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总的白月光总想轻生怎么办》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霸总的白月光总想轻生怎么办(娱乐圈) 作者:冥卡 文案 霸总成蹊追求白月光奚勤的路上,命途多舛。 难关一:和白月光失联六年 难关二:白月光成了全网黑的小明星 难关三:白月光成了别人的未亡人 难关四:白月光总给他发好人卡 难关五:白月光总想轻生 成·霸道总裁·蹊:我太难了 小明星奚勤的转型之路,却顺风顺水。 转变一:无牵无挂一身轻 转变二:全网黑莫名其妙不见了 转变三:音乐人的马甲被扒 转变四:开了梦寐以求的演唱会 转变五:被霸总求婚了 奚·小可怜·勤:喵喵喵?我怎么成了人生赢家? cp:伪高岭之花·猫系·歌手受×霸道总裁·忠犬·脑补帝·宠妻狂魔攻 1v1, he 小剧场一: 一次,奚勤正在天台练歌,楼下骚动了起来,只见消防员抬来救生垫,成总拉起横幅:生命如此美好,活下去才有希望! 奚勤:……嗯? #白月光总想轻生怎么办?# #总裁大人总以为我想死是怎么回事?# 小剧场二: 奚勤喘着气从舞台上蹦下来,接过成蹊的鲜花,把耳麦关掉,在万人演唱会上,对深情凝望着自己的成蹊说:“成哥,你真是个好人。” 成蹊:“……” “哈哈——”一向冷面小王子的奚勤忍不住笑了,“逗你的……唔……” “哇——” 演唱会翻起惊天声浪,还有柠檬酸和狗叫声。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奚勤,成蹊 ┃ 配角:余恩,成骐,罗业,奚寒,等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别轻生我宠你 ☆、第一张好人卡 瑞城云和宫大酒店,富丽堂皇的大门口,缓缓驶入一辆黑色的迈巴赫S650,秘书还没来得及下来开门,后座的男人就一脸烦躁地摔门而去。 一串脚步声连忙跟着男人的身影,一步也不敢落下,但大长腿不是那么好追的,一群人的距离一下就拉开了,后面的可怜人像是被头羊抛弃的小绵羊。 酒店门童都来不及鞠躬,男人就已经带着一阵风消失了,只留下一张英挺的侧脸,如同刀锋一般的锐利。 “成总!”干练的女秘书一马当先冲了出来,一边抱着文件扶眼镜,一边飞快地追上了男人的步伐,“今天的议程需要再您过目一下,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成蹊压下恼意给了秘书一个眼神:“没事别来烦我就行。”顺手拿走了秘书手里的文件,单手揣兜上了电梯。 “呼——”女秘书目送着总裁上去了,终于松了口气,看了眼身后才追来的两个男同事,严肃地点了点手表:“下次跟紧点,成总发脾气的时候走得飞快,别怕触他霉头,把本职工作做好就行。” 一米七八的女秘书沉着脸跟总裁一样恐怖。 两个男秘书战战兢兢地点头:“是是是,闻姐,那个……您知道总裁今天为什么突然生气吗?”明明昨天出差前还好好的。 闻雯扶着额头叹了口气:“唉,失而复得的宝贝要被人糟蹋了,谁高兴得起来?” 同事面面相觑,只有跟了成蹊四年的闻雯知道,这个沉默霸道的男人,心里住着个多么宁静纯真的白月光。 成蹊默默地把这个人放在心尖上,找遍了他的下落也没寻到,回国后却得来这么一个消息,他被人包养了两年,早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 而这次回国不是为了别的,正是去参加一个远亲的葬礼,而这个病逝的家伙居然就是包养他心尖人的混蛋。 “艹……”电梯里成蹊忍不住啧了一声,把给他按电梯的酒店服务员吓得一缩,怂在角落,连标志性的职业微笑都露不出来。 没办法,这么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浑身却散发着吃人的气势,接近一米九的身高简直如同巨人俯瞰众生。 但成蹊没办法不烦躁,因为他接到了消息,一个电影剧组会来瑞城附近取景,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也会随剧组来。 一个黑料满天飞的十八线小明星怎么可能住得起这种顶级酒店,更何况他的金主才去世,什么靠山都没了,能到这里来还能有什么原因? 成蹊冷着脸打开了手机,看着那条短讯:“……那个王导订的这里的豪华套间,房间号xxx,他就是个老流氓,专挑黑红的小鲜肉下手,你那小朋友要当心了,我给娱记狗仔透露了点风声,你别担心……” 到了流氓导演的这一楼层,成蹊特地选择住在了他隔壁的这一间,他知道人还没到,所以回房间放了文件,冲了个凉,喝了两口酒,才堪堪冷静了下来,心里不断问自己—— 自己来这里干什么? 捉奸?他跟自己又不是那种关系。 救人?如果他是心甘情愿呢? 不会的……奚勤不会是那种人…… “怎么会这样……”成蹊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奚勤,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闭上眼,几日夜不成寐的疲倦涌来,他梦见了前天,在罗业的葬礼上,遇见了那个让他心脏悸动的人…… 罗业是个兼具风流和才情的导演,如果不是性格还行,加之沾亲带故,成蹊也不会乐意一回国就参加他的葬礼。 也正是在葬礼上,他才第二次见到他的白月光,奚勤。 奚勤已经和六年前完全不一样了,但成蹊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在一片压抑的黑色中。 或许因为奚勤是压抑的中心。 罗业的葬礼安排在他生前的一所别墅里,前来追悼的都是些业内圈内有些关系和名气的,亲戚倒不是很多——主要是罗业出柜得早,即使同性婚姻合法了过后,比较传统的家族还是跟他淡了关系。 成蹊既作为亲属,也算是朋友,自然能听到一些跟罗业亲近的狐朋狗友传来的阵阵闲言碎语。 “那个……那个不是罗业的小情人吗?”一个在圈内玩票儿的富二代指了指那边的奚勤,对身边人说,“罗哥包养过这么多鲜儿,哪个不是出了名就跑了,就这个奚勤算有良心,还来吊唁了,说不定是包养出真情了。” 有人接道:“那人不是还没火吗?哪能不来!” “哈哈——倒也是……”刻意压低的哄笑声在成蹊的耳朵里分外刺耳,他盯着不远处的奚勤,脚下像是粘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那个苍白瘦弱的青年是奚勤?他这几年被罗业包养着直到金主去世?甚至成了罗业的未亡人?! 成蹊只觉得天昏地暗,那个被他裹在心里柔软安宁的地方似乎动摇了。 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情绪去面对,或许更多的是心疼,是后悔,当初没能找到他,没能好好保护他。 最终,成蹊还是没能走过去,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苍白得像一张纸的青年,手握着一支白玫瑰,伫立在罗业的遗像旁久久未动。 没人会把他当作罗业的未亡人,风流成性的罗业不知道有多少情人,这么一个没名没分的小明星,谁会把他看入眼?罗业的遗产还不是被罗家收走了,奚勤一分钱都拿不到。 送葬到最后是去墓地,罗业的朋友大多数都散了,只有亲属包括成蹊去了那里。 罗业的妹妹罗群抱着墓碑假哭,成蹊冷眼旁观着,这女人趁虚而入搜刮了罗业的遗产,直系亲属只剩下她了,而这个好赌的女人眼看着哥哥快病逝了才来送殷勤,还没有奚勤照顾的多。 成蹊只是个远房表弟,草草地献了花就想离开了,他想去找奚勤,急切地想问问他这几年发生了什么,过得怎么样。 然而墓地人群散去,他也快离开大门的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在了罗业墓碑前,瘦削的背影成蹊一看就知道是谁了。 奚勤?他回到这儿做什么? 天色暗淡了下来,秋天的雨有一滴没一滴地打在草地上,凉风嗖嗖地吹着路两旁的松树,格外阴森。 奚勤湿漉漉的黑发低垂着,瘦削的肩胛透过西装也能看到,雪白的后颈显露出柔软又僵硬的弧度,如同一只黑猫,立在墓碑前祷告。 “奚……?”成蹊鼓起勇气走了过去,还没叫出声,就看见奚勤的身体一晃,似乎想要冲向三步外的墓碑,一头撞上去一般! “奚勤!!!” 成蹊三步并两步,一把冲过去拉住了奚勤的手臂,紧紧地把人箍在了怀里,惊怒地问他:“你要干什么?!” 你难道要殉情吗?! 奚勤的身体僵了僵,空白的目光回头看向拦住自己的男人,没有焦距的眼神似乎在问“你拦着我干嘛?让我死吧我已经生无可恋了”。 成蹊还想质问他,但奚勤过分惨白的脸色让他心惊,这样下去他准会晕过去的,成蹊想着,压住了想要拥住他的欲望,扶着他到一边的长椅上,稳定他的情绪。 “……你是?”缓了好一会儿,奚勤才迟钝地发现了扶着自己的人是谁,不知痕迹地松开了他的手,后退了半步,“多谢,我没事。” 成蹊看着自己一下空了的臂弯,顿了顿收回了姿态,眼神复杂地俯视着奚勤的头顶,他苍白疏离的眼角触得他心酸。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成蹊不太确定地问他。 奚勤眨着眼睛点了点头,记得,在方才的葬礼上见过,别人都叫他“成总”。 而成蹊却理解成了,真好,六年过去了奚勤还记得自己,心里不由得更加满足与心酸。 “你没事吧?”成蹊不放心,再三确定,并且忍不住想劝他,“都过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得向前看。” 比如看向我。 奚勤略带疏离地点了点头,望了眼墓地大门,似乎想走:“嗯我知道,成总,您也是,节哀。” 看着他这不知悔改还面无表情的神色,成蹊就觉得纳闷,关我什么事?罗业死活我不在乎,但你的我在乎,别这么敷衍我好吗? 他还想继续对奚勤说些什么,奚勤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奚勤道了声抱歉扭头去接电话,一边接电话脚步一边往门口挪,还没等成蹊反应过来,这人已经溜到了门外头去了。 奚勤远远地对成蹊鞠了一躬,说:“抱歉成总,我还有急事,先走一步。” “不是,你……”堂堂成总话还没有说完,那边的小人影已经没了。 成蹊:“……” 他一个世界前十强游戏公司——书舟游戏公司的总裁,从来都是天天被人追着跑,今天被人在眼皮底下溜掉了。 而这个人,还是他特别在乎的,爱在心口难开的白月光,奚勤。 成总的心情不免微妙,追出去的时候奚勤已经彻底没影了,或许是开车走了,秋风吹来,凉风习习,撩动着成蹊的西装裤。 凄凉,憋屈,还有……后悔。 再也回去了吗?奚勤…… 在墓地感怀伤秋的成蹊不知道,溜走的奚勤正半死不活地坐在商务车的后座上,嘴角叼着棒棒糖,惨白的脸色才渐渐回温。 驾驶座传来助理小唐的抱怨:“我说奚勤哥,求您以后别再不吃好饭就出门,行吗?!我都觉得我哪天给你捡尸都算正常了!” 抿了抿嘴里西瓜味的棒棒糖,从低血糖中恢复过来的奚勤头也懒得点地附和了一声:“嗯,下次一定。” 作为不爱惜自己身体的头号嫌疑人,奚勤的一切回答都是没有公信力的,小唐只当他能听进去半个字就谢天谢地了。 管他呢,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让他自己遭罪吧。 而逐渐精神起来的奚勤,似乎从哀伤悲婉中蜕变了,黑亮的眼睛看着车窗外一排排青黄的梧桐,逐渐变成了常绿的行道树,人流熙攘了起来,他镜子一般的眸子才有了些许神采。 他该走出来了,走出罗业给他编织的梦,走出那个残破的保护伞,走到一片新的天地下。 再见了,罗大哥,你安息吧,这些年谢谢你照顾了。 还有一些东西,需要靠他自己来找到答案了。 商务车停在了蜜蜂娱乐公司门口,下车前奚勤理了理衣装,微微凌乱的袖口让他怔了怔,刚刚低血糖的时候差点撞上了墓碑,那个人抱了他一下,还扶住他嘘寒问暖……虽然说的话有些奇怪。 嗯,真是个好人,在这样物欲横流的世间很少见了,好像是……成总是吧,罗大哥的远房表弟,叫成什么……忘了。 总之,是个好人。 奚勤暗自点了点头,抚平了袖口的褶皱,下车去了。 —— “阿嚏——” 几公里外,正从墓地赶回老家的成总打个喷嚏,揉了揉微红的鼻子,谁在说我坏话? “……蹊?怎么了感冒了?”耳机里传来母亲关切的声音。 “哦,我没事,妈,我等会儿就到了,先挂了。”挂了电话的成蹊依旧心事重重,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禁紧了紧。 停在红灯下,成蹊终于忍不住翻开了通讯录,打开了“二叔”的下方,一个他很不想点的名字。 手指头不知道怎么一抽,就摁了下去。 “喂?成骐,你先别说话,我头疼……”成蹊想先发制人,压制住这个唐僧一般的堂哥,但是事与愿违,对面的话匣子已经打开了。 “老弟,终于想起我了?我就知道你一回来就会打电话给我,所以我忍住了没有在罗业的葬礼上骚扰你,但是如果你一上来就让我别说话,那绝对会憋死我的,憋死了你就没有情报人了,作为成驰的二把手我可不能死,要是我死了你猜我的两个爸爸会不会来找你算账?……” 成蹊脑门青筋暴起,用了可以把牛角掰下来了力气才忍住了不立即上门锤他一顿的冲动,缓缓道:“我联系你,就是想找你打听一个人。” “谁?六年前你心里的那只小猫咪?”成骐的声音磁性婉转,前提是他不话唠,“拜托老弟,当年你连他的名字都没给对,我找遍了国内娱乐圈的歌手,音乐人,没有符合你要求的……” 成蹊直接打断了他:“不需要你找了,我已经知道是谁了,我需要你查的人就是他……奚勤,你听说过吗?” 对面忽然就寂静了,连着安静了一分钟,这个话唠堂兄都没有任何声音。 成蹊扶额:“说话,你快憋死了。” 那边似乎被一口气呛住了,哽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地出声:“不……不是……我有点接受不了,真的,成蹊,你别说就是那个奚勤,那个花瓶……” “什么花瓶?”成蹊眉头一皱。 成骐娓娓道来:“你才回国,还不清楚,奚勤呢……现在基本上是全网黑的那种小明星,他被罗业捧上来,演了些电视剧,参加了些综艺,但是……完全不行,任罗业怎么捧他,我都肯定了他不是艺人这块料儿,所以黑料满天飞,加上罗业包……咳嗯那件事,奚勤已经快糊穿地心了,你最好还是别跟他沾上关系。” 成蹊:“……哪又怎样?” 成骐愣了愣,准备苦口婆心地劝一劝这个无知的堂弟,耳边就传来了成蹊平静的声音:“我不管他现在怎么样了,我只想知道他的消息,他这些年的发生了什么,仅此而已,至于我要做什么,和他糊……糊不糊没关系。” “……真的?”成骐不信,他这个堂弟固执着呢。 “嗯。”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坐在办公室里的成骐也很苦恼,他揉了揉眉心,用最快的速度调到了奚勤最近的消息。 成蹊得到成骐回话已经是晚饭后了,母亲正对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成蹊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找了个借口去阳台上听成骐的电话。 “老弟,虽然奚勤的消息不少,但是我觉得这个很有必要提前告诉你。” “说。” “一个拍烂片的导演要潜规则他,已经联系上奚勤的经纪人了,就在后天,瑞城的云和宫大酒店……你看着办吧。” 成蹊:“…………” 一直云集在成蹊眉目的阴云终于爆发,电闪雷鸣在漆黑的双瞳间霹雳闪烁,暴风雨来临了。 好,我看着办,我看着能不能先把那个导演办了。 (亲亲这里注意作话噢~) ☆、第二张好人卡 云和宫大酒店的门口,又来了一辆黑色商务车,一个带着墨镜和口罩的高瘦男生只身一人,低着头匆匆地走了进来。 平静的酒店门口瞬间就飞过几个人影,在草丛里发出轻微的快门“咔嚓”声,然而行色匆匆的男生并没有发现身后的异常,进了酒店电梯。 “先生,请问您要到第几层?”摁电梯的服务员面带微笑地对男生道。 “43,谢谢。”清冷喑哑的声音被刻意压低,让人听不出是谁。 一般这样打扮严实的都是什么明星艺人之类的,服务员小哥很懂,眼睛不露声色地打量他。 一头黑毛加上一点红色挑染,高瘦到已经可以说是清瘦的身材最多一米七八,虽然戴着黑色口罩和墨镜,但是从镜框侧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他纤长的睫毛,眼睑低垂,或许蜻蜓都可以在上面驻足。 嗯……睫毛精,大概就是这种吧,即使是见多识广的服务员小哥,也在内心小小地惊叹,一个男人怎么会有这么浓密纤长的睫毛呢? 只不过这个不知名的男艺人脸蛋太小了,埋在口罩里看不清全脸,仅仅能看见他从黑色T恤中露出的脖颈,苍白到青色的血管都可以看清。 又是个白嫩嫩的小鲜肉吧,独自一人来酒店……除了潜人和被潜,还能干什么呢? 服务员小哥心里不禁叹了口气,在心里感叹了一番世态炎凉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倒也不至于,每个行业有每个行业的内幕与阴暗,财色交易自古以来就在娱乐圈很平常,也很龌龊。 这个一直沉默的男生不是别人,正是才从被窝里被经纪人逮出来的奚勤。 他昨天写歌到深夜没有睡好,今天一大早就被经纪人杨朝的夺命连环call给闹了起来,明明是休假的一天,非要让他去见一个导演。 杨朝告诉他这个导演在选下一部电影的男主角,点名了要私下面试奚勤,容不得他拒绝。 有什么面试非要私下面谈,还在这种酒店,奚勤算是明白了,他是被经纪人杨朝推下海了。 罗业去世的前一个星期,杨朝还拍着胸脯说罗导您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让小奚吃一点亏的! 现在罗业的葬礼才结束,墓碑下头翻起来的土都是新的,他就被杨朝这个拉皮条的给卖了。 行,卖就卖吧,反正他此行也有别的目的。 奚勤在墨镜下的眼睛不适地眯了眯,隔着口罩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角的生理泪水都淌出来了,微红的眼尾配上他淡漠的神情,格外的清冷禁欲。 好困……他除了困,对于一会儿的深浅不知的潜规则没有任何感想。 那也得那个流氓导演能潜到他再说。 迷迷糊糊地到了43层,他一个个地看房间号,只见一间房门虚掩的房间门牌号似乎是杨朝给他的,差一点就自顾自地推门进去了,在进去的前一刻,他虚眯着眼睛定眼一瞧。 啊……不是,差了一个数,应该是在隔壁。 “对不起……打扰了。”房间里似乎有人,奚勤还没完全推开也不敢看里面的情景,立即低声道了歉就退走了。 依靠在房间大床上的成蹊连忙从浅眠中清醒了过来,他好像在梦里听到了奚勤的声音? 不对!听着隔壁的动静,真的是奚勤! 一个油腻腻的男声从隔壁的门口传来:“小奚是吧?哎我可恭候多时了,脸色不太好啊,昨晚没睡好?……” 奚勤清冷的声音只低低地说了一句“王导好”,就被人带进了房间。 隔壁门“咔”的一声关上了,成蹊才走了出来,面色阴鸷地盯着这流氓导演的房间,一个电话直接叫下面的人上来撬门。 而他原本只想默默地帮奚勤一把,给那个王导一个教训,但是现在看来奚勤居然没有丝毫反抗,就这么跟着进去了…… 成蹊越想越觉得气,也觉得不对劲,他没有忘记六年前第一次见到奚勤的时候,这个小东西就在酒吧被人灌酒,人畜无害的模样像是不知道自己在喝什么危险的液体一样。 说不定单纯的奚勤是真不知道这老流氓图谋不轨呢?! 成蹊越想越心惊,直接走到了门口想踹门了,却听见了一丝声音从门缝里漏了出来,这门似乎没有关严实,成蹊低头一看就瞧见了卡在门缝处了一张硬纸片,稳稳地卡在了门锁处,让门无法完全关死。 方才这东西应该是没有的,但现在为何……是奚勤卡在这儿的? 成蹊略微欣慰了一分,至少他知道奚勤不是自愿的,这小东西心里早有防备,只是为什么还要乖乖跟着这个老流氓进去? 抱着一分疑惑成蹊没有踹开门,而是当起了窃听贼,当然他没有十分不雅地趴在门上,而是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听着里面隐约的谈话声。 王导:“……小奚跟过罗导几年吧,我知道,唉他的葬礼我没来得及参加,很是遗憾啊。” 奚勤:“嗯……今天王导您……” 王导:“嗐,别跟我这么见外嘛小奚,我都知道你的苦衷,杨朝都跟我说了,只要你从今往后跟着我了,保准不会亏待你的!” 奚勤:“可以……王导,在此之前,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您听说过……林若寒吗?” 在听到那一声“可以”时,成蹊阴沉的脸色瞬间崩裂了,也没听出奚勤的敷衍语气和后面他在打听的人名,长腿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开了房门。 “砰——!” “哎!谁?!”肥头大耳的王导惊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想去摸奚勤的手还没放下,就像只从天而降的猪八戒,在松软的沙发上弹了弹。 奚勤也被吓了一跳,茫然地看着眼前冲进来的男人,怒火冲天的架势比捉奸在床还要可怕,简直像是夺命追债,不过幸好他盯着的人是王导,不是自己。 在奚勤还没有松下一口气时,他发现这个男人非常眼熟……颀长的身材和那张轮廓锋利的脸,如果不是因为太过凶狠地瞪着王导,他差点没认出来。 好像是罗大哥的远房表弟,叫成……成什么,就成总吧。 “你是什么人?!我要叫保安了!”王导惊疑不定地看着闯入的成蹊,虽然这人看起来非富即贵的,但是扰了他的雅兴没得跑! 奚勤尴尬地站在一边,他没能从王导这个老流氓这里问出什么来,还被成总捉了个现行,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也绝对不可能发生,但是再怎样也觉得脸上挂不住。 他本能地想溜了。 “成……成总……”奚勤局促地挪动了两步,“您怎么……” “你过来。”成蹊瞟了他一眼,没有给他过多的眼神,伸手不容置疑地握住了奚勤的手腕,也不管他反不反抗,直接把他拉到身后,冷漠地瞪着王导,漠然地哼了一声:“王余利是吧,就你这烂片还面试什么演员,自己上阵拍着洗钱去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带着一脸懵逼的奚勤离开了房间,期间还不忘让奚勤遮一下脸。 缩在沙发后的王导忌惮着他的气场不敢出头,好不容易成蹊走了,他腆着肚子跑出来要理论,还没走出这层楼,就被狗仔和娱记堵住了。 “请问您就是王余利导演吗?” “王导您的新戏演员面试怎么样了?” “刚才出来的男艺人是谁?您是要对他做什么吗?” 有苦说不出的王导,觉得眼前一片灰暗—— “砰”的一声,成蹊的房间门关上了,奚勤连忙从他的手里挣脱了出来,警惕而迷茫地盯着他:“成总,您怎么会在这里?” 成蹊在奚勤面前脾气收敛得很快,非常淡定地回道:“没什么,碰巧路过而已,那个王余利手脏,你别跟他扯上关系。” 奚勤眨了眨眼,心想现在圈里没人比他更“脏”了吧,天天被泼脏水已经习惯了,如果说他跟王余利谁坏谁的名声,还说不定呢。 当然嘴上还是说:“我知道了,谢谢成总。” 叫他低眉顺眼的样子,成蹊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轻咳了一声:“没事,你先坐吧,等外面的狗仔散了再走。” 奚勤就这么默默的坐在了沙发上,雪白的脸色看起来像是营养不良,在漆黑的头发和眼睛映衬下,格外瘦弱。 “要休息下吗?你脸色很差。”成蹊从隔间端了杯温水过来,犹豫着是递给他还是放在茶几上时,奚勤就已经抬起了头,眨着水润的眼睛注视着他。 一撞进奚勤的眼睛,成蹊一直紧张纠结的心不由自主地平静了,他镜面般的眸子古井无波,看不清里面的情绪,但在他眨眼的一霎那,宁静与优雅在眼睛的开合时悄然流露。 这双眼睛美得像一件艺术品,一对漆黑的猫眼石,令人沦陷。 “哦,谢谢,我没事。”奚勤在他愣神之际已经接下了水杯,轻轻抿了一口,缺少血色的嘴唇才有了一抹温红。 坐在了奚勤对面的沙发,成蹊不得不收敛自己直勾勾的眼神,不着痕迹地问他:“为什么会来这里,经纪人叫你来的?” 奚勤觉得他应该是出于自己跟罗业关系,他作为远房表弟,才对自己的情况表达关心,当即也点了点头:“嗯,他说有个导演要选角面试,我就来了。” 成蹊眉头一皱:“你不知道那家伙的龌龊心思?” 奚勤低下了头看着手里的水杯,不知道处于什么原因,他不想骗这个好心的男人,咬着嘴唇许久,才低声说:“我知道。” 成蹊的心霎时凉了半截,奚勤知道,他知道会被潜规则还来,那是什么意思? 他被娱乐圈污染成了自愿出卖自己身体的人,甚至只是一个拍烂片洗钱的流氓导演,就为了那么点名利,那么点资源,他怎么能…… 就在成蹊痛心疾首的时候,奚勤低哑的声音再一次幽幽地响起:“不过我留了门,兜里也有防狼电击器,他不会得逞的,我不是……真不是来卖的。” 奚勤微微侧过头,微红的眼角似乎在极力隐忍着泪水,成蹊差一点就把持不住,想冲过中间的茶几,一把抱住这个瘦弱的男孩,安抚他遍体鳞伤的心。 “我知道你不是,你别难过,我……”成蹊还想继续说什么,门铃突然响了起来,他的话被打断了。 看奚勤的状态,也需要冷静一下,成蹊便恋恋不舍地起身:“我去看看,应该是点的东西到了,你先休息一下。” 成蹊的身影一离开,奚勤就憋不住了,狠狠地揉了揉眼睛,把眼睛揉得通红……才艰难地把眼睛里的隐形眼镜取了出来。 他今天为了出门没有带黑框眼镜,没有休息好的眼睛塞进隐形真的非常痛苦,他的眼睛从早上一直红到了现在,直到刚才成蹊问他话时候,干涩的眼球痛到了极致,差点没哭出来。 噢……太丢人了,奚勤揉着刺痛的眼睛,把罪魁祸首的两片透明薄膜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也不管自己等会儿五百度的近视瞎不瞎,现在先休息下眼睛再说。 成蹊没有让服务员进来,自己端着刚点的一份甜点走了进房间,他觉得奚勤那苍白的脸色应该是缺乏血糖,这份提拉米苏他应该会喜欢,毕竟六年前的那次甜点也是成蹊请的,当时的小家伙把提拉米苏的碟子都快舔干净了。 然而成蹊一走进来,就看见刚才还只是红了眼的奚勤,现在捂着眼睛埋把头埋在手心里,无声地淌下的泪水都快从他的下巴滴下去了,几乎是泪流满面。 怎么会哭得这么厉害?! 成蹊心揪着疼,急忙放下甜点走到茶几边,单膝跪地扶住奚勤的肩膀,有些手足无措。 “别哭了,我的天,怎么了?”一向沉着冷静的成总在奚勤面前就从来没冷静得下来,他只能拍着奚勤的背,摸了摸这头柔软的黑发,企图让奚勤平静下来。 但好像适得其反,奚勤的身体越发不安地颤抖了起来,捂着眼睛想躲开成蹊的安抚,但男人的怀抱太宽,他根本躲不开。 意识到了奚勤的排斥,成蹊只能松开了他,低声道:“好吧,哭出来可能会好受些,我不碰你,你自己冷静下吧……我就在隔壁。” 奚勤“唔唔”地点了点头,从指缝间看着成总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客厅,去了里面的卧室,才终于松了口气,放下了手。 生理泪水糊了整个眼眶,奚勤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有多丢人,关键是这个成总好像理解错了,以为他是在痛哭……好吧,就当他是在为自己遭罪的眼睛痛哭吧。 搓了搓手心湿冷的泪水,奚勤趁机溜进了洗手间,悄悄锁上了门,呼啦啦把洗手池的水扑到了脸上,洗去了一脸的狼狈。 看着镜子里憔悴不堪,眼睛红肿的自己,耳朵藏在黑发下红了个遍,奚勤只觉得,成总是个好人,但自己是丢人丢大发了。 其实他对于自己的形象并不是很在意,反正都被人说是“花瓶”了,用不着太在乎,但是一到了成蹊面前,每每他帮自己的时候,都被他撞见自己失态的一面,心里颇为窘迫,只有一个念头,溜之大吉。 要不是酒店门口的狗仔还没有散,他早就趁机逃出门了,回头再跟成总道个谢又道个歉,总比在房间里被他撞见自己无数次窘境要好。 在洗手间四处张望,噢,那个通风窗似乎不错。 —— 另一边,卧室里的成蹊很焦躁,在他看来,奚勤或许不再像六年前那样单纯好骗,但是现在他的心灵依旧像个孩子,脆弱敏感到成蹊不忍心看着他受挫。 得想个办法,不能让这傻孩子还在娱乐圈里任人宰割,但又不能帮得太明显,这会伤害他的自尊心的。 事业心向上的成总决定了,从奚勤的演绎方面上帮他一把,至少让他不要再背负“花瓶”这个骂名。 他拿出了手机,搜索了一下奚勤参演的电视剧,点开了一部,他要看看,堂哥成骐都说了“奚勤不是当艺人的料儿”,到底是有多糟糕。 一部校园青春电视剧,嗯,奚勤是深情男二号,点开一集看看。 十分钟后,成蹊彻底领悟了,什么叫真正的“花瓶”了。 女主哭唧唧:“男主就只会戏弄我!他是不是讨厌我啊?” 奚勤饰演的深情男二,对着女主歪了歪头,顶着一张比女主还要清纯秀丽的面容,僵硬地挤出了一个微笑,而这个微笑如果没有台词,成蹊还以为他在嘲讽女主“呵你还没老子长得漂亮”。 嗯……都可以截下来作嘲讽的表情包了。 “你这么可爱又特别的女孩儿,谁会讨厌呢?”清冷低哑的声音从他秀丽的脸庞上说出,带着一丝违和感,似乎是刻意压低嗓音似的,和奚勤少年感的脸蛋不相符。 但就是这个声音,撩拨着成蹊的心尖儿,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那一年,那一天,少年猫咪般呢喃的声音伴随着吉他轻浮的挑逗,给了他燥热的一夜。 ☆、第三张好人卡 站在洗手间门口,成蹊欲言又止了许久,还是礼貌地敲了敲门。 “你还好吗?”成蹊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很安静,奚勤应该是平静下来了。 正趴在通风窗口想要逃之夭夭的奚勤顿住了,他现在小半个身子都爬出来了,通风窗外是一个可以立足的小平台,连接着另一边走廊上的一个窗户,只要不恐高,翻过去完全没问题。 正好,奚勤一点也不恐高,还喜欢蹦极,要不是后来有了头疼的毛病,他每年都想去蹦一蹦。 想着这些的奚勤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个很危险的举动,可能因为他天生不怕这些东西,总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出奇的大胆。 然而现在,成总来敲门了,他总不能不应一声,进退两难之际,奚勤只得从窗口上退了下来:“我没事了。” 他不太明白成总为什么这么关注他,不由得挠头想起,几个月前,罗业病入膏肓的时候,对他说了会拜托人关照他,奚勤当时很想拒绝,但对一个病得意识不清的人,他还是没忍心开口。 罗业或许就当他默认了,虽然奚勤不知道他拜托的是谁,但总归是个身份不凡的人。 会不会……就是这位成总? ———— 门外,成蹊扭了扭门锁,发现打不开,心里不由得一紧:“怎么把门锁了,出来吧,吃点东西,提拉米苏上面我还让人放了点冰淇淋,快化了。” 用食物引诱猫咪果然是最有效的,门锁“咔咔”一响,一颗黑绒绒的脑袋露了出来,泛红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是给我的吗?” 成蹊竭力忍住了上手撸两把奚勤脑袋的冲动,勉强笑了笑:“当然是给你的,我不吃甜食,饿了吗?” “有……有一点。”奚勤小猫咪不由自主地就打开了门,跟着成蹊走了出来,看向了茶几上那一碟洒满可可粉的小糕点,嘴里已经泛起了浓郁的咖啡,奶油与朗姆酒的香气。 还有两步就可以吃到提拉米苏了,然而奚勤手还没有伸过去,就被成蹊一把拉住了。 “……”奚勤可怜兮兮地回头看了成蹊一眼,给看不给吃? 奚勤幽怨的眼神成蹊没有收到,他只看见了奚勤的身上,一些不正常的痕迹。 黑色的T恤上在腰部有两道灰尘的印记,奚勤的手肘也有一片灰,明显是攀爬过什么的痕迹。 “你在洗手间干什么?”成蹊沉着脸问他。 奚勤没法吃到提拉米苏,只能干巴巴地回答:“没干什么,洗脸。” 成蹊捏了捏他的袖口:“洗脸能在身上洗出灰?” 奚勤瞄了眼自己身上的灰尘,知道暴露了,遮掩地拍了拍,抬头就看见了成蹊眉头紧蹙,一副“不给我解释清楚你就没吃的了”的表情。 “在窗台上透气。”奚勤撒谎不打草稿。 成蹊当然不信,透气能在腰上有灰?只怕大半个身子支出去了才能有这样的痕迹!小时候逃课成精的成总深谙此理。 而洗手间的窗台那么高得踩上浴缸才能攀上去,成蹊越想越心惊,要是奚勤翻出去了,这可是43层!掉下去没有能活下来的道理,鬼才会信他是在窗台透气! 奚勤悄悄地瞄了眼成蹊,只见总裁大人脸色愈来愈差,阴沉的神色堪比刚才在王导那里捉奸……不,救他的那种程度,得想个理由,要不然成总可能会把他吃了,字面意思。 “唉……”千钧一发之际,奚勤听见成蹊像是放弃了什么似的叹了口气,拉过他的手腕轻轻一带,奚勤还没回过神来,就撞进了一个温厚的怀抱。 被这么一抱,奚勤整个身体都僵住了,淡雅的男士香水萦绕在鼻腔,他恍惚地把头从成蹊的胸膛抬了起来:“……成总?” 奇怪……被这么突然一抱,他却丝毫没有觉得讨厌,可能是因为成总是个好人吧,他绝对不会对自己做危险的事,不自觉地就放松了下来。 头顶传来成蹊低沉的声音:“有什么想不开的,告诉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奚勤:“…………” 不对……成总好像误会了什么,不过奚勤也不敢解释,因为他觉得自己只想溜溜球的理由,好像会让成总更加生气。 成蹊看着怀里乖乖任他抱着的奚勤,幽黑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看得他心里的怜惜都快变质了,深吸了一口气,在控制不住之前放开了奚勤。 见成蹊还是担忧地看着他,奚勤连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没事,真的,那个……我可以吃了吗?” 成蹊哑然失笑:“就想着吃,吃吧,都是你的。” 没吃早餐的奚勤早就饿了,端起提拉米苏熟练地画了个“井”字,用小银匙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成蹊就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还倒上了两杯咖啡,递给他一杯。 “谢谢。”奚勤抿了口手磨咖啡,口腔里提拉米苏的可可香气更加醇厚了,眼睛忽地就亮了起来,叼起了勺子,自顾自地摸出了手机飞快地记录着什么。 成蹊保持着矜持没有去看他输入的内容,似乎是在记事本里记录着什么,半分钟就刷啦啦满屏了。 “在记什么?” 奚勤头也没抬,一口气打下了一大段话才看向成蹊,有些不好意想地盖住了手机:“一点歌词而已,糖分充足的时候会有灵感,随便写写罢了。” 成蹊眼神也随之一亮:“你还在作词?厉害啊。”他以为奚勤做了演员之后就放下了作词谱曲了。 奚勤被夸了当然高兴,即使他觉得成蹊只是奉承,也腼腆地挠了挠头:“登不上牌面,就自己写着玩儿。” “我记得你挺会唱歌的,怎么不去做歌手?”成蹊问出了他一直以来的疑惑,他记得六年前奚勤就喜欢背着吉他到处晃了,心情好了还会在街头弹唱两曲,给他喝彩的路人不在少数。 奚勤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成总怎么会知道他喜欢唱歌?他明明出道以来就没怎么在外人面前唱过…… 说不定成总还是原来听过自己唱歌的人? 奚勤的确是觉得眼前的男人有些眼熟,可能是在很多年前见过,但一时间真是想不起来了,也不好意思问。 对于对方的好意他也本能地接受着,奚勤把这种本能解释为成总是个好人,心地善良的成功人士总会吸引各种各样的人,自己应该也不例外。 说到唱歌,奚勤其实很想跟他聊下去,刚要开口的时候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即将打开的话匣子又关上了,默默地呷了口咖啡,把最后一块提拉米苏咽了下去,才用略微低哑的声音说:“其实我已经很久没唱歌了……” “为什么?”成蹊眉头不禁一皱,“我记得你曾经……” “叮——”一阵悠扬的纯音乐突兀地响起,成蹊很耳熟,这是奚勤的铃声,过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换的一首钢琴曲。 奚勤道了声抱歉侧头接了起来,手机另一端的声音极其粗厉,成蹊隔着一个茶几的距离都依稀能听见,是一个男人的咆哮。 接起这个电话的那一刻,奚勤脸上才被提拉米苏和咖啡暖回来的血色,瞬间就没了,黯淡下去的眸光漠然地看向虚空,等那边的男人吼完了,才淡淡地应了一声,直接挂掉了。 成蹊的脸色也不太好:“你经纪人打来的?” “唔,没什么,他就是这种人,我不怕他。”奚勤一边点头,一边匆匆起身,对成蹊鞠了一躬:“抱歉我得走了,真的很感谢你,还请我吃甜点,外面的狗仔应该已经散了,不打扰你了。” 成蹊来不及说他已经订了一桌丰盛的午餐,眼见着奚勤似乎挺急的样子,也不好留他,递给他一张名片:“没事,跟我别这么客气,名片收好,后面有我的私人号码,找我打那个就好了。” 奚勤没有细看名片,就瞄了一眼名字,哦……原来成总叫成蹊,嗯,很好的名字,“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把名片收好了放在内兜里,奚勤戴好了墨镜和口罩,打开门想一个人先冲出去的时候,一只手从身后扶住了他的肩膀。 成熟的淡雅男香再一次包裹住了他,身后成蹊可靠的声音低低地传来:“我送你。” 奚勤被这近距离的气场包裹住了,高大的身影在身侧为他遮挡可能有人的地方,如同一座巍峨的城墙。 奚勤不是没有保镖护着走过,但成蹊的感觉太不一样了,首先是太高了,刚才抱住他的时候就觉得成蹊像是在哄小孩儿,其次,没有哪个保镖会这么潇洒多金,周身的气场就是霸道总裁的气场。 嗯,爽!被霸总当保镖的感觉果然非同凡响。 奚勤从走廊到电梯,再到酒店大堂,一路上简直像是被母鸡护住的小鸡仔一样,全方位保障。 黑色的商务车已经停在了门口,成蹊不方便再送了,奚勤侧身再次对他小小地鞠了一躬,轻声说了句:“成总再见。”闪身走出了大门,埋头上了车。 上车前奚勤还在车门口对成蹊挥了挥手,要不是站在大厅里被这么多人看着,成蹊也想幼稚地大挥下手,不过最后只是酷酷地点了下头,目送着商务车离开了视野。 淡笑的嘴角在奚勤离开的瞬间就放下了,成蹊头疼地叹了口气,公司的研发和生意的波折都没让他这么愁过。 奚勤的情况不容乐观,首先是他自己的状态,或许还没有从罗业的去世里走出来,脸色这般的差,情绪也控制不住。 还有这周围的恶意,据成蹊所知,本来就没有任何靠山的奚勤基本上是靠着罗业出道的,然而现在靠山垮什么都没有了,娱乐圈里哪里容得下无权无势的“花瓶”。 虽然成蹊不想承认,但从心底里不能欺骗自己,奚勤真的不适合演戏。 不过他的技能点虽然没有点在演技上,可在另一个方面,别人所不知道的地方,成蹊却不经意间了如指掌。 “喂,成骐,”成蹊一边往回走,一边拨了他那个在成驰娱乐传媒公司做总裁的堂兄的电话,“这么多年没求过你什么,这一次,帮个忙。” 罕见的,成骐没有一上来就嘴炮逼逼,他忌惮地听着成蹊的下言:“嗯……你先说说看。” “帮我把奚勤挖到你们公司,”成蹊淡定地说,“我帮你联系余恩,他才从棒子国打了比赛回来……” 成蹊话还没说完,电话里就传来了成骐迫切的声音:“成交!” ☆、第四张好人卡 坐在后座上补觉的奚勤戴着个蒸汽眼罩,耳边是助理小唐的絮叨,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他睡不着觉。 “……奚勤哥,我听杨哥的语气,好像很生气啊,待会儿你可得当心了。”小唐假惺惺地说。 过了好一会儿,奚勤闷闷的声音才传了过来:“我知道了,你别说话,我头疼……” 奚勤还没说完,小唐又开始逼逼了:“唉不是我说,奚勤哥,你就从了王导又有怎样,他算是捞了不少油水,肥的流油,有他在你绝对还能东山再起的!” 肥的流油? 奚勤眼罩下的嘴角冷冷地翘了下,的确是肥的流油的那种体型,比癞蛤|蟆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东山再起? 奚勤快笑出声了,他就没起来过,也不知道是谁让他一直被压在沟底,泼得他一身腥,翻不了身。 “……杨哥要是训你你就跟他道歉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唐从后视镜瞟了一眼奚勤,眼神晦暗不明,“那个王导说了,只要你还听话,他会再……” “我说,我知道了,”奚勤没有波动的声音格外冻人,一字一顿,“现在,别说话,头疼。” 小唐似乎被奚勤震住了,没有再开口,他很惊讶今天的奚勤居然格外的冲,往常逆来顺受的脾气暴躁了起来,像是温顺的家猫忽然伸出了利爪。 但随即小唐就暗自轻蔑地笑了,不就是个靠着金主上位的小明星吗?说白了就是个让人玩弄的戏子,跟外头的婊|子妓|女有什么区别,最多就是个高级男妓! 哼,现在金主死了,不快点找下家还在这里发脾气,傻逼! 车里没有人再说话,气氛一时僵持着,但当事人的奚勤却非常满意这样安静的环境,戴上了防噪耳机,安心地进入了睡眠。 另一边,蜜蜂娱乐公司里,杨朝在办公室里急得嘴角燎泡,他的电话快被打爆了了,首先是他和王余利联系的勾当不知怎么的,就被曝光了,现在还有狗仔拿着王余利在酒店的不雅照,想要威胁他。 威胁他有什么用?!关老子屁事! 而让杨朝更不解的是,明明是奚勤去了酒店被潜规则,而那些照片和消息却没有一个是说奚勤的,仅曝光了王余利作为导演,在酒店意欲潜规则演员,至于是谁,只字未提。 奚勤的出现被严严实实地掩藏了,这即将爆出来可以让他被雪藏的丑闻,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要不是早上小唐汇报奚勤进了酒店,两个小时后才出来,他都要以为奚勤是溜掉了没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是怎么回事?奚勤似乎是被人保了,而这个人能只手遮天,让狗仔们乖乖的收声一言不发,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甚至是比罗业还要有手段! 杨朝思来想去,居然冷笑了起来。 好哇奚勤,厉害了,这么快就找到了牛逼的下家了,自己倒是小看了他。 所以奚勤一脸淡定地出现在杨朝办公室,准备被他骂的时候,却迎来了杨朝春风拂面的笑容。 奚勤心里恶寒,脸上面无表情:“……你正常点,要骂就快点。” 杨朝笑嘻嘻地端了杯水给他:“谁说我是来骂你的?我是来恭喜你的,恭喜你这么快就找到稳定的板凳了,帮你引荐王余利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现在倒好了,王导找我要说法呢。” 奚勤只觉得自己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不对,昨天晚上没吃饭,现在肚子里只有提拉米苏和咖啡,这可是成总投喂的,不能吐。 竭力忍下对杨朝的恶心,不明白这杨小人怎么就突然换了一副嘴脸。 当然,他也没有什么兴趣去关注这个变脸比川剧还快的经纪人,不骂他更好,他只想早点回去把还存留着灵感的歌词记下来,不想再这里听人瞎逼逼。 “没事我先走了。”奚勤一口水都不想喝,杨朝给他的水里怕不是掺了东西,喝了会跟他一样恶心油腻。 杨朝今天也没为难他:“回去休息吧,明天是《求证进行时》的综艺录制,别忘了时间,跟你的新干爹玩儿过头了!” 奚勤对于他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逃似的溜出了办公室,而杨朝最后一句话从门缝里露了出来,被外面几个工作人员听见了,对着奚勤不免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这就是那个奚勤?我才来就听说了,他跟了几个男人啊?” “呵,谁知道呢?瞧他那小白脸的模样,怕不是纵欲过度?” “听说他上一个金主死了,这么快就接生意了?厉害厉害,白瞎了这么张纯情脸蛋……” “哎我还听颜生的助理说,奚勤他还有病呢,怕不是……那种病?啧啧啧……” 这些议论声在奚勤走到很远的电梯口也能听到,他们议论的声音不大,却像牛粪上的苍蝇一样难缠。 当然,奚勤不觉得自己是牛粪,这个公司才是,他从蜜蜂娱乐一出来,戴着口罩和耳机在公园散步,就没有这些声音了。 公园里全是健身散步的老大爷老太太,没人认识他,挺自在。 奚勤从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因为他从来没做过,什么包养,金主,上位,潜规则……潜规则倒是接触了,今天第一次。 初入圈子的时候,罗业把他保护得很好,几乎就像亲人一样照顾他,奚勤也知道,他是在自己身上找属于哥哥的影子罢了。 后来罗业生病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奚勤被杨朝接手时罗业已经病得快神志不清了,他甚至不知道奚勤被逼着签了蜜蜂娱乐的霸王合同,从音乐学院退了学。 是罗业把他带进娱乐圈的,奚勤也丝毫没有怪他,即使他根本没有当演员的天赋,即使是罗业一厢情愿,觉得他可以继承哥哥的才华。 但他和哥哥不是一样的,即便他们是亲兄弟,面容也相似,那也是两个不同的人。 奚勤想告诉罗业,但已经来不及了,两年前罗业查出了癌症,奚勤几乎是为了完成罗业和哥哥的遗愿一样,无奈地踏入了娱乐圈。 到了如今的局面,奚勤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怪谁,所幸他性子淡不怎么在意这些,每天好好活着就行,别耽误了他的创作灵感。 嘴里一边模模糊糊地哼着歌,一边往家里走去,罗业的那栋别墅已经被罗家收回去了,他回的是十年前的小楼,外婆留给他的房子。 略微陈旧的居民楼只是楼道有些狭窄,但是房子还挺宽敞的,温馨老旧的红木家具规整地摆满一套,家里还是很多年前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 摸了摸钥匙,奚勤意识到兜里有什么东西丢了,但一时间没想起来,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门。 对着空无一人的家,奚勤才算是彻底地放松了下来,连低低的声音带着一丝轻快:“我回来了。” 给供桌前外婆的遗像上了柱香,慈眉善目的老人孤零零地立着,奚勤忽然想起了什么,跑到了卧室。 他才搬家过来,东西还没有收拾妥当,许多从罗业那里拿回来的物什还堆着没有整理。 他从行李箱的深处摸出了一个黑色的盒子,这是罗业的妹妹罗群从他的遗物里丢出来的,“咔”的一打开,一个灰色的相框里裱着张黑白照片,一张和奚勤神似的年轻面孔出现的在上面。 如果有人看见了,绝对会感叹怎么会有这么灵动俊朗的人,即使是黑白的颜色也抵挡不住他模样的光彩,也让人难以相信他已经被定格在了这张黑白照里。 奚勤默默地抚去了照片上的一层薄灰,摸到了相框背后还贴着一张彩色的五寸照,相片里的两个人都笑着,一个是罗业,一个是哥哥。 奚勤把相框放在了客厅的供桌上,外婆的旁边。 “外婆,没有外公的照片,”奚勤对着两张黑白照,在香的白烟中笑了起来,“我让哥拖家带口的来陪你了。” 傍晚,紧闭的卧室门才缓缓打开,奚勤揉了揉毛躁的头发,一缕挑染的红毛被揉成了呆毛,直冲冲地立在头顶。 打着哈欠去拿了门口的外卖,奚勤终于睡醒了,补了半天的觉,傍晚觅食,夜间活动,长年不变的夜猫子作息。 今天能这么“早”醒过来纯粹是意料之外,傍晚六点半的时候,一个电话把他吵醒了。 迷迷瞪瞪地摸出手机,上面一个不算陌生的名字出现,奚勤愣愣地盯着看了一会儿,直到“成蹊”这两个字从视觉神经传到了脑神经,已经是五秒过后了。 “?!”奚勤手忙脚乱地捧起了手机,他上午才把成总的私人号码存进了通讯录,名片就不知道丢哪里去了,现在对方突然来电……难道是发现自己把他的名片弄丢了? 不知道为何,一对上成蹊他就有些怂。 没理由啊,人家成总这么好,还帮了他,怎么一看到他名字就紧张呢?难道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 成蹊的来电已经响了十五秒了,奚勤才诚惶诚恐地接了起来:“喂?” “知道我是谁吗?”听筒那边的声音带着磁性,似乎带着一丝焦躁。 奚勤懵懵地回道:“成……成总,你上午才给了我号码。” 成蹊语气渐渐悠然:“原来还记得啊,你看看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 奚勤连忙翻了一眼通讯记录,十六个未接来电,十五个都是成蹊的,剩下一个是航空公司的,可能是为了明天的行程。 奚勤有些汗颜,成蹊给他打了这么多电话都没接到,可能对方是等急了,有要事要商量? 愧疚瞬间就漫上心头,奚勤小声喏喏:“抱歉我没有接到……睡着了。” 对面的成蹊传来一丝轻微的松了口气的感觉,更加自在了一些:“没事,我就是想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遇到吃这个问题,奚勤不由得深思熟虑了一番,中午没有吃饭,往前翻昨天晚上吃了碗豌杂面,那么根据他一顿面食一顿米饭的规律,今天晚上应该是米饭了。 遂认真地回答道:“我想吃酸菜鱼,外加两碗米饭。” 电话那边静了静,似乎传来了隐秘的低笑:“好啊,挺像你会吃的东西,晚上想要出来吗?” 奚勤察觉了成蹊是要请自己出去吃饭,渐渐回过神来,看了看自己手下的活儿,还有两首没有谱完曲,并且明天要出门,没有时间再加班了。 “算了,”奚勤抱紧了一个猫爪枕头缩在床头,把嘴巴埋在枕头里闷闷地说,“我点个外卖就好了。” 成蹊听他语气恹恹的没精神,一时间有些心疼,不忍心问他原因,便说:“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私房菜馆,那里的麻辣酸菜鱼你应该会喜欢,我给你点一份吧。” 奚勤有些受宠若惊:“哦……你告诉我是哪家就好了,不麻烦你……” “他们家平时点餐要预约,我给你点好了,下次你请我不就行了,”成蹊不动声色地说,“你告诉我你家地址在哪里就可以了。” 奚勤小傻猫还不知道,电话那头的成总,已经露出了迫切的马脚。 “瑞城群星街向日葵小区,4单元8-1,要不我短信发给你?”奚勤还特别贴心地问他。 成蹊一秒速记下来了,虽然不知道这是哪里,但是打开地图应该就能搜索到,关键是奚勤还说的这么详细…… 成蹊觉得他第二天去敲奚勤的门都不成问题了。 噢不能不能,不能吓着他了。 “好,马上给你订,”成蹊很享受耳机那边奚勤微微低哑的声音,分外挠人心尖,“要两碗米饭?” “两碗……哦不,不用两碗了,”奚勤忽然想起了什么,顿了顿才轻声道,“想成了和罗大哥一起点外卖……现在他不在了,就我一个人,一碗就好了。” 成蹊:“…………” 成蹊的表情一时间僵住了,奚勤带着一丝伤感的语气在他耳中显得分外悲痛,他轻微叹息的语调好像再说“罗业已经走了我一个人吃饭还有什么意思”。 莫名的痛心和酸涩在成蹊口中回旋,他知道奚勤还沉浸在罗业去世的悲伤中,虽然只是包养,但看得出奚勤是认真了。 “那行……一碗米饭,再给你点两个家常小菜,荤素搭配,”成蹊努力保持微笑,“好好吃饭,我还有事,先挂了,外卖到了记得在微信上告诉我一声。” “嗯,”奚勤乖乖地点了点头,仿佛成蹊就在面前,“成总再见。” 挂了电话,奚勤还是懵懵的,似乎没有从闷头大睡中清醒过来。 直到“吨吨吨”灌下一听冰可乐了,才猛然意识到—— 成蹊怎么有他的电话?自己不是没有留过电话给他吗? 难道留了电话自己忘了? 有可能,奚勤暗自点头,自己一天到晚胡思乱想,灵感迸发的时候很容易忘记上一刻干了什么,一定是这样的。 成总这么好的人,怎么会私下打听自己的私人号码呢!一定是自己给了又忘了。 那边正在发消息给成骐,暗搓搓地要奚勤私人微博的成蹊打了个喷嚏,谁又在念叨本总裁? 叼着可乐罐蹲在沙发上,奚勤打开了手机,用号码加了成蹊的微信,朴实无华的“成蹊”二字,用的头像却是一只的猫咪。 一只黑色的猫咪蹲在雪地里的背影。 原来霸道总裁成蹊喜欢猫?这应该叫什么来着……奚勤在脑内搜索新兴网络词汇,想起来了—— 反差萌。 奚勤一脸严肃地捏了捏怀里黑色的猫爪抱枕,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第五张好人卡 一边吃着外卖的麻辣酸菜鱼,一边打开了电视,万年不变的耳机挂在耳朵里听着新歌小样,电视里的法制节目也照样开播,声音调到了10以下,不打扰他听歌。 奚勤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嘴里的麻辣酸菜鱼非常地道,川味十足,把他缺少血色的嘴唇都染红了,而一边的两个小菜,醋溜白菜和酸豆角炒肉丁,极其开胃爽口。 抿了两口虾米冬瓜汤,奚勤差点发出一声喟叹,不愧是需要预约才能点餐的私房菜,就连赠送的冬瓜汤都这么好喝!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精致的外卖盒子上没有小票,奚勤没法知道价钱,送餐的小哥也不是一身黄或者蓝的工作服,而是打着领结的小帅哥。 “祝您用餐愉快。”小哥露出标准的八齿笑,奚勤吃饭的心情都变好了,差点没立即摸出手机给他点个五星好评。 好久没这么好好吃一顿饭了,奚勤叼着筷子给成蹊发微信,先发了一句【我收到了,好吃】,又觉得太敷衍了,便照了一张照片,丰盛的三菜一汤,小茶几差一点摆不下去。 “谢谢成……”奚勤本想打“成总”的,莫名犹豫了一瞬间,手指一滑不小心就发出去了。 变成了【谢谢成成】。 奚勤:“……”好像不太对。 成蹊的小名叫“成成”吗?如果这样叫他会不会不太好?小名应该是长辈叫的,他今年多大了?看起来应该比我大不少吧…… 奚勤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准备撤回,谁知道对方就弹上来一句话:【不客气】 呃……被看到了…… 奚勤所幸就不撤回了,准备措辞解释一下自己是手滑,结果对面的成蹊顿了两秒,憋了个大的出来。 【那我该叫你什么?奚奚?】 奚勤:“……” 另一边,书舟游戏公司,总裁办公室。 拿着手机忍笑的成蹊快绷不住了,他知道奚勤肯定是手滑,打错了才发过来的。 而他更是眼疾手快,不给他撤回的机会,甚至反将一军,无意间把奚勤给戏弄了一番。 成蹊一直守着手机,就是为了能看到奚勤在微信上对他发的第一条消息,结果一来就是个惊喜,奚勤出糗了,成蹊如获至宝。 他还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奚勤改掉对自己的尊称,“成总”什么的只是一个名头,虽然奚勤比他小了六岁,但他还是想让对方堂堂正正地叫自己的名字。 ……当然叫自己“哥哥”就更好了。 谁知道奚勤给了他这么个炸弹,炸得他现在快憋不住笑出声了。 幸好办公室里没人,秘书出去了,要不然成蹊霸总的一世英名就快毁了。 成蹊好整以暇地支着下巴,看着手机的微信界面,等待着奚勤的回应,心里给奚勤点餐时听到罗业的不痛快,已经悄然消失了。 隔了快半分钟,奚勤的消息才回了过来。 【“奚奚”听起来像“嘻嘻”,如果成总觉得不庄重的话,我小名还有很多,“勤勤”,“阿勤”,“西芹”,“芹菜”,“菜根”……都可以。】 这下轮到成蹊无语了,看着奚勤无比认真的回复,他反而不好调戏了。 如果是别人这样说,成蹊会以为是在开玩笑,但奚勤就不会,他从来不会开玩笑,除了肉眼可见的一些敷衍之语以外,奚勤就从来没说过玩笑话,更别说这么长的一句话,还加了句号。 糟糕……他好像认真了。 成蹊只能跟着奚勤的脑回路走,十分认真地看了一遍他提供的“小名”,勉强觉得“阿勤”能说出口,便回复道:【“阿勤”怎么样?我比较喜欢这个】 【没问题,那成总喜欢“成成”吗?】 成蹊哽住了,他能说不喜欢吗?! 成蹊:【喜欢,那你以后别叫我“成总”了】 奚勤:【那叫你“成成”?成成……会不会觉得奇怪?】 成蹊:【……不奇怪,你开心就好】 奚勤这一边,一边吃鱼一边单手打字,左手的中指和无名指动得飞快,食指沾了油得翘起来,不然又得打错字发过去被成蹊看见了。 见成蹊终于妥协地承认了“成成”这一称号,奚勤心里莫名满足感膨胀,嘴角不由得陷出了一个梨涡,继续发消息:【成成喜欢吃什么?下次我请你……算了,还是成哥吧】 成蹊:【……都可以,我更想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小家伙居然叫哥了?!得忍住不能表现出来…… 奚勤翻看了一下自己的行程表,明天要去录制综艺,三天后是一个网剧试镜,下个星期还有杂志摄影…… 奚勤第一次觉得自己忙过头了,一个黑火黑火的小明星居然有这么多事,竟然抽不出时间来请成蹊吃个饭。 奚勤:【可能要半个月后了,我记着呢不会忘的(笑脸)】 奚勤:【不过我订不了高级餐厅,小馆子可以吗?我觉得挺好吃的,应该不比今天的这家外卖差】 成蹊看着屏幕上的一个黄豆笑脸,已经忍不住开始幻想奚勤这样眯眼笑的模样了……他从来没见过奚勤露出过明显的笑容,甚至只能想象。 成蹊:【既然是你推荐的,我相信味道肯定很不错】 又不紧不慢地聊了几句,奚勤说他吃完了,要去忙了,成蹊发了个“byebye”的表情包,奚勤就没有回音了。 可能是去忙了吧,成蹊想着,奚勤是在忙什么呢?如今他还在写歌吗? 书舟游戏公司在国内的总部已经成立已久,但成蹊却是才回国,总部的事需要忙碌,和奚勤聊完他也顾不上吃饭,到顶层会议室开了个会,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成蹊一边往地下停车场走,一边打开了手机,半个小时前,有一条奚勤的消息。 奚勤:【黑猫摇尾巴再见·JPG】 奚勤:【成哥喜欢猫咪吗?我特地去找的,还是黑猫的】 成蹊尽量淡定地回复了一个【喜欢】,心里却几乎要心花怒放了。 定眼仔细看了看这个表情包,成蹊觉得有一丝眼熟,他返回点开了微博,还停留在奚勤的粉丝超话界面,上面第二条就是一个粉丝给奚勤画的表情包,还配了一张奚勤蹲在地上的背影,其中“黑猫摇尾巴再见·JPG”很多人喜欢,纷纷转发。 【呜哇好可爱!!!妈妈粉要晕过去了!![心]//@小芹菜头头:黑猫摇尾巴再见·JPG】 【画得炒鸡像勤勤诶!!姐妹们不觉得勤勤就是只小黑猫吗?//@小芹菜头头:黑猫摇尾巴再见·JPG】 下面纷纷评论认同,成蹊仗着新开的小号没有认证,默默地疯狂点赞,存图,评论【+1】。 然而没有人喷,那就不是奚勤这样的全网黑的小明星了。 【学界翘楚:这都0202年了,怎么还有人粉这个被人包养的小明星啊?】 【传播香瓜的勤奋瓜农:大家别被这些表情包和那张脸骗了啊,给各位吃瓜路人分享下这位上位精的瓜[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这些图片模糊不清,大多数是拍的奚勤的背影,跟一个男人站在一起,甚至还有一起出行的照片。 成蹊眉头不禁一皱,这个人他不可能不认识,前几天才参加了他的葬礼。 罗业,一个死了还让人闹心的男人。 成蹊不知道奚勤是不是真的被罗业包养,但根据成骐收集到的传闻,罗业和奚勤的关系很复杂,其实并没有什么包养合约,可奚勤几乎跟他同吃同住,罗业也在圈子里给他资源的倾斜,明显是想捧他。 这种情况让成蹊不得不多想,难道奚勤在前几年是跟罗业真正在一起了? 成蹊叹了口气,坐上了S650,他今天没什么精力再开车了,家里的司机正好来接他,所幸闭目养神,满脑子是奚勤的情况。 虽然他想对奚勤说一切都过去了,这几年无论他经历了什么,自己都始终如一地没有变过自己的本心。 但奚勤的想法是什么,成蹊还摸不清,虽然这个小东西看起来思维单纯,却非常难懂,正如一只猫,即使温顺,吃喝玩乐就可以安稳,但总会有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想法,让他可能第二天就跑出家门再也不回来了。 况且,奚勤似乎更加复杂,让成蹊不得不担忧,罗业的去世对奚勤的影响会不会难以想象的大…… 成蹊不禁焦虑了起来,甚至给家庭医生打了个电话,询问他有没有什么靠谱的心理医生可以推荐。 “成先生是有什么心理问题吗?老夫人很担心您的近况啊。”张医生担忧道。 成蹊揉了揉眉心:“不是我有问题,只是帮我朋友问一问。” 张医生这才放下心来,给成蹊推荐了一位李医生,给了一个号码可以随时咨询,但是具体情况还是需要本人到咨询室去一趟。 挂断电话之前,成蹊忽然问道:“我妈最近怎么样了?” “老夫人身体情况良好,精神方面也还不错,最近对您父亲名字的机械重复正在减少,目前看来没有太大问题,”张医生中肯道,“只要坚持服药,保持身心愉悦,不会有复发的情况。” 成蹊“嗯”了一声,吩咐了两句就挂掉了电话,重新回到微信界面,奚勤的表情包还在那里把尾巴摇来摇去,让他稍稍安心。 奚勤或许也没有那么脆弱,让他慢慢走出来,加以心理疏导,应该没有问题的。 无论是亲人还是爱人的去世,成蹊都相信时间都能够治愈创伤,就像他母亲一样,即使曾经被父亲的去世打击得精神错乱,甚至不得不去疗养院安养,但现在看来都已经恢复如初了。 为了奚勤,大不了再来六年,他可以等。 ☆、第六张好人卡 早上九点的航班,奚勤将近八点才堪堪醒过来,昨晚熬夜到四点才完成了两首新曲的委托,四个小时的睡眠如同一针强心剂,迫使他闭着眼睛就爬起来收拾好了一切。 去机场的路上依旧是小唐送他,但今天这个聒噪的家伙出奇地安静,甚至还对奚勤颇为奉承地说:“奚勤哥你先眯一会儿,等会儿到了机场可能会有粉丝,要不戴个蒸汽眼罩敷一下眼睛?” “……嗯,行。”奚勤觉得奇怪的念头没有持续多久,就困得失去意识了。 二十分钟后到了机场,果然蹲守了一二十个粉丝,拿着礼物和名牌冲他挥手:“勤勤!勤勤!啊看过来了!!” 奚勤身边只有小唐一个人,没有安排保镖,但这次的粉丝们都还挺礼貌的,没有冲过来,当然还有可能是奚勤走的太快了。 时间快来不及了,他只能对着粉丝们挥挥手,眼睛眯起来弯了弯,戴着口罩也看不出他笑没笑,主要是他不太会笑,也不想笑得太嘲讽吓到粉丝。 “啊啊啊!小勤勤笑了!”女粉丝们都是捧心状地红了脸,“呜呜姐姐爱你啊!” “奚勤勤!这是我给你做的……哎呀!” 有个矮小的女粉从奚勤后面追过来想给他送礼物,一不小心摔倒了,奚勤听到了动静连忙转身想去扶,被小唐一把拉住了:“快走吧,要来不及了!” 所幸那个女生的朋友扶起了她,奚勤才算放下心来,遥遥地对那个女生说了句“小心点”,就被小唐拉走了。 “菜菜注意休息啊!别熬夜噢!”菜菜是粉丝们取的众多昵称之一,眼底微青的大眼睛瞒不住粉丝们雪亮的双眼。 手机和单反的“咔嚓”声中,奚勤本来不该停留,但对着这些为数不多的粉丝,他不由得地深深鞠了一躬,转身飞奔进了通道。 快步进通道的时候手机震了震,奚勤急匆匆地摸出来看了一眼,两条微信。 余恩:【今天从棒子国回来了,去顺城看你录节目?】 成蹊:【早,赶到机场了吗?】 斟酌的时间只有两秒,奚勤的手指不由自主,毅然决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点开了成蹊的聊天界面。 奚勤:【赶上了,早安,两个小时后到顺城】 发了过去后他已经来不及回复余恩了,广播里是最后一次登机提示,卡着时间点赶上了飞机,等到坐下来松了口气,他已经昏昏欲睡了。 秉承着说睡就睡的原则,奚勤沾着位置就闭上了眼,靠着颈枕,拉紧了兜帽把巴掌大的脸缩在了里面,安详地睡了过去。 略微气流颠簸的飞机也没能吵醒奚勤,他像往常一样陷入梦境,梦里的却不是经常萦绕在脑海中的歌曲歌词,而是一个人的身影。 在一片迷乱的灯光中,灯红酒绿的夜店酒吧,他抱着那把六年前的吉他,坐在卡座里对一个人弹唱了起来。 “……人在笑/鬼在闹/寂静的舞台你在登场……” “……原来茶是酒/酒是水/水是毒/毒是你/你是我——的情人……” “……人在闹/鬼在笑/无辜的乌鸦落入虎口……” “……其实爱是虚/虚是真/真是假/假是我/我是你——偷情的人……” 在幽暗的房间中,灯光在手指拨弹和睫毛翕乎间闪烁,稚嫩的自己和叛逆的那个人,无意间撩动起了暧昧气息。 “你才多大?怎么唱这种歌?”这个男人的声音渺远而滚烫,和他点自己鼻子的手指一样的温度。 奚勤听着自己还没有变声的声音对他说:“我十七了,为什么不可以唱?” 酒吧里就喜欢这种风格,虽然他当时还小,却已经在酒吧驻唱小半年了。 “……你自己写的?” 奚勤点了点头,被这人修长的手指再一次戳了戳鼻尖:“早熟……你明白什么是情和爱吗?” “明白,你有点喝醉了,刚才那边的酒保对我说,如果你继续喝醉下去,你说不定想对我做的事,就是情。”小奚勤很淡定地回应他。 “……”男人明显噎住了,半晌后笑着摇了摇头,“那可是犯法的小朋友,别东想西想的,我对小孩儿没有兴趣,那我再问你,你认为爱是什么?” 这下奚勤犹豫了,没有人再调戏一般地提醒他了。 混乱的梦境越来越不真切,奚勤越发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了,他只记得自己沉默了许久,再一次抱起了吉他:“下面这首歌……应该就是爱吧……” 熟悉的前奏还没有弹唱出第一句,眼前的画面被一阵颠簸抖散了,朦胧中睁开了眼,取下眼罩,窗外的飞机已经开始降落,正午的阳光从机场跑道射来,照得他眯起了眼睛。 顺城机场。 到了这边反而有几个保镖了,而且小唐还说今天杨朝也来了。 当然,不是为了他而来的,杨朝手下有七八个艺人,其中最火的新晋小花旦颜生也来顺城这边参加一个综艺,杨朝是陪着她来的。 奚勤这边只有助理小唐,还有一些别的工作人员,他基本上不认识,也不知道自己被杨朝丢给了谁负责,反正爹不疼娘不爱,自生自灭吧。 奚勤自己也很纳闷,既然他不受杨朝待见,而那个拉皮条的天天只想把他往坑里推,那为什么不做得彻底点,还费心思给他炒黑料呢? 比如现在,奚勤刚下飞机打开了手机,微博狂轰滥炸,配了几张两个小时前他在瑞城机场的图,图片上是那个摔倒的女粉,还有奚勤漠然转身的背影。 如果只是几张图,说不定所有人都会认为是奚勤对粉丝漠不关心吧,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了,随后还有那个瘦弱的女生蹲在地上哭的画面,而奚勤早已消失在通道尽头了。 看着微博上牛鬼蛇神的转发和评论,愈演愈烈,发酵了两个小时,被迅速顶上了热搜。 【百炼成杠:我靠!粉丝都摔成这样了还不扶一下?!人家千辛万苦去机场等你 @奚勤你就这么对人家?!】 【迷路的缇缇洛斯:只有一个人觉得奚勤很帅吗?为什么要去扶人,冷酷无情不正好是他人设吗?我吃![流口水]】 【点我+v看[爱心]:不扶女生很正常吧,这人不是gay吗[吃瓜],上个月还有他和某导演的绯闻呢[吃瓜]】 【无辜的小雪花:哇那个妹子哭了诶[痛哭]好可怜!奚勤你就是个渣男!人渣!坐飞机失事吧你![愤怒]】 【掀起你的头盖骨:谁能告诉我奚勤是谁吗?[疑问]】 【破而后立不起:就这么点粉丝还炒什么热度[呕吐]天天叭叭叭的烦不烦!】 【芹菜的太后娘娘:别这么说勤勤我求你们了!他没有不想扶,是被助理拉走的!我在现场看到了的!】 …… 微博上黑子和跟风黑的铺天盖地,也有为奚勤发声辟谣的粉丝,但基本上没说两句就被怼下去了,还被泼上了脏水说什么“洗地婊”,恶臭得不行。 然而对于这些,奚勤只是冷眼地翻了过去,他知道这又是炒作,当杨朝发来短信让他别理的时候,奚勤就明白了,这又是杨朝一手推起来的。 这些是奚勤没法操控的,他只能用小号安慰了几个焦虑的粉丝,对那些嚷嚷着要脱粉回踩的视而不见,一翻而过。 关闭微博的手指不由得用力地碾了一下home键,奚勤坐上了前往酒店的车,在飞机上休息的两个小时仿佛白费了,现在仿佛又疲惫不堪了。 “节目组今天下午要求去拍一次外景,晚上和几个嘉宾聚餐一下,先去酒店,导演还有点花絮拍摄的安排……” 小唐在耳边的声音嗡嗡地响,奚勤面无表情地听着,机械地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等他一说完就戴上了耳机,冷漠的脸上才渐渐缓和的下来,点开了微信。 微信依旧是两条消息。 成蹊:【到顺城了吗?顺城的小鱼干你可以尝一尝,挺好吃的】 余恩:【你丫的人呢?又不理我,反正我中午的飞机到顺城,把你的住处报出来】 奚勤看见了成蹊的名字,脸上结着冰的寒霜瞬间就融化了,还洋溢着酸菜鱼的温度和香气……饿了。 奚勤:【到了,小鱼干辣吗?】 成蹊:【非常辣,我觉得你会喜欢】 奚勤:【OK·JPG】 回复完成蹊,奚勤才高抬贵手地点开了余恩的界面,回了一句:【熹夜酒店,不包吃住,自己掏钱】 余恩:【……老子欠你的!你等着!】 切换到了另一个账号上,是两笔尾款的转账,他给别人写的歌已经交过去了,对方很满意,付钱也很爽快,三万瞬间到账,奚勤小小地满足了一番。 虽然不多,但至少是自己喜欢的东西,他没法唱出去的歌交给了别人,总好过自己压抑着无处发泄要爽快。 想着今天似乎还有个新曲发布,奚勤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 到了酒店收拾了一下,化妆师来给他化妆,奚勤乖乖地闭着眼睛任人折腾自己的脸,嘴里叼着爆辣小鱼干,诱人的辣味把化妆师都勾得咽了下口水。 “奚勤的皮肤真不错,这么吃辣也不长痘,姐姐好羡慕噢!”化妆师已经三十多了,对于奚勤这样嫩的小鲜肉简直是妈妈粉的存在,“就是少熬夜噢,黑眼圈重得快遮不住了。” “嗯,我记住了,”奚勤闭着的眼睛睫毛浓密纤长,乖巧温润,“谢谢姐姐,您手法真好。” 化妆师被夸得老脸一红,心想这小家伙小嘴真甜!一点也不像传闻所说的耍大牌,脾气差的小狼狗,小奶狗还差不多! 当然,奚勤自己是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的,这是余恩教他的,对于向自己表示出善意和怜爱的年长女性,就猛地夸,准没错! 奚勤想余恩这小子经常屁话多,但是这一点还真没错,奚勤这一招对姐姐粉、妈妈粉来说,非常管用。 如果不是杨朝非要让他经营什么小狼狗,冷漠酷盖的人设的话,他其实就是个乖宝宝,不喜欢说话的面瘫乖宝,至少没有装小狼狗那么累。 化完妆草草地吃了午饭,奚勤就得前往外景拍摄地了。 在顺城的一片古城墙旁边,和两个女嘉宾在镜头下进行了一系列尴尬的问候和互动后,主持人和导演终于放过了他,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面对那两个对自己爱搭不理的女演员,奚勤就丝毫没有必要去打招呼了,况且他下午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新歌发布上。 今天是一个挺出名的民谣歌手长风发布新歌的日子,奚勤化名乌云盖雪为他作的曲,虽然听过小样,但今天可是面见歌迷的成品,奚勤也跟着有些紧张。 长风:【今天新歌要发啦,乌云大大也去听听您的半个儿子吧~】 见长风还给自己发私信调侃,奚勤不由得心里一松,也就没那么不安了,顺便上自己的私人微博“乌云盖雪”,给长风的新歌打了个广告。 毕竟是自己的半个儿子,的确得重视。 下午四点半的时候,新歌上架了,微博和音乐平台同时涌入大量歌迷,纷纷拉大音量戴上耳机,迫不及待地去听自家偶像的新曲。 “……不知道你是何时走来的,我的姑娘,每一步都在白雪地上,印一个梅花烙……” 这首《我的姑娘我的猫》伴随着悠闲的吉他和钢琴,即使不看MV的画面听着歌,也仿佛能看到一只优雅柔软的猫咪向你走来,恬静而安详。 奚勤戴着耳机闭着眼,都快沉醉了,他是先作的曲,再交给长风填词,在一个猫咖里完成的,果然长风敏锐的音乐细胞就抓住了那种柔软而依恋的感觉,细腻轻快的情歌在他的大叔音唱来,没有一丝违和,反而越听越沦陷。 “……天!长风发新歌了!”奚勤身后不远处,是那两个女演员休息的位置,那两人都抱着手机发出了惊呼,“太……太好听了吧!” “长风的声音真的……绝了!”李元元戴着耳机竭力隐忍自己不要露出太陶醉的表情。 路翩翩却攥紧了耳机线小声道:“我觉得这首曲子才真是绝了!”她穿着纱裙的腿忍不住都想跟着曲调晃了。 “我看看作曲是谁哈……乌云盖雪?谁?” “没什么名气吧,不认识,但是曲子真的很不错诶,我去微博关注一下。”路翩翩兴冲冲地点开了微博。 这边奚勤还在一边听歌一边刷微博,翻看歌迷对这首《我的姑娘我的猫》的评价,一律都是吹爆!绝美!这歌和曲子太有感觉了吧! 还有“我也想养猫!”之类的。 奚勤满意地挑了挑眉,准备退出了,结果粉丝栏突然就“叮咚”一响,有人关注他了。 奚勤这个账号基本上就是挂着不管,转发点锦鲤和打点广告,和不少歌手有些合作互关,但都存在感颇低,那个音乐制作人的黄v认证还是余恩逼着他做的,到头来奚勤觉得可有可无。 但就是这么个号,今天忽然迎来了一个除了僵尸粉以外的粉丝,而且这个粉丝还是有着几百万粉的新晋女演员——路翩翩。 奚勤奇怪地皱了皱眉头,转头看向那边的那个女演员,只听见她失态地惊呼了一声:“靠!我忘记换小号了!” 奚勤:“……” 他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七张好人卡 下午路翩翩在整出来微博上整出来的闹剧没有太大,被她的经纪人压下来了,路翩翩也立即取关了乌云盖雪,称“手滑”。 奚勤远远地看着那小姑娘被经纪人训得抬不起头,叹息着跟着小唐走了,坐在回酒店的车上看了眼“乌云盖雪”的微博,粉丝路翩翩不见了,多了个叫“路歪歪”的粉丝。 奚勤:“……” 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路翩翩开小号的取名质量,好像生怕别人看不出是自己的小号一样。 这闹剧结束,奚勤也就不再关注什么“路翩翩关注长风作曲”的话题了,切回了大号,上午杨朝给自己炒热度的热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再一搜索也全都偃旗息鼓了。 只有一些坚持不懈的黑子在喷:【有本事压热搜没本事扶粉丝】之类的言论。 应该是被杨朝用惯用手段压下来了,没意思,奚勤漠然退出,微信正好弹出了成蹊的消息。 成蹊:【看来今天很忙,推首歌给你,刚才听见的,觉得很有你的风格。】 成蹊:【在XX音乐推荐一首好歌:长风《我的姑娘我的猫》】 奚勤不禁愣住了,耳机里一边放着这首歌一边想回复,却删删改改,打不出一句话。 他想问“你是怎么觉得有我的风格的”,又觉得不对劲儿,删掉了重新打了一句:“我听了,很不错”没两秒,噼里啪啦地全删了。 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成蹊,就在他快要退出界面的时候,成蹊再一次弹出了一句话。 成蹊:【讲真的,告诉我,这首歌是不是你谱的曲?】 奚勤:“………………” 坐在奚勤旁边的小唐瞟了眼他,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奚勤脸色瞬间就白了,看着手机顿了两秒,脸颊上又冒出了不正常的红晕,随后捂着眼睛瘫倒在椅背上。 “奚勤哥?”这可把小唐吓了一跳,“怎么了?不舒服?” 可别现在出事啊!我的工资还得靠你才发的下来啊! 奚勤只是用手摆了摆,示意无事,闷闷的声音从指缝间传出:“我没事,真的。” 他现在只是太震惊了,大脑一片空白,成蹊怎么会知道?!而且从他的语气,居然是自己听出来的,难道自己作曲这么明显……不对!成蹊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他真听过自己唱歌?! 就在奚勤拿着手机陷入深深的迷茫中时,成蹊忽然道:【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只是觉得这个作曲“乌云盖雪”的感觉和你很像,你听了吗】 奚勤愣了愣,慢慢呼出一口气,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叹了口气,既有些庆幸,又有些失落。 奚勤:【我听了,还不错】他再怎样也不好意思过分称赞自己参与创作的歌。 成蹊:【是挺好听的,今天怎么样?累吗?】 奚勤:【还好,忙完这几天就好了】 奚勤莫名觉得今天的成蹊和他说话时小心翼翼的,似乎在顾及着什么,藏着掖着的。 但还轮不到他细想,晚上就要开始应酬了,放下了和成蹊的聊天,奚勤得费精力地去应付这些同行了。 而在聊天界面的另一边,坐在顶层会议室主位的成蹊正皱着眉,左耳戴着蓝牙耳机,周围的总监和副总都胆战心惊地看着他,看他脸色不佳,都以为方才的提案过不了,说不定还会被训一顿。 “成……成总,《罗蒂世界》的提案就是这样,您……您的意思是?”副总鼓起勇气,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站了出来。 成蹊沉吟了片刻,脸色并没有好转,就在众人一口气都快提到嗓子眼儿时,他点了点头:“没问题,做得不错,就这么办吧,代言之类的宣传部去安排,为新游戏的内测做好准备,好,散会。” 会议室的所有人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见总裁大人依旧面色不善,丝毫不敢再耽搁,纷纷从会议室鱼贯而出,不一会儿,里面就剩下了成蹊一个人。 他神情肃然地盯着手机,上面和奚勤的聊天停留在了道别的那一条,奚勤又要去忙碌了。 而这一天下来,成蹊没有怎么烦心公司的事,反而是奚勤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一大早他就抓紧时机开始问候,奚勤回复他很及时,心情似乎也不错,但到了中午,成蹊发现了那条“奚勤粉丝真可怜”的热搜后,才意识到奚勤被人黑了。 现在他可是回国了,就绝不会让恶意再侵袭到奚勤身边,他中午没吃饭就联系了成骐,成蹊能压下热搜没问题,但要了解事件的起因经过,还是得靠成骐。 成蹊绝不相信奚勤会是网上批驳的那种无情之人,至少在他看来,奚勤不知道温和单纯到何种地步,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成骐给他答复的时间也不晚,但得到的消息却是,这是奚勤的经纪人杨朝再自黑自炒,给奚勤提升热度。 成蹊都快气笑了,哪里有这么坑自家艺人的?! 好好经营人设已经够累了,还有每天看着自己被黑被骂,炒热度炒得又黑又糊,成蹊都怀疑这个经纪人是故意的了! 直到下午三点,那条热搜还高居不下,而杨朝仿佛是想撒手不管了,想炒到天翻地覆了再出来澄清。 可成蹊等不及了,他看着微博上那些对奚勤的恶意和人身攻击就来气,直接派人压下了热搜。 热搜是没了,但奚勤肯定已经看到了……他会怎么想? 成蹊纠结了半天,手机从右手换到了左手,再从左手换回右手,却发不出一句话去询问奚勤的情况,他怕他更伤心。 还是明察秋毫的秘书闻雯给出了意见:“成总,要不然旁敲侧击,从别的方面入手,比如问对方吃得怎么样,累不累,或者推荐一些解压的东西,开点玩笑让对方放松下来,再试探心情如何,这样比较自然。” 成蹊采纳了闻雯的意见,看起来效果甚佳,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准备给闻雯再加一笔奖金。 正好,他下午无意间在一个秘书的手机铃声里听到了一首歌,那个小秘书吓得魂飞魄散,连连道歉“成总我错了!开会没有关机我罪该万死!”,在他生无可恋的目光中,成蹊低声问他:“你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小秘书:“……哈?” 他之所以会注意到这首歌,主要是曲调的风格有些熟悉,带着慵懒恬静的节奏,既温柔又有节奏,不经意间就让他想到了奚勤。 而歌的名字还是《我的姑娘我的猫》……他觉得也可以叫《我的男孩我的猫》之类的。 下午五点的时候,估摸着奚勤快忙完了,成蹊趁机分享给了他,收效不错,奚勤听了应该会开心一些,至少不要让那些恶意再烦扰着他。 而那个“乌云盖雪”……成蹊真心觉得像奚勤的风格,也真是个人才,以后奚勤要是想当歌手了,可以找他来作曲,然后阿勤作词,嗯非常不错! 成蹊顿时有一种自豪之感,他的阿勤真厉害! 然而忙于和导演嘉宾虚与委蛇的奚勤,根本不知道成蹊此时在脑补些什么,他只觉得作为一个自闭宅男,无论被拖出来应酬多少次,他都无法适应觥筹交错,冠冕堂皇的环境。 所幸他自带高冷人设,不需要说太多话,简单的客套两句就悄无声息地开始吃了,在座的人都各怀心思地悄悄打量他。 李元元还跟路翩翩说悄悄话:“我以为奚勤的高冷只是人设,没想到……他真的挺冷的,都不怎么说话。” 路翩翩暗自附和了一下,没有出声,其实她也不喜欢应酬,一群花枝招展的小花旦小鲜肉争奇斗艳,着实无聊。 不过秉承着经纪人的安排,路翩翩还是维持着一个为别人鼓掌的乖乖女,一脸假笑地应和制片人无聊的笑话。 唯有奚勤仿佛一枝独秀,无悲无喜的面容,似乎不是清冷不合群,而是一种无法打破的宁静,拒人千里之外,却泛着淡淡的幽香。 路翩翩不由得一直偷偷瞟他,嘴里轻轻“啧”了一声,心里止不住地感叹了一句:啧啧,就算高冷,浑身带刺,但也真他妈的漂亮! 奚勤的这张脸就能给他带来了大量流量,没有别的原因,看脸的时代,即使他的名声一度被炒得再臭,还是会有人被他的脸所吸引,仅仅是颜粉也是很庞大的群体。 奚勤的美不是阴柔,虽然他身材纤瘦,但是从骨子里的有一股劲儿,如同一丛满是荆棘的蔷薇,开在悬崖峭壁上,即使割得满手血痕,也忍不住去摘。 路翩翩看着圆桌对面正在用餐的奚勤,暖黄的灯光把他照得浑身柔亮发光似的,连旁边的中年大叔总导演,都忍不住往他那边投去意味不明的目光。 怪不得……想染指他的人这么多,如此一朵高岭之花,谁不想采撷呢? 一桌人各怀心思地应酬着,被各种目光所集中的奚勤却毫不知情似的,该吃吃该喝喝,真正意义上的饱餐了一顿。 “奚勤不用控制食量啊,真好!”总导演忽然调侃了奚勤一句,拍了下自己大腹便便的肚子,“我可就不行了,晚上得少吃点哈哈哈——” “谁不是呢哈哈哈……” “刘导您哪里需要少吃啊,能吃是福,敬您一杯!” 客套的奉承话四起,然而总导演最想要看奚勤的反应,却迟迟没来。 放下了筷子,奚勤似乎在思考怎么回话,却看着有人敬酒,也顺势拿起了酒杯,隔着高脚玻璃杯朝导演抬起了眼。 灯光从酒杯折射到他的眼角,镜子般的眼睛微微一眯,流光四溢。 “吃饭,开心就好,”他淡淡地回了一句,“敬您一杯。” 反正他又吃不胖。 泛着橡木香的红酒就这么一杯下去,反正奚勤不会品酒,就当作啤酒喝了。 “哦,是,哈哈开心就好,知足常乐……”导演被奚勤那淡淡的一眼差点看飞了魂,后知后觉地大笑了起来,附和声再起。 奚勤没有再说话了,他吃饱了不是睡觉就是干活儿,现在却只能干坐着,还不敢提前离席,只能摸出手机,宣泄一下自闭宅男的社交不满。 正巧,余恩来消息了。 余恩:【你爷爷来了,这酒店怎么多了这么多保安,你在哪儿?】 奚勤:【我爷爷早死了,酒店里住了好几个艺人,我还在外头吃饭】 余恩:【你大爷的!快回来!我要炸了!】 奚勤看着这些消息,脑海里浮现出那张炸毛的脸,差点就乐了。 余恩是奚勤为数不多的朋友,从初中就结识的网友,两人相识于游戏,相认于网吧,相忘于面基。 在那个都沉迷游戏的十三四岁,奚勤也不例外,但他很菜,他哥就很损地告诉他,你玩女号,绝对会有人让着你的。 所以披着女号皮的奚勤渐渐发现,这样果然有效,一堆大神都会让着自己,甚至还格外怜惜,只是会不断索求联系方式,奚勤照单全收,放在小号里谁也不理。 年少不知事的奚勤就在游戏里吃香了起来,虽然他依旧很菜,却有幸认识了当时的大神,余恩。 即使到了现在,余恩依旧是大神,甚至在职业圈都混迹了三年,算是火神战队的老将了,才从棒子国打了比赛回来。 余恩虽然在跟他面基的时候留下了极深的阴影,但余恩依旧没有放弃和这个自闭小孩儿的联系,一来二去,反而成了彼此最要好的朋友。 奚勤:【你先别炸,战队放假了?】 余恩:【你没看老子比赛?】 奚勤:【……太忙了没看,但我知道结果,你们赢了】 余恩:【所以我想退役了】 奚勤:【…………】 奚勤:【……等等,别想不开,我马上回来】 火神战队首屈一指的老将余恩YN要退役,这是《掠夺者》本土赛区天大的事,现在还没有消息爆出来,说明余恩还没有告诉任何人,至少知道的人不多。 奚勤被吓到要去看余恩到底什么情况,另一边成骐也被吓到了,哭爹喊娘地给成蹊打电话。 “余恩要退役啊啊啊!弟啊你听到了吗?!”成骐的声音已经震惊到变形了,“我可是看着他打游戏长大的!他还这么年轻……才二十三,就要退役?!” 成蹊听着脑仁疼:“你一个三十岁的老男人,看人家二十三岁的打游戏长大?要不要脸?” 成骐哇啦大哭:“我不要脸了!余恩都要退役了我还要什么脸啊!你快去给我打听打听啊!这不是真的……这不是……” 成蹊觉得自己堂哥已经癫狂了,挂断了电话头疼地问了运营部,余恩所在的火神战队内部是有这样的传言,但人家正主也没说呢,才赢了比赛光荣归来,怎么可能就退役呢? 成蹊哂笑,准备发个消息让成骐宽心,结果奚勤的微信就弹了出来。 奚勤:【成老板,我有个电竞职业的朋友要退役,怎么办?】 奚勤:【他玩的应该就是你们书舟的《掠夺者》】 成蹊眉心一跳:【你这个朋友……怕不是YN?】 奚勤:【…………】 奚勤:【[震惊][大拇指][暴哭]】 成蹊:【别慌,你仔细问问,劝一劝他】 拿着手机,成蹊自己已经哭笑不得了,他怎么就不知道奚勤有个打《掠夺者》职业的朋友,而且这个人居然就是余恩YN?! ——他那个可怜的堂哥成骐的白月光。 ☆、第八张好人卡 奚勤急匆匆地回到下榻的酒店,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甩掉狗仔的摄像头溜到余恩门口,奚勤近乎想一脚踹进去了,但理智让他保留了最后一丝涵养,“咚咚”地敲了门。 门后窸窸窣窣,传来一声:“暗号!” 奚勤:“…………男的,不网恋,不是gay。” 门里头静了五秒钟,“咔”地打开了一条缝,奚勤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逮着领子拉了进去。 一个娃娃脸的男孩儿满脸怒气,揪着他的领子就是一顿捶:“说的什么暗号呢?!你是在逼我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吗?!” 奚勤俯视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娃娃脸,面无表情地躲开了他软绵绵的拳头,劈头盖脸一问:“是你让我对暗号,只有这个能让你准确知道我是谁,不是吗?” 余恩咬牙切齿:“……算你狠!” 奚勤撸掉了揪着自己领子毫无杀伤力的手,直接兴师问罪:“说,打得好好的为什么要退役?” 一向如同一只小狮子一样随时随地炸毛的余恩,这一次却渐渐低下了头,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坐回了酒店的床上,沧桑地点起了烟抽了两口。 奚勤知道他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心里不好受,一时间也不强求他,默默地坐到他身边,等他准备好了再说。 虽然余恩已经是三四年的烟民了,但是看着这么一个娃娃脸老神在在地叼着烟,奚勤还是觉得违和感十足,忍住劈手夺了他烟的冲动,偷偷摸出了手机。 奚勤:【成哥,打职业会不会很累很难?】 成蹊才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浑身微干的水滴滑落,劲瘦的身材分外有型,堪比男模,可惜却没有人能欣赏,而这个男模身材的总裁大人裹着浴巾,衣服也来不及穿,就赶紧给自家白月光回消息。 成蹊:【电竞圈最近竞争越来越大,压力也是有的,你仔细问问你朋友到底是什么原因,我再帮你分析分析。】 奚勤瞬间有了主心骨,理直气壮地拍了拍余恩的肩膀:“说吧,不管你遇到了啥,我这儿都有大腿可以给你推荐!” 余恩一脸懵逼:“???什么大腿?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奚勤若无其事地踹了他一脚,“你总得告诉我理由,为什么退役?” 余恩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有些倦怠地瘫倒在了床上:“唉,你知道的,我打职业这几年,肩膀本来就……反正越来越不行了,退役迟早的事,总不能拖累着战队,养着我这个伤残号吧……” 听着余恩说得如此悲凉,奚勤心里也难受,皱起了眉头:“别这么说自己,你可是大神,一直都是。” “我知道我是,”余恩一点都不谦虚地摆了摆手,“但别人会怎么想,我可不能保证了,以后没状态输了被人喷,还不如趁现在赢了光荣退役呢……而且……” 面对奚勤越来越凝重的脸,余恩却突然笑了起来,眨着眼睛说道:“而且,你余大爷也不是没有退路,别皱眉头了,愁啥啊跟个姑娘似的?” 奚勤眉心一跳:“什么退路?当主播?”他记得不少职业选手退役下来,都是去当主播打游戏。 “主播虽然有钱途,但是没前途!”余恩热血沸腾地拍了拍大腿,“小爷我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奚勤面无表情:“……说人话。” 余恩清了清嗓子,神秘道:“咳嗯,不是听说最近书舟要发布新游戏吗,《罗蒂世界》开内测,那可是全息游戏,比《掠夺者》有未来多了!我敢肯定,以后绝对是《罗蒂世界》的天下,甚至能飞速超越《掠夺者》!” 奚勤懂了:“所以你想……” 余恩鸡贼的目光在他的小圆脸上丝毫不违和,反而格外鬼机灵:“对!最早去开荒,分一杯羹,比就在《掠夺者》死磕有前途吧,况且全息游戏对身体素质要求不大,更看重的是反应速度和头脑!” 作为职业选手,余恩的反应速度,动态视力还有策略头脑方面都非常出色,如果只是因为身体原因限制了他的电竞未来,的确可惜,或许换一个新出路,是更好的选择。 “嗯,”奚勤沉吟着点头,见余恩不是冲动退役,而是另有打算,他也放心了,“那现在,你有那个《罗蒂世界》的内测名额吗?” 余恩表情出现了一丝空白:“呃……好像没有,这有点困难,我看能不能托关系……” 奚勤看着他去碎碎念了,这边点开了和成蹊的聊天界面。 奚勤:【成哥,我想问问你,有没有《罗蒂世界》的内测名额?】 成蹊:【你想玩游戏?!】 奚勤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成蹊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如果告诉他自己是给朋友要的,会不会……太扫兴了? 奚勤:【嗯,我听说了这个游戏,想试一试】 成蹊:【适当的游戏放松是个很好的体验,名额我这里有的是,只是这个是全息游戏,需要一些设备,送到你家可以吗?】 这也……太快了吧,奚勤甚至能感觉到成蹊字里行间,肉眼可见的激动,果然,他还是对游戏更感兴趣。 殊不知,这边的成总发现了奚勤居然还玩游戏,雀跃到快要拿起做装饰的一柄游戏纪念铁剑,挽几个剑花了……如果不是他现在还没穿好睡衣的话。 一直以来,成蹊都以为奚勤是个音乐才子,浑身上下独特的艺术气息令人着迷,这和成蹊一直所秉承的游戏艺术不一样,奚勤更加神秘纯粹,让他心动。 而自己在这么多年经营游戏公司的过程中,早已渐渐消磨掉原始的对游戏的欲望已经淡去,慢慢转变成了另一种欲望——让喜欢的人玩自家出品的游戏。 在旺盛的求胜心征服欲中,没有男性不喜欢游戏,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奚勤喜欢什么类型的,成蹊还没有摸索出来,如今看他居然对书舟即将面世的《罗蒂世界》感兴趣,那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奚勤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成蹊真的对他太好了,好到无论什么都是第一时间想到他,都给他。 看着余恩愁眉苦脸的样子,奚勤咬了咬牙,输入文字:【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成蹊:【我公司的游戏我说了算,没什么麻不麻烦的,只是现在你不在家,过几天再给你送来,怎么样?】 奚勤能怎么办,他只能乖乖说:【好,谢谢你,成哥】 成蹊:【我们之间不必客气】 发完这些话,奚勤忽然觉得身心俱疲,却莫名地心口酸软,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一样。 “余大爷,行了,给你搞定了,”奚勤朝余恩的背丢了个枕头,“内测名额,游戏设备,一应俱全。” 余恩震惊了:“牛啊兄弟!怎么办到的?你该不会是……?!” 余恩似乎脑补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恨铁不成钢地揪住了奚勤的领子:“你抱上了谁的大腿?!连尊严也不要了?!不就是一个游戏内测名额吗,用得着你去出卖自己吗!” 奚勤面瘫着脸一脚踹过去:“滚,反正是送到我家,不要拉倒。” 厚脸皮的余恩立马变成舔狗模样:“要要要!谁说我不要!奚勤你真是我的勤哥哥啊~” “谁是你情哥哥?滚远点。”奚勤一个灵活的翻身,躲开了比自己还大却看起来未成年的余恩,起身准备开门回房间了。 在开门的时候余恩出声叫住了他:“诶!奚勤!说真的,你没傻兮兮地投靠谁吧?” 奚勤听得出余恩言语里的严肃,手下顿了顿,回头无奈地对他说:“在你眼中我智商上过五十吗?” 余恩嬉笑:“还真没上过,快如实招来,你抱上了哪个大佬的大腿?” “不是抱大腿,只是他人很好,经常帮我,”奚勤非常认真地握了握拳头,“就是对我太好了,却什么诉求都没有……”往常谁对他好,都是有所图,成蹊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别的举动,虽然可能是因为罗业的托付,但现实就……特别单纯地帮他。 “这就更危险啊!”余恩手舞足蹈地把他拖了回来,“给了你这么多,让你欠下还不清的人情,说不定到后面憋个大的呢?” 这下奚勤怔住了,虽然余恩分析得不错,但是他本能地觉得成蹊不是这样的人。 “话说,到底是哪位啊?”余恩问道。 奚勤说:“成蹊,书舟游戏公司的总裁。” 余恩:“…………” 见余恩整个人似乎停留在了上一秒的时空,奚勤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走了,在他的身影快从门口消失的时候,余恩才堪堪从懵逼中反应了过来,意识到了他的好兄弟是傍上了自己的大大大东家! “卧槽!这大腿必须得抱啊!诶!你得给我抱紧了!哥!以后小爷的财路就靠你了……” 余恩还在后头的乱嚷嚷,被奚勤一关门,锁在了门里,真丢人,奚勤觉得应该让YN的粉丝来听听,他们的大神就是这么不要脸。 出了余恩的房间,他得坐电梯上到自己的楼层,此时已经快十点了,走廊上应该也没什么人了,走到了楼层拐角,马上就要到房间的奚勤忽地顿住了,他看到了一个人影在自己门前,瞬间闪身藏回了拐角。 探出一只眼睛看过去,只见一个矮小的身影蹲在自己房间的门口,穿得严严实实,戴着墨镜和口罩,但看背影还是能看出是一个女孩儿。 她从裹紧的大衣里拿出了一个信封一样的东西,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人,连忙把这个信封塞了进去,扭头快步走了,听那边电梯的动静,应该是从另一边的电梯下去了。 奚勤见走廊真的没人了,才从拐角出来了,走到自己房间门口,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冒了出来。 他没有开门,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小唐,让他给自己换房间,这里被人暴露了,那个女孩儿虽然不知道是谁,可能是自己的粉丝,也可能是狂热的私生偷偷买到了自己的消息,甚至塞信封到自己房间。 虽然他不介意这些,私生每个明星都会有且都很烦恼,他也不是没有遇见过,但就今天这个塞信封的女孩儿,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他甚至觉得那个瘦小的身影,有些眼熟。 不过现在他也没心思再思索了,赶来给他换房间的小唐也听他说了,烦躁道:“这些私生真是……要不要人活了,房间马上就安排下来,奚勤哥,要收拾行李吗?” 奚勤摇了摇头,用房卡打开了房间:“不用,行李箱我没有打开,拿着就可以走。” 打开门,就是那个牛皮纸的信封躺在面前,奚勤当作看不见,跨步进去拿行李箱。 门口的小唐发现了,“什么玩意儿”地嘀咕了一声拿了起来,随意地撕开一看—— “卧槽!” 只听见小唐惊呼了一声,甩手就丢开了信封,奚勤回头一看,一个大男人却被信封里的东西吓得面无血色。 “怎么了?”奚勤瞄了眼被丢在地上的信封,从里面掉落出来的似乎是照片,在昏暗的灯光下奚勤看不清,只觉得血红红的一片。 “那是什么?”奚勤皱起了眉头,他觉得那个女孩儿塞进来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果然…… 小唐对着虚空“呸呸呸”了几声,双手合十不知道拜了什么神仙佛祖,才勉强嫌恶地摆了摆手:“别看别看!全是血呼啦哒的照片!谁这么恶毒塞这种东西?!” 奚勤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用脚踢了下信封,里面的照片全滑落了出来,的确是很血腥的照片,不是上吊,就是割腕的,有的像是网络上的图片,有的是电影电视剧里的血腥截图,有的甚至不知道是在哪里实地拍摄的,在深夜看到这些东西,是个人都得背后一凉。 扫了一眼照片,奚勤没有再看,拉着自己的行李箱出了房间,回头对小唐说:“别看了,告诉保安吧,这里先别动,今天太晚了,明天查监控。” “行行行,”小唐也逃似的跑出了房间,“妈的,真晦气……” 奚勤转头就往新房间去了,沉静的面容让人看不出情绪的波动,他不怕什么血腥恐怖的东西,去游乐园玩鬼屋都跟在公园散步一样悠闲。 他只是觉得奇怪—— 为什么那些照片里,都是自杀的场景呢? ☆、第九张好人卡 到了新房间,洗漱上床睡觉,开着床头小灯,奚勤眼睛却睁得大大的,这和平常嗜睡的他完全是两个样。 失眠了,后脑勺一阵一阵的疼,好久都没有出现这种症状了,即使吃了止痛药还是没什么效果。 或许是刚才瞧见那些血腥的自杀照片的原因,奚勤忍不住胡思乱想了起来。 他哥奚寒也是因为自杀离开了他们,两年前离家出走到码头跳海,临走前写了两封遗书,一封放在了罗业的床头,一封放在了他的枕头下。 奚勤不太想回忆哥哥给他写了什么,一想起来脑仁就刺痛,可止不住那些冰冷的文字往脑海里钻。 他说他活着太累了,没有前途和未来的希望,不忍心拖累罗业还有奚勤,还不如一走了之。 然而奚勤却没法怪他,即便罗业此后心灰意冷,即便自己再无亲人,奚勤也不怪他。 他抑郁症的诊断书还放在奚勤的抽屉里,这是后来奚寒去世后奚勤从遗物里找出来的,拿着这份诊断书,奚勤忽然就觉得不再悲痛了,甚至有些轻松,压抑在心口的恐惧似乎被敞开了,就不再疼痛了。 他们的母亲也是这样自杀的,医生诊断过他们家有一定的抑郁症遗传的情况,这是当年他们父母离婚的时候,当时五岁的奚勤和八岁的奚寒就知道了。 有精神病史或者神经病症遗传的家庭注定不会幸福,奚勤两兄弟在父母离婚后就被托付给了外婆抚养,奚勤一度觉得有乐观的外婆,还有生活给予他们的希望,不会再让抑郁症找上门。 然而事与愿违,在奚勤还没有察觉的时候,这恐怖的疾病就悄无声息地带走了他最后的亲人。 可他一直觉得……不对劲,哥哥怎么会去自杀? 当时奚寒和罗业感情稳定,奚寒甚至已经准备去国外留学深造演技,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如果抑郁症能够瞬间摧毁一个人,那也太突兀了。 可惜,两年的时间过去了,奚勤依旧找不到原因,罗业也跟着离世,能够找寻曾经的线索的机会越来越渺茫…… 而今天,突如其来的一个信封,看似威胁恶意的照片,奚勤隐约抓到了什么若隐若现的东西,有人在暗示着他,或许是善意的提醒,也可能是恶意的诱导,奚勤一时间无法分清。 总会有线索的,总会有的…… 纷繁的思绪冗进脑袋里,胀痛的后脑勺渐渐模糊了视线,奚勤支撑不住沉重的眼皮,渐渐耷拉下来的时候,突然想起……他好像还没有跟成蹊说晚安。 这是最近默默定下来的小规矩,成蹊怕他经常熬夜伤身,要他在睡前说一声,监督他不要熬太晚。 可惜,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打字了,摁着语音键模模糊糊地咕哝了两声:“成哥……晚安……” 也不知道发没发出去,奚勤的手就软了下来,失去意识。 ———— 第二天一大早,节目就要开始彩排,除了几个有名气的脱口秀嘉宾要下午才会到,他们几个人微言轻的小演员都得提前去踩点,熟悉晚上正式录制该来的剧本。 奚勤到了《求证进行时》现场的时候,正好一个歌手在开场排练,灯光和后面的伴舞华丽开场,男歌手伴随着节奏感非常强的音乐登场,聚光灯下,那个歌手的话筒都在闪闪发光。 后台的奚勤不由得看呆了,曾几何时他也想这样登场,被聚光灯包围,即使非常紧张,台下的人神情各异,或嘲讽,或冷漠,或期待,在灯光亮起音乐响起的时候,一切都可以不用考虑了。 可是……他现在即使拿着话筒,站在舞台中央,胸有成竹,丝毫不局促,却也无法开口唱歌了。 收回羡慕的目光,奚勤低头看向自己的剧本,今天,他依旧是一个冷漠酷盖的人设,甚至还需要他用犀利的言辞还击嘉宾的抨击,为下面出场的当红女艺人暖场。 虽然综艺看起来非常自然,矛盾冲突剧情反转,节目效果满分,但其实都是有剧本和安排,到时候播出被剪辑成什么样,连奚勤本人也不知道。 说到底,《求证进行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节目,一句话很简单,挖出道黑历史,群起而攻之,然后打脸反击。 被邀请来的明星无论咖位大小,大多数都是出道的时候就是被黑出圈,然后名气大涨的,这个节目就是把曾经的黑历史拿来抨击当事人,随后给当事人一个星期的准备时间,返回节目现场向观众和评委嘉宾证明自己的真实实力。 比如是一个歌手,早期假唱的黑历史被翻出,众位嘉宾评委吐槽抨击,然后现场清唱打脸所有人。 如果是一个演员,则是因为曾经演技尴尬而被嘲,经过几天的磨练,重新把当初演砸了的片段现场演绎,征服观众和评委。 大部分都是这样的套路,有的明星打脸成功,收获了一片好评,也有失败告终,炒起一波跟风黑的舆论,而奚勤毫无意外,肯定是失败的那一方。 奚勤自己都清楚,他不是演员的料儿,所以他不反驳“花瓶”的名头,然而还有别的出路吗?至少目前没有。 “唉……”轻叹了口气,奚勤捏了捏后颈看着自己狗血的剧本,对即将迎来的新一波全网黑心知肚明。 稍微有点不甘心吧,要是自己能唱歌,还用得着在演员中混水摸鱼吗?对不起各位在演绎道路上发光发热的前辈们,他只是走错路了,又暂时回不去的小透明,对不起啊对不起…… 彩排还没有正式开始的时候,手机开着震动,微信的弹出快把奚勤的手给震麻了。 但奚勤却怀着小小的期待点开,一眼扫过去,除了那些寻求合作和商谈的消息,成蹊的名字果然在最上头,小红点一闪一闪的。 成蹊:【早,昨天睡得有点晚,少熬夜,现在起了吗?】 成蹊:【全息游戏设备已经准备好了,就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 成蹊:【玩《罗蒂世界》的话,我推荐你试一下游吟诗人或者圣歌牧师,非常适合你!】 呃……果然一谈到游戏,就异常激动的成总,越来越不矜持了。 如果《罗蒂世界》不挑剔他这个菜鸟的话,奚勤的确很乐意去试一试的。 奚勤:【早,颜色……黑白就好】 奚勤:【这些职业我一定会去试试的】 奚勤:【今天起的好早,总裁大人也挺辛苦的】 成蹊六点半就发来了消息,现在九点应该正在忙碌,奚勤也不再打扰他了,退出了微信,心情却好了许多,连干巴巴的剧本都没那么难看了。 一边瞄两眼剧本,奚勤心不在焉地上了小号“乌云盖雪”的微博,一天时间涨了几百粉丝,大概是被长风的@给带来的。 奚勤也真是佩服这些粉了他的人,对这么一个明显是无人经营,甚至全是转发抽奖的小号还能点关注,真厉害。 然而在他最近的一条分享《我的姑娘我的猫》的微博下,评论还不少,都是觉得他的作曲很棒,但大部分人都看得出这可能是作曲的小号,有些遗憾没有任何可以了解他的渠道。 【晴转多云:乌云大大的曲子我真的,只听了一遍,长风的歌词我都记不住,曲子却能哼出来!有毒!】 【神奇的海螺:乌云大大原来还是《语焉不详》的作词?!我靠我才发现!我最爱的古风歌嗷嗷嗷!】 《语焉不详》是奚勤十七岁的时候,第一次用“乌云盖雪”给别人作词,没有什么名气拿了一首古风歌试手,谁知道这首歌就在古风圈家喻户晓了,当然古风歌圈子小,奚勤一个填词的更没存在感,直到现在才被这个粉丝点出来。 对于那时候的黑历史,奚勤一笑了之,也不管下面嗷嗷叫的评论了,直接翻到了最下头,一条新出炉的评论映入眼帘—— 【路歪歪:又会作词又会作曲,全才神仙![撒花]只是有点好奇,为什么叫“乌云盖雪”?因为乌云大大是一只猫吗?[猫猫头]】 奚勤奇怪地抬起眼,看着那边正在刷手机的路翩翩,矜持的小脸上似乎快露出绷不住的窃笑。 或许是奚勤的目光太过诡异,那边的路翩翩察觉了,连忙放下手机跟经纪人跑了,回头瞄了一眼奚勤,像只被猫盯上的耗子。 奚勤哭笑不得,低头看向别处,其实他也在想自己为什么要取“乌云盖雪”这个名字,或许是因为小时候外婆家里那只乌云盖雪猫。 外婆独自带着奚勤他们两兄弟很辛苦,家里却一直养着一只猫,把它当作第三个小外孙一样宠着。 “这咪儿哟,好像勤勤啊,”外婆摸着这只懒洋洋的乌云盖雪猫,乐呵呵地笑道,“一天到黑怂在人怀里,懒!但是嘛,又黏人得紧,惹人疼啊……” “喵~”这个时候,这只乌云盖雪猫总会伸一个懒腰,眯着眼蹭蹭外婆的颈侧,五岁小奚勤在一旁觉得吃味,把它赶走了,自己钻进外婆怀里撒娇:“疼我!外婆疼我!” “哈哈哈,黏人精!”外婆摸着他脑袋笑着说,头顶的温度直到现在还留存在记忆深处,仿佛成了个柔软温暖的巢,即使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模糊,依旧为他筑着灵魂归处。 那只乌云盖雪猫没有名字,后背四肢漆黑,鼻尖往下,和腹毛都是雪白,脚爪露出白手套,优雅而乖巧,即使后来老死,也是选择躺在阳光下的牵牛花丛,安然闭眼。 奚勤仿佛能从它身上感受到共鸣,不由自主地就取了这个名字。 看着路翩翩的玩笑似的评论,奚勤认真地回复了一句—— 【回复@路歪歪:我说不定真是只猫(^^)】 “各位!准备第一次彩排了!” 那边,导演和工作人员开始招呼了,奚勤放下了手机,因为回忆而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在这一刻彻底放了下来。 戴上面具,成了另一个“奚勤”。 ———— 那边,奚勤正在舞台上忙碌,而后台的小唐却偷偷接了个电话,揣着一个文件袋到了洗手间。 “……杨哥,我……我真不想拍,太恶心了这些照片!”小唐摸出了文件袋,里面正是昨天晚上被神秘私生塞进奚勤房间的血腥照片。 “少废话!就照片怕什么?!”杨朝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带着隐秘的兴奋,“快拍了传过来,酒店的监控也是,正好用奚勤来炒一波私生的热度,别提多有吸引力了!” 小唐没有办法,只能苦着脸,心里把杨朝咒骂了无数遍:“行,我马上,那……要不要告诉颜姐啊?” “我亲自联系她,”杨朝意味不明的语气带着丝讨好,“我当然不会让颜生放过这个机会的。” 挂了电话,小唐抖着手把信封里的血腥照片拍完了,匆匆发过去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一张跳楼自杀的照片上,在角落有一串不明显的字符—— “I W U”。 ☆、第十张好人卡 为什么成蹊会起这么早呢?因为他昨晚根本没睡。 吩咐公司调取游戏设备只是一句话的事,但游戏到手上是内测版本,模式初始且难度较大,成蹊为了能给奚勤最佳体验,亲自修改优化游戏程序,保证奚勤拿到的游戏绝对是最舒适畅快的。 而做完了这些,夜已经深了,他所幸就不睡了,如同当年刚开始做游戏的程序员,带着无上的热情与荣耀,完成了一次优化升级。 要是研发部知道自家总裁亲自操刀升级游戏,不知道是感天动地,还是惊天动地。 三点半的时候,成蹊准备还是小小地休息一下,明天早上还有个早会,结果微信的置顶就弹来了一个消息。 成蹊的置顶,除了奚勤还能有谁? 虽然奚勤发来消息他很高兴,但是现在已经凌晨三点半了,这时候还发消息,让他眉心一皱。 迫不及待地点开,一条五秒的语音,这是奚勤第一次发语音。 眉心的紧皱没有放开,手上却迅速地挂上蓝牙耳机,调大音量,屏住呼吸。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点开了那个带着红点的语音条—— “成哥……晚安……” 成蹊:“…………” 不行,再听一遍。 “成哥……晚安……” 再听。 “成哥……” 不知道耳边的这声“成哥”出现了多少次了,成蹊才堪堪收住了不听话的大拇指,沉静淡定的面容异常安详,耳尖红红的,似乎有一道圣光打在了身上—— 成蹊差点在这一声声软糯的“成哥”中迷失了自我,深吸了一口气,才渐渐缓了过来。 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这个困得不行的小家伙抱着吉他,缩在酒吧的沙发里,模糊喑哑的声音格外的酥软,低低地叫了一声“哥”,就沉沉睡去。 好了,现在彻底睡不着了,不用休息了。 再次洗了个澡,一身清爽地从浴室出来,已经是早上五点了,成蹊丝毫没有困意,喝了杯咖啡照样还出门晨跑了一会儿。 相比于健身房的跑步机,他更喜欢出门脚踏实地,能闻到自然空气的感觉,再来几个打太极的老头老太太也不错,更有人气儿。 不过这里的高档公寓可能无法实现了,因为基本上住的都是些企业高管,晨练是不可能晨练的,更别说出来跑步。 浮生资本的董事长也在这边有个私人房产,成蹊偶尔还能看见他,五十多岁了还带着年轻女孩儿出入,老牛吃嫩草,真是不怕被人笑话。 这样清幽无人的环境,成蹊毫无顾忌地跑着跑着,却突然从拐角窜出来一个人影。 “啊!” 一声轻微的惊呼,成蹊还没反应过来,窜出来的人自己却被吓到了,差点摔倒在地。 “抱歉,没事吧?”成蹊看了眼眼前这个瘦小的女人,带着帽子低着头,见她摇了摇头低声说没事,便准备绕开她继续跑,而这个女人的目光却定在了他身上,眼神热烈。 可惜成蹊根本没有感受到,转头就继续跑步了。 站在原地的女人抬起头了,出神地盯着成蹊消失的方向,她没有修饰的眉目透着清秀,一颗泪痣点缀在眼角,如果让一个路人看见,绝对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认出来。 这人正是新晋小花旦颜生。 原本应该在顺城参加综艺的颜生,连夜赶回瑞城并且出现在一个高档公寓,如果被娱记知道了,那肯定是炒得翻天覆地的新闻。 兜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也不能再在这里停留了,拉紧口罩匆匆出了小区,上了一辆黑色的保姆车。 “颜姐,机场那边已经把人引走了,杨哥发了消息让您尽快回顺城,那边的节目要开拍了。”前排的助理对她低声道。 颜生漠然地应了一声,拉了拉领口遮住颈侧的吻痕,神情倦怠:“嗯,顺城那边的接机安排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两个群众演员,大众脸谁也不认识,一个人五万的封口费,今天绝对没问题。” 颜生冷着的脸上忽然就笑了,眼角的泪痣勾起妩媚的弧度,即使没有妆容修饰,也依旧动人心魄,宛如罂粟。 “好,看着吧,咱们的垫脚石奚勤小朋友,会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吧。” ———— “好了,辛苦了各位,这次彩排结束,大家去用餐吧。” 舞台上绚烂的灯光熄灭,站在后排求证失败者位置的奚勤静静地看着前排,光辉耀眼的成功者席位,这次的失败是注定的,毋庸置疑,节目组已经安排好了,甚至彩排了。 虽然播放他那段糟糕的演技练习视频一带而过,但奚勤自己都觉得满满的违和。 他配不上这个角色,就算练一辈子也不可能。 那是他出道的第一部电视剧《回光时代》,改编自同名的经典校园言情小说,他被罗业安排在里面出演人气角色男二号莫森。 在改编原著的基础上,这个角色也极有魅力,当时发布演员公告的时候,不少原著粉丝对于他这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演员争议满满。 先不说这个角色需要高颜值,还需要过硬演技,莫森的反差非常大,前期的乖乖男校草,到后面黑化为混混头子,需要反差的张力非常大,演好这样的角色无疑极其吸粉,奚勤是知道的,但是事与愿违,他让粉丝失望了。 原本在网络上备受争议的时候,他的第一批粉丝围护他就是冲着颜值去的,没办法,定妆照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艳了,普通的运动校服在他身上隐约露出瘦削的身形,苍白的脸色即使戴着眼镜,也挡不住眼神的漠然锐利。 莫森森然的气势从屏幕就扑面而来,与后期的黑化气场非常相似,只是奚勤空白的演绎履历让人质疑。 如果不知这张定妆照,奚勤可能连颜粉什么的都收不到。 结果后来拍出来面见观众的成品,果然不尽人意,奚勤的莫森全程面瘫,前期乖乖男的时候让人难以直视,结果后面的混混头反而有些带感,可惜没有反差,原著粉当然不会买账,后来又不知道被谁爆出莫森角色内定,奚勤带资进组之类的流言,他的黑历史由此展开。 生活不易,奚勤叹气,但他无法反驳,这个角色的确不是给他的,而是……给他已经自杀的哥哥奚寒。 两年前刚刚准备筹备拍戏的时候,奚寒就面试了莫森,没有借着罗业的力量,直接打动了导演,定下了这个角色。 结果没过多久,奚寒自杀,男二号就这样空缺,《回光时代》的导演分外惋惜,加上罗业的关系,便破格录了奚勤,只因为他和奚寒长相相似,气质也比较符合,可惜演技差强人意。 被赶鸭子上架的奚勤同样很无奈,当时奚寒去世,他根本没心情演什么电视剧,不是科班出身又没有专业训练,状态更加糟糕,被人黑也是理所当然。 而今天还要让他重新面对这部剧,面对这个角色,无疑是个噩梦一般缠绕着他。 默默下场离开后台,奚勤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吃起了工作餐,今天的心情可以说是格外的糟糕,一下一下地戳着饭盒里熟烂的白菜,更加没有胃口了。 虽然脑袋很乱,后脑勺还有些疼,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昨天晚上的那个信封和那个女孩儿,左右一看,小唐不知道到哪里去偷懒了,打个电话给他。 “喂,小唐,昨天晚上的那些照片呢?” “哦……哦!那些照片啊,我放在酒店那边了没有带过来,开车过去的话要半个小时了,奚勤哥你还要看吗?” 不知道为什么,奚勤觉得小唐的语气吞吞吐吐,似乎在紧张着什么。 “我想再看一眼……” “嗐!那些血呼啦哒的照片有什么好看,脏了眼睛!别看了别看了,我处理就好了!” 奚勤眼睛微眯:“嗯……那好吧,下午还有什么活动?” 小唐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下午有一个淘汰者的视频录制。” “能帮我把放在后台的药拿来吗?我头疼……”奚勤揉了揉太阳穴,装作忍痛地啧了一声,“在休息室等你。” “好好好……” 挂断了电话,缩在休息室角落的奚勤磕着眼养神,虽然他确实头疼,但还不至于睡不着,迷迷糊糊间留了点意识关注着周围的一切,“嗒”的一声……有人靠近了。 奚勤倏地睁开了眼,一个纤瘦的身影僵在了他面前,居然是路翩翩。 她有些错愕地看着奚勤,手里还端着被水,似乎是想悄悄放在奚勤的桌子上,结果被他发现了,一时间有些尴尬。 奚勤默默地看着她,他们俩的休息室就一个屏风隔着,另一边是李元元的,现在她闺蜜李元元不在,路翩翩突然到了自己这边,奚勤不得不觉得奇怪。 见奚勤就这么警惕地盯着自己,也不说话,路翩翩僵在半空中的手还是把水杯放在了奚勤的桌子上,尽量友善地笑了笑:“奚勤你没事吧?我看你是不是头疼,元元那边的热水放着也是凉了,喝点吧。” 奚勤的目光没有再停留在路翩翩身上,点头低声道:“唔,谢谢。”但手却根本没有去拿那杯水的动作。 路翩翩大概知道奚勤会很高冷,却不知道他这么不给面子,虽然奚勤看起来白嫩嫩却生人勿近的感觉格外吸引人,路翩翩也真是看他似乎不舒服才过来的,反正助理也不在身边,况且她也有别的目的…… ☆、第十一张好人卡 路翩翩表示很无辜,她就是想关心下这个漂亮的小弟弟,顺便……缓解下八卦和吃瓜的欲望,因为微博热搜又炸了。 然而奚勤就这么默然又带着疑惑地盯着她。 僵持的气氛快把她给折腾疯了,竭力维持着善意的表情,她像是在接近一只充满敌意的野猫一样,柔声问道:“奚勤你别介意啊,我就是想来问问,你看热搜了吗?就是刚刚才上的那个……关于颜生的……” 奚勤冷面下藏着的问号这下才渐渐明白了,原来路翩翩是想来跟他打听八卦的,颜生跟他一个经纪人,而且有传闻自己和颜生私下不和,其实奚勤基本上都没见过颜生几面,交情都算不上,哪里来的不和? “还没看,稍等。”奚勤摸出手机随意翻了翻,果不其然,颜生的热搜顶在非常显眼的位置,热度还在上涨,而随之下面,居然还有自己的名号。 嗯?带上自己干嘛? 奚勤这才点开了,热搜“颜生粉丝真幸福”,一段晃荡的视频,眼熟的顺城机场,一众粉丝给颜生接机,现场有些混乱,忽然一阵哗然,有个紧追着的粉丝不小心摔倒了,眼看着有人快要踩到她了,颜生不顾保镖的阻拦,飞快转身去扶他,还蹲在地上对那个粉丝嘘寒问暖,任助理在一旁说“时间不够了”也不走,还亲自送人去医院。 随后下面就是一条公告,颜生助理代为道歉,说颜生为了某些事耽误了行程,今天下午的一个直播节目可能会延后播出,望得到大家的谅解。 下面的评论纷纷表示,颜生太好了太会疼粉丝了,正能量明星!有颜生□□豆太幸福了,啊我摔倒了!也想要颜生生扶我! 原本一团和气的评论还没有什么,直到热评第五条开始歪了,因为那人把奚勤@了出来。 【颜姐一生推:对比出来了吧 @奚勤 ,康康这位的粉丝,我都觉得挺可怜,奚少爷这种人品还是别粉了】 这条评论下面一片阴阳怪气的同情,可怜,好不容易有奚勤的粉丝出来对峙,叫她们别拉踩恶心人,结果却引来了更多同情的目光。 【清一色回复芹菜根谭:说真的姐妹,从来不互动,对粉丝连个笑容也没有,微博像个营销假号一样,连个网红都不如,图他啥啊?[狗头]颜值?行吧,也只有颜值了,可怜摸头( )(._.`)】 【杠上花回复勤勤猫耳朵:这种人连自己的粉丝都不爱护,居然还在维护他,是被下蛊了吧,姐姐醒醒吧[摊手]】 路翩翩偷偷地观察着奚勤的神色,只见他面无表情,默默地用小号安慰了下几个被怼得很惨的粉丝,然后退出,关手机,喝了口路翩翩给他的水,对她在水里加了点糖的行为点头致谢,继续闭目养神。 路翩翩傻眼了,就……就完了? 她脑补的撕逼大戏呢?连个火星儿都没有看见,奚勤太淡定了,没有任何表示,或许是脾气太好了?很明显奚勤是懒得理人。 好吧,没戏看了,路翩翩兴味索然地准备招呼一声就走了,谁知道奚勤忽然抬起手,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嘘,有人来了。” 门外果然出现了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路翩翩吓得不敢动了,现在休息室里就他们两个人,助理都出去了,虽然是大白天,但莫名一股诡异的氛围弥漫在休息室里,特别是……这个脚步声正好停在了门口。 “哎呀,头疼。”奚勤忽然用棒读的语气叫了一声,顺便把水杯还给了路翩翩,用眼神示意她回屏风那边去。 “帮我拖住他。”这是奚勤用口型对她说的话,沉静的黑眼睛带着一丝请求,令人无法拒绝。 不知道为什么就信任了奚勤的路翩翩,麻溜儿地拿着杯子就闪回了自己的位置,然后支楞着耳朵,听奚勤那边的动静。 门霍然开了,似乎是奚勤的助理进来了,把背包放下,递给了奚勤一瓶药。 “……不要矿泉水,我想喝热的。”路翩翩听着奚勤嘟囔了一句,他的助理小唐就到了自己这边。 “翩翩姐,您这里有热水吗?”奚勤的助理年纪轻轻,一副讨好的模样。 想起了奚勤莫名的请求,路翩翩对着小唐笑了笑:“啊等一下,我这里也没有,元元那里可能还没凉,我去帮你接一杯吧。” “哎哪里能麻烦您啊,我来我来!”小唐连忙摆手,路翩翩还是热情地带他过去,顺便站在一旁,一副想闲聊的架势。 “奚勤是生病了吗?我看他脸色不好呢。”路翩翩跟小唐说话,耳朵却听着那边奚勤的动静,有一丝轻微的响动,类似翻书的声音,接水的小唐没有察觉。 小唐接了一杯滚烫的开水,说:“啊就是头疼,可能是熬夜加班太多了吧,翩翩姐您也是,要多注意啊。” 路翩翩附和着点了点头,眼看着小唐手里满满一杯开水,哪里是给病人喝的,分明是没有照顾奚勤的意思,敷衍了事。 她突然觉得奚勤也挺可怜的,连个助理都是这样的人,还被人全网黑,成了颜生的垫脚石,一个能信任的人都没有。 屏风那边奚勤的动静已经停息,路翩翩也没有再跟小唐聊了,客套了两句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放这吧,我等会儿吃,睡一会儿……”奚勤恹恹的声音传来,小唐没一会儿就走了,休息室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就在路翩翩以为奚勤在那边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传来一个开门的声音,她诧异地放下吃瓜的手机探出头,只见奚勤在门口打望了一圈,回头对她酷酷地挥了挥手:“溜了,谢了啊,路姐。” 路翩翩愣在原地:“???嗯?奚勤居然叫我姐?……不对!他居然主动跟我说话了?!” 然而奚勤早就已经没影儿了,路翩翩在那一瞬间好像看到,他拿着一个信封,揣进了衣兜里。 演播大楼最偏僻的角落,男卫生间里,闪进了一个身影,在最后一个隔间上了锁,奚勤才拿出了揣在兜里的信封。 长舒了一口气,奚勤一边挑了挑眉,一边掏出了信封里的照片挨个拍了照,他算是彻底明白了,现在蜜蜂娱乐那边是谁都不可信,杨朝不知道怎样算计着他的利用价值,合起伙来把他当垫脚石踩呢。 行,那就等着吧,看到底是谁把谁踩到地上。 奚勤利落地把照片摊开,血腥的自杀照片对他没有丝毫干扰,他一张一张地仔细翻看了几遍,溺水,割腕,服毒,吞金,饮弾……应有尽有,唯有跳楼的这张照片,奚勤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从楼顶俯视而下,拍的照片,楼下面血糊糊的人体组织,顶楼围栏处是一双摆放整齐的红色高跟鞋。 是个女人跳楼自杀的照片。 莫名的眼熟,这明明是奚勤从没去过的楼顶,却有着诡异的吸引力,让他的目光被凝固在这张照片中。 最后,一串不明显的字符掩藏在围栏的一角,用铅笔轻轻描出来的,被他发现了—— “I W U”。 什么意思?“I''m watching you.”? 幽黑的眼睛眯了眯,奚勤没有再做停留,估摸着时间快要录制视频了,便把信封还原到了方才的模样,唯有那张跳楼的照片留了下来,若无其事地走出了洗手间。 刚回到休息室,小唐就找过来了,还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要奚勤去那边的小房间录制幕后的问答视频。 “唔……嗯,好,马上就来。”奚勤装作刚刚小憩醒来的模样,揉了揉眼睛,指缝间锐利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小唐的背包上。 拉链还半开着,粗心大意的家伙,果然没有发现。 把已经放凉的水一饮而尽,奚勤起身走到了小唐身侧,状似亲昵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小唐,多谢你的热水啊。” 小唐被他那轻轻一拍,浑身跟触了电似的一抖,讪笑着不敢动弹:“照顾奚勤哥的日常生活,是我应该的。” 奚勤悠然地“嗯”了一声,指尖一松,信封滑进了小唐半开的背包。 就在小唐以为奚勤不会再跟他多说的时候,耳边响起了奚勤低哑的声音:“那今后,多多指教了。” 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小唐的脑门,他一瞬间僵在了原地,被奚勤漆黑幽静的眸子深深一看,差点无法呼吸。 倒也不是奚勤的气场太强,只是做多了亏心事,难免害怕鬼敲门。 奚勤和善地眯了眯眼睛,跟着工作人员走了,留下小唐一个人呆立在原地,怔了半天无法回神,什么叫“今后多多指教”? 小唐嫌恶地看了眼奚勤的背影,难以捉摸的家伙,眼珠子那么黑,看得人瘆得慌!怕不是中了邪! 暗自啐了一口,小唐头也不回地走了。 奚勤丝毫不在意,进了专门录制幕后视频的小房间,悠闲地坐在高脚椅上,后面是酒红色的幕布,一把装饰用的原木色吉他正摆放在一旁,和他家里的那把很像。 镜头和打光灯就在眼前,而奚勤却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了,就盯着那把吉他看。 做提问采访的是个干练的女性,她也发现了奚勤看吉他的目光,如同小孩子看见棒棒糖一般的渴望,不禁笑了:“对吉他感兴趣?” 奚勤腼腆地挠了挠下巴,耳尖微红:“嗯……原来弹过,好久都没碰了。”其实前天才弹过,一边弹一边谱曲,但放在家里了没法带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做采访的女编导叫吴安迪,这些年见识了各种各样的艺人,对于奚勤这么一个乖巧的大男孩儿她还是挺喜欢的,方才彩排的时候他非常配合,也不多话,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网络上被人嘲得那么心高气傲,反而是个很容易害羞的小家伙,现在还有点脸红。 “那就弹一弹,试试吧,”她看得出奚勤手痒,对他笑道,“反正现在时间还早,你是最后一位了,这边调光还需要点时间,玩会儿吧。” 奚勤眼睛霍地一亮:“真的可以吗?” 被这双星辰般明亮的眼睛看着,吴安迪哪里能不心软:“当然可以,只是这吉他基本就是装饰,没调过音。” “谢谢,这没大碍。”奚勤熟练地抱起了吉他,信手一拨,六根弦在空气中一颤,波动出一道柔和的音浪。 “噢……挺有架势的……”吴安迪有些惊喜地点了点头,从他的起手就可以看出,非常专业。 虽然看似散漫,但是修长的手指随意而有力,即使只拨弹了一下,就能够看出功力,根本不像很久没弹的人。 奚勤静静地听了下音,大脑自动校对音准,扭了扭琴头的旋钮,再试了试音,差不多校准了,愉悦地抬起了眉梢—— 一段熟悉的曲调随着指尖的拨弹,在小房间里流转开来,所有忙碌的工作人员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或惊讶或惊艳的目光投向中央的奚勤。 修长的青年低垂着头,怀抱着吉他微微颤动,随着他肩膀的每一次颤动,一个个节奏感十足却分外清新的音符弹跳而出,让人的脑袋都忍不住跟着音乐轻轻晃动。 伴随着音乐的流动,低低的哼唱从奚勤嘴角淌出,轻微的吟唱在吉他声中时隐时现,令人听不清晰,却如同猫爪子一般挠人心扉。 吴安迪不禁眼前一亮,拿出手机悄悄录了下来,奚勤知道她在录,也没有拒绝,好不容易轻松自在地弹一曲,大家开心就行。 “当啷——” 最后一声和弦如流水般淌出,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曲子就已经结束了,收放自如的快感让在场所有人都泛起了鸡皮疙嗒,前所未有的音乐体验!流畅到令人想高呼一声“再来一遍”。 “哇!是《我的姑娘我的猫》吗?!”有个年轻的女孩儿听出来了,兴奋道:“我听出来了!长风这首歌的曲子让人过耳不忘!” 奚勤抿着嘴角地点了点头,在场的工作人员都由衷地给他鼓了鼓掌,才出的新歌就能这么流利地弹出来,可见天赋异禀。 但鼓完掌,大家又渐渐回过神来,这个吉他弹得如鱼得水的男孩儿,不是个歌手,而是个演员,并且是个演技尴尬的新人演员。 “献丑了,麻烦各位了,开始提问吧。”奚勤放下吉他朝工作人员都鞠了一躬,乖乖地坐回椅子上,纯良的目光让所有人都为他扼腕叹息。 如果他是个歌手就好了! ☆、第十二张好人卡 “你对这次求证挑战,有没有信心?”编导吴安迪露出职业的淡笑,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对奚勤进行赛前采访。 奚勤身体微侧,斜对着镜头,暖黄色的灯光下照得他五官朦胧而柔和,过于纤瘦的轮廓也被磨去了锋利,这和平常以小狼狗示人奚勤很不同。 虽然他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嘴角没有过分朝下,甚至有一点愉悦的微翘,肉眼可见的心情很好。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开心是因为才弹了吉他,过了手瘾,像个吃了糖心满意足的孩子,然而现在,他却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违心地说出赛前发言,然后再录制赛后失败的道歉。 “嗯,对于这次求证,我有信心,”奚勤冠冕堂皇地说着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尽量跟着安排好的剧本走,“虽然我的演技一直饱受观众们的质疑,但是我相信,今天的现场求证,会给在场的和屏幕前的各位,一个比较满意的答复。” 吴安迪顿了顿,镜头停下后微微调整了位置,她有些不忍心问下面的话,因为接下来是赛后失败的总结,每一个注定求证失败的艺人都会录制,她都已经习惯了,但是面对这个弹弹吉他就满足了的男孩,她迟疑了。 这里的提问本来应该很犀利的,这是导演策划他们的安排,吴安迪没法反驳,观众就喜欢看明星失败后,被节目组的评委和采访人质疑,或失望落泪,或黯然离场,或强装坚强,以博取同情和收视率。 奚勤对此没有什么异议,甚至还想着方才弹吉他时给他的灵感,对于周围人同情惋惜的目光毫不自知。 摄像头再一次打开,吴安迪只得继续提问了:“很可惜,求证挑战失败,评委们对你的表演并不满意,对于网络上那些让你退出影视圈的那看法,你有什么感想?”她尽量说得委婉一些,至少别太伤人。 谁知奚勤眨了眨幽黑的眼睛,像是松了一口气般,在镜头前更加放松了:“首先,非常抱歉,没能让大家满意,我没接受过什么专业训练,演技的确需要打磨,但是对于退出影视圈……” 他忽然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转过身正对着镜头,目光诚恳而清澈,说出的话却惊天动地:“我想说,是的,我的确应该退出,我承认在演技方面,我并没有什么天赋与悟性,我就是个很笨拙的人,演绎出来的角色都只是我自己,没有让大家感觉到共鸣,很抱歉,是我的错……” 他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起身,对着镜头深深的鞠了一躬,平静地继续说:“出道这一年多辜负了大家的期待与厚爱,此后可能会暂停影视活动,至于去做什么,是秘密……如果有成果了,会给大家一个答复的。” 采访发言到此结束,摄像机暂停,编导喊停的一霎那,奚勤彻底地松了一口气,对着震惊无比的吴安迪点了下头:“就是这些,谢谢。” “不……不是,奚勤,你……”吴安迪被奚勤突如其来的这一下给整蒙了,“在这里就宣布,你真的……打算退出了?你经纪人呢?别开玩笑啊!” 奚勤对着吴安迪低下了头,头顶的那缕挑染的红发乖顺地垂下:“是的,我打算退出影视圈,抱歉给你还有节目组添麻烦了,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经纪人不知道……他也没有知道的必要。” 吴安迪渐渐从震惊中缓了过来,她看着眼前这个乖巧的像个弟弟的奚勤,隐隐带着一股勇往直前的决心,他是真的有考虑,不是一时冲动,在这个节目的最后留下离开的发言。 沉稳的神色出现在奚勤的脸上,前所未有的成熟果断,吴安迪突然有一种吾家有弟初长成的感觉……虽然不是真的弟弟,但莫名的欣慰与担忧一时间充斥着她的胸膛。 “好吧,既然是你的决定,当然没有任何人能来干涉你,可是……会不会违约?”吴安迪把奚勤拉到了一边,对他低声说,“蜜蜂娱乐不是简单的货色,他们压榨艺人压榨惯了,肯定不会放你离开的。” 奚勤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对于一个才认识的陌生人能掏心掏肺地担忧自己的前程,奚勤也是心里一暖,对她点了点头:“没事,谢谢你吴姐,我不怕他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 吴安迪依旧不放心地看着他,这么一个单薄瘦弱的大男孩,很明显没有背景没有家室,还被网络暴力,黑他除了脸一无是处……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他第二天就被雪藏的几率更大。 “唉……行吧,你有你的选择,有退路更好,”吴安迪给奚勤鼓气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叫我一声姐,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就是了……虽然我也不一定能帮上忙。” 奚勤明白真诚的善意不容推脱,那样会显得太矫情了,所以只是认真地点头:“嗯,谢谢吴姐。” 吴安迪很有一种收了个弟弟的成就感,在奚勤离开前还是对他说:“今天是录制下来了,但是后期剪辑安排,能播出多少,我不一定能主宰……我尽量吧。” “没关系,吴姐,”奚勤对她低了下头,再次抬起时平静而坚定,“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我也同样。” 走出了录制房间,奚勤忽然觉得一身轻松,他说出的那些话,即使没有被播出,他也已经没有遗憾了,总归让自己舒坦了。 至于后续如何,他还没有考虑,至少这一记炮弹发出去,他总觉得能达到他预期的效果,首先如果能恢复自由身,就已经达到一半了。 自从拿到了那些照片起,联系曾经哥哥奚寒自杀的蹊跷,还有从小到大一直纠缠着他的阴影,奚勤就决定了要走一条不归路,现在……他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就看有没有鱼上钩了。 ———— 那边奚勤暗中计划,这边成家两个堂兄弟已经炸了。 成蹊先拨了成骐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然后成骐拨了成蹊的电话,同样正在通话。 两人同时炸毛了,通什么话非得现在通话?!你家白月光都出事了还有心情通话中! 最后,经过一番和通讯线路的纠缠,成蹊率先打通了,对着成骐劈头盖脸一句:“你家余恩真的要退役。” 那边的成骐几乎是同时劈头盖脸地说:“你家奚勤要退出影视圈!” 成蹊:“……” 成骐:“……” 成蹊率先理解了成骐的讯息,然后沉吟了一声:“嗯……奚勤这样做,也不是坏事。”他本来就不太适合演戏,是该转型了。 而成骐不乐意了:“我靠!余恩退役对我来说是噩耗啊兄弟!!!” 成蹊学奚勤眨眼睛:“嗯?关我什么事?” 成骐几乎咬牙切齿:“……《掠夺者》不是你书舟的爆款游戏?没了余恩这个大神,会损失多少你知道吗?” 谈到了游戏与经营,这可就是成蹊的专业了,他一边淡淡地回复成骐,一边看文件:“《掠夺者》说实话,已经快被时代淘汰了,现在全息游戏正在全面普及,被时代抛弃的游戏还有多大的利益价值?就跟你们成驰娱乐,过气且没有未来的艺人有必要再重视吗?” 这下轮到成骐哑口无言了,他的确无法反驳,因为他们本质上都是商人,都是在利益的驱使下逐渐走向社会分配的中心,跟他们谈情怀这种东西,可能是个人都会觉得可笑。 不过更可笑的是,他们还都有当成心尖肉、掌中宝的白月光,还都默默守护这么多年不吭声,够纯情! 人果然都是复杂……且双标的。 “那行吧,余恩……”成骐深吸了一口气,“你能打听到余恩退役的原因吗?他还这么年轻,既然不是资产问题……那是他身体出问题了?” 成蹊听得出他堂哥的急切,是真的很担心余恩的状况,便安慰道:“别担心,俱乐部那边只是说,他近期状态下滑,预约的按摩医师全拒了,他自己都说,那些医生没用,治不了他了。” 成骐:“……” 成蹊的安慰把成骐劈得天崩地裂,他差点没拿稳手机。 什么叫“治不了”?余恩这是……得绝症了?!所以才突然退役?! 成蹊这边挂断了被自己脑补得浑浑噩噩的成骐通话,而是给奚勤发了条微信。 成蹊:【还在忙吗?我想问你个事】 至于问什么,退出影视圈的事?成蹊觉得太直接了不太好,毕竟是通过成骐那边传来的内部消息,除了圈内部分人知道,他这么个圈外人去问,会不会吓着他? 毕竟是个心灵脆弱的小东西。 成蹊叹气,他觉得奚勤的脆弱理所应当,没有任何亲人,无依无靠,被人抹黑,遭受着世间各种残忍的对待,却似乎从来没有对外人示弱,用冷漠当作保护色,表现得一直很坚强。 只有对他,才会流下忍不住的泪水。 一想到这儿,成蹊就更加小心翼翼地斟酌言辞了,怎么样才能不刺激到他,又能关心到他呢? 成骐说奚勤是在节目录制的时候表示自己想要退出影视圈的,那个节目叫什么……《求证进行时》? 成总裁脑袋顶上瞬间一亮,蹦出了一个小灯泡。 他知道该怎么不着痕迹地问奚勤了! 成蹊:【你在录制的节目叫什么?】 奚勤隔了一分钟就回复了。 奚勤:【求证进行时,成哥想看?】 成蹊觉得奚勤是明白自己的暗示了,满意地继续打字—— 成蹊:【嗯,我很感兴趣,特别是你这一期,什么时候上映?】 奚勤拿着手机,心里忽然有点慌。 奚勤:【下个星期天吧,这个节目一般提前一个多星期录出来……23号那天,应该就是我这一期,成哥,你真的要看?】 成蹊:【那是当然,必须的,支持你参加的节目啊,增加收视率[强]】 奚勤咬了咬牙,看着消息,手却在微微颤抖。 怎么办?成蹊要看!要看他拙劣的演技和尴尬的表演?! 他本来都打算敷衍一下,彻底让评委观众不看好他,让他能心安理得地退出影视圈,现在突然听到成蹊满心期待地要看他的节目,然而他会看到他糟糕的表演,看到他最后失败退场…… 奚勤在这一瞬间,有想撞墙的冲动。 可他说不出让成蹊别看的话,成哥充满期待的语气,为他“增加收视率”这样可笑又可爱的举动,让奚勤的心脏一突一突的,越跳越快。 不行……不能让成哥失望! 憋着一口气,奚勤几乎是跑到了演播室的后台,正好,总导演在那里! 奚勤在导演诧异的目光中,气喘吁吁地说:“导演,我想……求证成功!” ☆、第十三张好人卡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总导演的目光锐利且而讽刺,“成不成功,就算评委让你过了,观众也不会买账。” 奚勤淡定地摇了摇头:“没什么,不成功,便成仁,我尽力,只求您能给我一个机会。” 总导演挑了挑眉,漠然道:“行,给你,节目晚上七点开始录制,你还有四个小时……看你能有什么转变,能让我们眼前一亮吧。” 奚勤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后台。 他错了,他的确不该自暴自弃地出演,给自己短暂且不堪回首的演艺生涯打上一个难看的句号。 要做,就做得尽善尽美,善始善终,即使不是为了他自己,为了粉丝,为了良心,更为了……让成蹊不要失望罢了。 走在半路上,小唐冲出来拦住了他,应该是听说了他要退出影视圈的决定,震惊得瞳孔缩成了针眼大小,对着一脸平静的奚勤喘了半天气,才期期艾艾地说:“你……你说真的,要退……退圈?!杨哥他知道吗?他不会同意的!” “我不需要他同意,”奚勤连个眼神都不想给他,“我跟你们,跟蜜蜂娱乐是什么情况,你应该很清楚,放心,这次节目我会好好对待,有事先走了。”说罢转身抬腿就走,留下一阵风吹得小唐浑身冷汗发凉。 他怔在原地好一会儿,被兜里手机的震动惊醒,抖着手摸出手机,一看是杨朝的电话,连接通键都滑不开了。 “喂……喂,杨哥,奚勤他……” “奚勤那小子自作主张而已,你放心,他跑不了的,”杨朝阴狠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沙沙作响,“他付不起那么多违约金,如果真有金主给他赎身,那赚到的也是我们,他的把柄还在我们这儿呢。” 小唐如同被打了一针强心剂,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杨哥英明!” 然而现在奚勤无心关注那些背地里使坏的小人们,他只想知道,有没有办法能让他重新演绎那个曾经糟糕的片段,求证成功。 戴上了口罩,压低了鸭舌帽,奚勤悄无声息地出了演播大楼,小跑到了大楼后的一个人造湖边。 午后的湖边很清静,可以遥遥听见远处有人练声的声音,初秋凉爽的风吹皱了镜子般的湖面,倒映着杨柳的湖水墨绿清幽,让人身心宁静。 奚勤却无法平静,他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忽然为了一个人变卦,把自己推到了悬崖边上,去挑战一个他根本没有把握的局面,可以说是一时冲动,也可以说是头脑发热,可到头来…… 他满脑子都是一个只见过两次面,高大英俊,潇洒多金,温柔体贴……的霸道总裁的男人,越是这样想,脸上越是止不住地发烧。 雪白的脸色虽然没有变化,但是只要一摸就知道,烫手得快把冰凉的手心烧烫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盲目地做了这个决定? “……唔……”奚勤只得狼狈地捂着脸,靠着杨柳树慢慢滑下,一闭上眼,成蹊的俊脸就跟精神污染一样不停地在脑海里晃,一时间头晕目眩。 如果他能把脑袋里乱成一团的思绪理清,他就会知道了,这种情况用一个词就能概括,色令智昏。 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奚勤强迫自己排空思绪,重新站起来,思考如何用这么短的时间,解决自己演技糟糕的问题。 首先,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镜头下面会不自在,越不自在脸越瘫,表情管理从来没有启动过,表情只会变得越来越僵硬。 其次是,今天晚上要现场表演的片段,就是要对着镜头有一段无声的自白,极其考验演技。 这个片段是电视剧《回光时代》里莫森知晓女主角林微光出了车祸后的一段表演,林微光的车祸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莫森,他告诉她男主角因为她会被退学,送进工读学校。 其实这些都是子虚乌有,是莫森对男女主暗生情愫的嫉妒,编造出来的谎言去试探林微光,结果林微光真信了,不顾一切地去找男主角,半路出了车祸性命垂危。 莫森知道了过后懵了,后悔、难过、自责、绝望……甚至产生了轻生的念头,想着如果林微光没有抢救过来他就去陪葬。 当然,那是女主角,怎么可能在剧情一半的时候就挂掉呢? 后来男女主都没事,还在医院团聚,消除了误会定了情,莫森赶来医院,看着他们俩终成眷属,扭曲的心理渐渐黑化了,不再是乖乖男校草,而成了个混混醉生梦死,大结局为了救林微光死在了大火里,悲情收场。 就这么一个悲情而复杂的角色,在小说的时候就俘获了大票少女的眼泪,现在需要他完美呈现在银幕上,不仅不现实,而且当初已经得罪了读者和观众的奚勤认为,自己能够翻身的几率被无限缩小了。 纠结着眉头摸出手机,翻看了下自己一年多前的演出,只有短短五分钟。 “……微光,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害了他?”手机里传出自己冷冰冰的声音,“退学的通知已经下来了,要我给你看看吗?” “不……不!你说的不是真的!”出演林微光的女演员声音都在发抖,跟奚勤僵硬的发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莫森,你知道他在哪儿吗?我……我要去找他!” 奚勤没有说话,他沉默地看着林微光,然后冷笑了一下:“你也找不到他的,他已经走了,微光,别执迷不悟了,看着我不好吗……” 拿着手机的奚勤:“…………” 他自己都觉得没眼看,放了半分钟就给暂停了,退出,丢进了回收站,再也不想去看这段黑历史了。 这里本应该是莫森散发温柔的男二魅力,去安抚女主角,然而奚勤不会笑,活生生变成了冷笑的大魔王,没看过小说的,说不定把他当作一切的幕后反派了呢! 有些懊恼地揉了揉脸,奚勤头疼地闭上了眼,他不会露出正常的笑容,从小就不会。 在他记忆里,自己就没有正常地微笑过,每一次扬起嘴角都是异常地牵强,他甚至觉得自己会不会是天生面瘫。 他一直不太喜欢医院,却还是因为这个死活被余恩拖去了医院检查过一次,结果又没有问题。 医生说了种种原因,在启蒙成长阶段,奚勤应该遭遇了什么,心因性的可能性更大,他自己不认为自己会笑了,就露不出真心的笑容来。 但冷笑和坏笑倒是得心应手。 因此粉丝还给了他一个羞耻的绰号,“芹菜大魔王”,他的坏笑就叫“芹菜笑”。 对此,奚勤只能嘴角抽搐地接受了。 然而现在可不是露出“芹菜笑”的时候,他得对女主角温柔,把她当作自己一直向往的人,渴望着她对自己的注视,把她的一切都收入自己的掌心,柔和而充满占有欲…… 好难,奚勤看着网友对这一段小说原文的阅读理解,压力山大。 而表演片段的后面这一段,则是他听闻女主角性命垂危,自责后悔到几乎崩溃的情节。 难上加难,左右为难,难以言喻…… 奚勤满脑子官司地站在湖边,趴在齐腰高的围栏上俯视着水面,湖面倒映着自己的脸,面无表情,只能从微皱的眉头看得出很纠结。 眼神……首先是眼神,不要这么警惕而冰冷,要像看着爱人那样温柔…… 然后是痛苦,要像亲人去世一般的悲伤,压抑着悔恨的怒火,把自己吞噬的绝望…… 出神地看着水面,奚勤丝毫没有听到别的动静,身后逐渐靠近了一片阴影,悄无声息—— “嘿!你在这里干什么?”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把他吓了一跳,然而靠在栏杆上的手一滑,身体差点歪进了湖里,被后背帽子的一阵力道给扯了回去! “小心!”女声惊魂未定,“你这是要跳湖吗?” 奚勤回过头来,才发现是路翩翩。 “多谢,”奚勤理了理被扯歪的兜帽,对路翩翩微微鞠躬,“不跳湖,想事情而已。” 路翩翩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明显不信,刚才那个瞬间这家伙几乎快纵身跳湖里了,只差一步,要不是她偷闲出来逛一逛把他给逮住了,指不定明天就传出了“男艺人节目录制情绪失控跳湖”的新闻。 路翩翩心有余悸地看着他,让他站过来点,别再离湖边围栏那么近,才问道:“既然拉了你一把,告诉姐,听说你跟总导演求了一次重新表演的机会,真的呀?” 奚勤有些无奈地瞅着路翩翩这一副眼睛亮晶晶的表情,知道她又想八卦吃瓜了,还想要一手资料! “嗯,真的,我一个朋友很期待我在这个节目上的表现,我……不想让他失望。” 听着奚勤低沉的语调,路翩翩心里脑补不停,怕不是女朋友……噢不,应该是男朋友吧。 路翩翩脑瓜里掌握的八卦情报不少,在娱乐圈混迹这些年,炒情侣组cp什么没见识过,看人性向那是一看一个准,拥有一双雪亮的眼睛,分清什么是假cp,什么是真爱,励志直磕真爱绝配不磕拉郎炒作! 一看见奚勤,路翩翩的小gay达就亮了,这小弟弟绝对不是直男,至少也是男女通吃型的,结合曾经那些男性金主包养的丑闻,她一眼就猜测出了内情。 “哦,不想让人失望,但是……”路翩翩迟疑地问他,“就这么点时间让你重新准备,你能行吗?” 这可把奚勤问住了,他苦着脸回道:“不太行……我尽力吧,反正也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演出了。” 路翩翩这眼神显然已经知道了奚勤这惊天动地的决定,叹息着抱起双臂,背靠杨柳树打量着他—— 高高瘦瘦的大男孩儿,被帽子压乱的黑发蓬松柔顺,微抿的嘴角缺乏血色,倔强而懊恼的眼角低垂,即使五官再清秀,都让人难以产生除了怜爱之外的情绪。 “哎哟,你这样子,要急哭了?”路翩翩捂嘴笑。 奚勤奇怪地抬头看她,义正言辞:“没有,路姐,我只是眼睛疼。”他戴隐形眼镜太久了。 路翩翩哪里能受得了小奶狗叫“姐”,心下满足得不行,掩着嘴角遮着不要让奚勤看出自己在姨母笑,清了清嗓子,道:“好了,不逗你了,不就是个现场表演的节目吗?怕什么,未来的女影帝来教教你,怎么打动评委观众的心!” ☆、第十四张好人卡 空荡荡的舞蹈教室,坐落在演播大楼的西南角,一个无人问津的地方。 如果不是路翩翩有钥匙,他们根本进不来这里,对于演员,最好静心的练习场所。 奚勤也不知道路翩翩是怎么知道这里又带他溜进了的,只能默默地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她,对她深深行礼。 “多谢路姐……不,未来女影帝的授课。”奚勤真心实意地说。 路翩翩喝着水差点呛死,连忙摆手咳嗽:“咳咳咳……别这么严肃认真嘛!虽然未来女影帝我不否认,但是……但是做人还是低调一点,来来来,我们时间不多了,先开始!” 奚勤木木地点头,他不清楚能干什么,只是把自己的剧本交给了路翩翩。 路翩翩其实挺清楚奚勤晚上的表演的,她的闺蜜李元元今晚要和奚勤搭档,友情客串这个片段里《回光时代》的女主角林微光。 如果元元在就好了,那小丫头出去浪了,让两个演员对一下戏,比奚勤一个人演练效果要更好。 不过看奚勤一副有些自闭小孩儿的局促神色,或许人更少,他更自在些。 先做了做热身,让奚勤稍微自在了一些,路翩翩才开始给他解读剧本,她是《回光时代》的原著粉,对剧情的了解比奚勤还要深,最喜欢的人物就是奚勤所扮演的莫森。 奚勤的外貌她是很满意的,只是演技堪忧,如果可以调|教出一个活灵活现的莫森,路翩翩简直会满足到上天。 “好啦,先放松,不必紧张,”路翩翩带着他走入情景,娓娓道来,“虽然不知道你有没有谈过恋爱,至少得有喜欢的人吧?” 奚勤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个身影在脑海中闪过,身体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肩膀微微一松,点了点头:“嗯,有。” 路翩翩:!!!果然! 路翩翩竭尽全力收住了八卦的目光,差点把胳膊掐红了,才平静了下来,继续对他说:“好,那么现在闭上眼睛,开始想象,你喜欢的那个人,对你只是朋友关系,他心中另有所属……” 奚勤闭上眼时睫毛浓密如蝶扇,此时微微颤动,黑色的蝴蝶快要展翅欲飞。 他心里有一丝异动。 “……你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只是通常不外露,别人都以为你是乖乖男,其实你心里住着一只野兽,恨不得把那个人绑到自己的城堡来,不让任何人觑见……” 路翩翩一边做着对莫森的人物理解,一边用柔和的声音对奚勤说话,轻手轻脚地围着他转圈,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奚勤的小动作,顺便暗自舔一舔……不,欣赏高岭之花的清冷美颜。 “然而有一天,你没能控制住自己嫉妒的欲望,伤害了他,他性命垂危,快要离你而去了……你会怎么做?” 奚勤缓缓睁开了双眼,漆黑的眼底看不到尽头,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轻到听不清,却在寂静的教室里盘旋—— “我会把他抢回来……从死神手里。” 虽然很酷,很有奚勤的风格,但是……和莫森的人物情感,完全不一样。 “嗯……好吧,小奚勤,虽然不想打击你,但是你的人物共情能力明显不太行,”路翩翩只能残忍地打断了他,“爱而不得会有很多种反应,你的占有欲很强我感受到了,但是和莫森完全不一样,这样下去,演出来的只能是你自己,而不是莫森这个角色。” “……”奚勤眉头一紧,有些苦恼地捏了下后颈,所以他很清楚地了解自己,演戏是真的不行,他找不到角色的共鸣,他只能演出一个自己。 从小到大他都走不出自己的内心,困在自己的筑起的迷宫花园里,即使外面的现实有多残酷,多美好,他都感觉不到,或者……不愿意感觉。 仿佛这样,就不会被伤害了。 缩在壳里的蜗牛即使被戳了触角,下雨的时候还是会爬出来吸食雨露,而被人打得遍体鳞伤的猫,独自舔好了伤口过后,便再也不会信任人类了。 “我……知道,但是我不想放弃,”奚勤觉得头更疼了,不由得在地板上盘膝而坐,仰望着站着的路翩翩,“路姐,有别的办法吗?” 路翩翩俯视着奚勤小狗般可怜巴巴的眼神,心有不忍,最后只能无奈地告诉他:“有啊,当然是有办法的……当场失个恋就好了。” 奚勤:“……” “不过,奚勤啊,我觉得……你既然不能共情角色,那么让别人来共情你,我觉得你可以的,”路翩翩抱着胳膊提出了另一个想法,“你有这个魅力,今晚的演出你试着就演绎一个自己,不管别人了,不再束缚在条条框框里,做一个真实的你,怎么样?” 让别人……共情自己? 这是奚勤从未想过的,他不会模仿,理解不了角色,所以每一次都是戴着一个可笑虚假的面具,别扭地按着导演说的去演,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他演技拙劣。 因为那是假的,奚勤没法真正付出对角色的情感,都是虚伪的。 他只能完美演绎他自己。 “虽然可能会ooc……但也算是解放天性了!”路翩翩安慰地对他点了点头,“我去跟元元打个招呼,你再自己静一静,找找感觉,说不定跟她对一下戏,会更有效果!” “好……麻烦你了。” 路翩翩离开了,就剩下奚勤一个人,抱着膝盖静默地坐着。 他不需要看剧本了,无论是自己还是对手的台词他都倒背如流,但是他咀嚼不出别的情感,那些干巴巴的文字还没有歌词伴随着曲调唱出来的容易理解,还有可能……是他直接面对女性,自始至终都放不开。 他对男人女人都没有什么感觉,但总归是同性让他更加放松,虽然性向不一定是同性恋,但内心都会渐渐沉静下来。 可一想到晚上节目会面对一个陌生的直打过招呼的女演员,他就头皮发麻,如坐针毡。 干坐着也不是办法,他不由得翻开了微信,成蹊的名字让他手指微颤,摁着这个名字……“唰”的一下翻到了下面,嗯……暂时不想点开他。 点开了余恩的界面,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余恩那边应该已经醒了,就是就算是昼伏夜出的电竞选手,下午三点也应该醒了。 一通电话快忙音了才被接起来,余恩模模糊糊的声音传来:“奚大爷……大清早的有什么吩咐啊?” 奚勤面无表情:“……不早了,已经下午了,还没醒?” 余恩哼哼唧唧:“哎哟大爷……我才打完世界总决赛,睡个一天两天的不过分吧,放过我吧……” 奚勤听得出余恩是真的累了,或许说得轻巧的退役,并没有他表现得那么轻松,余恩也承受了很多压力。 “好,你好好休息,我挂了……” “诶等等!你这口气,遇到难事了?是朋友就直说。”余恩从他没精打采的声音就听出了猫腻。 奚勤顿了顿,也没犹豫,一五一十地说了实话,他已经做了打算要退出影视圈,但是却不能放弃这一次节目上的表演。 他只是没说,为了谁而竭尽全力。 “哦哦……”余恩意味深长地应了两声,“那你现在怎么办?要找人搭戏练练?我可不会啊,和你对手戏的女演员是谁,咋不找她呢?” 奚勤有些局促地缩了缩交叠的腿脚:“李元元,第一次合作的女演员,我不认识她,没法搭戏。” 余恩知道他很排斥生人,更别提是漂亮的女演员了,脑袋里回想了一下那位荧幕上光鲜亮丽的美女,就这么被奚勤拒了,心里不住地觉得可惜。 “你真是……暴殄天物啊,明明被那么多美女包围,还无福消受,”余恩一边酸一边调侃他,还是得给他想办法,“那你能让谁搭戏?要不找个男的?诶我可不行啊!要我当女方,鲨了我还差不多!” 奚勤知道余恩这种直男脑筋没法接受,可另一个人……他不能再去烦扰了,光是想想,就头晕目眩。 “行,没事了,我就是闲得慌给你打电话……”奚勤恹恹地挂了电话,也没听清余恩朝他嚷嚷着要哪个女艺人的签名照,丢开了手机。 被主人无情丢开的手机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还没等奚勤愣够,手机重振旗鼓,“嗡嗡嗡”地震了起来。 郁闷中的奚勤丢了个眼神过去,待看清屏幕的刹那,魂儿都差点吓飞了。 像一只炸毛的猫一样,死死地盯着来电显示,那上面的名字就是让自己现在这么纠结的罪魁祸首。 快震了十秒了,奚勤知道自己可以装作没有接到让他挂断,可手却不争气地往那里伸—— “喂……成哥?”奚勤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发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解释不清的心悸。 “不好意思,没有打扰到你吧?刚才你在通话中”成蹊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风声。 奚勤忙道:“没有,我没事,你怎么……”他接通的时候看了一眼对方手机号码的定位,突然有些慌张,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来顺城了?! 听筒里低沉的声音忽然轻轻地笑了下,还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叹息。 “抱歉,顺城这边正好有一个游戏峰会,我受邀明天参加,想着你在这边,就提前到了,”成蹊的声音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让奚勤不难想象,他嘴角微微上扬的表情,“快到顺城中心的演播大楼了,你在吗?” “我在。”奚勤渐渐攥紧了手指。 “在哪儿?” 奚勤觉得成蹊的声音似乎有魔力,不自觉地回答他:“一个舞蹈教室……” “我能来找你吗?” 成蹊最后这句话,烧得奚勤脸霍然熟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差点溃不成军,甚至需要用手压住话筒深呼吸才能平复下来。 “能,如果你能找到我的话。” 成蹊:“……” 奚勤不给成蹊机会,瞬间挂断了电话,耳尖泛起的桃红还未消退,一股前所未有的窃喜充斥在心间。 他好像在莫名其妙的地方,从成蹊那里扳回一成。 ☆、第十五张好人卡 经常在演播大楼外面蹲守明星的狗仔和迷妹们,今天也是日常在这附近晃荡。 “今天还有艺人会来吗?”狗仔队的老大靠在行道树旁,昏昏欲睡,手下的几个小年轻一边盯梢,一边整理相机里新拍的成果, 一个小弟翻了下时间表,回答:“黄牛那里的时间表上没多少了,除了晚点的和不知所踪的,今天会来这里的只剩下一两个十八线小明星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提前下班……” 狗仔老大瞪了他一眼,一巴掌拍歪了小年轻的帽子,骂道:“你懂个屁!小明星也有话头!更别说还有那谁,颜生!她被耽搁了还没到,那可是当红小花旦,要不是被那群助理护得太好没拍到素颜照,我们的报道早他妈火了!” “是是是……”小年轻讪讪地挠了挠头,小声嘀咕了两句继续蹲守去了。 而另一边蹲点等着自家爱豆的几个小迷妹,眼睛更是雪亮,盯着演播大楼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一个也不落下,还和姐妹聊得热火朝天。 “哎你是等哪个哥哥?”戴着红帽子的女孩儿问身边戴着眼镜的小胖妹。 小胖妹白白嫩嫩的,被问及偶像,小脸瞬间就红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家小芹菜,奚勤!” “奚勤?”小红帽眉毛微挑,看不出是喜欢还是厌恶,附和了小胖妹两句,“啊是他啊,是挺帅的,他到了吗?” 小胖妹紧紧抱着应援的小背包,点了点头:“上午很早就到了,我在这儿远远看到了他!节目录完了他一定会出来的!我就在这里等他……那你呢?” 小红帽瞬间兴奋了起来,红着脸拿出手机给她看屏幕,上面是个露出六块腹肌的男歌手,“钟耀阳!我老公!超帅的!他还会去跳《求证进行时》的开场舞!要不是我没抢到进现场的机会,早就进去给他打call了!”说着,还做了个挥舞灯牌的动作。 小胖妹有些羡慕地看了看钟耀阳露腹肌的照片,心里无限惋惜,她家勤勤长年裹得严严实实,连个肩膀都很少露出来,更别说这种大尺度的照片写真了。 流口水,只是别人家的福利而已,自家勤勤比较保守,冷酷又莫名的乖巧,又瘦又白嫩,不需要露肉卖身材!用来疼爱就好了! 正当她们聊得正high的时候,一辆十分不低调的G63闯入视野,附近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被它吸引了目光,关键是——它缓缓驶入了演播大楼的门禁。 “噢!是哪个艺人的车?!”狗仔老大连忙指手画脚地让小弟们赶紧拍摄录像,迷妹们也睁大了双眼,想要看看是不是自家爱豆。 G63帅气硬核的车型在门口异常显眼,但被门禁卡住了,门卫室的保安下来对司机很殷勤地服务解释,大概是表示今天里面的车位停满了,需要稍等。 没过一会儿,车后座直接下来个人,一身黑色正装,裤腿修长,隔着不近的距离也能感受到阵阵气场。 主要是……太高了,颀长的身形既高大又稳重,目测绝对有一米九了,虽然只能看到背影和侧脸,但是单手插着裤袋,不难让人脑补出他正面是何等的风流倜傥。 但是碍于那边的安保,狗仔迷妹们无法靠近,只能远远地看着那个帅气男人对司机说了什么,由保安带领,直接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直到G63离开演播大楼,那个男人的身影也看不见了,众人才慢慢回过神来,那人似乎是进去了。 众人还沉浸在他短暂出现,又消失的这一刻,不少人热烈地讨论“是不是模特”,看身材非常有男模气势。 然而能有这等豪华座驾的人,应该不是普通的身份,至少在场的基本上没人认出他是谁。 会不会是某个投资方大佬来视察呢?或者是霸道总裁来找自己录制节目的某个明星小情人?小胖妹是这样遐想的。 嗯……八九不离十吧,只是她万万没想到,那个充当“小情人”角色的,是自家爱豆奚勤勤。 ———— 进了演播大楼,熟悉了一下环境,成蹊就谢绝了工作人员的带领,戴着特制的许可证,独自进入了可以参观的区域。 他到这里来之前给奚勤打了电话,就是想让他心里有个底,知道自己的到来,不会突然吓到他。 然而电话却被奚勤挂断了,留下一句“如果你能找到我”的话,让成蹊哭笑不得。 奚勤这是在……较劲儿?还是在躲他? 或者想简单一点,那个小东西是在跟他做游戏? “呃……这个可能还是算了吧,都多大的小朋友了……”成蹊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又好笑,应该是不可能的,奚勤即使单纯,也不是幼稚。 他若即若离地留下这么一句话,是不是心里不舒服,遇到了什么事?感到不安直接躲起来了? 成蹊不由得有些担忧,他根据奚勤唯一的线索“舞蹈教室”,深入到了演播大楼的副楼,这里有艺人的休息室和练习场,排除在节目直播现场的可能性,奚勤只可能在这边。 来来往往的艺人和工作人员中,成蹊缓步走着,没有秘书跟着也没有公事缠身,如同在后花园闲逛的狮子,即使模样和身材再出挑,也没人敢正面直视他,最多在背后把人家背影盯穿。 “哇……那是谁?模特吗?卧槽好帅!”成蹊上了电梯,在电梯门合拢前,听着路过电梯门口回头张望的两个女工作人员压到极低的惊呼。 成蹊才回国没多久,基本上不怎么认识国内的明星,如果他稍稍关注一下除了奚勤以外的艺人,就会知道刚才在他身后悄悄花痴还以为正主没发现的两个女工作人员,其实是路翩翩和李元元。 直到成蹊消失在电梯,路翩翩和李元元才回过神来,要不是这个帅哥气场太强,她们早就忍不住跟着一起上电梯了。 两人的助理从后面追上来了,让她们俩别在演播大楼乱跑了,被两个美女无视了。 路翩翩一边拉着李元元叽里咕噜地说八卦,一边也不忘带她往奚勤的舞蹈教室走。 “帮奚勤对戏?”李元元以为是什么重要或者有趣的事路翩翩拉上她呢,狐疑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要帮人家小弟弟?不是昨天还嫌人家高冷吗?女人心啊……” 路翩翩拉着她上了第二趟电梯:“少废话!我就是看不过而已,奚勤他也挺不容易的,今天我还看到他站在湖边,差点往下跳,吓死我了!” 李元元脸色也变了:“跳湖?就演播大楼后边那个湖?超深的!去年就被爆有人跳湖自杀,每年都有好几个,奚勤他是……想轻生?” 路翩翩表情严肃:“不清楚,但是我觉得他有点这方面的倾向,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吧,他参加完这个综艺就要退出影视圈,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退出?我怀疑他心理状况出现了问题。” “唉,干咱们这一行的,天天在网上被喷得妈都不敢认,本来就很容易出问题,”李元元趁电梯没外人,也原形毕露了,“行,去看望下这小弟弟,不过到时候对戏对得怎么样,我可不敢打包票啊,我们俩就排练了一次,他一直没在状态,现在试试也不一定有效噢。” “就稍微帮帮他吧,怪可怜的一小孩儿……”路翩翩带着李元元到了八楼,往西南角的方向走。 还没走两步,却在拐角处瞧见了一个黑色的身影,因为太过高大一下子就看见了。 走在前面的路翩翩一把按住了后面的李元元,让她不要动,两人都藏在了拐角处,悄悄听那边的动静。 是那个前一趟电梯上来的那个,堪比超模的帅哥? 他正在和谁通话,路翩翩本来不想偷听的,但是她和李元元都不约而同地听到了他在叫一个名字—— “奚勤……” “我到了,你别挂电话,怎么了?突然讨厌和我通话吗?”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没有?那你告诉我你在哪儿,我就相信你。” 路翩翩和李元元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八卦。 “……舞蹈教室,我知道,我已经到了,具体是哪间……你忍心让我挨个找吗?”男人的声音居然有了一丝委屈的意味。 “好,左边第三间?” 男人的声音消失在了拐角,正是往奚勤所在的舞蹈教室去了。 在背后听八卦的路李两人都快炸了,双方眼里都是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我们好像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李元元还意犹未尽。 “霸道总裁和落魄明星?!这是什么烂俗又好磕的梗!”路翩翩红着脸拉了拉李元元,“好了姐妹,我们撤吧,有霸总去陪了,我相信奚勤没事了,也不用我们插手了。” 两个知情又知心的人士正准备悄悄离开了现场,背后就传来男人的声音,让她们俩一僵:“谁在哪?” 躲墙角偷听的两姐妹无法,只能灰溜溜地出来了,低着头像两个被老师抓包逃课的学生。 “呃……那个,先生您好,我们不是有意听到的,只是碰巧路过,路过!”路翩翩讪笑着解释,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男人突然出声询问,投来的目光眼刀过于锐利,气场真是太强了,跟刚才和奚勤通话的时候完全两样。 成蹊微皱着眉,他不想被人听到自己和奚勤的关系,这样很明显会带给他困扰,然而此时就这么发生了,他只能换一种思路,对两位女士绅士地点了下头:“没事,只是想知道,你们听到了什么?” 李元元嘴快地嘀咕道:“就是……奚勤嘛,啊我们其实什么也没听清!” 成蹊看了她一眼,沉吟着说:“你是……晚上会和奚勤搭对手戏的李小姐?” 李元元突然被帅哥点了名,有些受宠若惊:“啊,是,晚上的节目会跟奚勤搭一下戏,我其实只是助演一部分……那您是?” 在两位美女好奇的目光中,成蹊委婉道:“我是奚勤的朋友,免贵姓成,过来看看他,顺便了解下他的近况。” 看得出成蹊对奚勤挺上心的,路翩翩忍不住提了一句:“成先生,如果您真的在意奚勤的话,多关注下他的心理状况吧,我们总觉得……他有点不太对劲。” 谈到了奚勤,成蹊立马严肃了起来:“心理状况……多谢提醒,最近的确在关注这方面,也预备了心理医生,如果情况恶化的话,希望两位能帮个忙,看顾一下他,非常感谢。” “哪里哪里!”路翩翩连忙摆手,和李元元对视了一眼,都真诚地点了点头,“这没问题,成先生放心,我们一定尽力。” “奚勤能有你们这样的朋友,实属荣幸。”成蹊对她们颔首致谢,宛如长辈一般,让路李两人不由得恭敬万分。 “那……不打扰您和奚勤了,我们……就先走了!”路翩翩见时候差不多了,拉着李元元就告辞了。 离开后李元元还不甘心地往那边看,羡慕道:“多好的老男人啊,我要被奚勤小弟弟酸死了!” “再怎么酸也不是你的,想桃子吃吧,”路翩翩倒是看得开,“能有这么个霸总老男人做靠山,谁不付出点代价,你瞧奚勤,在网上被黑到快抑郁,大半都说他是被包养才出的道。” 李元元眼睛一眯,似乎想到了某些传闻,却没有再说什么。 ———— 西南角的舞蹈教室,推拉门渐渐滑开,宽敞空旷的舞蹈教室,落地窗帘子打开着,窗外下午的日光照了进来,把窗边伫立的一个修长黑影照亮。 “奚勤?” 窗边的身影微微一僵,缓缓转过身来,幽黑的眼睛在看了一眼成蹊后立马躲闪开了。 “成哥……好久不见,进来小心,地有点滑。”奚勤轻微的声音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似乎很平静。 成蹊的皮鞋踏在木地板上,发出好听的“咯哒”声,随着他的靠近,奚勤呼吸微微一紧,悄悄深呼吸了几次,才走到了成蹊身边。 一旁的镜子映照出两个人的身影,奚勤只能达到成蹊的下巴,这么一在镜子里对比,视觉效果瞬间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有点不大想跟你站一起了……”奚勤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下自己的个头,感觉在成蹊身边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儿。 成蹊却往奚勤身后一站,也比划了一下奚勤的头顶,满意地点了点头:“其实,跟我站一起,刚好。” 如果再靠近些,就可以把下巴放在他柔软的发顶了,这样的身高差,刚好。 ☆、第十六张好人卡 奚勤万万没想到,他能和成蹊这样本应该坐在顶层办公室,在商业与资本间挥斥方遒的成功人士,在一间舞蹈教室……促膝长谈。 奚勤原本想带他出去说话的,这里毕竟不是一个聊天的好场所,然而看着镜子里成蹊,他这话就说不出口了。 俊朗成熟的面容自带一股绅士的风度,全部梳向后的发型干净利落,露出挺立的眉峰,浅咖啡色的瞳仁甚至有一种混血的感觉。 还有这颀长的身材,黑色的正装在他的身上把本来就高挑的身形塑得修长,领口露出的白衬衣隐约从微微紧绷的扣子可以看出内里的胸肌,被红蓝条纹的领带藏在了西装里,禁欲又让人欲罢不能。 奚勤忽然觉得,就在这里不用出去了,坐在成蹊旁边,通过镜子悄悄把他看个遍,还不用担心被他发现…… “就在这儿?”成蹊丝毫不介意,直接挨着奚勤席地而坐,曲起一条修长的腿,提起的裤腿露出脚踝和半截黑袜,含笑的眼睛抬头看着他,“行,坐吧,咱们先好好算算账,为什么挂我电话?” 奚勤的腿不自觉地一软,尽量保持从容,慢慢地盘腿而坐,对于成蹊的提问有些心不在焉,眼睛被那个要命的脚踝深深勾住了。 天,怎么会觉得一个大男人的脚踝这么……性感? “我……我就是当时有点郁闷,脑子一热,没什么别的意思,”奚勤暗自吞咽了一下,头也不敢抬,“成哥,你别生气……” 成蹊好笑地看着奚勤低头,头顶露出一个乖巧的发旋,语气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就是逗他:“好,那你告诉我具体原因,我就不生气了。” 这么一说,奚勤更加郁闷了,他本来都准备好了惨淡收场得了,自己挖的坑,自己躺平填就好了,结果还要被他心目中的罪魁祸首问原因,别提多头疼了。 “其实……也没什么原因,就是……”奚勤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发,那缕红色的挑染被挠得立成了呆毛,“就是成哥想看我上的节目,恐怕要失望了,我对自己也挺失望的。” 成蹊没想到他是这个原因:“为什么这么觉得?” 奚勤自暴自弃地把头埋进了膝盖中,声音发闷:“我根本不会演戏,没这个天赋,还要上台丢人现眼,关键是……成哥你还这么期待……” “唔……我的确挺期待的。”成蹊顺着他点了点头,满眼趣味地盯着他沮丧的小呆毛,果然更加低垂了。 奚勤从埋着头,渐渐变成了捂脸,从指缝里偷偷地瞟了眼成蹊,只能看见他凸出的喉结被规整地束缚在衬衣领口。 藏在黑发中的耳朵……红了。 成蹊没察觉他的异常,继续道:“我期待,是因为这应该是你最后一次出演了,对吗?” 奚勤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随后反应了过来,有钱能使鬼推磨,成总有什么不能知道的。 看出了奚勤眼中的微妙,成蹊连忙解释道:“机缘巧合,抱歉,没经过你同意就打听到了你的消息,就是……有点担心,不过你做出的这个决定,我觉得挺好的。” 奚勤眨了眨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几乎知道的他这个决定的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不理智,是疯了,自暴自弃,或者对他的决定冷嘲热讽甚至威胁。 然而,只有他,只有成蹊对他肯定地点了点头,还笑着赞成了他这个看似冲动的做法。 “真……真的?”奚勤平静的声音,掩藏着喉咙深处的颤抖。 成蹊诚恳地直视着他:“你这样想,客观来说,对自己不足的清楚认知,及早规避风险减少损失,转而向更优目标发展,实现利益最大化,是我们商人所见,对于你也同样,不是吗?你知道你的天赋不在此,及时止损,真正懂你的人不会责怪你,甚至是理解与支持……我想我似乎成了你第一个支持者,是吗?” 奚勤顿了顿,点头:“嗯,你是第一个。” 成蹊嘴角愉悦地扬起,浅色的眼睛稍稍眯起了一个弧度:“那无论这个节目怎么样,我都不会失望的,你也同样,就当是告别的最后一次表演,不需要去担心后面会发生什么,一切都可以交给我,你只需要放心大胆地上台,完成自己最后的表演,别有太大负担,放轻松。” 奚勤匆匆地点头,就悄悄把脸埋进手心里抹了抹,眼睛微微发红,眼角是干净的,只有湿润在手心里蒸发。 好久都没有人能给他这种感觉,告诉他往前走,背后有一个坚不可摧的城墙,为他阻挡一切洪水猛兽,不用担心后顾之忧。 “我知道,谢谢成哥……谢谢你支持我。”奚勤突然抬起头,正儿八经地对成蹊说,“成哥你真是好人,你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被好人卡中伤的成蹊生生咽了口老血,摆了摆手故作轻松,“感谢什么,我就是口头支持了你一下,没事,你自己做到问心无愧,好好走未来的路,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 他能怎么办,总不能在奚勤发好人卡的时候,郑重地说“用以身相许来报答吧”之类的话,那只会被当作没营养的调戏。 而且他其实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奚勤的一举一动,似乎没有过激反应,或者消极行为,但他依旧很不放心,毕竟有轻生的行为都被外人看出来了,那说明情况已经很严重了,说不定奚勤只是强颜欢笑而已,心里别提多沮丧。 “我也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总之放宽心态,做你自己就好,”成蹊自然地伸手,想拍拍他的肩膀做鼓励,“现在别想太多,保持良好的心情最重要……” 然而他伸过来的手还没有触碰到奚勤的肩膀,就忽地被奚勤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奚勤装作没有看见那只手一样,连忙起身趁机分开了成蹊一段距离:“嗯嗯我知道了……成哥你要喝水吗?我去拿……” 成蹊眼神微暗,也没有在意自己落空的手,自然地垂了下来,对奚勤点头:“嗯,正好有些渴。” 快步到教室角落拿水的奚勤几乎是落荒而逃,浑身有一种炸毛的酥麻感,他几乎抑制不住心脏快要跳出来的冲动,成蹊对他伸手了…… 不像是第一次触碰,那次突如其来的拥抱,奚勤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本能地接受了,或许是因为没有别的心思,只是觉得成蹊误会了自己要跳楼,还有他抱起来真有点舒服……但是这次,不一样了。 自己的小心思,悄无声息地翻天覆地了。 冷静冷静,拿瓶水冷静一下。 奚勤摸了瓶纯净水自己先吨吨吨几口,再拿起一瓶没有开封的慢吞吞地回到成蹊身边,双手递给了他。 “只有普通的纯净水,成哥你别介意。”奚勤拿水给他的时候,从那小眼神就看出了惴惴不安。 成蹊差点笑了:“介意什么?水而已,我没有那些讲究。” 奚勤看他似乎没有在意方才自己突然起身离开的举动,心里也跟着放松了下来,还认真地跟他开玩笑:“我还以为像成总这样的大老板,有专门固定的饮用水品牌呢。” “嗯……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成蹊支起下巴,侧头看着他,嘴角的笑意很是玩味。 奚勤眨了眨眼,像个幼儿园小朋友一般坐端正了,认真地说:“真话。” 来吧,用真话来打击一下我们平民狭隘的思维吧。 “的确如你所说,有固定的饮用水商专门提供,家里的净水机两年一换,不同的用途所用的水也不同,咖啡机里的水和手磨咖啡用水就不一样,泡茶一般引山泉,有时候会空运天山雪水之类的,总之,说真的,是挺多讲究的。” 奚勤:“……”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眉头逐渐皱了皱,成蹊觉得自己就像读心专家,一眼就从奚勤一言难尽的表情里,看出了三个字——“穷讲究”。 看他微微扭曲的眉头有种说不出的有趣,成蹊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清了清嗓子,恢复正经道:“这只是家里的一些习惯,我一个人住的时候从来不在意这些,没必要,简单一点就好。”说着,还饮了口奚勤给他的纯净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奚勤亲手给他的,喝起来甜滋滋的,甘之如饴。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成蹊见奚勤已经彻底放松了,看了眼奚勤放在脚边的剧本,便拿随意地拿了起来,对他晃了晃:“可以研读下吗?” 奚勤似乎有些为难,但也没有阻止,捂着嘴闷声说:“可以,就是,我做了些批注,你千万别笑……” “……噗……”奚勤话还没说完,成蹊看了两眼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奚勤扶额,熟着脸想把剧本拿回来:“……成哥,别看了,剧情我讲给你听就好了……” “好好好,我不笑,就想看看剧本长什么样而已,满足下我的好奇心不行吗?”成蹊长手长脚的,拿远了剧本奚勤根本抢不到,还被他逗得身体往前,几乎快跌进成蹊怀里了。 “看吧看吧,想笑就笑吧!”奚勤无法,自暴自弃地坐回原位,背过身不看成蹊的反应,眼不见心不烦,耳朵却红了个遍。 成蹊见奚勤好像是真的生气了,迅速一眼扫完了剧本和奚勤稀奇古怪的小批注,凑过去把剧本放进了他怀里。 “好了不逗你了,”成蹊靠近他身后,低声哄道,“看得出你很认真啊,批注得满满当当的。”虽然都是些可笑又可爱的语言。 比如在哪个地方应该笑了,画上一个黄豆笑脸,然后写道“直视女主笑,不能躲,躲了晚上不准吃小鱼干”,或者那个地方该哭,就画个抽象的哭脸,写着“小声哭,哭不出来掐大腿,小心隐形眼镜”。 加之奚勤的字体毫无笔峰,就跟小孩儿的字体一样一个一个蹦出来,和规整的打印字体一对比,圆圆小小的凑成一页页“汤圆”。 唯有签上姓名的地方,才是正常潇洒的行书,更明显是专门练过的。 回想起这些,成蹊差点憋得肚子疼,又看着奚勤有些恼羞成怒的背影,像只黑猫一样怂成一团,可爱非常。 “生气了?我保证只有我一个人看见了,绝不外传。”成蹊从奚勤身后伸出三根手指,修长的指尖直指苍天,“对天发誓。” 奚勤郁闷地盯着他指尖看:“不是生气,就是觉得……不好意思。”声音越来越小,都快埋进怀里的剧本上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多严谨,不少人都做不到你这么认真呢。”成蹊见他几乎每一句台词都要标注得非常清楚,具体该怎么做,甚至是心理暗示的词句,就像对小孩子引导,即使是再简单的表情——笑,他都要进行重点标注。 既觉得幼稚,又觉得幼稚得有些奇怪。 “我只是有个疑问,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回答,没事放轻松,”成蹊伸出手,指了指好几个批注“笑”的地方,“为什么要在笑的地方标注这么多?” 奚勤眼睛跟着他指尖走,看着自己密密麻麻的幼圆字体,还有一个个可笑的黄豆笑脸,越发绝望。 太窘迫了,被成蹊看了个透…… “没什么,就是不会笑,我天生不会笑,像别人欠了我五百万一样,”奚勤瘫着一张白净的脸,一本正经地调侃自己,“不这样写我怕会忘记,哪里该笑哪里可以不用做表情。” 成蹊哭笑不得地盯着他,面瘫的神情分外真诚,抿起的嘴角自带弧度,是很容易露出笑容的猫嘴,却硬生生地挤不出一丝笑意。 回想起几年前第一次看见奚勤的时候,比现在还小,没长开的十七八岁,青葱又鲜嫩,嫩得可以掐出水的那种。 不过留给他的深刻印象里,的确是个不爱笑的小孩儿,但眼神清亮如水,鲜活得可以看见里面的流光,绝没有现在这样充斥淡淡的阴郁。 不知道这几年奚勤到底经历了什么,变化如此之大,成蹊不由得有些心疼,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端正地坐在他面前,说:“晚上就要上台了,你还需要排练吗?要不我不打扰你了?” 奚勤以为他要走,脱口而出:“别……我……我要排练,但就我一个人,有点奇怪……” 成蹊:“那让今晚和你搭档的女演员来?” “……”奚勤暗自撇了撇嘴,有句话一直想说,又羞于开口,埋着头的眼神更晦暗了,“不需要,其实什么人搭戏都可以,不用那么麻烦……” 成蹊愣了愣,才算是听懂了奚勤的话外音,见他装作无所谓地转头看风景,手却快把剧本捏出褶子了。 “那成哥帮你对戏?”成蹊好笑地揉了把奚勤的脑袋,“丑话说在前头啊,门外汉一个,只会读台词。” 奚勤眼睛一亮,宛如一只看见小鱼干的猫咪,盯着站起来格外高大的主人成蹊,用力地点了下头:“好!” …… 十分钟后,当成蹊说出第一句台词时,奚勤后悔了。 只见英俊帅气的成总裁对着奚勤露出了少女般清纯的微笑,然后说:“莫森,找我到教室干嘛?” ☆、第十七张好人卡 “莫森,找我来教室干嘛?” 成蹊这话一说出口,就看见了奚勤空白的神情,格外的有趣。 “嗯?说啊,你的词。”成蹊小声地提醒他,把奚勤的魂儿召回来。 “啊……哦,我,我找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奚勤恍惚地接了下去,他觉得自己就不该妄想和成蹊对戏,因为他不知道堂堂一个总裁,戏感……比自己还好! 堂堂七尺大男儿,在出演一个少女的角色时毫无违和感,自然纯净的神情,流畅而情感饱满的台词,即使是磁性的男音,也各位悦耳。 奚勤更加绝望又坦然了,我果然是个演员中的辣鸡,不配演戏! 当然,奚勤不知道,成蹊在米国留学的时候,被朋友骗进了戏剧社,还有幸登台表演过,可惜他本职还是程序员,兼经济学,对于演戏只是兴趣和打发时间,毕业了过后就回家继承百亿家产,自然没有再碰了。 但仅仅是这样,依旧甩了奚勤几条街,奚勤勤深感委屈,自己果然不是这块料儿,门外汉都比自己专业。 备受打击的奚勤完全没有实现自己的妄想,比如能和成蹊有戏里戏外的互动什么的…… 没有!完全没有!成蹊就是尽职尽责地帮他对戏,一路带着他走,好不容易对完了一场戏,奚勤就已经蔫了。 “怎么了?跟打了霜一样?”成蹊一边喝了口水润嗓子,一边担忧地看着奚勤,躲在角落画圈圈的幽怨背影。 “没事……我就是觉得,成哥,你太厉害了,什么都会,”奚勤回头落寞地说,“我就不行了,我是真没用,连表情都做不出来……” 说着,忿忿地捏了捏自己的脸,似乎在和自己的面瘫较劲儿。 成蹊走过去,拎起他的手腕,让他别再摧残自己的脸了,顺便把他拉了起来:“别折腾自己的脸了,都捏红了,不疼吗?你的天赋不在这里,不用勉强自己做到极致,但既然说了是最后一次告别演出,就自在点,也别自我放弃,不是你说的不想让我失望吗?” 奚勤沮丧得连成蹊捏住了他手腕都没感觉了:“成哥,你其实已经失望了吧,不用安慰我,我知道……” “知道什么啊知道,”成蹊拉着他回到了镜子正中间,神情严肃,“过来,继续,这么点打击就灰心了?我陪你对戏的成本还没讨回来呢。” 被小小地训了,奚勤连忙振作精神,继续和他对戏,到了后面情绪激烈的部分,成蹊的角色退场了,走到了奚勤身后,从镜子里看他。 这段是奚勤的独角戏,他知道女主角危在旦夕后的悔恨,绝望,甚至是咆哮,都非常需要张力。 这里成蹊帮不了他,只能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眼睛逐渐变红,僵硬的面部表情慢慢有了种名为痛楚的心酸,声音喑哑而颤抖:“微光……傻丫头,不知道疼吗?” 剧情中,女主角林微光躺在病房中,没有镜头,莫森在门口独自受伤。 奚勤出神地看着镜子里的成蹊,他在自己身后,用一种温和的眼神鼓励着他。 奚勤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心头映着这个眼神,炽烈如火焰。 “我错了……哥错了,别死……别死好吗?”奚勤哽咽的声音从胸腔中抽搐而出,似乎带着极大的痛苦,“把我的命给你……求你别死啊……” 压抑着悲痛的喘息,奚勤的目光逐渐脱离了成蹊,他看着虚空,更像看着另一自己,几乎一样的面容,在那个青春的年纪,就这么离开了自己。 最后背靠着镜子,奚勤缓缓坐下,通红的眼睛无神地睁着,说完了最后一句台词,也没有回过神。 成蹊走了过来,蹲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打了个响指:“演完了,回魂……没事吧?” 奚勤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被成蹊这样盯着,怪不好意思的,抹了抹眼角狼狈的泪水摇摇头:“没事没事,这一遍怎么样?” 成蹊摸了摸下巴:“嗯……以我不专业的眼光来看,前面的部分你还是没放开,但是后面的哭戏很棒,哭得我都心疼了。” “真的?”奚勤红着眼睛跟兔子一样,乖巧地盯着他。 成蹊不知道他问的是演的好,还是真心疼,递给他瓶水:“真的,哭累了没?补充下水分。” 抱着瓶子小口小口地快喝爽了,奚勤才猛然意识到,这是成蹊的水,他自己的那瓶放在了剧本旁边,此时正好端端地立在三米外。 要是这是余恩喝过的递给他,他扭头就丢了,轻微的洁癖不痛不痒,但他基本上没有接受过了别人口的东西,可这是成蹊的水,或许他自己都没注意到拿错了…… 奚勤不可抑制地胡思乱想,瞄了眼成蹊深色的嘴唇,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噗”的一声呛咳了出来。 成蹊忙给他拍背顺了顺气:“怎么还呛着了?喝慢点。” 看着奚勤捂着嘴咳嗽的模样,眼睛越发的湿漉漉,红得可怜,成蹊几乎快忍不住抹去他眼角呛出来的泪水了,但是越发被这么可怜巴巴地盯着,他越发下不了手。 深吸了口气,成蹊缓了过来,放下了手,直视着他眼睛说:“好了,虽然不敢打包票,但是以你现在的状态,有进步,至于结果怎么样,就看晚上在节目上的效果了。” “嗯!”奚勤用力地点了点头,就差握拳给自己加油了。 见奚勤状态不错,成蹊也放下心来,看了眼窗外,天色渐暗 “虽然很想留下来看你的演出,但是现在我得走了,秘书催我去开会了。”成蹊说着起身理了理袖口,看了眼黑金腕表,时间差不多了。 “啊,要走了吗?”奚勤忙站起身来送他,“今天下午多谢了,回去一定请你吃饭!” 奚勤自己都没察觉到,在成蹊面前他完全没有了别人所说的高冷,连话少都不存在了,他还想把成蹊送出去,被后者拦在了舞蹈教室门口。 “好了,就到这里,再出去会被人拍到了,”成蹊在门口回身,单手支在门框上,俯视着差点撞到自己身上的奚勤,笑道,“说好了请我吃饭,现在已经欠下两顿了,我可是等着的啊,走了,快回去吧,回头见。” 不知道成蹊有没有发现自己有些舍不得的眼神,奚勤乖乖地停在门口,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才软软地挥了挥手:“成哥再见。” 回到了教室里,靠着大镜子坐下,奚勤抬手遮住眼睛发呆,他不知道自己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成蹊会在这里等他上台呢,说不定还会在现场看他,起初一想到这种可能,奚勤还紧张得台词都说不清,结果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成蹊就这样走了。 人家可是日理万机的总裁,能抽出时间来看他,陪他对戏,已经是奚勤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了。 成蹊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会不会是因为罗业的关系?他觉得只有这个理由说得过去了,成蹊应该是承了罗业的情才对自己照顾有加。 一想到这,奚勤心里头莫名空落落的,悬浮在半空中一样,失重的难受。 不过细想起来,成蹊有些时候对他的好似乎超过了某种限度…… “……唔……不可能不可能……”奚勤急忙甩了甩脑袋,挑染的红毛从前甩到了后,用力地抹了把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想把这个英俊优雅的身影甩出脑海。 手指尖微微一凉,没有拧紧的瓶盖滴下一滴水在指尖,又淌在了地板上。 奚勤失神地看着地板,手指不由得跟着水痕滑动,一个个简单的数字和符号在地板上浮现,如同一颗颗透明的蝌蚪,在水里畅游一般,行云流水,没有一次改动卡顿,一口气顺到了第五行,手指才顿住了。 一小段还未成型的音乐徘徊在脑海中,奚勤跟着轻声哼了哼,忽然觉得有一些熟悉,但这段简谱他又很确信自己没有见过或听过,几乎是从脑袋里油然而生的。 而这块写满了简谱的地方,成蹊才坐过,他闲散优雅的坐姿深深地刻在奚勤心中,写谱的手不由得颤抖,停了下来。 雪白的脸上看不出,但其实早已经滚烫得可以煎荷包蛋了。 拍了拍脸消去脸上的燥热,奚勤用心记住了这段简谱的雏形,他准备回去再谱完,用纸哗啦地抹了干净,一边擦一边给这首还是雏形的曲子想出了一个名字…… 《馋》。 正在毁尸灭迹的奚勤瞬间就僵住了,抿紧了嘴角,把这个羞耻的名字来回念叨在舌尖,呼出一口微微灼烫的气。 我就是馋他的身子,我下贱。 ———— 在楼下晃的路翩翩发现了那位奚勤的“好朋友”成先生走了之后,悄悄地来到了舞蹈教室,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奚勤小可怜沮丧地坐在地上,眼睛红红的,似乎还有泪痕,正拿着一瓶水出神。 路翩翩简直快脑补到了天上,轻咳了一声,见奚勤终于舍得把视线投到自己这里来了,才小声问他:“奚勤?怎么跟哭过了一样?像谁欺负了你一样……” “没,我就是排练了一下,有哭戏,所以酝酿了下情绪。”奚勤无所谓地抹了抹眼睛,可能是戴隐形眼镜的后遗症,很容易干涩,流生理眼泪。 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路翩翩听着这微哑的小嗓音,遮遮掩掩地抹眼泪,脑海里都快脑补出一场精彩的豪门狗血,包养出真爱的大戏了。 “嗯嗯,懂你懂你,没事,要坚强,姐姐支持你,”路翩翩叹息着点了点头,“好了,现在得走了,你助理还在下面找你呢,要补拍一条排练花絮。” “哦,好。”奚勤起身拍了拍屁股,拿起剧本和水就要跟路翩翩走,忽然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路翩翩她突然懂什么了?坚强啥啊?还支持我…… 小奚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迫陷入了吃瓜群众路翩翩的脑补苦情剧中了,全程被她投以同情又心疼的目光,看得奚勤浑身不自在。 到楼下的舞蹈教室和李元元补拍了一条花絮,在一片打光灯和摄像机下,与一个几乎没交流过几句话的女演员排练,作为一个在观众和同行眼中长期处于花瓶状态的奚勤,所有人都抱着随便拍一条后期剪辑得有冲突就行了。 谁知奚勤这一次的状态还不错,虽然前面和李元元的对手戏依旧不尽人意,但后面的独角戏部分,红着眼睛哽咽的模样还是让周围的摄像和导师惊艳了一下。 在最后导师点评的时候,一向严厉且不看好奚勤的女导师都对他露出了鼓励的神色:“如果不是瞎猫逮着死耗子,那只能说明奚勤,你有进步,很不错,但明显是不够的,还剩两个小时就要直接上台了,希望你能继续保持这个状态。” “谢谢导师。”奚勤对这位导师深深鞠躬,他已经放松了很多了,有成蹊帮他对戏,还有对方的鼓励,奚勤忽然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背水一战罢了,到了悬崖边上,没有退路了,即使还是会摔下去,奚勤也想用体面的方式退场。 ☆、第十八张好人卡 晚上六点半,节目《求证进行时》正式开始倒计时,所有人,无论台前幕后都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在后台化好妆后场的奚勤,也被感染上了一丝紧张。 可又带着些微的遗憾,成蹊没能亲眼看见他上台表演。 不过可不能掉链子,就算不能亲临现场,成蹊也会看到一个星期后的成品,得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了。 在后台和休息室来回的这几趟,奚勤都没有看见小唐的身影,对于这个一向不怎么尽职,胳膊肘经常往外拐的助理,奚勤眼不见心不烦,没有在意他,也不理会同行各异的目光。 爹不疼娘不爱,经纪人不闻不问,连个助理都不见了的小明星,还能来参加这种发型节目,也真是可笑。 路翩翩和李元元稍稍照顾着他,没有助理便跟他一起行动,反正都是一个休息室,还会同台节目,两位热心姐姐都表示,帮一下又不会少块肉,还能观赏奚勤这块超凡脱俗的小鲜肉。 何况奚勤小弟弟其实挺可爱的~ 没有上台的选手都在幕后的一间观战室里呆着,通过一个屏幕观看前台别的选手的表演。 一大拨艺人各自和搭档或者助理经纪人坐在一起,在一大片摄像机前,气氛非常融洽,偶尔剑拔弩张的调侃,都被镜头记录牢牢下来,换做后期剪辑的素材。 当然,这些都是有剧本和流程的,咖位大的分到的镜头就多,表现机会也不少,而咖位小的就当作陪衬,跟着前辈随机临场发挥,如果精彩,被剪进正片里的几率就大。 奚勤自然和李元元坐在一起,他们俩在这里都算是新人阶层,沦为陪衬几个大咖的绿草,附和着一起交谈,并和众人一样,要对着屏幕上别人的或精彩或失败的演出做出各种反应。 对于这些带着娱乐性质的拍摄,奚勤没法露出别的表情,他认真地端坐着,跟着别人一起鼓掌,一起点头,一起摇头,看向德高望重的发言者,随波逐流,只是因为面瘫着脸,显得格外一枝独秀。 只不过今晚,他总觉得有些不一样的地方,看着周围黑压压一片的摄像机,越发觉得不对劲儿。 “嘿!别干坐着啊!”身边的李元元悄悄戳了戳他的胳膊,掩着嘴对他小声说,“没发现好几个镜头对着你吗?” “???”奚勤懵懵地看了摄像机一眼,果然,他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好几个摄像机的确是对着自己的,几乎快把他的一举一动拍个透了。 奚勤有些搞不懂了,他就是一个小明星,节目上这么多大咖在,给他这么多镜头干嘛? 对上了奚勤懵逼的眼神,李元元也只能小幅度地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不管怎样,算是好事啊,给点反应呐小弟弟,连个表情都没有,你冷得我快发抖了!” 奚勤知道李元元是在调侃自己,歉意地低了下头,把表演用的校服外套脱了一半,示意要不要披上,李元元被他无辜又诚恳的眼神给逗笑了,忙摆手:“不用不用,你笑笑我就不冷了。” 这下轮到奚勤摊手:抱歉太难了,我做不到。 李元元:“…………小弟弟你真不可爱。” 奚勤没有在意那几个镜头,继续做个尽职的背景板,只在介绍到自己的时候起身鞠了一躬,清冷的声音透过话筒:“大家好,我是奚勤。” 坐下的瞬间,无数意味不明的眼光扫过他身上,奚勤全无视掉了,继续进入神游状态,满脑子都是之前在舞蹈教室作的半支曲子《馋》,似乎在脑海中单曲循环,就不会紧张了。 节目快开始的时候,在屏幕上浮现的一片广告商和代言中,奚勤在很显眼的位置,发现了一个非常眼熟的名字,居然是书舟游戏公司的《罗蒂世界》。 原来成蹊他们游戏公司也是这个节目的资方啊……好厉害。 然而无知的小白羊奚勤只看出了表面,却没有深入理解,一个节目的资方,到底意味着什么。 第一个上台开场的,是一位当红的男歌手,钟耀阳,他以其高颜值好身材还有还算不错的嗓音,三年前在一档歌手选秀节目中出道了。 “……有请我们最劲爆的开场嘉宾——钟!耀!阳!” 随着主持人调动气氛的声音抑扬顿挫地响起,镭射灯光四射而开,镜头从下往上,一双漆黑的马丁靴几乎踩着镜头,闪亮登场。 奚勤瞳孔一缩,即使透过屏幕,也能感受到钟耀阳开场时冲击力。 伴随着舞蹈和节奏感十足的电音,钟耀阳穿着一身重金属的黑背心闪亮登场,舞台的灯光交错闪烁,红色和蓝色的灯束打在他身上,颜色极富冲击性,还有他嘶哑到几乎磨砂的声音,开头一段说唱就直接引爆了全场。 他的表演,奚勤三年前就见识过了,相比于曾经,钟耀阳明显进步神速,已经有了自己独特的风格。 奚勤虽然不擅长这个风格的歌曲,但是他的眼睛就没法离开屏幕,光芒四射的舞台和动感的音乐,嘶哑的嗓音对于他来说甚至有些刺耳,可也没法阻止他羡慕的眼光黏着在舞台上。 上午看到钟耀阳彩排的时候,奚勤就失了神,现在看到了完整版的开场曲,即使是透过屏幕,也能听到场外,传来的阵阵拍打人心的打击乐和混响,震得脚底都跟着发麻。 如果自己也能站在舞台上,唱自己当年没有唱出口的原创歌,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至少现在,他不敢想象,他觉得想象或许都是奢求,只要一闭眼,浮现的在眼前的,不是五光十色的舞台,而是苍白褪色的面孔;不是节奏感十足的音乐,而是海浪拍岸碎成泡沫的声音;不是人潮涌动的欢呼声,而是撕心裂肺的哭喊。 移开眼不再看屏幕上的演出,奚勤甚至想低下头捂着耳朵不去听,面色逐渐发白,坐在高脚椅上,手指缓缓扣紧了坐垫,指节紧绷得失去了血色,一如他抿紧的嘴唇。 该死……都这个时候了,还想那些有什么意义!大不了以后直在幕后写歌创作,做一个没人知道的音乐人,不去奢望那绚丽的舞台,就好了…… 悄悄地深呼吸了几次,奚勤渐渐缓了过来,还没有彻底摆脱脑袋里的混沌,身边的李元元就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示意他:“下一个就是我们了,出发了。” 奚勤脑袋一片空白,机械地跟着李元元起身,一位摄像已经尽职尽责地跟在了他们身边,坐在观战室正中间的一位老演员该对他们鼓励地说“加油”,所有人都鼓了下掌,虽然几乎没有一个眼睛里有鼓励的意味,全是暗流汹涌的冷嘲热讽。 李元元见奚勤还木着,拉着他跟在场的所有人鞠了个躬,说着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们会努力的,才出了观战室。 摄像一直跟着的,李元元侧头对奚勤鼓励地笑了笑:“怎么了?紧张得说不出话了?” 奚勤不自觉地看了眼摄像机,想着成蹊说不定能看到这个镜头,心里不觉一跳,凑近了镜头眨了眨眼:“不紧张,甚至有点兴奋。” 靠近镜头的脸完美无瑕,简单的妆容修饰得奚勤少年气十足,镜头一闪而过,便是奚勤的背影,一身蓝白杠的运动校服,扎起的裤脚露出白皙的脚踝,纤瘦单薄的少年身形非常青葱,仿佛只有十七八岁。 连摄像都忍不住在他身上顿了一下,前台直播画面中同时出现了奚勤的近脸,引起了现场小小的欢呼声。 好看的脸蛋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吸引人欣赏惊艳的目光。 李元元存心想逗他,有摄像也避讳,直接问他:“兴奋?是准备好了,还是想表演给谁看啊?” 走在前往后台的通道上,奚勤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坦然的点了点头:“都有,表演给粉丝和期待的人看,是有些小激动了,元元姐见谅。” 李元元在摄像的最后一个镜头里笑了:“好了不逗你了,我们都加油,一起求证成功!” “有请我们的第五位选手——奚勤!和他的搭档李元元,为我们求证进行时!加油!” 伴随着主持人的声音,掌声响起,明显有些衰弱而敷衍,即使是训练有素的观众也不太看好他,不过夹杂着几个粉丝的大声应援“奚勤加油!勤勤我爱你!”,灿烂的灯光戛然消失—— 登上漆黑的舞台,灯光还未亮起,奚勤固定好耳麦,准确地找到了开场的位置,抬起头看向观众席。 灯牌如同散落在夜空中的星辰,极其美丽,虽然晃眼一看好像没有自己的,但依旧给了他勇气。 至少有人喜欢,并期待着自己,虽然人数可能很少,虽然这是他最后一次演出,但是为了他们,为了他,奚勤的心前所未有的满足。 开始吧—— 暖黄的灯光亮起,场景铺展开来,奚勤不再去看观众席,而是凝视着作为女主角翩然登场的李元元,干净澄澈的双眼映着复杂而渴望的眼神。 “莫森,找我来教室干嘛?” 眼前的李元元不再是女主角了,在奚勤眼中逐渐变了个模样,耀眼的灯光下,眼前的人身形拔高,俊朗优雅,款款而来,勾得他心慌。 他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幻想,但是这样……似乎未尝不可。 幻想成了另一个人,奚勤的神情变了,少年气的眉毛微微皱起又舒展,抿起的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没事就不能找你来了吗?微光,你变了。” 当奚勤做出第一个表情,说出第一句台词,台下的观众神情也变了,评委也变了,奚勤的那几个粉丝更是变得天崩地裂,差点当场哭爹喊娘。 笑了……奚勤笑了。 ———— 不远处,用着资方权力看一手直播的某总裁,被这笑容弄得心头一荡,但随即眉头一皱: 这小家伙,和自己对戏对了一下午都瘫着脸,说自己天生不会笑,怎么对着个女人就笑出来了? 站在一旁拿着文件等签字的秘书闻雯抽了抽鼻子,嗯?怎么空气里有股酸味?谁喝醋了? ☆、第十九张好人卡 美人的笑容是赏心悦目,又罕见易逝的,譬如朝露,稍纵即逝,昙花一现,刹那芳华,当众人从奚勤的微笑中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已经消失了。 接下来奚勤虽然没有再笑,但随着剧情矛盾的深入,显然不需要笑容了,而是情感的投入。 台下的观众和评委都不由自主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从开始的一瞬间的惊艳,到后来慢慢的沉吟,三个评委中最毒舌的一个导演都摸着下巴,缓缓地点了点头。 原本不怎么看好奚勤的观众们都逐渐静了下来,不由得跟着奚勤的情绪走,虽然李元元扮演的女主角一直叫他“莫森”,但所有人都觉得,这不是莫森,而是奚勤本人。 “微光,你冷静……冷静,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吗?”奚勤提高了音量,一向低哑的声音在激动时变得清亮了起来,带着丝丝颤抖,如同受伤折翼的白鹤在凄厉鸣叫。 下一刻,李元元扮演的女主角哭着跑下了台退场了,台上只剩下奚勤一个人,接下来是他的独角戏。 无论是观众,还是评委,所有知道后续剧情的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他们不知不觉中被带入了奚勤的情感世界,甚至为他紧张,为他揪心,又期待着他表演。 在观战室的路翩翩握紧了拳头点了点头,她就知道,奚勤有这个能力。 共情他人,引领着别人走进自己的内心,潜移默化地感化,让人身临其境,渐渐无法走出去。 现在,所有人都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就是奚勤,是个正在表演的演员,站在舞台中央,紧张和焦虑充斥心间,还有对即将到来的独角戏的恐惧。 这一刻,只有有经验的评委才反应了过来,他们被奚勤带入了另一个心灵世界,破除了舞台和观众的界限,用一种独特的方式打破了“第四堵墙”。* 让别人共情自己,而不仅仅是扮演的角色,这种方法很奇妙,这是个人风格气场极其鲜明的演员才能做到的,但这并不能衡量一个演员的演技如何,最多可以体现出一种独特的天赋。 奚勤的独角戏,即将进入高潮,是他的哭戏。 瘫坐在一扇病房门前,他渐渐抱紧了一边膝盖,蜷缩了起来,通红的眼睛空洞无神,,一束光打在了他身上,眼睛不禁一眯,泪水淌下。 冰凉而动人的泪水,如同冰花一般坠下。 奚勤的面容很冷,总让人觉得他拒人千里之外,但此时亲眼瞧见他落泪,像一座绝美的冰雕融化破碎,没有人心里不会一疼。 但其实,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藏在身侧的手抖得不像话。 被炽热的灯炙烤着,他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却也快要成功了,奚勤几乎用尽了全力在演绎,就像下午路翩翩对他说的,让别人共情自己。 可这样的确很累,他只看了一眼追光灯,眼前就是一白,头晕目眩。 晚餐他没什么胃口,几乎没吃,现在这一段表演加上紧张,他觉得只要有人给他说“表演完毕”,他能立马倒下去。 脑仁嗡嗡地疼,冷汗泅满了一背,一瞬间,那些倒背如流的台词在脑海中扭曲了,变成了废纸被大脑焚烧殆尽,丢进了垃圾场。 他忘词了。 其实台前不远处就有提词器,但极强的光亮刺得他眼睛疼,迷迷糊糊间,在那个提词器上方不远处……他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站在演播厅后面的安全门附近,在所有观众的最后排,因为身形太高大了,一眼就被奚勤瞧见了。 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神太具有目标性了,被远处的那人发现了,朝他挥了挥手。 成蹊……原来你没走。 奚勤一直紧绷的心瞬间就放了下来,无论现在头疼得有多厉害,他都感觉到了放松,甚至惬意。 场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还沉浸在上一刻他落泪的情景中,没有回过神来,观众们怎会知道,此时正在垂泪的奚勤,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演了。 当幻想的当事人真的出现在眼前,奚勤反而像被格式化了一样,身心一片空白,就像一个活在水生火热中的人突然闯入了世外桃源,他如同一条被救出的涸辙之鱼,畅游在东海反而不知所措了。 抿紧了嘴角顿了好一会儿,奚勤先默默地站起身,身形都有些晃荡,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哥错了……我错了,求你别死好吗?求你了……” 哽咽地说出最后两句台词,奚勤快站不稳了,他遥遥地望着那个身影,忽然就有一种冲动…… 他向前缓缓走了两步,在冷白的追光灯下抬起了头,光照在他的脸上,泪痕晶莹,他对着半空伸出了手,像在抚摸空气中看不见的精灵。 没有人能明白奚勤的动作是为何,但只有站在他手所指方向的尽头的那个人,才能明白这样的手势,与眼神。 站在观众席后的成蹊一愣,低头地凝视着远处舞台上的奚勤,心里原本的那股子酸溜溜倏地就没了,那一瞬间,他甚至想冲上台,把这个还掉着眼泪的小东西揉进怀里。 最后,成蹊还是忍住了,知道奚勤可能看不清自己按捺不住的表情,考虑到他站在台上还要表演,成蹊只是伸出了手,酷酷地比划了一个大拇指,便收了回去。 奚勤看清的下一刻,眼前差点一黑,明明身体疲惫得不像话,但是心里却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一下子填满了力量! 死死地撑住膝盖,奚勤用最后的力气对着评委和观众弯下了腰,深深鞠躬,他的表演结束了,至于结果如何,都不重要了。 费力地直起身子,奚勤远远地望了眼成蹊,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色有多么苍白,冷汗已经浸透了两件衣衫,他只能看见原本站在那么远的成蹊,竟然想直接冲过来。 原来我表演结束,成蹊会这么激动吗? 怀揣着莫名的满足感,奚勤眼前彻底一黑,耀眼的灯光化成了一条缝,在眼前挥之不去,身体像是沉入了水中,逐渐丧失了呼吸的能力。 烦人的吵嚷声在耳边不停地嘈杂,在这么多声音中,奚勤唯独听清了一个人的声音。 “……把他给我……” 身体忽地一轻,仿佛被谁抱了起来,熟悉的古雅香气和温暖体温包裹住了周身,奚勤差一点呻|吟出声,舒服得像灵魂泡进了温泉。 但随即,他觉得自己被松开放下了,手不自觉地跟着那气味的温度伸了过去。 还能再感受一会儿就好了……再感受一下,别放开…… “啪嗒”一声清脆的锁门声,周围静了下来,就在伸向虚空的手快没有力气即将垂下的时候,一个温热的掌心裹附了上来,轻轻地握住了。 “没事了……我不放开,你累了,睡吧……” 低沉的声音徘徊在耳边,把奚勤漂浮不安的灵魂彻底抚慰,陷入了沉沉的安睡。 ———— 唤醒奚勤的不是梦想,也不是闹钟,而是……热。 昏昏沉沉中,奚勤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被一只雪白的鸟轻柔地托起,送上了云霄,却在半空中燃烧了起来,鸟羽上全是火焰,雪白的羽毛烧得发红,奚勤心疼这鸟,却又怎么也摆脱不了这熊熊大火。 直到鸟都烧成骨架了,实在支撑不住从天空坠落,奚勤才被这坠堕感惊醒,朦朦胧胧地睁开眼,不出所料,雪白陌生的天花板,鼻间充斥着淡淡的来苏水气味。 医院……他对这地方从来就没有什么好印象,只要看到这些白色,闻到这些消毒水的气味,生理上的难受传遍全身。 但还没等奚勤重启启动当机的大脑,一股热度从梦境到了现实,他只觉得周身热得不像话,明明是深秋,却热得像夏天。 睁开眼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下周围和自己的环境,单人病房里没有别人,而奚勤也才发现了热而不能挣脱的根源——厚实的棉被紧紧裹住全身,病房里甚至还开着暖空调,热气从空调里直往奚勤身上烤。 奚勤无力地侧头,看了眼自己还在输液的右手,虽然被医用胶带绑在了一个空药盒上,就跟小孩儿输液防止乱动倒流一样,除了它浑身没有一个地方能够动弹,如同一只蚕宝宝被自己吐的丝裹了个严实。 这谁啊照顾得太贴心了……但是他真的好热…… 奋力从被窝里挣扎了出半截身体,病房的门就打开了,一个陌生的女人出现在病房门口,非常高挑,抱着文件埋头走进来,忽然看见奚勤醒了,猛地顿住了脚步。 “请问,你是……是不是走错了?”奚勤小声问道,这样着装干练的职业女性怎么看都不像是应该走进医院病房,走进总裁办公室还差不多。 愣住的女人立马反应了过来,朝奚勤礼貌地鞠了一躬:“抱歉不知道您已经醒了,打扰您休息了,我是成总的秘书,请问成总在吗?” 这下轮到奚勤傻眼了,成蹊怎么可能会在这儿?这位姐姐你怕不是搞错了? 奚勤还没有疑问出声,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像墙一样几乎要低下头才能走进来。 他皱着的眉头在看到奚勤的一霎那就松开了。 闻雯立即转身:“成总早上好,这是您今天需要过目的文件。” “嗯……放着吧,我知道了。” “打扰您了,成总再见。”闻雯识趣地转身离开,关上了门,病房里就剩下他们两人,四目相对。 “成……成哥?”奚勤懵懵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你送我来的医院?” “不然还有谁?”成蹊来到他床前,俯身自然地用手背试了试奚勤的额头温度,“好了,不烧了,喝点水。” 奚勤被眼前的一切震得反应不过来,只能呆呆地接过了成蹊递过来的温水,目光呆滞地看着他调了调输液器。 成蹊一身休闲西装,领带齐整,照顾人的动作却一气呵成,最后坐在了病床边的椅子上,冲自己扬了扬下巴:“喝吧,只是温水,等会儿再吃药,烧了一天,烧成小傻子了?还难不难受?” “不……不难受,我没事了……咳!”手忙脚乱地灌了口水,结果被水呛得咳嗽了起来,趴在床边呛咳得分外可怜,低垂的后颈都变红了,不知是咳出来的,还是羞出来的。 一只大手放在了自己的背心上,顺着背脊轻拍了拍,带着笑意的声音听得奚勤耳朵烧的慌:“果然烧傻了,喝这么急像有人跟你抢似的。” 这话说得奚勤越发不敢抬头看他,最终抵不过内心的纠结,还是问了出来:“成哥,你送我来没被发现吧?” “嗯……没有,你被扶下后台的时候,我让秘书去接的,”成蹊靠着椅背,像在办公室一样从容,顺手拿起文件看了起来,若无其事道,“昨天去瞧你的时候,都没看见你助理,我就让一个秘书留下,随时看你需要。” 结果奚勤被路翩翩和李元元团团包围,秘书根本凑上边,要不是成蹊亲自冲了过来,奚勤怕不是就被那两个女人送医院了。 成蹊原本已经消失的酸味,此时又复发了,看起来很淡定,但看文件的眼神明显飘忽不定,往常三十秒一份的文件,现在看了一分钟还没翻页。 “那节目组那边呢,没有别的消息?”奚勤有些担心自己没有录制完的《求证》。 成蹊用眼神安抚着他:“没有,相安无事,你晕倒的事也没有传出,到时候节目播出了就知道了,现在你只用好好休息就行了。”当然,这是成蹊作为资方的发话,奚勤之前录制的素材够用了,就不要来打扰奚勤养病了。 “嗯,我晓得了。” 奚勤藏在被窝里的腿缩了下,抿了抿还有些苍白的嘴角,乖巧地低着头,欲言又止。 埋头看文件的成蹊略微焦虑地用食指点了点下巴,虽然没有抬头,但余光全在奚勤身上,这个现在病怏怏的小猫,正用着试探的目光看着自己,想问问题,又不好开口。 时隔多年,成总好不容易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居然来自于这双幽黑纯真的眼睛。 在他以为奚勤下一句绝对是“你真是个好人”的时候,奚勤开口了。 “那你看了我的演出吗?成哥……”奚勤有些急切又不好意思地说,“你觉得怎么样?我尽力了,虽然还是很差劲……” 头顶忽地传来了一阵温热,轻柔的触碰在发顶抚过,奚勤抬头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摸了摸自己的头,把那缕红色的挑染捋顺,如同给猫咪顺毛。 “很棒,出乎意料的精彩,我没有失望,你也不用担忧,结果已经出来了。” 奚勤差点被头顶的抚摸舒服得恍了神,连忙问道:“那成功了吗?” 成蹊知道他等的就是这句话,身体都绷紧了,点头笑了:“嗯,功成身退。” 那一瞬间,奚勤怔了两秒钟,随即支撑身体的手一软,差点栽倒在床上,被成蹊一把扶住了。 “小心,身体还没好,别激动,”成蹊赶紧把他扶了回去,让他躺在床上把被子给他压实了,“体力透支成这样,能不成功吗?医生还说你睡眠不足,现在给我睡饱了再起来。” 奚勤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方才的激动被成蹊的唠叨和他盖被子的动作给打断了,波动的情绪一下就被抚平了,还泛起了不好意思的局促。 “我知道了,太谢谢你了成哥,你真是……” “打住!”成蹊忽然严厉地制止了他的下言,“躺好,等会儿让医生给你检查。” “哦……好。”奚勤闷闷地应了一声,他不明白成蹊怎么就突然生气了,是自己说错话了吗? ☆、第二十张流泪卡 成蹊现在很后悔,很纠结。 一阵死寂在病房里徘徊,奚勤闷头在被窝里不说话了,成蹊坐在一边悄悄看着病床上的鼓包,也没出声。 波澜不惊的成总心里,其实非常复杂。 他开始反思,自己方才的语气是不是太重了,奚勤是病人,自己怎么能跟他计较呢! 打断奚勤说话明显不太礼貌,也不理智,但成蹊真的不想再听到奚勤给自己发好人卡了,就算是无心之举,成蹊也觉得分外苦恼。 但现在奚勤像是被自己唬住了一样,缩在被子里不理他,肯定是自己吓到他了。 奚勤一直都是胆小又敏感的性格,跟怕生的猫一样,如果自己说太重了,会不会就把它吓跑了? 成蹊正准备不要面子,过去哄哄蜷缩成一团的奚勤,刚一抬头,就看见他悄悄地挪了挪,把脚伸出了被子,搭在另一边床沿晃荡。 “把脚收回去,病还没好,小心着凉了。”成蹊看着这一幕脱口而出。 奚勤晃荡的脚丫子瞬间就萎了,耷拉在床边做无声的反抗,一双眼睛从被窝里探出来:“热……真的热,这样刚好,不会着凉的。” 成蹊沿袭自母亲的那种管人的本能爆发,二话不说就把奚勤调皮的脚推回了被窝,然后再次把厚重的棉被压得严严实实,全程无视了奚勤幽怨的眼神。 有一种冷叫你妈觉得你冷,对于奚勤来说,叫有一种冷是成哥觉得你冷。 虽然被成蹊无情地埋进了厚实得快窒息的被窝,但奚勤心里莫名地觉得暖呼呼的,要是不这么热,他会更感动。 不过幸好,成蹊在给他盖好被子了过后,还是把暖空调调低了一点。 “捂点汗出来,就能把烧彻底退了。”成蹊还亲手擦了擦奚勤额角被捂出的汗水,不知不觉中,两人间那点小尴尬就烟消云散了。 看着重新被裹成蚕宝宝的奚勤,成蹊满意地坐回了椅子上,继续低头办公。 奚勤从被窝里露出一双眼睛,暗自欣赏了一番西装革履的成蹊办公时认真的模样,才轻声问道:“成哥,其实你不用守着我,我一个人可以的,在这里办公多麻烦。” 成蹊却抬头看了他一眼,奚勤不知道为什么,从这个眼神里读到了一丝幽怨。 “我在这里陪你不好吗?”成蹊低声嘀咕了一句,然后起身,“好吧,把你朋友联系过来照顾下你吧,我等你输完这一瓶就走……唔,快输完了。” “别……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太耽误你了。”奚勤连忙解释。 看到了奚勤眼里的慌乱和歉疚,成蹊顿时觉得心里平衡了不少,甚至有种得逞的意味。 奚勤是在乎自己的,只是不太习惯自己的接近而已,没事,慢慢来。 “我知道,不是因为你,我的确得走了,顺城这边的峰会延后到了下午,所以可能等不到你吃午饭了,”成蹊顺手摸了摸奚勤柔软的发顶,起身把床头柜的手机拿给他,“这边有你朋友吗?” 他觉得生病的人还是由亲友照顾着更好,至少心里安稳。 “嗯,有。”奚勤立即给余恩发消息。 “别联系你助理了,”成蹊忽然补充了一句,“那种人,不配照顾你。” 奚勤顿了顿,原来连成蹊都知道了自己的助理不称职,眼神不禁暗了暗,默默地点了点头。 联系到了余恩,奚勤顺手还想翻一下微博,被成蹊眼疾手快给拿走了,一只大手不由分说地按住了自己的眼睛,充满磁性的声音几乎近在耳边:“别看了,好好休息,睡觉。” “……可我睡不着,睡太多了。”奚勤眨了眨眼睛。 即使手心被这睫毛挠得痒到心底了,成蹊也强忍着把奚勤的手机放到了一边的柜子上,再慢慢地放开了他。 “那就闭目养神,你透支严重,得好好静养,”谈到了奚勤的健康,成蹊恢复了严肃的神情,“给自己放一个月假,其余的事全都不要管,看你脸色白成这样,至少把血色养回来再考虑工作。” 奚勤抓着被角,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但随即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恐怕没法休息了,成哥,我的事……蜜蜂娱乐不会善罢甘休的。” 成蹊挑了挑帅气的眉峰:“你都叫我一声‘哥’了,哥能不给你解决?” 这下奚勤愣住了,咬紧了嘴角:“成哥,我说实话吧,蜜蜂娱乐虽然跟我签了霸王合同,但是到底违约的还是我,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其实奚勤有许多发现的内情,但他一时间没法对成蹊开口,虽然成蹊很明显有这个能力帮他摆平一切麻烦,但是帮了太多了,欠了他这么多人情,奚勤不知道该怎么还。 正在奚勤陷入无限的纠结中时,成蹊推开了椅子,直接坐到了奚勤的病床边,更近的距离让奚勤忍不住缩了缩脚,被裹成了一团的被子也随之抽动了两下,如同裹茧的蚕正在破茧。 “奚勤,你是不是思虑太重,所以才这么累?”成蹊没有看他,直接问道。 奚勤茫然:“…………我不累。” “你知道吗?昨天医生跟我说,你服用安眠药和止痛药过量,以后药物会失效,身体也会垮掉,今后生病就不是发烧那么容易好了,”成蹊声音很低,明明不是在说自己,却比自己的心还疼,“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些,我也不会询问你原因,我只想让你……别再折磨自己,行吗?” 也别折磨我了,行不行? 天知道,当成蹊从医生口中听到这些话,心里有多难受,仿佛被一团揉成了碎屑的废纸,被笔尖刀刃狠狠地穿过。 昨天夜里回到病房,成蹊凝视着熟睡奚勤,苍白的脸色没有一丝生气,呼吸也很慢,仿佛随时都会离去。 尽管这次只是因为体力透支和低血糖引发的高热,但是成蹊不放心还是让医院给奚勤做了个检查,得来的结果让他后怕无比。 他不禁摸了摸奚勤耷拉在床边的手,冰凉,用手心搓了搓还是凉透了,赶紧吩咐人加厚了被子,把奚勤裹了个严实,再打开了热空调,直到把奚勤雪白的脸热出了红晕,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一直知道奚勤一个人不容易,生活给他的打击太多,压力又大,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负面舆论,经纪人和公司又沆瀣一气,脆弱的心灵肯定早就不堪重负了,要不是自己随时关注着他,逮不着哪天这小东西就没了。 现在,极力想和他撇清关系,不想欠他人情的奚勤,警惕的目光如同一只受伤的鹿,他在害怕自己欠了成蹊太多就还不上了,把心锁在牢笼里,根本不肯探出来,坦诚地接受他。 好吧,既然柔和的方式进不了奚勤的心,那就强硬一点,至少让他肯接受自己的援手。 虽然这种方法,成蹊也很不想用…… “别觉得欠了我太多,这算是……罗业的托付吧,他走之前让我好好照顾你,我不能不管你。”成蹊冷硬地说,他不信搬出了罗业,奚勤还会不接受。 奚勤一愣,心里总算了然了,果然,罗大哥说的会拜托人关照他,这个人,原来就是成蹊。 怪不得,他会对自己这么好,从流氓导演那里救了他,给他点餐,每天问候,觉得他心情不好的时候给他推荐歌,甚至在自己没有状态的时候亲自来顺城看他…… 原来,都是罗业的托付,他才会对自己这么好。 不知道为什么,总算确定了这个人是谁,奚勤没有觉得松了口气,反而是难受,为什么是成蹊呢?但又怎么可能不是他呢?除了他谁还会如此悉心地照顾自己呢? “哦……那好,我的事,就拜托你了,”奚勤点了点头,缩回了被窝,闭着眼闷声道,“多谢……成总,我累了,先睡了。” 成蹊努力变得坚硬的心,在听到他说“成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如果这样能让奚勤接受自己,能让他不再思虑太多耗费心神,成蹊宁愿这么做。 冷下来的心,让语气也变得陌生了,成蹊低低地说了声“你好好休息,我走了”,就转身离开了病房,尽管他有些粗重的呼吸暴露了他烦躁的心情,但关门的时候,还是放得很轻,轻到奚勤都不知道,成蹊已经走了。 缩在被窝里的奚勤感受到房间里真的只有自己了,才把头钻了出来,忍不住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心里还是难受,难受得心脏快被揉成了一团。 他现在不觉得热了,透彻的寒凉从背心传来,冷得全身发抖,打着寒噤咬紧了嘴角,用力得快把嘴角咬破了,还是没能忍住嘴里的一声啜泣。 怎么就哭了呢?他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枕头被几滴眼泪打湿了小片,泪就干涸了。 嗯……没事了……只要不流泪了,就不会难受了。 奚勤逐渐平复了喘息,漠然的神色爬上了脸庞,他呆呆地看了会儿输液瓶,快到底了,艰难地起身想去按呼叫铃。 手还没碰到按铃,门就被敲开了,医生护士走了进来,拔掉输液开始检查。 看到了奚勤眼里的疑惑,医生一边戴听诊器,一边笑着回答他:“刚才有位先生说305的液快输完了,我们就直接过来了,来,把衣服掀起来,听一下……” 奚勤半撩着衣服,眼睛忍不住又红了。 一边的护士还在笑他,说他听个诊像是被调戏哭了一样,但其实只有他才知道,自己这不争气的眼泪,是为谁流的。 ☆、第二十一张好人卡 奚勤的午餐是炖得熟烂是乌鸡汤,温补的药材被熬得一点都闻不出药腥味,黄澄澄的鸡汤飘着翠绿的葱花,鲜香四溢,甚至还切了松露在里面,一看就不是医院食堂做的。 但是给他送餐的护工小哥矢口否认这是出自特级厨师之手,非常礼貌地给他布置好餐具,甚至还准备喂进他嘴里。 奚勤连忙推拒:“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了!你……下去忙吧,不麻烦了。” “好,那奚先生您先慢用,有需要叫我,我就在门口。”五星级服务到毛骨悚然的护工小哥终于走了,奚勤虚脱似的瘫倒在床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瘫痪在床不能自理了呢。 其实他下午就可以出院了,没有什么大碍,但身体状况方面,医生跟他谈了很多,或许是由于成蹊的招呼,医生对他非常悉心地询问了一遍,再做了一些大大小小的检查,一套下来折腾了两个小时,整个医院都对他关照非凡。 这是顺城这边的一家私立医院,服务本来就很周到,但在钞能力的情况下,这些服务会更加细致,抽血检查的时候还会有护士小姐姐的温声细语,听诊器在胸口的滑动都是轻柔的,没有任何人会暴露他就医的消息,保密工作也很到位。 但这些无微不至的照料,奚勤很清楚,都是来自哪里。 虽然没有再看到成蹊的身影,但医院里每处每地都留下了他存在的痕迹。 如果刚才和成蹊的不欢而散没有发生,奚勤虽然会觉得不安,但至少在心里对他会更加小心翼翼,把那些不能说出口的小心思藏好,即使有些惶恐不安,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身心俱疲。 因为他知道,这些成蹊对他看起来理所应当的好,都只是源自别人的嘱托。 中午一点,余恩紧赶慢赶到了医院,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奚勤坐在病床上抱着乌鸡汤,味同嚼蜡。 “哎呦,兄弟,要不是你先打了招呼说你只是感冒,我都快以为你得绝症了!”余恩大咧咧地走了进来,丢开了看望病人必备果篮,把脸上的口罩去掉,就闻见了鸡汤的香味,口水直流,“我靠!这医院的伙食也太好了吧!” 奚勤对于他的口无遮拦已经习惯了,面无表情地把柜子边的纸巾丢到了他怀里:“外面下雨了?额头上全是水。” 余恩一边擦一边坐到了他床边,和成蹊一样直接走过来,非常顺手拭了拭奚勤额头的温度,一直紧盯着的目光才移开了:“我那是汗!你真是吓死我了,昨天夜里就没消息,我还以为你是忙了一个通宵呢,打电话又不回,要不是听说演播大楼那边还在拍节目,老子差点没冲进去!搞得我一晚上没睡好,早上十一点半就醒了,中午你一发消息我就跑来了,午高峰堵车堵得……我跟的士司机说,把我放在路口就好,那老哥说好,结果一辆奥迪就插进来了,我车门都开不了,眼看着医院就近在眼前,望山跑死马啊……” 余恩还在絮叨,他打电竞时就喜欢嘴炮,本人也是个话痨,虽然大多数话都是没有啥营养的废话,但奚勤还是认真地听着,一直紧绷的嘴角逐渐放松了下来,疲惫的身心都放空了,也只有余恩逼逼赖赖的废话有这种疗效,立竿见影。 余恩也一直在暗中观察奚勤的情况,见他似乎还挺稳定的,应该没有看微博上现在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事,稍稍松了口气,把水递给他的时候,特地把奚勤的手机拿远了些,继续跟他叨叨:“这一次节目演出结束呢,你就给我在家好好休息,随便写写歌什么的,哥哥我呢正在跟战队那边谈,等弄好了被俱乐部扫地出门没去处了,你别忘了兄弟就行!” “我家的那钥匙只有一把,要你就自己配,”奚勤摸了摸裤兜,干脆地把钥匙抛给了他,“别给我弄丢了。” 余恩连忙接住钥匙,一副感动得热泪盈眶的模样,就差点没抱着奚勤袖子抹眼泪了:“呜呜呜,果然是最好的兄弟!以后我给你当牛做马……算了,有点严重,以后你的外卖我全包了,成不?” 奚勤无奈地说:“成,我要吃最好的,最辣的。” “没问题!” 其实奚勤很清楚,余恩现在看起来吊儿郎当的,退役了不留队连个住处也没有的可怜巴巴,都是假象。 打了职业电竞这么些年,余恩不可能没点积蓄,再加上他父母早已离异没人向他要钱,其实这小子的钱包已经鼓得流油了,只是他不会花销,也没有置办房产,最多理理财,几百上千万没处花。 奚勤不知道他为什么退役了就急于离开战队离开俱乐部,绝对不仅仅是自己身体原因,余恩不想开口他也不好问,但不管余恩遇到了什么,奚勤在心里暗暗发誓,只要他还在,余恩就不会无家可归。 正在奚勤出神之际,余恩的叨叨渐渐停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只见这小子拿了个苹果笨拙地削了起来,苹果皮有城墙那么后,差点就割到手。 奚勤看得心惊肉跳,忙劈手给他夺了:“削不来就别削,你不知道自己的手有多金贵?原来不都是自封十指不沾阳春水吗?”职业选手的手,那都是可以上保险的存在了。 余恩挠了挠头:“反正都快退役了,也没那么金贵了,反正迟早也得沾,也不差现在……不过我才发现啊,苹果好难削!” 奚勤不想理会这个铁憨憨,自己给自己削了个苹果,熟练地劈成两半分给余恩,吃着解鸡汤的腻。 “说实话,你今天对我这么殷勤,到底想干嘛?”奚勤一边咔嚓咔嚓地嚼苹果,一边波澜不惊地看着余恩,“想早点回去摸我给你弄来的全息游戏机?” 被奚勤戳穿的余恩也没不好意思,嬉笑着苍蝇搓手:“嗐!那个嘛……是有那么点意思在里头,但是!我主要还是来慰问你的!这个真心千金不换!”他差点就伸出手指头对天起誓了。 要不是奚勤面瘫,他都快被余恩这个活宝逗笑了,别看余恩比他大了一岁,其实幼稚耍宝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应俱全,再加上一张童颜娃娃脸,一米七不到的小个子,说他还在读中学都没问题。 “其实……我还是有事想问你的,”余恩逼逼完了,终于忍不住开始说正事了,他迟疑地舔了舔嘴角,欲言又止,“你那个……就是你抱的大腿啊,那个书舟公司的总裁爸爸,他到底……对你……” 奚勤苹果也不吃了,直直地看向了他:“有话直说。” 余恩也不跟他兜圈子了,摸出了手机给他看了一张照片,模糊不清的画面里,是一个人抱着另一个人在紧急通道里快步走。 不用说,奚勤也认得出来,正在疾走的人是成蹊,而他怀里看不清脸的,是自己。 奚勤不由得愣住了,成蹊不是告诉他没有被发现吗?而且还说是自己的秘书接的他……原来全是成蹊自己。 他后面倒是跟着几个人狂奔,苦逼着脸的秘书就这么看着自家总裁抱着人还健步如飞,追都追不上。 “这是……谁发的?什么时候?”奚勤眉心微蹙,他不想因为这件事,给成蹊添些不必要的麻烦。 余恩担心奚勤想太多,连忙道:“早上十一点多,刚曝出来就被撤了,而且也没拍清楚,除了这位总裁爸爸的脸,其余都看不清,而且也没人敢议论这件事,舆论被压得死死的,我这也是侥幸存下来的。” 奚勤稍稍松了口气,成蹊不用他担心,人家有财力也有实力,背后的资本自己想都不用想,不可能让这种流言蔓延,自己的担忧完全多余。 余恩却神色古怪:“那啥……如果我眼睛还好的话,总裁爸爸抱的人……是你吧?” “是我,怎么了?”奚勤倒很坦然,“反正我无所谓,黑不黑就那样,别给人家添麻烦就行了。” 余恩:“不是,我的意思是,人家堂堂一总裁,冒着被曝光的风险屈尊做这种事,说不定对你……” “他不可能对我有别的心思,人家只是好心,”奚勤直接打断了他,“他就是罗业拜托的人,他承情关照我罢了。” “罗业那个老……那个家伙?!”这下轮到余恩震惊了,忍不住口吐芬芳,“妈的就是他把你带上歧途的,你本来在音乐学院好好的,当啥演员?!那家伙充什么好人啊!死了都让人心烦!” 奚勤皱了下眉:“别这么说他,毕竟是我哥男朋友,他对我们都挺好的,只是后来变得偏激了而已,不能怪他。” 一提到奚勤的哥哥,余恩也不好开口了,他知道奚勤他哥奚寒的自杀,那段时间余恩甚至拼死拼活从战队请了半个月假回来,寸步不离地陪着奚勤,不放心他。 当时近乎崩溃的奚勤余恩已经不想再回忆了,奚勤不像他没心没肺的,世上唯一的亲人就这么走了,还是自杀,任谁都不能接受。 余恩跟奚家兄弟处得挺好,但对奚勤家里的情况了解得不多,他们两人认识的时候,已经十三四岁了,当时奚勤跟十七岁的奚寒相依为命,那时起两兄弟就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奚寒为了不让弟弟被福利院带走,拉扯着奚勤一起奔波,几乎是举步维艰。 也幸亏是奚勤结识了余恩,三个半大小孩儿里还就余恩打电竞有点钱,相互支撑着直到了奚寒找到了在影视城的工作,才算好过一些。 不过即使奚家两兄弟过得有多艰难,奚寒都没有让奚勤落下上学,自己要赚钱没法学习,就让奚勤好好读书,知道奚勤喜欢音乐就让他去特训,最后奚勤考上了一所不错的音乐学院,三个人都高兴了好久。 一切看起来都顺风顺水,奚寒也在影视城有了点名气,还认识了大导演罗业,他跟他们俩出柜的时候,奚勤没有丝毫惊讶,倒是余恩惊掉了下巴,觉得奚寒这样的阳光大帅哥,怎么就便宜了那个吊儿郎当的导演! 但不管怎么,只要他们两兄弟能幸福就好,余恩当时怀揣着这样的祝福,跟着战队去了国外集训,回来没多久,就听到了噩耗。 那天夜里凌晨两点,余恩拖着疲惫准备再单排一把就下了回宿舍睡觉,手机忽然响个不停。 训练期间不能玩手机,但都这么晚了教练应该也不会说什么,余恩就溜出去接了,是奚勤的电话。 他记得当天应该是奚勤去参加一个歌手选秀的日子,这么晚找他,会不会是太紧张了睡不着觉? “大半夜不睡觉,给我打电话?想我了?”余恩跟他玩笑了一句,却发现听筒那边的声音不对。 呜呜的风声很大,还有波涛海浪的拍击声,似乎是在海边。奚勤所在的瑞城可没有海。 奚勤良久没有一丝声音,只有颤抖的呼吸声。 “喂?奚勤?你怎么了?”余恩不安地问。 许久,只听奚勤深吸一口气,喑哑的声音几乎听不出原本的音色,像是被狂风暴雨撕裂后的渔网,破碎不堪。 “余恩……我没有哥哥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该怎么办?” 随后,嘶哑崩溃的哭声,合着海浪和风,一起呜咽,悲痛欲绝。 ☆、第二十二张好人卡 “……出院了,走了,余恩?” 奚勤的声音把余恩从回忆里拉了出来,眼前已经收拾妥当的奚勤挎着背包在门口等他,一边是成蹊留下来的秘书。 “好!来了!”余恩忙跑过去,把他的包抢过来放自己背上,摸了个口罩丢给他,“戴上,医院里还成,出去了就全是外人。” 奚勤依言戴上了,还把卫衣的兜帽扣在了脑袋上,一路往医院后门走,成蹊留下的这个男秘书小常在前面带路,没有多说,只问了他想去哪里。 奚勤没有丝毫犹豫:“瑞城,回家。” “好的,奚先生,您的行李我们都给您带上了,成总说您一定会想回去的,”小常笑了笑,没有注意到奚勤不太好的脸色,直接往停车场去,“这边走,小心些。” 一转角就是停车场,在一排车中间,奚勤一下子就看见了那辆眼熟的黑色商务车,除了车牌号不同,其余的跟他原本一直坐的那辆一模一样。 不用说,他也知道是谁的安排。 不知不觉,头又疼起来了,看着这些成蹊为他做的布置,奚勤曾经的不安与喜悦破碎了,剩下的满是纠结和麻木。 既然是罗业的委托,那他为什么会观察自己观察得这么细?似乎没有什么小习惯能瞒住成蹊的眼睛,他知道自己坐什么车,喜欢吃什么口味,爱听什么歌,还知道自己作息不规律……连亲妈都管不了这么细致。 奚勤无奈,满脑门官司想不明白,埋着头正准备上车,一阵脚步声和喧哗声传来,他一扭头就看见,一群人拿着长|枪短炮飞速冲了过来,跟蝗虫一样密密麻麻,跟看着了成熟的庄稼一样狂热。 “快进去!”余恩连忙把奚勤推了进去,另一边小常飞快上了驾驶座,只听余恩一关车门,“轰——”的一声油门发动,方向盘极速打转,在蝗虫围上来之前疾驰而去,逃离了停车场。 在开过那群蝗虫的身边时,奚勤茫然地听着他们声嘶力竭的喊声:“奚勤!奚先生!请问你对怂恿私生恶意骚扰颜生有什么看法!喂——” “什么?”奚勤皱紧了眉头,“他们在说什么?” 车里一片寂静,只有油门不断加速的轰鸣,他看向身边欲言又止的余恩,自己直接打开了手机,低头看了起来。 “奚勤!你别看了!都是那些人胡说八道!”余恩想伸手去夺,可惜没有奚勤手长,连手机壳都抓不到。 都不用奚勤点开微博,手机界面上已经弹出了那条热搜—— “#x姓小鲜肉为报复疑怂恿私生骚扰颜生#”。 奚勤的目光在“颜生”两字上一顿,没有迟疑直接点开了热搜,第一条就是“证据确凿,烂菜头别洗了,直接看图”。 下面是打了码的九宫格,前三张图是一堆熟悉的照片——前一天出现在奚勤门口的血腥图片,中间三张动图是酒店监控,最后三张是一个女子的哭诉,她说她承认是奚勤的粉丝,给颜生酒店房间塞血腥图片,是为了报复颜生欺压奚勤,在经纪人那里抢奚勤的资源。 奚勤没有说话,默默地把这些图片扫描进脑袋里,嘴角不由得微张,发出了一声嗤笑,在翻到下面评论区的前一刻,手机被余恩抢走了。 “不许看!”余恩直接把奚勤的手机摁关机了丢进了自己包里,“妈的都是些破事,你别管,不用你操心!” 奚勤脸色一沉:“我自己的事为什么我不能管?手机拿来。” 余恩捂着包死活不给他,紧张地瞪了回去:“不给!你就不能好好休息下,彻底当一个退圈的人吗?这些造谣的司马,不值得你理会,看了都脏眼睛!” 奚勤知道余恩是担心自己,语气缓了下来:“好我不看,我也不在乎,但人家都把火烧到家门口了,我能坐视不理吗?我那些粉丝怎么办?就看着自家偶像被抹黑,自己被骂个狗血淋头?” 奚勤其实早就看见下面乌烟瘴气的评论区了,问候了自己全家祖宗十八代的数不胜数,但还是有几条评论是自己粉丝微弱的质疑反抗。 【小芹菜头头:[愤怒]血口喷人!根本不是石锤!勤勤还没有发声怎么就盖上了怂恿的名头?![愤怒]】 【勤勤一生推:拜托别混淆视听!上面所谓的锤图,有说那个女的是被勤勤怂恿的吗?再说私生不是粉谢谢,请分清楚[挥手]】 【圈圈点叉叉:这个热搜是哪个营销号买的,与事实根本不符还锤,MDZZ,颜生抢资源抢少了?还怂恿,怂恿个毛线,自己跟自己闹语病,语文老师都要气哭了好吧[呵呵][呵呵]】 【线下碰一碰:勤勤什么时候出来冒个泡啊[哭泣]想死姐姐了!微博停在了上个月就没有了,出来营业一下嘛[爱心][爱心]别管那些喷子,姐姐护着你![强壮]】 虽然瞬间就被喷子给淹没了,但是奚勤还是看到了自家粉丝妹子的渴求,她们虽然生气又无助,但至少没有失去理智,期待着奚勤能出面辟谣。 想着拿着可怜的妹子,余恩也觉得心酸,但还是不把手机给他,点开了奚勤的微博:“行,那发个声明安抚下她们,你说我给你打上去……诶?你微博大号登不上去了?怎么回事?” 奚勤摊手,不出他所料,密码果然被杨朝改了。 “用我小号吧,就乌云盖雪那个。”奚勤懒得换别的了,而且那个号有一些粉丝,能推广的力度大一些,当然,他也不会用自己的名头:“你就写,我替一个朋友个发声明……” 下午四点一刻,就在#x姓小鲜肉为报复疑怂恿私生骚扰颜生#这一条热搜挂了快半天的时候,一个名为“乌云盖雪”的原创音乐人为奚勤正式发声了。 【乌云盖雪:替一个朋友发个声明@奚勤,他暂时登不上大号,这里发声明只是为了粉丝,不为造谣买帐。 奚勤:首先,非常感谢粉丝的厚爱,喜欢我这么一个不会笑,不会营业,不会说话的人,辛苦了[爱心] 其次,我知道你们很关注我的行程,昨天在顺城这边录制完了节目(大概),希望大家能期待一下,如果播出来我没有被剪掉的话,下周星期天,等着大家[猫头] 最后,也是你们最关心的问题,这些谣言我不会承认,造谣者请自行关注转发量,按量追究责任,大家帮忙截个图,他们造谣最喜欢所谓的石锤图了[微笑]】 此条微博刚一发出,相信的人是没多少的,因为这跟奚勤平常在微博营业的语气太不一样了,虽然看得出曾经的那些经营都是人设,刻意给人一种拒人千里的高岭之花形象,但谁也没想到,真正的奚勤居然就是个孩子气的感觉。 特别是最后略带嘲讽的语气,随时随地都让人感觉到,虽然没有爆粗口,但是无疑每一句都是“呵呵”的黄豆微笑。 粉丝的眼睛是雪亮的,真正了解奚勤的真爱粉当然能感觉到真实的爱豆和营业的爱豆的区别,一向被奉为小黑猫的奚勤,炸起毛来怼人于无形,这种感觉一眼就被老粉看出来了。 奚勤的超话虽然被杨朝控制,但还是有一部分有影响力的大姐大有自己的经营没有受限,立即帮忙扩散了乌云盖雪的这条微博。 【勤皇汉呜:勤勤本尊出马,造谣者微博已截图[呵呵]//乌云盖雪:替一个朋友发个声明@奚勤……】 【喵喵喵奚yi水寒:啊啊啊啊啊勤勤终于出现了[大哭]登不上微博大号是怎么回事?妈妈很担心你啊[难过]别怕!替宝贝儿怼回去!//乌云盖雪:……】 【路歪歪:等等?!乌云大大跟奚勤认识?这是什么神仙缘分我怎么不知道[委屈]//乌云盖雪:……】 发了这条微博,奚勤也就不管了热搜上如何龙争虎斗了,在前排开车的小常一直听着后面的动静,适时地提了一句:“奚先生,请问需要联系律师解决造谣事件吗?我们有专业人选,成总已经安排好了,就等您发话。” 余恩一听,好事!乐呵地准备应下:“诶!好啊,不用自己麻烦了!奚勤,要不我们……奚勤?” 余恩以为这件事迅速解决奚勤会很高兴,但回头看着没有反应的奚勤,只是盯着车窗发呆,余恩觉得不对劲。 这样的不对劲在奚勤回答后更加明显了。 “嗯……行,随他的安排吧,”奚勤淡淡地点了下头,又对小常道,“成总早就知道了?” 小常:“是的,但成总他没有马上把事情一下压下去,就是想看您的意思,酒店的监控已经去调取了,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澄清。” 奚勤狐疑地看了眼这个干练到惊人的小常,觉得他应该也不是什么普通的秘书,没有再说什么,戴上兜帽开始闭目养神。 对于成蹊的做法,奚勤没有任何意见,如果成蹊不这么做,奚勤自己也会澄清,请律师解决问题,趁机彻底断了和蜜蜂娱乐的关系。 现在有人帮他,何乐而不为呢? 可如今,面对着成蹊细致周密的安排,奚勤原本在心里的暖意硬生生地压了下去,这个人只是为了一个嘱托而已,他帮自己或许是好心,更多的是从别人那里接过来的责任。 但奚勤不需要别人对他负责,他已经长大了,可以为自己负责了,即使当时罗业只是把他当个小孩儿看,照顾了这些年,现在也已经不一样了。 就当是最后一次了,从今以后和成蹊两清了吧,有许多事情,需要他自己一个人去做。 闭上眼睛,额头轻轻地磕在一旁,奚勤逐渐放松了下来,甚至嘴角露出一丝愉悦,虽然和成蹊不欢而散,但从这个热搜看来,一切都在顺利进行的,至少……鱼上钩了。 ☆、第二十三张好人卡 瑞城,临江的风水宝地,新旧两个城区各有各的繁华,即使是被时代遗忘的旧城区,在夜晚也依旧灯火通明。 奚勤已经很久没有看过瑞城老城的夜景了,无数次晚归回家都是疲惫不堪,在车上根本睁不开眼,对于窗外的景色视而不见。 今天终于有精力,有时间看一看这边的夜景了,心情却怎样都低落沉郁,即使趴在窗口被风吹到发冷,还是心口憋闷异常。 还没吹个痛快,奚勤就被拉了回来,窗户随即关严实了,对上余恩责怪的眼神,奚勤直接闭上眼睛当作看不见。 “病还没好就吹冷风,活腻歪了你?!”余恩点了下他的脑门儿,看他病怏怏的没好意思用拳头锤他脑袋,心慈手软了。 余恩一心软奚勤就趁机钻空子,对他挑衅地眯了眯眼:“晚上还想不想有住处了?还想不想摸摸那台全息游戏机了?” 这样的威胁对余恩一逮一个准,瞬间服软了,一脸讨好地凑了过来:“哎哟您行行好,我可是手都等痒了!今天您最大,行了吧?待会儿夜宵我请了!” 车没过一会儿就到了奚勤家楼下,他没有说地址,就知道小常肯定也清楚,自己还有什么瞒得住成蹊的?似乎除了心里的那些小心思,就没有了。 小常帮忙把行礼送上来就走了,奚勤客气地挽留了他一起吃个夜宵,小常只是笑了笑,“您先休息,不打扰了,再见。”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奚勤彻底累瘫在沙发上了,耳边充斥着余恩兴奋地大叫,对着摆放在客厅里的全息游戏机指指点点,说这是书舟标配最新款,市面上都还没有正式发售呢,上万一台预售限购八千台,几秒钟就抢售一空。 余恩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声音快把天花板穿透了,奚勤才把视线放在了这台游戏机上。 他不是没看见这么一个构造新颖,设计精美的游戏机,而是刻意让自己忽视,不过禁不住悄悄地瞟了两眼,眼球还是诚实地被它吸引了。 黑白两色的全息游戏机是做成了电竞椅的样式,人可以坐,也可以半躺在上面,流线型的外观充满了未来风格,半覆盖的透明头盔和条形眼镜罩在头部,胸口也有一个环形电子活扣,座椅两侧的扶手是控制手柄,四肢和关节在坐上去后会有光标自动调整,确保完美契合玩家身形。 不知道是不是成蹊特地为他订做的,还是本来就有这种款式……这个全息头盔上是猫耳的样式,手柄甚至还是黑猫爪子形状的,柔软的肉球捏起来还很Q弹…… 奚勤一脸纠结地盯着这个猫爪手柄看了看,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手感好到惊人,再捏一下……不行,还想捏一下……根本不停不下来。 余恩看他想魔怔了一样一直捏手柄,连忙拉住了他:“别啊大哥,轻点!手柄也是有寿命的,磨损太多次就坏了,不能因为好看就使劲儿摧残啊!” “我这是在摧残?不对,你不觉得这个样式有点奇怪吗?”奚勤忿忿地瞪了他一眼,见余恩毫无反应,最后狠狠捏了一把猫爪手柄的肉球,回自己房间里去了,留余恩一个人在外面,跟欣赏美女一样对游戏机“上下其手”。 奚勤窝在床上自闭着,怀里是个黑猫猫爪的抱枕,这是他收到的第一份粉丝送给他的礼物,当时一看到这个抱枕他就想揉进怀里,抱着睡觉,非常有安心感。 现在抱着它缩在床上,这种熟悉的安心感似乎变了味,夹杂着淡淡心酸,仿佛有什么拉扯着他填塞在心脏的棉花,一丝丝地从一个破洞里抽空。 没有开灯的房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乐器,四周的墙壁做了隔音,卧室和工作室在一个房间里融为一体,厚实的圆形沙发床抵着墙角,垫了厚实松软的毛毯,毯子凌乱而舒适地堆叠着,如同一个困顿慵懒的猫窝。 外面余恩的声音消停了,应该是开始玩游戏去了,奚勤便慢慢蠕动到了床边,趴着刚好伸手能够到不远处的电钢琴。 打开开关,闭着眼睛跟着记忆,手指灵动地流淌出一段简单曲调,只有半分钟,单手随意弹奏而出,没有任何和弦修饰,轻柔缓慢的节奏,如同金黄的酒液倒入利口杯,溅起来的酒滴洒在指尖,令人忍不住含入口中,在舌尖缠绵。 这就是奚勤前天在舞蹈教室做的一小段曲,现在听来百味杂陈,原本取名叫《馋》,结果如今听起来却馋得苦涩,跟喝中药一样憋屈,都苦到舌根里了,还谈什么“馋”? 甩了甩脑袋,奚勤起身端坐在电钢琴面前,踩上踏板,开好录音设备,电子屏幕的光打在他明亮的眼睛里,是夜晚活力充沛的目光。 即使白天如何的累,到了灵感迸发的琴房,夜晚,就是奚勤创作的天堂。 作曲的时候他习惯手机静音丢在一边,今天最后看了一下眼安静的微信,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准备好了没有人再和他聊天了,没有人会问他晚上有没有好好吃饭,也没有人会让他报备晚安了。 但看着空荡荡的界面,心里也跟着空了一样。 最上头的置顶说不定就此尘封了,奚勤暗自叹了口气,在成蹊聊天界面打上了“晚安”两个字,停留在输入框,却迟迟没有按下发送。 落寞地盯了一会儿屏幕,心里莫名期待着对面会不会弹出一条消息来,直到眼睛都看得酸涩了,空气依旧很安静,自己这么傻乎乎的等,没有丝毫用处。 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奚勤丢开了手机,双手放回了电钢琴,专一的目光看着乐谱,鼓动的情绪与灵感之光在瞳孔中闪烁,现在开始,除非天塌下来,没有人能够打扰他。 电钢琴传来泠泠动听的琴音,只有戴着耳机的奚勤才能听到,沉浸在琴音里的他自然没有听到,门口传来不一样的动静。 余恩像个焦虑的中年男人发现自家儿子早恋了一样,来来回回在奚勤门口打转,无数次伸手想敲门,又纠结万分地放下了手,唉声叹气地继续踱来踱去。 奚勤没有想到,本应该在全息游戏机里畅游的余恩正在自己门口背着手转来转去,眉毛快皱成了毛线团。 天知道余恩受到了多大的冲击,直接从游戏里登出了,惊魂未定坐立不安,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奚勤—— 这台全息游戏机里《罗蒂世界》,是为奚勤量身定制的专属特别款。 别问余恩是怎么知道的,一进入游戏界面,一个低沉柔和的男声就在余恩耳边说:“欢迎来到《罗蒂世界》,奚勤,我想你知道我是谁,别紧张,在这里,我便是你的专属引导者。” 被这样温柔的声音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的余恩差点直接登出,原来《罗蒂世界》的系统音这么苏的吗?! 可是直男余恩真心受不了啊,但精美的界面和全息体验让他迟疑了……要不再试一试? 角色选取开始,余恩当然一进来就选择了狂战士,暴力输出和冲锋陷阵,他就喜欢这样直接上阵的职业,但耳边的男音却提示他:“这种职业可能不太适合新手,奚勤,我建议过你,游吟诗人和圣歌牧师更加适合你,相信我。” 披着奚勤皮的余恩:“我就不能选狂战士吗?” 温柔的系统男声:“听我的不好吗?我想给你最佳的游戏体验,相信我奚勤。” 余恩:“……但我真的不是……” 系统男声毋庸置疑:“别调皮了,阿勤,你难道还不信任我吗?” 余恩:“…………” 就这样,余恩被迫选择了游吟诗人,一点反悔的机会都没有,游吟诗人的新手引导已经开始了。 游吟诗人是一个偏辅助的角色,既然是游吟,那还必须学会咏唱,读条的时间比输出型的狂战士慢多了,余恩等得苦瓜脸了还在慢节奏地技能练习,圣光精美绝伦,一个个技能技巧设计丰富巧妙,但没有丝毫打击感,套上的辅助祝福轻飘飘的,可把他憋屈死了。 直接跳过了新手教程,余恩风风火火地正式进入游戏世界,内测没多少人,一见着有一个难得的辅助,纷纷来招呼他:“来个奶妈!辅助!小哥,考虑下我们队?” 余恩就这么顶着辅助的角色,跟着一群暴力输出玩玩了一把,看着那些输出职业的畅爽操作,看得余恩眼红无比,跟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一样,差点把辅助当输出上了。 没过多久到十二点了,这个霸道又温柔的系统男声又出现了:“阿勤,注意游戏时间,劳逸结合,十二点半之前必须下线,好好休息,不许熬夜太晚,明白吗?” 余恩嘴角抽搐:“……明……明白……” 就这样,十二点半,他被系统强制下线,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眼前一黑就是现实世界了。 余恩取下头盔,捶胸顿足,他堂堂网瘾少年,好不容易熬到成年了不用被未成年人时间管制了,今天就这么在《罗蒂世界》里遇挫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退役跑来全息游戏是不是正确选择了。 怀疑人生的余恩郁闷地刷了刷手机,奚勤在房间里写歌他不能打扰,只能去问候一下《罗蒂世界》的官微,怎么成年人十二点半也会被强制下线?! 结果没翻两下,一个书舟游戏公司参加游戏峰会视屏映入眼帘,代表人就是堂堂书舟的总裁爸爸——成蹊。 视频里,成蹊坐在大佬专属的单人沙发上,在台上和众位业界巨头相互交流,余恩总算是第一次看见会动的成总,果然跟昨天照片上的那惊鸿一瞥一样帅气,当然在闪光灯下,是更加的耀眼,超模般的身材,坐在比较矮小的沙发上简直委屈了他一米九的大长腿。 不过当他发言的时候,余恩手机直接震惊得掉在了地上。 “……目前看来,游戏行业新兴发展,全息游戏绝对是当之无愧的黑马,不瞒各位,下个月公测的《罗蒂世界》已经做好了充足准备,敬请期待……” 成蹊的声音很正常,铿锵有力舒缓有度,但在刚刚才被《罗蒂世界》里系统男声折磨的余恩听来,简直是噩梦般的存在! 什么叫虚拟走进现实,吓得余恩想当场拔了网线,从此退出电竞圈。 原来这个折磨人的声音……竟然是成总的声音!而且根据流畅度,很大的可能人家成总一句一句录进来,再通过游戏设定一点点编入的,跟传统的《罗蒂世界》系统音完全不一样! 余恩原本以为这是内测版本所以不一样,再加上是以奚勤的名义得来的,现在看来……这是成总特地为奚勤改编的游戏,独一无二的《罗蒂世界》。 不小心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的余恩有点慌,甚至想去敲奚勤的门,但畏惧于这个被打扰了会炸毛挠人的奚某人,为了住宿和游戏机,余恩还是退缩了。 现在,游戏玩不成,朋友也快被人拐走了,孤家寡人的余恩蹲在奚勤门口,像个沧桑老人一样哆哆嗦嗦地点了根烟,和寂寞吞云吐雾。 房间里的奚勤一直忙碌到了下半夜,《馋》的小样才成了形,因为之前就有构思,所以做起来比往常顺畅了许多,只是不能胡思乱想,放空了心思把这首曲子当成普通的作品对待,不然等自己伤春悲秋完,今天就别想出成品了。 耳机里循环着《馋》的小样,放松下来的奚勤伸了个懒腰,这才拿起了手机准备看一眼时间,将近凌晨四点了,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一看名字,手指头忍不住抖了一下。 ……是成蹊。 凌晨一点左右,成蹊发来一条消息。 成蹊:【今天玩游戏机了?身体还没好,玩全息游戏会头晕的,注意保暖,记得早睡,晚安。】 怔怔地看着这条消息足足十分钟,奚勤还是没能缓过来,心口堵了一天的酸涩像是杯热柠檬汁,突然就决堤了,带着汹涌的暖流和酸甜,冲刷着整个人身心,甚至嘴里都冒出了点味道。 嘴里的酸味越发明显,奚勤连忙捂住了嘴,灌了大口凉白开才止住了反胃的酸意。 现在面对成蹊的关怀,自己居然是想吐……但奚勤知道,自己不是恶心,是害怕,心寒到了极点都快要放弃了,结果突如其来的惊喜,差点把他激到反胃。 从昨天开始,他就一直惶恐着成蹊会不会就真的只是为了一个嘱托,在彼此挑明了过后,从此疏远了自己。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至少他还记得约定的晚安。 忍下胃里的不适,奚勤拿着手机的手有点抖,盯着存留在输入框里还没有发出去的“晚安”,鬼使神差地就点了发送。 凌晨四点一刻的晚安,简直是晚睡的最佳证据。 当大脑当机的奚勤反应过来的时候,消息已经无法撤回了,看着自己挂在聊天界面上傻乎乎的“晚安”,奚勤居然觉得有些得意。 他可以预见明天早上成蹊看见自己凌晨四点的晚安,会是怎样生气又苦恼的反应了。 抱着猫爪抱枕窝回了沙发床,奚勤重新感觉到了这个抱枕的安心感,和之前一样舒服,甚至更加催眠了,一碰上枕头,就进入了甜甜的梦乡……至于梦里有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第二十四张和解卡 早上的兴师问罪奚勤没有收到,因为他一睁眼,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熬夜的后果很严重,但对于奚勤来说,睡饱了就自动排除这些后遗症了,还没有失眠头疼,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天赐的好觉了。 现在看来,只有成蹊的责问最严重了。 翻开手机一看,果然是成蹊的聊天框闪烁在最显眼的位置,还没点开看奚勤心里就已经开始冒泡了。 趴在抱枕上看着成蹊叨叨他病还没好就熬夜,抵抗力降低了怎么办,还说要给他寄维生素片来,天天监督他一日三餐不能少。 奚勤很想乖乖地回复“好”,但想想今天已经错过了两餐了,自己的这个“好”还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奚勤:【成哥,我错了】 承认错误应该比敷衍的“好”更加诚恳些。 爬起床洗漱了一会儿,看着隔壁房间还睡得死死的余恩,奚勤把窗帘给他拉开了,下午阳光明媚,照在余恩的屁股上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太阳晒屁股了”。 被光晃醒的余恩用枕头抱着脑袋哀嚎:“啊——快把窗帘拉上!我不能晒太阳!会化成灰的!” 奚勤含着牙刷冷漠地说:“吸尘器就在门背后,你尽情化灰,我直接把你扫地出门。” 无视了余恩无意义的嚎叫,奚勤把他踹下了床,让他去点外卖:“这是你说的,以后外卖都是你包了,我要热拌鱼,加青椒蘸料。” 余恩被迫抓起手机点开外卖软件,一边点一边念叨:“天天吃鱼,顿顿吃鱼,你是猫变的吗?……啊!” 一个枕头炮弹当头袭来,余恩,die。 解决完余恩这个小喽啰,奚勤咕噜噜漱完口,把自己房间的窗户也给打开,阳光照进房间,惬意地蜷在沙发床上晒太阳玩手机,成蹊已经回复了。 成蹊:【知道哪里错了吗?】 奚勤:【睡太晚了,病没好就熬夜】 成蹊:【就这么点,还有呢?】 奚勤一愣,没想到成蹊的问罪还这么严格,绞尽脑汁想想这几天自己有没有惹他不高兴,好像……还挺多。 奚勤:【还有没好好吃饭,对您发脾气】 成蹊:【还有呢?昨天这么晚还上游戏,要不是把你强制下线了,你还想玩到什么时候】 这下奚勤懵了,他完全不知道昨天晚上余恩在游戏机里鼓捣了什么,居然被成蹊发现了还强制下线……而成蹊还不知道,真正玩游戏的是余恩,不是他。 直接告诉他,会不会很失礼?毕竟是成蹊为他亲自调来的已经预售一空的全息游戏机。 算了,能瞒住一时是一时吧。 奚勤:【嗯,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这么晚玩游戏了】 替余恩背了锅,奚勤还有些惴惴不安,想跟余恩说一声让他上游戏小心些,结果这边,成蹊又发来了消息。 成蹊:【好,不逗你了,昨天的热搜我知道你看见了,小常说你打算起诉?】 奚勤:【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借着这个机会和蜜蜂娱乐解约,不过这件事,不着急】 成蹊:【不着急?你有什么打算?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我很乐意倾听】意思很明显,成蹊只是听一听,如果奚勤不愿意,他不会插手。 犹豫了良久,成蹊也没有催促,奚勤明白他一个人虽然应该能查清楚这件事,但是自己的力量毕竟太小,成功的几率不大,如果有成蹊的助力,一切都会顺利很多。 但是,又要欠下他的人情了。 虽然成蹊是受人之托关照他,但奚勤明白不会有人毫无所图,可成蹊从自己这里到底想要什么,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如果可以的话,奚勤打算,只要成蹊不嫌弃自己的那些作品,以后自己所有原创歌曲的版权都交给他了,他想怎么用都可以,这是奚勤现在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了。 下定了这个决心,奚勤输入了一句他压在心里很久的话。 奚勤:【我想查一个人的死因】 ———— 远在顺城开会的成蹊还没有回公司,照顾奚勤的那一天把所有行程延后了,奚勤都出院回家了,自己也没时间送他,还被“扣留”在顺城参加峰会后的各种活动。 台上正在画大饼的演讲者着实无趣,成蹊便和奚勤聊了起来,晾了这小东西一天,其实他心里也不好受,昨晚的晚安甚至都做好了奚勤再也不理他的准备了,结果对方总算回了,只不过是在凌晨四点。 一大早还在和众位老总喝早茶的成蹊一看微信,当场就不淡定了,这么晚了还说“晚安”,昨天还看见了奚勤《罗蒂世界》的上线记录,熬夜惯犯见自己好像不管他,又开始作祟了。 只不过比较诚实,对自己熬夜的事实供认不讳。 前一天两人的隔阂,在今天的兴师问罪后就消失了,仿佛没有了那天不欢而散的记忆,他们还是回到了最初的自然纯粹。 谈到昨天的热搜,成蹊回想自己在知道的时候差点气笑了,奚勤当时病倒在床,怎么可能会做这种威胁人的事,什么无厘头的东西都往奚勤头上扣,蜜蜂娱乐是不想活了?! 然而就在成骐来问他要不要压下热搜再解决时,成蹊忽然说不用,听奚勤的意思。 消气冷静下来的成蹊也逐渐发现了不对劲,这条热搜出现得太奇怪,这件事也发生得并不合理,跟之前那件奚勤的粉丝摔倒事件一样,看似很平常的事件,但似乎有些莫名的规律,在引导着什么东西浮出水面。 成蹊按兵不动,让小常听奚勤的意思来做,奚勤的做法也很合理,直接下来不承认这些造谣,但是……并没有完全抨击否定,更多的只是安抚粉丝。 成蹊不明白奚勤为什么要留这一步,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今天和他闲聊了几句,便扯出了这个话题。 奚勤:【我想查一个人的死因】 聊天界面还停留在奚勤的这句话,成蹊的眉头已经锁紧了。 他大概知道奚勤在密谋着什么事情没有告诉他,虽然成蹊认为奚勤天天思虑过重,作息不规律,还乱吃药,这样下去身体迟早会垮掉,但是考虑到他经常不稳定的心理,成蹊一直没有直接触碰奚勤心里这一块地方。 今天,奚勤居然就这样自己说出来了,成蹊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心疼。 原来他心里埋藏的是这样的事,也幸好他信任自己,终于说出了口。 成蹊:【我能问,这个人是谁吗?】 如果奚勤是理智的话,那成蹊确信这个人不是罗业,毕竟是自己的远房亲戚,他还是很清楚,罗业是胃癌病逝错不了。 过了大概十分钟,手机才振动了一下,成蹊的心也跟着一颤,他几乎可以想象手机的另一端,奚勤,是抱着何种心情在回答。 奚勤:【这个人,是我哥,大我三岁的亲哥哥,奚寒。】 亲哥哥?奚寒? 成蹊眉头紧蹙,猛然想起了第一次和奚勤见面的时候,十七岁的奚勤背着吉他站在酒吧门口,成蹊问他在这里干嘛,奚勤用稚嫩的声音对他说,自己在等哥哥。 那时他就留意了下,奚勤是有一个哥哥的,只是不知道叫什么,当时成蹊想,应该是和奚勤一样的乖小孩吧。 结果过了没多久,酒吧的门“砰”的一声被踢开,一个一身酒味的青年摇晃着走了出来,剃得铁青的寸头,银链子皮夹克,一身混混打扮,要不是五官和奚勤几乎一模一样的漂亮,成蹊都以为是哪个喝醉酒的流氓要出来惹是生非。 “哥,你喝醉了。”奚勤有些担心地扶了他一把,被奚寒拂开了,然后醉醺醺地俯身把奚勤抱了个满怀,哼哼唧唧地要撒酒疯。 成蹊看不过去,想把奚寒扯开,没想到被他躲过了。 喝醉了的奚寒灵敏得不像话,即使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还是精光一闪:“你干嘛?我抱我自己的弟弟,惹着你了!告诉你,别碰我弟!信不信我……” “哥!”奚勤连忙制止了这个喝醉了的流氓哥哥,把他推走了,“快回去睡觉,我去酒吧唱会儿歌就回来,乖听话。” 醉鬼最容易哄,奚寒迷迷糊糊地笑了起来,嘴角亮出个明媚的酒窝,如果不是打扮得太匪气,这样的脸蛋在gay吧简直是一等一的“皇后”,让人忍不住直想吹口哨。 “那哥回去了……诶!那小子!你要是敢碰我弟我就……”奚寒朝奚勤挥了挥手,又指着成蹊的鼻子想说狠话。 “哥!够了!他是个好人,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奚勤觉得分外丢人,把奚寒给赶走了。 成蹊本在一旁看戏,没想到猝不及防被奚勤发了张好人卡,心塞地感叹了一下这两兄弟的差别不要太大,便抱着一定要勾搭这个敢给他发好人卡的小家伙的心态,跟奚勤一起进了酒吧。 后来过了五六年,成蹊对奚勤的憧憬还停留在那间酒吧里,等他回国后,发现一切都物是人非了,直到和奚勤再相遇,一切记忆才涌了上来。 原来奚勤的哥哥已经去世了。 成蹊总算能明白奚勤在罗业葬礼上的生无可恋了,奚勤他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在这个世界上毫无牵绊,活得如同一根飘零的枯草,随时会被狂风卷跑,没有依靠。 成蹊无法想象,如果自己没有回国,没有遇见奚勤,他是不是就连活着,都岌岌可危了? 对奚勤的担忧从犹豫着要不要约心理医生看看,到现在必须马上联系医生解决奚勤的心理问题,成蹊现在越发不知道该如何和奚勤聊下去了,因为接下来的话题必然都是在揭奚勤心里最痛苦的伤疤。 犹豫了许久,成蹊正准备委婉地询问下奚寒的死因,奚勤连着发来了第二条消息。 奚勤:【我哥是两年前死于自杀,在罹云港跳海,机械死因没有问题,他是溺水身亡的,但是,我一直觉得不对劲】 奚勤:【他明明第二天就要去A国进修了,为什么会自杀?我不相信,他一定是被人害的】 紧盯着屏幕的奚勤,打字的手微微颤抖,他还输入了一句话,不过最后没有发出去,便匆匆删掉了。 现在还没必要告诉成蹊,不能让他太担心…… 那句没有发出的话,只停留在了奚勤的记忆,与颤抖的指尖—— 那个人现在回来了,他在逼我去死,就像当年逼我哥一样。 ☆、第二十五张音乐卡 奚勤想要查清楚的事毕竟不简单,电话里是说不清的,成蹊和他商量周六回瑞城,再定个地方见面谈,顺便奚勤请客,把约定请成蹊吃饭的两顿抵消一顿。 “地方我来定?”奚勤握着手机,略显无措地听着另一边成蹊带着笑意的声音,“我……我真不知道哪里比较好,要不……猫咖怎么样?” 成蹊忍俊不禁:“行啊,你想在哪里都可以。” 奚勤惶恐地问:“会不会太不严肃了?” “又不是正式会谈,随便聊聊天而已,只要保密工作比较好,不被打扰就行了。”成蹊安慰他,其实最好的地方是彼此的家中,但就这么贸然地进入对方家里,谁都会想多不安吧,不能吓着他了。 奚勤渐渐安下心来,有些不舍得挂断电话:“那好,周六下午山竹猫咖,就在我家附近……” 这边奚勤还想抓紧时间跟成蹊多聊一聊,总裁大人太忙了,十分钟后还有一个茶会,趁着辗转阵地的空荡,成蹊才有时间跟奚勤通话。 而奚勤的门口,一颗脑袋冒了出来,偷窥着奚勤的一举一动,是余恩,他听着隔壁动静不对就溜过来了,穿着一身斑点狗的睡衣,还戴着有狗耳朵的兜帽,看起来狗狗祟祟。 “你在干嘛?和谁打电话,跟情侣煲电话粥似的。”余恩小声地对奚勤嘟囔道,他倒想放大音量闹腾,被奚勤瞪了回去。 余恩吐了吐舌头,钻进了奚勤房间闲逛,今天他不急着登游戏了,他得把奚勤的未来和情感问题搞清楚,别又像奚勤他哥奚寒一样,误入歧途。 奚勤跟成蹊通着话,暂时没空理会余恩,便容忍了他在房间里乱窜,只是用眼神无声地警告他不许乱动乐器,特别是电钢琴。 但余恩是什么人,越是让他不能动的东西岂不是极大地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还通着电的电钢琴屏幕亮起,上面是一大段已经成形的谱子,旁边一个红点还在不停闪烁,上面的英文余恩看不懂,但他是经常看奚勤反复按那个红点下方的按钮听东西的。 “……我没事,真没事,成哥,我都理解,都是罗大哥他擅作主张……”奚勤还在跟成蹊解释,转头就看见余恩正对着自己的电钢琴跃跃欲试,脱口而出:“你大爷的!” 余恩被吓得手一抖,本来只是想逗一逗奚勤的,结果手指一不小心真的摁了下去。 一串悠扬的琴声从扬声器里流淌而出,回荡在整个房间,动听的曲调像醇厚的酒一般优美肆意,隆重的和弦带着绅士的严谨与潇洒,在某个转调又分外调皮…… 很优美的旋律,奚勤却是大惊失色,连忙起身想把曲子关掉,却慌乱得找不到按键,只得一口气把电源拔掉了。 一旁的余恩更是惊慌失措,他从没见过奚勤对自己的曲子这么在乎,还不让人听,吓得他差点没跪在地上,以为自己犯了惊天大错。 奚勤关了电钢琴,瞪了余恩一眼,才战战兢兢地拿起手机,和成蹊的通话还在进行,电钢琴里录制的《馋》的小样被成蹊听到了,而自己刚刚好像爆粗了…… 奚勤想死的心都有了。 “喂?抱歉成哥,刚才我朋友放歌,声音太大了……” “啊没事,你朋友在你家?”成蹊的关注点似乎不太对。 奚勤:“暂住在我家,他才回瑞城没地住。” 那边的成蹊似乎松了口气,又放松地调侃了起来:“这首歌很棒啊,很有你的风格,这次给我说实话,是不是你作的?” 奚勤懵了:“……成哥你怎么知道?” “真的是你作的?”成蹊也有些惊喜,甚至是得意,“我说呢,我的耳朵还是很灵的,不可能听不出你的歌,还是和从前一样有你的感觉。” 奚勤难以置信:“你是……怎么听出来的?” 成蹊也很诚恳:“凭感觉吧,说不清楚,我很喜欢,所以听得出来。” 成蹊自在的声音轻松地说出这句话,却在奚勤的心头狠狠地敲了一下,如同撞钟一下子撞入心门,回荡着嗡鸣,久久不能平静。 他喜欢……成蹊喜欢…… 对于奚勤,没有什么能比在意的人喜欢自己的歌更让他心花怒放的事了。 “那……这首歌,就刚才放出来的这一段,好听吗?”奚勤小声地问,手心紧张出了汗。 “当然好听,但是我没怎么听清,”成蹊笑着说,“能再放一遍吗?” 成蹊没有告诉奚勤,他听清了,甚至觉得很耳熟,莫名的熟悉感在心口呼之欲出,只要再听一遍,绝对能找到这种熟悉感的源头。 然而奚勤静了好一会儿,声音小如蚊吟,带着不已察觉的颤动:“我还没有作完,很多地方还不够好,等我完成了再给你听,让你第一个听,好吗?” 成蹊再一次没忍住笑了:“好,记住了,我是第一个啊。” “嗯,记住了。” 奚勤在心里暗自点头,成蹊绝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听众,他不准备把这首歌公之于众,这是他专门给成蹊作的曲子,只有他有资格听。 挂了电话,奚勤的耳背都红透了,冷白面容第一次这么红,鲜嫩的红晕爬上了眼角,羞得他像喝醉了一样双颊酡红。 然而这红脸蛋在余恩看来,就是愤怒到了极致,奚勤脸都气红了!自己的末日是不是也要来了? 就在余恩绝望地趴在地上,闭着眼等待奚勤的发落时,一双手把他扶了起来,对上奚勤诧异的眼神,余恩更加不理解了。 “你跪着干嘛?真把自己当狗了?”奚勤一副搞不懂余恩脑袋里装的什么水的表情。 余恩一脸懵额:“你……你不怪我了?我记得我好像犯了个大错来着……” 奚勤白了他一眼:“你要是抖M想受罚就直说,我不拦你,冰箱上面搁着我外婆用来抽人的黄荆棍呢。” 余恩连忙站了起来,头摆得像拨浪鼓,他可见识过这根抽人利器,虽然都说“黄荆棍下出好人”,但他一点也不想被这棍子抽一遍,回忆一下童年。 见奚勤真的不怪他了,余恩也忍不住开始试探了:“刚才和谁打电话呢?难道是成总?” 奚勤开始鼓捣被自己强行断电的电钢琴,没好气地说:“你不用知道,反正是我抱的大腿就行了。” “那就是成总了对吧!我靠重色轻友的家伙!”余恩炸毛了,“我原来只是说说,结果你还真抱上了?!不是……你不能走不归路啊!” “我怎么了?我就跟我哥一样,性向不正常,你有意见?”奚勤有些自暴自弃地丢开了电钢琴的电源,起身和余恩对视。 一谈到奚寒,余恩立马就怂了,连忙摇头:“我没意见!怎么可能会有!我只是……怕你和寒哥一样,你要冷静,想好了对方是什么人,再做打算。” 奚勤知道余恩是在担心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成熟:“我知道,我有意对方还不一定有情呢,成年人都懂的。” “什么成不成年的,感情方面你就是个chu……”余恩想苦口婆心劝劝他,发现奚勤面色不善立马改口,“算了,没事,只要你想清楚了就好,哥们举双手双脚支持你,保护自己就行了。” “嗯,我知道,谢啦狗儿。”奚勤扯了扯余恩帽子上的狗耳朵,自己忙自己的了,也不管余恩如何像哈士奇一样咆哮自己不是狗。 事已至此,奚勤也算明白自己对成蹊的感觉了,就是从心里的不一样,但对方是怎样想的,奚勤不知道,也不敢试探,怕还没伸出触角,成蹊就不见了,到时候连朋友也做不成,得不偿失。 大不了到了不得已的关头,直接推倒就是了,人生必须得走这么一遭。 小算盘打得嗒嗒响的奚勤这样给自己心里建树着,才挂断和奚勤通话的成蹊也是同样的苦恼。 坐在前往会场的车后座上,要不是前头有秘书和司机,成蹊都快捂着脸笑崩了。 天知道刚才磕磕巴巴解释的奚勤有多有趣,还在情急之下爆了粗。虽然文雅如成蹊的家教,从小到大除了叛逆期,脏字就没出入口耳,但猝不及防地从乖乖的奚勤嘴里听到一声“你大爷”,成蹊的第一反应就是……好可爱! 奚勤很少表露自然的情感,在他面前更多的是拘谨局促,像只小奶猫一样缩成一团,总对外人呲牙咧嘴,对自己还好一些,能够顺顺毛撸撸头,但还是很有距离感。 现在好像渐渐转变了,这只小奶猫能够放下戒备,主动地蹭他抚摸的手掌心了,成蹊很欣慰,他想着哪一天,小奶猫能够信任到对他露出肚皮,那他就成功了。 正在回味方才和奚勤互动的成蹊被一通电话打断了思绪,是他的管家小常。 虽然对奚勤说小常是他的秘书,但其实跟了成蹊这么多年的小常其实是成家老管家的儿子,老常照顾成家本家,小常就跟着成蹊,是他最信任的左右手。 他记得现在小常应该在顺城奚勤当时住的那家熹夜酒店里调取监控,走的是正常的司法程序,按理说不会出问题。 “小常,怎么了?” “老大,抱歉是我办事不利,没调查清楚这家酒店有问题。”小常沉沉的声音让成蹊眉心一跳。 “没事,你直说。” 小常:“今天来调监控,酒店保安一直在阻拦,到了监控室发现两天前的监控都没有了,说是技术问题被清空了,奚先生之前住过的那间房也已经被清理了,查不出别的痕迹。” 成蹊眼睛微眯,第一次碰上了比较棘手的家伙,居然是对奚勤不利的幕后黑手。 一种莫名的预感出现在脑海,成蹊一直敏锐的直觉精光一闪,一边拿起Pad开始查询一边吩咐小常:“立即查清楚这间酒店背后是谁在控股。” “是!” Pad上的查询界面不是普通的网站,而是一个在顺城地下产业的暗中交易论坛,这里充斥着见不得光的钱权□□,还有暴力血腥与违禁品。 这也是成蹊机缘巧合下接触到的,总有那么些位高权重的老流氓喜欢这些刺激的,在高位太久了就容易滋生细菌与病毒,顺城表面上能如此繁华,暗地里的肮脏勾当多了去了。 成蹊当然不屑于这些东西,但能抓住一些竞争对手见不得人的把柄,何乐而不为? 原本这些脏了手的举动成蹊不会亲自去做,但今天情急之下,他直接点开了,因为熹夜酒店这个线索,让他不禁想起了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果不其然,熹夜果然不是什么正经酒店,五星级的外表下分了明暗两个经营路线,一旦触及到了背地里的利益,暗路就会直接切断所有线索,狡兔三窟,让你无处查找。 没过多久,小常就传来了消息,效率高得惊人。 不过得来的消息,让成蹊也有些惊讶:熹夜酒店的背后,居然是浮生资本集团! ☆、第二十六张心疼卡 熹夜酒店背后的靠山,居然是浮生资本集团。 说巧也不巧,浮生资本曾经和成家父辈有过竞争关系,在高新技术方面明争暗斗,直到后来成蹊的书舟转型到了电子游戏和全息软件产业,才堪堪和浮生消停了下来。 这样如同老龙一般盘虬在顺城的集团成蹊不觉得奇怪,但看着这个名字,就令他心里忍不住隔应。 而且想着在瑞成住的临时公寓,还跟浮生的那个五十多岁泡嫩模的老头董事住得这么近,简直浑身不自在。 可毕竟井水不犯河水这么些年,调取正常的监控,似乎和熹夜暗地里的经营不冲突的情况下,为何还会被阻挠?联想着那让人作呕的蜜蜂娱乐,杨朝,还有……颜生。 脑海里浮现出那个靓丽妩媚的女明星,眼角有一颗勾人的泪痣,不知为何,成蹊一想起来就觉得不对劲,从她艳丽得像假面的五官中,莫名起了一种违和感。 但牵扯到了娱乐圈内部的事了,成蹊也无能为力。 这时候,就该请教专业人士了。 “喂,成骐,起来干活了,”成蹊一个连线,把享受休假的堂哥从床上轰了起来,“帮我查个人行不?” 还没睡醒的成骐语气阴森森:“我能说不吗?” “不能,”成蹊不容置疑,“颜生,你知道她背后的金主是谁吗?” 成骐一听就明白了:“为了你的小猫咪?唉,哥劝你还是算了吧,反正热搜都压下来了,别再折腾了不行吗?” 成蹊挑眉,读懂了成骐话中话:“你什么意思?颜生背后是惹不起的人?” “惹是惹得起,但是太脏了也太复杂,小心赔了夫人又折兵,”成骐高深莫测地说,“如果你还想和你的小猫咪快活地幸福下去的话,别去沾染那边的事,保护好他就行了。” 成蹊面色沉了沉,声音带着丝怒意:“都已经到太岁头上动土了,我能忍?” 成骐察觉到他语气不善,连忙道:“唉别生气别生气,你那小猫咪没出事吧?” “前两天病倒了,现在没什么大碍了,但他精神一直不大好,心理方面我也觉得不对劲,想请医生给他看看,他虽然对网上那些牛鬼蛇神满不在乎,可我就是……”成蹊越说越气闷,他心疼奚勤,很心疼他,明明奚勤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有了,还要被恶意剥夺他的精神与健康,侵蚀他正常的生活。 那些网络上的语言暴力他越看越气,虽然可以用钱权压下去一切,但在人们内心里对奚勤的成见,对他造成的伤害,不是视而不见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的。 “好了,我知道你心疼他,我也明白……”成骐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他就看见成蹊喜欢了这一个人,为了这一个人差点失态,和自己一样的命苦,都懂都懂。 成骐:“这样,让你家小猫好好休养几个月,推掉所有活动,我们成驰这边已经开始跟蜜蜂娱乐沟通了,保准不会让他受委屈,成不?” 听着成骐哄小孩一样的语气,成蹊觉得分外别扭,但还是心里一暖:“嗯,成,如果蜜蜂不放人,违约金我先付,然后请你那个金牌律师前男友,把蜜蜂告到倒闭,就这么说定了。” 成骐一听,不乐意了:“喂!为什么要找上听?!我还想好好活着呢!你也太坑你哥了吧!” 成蹊摊手:“没办法,在我认知里,你前男友林上听是最会处理这类事件的,成驰的那个梁影帝的官司不就是他打赢的吗?放心,我会保你一命的,林律师也是拿钱办事,不会找你麻烦的。” 成骐气到语塞:“你!你丫的……!” 成蹊话锋一转:“余恩那边已经开始跟俱乐部谈解约了……” 成骐咬牙切齿:“……你帮YN一把。” 成蹊:“没问题,成交。” 再一次被堂弟坑了一把的成骐心力憔悴,但还是在最后告诉了成蹊一声:“我知道你见不得奚勤受委屈,但是我要说的是,颜生那小婆娘虽然花招多,但她背后的人不会更可怕,只会更恶心,现在那人只觉得这些是艺人之间的小打小闹而已,要是以后奚勤签到了我们成驰名下,有了发展能和颜生在圈内抗衡了,保不准颜生吹吹什么耳旁风,让背后的老家伙动了手……你注意着点自家那位。” 成蹊眉峰高扬:“你越这么说,我越觉得你这是在激我,放心,我爸走时落下的我全会挣回来,甚至更上一层,你说那人只手遮天,那就看谁的手更大。” 成骐听了怔了怔,许久才笑骂了出来:“妈的,就你家伙最有出息行了吧!我爸都快把我念死了,说我要是有你这么有出息,他成老二早就退休和父亲去颐养天年了……” “共勉吧,兄弟。”成蹊笑了笑,挂了电话,嘴角的笑意就消失了。 看向窗外,不断倒退的行道树如同这二十九年的人生,一闪而过,快到让人看不清。 这些年来,家族的兴衰复生,家庭的不断变故,父亲去世母亲患病……几乎是从死灰里重新站起来的成家,成蹊负重前行,一个人走到了今天,虽然有二叔他们家的帮助,但总归需要他自己去拼,有时候闯得头破血流,疲惫到心里麻木,逐渐变得冷漠势利。 这条路走得太累,又匆忙,唯有奚勤能在他奔忙的人生中留下了一道浓墨重彩。 他不想失去抓住这么色彩的机会,更不想这抹绚丽褪色,就像给漠然麻木的心一个温暖的小窝,在抚摸奚勤的额头时,他找到了这心安的温暖和柔软。 就绝对不会再放手了。 点开了一个电话,成蹊毫不犹豫地拨通了。 “喂,你好,李医生,我是成蹊,我想替我朋友咨询一下,一些心理问题……” ———— 平静的五天过去了,对于很多人来说,每天忙于在现实生活和网络世界之间穿梭,一个不大不小的事件最多一天的热度,第二天就会被人遗忘。 活得太累太无聊,谁不想在与自己遥不可及的娱乐圈淘点乐子呢? 吃瓜的群众总是想追求新鲜感,更刺激爆炸的新闻,一旦媒体发现这件事没有什么值得深挖的了,那热度降得飞快。 但如果有足够的财力,雇佣大量水军和营销号,那一个扑朔迷离且硝烟弥漫的瓜,吃一周管够! 奚勤和颜生的那条热搜这五天就翻来覆去,换着花样出现在热搜位,营销号把他们两人的从出道到现在所有的交集都扒了出来,有的没的一通乱分析,现在基本上全网民都知道了——奚勤心机善妒,颜生白莲花。 虽然看起来都不讨好,但明显舆论偏向于颜生,因为人家有公关,云里雾里地在微博倾诉,配着张梨花带雨的素颜照片,说自己心里很乱心情不好,博得了不少同情。 而奚勤,除了五天前的那条借着乌云盖雪名头发的隐晦辟谣,就没有任何动静了。 这天,蹲在奚勤家木沙发上的余恩,皱着眉头盯着手机,吃着外卖小炒,叼着筷头对着微博上的稀奇古怪的言论啧啧称奇。 “啧啧啧,奚勤,跟你玩了这么多年,我真不知道啊,原来你这么心机啊。”余恩看着微博上对奚勤的分析,说他在一次蜜蜂娱乐年会拍摄的时候,故意让颜生出丑,在背后对差点走光的颜生指指点点。 从卧室闻着外卖香味,摸出来觅食的奚勤挠了挠头,头顶的呆毛一晃一晃的,对于余恩所说的一脸蒙逼:“什么?” 余恩恨铁不成钢:“正在关心你的事儿呢,那个叫颜生的跟你到底怎么回事?”他现在算是明白奚勤的心脏是铁打的了,网络上那么多不好听的话,他当没见过一样,没有丝毫反应,自己似乎也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地照顾他的心里感受的,能问出个所以然更好些。 “我和颜生?嗯……”奚勤一边拆怪味鲫鱼的外卖盒子,一边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才道:“我跟她虽然是一个经纪人,但的确杨朝最照顾她,理解,她火捧她很正常,我没意见,但是她好像不服气什么一样,总是在某些地方刁难我,君子不计较,她就跟小狗一样咬着不放……我也想不明白,我话都没怎么跟她说过两句……” 奚勤说得太自然,余恩却觉得有一丝奇怪,但一时间又不明白哪里不对劲,将信将疑地盯着他:“哦……那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就算是她炒作的,也不怪她?” “怎么可能?该承担造谣后果的一个不能少,”奚勤嘴里理着鲫鱼刺,口齿却非常清晰,“我只是谢谢她,给了我一个跟蜜蜂娱乐解决的正当理由,呵呵。” 余恩越发觉得奚勤是在对他隐瞒着什么,最后还是没问出口,奚勤有小秘密不给他说可能也是出于什么考虑,至少他们彼此虽然面上不谈,但心里都认为对方是最信任的人。 不过直到后来网络上曝出了一张照片,余恩才明白了奚勤对他的隐瞒到底是什么,那都是后话了。 奚勤打理完了一半鱼,给满是豆豉和辣椒的鲫鱼翻了个身,才对余恩说:“下午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呢?” “打会儿游戏,下午四点的飞机,要回俱乐部那边谈解约了,来送我吗?”余恩一直悄悄地打量着奚勤,想从他的反应中发现端倪。 果然,奚勤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呃……可能来不了了,你好好谈,我在背后支持你。” 余恩明白了,一把过去恶狠狠地揉奚勤的乱毛:“我就知道!今天下午出门干嘛?约会?重色轻友!” “请成总吃饭!人家帮了我这么多次,我不得回礼?”奚勤别扭地推开余恩。 最后,余恩还是忿忿地接受了奚勤的背叛,自己一个人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谴责地盯着奚勤打理邋遢的自己,脱下了松垮的黑白卫衣,穿上了一身带着灰色的毛呢外套,墨绿色的高领毛衣衬得皮肤雪白。 “……怎么样?”奚勤斜挎上了个黑色背包,青葱得像个才毕业的大学生。 的确,如果奚勤没有退学的话,二十二三岁刚好是大学毕业。 余恩只能直男点赞:“帅!好看!话说……还不知道你这么会打扮,穿成这样……真不是去约会?” 奚勤白眼都懒得给他了:“不是,谈正事,很严肃的正事。” “去哪儿谈?” “猫咖。” “…………那不就是约会吗?!” 奚勤不理他了,拽起背包戴上口罩就出门了,目送着奚勤的背影,余恩悄悄叹了口气,不由得想起了奚寒,这两兄弟都挺不容易的。 继续收拾东西,余恩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他准备计算着什么时候出门不会遇上高峰期,屏幕上一闪而过的照片映入眼帘,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那是浏览器总会在手机屏保上推出的新闻或者广告,余恩几乎从来不会去关注的,可今天,他的眼睛就不由自主地被黏住了。 在看到屏保上的广告宣传照的那一瞬间,他还以为看见了奚勤,可定睛一看,那则化妆品的宣传照,分明是和奚勤正闹得不可开交的一个人——颜生。 宣传照上的颜生把头发梳短,露出妩媚的侧脸,墨绿色的高领毛衣和今天奚勤穿得有几分相似。 他恍然之间,居然把颜生看成了奚勤,心里直觉得别扭,但细细一看,明明哪里都不像! 或许是因为颜生在笑,奚勤那小子从小到大就没有笑过两次,余恩才觉得别扭。 可换一个人来看,比如和奚勤长得很像,而且经常笑嘻嘻的……奚寒。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背脊传来,余恩连忙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出脑海,手忙脚乱地去收拾行李了。 ☆、第二十七张猫咪卡 水嘀嗒嘀嗒地从浴室流淌而出,漫在大理石的地面,热气氤氲中,一个曼妙的身影从浴缸里走出,赤足踩下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如同湿淋的蛇腹在地上逶迤。 宽敞而空旷的公寓里,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纯粹的黑白装饰压抑沉闷,浑身赤|裸的女人像一只出水的女蛇妖斜倚在沙发上,背脊处的一条扭曲的疤痕,仿佛是她水蛇腰上的一缕鳞片,一脸漠然地翻看着手机。 前几天的那条热搜已经被压低了,讨论度居高不下,但是根本没法往上顶,女人嗤笑了一声,摁下了一个电话:“喂,杨朝,这就是你说的效果?” “颜生,你先别着急!”杨朝讨好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奚勤那吃里扒外的最近傍上了个新干爹,我看应该是成驰传媒的,成驰传媒你也知道,最近带出了几个影帝影后风头正盛,暂时还动不了那小子……” 颜生眉头一挑:“是成驰传媒压的热搜,做的公关?你说要是哪一天,成驰拿着违约金直接签走了奚勤,再回过头来告蜜蜂娱乐压榨艺人,你说……谁会胜诉?蠢货!” 电话那头的杨朝被说得虎躯一震,惊了半天也回不出一句话。 “听说之前奚勤去录制《求证进行时》还翻盘成功了,看起来也不是什么都不会的花瓶啊,现在不做彻底点,今后成驰传媒还会善罢甘休?”颜生蛊惑的声音柔媚而阴森,“别忘了,我们之前拉他哥下水的时候,做了什么交易,现在只是再来一遍,不难。” 杨朝还在迟疑,颤抖的声音吞咽了一下:“这……还要那么做吗?” 颜生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惬意地翘起了二郎腿:“怕什么,当初奚寒不是也有罗业这个靠山吗?但一个人心死了,想自我毁灭谁都拉不回来,让他去跳海就跳海,多简单!” 杨朝没有再说话,只觉得毛骨悚然,每当颜生带着笑意说着玩弄人心和人命的话语时,他都极度恐惧下一个人会不会是自己,但他们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他暂时不担心颜生会对自己做什么,可想要退出是不可能了。 “那好……我会去做准备的,你不用担心。”杨朝唯唯诺诺,全凭颜生的调遣。 颜生笑眯眯地摇了摇头:“先不着急,让小奚勤好好享受下清闲的生活,施舍点爱给他,再把一切夺走,让他崩溃,绝望,不是更妙?哈哈哈——” 在颜生疯癫的笑声中,杨朝忙不迭地挂断了电话,颜生的笑声也戛然而止,似乎嫌弃什么似的把手机丢在了茶几上,晦暗的光从落地窗投入客厅,照亮了她的侧脸,竟然在某个角度与奚勤有着惊人的相似。 如果不是这过于瘆人的微笑,颜生简直像女版的奚勤。 没一会儿,黑屏的手机忽然振动了起来,颜生淡漠地瞄了眼屏幕,上面“父亲”两个字让她瞳孔猛地一缩,不知所措,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跪到了茶几旁边,手机都快拿不稳了,不知是兴奋的还是怕的,声音抖个不停:“爸……爸爸,您好久都没有给我打电话了,生生想您了……” “生生乖,今天有空吗?到爸爸这边来陪陪刘叔叔,他可惦记你了。”听筒里传来男人沉沉的声音,非常慈祥温和。 颜生在父亲的电话里,温顺得像一只绵羊:“是,我马上就过来。” “嗯,好好准备一下,刘叔叔想玩点别的,好不容易来一趟,尽量让人家高兴,你说是吧生生?”低沉的男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对着自己的亲生女儿说着不可描述的话。 颜生的眸子暗了暗,乖巧地回应称是,电话一挂断,姣好的脸蛋上扭曲出诡异的笑容,哼着歌,走向了漆黑无光的卧室…… ———— 车水马龙的商业街街头,人群熙熙攘攘。 在人声鼎沸的商业街背后,有一条不为人知的小巷,因为要有过一段完全避光的巷道,所以几乎没有人愿意独自走这一条路。 但是隐藏在这条路的尽头,是一家温馨的猫咖。 招牌上画着两个半剥的山竹,如同两个雪白的猫爪,这家山竹猫咖是个半隐退的音乐人开的,奚勤跟这位店主有一些交情,再加之这里偏僻保密做得好,所以他有空就经常来这里撸撸猫,聊聊天。 推门而入,叮铃铃的门铃声响起,带着猫咪独特的气味扑面而来,不是很重,养猫的人都能适应。 “小勤来了,”女店主抱着只布偶猫乐呵呵地招呼他,“里面的隔间给你留着的,今天店里没什么人,放心。” 奚勤对店主礼貌地点了点头:“有劳芸姐了,有芸姐在,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芸姐笑了起来,怀里的安静的布偶猫似乎认出了奚勤这个熟客,“喵喵喵”地对他叫了起来。 “啊呀,小柴要哥哥抱吗?”芸姐摸了摸布偶猫的脑袋,奚勤见着名为小柴的布偶猫心里也是一软,对着小柴伸出了手。 芸姐手微微一松,小柴就跳进了奚勤怀里,“喵呜”地叫了一声,似乎在打招呼,宝蓝色的眼睛埋在火焰纹之中,浑身的海豹色和白色相间,高雅的胸毛毛绒绒地贴在奚勤胸膛,一副占山为王的气势。 四周渐渐聚集起了各□□咪,亲昵地蹭着奚勤的小腿和脚脖子,不一会儿就让他寸步难行。 芸姐咯咯地掩嘴笑:“哎哟,小勤就像个猫薄荷一样!这些小白眼狼,我都要吃醋了!” “芸姐,帮帮忙。”奚勤哭笑不得,好不容易让芸姐把小猫们抱走了一些,连忙闪身进了隔间。 隔间摆放着实木的桌椅茶具,有一扇围帘和屏风,比较隐蔽,另一边是可以看见对面街景的窗户,小飘窗上趴着一只睡午觉的缅因猫,玳瑁色的毛色如同小老虎一般霸气,它的名字也很霸气,叫King。 奚勤怀里还抱着小柴,这只布偶猫最亲他,奚勤也乐得抱着乖巧的长毛猫暖手,把小柴放在腿上,再伸手揉了揉King的后颈,听着它咕噜咕噜的声音,身心格外放松。 这是他除了家里,最喜欢呆着的地方,在山竹猫咖听歌创作,跟店主芸姐交流音乐上的事情,或者无所事事,一杯咖啡续杯到黄昏,也是十分惬意。 他把自己最喜欢的地方告诉给了成蹊,把这个最隐蔽的隔间分享给了另一个人,就像把秘密基地的门打开一样,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 怀里趴着的小柴忽然间抬了起来头,看向屏风外。 “叮铃——” 熟悉的门铃声,芸姐招呼客人的声音传来,奚勤不由得支楞起耳朵,一个低沉而柔和的男音响起:“我找奚勤。” 这个日思夜想的声音终于真实地出现在耳边,奚勤不由得正襟危坐,膝头的小柴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紧张。 围帘“哗啦”地被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几乎地低着头走了进来,身上裹挟着深秋的寒气,稳重温厚的气息却比三月春还要温暖。 “奚勤?久等了。”成蹊自然地坐在了奚勤对面,那一瞬间,奚勤几乎不敢抬头看他。 “没有,成哥,好久不见,”奚勤拘束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垂下了眼睑,“今天麻烦你了,约你来猫咖……” 成蹊松了松领口,灰色的毛呢外套和奚勤是一个色系的,乍一看还以为是情侣装。 “不麻烦,朋友的聊天不挑地方,”成蹊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奚勤微红的耳尖,“而且,这里挺好的,猫儿们很乖。” 说着,他抬手摸了摸飘窗上的缅因猫King,King睁开了眼慵懒地看着他,蹭了蹭成蹊的手心就开始自顾自地梳洗毛发。 奚勤捏了捏小柴的猫耳朵,心里窃喜:“嗯,你喜欢就好,这一周都很忙吧,不知道我的事有没有打扰到你。” 成蹊看得出来奚勤还是很谨慎,虽然环境的放松让他话稍微多了,但是心里还是有道墙。 “当然没有,看你应该没怎么关注,也好,不用理会网络上那些水军,不过你也可以看一下别的,成驰传媒的消息。”成蹊想先把正事谈了,这样一直压在彼此心头,奚勤肯定没法放松。 “成驰传媒?怎么了?”奚勤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成蹊拿出了一份合同:“抱歉,在可能擅作主张了,不过成驰传媒那边的确很想要你这样的人才,在音乐方面的人才,在那里,你不用勉强自己去演戏,走自己喜欢擅长的音乐创作路线,他们会给你最好的方案。” 奚勤翻看了两眼合同,条件优厚得简直是天上掉馅饼!所有条约他都可以商量更改,几乎是给他了最好的条件,最宽容的要求,最优质的资源,完全是把他当做顶级巨星,或者潜力非凡的新人照顾得异常到位。 用膝盖想想,奚勤都能明白成蹊在其间的关键作用,要不然几乎是国内名列前茅的传媒公司,为什么会对他抛出橄榄枝,无疑是成蹊的功劳。 拿着合同,奚勤说不出的滋味蔓延。 “这个成驰传媒……也是成哥的公司?”奚勤低声问。 成蹊笑了:“我要是有这么厉害的传媒公司,还用得着天天跟程序员一起加班吗?这是我堂哥他们家经营的,我也算是顺水推船罢了,推荐给他们公司一个这么好的苗子,我只是觉得,你配得上这样的待遇条件,你是个音乐天才,奚勤。” 奚勤猛地抬起头,又捂着半张脸低下头:“成哥……别捧杀我,我是个连歌都唱不出来的人,最多作词作曲,成驰如果想把我往歌星方面培养……恐怕,会让他们,让你失望了。” 成蹊眼神一凝,忽然意识到奚勤放开心防,在诉说他这几年变化的隐情。 “你的词曲,我这个门外汉听来是绝对不会失望的,但是……不能唱歌是怎么回事?你原来不是很喜欢唱歌吗?”成蹊逐渐皱紧了眉头,担忧地望着他,引导着奚勤说出来。 奚勤咬了咬牙,低埋着的头看不清神色,声音低哑:“我……我是很喜欢,但是我唱不出来了,真的……成哥,我不能……” “好,你冷静,没事没事,唱不出来没什么,”成蹊耐下心来宽慰着他,充满磁性的声音慢慢舒缓着奚勤紧绷的神经,“但你得告诉成哥原因,憋在心里难受的话就告诉我,好吗?” 见微微发抖的奚勤逐渐放松了下来,成蹊松了口气,幸好,在前几天他就找心理医生咨询过,遇到奚勤这种心里防线很高的情况,让他有个倾诉的引导是最好的。 但心理医生告诉他,简单的引导到一定时候也不管用,最好还是进行专业的心理治疗,成蹊这几天的努力,就是要让奚勤放下戒备,要是能有所好转,跟着他去心理医生那里看看就更好了。 索性,奚勤放松得很快,默默地点了点头,摸了摸腿上小柴的脑袋,正在酝酿该如何告诉成蹊,他心里的不安。 “咪呜~”小柴软软地叫了一声,大眼睛里满是自己脸色苍白的倒影,手臂被另一个毛呼呼蹭了蹭,King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了桌子上,贴着他的手臂坐下了。 毛绒绒的安慰无声而柔软,抬起头撞上成蹊的目光,也是深邃而温和。 成蹊平时很少笑,但面对奚勤他丝毫不吝啬笑意,时时刻刻都带着抹浅笑,把原本锋利的五官都冲淡了,今天也是格外柔和的笑,浅淡的眼尾弯弯的,里面盛满了担忧的目光。 一眼就可以让奚勤沦陷,让他想把所有的一切,自己的全部,都告诉给他。 沉默了许久,奚勤终于还是开口了:“我唱不了歌,是在三年前,那一次我失声了两个月,就再也没法站上台唱歌了……” ☆、第二十八张回忆卡 “三年前?” “三年前,就是我哥……自杀那一年。” 三年前的罹云市,正在举办一场原创歌手选拔,全国海选当然不可能错过罹云,这个拥有全国两大音乐学院之一罹云音乐学院的沿海城市。 “让世界聆听你的歌曲,你的声音……欢迎来到“请聆听”原创歌手海选现场……” 主持人嘹亮的声音在人潮涌动的场馆中回荡,每个年轻人都扬着张热切的脸庞,拿着自己的号码牌,期待地看着演播厅的选拔情况,有没有叫到自己的号码。 还不到二十岁的奚勤也在众人之列,他倒没有一直紧张地张望或者不停地练习,只是低着头戴着耳机,背挎着一把吉他,安静而淡定地等待着。 也不是说他不紧张,最初的海选本来就不难,他几乎肯定自己一定能过了,那是对自己实力的肯定,按照这样的情况,自己能一口气挺进五十强都没有问题。 来这里的原因,是奚勤在罹云音乐学院的老师也在这里做评委,他挺喜欢奚勤的创作风格,只不过最近奚勤正和这个老师杠上了,老师对他说他目前的创作方向出现了问题,迟早会走到尽头,江郎才尽。 那时还有些中二病的奚勤,全程漠然而傲娇地冷眼旁观那些紧张到声音发抖的选手,心想练好心态再上场有时候比实力更重要,老师的那些劝告跟自己的创作没有冲突。 要有人喜欢听的歌曲才是好歌,如果没有听众,阳春白雪也只会是曲高和寡,流行音乐接地气一点没什么不好。 这是还没成年就在酒吧驻唱过的奚勤得出的道理。 今天来这里参赛,不说是为了成名,奚勤只是想得到一个公众的证明,挑战一下自己真正的实力。 轮到了他上场,简单的自我介绍,刻意避开了坐在评委席上的老师意味不明的眼神,直接拉开架势,扣上琴弦,吉他轻盈而有节奏的声音弹跳而出—— “……海边的空气格外清新/身边的你出乎意料安静/浪花带走了你的笑声/我没有听清/你最后说的那一句……” “……这一句/会是我愿意/还是我爱你/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你分别的话语/打碎在泡沫里/随波浪流淌去/来不及抓住你……” 曲调逐渐转为忧伤,奚勤没有表情的面庞让人不知道他内心想着什么,清淡的神情抵不住曲调中的忧郁,略微喑哑的嗓音在吉他的弦上摩擦,抬眼时挑起泛红的眼尾,似乎有伤感的神色流淌而过。 最动听悠然的哼唱结束了这首歌,三个评委除了奚勤的老师,都忍不住鼓起了掌:“很动听!深情而不做作,原本很悲伤的故事用轻松愉快的曲调表现,很有新意……” 奚勤诚恳地点头,谦虚地抿了抿嘴角,唯有奚勤的老师轻哼了一声,虽然和其他评委一样给了晋级,但是却对他摇了摇手指头:“这位选手,虽然很有才情,却少了点灵性,华而不实,如果能更加用心地去唱用心去创作,你能更好,希望能走的更远吧,小朋友。” 奚勤当时有些不服气,但是没有表露丝毫,心里不由得烦躁了起来,对评委老师鞠了一躬,就下场了。 回到学校宿舍,并不太合群的奚勤没人会理会他,只有一个gay里gay气的室友跟他打了声招呼,告诉他今天宿舍楼下有一个跟他长得很像的男生找他,他不在就离开了。 “长得跟我很像?我哥?”奚勤难以置信地再三确定,那个室友对他挤眉弄眼:“那是你哥?好帅!像个演员!不过明明你们俩这么像,他要好看得多,是不是你太严肃了不怎么笑,拉低了颜值啊?太可惜了……” 奚勤连忙给奚寒打了电话过去,无人接听,莫名觉得心慌,忙问他:“我哥有没有让你转告我什么?” 室友这才从花痴里回过神来:“哦,他说如果联系不上他别担心,他心情不太好,想出去散散心,看他眼睛还红着呢……他还说明天就走。” 奚勤更加不安:“明天就走……他有说去哪里吗?” “没有,我看他往东校门出去,招了辆出租车走了。” 联系不到奚寒,奚勤立马就想到了罗业,难道两个人闹矛盾吵架了? 联系上了罗业,对方的语气的确不太好,焦躁地对奚勤说:“我们俩没事,你别担心,他去找你了?” “我没见到他,你们……到底怎么了?” 罗业声音沙哑,似乎是烟抽多了:“他下个月就要出国进修了,A国那边所有我都给他打理好了,但他突然犹豫了,最近也一直外出,我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他什么都不告诉我……抱歉,发了点牢骚。” 奚勤眉头逐渐蹙起:“我哥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你在怀疑他?” 罗业深吸了一口气,静了许久:“那怎么解释他的反常?” “如果你们都不相互信任,我也不会劝了,我只能告诉你,哥他这些年有多不容易,浑身是伤地把我从老混蛋那里救出来,妈妈和外婆去世的时候他都没有哭过,今天却红着眼睛来找我……” 罗业急喘了一口气,听筒那头传来慌乱的声音:“我……我这就去找他,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奚勤郁闷地扶额:“我也不知道,但应该就在罹云,我也去找他。” 罗业:“你不是在参加‘请聆听’的选拔吗?去准备你的比赛吧,我一个人就可以,奚寒没事的,有事我向你负荆请罪。” 奚勤稍微松了口气,对罗业说:“罗大哥,你要对我哥好点,如果再让我知道了,就不是负荆请罪那么简单了。” “一定,你放心。”罗业笑了下,挂断了。 直到第三天,奚勤才再次接到罗业的来电,奚寒的电话还是打不通,但人找到了。 “哥他怎么样了?没事吧?”奚勤正在准备一百强晋级赛的歌曲,忙得不可开交,随时关注着奚寒的情况。 哥哥谈恋爱,操心得比自己谈还累。 “小寒没事,他只是心情不太好,他给我说,奚家一直都有抑郁症病史,会有心情低落的时候,恢复了就好了。”罗业的声音有些疲惫,却难掩心安的幸福感。 奚勤彻底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抑郁症这事……主要是我们父母的原因,我哥他不严重,罗大哥你要理解。” 罗业笑了笑:“我当然理解,我爱他不可能不包容这些,你也是,最近在准备比赛吧,压力不要太大,保持心情愉悦。” 奚勤心头一暖,罗业跟他哥在一起了这两年,他从难以适应,觉得哥哥被人夺走了,到后来慢慢接受了罗业这个“哥夫”,奚勤总算能感受到一种家的温暖了。 “嗯,我知道,对了,我哥呢?” “他……在洗澡,可能要等会儿。”罗业的语气有一丝促狭。 奚勤还能不明白他们两个小别重逢,干柴烈火,不干点什么都不对劲了。 “那好,不打扰你们了,有空让哥回个电话给我,再见。” 只是奚勤没想到,奚寒的这个电话,是在三天后,在五十强晋级的后台给他打来的。 快要上场的奚勤已经拿到了话筒,工作人员正在给他别耳返,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工作人员忙道:“啊这位小哥,手机不能带上场!可以交给我们保管,不会丢的!” 奚勤匆忙地看了一眼,准备挂断了就上场,但来电显示却让他手一顿——是奚寒! 没有丝毫迟疑,奚勤不顾工作人员的提醒,接了起来:“喂?哥,你……” “小勤,你在哪儿?”奚寒的声音很平静,但从听筒里传来的风声,却大得几乎听不清奚寒的话。 “我在罹云大剧场后台,马上要上台了……哥,你现在在哪儿?”奚勤忽然觉得心悸,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嘈杂不堪,像是有什么快要吞噬了他一般。 静了好一会儿,奚寒才像叹息似的出声:“我在……一个很冷的地方,要下雨了,风好大……我有点累了……” “为什么这个世界会这么黑……太黑了,小勤,我什么都看不见,我也只有你了……好好活着,替我告诉罗业,我对不起他……” 嗖嗖的风声伴随着一声巨响,类似巨浪拍击在礁石上的声音,泡沫随之破碎在岸上,被拍得粉身碎骨。 “你到底在哪儿?!哥!”奚勤不禁失声问他,然而电话那头却只有风浪声,没有人,模糊的滴嗒滴嗒的声音像是雨滴,又像是高跟鞋踩在地面,杂乱又沉闷。 “……下面,有请十二号选手,来自罹云音乐学院的忧郁王子——奚勤!为我们带来——《海浪送你》。” 手不禁一抖,手机落到了地上,奚勤来不及去捡,就被工作人员推上了台,聚光灯一瞬间就把他钉在了舞台中央,观众的欢呼和顶上的灯光像是汹涌的潮水,将他淹没。 满脑子奚寒的他失神地盯着前方的虚空,手已经不自觉地拿起了话筒,听了无数遍的前奏在耳边响起,奚勤只感觉想逃。 他想逃离这个舞台,那通电话很明显不对劲,奚寒肯定出事了,他必须要去找他。 但这伴着海浪潮声的音乐就像在嘲笑他一样,如同一双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无法呼吸。 “…………” 他没办法出声了。 所有观众,还有评委,就这么看着他张了张口,却没有声音发出,就这么错过了前奏,冷汗如雨下,人们疑惑而不解的嘈杂声和眼神呼啸而来,令人窒息。 奚勤顶着质疑的目光,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舞台,从工作人员手里拿走了手机,飞奔出了后台。 一边狂奔出了会场,一边给罗业打电话,喑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咬紧了牙关:“罗大哥……我哥在哪里?” “小寒?他不是说去看你的比赛吗?”罗业诧异极了,“你声音怎么了?” 奚勤像是有预感一样,飞快拦了一辆出租车,往海港走。 “他没有来找我,只给我打了个电话,现在已经拨不通了,”奚勤竭力发出嘶哑的声音,“我觉得他在海边……快去找他!” 匆忙地断了电话,奚勤喘着气平息着方才的狂奔,让司机开快一点,喉咙像是被灼烧了一般剧痛无比,越往海港走,心悸的感觉越强。 天黑了。 乌云压城,小雨被海风吹成了一道道利箭,斜斜地刺在了车玻璃上,奚勤茫然地看着黑沉沉的天,觉得快塌下来了。 拍了一张一百块给司机,奚勤来不及等找零就冲进了雨中,逐渐大起来的雨滴打在身上分外的疼,他却丝毫不敢停歇。 “哥——!奚寒——!” 瓢泼大雨撕裂了奚勤的呼喊声,因为大雨人群被遣散,空无一人的海港寂寥恐怖,海浪像是吃人的野兽一般铺天盖地,汹涌而来。 奚勤像个被淋湿的幽灵,踉跄地在港口跑着,不远处,有警察围在岸边,有人对着礁石下面的白浪指指点点。 “……有人跳海了!拦不住,一下子人就没了……” 老渔民模糊的声音透过风雨传来,他对着警察比划,一转头看见了浑身湿透的奚勤走过来,吓了一大跳:“哎!就是他!……啊不对不对!不是这个小伙子,那个跳海的跟他长得挺像!也是这么高这么瘦的,不过衣服不一样……” 警察点了点头,向他走来,声音更加模糊了,像是从水里听岸上的声音一般,被水堵住的耳朵全是水流声,他听不清,也看不见来人。 在听到“有人跳海”之后,奚勤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天崩地裂。 “哎!小伙子,了解下情况,你是来这里……哎!你没事吧……” 眼前一阵昏黑,奚勤几欲被强烈的心悸溺死在倾盆大雨中,他这一天最后的意识,停在了风雨怒号的海港上。 仿佛天地都在为他哭嚎。 ☆、第二十九张抱抱卡 山竹猫咖的隔间里,两只慵懒的猫儿都睁大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低垂着头,坐在这边眼圈发红的奚勤。 “喵呜~”小柴和King都站了起来,蹭到了奚勤身上,似乎是感受到了他悲伤的情绪,小柴低吟着安慰他,桌上的King轻轻地舔舐着他的手指。 最敏感的小动物第一时间给予着奚勤最贴心的安慰,让他的心里好受了一些,毕竟回忆那么悲伤绝望的往事,刀一下下地割在心口,实在折磨人。 而坐在对面的成蹊沉默了片刻,见着奚勤有了两个小家伙的安慰稍稍放松了,这双眼睛红红的,憋着曾经的血泪,令他不由得心疼地伸出了手。 这一刻,奚勤也抬起了头,成蹊没有撤回,毅然地抚摸上了奚勤的额头,如同抚摸猫儿一样。 轻柔的触碰和猫咪的贴心不一样,温厚的手掌,是从成蹊身上传来的强大与安全感,散发着天空和大海一般包容的气息,沉稳而安心。 为了不让奚勤难为情,成蹊自然地放下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至少,你哥和罗业,在那一边团聚了。” 奚勤温顺地点了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听完奚勤的回忆,成蹊其实除了那种心疼,还有松了一口气般的欣慰。 奚勤愿意跟自己交心了,而且他和罗业的关系……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说不定一切都是自己误会了。 这样看来,罗业是奚勤哥哥奚寒的恋人,对于奚勤只是出于兄长般的爱护,虽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导致奚勤进入了演艺圈,但是总归是往成蹊希望的方向发展,他们两个人是清白的! 那自己就有机会了不是! 奚勤缓了过来,继续娓娓道来:“其实后来,罗大哥脾气变得有些古怪,甚至把我当作我哥的替身……” 成蹊:“…………” 一波三折,总裁大人还没尝到自己有机可乘的甜头,脸色差点就崩掉了。 可奚勤没发现成蹊变得残念的脸色,低声说:“他觉得我跟我哥一样,应该都有演技,都可以去影视圈发展,完成我哥当演员的夙愿……其实都是他的错觉,我真不会演戏,可我没法拒绝他,当时我哥去世没多久,罗大哥就确诊了胃癌,他也不打算活太久来受折磨,一直保守治疗,等着能去见我哥的那一天,我只能圆了他的愿望和我哥的遗憾,签入了蜜蜂娱乐。” “为什么签入蜜蜂娱乐?罗业安排的?”成蹊不解。 奚勤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蜜蜂娱乐其实是我哥生前签入的公司,后来杨朝自荐,说能带好我,把我打造成第二个‘奚寒’,罗大哥才让我去的。” 成蹊眉头紧蹙,语气不善:“罗业他怎么能这样埋没你的天赋?!你是你自己,你不是别人,也不需要被打造成任何人!” 奚勤眸光忽地一亮,像是有星辰闪过,扑闪的羽睫遮挡住了他眼里的发光,热切又动人的光芒。 “嗯……嗯,我知道,我是我自己,”奚勤轻声应道,“谢谢你成哥,这么久了,只有你告诉我该做自己。” 想当初他才被迫入圈,所有人都盯着他背后的靠山,拿他跟奚寒做对比,曾经的极具天赋的两兄弟,一个在演绎一个在音乐,他们硬生生磨灭掉了奚勤的存在,逼着他往奚寒的路上走。 奚寒没法再走的路,也不是弟弟能继承的,人各有志,各有所长,强扭的瓜不甜,奚勤从来都知道,他曾经没有反抗,逆来顺受,是因为想让罗业死前能心安,弥补他失去爱人的痛苦。 但弥补不是转移痛苦到自己身上,奚勤很清楚,这两三年来,他和罗业都不好受,罗业不理解奚寒突然弃他而去的行为,奚勤则是沉浸在照顾哥哥的爱人的责任中,直到罗业癌症晚期去世,奚勤才算是彻底从亲情和愧疚的牢笼里挣脱了出来。 那天葬礼,在罗业的墓碑前,奚勤对他的告别只有一句话:我不是哥哥的替代品,对你的愧疚我还清了,去找我哥吧,谢谢你这几年的照顾。 奚勤本该最美好,最闪耀的三年,葬送在了一条死路上,所有的无奈与痛苦奚勤都可以不在乎,但唯有奚寒的死,他不可能不在意。 奚勤缓了缓,抬头对成蹊认真道:“我哥你可能没见过,他很爱笑,几乎从来没有悲伤的时候,我不信他会被抑郁症打败,没有征兆地就自杀了。” 成蹊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有说,他其实是见过奚寒的,虽然只有一面,但的确能肯定,是个嬉皮笑脸,不太正经的人,总是一副小混混的模样,对奚勤却是格外的宠。 成蹊只能对他说:“没事,一定能够查清的,你去查过你哥哥的病历吗?有没有什么重度抑郁症之类的?” 奚勤咬了咬下唇:“有……在收拾他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不过是轻度抑郁的诊断报告,他小时候过得太苦了,如果真的丝毫不抑郁……那也有些奇怪,毕竟家族里是有遗传的。” 成蹊差点脱口而出:那你呢?你有没有检查过? 可他犹豫了,这样的问题太过冒犯了,一时间不好直接询问奚勤。 并且看起来一直郁郁寡欢的奚勤,很难让人相信他没有那方面的倾向,成蹊暗自下定决心,还是得带奚勤去看一看医生,不过不能着急,得慢慢来,让他自觉自愿地去接受治疗是最好的,这是几天前成蹊去咨询李医生得来的结果。 关于奚寒的事情,成蹊的了解只限于奚勤的描述,他只能问道:“那你们当时有没有向警方查询过?” 奚勤点头:“当然有,但是警察查了许多,监控和通讯记录,都只有我哥一个人,没有第三者插足其中,唯有其中两天的下午,他出过门,没有和任何人说,去了一个地方……” 见奚勤忽然停住了,成蹊以为是什么难以启齿的地方,安慰他说:“如果不能说就算了……” “不是,不是不能说,那个地方……”奚勤素白的脸色愈发惨淡,幽深的目光似乎是陷入了黑洞之中,“是我们老家,就在罹云市旁边的一个小县城,在我们父母离婚前,我五岁以前都是住在那里的。” 成蹊:“那里怎么了?有很多……不好的回忆吗?” 奚勤苦笑了一下:“嗯……记不太清了,基本上都是家暴吧,我爸,就是个老混蛋,我只记得他喜欢扇我妈的耳光,我哥去拦就会被他踹,我倒是没怎么被打过,应该吧,反正都不记得,都是见不得人的家丑,说出来挺不好意思的。” 成蹊没有说话,他静静地听着奚勤讲,放在桌下的手却忍不住逐渐攥紧。 奚勤恍惚地看着窗外的街景,声音轻得像是从虚空传来:“当时我妈要离婚,他不同意就囚禁了我们三个,是我哥冒着从八楼摔下去的风险,爬到了隔壁阳台去求邻居救的我们,赶去报了警,那个老混蛋总算怂了,签了离婚协议就远走了,逃出那混蛋的魔掌后,我哥就说他绝对不会回去了,如果让他再遇见那个老混蛋,他非杀了他不可。” 奚勤转过头,像是在渴求着肯定一样盯着成蹊的双眼:“我哥不会无缘无故回老家,那里的房子早就因为附近拆迁荒废,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或者……有人引他去了那个地方!” 常人看来,如果奚勤不是有迫害妄想症,那他就是有十足的证据,然而没有,大多都是他自己根据对奚寒的了解感觉到的异常,没有任何有力的指向,奚寒是被人诱导去自杀的。 当年的警方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撤销了这个案子,就连罗业到后来都绝望地承认了奚寒的自杀,只有奚勤一个人坚信着自己的判断和猜测,如同一个神经敏感的病人,在濒临崩溃时的臆想。 “奚勤,奚勤,你冷静……”成蹊有些无法直视奚勤直接而灼烫的视线,像一柄烧得滚烫的烙铁,往他的心口直戳。 这种劝慰奚勤听了很多,但没有一个人真正信他的话,所有人都是敷衍的安慰,都认为他是打击过大而难以接受。 如果连成蹊都这样认为,他简直想要崩溃。 奚勤睁大了通红的眼睛,一把抓住了成蹊的袖口,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成哥,你要相信我!我哥他不会去自杀的!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啊,他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我真的……” 感觉到了奚勤情绪的异常,成蹊立即起身,俯身一下子抱住了浑身战栗的奚勤,大手抚摸着奚勤柔软的后脑,沉稳的气息扑面而来,温暖瞬间包裹住了怀里瑟瑟发抖的奚勤。 小柴和King都被吓跑了,回头诧异地看着两个人类,明明刚才还好好地分坐在两边,此刻却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小的人几乎快被大的人包进了身体,只有颤抖的后背匍匐在对面宽厚的胸膛。 奚勤僵在原地,被成蹊紧拥进了怀里,这个怀抱是他第二次进入,熟悉的古雅暖意的芬芳,伴随着男人独特的气味,胸膛的厚度和里面鼓动的心跳,原本凌乱而痛苦的思绪奇迹般地停歇了。 感受着怀里逐渐平静下来的身体,成蹊稍稍松了一口气,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奚勤的后颈,柔软的发丝被冷汗濡湿,脆弱地贴在皮肤上,残留着心悸的颤抖。 “好了,没事没事,”成蹊低头在他耳边唤着,手指摩挲着他细软的头发,“没事了,勤勤,我相信你,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 ☆、第三十张美食卡 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奚勤有些后悔。 自己恢复得太快了,虽然本能地想钻进这个温暖的胸膛,但身体告诉他不能再赖在这个怀抱里了。 刻意忽略了成蹊对自己亲昵的称呼,奚勤别扭地揉了揉发红的眼睛,他感觉到成蹊稍微松开了他,就连忙离开了成蹊的胸膛,难为情地低着头:“我没事了……谢谢成哥。” 成蹊也自然而然地松开了他,放在奚勤后脑的手流连了一下,捏了捏他纤细的后颈:“嗯,没事就好,哭出来没什么,就成哥一个人看见了,不丢人。” 奚勤悄悄撇了撇嘴,他其实不怕丢人,但最怕在成蹊面前丢人,好像每次自己最难堪的时候,都被成蹊撞见了。 两人坐回了原位,成蹊给他分析道:“现在不能着急,真正的隐情可能很多很复杂,需要慢慢解开,我能帮你找到最好的私家侦探去调查,这件事你暂且放心,给自己好好放个假,以后解约签约,有的你忙的。” “嗯,我知道了,谢谢……唉,我都不知道对你说了多少谢谢了……”奚勤摸了摸红红的鼻头,悄悄瞄了眼成蹊含笑的眼神,浑身要被这奇妙的氛围给折腾疯了,连忙站起了身,急切地想逃离这个独处的地方。 成蹊瞧见了他跟小猫炸毛一样的动作,忍俊不禁地跟着起身:“那这一次呢?” 奚勤背上了背包,郑重地对他说:“这一次不说口头上的了,直接点,请成哥吃饭,现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还没说完,奚勤就逃似的出了隔间,成蹊暗笑这小猫太过害羞了,跟着走了出去。 勤小喵也没有真溜了,乖乖地在隔间的屏风外等着,芸姐见他出来了,便端着两杯热饮走了过来:“我刚看你们俩正打得火热,就没送进来,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芸姐!我们只是朋友!”奚勤慌乱地看了眼屏风,成蹊正要出来,奚勤连忙对芸姐使眼色,“好姐姐,你小声点!” 芸姐掩着嘴偷笑:“也不知道谁声音更大……先生们,欢迎下次光临,饮料要打包吗?” 成蹊正好从屏风后走出来,看着奚勤通红的耳尖和僵住的背影,轻笑了一声,直接替他说了:“打包吧,谢谢。” 奚勤一在成蹊面前,就跟泄了气一样,呆呆地站在了那里,店里的猫咪一看猫薄荷出来了,一窝蜂地全蹭了过来,“喵喵喵”地把他包围了。 成蹊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猫薄荷体质,原本四散在猫咖里各自娱乐的猫咪都来了,把奚勤团团围住,尾巴和爪子在他裤腿和衣摆间蹭来挠去,灰色的毛呢外套瞬间就被纷飞的猫毛粘住了。 这不是吸猫了,而是被猫吸了。 奚勤无奈地盯着脚下的猫咪们,轻轻唤了一声:“……喵。” “喵喵喵!喵喵喵——” 这一声唤像个炸弹一样投进了猫群,喵喵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成蹊忍着笑,向他伸出了手,邀请一般手心向上:“能出来吗?” “……能。”奚勤试探着把手放在了成蹊手中,被他轻轻一拉,从猫咪中挣扎出了双腿,踉跄着出了猫咖。 门帘挡住了猫咪们的追击,成蹊回身把打包好的热饮提了出来,奚勤在门口隔着透明的门帘跟芸姐挥了手道别。 “叮铃——” 门关上时门铃响起,静谧的巷子把嘈杂和喧闹隔开,奚勤不自觉地跟成蹊四目相对,仿佛这一刻世间只有他们两人。 宁静的氛围太美好,奚勤一时间都不忍心打破,他有一种欲望呼之欲出,几乎快冲破他灵魂的束缚脱口而出。 “我……” “咕噜——” 一声奇异的叫唤从奚勤的肚子里传来,巷子太静了,衬得这声音格外的响。 成蹊忍着笑意把热饮递给他,看他脸蹭的红了,就禁不住想逗他:“先喝点垫垫底,不是想着请我吃饭吗,怎么自己就先饿了?” 奚勤抱着热饮,快把脸埋进去了:“中午没怎么吃……”光顾着捯饬邋遢的自己了。 成蹊立马严肃了起来:“说好了一日三餐,今天吃早饭了吗?” 奚勤不自在地扯了扯耳垂,跟个犯了错的小孩儿一样:“醒来就下午一点半了……” 成蹊扶额,就不能放过这个作息不规律的小东西,一天懈怠了对他的管教,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现在走吧,给你的小肚子止止声。”成蹊轻拍了下奚勤的后背,磁性的声音从他耳边一擦而过:“戴好口罩,我车停在了外边,跟紧了。” 一前一后走出了巷子,车水马龙的声音扑面而来,奚勤把头低得更低了,飞快闪身钻进了成蹊的副驾驶座。 “接下来我的时间就交给你了,”成蹊双手漫不经心地放在方向盘上,眼睛透过后视镜瞅着奚勤通红的鼻尖,“你就是我们晚餐的导航仪。” 奚勤认真地想了想:“焉洲烤鱼,怎么样?” 成蹊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轻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悉听尊便,我就蹭口饭吃。” 成蹊原本是说笑的,让奚勤当人体导航仪,结果没想到奚勤去的那家烤鱼店异常偏僻,导航都找不着的地方,只有靠奚勤全程指路,赶在晚高峰前出了内环。 这家焉洲烤鱼开在高速中转站附近,来来往往的都是跑货的大车司机,真不知道奚勤是怎么找到的这么一家烤鱼店。 带着成蹊上了二楼包间,奚勤还跟老板娘打了声招呼,看来是常客,狭窄的楼梯一路往上,隔绝了楼下的热闹,略简陋的包间格外宁静温馨。 热情的老板娘给他们上了红彤彤的烤鱼,朝奚勤要了一张签名,乐呵呵地说自家女儿一直都惦记着奚勤来吃饭呢。 “好吃当然会常来,不过嬢嬢您千万别暴露了我啊。”奚勤把签好名的明信片还给她,就盯着热气腾腾的烤鱼食指大动了。 他没有看到,老板娘接过签名的一瞬有一丝尴尬,含糊地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成蹊淡漠地看着老板娘的身影消失,暗自叹了口气,没有对奚勤说老板娘的异常,怕影响他的食欲。 奚勤已经开始从鱼骨上剔鱼肉了,把鲜嫩多汁的鱼肉摆放在了烤盘边,看向成蹊的眼睛亮晶晶:“成哥吃不吃辣?” 成蹊其实饮食比较清淡,对于鱼也通常吃咸水鱼,因为不太会挑鱼刺,这种烤制的河鱼更是碰得少,不过是奚勤问他,当然是回答:“还行,少油更健康些。” 奚勤立即了解地点了点头,手下利索地用筷子挑出了半条鱼的鱼刺,规规整整地陈列在了成蹊那边,还贴心地避开了最辣的红海椒,用洋葱堆了个小圈,隔绝开来旁边的辣油,滋啦滋啦地在火上烤得焦香。 “觉得成哥应该是经常吃西餐,那挑刺的活儿就交给我吧,保准干干净净没有一根漏网之刺,”奚勤信誓旦旦地说,就差点拍胸口保证了,“你尝尝看?” 亲手挑鱼刺这样的举动成蹊从来没有遇见过,或许家里的厨师会这样处理食材,但最亲的父母绝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一向礼貌克制的家庭环境,过于的亲昵反而会让人不自在,但在奚勤面前,成蹊只会觉得分外心暖,特别是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像是邀功一样等着自己的品尝,成蹊心里就不住地发软。 “好,我尝尝。”十分珍重地夹上一筷,放入口中烤香四溢,虽然味道不是绝佳,但在比较喜欢重口的奚勤眼里,应该是头等的江湖菜了。 “好吃吧?”奚勤见他品尝的动作异常优雅缓慢,像在品味五星级美食,忍不住小声问道。 成蹊觉得自己再不点头,奚勤都快望眼欲穿了,笑道:“好吃,鱼肉很鲜嫩,难得的美味。” 得到了宾客的肯定,奚勤彻底放下了心,开始大快朵颐了起来,剩下那一半鱼几乎都进了他的肚里,舌尖理刺的速度快极了,成蹊起先还担心他吃太快会不会被卡着,然而当一条完整的鱼骨架出现在烤盘里时,成蹊知道自己多虑了。 见奚勤还要了碗白米饭,成蹊啜饮着茶,看着他不断蠕动的猫型小嘴,嘴角噙着笑:真是只馋猫! 饱餐一顿了过后,奚勤去结账,成蹊在门口停车位等他,一顿烤鱼着实不贵,奚勤吃完了才觉得,这顿饭请得心有不安,成蹊这样的大老板会喜欢这种平民又不太健康的食物吗? 奚勤知道成蹊是个很注重饮食和作息的人,而且要劳烦他开车,所以吃饭点餐的时候规规矩矩,但是结账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老板娘,你们这里的生啤还有吗?”奚勤悄悄对算账的老板娘说,“给我打包两扎。” 老板娘热情道:“没问题!我就是说小哥你怎么不点啤酒,原来是要打包……马上来!两扎啤酒打包!” 奚勤连忙心虚地回头看了眼成蹊,他在倚着车门看手机,没有发现这边的动静。 “老板娘,小声点!”奚勤带好口罩,朝老板娘在嘴前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哟,怎么啦?外面那位……你这么怕他啊?”老板娘像是非常八卦一样,凑了过来,“那位小哥是谁啊?长得好俊噢,我女儿看见了,一定会说像什么……对!霸道总裁!” 奚勤眨了下眼睛,嘟哝道:“哪是像……人家分明就是货真价实的霸道总裁……” “什么?”老板娘似乎没听清,奚勤忙闭嘴了没有再说,把啤酒揣进了背包,跟老板娘告了别匆匆出去了。 奚勤本想在寒风里散了散身上的烤鱼味,没想到一走过去就被成蹊拉上了车。 奚勤还有些懵:“怎么了?” 成蹊直接发动了车子,沉声道:“系好安全带,有人在偷拍。” 方向盘猛地一打,霸气十足的G63已经急速倒车,离开了停车位在路上飞驰了起来。 奚勤赶紧系好了安全带,看了眼后视镜中一辆紧咬不放的面包车,背后泛起了冷汗,和成蹊吃饭的好心情都被冲散了。 但一转头,就看见成蹊沉着地握着方向盘,挂挡,踩油门,眼神在两个后视镜间切换,车技绝佳地加速转换车道,把车后的跟屁虫甩开了一大截。 “好厉害!”奚勤不由得兴奋地赞道,没有男人不喜欢车,掌控一辆野性的越野更是带感,即使是遵纪守法的两个好公民,在限速的极限徘徊的感觉真是棒极了,车窗开着一条缝,把奚勤的脸颊吹得生疼,但飙车的刺激爽利得头皮发麻。 成蹊瞧见他发光的眼睛,都快气笑了:“还笑得出来!好玩吗?” “虽然被人追车不好玩,但是飙车是真好玩!”奚勤甚至还想把车窗打开一些,切实感受一下速度和激情的快感,但是怕会吹到成蹊,收手了。 成蹊忽然对奚勤乖巧奶猫的形象产生了怀疑,原来他喜欢玩刺激的……这不是小野猫是什么? 发觉了成蹊诧异的目光,奚勤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太野了,似乎暴露了什么不该说的秘密,连忙磕磕巴巴地想挽回什么:“其实……就还好,那些偷拍的人……成哥是怎么发现的?” 成蹊静了静,见后面的追车已经远到看不见了,才对奚勤缓缓道:“从我们来这里吃饭,门口就有几个蹲守的家伙。” 奚勤怔住了:“我还以为……店门口那几个是司机,这里很多货运司机来吃饭……” 成蹊:“但他们跟我们一样悠闲,在这里吃了快两个小时,货运司机会有那么多时间吗?” 奚勤顿时语塞,他暗骂自己观察不仔细,明明都已经被迫出道了两年,还是没有自己是个公众人物的自觉,有时甚至会忘记伪装遮掩一下就出门,就这样已经被余恩念叨了无数次。 “对不起……是我没有发现,还把你牵扯进来了。”奚勤瞬间就蔫了,看成蹊飙车的欲望都没有了,满心自责。 成蹊放慢了车速,抽空揉了一把奚勤的脑袋,温热的触感在奚勤的头顶一触即逝,耳边是他的轻笑:“我又没有怪你,不是你的错,本来出门就有被暴露行踪的危险,加上最近你被推到风口浪尖又一直没有表态,那些娱记憋不住了想挖点大新闻了吧。” 他没有告诉奚勤,这次行踪暴露说不定是那个烤鱼店老板娘的通风报信,但看得出来奚勤很喜欢那家店的烤鱼,今天就不扫他的兴了,大不了下一次别去了。 “哦……我也没有什么大新闻啊……”奚勤苦着脸缩在椅背里。 成蹊差点笑出声:“没有大新闻?今天的合同好好看看,三天后成驰传媒就会来律师和你洽谈了,签好我们就官宣你成了成驰的艺人,顺便把蜜蜂娱乐告上法庭,你说这是不是大新闻?” 这下奚勤彻底傻了:“……啊?” 成蹊让他自己消化爆炸性的消息,默不作声地把他送到了向日葵小区的楼下,等奚勤抬起头,他已经看到了熟悉的小区楼下了。 “你怎么会……”奚勤本想问成蹊怎么会知道自家住址,但转念一想,好像是自己告诉他的。 不知不觉间,他发现自己好像傻乎乎地把什么事都告诉给成蹊了。 “唔,谢谢成哥,”奚勤脸色微熟地解开安全带,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下巴,“那……那就在这里吧,家里我还没收拾,太乱了,下次再请你上去。” 要是现在上去,成蹊肯定会看见自家一片狼藉,余恩下午离家的时候可能更加乱,人家进去一看说不定还以为是他家是被抢了一样呢,就不自取其辱了。 “行,那这次就不叨扰了,”成蹊见他那副窘迫的样子,背地里都快笑出花了,“上去吧,到家了记得发消息,晚安。” “嗯,成哥晚安。”奚勤捂紧口罩,不让害臊的红晕跑出这块遮羞布,低头跑进了单元楼。 成蹊回味着方才奚勤奶猫叫般的“晚安”,目送着他快步上楼的背影,准备等奚勤回家了给他发了消息再离开。 但还没听到奚勤上楼的动静,一阵脚步声就从楼道里传来,轰隆隆像是有许多人,嘈杂的声响在老式单元楼里响起,不正常的现象表明着……里面不对劲! ☆、第三十一张借住卡 成蹊不放心,推开车门就往楼道里跑,还没上到一楼,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往下冲。 奚勤略带慌乱的眼神对着成蹊往车那边一扫,没有说话但更明显:开车快跑! 楼道里震动不断,只见奚勤身后追了一群娱记狗仔,拿着摄像机单反对着奚勤拍,嘴里还不停地问着些刺耳刁钻的问题。 “奚勤先生!请问你对网上传言的骚扰颜生小姐有什么看法?” “……骚扰颜生小姐的私生是不是您怂恿的啊?奚勤先生您回答一下!” “有传言称您要退出影视圈,这件事是真是假请您给个明确的回应!” “请问今天跟你一起共进晚餐的先生是谁?能否透露一下?” …… 奚勤一个没理,一股脑儿地往楼下冲,正好要撞上迎面而来的成蹊,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在镜头拍到前伸手挡住成蹊的脸,推着他让他赶快走。 成蹊本想狠狠地瞪这些没素质蹲家门的狗仔记者一眼,没想到奚勤反而一个劲儿地护着他,明明比自己矮了个头,身材小小的根本挡不住自己,还拼命地用身体遮住那些无孔不入的闪光灯。 “快走!快!”奚勤抵挡不住这些娱记,只能想着早点逃离这里,成蹊知道现在和这些记者闹翻没有好处,只能装作一个保镖模样,护送着奚勤上了车,启动,挂档,油门,十秒不到车就已经驶入了黑夜。 趴在窗口回望了一眼,见暂时没人追来,奚勤像个泄气的气球一样瘫回了座位,埋在口罩里的声音恹恹的:“唉……没法回家了……” 成蹊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给小常发了消息,让他去查今天奚勤的行踪和住址是被谁卖出去的,回过头来看着奚勤没精打采的,额发被没有关严实的窗户漏进来的风吹乱,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成蹊放慢了车速,往一条熟悉的路上开,低声问他:“那今天晚上想去哪儿?” 奚勤有些苦恼地揉了揉脑袋:“不知道,去酒店还是……唉算了,成哥你把我丢哪里我就在哪里呆一晚上吧。” 成蹊透过车玻璃的反光,瞟见了他可怜巴巴的小眼神一刻不停地瞅着自己,嘴角压不住地露出笑意:“好,这是你说的。” 奚勤不说话了,脸上有些烧,故作镇定地摸出手机看消息,余恩四点离家的消息还停在那里,现在晚上八点了,想来余恩已经快下飞机了。 奚勤很奇怪今天怎么就被狗仔盯上了,给余恩发了条微信:【你今天出门有没有发现家附近的异常?】 余恩没法这么快回复他,奚勤把手机一关揣回兜里,一抬头就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瑞城最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高档公寓。 奚勤:“这里是……?” 成蹊熟练地把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场:“我暂住的家。” 奚勤:“……” 奚勤是幻想过成蹊把自己带回家,就算是聊公事也可以,但没想到是在自己有家不能回的时候,深更半夜孤男寡男…… 猛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奚勤连忙让自己收住了那些有颜色的遐想,手忙脚乱地戴好了口罩,遮住自己脸上不正常的绯色,匆匆溜下了车。 成蹊悠然地从另一边下车走了过来,就看见奚勤抱着背包,口罩上面露出的眼睛幽黑透亮,跟个吃到糖的孩子一样,受宠若惊:“怎么好意思住成哥你家呢……成哥一个人住?” “嗯。”成蹊点头,余光瞄到了奚勤忽然两眼放光的神情,方才无家可归的凄凉早就不见踪影。 奚勤不知道自己被偷看了个遍,小声地说:“不过我什么都没有带……” 成蹊自顾自地往电梯走:“我家有备用的洗漱用品,全新的。” 奚勤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那……睡衣呢?” 成蹊按下了八楼的按钮,把眼底的暗流掩藏了下来,才回头看向了奚勤:“穿我的,放心没穿过。” 奚勤:“哦……”这语气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有些失望。 “那还有……”奚勤还想问什么,成蹊忽然转过身来,拉着他的背包带子把他牵出了电梯。 仿佛知道奚勤在想的是什么,成蹊拍了拍他的头顶,像是要把他脑袋里的脏东西拍出来一样:“放心,什么都齐全,还有间定期打理的客房,没有五星级,四星级应该也有了。” 成蹊真想戳戳这张白嫩嫩的脸,告诉他我家里什么都有,就缺你。 奚勤知道成蹊在调侃自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成哥,你给我个住处我就很好了,我只是怕……打扰到你了,明天要上班吗?” “老板不是上班族,周末可没假,不过在下午,不打扰。” 成蹊带着他换乘了一部电梯,电梯门一打开就是宽敞简约的客厅,一梯一户的设计,一进入灯就自动打开了,稍微目测都有三百多平,顶级豪华的单身公寓。 奚勤尽量保持着不露出乡下人进城的表情,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简洁的灰蓝北欧风格的设计,打理得非常干净,近乎像售房部的精装样板房一样好看,就是缺了点人情味,像颗冰冷华丽的蓝宝石。 奚勤的家一直都是不大不小的两居室或三居室,布置紧凑但是很生活,特别是外婆留在向日葵小区的那一套,厨房和饭厅连通,烟火气息浓厚,现在突然进入这样五星级酒店一样的家,他多少有些感叹。 有钱人,跟自己就是不一样,虽然他也不穷,但从没想过享受和奢侈。 原本写歌创作音乐赚了钱,只知道更新自己的乐器和设备,解决温饱,从没想过要花在别的东西身上,现在,奚勤忽然就有了个目标了:赚钱来买下并装修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有了这个目标的奚勤更加兴致勃勃了,把背包一放下就开始四处张望,当然是悄悄的,不被成蹊发现的那种,对装修精致的大房子露出渴望又好学的目光。 “坐吧,茶几那边还有水果,我去给你倒杯茶。” “嗯嗯,好。” 成蹊去了厨房,奚勤的眼睛立马就收不住,盯着铃兰形状的顶灯看,又悄悄挪到了走廊那边,对着墙上一幅风景油画研究得出神。 嗯……不愧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房子,陈设和家具都极具艺术。 见成蹊还没有从厨房出来,奚勤在走廊瞄了眼成蹊的卧室,微敞的房门透进些许光亮,奚勤好奇的目光还没探究两下,就猛地凝固了—— 房间里有个人影! 成蹊从厨房出来,就看见奚勤僵在自己卧室门口,一脸惊恐地指着里面,声音颤颤巍巍:“里面……里面……” 成蹊连忙放下茶杯走来:“怎么了?” 奚勤似乎被吓坏了,一把拽住了成蹊的衣袖:“你房间里面有人!” 成蹊明白了,他房间里当然没人,但有别的东西,可看着奚勤脸色发红,一点也不像害怕的样子,反而更想拿起武器去突击的架势,他反而不想告诉奚勤真相了。 想逗逗他。 “哦,是吗?”成蹊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恐怕是小偷,我去叫保安,你抄家伙上。” 把追求刺激贯彻到底的奚勤瞬间兴奋:“好!” 二话不说,他抄起了门边一根不怎么贵重的用来扫灰的鸡毛掸子,鬼鬼祟祟地挪到门口,作势要往里面冲。 成蹊退后两步,看着他的架势憋笑憋得肚子疼,好不容易忍住了,在奚勤冲进去的那一刻,成蹊怕他进去太黑摔着了,“啪”地打开了卧室的灯,也让这个追求刺激的小猫咪看清楚,卧室里的人影到底是什么。 奚勤眼睛被灯光一晃,眼前一白:“!” 抱紧了鸡毛掸子,眼前出现在灯光下的不是什么人影……而是一个巨大的等身手办! 这个手办很明显是游戏人物,连不怎么玩游戏的奚勤也知道,前一天余恩还在他耳边念叨这个游戏人物。 幽蓝色的袍服和披风,戴着个优雅的兜帽,散漫而精致的面容,手执着一张羊皮卷和羽毛笔,是《罗蒂世界》的辅助角色,游吟诗人。 “眼熟吗?”成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看你的上线记录,每天都有好几个小时,不可能不认识他吧。” “我……认识,认识……”奚勤讪讪地放下了鸡毛掸子,心虚得根本不敢回头看成蹊。 他没办法告诉成蹊,是别人在动家里的游戏机,自己这几天累死累活的没怎么碰过游戏,余恩似乎也藏着掩着不让他动游戏机,完全给他“霸占”了。 不过余恩也不是真的要霸占的意思,他在奚勤这里试水了一下《罗蒂世界》,已经下定决心要入坑了,托人订购的游戏机下个月就会送来,现在那家伙去忙解约的事,如果奚勤不碰,游戏机只能放在家里落灰了。 不能白费了成蹊的心意!奚勤决定了,回去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罗蒂世界》。 此时看着这个游吟诗人,再环视了一眼成蹊的卧室,宽大的床边果然摆放着一台全息游戏机,纯黑的外设和自己的那台很像,除了手柄是正常的圆头而不是猫爪以外。 见奚勤盯着自己的游戏机看,成蹊笑着问他:“怎么,看着我的就手痒了?想试试?” “不不不……不用了!我就是看看,成哥的这个跟送我的那台好像不一样啊……哈。”奚勤连忙摆手,岔开了话题。 他当然不敢,虽然很感兴趣,但是让他试,从来没有玩过全息游戏的他,绝对试试就逝世。 在成蹊的卧室闹了乌龙,奚勤也规规矩矩不再四处好奇了,坐回了客厅,抱着茶杯乖乖喝水,抬头就看见成蹊火热的目光,似乎从自己看见那台游戏机开始,就一直用这样的眼神暗示着自己。 直到奚勤被看得喝呛了水,成蹊才一边给他顺气一边哭笑不得地说:“一紧张就喝呛,这么怕我做什么?我只想想问一问,你对《罗蒂世界》的游戏体验如何?就当做一个评测。” “我……”奚勤面无表情,内心焦灼,快要急疯了,他怎么知道游戏体验如何?! 偷偷摸出手机想向余恩求助,只见余恩的新消息停留在了界面上,明晃晃的一句根本不像是他会说的话—— 【对不起兄弟,住址暴露是我的错,最近我都不会回瑞城了,不用担心,我已经找到住处了,想你么么哒[爱心]】 奚勤顶着成蹊探究的目光,忍不住回复道:【你是不是被绑架了?是就眨眨眼】 余恩:【[眨眼][眨眼][眨眼]】 奚勤:【别逗我玩了,到底怎么了?】 余恩:【别管我了,兄弟你又上热搜了!!】 奚勤:“!!!” 还未等他打开微博,通知栏已经弹出了那条热搜“奚勤疑退出影视圈”。 奚勤:【……哦,就这事?】他还以为和成蹊出去吃饭的事被曝了呢。 余恩:【好兄弟,你把我的热搜压没了】 奚勤挑眉:【要不要帮你顶上前三?】 余恩:【不了不了,打扰了,晚安睡了[瞌睡]】 奚勤看了眼热搜榜,“YN退役”的热搜垫底都快掉没了,粉丝们都是痛哭和祝福,奚勤用乌云盖雪的号也转发缅怀了一下他,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成蹊的声音在耳边突然传来,气息都快喷到耳边了,奚勤吓了一跳,手滑点开了自己的那条热搜。 成蹊正巧瞧见了,眸光不由得一暗。 “奚勤疑退出影视圈”的热搜里面,一入眼都是些冷嘲热讽的言论,甚至是普天同庆一般欢呼,像终于是把瘟神送出了影视圈一样。 “……别看了。”成蹊微愠地皱眉,伸手轻轻地抽走了奚勤的手机放在一旁,然后不自觉地摸了摸奚勤的脑袋,像是抚摸猫咪一般要抚慰他。 呆呆的坐在沙发里的奚勤僵着不动,成蹊此时离他很近,几乎是膝盖向抵,拿开他手机的姿势仿佛要把他环住,呼吸声近在耳边。 就在奚勤以为他要靠上了的时候,成蹊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便放开了。 “早点睡,客房已经收拾好了,里面有浴室,”成蹊的声音很低,温和依旧,却夹杂着些别的东西,奚勤想探个究竟,却发现他背对着自己,看不着脸上的表情,“今天不许熬夜,乖乖睡觉,我会来查房的。” “哦……我知道了,成哥晚安。”奚勤怔怔地点头,回过神来时,成蹊已经回房了,偌大的客厅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但成蹊存在的气息却久久没法散去。 奚勤望着成蹊的紧闭的房门,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头顶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温热。 很舒服,格外的安心。 卧室里的成蹊却没有那么心安,呼吸都略带粗重,一直压抑在内心里火苗今天越发控制不住,特别是在看见奚勤那双温顺而灵动的眼睛,猫儿一般捉摸不透又单纯可爱。 胸膛灼烧起欲|火,想着他漆黑细软的发丝,素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猫型嘴自然翘起的唇峰,低哑绵柔的嗓音……真让人想狠狠地蹂|躏! 把他折腾得哭红了眼睛,听他软着声音求饶也不停,等他浅色的嘴唇红如樱桃,再悉心抚慰,看他总是忧郁的双眼浸满情|欲的泪水,温存着走进生命大和谐…… “呼——” 深吸了一口气,成蹊眼前晕眩而迷|乱的白光逐渐消失,空气中弥漫起一丝淡淡的麝香味,抬起自己的左手,上面的温度似乎是奚勤发顶的残留。 很柔软,格外的勾人。 ☆、第三十二张打脸卡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奚勤觉得浑身酸痛……因为他正以倒栽葱的姿势,睡在床沿。 宽大的卧床只剩下奚勤的两条腿,他的上半身都快摔到床下了。 “嘶——”揉着后颈狼狈地爬上床,奚勤闭上眼睛继续睡,呼噜声都快响起了,大脑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爬了起来。 这不是他家,自己是睡在了成蹊的客房…… 怪不得会摔下床,没有家里那个圆形的堆叠得像堡垒的沙发床,以自己的睡相,睡普通的床第二天绝对会在床下醒来。 而他很难得没有认床,在外住酒店的时候他经常因为床的原因失眠,但在成蹊家里却睡得理所应当,不知天昏地暗。 可能也有个原因……昨天晚上偷偷把那两瓶啤酒干了一瓶,留着一瓶明天晚上再喝。 奚勤只记得自己一进房间就锁了门,把背包里久违的啤酒吨吨吨一干到底,前些日子为了工作奔忙,好久没有这么畅快地喝酒了,原本打算今天晚上回家好好喝一顿,结果家门还没进,就被记者狗仔追着逃走了。 到了成蹊家里奚勤也忍不住心痒痒,悄悄喝掉了又心虚地打开窗户,把房间里熏熏的酒味散去。 他酒量很好,心情不错的时候就想当作饮料一样喝点,然后大睡一觉,想着以后安眠药要是失效了,酒也是个好东西,不过第二天起床头就会疼,今天也不例外。 但想着是在别人家,奚勤刻意没有睡太晚,挣扎着爬了起来一看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半。 穿着成蹊宽大的睡衣,裤腿都卷了两圈,奚勤从房间里探出了头,外面异常安静,成蹊不在家。 奚勤这才想起刚才看了成蹊的消息,他临时有会议出门了,厨房有早餐,中午如果自己没回来也不用担心,会有阿姨来做饭。 虽然房子里没别人,但成蹊还在的感觉却极其强烈,似乎无时不刻都有一种存在感在房间的每个角落浮现。 然而这种感觉,奚勤却不讨厌,甚至……非常享受。 奚勤坐在餐厅咬着鲜肉包,油条豆浆热乎乎地在微波炉里转,手机上成蹊的消息停在了一个小时前。 奚勤:【嗯,这个肉包子好吃!】 奚勤:【黑猫舔爪子·jpg】 他回了个表情包,觉得成蹊应该会喜欢。 等到油条豆浆都下肚了,自己快十一点了,奚勤已经好久没有正正经经地吃早餐了,精神好得不像话,直想抱着吉他弹起电钢琴,把这满满的幸福感用音乐记录下来。 回过头一看这精致的大房子,奚勤活力焕发的精神又平息了下来,成蹊家里似乎没有乐器。 奚勤懵懵地蹲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有些出乎意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自己居然会这么自在,似乎都没意识到和自己家有什么区别。 这跟曾经很认生的自己很不一样,太不对劲了! 为什么会这么舒服放松呢? 奚勤抱着抱枕仰在沙发椅背上发呆,消化着肚子里的食物和脑袋里懒洋洋的空虚,逐渐意识到了,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自在。 这里是成蹊的家,无处不散发着他的气息,强大而安稳,这样的安全感是奚勤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比奚寒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还要安心。 即使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成蹊的家也不会让他感觉孤寂,只是略微有些难耐,一种迫切想看到成蹊的难耐。 为了消解这种奇异的情绪,奚勤摸出手机刷刷刷,眼睛自带屏蔽器一般过滤掉了那些牛鬼蛇神的恶评,看见了不少粉丝的留言。 她们有的在惋惜,有的在鼓励,更有甚者“只求哥哥别退圈!多发点动态让我舔舔颜就好!” 奚勤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他的脸真的这么吸引人吗? 如果有粉丝能看见此时的奚勤,那任谁都会哭着大喊:“哥哥我就是馋你的身子!我下贱!我可以!” 现在吃饱喝足的奚勤蜷在松软的沙发里,浑身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蹲坐着,没怎么打理的黑发蓬松得想让人揉两把,松垮的睡衣露出半摸香肩,奶白色的皮肤白嫩到透明,纤细的锁骨由于骨骼小,看不太明晰,让他瘦削的身形在颈间软化了不少,慵懒得像只才睡醒的猫。 不太理解自己到底哪里吸引人的奚勤茫然地挠了挠头,披着路人马甲问了几个粉丝到底哪里看上了自己,结果几个狂热的女粉纷纷分享出自己的截图和生图,有不少奚勤自己都看不出来哪里好看的手部和脚踝截图,大赞“人间极品”,看得奚勤一脸懵逼。 他不由得茫然地抬手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又盘起腿看看自己的脚踝……很普通啊!谁没有个手脚啊,有什么值得舔舔舔的? 摇了摇头看不懂自己的粉丝的吹捧,奚勤对此一笑了之,虽然更希望自己的才华能吸引人,但如果仅仅是模样就人开心,那也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吃饱喝足了,奚勤忽然有了别的想法。 为了看自己是颜值更抗打,还是才华更吸引人,奚勤点开了乌云盖雪的微博,这个号给自己大号发声涨了不少粉,但大多数都是为了奚勤而来。 【勤勤的正宫娘娘:[鲜花]感谢乌云大大用大号给我们勤勤发声[鲜花]】 【小芹菜头头:乌云大大能为我们转达一下吗?[爱心]真爱永不悔!勤勤永相随![爱心]勤勤不用担心!我们永远支持你,相信你!】 【圈圈点点叉叉:勤勤能看到吗?[哭泣]呜呜呜哥哥能多发点动态吗?好担心[期待]】 …… 乌云盖雪本来就清冷的微博,大半江山被奚勤的粉丝占领了,因为大号登录不上,没法表明清楚,加之最近都是奚勤的云里雾里的消息,不少粉丝都挺担心他的。 奚勤摸了摸下巴,跑到了阳台对着空中,学着那些生活博主拍了一张自己的手,竖了个大拇指,配文:替奚勤转告大家,本人没事无须担心,记得看晚上的《求证进行时》噢,虽然不知道会被剪辑成什么样子,总之,尽请期待。 其实他自己也挺期待的,如果可以,他觉得《求证》就是他对影视圈的告别了。 算是尽力完成了奚寒的遗憾吧,他在这条路上走不出头,得另寻出路,相信哥哥的在天之灵,保佑他吧。 放下手机,奚勤没有再登录微博,自然不知道,成驰传媒转发了这条微博,迅速为今晚的节目播出造了势。 当然,这个势也不是白造的,奚勤未来的起点和成败,就看今天晚上的《求证进行时》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千家万户的电视也都打开了,《求证进行时》按时播出,预告中就争议颇多的奚勤被放在了c位,讨论度瞬间拔高。 话题中心的奚勤却有些不太敢看电视,偌大的房子只有他一个人,成蹊居然加班回不来了。 “成哥,我……我可以看电视吗?”奚勤忐忑地打了个电话给他。 成蹊才开完会,会议室的高层都还没散场,就听见自家冷面大Boss温言细语地对电话那边的人说:“当然可以,抱歉今晚没法回来,你家那边还有人在守着,得委屈再住一晚了。” 奚勤连忙道:“我委屈什么啊?成哥你家的床我睡得特别舒服!”甚至还想再睡几天!赖着不走! 成蹊被他认真的语气逗笑了,也不跟他继续贫了:“那就住到你满意为止,反正成哥家房间多,好了,我还有事,先挂了。” “……好,再见。” 奚勤挂了电话,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没有告诉他自己的节目要上映了,但现在正是成蹊忙的时候,说不定早就忘了,还是算了吧。 不由得心里有些失落,当初明明是为了成蹊才认真对待这个节目的表演,此时成蹊却忙到没办法去看…… 《求证》的开场曲响起,奚勤忙甩了甩脑袋,认真地盯着电视屏幕,看了几分钟就想关掉。 太难为情了!这期节目像是奚勤亲妈一样,给了他好多镜头!很多地方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死死地抱着抱枕,缩在沙发上,奚勤自己看自己的节目,脸烫得不行,他看着自己面无表情地发呆,鼓掌,点头,还有那个蹩脚的自我介绍,羞耻地拿枕头猛砸自己脑袋。 从没想过自己居然这么傻,在众多镜头面前跟一只呆头鹅一样! 户外暖场采访,主持人问他和路李两个女演员:“请问三位为了这次节目,做了哪些准备呢?” 路翩翩:“去练了芭蕾,小时候学过都忘记了,恶补了一下,大家不要嘲笑我噢~” 李元元:“这次因为是校园剧,所以去学校采风,小弟弟小妹妹们都好青春!我也不能输啊哈哈~” 轮到奚勤:“听观众说我没有表情,所以去练习了表情神态。” 主持人:“噢?!冷面小王子也要露出不一样的表情了吗?可以看一下成果吗?那我来说情景,请奚勤来给我展示下表情,好吗?” 奚勤:“没问题。” 主持人:“中了五百万彩票!” 奚勤面无表情:“耶,有钱了。” 众人:“…………” 主持人:“亲人离去!” 奚勤面无表情:“……嘤。” 主持人:“……被人误解的愤怒?” 奚勤还是面瘫着脸:“哼,你会后悔的。” 众人:“…………” 没有剪辑,原汁原味的面瘫演绎呈现给了观众,奚勤脸都羞红了,面无表情地按了暂停,以头抢地。 然而奚勤不知道,他看的是电视,用客户端看同步视频的会有弹幕,满屏幕的“哈哈哈哈哈哈”刷个不停,不知道的还以为看的是一档搞笑节目。 生无可恋的奚勤缓了许久,才按了“继续”,虽然开始的自己无论是表情还是状态,都很僵硬,但直到后面到了舞蹈教室练习的时候,有了明显的变化。 视频客户端的弹幕本来一到奚勤就画风不对,不是“哈哈哈”就是冷嘲热讽的,但当奚勤真的认真努力地去演绎的时候,ky的弹幕逐渐变少了,转而是“我觉得这次奚勤演的不错诶,在状态”“我也觉得”“同上,奚勤真是进步了”之类的话语。 正式上场之前,不少镜头有意无意地偏向于奚勤,看他在紧张的时候一脸呆滞地神游,遇到需要鼓掌的时候傻傻地跟着鼓掌,点头的时候一起点头,但总是慢了半拍,发现自己不合拍了过后,茫然地低头看自己的双手,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慢人一步。 弹幕:“哈哈哈哈哈没发现奚勤还挺呆的!” “传言奚勤高冷,感觉不怎么冷啊还傻乎乎的” “啊啊啊啊啊啊勤勤原来不是面瘫!是呆萌啊啊啊我死了!” 正式上场的时候,跟拍的摄像一直近脸追着奚勤跑,放大的清俊容颜让弹幕刷起了一波“awsl”,少年气十足的模样没人不喜欢。 求证的表演所有人都异常的紧张,堪比前面或者之后的所有选手,因为奚勤是观众们看着慢慢变化的,所有人都在之前把他当作花瓶看待,突然的惊艳不足以打动所有人,但大多数观众总会对他多一分期待与关注。 看奚勤的表演如何能打动我或者能否达到预期,是现在观众们最翘首以盼的。 “莫森,找我来教室干嘛?” 女主角的声音出现,灯光亮起,镜头下一直沉静的奚勤忽然抬起了头,那眼神完全变了,如同眼前的女主角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最喜欢的人,甚至……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容。 惊鸿一瞥的笑容从奚勤嘴角一闪而过,镜头没有忽视,甚至是从各个角度强调了这个难得的笑,如同冷冰冰的少年忽然遇见了误终生的倾心之人,把全部温柔都付之于一笑之中,让人一不小心窥见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弹幕:“我的天!!!奚勤笑了!!!” “啊啊啊啊啊啊我暴哭!勤勤从来没有笑过!原来笑起来这么温柔的吗?!” “呜呜呜我酸了!恰柠檬!我不管勤勤是对我笑的!” “卧槽卧槽!!!我勤一笑误终生啊!” 电视前的奚勤懵懵地看着自己的表演,他评价不出优劣,只能说他尽力了。 如果在第一时间,成蹊能看到就好了…… 表演进行到最后,所有人都通过镜头看见了奚勤汗如雨下,脸色苍白得不像话,说完最后一句台词,画面就忽然切换了,主持人上台说明了奚勤体力透支下场休息了,评委给分环节是女主角李元元代替他站上台的。 评委老师评价中肯,也没有偏袒,指出了奚勤和李元元的不足,更多的给了肯定,中规中矩,给了求证成功。 然而弹幕都没有管这些了,纷纷开始担忧:“刚看奚勤脸色就不对,体力透支?” “嗯演的比之前电视剧那版好多了,不过真的好累啊哭戏真多,奚勤没事吧?” “哇勤勤不要有事啊啊啊啊!能给个镜头说明一下吗?” 就在观众还在担忧奚勤的状态的时候,提前录制好的赛后访问放出,如同在鱼池里投下了一个重磅炸弹,炸开了锅。 “……关于退出影视圈,我想说,是的,我该退出了……” “……出道这一年多辜负了大家的期待与厚爱,此后可能会暂停影视活动,至于去做什么,是秘密……如果有成果了,会给大家一个答复的。” 奚勤要退出影视圈的消息不再是传闻,透过《求证》传遍了娱乐圈。 ☆、第三十三张春秋大梦 没人会在看见曙光的时候放弃希望,也没人会在逃离黑暗后又回到黑暗,只有奚勤一个人这么做了。 原本如果只是一个花瓶的奚勤这么说,没人会在意他是否退出影视圈,甚至是嘲讽,然而今天的表演明显打脸了那些扣帽子的人,奚勤不是花瓶,他甚至很有潜力,只是需要努力。 然而好不容易表现出自己不是花瓶,能够用实力证明自己的时刻,奚勤却忽然宣布了这样的决定,一时间,圈内议论纷纷,风起云涌。 论坛上忽然就涌起了这样的言论,奚勤退出影视圈并非自愿,而是网暴的结果。 人们不禁回想奚勤出道的这些年,伴随着他的不是黑料就是□□。 虽然这些绯闻传得天花乱坠,人们也经常拿起奚勤的演技黑他的人品,但真正看得清的人都明白,这些绝大多数都是舆论导向,营销号一传十十传百,人云亦云之下,奚勤就被贴上各种标签。 高冷,面瘫,花瓶,娘炮,心机,上位,潜规则,同性恋……各种各样的负面标签深深地扎在了奚勤的名头上,没有人会去听事实的真相,因为真相就没有意思了,不如拿着这些莫须有的黑料黑起来更有热度呢。 现在《求证》上突如其来的打脸,奚勤的粉丝们瞬间翻身了,纷纷拿出了珍藏的真相和内幕给众人看个明白。 比如之前嘲得沸沸扬扬的“漠视接机摔倒粉丝”,有人直接po出了视频,模糊的画面中奚勤明明是回头想去扶,偏偏被助理拦住,拉着直接走了。 视频嘈杂的声音中还能依稀听清,奚勤对那个摔倒的粉丝关切地说“小心点”。 有人指责这人怎么不早点发出来澄清,那位粉丝十分羞愧又后悔,这是她找人代拍的,那天奚勤的行踪知道的人太少了,代拍差点没赶上,只有这一点模糊不清的视频,那位粉丝不满意就没怎么仔细看,后来出了事再仔细去听,她才发现了可以证实奚勤的清白,连忙po了出来。 还有上个星期在热搜上闹个不停的“怂恿私生威胁颜生”的事件,那个私生被挖出来只是拿钱办事,根本就是奚勤的黑子,想栽赃嫁祸罢了。 甚至更前面的,和才去世的罗业导演的绯闻,有个业内人士站了出来,直言了两人关系清白,奚勤之所以会经常出入罗业的别墅,是因为罗业是奚勤的亲戚,代为照顾。 至于问到是什么亲戚,业内人士只是模糊地说“类似姐夫”,而且奚勤和罗业传绯闻的那段时间,罗业已经患绝症,奚勤照料他也是正常,没有那些人想象的那么肮脏。 一时间,网络上为奚勤澄清的人越来越多,有心人仔细总结了一番,发现对这些黑料炒作大多数是出自一人之手,不是别人,正是奚勤的经纪人杨朝。 而杨朝同时又是颜生的经纪人,令人不得不怀疑他踩低捧高,恶意对奚勤进行负面经营。 网络上对于奚勤的局势一面大好,成蹊在公司看了个遍,满意地点了点头。 最先在论坛上发出对奚勤黑料的质疑和对网暴的控诉,就是从他这里来的。 在加上成骐那边帮忙传播一番,揪住这个时机顺势让奚勤彻底摆脱那些负面言论和网络暴力,还一个干干净净的他,让世人看清。 有人说,这是在洗白,然而奚勤本就清清白白,不需要洗。 这样故意质疑带节奏的言论,成蹊眉头都不皱一下,就让人压下去了,不给这种跳梁小丑机会,以闪电战的方式拿下全场,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奚勤的形象绝地反击,憋屈了许久的成蹊霍然舒畅了许多,这些举措他都没有告诉奚勤,就是想给他个惊喜,让他一睁眼就能看见干净的世界。 这不仅是成蹊和成驰传媒这边的功劳,更多的是奚勤自己的努力,他竭尽全力的演绎打脸了不看好他的观众,然后功成身退,圆满退场,是他自己挣来的。 当然,除了还沉浸在奚勤演绎中的观众,只有少数人知道,奚勤的这个退场只是暂时的,他会再次回到这个舞台,用另一种身份,用另一种形式。 创作,音乐。 这才是他的主场,他的闪光之处。 微博和论坛还在热烈汹涌中,成蹊已经不再关注了,他在开车回家的路上,虽然身心疲惫,但是一想到家里有个人在等着自己,瞬间就急切而忐忑了起来。 这是第一次让他感觉到,归心似箭是什么样的心态,他现在迫不及待地就想看见奚勤,看见他好端端地在家里,露出一双温顺的眼睛,明亮而温馨。 电梯的数字停在了“8”,成蹊几乎是快步冲进了家,映入眼中的却是一片黑暗,没有开灯,冷清得不像是有人。 已经将近十点了,奚勤是睡了吗? 成蹊压下心里的不安,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窗外微弱的光线透了进来,一股淡淡的酒气,客厅里的电视微微发烫,鞋柜这里奚勤的鞋也安然无恙。 但他人呢? 成蹊走进客房,卷成花卷的被子里头没有人,浴室卫生间也没有,但奚勤在家里留下的气息这么浓烈,他很明显没有离开。 悄无声息地抹黑寻找了半天,成蹊按捺不住了,想开灯直接出声,还没有到开关前,一个东西绊了他一脚。 低头一看,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一只脚。 这只脚缩在茶几后方,瘫软在地毯上,在昏暗的客厅里白得异常,像是失去了生机,毫无血色。 成蹊大脑出现了一瞬的空白,吓得魂都快飞了,急忙把倒在茶几后的人捞了起来,手抖地扶住了怀里耷拉的脑袋,温热的气息从这蜷缩无力的身体传来,还伴随着浓郁的酒气。 奚勤:“不要动……还想喝……” 成蹊:“…………” 成蹊松了口气,无奈地晃了晃臂弯里睡得正香的奚勤,只听他咂了咂嘴,在这个的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身上的酒味快把成蹊都熏醉了。 “奚勤?奚勤?”成蹊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蛋,“喝醉了?”家里似乎也没有酒,看来是这个小家伙自己偷偷买的。 “唔……”奚勤发出了迷迷糊糊的声音,似乎还醉着,“今天高兴……就喝酒了……” 成蹊半跪在地上,毛绒的地毯并不凉,喝醉了的奚勤身体格外的暖,抱在怀里软绵绵的,让他舍不得放手。 点了点奚勤微红的鼻尖,成蹊哭笑不得:“那你就把自己喝得烂醉?还睡在地上,着凉了怎么办?” “有你在……就不会着凉……”奚勤醉醺醺地往成蹊胸膛拱,死死拽着他的衣襟不放手,“成哥……我是不是成功了?是不是不用再被人骂了?” 成蹊听得心里一酸,揉了揉这颗毛绒绒的脑袋低声道:“嗯,是的,你做的很好,不会再有人骂你了……”我也不允许再有人污蔑你了。 贴着成蹊的胸口,得到了肯定答复的奚勤乖巧地点了点头,猫似的蹭了蹭成蹊的胸襟,沉沉睡去。 成蹊抱着他起身进了客房,给他盖好了被子,放了醒酒药在床头,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不自觉地伸手梳理起他缱绻在耳旁的鬓发。 这个看似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小东西,眼睛里跟自带屏蔽器一样,表面上完全不理会那些恶意的言论,但其实心里还是很在意的吧。 今天偷偷喝酒的事,就原谅他吧。 成蹊俯身凝视着奚勤的侧脸,眼里淌着柔软的光芒,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所有,虔诚而疼爱地轻吻了下奚勤的脸颊。 “睡吧,晚安,小猫儿。” 在成蹊转身离去,关上门的瞬间,奚勤费力地掀起了眼皮,摸了摸脸颊,那里还存着一丝温热的触感。 这种感觉好奇怪,难道是自己在做梦,梦到成蹊吻了自己? 眯着眼翻身看了看房间,只有自己一个人,果然是在做梦,成蹊怎么会亲自己呢,他那么好的人,摸摸头奚勤就已经很满足了。 逐渐清明的眼睛里醉意淡去,却泛起了朦胧的水光。 今天算是彻底失态了,居然喝酒喝到了醉,其实就一瓶不至于,但不知是不是心情的原因,一瓶啤酒就晕乎了。 今晚真是太值得了,等了这么久的结果,出乎意料的顺利,就像有只手一样顺水推船,水到渠成,连家里被狗仔蹲守也没那么心烦了。 醉意和困顿还存留在脸颊上,梦见被亲吻过的地方分外的滚烫,奚勤不由得伸手摸了下,像是被燎着了一样。 “……唉……”奚勤苦恼地叹了口气,笑了。 自己也真是傻,人就在隔壁,还做这种春秋大梦……说不定,是太久没有解决生理需求了? 他忍不住嘴角深陷,把脸埋进枕头里使劲地蹭了蹭,像是要把晕上脸颊的灼烫给摩擦掉,呼吸和心跳的频率都在加速,有什么东西快把心口填满了。 睡不着了睡不着了,压着身体的燥热,奚勤兴奋而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摸出了手机和背包里的纸笔,趴在床上开始奋笔疾书。 手机的光亮下,一大段幼圆的音符像是从脑海里蹦出来的一样,奚勤一边写还一边摇头晃脑地跟着轻哼,歌词也是流畅如水,鱼跃潜龙水成文,急于面世一般从奚勤的笔尖鱼贯而出。 把欲望化为灵感,奚勤觉得更有价值,别说这还是关于成蹊的吻……即使是梦,也非同一般! 凌晨三点,奚勤终于长舒一口气,坐了起来仔细看了看自己完成的歌词,还有已经初现雏形的曲子。 这两张写得密密麻麻白纸,满满都是:我要搞到霸道总裁! 这是写给成蹊的第二首歌,原来给一个非常在意的人写歌,是如此的有成就感,而有分外忐忑,像是捧着一颗心给了那个人,又生怕被他发现,匆忙地藏在身后,想着不行,还不够完美,还不能给他听。 虽然歌是写得爽,但是现实又是如此的不尽人意,这个人就在隔壁,自己还做了个和他有关的春梦,却没法纾解内心的欲望。 奚勤盯着墙壁,一墙之隔,他觉得自己的目光都快把墙给盯穿了。 如果自己是只猫,早就伸出爪子把墙挠个洞了。 不行,太憋屈了! 奚勤忿忿地放下歌词,抓起手机点开了一个匿名论坛,情感咨询,开贴: 【求助,在意的人就睡在隔壁屋,我该怎么办?在线等,急!】 然而此时三更半夜,即使是熬夜的秃头也没多少精力去耗了,奚勤就这么刷了刷页面,半晌无人回答。 到后来他也撑不住了,在成蹊家的这两天睡眠质量奇好,通宵战士奚勤也抵挡不住困意,把那两张白纸抱在怀中,嘴里还喃喃着歌词,眼皮打架,咕噜了一声,沉沉睡去。 ☆、第三十四张误会卡 第二天大早一醒来,奚勤就迫不及待地点开了论坛看广大网友的回复,无一例外…… 【不要怂,就是干!】 【楼主快去敲他门!别怕我们是坚强的后盾!】 【直接一点上吧,说不定你情我愿的,捅破了窗户纸一拍即合呢?】 【呜呜呜好酸!楼主居然住人隔壁,羡慕死了!】 就在奚勤看得飘飘欲仙,跃跃欲试,真的差点要冲出去敲成蹊的门时,他看到了还有一些留言,让他动作一顿。 【别太冲动吧,我试过,妈的委婉被拒,惨淡收场,连朋友都做不成了,贼尴尬。】 【楼主三思啊,真的很在乎的人不要急于求成,慢慢来最好。】 【蹲后续,是成是败楼主快吱一声?】 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奚勤颓唐地坐回了床头,抱着枕头长叹一口气,要不……还是算了吧,他怂,余恩说得对,这是他抱着的大腿,如果只是他自作多情,就此闹僵了,得不偿失。 况且,成蹊不是普通人,也不是普通家庭,这种非富即贵的家族里,恋爱婚姻不是自己能掌控的,奚勤从来没有幻想过什么豪门,但真的面对了,那绝对是条刀山火海的路,他不敢走。 理智瞬间就打败了心里躁动的小心思,奚勤做好了心理准备,出客房时要收拾好一切情绪,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任何遐想都没有出现过一样,要绝对淡定平常地走了出去。 然而还没有打开房门,他忽然发现了……他昨天抱着睡着的歌词稿,不见了! 现在正好是早上九点,成蹊正在用早餐了,他不确定奚勤什么时候能起来,想着让他多睡一会儿就没有叫他,让厨师留了一份早餐在厨房。 一边心不在焉地戳了戳餐盘里洒着茴香的糖心煎蛋,一边往奚勤的客房打望,成蹊现在的心情比昨晚还忐忑,毕竟……昨天做了越界的举动,虽然奚勤睡着了不知道,但是他心有不安,更确切的说是情窦初开,老鹿乱撞,心花怒放,咳……的暗恋情结。 出神地喝着燕麦粥,成蹊一听见奚勤开门的动静,高大的身躯不由得坐直,以一个挺拔到像接受阅兵一样的坐姿看向奚勤。 “早,早啊成哥。”奚勤嗫嚅着,慢慢挪动到了餐桌前。 成蹊一如既往地淡笑着问他:“早,喝点牛奶吧,想吃什么?” 奚勤:“昨天的小笼包……挺好吃的,今天还有吗?” “当然,在厨房,我……” “我自己去拿!”奚勤嗖地一下窜进了厨房,连抬眼看成蹊的勇气都没有,溜得跟兔子一样快。 奚勤不知道怎么的,一见着成蹊就心虚……他昨天那情意绵绵,肉麻到自己都不想回忆的歌词,今天一起床就不见了,翻来覆去在客房找了半天也不见踪影,难道半夜窗户没关好,被风吹走了?不至于啊!! 还没等奚勤叼着包子缓过神来,只见眼前闪过一白,成蹊修长漂亮的手夹着一张纸递到了他面前。 “这是不是你的?”成蹊把纸推到了他面前,“今天一起床就发现躺在你门口,还带着谱子……是歌词?” 奚勤脸色迅速烧了起来,连忙把纸收了起来:“嗯,嗯,是……是歌词,可能是被风吹掉了……成哥看了吗?” 成蹊笑了:“抱歉,看了一眼,写得挺……挺好的,很甜。” 奚勤只觉得耳边全是火车的汽笛声,哔哔哔地把整张脸灼得通红,都快冒烟了。 成蹊见他羞地快把脑袋埋进肚子里了,忍不住逗他:“我不能看吗?” 奚勤又急忙点头:“能能!但是……”但不是现在,他什么心理准备都没有,就像被脱光了一样站在成蹊面前。 所幸他歌词里没有表现得那么露骨,只能看出来是首甜腻腻的小情歌。 成蹊撑着下巴,好整以暇:“不过我总觉得这首歌歌词意有所指啊,比如里面那句‘寄给你的信不及你融化的冰/恨不得回到少年时/摘了你桃儿李儿枝’……像是写给谁的一样。” 他暗示得已经很明显了,他十分不自恋地感觉到了这首歌词说的是奚勤的心里话,说不定是对他说的。 见奚勤脸更红了,沉默着不肯回答,成蹊也就不再逗他了,委婉地问道:“那上面没看见歌名,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被刺激得晕头转向的奚勤才堪堪回过神来,还是不敢看成蹊,小声地回道:“还没想好,先叫……《桃李》吧,嗯,的确是送给一个人的,他……他帮过我,我只能写首歌感谢他。” 成蹊眸光微亮,不由得靠近了一分,低头几乎快触碰到奚勤的额头了:“这个人是……” 奚勤快被他身体的温度和逐渐逼近的淡雅香气给烧起来了,高速旋转的大脑瞬间当机,逃避问题的机制苏醒,没经过思考就喊了出来:“反正这个人不是成哥!绝对不是!” 成蹊微微一顿,眯起了眼睛,一向头脑清醒思维敏捷的成总,一时间竟然没有察觉奚勤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语气,莫名地有些烦躁,低声问他:“那是谁?” 奚勤感觉到成蹊不再靠近了,缩在椅背里平复急如雷鼓的心跳,满脑子都在想如果不是你还能是谁?!但是我不能说,一旦说出口了,说不定就覆水难收了…… 其实这些年来,除了成蹊,还有一个对他很好的人一直存留在他记忆里,那个人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奚勤甚至连他的脸都不记得了,但是这个人是奚勤二十多年里,除成蹊之外第一个动心的人。 “一个朋友……这个人曾经在我打工的时候帮过我,不过我记不得名字了,很久以前的事了,”奚勤轻声说,“成哥,你别问我了。” “是吗,好,我不问你了,”成蹊坐回了原位,收拾了餐具放进了洗碗机,利落地整理好衣装,到了门口才回头对奚勤说,“你慢慢吃,成哥去公司了。” 奚勤忽然闻到了一丝不对劲,成蹊是不是……在生气? 他连忙在成蹊踏出门前喊道:“那个!成哥,我家附近现在还有没有人蹲守?我想回家……”想赶紧把这首歌做出来。 成蹊的身形微微一顿,对奚勤微笑着点了点头:“好,没问题,等确定安全了,让小常来接你。” “嗯,成哥再见……” “叮——” 还没说完,电梯门已经关上了,数字逐渐变小,成蹊下楼了。 怔怔地看着紧闭的电梯门,奚勤心里莫名有些难受,成蹊好像真的生气了,虽然他对自己依旧是笑着的,但似乎很失望的样子。 像只挫败的德国狼犬,挺拔的背脊也抵挡不住打了败仗的灰溜溜,如果有根尾巴在后头,他绝对是低垂的,连甩都不会甩一下。 狼狗成总走了,留下家里一只忧伤落寞的勤小喵,悲愤地吃了两屉小笼包,吃撑了也不想瘫着消化,他得收拾收拾,准备回家。 奚勤冥思苦想,不知道成蹊是因为什么,难道是觉得自己这首歌不是写个他的而不开心?不至于这么幼稚吧? 然而,堂堂成总,就是这么幼稚。 此时成总的内心世界: 勤勤这首这么甜美的情歌居然是写给别人的?!他还急着回家对他成蹊的房子一点也不留恋?!难道……是被自己撞破了对那个家伙的心意,不好意思要逃走吗?啧…… 坐在迈巴赫里,今天是司机接送,坐在前面的司机老刘早就感觉到了今天总裁的低气压,眉头紧蹙,沉闷不语,一般是公司出了大事,或者老太太生病了,他才会这样。 老刘心里暗自叹气,他不仅是成蹊公司的司机,也是他们成家的司机,一直以来都是看着成少爷一路打拼,日夜操劳,才能有书舟和成家的今天。 这些年来成少爷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天天苦大仇深的,只有对着老太太才放松下来,这样怎么能舒心,怎么能娶媳妇儿? 但别说,老刘最近发现,成少爷脸上的表情丰富了不少,不再是严肃庄重的样子了,偶尔看着手机,发发消息打打电话,还能笑出声,稀奇! 这难道……是谈恋爱了? 老刘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了一样,甚至想立即给老太太透露点风声,差点没刹住红灯。 可今天,成少爷又恢复了这么一张苦大仇深的模样,难道除了公司,是感情受挫?和女朋友吵架了? 老刘目不斜视地开车,八卦和脑补的心思却飞上了九重霄,直到成蹊说:“刘叔,等会儿你回公寓接个人,那人……我朋友,你把他送回家先别急着离开,看他有什么反应再告诉我。” “哦!哦,知道了少爷!”老刘赶忙应了下来,心里的八卦快翻了天,什么朋友会住少爷的公寓?甚至让他在意到要看人家回家的反应来汇报? 不是情人是什么!今天成少爷不开心了绝对是和人家吵架了,对方气得要回家,少爷也想两个人冷静一下就同意了,但必须是自家司机送,不许私自离开自己的视线!吧啦吧啦…… 老刘凭借着偷看小女儿的言情小说的记忆,脑补出了一场豪门情侣的大戏,并且对去接可能是未来成夫人充满了期待。 直到送完成蹊,在公司楼下准备回公寓接传说中的“朋友”,老刘忽然接到了小常的电话,让老刘等等,他也要跟老刘同行。 “刘叔。”小常快步走了过来,坐进了副驾驶。 老刘抵挡不住八卦的诱惑,悄悄问小常:“常啊,少爷的那朋友……是不是那个……女朋友?”不然用得着让贴身管家亲自送回家吗? 小常苦笑了一下:“唉,刘叔你就别问了,见到人了你就知道了,不过啊我能告诉你,少爷跟人家,八字没一撇呢。” 老刘:“嗯?咋回事?谁会看不上咱少爷?!” 小常无奈叹气:“一个不开窍,一个暗戳戳,谁都不肯再进一步,能有什么办法,而且啊对方身体心理都有点问题,不太好,咱们少爷任重道远啊……” “哦……”老刘若有所思地点头应道,心想居然还挺复杂,对方甚至是个病美人?娇滴滴的还是少吵架,气坏了还不是少爷自己心疼。 另一头,奚勤已经背好了包,收拾妥当了,回头看了眼被自己简单打扫了一下的大房子,暗自叹气: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回这里。 提前下了楼,奚勤在花园里转悠,小常他们还没到,自己也太久没呼吸新鲜空气了,花园里的金桂谢了,玉兰开得正好,淡淡的幽香浮动,悠然自得。 这一次,奚勤记得戴好了口罩,虽然花园里人不太多,都是散步的老人和带着孩子的妈妈保姆,但在富人区,还是谨慎些吧。 找到了一个僻静的亭台,奚勤过去把包放下,再伸了伸懒腰准备活动活动,还没走过去,迎面从一栋公寓里出来一个人,歪歪扭扭地往这边走。 这是个纤瘦的女人,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略微凌乱的黑发被风吹得贴在小脸上,露出的皮肤格外苍白,打扮得和奚勤如出一辙,只是好像身体不适,走得一歪一歪的。 然而对上了那人的眼睛,奚勤倒吸一口冷气,对方也瞳孔一缩,两人瞬间认出了彼此—— 这个人是……颜生?! ☆、第三十五张音乐卡 奚勤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一眼就认出了颜生,也不明白对方怎么就一眼认出了自己,两人都裹得严严实实,就露了一双眼睛,然而仅仅只是对视,他们就在一瞬间确定彼此。 一时间,奚勤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大约知道颜生一直看不惯自己,伙同杨朝多次给自己下套,拉踩他炒作也就算了,在蜜蜂娱乐里的那些流言蜚语也基本上都是从她那里传出来的。 奚勤不明白颜生为何针对自己,他从来不计较不代表不在意,他们两人屈指可数的见面,谁也没想到今天会碰上。 “颜生……好久不见,我还有事,先走了。”奚勤礼貌而疏离地朝她点了下头,准备拿起背包离开这里,当作没看见。 “奚勤!”然而身后的颜生忽然叫住了他,“等一下,我想其实一直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奚勤诧异地回过头,只见颜生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取下了口罩咬着嘴唇,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似乎是在真诚地忏悔。 “为什么?”奚勤轻声问道。 颜生以为奚勤是在问自己为什么要抹黑他,她连忙柔弱地解释道:“我其实不想这样做,都是杨朝做的,我只是想红,想早一点出人头地,我家里很复杂,如果我不在圈里站稳的话,我爸会把我抓回家嫁人,对不起,我真的是没有办法……” 奚勤奇怪地皱了皱眉头:“你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算了,反正我已经不想再躺浑水了,我们没什么关系了,我走了。” “唉!等等!我真心想给你道歉!”颜生着急了一般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奚勤的手,手冰冷得像被冻雨冻住的锁链,力气倒大得惊人,奚勤一时间竟然无法挣脱。 “你……”奚勤无语地回头看着她,一不小心瞧见了颜生微微敞开的围巾,里面露出苍白纤细的脖颈和锁骨,大片淡红色的条横状的痕迹隐隐约约,像是鞭痕一般在皮肤上格外刺目。 他看在眼里,没有声张,他大概知道圈里非常混乱,之前要不是罗业护着自己,出道这两年他可能早就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了,那次潜规则如果没有成蹊救了他,自己也可能就被拉进深渊了。 颜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也不想深究,但目前看来,大抵不过是那种肮脏的交易吧,看她这么可怜的模样,奚勤也就没有再挣开她的手,心平气和地对她说:“行,我接受你的道歉,反正我以后不会再进影视圈了,我们两清了,可以吗?” 颜生似乎还想贴上来,被奚勤闪身躲开了,见奚勤面色冷淡非常警惕,颜生低着头收敛了几分,敞开的围巾露出了更多暧昧的痕迹,奚勤看得眉头一皱,这些痕迹不仅是那方面的感觉,更多的像是用特制的绳子捆绑后的红痕。 不知道为什么,奚勤觉得这种痕迹有些眼熟。 但他一时间想不起来,一去细想脑袋反而一抽一抽地疼。 “我……我知道你不计较,但是,我心里很不安,”颜生凄楚地垂下眼,似有泪光闪动,“我知道成驰传媒在跟你联系,真好啊,你可以摆脱蜜蜂娱乐的束缚,而我只能被捆在里面,直到没人有兴趣了再被丢掉……” 颜生话里有话,隐晦的隐情在她的泪花中呼之欲出,不难让人联想她被人包养,在外光鲜亮丽,一到这里就倍受折磨的情形,总会让人心生怜悯。 奚勤不知不觉也动了恻隐之心,对她的语气柔和了一分:“如果能有更好的出路,你也去挣一挣,我不能帮你,别再动那些歪心思了,守住本心,希望你能早日脱离苦海吧。” 颜生听了怔了怔,凄然一笑解开围巾,把脖领的伤痕彻底暴露在空气中,只是一看都让人觉得火辣辣的疼痛与窒息。 她扯了扯领口,笑得有些癫狂:“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本心,我一直在想,要不就这么死了算了……” “你在想什么?!”奚勤忽然厉声打断了她,“不许想着死!自杀是最窝囊的死法!宁愿苟且地活着也别想着死!人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的家人怎么办?!你这样做有没有想过后果,有多少人会为你伤心!” 颜生被他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白着一张脸不敢说话,奚勤也从失态中回过神来,喘息着平复了下来,面色僵硬:“总之,在乎你的人总会比伤害你的人多,就别想着死了。” 颜生恍惚地点了点头,奚勤匆匆对她说了句“再见”就走了,这次颜生像是被他方才的话镇住,立在原地没有再拉住他,默默地看着他消失在视野中,苍白的嘴角逐渐咧开,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时隔半个月,小常再一次看见了奚勤,眉头却不由得皱紧了,迟疑地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身影,在停车场朝他挥了下手:“奚先生!” 不远处的瘦削身影恍恍惚惚,失神地看了看四周才反应了过来,拉紧了口罩匆忙地小跑而来,裹挟着浑身的寒气上了车,低哑的声音说了一句:“抱歉,麻烦了。” 小常见他眼神不太对,脸色惨白,心里犹疑着存了个心眼,没有多说只道:“哪有,您家附近现在清了场,应该没有问题了,放心。” “唔……谢谢。”奚勤低头应了声,取下了口罩心事重重地攥着,拘谨地端坐在后座上,即使舒适加绒的椅背也没能让他放松,像是有什么刺在背后,不安崩住了全身,而空白的眼神又仿佛是陷入了回忆。 小常暗叹了一口气,看来成总和他的小猫闹掰了,这下难办了。 坐在驾驶座的老刘早已目瞪口呆,他从后视镜悄悄瞄了一眼,已经震惊地快不会开车了,直到小常用眼神暗示他,老刘才连忙踩下了油门,低调的豪车滑行而出。 一路上奚勤都沉默地看着车窗,眼里都是颜生身上的鞭痕和绳索勒过的痕迹,在温暖的车里,后背却快被冷汗浸透了。 为何会觉得那痕迹这么眼熟呢?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 这种特殊而有规律的痕迹和施虐的方式,和一个人像极了……那个他一辈子都不愿意再提起的人渣——他的亲生父亲。 到了向日葵小区楼下,小常贴心地让老刘停在了门口没有进去,亲自护送着奚勤下车,一向很礼貌的奚勤这一次闷声不吭,直到小常把他送到家门口,他直接把门一关好像小常不存在一样。 “……”被关在门外的小常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询问下奚勤到底怎么了,但想着这件事他不好管,还是告诉成总比较好。 回到车上,老刘忍不住开始在小常耳边叨叨了:“常啊你没告诉我他是个男孩儿啊?!还是个明星!昨天我还在小乖的手机上瞧见过他,难道少爷好那口儿?怪不得……” “刘叔,劝你少说多做,少爷喜欢谁不是我们能乱说的。”小常嗔了他一句,又看向奚勤家的方向深思了起来。 刘叔忙噤了声,半晌后又憋不住了:“但我看那个小伙子脾气有些怪啊,冷冰冰的一个人,愁眉苦脸的……是不是跟少爷吵架了?” 小常沉吟着:“或许吧,但是奚先生原来没有这么冷,还挺礼貌的,也会跟人打招呼,今天有点不太对劲儿啊,回头跟少爷说一声。” 成蹊忙碌了一天,有意无意地强迫自己不去看手机上的消息,直到快六点了他实在忍不住了,点开了微信,奚勤今天没有任何动静,安安静静地躺列了。 成蹊冷着脸眯着眼,自以为是单方面地冷战了大半天,最终屈尊降贵地发了一条消息:【吃了吗?】 ……然后抱着手机一直等着奚勤回复。 今天小常告诉他奚勤似乎心情也不好,原本有些幼稚赌气的成蹊心疼得不行,差点没立刻跑去看他,结果下午有一次比较重要的会议他抽不开身,忙完了天色都暗下来了,一想着家里空荡荡的没有那个等着他的小家伙了,瞬间连回家的心思都没了。 老刘见他心情不佳,小心翼翼地说老太太正好从欧洲疗养回来,念叨着儿子怎么没回家,成蹊就决定了回老家大宅子看看。 车行至瑞城东区,成蹊忽然让老刘开向另一条路,老刘一眼就认出了这条路就是上午送少爷他相好回家的那条路,心知肚明一点也不敢犹豫,直接开上了那条通往老城区的道路。 快到那个老式小区附近了,老刘看着成蹊的脸色逐渐减速,果不其然,在小区门口,成蹊忽地低声道:“停一下,等我十分钟。”推开车门,走路带风,大步进了小区。 老刘趴在车窗旁眼睛都快看直了,沉寂了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这不能怪他,谁叫他家少爷禁欲得不行,眼界又高,这些年来没一个人能入他的眼,对于商场上的那些交际花的接近,从来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这可把老刘急的啊,他快跟了成家八年了,少爷都快三十岁了,就没见过一个疑似少夫人的人出现,他都差点怀疑少爷是不是某些方面出问题了,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个苗头,虽然是个男孩子,长得白白嫩嫩弱唧唧的,不过少爷喜欢就很难得了。 如今看少爷的反应在乎得不行,老刘恨不得把眼珠子贴过去,看看人家小情侣怎么闹别扭的。 然而老刘可能无法得偿所愿了,成蹊敲门,奚勤开门,似乎是早就料到了他会来,格外自然地迎了他进去。 “成哥,坐,抱歉,只有花茶能招待你了。”奚勤特地收拾好的客厅勉强能入眼了,乌沉沉的茶几摆放着老式瓷缸杯,茉莉花在里面打转,芬芳四溢。 成蹊抿了一口,一天的疲惫顿时消融了,他抬头看向奚勤,两人一对视,挣扎在两人心间大半天的微妙霎时就烟消云散了。 奚勤不禁抿嘴轻轻地笑了:“好喝吗?我亲自晒的。” 成蹊的心都快融化进奚勤的淡笑里了,欣然点了点头:“嗯,唇齿留香。” 奚勤又笑了,他今天似乎很开心,破格笑了好几次,清冷惯了的面容一旦笑起来,雪绒花一般明艳到超凡脱俗。 “怎么这么高兴?”成蹊撑着下巴,欣赏着奚勤乐滋滋的小表情,“什么开心事,分享分享?” 奚勤说了声“等等”,跑进了卧室又跑了出来,手里多了一个U盘,献宝一样交给了成蹊:“是这个……成哥拿回去听吧。” 成蹊珍重地收了起来:“这是什么?歌吗?” “嗯,之前答应给你写的歌,”奚勤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原本就差一点就完成了,结果前天没法回家,今天一录完我就觉得,你会不会来,没想到真的……” 成蹊一想到早上为奚勤给别人写歌的不平衡,现在一下就化解了,心里瞬间满足,奚勤早就给他写了一首,今天急着回家也是给他录歌,看来还是自己更重要些,至少比那个人! 看着成蹊像是只得到了肉骨头的狗狗,美滋滋地看着录好喝歌的U盘,就像看着自己的奖励,奚勤差点没忍住摸他的脑袋。 “我唱的不太好听,你别介意,这首歌是我微不足道的谢意,成哥,这些日子谢谢你照顾了,真的非常感谢。”奚勤深深地鞠躬,被成蹊拦住了。 这一刻成蹊有点心慌,他莫名地担心奚勤会对他说,我们之间从此两清了。 然而奚勤微红的耳尖,在不太明亮的灯光下,慢慢浮现:“从今后……还请多关照。” 成蹊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奚勤紧张地问:“难道不行吗?对不起,我……” “不是!怎么会!”成蹊矢口否定,打断了奚勤地道歉,同样脸色微赧,“你的歌不是微不足道,对于我来说,非常珍贵,千金难求。” “……”奚勤仰头懵懵地看着站起来的成蹊,比他高了大半个头,却像个纯情的巨人,垂眼温和地凝视着他,仿佛要把他揉进眼里的目光,气氛一时间粘腻了起来。 奚勤猛地鼓足了勇气,咬了咬牙冠,声音都在颤抖:“那我以后……每一首歌都写给你,好吗?” 成蹊眸光一亮:“你说的是真的……” “叮铛——”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从成蹊兜里传来,打断了美好的气氛,他恨不得立马挂掉电话,但这个铃声特殊——是老家那边打来的。 “抱歉。”成蹊歉意地摸了摸奚勤的脑袋,见他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成蹊只能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头是老管家的声音:“少爷!老太太犯病了!您快回来看看!” 成蹊瞳孔一缩:“什么?!别急,李医生呢?” “李医生正在劝,老太太坐到了三楼阳台那儿!我们正在下头铺救生垫,就怕来不及……” “我马上回来!”成蹊挂断电话,手都在发抖,只来得及抱了抱奚勤的脑袋,声音干涩无力:“抱歉勤勤,我得回家一趟,我妈她……” 奚勤不舍地蹭了蹭他的怀抱,立即推开了他:“阿姨会没事的,你快去!别慌!” “嗯……我走了,照顾好自己!”成蹊留恋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夺门而出,奚勤忍不住飞奔到门口,踢着拖鞋就追出去送他。 成蹊跑得太快了,一眨眼就不见了影子,奚勤只能在门口看着他的影子消失在小区大门,他本能地觉得,这一眼,或许会错过许多时光和风霜,一切都会在此后变得不一样。 他舍不得收回视线。 “成哥……”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他关上了门,呢喃着坐在了地上,浑身冷汗与热流呼啸,心里的焦灼和甜蜜汹涌翻腾,几乎将他窒息。 他悄悄地叹了口气,捂着脸把眼底的晦暗隐去—— 成哥,我等你。 ☆、第三十六张风中凌乱 成驰传媒总部大楼,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今天的狗仔娱记似乎是接收到了风声一般,早早地就围在了大楼楼下和附近,无数镜头和目光对准了来往的车辆和人流。 上午十点不到,一辆黑色的保姆车滑行而来,周围的气氛瞬间就不一样了,就连保安都格外地警惕。 “来了来了!是奚勤!” “快快快!拍下来!”喀嚓声不断响起。 “听说他是和蜜蜂娱乐强行解约的,有人替他付了高额违约金,到底是谁这么厉害?难道就是成驰传媒的高层?” “不对,他就一个花瓶,有什么价值让成驰把他挖走,还去跟蜜蜂杠?” “这……谁知道呢?说不定人家床上功夫不错,把人家富婆伺候得好呢,呵呵——” 不堪入耳的议论纷纷,好些奚勤的粉丝妹子听了气得差点上去跟人理论,所幸车门一打开,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了。 今天奚勤没有戴口罩,厚重的大衣里是一身比较正式的西装,他很少穿正装,修长的身材被衬得更加挺拔,这副打扮瞬间就吸引了一大片咔嚓声和闪光灯。 奚勤今天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畏手畏脚地飞快离开现场,他理了理大衣外套,特地打理后的头发向后梳,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素面朝天的五官精致而冰冷,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这些镜头和被保安拦住的媒体,淡漠的神情差点把人冻住。 这些蜂拥而至的媒体被他这一眼看得反而不太敢说话了,一时间语塞在口,犀利带刺的问题一个都问不出,他们今天也算是长见识了,第一次看见气场这么强的奚勤。 “那个奚先生!我我我想采访你一下!这次和蜜蜂解约是不是因为颜生小姐的原因?请问你们俩私下关系怎么样?”还是有个不怕死的小年轻脸都涨红了,挤破头问出了这个众人都想问的问题。 “成驰传媒是看重了你的演技还是颜值呢?能否透露一下?”这个问题就像变着方儿地骂他是个废物花瓶,成驰传媒就是傻的。 这问题一出,别说是奚勤了,周围成驰的保安保镖都不高兴了,硬生生把这个分不清场合的记者给瞪走了。 奚勤一直冷冷的,直到周围的嘈杂减小了,他才平淡地说道:“今天能受成驰的提携,是公司对我的认可,至于看中了什么,以后见分晓,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 ,转身就要离开,他身边一个比较矮小的助理护着他的周身,媒体还想围上去,被高大如城墙的保镖挡得严严实实。 “勤勤!加油!我们永远支持你!” 一阵几乎嘶声力竭的女声从人群外围传来,穿越重重障碍,漂洋过海到了奚勤的耳边。 此时他都快进去大门了,一听见自家粉丝妹子的应援,直接回头目光一扫,锁定住了那几个拿着手幅使劲儿挥舞的小姑娘,一直冷冰冰的目光霎时软化了下来,朝她们挥了挥手,做了个口型说:“我听到了,谢谢。” “好啦,知道你宠粉,走啦!”奚勤身边的小助理拉着他,一边走一边憋笑,“幸好我昨天赶回瑞城了,没错过今天的好戏啊,我算是才知道,你咋这么会装逼呢!看你把外面那些记者唬的,都不敢找你茬了。” 小助理的口罩上露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正是好久不见的余恩。 奚勤不动声色地松了松领结,虽然勒得慌,但还是面不改色:“那是你没发现我的另一面而已。” 余恩瞧他嘚瑟的那个样,别说今天一身灰蓝色西装的奚勤青松般秀雅,往常散漫自在的的气质被尽数收敛,仿佛从出生就是贵公子的模样。 “嘁——”余恩跟着众人上了电梯,小声地在他耳边吐槽,“谁不知道你那样是装出来的?快被领带勒死了吧,一直在扒拉……” 被拆穿的奚勤手一顿:“…………” 随即自然地放了下去,傲然地蔑了眼矮半个头的余恩:“余助理,注意言辞。” 要不是电梯里还有别人,余恩快要笑爆了,面部扭曲地忍住了,暗自踹了奚勤一脚,在他耳边揶揄:“你说,你这演技是不是从成总那里熏陶来的,跟霸道总裁一个路数。” 一提到成蹊,奚勤神色微暗,轻声说了句“大概吧”,电梯到了十八楼,由秘书带着他们来到了总裁办公室,这一次成驰的总裁对奚勤高度重视,要亲自面谈。 这一层除了总助,基本上没有别人,奚勤不用遭受那些异样的眼光,但是心里依旧非常忐忑,脸上淡定极了,只有余恩能看见,他垂在身侧的双手都捏得指节发白。 余恩拍了拍他的背:“没事,我陪你进去。” 总裁办公室的门口,秘书拦住了余恩,脸上笑眯眯:“抱歉奚先生,总裁想单独跟您谈谈,这位助理小哥,请在外等候。” 奚勤还没说话,余恩一下子凑了过来:“我不是他助理,我是他朋友,来给他……撑场子的!嗯!”说着,一米六八的身高露出了一米八六的气势,像是要去干群架一般。 秘书都快被他逗乐了,恐怕只有余恩自己觉得自己是来撑场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卖萌的吉祥物,凶起来奶凶奶凶的。 奚勤无语地扶额:“你……别添乱了,我一个人就好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里传出来一个沉稳的男音:“没事,都进来吧。” 奚勤深吸了一口气,随着秘书推开门,大步沉着地走了进去。 办公桌后的男人完全和他的声音不一样,轻佻地笑着,条纹的西装敞开,领口松散没有领结,双腿交叠坐得极其自在,挑眼看人的动作流露着轻浮,把准备正经谈事的奚勤都得眉心微蹙。 对方很英俊,给他的感觉也很熟悉,就像曾经的罗业,在遇见哥哥奚寒之前,也是这么一副花花公子的外表。 成骐带着穿透力的目光扫射向奚勤,像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的感觉,奚勤勉强认了,毕竟他是由成蹊帮忙才能来成驰,算是空降关系户,于情于理成骐肯定不会太待见他。 “成总您好,我是奚勤。”奚勤走上前来,准备礼节性地握一下手,成骐淡笑着直起上身,没有站起来,随意地握了一下,抬手示意一旁的椅子:“坐下说。” 余恩乖乖跟在奚勤身后,虽然他说是来撑场子,其实也不敢放肆,称职地充当助理的角色。 成骐没有在意他身后小小个的余恩,直接对奚勤说:“奚先生,今天来我们成驰,你我都清楚是谁的功劳,成蹊毕竟是我堂弟,我当然是对他有求必应,但你……抱歉,我暂时不知道你有什么值得捧红的地方。” 奚勤“嗯”了一声,也不废话,直接拿出了一个U盘,三份认证材料,推到了成骐面前:“成总,这就是我的回答,您可以听一听。” 成骐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随手插进了电脑,一不小心瞧见了一个认证居然是“乌云盖雪”,不由得抬眼瞧了瞧奚勤,指了指这个名字:“没想到奚先生是位低调的音乐人啊……我还以为你一直是个演员。” 奚勤略带苦涩地自嘲了一句:“您也知道我的演技,只是赶鸭子上架罢了,我真正想做的,只有音乐。” 说着,U盘里的音乐从电脑里流淌而出,轻柔和煦又节奏感十足,吉他和钢琴完美结合,随性而自然的曲调仿佛从清晨的森林里传来,带着薄雾的清新与晨光的通透,颇具灵性。 虽然成骐有意克制,但还是难以置信地露出了惊艳的目光,看向奚勤的目光瞬间不一样了。 一时间办公室无人说话,只有纯净治愈的音乐流动,这首歌前奏略长,却一点也不拖沓,略微低哑的声音像是一滴露水汇入溪流一般自然,不知不觉,一个声音已经开始低唱。 “……彷徨/在林场/你等着昨日遇见的阳光/落下/在路上/鹿鸣呦呦听蹄声哒哒……” 偌大的办公室回荡着自己的歌声,奚勤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看脚尖,许久都没有给人听过自己的原创歌曲了,这首《鹿林》还是在音乐学院的时候写的,前天重新录制了一遍,他觉得最自然清新的一首。 当时年纪小,总觉得自己的歌超凡脱俗,现在听来回味起当初的心境,直觉得脸颊发烫。 一曲毕,都没有人再说话,成骐静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他第一次在一首歌中看到灵性,源于自然也源于声音,奚勤的嗓音不是很空灵的那种,反而比较哑,但是格外的清澈动人,低声吟唱的时候像是在呢喃,高音的时候有些微磨砂的质感在其中,莫名地让人觉得……性感。 不愧是成蹊看上的人,这种小猫咪别说嗓音和才华,光一张脸就勾走了多少人的魂儿。 “嗯……很不错,以我不专业的耳朵来听,已经非常棒了,只是……我更想听听现场版啊,奚先生能赏个脸吗?”成骐朝他眨了眨眼,看得奚勤背后毛骨悚然。 “那……那个,我……”奚勤手脚冰凉,不知道是生理还是心理,对给人唱歌这件很简单的事,反而超乎寻常的不适应。 余恩见他状态不对,忙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成骐道:“成总抱歉,我们家奚勤今天嗓子疼,可能唱不了。” 成骐深意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无所谓道:“那算了,真可惜啊,奚勤你要养好嗓子啊,毕竟声音是歌手的本钱,你说是不是?” 奚勤僵硬地点了点头,随后成骐也没再逼他,随意地聊了一会儿,就让法务进来,双方签署了合同,奚勤看了正是上次成蹊给他的那份,条件非常优厚。 事成之后成骐也自在了不少,不再摆着架子说话,对于奚勤倒是在语言上有意无意地撩拨了几下。 “瞧咱们奚勤这形象,说真的当歌手有些可惜了,要是你接受全面发展的话,我可以把你培养成‘巨星’,只要你愿意,亲爱的。”成骐递了杯热饮给他,眼神玩味地瞅着他的反应。 奚勤差点没把咖啡喷出去,同样是成总,这位成蹊的堂哥怎么这么不见外?才两三句就“咱们”“亲爱的”了? 奚勤清了清嗓子,非常正统官方地回答:“多谢成总好意,奚勤心领了,不过目前我只想以音乐创作为主,劳您费心了。” 成骐暗叹没意思,一点也没有成蹊说的那么可爱好玩儿!哪里像小猫咪,分明是扑克脸和冰雕!气质这一块儿倒是跟成蹊蛮像的…… 奚勤不知道成骐内心的吐槽,他从进这办公室就一直在挣扎的问题,现在迫不及待地想问出口了:“那个……成总,我想问问您知道成蹊哥的消息吗?我这几天都联系不上他……” 一提到成蹊,奚勤倏地软了下来,像只警惕的豹猫忽然耷拉下耳朵,可怜兮兮地叫着“主人在哪儿”。 成骐这才体会到了什么叫“成蹊的小猫咪”,对着外人都是一副冷漠的神情,一说成蹊这两个字,语气都温和了下来,驯顺得不行。 啧啧啧,酸臭味! 成骐心里门清,面上装傻充愣:“啊?你联系不上他?怎么可能!他一般只告诉他最亲近的人自己在干嘛,我只是他堂哥,好几天没联系了,抱歉帮不上你忙。” “啊……是吗,没事,谢谢成总。”奚勤失神地呢喃着,眼里好不容易软化下来的光逐渐暗淡了下去。 成骐比较满意地打量着他的反应,摸了摸下巴心生一计:“不过……如果你能满足我的一个要求,我就告诉你他的消息。” 奚勤眼睛一亮:“什么?” 成骐对他挑了挑眉:“每周来我家一趟,我就告诉你成蹊的消息。” 奚勤皱眉:“……成总,你什么意思?” 成骐笑了:“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奚勤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成总,恕我难以答应。” “嗐,生气了?”成骐故意靠近了一步,借着和成蹊相当的身高俯视着他,眼里的意味非常明显了,“我知道你跟了成蹊,捞着了不少好处,但圈里没有吊死一棵树的规矩,我只是跟你抛了根橄榄枝,要不要拉就看你了。” 奚勤冷冷地瞪着他,心下后悔刚才被诱人的条件昏了头脑,没看清他居然是这样的人,算是才出狼窝又入虎口了。 在一边打望的余恩一看这边气氛不对,连忙跑了过来拉住了奚勤,一下子分开了他和成骐的距离。 “成总,您自重啊,”余恩戴着口罩只露出眼睛,横眉倒竖,“信不信我不客气了!” “你……”成骐这下才认真地瞧了瞧余恩,不由得心里突突跳,这眉眼眼熟到他呼之欲出,“你是……” 余恩把口罩一扯,冷哼一声:“我是他朋友,告诉你啊我可是在网吧看过场子的!你要是敢欺负他,我就……” “YN?!”成骐几乎失声,震惊到手里的水杯差点滑落。 余恩也惊到了,他没想到一个传媒公司的老总会认识一个电竞选手,急忙慌乱地戴上口罩,拉着奚勤就要走。 “哎!别!YN!余恩,我我我……”成骐一见到余恩,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满脸通红地想拉住余恩的手,又不敢碰他,手足无措到只能让秘书锁门,不让他们俩出去。 “你!!!”余恩气得不行,控制不住曾经的暴脾气,回头就要开干,奚勤还没有来得及拉住他叫他别乱来,成骐已经一下子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余恩! “我,我找了你好久!那天过后我不敢见你,怕你生气,结果你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成骐把余恩抱在怀里,语无伦次,余恩当场傻了,松开了奚勤的手,奚勤不明白是什么状况,一心要把朋友从这个色狼手里解救出去。 场面一时间异常混乱—— 奚勤:“你放开他!” 成骐:“余恩,我对不起你……” 余恩:“…………” 成蹊急匆匆地从门外进来,就看到眼前这一幕,也惊呆了。 他暗自揪了下自己大腿,疼,不是在做梦,急忙过去抱住了奚勤推开成骐,把他们三个分开来:“冷静冷静!怎么回事?” 余恩一把推开了成骐,面色发白地逃开成骐火热的目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离我远点!” 成骐受伤地看着他,余恩转身就跑了,成骐不顾形象直接追了出去,自动门“嗒”的一关,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奚勤和成蹊。 奚勤有些着急地看向门口,成蹊忙拉住了他,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没事没事,成骐他不是坏人,他跟你朋友有些内情,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奚勤这才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消失了快半个月的人,眼睛发烫,张了张口踌躇了许久,才嗫嚅道:“成……成哥……” “嗯,”成蹊疲惫又兴奋的眼睛发红,他知道奚勤这一声包含了多少想念和依恋,忍不住把怀里的小人揉进胸口,捏了捏他柔软的耳朵,低低地笑了,“成哥回来了。” ☆、第三十七张 黄昏 成驰传媒鲜有人知的停车场后门,前后悄悄溜出来两辆车,前一辆是一对怨侣,座上没一个人有好脸色,高大帅气的男人一直在劝慰副驾驶上气得缩成一团的小个子。 而后一辆是应该是一对甜蜜的恋人,一直冷清话少的青年一直在跟开车的男人说话,打开话匣子般有吐露不完的心声。 “成骐这么跟你说的?”成蹊听了奚勤对成骐的告状,无奈一笑,“他跟你开玩笑的,他对你的朋友余恩更感兴趣。” 成蹊知道了成骐言语上有些冒犯奚勤,但他很清楚自己堂哥的本性,总归就是想逗一逗奚勤罢了,没有恶意。 成骐一直不太放心他喜欢的人,说能让他惦记这么久说不定是个狐狸精,成骐不过是用他自己的方式试探试探奚勤,结果把小家伙气得。 “哦……成骐先生怎么会跟余恩有关系?我从来没听余恩说过。”奚勤很是疑惑,余恩甚至给他发消息说跟成骐有事先走一步了,奚勤问他也不回,难道是很棘手的事? 成蹊只能替堂兄祈祷了:“他们之间我也不太清楚,但成骐是真心在乎余恩,不用担心。” 奚勤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一路上眼睛根本离不开开车的男人。 连日的操劳让成蹊有些疲惫,但瞧着奚勤透过玻璃的反射专注看他的眼神,起了逗他的兴致:“怎么,几天不见就这么想我?” 奚勤认真地抓紧了安全带:“不是几天,是将近二十天……成哥,你去干什么了?当然你也可以不告诉我。”但眼神很明确,不告诉我就是把我当外人了。 成蹊哪里舍得这么做,苦笑着摇了摇头:“你小子,没什么大事……我妈犯病了,我爸去世后她就受不得刺激,谁都劝不好,我只能守在她身边没法离开,我让小常告诉你,你没收到消息吗?” 奚勤点了点头,看向成蹊的目光却更加热切:“我知道,但是我更想你亲口告诉我。” 此时如果不是要过红灯,成蹊恨不得把这小家伙抓进怀里使劲儿揉。 “那阿姨现在怎么样了?好点了吗?”奚勤问道。 成蹊捏了下眉心,有些烦恼:“嗯,能离人了,她身体还行,就是精神不大好,一看见和我爸相关的东西就容易激动,为此我把老家都翻修了一遍,结果这次她看见窗口的风景,觉得像几十年前和我爸一起看的一模一样,就又……唉……” 奚勤想了想,问他:“你是不是把所有和叔叔相关的东西都收起来,不让阿姨看见?” 成蹊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基本上什么都藏好了。” 奚勤却皱起了眉:“成哥,你不觉得这样适得其反吗?” 成蹊松开油门,车准确地滑行至红灯前,他诧异地看向奚勤:“怎么说?” “其实我觉得,阿姨是太想念叔叔了,所以想有个寄托,什么寄托都不给他留下,硬生生把叔叔从她的生活中拿走,让她意识到人再也回不来了,岂不是更残忍?”奚勤几乎自言自语一般,眼神茫然。 成蹊恍然:“你是说……” “把环境布置回原来的模样,给阿姨一种没有变的感觉,让她有个盼头,说不定更好……抱歉,我自说自话了。”奚勤低声回答,像是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 成蹊静静地观察着他的神情,在换档的时候抚了抚奚勤的手背:“你也是,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如果没把我当外人的话。” 奚勤勉强笑了下,陷入回忆:“其实,我外婆曾经也有类似情况,她甚至得了癔症,觉得我妈还活着,每天吃饭都多摆了副碗筷,给空碗添饭夹菜,我和哥哥都很理解她,从来不阻止……其实她心里清楚,我妈回不来了,就是留个念想罢了。” “嗯,我会回去试试的。”成蹊沉吟着点了点头,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重,谈及到亲人的事故,冲淡了两人重逢的喜悦。 回家,当然是回到奚勤的老房子,成蹊一路送他上楼,附近的安保一直没有撤,作为明星住址被曝光有些危险,但这里毕竟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一时间要搬走,他舍不得。 送奚勤到了家成蹊转身就要走了,他公司的事最近都没有怎么好好处理,已经拖欠了不少重要事务了。 “先喝杯水,休息下,”奚勤泡了杯热茶,把要离开的成蹊拉到沙发上,态度坚决,“叫你司机来接你,你现在不能再开车了。” “就二十分钟的路……”成蹊还没说完,被奚勤默默地一瞪,改口了,“好,我叫司机来。” 奚勤瞧着他眼里满布的血丝心疼得不行,手不由自主地覆盖了上去,轻声说:“你眯一会儿,我叫你。” 奚勤的手掌心温热,指尖微凉,轻覆在眼睛上格外的舒服,成蹊瞬间就放松了下来,低低地应了声就沉沉睡去。 直到成蹊的呼吸逐渐均匀,奚勤才放开了手,轻手轻脚地给他盖了条毛毯,便俯身细细地观察着这张脸。 英挺的轮廓越看越觉得熟悉,仿佛从很早他就见过这个人似的,但去回忆又没有关于他的记忆,只有现在弥足珍贵的一眼,看了一眼又一眼,舍不得离开片刻。 “咔嚓!”轻微的声响从手机里传来,拿着手机偷拍的奚勤吓了一跳,确认成蹊没有被吵醒后松了口气,抱着手机欣赏了会儿自认为很帅气其实睡得憨憨的成总,心满意足地收了起来。 但收起来私藏的瞬间,奚勤又觉得有些可惜,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多没意思,所幸打开了微博,无视掉了顶着自己大名的“奚勤疑复出”的热搜,直接点开了“乌云盖雪”。 发微博,编辑图片,截到只有一个领口,保证不会暴露成蹊的身份,再编辑文字…… 一条新鲜出炉的疑似秀恩爱的微博在乌云盖雪的粉丝里小范围地炸了。 【乌云盖雪:好好休息,不叫你了[图片]】 为数不多的粉丝在下面一溜串地评论问号。 带头就是路翩翩的疑惑——【路歪歪:???我好像错过了什么,又发现了什么……】 前来祝福的不少。 【诶?原来乌云大大早就有男朋友了?迟来的祝福!】 【乌云大大是太太啊,果然这么清新的歌词只有女孩子才能写出来!】 【诶?但我记得是男的啊,长风在《我的姑娘我的猫》下面@乌云是说的兄弟啊!】 【我靠!!!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图片]】 奚勤原本只是想记录下来,顺便秀一秀自己的宝藏,没想到下面开始了对他性别的争论,随后暴露无遗。 奚勤有些后悔了,网民的力量果然是强大的。 连忙遁下了线,奚勤暗自发誓再也不冲动发微博了,乖乖地坐在成蹊身边准备几天后要录制的新歌。 或许是因为屋里太温暖,也或许是身边安睡的成蹊让人格外安心,奚勤也不禁打了个哈欠,犯迷糊了起来。 临近傍晚六点的时候,外头的天忽然亮了,久违的太阳终于出现了,只不过已经垂垂老矣,成了夕阳。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暖黄的光亮透过玻璃窗,照亮了沙发上的两个人,摇摇欲坠的奚勤渐渐歪倒在了成蹊的肩头,成蹊的嘴角似乎弯了弯,呼吸又变得悠长。 澄黄的暮光洒在两人的身上,塑成一座连体的金色雕塑,仿佛无人能将他们分开,亲密如一,岁月静好。 这一觉,或许是因为太过安逸而疲惫,竟然在沙发上睡了一整夜,所以第二天大早醒来,两个人都是腰酸背痛。 奚勤揉着腰,成蹊捶着肩,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笑出了声。 奚勤拍了拍他的肩膀:“成哥,你像个老头!” 成蹊挑眉:“你也是。” 奚勤去厨房热早餐,若无其事地说:“我们老了就会是这个样子。” 成蹊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身后,低声在他耳边道:“那你想看着我变老吗?” 奚勤翻煎蛋的手猛地一顿,成蹊能瞧见他的耳廓红了半边,声音低如蚊吟:“……想。” 成蹊莞尔一笑,几乎贴着他的背揉了揉他的脑袋:“我也是。” 锅里的煎蛋发出了淡淡焦糊味,但没有人发觉,他们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彼此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充斥着对方的气息,如胶似漆。 新的一天当然是充实的工作,成蹊把奚勤送到了成驰传媒的大楼就要离开了,奚勤趁没人趴着车窗问他:“要忙到什么时候?对了,记得要吃饭啊。” 风水轮流转,成蹊也轮到被人监督了。 “可能要晚上很晚了,你早点睡,”成蹊对他做了个电话的手势,“你监督我吃饭,我监督你早睡,嗯,扯平了。” 奚勤目送着成蹊的车离去,素白的脸上残留着晕色,小声地嗔了一口:“……幼稚。”然后嘴角上扬,心情甚好地溜进了成驰大楼。 今天是面见新经纪人,私下里电话联系过,奚勤大概知道他的新经纪人孟立婷是位干练的女性,担任过好几位乐坛巨星的经纪人,心里不由得忐忑。 被引到办公室坐下,有工作人员告诉他孟姐正在开会,要十分钟。 十分钟刚刚好,不多一分不少一秒,一个身影就进来了,职业装打扮,一位中性俊美的短发女性来到奚勤面前,干脆利落地伸出手:“你好奚勤,我是你的新经纪人孟立婷,久等了。” 奚勤在这如同教导主任的气势下,连忙起身回握:“孟姐您好!” 这突然一站,昨天僵了一晚上的腰瞬间酸疼无比,奚勤忍不住扶了一下,被孟立婷看见了。 孟立婷:“年轻人,节制一点,影响了工作得不偿失。”如果这也是工作的话当我没说,毒舌的孟姐谨遵总裁成骐的吩咐,没有对这位新人过分打击。 奚勤茫然地点了下头:“好……啊?不是,我不是……!” 孟立婷抬手:“我知道,理解理解,好了,来谈正事吧。” 奚勤:“……” 您理解了啥啊?分明是误解! 然而不容奚勤反驳,孟立婷已经用雷霆之势,开始了对奚勤的职业规划和方向确立的小讲座。 。 ☆、第三十八张 跟踪 孟立婷瞅着这清清冷冷的青年,有些摸不着头脑,第一次接手这样的转型艺人,明明有颜值,偏偏要靠才华。 半个月前从成总那里得到奚勤的资料的时候,她还以为只是个被包养的小明星玩票儿来了,但没理由浪费资源交给她带,随手丢给谁都可以,毕竟人家背后有权有钱。 可这个人,奚勤,孟立婷可是一直有所耳闻,曾经可是黑料满天飞,什么难听的传闻在圈里都不稀奇了,但就是这么个黑到快糊的明星,凭借这一场反转的表演彻底刷新了对他的认识。 然而还没等舆论媒体反应过来,人家直接干脆地宣布退出影视圈,让黑子无处下手,但很明显奚勤仅仅是退出影视圈,为了他的另一个梦想,他没有彻底离开这个圈子。 孟立婷还在揣测,走后门的他还有什么可以捧红的地方,对方给了她重磅一击——音乐。 “对,音乐,”奚勤目光澄澈地看着她,“您可能知道,我曾经是音乐生,不是娱乐公司伪造的履历,我是真的想重回这一行。” 孟立婷仔细看过他的资料,罹云音乐学院,这个全国数一数二的音乐学院,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入的,但奚勤没有毕业就退学出了道,这样看来的确着实可惜。 她沉吟着点头:“嗯……所以你觉得你的转型其实不困难,你很有基础,只是没有机会,是吗?” 奚勤点头,他在音乐方面还是挺有自信的,只是缺失一个良机。 孟立婷瞧着他眼里亮晶晶的光,轻笑着丢开了他的资料,居高而下地俯视着他:“奚勤啊,看来你出道两年,前前后后都被保护得太好了,没有经历过真实打击啊。” 奚勤并不被孟立婷的嘲讽所动摇:“孟姐,我觉得从小到大,我接受的打击真不算少,我虽然不知道今后会面临什么,但准备已经做好了。” “有这股冲劲儿是很不错,但是要有自知之明才不至于摔得太惨,”孟立婷推过来一份文件,“这是给你的第一个机会,如果不把握,那就是唯一的机会了。” 奚勤仔细地浏览了一遍,是《回光时代》电影版的企划,所有的演员拍摄档期都已经排好了,就差个主题曲的创作。 “这位齐导挑剔得不行,已经否了好几版主题曲了,现在时间不多,最多半个月就要第三次宣发了,主题曲如果还敲不定,齐导就会用上一个知名少女组合的曲子,趁现在他还在犹豫,这个机会摆在你面前,看你能不能打动他了。” 这位齐导业内都有所耳闻,曾经导过不少获奖文艺片,对于热度基本上不屑一顾,奚勤自身带有的出演《回光时代》电视剧版的热度在齐导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很清楚,这次机会,也是考验,就看他真正的实力了。 奚勤极其冷静地思索了片刻,直视向孟立婷:“孟姐,谢谢你,我会尽力的。” “这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期间不会让你空闲,《鹿林》MV的录制,不下于十家媒体的采访,还有宣传照的拍摄,拍摄地还有个粉丝见面会……哦,对了,还有跟你老东家的官司,”孟立婷淡定地说出了令奚勤大跌眼镜的话,“趁热打铁,加油啊。” 奚勤:“…………” 他低估了年末这半个月的档期,成驰是真的在扶持他,但随之而来的忙碌铺天盖地,真是痛并快乐着。 从成驰传媒出来,奚勤已经快被榨干了,当然孟立婷也不是魔鬼,今天适应期没有安排直接工作,还分配了个小助理给他。 “勤哥,你好你好!我是阿池!今后请多关照啦!”有些兴奋的小助理帮奚勤拿包端水,殷勤得奚勤极不适应,上一个助理小唐的阴影还在心中,奚勤本能地觉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勤哥,今天没有安排了,要去哪儿吗?”阿池在倒车出库,奚勤茫然地看着外面的天,临近中午了。 “去附近的大学吧,我想去采风。” 瑞城名校遍布,阿池起初以为奚勤是想去这些学校寻找创作灵感,毕竟他说的是采风。 然而到了一所师范大学的食堂,看着奚勤熟练地掏钱让阿池买了餐券,自己想吃什么都可以,顺便打包了了一份水煮鱼过来。 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奚勤开始大快朵颐的时候,阿池才恍惚觉得,自己好像错看了奚勤这个人。 他一直以为奚勤是个高高在上,清冷话少的人,然而接触了一会儿才知道,奚勤话的确不是很多,冷主要是他没什么表情,但其实就是个腼腆而宅的大男孩,从吃这一方面就看得出非常踏实。 阿池身材比较圆润,最近减肥只能吃清炒素菜,有些羡慕地看着奚勤的火辣辣的水煮鱼,道:“勤哥,您真厉害,吃这么辣这么多,都不长痘不长胖的吗?” 虽说不少艺人要身材管理,但奚勤似乎没这个要求,而且他看起来就挺瘦的,双腿快跟竹竿一样了。 “不长,不用担心,”奚勤最后喝了口辣汤,已经吃完了,“吃完了我要去逛逛,消食,一起吗?” 然后,两个大男人就在操场和小花园附近逛了起来。 这里情侣众多,师范院校女生也不少,没一会儿就有叽叽喳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哇,那边那个帅哥!就是跟个小胖子走一起的那个!戴着个黑口罩!你觉不觉得像个明星?” “哎呀看到了,应该是传媒学院那边的吧,那边帅哥多啊。” “是有点像明星嘿!哇他得有多高多瘦啊!两个他都没旁边的小胖子宽!” 被沦为陪衬的阿池心里苦,他真想告诉这些妹子,咱们这位瘦成闪电的大帅哥,吃得比他还多!真的! 奚勤一边游逛一边还用手机拍一些风景和人,他的手机像素很好,除了音乐他还比较喜欢摄影,虽然业务但很能找到灵感,可惜今天没有带单反过来。 他临时起意来大学这边主要还是饿了,怀念起这里食堂的水煮鱼,身边的新人助理小胖子还需要熟悉熟悉。 不过阿池看起来心宽体胖,还挺谨慎的,不住地盯着那些叽叽喳喳的女学生,谨防她们认出了自家这尊神仙。 朝奚勤侧目的人越来越多,阿池眼看这局势不妙,可能会被人认出而混乱,在奚勤耳边小声提醒道:“勤哥,要不我们还是去人少的地方吧,在这儿要是被认出来就不好出去了。” 奚勤最后远远地拍了一张红枫,点了点头:“嗯,行吧。” 他刚想点头就走,就在那张红枫的照片下,他发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是一个矮小的女孩,正站在镜头不远处盯着自己,抬手拿起手机不经意地朝他拍照。 如果只是普通地拍张照片还没什么,关键是这个女孩的衣服,她的头发和身形都越来越让他熟悉……自己肯定在里见过她! 赶紧回头向那个地方看去,那个女孩正转身要走,她留给了奚勤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戴着口罩的面孔模糊不清,但这个眼神他却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那个两个月前,在《求证进行时》录制的那段时间,那个在深夜朝他房间塞信封的女孩! 一瞬间,奚勤觉得只要找到这个女孩,一直萦绕在心的疑惑,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推手,就会浮出水面了! “阿池,你去车上等我,我待会儿就来。”阿池还没反应过来,奚勤丢下这句话就快步离开了,阿池还想去追,周围还在围观的女生忍不住了,见人跑了赶紧想去追,还有人拦住了阿池问他身边的那个帅哥是谁,是不是个明星之类的。 阿池被女生团团围住,从来就没有接触过这么多女性,哪里敢开口,连忙红着脸说不知道,转头已经看不到奚勤的身影了。 另一边,紧追着那个女孩的奚勤跟在她身后十米左右,周围人还不少,他不能冒然上前,只能等到了人少的地方才能问她。 只见那个女孩仿佛通晓他心意一样,往人少的地方开始转,脚步逐渐加快,奚勤觉得她应该还没有发现自己,人来人往中朝那个方向走的人有好几个,她可能只是独自一人非常警惕,亦或者是习惯性地提防着周围的一切。 一转角就是图书馆了,那女孩一下就绕进了人迹罕至的副楼,奚勤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阴天略有些阴暗的副楼没有灯光,一时间还没能适应黯淡光线的奚勤眯了下眼,正准备睁大眼睛寻找那个女孩的身影时,一大片黑影猛地从眼睛斜前方袭来! 奚勤身体先一步反应了过来,猛地侧身躲开这偷袭,肩头被一个棍状物硬生生挨了一下,幸而他比较灵活,忍着疼转手就擎住了抡来的偷袭物——是一个大拖把。 “你滚!别再跟着我了!我已经跟你分手了!”女孩尖利的叫声在耳边炸起,昏暗中,他发现了一张苍白的脸和一双通红的眼睛,披头散发,如同一个女鬼。 奚勤皱着眉头扯开了她拿着的大拖把:“你……冷静,我不是你前男友之类的人。” “……你?!”这时女孩才从怨怒中回过神来,茫然地盯着眼前这个清瘦的男生,手一软松开了凶器,跟方才凶神恶煞的母老虎像是换了一个人,瞬间就蔫了下来,软着声音说:“啊不好意思,我以为是……对不起,认错人了,对不起对不起……” 奚勤揉了揉肩膀,打量着这个女孩,见她应该没有认出自己,便低声道:“没事,你前男友在纠缠你?” “嗯……”女孩低着头绞手指,“他很烦,经常跟踪我,我受不了了就跟他分手了……小哥哥,你这么帅,应该有女朋友吧,女朋友粘人粘到烦就是这个感觉,恨不得绑身上成一个附属品,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 奚勤挑了下眉,要是成哥有这么多时间粘着我就好了呢…… “嗯,其实我也是跟着你走到这里来的。”奚勤理了理口罩。 女孩没想到眼前这么帅的男生居然是个跟踪狂,吓得小脸一红:“你?怎么会……!” 奚勤直接扯了下口罩,露出了清秀瓷白的脸,漆黑的眸子略带压迫地俯视着她:“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能如实回答我吗?” “你?!你是……奚勤?!”女孩惊得倒退了一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瞬间她脸上的激动震惊变成了惊恐和紧张,“你你你……你想问我什么?我我我……我偷拍你是我的错!我不知道是你!我就觉得好看就……” 奚勤看得出来这个女孩偷拍很有一手,如果不是他无意间拍了那张照片,他根本不会知道有人在偷拍自己,而且她还有很强的反跟踪反侦察能力,自己跟了她不过几步路就被发现了,还被她带到了僻静的地方做了武器随时准备偷袭。 如果不是被她以为是前男友跟踪,说不定早就被甩掉了,这些习惯都证明着这个女孩经常干着这种事——狗仔,或者私生。 “不是偷拍,”奚勤凑近了一步,仔细观察着她手足无措的神情,“你还记得两个月前的事吗?” “两个月前?”女孩脸色更加难看了,她慌乱到快恍惚了,这个反应不是粉丝面对自家爱豆的那种狂热,而是恐惧,生怕奚勤会说出什么来。 奚勤几乎可以确定了,这个人不是他的粉丝,给他塞信封明显是受人所托,或者拿钱办事。 “要我给点提示吗?”奚勤冷冷地说,“两个月前,顺城熹夜酒店,晚上十点,1606号房间,一个信封……监控都已经录下来了,你抵不了赖。” “我……我……”女孩呼吸急促地退到了角落,脸色煞白,奚勤也不再紧逼不放,气定神闲:“我知道你不是什么私生,谁指使你这么做的,你告诉我,我就不把监控交给警方,我们可以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女孩似乎被吓懵了,许久没有开口,低垂着头,发丝耷拉在面前看不清她的神情。 奚勤叹了口气,越发觉得自己像个坏人,放缓了语气:“那我问你,找你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许久,女孩才嗫嚅出声:“男……男的……” 奚勤回忆着上个月的那次热搜,那些威胁的照片被用在了颜生身上进行炒作,而黑锅扣在了他头上,虽然后来澄清了是什么私生所为,但很显然真正的幕后黑手没有出来,这个女孩只是个被退出来的挡箭牌,她的背后肯定另有其人。 如果是个男人,会不会是杨朝买通她,进行的一次自导自演呢?但何必把信封塞进自己的房间,放在颜生那里岂不是更好吗? 奚勤继续问道:“那这个人,是不是蜜蜂娱乐的人?” 女孩晃了晃脑袋,又点了点头,模糊地说:“我不太清楚……应该是吧。” 奚勤忍不住问她:“是我经纪人或者助理?或者是颜生的?你只用告诉我就可以了,我什么都不会追究。”他莫名有些心慌,急切地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女孩忽然抬起了头,微红的眼睛满是可悲的神情,她轻叹了口气,低声说:“我知道的真不多,奚勤,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其实不知道那些照片到底是什么……对,我是拿钱办事,我只能告诉你,那个人前几天联系我了,他要我把一个东西放在你家门口,再拍下你的照片威胁你,我……我……” 女孩哽住了,像是觉得恶心一般皱紧了眉头,缓了片刻才说:“我没有接下来,那个东西……太恐怖了,我不敢接,但我知道他会找别人送到你那里去。” 奚勤只觉得浑身像浸在了冰水里,手脚冰凉,面色森寒:“……什么东西?” “……一条染血的鞭子。” ☆、第三十九张 威胁 奚勤低头看着自家门口,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歪在那儿,从里面露出一条类似蛇一般的物体,伴随着难以形容的腥味。 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奚勤没有说话,直接拿了起来开门进屋。 “这……勤哥,你拿了什么?垃圾吗?要不我帮你丢了吧。”在奚勤身后的阿池没进来,他的任务就是把奚勤安全送回家,可不敢随意进出奚勤家门。 阿池觉得奚勤回来的这一路上怪怪的,沉默压抑的气氛一直在他周身徘徊,他不知道奚勤离开的那半个小时去了哪里,问了奚勤就惨白这一张脸,什么也不说,一时间有些担心他。 奚勤把这个黑口袋丢在了门后的杂物堆中,对阿池摇了摇头,声音轻飘飘的:“不是垃圾,进来喝杯水吧,今天辛苦了。” 阿池恭敬不如从命,好奇地悄悄打量奚勤的家,老房子有些昏暗,但胜在温馨,沙发旁还摆放着一把尤克里里,乐谱和一些纸张散落在茶几上,祭奠亲人的香案上青烟散去,烟火气和艺术融合得诡异又舒适。 不愧是搞音乐的人的家! 阿池感叹着,顺便拿出了孟姐吩咐的一些新歌制作的企划放在了茶几上,让奚勤定夺。 奚勤看了看这些方案,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见,毕竟是自己以个人身份发布的第一首歌,必须得重视。 “……好,就这些吧,麻烦你回去问问孟姐,我的意见可不可行。”奚勤把茶几上修改后的材料推给了阿池,阿池连忙收了起来,他小心地把材料和下面堆叠的乐谱分开,收进包中。 “没问题,那勤哥,我先走了!”阿池一口闷了清香的茉莉花茶,起身灵活地钻过了茶几,到门口却差点被门后的杂物堆绊倒。 “抱歉,家里有点乱,”奚勤给他开门,不动声色地挡住了门后的那堆奇怪的杂物,态度温和,看不出丝毫异样,“路上小心。” 门吱呀一关,房子里一片死寂,奚勤紧皱着眉心盯着这个诡异的黑色塑料袋,他对查找是谁放在这里没抱希望,老居民区的监控没有普及,有也是坏的。 不过现在,在看到这条鞭子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不用找这个人了。 他知道这个变态是谁了。 强忍下心里的恶寒,他摁下了一个号码。 一阵忙音过后,一个低哑慈祥的男音传来:“喂?请问是……” “……郑胜意,我只想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奚勤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 对面的男人一怔,似乎是没意识到奚勤这么直接就打电话给他了。 随后是一阵扭曲的“咯咯”的笑声,听得人寒毛炸起,背后发凉。 奚勤紧握着拳头,忍住身体的战栗,强迫自己去听这个男人让他毛骨悚然的声音,他每笑一声,就像是抽在自己身上的鞭子,疼得撕心裂肺。 “勤勤啊,怎么能直接叫名字呢,你应该叫一声……爸爸啊。” “你不是我爸爸,我没有爸爸,”奚勤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咬紧牙关的声音,“我妈要不是因为你……” “听说你最近要复出?爸爸我可是很期待啊,小时候就觉得你唱歌好听,你妈妈可喜欢听你唱了……”男人自顾自地说着,仿佛在回味曾经的幸福生活……如果奚勤小时候真的幸福过的话。 “……你闭嘴!!!”奚勤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砸了手机再在不用听这个恶毒的声音。 他小时候是很喜欢给妈妈唱歌,因为那时候被家暴和禁锢到快精神失常的奚母,只对他的歌声有点正常的反应,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这个名为郑胜意的男人。 郑胜意叹了口气,似乎很无奈:“唉,小孩长大就叛逆了,会吼大人了,还没有小时候可爱,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多听话!” 奚勤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老混蛋,我今天只想跟你说,无论你给我寄什么我都不会动摇,我都会好好活着,收了你那些心思吧!” “噢,是吗?”郑胜意漫不经心地说,“爸爸知道你为了复出不容易,我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不用为了那么点利益委身于别人,跟着爸爸不好吗?我只是想帮帮你。” 奚勤冷笑,用寄这些恶心的东西来威胁,只是想帮他?恐怕最不苟言笑的面瘫知道了都会大笑出声。 郑胜意听到了他的冷笑,也不再诱哄,低笑着说:“我听说最近书舟的产业做的有些大啊,成家的那个后生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胆子忒大,他父辈都不敢涉足的地界,居然敢把手伸到我这边来……” “……你要干什么?”奚勤瞳孔一缩。 “哟,怕了?担心你的小情人?”郑胜意越发笑得癫狂,“小孩子谈什么恋爱,还是父母的怀抱最好了,勤勤,你说是吧?” 奚勤算是明白了,这只老狐狸在打什么算盘。 “你要我做什么?”奚勤察觉到了郑胜意的意图,反而轻松了许多,甚至泡了杯茶给自己败败火。 “很简单,勤勤,回爸爸这里来,爸爸会给你想要的一切!”郑胜意的呼吸都带着兴奋,“只要你乖乖的,当歌星当明星都没问题!所有人都会仰望你,你就是爸爸心里的巨星!” 奚勤捏紧了拳头,他只想变成一颗流星,直接把郑胜意砸死算了。 但面上,为了吊住这个老混蛋,他只能低声下气地答应:“好,我知道了。” “乖,那叫一声爸爸……嘟——” 奚勤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丢开了手机,烦躁地瘫在了沙发上,整理混乱的思绪。 这个老混蛋找上来了……他总算忍不住找来了。 当初父母离婚算是对他的解脱,他和哥哥甚至直接改了姓随母亲,一提到郑胜意这个人,年幼的奚勤半夜都睡不着觉,似乎从那时起,就有了头疼的毛病。 郑胜意不是个普通的家暴男,他年轻的时候备受欢迎,因为那张英俊的脸皮,即使出身乡下也没人在意,他的举手投足让人丝毫看不出差错,谈吐优雅气质随和,没有人能抗拒与他交好,更没有女性能拒绝他的接近。 奚勤他们的母亲就这样陷入其中,直到结婚生下了奚寒,一切就都变了。 无止境的家暴,语言和行动的控制,恶魔低语般的诱哄,一根鞭子一颗糖的洗脑,无时不刻都如影随形,本来精神方面就有缺陷的奚母直接崩溃了,彻底被他掌控,玩弄于鼓掌之中。 奚勤不想回忆,也记不太清小时候的事了,奚寒还小的时候就只能护着弟弟,无助地看着母亲挨打,奚寒长大了些就去救母亲,被郑胜意踹到了一边,摔得七荤八素。 最小的奚勤当时什么都不懂,连哭都不敢哭,乖得像个玩偶娃娃,郑胜意就喜欢这种乖巧的玩偶,所以年幼的奚勤挨打最少。 打得少不代表没有被打过,奚勤只记得不到五岁的时候被打晕过一次,醒了就发现奚寒抱着他哭,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自己哥哥哭。 小奚勤不太明白哥哥为什么这么伤心,伸手要给他抹眼泪,却发现伸了半天都摸不到哥哥的脸,眼前全是密密麻麻的黑点,看不清东西。 也就是那一次,奚母终于从崩溃的精神里找回了理智,她要离婚,要带着孩子逃离这个人的魔爪…… “嗡——”手机忽然又震了起来,陷入回忆的奚勤极度烦躁,还以为是郑胜意拨回来的,没看清来电显示直接接了起来,阴沉着吼道:“你他妈敢打过来我就举报你!” 电话那头静了一秒:“……勤勤?” 奚勤手一抖差点摔了手机:“成……成哥?” “你怎么了?”成蹊担忧地问,“谁惹你生气了?” 奚勤手足无措地捧着手机,几乎把舌头咬到:“不……不是,没有!我……我没生气……” 成蹊语气一凝:“到底怎么了?” 奚勤立马软了下来,沉默了半晌,才小声道:“没事,就是有人打电话骚扰我,我以为是那个人所以就……对不起,成哥。” 成蹊低缓柔和的声音像是在抚摸他的头一样轻柔,瞬间抚平了奚勤的焦躁:“不是你的错,这种人拉黑了就好了,别生气了,气坏了自己可怎么办。” “……嗯……”奚勤轻声应着,心里一阵酸软。 成蹊说:“你这么生气的样子,我从来没见过,我也不想再见了,一见我就心疼。” 奚勤的眼睛不争气地红了,压抑着的委屈和自责差一点就汹涌而出,捂着嘴哽了半天不敢出声,怕成蹊听见他哭鼻子,太丢人了。 平息了许久,成蹊默默地陪着奚勤,也没有挂断电话,他知道奚勤情绪不稳定,又不想被他发现,憋的难受。 “好了?”成蹊轻笑着问他。 奚勤带着点鼻音,乖乖点头:“嗯,好了……对不起成哥,让你心疼了,这是我的错,你不能随便原谅我,让我反省会儿。” 成蹊有些哭笑不得,心里软成一摊水,他的勤勤也太能安慰人了,可爱的不行。 “好,是该反省了,”成蹊调笑道,“骂人还挺顺口,原来我还不知道……你骂起脏话来这么带感啊。” 奚勤瞬间奓毛了,小脸通红:“成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你别说了!” 一番调戏和折腾,觉得奚勤心里的不痛快应该消磨得差不多了,成蹊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他觉得奚勤应该没事了,事业才起步是会有些浮躁,自己尽量陪着他就好了。 然而,这样的幻想,终止于三天后,成骐直接找上了门。 这天奚勤去外地拍摄新歌《鹿林》的MV,早上出发的时候奚勤还好好的,精神抖擞意气风发,成蹊送他上机场的路上,还听他炫技一般用尤克里里弹了首《鹿林》,状态好的不得了。 下午,他就被成骐找上了门,办公室里的秘书还没离开,成骐就直接走进来了。 成蹊眉头一皱,觉得不妙,示意秘书离开并锁门,才问神情严肃的成骐:“怎么了直接上我这里来了?” “两个事,”成骐大马金刀地坐在他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伸出了两个手指头,“首先,你跟浮生集团杠上了?什么时候的事?” 成蹊面不改色:“上个月,浮生本来就和我爸那一辈不对付,我只是重操旧业罢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他们手脏吗?!你他妈全忘了!!”成骐气得快七窍生烟,“你要是出事了怎么办?!你妈呢?还有奚勤呢?你怎么就不考虑考虑他们!” “手脏不脏是其次,能混到这个地步,谁没点手段,”成蹊非常冷静,“还有,浮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以撼动,他们产业迭代出现了重大问题,民心不稳,正是突破的好时机。” 成骐在这方面说不过他,也没成蹊这商人的天赋和本事,他只能拿事实说话:“那你清楚曾经和浮生斗的如今是怎么个下场吗?顺城去年的大洗牌,栽在浮生手里的不是破产那么简单,顺城高新区那栋最高的写字楼下面没一天是干净的,每天都有人在跳楼……那些□□离子散,被逼到绝境,还要承受浮生的威逼利诱,直到精神崩溃……我不想看到你变成那样,老弟。” 成蹊深深地看了成骐一眼:“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成骐寸步不让:“我觉得你爸当初的退出是明智的,至少保下了你,不是吗?” 成蹊眉头都没皱一下,不容置疑地直视着成骐:“我有我的理由,我的直觉,浮生做了那么多肮脏的勾当,是该付出代价了,我只是加速了这个过程而已。” 成骐还想说什么,成蹊打断了他:“我要保护的人也绝对不会出事,我知道危险性,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成骐作为一个话唠,被堵得无语凝噎,气得只能摊手了:“唉,随便你吧,妈的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堂弟……” “彼此彼此,”成蹊摆了摆手,一边整理领带一边起身,“还有事吗?没事我要去开会了。” 成骐挑了挑眉:“哦对了,还真有,关于你家小猫咪的。” 一提到奚勤,成蹊立马顿住了动作:“奚勤?他怎么了?” 成骐不说话,神神秘秘地拿出了一张纸飘到了成蹊面前,轻描淡写地说:“奚勤的助理阿池送他回家,在他家不小心跟着企划一起带出来的一张东西,你自己看吧。” 成蹊的目光已经凝固在了这张纸上,呼吸都快停滞了—— 这是一张医院的诊断单,应该是后面半张所以没有名字,但出现在奚勤家里,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的家里,这张诊断单只能是他的。 “……中度躯体化障碍……中度抑郁……” 这些字眼看上去既陌生,又熟悉,没有一个不在狠狠戳向成蹊的心脏,他那看起来乖巧温顺,时而沉默时而奓毛的小猫,每天会对他微笑,对他撒娇,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然而他没有忘记,奚勤曾经严重失眠,他的家族有抑郁症的遗传史,他苍白的脸对着自己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但谁能知道这笑的背后,是真心实意,还是强颜欢笑呢? ☆、第四十张 上天台 奚勤总觉得今天周围的人对自己都怪怪的,特别是阿池。 “勤哥,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阿池整天都围着他转,端茶送水拎包擦汗,殷勤到奚勤觉得他跟个临终尽孝的带孝子一样,让他满脑子冒问号。 “不累,不是……阿池,才拍了十分钟,别让大家久等了。”奚勤摇了摇头,披着大衣走进了林场。 阿池在后头叹了口气,用悲哀的目光看向奚勤的背影,他知道,他都知道,这些日子勤哥都只是在强颜欢笑,他平静的外表下是一颗岌岌可危的心灵!唉,都是这个世界的错! 奚勤不知道阿池背着自己在yy什么,他们今天为了拍摄《鹿林》的MV来到了东北部的一座林场,这里已经下起了雪,盖在参天大树的枝头,听雪簌簌飘落,美不胜收。 大片林场如同一只匍匐蜷缩的大型猫科动物,花白斑驳的皮毛微微起伏,静得能听到落雪的声音。 一直生活在南方的奚勤几乎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雪,不由得被这里的美景深深吸引住了,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反应了过来。 回过头,是随行而来的孟立婷。 “孟姐。”奚勤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只见一向咄咄逼人的孟立婷此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欲言又止。 奚勤不解:“孟姐,怎么了?” 孟立婷从刚才就瞧见了一直默默看雪的奚勤,他瘦削落寞的背影像是隔绝世外,仿佛没有什么能打扰他,没有谁能走进他的内心。 这样无欲无求的人在孟立婷眼里反而不太正常,所有人都应该有欲念,她除了从奚勤身上看出了对音乐的渴望,就没有别的心思了,奚勤有时候过于纯净,纯净到她觉得奇怪。 但从奚勤那双空无一物的眼睛里,孟立婷才第一次意识到,世间真有人会这样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或许是因为……他对于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留恋,才会如此吧。 想着前天发现了那张被阿池不小心跟着企划带出来的诊断单,孟立婷就觉得棘手,奚勤跟她所有经手的艺人不同的地方她总算找到了,原来这小子一直心理不太正常! 孟立婷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那什么……奚勤,齐导给的时间不多了,这几天《回光时代》那首主题曲做得怎么样了?其实可以给你个团队……”虽然她本意就是想考验一下奚勤,但给他太大压力了也不行。 “谢谢孟姐,不用了,”奚勤摇头,“我习惯一个人,不用担心。”一般有需求他会找人的,音乐制作方面他更加熟悉,不需要孟立婷再给他额外安排,宁愿自己组建创作团队。 孟立婷却更加不自在了起来,奚勤这是什么都不要了?本来就抑郁了,还总是一个人自闭那怎么行?!成总这是丢给她了一个什么问题儿童啊,操心死人了! 孟立婷压下心里的焦虑想再跟奚勤谈谈,谁知那边机器已经架设好要拍摄了,奚勤说了声“失陪了”就跑到了拍摄场地那边,孟立婷想说什么都只能暂时咽下去了。 奚勤现在也没空去思考阿池和孟立婷对自己的态度不对劲,他现在要面临一个异常严峻的问题——在这么多人面前唱歌。 面对镜头他不害怕,但是要他顺其自然地唱歌……在奚寒去世后的这两年,他都没敢这样做了。 他这两年几乎所有的歌都是在小房间里,独自一人创作,录制,就连余恩都没听过他亲口唱歌。 两年了,他已经好久没有在众人面前开口了,甚至是演奏都很少,除了那次心血来潮在《求证》的幕后录制时,看见了那把和自己家里很像的吉他,情难自禁地弹了一首,就再也没有了。 哦!还有今天在成蹊面前,当时堵车在路上,用尤克里里给他弹了一首,虽然没唱出来,但成蹊很开心。 可现在……他开心不起来了。 今天虽然是MV录制,不要求要唱得怎么样,但这个口绝对是要开,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好第一场!开始!” 所有的设备都对准了他,灯光打在他的侧脸,有些灼烫,这里需要他对着林场清唱的镜头,只用唱一句,很简单…… 可奚勤觉得自己的嘴像是被紧紧粘住了一般,喉咙处传来轻微的窒息感,他张了张口,耳边传来阵阵嗡鸣声,像是无边无际的海浪袭来,自己被困在了大海中央的小岛上。 他以为自己应该可以了,不就是唱歌吗?多么平常的事,每天都在家里反复练习,这是他自己的歌,闭着眼睛都能倒背如流,可现在,他居然连口都开不了。 后背开始盗汗,周围的灯光和众人的眼神,就像是回到了两年前,奚寒最后的声音还在耳边徘徊,心脏猛地一抽,疼得没法呼吸。 “……抱歉……对不起,”奚勤听见自己喑哑着声音说,“我暂时……唱不了,可以先录别的吗?” 他极为愧疚地朝众人鞠躬,头低但膝盖处,苍白的脸色让人心疼,但导演总归有些恼火,准备得这么好了,有什么唱不了的?!毛名气都没有就耍大牌?! “奚勤!你不能这样,说不行就不行……”导演还想上去理论两句,被一旁的孟立婷拦住了,她好说好歹地劝住了导演,阿池连忙过去把衣服给奚勤披上,嘘寒问暖。 奚勤不觉得有多冷,为了拍摄就穿了一件素色衬衣,可能是冻太久了没什么感觉了,他木木地朝阿池点了点头,面容冷白的模样失魂落魄。 他让阿池不用管他,一个人坐在一个大树桩上出神,平息着方才的心悸,忿忿地掐了一把大腿,暗叫自己怎么这么没用。 不远处的阿池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样自暴自弃不正是抑郁的表现吗?而奚勤还在隐瞒着所有人,什么都要自己抗下来。 没法拍摄唱歌的片段,其余的可不能落下,奚勤竭尽全力地把剩余的片段拍好,为了拍好打雪仗的画面,手指头都快冻掉了。 当然,这是别人看着他修长好看的手指变得通红,不由得心疼他,奚勤自己倒觉得没什么,还感觉打雪仗还挺好玩的! 配合奚勤的群演需要把雪四处砸,奚勤要在镜头前躲,背景乐是《鹿林》的间奏,伴随着节拍奚勤踏着步伐,认真地跟着指示走位。 从这个镜头逃跑,到那个镜头搓雪球,最后像是发现了什么,眼睛一亮,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把雪球丢向远方,镜头拉近,奚勤轻轻呼出一口白花花的热气,氤氲在镜头前的,是一张雪精灵般的面孔。 冰凉,纯净,不食人间烟火。 “——好!卡!” 导演在监视器那边反复回看着方才的画面,一气呵成,奚勤在音乐中灵动自如,这里海拔不低,跑起来有些累,但他纤瘦的身体依旧轻盈,完美体现了这段音乐需要的轻快。 奚勤喘着气也来到了监控前,看着自己的表演莫名觉得不好意思,他没想到镜头会拍得这么近,几乎快把他睫毛上的冰霜都拍得粒粒分明了。 看了一眼奚勤就溜走了,不过导演看起来比较满意,孟立婷也摸着下巴颔首,奚勤想这应该就行了吧。 天渐渐暗了下来,气温直线下降,没办法再拍了,全体收拾好设备准备明天的拍摄,临走之前奚勤让阿池提前订的暖身的饮料到了,孟立婷也安排好了食宿,大家和和气气地吃了顿饭,第一天就可以结束了。 席间导演也和奚勤谈了谈,希望他能尽快调整好状态,把MV录制好,演唱部分如果嗓子状态不好,对口型就可以了。 奚勤默默地点头,但其实他知道自己不是嗓子状态不好,而是连口都开不了。 孟立婷见他神情不太对,便不动声色地引开了话题,跟导演交流后续的拍摄。 拍摄进度顺利,在场所有人都谈得很欢快的样子,唯有奚勤一个人冷冰冰地杵着,除了阿池没人敢来他身边,孟立婷拉着导演谈事去了,就剩下阿池一个人陪着他吃饭。 他们下榻的酒店是林场山脚下的唯一的一家酒店,虽然偏僻了些,但是菜色还挺不错的,有不少山珍野味,奚勤吃得挺自在,没在意自己被人孤立了。 倒也不是人们刻意孤立他,没有镜头不需要做表情的奚勤冷着一张脸,虽然是金雕玉琢般的好看,但冰美人始终让人难以接近,高岭之花始终是只能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所以大家对他的态度就是—— 哇他好漂亮!好想过去跟他说话! 我也想……但他好冷啊,我怕被他一个眼神冻死了! 不至于吧,今天我给他化妆,他闭着眼睛乖得不像话!皮肤也很好很细腻。 但你们听说了吗?他之所以能这么快转型复出,是因为背后有个神秘大佬呢……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从不远处传来,其实只是平常的八卦,没有多大的恶意,但毕竟正主就在附近,所以就格外的鬼鬼祟祟。 阿池听不见那边在说什么,不过也大致猜到了不是什么好话,悄悄地看了眼奚勤的反应,只见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放下了筷子看着碗里的汤发呆,阿池发现他根本就没吃多少。 “勤哥,再吃点?今天活动量挺大的。” 奚勤瞧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很明显没什么胃口,摇了摇头不想吃。 其实是这里的菜口味偏淡,他比较喜欢辣一些的,没吃多少就腻了,只能回酒店房间扒拉他特地带的爆辣小鱼干。 “你吃吧,这个豆酱煎鱼挺好吃的,”奚勤把他最喜欢的一个菜转到了阿池面前,“就是泡油没泡好,再放点芹菜会更香。” 阿池尝了尝,的确很鲜美,就是有点美中不足。 阿池:“勤哥,你肯定很会做菜吧,行家啊。” 奚勤却摇头,看着煎鱼的目光不太一样:“我不会做,只会吃,豆酱煎鱼我外婆经常给我做……可惜她不在了,我也再吃不到那个味道了。” 阿池一时间不敢说话了,嘴里的煎鱼也不香了。 奚勤恍惚间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不由得轻笑了一声:“今天还是她老人家的生日……怪不得,我就吃到豆酱煎鱼了……” 似乎是睹物伤怀,奚勤起身离席了,原本冷淡的面容夹杂着郁色,阿池大气都不敢出。 目送着奚勤一个人落寞的背影,他莫名觉得心有不安,赶紧给成骐成总汇报了情况,成总让他密切关注着,必要的时候联系成蹊,另一个成总。 阿池像是得到了保卫勤哥脆弱内心的使命一般,尽职尽责地跟着奚勤回房间,他住在奚勤隔壁,比较方便听动静。 此时,一个酒店服务员正巧从奚勤房间出来,阿池连忙问:“请问隔壁这位在干什么?我是他朋友,他心情不好我不放心他。” 服务员知道他们是一拨人,就说了:“哦,这位客人要了瓶老白干和酒杯,我问他还要不要下酒菜,他说不用了,哎我们这边的特色菜……” 服务员还在叭叭地说着什么,阿池已经听不清了,勤哥居然喝酒?还是老白干…… 他抖了个机灵,连忙拉住服务员:“你们这儿的老白干多少度啊?!” “五十二度啊,”服务员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哦对了,多水灵的小伙子,不知道是怎么的要喝酒,眼睛还红红的跟哭过似的,是不是受了情伤啊?” 阿池没理会服务员的八卦,连忙打发走了她,跟做贼一样悄悄地趴在奚勤门缝边,听里面的动静。 房间里,奚勤盯着这杯纯净的液体,心里一横,把它当水一口就灌了下去。 “咳!咳嗯——”果不其然,被呛了一下。 辛辣冰凉的液体从喉咙流淌而下,不一会儿酒意上头,奚勤总算是找到了一种飘飘然的感觉,浑身放松了不少。 合着爆辣小鱼干,独酌了满满五杯,身体都热了起来。 应该没问题了。 奚勤摸出了手机,因为是山里信号不太稳定,他准备去顶楼试一试。 一开门,隔壁阿池的房间传来关门的动静,奚勤看了一眼,没在意,怀抱着尤克里里上楼去了。 奚勤的身影消失在楼角,阿池才敢从房间里探出半个脑袋,疑惑地盯着奚勤离开的方向,嗅了嗅空气中残存的酒味,猛然心头一突。 他哆哆嗦嗦地打了孟立婷的手机:“孟姐!奚勤上楼了!” “上楼就上楼呗,上个楼你慌什么。”孟立婷不耐烦道。 “不是!他是要上顶楼!上天台!”阿池急忙跟了上去,电梯口早就没影了,楼层直指最高层,八层,“他还喝了酒!我闻见很重的酒味!” “什么时候?!”孟立婷也不由得心惊,“他人呢?” “就在刚刚,已经坐电梯上去了!” “别慌,我去联系人,你跟上去看看,随时汇报情况!” “是!孟姐!” 此时,正推开天台门的奚勤还不知道,待会儿会有天大的兵荒马乱在等着他。 ☆、第四十一张 误会大发了 作为北方的夜晚,今夜算是最温柔的一夜了。 稀稀落落的小雪停了,避风口里没有风也没有喧嚣,远处就是大片茂密的山林,从天台这个角度看过去,格外雄伟壮观。 奚勤穿过天台外围的铁栅栏,因为穿得厚实笨重得像只陆地上的企鹅,摇摇晃晃地站到了边缘的平台上,这里有个石墩子可以当座,奚勤扫开上面的薄雪就坐下了。 身体里的烈酒还在起作用,零下的温度还不算太冷,在这寂静与超脱中,奚勤找到了某种境界。 说不清,道不明,但在这里,他能够敞开了嗓子唱,观众就是这片山林。 只不过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今天喝酒不仅是为了取暖,更是为了壮胆。 他打开了手机,拨通了了成蹊的电话,那头忙音不过一声就接通了,借着酒劲,奚勤先发制人:“嘘——成哥,先别说话,你听。” 他打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了一旁,然后拿出了了尤克里里,微微冻僵的手指活动了一下,紧张得有些不太会弹了。 低温使琴弦和手指都有些僵硬,但随着第一声的弹出,一切都顺畅了下来,如流水般缓缓淌出,轻柔低缓。 “……勤勤?” 成蹊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奚勤一时间没有听出他语气不对,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继续弹奏。 奚勤被酒精灼烧起来的思绪有些混乱,语无伦次地说:“今天……就今天,我不想再逃避了,我一定要把这首歌唱给你听……我就没有遗憾了。” 这不是今天录制的《鹿林》,而是他写给成蹊的第一首歌——《馋》。 “……穿过……穿过十里长宴/步伐不敢停歇/人们都说最后一道菜才是最经典/满桌玉盘珍馐/天下山珍海味/看花了眼/尝遍了鲜……” “……都说没吃到的/那才是最好的/你的喜怒哀乐怨酸甜苦辣咸我都想尝一尝/馋归馋/此生已圆满/缘来是送上门/做了食中仙……” 奚勤磕磕巴巴地唱了起来,越唱越顺,因为有听众的紧张逐渐消减了下去,背后的冷汗也没有起初那么多了,酒意把全身都熏得滚烫,特别是想着手机的另一边是成蹊,心里就更加踏实。 一曲终了,奚勤都快把自己弹饿了,弹唱这首《馋》的时候除了满脑子成蹊的身影,其余的都化进了胃里,他是真的馋了。 迷糊地伸手拿起手机,奚勤还想问成蹊感觉怎么样,没想到手机没了反应,关机了。 可怜的南方小奚勤不知道,温度太低手机还会自动关机。 “明明充好了电的啊……”奚勤脸色微红,酒精把懊恼和害臊都烧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脑子不太清醒了,使劲儿甩了甩。 怎么办?自己喝了酒壮了胆,幕天席地找灵感,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给喜欢的人弹唱了一首,居然没传出去?! 奚勤的歌声直接献给了祖国的大好河山,可怜的成总不仅没有听到,反而只听到了奚勤醉醺醺的一句酒话“我一定要把这首歌唱给你听……我就没有遗憾了”。 手机“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成蹊的大脑一片空白,这话说得跟死而无憾一样! 他早上从成骐那里听到消息就立马赶了过来,那张中度抑郁的诊断单还历历在目,他根本静不下心,只想快一点见到奚勤。 当阿池告诉他奚勤上天台了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压着超速的底线往林场赶来,满脑子回忆着阿池急到语无伦次的话。 他说奚勤今天还是没法开口唱歌,心情不太好,而且今天还是奚勤已故的外婆的生日,他甚至喝了二两老白干,翻到了天台栅栏外去了! “……”成蹊勉强压住了呼吸的颤抖,对阿池低声道,“帮我稳住他……别让他出事,拜托了。” 这是阿池第一次听到堂堂总裁的请求,原本心里幻想的成蹊跟奚勤的金主包养故事,瞬间升华成了包养出真爱。 “没问题!成总,交给我吧!” 这边奚勤还在感伤自己没能唱出去的歌,懊恼地抱着尤克里里在地上画圈圈,头越发昏沉,他低估了老白干的威力。 正摇晃着站了起来,身后的铁栅栏突然传来声响,奚勤一回头,就瞧见铁栅栏的破洞里卡着一个胖子。 “……?”奚勤莫名其妙,“阿池?” 阿池还在跟铁栅栏的破洞抗争,他原本还想悄悄接近奚勤的背后,直接把他拉回来,谁知出师未捷身先死——他低估了自己的体型,卡栅栏里了。 眼见被发现了,阿池忙尬笑了两声,脑袋卡在栅栏上说:“勤哥!今晚……天气真好啊!阳光明媚的,哈哈哈……” 奚勤茫然地看了眼漆黑的天,连颗星星都没有,他觉得,阿池应该也喝醉了,开始说胡话了,跟他一样上天台吹风。 “唉,”奚勤轻叹了口气,像是认命地拿起了尤克里里,“看来还是逃不过……阿池,这些天谢谢你的照顾,还有孟姐,成总,谢谢你们……” 他准备今天还是挑战自我,把心理障碍给破了,虽然第一个听众不是成蹊让他有些遗憾,但阿池也算是尽心尽力的好助理,应该也是个好听众。 “我想……” “勤哥!别!”阿池忽然嘶声力竭地叫道,“我我我……我不用你谢谢我!你只要好好的比什么都强!你得想想成总啊!” 成蹊成总他都包养出真爱了!您怎么还寻死觅活的?! 奚勤以为他说的是成骐,长叹了一声:“我对不起成总,我连歌都唱不出口,抱歉……真的很对不起。”作为一个音乐人没法在众人面前演唱,真是太丢脸了,简直是成驰传媒的耻辱。 阿池见他似乎更加沮丧了,心急如焚,奚勤此时的位置离平台边缘只有几步之遥,非常危险,只要奚勤往后退几步,没有防护栏的天台边缘就是深渊地狱! 这酒店虽然不太高,但也有足足八楼,二三十米的高度掉下去,连神仙也救不回来! “那……那个!勤哥,你别伤心,人生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啊……”阿池干巴巴地劝慰着,不远处的公路上,灯光明亮了起来,一辆越野带着辆消防车驶了进来。 消防离酒店挺近,楼下的救生垫已经开始铺设,幸亏附近人少没有引起太多围观,只有一些游客和本地居民在看热闹。 前面开路的越野还没停稳,一个人影就冲了出来,慌张地看向天台,依稀能瞧见一个身影站在边缘不远处,只要几步就会失足落下来。 成蹊瞬间连呼吸都凝滞了,奚勤的手机无论怎么拨都是关机,他一路上都在机械地拨打着这个号码,什么都不敢想,生怕半路开车不专心,连奚勤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可现在见到了,他直想质问自己的命运—— 为什么又是天台?又是如此危险的边缘? 成蹊有时甚至怀疑,他命里是不是克亲人,克爱人,每一个都会走向那危险的高地,在他面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父亲就是这样离去的,身患绝症不堪病痛,加之当时濒临破产一团糟乱的家业,这个他曾经最崇拜的男人,就这么无情的,从医院顶楼坠落在他和母亲的面前。 后来母亲打击过大精神出了问题,也是经常往阳台边缘靠近,似乎想一跃下去了结此生。 当奚勤对他说想一辈子都给他唱歌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摆脱这个可怕的阴影了,然而,没有……这个可爱又可恨的人正站在那个恐怖的边缘,快要了他的命。 “奚勤……你这家伙!”成蹊既急又怒,心里疼得发慌,忍不住在下面对他喊道:“勤勤——!你给我下来!!!” “……奚勤!” 有些醉意的奚勤怔了怔,他似乎听到楼下有人在叫他,茫然地走近平台边缘,他一点都不恐高,极其大胆地往下望。 楼上的阿池都吓懵了,一个劲儿要往栅栏里钻,楼下的人也吓懵了,急忙把救生垫搬了过来。 成蹊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他知道奚勤不是真的想离他而去,奚勤只是生病了,容易产生消极轻生的情绪,可心里的焦虑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只有一个念头,也只能这么喊道—— “奚勤!你快离开那里!!危险——” 奚勤低头才发现,楼下不知不觉聚了一些人,还有消防车,巨大的红色充气垫子在下头,有人朝他招手,朝他呐喊,跟打招呼一样。 “???”被酒精麻痹神经的奚勤还没理解这是什么情况,便蹲在了边缘眯起眼睛往下看。 他想看清楚那个一直朝他招手的人是谁,糟糕的是他没戴隐形眼镜,根本看不清,只觉得很眼熟。 成蹊的声音反应过度发不出来,嘶哑着想喊奚勤,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完全失了分寸。 一边的消防队员很有经验的样子,拍了拍成蹊的肩膀,递过来一个东西:“用这个!上次用剩下的,一直存着!上面的人听不到也能看得到!” 哗地一展开,成蹊眼前一亮,和消防员一起拉开,举了起来—— 只见一条红底白字的巨型横幅在风中绷开,上书一串救人一命的励志人生名言:生命如此美好,活下去才有希望! 奚勤:“…………?” “……奚勤!”举着横幅的那人遥遥地对着他嘶吼了一声,“……别跳!” 这声音……是成蹊?! 奚勤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成蹊居然来了,下面的消防车和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身后被卡在栅栏里的阿池也在连声叫他,天台门口闪身而出的孟立婷满脸焦急—— 这一下,奚勤才懂了,他们是以为自己要跳楼?! 这下误会大发了,奚勤连忙站了起来,谁曾想脚下踩着薄雪一滑,手里的尤克里里哐的一声掉在了边缘,一下子就滑了出去! 楼下的人纷纷发出一声惊呼,成蹊紧绷着的心险些停跳,恍惚间,他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楼上笔直地坠了下来! “咚”的一声伴随着沉闷的粉碎声,救生垫陷了下去,成蹊颤抖着手跑去扒开围观的人群,他知道就算有救生垫也非常危险,他只想奚勤能活着,伤了残了他养他一辈子! 人群像是为这惨烈的景象拉开层层帷幕,纷纷让开了道路,一个支离破碎的东西出现在眼前——一把摔碎了的尤克里里。 成蹊:“………………” ————— 阿池的电话响了:“喂?成……成总?” 成蹊的声音冷得掉渣:“奚勤呢?” 阿池一激灵:“在……在房间,608!” 成蹊:“让他等着。” 电话被挂断了,阿池向茫然的奚勤投以同情的目光:“勤哥……成总来了。” 一听这名字,奚勤不由得一抖,这下他知道这个“成总”是谁了,除了成蹊还能有谁? 抱着脑袋痛苦地呜咽了一声,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快完蛋了! ☆、第四十二张惩罚卡 “咔嗒——”门开了。 奚勤的身体随着这开门声一抖,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盯着门口高大的影子腿发软。 “成……成哥,你……我……”奚勤磕磕巴巴地说不清楚一句话,心慌意乱地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人。 “你什么?”成蹊关上了门,一步步走进,“我什么?说啊。” 被这夹冰的声音一冻,奚勤本就混乱的脑袋更加一团糟,他不知道自己不过是喝了酒出去吹吹风,想把唱不出口的毛病改掉,怎么就被人误会成了要跳楼呢?! 奚勤也很委屈,低声嗫嚅道:“我……我没想做傻事,我只是在天台吹风……” “吹风吹到护栏外了?”成蹊逼近了一步,面无表情的神色格外恐怖,如同一个被惹怒的巨人。 完了完了,生气了! 奚勤闭上了眼睛放弃挣扎,准备任其处置了,一阵冰凉的风带着熟悉的淡雅气息扑面而来,面前的阴影忽然贴了过来,身体被圈进了这个熟悉的怀抱。 “你知不知道就几步……几步,你差点永远离开我了……” 奚勤睁大了眼睛,这个宽厚的胸膛他不是没有接触过,但这一次,他几乎可以听到里面急促而不安的心跳,紧紧环住自己的手臂把他勒疼了,正在微微颤抖。 “……成哥?”一股愧疚涌上喉头,奚勤在成蹊的胸口闷闷地说,“你别怕,我没事,没事的。” 成蹊紧拥着他不放开,沉重的呼吸在耳边徘徊,像一只受伤的狼,沮丧地把脑袋耷拉在伴侣的肩头,流露那一丝微不可查的软弱。 “我爸也是……我妈也这样,你们怎么都这么狠心呢?” 奚勤心疼得不行,赶紧抽出手抱住成蹊的腰,轻抚着他的后背,软声道:“我错了,成哥,你别生气,这都是误会,我真没想吓唬你……啊!” 奚勤痛叫了一声,他耳朵被成蹊咬了一下,茫然地抬起头对上成蹊发红的眼睛,来不及害羞,奚勤本能地伸手想去摸。 成蹊任他讨好似的伸手,眉峰一立,严肃地对他说:“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上天台?还翻到护栏外面?” 奚勤坦白从宽:“就想唱歌给你听,那里清静,而且很有不同的感觉,护栏外面风景更好,我就想找点灵感而已……”越说奚勤声音越小,因为他看见成蹊的眼神里,没一点相信,反而凝聚着浓郁的悲哀。 “告诉我实话,勤勤,”成蹊揉了揉奚勤的脑袋,叹了口气,“其实没事,我大概都知道了,这不奇怪,只是心理因素,能够治愈的,别担心。” “什么心理因素?治愈?”奚勤有些没明白成蹊的话,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道:“……我没病!” 成蹊哄他:“是,这不是病,你没病,你一定会没事的……” 奚勤听他这哄小孩的语气,瞬间奓毛了:“我真没病!成哥!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一丝沉痛从成蹊眼中显现,他带着奚勤坐在床边,将他半拥进怀里,低声在他耳边道:“我都看见了,你的诊断单……是阿池不小心从你家带出来的,没事,还不算太严重,我已经给你联系好医生了,只要你去我们就好好地治……” “诊断单?”奚勤怔了怔,才反应了过来,“那是……” 脑海中精光一闪,他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阴暗的念头,可以利用一下这个诊断单了……当然,不是在成蹊面前。 “那不是我的诊断单,”奚勤抓住了成蹊抚摸自己脑袋的手,跟他认真解释,“那是一个小孩的,我在一次援助活动里认识的一个孤儿,也姓奚,我觉得很有缘分,他挺有艺术天赋,喜欢画画,就是这个毛病限制了他的前程,我就想帮他一把,让他每个月都去复查,把自己的诊断单寄给我,现在他考上高中了,基本上痊愈了,我就说那张当时他病得最严重的诊断单怎么不见了,原来是被阿池不小心带走了。” 成蹊听完愣了许久:“你说……这不是你的?” 奚勤的眼睛亮晶晶眨了眨,朝他点头:“嗯,不是,吓你一跳,抱歉啦。” 成蹊听他俏皮的语气,不知是气的还是高兴的,就想抱住这小家伙的脑袋狠狠地蹂|躏一顿,一股劫后余生的热流冲昏了头脑,等奚勤开始求饶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把怀里的小人摆成了趴在他腿上的姿势。 “成哥!别这样,我不舒服……”奚勤脸瞬间烧了起来,他从来没做过这样的姿势,光是趴在一个男人腿上撅起屁股,就已经够羞耻的了,成蹊结实的大腿硌在他腹部,也顶得生疼。 “哼,这是惩罚!”成蹊不容他反抗,拿了个靠垫过来放在腿上,垫着奚勤的腹部以防硌疼他,一边抄起巴掌就往奚勤屁股上拍。 第一下,清脆的“啪”的一声在房间里回荡,奚勤的脸炸起了蘑菇云,因为穿得厚一点都不疼,但是羞耻得抓心挠肺,都快把他拍懵了。 见奚勤没有反应,成蹊还以为他自鸭子嘴硬不肯认错,又是一下:“知道错了吗?为什么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就算不是干傻事,万一踩滑了出了意外怎么办,嗯?” “唔……别打了,我知道错了……”奚勤羞得满脸通红,可又忍不住反驳道:“但是踩滑是因为看到了你,我原本不会摔跤的,我又不恐高……” 成蹊气笑了:“还敢顶嘴了?”又是啪啪几下,奚勤这次不挣扎了,认命地捂着脸发抖。 奚勤虽然觉得自己有错,但是他也不是故意的,分明是成蹊他们胡思乱想,他就是上个天台散散心找找灵感唱唱歌怎么了! 他连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给他唱的歌都没有发过去,他还委屈呢! 成蹊以为把奚勤打疼了,俯身看着他熟红的耳朵,语气缓了缓:“勤勤,你想过我吗?看到你站在那个危险的边缘,我心都快停跳了,我恨不得站在那里的人是我,我也不想看到你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所以,别再这样做了,好吗?算我求你了。” 低声细语吹进奚勤的耳朵,带着这个成熟男人无与伦比的柔情爱意,他实在忍不住了,翻身从成蹊腿上爬起,勾住他的后颈一用力,凶狠又炽热地吻了上去。 呼吸被点燃就无法平静,成蹊怔了一下,在奚勤生疏的吻技下也是动了情,温柔又克制地扶住他的后脑勺,顺毛一般抚动。 许久,奚勤才从喘息中平复了下来,通红的眼睛湿润着,一刻不停地盯着成蹊,微肿的小嘴才吐出了一句话:“对不起成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今晚说了这么多句“我错了”,也就这一句是真心的,成蹊心里软得不行,把他抱在怀里揉了揉:“好,我接受你的道歉了,那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到天台给我唱歌?在这里不行吗?” “我……”奚勤把头埋在他的颈侧,“我如果说我在别人面前唱不出口,你信吗?” 成蹊有些惊讶:“怎么会?是太紧张了?” 奚勤摇头,他知道自己不是紧张,那种在众人在注视下敞开歌喉,对于他就是窒息一般的难受,他根本离不开自己那个小屋子,他害怕唱歌给别人听。 “还打电话给我,就这么舍不得我?好了,现在人就在你面前,洗耳恭听。”成蹊捧起他的脸,只见这瓷白的脸上目光游移,一点都不专心。 奚勤找借口:“我……尤克里里摔坏了……” “那就清唱……不对,你怎么了?”成蹊不明白奚勤在逃避什么,他记得奚勤在唱歌的时候从不怯场。 在酒吧第一次遇见奚勤,十七岁的小孩就非常有范儿,抱着吉他往高脚椅上一坐,忧郁又清秀的面庞掩藏在昏暗的灯光下,还处于变声期的声线在青涩稚嫩和低哑磁性之间徘徊,在高音的时候却清澈无比,纯天然的好听,吸引着成蹊看得目不转睛。 当时成蹊就忍不住问他,会不会出道发展。 十七岁的奚勤跟个小大人似的,沉稳地说会考虑,如果入圈能带给他想要的东西,他会出道的。 成蹊说我会帮你的,但那时奚勤可能只是以为这个大哥哥在开玩笑,没有当真。 一眨眼,六年的时间就过去了,奚勤可以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了,然而他却在半路上伤得太重,无法前行了。 “是不敢开口?”成蹊看着沉默的奚勤,大致猜到了原因,“你害怕了,对吗?” 奚勤蜷缩在他怀里,闷闷地应了一声:“嗯……我不是不想开口,但是……一想到这么多的目光,音乐、掌声、欢呼……都变成了质疑,惊奇,失望……我就害怕。” 两年前《请聆听》的比赛,奚勤直接逃离了现场,当时网络上的质疑声铺天盖地,觉得节目组有内幕选了个什么都不会的关系户,结果上场就露馅了。 奚勤没有去解释,他也没有拜托罗业,跟节目组联系澄清原因,两个人都沉浸在奚寒自杀的悲伤之中,根本没有心思再去管别的,如此浑浑噩噩好几年,直到成蹊的出现,一切变得顺利了,他摆脱了蜜蜂娱乐得以转型,奚勤才有机会重拾自己的梦想。 他很感谢成蹊,这种感激是说了一万遍都不够的,他想身体力行地表现出来,他等不及了,就今天,就在成蹊的怀里,他张开了口—— 成蹊见他难受地蜷伏着,也就不再说什么唱歌的事了,安抚地揉着他的后颈,低声说:“好了,我知道了,你也累了,今天先休息……” “不,我想唱给你听,”奚勤抬起了头,攥紧了成蹊的衣襟,“我要你做我复出的第一个听众。” 成蹊一愣,瞧着他害怕到浑身发抖,还奶凶奶凶地瞪着他的神情,笑了:“好,你唱,我听。” ———— “……穿过十里长宴/步伐不敢停歇/人们都说最后一道菜才是最经典/满桌玉盘珍馐/天下山珍海味/看花了眼/尝遍了鲜……” “……都说没吃到的/那才是最好的/你的喜怒哀乐怨酸甜苦辣咸我都想尝一尝/馋归馋/此生已圆满/缘来是送上门/做了食中仙……” “……我就是馋——尝不尽你的心酸我的苦涩都是甜/我就是想——念不完你的温柔我的牵挂都不断/最后/携手/走完这人生宴……” 奚勤的声音很轻,像在哼唱一般,埋头在成蹊的耳边不让他看自己。 但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微哑清甜,唱这种绵柔小情歌格外勾人。 成蹊摸了摸他的后颈,全是冷汗,心知他也累得够呛,抚慰道:“好听,不过这么甜……是当初你说的给我做的第一首歌?” “嗯……很甜吗?”奚勤平复着急促的心跳,有些期待地看向成蹊,“这是第一首,《馋》。” 还有第二首《桃李》,他还没有做完,等完成了再唱给成蹊听,现在他急需这第一首的反馈。 “嗯——”成蹊沉吟了许久,才真诚得好不做作地说:“说实话,把我听饿了。” 奚勤:“…………” 看见奚勤一脸空白的表情,成蹊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不逗你,真的,我都听饿了。” 奚勤悻悻地从他身上爬下来:“那我去叫人送吃的上来……” “哎不用,”成蹊一把把他拽回了怀里,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吃你就够了……” ☆、第四十三张出柜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小地开了荤,奚勤第二天起床格外的精神,连日来阴云密布的眼睛都敞亮了。 关键是……身边躺着的这个人,足够让他的眼睛亮得发绿。 这是第一次同床共枕,虽然贡献给了酒店,但奚勤好久没有在酒店这样的陌生环境里能安心睡一觉了,成蹊功不可没。 趴在枕头上数成蹊的眼睫毛,当奚勤数到第二十八根的时候,这双眼睛睁开了,没有初醒的茫然,锐利得像盯着一只猎物一般看向奚勤:“数够了?有多少?” 奚勤瞧见了他眼里不安分的欲|火,不怕死地撩了下成蹊的睫毛,飞快地闪身下床:“反正我只数到了二十八,成哥,你睫毛还挺长的,跟女孩儿一样,就是硬得很……” 正洗漱着的奚勤只觉得身后贴过来一个庞然大物,跟只大狼狗一样抱住了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一瞬间,奚勤一点都不敢乱动。 他知道成蹊也憋得慌,身后像是靠在了一堵墙上一样,成蹊真是胸膛也硬,手臂也硬,腹肌也硬……那哪儿都硬。 “我……我今天还要去林场那边录制……”奚勤支支吾吾,依恋着这体温,又害怕被他当场吃干抹净了。 成蹊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背上,不舍地啄了一下他的耳后,放开了他:“我知道,我也得走了,《罗蒂世界》要正式上线了,这半个月我可能都抽不开身。” 小别重逢马上就要分离,对于刚确立关系的两个人来说着实难熬,奚勤咬着牙刷想了想,说:“我也很忙,没事,要是周末有空了,来我家吧,钥匙给你。” 成蹊自然是心满意足地答应,和奚勤一起同步刷牙:“那我家钥匙也给你,下次把你指纹录进去就不麻烦了……怎么了,不想来我家?” 奚勤手微微一僵,被成蹊看出来了。 “不是不想,只是那边有些陌生,我……不太适应。”奚勤敷衍着洗漱完了,讨好地牵了下成蹊的手,意思很明显,让他别问自己原因。 奚勤暂时不想把遇见颜生的事告诉成蹊,更不敢告诉他自己那个变态的亲生父亲,源自生理的自卑让他只能把一个秘密烂在肚子里,成蹊是个正直的人,不需要让他知道有这么个老混蛋拿着自己来威胁他,奚勤觉得他自己可以解决。 成蹊理解地揉了把奚勤的头,没有再追问他,只是说:“当你觉得合适的时候,就告诉我吧,没事。” “嗯,”奚勤站在门口送成蹊出门,乖巧得像个蹲在门口叫主人的小猫,“那成哥再见。”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成蹊得先独自离开,当他离开后的十分钟门再次被敲响,阿池探头探脑地进来了:“勤哥?你……还好吧?成总没把你……” 奚勤正从洗手间出来,叉着腰懒洋洋地说:“我好着呢,成哥能把我怎么样?” 阿池觉得他就像个恃宠而骄的猫咪,浑身有一种不一样的气场……嗯,正宫气场。 果然,是被爱情滋养的男人。 “嗯嗯嗯,你没事就好!”阿池连忙点,出去联系孟立婷。 奚勤一边飞快地收拾,找到了一条成蹊落下的灰色围巾,一边满脑子胡思乱想成蹊会对自己做什么,然后就是一大堆黄色废料倾泻而出,虽然这些都还早着呢,但是一想到昨天晚上虽然困得要死,但还是有幸见到了成蹊传说中的大宝贝,脸瞬间炸起了烟花,格外绚丽滚烫。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不能错过了! 奚勤正恨铁不成钢地唾弃昨晚被睡意打败的自己,一边忿忿地裹上了成蹊的围巾,埋在口鼻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满满都是那安心的古雅气息,如同朽木上的蔷薇香气,心里踏实了许多,意气风发地出门了。 今天的拍摄任务也不简单,搞定了所有的场景拍摄,还是逃不过现场演唱,不过因为有昨天在成蹊那里锻炼出的一点胆量,合着《鹿林》的背景音,奚勤能够开口了。 虽然声音很小,放不开也不太自然,但录制是没有问题的。 今天的工作人员也是格外地认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闹出的乌龙让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虽然奚勤已经朝众人解释了是误会一场,但今天说闲话的人没那么多了,至少没让奚勤听到。 直到了中午的休息时间,奚勤才能喘口气,摸出了手机想看有没有什么重要的消息,才发现从昨晚关机到现在,都没来得及打开。 在相对暖和的设备棚里打开手机,新闻井喷般地涌出,奚勤头疼地一个也不想看,正准备一键删除消息栏时,却发现了一条信息,是昨天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发来的,一个他熟悉又痛恨的号码——郑胜意。 打量了一下周围没什么人会注意到他,奚勤拼命抑制住恶心的念头,用力地点开了这条信息。 【勤勤,为什么要选这么窝囊的死法?跳下去你就不好看了,到爸爸这里来,不好吗?】 奚勤漠然地盯着这条消息片刻,忍住删除的念头,存进了加密信箱,然后抬起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那几个人——孟立婷,阿池,导演。 这是昨天晚上为数不多第一时间知道情况的人,他十点上了天台,十一点半回房间,跳楼的这个乌龙除了内部没人知道,而且已经被成驰打了招呼不外传,连微博或是什么隐蔽的艺人消息渠道都没有,为什么郑胜意会知道? 心里头为了今天录制好不容易有进展的热意,瞬间就凉透了,奚勤看向周围的人,连阿池的嘘寒问暖都让他膈应,他不知道谁是真正对他好,谁是顶着张笑脸背地里把他出卖给郑胜意。 下午开工,阿池就发现奚勤没有上午那么有干劲儿了,就像回到了昨天一样,眼底阴郁不散,似乎有什么东西掩埋住了他眼里的光。 今天天气很不错,录制顺利进行到了下午五点就收工了,明天需要从园林动物园那边借一只梅花鹿才能继续,所以天还没有黑,夕阳还坠在雪覆盖的树梢,奚勤就已经没事做了。 “勤哥!回酒店吗?”阿池跑去拿了杯热水过来,“孟姐说可以再拍几张照片,不过专门的摄影师还没到。” 奚勤淡淡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没事等等吧,我可以自拍几张做宣传吗?” 阿池没想到奚勤还会这么积极,原本以为他不食人间烟火不玩微博亲民那套,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当然可以!原来的那个微博账号已经做了转移,现在可以用新的这个。” 奚勤应了一声,打开了原相机的自拍镜头,他很少自拍,虽然喜欢摄影,但基本上都是对着别的人物或景象,一时间看着自己的脸出现在镜头里,还有些不太适应。 稀薄的阳光从枝头那边照过来,打在了他的侧脸上,光影分明,虽然穿着厚实的羽绒服戴着围巾和帽子,但不失被雪花和冰天雪地衬得超凡脱俗。 奚勤看了看,不满意地揉了揉脸:“太白了……不像人一样,化妆师今天为什么打底打这么白?” “啊?没有啊,化妆师今天都没怎么给你化,”阿池看了看,担忧地说,“勤哥,是你自己太白了,是不是没休息好?” 奚勤刚想说没有,他昨天睡得可香了,但转念一想,装作疲惫地叹了口气:“嗯,或许吧……把成总瞒过去,让他相信我没病,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什么?”阿池似乎没有听清一般,奚勤摇头,没有再说了,他知道这么近阿池听得清楚,不用再试探了,就看郑胜意那边有没有反应了。 随意地在夕阳下自拍了两张,发上了新开的微博,虽然之前已经做了官方的宣传,但是奚勤自己还没有关注过这个账号的消息,既然孟立婷同意,他就可以自己发了。 配图两张,配文【林场有点冷,你那里的雪有这么大吗?】,发送,齐活儿。 退出账号来上小号看了看热搜,稀里哗啦的娱乐新闻通通排除,关注了一些国际时事和游戏,一个闪亮亮的名字就出现在了热搜栏上前十:《罗蒂世界》正式上线。 早上他就听成蹊说了这事,想着他最近这么忙还不放心亲自来了自己这里,奚勤心里又酸又软,转了许多关于《罗蒂世界》和书舟的微博,疯狂打call。 不一会儿,除了这些游戏宅们的狂欢,一些紧盯着这路花边角角的娱乐博主就发现了,书舟的总裁大人……原来这么帅! 成蹊亲自上台介绍《罗蒂世界》的视频不知不觉被转疯了,还有人扒出了曾经他参加游戏产业峰会时的发言视频,高大帅气,多金迷人,而且单身……这无疑瞬间俘获了众多少女的心。 没过多久就飙上来一条新的热搜“#书舟总裁 颜值#”,这种各样五花八门的消息铺天盖地,或远或近的照片和截图纷纷在微博网络传开,甚至今天在办公大楼楼下出入的照片都被偷拍出来了。 奚勤不得不佩服这些狗仔娱记的敏锐,指不定是早就觑见成蹊的美颜想趁机炒一波了。 几张穿着正装的和业界大佬的合影里,成蹊在一众快秃头和大腹便便的老板中,真是最靓的一枝花,下面的评论也是一水的鸡叫。 【我靠哦!怎么会有这么苏的人真实存在?!我开始相信玛丽苏了怎么回事!![狂热]】 【人家成总还是米国排名第一的大学毕业的,百科上还有他参加戏剧社演出的经历,这么帅的人咋就没出道呢?出道了绝对火遍大江南北啊!】 【楼上清醒一点,别人没出道就这么火了,赚的钱可比出道多,而且都快三十岁了[狗头]】 【有一说一,妈的我真的我可以!老男人我更爱啊啊啊啊!!!】 奚勤再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女孩子的狂热,相比于他自己微博下的那些妈妈粉姐姐粉,这里真是乌烟瘴气,世界奇观,他只能嘴角抽搐地忽视了评论区,专心致志地保存他觉得成蹊最好看的几张照片。 或许是为了配合《罗蒂世界》的宣传,成蹊的那条热搜迟迟没有被压下,反而越来越高,几乎快和《罗蒂世界》齐头并进了。 然而好死不死,奚勤正津津有味地翻着他都没见过的成蹊的正装照片,忽然就发现了一条微博被顶了上来—— 【圈外圈:各位妹子们,先别尖叫了,人家大佬已经脱单了,并且对方疑似同性,这是上个月有姐妹冒死拍到的,快看,一个小时后删[图片][图片][图片]】 下面的三张图拍的模糊不清,但能看出来是在地下停车场,两个人依次从车里出来,一高一矮,举止亲密,高的拍了拍矮的的脑袋,然后一起进了电梯。 这是上个月奚勤家被曝光,狗仔蜂拥而至,奚勤无家可归去成蹊那里借宿,在地下停车场的时候被偷拍了。 奚勤惊疑不定地刷新了一下这条微博,不过十分钟就被删除了,但还是被传播了出去,不稍片刻,网民们就知道了这个帅气多金的玛丽苏式的总裁,是个同性恋,还有了个不知名的小男友。 奚勤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扒出来,他也不在乎,就怕成蹊心里不好受,作为一个大公司的总裁,私生活和同性恋情的曝光会不会对他的生意影响巨大,成蹊的母亲会不会非常介意儿子的性向,他根本不敢去想。 这里毕竟不是极其开放的国外,各种舆论的冷嘲热讽有多么恐怖,他曾经见识过,就一点也不想成蹊去承受,况且还是他招来的狗仔,这都是他的疏忽,他的错。 六神无主地给成蹊拨了个电话,正在通话中……无法接通……正在通话中…… 奚勤这次也算体会了一把昨天成蹊给他打电话打不通的焦急了,无尽的忙音像是鲸鱼张开了大口快将他吞噬,慌乱之余他甚至都想好了退路,如果真的走到了最糟糕的境地,他就退出…… “……勤勤?”电话忽然就通了,成蹊熟悉的声音传来,“我一直在给你打电话,你也是吗?” “嗯……我……”奚勤一听见成蹊的声音,呼吸急促了起来,反而说不出话。 “别慌,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成蹊的声音很轻松,仿佛在说晚上吃什么,“我出柜了,虽然不是自愿的,有些突然,还被我妈看见了……” 奚勤鼻尖一酸,声音发抖:“都是我的错……阿姨没事吧?” 成蹊:“怎么是你的错?都是那些娱乐至死的家伙罢了,我妈暂时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是想问你……” “奚勤,无论会面对什么,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第四十四张 阵痛 “奚勤,无论会面对什么,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这一瞬间,奚勤的不安一下就平复了,他静静地握着手机,直到阳光西下照进了他的眼睛,晃得他睁不开眼,不知是不是光刺痛了眼睛,眼泪止不住地淌出。 “……愿意,当然愿意,”奚勤像个小孩子般用手无措地拭着眼角,下定了某个决心,“我陪你出柜,你等着成哥!” “喂?!勤勤……!” 奚勤二话不说挂了电话,打开了微博大号,几乎都快把出柜的宣言誓词都措好了,只待按那个发送键了,一通电话闪出打断了他,一瞧来电显示手差点一歪——“成大老板”。 这可是成骐的号码,作为他顶头的大BOSS,奚勤可不敢挂他的电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打给他,疑惑地接了起来:“喂?成总……” “奚勤,你在干嘛?”成骐的语气格外的严肃。 奚勤打哈哈:“没干什么啊,今天收工得早,准备去拍照片了……” “成蹊那小子跟你说什么都不要信,不要冲动,知道了吗?”成骐语重心长,“你要清楚你现在的身份,一切的不理智行为是成驰传媒帮你买单,但即使有成蹊给你兜底,我也必须得告诉你,想清楚后果。” 虽然成骐话说的重,但一语点醒了奚勤,他现在不是普通人,他算是公众人物,各种影响利益相互牵扯,出个柜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事。 如同被一桶冰水浇头,奚勤霎时就清醒了,心里头的炽热的火花被湮灭,朝成骐道歉并再三保证不会做傻事,挂了电话。 另一头,成骐皱紧了眉头放下手机,紧盯着坐在对面的成蹊,咬牙切齿,恨不得撕了他:“别祸害我家艺人!你丫的要出柜出柜去!” 成蹊面不改色:“什么你家的,我家的,当初签阿勤进来的时候不是满不情愿的吗?现在又抢着要了?” 成骐不跟他废话了,直接问他:“别跟我贫,那这事怎么办?压下去也没办法了,伯母……已经知道了吧?” 成蹊晓得他问的是出柜这事,的确有些突然,谁也不知道竟然是被偷拍了,成母不犯病的时候并不老古董,时常上网冲冲浪什么的,还很关注成蹊的新闻,谁知今天一下就看到了成蹊被偷拍的消息,难以置信地去问了一直跟着自己儿子的小常和老刘。 小常还好,老刘老实巴交一下子就暴露了,现在成母更是知道了,自己的儿子不仅是同性恋,还包养了一个小明星,甚至把人家捧进了侄子成骐的传媒公司。 成蹊本想先给母亲一点心理准备,甚至已经跟家庭医生谈过让他对母亲做一些对于同性恋接受程度的心理辅导,结果还没有开始,就意外结束了。 成蹊第一时间就得到了老家那边的消息,管家老常打来电话,语气局促,让他务必晚上回家一趟。 “没事,我回去跟我妈谈一谈,”成蹊倒是很淡定,“阿勤就拜托你们了。” 成骐狐疑地盯着他的背影,冷不丁地喊住了他:“喂!你难道真的想跟奚勤处一辈子?” 成蹊回身反问他:“那你跟余恩呢?” 这可把成骐问住了,他愣了一会儿,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余恩如果不接受,我也无法。” 成骐没有什么出柜之忧,他上头就有两个爸爸,而他自己其实也不是父亲亲生,是从成家的某个旁支过继来的。 而他所要面临的问题也不轻松,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那可没办法了。 成蹊却笑了:“难兄难弟罢了,加油吧老哥,咱们都得努力啊。” ———— 奚勤这边冷静了下来,成蹊发来微信让他别担心,自己会解决的,只要奚勤的那一句话,什么他都不怕。 反复看着成蹊发来的消息,奚勤总算安心了下来,摄影师此时也来了,得抓紧时间完成拍摄。 天色已经渐暗,到了傍晚阳光的黄金时间,奚勤还没从方才的事件中抽离,心不在焉地站在镜头前,不在状态。 “抱歉啊,勤哥拍了一天了可能有点累。”阿池连忙对摄影师说。 摄影师沉吟着摸了摸下巴,摆手道:“没事,这种放空的状态还不错,他这外形就适合自然表情……打光往上一点!好——第一张,看左边!” 奚勤随着指示看向左边,留下一个精致而薄凉的侧脸,没有表情对于他来说就是最好的表情,只有奚勤能撑得起这样的冰美人形象。 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摆造型,拍了许久太阳都快下山了,光线越发昏暗,奚勤也有些累了,越是如此脸色越瘫,甚至隐隐有冰渣从眼神里透出。 一旁的阿池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奚勤的眼神会惹怒摄影师。 然而摄影师却是越拍越兴奋,特别是这种冷冰冰的不把你当人看的眼神,他更喜欢!冰美人就该是这样的神情! 奚勤腰酸背痛,疲惫不堪,还得摆出各种姿势,身体都冻僵了,生无可恋地看了眼阿池,仿佛在问他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阿池被奚勤冷冷地盯了一眼,吓了一跳,无辜地回以茫然无知的表情。 光线不太行了,摄影师一句“好了最后一张”让奚勤强打精神,恍惚间,他瞧见了阿池的手上,帮他拿着的手机亮了,一个名字出现在界面上——“成蹊”。 是成蹊给他打来了电话。 那一刻所有疲惫都烟消云散,奚勤目不转睛地看向那个名字,眼底冰霜融化,嘴角含着笑意,仿若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生机焕发。 这一幕,被保留在了这次拍摄的最后一张照片中,后来被奚勤的粉丝奉为瑰宝,放在了奚勤首本写真集的最后一张,命名为“融化”,但凡安利奚勤,都会拿出这张照片来,无人不瞬间沦陷。 忙碌完一切回到酒店,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奚勤累到沾床就困,是小小的洁癖让他勉强洗了个澡,再次趴回床上,用仅剩的力气看了眼微信……没有成蹊的消息。 他一时间有些不安,他知道成蹊今晚是要面见长辈,之前只来得及打个电话让他宽心,现在恐怕棘手得连手机也用不上。 奚勤为了不给他添麻烦,没有多问,只是发了句“晚安”,呆呆地看着成蹊的微信头像。 还是那只黑猫,既像他,也像成蹊,孤零零地在雪地里,好不容易看见了希望的曙光,光芒又暗淡了下来,流言蜚语像是针扎一样四面八方地刺来。 “……同性恋?我的天,白瞎了我的眼睛,居然想跟他告白,恶心!” “……男人喜欢男人?不是变态是什么!” “……听说这种人都很滥|交诶,别跟他接触!小心有病!” 纷繁嘈杂的声音铺天盖地,像是黑暗中涌动的触手,蚕食着一切。 黑猫似乎动了起来,做出了攻击的姿势,对着四周的危险嘶哑咧嘴,最后被黑暗一口吞噬了。 奚勤吓了一跳,半梦半醒之间努力睁大了眼,发现都是自己的错觉,手机黑屏了,映照出他缺少血色的脸。 片刻后,他在枕头里狠狠地蹭了蹭脸,强打精神摸出了笔纸,用黑暗无限扩大内心那曾经的绝望与挣扎,用力地撕开那条痛苦的口子,残忍地激发灵感。 他知道给《回光时代》电影版的主题曲该怎么写了,就是现在,那个主角们青涩的少年时代,无数理想与现实交织的阵痛,就用他今晚的彻夜难眠作点染吧。 今晚彻夜难眠的不止奚勤一人,几千公里外的成蹊,也是如此。 他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快三十了,居然被老母亲关屋里没法出去了。 成蹊回家的时候,刚开始成母还很正常,嘘寒问暖的,只字不提出柜的事,结果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顿饭的时间,他去了洗手间一趟,回房间发现,他手机和钥匙都不见了,转身去开门,门也被锁了。 “……妈,您把门开开。”成蹊无奈地敲了敲门,他知道老太太就站在外边。 固执的成母静了好一会儿,门缝里才传来了她的声音:“你好好反省,明天也别上班了,我帮你把假请了,你抽屉里有吃的,别饿着自己了,妈去找成骐谈谈。” 成蹊无奈:“您别这样……我错了,是儿子错了,没能早点告诉您,我一直都是那种人,没法改,也没法反省,明天公司还有早会,我不能缺席……” “你不反省也行!给我好好休息!累出病了怎么办?”成母有些激动,竟然哽咽了出来,“你不能再离开了,成家有这么多人,可妈妈只剩你一个了……” 成蹊霎时心如刀绞,他知道这些年母亲分外难熬,成母本来只是知书达礼的大小姐,父母落难下嫁来成家本家,家族联姻里难得的真情,却一来就遇见了成家走下坡路,一路艰辛,好不容易才有了成蹊,成父却积劳成疾。 一直到了七年前成父不忍病痛自杀,成家濒临破产,成蹊还在外留学,所有重担压到成母身上,她的不容易成蹊不忍心去细想,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格外听话,几乎事事顺着她意。 只是这一次,他只能违背母亲的意愿了。 “对不起,妈,”成蹊抵着门低声说,“儿子不孝,瞒了您这么多年,可我只是想爱一个人,而这个人恰好与我性别相同而已,二叔他们不也很幸福吗?” 他二叔,也就是成骐的父亲,有个移民国外的同性恋人,两人领了证,相濡以沫这么多年,把成驰传媒经营得风生水起,这两年才渐渐放手,交给了他们的儿子成骐,准备再过个三五载就出国彻底不管了。 少年时,当成蹊才懵懂觉醒了自己的性向的时候,就觉得他二叔过得好幸福,虽然他自己的家庭也比较美满,但他不能忽视自己与众不同的性向,压抑又向往。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发想无拘无束地寻找一个伴侣,能过上像他二叔那般神仙眷侣一样的生活,如果想要后代,就再抱养或收养一个孩子,多好…… 也多么困难。 遇见这么一个非他不可的人,就这么难,难到他苦苦寻了十年才找着了一个小孩儿,还差半岁成年,看着他抱着吉他在酒吧的舞台上,装作大人模样唱歌,他就不知不觉陷进去了。 后来觉得难,是因为这个小孩儿不见了,怎么也找不到,那家酒吧倒闭了,手机拨来是空号,那小家伙的名字也没问清楚,一见钟情的对象就这样消失了。 我太难了,成蹊想。 再往后,奚勤重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就一心一意把人盯紧了,生怕错过了又是五六年,他的心等得起,他的时间却不等人。 现在,又是一道难关……他的母亲,他从小到大都不会违逆的母亲。 成母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成蹊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些年对二叔他们这么冷淡,和曾经父亲在世时的兄友弟恭完全不一样。 “行了,不用再说了,好好休息,睡吧。” 成母走了,成蹊也没有再敲门,他们俩都需要冷静,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回头看着这个熟悉的房间,从小睡到了十五岁外出读书,算下来成蹊已经很久没回来过了,房间陈设没有改变,就是被收走了所有电子设备和通讯工具。 就连落地窗也被在外头挂了锁,没有钥匙打不开,只有敲碎了玻璃才能有出去的可能,但成蹊暂时不想和母亲闹得太僵,这一晚……就妥协一下吧。 没法和奚勤联系,成蹊也有些不安,但他已经拜托了成骐,应该就没有问题了,只是自己这边,第一次遇见如此态度强硬的母亲,真是令他措手不及,又哭笑不得。 不知道奚勤如果听说了他男人被老母亲锁在家里出不去了,是什么感想。 “阿嚏——” 另一边,正化悲愤为灵感的奚勤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连忙裹紧了衣服生怕自己感冒了,磨人的小病可不能在这么个关键时期来啊。 “……成哥……”奚勤写着写着终于困得不行了,趴在成蹊留下的围巾上打了两个滚儿,依恋地蹭了蹭,嗅着这若有若无的味道,沉沉睡去…… ☆、第四十五张 记仇 奚勤麻木地看着手机,已经一整天没有成蹊的消息了。 今天早上奚勤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林场拍摄地,浑浑噩噩间收到了成骐的短信,说成蹊最近会很忙没法联系,让他不用担心安心工作。 这明摆着是让他避嫌了,当暗藏着的不被世人所接受的东西暴露出来时,人们为了既得利益,总会在表面上遮遮掩掩,以达到掩耳盗铃的作用,就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 总得有人出来承受,也总得有人回避,奚勤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自己被护得好好的,成蹊独自去面对一切。 奚勤很清楚,这又将是一次等待,而这次等待,或许是一天两天,也或许是永远。 半个月前的那一次分离奚勤还历历在目,他的告白呼之欲出,两人人生的绘卷即将展开,对接,就被现实生生截断了。 他不是不能等,他心甘情愿一辈子都可以,但他不能耽误成蹊,如果自己的存在对于成蹊来说是一种阻碍,那还不如就此退出,至少给彼此的伤害更少一些…… “……勤哥?”阿池的声音让他回过神,“你没事吧?要不今天先休息一下?” 奚勤摇头,从树桩上站了起来:“不用,开始吧,我想早点回瑞城。” 即使不能和成蹊见面,呆在他所处的城市,也比现在安心。 今天主要是拍摄和一只小动物的互动,他一来就看见了一只漂亮的梅花鹿被关在笼子里,嘴部不停地咀嚼着,模样挺有趣的,不少人都围着它看,只有奚勤失魂落魄地站在一边,没精打采。 小鹿被放了出来,应该是被动物园驯养过,非常乖巧,不太怕生,乖乖地被牵着来到了奚勤面前,摄像机和灯光纷纷就位,只待奚勤的动作。 低头看着这么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奚勤迷茫的心渐渐有了着落,他按照饲养员的指示给小鹿喂食,还被这小东西顶了一下手。 它的动作很轻,像是发觉了情绪低落的奚勤,在安慰他似的。 奚勤就这么看着它,心无波澜,这双乖巧温驯的眼睛里倒映出自己,仿佛是在和自己对视。 奚勤的眼睛很黑,和这只小鹿一样的黑,一样的温和,不食人间烟火,在场的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只有奚勤自己,才明白他和这个驯顺的动物完全不同,掩藏在奚勤眼里的是隐忍的欲望与决心。 他决定了,至少在尘埃落定之前,他要靠自己的力量坚守着成蹊所给的一切,最后是曲终人散还是人生得意,就看天意了。 今天的录制很快就收工了,因为奚勤似乎像上了发条的机器,格外的卖力,争取把所有的拍摄一次性完成,效率高得惊人。 傍晚杀青宴结束,启程回瑞城,疲惫了一天的众人打算放松放松,喝酒的喝酒,按摩的按摩,只有奚勤直接回了家,连着闭关了三天,任谁都联系不上。 这三天,无论是娱乐圈还是商界,都是风雨变幻。 孟立婷不放心奚勤,而且给他排的档期马上就要进行一次粉丝见面会了,却联系不到人,焦急之下只能派阿池去了奚勤家,这才瞧见了正主。 “勤哥……你真的没事?”阿池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凌乱的房间,奚勤蜷在电钢琴边,眼神格外专注,连阿池来了都没有发觉。 直到敲下了最后一声琴键,奚勤才抬起了头,取下耳机招呼了阿池一声:“抱歉……有点乱,我没事,你帮我告诉孟姐,《回光》主题曲的小样做好了,下午的见面会我会去的,现在我要先收拾下自己,你先坐吧。” 说着,晃晃悠悠地去了浴室。 阿池心惊胆战地听着里面的动静,生怕奚勤一个不注意倒在浴室里面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么拼命的奚勤,满眼的血丝,眼底青黑,但眼神出奇地亮,像是燃起了有种创作之火一般闪耀,也更像精神透支的返照。 站在浴室里的奚勤的确如他所想,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背靠着墙上的瓷砖竭力让自己站稳,脑袋里嗡嗡地响,连花洒的水声都超不过耳鸣。 他的眼前一片昏花,仿佛是被水淋湿,却满是一个人的面庞…… 他这三天就睡了八个小时不到,其余时间几乎是全程在作曲写歌,吃饭都是在电钢琴和电脑前,无数废稿躺在文件夹里,更多的手写纸张呆在垃圾桶中,还有治头痛药的药瓶。 他从未这样拼命过,自从三天前看到了那些新闻,不知道为何心里憋着一股劲儿,不把它发泄出来就不痛快。 这几天奚勤刻意不去关注新闻,也没有收到成蹊发来的信息,但没法断网的时代总会让人接收到不想知道的消息。 有人偷拍到书舟的总裁出席某高级宴会,身边还有个女伴,或者在某个女慈善家的女儿的生日宴上,有这位成总的身影,并且被各种添油加醋地描述为这是“女婿见岳母的现场”。 这样明星般的总裁无时不刻不吸引着众人的目光,光鲜亮丽的他凭借着这一系列的曝光,瞬间就摆脱了同性恋丑闻,甚至还被挖出不少无中生有的恩怨绯闻,成了“全民老公”“商界男神”的代名词。 这些不着边际的花边新闻奚勤本来是不打算点开,也根本不会相信的,然而这页面上顶着的一张图片是成蹊英挺完美的侧脸,他霎时就看怔了,一不小心就点开了。 这张照片里的成蹊,没有任何表情,相反有些疲惫,而他的身旁,有一个靠得极近的女人,眉目精致,笑靥如花—— 颜生,她就是所谓的某个慈善家的女儿。 三天前她的生日,从微博饭圈轰炸到了上流名媛圈,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她不仅是新晋小花旦,更是家境优越的大小姐,甚至很可能是成总的未来夫人。 这一刻,奚勤就像是被千万只猫挠了心,他感觉到的不是痛,也不是愤怒,更不是哀伤,他觉得有一股力量把这颗心脏狠狠地捶打了一遍,皮实了。 “呵……好哇,可以啊……”奚勤不知不觉竟笑了起来,近乎咬牙切齿地关闭了页面,继续他的创作。 这一次,他心无旁骛,几乎成了个只会思考和弹奏的机器,一遍一遍地挖掘最纯粹的灵感,不去思考任何世俗琐事,打磨出了第一版第二版…… 没想到,效果很不错,距离最晚期限还有一个星期,他就完成了小样。 这样奇高的效率奚勤归功于成蹊,虽然这个人晾了自己三四天没有联系,甚至还跟女艺人纠扯不清,但奚勤还是把功劳给了他。 有时候动力并不都是积极向上的,弹簧压得越狠,弹得也就越高,所以奚勤很感谢成蹊这一系列的操作带来的空前动力,给了他憋屈的心一个一级火箭,直接神舟五号,一飞冲天。 完成了一切,奚勤深深地看了眼电脑,照片里宛如一对璧人的成蹊和颜生,一抹冷冷的笑意浮现在嘴角,“啪”地一声关上了电脑,离开了卧室。 ———— 阿池等了半个小时,就在他呆不住了怀疑奚勤已经倒了要敲浴室门时,门被打开了,奚勤裹挟着一身水汽,精神了许多。 但阿池总觉得,奚勤变了不少。 他更加瘦了,却并不是单薄纤弱,反而有了股不一样的力量,在瘦削的腰背间隐藏着难以预估的柔韧和耐力。 “勤哥,我发现你身材变好了诶!”阿池笑道。 奚勤一边擦头发一边看了他一眼:“原来就不好吗?” 阿池连忙拍马屁:“好好好!现在是更好了!” 奚勤轻笑了一声,摆了摆手:“只是最近健了下身,想活动活动,底子太差了以后忙起来怎么吃得消。” 因为最近的锻炼,所以这次闭关他挺过来了,下午三点的一次见面会不能缺席,还有对他新歌的宣传,可不能马虎。 临近两点半才化好了妆,因为熬夜皮肤变差了,化妆师还跟奚勤长吁短叹了一番,让他注意休息。 奚勤随意地点了点头,利落起身,整理了下着装,拿好话筒,走向前台…… “大家好,各位好久不见,我是奚勤。” 因为做足了宣传,加之奚勤人气也不算低,转型又令人期待,所以这次小型的见面会也来了将近四百人。 “哇!!!勤勤!勤勤!勤勤!” “爱勤永不悔!西芹永相随!” “勤勤啊终于来了!!!姐姐爱你!!!” 欢呼声呼啸而来,还有一丝紧张的奚勤霍然变成了不好意思,不禁深深地鞠了一躬:“抱歉,让大家久等了,我在这里向喜欢我的人道歉。” “不过今天,我想带给大家一个不一样的奚勤,还有一点紧张……”奚勤不好意思地挠了下脑袋,瞬间引起全场的粉红泡泡。 “呜呜呜!!勤勤太可爱了!还挠头!” “宝贝不紧张!!!加油!我们永远支持你!” 墨绿色的荧光棒,特制的灯牌,伴随着舒缓的前奏,和暗下来的灯光,奚勤张开了口—— “……彷徨/在林场/你等着昨日遇见的阳光/落下/在路上/鹿鸣呦呦听蹄声哒哒……” 这是复出后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演唱,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竭力控制的声音依旧有些颤抖,极速加剧的心跳鼓动如雷,他都快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了,生理性地有些想吐。 只唱了一句,他觉得音乐声太大了,便停了下来,示意后台关掉背景乐,他要清唱。 “抱歉,有一些……紧张,也有点激动,第一次唱歌给大家听,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喜欢……” “喜欢!!”下面的粉丝格外捧场,主持人也得到了指示,上来帮奚勤暖场。 “大家给我们奚勤一点掌声鼓励一下,好吗!” 如雷的掌声渐停后,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奚勤自己也在这一刻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停滞了五秒钟,仿佛要把最虔诚的歌声献祭给舞台一般。 “……彷徨/在林场/你等着昨日遇见的阳光/落下/在路上/鹿鸣呦呦听蹄声哒哒……” “……从春天的雨后到冬天的雪落/你不再失意我不再等候/你走向林外我深入林中/你不再徘徊我不再忧愁……” “……林间只有一条路/你我却从未碰过面/我看得见你的背影/你却没发现我的行踪/是不是时光跑得太快/是不是这雪下得太大/你找不见我/我放不开你……” 在一片夺目的灯光中,奚勤睁开了眼,歌声由低吟转为清亮,从舞台飘荡到了天际,纯粹而干净。 追光灯太过刺眼,奚勤几乎看不见什么东西,本能地唱着内心最深处的渴望,恍惚间,他就像回到了《求证》的舞台,看见观众席的最后一排,站着一个熟悉到令他流泪的身影。 ……成哥? 再一眨眼,那个身影就消失了,奚勤暗自苦笑,都是自己眼花罢了。 一曲终了,全场哗然,没有人能想象到奚勤会唱得这么好听,而且还是清唱!当他们后来知道这首歌是他自己作词作曲后,更是惊讶。 后台的孟立婷和阿池也很欣慰,他们本以为奚勤今天状态不行,谁知道表现得非常不错,算是他转型复出的第一战,成功了。 只是没人知道,众人欢呼雀跃直时,奚勤却一直失神地看着那个空无一人的最后排,疲惫地叹了口气。 直到和粉丝合影道别,奚勤才能松一口气,后背全是冷汗,心跳快得不正常,他知道自己必须得休息一下了,不然得直接倒在地上。 “勤哥你先休息一下,我把车开过来!”阿池离开了休息室,人陆陆续续地都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懵懵地坐在化妆镜前,脸色被补光灯照得雪白。 他成功了,今天他突破了自我,没有怯场没有搞砸,他顺利地完成了他复出以来的第一次表演。 但是……心里却没有一点开心,反而闷闷的,像是被堵住了一般。 “咔嗒——”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了,奚勤以为是阿池,连忙收拾好情绪,站了起来。 “我收拾好了,走吧……” 镜子里反射出走进来的身影,熟悉的黑色呢衣,灰色围巾,里面的正装若隐若现,骨节分明的手急切地朝他伸过来想抱住他,被奚勤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成总。”奚勤转过身,漠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没有丝毫变化,依旧这样光鲜亮丽,分外迷人,如果忽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的话。 被奚勤的眼神一刺,成蹊竭力平复了自己想一把抱住他的心情,靠近一步:“抱歉……勤勤,让你等了这么久,这几天我……” “不算久,这才四五天而已,”奚勤面无表情地说,“上一次可是有半个月。” “不是……你听我说,我只是想把这些麻烦一次性解决掉,那些绯闻是我跟我妈交涉的结果,我没法阻止,”成蹊失落地低下头,凝视着他,试探着牵了下奚勤的手,“相信我,勤勤,这是最后一次了,等一切都解决了,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好吗?” 奚勤心里头憋着的一股劲儿瞬间就泄了,原本非常不爽,甚至都想揍这人一顿了,谁能想到他低声下气的模样这么招人疼,跟只低落的大狗一样。 怎么比自己还委屈?! 气得牙痒痒,奚勤红着眼睛,恶狠狠地丢开成蹊的手,揪着他的领子往身前一扯,凶神恶煞地说:“你有没有听说过……猫都是很记仇的?” ☆、第四十六张 互诉衷肠 一听奚勤要记仇,成蹊反而如释重负地笑了,由着他揪着自己衣领:“那你骂也好,打也罢,只要别再生气了就行。” “我……!”奚勤气得不行,真想给成蹊一拳头,但瞧着这张帅脸,根本就下不去手,忿忿地丢开了成蹊的领子,“你就是觉得我不舍得揍你,是不是?” “当然不是,”成蹊擦了擦奚勤额头不正常涌出的汗,“我只是想你别气着自己,生气对身体不好。” 说着成蹊趁机抱住了奚勤的肩膀,他知道最能给猫顺毛就是少说话,多抱抱。 奚勤僵硬的身体逐渐软化了下来,趴在成蹊的肩头闷声道:“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成蹊声音低落:“是我的错,不该这些天没联系你,不该被那些人拍下照片,让你心烦……” “不是这个,”奚勤摇了摇头,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直视着他的双眸,“你有机会联系我的,对不对?成哥,你只想一个人解决所有问题,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胡茬都没有刮干净,眼睛里全是血丝,昨天根本没睡,是吧?” 被奚勤看出来的成蹊没觉得有什么,他无所谓地笑了笑,想说自己没事,就一天没睡而已,精力好得很,可看着奚勤疼惜的眼神,他说不出口了。 “你总想所有都一个人解决,什么都不告诉我,瞒着我……”奚勤疲惫地叹了口气,坐回了椅子上,“我们难道真的是外人说的包养关系吗?” 成蹊一时间有些心慌,他从来没有把奚勤那样对待,他一直是把奚勤放在心尖上,丝毫不想让他受到伤害和干扰,这些年奚勤已经够苦了,他怎么忍心再让他去面对巨大的舆论压力? 这是一种患得患失的心病,得赶紧拔除。 这样爱得过于小心翼翼,总会产生误会,奚勤不是个混吃等死的米虫,他是个有追求有担当的男人,对于伴侣的烦扰他有理由去分担帮助,而不是一味地被养在金屋里,不问世事。 奚勤仰着头看向高大的成蹊,发觉了他的无措,强忍着酸涩越发心狠地说:“我难道……不值得承担你的另一半的责任?如果真是这样,跟金丝雀有什么区别……” “别这么说!”成蹊立马打断了他,半跪于地与奚勤平视,眼里尽是焦急:“我从没有这样想过!奚勤,我是真心实意想要你和我在一起的,我爱你,我们之间是平等的,一直都是如此!” 奚勤见他执起自己的手紧握着,半跪在地上的姿势分外虔诚,奚勤从心里知道成蹊不是那样肤浅的人,他只是保护欲过盛,生怕自己受到一点伤害,像是神经敏感了一般。 被奚勤激得直接表了白,成蹊也瞬间被打通了对于喜欢的一个人该怎么做的脑回路——真正的困难要一起面对,不该全全隐瞒。 被成蹊脱口而出的告白引起了一阵悸动,奚勤竭力忍住蔓延出胸口的爱意,伸手摸了摸成蹊的脑袋,手指滑过他的耳垂,捧着这张脸亲了一下,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好了,想明白了,说吧,如实交代,这几天的瞒着我的事。” 成蹊坐在了奚勤身边,专心看着自己的眸子柔和明亮,看得他恨不得把奚勤直接揣怀里偷走。 “嗯……有点复杂,生意场上的事也挺多……”成蹊斟酌着如何开口。 奚勤挑眉:“你要是真信我,就说吧,我不一定能解决,但至少能给你分点心理负担。” 这下成蹊那里敢不说,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奚勤这几天的许多麻烦事。 其实舆论上的那些所谓的照片,参加颜生的生日晚宴都只是幌子,颜生不过是成母推给他的挡箭牌,也不知道颜生为何会心甘情愿地答应成母,替成蹊清扫同性恋绯闻,即使两人背后的家族势力纠葛万分。 真正棘手的是生意上的事,成蹊的书舟和浮生集团杠上了,原本一直都是公平较量和竞争,但就在成蹊传出同性恋绯闻的时候,浮生开始动作了。 “有两个技术高管泄密,证据全被浮生销毁了,损失差点破百万,虽然及时止损了,但是浮生相当于跟我们宣战,”说到钱,成蹊倒没皱一下眉头,但随即就露出了古怪的神色,“这不算什么,五天前我还被我妈锁在家里,就从她那里收到了颜生的邀请函,我才知道……她是浮生集团的大小姐。” 奚勤瞳孔一缩,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浮生集团的大小姐?!她不是一个姓颜的女慈善家的女儿吗?” 成蹊:“颜家就是浮生背后的大股东,颜生随母姓,浮生那姓郑的董事长老头是她父亲。” 奚勤神情出现了一刹那的空白,他总算是抓住了那条若有若无的线索了…… 成蹊还没有发现奚勤的不对劲,继续说道:“那姓郑的二十年前倒插门进了颜家,没过多久就只手遮天了,浮生集团之所以能做那么大,也这么狂妄,基本上是他的功劳。” 奚勤强压震惊,低头攥紧了手,成蹊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的公司,拍了拍他的手背宽慰道:“没什么大问题,浮生前些年是越做越大,但越到高处摔得越惨,咱们不怕他。” 奚勤渐渐咬紧了牙关,他对成蹊说要坦诚要平等,其实自己也有个秘密埋藏在心,他其实斟酌过要不要告诉成蹊,浮生那个叫郑胜意的董事长其实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可一想到这么个渣爹,奚勤就觉得丢脸,一直说不出口。 “成哥,其实我……” “勤勤,我……也有件事,必须要向你坦白,”成蹊抬头,郑重地握紧了奚勤的双手,“之前没有告诉你这些,是不想让你牵涉进来,浮生集团曾经和我们成家有过不少纠葛,我们家差点就被那姓郑的搞垮了,幸好是我父亲拼了命才争取了一线生机,我才能接手到家族企业,一开始我避着浮生发展,就想着有一天能有真正向他宣战的机会。” 奚勤看怔了,他不知道成蹊原来有这么深的抱负。 成蹊轻叹了一声:“我不想你被牵连,勤勤,其实上一次在熹夜酒店,你被诬陷的事我已经查到了,就是浮生从中作梗,他们竟然已经发现你了……我不得不承认,我有些怕了,我还不够强大,抱歉……” 奚勤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他想说你为什么要道歉!明明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不是你的缘故,都是那老混蛋不放过我而已,那个变态会遭报应的,你不要难受不要自责…… 可他说不出口,那个老男人太过恐怖,手段残忍,他不忍心告诉成蹊,他从一开始就打算自己面对。 “对……对不起,成哥……”奚勤只觉得心纠痛,愧疚到快无法呼吸,“都是我的错,你不要道歉,你没做错什么,别怕,去做你想做的一切,我会努力变强,至少会保护好自己,你放心,无论怎么样,我都陪你。” 成蹊抚上了奚勤的眉眼,声音发颤:“如果……如果我失败了,破产了,甚至锒铛入狱,一无所有呢?” 奚勤挤出了个难过的笑容,紧紧抱住了成蹊:“我说了,我陪你,永远。” 只要有这句话,成蹊已经没有遗憾了,他不过是想要奚勤的承诺,让自己安心,他没有给自己退路,背水一战,但给奚勤的身后已经铺好了,不管结局如何,奚勤都能好好地生活下去,即使自己不在了。 低声互诉衷肠,腻歪了一会儿,成蹊就得走了,他暂时还不能离开母亲的眼线太久,只能回去了,而奚勤也要回成驰传媒,两人只能在休息室悄悄小聚,又要分道扬镳。 “这是我的另一个号码,联系人只有你一个,”成蹊拿出奚勤的手机存了个号码给他,俯身吻了吻奚勤的额头,“今天唱得很好,你不再害怕舞台了,我很高兴。” 奚勤在他吻的时候眯了眯眼,安心极了,他欲言又止了许久,还是没有告诉他郑胜意的事,只是乖乖地点头,送他离开了休息室。 成蹊的身影一离开,阿池就出现在了走廊尽头,他擦了擦汗,似乎才跑过来,还一边道歉道:“对不住勤哥!刚才停车场门口有个菜鸟白天倒不了车,堵了好一会儿!” 奚勤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没事,我有点累了,早些去成驰吧。” 阿池:“好嘞!孟姐已经先去处理那些媒体了,我们走这边吧。” 坐在前往成驰的车上,奚勤强打精神刷了刷手机,没有关于成蹊的新消息,他和颜生的绯闻还在滋长,他虽然知道成蹊是不会青睐她的,相反十分忌惮警惕,可奚勤还是觉得隔应。 正准备关掉手机闭目养神,一条娱乐新闻弹出——“小鲜肉演员奚勤退圈,竟然用这样的方式再出道?!”。 奚勤瞧着这种uc式标题,忍不住真想加个“震惊!”,点开来看看,是他方才的现场清唱,在他看来状态还挺差的,不过被媒体吹得天花乱坠,粉丝惊喜交加。 【我的天!!!清唱诶!勤勤是清唱!!!声音怎么会这么好听[尖叫]】 【呜呜呜[大哭]我们芹菜头终于熬出头了!谁再说我们勤勤是花瓶!我就把这个视频砸他脸上!】 【原来他的技能点在唱歌上……那他为什么演员出道,不直接卖个唱,偏偏祸害影视圈?[疑惑]】 【人家原来不是实力派演员,是实力派歌手[吃瓜]深藏功与名】 【那是蜜蜂那个破公司的原因,不是勤勤自己不想唱歌的好吧?[微笑]成驰才是发掘我们勤勤真正实力的好地方,也给成驰传媒打个call![比心]】 奚勤翻了翻评论,有期待尖叫的,也有阴阳怪气的,但看着粉丝们真情实感地为他的复出祝福鼓励,心里还是暖洋洋的。 他走出第一步了,还有很多步要走,他没想过能一步登天,踏踏实实做音乐才是正道。 除了音乐,还有一个必须要去锻炼的,就是自己,他得变得更强壮一些,至少不要太弱鸡动不动就头疼脑热,不能让成蹊替自己担心。 就在奚勤握拳给自己加油打气的时候,一条短信突然让手机震了震,奚勤以为是垃圾短信本想直接关掉,谁知一个名字闯入视野,让他瞳孔一缩—— 【勤勤,爸爸有些想你了,今晚弥梦斋一叙,我知道你会来的,我的好儿子。】 ☆、第四十七 涉险 看着这条短信,奚勤如同雕塑一般静了好久,车里的后视镜一直有一道目光,凝视着车里的一切动静。 “阿池……”奚勤闭上了眼,若无其事地关掉了手机,闭目养神,“等会儿庆功宴我就不去了,直接回家吧,帮我给孟姐说声抱歉。” 阿池也没有问,顿了顿说:“……好。”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车里的气氛有些冷,阿池才道:“勤哥,我知道你喜欢清静,但是这场庆功宴还挺重要的,孟姐说有几个制作人都想和你谈谈……” “抱歉,我今天有点累,”奚勤疲惫地叹了口气,“下次再说吧。” 没一会儿,奚勤似乎睡着了,一手支着脑袋,一手瘫在膝盖上,若不是后背的紧绷,任谁都会觉得他已经陷入熟睡。 阿池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握紧了方向盘,越发平缓地向成驰驶去。 去成驰时,车上只有奚勤和阿池,回来又多了一个,余恩。 奚勤没想到余恩会在成骐的办公室,开了会后余恩立马拽住了奚勤:“我要跟你走!” 一旁是成骐无奈的眼神。 奚勤扫了他们俩一眼,见成骐朝他点头,奚勤也点头了:“那走吧,回我家。” “你跟成总怎么了?闹矛盾了?”奚勤在车上问余恩,这家伙好几天没消息,谁知道在成骐那里呆着。 余恩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耳朵却红了:“有什么矛盾可闹的,我又没跟他……在一起……” 奚勤微惊:“还没在一起?成总都这么追你了……” “没!不可能!”余恩奓毛了,“我是直男!就算老子弯了,也不会跟这种傻逼富二代在一起!” 奚勤觉得成骐虽然是个富二代,但还不至于傻逼,不过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奚勤也不敢妄下断论,附和着点头,又陷入了沉思。 他在想今天晚上该怎么办。 余恩忽然拍了拍他肩膀,对他挤眉弄眼,小声道:“对了,上次你拜托我的东西我做好了!” 奚勤一愣还在想是什么东西,有看见余恩指了指前面正在开车的阿池,奚勤才恍然大悟。 “回去给我。” 奚勤在那次发现自己身边有郑胜意的眼线后,就找余恩让他做了一个纽扣摄像头,余恩会鼓捣这种小玩意儿,奚勤想着以后放在自己住的酒店里,以防有人近身。 回到奚勤的老房子,余恩就拿出了一个纽扣形状的摄像头,只有拇指指甲盖那么大,非常隐蔽。 “谢了。”奚勤拿过来直接粘在了自己胸口的纽扣上。 余恩不解:“你扣你自己身上干嘛?你不是怀疑你助理阿池吗?” 奚勤叹了口气,还是跟余恩摊牌了:“那个二五仔暂时管不了了,今天晚上……我得去一个地方,很危险,所以……这个摄像头传回来的东西,你记得一定要替我存好。” 余恩慌了,拉着他不放:“不是!你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奚勤冷冷地看了眼手机上的短信:“一个老混蛋的销金窝。” 晚上八点半,当万家灯火通明时,微博上还在疯传着惊艳复出的奚勤的消息,而正主却来到了瑞城最高档的夜总会——弥梦斋。 从出租车上下来,奚勤站在寒风凛冽的夜里,凝视着不远处这个糜烂的不夜之地。 外装饰清雅别致,配合着烫金牌匾的名字,看起来就像一家古韵的五星级酒店,然而里面是什么肮脏不堪的东西,就不能再细想了。 今天,就让他见识见识,这人世间有多么阴暗险恶吧。 奚勤的身后,余恩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手机都拿不稳了:“我靠兄弟!你冷静!别真进去了啊,那里面有多恐怖你知道吗?!” “我知道,”奚勤冷静地说,“这里面就是个高级妓院,吸毒的黑社会的潜规则的,有钱有权的人应有尽有,圈里一直有传闻,某个女艺人被金主带进去供人消遣了一个月,出来没多久就疯了,现在还在精神病院里呆着,这辈子都毁了。” 余恩听得毛骨悚然:“那你还去?!” “我为什么不去?”奚勤紧盯着“弥梦斋”这几个字,像是紧盯住了猎物的猫科动物,“那老混蛋都抛出鱼饵了,能抓住他把柄了机会,可能就这一次了。” 他倒要看看,天王老子都不怕的郑胜意,会不会在他这里翻船。 余恩无话可说,他是知道奚勤有多恨自己父亲的,当然那个变态的确该被绳之以法,可是只凭奚勤一个人,怎么可能办的成,恐怕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要不告诉成蹊?他一定会帮你的!”余恩急忙道。 奚勤怔了怔,摇头:“他会帮我,但肯定是先阻止我,可是来不及了,他公司那边已经够麻烦了,我能帮上忙的,也只有把幕后黑手揪出来了。” “那你一个人……!” “行了,我没问题,”奚勤把包丢给余恩,“余恩,现在就你能帮我了,去后门那里守着,注意监控,两个小时后我还没出来,直接报警,明白?” 余恩脸都吓白了,故作镇定地点头:“明白……”然后往酒店后门溜去。 奚勤看着余恩消失在黑夜里,理了理自己的衣领,面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大步走向弥梦斋的大门。 他戴着口罩,门童礼貌地鞠躬,经理直接出面,没有多说一句:“您是找郑先生吗?” 奚勤没想到自己一下就被认出来了,淡定点头,跟着经理去了电梯,在电梯门口被搜了身,幸好,纽扣摄像头没有被发现。 弥梦斋里或许是隔音做得很好,不进入内层是听不到别的动静的,路过电梯奚勤才听见了声音,一到六层都是嘈杂的夜总会和赌场,越往上越清静,十层,就是所谓的贵宾区了。 一路上电梯里都极其沉默,奚勤有些紧张,后背一直在出汗,而金碧辉煌的电梯里,一束百合花在电梯角落盛开,奇异的幽香蔓延,渐渐抚平了奚勤的不安。 电梯在十层一打开,奚勤有些恍惚,这是一间极其宽敞的房间,几百平的面积,看起来华贵又居家,若不是有许多不明意味的小房间,这里看起来就像成蹊的家。 “奚先生,请。”经理伸手请出了奚勤,带着淡淡的微笑,他没资格进来,只是深深地鞠了一躬,就坐电梯下去了。 奚勤缓缓踱进这个所谓的贵宾区,这里并不算安静,有一些暧昧不清的动静从某个小房间里传出来——是女人的声音。 而这个声音……奚勤竟觉得有些耳熟。 奚勤本能地想吐,他极力忍住了反胃的感觉,走向了唯一的走廊,走廊深处有暖色的灯光,一阵谈笑声传出。 “……鲁总别担心,他一会儿就来了。” “奚勤真是您儿子?看不出来啊……不过他的声音居然这么好听,在圈子里埋没久了啊!” “哈哈哈……等会儿说不定会更好听?” 奚勤的脚步顿了顿,只见身后不知不觉站出来几个黑衣保镖,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奚勤没有再停顿,直接走了进去。 灯光晃得眼睛睁不开,只听见一个令奚勤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声音低低地笑了起来:“鲁总你瞧,他不是来了吗。” 宽大的会客沙发上,两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相谈甚欢,在奚勤走进来的这一刻停下了。 奚勤没有去看那个大腹便便的油腻男人,直勾勾地盯住了左边的家伙。 将近二十年了,岁月没有在他脸上揦几刀,反而给他增添不少光彩靓丽的富态,跟不看不出是四五十岁的人,还是那个白肤的浪荡模样,瞧着令人恶心。 奚勤抬头,手心都快攥出血了,才忍住了冲上前去打死他的冲动,冷冷地开口:“老鸭子,好久不见。” 郑胜意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动,冲一旁已经看呆了的鲁总笑道:“见笑了,这是犬子,正在叛逆期,鲁总不要见怪。” 鲁总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没……没事,性子烈,我喜欢!” 这个鲁总是做房地产的暴发户,来弥梦斋专点会唱歌嗓音好的小男生,对歌手之类的更是有种变态的欲望,奚勤今天的演唱被他听见了,原本就对鲜嫩的男艺人垂涎已久,还这么会唱歌,鲁总立马就坐不住了。 “勤勤啊,过来坐,”郑胜意一副慈父做派,“好久都没和你叙叙旧了,来,跟爸爸说说话。” “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奚勤笔直地站在原地,“直说吧,叫我来这里做什么?” 郑胜意也不恼,语重心长道:“今晚你会来不就是说明了,跟爸爸妥协了吗?我说过,只要你服软,什么资源都给你,你要什么爸爸都有。” 我要你的狗命,你给吗? 奚勤心里冷笑道,面上显露出一丝犹豫。 郑胜意见他迟疑,继续蛊惑道:“爸爸从小就最宠你了不是?只要你回爸爸这儿来,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儿子,跟着那个成家小子有什么用?过不了多久就要跟他吃糠咽菜了,爸爸舍不得啊……” 奚勤心口一紧:“成蹊……会怎么样?” “他想拿全部资产跟我赌,但你想啊,他身后的人都不向着他,怎么可能赢得了?你说是吧。” 郑胜意这番话让奚勤浑身发凉,成蹊身后的人是谁?!为什么会背叛他?! 如果真是这样,成蹊岂不是很危险?! 奚勤已经不敢想象了,似乎打击过大,腿有些发软,差点没站住,那边蓄势待发的鲁总见状,赶紧起身扶住奚勤,趁机不安分地搂住了他的腰。 “哎哟!怎么了?不舒服?”鲁总的声音在耳边忽近忽远,奚勤才发觉自己仿佛对光极其敏感,暖黄的灯光几乎让他睁不开眼。 奚勤捂着眼睛挣扎了两下,腿就彻底软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脑袋里一片昏沉。 他什么都没有碰,也没发现任何异常,但还是被郑胜意阴了。 没有吃也没有喝,那就一定是别的……味道,电梯里散发着幽香的百合花…… 郑胜意根本不是来找他谈谈,而是直接把他打包好送给别人,没有一丝犹豫。 “放……放开……”奚勤虚弱的推拒在鲁总看来,就是绝佳的情趣,他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朝郑胜意看了一眼,后者直接指了指一个房间,笑着看他把昏沉的奚勤抱了进去。 双眼紧闭的奚勤被摔在床上,因为迷药泪水涟涟,瘫软地蜷缩成一团,无助又可怜。 鲁总正准备享用自己用三个楼盘跟郑胜意换来的大餐,忽然想起了什么,嘀咕着“妈的床头有监控,浴室应该没有”,一边拖着奚勤进了浴室。 “嘿嘿嘿……小东西,你傲得很呐,不还是落到我鲁大力手里了……” 瘫坐在地上的奚勤没有反应,鲁总放心地伸手过来,还没有碰到他额头,濡湿的黑发下,一双血红的眼睛猛然亮出! “咚……!” 郑胜意在大厅外看着监控,瞧见鲁总把奚勤拖进了没有监视器的浴室,啧了一声“老狐狸”,叫了保镖看好鲁总的房间,便索然无味地离开了。 浴室里,水雾弥漫,一声声粗喘逐渐平息,奚勤喘着气看着瘫倒在地的鲁总,丢开了手里的毛巾。 试探了下这人的鼻息,只是被勒晕了过去,奚勤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累得眼前发黑。 迷药的效果在慢慢褪去,他不得不感谢自己这么多年的服药经历,不知道是不是安眠药之类的药物吃多了,产生了抗药性,迷药对他的作用不大。 在腿软的瞬间,他只晕了半分钟,就挣扎着清醒了过来,还反手把鲁总给勒晕了。 奚勤踹都懒得踹这死猪一脚,费力地把他用毛巾绑了起来,确定他暂时挣不开,把目光放到了一边的浴室窗。 想出去,正门铁定走不了,只得另辟蹊径。 推开窗一看,十层的高度,下面是弥梦斋的后院和地下停车场入口,从这里看下去,人影小得只有芝麻大点儿,巨大的喷泉水池跟一面小镜子一般大小,但只要从这里出去了,就不用担心被抓住。 而这后门都没有什么人,也对,十楼的高层,也不会有人一直守着这里。 奚勤想也不想,抓起了最后一根毛巾,顶着烈烈寒风,深吸一口气,翻身钻出了浴室窗。 无人能从弥梦斋的贵宾区逃出,这里楼层太高,除了跳楼,没人能活着逃出去。 当然,奚勤除外。 窗外二尺宽的平台奚勤踮着脚踩了过去,从这边翻到了那边阳台,再攀上了个空调外机,抱住了一旁的一根直通底层的排水管,捏住毛巾用力一套,一步一步地往下滑,跟攀岩一样。 奚勤是真的不恐高,相反,他还挺喜欢高而危险的地方,蹦极攀岩有时间他都会去玩一玩,爬这种支点贼多的楼层,如果不是因为药效还没彻底散去,他能跟玩儿似的。 但即使是比想象的要轻松些,落地的那一刻,奚勤还是直接坐在了地上,老半天都站不起来。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奚勤偷摸跟着一辆出去的豪车进了地下停车场,守门的保安见他太过淡定,像个常客,也没拦住他。 一路七拐八拐终于找到了出口,只见一个小小的人影在出口附近晃,急得直跳脚。 余恩手下马上就要把那个早已摁好的110拨出去的时候,一只手臂搭上了他的肩膀:“兄弟回来了……没过两个小时吧?” 余恩快被他吓懵了,呆呆地说:“还差三分钟……卧槽!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好了好了,别说了,让我缓缓,累死了……”奚勤眼前一片昏黑,强撑着说,“把摄像头拍到的拷贝出来……用我手机发给成蹊,然后……然后告诉他别生气,让他小心,背后有人要害他……” “我我我知道了!”余恩手足无措地把这些记下来,只觉得靠在身上的人越来越重,“还有吗?诶……你怎么了?喂!奚勤……!” ☆、第四十八张掉马卡 奚勤只觉得自己眼睛一闭,一睁,就是白茫茫的一片。 这是……医院? 手边趴着沉甸甸的一个脑袋,奚勤一动他就醒了,是余恩,头上翘着根呆毛傻乎乎的。 “大爷,您终于醒了……”余恩眼底发青,语气飘忽得像被通宵掏空了身体一样,“您知道您睡了多少天吗?” 奚勤还没回过神来,茫然地说:“多少天?” 要不是他手边还输着液,余恩真想揪着他的衣领咆哮了:“三天!足足三天!我他妈都快以为你不行了呢!你要是再醒不过来,我直接把你拉太平间你信不信!” 除了那些迷药,奚勤本身也体力透支了,所以才会昏睡三天基本恢复。 “我信我信……辛苦你了,”奚勤没想到自己能睡这么久,不过像是睡饱了一般精神格外的好,倒是摧残了余恩脆弱的心灵,“对不住,余恩,那些东西你传给成蹊了吗?” 余恩幸灾乐祸地勾起了嘴角:“你说呢?当然是原封不动地发给了他,等着吧,他马上就来了,小心你晚节不保!” 奚勤:“???”我有啥晚节? 砰的一声,门被粗暴地推开了,一个身影扶着门框喘了口气,似乎是飞奔过来的,他的衣服都被风吹乱了,连往常一丝不苟的领带都歪了一分。 奚勤一下子看痴了,如果不是成蹊的眼神过于恐怖,他还能再欣赏一会儿。 “成哥……”奚勤渴望盯着成蹊看,又有些惧怕他暴风雨前宁静的眼神,瑟缩在床头露出可怜的神态,妄图博得成蹊的一丝怜悯。 他知道,成蹊一定会生气,在他决定去赴弥梦斋那场鸿门宴的时候,他就能想象成蹊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奚勤干脆地闭上了眼,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 成蹊不管奚勤何等壮烈,慷慨就义的神情,直接大步上前,揪住了奚勤的后颈,猛地向身前一扯—— “……唔!” 奚勤只觉得嘴唇像是撞上了一堵墙,牙齿被狠狠地一磕,还没缓过劲儿来,唇齿就被灵活地撬开,灼烫的气息扑面而来。 血腥味瞬间在口腔里蔓延,不知是被成蹊咬的还是撞的,奚勤痛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不仅是嘴唇,更是心口酸痛得发慌。 他差点就回不来了,奚勤很清楚这一点,成蹊更是如此。 余恩适时地退了出去,还给把门关上了。 “成哥……”奚勤颤抖着从唇齿的抵死缠绵中解脱了出来,红着眼睛攀住了成蹊的肩膀,“我……对不起,我没全部告诉你……” 温热的手掌抚上奚勤冰凉的脸颊,成蹊满眼的疲惫中,像是放下了什么似的,叹息道:“这不是你的错,勤勤……是我还不够强大,还让你担心,为我做了这么多事,牺牲了那么多……” 奚勤带着泪笑了笑:“我也没做什么,这是为了我们,我们都要变强,才不会被伤害,不是吗?” 如同受伤的一对野兽舔舐了彼此的伤口,两人逐渐安心了不少,奚勤见成蹊倦怠的神色,挪开了个地方让成蹊躺过来。 病床不算大,两个男人躺着却并不拥挤,奚勤整个人都陷在了成蹊怀里,依恋地嗅着熟悉的气息。 “这次我们总得坦白了,勤勤,”成蹊抚摸着奚勤的后脑勺,心平气和地说,“我不怪你不代表原谅你了,宝贝儿,你对我这么严格,对自己倒很宽松啊,这么双标可不行。” 奚勤晓得这次瞒不过了,只好跟他坦白了自己的家庭,还有郑胜意这个畜牲不如的亲生父亲。 成蹊都听愣了,逐渐上升的怒气纠集在拳头里,几乎攥得直接咯咯响。 当成蹊听奚勤说郑胜意要把他送给一个流氓老总的时候,成蹊忍不住狠狠捶了一下墙壁:“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老畜牲!” 奚勤没有再做评价,而是问他:“你看了那个传给你的视频了吗?” 成蹊还没收回怒火,凶巴巴地说:“看了。” “那你还没气过?” 成蹊横眉倒竖:“要在你面前再凶一遍,帮你骂他。” 奚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没想到成蹊还有这么幼稚可爱的一面,跟只护食的老虎一样,还记仇。 “嗯,随便骂他吧,反正我从来没把他当父亲,”奚勤伏在成蹊怀里轻声说,“我一直盼着有一天,这样的畜牲能去他该去的地方,最好是下地狱去吧,他欠我们奚家的一辈子也还不清,如果不是他,我妈也不会疯,我哥也不会挨打,我宁愿我们从未出生过,我身上就没流他的血了……” 成蹊一把搂紧了他:“别这么说,勤勤……你和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那个视频已经能撼动他的位子了,想把他彻底拉下台,还需要一些准备,放心交给我吧。” “嗯。”奚勤没有任何犹豫,从此刻开始,他们就是完全把心交付给了彼此。 “今后,做你想做的事,没人再会阻碍你,”成蹊的声音从奚勤的头顶传来,带着胸腔磁性的震动,分外舒适,“去唱你想唱的歌,去作你想作的曲,音乐才是你该发光的地方,其余奚勤的一切……就交给我了。” “……嗯。” 交给你了,成蹊,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你了,放手一搏,送那个魔鬼下地狱吧。 奚勤醒来的今天,是闲暇的周六,成蹊也没有那么忙,准备整个下午都陪着他,奚勤当然很高兴。 但一想到成母,奚勤不由得问他你母亲那里怎么办,可还没问出口,一阵轻微的鼾声从头顶传来——成蹊居然睡着了。 从进病房的时候起,奚勤就发现成蹊又没注意休息,眼底都快熬出青黑了,此时气氛安适,温柔乡在怀,柔言蜜语一阵,这家伙终于支撑不住,疲惫地睡着了。 见成蹊睡了,奚勤一动也不敢动,想稍稍撑起自身的重量,别压得成蹊胸口不舒服,谁曾想还没离开成蹊胸膛半寸,一只结实的手臂就把他压了下来,紧紧地箍在怀里,抱紧实了。 “乖……别动……”成蹊如同呓语的呢喃在耳边,奚勤彻底安分了,蜷缩在成蹊的胸前,满满的幸福感快要膨胀爆炸了。 数了数成蹊的睫毛,奚勤实在忍不住了,蹑手蹑脚地拿过了床头的手机,静音模式下偷摸着自拍了一张。 略带红晕的脸庞,侧躺在宽厚的胸膛,嘴角微微上扬,止不住的甜蜜快要溢出屏幕了。 好想分享分享……不是炫耀,只是让大家感受一下真正的男友力是什么,嗯。 登上了乌云盖雪的微博,已经很久没有发动态了,奚勤用一张精心糊了脸的照片拔了草,顺便还炸出了一群潜水粉。 【乌云盖雪:[图片]/医院,挤一起睡比较暖和】 【在医院?大大是生病了吗?怪不得好久都没有动态,早日康复啊[抱抱]】 【重点是这是谁的胸膛啊?[心心眼]大大真的脱单了?!999[玫瑰]】 【呜呜呜[流泪]大大生病有男朋友陪,我什么都没有[柠檬]嗯?这背景里的医院怎么有点眼熟?[挠头]】 【乌云大大这个发型果然是男孩子吧!这算是出柜了吗?!】 【谁说必须是男孩子,女孩子中性发型不可以吗?乌云盖雪没说自己的性别,别yy了。】 这条评论下面差点吵起来,奚勤正想着该怎么解决,一条高亮的评论闪了出来。 这条评论不仅内容高亮,名字也跟行走的视线捕捉器一样,瞬间被顶到了热评。 【长风:兄弟!我的曲子还没好吗[大哭]原来背着我去谈恋爱了[狗头]】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粉丝千多万的民谣歌手长风!上次奚勤给他作曲的那首《我的姑娘我的猫》热度还没退去,长风一条评论跟水库炸鱼一样刺激。 【啊啊啊啊啊长风老公来了!!!】 【天哪第一次这么近!长风gg为什么要叫人家兄弟呢?】 【长风这算是实锤了吧,人家乌云大大是男的。】 奚勤一时间一个头两个大,他和长风合作很多次了,给他作曲算是常事,可最近为了复出忙得脚不沾地,这几天又在医院白白浪费了,长风的曲子连小样都还没完成。 长风跟他一直是网络交流,双方都没有见过面,长风只晓得他是男的,也不知道乌云盖雪就是奚勤,要是被这八卦的家伙知道了,那今天就不是在微博下面调侃那么简单了。 奚勤已经不管长风评论下面是何等的爆炸,赶紧私聊了他,告知了自己的情况,拜托他延期一段时间。 【长风:其实我不着急要,我就是看不惯秀恩爱的[哼]】 【乌云盖雪:…………大哥,您别整我了!给个活路行不行!曲子下周三之前给你】 【长风:成交![嘿嘿]】 转头长风的评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但已经被一天二十四小时盯梢的粉丝截了图,微博热搜预订,奚勤已经可以预见了。 他扶额,就没见过这么催稿的,直接把他打包送上了热搜。 不过现在,他也不想管这些了,丢掉手机在成蹊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乖乖躺好,即使睡不着,闭目养神也好,听着成蹊悠长的呼吸,身心都放松极了。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就两个人窝在一起,什么都不用管,没有俗事缠身,没有爱恨情仇…… 然而没过一个小时,余恩就急匆匆地推门而入:“奚勤!走了!有狗仔跟来了!” 奚勤皱了下眉头,他在这里住院应该是保密的,被消息被意外泄露了也就罢了,关键是成蹊还睡着,他已经好久没休息了…… “没事,走吧。” 奚勤正想着,原本熟睡的成蹊已经睁开了眼,坐起身来,眼睛里瞧不出一丝困意,精神百倍:“我们一起,我送你回家。” 奚勤一愣:“不再休息会儿吗?” 成蹊捧着他的脸吧唧了一口:“在温柔乡里睡一觉,三天都不用休息了。” 奚勤笑着在他手心里蹭了一下,才翻身下床,一旁的余恩又急又气,被这恩爱闪得没眼看,嫁出去的兄弟泼出去的水,他还能大义灭亲吗?不如出去叫护士来给奚勤拔针。 十分钟后,三个身影从医院后门快步离开,下一刻狗仔就带着摄像机溜了进来,扑了个空。 上了成蹊的车,奚勤还是没法放心,盯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医院,纠紧了眉心。 “怎么了?还看?”余恩戳了戳他,“有东西落医院了?” 奚勤摇了摇头:“不是,我是在想咱们的行踪是怎么暴露的,这几天除了余恩你,还在成哥,没人知道我在这儿吧?” 余恩:“当然没人!连你经纪人我都没告诉,就说你最近太累了感冒在家修养,应该没被发现,这家医院是成总找的,保密性你说呢?” 在前面开车的成蹊道:“医院内部没有问题,应该是外人。” 他们成家算是这家私立医院的投资方,没可能上赶着出卖金主爸爸。 那会是谁? 奚勤看着自己的手发呆,手背上青色的针眼还贴着止血棉,抬头就可以从后视镜看见驾驶座的成蹊,领结整齐的胸膛。 糟了……他想起来了! 奚勤急忙摸出手机,乌云盖雪的微博自己炸开了锅,当然不止这个号,奚勤的大号也翻了天,无数@席卷而来。 起因是奚勤乌云盖雪发的那张图片,虽然已经糊了脸只剩下一点点背景,但就是这么点输液瓶和水杯上的极小的“xx医院”的字样,居然被人认出来是哪里,甚至是哪间病房。 眼睛雪亮还没事找事的网友们一下子就认出了这是那里,最先发现的是一个乌云盖雪的粉丝,正好也在这家医院养病,偷摸着找了过来,恐怕是想一睹乌云盖雪的真颜,没想到…… 看到的不是别人,竟然是这几天因为转型复出被捧红的奚勤?! 奚勤一下就翻到了被偷拍的照片,虽然简单地打过码,却还是能看见奚勤正坐在床边,低头看手机,唯一能庆幸的是,奚勤的位置正好挡住了睡在里面的成蹊,没有被拍到。 【这是实锤了?xq就是给长风作曲的wygx?!】 【上面的,wygx应该有男朋友,没承认但差不多已经出柜了,所以xq这是翻车了?】 【马甲披多了迟早会翻车,我就说xq一看就是gay,没哪个女明星愿意跟他炒绯闻。】 【他男朋友是谁啊?被挡住的那个,有照片拍到了吗?】 【人家男朋友来探病碍着你们了吗,说不定是圈外人,别扒了】 【我靠我家的怎么生病了?!不是!我家房子怎么塌了?!】 论坛上一片乌烟瘴气,兵荒马乱,一切来得太突然,奚勤自己也没料到,自己竟然会在被迫出柜的同时被拆穿了马甲。 虽然……他都不是很在意,但这要是影响到了成蹊还有成驰传媒,他怎么能过意的去。 “怎么了?”成蹊见奚勤脸色不好,心想他别又把所有错揽在自己身上,过分自责。 “成哥,这次真是我的错!”奚勤捂着脸缩成一团,“我被人拍到了,就……出柜了。” 成蹊松了口气:“还以为是什么呢,没事,哥陪你一起扛。” “别!他们没拍到你,只有我而已,但他们知道我有你……啊,太复杂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奚勤放弃挣扎地瘫在了座位上。 余恩瞬间想到了什么,翻起了奚勤的微博,眉梢一挑:“我说呢……原来是马甲也被扒了,谁叫你秀恩爱!”报应! 奚勤面无表情地给了余恩的后腰一记肘击,把他痛得缩在角落自闭,试图跟一脸懵逼的成蹊解释,孟立婷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几天不见给我闹这么大个新闻?可以啊奚勤,姐姐小看你了。” 听着孟立婷咬牙切齿的声音,奚勤连忙低声乖巧道:“对不起,孟姐,是我没有防备到,那对公司会不会有影响?” 孟立婷:“你说呢?不过影响不大,马上就给你公关一下,你准备着吧,但成蹊成总的名字不会出现在上面,这你得清楚。” 奚勤郑重地点头点头:“我当然明白,今后所有的事情都听您吩咐。”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孟立婷是成驰的人,绝对不是像阿池那样的二五仔。 孟立婷:“这可是你说的啊,哦对了,阿池辞职了,新的助理暂时没法安排来……” 奚勤哦了一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孟姐,你知道他为什么辞职吗?” 孟立婷:“他说他爸生病了得回老家照顾,临走的时候还给你留了点东西,挺好一小伙子,我知道你有点舍不得,聚散离合,人之常情嘛。” “嗯,我知道了……好的,我明天就开工,没事,谢谢孟姐,再见。” 成蹊:“怎么样了?” 奚勤摇头:“应该没问题了,孟姐他们会公关,我这儿你不用担心。” “别管网上的流言,他们说再多句也没有你自己的想法重要。”成蹊握紧了方向盘,他能想象舆论的压力有多大,虽然奚勤嘴上说不在意,但心里一定会难受的。 奚勤轻轻地应了一声,手指在座椅上逐渐攥紧,他会坚持下去的,直到所有困难都解决,他们可以不惧世俗的眼光,光明正大地宣布互为彼此的恋人。 希望这一天……不会太遥远。 ☆、第四十九张抄袭卡 出柜这件事,放在哪里都是惊天动地的,被父母亲朋知道了鸡飞狗跳,奚勤竟然有些庆幸已经没有亲人了,不会再让他们承受压力。 而被整个娱乐圈都知道的,可能只有奚勤才有机会见识见识这样的“盛况”。 他不是多么前沿的艺人,只想安安心心搞创作,当然娱记营销可不会把他说得这么安分守己,各种新闻旧事被纷纷扒出,曾经黑奚勤是傍着罗业上位的冷饭又被炒了出来,甚至还振振有词地推测,奚勤这次能复出是他爬上了成骐的床。 坐在孟立婷的办公室里,奚勤已经很淡定了,然而孟立婷却没坐住,差点跟网上的黑粉营销号吵起来。 “哎!气死我了!”孟立婷丢开了手机,猛灌了口冰水才缓了过来,“就没见过这么骂人的,奚勤,千万别看,小心脏了眼睛!” 奚勤取下耳机停下笔,他在完善答应给长风作的新歌的曲……虽然不知道长风还要不要他的曲子,介不介意他的性向,还能不能再做朋友。 “我本来就没看,孟姐,你也别看了,消消气,”奚勤已经习惯了,反正他之前也已经够糊的了,“我知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反正不会信的还不是不信。” 孟立婷以为他要自暴自弃了,皱紧了眉头:“那你就放弃了?你是不是不想在内地发展了?” “我既没滥交,也没有潜规则,我相信我的粉丝们,”奚勤认真地看向孟立婷,“内地的接受程度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低,大不了我就做这块试金石,看还有没有出路。” “实在不行从此以后就不唱歌了,给别人写歌这些年我也赚钱了的……我开玩笑的孟姐,别瞪我了。” 孟立婷彻底拿他没办法了,解释的微博已经发出去了,官方正式版本的“关注作品远离艺人”,但最后还得奚勤亲自给个说法。 奚勤曾经被蜜蜂娱乐当工具人一样利用炒作已经两年了,对比现在的情况也不算太差,只是更加彻底了而已。 奚勤低头看着孟立婷替他官方的说法,心里有了别的打算:“既然要关注作品远离艺人,那我们就那作品说话。” 孟立婷看见了他眼里的隐隐有灿灿星光,他并没有自暴自弃,而是更加踏实地想用自己的实力说话。 孟立婷点了点头,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问题,其实上次你给《回光》电影版的那首主题曲已经过了,导演对这首曲子很满意满意,但最终能否定下来还是得制片一起敲定,问题不大,咱们就用这个打脸所有人。” 奚勤抿起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就是作词作曲都是我一个人的名字,让别人一分钱都得不到的那种?” 很少会在外露出微笑的奚勤一旦软化下来,没谁扛得住,孟立婷这样外强中干的大姐姐更是受不了,差点没揪着他的脸笑骂他“滑头”。 见孟立婷放松了一些,奚勤没有再说话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草稿,手心渐渐攥紧,他其实……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第二天晚上就应验了,奚勤才从录音棚出来,孟立婷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今天《回光》二宣……用的另一首歌,刚才导演那边联系了我,说这次你的曲子很好,不是歌的错……” “那就是我的错了?”奚勤喝了口水,润了嗓子,面无表情地翻了翻微博,正巧就看见了《回光时代》的电影二宣,主题曲是一个少女组合演唱的,下面一片闭眼吹。 “怎么会是你的错!”孟立婷有些焦躁地揉了揉眉心,“是那狗制片给否的,那家伙就是捧这个少女组合的高层,他说不行导演也没办法。” “但千万别灰心,过几天有个歌手综艺,宣传《鹿林》没有问题的!” 奚勤没有回答,他戴着耳机认真的听这首主题曲,名叫《逆光人间》,在一众少女甜腻又青涩的歌声中,有种诡异的违和感。 孟立婷以为他深受打击,安慰着说:“《鹿林》作为出道之作,已经拥有很不错的成绩了,咱们再冲一把,今年年末之前一定能定下第一首专辑……” “孟姐,”奚勤忽然打断了她,“你听过这首主题曲吗?” 孟立婷一愣:“听了一遍,还成,和你那首比起来差远了。” “你听出来不对劲的地方了吗?”奚勤把一只耳机递给了孟立婷,再用音箱放出了另一首歌。 孟立婷一边听耳机,一边听着外放,两首完全不同的歌,却在某个节拍开始重合,只是一首用钢琴变奏,一首混入了电音混淆视听。 “你的《渐行渐远》和这个《逆光人间》……怎么会……!”孟立婷已经惊呆了,随即是滔天愤怒直冲脑门。 奚勤皱了皱眉,关掉了音乐,转身进棚直接把《渐行渐远》录了一遍,出来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 “辛苦了。”奚勤谢过了录音师,转身看向孟立婷,“孟姐,明天就发《渐行渐远》吧,也算是蹭一蹭《回光》的热度了。” 孟立婷:“你是……要粉丝们听出来?” “总会有有心人的,”奚勤戴着耳机听自己的歌,目光平静,“我其实还挺喜欢莫森这个角色的,毕竟是我出道扮演的第一个角色,虽然没能好好演绎出来,但算是我的寄望吧,剩下的就交给孟姐了,麻烦了。” 孟立婷宛如肩负了一个光荣的使命,郑重点头:“交给我吧。” 出了录音棚抬头瞧着清朗朗的夜空,奚勤谢绝了孟立婷开车送他回家,反正这里离家不远,他决定走着回去。 宁静的夜路只有匆匆几辆车滑过,最近没有下雨夜里不算太冷,戴着口罩帽子围巾,全副武装的奚勤可能连成蹊都不认得。 正想着成蹊,他就打开了电话:“听说你才准备回家,这么晚了,我来接你?” “不了,我想一个人走回去。”奚勤清清冷冷地回道,尔后又觉得太冷了,轻声说:“成哥,你也忙了一天,早点休息……我想你了。” 成蹊顿了顿,笑了:“我也想你了,怎么,不开心?” 奚勤呼出一口淡淡的白气,想了想才说:“有一点儿。” “介不介意告诉我?” “告诉你陪我一起烦?”奚勤在口罩里闷闷地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人抄袭了我的曲子而已。” 成蹊语气微变:“谁?” 奚勤摇头:“不知道,《回光》电影的主题曲,某些片段太雷同了,我不信他们没有动手脚,先一步发表。” 成蹊似乎在开车,调档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还有他轻柔的低音:“那个电影的制片之前成骐就跟我谈过,他是浮生集团那边的人,所以如果你一直跟着我,浮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奚勤嗤之以鼻:“所以他们玩儿阴的?我就跟定你了谁能管我!” 成蹊被他傲然可爱的语气给逗笑了:“是,没人能管你,也没人能伤害你,勤勤,跟定我你就可能会吃苦,你还跟吗?” 奚勤带着笑意轻哼了一声,意味非常明显:那是当然。 “宝贝儿,有你这这句话,我怎么敢让你吃苦?最多吃吃苦头罢了,”成蹊的声音忽然变近,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喇叭声,熟悉的G63亮起了车前灯,驾驶座伸出一只修长的手一挥,“小猫散步完毕,上车!” 奚勤一愣,近乎雀跃地打开了车门,钻进副驾驶座把围巾扯下,套在成蹊的后颈朝自己的方向一拉,咬住对方的下唇就不松口了。 纠缠了快五分钟,两人才停了下来,奚勤猫型的唇被吻得红粉水嫩,配着亮晶晶的眼睛,格外火辣。 “这么生猛?”成蹊笑着捏了捏奚勤的下巴,“让我怀疑你之前的害羞都是装的。” 奚勤又意犹未尽地凑上去啃了一口:“我这是在吃夜宵……饿了。” 成蹊挑了挑眉,奚勤见他不信,扯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语气认真极了:“真饿了,晚上没吃饱。” 奚勤略微冰凉的手覆盖在成蹊的大手手背,细腻的触感点燃了成蹊成年男性的烟花,让他忍不住想对奚勤在车上就做一些过分的举动…… “咕噜噜~” 一阵不合时宜的声音在车里响起,奚勤面颊微红,不好意思地盯着成蹊:“你听,我是真饿了。” 成蹊忿忿地揉了把奚勤的脑袋,把被挑逗起来的欲望压下,声音低哑:“啧我也饿了……先填饱你的小肚子吧,小馋猫。” 漆黑的车飘着红色的尾灯消失在寂静的公路上,夜里天空撒下的寒霜,都被浓情暖意消融在月亮之上。 两日后,歌手综艺《谈笑歌声》请了奚勤作为嘉宾,一路上奚勤都只是默默听歌,直到到了演播大楼前,车门被媒体记者团团围住,他才取下了耳机。 孟立婷从副驾驶探过头:“别理他们,交给我处理就好了。” 奚勤嗯了一声,想了想还是说:“我就跟他们说一句,成吗?” 孟立婷还怔着,奚勤就直接推门下车了。 面对噼里啪啦的闪光灯和几乎快怼进嘴里的话筒,奚勤面无表情地一瞪,气场像扫过冰面的□□,所有记者都不约而同地一退,骇得一瞬间忘记了还怎么说话。 等他们反应过来,奚勤都快走了,连忙有人喊道:“请问奚勤你对昨天爆出的《渐行渐远》疑似抄袭《逆光人间》有什么看法?” “请问你的歌是否是为了蹭《回光》电影版的热度才抄袭的?” “MN少女组合称要讨一个说法,你准备怎么做?” “奚勤!奚勤先生!……说一说您的回应可以吗?” …… 奚勤眯起眼睛扫了一眼提问的记者,冰凉干净的眸子比窗楞上的冰花还要冻人:“我只有一句话,清者自清。” ☆、第五十张 渐行渐远 走进演播大楼,嘈杂的人声如潮水般褪去,奚勤稍稍松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透明玻璃外,人头攒动的媒体。 在这些闻着争端和绯闻就往上凑的人背后,有一群女生,和上次一样,她们都举着手幅朝他挥舞,虽然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但奚勤已经很满足了。 他的背后还有信任他支持他的人,就够了。 在前往化妆间的路上,孟立婷在他耳边低声说:“这次节目组本来因为你那首歌的争议,想换人的,我给他们承诺了,你会给出个完美的反转,没问题吧?” 奚勤谢过了带路的工作人员,坐在化妆镜前,轻轻点头:“我尽量,至少把场子找回来,孟姐,你能争取和节目组谈一谈剪辑播出的事吗?我希望我的话不要被他们为了炒作而瞎搞。” 孟立婷看着镜子里状态满分的奚勤,拍了拍他的椅背笑道:“这点要求节目组不会不给我们成驰点面子的,放心交给我好了。” 奚勤一边让化妆师化妆,一边打开了手机,最显眼的一条信息弹出在桌面—— 【成哥:相信你自己,我最棒的勤勤,加油[强壮]】 关掉手机,奚勤还忍不住嘴角一勾笑了起来,化妆师都看愣了,传闻高岭之花的奚勤是个冰山美人,今天化着妆突然就笑了!活久见! 就跟奚勤在网上被疯传的写真集的那张照片一样,冰雪消融的笑意令人心尖发颤,男化妆师脸都快红了。 “抱歉……你继续。”奚勤见化妆师呆住了,忙收敛了表情,仿佛刚才的笑容只是昙花一现的幻觉。 化完妆到了后台,舞台上还在彩排,本期《笑谈歌声》有三位嘉宾,都是业界各阶段的歌手,有一位略微过气但有首经久不衰的歌曲的老歌手,还有一位是正当红火的钟耀阳,奚勤和他在《求证进行时》的时候见过,不过没有任何交集。 最后一位就是奚勤,初出茅庐的新人歌手,虽然他作为音乐人已经好几年了,但是作为出道歌手的确是新人。 《笑谈歌声》为了对比老中新三种不同的歌手群体,每次都会邀请三位歌手嘉宾进行访谈和互动,最后进行一次小小的比拼,让观众投票决定出本期最佳。 这样的节目无非是为歌手立人设,拉近与粉丝的距离,每个人都已经排练好了节目组美化后的人生剧本,总体还是娱乐性比较强,没什么真实可信的。 节目组往往还为了炒作带热度,让主持人问一些刁钻的问题,把嘉宾曾经的经历翻出来,鞭尸黑历史,嘉宾也会予以解释或反击,当然这些都是策划好的。 但奚勤这次不知是不是节目组故意安排,他没有得到剧本,和节目组、主持人的接触也不多,导演让他自由发挥就行了。 “什么是‘真实’又鲜活的自己,你自己考量吧,”导演抱着胳膊对他语重心长地说,“我们节目希望的是好的效果,其实邀请你就有一定的风险,如果不想我们这一期只有两个嘉宾,奚勤,你得努把力啊。” 奚勤没有多说,微微躬身,点头道:“没问题,我知道了。” 在后台遇见了钟耀阳和那位前辈歌手在低声交流,奚勤只是鞠了个躬打了声招呼,没有套近乎,转身上台彩排。 蔡蛰作为嘉宾里年纪最大的,已经年过半百,二十年前凭借着一首歌红遍大江南北,但是后来逐渐人气消退,退居二线,几乎不再唱歌了,可依旧是流行乐坛的一代宗师。 “蔡老师,您是不知道那个奚勤,目中无人惯了,居然没来给您说说话,”钟耀阳斜睨了眼舞台上的奚勤,撇了撇嘴,“最近还被爆抄袭,这种人节目组怎么会请来?真是我们乐坛的耻辱!” 蔡蛰一直笑呵呵地眯着眼睛,闻言也只是摇了摇头,不做回应,看向奚勤的目光却有着不为人知的柔和。 奚勤还没有把点踩完,钟耀阳就挤上来把舞台占了,也不管奚勤还有没有试唱,自己就开始指挥后台给他调光了。 放下了手里的话筒,奚勤面瘫着脸看也未看钟耀阳,直接下台走了,编导还叫他等一等可以再彩排一遍,奚勤说不用,播出事故他自己承担。 路过后台的一排嘉宾座椅,蔡蛰在那里休息,奚勤对他恭敬地低了下头,正准备离开去别的地方开嗓,蔡蛰忽然出声叫住了他:“奚勤!是小奚吧?过来下。” 奚勤有些疑惑,他不认识蔡蛰,虽然听过他的歌也挺喜欢他的曲子,但记忆里自己的确没有和他沾亲带故的地方,不知道蔡蛰为何会如此亲近。 “蔡老师,您找我有事?” 蔡蛰拍了拍身边的座位,让他不用站着坐着和他聊聊。 “小奚现在比较忙啊,都不去山竹坐坐了吗?”蔡蛰慈眉善目,然而第一句话就让奚勤呆了。 “山竹?山竹猫咖?”奚勤怔怔道,“您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蔡蛰呵呵笑道:“我当然知道,我们家小芸从小就喜欢猫,觉得开个猫咖比唱歌更意思,哈哈哈——” 奚勤瞧着蔡蛰有些面熟的眉目,瞬间想了起来,当初和成蹊在山竹猫咖谈事,老板芸姐一直待他很好,奚勤也经常去那里写歌,最近太忙了没空,还收到了芸姐发来了微信,说King和小柴都想他了。 “原来芸姐是您女儿?!”奚勤恍然大悟,脸上有些疑惑,“芸姐待我很好,感谢她的照顾,但是您为什么知道我?” 蔡蛰乐呵呵地说:“小芸经常谈起你,说嫉妒你得很,她那两只猫养了好几年都不怎么亲,一见你连她都忘了,两只白眼狼还天天想你,你不去店里那猫好几天都没精神!” 奚勤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抱歉,我也喜欢猫,没时间养就想逗逗芸姐家的,在猫咖也比较有灵感就经常去,没想到会……” “哈哈哈,好孩子!”蔡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芸说你很有音乐天分,一定会出道,我也知道那丫头虽然不靠谱,看人还是挺准的,我也觉得你是个乖孩子,有天赋,不会做出那种事的!” 蔡蛰作为前辈的安慰如同一针强心剂,奚勤眼睛霎时就红了,用力地点了点头,站起来朝蔡蛰深深鞠躬:“谢谢您蔡老师……谢谢您的信任,我会拿出我自己的实力去证明,不会辜负您的。” “好孩子,加油啊,我先去台上看看啦!” 蔡蛰摸了摸奚勤低下的脑袋,拍了下他的肩膀离开了,奚勤抬起头来摸了下脑袋,温暖的触感似乎还在,和外婆曾经给他的感觉一样,充满了爱和鼓励。 他一定会做到的,为了信任他的人,也为了他自己,今晚,拼了! 20:00,《笑谈歌声》第56期节目录制,正式开始。 “笑谈歌声,笑谈歌手人生,笑谈歌曲心声,欢迎来到我们《笑谈歌声》的访谈现场!今天我们依旧请来了三位嘉宾,他们分别是——乐坛老将蔡蛰!当红巨星钟耀阳!还有闪耀新星奚勤!欢迎三位做客我们《笑谈歌声》!” 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三人和主持人围坐在舞台中央,依次进行访谈和提问互动。 奚勤没多少参加综艺的经验,他也保持着一贯的沉默是金,只有在对于蔡蛰的一些关于主持人问题回答时,才会给予认真的反应。 钟耀阳就一直不消停,明明不是他的环节,凑上去说许多俏皮话,弄得在场的人都有些尴尬,幸好蔡蛰脾气很好,没有计较,笑笑也就过去了。 到了奚勤,观众们的目光集中了起来,主持人也更加有兴头,对他的提问也毫不留情:“听说奚勤最近被缠上了不少不太好的传闻,到底是真是假,大家都很好奇,奚勤能帮我们解答一下吗?” “当然可以,”奚勤淡然地点头,“知无不言。” 主持人:“关于同性恋丑闻,甚至还有网友爆出你曾在gay吧驻唱,真是这样的吗?” 奚勤抬眼看了下主持人:“首先纠正一下您的措辞,同性恋不是丑闻,也不是疾病,我和大家一样正常,只是喜欢的人性别和自己一样。” 主持人挑眉笑了一笑:“抱歉失言了,咱们不用这么严肃正式,只是我们节目组发现了这张照片,不知道奚勤有没有见过?” 一张照片投在身后的大屏幕上,奚勤定眼一看,是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背景是昏暗的酒吧,酒吧里都是些男人,正中央的舞台上有一个坐在高脚椅上,抱着吉他弹唱的人,面容不甚清晰,但音乐能看出是奚勤,青涩的奚勤。 在场的观众都哗然了,奚勤也怔了怔,他没料到节目组不打招呼直接爆出这种照片,把他六年前在酒吧打工的事都给刨出来了。 “据知情人爆料说,这是六年前的照片,虽然像素不高,但是看得出奚勤当时就是小帅哥了啊,可以证明我们奚勤是纯天然没整容啊,大家就不要酸人家的盛世美颜了,”主持人笑里藏刀,“不过这是六年前,也就是说奚勤当时应该十七岁,十七岁就出来工作了吗?这算不算雇佣童工啊?” 奚勤抿了抿嘴角,声音尽量平静地说:“我当时已经十八周岁了,请节目组调查清楚一点,而且也不算是工作,只是对音乐感兴趣,去朋友的酒吧唱唱歌而已。” 主持人:“是吗?我不太信诶~可能是我们的疏忽吧,不过没想到奚勤你当时就已经觉得,自己有那方面倾向了吗?” 奚勤只觉得有些反胃:“我……” 主持人直接打断了他:“其实我们还有个消息啊,听说你有个哥哥也是同性恋者,是他影响了你吗?” 奚勤仿佛被一盆冷水泼下,手指瞬间就攥紧了,声音再也无法平静:“你们……谁告诉你们的?” 主持人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我们不能透露,不过你如果觉得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我们可以跳过。” 奚勤心有所感一般扫视了一遍观众席,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后门侧一闪而过,鬼鬼祟祟——是杨朝。 只有他最清楚自己落魄的曾经,杨朝原来深得罗业信任,临终前还把奚勤托付给他,现在,奚勤只想冷笑一声,遇人不淑,识人不善啊。 “无论是谁说的,现在大家既然都知道了,我不否认,我哥哥的确是同性恋,但是他已经去世了,有些话我不想再提,抱歉,跳过吧。”奚勤冷冷地收回了目光,端正地坐着不露出一丝异样。 主持人见击不破奚勤的要害,暗自咬了咬牙,转眼露出笑容:“非常抱歉提及你的伤心事,那这在我们来听两首歌,放松放松。” 从音箱里飘荡而出,环绕在全场的歌曲,不是别的,正是MN少女组合给《回光时代》电影版演唱的主题曲,《逆光人间》。 钟耀阳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蔡蛰有些担忧地看向低着头的奚勤,节目组的咄咄逼人他无法阻拦,只希望奚勤能挺过去。 奚勤没有任何反应,十分坦然地听完了《逆光人间》,第二首歌不用想也猜得到,是他的《渐行渐远》。 前奏一响起,奚勤就举起了话筒:“抱歉,能暂停一下吗?这是我的歌,我想把最后那个演唱环节提前一下,直接唱给大家听,好吗?” 谁也没有料到奚勤会要求自己来唱这首被诟抄袭的歌曲,后台都懵了,下面的工作人员打出指示牌,说没有伴奏,让主持人直接带过。 “没事,我清唱,”奚勤直接打断了主持人想要敷衍揭过的话,不容拒绝地直视着她,“这样可以吧?” 主持人尬笑了一声,如果不答应显得他们节目太过刻板不近人情,她只能做了个请的手势,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做好了聆听的准备。 奚勤站到了舞台中央,深吸了一口气,抛却一切杂念,闭上了眼睛—— “当所有人在时光长廊里倒退/我发现了你的身影/一直向前追/你是人间永不泯灭的光/跟着你我才不会迷路/因为你是悸动我灵魂的翅膀…… 幻想过失望/幻想过彷徨/更希望能走到你身旁/无声的反抗桎梏在胸膛/想要对你说的话总是飞过你肩上…… 总抓不住你的手/总是在你身后/总陪你闲逛操场/送你到学校门口/然后挥手退后…… 我们渐行渐远/我退入深渊你无畏向前/在结局到来之前我想就此安眠 你要渐行渐远/我们不再从前不再寒暄/在未来的旅途上最好相互成全 渐行渐远……再见。” 这是最后一句歌词,也是奚勤在这个节目上最后的一句话,他朝观众深深地鞠了一躬,也朝蔡蛰歉意地低了下头,转身没有任何迟疑地离开了现场。 ☆、第五十一张新年卡 奚勤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演播大楼出来的,四周是呼啸而过的汽车,四车道的马路车来车往。 “对不起……孟姐,我搞砸了……”奚勤支楞着手机埋着头,把脸怂进口罩,蹲在路牙子边无限惆怅,“是我太冲动了……” “是他们欺人太甚!”孟立婷比他还恼火,“等着,我跟他们理论理论……不对,你现在在哪儿?” 看着川流不息的车一辆接一辆地驶过,深冬的风刮在眼睑上生疼,奚勤不由得闭上眼用尽力气吐出一口白气:“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放我半天假吧。” 在路边把腿都快蹲麻了,奚勤才起身招了辆出租车,报了个河边的地址,也不管司机探查的眼神,一路闭目养神,调成静音的手机一直在闪,奚勤也懒得去看。 最后司机都看不下去了:“年轻人,失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嘛!” 奚勤一脸懵地睁开眼:“我不是……” 司机:“唉!你这样的小年轻我看多了,耍个朋友要死要活的!不就是个女人嘛有什么好在乎得命都不要了!” 奚勤不知道,他随便说的河边的一个地址是瑞城河的一处自杀圣地,每年在那里跳河自尽的不计其数。 虽然他不明白司机师傅为什么这么说,但总归理解了人家是误会自己了。 “我真不是……”奚勤试图解释,但瞧着司机明显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他也无奈了,随口说了一句,“好吧,其实我不是为了女人,是为了男人。” 司机:“为了兄弟朋友?” 奚勤坦白地说:“不,我喜欢的人,是个男的。” 司机:“…………” 车厢里一片寂静,奚勤自嘲地叹了口气,他就知道这样一定会终结话题,瞧,多有效。 就在奚勤以为这一趟车程要以沉默结束时,前头的司机轻咳了一声:“那个……我虽然不太了解你们这种人群的状况哈,不过在社会上应该挺难的吧?” 奚勤心想,是啊,真是太难了,如果他是个普通人,既不会唱歌也没有这张脸,成蹊也不是公司总裁,不用肩负家族使命和重担,他们就没有那么多的阻碍了吧,即使有也能抗下来,不用像现在这样被千夫所指。 想了这么多,奚勤最后只是点了点头:“嗯。” 司机打了下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了奚勤一眼:“但是嘛……瞧你这么俊的一小伙儿,不愁吃喝不愁穿,不就是喜欢了个男的嘛!谁还能吃了你们不成?现在是法制社会了,大不了出国?移民?都可以好好生活啊!” “我知道唾沫星子可以淹死人,可是只要你不怕,对方也不怕,天不怕地不怕的两个小伙儿,有什么战胜不了的困难?” “我上次载的一个年轻人也跟你差不多,一上车手机一直响,他也不看,哭个不停,我还以为他亲人出事了,结果是要去做傻事!吓得我跟着他背后开,叫了警察把他带回家好好教育!” “你也是啊,年轻人,别想不开,你看我们这一辈的人都没觉得喜欢男的有什么奇怪……嘛是有一点,当然不是对你有偏见哈!别想多了!” 奚勤没有说话,听着这位中年司机絮絮叨叨地说着,一直压抑在胸口的沉闷不由得解脱了一分,埋在口罩下的嘴角不由得抿了抿,在快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才说:“嗯,谢谢您师傅,别担心,我真的只是来散散心,不会那么傻的,还有人在等我回家,我可惜命了。” 奚勤笑起来眼角微弯,一双通透的眼睛好看极了,司机都看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你是不是那谁……那个明星?” 还不等司机反应过来,奚勤付了款就下车了,迎面吹来的河风夹杂着泥滩的淡淡水腥气,把心里的焦躁和迷茫都吹散了不少。 就像司机师傅说的,他不该怕,成蹊都如此的直面那么多麻烦,自己也不应该逃避,至少他身边有可以依靠的人。 挑了个人少的河堤岸边,坐在栏杆外数着一艘艘货船和渔船驶过河面,留下阵阵水波,抚平着泥滩的波折和奚勤的内心,他最终还是拿起了手机。 这次没有成蹊的来电,最急切的反而是长风的微信。 奚勤有些忐忑,他害怕长风是来和他谈解除作曲合约的事,甚至是绝交。 然而一点开—— 【长风:兄弟?在吗?】 【长风:大哥,别不理我啊!】 【长风:我错了[扑街]我要以死谢罪】 【长风:这两天我都不敢来找你,怕你把我拉黑了,新歌的事咱们先不谈,我真不知道粉丝会把你挖出来,我也真不知道你是奚勤[大哭]】 【长风:您就是传说中的大佬!全能全知的大神!我怎么能攀上您这样的神仙!】 【长风:我以后还想要乌云大大给我作曲![滚地撒娇]】 奚勤哭笑不得,他知道长风贱萌贱萌的,不知道他原来可以这么贱又这么萌。 还没把消息看完,长风忽然又弹出了一条信息: 【长风:你在哪里?!】 奚勤满脸问号,他问自己在哪里是什么意思? 还没来得及回复他,又有人打来了电话,一看来电……居然是许久没有联系的路翩翩。 自从上次《求证》节目录制结束,路翩翩就出国拍戏了,两人互相交换了号码,只不过很少联系,奚勤也只是在朋友圈里顺手点赞一下她的动态,倒是经常看见她顶着小号在微博里给乌云盖雪留言。 “喂?路小姐?”奚勤差一点想问对方是不是被盗号了,谁知对面传来一声急切地问候:“奚勤!你……你好!” 奚勤:“嗯?” 路翩翩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还在跟周围的人商量着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劝……啊奚勤!你……你还好吧?好久不见啊!” 奚勤:“好久不见,你这是……” “我……我只是想问你个事哈,”路翩翩干巴巴地笑了笑,“你现在在哪儿啊?” 奚勤忽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我……在瑞城河边。” 路翩翩突然就炸毛了:“你别动!你千万别乱动啊!” 奚勤懵懵地说:“嗯……我不乱动,你怎么了?” 路翩翩那边有些混乱,一阵骚动过后,她才用极轻的声音,像是怕吓到奚勤一般,问他:“你现在站在河边,水流急不急?” 奚勤如实回答:“比较急。” 路翩翩:“周围有没有人?” 奚勤看了两眼身边:“没人。” 路翩翩:“你看着这河水,有没有想要跳下去的冲动?” 奚勤皱起了眉,瞄了眼湍急的水流,源自人类本能的危险意识让他的确有一丝这样的欲望。 奚勤:“有一点……不过我不会……” “我就说……”路翩翩好像处于高度紧张的焦虑中,“奚勤……你千万别跳啊,名声没了可以重来,人生没了可就真的没了!” 奚勤:“???” 这下奚勤才算明白了过来,猛地回头一看,一辆警车停在了不远处的路边,周围是一些老头老太太在指指点点,不敢靠近,那辆出租车也没有走,司机还在路边跟警察说些什么。 而围观群众中大都拿起手机拍拍拍,更有甚者拿起了单反隐蔽拍摄,明显是狗仔追来偷拍。 奚勤知道这下糗大了,吹个风居然被当作轻生围观,还把警察叔叔召来了。 “嘿!小伙子!” 警察从不远处走来,奚勤见势不妙连忙从栏杆上翻了下来,左瞧右看全是平坦大路没法逃,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这小伙子想不开!”司机还在一边添油加醋,“我劝了一路都没用!长得这么俊,看起来还是个明星还是网红什么的,警察同志您可不能放过他!好好教育教育!” 奚勤快哭了,师傅您虽然是好心,但是别再添乱了好吗?! 警察叔叔:“小伙子,你还是跟我们有一趟吧。” ———— “#奚勤录制节目情绪失控,中途离场后意欲轻生#” 这条热搜还在微博论坛炸翻天的时候,奚勤已经被孟立婷接出派出所了。 “我第一次从派出所里接艺人回家,”孟立婷头疼地关上了车门,“奚勤,你真是厉害,你的热搜都不用买,简直是自热火锅。” 奚勤身心俱疲地瘫在后座上,把蒸汽眼罩盖在脸上:“孟姐,别说了……我已经没脸见人了。” “但我不得不说,这是一波营销的好时机,不容错过。”孟立婷虽然疲惫,跟《笑谈歌声》扯皮了半天,但眼睛还是非常雪亮。 奚勤:“这些就交给您这样的专业人士了。”他只想把这半天假过完。 好不容易跟长风还有路翩翩解释完,奚勤累得眼睛都快闭上了,虽然这件事很丢脸,但一想到还有长风、路翩翩这样的朋友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自己,心里满是说不出的暖意。 他也不是孤身一人,至少理解关心自己的人,即使他们时常默默无闻,但在关键的时刻总会挺身而出。 闭上眼睛等了许久,车子还是没有启动,奚勤几乎快睡着了,但在外警惕惯了,一发现不对劲儿还是立即从椅背上支了起来。 “孟姐?”奚勤取下眼罩,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车里黑乎乎的,空无一人。 下了车一看,周围好像也没什么人,安静得不像话。 此时已经晚上快十二点了,忙碌了一天不知不觉就要到零点了,明天好像是元旦节了,而且是个特殊的日子,新年该怎么过呢?别人是万家灯火等着倒数,而自己是一个人在派出所门口,还耽误了人家警察叔叔回家过新年。 现在成蹊在公司那边会不会很忙?他什么时候可以忙完? 好想他……好想埋进他怀里不出来……过一天只有他们俩的新年…… “咚——” 不远处的商业街,新年的钟声响起,人们的欢呼声随着新年鸣钟浪潮般涌来,独坐在车里的的奚勤,心里忽然涌起一丝寂寞。 小时候,新年有哥哥和外婆,后来外婆去世了,哥哥也离开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倒也习惯了。 可为什么今年会觉得格外的孤独呢? 奚勤苦笑了一下,人就是不应该被宠惯,一旦有人陪了就会觉得孤身一人有多可怕。 心里正空落落的时候,一丝不一样的气息从身后传来,原本空荡荡的背后……有人! 还没等奚勤转过头,一双手就遮住了他的眼睛,这手掌的温度和触感,不用猜奚勤也知道是谁。 “成哥?你怎么在这儿!”奚勤按捺不住兴奋,想伸手拿开成蹊的覆盖在他眼睛上的手掌。 成蹊却把他往怀里一带,在他耳边轻声道:“别动,怎么一下就把我猜出来了?” 奚勤的眼睛眨啊眨,搔得成蹊手心痒痒,心里也痒。 “我闭着眼睛都能闻出你味道,”奚勤乖乖地靠在成蹊怀里,被大手遮住的眉眼下露出红润的唇,嘴角微扬笑了起来,“放开我好吗?我想看看你。” 要是平常,成蹊早就饿虎扑食先把他亲一顿了,而今天成蹊却是僵了僵,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低头吻了吻他的耳垂,放开了双手—— “生日快乐!新年快乐!” 几张熟悉的笑脸捧着一个大蛋糕站在面前,蛋糕上的数字蜡烛亮起明亮的火光,照亮了周围漆黑的一切。 “你们……”奚勤彻底愣住了,眼前捧着蛋糕的是余恩,成骐在他身后,还有孟立婷,路翩翩和长风也在,他们戴着口罩和墨镜,一副才从节目现场逃出来的样子。 “乌云大大!你不厚道啊,都不告诉我们元旦是你生日!”长风取下墨镜起哄,路翩翩在一旁笑道:“还搞出这么个乌龙,让我们担心!” 孟立婷扶额:“没想到要在人家派出所门口庆生,真是服了你们……” 成骐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愧是我们家的艺人,有性格。” 余恩嬉笑着把蛋糕凑到他面前:“快许愿吹蜡烛!要不是我你就一个人过生日吧,快快快!” “我……好,我……我许个愿……” 奚勤强忍着鼻尖的酸意,红着眼睛对着这个“24”的蜡烛闭上了眼睛,然后睁开,在吹灭的那一瞬间,泪水落下。 所有人一起欢呼:“祝我们奚勤24岁生日快乐!” 奚勤不好意思地捂着眼睛,脸上还残留着泪痕:“谢谢你们……我……我都不知道……” 余恩把蛋糕丢给了成蹊,招呼着众人走了:“快走啦,这个自己生日都会忘记的家伙要秀恩爱了,快撤!” 奚勤哭笑不得,大家又一起闹了一会儿,毕竟都是公众人物,还是得尽快撤退了,长风他们约了奚勤下次再聚,一众人悄无声息地来,也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车边只剩下奚勤和成蹊两个人了。 “勤勤,生日快乐,”成蹊从身后拥着他,在他耳边低声笑道,“你都不告诉我今天是你生日?” 奚勤眼角的泪花还在,眯起眼睛蹭了蹭成蹊的胸膛:“小时候和外婆过都是农历生日,没怎么在意过阳历,基本上就当新年过了。” “可今年是你跟我在一起的第一年,也是本命年,必须得重视,”成蹊严肃地捧起奚勤的脸,指了指那边的商场,“走,去给你买红内裤。” 奚勤:“…………” ☆、第五十二张蜜月卡 都说男人给你买衣服,是为了享受亲手脱下来的快感。 奚勤算是见识到了,只不过他总觉得红内裤太出戏了,缩在床角既害羞又想笑。 “乖,别躲啊,”成蹊从被子下抓住了奚勤的脚踝,霸道又不失温柔地把他扯进怀里,“是情侣顶级套房给不了你温暖吗?还是成哥没法满足你啊?” 奚勤只觉得耳朵发烧,捂着脸做微弱的抵抗:“啊……你别说了,给你给你!都给你!正常一点!” 他从来不知道,成蹊在床上骚话会这么多,那个优雅的绅士呢?一上床风度都被狗吃了! 成蹊被奚勤这又羞又恼的模样给逗笑了,故意在他耳边吹起:“没办法啊……我一见到你,就不正常了,脑子里全是你,耳边只有你的声音,勤勤,今晚唱歌给我听好吗?” 眼前是一副八块腹肌,虎背蜂腰的完美□□,配合上这么一张平时在公众面前严肃又锋利的脸,现在柔情四溢地看着你,逮谁都经不住。 奚勤被撩得受不了了,也不管红内裤有多可笑了,灵活地从满是玫瑰花瓣的被子里钻了出来,翻身压在成蹊的腰上,床上腾起几片羽毛,微黯的灯光充满神秘与勾引。 “小猫发脾气了?”成蹊修长的手臂勾上奚勤的后颈,眼前的活色|生香挑|逗得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小猫今天要咬你!”奚勤冰冷绝艳的眉眼一挑,恶狠狠地扑了下来…… ………… 翌日,奚勤是被一阵浓郁的粥香唤醒的,一睁眼就看见成蹊赤|裸着上身,把一砂锅的养生粥舀出来放凉。 “醒了?”成蹊盘腿坐在床边地下的毛毯上,端着粥喂他,“来,喝粥,鲜虾粥,不烫。” 奚勤还趴在床上没法动弹,迷迷糊糊地看着成蹊胸膛上被自己挠出来的痕迹,几乎断片的记忆浮现,小脸瞬间就熟透了,一下子埋进了枕头不出来。 “现在害羞什么?”成蹊忍俊不禁,伸手揉了揉奚勤脑袋,“早干嘛去了?要你昨天晚上这么能撩我,快喝粥,不饿吗?” 昨晚不堪回首的三百回合,奚勤的脑袋只记得他们的某些对话—— “你是第一次?” “成哥你也是?” “嗯,我轻点。” “那你怎么这么能干……不是!再轻一点!疼!” “疼你就咬我……” 然后就是换来成蹊满身的痕迹,比奚勤自己身上的还多,不是被咬的就是被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谁上谁下呢。 奚勤埋在被子里咕哝了片刻,才抬起了头,担忧地看向成蹊身上的抓痕咬痕:“要不要……去打狂犬疫苗?” 成蹊正把粥送到奚勤的嘴边,闻言愣是笑出了声:“你真当你是小猫呢?” 奚勤忧心忡忡:“我听说人咬的也有可能……” 成蹊直接把粥怼进奚勤的嘴里让他闭嘴了,有些头疼地跟他解释:“这是情趣,宝贝儿……但我真没想到你这么好动啊,狂犬疫苗不用打,指甲给你剪了还差不多。” 奚勤讪讪地瞧了瞧自己的爪子,嘟囔着“也没多长啊就这么点”,一边把手藏了起来,半死不活地趴在床上张嘴等投喂。 成蹊把粥给他喂干净了,俯身吻了吻这张带着鲜甜味道的嘴唇:“勤勤,你其实更该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还能爬起来吗?” 奚勤一门心思想着成蹊去了,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动不了了,这传说中巨轮碾过的酸痛他才逐渐回味了过来。 挣扎了半天,奚勤彻底放弃了:“……动不了了,你抱我。” 成蹊就等着他这句话,一把将他从床上抱下来,扶着他的腰在洗手间洗漱。 奚勤看着镜子里容光焕发的自己,其实除了浑身酸软和某个地方的幻痛,身上干爽自在,成蹊在他迷糊的时候就给他清洗干净了。 “咱们勤勤今天……很不一样。”成蹊在奚勤身后揪了揪他正在刷牙的脸。 奚勤仰头顶着成蹊的下巴,含着牙刷咕噜道:“哪里不一样?” “被爱情滋润的模样,很不一样~”成蹊美滋滋地看着怀里香香软软的爱人,满意地在昨天留下印记的后颈再咬了一口,“声音也更好听了……” 奚勤被吻得后背发麻:“声音都变哑了还好听……成哥,你别亲了,痒……” 猫儿一样酥软白净的小男友在怀,没人能忍得住,即使是绅士体贴的成总,也没能幸免。 昨晚是热辣小野猫,今天就是柔情小奶猫,奚勤再爬起来,已经是第三天了。 成驰传媒的大老板成骐都忍不住亲自打电话了:“蜜月度够了吧?” 成蹊抱着奚勤不撒手,霸道地对着奚勤手机说:“不够……” “够了够了!真的够了!”奚勤连忙叫道,“老板,我马上回来上班!” 挂了电话,奚勤无奈地回身趴在成蹊怀里:“成哥,你也该回公司了吧……这些天都不忙吗?” 成蹊正和他如胶似漆,奚勤也着实舍不得,这新婚燕尔之际要不是成蹊太能干了,奚勤受不了,他也不想这么快就分开,年关将至,两人绝对会忙到脚不沾地,现在的甜蜜都是从时间海绵里挤出来的水,真心挤不出来了。 “你要赶我走了?”成蹊像只失落地大狼狗一样把脑袋耷拉在奚勤肩上,“这么快就厌倦我了……” 奚勤被他这怨妇语气吓得浑身鸡皮疙瘩:“你正常一点……成哥,再这样下去,我真要被你吓跑了。” 成蹊把他脑袋拢进怀里笑了起来:“逗你的,我不是没事做,也不是不忙……我在跟我妈表态,我就是要你了,谁我都不想见。” 奚勤反应了过来,犹豫着开口:“你母亲……在逼你相亲?” 成蹊有些烦躁地把奚勤抱得更紧了:“嗯……而且对方你也认识——颜生。” “她?!”奚勤瞳孔一缩,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上次她的生日宴会……” 成蹊点头:“也是我妈安排的,我当时根本不知道是她,也不知道颜生是使了什么伎俩,我妈对她几乎言听计从。” 他身后的人都不向着他……这是那次从郑胜意那里套出来的话,成蹊身后并不安全,有人有异心。 原本奚勤还不确定是谁,但现在看来,成母并不简单。 “我告诉过你,要小心身后的人,你还记得吗?”奚勤连忙抓住成蹊的手。 成蹊一怔,难以置信地抬起眉头:“你是说……我妈?不可能!” 对于母亲,成蹊几乎是本能地否认,他从未把母亲归入背叛的阵营,甚至根本没有怀疑过她。 奚勤安抚着拍了拍他的胸膛:“我只是猜测……你别担心。” 母亲绝对是爱着孩子的,但成母曾经一度精神错乱,谁又能保证她不会失去理智,做出过激的举动呢? 两人各怀心事地离开了,重新走入社会的空气中时,他们的身份又不再只是彼此的爱人,更肩负起了许多别的责任。 奚勤回到成驰传媒,孟立婷就和他商量着发一个微博澄清一下事实,更多的是要让粉丝安心。 “就如实解释吧,她们应该不会怪我吧?”奚勤有些忐忑,他这两天都过着断网的生活,一天到晚都是些别的羞羞的事,根本没心思看微博论坛,更多的是避嫌,风头太盛,避过去更好些。 “已经给你官方解释了一下,你自己看看吧。”孟立婷把手机摆在奚勤面前,微博底下都是粉丝的留言。 【勤勤没事吧[哭]我们一直都支持你】 【[心]相信爱勤!永不言弃![心]】 【勤勤不要怕,外面的流言蜚语我们一起来扛!】 【都0202年了还有人这么封建吗?勤勤不用担心,我们帮你怼回去!】 【虽然知道哥哥脱单了,心里很酸[柠檬],但是哥哥一定要幸福啊!】 【只求哥哥别退圈啊我们一直都在支持你!哥哥的《鹿林》反复听了无数遍,超好听!还想听哥哥创作更多的歌啊!】 ………… 粉丝们都一个劲儿地想把奚勤劝出来,把《笑谈歌声》节目组都鞭尸了无数次了,像哄离家出走的孩子一样,生怕奚勤一气之下不再回来了。 有一条粉丝在超话发的微博被顶到了前头:【相信大家都知道勤勤现在的不容易,曾经被蜜蜂娱乐糟蹋的时候我们很心疼,但就是帮不上忙,现在勤勤好不容易能追寻梦想去唱歌了,还被舆论这样玷污。 最近一直在发烧打点滴,看见这些消息真想替他哭一场,他明明是个这么好的人,我认识的一个男生就是他资助上学的,他告诉我如果没有勤勤的资助,他的抑郁症不会那么快好起来,他希望让所有人都知道,奚勤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不要再黑他了。 他还说勤勤家里只剩他自己一个人了,父母家人都没有了,真不知道勤勤如果没有爱人,该怎么过。 然而却有人恶意拿着他的性取向炒作,我们都不介意你们隔应个鬼!这么多才多艺又盛世美颜的哥哥,上交给国家我们都不放心,如果有个真心爱他照顾他的人,我们都捧上天好吧! 只希望勤勤能振作起来,我们还想听你唱歌,想买你的专辑,想去你的演唱会,快回来吧。】 奚勤拿着手机看了许久,眼睛涩涩的,这条微博里的那个男生应该就是那个和他同姓的男孩,虽然不善言辞,但一有机会都会发消息来问候他,是个很好的孩子。 孟立婷看了眼他微红的眼睛,把粉丝寄来的信也交给了他:“瞧你的后援团们,都是些贴心的小姑娘。” 奚勤一封封地拆开来看,轻笑着点了点头:“嗯……很感谢她们,我不太会措辞,孟姐,要不你帮我安慰安慰她们?就说我准备回来了,让她们放心。” 孟立婷把手机丢给他:“这么简单的两句话,自己说,拍成视频,快点,这些小姐妹就馋你这张脸了!” 奚勤:“…………” 调成自拍模式,站在光线充足的露台,奚勤有些别扭地打开了镜头,原相机里依旧是清秀瓷白的一张脸,没有任何修饰,反而自然了许多。 “大家好,我是奚勤,”奚勤朝着镜头挥了挥手,嘴角轻轻一勾,笑了起来,“很感谢大家的信任和支持,我只想说,别担心,我回来了。” ☆、第五十三张 你欠他的 “奚勤回来了。” 这一条视频一经发出,长风、路翩翩、蔡蛰等人立即转发评论,瞬间讨论度居高不下,粉丝们欢呼的同时,黑子也要上来跳两脚。 现在他们不揪着性向问题了,一个劲儿地抨击《渐行渐远》疑似抄袭。 然而还没等他们嘲多久,MN少女组合那边已经悄无声息地把追究的声明给删除了。 到底是谁抄袭谁,谁真正地心虚了,一目了然。 奚勤一瞧就知道不简单,转头微信里就收到了成蹊的消息。 成蹊:【哥厉不厉害?[强壮]】 奚勤:【厉害厉害,他们怎么就撤了声明?】 成蹊:【后院起火罢了,MN那组合本来就是内部捧起来的,那里面的黑幕随便一揭,都是一团糟,不用在意他们了,从今以后没人能欺负我们勤勤】 奚勤:【[感动][感动]】 成蹊:【不许再说谢谢了,我们之间不必言谢】 奚勤:【差一点,忍住了[比心]爱你】 成蹊:【乖[摸头]】 奚勤就像真的被摸头了一样,分外安心,靠在椅背上看风景,窗外是景色秀丽的郊区。 网络上黑子见势不妙,偃旗息鼓的时候,奚勤正在前往长风工作室的路上。 长风在郊外的别墅区有一间自己的工作室,曾经的几个乐队伙伴各自单飞了过后也时常联系,他便把自己的工作室当作据点,每年都会开一次歌会。 相当于是一个小型演唱会,观众不多但是会全程直播,也算是给粉丝的新年福利,随着长风名气的日渐攀升,多少人想参加都没机会。 今年长风邀请奚勤做新年歌会的特邀嘉宾,直接让奚勤来现场走一遭,全程不催新歌的事,哥俩好地拍他肩膀:“咱们是什么关系?绝对是最佳拍档!长期战略合作伙伴!新年歌会就我们几个乐队的歌手,没什么外人,一起玩儿音乐岂不美哉?” 奚勤知道长风一直有些愧疚,自己的马甲和性向间接是被他给挑破的,长风就一直想补偿补偿他,况且他们俩虽然没怎么线下见过面,线上其实也已经有两三年的交情了,之前长风在不知道他是奚勤的时候就盛情邀请,现在马甲已脱,当然是要线下碰一碰了。 “嗯,美哉美哉,”奚勤和他对了下拳头,“那你可别怪我唱得不好听啊。” 长风夸张地摆了摆手:“怎么可能难听?!我耳朵可没瞎,走,地下室有设备,让我来亲自见识一下,咱们乌云大大的实力吧!” 奚勤哭笑不得:“面对面就别叫我乌云了……你们玩乐队的都喜欢叫人艺名吗?” “那是一种风格!”长风替他推开了地下室的大门,“名字什么的不重要,咱们是靠音乐会友。” 宽敞明亮的地下室,左边是一排吧台和酒柜,右边是一排吉他和架子鼓,电钢琴和贝斯连着环绕式音响,甚至还有架扬琴摆在那儿,几把琵琶混合着吉他靠在墙角,中西合璧,兼容并包。 饶是见怪不惊的奚勤也惊艳了一番,如此多的乐器和氛围十足的环境,简直是一个小型舞台,音乐狂欢的秘密基地。 长风挑了挑眉:“怎么样?” 奚勤眼睛都看直了:“你们乐队还缺人吗?” 长风没料到他会这么心动,大笑了起来:“要是三年前你这样说,我高兴得可以跪着给你来一段贝斯,但是现在嘛……我们乐队早就解散了,来晚了亲~” 奚勤有些可惜地摸了摸钢琴,安慰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们还会聚会已经很不错了。” “是啊,今年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呢,能来几个也不好说,所以……”长风语调一转,瞅准了奚勤被乐器迷的神魂颠倒,商量着道,“奚勤,要是那几个混蛋都不来,你就不是嘉宾了。” 奚勤还没反应过来:“那我是什么?观众?” 长风对着他伸手一指:“你,就是主角!” 奚勤傻了:“什么?” 长风今年的新年歌会嘉宾已定,网传他只请了一个人,所有人都在猜这个幸运儿会是谁,一段视频被悄然顶了上来。 因为是带着长风的话题,这个视频自然有不低的关注度,然而主角却不是长风,而是另一个现在风头正盛的人——奚勤。 这个比较近距离的视频像是在一间演播室里拍摄的,奚勤在一众工作人员之中,低头认真地弹奏起了《我的姑娘我的猫》的变奏,暖黄的光线下可以看到他修长的手指舞动,神情恬静。 发布视频的人备注说,这是两个月前《求证进行时》的后台,奚勤在接受采访前随意弹奏的一段。 【哇……哥哥为什么可以弹得这么美!】 【这居然还是《我猫》的变奏!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笑哭]】 【为什么随意弹奏的都这么熟练!勤勤太厉害了!】 【楼上别吹了,这首歌作曲就是他,有什么好稀奇的[狗头]】 【回楼上,这他妈不更该吹吗?】 这个视频还没火多久,长风就突然来了一小会儿直播,露出一双大眼睛,鬼头鬼脑地跟镜头说:“我现在要去偷拍一个神仙!” 弹幕纷纷开刷“谁啊?”“谁是长风哥哥的神仙?让我们见识一下”“让我康康”之类的。 背景音逐渐清晰,能够听到有个轻柔的声音正在低唱,空旷的房间传来阵阵回音。 弹幕:“这声音……好耳熟!”“是在唱《我猫》吗?”“我居然有一丢丢觉得……唱得要比长风哥哥好一点,就一点!” 镜头忽地一转,一个修长的背影坐在一架电钢琴前,正在认真地弹唱着,逐渐唱到了高潮,却戛然而止。 长风问:“怎么不唱了?” 这个好听的声音沉吟着说:“我发现高潮这里好像和原来那版不一样。” 长风笑道:“我后来改了一点,大哥,你第一版那个转调太难为人了!” “还好吧,你……”这个背影慢慢转过头来,抬眼一看,就发现了长风的镜头,愣在原地,“你在拍什么?” 长风大咧咧地笑了起来:“直播呢!” 弹幕在他转身的瞬间炸了起来:“奚勤?!我没看错吧!”“我靠他居然跟长风在一起我酸了!”“真是神仙啊两个都是我的神仙!”“长风哥哥解释一下他怎么在你的工作室?”“追来看看差点爬墙!” 这边奚勤也没料到长风会开直播,手足无措地朝镜头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了:“呃……各位好。” “嘿嘿,就直播到这儿!”长风对着镜头说,“请大家尽情期待我的新年歌会,拜拜!” 弹幕还在鸡叫和哀嚎的时候,长风干脆利落地关掉了直播,对奚勤竖起了大拇指:“干得漂亮!” 奚勤无奈摊手,这一出演得行云流水,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演技进步了还是转错行了。 这边对于奚勤的参加新年歌会的造势已经起来了,另一边有一个人却不甘心了。 此时成家老宅的后花园,颜生正陪着成母散步,一副成家未来主母的架势,如果不是成蹊自那次生日宴后再也没有回过成家的话。 成蹊的态度很坚决了,家族联姻是不可能的,他已经是成家的一家之主了,没有谁能阻拦他的婚姻,即使是母亲也不行。 成母坐在花藤架下长吁短叹,拉着颜生的手不放:“小颜,你说阿蹊是不是怪我,才会不回来,才不听我话?” 颜生打扮得落落大方,牵着成母劝慰道:“怎么会是您的错呢?阿姨,成大哥多孝顺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看啊是有人从中作梗罢了。” 成母精神不济,闻言神色一变:“谁?那个叫什么勤的男人?” 颜生笑了笑,没有多说,只是拿出手机给她看今天的娱乐新闻,成母看不太明白她就添油加醋,把奚勤说成是靠着成蹊上位,连抄袭这等事都能颠倒黑白,又傍上成骐的成驰传媒,差点就说是祸国妖姬了。 她瞧着成母越来越焦虑,准备一举拿下让成母完全依靠她,仰仗她把自己的儿子拉回来。 颜生如同一条毒蛇暗伏在成母耳边说:“成大哥只是被迷惑了而已,陈阿姨,交给我吧,我一定会……” “少爷回来了!” 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成母迫不及待地从花藤架下出来,想过去看看自己许久没有回家的儿子,又想起现在的局面,心灰意冷地回到了座椅上。 “妈,我回来一趟,拿一些东西,晚上和您一起吃饭。”成蹊走进来看也未看颜生一眼,对成母说。 成母也不想和他僵持,语气缓和:“好,后厨一直准备着,今晚小颜也在,你们俩……” 一直没有理会颜生的成蹊忽然看了她一眼,颜生立马露出甜美的笑容:“成大哥,好久不见。” “颜小姐,我有事想请教一下,能过来我们单独谈谈吗?”成蹊指了指二楼的书房,做了个请的手势,若不是眼神晦暗不明,旁人还以为他是接受了颜生的示好。 即使这样,颜生也受宠若惊:“好的,请。” 二楼的书房房门紧闭,颜生依旧端庄地坐在会客沙发上,面上的笑容却快有些保持不住了。 她当然不以为成蹊能这么快接受她,她对这个男人除了当初的一见钟情,可能还有另一个心理在作祟。 这可是奚勤的男人。 颜生从小就当公主养着,她一直妄想着能得到父亲的全部宠爱,然而郑胜意这种人当然不可能,他总是对她说自己和前妻的孩子,两个儿子都深得他心,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姓奚的疯女人非要离婚,他是舍不得那两个儿子的。 他一直给颜生灌输着些不正常的价值观,他告诉她那个叫奚勤的小儿子,是个和颜生差不多大的男孩,有多听话多乖巧,如果颜生也是个儿子就好了。 颜生当时不明白这个婚内出轨的男人在说些什么龌龊之语,她只觉得嫉妒,记恨这个素未蒙面的哥哥,得到了父亲这么多的关注。 后来颜生被郑胜意送进蜜蜂娱乐打造,准备成了明星就嫁出去联姻,没曾想在这里她就遇见了奚寒,通过他知道了这可恶的两兄弟还傍上了大导演罗业,生活过得有滋有润。 而奚寒两兄弟居然相貌和她还有些相似! 颜生觉得无比恶心,凭什么他们都卑贱到去抱人大腿了,还能被父亲惦记! 她只恨自己不是男孩,只能被送去联姻,颜家母女俩都被郑胜意吃得死死的,即使被家暴,被夺权,整个家业都被他谋去,甚至被他拿去当玩物送给那些高官玩弄,两个人都没法恨他,而颜生的心理甚至越来越扭曲。 要是没有奚家这两兄弟就好了……父亲所有的爱都会在自己身上,不是吗? “颜小姐?” 成蹊的声音让她回神,颜生立即收束神色,朝成蹊微微一笑:“成大哥,你说。” 成蹊站在书桌后,淡漠的神情和奚勤冷着脸时如出一辙,低头打开了平板,把平板推到了颜生面前,示意她自己看。 颜生勉强维持着笑容,神色已经开始恍惚,平板上的画面她太熟悉了,华丽宽敞的顶棚,一排排独立的房间,诡异而暧昧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画面里的是弥梦斋,那天晚上,她正好在那里服侍一个大腹便便的局长。 “你……成大哥,你什么意思?”颜生脸色煞白,攥紧了衣摆。 成蹊直截了当地说:“这个声音……是你吧,另一个没有猜错的话,是新晋的林局长吧。” 颜生的慌张只有一瞬间,下一刻她就露出了愤懑的神色,立即站了起来:“成蹊!你怎么能这么污蔑我!我叫你一声大哥是为了陈阿姨,你不喜欢我也不要这样轻贱我!” 不愧是演员,脸变得真快。 成蹊眉毛都没有抬一下,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手表:“是吗,到底是不是事实我也不想听你争辩了,最后还有一个问题,奚勤他哥哥奚寒的事……是不是你?” “奚寒?谁?”颜生咬紧了嘴唇,死死地盯着成蹊,“奚勤的哥哥我怎么会认识……” “杨朝都交代了,”成蹊不再听她废话,直接打断了她,“奚寒当年发现了郑胜意的勾当,举报信差一点就递上去了,结果被你拦截了下来,然后你伙同杨朝用奚勤来威胁他,逼得他跳海自杀,我没有说错吧?” 颜生脚下不稳,一下子跌坐在了沙发上,面无人色,还在进行最后的挣扎:“你……你没有证据……” 奚寒染血的举报信在她面前一闪而过,成蹊不给她看清的机会,收回了抽屉,没有起伏的语气夹杂着寒冰:“我本来以为你是无辜的,只是郑胜意逼迫你而已,没想到细查之下……你真是给我‘惊喜’啊,颜小姐,蓄意杀人罪,是无期还是死刑,你自己掂量吧。” 颜生呆愣在原地半晌,忽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爬过来抓住成蹊的衣角痛哭道:“成大哥!成总!我真是被他逼迫的!我……我可以告发他!他的所有行贿记录我都有!我身上还有验伤鉴定!我……我不想死!求求你了,我不想死啊——” 这一刻,对死亡的恐惧战胜了对郑胜意的占有欲,颜生狼狈地趴在成蹊脚边瑟瑟发抖。 成蹊冷冷地盯着脚下痛哭流涕的女人,挪开了自己的脚步,打开房门:“那就请吧,颜小姐。” 颜生已经被吓懵了,抖抖索索地捂着哭花的脸走了出去,门口几个保镖押着她下楼,成蹊看着她瘦小的背影,仿佛看见了奚勤。 他们在血缘上应该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连相貌都有些相似,然而这相似的皮囊下,一颗心是火热真诚,另一颗却是被毒药浸透了。 她夺走了奚勤曾经的一切,那现在,就用她自己的命来还吧。 ☆、第五十四张 不安 顺城一个小型音乐厅,长风新年歌会的现场,人声鼎沸。 今时不同往日,奚勤如今可不是走个过场,他今天相当于和长风一起举办一个联合小型演唱会,一点都不能马虎。 孟立婷亲自坐镇后台的休息室,瞧着奚勤一遍一遍地不断开嗓练习,递了杯温水给他:“第一次看你这么紧张,放心,没问题的。” “嗯……谢谢,”奚勤接过水杯抿了一口,眼神中的不安还是没法平静,“我其实还好,不算紧张,就是……心里有点慌,不知道为什么……” 从早上开始,彩排了这么多次了奚勤运筹帷幄,按理说他不会这么焦虑,但现在却近乎坐立不安,没来由地心跳加速。 孟立婷见他心慌得不正常,也找不出原因,只能让他稍微放松一下,准备出去打个电话问一问,奚勤叫住了她。 “孟姐,那个……有谁会来现场吗?”奚勤苦笑了一下,“别给我惊喜了,我现在受不了,直接告诉我吧。” 孟立婷没有办法,摊手道:“余恩会来,咱们成驰的成总也应该会陪他。” 奚勤眼神一暗:“那……成蹊呢?” 孟立婷怔了怔:“这……我就不知道了,他没有联系你吗?” 奚勤缓缓地摇了摇头,没有,成蹊这半个月来都怪怪的,也不经常联系他,两人快一个星期没有见面了,连视频都很少。 成蹊明显是有事瞒着自己,然而奚勤却总是问不出口,正想问他的时候就被各种事打断了,成蹊也有意和他绕圈子,不跟他说实话。 【歌会加油,结束后会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别担心[心]】 这是早上成蹊发来的信息,奚勤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 悄悄叹了口气,奚勤自嘲地笑了笑,他们俩的性格还挺像的,对于会干扰到对方的事无论怎样都会先瞒下,都舍不得让对方为自己的困难发愁,不忍心让彼此心疼。 还真是“本性难移”…… 快要上场了,长风风风火火地过来招呼他,虽然长风才是主角,但他一点也不把奚勤当外人,说要奚勤做主力就是主力。 “瞧你这样,紧张?”长风把麦给奚勤别好,拍了拍他的肩膀,“紧张啥啊,都是自己人,外面的观众全是听着你的作曲我的作词长大的,!也是咱们的衣食父母,怕什么‘爹妈’啊!” 奚勤难以直视长风的俏皮话,知道他是为了消除自己的紧张才这么说,不过还是忍不住给了他一拳头。 长风笑起来又贱萌又阳光的,还露出一对虎牙,朝奚勤挥了挥手:“行了!不紧张了吧,走,咱们上!” 一束白光打在了舞台中央,长风抱着吉他闪亮登场,在欢呼声中,灯光一转,打在了键盘手和鼓手身上,那两位是长风曾经的乐队成员,新年歌会的老朋友。 最后,那束白光在一架钢琴前绽放,优雅的琴师弹奏了一段《我的姑娘我的猫》的高潮,起身为所有观众行礼,微眯着眼睛在圣洁的白光之下,对着众人微微一笑,躬身行礼。 “哇——勤勤笑了!” 奚勤的绿色灯牌在长风的红色灯牌中数量不多,但格外显眼,随着音乐声挥舞,简直是万红丛中一点绿。 而最绿的那个奚勤一眼就瞧见了,是余恩,他身边还坐着成骐,两人戴着口罩,余恩还使劲儿冲他挥那个绿得逼人眼的灯牌。 “欢迎大家来到我的新年歌会!我是你们的——谁?” “长风——!” “哈哈——还有我们的老朋友,键盘手Kenny,鼓手阿山,最后是——让我们一起叫出这位神仙嘉宾的名字!” “奚勤——!” 长风的暖场非常熟练,奚勤看着舞台下的灯牌,听着粉丝们的欢呼,如同一股滚烫的强心剂注入身体。 “谢谢大家,今天我们放下一切烦恼,用音乐狂欢吧!!!” 整场歌会四分之一的歌曲都是奚勤的,他也算是才以歌手出道,曲目不多,更多的还没有宣发,但长风一直没有让他冷场,甚至把结尾曲交给了他。 奚勤自己都有些愣,结尾曲是突然临时给他的,长风对他挑了挑眉毛,然后音乐声响起——是《渐行渐远》。 奚勤鼻尖微酸,他没想到长风力挺他这首饱受争议的歌,用实际行动来支持他,告诉所有观众——这是我朋友奚勤,他的歌没有抄袭。 奚勤无声地对台上的长风说了声谢谢,然后拿起话筒,站在灯光之下,轻声吟唱:“当所有人在时光长廊里倒退/我发现了你的身影/一直向前追/你是人间永不泯灭的光/跟着你我才不会迷路/因为你是悸动我灵魂的翅膀……” 歌会现场不远处,浮生集团大楼下,警车团团围住,一辆迈巴赫在警车之外,漠然注视这这里的一切。 成蹊已经不理会外面郑胜意的顽固抵抗了,自己在车里戴着耳机,看着新年歌会的直播。 一到奚勤出场他就刷礼物,不知不觉已经出去七八万了,最后一首《渐行渐远》,他家勤勤唱得泪光涟涟,他一阵心疼,一不小心就又刷进去五万。 别担心,宝贝,成蹊暗自想着,我一会儿就拿着郑胜意的逮捕令去见你。 “……别动!老实点!” 窗外,是警察执法的声音,郑胜意已经被带了出来,他瞬间像老了十岁一样,满面沧桑。 五十年的老狐狸终于翻车了,他甚至没能逃出去,就被警察雷霆出击,在老巢逮了个正着。 郑胜意身边还有一众浮生的高层,个个面如死灰,唯有郑胜意,虽然面色惨淡,但阴鸷的眼神狠戾未变。 成蹊眯起了眼睛,吩咐四周注意着点,他担心郑胜意会狗急跳墙。 “……走,上车!”警察押送着他,郑胜意在押送车前顿了顿,不再走了。 “我要看看……是谁暗算了我,我就上车。”郑胜意嘶哑的声音在空气中摩擦,一时间竟有些僵持。 成蹊在不远处看着,死盯着郑胜意的方向,手不自觉地握上了车门把手。 “成总?”一旁的小常惊疑不定,这辆车是防弹的,但如果成蹊出去了,一旦事发后果不堪设想。 警察本想不由分说直接把郑胜意押进去,可谁知还没有动作,他的目光一扫,就发现了那辆在众警车中有些突兀的迈巴赫,眼神如同钩子一般定住了,随即嘴角露出阴森的笑意—— “解安全带,出去!”成蹊没有丝毫迟疑,推开车门猛地冲了出去,下一刻,车内传来异响,“轰——”的一声,火光冲天! 爆炸的气浪把车掀翻,四周的警车都乱作一团,郑胜意想趁乱出逃的机会没有得逞,除了警察成蹊还有一群保镖在更外围的地方待命,协助警方看紧了郑胜意。 “老实点!不许动!” “有没有人受伤?” “远离车辆!快打消防和120!” 成蹊因为出来得及时,没有受什么重伤,只是被爆炸的碎片炸伤了手臂,鲜血直流,有些狼狈地靠着警车,看了眼另一边灰头土脸的小常,沉声问他:“今天开车的是谁?” 小常一愣,算是明白了:“先是老刘,他肚子不舒服就让一个新来的替班……那人刚才出去抽烟了,还没回来……” 小常说不下去了,这一次也算他的失职,没有调查清楚,差点酿成大祸:“抱歉,成总,都是我的疏忽……” 成蹊摆了摆没有受伤的左手,他只是有些后怕,周围都是警察和保安,郑胜意居然还敢这么疯狂。 回头一看,嘶哑咧嘴的郑胜意正被按在地上,嘴里不住地咒骂咆哮,手铐一下子把他铐紧实了,四周严密布防,消防和救护车正在往这里赶,受伤的人不算多,成蹊还算是最惨烈的。 “成先生!你没事吧?”警队队长前来看了看他的伤情,这次能把郑胜意这只老狐狸抓捕归案,情报大部分来自于成蹊的调查检举,在他眼中可算是有勇有谋的英杰了。 “我没事,请您务必看好那老混蛋。”成蹊摇了摇头,按住伤口,小常连忙过来给他处理受伤的右臂,自己头破了也不在乎,满眼的自责。 “好像……断了,成总,您再坚持一下!”小常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他家金贵的少爷哪里受过这种伤! 成蹊试着动了动手臂,没法抬起来了,轻叹了口气:“没事,我一大男人有什么的,还有……别告诉奚勤,知道了吗?” “……是。” ———— “……渐行渐远——再见。” “各位!我们明年再见!” 一曲终了,整个新年歌会也结束了,长风和奚勤一起谢场,向观众挥手再见。 整场歌会下来,即使是冬天奚勤的后背也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坐在休息室半天缓不过劲儿。 “哎!你体力不行啊!以后开演唱会怎么办?”长风还生龙活虎的,“走!去大吃一顿,我请客!” 这一次奚勤没法拒绝,可他还是有些不安,方才唱歌的时候甚至差点没稳住,他不知道自己在心慌什么,这不是个好的预兆。 长风见他神色不对,脸色发白,递了杯水给他:“你怎么了?不是病了吧?” 奚勤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要不下次再聚?”长风不太放心,还想问他什么,休息室的门就被推开了,余恩拿着那个贼绿的灯牌冲进来欢呼。 “好看吗?这个灯牌!”余恩晃了晃灯牌,“奚[爱心]勤”两个大字闪闪发光,“我亲手做的!” “噗嗤……”长风看着这亮眼的色儿忍不住笑出了声,奚勤哭笑不得地点头:“好看,好看极了,我一眼就瞧见了。” 余恩打了个响指:“要的就是这效果……诶?成骐!你不进来,在干嘛?” 门口的成骐接完电话,拿着手机走了进来,严肃的神情让正在欢呼的众人都笑不出来了。 余恩:“怎……怎么了?” 他直直地看向奚勤:“成蹊出事了,在中心医院……他不让我告诉你,但我觉得还是……” 奚勤只觉得眼前一黑,还没站稳就摔到了地上,周围的人七手八脚的把他扶起来,劝慰的话语他一句都听不清,耳边全是嗡鸣。 他总算知道了,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心慌,这么不安,这一天就跟三年前的那一天一样,奚寒离开了他,几乎夺走了他半条命,而今天又是这样,在自己光辉灿烂的时刻,总有他爱的人献祭般离去…… 奚勤咬紧牙关,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跌跌撞撞地冲出了休息室…… ☆、第五十五张公开卡 顺城中心医院,急诊室人头攒动,哀嚎遍野,医护人员急匆匆地来往着,无数哭声和□□,揭示着这惨烈的一切。 一个瘦削的身影快步冲了进来,却在大厅茫然地停住了,四周全是伤员病患,往常井然有序的中心医院今天像打仗一样紧急。 奚勤拉紧了口罩,连忙询问一个过路的护士:“请问这是什么情况?” 护士匆匆回了句:“高速路连环车祸,你是伤者家属吗?去服务台登记一下。” 奚勤怔在了原地,他出来的时候太焦急,竟然一时间忘记了问成骐成蹊是出了什么事,是车祸还是什么别的事故?急病? 关心则乱,什么都不清楚就跑来了,还比成骐他们快,冲出音乐厅就拦但他车到了中心医院,一路上连红灯都没遇上,然而到了却不知道人在哪儿,一时间奚勤又慌又迷茫,站在急诊大厅里看着人来人往,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一个老大爷从旁边路过,和奚勤擦了一下肩,一个没站稳差点摔了,奚勤连忙回身扶住了他,把他带到人少的座位上坐好。 “小伙子,你家里人也出事了?没事,好人有好报,不像今天那个才被抓的大奸商,拿着我们血汗钱害人,天打五雷轰!”老大爷看他像失了魂儿一样,好心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家里人肯定没事的,那边服务台可以问护士,别担心,哎哟脸咋这么白,你也是生病了?” 奚勤一直没怎么听清老大爷的话,回过神来,猛地甩了甩脑袋镇定住,对老大爷道了谢,往服务台询问,有没有一个叫成蹊的病人,应该是才收治的。 护士本来忙得脚不沾地,一看奚勤戴着口罩脸色苍白,手还抖个不停,以为他低血糖了,忙递了颗糖给他,让他坐一会儿休息一下。 “小哥你别慌啊,我去帮你看看,”护士才翻了一页就找到了,“成蹊是吧,手臂受伤了,应该在做固定,你去那边看看吧……要不你先休息会儿?” “不用了……谢谢!”奚勤起身连忙向那边跑去,一转角差点和一个人撞上。 “奚先生!您怎么来了?” 这声音有点耳熟,奚勤抬头一看,是小常,脑袋还包着纱布,一身西装都有些灰扑扑的,看上去狼狈得不行。 小常见奚勤红着眼睛往这里赶,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连忙安慰道:“成总没有大碍,是我失职没有做好保护工作,您不用担心……” 奚勤低声道:“嗯,我知道,你辛苦了……我想去看看他。” “病房在这边。”小常赶紧带路。 安静的病房门口,奚勤在进去前顿了顿,低头把眼角的泪水抹干净,才推门走了进去。 “小常,帮我把那份资料拿来。” 一个挺直的背影坐在病床上,挂在绷带上的右臂丝毫不影响他的风度,可以想象他平时伏案工作的认真模样,即使现在受了伤也格外专注。 “小常?”成蹊发现没人回应,皱着眉抬起了头,视线里就闯入一双通红的眼睛。 “勤勤?你怎么来……”成蹊还没说出一句话,就被奚勤一把抱住了,奚勤用力将他压在病床上,注意着没有碰着他的右臂,骑在他腰上喘气。 “你吓死我了……还不让人告诉我!你……”奚勤摸遍成蹊全身看他还有没有别的地方有事,成蹊躺平了任他折腾。 “还有没有别的伤?疼不疼?”奚勤本来都忍住了不哭,看着从来都是风度翩翩的成蹊哪里受过这样的伤,心里像是替他委屈一般难受,“你到底去干什么了?” 门外的小常识趣地关上了门,成蹊压下奚勤的后颈亲了他一口,顺着奚勤的背脊安抚道:“就手臂轻微骨折了,没事不疼,就是没力气,咱们先别说话,你静一静,看看我,我好着的,没缺胳膊少腿的,这连轻伤都算不上,缓一缓,你心跳太快了。” 奚勤到现在手还是没法停下颤抖,恶狠狠地咬了他嘴唇一口,气呼呼地说:“快告诉我!这几天你肯定在搞事情,休想骗我。” 成蹊抿着被咬疼的嘴唇,无奈又宠溺地对他抬了抬下巴:“东西在桌子上的,去看看吧。” 奚勤疑惑地从他身上爬起来,病床旁的小桌上摆着一叠纸,拿过来一看,眼神瞬间一凝,他看不清什么别的东西,只有“逮捕令”“郑胜意”这几个字像是锥子一样扎进神经。 “这是……你把那个混蛋给……!”奚勤已经震惊得说不出完整的话了。 他想过有一天郑胜意会被绳之以法,但没想到这一天居然来得这么快,这个所谓的父亲一直就像压在他心里的大山,他厌恶,憎恨,恐惧,甚至有时想到自己身上有他的血脉而感到恶心。 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恶人,把他最亲的人,把他的童年毁于一旦,然而这个竟然是他自己的父亲…… 奚勤强忍着不知是震惊还是激动引发的恶心,咬紧了牙关,泪水夺眶而出。 “他干了那么多亏心事,是该遭报应了,”成蹊起身单手抱住奚勤的后背,感受着他身体的颤抖,低声道,“没有人再会伤害你了,我把他们都送进去了,虽然他们是你的血亲……” “他们不是,”奚勤埋在成蹊的肩头哽咽,摇了摇头,“我的家人,我的爱人,现在只有你,我也只有你了……成蹊,谢谢。” 成蹊感觉到了肩膀的濡湿,无奈地摸了摸奚勤的脑袋:“我说了,我们之间不要说谢谢。” 奚勤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破涕为笑:“这是最后一次了……我爱你,以后都说,我爱你。” 成蹊低头吻去奚勤的眼泪:“嗯,我也爱你。” 鼻尖相蹭,两人在泪光中相视一笑,酸甜苦咸的伤口都在亲吻中为彼此舔舐了干净,这道伤疤,从此痊愈,不再疼痛。 ———— 温存不过半刻钟,病房门外传来一声呼声:“站住!不许跑!” 成蹊和奚勤猛地一回头,才发现病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门缝里一个人影被小常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奚勤瞧他戴着口罩墨镜,拿着一个相机全副武装,就知道他的身份:“跟来偷拍的狗仔,可能是我带来的,没事,把照片删了就行了……” “不用,”成蹊忽然出声,牵起了奚勤的手走到那个狗仔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虽然你偷拍的行为不耻,但是这一次我放过你,我想你知道我是谁,该说的不该说的,你自己掂量把。”说罢,眼神示意小常把他放了。 “你这是……”奚勤不解地看着他。 成蹊执起他的手在手背上绅士地吻了一下:“请问我可以公开我们两人的恋情吗?” 奚勤惊得合不拢嘴,既是感动又是担忧地抱住了他:“当然可以……那你的生意怎么办?还有你母亲……” “我做生意而已,又不是用我的性取向做,我妈那边我也该坚决一点了,”成蹊俯身把脑袋放在奚勤的肩上,如同一只讨赏的大狗狗,就差摇尾巴了,“这一次就让我跟咱们的歌手新星勤勤捆绑炒作一下,好吗?” “好,”奚勤笑着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盖个戳儿,我的了!” “咔嚓——!” 两天后,这一张甜蜜的照片,被公布在了书舟总裁成蹊和成驰艺人奚勤的微博上,两个人一个英俊一个秀气,在外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凑在一起却笑得如此甜蜜,不知道闪瞎了多少狗眼。 【官宣了!这算官宣了吧!前天还有网传的高糊图,都在猜勤勤的男友是谁,我靠居然是总裁大人![泪目]百年好合!】 【呜呜呜他们好般配!我们勤勤从来没有笑得这么甜!我们的宝藏男孩交给你了!总裁大人一定要对他好好的啊[暴哭]】 【这是什么现实版的原耽?!我磕爆好嘛!】 【我宣布礼成!快送入洞房!不生孩子不许下床!】 【我一点都不酸!今日宣布双奚夫夫入坑!记得多发点狗粮啊汪汪汪[狗头]】 下面长风和路翩翩都有转发评论,笑嘻嘻地问什么时候喝喜酒。 成蹊维持着霸总人设不会回复,都交给了奚勤给他们一个统一的答复:【等一切安定,有一件大事需要处理,感谢大家的祝福[爱心]】 所有人都在猜这一件大事是什么,直到一个星期后,一起行贿受贿案和一起蓄意杀人案公开审理,前一起是奸商和贪官锒铛入狱,本来并不太引人注目,然而后一起案件的原告和被告,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在圈内失踪了一个月的颜生终于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了,不过是在法庭上作为被告,形容枯槁地站在被告席上。 而原告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在圈内就和她有揪扯的奚勤,他的身边除了律师,还有成蹊。 成蹊其实本来不想告诉奚勤残忍的真相,但奚勤还是察觉了出来,颜生的不对劲,和奚寒的死有关。 不过这一次,奚勤不是孤家寡人,成蹊一直陪着他,两人放在桌下的手都没有放开过。 从法院出来,奚勤没有说话,事实上今天除了开庭陈述,他就没有再多说一句。 成蹊有些看不下去,想安慰却是满嘴的苦涩,只能把他拥进怀里:“勤勤,别这样……” “我没事,”奚勤素白着一张脸,轻轻地拍了拍成蹊的手背,“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悲。” 把所谓的血亲送进监狱,他没有一丝的愧疚和迟疑,相反松了一口气,有些东西似乎可以彻底放下了。 “没事就好,下次郑胜意那一场你就不要来了,回去休息,好吗?”成蹊揉了揉他的脑袋,心疼地用围巾把他裹进自己胸口。 不知道为什么,奚勤最近一听见“郑胜意”这个名字他就犯恶心,打心眼里不想再见他,生理厌恶。 “好,我在家等你。” “哪个家?”成蹊抱着他不撒手。 奚勤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你那个大房子,行了吧?” 奚勤搬进了成蹊的那个高档公寓,向日葵小区的老房子被划进了拆迁区,他笑着跟成蹊说自己即将成为暴发户了,成蹊刮了下他的鼻子,说他现在就是个暴发户。 奚勤缩进成蹊的围巾里,蹦跳着走进了寒风,也不管有没有媒体拍照了,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成蹊:“你会做?” 奚勤:“……不会,我可以叫师傅做。” 成蹊:“那你想吃什么?” 奚勤:“嗯……明炉金汤鱼!” 成蹊:“巧了,我也是。” ☆、第五十六张 见家长 “我……有点紧张……” 奚勤站在成家老宅的门外,脚下像是被502粘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他想象过深门大院,高墙王府,但没想到成家会有这么大的宅子—— 整座景色秀美的山头都是成家的地盘,山腰上的联排别墅有一部分租出去当度假村,最深处最大的那一栋才是成家真正的老宅。 奚勤在盘山公路上就趴着车窗感叹了,上来了半山腰,在观景台俯瞰着下头的瑞城,除了默默地咽了下唾沫,说不出别的话。 成蹊把车交给了司机去停,走过来抱着他的肩膀,指着下方的瑞城笑道:“至于这么惊讶吗?看,这就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奚勤缓了半天,颤抖着手指了指山下的瑞城:“这真是你的江山?”连整座城都是成家的?! “开玩笑的,亲爱的,”成蹊捏了捏他的脸蛋,“不过房地产我还不是很熟,可以考虑一下,以后试试,看能不能……” “不用了不用了!”奚勤连忙捂住了他的嘴,“我相信你可以,但暂时不需要。” 成蹊趁机亲了一口他的指尖,低头认真地看着他:“勤勤,你真的不用紧张,我妈我最清楚了,她明事理的。” 奚勤当然知道,成母大家闺秀,思想并不算封建,如今成家其实没人会真正阻拦他们俩,但在精神上若没有父母辈的支持,始终是心里的一个疙瘩。 “我觉得伯母其实不是不认同你的性向,她可能有别的原因……”奚勤想把心里的说不出的感觉表达,可无论怎么都不好解释。 “没事,如果不行,我们还有一个‘杀手锏’。”成蹊拿出手机,翻出了一张照片给他看。 奚勤凑过去一瞧,是个小女孩儿的照片,大概四五岁左右,很水灵的小姑娘,不知为何眼神有些忧郁。 “这是……”奚勤仔细看了看她,竟然觉得有一丝眼熟,但绝对是没见过这个小姑娘,应该是五官比较像某个人。 成蹊没有明说,只是小心翼翼地问他:“你喜欢女儿吗?” “喜欢……咱们要收养她?”奚勤反应了过来,看向照片的目光更加柔和了,“她挺可爱的,叫什么名字?” 成蹊有些紧张地盯着他的双眼:“我不知道你想不想现在就收养个孩子吧?虽然国外一直有代孕,我二叔他们之前也考虑过,但最后还是放弃了,收养了成骐,所以我们……” 奚勤对于这些涉世未深,凭着感觉点了点头:“我们在一起,本来就失去了拥有后代的能力,如果收养得了小孩,我还是更相信缘分,代孕的孩子强求不得,不是吗?” “我就知道,你会同意,”成蹊放下心来,轻拥着奚勤给他讲这个小姑娘的身世,“她叫罗乐,和我们家也有血缘关系,是罗业的小舅的女儿,前些日子她父母车祸去世了,就剩下她一个人,罗家那边最近人心惶惶,根本没人照顾她,我一直关注着,你同意了,我就让小常接她来。” 奚勤没想到跟罗业也有关联,罗家自从罗业病逝,厄运接踵而至,已呈倾覆之势,无父无母的小女孩儿更是可怜,如果能再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庭修复创伤,是再好不过了。 “好啊,不过我们最近都有些忙……”奚勤犹豫了起来,看向成蹊那运筹帷幄的目光,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你是要给伯母找个寄托吧!” 成蹊做了个宾果的手势,带着他走进了老宅的前庭:“老太太就是缺一个寄托,我真的没有太多时间能陪她,但如果能解决问题,小朋友有时就是家庭最强的润滑剂。” “真有你的,”奚勤无奈地笑了笑,紧张的情绪早就没了,拉住了他的衣袖拽了拽,“不过还是要对小孩负责,她可不是逗老人开心的工具。” “当然,我善良的小天使,”成蹊牵着他走进了大门,佣人鞠躬后退,他回头看他,“她将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爱情结晶,这么说有没有动力面对未来婆婆了?” 奚勤被周围簇拥佣人的场景吓了一跳,还是浑身不自在,成蹊让他们都下去了,只留管家老常接待。 “说实话……这个动力还是没多少,”奚勤本能地有些怂,或许是曾经跟着外婆把什么婆媳狗血闹剧看多了,分外惶恐,连忙转移注意力,“不过我更有动力搞创作,赚大钱了!” 成蹊差点笑出了声:“那我得更努力赚钱养家了,不然小心被你超过。” 奚勤跟着笑了起来:“怎么可能,成大老板!” 老常一直默默地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看着有说有笑的一对年轻人,心里震荡不已,他在成家这么多年,就从未见过如此开怀的少爷。 眼前这个眼睛明亮的年轻人,或许真的能给少爷幸福。 “常叔,我妈呢?”成蹊对老常微微点头,奚勤在他身后也对老管家点头行礼,他知道这是小常的父亲,对成蹊来说相当于叔父的存在。 老常:“老太太在花房,少爷,需要准备午餐吗?” 成蹊:“食材备着,我们勤勤亲自下厨。” 奚勤一愣,诧异地看向正冲他挑眉的成蹊,在他们俩才能看见的地方摊手,表示自己不会,他根本就没怎么做过饭! 焦急地看向成蹊,后者冲他做了做口型:“没事,我陪你,我妈吃这一套。” 奚勤无奈,只得被鸭子赶上架,被成蹊带去了后厨,各自端了一杯红酒,为今日拿下丈母娘(婆婆)的战役做最后的宣誓,干杯! “我妈经常在花房,我回家也一样,”成蹊怕奚勤觉得成母不待见自己,安慰着说,“我先去做思想工作,委屈你了勤勤,随便做一做吧,失败了就让我来,厨娘会帮你,咱们有两手准备。” “行吧……我先做一点试一试,反正现在离午餐时间还早,”成蹊给奚勤套上了围裙,奚勤试探着拿起了打蛋器,“我尽量不把厨房炸了……你快去吧。” 成蹊给他准备了简单的食材就离开了,奚勤看着这华丽丽的厨房,食材琳琅满目,可他真是不会做饭。 成家老太太从小锦衣玉食,什么五星级六星级的高级菜没吃过,她可能就是要一个态度而已,自己尽力而为就行了。 其实除了饭菜不会,别的倒可以试一试…… 此时后花园花房,成蹊在成母面前正襟危坐,今天是有终身大事要搞定,面对母亲他也不能掉以轻心。 成母正在躺椅上看书,锐利的目光老花眼镜后射了过来:“怎么,终于舍得把阿娇带来让我瞧瞧了?” 成蹊知道成母还在埋怨自己没有告诉她性取向这么重要的事,还有被怀疑金屋藏娇,此时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妈,奚勤不是那种人,”成蹊直接坐到了成母身边,母子俩好久没有靠这么近过了,“外头的流言蜚语您能信吗?更别说颜生对他的诽谤,我把他带来了就是想告诉您,他真的很好,至少我喜欢他,爱他,从七年前就如此了。” 与此同时,奚勤正提着他刚做好的食物,在后花园里找寻花房,还没走近门口,就听到了成蹊的声音,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七年前?” 成母都惊讶了,他没想到是自己儿子蓄谋已久。 成蹊挠了挠头,在母亲面前放松地露出了幼时的情态,真诚恳切。 “七年前您应该还记得,父亲才走,二叔让我出国深造再回来继承家业,您当时不同意,和二叔之间就有了嫌隙,我知道,我都知道。” 成母眼睛微微发红,似乎想起了当年的困境。 “在出国的前一个月,我曾经醉生梦死一段时间,现在想起来都很窝囊,差一点自暴自弃,幸好……我遇到了奚勤。” 成蹊声音很低,带着丝缕回忆:“他当时应该比我更艰难吧,没成年就出来打零工,在一家酒吧唱歌,虽然有个哥哥能给他镇场子,但还这么小的少年,要保持着那种干净真的很难得。” “没告诉过您我丢脸的事,那个时候我心里不好受就酗酒,好几次醉倒在那家酒吧,都是奚勤送我上车才回的家,他那时候胆小不说话,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站在门口的奚勤怔住了,他十七岁的记忆逐渐浮现,他似乎的确见过成蹊……怪不得之前总觉得他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 那时候的成蹊也只有二十三岁,年轻有为的年纪却备受打击,在酒吧堕落过一段时间,奚勤记得这个客人,总是独自一人来酒吧,奚勤一上台,他就坐在正对着舞台的位置,一边独酌一边看着自己,有时喝醉了没人管,自己就充当服务生送他上车。 后来奚勤发现,这个客人不是什么时候都来,奚勤只在周末两天来打工,这客人就这两天来守着他,连奚寒都发现了这个心怀不轨的客人,想把他赶走,被奚勤拦住了。 “别赶他走,他看起来只是太孤独了而已。”奚勤向哥哥保证,他会保护好自己,对于这个执着又沉默的客人,绝对保持距离。 奚勤觉得他就是喜欢听自己唱歌罢了,如果自己的歌声能给他重新去生活的力量,他愿意被这样的目光注视。 说实话,奚勤喜欢这样的目光,沉醉又迷离,无论是被酒精还是歌声灌醉,他也十分享受这样源自灵魂的互动。 直到奚勤快升入高三,奚寒不让他再来了,奚勤才做了一次告别的演唱,捧场的人也不少,不过他不敢肯定有多少人是冲着他和奚寒的脸来的。 也就是这一天,这位一直有些颓废的客人变得意气风发,终于来找他搭话了,却知道奚勤不会再来了,惋惜地祝福着他。 “我也要出国了,这些天感谢你的歌声,不知道你原来还这么小,高考加油啊。”褪去了颓唐,这位客人帅气非凡,而奚勤却有些被来庆贺的人给灌醉了,迷迷糊糊地扑进了对方的怀里。 感觉到这个怀抱微微一僵,便轻轻拢住了他的肩膀,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没人告诉你,别随便扑进陌生人怀里吗?” 醉醺醺的奚勤匍匐在成蹊的胸膛,微红的脸庞还带着点奶膘,像一只熟睡的奶猫。 “那……那你放开我,我没力气……”奚勤软绵绵地推拒了两下,让成蹊的呼吸都加重了。 “乖,别乱动,就抱一会儿,醒醒酒,”成蹊心里反复背诵未成年人保护法,拍了拍奚勤的小脑袋,“其实你可以把名字告诉我,我就不是陌生人了。” 奚勤懵懵地抬起头:“那……你叫什么?” “我叫成蹊,你呢?”成蹊忍不住捏了捏奚勤泛着粉红的小脸。 奚勤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小声嘟囔道:“我叫……乌云盖雪……” 成蹊听了哭笑不得:“那不是猫吗?虽然你的确像只猫,不过我是问你叫什么,小朋友,还听得清吗?” 奚勤咕哝了两声“我真的是乌云盖雪”,就彻底歇菜了,成蹊无奈地半抱着他,还没能知道他叫什么,就被怒气冲天的奚寒给轰走了,还差点被保安押送进派出所,而醉得昏睡过去的奚勤对此一无所知。 现在,成蹊半遮半掩地对成母坦白了,奚勤才想起来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成蹊,原来就是那家酒吧,那个打工的几个月。 成蹊挠了挠微红的脸,在母亲面前说这些,他还是不太好意思,可眼神真挚极了:“其实……我是想等他成年,再看看,没想到一错过就是这么久,这些话我连他都没讲过,但是现在,我只想要您的一声同意而已,我知道您不是不接受同性恋,您只是想我能找一个真正好的人,这个人非奚勤不可,我已经肯定了。” 成母一直沉默不语,岁月打磨过的五官依旧秀丽,隐隐有道泪痕滑过,她看向花房深处的几株鸢尾花,像是想起了当年为她栽花的人,许久叹了口气:“你长大了,我不管你了,去吧。” 成蹊知道,这是母亲最大的妥协了,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泪,轻轻地抱了抱她,一转头,就看见奚勤呆呆地站在花房门口。 成蹊冲他一点头,奚勤有些局促地走了进来,把提着的小食盒背在身后,来到成母面前:“伯母好,我是奚勤。” 成母审视的目光扫了他一遍,奚勤不禁屏住呼吸,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成母忽然说:“背后藏着什么?” “哦!这个啊……”奚勤连忙把食盒拿了出来,打开来奶香四溢,是一碟金光酥脆的炸牛奶,上面还撒着白芝麻,“我想现在吃饭还早,可以用点点心,不知道合不合口味,您……尝尝?” 成母看了眼奚勤,又看了眼精致的点心,挑剔地夹了一块尝了尝,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缓缓点头:“嗯……还不错,是今天牧场才送来的奶,新鲜。” 奚勤就像敬茶的新妇紧张万分,一听这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成蹊急忙也尝了一块,惊喜得差点没抱起他转圈圈:“好吃!妈,这个味道跟您当年的手艺差不多!当然,还是比不过您。”说着,悄悄对奚勤竖起了大拇指。 奚勤也不太明白,懵懵地“嗯”了两声,成母明显被讨好得心情不错,和他们一起出了花房,准备到正厅一起喝茶。 成蹊趁着成母没发现,回头亲了一口奚勤的额头:“妈这是接受你了,别担心,她口味挑剔得很,不是厨娘做的基本不吃,牛奶制品她挺喜欢的,你是让厨娘帮你的?” 奚勤还有些惴惴不安:“不是,这是我自己做的,我看厨房鲜奶挺多的,做好了让阿姨尝了一口,她说没问题了我才拿来的。” 成蹊不太信:“勤勤……你真不会做饭?” 奚勤头摇的像拨浪鼓:“真不会!不过我原来倒是去甜品房打过工,只会做小糕点。” 成蹊心情大好,直接抱起奚勤转了个圈,小声欢呼:“勤勤!你真是个天才!” 奚勤小声惊呼:“你快放我下来!” “咳嗯!”一声用力的咳嗽声传来,成蹊赶紧放下了奚勤,两人面对着着严肃的成母,头都不敢抬,跟做错事的小朋友。 “唉,真是年轻有活力,跟你爸当年一个样,有这精力去把花房给我整理一下,”成母训完了成蹊,看向怂在一旁的奚勤,朝他招了招手,“小奚过来,陪我喝茶。” ☆、第五十七张 你有什么意见? 被长辈叫喝茶奚勤好久没有体会过了,当然他也不太想体会这样如坐针毡的感觉,关键是成蹊还被支走了,就他一个人孤军奋战。 “来,尝尝。” 成母熟练地沏着茶,少顷端了杯给他,奚勤连忙双手接住,抿了一口,烫得舌尖发麻,唯有淡淡的茶香抚慰他紧张的神经。 成母问他:“烫吗?” 奚勤抿了抿舌尖:“……有一点。” “生活就像白开水,我们家只是放了龙井茶叶,没有比别的家庭复杂到哪里去,”成母低垂着眼,给自己也沏了一杯,“或许只是滚烫了一点,香气浓了一点,茶具贵了一点,就变得炙手可热了。” 奚勤不敢揣测成母话里的机关,默默地点了点头,低头看着茶杯里飘旋的茶叶。 成母:“看得出你是个单纯的孩子,不过你是觑见着茶叶还是喝茶的人,我看不出。” 奚勤算是明白成母的意思了,不由得纳闷,这就是富家婚姻的烦恼吗?上层的恋爱交际或许真不看重情,自己和成蹊的情况让人不解吧。 “我明白您的意思,爱情都是有所图的,我如果不是馋这个人,那再好的茶叶有什么用呢?”奚勤吹了吹茶水上的白气,认真看向成母的眼睛。 成母眯起了眼:“看不出来,你这小家伙还挺机灵的。” 奚勤差点把茶水喷出来,他没想到成蹊和成母都喜欢这样叫他,而这“小家伙”的口气还这么像,真不愧是母子…… 看出了奚勤被自己说得又局促了起来,跟刚才的机灵鬼判若两人,单纯又试探的目光跟猫爪子挠人一样闪躲,成母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成蹊为什么会被吸引了。 他们成家一家子都受不了这种猫儿般纯粹又真挚的人,成蹊小时候家里养了只黑猫,所有人都把它宠上了天,后来黑猫寿终正寝了,家里就再也没有养猫了。 而在奚勤身上,她发现了成蹊一直向往的那种宁静柔和,虽然是个小家伙,却极有安全感,仿佛拥有了他就拥有了整个世界。 叹了口气,成母周身的气场渐渐散去,静静喝茶的模样和普通的矜贵老太太差不多,奚勤也放松了下来,他知道自己暂时是过了这关。 “我最后担心的,还是你们的下一代,老成这一家就成蹊一个孩子,我不介意什么男孩儿女孩儿,我的那些老姐妹都抱上孙子了,就我一个老太婆两手空空……”成母越说越幽怨,瞟了奚勤一眼,看他也傻了,继续唉声叹气。 奚勤一个头两个大,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把手机摸出来,把罗乐的照片给她看。 “哟,这不是……罗家的小姑娘吗?”成母一眼就认出来了,“多水灵,不过听说她家遭了事故,要是是我孙女就好了……” 奚勤一看有戏:“您喜欢她吗?” 成母抬头瞅了他一眼:“你也喜欢?” “嗯!”奚勤凑近了一分,“要不和成蹊商量,咱们把乐乐收养了,怎么样?” 成母明显被打动了,靠过来和他埋头商量:“可是可以,但你和成蹊不都忙吗?怎么带小孩?保姆我可不放心。” 奚勤嘴角勾起:“我们经常把乐乐带到您这儿来,您不就抱上孙女了吗?” 成母再给他沏了一杯茶:“好主意。” 成蹊忐忑不安地从花房回来,他虽然知道自己母亲不是那种会把奚勤给轰走的人,但还是不免担心两人闹不愉快,脑海里最近恶补的婆媳狗血电视剧轮番上映,脚步不由得越来越快。 直到进了大厅,也没听见什么鸡飞狗跳的动静,一转到茶室,成蹊彻底愣住了。 方才还楚河汉界分庭抗礼坐的老远的两个人,现在凑在了一起,看着手机说说笑笑。 奚勤一抬头就看见了呆住的成蹊,冲他比了个搞定的手势:老太太已经拿下,放心吧! 成家老宅难得有了人气,三个人和和气气地吃了晚饭,成母享受一把有两个儿子的幸福感,和成蹊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母子之间没有不可消磨的矛盾。 因为成母一直念叨着罗乐,成蹊和奚勤今天也没留宿在老宅,准备收拾收拾,第二天亲自去隔壁市见一见小姑娘,正好奚勤在隔壁市也有活动。 披星戴月出了老宅,俯瞰着山下万家灯火的瑞城,身边是给他披衣服让他小心着凉的成蹊,奚勤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太满足了……明天还可以去认识认识未来的女儿,将来还能组成三口之家,这是一年前的奚勤想都不敢想的事。 伸手接住天边撒下的月光,成蹊把车开到了身边,奚勤却一直盯着月亮,准确地说,是月亮下自己的手。 好像少了点什么…… “走啦,勤勤,回家还得早点睡,你昨天又熬夜了。”成蹊给他推开了车门,奚勤摇了摇头,坐了进去。 或许是太过自然地进入了老夫老妻模式,奚勤都没发现两人之间少了什么。 两天后,还有三天就要除夕,不少人都放假在家进入了休闲模式,对于娱乐圈目前最火的一对夫夫关注度极高。 【爆料:双奚夫夫前日前往X市,携一五岁女童在公园玩耍,疑似成总私生女曝光!】 附带的几张不清不楚的照片,带上“双奚夫夫”的话题瞬间就被炒上了热搜前排,唯一有点良心的是给孩子打了码。 下面的评论营销还没把骗婚同妻的恶臭话题砸过去,成蹊和奚勤的微博就发话了。 【奚勤:欢迎乐乐小天使降临我们家,过去几个月父母的意外让她很伤心,我和我爱人只想尽我们所能,重新给她一个温暖的家,请不要再伤害她。】 评论:【哇祝福祝福!造谣的马死了】【呜呜呜勤勤都有女儿了我还没嫁出去】【小可爱叫乐乐啊我一点也不羡慕!】【乐乐快快乐乐,健健康康~】【乐乐可以听到勤勤的摇篮曲吗我也想听!】…… 【成蹊:收养证明[图片],乐乐是我表亲的孩子,你有什么意见?】 评论:【没意见没意见!】【没意见+1】【没意见+10086】【没意见+身份证号】 一水整齐划一的评论差点以为是被刷屏了,奚勤拿着平板抱着乐乐一起看,不由得笑了起来,乐乐坐在奚勤怀里,用小手指戳屏幕,看着全是一样的评论,指着问:“没……见!他们为什么说没见啊?” 乐乐不认识“意”字,一直念叨着“没见没见”,奚勤笑得更欢了。 “那是你爸爸霸道啊,他说‘有见’,别人只能说‘没见’!”奚勤逗着乐乐,小姑娘若有所思,认真地点了点头。 乐乐快五岁了,或许是因为经历过父母的事,非常懂事,她很清楚自己是被收养的,起初格外的谨慎,没有奚勤和成蹊的招呼都不敢上餐桌,一个人坐在角落缩成一团。 奚勤看得心疼,不知道为何就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虽然家暴也很可怕,但至少奚寒这个哥哥陪着他,乐乐只有一个人,在为家产企业纠纷闹得不可开交的罗家呆了这么久,人都快呆傻了,奚勤只恨自己没有早一点把她接回家。 这几天相处下来,小姑娘渐渐放松了,对于两个爸爸还是有些疑惑,但是适应得挺好,会黏着奚勤叫阿爸唱歌听。 没过多久,奚勤就发布了一首新歌《梦里寻》,柔和的声音不知道唱进了多少人的梦乡,许多人都把这首歌当作入睡神曲,不听还睡不着觉。 直播采访的时候,主持人问奚勤灵感来源于哪里,所有人都会心一笑,奚勤也说出了这个大家心知肚明的答案:给乐乐唱的摇篮曲。 “不过,还有一部分灵感来自另一个人,这里就不说是谁了,”奚勤冲镜头挑了下眉,“不说明一下他会吃醋的,特此补充。” 弹幕里疯狂刷了起来:【我知道是谁!】【我也知道,狗粮真好吃汪】【别说出来!会被问“有什么意见”的!】【我知道,有意见?没意见】 主持人又让奚勤现场唱一下《梦里寻》,奚勤清唱了半首,弹幕里全是:【zzz】【帮我关一下灯谢谢】【睡了睡了晚安】 奚勤下了直播宣传,连夜坐车回到家,电梯门一开,一片漆黑,好像都睡下了。 奚勤知道快十二点了,成蹊忙了一天,带着乐乐早点睡了也正常,但看着黑漆漆冷冰冰的客厅,心里莫名有些惆怅。 他们已经一个星期没见面了。 为了做新歌宣传,顺带被孟立婷安排去做了个节目嘉宾,车马劳顿一个星期不得空,如今好不容易回到家,没人迎接没人知道,总会有些不好受。 丢开了背包脱下了外套,奚勤叹了口气准备不打扰人自己洗洗睡了,还没走进卫生间,一只手就从黑暗里伸了出来,一把搂住了他的腰,转手把他摁在了墙上。 “你……唔!”奚勤来不及反抗就被封了口,熟悉的气息融进口腔,他才渐渐放松了紧绷的身体,黑暗中红着脸,没羞没臊地把迎合着这霸道的亲吻。 直到奚勤快喘不过气来了,成蹊才放过了他,把他圈在怀里,一副饿极了的狼犬的架势,嗅着自己猎物的芬芳。 “你居然搞突袭?”奚勤耳朵被气息吹得痒酥酥的,忍不住推拒他,“别弄太大动静……乐乐呢?” “她奶奶把她接回老家了,”成蹊勾起奚勤的下巴,“今晚就我们两个人……我可是等了你一个星期啊宝贝,不闹出点动静我都觉得过意不去。” “来啊,我咬你!”奚勤亮出小牙,和成蹊一边嬉闹一边跌跌撞撞进了卧室,看着眼前模糊灯光下,分外滚烫的双眼,忍不住抱上了成蹊的后颈。 “怎么了?”成蹊也不折腾奚勤了,抚了抚他的背脊,安抚他波动着一丝不安的情绪。 “我以为你睡了……没人迎接我,家里黑漆漆的一片……”奚勤在成蹊颈侧嘟哝着,“想你了……” 成蹊不带任何情|色的意味,虔诚地吻了吻他的额头,笑了:“我也是,无论多晚,我都等着你,等着我在外面浪够的小猫回家。” “那……我回来了。” “嗯,欢迎回家。” ☆、第五十八张完结卡 一年后,顺城国际体育馆。 临近傍晚,熙熙攘攘的人群聚集得越来越多,灯火通明,射灯的灯光在体育馆内不断变幻,正在入场的大多是年轻的女孩儿,体育馆内调试设备的时候一放伴奏,馆内馆外都传来惊喜的呼声,女孩儿们随着伴奏一起合唱,发出兴奋的笑声。 体育馆后台,所有人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作为主角的奚勤却与奔忙的众人不太一样,虽然被众星捧月地包围着,但他一直拿着手机默默地看着什么。 【成蹊:抱歉勤勤,今天公司游戏服务器出问题了,我可能来不了了,我尽快搞定就过来找你,演唱会加油。】 奚勤已经化好妆彩好排,把一切都准备完美了,他为了这第一次演唱会费尽心力,几乎半个月没着家,然而他最想唱歌给他听的人却要缺席了。 就连乐乐也没来,成母以演唱会人多眼杂为由,把乐乐留在了老家。 一家三口就这样分居了大半个月,奚勤一边忙碌一边感到愧疚,演唱会把他充实得没有任何时间去陪伴乐乐和成蹊,他只希望他们能理解。 可现在看来,他们之间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可逆转的疏离。 奚勤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原本被演唱会的紧张和欣喜都变得空荡荡的了,成蹊不和他见面,乐乐也不给他打电话,怎么一年的时间就进入冷淡期了? 孟立婷在后台张罗着工作人员,一见奚勤坐在人群里却显得孤零零的,叹了口气把他带到了幕后。 “你看下面的歌迷,”孟立婷指着外头已经座无虚席的场地,“你今天必须是最好的状态,才对得起他们,咱们都准备大半年了,难道你今天就前功尽弃?” 奚勤知道自己状态不好被看出来了,他用力地摇了摇头:“当然不会,孟姐你放心,我分得清轻重。” 心情不好不应该影响正事,大不了回去好好和成蹊他们谈谈,现在自己一个人生闷气也没有用。 看着奚勤毅然前往舞台的背影,孟立婷稍稍眯起了眼睛,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一切正常,你家奚勤没发现,傻乎乎的还生闷气。” 真是个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和智商的男人。 “没事,都已经准备好了。” “好好补偿你家那小猫吧。” 毕竟是第一次演唱会,奚勤还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正临时请教着经验丰富的长风,给他打了个电话。 “放轻松就好啦,不太爱说话,就用音乐和歌迷交流,他们说不定更喜欢你笨拙又独特的样子呢!”长风懒洋洋地说着,他此时身在国外,正是大早上的时候。 奚勤悄悄撇了撇嘴角,声音有些委屈:“你也觉得我笨?” 正困着的长风一听这略带幽怨的口气,一下清醒了:“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这可是你的萌点!不对……你今天怎么了?” 奚勤不说话了。 长风:“和你家那位闹矛盾了?” 奚勤:“…………”他就这么明显吗? “两个人在一起哪有不吵架的?”长风老神在在,“我们朋友就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奚勤心头一暖:“嗯……谢谢。” “客气什么,没能来你演唱会我可后悔死了,隔着遥远的太平洋,为你加油!” 长风的电话一断,余恩也打了过来,说他已经进场了,跟成骐坐在第一排超级vip席,被一众歌迷羡慕嫉妒恨。 余恩:“我还给你做了个新的灯牌,荧光绿!绝对是最亮最闪的那个!”电话的背景音不断传来女孩子们对余恩灯牌的控诉,说太辣眼睛了。 奚勤哭笑不得:“好,我一定会看到的,到时候如果有场下互动,第一个就找你。” 余恩大叫:“别啊!我五音不全!要是被人认出来了可咋办?你别……” “晚了,等会儿见。”奚勤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方才收到成蹊可能缺席的消息的郁闷,现在已经被清空了大半,大不了以后还有很多机会,他还可以开更多的演唱会,仪式感也没有那么重要。 奚勤胸有成竹地去了后台升降梯,没有注意他的背后有一个一直盯着他的人影,一闪而过,消失在了走廊尽头的灯控室。 气氛逐渐热烈,场内几乎已经座无虚席,墨绿色的荧光棒不断闪烁,舞台中央的大屏幕上是专辑mv,间或飘过的广告都被书舟游戏科技公司承包了,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演唱会的开场。 马上就要进入倒计时了,场馆外的人都开始躁动了,一辆漆黑低调的迈巴赫悄然滑向了后门。 当然无论它有多低调,眼尖的群众还是发现了它的踪影。 保镖下车打开车门,先蹦出来一个小萝莉,随后是一条大长腿,一从盛开的白玫瑰钻了出来,笔挺的西服和领带,头发全部往后梳,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潇洒走出。 两个身影!一大一小都戴着墨镜口罩,周围保镖林立,但还是一瞬间就吸引了场馆外歌迷们的目光。 “哇——那帅哥是谁?哪个土豪来看我们勤勤的演唱会?” “你说呢!肯定是成总啊!我的天那个小姑娘是乐乐吗?!好想过去要签名!” “快快快!赶紧照两张!” 周围叽叽喳喳的声音越来越多,被保镖挡住的两个人一眨眼就进了后门不见了踪影。 进了内部乐乐才取下口罩和墨镜,双眼亮晶晶,兴奋地看向成蹊:“我们是要给阿爸一个惊喜吗?” 成蹊挑了挑眉,绅士地递给她一支玫瑰:“那是当然,待会儿就交给乐乐一个重要的任务,去当一回爸爸和阿爸的丘比特,这支玫瑰花就是你的爱神之箭,拿好了。” “耶!”乐乐拿着花欢呼着跑到了前面,差点摔了一跤,连忙护住了怀里的花,跌跌撞撞地继续往前跑,成蹊捧着鲜花在后面跟着她,一脸无奈又欣慰的笑容。 希望这惊喜别成了惊吓。 与此同时,舞台后方的大屏幕,绚丽的数字开始倒计时,台下的观众们齐声开始跟着倒数—— “五、四、三、二、一——!” 雪白的光束如同莲花般绽放,中央的升降台伴随着嘹亮的歌声出现了一个身影,一束淡紫色的灯光打在了他身上,照亮了他精致完美的五官。 全场只有他一个人的歌声应和着众人的尖叫欢呼,身后大屏幕上倒映着他半闭的双眼,在第一句歌词结束后,倏然睁开,带着淡淡的笑意。 “勤勤——!!!” “好久不见,或者说初次见面,我是奚勤,”奚勤清亮的眼睛映照着台下的人群和灯光,数不清的淡绿色荧光棒如同一片荧光草原,“光很漂亮,谢谢大家,在这里,我只有用歌声回报了。” 开场曲是他发布的第一首原创曲《鹿林》,晃眼已经一年过去了,一年前他的这首新歌才发布,为了宣传他拿起话筒登上他阔别已久的舞台,那时他甚至在人面前唱歌还会心悸,会怀疑自己的音乐,然而现在他已经可以来一场自己的演唱会了。 没有人会再来伤害他质疑他,就连埋藏在心底深处的罪恶的根都被拔除了,郑胜意被判刑,颜生精神崩溃被保外就医,遣送到了国外,他们都尝到恶果了。 他还有了自己的家庭,不再孤身一人,孤飞的鸟儿终于有了自己温暖的巢穴。 只是有些遗憾,和他共筑巢的人今天没法到现场了,他们天赐的小结晶也被困在了家里。 到了吟唱的地方,奚勤一反常态地没有闭上眼全情投入,而是睁眼看向了这片属于自己的绿色海洋,心里异常的满足,那些遗憾一下子都暂时放开了,把手举在头顶,笑着向歌迷们比了个大大的心,在一片迷醉的嚎叫声中,转身溜到了舞台右边的钢琴旁,演奏独一无二的即兴间奏。 台下第一排的余恩灯牌晃累了就交给了一边的成骐,成骐一脸“你让一个霸道总裁挥舞灯牌成何体统”的表情,被余恩一个胳膊肘戳心口给戳没了,捂着脸尽职尽责地跟着歌声挥动起了这荧光绿的灯牌。 奚勤在台上一眼就看出来了,忍着笑没有破功,对着余恩挑了挑眉,意思是待会儿你就是“幸运歌迷”。 余恩背后一凉,手上的荧光棒都挥错了节奏。 中场休息时,奚勤下场了半分钟喝了口水,补妆和整理衣服的工作人员把他团团围住,然而在转头的一瞬间,他好像在后台安全通道口看到了一个小孩儿的身影,很像乐乐,但转眼就不见了。 奚勤怔怔地看向那个小孩儿消失的地方,关掉了话筒问一边的孟立婷:“孟姐,那边是有个小朋友不小心进来了吗?” 孟立婷身影一僵,随即恢复自然:“哪有,你看错了,太累了吧,要再休息一下吗?” 奚勤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不了,粉丝们还在等我呢,上了。” 见奚勤重新回到了舞台,孟立婷才缓了一口气,忙过去一看,乐乐缩在墙角躲猫猫,被发现了就吐了吐舌头。 “小祖宗,差点就暴露了,”孟立婷赶紧把她抱了起来,“跟阿姨去休息室等你阿爸。” 乐乐有些委屈:“可是……爸爸不见了,他去干什么了?” “他呀……去孔雀开屏了!” 三个小时的演唱会即将进入尾声,到倒数第二首歌时,奚勤已经有些气喘了,他坐在了舞台的台阶上,双手合十:“抱歉站不起来了,我能坐着唱吗?” “能——!!!”粉丝们纷纷喊道,“勤勤别太累了!躺着唱也行!” 倒数第二首是和缓温柔的《梦里寻》,奚勤应了粉丝的要求躺了一下,台下都叫了起来:“腰腰腰!要走光了啊啊啊啊——!” 奚勤连忙爬了起来,仔仔细细地用白衬衫的下摆把裤腰扎紧了,在一众姨母笑中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钢琴边准备弹奏,一束光打在了观众席的正中央。 奚勤正低头弹奏,忽然听到了众人哗然,才茫然地抬起了头:“怎么了?” 在奚勤起身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时,一个蹦跳的小影子从后台跑了上来,戴着丘比特的面具,背后背着对小翅膀,朝粉丝们挥了挥手,丢了一支花在钢琴上,还没等粉丝们惊呼就溜下台了。 台下的光陡然消失了,观众席依旧在骚动,指着钢琴大喊:“那里那里!有个小朋友!” “小朋友?”奚勤不明所以地回头,没有人啊。 “丘比特!溜了溜了!” “她跑了!” 粉丝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奚勤又走回了钢琴旁,一支白玫瑰正躺在钢琴上,他缓缓站了起来,拿起这一支白玫瑰若有所思。 “这是……从哪里来的?”他拿起来挥了挥,问台下的粉丝,“你们知道吗?” 粉丝们本来都在兴奋地说着什么,下一刻他们眼睛都瞪大了,所有人的反应均是是捂着嘴,使劲儿憋住尖叫声,还有的人拼命用手指着什么,但奚勤没反应过来,他们突然激动是怎么回事。 奚勤忙看向余恩,然而那个显眼的位置已经空荡荡了,余恩和成骐早已不见了踪影。 嘈杂而宽阔的舞台上,除了耳返他听不清别的动静,然而他似乎听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声音,似乎是脚步声,每一步都很缓慢,却分外慎重,从身后传来。 一道白光直直地射向了他的身后,如同一簇火花点燃在心口,奚勤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转身—— 白光从奚勤的头顶掠过,在他的眼里,他看见一身正装的成蹊正单膝跪地,如同天神般的面孔,手持一捧白玫瑰,虔诚而柔和的目光直视着他,灿若繁星的双眸里仿佛没有天地万物,只有他一人。 在成蹊眼里,逆光站在面前的奚勤似乎有了一对翅膀,在纯洁的白光中升腾着世间最动人的灵魂,眼底瞬间被流淌的泪水晶莹浸透,盛满人间难得的月光。 “奚勤,你愿意和我共度余生吗?” 全场终于爆发出了憋不住的尖叫,粉丝们都有节奏地在喊“愿意愿意”,声浪震天响。 奚勤捂着嘴哽咽着,他总算知道这个家伙为什么最近总是怪怪的,像是刻意冷落自己一样,结果是要给他来个大惊喜。 他想起来了,一个月前的某一天,他说自己手上好像少了什么,成蹊眼前一亮仿佛要准备拿个给东西给他,结果奚勤说他觉得少了副触屏手套,冬天玩手机太冷了。 那一次成蹊没说什么,忿忿地把他的手揣进了怀里,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在奚勤昏昏欲睡的时候放弃说话了,隔天不仅没有给他买手套,还不允许他戴,说冷了就揣老公怀里来。 或许那一次,成蹊就准备求婚了。 错过了的这个月又各自忙碌,谁能想到会在今天被求婚?! 奚勤看向单膝跪地的成蹊,急忙抹去眼泪,红着眼睛迟疑着说:“我……嗯……” 全场都在屏息以待,等着奚勤的回答,成蹊不知不觉都紧张了起来,拿着花的手都出汗了。 只见奚勤关掉了耳麦,抿起微扬的嘴角,清了清嗓子:“那个,成哥,你是个好人,但是……” 发现成蹊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奚勤眼底藏不住的狡黠笑了出来:“但是……我不愿意谁愿意!” 这调皮鬼,学坏了! 成蹊的心差点做了个过山车,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一把搂住了奚勤的肩膀,俯身而下—— 舞台上巨大的屏幕中,两人的影子完美重合在一起,奚勤闭着眼,感受着左手无名指被推进了一枚锁状的戒指,十指缓缓扣住,紧贴的双唇才被放开。 “说清楚,勤勤,你愿意吗?”成蹊眯起了眼睛,撩起了奚勤的下巴。 奚勤知道不能再惹他了,攀着他的肩膀主动亲了他一口,双眼乘满了笑意:“嗯,我愿意。” 烟花骤然在夜空绽放,盛大绚烂的火光照亮了两人的脸庞,热烈的人声浪潮中,他们彻底拥有了彼此,再也不会分开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