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倾城》作者:长安墨色 文案: 唐国公的嫡亲孙女苏颜嫁入东宫那日,十里红妆,满城欢腾,风光得很。 可直到苏颜从太子妃熬到皇后,再到太后,最终年过古稀老死在床榻上,她都未曾真的亲近过那九五之尊,那个阴沉寡言的男子,罗瑾。 死后灵魂飘荡,方看清楚从前不知的真相。 一朝重生,回到了那年桃花灼灼,芳菲满园的春日。 原来,她一直以为罗瑾心头另有白月光,后来才知白月光就是自己。 而罗瑾一直不肯亲近她,竟是以为她对当年的探花郎念念不忘。 两人本想互相成全,怎知是互相错过。 那一天 罗瑾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白。 苏颜想了想,她刚才好像是说,探花郎比罗瑾更好…… 完蛋了。 小日常: 苏颜常说罗瑾要哄,一点都不像前朝杀伐决断的君王。 罗瑾勾唇,撩着她鬓边秀发,在耳畔低语。 “昨夜要朕亲亲抱抱,被哄了半天的是谁?嗯?” 倏然,苏颜红了脸。 阅文指南: 1.甜甜的恋爱;彼此的初恋; 2.考据勿入,恋爱为主;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颜罗瑾 ┃ 配角:┃ 其它: 一句话简介:皇后她倾国倾城 第1章 苏颜一觉睡醒后,就觉得身子不大好了。浑身都很不舒服,胸口压着巨石般喘不过气来,眼前犹是蒙了白雾,连人都看不清楚了。 她知道的,自己时间不多了,或许熬不过今晚。她想问问婢女罗瑾来了没有,可连说话的力气也无,枯瘦的手臂无力的抬了半寸,又虚弱的放下。 婢女已哭得眼泪汪汪:“太后娘娘您想要什么?奴婢去取,还是您要见什么人?各宫嫔妃都在外头跪着呢。” 苏颜无力的阖眸,唇角泛起苦涩,过去几十年的回忆不断在脑海中闪现。 她想到了大婚那日的十里红妆,桃花灼灼的春日宴会,还有面容俊雅却眉目清冷的少年,以及少年身后明眸善睐的少女。 屋外寒风呼啸,大雪纷飞,绿瓦红墙都铺满莹莹白雪,可慈宁宫中却温暖如春,暗香浮动,低调华贵的鎏金铜炉熏烟袅袅,一排排灯烛照得室内如白昼明亮。 苏颜躺在绣金丝牡丹花的鹅绒锦被下,满头银发下露出小巧的脸庞,纵然年过花甲满面皱纹,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绝色芳华。 她出生煊赫,是唐国公府的嫡长孙女,几十年前风风光光嫁太子罗瑾为妃,太子登基后被封为正宫皇后,皇帝前几年退位做了太上皇,她也跟着被尊为皇太后。这一生尊荣,锦衣玉食又受人敬爱,是全天下最有福气的女子。 多少人羡慕她的人生啊。 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只有苏颜知晓,这看似荣华的一生,不过是件布满虱子的华服,她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唯有夫君的宠爱,夫妻间的温存和相濡以沫,从不曾拥有。 苏颜的眼角落下一颗泪珠,沁入银色的发间。 她喘了几口粗气,忽然恢复些气力,涣散的眼神中也重聚几丝清明,苏颜努力扭头往门口看去,脸上带着期待,声音虚弱的问:“太上皇来了吗?” 婢女见状赶紧捧着参汤来喂,边喂边答:“回太后娘娘的话,太上皇不在宫中,陛下已派人去送信了,很快就会到的。” 温热的参汤喂在嘴里,苏颜已经咽不下去,药汁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淌,濡湿了明黄色的寝衣。她此刻已是回光返照,凝视着绣牡丹坠宝珠的青色帐顶,更多的泪夺眶而出。 他必不会来的,他应该恨自己才是,毕竟是她这个恶毒的女人,抢了他心心念念白月光的正妻之位,害得他们有情人难成眷属。 苏颜缓缓闭上眼睛。 慈宁宫外风雪更盛,红梅花在风中轻颤,端的是白雪衬红花,格外风流。 “太后薨了!” “太后娘娘,呜呜呜,娘娘——” 慈宁宫内顿时哭声一片,各宫妃嫔还有太医宫娥们跪了满地,无论真情或者假意,此刻人人都在哀声恸哭。 罗瑾身上的大氅铺满白雪,他脚步匆匆的奔进来时,身上还带着冰雪的凌厉寒气。他接到消息后就马不停蹄的往皇城赶,终究是慢了一步。 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也这样生生错过。罗瑾慢慢的走近,眼眶红的布满血丝一般,跟了他几十年的大太监福川挥了挥手,带着屋中的人悄悄退出去。 罗瑾对这一切毫无察觉,他一步步走到榻前,久久凝望着苏颜的脸,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认真的看过她了。 做了几十年夫妻,却疏离又陌生。 罗瑾紧握住苏颜的手,轻轻的颤抖着,久居高位之人惯于发号施令,身上总带着耀眼夺目的威仪,可是此刻,罗瑾的眉眼间却是少有的温柔。 苏颜不记得他对自己有这般温柔过。 她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可她的灵魂却还飘荡在周围,她能够看清楚昭和宫里的人和物,也能看清楚罗瑾眼角倏然滑落的泪。 他竟会哭?我死了他该高兴才对啊。苏颜想擦去罗瑾脸上的泪水,却做不到,她的手只能徒劳的在空中挥舞。 “颜儿,那年桃花灼灼迷人眼,花树下的你却人比花娇。”罗瑾脸上带笑,声音低沉缓慢:“朕一见倾心,你可知晓?” 苏颜错愕,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罗瑾,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可除了温柔和难过,看不出别的什么了。他说他喜欢我? “我多想给你自由,多想成全你。”罗瑾也一样很老了,同样满头银丝,可是在苏颜眼中,他永远是当年那英姿飒爽的太子殿下。 苏颜心中极欢喜,同时也满腹疑惑,如果你喜欢我,又为什么对嘉仪郡主念念不忘?又为何不来我宫中看我?还有方才所谓“成全”又是何意? 苏颜有好多好多问题想要问,可惜谁也听不见她的声音。再后来,那种熟悉的无力感再度袭来,苏颜眼前一黑,坠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 再次醒来,苏颜重生回到刚入东宫那年。 屋中轻纱帐幔细软朦胧,熏香清甜细腻,袅袅升腾的青烟微微飘荡,雾儿似的消散在空气中。 落地的青花官窑瓷瓶插的是苏颜最喜的月下百合和紫色玫瑰,花朵开的妖娆,无比美艳。 苏颜的睫毛根根分明,又长又翘,微微颤抖几下,倏尔睁开了眼睛。 她觉得自己做了好长一个梦,大梦初醒,如重生一般回到最初的起点。 苏颜坐起身子,伸手撩开了质地柔软的帐幔后,缓缓环视四周。身上盖的是绣了大朵桃花的蜀锦被,轻柔的薄被顺着她的动作滑了一角在地板上,而地上铺着西域进贡的羊毛地毯,是华贵又好看。 整个房间装饰的明媚又温馨,是苏颜少女时代最喜欢的装饰。可她分明记得,从上年纪信佛后,她的卧房早就只剩下单调老气的明黄色。 “咳咳。”苏颜喉头涌起一阵不适,她捂着嘴轻咳了几声。 门外立刻响起窸窣的脚步声,有年轻女子贴着房门低声道:“娘娘您醒了?奴婢这就进来伺候。” 这声音听在耳中陌生又熟悉,但苏颜一时间也想不起在何处听过,只捂着胸口应了。 吱呀一声细响,雕花木门被轻轻推开,安知捧着一盏玫瑰花茶走进来,微笑着说:“刚才听娘娘咳了几声,喝几口茶润润嗓吧。” 苏颜愣住,眼前的宫婢脸圆嘟嘟的,不到二十岁,和她的陪嫁侍女安知年轻时长的一模一样,可安知去的早,在她还是皇后时就去世了。 “你叫什么名字?”苏颜用力攥紧蜀锦被,粉嫩白皙的指头都泛起白色,她缓缓想起弥留之际的场景,她硬撑着一口气等罗瑾来看她,终究没有等到,后来,后来他说喜欢自己?! “娘娘,奴婢是安知啊。”安知上前将茶盏放下,担心的看着苏颜,太子殿下率兵去西南平乱以后,娘娘就一病不起,本已经慢慢调养好了身子,怎么今日连自己都不认得了? 苏颜生的是冰肌玉骨,潋滟秋眸中水光氤氲,琉璃似的眸子闪亮的像是天上的星辰,即便此刻万分错愕,可看在旁人眼中,不过是有些迷茫,柔弱纯净的像是不染红尘的仙子。 唐国公家的嫡小姐有倾城之色,绝不是虚言,安知虽是女子,也时常被娘娘的美貌惊艳到,美到极致反而让人起不了嫉妒之心。 苏颜呆愣了几秒,掀开被子,赤脚踩着毛茸茸的地毯往落地铜镜前走去。 她的足小巧又娇嫩,白皙的皮肤上透着淡淡的粉色,和枣红色的地毯交相辉映,越发显得肤色胜雪。 苏颜在铜镜前顿足,出神的望着镜中之人。 里头的少女乌发雪肤,又滑又密的秀发散在肩头,一直垂到了小腿肚儿。一张精致的小脸上,眉目如画,嘴唇粉嘟嘟的自带一抹绯红,眉梢一粒小小的黑痣,为清纯无暇的面庞上点上唯一的一丝魅惑。 苏颜此时此刻无比确定,她重生了,回到了最年轻的时候。苏颜久久凝望着镜中人,忍不住喜极而泣,晶莹的泪珠划过无暇的面庞,为绝色的容颜增添令人心碎的保护欲。 “娘娘,您怎么了?” 安知提着粉色攒珠绣鞋,一边伺候苏颜穿鞋一边宽慰道:“娘娘,太子殿下很快就要回来了,您不要太担心,殿下是真龙天子,必定会平安归来的。” 苏颜想起来了,他们成婚不过几日,西南番王宁王的封地附近就爆发了匪乱,罗瑾奉旨率兵亲自去平乱,一去就是三个月。 燕国尚武,贵族男子会武艺和骑射是必须之事,罗瑾作为储君,亲自平乱也是情理之中,可苏颜知道,罗瑾此去西南,还有另外一层原因。 他挂念一辈子的白月光,嘉仪郡主,正是嫁给宁王为继妃,他这次去,应是去护嘉仪郡主的周全。 苏颜有些困惑,若嘉仪郡主是他的白月光,在自己弥留之际,罗瑾又为何那般伤心,还有他那句倾心之语,又是为何? 带着满腹疑惑,苏颜在东宫里好好养了几日病,当初罗瑾去西南平乱前没有与自己道别,苏颜气的吃不下睡不好,夜夜担惊受怕,没过几日就病倒了。 等她养好病,罗瑾也该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张大吉,发三天红包~接档文《皇后多妩媚》求预收啦 【文案】 芈瑶的父亲是燕国唯一的异姓王,姑母是皇太后,任何人都不疑芈王的掌上明珠将会锦衣玉食,和和顺顺的一辈子。 可大厦将倾,一道圣旨将芈瑶送入皇宫,成了新帝的皇后。 ——那个病入膏肓的疯子 ——那个臭名远播的施虐狂 ——那个……牵丝傀儡 总之,芈瑶入了宫就是羊入虎口,只待疯狂的新帝将她折磨至死,或者,新帝死在了前头,她跟着殉葬。 却不料,那夜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眉目清隽,浅笑有度。 他对着芈瑶招手:小东西,盯着我作甚,我又不吃人……咳咳 芈瑶蒙了,预想中的暴戾帝王没有出现,凄惨的后宫生活不存在的,陪着新帝等死殉葬更是天方夜谭。 他带着她一步步从黑暗里走到阳光下,踏过万里冰雪,行过万丈深渊,给了她最好的未来。 *甜加爽 *写完《倾城》就是这这本啦,预计9月开 第2章 “殿下,娘娘午前吃了药,才刚睡下。” 三日后,东宫太子妃寝居未央殿里静悄悄的,太子妃睡眠清浅,宫婢侍从们从不敢高声语,唯恐扰了娘娘午睡。 安知不敢抬头直视太子容颜,只垂眸低声道。 罗瑾还穿着行军的铠甲,一路风尘熬红了他精致的长眸,本就五官深邃的男子,缄默不语时更添压迫感。罗瑾不爱笑,总是清冷的眼眸中此刻没有一点笑意。 他将头盔摘下递给安知,挥了挥手,是叫她退下的意思。 安知何等聪慧,躬身接过头盔后退几步,顺便对周围的宫婢使了眼色,未央殿中的人都退了出去。 本就静谧的宫殿更加安静了。罗瑾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时值春末夏初,温度升的极快,午间已经有几丝燥热。苏颜只想小憩片刻,特意只叫安心放了透明的薄纱帐幔遮在床前。 罗瑾站在床前,可以看见她朦胧的睡颜。墨发如瀑般披洒开来,柔顺的披在胸前,修长白皙的脖子往下,穿着件鹅黄色的寝衣,布料很柔软,十分贴合身体,柔若无骨的指头轻轻搭在一起,规矩的放在胸前。 锦被之下,胸前波涛汹涌,腰肢盈盈一握,玉足白皙诱人,他全部都知道。 这个女人姿容倾城,全身上下处处皆美,唯独一样不好,嫁给自己做妻,想的却全是别人。 罗瑾握惯了刀.剑的手紧攥成拳,他一步一步走到床前一尺远的地方,撩开了帐子。 床上少女美丽的睡颜近在咫尺,随着呼吸,胸脯一起一伏,她睡觉不老实,衣襟上的扣子开了一粒,露出大片雪色肌肤,看起来如玉无暇,弹指可破。 罗瑾只需轻轻一捏,就可握住她娇嫩的脖子,让她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令她哭泣求饶,说自己再也不敢想着外男。 嫁了自己,她的每一寸,包括心都该是自己的。 罗瑾像猛兽盯着猎物那般看着苏颜,眼神十分的危险。 良久,罗瑾松手,轻轻放下帐幔,转身走了出去。 他舍不得。 只要苏颜并非心甘情愿,他就不会强迫她。这小姑娘在家如珠似宝,被娇惯的上了天,如今嫁了自己做太子妃,他更要让她明白,东宫比在家里还好,他也比她整日念念不忘的人更好。 * 苏颜不知罗瑾回宫第一件事情就是来看她。下面的人得了吩咐,方才太子来过的事情不许在太子妃面前说。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醒来后精神很好,听安知说太子回来,现在又去大殿面圣了,苏颜有些失落,秋水般的眸中泛起涟漪,临走前不来告别,回宫了也不来见一面,这就是罗瑾所谓的倾心吗? 这份心倾的未免薄凉了些。 苏颜有些不高兴,懒洋洋的坐起来,安知伺候她沐浴更衣,换上了进宫面圣的盛装。罗瑾这次带兵去西南,荡平了西南匪乱,可谓大获全胜,西南地区短时间内不会再生乱了。皇帝高兴,今夜在光明大殿为太子接风洗尘,苏颜是太子妃,自然也要赴宴的。 苏颜穿了一袭红裙,裙摆曳地,上面坠满了五彩斑斓的各色宝石,这套裙子是皇后的赏赐,奢华绝美,也只有苏颜这样的倾城佳人才能驾驭,而不是被裙子吸去光彩。 苏颜坐着轿子去了皇后居住的昭和宫,在宫门换了步辇,她要先去皇后处问安。 皇后是太子的生母,极喜欢这个漂亮又温柔的儿媳妇,先是夸赞了苏颜几句,又摸着苏颜的头发和蔼的说:“本宫近日又得了些珠宝,有几样特别适合你,等散了宴,本宫就吩咐宫人送去未央殿,给你把玩把玩。” 苏颜轻搀着皇后的手臂,她今日上了淡妆,一颦一笑间多了几分妩媚,眉眼低垂,美的像是小狐狸。 “儿臣谢皇后娘娘美意,娘娘您对儿臣实在是太好了。”苏颜没有推辞,珠宝首饰这些东西唐国公府上有得是,东宫里也应有尽有,所以,她并不觉得收下一些珠宝有什么好推辞的必要,只是觉得皇后对自己十分爱护。 不过,同坐在一处的六公主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愤。她虽不是皇后娘娘亲生的公主,可这十几年来对皇后孝顺有礼,皇后娘娘却总赏赐太子妃和太子,连看多自己一眼都不肯,到底是偏心。 宴会上,苏颜坐在皇后身边。 她缓缓的环顾着周围,罗瑾还没有到。算起来,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年轻时的样子了。苏颜觉得心脏砰砰直跳,竟有些激动。 “陛下驾到!太子驾到!” 伴随着太监总管的一声高喝,皇帝和太子到了。 苏颜站起来行礼,礼毕落座以后,她抬眸往对面看去。罗瑾身形高大,又穿着蟒袍,在人群中最为显眼。 好像是察觉到了苏颜的目光,罗瑾也看了过来,眼神冷冷淡淡,就像他这个人,凉的像是腊月的雪。 苏颜急忙错开目光,心跳的更加厉害了。为了平息自己的心情,她不得不喝点儿什么,便拿起前面的水晶杯喝了一口,等入口方知,面前粉红色的液体不是果汁,而是进贡的果酒,不过滋味甘甜,口感极佳,苏颜喝了半杯,这才浇灭心中的不开心。 罗瑾那样冰冰冷冷的眼神,和前世如出一辙,她实在无法想象这就是喜欢。 难道?前世里他对自己是日久生情,现在还记恨着自己?苏颜叹息一声,可弥留之际听他说那年桃花灼灼,指的该是成婚前的一次春游,若现在还厌恶自己,时间线就对不上了。 罗瑾的眼神本就冷,在见到苏颜饮酒后愈加寒气森森,太医说久病初愈不宜饮酒,她只当做耳旁风么? 还有,罗瑾看着苏颜身上的红裙,这裙子的衣领未免过于宽敞,胸前风光旖旎,虽然说大燕民风开放,女子都以穿抹胸裙为美,宴会上嫔妃公主们个个穿得美艳,苏颜的衣着在里面已算保守,但罗瑾还是有些看不惯,有些东西,合该是他一人欣赏。 罗瑾的眼神愈加冷冽了,苏颜隔得很远都能感受到他的不悦。原本雀跃激动的心情也渐渐冷静下来,苏颜叹气,又喝了半杯果酒。 男人的心,猜不透。 不一会儿酒劲翻涌,她觉得有些头晕,身上也有些燥热,在人多的屋子里憋闷的慌,就想出去吹吹风。 和身边的皇后说了一声后,苏颜带着安知出了光明大殿,往避人一些的地方走去。安知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而苏颜只想一个人静静,便对安知道:“你就在此处等我,不必跟着了。” 宫中戒备森严,今夜大宴群臣更是加强了守卫,苏颜遇不着危险,安知也放心,将灯递给苏颜后,低头退下了。 苏颜成为皇后和太后以后,时常往这附近来,她熟悉这里的一花一景,提着美人灯,沿着曲折的回廊,她走到了一处假山后面,山后僻静处临水而建一座小小的观景亭,月影婆娑,水光粼粼,风景好极了。 苏颜坐在观景亭内,浑身翻涌的燥热被凉爽的夜风吹散,困意上涌,她将灯放在脚边,以手托腮,几乎快要睡着了。 罗瑾站在观景亭外,看着灯火阑珊处的少女,那人娇小可人,面色绯红,他一只手就能把人圈在怀里,这个傻乎乎的小姑娘,怎么敢醉后跑到临水的地方吹风醒酒,受凉会生病不说,万一被有心人设计推下水,更是糟糕。 罗瑾沉着脸走过去。 苏颜一手撑着下巴,轻轻阖眼,似睡非睡之际,忽然嗅到了一股清冽的龙涎香。 睁开眼,她陡然发现罗瑾就站在眼前,绷着脸,目光幽深的看着自己。 “殿下,妾请殿下安。”苏颜心中一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罗瑾,她恍了一会儿,回过神后站起来行礼,少女声音婉转多情,清脆的像是林间的鸟儿,罗瑾记得她在闺中时,是学过唱曲儿的,可他还从没听她唱过一次。 “起来吧。”罗瑾声音依旧清冷,幽黑的眼眸深不见底,目光落在苏颜面上,又飞快的挪开了,好像很不想见到她的样子。 苏颜再一次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果然这一刻,罗瑾是真的在厌恶自己,不论桃花林下相遇时他是否惊艳,至少现在是赤.裸.裸的嫌弃。也不知在漫长的岁月中,他何时改变了心意。前世遗憾而终,这一次苏颜无论如何不想重蹈覆辙。 所以,她温柔的笑了笑。月光下美人如玉,红裙曳地,她不施粉黛时清纯可人,略描眉点唇后,又是另一种及其妩媚的风情。 美的像是只小妖精,专门来人间惑人心智。 罗瑾按捺下心中的烦躁,背对苏颜冷声道:“吾自西南归来,太子妃有什么想问的?” “……”苏颜记得前世罗瑾从西南回来,也问过这番话。那时候她懵懵懂懂,想了想问他:“我的表哥夏裴自请驻守西南,不知他过得好不好?” 第3章 罗瑾听完后勃然大怒,好久都没有去见苏颜。虽然现在苏颜还是想不通罗瑾为何生气,表哥高中探花却自请去西南那偏僻之地为官,怎么想都是一番义举,罗瑾不该生气才是。 不过这回,苏颜学聪明了些,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罗瑾去西南平匪乱看似顺利,其实也遇到了很多危险,说是步步惊心也不为过。苏颜低头,鬓边的秀发从肩头滑落,衬托的小脸越发精致,苏颜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无辜的说:“妾身没什么想问的,就是忧心殿下的身体和安全。” 罗瑾身形一滞,这才回身去看苏颜,他万想不到苏颜会这般问,她几时这样贴心温顺过。罗瑾深邃的眼眸里,眼波晦暗不明。 她不问,不代表她不挂记。 此去西南,罗瑾见到了苏颜的表哥,本朝探花郎夏裴,夏裴腰间挂着一只不离身的香囊,正是苏颜亲手所做。 “纵然与君天各一方,却时时刻刻惦念着彼此。”这句话寄托相思的话,也是罗瑾亲耳听苏颜说的。 罗瑾呼吸沉重起来,他看着苏颜的眼睛,紧绷的面庞上隐忍着某种情绪,随后沉声道:“吾一切都好。” 说完罗瑾便走了。不一会儿安知匆匆的跑来,手里还拿着一件红色绒边披风,她为苏颜披上:“方才殿下说夜深寒气重,责罚奴婢没有为娘娘添衣。” 苏颜由安知服侍着穿好披风,淡淡的嗯声:“我们回宴席上去吧。” 安知脚下一滞,有些为难:“殿下已向皇后娘娘说了,说娘娘吹了风,要赶紧回府洗个热水澡,吃些驱寒的药才是,不然病又会起来的。” 苏颜精致的眉眼间涌起疑惑,她一时之间有些摸不透罗瑾到底是真的关心她,还是觉得她在眼前碍眼。 “那就回未央殿吧。”苏颜叹气,还是依罗瑾的话回了寝殿。 回去以后她有些庆幸自己没有耍小性子,到未央殿的时候,苏颜已经有些发热,太医就在殿里候着,隔着帐幔和一方巾帕为苏颜诊脉,开了方子叫小厨房去煎药。 药汁又涩又苦,苏颜饮了半碗就喝不下了,她把碗推开:“安知,我困了,要睡觉了。” 安知自知劝不动苏颜将药喝完,只好屏退宫人,熄了灯烛,只在外屋留了一盏琉璃灯,自己伺候着,随时听里面的动静。 * 罗瑾很晚才出光明大殿回东宫,他是太子,将来的皇帝,少不得和文武百官们周旋,一耽搁就是现在,皇帝留他在光明大殿留宿,可罗瑾放心不下,他知道苏颜身子弱,想知道她今夜有不有事情。 夜风很凉,罗瑾走在空旷无人的宫道上。 他生的相貌堂堂,十分有威仪,是那种及其英武俊朗的男人,有精壮的肌肉,有宽阔的胸膛和立体的五官,还有深邃的眼神,唯独没有夏裴身上那种儒雅到极致的书生气。 那种一阵风都能吹跑的男人,有什么好喜欢的,罗瑾蹙眉,加快了步伐。 回到东宫,罗瑾走到了未央殿,在得知苏颜吃过药已经睡下以后,他才安了心。按照规矩,罗瑾离京三月,第一晚应该在太子妃的未央殿留宿,考虑到她晚上受了寒气刚睡下,不好折腾,罗瑾便回了泰和殿,堆积如山的奏疏摆满一桌,他处理了一个多时辰才睡去。 翌日清晨,太子妃被冷落的消息就已经在东宫的几个姬妾间流传了。 接下来的几天,罗瑾一直忙于军务,没有去未央殿。于是,太子妃失宠的传闻算进一步坐实了。 * 苏颜坐在房中翻话折子看,无聊的直打呵欠,眼看天又要黑了,罗瑾今夜还是不来么?苏颜记得清楚,上一世他从西南回来以后,足足冷落了自己数月,直到太后举行宫宴才再一次见面,难道今生还如前世一般么?那天她明明温柔可人,没有惹恼了他的。 苏颜心里有些烦躁,把话折子搁在一旁,伸出白嫩的手:“安知,陪我出去吹吹风。” 这回安心很谨慎,虽是五月的天,晚间还是有些凉意,她取了件藕荷色的小披肩为苏颜穿好,这才引着苏颜往院里去。 花园的花儿姹紫嫣红,只可惜天色暗了辨不清模样,倒是微风习习,卷着花香极为好嗅。 与此同时,太子府的书房内,罗瑾由贴身侍卫服侍着卸去银甲,自己理着袖子往梨花木太师椅上坐。 隔着一盏水墨屏风,后头跪了一个姿色艳丽的女人,是太子府中的一个姬妾,名唤赵姬,也是这次八卦消息传出的源头。 罗瑾取了一份奏疏边看边问:“你编了什么故事,说给孤也听听。” 声音里夹着冷意,不带一丝感情。 赵姬打了个寒颤,殿下不喜欢去后院,这还是她半年来第一次单独见罗瑾,心里又怕又喜。喜的是这机会难得,说不定自己就得了太子垂青,怕的是自己嘴碎,已经惹得太子不悦了。 “不想说?”罗瑾拿着朱笔批阅奏疏,见屏风后默了半晌无人应答,声音已经藏了怒意,酝酿着一场暴风雨般,令人脊背发寒。 赵姬这才如梦初醒,结结巴巴的说:“妾说,说殿下龙精虎猛,是真男人,妾,妾念念不忘,日思夜想。” 罗瑾嗤笑一声,她连侍寝都没有侍过,就知道自己龙精虎猛了?还日思夜想,真真是不知羞耻。罗瑾眼里满是厌恶,他最讨厌这种搬弄是非满心欲望的女人。 “接着说。”罗瑾批完一本奏疏,又拿起另一本,眼皮也没有掀一下。 “妾还说,说太子妃娘娘徒有其表,其实……其实殿下一点也不喜欢她,她迟早要被弃掉。”赵姬越说声音越小,她听见屏风背后“啪”一声细响后,更是吓得哭着求饶。 罗瑾掷了朱笔在地,捏了捏眉心,唤侍卫上前将赵姬拖出去。他不大去后院,要不是偶然听见下人嚼舌根,竟不知道这些女人这般大胆,竟然敢背后编排主子。 罗瑾想起苏颜娇娇弱弱的样子,这个傻姑娘,就算受欺负了也不会同自己倾诉吧?倒是自己疏忽了,让她平白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福川。”罗瑾站起来招呼人:“去未央殿。” 前几日公务繁忙,今儿稍微空闲下来,是该去看看她了。走到半路,罗瑾忽然定住,问福川道:“那几块玉拿上没有?” 福川不觉莞尔:“放心把殿下,奴带着呢,殿下亲自挑选的,娘娘一定喜欢。” 第4章 罗瑾乘着月色走到未央宫的时候,苏颜刚从花园子里回来,她和安知摘了很大一束玫瑰花,正坐在灯下看安知用剪子修剪枝叶。 苏颜看得入神,伸出手指拨弄娇艳欲滴的花瓣,玉儿似的脸颊上贴了一点花钿,是最近京里女眷流行的妆面,嫣红一点,衬的肌肤更加无暇透白。 见太子殿下来了,屋里的宫人正要通传,福川伶俐的使了个眼色,宫人们纷纷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太子爷不喜人多聒噪,他们都知道的。 罗瑾负手而立,穿一袭月白衣裳,料子极好,上头有银线绣的云纹,在灯下流光溢彩,格外华贵。 苏颜本就有些走神,直到罗瑾遮住烛光,阴影笼罩在她的身上,苏颜方扭头看见他。 安知见状,行了一礼后也退了出去。 几日不见,苏颜觉得罗瑾瘦了些,军中事务繁忙,他肯定没有好好吃饭,后来才落下胃痛的毛病。但这时候苏颜什么也没有说,她想起最近东宫里的那些流言,撇过头不去看他,但想想自己不能过分任性,还是起身行了礼。 “妾身见过殿下。” 罗瑾见苏颜不情不愿的,自然也知是她心情不好,但他从来不会因为这些小礼节怪罪她,事实上,她肯起身行礼,已经很出乎他的意料了。 唐国公家的嫡小姐,眼里头是容不得沙子的。 罗瑾抬手让苏颜免礼,顺手将手里的小木匣子放在桌上,声音润而清:“这是产自西南的美玉。” “谢过殿下。”苏颜微微颔首,没有去看那方匣子,而是微微背过身子,留给罗瑾半面侧影。早上听见那些传言的时候她已经恼过一回,如今罗瑾就坐在眼前,她忽又想起传言里的细节。 什么殿下精悍,是真男人云云,苏颜更加恼了,这些人真是不知羞耻,罗瑾也极为恶劣。 见苏颜没有多说话,罗瑾自然也不好再提这玉是自己在西南平乱时,亲手一刀刀磋磨的。 烛火一节节往下燃烧,夜深了,安知奉了银耳莲子羹进来做宵夜,蜂蜜放了很多,甜的齁人,罗瑾微微蹙眉,但他知道这是苏颜嗜甜的缘故,也没有多言,一口饮尽了。 用完宵夜,罗瑾还没有走的意思,苏颜猛然恍悟,他今夜是要留在未央殿么? “福川,将孤的奏疏取来。”罗瑾淡淡的对福川挥手,修长的指头轻轻叩着红漆桌案。 听到他的话,苏颜想起来,前世里每月初一和十五,罗瑾都是宿在未央殿的,不过每回都批阅奏疏至深夜,她总是熬不住先歇下,等第二日清晨醒来,除了身边残留的温热外,已不见罗瑾的身影。 苏颜绞着手中的帕子,此刻她还有另一桩事想与罗瑾说。 烛火摇曳,灯影浮动,鎏金铜炉袅袅吐露青烟。 苏颜捧着香茶小口小口抿着,偶尔抬眸看看正襟危坐,端一副君子如竹,心无旁骛的罗瑾。他批阅奏疏,处理政务时,是最忌讳人打扰的。 等了半个时辰,香茶都快被喝干了,罗瑾仍旧专心致志的看着下头人递上来的奏疏,连半个眼神都没给过,好似屋里头没有苏颜这个人一般。苏颜以手托腮,潋滟的水眸中泛起困意,她懒懒的打了个呵欠,尾指缠了一缕乌发在指尖把玩。 身后细微的动静没能逃过罗瑾的耳朵,他陡然放下公文,从案前站起,长眉微蹙,声音清冷又严肃:“身子乏了,就早些歇息。” 苏颜愕然,心里不知怎的就泛起委屈,前世种种煎熬,弥留之际罗瑾的眼泪都浮现在眼前,她实在不明白罗瑾的心意,这个男人离她太遥远了。 “妾身可打扰殿下了?”苏颜声音清冷婉转,如初生的黄鹂般动人,小小的脸颊被手腕印出一团红晕,胭脂似的浮在脸上,楚楚动人。 罗瑾狠狠滑动了喉结,转身背对着苏颜,长长的深吸两口气,方稍解想要将苏颜狠狠扼在怀中的冲动。 “不曾打扰。”罗瑾的声音一如往常冰冷无波,他仰头望着窗外的皎月,身如松柏:“太子妃,大病初愈,切莫任性。” 一锤定音,已经让苏颜无话可说。 她惦记了一夜的话也没找到好时机说出口。 民间女子出阁有三日后回门的习俗,可大婚第二日罗瑾就率兵去西南平乱,这回门的事情便耽搁下来,如今他大胜回京,明儿该是陪自己回唐国公府的日子。 可罗瑾丝毫未提,府中也未见准备礼物,难道……又是哪里戳到了他的忌讳? 小气,乌龟大王巴!我自己回去便是,才不要你陪! 苏颜恼极了,按她上一世的脾气,非得和罗瑾找一顿别扭,不过这次她稍微按压了脾气,又嗔又恼的看了罗瑾一眼,赌气的扭过身,爬到床上背对罗瑾躺好了。 这小东西。 罗瑾原是想苏颜若不依,就温声劝她去歇着,毕竟人已经嫁了过来,好生待着,总有她愿意的一日。可方才那眼神中厌恶嫌弃的情绪□□裸明晃晃,他毕竟是太子,上赶着强迫人或摇尾乞怜之事,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一夜无话,苏颜醒来时往床侧一看,果然已不见罗瑾的身影,她伸出小手摸了摸外侧被子,冰凉无比,不是人天未亮就走了便是根本不曾在这歇息过。 为何此刻他还是这般厌恶自己。 苏颜抓起身边的绣花小枕往床尾一掷,饱满粉嫩的唇被贝齿咬出一串牙印,一双水眸出神凝视着挂帐幔的金勾,模样懵懂又伤神。 听见里头的动静,安知轻轻推开雕花木门,掀开珍珠帘到了床畔,她先是弯腰拾起滚落的小枕放好,后又奉茶给苏颜先漱漱口:“娘娘,奴婢伺候您梳妆吧,殿下已在外头等着呢。” 苏颜瞬间怔住,拿着青花小瓷碗漱口的手指尖细如葱,微微抖了抖,清丽的声音中夹杂了不确定,懵懂的眸中却顷刻透出光彩:“殿下,为何在外头?” “自然是等娘娘梳妆毕,同娘娘一起回门呀。”安知是自小就在苏颜身边伺候的旧人,知道自家娘娘对殿下情深,将小瓷碗接过放好后,微笑着取来粉纱小披肩给苏颜披上:“殿下起的早,已经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许奴婢来扰娘娘安睡呢。” 苏颜红了脸,玉似的白皙皮肤上渐染红霞,嗔怒的看了安知一眼:“那也应该早些也叫我,让殿下等着,像什么样子。” “是。”安知笑着退出去,不一会儿另有两个大宫女取了热水和棉帕进来,有条不紊的伺候苏颜梳洗换装。 到选衣裳的时候,苏颜用指腹一件件拂过当头的几件华贵新款衣裙,表情冷冷淡淡,黛眉微蹙:“本宫不喜这些。” 安知不解:“娘娘,这都是丝织室新送来的款式,手艺精湛用料考究,是顶好的了。” “颜色太寡淡了些。”苏颜嫌弃的摆摆手,两个大宫女立刻换了新的上来,苏颜指了指其中一件红襦裙,嘴角绽出一对梨涡:“这件吧。” 安知一见那红裙心中便有了数,娘娘姿色倾城,穿红着艳时最为耀眼,皇后娘娘曾夸赞娘娘穿红的最好看,殿下那时恰在一旁,闻声答了一句:“确实不错。” 这样一句话竟被娘娘记到如今,可见娘娘对殿下的一片深情。 女子着装麻烦,今日又是她嫁来东宫后第一次回门,罗瑾也不急,取了卷兵书坐在太师椅上细细翻看,案上冒着热气的香茗换了三茬,才听得身后窸窣脚步声纷踏,福川低声道:“殿下,太子妃娘娘来了。” 也是巧了,罗瑾今日也是一身暗红浮金的袍子,与苏颜身上的大红襦裙一明一暗,正好交相呼应。 罗瑾仍旧端着一张俊脸,起身时手中的兵书还未放下,剑眉英挺,琼鼻薄唇,脸上表情不见喜怒,只在望向苏颜那刹片刻出神,而后他微颔首,不动声色的敛去眸中的惊艳,声音照旧温润清朗:“太子妃,走吧。” “是,殿下。”苏颜着了淡妆,眉心画了一朵粉嫩的桃花,眉若远山,面若芙蓉,秋眸中夹着往日少见的旖旎,她还是念着罗瑾亲自陪她过门,还等了她这般久的好的。 两人一起走到车前,福川掀了帘子,罗瑾先上踩着小凳子上了马车。 他在车中坐好,视线顺着车帘往外看去,恰好可见苏颜纤细白嫩的脖颈,线条优美的锁骨,还有小巧的鼻尖,他的手垂在身侧,不自觉的勾紧手指,而后又舒展几分,犹豫着想伸手扶苏颜一把,又怕她不愿意而当众给自己难堪,毕竟,她是极抗拒和自己身体有接触的。 犹豫几瞬,安知已经扶着苏颜上马车坐稳了。擦身而过的那刹,一股及其淡雅的馨香萦绕鼻尖,叫罗瑾心里浮动了几丝燥热。 罗瑾正襟危坐,目视着前方。 苏颜粉嫩的指头抠着裙角的流苏,同样是一动未动。马车启程了,启动那刹车身颠簸,苏颜一时没有提防,身子随着惯性往一旁栽去。 第5章 罗瑾想也没想,长臂一揽,将娇小无措的人儿牢牢的揽在怀中。 他是常年习武的人,身上肌肉结实又富有弹性,就算隔着一层衣物,苏颜也能清楚感受到那种温热,嗅到那人身上清冽的龙涎香。 肌肤相接的地方立刻燃起火来,烧的苏颜双颊微红,一双水眸慌乱又羞怯,苏颜手忙脚乱的坐好了,声音底底切切:“殿下,妾……” 罗瑾揉了揉眉心,阖上双眸不去看她,面上一片云淡风轻,仿佛刚才什么也不曾发生:“坐稳了。” “哦。”苏颜难掩失望,罗瑾这般肃正守礼的人,是最厌恶毛躁慌张的人了,自己刚才又丢脸了。她悄悄抬眸看了身边闭目养神的男子一眼,见他脸上没有愠气,这才稍松了口气。 从太子府去唐国公府并不远,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到了。临下车前,罗瑾终于睁开眼,他撩开小窗的帘子往外看,声音又沉又低:“太子妃,待会儿听话一些。” 苏颜坐车坐乏了,闻言一愣,随后歪了头看罗瑾,鬓边的珍珠步摇微微颤抖,神色又懒又乖:“妾身何时不听话了?” 这话儿抓人,尤其是此刻苏颜神情慵懒,语气似嗔非嗔,罗瑾就算再是个君子,此刻也乱了几分心神,半个时辰前苏颜在他怀中那温热绵软的触感在浮在心间,他硬是闭眼不去看这小东西才撑过这一路,不想这人只一句话,就再次撩动了他的心。 罗瑾的拳一寸寸攥紧了,目光深沉,牢牢的看着苏颜。 “殿下,妾可说错了?”苏颜魅惑而不自知,半垂了头,莹白的贝齿轻轻咬住饱满欲滴的朱唇,眉梢一粒黑痣随着蹙眉的动作而微微颤抖。 抖的罗瑾方寸大乱。 “殿下,娘娘,我们到了。” 幸好福川此刻掀了轿帘,罗瑾长舒一口气,方将心神藏起来,端好一副严肃雅正的模样。 唐国公府的人一早就准备好了,太子妃回门这是头等大事,现在见了太子陪着亲自登门,更是心生喜悦。 女眷迎着苏颜去了后院,唐国公和府上两位公子陪太子在前厅。 今日女眷众多,围拢在苏颜身边又敬又怕,想讨好着未来的一国之母又不知如何开口,屋子里乌泱泱一堆人,明里暗里的眼神落在苏颜身上,各有各的思量。 唐国公夫人是经过大风浪的,将这唯一的宝贝女儿护的严严实实,绝不会让这些人在苏颜身上谋了好处去。坐下来没聊一会,就以太子妃身子乏了为由,将不相干的人遣出去。 “娘,女儿想你了。”人都走光了,苏颜声音一娇,揽着母亲的腰顺势躺在了唐国公夫人的腿上。 “我的宝贝女儿。”没外人在旁,唐国公夫人也没拘着俗礼,她轻柔的抚摸着苏颜乌黑亮丽的发,风韵犹存的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在细细问起苏颜在太子府的衣食住行,得知太子没有亏待她的宝贝女儿,皇上与皇后也待女儿不薄后,唐国公夫人这才安心。 做天家儿媳不是易事,若有太子真心庇佑,苏颜会好过上许多。 用过晚膳后,苏颜先回了屋子。她那爱饮酒阔论的老爹喝高了,正拉着自己的太子贤婿饮酒论道,相谈甚欢。 月高星稀,夜风如水。 安知打了盆热水进来,又洒了半蛊新鲜玫瑰花瓣入水,伺候苏颜将一双玉手浸泡在水中,待指甲泡软了后,用银锉刀小心的帮她磨指甲,再用玫瑰精油仔细涂抹,这样指甲便可形状好看又充满光泽,还会散发幽幽清香。 另一个大宫女桃知轻轻的走进来:“娘娘,表姑母求见。” 苏颜懒懒的伸展了腰肢,眼尾氤氲出一片雾气,她想了想,硬是想不起这表姑母是何人。 桃知也是从唐国公府跟去的旧人,她轻声提醒道:“娘娘,就是大少夫人娘家的姑姑。” “恩,本宫想起来了,请进来吧。”苏颜懒懒的将一缕发掖在耳后,低头打量着自己如青葱般的指甲,明儿染上花色定是好看。 “娘娘万福金安。”一道浮夸又谄媚的请安声打断了苏颜的神思,她冷冷抬头望去,嘴里轻飘飘的道:“表姑母免礼。” 听得桃知的话,她倒是记得了有这么一号人。这位是大嫂嫂的亲姑姑刘氏,前世就出现过,还带着自己做了桩蠢事。 “哎呦,老身可不敢当娘娘这声姑母。”刘氏将一脸褶子笑成了花,腆着脸上前几步,同时回头催促身后低头的小姑娘往前跟着自己走。 小姑娘低着脸也能见肌肤莹白面容姣好,不过豆蔻年华,是个美人坯子。 苏颜以手撑腮,眼神冷冰冰的看过去。 “娘娘,这是老身的女儿,名唤瑛儿,今年十四了。”刘氏巴巴的上前,要不是碍着自己好歹为长,可能就要跪在苏颜脚边捶腿献媚了。 “嗯。”苏颜不咸不淡的点点头,一头乌发已经拆了珠翠,可眉不点而翠,唇不抹而红,在烛火的映照下清丽异常,更不用说天生带着一股贵气。 刘氏已经看呆了,寒暄几句后把身后瑟瑟的瑛儿拉上前,抬手献宝般的勾起瑛儿的下巴:“娘娘瞧这丫头,可生的顺眼?” 苏颜再也看不过去了,一个眼神过去,安知就将小姑娘扶起来坐好。 “你今夜来找本宫所为何事,不妨直言。”苏颜话里透着困倦,已不耐和着刘氏纠缠。 “娘娘。”刘氏压低了嗓子,刻意营造了一种说体己话的氛围,甚至左右乱瞄了几眼,见只有安知和桃知两个信得过的人在前,这才谄笑道:“老身是娘娘的娘家人,有几句贴心话不得不说,还望娘娘莫怪罪老身多嘴舌。” 苏颜欣赏着自己的指甲,半晌没答话。 “娘娘,现在东宫除了娘娘,还有好几位姬妾。”刘氏一双三角眼闪烁着精光:“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可也要提防着下头的小妾兴风作浪,我这女儿生的伶俐貌美,娘娘不如带在身边使唤,今后可助娘娘固宠。” 这话苏颜听着耳熟,前世正是这番话蒙骗的自己,当真将这未及笄的小姑娘带回东宫,惹得罗瑾发了好大的火气,两个人一世疏离,也正是因这些点滴小事而起的。 且刘氏献上府中姨娘生的女儿,哪又是为了助自己固宠,不过豪赌一回,若瑛儿真受宠,好沾光罢了。 苏颜眼底的冷笑一闪而过,已经连一个眼风都不想给刘氏,桃知得了眼神,开口送起了客。 “表姑母请回,夜深了我家娘娘要歇息了。” 刘氏站起来还想再多说几句,就听见外头纷踏的脚步声,听得福川一声高喝:“太子驾到。” 霎时间刘氏脸色苍白,嘴哆嗦着好像要昏死过去一般。 罗瑾由福川搀扶着走进来,眼底因酒色而染上几分血红,刘氏头都不敢抬,带着瑛儿行礼后就匆匆跑了,叫太子爷发现自己这等心思,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水。”罗瑾蹙眉往宽大的梨花木太师椅上一坐,接过安知递来的温茶一气喝了半杯。 苏颜打量着罗瑾的神色,确定他除了醉酒并未听见方才的谈话,这才松了口气,柔声问道:“殿下怎么喝这么多酒?” 罗瑾揉着太阳穴,薄唇紧紧绷着,半晌沉声道:“国公高兴,吾就与他多饮了几杯。” 这屋子是苏颜未出阁时的闺房,还保持着她出嫁前的原貌,羊绒地毯和满屋子的新鲜花枝有几分眼熟,与太子府中未央殿的装饰一摸一样。 罗瑾早就差人打听过,未央殿就是照着着小姑娘的闺房装饰的,只为叫她住的舒泰。 “殿下,可要安歇了?”苏颜踌躇着款款走到罗瑾身前,出阁前嬷嬷也曾教导过夫妻相处的一些规矩,比如现在若是助罗瑾宽衣,就是夫妻间可行之事。不过前世今生,这等子亲密之举苏颜还从未践行过,她就算有心缓和关系,但是此刻也有几分羞怯。 “太子妃,你先歇着吧。”罗瑾猛然抬眸,深邃的五官格外英挺,浓眉下星目如炬,已经看不出半分醉态:“吾出去吹吹风。” 原本忐忑的心思瞬间又入深谷,苏颜凝望着罗瑾往外走去的背影,呆了半晌。 安知伺候她就寝,苏颜开口轻问:“我生的好看吗?” “娘娘姿色倾城,自然是好看的。”安知帮苏颜掖好被角,又放下纱幔:“娘娘何有此问?” 苏颜倦而累的摇摇头,将精致的小脸埋在柔软的锦被中,黯然的睡去。 院中参天大树下,罗负手而立,衣袍翩跹,墨发飞舞。 “方才找太子妃的是何人?你去查查看,如此的不知深浅,大胆狂妄。” 他的声音低沉而冷冽,冰冷的如冬日的寒风。 福川低着头答是,方才那愚蠢老婆子,这可是撞在枪口上了,惹得殿下不快,哪里有她的好果子吃,也就是太子妃娘娘仁慈心善,不然早被轰了出去。 夜色愈渐深沉,皎月升至半空,朗朗月色如水,照出罗瑾眼底的温柔。 傻乎乎的小东西。 第6章 从唐国公府回到太子府后,罗瑾又狠狠忙了好几日,皇帝的身子这两年来越发不好,不可劳神伤体,许多政务都是罗瑾在处理。 苏颜仔细的想了想重生后的这些日子,推敲一番后打定了主意,还是要找个时机和他谈谈心才是,前世已经遗憾过,今生便不要重蹈覆辙了。 最近天一日日炎热起来,苏颜没有什么胃口,晚膳的时候挑挑拣拣只用了半碗粥还有半个虾仁水晶饺,饶是安知和桃知轮番的劝,也半口都不肯再吃了。 晚些时候听宫人说罗瑾回府了,苏颜眸子亮了亮,思忖着他应当还未用膳,就又吩咐小厨房将菜备着。 不过半柱香时间,宫人又来禀,说太子爷去了文良媛那里用膳,晚上还要留宿。 苏颜一噎,挥了挥手叫人下去,自己躺在院中的摇椅上乘凉,半晌无法回神。 漫天星子闪耀璀璨,夜色如洗,皎月如玉,她却是越看越苦涩。 前世安安稳稳一帆风顺从太子妃坐到了皇后的位置,虽然表面上受罗瑾敬重,但他其实从未有过半分偏宠,逢初一十五来自己的未央殿,其余日子就按敬事房的安排宿在其他嫔妃宫中,若没有安排绝不踏入后院半步。 雨露均沾,一碗水端平,从无例外。 苏颜轻叹一声,将透明的粉色绢帕往脸上一盖,在帕子下悄悄的撅起嘴,鼻子眼眶都微微发酸,好歹忍着才没叫眼眶里的泪珠流出来。 前些日子那讨厌的刘氏的话又浮现在脑海中,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苏颜懊恼的把玩着手腕上的翡翠手钏,一双小足在空中蹬了又蹬,这些道理她都是知晓的,何况罗瑾还是储君,皇家还格外讲究绵延子嗣。 可她还是伤神又恼的厉害。 乌龟大王八,她小声的嘟囔着。 * 秋和宫,文良媛的宫中一片烛光朦胧。 罗瑾用完膳后就坐在外间看书,文良媛送了一次茶水,半柱香后又送了一碟桂花糕。 骨瓷碟子落在桌案上发出轻微响动,罗瑾深吸一口气,眼神给过去时冷而冽,肩背挺直,端的好似不染俗尘的天人,“文良媛还有何事?” 文良媛是太子大婚前的旧人了,入府邸的时间比苏颜还长,生的妩媚多情,一双含烟媚眼有万种风情,是顶招人的魅相。 她今夜只穿了薄纱抹胸襦裙,如此清凉的装扮,殿下应当是明白自己心意的。 “殿下,夜已深,让妾伺候殿下吧。” 文良媛款款上前,一双白玉似的酥手缓缓攀上了罗瑾的手臂。 “殿下……” 文良媛跨出了这一步后举止越发大胆,酥手沿着手臂缓缓往上摸去,人也软绵绵的贴上前,媚眼如丝,朱唇轻启。 罗瑾阖目,深吸一口气,长眉几不可见抖动一下,倏尔将手中的兵书狠狠往桌面一摁,面色沉下后,浑身都是灼人的戾气。 灯火猛然抖动一下,夜风吹的窗棂叮当乱响。 文良媛如梦初醒,提了裙摆双膝一曲,跪在冰凉的地上,浑身上下轻颤不止。 “妾失礼了,殿下恕罪。” 罗瑾摩挲着光滑的桌案,居高临下的看了文良媛一眼,俊脸上刹那的震怒稍纵即逝,他揉了揉眉心,声音清晰冷漠:“文良媛,孤的规矩你不懂么?” “妾知道。”文良媛眼眶红了半圈,攥着绢帕的手用力到骨节泛白,还想辩驳几句,身边一阵风过,罗瑾已经走了。 文良媛精致的面庞上陡然划过两道泪痕,她瘫坐在地,目光如寒霜般的凉。 * 罗瑾迎着月色走在绵长的宫道上,夜风微拂,总算吹散了在秋和宫里沾染上的黏腻浓香。 他强摁住心中的燥热,鬓角微淌着细细的汗珠,掌中握了一串檀木念珠,拇指一颗颗拨弄着,却越发的口干舌燥,向来喜怒不显的脸此刻也浮现出一抹不耐。 罗瑾咬了咬牙,猛然将手中的念珠狠掷在地。圆润的念珠串顷刻间四分五裂,滚落一地。 “殿下。”福川在五六步远的地方低头跟着,被砸念珠的动作吓得一抖,声音低低的道:“许太医已经到泰和殿了。” 罗瑾喉结滑动,手环成圈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腕,这轻飘飘的抚摸非但没半分抚慰感,反而叫心头无名火更盛。 他是一路挨着回到泰和殿的。 宫婢早已将数个冰盆安置在卧房内外,初夏深夜,夜间尚需薄被,远不是用冰的时候,冰盆一用,房中的温度顷刻凉下来。 许太医已经候着了,他给罗瑾搭了脉,反复斟酌后开了口:“殿下此症世所罕见,臣无能,只能开方纾解不可断根。” 罗瑾阖目,鼻息悠长,鬓边的汗珠已经簌簌滚落,濡湿了衣领,对许太医的话他不意外,声音淡淡的:“用药吧。” 许太医颌下白须抖了抖,拱手劝道:“殿下,是药三分毒,此药用多了伤身呐。” 罗瑾的呼吸急促了许多,他陡然睁开双目,目光锐利似刃:“不用药,一味纵着,孤与禽兽何异?” 苦涩浓郁的药汁很快熬好了送上,罗瑾端起瓷碗,头一仰将药饮尽,苦涩的药味在舌尖弥漫,让他的舌尖微微发麻,正是这股子苦涩,浇熄他浑身上下叫嚣的燥热。 室内温度极低,热汗被沁成蚀骨的冰凉,牢牢的贴在脊背上。 折腾了半宿,罗瑾舒乏了许多,却始终不曾有睡意。 这病极为磨人,除了近身侍奉之人和几位老太医外,没有旁人知晓。若让世人知晓他这肃正守礼的堂堂一国储君,其实一直极度渴求与人肌肤相亲、触摸揉捏,岂非颜面丢尽。 若非他意志坚定异于常人,将天生的这种渴望深深抑着,恐怕早已经沉迷男女□□,成了只知享乐的禽兽了。 * 翌日清晨醒来,苏颜的眼睛肿了半圈,安知取了榴花小铜镜给她,苏颜对着镜子左看右瞧,只见一双美眸肿成桃一般,气的撇下镜子喃喃道:“这下完蛋了,真成了丑八怪了。” 安知捧了冰镇过的玉锥给苏颜冰敷,又轻轻捏着苏颜酸胀的肩背,温声劝解:“娘娘昨夜睡得晚了,小日子又快到,今儿早起才会水肿的,我们用凉东西镇一镇,很快就会消肿的。” 这玉凉丝丝,隔着一层帕子蹭在脸颊上,又舒坦又滑腻,苏颜皱了皱鼻子,心里舒服的直哼哼,她移步到了罗汉小床上,腰后垫着软枕,身姿窈窕婀娜,露出的半截手臂如玉似的白皙细腻,满头浓密的乌发只用一枚白玉角簪绾着,美目轻阖,如画中人一般清丽。 “本宫这几日身子不适,告诉下面,不必请安了。”苏颜还为昨夜的事情有些小别扭,加上眼睛肿了,心情不好,找了个借口就推脱着不想见人。 话音刚落,桃知恰好掀了珍珠帘进来,闻言为难道:“文良媛晨间来请安,娘娘没起就一直候着,现在是将人请回去吗?” 苏颜轻哼一声,人家昨夜承宠,今天就巴巴的来了,自己若躲着不见未免显得小气,于是挥挥手,叫人挪了一扇屏风过来。 文良媛款款走入,看见红梅屏风后明显微愣,随后咬牙行了礼:“妾请娘娘金安。” 屏风后头,苏颜侧卧在罗汉小床上,眼眶下被玉镇的凉丝丝的不想开口,安知依着她的眼神给文良媛搬了张软凳,微微屈膝做了个请的姿势,脸上表情不卑不亢:“文良媛请起吧,我们娘娘赐座了。” “谢娘娘。”文良娣紧绷着下巴,强忍着才将难看的脸色藏好,她比苏颜进府早,如今府中除了这位太子正妃,其余的人就数她文燕骊位分最高,自认为是得罗瑾偏爱的。 她苏颜又算个什么东西,不过仗着家世好坐了这太子正妃的位置。 “娘娘今儿这是怎么了,为何隔着屏风见妾?”文良媛接过安知递来的香茶,低头抿了一小口:“莫非是妾不配见娘娘?” 苏颜睁开眼睛,将玉儿扔在一边,这个文良媛前世就很喜欢找自己的麻烦,不过那时候自己忙着和罗瑾别扭伤神,根本没空搭理她,由着她在太子府张狂了好一阵,后来罗瑾即位,因这文良媛张狂,只得了贵人的位份。 “你说不配就不配吧。”苏颜语气淡淡的接了一句,既不恼火也不生气,只有满满的漫不经心,透着不在乎,眸中甚至带了一丝浅笑。 身边的安知还有桃知都忍俊不禁,齐笑出了声。 文良媛霎时脸色涨红,在笑声中气的微微发抖,她攥紧了手中的热茶,懊恼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也恨苏颜这个太子妃做的毫无风度。 她稳了稳心神,但还没有忘记此行目的。后院侍寝的规矩是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她此次前来就是打听太子妃侍寝时,是否也是同她们一样。 “娘娘。”文良媛讪笑几声,硬着头皮开口:“这些日子殿下公务繁忙,身子不爽,每回去妾那里,妾都会准备药膳给殿下呢。” 苏颜拨弄着手钏,声音有气无力:“嗯,是呢。” “娘娘。”文良媛被苏颜晾着但还不死心,又娇娇媚媚道:“殿下夜间睡觉,是最讨厌身边人磨牙翻身呢。” “哦,是呢。”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的病是肌肤饥渴症+其他 第7章 “安知,你派人去查查文良媛的秋和宫。” 待文良媛走了,苏颜懒懒的开了口。她以手撑腮,就歪在罗汉小床上用了几口糕点做早膳,她无甚胃口,心情已被大清早文良媛的耀武扬威给坏了个干净。 “安知,我想再睡会儿。”苏颜掩唇打了个呵欠,长而翘的睫毛忽闪,如同飞舞着翅膀的蝴蝶,她白藕般的一双胳膊已经埋进了明黄色的锦被中。 “是。”安知给她掖好了被角,又将窗关好只留了一条小缝,这才领着其他人小心的退了出去。 一开始苏颜还有些烦躁,房中的果味清香淡雅好嗅,她深吸几口,竟然也慢慢浅睡过去。 【那是个人间四月天,苏颜卧在未央殿的美人榻上,粉嫩的脸颊上挂着两道泪痕,春风吹拂着纱幔,一摇一摆蹭的她肩上痒痒,她在赌气。 罗瑾迈着步子从外面走进来了,如画眉眼紧紧绷着无甚表情,他走到美人榻前脱了靴子,又自己脱了外袍,掀开苏颜绣桃花的绯色小被子就躺了进来。 “你不是逢初一十五才过来吗?”苏颜气哼哼的,背对着罗瑾问道。 罗瑾的手臂十分的孔武有力,他将手搭在苏颜纤细的腰上,语气冷冷的:“睡觉。” “文良媛是不是很温柔?你是不是很喜欢她?”苏颜赌着气往里侧挪了几寸,嘟嘟囔囔的恼道。 “好好睡觉。”罗瑾的手很有力,揽住苏颜的腰肢往怀里拢,声音沉沉的洒在耳边,热气熏红了苏颜的耳朵。 “你究竟要喜欢几个姑娘?你怎么能够这样呢。”苏颜委屈的眼眶都红了,她转身将头埋进罗瑾宽阔的胸膛中,哭的瓮声瓮气很是可怜。 不料罗瑾反手将她推开,脸上表情极度嫌弃:“苏氏,你的鼻涕脏了孤的衣裳。” 苏颜愣住,旋即哭出声音来,泪珠儿簌簌的滚落,一双水眸全是又气又恼的神色。 “大王八,坏蛋……”】 苏颜的脚抖了抖,蹬开了被子,眼皮跳了几下后,困倦的睁开了朦胧的睡眼,隐约听见安知轻微的声音:“娘娘你醒了。” 她感觉浑身浸水般的难受,一手抵额,恍惚几下才看清楚眼前的画面。 罗瑾那张俊脸与梦中别无二致,就真真切切的在自己眼前,梦中未消的余怒堵在苏颜的胸口,让她声音又细又弱,撒娇般对罗瑾喃喃:“你不是初一十五才过来吗?” “……”罗瑾本是站在罗汉床前微侧身打量苏颜的,不料她忽然醒了,眸中的情意叫他飞快的藏起来,站直了腰才对苏颜的话回过味来。 什么初一十五的,她可是被梦魇住了? 安知在一旁听的清楚,方才娘娘可是直呼殿下为“你”,这乃大不敬之过,安知急忙福身接话:“娘娘定是被梦魇住了,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屋子里没了旁人,苏颜一双小鹿般纯净的眼眸还带着氤氲的雾气,她愤愤然的瞅着罗瑾,盯得罗瑾莫名。 苏颜眼角陡然划过一颗泪。 罗瑾背在身后的手在同时抖了抖,这是她第二回 见苏颜哭,这是他见不得,想起来都会心如刀割的画面。他伸出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瞬,而后鼓起勇气继续往前,两指并拢贴着苏颜的额探了探温度。 还好,不曾发热。 许太医很快就到,隔着床幔和巾帕为苏颜诊脉,开了一副安神固体的方子后,又问了苏颜这些天的饮食,知道她近日用食少,夜间睡不安稳后,特别嘱咐安知她们,要注意娘娘的饮食。 太医一走,苏颜也彻底从梦魇中醒了过来。她已经被移到榻上卧着了,腰后垫了一双鸳鸯枕,手规规矩矩放在身前,头发松散的披在脑后,越发衬的脸蛋只有巴掌大小。 罗瑾的脸色十分难看,语气深沉:“为何不好好吃饭。” 这样的语气无端的勾起苏颜方才的梦,前世里她和罗瑾疏离陌生,虽然交集不多,但他也不曾用这样的语气同自己说话。苏颜在家也是骄纵着的,这些日子是想着与罗瑾疏解关系才忍着,现在脾气上来了,也不怕罗瑾的脸色难看,盯着自己描了芍药花的指甲道。 “吃不下。” 罗瑾呼吸重了又放缓,缓了又重,揉了揉眉心才稳住声音:“为什么吃不下?” 苏颜的别扭劲上来了,头往床榻里侧一撇,秀发浮动露出半截娇嫩的脖颈:“被人气的。” “谁?”罗瑾眸色深沉,他看着眼前那半截白皙的脖颈,艰难的挪开视线,手不自觉的攥紧手中的念珠。 “文良媛。”苏颜伸出指头摸着指甲盖上开得招摇的花,揶揄般的道:“文良媛将妾气着了,殿下可舍得罚?” 罗瑾几不可见的蹙了眉,而后又舒展开来,眸中一抹浅笑稍纵即逝,他将手中念珠放在桌上,双手抱臂,歪头看着苏颜气恼的模样,这小姑娘奶猫似的牙尖嘴利,竟是直接在自己跟前告起状来。 安知将晨间的事情简约了说了,罗瑾眸光深沉,声音清朗,惜字如金道:“该罚。” “那妾罚她禁足半月,例银三月。”苏颜眼神亮了亮,缓缓的转过脸来:“这还是从轻罚了。” 罗瑾温吞的颔首,拾起念珠重新握在掌中,站起道:“太子妃大度,吾晚间再来。” 罗瑾留下一句话转身便走,腿都快迈过门槛了,倏尔又缓缓收回,他逆光站在门口处,别有深意的道:“未央宫里除了初一十五,吾也来得吧?” 苏颜倏的红了脸,呆愣愣的看着罗瑾,极小幅度但又重重的点了两下头,心脏砰砰擂鼓般的跳动,让她头晕目眩,表情也呆呆的。 罗瑾走了,背影消失在门外,屋里苏颜攥紧被子盖在脸上,随后在被中滚成了一团,脸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 福川跟在太子爷身边伺候,是个七窍玲珑的机灵人,据他的观察,太子爷从未央殿回泰和殿的路上,足足勾了三回嘴角,要知道太子爷人送外号冷面阎罗,是最不苟言笑之人,今儿也是奇了。 主子爷高兴,下头的人伺候的也开心,福川也跟着喜笑颜开的。 今日来泰和殿找太子议事的大臣谋士们也纷纷发现,今日太子爷不仅和颜悦色起来,就连骂人也没往日那般不留情面了。 谢昀是太子最器重的谋士之一,面容清隽气宇轩昂,待书房里的人都走光了以后,这才拱手上前,施了一礼后缓缓道:“殿下,臣有事禀报。” 罗瑾心情极佳,面上甚至露出一丝笑意:“谢先生请讲。” “殿下,臣所奏之事关忽西南的安定。”谢昀只是起了个头,果然就见罗瑾的脸色变了变。 “殿下从西南归来后,宁王表面老实,实则与山野盗匪勾结合作,将扩展势力的举动从明转为暗。”谢昀一袭白衣飘飘,说话不疾不徐。 西南是大燕安宁的最大隐患,也是罗瑾最忧心的地方,西南的宁王野心勃勃,一日不除,他将一日不得安寝,这些情况是在罗瑾掌握中的,他微叹气,凝神看向谢昀:“先生可有好办法?” “臣有一人选,想向殿下举荐。”谢昀微颔首,手中羽扇轻摇几下。 “何人?” “探花郎,夏裴。” 罗瑾的拳猛然攥紧了,指甲上泛起青白,他眸色深了深,面上却平静无波,一字一顿的道:“夏裴。” “正是此人,殿下,他现在云南做一小武将,和宁王有些故交,若他愿假意投靠于宁王,就是我大燕深入敌后的一枚暗桩。”谢昀拱手,声音洪亮。 罗瑾却少有的分了神,他咬着牙,腮边的咬肌鼓了鼓,眸色幽深如一汪寒潭,透着森森凉意。那个人是他不愿提起又不想面对的人,只要有人说起,他就满腔滔天怒火,偏偏还无法与人言说。 “谢先生的主意不错。”罗瑾面上仍旧端着雅正的模样,置于膝盖的手却将念珠攥的咯吱细响:“不过还是要劳烦先生试探一番,确定此人可靠才能为我所用。” “是,臣先告退。” 泰和殿里安静下来,鎏金的兽首香炉袅袅冒着白烟。 罗瑾负手走到西窗下,打量着院中青翠欲滴的玉竹,神情疲倦的揪了几片绿叶在掌心,缓缓揉碎。 他想起去年此时在唐国公府做客时的情景。那时父皇赐婚的圣旨已下,苏颜已是自己的未婚妻,只待及笄后礼部便会择良辰吉日,行大婚之礼。 在大燕朝民风算是开放的,订婚的男女私下见面不算越礼,他去寻苏颜,是要送她礼物的,却不想,撞见了那样的场景—— 苏颜穿着粉色的广袖仙裙,一手托腮一手把玩着香囊,表情呆呆愣愣不知在想些什么。她身边的侍女名唤安知的问道:“小姐,这是何物啊?” 小丫头古灵精怪的将食指摁在粉唇前,声音娇娇软软:“这是男女定情之物,你可不许告诉旁人。” 紧接着她喃喃自语,神情悲切,嘴里轻声道:“纵然与君天各一方,却时时刻刻惦念着彼此。” 罗瑾阖目,将手心碎叶扬洒在窗外。 作者有话要说:  罗瑾:孤的太子妃会吃醋了,开心 第8章 回府后,他一直期待着香囊会被送到自己手中,可左等右等,只等到出现在夏裴的腰间。 刹那间,罗瑾什么都明白了。 夏裴与苏颜是表亲,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罗瑾苦笑:“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他竟在无意间,做了强取豪夺的恶人。 她定恨极了自己。大婚前夕,夏裴高中探花,成了京中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出人意料的是,他却弃了似锦前程,自请去云南做一员武将。 大概是想离开这处伤心地吧。 罗瑾望向窗外,夏裴走后他怕苏颜看见自己心中不痛快,也就没去唐国公府找她。只想着等大婚后好好待她,就算是一颗石头的心,他也要捂在怀中温热了去。 可是大婚那夜,可人疼的一个姑娘却在喜房中哭成了泪人,簌簌的泪珠灼了罗瑾的心。 他对肌肤相亲是有着病态渴望的,一旦动情,除要了苏颜外,只有吃药可纾解。但新婚之夜,他既没有动那个哭噎了的小姑娘,更没有宣太医,而是生生挨着。 大婚之夜宣了太医,漫天流言蜚语岂不要将新妇生吞了去。罗瑾身上的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太阳穴边青筋暴起。他枯坐在喜房外间,直到天边泛白,红烛燃尽。 也是借着那近乎自虐般难耐的痛楚,他告诫自己,惩罚自己,苏颜是他抢来的,他伤了小姑娘的心,今后必定百般宠爱补偿,一点点将她心意扭转过来。 福川胆战心惊的端一盏热茶进来,望着太子变幻的脸色,又悄没声的退出去。 罗瑾挥了挥袖子,垂眸盯了会子玉竹枝叶,阴沉的脸色缓解几分,回身端起案上香茗抿了一口,入口是恰到好处的温香。 茶叶是雨前龙井,是小姑娘的未央殿惯爱用的。 罗瑾坐下来翻开一本奏疏,面上终于带了和煦。上午她向自己告文良媛的状,可是吃醋的表现?罗瑾的指尖细微的动了动,紧绷的嘴角牵出笑意,都由着她就是了。 总有天她会将心意转过来的。 * 未央殿里,苏颜吃过药后小憩了会子,现在已经醒过来,披着衣裳歪在廊下听安知念话折子。 桃知脚步匆匆的沿着回廊跑过来,跑得气喘吁吁,扶着廊柱喘了几口,才挪步到苏颜面前。 “娘娘,秋和宫的事情奴婢打听来了,里头大有隐情呢!” 苏颜乌发松绾,耳后梅花形的宝石簪子殷红一点,衬的精致脸蛋如画似玉,她懒懒的抬眸看过来,纤嫩手指随意拨弄着鬓边碎发:“有何隐情?” 方才惩治了文良媛,苏颜气已消了大半,现在对秋和宫的事也没早间好奇了。 “文良媛昨夜侍寝,是假的。”桃知眼眸瞪的浑圆:“殿下昨夜根本没有留宿。” 这话出乎苏颜意料,她烟眉微蹙,用小木枝逗着缸中游鱼:“那文良媛还巴巴的跑过来耀武耀威?本宫真不应扣她月例,该留着给她抓药医脑子才是。” 安知噗呲笑了,昔日在国公府时,娘娘就是这么个不饶人的性子。 “娘娘,还有呢。”桃知喘匀了气,凑近苏颜耳边,声量轻轻的说:“奴婢打听到,后院无论谁侍寝,都不许近殿下身,殿下,不喜人碰他。” 这规矩在太子府后院不是秘密,桃知使了些机灵就打听到了。 苏颜倏尔愣住,这消息堪比石破天惊,她水润的秋眸中满是错愕,朱唇微启,怔了一会才说:“那文良媛她们,岂不是没真正承过恩?” 桃知用力点点头,接过苏颜手里逗鱼的小木枝:“正是,咱们殿下从不与她们同榻,奴婢打听过好几处院子,她们都这么说。” 微风轻拂,吹散了空气中渐渐蒸腾的暑气。 苏颜在游廊里来来回回的踱步,安知和桃知不明这是何情况,也跟在苏颜身后团团转。 “娘娘,怎么了?”安知脸色苍白,担忧的望着苏颜。 苏颜猛然顿住步子,总是慵懒明媚的脸庞上难得严肃,她回身对安知她们嘱咐:“今日之事不准往外传半个字,知道了吗?” 安知和桃知忙不迭的点头。苏颜却心乱的厉害,她白着一张小脸坐下,屏退宫人,确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罗瑾有难言之隐,那就是,不举。 苏颜茫然的盯着缸中的游鱼,明亮的双眸布满忧色,而后一声轻叹飘散在空中。罗瑾是太子,是将来的帝王,在以子嗣为重的帝王家,守着这样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定是万分难挨。 难怪前世里,年过四十罗瑾的后院也不曾有妃子诞下皇嗣,因为他根本无能为力啊! 后来罗瑾将弟弟的第三子过继到膝下抚养,也就是后来的新帝,才解决帝王无后的危机。 苏颜吸了吸鼻子,眼眶里不自觉的滚下泪珠儿来,莹白的小脸上布满泪痕,就算罗瑾这般,他也永远是她眼中高大威猛的太子殿下。 * 夜幕降临,罗瑾如约来了未央殿。 刚一进门,他就觉着有些不对劲,常年在行伍中混,罗瑾的警惕性极强,他觉得苏颜的两个近身侍女瞧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不过罗瑾向来食不言,寝不语,也不曾说些什么。 苏颜坐在罗瑾对面,拿着双玉筷拣白米饭吃,瞧着像是心不在焉,可罗瑾只消低头,就觉得有两道视线打量着自己,可只要他抬头,苏颜又将视线飞快的撇开了。 一顿饭吃的古怪。 罗瑾打量着桌上的菜色,如今快入夏了,老参煨羊肉,羊腰子,枸杞羊肚这类性温补的食物,苏颜该少食些才是,未央殿小厨房的厨子可真不会当差。 好不容易用完膳,安知和桃知上了温茶上来漱口用,罗瑾漱完口依旧觉得满嘴的羊膻味,他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神情略有些不悦。 苏颜早就做好了沟通的准备,今日这一顿饭下来,以罗瑾的机警,应该发现自己已知晓他的秘密,满桌大补的菜肴就是最佳的暗示。 看着罗瑾阴沉的脸色,苏颜心尖都颤,不过这到底是大事,她试探着开了口:“殿下,妾有事要说。” 罗瑾已派了福川去取奏疏,闻言点了点头,他下颚角线条极为流畅,骨像绝佳,即有男子的硬朗又不失美感,丰神俊朗,气宇轩昂等等词汇用在他的身上,都不为过。 他这样好的一个人,怎么上天如此不公呢?苏颜低垂了眸,眼底漫着淡淡的忧色,这些细微的情绪逃不过罗瑾的眼睛,他手指微动,声音清朗:“何事?” 苏颜深呼吸了几口气,鼓起勇气直视着罗瑾的眼眸,字字清晰道:“自是殿下最关心的那件。” 罗瑾细微的蹙眉,眸光深不可测,他只消认真凝望着苏颜,周身强势的气场就能将苏颜裹挟,他生气了,苏颜明显的感觉出来。 罗瑾最关心的,除了苏颜就是西南的宁王之患,苏颜是后妃,平日里不关心朝堂事,那么她要说的,只会是那一件,只会是夏裴。 “太子妃都知道了?”罗瑾的眸色越来越沉,他不复往日冷清,五官分明的脸上分明布满了怒意,他将拳紧紧攥起,手中握着的精巧茶盏都快被捏碎了,浑身强大的气压逼得苏颜不敢抬头。 “妾……都知道了。”苏颜咬着唇,鼓起勇气抬眸,声音切切但倔强的继续道:“殿下难道不知讳疾忌医的道理?” 讳疾忌医?罗瑾手中的瓷杯彻底化作齑粉,他逼近苏颜,凝视着这个恨不得宠上天,又时时往他的心窝捅刀子的女子,他以为不提起夏裴,苏颜就能慢慢转圜性子,原来在她心中,这是在讳疾忌医。 “孤明白。”罗瑾的声音冷若冰雪,眸光更是锋利的可杀人,看着苏颜明明害怕又倔强直言的模样,他心底蹭的燃起无名之火,她为了夏裴竟可做到如此地步。 “抬起头来。”罗瑾冰凉的手指缓缓扣住苏颜小巧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这个动作充满强迫和威胁,也让苏颜清纯无暇的面庞尽收眼底,罗瑾食指的指腹摩挲着苏颜细腻的肌肤,触感惊人的好,他声音骤然夹杂一抹低哑:“有些事,太子妃应当好自为之,安守本分。” 风吹动着烛火,也吹动着苏颜鬓边的碎发,簌簌的泪珠,就这般陡然滑落,苏颜忍都忍不住。前世里罗瑾不过冷淡些,爱晾着自己些,却极少这般不留情面,他们是结发夫妻,这些事情难道不该一起承担吗? 原来他的心中,从未将自己当做自家人。 苏颜哭的厉害,泪水止也止不住。罗瑾的手已经在细微的颤抖,心像是被针扎似的生疼,行军打仗受伤后鲜血淋漓的时刻,也没有现在疼。 “不要哭。”罗瑾艰难的道。 “妾错了吗?”苏颜哽咽,忍着颤音泪眼朦胧的望向罗瑾,“妾做错了什么?” 罗瑾感觉一股热血直涌,他浑身的戾气已遮挡不住,什么温润隐忍,都被苏颜这句哭泣的质问撕成碎片,他怒极,痛极,恨不能此刻就将人儿拆解入腹,就让她恨毒自己吧,若是爱而不得,就让苏颜恨自己,让她永远忘不了,铭记住她现在是他罗瑾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太子爷有些太性急了,想骂这个大猪蹄子的尽管骂吧!过了这个坎,太子爷窥破真相的契机就要来啦~ 第9章 苏颜白皙的皮肤被罗瑾的指掐出一块红印,她被迫以仰望的姿势望着罗瑾,姿势久了,脖子疼,肩膀疼,更重要的是,心里委屈的厉害。 何况,罗瑾的眼神肃杀又可怕,原本好看的眼眸微眯几分,眸光深不可测,掌心灼热的温度对苏颜就是一种警告。 屋里伺候的宫婢们都被谴了出去,雕花木门紧闭,窗户也关着,只有飘摇的烛火,和苏颜簌簌落个不停的泪,是唯一会动的东西。 罗瑾陡然凑近了,挺直的鼻尖几乎碰到了苏颜的脸颊,他呼出的气重而热,就喷在苏颜的耳边,绵长,沉重,好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罗瑾……你要做什么?” 从未有过的近距离接触,让苏颜本能的觉着危险,她的质问声脱口而出,直呼其名,直称为你,是对太子的大不敬。 做什么?罗瑾垂眸凝视苏颜小巧白皙的耳垂,上头浮着层温润的粉嫩。苏颜细微的挣扎一下,耳垂上的金镶玉耳坠子就晃动一下。 大婚前夕,宫里的教习嬷嬷去唐国公府教导太子妃礼仪,罗瑾存了私心,使了手段令教习嬷嬷只教日常礼仪,夫妻之礼只字未提,因为,这里面的点滴新奇和愉悦,罗瑾都想亲自教给苏颜。 因此,都到这个时候了,对于罗瑾的心思,苏颜半分都没有察觉出来。 罗瑾的手指轻轻刮过苏颜的耳垂,触感很好,然后他撤了手,留苏颜捂着心口惊魂未定的靠在椅背上。 一场注定暴风骤雨的厮杀,因苏颜的单纯而逃过一劫。 罗瑾猛然推开了门,大步走出未央殿。 跪在门口的安知和桃知在他走后,立刻爬起来往屋子里去:“娘娘……” 福川心惊胆战的跟在罗瑾身后。 “回泰和殿,立刻召谢昀来见。” 冰冷的声音衬着罗瑾寒霜般的面色,就算是见惯了的福川也打了颤,他得了信就立刻去办差,罗瑾伸手抹了额上细密的汗。 腹部的燥热和蠢蠢欲动折磨着他,让他从苏颜的未央殿落荒而逃。他生怕晚走一分,就会忍不住将那娇滴滴的小姑娘给伤害了,届时情不自抑,一场折磨再所难免,那个时候,苏颜就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罗瑾阖目,一拳打在冷硬的宫墙上,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许久才平息满面愠色。 * 泰和殿中,罗瑾沐浴毕,一场冷水浴带走了周身的燥动,凭借着罗瑾过人的意志力,他终于平静下来。 夜已经深了,加上谢昀是罗瑾极亲近的谋士,他穿了件白色的单衣就出去了。皓月当空,银霜般的月光洒落在他的身上,越发显的禁欲清冷。 谢昀低头行礼:“臣拜见太子殿下。” 罗瑾大刀阔斧的坐下,双手放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坐姿挺拔,看起来是宽肩窄腰,英俊非凡。作为太子近臣,谢昀知道太子越是看起来清雅冷静,心中就越烦躁压抑。 他摇了摇手中的竹骨扇,声音轻缓:“殿下深夜召臣前来,可有急事?” 罗瑾端起案上香茗抿了一口,眉间轻蹙:“夏裴革职回京的事情,可走漏了风声?” 谢昀摇摇头:“此事由臣亲办,知道的人不多,殿下,可是宁王那边察觉了什么?” 罗瑾不由想起刚才苏颜的表现,她若不是知道了夏裴革职回京的消息,还能是为何生气?罗瑾深邃的眼眸映照着幽幽烛火,他将茶盏放回去,沉声开口:“孤只是有些不安,夏裴革职的消息瞒不过兵部,自然也瞒不住宁王,不过人事变动本就正常,谢先生只需小心安排,尽量低调即可。” 几只鸟儿刷拉一声落在窗外的树上,叽叽喳喳一阵吵闹。罗瑾捏着眉心扭头望了一眼,手指敲打桌案:“谢先生,宁王最近还安分吗?” 谢昀摇了摇头:“宁王除私下和残留的土匪有交往外,明面上没有其他异动。”话说完了,谢昀张了张嘴,一派欲言又止的模样、 “谢先生但说无妨。”罗瑾绷着脸颔首。 “臣听说了些宁王的一些家事,据说宁王近日得了一对美妾,娇宠的不像样子,属地的百姓都说宁王宠妾灭妻,宁王妃现在无辜又无援啊。”谢先生叹气:“宁王妃嘉仪郡主是殿下的表妹,是皇室亲封的郡主,宁王此举,恐是故意为之。” 谢昀越说,罗瑾的面色就越黑。 “是孤,苦了嘉仪。”罗瑾阖目,良久,手掌紧攥成拳,重重打在红漆案上。 * 罗瑾手底下掌握着一只拱卫京都的禁卫军,近两万的精壮人马只听罗瑾一人调遣,每年的六月,禁卫军里都会举行骑射和排兵布阵的比赛,罗瑾会借机考察军官,提拔有能之人。 因此,从未央殿里落荒而逃以后,罗瑾有好几日没有回东宫里。他日日都处理军务政务到深夜,为的就是不在梦中看到苏颜哭花了的脸,看见苏颜哭,罗瑾就心如刀割。可是,他的太子妃日日夜夜却想的是别人啊。 这件事情是罗瑾心结,他每每想起就如鲠在喉。 “娘娘,您就用一些吧。” “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的,下头上贡的新鲜瓜果,已经冰镇过了,娘娘要不要尝尝看?” 未央殿里头,苏颜懒洋洋的躺在摇椅上,一件藕黄色的蚕丝襦裙穿出了弱不胜衣之感,白皙的面庞不复往日红润,眸是冷的,很勉强才挤出一个笑容:“我没胃口,先放着吧。” “娘娘,奴婢求求您,就尝几口吧。”安知俯身在苏颜身侧,双手呈上一碟削了皮切成块的蜜瓜,声音里已然带哭腔:“总这样下去,您的身子受不住。” 苏颜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手无力的垂在胸前,声音也冷了:“本宫的话没人听了?” 罗瑾负手站在门外,铁青的脸色,冷冽的眼神,就连玄色的衣袍都漫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太医说她身子弱要好生将养,她就是这样糟蹋自己的!罗瑾愤然往前迈了半步,还是停了下来。 那夜的事犹在眼前。 苏颜仰头望着灰白的天,自嘲般的勾唇,或许只是看自己死了,罗瑾不忍心,才违心说了句“倾心”的好听话吧,或许,他从没有喜欢过自己。 可是,她了解罗瑾,他重诺,根本不会因为可怜自己,才说那种话。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误会,还是不举之事对罗瑾打击重大,他只是无法面对? 纷乱的思绪令苏颜叹了一声又一声,总是明媚的秋眸也蒙上一层灰暗。 “福川。”罗瑾逼自己将视线收回,侧身在福川耳边:“立刻出宫,去锦福斋买豆花糕和冰皮馃子送到未央殿,其他时新的糕点也各拣几样来。” “太子爷……”福川看着罗瑾阴沉的面色,一时间怀疑自己是幻听了:“您这是……” 罗瑾扫过来一个眼风,福川立即嘘声,转身就去办。太子爷既然对太子妃这般用心,这样闹着又是何苦呢!他看着都着急,真真应了那句古话,皇帝不急太监急。 福川差当的好,不多时锦福斋的糕点就打着唐国公府的名义送进来。精致小巧的糕饼盛在花瓷盘中,还配了鲜花瓣为饰,显得亮眼又美味。 “这几样是我在家时最喜欢的。”苏颜拣起一块豆花糕,小咬了一口,扬起笑脸,终于露出一丝发自真心的笑容:“和小时候的滋味一模一样,一点没有变。” 夜幕四合,最后一抹艳红的夕阳也消失在地平线。 泰和殿里头,罗瑾对着一盘残棋研究着,修长的指头夹着一枚黑玉棋子,听完福川的禀报后,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霁色,黑子轻落,挥手叫福川下去。 “殿下。”福川战战兢兢的打量罗瑾还算温和的脸色,犹豫着开口:“太子妃娘娘这些日子胃口渐渐好了些,药也按时吃着,是大好事。” 罗瑾眼皮都没掀一下。 福川低着头:“爷可要去看看娘娘?” 罗瑾叭一声落下白子一颗,眸如幽潭,强大的气势逼得福川不敢抬头,他侧目看了福川一眼:“出去。” “奴多嘴。”福川吓得脸都白了,脚步匆匆的走出去。 殿里,罗瑾一掌推乱了棋局。他耐着心烦意乱,扭头去看案上压着的白色宣纸。修长匀称的指头挑开上头的那层,露出下面压着的一张画像。 桃花芳菲,春风醉人,桃花树下的绛衣少女浅笑嫣然,鬓边一朵桃花,眉梢一粒小小黑痣,衬的是人比花娇,倾国倾城。 画的是罗瑾在踏青宴第一次见她的场景。罗瑾指腹滑过桃花树,落在画中苏颜粉嫩的脸颊上,他摩挲着画纸,低语:“颜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 “你说的都是真的?” 禁足了半个月,才过了日子,文良媛就忙不迭的穿红戴绿,带着婢女太监逛花园。后花园里花开的姹紫嫣红,文良媛揪下一朵月季,斜眼看了身后跪着的芝芝一眼。 芝芝仰着头,接过文良媛婢女送秋给的金瓜子,笑意盈盈:“奴婢亲眼瞧见的,福川公公就在太子殿下面前提了太子妃娘娘一嘴,太子殿下的脸色就变了,还把棋盘上的棋子都搅乱了!” 文良媛想了想得意的笑了一声:“殿下半个多月都没去未央殿了,看来,未央殿那位是真的失宠了。” 芝芝笑着往前挪了一点,轻轻捶着文良媛的腿:“太子妃娘娘性子傲,惯不近人情的,殿下也是男人,怎么会喜欢她这种不识趣的女人。” “是啊,也就是仗着出生好些。”文良媛摸了摸鬓角的珠花,若有所思的道:“还有那张倾城美艳些的脸蛋。” 文良媛妩媚的眼眸微勾,挑起了个媚眼:“走着瞧吧。” 作者有话要说:  祝各位小仙女们节日快乐吖~感谢大家的评论,也感受到大家很捉急~ but,解开误会都需要契机嘛,太子爷和颜颜对感情很珍惜和单纯,都是恋爱小白,才会引发种种误会~ 我不能剧透太多,只能说太子爷还是比较有恋爱天分的,等文文的副CP上线,他就能先一步窥破天机啦~ 第10章 夏日已至,夜里暑气重,到了用冰取凉的日子。东宫各院的太监每日都抬着桶去内务府领冰块,不过当今皇上力倡节俭,因此,今年的冰分下来只有往常的一半。 秋和宫里有些闷热,文良媛轻摇着扇子,嫌弃的撇了那半桶冰一眼,如丝媚眼中满是恼怒:“为何太子妃宫里头的冰不曾减呢?” 下头的人都低头不敢说话,倒是从泰和殿悄溜过来的芝芝上前一步:“娘娘,是太子殿下亲自嘱咐的,殿下说太子妃娘娘身子弱,受不得酷暑。” “哼,矫情。”文良媛用扇子抵住下颌,歪头看了芝芝一眼,身边的婢女送秋立刻给芝芝塞金馃子。 “以后泰和殿的事情你帮本宫盯紧了,有事就来禀,少不了你的好处。” 文良媛轻轻摇扇,打发芝芝走了后,唇边泛起笑意,眸光微蹙,声如呓语而意味深长:“没了倾国倾城的脸,不知殿下还会不会如此偏爱。” * 未央殿里,苏颜刚沐浴毕,一头如云鬓刚用棉帕擦过,柔柔顺顺披在肩头,现虽不滴水了,却还要用干帕子再擦几次。安知将乌发轻轻擦拭至六七分干后,从一个水晶小瓶里倒出混了橄榄油和玫瑰香精的头油来,动作轻柔的将其均匀的涂抹在发尾。 这样可使发丝柔顺,还带淡雅馨香。 苏颜以手托腮,无精打采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饶是眉眼如画,美眸雪腮,可眼底像是少了光彩,没有往日灵动明媚。 那日以后,罗瑾快月余没踏足未央殿了。 “娘娘,家里来信了。”苏颜还发着愣,桃知拿着信喜匆匆的进来。 苏颜眸光微闪,伸手接过,抽出信笺细读,无波的眼眸终因这封信有了光彩:“哥哥在信中说,上次托他找的神医花隐先生有了下落。” 桃知也喜:“那便请少爷将人请到宫里来,” 苏颜的笑不过一瞬,倏尔又没了,她将信笺搁在梳妆台前,精致的眼眸漫上一层无奈,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信上说花隐先生去年在南方出现过,谁知现如今在何方。” 再说…… 那夜她只是起了头,什么也没说,罗瑾就怒不可遏,大发雷霆,就算是将神医请到东宫,以罗瑾的性子,只怕也不愿意看,说不准还会更生气,她又何必拿热脸贴他的恶脸,人家还不领情呢。 桃知心思单纯看不出端倪,安知就要老成多了,她轻声问:“娘娘,那咱们还找这位神医吗?” 屋子里冰盆置放的多,极为凉爽,苏颜在寝衣外还披了件纱衣,灯下美人身姿窈窕,肤如瓷,人如玉,她轻轻叹息一声,语气很是笃定:“自然是要找的。” 小半个时辰后,未央殿里熄了灯。 整个宫殿里是极安静的,夜风轻抚,院中大树的叶子发出沙沙细响,可若有人倾耳仔细听,就会察觉到安静中除了隐约虫鸣和树叶摩擦声外,还有轻轻的脚步声。 除此之外,还有火油刺鼻的味道,和厨房用来做火引子的干草的味道弥漫,伴随着“嚓”一声细响,一簇微弱的火光出现在黑暗中。 * “殿下,都这么晚了,您就歇下吧。” 泰和殿里,罗瑾批完今日的奏疏,又看了一会儿兵书。眼看着月上中空,太子还没有歇息的意思,福川心里也急,换上一盏温茶后劝解道。 书房的小窗开着,能见窗外皎月,罗瑾面上无波,声冷而冽,忽然发问:“今儿是满月?” 福川探头望了一眼夜幕:“回殿下,今儿是十五,月亮圆着呢。” 罗瑾深沉的目光从窗外挪到案上用砚台压着的白宣纸上,他手里握着念珠,一粒粒拨弄着,最终喉头滑动一下,站起身来。 “去未央殿。” 福川一愣,转而高兴的点头:“是,奴这就派人去未央殿知会一声。” 殿下和娘娘闹着别扭,这一月下来谁也不肯服个软,殿下的脸色更是从没“天晴”过,福川每日伺候着,无时无刻不心惊胆战。 “不必了。”罗瑾的声音还是冷的,眼神却柔了半分,他握着念珠转身出了屋子。夜风抚在脸颊上,夹带着幽幽花香。 罗瑾不禁想起属于苏颜身上的馨香来。 明月照相思,今夜月光皎皎,勾的罗瑾神思难宁,一个月来,他无时无刻不惦念着苏颜,也后悔那夜的莽撞,苏颜肯定被他吓到了。很多次,他也想去未央殿寻苏颜,可一想到苏颜可能会哭,可能会冷冰冰的赶自己走,或者,说出其他更诛心的话来,罗瑾就心生退意。 堂堂一国储君,面对穷凶极恶的土匪,波诡云谲的朝堂都没有怕过,却独怕那娇滴滴的小姑娘的拒绝。 罗瑾苦笑摇头,服个软也没什么,姑娘家合该是要温言软语哄着的,他虽不擅于此道,但可以学。 身高腿长的太子爷走的比往常都快,福川甩着拂尘在后头跟。 走到个拐角处,一个慌里慌张的小太监一头扎到福川身上,还险些撞到太子。 “混账,走路不看道儿吗,长眼睛做什么使的。”福川皱着眉,准备教训这个毛躁的小太监几句,不过见太子并没有停下追究的意思,也就跟着往前走。 那个小太监声带哭腔在后头道:“福总管,未央殿走水了,奴是去请人救火的!” 罗瑾脚下一滞,抬头往未央殿的方向看去,前方有亭台宫阙的阻挡,看不真切,不过确实有微黄的火光,细细嗅闻下,夜风里也带着草木焚烧之味。 “速去通知侍卫宫人,来未央殿救火。”罗瑾声音并不慌乱,深邃的眸中却少有的翻涌起惊涛骇浪,他在说话的同时,就已经加速往未央殿的方向去了。 苏颜,那个小姑娘,她的寝居失火了! 罗瑾的手不自觉的攥成拳,他脚步匆匆,赶到未央殿的时候,赤黄的烈焰映红了他的眸,空气里满是火焰炙热的味道,一波又一波的热浪席卷而来,周围到处都是尖叫声,慌忙的宫娥太监乱窜着取水救火。 可从罗瑾身上爆发的戾气如有实质般,使周围忙乱聒噪的宫人都静了下来,大家都颤着心垂着头,从屋外大水缸里取出来的水此时显得渺小,在巨焰前只是杯水车薪。 罗瑾直面着熊熊烈火,语气沉着严肃:“太子妃呢?”他声音不颤,可是紧攥成拳的指节已经泛起青白,紧绷的下颚上,薄唇抿成一条细线,一双长眸映红光,更显压迫感。 “回殿下,娘娘还在里头呢!”桃知提着水桶满脸烟灰的冲上来:“火就是从娘娘屋子旁燃起来的,刚好堵住门,这火儿,透着古怪。” 罗瑾在听完前半句就往殿里面走,苏颜,她还被困在里头! “殿下,您可要小心啊,水火无情。”福川带着大内侍卫到了,看见罗瑾往火堆前走,急忙追上来。 罗瑾的呼吸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汗水,始终沉静的眸带了紧张,他已自动忽略了周围的声音,想起苏颜平日里言笑的模样,他的心就揪着疼,她绝不能有事。 走到正门,滚滚烈焰仿佛来自地狱,火苗舔舐着门框,将大门烧的摇摇欲坠,是绝对不能进出了,门框被烈焰炙烤,发出啪啦的声音,是要倾塌的预兆。 “来人,将窗砸开。” 罗瑾指了指紧闭的梨花窗,宫里为了保证安全,窗户内侧都用铁加固过,里头若是锁着,从外是很难砸开的,何况此刻时间急迫。 一阵风袭来,好像铁了心要与烈火为虎作伥,将好几团火球吹到了院子里的大树上,若火势蔓延,只怕整个东宫都要遭殃。 “动手。”罗瑾没去留意那几个火球,他抽出一位大内侍卫腰间的配剑,对准窗户用力砍下。 周围被骇的呆住的宫人也纷纷找工具来砸窗。若是寻常人,用了斧头等器具这结实的梨花窗也要好一会子才能破开,不过今夜有大内侍卫在,罗瑾自己也是习武多年的练家子,没过一会儿,这扇窗就被拆下了。 一股浓烟从窗内冒出来,熏的众人睁不开眼睛。福川曾听人说过,大火中死伤的人多半都是被烟熏致死的,现在屋子里这么多浓烟,只怕是情况不好。 “殿下,您先避一避,奴带人进去……殿下。” 福川的话还不曾说完,就见矜贵的太子爷脱了外袍,拿起一块湿帕子,冒着滚滚浓烟,翻身跃进了屋子里。 她绝对不可有事。罗瑾被烟熏的迷了眼,生理性的泪水顺着眼角淌到下巴,眼前的浓雾密而深,每踏出一步都像是对着深渊前进。 前路是未知的,一切都充满危险。 外面皇宫里的救火队赶到了,一车车水从池塘和水井中取出,一桶又一桶的往滚滚烈焰上浇去。 “太子妃娘娘!” “娘娘,您在哪里啊。” 大内侍卫和未央殿几个大宫女和太监都跟了进来,罗瑾却浑然不觉察,他的心抽疼的厉害,对着地狱般的浓雾颤声道:“颜儿,我来了,听得到我说话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爷对苏颜的昵称是颜儿 那么问题来了,苏颜对太子爷的昵称是什么呢? A 瑾哥哥 B 孟郎(太子爷乳名有梦字) C 三郎(太子爷排行三) D 待定 请小天使们投票呀~或者有什么好的建议说粗来,我给大家发红包~ 第11章 屋子里没有人回应,忽然—— “砰砰砰。”浓黑的烟雾中传来细微的响动,隐约夹杂着人声,仔细倾听下,显然是年轻女子在呼救。 “是安知的声音,今夜是安知服侍娘娘起夜的。” 桃知对着浓烟高声道:“安知姐姐,娘娘,你们在里头吗?” “砰砰砰。”又是几声有节奏的响动,好似在回应桃知的呼喊一般。 罗瑾听力敏锐,已经通过方才的响动辨别了方向,就在左侧。他记得苏颜的寝居里,左侧是有个小房间的,不过平日用处不大。 苏颜一定在里面,一定安然无恙。 罗瑾的心脏在胸腔中有力的跳动,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这般紧张过了。在一片浓稠的黑暗中,依靠着对未央殿格局的记忆,还有清晰的方向感,他到了小房间前,里面的求助声越发清晰可辨。 大内侍卫们上前将门猛踹,木门不堪重负被踹开了,罗瑾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 “咳咳咳。” 房间的角落里,安知搀扶着苏颜瑟瑟发抖,罗瑾大步走过来,除了安知还能说话,这个往日娇滴滴的小姑娘只闷闷的咳了几声,音若游丝,底底切切。 小屋子里面没有火,密封性很好所以烟雾不多,只是温度很高,蒸的人头晕目眩,大汗淋漓。 罗瑾不敢细想苏颜此时的情况,也没有空隙多思,他揽起苏颜柔软纤细的腰肢抱在怀,立刻转身往外走去,怀中的人儿身体温软,呼吸起伏,偶尔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嘤咛,罗瑾的心渐渐踏实了几分。 他真的不敢想,若失去了苏颜,他该如何。 未央殿的火惊动了帝后,皇城里能救火的力量都派来了,不多时候就将这场来得突然的火扑灭。 火是灭了,但此刻未央殿也不是个能呆人的地方。 宫人抬了轿辇来,罗瑾将昏迷不醒的苏颜带回了泰和殿。看着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浑身烟熏缭绕,脸颊和衣袍都布满烟尘,福川几次欲言又止。 殿下惯来是极喜洁净的人,不过福川见罗瑾亲自抱起苏颜下轿辇,一路穿过游廊内院,进入泰和殿最中心的位置,太子的寝居,将人轻轻放在床榻上后,就将话儿都咽在肚子里。 “拿水来。” 罗瑾将人安置好,用手贴了帖苏颜的额,不知是人发烧了还是吓懵了,苏颜的身体格外滚烫,粉色的寝衣沾染了黑色的烟尘,就连脸颊和鼻尖也蹭到些许。罗瑾修长的指头轻轻擦拭着苏颜面上的污渍,眉深锁,眸光莫测。 静静躺在床上的苏颜也并非全然昏迷,从火场被救出,安置在清凉透风的泰和殿中后,她幽幽转醒了几次,只是眸光是散的,人也没什么意识,视线茫然的扫过周围,又陷入昏迷之中。 罗瑾的心骤然揪着疼,恨不得带替苏颜受这一次苦,他知道,他的这位太子妃自幼娇惯,何曾受过半点风波,亏他还自信满满,要让她过得比家里还好,实在是,狂妄大意了。 掺了蜂蜜的温水很快被呈上来,罗瑾伸手拿过瓷碗,用手背隔着瓷壁测探温度,俨然一副要亲自喂水的模样。 福川用眼神示意满脸愕然的宫娥退下,走到近前轻声道:“殿下,后院各宫的娘娘们得了信,现在外头呢,说要探望殿下和娘娘。” 罗瑾握着银制小勺搅了搅,盛了半勺蜂蜜水凑到苏颜紧抿的唇边,声音难得的柔和:“苏颜,张嘴喝水。” 床上躺着的苏颜迷迷糊糊,闻言有些许反应,这半勺水终究是半洒半喂的喝了下去,罗瑾默不作声的取过一旁的帕子,轻轻揩去她唇畔的水渍。 罗瑾当然从未做过这等子伺候人的活儿,因而他动作很生疏,不过放了十万分的耐心和仔细在里面,因此,他又顺利的喂了几勺,直到苏颜无意识的扭头,不肯再喝。 看着床上病恹的苏颜,罗瑾的心又酸又涩,他将碗搁在一旁,犹豫很久,才鼓起勇气抬手,轻轻的,缓缓的,摸了摸苏颜的头发。 这个动作轻而缓,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温柔,床上的苏颜无意识的往那温热的手掌蹭了蹭,罗瑾觉得掌心被发丝摩挲的微微发痒,唇角边终于浮起满足又苦涩的笑容。 福川在一旁等了等没见太子发话,已自觉要退出去,后退时忽听见罗瑾淡淡的声音。 “这会子消息倒灵通,你叫她们跪着,没孤的允许,谁也不得起来,不准离开。” 方才情况紧急,罗瑾只担忧苏颜的安危,可他也没有忘记桃知的话,今夜的火烧的古怪,罗瑾生在皇宫,长在皇宫,后院里的阴私手段瞧的多了,哪怕桃知不说,他也能猜到这事情有蹊跷,多半还和后院的某些人有干系。 联想到此处,罗瑾的神色微变,他帮苏颜掖了掖被子,眸若幽潭深不可测。 “颜儿,那夜的事我错了。” 罗瑾轻轻摸着苏颜乌黑亮丽的发,语气笃定,声音温润:“你放心,这件事我必还你公道。” * 许太医深夜被人唤醒,提着医箱就往泰和殿赶,他到的时候,宫人已帮苏颜擦拭了身子,重新换上了干净的衣裳,罗瑾自己也换了衣裳洗了脸。 宫里头的女医帮苏颜仔细的检查过,明确太子妃娘娘只是受了一点烟呛,手指被烫伤发了几个豆大的水泡,除此外并无大碍。 可罗瑾还是放心不下,深夜将自己用的最得力的太医,许太医请进宫来。 屋子里灯烛通明,院子里宫女太监和东宫妃们跪了一片。 罗瑾的脸色阴沉的可怕,许太医搭脉后他眼神关切,沉声问道:“如何,太子妃为何昏迷不醒?” “殿下,太子妃娘娘体弱,在大火中又受到惊吓,现在,是有些臆着了。”许太医站起来,在一旁的小桌子上写方子:“臣开一副镇惊安神的方子,待娘娘饮下睡一觉,明日就会好。” 闻言,罗瑾紧张的攥成拳的手掌舒展了几分,掌心已经湿漉漉的渗出了细汗,没事便好,他长舒了一口气。 许太医走了,苏颜指头上那几个豆大的水泡还让人看的心惊,两位女医握着苏颜的手,取了长长的银针在灯烛上炙烤消毒,这烫伤的水泡需用极细的银针刺破,将里头的积液导出,最后敷上伤药,以防感染。 宫娥们有的掌灯,有的端着呈棉帕和药膏的托盘,罗瑾站在榻前,倒是有些碍事了,不过屋里的人谁也不敢对太子爷开口,是罗瑾自己觉察了,往床榻一侧挪了半步。 一想到这细细的银针,待会子要去挑破苏颜的手指,罗瑾的神色就严峻几分。 “唔……” 适才昏迷不醒的苏颜长睫微抖,脸颊上浮动着病态的红晕,精致的小脸上没半分瑕疵,只是眉蹙着,惹人心疼怜爱。 她睁开眼,眼神单纯无辜的好似山野中的麋鹿,她确实被大火吓着了,脑中一片茫然的混乱,什么都不起来,只心慌得厉害,她眼神扫视着周围,发觉刚才照顾自己的男子不见了,忽然眼里涌出泪光来。 “那个……咳咳。”她开口才察觉自己嗓子哑的厉害,情不自禁咳嗽几声,才能继续往下说。 “那个人呢?” 周围的女医和宫娥们面面相觑,瞪大眼睛看着苏颜,小心翼翼道:“太子妃娘娘,您说谁?” 苏颜眸中的疑惑更深,太阳穴两侧针刺似的疼,是啊,那个人是谁呢?都说人大惊后会出现短暂的失忆和意识混乱,苏颜此刻便是,她懵懵懂懂,只觉得方才那个年轻英武的男人对自己很重要,看不见他,她便没有安全感。 “就是那个人啊。”苏颜费力的从锦被中抽出手,扶着床柱就想要坐起来。 罗瑾负手站在床榻的左侧,刚好被床幔遮住身影,但他能看见苏颜的脸,听见苏颜费力的要找“那个人”,他的心弦不免狠狠抖动了一下。 那个人,是谁? 罗瑾往前床前踏了半步,强按住心头的燥意,无论苏颜现在无意识的时候,挂记的是谁,她都不能乱动。 “太子妃,安心躺着。”罗瑾从床幔背后走出来,长身玉立,如雕如琢的面庞在灯下越发俊朗,语气中甚至微带着旁人不察的悔意。 若不是他那天愤然离开,因为小事迁怒这个小姑娘,可能就能免了今夜之事。千错万错,都是他没有护好了她,人尚在病中,他又怎么能不悉心照料她。 于是,满屋子的人都看见了太子爷屈尊降贵,亲自安抚式的摸了摸太子妃的头,语气前所未有的和缓:“听话好不好?” 苏颜懵懂的看着他的眼睛,小姑娘乌黑的发,白皙的面庞,还有黑白分明的眼眸,无一不是罗瑾日夜挂念的模样,他啊,真的好想将人藏起来,藏在心尖上,生死都不离。 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缓缓,怯怯,带着十万分希翼般的,攀扯住了罗瑾的袖角。 “我听话,你就不走,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选择题,有8个小天使选A(瑾哥哥),4个小天使选B(孟郎),1个选C(三郎),还有小天使提议叫阿瑾,瑾郎,六哥哥~ 嘿嘿嘿~看来瑾哥哥最得厚爱呀 第12章 苏颜的声音是极好听而婉转的,尾音总是被弱化了,像极那些毛绒绒的惯爱撒娇的动物,乖顺,不谙世事,偏生还带些骄横。 自然,在罗瑾面前的时候,她是收敛了的,至少,从未用过这种娇软的语气讲话。 好不好?这是一句放低姿态求人的话语。 罗瑾的喉头狠狠滑动一下,面对苏颜的示弱,他从无反抗之力。哪怕他全副武装,此刻也只能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好,我不走。”他哑声答道。 他的手掌因常年握刀.枪,掌心和指腹都有薄茧,可是手腕和手指都十分有力量,他生怕不留神握疼了苏颜娇嫩的手,近乎屏气,动作轻柔的握住苏颜扯他衣袖的那只手。 肌肤相接处,触感惊人的滑腻绵软,加上烛影朦胧,苏颜又眨着那样一双灵透的水眸,一颦一笑间的风姿几乎要将罗瑾给点燃了。 偏偏罪魁祸首浑然不觉,笑的像个孩子,甜甜的,缓缓的,给了罗瑾一个清浅的微笑。 罗瑾的呼吸沉重起来,燥热的鼻息呼出来,又竭力控制着缓缓吸气,如此,勉强维持着面上的霁月清风。 “把手给我。”罗瑾顺势坐在了床侧,仔细避开苏颜指头上的水泡,将她的小手捧在掌中,望着她的眼睛哑声:“不要动,让大夫你治疗。” “可是,我好怕。”苏颜看了看泛着冷光的银针,又看看罗瑾,委屈巴巴的道:“可不可以……” “不可。”罗瑾强迫自己不去看苏颜的眼睛,这才狠下心来说话:“乖,伸手,不疼的。” 对于罗瑾的话,苏颜半信半疑,她内心并不情愿,可看罗瑾的神情严肃又不容反驳,加上心里很担心罗瑾“走掉”,苏颜咬了咬唇,轻轻的,爬到了罗瑾怀中,她精致小巧的脸就埋在罗瑾的腿上,瓮声瓮气道:“那好吧,” 罗瑾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抖了抖,这个姿势,其实细细究来,是有那么些暧昧的,甚至是,不雅—— 一颗汗珠顺着罗瑾的鬓角滚落下来,他稳了稳心神,看了一旁的女医一眼。 女医和宫娥们也都屏气凝神,上前将苏颜指上的伤处理了,包扎好以后,也不消罗瑾多吩咐,收拾好东西便鱼贯而出。 方才乌泱泱的一堆人,罗瑾尚需定力维持面上的平静,待室内清净了,他发觉,要维持平静变得,更难了…… 苏颜发觉处理伤口真的不疼,柔柔的笑了笑,指头缠着一圈纱布,看起来像是猫爪的肉垫般,她哼哼一声,现在体力恢复不少,干脆在罗瑾的腿上翻了个身。 “你不准走。”苏颜的睫毛很长,微微的翘起,衬的眼珠漆黑明亮,她歪头打量着罗瑾,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伸出手双手环抱住罗瑾的腰来,一副他要是敢走就要不依不饶的蛮横模样。 罗瑾虽然英武高大,腰却细,摸上去硬邦邦,很有弹性,被苏颜抱了个猝不及防,饶是罗瑾定力过人,也还是狠蹙眉,从深邃的眼眸中迸发出来的光彩,也变得意味深长。 他的长眉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目光深深的掠过苏颜单纯无辜的眸,缓缓往下看了几寸,声音比方才更加压低了,低的像是春风轻轻吹着苏颜的耳朵。 发痒,又忍不住享受。 “颜儿。”罗瑾捉住苏颜的手:“我是你什么人?” 苏颜此刻意识还是混乱的,她想不起自己是谁,觉得罗瑾很眼熟,却也同样记不起他的身份,面对罗瑾的这个问题,她烟眉蹙起,想了一会儿方试探着道。 “是哥哥?” 哥哥,罗瑾似笑非笑,声音中好似夹杂了蛊惑的意思:“答对了,还不叫人?” 苏颜乖巧的点头,声音又娇又糯,甚至挂在罗瑾身上往上爬了几寸:“哥哥。” 雅正,守礼,自持,罗瑾向来是这么要求自己的,也是这般做的,这二十年的人生,他从没有破戒,那怕是天生带那样的病,他也用常人难及的自制力压抑着,将巨兽关在笼中。 可是,苏颜的怀抱太软了,太近了,独属于她的温香近在咫尺,那只巨大的饕餮之兽,罗瑾就快压抑不住了,偏偏苏颜还往前蹭,缺少安慰的肌体爆发出难耐的需要,对罗瑾来说,已经是种折磨。 他看着灯下的苏颜,身子绵软,对他也没有任何一丝一毫防备,甚至还甜甜的笑,还粘着他不肯走,若是今夜?若是此刻,苏颜必定不会拒绝了他,甚至,她会配合的。 罗瑾带着薄茧的指按住苏颜粉嫩的唇,他低头凑近了些,指尖那绵热的触感,眼前无辜人儿清纯的眸,足以令最禁欲的人为之疯狂。 罗瑾的手指微不可查的颤抖一下,还是强行按捺住往下试探的心。 不是今夜,不是此刻,他想要的苏颜是心悦诚服,心甘情愿承欢的苏颜,而且乘人之危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许太医开的药很快被熬好呈上,滋味极苦,罗瑾半哄半命令,总算是令苏颜喝完了药,药中加了助眠的药材,苏颜很快就睡着了。 被佳人环抱的滋味还清晰的萦绕在心,罗瑾长呼一口气,才发觉浑身都汗湿了。他这个样子自然不能睡在苏颜身边,于是叫人准备水沐浴,要的是凉水。 沐浴毕,福川上前伺候穿衣,低声道:“殿下,侍卫已着手调查未央殿走水之事。” 罗瑾从鼻腔里淡淡发出一个嗯字,淡黄色的寝衣穿在他身上,更衬人贵气威严,他用手丈量自己的腰,不知想起什么,食指微动,唇角一抹浅笑稍纵即逝,转而问福川:“她们还跪着?” 没有太子吩咐,东宫妃们就算有十万个胆子也不敢先走,不过也总有没眼力见的抱怨,交头接耳罢了。 福川点头:“回殿下,是呢。” 罗瑾轻轻的摆手,声音不疾不徐,是惯常的冰冷:“叫她们回去。” 太子妃的未央殿走水,太子妃伤势不明,各院的人没有不来探望的理,可白白在院子了跪了半宿,喂了两个时辰的蚊子,别说是见殿下和太子妃一面,就连半个信儿都没得到,被贴身宫女扶着回去的东宫妃们,自然从中间嗅到警告的味道。 文良媛的膝盖都跪肿了,扑腾好半天才被送秋搀扶起来,她想从福川嘴里问出点什么,可福川向来软硬不吃,现在也只对眼神殷切的文良媛微颔首,就退走了。 芝芝是泰和殿少有的近前伺候的宫娥,文良媛左右望了两眼,也不见芝芝的身影,媚眼瞪了福川的背影,声低却尖:“哼,不识抬举的阉人。” 送秋唬了一跳,搀着文良媛走出了泰和殿才低声劝:“娘娘,福总管是殿下跟前的红人,咱们还是礼遇些好。” 文良媛有张艳丽的脸,即便满脸嘲讽也照旧是美的,她巴巴的在泰和殿跪了许久,早就满肚子火气,恶狠狠道:“凭什么给他脸,殿下再抬举也是个奴才。” 送秋不敢再说话了,忠言逆耳,再多言文良媛也是听不进去的。 “送秋,你说会不会查到咱们?”文良媛发了一通脾气,搭着送秋的手,长长的指甲掐进送秋的皮肉里,压低嗓门道。 原本文良媛也没想将事情闹大,夜晚宫里总会留灯起夜,宫人惫懒房间走水也不罕见,她就是想挫苏颜的锐气,报禁足之仇,要是伤了苏颜的脸什么的,就更好了。 火势那般大,甚至快殃及整个东宫,还连累太子涉险,都是意料之外—— 周遭漆黑一片,夜风中还有剩余的烟灰味,文良媛身子抖了抖,终于觉得害怕了:“这事儿要是查出来,是连累家族的大事情。” 送秋握紧文良媛冰凉的手,声音轻缓的安慰:“娘娘,人是芝芝帮忙找的,就算查,也查不到咱们头上呀,再说了,老爷和公子都在朝中为官,娘娘有娘家依仗,素日也得殿下垂青,娘娘不必多虑。” 是啊,文良媛松了口气,太子妃的未央殿,殿下都一个月没去过了,显然是失宠了,今夜的阵仗,也因着她是正宫的缘故。 她没有殿下的疼爱,就是丧家之犬,欺负了又怎么着! * 苏颜这一觉睡得很沉,醒过来时浑身都觉得很酸痛。她的长睫抖了抖,缠着纱布的指头动了动,这才茫然的睁开眼。 眼前的景物,有些陌生,一个生脸的宫娥上前,带着几分惊喜道:“太子妃娘娘,您醒了?”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外间批阅奏疏的罗瑾,他将朱笔搁下,负手往内间踱步走来。 里头那个生脸的宫娥眉目清秀,细看下眉眼和苏颜竟有一二分相似,她垫了软枕在苏颜腰后,又端着一旁温的刚好的香茗给苏颜先漱口,声音轻轻说话很有条理:“娘娘,昨儿您的手伤着了,上了药可不能碰水,有什么事情,都使唤奴婢去做吧。” 福川撩起门帘,苏颜看见了门外站的笔直的罗瑾,二人四目相接,罗瑾心中淡淡喟叹,她如许太医所说,一觉睡醒就清醒了。 他为何,竟觉得有些可惜——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啾 第13章 “妾,给殿下请安。” 苏颜不太记得昨夜的事情,但昨夜的漫天火光还有浓稠的黑烟,以及面对死亡的恐惧她还是记忆犹新,是罗瑾将她从火场救出的,苏颜记得。 “免礼。”罗瑾收拾好心情,沉着脸走近,他若是不苟言笑,整个人就矜贵且严肃,苏颜低下头有些不敢看他,罗瑾,该不会嫌自己麻烦吧。 明明前世安稳顺遂,在后宫住了一辈子也没发生过这些事儿,苏颜也不知为何重生后就能出这么多岔子,她也不想给罗瑾惹麻烦。 “未央殿烧了两间房子,待内务府将房子修缮好之前,太子妃,你就宿在泰和殿吧。” 罗瑾拨弄着掌中的念珠,沉声道。 泰和殿历代都是东宫太子的寝居,苏颜就算是太子正妃,能宿在泰和殿一段时日也是莫大的殊荣,况且,未央殿虽然烧坏了,可东宫妃嫔少,空着的院子也不是没有,不是非要赖在泰和殿的。 苏颜微怔,秋眸中满是错愕,罗瑾,竟会如此。 这错愕在罗瑾眼中却不是好信息,他知道苏颜的脾气,月前的事情还没有聊开,留她在泰和殿,恐怕她并不乐意,可是—— 罗瑾深邃的目光沉沉的落在一边愣着的宫娥身上,只是一眼,福川就懂了,声音很低:“芝芝,你愣着做什么,退下吧。” 福川自己也躬身退了出去,屋里只有罗瑾和苏颜。 罗瑾的手指紧攥着念珠,视线落在苏颜清丽的脸上,想的却是昨夜事,那短暂的欢愉,竟如偷来一般,令人念念不忘。 “昨夜的事,吾会差人查清楚,你留在泰和殿,是安全的。”罗瑾缓缓往前两步,绷着脸言简意赅道。 原是如此,苏颜了然,原来是这层缘故,太子妃的身份尊贵,更是东宫的某种象征,这些事是很容易被有用心的人揪住,大做文章攻击太子的。 苏颜脸上红了红,到底是她没有管好宫人出了这等纰漏,给罗瑾惹了麻烦事,他该是生气了吧。 再联想到那夜的事情,苏颜更是如鲠在喉,她低头瞧着自己缠着纱布的指头,难看极了,悄没声的藏到被子里之后,才抬眸对罗瑾道:“妾知道了。” 话毕,屋子里静谧的可怕。 罗瑾负手走到窗前,窗下摆了一排从花园子新剪的百合和玫瑰。 苏颜则低着头看锦被上的云纹。 过了好久,罗瑾才回过身,他身量很高,宽肩窄腰的,若非身份过于尊贵,鲜有人敢仔细打量他,其实也是一道极为亮眼的风景。 “太子妃,那天是吾性急了。”罗瑾的声音很润,细长的眼眸眼尾是有几分上翘的,给英武的面庞逶迤出一抹俊气。 苏颜的眸总是水汪汪的,她的瞳孔震了震,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罗瑾总是高高在上,何曾,服过一次软? “好生将养着吧。”罗瑾面上仍端着如竹如兰的模样,在走出房间后却长松了一口气,男子汉大丈夫,既然错了,就要有认错的勇气。 屋子里,苏颜却鼻子一酸,眼眶都红了半圈。 乌龟大王八,坏人,他那天多吓人呀,简直气死人了,好心被当做驴肝肺。 休养了一夜的安知和桃知恰好走进来,看见苏颜委屈巴巴的模样,俱是一惊,忙不迭的走进去。 “娘娘,您怎么了?” “娘娘,您昨夜伤到哪了——” * 后院里的手段再高明,在大内侍卫的眼里,也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何况是在东宫里头,在罗瑾的眼皮之下。 “都查清了?”罗瑾的声音很沉,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冷峻的眉眼间却有一股极深的威严之气,不威自怒,是罗瑾自带的气势。 “回殿下,都查清楚了,火从太子妃娘娘的寝居门口燃起,现场有火油的痕迹,是人为纵火,那夜值守的侍卫并未发现异常,属下们怀疑是未央殿内部人所为,因此将殿里伺候的宫人都严加盘问了一遍,一个二等宫女已经招供了,是她受人指使纵的火。” 侍卫们办事牢靠,短短几天不仅将事情查清楚,就连人证物证也一应俱全。 福川的手抖了抖,有些不敢信自己的眼睛,从书房走出后恨不得扇自己巴掌,他是整个泰和殿的大总管,手底下的人错了事,他也要被迁怒的。 芝芝穿着粉色的宫装,鬓角别处心裁的簪着一朵小雏菊,带着淡淡的雅丽,和少女特有的活力,她亦步亦趋的跟着福川往太子书房去,好奇的问:“福总管,殿下的书房惯来只要您伺候,今日召奴婢去,有何事呀?” 这丫头是个嘴甜的,平时也爱孝敬,看着人也老实低调,福川这才看走了眼,此刻他没好气的哼了声,淡淡道:“到了不就知道了。” 芝芝挺直肩背,悄悄理了理衣裳和妆发,跟着福川入内。 屋里点着清凉微苦的熏香,陈设雅致而简约,书房里除了书和画之外,并无其他华丽的装饰。 芝芝是极少近身见罗瑾的,她双膝一曲,声音轻轻柔柔:“奴婢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罗瑾的声音平静无波:“抬起头来。” 芝芝抿了抿抹了玫色口脂的唇,慢腾腾的抬起脸,眼神怯怯的看来。 在看清楚芝芝的面庞后,罗瑾平静的面上出现一丝震动,他的眼神扫过芝芝的眉眼,声音里泄露了厌恶的情绪:“孤问你,未央殿的事,谁指使的你?” 芝芝顿时方寸大乱,万没料到今日太子召她来书房会这样问,没有旁敲侧击,也没有套话,一开口就是致命一击。 该装傻吗?殿下不会故意唬人的吧? 芝芝抬头看向罗瑾的眼睛,在泰和殿伺候的这些日子,靠近文良媛也好,讨好福总管也罢,她都是想有朝一日得到太子的垂怜,太子殿下在她的眼中,不仅仅是高高在上的主子,更是在梦中出现的人,可惜他们身份悬殊,往常芝芝最多能悄悄看罗瑾的背影,直视尚是第一回 。 下一瞬,芝芝猛然怔住,原来殿下有这样一双深邃的眼眸,黑漆漆的冒着寒凉,好像可以看穿人心,看透她所有的龌龊心思。 完了,什么都完了。 芝芝不自觉的磕头求饶:“殿下,奴婢有罪,奴婢是一时鬼迷心窍,求殿下开恩。” 罗瑾没有多言,挥手示意侍卫将人带下去。 “下去仔细交代,孤保你祸不及家人。” 福川瞪了芝芝一眼,上前给罗瑾换掉冷了的茶水。 罗瑾捏了捏眉心,指腹摩挲着光滑的漆案,缓缓道:“去查查她的身世,是哪年入的宫,都过了谁的手。” 福川答是,猝不及防对上罗瑾深而寒的眼瞳。 “你越发当的好差事,她长了一副不该长的眉眼,你没觉察吗?” 福川心里一惊,在心里回忆起芝芝的眉眼来,电光火石间猛然觉出味,这芝芝的眉眼说起来,有两三分像太子妃娘娘。 “奴大意了。”福川深吸一口气,越想越觉得这些日子芝芝是没安好心。 人都走光了,罗瑾站起来深深思索着,如果芝芝的面貌不是巧合,那么这后宫中,还藏着更有心机的人,竟然悄没声的在泰和殿安插了一个像苏颜的人。 * 入了夏,天气越发的炎热,加上那夜苏颜实在是惊吓过度,就算太医院的人精心用药调养着,她还是轻减了不少,本就纤细的腰肢更加不堪一握,下巴也尖了一圈。 她夜间睡眠极浅,而罗瑾偏又公务缠身,是个晚睡早起的主儿,为了不打扰苏颜养身子,他这些天都是宿在书房的,不过一日三餐,倒是至少有两回会来和苏颜一起用。 有罗瑾盯着,苏颜不敢挑三拣四,就算不情不愿,罗瑾发了话,那些药膳啊,滋补品什么的,也不得不用些,因此,她人虽然瘦了,面色却红润不少。 未央殿走水的事情本就不难查清,芝芝也已经被秘密关押起来,罗瑾也是看苏颜身子好些了,才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她。 出人意料,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竟没被吓得哭鼻子,只是愤愤然道:“无冤无仇,竟有这么狠毒的心肠。” 唐国公家的小姐一帆风顺,是不该遇见这等龌龊事情的,罗瑾握着银筷的手用了力,指甲都泛起一片青白,好好的小姑娘嫁入东宫,他竟没有将人护好。 “吾自会还你公道。”罗瑾郑重的说道,同时在心里暗暗自省,平日将过多的精力放在了朝堂上,却忽略了自己的后院,实在是大意。 “殿下,妾有一事相求。”苏颜用小瓷勺搅着面前的鱼骨汤,脸上愤愤的表情还没淡去,雾蒙蒙的水眸中波光粼粼:“妾要亲自审她,不弄清楚她为何害我,妾夜里都睡不着觉。” 罗瑾听了,一时不知是心疼还是叹息,人心险恶,物欲横流,这些肮脏的东西他不想让苏颜污了眼睛,可若不允,苏颜心结难解,同样不好。 “允。”罗瑾动了动手指,见院外风吹绿树,远处荷花清洁,碧叶连连,他竟是因祸得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啾~终于上榜啦,接下来会努力存文哒~谢谢看文的小天使们支持~ 第14章 泰和殿的装饰是极雅致和简约的,一应器皿都忌花俏繁复,与苏颜的未央殿刚好相反。不过,在苏颜住进来后,倒将未央殿里用惯的东西搬来不少。 明净简洁的泰和殿,霎时有了几分苏颜的风格。 “娘娘,在泰和殿住了这些日子,您面色都红润不少。”安知奉了莲子银耳羹上来,笑意和煦,眉眼舒展道。 “可不是,殿下这儿就是养人。”桃知在给苏颜轻轻的捶背,闻言眨了眨眼睛,和安知对视一眼语气甜甜的。 苏颜见这两个丫头一唱一和,脸颊上浮出一抹红晕,嗔怪的望着二人:“休得胡言。” 桃知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安知将羹碗放下,忽而对外屈膝行了一礼:“殿下。” 夏日清晨的风柔又静,窗外鲜花盛开,幽香四溢。 门帘儿朦胧透光,淡淡的阳光透过来铺了满地,室内明亮的可见空气中四处飞舞的细小尘埃。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直直伫立在门外,腰间坠着的美玉在光下流光溢彩,俊朗的五官好似蕴藏万千风韵,眉目清朗,人若璞玉。 罗瑾难得这般和煦,苏颜看得失了神。 “不必行礼了。”罗瑾走进来,身上的龙涎香清冽又醒神。 苏颜垂眸盯着地面,微微颔首,她今日一袭浅粉的夏装襦裙,领口敞开,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露出来的肌肤看起来又滑又细腻,乌黑的一缕发随着她的动作浅浅浮动,发间的坠珠嵌金簪子微微颤动,愈发惹人怜。 罗瑾不得不在心中暗叹,上天偏心,如苏颜这般骨像皮相俱佳之人,看多少次都会被惊艳。 泰和殿的寝居里有内外间之分,穿过床榻往左,还有一方临窗泮水的僻静处,以屏风相隔,外间的人就察觉不到还有这方天地。 福川将奏疏和笔砚纸墨皆搬了过来,罗瑾入了坐,挺直肩背批阅起今日的奏疏来。 他是说过让苏颜亲审纵火的罪魁祸首,可心里到底放心不下,出了这么个隔屏旁听的主意。 苏颜有几分紧张,她侧身去瞧罗瑾,正对上罗瑾漆黑幽深的眼瞳,苏颜对着罗瑾微挑了挑眉,伸出纤细粉嫩的手指,轻轻摁在自己饱满的唇瓣上。 “殿下,待会儿禁声。” 在唐国公府的时候,苏颜是个俏皮活泼的性子,入了东宫自觉到底不比家中,是特意收敛自己几分的,处处皆向着端庄大气的方向靠近,在罗瑾面前放下防备和面具,这是头一次。 罗瑾的眸光深处闪过一丝难察的笑意,望着苏颜清澈的眼睛,他轻点头。 “吾知道。” 福川将屏风摆好,自己跪在后头帮罗瑾研墨。 * 泰和殿向来是铁板一块,若不是芝芝主动,文良媛也探不出什么消息,自从那夜后,芝芝就再没有出现过,一开始文良媛也担心是不是事发了。 送秋去打听,听说芝芝还在当着差,就是最近管的严出不来罢了,文良媛也就彻底放下心。 听闻苏颜搬去泰和殿住,更是发了好大的脾气。 那可是泰和殿,殿下从不允后妃留宿,就连往日里想送个点心茶水,也都是要吃闭门羹的,苏颜竟直接住在里头了。 倏尔听见泰和殿的宫人来请自己,文良媛喜不自胜,坐在铜镜前描眉画妆,又换了套艳丽的衣裳才款款坐上轿辇往泰和殿去。 送秋见文良媛慢腾腾的,不由劝道:“娘娘,您快些吧,待会儿殿下要等急了。” 文良媛长得媚,笑起来更是媚态天成,她绞着手里头的帕子,娇笑一声:“这你就不懂了。” 唾手可得怎么比求之不得呢?殿下既召自己去,说明就是念着自己的好,叫殿下等一会儿,也是其中的情趣呀。 一路上都是静悄悄的,燥热的阳光蒸下来,送秋大汗淋漓,她垫着脚往前看,总觉得心里不安。 文良媛自顾自欣赏自己长长的指甲,用帕子擦了擦鬓角的细汗。初~雪~独~家~整~理 到了泰和殿,有宫娥领着文良媛往前走,刚走入室内,一股清凉气就铺面而来,和自己热得像个蒸笼般的秋和宫果然不同。 文良媛怀着十万分的窃喜走到内室,娇娇柔柔的行了个万福礼,她抬起头隔着层纱幔看不清里头的人影,可影影倬倬,身姿纤细,绝对不是太子。 纱幔被宫娥们撩开,苏颜坐在里头的梨花木太师椅上,椅子过大衬的人越发娇小,她眸色是冷的,端起香茶抿了小口,将文良媛刹那的惊讶和错愕尽收眼底。 “文良媛看见本宫,是不是很失望?” 苏颜瞅着她,也懒得与她惺惺作态,红唇一勾,冷笑不已。 她的脸依旧洁白无瑕,面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伤痕,就连气色都比平日好些,文良媛收好脸上的笑容,直在心里叹可惜,这张美丽的脸她看一次就恨一回。 “妾见过太子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饶是心中千般不愿,苏颜的身份摆在那里,是文良媛再嫉妒也逾越不了的鸿沟,她这个做妾的,只能规规矩矩的向苏颜俯首问安。 苏颜以手托腮,漆黑的长眉和朱红的唇色比平日艳丽,她漫不经心的打量着文良媛,有种区别与往日的犀利。 同为女子,文良媛也曾以美貌驰名京城,可她只有一种颜色,那便是得一个“艳”字,像苏颜这样纯中带欲,还能跟着妆容有所变化的气质,是她远远不及的。 苏颜晾着她没有吭声。 “娘娘,多日不见了,身体可康泰?”文良媛四下打量,没看见太子和福川心里不免忐忑,低头勉强维持着镇静,勾了勾唇:“未央殿走水后,妾多次想来探望,可惜娘娘都在静养之中,不好打扰。” 文良媛皮笑肉不笑的寒暄着,就连三岁幼童都能看出她的虚伪和做作。苏颜虽然恼文良媛,不喜欢她招摇张狂的性子,却也从没起过害人之心,更没堤防她会用使人纵火这种肮脏手段。 因此,她有几分感叹和心酸。身边的安知得了眼色,伸出手在虚空中拍了两下。 “啪啪”,清脆的两声细响过后,侍卫推着个人走进来,那人双膝一屈扑通跪在文良媛身边。 “芝芝见过太子妃娘娘,见过文良媛。” 文良媛仓皇后退半步,明艳的五官上闪过震惊,而后强行压下,长指甲在惊吓间挫断一根,伤处渗出红红的血迹来,她心跳如雷,目光闪烁,连声都是颤抖的。 “太子妃娘娘,她是谁啊?妾不认得。” “本宫问都没问,文良媛先别急着撇清。”苏颜从太师椅上站起,款款走到芝芝身边,一张精致小脸上俱是嘲讽,她嗤笑一声,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过文良媛紧张的面庞,声音软软糯糯,却学罗瑾抽离了感情。 听起来,怪意有所指似的。 “芝芝,你刚才听清了?文良媛说她不认你,你呢,可有要说的?” 文良媛妩媚的眸子震了震,苏颜这句话可诛心啊,由此看来,她才不是表面上那个傻白甜的唐国公府嫡小姐,她明明这般的工于心计,却要装作小白兔似的无辜! 文良媛正要开口,苏颜忽然转身看向她,对她摇了摇头,眸色寒凉如霜。 “来人,给文良媛赐座,本宫要仔细听芝芝说话。” 有关那夜纵火案的来龙去脉,芝芝怎么受文良媛的指使,又怎样用银子买通未央殿的二等小宫女纵火,个中细节和人证物证,芝芝不知说了多少遍。 她每多说一个字,文良媛的脸色就灰败一分,尤其芝芝提到,她买通小宫女纵火,给的全是从自己宫中出来的赏赐后,文良媛知道,她彻底完蛋了。 文良媛是个色厉内荏的人,胆子很小,就是有些异想天开自视甚高而已。因而,眼看事情无法挽回,她第一个念头不是求饶,而是狠狠剜了芝芝一眼,恶狠狠威胁般的道:“大胆,污蔑宫妃你知道是什么罪吗?别说是你的小命儿,你父母兄弟都逃不掉。” 芝芝身子抖了抖,死死咬着唇,太子殿下允过她祸不及家人,文良媛的话不可能大过太子,因而芝芝并不害怕,她哭着磕头道:“奴婢所言,字字属实。” 苏颜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一切,目光幽幽的望向文良媛。 “就是你指使的,对不对?” 文良媛瘫软在软凳上,身上的冷汗瞬间沁湿了衣裳,脸色也苍白一片,呆了片刻,忽然她目光愤愤的看向苏颜,呼吸急促几分,端出冷静的模样:“妾的父亲和哥哥都是礼部的官员,我文家一族世代经商,掌握着江南茶盐两道的经营,我——” 屏风后忽然传来茶盏掷地的声音,上好的青花官窑霎时间四分五裂。 文良媛猛然禁了声,浑身筛糠般的颤抖不止,从那盏不起眼的屏风背后,缓缓走出一个明黄色的身影。 “殿下——” 罗瑾沉着脸,腮边咬肌鼓动几下,眸如深潭,锐利似刃,他转动着手指上的玉扳指,一步步走出来。 第15章 文良媛仓皇的后退半步,后退时中不小心被软凳绊到,竟脚下一软,狼狈的跌坐在地。 皇太子罗瑾向来赏罚分明,绝不姑息养奸,整个大燕国上下无人不知晓。文良媛先是茫然后又惊恐的看向罗瑾,肩膀忍不住的抖动,她万想不到太子会在屏风之后。 苏颜,苏颜这个毒妇,她故意的! 文良媛妩媚多情的眼眸迸发出怨毒的情绪,她狠狠的看向正悠哉喝茶的苏颜,堵在喉间辩驳的话还未出口,身前的罗瑾已落了座。他眸光冷如寒霜,凌冽的刮在文良媛身上。 “方才的话,你再说一次。” 语气依旧淡淡的,保持着惯来的清冷,可文良媛能清晰明白平静背后蕴藏的怒火,她身子猛然一颤,自己方才的话,已经陷父兄于危险的境地。 “殿下,妾方才是信口胡说,殿下,您千万不要迁怒文家。” 文良媛眼里淌下泪,心慌意乱间已慌不择言,她语无伦次的为自己辩解,更想为刚才被牵扯进来的母族开脱,可她不知,如今是多说多错。 福川站在罗瑾身侧,眼神不咸不淡的扫过文良媛。 买通宫女纵火意图谋害太子妃,她的罪过不小,可罗瑾就事论事,根本没想要牵连她的家人,但现在不同了,罗瑾的视线久久落在文良媛的身上,意味深长。 华贵的珠宝首饰,气派奢华的衣裙,文良媛身上的装扮并不是她的月银能维持得起的,他平日看在眼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现在细思量后,却越看越碍眼。不知文家人私下是怎么与文良媛说的,竟叫她如此有恃无恐,谋害太子妃之后,还敢大言不惭以家世威胁。 笑话,他还惧怕这些而令苏颜受委屈吗? 看来,文家在户部当职和管理盐茶道的人,都该狠狠查一番,不整治不行。 罗瑾修长的指头轻叩桌案,而后端起香茗啜饮一口,声冷不带感情,深深的压迫感却如有实质,令文良媛战战兢兢。 “孤从不冤枉无辜,文家若是清白的自当无虞。” “来人,文良媛买凶纵火,着实可恶,先降为庶人,禁足于秋和宫。” 苏颜喝茶的手倏然抖动一下,文良媛没有子嗣,现在又没了品级禁足于秋和宫,差不多是进了冷宫,这辈子也没有指望了。她的父兄掌管户部和江南的茶盐生意,力量不容小觑,她没想到罗瑾会处置的这般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已经呆怔的文良媛被宫人带了下去,方才嘈杂的泰和殿瞬间恢复静谧,好像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罗瑾余怒未消,稳了稳心神才微扭头向苏颜看去。 门外极淡的阳光穿过纱幔透进来,碎金似的漫在空气中,苏颜穿着浅色的抹胸襦裙,描了平日少见的艳妆,明亮的双眸充满神彩,眉心的一点嫣红衬得她人若芙蓉,色如秋水,更出人意料的是,她正专注的看着自己。 不相信他会处置文良媛么? 苏颜没料到罗瑾的目光会落向自己,她抬了抬下巴,轻轻咬住下唇,下一刹,她对罗瑾轻轻露出微笑,唇边一对梨涡清浅,恍然中,罗瑾想到那一幅画中之景…… 她笑起来很好看,他喜欢看着她笑。 罗瑾没觉察自己勾了唇角。 “殿下笑什么?” 清脆婉转的少女音带着俏皮,苏颜下意识的问,却令罗瑾怔然片刻。他勾了勾手指,强耐着想摸摸苏颜乌发的冲动,半晌开口,而答非所问。 “吾觉得那些花开的好看。” 花儿好看?福川眼观鼻鼻观心,弯腰拾起地上的茶杯碎片后,非常有眼力见的退了出去。 苏颜闻言,扭头看着满屋的新鲜花枝,玉手托腮,有些懒洋洋的道:“殿下何时也喜在屋中摆放鲜花了?” 苏颜瞧着花,罗瑾瞧着苏颜,而屋外就是阳光明媚,和风习习。 “很久以前。” 罗瑾说道。 * 二人对那夜的事情按下不提,前所未有的和睦了一阵子,直到,夏裴归京。 皇帝身体不好,又有意锻炼太子,朝中大部分事务都交给罗瑾处理,兵部更全由罗瑾负责。而夏裴革职回京的事犹如一枚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泊,投石者尽力低调,却还是不免在京城泛起涟漪。 文探花嚷嚷着去做武将,当初就在京都搅起很大的浪花,如今灰头土脸的回来,谣言更是四起。 有人说夏裴是被人冤枉的,也有人说他书生意气不适合做武将,更有人说,这是皇太子的授意。因为皇太子统领的禁卫军个个五大三粗,对文质彬彬的书生最有偏见,还说只会之乎者也的书生都是读死书的呆子,连肉都是酸的。 有人谤,自有人维护,翰林院的老学究们不干了,纷纷捋着白胡子说,太子殿下文武双全,重武也敬重读书人,绝不可能对夏裴有偏见。 “殿下,话都是从街头乞丐和混混,还有走南闯北的行商口中传出的,三人成虎,宁王就算不信也难。” 谢昀摇着羽扇,一袭白衣穿的潇洒,他端坐在下首,拿起案上的雨前龙井抿了一口。 “谢先生做事,自然妥当。”罗瑾端起茶杯,微颔首:“劳先生再考察他几天,一切无恙,孤亲去见他。” 罗瑾的指腹摩挲着杯壁,杯盏如玉无暇,杯中茶水澄澈见底,他却失了神。 没料到夏裴如此干脆的答应,愿舍身赴险,为国效力。 修缮未央殿尚需个把月时间,苏颜还住在泰和殿里。谢昀才走不久,她就带着婢女来了书房。 福川殷勤的帮太子妃掀门帘子,声音轻轻:“殿下在里头看折子呢,娘娘小心点脚下。” 其他妃嫔削尖了脑袋都进不来的太子书房,对苏颜而言,却是个想去就去的地儿。 罗瑾合上手上的奏疏,抬手揉了揉眉心,原被折子里的政事搅得满心怒火,却在抬头看见苏颜的那刹,豁然开怀。 她身上熟悉的淡淡馨香迎风吹来,格外清新好嗅,盛夏的天气,温度高,苏颜就穿着淡绿色的纱裙,满头乌发用白玉嵌珊瑚角簪绾成个简单的发髻,几缕青丝垂在胸前,衬得人慵懒又清丽。 “殿下。”苏颜笑着走过来,乖巧的往罗瑾身边看:“殿下,今日厨房做了殿下爱吃的小菜,殿下何不早些回去用膳,妾都饿了。” 今日苏颜的话,比往日多了不少,她这样和煦温柔,罗瑾不免多看了她两眼。 “好。”他答的干脆。 苏颜笑意愈盛,也不避嫌,将罗瑾批阅奏疏的朱笔搁在一旁,手肘撑在桌案上,双手托着下巴,眸子清亮,饱满的唇点着透橙红的口脂,最显朝气。 “家里人给妾捎了信来。”苏颜眨着眼睛,根根卷翘的睫毛忽闪,眉梢的小黑痣如点睛之笔,带出无边的旖旎。 罗瑾陡然凉了眸光,抬眼向苏颜看去:“嗯。” “说家里人想妾了,听说妾受了伤,想叫妾回家住一晚。”苏颜歪着头,说的一本正经,丝毫不怯这都是她胡编的。 蓦的,罗瑾捏紧了手中的念珠,他屏了呼吸,任凭自己憋得胸口发疼,良久才沉声追问:“还有?” 苏颜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就算现在外头晴空万里,阳光明媚,罗瑾的气压却低的吓人,比冰盆里的冰块还要冰凉。 “还说表哥也回京了,就寄住在家里。” 苏颜娇嫩的手指搅动着手中的苏绣锦帕,她歪着头,眨着水盈盈的眸,语气再正常不过。但她心里有几分怯怯,所以,表面的镇定自若下,还蕴藏了一丝小心翼翼。 这细微的情绪自然逃不开罗瑾的眼睛。 为了见那个人一眼,她不惜将话儿放在明面上讲,她自己受了伤,家里人担心也该是进宫探望,哪有请太子妃回家住之理。不过是,他寄住在家罢了。 罗瑾手中上好的檀木念珠被捏的咯吱做响,他的指甲都因过分用力失了血色,可罗瑾浑然不觉,他深邃的目光定在苏颜身上,眼低里酿起一层红血丝,既怒极,细看之下,仿佛还有一层沁骨的悲伤。 苏颜吓坏了,一双明媚的眼眸充满惊慌,也显得有些无措。 记不得看了多久,罗瑾想要将苏颜的一颦一笑都镌刻在心,可这胆大包天的小姑娘,却在他心里扎针,甚至不愿掩饰,毫不留情的戳破看起来的平静。 “好。”罗瑾艰难的滑动一下喉结,轻阖眸,片刻后睁眼,将方才眼中复杂的情绪统统隐去,他重新拿起朱笔,翻开一本奏疏,平静的说:“明日孤与太子妃同去。” “太子妃先用膳,不必等孤。” 苏颜魂不守舍的走出书房,福川见她煞白的脸色,忍不住透过门帘的缝往里头瞧,却只见罗瑾镇静批奏疏的侧影。 这又是怎么了,早上还好好的。 别说福川不解,苏颜也有些闹不明白,她慢悠悠的回去,精致的御膳吃在嘴里,却味同嚼蜡,罗瑾为何生气? 午后小憩时,苏颜忽被一个念头惊醒。 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许多小天使评论,提出了很多疑问和建议,今天在作话一起解答~ 一、误会肯定会解开,也不会拖很久,但需要过程,有些过度情节是不可避免的,不知道有没有小天使发现,上一世颜颜活的非常“顺”,那是因为她和太子很疏远,后妃们认为她没有威胁,所以没有出来作妖,重生这一世颜颜和太子的关系已经有很大改善,所以,文良媛等人就出来作妖了,当然,这都是自讨苦吃。 二、为什么太子不直接上,看到这个问题太子爷要委屈哭了,他是个很尊重颜颜,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的人吖,这就是他的人设! PS这里顶锅盖宣传一下我的预收文《皇后多妩媚》~这本文里的男主人设有点小“坏”,是个真疯子,只对女主一个人好那种!喜欢的戳专栏看看哦~ 悄悄剧透一波:说好是甜文就是甜文,后头糖有的嗑~but我知道这章有玻璃渣,但是我发誓,下章副CP就上线了~你们有预感副CP是谁吗,前文已经出现过哦~评论猜对的发红包! 第16章 苏颜睁开眸子,她正斜躺在美人榻上,身上盖着上好的蚕丝薄被,料子极滑,顺着她的动作往下溜了寸余,露出苏颜纤细的腰肢来。 角落的玫瑰和月季开的妖娆,静静吐露芬芳,屋中不至放香薰已是暗香浮动。 苏颜的目光落在鲜花上,瞳孔微微颤动,心里也是一惊。 能令罗瑾喜怒无常,牵动情绪大起大落的,除了远在西南的嘉仪郡主还能有谁。方才她并未提起郡主,但提了表哥。 苏颜心里咯噔一下,莫非罗瑾察觉出了什么? 表哥夏裴的母亲是苏颜的亲姑姑,夏氏一族在燕朝也是望族,夏裴更是京中少年中的翩翩佳公子,是诸多深闺女子的梦中人,苏颜待字闺中时,一同玩耍的姐妹中,就有不少暗自关注夏裴的。 不过,苏颜也没有料到,表哥和嘉仪郡主会彼此心仪。等她知道这个消息时,嘉仪郡主已被赐婚与宁王为妃,表哥和嘉仪郡主的感情自然成了禁忌,事关皇家颜面和郡主的清誉,苏颜发誓是要保密的。 不过,她还是以身份为便,在郡主大婚前帮表哥传过书信,表哥日日佩戴在身的香囊,也是受郡主所托转送的,只是没有料到,罗瑾也情深与郡主,这件事就更不能说了。 苏颜潋滟如水的眸中泛起一片苦涩,这样说起,她和罗瑾都是失意人,同样一往情深,而深爱之人却钟情于他人。 难怪方才罗瑾脸色不好,苏颜幡然醒悟后,惊觉不该说要回家住,罗瑾若与表哥见面,那还不是—— 天雷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苏颜正要起身去书房,就见安知掀开珠帘走进来,福身轻轻道:“方才殿下派人来传话,说明日回唐国公府的礼物有人准备,娘娘不必操心。” “嗯。”苏颜盈盈一张小脸充满错愕,罗瑾这样做,她也没有理由说明儿不回家了。 唉,有些头疼。 * 太子妃归家,对唐国公府来说不算小事,若事先得知消息,自然会提前做准备,但这次尊驾来的突然,府里还住着来串门子的亲戚,是已经告老的老翰林,苏颜的族爷爷苏禀文。 大家拥簇着太子和太子妃就坐,苏颜的眼神落在人群中,没有见到表哥这才松了口气。 罗瑾的绷着脸坐在上侧,穿着常服,可却比穿蟒袍时更清肃。 “老臣苏禀文,见过太子殿下。” 一派和睦中,低下忽然响起突兀的问安声,苏颜循声看去,端着茶杯的手不禁一滞,余光忍不住看向身侧的罗瑾。 事实上,除了苏颜,在坐的各位苏家人都屏息凝神,心里忐忑不安,因为,这位辈分极高的苏禀文,是家族里出了名的清流。 他饱读诗书,在翰林院编著了一辈子的书,平生最爱与人清谈,向往自由无为的人间,与罗瑾宣扬实干和坚持法制的理念背道相驰。 苏颜悄没声的抿了口茶,将茶杯放下后才听罗瑾冷声道:“苏翰林免礼,孤久不见您老,您还如从前身体安泰,孤很开怀。” 太子的话很和善,在场的苏家人齐齐在心底松了口气,唐国公要不是碍着苏禀文的辈分,更是想将这老爷子请下去休息,苏颜的二哥正想开口岔开话题,苏禀文捋着白胡子,又开口了。 “久闻殿下博学,老臣请殿下赐教,不知殿下如何看待这静与动?” 来了,苏颜扭头看向罗瑾,精致的小脸上挤出笑容,盈盈的水眸中带着一丝不安,罗瑾最不喜清谈,加上他今日一直没露过笑脸,怕是不会接苏禀文的话,如此,就驳斥了苏禀文的面子,那些与罗瑾理念不同的人,又会借机攻击他,说他气傲之类的。 在场人的目光都落在罗瑾身上,罗瑾岂会不知,但他还是气定神闲的饮了口茶,这才缓缓道:“苏老翰林过谦,您饱读诗书,孤无赐教之说。” 苏颜默默的低头,她就知道罗瑾会拒绝,眸中失落转瞬即逝,罗瑾却看的分明,他状若随意的看了苏颜一眼,听说那个夏裴是个清谈高手,在老学究们中很有名望。 清谈,罗瑾向来没兴趣。他深邃的五官如画中人,沉沉的目光穿过众人往院外看了眼,眉峰一抖,眸光如星辰,端的是贵气逼人,气势如虹。 “不过,老翰林既然有雅兴,孤就与老翰林论一论,如何?” 在场诸位都有些惊讶,太子向来爱实干,从不与文人煮茶相辩,今儿却令人意外。苏禀文也有些激动,站起来抖了抖白袍子,白胡子一抖:“好,老臣荣幸。” 苏颜也有几分惊讶,白玉似的胳膊撑着下巴,鬓边的步摇颤巍巍的,一下看看罗瑾,一下又望着苏禀文。 罗瑾微勾一下嘴角,对苏禀文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二人你来我往,引经据典,妙语频出,唐国公在心里叹服,想不到殿下竟是其中的高手,实在是真人不露像,令人折服。 苏禀文渐渐落了下风,和罗瑾比起来,他有些过于拘泥于死理,不懂变通,眼看老翰林要下不来台,连脸色都涨红了,罗瑾微微颔首,端的是霁月清风,一派潇洒风流。 “苏老翰林博学多才,孤钦佩不已,今日之谈,就止与此吧。” 罗瑾难得发善心,给了苏禀文台阶下,苏禀文急忙答是,同时在心里嘀咕,传闻中的太子殿下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冷面阎罗什么的,看来都是以讹传讹。 “殿下年纪尚轻,就有如此才学,老朽钦佩,叹服。”苏禀文由衷道。 罗瑾微抬着下巴,笑了笑。 他心情开怀,苏颜紧张的心情自然得放松。只要今日表哥不出现,晚上她找个借口提前回宫就是。 苏颜抿了抿饱满的唇,拿起果盘中新鲜的樱桃,正要送入口中,忽觉罗瑾目光深深,正往院外看去。 苏颜捏着殷红多汁的樱桃,顺势往外望,琉璃般的眸子闪过惊讶,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院门外走入一位刚及冠的少年,身量比罗瑾略矮些,穿青色的锦袍,眉目清雅,头戴玉冠,身上带着浓郁的书生气,却比一般的读书人多几分沉稳。 毕竟,夏裴也是在边疆行伍中历练快一年的人,军营里最磨人,罗瑾清楚。 苏颜紧张起来,手里捏着的樱桃迟迟忘记入口,茫然的把玩着。 她的失态和情绪波动罗瑾很敏感,他手里拨弄着念珠,敛去眼底的震动,望向夏裴时眸光冷静,只是额角青筋若隐若浮,总之说不上和煦。 罗瑾是凝视着夏裴一步步走进的。 苏颜顺着罗瑾的目光,察觉他在打量夏裴腰间的香囊时,更是惊讶到将已经掐破皮的樱桃又放回果盘里。 “臣夏裴,见过太子殿下。” 夏裴眼含笑意,走到罗瑾近前,丝毫不怯的样子,令罗瑾微微不舒服。 他的目光陡然寒凉,冷冽如冰雪,令刚才还气氛融洽的厅堂充满如履薄冰之感。 “起。”罗瑾目光极深的看了夏裴一眼,转身落座。 直到用完午膳,到了夜晚,罗瑾也再没有与夏裴说过话,甚至夏裴主动搭话,罗瑾也是爱理不理,冷笑置之。 苏颜紧张极了,尤其是罗瑾说要在唐国公府留宿后,更是焦虑,既怕罗瑾为难表哥,也因为罗瑾那般在乎嘉仪郡主而微微心酸。 罗瑾越是与表哥过不去,不是越在意郡主么? * 晚上苏颜去了荷花池边的小水榭乘凉,族中几个姊妹兄弟,出阁前玩的好的也都在,苏颜不摆太子妃的架子,以前在家里也是爱玩闹的主儿,东宫里除了身边两个婢女没有贴心人,也难得放松。 几个兄弟趴在一起下棋,苏颜和几个姊妹说话,还有人捧着绣花和穗子交流女红技巧。 “颜姐姐,你瞧瞧这帕子,好不好看?”苏颜的族妹笑着递来一方帕子:“这可是我请了从宫里出来的绣娘教我的。” 苏颜接过来拿在手中,仔细的翻看了:“是苏绣,绣的很好,不过配色杂了些。” 几个族妹叽喳的讨论着。 “还是颜姐姐眼光好,一语中的。” “是啊,以前我们也常拿绣活儿来请颜姐姐评价的。” 苏颜低头笑了笑,凝望着面前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头倒映着明月,夜风送来凉意,是久违的安逸,和这些活泼的小女儿在一起,就是比宫里舒服。 苏颜惬意的伸展了一下腰肢,从背后看,身子窈窕,乌发如瀑。 “臣女见过殿下。” “殿下金安。” 身后忽然响起一片问安声,苏颜回眸,就见罗瑾立在月光下,不知何时也到了水榭。 苏颜心里堵着气,她惯来不爱委屈自己藏着情绪,因此敷衍的行了一礼,含糊着就过去了,眸子懒懒的扫过罗瑾,有气无力道:“殿下怎么来了?” “吾出来散步,无意间就到了。”罗瑾站的笔直,苏颜落寞,他的心情也并不佳,水榭中女眷多,他本不想留,眸光落在苏颜手中拿着的绣品上,忽然改了主意。 “方才听这里热闹,你们在聊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爷:孤这旺盛的好奇心 第17章 唐国公家的公子小姐们见过世面,在太子面前并不露怯。 “回殿下,我们请颜姐姐帮忙看绣品。” “颜姐姐眼光最好了。” 豆蔻之年的小姑娘最闹腾,一时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将苏颜夸的堪比完人,苏颜忍不住红了脸,嗔怪的看了她们一眼:“好了,我哪有你们说的那样好。” 苏颜扭头去看湖景,连眼神都不留给罗瑾,话中的醋味很明显,偏偏罗瑾也在胸里压着情绪,一下没有觉出她的不快。 他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那些绣品,成婚半年,从未见苏颜动过针线,都忘了原来她是会女红的,罗瑾眼里闪过落寞,心里苦涩的滋味并不好受。 午时他本不愿与苏禀文清谈,却在看见夏裴的身影后改了主意,可赢了又能奈何,小姑娘的心意岂是那么好扭转的。 “这样说来,太子妃也是绣艺高超了。”罗瑾的目光落在苏颜的背影上,见她乌发被微风吹拂,曲线婀娜,忍不住勾了勾手指。 苏颜的背影一滞,今儿罗瑾的话可比平日多了不少,下午和苏禀文清谈不说,今夜还和小孩子们闲谈,实在是反常,偏偏,还问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殿下有所不知,颜姐姐从不碰针线的。” “颜姐姐说真正的高手在于欣赏,而不是亲自动手。” 正想开口阻拦的苏颜只好抿了抿唇,似嗔非嗔的瞪着自己的姊妹们。哪里是高手只在于欣赏,其实就是她嫌弃女红做多了会伤手,找的托词罢了,哄小姑娘可以,殿下定能看出她就是想偷懒来着。 苏颜低头瞄着自己描画精致的指甲,懒懒的打了个呵欠,一副懒得应付的模样。 罢了,也懒得在罗瑾面前装样子。 也正是因苏颜没有抬眸,错过了罗瑾眸中翻涌的惊颚,苏颜不会女红,那么夏裴腰间的香囊何解?女儿家赠送香囊,古往今来,没有他人代做的理。 罗瑾眸光深沉的望着苏颜,她娇软的模样已经深深镌刻在心,可无论见她多少回,罗瑾都能感觉出心里的悸动。 他伸出手环成圈,摩挲着自己的手腕,肌肤摩擦传来的抚慰不足以抵挡万一,罗瑾咽了口唾沫,视线从苏颜婀娜的背影收回。 “孤先走了。”罗瑾沿着来路回去,踩着脚下的青石板小路,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的睫毛下一双幽瞳深远,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罗瑾对跟在身后的福川道。 “秘召夏裴来见。” 月光下,罗瑾的额角一层薄汗反射着光,他的病好像,发作的越发频繁了,肌肤渴望得到抚慰之感,愈加不可遏制。 罗瑾阖眸,连睫毛都有几分湿漉漉之感:“颜儿。” 从他喉间挤出的两个字低哑晦涩,感受声带振动,尾音绵长,罗瑾差点将唇咬出一抹血腥。 他连想苏颜都不敢。 * “臣今日对殿下多有不敬,望殿下海涵。” 唐国公府院角的一处小宅,夏裴推门走入,对背手仰望皎月的罗瑾道。 “无妨。”罗瑾恢复雅正禁欲之貌,侧身扭头看来,眉骨和山根鼻梁的曲线完美而深邃,月下如天人一般,他望着夏裴挑了眉,语气和缓几分。 “你此去身负重任,危机四伏,万事皆需谨慎。” 夏裴笑得平静,声音也十分沉着,他对罗瑾拱手:“其中细节谢先生均与臣嘱咐过,今后在明面上,臣与殿下水火不容,说句实话,今后臣怕是要日日在宁王面前辱骂殿下了。” “孤不怪你,你的高义,孤也会铭记在心。”罗瑾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面前大树的树干,沉默一会,道:“你有何话要留吗?” 夏裴想了想,夏氏一族势大,他无匡扶家族之责,父母身康体健家中还有长兄,也无赡养父母之忧,好像,没什么要记挂的。 “回殿下,臣以身许国,无牵无挂。” “咳。”罗瑾回了身,目光在夏裴腰间的香囊和夏裴的面庞之间切换,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玉扳指:“孤常听太子妃说起你。” 夏裴表面看起来书生气浓郁,其实也如苏颜一般,是个无拘束的欢脱性子,他见罗瑾没端着太子高高在上的架子,也不拘束了,灿然一笑:“太子妃竟会这般夸臣,臣着实意外,幼时臣可没少替她背黑锅。” 罗瑾不动声色的压下眼底的震动,一颗颗拨动着掌中念珠:“你与太子妃幼时常在一处玩耍?” “是,臣的母亲是唐国公夫人的亲姐妹,幼时常带臣来国公府小住。”夏裴展开手中的纸扇微扇几下,许是忆起幼时趣事,笑出声来:“臣这妹子性子执拗,殿下恐怕要多担待着。” “臣这话僭越了。” 罗瑾微微摇头,目光落在夏裴的脸上,恨不得将他每一丝情绪都看在眼中,直看的夏裴摸了摸脸,思忖自己究竟是脸上有脏东西,还是说伴君如伴虎,将来要做皇帝的都是这么个阴晴不定的性子。 可罗瑾却勾了唇角露出和煦的微笑。 夏裴有些吃惊,越发不懂太子了。 “你腰间的香囊,好看。”罗瑾指了指:“上次西南相见就带着,可是有深意的东西?” 夏裴下意识的捂住香囊,脸色白了几分,眸光闪烁,片刻后抬头笃定道:“回殿下,对臣而言,意义非凡。” 罗瑾点了点头,在夏裴走后,双手负于身后,思忖半晌后将福川唤来,在他耳畔低声嘱咐了几句。 * 夜深了,竟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雨滴敲打着窗棂,阴恻恻的。 苏颜夜里睡眠浅,经常醒过来后就睡不着了,被雨声惊醒后,她伸手摸了摸身侧的被子,空空荡荡,罗瑾竟没有宿过来。 雨声渐渐越来越大,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拍着窗户一般,苏颜有些害怕,叫了几声安知和桃知,不知是她们睡熟了,还是相约起夜了,一时间竟无人应答。 四周黑漆漆的,又伸手不见五指,苏颜扯起薄被裹在自己身上,将头埋在膝上,抱着手臂微微发抖,她不敢睁眼看周围,更不敢下床去找安知她们。 这雨水漫漫,没完没了的敲打着窗户,苏颜渐渐感到手脚冰凉,越发睡不着了。 她害怕这无边的黑暗,周围一点光亮都没有。 苏颜小巧的一张脸埋在膝盖上,忽然窗外轰隆一声响雷,巨大的声响将苏颜吓了一跳,原就紧绷的心更是再也绷不住了,她眼眶发酸,簌簌落了泪,苏颜用手背将泪拭去,躲在被子里更不敢抬头。 夏日的雨水总是来得急迫,震天的雷声更是连绵不绝,苏颜战战兢兢的抱着自己,蜷缩在薄被下的模样别提多可人怜了。 罗瑾来唐国公府一趟,有些要事与苏颜的父兄相谈,唐国公又是个爱说话的性子,罗瑾每次来唐国公府,就没有不与国公相酌到夜深的。 他提着盏灯进屋,没有声张是不想扰苏颜安眠,谁知竟看见这样心疼的一幕。 “苏颜。”罗瑾将灯笼放在脚边,声音温润醇厚。 苏颜的身子抖了抖,将被子掀开一个小角,看清楚是罗瑾后,眼眶中的泪更是止不住:“殿下。” 小姑娘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罗瑾不禁心一沉,涩涩的也跟着心里发酸。 他走过去,温声道:“别怕,吾在此。” 苏颜惧怕雷雨声是幼时落下的根,她曾在后花园迷过路,那夜雷声震天雨水漫漫,她硬是一个人在林子里撑了半夜,被找回去时人好好的,只是从此下雨打雷的夜晚,她不能一人独处。 罗瑾是不知道的,苏颜此刻是真的害怕,罗瑾一近身,苏颜就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小脸蹭在罗瑾的腰腹处,软软的一团。 一时之间,罗瑾不知该将手放在何处。 “轰隆——” 偏偏此刻雷声愈演愈烈,几乎震动天地,伴随着银白的闪电,越发可怖了。 相约起夜的安知她们急匆匆的赶回来,焦急的要进屋,就被守在屋檐下的福川拦了回去。殿下在里头,她们还蹿什么蹿。 “嗯——唔。”雷声一响,苏颜就抱得更紧,紧咬的唇无意识的泄露出破碎的声音。 罗瑾额角的青筋直跳,自己用手掌摩挲手腕所得,与苏颜这种紧拥想比,简直一个是水滴,一个是浩瀚之海,虽然隔着衣物,但从腰腹传来的触感,仍旧是快意惊人。 刚从书房冒雨回来,罗瑾身上带着清冽的雨气,还有淡淡的酒香,在微醺的状态和快意的双重袭击下,罗瑾的手掌都忍不住轻颤。 偏偏苏颜是极其无辜的,她不知道自己的动作危险的狠,这是在撩拨罗瑾心里的恶。她甚至进一步收紧了手,牢牢紧箍着罗瑾的腰,感受着面前男人起伏的胸膛,体会着锦衣下炙热的温度,甚至听见罗瑾激烈的心跳声,苏颜才有了安全感。 “雨下的好大呀。”苏颜侧脸紧贴着罗瑾,吐气如兰,圆润饱满的身体柔弱无骨般的贴着罗瑾,令罗瑾艰难的吐出一口气。 灯笼扔在脚边就灭了,屋里漆黑如深渊,屋外雷声惶惶,罗瑾宽大的手掌,试探着往下落。 作者有话要说:  不许骂我断章,我不是故意哒! 第18章 他将宽大的手掌轻轻安放在苏颜的蝴蝶骨上,安抚般的轻轻拍了两下。 苏颜没有做声,抱着罗瑾的腰吸了吸鼻子,水润的眸子波光粼粼,带了点鼻音底底切切道:“妾最怕下雨。” “有吾陪着你,还怕?” 罗瑾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柔和,谆谆善诱之间,叫苏颜忽视了他音色中的低哑。前世里的雨夜,苏颜都是独自熬过的,现在罗瑾能在身侧,已是最好的改变。 “没那么怕了。”苏颜的头在罗瑾的胸前蹭了蹭,猫儿般的粘人,只是窗外又一个惊雷袭来,猫儿受了惊,又往主人怀中钻。 若此刻有光,苏颜就能看见晶莹的热汗从罗瑾的鬓角,顺着鼻峰下落,跌落在胸前,隐入结实的胸膛。 苏颜没有抗拒的意思,罗瑾的注意力有九成都在苏颜的身体上,四周漆黑,味道和声音就格外明显,苏颜身上的馨香若隐若现,呼吸间的浅浅喘息很明显,罗瑾甚至能感受到她呼吸时起伏的胸膛,绵软的不像样子。 罗瑾心中的巨兽已经大的不成样,几乎就快淹没他的理智。安放在苏颜背上的手掌,又安抚般的轻拍几下。 刚才苏颜很害怕,从被子里钻出来时是屈跪在床榻前的,她的整个重心都扑在罗瑾身上,久了,腿自然有些酸。 “殿下,妾的脚麻了。”苏颜在黑夜里仰头道,罗瑾却阖眸,呼吸沉重。 这个小姑娘看起来瘦弱,没想却有这样饱满的一副身子,如多汁又娇嫩的樱桃,有似带着露珠的青苹果。 “吾扶你起来。” 罗瑾搂紧苏颜盈盈的腰肢,夏日衣裳薄,薄纱下的温度几乎叫罗瑾失了态。 “颜儿。”罗瑾愈发难耐,唇齿间淡淡的酒气喷在苏颜的耳畔,警告般的道:“你不要乱动。” 颜儿?苏颜脸颊上立现红霞,除了弥留之际听罗瑾这样唤过,就只有新婚夜了。 “殿下,是不是喝醉了呀?” 苏颜的头歪在罗瑾下颚处,在罗瑾的帮助下,她已经坐直的身子,声音清浅,如珠玉琳琅。 “别动。”罗瑾却咬紧了后槽牙,动字被加重尾音,听起来很可怕的样子,是苏颜全然陌生的。 她想扭头,才却发现罗瑾宽大温热的手掌已经禁锢在了自己的后颈,腰也被他锁着,迫使自己保持一个昂首挺胸的姿势,就是想动也不能够。 “颜儿,你要乖。” 罗瑾大概是真的醉了,那病会放大他的感官,痛是成倍的痛,爽也是成倍的爽。 “唔——” 苏颜感觉自己的耳垂被一个湿润温热的东西碰了碰,属于男子粗重的喘息声近在咫尺,清冽的龙涎香,鼻息之间的甘甜酒香,潮水般的袭来。 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眸,一切都是陌生的。苏颜白玉般滑腻的胳膊轻轻放在罗瑾肩头,有些不知所措。 巨大的感官冲击几乎将罗瑾淹没了,他五指插入苏颜的乌发间,下巴靠在苏颜的颈窝上,深深喘了两口气,今夜怎么就宿在唐国公府了! 苏颜蹙眉:“殿下你是不是不舒服呀。” 罗瑾野兽般的衔住苏颜纤细娇嫩的脖子,轻轻咬了一口,含糊的道:“很不舒服。” 他到底是耐着松开了苏颜。 惊雷轰鸣一阵,渐渐销声匿迹。 罗瑾吃了一粒许太医配的丹药,等他洗漱毕,方才还吓得哭鼻子的小姑娘竟然睡着了。 只不过第二日回东宫时,这个小姑娘扭扭捏捏的不愿意看自己。 马车里摇摇晃晃,苏颜离罗瑾坐的远远的,就是不肯看他。 罗瑾察觉到她今日穿的是高领的衣裳,他端坐如兰,直视着前方,唇角却勾起了一丝浅笑。 * 回了东宫后,罗瑾就又去军营了,三日后才归,回宫时未央殿刚摆好膳食,听说罗瑾要来,苏颜有些惊讶,抬眸道:“按敬事房安排,殿下今日不是该去静承徽那儿吗?” 门外穿着铠甲的罗瑾赶巧听见,脸色一黑,眸光深如寒潭般的摘下头盔,他忙完军务策马急归,就是想赶着陪这个小姑娘用个晚膳,怎知她如此嫌弃。 “孤来不得么?” 福川掀了珠帘,罗瑾踱步走入。 苏颜的眼眸亮了亮,旋即挪开眼,声音婉转,却带着几分赌气的味道:“殿下自然想来就来。” 这是还在记恨那天夜晚的事情。罗瑾动了动手指,那巨大的愉悦令人食髓知味,每每忆起就足以令人思量流连。 不过,罗瑾还有些事情没有闹清楚。 他由福川伺候着卸甲,又用清水净了手,用膳时不兴多言,罗瑾盯着苏颜多饮了一盅药膳汤外,不曾多言。 只不过等屏退了宫人,苏颜就立刻敏锐的察觉,罗瑾的脸色十分严肃,那深沉的目光落在身上如有实质般压得人喘不上气,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殿下又要欺负人吗? 看着苏颜警惕的模样,罗瑾不觉莞尔,不过抬眸对上苏颜时,眸中就只剩下严肃了。 “太子妃,孤有话问你。”罗瑾端起案上的香茶啜饮一口,轻声问道。 话儿轻飘飘的,却令苏颜呆怔半晌,秋水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盈盈的小脸上满是不解,那烟眉似蹙微蹙,小表情惹人怜。 “夏裴的那只荷包,从何处而来?” 罗瑾在知道荷包不是苏颜所做后,特意去试探了夏裴,从夏裴的回答看,怎么都不像是对苏颜一往情深的模样,他自请去西南,恐怕有别的缘故,福川吩咐下边人去查了,却没有个结果。 但那只荷包的确是经苏颜的手转送的,罗瑾亲眼所见,再清楚不过。 “什么荷包呀,妾不知道的。”苏颜盈盈小脸霎时一白,表哥被革职的事情她知道的,外头人都传言说是罗瑾授意的,苏颜不信,可现在看来,恐怕是真的。 苏颜想在罗瑾面前浑水摸鱼不是易事,罗瑾和朝廷里面的那些老狐狸斗,都能不落下风,面前苏颜这样一个小姑娘,算是他在欺负人了。 “说实话。”罗瑾眸色难辩,压低了声音,好像能看破人心一般。 苏颜站起身,抿了抿唇,低头拨弄着玉腕上的金珠手钏,眨了眨眼睛,一派正义俨然:“妾身子不舒服,要去院子里走走。” 这小姑娘是越发的大胆了。 苏颜走出房门需要经过罗瑾身边,见苏颜要逃走,罗瑾好整以暇的拨弄着念珠,却在苏颜擦身而过的那刹,精准的抓住了苏颜的手腕。 “太子妃身子不舒服,可是脚又酸了的缘故?”罗瑾面上一派霁月清风,端的是心无杂念,君子谦谦。 苏颜却倏然红了脸:“殿下欺负人。” 罗瑾轻咳了几声,那夜没有经过小姑娘同意就那般,说起来是自己欺负她了,但是一码归一码,荷包的事情必须问清楚。 “坐下。”罗瑾的声音冷冽,他喝了口茶水,凝视着苏颜,压迫感愈盛,苏颜知道,她不说是不行了。 “殿下应该都知道了,何必还来向我求证。” 苏颜侧坐在椅子上,巴掌大的小脸上陡然落下一颗泪,让罗瑾猝不及防攥紧了拳。 “嘉仪郡主托妾转交的。”苏颜心攥的生疼,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罗瑾钟情郡主也罢,背地里查清楚了表哥和郡主的事情也罢,何必还来苦苦相问,竟是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心情么。 “殿下要如何处置?” 罗瑾琢磨着苏颜的话,他要如何处置,他还能如何处置? “这样说来,太子妃做了牵红线的月老?” 罗瑾掏出一方帕子塞在苏颜手中,巨大的信息量压迫着罗瑾的神经,这样说来,苏颜也不钟情余夏裴? 屋子里陡然陷入沉默,罗瑾呼吸急促几分,一件件捋着婚后之事,细细想来,是他草木皆兵,风声鹤唳,闹出好大一个乌龙! 屋子里灯火飘摇,罗瑾一半的脸浸在阴影之中,从苏颜的角度看过去,颇有几分黯然神伤的滋味。 苏颜更觉得心里撒了盐一般的又酸又涩,那晶莹的泪珠断了线般簌簌滚落,苏颜不想在罗瑾面前露出狼狈,平白惹人讨厌,她只好张开朱唇小口喘息,浓密的眼睫毛被泪水打湿,愈加幽黑漆漆。 等罗瑾抬眸时,才觉察到这个小姑娘已经快哭噎了。 罗瑾起身向苏颜走去,苏颜却先一步站起,走到西窗前背对着罗瑾,轻轻用帕子拭泪。 是怕他对夏裴迁怒么?还是方才太凶吓着人了。罗瑾修长的食指敲打着桌案,有些吃不准小姑娘委屈的心思。 “吾不会迁怒夏裴。”罗瑾的声音很低沉,嘉仪和夏裴有情,是他事先不知的,他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迁怒夏裴,甚至,在知道这件事情后,后悔自己没有使手段,叫父皇不要赐嘉仪与宁王。 苏颜还在哭。 罗瑾垂眸,高大的身躯形成的阴影将苏颜笼罩,就像是从背后拥抱着她一般,若此刻解释自己此前误会他们表兄妹间有情,只怕苏颜要哭得更凶。 罗瑾定了定心神:“颜儿,之前都是吾错了,从今往后,执卿之手至白头,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通知:3.18(周三)停更一天~ 开文的时候时间没有选好,字数超了就上不了红图嘤嘤 为了表达歉意在最新章给大家发小红包 比心 第19章 苏颜纤细的身子顿了顿,转过身来,一双美丽的眼眸已经肿了半圈,她体会着罗瑾话中的意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多美好啊。 她透光鹅黄色的烛光凝望着罗瑾的眉,眼,唇角,鼻梁,恍然回到生离死别之际,罗瑾在床前说对自己一见倾心那刻,她想要给罗瑾拥抱,却只能徒劳的挥舞双臂。 但是这一次,苏颜能够真实的触碰罗瑾,她真真实实,听见罗瑾的承诺了。 “好,殿下说话可算话。” 苏颜应的极快,眼眶里的泪水虽还止不住,心里也还泛着酸,可人已经张开双臂向罗瑾走来,乖的很。 她趴在罗瑾胸膛上,听见罗瑾说话时,胸腔在微微震动。 “吾何时说过假话。” 苏颜喜欢紧紧拥着罗瑾,拥着他,就算刮风下雨,前路漆黑,她也可什么都不怕。 “不过,殿下以后可不能欺负人。”苏颜依旧抽抽噎噎的,将脸上的泪渍都蹭在罗瑾月白的衣袍上。 罗瑾低头,一手抚摸着苏颜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揽着她的细腰,声音苏苏沉沉:“吾怎么欺负你了?” 苏颜仰起头,琉璃般清澈的眼眸里俱是认真:“那晚,殿下咬妾来着。” 罗瑾有双极深邃的眼瞳,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的五官都十分立体。听了苏颜的话,罗瑾细微的蹙了蹙眉,眸光震动,他该怎么和这个小姑娘解释,那晚上的咬,不是咬,而是种,情趣? “以后再说。”自诩从不说假话的皇太子含糊的转移了话题。 他拥着苏颜站在西窗之前,窗外月华皎洁,夜风凉爽,待苏颜渐渐平静下来,罗瑾将她鬓角边的碎发掖在耳后,缓缓道:“新婚那夜,颜儿为何要将吾赶出喜房?” 罗瑾记得清楚,大婚之夜一切礼仪照常,苏颜也乖巧配合,偏偏在最后的时候,忽然哭成了个泪人,起身哭着要回唐国公府,嚷着要么罗瑾走,要么自己走,最后罗瑾硬是枯坐了整夜。 苏颜的小脸白了白,莹白的贝齿轻咬住唇瓣,怯怯的抬眸看向罗瑾,声音娇软细微。 “那夜殿下的样子,好吓人,妾,害怕。” 罗瑾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狭长的凤眸闪过一丝兴味,看来教习嬷嬷缺上的那一课,是该自己来亲身教导了。 不过,这个小姑娘胆子小的很,需慢慢来。 * 解开了一直萦绕在心的误会,罗瑾顿觉轻松。夏裴以受到皇太子恶意中伤为由,投靠宁王的事情,也进行的十分顺利。 只是,四年一度的百国朝贺节就在年秋,禁卫军到时候要负责警戒,罗瑾少不得去营中亲自监督。 想要苏颜学的课程,就一日日耽搁下来。 未央殿的院子里种了几株李子树,从前是不结果的,今年却神奇的开花结果了,晶莹剔透的果实坠满枝头。 宫娥太监们都贺喜这是好兆头,苏颜赏了她们银子,摇着美人扇歪在屋子里纳凉,手旁置着个铺了碎冰的果碟,里面是切好的冰镇瓜果,苏颜用银叉子偶尔食上一块,潋滟的眸子如泉水般清澈,就是小脸儿上的神情,有些百无聊赖。 不过这一派优雅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失神。 太阳渐渐西斜,剧烈的阳光落潮般褪去,只在天际线留下几抹淡雅的余晖。 苏颜慵懒的歪坐起身,透过百叶小阁窗看外面的葱郁树枝,忽然就起了童心,吩咐安知她们取竹竿子来。 她要打李子吃。 安知蹙眉有些为难:“殿下知道了,要罚人的。” 桃知也劝:“娘娘,奴婢叫小全子去打,您在廊下看着玩儿吧。” 苏颜睡了半晌,如云的鬓发被玉枕压的松了,几缕乌发垂在肩头,特别显得慵懒娇媚。苏颜将松下来的乌发用玉簪重新随便的绾好,袖口宽大的纱裙直往下坠,露出一截白玉般饱满滑腻的胳膊。 她边理着头发,边迈步往外去,语气有些轻快:“没事,殿下不在宫里呢,你我都不说,殿下又怎么会知道。” 安知她们就只好取了一截磨的十分光滑的小竹竿来,又搬了张太师椅安置在树下。 好在李子树不高,周围再站几个人护着,想来也没有什么事儿。 幼时在唐国公府,家里兄弟姊妹多,苏颜也爱跟着胡闹,打枣儿李子什么的,却多年没有过了。 苏颜兴致高,只不过几杆子下去都没得要领,她用袖子抹了抹鬓角的细汗,一阵风吹过,轻薄的纱裙更衬身姿曼妙,细腰不堪一握。 从军营里回来,罗瑾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未央殿,没想到一进来就看见苏颜握着竹竿踮着脚,站在太师椅上摇摇欲坠。 罗瑾的脸色顿时黑的像要下暴雨的天,看得福川心惊胆战,没待他说什么,身边的太子爷已经一阵风儿似的进院子。 苏颜正瞄着一串李子呢,忽然觉得腰被人掐住,一截结实的手臂轻轻用力,就将她从太师椅上抱到了地面。 “殿下回来了。”苏颜扔下竹竿,笑眯眯的,浓密卷翘的睫毛忽闪,笑起来的时候格外招人。 罗瑾也不舍得说重话了,但这种危险的事情不能放纵着,他还是绷着脸道。 “摔下去可怎么办,以后不许这样干了。” 军营里军务繁忙,想来罗瑾吃不好也睡不好,眼眶里有些红血丝,声音也有些沙哑。苏颜将双手放在罗瑾肩膀上,放柔了声音道:“是,妾知道了,殿下是不是累了,进屋去喝点茶水吧。” 说完,苏颜对安知她们使眼色,叫她们赶紧将竹竿和椅子收起来。 没心没肺的小姑娘,罗瑾将她们主仆间的小九九看在眼里,宽大的手掌继续掐着苏颜的腰,拥着她往屋子里去。 “吾瞧你下次还敢。” 苏颜猝不及防被罗瑾看破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但嘴上还是不认,眼神闪烁的转移话题:“殿下,妾给您泡茶。” 太阳彻底西沉了,屋子里还没有掌灯,苏颜奉着香茶过来,鬓发微湿,香汗淋漓。 罗瑾的手指抖了一下,接过茶盏随手放在桌案上。 他的目光落在苏颜身上就没有离开,苏颜不太适应这样的眼神,看起来怪危险的,她抬起一双波光粼粼的眸子,声音又乖又懒。 “殿下不渴吗?” 罗瑾勾了勾唇,舌尖碰了碰自己干燥的唇,点点头:“渴的。” 说完他就站起来向苏颜走过去,小姑娘的唇小巧又饱满,看起来如鲜嫩多汁的樱桃,就是不知道品尝起来,是不是也如樱桃般酸甜可口。 苏颜纤细的酥腰又被掐住了,隔着薄衣也能感受到手掌灼热的温度。 她一双眼眸眨的无辜,罗瑾将头低下来。 属于罗瑾身上清冽的龙涎香将苏颜包裹住,她感觉心跳加速,不自觉的就闭上了眼睛,却还是头晕目眩的厉害。 冰凉柔软的唇碰了碰苏颜的唇,她倏然红了脸,好像在发烧一样。 罗瑾还想靠近一点点,门外突然传来福川的声音。 “殿下,慈宁宫传旨来,太后娘娘身子不舒服——” 接着声音小了下去,福川的声音堪比蚊蝇:“要请殿下和娘娘过去看看。” 那天夜晚,罗瑾的脸色很难看,苏颜的脸很红,福大总管灰溜溜跟在轿辇后头。 完了,他心灰意冷的想。 * 慈宁宫对于重生的苏颜来说再熟悉不过,那是因为成为太后以后在里头住过,可以对还是太子妃的她来讲,却是全然陌生的。 太后并不是皇帝的生母,而是嫡母,年老后爱拜佛诵经,平日里是不太爱见小辈们的,就算苏颜是太子妃,也被免了去慈宁宫请安的礼数,只有在宫宴、寿宴等时候,能远远的见上一面。 苏颜总有中感觉,这位严肃的太后娘娘,好像并不怎么喜欢自己的样子。 她披着件红边小披风坐在轿辇上,罗瑾穿着蟒袍在前。 不知为何,看见罗瑾她忐忑的心思就安静不少。 慈宁宫里有一股檀香味,罗瑾和苏颜到的时候,太医刚诊脉完毕收拾医箱,罗瑾对老太医微颔首,问道:“皇祖母如何了?” 老太医行了礼,声音年迈低沉:“回太子殿下,太后娘娘上了年岁,夏日里易积食心慌,并无大碍,将养几天便可大愈。” 罗瑾这才带着苏颜往内室去,皇后和皇帝也在,一些宫妃们候在院子里。对这些妃嫔,太后肯定是不会见的,就连苏颜也做好了被拒绝进内室的准备。 倒是没想到太后今日指名要罗瑾和苏颜进去。 太后虽然年迈,雍容的气度却只增不减。 “皇祖母万福金安。” 太后娘娘慈眉善目的,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病恹恹,她点头叫他们免礼,又招手叫他们二人近前。 “颜儿丫头半年不见,越发的好看了。”太后娘娘拍了拍苏颜的手掌,虽然病着力气却不小。 祖孙三人寒暄一阵子,太后娘娘轻咳几声,声音苍老:“今儿召你们来,原本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想你们了。” 说完叫身边伺候的姑姑出来,说要给苏颜赏赐。 赏赐一拿出来,罗瑾的脸色先难看几分。 那赫然是一尊送子观音。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新地图就是太子爷要做“老师”~ 接下来可以见到禁欲雅正太子爷在线崩人设PS此文是放松的小白文,剧情感弱,日常发糖的甜文罢了 排个雷哈,介意者勿入~ 第20章 送子观音寓意多子多福,太后要赏赐给苏颜,其中的寓意自不必多说。 那观音通体用一块满翠的翡翠玉石雕琢,灵透逼人,价值连城。 罗瑾的眸光骤然阴沉,腮边的咬肌鼓了鼓,只是面上还保持冷静罢了,正想开口言语,没料想身后的小姑娘欢欢喜喜的迎上来,声音娇滴滴。 “儿臣谢皇祖母赏赐。” 罗瑾只好将喉间的话咽下,见太后有些乏了,便带着苏颜出了慈宁宫。 一路上苏颜言行举止都应对有度,罗瑾几次想开口,都将满心烦忧摁下。 盈盈的宫灯坠满院墙,琉璃朱瓦在夜间也极美,远处宫阙层峦叠嶂,屋顶的异兽在月光下更显威严,夜风裹挟着白日残余的燥热浮来,罗瑾越发心烦意乱。 太后此举,明面是提点东宫大婚已有半年,后院却没有子嗣,是一番美意,可罗瑾作为皇储,却不能不想的更加深远。 太后出身的洛阳陶氏,也是大燕的望族,几十年前陶氏家主拥立先帝即位,陶氏满门更是权倾朝野,太后也是那时候嫁先帝为后的,但先帝亲政后有意削弱陶氏,渐渐的,陶氏已不复往日荣光。 且陶太后终身无所出,只好将当时的皇长子,也就是宁王寄养膝下,可惜,最后先帝驾崩,即位的却是默默无闻的皇二子,也就是当今皇上。 罗瑾眸光寒凉如霜,从此陶太后就安心在慈宁宫拜佛诵经,不问俗物,现在突然关心起皇嗣,不可不令人多思。 回东宫的步辇行至半路,罗瑾揉了揉太阳穴,招手叫人停下步辇,苏颜已经远远落在后面了。 罗瑾便在路边等这个噘着嘴生闷气的小姑娘。 “太后送你的观音,你很喜欢?” 罗瑾边整理苏颜的小披风边问,声音柔且润,低头看见苏颜叹了口气。 “妾不喜又能如何,太后娘娘的赏赐,还有推辞的理由么?” 不错,罗瑾的指头碰了碰苏颜的脸颊,指尖传来的触感滑腻又柔软,令人流连忘返,他揉了揉苏颜的头发,声音轻但笃定。 “颜儿放心,吾不会叫你受委屈的。” 苏颜精致的小脸上闪过一丝震动,根根卷翘的长睫抖了抖,唇边总算浮起一丝笑意,她站在罗瑾面前,乖巧的点了点头。 “跟吾走走吧,散散心。” 罗瑾还能从苏颜的眼眸里读出心事,他转身牵起苏颜的小手握在掌心,打发福川他们远远跟着,自己一手执灯,一手牵着苏颜沿着宫墙漫步。 他很高大伟岸,蟒袍穿在身上就更加英武了,苏颜凝望着罗瑾的背影,悄悄叹气。 皇太后为皇嗣着急,却不知罗瑾有难言之隐,难怪他如此郁闷。 苏颜跟在罗瑾身后,薄唇微微抿了抿,眼底一片担忧之色。 罗瑾的掌心很温暖,为了照顾苏颜,他特意走的很慢,不知不觉,罗瑾带着苏颜走到了城楼上。人站在高处,俯视着整个京城,有种睥睨众生的霸气。 “冷吗?”城楼上风大,将罗瑾的衣袍和墨发吹的猎猎飞舞,他眉眼含笑,一派和煦之态,苏颜却从中读出了丝丝忧郁。 “回殿下,妾不冷的。”苏颜仰着一张精巧的小脸,将一双秋眸笑弯成月牙,看着低气压的罗瑾,苏颜心里不是滋味。 皇城地势极高,几乎将京城的几个坊市尽收眼底,大燕国富民强,经贸繁荣,好几个坊市被允许彻夜经营,因此,从皇城望去,远处灯火璀璨,热闹非凡。 苏颜有意哄罗瑾开心,她将双肘撑在结实的青砖城墙上,指了指远处的灯光,回眸浅笑道:“殿下你看,那儿真好看。” 罗瑾俊美的五官沉浸在夜色中,只有一双深邃的眼眸永远充满光彩,他勾了勾唇,这个娇惯的小姑娘也学会强颜欢笑了吗?太后催孕,她心底必定着急。 不过,罗瑾骨节分明的长指拨弄着玉扳指,眼眸晦涩几分,这怨不得苏颜,不,太后老了,合该在深宫颐养天年,儿孙后辈的事情,不必操心。 “那儿是大燕最繁华热闹的地方,各国商人齐聚,售卖的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苏颜忽觉背后一暖,一股清冽的龙涎香喂将她包裹,格外醒神,她的脸陡然红了几分,一双小手无措的放在胸前。 罗瑾从身后将她拥抱住了,他的怀抱很宽阔,也很温暖。 望着远处璀璨灯火,还有夜幕闪亮的繁星,苏颜羞怯的笑了笑。 “颜儿,明日吾带你出宫,就去那个最热闹的地方转转。” 罗瑾觉得怀中的人儿娇娇软软一团,他坚硬的心瞬间就柔软的不成样子。原先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猜测,他将小姑娘深深的误会了,着实大错特错。 “殿下太好了,妾求之不得。” 苏颜是真的很兴奋,自从入了东宫,她就再也没去坊市玩耍过了。她说着话,娇软的小身子就在罗瑾的怀里扭来扭去,直叫罗瑾乱了呼吸。 罗瑾只好掐着她乱扭的腰,低声威胁道:“别动。” 接着薄而软的唇轻擦过苏颜的耳垂,她的脸更红了。 * 在东宫最僻静的角落有一座叫梧桐阁的宫殿,往日里还有几分热闹,今天就称得上门可罗雀了。 静承徽整理着这些年掌管东宫诸事的文书资料,只称得上清丽的脸上带着几丝不安。 她是东宫妃中最有资历的一位,长太子三岁,曾是皇后的婢女,是皇后赐给太子的宫娥,在东宫伺候多年,太子大婚后被封为承徽,因她原先就是掌管宫务的女官,苏颜又不愿意管这些琐事,因此,管理东宫之权就一直攥在静承徽手里。 “娘娘,殿下忽然叫娘娘交出管事之权,怕不是好兆头呢。” 静承徽的贴身婢女兰桂整理着资料,忍不住满脸忧色道。 “别胡说,我出生贫寒,天资平庸,能得殿下大恩拥有名分已是幸运,管理东宫事务本身就是太子妃的权利,要我交出来,是情理之中的。” 静承徽说话时轻声细语,姿色虽一般,却有种小家碧玉的恬静之美。 “娘娘,可奴婢还是为娘娘委屈。”兰桂有些打抱不平:“娘娘这些年来大事小事都料理的井井有条,夜夜看账本将眼睛都熬坏了,何况,太后娘娘寿诞在即,娘娘精心准备了寿礼,现在将管事之权移交给未央殿,岂不是叫那位占了便宜——” “住口!”静承徽拍了一把桌案,鬓角的银嵌金丝珠花抖了抖,脸色涨红几分:“太子妃娘娘岂是你可以胡乱说的。” 兰桂仍旧是愤愤的,为自己主子受的委屈闷闷不乐。 “起来吧。”静承徽揉了揉太阳穴,低下头来,若有所思的样子。 后宫里的人惯爱踩高捧低,她没了管事权,今后怕是要被人狠狠踩在脚下了。 * 罗瑾向来说话算话,第二日太阳才刚刚下山,他就差人套好了马车。 马车一路驶出皇城,来到了大燕夜晚最繁华的地方,街道两旁的酒楼茶馆人声鼎沸,街头空地上卖艺的艺人卖力吆喝,五六岁的小孩儿满街跑着玩耍。 烟火人间的气息染笑了苏颜如水的眼眸。 一家酒楼新开业,在门前举行抽奖□□头的活动,只要猜对他们的灯谜,就能从大木箱子里面抽一支竹签,根据竹签上写的一二三等彩头,获得不同的礼物。 街上新人熙熙攘攘,有和和美美的一家三口,也有眉眼羞涩的情人,大家围着高高的彩灯台,仰着头看形状各异的彩灯,读着彩灯上的字谜。 暗卫们远远跟着,为了防止有人冲撞到苏颜,罗瑾牵着她的手,将人护在身后。 见苏颜探着小脑袋一副很有兴致的模样,罗瑾低头道:“你要猜吗?” 周围人很多,他们又来的晚了,已经没有好位置,苏颜左右看了看,声音底底切切的:“算了吧。” 苏颜话音未落,忽觉自己整个人一松,竟然是罗瑾将她抱起来坐在自己的手臂上,苏颜只好搂着罗瑾的脖子保持重心,绵软的身子都靠着罗瑾。 “殿下,这像什么样子。” 罗瑾端的好一副正派脸,大义凛然道:“无妨,与民同乐。” 苏颜打量四周,这才发现有不少情侣,也是男子抱着女子猜灯谜,大燕国民风开放,这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那有劳殿下了。”苏颜的脸还是红扑扑的很可爱。不过很快,她就被五颜六色精致的宫灯吸引住目光。 “这个妾猜出来了,是月饼。” “这个是花。” “殿下,往这边来一点儿,妾要猜那个玉兔形状的灯。” 最后,苏颜足足拿了七八根竹签,换来的礼物虽然不值钱,她却喜欢的紧,有精巧的灯,香薰蜡烛,布娃娃,还有红绳子。 罗瑾看着兴高采烈的小丫头,连日阴霾的心情也开怀不少。 上了马车罗瑾抬眸看了看苏颜:“今天玩得开心吗?” 苏颜一脸满足:“开心的。” 罗瑾眼底泛起笑意,勾了勾长指,目光深沉:“回去,要上课了。” 第21章 太子爷说话的时候,腰背挺直,双手置在膝上,眉目英挺透着天生的威严,端着好一副雅正之貌。 苏颜听了,忍不住眨了眨灵透的眼眸,小巧而饱满的唇抿了抿,殿下这话儿,可是嫌她没有学识,玩累了一天,晚上回去竟还要上课。 她登时小脾气上来了,抱着猜灯谜得来的一堆小玩意,撇过头低声道:“殿下这话何意?难不成想把妾培养成个女状元。” 话刚出口,身边雅正的爷就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苏颜更恼了,她一缕秀发垂在耳边,被罗瑾夹在两指间玩耍,瞧着罗瑾眼底含笑的模样,她腾出一只手来将那缕发抽回,既嫌她无学识,何必还来亲近自己。 气性还不小,猫儿似的又乖又娇。 罗瑾瞧着苏颜,眼底笑意愈深,他由着苏颜使小性子将发抽走,却趁苏颜不防,牵了她如玉的手腕子,轻轻一拉,就将方才气呼呼的娇气猫拉在怀里。 苏颜一头倒在罗瑾的怀中,轻微挣扎一下,不但没有挣脱,反而倒在罗瑾腿上。 他不仅宽肩窄腰,就连腿上肌肉也是精壮的,隔着层衣料,苏颜都觉出下面结实有弹性的肌肉来。 苏颜觉得脸有些发热,更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有些羞耻,明明现在该顾着与罗瑾生气才是。 瞧着仰面躺倒在自己大腿上的佳人,冰肌玉骨,秋眸如剪水,色若昙花,身上幽香若有似无,罗瑾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或许,在回宫的路上,也可提前指导学生一二。 念及此,牵着苏颜手腕子的手,在那娇嫩的肌肤上摩挲了几回,手腕内侧的肌肤最是娇嫩,白皙轻薄的可见皮下血管,莹莹洁洁,如琉璃易碎。 因此,罗瑾是不敢使力气的,他垂眸盯了苏颜一会儿,声音清润:“颜儿,这课咱们慢慢来。” 苏颜觉得这句话透着古怪,可又说不上来。 就这个档口,平稳的马车忽颠簸一下,苏颜猝不及防随着惯性往前,刚好扑罗瑾一个满怀,随着苏颜低低的闷哼,她察觉罗瑾的眸色都变了。 不过就是撞了一下,怎么这般小气呀。苏颜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的俊脸骤然放大几分。 这是在马车上,外头还有护驾的侍卫们,苏颜下意识的想推开罗瑾,可伸出来的一双手,却被全身无处不精壮的太子爷单手就擒住了。 “放心,他们不敢窥视主子。”贴着苏颜的耳畔,罗瑾声音低哑如是道,说完,他吻了吻苏颜的下巴。 上次是蜻蜓点水,这次便不止如此了。 鲜美多汁的樱桃最禁不起造作,皮儿薄薄的,稍微用点力气就会留下痕迹,罗瑾很小心,可将人松开后,苏颜还是满脸红霞,眨着朦胧的水眸,缓了好一阵子才坐稳。 人一恢复精神,眼眶就红了,眼看着就要说诸如“殿下又欺负人”这样的话儿,罗瑾眼疾手快,先将人拉过来重新搂在怀中,这次手脚也放的干净了,声音也醇和,全然不似方才如虎狼。 “吾抱着你,好不好。” 不知为何,苏颜格外贪恋罗瑾的怀抱,背靠在罗瑾宽阔的怀中,她就觉得很舒服,连今日逛坊市累了的身子骨,也舒爽不少。 “哼。”苏颜将脸埋在太子爷怀里,从鼻子里发出声闷哼,粉拳抵在罗瑾胸前,声音娇娇的:“殿下有些坏。” * 往常静谧安宁的慈宁宫,今日少见的来了外客。 来人是陶太后娘家侄媳陶刘氏,其夫是当朝二品大员,自己有诰命在身不说,连刚及笄的小女儿陶雪瑛都已被封为桑河县主。 可常人眼里尊贵的县主身份,在陶太后眼中,却有几分山河日下的喟叹,毕竟,往前数几十载,陶家女儿多郡主,一个区区县主又算得了什么。 陶雪瑛与陶太后其实并不亲近,不过进宫前陶刘氏在她耳边唠叨过许多次,磨的耳朵都要起茧,她也只好笑盈盈走上前,用教习嬷嬷用戒尺敲打出来的优雅身段行礼,就连问安声都是练习过的。 “雪瑛给太后娘娘请安,恭祝太后娘娘身体康健,万事顺心。” 陶太后瞧她举止算端庄,眼眸微动,脸上笑意点点,微颔首:“好孩子,快些起来吧。” 接着,她伸出手对陶雪瑛招了招:“过来,到哀家近前来。” 陶雪瑛点头,款款走至太后近前,小姑娘一张小巧的脸庞十分精致,水汪汪的杏仁眼,描了远山眉,一应首饰头面雅致又价值不菲,衬的小人儿玉琢的一般。 对于女儿的美貌,陶刘氏无比自信,瞧太后和善带笑的脸庞,只觉得太后娘娘是一万个满意。 可陶太后稳坐凤首多年,岂会喜怒尽显与色,她面上和煦,其实心里早微叹了口气。 这位桑河县主美自然极美,可放在太子妃面前,就是小野花遇着了娇艳牡丹,萤火之光撞见满月星辉,前者小家子气十足,后者才是真国色,论起美貌来,恐怕无人是苏颜的对手。 陶太后抿了口香茗,带了珐琅护甲的手轻轻拍了拍陶雪瑛的手,语气慈祥的问她读什么书,如今和哪些姐妹玩耍的好。 陶雪瑛一一仔细的答了。 陶太后依旧笑盈盈,心里却越发的有几丝烦躁,愈加嫌陶雪瑛肤色不够白皙,发也不如太子妃的浓密顺滑,简直处处都看不顺眼,上不来台面。 本已吩咐嬷嬷收拾房间留她们母女二人在宫里住一晚,看着陶刘氏殷切又不知收敛的眼神,陶太后眼底泛起一丝不屑,撑起身子语气淡淡。 “天不早了,哀家老了,精神越发不济,就不留你们了。” 出了慈宁宫的大门,陶刘氏就忍不住伸出手指戳陶雪瑛的脑门,恨铁不成钢道。 “叫你嘴甜些,好好讨太后娘娘欢心,看你嘴笨的!” 陶雪瑛左右打量几眼,小脸霎时涨红,又怒又是哀求般的说:“母亲!还在宫里,眼杂着呢。” 况且,她方才笑也笑了,贴心窝子的话也说了,问什么答什么,还能如何呢。 母女两个在回陶宅的路上辩了一路,在大道上刚好和回宫的罗瑾他们擦肩而过。 只不过罗瑾不想引起注意,特意没用皇家仪仗,因此,沉浸在争论对错中的陶氏母女并未察觉。 太子爷将小娇猫哄了一路,人总算是不闹了,可一到内室,苏颜就懒洋洋的伸懒腰,语气软绵绵的,眼眸半阖,侧卧在罗汉床上:“妾乏了,困了。” 罗瑾含笑从屋外走入,深邃的眼眸噙满月华一般,清朗又澄澈,小姑娘想逃避“功课”的心思,昭然若揭啊。 他坐在了美人榻下尾,苏颜穿着罗袜的玉足刚好抵住他的,臀,苏颜悄没声的缩回脚,咳,不想殿下全身都硬,也有软的地方。 苏颜还没来得及反思自己想了不该想的事情,美玉般滑腻又纤细的脚踝就被罗瑾一双大掌给捉住了,苏颜霎时想起马车里的那一遭,殿下可怕的样子还近在眼前,不禁想将腿缩回来。 可罗瑾岂是那么好说话的主儿,他低头凝视着苏颜,一寸都不肯放,眸光深深的:“就想睡了?” 苏颜揉了揉眼睛,慵懒中更添几丝懵懂,小尾指勾了勾罗瑾的衣角,声音格外酥糯:“殿下,妾也不是不好学的人,今日实在是乏的厉害,今夜功课就免了吧。” 小姑娘最近有长进,都学会撒娇了,罗瑾喉结滑动一下,很是受用,他祥装思索的样子:“嗯,可是——” 他好看的眉微蹙,压低了的声音更显醇厚:“沐浴是不能免的。” 苏颜爱干净,自然再累也要沐浴,她揉了揉云鬓,整个人懒洋洋的泛着无力感,柔弱无骨的往前支起身子,正要起身,忽觉身上一轻。 太子爷揽了小姑娘细细的腰,将人抱在怀里,大步往浴间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下一片【上课】的呼声,作者君表示嘿嘿嘿 接档甜宠《我见皇后多妩媚》求预收啦~欢迎戳专栏看看哟~ 文案: 芈瑶的父亲是燕国唯一的异姓王,姑母是皇太后,任何人都不疑芈王的掌上明珠将会锦衣玉食,和和顺顺的一辈子。 可大厦将倾,一道圣旨将芈瑶送入皇宫,成了新帝的皇后。 ——那个病入膏肓的疯子 ——那个臭名远播的施虐狂 ——那个……牵丝傀儡 总之,芈瑶入了宫就是羊入虎口,只待疯狂的新帝将她折磨至死,或者,新帝死在了前头,她跟着殉葬。 却不料,那夜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眉目清隽,浅笑有度。 他对着芈瑶招手:小东西,盯着我作甚,我又不吃人……咳咳 芈瑶蒙了,预想中的暴戾帝王没有出现,凄惨的后宫生活不存在的,陪着新帝等死殉葬更是天方夜谭。 他带着她一步步从黑暗里走到阳光下,踏过万里冰雪,行过万丈深渊,给了她最好的未来。 排雷:男主是真疯子,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只对女主一个人好,客观来说,有些坏哦,介意者勿入~ *甜加爽 *写完《倾城》就是这这本啦,预计8月或9月开 今日评论随机给大家发小红包包吖~ 第22章 苏颜猛然失了重心,下意识伸出皓腕,搂住了罗瑾的脖子。 她有些害羞:“殿下,外头还有人呢。” 罗瑾很镇定:“无妨,方才已叫他们回避。” 果然,一路上月光皎洁,夜风轻柔,的确是一个宫女太监都没遇到。 “妾能走得动的。”苏颜将脸颊贴在罗瑾胸膛,面带绯红之色。 闻言,罗瑾垂眸看了怀里的小姑娘一眼,她看起来瘦,拥在怀里却绵软一团,竟是个有料的。太子爷不禁多想了很多事情,直到浴间门口,眸色已深不见底,不复稍前清润。 从浴间的门缝里透出暖黄色的烛光,还隐隐透着花香。 苏颜沐浴总是有安知或桃知伺候的,如今连她们都不在,她不禁觉出几丝奇怪来,眼看怀里的小人起了警惕心,太子爷勾唇,露出个同往日雅正不符的淡笑。 一声响,他抬起长腿踹开了浴间虚掩的门,抱着苏颜进去后,腿一回勾,又将门给踹上了。 屋子里一片水雾氤氲,一盏半人高的水墨屏风后,摆放着浴桶和罗汉床、木施等一干器具。靠近墙角的地方点着一排红烛,光源远,屋里的光线便朦朦胧胧,如日暮时分一般。 苏颜陡然搂紧了罗瑾的脖子,打量着浴间的同时,听见了落锁的声音。 罗瑾竟将门从里头锁上了。 她的脸顿时红彤彤,如喝醉了一般,声音细细的,低着头:“殿下,这是——” 苏颜内心忐忑,罗瑾的心里也并不好受,那样的病又遇上苏颜这样的倾城美人,实在是种变像的折磨,他望向苏颜的眼神,不禁有些深沉。 “颜儿不是要沐浴么?” 太子爷低头,用下巴蹭了蹭苏颜的颈窝,那层酥麻的如触电的触感传回,他不禁狠狠咬了牙。 抱着怀里的小姑娘,他走到了屏风后,明明有软凳和罗汉床,他却偏偏将人抱着放在了窗户下的小台阶上,那地方小半丈高,窄窄不过两寸,苏颜如何坐的稳当,不禁急了。 “妾要摔下去了。” 罗瑾怎么舍得她摔,小姑娘扑过来的时候,他牢牢的用身子将人接着,苏颜一双手只好仍旧抱着他的脖子,一双玉足抵在罗瑾结实而健壮的胸口。 她的脸更红了,眸光闪烁着不敢抬头看。 罗瑾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随后轻轻摘掉苏颜发髻上的珠翠,轻轻一抛,那些个簪子步摇,就通通的扔在罗汉床上。 珠翠拆完了,罗瑾又去脱苏颜的罗袜,接着是身上淡绿色的襦裙。 不一会儿就扔了满地狼藉。 “妾自己来,殿下。” 苏颜已经抬不起头来了,朦胧的烛火下,连耳朵尖都透着粉。 “好。”罗瑾依了她的要求,一手环腰,将人从高高的窗户台阶上抱下来。苏颜赤着脚一落地,就抓着内里穿的粉红色里衣,走到浴桶前,她犹豫几瞬,干脆和衣泡了进去。 温热的浴汤放松了身心,舒缓了一整日的疲惫,苏颜只留一张小脸在水面,舒服的眨了眨眼。 可罗瑾的脸色却黑了。 “穿着衣裳沐浴,不合规矩。” 苏颜小小的指头抠着浴桶壁,可怜巴巴的:“妾不想……” 罗瑾眯了眯眼睛:“颜儿不听话,不听话孤只好亲自来。” 苏颜最是了解这位未来明君的性子,向来说一不二,他说要亲自来,那就不是开玩笑。她只好咬着唇,手在水下小心翼翼的动作着。 旁边用小簸箕盛着新鲜玫瑰花瓣,罗瑾伸手取来,一边往浴桶里洒着花瓣,边注意苏颜是否“听话”。 不一会,罗瑾伸出手。 苏颜默默的从水里抽出一件湿漉漉的衣裳放在他掌心,上头还绣着桃花瓣。罗瑾将衣裳扔在身后,手掌还是伸过来,食指还勾了一下。 “殿下——”苏颜的脸又红了,眼眸受了委屈般水雾蒙蒙。 罗瑾底底嗯了一声,立体的五官敛去笑意,就像冬日冰霜般凉意袭人。 “喏。”苏颜只好又在水下摩挲,交了个绣着并蒂莲的红色小物件。 太子爷这才满意了,他取过一旁的小葫芦瓢,一边往苏颜身上淋热水边问:“孤伺候太子妃沐浴,不知太子妃娘娘有何赏赐?” 他嗓音低哑着,另一只手环成圈,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腕。 不知是蒸汽蒸的,还是罗瑾热了,苏颜瞧见他鬓角淌下一串汗珠。 要何赏赐?她真歪着头想了想,最后伸出手腕扣住桶壁,朝罗瑾游过去。 罗瑾没想到眼前这个胸无点墨的“学生”,竟有如此大胆的举措,佳人赐吻怎有不接之理呢? 他伸出手扣住了苏颜的后脑,五指揉了揉她湿漉漉的发,加深了这个赏赐。罗瑾空有理论知识,实践上和苏颜一样也是一片空白。 可有的人就是生来天赋过人,罗瑾还镇定自若,有的人就已快喘不过气来。 苏颜觉得自己变成了沙漠里的一尾鱼,干渴的快要死去,而罗瑾就是沙漠中唯一的绿洲,只有紧紧靠近,才能得到续命的宝贵空气。 水里有些异样,霎时间,苏颜又红了脸。 “颜儿,孤想吃樱桃。”罗瑾声音哑的厉害,他的鼻尖蹭着苏颜小巧的鼻子,睫毛蹭着苏颜光滑细腻的肌肤微微发痒。 苏颜是聪明的,抓着罗瑾的手掌:“殿下不是刚吃过。” 罗瑾摇头,唇贴着苏颜的耳垂,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颈窝:“孤要吃大的。” 苏颜蓦然瞪大眼睛。 没过一会子,泰和殿里浴间的烛火就熄灭了,屋子里响起水花四溅的声音,好像有人在打水仗似的。 太子妃苏糯的嗓音不知说了些什么,慢慢的就底底切切更加听不清楚了。 所谓严师出高徒,罗瑾对学生的功课半分不松懈,直磋磨到学生从顽劣到乖顺,最后红着眼圈求饶,罗瑾终于满意的结束了今日课程。 不过,还远远不够啊,罗夫子如是想。 * 还没来得及加派功课,走水烧坏了的未央殿就修缮完毕了,注重办事效率的罗瑾第一次想,这内务府办事效率高,也不是好事。 不过,太子妃住在泰和殿到底引人注目,对苏颜来说算不得好事,因此,罗瑾给苏颜加派了侍卫之后,太子妃终于回到了未央殿。 临走前,太子爷还不忘记换了未央殿里不会当差的厨子。 屋子里的一应摆设依然照着从前,可见罗瑾是叮嘱过的,内务府也算用心,苏颜赏了银,带着安知还有桃知里外看了看。 院子里新栽了不少花树,屋里的盆栽也嫣红翠绿,都是比往日更名贵好看的品种,就连苏颜那些熏坏了的衣裳,竟然也叫人补来了款式一样的新衣。 丝织室的嬷嬷笑着行礼:“这些都是皇后娘娘吩咐的,皇后娘娘说有些旧物用惯了,全换新物怕太子妃娘娘不舒心呢。” 苏颜轻轻的微笑,嬷嬷得了赏银后退了出去,她正想收拾一下去昭和宫给皇后请安,就有人通传静承徽来了。 罗瑾说要让自己学着管理东宫内务,这静承徽定是来交接的,她理了理鬓发,对身边的桃知招招手:“去请夏嬷嬷和许嬷嬷过来。” 东宫内务细算下来大大小小的事情极繁琐,罗瑾并不舍得苏颜真的亲力亲为去操持内务,因此,早就请了宫里沉浮多年,曾协助皇后操持宫务的夏许二位嬷嬷过来,今后琐事皆由两位老成的嬷嬷处理,苏颜只需每日听听汇报拿些个主意就好。 若有敲不定的地方,罗瑾也愿意指点一下,毕竟为人之“师”,操心的地方多。 静承徽低着头进来了,穿一袭月牙白的素净衣裳,簪的也是朴素的银簪,手腕上那个通透的羊脂玉镯恐怕是全身最贵重之物了,她站在下首,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苏颜对静承徽的印象不深,前世今生皆是如此,只记得她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因出生过于卑微,偶尔还会受诸如文良媛等人的奚落,不过,前世里倒是一直掌管着内务,就连罗瑾登基以后,苏颜也光挂着个统理六宫的名头,实际做事的还是静承徽,也是后来的静妃。 “娘娘金安。” 静承徽的嗓音天然有些低沉,只算清秀的眉眼,就是安知和桃知也比她有颜色多了。 “起来吧。”苏颜昨日功课做得晚了,今天还有些乏,穿着轻薄的纱衣对静承徽抬了抬手。 太子妃娘娘果真如天仙一般是美人儿,也难怪殿下放在心尖上稀罕。静承徽眼底泛起点点苦涩,她原本是想将这些年操持宫务的经验好好说说,但见夏许二位嬷嬷已是苏颜的帮手,也知自己无需多言了。 走出未央殿,静承徽沉默着回了梧桐阁,屋子里已经有个满了出宫年龄的宫娥等着了。 静承徽屏退宫人掩上门,方才恬静的神态霎时冷峻几分,她声音本就低沉,压低之后更甚。 “珠儿,本宫这些年待你可不薄。” 珠儿急忙双膝一曲跪在地上:“秋和宫如今都这般了,娘娘还能将奴婢从里面救出来,还准奴婢回乡,娘娘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静承徽轻笑半声,从手腕子上将那羊脂玉镯子取下塞给珠儿:“你本就到了出宫的年纪,只因是罪臣之后宫里不放人,本宫可怜你帮你通融罢了,这镯子也赏给你,做你出宫后安身的本钱。” 她带着薄茧的食指划过珠儿的脸颊,人凑近了些,盯着小丫鬟的眼睛,声音低低哑哑:“只是本宫人在宫里如漂萍,今后有事要你办,可别推辞不理。” 珠儿重重点头:“奴婢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新预收文《绕指柔》求个预收塞~戳专栏见噻 【文案】 乐阳帝姬媚骨天成,是大骊第一美人。 可在和亲路上,这位帝姬身染重病香消玉殒了。 一年后,大骊手握重兵的摄政王得了位娇俏美人,他使手段将人锁在身边,金屋藏娇,可左看右瞧,越发觉得这位美人像极了一位故人…… 乐阳帝姬:没想到死了一回后,那厮还是认出了我…… 简介: 内含追妻火葬场、久别重逢、破镜重圆等狗血梗 大灰狼摄政王VS白富美帝姬 任你百炼钢,在我掌心皆为绕指柔 暖甜言情文,欢迎收藏哟~ 第23章 窗外绿树成荫,花娇成团,偶有阳光透过绿叶间的空隙落下,在地面形成斑斑光影,随风微微浮动。 夏日里夏蝉鸣叫,嗡嗡嗡的聒噪不休。 泰和殿里,书房中,罗瑾一身蟒袍衬的人威严不凡,正在与东宫属臣们议事,待人都走了,谢昀被单独留下。 案上香茗早已凉透,碍着前朝事福川要回避,没及时换上温热的,罗瑾垂眸,端了白瓷杯盏在手,低头抿了口凉茶,微微浇熄心中的火气。 偏偏窗外夏蝉还吵扰得厉害。 福川这时进来换茶,罗瑾看了他一眼,声音肃沉:“外头的蝉你们粘了一个夏天,孤觉着半只都不见少。” “殿下恕罪,奴这就盯着他们做事。”富川换着茶盏,心里一惊,急忙答道。 待出了书房门口,他就急急去树下教训起半只蝉都粘不下来的小太监们。 也不知什么事惹得殿下大怒了。 书房里,谢昀一袭白袍,轻摇着羽扇,微微对满脸怒意的太子颔首:“殿下,徐县库银亏空的事情,臣愿去微服私访,听说那里的风景宜人,臣也刚好去瞧瞧。” 罗瑾面无表情的捻动着檀木念珠,思索片刻,深如幽潭的眸如冬日白雪,俱是寒凉。 他摇了摇头。 “谢先生好意,孤心领。” “据暗探来报,小小徐县,库银亏空有五十万两之巨,此事若是真的,背后大有隐情,孤不得不亲去一趟。” 谢昀不禁挺直了肩背:“若徐县县丞当真瞒报,殿下如何打算?” 罗瑾嗤笑一声,紧绷的眉眼动了动,从薄唇里吐出几个字:“管他上头有什么神仙,孤忍够了,这次有错必除之。” 徐县紧挨京都,因交通便利经贸繁荣,百姓富庶,因而,朝廷特许徐县不受州府的管制,县丞负责本县一切事物,可从先帝时开始,徐县的乡绅巨富,就紧靠陶氏做靠山,县丞也都跟着一起同流合污。 曾经的陶氏是燕国忠良,可现在早已经是瓦解社稷的蛀虫了。 谢昀走了,罗瑾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长指捏了捏眉心,想起下面的人欺上瞒下的恶心嘴脸,一脚踹翻了身旁的冰盆。 地毯上顿时狼藉一片。 他天生带着威严之气,不怒自威,若生气起来面色就更是低沉了,周身的低气压更是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太子雷霆之怒的档口,无人刚上前触霉头,就连福川也不敢近身。 偏生外头有人胆大包天,脚步声窸窣不说,好像身上还坠着什么银铃一类的物件,铃铃嘤嘤,罗瑾揉着太阳穴往外看去。 前一瞬还布满阴霾的眸,霎时就和煦了。 门外的苏颜提着个小食盒,穿着墨绿色的异域款式裙装,裙摆很大,坠满异色的小彩珠,就连满头乌发,也编成了许多小辫子,与平日的装扮别有一番不同。 苏颜走进来转了个圈,做了几个柔美的舞蹈动作:“妾这身衣裳好看吗?” 罗瑾勾了勾唇,拉住人的手腕往身边带,抱着小姑娘坐在自己腿上。 “颜儿姿容无双,自然好看,令人见之忘俗。” 苏颜娇嗔的笑了笑,白皙如玉的脸颊浮起点点红晕,又长又翘的睫毛羽扇一样忽闪着,眼眸清澈,不染纤尘,越发惹得罗瑾心意浮动。 “这衣裳是母后赐给妾的,说是番邦进贡之物,妾瞧着稀罕,特意穿给殿下看。” 罗瑾笑了,若刚才他整个人带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那么现在就是春风拂面,柔和异常。 这小姑娘实在是小孩子心性,得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巴巴的要给人看。 罗瑾手指勾了勾苏颜的头发,不过他并不觉厌恶,只觉得人可爱。 “殿下,妾闲来无事,和夏嬷嬷学了做糕饼,殿下快尝尝看。” 苏颜倾身往前,抬手打开红木漆盒的盖子,露出里头一小碟冰皮红豆糕来,糕点被别出心裁制作成梅花,桃花等式样,近乎透明的冰皮上还有一小撮切成丝的鲜花,愈加显得用心和精致。 第一次下厨,这制作出来的糕点就如苏颜这人一般,颜值无人匹敌。 议了一下午的事,罗瑾恰有几分饥饿,这碟糕饼又是苏颜亲手做的,就更值得一试了。 太子爷挑了块梅花状的,送到唇边轻咬了一口,没咬动。 罗瑾面不改色,用了在百官面前喜怒不显的本事,用力啃了一块下来,嚼得是太阳穴别青筋暴起,就这样,面上还是霁月清风,一派潇洒。 这回一共就做了四块,苏颜也没舍得尝,见罗瑾吃了咽了,这才取了块桃花形状的来食。 然后,方才刚自信满满的小姑娘,瞬间就学会了川剧变脸,拿着桃花状的糕饼,小翘鼻皱了皱,语气可怜巴巴的:“殿下,您牙还好吗?” 罗瑾不觉莞尔,放下“石头糕饼”,用拇指揩去苏颜嘴角的糕饼渣,低头:“不妨,今后还能吃得动豆腐。” 苏颜现在到底单纯,没觉出罗瑾话中的狭促来,只为自己的厨艺失望。 她的手被牵住了,罗瑾玩耍着小姑娘的手指,本来她功课有进展,是该更近一步的时候了,怎料徐县出那些事,他不得不去一趟。 “颜儿,吾明日要去徐县,几日便回,你若是无聊了,也不许做上次打李子树那般危险的事情来,知道了吗?” 太子爷向来寡言,现在却转了性一般,出个几日的门,就要嘱咐苏颜许多。 苏颜有恃无恐,这些日子越发明白,所谓“倾心”的时间点,怕就是现在了。 她指尖勾着自己的一缕发玩耍,笑得没心没肺:“殿下好多话儿呀。” 罗瑾的脸霎时就黑了,苏颜只好又来温声软语的哄,最后主动亲了亲罗瑾的脸颊才算好。 唉,苏颜叹息,谁说小女子难养,就连太子这般的男子也难哄的很嘛。 罗瑾瞧苏颜的样子也知道她没听进去,只好将人狠狠“教训”一遭,苏颜红了眼眶,人也乖了。 他靠在她的锁骨上,低头凝视小姑娘檀口微张,小口喘息的模样:“若有人欺负你,就去找母后做主。” 苏颜头晕晕乎乎的,喃喃道:“谁敢欺负妾呀……” 此话不虚,苏颜贵为太子妃,是未来的一国之母,尊贵自不必说。 可罗瑾离宫的第二日,慈宁宫的人就到了未央殿,要请太子妃去吃茶。 陶太后深居简出,就连皇后也不多亲近,对苏颜就更是淡薄了,所谓吃茶,不知是吃的哪门子的茶。 可皇太后的邀请,就算苏颜是太子妃也不好拒绝,只说自己稍后就到,同时派人去昭和宫和皇后打声招呼。 苏颜坐到铜镜前整理妆容,用正红的口脂点了唇色,又换上一袭端庄红裙,鬓角添了一只金翅步摇,她对着镜子左右照看,直确定装扮上和规矩又体面,这才扣下梳妆镜。 门外桃知掀开珍珠帘匆匆走入,急急道:“娘娘,皇后娘娘今日出宫去了。” 苏颜侧脸看去,略施粉黛的小脸更添颜色,峨眉轻扫,玉柔花娇,一袭红裙摇曳,更添明媚,侧目望向桃知的时候,眉目微动就蕴藏风情千种。 罗瑾去了徐县,皇后也出了宫去,偏偏这时候太后请喝茶的邀约就来了,不得不说,巧合极了。 纵然千般不解,苏颜也只好先硬着头皮赴约了。 先前太后病了几日,如今大好,精神看起来不错,年近古稀之年的老人,因保养得宜,皮肤仍旧白皙,穿着明黄色的居家常服,一派雍容之貌,人也带着笑意,可苏颜总觉得那层笑不过浮在面上,无半分暖意。 “儿臣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素日喜静,颜儿今日惶恐,生怕吵了皇祖母亲近。” 苏颜给陶太后问了安,不卑不亢的落了座。 她声音娇娇软软的,可陶太后听着只觉得刺耳,明明是她邀太子妃来饮茶,她却道怕吵了自己亲近,绵里藏针。陶太后微笑,原先以为太子取唐国公家的女子是为了巩固自己地位,那高门里娇养出来的小丫头没有城府,如今看,也不尽然。 “颜儿丫头,哀家怎会嫌你吵闹,你多来慈宁宫走走,这沉闷的宫殿才能添活力。” 苏颜笑笑未语。 刚才太后觉得苏颜有城府,实在是大大冤枉她了,苏颜不过直觉今日事蹊跷,加上次太后赐的送子观音作祟,说话才直接些。 没坐多久,太后端起香茶,用杯盖拨弄着里面的茶叶,眼皮微掀,淡淡道:“上次未央殿走水,哀家听说从你宫里头放出去不少人。” 这等子事情,都过去有段日子了,太后这时候提起,苏颜不禁有些错愕,抬眸看去,小巧的一张脸美不胜收。 陶太后暗叹一声绝色,心里生出几丝厌恶,可面上仍旧慈祥:“哀家得了几个乖巧的人,你不妨带回去留用。” 说罢,帘子被掀起,四位异域舞娘装扮的娇美女子从后面走出,个个身姿高挑,多情目,细酥腰。 苏颜端着茶盏的手抖了抖,这些舞娘哪里是伺候宫妃的模样,明明是太后借赏赐为由,要往东宫后院塞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一个小通知:本文改成晚上零点更新啦~ 第24章 苏颜的目光落在那四个舞女身上,手指的骨节都因用力而泛起青白,太后平日不显山露水,做的事情却令人生厌。 安知站在苏颜身后,都忍不住紧张的看着自家娘娘。 往东宫里面塞人,说大可大,说小也小,陶太后毕竟是长辈,身份摆在那里,往孙儿后院塞人,细说起来,也可以是一片好心。 可苏颜不禁有些心酸,那些男人三妻四妾的话儿,女子不可善妒等等道理,一股脑涌上来,压的她胸口发闷,一想到这几个女子将来到了东宫,要被罗瑾宠幸,她就难受。 苏颜挪开目光,低头喝着茶,吸了口气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声音依旧娇糯,却多一层沉静。 “皇祖母此番赏赐,儿臣万万不敢接受,未央殿的人够使唤,这四人还是留在皇祖母身边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拒绝了,竟是个能沉得住气的。 陶太后面上一丝冷笑转瞬即逝,方才的慈祥面具撤下去,露出几分威严:“太子妃,哀家实话说了吧,东宫久不见有子嗣的喜讯,这四人是哀家赏赐给太子充盈后院的,女子善妒可是大忌,你不是不懂吧?” 有人明晃晃往自己夫君身边安插美人,任哪个女子都不会欢喜,陶太后此时也不在苏颜面前装祖慈子孝了,锋芒毕露的用女子善妒的帽子来压她。 果然,此话一出苏颜许久都没有答话。 陶太后以为苏颜只会乖乖的将人带回去,没料容颜娇美的小姑娘竟然抬起头来,峨眉微蹙,声音酥脆好听:“儿臣实在冤枉,不是儿臣不许,实在是殿下有言在先。” 偌大的慈宁宫霎时落针可闻,众人屏气凝神,只有苏颜的声音娇俏。 “殿下品味高雅,一般的俗人皆看不上眼,上次有人要送美人入东宫,殿下发了好大的火气,严令不许往宫里随便带人的。” 那四位美人方才还略有自傲之色,听说太子“品味高雅”后都低下头,舞姬以色侍人,最缺的就是高雅二字。 陶太后没想太子妃柔柔弱弱竟是如此伶牙俐齿,脸色霎时难看不少,两道深深的法令纹之下,薄唇紧抿,浑浊的眼珠里都迸发出几丝犀利。 “皇祖母,儿臣左右为难,殿下的主,儿臣实在做不了。” 苏颜好像没看出陶太后心情不愉快,一双清澈的眼眸波光粼粼,小巧饱满的唇角微翘,四个高挑的美姬站在她面前,也生生沦为陪衬。 一派祸国殃民的狐媚相!陶太后想起了先帝后宫里容貌美艳的宠妃,不禁产生代入感,心中更加不悦。 慈宁宫的气氛更压抑了。 苏颜的话儿也不是假的,东宫事事引人注目,这种将人随便带回去的傻事,她不会做。 陶太后身边的嬷嬷适时呈上莲子藕花糖水,缓解气氛上的尴尬。 “太子妃,你不知道。”陶太后挪了挪坐姿,满脸的皱纹里挤出个虚伪的笑容:“这几个美姬,是得到过太子垂青的,你们大婚前宫里举办宫宴,太子酒醉后小憩,就是她们伺候。” “她们早是太子的人了,太子见了必会欢喜。”陶太后笑意愈深,苏颜却霎时脊背发寒。 早是太子的人了! 她小手一抖,脸色煞白,呈莲子藕花糖水的小宫娥是新人,竟也跟着吓一跳,一碗糖水霎时洒了一地。 看着这一幕,陶太后很满意,这会子,看太子妃还有什么借口推辞! “喵喵~” 苏颜思绪纷乱,陶太后的宝座后忽探出一只白猫来,这猫儿嗜甜,顺着甜味蹭到了苏颜脚边,伸出粉色的舌头,喵喵叫唤着舔舐地上的糖水。 罗瑾,罗瑾竟然会醉后召舞姬伺候,这是苏颜没有想到的,他!他不是有难言之隐吗! 不,一定是太后在诓骗自己! 苏颜攥紧粉拳,忽觉得脚边的小猫儿身子一歪,摔倒在自己的鞋面上,粉色的小舌头吐在外面,蓝色的眼睛半阖,一副昏死过去的惨样。 “糖水有毒!” 安知唬了一跳,在太后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指着白猫儿一声尖叫。 苏颜捂着胸口,看着脚背上的白猫,小巧的脸庞更苍白几分,紧接着身子一软,眼睛一闭,绵绵的靠在了椅背上。 “太子妃娘娘晕倒了!” 安知又是一声尖叫,凑近时瞥见自家娘娘眼睫毛抖了抖,立刻又放大嗓门高喊道:“娘娘您怎么了!您是不是也中毒了!” “宣太医,快宣太医,呜呜呜,娘娘,您有事的话,奴婢怎么和殿下交代啊!” 方才静谧的慈宁宫顿时炸开了锅,陶太后坐在原位,目光锐利的看向身边伺候自己多年的宋嬷嬷,宋嬷嬷蹙眉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太子妃好端端的来慈宁宫喝茶,和太后娘娘有些不愉快之后就中毒晕倒了,这个消息长了翅膀一般收都收不住。 太医来了,将方才饮用过的茶水,茶渣,莲子藕花糖水都存住查验。 苏颜也被抬进内室由太医诊治。 太医院今日正好是许太医值班,他给苏颜诊脉开好方子,又出去查验茶渣和糖水等物。 陶太后拄着拐杖过来,声音低沉问道:“这些东西里头可有毒物?” “回太后娘娘,莲子藕花糖水里放了麻沸散。” 老太后顿时眼前一黑,颓然的坐在软凳上,她用红木拐杖不停敲打着地面:“这等肮脏手段,竟也使到哀家宫里了!” 说罢又问:“太子妃如何了?” 许太医拱手:“所幸太子妃娘娘未饮此糖水,不过娘娘体弱惊吓过度,现在昏迷过去了。” 陶太后颓然的摆了摆手,也懒得去看苏颜,太子妃就算没有中毒,晕倒在自己宫里也说不干净。 于是,小半个时辰以后,太后娘娘也“旧疾复发”,卧床不起了。 * “颜儿,你可醒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苏颜长睫毛抖了抖,缓缓睁开了眼睛,初时视线朦胧,只知外头天色已经黑,屋里点了灯,等她懵懂的眨几下眼睛,适应了光线,眼前人的相貌才渐渐清晰,是眼低带红血丝的罗瑾。 “殿下,您怎么回来了?” 苏颜捂着嘴咳嗽几声,柔柔弱弱有些疲惫的模样令罗瑾更心疼了。他深邃的眼神更添肃沉,如刀雕斧琢的立体五官沐浴在烛光下,带着无比伦比的俊气,人是俊的,可周身严厉的雷霆气势不容忽视。 他凝视着苏颜,用软帕给她擦额角:“事办的顺利,就早早回来了。”罗瑾话只说了一半,徐县的事情比想象中好查,可他接到消息后即刻启程,中途半刻不歇也是真。 只是去了一趟徐县,苏颜就在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情! 苏颜看出来罗瑾生气了,小脸往他温热宽大的掌中蹭了蹭,语气很是温柔:“妾今天的晕倒是装的,殿下别生气。” 罗瑾喉头一动,心里不禁涩涩发苦,他尾指轻抚苏颜如玉的脸颊,勾着她的耳铛,声音里充满疼惜:“安知告诉吾了,你们主仆配合的很默契,从前在唐国公府,没少这般装病偷懒吧?” 小姑娘果真一逗就笑,清澈的水眸眨了眨,笑成一双弯月,透着点点狡黠。 “咳咳,妾才没有呢。” 苏颜又咳嗽了几声,罗瑾便取温度刚好的温水,用木勺盛着喂她润喉:“你装的是不假,可后来睡梦中发起热来,你可知?” 饮了一口温水,干涸的喉咙顿时舒服许多,听完罗瑾的话苏颜不禁诧异:“那,妾岂不是睡了很久?难怪身子沉甸甸的。” 罗瑾喂完了水,用帕子擦了擦苏颜的嘴角,勾了勾唇,声音轻柔:“天都快亮了。” “那……殿下可是一夜未眠?”苏颜试探着问道。 “嗯。”罗瑾见苏颜热虽然退了,可人还虚弱着,要她以后好好喝药膳,吃补药调理身子的训诫之语,只好咽下,罢了,等她身子大好,再教训这个不省心的“学生”。 徐县的事情比想象中还要严重,罗瑾准备过个把时辰天明了,上完朝后就宣心腹过来商议,现在苏颜也醒了,就想会泰和殿整理一下。 可人还没起身,腰带就被小姑娘勾住了。 苏颜纤细粉嫩的小指头勾着罗瑾,语气娇滴滴的:“殿下,天还没亮呢,陪妾睡一会吧。” 罗瑾用很肃沉的眼光看向她。 苏颜眨巴着眼睛,手指勾得更紧了:“妾求你。” 罢了,就陪着这小东西胡闹吧,太子爷摇头,吹熄了蜡烛,翻身上了床。 第25章 苏颜睡了许久,现在并不困,可罗瑾彻夜未眠,不一会竟真的睡熟了。 依着罗瑾的手臂,苏颜柔软的指抚平他眉间蹙起的皱纹:“殿下平日里要多笑笑,笑起来才好看呢。” “妾最喜欢看殿下笑了。” “殿下别光顾着照看妾的身子,殿下自己平日里也要多注意身体……” 前几日苏颜还嫌弃罗瑾话多,可现在自己也变得如此了。她勾起唇角露出一丝淡笑,所谓关心则乱,在喜欢的人面前,人人都会这般婆婆妈妈。 不知不觉,她也拥着罗瑾睡着了。 外面天色将明,一缕晨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在罗瑾脸上,他睡了大半个时辰,费力的睁开眼眸。 低头吻了吻怀中的小姑娘,罗瑾轻手轻脚的起身,先回泰和殿换朝服。 从徐县回京,罗瑾本就窝了一肚子气,加上苏颜又在慈宁宫遇上这么危险的情况,他今日更是恼火,本就不爱笑的一张脸,更似冷面阎罗一般。 偏偏陶氏那几个大人,抬举了好几个小官员,要补户部和江南盐茶道的缺,那几个人的名头罗瑾前所未闻,让人细细查了才知从前都是捐的官,只有一个做了两年县丞,在职时将个小小县郡搞得民怨四起,没有一个是堪当大任的! 罗瑾将文家不中用的人从户部和盐茶道的任上摘下来,就没想过再让些歪瓜烂枣上去。因此,陶家大人被碰了满鼻子灰,在百官面前出了很大的洋相。 权倾几十载,这是头一次陶家人被直白的打脸,下了朝,陶家大人就急急派人往宫里送信,想探知太子这边的风向。 罗瑾的人截了慈宁宫的信,福川用蜡烛小心翼翼的烧融蜡封,将里面的密信取出,双手呈给罗瑾看。 自然,罗瑾更怒极,挥手将信转给谢昀看,寒意重重的眼眸里布满狠厉,寒声:“不知所谓!” 谢昀阅了后摇摇头,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陶家人做惯了人上人,还真以为是天子的恩人了,前朝把持朝政,后宫还想探听太子动向。 说得难听些,有谋逆之嫌。 罗瑾眸色愈深,且看后续,若陶家人还不懂收手,他不会像父皇一样仁慈。 堆积了两日的公文积攒了好几摞,送走了谢昀,罗瑾就坐在书桌前用朱笔批奏疏,父皇的身子是真的不好了,无力操心国事,只好令他代理。 窗外的蝉不知福川使了什么好法子,现在已经少了大半,偶尔一两声,倒只有夏意而不聒噪了,批了两个时辰折子,罗瑾实在有些劳累。 他背了手在身后,起身到窗前,遥看着窗外连绵碧荷。 忽然,一双带着浅浅馨香味的手覆上了他的眼眸,掌心微凉,镇的眼脸很舒服。 罗瑾瞬间觉得满身重担轻松许多,回身一手揽住身后人的细腰:“太子妃身子可大好了?” 苏颜咯咯的笑起来,绵软的身子贴在罗瑾结实的胸膛上,声音婉转好听:“全好了。” 全好了?罗瑾目光在苏颜的朱唇上逡巡,狭长的凤眸噙着玩味的笑容,扣在苏颜细腰上的大掌半分不松。 苏颜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撇开脸躲过罗瑾。 见学生这般不尊师重道,太子爷也一下就怒了,将人抱坐在书桌上,让苏颜的腿靠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方。 “殿下——” 苏颜乱动的手打翻了桌案上的砚台,粘稠的墨汁慢无规则的流淌一地,书房里吵吵闹闹,但因罗瑾的吩咐和上次的教训,福川早就铭记在心,有太子妃娘娘在里面,就算里头吵翻天,也要非礼勿看,非礼勿听,不然迟早被殿下拉出去祭天。 “孤喜欢上次并蒂莲的花样。”罗瑾眸光清亮,手腕上一阵阵酥麻的触感,让他舒服的眯了眯眼眸。 苏颜斜斜的躺在书桌上,侧脸望着墙上的高山流水图,纤细娇嫩的手指被她的贝齿轻轻咬着,烟眉似蹙未蹙,一股难耐之意笼罩在眉心,不理会罗瑾胡说八道。 不一会,她红了眼眶,双手被禁锢的不能动弹,就嘟囔着哭闹道:“殿下又欺负人了……” 罗瑾的心砰砰砰的狂跳,苏颜这样的哭泣,美的近乎妖。他低头凝视着苏颜香汗淋漓的样子,命令般的道:“太子妃,唱-曲儿来听。” “不。”苏颜羞耻的躲开罗瑾的目光,她才不要这个时候唱呢。 可忤逆了太子哪里有便宜可占,罗瑾很快让苏颜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难耐。 “殿下,妾,妾唱就是了。” 罗瑾温柔了吻了吻被苏颜自己咬红了的食指。 窗外日光轻柔,远处荷叶翠绿,偶有娇美的蝴蝶翩跹飞过,停留在娇花上头,柔软的触须触碰的花枝乱颤,从书房里传出的歌声断断续续,只有苏颜和罗瑾能听得见。 “江南可采莲……” “荷叶深处谁家女,隔水笑抛一枝莲。” 一曲《采莲曲》,调子婉转多情,借着苏颜清丽绵绵的嗓音,更有种秘密的美丽,虽然断断续续,换气声也粗了点,罗瑾却满意极了。 他将下巴磕在那金线绣的小彩蝶上,目光柔柔的看着苏颜:“还怕孤吗?” 苏颜眼尾还蓄着一滴泪,闻言委屈的将泪都挤了出来:“殿下属老虎的,谁不怕呀——” 罗瑾无奈的苦笑,将人拉坐起来坐在自己腿上,刮了刮小人的翘鼻子:“饱了就翻脸?” “殿下难道还饿着?”苏颜抽了抽鼻子,由着罗瑾给他擦泪。 “当然,太子妃以为孤的胃口这么小吗?”罗瑾揉了揉苏颜的耳垂,这些啊,还都是皮毛而已,这个小小学生。 苏颜在罗瑾怀里歇息了一会儿,看罗瑾真像要吃人的眼神,有了点力气就下地要走。 还好罗瑾眼疾手快扣住她的手腕。 “这个样子回未央殿像什么样子。” “洗个澡睡一会,晚些时候一起去见母后。” 完咯,殿下话多的毛病越来越重了。苏颜腹谤着,面上仍是一派乖巧。 她在泰和殿美美睡了个午觉,又批阅了一堆奏疏的罗瑾终于得了空闲,背着手走到里屋看苏颜。 小姑娘从被子里探出小脑袋,一头乌发逶迤在明黄色的锦被下,睡眼朦胧,呵欠连连,看起来就很好欺负的样子。 罗瑾走到床前,坐在了床侧。 苏颜睡醒了就想找个人靠着抱着,没长骨头一眼的赖在罗瑾身上,小指头勾着罗瑾的下巴,忽然想起慈宁宫里太后非要塞给罗瑾的四位美姬。 于是她仔仔细细的将原委讲清,发觉罗瑾紧紧的攥起拳。 罗瑾望着苏颜的眼睛,干咳了两声:“吾确实在酒后,召了她们伺候。” 还摩挲着罗瑾下巴上青胡茬的小手,瞬间便僵硬了。 “召了四个?”苏颜有些不敢置信。 “咳,是四个。”罗瑾捏了捏手指艰难道,不过很快就握住苏颜的手:“席上吾多饮了几杯,那时正考虑和异邦人通商,听说这几人来自异邦,便想问问她们母国的情况。” 可惜苏颜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她还陷在罗瑾酒后一次召四位美姬伺候的震惊当中,迟迟无法回神,那几个舞娘腰比蜜蜂还细,腿比仙鹤还长,眼睛比猫头鹰还大。 苏颜呜咽着就要哭了,不过掉眼泪之前还是不死心的追问道:“殿下有没有让他们宽衣,殿下的手她们摸过不曾?” 接着苏颜瞪大眼眸,眼底闪过一丝绝望,想象着四位美姬拥簇着罗瑾的画面,声音里都打颤。 “她们亲过殿下吗?” 罗瑾捏了捏眉心,露出苦笑:“都没有,孤是清白的。” 听他这样讲,苏颜才长松了一口气,撇过头赌气道:“殿下要亲谁,摸摸哪位佳人的小手,妾怎么管得住,还不是随殿下的心意。” 瞧着小姑娘口是心非的模样,罗瑾又是无奈又是疼惜:“孤发誓,从前,现在,未来,都只要你。” 苏颜咬着唇瓣,凝望着罗瑾,展开双臂扑过去,声音瓮声瓮气:“殿下自己讲的,可别说是妾善妒。” 罗瑾拍了拍苏颜的背,眼神格外温柔:“是,都是我心甘情愿。” 为了那四位异域美姬,太子爷不得不困住了脚步,等到去昭和殿找皇后的时候,泰和殿里又要过一回热水了。 慈宁宫出了那一档子事,太后又一次“病重”,皇后自然要查清楚下毒的源头,不想事情也好查,是几个刺客偷偷潜入宫来,在太后的莲子藕花糖水里下了大量麻沸散。 苏颜去慈宁宫饮茶,原先的准备里并无这道糖水,是宋嬷嬷见气氛尴尬,自己做主呈上来的。 “这事倒像冲着太后去的。”皇后眯了眯眼眸,冷静的分析道。 可惜那几个刺客身上藏了毒囊,被捉住后就饮毒自尽了,没有留下活口。 罗瑾冷意凌人,眸如幽潭,难怪事发后,太后就病了,是想趁机避风头吧。能往宫中无声无息派刺客,设计太后差一点就成功,用的是无毒无害的麻沸散,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远在西南的宁王。 作者有话要说:  通知~本文本周五(3.27)入V咯~届时有大肥章掉落哦~V后会加更一阵子,谢谢大家的支持啦~感谢在2020-03-22 12:51:15~2020-03-22 17:1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朱古力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宁王虽养在陶太后膝下,母子二人却并不亲近,因为宁王的生母出生卑微,有传言说是陶太后一杯毒酒害了他生母的性命,才将未满三岁的皇长子占为己有。 不过,这些传言都是捕风捉影,没有实据,可另一件事情,却是确凿的。 宁王这么多年一直在找所谓先帝“遗诏”,先帝驾崩时宁王率兵在外,临终留有遗言传位给皇二子,可宁王偏偏不信,认定陶太后手握一份遗诏,而遗诏上的继承人,就是自己。 皇后轻笑着摇头,这么多年了,这位心高气傲的王叔竟还不死心。 罗瑾也垂眸嗤笑,所谓遗诏之说,乃痴人说梦。 他长指拨弄着檀木念珠,英挺的眉眼恢复平静,声音低沉清朗:“母后,儿臣和太子妃先告退了。” 皇后淡淡的看了自己的皇儿一眼,伸手握住身边苏颜的手,略有几丝皱纹的脸颊上露出微笑,竟有几分年轻人才有的活泼气息:“怎的,就这么着急将人带走?久不见太子妃了,我还要留着人多待一会儿呢。” 面对母亲的调侃,罗瑾已经习以为常,他看了苏颜一眼,点点头:“母后说得是,是儿臣疏忽了,待晚上,儿臣再来昭和宫,与母后和太子妃一起用膳。” 看着愈渐老成持重的儿子转身离去的背影,皇后笑着摇了摇头,细眉微蹙:“太子长得随我,偏偏性子像极他父皇,都是闷人,一点都不懂情趣。” 都说母不嫌儿丑,皇后却越看罗瑾越是浑身都是毛病,这样一个闷葫芦性子,岂不可惜了自己如天仙一般的儿媳妇。 苏颜噗嗤一笑:“其实,殿下私下不是这样的。” 皇后瞬间抓住了话中的重点,一点也不似高高在上的长辈,她抬眼看来,起哄般的笑道:“哪里不同,太子妃快细细说来。” 苏颜霎时红了脸,结结巴巴的道:“也……说不上来。” 眼见好好的一个玉人儿被自己吓成了小结巴,皇后和煦的笑了笑,挪转了话题。 “前几日本宫又收到一些稀奇珠宝,有好些都很适合你,快随本宫去瞧瞧。” 皇后最喜收集和欣赏各色珠宝首饰了,她品位不俗,还喜欢亲自设计款式,在昭和宫的藏宝阁里,就有很多精巧又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她上了年纪许多鲜艳的东西都佩戴不了,就喜欢将好看的珠宝赏赐给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佩戴,可在苏颜入东宫以后,皇后就很少赏赐给别人了,因为,谁戴起来都不如她这位儿媳妇戴起来好看。 “这串珍珠项链是俗气了些,可配着红宝石还算抢眼,夏日里戴最好。” “这只琉璃簪别有一番情致,配浅绿色的襦裙最好看啦。” “快,簪这只点翠簪给本宫瞧瞧……” 一进藏宝阁皇后就很兴奋,恨不得新得的好东西都给苏颜试上一遭。 “还是太子妃戴起来才好看,你都收起来带回东宫去吧。”皇后深觉欣慰,同时对身后自己的贴身婢女道:“你瞧,本宫的眼光准没错,这只簪子设计的时候,就觉得太子妃戴起来合适。” 婢女笑着称是。 人家得赏赐都是得赏人最高兴,可皇后娘娘赏赐后,自己却是笑得合不拢嘴。 人生还有什么比打扮小姑娘更有乐趣的事情吗?没有了! 都说婆媳生来是冤家,天家婆媳更是关系微妙,可在苏颜和皇后之间,却形成了和谐的好似密友般的关系。 两个人又坐在一处,说了很多在珠宝上的心得体会,交流一番后皇后更是喜上眉梢,原来漂亮儿媳妇不仅样貌好,连品位也如自己一般高雅不俗。 没过一会子,宫娥来通禀:“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二公主到了。” 二公主养在皇后膝下,到十四岁才挪出昭和宫居住,平日里也常来问安。她的性子比较内向,很不爱说话,是公主里面很没有存在感的一个。 皇后对宫娥点点头:“让公主进来。” 二公主脚步轻轻走入内室,垂眸有板有眼的行礼问安,在看见苏颜手边那一堆首饰盒子后,眼睛不禁亮了亮。 皇后叫二公主坐,又唤侍女拿来几只贝壳簪子和通草花头饰,那些贝壳是从沿海渔民手中高价收购的,颜色和品相都是一绝,价值比起金银料都贵,通草花头饰也都是巧匠之手。 二公主青春年华,还未曾出阁,皇后想这些清新之物反而更衬公主的活泼朝气。 可二公主看见后眼神却黯淡无光,母后的偏心越发明显,凭什么太子妃的赏赐都是金银翡翠,而自己就是这种不值钱的小东西,难道,是她生母卑微,所以母后看不起自己吗? “二公主,二公主坐过来些嘛。” 苏颜笑盈盈的对二公主招手,直唤了两声二公主才愣愣的回过神。可她的眼神却像是受到莫大侮辱一般,冷冰冰的福了福身:“母后,皇嫂,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聊天。” 咦,这是怎么了。 苏颜拿起面前一颗进贡的荔枝吃,晶莹剔透的荔枝吃在嘴里甜滋滋的,她扭头疑惑的看向皇后。 皇后也十分无语:“她就这性子,本宫也摸不透二公主的脾气。” 好在她们都不是小气量的人,很快就又愉快的讨论起有关胭脂水粉和穿衣打扮上的事情去了。 光明大殿里,罗瑾正和皇帝在一起。 “父皇,儿臣前几日收到密报,说徐县库银亏空巨大,县丞瞒着不上奏朝廷,儿臣亲自去查验,却见几十万白银一两不少。” 罗瑾坐得笔直,两手置在膝前,沉声道。 “咳咳咳。”皇帝用帕子捂嘴咳嗽几声,声音就像是漏风的风箱一般,呼哧呼哧:“徐县库银亏空,是众所周知的秘密,怎么会,一两不少?咳咳咳。” 罗瑾眼神担忧的看向皇帝,伸手呈上温茶给皇帝润喉。 “那些所谓官银成色和分量皆不统一,儿臣以为,是县丞临时借来的。” “他们倒是大胆,皇儿,你准备如何?” 皇帝虚弱的放下茶盏,挪目看向罗瑾。 “儿臣准备下一道诏书,先派禁卫军看守银库,同时三日不来领银着,概不退还。”罗瑾冷峻道。 光明大殿里久久沉默着,半晌,皇帝苍老的声音响起。 “皇儿长大了,此事你瞧着做主便是,不必顾忌朝中老臣、权贵,还有朕的面子,放手去做吧,咳咳咳。” 夜渐渐深沉,黑漆漆的夜空中点缀着漫天的星子,格外璀璨。 苏颜慢悠悠的从昭和宫里回来,脸色有些不好看,一双精致的眼眸里俱是委屈,她对身后跟着的人轻声道:“你们都退下吧,本宫要一个人静静。” 星光下的花朵如浮了层银霜,带着幽幽冷艳,苏颜粉嫩的指头抚过花蕊,声音纤弱动人。 “殿下是骗子,说好了晚上要来,又不见人影啦。” “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见,殿下才不是君子……” “谁在说孤坏话?” 苏颜嘟囔着小声的发牢骚,不料身后突然传来罗瑾清润悦耳的声音,她蓦得站直身子,小脸一白,待看清楚身后是罗瑾后,松了口气道:“殿下你吓到妾了。” 月光下罗瑾一袭玄色锦袍,头戴玉冠,眉眼间噙着一丝淡笑。 这个小姑娘偷偷说坏话被自己抓个正着,不仅没一丝羞愧,倒大言不惭的责怪起自己来,实在,岂有此理,可见,自己平日过于娇惯她了。 罗瑾走近了些,长指扣住苏颜尖尖的下巴,指腹用力,迫使她抬头仰视着自己。 不料苏颜下巴一滑挪开了脸,小口一张,竟是奔着罗瑾的指尖去的,两排莹白整齐的贝齿,不轻不重的咬住了罗瑾的食指。 罗瑾没有躲开,苏颜小巧的舌抵住他的指头。 太子爷笑得很不衬他的身份,苏颜觉得怪怪的,蹭的缩回了手,殿下的眼神好奇怪呀,像是要发脾气的样子,苏颜心虚的挪开了视线,盯着自己的攒珠绣鞋看。 以为装傻装乖就能逃过一劫?太子爷眸光渐深,左手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腕,他今日已下定决心必须吃肉了,学生上了那般久的课,是时候收些束脩了。 “太子妃好生放肆。”罗瑾往前又迈一步,低头凝视着苏颜,摆出一张很唬人的脸。 “殿下别给人乱扣帽子,妾乖得很。”苏颜撇过头,娇气的说道。 罗瑾爱极她这耍小脾气的傲娇模样,她越是娇气高傲,就越能符合自己磋磨到她规规矩矩听话的心思。 他勾唇笑了笑,月下的太子爷,觉得有几丝口干舌燥,他压低了声音。 “说孤乱扣帽子,太子妃,今日孤要罚你。” 说罢,苏颜身子一轻,已经被罗瑾揽住酥腰在怀,大步往内院走去。 罗瑾要是真的生气,那也是相当可怕的,苏颜忍不住后悔刚才的任性,她一手搂着罗瑾的脖子,紧张的问道:“殿下要怎么罚?” 矜贵的爷挑了长眉,从齿缝中吐出几个清晰的字。 “打屁股。” 作者有话要说:  文文明天就入V啦~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治愈温馨系小甜文,入坑不亏哦~ PS新文入V,连续三天给留评的小可爱随机大红包~ 鞠躬,感谢~ 第27章 苏颜声音结结巴巴的,波光粼粼的眼眸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罗瑾俊美的侧脸, 见他神情严肃认真, 不像在唬人, 不禁有几分害怕。 “殿下,你……你敢。” 她一时慌乱,平日里娇蛮的性子就出来了, 挣扎着就要下地。 已走到了房间门口, 罗瑾不急不慌, 由着怀里不省心的小姑娘从怀中溜走, 自己伸出长腿, 轻轻踢开房门。 苏颜还没逃开半丈远,细软的酥腰就又被一只有力的大掌, 从背后紧紧扣住,她霎时觉得天旋地转, 轻轻落入一个充满清冽香气, 结实宽阔的胸膛中。 一双蕴藏风华, 眼尾微翘的凤眸,正轻轻瞥着她, 罗瑾温热的指尖掠过苏颜耳颈, 所到之处, 肌肤刺激出触电般的酥麻之感,苏颜忍不住眨了眨灵透的眼睛。 殿下,今天有些奇怪,他莫非真要罚自己? 苏颜的美由内而外, 天生倾城之色,偏偏自己不知道一般,只顾着单纯的对自己笑,岂不知她笑起来,惑人的很。 “以后不许对别人这般笑,听见没有?” 太子爷从背后搂住苏颜的纤细腰肢,先将人塞入温香帐暖的房间里,接着琐上房门,将小人儿摁在门板上,低头深深看着面前的小美人许久,才哑声说道。 “殿下——” 苏颜不安的扭动一下身子,再往前半寸就要扑在罗瑾怀里,可身后又是结实的红木雕花门板,简直退无可退。 “妾就爱这样笑,皇后娘娘都说妾笑得美极了……” 罗瑾用力的咬了咬牙,眸光莫测,挺直的笔梁轻轻蹭着苏颜的衣领子,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听得苏颜莫名发热。 “听话,颜儿。” 苏颜虽然是个娇滴滴又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可也有吃软不吃硬的毛病,罗瑾越是命令,她就越要跟着唱反调,因此,她微微扬了扬下巴:“才不要听话。” 她声音婉转动人,轻微的鼻音更显一丝娇媚,白皙细腻的肌肤如上等冰玉,身上浅淡的馨香格外好嗅,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轻轻放在胸前,眼睛里的光彩如春日落英缤纷,美极了。 罗瑾阖目,觉得那病症如潮水翻涌,压城而来,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像等待了千年的信徒,渴求着仙人降临,拯救这漫长持久的煎熬。 他要这个小姑娘是他罗瑾的人,他要苏颜因他微笑,也要护苏颜一世安稳,不过此刻,他只想看苏颜承恩时眼圈泛红,呜咽求饶的模样。 眼看平日禁欲雅正的殿下鼻息混乱,低头欺负人很可怕样子,苏颜情不自禁的想要推开他。 罗瑾却单手将苏颜的手擒住,抬迫使她的双手举过头顶,以一种毫无自保之力的姿态迎接自己目光的降临。 那样的眼神太可怕了,苏颜记得,幼时见过的野豹子看人时,就有双和殿下一样野的眼睛。 “殿下你好讨厌。” “松开妾吧。” 苏颜皱了皱鼻子,眼角眉梢噙着丝丝委屈。 罗瑾不放手,不料面前的小姑娘竟然张牙舞爪的反抗起来。可当一只人畜无害的小娇猫在一头雄狮面前发怒,狮子不仅不会觉得害怕,反而对小娇猫更感兴趣。 “再闹?”罗瑾低头凝视着苏颜,目光如有实质一般掠过她光洁的肌肤。 “殿下就是坏……” 苏颜话说到一半,忽然贝齿紧咬住饱满的朱唇,先是错愕,而后脸颊就浮现出一层迷人的粉红,眸中也泛起水光。 他,他当真打自己的屁股。 苏颜又是生气又是觉得羞耻,偏偏一双手还被人束缚着,她气极了,也恼极了,也没有多想,抬起腿就想踹人,可那腿,也被罗瑾的另一只手轻松扣在身上。 霎时间,苏颜的脸红得不像样子,这样成何体统,她吞了吞口水,抿了抿唇,撇过脸不敢去看罗瑾。 屋子里烛光飘摇,静谧异常,偏偏两个人都乱了呼吸。 一声细响,苏颜脚上的绣鞋坠落在地。 罗瑾鬓角的薄汗汇聚成一颗一颗的,沿着线条分明,如刀斧雕琢的立体脸庞滑落,下腹升腾的灼热化作了生生痛楚,心有猛虎,呼之欲出。 新婚那夜的记忆慢慢浮现在脑海中,虽然教导嬷嬷缺了那一课没有教导,可现在苏颜也能隐约明白,罗瑾要做什么。 罗瑾将人压在门板上,身体的变化引起了苏颜的注意,一种很陌生,但是并不令人讨厌的感觉令苏颜很有些苦恼,可罗瑾的变化又让她好奇,忍不住想要窥探清楚。 “殿下啊……” 苏颜张开嘴吐出一口气,目光渐渐有些朦胧,也有几丝羞耻:“别动,求求您松开妾。” 小娇猫的语气可怜巴巴,但罗瑾丝毫不为所动,他低下头,轻轻的吻过苏颜的唇。 苏颜觉得所有的异样都在这个吻中找到了出口,她紧紧依靠着罗瑾,白皙的皮肤渐染红霞,她轻轻的,小口的喘气,卷翘的睫毛颤抖着,眼眶不自觉的红了,反而不希望罗瑾松开她了。 很久以后,罗瑾沙哑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 “抱紧孤。” 苏颜的双手的到了自由,于是她紧紧的环抱住罗瑾精壮的窄腰。 “再紧些。” 于是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和罗瑾紧紧相拥。 背靠着门板,苏颜出了一身的汗。又过了一会儿,罗瑾将她抱着坐到自己腿上,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又是个索求甚多的深吻。 他额着苏颜的额,声音清润:“颜儿,你喜欢吗?” 苏颜小口的均着气,天真的看向罗瑾:“喜欢的,妾觉得很舒服,殿下舒服吗?” 小傻瓜。 罗瑾用尾指刮了刮苏颜小巧的琼鼻,拿出了一本画册,他想,是时候正式的给这个小姑娘授课了。 一开始苏颜是很有兴致的,书生小姐,才子佳人的话折子她最爱看了,这一本很新奇,她还从未看到过。 罗瑾一页页的仔细讲解着,可苏颜的脸却又一次红了。 没眼看了呀,苏颜撇过脸去。 察觉到坐在腿上的学生走神,罗瑾很负责的迫使她仔细用心的学习。 “颜儿,不许分心。”他十分的严厉。 “妾,妾不想看。” 罗瑾眸色深沉几分,扔了话折子在地毯上,挑了长眉。 “不想看,那就实践吧。” 未央殿里的灯很快熄灭了,罗瑾还惦记着苏颜说自己“可怕”,他要让这小姑娘知道,不是可怕而是…… 很好。 太子爷非常自信。 一会子以后。 “殿下,您压着妾头发了。” “还叫孤殿下?” “……瑾哥哥,您抬抬手,妾的头发被压着了。” 那夜落了些小雨,十分闷热,沥沥淅淅的水流如云雾,似露珠,勾起无尽旖旎。 苏颜哭了几次,唇都快被自己咬破了,熬到快天明,罗瑾终于起身披衣叫热水,原想着照顾苏颜沐浴,奈何苏颜哭闹着不许他近身,只好还是由安知和桃知来伺候。 两个人眼观鼻,鼻观心,一派见多识广的冷静模样,可还是找机会偷偷交流了眼神,殿下…… 太过分了! 而罗瑾披了衣裳,缓缓立在西窗下,看着外面漆黑一片,默然不语。 忽然他冷声道:“拿酒来。” 福川立刻取来一杯花雕呈上,那是罗瑾爱饮的,可太子爷抿了一口便砸了杯子,长眉深蹙。 “难喝。” “奴去换。”福川也不好说这是上次罗瑾饮后曾大加称赞过的,只灰溜溜换酒去了。 不一会安知轻轻从屏风后走出来,对罗瑾福身行礼:“殿下,娘娘说身子乏了,想歇息了,就不出来恭送殿下您了。” 罗瑾喉头滑动一下,目光往屏风那边看去,双手不自觉的攥了攥,片刻后吐出一口气:“好好照顾太子妃。” 说罢转身要出未央殿,刚好和换来一杯女儿红的福川撞上。 “殿下,您这是去哪?” 福川见安知脸色不好,太子爷也阴沉着脸色,不禁脑补很多,太子爷连夜从未央殿负气出走,这叫个什么事呦。 “练剑。” 于是,太子爷真的摸黑练了半宿剑术。 未央殿里,苏颜沐浴出来,耐着身上的痛楚,躺在锦被中后屏退了左右,她呆呆的看着帐顶的绣花和宝珠,从玉枕下抽出一块巾帕擦拭眼角的泪。 原先她抱了一丝幻想,罗瑾可能没有隐疾,可今夜以后她彻底清楚了,他确确实实有不举之症,苏颜擦了擦眼泪,叹息一声,她不会嫌弃殿下的,她也会保守秘密的。 另一边,没有被嫌弃的太子正在辣手摧花,将好好一颗花树抽打的枝叶凋零。第一次,他有些痛恨自己身体精壮,加上他的病,精力更是旺盛,苏颜娇娇弱弱,绵绵软软,根本承受不住。 唉,太子爷叹息一声。 第二日下午,罗瑾来未央殿看苏颜,二人一处用膳后,竟然相看两无言了。 苏颜一张莹莹小脸有些苍白,暖橘的云纹襦裙穿在身,更衬腰肢纤细,就是人有些没精神,也不爱说话,罗瑾看在眼里,垂在身侧的手指忍不住勾了勾,抬手理了理苏颜的鬓发,她果真娇弱,还未真的承受雨露,便这般憔悴。 罗瑾一夜未眠,眼下有些青黑,眼底还有淡淡的血丝,加上今日上朝匆忙,未曾剃须,下巴上一层淡淡的青色,怎么看都是憔悴的。 恐怕他现在还不知自己病症的严重性,还在心慌意乱中吧。 苏颜垂眸,暗下决心要赶紧找到花隐先生,或许能治罗瑾的病。 不一会福川将奏疏取来,罗瑾在未央殿批阅起来,苏颜以手撑腮,手腕上的翡翠珠手钏微微晃荡,凝望着罗瑾修长挺拔的背影,唇角淡淡勾出一个笑容。 其实只要殿下人陪在身边,就足矣。 门外安知掀了珍珠帘进来,先对罗瑾行礼,后低声递了个请柬给苏颜,声音压得低低的:“太后娘娘明日举行赏花宴会,邀请娘娘出席呢。” 现在太后娘娘几个字已经是未央殿的禁忌,大家都记着苏颜在慈宁宫晕倒的事情。 苏颜闻言,慵懒的挪开了凝望罗瑾背影的视线,伸出手将请柬接来拿在手中细看,长长翘翘的睫毛闪动着,人如花娇,自带万种情致。 “颜儿,不想去便罢,别勉强自己。” 冷不防的罗瑾回了头,一双深邃的眼眸盯着她手上的请柬,别说苏颜在慈宁宫出过事,就是没有他也不想放人出去,昨日,这个小姑娘被累了好大一遭。 苏颜歪着头想了想,摇了摇手里的请柬,声音底底切切:“妾想去的。” 从昨夜后小姑娘就闷闷的不说话,现在语气略带娇气,又恢复了往日语气,看来精神恢复不少,罗瑾起身走来,摸摸她的乌发。 “真想去?” 苏颜点点头,乖巧的用银叉取了一小块冰镇西瓜喂在罗瑾嘴里:“赏花宴上会来好多人,妾喜欢热闹。” 没错,苏颜是个能折腾爱凑热闹的性子。 罗瑾点了点头,唤福川和他的徒弟小六子进来,指了指小六子沉声对苏颜说:“他叫小六子,是个机灵人,以后就跟在你身边了。” 小六子是福川手把手调.教出来的人,十分机敏,还和侍卫们学了一身好武艺,有他留在苏颜身边,罗瑾十分放心。 苏颜谢了恩,柔软的手贴上罗瑾英俊的脸,清澈的目光凝视他的眼睛,声音十分温柔:“殿下对妾最好了。” 因为罗瑾对她好,所以她也要对罗瑾好,赏花宴除了热闹,也是不想让太后面子上过不去。 燕国盛产牡丹,宫里花匠们培育出来的各色牡丹更是好看,每天夏季,太后或者皇后都会举办赏花宴,邀请宫妃、太妃、公主还有京城贵族女眷们入宫游玩。 上次苏颜在自己宫里出了事,太后左思右想,特意举办花宴邀请苏颜来,就是为了向众人证明,慈宁宫和未央殿的关系没有破裂,苏颜应了约,花宴上的茶水点心都照着苏颜的喜好准备,就连花宴的装饰都按照苏颜喜欢的样子置办。 陶刘氏和陶雪瑛也被请入宫来。 陶刘氏看不惯太后的刻意讨好,挑了细柳叶眉尖酸道:“太后娘娘是太子妃的长辈,合该小辈来伺候长辈,太后您太慈悲了,在我们陶宅,都是小媳妇被立规矩,晨昏定省……” 瞧着越说越离谱的母亲,陶雪瑛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陶刘氏这才讪讪住嘴。 太后一声冷笑,犀利的目光落在陶刘氏身上,她邀请太子妃赏花,是一箭双雕的好谋划,若太子妃拒绝,皇帝重孝道,必定迁怒太子妃;若太子妃来,刚好解开疙瘩,安抚太子的心情;左右她不会吃亏就是。 眼前这位陶刘氏,目光实在浅薄,要不是见塞普通侍妾入东宫的计划落空,何必再搭理这两个蠢货。 不一会儿,人都到齐了,苏颜和几个以前的手帕交说说笑笑,倒也开心。 太后娘娘歪坐在上首,和身边几位贵妇人还有太妃们说话儿,苏颜露了脸就算是释放了善意,便不想拘着自己的性子在太后面前呆着,略坐一刻钟就领着婢女逛园子去了。 宫人在花海中搭了个戏台子,伶人正在台上唱戏,青衣身段优美,唱腔清丽,苏颜也看得专注,跟着台下的其他贵女们喝彩叫好,还取下手腕上的镯子,手钏往台上扔。 据说,这在民间是对角儿最大的鼓励呢。 她扔的起劲儿,忽然周围渐渐安静下来,扭头一看,原来是二公主满脸涨红的站在一边,而她面前神情不屑,身量极高的女子就是六公主了。 “二公主,别人扔的都是金银宝石,你看看你,扔的是什么东西,贝壳?亏你拿得出手。”六公主此人不禁身量高,嗓门更是大,嚷的周围的贵女们都听见了。 大家不约而同的停下来,打量着二公主手里要赏人的簪子,看着上面坠着漂亮的贝壳议论着。 “二公主也太小气了吧。” “可我觉得那贝壳簪子也很好看啊。” “但贝壳比起金银也太廉价了。” 周围窃窃私语声更令二公主羞怒,她不善言辞,在人多的时候更容易紧张,笨嘴拙舌的。所以,她指着得意洋洋的六公主,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怎么这样说。” 桃知听了都为二公主着急,吵架的时候最忌讳舌头打结了。 二公主怎么和小绵羊一样。 “哼,我怎么了,实话罢了,手头不富裕就留着,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六公主的生母与二公主的生母不和,六公主的性格又随了她母亲,说起话来总不饶人。 苏颜不禁蹙了眉,她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可六公主说的话也太过分了,那贝壳簪子是皇后亲自设计的,绝对不是什么寒酸之物,她们姐妹两个斗嘴她可以不管,但是污蔑皇后的贝壳簪子就不行。 “六公主,你有所不知,二公主这枚簪子是皇后娘娘亲赐的哦,上面的贝壳产自深海,是被潮水冲到沙滩上的,非常稀有,就算有钱也是难买的。” 苏颜微微一笑,取过二公主手里的簪子向众人展示:“当然,这也不怪六公主,毕竟,也不是人人都能慧眼识珠。” 有了太子妃娘娘的解释,众人恍然大悟,不禁又议论道。 “原来如此,我就说那簪子好看嘛。” “六公主太不识货了。” “哼,刚才是谁说贝壳不如金银贵重呀?” 六公主的脸色在周围的议论声中由白变黑,可太子妃是太子的人,她没有胆子和太子妃过不去,何况,她说的好像还是真的。 她只好尴尬的勉强笑了笑,灰溜溜的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先行离开赏花宴。 二公主松了一口气,看向苏颜离去的背影时,眼神里不禁带了几丝感激。 但苏颜这样做只是为了维护皇后娘娘制作簪子的品位,所以当二公主道谢并邀请她一同泛舟游湖时,她十分的意外,然后摇头拒绝了。 她记得慈宁宫有一块草莓地,果实饱满多汁,香甜可口,刚才已经叫安知去摘了,现在赶着要去饱口福呢。 只不过,赶回座位时,只见一个陌生的贵妇人正指着安知的鼻子骂。 “你这个死丫头,你没有长眼睛吗,撞到我了,还敢和我顶嘴,你快给我跪下!” 安知提着一篮子草莓,双膝微曲行了一个万福礼:“贵人恕罪,我家娘娘等着吃草莓呢,还请夫人放过我。” 陶刘氏并不知道这是太子妃的身边人,只以为是某个太妃或者小贵人的丫头,她有太后撑腰,将来自己的女儿说不定还是贵妃,她想想就觉得自己也是身份鼎鼎尊贵之人,因此,一听安知急着要去送草莓,而不是给自己赔罪,简直怒不可遏。 “死丫头你敢这么和我说话?仔细拔了你的皮,拖出去埋到乱坟岗去!” 在陶宅作威作福惯了,陶刘氏一时口快,将平日吓唬下人的话说了出来。身边的陶雪瑛不禁有几丝不安,母亲这呈口舌之快,脾气急躁的毛病几时能改,她用手肘碰了碰陶刘氏,只换来母亲狠狠的一瞪。 “我告诉你,小丫头,你今儿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苏颜自己从来不会这样罚安知和桃知她们,不禁心疼,想加快脚步上去解围。 “不知阁下何人,东宫的人也由你喊打喊杀了?” 一道冷而冽的声音抢在苏颜前面出现,穿着明黄色蟒袍的男子身量挺拔,宽肩窄腰,缓缓从人群背后走出,他眼神淡淡扫过陶刘氏,就叫她小腿肚子都开始抽筋。 这死丫头竟是东宫的人,陶刘氏懊悔的将牙都要咬碎。 “太子殿下说笑了,臣女母亲一时失态,口出狂言,还请殿下恕罪。” 方才不发一言,也被太子气势震住的陶雪瑛稳了稳神思,上前一步轻声道。她低头,露出一小截雪颈,也有几分姿色。 可太子殿下就像是没看见这个人一般,嗤笑一声后,再也不理会她们,而是对人群的另一个方向招了招手。 “过来。”他声音温润,完全不如刚才冷意蚀骨了。 “殿下怎么过来了。”苏颜笑着迎了上去,据她所知,宫里这些赏花宴、茶会,罗瑾都是无暇赏光的,因此,太后连请柬都懒得发了。 罗瑾理了理苏颜鬓角的一丝乱发,笑得温润,二人都是长相极俊美的人,佳人配英雄,站在一处养眼的很,那些京中贵女们也长了见识,原来太子会笑啊。 以前有过流言,说太子殿下是面瘫来着的,哎呀,原来都是假的。 “下朝了有空,就过来看看。”碍着人多,罗瑾不好牵苏颜的手,而是对她挑了挑眉:“时间也不早了,一起回东宫吧。” 太后在风波前就回去了,现在太子妃也走了,赏花宴没有了主人,自然落寞而散。 陶刘氏带着女儿要去像太后辞行,也狠狠吃了闭门羹。 回陶宅的马车上,陶雪瑛忍不住埋怨道:“母亲,你今日闯了好大的祸事,别说东宫的人你处置不得,就算是普通宫女太监,您又有什么资格教训人家。” 陶刘氏掀起眼皮看了女儿一眼,反唇相讥道:“无妨,你没见太子什么也没说吗,不说我们有太后娘娘,就算看在陶氏面子上,也要给我几分薄面。” 陶雪瑛敢怒不敢言,只好深深看了自己母亲几眼,叹了口气:“我看入东宫的事情,悬了。” “胡说八道。”这句话陶刘氏最不爱听,她还等着做太子岳母呢。“雪瑛,你不会还惦记着姓王那个小子吧!” “王公子和我自幼有婚约,我钟情于他,也无不妥啊。” “你们已经解除婚约了,你自己想想,将来是做贵妃娘娘好,还是做个落魄官太太好啊。” 陶雪瑛不说话了,和王朗成婚将来确实日子过得凄苦,若嫁给太子,那就有一生荣华,她吃不了苦的。 可是……今日太子看她的眼神那么冷淡,她觉得太子不会喜欢自己的,唉,实在是为难。 陶刘氏是过来人,焉不知太子无意,她在心里细细盘算着,很快就想出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 未央殿里,罗瑾刚刚和苏颜用过晚膳,罗瑾在案前用朱笔批阅奏疏,苏颜悄悄带着安知去了书房。 她踮起脚尖从书房的一个书架上取出个小木匣子,安知掌灯跟在她身后。 薄薄的信笺在灯下透着昏黄的光,苏颜如玉的小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一会儿蹙眉为难,片刻以后又面露笑容,透过半开的小轩窗,她的身姿映在窗户纸上,酥腰纤细,仪态优雅。 也不知小姑娘背着自己在做甚,罗瑾深邃的眼眸中泛起几丝兴趣,双手负于身后,静静看着。 只见苏颜看完了信,又取纸笔,就着烛光写起字来。 一封短信,这小姑娘苦思冥想,涂涂改改,竟是写了一刻多钟都未完成。 “颜儿。”罗瑾轻笑摇头,捻着檀木念珠走入书房,一袭冰蓝色的锦绣常服衬得人英俊又清朗,端得是翩翩公子真风流。 苏颜呆呆抬起眸来,一双秋眸含水带怯,许是错愕罗瑾的出现,呆愣了一瞬,下意识的拿起桌上的信就往身后藏,可惜忙中出错,胳膊肘碰倒了方才从书架上取下的黑漆小木盒子,盒子打翻在地,里头的数封书信皆飞了出来。 “嘶——” 苏颜苦着一张小脸,捂着撞疼的胳膊蹙了眉,眼眶没骨气的红了几分。 “可撞到了?”罗瑾急忙加快步伐,握住苏颜纤细的手腕,将袖子往苏颜胳膊上卷起,借着着昏黄烛光,清晰的见到那原本白皙如嫩豆腐一般的肌肤上,浮现出一团红痕。 他立刻吩咐安知去取冰块和药油等物,自己拉了苏颜的胳膊在怀,用指腹轻轻揉着红肿处消散淤血。 “如何这般慌乱。”他低下头,轻声问道。 苏颜心虚的吞了吞口水,莹莹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后,粉唇一抿,更显得小姑娘柔弱娇气了,苏颜似嗔非嗔的瞪着罗瑾:“还不是殿下吓着妾了。” “竟是吾错了?”罗瑾用尾指蹭了蹭这给点阳光便灿烂,给个台阶就甩锅的小姑娘的鼻子,低头瞄了一眼飞了满地的信笺,眼神内容上逡巡了两眼,若无其事的问道。 “颜儿在寻花隐先生?” 罗瑾敛起笑容,长眉微蹙薄唇轻抿时,有股子浓浓的严肃和压迫之感,苏颜觉得自己任何一点小心思都会被他看透了去。 上次只是略提了一句他的“病”,他便大发雷霆,苏颜觉得,现在告诉罗瑾找花隐先生是为了助他治隐疾,恐怕…… 他会气的摔杯子。 苏颜眼波流转,贝齿轻咬住唇,烟眉蹙起,显得格外楚楚动人:“妾就是好奇罢了,听闻那位先生是世外高人,妾便想将他寻来,试试他是否真如传言般厉害。” 说着她话锋一转,看了罗瑾一眼:“殿下都不关心妾,倒只管注意旁的东西。” 像苏颜这般拙劣又明显在转移话题的举动,罗瑾一眼就看透了,可小姑娘眼泪汪汪的样子又实在可人怜。 罗瑾将人揽在怀中,指腹仍旧轻揉着苏颜肘上的伤处,声音温润似玉。 “颜儿,你没什么事瞒着吾吧?” 他温热的气息就喷洒在苏颜耳后,令她感觉到一阵酥麻,苏颜从罗瑾怀里转过身子,手上的伤已经不疼了,她抽出手环抱住罗瑾的脖子,精致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紧张,耳后将玉儿似的脸颊贴在罗瑾胸膛。 “自然没有的。” 罗瑾蹙了眉,他无意追究苏颜拙劣的谎话,可花隐先生以医术闻名天下,她要寻这位神医,莫非,是她或者家中人身体有恙? 所谓关心则乱,罗瑾气势强大的如有实质,逼得苏颜十分的不安。 他抱着苏颜坐在宽大的红木太师椅上,用眼神逼退取东西回来的安知,而后垂下眸子,深深凝视着大腿上坐着的不听话的小姑娘。 两根长指掐住苏颜小巧的下巴,灯下近看苏颜的皮肤也细腻的不见一丝毛孔,太子爷不禁咬了咬牙,小姑娘媚色无边,真是个小妖精,不过,他还有帐要和她算。 “颜儿不说,就以为吾查不出来了?” 罗瑾带着薄茧的指腹微微摩挲着苏颜饱满的唇瓣,将她唇上淡淡的口脂擦了个干净,薄红褪去,唇瓣却因摩擦滋生出更加诱人的红色来。 今夜苏颜穿一身薄薄的夏裙,满头乌发松松挽起,一根碧绿的翠簪衬得人十分清新,眼眸含情,腰肢细软,贴着罗瑾的胸膛低低哼了一声。 尾音旖旎,透着媚劲儿,偏生体态还婀娜,搂着罗瑾不放,一双柔软的手圈住罗瑾的腰,喃喃道:“妾冤枉呀。” “妾没事情瞒着殿下的。” 罗瑾深吸了一口气,学生悟性高,他这个做老师的深感欣慰。内心深处翻卷的怒意也被她轻易的勾出,带到身体上,是一种难耐的酥麻之感。 苏颜笑了笑,贴上去吻了吻罗瑾的喉结,冷不丁的后脑勺一扬,罗瑾抬手撤了她的发簪,满头青丝霎时落满肩。 太子殿下的眼神野的可怕,他极深的看了苏颜一眼,抄着人抱着,出了书房往外头去了。 临走前,苏颜对院里的安知眨了眨眼,安知得了信儿,进书房麻利的收拾好了书信。 罗瑾淡淡看了怀里的人儿,大掌覆在那双精致的眼眸上,声音低沉晦涩:“待会可不准分神。” 苏颜没出息的红了脸。 * 第二日无需上朝,罗瑾折腾到了后半夜,可惜苏颜还是娇弱了些,他摸了摸怀里小姑娘的发顶,叹了口气,他还需再忍忍。 苏颜也是满腔思绪,她幽幽的想,希望殿下不要自卑才好。不过,等找到花隐先生将人请到宫里之后,就算罗瑾再生气,她也要让花隐先生帮他治一治。 罗瑾肌肉线条明显又精壮的胳膊枕在苏颜脑后,声音就像落在苏颜耳边一样。 “不折腾你了,睡吧。” 苏颜哼哼两声,小小呵欠一下,发音含糊的如未曾满月的奶猫:“殿下也睡吧,可是妾腰疼,胳膊疼,腿也疼。” 矜贵的太子爷如今伺候起人来越发熟练,苏颜说完就快要睡着了,罗瑾却耐着困意,帮她揉了胳膊又是腿的,结果越揉,太子越发睡不着了。 直到天色微明,他终于睡下,打算着第二日不用上朝,也纵着自己晚起一些。 可惜,苏颜早早就起身,坐在梳妆台前对镜装扮。 “殿下,二公主来了,妾不能让公主巴巴等着,只好先起身了。” 苏颜微笑着解释。 二公主那样不爱与人结交了性子,什么时候和苏颜这般交好了,罗瑾伸手揉了揉眉心,干净利落的起了身,索性也不睡了。 “吾先去练几套拳,等公主走了,和颜儿一起用早膳。” 苏颜正在挑选首饰的手在空中顿了顿,望着罗瑾的背影,琉璃般剔透的眸中不禁闪过几丝错愕。 二公主来得这样早,要是还没用过膳,她不是该留公主一起用吗,怎么罗瑾的意思,好像不太欢迎公主的样子。 罗瑾在院子里练了半个时辰的拳,福川在半个时辰内,从后院到会客的前院跑了足足三回,回禀的话从:“殿下,二公主还在和娘娘说话呢。”变成了“殿下,太子妃娘娘留公主一同用早膳,还说用了膳要一起去昭和宫见皇后。” 一个眼风扫过来,福川感觉到脖子一凉,接着阴沉着脸的太子爷飞速的洗漱好,迈着长腿就往前院气势汹汹的去了。 二公主的确是个闷性子,不爱与人结交,可心里一旦认定某个人好,便会加倍付出,早晨来未央殿只是想和太子妃道谢,感激她昨日助自己解围,可一番深谈下来,才发现这位貌美的皇嫂不是空有姿容,人也是极好的。 等太子阴沉着脸色进了屋,二公主看看高大威武的皇兄,又看看娇弱无辜的皇嫂,立刻对嫂嫂生出无线同情,皇兄这样坏脾气的一个人,皇嫂肯定没少被他欺负。 瞧瞧,一大清早脸色就差的像是要吃人,二公主低头饮了口香茶,坚定了自己以后一定要多来未央殿找皇嫂玩耍的心思。 于是,直到三日后太后寿宴,罗瑾都没得什么机会和苏颜独处,他看二公主粘苏颜粘的恨不得搬到未央殿来住。 “二公主年岁也不小了,是该张罗着,给她找驸马了。” 换赴席的常服时,罗瑾冷声道。 “二公主才刚及笄,多留几年不好吗?”苏颜原先不知道,细接触下来才发现二公主也是很有趣的人,和她相处起来特别舒服。 见苏颜还想多留二公主几年,罗瑾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坐轿辇去慈宁宫的时候点了点福川:“孤问你,你可知道朝中有哪些好人家的公子,尚未娶妻?” 福川抹了一脑门子细汗,造孽,这差事越发难当了。 太后的寿辰宴请了许多人,从数月前宫里就筹备着了,各地县郡的寿礼,各位皇子公主也都精心准备了礼物,不管私下与太后关系如何,这种涉及孝顺名声的东西,无人不一一妥帖准备了。 苏颜是太子妃,自然和皇后陪着太后列席。 陶刘氏的丈夫在陶氏家族算不得掌家人,陶雪瑛的县主身份在一众公主、郡主中也不算金贵,加上太后有意安排,她们娘两只坐在角落的位置。 陶雪瑛抬头看着坐在太后身侧的女子,眼底的羡慕不由自主的流露几分,要是她的身份再尊贵些,或者运气好些,也如唐国公家的女儿一样尊贵就好了。 可惜,那个尊贵的位置她永远坐不上了。 陶雪瑛喝了几杯酒,渐渐的有几丝脸红,神智也有些混乱了。 “女儿,下去歇息一会吧。”陶刘氏对身边伺候的宫婢招手,紧张得直咽唾沫。 成与不成,就看今夜此举了。 醉意朦胧的陶雪瑛被搀着走到一间偏殿中休息,那里有间小屋子,宫娥将人扶在榻上以后,左右四看无人,又偷偷的回到了席上。 另一边罗瑾坐在皇帝身边,喝了朝臣敬的几杯酒之后,略微有了醉意,一个毛脚小太监斟酒时手抖,弄湿了他的衣袍。 “奴该死,殿下恕罪。”小太监普通一声跪下了。 皇帝淡淡的看过来,太后寿宴上无意责罚下人,只是说:“起来,带太子去换身衣裳。” 饮了酒醉意翻涌,罗瑾也正好想出去吹风散一散酒气,深目凝望小太监一眼,声冷而冽:“走吧。” 月光如霜,皎洁又明亮,小偏殿里的人双目紧闭,也许是觉得热,伸出手掀开了身上的锦被,不一会,醉酒的陶雪瑛就在无意识中自己解开了罗裙。 床前一扇屏风,屏风旁边兽首鎏金香炉一缕青烟袅袅四散。 “殿下,请往这边来。” 另一边,那个毛手小太监正领着罗瑾去换衣。 脚步声渐渐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 顺便求个作者收藏吖,另外接档文《皇后多妩媚》《绕指柔》已在准备中啦~大家不妨戳专栏看看,喜欢的话就留个预收吧,这个 第28章 慈宁宫的大殿里,苏颜玉手托腮, 正专注的看着舞姬跳惊鸿舞, 罗瑾不许她饮酒, 可席上的果酒滋味实在太好了,她只好抿一小口,就吃块水果除酒气。 望着舞姬脚踝上铃铃脆响的铜铃, 纤细柔软的腰肢, 苏颜抬手举杯, 暗暗叹气, 还好自己身为女子, 要是个男儿,定要醉死在那温柔乡里了。 她喝得开怀, 袖子忽然被扯了扯,回过头去, 竟然是二公主悄悄蹭到了身边。 “皇嫂, 我学了个很有意思的小把戏, 你快看看。” 二公主挨着苏颜坐下,将碍事的袖子撸起来, 清丽的小脸上带着兴奋和迫不及待。 苏颜歪着身子看向她, 语气软软的:“什么把戏?” 二公主也不说话, 伸出手在空气中虚虚一握,手掌握拳,请苏颜往她掌心吹气。 之后她自己也吹了一口气,手晃动几下, 在苏颜眼前缓缓展开。 一朵粉嫩的花赫然出现在掌中。 “哇,好神奇。”苏颜接过那朵花,拿在鼻下嗅了嗅,白皙的皮肤带着淡淡的粉色,笑的无比娇艳:“二公主你和谁学的?” “和宫里的伶人。”二公主骄傲的仰起头,苏颜在她脸上第一回 看到了自信,不禁又赞叹道:“二公主真聪明。” 苏颜在宴席上四处张望,见罗瑾不在场内,伸出手指揉了揉有些发热的太阳穴。 “皇嫂是在寻太子吧,方才见太子已经出去了。”二公主眨眨眼睛,觉得自己这位嫂嫂哪里都好,就是运气不佳嫁给太子这种冷血无情的人。 苏颜提了裙摆站起来,宴席上舞姬已经跳完了,现在换了几个男人上来表演,没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出去寻罗瑾一起走走,换换心情。 “皇嫂你去哪儿?”二公主站起来在她身后问。 苏颜穿着红色的襦裙,身上的宝石光彩夺目,但宝石再美都抢不走她一丝一毫的风采,只是回眸一笑,二公主就深刻认识到,人与人之间是有鸿沟的,若嫂嫂美如天仙,她就是地下的凡人小丫头。 仙女嫂嫂轻轻笑了笑:“我出去找太子。” “我也去。”二公主也站起来,拍了拍手,要是等下太子给嫂嫂脸色看,她就算冒着僭越的风险,也是要为嫂嫂说话的。 这几日苏颜和二公主相处的好,现下也不反感她同去,于是苏颜轻点头,招手叫二公主到身边来。 走出人多嘈杂的宴席,在外面让夹带花香的夜风一吹,苏颜完全清醒了,她左右各看了一眼,正想着该往哪边去找罗瑾,二公主就伶俐的做起了解语花。 “太子刚才往那边的偏殿去了。” 苏颜点点头,回赠给二公主一个清浅的微笑,声音婉转动听:“我们也过去吧。” 今晚月色极美,二公主挽着苏颜的胳膊,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我宫里的昙花要开了,嫂嫂要过来看吗” “昙花都是夜色中盛开,我怕我熬不住夜,还是算了吧。” 二公主眼里闪过惋惜,不过很快又亮了亮:“也无妨,我把昙花盛开的美景画下来送给你。” “那就谢谢二公主了。”苏颜笑盈盈的点头。 她们各自都带着三四个宫娥太监,乌泱泱的好大一堆人,刚走出不远,就遇到了同样出来透气的六公主。 六公主一看太子妃和二公主手挽手那般亲密,不禁眼睛都看直了,太子妃可是未来的皇后,要是被二公主讨好了去,自己岂不是吃亏。 因此,她上前行礼问安以后,表示也要跟着一起去找太子。 找太子的人马立刻就壮大了许多,可能是皇帝病重,太子地位越来越稳固的原因,一路上又遇见了好几位贵女。 “太子妃娘娘,得知您画技过人,存了心思想与您讨教呢。” “娘娘这是往哪里去呀?” “娘娘万福金安。” 很快,苏颜身边就围绕了一堆莺莺燕燕,她领着越发壮大的队伍,不禁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也不知殿下待会看见这一群女人,会作何想,不会生气吧。 小六子在前面提着灯笼照路,领着众位主子们到了偏殿前,看着空无一人甚至有些鬼气森森的宫殿,不禁打了个寒颤,纳罕道:“听说殿下就是往这边来了的。” 苏颜提群走到门口,左右看了看,伸出纤纤玉指往前一指,对身后的大队伍道:“前面有灯光,我们去瞧瞧看吧。” “好,娘娘请先行。” “娘娘,等会子我们几个在这里歇一歇,也是极好的。” 闺女们兴致高昂,跟在苏颜的身后,一起往殿内走去。 与此同时,陶雪瑛满脸绯红,色如春花,脸颊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她暗暗皱着眉,咬着唇极力的忍耐着什么,可破碎的声音还是抑制不住的往外泄露。 太热了,太烫了,她受不住。 围绕在苏颜身边的莺莺燕燕有成婚的夫人,也有未阁的女子,走到偏殿的房间门口,细细碎碎的不堪之声已清晰可辨。 那些夫人都变了脸色,未出阁的少女则莫名其妙的交头接耳。 苏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疑惑殿下到这个黑漆漆的地方来做什么。 她用眼神示意小六子将门打开,小六子会意,上前一把推开大门。 伴随着咿呀一声响,屋内的场景一览无余,完全的展示在所有人眼中。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狼藉的衣物,女子贴身之物就大大咧咧的掉在地毯上,屋里呜咽的声音也叫人觉得羞耻。 苏颜不禁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天呐,这不是桑河县主吗?” “她怎么做出这幅丑态?” “呕,好恶心。” 苏颜捂着狂跳的胸膛,急忙指挥小六子用毯子将陶雪瑛裹起来。 没过多久,太子妃等人酒后散心,在偏殿撞见桑河县主丑态的事,就从那些目击者口中,传播的人尽皆知了。 太后和皇后都急匆匆的从宴席上退下来,去收拾这个烂摊子。 神智模糊的陶雪瑛也被人用毯子裹着抬回慈宁宫,由太医为其诊治。 陶刘氏脸色煞白的跪在太后面前,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你究竟瞒着哀家做了什么?” 太后陡然憔悴不少,一双老态尽显的眼睛狠狠瞪着陶刘氏,恨不得不顾及身份,亲自赏这个蠢妇几个耳光。 那陶刘氏也就是个纸老虎,窝里横,见事情闹大了,吓得站都站不稳,太后无需审,她自己就全都招了。 太后的手指着她的鼻子,气的狂咳嗽,宋嬷嬷急忙给太后拍背顺气。 “你,你以为酒后太子和桑河郡主撞在一起,就会发生些什么吗?”太后怒极,恨她们母子二人愚蠢,更恨自己看错了人,闹出天大的笑话。 “太子若是个好色之徒,哀家何需苦苦筹划。”太后气结,指着陶刘氏怒喝。 言罢,她又咳嗽几声,喘匀了气才继续说道:“你老实交代,那屋子里的合欢香,你从哪里弄来的?” 合欢香气味甘甜,是助情之物,太后年轻的时候曾经见识过,是以,味到陶雪瑛身上的残香便认了出来。 可陶刘氏听了,却是满脸茫然,不知道太后说的是什么。 太后眸光一沉,握着手帕的手紧了紧,和身后的宋嬷嬷交换了眼神,如果偏殿里没有合欢香,那么陶雪瑛必定不会那么失态,如果香不是陶刘氏安排的,还会是谁呢? “禀太后娘娘,太子到了。”这时候宫人进来禀报,太后也顾不得细思,拄着拐杖出去外间。 太子换了一袭赶紧的月白长袍,人如璞玉,高洁雅正的姿态令在座的众人都微微恍神,再联想到躺在里面的陶雪瑛,皆暗自摇头。 那样丑态毕现的女子,怎么能配得上太子。 “太子终于来了。”太后被搀扶着坐下,看了罗瑾一眼后淡淡道。 罗瑾单手负于身后,气定神闲的走来,对太后行了礼。 “孙儿来迟,皇祖母勿怪。”他勾了勾唇,面无表情的扫了陶刘氏一眼,转身走到苏颜身边,安抚般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今夜的事情,实在荒唐,丢尽了皇祖母的脸面。” 是啊,这件事荒唐透顶简直可笑,搅了寿宴不说,更是将陶氏一族的脸皮掀下来往地上踩。 可陶雪瑛再丢脸也仍旧是陶氏族人,太后少不了苦笑一下解围道:“雪瑛说起来,也是个聪明孩子,怎么今日发生这样糊涂的事情。” 言罢,陶刘氏和太后一唱一和,齐齐夸赞起陶雪瑛平日里又多么乖巧懂事。 只不过罗瑾全然没有心思听她们两个演戏,他比苏颜往前站了几寸,身量又比她高大,几乎将苏颜半个身子都挡住了,借着这个便利,罗瑾竟然伸出手指勾了勾苏颜的手。 苏颜正发着愣,不禁吓了一跳,回过神后轻轻打了罗瑾的手指一下,接着默默后退了半步。 罗瑾回头看了她一眼,才发现小姑娘噘着嘴,琉璃似的眸子中蓄满了怒气,发现罗瑾在看她,竟然挑起秀眉,瞪了他一眼。 太子爷摸了摸手上的玉扳指,有些无奈,今天他若去那偏殿更衣,这小姑娘岂不是要喝醋喝到醉。 罢了,回去哄哄就是了,太子不动声色的跟着后退。 太后在人前夸够了陶雪瑛,又明里暗里威胁大家不准往外胡说以后,揉了揉太阳穴,露出满脸的疲惫:“今日的寿宴至此,大家都散了吧。” 话音刚落,身后的帘子忽然被人掀起。太医给陶雪瑛用过药以后她就醒了,她也很快明白过来,方才的事情被人设计了,而且拉她入坑,害惨她的人,正是她那位愚不可及的母亲!但是眼下,唯一能救她出泥坑的只有太子。 于是陶雪瑛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满脸泪痕的扑跪在太子面前,她想伸手去扯太子衣角,却发现那位娇娇弱弱的太子妃娘娘,不知何时拦在自己与太子中间。 陶雪瑛只好讪讪的缩回手,哭哭啼啼的诉衷肠。 “臣女陶雪瑛一直爱慕太子殿下,听闻殿下英明神武,臣女早已经托付了心意,在心中发誓非殿下不嫁,今日雪瑛出了丑,自觉配不上殿下,甘愿出家为尼,青灯古佛了此一生了。” 罗瑾深沉的眸色如一汪寒潭,看得陶雪瑛脊背生寒,可她还是长吸了一口气,缓缓抬眸看着太子的眼睛道:“可若殿下不嫌弃,臣女愿跟在殿下身边,当牛做马伺候殿下。” 她越说一字,苏颜的脸色就越白一分,陶雪瑛竟然钟情罗瑾,这是他何时惹下的风流债呀。 太后看着这边的一切没有做声,几十双眼睛都看着太子,女子的名节和清白某种程度上比姓名还重要,今日陶雪瑛在宫里出了这等大丑事,今后也别想着嫁人了。但她口口声声说早已经钟情太子,如果太子愿意高抬贵手,收了她入东宫,某种程度上就是救人一命。 大家都等着看太子如何回应。 令人意外的是,太子摸了摸拇指上的翠玉扳指,神色淡然的好似没有听见陶雪瑛说话一般,而是抬手握了太子妃的手,而后才淡淡嗤笑了一声,深邃的目光如刀剑锋利,看得陶雪瑛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孤嫌弃。” 罗瑾握了苏颜的手,转脸看向太后:“这事是皇祖母的家事,孙儿在此多有不便,和太子妃先行告退。” 走出去还没有多远,苏颜就抽回了手,原本灵透的眼眸里失了神,小脸煞白,她看了罗瑾一眼,声音里带着淡淡的质问:“殿下和那位陶小姐,是怎么回事?” 罗瑾长眉微蹙,将气呼呼的小姑娘拉到身边,揉了揉她的头发,颇有几分无奈。 “吾根本不认识她。” 苏颜相信罗瑾的人品,他从来不会说谎,听他说话语气笃定,这才放下心来。 “那陶小姐因何倾心于殿下?” 罗瑾牵着苏颜的手走在寂静的宫道上,风吹起他的衣袍,有几分落拓潇洒,他的眸映着烛火,灿如星辰,为何,还不是企图将他当做救命稻草,想攀龙附凤。 他吐出一口浊气,将苏颜的手牵得更加紧了些,声音散在空中:“她哪是倾心与吾,是醉心富贵权势而已。” 苏颜灵透精致的眼眸蓦然瞪大了。 “她罪有余辜。” 罗瑾笑了笑,伸手蹭了蹭苏颜的鼻子。 离中秋越来越近,天气也渐渐变得寒凉起来,苏颜越发的懒洋洋不爱活动。 八月里的万国朝贺节近在眼前,罗瑾在军中的事务也一日忙于一日了。 苏颜歪在美人榻上小憩,桃知在一旁捧着话折子念着给她解闷。苏颜如云堆砌的乌发轻松的绾成个简单发髻,几只嵌红宝石的簪子衬斜斜插着,越发显得人有种慵懒华贵的气质。 她穿了身青色的蜀绣云摆裙,裙子腰身紧,勾勒出了曼妙婀娜的曲线,窗外淡淡的阳光铺撒入内,越发衬得她的小脸精致,人娇美。 安知拿着一封信,喜气洋洋的掀了珍珠帘走入,对阖目假寐的苏颜道:“娘娘,家里来信了。” 苏颜缓缓睁开眼,手伸出来接过信,拆开封泥抽出里头的信看起来,片刻之后,惊喜的抬眸,对安知他们道。 “哥哥在信上说,花隐先生已经寻到了,就在京中,而且,花隐先生愿意进宫来为殿下诊治。” 这个消息令苏颜喜出望外。 用晚膳的时候,罗瑾照例忙中偷闲,从泰和殿过来陪苏颜用膳。 一入未央殿,他就被桌上的菜色震了震,羊肉羹汤,韭菜香鸡蛋,炙鹿肉,还有鳝鱼汤,他细微了蹙了眉,眸色深处如有巨渊,深不见底,看得苏颜心虚的低了低头。 罗瑾入了座,拨动着檀木念珠暗自想,这在泰和殿当差当的好好的厨子,怎么到了未央殿就这般马虎敷衍,这席面上一道道的菜肴口味重不说,样样都是及其温补的食材,夜晚食用最是不妥。 “都撤了。”罗瑾动了动手指,沉脸看着眼前的菜肴。 苏颜心情忐忑的咬了咬唇,暗道糟糕,殿下这个讳疾忌医的毛病,真的是越发严重了,上次她准备好一桌壮阳的食物暗示他,他好歹安静的用了晚膳,今夜确实连筷子都不动了。 小六子见到太子脸色不爽,急忙上前般宫人一起撤菜,冷不丁的撞到了罗瑾的枪.口上。 罗瑾动了动手指,英挺深邃的五官上乌云密布,如风雨欲来,又似忍耐许久。小六子在泰和殿的时候也是一等一的机灵人,怎么到了未央殿也惫懒到如此,主子日常进的菜色,他也该注意着才是。 “下去,孤罚你跪两个时辰,跪好了来见孤。” 他的声音充满愠气,想到未央殿的宫人们个个都不尽心,可想他忙万国朝贺节的这段日子,苏颜受了多少的不公。 “慢着。”苏颜怯怯的抬起眸,今夜的事因她而起,她并不想牵连小六子的。 罗瑾有些意外,一双深目蕴藏万千风华,抿了口茶,声音里透着不容置喙的意思。 “他当差不尽心,该罚。” 赏罚分明向来是罗瑾的原则,这些惫懒的宫人一旦放纵只会得寸进尺,将来苏颜更难,因此,就算今日苏颜为他们求情,罗瑾也要好好罚他们一回。 苏颜看得出来罗瑾是真的生气了,心中不免忐忑,这些日子虽然相处融洽,可她不曾忘记,罗瑾发起火来,一般人招架不住的。 “殿下,您是为妾准备的菜式生气么?”苏颜盈盈一张小脸沐浴在朦胧的烛火下,根根分明的长睫微微颤抖,唇抿的紧紧的,水眸中净是不安,可面上仍旧竭力端出一派平静。 罗瑾有几丝诧异,他抬脸看来:“这些并不是你喜欢的菜色。” 苏颜的小脸白了白,深深吸了一口气,摆手叫屋子里的众人都退下。罗瑾捏了捏眉心,眸光深了几分,莫测的逡巡在苏颜身上。 苏颜起了身,缓缓走到了小轩窗前,从背后看,她纤细的酥腰不足一握,如瀑的青丝乌黑亮丽,站在窗前月下,自成一幅美极的画卷。 “妾今日有话要与殿下说。”苏颜捏了捏冰凉的细指,打量上面描绘的精致红花,踌躇了一下,转身回眸道:“殿下还记得上次妾寻花隐先生之事吗?” 罗瑾的声音低而沉,他颔首,柔软的指腹摩挲着青花瓷杯盏,那次他疑心是苏颜或者其家人身体有恙,后来被小姑娘撒娇打岔,硬是给糊弄了过去。 “记得。” 苏颜深吸一口气,罗瑾沉沉的望着她,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势如有实质,压迫的她头都不敢抬,可有些话必须说清楚,也都是为了罗瑾的身子着想。 “妾寻花隐先生,其实是为了殿下的病症。”苏颜一字一句,字字清晰入耳。 素来稳重,喜怒不显的罗瑾面色上,却出现极大的震动,他的病症除了太医和一两个近侍知晓外,就连皇后都不知,苏颜又是如何得知的。 罗瑾顷刻间就变了脸色,眸光震动,也就没有拘泥身上的戾气,他攥紧了手中的杯盏,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蹦出来的。 “你如何知晓的?” “殿下,花隐先生医术高明,说不定……”苏颜满心想与罗瑾解释自己并非自作主张,只想快些将话儿说清,不料罗瑾脸色一变。 “孤问你如何得知的。”罗瑾几乎在低喝了。 苏颜怔了怔,脸色倏然一百,咬着唇没有说话。 罗瑾抬袖拂了桌上的茶盏在地,深深吸了两口气,待平静了些才走至苏颜面前,扣住她的脸颊,长指摩挲着她的下颚角和耳垂,声音低沉,如风恻恻。 “快回答。” 苏颜饱满的唇已经被自己咬出一串齿痕,眼眶微红的她在烛光下更显柔弱,偏偏下巴微微扬起带着那么点倔强。 “殿下,那日的画册您解释的那般详尽,妾还能不懂吗?” “说千道百,身有隐疾也不是您的错,您大可不必为此自卑。” “妾永远不会瞧不起您。” 罗瑾低头,深深看着苏颜,她每说一个字,他的长眉就蹙的更深, “隐疾?”他咬了咬呀,腮边咬肌鼓了鼓,手上的动作用力几分,头更低了,几乎将脸贴在苏颜眼前:“何疾?” 苏颜咬了咬牙,直视着罗瑾的深眸。 “就是,不举之症。”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29章 罗瑾身上的龙涎香十分清冽好嗅,眸光也如香气般冷冽, 他眼神晃动, 眼尾狭长处暗生情愫, 身上的压迫气息骤然松了些许。 “颜儿是说,孤不举?” 他勾了勾薄唇,上唇的唇珠并不显, 可嘴角上翘时, 苏颜却在他一片深沉的脸色, 和似笑非笑的唇旁, 读出一丝狷狂。殿下人是没那么凶了, 可苏颜却本能的觉出一丝危险。 她紧张的抠着衣角上珊瑚石小流苏,抿抿唇, 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在罗瑾眼底, 带着无边的魅惑。 “殿下, 妾说实话而已。”苏颜都快急哭了, 殿下这么大的人,叫他看个大夫罢了, 怎么这般的不听话。 罗瑾舔了舔干燥的唇, 浓密的眼睫毛下眸光闪闪, 一想到这些日子,他在这小姑娘眼里,是个有不举之症,还嘴硬不愿就医的男人, 他的心里就窜出一股无名火。 亏她花费心思,求到娘家哥哥头上,还嘱咐厨子做那些个菜肴,原都是为了给自己男人治阳亏,罗瑾简直要被气笑了。 他数了数,唐国公的公子知不知道暂存疑,至少苏颜的侍女和厨子们,都知道燕国储君是个软脚虾! 罗瑾眸光晃动,腮边的咬肌鼓动着,整个人背对着烛光,立体而俊朗的五官笼罩在阴影中,明显带出几丝阴鹜,声音寒凉的好似夹杂了冰雪,逼的苏颜后退了半步。 “颜儿,孤的病究竟是什么,待会儿见分晓。” 苏颜贴着轩窗站着,小脸煞白一片,从罗瑾的话里透露出几分恶狠狠的威胁来,她不禁有些惶恐的凝视着罗瑾。 偏偏罗瑾不顾及她害怕的小心思,俯身压来,薄唇轻轻蹭过她的梨涡。 苏颜是真的很害怕,殿下的样子真可怕,他像是要把人给生吞活剥,吃干抹净一般。 “殿下,妾腰酸。” 苏颜整个人都往后仰去,半个身子都快探出窗了,偏偏手无处借力,罗瑾又欺身在前躲不得,推不开。 小姑娘玉似的脸崩的紧紧的,白嫩纤细的脖子上浮现出若有似无的青色血管,罗瑾喜欢她这幅暗暗忍耐的模样。 可他并不想真的累着人家小姑娘,于是握住苏颜的手,指导她将玉腕扣在自己腰上。 苏颜倏然红了脸,慌乱的躲避罗瑾的目光。 他小尾指勾了勾苏颜的鼻子,将人拦腰抱起,声音变得温润。 “待会儿给你揉。” 苏颜呆怔着,没有回过神来就已经被扔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烛火摇动,红影绰绰,罗瑾的脸庞上漫着一层淡淡的暖意。 他深看了苏颜一眼,转身去外间拿了一壶酒进来,斟了满满一杯,缓缓向床榻走来,高大的身躯挡住光线,巨大的阴影如山笼罩在苏颜身上。 苏颜无措的想要避开罗瑾,转身向床榻里侧爬去,可罗瑾伸手攥住了她的脚踝,略微使力,将她生生拽了回来,苏颜吞着口水,声音底底切切可怜巴巴。 “殿下,饶了妾吧……” 罗瑾垂眸,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淡淡的“哼”,唇角勾起冷笑,长指钳住苏颜的下巴,暗暗的想,今夜若又饶过她,岂非辜负她一番好意,更要满世界去宣扬,他堂堂太子,身体孱弱。 因此,他下了狠心,将人拘过来,一手端着盛酒的杯盏往苏颜嘴旁送。 酒是好酒,香气扑鼻,是上好的花雕酒,可苏颜从来和饮此等烈酒,被迫喝了一小口就被辣的眼泪汪汪,一双波光粼粼的秋眸含情带怯的看着罗瑾。 罗瑾再冷再硬的铁石心肠,在苏颜面前总是会败下阵,他在心里轻叹一口气,低头一口抿尽余酒,眸色如霜,人如天人,自带高高在上的气质。 空的小瓷杯应声掉落,咕噜噜的在地毯上滚了几圈。 罗瑾将苏颜轻轻摁在玉枕手,背手解开悬挂帐幔的鎏金铜钩,层层叠叠的纱幔隔绝了光线,愈发衬得气氛凝结,惊心动魄。 苏颜的眼眶红了,小口的喘着气,手腕被罗瑾扣着动弹不了,还未反应过来,罗瑾的俊脸就在眼前无限扩大,比刚才更加浓烈香醇的酒气,直直逼来。 如云的帐幔疯狂摆动,女子底切的呜咽破碎,偶尔一声嘤咛,就又被迫吞了下去。 那酒是真的烈,苏颜被喂了两杯就有些醉醺醺的了。 她眼眸雾气迷蒙,湿漉漉的看着罗瑾。 罗瑾用帕子给苏颜擦着手指,他宽肩窄腰一览无余,古铜色的肌肤上腹肌线条流畅明显,常年习武的他有一身精壮结实的肌肉,细细看去,浑身竟没有一丝的赘肉。 苏颜的头发都汗湿了,看了几眼呜咽的哭出声音,饱满的唇被咬破了一个角,几个淡淡的牙印留在上面。 罗瑾带着薄茧的指腹擦干她的眼泪,声音低哑的不像话。 “哭什么。”他吻了吻她的泪:“不是要给孤治病么?” 怀中的小姑娘一听,顿时哭的更甚,想起刚才那些令人羞耻的事情,和罗瑾恶劣又过分的举止,她就很生气,原来,原来他是个大骗子。 “你走,我不想见到你。”苏颜浑身乏力,酥腰和大腿酸的不像样子,她扯过绣着桃花瓣的锦被包裹住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挪开眼不去看罗瑾。 殿下就是匹吃人不吐骨头的野狼。 罗瑾撩开帐幔倒了杯酒喝,喝完之后起身穿上贴身寝衣,眼神淡淡扫过可怜巴巴的苏颜,低头系好衣带,大步走了出去,头也不回。 苏颜屏息等了等,等他竟然真的走了,簌簌的泪就和断了线的珠子般,止都止不住。 她有种深深的,被戏弄蒙骗的感觉,他竟然,竟然做完这些事情,就走了! 苏颜将脸埋在被子里,可怜的蜷缩起来。 等片刻后罗瑾回来,就看见自己傻得可爱的太子妃,已经脏兮兮的睡着了。 真是个没心没肺,又胆大包天的。 罗瑾失笑,将人抱起来往浴桶中放。洗净,擦身,穿衣,种种皆由他亲自来,瞧着睡得正香的人儿,他轻缓的笑了笑。 看她以后还敢多心。 * 连着好几日,苏颜没有怎么下床,未央殿的厨子又换了岔新的,是会做清淡的杭州菜的新厨子。 罗瑾照例早晚都过来陪苏颜用膳,可惜太子和娘娘之间不知道闹了什么别扭,两个人又不讲话了。 哦不,是娘娘单方面不理殿下。 福川心思玲珑,早早看破局势,做好了殿下将越发苛刻难伺候的准备,毕竟前几回,他和娘娘关系一旦不妙,就看他们不顺眼。 可这回却是奇了,太子妃娘娘不搭理殿下,殿下却日日如沐春风,对东宫的属臣谋士和颜悦色不说,还大发慈悲,赏了泰和殿和未央殿宫人们三个月例银。 福川觉得,这日头真真是从西边出来了。 “娘娘,殿下方才派人来传话,要请娘娘去泰和殿。” 苏颜养好了身体,午休后日落昏黄,正拿着个小洒水壶给院里的秋菊浇水,淡淡的水雾入烟雾,衬得她身姿玲珑曼妙。 她用帕子擦擦额角,哼了一声,语气娇娇的:“就说我累了,不想去。” “花隐先生受太子妃邀请入宫,若颜儿不去,是否有些失礼呢?” 一道润而朗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罗瑾一身玄色的常服,从院外踱步走来。 苏颜放下水壶,不情不愿的上前行礼。 “殿下金安。” 罗瑾挑了长眉,伸手理了理苏颜的鬓发,眸光如一汪深潭水,看得苏颜又气又羞。 “真的不去?那吾就赏金请先生出宫去。” 苏颜抿了抿唇:“等等,妾去的。” 花隐先生是个神龙见尾不见首的高人,好不容易将人请来,总归要去见上一面的。 罗瑾勾了勾手指,牵了苏颜的手握在掌心,也不坐轿辇,领着她慢腾腾的往泰和殿去。 夕阳西下,景色正好。 苏颜原想挣脱手,可又贪恋罗瑾身上的温度,她跟在罗瑾身边走着,手指抠了抠他的手掌。 “殿下你以后不能骗妾了。” 罗瑾蹙起眉,自忖从未欺瞒她,可若不应,这小姑娘有要好一番闹腾,于是含糊的应了,顺手掐了一朵花插在她鬓发间,夸赞道。 “好看。” 苏颜伸出纤指摸了摸花瓣,终于勾唇露出一丝微笑。 * 泰和殿里,花隐先生已经等候多时了,穿一袭银色锦袍,满头青丝用一根蓝色发带松散束起,脚蹬云纹靴,身量高挑挺拔,就是有几丝瘦弱。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以后,花隐先生回头,躬身行礼问安。 一举一动间足见气质不凡。 苏颜有些好奇的走近,等先生抬起头来,看见先生平坦的喉结,清隽的面容,不禁有几丝愕然,花隐先生分明是个女子。 罗瑾手负于身后,点头令她免礼,声音沉沉:“一别数年,先生的风姿一如从前。” 苏颜听了更是惊讶,原来殿下不仅知道先生是女儿身,他们还是旧日相识,就只有她被傻乎乎的蒙在鼓中。 “殿下过誉。”花隐先生的声音比一般女子低沉一些,加上又是男装束发,若不是苏颜离得近,真看不出她是位女子。 福川进来换了热茶,又换了些点心。 “太子妃身子弱,先生今日入宫,还请为太子妃诊脉。”罗瑾正襟危坐,低头忽视苏颜愤愤的目光,面上一片云淡风轻。 “是,臣必定尽心。”花隐先生点了点头,凝目看向苏颜,她初看清隽,可细打量下也有一番女子的秀美,笑起来很有少年气,对苏颜伸出手来。 “太子妃娘娘,由臣为你请脉吧。” 苏颜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千辛万苦找来的神医,最后却为自己瞧起病来。 脉诊完了,方子却没立刻开出来。 回到宫里苏颜想了想,吩咐安知准备了一些吃食,虽说花隐先生与罗瑾是旧识,可人毕竟是自己请入宫中的,她必要亲自答谢。 趁着月色苏颜去花隐先生暂居的望月阁拜访,却听宫人说先生去藏书阁寻书去了。苏颜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反正先生是女子不用顾忌男女大防,于是令安知她们跟着自己去藏书阁。 藏书阁僻静,是罗瑾至放搜罗的天下书籍之地,苏颜平日里也很少来,倒是听说殿下经常来此焚香览书,坐至夜深。 她抬头看了看,月光清辉下,藏书阁楼上灯光蒙蒙,想必花隐先生也在读书了。 苏颜屏退了左右,自己提着裙摆轻轻上了楼,一入内室,如至新天地,比人还高的红木书架整齐的排列,上面都编撰好了顺序号码。 苏颜脚步轻轻的往窗边走去,透过书架的空隙,已经看见了花隐先生的背影,不过,竟然还有一个陌生男子在她的身边。 二人絮絮不知在争执何事,苏颜不禁后悔今夜莽撞,这陌生男子也许是罗瑾的谋士,她不好这样出去见的,左右为难之际,那陌生男子忽然从背后环抱住花隐先生的腰,先生挣扎了一下,体力不支,被压弯了腰,苏颜看得分明,那陌生的登徒子要亲先生。 她捂着心口随手拿起一本古籍,正要从书架走出,不知何时背后一双温热的大掌伸过来,捂紧了她要尖叫出声的嘴,顺便夺下了她手中的书。 刹那惊惧后,苏颜闻到了清冽的龙涎香,慌乱的心思安定几分,回身看着罗瑾,烟眉紧蹙,用嘴形道:“殿下,您瞧——” 话未曾讲完,“啪”的一声脆响,花隐先生一脚踹开了那个轻薄人的登徒子,还狠狠扇了他耳光。 罗瑾眸色极深,偏头看了那边一眼,食指摁在苏颜饱满的唇瓣上,示意她禁言,而后牵了她的手,领着她无声无息退出藏书阁。 “殿下,那楼上有个登徒子,快派侍卫去捉人。”苏颜牵着罗瑾的手,刚走出阁楼就惊慌的说道。 罗瑾点了点她的鼻头,声音清润:“何来登徒子,那是谢昀。” 谢昀是天下第一谋士,素有盛名,就连苏颜也是知道的。 “那他对花隐先生……” “花隐先生是他的发妻。”罗瑾揉了揉苏颜的乌发,声音淡淡的,提点般的道:“人家夫妻间的事,颜儿就莫偷看了。” “妾哪里是偷看。”苏颜娇嗔的瞪了罗瑾,脸颊浮起红霞,眼眸里闪过委屈的神色:“妾怎么会有那种癖好。” 罗瑾长身玉立,五官被镀上一层银色月光,声音轻轻的:“颜儿莫动,你头上有只小虫子,吾帮你捉下来。” 苏颜最是害怕那些长翅膀的小虫儿,急忙屏住呼吸,闭上眼睛,等着罗瑾为她捉虫。 可等来的却是唇角微微一凉,落下个清浅的吻。 罗瑾的唇轻轻擦过,却叫苏颜的心尖都颤了颤。 她埋在罗瑾胸前,感受他的心跳声,罗瑾的手环绕着她的腰肢,让她十分心安的露出微笑。 “殿下,方才妾以为真的有虫子呢……” “下回不准唬人了……” 罗瑾领着苏颜回了未央殿。 月色渐渐深沉,苏颜白皙如玉的脸庞上覆盖了一层薄汗,湿漉漉的碎发贴着她的脖颈,勾起眼底惑人的旖旎。 罗瑾素日深沉清明的眸子微微发红。修长的指头抚摸着苏颜柔软的乌发。 月光下,美人的肌肤如玉,罗瑾看她耳根红透如春日樱花,她的眼角泛起水光,就像小鹿一般无辜,红肿的嘴角更似桃花瓣,带着香甜的滋味。 “孤没吃饱……” “颜儿乖……” 苏颜阖目,长而翘的睫毛微微颤抖,整个人就像是泡在温泉中一般,她羞耻的全身发抖,又只能听天由命。 翌日午后,赖床不起的苏颜泡了个澡,去望月阁取药方的时候,见到花隐先生有几丝憔悴,不过笑的依旧清朗,双手呈上药方给苏颜,嘱咐她要按时服药。 “娘娘身体孱弱,如不调理好,恐怕不好受孕。” “不过娘娘也无需担心,有些事情,不思反比日思夜想更好。” 说完花隐先生就要出宫去了,罗瑾也来相送,身后还跟着昨夜那位陌生男子,谢昀。 花隐先生前脚刚出宫门,谢昀后脚就与罗瑾借了匹快马,狂奔出城。 都说天下第一谋士性子孤傲,举止沉稳,苏颜瞧着谢昀狂奔而去的背影。 嗯,天下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 夜里,罗瑾处理完公务,照例又要宿在未央殿,可今夜未央殿的门却怎么都叫不开。 小六子哭丧着脸站到门后,壮着胆对门外的太子道。 “娘娘有吩咐,今夜按照内务府安排,殿下不该来未央殿的,还请殿下回去吧。” 福川隔门一听,眼睛都瞪大了,这小六子不要狗命了么。 果然一回头,那位爷的脸色黑的像是天都榻了,手上的檀木念珠被攥的咯咯作响,声音低沉深深抑着怒意。 “这是叫孤往别处院子去了?” 小六子摸了摸自己岌岌可危的头颅,深吸一口气,按照苏颜原话道。 “娘娘说,您爱上哪上哪。” 罗瑾怒极反笑,将手中的念珠甩了几下,阴恻恻道:“小六子,回去告诉太子妃,孤是来送药的。” 小六子叹气,转身去里间禀告,回转时道:“娘娘吩咐,只开门接药。” 罗瑾垂眸,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待朱门开了,他一个眼风扫过去,小六子就头也不敢抬了。 屋子里苏颜正坐在梳妆镜前由桃知伺候着顺发,太子一身怒意进来时,苏颜头也未回,只是语气慵懒道:“药接来了吗?” 屋子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桃知停了动作,敛目凝神的站在一旁。 压抑的气氛如一场疾风骤雨,顷刻间就笼罩了整个未央殿。 “都出去。” 罗瑾明黄色的锦袍衬得人更加英武非凡,长眉深深蹙起,他大刀阔斧的坐在红木太师椅上,眸光冷冷的朝苏颜看去。 太子发怒,宫人们不敢久留,在福川眼神示意下,都小心翼翼的退下了。 苏颜一头青丝柔顺如瀑,穿着素白带小绣花的寝衣,待她察觉气氛不对,从梳妆台前扭身往回看时,罗瑾的脸色已经恐怖的不能在看。 这小姑娘如今越来越桀骜,竟叫他闭门羹,简直是要翻天。 苏颜用木梳梳了几下发尾,忐忑的扣下木梳,穿上绣鞋走到他身边,莹莹小脸上露出个微笑。 “殿下,今儿谁惹您生气了?” 罗瑾扬了扬头,将手中的念珠扯下,扣在桌案上,缄默不语,只是莫测的眼声发出幽暗的光芒,薄唇抿了抿,深深看了苏颜几眼。 终于,对她勾了勾手指。 苏颜长舒一口气,罗瑾生起气来,当真可怕,可火是自己点的,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 她乖乖的爬上了罗瑾的腿上坐好,柔软的手覆上他的脸颊,摸了摸道:“殿下怎么不说话呀?人人都说殿下英明神武,妾却觉得,您是个要人哄的孩子。” 罗瑾勾唇,撩了她鬓边一缕发在指尖把玩,声音低沉沙哑。 “昨夜要亲亲抱抱,被哄了半天才入睡的人是谁?嗯?” 倏然,苏颜红了脸。 “殿下胡说。” 罗瑾哼哼两声,心情略微好了些,加上带过来的汤药需趁热喝,他伸手将带来的食盒打开,里面有一盅散发温热气息的褐色药汁。 “按先生开的方子煎了药,你喝吧。” 苏颜接过药碗,小脸都快皱成苦瓜了,憋着气喝了两口,就将药碗搁置在旁,搂着罗瑾的脖子企图蒙混过关。 罗瑾冷哼了一声,抬指点了点药碗,贴在苏颜耳畔:“吾喂你?” 苏颜的尾指勾了勾罗瑾的衣裳,小手游蛇般圈住罗瑾的脖子,求饶般道:“妾喝不下了,明日妾多喝些就是了。” 可原则问题上罗瑾没有这般好糊弄,他眸色深沉的凝视苏颜,早就知道她会耍赖不喝药一般,捏了捏她的细腰道:“明日吾巡视百国朝贺节的庆典现场,颜儿要是乖乖喝药,就与同吾去,可好?” 苏颜如水的眼眸亮了亮,声音里头都透着雀跃:“当真?妾喝得下的。” 说完,端起药碗又饮了小口,罗瑾在旁仔细监督,直确定一口不剩,这才舒展了眉眼。 却不料,刚放下碗的小姑娘款款走到门前,抬手拉开雕花的梨花木门,笑得乖巧。 “殿下,妾困了,殿下早些回去吧。” 罗瑾眸光一深,蓦然阴沉了脸,好个过河拆桥、不留情面的小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通知:周一上夹子,千字收益影响夹子排名,所以,30号的更新挪到晚上11:59分啦。 今后会争取多多码字,给大家更大肥章哒~谢谢支持~ 第30章 罗瑾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目光阴恻恻的, 碍着身份语气还有几丝倨傲:“孤留不得?” 又在称孤道寡了, 苏颜有些头疼, 对罗瑾露出浅浅的微笑,为难道:“可花隐先生说,妾身子虚弱, 这阵子要清心寡欲。” 果然, 提到这点后, 面前的爷脸色和缓几分, 摸了摸手上的翠玉扳指:“颜儿以为吾是急色之人吗?” 苏颜想了想, 殿下难道不是吗?不过她没有这个胆子,款款上前捉住罗瑾的袖子, 轻晃几下,声音软的不像样子。 “殿下, 妾也怕把病气过给您。” 罗瑾挺直腰背, 声音浑厚:“吾又不是一般人, 身上阳气旺。” 苏颜的小手摸了摸罗瑾的脸颊,吐气如兰, 感受着自己酸疼感就一直没有舒缓过的腰, 轻叹了声:“可是, 妾睡相差,晚上说不定会到处乱滚,乱动,乱摸……” “殿下岂不是又要半夜练剑?” 罗瑾勾了勾手指, 小姑娘曼妙婀娜的身子饱满欲滴,有着水果的多汁清甜,又有鲜花馥郁的香味,还有嘤嘤如小奶猫般婉转的嗓音,他自诩定力非常人能及,可遇上这么个美得近乎妖的小姑娘…… 太子爷黑着脸沉默了。 食髓知味后,尝尽芬芳后,他恨不得将人时刻箍在身边。 “过来。”罗瑾命令般道,大掌放肆的掐了苏颜的腰,留下一个深吻后,转身往门外踏去。 苏颜的发拢在脑后,修长的脖子上落满了桃花,她捂着胸口喘匀了气息,突然从椅子上站起往门边去,对着罗瑾高大的背影道。 “殿下,等等——” 清冷的月光如霜般洒落下来,映照的罗瑾如神仙似的俊朗非常,他单手负在身后,转身看向苏颜,声音清润又压抑着什么。 “何事?” 苏颜带着微笑慢慢走到罗瑾身前,手在空中挥舞好像住了什么一般,然后攥成拳凑至罗瑾耳边,“殿下吹口气。” 罗瑾长眉微蹙,唇抿着,虽然不清楚这小姑娘搞什么名堂,还是依了她,低头吹了口气。 苏颜长相偏柔和甜美,饱满的身子又在柔美中添加了娇魅,月光的小人儿不施粉黛,独有种出尘的优雅气质,嗯,就算此刻小姑娘神神叨叨的握着拳在虚空中挥舞,也好看。 罗瑾失了神,直到苏颜在他眼前摊开掌心,一朵花出现了。 “是不是很神奇?” 面对苏颜充满期盼的眼神,罗瑾取走了她掌心的花,在她发间落下一吻。 “奇。” 她偷偷往掌心塞花朵的那瞬间,就当做没看见好了。 夜晚睡觉的时候苏颜还在想,二公主会那么多逗人开心的小把戏,她将来的夫君一定会很幸福,趁着公主还未出嫁,要多和公主学习才好。 * 一家酒楼的临街包厢中,几个蒙面的黑衣人正在窃窃私语。 “六号,狗太子已经出宫了,等他乘坐的马车经过前面的路口,四号就会发出讯号,你我一起冲出去,杀死狗太子,知道了吗!” 其余几个黑衣人正在擦拭泛冷光的刀,齐声答道:“是,全听当家的做主!” * 百国朝贺节已经有很多年的历史了,每隔四年,就会由燕国主导,在京城举办盛典,这一次的盛典邀请了四周十几个王国参加,一定会加倍热闹。 苏颜早起梳妆,穿了件水红色的束腰裙装,用面纱遮了面容,又披上了小披肩,等他收拾好走出去的时候,罗瑾已经在等着了。 马车低调的使出皇宫,往举办百国朝贺节的地方驶去。 “那些小吃食我没有见过,安知你去看看?” “殿下,你看见那间酒楼了吗,那里的酸甜口梅子鸭是招牌菜。” “殿下,那个路口有卖冰糖葫芦的。” 苏颜时不时的掀开车帘往外看,很久都不出宫了,现在看什么都新鲜,好在今日不赶时间,罗瑾不急,也由着马车走走停停,安知小六子等人不停的往车上搬东西。他则闭目养神,多数时候只淡嗯一声作为回应。 昨夜,他还是练了一夜的剑。 苏颜开心的像一只刚出笼子的鸟,看见什么有趣的、新鲜的,恨不得都花钱买下来,塞入宫里去。罗瑾睁开一丝眼缝,看着她们主仆捧着块糖画也要细细欣赏的场景,不禁将思绪放得很长远…… 忙完了百国朝贺,可带小姑娘下次江南…… 临街的酒楼里,被称作大当家的透过窗户缝,已经往外盯足了半个时辰,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嘀咕道。 “这个狗太子怎么还没有到?” “大当家的,是不是他发现我们的计划了。” 大当家的沉吟,他们计划了好几次,每一次都没有成功,这此绝对不能失败了。 “六号,你去四号那里看看什么情况。” 六号急忙要翻身下楼,被大当家的狠狠一瞪。 “把夜行衣脱了,武器留下,现在街面上都是穿便服的官兵,你这样下去,准会被发现。” 六号在心里赞叹当家的果然聪明,自己脱了衣裳,换上了破破烂烂的乞丐装,这才出去。 看着六号兴冲冲的下了楼,大当家的觉得,前几次刺杀失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唉。 马车一路磨蹭,终于到了街口,路口放风的四号眼睛一亮,点燃了手中的信号弹。 苏颜坐在车厢里吃糖葫芦,糖衣甜脆,山楂滋味酸甜,混合在一起特别好吃,她将吃了一颗的糖葫芦串伸到罗瑾鼻子下面。 “殿下吃吗?” 罗瑾正掀开车帘往外面打量,街面上人群熙攘,和往日一般热闹又平静,可街头有不少人都是便衣禁卫军。 他是厌甜食的,嗅到麦芽糖的香气蹙了眉,薄唇动了动:“不吃。” 苏颜望了他一眼,用帕子擦了擦手指,扯下一颗山楂凑到罗瑾唇旁。 “当真不尝?” 罗瑾撤手落了车帘,好看的长眉蹙的更深了,浓浓的嫌弃也不遮掩:“一看就不好吃。” 说完苏颜就瘪了瘪嘴,接着感觉手里一轻,罗瑾低头将山楂叼走了。 “好吃的吧?”苏颜笑得很甜。 “酸。”罗瑾吐出山楂核道。 苏颜的笑容凝固在脸颊上,罗瑾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声音清润:“也甜。” 身边的安知东张西望,觉得自己现在该原地消失。 接着,马车狠狠颠簸了一下,穿的破烂浑身满是灰泥的一个半大小伙子扑倒在了车前。 “你是什么人!” “竟敢拦太子车驾!” 全副武装的大内侍卫团团将六号围住。与此同时,一颗白色的信号弹闪至空中。 六号很绝望,痛恨自己今日穿了双鞋底是烂的草鞋,结果没把四号找到,竟然一头扑在了狗太子的车驾前。 几个侍卫耳语一番,过来通禀是个腿脚不灵便的乞丐冲撞了马车。 罗瑾挥挥手让车队继续往前走,透过掀开的车帘,苏颜瞥见了一双烂了半个底的鞋子,她声音轻轻道:“等等,殿下,我让小六子去给那个人买双鞋。” 罗瑾揉了揉她的头发:“好。” 这边小六子奉命去给乞丐买鞋,那边酒楼上的大当家望眼欲穿,终于看见了信号弹,急忙领着众位黑衣人往下冲。 “诛杀狗太子!” “还我恩人来!” “杀呀——” 街面上的百姓面面相觑,几个黑衣人拿着刀,看着空旷的街道尽头,呆住了。 “救命啊,有贼人——” “官人,你快去报官。”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百姓们逃命的逃命,报官的报官,谴责的谴责。 大部分百姓没有听清楚他们在喊叫什么,等大当家的反应过来,预感这次刺杀又要失败的时候……果然,人群中冲出来很多强壮的男人,三下五除二就将他们一个个的捆绑好,塞入了临街的店铺里面。 一刻中后—— 嘴里被塞满布条的大当家呜呜挣扎,眼睁睁看着失踪的六号拿着糖葫芦,穿着双崭新的锦鞋,有说有笑的跟在狗太子马车旁边,往这边来了…… “呜呜呜……救呜呜呜——” 大当家尽力挣扎,眼睁睁看着六号招摇而过。 * “殿下,这里真好看。” 下了马车,他们到了一片十分开阔的地方,满山偏野都是各色野花,蝴蝶在其中翩跹飞舞,百国朝贺节举办百国特产展览和百国勇士比武的时候,就在这个风景如画的地方。 “等过些日子,到了八月,这里的风景会更加的好。” 罗瑾穿了骑装,接过福川递过来的马鞭子,对苏颜道:“待会带你骑马。” 苏颜当然很喜欢骑马,当罗瑾拥着她策马狂奔的时候,苏颜忍不住高喊出了声音,清风吹过她的发丝,花香从鼻尖掠过,她笑得开心极了。 回去的时候苏颜没有见到那个穿破草鞋的小孩,好奇的问了一句,罗瑾坐在她身后摸了摸她的手指,淡淡道:“赏了他一些钱,半路就跑没影了。” 苏颜嗯声,可惜,她还想着有缘分,要帮帮这个可怜的小乞丐呢。 * 是夜,泰和殿的书房里,灯烛通明,穿着白袍的谢昀瘦了些,正在和罗瑾议事。 “下午的刺杀殿下的贼人已经查明,是徐县一伙受了县丞恩惠的山匪。” 谢昀沉吟了片刻,思忖道:“臣以为现在陶氏的根基还很深厚,现在对她们下手,恐怕还不是时候。” 罗瑾脸色阴沉,俊朗的五官上乌云密布,身上的散发出来的压迫之感如有实质,眸色中带着令人胆战心惊的杀气。 他低头抿了口清茶,声音晦涩。 “父皇的身子等不起,也熬不住了。” “过几日,孤就将太子妃送出宫去避风头。” 苏颜这一觉睡得十分的不安稳,夜里噩梦不断,总是梦见宫里起了杀戮,血迹满地,周围都是哀嚎惨叫。 她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她从梦里惊醒了,天色才微微明亮,看着室内熟悉的装饰,陈设,她才稍微吐出一口浊气。 前世的这一年,在初秋时分,她曾奉命去寺庙为帝后拜佛祈福,后来听说,宫里出了兵变,贼人攻破了第一道宫门,杀死了很多的宫女和太监,可惜她人在寺庙并不知情,等回了宫所有人都讳莫如深,不愿提起,她也就忘了。 现在又做这样不详的梦,苏颜很忐忑,梦中罗瑾受了伤,胸口上插了一只箭,流了很多很多的血,箭头上淬了剧毒,罗瑾唇色青黑,昏迷不醒,险些丧命。 苏颜坐了一会儿,起身在院子里面走了两圈。 太阳渐渐升起,温暖的阳光驱散了阴冷,苏颜坐不住了,带着婢女去了泰和殿。 罗瑾和谢昀几乎商议了整夜,苏颜来的时候谢昀刚刚准备走,见到太子妃娘娘他行了礼,姿态清高,不卑不亢,可在苏颜这边,她实在忘不了那夜这位天下第一谋士,欺负女子的登徒子模样。 见了罗瑾,苏颜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起谢昀与花隐先生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罗瑾长指揉了揉眉心,活动着僵硬了一宿的脖颈,淡然道:“谢昀与花隐师出同门,青梅竹马,曾经是一对神仙眷侣。” 这下苏颜更加好奇了:“后来呢?” 罗瑾由福川服侍着换蟒袍上朝,淡淡看了这只好奇心重的小奶猫一眼,言简意赅的解释道:“后来谢昀纳了一位妾,从此以后,花隐就离开了。” “啊,谢先生竟然是这样的人。”苏颜愕然,想起花隐先生利落潇洒的模样,情不自禁的为她惋惜。 罗瑾用拇指蹭了蹭小姑娘的鼻子:“他们之间或许还有隐情,外人不得而知,你知道了也罢,莫要论人长短。” 苏颜哼哼两声,盈盈小脸上闪过淡淡的苦闷:“殿下在帮负心汉说话。” “吾不与你争。”罗瑾换好了衣裳,匆匆往大殿去了。“回来同你用膳。” 苏颜脑中思绪纷乱,越想昨夜的梦境越真实。 等到罗瑾下朝回来,和她说起最近皇帝身体不好,想送她入寺庙为皇帝祈福的时候,苏颜惊讶的茶点打翻手中的杯盏。 “颜儿。”罗瑾将小人儿抱在自己腿上坐好,放柔了语气:“待半月以后,吾亲自去寺庙接你回来。” 苏颜好看的眉眼皱了皱,凝视着罗瑾深不见底的眼眸道:“殿下,妾心里忐忑、惶恐。” 让太子妃代表东宫出面去寺庙为皇帝祈福,这件事情的确突然了些,可罗瑾有自己的考量,陶氏一族根基深厚,万一狗急跳墙,冲撞到了苏颜就不好了。 可他不便言明,搂紧小姑娘的身子道:“听话。” 小姑娘饱满的不像样子,他觉出几丝口渴。 苏颜低头看着罗瑾,若任性不应,他会很生气的。 当天半夜里,突然下起来好大的雨,电闪雷鸣间,苏颜陷入了梦魇中。昨夜的那个梦再次出现了,罗瑾身上的鲜血如涓涓溪水,不断的,不断的从胸口淌出,他手执着长剑,站在一片阴冷潮湿的雾气里面,喃喃的,一声又一声道:“颜儿……” “颜儿。” “颜儿你醒一醒,吾来陪你了。” 苏颜烟眉紧蹙,睫毛抖了抖,终于费力的睁开了眼睛。 等她看清楚面前的罗瑾衣着整洁干净,好端端站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张开双臂扑入了她的怀中,嗅着龙涎香清冽好闻的味道,感受着他结实壮阔的胸膛,苏颜窝在他的臂弯里,嘴角露出笑容。 “殿下,妾害怕。” “颜儿莫怕,吾在的。”罗瑾只在寝衣外披了件外袍就过来了,可见来的匆忙。他吹熄了灯,翻身上床。 苏颜将头枕在他的手臂上,梦中场景历历在目,她现在还心有戚戚。 罗瑾从身后拥着苏颜,小姑娘身上淡雅的馨香味萦绕在身边,腰肢细细,肌肤滑腻,可想到花隐先生的嘱托,他只能幽幽的暗自吐气。 罗瑾睡不着,苏颜也睡不着,她忍不住翻了身,面对面卧在罗瑾的怀中,小腿有些凉,就往上抬缩在罗瑾的腰上。 她眼眸琉璃一般透着光,声音细细的:“妾做了个好可怕的梦……” 这个重复的梦十分详细,从那伙贼人正面里应外合,到他们攻入城门,一直说到罗瑾率兵中埋伏,身受重伤,中了剧毒,每一个细节都经得起推敲。 开始是罗瑾只当这是梦,可苏颜说的越多,他的眉就蹙的越深,那何止是梦,简直是个真实事件,里头贼人的种种安排,陷阱,不是常人可想出来的计策,更不可能是苏颜随口胡编,因为这个梦的细节,太真实了。 罗瑾的眸色陡然深沉几分,他有些凝重的注视着怀中之人。 苏颜心情十分忐忑,她摸不准这些梦是不是某种预示,也不知罗瑾听了是否会生气,可若不说,她怕自己会后悔。 望着罗瑾铁青的脸色,苏颜的小手慢慢攥紧了他温热的手掌。 罗瑾长眸微眯,喉结滑动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长睫耷拉下来,掩盖住眸中深不见底的滔天戾气,虽是梦,梦是假的,但宫中守卫的弱点却真实的很。 “睡吧。”罗瑾的声音透着寒凉。 苏颜咬了咬唇,感觉自己的眼睛被罗瑾用手掌盖住了,她有几分不安,几丝忐忑,窗外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好在罗瑾就在身边,她十分的安心。 雨后天晴,一辆整理好的马车已经候在门外了,其实罗瑾早就做好了打算。 苏颜走的很急,管理宫务的事情又交到了静承徽手里。 其他宫妃们不知内情,只管巴巴的上前又去讨好她,完全忘记在静承徽失意那段时日,她们是怎么贬低讽刺人的。 “太子妃娘娘这次怎么出去的那般着急?” “是啊,我听说宫妃去寺庙祈福,都是要早早昭告各宫,还要叫皇寺做好迎接的准备。” 几个穿红着绿的东宫妃你一言我一语,言语中透露出对此事的怀疑。 太子妃娘娘的家世、容貌均是她等可望而不可及的,谁知太子也对她娇宠非常,葡萄吃不着了,只能怪那葡萄酸。 “太子妃娘娘身娇体贵,也不知能不能吃得青灯古佛的苦哟。” “我听老人说啊,寺庙里的姑子古怪着,管你是什么娘娘主子,都要尝尝她们的厉害,早晚的功课都不能免。” “太子妃娘娘这样一朵娇花,岂不是要枯萎?” 静承徽一张素净的脸庞淡淡带笑,手里头捧着件明黄色寝衣,正在缝制袖口,她淡淡的看了那几位嘴碎的妃子一眼,责怪道。 “几位姐姐还请慎言,太子妃娘娘此番出宫是为皇上祈福,寺庙中就算清苦,娘娘必是愿意的,我们只有尽心侍奉殿下,才是对娘娘最好的安慰。” 那些个东宫妃互相看看,都对静承徽的人品大加赞叹。 “还是静姐姐说的对。” “静姐姐这件衣裳,是为殿下做的吧?” 静承徽从前做女官时,就常帮皇后一起给罗瑾做衣裳,她是十分擅长针线的,这么多年,罗瑾的贴身衣物,都是过她手做的。 “是啊,天就要凉了,给殿下做两件秋衣。” 静承徽笑的温婉。 风卷着零星落叶吹来,已经有几分山川寂寥的秋意了。 苏颜就要上马车了,罗瑾上前理了理她戴的兜帽,掐了掐小姑娘的玉腮,声音清朗舒润:“吾会给你写信。” 苏颜莹莹一张小脸玉娇花柔,白皙的肌肤渐染红霞,水汪汪的眼睛望着罗瑾。 “妾可不会回信。” 话音刚落,罗瑾的长眉就揪在一处,他声音发寒:“你敢。” 苏颜长长的睫毛抖了抖:“敢与不敢,妾不在宫里,殿下也罚不着。” “唉,妾走了,说不准殿下转眼就将妾忘记了。” 小姑娘拈酸吃醋的模样像极了耍赖的小奶猫,罗瑾紧蹙的眉宇舒展开,指甲盖敲了敲她翡翠做的耳铛,取了一只握在掌心,眸色深深的。 “不会忘。” 苏颜鼻子陡然一酸,眼看着眼眶都要红了,她眨了眨眼睛以免泪水流出来,声音婉转悦耳。 “殿下要是得了空,就来看妾好不好呢?” 罗瑾勾了勾唇,摸了摸苏颜的脸颊:“好。” 看着马车缓缓驶出城门,罗瑾轻叹了声,等解决了陶氏,他定会好好补偿她的。 第31章 苏颜坐的是寻常马车,身边只带了安知桃知, 还有小六子等三人, 其余的随从除大内侍卫外, 余下的都是罗瑾的暗卫,从罗一至罗十八,皆赐国姓, 以代号相称。 他们个个着黑色锦衣, 面容冷峻, 隐匿在四周暗中保护苏颜的安全。 皇寺在京郊, 要过西城门, 车驾刚到城门口,就被守门的兵甲给拦住了。 “什么人?有出城令牌吗?!” 小六子急忙将令牌取出呈上, 那几个兵甲五大三粗的,其中一个看了看令牌, 掂量了几下后抛还给了小六子, 眼神晲向没刻家族徽记, 又十分低调奢华的马车,车帘子上的绣花层层叠叠, 莲花纹饰用的还是银丝线。 淡雅的幽香从内而外, 柔滑细腻…… “搜车!” 那几个兵甲说着就要掀车帘, 小六子眼神一戾,想要去摸腰间的软刀。 “诸位军爷,且慢。” 一道清脆悦耳,如银铃般的女声从车厢内传出, 苏颜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美眸。 “车上都是女眷,搜车还请免了吧,我等是出城探亲的好人家,并非恶人。” “哼,临近百国朝贺节,来往马车都得查!” 那几位兵甲暗自赞叹这声音犹如天籁之音,异常悦耳,不知哪家富豪,能养出这样娇滴滴的美娇娘来…… 不禁从眼里流露出贪婪之色。 苏颜对安知点点头,身边的安知便掀开一条缝,放了个荷包在车辕上。 “请军爷拿去喝茶。” 小六子如川剧变脸般收拾好方才的狠厉,面带堆笑的将荷包捧在手心拿给那几个兵甲。 荷包用的是上好的云锦,穗子上还坠落碎玉珠,分量很足。 “……走吧。” 兵甲往地上啐了一口,往城门那边挥了挥手,油水捞足了,也就不打算为难他们。 只是看着马车缓缓离去的影子,车内美人悦耳动听的声音和酥骨的馨香,还叫那几个粗鄙的兵甲垂涎不已。 “哪里来的娇娘子,真香。” 车驶出了城门,小六子抓了抓头发:“娘娘何必受此等委屈,奴瞧他们死个万次也不足惜,小小城门守卫,就如此猖狂……” “咳咳。”苏颜用帕子捂着嘴咳嗽几声,摇摇头:“这次出城不宜声张,待我们到了佛寺,你去通知府衙的人,将他们敲诈勒索的事情告发便是。” 小六子低头答是,不过,看这周围扮做随从的大内侍卫,还有隐匿的暗卫,恐怕不用等他去曝光,那几个胆大包天的早就被收拾干净了。 山间小路摇摇晃晃,罗瑾送太子妃出宫去皇寺的事情,做的很低调,就像寻常官户人家出行一般。 苏颜掀开帘子往外看,外面群山环抱,树木郁郁葱葱,偶尔有鸟儿叫声清脆。 安知给苏颜垂着腿,轻声道:“娘娘在想什么呢?” 苏颜垂眸,摸了摸空荡荡的耳垂,嘴角勾起微笑,不知殿下那边,如何了。 * 送走了苏颜,罗瑾召集东宫属臣和谋士议事,大家为某些问题争论不休,吵的脸红耳赤。 罗瑾正襟危坐,低头抿了口茶,脸色沉沉的听他们辩论,他喜欢手底下的人直言,也许他们互相争辩,自己从中听取意见。 太阳渐渐升高了,罗瑾抬眸看向窗外,一群鸟儿扑翅掠过。 苏颜的马车应该已经出城了。 罗瑾摸了摸腰间的荷包,里头的翠玉耳铛有些硌手,又仿佛还带着那个小姑娘的气息。 他烦躁的心情霎时有了点好转。 深邃的眸眯了咪,挥手叫他们停止争论,自己从中拿了主意。 “哎呦,殿下吩咐,实在……不便打扰。” “先等等……” 门外传来隐约的推就争吵声,福川开了门出去,一会儿回来垂首为难道:“殿下,太后病重了……” 罗瑾重重搁下茶盏,凝眸望向跟在福川身后进来的,一个衣着体面的老太监。 老太监声音尖细,佝偻着身子:“殿下,太后娘娘晨起身子不适,那喘气声听着都叫人难受……奴瞒着太后,特请您过去看看。” 又病重了? 罗瑾深沉的眸藏着无尽寒凉,一股看不见的气势逼的老太监不敢抬头,声音越来越小。 “去慈宁宫。” 他起身穿了外袍,大步往外去了,坐在轿辇上时,脸色亦是满满阴沉。 慈宁宫里上至妃嫔下至宫人,跪倒了满满一大片,大家屏气凝神,不敢东张西望更不敢喧哗。 罗瑾穿着明黄色的蟒袍,端的好一副雅肃清正的模样,阖宫皆知陶太后节俭,却不知慈宁宫一年的开销就要几百万两白银,都知太后不摆排场善待小辈,可这人来都来了,却叫人跪满庭院。 他眼底的讥讽一晃而过。 内殿里陶太后苍老的声音隐约的传来:“皇上,太子现在事忙……哀家小病而已,无需叫他过来,你不用叫他来。” 罗瑾余光打量那个“偷传”信息的老太监一眼,手里拨弄着檀木念珠。 太后实在是“低调”又“体恤小辈”。 面前的珠帘被宫人掀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后面。 太后浑浊的眼珠里微观闪闪,随即捂着帕子咳得惊天动地。 皇上大病稍愈,叫人扶着坐在一旁,皇后端着汤药坐在床侧。 见到太子来了,宫人赶紧搬了张软凳过来。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面色有几分病态的红润,捂着胸口一副痛苦难耐的模样。 “你身上担子重,事情多,哀家老了,有个小病小痛的都是自然规律,太子不必日日都来请安。” 罗瑾直直坐下,薄唇微勾,长眸眯了眯:“谢皇祖母体恤。” “……太子,哀家这些日子总是梦见娘家人,要是哀家那位娘家侄女朱陶氏能进宫侍疾,陪伴在哀家左右,就好了。” 说完,太后捂着嘴又是一阵急咳,暮气沉沉的目光掠过罗瑾,又看向皇帝。 朱陶氏,太后的亲侄女,是徐县县守的填房夫人,今年不过二十多岁,和太后见面的次数一双手都能数过来,思恋?罗瑾眸色深了几分。 从他查实徐县县守欺上瞒下,挪用库银开始,太后才记起这位亲侄女朱陶氏吧。 毕竟朱陶氏的夫君被押入了刑部大牢,她又怎么有心思入宫为太后侍疾呢,那么太后的病,岂不是好不了? 罗瑾垂眸,攥着念珠的手指动了动,声音肃沉:“皇祖母请入宫便是。” 从太子查徐县库银,到任陶氏用尽了手段都不肯撒手开始,太后知道,这位未来的新帝,有一颗冷血无情的心,他不再顾及陶氏的拥立之恩,是头狼崽子! 不理会她话中的暗示,也是意料中的。 太后呼吸急促了些,将眼底的恨意隐藏的很深。 “太后娘娘,尹方居士到了。”宋嬷嬷进了内室,低声说道。 “请她进来。”太后微点了点头。 罗瑾抬眸凝视着走入的青衣居士,眼尾勾出冷意。 据说这位居士师从一位百岁老道,是某大门派的关门弟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于太后的病也有缓解之方。 “太后娘娘凤体欠恙,乃是东方有衰气,衰气得凶,所以身子不好。” 尹方居士掐指算了算,凝神看向罗瑾:“皇城之东是为东宫,东宫之主乃是储君,身有正气,不是太子……” 罗瑾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可怕了,腮边咬肌鼓了鼓,深邃冰凉的目光利刃般扎入那位居士的眼中。 “不知太子妃娘娘是几月出生?” “八月,居士何意?”不待太子回答,太后坐起身子往前探,一副神情紧张充满担忧的模样。 尹方居士被太子的目光灼的浑身不自在,不过强撑着继续道:“八月生人,和太后的命数刚好相冲。” 罗瑾的手攥紧了。 “咳咳咳,居士,太子妃乃皇太子之妻,身份贵重,您不会是,咳咳咳,算错了吧。”太后咳嗽的异常厉害,余光却在太子身上逡巡。 “太后,这事也不是没有化解之道。”尹方居士拱手:“我开坛做法,请太子妃娘娘在慈宁宫正大殿为太后诵经祈祷,满了七七四十九日,太后的病自会大愈。” “这……”太后看向罗瑾,干瘪的唇动了动:“太子妃是个娇贵的,诵经四十九日,哀家怕她吃不了苦。” 大燕国重孝,太子妃身为后辈,被扣上与太后“命数相冲”的帽子,别说诵经四十九日,就算是一百四十九日,按理都是应当。 罗瑾抬了眼,眼神掠过居士看向太后,一副你们终于演完戏了的淡定模样。 他蹙了眉,太后想用苏颜掣肘自己,逼他放过那位朱县守,保全陶氏体面。 呵,太后大错特错,那个小姑娘他必护得死死的,太后此举,是扎到了他的逆鳞。 “皇祖母。”罗瑾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挺拔的姿态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仪,他摸了摸手上的玉扳指:“按钦天监所言,帝星暗淡,太子妃身有祥气,宜去皇寺为父皇诵经祈福,今日清晨便出宫去了。” 太后尊贵,总比不得天子重要,一时之间太后和那位居士都哑口无言。 临走前,罗瑾声音肃沉的对那位居士道:“太后的病,孤问过钦天监,他们所言和居士你,大有不同。” “太后是金命,近来乾坤颠倒,土生金化为土克金,方致太后病重。” 土克金。 病床上的太后面露冷笑,看来太子是不肯放过陶氏了。 * 一场你来我往的戏码下来,罗瑾的心中已经满是烦躁,日暮的风吹起他的衣摆,勾勒出优美的弧线。 “殿下万福金安。”一道略有几分沙哑的女声从身后响起。 罗瑾回眸,静承徽笑盈盈的站在身后,身后的婢女捧着个木漆盒。 “何事?”罗瑾喉咙有些发干,手背如有针扎般隐隐发麻。 “殿下,天要凉了,妾给殿下做了两身衣裳。”静承徽笑得温婉,示意身后的宫女将她亲手缝制的衣裳拿出来,“殿下试一试……” “好。”罗瑾长眉蹙起,声沉而冽,那手背上的针扎之感,已如潮水般往四周涌去,他知晓,这是发病的前兆。 福川上前接过衣裳,垂眸道:“娘娘还有何事?” “……无事。”静承徽讪讪的,抬眸看向罗瑾英俊的眉眼:“殿下,妾做了您爱吃的菜。” 她垂眸咬了咬唇,收拾好情绪露出丝丝羞怯:“殿下今夜可要去梧桐阁用膳。” 福川急得想跺脚,哎呦我的祖宗唉,今日这位静承徽的话怎么这般多。 罗瑾长吐出一口气,鬓角有细细的汗珠渗出,他伸出手环成圈摩挲着自己的手腕,留下一句。 “不必。”就头也不回的入了泰和殿。 静承徽总是恬静的面庞,陡然露出骇人的恨意。 她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想起皇后娘娘将自己赐给太子的前夜。 “皇后娘娘,奴婢不愿出宫,奴婢愿当牛做马,永远侍奉在殿下身边。” “奴婢身份卑微,不需要名分。” “求皇后娘娘成全。” 静承徽仰头望向颜色灰白的天空,眼神如霜似雪般冰凉,她记得那年罗瑾刚及冠,听见皇后要将身边的女官赐给自己做侍妾,给了个淡淡的眼神过来。 “深宫内院孤独、寂寞,你为何执意留在宫中。” “孤非好色之人,对你也无男女之意,不必留下。” 她唇角泛起一丝苦涩,这么多年了,殿下的脾气秉性竟从未改变。 “苏、颜。”静承徽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气声喃喃,她已不奢望能得殿下宠爱,为了今后好过,她只有抢先怀上东宫长嗣,或者让苏颜永远怀不上,她才会有立足之地。 苏、颜,你抢了我的东西,我与你势不两立! * “药。” 泰和殿里,罗瑾狠狠咬着唇,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颚角往下流淌,手紧攥成拳,抑制不住的轻微颤抖。 许太医配的药很快呈上来,屏风后还有一桶置了冰块的冷水。 “殿下,今日侍寝的娘娘——” 福川壮着胆子上前,迎面撞上罗瑾冷厉的眼神后,心里一惊,垂眸急急退出。 看着殿下煎熬,他也实在担心,这样子熬下去,就是铁打的人也会熬坏的呀。 屏风后,罗瑾阖目将身体浸入冰水之中,古铜色的肌肤泛着好看的光泽,饱满结实的臂膀,还有寝衣之下若隐若现的腹肌,无一不显示出浓郁的男子气。 “呼——” 罗瑾长吐出一口气,从前一直抑着那渴望倒还好,多年自律成为一种惯性,可与苏颜放纵以后,他食髓知味,这病倒越发频繁了。 “颜儿。”罗瑾掌心握着一枚耳铛,湿漉漉的睫毛如云似雾遮蔽在眼前,他蹙起眉,一边脸埋在阴影里,腮边的咬肌鼓动,忍耐着下腹一波又一波的灼热。 一生一世,他只想与一人相伴。 “傻姑娘,吾说到做到。” 月亮渐渐升高了,夜风寒凉,夏虫在暗处兀自鸣叫,苏颜出来院中吹风,安知取了件小披风盖在她身上。 “真奇怪,殿下不是让娘娘去皇寺为皇上祈福吗?为何将我们送到这山野之间,仪安郡主的别苑中来。” 苏颜穿一袭浅色襦裙,头发刚洗过还有几分湿润,她就站在院子里的小鱼缸前,用小树枝逗弄着缸中游鱼。 和安知的忐忑相反,她信任罗瑾的一切安排,长睫垂下在白皙的肌肤上映出一片阴影,她淡然一笑:“殿下这么做,自是有他的道理。” “太子妃娘娘,您就这么信任殿下?” 这别苑比不得皇宫宽阔,楼阁小巧,草木青葱,门内说话,门外也能听到。 苏颜抬眼往门口往去,眼神不禁一亮:“花隐先生,怎么是你。” 花隐这次换了女装,纯白的襦裙,素绾着头发,月光下竟有几分超凡脱俗的仙气。 她面露微笑,向苏颜行礼问安后,接过安知奉上的香茶。 “这里是仪安郡主别苑,我在此处,不是十分正常吗?” 苏颜眨了眨眼睛:“先生就是仪安郡主?” “听说仪安郡主自幼聪慧过人,八岁时还曾女扮男装考上了白鹤书院,再后来,就没有郡主的传闻了,大家都说,郡主是巾帼不让须眉,隐匿身份去外地做官了。” 花隐笑了笑,凝视着苏颜笑了笑:“也差不多。” 苏颜自小就爱看话折子,怡安郡主的故事更是比话折子还有趣,现在故事本人就在面前,她焉有不好奇之理。 花隐本是不多话的人,今夜前来也是亲自确认苏颜是否安全到达别苑,可看见苏颜那样一双清澈如麋鹿,不染一丝灰尘的眼眸时,她感觉十分亲近。 曾经的她,也是那样一个干净透彻的女子。 半个时辰后—— “安知,再去取壶酒来,嗯,今夜我与花隐先生,不醉不归。” “娘娘,且慢。”花隐一手托腮,面颊绯红,对安知招手:“那边那个地窖,有我藏的上好西域葡萄酒,滋味好,不伤身,娘娘多饮些,还能美容呢。” 苏颜与花隐对饮,两个人开怀畅饮,苏颜也听到了花隐的故事。 故事中的男主角不用猜,必定是那登徒子谢昀了,花隐叹了口气。 “我早想与这负心汉和离,可惜他一直藏着婚书,不肯交出来给我,懦夫!” 苏颜以手托腮,淡淡的月光洒在她的眉眼上,饱满的唇瓣上泛着银光,她攥起小拳跟着砸桌案:“懦夫!嗯,懦夫!” “……殿下。” 福川觉得身前的爷冷的就像座冰雕,更莫说在寒风中站了半个时辰以后了。 “要不,奴进去通禀一声?” “不必,你先下去。”罗瑾单手负于身后,眸色深深,这个小姑娘果真放肆,一旦无自己束着就这般放肆,花隐也是,这么多年以为她已变了性子,谁知也还是个不着调的,自己胡闹也罢,还带坏了苏颜。 “再饮一杯……” “先生,要不你今日就宿在此处吧,晚上我们继续秉烛夜谈……” 苏颜的声音里带着浓浓醉意,她身子歪歪的靠在椅背上,媚眼如丝,脸色绯红。 好啊,邀请别人共眠,这还了得。 罗瑾抬手,手背都快蹭到木门了,可他眸色一沉,还是咬牙忍下,且看这小姑娘还要胡闹到何地步。 “不了,我还有公务。”花隐摇摇晃晃站起来,扶着桌子:“耽误了公务,太子爷必定不饶。” “我帮你求情,殿下心软着呢。”苏颜咯咯笑了几声:“殿下最笨了,哄一哄,就什么都答应。” 笨?罗瑾怒极反笑,长眸眯了眯,眸如深潭一般。 “多谢娘娘。”花隐摇头:“我先走了。” 说罢双脚一点,竟然施展轻功飞檐走壁,轻盈如燕般翻墙走了。 苏颜顿时叹息道:“先生好厉害,好有本事,我好生佩服。” “娘娘,娘娘。” 正端醒酒汤过来的安知往门外一瞥,顿时吓得脸色煞白,急忙上前去扯苏颜的衣袖,贴耳小声道:“殿下来看娘娘了。” 苏颜吸了吸鼻子,往木椅上坐,霎时间有些委屈巴巴的,纤细的指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细细的:“殿下才不会来呢,嗝,说不准什么温香软玉抱满怀,哪里记得我。” 安知扶着苏颜的胳膊:“真是殿下来了。” 苏颜喝多了有些晕,抬眸往门口望去,是站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还有些面熟。 “你是何人?”苏颜觉得自己思维十分清楚,就是走路有些不稳,她一路摇摇晃晃的走到了罗瑾身边,脸颊上红霞点点,用纤细的指头戳了戳罗瑾的脸。 她的脸红润非常,低头笑了笑:“小郎君哪里人士?你长得真好看。” 安知陡然瞪大了双眼,想上前搀扶,可太子暗瞧一眼,她也只好静静退下。 “小、郎、君。” 苏颜瘫软在罗瑾的怀里,她的手指沿着罗瑾的鼻梁往上摸,碰了碰他的睫毛,薄唇抿了抿,声音因为含糊有点奶声奶气。 “为何不说话?” 罗瑾缓缓吐出一口气,脸色沉静的好似一尊塑像,他眼神落在苏颜白里透红的脸上,勾了勾手指,一掌拍在她屁股上。 “你好好瞧。” 苏颜眨了眨眼,凑近了去看罗瑾的脸,而后瞳孔蓦然一震。 糟糕,是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本基友的文文,喜欢的亲亲可以去看哦。而且基友更新有保障(还有10万存稿,之后也会万更),绝对不坑~留言有机会得红包喔~ 《渣了身娇体软的首辅》by无奈排第七 文章id 4540760 文案: 作为准嫂子,门阀女家主宇文清欢撞破了夫弟绑架穆家庶子穆云琛,欲行断袖的丑事。 然而不明真相的少年穆云琛醒来却对清欢一通羞愤指责,把手段强硬的清欢气炸了,从此猫抓老鼠般欺负起清傲的穆云琛,誓要折断他一身傲骨。 但后来清欢知道了他在家中的不易,看着眼前清瘦坚韧的玉人收起傲骨,隐忍志向,假意服从于她,清欢忽然觉得索然无味了。 清欢:你去科考吧,不必再回来。 穆云琛听罢一改往日温逊,红着眼睛愤怒道:宇文清欢!是你先招惹我!让我留在你身边,现在又…… 他薄唇紧咬,泫然欲泣,那样子仿佛真的伤了心。 清欢心说这孩子有前途,别给她耽误了,于是咬咬牙冷下脸道:滚。 后来,大权在握的穆首辅将清欢逼到宫墙上,黑瞳又深又欲的望着她:宇文清欢,要我放过宇文家,除非,你求我娶你。 清欢抽抽嘴角:我还有个未婚夫。 穆云琛淡淡道:天凉了,让你未婚夫家,灭门吧。 排雷:但这是一个正经甜文,超级甜的那种,男女主没有误会,一点不虐。 CP:宇文清欢X穆云琛 (假风流真强悍、有点善良有点渣女主X少年文弱被欺负、成年腹黑大魔王首辅) wap传送门: 网页传送门: APP用户直接搜索文名《渣了身娇体软的首辅》,或者作者”无奈排第七”,点进去就可以看啦~ 第32章 苏颜七分酒意霎时清醒三分,她美如星辰的眸中辉光点点, 红唇如花瓣鲜艳, 一副酒后憨态。 吞了吞口水, 她的眼神在罗瑾深沉似海的眉眼上快速掠过,玉似的手指从罗瑾脸上躲开后,心虚的扯了扯自己的衣角。 “安知, 哪里有什么殿下呀……” 苏颜后退半步站直身子, 推开了罗瑾扶她的手臂, 歪歪扭扭的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月光勾勒着她婀娜的曲线, 浓密如云般的青丝柔顺的垂在脑后, 淡淡酒香与馨香混合,别有种慵懒缠绵的魅惑。 罗瑾望着她, 小姑娘手指掠过的地方还留着残温。 她脑子是清醒的,可惜手脚不听使唤, 总是往左边奔去。 “呜呜呜。”小姑娘满目幽怨, 指着自己的腿命令:“你该打!” 罗瑾三步并做一步, 赶在苏颜要动手教训自己的腿前,一把揪住了她的胳膊, 她白皙的肌肤上立刻浮现出红霞点点。 苏颜轻轻挣扎, 细细的眉毛微蹙着, 好像完全忘记罗瑾还在,她双目圆瞪,一脚狠狠踩在罗瑾的靴子上,指着他的鼻子道。 “放开我!” 罗瑾侧脸避开小姑娘胡乱挥舞的手臂, 单手将她往怀里扯,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免得滑倒在地。 小姑娘和只醉猫一样,他只好忍耐着脾气,先将人抱进屋里去。 苏颜挥着手臂,赖在罗瑾怀中,又用手指去扯他的睫毛:“你知道吗?花隐先生飞走啦,咻咻咻,就不见了。” 罗瑾咬了咬牙,忍着苏颜发酒疯,大掌掐着她的腰:“知道,先回房。” “回什么!我要看星星,看月亮……” 苏颜推开罗瑾的手,呜呜噫的又哭起来,她吸了吸鼻子,满脸委屈的哭泣道。 “乖,下次看。”罗瑾展开双臂:“吾抱你上楼。” “嗯。”苏颜打了个小小的酒嗝,尾指卷了一缕发绞着玩:“我要自己上。” “离我远点嘛……” “啊,走开走开啦。” 苏颜一手提着裙摆,月光下影子被拉的好长,一手扶着木制的楼梯,她一层一层,终于爬到了二楼的厢房前。 她背靠着房门,对罗瑾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旋即看着罗瑾勒令般的道:“你,站住!” 罗瑾一路护着她上楼,要提防她磕着碰着,蓄得满肚子火气,他薄唇微抿,眸光深沉,凝眸看向苏颜。 “哈哈,妾没醉。” “妾故意骗殿下呢。” “殿下,妾好困,先睡了。” 苏颜推开了房门,进门后飞速的将门锁上了,透过门缝看见罗瑾高大的身躯堵在那,她开心的笑了几声,控制不住般的继续道。 “殿下,您进不来就罚不找妾了,嗝,看见妾饮酒,您肯定要罚人的。” “可惜现在您进不来啦。” 苏颜摇头晃脑,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对,可她又说不上来。 她顺手脱了外袍,赤脚踩在地板上,一投栽倒在软床上。 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罗瑾的声音肃沉又压抑:“颜儿,开门。” 苏颜的小脚丫子在空气里胡乱的蹬,将脸埋在锦被中,说话瓮声瓮气的,她拉长了尾音:“殿下,你就走吧,妾今日不翻牌子。” 说完,她就用绣花被盖住脸,睡着了。 罗瑾脸色铁青,舔了舔干燥的唇,真是无法无天! 他原想转身就下楼去,可步子都迈出去了,却硬生生停滞在半空。罗瑾摸了摸鼻子,改主意,他沿着木制的走廊往前走,推开了虚掩的窗。 窗口有两尺宽,罗瑾勉强可以翻进去。 夜半三更,万籁俱寂,偷爬佳人香闺的事,于太子而言,是头一遭,他沉吟着望向软床上娇软的小人儿,清了清嗓。 苏颜小腿悬在床侧晃荡两圈,吧唧吧唧嘴,睡得很香。 罗瑾深夜出宫,晚些时候还需连夜回宫参加早朝,本以为这小姑娘临走前泪眼婆娑,到了郡主别苑会思恋自己,哼,没想到她寻欢作乐,自在得很。 罗瑾走进了,掀开被子将那双乱蹬的玉足塞入被子里。 “要喝水。” 苏颜懵懵懂懂的睁眼,接过身边人递来的茶盏咕嘟喝了几口,白皙如玉的脸颊上,浮动着一层好看的红晕。 “小郎君你怎么还不走?” “哦,不对不对,你是殿下。” 苏颜坐起身子,酒气上涌有点发热,玉指扯了扯衣领,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她抛了个枕头砸到了罗瑾的脚边,笑得狡黠。 “妾是不是真醉了?” 罗瑾深深吸了口气,咬了咬牙,深凝着苏颜:“再胡闹?” 苏颜的举止有些不受自己的控制,酒入肺腑,成了释放天性的催化剂,她歪了歪头,又抛下一只绣花枕。 “颜儿。”罗瑾走至床前,眸光莫测:“再发疯,休怪吾罚你。” “我……又不怕。”苏颜笑得甜美,伸出胳膊拽罗瑾的衣角:“你是不是不想走?” 酒醉后人会胡言乱语,连气力也大了不少,罗瑾垂在身侧的手指勾了勾,被苏颜扯倒在软床上。 屋子里只有盏散发幽光的琉璃盏,烛火飘摇,微微晃动。 罗瑾撑着手臂,将苏颜困在两臂之间,他的呼吸十分粗重,目光深深落在苏颜的脸颊上。 “唔——” 苏颜觉得头晕乎乎的,接着就尝到了罗瑾的味道,清冽,绵长,带着摧枯拉朽,攻城掠池般的霸道。 她甚至忘记闭上眼睛,好看的眸茫然的望着罗瑾。 太子爷惩罚般的轻咬了她一口,惹得下面的人浑身战栗。 “颜儿。” 罗瑾从床上摸出一条带着绣花的丝帕,大掌抬起苏颜的头,深望了她一眼,眸光意味深长,接着,一片红影落下,丝帕牢牢遮住苏颜的眼睛,罗瑾抚摸她的脸颊,在丝帕上落下克制的一吻。 “要听话。”这几个字几乎从牙缝中挤出,又带着令人愉悦的颤抖。 苏颜被迫扭转了身子,纤细的手指舒展开,又紧紧攥起,绣了大朵合欢花的锦被,被她揉皱了一团又一团。 这一回,她吃够了苦头,不过,有酒精催化,在难耐煎熬中,慢慢的,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欢愉,整个人如浸泡在温泉水中,薄汗淋漓,呼吸绵长。 罗瑾眼尾发红,他忍耐,压抑,很久之后,终于溃不成军。 在最后的关头,他一把扯下了苏颜脸上的丝帕,小姑娘眼角落下一颗泪,灼动了他的心,他紧紧拥着她,震动一下,吻干了那颗带着苦涩的眼泪。 第二日,阳光透光半开的小格子窗户,淡淡洒在地上,屋里的百合花开的正好,暗暗散发着幽香。 苏颜睡了很久,她觉得自己做了个梦,梦里…… 她猛然坐起身,细腰泛起点点酸楚,顺滑的锦被顺时落了个角在地上,她环顾四周,不算熟悉的屋子里空空荡荡,一时之间令她有些恍惚。 “安知……咳咳。” 苏颜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有些沙哑,话音未落,听见屋里动静的安知已推了门,脚步轻轻的走入,手里端着散发温热气息的药膳。 “昨晚?”苏颜踟蹰的开口。 安知放下托盘,充满感情的点点头。 “昨晚娘娘和花隐先生喝酒了,还喝醉了,娘娘您还想和花隐先生同眠。” “殿下都听见了。” “您还借着酒劲,调戏殿下……称呼殿下为小郎君。” “……” 苏颜无声的张了张嘴,捂着腰躺回被子里,她竟然调戏殿下? 她忽然,并不想回宫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工作原因,今天到本周五都会很忙 555 到周末更新就会肥的 PS:本文防盗比例70%,防盗时间72小时哦~ 第33章 翌日晨起时,梧桐阁的院中落满了树叶, 秋风一过, 簌簌作响, 充满寂寥之意。 静承徽斜坐在廊下看账本,一张素白的脸上轻笑点点,眼里含着不屑。 送秋挺直胸膛, 终于将心里憋着的恶气给吐了出来, 她们娘娘忍耐这么久, 终于肯为自己争一回。 “娘娘, 珠儿已顺利将紫茄花药粉偷送入佛寺, 那有咱们买通的人,娘娘您放心, 女子食用了大量的紫茄花粉后难有身孕,她没有子嗣, 就是再翻腾也无用了。” 静承徽点点头, 带着薄茧的指腹抚摸着发黄的账页, 扭头问送秋:“本宫是不是变坏了?” “娘娘,您没有变。”送秋上前揉着静承徽的肩颈:“只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没错, 静承徽叹了口气, 苏颜什么都有, 她却一无所有,这本不公平。 老天无眼,她也只好自己争取。 “送秋,去将本宫做的糕点装好, 晚些时候咱们去给殿下请安,陪殿下说说话。” 静承徽的脸色恢复往日恬静的模样,将手上的账簿合上说道。 送秋咬了咬唇,压低了声音:“奴婢听说今日上朝时殿下发了好大的脾气,陶相国的嫡孙当街纵马,马儿发狂踩死了一对父女,如今,陶家少爷已被殿下勒令,下了刑部大牢。” 现在若跑去泰和殿,岂不正撞殿下的枪.口上。 静承徽默了许久,陶氏一族曾权倾朝野,陶家少爷就算纵马伤人,伤了贱命两条死不足惜,有什么要紧的。 她凝着前方,若有所思。 看来陶氏家族,是惹殿下忌惮了。 “送秋,去将本宫誊写的那几卷经书扔到火盆中烧了。” 送秋听了瞪大双眼,不明白静承徽的用意:“那经书是娘娘为太后娘娘抄的,花了不少功夫,怎的还没送去慈宁宫,倒要毁了去?” 静承徽伸出手指摁在唇上,目光带着警告的意味:“你不懂,今后这事情也不许与旁人提。” 烧毁了经书,静承徽松了口气,看来以后慈宁宫那边,她要敬而远之,忧殿下之忧,思殿下所思,总有一日,他会离不开她! * 从正大殿一回来,罗瑾就将谢昀召了来。 “殿下,上次蓄谋行刺的山匪已经荡平,臣还在他们的老巢发现一份攻击皇城的计划图,殿下请看。” 罗瑾伸手将计划图接过,将将看了几眼,长眉立刻蹙起,眯起长眸发出声闷哼,语气沉而冷:“区区山匪,怎会有如此精妙的计划,就连皇城中的布局……也了如指掌。” 初次看到这计划图时谢昀也惊出一身冷汗,他的目光和罗瑾寒凉的目光撞在一处,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那个人。 “好个宁王!” 罗瑾拂袖砸了一地狼藉,俊朗的五官浮上一层阴霾,收拾了陶氏,他与他这位“好王叔”,终将恶斗一场。 朝堂的事纷乱如麻,罗瑾长指揉着太阳穴,阖目听着谢昀的分析,等筹划好接下来的几桩事情,已经是日暮时分了。 谢昀将一袭白袍传出落拓潇洒的滋味,他侧了侧身子,对罗瑾行礼。 “殿下,臣的师妹如今……要与臣和离。” “呃,恳请殿下为臣美言几句,师妹最崇敬殿下的为人。” 罗瑾缓缓睁开深眸,挑了长眉。 “花隐与先生是至亲夫妻,孤与花隐只是属从,怎有立场为先生说话。” 说完了,罗瑾低头喝了口茶,意有所指的道:“当初花隐与先生一同拜师时,就已被皇室玉碟除名。” 感受到罗瑾锋利的眼神,谢昀叹了口气,行礼后退下了。 罗瑾摸了摸玉扳指,凝望着谢昀的背影,苦叹摇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说得是轻易,做起来却难于登天,从前,谢昀与花隐的故事,何尝不是一段佳话。 夜渐渐深了,罗瑾坐在灯下用朱笔批阅奏疏,鎏金兽首香炉里熏烟袅袅,夜风裹挟着淡雅的金桂香气,萦了满室馥郁。 屏退了左右,罗瑾揉了揉疲惫的双目,抬手挪开了镇在白宣纸上的砚台,一张薄薄的信笺露出,上面的笔迹俊逸潇洒,只写了一半,开头几字是。 卿卿吾妻。 罗瑾重新拿起了笔,唇角勾起,眉目和煦,凝神继续书写剩下的半页纸,信很快写完,他抖了抖未干的墨渍,美如墨画的眉眼之间,却悄然浮起一抹阴郁。 她玩野了性子,这几天不闻不问,半封信都不见传入宫,他要是先将信送去,岂不显得,显得有失体面。 罗瑾将信重新镇压在白宣纸下,端出一副雅正的姿态,手掌攥拳抵在鼻下,轻轻干咳了声。 候在书房门口的福川听见动静,掀了帘子进来。 “孤闻宫里的波斯猫下了崽?” 福川顿时一个激灵,飞快想起来是有这么一茬,东宫里养着只进贡的鸳眼波斯猫,生了只小猫刚满月,平日里爱叫唤几声,莫非,是叨扰了殿下清净。 “是,那几只猫崽生的娇贵,模样好看。”福川笑眯眯的:“殿下若是不喜,奴这就着人送走。” “嗯。”罗瑾坐直了身子,指腹轻轻摩挲着宣纸,眉低蹙,状若沉吟:“是聒噪,罢了,孤帮这猫崽子寻个主人吧。” “啊?”福川正弓着腰往罗瑾的茶杯里蓄水,闻言愣住:“此等小事,何……” 猝不及防撞上罗瑾冷冽如刀的眼神,福川忽然心如明镜:“殿下,奴倒是帮那只小猫想到了一位好主子。” 罗瑾颇有兴致的侧目看去。 “太子妃娘娘素来喜欢小动物,人又善良随和,这小猫送去给娘娘养,奴瞧再好不过。” 罗瑾伸手点了点福川,从太师椅上起身:“说的对。” 踏着夜风乘着皎皎月色,罗瑾骑着骏马飞奔出城,侍卫提着个小笼子在后,长毛的小奶猫一路喵喵喵。 时辰不早了,往常这时苏颜早已就寝,可在深山别苑中“礼佛”的好处就是,没有罗瑾管着,她想怎样就怎样。 别苑里的年轻丫鬟们都被苏颜唤到了院子里,苏颜用丝帕蒙着眼睛,正与丫鬟们玩捉迷藏,她们不知苏颜身份,倒是玩得开,嬉闹之余,还与苏颜聊些侯门八卦。 苏颜爱听热闹,与小丫鬟们玩得就更融洽了。 她闭着眼睛在院子里捉人,平日里她可凭脚步声判断人在何处,一抓一个准,可今日却奇,她束起耳朵听都不觉一丝动静。 苏颜蹙眉,穿着鹅黄色的纱裙,裙摆层层堆砌,但是料子轻薄并不厚重,上头暗金浮动,行走时流光溢彩,还有种缥缈之感,腰身勒的很紧,更衬她体态窈窕,身姿苗条。 “捉到了……” 敛神细听了一会子,苏颜往前一扑,圈住了一个人,她没有多想,掀开眼上的巾帕兴奋的喊道:“这次轮到你做鬼。” 罗瑾抿唇,垂眸淡淡看他,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清冷更添气质,居然如天人一般,苏颜看得失了神,而后才反应过来惊喜道。 “殿下终于来看妾了。” “妾想殿下了。” 罗瑾勾了勾手指,原想好好教训这小姑娘寻欢作乐不像样的心情,被她两句好话一说,顿时就烟消云散。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给新来的朋友排个雷哈,这是本1V1的恋爱日常小甜文,甜甜美美,轻轻松松,剧情小白,逻辑小白~不喜勿入 第34章 他眼底的微笑一晃而过,清了清嗓, 福川抱着个小绒球走进来。 苏颜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兴奋。 小绒球通体雪白, 两只耳朵软趴趴的, 冰蓝色的圆眼睛虎头虎脑,正巴巴的盯着苏颜瞧。 “好可爱呀。”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将猫儿抱在怀中,扬起莹莹的小脸笑的舒心, 抚摸着小猫顺滑的毛, 揉了揉它软软的肉垫, 苏颜立刻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家伙。 “殿下, 这是您送给妾的吗?” 罗瑾点了点下巴, 面上沉静无波,动了动手指想的却是, 这个小姑娘忒善变了些,方才开心自己来看她, 望见个长毛的四脚兽, 就全将自己甩在脑后。 可见是个顶没心肝的。 “叫你什么名字好呢?就叫绒球吧, 你喜欢吗?” 苏颜动作轻柔的抚摸着绒球的圆脑袋,还自问自答的与圆球对话。 “……吾回宫去了。” 罗瑾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好长, 玄色的锦衣衬得他人倜傥无双, 深邃的眼神在苏颜身上逡巡, 眉锋急蹙,他撇开脸,怒气满满的想,收拾完了陶氏, 一定要立刻将人接回未央殿,他的太子妃忘性大,恐怕再过十天半个月,连他叫什么都快忘了。 听见罗瑾要回宫,苏颜脸上没甚波动,就低低嗯了声,玉似的纤细指头蹭着绒球的胡须,一人一猫一见如故,玩得不亦乐乎。 福川见情况不妙,非常有眼力的先退了出去,安知等人受了暗示,齐齐回避了。 咳,免得待会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罗瑾深深的望了苏颜一眼,背于腰后的手指动了动,面若冰霜,转身准备离去。 圣人说得不错,小女子,尤其是娇滴滴的小女子难养也。 忽然,身后的苏颜轻笑了一声,打破了山野小院中静谧的可怕的气氛。 罗瑾的身子顿了顿,未曾回身便觉一副绵软带着馨香的身子贴了上来,苏颜勾了罗瑾的尾指,尖尖的下巴蹭在罗瑾手臂上,表情和她怀中的绒球一样慵懒,还透着点点傲娇。 “妾想殿下留下。” 罗瑾垂眸扫过小姑娘美艳的小脸,紧绷的心情霎时得到缓解,暗暗想,算她还有些良心。 “吾还有事。”他挺直肩背,声音沉而缓。 说留就留,岂不显得自己随便。 苏颜仰头望他,一只手慢慢圈住罗瑾的窄腰,隔着衣料佳人体温酥骨,幽香四溢,就连声音也婉转动听。 “妾今夜翻殿下的牌子,好吗?” 罗瑾喉头狠狠滑动,小姑娘这样放肆,就是没病的人也要勾出病来,柔软的小手轻揉慢捻,久旱逢寒霖,涌起惊天快意。 一阵夜风拂过,吹散罗瑾额角的薄汗。 他眼尾泛起一丝血红,喉头发出声难抑的叹息,意味深长的看了苏颜一眼。 他低下头,轻轻落下一个带着清冽香气的吻,从蜻蜓点水,春风轻抚,到后来的长驱直入,苏颜呜咽着红了眼。 罗瑾恨不得能在苏颜身上留下烙印,让她时刻铭记,她是他罗瑾的人。 深吻之后,苏颜身子一轻,被罗瑾拦腰抱起。 太子爷伸出长腿踢开房门,眉眼轻挑,露出几分不符合身份的玩味来。 “太子妃翻牌子,吾自当承恩。” 作者有话要说:  555今天下班太晚啦,短小一波,给本章留评的小可爱发红bao~ 周六就恢复正常啦 第35章 苏颜蓦得红了脸,轻咳几声后, 祥装镇定道:“妾可是不好伺候的。” “哦?”罗瑾拉长尾音, 他将苏颜放在床上, 俯身将人压在下,长指扣住苏颜的下巴,长眸微眯:“颜儿想吾怎么伺候?” 他凑的那么近, 浓密的睫毛微耷拉着, 遮住了眼神, 但挡不住唇畔的那丝浅笑。 “渴了, 想饮茶。”苏颜咬着唇, 明明脸色绯红,呼吸混乱, 端得还是镇静自若,纤细的指头滑过罗瑾的喉结, 微凉的指尖带着花的清香, 惹得罗瑾呼吸急促。 他果真倒了杯茶过来, 苏颜伸手去接,罗瑾却将她的手挡了回来。 “既翻了牌子, 这杯茶, 当吾喂颜儿。” 罗瑾笑意和煦, 眸若点漆,一副温柔做派,可动作却半点不含糊,不由分说的揽住苏颜纤细的腰肢, 低头吹了吹茶的热气。 茶是雨前龙井,香味幽远。 从前也不是没被喂过,可这一次,苏颜却觉得莫名的羞耻,罗瑾钳住了她的双手,让她的腰窝抵在他的大腿上,几乎是被迫的仰着头,小口小口的喝茶。 一点点水渍随着嘴角滴落,渐渐濡湿苏颜的衣裙。 咣铛一声细响,茶杯咕噜噜滚落在地。 罗瑾用指腹揩去苏颜锁骨上的茶水,让苏颜娇小的身子坐在自己腿上,耳畔沉重的呼吸声和灼热的气息,令苏颜有些紧张。 她的发簪被罗瑾取下,满头青丝瀑布般倾落,脖子纤细修长,罗瑾低头在她的脖子上,如蜻蜓点水,春花飘拂般落下一串吻。 那吻像投石入水荡漾开层层涟漪,又似雪地间盛开的红梅,带着令人心惊胆战的极致之美。 苏颜越发觉得,罗瑾的病会传染人,不然,为何她也觉得浑身难受。 “殿下——” 苏颜轻轻晃动着身子,越是躲避,罗瑾就越发强势,直逼的小姑娘无处躲避,红着眼眶求饶。 “妾的绒球不知去哪儿了。” 罗瑾轻轻扯开系的漂亮的蝴蝶结,就像是在拆礼物般,满目灼热。 听了苏颜的话,他轻笑了声,小姑娘转移话题的技术,还是这般拙劣。 “它定去寻福川了。” 罗瑾吞下了苏颜接下来要说的借口,然后将苏颜反转了身子,紧紧贴着她的耳畔道:“颜儿主动翻牌子不易,吾定叫你满意。” 苏颜惊叫了声,觉得背后一凉。 “吾的太子妃,是樱桃味的。”罗瑾微凉的指抚过她漂亮的蝴蝶骨,眼尾泛起薄红,声音低哑的不像样子。 “吾很久没吃樱桃了。” 那晚上,苏颜的眼眶红了又红,暗自咬牙不敢高声语,原来,原来翻牌子这样辛苦。 她再也不翻牌子了。 罗瑾平日待她还算温柔,偏那种时候强势万分,半点不肯让步,常常将苏颜逼得泪水涟涟。 往日里不会说的话,不会做的事,也全在罗瑾的逼迫下说了个遍。 清醒过后想想,苏颜就倏然红了脸。 “殿下出去吧。” 她咬着唇红着眼眶道。 罗瑾长眸里噙着意味深长的味道,他扣了小美人的下巴,薄唇微勾:“颜儿该唤吾什么?” “瑾哥哥,瑾哥哥最好,妾求您了,出去吧。” 苏颜长而翘的睫毛轻轻颤抖,眼看着泪珠就要滚落,罗瑾先吻了干净:“颜儿,今夜吾留宿。” 闻言,苏颜搂着罗瑾脖子的手紧了紧,她最贪恋罗瑾的怀抱,嗅着殿下身上的龙涎香,她就会睡得很好,罗瑾留宿,她心生欢喜。 “可……殿下不是还要上朝么?” “殿下若因妾不理朝政,天下百姓该怎么办?” “朝中老臣们知晓,也会谏言说妾是妖女,魅惑殿下……” 罗瑾没料到,自己只说留宿,就惹来这小姑娘长篇大论。 “颜儿,明日不必上朝。”罗瑾用手指蹭了蹭苏颜小巧精致的鼻子,眸色一深:“不过颜儿是妖女,魅惑了当朝太子,却是事实。” “殿下。”苏颜急急蹙了眉,将脸撇开不去看罗瑾,殿下说话太过分了,她是好意为他,怎么真怪起她魅惑人来。 “要说魅惑之术,妾瞧殿下才是狐狸精。” 苏颜晚上受了欺负,又被罗瑾说是惑君妖女,一时情急,倒是不管不顾,说出了这等大不敬的话,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咬着唇怯怯的去看罗瑾。 他的脸色果然差极,深眸凝着苏颜,是随时就要翻脸的模样。 “吾是狐狸精?”他的声音沉而低,如冬日寒风凛冽,不带丝毫温度。 苏颜被迫扬起下巴迎合着他,罗瑾的话被埋在了唇齿之间。 “那吾就不客气了。” 狐狸精嘛,自是予取予求。 * 罗瑾连续几日没上朝,但不是真的被美色所迷。 先是皇帝病情恶化,他近身侍奉,再者,他要静观其变,等待徐县库银亏空案,和陶家少爷当街纵马致使无辜百姓惨死之事,在朝中发酵。 陶相国当权十数年,朝中人脉极广,他的嫡孙是陶府上下的命根子,再不争气也是嫡脉,他豁出老脸也要保全孙儿性命。 一时间进言为陶氏说好话的折子,雪片般飞上案头。 罗瑾看都不看,默默提拔了几位自己人担任要职。朝中的老油条会看“天色”,今日已经有人上联名折子,是弹劾陶相国的了。 这几日谢昀来的少了,听下面的人说他总往佛寺跑,他以手低着额角,望着堂下白衣翩跹的谢昀,忍不住还是规劝道。 “先生去佛寺烧香,应白日从正门进,半夜翻墙要将尼姑吓坏了。” 谢昀讪笑几下,默默的想,还不是殿下英明,让花隐假扮太子妃入寺,若不如此,他何苦半夜探寺。 罗瑾批阅了许多奏疏,一坐就是两个时辰,等他揉着眉心抬头,院外已经夜幕四合。 他起身取了兵器架上的宝.剑,在月下狂舞,矫若游龙,十分矫健。 福川甩着拂尘进来:“殿下,娘娘送信来了。” “咳咳。”罗瑾收了剑势,将信接过拆开来看,越看眉头越蹙的紧。 有孕?他凝眸看向天空,因小姑娘年纪轻身子弱,他想养几年再让苏颜生养,因此,回回都饮了避子汤。 定是弄错了。 很快,罗瑾的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借这个机会逗逗那傻姑娘,倒是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放假啦~立个flag,肥更三天~ PS如果你是花隐,谢昀休了小妾,还愿意重修旧好吗 第36章 秋风送爽,惠风舒和, 一晃眼, 太子妃去皇寺为皇帝祈福也有些日子了。 静承徽重掌宫务, 许是权利养人,平淡的脸上也有了几分春风得意,人也养的圆润了些。 “静姐姐用的什么养颜膏, 妾觉得姐姐你今日气色好极了。” “是啊, 静姐姐文雅端庄, 这气度可是一般人没有的。” 东宫妃们个个有张巧嘴, 口齿伶俐, 对着静承徽寡淡的眉眼,也能吹出她活色天香, 拥有与众不同的气质。 不过背地里,哼, 宫女出身的人, 说她端庄文雅, 可不就是赤.裸.裸的讽刺。 可没办法,谁叫她被殿下看重, 从前文良媛还得宠, 她们都将炮火对准了文良媛, 待姓文的落魄,方知静承徽不声不响才是真的厉害。 俗话说的好,会咬人的狗不叫,古人诚不我欺。 静承徽自然知她们表面奉承, 背地里恨得牙痒痒,一个个巴不得自己比文良媛下场更凄凉。 不过,忍气吞声久了,享受着虚假的奉承,她内心也涌出异常浓郁的快意。 她一定要站得更高,让看不起她的人都俯首称臣。 送走了口蜜腹剑的所谓姐妹,文良媛站起来走到铜镜前,她拿起案上的玫色口脂轻点朱唇,是苏颜往常爱用的一款。 玫色衬人,苏颜涂了后明眸善睐,顾盼生辉,最是惑人。 静承徽盯着镜中自己,凭什么自己点了唇,就被玫色口脂衬得脸色蜡黄,眼神暗淡无光! 她将口脂往铜镜中自己寡淡的脸狠狠掷去,她不甘心! 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苏颜也会色衰爱弛的。 “娘娘,好消息——” 送秋掀了帘子进来,看着室内的狼藉惊讶片刻,随后柔柔的捏静承徽的手,用丝帕擦去她手指残留的口脂,眼神十分明亮。 “珠儿派人送了信,那紫茄花粉顺利掺入了太子妃的饮食,无人发现。” “那物药性烈,再多食些,就算华佗在世也难调理好身子。” “她若无嗣,娘娘您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静承徽勾了送秋的下巴,用手指残留的颜色涂抹送秋的唇,垂眸望着她。 “本宫这么做,是不是歹毒了些,若殿下发觉了,本宫死不足惜,倒是可怜了你们。” “本宫是身不由己,没得选择。” 送秋摇摇头,红了眼眶:“娘娘心最善,若不是太子妃欺人太甚,娘娘也不会这么做的。” 接着送秋抿抿唇挤出一丝微笑:“娘娘您放心,这事奴婢会想办法善后,绝不会连累您。” 静承徽眼底的讥诮一闪而过,等的就是送秋的这句话,她勾了送秋的下巴,寡淡的眉眼间涌出些冷艳的气质,沙哑的声线有些像戏曲中的老生,十分低沉。 “送秋,本宫只信任你了。” 窗外秋风轻扫,惊起蝴蝶蹁跹飞舞,静承徽叫了热水沐浴,等她梳妆毕寻了借口去泰和殿时,罗瑾乘坐的马车早就出了宫门。 她望着空荡荡的院子,指甲狠狠戳入软肉,痛的浑身颤抖。 太子出宫查访民情,她就是三岁小孩都不会信,一定是太子妃,殿下一定是去看那个妖精转世的狐媚女子了,殿下凭什么那么宠她。 静承徽嗤笑,她倒要看看,这份恩宠禁不禁得大风浪。 * 苏颜沉沉的睡了一觉,醒来后就觉得有些不对,小腹有些发热,人也懒洋洋的没精神。 屋子里按苏颜的喜好摆放许多新鲜花枝,没有点熏香。 木格子小窗开了半扇,从二楼望出去正对着郡主别苑的后花园,树木青葱,娇花美艳,声音婉转的鸟儿嬉戏其中,鸟语花香,原是很清净适合养身子的地方。 事实上,罗瑾送她来这里,也存了让她好好休养的心思。 安知和桃知原本趴在廊下说话,看院里小六子拿木枝逗得绒球乱跳,听见屋子里的动静后,安知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桃知端了温得刚好的茶进来,微笑道。 “娘娘醒了,用茶漱漱口吧。” 苏颜粉色的寝衣绣着绽放的红梅花,红梅衬得她修长的脖子更为白皙,线条流畅的锁骨若隐若现,莹莹的一张小脸上双眸精致,还带着几丝倦意。 听见桃知的话她点点头,活动了酸胀的胳膊,接过桃知递来的香茶。 如画的眉眼见涌起慵懒的意味,波光粼粼的眼眸往门外看去。 安知晓得娘娘是要寻绒球了,她将小格窗全部打开通风后,急急的下了楼,对小六子道。 “别逗绒球了,看它玩得灰头土脸,待会子怎么见娘娘。” “快收拾一下,妥当了送到娘娘这边来。” 话音刚落,院门就被推开了,安知敛眉凝神,规矩的福身。 “殿下万福金安。” 小六子抱着脏兮兮的绒球也转过身来:“奴给殿下请安了。” 罗瑾单手负在身后,脚踏云靴,头戴金冠,玄色的锦袍以银线为饰,端的是公子人如玉,煊贵迷人。 不过,这位“佳公子”的脸色不怎么好。 他瞥了绒球一眼,前几日浑身雪白的小东西,今日爪子上全是泥巴,就连脑门都沾着草屑,再看小六子没规矩的样,和从前在泰和殿谨小慎微一对比,简直判若两人。 罗瑾勾了勾手指,看未央殿这伙人,个顶个的没个规矩。 他沉了脸,踱步准备上楼去。 沉甸甸的气氛如有实质,压得大家大气都不敢出,殿下要上楼了,小六子擦擦额角的汗松了口气。 “拿来。”一双手陡然伸到面前,唬了小六子一跳。 福川恨铁不成钢的戳了小六子脑门子,拍了拍绒球的小爪子,圆乎乎的脑袋瓜,收拾干净后接过绒球,小跑着追上罗瑾。 “喵喵喵呜呜——” 绒球伸出小爪子去够罗瑾的腰带,太子爷身形微顿,垂眸回身而望。 “哎呦我的小祖宗唉。”福川吓得倒吸口凉气,生怕面前的爷发起火,要将绒球处置了。 要知道太子罗瑾,是最厌聒噪。 他勾了勾指头,眼神冷冰冰的,如寒冬腊月里的冰雪,淡淡睨着绒球。 绒球的蓝眼睛如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水,它歪了歪脑袋,对着罗瑾喵喵叫,叫得福川恨不得捂住它的三瓣嘴。 “聒噪。” 果然,太子爷面露嫌弃,冷冷的说道。 完了,福川一惊,绒球要是没了,太子妃和太子…… 罗瑾将视线从绒球身上转移到福川脸上,嗤笑一下,伸手接过绒球,让它稳稳趴在自己胳膊上,声音又沉又低。 “孤那般无情?” 说完他转身上楼去了,高大的身影十分威武挺拔,如山川般稳重豪迈,和绒球萌萌的气质……有些不搭。 福川愣神后一喜,还要再跟,罗瑾背对他摆了摆手,是叫他回避的意思。 屋子里苏颜披了件外衣,移步到了美人榻上,玉腕上的红玉手镯衬得她肌肤白皙,完美无瑕的一张小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她活动活动睡僵的脖子,偶尔用小银叉子取酸盐青梅吃。 这些日子她十分嗜食酸物,加上月事也推迟了,苏颜摸了摸平坦的小腹。 “都说酸儿辣女,我肚子里的定是个男孩。” “可能长得像殿下……” “要是个女孩就好啦,皇后娘娘和我都会很高兴……” 罗瑾透过小格窗看着苏颜,她娇小窈窕的身子歪在美人榻上,有种别样的慵懒贵气。 他忍不住勾了唇,朗声道:“若是个女子,又长得像吾呢?” 桃知急忙向太子行礼,罗瑾对她摆了摆手。 苏颜红了脸,酸盐青梅含在嘴里,她的腮帮子可爱的鼓出一团,说话也口齿不清。 “妾不是说殿下不好的意思,只是女孩相貌随殿下,恐怕有些威武雄壮了。” 罗瑾坐在苏颜身边,挑了眉:“无妨,雄壮也无事,皇家女儿不愁嫁。” 原是随意的一句话,苏颜却动了真格,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若有殿下这般魁梧的体格,低沉的嗓音,她就有些无法接受,在她的审美中,最好女儿能白皙些,淑女些,这样她那些漂亮衣服首饰,才能给女儿去用。 “殿下,禁言。”她愤愤的望着罗瑾:“您千万别乱许愿。” 说罢,要伸出手去接绒球。 罗瑾的大掌轻轻抚摸着绒球的脊背,小家伙舒服的直打呼噜,完全不认生,在罗瑾怀中翻滚撒娇,完全忘记苏颜这位旧主。 苏颜有些吃醋的瞪着罗瑾。 “怎么。”罗瑾长眸微眯:“房里醋缸子碎了。” “什么碎了?”苏颜叹绒球见异思迁,一时不曾回神,下意识的说道。 罗瑾将绒球放下,逼近几分:“醋缸碎了,屋子里好大股酸味。” 苏颜霎时羞红了脸,眼睁睁看着绒球四足落地,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慢悠悠的走出房间,许是又要去院子里招花引蝶。 “都怪殿下,绒球不理妾了。” 苏颜偏过头,声音婉转清脆,娇滴滴的,人魅而不自知,对罗瑾而言,这就是最大的诱惑。 他喉头滑动,心里生出几丝燥热,他将人逼到了角落,手掌扣在苏颜的脖子与后脑处,让她脖颈不至于酸痛,又能直面着自己。 “怪我。”他斩钉截铁道,苏颜肌肤细腻如上好的冰玉,近看下也无一丝瑕疵。 立刻,罗瑾的肌肤就燃起火焰般灼热不堪,一股热流直涌小腹,几乎化作了痛楚,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很响很响。 这次的病发的急,但罗瑾不打算用药,苏颜,就是最好的药。 罗瑾轻轻一推,将苏颜推倒在美人榻上,那波光粼粼的眼睛看着他,更令他血脉喷张。 苏颜咬着唇,底底道:“妾怀孕了。” 言下之意,她是无法承恩了。 罗瑾莞尔,勾了迷糊小姑娘的下巴,先细细品尝了一番,唇齿间嗅到了盐酸青梅的甜香,他埋在苏颜的颈窝处,长眸里闪烁着微光。 “颜儿,要不要骑马?” 苏颜被硌着了,腿有些酸热,她红彤彤的脸如喝醉了一般,骑马她自然很喜欢,上次出宫罗瑾就带着她去了,可现在去,她身子不合适不说,被人看见了也不好呀…… “不妥。”她咬着唇摇头。 罗瑾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轻声道:“颜儿小时候没有骑过吗?” 噢,苏颜恍然大悟,唐国公娇宠女儿,在她小时候,经常骑在父亲的背上,父亲就在地毯上爬,这也叫做骑马。 可她这么大了,殿下会不会被骑垮呢。 如知她所思,罗瑾意味深长的说:“试试便知。” 试试就试试,左右不是自己吃亏,苏颜点了点头。 一个时辰以后…… 苏颜咬着罗瑾的手指,睫毛都被泪水打湿了,她晃动着腰肢,呜咽的求饶。 “妾不想骑马了。” “妾求你,殿下啊……” 纵马伤神又累人,苏颜瘫软在榻上,觉得自己很辛苦,带着宝宝忍辱负重讨罗瑾欢心,忍不住捂着肚子委屈的看太子。 “妾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 罗瑾抱了抱她,又亲了亲,蹙眉:“不如宣太医来瞧,罢了,叫花隐来吧。” 花隐是医中圣手,能让罗瑾找她来瞧病,苏颜觉得自己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都怪殿下。” 她十分的生气,要不是贪恋罗瑾的怀抱,真想把罗瑾给推出去。 * 陪着用了些点心,罗瑾又盯着苏颜用完了药膳,日暮了,别苑的门终于被敲响。 花隐一袭黑衣,巨大的黑色兜帽遮住容颜,直到了近前才摘下帽子,露出清秀带着满满少年气息的脸庞。 黑衣黑发,实在是又飒又美。 苏颜见到花隐十分的兴奋,暂时将“失子之忧”抛到脑后,站起来走到门前迎接她。 “先生,我们终于再见面了。” 花隐离开皇室后就极少接触苏颜种性子的人,深宫女子生活在小小一方天地间,难有苏颜这样单纯良善之人,她十分意外,也与苏颜十分的投缘。 不过,苏颜的下一句话,却让花隐很意外。 “请先生帮我搭脉吧,告诉先生一个好消息,我有孕了。” 话音未落,花隐就神情古怪的看向罗瑾,给太子妃饮用的避子汤正出自她手,只要按时服用,绝无受孕的可能。 罗瑾以手低额,不去看花隐,花隐心里涌出种很奇怪的预感,她的这位主子,她禁欲清雅的好皇兄,可能在憋笑。 迎着苏颜亮晶晶的眼眸,花隐有些不忍心,她点了点头:“那就开始吧。” 搭脉的结果,自然是苏颜并无身孕。 苏颜如遭雷击,特别是当花隐将实情说完后,她更是愤愤不平,恨不得化身绒球,挠罗瑾几下才解气。 “殿下,你好幼稚。” 她真的生气了。饮用避子汤是她现在身体不好,不适合有孕,她明白的,可于情于理,罗瑾不该瞒着她。 罗瑾被人说过不近人情,也被人说是“冷面阎罗”,被责幼稚二字,却是人生中的第一回 。 是以,问诊完以后,他蹙眉看着花隐,干咳几声问:“孤幼稚?” 花隐摇摇头,又点点头,她眼下有些青黑,细看下人也十分憔悴。 想来,这些日子在佛寺里,她并未得到清净。 谢昀的性子,罗瑾是了解的,孤傲甚至狂傲,他想得到的东西,用尽手段也会抢到手。 花隐真要与他一刀两断,并不是易事。 不过他不准备插手,谢昀狂傲,花隐何尝不是,他们间的情.事,不该他去管。 花隐又给苏颜开了新的药方。 “太子妃身子大有好转,臣以为可以停用避子汤了,补药继续服用着便是。” 她微笑了下,若太子妃真的有孕,想必是极为欢喜的。 罗瑾收了方子,听见苏颜可以停用避子汤了,心中也大为欢喜。 花隐重新戴上了黑色兜帽,整个人如匿在夜色中一般,她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罗瑾,声音淡淡的:“紫茄花粉,女子服用可致无孕。” 罗瑾的眸色陡然深沉,他接过瓷瓶,咬肌鼓动几下,危险的气息从紧绷的唇角四散开来。 “宫里的手段。” 花隐说完便急急走了,皇寺中的“太子妃”消失太久,会惹人疑。 不过准备与花隐不醉不归的苏颜得了信,就有些闷闷不乐了,先生什么时候再来呢。 罗瑾有些手痒,一忍再忍,无需再忍,他伸出手掐了掐小姑娘的脸颊,触感滑腻像是剥了壳的鸡蛋。 “颜儿想着别人?” 苏颜从没见过罗瑾这样霸道的,她哼哼几声反驳道:“先生是女子。” “女子也不可。” * 随着天气转凉,耀武扬威了半辈子的陶相国第一次品尝到了,什么叫做人走茶凉。 帮他说话的折子呈上去没半点回音,参他的人却一路青云直上,得太子破例提拔。 渐渐的,那些官员都转了风向,捧陶派都成了倒陶派。 宫里头,就连太后也不中用了,太后“病重”,皇帝“病”得就更重,皇后底子干净,太子妃去皇寺为皇帝祈福,太子呢,日日在皇帝身边侍疾,做足了孝子的样。 那位储君才是胸有大城府,韬光养晦,终于要对陶氏下手了。 陶相国知道,太子的爪牙遍布天下,他一定还有更多的扳倒自己的筹码。 第二日,罗瑾就收到了陶相国的陈情书,自列了十条罪状,请皇帝降罪。 罗瑾嗤笑了声,将那封折子放在弹劾陶相国的奏疏上。 “殿下准备如何应对?” 谢昀抿了口茶,沉吟发问。 “他确有罪,就依着他,先停职在家。”罗瑾的长指有节奏的敲打着红漆桌案,深邃的眼眸深不见底,一片寒凉:“不过,他想借此求生,可就太天真了。” 罗瑾缓缓拨动着檀木念珠,声音沉缓:“我们搜罗的证据,也该放出来了,陶家彻底衰败,才能永绝后患。” 谢昀颔首,眼眸含笑:“臣知该如何去做了。” 眼看他起高楼,宴宾客,眼看他楼榻人走,徒留满目疮痍。 这几日陶家被抄家的事情,成了街头巷尾的新话题。 “没想到陶家心这么黑,贪墨了那么多银钱。” “何止啊,我听说陶府的刁奴曾当家打死了人,小小奴才都这般猖狂,可见主子更无王法。” “是啊,太子爷可是为民除害了。” “太子爷圣明呐。” 一场秋雨后,雨过天晴,陶氏的案子还需刑部细细的审,不过大局已定。 罗瑾望着空荡荡的未央殿,将临行前从苏颜耳垂上取下的翠玉耳铛放下,眼神谴倦,是该接她回宫了。 太子妃出宫时静悄悄的很低调,回宫的消息却传的很快。 人还不曾归,昭和宫那边就来了消息,要召太子妃过去用膳。 静承徽在御花园遇见了二公主,就连高冷寡言的公主都面露喜色。 太子妃一旦回宫,还没攥热的掌管宫务之权,又要拱手交回了。 静承徽不甘心。 梧桐阁举办了小型的茶会。 “唉,太子妃娘娘就要回宫了,咱们又见不到殿下了。” “哼,说得你们平日能见到似的。” 赵姬很毒舌,直白的话让诸位宫妃都下不来台,静承徽淡淡的望了赵姬一眼,用帕子捂着嘴干呕一下,待眼底泛起泪光后,拿了一颗酸梅含在口中。 这自然引起了赵姬的注意,她探头问道:“静姐姐你怎么了?” 静承徽笑得勉强,摇摇头:“本宫也不知,好几日了。” 赵姬有双勾人的杏仁眼,她意味深长的看了静承徽:“没看太医吗?” “又不是什么大毛病。”静承徽又吃了一粒酸梅:“过几日就好了。” 待诸位东宫妃们离开梧桐阁,静承徽立刻将酸梅吐出来,又喝了几口温茶祛除嘴里的酸涩。 送秋看得揪心。 “娘娘,她们会真以为娘娘有孕吗?” “东宫侍寝的规矩,大家都知道。” 静承徽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水渍,眼眸里泛起一片阴毒,声音低沉如雨点敲打窗棂。 “规矩会变啊。” “等本宫有孕的传言到太子妃的耳朵里,你想想,咱们这位太子妃会是什么心情?” 她会不会怒不可遏,歇斯底里?静承徽一想到苏颜那张完美的脸将出现妒忌,怨毒,羡慕的情绪,她就暗爽,如果苏颜觉得委屈,和太子吵架冷战,那就再好不过了。 何况,她有孕的消息也不是自己传出去的,而是那帮愚蠢的妇人,嚼舌根子乱加揣测! 日后就算查,也怪罪不到自己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加更哦~ 老时间零点还有一更~ 第37章 苏颜回到了未央殿。 宫人们早已经将内外洒扫一新,院里的花换上了新的, 开得艳的, 内务府知道太子妃身边新添了位猫主子, 不待人吩咐,就用梨花木做了精巧的小笼子做窝,丝织室也送来做工精致带绣花的小褥子小垫子。 人人都看得清, 前阵子太子妃出宫, 是去避陶氏倒台的风, 可见太子盛宠这位, 他们不伶俐些, 将来如何混下去。 “哼,个个谄媚得很。”送秋很看不上那些奴才的做派, 就说给那猫儿垫的毯子,都是上好的锦缎, 是一般妃嫔见了都眼红的好东西。 “算了, 不必计较。” 静承徽拍了拍送秋的手, 她端坐在梳妆镜前,正执笔描眉, 镜中人姿色平庸, 上了妆后也只算恬静。 太子妃回宫, 今日诸东宫妃都要去请安。 她眼神黯了黯,从妆奁中取出一只金钗,斜斜插入鬓发,素净的人身上, 终于增添了几分颜色。 “送秋,去未央殿。” 倒要看看在皇寺熬了这些日子,苏颜她是否还春风得意。 * “我的小祖宗唉,快下来。” 小六子站在木凳子上,凳脚摇摇晃晃,惊得他急喊道:“扶稳了!” 下头的两个小太监扶了扶帽子点头称是。 一层楼高的小树杈上,绒球身姿矫健,正在细细的树杈上跳跃、穿梭,树枝每晃动一下,苏颜的心就跟着悬一下。 绒球刚带到身边时很乖顺,可没几天本性就暴露了,那就是个爱闯祸生事的小阎王。 今日早晨苏颜刚睁眼,人还没清醒,这小东西就蹿到树上不肯下来。 安知等人护着苏颜站在廊下,桃知干脆走到院里指挥小六子怎么捉猫。 要是树再高些,能承受成年人的体重,小六子身手好,使了轻功飞身上树将绒球抱下来也就是了,偏偏那树杈子那么细。 等折腾着将小阎王从树上救下来,太阳早就出来了,待苏颜梳洗毕用完膳,已经很晚了。 听见外面东宫妃们等了许久,她莹莹的小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用温水净了手,接过安知给的棉帕边擦手边问:“不是早说过请安这事免了吗?” 安知笑得无奈:“听闻是静承徽带的头,娘娘从皇寺归来,她们按理该过来同娘娘请安。” 桃知撅了撅嘴,有些不爽:“奴婢怎么觉得静承徽不像好人。” 苏颜若有所思,前世和静承徽交集实在太少了,可能在罗瑾后期几乎不去后宫的情况下,慢慢爬到妃位,苏颜觉得,静承徽必定是有些特殊的。 桃知性子活泼,消息也灵通,她左顾右盼,压低了声音对苏颜道。 “娘娘,奴婢听说了个小道消息。”她紧张的打量着苏颜的脸色:“奴婢听说,静承徽有身孕了。” “什么?”安知被唬了一跳。 苏颜正在饮茶,也被这句话惊得险些呛到。静承徽有孕?她不信,这不可能。 原想遣众东宫妃都回去,苏颜在听了桃知的话后改了主意,她要去看看静承徽倒是怎么回事。 外厅中,诸位都坐在位子上等太子妃露面,不难看出,她们都铆足了劲妆扮,赵姬勾人的杏仁眼滴溜溜的打量着众人,在看见静承徽头上的金钗后,捂着嘴噗呲一笑。 原来不争不抢的静承徽,也有争艳的一天,可惜呀,脸蛋实在不好看,戴十只金钗也无用。 “太子妃娘娘驾到。” 随着高喝声,一道窈窕婀娜的身姿缓缓出现,苏颜换了件稍微正式些的红裙,长裙摆曳地,鬓边步摇轻颤,端的是大气端庄,风华绝代。 诸位东宫妃都站起身行礼问安,这时候不兴东张西望,显得仪态不雅,可静承徽还是忍不住,她迫不及待的抬头看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 怎么会,她不是去皇寺吃斋念佛去了吗,为何不见憔悴,气色还更盛从前? 苏颜叫她们落了座。 赵姬这个人是个毒舌又无脑的,上次嘴碎被罗瑾禁足到如今,她不敢招惹苏颜了,现在看静承徽很不顺眼。 她阴阳怪气的讽刺道:“静姐姐那只金钗是哪年的款式,瞧着眼生,不是宫里的手艺吧。” 静承徽猝不及防,有些讪讪的:“是多年前的旧物了。” “这样啊。”赵姬冷笑:“静姐姐千万别介意,妾没有笑姐姐没新首饰,只能戴旧玩意儿的意思。” 顷刻间,静承徽的脸色就白了几分。 看周围几位东宫妃暗自嗤笑的模样,她更是气的浑身颤抖。 苏颜和身边的婢女无奈对视,免去晨起请安,她就是不想见到此类无聊的勾心斗角。 “静承徽留步。” 她开口留下了静承徽。 静承徽被赵姬阴阳怪气的话气的太阳穴疼,不过她飞快的收拾好了心情,回身对上苏颜时,又是一派温和的笑脸。 苏颜打量着静承徽的小腹,未央殿的宫娥鱼贯而入,上了好些青梅、蜜饯还有柠檬果。 静承徽盯着那些酸物暗蹙了眉,她最厌酸了,不过眼底的嫌弃只一闪而过,她拿起桌上的青梅,咬着牙吃了一粒又一粒。 做戏就要做足了。 她越吃,苏颜的脸色就越是不好。 苏颜以手撑腮,白皙纤细的手腕上红宝石嵌珠手钏晃眼,她美丽的秋眸眨了眨,声音清脆十分好听:“静承徽这些日子,是不是十分嗜酸。” “回娘娘的话,是有些。”静承徽不自觉的挺直了肩背,就好像她真的有孕了那般。 苏颜纤细的手指轻敲了敲脑门,一派欲言又止的模样,她那几日,也是莫名的嗜酸,还傻乎乎的以为自己有孕,在罗瑾面前闹了乌龙…… 她的小表情落在静承徽眼底,却成了明显的难过,静承徽激动的几乎要笑出来。 “静承徽,你可知宫里都传说你已有身孕?”苏颜信任罗瑾,他既承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就不会言而无信,因此,静承徽是不可能有孕的。 静承徽早就料到苏颜得了信,可能会私下质问自己,当即就酝酿情绪,准备以示弱来反击。 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才是最好的武装。 “你早些找太医瞧瞧,趁着流言传的不广,早日澄清,不然,可就贻笑大方了。” “乌龙闹大了,可不好收场。” 静承徽没来得及流泪,整个人已经呆怔在原地,怎么会,苏颜怎知自己有孕是假。 她甚至不需要自己回答。 静承徽如坠冰窖,她面无血色的点头。 “嫔妾谢太子妃娘娘提醒。” 回到梧桐阁,静承徽久久缓不过神,她用贴身带的小钥匙打开个小木匣,从里面取出了一包药粉,素白的小脸上漫起一丝癫狂,离间不了殿下与苏颜也无妨,她还有办法。 她唤了送秋进来,将纸包塞给她。 “这是合欢花粉,你交给泰和殿的人,要他们掺在殿下的膳食中,此粉无味无毒,银针都测不出来。” 送秋郑重的点头,握紧纸包匆匆出去了。 屋里,静承徽笑得癫狂,待殿下服用了合欢花粉,她再“巧合”的出现在殿下身边,一切不都水到渠成了。 她早就算好了。 * 昭和殿里,皇后正在欣赏漂亮儿媳换衣裳。 没想到苏颜去皇寺一趟,人反而圆润不少,气色也是上佳,穿上各色衣裙后,就更加亮眼了。 二公主也积极的参与其中,对苏颜的打扮夸了又夸。 二公主来了,六公主也不甘示弱,凑在一旁也捧着苏颜,二公主夸一句,她必要夸十句。 昭和宫里热闹极了,三个小姑娘将皇后这些日子制作收集的宝贝分了个干净。 “殿下,您慢着点儿。” 罗瑾等苏颜用膳,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干脆起身去了昭和宫。 二公主缠着苏颜也就罢了,怎么母后也总要苏颜陪着。 他步子迈得急,手攥了又攥,小姑娘也是,惯会招蜂引蝶的,在郡主别苑和花隐饮酒,和小婢女捉迷藏,回了宫也整日往女孩子堆里钻。 若身为男子,那还了得。 福川急急的跟在他身后,不料到了昭和宫门前,太子爷来了个急刹车。 他一个猛子险些扎在太子爷身上,勉强稳住身形,就见太子静了心神,迈着沉稳的步伐入了昭和宫。 雅正肃沉,稳重而端方。 皇后正在给苏颜挑选参加百国朝贺节的衣裳,见到太子来了,抿唇笑了笑,举了举手里的裙装:“太子来了,你来看看,太子妃穿这件如何?” 她知太子性子沉闷,不苟言笑,存心拿他打趣儿。 谁知太子微颔首,深眸里笑意和煦,破天荒般颇有兴致道。 “这件红色的设计新颖,袖口窄小,裙摆窄短,适合在朝贺节盛典上,看各国勇士比武时穿。” 他又指着另外一套冰蓝色的骑装。 “这件骑马时穿,极为亮眼。” “绿色的这件广袖裙,和诸位贵女逛百国特产时穿,倒是不错。” 皇后意外的望着太子,目光不动声色的落在苏颜身上,看他们四目相对时眼底的柔情,皇后忍不住露出一抹无声的笑。 爱人如一件最结实的盔甲,有了盔甲,哪怕前途暗淡也永远不会害怕。 她很欣慰闷葫芦一般的太子,有了真正的心爱之人。 从昭和宫回东宫不近,罗瑾在快到东宫的时候叫停了轿辇,他勾着唇角等了一会,苏颜也下了轿辇走过来。 夜风很柔,略带寒意,罗瑾整理了苏颜的兜帽,然后牵着她的手,慢慢往东宫走去。 宫道很宽、很长,从罗瑾记事开始,他就很喜欢在夜晚沐浴着月光,孤身缓缓往寝宫去。 深宫里的日子充满危机,步步惊险,他是储君,承受的东西就更多。 孤独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人陪自己走过这漫长的路,罗瑾觉得十分安心。 苏颜去看罗瑾如山峦起伏,格外立体好看的侧脸,恍然间,前世之景,与今生之景缓缓重合,她终于真的站到了这个人身边,真好。 “殿下……” 苏颜娇娇软软的声音飘散在风中。 “妾的意思,看天色今夜怕要下雨。” 罗瑾仰头看月明星疏,勾了勾手指,莞尔。 小姑娘的意思是今夜有雨,下雨她会害怕,所以—— 苏颜的声音底底切切:“殿下留在未央殿陪妾吧。” “好。” 罗瑾伸出手指蹭了蹭她的鼻尖,语气一派宠溺。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天使喜欢种田文吗? 种田文预收《锦鲤娘子》看看呀~ 文案: 沈泽秋和寡母卖布讨生活,日子过得很难,村里人都觉得他这辈子也娶不上妻了。 直到有一天,他娘领回个伤了容貌的姑娘给他做媳妇。姑娘叫安宁,好胳膊好腿的,沈泽秋很知足。为了把小日子过的红火,他走街串巷卖布时更加卖力气了。 后来他发现,安宁能识文断字,脸上的伤也全养好了还没留疤,且如锦鲤转世般好运。 比如说她喂养的鸡鸭鹅又肥又大,还不爱生病; 她种的南瓜、番薯、玉米长势喜人,又甜产量又高; 再比如家里的生意越做越好,他们在镇上开了铺子。铺子越开越多,从镇上到县里,从江南到江北,甚至开到了京城。 一路发家致富,小两口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 第38章 未央殿的浴间里,温热的浴汤已经放好, 一层新鲜的玫瑰花瓣洒在上面, 幽香四溢。 那夜, 罗瑾品尝到了最甜美的花香之气,甜腻,温柔, 就像苏颜这个人。 殿里要了几次热水, 苏颜的脸颊红扑扑的, 带着花香的青丝如瀑布般散开, 衬得她一张小脸越发精致, 长睫微抖,玉儿似的手指蹭蹭罗瑾冒出青茬的胡子, 触感酥酥麻麻。 罗瑾攥紧了小姑娘搞事情的手,低头吻了吻怀中人的额, 长眸微眯, 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嗯。 他没穿上衣, 结实而宽阔的胸膛上,红痕乱布, 全是苏颜难自抑时抓伤的。 暖帐内满室旖旎, 褥子也有几丝混乱。 苏颜冰凉的足藏在罗瑾温热的大腿根下, 她挪了挪,仰头主动亲吻罗瑾的下巴。 等卖了乖,方得寸进尺的道:“殿下讲故事给妾听,好不好?” 罗瑾深邃的长眸里掠过丝轻笑, 怎么小姑娘也和绒球学会了得寸进尺那一套,讲故事?他戳了戳苏颜的脸颊,激战以后,声音十分沙哑。 “颜儿要听什么?” 苏颜尖尖的下颚抵在他的心口上,贝齿咬着朱唇想了想,笑得可爱:“都好。”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住着两个和尚,一个老和尚,一个小和尚……” 罗瑾的声音很低沉,念得一本正经。 苏颜听过这个故事,接下来的一段就是“小和尚对老和尚说要听故事,老和尚答好呀,对小和尚说道:从前有座山……一个小和尚要听故事,老和尚说,从前有座山……” 她愤愤的瞪着他:“换一个。” 罗瑾的嘴角勾起浅笑,摸了摸苏颜柔顺的头发,也不逗她了,说起狐仙与书生的故事来。 苏颜听得又怕又紧张,很久之后才在罗瑾怀中睡熟。 夜深,万籁俱寂。 罗瑾睁开眼,披了中衣推开门去了院里。 福川脸色肃穆,双手呈上个小纸包。 “合欢花粉?”罗瑾的声音里透着寒凉,长指捏着那个纸包,嗤笑了声:“饵先由着他们放。” 福川颔首,等罗瑾重新回了内室,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黄纸包,眼中也俱是嘲讽。 自芝芝那事以后,泰和殿就如铁桶般,吃里扒外的人都被他清理了出去,没想到这时候,还有人不怕死,买通了太监敢对殿下动手。 可惜啊,人是胆大,手段却拙劣极了。 * 百国朝贺节是大燕国的盛典,闰年的八月里,秋高气爽,天气明媚,各国皇室都会派使者前往燕国都城,一是朝贺,二是借机通商互市。 朝贺的庆典安排在光明大殿,礼节繁琐,流程极多,苏颜和皇后坐在皇帝还有罗瑾身边,听各国使者捧着国书对大燕极尽赞美,夸赞燕国皇帝是神明转世,燕国太子将来也必定是位明君。 接着就是进献各种礼物,有香料、珠宝,以及各色异域特产。 苏颜带了副黄金打造,镶嵌了宝石的金冠,身穿大红礼服,点朱唇,挽发髻,金冠前用宝石串的小流苏遮住了她鼻子以上的容颜,从正面看,只知这位太子王妃皮肤白皙,气质端庄。 下面的人看起来都很小只,礼物也没甚新奇的,苏颜熬过了正典,露了个面意思意思以后,皇后就带着她先行离席。 今天的庆典没意思,第二日在京郊举行的百国勇士比武,那才叫热闹。不仅皇族成员会去,京城里的百姓也能花钱购买门票,届时一同参加盛会。 第二日天色未明,未央殿里就点起了灯,红烛耀满室橘光,只有苏颜的房里还静悄悄,黑漆漆。 安知举了灯,轻轻叩门,小声道:“娘娘,卯时了。” 苏颜好看的远山眉蹙了蹙,小脸往锦被里埋,她没力气应安知的话,先伸出小手探了探温度,冰凉的空气秋意甚浓,她立刻将纤细的手缩回锦被之中。 她哼哼两声,困意来袭,安知的呼唤渐渐越飘越远。 “颜儿。” 罗瑾轻轻将她揽在怀:“再睡会吧,今日不描妆画眉便是。” 她的小姑娘国色天香,天生丽质,就算不施粉黛也是极美的。 可苏颜听了这话,莹莹的小脸上表情十分纠结,一想到今日其他女眷个个精心打扮,只余她素面朝天不修边幅。 她…… 不行,在懒和美之间,还是美重要些。 “殿下,这样不行的,妾还是起来吧。” 苏颜咬咬牙,还是从温暖的锦被中钻出来,迷迷糊糊的由安知她们服侍着,坐在梳妆镜前梳洗上妆。 罗瑾是早起惯的,苏颜起身了,他便跟着起床,拎了架子上的木剑去院里活动筋骨,等他简单的沐浴毕,收拾好再到内室时,苏颜的妆刚上了一半。 “娘娘,您千万别动。” 安知手持鎏金小狼毫笔,蘸了粉色的油墨,正在为苏颜描花子,可惜下手没准头,已经画歪两次了。 “给我。”罗瑾在旁看了会,拿过安知手中的笔,俯身探到苏颜面前。 苏颜长睫抖了抖,阖着的双目睁开一丝小缝,眼瞳亮晶晶的十分有神采:“殿下,您会吗?” 罗瑾捏着苏颜的下巴,眼底笑意和煦:“不会。” 屋子里静悄悄的,苏颜巴巴的望着罗瑾,小脸不自觉的往后躲,她可不想被殿下画成个丑八怪。 可惜罗瑾的手就像钳子一样,她挣脱不开。 “别动。”太子爷下了命令。 苏颜可怜兮兮的瘪了嘴,听天由命般的乖乖闭上眼,只祈祷殿下的手能稳些,再稳些…… “娘娘,殿下画的真好。” 饱蘸油墨的笔触碰到眉心,触感冰凉,又冷又滑,苏颜忍耐一会,忽听见安知她们惊喜的声音,她立刻睁开双眼。 罗瑾还凑在近前,一双细长的眸近在咫尺,苏颜甚至可以看见他瞳孔中的自己。 倏然,她就红了脸,太近了。 等她接过小铜镜检查成品时,顿时也被惊艳,一朵绽放的红莲开得娇美,衬得人也更美了。 罗瑾满意的放下笔,望向苏颜带笑的眼眸。 “真好看。” 苏颜抿了抿唇,终于收拾妥当,可以出宫去了。 * 在燕国以北有个叫做金琛的游牧之国,大燕举行百国朝贺节,金琛国的王派了他们的大王子还有五王子前来朝贺,现在坐在台上一角,看各国勇士为比武热身的,便是那二位王子了。 大王子身高体壮,满脸的络腮胡,一双鹰眼炯炯有神,正边看边吃着金琛特产干牛肉。 那是补给体力的好东西,待会比武,大王子作为金琛第一勇士,自然也会上场。 而坐在他身边,戴着金琛特有的宽檐帽的白衣男子,自然就是五王子了。 五王子在嗑瓜子,嗑了一会口渴,便去看台下寻水喝。 遇上四年一次的盛典,花隐也来了,她不想遇见皇室的人,就没有往太子那边凑,而是与普通百姓们待在一起。 花隐穿着月白色窄腰男款锦袍,秀发用一根蓝色发带松绾,腰间挂着把宝剑,环抱双臂,正遥看勇士们训骑烈马。 “嘶,得罪。” 一位白衣男子东张西望没留神脚下,狠狠踩到了花隐的云靴。 花隐蹙眉,回身看去,乃是个绫罗绸缎加身,穿得浮夸,长得也女气的小白脸,一看便知是京城哪家豪门纨绔。 她正想侧身放那人过去,不料小白脸自来熟的很,笑嘻嘻拍了花隐的肩膀:“兄弟,你可知附近哪有茶卖?” 花隐的身手比思维快,反手就是个擒拿,小白脸嘶嘶叫唤,疼得眼睛都红了。 哼,轻浮且无用。 花隐冷笑着松了手,眼神掠过小白脸精致如画的桃花眼:“这位姐姐,你问别人去吧。” “……你是女子啊……唉” 花隐走出很远,都还能听见背后小白脸在叫唤。 “大燕地大物博,人杰地灵,果真不假。”五王子揉揉酸痛的胳膊,盯着花隐的背影笑得眼眸微眯,他刚及弱冠,又细皮嫩肉的,一双桃花眼笑出了些魅惑众生的妖气。 “有点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鬼畜美少年五王子上线 话说,如果弄个燕国《创造营》,你们会pink哪位帅哥呢? 一号选手:禁欲(假)闷骚(真)有点小肌肉的直男太子罗瑾 二号选手:温柔书生,小奶柴犬表哥夏裴 三号选手:高智商、温柔、情种(微病娇)谋士谢昀 四号选手:妖孽美少年,搞笑哈士奇,金琛国五王子XX呢 我宣夏裴表哥~ 大家踊跃投票吧 第39章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这位小少爷, 您买哪队赢啊?” 在朝贺节的看台下, 搭建有几间木棚, 里面人潮涌动,都在怀里揣了银子,眼睛盯着下注的赌桌。 待会儿各国勇士比武, 可以在这里下注买输赢。 五王子一身月白衣裳惹眼, 说一口燕国地道官话, 他在各个赌桌间游荡, 唇角勾着浅浅的笑容。 长指点了点挂着的比武名单, 上面白纸黑字写着燕国花九公子对金琛勇士鲁迦,鲁迦身高近两米, 两只胳膊比寻常人的腰还粗,虽头脑简单了几分, 但凭一身蛮力, 也是难缠得很。 “花九公子, 啧啧。”五王子摇头,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同情:“我得去提醒这位仁兄, 待会捂好脸。” 输了比武事小, 要是被打毁了容, 那就惨了。 比武场的后台里,各位选手都在热身,只有角落中的花隐坐的笔直,清冷的气质和后台的诸位壮汉简直不是一路人。 五王子晃荡着进来, 一眼就瞄见了花隐。 “小……” 花隐敏锐的回头,一个眼风扫过去,五王子很懂规矩的闭了嘴,将“小姐”二字吞到肚子中,他三两步跑着到了花隐身前,惊喜道。 “小公子,你在此地作甚?” 花隐蹙了眉,阖目运气没有理他。 五王子也不觉得尴尬,他随意的往花隐身边坐下,写着花九公子的名牌差点晃瞎他的眼。 “你就是对阵鲁迦的小……勇士。”从他出现开始,那张嘴就没停下。 花隐烦躁的瞪他一眼,警告意味很浓,可惜五王子没感受到,他咬着自己的手指,若有所思。 “赌坊里买你胜鲁迦的赔率,已经一比七了。” “我下注一千两,你要赢了我能得七千两,下注两千,那就是一万四……” 花隐睁眼看他:“什么意思?” 五王子笑嘻嘻,翘着二郎腿扭头向花隐看去:“那金琛勇士是我小弟,我叫他输就输,赢就赢。” 花隐看这个细皮嫩肉,油头粉面的小纨绔更不顺眼:“少废话。” 五王子回身对着花隐,一双潋滟的桃花眸衬上直鼻薄唇,就连燕国最出名的美男子恐怕也要逊色三分,任何少女看了都会脸红。 “打假赛。”这位纨绔美男子用手遮住嘴,压低了声音,对花隐眨眨眼,一副我超级聪明你快夸我的欠抽样。 “呵。”花隐被气笑了。 要不是五王子跑得快,恐怕另一边胳膊也不好了。 那一场比武,金琛勇士鲁迦输的特别惨。 看台上的苏颜看得紧张,她侧身靠近罗瑾,声音底底的:“先生的身手竟这般的好啊。” 罗瑾凝眸看着比试台上花隐利落的一个飞踢,摸了摸手上的玉扳指,为了不破坏花隐在苏颜心中的形象,他忍着没讲花隐以前的事迹,只勾了勾唇,颔首。 “正常发挥。” 苏颜叹了口气,不敢看下面的打斗又不愿错过精彩,于是五指张开遮在眼前,用余光透过指缝来观看,她的声音里带着点兴奋。 “妾让安知下注五千两买先生赢,看来,妾能发一笔小财了。” “殿下不是喜欢砚台吗?等妾得了钱,给殿下寻几方好的来。” 罗瑾莞尔,声音清润:“好,吾便等着礼物。” “殿下客气。”苏颜狡黠的眨眨眼:“那五千本金原就是从泰和殿领的。” 这个小狐狸,罗瑾理了理她鬓边的碎发,反正输了记泰和殿的帐,赢了就是自己的,左右不吃亏。 * 花九公子对鲁迦的比赛结束后,五王子盯着鲁迦身上的伤吸了口凉气,他抛了瓶伤药给鲁迦:“你放水放得也……” “五王子,我没有!” 鲁迦在五王子面前猛男落泪,哭诉道。 “一上场我面门就挨了一脚,脑子嗡嗡响。” “那燕国人身手快,根本打不着他。” “他下手,呸,黑啊——” “王弟。”一道雄壮浑厚的男声打断了这边的对话,大王子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随我去见燕国太子。” 五王子眨了眨眼睛应了一声,背身边走边对鲁迦说:“输就输了,反正我买你输,待会赏你五百两,别告诉大王子……” * 看了两场比武,苏颜有些疲乏,罗瑾带着她去旁边的小楼中休憩。 京郊的空气十分清新,山翠草绿,流水潺潺,有宫里不会有的风景。 苏颜歪坐在榻上,与罗瑾坐在小楼的望景台前,望景台左右环山,前侧靠着一汪碧湖,彼时风柔气清,在此处静心休息是再好不过的。 “殿下,金琛国大王子与五王子求见。”福川上了二楼来禀报道。 苏颜从罗瑾怀中坐起来,波光粼粼的眸望着罗瑾:“殿下要见吗?” 小姑娘身子柔软温暖,骤然从怀中离开,罗瑾有几分空空荡荡的感觉,他垂眸看苏颜,眸光深沉:“颜儿以为呢?” “人家远道而来,殿下还是一见吧。”说罢,苏颜接过安知递来的面纱,轻轻戴好了。 罗瑾挥了挥袖子,声音深深的:“叫他们进来。” “金琛国王子叩见燕国太子殿下。” 一个身姿魁梧,一个面若桃花,一个是十足的草原猛汉,一个是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苏颜不动声色的望了两位王子一眼,这正应了那句龙生九子个个不同的古话。 其实在这之前,大王子已经求见过罗瑾几回,但都没得到同意,这一次罗瑾不但让他上了观景台,还让福川上了茶,大王子十分高兴。 他一高兴,就想问燕国借数十万斤粮食。 苏颜脸上不禁闪过一丝错愕,她微微侧脸去瞧罗瑾的神情,他有一双很深的眼眸,此刻正静静凝视着狮子大开口的大王子,脸上虽无愤怒,可周身萦绕的压迫之感却实打实。 察觉到苏颜有些担忧紧张的目光,罗瑾扭头看向她,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金琛国大王子这才留意到了燕国太子身边坐着的女子,一袭红裙,头戴金钗,粉红的薄纱遮住眼眸以下的面容,唯一露出的眼眸如水般潋滟,皮肤白皙,眉心的绽放的红莲无比妖娆。 何况身姿婀娜,腰肢纤细,就连手指也白细如葱,足以见得是位绝世美人。 大王子的眼神在苏颜脸上一滞,喉头滑动吞了吞口水。 罗瑾的眸色骤然深沉几分,虽然五王子不动声色的推了自己王兄一把,大王子立刻就挪开了目光,可罗瑾的脸色,还是一点点阴沉下去。 他藏在宽袖中的手,正慢慢的攥紧。 金琛国的百姓不善农耕,缺衣少食在草原上是常有之事。 “大王子,孤凭何借粮给你?” 大王子抓了抓络腮胡子:“这……” 罗瑾抬手示意他住口,身子往前凑了凑,声音沉缓:“孤听闻金琛有一风俗,落难求援,求救之人要用自己的性命做投名状。” 这是草原的老规矩,可这是燕国,大王子的瞳孔震了震,满脸错愕,鹰眼中还夹带一丝恐惧。 “孤不要你的命,只要一截手指。” 观景台上的空气几乎凝固了,苏颜咬了咬唇,眸光望向罗瑾,怯怯的。 “颜儿,先回房里休息吧。”对上苏颜,罗瑾的声音立刻就柔和了。 朝廷上的事情,苏颜不懂,也知自己不该懂,她乖巧的颔首,带着安知她们上了三楼。 余光注视着那位女子远去的背影,大王子狠狠咬了牙,他敢肯定,就是因自己多看了那位美人一眼,这位燕国太子才会故意刁难,他这是在警告,警告他不该觊觎他的女人,哪怕只看一眼,也不行! 罗瑾挑眉,端起案上的香茶抿了抿。 大王子思忖了半天,还想开口求罗瑾,忽然咣当一声,面前掉下把金鞘匕首。 他亲爱的五王弟满脸无辜,对他笑的天真。 “王兄,一根手指换数十万粮食,多划算。” “金琛国五王子代国民谢过太子殿下。” 大王子攥紧了拳,气的额角的青筋一条条绽出。 罗瑾凝神看向五王子,眼里一抹玩味稍纵即逝。 金琛国大王子他错不该看苏颜,受罚不冤,罗瑾拨动着手中檀木念珠,目光寒如腊月之雪。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节~走一波剧情~ 第40章 “尊贵的燕国太子殿下,我金琛国向贵国借粮, 也不是有来无往。” “我国的天山战马身彪体肥, 可日行数百里, 如果殿下肯借粮与我,金琛愿送战马百匹给殿下。” 大王子站起来对罗瑾行了个俯首礼,脸颊上的横肉不停颤抖, 全无方才的自得与霸气。 罗瑾大刀阔斧的靠坐在上位, 深邃的眼眸幽着湾寒潭水般深不见底。 “大王子请起。”罗瑾凝眸盯着大王子的眼睛:“孤方才说笑而已。” 他眯了眯长眸, 脸上一派霁月清风, 好像方才的话真是一次无伤大雅的玩笑。 大王子长舒口气, 扶着膝盖从地上爬起,他背上渗出层冷汗, 在微凉的秋风中一吹,寒意重重。 见王兄起身这样困难, 儒雅的立在他身边的五王子弯腰拾起金鞘匕首, 边搀扶王兄起身边将匕首塞入他掌中。 五王子不仅容貌姣好, 就连声音都温润似玉。 “大王兄,太子殿下虽是开玩笑的, 可你还是意思意思吧。” 反正, 流的也不是他的血, 五王子笑的无辜。 罗瑾垂眸,并未出声。 那一天,金琛国大王子流了很多血,那柄看起来只是花花架子的金鞘匕首竟该死的锋利。 当天夜晚的驿馆大王子捂着包扎好的手, 怒目圆瞪。 “老五,你最好祈祷自己永远在燕国为质,不然,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五王子的桃花眼里一派慵懒,月白衣衫在夜色中十分醒目,他完全没理会大王子的威胁,嗤笑一声,慢腾腾的回了房间。 美的近乎妖。 * 回宫的马车摇摇晃晃的,两边垂挂的铜制铃铛叮叮悦耳,苏颜乏了,在里车子小憩片刻。 罗瑾坐在身边,手握一卷兵书慢慢翻看。 卧在他身旁的小姑娘睡的不安稳,睫毛颤抖几下,缓缓睁开了眼。 苏颜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眼神似麋鹿,清澈,畏惧。 “颜儿,你在害怕?” 罗瑾翻书的手指微顿,他抬眼看来,薄唇紧抿。 苏颜洁白的贝齿咬住饱满的唇瓣,低头打量锦被上繁复的纹饰,许久未言。 她记得,今日金琛国大王子借粮,殿下要大王子一根手指,想想,她都觉得疼。 罗瑾将兵书拿开,用食指勾苏颜的下巴,小姑娘扭了扭头,将脸挪开了。 “看着吾。”罗瑾强势的攥紧她的手,探身搂住苏颜的腰,将人抱坐在腿上。 清冽好嗅的龙涎香瞬间包围了苏颜,罗瑾炽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耳颈交接处,让苏颜觉得很热,她不安的扭动着身子。 “别动。”罗瑾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再闹?” 这一次,话中已经带了警告的意味,苏颜哼哼两声,到底不敢任性。 她被罗瑾摸了摸脸,罗瑾亲亲她,摸了摸她的头后,沉声问。 “是不是怕?” 他从来不是宽容仁和之人,也不惧人评判,但他不喜在苏颜眼中,他是个冷血残酷之人。 罗瑾的目光十分深沉,攥着苏颜的手也越来越紧。 苏颜挣扎不开,她抬眸怯怯看了罗瑾一眼,忽然环抱住他的脖子,贴着他,声音细细的说。 “妾不怕殿下,殿下做事,自有理由。” “妾只是怕……怕殿下做事辛苦,那位大王子,瞧着就不像是好人。” 有人说他是冷面阎罗,有人说他将来是盛世明君,只有她,竟觉得他辛苦。 摸着小姑娘如云堆砌的青丝,罗瑾垂眸,眼底笑意和煦。 “不苦。” * 梧桐阁中秋叶遍地,一派萧瑟。 屋子里的果味熏香浓淡恰好,静承徽一身绯衣,正坐在蒙蒙的铜镜前贴妆,她五官寡淡,身姿瘪平,但今日妆容得宜,倒是有种人淡如菊,不争不抢的淡泊之气。 她厌恶这层淡泊,她喜欢苏颜那种玉娇花柔的模样,天生带着令人迷醉的魅气。 送秋掀开帘子进来,贴在她耳畔低声道:“娘娘,都准备好了。” 罗瑾难得有不去未央殿的时候,对静承徽而言,机会难得。 秋夜的晚上寒风点点,宫檐下的灯笼被吹得乱飞,灯影晃动,光影蒙蒙。 静承徽深呼吸几下,调整好仪态,手贴着雕花木门静立片刻,终于鼓起勇气推门而入。 吱呀一声细响,月光从推开的门缝中洒入。 屋里有酒的味道。 静承徽不安的抿了抿唇,今夜的酒水里掺了合欢花粉,只要罗瑾饮下,她今夜必能爬上鸾床。 可屋子里半个人也无,且不曾点灯。 半扇西窗被风吹的开开合合,撞击窗棂发出砰砰砰刺耳的声响,月光是惨兮兮的白色,叫.春的猫叫声凄厉,这个秋风寒凉的夜晚,竟有几丝森森鬼气。 “殿下——” “您在哪儿?” 静承徽左顾右盼,呼吸声渐渐沉重,但还是鼓起勇气往房间深处走去。 过了今晚,只要她能怀上皇嗣,一辈子也好过了,而那狐媚子苏颜,将永远被她踩在脚下。 屏风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房间本就安静,这脚步声响起,就显得……更安静了。 静承徽心里有些发毛,她探身往屏风后走去。 “殿下?” “啊——芝芝,你是芝芝!鬼,有鬼!” 静谧的夜晚被歇斯底里的惨叫划破,静承徽身上的淡泊气质顷刻间无影踪,她双目圆瞪,胡乱的尖叫,后退,再跌倒。 “鬼啊,鬼啊啊。” 而此时的未央殿里,苏颜正躺在罗瑾怀中,她白皙如玉的手腕圈着罗瑾的胸膛,微微扬起下巴往外瞧,清澈如泉的眸子波光点点,纳罕道:“殿下,您听见什么声响了么?” 屋外寒风呼啸,从远处的树林里传来的呜咽声绵延不断。 罗瑾握着兵书的手垂到被面上,神色淡然,他随意往门外瞥了眼:“风声。” 说罢他放下书卷,俯身将苏颜困在身下,由上至下缓缓打量苏颜的眉、眼,最后是唇,眼神充满暧昧和谴倦。 “困吗?”他用身子撞了撞苏颜。 苏颜立刻就红了脸,重生之后,罗瑾的变化特别大,如方才那种轻佻又浪荡的举动,哪里是前世禁欲雅正的太子会做的。 “妾今天肚子疼。” 苏颜红着脸小声说,而后她迎上罗瑾露骨的眼神,想起前些日子嬷嬷嘱咐过的话,她要学着做位好妻子。 “殿下,您也不可日日……都这样,身子要保养好,您现在气血旺,以后可……”苏颜有些羞涩:“总之,您要节制。” 罗瑾出人意料的平静,他饶有趣味的听着苏颜结结巴巴的规劝,深邃立体的五官沐浴在烛光中,挺直的鼻梁如山峦起伏。 “吾的身子,颜儿还不了解么?”他舔着唇勾了勾嘴角,长睫遮住眸中晦涩的光,来自他身上的气味越发浓郁,直将苏颜逼退到角落。 “要不要尝尝?”他越发肆无忌惮,摆明了要欺负苏颜。 苏颜回想起某些羞耻的画面,清澈的眸瞬间弥漫上一层水雾,她用拳抵在罗瑾胸口,瞪他:“不知羞。” 罗瑾笑了笑,觉得这小姑娘和绒球一样,一逗就炸毛,一哄就乖乖的粘人。 他的手扣住苏颜的腰,将人重新往怀中带,慢慢的,手滑向了苏颜平坦顺滑的小腹。 苏颜不安的扭了扭。 “吾不做什么。”罗瑾的唇擦过她带着红霞的脸,声音低哑晦涩:“就给你揉揉肚子。” 罗瑾手掌温热,力气也大,揉了几下苏颜就觉得冰凉的小腹传来一阵炙热,连隐痛都缓解几分。 她果真如绒球一样,顺了顺毛就就会很乖。 “殿下,妾想生个孩子,妾要做一位全天下最好的母亲。” “殿下您呢,就做全天下最好的父亲。” “好不好?” “好。” 罗瑾亲吻着她的发丝,眉眼间笑意和煦。 第41章 苏颜将头往罗瑾身边靠了靠,清澈如麋鹿般的眸定定望着他, 她想了想, 开口:“殿下, 您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皇家看重血脉绵延,殿下,该是喜欢男孩的。 万一, 诞下的是女孩要怎么办?苏颜没由来的开始紧张, 不自觉的咬着唇, 小指轻轻戳罗瑾的胳膊, 声音细细的:“快说呀。” 她迫不及待想要听到罗瑾的回答。 罗瑾垂眸盯她, 眉微蹙着,长睫如羽, 更显眼神深邃,他捉住苏颜的不安分的手, 底底的“嗯”了声, 像是有些诧异她思维的跳跃, 又觉得有些好笑。 不得不说,外面风声呜咽, 但一切都是那么寂静的时刻, 罗瑾这样子懒洋洋, 毫无防备凝望她的时候,很好看。 和苏颜小的时候,在后花园撞见的只有十四岁,还是位少年的罗瑾, 一样的好看。 苏颜眨了眨眼,被咬过的唇红的更多几分艳丽,她似有若无的叹息,很无奈的歪头:“若是女孩,妾就自己好好照顾她。” 罗瑾的眉蹙的更深了,他不知道苏颜到底怎么想的,可听这话的意思,好像觉得他会嫌弃。 “傻。”他言简意赅。 咦?反应过来罗瑾骂她傻,苏颜有些气呼呼的,就算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也没有这样随便骂人的道理,何况,何况她不是一般人,她是他的太子妃。 可苏颜的反驳被堵在了喉间,化作细碎的呜咽。 罗瑾的舌撬开她的牙关,一路横冲直撞,他比从前的许多次都要急躁、粗暴,恨不得将她揉入骨血中。 苏颜闭着眼,长睫颤抖着,唇齿间全是清冽的香气,她的理智消失无踪,所有的感官都聚在一处,带着温柔、侵略,还有阵阵心悸。 “无论男女,吾都视若珍宝。” 深吻以后,罗瑾揉了揉苏颜的头,趁着她迷迷糊糊没回过神,再一次开口。 “真傻。” 苏颜撇嘴,用尖尖的牙咬了罗瑾一口,凶巴巴的说:“殿下才傻。” 他是傻,误会了这个小姑娘,才让她在开始时受了那么多委屈。 罗瑾无声的勾了勾唇,在晦涩的夜里,无端的有几丝……意味深长,他将唇贴在苏颜耳畔,呼出的气息滚烫。 “吾这么傻,颜儿为何要喜欢呢?” 苏颜背过身不去看他,欲盖弥彰的轻咳两声:“谁喜欢了。” “那是不喜欢?”罗瑾绷直了唇线,将人掰过来,声音哑哑的,沉沉的。 苏颜怕他生气,用手盖住眼睛:“也不是……不喜欢。” “哦。”罗瑾含糊的应声,点点头,好像在思考要怎么教训她。 “殿下,妾其实……”苏颜有点着急了,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生怕罗瑾又像以前冷冰冰的:“妾喜欢。” 她豁出去了,什么女子矜持淑女,她统统不要了。 黑夜里,罗瑾笑出了声,他掐了掐苏颜脸上的肉。 “说清楚些。” 还要怎么说清楚,他这个人,怎么不讲理。 “不愿说?”罗瑾敛了笑意,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苏颜的唇。 殿下真的很喜欢被人哄。 好吧,苏颜妥协了,强装镇定的抿唇,开口:“妾喜欢殿下。” 其实,不只是喜欢,她的喜欢,要比喜欢还要多一点,可苏颜不好意思再说了。 她感觉罗瑾的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脊背,就像她抚摸绒球那样,罗瑾轻声道。 “吾也喜欢颜儿。” 后半夜里又下起了雨,雨滴缠绵,敲打在窗棂上滴滴答答。 好在罗瑾就在身边,他将苏颜圈在怀中。 能够闻见那令人心安的清冽香气,苏颜没感到太害怕,在被几声惊雷吵醒后,罗瑾安抚的哄了她几句,在倦意的袭击下,苏颜很快又睡熟了。 只是,她睡得不是很安稳,做了个梦。 她梦见百国朝贺节之后,西南的百言族叛乱,事情越闹越大,奉旨平乱的宁王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由,根本不听朝廷的指令。 混乱之际,罗瑾再次去了西南,只不过这一次是秘密前往,接着,他的行踪被宁王发现,不慎中毒。 苏颜看见他孤零零躺在悬崖下,俊美的脸庞上伤痕遍布,身下的血染红了旁边的一条小溪。 很久很久,都没有人发现他,他就一直那么安安静静,孤零零的躺在那个毫无人烟的地方。 没有人来救他,她眼睁睁望着他呼吸变得微弱,脸色越发苍白。 苏颜呼吸急促,莹莹的小脸上满是焦急,倏然,她睁开眼。 一时间梦境和现实交汇,她有些分不清了。 梦中的场景太过真实,那种深入骨髓的惊惧和心疼还回荡在胸口,她攥紧拳,像离水的鱼那样竭力的呼吸,太可怕了。 接下来好几日,苏颜的心情不是太好,她仔细的回忆起前世的事情,才发现她根本弄不清罗瑾百国朝贺节之后,是否去了西南。 但百言族叛乱的事情,是真的。 那么,罗瑾因叛乱的事情秘密去西南,好像也说得通。 可就算他真的去了西南,一个噩梦而已,又能说明什么?前世里,罗瑾稳坐江山,将燕国治理的井井有条,年过古稀才退位做太上皇。 而且,上回出宫之前,她也做过有人攻入皇城的噩梦,后来,不也无事发生。 你呀,是太多心了,不要再胡思乱想。 苏颜自己安慰着自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娘娘,该用药膳了。” 门外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安知端着药膳进来,温热的药膳散发出袅袅热气,一股子清苦微甘之气弥漫在空气里,也不算难闻。 但苏颜不喜欢这个味道,她用帕子掩着鼻子淡淡看了眼,烟眉蹙起,刚想开口叫撤下去,但她想了想,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花隐先生给的方子,说可以强身固体的,她身子弱,需要进补。 苏颜捏着小勺子,缓缓搅动着汤汁,盛了半勺凑到唇边抿了一口。 “娘娘。”她还有些恹恹的,桃知嬉笑着跑进屋子,身后跟着抱着绒球的小六子。 “静承徽,静承徽没了。” 苏颜呆怔片刻,重复道:“没了?” 桃知点点头,郑重又解恨的说:“昨夜,福总管去赐的白凌” 几日前静承徽就被禁足在了梧桐宫,苏颜这边听说的是她贪墨宫银,还滥杀了几个小宫女,原以为她会和文良媛一般在冷宫了此一生,没想到命都没了。 不过也是,宫女的命难道不是命么,杀人偿命,她不冤枉。 苏颜放下碗,摇了摇头。 没有公开静承徽的全部罪责,是罗瑾授意的,有些出人意料的是,当初那个叫芝芝的宫女,竟然也是静承徽的手笔,而给陶雪瑛下合欢花粉的人,也是她。 外表不争不抢,实际却蛇蝎心肠。 * 随着初冬来临,天气一日寒于一日,天气越冷,皇帝的病就越重,罗瑾忙于政务又要去御前侍疾,成天的劳神熬夜,便顾不上总去未央殿了。 六公主被赐了婚,现在被皇后娘娘拘着学习礼仪,也没空去找苏颜玩了。 好在花隐在京中安了身,这次百国朝贺节,各国送来了很多王子王女留京为质,燕国办了个书院,专门为这些异国王族宣讲燕国文化,花隐是书院的山长。 她时常进宫找苏颜,苏颜也偶尔去她的书院坐坐。 这一日苏颜又去书院寻花隐,刚坐下没一会儿,就听见外面有男子的声音在喧哗。 “山长姐姐,学生有问题要向您请教。” “山——长——姐姐——” 姐,姐。 苏颜不动声色的放下茶盏,抬眸看向花隐。 在书院里花隐穿青色的长襟袍子,一只纯玉角簪素绾着发,眉目间俱是清隽,她清了清嗓,走到小窗前往下看。 “不能叫我姐姐。” 声音清冷,毫无感情。 下面的人静了静,再次说道。 “……行,山长妹妹,虽然你比我大两岁,但我不介意你做妹妹。” 苏颜笑出了声,她站起来走到窗旁,想看看是何许人也,说话这般无理,透过树枝,她见到了金琛的,五王子? 他还是白衣,笑得有几分轻佻,但一点也不讨厌,笑盈盈的举起书本,示意他是真的有学问要请教。 “学生站在外面快冻死了。” “要冻成面瘫了。” 苏颜忍俊不禁,小声道:“还挺可爱。” “哪里可爱。”花隐回座,吩咐身边人把五皇子叉出去,再罚抄写二十篇,苏颜察觉到花隐说话的时候耳朵是红的,而且嘴角总是勾起,绷都绷不直。 苏颜长长的哦了声:“他总这样?” “总这样。”花隐答。 总这样还能留在书院,看来,五王子在花隐心里也是可爱的。 苏颜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憋着没有说破。 离开书院的时候,苏颜又一次在门口撞见了谢昀,谢先生手里提着个食盒,照例进不去书院大门,他将食盒交给门房代转,嘱咐道:“这糕点是锦福斋买的,要趁新鲜吃。” 他眸色淡淡,夹带着一些忧伤,不过十分隐忍,一晃就过了。 许多东西错了,就没法回头。 苏颜叹了口气,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很意外,回宫的时候罗瑾竟在未央殿里。 彼时夜幕初降,屋里还未来得及点灯,罗瑾着明黄色的蟒袍,站在轩窗前沉思。 听见身后有动静,他慢腾腾回身。 俊朗的五官沐浴在灰暗的光线中,挺直的鼻梁如山峦起伏,松了松嘴角,露出抹十分和煦的微笑。 然后,朝她展开双臂。 苏颜有些内疚,他最近那么忙,她竟叫他在这里干巴巴的等,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 扑到罗瑾怀中,好嗅而清冽的香气袭来,苏颜摸了摸他的脸颊。 “想吾吗?” 罗瑾离清肃雅正是越来越远,他用小指蹭了蹭苏颜的鼻子,虽是疑问句,但是一副你必须说想的表情。 苏颜抿唇,眨眨眼睛:“想什么?” “你说呢?”罗瑾把小姑娘绵软的身子往怀中拉,扣着她的酥腰,声音有几分低沉:“有没有想你的夫君。” 苏颜红了脸:“殿下,您脸皮越来越厚了。” 越来越,什么都敢说,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做外人,越来越,喜欢自己? 霎时间,苏颜有了一个荒唐而大胆的念头,她想问个问题。 “殿下。”苏颜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带着丝丝颤抖,她将拳抵在罗瑾心口:“您喜欢妾吗?” 罗瑾发出极为轻的一声笑,毋庸置疑般道:“自然。” 自然是喜欢到骨髓里了。 苏颜的心脏在胸膛疯狂跳动,像是吃了糖一样甜。 作者有话要说:  罗瑾:你完了 五王子:? 罗瑾:太子妃说你可爱,你完了 第42章 安知她们进来点了灯。屋子里烛火昏黄,光影朦胧。 刚才那句喜欢还带着余韵, 不轻不重的搅动着苏颜的心绪。 罗瑾指了指嘴角, 淡淡开口:“这里。” 苏颜呆愣的回神:“嗯?” “颜儿你笑得合不拢嘴。”罗瑾重复。 苏颜的第一个反应是拿镜子瞧, 左右看了几眼,确定自己看上去“镇定”的很,才回头对罗瑾嗔道:“殿下又胡说了。” 罗瑾勾唇, 起身走到苏颜身后, 眼底笑意不减, 可有些无神, 像是有什么心事。 他从背后搂着苏颜的腰, 垂眸望着铜镜中的两个人,长睫如羽, 眸光晦涩。 苏颜也觉出他心情不对了。 她抬眸望他,眼底隐约有担忧的神情, 很多事情, 尤其是朝政之事, 她确实帮不上罗瑾的忙,可作为她的太子妃, 她也很想为他多做些。 力所能及, 至少让他不那么辛苦, 多一些快乐。 “殿下,妾又和苏嬷嬷学做了山药糕,这次实验了好几次,一定不会硌牙, 明日妾就做给殿下尝一尝。”她将脸贴在罗瑾的小腹处,语气温柔,声音婉转。 罗瑾细微的点头,喉头滑动几下,望着小姑娘的发顶,沉声开口。 “好。”他揉了揉她的头:“过几次吾要出一趟远门。” “很远吗?”苏颜仰起小脸,粉红的唇紧紧抿着,满目都是担忧:“妾能问,殿下是要去何处么?” “……西南,宁王的封地。”罗瑾也没打算瞒着苏颜,将要去的原因和打算略提了几句,宽慰她无需担心,他离京的这些日子多找花隐或是皇后坐坐,日子便不会无聊,又叮嘱她,别趁着他不在,就又偷偷召一堆美人一起饮酒寻欢。 “等吾回来若是发现,定不轻饶。” 罗瑾伸出尾指,轻轻的蹭了蹭小姑娘的鼻尖。而后,他诧异的察觉到,苏颜整个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对劲了,肤色是骇人的一片苍白,手掌冰凉,微微沁出冷汗。 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苏颜深深的吸气,又重重的呼出,一呼一吸之间,胸脯剧烈的上下起伏,过度呼吸带来的后果,便是大脑的缺氧眩晕。 她心里错愕极了,甚至产生出极大的虚幻感,为什么罗瑾说的目的地、原因,甚至很多的细节,都与两个多月前的那场噩梦一模一样……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万一这个梦会是真的呢? 罗瑾拍了拍她的背,像是安抚一样,温柔的凝着她的眸:“无事,颜儿别担心。” 他还摸了摸她的脸。 一时之间,苏颜的脑子很混乱。不仅是那个诡异的噩梦,还有,嘉仪郡主也在西南。 这么久了,哪怕她与罗瑾相处和谐,她也一直不敢问,嘉仪郡主在他的心里,究竟占据着什么位置。 是他的白月光?他的挚爱? 那么自己呢?又是什么位置。会不会,只是他退而求其次的将就。 苏颜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颜儿。” “颜儿,你怎么了?” 罗瑾连唤了几声,才将失魂落魄的苏颜唤过神来。 “没事。”苏颜勉强挤出笑容:“不早了,殿下累了吗,我们歇下吧。” 深夜里寒气重,月色如霜,将屋子里撒上一层淡淡的银色。 可罗瑾身上很热,苏颜蜷缩在他怀里,就像树藤缠绕着苍天大树,就算风雨飘飘,也十分有安全感。初~雪~独~家~整~理 可她一点也睡不着,那个噩梦,还有关于嘉仪郡主的种种轮番折磨着她。 她变得贪心了,想到罗瑾内心还藏着一个人,她就难受,甚至委屈。 苏颜咬着唇,眼眸盯着窗缝里洒下的月光,慢慢的红了眼眶。 忍了很久很久,鼻子和眼睛都酸得厉害。 她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哭嗝,细细的,动静不大,但还是惊动了近在咫尺的罗瑾。 “怎么了?”他迷蒙的睁开眼睛,下意识的去摸了摸苏颜的脸,触及之处,一片冰凉。 他的心弦猛然一动,内心最深处荡漾出一种又疼又涩的感觉,原是想先起身好好看看,苏颜到底是怎么了。 可苏颜一言不发,反而扯过被子盖住脸,不理他。 显然憋着气。 他躺了回去,将苏颜遮脸的被子往下扯了几分,又用袖子给她擦泪。 把人搂回到自己臂弯中以后,贴着苏颜的耳朵,他用气声问:“谁惹你生气了,告诉吾好不好?” 他把她当成孩子在哄,轻声,耐心,完全没有一点不耐烦。不知不觉中,罗瑾已经为苏颜改变了很多很多。 半夜偷偷的哭这件事情,在苏颜心里,是很娇气又任性的,以前她任性,罗瑾会发脾气,对她生气,可是现在,他却越来越温柔了。 殿下待他越来越好,她却越愈发的矫情。 苏颜哭得更加厉害了,可她忍不住。 “殿下——” 她不想再忍了,无论如何,她不想自欺欺人,若嘉仪郡主是横亘在她与罗瑾间的鸿沟,那么今夜,无论是伤筋动骨还是鲜血淋漓,她都要将这条沟给抹平了。 要弄清楚真相。 “嘉仪郡主,在殿下心中,是个怎样的人?” “嗯?”罗瑾再一次被苏颜跳跃的思维搞糊涂了,他用袖子仔细的给苏颜擦拭眼泪,想了想:“嘉仪,很聪慧,果敢。” 苏颜心里一阵悲哀。 “所以,殿下喜欢聪慧,果敢的女子?” “妾,是不是很笨?” “那妾以后多读书,多学习,您看成吗?” “殿下可不可以把嘉仪郡主给忘了?” 小姑娘连珠炮似的问了很多,模样可怜极了。 罗瑾长眉紧蹙,眼底流露出讶异,晃了很久,才从喉间发出几声含糊的嗯声。 听起来,就像是在考虑。 考虑该不该忘了嘉仪郡主这件事。 “殿下……唔。”苏颜是一点也等不及了,可是所有的疑问,都被罗瑾猝不及防的吞入腹中。 他重重的掠夺着,撬开她的牙关,禁锢她的双手,吻干她的泪,也勾引着她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 “傻。” 罗瑾喘息着,手指摁住苏颜的唇,恶狠狠的说。 “吾又不是禽兽。” “嘉仪,只是吾的表妹。” 倏然,苏颜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和狂喜两种情绪包裹住她,让她有一些迷糊和懵怔。 “啊?” 第43章 苏颜迷蒙的眨了眨眼睛,还没有转过弯来。什么叫只是表妹? 难道说, 她误会罗瑾了? 罗瑾揉着她的头发, 声音低沉好听。 “吾对嘉仪只有兄妹之情。” 旁人眼里, 太子罗瑾对嘉仪郡主格外好,但那是因郡主常常入宫陪伴皇后的缘故。可这一点点的不同传出来,就成了一段“佳缘”。 就连苏颜也以为罗瑾待嘉仪与众不同。 她的眼神怔忪而疑惑, 声音发抖, 轻声道:“新婚那夜, 殿下出去过, 妾听见您在外间问属下, 嘉仪郡主过得好不好,宁王府有无人欺负她……” 亲耳所听, 总做不得假。 闻言,罗瑾不轻不重的勾了唇, 指腹抚摸过苏颜滑腻的脸颊, 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 “那时宁王求娶嘉仪, 吾并不同意,可嘉仪说愿, 父皇就下旨赐婚。” “吾知嘉仪是为顾全大局稳住宁王。” “那时, 吾还不知她与夏裴有情。” “宁王世子厌恶嘉仪, 王府的侧妃们皆不是善茬……” 在罗瑾格外细致的描述下,苏颜第一次知道了全部的真相。嘉仪郡主放弃了自己的爱情,选择了国家。她到宁王府以后尽可能的收集情报传回京都。 但以宁王的城府,他又怎么会允许嘉仪了解到机密, 温室里娇滴滴的郡主,便一日日陷入王府后院宅斗的漩涡中。 嘉仪郡主牺牲了许多,作为她的兄长,罗瑾始终有种亏欠。 但也仅仅,只有亏欠。 “颜儿,你一及笄,吾便去求父皇赐了婚。” “吾从未想过,此生会娶其他人为妻。” 罗瑾擦干了苏颜的泪后,将她拥在怀中。 苏颜的心一直怦怦跳,脸热得要烧起来,所以并没有什么白月光,从头到尾,殿下都是她的。 他心里没有别人的。 簌簌的泪珍珠似的,一颗颗不断滚落,濡湿了罗瑾的衣袍,也叫他蹙眉:“还哭?” “妾……停不下来……” “就是想哭呜呜呜……” 苏颜也闹不懂这是怎么了,大约是喜极而泣,或者是为并不存在的忧虑终于消失而欣喜。 一夜好眠,但苏颜哭得太久,一双美眸肿成对胖桃子。 委屈巴巴看过来的时候,罗瑾忍俊不禁,勾唇笑了笑。 “好看。” 苏颜不信,用帕子捂着眼让安知取镜子来,等看清楚镜中的自己,更是头都不抬了,气呼呼对罗瑾道:“殿下笑话妾。” 言之凿凿,很是生气。 罗瑾穿着蟒袍准备去上朝了,他摸了摸檀木念珠,从门口踱步到床边,俯身:“吾夸颜儿好看。” “明赞暗贬。”苏颜捏着手帕理直气壮道。 “……小女子。”罗瑾伸手点了点她。 “殿下说妾丑,还凶妾,妾要告诉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给妾做主。” 苏颜撇嘴,扯出了背后的靠山。 她穿着布料柔软的寝衣,衣领是桃形的,一截纤细白嫩的脖子修长,锁骨平滑,下巴尖尖显出一副娇憨。 罗瑾喉头滑动几下,勾了勾手指,要不是待会赶着上朝,真想好好“教训”这无法无天的小姑娘。 * 罗瑾出发去西南的日子近在眼前,苏颜踌躇很久,还是借了个由头,说了那个古怪又不祥的梦。 “颜儿,你不用担心。” 罗瑾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肉,宽慰道。 但很显然,他并没有将这个片段式的梦放在心上。 苏颜低头抿了抿唇,她今日穿水红色的襦裙,外披一件银白色的披风,兜帽的边缘围了圈雪白的兽毛,衬得一张小脸愈发精致无暇。 罗瑾牵着她的手,大掌温热。 两个人沿着宫道慢慢的走,临行前日,罗瑾带着苏颜去向帝后辞行,这次行动机密,只有很少的人知晓。 “下雪了。” 回东宫的路上,罗瑾停下脚步仰头望向天空,今年冬季的初雪,在这个近日暮的时刻,纷纷撒撒的来临了。 “是呢。”苏颜伸出娇嫩的小手,掌心向上,剔透的雪花落在她掌中。 她举起手给罗瑾看。 “凑过来些。”她娇声说道。 罗瑾俯身,苏颜飞快的在他的脸颊上擦过一吻。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罗瑾蹭了蹭小丫头的鼻子,端一派霁月清风的正经模样,长眉微蹙,带着薄茧的指腹挂过苏颜的耳坠。 “颜儿竟敢调戏吾。” “咳咳。”苏颜干咳几声,心里虽慌张的厉害,可面上还在强装镇静,方才罗瑾俯身靠近,望着他那张俊朗的脸,她忽然就被诱惑了…… 这,都怪殿下怪会惑人的…… 对的,都是殿下的错。 “是殿下先暗示妾的。”苏颜镇定的说道。 罗瑾挑眉:“什么时候?” 苏颜歪着头想了想:“殿下刚才对妾眨眼睛了。” “……颜儿也对吾眨眼了,在暗示什么?”罗瑾很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殿下,您……”苏颜涨红了脸,纤细的手指轻轻戳他的手臂,“不正经。” 罗瑾莞尔,重牵苏颜的手,沿着宫道继续往前走。 “好好好,怪吾。”他有些无奈,还有些宠溺。 * 夜深,积雪已有薄薄一层。 “殿下……”苏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罗瑾看出了端倪。 “怎么了?”罗瑾将她拉到身边,圈在怀里,深邃的目光凝着她的眸。 “妾也想去西南。”苏颜长睫微抖,潋滟的秋眸像会说话一般。 “不可。”罗瑾揉了揉她的发,语气是不容置喙的。 苏颜没有再说了,像这种秘行,于情于理,罗瑾都不会带她同去。 她也不是不懂。 “殿下,此行您一定要好生照顾自己,身边要跟着人。”苏颜只好一次次的叮嘱。 原来爱至深处,人人都会变得啰嗦。 “好。”罗瑾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翌日,天色未明,罗瑾一行人已经出发了。 苏颜站在城楼上,望着那队伪造成商队的车马渐渐远去,她的裙角飞扬,眸色如霜。 她隐隐有些不安。 * 三日后,离京不远的一处关隘,罗瑾要去见手下的一位暗桩。 太子见这种人,素来不许人跟着,因此,侍卫们都没动。 罗瑾穿寻常的锦袍,一副商人打扮,他走过罗一的身边,忽然停下脚步:“你跟着。” 他声音低沉,身影隐入黑夜中。 罗一轻功出神入化,闻言略微颔首,无声无息的追随在后。 * 雪连下了几日,气温骤降,未央殿里已经烧了地龙。 苏颜晨起后去了昭和宫给皇后请安,等回到未央殿,在院子里看到了花隐,见到苏颜,花隐面带严肃的看过来。 一瞬间,苏颜的心脏狂跳,她的声音紧张的颤抖:“殿下?” 花隐凝望着苏颜的眼睛,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虐!我说高甜预警你们信吗 第44章 寒风呼啸,细雪飞舞, 一辆马车疾驰在空旷漆黑的路上。 苏颜紧攥着披风上的小流苏, 莹莹的小脸上布满了担忧, 还有紧张。 她最不愿见到的事发生了,那个不祥的梦,成了真的。 如果当初, 她坚定些、任性些, 缠着罗瑾带她同去, 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苏颜深深吐出一口气, 慢慢的红了眼眶, 她很自责。 但她强忍住了流泪的冲动。罗瑾还在昏迷之中,她要是不坚强起来, 怎么去照顾他呢。 花隐握紧苏颜的手,安抚般的拍了拍她的肩。 “殿下那天去见的“暗桩”已经背叛了, 他们设了陷阱暗算殿下。” “可很凑巧, 罗一那夜暗暗跟踪在后, 他替殿下挨了那一剑。” “等剩下的侍卫赶去,殿下……已中毒昏迷。” 说起那夜的事情, 花隐的眼神十分坚毅:“娘娘, 您不能倒下。” “我不会倒下。”苏颜咬了咬唇, 竭力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殿下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们还没有孩子,他还没有成为一位明君,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未完待续,他是罗瑾, 他必不会抛下她孤零零留在世上。 马车一路驶向了京郊,停在了怡安郡主的别苑前,也是上次出宫苏颜暂住过的地方。 院子里乱哄哄的,侍从丫鬟都提着灯笼四处找人,花隐离开前还在的东宫属臣和谋士,包括谢昀都不见了,花隐蹙眉问道:“大人们呢?” 福川从人群中挤身而出,抹了把额上的热汗:“被陛下召入皇宫去了。” 苏颜往前走了几步,看着满院子的乱象:“你们在找什么?” “找殿下,殿下失踪了!”福川双膝一曲,跪在地上,浑身筛糠般的颤抖不止。 “殿下一直在昏迷,奴等喂完药后便守在门外,不到半刻钟再进去,人就没了。” “奴上前摸了被窝还热着,说明人未曾走远,就命人封锁住整个别苑,不准任何人进出。” “侍卫们勘验过,门窗皆无外力破坏的痕迹,财物也没丢失……” “可殿下,确实是不见了,怎么也找不着。” 福川越说越心凉,他是个伶俐人,在罗瑾失踪后的举措也很到位,罗瑾怎么就,不见了…… 难道,府邸里混入了宁王的人?花隐瞳孔一震,继续问福川更多细节的事情。 而一旁的苏颜,心脏砰砰砰狂跳加巨,几乎快忘记了呼吸。 她攥紧了手指,骨节因过分用力而失去血色,唇色也十分苍白,府邸里乱哄哄的,她拾起脚边的一盏灯笼,慢慢的往屋里去。 先去的是罗瑾平白“消失”的房间,想来侍卫们已仔细翻找过,现场有些凌乱,角落里燃着罗瑾最爱的薄荷香。 苏颜缓缓走近,目光凝向枕头旁的檀木念珠。 那是罗瑾从不离身之物。 苏颜俯身将念珠拿起,念珠表面的纹路硌得她手疼,一颗眼泪砸下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大王八,骗子……”苏颜哽咽了,她怔怔望着那串念珠,说话声音断断续续:“骗我,说好了要平安回来的。” 但现在他不声不响就消失了。 然后,一点点细微的灰尘落在了苏颜白皙的手掌上。 苏颜吸了吸鼻子,擦干净眼泪,疑惑的抬头向上看,惊讶的尖叫声没来得及出口,一双大掌紧紧捂住了她的嘴,紧接着身子一轻,只穿着白色寝衣的罗瑾,拥着她飞上房梁。 苏颜吓得紧紧抱住了罗瑾的腰,她很怕一个不小心掉下去,准会没命的,不过见到罗瑾的狂喜远胜过害怕,她的嘴捂着不能说话,只好对罗瑾眨了眨眼睛。 刚从昏迷中醒来,罗瑾的脸色还有些苍白,薄唇紧抿着,长眸微眯之下更显深邃,他的声音因这次受伤而有些沙哑。 “他们在找我?”他说的是外面快急疯了的福川他们。 “……”苏颜点了点头,故意躲起来让下人们着急,殿下何时这般幼稚。 “为什么找我?”罗瑾依旧绷着脸,逼近苏颜,声音如霜般寒凉。 苏颜的心狂跳了一瞬,眼神里闪过错愕,主子人间蒸发,福川他们不找人才不正常呢,殿下怎么有些奇怪呀。 “唔唔……”苏颜伸出手指了指自己被捂着的嘴巴。 罗瑾舔了舔唇,被苏颜身上的馨香味搅得心烦意乱,他余光扫过苏颜精致的面庞,警告般的盯了她几眼,松开了手。 “他们快急疯了。”苏颜攀住罗瑾的手臂,心惊胆战的往下看了几眼,立刻害怕的话都说不出:“该怎么下去?” 望着苏颜靠过来的身体,罗瑾暗暗蹙眉,沉声问道:“你是……仪安郡主?” “……何以见得?”苏颜有些不好的预感。 “听下人说这是怡安郡主府。”罗瑾沉沉的目光扫过苏颜的脸,认为苏颜默认了怡安郡主这个身份,他挑了挑眉,不动声色远离苏颜几分,沉吟:“我是……” 以这位郡主对自己亲密的姿态来看,自己要么是她的兄长,要么就是她的夫君,可床边的衣袍不是皇族的规格,是平民穿的。 所以,罗瑾嘴角不自觉的抽搐几下,再联想到府邸里疯狂找人,他戒备的看向苏颜。 苏颜几个月前发烧后,出现过短暂的失忆症,看着罗瑾的种种表现,苏颜咬了咬唇,莫非殿下也中招了? 她试探着道:“你是我的小郎君。” 罗瑾蹙眉,满脸震惊。 苏颜歪着头想了想:“我花了大价钱买了你,知道吗?” 罗瑾的表情更加震惊了,显然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他竟是怡安郡主买来的男宠? 苏颜望着罗瑾的表现,心里狠狠的颤了下,说不清是苦涩多,还是为他平安而安心多,她没有心思继续编故事,伸出手搂紧罗瑾的腰,贴在他耳边叹了口气道:“带我下去。” 犹豫再三,罗瑾没把握逃出层层包围的别苑,他带着苏颜从房梁上下来。 花隐立刻给罗瑾诊脉,他刚从昏迷中醒来,身体比较虚弱,饮过药后睡了过去。苏颜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花隐。 花隐沉默了很久,半晌开口。 “让殿下误以为自己是男宠,的确荒唐。” “可现在是非常时刻,等谢昀他们从宫里回来,听陛下怎么安排吧。” 毕竟,一个失忆到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太子,是没有办法拿主意的。 最紧迫的事情,是打消罗瑾的警惕心,让他安心配合医病。 “这……好。”苏颜点了点头。 是夜,小睡了半个时辰的罗瑾从睡梦中醒来,头部隐隐发痛,他蹙眉睁开眼眸。 缓和了几瞬,他才发现“郡主”坐在床畔,正定定望着自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罗瑾觉得那眼神还蛮深情的,他目光往下滑,看到了苏颜手中端着的米粥。 亲自喂粥,看来,自己还蛮得她的宠爱。 苏颜喂了一勺凑到罗瑾唇畔,露出点点微笑:“吃点粥吧,养胃。” 罗瑾静静凝着他,目光深沉让苏颜有些心虚。 “不吃,你会失宠的哦。”她只好威胁般的说道。 “……”罗瑾张了嘴,咽了那口米粥。 他指了指门外的花隐:“她又是谁?” 苏颜又盛了一勺粥,因为罗瑾连她也不认得而生气,也为了逗他,故意道:“本郡主的宠姬。” 罗瑾惊讶的瞪了瞪眼,似乎连三观都受到了震动。 或许罗瑾并不是天生拥有异于常人的隐忍和沉稳,当他没有太子这个光环和桎梏后,他表现的比平时更开朗几分。 眼神明亮,气质也更柔和,甚至飞快的接受了“新身份”。 苏颜喂完了粥,还想去小厨房看看正煎的药,起身的那瞬间,手腕猝不及防被紧紧扣住。 回过身,罗瑾眸光深邃,声音低沉。 “今夜,你不留宿么?”他满脸认真,表情无辜。 倏然,苏颜脸颊微微发热,她学着罗瑾从前的模样,放下碗,俯身将人圈在身体下,还伸手扣住了罗瑾的下巴,摩挲着上面的青胡茬,强装镇静道。 “小美人,这么就学会争宠了?” 第45章 罗瑾觉得这句话很耳熟,他蹙眉凝视着苏颜。 在苏颜面前, 是懵懂的, 无辜的, 甚至有些无措的罗瑾。 苏颜笑容清浅,麋鹿般清澈的眼眸里划过一丝狡黠,她伸手掐了掐罗瑾脸上的肉, 声音清脆。 “你要乖乖听话, 我很花心的。” 鬓边一缕乌发随着她说话的节奏, 轻轻蹭着罗瑾的脸颊, 痒痒的。 直觉告诉罗瑾, 现在的情况有些古怪,可是脑海一片空白, 他记不得自己的身份,只能暂且相信眼前女子的话。 府邸里肯定不止他这一位“男宠”。 罗瑾长眸微眯, 轻轻的舔了舔唇, 在一片烛光朦胧下, 他的眉眼多了几丝温润,少了几分平日的严肃气息, 慵懒的斜卧在床的时候, 还真是, 色相绝佳。 苏颜不自觉的用余光扫过“美人”胸口,随后飞快撇开视线。 但就是这一丁点细微的动作,也尽数落在罗瑾眼里。 他轻笑了声,摸了摸苏颜的头。 “啪”的一声细响, 罗瑾用一枚铜板灭了灯火,屋子里顿时漆黑一片。 苏颜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声音颤抖:“你要做什么?” 黑暗里,罗瑾没有说话,他将苏颜抱到了床上,又随手脱去她的鞋袜,在苏颜的锁骨上轻啃了口后,才含糊的说:“以身相许。” “什么?”苏颜感觉到腰后被塞了只枕头,罗瑾的手轻轻抚摸着她后腰,不轻不重暗示般的揉搓着。 她腰肢又细又软,浑身散发着幽幽馨香,瀑布般的青丝铺在锦被上,一只玉腕紧张的挂在罗瑾的脖子上。 帐幔已经被罗瑾随手放下了,光线灰暗难辨的室内,只有罗瑾的眸亮晶晶,很危险的凝视着苏颜。 她紧张的咬着唇,声音底底切切:“你当真不记得了?” 埋头放肆的罗瑾抬起头,轻微的一个挑眉,口齿含糊:“真不记得。” 苏颜紧张的心情缓解了几分,她呼吸被勾得又深又绵,浑身上下薄汗淋漓,五指张开又攥起,无力的推了推罗瑾:“你让开。” “让开?”罗瑾贴着苏颜的耳畔,含住她的耳骨,声音低哑:“你要去找哪个狐狸精?” 这醋吃的勾人。 苏颜吞了吞口水,被罗瑾带着摸他的腹肌,饱满的肌肉充满弹性,触感极好,苏颜忍不住脸红心跳。 到处都是罗瑾的味道。 “要亲吗?”他眸光晦涩的问。 轰隆一声,苏颜感觉脑海中惊雷滚滚,她深陷在柔软的锦被中,罗瑾立体而深邃的五官近在眼前,那么欲又那么性感。 她点了点头,被美□□惑,毫无招架之力。 释放后罗瑾抱着苏颜去沐浴,他抱着苏颜一起坐在浴桶里,轻轻蹙眉:“肿了?” 苏颜的脸瞬间红的不像样子,蹙眉瞪他:“禁言。” 罗瑾不动声色的勾了唇,撩起水冲洗,声音很轻:“角色扮演还挺有趣。” “什么?”声音太小了,苏颜没有听清楚。 罗瑾绷直了嘴角,抬眸看向苏颜,声音又低又沉:“颜儿,你说呢?” 倏然,苏颜瞪大了双眸。 * 从光明大殿里出来,已快到天明了。 远处朝阳淡淡的红,谢昀一袭锦服,高冠束发,宫外一辆马车早已备好,只等谢昀上车,便会马不停蹄的往西南赶去。 宁王既已知太子秘密下西南,那么这场戏,还需要谢昀假扮太子继续演下去。 远远的,一抹清瘦的白色身影出现在谢昀的眼前,他眸中的欣喜多的要漫出来:“小隐。” 他笑意盈盈:“就知你会来送我。” 花隐的白色衣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她表情很平静,走到谢昀面前,深深看了他几眼,递上辞行酒,看着他:“一路顺风,平安归来。” 谢昀饮尽了杯中酒,攥紧了花隐的手,眸光微亮,笑容满面:“我已将……她们送走了,她们不会再打扰你我的生活。” “等我回来,我们再成一回亲,好吗?”谢昀是俊朗的,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稚气已褪去,气质愈发沉稳,是男子最美好年纪。 公子如玉,倜傥潇洒,也还是花隐情窦初开时,最爱的模样。 她声音有些发紧,阖目,良久才睁开眼眸。 “你知道吗?遇见你,同你结发为夫妻,我从没后悔过。” “你一见钟情要娶她为妾时,我没恨你;为了照顾有孕的她,你让我孤身入险境时,我也不恨你。” “可是现在,我觉着恶心。” 谢昀错愕的松开手,不敢置信的道:“你说什么?” 花隐嗤笑。 “我以为你爱她,你们会白头偕老的。” 谢昀急忙撇清:“她?她不配。只有你,隐儿,从始至终,只有你是我的挚爱。” 花隐长长吐出一口气,曾经以为谢昀和其他人不一样,原来,他也只是庸人。 为了乍见之欢背叛发妻,又因美人色衰抛弃从前的“真爱”。 “我是你的挚爱?”花隐懒得废话,她冷眸微凝:“骗鬼去吧。” “隐儿,你听我解释。”谢昀还要去拉苏颜的手,却被狠狠的甩开。 花隐抱臂回身,声音字字清晰。 “收回你的脏手,不然,我会揍你。” “和离吧。” 花隐头也不回的走了,星星点点的雪花漫天飞舞,伫立在原地的谢昀熬红了双眼,他紧紧盯着花隐的背影,眸光渐渐冰凉。 “不可能,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绝不可能,除非我死。” 一旁的侍卫不敢言语催促,良久,还是谢昀揉了揉僵硬的脸颊,掀开帘子上了马车,淡淡道:“出发吧。” * “郡主,可要我伴奏?” 怡安郡主的别苑里,苏颜正襟危坐,正怯怯的盯着罗瑾,她苦着张小脸,巴巴的道:“殿下,您别这样,妾知错了。” 罗瑾轻笑一声,凑近勾了苏颜的下巴,长睫如鸦羽般浓密,愈发显得眼神深邃:“听说,郡主你很花心,府邸里养着一窝小美人?” 惨了。完了。死定了。 苏颜咽了咽口水,讨好般的勾了勾他的掌心:“都不及殿下美。” “嗯?”罗瑾挑眉,眸光不轻不重的在苏颜身上逡巡,警告意味颇浓。 “妾胡说的。”苏颜扯着罗瑾的袖子摇了几下,眨眨眼睛:“妾的心全在殿下身上。” 罗瑾心里这才舒坦几分,呵,男宠。 原来这小姑娘还有这么个旖旎又大胆的梦。 “殿下,您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呀?”苏颜察言观色发觉罗瑾脸色缓和了,才大着胆子往他腿上坐,并问出了一直想问的。 “天黑前。”罗瑾撩了苏颜的发缠绕把玩,眸光深不见底,寒气森森:“若孤记不起,颜儿打算一直金屋藏娇?” 屋里藏着个殿下这样的绝色美人,想想,也挺好的。 苏颜露出微笑,往罗瑾身上爬。 “妾,哪有那个胆子。” 罗瑾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吾瞧你胆子大着呢。” 第46章 苏颜猝不及防,低低的呜咽一声, 怪委屈的。 那如水般波光粼粼的眸里, 霎时布满了不乐意, 她的手腕纤细又娇嫩,原本是缠在罗瑾脖子上的,在屁股挨了一巴掌后, 手松开了, 人也不往罗瑾怀里靠了。 “殿下您也太欺负人了。”苏颜的声音低低切切, 活脱脱一副受气包小媳妇模样。 “妾听闻您中毒昏迷, 人都快急昏了。”她说的是实话, 因此越想越心酸,吸了吸鼻子继续道:“可您呢?妾不过和您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您就大发雷霆。” 大发雷霆? 罗瑾讶异的挑了个眉,看来他的太子妃对于“大发雷霆”这四个字, 有极大的误解。 “吾没发脾气。”他的声量小了, 语气也更柔和, 趁着小姑娘还没借题发挥,给他定更多“罪”的时候, 长臂一揽, 重新将人圈在怀中。 苏颜的腰盈盈一握, 娇嫩的肌肤白里透粉,未到双十年华,脸颊上略有些肉,可眉眼长的极为惊艳, 令人见之忘俗。 且越看越沉迷。 是个会惑人的。 “吾说笑的。”罗瑾到底不忍心,也拿苏颜没办法。 半路上罗瑾要见的人跟了自己多年,正因过分信任,才中了埋伏,幸好罗一跟在后面。 念及此,罗瑾的眸色沉了沉,他带着薄茧的长指轻拂过苏颜的青丝,不动声色的抿紧了唇。 若非那刻想起小姑娘的嘱咐,他根本不会让罗一跟着,也没机会逃出生天。 “殿下?”苏颜敏锐的察觉到罗瑾情绪上的变化,她带着馨香味的手指轻轻抚上罗瑾紧蹙的眉,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耳畔是他有力的心跳声。 “妾原谅殿下了。” 殿下嘛,总是高高在上又幼稚,脾气还大,而且他还是个刚受伤初愈的病人,就原谅了吧。 苏颜勾唇露出浅笑。 罗瑾莞尔,喉结滑动几下,拥着苏颜的肩落下一吻。 淡淡的中药的苦涩气弥漫在唇齿间,可苏颜却觉得很甜。 罗瑾正准备加深这个吻。 “喵呜——” 绒球踩着软软的肉垫,探头探脑的走进来,它已长大了一圈,脖子上用红绳串着枚铃铛。 “叮叮当。”伴随着悦耳的响声,绒球用圆乎乎的脑袋蹭了蹭罗瑾的脚脖子。 罗瑾用脚尖怼绒球,想轰它出去。 绒球跳着躲开了,警惕的盯了罗瑾几眼,又撒娇似的用爪子勾苏颜的绣鞋。 又娇胆子又大,这是随了它主子的脾气。 苏颜呜呜呜的睁开眼眸,淡粉的唇瓣上还泛着水光,娇喘吁吁的喃喃道。 “殿下,绒球是想找您玩。” 她挣扎着从罗瑾的桎梏下逃离,抱起绒球搂在怀里,苏颜捏了捏绒球的小毛爪子,挥舞着它的小脚道:“绒球,你想没想殿下?” 绒球对罗瑾呲了呲牙。 苏颜:“……殿下,它在欢迎您。” 罗瑾:“……” 他不信。 * 破晓以后,花隐才匆匆赶回郡主府别苑。 罗瑾煮雪烹茶,已经在院子里临山的一处小亭中等她。 “殿下,您醒了?”花隐熬了一夜,眼底布满了细细的血丝,她双膝一曲跪在雪地里,对罗瑾行了个完整的叩拜礼:“臣在殿下失忆时欺瞒了殿下,请殿下降罪。” 寒风呼啸,卷起雪花四下狂舞,花隐神情冷峻,白衣如雪,几乎要融入这白茫茫的天地里了。 罗瑾抿了口茶,轻轻勾手:“起。” 事情紧急,算不得僭越,他无意罚她。 “坐吧。”罗瑾深深看了花隐一眼,他薄唇微抿着,眼底的神思深不可探,淡然一瞥,也足以震慑四方。 花隐一直坚信罗瑾会成为一位好皇帝,因此,她才会坚定不移的辅佐他。 “殿下接下来如何打算?”花隐喝了几口热茶,冰凉的身子终于暖了几分。 雪有淅淅沥沥的开始下。 罗瑾侧脸望着雪景,手指缓缓拨动着念珠,声音肃沉:“派钦差去宁王封地做监军。” “另外,朝中削藩撤军的呼声很高,不久,也将落实下去。” 一步一步都在谋划中,他不会任由宁王羽翼丰满的。 花隐微微颔首:“殿下与谢昀,必是早有准备。” 罗瑾未语,将视线收回放在花隐有几分疲惫的脸庞上。 “去送谢先生了?” “嗯。”花隐烹茶的动作一滞,点头。风吹乱了她的发,在朝阳微红的光晕里,她慢慢的红了眼眶。 小半年的时间下来,罗瑾已看清了,花隐已经心灰意冷,可谢昀岂那般好打发。 忠则为利器,邪则为深渊,是个绝顶聪明,又极度自私的人。 “花隐,孤与太子妃皆是你的后盾。” “不要委屈自己。” 他已牺牲了嘉仪,不想花隐再重走旧路。 花隐一怔,良久方点点头,牵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 谢昀赶了多日的路,终于到了西南宁王的地盘。 入城第一件事情,便是换了更华贵且高调的车驾,还包了城内最豪华的酒楼。 日日山珍海味,花钱如流水。 罗九随他同行,不安的喝了口陈年女儿红,忐忑道:“谢先生,咱们如此高调,您不怕“招狼”?” 谢昀斜倚在窗旁,勾唇浅笑:“就怕“狼”不来。” 说完,他眸色一沉,贴在罗九耳边嘱咐他做好夜间的守卫。 一路上遇见的暗杀无数,罗九早已多了心眼,他郑重的颔首,沉声道:“先生放心。” 谢昀凝眸望向黑暗的窗外,长舒一口气。 他知道,在看似平静的黑暗里,已经有危机在蠢蠢欲动。 “隐儿。”他阖目,温柔如水般道:“等我回来。” * “娘娘,您小心点,地上的雪水湿滑,小心您的靴子。” “濡湿了可就要冻着脚受寒气了。” 大雪初歇,久违的阳光晒融了积雪,融了满地的雪水。入冬以后,太后的病一日日加重,前日宫人特意来传,瞧那意思,太后也就熬这个冬天了。 和以往不同,太后此番病重,因皇帝提了句叫宁王进京探望后,慈宁宫那边就禁了声。 改口说大有好转。 苏颜去请安,见到陶太后已虚弱的无法正常说话。 对于这位尊荣一生,嚣张跋扈的长辈,苏颜并无好感,也谈不上为她的病感到伤感。 只是,看过陶太后那双毫无生机,暮色沉沉的眼睛后,心情好不起来就是了。 罗瑾为了演好太子秘去西南的戏码,并未进宫,他在花隐约的别苑里,好好陪苏颜呆了几日,总算体会到,偷得浮生半日闲之乐趣。 知午后苏颜探病而归,他领着福川到门口去看雪景。 福川伶俐的注意着门口的动静,过不了一刻钟就出去瞄一眼,终于遥遥见到了苏颜的车驾。 “殿下,这可是巧了,娘娘回来了。” 罗瑾眉目一动,轻咳几声,站起来往门口去。 刚碰上苏颜下了马车,神情恍惚也不知想着什么,脚下一个趔趄,扑到了罗瑾怀里。 “小心。”罗瑾接住她,长指在她额上轻点。 “殿下——” 苏颜正想问安,忽觉身子一轻,不由的红了脸,罗瑾竟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拦腰抱起,缓缓往院子里走去。 她将脸埋在他的胸前,害羞的不敢看旁人。 罗瑾倒是淡定十足,端的好一派霁月清风。 “扭着了吗?待会给你揉。” 第47章 天色渐暗,过了不久纷纷扬扬下起了小雪花, 不同于北方大雪纷飞的潇洒, 南方的雪细碎的看不清楚, 是犹抱琵半半遮面的姑娘,还未曾落地就消融无踪迹。 很冷,空气里是深入骨髓的湿冷。 谢昀坐在窗旁, 就着案上一盏孤灯, 在幽暗的烛火下写信, 面前的信只写了两行字, 门外便响起罗九凌乱的脚步声, 房门也被他拍的砰砰乱响。 “先生!咱们中埋伏了,快撤!” 谢昀随手取了木施上的狐裘, 推开房门,便看见远处骑兵和举着火把的步兵已近在眼前。 那都是宁王的人马。被围困是意料之中, 意外的是宁王竟来的这般快, 围得这么准。 迎面扑来的寒风吹乱了谢昀额前的发, 一袭银白色狐裘越发衬得他满身矜贵,罗九来不及多言, 带着谢昀骑上院中来回踱步的千里马, 如离弦之箭般往黑暗中奔逃。 几百米远的宁王大军中, 宁王的副将收到前方士兵传来的消息。 “太子的侍卫带着太子骑一匹快马往小路逃了!” “将军,我等要追吗?” 副将满脸络腮胡,眼神阴鹜,摸着手中长.刀的刀刃嗤笑一声, 声若洪钟嗡嗡作响。 “不用追,我们的人早已设下埋伏,就算太子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今夜的平安镇,就是狗太子的葬身处!” * 一月之后,除夕临近,京城里红灯招展,市集熙熙攘攘,可宫里却没往日那般热闹喜庆。 泰和殿里,安静的滴水可闻。 罗瑾端坐在书房内,执朱笔批阅奏疏,清晨的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眼眶里布着层红血丝,可见昨晚又熬了整夜。 “太子妃娘娘到了。”福川进来低声禀报。 闻言,罗瑾放下朱笔,缓缓抬起头来。 苏颜提了个小食盒,水红色的襦裙衬得她色若桃花,眉心的花子别出心裁用梅花为饰,更显得清新了,她款款走到罗瑾身边坐下,放下小食盒,又将捧在怀里的手炉往罗瑾手中塞。 她轻轻靠着罗瑾的肩:“殿下,妾陪您一起用早膳吧。” 罗瑾顺势将苏颜的手攥在掌心,喉头滑动几下:“好。” 他本无进膳的胃口,这几日都是苏颜从未央殿过来陪他用,他这才算规律了三餐。福川和安知进来布膳,种类不多,但都是清新滋补又好克化的东西。 布膳的档口,罗瑾扭头看了窗外一眼,长眸微眯,淡道:“快过年了。” 过年自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谢先生还没消息么?”苏颜握紧了罗瑾的手,忐忑问道。一个月前谢昀往京来了最后一封信,说他到了平安镇,此后再无音讯。 罗瑾捏了捏眉心,声音低沉,对福川道:“拿过来。” 福川去书架上取来一个锦盒,打开来看,里面是一枚羊脂玉佩,还有一块铜制的令牌。 苏颜轻蹙起眉,伸手取出令牌拿在掌中细看,这种令牌她认得,罗瑾身边的暗卫都会佩戴,她小指轻轻抚摸过令牌背面的九字,心弦一颤,望向罗瑾。 “昨夜送来的,从罗九的尸体上寻到的令牌。”罗瑾眸色深沉,腮边的咬肌鼓了鼓,从面容上看神色镇静,可攥着苏颜的手却越来越紧。 苏颜又看了看锦盒中的玉佩,拿起来放在掌心,在上面发现了一枚小小的徽记,是个谢字。 她错愕的瞪大了双眸。 纵然谢昀对花隐纠缠不清,负心又薄情,可他也才华横溢,足智多谋,是罗瑾的左膀右臂。 现在谢昀出事,殿下虽隐忍着,可心里定难过极了。 苏颜不禁喉头一哽,险些红了眼眶。 她接过勺子盛了碗粳米粥递给罗瑾:“殿下,用些吧。” 罗瑾微颔首,面对苏颜勉强的勾了勾唇。 * 花隐如今还是谢昀名义上的妻子,于情于理,苏颜也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她。 午后小雪初歇,苏颜带了些过节的礼物,乘坐马车去到了书院中。 花隐好似有预感一般,推开门对苏颜行礼,并迎苏颜入了内室。 书院里没有烧地龙,天寒地冻的,只放了一笼炭火,花隐习武之人身体好倒不觉冷,但她知苏颜体弱,安排人又送了两盆炭火置放在周围。 苏颜留意到她案上放了许多画儿,都是书生骑马,或者繁花似锦的画面。 “书院里举行了书画比赛,这都是学生交上来的。”花隐坐在了苏颜对面,睫毛微动几下:“娘娘此次前来,有事么?” 谢昀失踪一月之事,花隐也十分清楚。 苏颜摸不准花隐此刻的心情,不过,她没有多言,拿出那枚羊脂玉佩放在桌上。 那是谢昀日常佩戴之物,花隐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拿起玉佩攥在掌心,声音微抖:“他——” “尸骨未曾发现,还有活着的可能。”苏颜如实相告。 花隐低头凝视那枚玉佩,良久,轻轻放下。 “这枚玉佩是谢家之物,还请娘娘转交给谢家人吧。” 如谢昀真的回不来,他的妾和孩子太子自会照拂,她早已经对谢昀死心,更不会在他走后以未亡人自居。 苏颜抿了抿唇,从书院中出来,回了到宫中。 花隐伸出手接漫天飘零的雪花,望着掌心剔透的冰雪,她怔然出神,眸光渐渐闪烁。但她死死咬着牙,到底没让泪流下。 回到宫中已近日暮,福川手底下的小太监火急火燎的到未央殿。 “太子妃娘娘,您快去慈宁宫吧,太后娘娘病重,皇上皇后都去了。” 望着小太监脸上细细的汗珠,苏颜瞬间明白,这次病危,恐怕是真的。 陶太后已完全没有了意识,她老态龙钟,呼吸急促,枯瘦如柴的手臂没有半点光泽。苏颜走入内室,紧张的脊背发麻。 整座宫殿死般寂静,可细听之下,周围又充满了宫妃和宫人哭泣的声音。窗外寒风呜咽,朔雪飘扬,苏颜死死咬住下唇。 她害怕这种气氛,不禁想起前世弥留之际,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 还好,此刻罗瑾就在身侧,他似有所察觉般的侧目望了苏颜一眼,然后轻轻牵了她的手。 罗瑾的手很温暖,也令苏颜感到心安。 皇帝坐在椅子上,轻轻握住陶太后的手,时不时的咳嗽几声,他的身体比起陶太后也好不了多少。 “皇儿……咳咳” 陶太后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气若游丝的呼唤道。 “儿子在呢,母后。”皇帝回握住陶太后的手。 在场的人都知道,陶太后这声皇儿呼唤的并非皇上,而是宁王,因为陶太后那双浑浊的眼睛,一直在人群中寻找着。 她等不到想见的人了。 一场大雪过后,陶太后薨。 京城里的一道圣旨快马送到了西南宁王的封地,宣他回京为太后守丧。 宁王领旨,却率封地的私兵一同进京,未出封地便被云南守军拦截。 今年的除夕,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 宁王反,率兵逃窜到了边境一带,不知从何处伪造了一封先帝遗诏,号令天下英雄追随于他。 自然,附和者寥寥。 罗瑾对宁王谋反之事早有准备,派了亲兵救了嘉仪郡主归京,而苏颜的表哥,夏氏探花郎夏裴却随宁王一同造反,做了宁王的军师。 夏氏清誉,被夏裴毁于一旦,成了满朝口诛笔伐的对象。 “殿下,妾总觉得表哥不是那样的人。” 年后某日,清晨,苏颜从罗瑾怀中醒来,搂着罗瑾说了一会子话后,想到嘉仪郡主不日即将抵京时,她吸了吸鼻子,叹息道。 罗瑾把玩着苏颜的乌发,另一只手扣着她的酥腰慢慢摩挲,喉头动了动。 “吾知道。” “颜儿,夏裴不会有事。” 说着,罗瑾勾了勾唇,深邃的眼眸霎时布满柔和,昨夜,他已收到了夏裴秘送的叛军布防图,宁王撑不了多久。 宁王彻底倒台,夏裴是卧底的身份便会昭告天下,夏氏一族的清白自当恢复。 一月后,云南军活捉了宁王,夏裴亲自押送他入京受审,不过半路上宁王趁守卫兵不注意,畏罪自刎了。 大燕有史记,顺荣帝崩,皇太子瑾即位,改国号明和,太子妃苏氏人品贵重封为皇后,帝后琴瑟和鸣,为天下人之表率。 且新帝知人善用,重武亦不轻文,肃清吏制,发展农耕,至国库充盈后,派军巩固疆土,百姓生活富庶,史称“明和盛世”。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_(:з」∠)_我果真是写不来长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