳，偏偏你出了教学楼，他纵身一跃。我甚至怀疑，他就是要用生命在你心里烙下血淋淋的印记，让你往后的人生，每想起他一次，就痛不欲生。” 秦止凝视着路喻言震惊的双眼：“事实证明，他做到了。” 路喻言眼瞳微微颤抖，喃喃道：“不…他不会的……” 秦止不忍心让他再受打击，轻声说：“或许是我太阴暗了，他没有那么坏。但他不考虑后果的行为，却真的对你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我不喜欢你为了这样自私的人伤害自己，以后不要再自责了好不好？这不是你的错。” 路喻言很少见到秦止如此不加掩饰的厌恶一个人，而且…刚刚他那样一番话，虽然令人震惊，却十分有效。路喻言此刻再想起十二年前那样鲜血淋漓的画面，脑中的悔恨和愧疚竟淡了很多。 他幼时早慧，从来看人冷静清醒。秦止是旁观者，所以能迅速点出当年的不妥。他不愿意怀疑或臆测自己真心相交的朋友是这样心计阴沉决绝的人，但冷静下来的脑子比热血奔流的心更厉害。 路喻言拒绝再继续思考下去，因为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因为他很怕仔细想起的蛛丝马迹会毁掉自己初中三年唯一的温暖。 秦先生握着他的手，自然的错开了话题。 路喻言坦白了自己最大的心结，放下了心中大石。秦止的表现没有令他失望，甚至很感动。 他不知道自己孤单前行了二十几年，是不是就是为了遇见这么好的秦止，他甚至不止一次的庆幸那天临时帮同事去采访了那个小型非官方复古八分钟约会。 他坐在会场里，好几百号人里，第一个八分钟，就遇到了最好的那个秦止。 这简直就是命中注定。 ☆、第二十三章 为了安抚路喻言的情绪，秦止带他去吃了金牌海鲜锅。热气腾腾的一锅鲜美食材，浓郁诱人的香气，入口即化的鲜甜嫩滑，美食果然非常治愈。 转眼十二月就过了一半了，C市刮起冷硬的风，路喻言恨不得一直窝在暖气充足的房子里，提前进入冬眠状态。 但是不行。 报社的工作不多，但每天都要报道。答应了方糖的新文正在存稿，猫咪国王和小锦鲤的故事也差不多要进入结尾。 最糟心的就是钟鸣的庭院，虽然他没提什么乱七八糟的修改意见，但每次交图都会说一大堆奇奇怪怪的废话，追忆过去啊，展望未来啊之类的，很烦。 秦止背靠落地窗，翻看着手中的资料，越看越生气，生硬地将硬质文件夹甩到了办公桌上。 田天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决定还是保命要紧。 秦止冷笑了一声：“果然。” 既然路喻言已经跟他坦诚了过去，之前被秦止打入冷宫的资料也就能重见天日了。这份资料是秦止他父亲也就是老秦总派人调查的，送过来秦止就没看过。 如今翻看起来，秦先生都要心疼死了。 路喻言轻飘飘几句带过的童年并不幸福，他父母都是普通职工，生下他的年纪都还年轻，工作也都很忙，他基本上是在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之间转手。 后来老人去世或生病，他父母才不得不把他接回家。他从小就聪明懂事，从不给父母添麻烦，他父母见没什么需要操心的，也就渐渐不再重视他了，因为当时工作太忙，钱不好赚，所以路喻言基本上都是孤单长大的。 后来他因为说话一针见血，得罪了很多正常智商的同龄孩子，他们不理解路喻言，路喻言也不愿意再跟他们废话傻玩。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在他成长过程中唯一陪伴他的人，就是那个同学。 但很显然，这个男生因为家庭原因，从小见多了家暴和出轨，心理上早就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随资料附上了他的日记照片，他把路喻言比作一团火，是唯一替他出头，让他仰视的人。因为他生活的环境太恶劣复杂，路喻言于他而言就是唯一的救赎。 但他心理上是偏执且疯狂的，他最后的日记上有写到，要跟路喻言告白，要和他永远在一起，如果路喻言不同意，那他反正也想去死了，他就死在他面前，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他。 事实上这篇日记被他的母亲看到了，这个自己偷情还打骂孩子的女人，因为儿子喜欢上了一个男同学而大发雷霆。流言中所谓的路喻言骂的话，其实他母亲都骂了。恶心变态诸如此类的话让这个孩子受到了刺激，于是他在濒临崩溃的边缘想要抓住路喻言这根救命稻草。 但路喻言拒绝了他的告白，他就履行了日记中的话，亲自把自己刻进了路喻言的生命，以这样鲜血淋漓的方式。 最令秦止生气的是，最应该愧疚心痛的那对父母，却将一切责任推给了只有十五岁的路喻言。他们不停地散布谣言，纠缠骚扰着当时倍受打击的路喻言，还妄图敲诈一笔损失费。 然后一直不曾关心过路喻言的父母，就气急败坏的压着他不停道歉。他们都不肯听这个孩子的辩解。 秦止无法想像那段时间他的小鱼儿是怎么熬过来的。那时候还马上就要中考，路喻言报考了离家最远的高中，他该是怀着怎么的心情逃离这个地方。 路喻言直到现在都还会做噩梦，他变得沉默变得冷硬，但他其实是个多么心软的人。他喜欢喝甜汤，喜欢软绵绵的靠枕，喜欢小动物却不敢养，因为怕失去它们。 他的小鱼儿，如果安稳无忧的长大，该是多么明亮鲜活的人。 秦止不打算放过犯错的人，那个孩子的父母现在开了个棋牌室，暗地里却是赌博窝点。他们不配做父母，更不配毫无负担地生活。 秦止想收拾谁，太简单了，更何况他们本来就犯了法。 路喻言赶在圣诞节前交了最终设计图，钟鸣那边果然约他面议。因为路喻言还没有收到钱，再加上他现在也没什么可怕的了，所以他们约在人流密集的闹市区，万无一失。 路喻言仰头看了一眼咖啡厅的牌子，先拍照发了朋友圈。他的朋友圈又很久没更新了，这条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出现什么突发状况。 毕竟钟鸣是有挟持前科的人。 咖啡厅的节日氛围浓郁，一进门就抱着一颗巨大的圣诞树，冬青枝桠挂满星星、拐杖糖果、小礼盒还有圣诞老人的小玩偶。最顶上那颗金色的星星闪闪发光，小灯串蜿蜒缠绕，暖金色的光。 因为是工作日的下午，咖啡厅的人不算多，但有很多学生情侣在约会，点一杯热热的焦糖拿铁就能窝一整天。 路喻言没有接触过学生时代的恋爱，但他现在对所有真挚的感情都怀抱祝福。 钟鸣简直与环境融为一体，他坐着靠窗的双人座，座椅是藤蔓缠绕的吊篮，他本来就长得不差，不然大学时候也不可能那么自以为是。现在又学会了装优雅，咖色大衣里是红白色粗线毛衣，浓浓的学院风，人模人样。 路喻言在他对面坐下，吊篮是凹进去的，他一坐下就仿佛陷进了什么，再想站起来还有些难。 路喻言皱了皱眉，往前挪了挪，宁愿显得没那么帅气，也要双脚着地。他完全不信任钟鸣，怎么可能让自己行动不便。 钟鸣给他点好了咖啡，但路喻言本来就不喜欢喝咖啡，更何况还是他点的，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加什么东西。 钟鸣见他不喝也没说什么，他当年也是追了三年的，自然知道路喻言不喜欢什么，但他想试试看这些年有没有改变。现在可以看出，路喻言还是很难搞。 “我很忙，有什么事就一次性说完吧，我以后都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路喻言都已经做好白设计的打算了，拿不到钱就当买个教训，这样的人趁早甩脱才是关键。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啊……”钟鸣叹了口气，把一个盒子推给他。 那是一个小巧的四方礼盒，看大小应该是腕表之类的东西。上面还打了银色的丝带，价值应该不低。 路喻言没动，只是有些无语的看着他：“我就纳了闷了，我是哪里招惹你了？让你这么念念不忘。” 钟鸣笑笑，自己动手慢条斯理地拆开礼盒，果然是支表，路喻言前两天刚在杂志上见过，是某名牌的圣诞节限定款。 “我一开始只是觉得你长得好看，对我胃口，或许可以玩玩，打发时间而已。” 钟鸣指尖摩挲着表带：“谁知道你那么难追，呵…我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路喻言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人才是霸道总裁的标准人设啊，秦先生和他一比简直太不敬业了。 “我是不知道你跟辛逸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是他居然阴我吃了个暗亏，害我在国外被家族流放了这几年，他倒是重视你。” 钟鸣提前辛逸就咬牙切齿，路喻言却不知道这里面的内情，还以为钟鸣只是出国发展而已。 流放？ 路喻言腹诽一声，还当你们家是土皇帝不成，流放这种词也太装逼了。 倒不是看不起钟家，只是路喻言回去特意翻了所谓的商业巨头排行榜，没数到一半就看到了秦先生，可直到数完也没见着一个姓钟的。 而秦先生之前也曾跟他提过前面那些大佬们，个个都是谦虚低调的人，待人接物都温和内敛，偏偏是那些半瓶子不满的人才叮当作响。 钟鸣倒是很快就压住了情绪，他扬眉一笑：“我实在是不甘心，就算不喜欢你，也该是我来开始，我来结束。我的游戏只能由我做主，你想离场，门儿都没有。” 路喻言连翻白眼的心情都没有了，这人是啥，天命之子综合症吗？这都是什么台词？尴尬癌都犯了。 “看来你听不懂什么叫浪费时间，要发表宣言还是要登基驾崩的，我没空看，自己回去抱着你的传国玉玺撒癔症去吧。” 路喻言起身要走，钟鸣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你不怕了吗？” 路喻言冷冷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我不怕了。” 钟鸣看出他没开玩笑也没逞强，于是忽然嘲讽的笑了：“看来你对秦止还真是死心塌地啊，连那样的过去都敢告诉他了。” 路喻言顿了顿，感觉他话里有话。 钟鸣攥着他的手腕将他拉到了角落里，表情怜悯又得意：“你不知道吧，我和秦止是发小儿，从小一起长大，他高中情窦初开的时候，还跟我告过白呢。” 路喻言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钟鸣练过一些跆拳道，手劲儿比四体不勤的路喻言大多了，路喻言又被他的话分了心，根本挣扎不过。 店里的顾客忽然都走了，竟然没人发现路喻言被卡在角落里。路喻言连呼救都没来得及，那些顾客走得太快了，像是在逃避什么。 路喻言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太高估了钟鸣的道德水准，绑架这种事，干过一次就驾轻就熟了啊。 秦先生刚收到了消息，警方已经逮捕了聚众赌博还非法放贷的那对夫妻，都不用他动手施压，就查出来那几个人竟然还聚众吸毒，简直就是作死不等天亮。 秦止解决了伤害过小鱼儿的人，心情舒畅，掏出手机想给他报告这个消息，却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 路喻言失联了。 ☆、第二十四章 秦止打了好几个电话，路喻言的手机都是暂时无法接通，他不可能会去没有信号的地方，而且他有点儿依赖症，手机总是电量充足，不存在没电的情况。 秦止缓了口气，自己安慰自己也可能是手机坏了，想发微信试试，但是那边也迟迟没回。 秦先生想到路喻言跟他说过最近要去和甲方谈最终设计图，而且他的状态不好就是从接了这个设计开始的。 “田天，给我查查路喻言接的是谁的设计！” 扔下这么一句话，秦止拿了外套就往外跑，他想回家看看小鱼儿回去了没有。 结果很明显，路喻言并没有在家。 秦先生一路打电话都是无法接通，路喻言没有给他任何回音，最后一个消息还是抱怨早上帮海东写了一篇报道，换来了一大包养生专用茶。 秦止这边心急如焚，路喻言从来没有失联过，再加上他最近状态不好，又涉及到他的过去，真的是想不担心都做不到。 路喻言被钟鸣绑在了椅子上，他总算知道哪里失策了。 这家咖啡厅是钟鸣的产业，客人们急着逃走是因为服务生告知他们厨房煤气泄漏。整个咖啡厅瞬间被清空，身处闹市区是最好的掩饰，谁能想到有人会被绑在这里啊。 再加上……钟鸣这次玩了个刺激的。 路喻言看了看指着自己的枪，他不是什么军事迷，更不认得那些枪的型号，最清楚的98k还是看秦先生吃鸡认识的。 路喻言始终保持冷静：“你知道在国内这是犯法的吧？” 钟鸣微笑了一下：“知道啊。” 好吧。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总不可能一直绑在这吧？” 钟鸣现在非常具有变态的潜质，笑得一点儿都不心虚：“一直绑着有什么不可以？” 路喻言啧了一声，索性先换个话题。 “你刚刚说秦止是你的竹马？” 钟鸣倒是很配合，拽了张椅子来坐下，除了枪以外处处都透着友好。 “对啊，小时候是邻居，那时候他父母还没离婚，经常招待我们去他家玩。” 路喻言不相信，秦止提过他小时候住的地方，那种进个门都左一栏右一卡的顶尖住宅区，不像是钟鸣一家能住的地方。托秦先生的福，路喻言总算明白了一些世家与世家之间的差距。 “那告白是什么意思？” 路喻言比较好奇这个，如果秦止的初恋真的是钟鸣，那他审美和品位方面变化的也太大了。 钟鸣倒是一脸平静：“对啊，上高中的时候。我们不在一个学校，很久都见不到面，但放假的时候他就跟我告白了，说见不到面才发现总是想起我。可我当时不喜欢男生，就拒绝了他。” 路喻言挑了挑眉，没说什么，等着他的下文。 钟鸣果然打开了话匣子，没用路喻言问，就自己接着说了起来。 “今年夏天的时候我回了一趟国，正巧见到你在报社门口，随便一问就知道了你的工作。我长这么大，你是头一个让我栽跟头的人，我这人记仇得很，当然要找人耍耍你。” 路喻言歪着头看他，微笑了一下。钟鸣一顿，接着说了下去。 “秦止一直和我有联络，知道了你的事，就自告奋勇的替我出气，他一个大总裁怎么可能去相亲呢？还不就是为了接近你。你果然被他骗了，还傻乎乎的真以为他喜欢你吗？” 路喻言弯了弯眉眼：“原来是这样……啊。” 路喻言带笑的样子完全没有危机感，钟鸣慢慢收敛了笑，恶声问：“你笑什么？不生气？！” “我笑你这些年来智商毫无长进。” “我为什么要生气？”路喻言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你现在来者不善，明显站在我的对立面，那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呢？你的目的难道不就是让我不爽吗？而且我跟秦先生相处了这些日子，我更相信我自己的判断。能被一个陌生人的几句话轻易打败的关系，是脆弱不堪的关系，那我要他有什么用呢？” “你这个谎说得一点儿技术含量也没有，当年你没能骗过我，现在也一样。” 秦先生找人要找疯了，现在开始后悔自己为了照顾小鱼儿的隐私没有给他安装定位系统。田天那边把钟鸣的信息报给他，他还愣了半天。不过在C市，秦先生想找一个人还是有很多路的。 接到信息地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秦止特意挑了最快的跑车，赶到的时候刚刚过去十分钟。 咖啡厅大门洞开，两道纤长身影慢慢出现，秦止只看见个轮廓，但还是轻而易举的分辨出了自己的小鱼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人已经冲上去了。 “没事了，辛逸刚好救了我。”路喻言被抱了个满怀，拍了拍秦止的肩，微笑着安慰他，“让你担心了。” 秦止抬起头确认了怀里人完好无损，才慢慢恢复了理智。 辛逸半长的头发绑了一半发辫，歪着头细细打量着秦止，然后才微微笑着开口：“幸会了。” 秦止的理智渐渐回升，知道眼前的这个桃花眼灰发帅哥就是路喻言难得挂在嘴边的情圣先生。 “谢谢你救了小鱼儿。”秦止伸手跟他握了握，短暂的眼神接触之后，两人都对对方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是不好惹的家伙。 “行啦，刚下飞机就玩了这么一场刺激的，我的时差还没倒过来，该撤了。”辛逸眯着眼打了个哈欠，“里面那个交给我了，你回去吧。” 路喻言很信任辛逸，弯着眼睛点了点头，说了声再联络，就准备回家了。 秦止伸着脖子看了看咖啡厅里面的情形，啥都没看见。 路喻言被绑了几个小时，揉着磨红的手腕往回走，秦先生雷达敏锐，暂时放弃了好奇，先确认小鱼儿的身体状况。 “都红了，他绑着你了吗？还有没有其他的伤？”秦止握着路喻言细瘦的手腕，边揉边替他吸气。 路喻言本身就偏白，不爱运动所以显得单薄，手腕细细的一根，看着就怕被折断一样。如今被钟鸣的绳子勒的红肿破皮一大片，虽然已经不疼了，但搁在秦先生眼里简直是凄惨无比。 “没有，我看他情绪激动又变态，就哄着他说了好多话，他没想起来伤我。”路喻言好歹也是一米好几的大男人，这点小伤在他看来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那也太危险了！这种事情你怎么都不跟我说？害我担心了这么久。”秦止忍不住抱怨了起来。 “这有什么啊…我不是已经解决了吗？”路喻言笑了笑，“他脑子有泡，这么些年了都没变过，我对付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秦止瞪了瞪眼：“你怎么对付他的？” “靠这个啊。”路喻言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手电似的东西。 “这啥？”秦先生凑过去仔细看了一下，“防…防狼电击器？！” “对啊，我哄他以为我被他骗了，放松了警惕，解开我绳子的时候，直接给他来了一下子。这是我托报社跑案件新闻的同事带的，加大电流版，绝无还手之力。” 路喻言有些得意：“我特意请人试过的，电一下准晕，他连枪都没来得及抬。虽然用防狼器显得娘们兮兮的，但是真的好用啊……” 秦先生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这是你什么时候准备的啊？” “上个月知道甲方是他之后，我就提防着他来这一手呢，永远都是这一招，光长岁数不长脑子。而且还是不记得搜身，光把我手机朋友圈删了有什么用啊。” 路喻言摸了摸下巴：“不过这次还是有些失策，时间拖得太长了。啧，主要是没想到他明目张胆的持枪啊，不要命了。” 秦止顿了顿，咬牙：“他还有枪？我看你才是不要命了吧？！” 路喻言听他语气不对，停下脚步抬头看他：“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这么大的事儿，我一点儿都不知道，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了一下午，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你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我什么都不敢想，就怕自己先乱了方寸。你倒好，还觉得自己特厉害是吧？！他拿的是枪！是枪！是容错率最低的武器！我都不敢想他万一走火了、或者哪里出了一点儿岔子，你会不会有事！你呢？什么都不告诉我，你是孤胆英雄吗？！” 秦止的怒火是慢慢燃起来的，越烧越旺。他的神经绷得太紧，脑子里又想了太多不可挽回的后果，而现在看到路喻言完全没有后怕，就觉得生气至极。 路喻言从来没见过秦止发火，或者说是没见过他对自己发火。秦止这一大串责问，他听得清清楚楚，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路喻言皱了皱眉。 “一开始没告诉你甲方是钟鸣，是因为他用十二年前的事情威胁我。后来我把事情告诉了你，他就再也没办法胁迫我了。这件事对我来说也就没那么重要了，不过是稍微有些恶心罢了，我觉得没必要让你跟我一起恶心啊。” 路喻言很不理解秦止的怒点在哪儿。 “今天这件事我也是仔细考虑过后果的，做的准备也很充分，结果也是我没事啊。我自己可以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拿来麻烦你呢？你平时已经很忙了，年末又有一大堆事，我不想让你操心，我哪里错了？” 秦止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自嘲的笑了。 “麻烦、操心。你考虑地倒是挺周全，你什么事都能自己解决，主意这么正，那我算什么？” “我不怕麻烦，我愿意为你操心，我想知道你在烦恼什么，我也想让你无忧无虑。我一直对你掏心掏肺，可你直到现在都还是客客气气。我们不是可以毫无顾虑相互麻烦的爱人吗？我以为上次你告诉了我十二年前的事，就是愿意信任我依赖我，原来，只是被威胁到迫不得已吗？” “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把我当成恋人呢？” 秦止慢慢松开了路喻言的手：“我现在有点儿难过，你自己开车回家好不好？” ☆、第二十五章 辛逸打了第五十个哈欠，一脸无语的看着窝在他酒店房间沙发上的路喻言。 “我跟你讲，要不是你可爱，我早就把你扔出去了。” 他揉了揉一头乱发，被人从被窝里挖起来扮演知心姐姐的剧情真的不想再来一次了，简直痛不欲生。 “咱们打个商量，你上床来说行不行？让我躺一躺，躺着听你说，行不行？”辛逸痛苦的抱着被子，强烈建议路喻言到床上来说，至少他还能躺下睡着听。 路喻言游魂一样飘上了床，辛逸啧了一声，看他迷茫的样子，恨不得一巴掌抽醒他。 “说吧，你有家不回，跑我这儿来玩什么失魂落魄。” 路喻言已经记不清争吵的具体台词了，他只记得秦先生一向带笑的眼睛变得落寞，说完有点难过还记得让他开车回家。 路喻言没接车钥匙，几乎是沉默僵持了几十秒，秦止才叹息了一声，伸手来拉他上车。 路喻言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撞了什么邪，竟然甩开了秦止伸过来的手，转身就跑。 他不想回家，不想再面对争执或冷战。因为他们是最亲密的人，所以不论说出什么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知道辛逸住的酒店，也知道秦先生开着车在他身后跟了一路。 他不明白对方明明这么关心自己，为什么要为了那样的小事生气。 他自己可以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让对方再担心一次呢？ 路喻言语无伦次断断续续地叙述了刚刚发生的冲突，着重阐述了自己的困惑和迷茫。 辛逸听了只想睡觉。 “这个问题的核心冲突在于，你们对于麻烦的处理方法是不一样的。” 辛逸哈欠连天的靠在路喻言身边，毕竟是自家笨蛋，还是要耐下心来讲给他听。 “你认为出了事情就应该尽快去解决它，能牵扯的人越少越好，速战速决，斩草除根。这没错，干脆利落很符合你的性格。” “但你那位秦先生，更注重的是解决问题的过程和方法。他看重的是这个过程中，你们两个人的互动。因为他更注重感情，所以他在解决问题的时候，需要的是和你的沟通和信任。这也没错，毕竟他更看重的是你，而不是这个问题。” 辛逸侧头蹭了蹭枕头，没好气的抱怨：“你确定这不是在给我喂高级狗粮吗？炫耀这位秦先生有多在乎你？” 路喻言眨了眨眼睛，脑子已经可以跟着辛逸的话思考了，也勉强听懂了他们两个的争执源自于沟通不足。 “不是我说你，你从大学的时候就喜欢把什么都憋在心里，以前我看你不说，还以为你是不屑于解释那么多。没想到现在对着你最亲密的人，也能当个锯嘴葫芦。你上回问我要不要把以前的事告诉他，我还以为你开窍了，没想到你连被逼无奈这种话都能往外说，难怪秦先生要难过了。” 辛逸双手枕在脑后叹息：“亏你跟我关系那么好，我这么高的情商你怎么一点儿都没遗传到呢？” 路喻言抄起抱枕砸在他身上：“遗传？” “你看看，不该敏锐的地方瞎敏锐。”辛逸顺手捞过抱枕，没好气的捶了捶。 “这么说吧，假如你的秦先生突然破产，变卖资产抵债还是不够，身无分文出去做苦力送快递，但是一直没有告诉你，你会不会生气？” 路喻言仔细想了想那种情景，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他不只是生气，更多的大概是心疼吧。 那么骄傲优秀的秦先生，如果被苦难打入尘埃，灰头土脸，他一定会非常心疼的。 毕竟，秦先生一直温暖又明亮，这么好的他，合该一路坦途，前程似锦才对。 路喻言渐渐有些明白了秦止的感受，他一直都觉得秦先生爱他比较多，而他自己本身感情淡薄，即使付出再多也无法比拟秦先生蓬勃的深情。 而他付出的感情比秦止少，面对这样的假设依然痛心生气，那么爱他更多的秦止一定是更生气更担心才对。 路喻言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靠着他正酝酿睡意的辛逸一头栽进了被子里，恨恨地骂道：“外面零下十好几度了，把衣服穿好！儿大不中留，完蛋玩意儿。” 路喻言穿鞋披外套找包简直是一气呵成，匆匆开了门只来得及说声谢谢。 辛逸叹了口气，默默把自己埋进厚实的被窝里。所以说谈恋爱干什么呢？食欲比爱欲长久，暖被窝解我烦忧。 这么想着辛逸又开始自我否决，不是还有句话说饱暖思那啥欲吗…… 路喻言出了酒店黑天半夜打不到车，看看这里离他家不太远，心里想着要快点儿见到秦止，脑子一热就开始偶像剧式奔跑。 很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体力。被绑架的时候是下午，晚饭没吃又吵了一架，在辛逸那里磨蹭到半夜，他现在哪里还有体力跑马拉松。 还好刚跑到路口就遇到了出租车，幸运值总算满了一回。 虽然很想飞奔回去，但真正到了楼底下，路喻言又有些罕有的却步了。 怕再次争吵，怕冷战沉默，最怕打开门却发现秦止不在。 还好路喻言一向干脆，上楼开门都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 客厅开着一盏小灯，暖黄色的一团，像每次有人晚归的时候一样。秦先生坐在沙发上发呆，低垂着头仿佛睡了，但路喻言就是知道，他没睡。 “……很晚了，你还没睡啊。”路喻言顿了顿，才选择了坐到他身边去。 秦止转头上下打量他一遍，摇了摇头。 路喻言想说些什么，但一路上措好的辞全都堵在喉咙，秦先生从来没有这么沉默过，原来他不笑的样子，真的那么陌生。 “先休息吧，你明天还要上班。”秦止大概是沉默的时间有些长，出口的声音微哑，撕扯着空气中的凝滞。 路喻言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拽住了秦止的衣角。 “……对不……唔！”路喻言马上要说出口的歉意被秦先生的吻堵住了一半，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个，暴躁却脆弱，像是色厉内荏，逞强得不行。 “太晚了，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说好吗？我困了。” 秦先生强制性的将人带进卧室，几乎不肯听路喻言说一个字。 他在害怕我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啊。 路喻言心中叹息，顺从地环住他的腰，乖乖闭上眼睛。 算了，先让他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说。 想的倒是很好，路喻言早上起来居然已经找不着秦止了。 手机上是秦先生的微信留言，他说要出差，最少一个礼拜。 路喻言真是要气笑了，这么逃避的秦止他还是第一次见，秦先生一向勇往直前，难得吵一次架居然能发掘出这么多他的另外一面。 路喻言玩心大起，慢条斯理的回了微信。 “你不是一直很期待和我一起跨年吗？出差一个礼拜就赶不上了。” 然后路喻言就盯着对话窗口，上面立刻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然后又变成名字，然后又正在输入，折腾了好几回，路喻言还是没等到秦先生的半句回复。 过了半晌，橘猫头像可怜兮兮地送来一张表情包“委屈巴巴.Jpg” 路喻言立刻甩出了刚从卫息那里弄来的表情包“你自己看着办吧.Jpg” 效果拔群，秦先生立刻发了一连串撒娇卖萌的表情包，中心思想明确，会尽快完成工作，赶在跨年之前回来。 路喻言才不相信秦先生会被工作绊住脚，但还是给了他缓和的空间，没再继续压迫他。 辛逸第三天就又出国了，这次钟鸣是犯了法的，他们家人丁兴旺，钟鸣出了事一家子都有些气他不懂事。本来是想花点手段把他捞出来的，辛逸又卡着时间加了压。虽然他一个人没办法和整个钟家抗衡，但对抗起来都有些伤筋动骨。钟家又不缺继承人，都是聪明人，当然知道怎么样把伤害降到最小。 六年前钟鸣还能死灰复燃，这一次却是真的被家族放弃了。 辛逸急着出国享受人生，临走还不忘揪着路喻言好好上课。他这次胆子实在是太大，没受伤都是运气好，秦止那样生气也是应该的。辛逸讲了一堆注意安全、注意交流，最后烦得路喻言差点直接把他踹进登机口。 秦止一反常态，出差五天没打一个电话，更别说以前一天三四个小时的视频了。只是每天在微信上关心一下路喻言的三餐和保暖，路喻言主动的情况本来就少，所以秦先生一退缩，就出现了大段大段的尴尬空白。 但路喻言有特别的沟通技巧。 猫咪国王和小锦鲤闹翻了，因为小锦鲤执意要去炎热的火山口，猫咪国王认为那里火星儿翻涌，会很容易烤干大荷叶里的水，小锦鲤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意见相左，就闹翻了。 两位冷战了好几天，猫咪国王甚至用觅食做借口，把小锦鲤独自留在了原地。小锦鲤很着急也很担心，却因为没有了猫咪国王，寸步难行。 路喻言特意安排了不怀好意的黑猫来抓小锦鲤做口粮，情节也正好卡在小锦鲤危在旦夕的地方。 章节一更新连方糖都特意发微信询问他怎么回事了，路喻言只回复她别担心。 但秦先生还是没有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哇～明天完结了…… 短篇写得好孤独的感觉，都没有反馈。 下一篇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最近很迷无限流(￣?￣) ☆、第二十六章 秦止是在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回来的。 普通工作日的下午，路喻言特意请了假在家赶稿子，答应了方糖的童话已经列好了大纲，现在是紧急存稿时间。 路喻言开着小音箱听音乐，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来回穿梭，写到灵感爆发的时候还会跟着音乐的节奏敲键盘，写得热火朝天的。 秦止深呼吸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开了门，隐约能听见书房里传来的歌声。自从他们确定了关系，秦先生就把他所有的东西都搬到路喻言的卧室去了，书房又变回了书房，路喻言依旧在里面写稿看书。 因为书房关着门，秦止的动作又很轻，所以路喻言并没有听见这个人回来的动静。眼看着天色暗了下来，晚饭时间快到了，秦先生一打眼就知道路喻言又会废寝忘食错过吃饭时间。 秦止手脚麻利地洗菜做饭，他躲出去这几天又不是真的出差，所以回来的时候带了很多特产食材。 现在他像是在等待最终宣判，内心忐忑不安只能从美食上寻求安全感了。吃饱了底气也会足一些。 菠萝咕咾肉、红酒小羊排、西芹百合粥外加时蔬沙拉。不是很难的菜色，但都是当季的新鲜食材，秦先生手艺好做的色香味俱全，又都是两人喜欢的口味，这一年的最后一顿饭，也是很用心了。 一道一道菜摆上餐桌，秦止看了一眼书房紧闭的门，他做饭的声音还挺大的，路喻言肯定知道他回来了。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敲门。 敲了好几下，没人回应。 路喻言不可能没听到，房间里的音乐声音也不算大，秦先生担心起来，二话不说就推开了门。 路喻言双手环在身前靠坐在他的书桌边上，直直地看着刚进门的他，轻叹了一声：“我还在想你要多久才能进来，追我的时候一腔热血刀枪不入的厚脸皮哪里去了？” 秦止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呀，对我有点儿信心好不好？我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一言不合就分手的人吗？” 路喻言语气柔软，目光带着淡淡的责备和无奈。 “你就没发现，从你进门到现在，我一直在单曲循环一首歌？你再不进来我就要听吐了。” 秦止这才注意到路喻言一直在听的是同一首歌。小音箱正好放到bridge的部分，歌词也再熟悉不过了。 “如果我的坚强任性会不小心伤害了你，你能不能温柔提醒，我虽然心太急，更害怕错过你……” 秦先生的脑子终于开始转了，这明显是小鱼儿别扭的道歉啊！ 他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两步跨过去握紧路喻言的肩膀。仔细确认了一下小鱼儿的眼睛，发现果然全是温柔歉意，才开心地将人拥入怀抱。 终于把心爱的小鱼儿收回原地，怀抱严丝合缝，心满意足。 路喻言第一次这么不好意思，小声在他耳边解释：“我从来没谈过恋爱，以前一个人处理问题习惯了，也没人告诉我恋人是可以无条件依赖的。面对突发状况，我…我总以为自己还是一个人，忘记了现在还有你可以帮我。对不起。” 秦止侧过头就能看见小鱼儿红透的耳尖，提心吊胆了好几天，总算放下了心。听见他说这样一番话，又觉得心疼。 他的小鱼儿一个人坚强了太久，都忘了还可以依靠别人。 “我也对不起，应该好好听你说话的。”秦止现在一想到自己因为怕听到路喻言说分手，而躲出去错过了和小鱼儿亲亲热热的好几天，就恨不得抽自己。 路喻言双手攥着秦止腰两侧的衣服，他身上还带着刚出锅的饭菜香味，一点儿都不霸道总裁，但这样的烟火气实在是温柔得让人心颤。 晚饭吃得神思不属，俩人根本就没注意菜色。路喻言还好一点儿，飞快地扫光了碗里的粥和面前的肉。秦止根本就是看着对面仓鼠一样腮帮子鼓鼓的小鱼儿傻笑。 饭后消化时间，路喻言和秦先生并肩坐在阳台上，这厮一直抓着他的手不放，扬言要把过去几天的所有亲密接触都补回来。路喻言百般挣扎无果，只能随他去了。 “说说吧，钟鸣和你是竹马竹马这件事。” 路喻言时隔一个礼拜，总算开始进入记者询问时间。 秦止才叫憋屈呢，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天地良心，我们真的只是普通的偏陌生的朋友而已啊……我爷爷奶奶家有座小别墅，我放假的时候偶尔去那里住，钟家就在那附近，都是同龄人又闲着无聊就一起踢踢球嘛。” “钟鸣那小子比我还大一岁呢，从小就娇气的不行，我们在大太阳底下撒欢儿打仗，他一个人要撑阳伞喝冰果汁，不是因为身体不好，就是因为不喜欢流汗……七八岁的臭小子们谁不是爬树下河的，偏偏他最不合群，所以我们都不喜欢跟他玩。” 路喻言指尖摩挲着下巴：“没看出来啊，钟鸣大学的时候可是学校篮球队的，积极参加各种社团，搞的是文武双全的人设啊？” “哼！他最会装了，我们几个家境差不多，只有一个小孩儿比我们稍差一些。表面上他对我们都挺好的，各种照顾各种聊天，但我偶然见过他私底下对那个小孩爱搭不理的，当时我就特别倒胃口。” 啧，路喻言倒是能想到钟鸣的表现，真是本性不移啊。 “那你跟他告白……” “我对灯发誓！我怎么可能跟他告白？！我又没瞎！他倒是来学校找过我几回，说是找我玩儿，谁爱跟他玩儿啊！他嘴里就没一句真话，他九月份就打电话给我说回国了要聚聚，我应付他几句，然后没再理他。谁知道他跟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我看他真的是好日子过够了！” 路喻言忍俊不禁，秦先生抱怨起来话多且密，表情更是嫌弃的不行。说的情况跟路喻言自己猜测的差不多，他现在学会询问和倾听了，才发现这样的沟通以前真的很少出现在他们之间。 “说起来，他当时追过你啊……”秦止居然话锋一转，路喻言被他问得一愣。 “嗯，从大一到大三，全校都知道了这么点儿破事儿，幸亏他毕业比我早，不然我要被他烦死了。” 路喻言皱着眉，虽然大学时光认识了辛逸，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但是更多的全是阴魂不散的钟鸣带来的各种烦躁，他的大学时光真的是非常艰辛。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吸引他了，不然我肯定就改了。他把所有尴尬的不尴尬的表白方式都用了个遍，我天天被人围观，差点儿就要办休学了。你也知道…我本身对人群有点儿排斥，那么多同学一围住我，我总有点儿回到初三的感觉，总觉得下一秒他们就要骂我指责我了，所以我那三年真的是被折腾得很惨。” 秦止心疼的抱住小鱼儿，说起初三的事儿，他又想问：“那你现在还怕吗？我查到的资料你应该看见了吧？” 他“出差”之前把资料放在路喻言书桌上了，路喻言当然看见了。 他点了点头，下巴抵着秦先生的颈窝，轻声说：“确实让我好了很多，至少我的负罪感会减少。” “那根本就不是你的错，你别说悔恨了，他那样死在你面前，你恨他都说得过去。”秦止揉了揉路喻言的头发，手感细软柔顺，实在是爱不释手。 路喻言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恨他，从来也不。他带给我的伤害是真的，但他带给我的温暖也是真的。他确实是初中时期对我最好的人，是雪中送炭的那一盏灯。是我没有及时发现他遭受的折磨，没有让他感受到生命的美好，他是我的救赎，我却没能成为他的救命稻草。所以他以那样的方式退场，我觉得很抱歉，但我不恨他。” “后来我无数次的想过，我为什么一直没有爱上他。” 路喻言退出秦先生的怀抱，抬头看着他微笑起来：“大概我们都是更需要被爱的人，他想要被我爱，我却只想要被你爱。” 跨年烟火忽然点燃整个夜空，彩色光点和轨迹炫目耀眼，但两个人谁也没有转头去看。 路喻言笑容灿烂，比烟花还要夺目。 “我们从小到大，缘分比小说还巧妙。无论是十岁时我张扬地拦住你的车，还是跨越半个国家为你家做的设计，甚至是八分钟约会时你偏偏坐在我面前。我以前不相信一见钟情，更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但我现在却很想说，大概我单身二十七年，就是一直在等你来爱我。” 秦止心头灼热，跟着心脏一起跳动的是澎湃的感动。 路喻言坐在漫天烟火映衬下，缓慢而坚定地说：“等你来爱我，然后我也爱你。” 十岁时的惊鸿一瞥，二十二岁的奇异缘分，二十七岁的八分钟约会。 路喻言从不畏惧等待，因为他等的人，一定会来。 END.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啦写完啦～～ 接下来可能会随机掉落小番外（也可能没有 ） Anyway，完结快乐！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番外 路喻言在报社收到了来自方糖的快递，二十斤的箱子抱上楼，他都不用猜就知道是什么。 前段时间猫咪国王和小锦鲤的故事刚刚完结，它们看遍了世间风景、结识了四海好友，总算坦诚相待，信任和依赖对方，走完了旅途，愉快的踏上归程。 方糖赶稿的手速简直无与伦比，完结第二天她就把草稿发过来给路喻言看了。 果然是厉害的插画家，她艳丽的画风遇上路喻言执拗的天真笔触，居然真的创造出了非常有趣的画面。 路喻言对她的作品完全没有意见，给了她充分的自由空间，然后方糖就熟门熟路的联系人选材质打版，前天发信息说样本印出来了，今天就已经寄到路喻言手里了。 小姑娘倒是真的雷厉风行。 路喻言没想到方糖速度那么快，收到快递的时候还有些惊讶，二十斤的箱子扛上楼，海东还以为他网购了什么养生产品。 要扛着这么重又庞大的绘本回家简直就是灾难，路喻言可不想气喘吁吁地挤地铁。 但是很不巧，他今天下午没工作，可以早退，但秦先生却有个重要会议不能缺席。没有人来当司机，路喻言用意念是回不去的。 好在秦先生体贴入微，问了原因立刻派了田天来接他的小鱼儿。 秦止算盘打得很好，先接小鱼儿到公司，等他开完会两人可以直接去吃饭，顺路约个会什么的，现在想想，小鱼儿居然没来过他的公司！ 路喻言愉快地接受了秦先生的邀请，说实在的，他也确实对秦止的办公环境很好奇。秦先生身上完全找不到小说电视剧里霸道总裁的影子，不知道办公室会不会比较接近。 因为是田天来接他，两个人还是挺熟的，一路上也能聊几句。路喻言才知道秦止最近都在忙这次的合作项目，有好几次连午饭都没顾上吃。 这简直不可思议，秦止每天晚上都是按时回家吃饭的，嘻嘻哈哈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工作痕迹啊。 厉害了，上班下班两幅面孔啊。 有田天带路，路喻言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了总裁办公室。 原来电视剧里的直达电梯是真的存在的，虽然田天说秦止也不怎么用这部电梯。 田天恭恭敬敬地请路喻言在办公室稍等，还给他准备了下午茶，待遇不要太好。 等田天退出了办公室，路喻言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秦先生的工作环境。 办公室很大，里面应该还有一间休息室，给秦先生睡午觉用。剩下的办公区域和会客区域都布置的简洁大气，没有什么特别高大上的奢侈品，但气场却很强大。 路喻言歪着头看了看四周，这里是秦先生的战场，到处都充斥着他专属的气息，他独有的习惯和痕迹处处可见，看起来熟悉亲切。 路喻言的目光很快就被角落里的小书架吸引了，它就摆在办公桌后面左侧的位置，是秦止坐在椅子上一转身就能拿到的地方。 书架很矮，也就两层。上面一层放着的全是相框，路喻言仔细看过去，有秦先生一家四口的全家福，看年纪应该是他二十出头的时候拍的。还有秦止和父母妹妹单人的合照，各个年龄段都有。中间还有一张他们俩的照片，路喻言记得，是刚入冬的时候他们一起去吃法式大餐回来，路过一整面墙的凌霄花，实在是很漂亮，所以两人就自拍了一张。 而底下的一层则放着几个大文件夹。路喻言很好奇的看过去，倒是有些犹豫要不要擅自打开看。 文件夹的背脊上都标注着时间段，最早是从三年前开始，一直到最后一个文件夹上标的是从上个月开始至今。 很好奇，能和照片摆在一起，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路喻言难得的好奇心全被勾起来了。 正好这个时候秦先生发了微信过来。 “在我办公室稍等一会儿啊，你可以随便坐，干什么都行，我的就是你的。我这边马上结束。” 真是瞌睡了马上有人送枕头，有了“我的就是你的”这句话的保驾护航，路喻言毫无压力的抽出了文件。 兴致勃勃地翻开来，路喻言惊讶的顿住了。 不是什么重要合约，也不是什么机密文件。 居然是……他从当上记者开始写过的所有报道的剪报？？ 从三年前的第一篇简讯开始，秦先生潇洒的笔迹在报道的旁边标注了一句：“真想看看这个时候的小鱼儿啊，自己的第一篇报道，应该很开心吧。” 然后断断续续的贴满了一整个文件夹，都是没遇见秦先生之前他写的报道，有长有短，都是些枯燥或正经的时事话题。秦止也不是每一篇都写了标注，而是有记忆的日子就写出来，因为那个时候他还没遇到他，所以后来补旧报纸的时候有很多记忆都不清楚了，也就没写那么详细。 另外一个文件夹是从去年夏天开始的，八分钟约会那一篇，秦止的笔迹飞扬：“当时以为是‘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没想到我们真的曾经见过。不过这不影响我对你的一见钟情。” 之后几乎每天的报道秦先生都写了标注，从追他的时候各种执着各种组织语言，到后面他们在一起之后的各种日常。 路喻言看着秦先生的文字，就好像回忆起那一幕幕的场景，当时觉得没什么特别，但现在看秦先生描述出来都变得甜蜜俏皮。 只有在翻看这么多沉甸甸的回忆的时候，才发觉时间飞逝，爱却一直没变。 “我回来啦！”秦止欢快地推开门，一眼没看见自家的小鱼儿，还有些奇怪。再仔细一看，坏了！ 他急急忙忙地绕过办公桌，路喻言坐在地毯上，抬起头冲他微笑。 “你……我…”剪报的文件夹都摆在面前了，秦止难得结巴了起来，“你别误会……这…这都是我…吩咐田天做的……对！都是他做的。我…我才没那么闲……” “哦……”路喻言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难怪了，他肯定没认真做，上个月缺了好几篇报道呢。” “不可能！我都是对着报纸一张一张的找…的……”秦止叹了口气，“好了好了，是我做的啦。本来想等你生日的时候跟你交换日记的……” 路喻言笑弯了眼睛：“你用剪报当日记，我用童话当日记，没什么可交换的啦，你已经看过了。” 秦止扶着路喻言站起来，他含笑的眼睛水光潋滟。 “以前辛逸劝我写童话的时候，就说希望柔软的童话能让我懂得如何去爱。现在看来，不是童话让我懂得了爱，而是爱你才让我的童话变得越来越温柔美好。” 路喻言凑近秦先生，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爱你，真是我写过的最好的童话。”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