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系社会的小商人》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母系社会的小商人》作者:陆圆 文案: 沈白是个大有名气的国风美食up主,种田、养花、做菜、制衣样样都会那种。 某一天,她穿到了几千年后的母系社会。 家徒四壁,两袖清风,一文不名。 门口还被扔了个骨瘦如柴的少年。 据说那少年……是她用一头野猪买来的小丈夫。 #不好意思我要开大招了# #以一己之力推动社会发展,不愧是我# #论美食up主的自我修养# #史上第一个用床开局的种田文女主# #对不起,骗了你们,其实种田、养花、做菜、制衣统统没用上# 三百八十般武艺样样精通颜控财迷女主VS控制欲爆炸身强颜赞白切黑男主 经商种田文,经商为主,非传统种田文,不走打猎种田做菜做衣服路线,不走争霸世界路线,不加玄幻元素,不看评论(红包章除外),感谢理解。 内容标签: 强强 种田文 异能 美食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白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日上三竿的时候沈白才赖床完毕,一骨碌从茅草叠成的简易床上滚下来,穿上草绳编织成的鞋子。 她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荡进比她脸还干净的厨房,从角落里翻出半截蔫掉的白菜和半袋面粉。 白菜是她昨晚啃剩下的,面粉是柴房里那位带过来的。 拼凑在一起恰好能做出两碗白菜面。 沈白哼着歌,心情颇好地生火起锅。 她以前喜欢用凉水和面,因为凉水和出来的面筋道,吃起来有嚼头。 但今天她打算用温水和面,做点好消化的细面条。 脑海里闪过昨晚看到的那道瘦骨嶙峋的背影,她摇头,长叹一口气。 天可怜见,看那个长都没长开的身板,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孩吧…… 水开始冒烟,她收起其他心思,兑水和面。 可能是多年以来养成的职业习惯,沈白做菜时总是务求每个动作都做得标准又美观。 如今虽没有镜头摆在她面前,她依旧改不了这个习惯,一套和面的动作下来,比别人跳舞还好看灵动。 牧云躲在门后,不知不觉中看入迷了。 他将手放在门把上,正迟疑要不要出去帮忙,余光瞧见自己瘦到脱相的手指,突然想起兄弟们嘲笑他的手像“鸡爪”的那些话。 他抬眸看了眼沈白好看的侧影,一言不发地将房门关上。 沈白分好面,放白菜的时候想了想,又从自己碗里挑了一半面条出来,放进牧云的碗里。 被“她”买过来了,总不能连碗饱饭都吃不上,那不像样。 她端起给牧云准备的那碗面,敲响柴房门:“你是出来吃,还是在里面吃?” 过了好一会,柴房里传出一道闷闷的声音:“在里面吃。” 沈白了然地点点头,将碗和筷子放下,离开的时候嘱咐道:“趁热吃,不然面就坨了。” 顿了顿,她想起什么,随口道:“我一会要出门,可能晚点回来,你没事就不要出门了。” 柴房里的牧云看着自己磨出茧的脚趾,有些羞耻地蜷曲了起来。 他这副模样,怎么好意思出门给沈白丢脸? 只是,早就习惯了的事情,换了个环境,心情竟然也不一样了。 胸口好像被很多蚂蚁咬着,酥酥痒痒的,还有些酸痛。 他抿了抿唇,迅速打开柴房门,从地上端起那碗白菜面,抱进怀里呼噜噜吃了起来。 要变壮点,身体变壮了,长得丑点也没关系,他的兄弟们说过,只要能干活,就不会被家里的夫人讨厌。 牧云拿面的时候,沈白还没离开。 她若有所思地盯着柴房那扇紧闭的大门,脑海里不停浮现刚刚惊鸿一瞥下的模糊面容。 以前她最喜欢看粉丝们给她的留言,其中一条就是:高糊画质也挡不住的美貌。 她觉得这句话,用来形容牧云,再合适不过了。 可惜这小孩讨厌她讨厌得紧,就是不肯让她看到真容。 沈白砸吧了一下嘴,有些遗憾。 出门前,沈白特意在手上、腿上和脸上这些暴露在外的地方涂上了一层厚厚的泥巴。 这层泥巴不是用来给她防晒的,虽然防晒也是泥巴的一部分作用,但沈白主要是想靠泥巴防“割”。 推开院门,目之所及之处,尽是一人高的杂草。 沈白:“……” 虽然但是,每看一次都还是会被震撼到。 这间院子和院子周围的田地都是原主的母亲白鸟送给原主的,原主自三年前滚过来独居后,就再也没收拾过这些田地。 因此,良田变荒田,小麦变杂草。 沈白摇了摇头,挑了块杂草没那么多的田,埋头赶路。 走了大约三四里地,沈白钻进林子里,找了条小溪,将身上的泥巴搓干净。 小溪里有不少小臂长的鲤鱼,沈白对此视而不见,继续赶路。 又走了一个小时左右,沈白终于穿过林子,来到了平原上。 这片平原肉眼可见地比沈白居住的那边富裕不少,到处都种上了小麦,几乎没有空着的田地。 沈白循着原主的记忆,顺着平原往下,来到一大片“别墅区”前。 这片“别墅区”属于一个叫白鱼的女人。 她的经历十分传奇。 她自幼聪慧,学什么都比别人快,做什么都比别人完成得好。 在别人还在苦哈哈地死记硬背大人教授的知识时,她已经会举一反三,问得大人都哑口无言了。 这么聪明的人,注定不会平凡。 在别人想着多买几个男人生孩子的时候,她已经用买来的男人种田打猎养猪养鸡了。 听说她买男人从不看脸,就看身材和性格。 身材高大,一看就有力气的,她买。 性格温顺,一看就听话的,她买。 这么多年下来,她买过的男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了,从没听说有男人从她家跑走的。 跟着她吃得饱穿得暖,还不用夜夜被折腾,哪个男人不乐意? 男人们乐意,她也高兴。 这些年,为了让买来的男人都有地方住,她用肉和粮食将周围的田地全部买了下来。 田地越多,她的肉和粮食也就越多,于是她就在富有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一骑绝尘,彻底地将白姓氏族甩在身后,成为白姓氏族有史以来最富有的女人。 沈白这趟来找她,是来“谈生意”的。 只是白鱼显然不觉得她跟沈白有什么生意好谈的,一听说是她来了,直接让人拎着了串猪肉出去,说是让她回去好好过日子。 沈白拎着猪肉,不生气也不抱怨,只道:“无功不受禄,这肉我得还你们一半。” 出来送猪肉的是白鱼家的小儿子吴风,他一贯受宠,脾气颇有些直率,听沈白这么说,直接嘲笑道:“这肉本来就是我们给你的,你拿我们的肉还给我们一半?难怪外面的人说你脑子不好使,看来这并非空穴来风啊!” 顿了顿,他故意拉长了音道:“你不会连空穴来风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吧?” 沈白看着他,慢悠悠地道:“我不但知道空穴来风,我还知道目空一切、中冓之言、无理取闹、人云亦云。” 吴风最近才开始学成语,沈白说的这些,他一个都没听过。 他咬着唇,又羞又恼:“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这都是些什么话!” “她说你目中无人。”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沈白抬起头,看着从门口跨出来的中年美妇,猜测这便是自己找的那位白鱼了。 她拱了拱手,淡笑道:“年轻人脾气傲了点,还请白姨海涵。” 白鱼扫了她一眼,见她站姿如松,谈吐得体,怎么看都无法与传闻中的“惫懒无礼”联系在一起。 眼珠一转,白鱼心下了然,知道关于沈白的那些传闻恐怕也不能尽信。 她一个念头,便推翻了之前的想法,指着屋子道:“既然来了,那便进来坐坐吧。” 一旁的吴风刚琢磨明白沈白之前是在用那四个词的头字来讽刺他“目中无人”,闻言又气又急,一把抱住白鱼的手臂,不满地抱怨道:“她就是一个什么都不会干的赌徒而已,根本不配进我们家做客!” 沈白跟着道:“天色已经不早了,我就不进去坐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借白姨家的厨房一用?让我还了这半块肉?” 白鱼先是对沈白点了点头,另唤了个人出来,让对方领着沈白去后厨,然后才转过头,脸色一板,语气严肃地对吴风道:“看来是我太宠你,让你连基本的礼仪都不会了?” 吴风愣了愣,接着低下头,强忍着委屈道:“我、我没有,明明是她……” 白鱼微微抬高了音量,不悦地道:“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男人来指责女人的为人?以后去了夫人家,你也要这样对待夫人不成?” 吴风啪嗒啪嗒地掉下眼泪,还想解释:“她、她又不是我夫人,以后我肯定不会对夫人这样……” “闭嘴!”白鱼拂袖,冷淡地丢下一句“回你父亲家好好反思反思再出来!”便转身进屋了。 再后面的,沈白就看不到了。 她收回视线,可惜地砸吧了一下嘴。 这年头,男人的地位可真低啊。 给她带路的是白鱼的小女儿李月,跟吴风相比,李月稳重多了,一路不言不语,一到厨房便贴心地告知沈白哪些材料放在哪里,等沈白开始动手,她便乖巧地退到外面等待,一点窥探的意思都没有。 沈白倒不怕她偷看,不过主动避让这个行为,还是能说明一些东西的。 也难怪白鱼在看到小儿子那么不成器时会生气,实在是儿子和女儿的对比太明显了。 沈白摇了摇头,拿刀将肉分成两半。 她说要还白鱼一半,那就真的是一半,另一半,她还得带回去投喂家里的小家伙。 把自己那半肉放好后,她将砧板上的那半肉倒放在火堆上,让火把皮烧焦。 待猪皮烧得差不多,将整块猪肉放进凉水里,洗掉焦掉的那部分,然后焯水去沫。 捞出焯过水的肉,另起一锅,放入少许油和少许糖,炒出糖色。 把肉放进锅里上好糖色,再加入八角、桂皮、草果等香料,放盐放水,焖煮。 等待的间隙,沈白切了一个大芋头,过油炸制金黄。 肉熟后,起锅切成指甲盖宽的肉片,跟炸过的芋头片一起,放进蒸锅里蒸熟。 蒸好,出锅,一碗芋头扣肉便做好了。 沈白端着碗出门时,发现没有任何窥探欲望的李月正陶醉地闭着眼,鼻翼一抽一抽的,恨不得将空气中的香味全部吸进肚子里。 她失笑,将芋头扣肉放进李月手里,摆手道:“别闻了,快去吃吧!” 作者有话说:  下本文《男主只想种田,而我[快穿]》的预收在专栏第二本,喜欢的小天使可以动动手指点一下收藏,谢谢~ 沈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她只是—— 一只小猫咪 一只小鸡崽 一只小白兔 一只小胖猪 …… 而她的任务是——辅助每个世界的男主称霸天下。 沈凰期待地搓搓手,迈着小短腿蹦跶到男主肩膀上,指指点点:先把这个打趴,再把那个收服,然后拿下这个那个美人…… 男主捂住她的嘴,面无表情地看天:“该种田了。” #男主只想种田,而我胸怀天下# #在点男剧本里拯救种田文男主# #变成人后我天下第一美# 形态各异雄心勃勃一心搞事业的灵宠女主VS只想种田喂饱某个灵宠的男主。 第2章 芋头单吃腻,五花肉单吃也腻。 但两者结合起来,却是完美搭配。 白鱼闻着芋头扣肉的味道,破天荒地陷入了纠结。 吃,还是不吃? 李月知道白鱼为了保持身材,非饭点绝不进食,见状赶忙道:“母亲尝一口吧,就当给沈白姐一个面子。” 白鱼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她满意地看了一眼小女儿,招手道:“说得对,给我拿副碗筷来,沈白大老远跑过来,这点面子我还是要给她的。” 沈白坐在一旁喝水,眼观鼻,鼻观心。 天知道之前拿块肉就要打发她走的是谁…… 吐槽归吐槽,该道谢的时候沈白一点不含糊。 她一口气将水喝完,放下水杯,起身拱手道:“白姨不打算跟我谈生意,我也不强求,这块肉我收下了,以后若有机会,必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说完,她转过身,看样子是打算走了。 白鱼刚将嘴里那口扣肉咽下,见状连忙喊道:“别走,别走!谁说我不打算跟你谈生意的?这不是一直没时间坐下来谈吗?” 她一边快速地夹起扣肉和芋头放进自己碗里,一边分心问沈白:“你是打算做什么生意?听说你的田都荒了,家里的存粮也输进了赌场。” 顿了顿,她低头看了一眼碗里香喷喷的扣肉,遗憾地道:“虽然你做的东西很好吃,但你要是来给我做饭的话,我只能答应让你跟我吃一样的东西,更多的,就给不了你了。” 她这话倒不是在诓沈白。 这些年来,负责给她做饭的一直是她买来的那些男人。 那些男人甚至都没法跟她吃一样的东西。 她愿意让沈白跟她吃一样的东西,还是看在沈白做东西的确好吃的份上。 沈白脚下一顿,回过身,不卑不亢地道:“我不是要给白姨做饭,而是想租白姨的山。” 沈白在来的路上经过的那片林子,正是白鱼家的私产。 这也是为什么沈白明明看到了小溪里有鱼,却在饥肠辘辘的情况下无动于衷。 那片林子是白鱼的私产,林子里的鱼自然也是白鱼的私产,未经主人同意动他人私产者,当死。 这是这个世界流传已久的规矩,所有不遵守这个规矩的人,都死了。 沈白没有两条命,不打算以身试法。 不过她可以在有限的范围内,“钻钻空子”。 见白鱼对“租”这个词似有不解,沈白开口解释道:“我家附近的那座荒山,白姨留着几乎没用,不如暂时将使用权交给我,我使用完那座荒山后,每个月固定给白姨提供二十斤面粉、一百斤肉的报酬。” 白鱼闻言,差点将嘴里的肥肉呛进气管里。 她拍了拍胸口,借着李月的手喝了口水,就是不肯放下碗筷。 “每个月给我二十斤面粉、一百斤肉?你确定?”她戳了戳碗里的芋头,犹疑地看向沈白。 二十斤面粉和一百斤肉是什么概念? 像沈白这种两口之家,敞开肚皮吃,一个月也就吃十斤面粉和五十斤肉。 要是省着点吃,一个月五斤面粉和二十五斤肉也足够了。 白鱼虽不清楚沈白为人,但对她家的情况还是了解一些的。 沈白现在吃了上顿没下顿,怎么好意思说每个月向她提供二十斤面粉、一百斤肉? 她心里咯噔一下,放下碗筷道:“你要是还去赌场,这山,我是怎么都不可能让你用的。” 沈白刚想解释,白鱼不知想到了什么,接着道:“要是你能把赌场除掉,这山,我直接送给你。” 沈白顿了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租,是她想出来的权宜之计。 若是能得到那座山的所有权,她自然更愿意。 她这边在权衡的时候,白鱼已经重新捡起碗筷,将碗里的芋头和扣肉吃到见了底。 见她还想再夹,李月默不作声地将剩下的芋头扣肉全部倒进了自己碗里,三两口吃下肚。 白鱼:“……” 母女情到此为止了。 她忧伤地放下碗筷,琢磨起让沈白无偿来她家做饭的可能性。 她刚准备改口,将除掉赌场的条件换成来她家做饭,就听见沈白毫不迟疑地开口道:“好!” 有了决定之后,后面的话就好说了。 沈白一口气道:“两个星期内,我暂时拥有那座荒山的使用权,两个星期后,如果我除掉赌场,那座荒山归我,如果我没有除掉赌场,我给你一整个月的租金,也就是二十斤面粉、一百斤肉,怎么样?” 这个条件,白鱼拒绝不了,也没有拒绝的必要。 她缓缓点头,摆手示意李月去拿纸笔来。 等李月摆好炭笔和草纸,白鱼快速在上面写下沈白刚刚说的那串话,然后转头看着她,淡淡地道:“我一向不把口头上的约定当约定,若你是诚心实意要跟我做这笔生意,那就在这张纸上写上你的名字。” 沈白正有此意,见状毫不犹豫地在草纸右下角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写完后,她并没有立刻放下炭笔。 “这合同,应该一式两份,一人一份比较好。”她看向白鱼。 白鱼愣了愣,似是头回听说有这么个道理。 李月毕竟年纪还小,闻言有些沉不住气,皱眉道:“我母亲的信誉整个白姓氏族都知道,你要是不信任我母亲,为什么要来找我母亲做生意?何况,你什么都没有,我母亲都愿意相信你,我母亲什么都有,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沈白叹了口气,提笔复刻了一张与白鱼的约定,在右下角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将笔放在桌上,摇头道:“重点并非信任,而是流程。” “流程……”白鱼在嘴里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不知她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跟着在那两份约定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顺手将其中一份递给沈白:“回去吧,等你好消息。” 沈白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双眼通透,不由有些感慨。 这么快就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不愧是白姓氏族有史以来最富有的女人啊…… 沈白道了谢,不再留恋,快步走了。 等她离开,李月靠过去给白鱼捶背,一边捶一边闲聊道:“母亲,这个沈白太傲了。” 白鱼垂眸看着沈白签下的那两个龙飞凤舞的字,失笑道:“年轻人,傲点正常。” 李月见白鱼跟她打太极,有些不满地嘟起嘴,小声嘟囔道:“母亲,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们非要跟她做生意?” 白鱼被她捶得昏昏欲睡,打着哈欠道:“跟谁做不是做?为什么不能跟她做?” 李月:“……” 啊啊啊我要的不是这个答案! 白鱼半阖着眼,嘴角带笑:“……” 看你下回还敢不敢不给我留肉! 捉弄完小女儿,白鱼站起身,背着双手,慢悠悠地往后院走去。 “知道你母亲为什么能成为白姓氏族最富有的女人吗?”白鱼站在门边,从这里看出去是一望无际的田野,数不清的麦穗在迎风飘舞,画面十分美好。 李月跟过来,思索了一会才道:“因为母亲聪明,最早发现比起用男人生孩子,不如用男人种田打猎?” 白鱼叹了口气。 她的神态奇迹般地跟沈白之前叹气的神态重合在了一起。 李月愣了愣,脱口道:“因为母亲知道什么样的人应该用在什么地方?!” 白鱼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可以这么说,也可以说,你母亲从来不会浪费每一个有用的人,每一块有用的地方。那座荒山是我早年间买田地时别人送给我的,这么多年,我从未踏足过那座荒山,因此对于我而言,那座荒山是没有用的。” 顿了顿,她转头看向桌子上的那份约定,淡淡地道:“用一座对我而言没用的荒山,换一个聪明人的恩情,不仅不亏,还很赚。” 李月恍然大悟,顺着这条思路发散下去,兴奋地道:“沈白也是个聪明人!她明白母亲的意思,所以特意规定了两个星期这个时间!若是她能在两个星期内除掉赌场,那她绝对是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聪明人,母亲就算把山送给她也不亏!若是她不能在两个星期内除掉赌场,那她就得在两个星期内弄到二十斤面粉和一百斤肉,这也足够证明她是个不逊于母亲的聪明人了!” 白鱼含笑点头,点着点着突然觉得不对,轻咳一声,严肃地道:“比你母亲还是要差点的,你母亲当年……” 李月小小地翻了个白眼,表面上乖乖听着白鱼讲她当年的故事,实际上内心已经飞到了沈白那里,恨不得亲眼看看沈白回去后会做什么。 沈白回去后会做什么? 做菜。 因为天色已经黑了。 她紧赶慢赶赶到自家院子前,正打算推开院门,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卧槽她地里的杂草呢?! 她悚然一惊,猛地转过头。 左看,空的,右看,空的。 微风拂过,沈白的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不会撞鬼了吧?! 第3章 黑灯瞎火的夜晚,沈白一手握着门把,一手提着半串五花肉,觉得自己是这片区域最诱人的崽。 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田野里,由远及近地走了过来。 前有“鬼屋”,后有“鬼”。 沈白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这个世界真的没有玄幻元素吗…… “鬼”走到近前,突然开口:“沈白姐,我等你等得好辛苦。” 沈白:“……” 开场白这么经典的吗? “鬼”往前一步,接着道:“沈白姐,你买了我吧,我力气很大,能做很多事。” 说着,“鬼”伸出手,递了个篮子到沈白面前。 沈白低头,篮子里放了六个鸡蛋、一袋面粉和一把青菜。 见沈白盯着篮子看了许久,“鬼”像是不好意思了,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肉、肉都被我母亲抢走了,下、下回我弄到肉再给你送来……” 沈白伸手掐了一把喋喋不休的“鬼”。 嗯,热乎的。 “鬼”突然顿住,声音里透露出来的高兴连傻子都听得出:“沈白姐!你终于答应要买我了吗?” 沈白推开院门,淡定摆手:“不,家里没肉,也没存粮。” 她刚刚从原主记忆里搜寻出跟眼前这人相关的记忆了。 王树,原主的暗恋者,自原主三年前搬出来独居后就一直纠缠原主,想让原主买他。 原主是个没有心的,每次都会收下王树的东西,然后让他滚蛋。 偏偏这王树也像是个没有心的,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毅力惊人。 原主都已经随风而逝了,就让这段孽缘也跟着消亡吧。 沈白悄悄往后退进院子,正打算关门,突然被身侧的一道白影吓得蹦了起来:“妈呀!你谁?” 白影顿了顿,有些委屈。 还好沈白下一秒就靠身形认出了面前这道从头到尾蒙得严严实实的白影是家里那个小家伙,改口道:“原来是你啊,牧云。” 白影抬头看了她一眼,突然害羞。 家里的兄弟们总是嘲笑他的名字,说听上去像“乌云”,死气沉沉的。 就连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这个名字被沈白叫出来,怎么就这么好听呢? 他抿了抿唇,刚要说话,王树突然从门口挤了进来,打量着他道:“沈白姐你宁愿买一个见不得人的男人,也不愿意买我吗?” 沈白有些无奈,摊手道:“你为什么非要让我买你?你打猎厉害,养鸡厉害,种田也厉害,完全可以让一个家产更多的女人买你。” 王树愣了愣,被沈白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旋即又觉得委屈。 沈白明明知道他哪哪儿都好,为什么就是不愿意买他? 他正委屈着,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突然冒出来火上浇油:“夫人宁愿买一个见不得人的男人,也不愿意买你,这还不够说明什么吗?” 沈白侧头看了牧云一眼,心里有点怪怪的。 两世加在一起,她被人叫“老婆”的次数不少,被人叫“夫人”,还是头一回。 牧云注意到她的视线,不自在地动了动脚趾。 兄弟们说得对,他总是学不会规矩,夫人正在跟别人说话,他不该插嘴的…… 他低下头,准备承受沈白的怒火。 出乎意料的,沈白赞同了他的话:“牧云说得没错,我这个表现已经很明显了,我对你没有感觉,所以你再优秀,我也不打算买你。以前不打算买,现在不打算买,以后也不打算买,你不用再给我送东西了,至于你以前送的……我会找机会还给你。” 她想了想,还是打算替原主还了这个人情债。 可惜,王树还是那副百折不挠的模样,闻言将篮子往地上一放,固执地道:“我下次再来问你。” 说完,他转身出门。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道:“要是我来割杂草,半天不到就能割好了,绝对用不上一整天!” 沈白看着他的背影,琢磨半天都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等她将五花肉焯好,弯腰拿面粉的时候,余光瞥见工工整整的摆放在角落里的镰刀,才终于反应过来。 她顿了顿,神色如常地将面粉用温水和好,将五花肉炒香,放入香料焖上。 等肉煮熟的空隙,她煎了两个鸡蛋,再把青菜给炒了,放在一旁待用。 王树带来的这些东西,算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她不打算把王树买回家,但她用了王树的东西,所以她准备替王树彻底地解决这个心结。 若王树是真的喜欢原主,不可能连原主的芯子换人了都看不出来。 她从未掩饰过自己的性格,别说亲近的人,连白鱼这种只是听说过原主传闻的人,也能明显地看出她与原主的差别。 若王树不喜欢原主,那他那么执着地想要让原主买他,必定有别的缘由。 不过这些,暂时不是她要思考的问题。 沈白将揉好的面分成半个拳头大小的面团,在锅内刷油,把面团压扁,放进锅里煎至两面金黄。 等她将面全煎成饼,五花肉也煮得差不多了。 她将面饼割开,往里面铺上煎鸡蛋和青菜,再在上面铺上五花肉片,做成简易汉堡。 鸡蛋和青菜不够,于是剩下的面饼,都被她用来做肉夹馍了。 做好后,她想了想,没有像早上一样将吃的端过去,而是空着手过去敲响柴房的门:“饭做好了,出来吃吧。” 里面安静了一会,然后又传出那道闷闷的声音:“我在里面吃就好了。” 沈白不为所动,淡淡地道:“出来吃吧。” 她做好了拉锯的准备,没想到对方轻易就妥协了:“……好。” 柴房的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牧云还是那副从头武装到脚的模样。 奇怪的是,明明隔了一层严严实实的麻布,沈白却分明“看”出了牧云现在的模样。 他低着头,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连脚趾都不自在地动了动。 沈白轻笑出声,回身走进厨房,将两人的晚餐端了出来。 她故意指着简易汉堡让牧云自己拿,话里还存了三分客气:“可能不合你口味,不好吃就剩下,别硬撑。” 牧云伸出手,慌慌忙忙地去拿那个汉堡,嘴里还磕磕绊绊地回应道:“合口味,很合我口味,夫人做的东西……都很合我口味。” 沈白盯着他那双布满新伤旧痕的手看了看,一直看到那双手珍惜地捧着汉堡缩回麻布后才作罢。 “你家里很穷?”她捏了根青菜,随意地放进嘴里。 牧云顿了顿,点头。 见沈白没有反应,牧云快速地扫了她一眼,发现她双手背在身后,下巴微抬,正在……赏月。 意识到沈白看不到自己的动作,牧云小小声地回答道:“家里田地少,兄弟多,所以……” 沈白“嗯”了一声,继续问:“你在家,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 这回牧云回答得很快:“嗯,我有四个哥哥,三个弟弟。” 沈白点点头,伸手捏了块肉放进嘴里,轻笑道:“割了一天杂草,很累吧?” 牧云下意识摇了摇头:“不算累,习惯了……” 拿汉堡的手一顿,他瞬间僵住。 沈白装作没看见他的异常,起身往外走去。 院门大开着,夜风呼啸,隔着麻布都吹凉了牧云的心。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一点一点地下降。 当初爷爷去世时,也是这么变凉的。 这回,轮到他了吗? 牧云缓缓放下手,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半个汉堡放回盘子里。 能在死之前吃到这么好吃的食物,他充满感激。 是他不听夫人的话在先,夫人找人来打死他,也是天经地义。 兄弟们说得没错,他这么笨,被人买走后也活不长的。 牧云将双手垂放在身侧,脊背挺直,乖乖等待命运降临。 沈白挖完毛排钱草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她诧异地扫了盘子里那剩下的半个汉堡一眼,边往水缸边走边道:“果然还是吃不惯吗?你试试看那些只夹了肉的。” 牧云转头看她,目光里的不可置信透过麻布都被沈白感受到了。 沈白用水将毛排钱草冲干净,随手捡了块石头将它们砸成泥。 她抓着那滩毛排钱草泥往回走的时候,好笑地道:“怎么了?以为我生气跑了?” 牧云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沈白叹了口气,走到牧云面前,伸出手:“你手上的伤口太多太深,不处理一下容易发炎。” 牧云乖乖伸手。 月光好像变亮了,映照得那双瘦骨嶙峋的手更细了。 牧云不自在地低下了头。 他不去看,触感却放大了好几倍。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有双温温软软的手抓住了他的手,然后像是挠痒一样,轻轻地在他手背上拂过。 先是手背,然后是手掌。 只要是那双温温软软的手经过的地方,都留下了一串冰凉的印记。 慢慢的,他觉得那串冰凉的印记顺着他的手掌,一路往上,蔓延到了他全身。 他浑身紧绷,脚指甲一根接一根蜷缩了起来,连天灵盖都冻麻了。 说是冻,他胸口又烫得要命,里面好像有小鹿在跳,扑通扑通,仿佛屁股后吊了只野狼,速度惊人。 他没忍住,蓦地抽回手,脱口道:“我饿了。” 作者有话说:  作者(捂住牧云的嘴):“不,你不饿。” 你是馋沈白的身子。 PS:更新时间固定上午九点。 第4章 “咕——”安静的空气中,回荡着牧云的腹鸣声。 沈白保持着上药的姿势:“……” 这是真饿啊。 她从牧云脚边的麻布罩子上扯下一块干净的布头,伸手:“最后一下,包扎完你就可以吃了。” 牧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乖乖探出手。 沈白麻利地用布头将他的双手卷起来,最后还打了个小蝴蝶结。 “吃吧。”她拿起自己那个汉堡,示意牧云继续。 牧云用双手夹住剩下那半个汉堡,慢慢缩回麻布后。 “为什么想到去割草?”沈白看了他一眼,随口问道。 牧云顿了顿,磨蹭半天才小声道:“不、不想让夫人被割伤……” 他不敢说自己看到夫人涂泥巴的样子了,要是被夫人知道他一直躲在柴房内偷看,肯定会很生气的吧。 沈白咬了一口汉堡,心情复杂:“那也不必一口气割完啊,弄出一条道来就好了,何必把自己搞受伤。” 牧云低着头,看上去很有些愧疚,拿汉堡的手都垂下去了:“我、我不知道夫人会从哪边回来,所以就都割了……” 夫人会不会觉得,他太傻了? 把自己搞受伤……就不用做事了,夫人会这么想吗? 牧云抿了抿唇,喉咙紧得厉害。 他想解释自己手受伤了也能做事,因为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但张开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越急,越发不出。 就好像,他被世界单独隔开了。 沈白是在吃完汉堡后才发现牧云状态不对的。 她抓住牧云的胳膊,在感受到手下的轻微抽搐时,心中一惊。 这个小家伙,不会有癫痫吧? 她急急忙忙拖着牧云往屋子里走,边走边扯那片碍事的麻布罩子。 情况都这么紧急了,在意识到麻布罩子要掉时,牧云还是伸出手,死死地扣住了罩子边缘。 沈白察觉到牧云的坚持,只好无奈放弃,将他连麻布罩子一起放平。 放平后,沈白纠结了。 隔着这么一层罩子,她连牧云现在是什么情况都看不见,怎么下手? 要不是癫痫,是别的急症呢? 她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探进罩子里,想看看牧云是不是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出乎意料的,牧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也能转动,没有任何异常。 沈白想了想,顺着牧云的脖子往下摸了摸,在摸到他那滚烫的胸口时,彻底放下心来。 她正准备收回手,一直没说话的牧云开口了:“夫人,我好累。” 沈白:“?” 累就睡呀。 牧云沉默了片刻,鼓起勇气继续道:“今天可能不行。” 沈白:“???” 不行什么?什么不行?你给我说清楚?! 见沈白没有反应,牧云一骨碌爬起来,跑回柴房,关门,一气呵成。 回房后,牧云靠在门上,一把扯掉头上的罩子,像溺水的人重新靠岸一样,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兄弟们闲着无聊的时候经常说那方面的事,他在旁边听多了也就懂了。 兄弟们说,女人最讨厌那种控制不住自己的,她们喜欢掌握主动权,说开始就开始,说停止就停止。 但他恐怕……一开始就停不下来。 沈白太诱人了。 他舔了舔舌头,表情甜蜜又痛苦。 * 第二天,沈白照常睡到日上三竿。 起床洗漱完毕,她将昨晚剩下的肉夹馍热了热,叼了一个到嘴里,剩下的全送去了柴房。 牧云听到动静,深呼吸一口,准备以新的面目面对沈白。 他打开门。 门外空空荡荡,只剩三个还在冒热气的肉夹馍。 院门传来“吱呀”一声,紧接着是沈白的声音:“我去赌场一趟,你想出去就出去,注意安全就行。” 说完,脚步声渐远。 牧云愣在原地,好一会都没回过神来。 赌场。 是了,夫人有去赌场的习惯,毕竟……当初他就是被夫人从赌场买回来的。 牧云垂下头,盯着盘子里的肉夹馍看了看,突然没了胃口。 跟他相反,沈白现在的心情挺不错。 她想到了一个让赌场开不起来的办法。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去白鱼的那座荒山上做些准备。 那座荒山离沈白住的地方不远,走路约半个小时就到了。 荒山之所以叫荒山,不是因为上面没有树木,也不是因为上面没有水源,而是因为荒山种不活能吃的植物。 没有能吃的植物,就不会有食草的动物。 没有食草的动物,就不会有食肉的动物。 没有食肉的动物,这座山对于人类而言,就丧失了使用价值。 这也是白鱼那么痛快就让步的原因。 沈白对此心知肚明,却不觉得自己吃亏了。 这座山是方圆十里最大的山,站在山脚下往上看,脖子都能抬酸。 这么大的一座山,一个月的租金只要二十斤面粉和一百斤肉,怎么看都划算到爆! 沈白收回视线,揉了揉抬酸了的脖子,高高兴兴地爬上山,掏出随身的斧头……伐木。 她选了一棵最小的树,花了十分钟的时间将树干砍断、枝叶劈掉。 处理好的树干光秃秃的,像一根电线杆。 沈白用手比划了一下,捡起地上的石头,在树干上等距离地画出几道痕。 接着,她掏出一把小臂长的锯子,按照石痕的位置,将树干分成二十块均匀的墩子。 这些墩子也就大拇指长那么厚,看上去很适合当砧板。 不过沈白不打算用它们当砧板,所以她很快就将所有的墩子锯成了正方体。 她用石头在正方体上画出象棋的棋格,然后用剩下的边角料做出了二十副棋子。 做好后,她用随身携带的麻布袋将其中一副象棋装好,剩下的十九副,连同斧头和锯子一起,全部被她埋进了土里。 忙活完这些,她慢悠悠往赌场走去。 所谓的赌场,其实只有一个草棚子。 赌博的人盘腿坐下草棚子下,悠哉乐哉。 观望的人站在草棚子外,心痒难耐。 沈白到的时候,草棚子差点被打架的人掀翻。 一边骂:“下不出蛋的怂玩意儿!当我们瞎啊?看不到你偷偷藏了颗豆子?” 另一边回:“生孩子没奶水的臭批!你才藏了豆子,你全家都藏了豆子!” 地上,散了一堆花花绿绿的豆子。 沈白顿足:“……” 场面过于淳朴。 虽然她知道这里的人是用豆子的个数来赌博的,但亲眼看到,和从原主记忆里看到,实在是两回事。 她叹了口气,扯下麻布袋垫在屁股下,席地而坐。 她在摆棋面的时候,围观打架的那帮人里终于有一个注意到她。 “哟!沈一穷二白来啦!哈哈!”那人抱着双臂,朝她打趣道。 听到动静,围观的人纷纷转过头,将视线集中到沈白身上。 赌场的常客看到沈白,嘴角一撇,目露不屑。 赌场的新客没老客那么傲,虽然她们也听过沈白的传闻,但她们对沈白这样的“传奇人物”,更多的是好奇。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其中一个梳着麻花辫的新客大着胆子走到沈白面前,问她:“你在干什么?听说你把家里能输的东西都输了,正琢磨卖你母亲给你的田地?” 沈白摆好棋面,淡淡地道:“田地都荒了,有什么好卖的,我最近得了座山,谁能赢我,我就把山送给谁。” 她这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草棚子里的人不打架了,围观打架的人跑过来围观她了。 她们眼冒绿光,神态亢奋,像是恨不得现在就把沈白吃了。 “你从哪里得的山?山的位置在哪?空口可无凭,你得拿出契纸来!” “山是你母亲新给你的?你母亲可真富有啊,听说她很宠你弟弟,说以后要把家产全留给你弟弟!你是不是回去闹了,你母亲才把山给你的?我就说嘛,这世上哪有把家产留给儿子不留给女儿的道理!” “你们别逼逼了!不赌就让开!我来跟沈白赌!” 沈白被她们吵得头痛,指着自告奋勇的那人道:“就你了,坐下,我告诉你规则。” 那人身高马大,腰上一圈富贵肉,坐下来的时候差点将棋盘掀翻。 她瞄了一眼棋子,皱眉道:“这么点,怎么猜?” 沈白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指着象棋的棋面慢慢解释道:“这是将,是所有棋子中最重要的一枚,你可以理解为白姓氏族的族长。” 听到“族长”这两个字,在场众人齐齐打了个抖,默契地闭上了嘴。 见她们接受良好,沈白指着“士”道:“这是士,是将的贴身士兵,他们只能在这个范围内行动,否则将被处死。” 想到总是出现在族长身边的那几个高大强壮的男人,众人理解地点点头。 沈白接着为她们介绍了“象”、“马”、“車”、“炮”、“卒”的作用,等她们充分理解了才正式演示象棋的玩法。 一堂“课”下来,坐在沈白对面的女人沉默了。 她主动起身,拍拍屁股道:“突然想起家里的衣服还没晾,溜了溜了。” 之前在草棚子里打架的那两队人对看了一眼,握手言和:“之前是我做得不对,继续!继续!” 没啥事干的围观群众倒是还盯着沈白的棋盘,但沈白分明从她们的小眼睛里,看出了大大的迷茫。 沈白:“……” 戒赌一事,任重而道远啊! 第5章 “我来与你赌。”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了过来。 众人似乎都认识这道声音的主人,闻言自动分出一条道来。 沈白抬头看了看,从原主记忆里搜索出了来者的信息。 白萤,原主曾经的“发小”。 之所以说是“曾经”,是因为原主的赌瘾,就是在白萤的引导下沾染上的。 原主再蠢笨,也在染上赌瘾后察觉出白萤的恶意,可惜当时的她已经被赌瘾控制了,除了不搭理白萤外,什么事都做不了。 沈白不是原主,她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你双手空空,拿什么跟我赌?”她故意扫了一眼白萤的手,撇嘴道。 白萤诧异地挑了挑眉。 她还以为沈白会像之前一样不搭理她,没想到…… 她垂眸扫了眼摆在沈白面前的棋盘,轻笑道:“你不也双手空空吗?何况,除了我之外,也没人愿意陪你赌了。” 说着,她就要盘腿坐下。 沈白拈了颗棋子往对面的位置砸去,将地上砸出个凹坑来。 白萤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头雾水,直起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白跟着直起身,指着地上的棋盘道:“你不是说我双手空空吗?那我就拿这副棋盘当彩头,若我输了,棋盘给你,我沈白当着月神的面立血誓再也不赌,如何?” 白萤顿了顿,一时没说话。 之前跑进草棚子里捡豆子的人又跑了出来,踮着脚围观。 他们也没说话。 白姓氏族以月神为信仰,当着月神的面立血誓是所有誓言中最重的一种。 没人会把这样的话当作开玩笑。 可以说,对于这些赌瘾深入骨髓,无可救药的人而言,唯一能唤醒他们良知的,就是月神。 白萤看了沈白一眼。 她与沈白自幼一起长大,没人能比她更了解沈白。 所以她十分清楚,沈白这回,是来真的了。 她再也不是那个哭着闹着说再也不赌结果隔天就跑来赌场的沈白了。 白萤沉吟了一会,抛下一句“我回去拿东西”后就走了。 围观群众“切”了一声,觉得没趣,四散开来。 她们都以为白萤不会再回来了,只有沈白清楚,白萤不但会回来,还会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她淡淡一笑,随意指了两个人,让她们坐在棋盘两边:“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玩一玩?彩头我出,谁最先赢三局,谁就能得到一副棋盘。” 有人想反驳说棋盘要了没用,沈白直接在她开口之前补充道:“棋盘有限,先到先得,谁最先拥有棋盘,谁就能比别人多研究一段时间。” 那人低头看了眼乍看简单,实际复杂的棋盘,不说话了。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沈白发明出来的这种玩法比数豆子有意思多了。 前提是她们能搞明白怎么玩。 察觉到其他人虎视眈眈的目光,坐在棋盘两边的人突然紧张起来,正襟危坐。 沈白不算好老师,但她喜欢下象棋。 保存在她脑海里的下棋“套路”,没有成千也有上百了,她只需要拿出一两种来,就足以让在场众人看花眼。 一局毕。 “好像也没那么难嘛,只要记住那几个棋子的走法就好了。” “車好强啊,一定要好好保护車,白螺的車被吃掉后,她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了,完全被白蜓吊打!” “我本来以为炮是最没用的,没想到白螺最后靠炮赢了,好阴险啊!” 胜利的白螺不满了,叉腰道:“我怎么就阴险了?这又不像数豆子一样还能偷偷摸摸藏豆子,这些棋子就摆在这呢,我是靠实力赢的!” 她不满,刚输掉一局的白蜓更不满,就差把“沈白偏心”这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你有什么实力?刚刚要不是沈白,你根本就想不到把炮移过来!我不管,再来一局,这次沈白不能出声提醒了!”白蜓嘟着嘴,抱怨性的瞪了沈白一眼。 白螺翻了个白眼,不屑地抱起双臂:“刚刚要不是沈白,你以为你的車还能留到最后?不出声就不出声,谁怕谁啊!” 沈白:“……” 等等,你们吵架,为什么最后被禁言的,是我? 她默默恢复棋面,最后在两位“选手”的瞪视之下,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又一局毕。 沈白看着两边各剩下一颗“将”和一颗“卒”的棋面,眉头一拧,陷入了迷之沉默。 ……象棋大师都下不出这么“平”的平局。 她将棋盘一掀,打断了两边的僵持:“平了,这局不算数。” 白螺和白蜓看上去都想说点什么,沈白将手一摆,直接换人:“遇平下,这是规矩。” 赌场如战场,一说到规矩,大家就不吭声了。 白螺和白蜓蔫蔫地下场,被沈白点中的另两人喜滋滋地坐下。 开局前,两人默契地对看一眼,异口同声道:“沈白,你可以说话了。” 沈白:“……” 谢谢你们解除我的禁言buff嗷。 白萤提着满满两大袋东西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草棚子里空空荡荡。 棋盘两边各坐一人,沈白坐在她们中间。 其余人,安安静静地站在他们周围。 规矩得……简直不像赌场。 她脚下一顿,重重地将手上的两大袋东西扔在地上。 “砰!”的一声,灰尘扬起。 沈白转头看了一眼,没说话。 其他人跟着转头看了一眼,也没说话。 白萤抬脚踢了袋子一脚,问沈白:“你还赌不赌?” 沈白抬手比划了个“嘘”的手势,其他人看了看,跟着比划了个“嘘”的手势。 被嘘声淹没的白萤:“……” 这真的是一帮无可救药的赌徒吗? 见众人“嘘”完后又回过头看棋盘,她忍不住走上前,耐着性子看了起来。 白萤从小到大,都是大人口中的“别人家孩子”。 她的智商没有什么好说的。 之前沈白介绍象棋的棋子时,她就已经对象棋怎么玩,有了初步的想法。 现在再看别人下一遍,更是确认了心中的想法。 巧的是,这一局是沈白惯例的“禁言局”,两位菜鸡选手在经历了漫长的互啄后,又下成了令人沉默的平局。 这一次,棋盘两边的人自觉地退了下去。 站在前排的人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将屁股放下去。 沈白一摆手,指着白萤道:“来吧,你要怎么赌?” 被一群人用愤恨目光瞪着的白萤:“……” 又怎么了? 愤愤的众人:“……” 带东西来了不起哦?插队狗! 白萤默默低下头,将自己带过来的麻袋扯到沈白面前。 “一袋是大麦种子,一袋是腊肉。”她介绍的时候快速扫了沈白一眼,在看到沈白眼里的惊讶和心动时,嘴角微勾。 没有人能拒绝粮食和肉,包括她。 但对于她而言,沈白比粮食和肉还重要。 不下点血本,她怎么让沈白继续倒霉? 白萤在沈白对面坐下,自顾自摆好棋盘。 沈白好似等不及了,追问道:“这些是一局的彩头吗?” 白萤终于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沈白:“当然不是,第一局的彩头只有这个。” 她伸出手,从袋子里掏出一条腊肉,放在沈白面前。 沈白:“……” 真会钓鱼。 沈白掀起眼皮,淡淡地道:“好。” 白萤轻笑了一声,拈起一颗“炮”道:“这局我先,下局你先。” 沈白耸了耸肩,示意她随意。 一局下完,沈白大获全胜。 白萤遗憾地收回手,恋恋不舍地掏出两条腊肉:“再来一局。” 沈白沉默抬子。 十局结束,腊肉全到了沈白那边。 围观群众蹲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太强了,沈白太强了…… 沈白垂着眸都能感受到其他人投向她的炙热目光。 正是这种目光,让人膨胀。 让人忍不住赌了还想赌。 她抬眸,看向白萤:“继续吗?” 白萤若有所思地看了那袋腊肉一眼,苦笑道:“当然继续,我得把腊肉赢回来啊……这样吧,我们再来三局,三局两胜。我赢了,你把那袋腊肉还给我,我输了,这袋大麦种子就都是你的了。” 沈白没有立刻回答。 其他人趁机议论纷纷。 “白萤今天是怎么回事?她以前不是没有赌瘾吗?再这样下去,她肯定会输光吧?” “肯定啊,沈白那么厉害,谁能赢得了她?” “也不一定吧,我感觉白萤也挺厉害的,第一局她输得那么惨,现在都跟沈白打得不相上下了!” 这句话不知触动了沈白的哪根神经,她突然抬子,“啪”地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来!继续!”她微微张大眼,全神贯注地看着棋盘。 白萤拈着“马”,看着那颗第十一次被沈白用来开局的“炮”,嘴角微微勾起。 沈白,上钩了。 三局打完,沈白刚好两胜。 她将棋盘一收,高高兴兴地提起那两袋战利品,摆手道:“明天见!” 其他人开口挽留,当然,最主要的是挽留棋盘,但沈白恍若未闻,着急忙慌地就要走。 白萤看着她,突然道:“明天来点刺激的吧。” 沈白收回脚,回头看她:“什么刺激的?” 白萤微微一笑,背着手道:“听说,你前不久,买了个男人?” 第6章 天色擦黑的时候,沈白拖着小麦种子和腊肉到了家。 院子里没点灯,看着冷冷清清的。 沈白往柴房看了一眼,不出意外地看到了紧闭的房门。 她摇了摇头,撸起袖子去厨房忙活。 小家伙换了新环境,不适应是正常的,但这么一直闷在柴房里,也不像样。 这会已经过了饭点,沈白没折腾太复杂的,选了一条半肥半瘦的腊肉切了,放锅里蒸热乎,再用昨天剩下的面粉做了一锅鸡蛋疙瘩汤。 饭做好,她例行敲响柴房的门:“出来吃饭了。” “我不饿。”牧云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 沈白愣了愣,收回手,平静地道:“那你把早上的盘子拿出来。” 里面安静了一会,再然后,门被打开,牧云拿着一盘肉夹馍,走了出来。 他低着头,浑身都散发着自责的气息:“对不起,我没吃完,我晚上吃这些就好了……” 沈白扫了一眼原封未动的肉夹馍,没说话,伸手将整个盘子拿了过来,转身进了厨房。 牧云保持着举盘子的姿势,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夫人这是……生气了吗? 可他真的不是要浪费粮食,只是,一想到夫人去了赌场,他的肚子就像被堵住了,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 他转过身,扶住门把手,打算关门。 “愣着干什么?过来端锅啊!”沈白从厨房探出颗脑袋来,冲牧云的背影喊了一声又缩回去了。 牧云顿了顿,脚步虚浮地朝厨房走去。 他不知道沈白是什么意思,也不敢胡乱揣测沈白的意思,于是沈白下什么指令他便做什么。 一直到沈白舀好疙瘩汤,将碗放进他手里,让他慢点吃,他的身体才慢慢恢复知觉。 原来,夫人没有生他的气啊…… 牧云捧着疙瘩汤,将手缩回麻布罩子里,小口小口地吃着。 软乎乎,滑嫩嫩,还带着鸡蛋的鲜香。 夫人做的东西,总是那么好吃。 他伸手摸了摸不知不觉中翘了起来的嘴角,余光瞟到被沈白堆在角落的麻袋,好奇地问道:“夫人,那是什么?” 沈白夹了一块腊肉放进嘴里,顺着他的视线瞥了一眼,随意地道:“今天赢回来的,一袋是小麦种子,一袋是腊肉。” 牧云瞪圆了眼睛,有些激动,又有些害怕。 他母亲也是个赌徒,但他从未见他母亲往家里拿回过这么多的东西。 夫人不愧是夫人…… 可是,胜利并不是永久的,他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夫人明天还要去赌场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白将最后一口疙瘩汤倒进肚子里,胡乱地点了点头:“当然,明天还有笔大买卖。” 放碗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牧云:“你明天要跟我一起去赌场吗?” 牧云还在想沈白口中的“大买卖”是什么,闻言又惊又喜,不敢置信地道:“我、我可以去吗?” 夫人愿意带他出门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夫人是认可他的? 沈白看了牧云一眼,觉得要提前给他打预防针:“她们打算拿你当彩头,你别害怕,我不会输的。” 也许是觉得自己这话说出来没有可信度,沈白指着靠在角落的棋盘道:“这东西她们都没玩过,不可能玩得过我,所以你放心。” 牧云没有转头去看沈白口中“她们都没玩过”的东西。 他抿了抿唇,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碗边,抠到痛了也不作声。 当初他母亲哄他去卖身抵赌债时,也是这么说的…… 他又要被卖了吗? 沈白累了一天,吃完就想赶紧休息,见牧云不说话,她没多想,揉了揉脖子,起身去厨房打水洗澡。 一场热水澡洗下来,沈白整个人都放松了。 她躺在床上,半分钟没到就沉入了梦乡。 凌晨的时候,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将她吵醒。 恍惚间,院门似乎还被人打开了。 听到“吱呀”的声音,沈白猛地清醒过来,从枕头下摸出一根木棒,翻身下床。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小心地打开一条门缝,定神往外看去。 黑夜里,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弯腰掂量了一下沈白放在墙角的小麦种子,顺手捞了一把后,转身往外走。 沈白等那人彻底离开后才推开房门。 她小心翼翼地贴着墙边走到院门处,探头往外看了一眼。 天边现出一道破晓的光芒,驱散浓墨般的黑暗。 沈白看着那道在田间弯腰劳作的背影,突然愣住。 那道背影也不知道劳作了多久,直起腰的时候身体明显晃了一下。 沈白走上前,站在田边看他。 十五分钟过去,太阳冒头,空气的寒意被驱散了不少。 那道背影搓了搓手臂,转头往后看了一眼。 在看到如幽灵般站在田边的沈白时,他明显吓了一大跳,往后扑腾了一下,一屁股坐进地里。 沈白面色淡淡地走上前,对他伸出手:“田什么时候都能种,非得挑晚上?” 牧云低下头,扶着锄头,靠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 他不看沈白,也不回答沈白的问题,只道:“要去赌场了吗?” 沈白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在意地收回手,摇头道:“你不想去可以不去。” “去跟不去有什么区别吗?”顿了顿,牧云似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冲,改口道:“我去,夫……你不要生气。” 见他连一声夫人都不肯叫了,沈白是真的不解了。 她伸手将牧云手上的锄头拿过来,强硬地扶着他的手往外走:“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牧云看着自己的脚尖,依旧不肯回答沈白的问题。 快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他终于开口:“夫人,到秋天你就有小麦吃了,所以那片田……你千万不要拿去当彩头。” 沈白顿住脚步,转头看他:“你在生我拿你当彩头的气?” 牧云僵硬了片刻,将手从沈白的手里抽了回来,低头道:“没有。” 看着他浑身抗拒的模样,沈白要是相信他的话就见鬼了。 她还在想怎么跟牧云解释她不是真的要拿他当彩头,牧云已经自顾自说了下去:“能被夫人买回来,我很感激,这几天在夫人家过的日子,是我目前为止过得最开心的日子。我没有什么别的本事,连力气都比别的男人小,所以只能少睡点,争取多为夫人干点活,这样等我走了,夫人的日子也能轻松些。” “在来之前,我听他们说了很多关于夫人的事,我觉得他们说得一点都不对,夫人其实又聪明又勤快,做饭还好吃,长得也、也好看,根本没有任何缺点,跟夫人在一起我很开心,只要夫人能开心,哪怕是要跟夫人分离,我也开心。” 沈白听着牧云越来越哽咽的声音:“……” 果然还是个小家伙啊。 她想了想,脚下打了个弯,拉着牧云往荒山上走。 牧云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说完就又沉默了。 他看着路两边的陌生风景,强忍着将心里那点不舍压下。 上山的时候,他终于察觉到不对。 赌场他是去过的,虽然只去过一次,出发的地点也不一样,但他很肯定赌场绝对不是开在山上的。 他偏过头,想偷偷打量沈白一眼。 巧的是,沈白正好转头。 虽然有麻布罩子遮盖,但牧云还是有些不自在,不知道是因为沈白的眼睛太亮,还是这座山太安静。 沈白没发现他的异样,指着漫山的树木道:“这是桉树,它们对土壤的肥力要求很高,所以只要是它们生长的地方,别的植物都没办法再生长了。” 牧云被她的话转移了注意力,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这座山,发现山上除了沈白说的桉树外,果然再没有其他的植物。 “那把它们都砍掉不就好了?”他下意识道。 沈白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牧云以为自己说错了,窘迫地摆了摆手:“我、我乱说的……” 沈白轻笑了声,上前走到自己昨天埋斧头和锯子的位置,边挖边道:“你说得很对,只是一般人都喜欢用复杂的办法来解决简单的问题,像你这么‘粗暴’的,目前为止,我只见到两个……” 牧云心中一紧,不知道这话是在夸他,还是在说他不好。 沈白举起斧头和锯子,笑着指了指自己,补充道:“一个是你,一个是我。” 牧云愣在原地,好一会才回过神。 沈白既然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了,那肯定不是说他不好…… 他晕乎乎的,不知不觉就走上了前,一把夺过沈白手上的斧头,主动砍起树来。 砍了约莫六七棵水桶粗细的桉树后,牧云突然停下,强忍着激动道:“我、我们要砍完所有的树,再去赌场吗?” 沈白已经在剥树皮了,闻言下意识道:“不啊,一会就去。” 话一出口,她就反应过来不对,无奈地笑道:“去告诉他们,你不是我的彩头。” 牧云呆呆地看着她,话没过脑袋就出了口:“那我是什么?” 意识到自己失言后,他慌忙摆手,想解释他不是故意要问这个问题的。 但又像之前一样,他越是着急,越是发不出声音。 慌乱间,一只温热的手突然穿过麻布罩子,稳稳地抓住了他的小臂。 沈白站在他面前,语气轻柔又坚定:“你是牧云,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牧云。” 牧云看着她澄澈的双眼,那颗慌乱不安的心突然间就安定了下来。 嗯,他是沈白的,牧云。 第7章 正午时分,万里无云,热辣辣的太阳悬在当空,晒得人口干舌燥。 草棚子里聚集了很多人,她们无心数豆子,一概伸着脖子,远远地瞧着一个方向。 “怎么还不来?不会是怕了吧?” “沈白不是那种人啊,她昨天赢了那么多,今天不来怎么说得过去?” “就是,而且一个男人而已,输了就输了,要是不小心赢了那就赚大发了!整整十亩良田啊!白萤可真是下血本了!” 远处隐隐现出两道黑点。 她们兴奋地直起身,冲黑点的方向招了招手:“沈白,快点啊!我们都等你好久了!” 沈白笑了笑,指挥牧云将肩膀上的东西卸下来:“不好意思,折腾彩头去了,花的时间有点久。” 听她这么说,众人都将视线从蒙着麻布罩子的牧云身上移到了地上那个怪异的“木桌”上。 不等她们开口询问,沈白自顾自介绍道:“这是床,睡觉用的。” 有人嗤笑一声,不屑地道:“睡地上不香吗?想怎么滚怎么滚,你这床这么高,要是睡着睡着摔下来怎么办?” 沈白扫了那人一眼,面不改色地道:“走路还能摔跤呢,你要是那么怕死,那就别走路了,毕竟你的脑袋比这床,可高多了。” 那人气得脸色涨红,刚想反驳,沈白便打断了她的话,指着床面道:“睡地上舒服,还是睡床上舒服,你们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众人犹豫了半秒,争先恐后地扑上床。 试试就试试,反正又不会掉肉! 这张床虽然是仓促间做出来的,但沈白还是细细地将床面和床脚打磨了一遍,因此就算什么东西都不铺,直接在床面上打滚,也不会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划伤皮肤。 第一个扑上床的人从床头滚到床尾后,瘫在上面,懒洋洋地闭上双眼,感受日光的沐浴:“真的很舒服,我一躺上来就能睡着。” 第二个扑上床的人找了个地方缩着就不动了,她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道:“这张床这么大,根本不会掉下去,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睡在床上腰都没那么痛了。” 有个长年老寒腿的人点了点头,附和道:“没错,我的腿也不痛了。” 沈白笑了笑,比划了一下床到地面的高度,解释道:“地面有湿气,长年睡在地上,腰和膝盖堆满了湿气,平时不觉得,一到下雨天,这两个位置就会疼痛难忍。要是睡床的话,人和湿气是隔绝开来的,你们自然会觉得舒服。” 听到她这么说,其他有腰痛和老寒腿毛病的人纷纷挤上前,将躺在床上不肯挪窝的人拉下来,换成自己躺上去。 虽然她们没说话,但从她们惬意的脸上,沈白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转过头,看着孤零零站在草棚子里的白萤,淡笑道:“你不去试试吗?” 白萤的脸上已经没了笑意。 她看着那些赌徒为了争夺“床位”而大打出手的样子,遗憾地摇头道:“不必了,如果这就是你的彩头的话,我不接受。” 她不傻,床虽好,但说到底就只有这么一张,而且看沈白轻易便拿出这张床的样子,造出这种床对于沈白而言,并非什么难事。 换句话说,这张床对于沈白而言,还没有扛床过来的牧云重要。 说不定连这床,都是牧云造出来的。 白萤心念一转,从怀里掏出田契,指着牧云道:“我就要他。” 牧云看着她手上那沓厚厚的田契,害怕地瑟缩了一下。 沈白摆了摆手,将瘫在床上的众人赶走。 “谁说我的彩头是这张床?”她从腰后摸出棋盘,放到床中央,然后抬眸看白萤:“我的彩头,是我。” 白萤顿了顿,故意调笑道:“我对女人,可不感兴趣。” 其他人哄然大笑。 牧云拉紧了沈白的袖子,小声恳求道:“夫人,答应她吧,你怎么能……” 沈白反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示意自己无事。 “你对女人不感兴趣,但你对我的手,总该感兴趣,毕竟这种床,在这世上,只有我能造得出来。”她举起双手,一脸无辜。 白萤垂眸思索,似是在判断沈白这话的真实性。 沈白轻笑着拈起一颗棋子,不在意地道:“若你不信,不如这样,你赢我一局,这张床归你,赢我两局,我归你,赢我三局,牧云归你,如何?” 说完这话,沈白侧头扫了牧云一眼,目光里隐有歉意。 结果还是不得不将他搬出来…… 牧云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在快要接近沈白时又停下。 他想告诉沈白,不用对他感到抱歉,因为他的命,本来就是沈白的。 就算沈白拿他当第一局的彩头,他也只是会难过一会会,可绝不会拒绝。 真的不必……把他放在最后的。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白萤已经果断答应了下来:“好!按你说得办,第一局,我出一张田契!第二局,我出五张田契!第三局,我出全部的田契!” 沈白勾了勾嘴角,将手上的棋子放回原位,伸手道:“你先请。” 白萤盘腿坐下,熟练地拈“炮”开局。 沈白不是总走这个套路吗?那她就先把沈白的套路用了,看沈白用什么! 沈白看了她一眼,同样走“炮”。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两人用的套路,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这不肯定是平局了吗?”有人嘟囔了一句。 其他人没说话,但看她们的表情,显然她们也是这么想的。 但世事就是这么奇妙。 哪怕用的是同一种套路,沈白依旧在最后关头将了白萤的军。 白萤僵着脸,看着自己那颗退无可退的“将”,伸手将其中一张地契拍在了沈白面前。 沈白将地契收好,轻笑道:“承让,要不是你刚刚走神了,我也不会赢。” 白萤没说话。 昨晚一回家,她就立刻在地面复刻了一张一模一样的棋盘。 她在棋盘前枯坐了一整晚,将所有的可能性都从脑海里过了一遍。 就像沈白说的,如果不是她刚刚走神了,这一局,她是怎么都不会输的。 她咬紧了牙根,将棋面恢复到最初,沉声道:“继续!” 沈白慢悠悠地落子,依旧是“炮”。 白萤全神贯注,每落一子都会快速地扫一遍棋面,避免出现上一局的失误。 可惜,沈白这次,换套路了。 “将军。”沈白将“車”放到白萤的“将”旁边,轻笑着拱了拱手:“承让了,我不将你,下一步你就要将我了。” 白萤瞪圆了眼睛,差点将手上的“車”捏碎。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赢了! 要是沈白不走这一步,她下一步就能将沈白的军! 白萤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她抿着唇,自顾自将棋面摆好:“继续!” 不等沈白讨要,她便主动道:“这局若还是你赢了,我一口气将剩下的田契全给你。” 沈白矜持地点了点头,叹气道:“唉,哪有那么好赢啊,一步错,步步错啊!” 白萤不语。 上一局,沈白换了套路,导致她一开始就应对错了,因此后面再怎么补救也补救不回来了。 这一次,不管沈白用什么套路,她都不会再出错! 沈白虽然来得晚,但她跟白萤的战局结束得快,围观众人才刚看入迷,见她们又摆出对阵的姿势,这才反应过来马上就要下最后一局了。 她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出声提醒白萤。 “要不要休息一下?再考虑考虑?” “是啊,这里的太阳这么大,要不要去草棚子里歇会?” “喝口水吧,我刚刚让我家男人打了一桶水来!” 这是她们的默契。 不管是谁,只要身上只剩下最后的筹码,她们都会委婉地劝阻一下。 有些人被她们劝住,带着最后的筹码滚回家,老老实实生活。 但还有些人明知道输掉最后筹码的后果,依旧要赌,她们就没办法了。 之前的沈白,就属于后者。 现在的白萤,也成了后者。 白萤听到她们的话,头都没抬,直接落子。 她很累,沈白也不可能轻松。 在这样的情况下,谁能保持最后的清醒,谁就能赢。 要真让沈白缓过劲来,她就没有半点优势了。 因为她心里隐隐有一种预感……沈白比她想象中的难对付。 果然,在她将视线划过沈白的脸时,沈白按捺不住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随手落下一子,眼神迷蒙地道:“昨晚没怎么睡好,有点困了,快点结束我好眯一会。” 白萤勾起嘴角,不紧不慢地琢磨棋面。 稳住,她这一局,一定能赢! 一个小时过去。 棋面陷入了僵持。 其他人实在是忍不住了,缩回草棚子里催白萤。 “快下啊!你都琢磨半个小时了!手一直举着,不累吗?” “沈白都要睡着了!你有什么好怕的?难道你连眼睛都没睁开的沈白都下不过?” “别说沈白了,我都要睡着了!太无聊了!又不是要被将军了,有什么好怕的!” 白萤举着棋子,可能是被晒的,也可能是紧张的,整张脸都红通通的,像煮熟的虾子。 她的瞳孔快速地震动着,手指也微微抽搐。 她们、她们根本什么都不懂,这局才刚开始,她就已经落入了绝对的下风! 不管她怎么下,不管她下哪里,她都输定了! 第8章 良久,白萤闭上双眼。 她将手上的棋子往棋盘上一扔,低声道:“不玩了。” 她这话一出,沈白还没怎么样,草棚子那帮人坐不住了。 “之前问你要不要休息,你说不用,现在都开始了,你说不玩?” “就是,没这样的规矩,开始了就下完,不然别想走!” “不能带这样的坏头,以后大家都下着下着不来了,这还怎么赌?” 白萤腾地站起来,将手边的田契一股脑地摔到沈白面前。 “我认输了,所以我不玩了,怎么,你们还有意见?”她站在那,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 众人齐齐摇头。 沈白似是意犹未尽,摸着那沓田契道:“玩都玩了,不如再来把大的?” 牧云有些局促,想开口劝沈白又不敢。 白萤转过头,眯起眼睛看沈白:“什么大的?” 沈白轻笑了一声,将那沓田契扔在棋盘中间,淡淡地道:“你不是还有座房子吗?就用那座房子当彩头,我赢了,你把房子给我,你赢了,这些田契、这张床,包括我,都是你的。” 众人哗然。 这回轮到她们劝沈白休息了。 “沈白,天气太热,你要不要喝口水冷静一下?” “年纪轻轻的玩那么大做什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三思,三思啊!” 沈白乖乖听话,伸手接过凉水喝了一口,喝完后她仿佛醍醐灌顶,惊讶地道:“哎呀!刚刚定得太仓促了!” 其他人刚松了口气,便听到她悠哉悠哉地补充道:“一局也太少了,三局两胜吧。” 白萤心口一跳,目光紧盯沈白的表情。 她看不出沈白有半点开玩笑的迹象。 所以……这是真的? 沈白真的还要玩? 她迟疑了一会,在别人七嘴八舌劝阻沈白的话语声中,一屁股坐在了沈白对面。 “房契在家,你若赢了,自己去取,其他人作证。”她将棋面摆好,抬眸对沈白道。 沈白淡淡一笑,无所谓地摆手道:“三局两胜呢,哪儿有那么好赢,昨天我不就输了一局吗?” 听她这么说,白萤想起了昨晚下赢沈白的那一局。 那个时候的她心态稳定,输了便输了,反正也没打算赢。 就是这种输赢无所谓的心态,反倒帮助她赢了。 今天的她,执念太深了。 白萤思忖着,主动伸手道:“你先吧。” 沈白看了她一眼,执“马”开局。 她又换了种新套路。 白萤判断出沈白的意图后,蹙着的眉头微松,淡定地落下一“炮”。 下了这么多局,她发现还是“炮”开局最妥当。 沈白想搞花里胡哨的就随她搞,她只需要做好自己就行了。 果不其然,这局她险胜。 “将军”二字从她嘴里吐露出来时,她恍惚了一阵,有种踩在云端的不真实感。 她……真的赢了? 对面的沈白放下棋子,满脸后悔,摇头晃脑地道:“唉,累了累了,应该听你们的休息一会!” 闻言,白萤迅速摆好棋面,打算乘胜追击。 她的心里有一瞬的懊悔,悔自己不在沈白从一局定胜负改成三局两胜时开口阻拦。 但这样的想法一闪即逝。 她现在的心态很稳定,她有把握,不管再来几局,她都能赢过沈白! 第二局毕。 沈白胜。 白萤搓了搓膝盖,将手心上的冷汗搓掉。 她的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她不敢往那方面想。 第三局开始。 沈白落下一“炮”。 白萤手抖了一下,跟着落下一“炮”。 再之后,沈白走什么,她就走什么。 不是她故意跟着沈白走,而是沈白……走了她想走的路。 她就像一道影子一样,永远落于沈白身后。 偏偏别人骂的还是她。 “搞什么啊!这局就定胜负了,白萤还慢吞吞的,沈白走什么,她就走什么,这不输定了吗?” “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可能是嫌自己独居在外太孤单了,想回去陪妈妈吧,哈哈!” “她妈不是个老古板吗?要是被她妈知道她在外面输了这么多,腿都能给她打断吧?” 窃笑声、讽刺声、咒骂声……声声入耳。 白萤蓦地捏紧了棋子,颓然低头:“我输了。” 她低着头,无视那些哄笑声,突然道:“这东西是你拿出来的,根本没人能下得赢你。” 沈白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地接话道:“所以呢?” 白萤蓦地抬头,将手上的棋子重重地掷在棋盘上,抿唇低语:“所以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不公平的赌局!” 空气安静了下来,众人齐齐看向沈白。 沈白抬手伸了个懒腰,下地活动了一下筋骨。 活动完,她像是刚听见白萤的话一样,诧异地道:“是不公平啊,你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吗?” 她指着棋盘,好笑地道:“一副棋盘,怎么都不值一袋小麦种子和一袋腊肉吧,你不是知道不公平才跟我玩的吗?” 白萤语塞。 沈白紧跟着叹了口气,拿起那沓田契道:“其实我要你家这十亩良田也没什么用,但赌场有赌场的规矩,我要是不要你的,坏了规矩,以后岂不是人人都学会赖账了?” 说着,她抬眸扫了心思各异的围观群众一眼。 “这样吧。”沈白将田契拍在床上,淡笑道:“取之于赌场,用之于赌场,这些,我都拿出来当彩头了,有谁愿意跟我打赌的,站出来我看看。” 见有人意动,白萤抢先道:“谁都下不过你,有什么好赌的?” 沈白瞥了她一眼,摊手道:“所以我没打算赌象棋啊。” 听说不赌象棋,那些蠢蠢欲动的人齐齐往前站了一步,七嘴八舌地问赌什么。 沈白数了数,见出来的正好有十人,轻笑道:“就你们十个吧,明天这个时候前,谁能在我的山上砍断一百棵树,谁就能得到一张田契,这个赌局,很公平吧?” 一百棵树难砍,但不是绝对做不到,尤其沈白给的时间还很宽裕。 有人转了转眼珠,大着胆子问:“我让我家男人来砍,也是一样的吧?” 白萤嗤笑一声,刚想说怎么可能一样,就听见沈白满口答应:“当然是一样的,你家的男人不也是你的?记得别全让男人砍就行了,要是他们偷懒砍不完,吃亏的还是你们自己!” 白萤:“……” 她们砍完,吃亏的不就成你了?!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差点就要脱口说这不公平。 但当她用余光扫到被选中那十人喜滋滋的脸色时,她就知道自己说了也没用。 可恶的沈白,就因为田不是她的就乱搞! 白萤咬了咬牙,指着棋盘,旧话重提:“谁都下不过你,还有什么好玩的?” 沈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从后腰掏出一块黑色的木板,挂在自己脖子上。 “我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我把自己封为最强王者,这块黑色的木板,就是最强王者的代表,以后你们看到了,可以选择不跟我玩。”她将木板摆正,笑得一脸无辜。 白萤差点气晕。 什么最强王者,你早怎么不说自己是最强王者! 更气人的是,沈白说完之后又从腰后掏了掏,掏出一块刺眼的红色木板,递到白萤面前,诚恳地道:“你的实力只差我一点,就叫阳光灿烂好了,这块红色的木板,就是阳光灿烂的代表。” 说着,她转过头扫了一眼一脸好奇的众人,拍着胸脯打包票道:“放心,最强王者虽然只有一个,但是阳光灿烂可以有很多个,只要你们努力,你们也能得到这样的木板!” 众人“哇”了一声,目露渴望。 被强塞了木板的白萤:“……” 渴望个毛啊!一块木板而已!你们醒醒! 沈白一脸欣慰地笑了笑,转头对白萤道:“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去你家拿了房契我就带着她们去找我的山了,别耽误她们砍树的时间。” 白萤想要开口拒绝,因为她还没跟沈白讨论清楚两人的赌局公不公平的事。 但她刚说了个“不”字,脸上顿时多了十道火辣辣的视线。 她有种预感,要是她继续说下去,这十道火辣辣的视线就要变成刀子,割在她脸上了。 白萤憋屈地咽下这口气,埋头带路。 沈白冲牧云勾了勾手,另掏了四副棋盘出来,摆在床上。 “我这个人,说话算数,绝不赖账。昨天说了连赢三局的人能得一副棋盘,今天还是一样!棋盘我给你们放这儿了,你们自己安排,至于这张床,先放这儿给你们用,回头我再想想怎么给你们当彩头!”她乐呵呵的,看上去跟个散财童子一样。 一直到她跟着白萤走远了,她都还能听到那帮赌徒络绎不绝的赞扬声。 “以前是我错怪沈白了,她虽然赌瘾大,怎么赌怎么输,但她从来没有赖过账,每次都给得很爽快,像她说话这么算数的人,现在很少了!” “是,沈白身上的品质真的特别可贵,我愿意跟她当一辈子的朋友,反观白萤,我以前觉得她只看不赌,很有自制力,没想到真赌起来了,这么输不起,输不起就算了,还想倒打沈白一耙,真是看错她了,以后别让她来我们这儿了!” “话说,是不是传言有问题啊?都说白萤比沈白聪明,从小就护着沈白,但我怎么觉着沈白比白萤聪明多了,而且刚刚要不是沈白转移话题,我就一拳打爆白萤狗头了!磨磨蹭蹭的,一点不像个女人!” 磨磨蹭蹭还想听听看她们怎么评价自己的白萤:“……” 你们才不像女人,你们全家都不像女人(掀桌)! 第9章 白萤住的地方比沈白住的地方宽敞多了。 沈白故意在她家的院子里走了一圈,感慨道:“这么好的房子,以后就要被我用来堆杂物了,可惜,真可惜。” 白萤忍住没说话,自顾自翻出房契,交到沈白手里。 见沈白收了房契就要走,她伸手拦下:“等会,东西我还没搬走,等我把东西搬完你们再走不迟。” 沈白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 反正房契都在她手上了,白萤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行吧,你搬你的,我跟牧云就在这等着。”沈白拉了张长条板凳放院子中央,一屁股坐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白萤捏了捏拳头,回房抱出一堆棉被之类的杂物,快步往外走。 等她走远,牧云小心翼翼地在沈白身旁坐下,略显不安地问道:“她就这么认输了?” 十亩良田一座院子,这对于一般的人来说就是一辈子追求的财富了,白萤真能做到说放弃就放弃? 牧云觉得很不可思议,也无法理解。 沈白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道:“她当然不可能这么认输,这不就搬救兵去了吗?” 牧云惊了一下,腾地站起身,在原地乱转:“那我们趁现在赶紧跑,只要跑回赌场就安全了!” 沈白差点从失去平衡的凳子上摔下去,还好牧云只顾紧张了,没发现她的窘状。 从凳子上爬起来后,她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子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都一样的。” 牧云看了看沈白,发现她是真的淡定,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阻止她一样。 他低下头思考了片刻,再落座时心态平稳了许多。 夫人都不怕,他有什么好怕的?没办法在长相上为夫人争一口气,气势上,总不能还给夫人丢脸。 两人淡定地坐着,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白萤匆忙跑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她下意识松了口气,旋即心又提了起来。 看沈白那个似笑非笑的眼神,不像是什么都没猜到的样子,但她若是猜到了,为什么不跑? 白萤蹙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她思考得入神,连身后进了个人都没发现。 来人身材匀称,皮肤白皙,眉眼间与沈白有五六分相像,只不过她的嘴唇更薄,看上去更凌厉,也更无情。 沈白跟她对上眼,主动唤道:“母亲。” 白鸟颔首,视线在牧云身上一扫而过,然后淡淡地问道:“你骗走了白萤的全部家产?” 她不笑的时候比沈白生气的时候更可怕,牧云从麻布罩子后瞧着,大气都不敢出,好不容易蓄起来的一点气势,陡然消失无影。 沈白倒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吊儿郎当地道:“赌徒间的事,能叫骗吗?愿赌服输罢了!” 白鸟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平静地道:“把东西交出来。” 沈白从板凳上跳起,叉腰道:“不交!” 白鸟似是被她这副惫懒的样子震住了,半天都没接话。 白萤往两边看了看,心下一转,主动上前拦在白鸟面前,温声劝道:“白阿姨,沈白她现在在气头上,过一阵子可能就好了,而且我相信她不是故意针对于我,而是被人蒙骗了,毕竟那帮赌徒……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白嗤笑一声,指着她的鼻子道:“怎么?赌一回就不算赌徒了?三回呢?算不算?你能接二连三地输光所有家产,你自己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吧!不对,你根本就不是个东西!” 本以为请来白鸟能震住沈白,没想到沈白越发嚣张,白萤气得要死,偏偏还顾忌着白鸟就在当前,不能发作。 还好白鸟没有让白萤失望,在看到沈白跟个破皮无赖一样,又是叉腰,又是骂人时,白鸟轻叹一声,伸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棒,沉声道:“跪下!” 沈白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反应。 牧云心疼地看了沈白一眼,上前挡在她身前,跪在地上,鼓起勇气对白鸟道:“夫人没有错,是白萤自己要赌,愿赌就要服输。” 白鸟的神情淡淡的,连多余的一眼都没给牧云:“女人说话,男人插什么嘴?起来,让开!” 牧云紧咬住下唇,兀自不肯起身。 一只温热的手掌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强硬地将他拉了起来。 沈白弯腰给他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用罕见的严肃语气道:“不用给别人下跪,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牧云呆呆地看着她,下意识道:“可是她是夫人母……” “嗯,她是我母亲,我知道。”沈白改扶为抓,紧紧地扣住牧云的手掌,同时抬头往白鸟的方向看了一眼:“所以我不还手,我……跑!” 语毕,她拔腿狂奔。 牧云被她牵着,在麻布罩子的作用下,感觉自己快要飞起来。 他的心脏跳得飞快,可他一点都不害怕,反而高兴得快要笑出声。 夫人、夫人果然跟别人不一样啊…… 白萤转过身,扒在门边看着他们的背影,一脸懵逼:“这、这……” 白鸟气得眼前发黑。 她沉下脸,拎着木棒,大步走出门:“我去把她抓回来。” 白萤本来还想劝劝,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猛地一变,抬步追了上去。 她追得紧,奈何沈白和牧云根本就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打算,一路狂奔,遇到人就狂喊:“白萤输光了全部家产,害怕回去被妈妈打,想要赖账!” 住在这附近的,就没有不认识白萤和沈白的。 沈白吐字清晰,字正腔圆,恨不得将这句话塞她们脑子里,她们本来还将信将疑,在看到白萤气急败坏地缀在沈白身后时,不信也信了。 眼看路过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白萤迫切地想要停下来解释,奈何沈白根本不给她机会,说完就跑。 她没办法,只能咬咬牙,无视那些人的眼神,卯足劲狂追。 不抓住沈白这个罪魁祸首,她停下来解释再多也没用,而且一个个解释,她要解释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白萤气到翻白眼。 让她更气的还在后头。 沈白一路往南,分明是要……跑去她父母家! 白萤的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都慌了。 她张开嘴,想要让沈白等一等,余光瞥见一道陌生的身影,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她的心瞬间凉了一半。 那些听信了沈白“谗言”的人,不知不觉跟着她们跑了起来,嘻嘻哈哈的,像在赶什么热闹! 要是她在这个时候求沈白手下留情,这些人肯定以为沈白说的话是真的! 白萤脚下趔趄了一下,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这个沈白! 太不要脸了! 沈白一气儿跑到白萤父母家门口,故意当着白萤的面大声喊道:“向阿姨救命啊!白萤要杀人了!” 门“哐当”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 一张古板到了极致的脸出现在门后。 白萤下意识放慢脚步,双手撑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气:“母、母亲,不要听沈白胡说……” 沈白还没说什么,那些跟着跑来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沈白说白萤赌输了所有家产!” “害怕被你打!” “想要赖账!” 向鲸的脸顿时拉了下来。 她本来就一脸严肃,这么一拉,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不好惹的气息。 围观群众慢慢安静下来,连沈白都觑着她的脸色,不敢说话。 少倾,她走上前,一巴掌甩在白萤脸上:“孽女!” 沈白看得分明,她这一巴掌一点没留力,一下就将白萤掀翻在地。 沈白悄悄捂住脸,心想还好白鸟只是个小古板,没有像向鲸这个大古板一样,上来就是一巴掌。 她正感慨着,白鸟拎着木棒追上来了。 看到瘫坐在地,半边脸都肿起来的白萤,白鸟用木棒指着沈白,沉声道:“过来!” 都跑到目的地了,再跑,这事也没法说清楚了。 沈白无奈,只好压着牧云不让他动弹,自个儿磨磨蹭蹭地挪到了白鸟面前。 白鸟一点不留情,一棍子下去,打得沈白屁股开花:“嗜赌便罢了,如今还学会诬陷人了!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白揉着屁股,龇牙咧嘴地吸凉气喊疼。 她琢磨了一下,总觉得白鸟这话,像是在白萤挖坑。 于是她毫不留情地“挥土”将这个坑填上,把白萤主动与她赌象棋的过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作为前全职up主,沈白对吊人胃口一事很有经验。 她将整个过程说得跌宕起伏的,别说围观群众了,连白鸟都听入迷了。 要不是白萤突然惨叫了一声,白鸟差点就鼓掌了。 她轻咳一声,发现自己手上的木棒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向鲸手里。 而向鲸,此时称得上是暴怒,整张脸都变得扭曲。 她一手揪着白萤的耳朵,一手高高地抬起木棒,狠狠地打在白萤身上。 跟白鸟那种算着分寸往沈白屁股上招呼的打不一样,向鲸像是恨不得将白萤一棍子打死,每一下都打在了白萤的致命处上。 沈白趴在地上看了一会,害怕地往后一滚,远离“战场”。 白鸟瞪了她一眼,上前将向鲸与白萤分开,苦口婆心地劝道:“小孩子赌气而已,没必要动真格,让沈白将田契与房契还给白萤,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向鲸甩开白鸟的手,指着低头不语的白萤道:“还?愿赌服输!要是她这点都输不起,我现在就把她打死!” 一直没说话的白萤在此时突然抬起了头。 她双眼通红,嘴角更是被她咬出了血。 看着眼里没有一点温度的向鲸,她冷笑一声,挣扎着站起身,摇摇摆摆地道:“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只听了沈白的一面之词,连半点询问我的意思都没有,就打算打死我,真是个好母亲啊!” 第10章 白鸟一惊,隐隐觉得白萤现在的状态不太对劲。 她夺下向鲸手上的木棒,和稀泥道:“回去说,回去再说,没必要让人看了笑话……” “不用你装好人!你要是真想阻止沈白,早就阻止了!”白萤突然打断了白鸟的话,转头看向沈白。 “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将我玩弄于鼓掌之间?”她一字一句地道。 沈白抱着双臂,没有说话。 白萤把这当成她的默认,自嘲一笑,摇头道:“人是会变的,是我自大了。” 她低着头,自言自语:“你们现在全在笑话我吧,笑话我输不起,笑话我被亲生母亲训得像一条狗一样,笑话我一贯都在装模作样……” 看着她浑身颤抖、口不择言的模样,这下连围观群众也知道她的状态不太对劲了。 有人好心地提醒道:“你把事情解释清楚不就好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白萤突然抬起头,怒瞪着眼,大喊道:“解释有什么用?” 说着,她抬手指向向鲸,冷笑道:“她在意的根本就不是解释!而是脸面!只要我给她丢脸了,不管我做得对不对,都是错!” “至于她!”她将手移向神情复杂的白鸟,冷哼一声道:“她不过是个伪君子!我还当她真的会公平公正地对待我和她女儿,结果说到底还是帮亲不帮理罢了!” 白鸟被她气笑了,做出了跟沈白一模一样的动作,抱着双臂,缄口不语。 白萤还没停止。 她将手指移向围观群众,句句皆指控:“你们呢?你们想看的不过是热闹!就算我解释了,又有什么用?最后你们记住的,不过还是落在我身上的棍棒以及我现在的狼狈模样!” 围观群众面面相觑,场面一度陷入了尴尬。 沈白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无奈地摊手道:“可是,说赌的是你,用家产当彩头的是你,输了想耍赖的还是你,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白萤语塞。 看着她这副死不认账的模样,向鲸颓然叹息,摇头道:“以往是我对你管教不严,放任你养成这样的性子,这几年你就不要出门了,什么时候把性子磨好,什么时候再出去。”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白萤的痛点一样,她猛地攥紧了拳头,咬牙反抗:“不可能!我没错!凭什么要被关起来!” 向鲸垂着双眸,一脸的不为所动。 白萤攥紧了拳头,绝望地轻喃道:“从小到大,不管我做错什么事,你对我的惩罚都是把我关起来,我有时候会怀疑我是不是你亲生的,如果是的话,你是不是没有心?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羡慕沈白,她从小就调皮捣蛋,长大甚至还沾染上赌瘾,就算如此,她的父母对她还是那么好……” 顿了顿,白萤转头看向神色淡淡的沈白,继续道:“你知道吗?在听说沈白又去赌博后,她家里人的第一反应是赶紧拿家产去给她还赌资,免得她被那帮赌徒伤害,可你呢?你第一反应就是打死我,把我关起来……” “这个家,我待不下去了。”她往后退了几步,接着转过身,毫不留情地跑走了。 见向鲸没有追上去的打算,围观群众挠了挠头,你推我搡地散开了。 白鸟犹豫了一会,转头问向鲸:“她性子倔,你不管的话她恐怕就……” “就再也不回来了是吗?”向鲸淡淡地替白鸟将剩下的话说完。 不等白鸟承认,她继续道:“她已经成年了,该给她的家产我也给过她了,我管不了她,她也不需要我管,任她自生自灭吧。” 白鸟还想说点什么,见向鲸一脸坚决,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再多言。 发生了这样的事,向鲸也不好开口留白鸟和沈白做客,只道:“这事与沈白无关,只是赌场终究不是什么好地方,以后还是少去吧。” 沈白敬重她是非分明,乖乖点头应下。 白鸟看到她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就来气,伸手道:“田契和房契,还给你向阿姨。” 沈白还想挣扎一下,向鲸已经笑着摆了摆手,拒绝道:“那是她凭本事得的,你别跟白萤一样是非不分,回头沈白心里别扭,不愿意来我这儿了,我就少了个乐子!” 沈白乐了,觉得向鲸似乎也没有那么古板,主动道:“放心,向阿姨,回头我天天来烦您!” 向鲸点了点头。 沈白知道她现在看上去没什么事,但心情恐怕还是受到一些影响的,便没有再多言,拉着牧云道了别。 见她脚底打滑想溜,白鸟拎着木棒追了上去,揪着她的耳朵道:“三年没见,你还变得挺厉害的,还知道挖坑设计人了?” 其实她根本没用力,但沈白还是故意哎哟连天地叫唤:“疼!疼!没听别人说羡慕我有个好母亲吗?我变厉害了,您这个好母亲不该高兴吗?” 白鸟一时竟不知该气还是笑。 她松开手,无奈地叹气道:“跟我回去吧,你父亲与你弟担心得紧,本来要一起过来,被我拦住了。” 沈白瞬间乖巧,仿佛刚刚叫疼的不是她。 白鸟盯着她看了几眼,没说话。 回家的路很近,几步就到了。 沈白刚冒出个脑袋,就被一只灵活的小手揪住了耳朵。 紧接着,一张凶巴巴的小圆脸出现在她面前。 这张脸跟她有五六分相像,说起话来却还带着奶气:“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呢!” 沈白一脸无奈,伸手将牧云拉上前,介绍道:“这是我弟,沈爱白。” 在介绍牧云的时候,她卡壳了半秒,最终还是坦坦荡荡地道:“这是牧云,我男人。” 牧云本来藏得好好的,突然被她暴露在人前,一下有些没适应。 还好他一心想着不能给沈白丢脸,表现还算镇定。 跟他相比,沈爱白就有些不淡定了。 沈爱白今年十六,正是最活泼的时候,加上他在家一直受宠,性子更是被惯得有些无法无天。 他松开揪着沈白耳朵的手,拉着牧云的麻布罩子看了看,一脸好奇:“这是什么?外面最近在流行这种东西吗?你多大啦?力气大吗?” 牧云被他一连串的问题砸得头昏眼花,一双手紧紧地拉着麻布罩子,深怕被他扯下。 还好沈爱白虽然娇,但不“蛮”,在发现牧云十分紧张这个麻布罩子后,直接松开了手。 甚至于,他以为牧云是怕冷,主动拉着牧云往屋子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吐槽道:“跟着我姐真是辛苦你了,她好吃又懒做,还喜欢去赌场,你天天瞧着,一定很糟心吧?” 这个问题牧云终于可以回答了,他摇了摇头,肯定地道:“不糟心,夫人很好,勤劳又善良……” 他还想再夸一会,沈爱白“噗呲”一声,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你、你别替她说好话了,我跟她从小一起长大,还能不知道她什么样?她要是勤劳又善良,白萤得气得离家出走!”沈爱白冲沈白做了个鬼脸,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沈白:“……” 亲弟。 白鸟从厨房里端菜出来,面不改色地坑儿子:“白萤真的离家出走了。” 沈爱白:“?” 看着小儿子充满求知欲的大眼睛,白鸟撸起袖子,娓娓道来:“事情是这样的……” “吃完饭再说。”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厨房里响起。 沈桥,性转放大版沈白,端着剩下的菜走出来,不咸不淡地扫了白鸟一眼。 白鸟立刻闭嘴,乖乖分筷子。 沈白:“……” 呵!夫管严!你教训牧云时的气势呢! 沈桥瞥了沈白一眼,抬脚踢了她一屁股:“想什么呢,领着你男人去洗手。” 沈白跳起来避开,乖乖拉着牧云去水缸边舀水。 牧云憋了半天,终于还是憋不住了,一边洗手一边小声道:“夫人的父亲……很特别。” 他想了想,自我否认道:“不对,是夫人的家人……都挺特别的。” 沈白叹了口气,抬手抹了一把辛酸泪:“一家四口,沈白最丑。没有地位,特别狼狈。” 牧云:“……” 听到“丑”字,牧云犹豫了一下,看着略显局促的脚尖道:“我吃饭的时候不露面,夫人的家人会不会觉得……” “不会。”沈白回答得特别果断。 她放下水勺,拍了拍牧云的肩膀道:“怎么样舒服怎么来,因为他们也算是你的家人了,在家人面前,不存在犯错。” 牧云愣在原地,好一会都没回过神来。 在家人面前,不存在犯错吗? 那为什么,母亲会说生下他就是个错误? 为什么,他在兄弟们面前,吃饭是错,喝水是错,连呼吸……都是错的? 沈爱白挤到沈白身边,吵着要听白萤“离家出走”的具体过程。 沈白微笑摇头,就是不说,吊足了他的胃口。 沈爱白气得脸鼓鼓,余光注意到身旁的空位,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道:“牧云,快过……啊!你摘下那个罩子了呀!” 沈白心中一惊,慌忙回头。 第11章 桃花潋滟,葳蕤生光。 沈白盯着牧云那双澄澈到将所有心思都暴露在里面的眸子,一时失了神。 不过在注意到挂在他下半张脸上的帘子时,沈白:“……” 防不胜防啊。 沈爱白没沈白这么多心思,他光是看到牧云的双眸就够满足了,主动跑上前,亲亲热热地拉着牧云坐下。 “我可算明白你为什么要戴那个罩子了,你也生得太好看了吧?我要是在路上看到你,走着走着掉进坑里都不知道!”沈爱白夸张地道。 牧云耳尖泛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他也是一时冲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将罩子扯下来了。 等他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心里积攒起来的那点勇气荡然无存,既不敢将罩子重新戴回去,也不敢将脸上的帘子摘下。 还好,夫人和夫人家人并没有嫌弃他…… 至于说他好看这种话,他还没傻到当真。 毕竟,从小到大,他都是兄弟们中最丑的那个。 想到沈白刚刚说的“一家四口,沈白最丑”,牧云没忍住,悄悄翘起了嘴角。 他不知道他偷笑的时候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会微微挑起,仿若新月。 沈白看了又看,最后什么都没说,默默扒饭。 白鸟看不惯她这副乖顺的样子,边吃边绘声绘色地将她大闹周边的过程描述了出来。 在听到白萤离家出走那段时,沈桥抬眸看了沈白一眼,轻笑道:“倒是有点长进。” 沈爱白也将注意力从牧云身上转移到了沈白身上,啧啧啧道:“你被白萤欺负了那么多回,总算还回去了一次!” 看着家人淡定的模样,沈白后知后觉地道:“你们知道她一直在欺负我?” 沈桥夹了一筷子猪脑放她碗里,闻言头也不抬地道:“再补补脑子吧。” 沈白:“……” 亲爸。 白鸟跟着补刀道:“就你这脑子,没有白萤也会有黑萤绿萤,我们知道也没用,只能把你丢得远远的,免得被你传染!” 沈白:“……” 怎么,弱智还能传染? 沈白今晚开心,好脾气地任白鸟和沈爱白你一句我一句地吐槽。 吐槽完,母子俩都没提赌场的事。 江山难移,本性难改,以往他们因此跟沈白吵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这次难得气氛和睦,他们不想扫兴。 不过他们不想扫兴是他们的事,沈白却得拿出自己的态度。 “赌场我还会再去,不过不是去赌,而是让那些人不再赌。”沈白放下碗,主动道。 白鸟第一个不信,跳出来反驳道:“你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谁去赌场不但自己不赌,还不让别人赌的?” 沈白挠了挠头:“……” 是有点奇怪嗷。 她想了一下,换了种表达方式:“我与白鱼约定好了,若我能在两周内除掉赌场,她就将附近那座荒山送给我。” 白鸟:“……” 这个孩子可真是傻。 沈桥:“……” 这可真是个傻孩子。 沈爱白还小,但他也知道赌场绝对不是两周内就能除掉的。 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脆生生地道:“姐,这个赌场在你开始赌博前就已经开了五年了,你离家又三年了,说明这个赌场开了至少八年了,八年的赌场,你用两周就想除干净,你是在做梦呢?还是在说梦话呢?” 沈白倒是淡定,闻言也不生气,反而还笑了笑道:“能不能成,你们等着看就行了,我就是告诉你们有这么回事!” 她都这么说了,白鸟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 何况沈白难得上进一回,就是真失败,他们也得以鼓励为主。 这样想着,在沈白告别前,白鸟特意去厨房拿了个大肘子出来。 沈白没有推辞。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赌场外,她唯一会去的地方就是荒山上,暂时没机会弄吃的。 虽说家里还有一袋腊肉,但腊肉尝个鲜还可以,一直吃未免有些腻味,这个肘子,正好用来给她和牧云改善伙食。 跟白鸟三人道完别,沈白拉着牧云,手里提溜着一个大肘子,为等候在赌场的那帮人指了上山的路,然后潇洒地回了家。 目的达到,她很高兴。 唯一的遗憾,大概还是没能看到小家伙的真容。 沈白在进屋前回头看了一眼牧云的背影。 微风吹起牧云遮脸的帘子,他的侧脸在月光的映照下,皎洁如玉。 这么美好的人,为什么眼神总是那么悲伤? …… 第二天一早,沈白起床将肘子炖上,然后随便做了几个肉饼,边吃边往外走。 她已经跟牧云交待过了,今天一整天,她大抵是都要待在赌场的。 牧云看上去比昨天配合许多,不但主动吃了肉饼,还说要待在家将剩下的小麦磨成粉。 牧云愿意主动做事,这对于沈白而言,算是个实实在在的好消息。 家里的事有人做倒是在其次,重点在于牧云愿意敞开心扉,融入这里的环境了。  沈白穿过来的时候牧云就已经被原主买下了,她在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牧云,不管于情还是于理,她都要对牧云负责。 何况……牧云实在是乖巧得让人心疼。 沈白摇了摇头,三两口将手上的肉饼吃掉,大步往荒山上走。 荒山上,十余名壮汉在埋着头砍树。 他们似乎一夜没睡,眼里都有红血丝了,拿斧头的手也微微发颤。 就算如此,他们依旧不敢停,因为在他们的不远处,站了几个“监工”。 沈白看着那些抱着双臂百无聊赖的监工们,无声地叹了口气。 “让他们休息一下吧,一亩田而已,累死一个男人,不值得。”她走过去,弯腰将埋在地下的棋盘全部挖了出来。 那帮赌徒很愿意给她面子,闻言立刻让男人们原地休息。 她们瞧着沈白手上的棋盘,垂涎不已,主动道:“你这些棋盘拿去给她们当彩头也是浪费了,不如送给我们?我们再给你砍几棵树!” 沈白摆手拒绝,见她们没有任何砍树的打算,干脆道:“依旧是老规矩,谁先赢三局,谁能得一副棋盘,若你们想要,就随我去赌场。” 顿了顿,她扫了眼目光呆滞的男人们,淡淡地道:“至于这树,反正今天之内让他们砍完就行了。” 男人们闻言,轻轻偏了偏脑袋,神情里透露出些许希冀。 一天之内砍完一百棵树对于他们而言不算什么,前提是他们能自己控制砍树和休息的时间。 要是这帮赌徒们一直待在这,他们就得不停地砍,体力根本跟不上。 赌徒们想了想,终究还是抵不住棋盘的诱惑,满口答应道:“好,我们现在就随你去,一会可得让我们先下!” 说完,她们指着男人们的鼻子道:“至于你们,上午就给我砍完,回去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别想偷懒!” 男人们乖驯地点头,没有一丝反抗的念头。 对于他们而言,半天之内砍完,也能有一点喘息的时间,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沈白扫了一眼他们写满心思的脸庞,什么都没说,抱着一堆棋盘下了山。 她领着人走到赌场的时候,赌场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些甚至还是新面孔。 沈白瞧着这阵仗:“……” 这要是让白鸟她们瞧见了,更不可能信她的话了。 有人远远地瞧见沈白,兴高采烈地跑过来,从腰后掏出一副棋盘,炫耀似的道:“昨天我是最早赢下三局的,你说的那个什么,阳光灿烂,能不能给我一个?” 沈白沉默了一会,严肃地拒绝了:“只赢了三局而已,还到不了阳光灿烂,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青青草原。”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绿色的木牌,认真地挂到那人的脖子上。 那人刚开始还有些失望,在沈白为她挂上绿色木牌的一瞬间,她像是感受到心灵的召唤一般,突然挺起了胸膛,神色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严肃起来。 瞧着这边的氛围,在远处观望的赌徒们也不由得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地对沈白和那人行“注目礼”。 等那人离开,沈白一口气从怀里掏出四块“青青草原”,主动道:“昨天拿到棋盘的人都是青青草原,要是你们今天还能继续赢到十局,你们就能晋升成白雪皑皑!”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块全白的木牌,飞快地在众人面前晃了一眼,然后又塞了回去。 刚刚拿到“青青草原”的五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在看到那抹一闪而过的雪白时,肃然起敬,心中的高兴瞬间转换成热血。 她们一定要成为白雪皑皑! 沈白看了眼激动的众赌徒,轻咳一声道:“那么,排位赛,正式开始!” 众人不知道什么是排位赛,但在听到“开始”的时候,她们的身体已经先她们的意识做出了行动。 看着对着棋盘冥思苦想的众人,沈白摸了摸硬邦邦的胸口,露出一抹深藏功与名的微笑。 没有人能抵抗得了排位赛的魅力,没有人! 第12章 一天下来,沈白仅剩的那十五副棋盘全被人赢走了。 就连“ 白雪皑皑”的木牌,她都送出去了三块。 赌徒们的象棋水平,以可喜的速度上升着。 有些人赌瘾犯了,拿出家里的存粮,跃跃欲试地想与人对战。 沈白果断地阻止了她们,规定只有在获得木牌后才能与人对赌。 当她们询问为什么的时候,沈白指了指获得“ 青青草原”木牌的那几人,毫不留情地嘲笑道:“连三局都赢不了,你们还不如去数豆子呢!” 那些人听了,纷纷羞愧地低下了头。 至于去数豆子……众人已经将这句话默认成骂人的了。 只有脑子不行的人才会去玩数豆子,聪明人,当然要玩好玩的象棋啦! 傍晚的时候,沈白看了一眼在床上七横八躺的众人,背着手道:“明天我会举行一场百人乱斗,届时会选出更多的青青草原和白雪皑皑,另外,赢得最多的人,能够当场将这张床带回去!” 一片安静。 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那几人,突然跳了起来,急切地问道:“只能赢得最多的人才能将这张床带回去吗?我用小麦和肉与你换呢?” 见沈白摇头,有人直接开价道:“那田契呢?两张田契你也不换吗?” 听闻这话,全场哗然。 新来的还没感受过床的威力,忍不住质疑道:“这床有那么珍贵?不就是些木头板子吗?别说两张田契了,就是给我一张田契,我也能给她做出来!” 有懂行的嗤笑了一声,毫不犹豫地摆手道:“你能你上!你要是能做出一模一样的,我给你一张田契!” 新来那人半信半疑地确认道:“真的?别回头我把这东西做出来了,你又不认账!” 这回不等之前那人回答,边上就冒出许多人起哄道:“你放心吧!白蔻可是白芥长老的女儿,她家田多得很,不会赖你的账!我们作证!” 白蔻抱着双臂,痞气十足地道:“ 你要是能做出来一模一样的,你做多少我给你多少田契!” 那人听说白蔻是长老的女儿后,本来还有些顾虑,见白蔻那么笃定她做不出来,心里的傲气也上来了,主动自我介绍道:“我叫黄北,是隔壁黄姓氏族黄木匠的独女,今晚我就回去做,最迟后天就把东西给你带过来!” 能用“木匠”当名字的,都是木工水平到达一定程度的人,虽然在场的众人不明白为什么黄姓氏族的人会跑来她们白姓氏族赌博,但这不妨碍她们重新评估黄北的实力。 有跟白蔻玩得好的人,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询问:“白蔻,万一她真的做出来了呢?你要不要换一个条件?” 说是小声,因为这里的人挨得都很近,这话不出意外地传进了黄北耳朵里。 黄北饶有兴趣地看向白蔻,等待她回答。 白蔻当场翻了个白眼,直接道:“我们白姓氏族的白木匠都做不出一模一样的,她们黄姓氏族的黄木匠又能厉害到哪里去?更别说她还只是黄木匠的女儿!” 白蔻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以至于众人纷纷转过头,看向那张孤零零地立在草棚子下面的床。 “不会吧?白木匠也做不出来?她不是我们白姓氏族一百年以来最厉害的木匠吗?” “不知道啊,这什么床,那么难做吗?沈白不是说这是她做的吗?她什么时候会做这么复杂的木工活了?” “会不会是沈白的男人做的?那天不是沈白男人将这张床扛过来的吗?而且沈白宁愿把自己当彩头,都不愿意拿她男人出来当彩头,这得是多在意她男人?” 说着,众人转过头,接二连三地将视线落在沈白身上。 看热闹看得正津津有味的沈白:“……” 你们继续猜,猜对算我输。 她轻咳一声,“祸水东引”:“这两天没看到白木匠来过啊?” 白蔻脸上一红,突然不好意思起来。 她眼神游移,支吾半天才道:“我母亲的腰和膝盖一到下雨天就很痛,我想让她睡这种床试试看,但你不是不让随便带走这张床吗?所以我就三更半夜的时候领着白木匠过来看了看,她看完还说没问题,结果回去做了一天一夜也没能做出来,还说根本没人能做出第二张……” 黄北听完缘由,诧异地看了沈白一眼。 她今天看了一天,对沈白下象棋的能力佩服不已,没想到沈白还会做木工。 虽然她对沈白做木工的能力……持保留态度。 不过能想出做床来睡觉这个点子,也当得上别人的夸赞了。 她想了想,主动为白木匠解释道:“天黑会影响判断能力,白木匠可能没看仔细,木工活就这样,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她这话还算公正,白蔻脸色一缓,没再说什么,只道:“那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黄北点了点头,上前走到床边,蹲下身,认真地观察了起来。 沈白:“……” 喂喂,你们能不能顾忌一下我这个床主? 要不是榫卯技术不是一般人学得会的,沈白现在就要跟黄北拼命了。 她砸了砸嘴,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当年在学榫卯时遇到的磕磕绊绊,放心地溜了。 在回家之前,沈白先去荒山上看了一眼。 确定树木的数量没错后,她将白萤的田契交给了那十人。 那十人捧着田契,欢天喜地地走了。 沈白摸了摸满地的树木,又喜又愁。 喜的是做床的原材料一段时间内够用了,愁的是只靠她自己,猴年马月才能将这些材料消耗掉? 下山的时候,她琢磨得入了神,连迎面走来了人都不知道。 两人相撞,必有一伤。 沈白这具身体自小就没吃过什么苦,出来独居后虽然陆续输光了家产,但平日里也没亏待自己,总体说来算得上体格强壮。 但跟她撞上这个人就不一样了,沈白只粗粗扫了一眼,就被吓得往后倒退了一步。 不怪沈白无礼,实在是这个人脸颊深陷,身材干瘪,看上去就像个披着皮的骷髅架子。 这人似乎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不大好看,明明沈白什么事都没有,他却连连道歉,连头也完全偏开了,只给沈白留了个后脑勺。 见他这样,沈白倒不好意思起来。 “你要过荒山?”沈白没话找话道。 她大概打量了这人一眼,发现对方身上的衣服神似以前的“百家衣 ”,这里一块布料,那里一块布料,全靠歪歪扭扭的粗线拼凑在一起,连挡风都做不到,勉强蔽体而已。 更惨的是,除了这身不算衣服的衣服外,这人身上,再无他物。 沈白正同情着,那人突然小小声地道:“听说荒山上没有动物,所以我打算死在这,免得死后的尸体被动物啃咬。” 沈白:“……” 兄弟,你考虑过荒山上唯一的动物——我,的感受吗? 沈白绕到那人身后,看清了他的长相。 那人吓了一大跳,慌忙用手臂遮掩。 为避免误会,沈白直接开口道:“看你模样,不过才二十出头,瘦是瘦了点,却没有病容,好端端的,寻什么死?” 那人顿了顿,慢慢放下手臂,垂着头,轻声道:“这位夫人是个好心的,可我现在这样……还有哪个女人愿意要我?” 沈白没说话。 的确,这人的身体太弱了些,连她都撞不过……咳咳,别的女人,自然是不愿意要的。 但是她愿意啊! 她正缺人做床呢! 沈白上前一步,热心地问道:“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原先被人买过吗?家里还有什么人?” 那人像是愣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弱弱地抬起头,小心地看了沈白一眼。 见沈白看上去漂漂亮亮,尤其是那双眼,干净得像琉璃,他没忍住,一五一十地答道:“我叫白十,白姓氏族的,家里有父母和一个姐姐,但他们嫌我碍事,在我十三岁的时候就把我赶出去了。我一直都这么瘦,没有女人愿意买我,不过……” 沈白对白十的身世同情且满意。 没有家庭当拖累,她就能放心大胆地用了。 不过一听到有转折,她的心就咯噔一下,觉得不好。 白十在回答间隙一直悄悄观察沈白的表情,见沈白不知为何沉下了脸,他有些迟疑。 沈白等了半天都没等来“不过”的下半句,不由得有些不耐,但她没有催促白十,而是主动邀请道:“我家就在附近,我要回去给我男人做饭了,你要是还没想好要不要说,可以去我家慢慢思考。” 白十似乎有些诧异,挣扎着直起身,好奇地问道:“这位夫人……自己做饭?” 沈白胡乱地点了点头。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月亮已经升起了,小家伙一天就吃了几个肉饼,不知道饿没饿。 她忙着赶回家,没注意到白十逐渐变化的表情。 在她敲开自家院门的同时,做了一路心理建设的白十终于将那句未完的话补全了:“夫人,我是寻欢楼的,我什么都干过。”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大年三十,祝大家过个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好年,希望我们的祖国早日渡过难关,向战斗在一线的医护人员致敬! 第13章 站在门后的牧云眼神复杂地看着沈白:“……” 过了会,他转身离开,边走边道:“我去端菜。” 沈白欲言又止。 她看着牧云端出来的煮面条,主动夸道:“这面条一看就好吃,牧云你的手艺真棒!” 白十低头看了眼沈白碗里将近大拇指粗的面条和黑乎乎的汤底,陷入了沉思。 沈白见他盯着面条看得入神,还以为他是想吃,主动将自己面前那碗面条推到他面前:“你吃吧,吃饱了好办事。” 白十还没来得及拒绝,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伸到他面前,将沈白那碗面条拿走,另换了个盆过来。 盆里,装满了面条。 白十:“……” 牧云的声音冷冷的,里面的霸道意味十分明显:“吃,吃不完不准动。” 沈白左右看了看,主动劝道:“他一会还要办事,吃这么撑也不好……” 牧云眼眶一红,整个人都低沉了下来。 他的声音哑着,说话的语气倒还平静:“办什么事,连吃撑都不好?” 其实他知道自己不该做出这样的举动。 但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一想到以后会多个男人跟他分享沈白,他的胸口就好闷,像是压了块大石头。 沈白看着一脸脆弱的牧云,慌了,竹筒倒豆子般快速道:“他要去寻死,吃撑了……模样不好看。” 牧云:“……” 白十默默地拿起筷子,呲溜一下,艰难地将大拇指粗细的面条嗦进嘴里。 他啪嗒啪嗒掉着眼泪,表情却还坚强:“多谢你们的好意,我尽量不给你们添麻烦。” 牧云:“……” 他一把夺过白十手里的盆,另换了个正常大小的碗过去。 做完这些,他低着头,一语不发。 沈白看得好笑,强忍着笑意道:“我在下山的路上不小心将白十撞倒了,知道他年纪轻轻要寻死,便想着能不能找机会帮帮他。” 见牧云和白十在听完她的话后同时抬头看她,她赶忙解释道:“不是买他那种帮,是雇佣,雇佣,签合约那种……” 白十依旧不解,牧云似是已经明白过来了,主动道:“跟夫人租山一样?” 沈白点了点头,对牧云一点就通的能力十分满意。 不过,牧云给她的惊喜,远不止于此。 他在得到沈白肯定的答复后,接着道:“我知道寻欢楼,以前母亲带我去过,那里的男人与白十差不多,若夫人想要雇佣的人数很多,可以把他们都考虑进来。” 见沈白听完他的建议后异彩连连,牧云喝了一口面汤,不再言语。 一个男人他需要提防,一群男人…… 呵。 白十还是没明白沈白和牧云的意思,不过他听出来了关键的一点:沈白和牧云都愿意救他这样的风尘男人。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这位夫人和这位公子都是善心人,我们寻欢楼的男人都是自小离家,孤苦无依的可怜人,但凡能有口饭吃,我们也不会干那种勾当……”也许是想到了伤心事,白十匐匍在地上,无法控制地放声大哭起来。 沈白心有不忍,不过她突然发现牧云话里的另一关键词。 “你母亲为什么带你去寻欢楼?”她看着小口啜饮着面汤的牧云,心里隐隐猜到了一个她不愿意相信的答案。 牧云放下碗,毫无隐瞒地道:“母亲嫌我身体弱,想把我卖去寻欢楼,好去打酒喝。” 顿了顿,他笑着道:“可惜寻欢楼连流浪的男人都收不过来,哪能买得起我?” 沈白垂眸不语。 半晌,等白十哭得差不多了,她站起身,背着手道:“我能做的不多,只能提供一块地盘和每月一次固定的粮食给你们。房子得你们自己起,饭得你们自己做,同时你们还要干大量重复性的体力活。就算如此,你也愿意吗?” 白十愣住,抬头看向沈白:“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正思考自己是不是太抠门的沈白:“……” 顿了顿,她确认道:“真的没问题?每天都要做一样的事情,比如将木头锯成巴掌大小……” 白十腼腆地低下头,小声道:“在寻欢楼,我们最喜欢的就是不要求花样的客人。” 沈白:“……” 也是。 她与白十仔细地商定了合约的条款,约好明天中午在荒山上碰头。 聊完这些,白十十分自觉地道别,说要回寻欢楼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自己的兄弟们。 等走出沈白家,他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后背阵阵发凉。 沈白家的公子是个好公子,就是这眼神……着实犀利了些。 * 一夜无话。 太阳升起来之前,沈白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窝在院子里做了一大串花花绿绿的木牌。 早饭还是牧云做的,虽然不太好看,但吃起来的味道还不错。 沈白吃饱喝足,紧赶慢赶地赶到赌场。 她自认为自己来得已经很早了,没想到她到的时候,草棚子附近已经挤满了人。 她也不废话,将花花绿绿的木牌往床上一扔,大声宣布:“木床争夺赛,正式开始!” 哗啦啦,二十副棋盘整齐地摆放在地上。 没有木牌的人自觉地与没有木牌的人对战。 脖子上挂着“青青草原”的,自觉与同样挂着“青青草原”的人对战。 “白雪皑皑”也是一样。 脖子上挂着“最强王者”的沈白往床上一躺,悠哉乐哉地晒太阳。 中午的时候,沈白抽空回了趟家,吃完午饭才溜溜达达地跑去荒山。 荒山上,白十领着约莫二十人,不安地站在跟沈白约定的地方等待。 有人实在忍不住,见山下没有来人的迹象,小声道:“那人……会不会是骗我们的?我知道我们没什么好骗的,但以往不也有这种的吗?把我们呼来喝去,最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一有人开口,其他人就像是被解禁一样,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是啊,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不买我们,也不让我们做那档子事,每天只需要做点体力活就能有地方住,还有粮食吃,这比被人买回家还好!” “我听说过沈白的名字,她母亲挺富有的,但她家重男轻女,她出来独居的时候,她母亲根本就没给她多少东西!而且那些东西早就被她赌输掉了,她哪来的本事帮助我们啊?” “啊?你不早说?要知道是这样,我就不跟过来了,走这么大老远,又饿又累,还空欢喜一场,唉!” 白十有心想说些什么缓解气氛,奈何其他人越抱怨越起劲,他根本找不到插话的时机。 他正苦恼的时候,沈白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看着背着双手,慢悠悠地爬上来的沈白,白十松了一口气。 他刚露出个笑脸,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便抢在他前面响了起来:“你就是沈白吧?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没想到竟然是个骗子!” 白十大吃一惊,摆手想要解释。 沈白笑了笑,不在意地道:“我是骗你们的身体了?还是骗你们的资产了?” 那人犹豫了一下,嘟囔道:“你骗我们感情了。” 沈白:“……” 她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草纸,递到那人面前:“你再看看?” 那人算是寻欢楼里生活最优渥的,长得高大不说,认起字来也毫无压力。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将草纸上的内容看完,见其余的草纸上写着同样的内容,不由一脸懵逼:“你、你真的要帮我们啊?” 沈白但笑不语。 那人迟疑了片刻,咬咬牙,主动划破自己的食指,在第一张草纸上按下指印。 他的举动惊呆了众人,连白十都一脸迟疑地道:“你、你不再多问问?” 那人随意地将食指上的血迹揩在衣服上,指着被他拿在手里的草纸道:“还问什么?她把我们要做的事和每个月能得到的东西全写得一清二楚,我想问都不知道问什么!” 听闻这话,其他人兴奋地挤上前,吵着让那人为他们解读草纸上的内容。 那人才说到一半,白十就已经领着众人在草纸上按下了指印。 沈白看得一脸懵逼,一边收合同一边问:“你们听明白了吗?不怕我坑你们?” 白十笑着摇了摇头,指着天空道:“你以月□□义起誓,我们相信你。” 沈白:“……” 加上月□□义是她的无心之举,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她轻咳一声,指着树木被砍倒后留下的大片空地道:“你们今天先建房子,晚上我给你们送粮食过来,明天再正式开工。” 交待完各种琐事,沈白马不停蹄地赶到赌场。 出乎她意料的是,一个不该出现在这的人就这么大剌剌地站在了她面前,指着放在草棚子里的床道:“我要是赢了你,是不是就可以直接把床搬走?” 沈白看着一脸跃跃欲试的白鱼,十分残忍地拒绝了:“你不用赢我,我也会给你送床。” 白鱼:“?” 天下竟有这样的好事? 围观群众:“???” 天下竟有这样的好事! 沈白背着手,一句话就打消了围观群众杂七杂八的心思:“谁让你是白姓氏族眼光最好的首富呢。” 围观群众:“……” 啊啊啊该死的心悦会员。 作者有话说:  注:心悦会员代指充钱党。 第14章 沈白不但要送白鱼床,她还要送白鱼好几张。 而她唯一的要求就是:让白鱼在一周后来参加她的“开业仪式”。 听说沈白要专门在荒山上建个房子卖成品床,白鱼迟疑了一会,好心提醒道:“族里能买得起床的人不多,你不如与白木匠一样,等别人上门要买了,你再开始做?” 这个时代的人大多数都能自给自足,不能自给自足的也付不起代价,白鱼觉得沈白这一步走得有些太激进了。 但沈白看中的,从来不止白姓氏族这一块市场。 她笑了笑,没有多解释什么,只道:“木头不值钱,放在那也是放着,多做点免得之后忙不过来。” 白鱼见她一意孤行,没再围绕这个话题多言。 “你弄出来这象棋好玩是好玩,但等她们玩明白了,照样要继续赌的。”白鱼看向躲在边角偷偷赌输赢的赌徒们,无奈地摇了摇头。 赌瘾难戒,她明着没什么动作,其实暗里一直在关注沈白这边的动静。 在得知沈白照常去赌场与人赌博后,她气得差点将与沈白的合约撕掉。 还好几十年的经验告诉她,凡事不可只看表面,所以她耐着性子,又观察了几天。 一直到为她打探消息的人复刻了一副象棋回来,她才有点理解沈白的用意。 象棋需要动脑,下一局象棋的时间比数一次豆子的时间多多了。 现在所有的赌徒都在适应象棋的阶段,就是让她们赌,大多人都不会答应。 但这样的状况能持续多久呢? 沈白总不能一直推出新玩意吧? 就算沈白推出新玩意,赌徒们也不一定会接受。 象棋多好玩啊,这几天连她都玩得有点废寝忘食了,更别说自制力更差的赌徒。 沈白明白白鱼的顾虑,这也是她引入排位赛的原因。 她取下胸前的黑色木牌,挂到白鱼头上。 “你去与人对战看看?”她挑了挑眉,诱惑道。 白鱼今天走这趟,一是为了传说中能治腰酸背痛的床,二,就是为了过过手瘾。 在家自己琢磨象棋是好玩,但这就像是隔靴搔痒一样,终究是差了点味道。 她背着手看了一圈,最后选定了一个还没有木牌的对手。 那人本来想答应,在看到她胸口上的木牌时,慌忙摆手:“我可不行,我连青青草原都还不是,怎么下得赢你这个最强王者?” 白鱼有些无语,举着那块黑色木牌道:“我今天是第一次跟人下。” 那人想也不想就恭维道:“那你可真厉害。” 白鱼:“……” 她没有纠缠,将目标转向一个挂着“青青草原”木牌的年轻女人。 这个女人在听明白她想干什么后,先是沉默了一阵,然后一脸真诚地问道:“我看起来聪明不聪明?” 白鱼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眼,点头道:“双眼明亮,口齿伶俐,挺聪明的。” 女人笑了,仔细地将面前的木牌摆正,慢悠悠地道:“那你觉得,我一个青青草原,为什么要跟你这个最强王者打?” 白鱼:“……” 可能不聪明的是我吧。 她摇了摇头,抬步走到赌场内为数不多的“白雪皑皑”前,开门见山道:“我今天是第一次与人下棋,你愿意接受我的挑战吗?” 被她挑中的那人犹豫了一下,勉强答应下来:“行……吧。” 白鱼松了口气,高兴地坐下,将属于自己的棋子摆好。 有人围了过来,指着一半整齐一半凌乱的棋子道:“不愧是最强王者,连棋子都摆得又快又好。” 白鱼:“?” 与白鱼对战那人伸手抹了把汗,颤颤巍巍地拿起“炮”,手一抖,扔到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个位置上。 落子生根,那人看着将“炮”稳稳地放在“卒”后的白鱼,惭愧地道:“不愧是最强王者,完全猜到了我想下哪一步。” 白鱼:“???” 你清醒一点,我在你后面下的,我能不知道你想下哪一步吗? 一开局,棋盘就陷入了一边倒的局面。 直到将军,白鱼都处于一种怀疑人生的状态。 就、就这么赢了? 为什么她会有种欺负小孩子的错觉? 跟她有同样错觉的显然不在少数。 不知不觉在她周围围了一圈的赌徒们小声谴责起来。 “最强王者不愧是最强的,白雪皑皑在她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是她为什么要跟白雪皑皑打?觉得欺负人好玩吗?” “谁知道呢?反正我可不会跟她打,让她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我以前还很敬佩白鱼来着,现在看她用这么幼稚的手段欺负人,我只觉得恶心。” 白鱼的脸上,一片茫然。 她不信邪地跑到其他“白雪皑皑”面前,威逼利诱让对方跟她对战。 这些人最后,无一例外,全输在了她的手上。 见她将视线移到青青草原身上,沈白及时开口,宣布了床的归属人。 得到床的兴高采烈地拖着床跑了,剩下的人心有余悸地瞧了白鱼一眼,跟着溜了。 白鱼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胸前的黑色木牌,感觉自己从所未有地迷茫。 沈白走过来将那块“最强王者”的木牌从她脖子上摘掉,另给她换了块“青青草原”的木牌。 “你要是还想玩,明天再来吧,抓紧时间,再过一阵子就没人陪你玩了。”她神秘地笑了笑,留下满肚子疑问的白鱼,施施然离开。 白鱼百思不得其解,在原地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现在就追上去找沈白问个明白。 良久,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朝沈白家相反的方向走了。 沈白回家后,先把家里的存粮和腊肉清点了一遍,留下够自己和牧云吃两天的份量,其余全拿去给了正在荒山上建房子的白十等人。 白十等人见了肉和粮食,心里所剩不多的疑虑也没了,老老实实向沈白汇报自己的进度。 荒山上没有动物,他们不用考虑动物的袭击,所以只需要搭建简单的木屋就好了。 而荒山上,最不缺的就是木头。 之前沈白向他们交待过,说他们以后可能会在这住许久,所以他们在建房子的时候十分仔细,并没有敷衍了事。 再干半个晚上,他们的住处就能彻底完工了。 沈白听着白十的汇报,脚下围着那片错落有致的小木屋转悠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 考虑到一会还要教白十等人做床,她撸起袖子,主动下厨,做了顿简单的腊肉包子。 白十等人自小流浪,能有口饭吃,有件衣服穿就不错了,哪里见识过这样的阵仗? 看着沈白行云流水般揉面、调馅、包包子的动作,他们全都呆住了。 等沈白亲自将蒸好的包子一一分到他们手里,他们才终于回过神。 沈白分完包子就出去了,留下他们捧着白白软软的热包子议论纷纷。 “我的天啊,我之前听白十说沈白会为她男人做饭我还不相信,没想到沈白会亲自下厨为我们这样的人做一顿饭!” “她对我们都这么好,对她男人该多好?白十不是说过她男人看上去脾气挺大的?真羡慕啊,她男人好幸福。” “你们快别说了!快尝尝这包子!”白十咬着包子的一角,热泪盈眶。 其他人见状,赶忙低下头,迫不及待地将包子塞进嘴里。 “呜呜呜这是什么人间美味?这真的是人能吃到的东西吗?我们以前到底是过的什么日子?” “不、不止我们,你们还记得白鱼家那个经常来寻欢楼的二女儿吗?她曾经给我拿过她平时吃的东西,我当时觉得那就是我能吃到最好吃的东西了,没想到这才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我要努力干活,争取被沈白买回家!然后天天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沈白一手拿着包子,一手在地上写写画画,等吃完包子,她拍拍屁股站起身,打算进屋叫白十他们出来。 她刚转过身,就被身后排排站的一大片人影吓了一大跳。 发现这些人影是白十等人后,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指着地上的数字道:“你们来得刚好,力气大的站一,手灵活的站二,数数厉害的站三,没丢过东西的站四。” 她本以为白十等人还要问一下为什么,没想到他们一听到指令,身体便自动朝数字的方向跑去。 不到五分钟,队伍便分好了。 沈白诧异地扫了他们一眼,见他们眼里的光芒异常明亮,还以为他们是对学习充满了高涨的热情,没多废话便将做床的工作安排了下去。 床由床头、床身和床板组成。 单独的床头和床身都不是什么难做的东西,只要有一把子力气,能把木头锯断就好了。 床板对操作的要求要精细些,因为床板的厚度必须完全一致才能让睡的人不觉得硌得慌。 当然,最重要的,是将这三者连接在一起的榫卯技术。 而这一技术,沈白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一夜过去,荒山上多了十余张床。 沈白拂掉身上的露水,安排人将床送往白鱼家,自己则匆忙赶到了赌场。 今天,就是决胜局了。 第15章 赌场前,沈白抓着一把花花绿绿的木牌,振臂高呼:“今天,是我最后一天过来裁决你们的象棋实力!明天开始,各位可自由对战!” 早早来到赌场的赌徒们听到这话,互相对视一眼,一脸蠢蠢欲动。 只要能够自由对战,她们就可以自由赌博了,美滋滋! 白蔻把玩着胸前的绿色木牌,不满地指着沈白手上的其他绿色木牌道:“你这颜色怎么都不对?有的深有的浅?” 沈白将手里的绿色木牌挑出来,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因为青青草原也要分成青青草原一级、青青草原二级、青青草原三级啊。” 白蔻一脸懵逼。 已经获得青青草原木牌的其他人七嘴八舌地问道:“一级二级三级又是怎么个分法?我们现在是几级?” 沈白抬了抬手,将声音压下。 “连赢三场升一级,连输三场掉一级,白雪皑皑以及后面的段位同理。你们是最早获得青青草原的人,等级按最高的算,没发现你们的木牌最绿吗?等级越高,颜色越深。”她娓娓道来,不慌不忙地将各色木牌悬挂在草棚子上。 白蔻松了一口气,主动站起身道:“我今天打算升到白雪皑皑,谁来跟我下?” 还没获得木牌的赌徒们果断避开了她的视线。 白雪皑皑们倒是一脸自信,但白蔻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 最后,还是同等级的青青草原响应了她的挑战。 对方比白蔻的实力略强,白蔻挣扎了半天,还是输了。 开局就输,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白蔻心痛地摸了摸脖子上的“青青草原三级”,骂骂咧咧地道:“都怪黄姓氏族那个小儿!说最迟今天将床送来,现在还没影!刚刚要不是分心想了一下她的事情,我铁定赢!” 远处出现两个小黑点。 刚赢了白蔻的那人好心情地抱着双臂道:“她来了,这下你不用分心了。” 白蔻回过头。 黄北的确是来了,还带来了一个男人。 她自己背了张小床,她带来的男人背了张大床。 白蔻目测了一下,黄北带来的那张大床,跟沈白做出来那张,几乎一模一样。 她惊讶地站起身,脱口道:“不会吧?”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她们比白蔻直接多了,纷纷涌上前,询问黄北床怎么卖。 沈白放在这里的床才被人拿走半天,她们就受不了了! 况且,白天在这里睡惯了床,回去不管是睡茅草还是睡兽皮,都觉得不得劲! 黄北跑了一路,额上汗津津的,呼吸也有些急促。 但在看到众人的反应时,她的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欢迎大家去黄姓氏族找我母亲制作!不过在此之前,先让我跟白小姐把赌约完成了!”她抬起眸,目光炯炯地看向站在人群后方的白蔻。 白蔻的脸色不太好看。 她一贯是个性子直的,见状直接走上前,用脚踢了踢黄北带来的那两张床,不屑地道:“谁知道你做出来的床跟沈白做出来的是不是一模一样的?看上去一样跟一模一样可完全不一样!” 黄北看上去很坦然,她摊开手,示意白蔻上前检查:“是不是一模一样的,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大家说了才算,你要是觉得有问题,那你就指出来,让大家评评理!” 白蔻故意往后退了几步,重重地跳上黄北带来的床。 没有任何问题。 她皱了皱眉,跳下床,钻到床底,细细地检查了几遍。 还是没有任何问题。 看着如无头苍蝇般乱转的白蔻,黄北缓缓勾起嘴角。 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她们摸了一圈后,主动为黄北发声。 “黄北做出来的床跟沈白之前放在这的那张的确是一模一样,反正我是没看出什么区别。” “我也没,看来黄姓氏族的木匠比我们的白木匠还是要厉害一些,以后做木工活可以去她们氏族看看。” “白蔻这回亏大发了,这里就是两张田契……” 黄北的嘴角咧得更开了。 她挑了挑眉,故意道:“家里还有几张床,为了白蔻着想,这回没有都带来。” 白蔻的脸色更差了。 她倒不是拿不出两张田契,能来赌场玩的,手里都有闲置的资产,除了沈白这样的老赌棍外。 她只是不甘心就这么输掉而已。 想到沈白,她顿了顿,回头寻找沈白的身影。 沈白倚靠在草棚子的柱子上,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 看到沈白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白蔻气得翻白眼。 她大步朝沈白走去,指着黄北带来的床道:“你做的床怎么那么容易就被别人做出来了?你不是还要开一个专门卖床的店吗?这样你还开什么?比起你,大家肯定更相信她们家的木匠!” 说完,她随便薅了几个人过来,问她们:“你们自己说,沈白和黄木匠,你们更相信谁?” 那几个人自然不好意思当着沈白的面说出自己的想法,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肯回答。 白蔻气得给她们的屁股一人来了一脚。 沈白打完哈欠,慢悠悠地道:“我说的话不算数,你让白木匠来一趟不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白蔻愣了愣,转头看向故作镇定的黄北。 她看得分明,在沈白说完那句话后,黄北的脸色突变了下,然后才恢复正常。 如果不心虚,她变什么脸? 白蔻乐得不行,指着黄北让她不要走,然后自个儿屁颠屁颠地跑了。 她走后,黄北看着晃荡着给人分发木牌的沈白,突然道:“你怀疑我做假?” 沈白啧了一声,走过去踢了那张小床一脚,不咸不淡地道:“假倒不至于,这材料,真得不能再真了。” 见她故意在“材料”上加重了音,黄北心尖一颤,抿唇不语。 没一会,白蔻拖着白木匠跑了过来。 白木匠的年纪相对以往的那些木匠来说不算大,但也有四五十了,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半条命都没了。 她叉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边喘还边摆手,断断续续地道:不、不可能有人能做出来,不可能,我都不可能,更别说黄木匠那个憨货!” 黄北皱起眉,不悦地道:“亏我之前还为你说话!你自己做不出来就算了,凭什么说别人也做不出来?而且这些是我做的,跟我母亲无关!要是我母亲来做,肯定做得更好!” 白木匠喘匀了气,抬眸打量了她一眼。 “啧,毛都没长齐的小儿,更不可能做出来了。”白木匠甩了甩衣袖,将所有的不屑都写在了脸上。 黄北又气又恼,但她知道自己没必要在这件事上继续争论下去,便转向白蔻道:“你要是找不出毛病就把田契拿出来,你不想下棋,别人还想下呢!” 她这话倒是说到了其他人的心坎上。 今天沈白拿了这么多木牌来,她们不得上一块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会下棋。 至于那些已经得到木牌的,都想着再进一步,保持领先。 若不是这里的热闹太好看,她们早就回去继续下了! 白蔻被人一催就容易急,还好白木匠稳得住,闻言不慌不忙地踱步到黄北带来的床前,先是慢慢观察了一遍,然后才上手摸。 摸着摸着,她嗤笑一声,将那张大床整个儿竖了起来。 黄北看着她的动作,眼皮一跳,心脏砰砰砰跳得飞快。 白木匠将手放在床架上,轻轻一推。 “咔哒”一声,那条拳头宽的床梁应声而断。 白蔻惊讶地长大了嘴巴,上前看了一眼。 看清楚床梁的断截面后,她“噗呲”笑出声来:“原来是这么一手,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众人好奇地围了上去,但她们对木工活不怎么了解,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什么玄机。 白木匠轻哼了一声,主动解释道:“沈白那张床,不论你是正着看还是翻过来看,都没有任何缝隙,所有的木头都紧紧地贴合在一起,好像天生就长成那样,这小儿的床看着虽然也是如此,但她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沈白的床不仅仅是看着浑然一体,实际上也是浑然一体,无论你是拉还是推,都不可能将其中的一部分拆掉,你要卸就只能将整张床都毁了!而她这张床呢?不过是在各个连接处镶嵌上了木钉子,从里往外,将木钉子打了进去,营造出浑然一体的假象而已!” 有人没听明白,不解地道:“那为什么白蔻之前跳上去,这张床没有任何问题呢?” 白木匠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这张床才刚做好,木钉子还好端端的,自然没有任何问题,但木钉子磨损后呢?那么小几根木钉子,能承受得了你们的蹦跶吗?” 那人看了一眼床梁断截面上那根不过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木钉子,恍然大悟。 黄北的后背已经湿透了,但她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面对白蔻嘲笑的目光,她垂着眸,淡淡地道:“还有一张。” 这回不等白木匠出手,白蔻自己跑去将那张小床翻了过来。 她将手放在床梁上,轻轻一推。 没有反应。 用力一推。 依旧没有反应。 白蔻懵了,抬头看向白木匠。 白木匠走过去摸了摸。 过了好一会,她突然道:“这张床,没问题。” 第16章 白木匠说完那句,像是陷入了什么困惑中一样,又重复了一遍:“这张床,没问题。” 白蔻翻来覆去地所有床梁都推了一遍,甚至还拉着几个“重量级”的赌徒一起,齐齐往小床上跳去。 小床纹丝不动。 白蔻摔了个屁股开花。 她呲牙咧嘴地揉着屁股,嘟囔道:“没问题又怎么样?大小都跟沈白那张床不一样!” 黄北微微一笑,以退为进:“就大小而言,的确是不一样,我认输。” 其他人围着小床转了一圈,忍不住为黄北说了句公道话。 “这张床小是小了点,睡人还是没问题的,我们睡觉,不都是自己睡?有这张小床其实就够了。” “是啊,大床要的粮食肯定多些,小床怎么着都便宜点。” “我觉得可以了,一会我就去找黄木匠做一张!” 黄北低下头,什么都没说,伸手扶住小床的床脚,准备将床扛起来。 她刚伸出手,一条腿便伸了过来,强硬地踩在了床板上。 紧接着,沈白懒洋洋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她们都说你的小床比我的大床便宜,这我可就不同意了,不如你现在就来说说,要想换这么一张小床,需要多少粮食?” 黄北顿了顿,勉强地笑道:“我觉得我技艺还不精,等能做出大床的时候再跟人换。” 围观群众纷纷发出不满的声音。 “之前不是还说可以换吗?” “我们又不要大床,小床就够了!” “就是,我们又不嫌弃你的手艺!” 黄北面不改色,好像之前让人去她家做床的话不是出自她口似的。 沈白笑了一下,将腿松开,背着手道:“倒也不用这样,我觉得你可以让人自带材料,这样你不就能做了?” 黄北听到“材料”两个字,脸上明显慌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咽了口唾沫,神色紧张。 沈白踢了那张小床一脚,转头对白木匠道:“您好好看看,这么大一块木头,值多少粮食?” 白木匠愣了愣,等消化完沈白的话后,恍然大悟。 她激动地走上前,不顾黄北难看的神色,哈哈大笑:“憨货!实在是天大的憨货!竟然用整块木头做床,真是暴殄天物啊!” 见黄北的身形明显晃了一下,她火上浇油道:“你母亲知道你用这么大的木头来做床吗?你做了几次才做成功的吧?那块木头还剩下多少?够再做一张床吗?” 黄北的脸,彻底白了。 旁观的人也反应了过来,对着那张小床指指点点。 “天啊,竟然有这么大的木头?她用一整块木头来做床,做出来的床肯定稳固啊!但我们上哪儿搞这么大的木头啊?” “不是我说,这么大的木头得长了有上千年了吧?虽然黄姓氏族那边的山里有很多大树,但像这么大的,应该也不多吧?就这么用来做床,真的就像白木匠说的,暴殄天物啊!” “啧啧,她刚刚还主动认输了吧?浪费了这么大一块木头,赢了还好说,起码能得一张田契,输了真的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我要是有这么个女儿,我就打断她的狗腿!” 黄北抿了抿唇,身形晃得更厉害了。 她低下头,催促带来的男人快点把小床搬走。 突然间,一道惊雷般的声音自远处响起:“孽女!是不是你动了我那块千年榕树的木头?我打断你的狗腿!” 白木匠探头看了一眼,幸灾乐祸地道:“老憨货来了,小憨货要完。” 白蔻兴奋地踮起脚,见远处杀来一道提着菜刀的身影,故意跑去拉住黄北的手,不让她离开。 “你这床是千年榕树做的?那可真稀罕啊!不过,亏你怎么想出来用整块木头来做床的?你可真是个天才!你母亲一定会以你为荣!”白蔻凑到黄北耳边,贱兮兮地大声喊道。 之前沈白让白蔻去找白木匠过来时黄北没急,沈白道出“材料”二字时黄北也没急,但在看到自家母亲离自己越来越近时,黄北终于急了。 她一把甩开白蔻的手,扔下瑟瑟发抖的男人和纹丝不动的小床,溜了。 黄木匠年纪大了,追到小床边就跑不动了。 她扶着床头,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黄北的背影道:“孽、孽女,等你回、回来我再,收、收拾你!” 白木匠盯着黄木匠看了一会,眼珠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道:“你也不能全怪她,她也是追求进步!” 黄木匠抬起头,看到白木匠就来气:“你这个老滑头!是不是你骗的黄北?我的千年榕树啊!我跟你拼了!” 白木匠绕着小床跑了一圈,回头见黄木匠还坠在身后,连忙高声喊道:“不管我的事!是你女儿自己夸下海口说要做出跟沈白的床一模一样的床,我只是被喊来观摩而已!” 黄木匠停了下来,扶着床边大喘气:沈、沈白?你女儿叫沈白?让我看看,她做的什么东西,让黄北要动我的千年榕树!“ 白木匠心中一喜,赶忙跑去将黄木匠搀了起来。 “沈白可不是我女儿,我女儿要是有她这么能干就好了!”顿了顿,白木匠缓缓拉长了音道:“那东西你想看也可以,不过我怕你看完后受刺激,毕竟,那可是你一辈子都做不出来的东西。” 黄木匠还没看就被她刺激到了,吊着声音喊道:“什么东西我做不出来?你当我是你这个老滑头?做来做去就那么几样,就知道偷懒!” 白木匠叹了口气,幽幽地道:“要是你做不出来呢?” 黄木匠想也没想,果断道:“我要是做不出来,我家的木头任你挑!” 白木匠高兴得差点没憋住笑。 她冲沈白眨了眨眼,大声道:“那好!我们就以一个月为期,要是你没能做出来沈白那种床,我就去你家,想挑什么木头挑什么木头!” 沈白:“……” 这可能就叫逮着一只羊往死里薅吧。 不过,倒也不必又当着她的面说要“高仿”她。 她轻咳了一声,一脸正直地道:“一个星期后,正北方荒山上,沈白家俬内,你想观察什么床就观察什么床,想观察多久就观察多久。” 黄木匠认真地记了下来,离开前还特意“嘱咐”沈白:“不用弄太多,等我做出来了,这十里八乡的生意,就没你什么事了!” 沈白“噗呲”一笑,伸手道:“请便。” 等黄木匠领着黄北的男人和那张小床离开,白木匠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走到沈白身边道:“这次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我想要她家一块木头很久了,一直找不到机会让她上当……咳咳,你放心,我观察过了,你做出来的床根本就没人能仿造出来,没人能抢走你的生意!等我把她的木头拿到手,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开口!” 沈白摆了摆手,笑道:“都是一个氏族的人,互帮互助是应该的,等我以后遇到难题,一定去向您请教。” 她这话让人听得舒坦,白木匠舒展开五官,乐呵呵地摸了摸肚子,溜溜达达地走了。 白蔻跟着乐呵了一阵,见沈白转头盯着她,连忙走上前,挽着沈白的手道:“多亏了你啊!不然我就要损失不知道多少田契!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姐妹!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尽管说!” 沈白斜了她一眼,慢悠悠地道:“亲姐妹,我这有个事,还真就只能你来办。” 白蔻拍着胸脯,爽快地道:“说!什么事!” 沈白眨了眨眼,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帮我把族长请去荒山,参加我的开业仪式。” 白蔻脸色一变,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其他人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白姓氏族的族长叫白落鹰,是一位手腕强硬、身世坎坷的奇女子。 白姓氏族的所有人都知道,白落鹰轻易不出家门,一出家门就会给整个白姓氏族带来新的变化。 想要将这样一位大人物请去荒山,参加所谓的开业仪式,难度不亚于一口气从青青草原一级打上最强王者。 不过大家同样也知道,白落鹰跟白蔻关系不一般。 白蔻是白落鹰的外甥女,也是她在所有外甥女中,最重视的一位。 要不是白蔻整日浪荡,这下一任族长的位置,非白蔻莫属。 白蔻感受到了其他人同情的目光,但她同样也看出了沈白眼中的期待。 她咬了咬牙,闭上眼,狠下心道:“好!我帮!” 问清楚开业仪式的具体时间后,白蔻像是放下了一个重担,又高高兴兴地继续下棋了。 见她这样,沈白心里的那点心理负担也跟着放下了。 她知道白落鹰不轻易出门,但她也自信,自己要做的事情,对于整个白姓氏族而言,绝对会发生巨大的改变! 傍晚,沈白看着人手一块木牌的赌场,彻底松了一口气。 她高高兴兴地跑回家,见牧云背着她在厨房忙忙碌碌,刚想说她来做,视线一转,突然对上了牧云的正脸。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沈白不是个喜欢煽情的文化人,但她很确定自己在看到牧云的一瞬间,脑子里就冒出了这句话。 牧云难得地没有在跟沈白对上视线的第一瞬间低下头。 他直直地看着沈白,薄唇轻启,字字清晰:“夫人,我想你了。” 沈白下意识将视线落在他上下滑动的喉结上。 好看的人怎么连喉结……都会诱惑人。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入v啦,下本文《男主只想种田,而我[快穿]》的预收在专栏第二本,喜欢的小天使可以动动手指点一下收藏,谢谢~ 沈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她只是—— 一只小猫咪 一只小鸡崽 一只小白兔 一只小胖猪 …… 而她的任务是——辅助每个世界的男主称霸天下。 沈凰期待地搓搓手,迈着小短腿蹦跶到男主肩膀上,指指点点:先把这个打趴,再把那个收服,然后拿下这个那个美人…… 男主捂住她的嘴,面无表情地看天:“该种田了。” #男主只想种田,而我胸怀天下# #在点男剧本里拯救种田文男主# #变成人后我天下第一美# 形态各异雄心勃勃一心搞事业的灵宠女主VS只想种田喂饱某个灵宠的男主。 第17章 牧云紧张得手脚冒汗。 昨晚沈白没回来,他失眠了一整晚。 今早天刚亮,他就跑去了荒山。 得知沈白昨天晚上一直跟白十他们待在一起,他又心酸又难过。 白十敏锐地察觉出他心情的变化,主动拉着他去一边,问他怎么了。 牧云隐去了自己想独占沈白的心思,只说自己不知道怎么才能伺候好沈白。 白十当即问他那方面强不强。 见牧云不回答,白十主动教他讨好女人的办法。 白十说:“女人平日里要思考这,要研究那的,多辛苦啊,也就在床上能放松会了,你这个时候不发力,什么时候发力?这样,你今天待在家就不要做事了,把力气全攒下来,晚上好好表现,该主动的时候主动,该不听话的时候不听话。” 牧云一脸懵逼,问他什么叫该不听话的时候不听话。 白十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当女人的眼睛里冒火时,你就不用听话了。” 临走前,牧云犹豫了一下,问白十要是男人长得不好看,女人还会不会眼里冒火。 白十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指着自己道:“我们寻欢楼的客人,家里的男人都比我们长得好看,但她们照样喜欢来找我们,就因为我们主动,愿意把力气都花在那档子事上……对了,别光身体主动,你的嘴也要主动,多说说我想你了之类的话,女人都爱听!” 牧云记得很牢。 他今天在家躺了一天,临近傍晚的时候去洗了个澡,将自己搓得干干净净的。 做饭前,他犹豫了很久要不要摘掉脸上的帘子。 他对着水面照了很久,最后还是将帘子扔在了一旁。 他不能再退缩了,他快要被折磨死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沈白。 要是沈白因为他长得丑讨厌他,他反而会松口气。 因为这样一来,他就有理由不那么想沈白了。 他将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但在看到沈白的一瞬间,他还是慌了。 他害怕看到沈白失望的目光,害怕听到沈白指责的声音,更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沈白。 要是沈白将他赶走,他该怎么办…… 他慌乱又无助地看着沈白的双眼,自残般等待最后的审判。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有生以来见过的,最耀眼的一团火焰。 沈白眼中的火焰。 他呆愣愣地看着,完全忘了白十说的那些话。 别说主动了,他现在根本连动都动不了。 这团火焰……太美。 气氛陷入僵持。 灯花快燃尽,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沈白清醒过来,转身出门:“我还没洗手,我去洗个手。” 牧云也回过神来,低头拿碗筷。 吃晚饭的时候,两人都不怎么自在,视线乱飘,就是不往对方身上落。 最后还是沈白先开口,她放下碗,轻咳一声道:“田里的事都被你做完了,你在家待着也挺无聊的吧?” 牧云安静地将沈白的碗拿起,一边收拾桌子一边道:“不无聊,就是想你。” 说完,他顿了顿,头低得更深了。 都是白十闹的,他今天在心里跟自己说了许久要主动,身体已经下意识主动起来,这会儿不该主动,他的嘴却还是没忍住。 沈白老脸一红,强装镇定道:“一会我带你去做我们的床,接下来一个星期我都待在家,不会去赌场了。” 牧云“嗯”了一声,拿着碗和碟子进了厨房。 洗碗的时候,他突然反应过来,沈白跟他说待在家不去赌场……是不是在回应他说的那句“想你”? 而且……“我们的床”又是什么意思? 他们以后能睡同一张床上吗? 两人各怀心思,磨磨蹭蹭地往荒山上走。 牧云难得有跟沈白单独相处的机会,不想被白十他们打扰,于是故意往偏僻的地方走。 沈白不想当着白十等人的面用榫卯技术,也故意往远的地方去。 走着走着,两人的周围只剩下影影绰绰的桉树,连星星都看不见了。 沈白顿下脚步,挑了几棵树让牧云砍。 “上回我做床的过程,你看清楚了吗?”她随口道。 牧云三两下将树砍倒,有条有理地开始扒树皮。 “看清楚了。”他一边回答,一边拿出锯子,开始锯树。 沈白惊奇地看了他一眼,背着手,没说话。 牧云看不到沈白的表情,他不知道该不该停,便认真地继续操作。 一个小时过去,一张崭新的两米大床出现在沈白视线里。 这回沈白是真的惊了。 她上前走到床边,伸手细细地摸了一遍床板。 床板的表面光滑无毛刺,厚度与长度一般无二……没有任何毛病。 她抬头看向牧云,拧着眉头问:“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试着做过?” 牧云被她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慌忙摇头:“没有,我只背着夫人上过一次荒山,别的时候都在除草浇水,没有做过别的事情。” 沈白不是要吓唬牧云,只是单纯的被他流畅的动作惊到了而已,见他紧张,沈白松开眉头,好奇地道:“你背着我上荒山干什么?” 牧云不敢说自己是去找沈白的,只道:“我去看看白十他们安顿好没……” 沈白了然地点点头。 也是,平常她还能出门找小伙伴玩玩,牧云却只能闷在家。 这下来了这么多同性小伙伴,牧云想去亲近他们也是正常的。 愿意跟白十等人相处,又点满了木工的技能点……牧云简直是老天赐给她的宝藏! 沈白勾起嘴角,背着手道:“今晚我们别睡觉了。” 牧云将手放在裤腰带上,视死如归般道:“夫人,我准备好了!” 沈白看着他的动作:“?” 等等,你准备好什么了? 一夜过去。 牧云扶着树,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他眼窝深陷,白皙的皮肤上浮现两团青黑,一副压榨过度的模样。 “夫、夫人真的太强了……”他心有余悸地道。 沈白站起身,眼冒金星,脚步虚浮。 她甩了甩头,勉强笑道:“你、你也很强,其实我后面已经受不了了,一直忍着没说……” 不小心散步到附近的白十:“……” 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 他回身想溜,脚下不小心踩断一根枯树枝。 沈白和牧云听到动静,同时喊了声:“谁?” 白十尴尬地转过身,慢腾腾地挪到沈白和牧云面前。 看着就这么露天放在地上的大床,白十一脸感慨:“二位真是好兴致。” 沈白头晕眼花,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闻言随意地摆了摆手:“心血来潮罢了。” 听见这话,白十深有所感地点了点头:“看出来了。” 看着牛头不对马嘴的两人,知道内幕的牧云:“……” 他轻咳了一声,主动转移话题:“夫人不是有事要跟白十说吗?” 沈白迷迷糊糊地想起这茬,点头道:“对,白十,你回头告诉他们,以后你们由牧云统一管理,有什么不懂的问他就好了。” 白十看了牧云一眼,肃然起敬。 只用一个晚上就征服了沈白,兄弟真强! 不知为何看懂了这个眼神的牧云:“……” 他不是,他没有。 沈白被冷风吹了会,意识渐渐回笼。 她指着散落在地上的东西道:“除了床之外,别的都搬去你们那里,放进仓库统一保存。” 白十点了点头,上道地道:“我先把床给你们搬回家,回头再找人来搬这些东西。” 沈白“嗯”了一声,摆摆手,回去补觉了。 牧云跟在她之后回去。 看着搬进沈白房间的大床,他犹豫了一下,伸手将已经躺在茅草上睡着了的沈白抱起,轻轻地放在床中央。 至于他自己,依旧还是回了柴房。 他不行的,他现在更加……控制不住自己了。 * 眨眼间一周过去。 沈爱白捏着手上的草纸,半是好奇半是担忧地问白鸟:“母亲,这上面说族长会出现,你觉得有可能吗?姐不会是在骗人吧?” 白鸟盯着草纸上那颗巨大的人头看了一眼,幽幽地道:“她把族长画成这样,族长要是出现,可能也是去逮她的吧。” 沈桥不咸不淡地翻了个白眼,将那张草纸拿过来打量了一番,满意地道:“沈白有出息了,这又是族长又是白鱼的,看来她在做大事。” 白鸟嘴硬地反驳道:“能是什么大事?不就是卖那什么床吗?几块木头拼在一起就能做出来的东西,能大到哪里去?” 沈桥斜了她一眼,淡淡地道:“那什么床,好睡吗?” 白鸟的气焰瞬间消了下去,老老实实地答:“好睡。” “谁给我们送的?” “沈白。” “沈白是不是在干大事?” “……是。” 看着母亲挠着头,尴尴尬尬的模样,沈爱白“噗呲”一笑,大方地夸道:“姐做的床真的很好睡,以前我晚上总是会失眠,睡了姐送过来的床后再也没有失眠了!” 沈桥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道:“而且腰也不痛了。” 有人快步从他们身边经过,听见沈桥的话后,高兴地举起手上的草纸道:“你们也是去参加沈白家俬的开业仪式的?我姐们下棋厉害,将沈白最早做出来那张床赢了回去,我跑去蹭了几天,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吃嘛嘛香!” 白姓氏族这么大,互相不认识也正常,尤其这人对于白鸟她们而言也是脸生得很。 见那人特意放慢步速,白鸟好奇地凑上去道:“你住哪里的?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那人哈哈一笑,拍着身上的干粮袋道:“我是黄姓氏族的,我姐们在你们这,沈白妹妹去发传单的时候,我正好在我姐们那蹭住,听说她要卖床,我赶紧要了张传单,今儿一大早就从家里出发赶过来了!” 顿了顿,她神秘地凑到白鸟耳边道:“我们氏族的黄木匠你知道吧?她也早早就赶过来了!听说她在家研究怎么做出沈白那种床,可惜一直都不顺利,浪费了好些木头!我们氏族有很多人看好她,打算等她弄出来后再去她那儿做!我跟她们不一样,我亲眼见过沈白做的床,那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所以我今儿来,是一定要买几张床回去的!” 说完,她掸了掸手上的草纸,仰慕地道:“而且想出来用这种办法通知大家的人,沈白还是头一个!就算我不去买床,为了这上面画的白鱼和你们的族长,我也要跑一趟!” 白鸟刚开始听着还有点担忧,听到后面又觉得好笑。 沈白倒是有点本事,隔了这么大老远的,就把黄姓氏族的人给“征服”了。 而且还都不是什么“正经”的本事。 天知道她在看到沈白将族长和白鱼画成两个大头娃娃时,心里有多崩溃。 更让她崩溃的是,看久了她竟然觉得这些大头娃娃真的跟族长和白鱼长得一模一样! 她没再吐槽沈白,转移话题道:“你姐们下棋,肯定赢了很多东西吧?” 这段时间,象棋是白姓氏族的热门话题,连她这个不怎么喜欢跟人闲聊的人都知道象棋好玩得很,那帮赌徒玩得连赌博都忘了。 不过她跟白鱼一样,坚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对于赌徒彻底戒赌一事,并不看好。 也因此,她今天特意带了两张山契来,打算等沈白输掉跟白鱼的赌约后,私下跟白鱼说一声,用两张山契换她那座荒山。 没办法,谁让沈白对那座荒山情有独钟呢? 外面的人都说她疼儿子不疼女儿,但儿子女儿都是从她肚子里蹦出来的,她吃饱了撑的疼一个不疼另一个? 还不是以前的沈白太不是回事,她没办法才能那样? 这次好不容易看着沈白走上正轨,她这个老母亲该出手时就要出手,免得伤了小家伙的心。 不过两张山契,也是她大半家底了。 她正肉痛着,那人又哈哈哈笑了起来,挤眉弄眼地道:“老姐姐你这几天没去过赌场吧?” 白鸟:“……” 谁是你老姐姐,差辈了。 她没去纠正那人,反问道:“赌场怎么了?” “赌场没了!”那人抱着肚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笑得前仰后合的。 白鸟被这话惊呆了。 她迫切地想要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抓着那人就往赌场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道:“怎么可能?赌场都开了那么久了,能说没就没?不会是她们换了个地方吧?” 她们往荒山去的方向本来就经过赌场,因此就算她们特意跑一趟赌场,也不算是绕了远路。 那人清楚这个道理,所以哪怕她急着去参加沈白家俬的开业仪式,也没跟白鸟生气。 白鸟匆匆忙忙跑到赌场前,一看,傻眼了。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赌场那个标志性的草棚子不见了不说,连地上的地都被翻开了,坑坑洼洼的,根本站不了人。 在她们不远处,一个女人正站在田埂上,朝着在田里劳作的男人发号施令。 女人瞧着白鸟傻眼的模样,翻了个白眼道:“别提了,人人都想跟同段位的人赌,同段位就那么点人,有的今天来有的明天来,根本凑不齐!” 白鸟还处于懵逼状态,傻乎乎地问:“那、那不能将就一下吗?” 女人突然愤怒了,指着自己胳膊上的淤青道:“将就!将就过的就没有不打架的!杀千刀的青青草原二级,下不过就开始耍赖,下回被我看到了,我还打她!” 白鸟:“……” 她还是觉得很魔幻,弱弱地道:“所以你们干脆不赌了?” 女人恨恨地磨了磨牙,大声道:“赌!怎么不赌!等我苦练技艺,一举夺得最强王者,我就去跟她们赌!下得她们泪汪汪!” 白鸟指了指田,一脸懵逼:“可是,你不是在种田吗?” 女人抱着双臂,气鼓鼓地道:“她们说沈白那有最强王者秘籍,秘籍的第一页说了,下棋如种田,田种得好了,棋也就下得好了。” 白鸟:“……” 这你也信。 女人突然叹了口气,忧愁地捧着脸道:“我本来不信的,但白蔻把家里的田全种完后,下棋的水平突飞猛进,一下成为阳光灿烂三级,这下我不信也得信了。” 白鸟:“……” 傻孩子,白蔻下棋的水平突飞猛进不是因为种了田,是因为她被沈白约好了骗你们。 弄明白来龙去脉后,白鸟放下心来,高高兴兴地拉着黄姓氏族那人往荒山上走。 上荒山的时候,她们看到两个胸前都挂着白色木牌的人在争辩。 一个说:“你是三级,你让我先走十步又怎么了?” 另一个说:“我们就差一级,有什么好让的?我最多让你一步,来不来?我粮食都带来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先说话的犹豫了一下,抬步走了:“不来!我之前就被你们三级的坑了,说是只差一级,但连赢三把多难啊,你肯定比我厉害多了,要么十步,要么不来!” 后说话的那人站在原地骂骂咧咧:“不来就不来,谁稀罕跟你这种二级的玩?连连赢三把都做不到,辣鸡!我要是先下十步,我直接就将你的军了,还下什么下?呸!” 那人骂完,回头看了眼目瞪口呆的白鸟,快速地在她胸口上扫过。 见白鸟胸前连块青青草原的木牌都没有,那人提起粮食,不屑地哼了一声,嘟囔了一句“麻瓜”,走了。 白鸟:“……” 虽然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我感觉受到了侮辱。 黄姓氏族那人托她那个下棋厉害的姐们的福,对这些“象棋用语”了然于胸。 见白鸟一脸茫然,她好心地道:“不用理她,沈白虽然说不会下象棋的都是麻瓜,但她没说麻瓜是不好的词,说不定沈白是在夸我们有定力,不被象棋诱惑呢?” 白鸟听完后:“……” 那你可是真不了解我女儿。 两人交流完,继续往上。 荒山之所以被叫荒山,缘由大家都清楚,因此在看到成片成片的空地时,白鸟心中一惊。 黄姓氏族那人替她说出了她的心里话:“沈白不会是要把这座山推翻重建吧!” 白鸟抬头看了看高耸入云的山顶,喉咙不自觉地滑了下。 这得要多久才能办到…… 不愧是她女儿,要么不办,要办就办大事。 前方穿来惊叹和嬉笑声,白鸟忍不住加快速度,一溜烟跑了过去。 只见群树环绕的空地中央,竖立着排排精致的木屋。 在木屋的前头,摆了数十张大小不一的木床。 沈白就站在最大最宽敞的那张床旁边,高声介绍道:“这就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名字叫龙吟!” 说完,她指向最后那间木屋,接着道:“与它相配的木桌,叫虎啸,各位可进店参观。” 顿了顿,她转过头,意味深长地道:“需要注意的是,虎啸龙吟只有一套,限量供应,先到先得。” 白鸟站在后面,跟着前面的人一起伸长了脖子,往下望去。 被称为“龙吟”的床远了看只觉得大和宽敞,仔细看才会发现,这张床的床头和床尾都雕刻了精细的花纹。 花纹连在一起,形成了一张飞天在天的图案,栩栩如生,威风凛凛。 除此之外,龙吟的床板也比别的要厚实许多,看上去如磐石般结实。 站在第一排的人没忍住,伸手摸了摸龙吟的床边,感慨道:“这得什么样的人才能用得起啊?” 她的话音刚落,一道威严的声音便从众人身侧响了起来:“这龙吟虎啸,我要了。” 众人大惊,纷纷让开道来,齐声喊道:“族长。” 沈白抬起头,看向这个被白姓氏族称为传奇的族长,白落鹰。 白落鹰的传奇与白鱼的传奇不一样。 白鱼打小便生活优渥,基础条件好。 白落鹰却是一呱呱坠地便没了父母。 氏族里有专门收容孤儿的地方,不叫孤儿院,叫自强堂。 自强堂会帮氏族里的孤儿打理资产,用这部分资产所得的收益抚养她们长大。 白落鹰在这点上又跟别人不一样。 因为她父母,没有资产。 没有资产也就意味着没有收益,自强堂的大人们对她算不上坏,但也算不上好。 若是就这么平平安安长大,白落鹰大概率会找个有田地的男人,过上寻寻常常的生活。 但灾难总是来得特别突然。 白落鹰十六岁那年,突染奇病,高烧不止,全身通红。 氏族里的大夫什么办法都给她用上了,还是没法让她恢复正常。 自强堂的人没法,只好偷偷摸摸给白落鹰准备上棺材和寿衣。 也不怪她们,常人都知道,高烧太久,人不死也废。 像白落鹰这种没有父母也没有资产的,氏族出资将她养大就不错了,要是她废了,氏族很难继续养着她,因此就算她不死,也等于死。 后来白落鹰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趁照顾她的人不注意,偷偷跑了出去。 这一跑,就是五年。 当白落鹰五年后再回到白姓氏族时,她带回了大量的男人、大量的粮食以及大量的盐巴。 她将粮食和盐巴分给了白姓氏族的族人,领着男人白手起家。 靠着男人,她扩张了白姓氏族的土地,稳固了白姓氏族在周边氏族的地位。 靠着粮食和盐巴,她获得了白姓氏族所有族人的信任和爱戴。 最后不出意外的,在老族长去世时,她被指定成为新一任的族长。 而那时,她才二十五岁。 现在的白落鹰已经三十五岁了,但她面色红润,皮肤虽不算白皙,但肤色均匀,肤质健康,看上去像是定格在了二十五岁。 不过外表只是外表,她长相年轻,身上的气质却像是陈年老酒一样醇厚,让人不敢小觑。 沈白看着这样的白落鹰,有些理解为什么白落鹰会成为族长,而不是白姓氏族最富有的女人。 为富不仁。 而上位者,胸怀天下。 白落鹰直直地看着沈白,在看到她眼里的无畏时,眉头微挑。 在当上族长之前,没人用这种眼神看她,当上族长后,更没有人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沈白不接话,她也不继续说。 两人陷入了僵持。 白蔻没有察觉出她们之间的微妙气氛,急哄哄地冲上来,垂涎地绕着龙吟走了一圈:“这花纹,这做工,啧啧啧,真配我……们的族长啊!” 话锋一转,白蔻讨好地蹭到白落鹰身边,双眼眨巴眨巴,一脸无辜。 看着这样的白蔻,沈白不适应地扭了扭后背。 白蔻浑然不觉自己现在有什么不妥,乖乖地从腰后掏出一副棋盘,恭敬地道:“族长,您不是说要跟沈白下棋吗?” 白落鹰终于将视线再次落到沈白身上。 “你不开价,是在等我开?”她淡淡地道。 沈白主动拿过那副棋盘,笑着伸手道:“您不想听听看这床为什么是镇店之宝吗?” 白落鹰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一旁的龙吟,主动往沈白指引的方向走去:“华而不实,在你眼里是宝,在我眼里,它就是张床。” 沈白没有立刻解释,领着白落鹰往最偏僻的那个小木屋走去。 白落鹰一走,木屋门口的众人就像是溺水的人刚从水里浮出来一样,齐齐吐了口气。 沈爱白拉着白鸟的袖子问:“母亲,我怎么觉得族长对姐有敌意呢?” 白鸟摸着下巴,一脸深沉地道:“你不是一个人。” 沈爱白:“……那怎么办?” 白鸟背着手,长舒一口气道:“还好早就把她赶出去住了,打起来也连累不到我们。” 沈爱白:“……也是。” 跟着她们一起过来的黄姓氏族那人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正着,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们。 沈桥谴责性的瞪了母子俩一眼,沉声道:“你们怎么能这样?” 那人松了口气,心说父亲果然是最疼女儿的。 紧接着她就听到,沈桥心疼地道:“连累牧云也不行啊,那孩子多乖!” 那人:“……” 牧云早就看到了白鸟三人,只是之前一直找不到时机过来。 好不容易挤过来,听到的就是母子三人的玩笑话。 虽然知道是玩笑话,但在听到沈桥说出他名字时,他心里还是暖暖的。 他伸出手,主动道:“母亲,父亲,弟弟,请往这边来,这里面的东西更有意思。” 等周围人少了,他回头解释道:“夫人说她想把这里打造成商业中心,但这需要族长的支持,所以她表面上说是要跟族长下棋,其实是跟族长谈判去了。” 白鸟一脸迷惑:“商业中心,那是什么?” 与此同时,同样的话,也从白落鹰的嘴里问了出来。 沈白拈起一枚棋子,随意地道:“顾名思义,商业中心就是将所有商业项目汇集在一起的中心区域。” 白落鹰沉吟了片刻,跟着落下一子。 “你是说,你想让所有干买卖的人,都聚集到你这里来?”她皱眉道。 沈白叹了口气,抬眸看向白落鹰:“我知道这不现实,所以我初步想的是,让她们在这里挂单。” 白落鹰从未听说过挂单这个词,自然也就无法解析这句话的意思。 还好沈白紧接着就道:“她们可以把一些自己做好的东西放在这里寄卖,也可以留下联系方式,等有需要的人上门后,我们再把具体的单给她送过去。” 白落鹰思考了一会,慢慢道:“如此一来,大家不用再一家一户地跑,倒算是方便,不过……” 她摩挲着手上的棋子,不疾不徐地道:“代价是?” 沈白直视着她,寸步不让地道:“独家代理权。” 白落鹰:“……” 这又是个什么? 沈白指了指那排木屋,仔细地解释道:“也就是说,我可以为入驻的商户提供免费的房屋,免费的挂单服务,但她们必须答应我,以后只在我这里挂单,不能再去别的地方。” 白落鹰看了她一眼,将棋子扔在棋盘上,拿起一旁的水杯抿了一口:“多久?” 沈白笑了一下,豁达地道:“五年,十年,二十年,可自由选择,但不同的选项,所获得的便利条件,不一样。” 白落鹰放下水杯,眼里闪过一抹惊异的光芒。 “看来你什么都打算好了,不过我听说这座山,还不是你的吧?”她站起身,背着手道。 沈白往外看了一眼,笑意吟吟地道:“马上就是了。” 白鱼大步朝这边走来,在看到白落鹰时微微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山契放到沈白面前。 “还真让你给除了!我去问过了,那些赌徒们现在都卯着劲种田呢!谁都抽不出空找人对赌!哎,不过你怎么知道她们一定会闹崩?万一她们气急了不玩下棋呢?”白鱼随手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后连声问道。 沈白慢条斯理地将桌上散乱的棋子收拢,悠悠地道:“我算过了,长年待在赌场的有二十人,我将段位分成最强王者、阳光灿烂、白雪皑皑、青青草原四种,除去最强王者外,每种各三级,这就是九级,除去最强王者只有一人外,其他等级各两人,还有一人无等级。” 白鱼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她脑子灵活,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紧接着追问道:“然后呢?每个等级两人也能赌起来啊!” 沈白站起身,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然后我把脾气急的和脾气慢的安排在了一个等级,住在对角线的安排在了一个等级,往日就有仇怨的安排在了一个等级,喜欢搞小动作的安排在了一个等级……” 白鱼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旋即她又反应了过来。 沈白自己不也是长年待在赌场的其中一员,了解其他人的性格和特征也正常。 不过了解归了解,能不动声色地将这些人安排在一起,也是一项本事了。 何况沈白并非临时起意,她早就计划好了,所以才会在最后一次将木牌分发下去后,连看都没去赌场看过一眼。 这样算下来,其实沈白完成这个赌约的时间还能再缩短一个星期。 白鱼感慨万分,深刻觉得这座山没白送。 要是她知道沈白不是在长年累月的相处中得知赌徒们的信息,而是在前一个星期的观察中收集到的,不知道会露出何种表情。 白落鹰围观完全程,突然道:“这商业中心,你打算开多少家店?” 沈白根本就没有思考,开口便道:“以白姓氏族为目标群体的话,暂定保障生活需求的粮油店一家、畜类肉铺一家、蔬菜瓜果铺一家、活禽类一家、布料店一家、药店一家、铁铺一家、木匠铺一家,满足更多欲望的家俬店一家、成衣店一家、小吃店一家、餐馆一家、首饰店一家,一共十三家店。” 一片沉默。 过了会,白落鹰站起身,抓着沈白的肩膀,目光灼灼地道:“你说的是以白姓氏族为目标群体,暂定十三家,后面的呢?” 沈白被这位看上去沉稳如山的族长突然迸发出来的热情吓到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后面的……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这章在评论里发红包,十个,先到先得,么么~ 另:预收《男主只想种田,而我[快穿]》在专栏内可见,第二本就是,麻烦大家动动手指收藏一下,谢谢~ 沈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她只是—— 一只小猫咪 一只小鸡崽 一只小白兔 一只小胖猪 …… 而她的任务是——辅助每个世界的男主称霸天下。 沈凰期待地搓搓手,迈着小短腿蹦跶到男主肩膀上,指指点点:先把这个打趴,再把那个收服,然后拿下这个那个美人…… 男主捂住她的嘴,面无表情地看天:“该种田了。” #男主只想种田,而我胸怀天下# #在点男剧本里拯救种田文男主# #变成人后我天下第一美# 形态各异雄心勃勃一心搞事业的灵宠女主VS只想种田喂饱某个灵宠的男主 第18章 沈白家俬前。 黄木匠鬼鬼祟祟地从附近的一棵桉树后探出脑袋,确认凑热闹的人一股脑涌进木屋里看桌子后,双腿一迈,跑到床前,指着最经典的那款一米八大床道:“我要这个。” 想了想,她又指了指隔壁的一米五小床和更小的婴儿床:“这些我都要了。” “要这么多啊,一张不就够了吗?反正咱们当木匠的,只要弄明白一样东西的原理,别的不也明白了?”白木匠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笑嘻嘻地看着黄木匠道。 黄木匠飞了她一眼,气狠狠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想要我的木头?白搭!等我回去把这些拆了,一定能做出一模一样的来!” 白木匠心中一惊,上前拉住她道:“一张床大概五斤面粉,你买三张,就是十五斤面粉,你确定要拆?万一拆完你还是没做出一模一样的来呢?那十五斤面粉就打了水漂!” 更重要的是,木工活都是有迹可循的,要是黄木匠拆完后真弄明白这床是怎么造的,她不就没法去挑木头了吗!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的心思都瞒不过谁。 上回黄木匠是被自家那个不争气的女儿气昏了头,现在她冷静下来,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上白木匠的当? 她摆了摆手,去白十那领了两张购买合同,边看边道:“打水漂就打水漂,咱们当木匠的,一个氏族也就一个,整个氏族的人都指着咱们的手艺活呢,能差得了这点面粉?” 一页合同看下来,她是越看越惊心。 沈白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连这种旮旯缝里的细节都想得到? 快速看完合同,她弯下腰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离开前再次跟白十确认道:“这床,真是你们给我运回去?我不用再给粮食了吧?” 白十的脸上戴着跟牧云一模一样的帘子。 之前牧云安排他们出来接客时他们还担心自己会被别人认出,戴上这个帘子后,他什么顾虑都没有了,甚至还有些小得意。 看着自己亲手做出来的东西被人夸奖被人肯定,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开心的呢? 此时听见黄木匠的问话,他不卑不亢地道:“是,只要是在周边二十里以内的地方,我们都无偿为顾客配送货物,□□。” 黄木匠听见这话,算了算自家到荒山的距离,放心了。 眼看去木屋内参观完的众人要涌出来,她拍了拍白木匠的肩膀,溜了。 白木匠欲哭无泪,耷拉着脸道:“她刚刚要的那些,给我一样来一份。” 不过她跟黄木匠不一样,她不是要拆床,而是要睡床。 一米八的她睡,一米五的给女儿。 至于婴儿床,其实她不必急着买,因为她的外孙女还没蹦出来,但她实在是抵挡不了婴儿床的诱惑。 婴儿床真的太可爱了QAQ! 到底是怎么想出来把床缩小后,再在周围加上栏杆这个设计的? 她这个专业木匠,怎么就想不出来! 白十低头看了一眼,在购买合同上写好商品详情,反手递过去,让白木匠签字。 白木匠没怎么看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正打算离开,突然听到沈白的声音从前方响起。 “各位,刚刚我与族长商定了一件方便大家的事情……”沈白扫了一眼拥挤的人潮,慢慢道。 白木匠竖起耳朵,刚想听听看是什么方便大家的事情,就听到沈白话锋一转,改为让铁匠、木匠、裁缝等人去找她细聊。 说完沈白就走了。 白木匠留在原地好奇得抓耳挠腮。 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屁颠屁颠地跑了上去。 沈白寻了个僻静的位置站定。 等人来齐后,她拿了几份草纸,边发边解释自己的打算。 第一个表达态度的是白姓氏族的铁匠王大锤。 她将草纸往地上一扔,十分不屑地抱着双臂道:“沈白,别以为你把族长拉出来,我们就会上你的当!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得清清楚楚,族长分明是看在白蔻的面子上才过来的!还说什么方便大家,大家直接上我那儿打铁不方便?还非得上你这儿跑一趟?吃饱了撑的?” 沈白平心静气地解释道:“打铁上你家的确是方便,但若是又要打铁又要买菜又要做衣服呢?是直接上我这儿跑一趟方便,还是去住在南边的你家跑一趟,再去住在北边的裁缝家跑一趟,最后跑去西边买菜方便?” 王大锤语塞。 跑三趟和跑一趟怎么比? 她一向嘴硬,就算知道自己有错也不愿意承认,反而挑刺道:“那谁知道你会不会故意把我的生意搅黄?” 沈白弹了弹手上的草纸,摊手道:“只有一家铁匠铺,我把你搅黄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王大锤找到她话里的漏洞,急急忙忙地反驳道:“那你帮我们谈生意,又有什么好处?” 其他正在观望的人跟着七嘴八舌地道:“是啊,你不让我们交粮食就算了,还给我们提供房子,提供人手,你吃饱了撑的哦?” “没错,我们都是一个氏族的人,大家都知根知底的,你什么人,我们能不清楚?你能干那吃亏的事?就算你能,你母亲也不可能让你干啊!” “反正我觉得不行,我可不愿意把我的生意交到你手里,这么久了,族里的人该过来找我们不还是过来了吗?我们把东西放你这儿也没好处啊!” 沈白算是听明白了,似笑非笑地道:“感情你们是想让我先给好处?” 王大锤冷哼一声,抢在前面道:“那当然!不然我们凭什么把生意交给你?” 沈白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抬眼看她:“那你想要什么好处?” 王大锤眼珠一转,狮子大开口道:“你把这块地给我们,我们闲下来了可以考虑过来住住!” 其他人没说话,但看她们的表情,显然她们也是这么想的。 沈白一语不发地将草纸收好,抬眸时淡淡地道:“有人愿意当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吗?” 站在队伍末端的白木匠犹豫了一下,挤开人群走上去,好奇地问道:“你不是也能干木工活吗?为什么还要在这儿弄个木匠铺?不会有点多余吗?” 王大锤嗤笑道:“白木匠,你跟她客气什么?你就直说你担心她把你生意抢走不就得了?我们这些打铁的,做衣服的还好,你这木工活,她可是说抢就能抢啊,你自己想好!” 白木匠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不然她早就站出来了。 可她心里还有另一个声音在不停地跟她说,沈白不是那种人。 她知道以前的沈白劣迹斑斑。 但她觉得能做出那种床的沈白,能纵容她和黄木匠“仿造”的沈白,不是以前那个沈白了。 她正犹豫着,沈白已经给出了解释:“我的家俬店只卖成品家俬,只维修从我店里出去的产品,除此之外的,我不沾手。” 而白木匠对于沈白的那些东西,完全不懂。 所以算下来,两边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白木匠脸色一缓,捏着手上的草纸道:“算我一个吧,这个不算你对我提出的要求,以后你还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尽管说!” 沈白顿了顿,什么都没说,上前跟白木匠签合同。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她心里满满都是感动。 她猜到“招商”的部分不会很轻松,可她没有想到会这么不轻松。 她已经让步了这么多,商户们却还是不满足。 若她继续让步,她又何苦弄这个商业中心? 真是吃饱了撑的吗? 旁人见白木匠当真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忍不住对她各种冷嘲热讽。 “白木匠,你这回铁定栽了!” “你还真是老糊涂了,快点找接班人吧!别到老了把家产败没了!” “你是不是跟她合起伙来想骗我们?听说你还帮她说过话,说外面那玩意只有她能做出来?人家黄木匠还知道追求进步呢,你倒好,天天就知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白木匠可不是那种被人说两句就气急败坏的小年轻。 签完字后,她慢条斯理地将属于自己那份合同折好,塞进怀里,然后摇头晃脑地道:“你们尽管说,怕了算我输,别忘了你们家的桌子凳子,以后还要找我修呢!” 说完,她瞥了一眼众人脸上的尴尬神情,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王大锤揉了揉鼻子,闷声闷气地道:“又不是一定要找你,逼急了我就去找隔壁的黄木匠!” 发泄性的嘟囔了这句后,她似是还不满意,瞪着沈白道:“本来还打算买一张床回去试试看的,现在老娘不买了!” 沈白瞥了她一眼,不慌不忙地道:“不买可以,不愿意入驻我这儿也可以,只是我必须要强调的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以后你们要是还想入驻,就没现在的福利了。” 王大锤叉着腰,夸张地“哈”了一声,不屑一顾地道:“没这个店就没这个店,谁怕你?有本事你以后别来我们家打铁!” 沈白撸起袖子,仰天长叹。 她只是一个美食up主而已,为什么还要被逼着打铁? 更绝的是,她竟然真的知道怎么打铁! 王大锤以为她是怕了,撇撇嘴,轻蔑地背过身道:“记住了,以后不要随随便便放大话,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呢!” 三天后。 学徒冲进王大锤的家里,惊慌失措地扯着嗓子大喊:“不好了不好了!沈白在荒山上开了家打铁铺!” 王大锤:“???” 第19章 沈白开打铁铺这个消息,像病毒一样迅速席卷了整个白姓氏族。 王大锤气喘吁吁跑到荒山的时候,“沈白铁铺”前已经挤了许多人。 看这些人的模样,似乎也不是过来买东西的,就像是单纯过来看个热闹而已。 她们一瞧见王大锤,就自动分列,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王大锤看着就来气,叉着腰骂道:“小丫头片子说的话你们也信?都吃饱了撑的在家没事干?你们家男人都是死的?干不了那事?一个个还想不想生孩子了?” 巧的是,白木匠也是凑热闹的人之一。 她从人群中钻出,背着手走到王大锤面前,乐呵呵地道:“我们一个个的,孙女都快出来了,还生什么孩子?倒是你,这几年怎么都没动静?” 孩子是王大锤的痛。 年轻时候她也怀过好几胎,但都莫名其妙流产了。 等年纪大了,怎么折腾都怀不了了。 这几年她没少往家里买男人,强壮的、瘦弱的、腿粗的、鼻子大的……都没用! 她表面上看开了,其实心里一直都有个疙瘩。 不能碰,一碰就炸。 她撸起袖子,一把揪住白木匠的衣领道:“你个老东西!沈白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成天见的帮她说话?信不信我回去就把你家给你砸了?” 白木匠还算了解王大锤的脾气,见她双眼通红,一副要跟人拼了的架势,老老实实地服了软,摸着鼻子道:“什么好处不好处的?她会不会打铁,你不一看就知道了吗?” 听到“打铁”二字,王大锤的情绪平复了一些。 她松开白木匠,推开人群,大步往“沈白铁铺”前走去。 沈白在铁铺里面,正在有模有样的拉风箱。 风进火炉,炉子里的火苗腾地蹿了起来,热浪扑面。 王大锤的脚步逐渐迟疑。 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动作,她再熟悉不过。 成为铁匠,除了天赋之外,还要有热爱。 如果不热爱,没人能吃得了整日整日缩在小破屋子里挥锤子的苦。 这些年来,每当她听了别人说她生不出孩子的闲话,她就会跑到铁铺里,没日没夜地挥舞锤子。 白姓氏族的大多数人都夸她是历代铁匠中的佼佼者。 没谁知道她这个“佼佼者”背后,是一锤头一锤头的积淀。 沈白已经将铁块放进火炉里烧红了。 接下来,就是真正考验人的打铁了。 王大锤彻底顿下脚步,沉默地盯着沈白的动作。 沈白不言不语,甚至连头都没抬起过。 她好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眼里只剩下面前这块烧得红通通的铁块。 “铛——” “铛——” “铛——” 打铁的声音在外人听来是很枯燥的。 永远都是重复的一个音节。 但在王大锤听来,却比什么都美妙。 她能从每个声音的差别中听出铁块的变化。 是扁了,还是长了,抑或是尖了…… 她慢慢闭上双眼,在脑海中描绘出一幕精彩的画面。 上大下小,肚子圆圆…… 在最后一声“铛”落地的时候,她猛地睁开双眼,激动地道:“这是用来专门炖汤的东西!” 看热闹的人将门口挤得水泄不通。 不过她们什么评论都没发表。 有王大锤在这,她们说什么都显得“班门弄斧”了。 沈白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着自己刚刚做出来那个圆形器具,慢吞吞地道:“这是……夜壶,用来方便的。” 王大锤:“……” 她“蹭”地跑上前,近距离地盯着那个夜壶看了一圈。 良久,她抬起头,幽幽地道:“你告诉我,这个厚度完美、形状完美、高度完美的东西……是用来方便的?” 见她撸起袖子,一副要打人的模样,沈白眼皮一跳,改口道:“炖汤也不是不可以……” 王大锤满意地点了点头。 点完头,她身体一僵,惊恐地看着沈白:“你真的会打铁?!” 不等沈白回答,她转头看向那个夜壶,自顾自道:“怎么可能?你出生的时候我师父已经快要不行了,不可能另外收徒弟,这些年你也没去过我家,你家有什么要买的,都是你母亲过来说的,更重要的是,你天天去赌场,哪来的时间学打铁?” 顿了顿,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瞪大双眼道:“你不会是……” 沈白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围观群众也发现了盲点,议论纷纷。 “我靠,还真是!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沈白才多大啊,成年之前她整天在族里疯玩,成年后整天待在赌场,哪来的时间学木工和打铁啊?” “是啊是啊!我之前就想说了!沈白这变化也变得太大了,怎么一下就成废物变成天才了?不说别的,就说这床吧,连白木匠都做不出来,她是怎么做出来的?一般人根本连想都想不到吧!” “还有这打铁,你们什么时候见王大锤这样过?她那人嘴硬得要死,要不是真的佩服,怎么可能承认沈白会打铁?” 沈白悄悄往后退,手里握紧了打铁时用的锤子。 她决定了,要是这些人怀疑她的身份,要把她抓起来烧死,她一定不会束手就擒! 吸了一大口凉气的王大锤终于停顿下来,脱口道:“……买了个铁匠生的儿子吧?!” 沈白:“……” 围观群众愣了愣,七嘴八舌地补充道:“没错!沈白就是在买了男人后才会做木工和打铁的!” “她家那个男人神神秘秘的,整天在头上罩个罩子,我来了这么久都没见识过他的真面目!” “别怪那个男人了,要不是沈白让的,他敢在头上罩个罩子?不过我也能理解沈白,家里有个这么厉害的男人,我也会不让他见人,要不然被人拐去了怎么办!” 沈白:“……” 好完整的逻辑链,完全无法反驳。 牧云一直待在隔壁的家俬店,但他知道沈白打算做什么。 见外面久久没有动静,他担心地走了过来。 不知道是谁喊了声“沈白男人来了!”一时间,无数道目光齐聚牧云身上。 牧云这几天招呼各种客人,也算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了。 他等刚开始的无措感过去后,定了定神,无视其他人的视线,抬步走进铁铺里,轻声问沈白:“夫人,需要我动手吗?” 王大锤竖着耳朵,在听到这话后哈哈一笑,指着沈白道:“果然如此!你这丫头的运气不错啊,听说这是你用一头野猪换来的男人?你这头野猪实在是值!” 其他人跟着应和道:“是啊,沈白这头野猪实在太值了。” 沈白:“……” 喂喂,注意语病。 她轻咳一声,拉了拉一头雾水的牧云,坦然道:“你们羡慕也没用,牧云只有一个,而他,现在是我的了。” 牧云措不及防听到这话,害羞地低下了头。 夫、夫人这是怎么了?这里这么多人…… 王大锤对这种男男女女之间的事腻味得很,见状撇了撇嘴,直接掉头离开。 在她出门前,沈白叫住了她:“你体脂率太低了,还宫寒,所以不容易怀孕。” 王大锤顿了顿,回过头,不悦地道:“你知道什么?你别告诉我,你还懂看病!” 沈白走过去,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是不是经常手脚发凉?来那个的时候肚子很痛?量也很少?” 王大锤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呆若木鸡。 沈白拍了拍她的肩膀,什么都没说。 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沈白摆弄起已经做好的锤子、剪子、斧头之类的东西,好奇地问起了价格。 沈白贴心地在各种商品后面立了块牌子,上面标注了每种商品对应的粮食。 这里的人一般用粮食和肉交易,但粮食又比肉更好,因为粮食能保存的时间更久。 她标注的价格还算公道,有人家里正好缺工具,顺手便在她这儿买了。 买完后那人才想起王大锤还在这儿,不由尴尬地往王大锤的方向看了一眼。 都是同一个氏族的,以前总在王大锤那儿买,突然在沈白这儿买,总感觉像是去寻欢楼作乐被家里的男人撞破了一样。 也不知道小心眼的王大锤会不会找她麻烦…… 王大锤现在没空找别人的麻烦。 她整个人都沉浸在沈白刚刚说的那番话里。 等买东西的和看热闹的人散开,她才终于张开口,声音沙哑地问道:“你知道怎么治?” 沈白瞥了她一眼,见她眼里满是忐忑,没再吊她胃口,平静地道:“用不着治,你回去好好休息一阵子,待在家里好吃好喝好睡,一个月后再看。” 王大锤一头雾水:“看什么?” “看你怀上没。”沈白捏了捏自己胳膊上的肌肉,忧伤地叹了口气。 这三天,为了把这个打铁铺子弄出来,她几乎没日没夜都在打铁,身体都变壮了。 她只折腾了三天都能感觉到身体的明显变化,更别说打了十多二十年的铁的王大锤了。 光是用肉眼,她都能看出王大锤身上的肌肉纹理。 体脂率这么低,脸色还那么差,能怀上孩子才奇怪了。 王大锤听了沈白的话后,脸色变幻来变幻去,过了好一会才咬牙道:“上回我没信你,这次我信你一回!” 跑去隔壁家俬店逛了一会出来了白木匠瞧见王大锤行色匆匆的背影,忍不住出声喊道:“你这是怎么了?不找沈白的麻烦了?” 王大锤头都没回,胡乱摆了摆手道:“你帮我告诉她们,我这个月不开门,要打铁让她们上沈白这儿来!” 白木匠目瞪口呆:“……” 老铁,你这转变也太彻底了吧! 第20章 牧云看着沈白揉捏胳膊的动作,突然道:“夫人,我会了。” 沈白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你会什么了?” 牧云指了指风箱,一五一十地道:“我会打铁了。” 沈白:“……” 天才的不是她,是牧云吧。 她想了一下,让开火炉的位置,看着空无一人的店面道:“你来试试看吧。” 这个时代的铁匠、木匠都是女人的原因有很多,除了打铁、做木工是女人发明出来的外,也因为男人地位低下,女人不放心将需要动脑的活交给他们。 在这个世界的女人看来,男人跟牲口差不多。 只有在需要用到力气和需要生孩子的时候,她们才会想到男人。 不可否认也会有很优秀的男人存在,但面对再优秀的男人,女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也不是让他去做那些需要动脑的活计,而是让他教会自己怎么动脑,然后再由自己去做那些活计。 动脑的男人,会被人用口水淹没。 沈白不想让别人攻讦牧云,但她也不打算拘着牧云。 牧云没有让沈白失望。 他拉动风箱,烧热铁块,最后再挥动锤子一锤一锤地锤在铁块上。 一连串动作,跟沈白之前做的,如出一辙。 沈白已经不知道惊讶怎么写了。 牧云看了一眼沈白的表情,神色平静。 他不觉得自己厉害,要是真厉害,他早该在沈白头回打铁的时候就能复刻打铁的步骤,但事实上,他花了三天才将这件事办到。 这三天,他一直默默陪伴在沈白身边。 待在沈白身边越久,他就越不愿离开。 他想让沈白不要那么辛苦,哪怕这样一来,辛苦的变成他也没关系。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自门口响起。 宁静的氛围被打破,沈白转过头看了一眼。 来的是王树,他像往常一样提了个篮子,篮子里装着蔬菜和鸡蛋。 王树见她看向自己的篮子,开门见山道:“这次这些不是给你的,我听她们说你在这弄了个商业中心,说可以让人把东西放在你们这儿卖?” 沈白听说这些东西不是给自己的后,隐约松了口气。 她点了点头,详细地解释道:“你要是有人手,就让自己的人手在这儿卖,没有的话,我们会有人帮你看着铺子,每卖一笔都会记账,后期你自己自行核对。” 王树犹豫了一下,将篮子里的东西往前一递,小声道:“那我这些东西也可以放在你这儿卖吗?” 沈白迟疑了会。 王树看出她的迟疑,收回手,低头道:“你不收男人的东西?还是这些太少了?” 不等沈白回答,他突然啜泣起来:“我也想多弄点,但你又不肯把我买回家,你以前说以后有了男人,绝对不会插手男人在田里的事情,我都不在乎你把家里的资产都赌没了,就想在你的田里多种点东西,这样你都不肯买我回去……” 沈白手足无措地摆了摆手。 她不怕王树不讲道理,怕就怕王树将自己的脆弱全部暴露出来。 她又不是王树的什么人,多管闲事不像话,不管……良心那儿又过不去。 就在这时,牧云开口了:“你把东西放下吧,我们就算不帮你卖,也是要自己吃的,等你种的东西多了,你再拿来卖。” 王树渐渐停止啜泣。 他抬头看了牧云一眼,泪眼依旧朦胧:“你说的话算数吗?而且、而且我没有田,怎么多种?” 沈白跟着看了牧云一眼,鼓励道:“牧云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牧云本来还有些局促,因为他一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又插嘴了。 听到沈白的话后,他定了定神,缓缓开口:“赌场没了后,那些赌徒都是要回家种田的,但她们中的大部分家里都没有男人,而且她们已经很久没种田了,现在也不知道从何种起,你可以去向她们租田。” 王树不知道“租”是什么意思,但他听明白牧云前面的话了。 他擦干眼泪,迟疑地道:“你是说,我去帮她们种田,然后让她们给我粮食吗?” 这样的方式早就存在。 毕竟不是所有女人都能买得起男人的。 那些买不起男人,又不想自己动手的女人,就会花费一定的代价,去别人家里借一个男人,专门用来干活。 等活干完,男人就会回去。 这是幸运的情况。 不幸运的,可能会被陌生的女人用来生孩子。 所以这个方式虽然存在,但并不流行。 因为愿意将男人借出去的女人,一般都不怎么喜欢这个男人。 处理不怎么喜欢的东西,卖比借好得多。 不然后面发现自己的男人被人用了,更糟心。 王树家里的情况还行,只是他母亲不喜欢他而已,所以他虽然想脱离自己的家庭,但并不想冒这么大的风险。 见他误会了,沈白替牧云解释道:“不是把你借给她们,是让你去借她们的田,你可以和她们签订合约,一旦将田租给你,她们就不能再出现在那片田里,若是你担心,你甚至可以让她们搬走。” 王树还是懵懵懂懂的,但他抓住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她们为什么要把田租给我?我什么都没有……” 牧云看了沈白一眼,见她没有反应,主动开口道:“你可以向我们借。” 沈白察觉出牧云的试探,笑着道:“我们这几天赚了多少?” 牧云想也不想就道:“面粉一百斤,肉两百斤。” “嘶——”王树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白家俬开业的那天他没来,但他知道是哪天开业的。 这才过了多少天,沈白他们竟然赚了这么多东西?! 他扫了一眼“沈白铁铺”这四个大字,心里那潭死水,突然就活泛开了。 光是沈白家俬就赚了那么多,等沈白铁铺一开,沈白他们肯定能赚到更多的东西,他要是真的找沈白借一点……应该也不碍事? 但问题是,他能还上吗? 牧云像是看穿了王树的心思,主动道:“夫人说了,人都有聚集性,我们这里开的店越多,她们就越愿意往这边来,大多数族人家里都种了粮食,但种蔬菜和养鸡的,却不多,你的蔬菜和鸡蛋肯定能卖得出去。” 王树看不到牧云的脸,但他突然觉得牧云一定长得很好看。 他略显激动地走上前道:“那、那我可以试试看吗?” 牧云微微侧身,将沈白挡在身后。 “可以,具体的细节,我们再商量商量,夫人要休息了,我们去隔壁吧。”他果断道。 王树完全没察觉出任何不对,高兴地点了点头,转身出门。 沈白若有所感,试探着问道:“你那么主动,是不是想快点把他打发走?” 牧云的身体一僵。 无需言语,光是看他的表现,沈白便知道了答案。 她笑了笑,没有如牧云预想当中的说出责怪的话,反而道:“干得好,两全其美!” 牧云低了低头,赧然地走了出去。 沈白在铁铺里待了会,接了两个从王大锤那儿转移过来的客人,等干得差不多了,便走出去转了转。 她走着走着,突然瞧见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站住!”她故意大喊了一声。 那道身影吓了一大跳,直接从树后跌了出来。 沈白看清楚那人的长相,惊讶地道:“黄木匠?你在干什么?” 黄木匠迅速起身,心虚地低着头,支支吾吾地道:“我、我过来看风景……” 沈白:“……” 走十多里路过来看风景,我信你的邪。 她视线下移,见地上落了张草纸,缓步上前,弯腰捡了起来。 “一米八普通款大床一张……”她刚念了个头,黄木匠就慌了。 “我绝对不是拆了三张床还没搞明白怎么做床所以又跑来买了一张!绝对不是!”黄木匠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沈白:“……” 见沈白不说话,黄木匠可怜巴巴地道:“我没有想偷看你怎么做床的意思,如果有,也只是一点点……” 沈白:“?” 黄木匠踟躇了会,咬牙道:“我不是过来翘你墙角的,我也不知道那些床是你店铺里那些男人做的!” 沈白:“???” 狼人自爆,最为致命。 半天没等来沈白的半句话,黄木匠终于崩溃了。 她突然朝山下跑去,边跑边喊:“救命啊!沈白的床其实是一大堆男人做出来的!那堆男人不知道哪儿来的,你们快来看看啊!” 沈白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总觉得似曾相识。 黄木匠跑得快,回来得也快。 只是她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一大帮人。 其中,在那大一帮人中为首的,是一个人中上长了个痦子的年轻女人。 沈白认得这个女人,她叫吴果,是白鱼的二女儿。 吴果在看到沈白的时候,眼神一闪,狞笑道:“我说寻欢楼的男人去哪儿了呢,原来是被你藏起来了!” 听到“寻欢楼”三个字,那些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发出了惊呼声。 “寻欢楼的男人?那个木屋里的男人都是寻欢楼的?我的天,好恶心,我要是早知道,肯定不在沈白这儿买床了,口区!” “听说寻欢楼的男人又丑又脏,难怪他们要用麻布挡住脸,我之前还以为他们不好意思,原来是怕被人认出来!” “沈白的男人不也是用麻布挡住脸的吗?她男人不会也是寻欢楼出来的吧?亏我之前还羡慕她买了个好男人,现在想想,她不让自家男人露脸,不是怕别人拐走她男人,是嫌她男人见不得人吧!” 沈白安静地听着,只在她们评论牧云的时候眼里闪过一抹厉光。 吴果大步走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恶狠狠地靠在她耳边道:“本事没多大,手段倒不少,弄走我家的山,又弄走我的男人,找死?” 第21章 众所周知,吴果是白鱼所生孩子中最不成器的一个。 她打小就知道自己家富有。 这个认知造成了她嚣张跋扈、目空一切的性格。 家里人对她多有纵容,外人又不愿意惹她,因此她从小到大受过的挫折,加在一起一个巴掌就能数得清。 前几天她去寻欢楼,想要好好乐呵乐呵,却不小心扑了个空,这就算得上是她受过的挫折之一了。 从空荡荡的寻欢楼回去后,她怎么琢磨怎么觉得不对。 别人不知道寻欢楼那些男人的情况,她这个老女票客能不知道? 那都是些孤苦伶仃、无家可归的可怜男人! 一个个的,身材不强壮,长得也不好看,要不是床上的花样多,她连正眼都不会给他们一个! 就这些货色,怎么看也不像是能一夜之间就被人买走或者被家人接走的样子。 她越想越气,总觉得有人在针对她。 刚开始她以为是白鱼的其他女儿干的。 因为白鱼的家产实在太多了,谁都想在白鱼面前好好表现,争取多拿点家产。 但白鱼目前为止只对小女儿表露过明显的喜爱,对其他女儿,态度都一样。 干活干得好了,夸一下。 干砸了,骂一下。 不巧吴果就是那个经常挨骂的人。 但她不觉得是自己不会干活,她觉得那都是她那些姐妹陷害她的。 她的姐妹们害怕她拿到更多的家产,故意让她在白鱼面前出丑! 这次说不定也是! 以她那些姐妹的“财力”,将寻欢楼的男人一夜之间全部变走,轻松得很。 她卯足劲找了一圈,找来找去,除了又挨了白鱼一顿骂外,什么都没得到。 正沮丧的时候,她得到了沈白从白鱼拿得了一座山的消息。 她当时就一个激灵! 她不会又要多一个姐妹了吧?! 还好沈白的身世有迹可循,她查来查去都没查出什么异常。 最后她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她母亲被沈白骗了! 外面的人都说她母亲是白姓氏族上最富有最聪明的人,但她不这么觉得。 如果她母亲真的聪明,怎么会发现不了她的好呢? 再者说,她有时候都会被男人骗,她母亲被个女人骗了,那不是很正常的事? 她领着人大张旗鼓地朝荒山上跑来时,正好撞见黄木匠慌慌忙忙地朝山下跑去。 对沈白先入为主的敌意在先,黄木匠的“证言”在后。 两边一对应,她瞬间猜到寻欢楼那些男人,是被沈白带走的。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她恨不得现在就将沈白的皮扒了。 尤其是在听说沈白可能已经从寻欢楼里买了个男人以后。 虽然她没有买寻欢楼那些男人的打算,但在她看来,经常去寻欢楼的她,已经是那些男人事实上的夫人了。 哪个女人能忍得了自己男人被别的女人碰?! 她这边气得都红眼了,沈白还在那边淡定得很。 “睡寻欢楼男人的是你们,说他们脏的也是你们,要不要我把他们叫下来,看看你们中的谁去过寻欢楼?”她面朝着凑热闹的那些人,似笑非笑道。 刚刚还在窃窃私语的吃瓜群众瞬间不说话了。 女人嘛,偶尔犯点小错误,很正常。 但要是闹大……就没必要了。 沈白扫了她们一眼,将视线落在莫名气愤的吴果脸上。 她伸出手,一点一点地将吴果的手掰开:“第一,你家的山不是我‘弄’走的,是我赢了白鱼后,正大光明得到的。第二,寻欢楼的男人都是自由身,他们做皮肉生意是他们的自由,他们过来帮我做工,也是他们的自由。第三,这两件事,都跟你无关,简单点说就是,你,管,不,着!” 吴果被她侮辱性的动作和轻蔑的语气气炸了。 她在她那些姐妹中,力气算是最大的了,没想到沈白的力气比她的还大,几乎赶得上那些光有一膀子蛮力的男人了! 她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恶狠狠地道:“我管不着?你看我管不管得着!” 说完,她“嗖”地一下跑上了山。 看方向,她是要去找寻欢楼那些男人的麻烦。 沈白皱了皱眉,抬步跟了上去。 吃瓜群众们闲着也是闲着,趁天气好,一股脑往上冲,各自占据最有利的吃瓜位置。 黄木匠犹豫了一下,没有跟上去。 这里的人都是白姓氏族的,她一个黄姓氏族的待在这里……没有安全感。 何况,是她干了心虚的事在先,再落井下石,就有点不地道了。 她这边一走,吴果那边便闹上了沈白家俬。 沈白家俬的男人们听见外面的动静,还以为来了一大波人买床,高兴地迎了出去。 这一迎出去,他们就对上了吴果愤怒的脸庞。 吴果的名字他们可能不知道,但这张脸,他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见状,他们纷纷躲避,像受惊的鸟儿一样,快速往木屋后蹿去。 吴果可不管三七二十一,随手逮住一个就开撕。 撕下男人脸上的帘子后,她冷笑一声,发狠道:“看样子你们也是不想活了。” 那人“扑通”一声,跪在吴果面前,疯狂摇头道:“不关沈夫人的事,是我们自作主张……” 吴果揪着他的头发,不知道从哪里抽了把铁刀出来,抵在他喉咙上:“都给我出来,你们不是兄弟情深吗?再不出来我就杀了他!” 女人杀男人,杖责五十大板。 男人伤女人,死。 那人不敢反抗,也不敢发声,嘴唇紧抿着,眼泪要掉不掉。 寻欢楼的其他人,接二连三地现身,齐齐跪在吴果面前。 他们都强忍着心中的痛苦,不让眼泪掉下。 但这落在吴果眼里,就成了他们不服自己的铁证。 “呵呵,果然是心大了,怎么?瞧不上我了?觉得沈白比我年轻,比我漂亮,比我聪明?”吴果死死地掐着那人的肩膀,指甲都要陷进那人的肉里。 那人紧咬着下唇,只在实在忍受不住的时候才闷哼一声。 跪在地上的人又气又急,可他们除了默默摇头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沈白走上前,顾忌着吴果手上的铁刀,在远处站定,皱眉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以你的家产,买几个男人回去又不是什么难事,为什么非要逮着他们不放?” 吴果撇了撇嘴,不屑地道:“让我放了他们也可以……你给我跪下,磕三个头,再叫声祖宗,我就放过他们!” 沈白气笑了,抱着双臂道:“你来过这座荒山吗?” 吴果蹙眉,不悦地道:“没来过!怎么了!” 沈白慢悠悠地走上前,双手背在身后,语调拉长:“那你知道这座荒山……是很好的埋尸地吗?” 语毕,她突然伸出手,闪电般地钳制住吴果持刀的右手,同时狠狠地在她膝盖窝后一踢。 吴果吃痛,身体失去平衡。 沈白趁机骑在她身上,反客为主,拿着她的铁刀逼近她的喉咙。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吴果根本就没来得及作出反应。 等她回过神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已经躺在了地上,而喉咙处,是冰冷的刀片。 她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沈白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沈白笑意吟吟地挑眉道:“知道。” 吴果抬了抬头,见沈白没有任何撤开刀片的打算,气急败坏地躺平朝沈白吐口水:“那你还敢这样对我?信不信我回去带一队人过来踏平你这儿?!” 找寻欢楼的男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这趟出门没有带多少人手,路上还跟他们分开了。 细算下来,她现在的确是处于下风。 感受到喉咙处渐渐逼近的寒芒,她“咕嘟”咽了口口水,总算是知道害怕了。 可惜沈白不怕。 沈白不但不怕,甚至还招了招手,让人拿了根绳子过来。 她用绳子将吴果绑得严严实实的,然后把剩下的那截扔过树枝,将吴果扯上树吊好。 吴果在空中晃晃荡荡,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她晃了一会,突然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放、放我下来!我怕高!我怕高啊!” 沈白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双眼翻白,口吐白沫,看上去的确像有恐高症的样子,犹豫了一下,又将她放了下来。 吴果一落地,整个人就像活过来一样,主动爬到沈白脚边道:“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再挂我了,我现在就走,他们都是你的,我不抢了,我不抢了……” 见她哭得凄惨,沈白将绳子一扔,回身道:“知道错就好,以后再让我见到你一次,你就等着……” 她的话音还没落,牧云的惊呼声便从一旁响了起来:“夫人,小心!” 一股大力向她撞来。 但她并未被撞倒,而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帷幕慢慢落下,沈白回过头,正好对上牧云那对琉璃般清澈的眼眸。 她还没来得及道谢,周围便响起了一阵惊呼声。 “这就是沈白的男人?怎么会这么好看?我从来都没看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我的天,这张脸是真实存在的脸吗?我没有看错吗?为什么这么好看的男人才卖一头野猪!” “别说了,他甚至还可能懂打铁和做木工活,这么完美的男人怎么就被沈白买去了?我不服!” 随着第一声“不服”落下,吃瓜群众突然报起了价。 “牧云,你是叫牧云吧!跟我回去吧,我出两头野猪买你,我家有十五亩田,还有别的男人,你不用做事也能吃饱穿暖!” “牧云,别听她的,她对她家男人一点都不好,动辄打骂!跟我走吧,我对男人很好,不信你去问问我家的男人,而且我愿意出一百斤面粉买你!” “都别废话了,两百斤面粉!” 女人之间互相转手男人是很正常的事,只要价出得双方都满意。 而且,若是牧云特别想走,沈白就算对价格不满意,也只能同意。 不然等牧云背着她偷偷跑掉,她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这些规则牧云都知道,但他显然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场面。 他有些无措,松开沈白就想跑。 他一动弹,吴果就看到了他的长相。 这一看,吴果整个人都呆滞了。 从吴果喜欢往寻欢楼钻就知道他喜欢的是身材析长、长相精致的那种男人,而牧云,从头发丝到脚尖,都长在她的审美上了。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连出价都出不了。 沈白皱紧了眉,从地上拿起被吴果撞翻的那块罩子,重新盖到牧云头上。 罩子一隔,其他人再也看不见牧云的脸。 没了那些或炙热或恶意的目光,牧云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但他的心还是冷的。 手脚也是。 他知道这些人在戏弄他,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情。 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想要买他,只是想看他难堪的样子而已。 以前他可以一走了之,但现在…… 他将视线落在沈白身上,呼吸一紧,紧握的拳头慢慢回暖。 他有了在意的人,他在意那个答案。 所以他不能走。 沈白若有所感,抬头看了牧云一眼。 她隔着罩子拍了拍牧云的手背,用无比肯定的语气道:“我不卖,他也不想走。” 有人不服气,非要问个明白:“你怎么知道他不想走?跟着你就那么点田,现在也就多了座荒山而已,有什么前途?” 沈白想反驳,牧云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先一步开口道:“夫人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女人,她将来肯定……比白鱼还要厉害。” 他来白姓氏族不久,白鱼这个名字还是从白十他们口中知道的。 白十说白鱼是白姓氏族最聪明的人,但他一直都觉得,沈白才是。 他的回答让那人闭了嘴。 但看表情,那人分明是不服的。 只是女人间有个默契,她们知道男人崇拜聪明的女人,所以一旦有男人说谁谁谁是最聪明的女人,那就意味着她们都不可能拐走这个男人了。 出了这事,吃瓜群众大多觉得扫兴,拍拍屁股走了。 剩下那些兴高采烈的,也急着下山将刚刚看到的事情说给别人听。 没一会,山上便恢复了清静。 沈白将视线转向唯一一个还没走的吴果,淡淡地道:“嘴巴闭不上就别闭了。” 说完,她伸出手,“咔”地一下,直接将吴果的下巴卸了。 这几天打铁对于她而言也算是有点好处,除了力气变大了之外,对力气的控制也上升了一个台阶。 虽说这个世界让她用到力气的地方很少,但起码打起架来,能占到优势。 吴果被这“咔”的一声吓懵了。 她扶着自己的下巴,嘴里不停地发出“啊啊啊”的声音,表情焦急。 见沈白当作没看见她的哀求,吴果的眼里闪过一抹怨念。 她安静下来,最后看了一眼戴着麻布罩子的牧云,果断转身离开。 等她离开,牧云担忧地看着山下道:“总感觉她还会再找我们的麻烦。” 沈白起身往家俬店走去,边走边道:“你觉得白萤和吴果谁看上去更聪明?” 牧云是知道白萤一步一步设计想要让沈白沾上赌瘾的,所以她想都没想便道:“当然是白萤更聪明。” 跟步步为营的白萤比起来,当面找茬的吴果像个傻子。 顿了顿,他似是理解了沈白问这话的用意,但他的担忧依旧没有减少:“白萤要面子,吴果不要面子,要面子的聪明人比不要面子的傻子好对付点。” 沈白惊奇地看了他一眼。 虽说她也是这么想的,但她问那话的出发点是为了安慰牧云,没想到牧云自己就想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都说这个世界的男人蠢笨如猪,她的牧云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牧云察觉到沈白的眼神,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他不该怀疑夫人的,夫人那么厉害,怎么可能对付不了吴果? 他跟着沈白在家俬店内站定。 寻欢楼的男人已经摘掉了脸上的帘子。 他们低着头,要么小声啜泣,要么满脸悲伤。 沈白缓缓开口:“你们回去吧。” 白十跟沈白和牧云最熟,闻言擦掉眼角的泪,起身道:“回哪儿去?不开门做生意了吗?” 沈白摇了摇头,放慢语速道:“生意要做,但有我和牧云在这就够了,你们回自己的家去吧。” 她的话一出,家俬店瞬间安静下来。 白十的身形一晃,差点跌倒在地。 他艰难地扶墙站定,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道:“沈、沈夫人是怕吴果再来找麻烦吗?” 沈白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随意地在店里找了个地方坐下:“就算没有他,我也打算让你们回去一趟的。” 白十猛地瞪大双眼,颤声道:“回、回去一趟?意思是、是我们还能回来吗?” 沈白纳闷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认真地道:“你们不想回来的话也可以,回头去牧云那儿领了酬劳……”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白十等人连声打断了:“想回来想回来,我们都想回来!” 沈白的脸色一松。 都说流水线工人好替代,但另外换一拨不知底细的人,肯定不如用原来的人手方便。 不过之前也是她大意了,这些人的身世,在家俬店没火的时候算不上隐患,但一旦家俬店成了别人的眼中钉,他们就麻烦了。 这么想着,她敲了敲木桌,仔细交待道:“你们回去后,就说自己会造床了,让你们家人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们,心情好了就告诉他们一点你们知道的事,心情不好了就不说,随便你们。” 白十愣在原地,一脸懵逼:“这、这能说吗?” 他们再傻,也知道造床的方法是沈白的秘密。 不然白木江为什么要向沈白服软?而黄木匠为什么要遮遮掩掩地过来买床? 现在家俬店的生意正好,要是他们把造床的方法泄露出去了,那沈白还赚什么? 沈白看上去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她摆了摆手,肯定地道:“能,什么都能,包括我给你们开工资的事。” 白十踌躇了一下,问出自己和兄弟们最关心的问题:“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沈白笑着看向牧云,挑眉道:“那得看牧云什么时候去接你们了。” 牧云愣了愣,回头看了白十等人一眼。 在木屋待的这几天,白十他们每天都能敞开了吃。 现在的他们,已经比之前瘦瘦弱弱的他们看起来强壮多了。 也好看多了。 夫人让他去接白十他们的意思……不会是要把他们都买回来吧?! 等白十他们兴高采烈地收拾东西回家后,牧云找到沈白,问出了心中所想。 沈白正在算账,闻言头也不抬地道:“是要买回来啊,不然等用惯了他们再买,不划算。” 她之前的想法还是太狭隘了。 她想着给白十他们人权,所以不买他们,但不把他们买下,怎么给他们人权? 只要白十他们没有被家里人“卖出”,他们就依旧是他们家人的“资产”。 不管他们逃到哪里,他们都不可能抬起头,正大光明地生活。 牧云听到沈白的话,验证了心中所想。 其实他知道沈白对白十他们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买下他们只是为了好做生意而已,但他的心里还是很难受。 他希望别人提起沈白的男人时,只想到一个人,那就是他。 可这,马上就成了奢求。 等他再老点,沈白肯定会买更多的男人吧。 到时候不知道沈白还记不记得他的名字…… 牧云低下头,眼角划过一滴泪。 沈白算完账再抬头时,正好瞧见牧云落下的这滴泪。 牧云现在已经习惯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不戴麻布罩子了。 但沈白还不习惯面对这样的美颜暴击。 所以她一般会避免跟牧云面对面对视。 可一见到这滴泪,她脑子里那些原则和规矩就都被她抛到了脑后。 她上前捏着牧云的下巴,不让牧云回避自己的视线。 “怎么哭了?”她皱眉问。 牧云无比地乖顺,比刚来那会还乖顺,说话还带着小心翼翼的气音:“没什么,可能是眼睛里进了沙子……” 一道暖暖的风吹进了他的眼里。 沈白鼓着脸,又吹了一下,见牧云连眼睛都不眨才停下,担忧地问:“现在好点了吗?” 牧云抓着她的手,过了会又像烫到了一样松开,机械地道:“好多了,夫人去休息吧,我去做事。” 沈白拉着他的衣角不让他走。 到了这程度,沈白要是还不明白牧云在闹脾气,她就白活两辈子了。 呃……虽然两辈子都是母单。 牧云本来就在强忍,被沈白这么拉着,心里那点委屈像是决堤一样,瞬间涌了出来。 他脑袋一空,不自觉地便说了一大串:“夫人心地太善良了,可是我不够善良,是我配不上夫人,我其实早就知道的,但我以为我不表现出来就没事,可、可我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以后我只要不去看不去听就好了,夫人不用担心,我不会影响你的……” 沈白懵了。 她怎么完全听不懂牧云在说什么? 她仍旧揪着牧云的衣角,任凭牧云怎么挣扎都不放手,然后快速地在脑海里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过了一遍。 刚刚她在算账,算买下寻欢楼那帮人需要多少资产。 得出来的结论是喜人的。 她正打算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牧云,牧云就开始闹脾气了…… 她恍然大悟,突然松开牧云的衣角,失笑道:“你是不是担心买了白十他们后,我们就没吃的了?这个你不用担心,我都算好了,我们的床很好卖,而且我们现在才卖了不到一半的族人,还有很多客户等待我们开发。” 顿了顿,她继续道:“打铁也会有一部分收入,不管怎么样,我们的吃穿总归是不愁的。” 牧云沉默了一会,然后他像是忍不住了,小声辩解道:“我不担心饿肚子,我可以种田养活夫人……” 沈白挠了挠头,更不解了:“那你担心什么?” 牧云:“……” 沈白突然拍了下巴掌,笃定地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担心这几天没人陪你玩?” 说着,她就要起身:“我去把沈爱白叫过来吧,以前母亲不让他跟我出来,担心我把他带坏,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你在,爱白连搭理都懒得搭理我。” 牧云连忙伸出手拉住沈白。 等沈白回过头,牧云又将手松开,避开了她的视线:“夫人不用管我,是我自己喜欢胡思乱想,以前母亲说我这个性格是享不了福的,天生就长了把贱骨头……” 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牧云呼吸出来的热气喷在沈白的掌心上。 两人都有些不自在。 沈白忍着害羞,一字一句地道:“你要是享不了福,不是因为你那个,肯定是因为我懒,你要是胡思乱想,也不是因为你那个,是因为我做的事让你误会了。” “所以你现在就要把这个误会说出来,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的。”她放缓了声音道。 牧云的瞳孔一缩。 可能是“一辈子”这个词刺激到了他,他定了定神,突然拿开沈白的手掌,认真地道:“我是想到夫人买了白十他们后,还会买很多很多的男人,有些吃醋而已。” 沈白愣住。 她还是头一回见人把吃醋这事说得这么严肃。 如果忽略牧云一张一瓮的嘴,只看他上半张脸,沈白可能会以为他在向自己告白。 她轻咳一声,掩饰性地收回手,背在身后。 “谁说我要买他们了?”她慢慢踱着步,走到木屋外透气。 牧云紧跟在她身后,语气里透露出几分莫名的紧张:“夫人之前不是说要买下他们,方便以后做生意吗?” 沈白“嗯”了一声,回头看他:“要买,你买。” 牧云一脸懵逼。 见他没反应过来,沈白叹气道:“又没规定只能让女人买男人,男人难道不可以买男人吗?反正只要有人买,他们就能脱离原来的家庭了。” 牧云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可是,从没有男人买过男人……” 沈白挑眉:“你做了,以后就有了。” 牧云不知道该说什么。 每次他觉得自己有可能够到沈白的时候,沈白就会变现出更强大的一面,将他压得死死的。 然后他只能继续仰望沈白。 可他没有任何不愿。 他甘之如饴。 * 吴果回去后,满脑子都是牧云的样子。 她以前从未有过买男人的想法。 她觉得男人嘛,就好像点心一样,想吃的时候吃一口,不想吃的时候就扔到一边。 比换衣服还简单。 而且一想到要跟一个男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每天都要对着同一张脸,她就觉得厌烦。 牧云,是打消她这个想法的头一人。 如果是牧云的话,别说每天对着了,每分每秒都对着她也愿意。 可惜,被沈白抢了个先。 见她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被白鱼赶回父亲家关禁闭的吴风随口道:“你又在想哪个男人?” 吴果戳着碗里的肉,有一搭没一搭地道:“沈白的男人。” 她在家惯没有正形,尤其是现在只有她和她这个弟弟两个人,她更不需要掩饰什么了。 没想到一向对她的私事不感兴趣的吴风突然一个激灵,确认道:“你说谁?沈白?” 听着他这熟稔的语气,吴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皱眉道:“沈白怎么了?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沈白?我告诉你,你想让谁买你都行,就沈白不行!” 吴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我上回不是说了吗?有个人来找母亲,我说了几句重话,然后母亲就把我赶回来了。那个人,就是沈白!我吃饱了撑的让她买我,她又穷又懒,还喜欢赌博,除了一张脸还算过得去外,别的都差劲到了极点!” 见吴风这么生气,吴果有些诧异。 不过在听完吴风的话后,她更坚定了沈白骗了白鱼的设想。 要知道,吴风可是白鱼最宠爱的小儿子,是唯一一个被她一直带在身边养大的。 她那些姐妹之前挑拨了好多次,都没能让白鱼讨厌吴风,结果沈白才来了一次,吴风就直接被白鱼赶了回来。 沈白的手段,有点高啊! 吴果转了眼珠想了想,突然道:“既然你这么讨厌沈白,不如我们联手搞她?” “搞?怎么搞?”吴风探着头,双眼一眨一眨,明显是来了兴趣。 吴果不愿意对他说太多,因为她总觉得这个弟弟太笨了。 她伸出手,不耐烦地道:“你把你存下来的资产给我就成了,别的你都不用管!” 吴风倒还没有真的傻到家,何况他也没有那么相信吴果。 他扬起眉,抱着双臂道:“我说了我跟沈白的恩怨,你还没说你跟沈白的恩怨,这不公平!” 吴果听到“公平”两个字就想翻白眼。 她这个弟弟,每回在母亲身边学到个什么词,一定要拿出来炫耀一番,也不管用得对不对。 “公平”这个词能用在女人和男人之间吗? 那是女人跟女人才能用的词! 她没空纠正吴风,左右看了看,见没人,低下头将沈白在荒山上开了个商业中心,还把寻欢楼的男人拐走的事情说了一遍。 吴风听了,惊讶不已。 他在脑海里搜索了片刻,回想起刚见到沈白的初印象。 瘦瘦弱弱,眼下青黑,看上去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没想到他竟然看走眼了。 他沉吟了片刻,皱眉道:“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打算怎么对付沈白?” 吴果敷衍地摆了摆手:“当然是先把寻欢楼那些男人买过来,没了人手,沈白能做得了什么?” 没想到一向只会撒娇耍泼的吴风突然严肃了起来,一把抓着她的手道:“下策!” 吴果被他吓了一跳,拍着胸口道:“怎么就下策了?你聪明?你聪明还能被沈白一句话就弄回来?” 吴风有些恼怒,抬手掐了她一下,瞪着眼道:“我再怎么不聪明也知道沈白不可能将赚钱的秘密告诉寻欢楼那帮人!左右都是些出力气的男人,她上哪儿不能弄到?” 吴果愣了愣,下意识问道:“那怎么办?” 她本来是想用资产将寻欢楼的人买过来,等沈白走投无路之际再把牧云买过来,可要是如吴风说的,寻欢楼那帮人没什么用,那她买了做什么? 见她好歹能听得进自己的话了,吴风敲着桌子道:“你不买寻欢楼那帮人,但你可以让别人买啊。” 吴果持续懵逼。 吴风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想象中,接着道:“沈白不是开了个商业中心吗?你也开一个,就请跟沈白不对付的黄木匠坐镇,然后再把沈白没弄来那些人统统弄来……这样你不就把沈白的生意都抢走了吗?” 吴果恍然大悟,激动地站起身道:“妙,妙啊!” 她伸出手,催促吴风:“快点把你的资产全拿出来,我现在就去找人!” 吴风白了她一眼,进房把田契山契之类的东西拿出来,在交出去之前,重复确认道:“你听明白了吗?会照做吗?你要是不照做,回头我就把你的事全捅到母亲面前去!” 吴果不耐烦地伸出手,直接将吴风手上的东西抢了过来。 在离开前,她摆了摆手,语气是难得的认真:“放心,我比你更希望沈白倒霉!” 吴风看着她焦急的背影,总算是放下心来。 第二天一早,荒山上卖床的男人是寻欢楼的,而且他们都会做床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白姓氏族。 床这个东西是白姓氏族的族人近些天讨论得最多的东西了。 买过的都说好。 没买的,都在观望,想等等再买。 这下传出这个消息后,一些心存侥幸的人一股脑地往荒山上跑。 寻欢楼的男人谁不知道啊?那都是些家里不要的男人,连基本的填饱肚子都做不到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她们要是想买,那还不是简单得很? 她们跑上荒山,却发现荒山上只剩下了沈白和牧云两人。 一问,才知道寻欢楼的男人早就回家去了。 这下,这些人又一股脑地往山下跑。 她们将消息传播得到处都是,那些因为多年不见的儿子突然回来导致心情不爽的母亲们瞬间高兴起来。 白十的母亲就是其中之一。 她本来还嫌弃白十脏,琢磨着找机会将白十赶走,得知白十会做床后,激动得抱着他亲了两口。 白十微笑着,没有更多的反应。 虽然离家时还小,但他记得很清楚,母亲只有在看到粮食和肉时,才会这么激动。 可他不是粮食,也不是肉。 他只是说了句自己会做床而已。 白十的父亲也很高兴,站在一边不住地道:“这下终于能把他卖出去了,听说那个什么床很抢手,白十会做床,就这点,他就值半拉猪腿了……” 白十的母亲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什么猪腿不猪腿的?白十会做床,我们像沈白一样,开个铺子卖床多好?白十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回来了,不得在家多待几年再出门啊?” 她的算盘打得好,这几年先将白十留着做床卖,等床卖不掉了,她再将白十卖掉,这样就能赚两份钱了。 白十的父亲也反应了过来,讨好地点头附和道:“夫人说得是,还是夫人聪明……” 白十的母亲一脸轻蔑,大声呵斥道:“还不去做东西给白十吃?没力气做什么床?” 看着颐指气使的母亲和小心翼翼的父亲,白十垂下眸,什么都没说。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些羡慕牧云。 能被沈白这么温柔的夫人买走,真的是运气很好的一件事…… 白十在家吃完早饭,等母亲打发走两拨想要过来买他的人后,直接开口道:“我要睡觉了,昨晚上睡在地上,没睡好。” 白十的母亲脸色一变,看上去像是想发火。 不过在白十补充了一句“没睡好做不了床”后,她的脸色又缓了下来,笑呵呵地道:“那是,没睡好头都是痛的,怎么做事?去你姐的房间睡吧!” 白十的姐姐遭受无妄之灾,整个人都是拒绝的。 她站起身,拦在自己房间前,抗议道:“他那么脏,我才不让他睡我的房间,要睡也是睡你的房间,你房间大!” 出乎她意料的是,一向宠爱她的母亲,突然甩了一巴掌过来,用她从未见过的狰狞表情骂道:“脑子不聪明的笨蛋玩意,白十是你亲弟弟,脏什么脏?没有白十,你以为你以后能买得了男人?滚开点!” 看着哭着跑开的亲姐姐,白十一脸古井无波。 第22章 继寻欢楼的男人跑回家这一爆炸新闻后,吴果在荒山不远的“紫风山”上新建了一座商业中心的消息,又席卷了白姓氏族。 听说吴果的商业中心开业当天,之前拒绝沈白的那些人,统统去了紫风山,说要在紫风山开店。 白木匠闻风而动,小跑着赶到荒山,将自己听到的八卦告诉了沈白。 “那、那些杀千刀的,就是眼红我比以前多了许多生意!自从我在你这儿挂单后,我家的粮仓都快堆满了!” “我让她们跟你服个软,她们不愿意,非说你年纪小,靠不住,我呸!吴果年纪不小?那可是个更不着调的!她们怎么说信就信?不就是嫌你没给够她们好处?” “吴果本来也去找了我,我一听她的来意,直接将她轰了出去!别人怕得罪她母亲,我可不怕!我就不信了,这什么商业中心,真能被她开起来?” 沈白回身跟牧云交待了两句,甩甩袖子,迈步向前:“走吧,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白木匠急了,拉着她道:“你去凑什么热闹啊?不是说你跟吴果不对付,在这儿打了一架?在你的地盘上她都敢跟你打架,到了她的地盘,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沈白想了想,弯腰捡了捆绳子挂在腰间。 “你说得对,我得先下手为强。”她严肃地道。 白木江无语了。 吴果虽然没有买过男人,但她身边总是跟着一些白鱼买来保护她的男人,这些男人长得又高又壮,他们能那么容易让沈白得手? 爬上紫风山后。 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吴果气得大吼大叫:“沈白!你找死!给我松开!” 沈白老神在在地把玩绳子,不言不语。 白木江有些迷茫:“……” 真、真就这么容易? 这事说起来得怪吴果自己。 她琢磨着沈白找了一帮男人来看店,她也得找一帮男人,而且还得是比沈白那帮男人更强壮更好看的男人。 这一琢磨,她就将主意打到了白鱼买来保护她的那些男人身上。 于是本应该守卫在她身边的男人们,全部被迫营业,面无表情地站在店里当雕塑。 沈白拎着吴果来到一处大树前,将绳子的另一端,紧紧地捆在树干上。 捆好后,她特意调整了角度,确保别人无法从大树的正面看到吴果的身影。 吴果气到口吐芬芳。 沈白好脾气地劝道:“我就是来看个热闹,你要是好好配合我,我就不欺负你。” 吴果继续口吐芬芳。 沈白伸出手,“咔”的一下,清静了。 吴果合不上嘴,只能试图用眼神杀死沈白。 沈白怜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回身对看呆了的白木匠道:“放心,下巴脱臼没什么大碍,而且她应该已经习惯了。” 白木江扭头看了吴果一眼。 张着嘴的吴果满脸都写着:你才习惯,你全家都习惯,我鲨了你啊啊啊! 白木江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边走边道:“习惯就好。” 吴果:“……” 我鲨了你们两个啊啊啊! 紫风山上的这个“商业中心”几乎是照搬的沈白的模式。 也是木屋,一长列排开,这间是裁缝铺,那间是活禽铺…… 白木匠一路看下来,庆幸地拍着胸口道:“听说吴果之前去邀请了黄木匠,还好黄木匠有点良心,没有答应她。” 沈白轻笑了一声,背着手道:“她不是有良心,她是心虚。” 想必黄木匠自己也清楚,如果不是因为她嚎的那几嗓子,吴果绝对不会那么快就找上荒山,还折腾这么一出来。 沈白站在一旁观察了会,拍拍屁股走人。 白木匠赶忙追上去,忙不迭地问:“你就这么走了?” 沈白回头看了她一眼,一脸莫名地道:“不走还留在那干什么?她们那儿连送上门的服务都没有,我没带粮食,什么都买不了。” 白木匠一巴掌拍在大腿上,恨铁不成钢地道:“买什么买?她们的生意那么好,你看了不眼红吗?按你那么说,人都有聚集性,以后她们都往这边来了,去我们那的不就少了吗?” 沈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慢悠悠地道:“她们从根上就烂掉了,不用我出手,自己也会散的。” “怎么说?”白木匠凑到她面前,一脸好奇。 沈白掰着手指数道:“第一,她们没有送货上门的服务,这就意味着别人每趟过来买东西,都要自己扛一大堆粮食,离得近的还好,离得远的,肯定不乐意这么来回折腾。” “第二,很多店铺没有交给专人管理,都是做生意的人自己上。要是她们自己上的话,她们还不如像以前一样待在自己家。大老远跑过来,这边不一定有单,还可能失去一部分家里的单,得不偿失。” “第三,吴果没有自己的店,她在这个模式里没有任何赚头,迟早玩完。” 见白木匠似懂非懂,沈白叹了口气道:“等我回去准备一下,我就反击。” 这话白木匠听懂了。 她高兴地搭着沈白的肩膀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坐以待毙,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沈白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道:“帮我……把全族未成年的孩子,都叫到荒山上去。” 白木匠松开手,一脸懵逼。 “听说……”沈白顿了顿,反手搭在白木匠肩膀上,小声道:“族里的小孩子,最喜欢跟你玩?” 白木匠耷拉着眉毛,闷不吭声。 不是小孩子都喜欢跟她玩,是小孩子都喜欢玩她! 从她当上木匠的那天起,她的围墙边上就总是扒拉着各个年龄段的小孩! 这些小屁孩什么都不懂,整天就知道朝她丢木头,让她刨木头花出来玩。 她不刨,她们就故意在她做木工时突然大喊,吓得她手抖。 要是一个两个小屁孩也就算了,她还能让她们家里的长辈管教一下,关键是族里所有的小孩都有这个恶趣味。 就连她自己,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也是趴在木匠家看木匠做木工。 所以她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忍! 她好不容易忍到能无视那些小屁孩了,结果沈白又让她去哄那些小屁孩?! 这简直不能忍! 过了会,在两人要分道扬镳的时候,白木匠突然犹犹豫豫地道:“把小屁孩们叫到荒山上去……真的能反击吴果?” 沈白点了点头,报了时间:“我要准备一个晚上,明早你再让她们过来吧。” 白木匠磨磨蹭蹭,不情不愿,扭扭捏捏地道:“……好吧。” 第二天一早,白木匠满脸疲惫地爬上荒山。 “救命……”她的左胳膊挂了个小屁孩,右胳膊挂了个小屁孩,大腿上还扒拉了两三个,每走一步都显得格外艰难。 挂在她身上的小屁孩们笑嘻嘻的,没地儿挂的小屁孩们就不高兴了,嘟着嘴,大声抱怨道:“白阿婆骗人!山上根本就没有小兔子!也没有大老虎!什么都没有!” 白木匠:“……” 什么都有还能叫荒山吗? 她抿了抿唇,在看到沈白时脸上露出得救的狂喜。 “快、快点把她们抱下去,我扛不动了……”她的身形摇摇欲坠。 沈白伸出手,一手拎起一个,丢进牧云怀里。 牧云猝不及防之下抱了三四个小屁孩,整个人都是懵的。 小屁孩们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的麻布罩子,突然伸出手,同时往下一扯。 带着帘子将下半张脸遮住的牧云出现在她们的视线中。 “哇,好好看!” “我要把这个哥哥买回家!” “哥哥,跟我们玩啊!” 见她们还要扯自己的帘子,牧云慌忙把她们放下。 小屁孩们一落地,便像八爪鱼一样扒拉在了他的腿上。 沈白回头看了一眼,一手夹一个小屁孩,手里还提溜了两个,边走边道:“哥哥已经是姐姐的了,乖,姐姐陪你们玩。” 说完,她蹬蹬蹬爬上木头坐的楼梯,将小屁孩们一个接一个地放在木头滑梯的顶端,松开手,让她们“嗖”地滑了下去。 这个滑梯对于沈白而言不算高,但对于这些才到她膝盖的小萝卜头而言,相当刺激。 有的小屁孩一落地就哭了,抹着泪说要找母亲。 还有的小屁孩嘬着手指回头,嚷嚷着还要再坐。 沈白让还想坐滑梯的小屁孩自个儿去爬楼梯,然后领着哭唧唧的小屁孩走到秋千前,一把把她们抱了上去。 刚刚还哭得要死要活的小屁孩们,一抓到秋千,瞬间破涕为笑,自己学着用脚推地,慢悠悠地荡了起来。 白木匠跟上来,在看到眼前这一幕时,她顿住脚步,目瞪口呆。 这片空地原先是用来堆木头的,但现在这里平地拔起了许多个木头做的“玩具”。 除了小屁孩们正在玩的滑梯和秋千外,还有一种是能爬上前,然后往下跳进一个兽皮池里的。 沈白告诉白木匠,兽皮下方是半人高的茅草,小屁孩摔进池子里,不会有任何痛感。 还有的看上去比较“温柔”,一长条木头,中间固定在地上,一边翘着,一边挨着地面,只要有人坐上去,翘着的那边就会沉到地上。 白木匠看得眼花缭乱。 她不是没做过给小孩玩的玩具,但那要么是木头人,要么是木马,要么是乱七八糟的木头动物,像沈白这种,直接将玩具放大这么多的,她真是头一回看见。 有了这些,这群小屁孩哪里还挪得动脚? 她往后退了两步,突然发现旁边还放了些她从未见过的东西。 其中有一样东西上面细长,下面滚圆,面上还悬了好几根细线。 她好奇地走过去,拨弄了一下那几根细线。 “叮叮咚咚——”不明物品发出不明的声音,吓得她快速跑开。 沈白走过去,拿起那把简易二胡,随手拉了曲《茉莉花》。 《二泉映月》这种高难度的曲子就算了吧,她能弹,这把二胡也不一定承受得住。 一曲毕,她放下二胡。 全场安静。 白木匠用见鬼的眼神看着她,哆哆嗦嗦地指着那把二胡道:“这、这是什么声音?” 沈白刚想解释,一个大点的小屁孩就冲了过来,一把抱住沈白,仰头看她:“姐姐我知道!这一定是月神|的声音!” 她一带头,其他小屁孩纷纷从游乐设施上跑了下来,冲到沈白面前,挤来挤去地道:“月神|的声音!月神|的声音!月神|的声音!” 白木匠虔诚地将双手合十,对着天空长拜:“月神在上,信徒已明白您的意思,沈白定会克服这个难关,您的声音将在这片大地上永远回荡!” 沈白挠了挠头,将二胡放下,拿起另一把简易尤克里里,轻轻地拨了个音。 “这个呢?”她抬头看白木匠。 白木匠坚信不疑:“世间万物,都是月神|的声音!” 沈白:“……” 小屁孩们拨了会二胡和尤克里里,发现自己弄不出沈白之前弄出的好听声音就就散开了,一股脑冲向她们之前没玩过的游乐设施。 白木匠恍恍惚惚,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道:“可、可这些跟反击吴果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白笑了一下,眨了眨眼道:“现在是没关系,可收费后呢?” * 一个星期后。 吴果“啪”地将手上的水杯摔到地上,气急败坏地道:“都跑了?她们凭什么跑?她们怎么敢跑?我给她们房子,给她们粮食,她们跑什么跑?沈白还没完蛋,她们现在跑了,我还怎么对付沈白?” 没人回答她。 吴果看了一圈,越看越来气,转移火力道:“都怪你们!天天摆着张死人脸,给谁看呢?家里死人了?不知道跟寻欢楼那些男人学学?” 给她当守卫的男人们纷纷低下头,沉默不语。 吴果快气炸了,撸起袖子往外走:“我得去看看沈白那边,我这边不好过,她那边不可能好到哪儿去!” 她这边刚开业的时候,情况还相当不错。 沈白说的那什么聚集效应起了作用,过来看热闹的人多多少少都会从这边带点东西回去。 平时没事的时候,她们也喜欢过来转,看到合适的又会带点回去。 几天下来,她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听到的都是店铺的生意比以前好很多的消息。 就在她以为一切会持续下去的时候,生意骤降为零。 店铺的主人刚开始还待得住,到了第二天就不行了,嚷嚷着让吴果补偿她们的损失。 吴果补偿个屁! 她开这商业中心本来就是赔本的买卖,现在还要再出血,她是傻了才会照做! 见她态度强硬,店铺的主人们什么都没说,卷起铺盖就跑了。 吴果为了彰显自己跟沈白不一样,从一开始就没跟她们签合同。 没有合同,她现在就不能去找别人的麻烦,不然族长的护卫队不是吃素的。 可让她继续朝那些人让步,她是肯定做不到的。 于是局面就陷入了两难。 她是万万没想到,到了最后,她会羡慕起沈白的强硬来。 吴果咬着牙,哼哧哼哧地跑上荒山。 刚一上去,她就被惊得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山上人声鼎沸,除了大人的闲聊声外,还有小孩子的嬉笑声。 好不热闹。 她大惊,探着头往木屋处看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从她这儿跑走的人并没有跑来沈白这里。 沈白这里依旧只有家俬店、打铁铺和白木匠挂单的木工铺,另外新开的一家蔬菜店,里面卖的东西少得可怜。 随便过去两个人,蔬菜店的蔬菜便卖出一空。 就这么点一眼望到头的东西,该买的早就买了,还有什么好来的? 吴果挠破头都想不明白。 她正郁闷着,余光瞥到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没好气地呵斥道:“干什么的?” 那道身影吓了一跳,在看清楚她的长相后,“嗖”的将头上的黑布罩子扯了下来,惊讶地道:“姐,你怎么在这儿?你也是来玩那个的?” 吴果眯着眼睛打量了一遍全副武装的吴风,皱眉道:“什么这个那个?你经常来?” 顿了顿,她的脸色更差了,伸手就要拉吴风走:“回去!添什么乱呢?你不是讨厌沈白吗?成天跑来她这儿来是想干什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知道你姐的商业中心成什么样了吗?” 吴风扯回了自己的手,不满地抱怨道:“我都说了让你照着沈白的来,你自己不愿意跟她们签合同,我有什么办法?” 吴果可以自己埋怨自己,但她不喜欢被人埋怨。 闻言,她冷笑一声,抱着双臂道:“怪我?你那么有本事你自己上啊,自己上不了就算了,还天天跑来长他人志气,你可真能耐!” 吴风气得掐了她一把:“我不跑过来,谁帮你观察沈白最近在做什么?你不想知道这儿为什么这么热闹吗?” 吴果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能是为什么?总不能是寻欢楼那帮男人回……” 顿了顿,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古怪起来:“沈白真不要寻欢楼那帮男人了?” 吴风嗤笑一声,翻着白眼道:“我都说了那帮男人没用!沈白离了他们照样能做床!相反,他们离了沈白,什么都不是!” 吴果动了动耳朵,身体前倾,仔细地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吴风撇了撇嘴,满脸写满了不屑:“听我玩得好的兄弟说,那帮寻欢楼的男人一回家就放话自己会做床,你也知道,能把自己儿子赶出去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们一听说自己儿子会做床,连忙好吃好喝地将寻欢楼那帮男人供着,可惜啊……” 吴果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下一句,急得推了吴风一把,追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他们什么都不会。”一道吴果做梦都忘不了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她猛地回过头,见沈白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脸色狰狞地道:“沈白!我跟你拼了!” 沈白举起一捆绳子,微笑道:“你被吊上瘾啦?” 一看到绳子就忍不住下巴痛的吴果:“……” 见她乖乖闭上嘴,沈白歪了歪头,看着想要偷偷溜走的吴风道:“我给你留了把尤克里里,你现在去应该还能玩得上。” 吴风脚下一顿。 他僵硬地转过头,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你怎么知道……” 沈白笑了笑,挑眉道:“从木屋那儿往下望,一览无余。” 吴风面对着她,手脚无措,不过他的头脑倒是恢复了运转。 见沈白的脸上没有任何不悦,他忍不住问道:“那你还愿意让我进去?” 沈白的笑容淡了下来,她瞥了一眼跟斗鸡一样亢奋的吴果,淡淡地道:“开门做生意的,来者是客,客人是月神赐给我们的礼物,我当然欢迎。” 吴风愣了愣,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快步往山上走去。 吴果见不得自家人的背叛,闻言狠狠地瞪了沈白一眼,没好气地道:“按你这么说,我也是月神的礼物,你凭什么拿绳子吓唬我?” 沈白走上前,在吴果警惕的目光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是月神的礼物,你是月神的杂物——欠收拾。” 吴果:“……” 见她即将暴走,沈白微微一笑,伸出拎着绳子的手道:“不过你要是想上去玩,我一样欢迎。” 吴果哼了一声,甩开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大步往前。 一上去,她就露出了白木匠同款的呆滞表情。 大约一亩田大小的地方,围了一圈木栅栏。 栅栏的正中间留了个口子,上面挂了个“沈白游乐场”的木牌子。 被栅栏围起来的地方,摆满了奇奇怪怪的玩意。 她之前听到的欢声笑语,就是从这儿传出来的。 她下意识往前,在走到栅栏门口的时候突然被人拦住:“一两面粉,谢谢。” 吴果一脸懵逼。 她还没回过神来,说话那人快速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嫌弃地摆了摆手:“成年人不准进,在外面等着吧!” 吴果老老实实地掉转头。 一旁有好几张木头长椅,看上去是专门给人坐的。 长椅旁边还有几张石头坐的圆桌和圆凳,有几个她看了十分眼熟的人正坐在那儿……下象棋。 她走过去,面无表情地道:“赌场没了,你们跑这儿赌来了?” 正在下象棋的那几人听见了,瞬间蹦了起来,在嘴上比划了个“嘘”的手势。 “这儿都是小孩,不让赌博,影响不好!”说着,她们伸出手,指了指挂在头顶大树上的木牌子。 两米见方的木牌子上,写了个大大的“赌”字,但在“赌”字上,还有一道鲜明的红叉。 指完头顶的标识,说话那人摆正胸前的白色牌子,一脸骄傲地道:“我们是来这儿打排位赛的!我马上就要升阳光灿烂了!” 其他人跟着挺起胸膛,纷纷露出胸前色彩各异的木牌子。 吴果看着她们得意的小模样,感觉自己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十分迷茫。 她颤颤巍巍地找了张长椅坐下,问身边正在嘱托孩子的大人:“你是过来干什么的?” 那人白了她一眼,然后摸了摸自家孩子的头,随手从腰间摘下一个小布袋递过去。 等孩子走了她才爱搭不理地道:“孩子闹着要来玩,一两面粉也是面粉,反正我没什么事,陪她过来玩一玩,顺便给她把门票买了。” 这里的大人不限制孩子玩耍的场地,但对于给资产一事,十分慎重。 如果没有必要,她们一般会牢牢把家里的资产抓在手里。 说完,那人一拍脑袋,后怕地道:“家里的锁坏了,差点忘买了!” 她下意识往腰间一摸,不小心摸了个空。 “哎呀,还好沈白这儿不用先给粮食!”她拍着胸口,庆幸地道。 吴果眼睁睁地看着她高兴地奔向沈白铁铺,整个人都凉了。 这个狠毒的沈白!竟然利用小孩子! 她转过头想看看其他大人,结果她们要么去逛沈白家俬了,要么去周围散步了。 荒山上没有野兽这一点,之前是被人唾弃的,但现在,却成了一种优势。 吴果气得牙痒痒,干脆起身往游乐场附近走,想要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刚凑近,她就听到了一阵刺耳的声音。 她捂着耳朵骂了句娘,抬起头时正好跟拿着尤克里里的吴风对上视线。 吴风脸色苍白,表情看上去像是快要哭出来。 吴果扫了几眼,得出一个结论:刚刚那阵刺耳的声音,是她亲弟弟弄出来的。 她有几分尴尬,可她一向不会安慰人,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砸了吧,这东西留着也没什么用,这不是制造噪音呢……” 吴风的脸更白了。 一只纤细的手突然伸出来,从吴风怀里拿走那把尤克里里。 紧接着,一阵吴果从未听过的悦耳乐声响了起来。 她看了看被沈白拿在怀里的那把尤克里里,又看了看一脸痴迷的吴风,想了想,苦口婆心地劝诫道:“没那个天赋就不要跑来浪费时间了,一两面粉也是面粉……” 吴风弯腰捡了块石头,隔着栅栏朝吴果丢去:“闭嘴!”。 其他小孩有样学样,笑嘻嘻地捡石头砸吴果。 她们的准头有限,一块都没砸到吴果身上,可吴果因为害怕,左脚绊右脚,自个儿将自己摔了个狗啃泥。 摔倒在地的吴果十分气愤,指着吴风的鼻子道:“你怎么还吃里扒外上了?当初说要跟我一起对付沈白的是谁?把全部家当给我的是谁?果然男人就是没脑子,怎么?你还被她迷住了?想被她买回去?我告诉你,你做梦!” 吴风气得浑身颤抖。 音乐声已经停了,可他根本不敢往沈白那边看。 “我、我没有!”他浑身发热,有种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的错觉。 这种感觉太不好了,他再也忍受不住,迈步往大门走去。 可吴果还是不肯善罢甘休,隔着栅栏追上他的脚步,逼问道:“你没有什么?没有把家当给我?还是没有被沈白迷住?” 吴风这回是真的哭了。 他抹着眼泪,咬牙道:“我没有被沈白迷住!” 这话一出,他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偷偷摸摸跑来沈白游乐场了。 也再也不可能摸到尤克里里了。 可他觉得自己没做错。 他是讨厌沈白没错,也是要跟吴果一起对付沈白没错,可这跟她喜欢尤克里里有什么关系呢? “等一下。”在吴风跑出游乐场大门的时候,沈白突然叫住了他。 他顿了顿,没有回头,攥着拳头道了句歉:“之前瞧不起你是我错了,可跟吴果一起对付你,我没错!” 沈白走上前,将尤克里里塞进他手里,表情淡淡地道:“二十斤面粉一把,你愿意买就拿着,不愿意就算了。” 吴风低头看着那把尤克里里,连眼珠子都不敢移开。 吴果还想继续教训他,扑上去道:“放下!别忘了你刚刚还说没被她迷住!这破玩意根本不值二十斤面粉!” 吴风灵活地避开,小心翼翼地护住尤克里里,回头瞪她:“我拿我自己的东西买,关你什么事?你要是不愿意,就把我给你的那些东西还我!反正你也赢不了沈白了!” 吴果气到差点晕厥。 都疯了都疯了!这个世界的人全疯了! 沈白慢悠悠地走上前,拍着吴果的肩膀道:“你现在去把寻欢楼那些男人买了还不迟,不然你不买,我就要去买了。” 吴果狠狠地甩开她的手,没好气地道:“别以为我会上当!那些男人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沈白看着她气到模糊的背影,双手背在身后,遗憾地道:“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做生意啊……” * 牧云带着一麻袋肉下山的时候,白十正在被他母亲毒打。 明明才过了一个星期,白十在家的待遇就像是经历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 白十的母亲边打边骂,眼眶泛着红,一副恨不得将白十吃进肚里的模样。 “你这个讨债鬼!我当初生下你的时候就该立马掐死你!生你干什么?生你就是为了来跟我讨债的吗?我真是信了你的邪,竟然相信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会做床!白木匠跟隔壁黄木匠都没弄出来的东西,你这个背时鬼怎么可能做得出来?气死我了,气得我心肝痛!” 白十的父亲跪在一旁,右半边脸肿着。 “不、不关我的事,夫人不要赶我出去,要赶就赶白十一个人就好了,他没回来之前,我们一家三口过得好好的……”他掩着面,一边啜泣一边哀求。 白十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其实他以前是同情自己父亲的。 他知道自己父亲在家里没什么话语权,所以他天真地以为父亲其实是爱护他的,只是无法表达出来而已。 现在想想,鞭子没落在自己身上,哪来的感同身受? 不,应该说鞭子也落在过他父亲身上,只是他父亲到底还是……没把他的命当命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在家里才过了一个星期,他整个人比之前在外流浪这么多年还疲惫。 唯一支撑他活下来的,大概就是荒山上的那排小木屋了。 这几天待在家里,虽然每天都被好吃好喝地供着,睡眠也充足,但他没法出门打听消息,因此也就不知道荒山上的情况。 他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回一个地方。 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做点什么。 哪怕是没日没夜地锯木头,也比待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家里好。 “吱呀——”院门被人推开了。 牧云站在门口,隔着麻布罩子看着缩在地上的白十,不带任何感情地道:“我要买他,半拉猪腿,够不够?” 白十的母亲扔下鞭子,狐疑地扫视了牧云一眼,皱眉道:“男人?” 牧云提了提手上装猪肉的袋子,语气冷静:“不卖我就走了。” 见他真的转过身,白十的母亲连忙叫住了他:“卖卖卖!你别着急啊,你不是拿了这么多肉吗?我这么个大活人,只值半拉猪腿?” 牧云保持着回转身的姿势,没说话。 白十的姐姐走过去踢了白十一脚,嗤笑道:“得了,半拉猪腿就半拉猪腿吧,总比什么都没得到的强,好歹这几天的伙食费出来了!” 白十的母亲一想,觉得也对。 反正她之前也没在白十身上浪费多少粮食,早早就把他赶了出去。 本以为死在外面的人,突然回来了不说,还让她们白得了半拉猪腿,怎么着都不算亏! 只可惜,白十刚回来那阵,她想着多赚点,没有第一时间将白十卖出去,不然那会能得好多条猪腿! 现在别人都知道白十他们做不出床了,哪里还愿意把他们买回家? 白十的母亲嘬了一下牙花子,一手提起奄奄一息的白十,一手伸到牧云面前,不耐烦地道:“半拉猪腿就半拉猪腿吧,快点把他拉走,别回头死在这儿!” 牧云一语不发地从怀里掏出一张草纸和一把小刀,递到白十的母亲面前:“按手印。” 白十的母亲认不了几个字,不过草纸上写的说明很简短,她大概看下来,看明白上面说的是白十以后跟她没有任何关系的事。 她嗤笑一声,毫不犹豫地用小刀划破食指,在草纸上按了个手印。 “真麻烦,我都把他卖了,以后跟他当然没有任何关系,千百十年都这么过来的,怎么轮到他,还要按手印了?”她没指望牧云给出个解释,所以抱怨完就算过去了。 拿猪腿的时候,她看上去比见到白十回来时还高兴,嘴里不住地道:“好东西,好东西,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白十收回视线,默默地跟在牧云身后,往下一家走去。 走到半路的时候,他突然哑着嗓子开口道:“以后我们真的可以……一直住在荒山上吗?” 牧云抖了抖手上的草纸,淡淡地道:“沈白不是跟你们签过合同吗?” 看着那张草纸,白十的视线渐渐模糊。 对,合同……他那儿有合同,要是沈白违反合同的话,他们可以去族长那儿要说法。 这么一想,他觉得那一天,是怎么都不会到来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都差不多,牧云随身携带的猪肉越来越少,跟在他身后的人越来越多。 等到天快黑的时候,寻欢楼的人,一个不少地被他买了回来。 于是吴果第二天跑来荒山探查“敌情”时,看到的就是寻欢楼的那些人,重新出现在沈白家俬内的画面。 她冲到沈白面前,气势汹汹地道:“你把他们买回来了?” 沈白摇了摇头,指着在家俬店里巡视的牧云道:“他买的。” 吴果语塞,过了会又道:“他买的不就是你买的,你家男人还敢背着你取用你的家产?” 牧云从吴果和沈白面前走过,自顾自去仓库拿了猪肉和面粉,分给白十他们。 吴果:“???” 沈白轻咳了一声,摊手道:“我昨天不是说了吗?你不买,就没得买了。” 吴果往后退了一步。 她觉得自己被骗了。 不,准确的说,是被涮了。 沈白知道他知道白十他们知道做床后,故意放白十他们回去,让他以为白十他们其实不知道做床。 他以为白十他们不知道做床,所以没有买白十他们,结果白十他们不但知道做床,还被沈白买了回来。 所以他忙活这么一通,到底是为了什么? 吴果眯着双眼,腿有点软。 更可气的是,没过多久,沈白家俬前就聚集了一大帮人。 这帮人对于她而言眼熟得不能再眼熟了。 做衣服的、卖肉的、卖布料的…… 全部都是从她那边跑走的商户! 这些人在看到吴果时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不过在看到沈白时,这抹尴尬就变成了讨好。 “沈白啊,你之前不是让我们在你这儿开店吗?我们想了很久,觉得族人就是要互帮互助啊,你这儿缺了我们,还是冷清了点哦。” “是啊是啊,人都是喜欢热闹的嘛,这话还是你说的,你放心,我们一来,你这儿就热闹了!” “哎呀,这些木屋还是空着的哦,我们一住进来,就圆满了!” 第23章 沈白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商户们,伸出两根手指:“房子现在不免费提供了,要想入驻,得交这个数。” 吴果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你把她们大老远地请过来,还要她们给你两斤面粉?” 沈白摇了摇头。 商户们齐齐松了口气。 沈白背着手,慢吞吞地道:“不是两斤面粉,是二十斤面粉。” 商户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吴果像是商户们的代表一样,率先抗议道:“二十斤面粉?你怎么不去抢啊!她们在家做生意做得好端端的,跑来这儿挂你说的那个单,又麻烦又没必要,吃饱了撑的才给你二十斤面粉!” 她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商户们心里都清楚,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发声,而是各自在心里算了笔账。 白木匠最近这段时间在沈白这儿挂单,不用出门不说,单子还比平时多了一倍,算下来每天都能多挣一两斤面粉。 这还是建立在需求木工的人本来就少的基础上。 他们要是也在沈白这儿挂单的话,再怎么样,每天也能多挣个两斤面粉,算下来一个月就是六十斤面粉。 去掉交给沈白的二十斤面粉,每个月也能多挣四十斤面粉。 划算倒是划算,只是一想到白木匠什么代价都没出,而她们每个月平白就要损失二十斤面粉,她们的心里就不大爽快。 沈白大概扫了一眼就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她懒得废话,摆了摆手让挤在家俬店门口的商户们让开:“你们回去再考虑考虑吧,我得去找我母亲了。” 吴果瞬间警惕起来,脱口道:“你去找你母亲干什么?那么大了还打小报告吗?” 沈白:“……” 她抬手指了指隔壁的蔬菜瓜果铺,平静地道:“我母亲田多,蔬菜瓜果也多,我问问她要不要拿过来卖,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专门卖蔬菜瓜果的那个商户急了,从后面挤到沈白面前,拍着自己的胸口道:“什么叫空着也是空着?我可以上啊!我家的蔬菜瓜果根本卖不完!” 这个时代,粮食和蔬菜大部分都是自给自足的,但那只是普遍意义上的自给自足,若要吃些自己不方便种的蔬菜瓜果,还是要去别人那里买。 若沈白找的是别人,这人可能也不急了,但白鸟是族里有名的聪明人,种田有自己的一套,跟她一样什么都能种出来。 要不是白鸟家里的男人只有沈桥一个,自己也没什么上进心,她早就成为族里第二个“白鱼”了。 沈白要是把白鸟请出来,以后这售卖蔬菜瓜果的事,还能有她的份吗? 这么一想,她咬了咬牙,率先道:“二十斤面粉就二十斤面粉!不过我在你这儿卖了,你就不能再去找别人了!” 吴果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把这个卖蔬菜瓜果的商户撕了。 之前这人还叫嚷着让她出面粉才愿意去她那儿卖菜,结果现在跑来沈白这儿,连商量都不商量直接答应给沈白送面粉!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沈白看了那个商户一眼,竟然摇了摇头。 她开口解释道:“二十斤面粉是准入权,你可以来我这儿卖蔬菜,但你无权要求我不让其他人过来卖蔬菜,我的蔬菜瓜果铺是综合性的,谁都能来,不过位置是一定的,先到先得。” 那人震惊得瞳孔都放大了。 一个月二十斤面粉就算了,竟然还要跟别人一起卖?那她还赚什么? 其他商户们也惊掉了下巴,心里敲起了退堂鼓。 沈白扫了她们一眼后,又补充了一句:“只有蔬菜瓜果铺和肉铺这样,别的都是专属经营,意思就是你交了钱,我这个商业中心范围内,只会有你一家同类型的店……当然,这是第二轮的福利,你们错过这次,以后就没有了。” 成衣铺的商户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往前迈了一步:“我来试试!” 她最近的处境有点不太好。 做衣服没什么技术含量,就算有些人刚开始不会做衣服,从她这儿买了回去研究研究,做个大概总是没问题的。 而且衣服就那么几个花样,主要还是用来御寒的,一般人都不愿意在这上面开销太多。 她要是再不想点办法救自己的话,以后就要跟其他人一样去种田了。 可她平生最讨厌的事就是种田,连带着她买的男人也不爱种田。 反正她之前做衣服时攒下的存粮还多,花个二十斤面粉试试看也不会伤筋动骨,要是成功了,她就可以一直干自己喜欢干的事情了。 沈白很利索,回身写了两张合同跟她签了,指着靠正中的空木屋道:“白葡姐,这间铺子给你,一会我让人跟你回去一趟,把你觉得满意的衣服带过来挂上,到时候卖掉衣服了,或者有新单子了,我会派人去通知你,你在家等着就行了。” 白葡越看那间铺子越满意,点头道:“这个位置好,一过来就看得到。” 沈白笑了笑,将合同一收,善意地道:“你爽快,我也爽快,过两天我给你画两张图,当作送你的礼物。” 白葡一头雾水,对沈白话里的“图”没有任何概念。 不过有礼物收,肯定是好的。 她笑着道了谢,跟蒙着脸的白十一起转身离开。 见她就这么走了,其他商户炸锅了。 “哎,我们到底上不上啊?最好的位置都给了她了!真没想到,平日里看她不声不响的,这种时候倒是抢在了前头!” “我去,那个位置是我看中的啊!用来卖肉多好,卖什么衣服!都这个年代了,哪家的男人不会做衣服?真是浪费!” “二十斤面粉啊,她一个月能卖得出那么多衣服吗?别回头赖账……害,我操那心干嘛?沈白跟她签了合同的,她想赖账也赖不掉啊!” 吴果在旁边看了那么久,倒没有白看。 虽然她气得快要心肌梗塞了,但她也觉出了些不同来。 她想了想,趁着商户们还没讨论完,突然扬声道:“我也找人给你们送单子!去你们家拿东西!还给你们把东西送去别人家里!而且我只收十斤面粉!” 这句话一出,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吴果一口气道:“你们不是觉得跑我那紫风山去太麻烦了吗?我也跟沈白一样,把你们送来的东西登记上,这样你们不就不用担心我在中间做手脚了吗?然后我再买一批男人,让他们专门去你们那儿拿东西、送东西!” 商户们思考了一下,动心了。 有人提议道:“十斤面粉太多了,我们去你那儿本来就没挣多少,还赔了些……这样吧,五斤面粉,你要是同意我们就一起去。” 其他人跟着点了点头。 吴果犹豫了一下,余光瞥到忙完家俬店又去隔壁打铁铺忙碌的牧云,心尖一颤,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好!五斤就五斤!” 她现在已经不单单是想要让沈白倒霉了。 她想证明自己可以打败沈白,她是可以比沈白更聪明的! 男人不都喜欢聪明的女人吗? 等她光明正大地挤掉沈白,牧云一定会乖乖地投进她的怀抱! 还是主动的那种! 沈白伸出手,在吴果面前挥了挥,打断了她的幻想:“劳驾移步,你们挡住我的客人了。” 吴果回过神来,转头看了一眼,发现前来沈白家俬的人不减反增。 她脸皮厚,见状让商户们先去紫风山,自己则迈步钻进了沈白家俬。 她倒要看看,这沈白家俬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人一来再来! 一迈进沈白家俬的大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经典的一米八大床。 一米五的床太小,两米的床又容易放不下,所以买一米八大床的人最多。 包括吴果自己,现在在家里睡的,也是一米八的大床。 沈白当初给白鱼送床,送的只包了白鱼主屋那边的房间,像她们这些不受宠的女儿儿子之类的,就只能自己掏存粮买。 吴果当初对床惊为天人,觉得造床的人简直就是个天才。 后面跟沈白发生冲突后,她每天回去都恨不得把家里那张床砸碎。 可是床实在是太好睡了,一想到砸碎床后又要睡回冰冷潮湿的地板,她就自觉地打消了砸床的想法。 顺着一米八的大床往下,是各种各样的木桌、木椅和木柜。 有的人到的早,已经在木椅上坐着了。 她们每个人的面前都摆了一杯水,不知道水里放了什么,她们喝的时候无比小心,就像在做什么神圣的事情。 吴果看得入神,连有人靠近都没察觉。 “这位夫人,要来一杯桃胶水吗?”一道温和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吴果吓了一跳,转头看了一眼,见对方是自己曾经去寻欢楼“宠幸”过的人,神色复杂。 那人见是她,慌乱了一会后马上镇定下来,举起手上的水杯,重复了一遍自己之前的问话。 吴果拿起水杯看了看,发现里面除了水之外,还装了一些透明的小圆球。 这些小圆球也就指甲盖大小,站远了看根本看不出来。 她低头喝了一口,发现这杯所谓的“桃胶水”入口甘甜,回味时还有一股特殊的香气。 “桃胶……是什么?”她下意识问了出来,问完才想起这是在沈白的地盘,恐怕没有人会回答她的问题。 结果出乎她的意料,她的话音刚落地,那个跟她有过瓜葛的寻欢楼男人便回答道:“桃胶是桃树上分泌出来的一种养颜圣品,它富含胶原蛋白,能延缓衰老,让皮肤变得紧致又有弹性。” 吴果倒吸了一口凉气,瞪大双眼道:“这玩意还有这种效果?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顿了顿,她着急地道:“延缓衰老是怎么个延缓法?能让人多活几年吗?” 有人“噗呲”一笑,故意大声地道:“想得倒美呢,免费的东西,还想喝一口就多活几年!” “就是,真没见识!桃胶的延缓衰老是针对皮肤的,关寿命什么事?” “她不会是想挑沈白的刺吧?可惜沈白早就解释清楚了,这东西要长期喝才有效,反正我过来喝了这么一个星期,皮肤明显变好了!” 吴果端着水杯,明明水是温的,她却觉得烫手得有些拿不住。 她垂眸看着还剩半杯的桃胶水,嘟囔了一句“故弄玄虚”后,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放下水杯后,她像是火烧屁股一样,急哄哄地往前冲。 再往前,是一些木头做的小东西。 有一个木头做的方框,里面可以夹草纸,吴果十分喜欢。 唯一让她感到不满的是,草纸上画的是牧云和沈白的脸,要是能将沈白换成她就好了。 她逛完一圈,心满意足地掉头。 经过木桌那块区域时,她发现之前围在那里喝桃胶水的女人们吃起了东西! 东西是寻欢楼那帮男人们拿来的,不多,但很精致。 她在木桌前站定,下意识伸出手,想要从一个盘子里拿点东西尝尝。 没想到她的手才刚伸到一半,旁边的女人就挥掌将她拍开了。 吴果正要发脾气,就听见那个女人不满地抱怨道:“要吃不会自己买啊?这是我的东西!” 其他人快速地瞟了吴果一眼,开口劝道:“算了算了,不跟没见识的人一般见识,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吴果:“……” 她今天都被说多少次没见识了? 她母亲可是白姓氏族最富有的女人!就算她不是最受宠的女儿,她也跟着见识过许多稀奇古怪东西的好吗?! 你们才没见识,你们全家都没见识啊啊啊! 吴果迈到木桌后,一屁股坐下,面无表情地道:“她们吃的,全部给我来一份!” 一只手伸到她面前:“这位夫人,一共是一斤面粉,你是要现结还是月付?” 吴果顿了顿,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今天没把粮食带在身上。 她脸色爆红,可其他人都在注视着她,这让她生不出逃跑的心思。 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道:“现结是什么意思?月付又是什么意思?” 那道声音从她头顶响起,十分温和,不带恶意:“现结的话,现在就可以把面粉给我,月付的话,可以等到月底的时候,我上门去你家收。” 吴果松了口气。 她的情绪渐渐平复,脸色也好看多了。 “月付吧,我住在哪儿你们……”她的话还没说完,那只手便再次伸到了她面前,只是这回还带着一张草纸和一支炭笔。 “这是我们沈夫人规定的,月付的都要在上面签字。”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吴果扫了一眼,发现这张草纸上不只有她的名字,还有别人的名字,而且每个人的名字后面都跟了需缴纳面粉的重量和住址。 她没有纠结,按照格式写下了自己的信息。 写完之后,她心里怪怪的。 沈白这个人,你说她没有人情味吧,她还能干出送吴风尤克里里这种事。 说她有人情味吧,她做什么事都要让你签字,一副深怕你赖账的模样。 真是复杂。 吴果摇了摇头,定睛看向端到她面前的食物。 一盘做成兔子模样的馒头,一盘饺子,一盘酥饼,一碗素面。 说起来多,但其实每一样东西的份量,都只有几口,根本填不饱肚子。 反正在吴果看来,这些东西是绝对不值一斤面粉的。 她拿起一个馒头塞进嘴里,刚咬开,就忍不住“哎哟”叫出了声。 其他人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看她:“你又怎么了?” 吴果又气又恼,还有些不好意思。 她张嘴把剩下一半的“馒头”拿出来,委屈地道:“这里面怎么还有馅呢……” 其他人对视一眼,摇头叹气。 吴果抿了抿唇,自言自语道:“甜的……” 有人看不过眼,给她介绍道:“这是糖包,不是馒头!另外,剩下那两个分别是水晶包和芝麻包!” 吴果张大嘴,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 就一盘包子而已,沈白还搞那么多花样?! 她把剩下的糖包塞嘴里,撕开剩下的两个包子看了看。 芝麻她是认识的,只是这里没人爱吃,这玩意太小了,吃起来没劲,还塞牙缝! 不过做进包子里,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她三两口将芝麻包吃完,盯着剩下那个水晶包,眉头一拧,陷入了纠结中。 糖包芝麻包都好理解,这水晶包……是什么鬼? 总不能是包了水晶吧?! 水晶她小时候见过一次,是很远的人过来送给白鱼的,她记得当时的她盯着那块水晶根本移不开眼,满脑子都在感慨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东西。 之后她还连续做了好几个晚上的梦,梦里都是自己得到那块水晶的模样。 可惜白鱼并没有把那块水晶送给她,甚至连拿出来的时间都很少,所以她之后再也没有见过水晶。 但是!就算她之后再也没有见过水晶,她依旧很肯定沈白做的这个水晶包,里面装的绝对不是水晶! 她好不容易找出沈白的错处,来不及细想便急急忙忙地喊道:“这不是水晶包!里面装的不是水晶!” 牧云从隔壁打铁铺回来时,正好听到这句话。 他从吴果旁走过,淡淡地道:“谁说水晶包里一定要装水晶的?夫人还做了一种夫人饼,难不成吃了后你就能得到一个夫人?” 风带动了他的衣袂,将他瘦长的身材整个儿显现了出来。 吴果呆呆地看着,嘴角差点流出口水。 等反应过来后,她赶忙抬手擦了擦嘴角。 她心跳得飞快,脑子也嗡嗡作响,连周遭人的嘲笑都没听见。 牧、牧云实在太好看了,不,应该说,越来越好看了…… 她丧失了思考能力,也丧失了品鉴能力,三两口将剩下的食物吃完,然后一抹嘴,匆匆离开。 东西再好吃又能怎么样?只要她把沈白的生意抢过来,一定就能赢得牧云的心! 吴果往紫风山上赶的时候,沈白已经到了白鸟家。 白鸟看到她,眼白一翻,将肩膀上的锄头扔过去,没好气地道:“又来挖东西了?我的田本来整整齐齐的,现在全被你挖得东缺一角西缺一块的!” 沈白笑嘻嘻地凑过去,将锄头重新放回白鸟的肩膀上,慢悠悠地道:“你种那么多东西,自己哪里吃得完?拿点出来造福族人呗?” 白鸟还没明白她的意思,拧着眉道:“她们想吃什么不知道自己种啊!关我什么事?” 倒是沈桥,扫了一眼沈白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平静地道:“要卖什么自己让人来拿,家里的田够肥了。” 他这话是有来由的。 白鸟种田厉害,偏偏还不乐意卖,每年她们家都会剩许多菜在田里。 看着那些白白浪费掉的菜,白鸟非但不心虚,反而振振有词地说这样做能让田变得更肥。 这么多年下来,她们家的田的确是更肥了,但每年浪费的菜,也更多了。 白鸟听到沈桥这么说,尴尬地挠了挠头,嘟囔道:“卖什么卖,这兔崽子不是能自己养活自己了吗?干嘛还要从我这儿拿东西去卖!” 沈白白了她一眼,背着手道:“我是能自己养活自己,沈爱白呢?你不得给他多攒点家当,免得他以后被人欺负啊?” 白鸟愣了愣,一头雾水地道:“这跟沈爱白被人欺负又有什么关系?” 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沈爱白抬起头,跟着道:“是啊,姐,你自己想卖家里的东西就卖呗,干嘛还扯上我啊?” 沈白恨铁不成钢地道:“我问你们,一个手里有十亩田的男人,和一个手里只有一亩田的男人,你们作为女人,有什么感觉?” 白鸟想都不想就脱口道:“我只对你父亲有感觉。” 沈白:“……” 怎么回事?大白天的虐狗? 沈爱白倒是想了好一会,然后天真地道:“我觉得感觉这事,得看脸!” 沈白:“……” 颜控这毛病也遗传?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下午更~ 第24章 关键时刻,还是宠女儿的父亲管用。 沈桥抿了口沈白之前带过来的桃胶水,平静地道:“十亩田的男人更得女人欢心。” 沈白点了点头,跟着问道:“那一个手里有一百亩田的男人,和一个手里又十亩田的男人比呢?” 这回不用等沈桥挽尊了,白鸟自己便答道:“手里有一百亩田的男人,得多受家里人重视啊!那能是一般人招惹得起的吗?就连白鱼的儿子,在被人买走时,手里最多也只有三四十亩田!” 沈白挑了挑眉:“那不就得了,你不希望沈爱白以后被人说受家里人重视啊?你不得多给他攒点家产,免得他以后被人欺负了没地方去啊?” 白鸟猛地扛起锄头,大手一挥:“卖!卖多少?两亩田的菜够吗?” 沈白笑意吟吟地点了点头:“够了,谢谢母亲。” * 白葡回家之后把所有压箱底的货都拿出来了。 只是那些她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现在却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当初布料刚出现的时候,大家都是随随便便地往身上一遮便算完。 后来大家都种了田,生活能够自给自足了,才开始在衣服上花心思。 像她们现在穿的这种照着身体轮廓剪裁的衣服,就是她最先发明出来的。 她刚做出这种衣服那会,大家都抢疯了。 后来她怀孕了,察觉衣服太贴身也不好,于是又发明出了宽松的袍子。 就是这些发明,让她成为白姓氏族最有名的裁缝。 每个族人在做衣服的时候,想到的都是她。 可惜好景不长,这两年,来找她做衣服的人越来越少了。 她心里也知道为什么,可她根本破不了这个局。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将要拿去寄卖的衣服交给白十。 白十把衣服拿走后,很快又回来了。 白葡以为他这趟是过来拿面粉的,赶忙让自家男人去仓库称面粉。 没成想白十摆了摆手,从怀里掏出两张草纸,一板一眼地道:“这是我家沈夫人送给你的礼物,沈夫人说了,面粉不着急,合同上约定了月底再给。” 白葡愣了愣,伸手接过那两张草纸,下意识道谢道:“帮我谢谢沈白,这礼物是……” 在看到草纸上的图案时,她瞬间蹦了起来。 她的年纪不算小了,而且她一向稳重,很少会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她男人怕她出事,急急忙忙地冲过去搀住她。 这一搀,他也看清了草纸上的内容。 “好美!”他惊叹道。 草纸上画的是两道人影,但重点不是人影,而是她们身上的衣服。 白葡活了这么久,从未想过人能穿这样的衣服。 她男人也懂裁衣,一看到这两套衣服就知道这两张草纸意味着什么,顿时激动得浑身颤抖起来。 白葡翻来覆去地摩挲着那两张草纸,忍着泪意道:“沈白真是个好人,这东西,她明明可以留着自己用的……” 草纸上画的衣服不是个大概的想法,而是连具体的细节都抠好了。 这就意味着,只要沈白想,她随时都能去布料店买布回去自己做,做好了再拿出来卖。 那样一来,沈白挣到的钱,绝对比二十斤面粉多得多。 甚至于,能直接把她的生意全抢完。 白葡越想越激动。 还好她选择了跟沈白合作,不然她就真的只能回去种田了。 送白十离开后,白葡随便扒了几口晚饭,早早便跟男人进了卧房,开始缝制沈白画出来的衣服。 第二天,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青黑的眼圈,脚步匆忙地赶到了荒山上。 荒山上一如既往地热闹。 游乐场已经成为白姓氏族所有未成年的固定娱乐场所。 事实上,如果不是有年龄限制,许多成年人也想进去玩。 正是因为此,她们在买门票的时候格外豪迈。 有的家里没那么富裕的,将玩耍的心思歇了歇,琢磨着下半年一定要好好种田了。 白葡赶到属于她的那间铺子前时,沈白正在摆弄新鲜蔬菜。 那些蔬菜水灵灵的,一看就知道是静心侍弄出来的。 能弄出这些来的,除了白鸟之外,不作他想。 白葡收回羡慕的目光,轻咳了一声,突然对着来往的人群道:“真女人,就是要穿这样的衣服!” 说着,她将外衣一扒,露出她赶了一个晚上的成果。 走动的人群突然静止,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好漂亮的衣服!我要买!我一定要买!” “漂亮是真的很漂亮,可、可这衣服会不会有点……返璞归真?” “我要是穿上这样的衣服,男人一定会为我疯狂!” 沈白摆弄完蔬菜,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 看着穿着三点式扭来扭去的白葡,她:“……” 总觉得哪里不对。 白葡浑然不觉,挺胸道:“自然的美就是真正的美,以前是我想错了,觉得能把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才美,可最美的不应该是我们的身体吗?” 路过的群众逐渐动心。 沈白扶额,上前打断道:“那个……” 白葡瞧见沈白,高兴地招了招手,大声道:“不瞒大家,这件衣服,就是沈白发明的!” 数道狂热的眼神齐刷刷地投向沈白。 这些常来沈白的商业中心逛街的人,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成为沈白的忠实拥趸。 只要是沈白做的,买! 只要是沈白说的,做! 她们冲上前,将白葡围得水泄不通,七嘴八舌地道:“给我做一件,我要红色的!” “我要两件,两件都要黑色的!” “先做我的,我要七件,七个颜色都要!” 沈白对着吵吵闹闹的人群伸着手,无力地道:“那是穿在里面的啊……” 没有人搭理她。 白葡已经开始介绍第二件衣服了。 第二件衣服正常多了,就是条普通的连体裤。 不过对于沈白而言普通的连体裤,对于白姓氏族的人而言,就称得上惊艳了。 沈白画连体裤的原因很简单。 这里的人不穿内衣裤,为了方便还喜欢套裙子。 穿裙子也就算了,偏偏她们还经常要干活。 这也就意味着,不管男女,双腿一迈,小风一吹,都有走光的危险。 连体裤正好能满足方便穿和不走光这两点。 只可惜,有了三点式在前,恐怕以后大家不走光是不走光,就是露的肉,比以前更多了…… 沈白在这里头疼怎么向众人解释三点式不是穿在外面的时候,吴果已经买好了男人。 她是照着寻欢楼的数量买的。 买完之后,吴风给她的那些资产,所剩无几。 所幸这些男人比她母亲买来护卫她的那些好用得多,她让笑就笑,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一个上午,她就把所有店铺开好了。 下午的时候,陆续有人过来。 生意不算多,但起码是有了个好开头。 两天下来,吴果这边的生意基本恢复正常。 她正高兴的时候,坏消息传来了。 她买回来送货的那些男人,接二连三地病了。 也不算病,就是都蔫蔫的,走两步都喘,更别说提重物了。 吴果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见他们依旧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只好去把大夫请了过来。 大夫看了一圈,连脉都没把,直接道:“干得多,吃得少,能不饿晕吗?” 吴果脸色讪讪,去仓库取了一斤面粉给大夫,恭恭敬敬地将她送了出去,然后回去面对一群快饿晕的男人发愁。 男人们的饭量本来就大,她每天光是养这些男人,都要花掉五斤面粉。 就这,都能让他们饿晕,那要想把他们喂饱,岂不是每天都要花十多斤面粉? 每个商户每个月给她五斤面粉。 来她这儿开店的商户不过八|九家。 她一个月能收到的面粉是四五十斤。 之前她还为自己起码不是倒贴着给别人开店感到高兴,现在这么算算……还是倒贴啊! 她心里滴血,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 比如每天让男人们少干点活,这样他们就能吃得少点。 可这样一来,又引发了别的问题。 干活少,就意味着取货和送货的速度慢,取货和送货的速度慢,就意味着,进嘴的东西变得不新鲜,急用的东西没法准时拿到。 客人们哀声连连,果断转移了阵地。 能上沈白那儿买的东西她们尽量跑沈白那儿,不能的也不会去吴果那儿,而是像以前一样,直接找上各个商户的家。 于是吴果这边的生意,肉眼可见地一天比一天少。 为了留住客人,吴果像沈白一样,专门弄了个木屋来供人休息,免费提供水,但吃的要自费。 可她做的东西一点都不好吃,水也只是普通水,客人们去尝过一次就再也不会去了。 商户们也不傻,见生意不行,果断将紫风山上的东西搬回了家,打消了下个月继续跟吴果合作的念头。 既然开疆拓土的办法行不通,自家这一亩三分田,总得保住。 不过一个星期,吴果就什么都没了。 看着空荡荡只剩下一排木屋的紫风山,吴果心里也空荡荡的。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明明她做的事跟沈白做的事差不多,怎么得出来的结果会差这么多呢? 更让她感到茫然的是,她本该生气的。 气沈白抢走了她的生意,气商户们翻脸无情,气买的男人不中用。 可她只感到深深的疲惫。 这些日子,她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这个商业中心上,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一大早就起来忙活。 可以说,她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努力过。 最后却发现,原来努力,不一定会有回报啊…… 她去仓库取了仅剩的两斤面粉,漫无目的地晃荡到荒山上。 牧云在打铁铺里忙活。 他没戴那个厚重的麻布罩子,只跟白十他们一样蒙了脸,露出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这双桃花眼在打铁时会微微眯起,看上去有些凌厉。 他没卷袖子,但他每次挥舞锤子时,袖子都会自动往上滑,然后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 吴果看了会,惊觉牧云长高了许多,也变壮了许多。 再这么长下去,他就变成她不喜欢的那种类型了。 吴果有些难过,迈步走进沈白家俬,自顾自要了几样吃的。 现在已经是饭点,但沈白家俬内的人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少得可怜。 给吴果上菜的还是上回那个男人。 吴果看着他,突然问道:“你们的生意也变差了?” 男人愣了愣,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沈夫人在游乐场那边进行象棋的季度结算,所有人都去那边凑热闹了,只剩下我们在这里守着。” “象棋的季度结算?这又是什么?”吴果一脸懵逼。 男人好脾气地道:“下象棋的人分成好几个段位和等级,这个段位和等级不是一成不变的,每个季度都会清零,在清零前,沈夫人会用一天的时间来结算她们的段位,然后给不同段位的人发放不同的奖励。” 吴果更懵逼了:“她们下她们的象棋,沈白凭什么给她们奖励?” 她甚至有点生气。 虽然象棋这玩意是沈白发明出来的,赌场似乎也是被沈白弄没的,可她们也不能因为这就赖上沈白吧? 男人捂嘴笑了会,然后颇为自豪地拍了拍胸口道:“奖励是我们做的,都是些小玩意,不值什么,就图个乐子。” 吴果愣住,鬼使神差般道:“你们每天做那么多事,不累吗?还笑得出来?” 这下男人终于收起了笑容。 他看着吴果的双眼,坚定且肯定地道:“自从我们跟了沈夫人和牧公子,就再也没觉得累过,沈夫人对我们很好,供我们吃供我们住,每个月还固定给我们发东西,这样的日子,我们每天做梦都会笑醒。” 说完,他又恢复成那副笑吟吟的模样了。 吴果不说话了。 她低下头,尝了口上回没来得及细尝的素面。 看上去清汤寡水毫无滋味的面,原来进了嘴里,味道是那么丰富。 不自己吃,根本不会相信素面里,能藏着这么香甜的滋味。 第25章 冬天的时候,族里的人终于弄明白三点式是穿在里面的。 天气冷了,出来逛街的人就少了。 不过沈白的生意已经稳定了下来,她的仓库装得满满的,什么都不用干也能过好这个冬天。 成衣店的白葡在跟了沈白后赚了一大笔,眼红死那些之前没跟沈白签合约的人了。 这其中,最为后悔的就是蔬菜瓜果铺的商户。 她本来都愿意出那二十斤面粉了,结果最后因为固执,丧失了跟沈白合作的机会。 后来她去观察过,沈白开的蔬菜瓜果铺十分火爆,每天一上菜,就会立刻被人抢光,因此就算多几家一起卖,也完全不是问题。 可惜沈白那儿最好的位置已经被抢光了,对于要不要在不好的位置上花每个月二十斤面粉的事,她十分犹豫。 这一犹豫,冬天就来临了。 蔬菜死了一大片,瓜果也少有能活的,剩下的供她自己家还供不过来,更别说卖了。 她没去沈白那儿看,但料想白鸟的情况跟她应该也是一样的。 冬天本来就不是一个适合蔬菜栽种的季节。 白鸟以前也是这么想的,直到沈白带人过来给她的蔬菜田蒙上一层透光的麻布。 这层麻布挡住了呼啸的寒风,也挡住了皑皑白雪。 沈白介绍说,这叫“大棚”。 大棚里,温暖如春。 棚里的蔬菜有些蔫,但比起其他人田里那些枯死的蔬菜,它们算得上水灵了。 白鸟这些蔬菜十分抢手,老顾客全部都预定了一整季的货量。 这样一来,她们不用顶着寒风去沈白那儿买,只需要隔天打开门收一次货就好了。 对富有没什么概念的白鸟,在看到堆满两个粮仓的粮食时,总算有了点感慨。 她们家吃不完这么多粮食,她的购买欲也不强,最重要的是,别人家里有的东西,沈白统统给她也弄了一份,她拿着那么多粮食也花不出去。 于是趁着天气好的时候,她领着沈桥和沈爱白,将其中一个粮仓的粮食都搬去了房屋交易所,换成轻飘飘的十张田契。 回去的路上,她们遇见了一个不该遇见的人。 沈爱白拉了拉白鸟的袖子,本来打算让白鸟绕道,但那人已经看见了她们,并且主动打招呼道:“白阿姨,沈叔叔,爱白弟弟。” 沈爱白不自在地挠了挠头,没回话。 白鸟倒是一脸坦然,颔首道:“白萤,你回来了。” 白萤笑了笑,看上去像是完全不记得自己在离开前与白鸟和沈白撕破脸的事。 她指着自己身后一溜串的黄牛道:“我这趟出去带了许多东西回来,白阿姨可以看看有什么需要的。” 白鸟抬眼看了看,发现白萤身后跟着的黄牛至少有二十几头,每头都又高又壮,性子还乖顺,看到生人也不怕,默默低头吃草。 中间的一头黄牛身后还拉了辆板车,板车上盖着麻布,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小山包似的高高隆起。 白萤见她对板车上的东西感兴趣,主动走过去掀开那块麻布。 上百块狐狸皮出现在白鸟三人的面前。 这些狐狸皮有的红有的白,颜色不一,但都有同一个特点,那就是颜色纯,不含任何杂质。 白萤拿起一块红色的狐狸皮递到沈爱白面前,笑着道:“爱白弟弟适合这个颜色,衬得气色好。” 沈爱白本来想拒绝,伸手时不小心滑过狐狸皮的表面。 丝滑如水,柔软如面。 他顿了顿,接过那块狐狸皮看了看。 这些狐狸皮处理得都非常好,没有任何异味,反而还有淡淡的草木香。 就算后续不再处理,直接将它们围在脖子上或者是肩膀上,都是极好的。 沈爱白本来还有点别扭,在摸到狐狸皮的时候,瞬间恢复成小孩子心性,高兴地问道:“这个怎么卖?你从哪儿弄来的?” 白萤微微一笑,避而不答后面那个问题,轻飘飘地道:“这个就当我送给爱白弟弟的礼物,你喜欢就好。” 她出去这段时间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瘦了许多,下巴都尖了。 以前她身上总是带着股儒雅的气质,温和如水,但现在的她看上去要锋利许多,像一把磨好了的剑。 沈爱白看着这样的她,不知为何,心脏跳得有点快。 不是爱慕,而是害怕。 他缩了缩身子,将那块狐狸皮扔回板车上,闷闷地道:“你辛辛苦苦弄回来的东西,我不好免费拿,你不开价的话我就不要了。” 白鸟护着有些不对劲的儿子,同样道:“没错,你跟爱白的交情还没到那么深,正常开价吧,阿姨付得起。” 白萤的笑容僵在脸上。 一股无名火从她心头涌起。 什么叫她跟爱白的交情还没到那么深?她与沈爱白从小一起长大,这交情还不够深吗? 这一家子是当她上赶着讨好她们了是吗? 要是放在以前,她可能会直接发脾气,可现在的她今非昔比。 不过一会,她就将这股火压了下去,脸上的笑容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得更加灿烂了。 “红色的狐狸皮十斤面粉一张,白色的狐狸皮八斤面粉一张,黄牛两张田契一头。”她笑眯眯地道。 白鸟诧异地扫了一眼那些黄牛,下意识道:“这么贵?” 田契在手,粮食一直会有,可黄牛,吃完不就没了吗? 白鸟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闻言滴水不漏地道:“大老远地将它们带过来,也十分费劲呢,两张田契不算贵了。” 她都这么说了,白鸟自然不好说什么,将那块红色狐狸皮拿在手里,问白萤现在住哪儿,她好把面粉拿过去。 听到这句话时,白萤的笑容终于淡了下来,语气也没那么热络了。 “还没地方住,不过我今天就会定下来,明天我会让人去白阿姨家拿。”她不咸不淡地道。 白鸟迟疑了一下,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你不回去看你母亲吗?你走之后,她的身体……” “不必了!”白萤突然打断了白鸟的话。 顿了顿,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激烈了,她笑着缓了缓脸色,慢慢道:“我还没做好见母亲的准备,有机会再说吧。” 白鸟看出她对向鲸的抗拒,没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带着一家人走了。 等她们离开后,白萤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扯着头牛,慢慢往前走。 这么多东西,她一家一户地去问别人要不要,效率是最低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一个人群聚集的地方,让族人自发地把她回来的消息传开。 走着走着,她突然注意到前方有不少人都往一个方向赶去。 那个方向她记得,似乎离沈白住的地方很近。 沈白发生什么事了? 她心中一动,让牛群停下,单独上前拉住一个路过的族人,笑着道:“那边怎么了?我看你们都往那边去?” 那人认出了她,惊讶地道:“白萤啊?你回来了啊?这些天都跑哪儿去了?那边是沈白的荒山啊,你不知道?她在荒山上开了个商业中心,我们大家现在有事没事就喜欢往那儿跑!这不,今天太阳这么好,我们都打算上去晒晒太阳,玩一下象棋!” 听到“象棋”二字,白萤的嘴角抽了一下。 那人似乎也知道自己失言了,捂着嘴,摆了摆手,拔腿跑了。 白萤站在原地看了会,发现自发前往荒山的人越来越多。 看来在她离开的时候,族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啊…… 而且还是沈白带来的变化。 她沉默地拉着牛群继续往前走,最后在荒山山脚下的一处公道上停了下来。 有人眼尖,瞧见板车上的狐狸皮,兴冲冲地跑过来问道:“白萤,你可以啊,这是跑哪儿去了?带了这么多稀罕东西回来?今年这冬天冷得很,刚好需要狐狸皮!” 说着,她拿起一块白色的狐狸皮,啧啧称赞道:“这毛皮水亮得很,能得一块就不错了,你竟然带回来这么多!对了,你这怎么卖?” 白萤笑了笑,依旧不肯答自己去哪儿了的问题,只道:“红色的狐狸皮十斤面粉一张,白色的狐狸皮八斤面粉一张,黄牛两张田契一头。” 那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将狐狸皮放下,搓着手道:“你这也太贵了,尤其是黄牛!我们这儿虽然不怎么见得到牛,但也不至于卖这么贵,这玩意几顿就进肚里了!哪儿值得上两张田契!” 白萤翻身骑上牛身,指着黄牛身后的板车道:“你用来吃,自然是划不来的,但你用来装东西呢?” 那人心动了一下,旋即又摇了摇头,小声嘟囔道:“我们族里就这么大,走路就能走完了,没必要为了省那点力气花两张田契,而且,家里的男人是干什么用的?不就是用来拿重物的嘛!” 她们这边的动静不小,这会儿来荒山上的人也多,没一会,牛群面前就聚集了一堆人。 有人觉得贵,自然就有人觉得便宜。 没一会,那辆板车上的狐狸皮便肉眼可见地变少了。 取而代之的,是白萤手里渐渐增多的草纸。 她本以为说服这些人签合同是件很难的事,没想到她刚把草纸和炭笔拿出来,还没解释自己要干什么,那些人就把炭笔抢了过去,争先恐后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更绝的是,她们连格式都给她排好了。 最前面的是名字,然后紧跟地址,最后是需要缴纳的面粉重量。 白萤拿着草纸,心里涌现出一个莫名的想法。 这个改变,肯定又是沈白弄的。 果然,她还没问,便有人笑嘻嘻地开玩笑道:“你跟沈白不愧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伙伴,心有灵犀啊!我还以为我们族里只有沈白一个人这么麻烦呢,干什么都要签名,我这几个月签的名,比我学过的字还多!” 目睹过白萤和沈白撕破脸的人赶忙捂住开玩笑那人的嘴,一脸尴尬地领着她离开了。 白萤清楚地听到她们离开后的谈话。 “你傻啊你,白萤就是因为跟沈白吵架才离开族里的,你还在她面前提沈白?而且干什么都要签名这个明明是沈白带起来的,吴果之前不就是跟沈白学的,做什么都要签名?” “这样啊,那我估计白萤也是跟沈白学的,她母亲不是教书的吗?按道理她也应该去教书,好端端跑去做什么生意?” “谁知道呢?可能是眼红沈白吧,明明几个月前,一无所有的是沈白,人人夸赞的是白萤,结果现在完全调过来了……我要是白萤,我心里也不服气!” 白萤缓缓收紧捏着草纸的手。 她现在有种将手上的草纸全部撕碎的冲动,但她知道不可以。 这是她翻身的本钱,是她吃过的那些苦,受过的那些罪的回报。 她只有这些了。 她慢慢地抬起手,小心地将草纸贴身放好。 白萤回来的消息,很快就被山下的人带到了山上。 带来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不曾露面的白木匠。 她今天来,是专门给沈白讲八卦的。 “你还记得黄木匠吧?她之前不是莫名其妙把家里的木头全送给我了吗?我还以为她是良心发现,结果她竟然在黄姓氏族那边卖起了黄北之前做出来的那种拼接床!” “要不是她们黄姓氏族的人全跑过来找我做木工,我还不知道她们那边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 她说得兴致盎然,见沈白神色淡淡地在草纸上写什么东西,不由前倾了身子,诱惑道:“你不好奇是什么事吗?” 沈白失笑,将炭笔放下,捧场地道:“什么事?” 白木匠一拍大腿,激动得唾沫乱飞:“黄木匠做的那些床,全塌了!” 见白十等人被她吸引了注意力,全往她这边看,她更得意了,摇头晃脑地道:“听说黄姓氏族的族长从床上摔下去之后,尾巴骨直接断开了,差点就没命!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人也中了招,不是这里伤了,就是那里伤了,反正惨得很!” 这下沈白是真的好奇了,托着腮问:“那黄木匠不得被人骂死?” 白木匠哈哈一笑,端起桌上的柠檬水一饮而尽,痛快地道:“岂止是骂死?她和她家人,全部被赶出了黄姓氏族,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流浪呢!” 沈白“哦”了一声,没说话。 你说黄木匠可怜不可怜吧?那肯定是可怜的。 一大把年纪了,放弃安稳的生活,四处流浪。 虽说有手艺在身,她只要找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就能重新开始,但沿路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你说黄木匠可恨不可恨吧?那肯定也是可恨的。 破解榫卯之法就破解吧,沈白也没拦着让她破解,可她不该在没破解出来的情况下,造假床给人睡。 说到底,还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白木匠见沈白又要提笔写东西,没忍住拦下她道:“哎,你就不生气?” 沈白有些懵,一头雾水地道:“生什么气?” 白木匠指了指窗外,撇嘴道:“白萤在你山下卖东西,既能把你的生意抢过去,又不用给你东西,你不生气?” 沈白似笑非笑地道:“你是想去买她的狐狸皮吧?” 白木匠突然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摆手否认道:“我才不是,你别想污蔑我!” 沈白叹了口气,站起身,拍平衣服上的褶皱,不在意地道:“想去买就去买吧,正好,我也打算买点。” 白木匠试探着凑到她面前,眼珠一转,小心翼翼地道:“你真的不生气啊?” 沈白对她这老顽童的性格也是没法了,主动搀上她的手,拉着她往门外走:“在商言商,何况我跟她,本来也没什么太大的矛盾。” 白木匠悄悄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觉得不是大矛盾,可人家白萤不一定这么觉得,不然也不会气到离家出走那么久了。 这年头,若不是真的在家待不下去,谁愿意往外跑? 每个氏族有每个氏族的规矩,在自己的氏族内,因为大家都是亲戚,犯错也就犯错了,打一顿骂一顿也就过去了。 可去了别的氏族,别说犯错了,就连在路上多看别人两眼,都可能被挑刺打死。 外乡人的命啊,是最廉价的。 她正感慨着,白萤的摊位出现在她视野里。 这会儿已经过了最热闹的时候,该买狐狸皮的都买了,大家都上荒山上玩去了,剩下的都是对黄牛感兴趣但又舍不得买的。 沈白过去的时候,其中一个人正问白萤:“我要是骑了这牛,是不是就能出去看看别的氏族是什么样的?” 白萤不动声色地回答道:“当然可以,我就是骑牛回来的。” 那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回头跟家里人商量一下,然后便往荒山上跑走了。 白萤目送那人离开,然后不出意外地跟沈白对上了视线。 她露出一个滴水不漏的笑容。 沈白回了她一个更公式化的笑容。 白木匠左右看了看,后背一凉,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还说没什么大矛盾呢,这两个笑容,看着都渗人! 沈白走上前,指着黄牛问:“怎么卖?” 白萤伸了两根手指,没说话。 沈白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两张田契?” 白萤脸色一变,慢慢将手放下。 “你怎么猜到的?”她问得有点艰难。 这一路,不是没人问过她这黄牛怎么卖,有富有的,也有贫穷的,可从没有一个人猜中她给出的价格。 她之所以没有正面回答沈白,也是想看看沈白惊讶的模样,没想到最后惊讶的,反倒成了她。 沈白踱步走到板车前,慢条斯理地翻着剩下的狐狸皮。 “赌输了十张田契的事,给你留下的心理阴影很大吧?”她不答反问。 白萤攥紧了拳头,咬着后槽牙:“我根本就不在意。” 白木匠盯着她额头上突然暴起的青筋数了数:“……”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不在意的样子啊? 沈白笑了一下,从最底下拿出一块黑色的狐狸皮,然后随手从上面捏了块白色的狐狸皮,高兴地道:“就这两块吧,另外,我还要五头黄牛。” 白萤的眼皮抽了抽,整个人都变僵硬了。 她回头看向沈白,语带寒霜:“你确定,要五头?” 沈白淡笑着,无所谓地道:“你不是在意我赢了你十张田契的事吗?五头牛,正好能替你解开心结。” 白萤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愤怒地朝沈白低吼道:“我用不着你的施舍!那十张本该属于我的田契,我会自己赢回来!” 沈白一脸无辜,摊手道:“你这不是赢回来了吗?” 白萤:“……” 全程张大嘴观看的白木匠赶忙上前打圆场道:“在商言商,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千万不要动手……” 白萤低着头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松开了拳头,平静地道:“黄牛温顺,你拿了田契来就可以将它们带走了,你买的多,那两张狐狸皮,算是我送你的。” 沈白笑纳了,高高兴兴地捧着狐狸皮离开。 白木匠犹豫了一下,随便抓了三条狐狸皮,甩下一句“我的记在沈白那儿,回头她一起给你送来!”后便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 追上沈白后,她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还笑呢!那可是十张田契!你被她坑了那么多还笑得出来!” 顿了顿,她迟疑地道:“你不会是因为对她心怀愧疚所以才……哎呀,没必要!那事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是她害你在先,你不过是反击罢了!至于她之后被气得离家出走的事,要怪也该怪她母亲,怎么都怪不上你!” 沈白摸着狐狸皮的毛,慢悠悠地道:“十张田契而已,既能让她不再出现在我面前晃悠,又能给她添堵,不值得高兴吗?” 白木匠挠了挠头,一脸懵逼:“怎么就既这又那的了,完全听不懂……” 沈白回到沈白家俬内,让白十去仓库取了十张田契,顺带拿了白木匠要给白萤的面粉,一起送下山。 等白十回来后,她当着白木匠的面问白十:“白萤走了吗?” 白十愣了愣,偷偷看了沈白一眼,眼里多有不解。 不过他很快就回答道:“她一拿到田契就走了。” 想了一会,他又补充了一句:“离开的时候她看上去很不高兴。” 沈白偏过头,冲白木匠眨了眨眼。 白木匠:“……” 你这女人,快停止对我发散魅力! 第26章 白萤的确是很不高兴。 她了解沈白。 沈白既然能这么轻易地拿出十张田契给她,这就意味着,沈白拥有的田契,绝对多于二十张。 这让她的心上蒙了一层阴霾。 她去房屋交易所买了两座连在一起的山,然后用剩下的粮食买了十个男人。 有了人手,事情就好办了。 她分了一部分男人去山上建木屋,另一部分男人则去挨家挨户地收粮食。 粮食一收回来,木屋也建好了。 夜幕降临,她独自前往白落鹰的住处。 与此同时,沈白终于找到跟牧云独处的机会,将那块黑色的狐狸皮送给了他。 给牧云围狐狸皮的时候,沈白不得不踮起脚。 这些日子伙食好,牧云跟她都长胖了不少。 跟她不同的是,牧云还长个子了。 现在的牧云跟他刚来那会儿相比,称得上脱胎换骨。 更俊美了,也更有侵略性了。 有时候沈白跟他对上眼,会不自觉地产生心虚的感觉。 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心虚的,可就是忍不住,好像自己占了牧云便宜一样。 养成什么的……唔。 走完神回来,她的手已经搭在了牧云的胸口上。 以前她觉得男人有胸肌很恶心,可现在…… 她不自觉地捏了捏,发现不是男人有胸肌很恶心,而是不好看的男人有胸肌很恶心。 “咳咳……”她心虚地缩回手,转过身望天道:“黑色的很适合你。” 牧云生得白,五官分明,气质清冷,看上去随时能羽化登仙。 白色太柔弱,红色太妖艳,黑色正好,给他添了点稳重和烟火气。 牧云低头看了一眼脖子上的狐狸皮,上前一步走到与沈白齐肩的地方,轻声道:“你都没看。” 他的嗓音跟他的长相很配,不笑的时候也是冷冷的,像冰山上流下来的清泉。 笑起来,又像芒果冰沙。 又冰又甜。 沈白不怕他不笑,也不怕他笑,最怕他用这种清泉般的声音委委屈屈地说话。 那种感觉,就好像眼睁睁地看着芒果冰沙马上就要化成一滩水。 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沈白快速地转过头,上下扫了他一眼,胡乱地点头道:“好看得很……” 牧云突然伸出手,揽住沈白的脖子,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他低着头,与沈白的距离近到呼吸可闻。 沈白能清楚地看到他眸子里的倒影。 那是她,是手足无措,茫然慌张的她。 牧云看了一会,笑着松开了手,慢慢地为沈白整理好散落的碎发,温声道:“夫人戴白色的,也好看得很。” 他的手很暖,每从沈白的脸颊上划过,都会给沈白带起一连串的颤栗。 沈白放任自己打了个寒颤,然后回过身,脚步匆忙地往房间里跑:“我去洗澡睡觉了!”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牧云慢条斯理地将狐狸皮解开,松了松衣领,哈出一口热气道:“天越来越冷了。” 沈白洗完澡,胡乱吹灭灯,爬上床钻进被窝里。 她的房间里烧了炭盆,但就算如此,钻进被窝的那瞬间,她还是冷得哆嗦了一下。 一只大手突然伸了过来,将她整个儿环住,用干毛巾仔细地给她搓起了湿头发。 沈白还没来得及感到恐怖,就听到牧云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我听白木匠说,她年轻时候总是不把头弄干就睡,现在经常头痛。” 可能是夜晚的缘故,牧云的声音带了点沙哑,听着朦朦胧胧的,少了点清冷,多了几分热度。 沈白松下肩膀,含糊地道:“头发太长了,全部弄干要很长时间……” 牧云淡笑了一下,轻轻地抬起沈白的脑袋,将被她压住的散发全部往上捋,耐心地道:“没关系,我来给夫人弄就好了。” 他的手法很轻柔,就像在对待什么绝世珍宝。 沈白以前并不喜欢别人碰她的头发,为了不去发廊,她自学了剪头发,以前还专门出过一期剪头发的视频。 她现在想想,还好上辈子没遇到牧云,不然她肯定没心思学那么多乱七八糟的。 醉卧美人怀不爽吗? 她眨了眨眼,悄悄地将头往牧云的怀里靠了靠。 这一靠,她差点惊到跳起来。 牧云竟然没穿衣服?! 她的心跳得飞快,脸也爆红。 趁牧云没注意,她悄悄地往后退了退,让自己离热源远一点。 她闭着眼,胡思乱想了很多,最后连什么时候睡着的,她都不知道。 天大亮的时候,沈白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 以往她的身下总是冰冷的床板,这回,却是温热的身体。 她猛地惊醒,紧张地看向身边。 牧云还在睡觉,他睡得很沉,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 不知道他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的,看上去相当疲惫,眼下一片青黑。 沈白心虚地坐起身,往后摸了一把自己干燥的长发。 以往她一觉睡到天亮,头发还是湿的,这回终于干了。 下床的时候,她把被子掀得太开了,牧云的半边身子都露在了外面。 结实的八块腹肌,令人侧目。 再往下,是充满暗示的人鱼线…… 沈白慌张地扫了一眼,急急忙忙地将被子给牧云掖好,穿衣服出门。 房门关上的瞬间,躺在床上的牧云睁开了双眼。 牧云直起身,任由被子从他身上滑落。 他低头扫了一眼,喃喃道:“还是不够好看吗……” 沈白着急忙慌地洗漱完,一直到走进厨房才冷静下来。 天气冷了,人却燥了。 这个时候适合吃下下火的东西,比如萝卜肉丸。 她把新鲜的白萝卜切成丝,过水煮一遍,将里面的水分挤出来,然后跟肉馅和少量面粉一起,捏成一颗一颗一口刚好能吃下的肉丸。 做好的肉丸放到盘子里,放蒸锅里蒸熟,然后再配上一碗葱油拌面,清淡又健康。 吃早饭的时候,牧云坐到了她身边。 在意识到牧云靠过来的一瞬间,沈白全身都僵硬了。 她放下吃到一半的葱油拌面,犹犹豫豫地道:“你、你昨晚睡得好吗?” 牧云夹了颗肉丸放到她碗里,笑着看她:“我睡得很好,天气冷了,睡在夫人身边很暖和。” 沈白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有些不好意思。 说暖和,真正暖和的是牧云才对。 前段时间刚降温的时候她一直都睡不好,还差点着凉,昨晚跟牧云睡在一起,她难得地睡了个好觉。 她戳了戳碗里的面条,试探着问道:“以后……都睡我那边吗?” 牧云将她吃不完的面条夹进自己碗里,点头道:“昨晚发现夫人夜里喜欢掀被子,这样容易着凉,以后有我看着就没事了。” 一提到“掀被子”,沈白便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了自己离开房间时看到的那一幕。 她轻咳一声,掩饰性地用手扇了扇风,转移话题道:“这太阳好大啊。” 牧云赞同地点了点头,附和道:“的确很大。” 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沈白:“……” 总觉得哪里不对。 吃完早饭后,沈白正打算出门,迎面便碰上了白落鹰。 自从开业那天跟白落鹰商定了开商业中心的事项后,这还是沈白头回跟白落鹰在外面碰上。 平日里就算沈白这边有交易纠纷,一般也由白落鹰的那些守卫处理,两人根本没有见面的机会。 沈白讶异地伸出手,邀请白落鹰进沈白家俬里坐:“族长,你怎么来了?” 白落鹰落座后,开门见山地道:“白萤告诉我一个消息。” 沈白顿了顿,伸手给她倒了杯蜂蜜水,抬眸道:“什么消息?” 白落鹰抿了口蜂蜜水,淡淡地道:“你知道我这族长之位是怎么得来的吗?” 沈白没有隐瞒,点头道:“略有耳闻。” 白落鹰放下水杯,手指在桌上轻敲:“当年我带回来的盐巴,族里的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这点倒是不出沈白预料,因为她家的盐巴,也快吃完了。 白鸟家也是。 从白萤那儿买黄牛,就是她为这件事做的准备。 要是族里在她家的盐巴耗尽前还是没有弄到盐巴的办法,她就只能骑着黄牛一路往南,看看能不能找到大海,争取弄点海盐回来了。 不过现在看来,白落鹰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白落鹰看了她一眼,平静地道:“白萤说她这趟出去,找到了一个知道制作盐巴的部落,但那个部落不缺普通的物资,只有特别的东西才能打动她们,让她们愿意出售盐巴。” 沈白不解其意,皱眉道:“特别的东西?” 白落鹰点了点头,沉声道:“现在是冬天,我知道你这里的大部分生意都停止了,我希望你能跟白萤一起,前往那个部落,买点盐巴回来。” 这个选择,估计是白落鹰深思熟虑后做出的。 族里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沈白做出来的,既然白萤之前没能打动那个部落的人,那选别人大概率也是不行的,只有沈白能一试。 至于白萤,她去过那个部落一趟,再去肯定会有优势。 没什么比让这两人合作更完美的了。 起码表面上看是如此。 沈白没说话,垂眸沉思。 白落鹰继续补充道:“你这趟出去带的所有东西,都由族里承担,若能换回盐巴,族里还将送给你两座山和十亩田。” 这个条件的确相当诱人了,但沈白却突然笑了,摇头道:“山挺好,田倒是不用了,而且为族里分忧,本来也是我们的分内之事,只是……白萤跟我一起去的话,恐怕我们在半路上,就得打起来。” 她说得坦荡,而事实也是如此。 比起跟白萤一起去,她宁愿自己去,起码不用担心背后有人插刀。 白落鹰看了她一眼,然后道:“白萤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我打算让白长生跟着你们。” 沈白顿了一下,久违地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原主的记忆。 白长生,白落鹰回白姓氏族时在路上捡到的八岁孩子。 因为找不到孩子的父母,白落鹰将她收为养女,取名白长生。 之所以取这个名字,也是有原因的。 听说白长生刚被捡回来的时候,体弱多病,好几次都差点没命,为了能让她活久点,白落鹰便给她取了个“长生”的名字。 别说,自从有了名字后,白长生还真没再生过病。 只可惜,之前那几次大病似乎将她的脑子烧坏了,导致她的智商一直停留在八岁孩童的阶段。 不过她善恶分明,很能洞察人心,而且天生力大无穷。 比起白落鹰,白长生更加的深入简出。 整个白姓氏族,见过白长生面的人,屈指可数。 沈白回过神,迟疑地道:“这样真的……行得通吗?” 白落鹰看了她一眼,将柠檬水一饮而尽,没说话。 半日后。 沈白乖巧地坐在板车上,脊背挺直,眼珠乱转。 在她旁边,坐着同样乖巧的白萤。 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从她们头顶响起,威严又认真:“你们想吵架?” 沈白将头摇成拨浪鼓。 白萤慢了半拍。 那道声音突然暴躁:“吵架不好!” 与此同时,一块半人高的石头被一只洁白如玉的小手拍成了渣。 白萤抖了一下,疯狂摇头。 那道声音总算满意了,平静地道:“上路吧。” 白萤起身,想要去赶车。 出乎她意料的是,拉着板车的黄牛自动走了起来。 看黄牛着急的模样,刚刚的它,似乎也感受到了那道声音的恐怖。 白萤顿了一下,还没来得及为黄牛感到同情,就听见那道声音愤怒地道:“坐下!打架也不行!” 石头碎成渣的画面在白萤脑海里重复播放。 她慌忙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乖得不能再乖。 沈白瞥了她一眼,抬头看向那道声音的主人——白长生,乖乖地道:“我还有些木工活要干,我先去后面的板车上干了,一会再回来。” 白长生长着张跟她稚嫩的声音相符的娃娃脸,看上去十分好捏。 不发脾气的时候,她很好说话,点了点头就让沈白去后面的板车上了。 白萤想要如法炮制,可惜她才刚张开口,白长生便淡定地打断道:“母亲说了,你就是个带路的。如无必要,不准下车。” 白萤:“……” 第27章 一觉醒来,沈白“曝尸荒野”。 她甩了甩头痛欲裂的脑袋,总算是找回了点睡着前的记忆。 那时已经是傍晚了,白萤提议找地方露营。 沈白对此自然没什么意见,甚至还打算做架简易的床,免得晚上睡地上腰痛。 她做完床,渴得不行的时候,一回过头,面前便扑来了一层粉末。 粉末被她吸进去后,她就晕了。 接着,就到了现在。 不出意外的话,扑她粉末的人就是白萤。 只是不知道白长生现在怎么样了,按理白萤在解决了她之后,应该不会再对付白长生。 沈白思考了片刻,站起身,拍拍屁股,抬步往东走。 她该庆幸白萤还没有恶毒到底。 不然趁她昏迷的时候插她一刀,她现在别说走了,爬都爬不了。 走着走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 这里靠近树林,再怎么样,都应该有鸟叫声。 但现在除了她走路的声音,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安静得不像话。 她警惕地转过头,还没看清身后有什么,一榔头下来,她又晕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再次睁开双眼。 这回的运气似乎没那么好。 周围不再是安静的树林,而是一群只穿了兽皮裙的高大男人。 这群男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她的眼神里既有怜悯,又有厌恶。 沈白没急着起身。 连晕两回,身体再好的人也顶不住。 何况她总觉得这里怪怪的。 一阵骚动从外围传来,人群自动分开。 沈白转了转眼珠,发现穿过人群走过来的,还是个男人。 这个男人穿得稍微好点,除了兽皮裙之外,上半身还披了件白色长袍。 本应很怪异的搭配,因为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反倒成了个性。 见沈白盯着他的脸打量,他挑眉道:“好看?” 沈白刚想点头,不知怎的,突然察觉出男人话里的危险意味,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我看的不是你的脸。” 男人蹲下身,捏着沈白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那你看的是什么?”男人凑到沈白耳边,语气暧昧。 感受道男人喷在她耳后的鼻息,沈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老老实实地道:“我看的是你的灵魂。” “灵魂?你是说我现在被鬼附身了?”男人盯着沈白的双眼,身上散发出强烈的气场。 沈白微微往后仰,结结巴巴地道:“不、不是,人都是由灵魂和身体组成的,你的想法、你的表现就是灵魂。” 男人松开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沈白,淡淡地道:“那你觉得,我的灵魂怎么样?” 沈白突然有种感觉,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这个回答了。 于是她直起身,主动凑到男人面前,严肃地道:“强大、独立、坚韧、负责。” 男人顿了顿,移开放在她脸上的视线,转身道:“把她拉去烧了。” 沈白:“?” 为毛? 像是猜到了她心中的想法,男人微微偏头,轻描淡写地道:“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撒谎的人。” 沈白:“……” 眼看周围的人涌上来要抓她,沈白“哇”的一声哭了,扑上前抱住男人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我错了,我就是在看你的脸,你的脸太好看了呜呜呜……” 男人僵硬了片刻,然后语带寒霜地道:“我平生第二讨厌的,就是说我长得好看的人。” 沈白:“……” 还有第三点吗? 男人低下头,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我平生第三讨厌的,就是碰我身体的人。” 沈白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果断撒开手。 周围的人涌上来,拖着沈白往火堆边走。 沈白哭得很大声。 她的人生啊! 她才刚施展开抱负,还没赚够钱啊! 她还没亲亲抱抱牧云啊! 在被扔进火堆前,她打了个哭嗝,委屈巴巴地道:“我、我能不能当个饱死鬼……” 空气安静了一瞬。 沈白腹中的轰鸣声格外清晰。 压着沈白的男人们迟疑了一下,转头看向穿着长袍的男人。 穿着长袍的男人已经在火堆前的椅子上坐下,身体歪着,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指节轻叩扶手。 听到沈白腹中的轰鸣声,他淡淡地抬了抬眸,摆手道:“让她吃。” 沈白紧接着道:“能不能让我自己做?自己做的合口味。”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手指在空中划了个圈,余光见沈白的视线跟着他的手指转动,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让她做。” 压在沈白肩膀上的束缚突然间全没了。 男人们忙活起来,从不远处的房子里搬出做饭的家伙,一样一样地摆在沈白面前。 沈白侧头瞄了一眼身后的火焰,双手合十,悄悄拜了拜。 长袍男人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道:“你们氏族,信奉火神?” 沈白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我让它给力点,烧完菜就灭掉,别再烧我了。” 男人失笑,没再多言。 等待的间隙,沈白抽空打量了一圈周围。 这里像是个小山村,还是那种密闭的小山村,因为所有的房子都挨得很近。 这里的人似乎以打猎为生,因为肉干和兽皮随处可见,但风干的粮食却略等于无。 最值得注意的是,沈白看了这么久,都没看到一个女人。 长袍男人似乎注意到了沈白在打量周围,但他什么都没说,只在工具和食材全部上齐了之后,淡淡地提醒道:“可以开始了。” 沈白收回视线,撸起袖子,干脆利落地宰了只野鸡,过水拔毛。 以前拍视频的时候,一到血腥的阶段,摄像机都会自动移开。 所以沈白什么都练过,唯独没练过怎么把血腥的画面展示得更为唯美。 站在她附近,防止她逃跑的男人们在看到她残暴的动作时,下意识走远了点。 百无聊赖的长袍男人也慢慢坐直了身体。 不过他注意的,是沈白那张专注到没了多余表情的脸。 沈白处理好鸡后,将整只鸡剔骨去皮。 看着整张鸡皮从鸡肉上分离出来的画面,男人们离沈白更远了。 沈白没时间注意他们,将鸡肉切成丁,煮熟。 捞出鸡肉丁后,她开始揉面。 见她将所有的面都倒进了盆里,长袍男人眉角一抽,没忍住问道:“你吃得完那么多?” 沈白一脸无辜地抬起头,眨了眨眼道:“才这么点。” 长袍男人:“……” 他忍了忍,还没忍住了没说出这是他们全族仅剩的面粉这一事实。 沈白说完那句话就没再注意长袍男人了,因为她要开始洗面了。 见她拿着面团在盆里猛搓,长袍男人往前倾了倾,皱眉道:“你这样洗,不是将面粉洗出去了吗?” 沈白没说话,但她看了长袍男人一眼。 看着沈白看傻子一样的眼神,长袍男人闭嘴了。 沈白搓了很久,久到长袍男人怀疑起她是不是在拖时间了。 在长袍男人开口前,沈白换了盆水,确定面团再也搓不出淀粉后,将剩余的面团放进锅里蒸熟。 看着脸盆大的面团被沈白祸祸到只剩碗大,长袍男人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忘记告诉沈白了。 他平生第四讨厌的人,就是浪费食物的人。 沈白还不知道自己又被长袍男人记了一笔。 她将洗过面的水慢慢倒掉,捞出沉底的淀粉,搅拌均匀。 两勺淀粉一张凉皮。 她慢条斯理地将做好的凉皮堆成一旁。 凉皮渐渐堆成了小山。 长袍男人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原来面粉没有被浪费掉。 不过他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漂亮的面皮。 晶莹剔透,仿佛冰片。 做好凉皮后,沈白的动作快了起来。 她拿了一根黄瓜和一根胡萝卜,切成丝,再炸了一盘花生米。 长袍男人左看右看,都不觉得她做的这些东西会好吃。 就在他渐渐不耐烦的时候,沈白将鸡肉丁、黄瓜丝、胡萝卜丝、炸花生米和蒸熟后又切成丁的面团放进一个大盆里。 长袍男人顿了顿,仔细地看着沈白的动作。 沈白放完那些材料后,将凉皮切好,跟着放进大盆里。 紧接着,她往盆里倒入之前做好的大蒜水、辣椒油、香油,再放入糖、盐水,最后再往里挤了个柠檬,搅拌均匀。 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进入盆里后,瞬间迸发出一股强烈的味道。 站在沈白附近的人已经被这股味道震惊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抬手擦了擦嘴边掉落的口水。 长袍男人似乎明白了沈白的目的,手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做完凉皮后,沈白将剩下的鸡肉丁和面筋塞进鸡皮里,调好味后,用绳子将鸡皮捆好,放到火上慢慢烤。 烤鸡皮掉落的油让火焰烧得更盛,也让周围的男人眼里的绿光冒得更盛。 沈白收拾好桌子,端着装着凉皮的大盆放到自己面前,笑着对长袍男人道:“我开动了。” 看着自顾自吃起来的沈白,长袍男人:“……” 等等,你不是要分给我们吃,用厨艺征服我们,然后哭着求我们放了你吗?! 作者有话说:  下午还有两更~ 第28章 在沈白穿越前的那个世界,所有人都知道,比沈白做饭的视频更有杀伤力的,是她吃饭的视频。 沈白会做,更会吃。 每一口凉皮,她都会带着花生米、黄瓜丝、鸡丁、面筋和胡萝卜丝一起送进嘴里。 鸡丁香,花生米脆,胡萝卜丝甜,黄瓜丝清爽,面筋汁水多。 一口咬下,丰富的味道和多层次的口感在口腔中爆发,那种滋味实在是…… “爽!”沈白忍不住比了个大拇指,满脸都写满了幸福。 长袍男人的喉结上下滑动。 他都受不了了,更别说其他人了。 有个年纪小点的小男孩大着胆子凑到沈白面前,小声道:“能给我尝尝吗?” 沈白思考了片刻,拿了个小碗,挑了一筷子自己没碰过的凉皮进去,递到小男孩面前。 未免出现更多的效仿者,她大声宣布道:“就这一口哦,其他的我都要自己吃掉!然后当个饱死鬼!” 长袍男人无视她的话,紧盯着小男孩手上的那个小碗。 小男孩捧着碗,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猛地仰起头,将碗里的凉皮和配料全部倒进了嘴里。 沈白清楚地听到,周围的人在看到小男孩的碗里什么都没剩下后,遗憾地叹了口气。 而吃下凉皮的小男孩,像是定住了一样,目瞪口呆地看着沈白,良久才憋出一句:“父神。” 沈白:“……” 她夹了颗花生米到嘴里,慢条斯理地转了转变得焦黄的鸡皮。 见烤得差不多了,她将鸡皮整个儿从签子上拔下,用筷子将鸡肚子挑开。 鸡皮已经被烤得紧缩,筷子一碰就弹下去了。 里面的鸡丁和面筋暴露了出来,带着奇异的香味和不停蒸腾的热气。 见沈白埋头就要吃,长袍男人终于忍不住了,一个箭步走上前,将那盘鸡皮包肉抢了下来。 沈白一脸愕然地看着他,欲哭无泪:“我就这么最后一顿饭了,你还不让我吃饱吗?” 长袍男人看了她一眼,拿起一双筷子,用鸡皮包着鸡肉丁和面筋,放进嘴里。 鸡皮被烤得焦香,没有一点脂肪的肥腻。 鸡肉和面筋的味道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咬一口就爆出肉香。 长袍男人顿了顿,端着盘子,快步走没了影。 他离开后,早就按捺不住的男人们纷纷冲上前,你挤我,我挤你,深怕自己赶不上趟。 “快点给我也吃一口!就一口!” “我也要我也要,让我舔舔筷子也行!” “别说话,让我多闻闻这个味道,太好闻了呜呜呜……” 沈白抱住装着凉皮的盆,一脸无奈地道:“你们干嘛要跟一个快死的人抢吃的,不嫌不吉利吗?” 一道心满意足的声音从远处飘来:“你不用死了。” 沈白抬头看了一眼,见长袍男人施施然地端着空盘子走过来,没忍住道:“你嘴角全是油。” 自认为偷吃得天衣无缝的长袍男人:“……” 其他人管不了他们之间的交锋了,一得到长袍男人的准话,便迫不及待地将沈白手下的凉皮盆抢走了。 沈白从腿上拿出一个装满了凉皮的碗来,心道还好她刚刚有先见之明,事先将自己吃过的部分挑了出来。 她埋头继续吃,长袍男人就坐在她身边等。 等她吃完,长袍男人开口道:“我叫炽火。” 沈白看了他一眼,放下碗,打了个嗝:“看出来了。” 炽火,吃货。 炽火皱眉思考了片刻,怎么都想不明白沈白从哪里看出他叫“炽火”的。 不过这不重要,他很快就调整了情绪,认真地道:“这里是男族,只有男人的氏族。” 沈白愣了愣,下意识看了眼炽火的肚子:“你们能自己生孩子?” 炽火:“……” 见他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接一根地暴了出来,沈白秒怂,乖乖地举起手道:“我叫沈白,从白姓氏族过来,要去不知道哪个氏族买盐。” 炽火打量着她的神情,点头道:“这次没说谎。”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们不能自己生孩子,我们也不像别的氏族一样有血缘关系,我们的祖先来自各个地方,他们都是觉醒后不愿意继续被女人欺压的勇士,所以我们信奉的,是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父神’。” 沈白点了点头。 炽火捏着她的下巴,将她拉到自己面前,冷冷地道:“在我们看来,所有女人,都该死。” 这点沈白毫不怀疑。 因为炽火的眼里满是仇恨。 她尴尬地笑着道:“鸡、鸡皮好吃吗?” 炽火顿了顿,松开手,不屑地道:“口腹之欲罢了。” 沈白又转过头问那些将凉皮分光了的男人:“凉皮好吃吗?” 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男人们下意识响应道:“好吃!” 炽火觉得丢了面子,瞪眼想教训他们。 沈白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等他看向自己后笑着道:“父神最希望看到的,一定不是你们杀光所有女人的景象,而是你们开心幸福的模样。” 炽火愣住,收敛了所有的表情,不带任何起伏地道:“你一个女人,怎么会知道父神的想法?” 他不愿继续跟沈白说下去,留下一句“你住柴房”后便甩袖离去。 沈白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打开柴房的门,将枯树叶堆在地上,侧躺上去。 堆了柴火的柴房十分逼仄,月光洒进来,树枝影影绰绰,好似鬼神。 沈白换了个姿势,将双手枕在脑袋下,看着天花板发呆。 不知道牧云以前睡在柴房时,想的是什么…… 月落日升。 沈白起了个大早,然后勤勤恳恳地去厨房做早饭。 昨晚她估算过了,整个男族加在一起也就二三十人,比白鱼买的男人还少。 做二三十个人的饭对于她而言还是不成问题的。 就是这饭得做多久,有点问题。 她现在没了牛车,赶路本来就慢,要是被男族的人拖太久,等她回去,黄花菜都凉了。 白姓氏族有规定,女人死了后,她拥有的所有资产,包括人,由直系亲属继承。 没有直系亲属的,由族长接管。 直系亲属不愿意继承的,也由族长接管。 而“死了”这个概念,有尸体就直接判定,没有尸体的话,有目击者证词也行。 要是什么都没有,则由失踪当日数起,到一年整止,算死亡。 沈白不担心第一条和第三条,但她担心白萤一回去就说她死了。 她的那些资产,没了也就没了,可牧云该怎么办? 白鸟会不会接管是一回事,牧云愿不愿意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虽然她不觉得牧云会为了追随她做出自尽这种傻事,但她觉得牧云肯定不会愿意再留在白姓氏族了。 到时候,她上哪儿找牧云去啊? 沈白有些愁。 “你在想什么?”炽火的脑袋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 沈白赶忙在刚做好的肉饼上刷了层酱,递到炽火面前:“你尝尝?” 炽火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接过肉饼看了看。 肉这玩意已经吸引不了炽火了。 待在男族这么久,他们每顿饭都少不了肉,实在是有点吃腻了。 不过他也知道他们这儿已经没有多余的面粉,沈白除了做肉外,别无他法。 他沉吟了一会,将肉饼塞进嘴里。 软绵的肉酱混着带有颗粒感的蔬菜融化在嘴里,轻轻一嚼,便滑进了胃里。 这种体验对于他而言还是头一回。 他又咬了两口肉饼,发现每一口的滋味都不一样。 见他一脸惊奇,沈白笑着解释道:“我刷了不同的酱,你喜欢哪种,下回我单独给你刷那种。” 炽火思考了片刻,形容道:“有点酸,还有点甜,甜比酸多的那个……” 沈白又拿了个肉饼,给炽火刷好酱,递过去:“那叫番茄酱,用番茄和糖做的。” 炽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边吃一边道:“你不是要换盐吗?我们跟你一起去。” 沈白以为自己听错了,揉了揉耳朵,确认道:“你说什么?” 炽火瞥了她一眼,目光在她细长白皙的脖颈上停留了片刻,然后道:“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沈白一头雾水:“什么道理?” 炽火慢悠悠地将肉饼吃完,双手抱在胸前,靠在墙上看沈白:“父神想看到的,一定是我们幸福开心的模样。” “所以我决定……”他直起身,伸手捏着沈白的下巴打量了片刻,勾起嘴角道:“买下你。” 沈白:“……” 松手,你这个捏下巴精! 炽火松开手,自顾自拿了个肉饼,在上面刷了层番茄酱,头也不抬地道:“你还不知道吧?” 沈白搓了搓下巴,顺嘴道:“知道什么?” “你要去换盐的那个氏族,她们的族长,是我弟弟。”炽火笑了笑,将肉酱三两口吃完,补充道:“亲的。” 沈白沉默了一会,指着外面道:“所以这里是?” 炽火拍了拍手,挑眉道:“这里的确是男族,只是我们五年前,就从这里搬走了,只在捕猎的时候过来住。” “那想杀掉所有女人?”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父神在上,我们不杀女人,我们只买女人。” 炽火咧开嘴,笑得格外灿烂。 第29章 产盐的氏族叫颜姓氏族,族长叫颜焱,是个男人。 这些是炽火在路上告诉沈白的。 沈白本来想问炽火他和他亲弟弟为什么不是一个姓,炽火直接告诉了她原因。 原来炽火的母亲在炽火很小的时候就常常家暴炽火的父亲。 炽火的父亲刚开始还忍着,在炽火的母亲将魔爪伸向炽火时,终于忍不住了,失手将炽火的母亲杀死了。 族里按照规定将炽火的父亲处死,将当时还年幼的炽火和尚在襁褓中的颜焱赶出了氏族。 据说,她们是担心“魔鬼生下的儿子也是魔鬼”。 炽火为了养活自己和弟弟,将自己租给了很多女人。 他年纪小,那些女人不会对他产生什么邪恶的想法,可就算如此,他也没有少吃苦头。 后来,他遇到了当时的男族族长炽焰,被男族族长收为干儿子,改名为炽火。 至于弟弟,为了纪念他们的父亲,则依旧姓颜。 再后来,炽焰在一场战斗中离世,炽火接管了整个男族。 颜焱察觉出男族的发展桎梏,带着一批人离开男族,去附近开田垦地,建立起最初的颜姓氏族。 炽火则留在男族,在颜焱需要的时候才会去颜姓氏族待一阵子。 现在的颜姓氏族跟最初的时候大不一样了。 因为掌握了产盐的技术,颜姓氏族很快就通过跟周边氏族的交换,变得强大起来。 刚开始他们还掩盖着氏族里全是男人的事实,在强大后,他们不再顾忌,彻底揭开了自己的身份。 经常跟他们做交易的氏族还算理解,一些不怎么来的氏族,在知道他们是一个由男人组成的氏族后,再也不敢去了。 说起这个弟弟时,炽火的表情是骄傲的。 沈白想了想,表示理解。 以前的男族带着对女人的仇恨躲躲藏藏,既要想办法养活自己,还要躲避一些女人的追杀,生活得定是不易。 颜焱这个发展思路,不但给了男族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还让人不敢再轻易动他们。 难怪炽火会那么骄傲。 “你之前说的买女人,是怎么回事?”她思来想去,还是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炽火打量了她一眼,突然道:“你买了几个男人?” 沈白老实道:“一个。” 炽火嗤笑一声,不屑地道:“穷鬼。” 沈白:“……” 炽火背着双手,慢悠悠地绕着沈白转了一圈,最后凑到她面前道:“男人能买,女人为什么不能买?我们有足够的财富,没人能拒绝得了。” “而且……”他拉长了音,轻蔑地道:“多的是女人想让我们族里的男人买。” 沈白看了看他,没说话。 炽火看懂了沈白这个眼神的意思,恼羞成怒地道:“我没买女人是因为我讨厌女人!而不是没有女人想让我买!那些女人以为自己拥有一点小聪明,就不将男人放在眼里,她们迟早会付出代价的!” 顿了顿,他像是解释一样,慢慢道:“买你是因为你做的东西我喜欢,你放心,你家里那个男人,我会让他加入男族,然后给他一笔财富,让他去买一个合心意的女人。” 想到牧云,沈白厚着脸皮道:“我就是他合心意的女人。” 炽火翻了个白眼,明显不信。 沈白懒得跟他争论,专心赶路。 而此时,白萤已经只身赶到了颜姓氏族。 为了赶时间,她直接找到颜焱,将牛车上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沉声道:“我要一百斤盐,还要借你的护卫队一用。” 颜焱的家里有不少人,他们在听清楚白萤的话后,哄然大笑。 “一百斤盐?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就这么些破木头,怎么可能值一百斤盐?真该让那些吹嘘女人就是聪明的人来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是聪明还是蠢!” “她以为她是谁啊?张口就要借族长的护卫队用,族长的护卫队那是一般人能用的吗?我们族里,除了炽火长老的他的手下,就属护卫队那帮人厉害了!” 白萤听着他们的嘲笑,一言不发地将地上的东西摆平。 这些东西都是牧云给沈白整理的,白萤只认识一部分。 她先把婴儿床打开,指着在场中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男人道:“一直那么抱着不累吗?放进来试试。” 年轻男人撇了撇嘴,不耐烦地道:“你懂个什么!我家孩子离了我就哭!他哭起来了没个半天根本停不下来!” 白萤指着婴儿床,坚决地道:“就试一次。” 年轻男人还想拒绝,可一直没说话的颜焱突然开了口:“颜尺,试试看吧,我很好奇。” 颜焱发了话,颜尺再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乖乖地走上前,将怀里的孩子放进婴儿床里。 放下的那瞬间,他小声嘀咕道:“这东西看着怪好看的。” 他的孩子在躺平后,不适地皱了皱眉,看模样似乎马上就要哭。 颜尺正想发火,只见白萤轻轻地推了一把婴儿床,他的孩子便像被施了魔法一样,瞬间松开了眉头。 他愣了愣,伸手将孩子抱起来,就近交到白萤手里:“难不成他现在不用我抱也可以……” 话音还没落地,一道刺耳的婴儿啼哭声便响了起来。 颜尺赶忙将自家孩子接过来,轻轻地拍着孩子的后背道:“不要女人抱,女人都是坏东西,对不对?” 白萤无语地看了一会,然后道:“你再把他放进里面试试。” 颜尺迟疑地看了一眼颜焱,见他点头,只好将孩子放下。 他这回很是笃定,断言道:“只有我能把他哄好,别人都不行!” 白萤推了把婴儿床,打断了他的话:“他不哭了。” 婴儿床轻轻摇晃,睡在当中的小婴儿无意识地嘬着手指,像是在梦里见到了开心的事情,嘴角微微翘起。 颜尺当场被打脸,脸色看上去有点差。 颜焱摆了摆手,轻笑着道:“这玩意,你拿去用把,别回头孩子还没养大,手抱断了。” 颜尺尴尬地挠了挠头,伸手将婴儿床扛起,放到自己的座位旁边。 不得不说,有了婴儿床后,他的手的确是轻松了许多。 更重要的是,他的孩子看上去也的确挺喜欢这玩意。 开了个头,后面就好办了。 不用白萤介绍,颜焱自己将那些东西的作用琢磨得七七八八的。 他心满意足地看完,抬头看向从头到尾都没变过脸色的白萤,挑眉道:“一百斤盐我可以理解,但护卫队……” 白萤不动声色地道:“我之前与你说过的那人,在追杀我。” 颜焱了然地点了点头。 之前白萤流浪到附近时,是他将白萤带回了颜姓氏族。 他问过白萤要不要成为他的女人,可白萤不愿意,于是他便放白萤走了。 他是很欣赏白萤,但他一向有他的原则。 强扭的瓜不甜。 对于男人如此,对于女人,一样如此。 那个时候,白萤告诉他,族里有个叫沈白的,自小就看她不惯,处处针对她。 她处处忍让,可惜沈白越来越跋扈,最后竟然陷害她,将她赶了出来。 颜焱最讨厌的女人就是这种,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的,不将心思放在正事上,只知道迫害人。 于是他摆了摆手,轻描淡写地同意了:“你拿去用吧,明天还给我。” 白萤欣喜若狂,可她没有在面上表现出任何情绪,谨慎地道:“多谢,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出发。” 颜焱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白萤的算盘打得好。 要是她这趟出去发现沈白和白长生的尸体,等回去后就将这件事推给天灾,到时候就算白落鹰亲自过来查看,也怪不到她头上。 要是她这趟出去发现沈白和白长生还活着,她就让颜焱的护卫队将沈白和白长生解决了,最后将这件事推到颜姓氏族的头上。 她虽然与颜焱相处的时间少,但对于颜焱的为人,她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就算颜焱发现她撒了谎,最多也就是疏远她而已,绝对不会当众戳穿她。 这么想着,白萤迫不及待地领着人走了。 她一走,白长生哭着来了。 白长生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部落,但她知道自己一觉醒来就把母亲交待要好好保护的两个人弄丢了。 她走了好久的路,找了好多地方,都没能找到沈白和白萤。 最后,她远远地看着这里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撑着最后一口气,走了过来。 由于颜姓氏族不靠种田养活自己,所以他们居住的地方十分密集。 白长生哭得大声,颜焱隔得远远的都听到了。 他皱了皱眉,起身道:“外面是谁在哭?” 他们这里少有人来,就算有人,也是往常跟他们交易惯了的人。 那些人的声音,颜焱再熟悉不过,他很确定这道哭声属于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人。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他顿了顿,自言自语道:“是了,追杀的人差不多也该到了。” 他推开门,在走到距离白萤五米远的地方时站定。 看着身形娇小,脸蛋可爱的白萤,他迟疑了片刻。 白萤曾经说过,沈白的外表看起来很有迷惑性,可眼前这人……也太让人迷惑了? 白长生找了差不多一天一夜,好不容易遇到人,不管不顾地就冲了上去,抓着颜焱的衣角,放声大哭道:“我弄丢了很重要的人!” 颜焱手足无措地举起手。 跟在他身后出来的那些人紧张地掏出武器。 见白长生哭得气上气不接下气,颜焱停顿了片刻,往后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退下。 “既然是很重要的人,为什么要对她做那么过分的事?”颜焱将手放在白长生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 白长生难过得要命,根本没听懂颜焱的话。 恍惚间,她听到“过分”两字,“哇”的一下哭得更大声了:“我也觉得我很过分,我、我太过分了,我怎么会这么差劲!母亲会不会再也不要我了!” 她哭起来实在可怜,而且颜焱分辨得出来,她是真的担心她的母亲不要她。 颜焱想到了自己。 他自有意识起就跟炽火生活在一起,没有见到自己的父母一面。 他听炽火说过父母的那些事,他跟炽火一样厌恶自己的母亲。 可……他也渴望有个母亲。 小时候,炽火为了让他不那么颠簸,将他寄养在一户正常人家的家里。 那户人家的男女主人都很老了,可他们对他很好。 正因为此,颜焱不像炽火他们,那么厌恶女人。 看着陷入恐慌的白长生,颜焱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抱进怀里,摸着她的后脑勺道:“别担心,我曾经听人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去帮你把人找回来,把人找回来后,你好好道歉,这样你母亲就不会不要你了。” 白长生以前生病时,白落鹰就是这么抱着她的。 她能感觉得出颜焱没有恶意。 而且她听明白了,颜焱要帮她找人。 肩膀上的重担一卸,累虚脱的她再也忍不住,沉沉睡去…… 颜焱手忙脚乱地抱住白长生,将她安置在自己家里。 他这边在忙活的时候,沈白终于跟着炽火抵达颜姓氏族。 炽火转头看着沈白,确认道:“你确定你要靠自己换盐?” 在来的路上,炽火说他可以免费给白姓氏族提供一辈子的盐,就当买下沈白的代价。 沈白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并表示她可以自己买到盐,只要炽火不从中捣乱。 炽火气是真的气,但好奇也是真的好奇。 颜姓氏族的族人富裕后,什么东西没见过?能轻易被沈白唬住? 想到手下们昨晚争抢凉皮的场景,他沉默了片刻,补充道:“不能做吃的。” 沈白瞥了他一眼,弯腰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和两块碎木片。 她左右看了看,思考了片刻,抬步走到颜焱家门口。 别的地方她不知道,这户人家的家门都快被磨破了,显然是经常进人的。 只要有人,事情就好办了。 她用石头在地上画了个圈,迈步站到圈内。 接着,她从身上扯了根麻线下来,用石头在木片的上端钻了两个口,用麻线将木片固定住。 竹板一打,开嗓:“东汉末年,天下大乱。诸侯混战,群雄逐鹿……”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我的女主真的什么都会# #日了五天万,老腰快撑不住了,明天开始日六# #谢谢支持# 第30章 颜焱安置好白长生后,就听到了门外的声音。 一天之内,部落里连来三个陌生女人这种事,实在是罕见,连他也忍不住满头问号。 他往门口走了两步,正好听到桃园结义那段。 跟在他身后的手下一脸懵逼,挠着头道:“难不成这是我们男族老祖宗的故事?” 颜焱眸中的神色变幻来变幻去,最终定格成沉着。 他推开门,用只有他跟他手下能听到的声音道:“不是,恐怕有蹊跷。” 他打眼瞧见炽火,下意识愣住。 炽火根本没工夫管颜焱,他现在满眼都是沈白,满脑子都是三国的故事。 三国的故事谁能不爱? 有英雄,有美人,有权谋,有情义…… 最重要的是,沈白卡点一流。 颜焱也渐渐听入迷了。 他知道这个故事不是真的,因为故事里的那些人物,他从未听说过。 可他还是克制不了,因故事里的人物悲伤而难过,因因故事里的人物成功而高兴。 沈白说到刘备三顾茅庐的第一顾时,停住了。 说起来,面前的景象是有点恐怖的。 数不清的高大男人将她围得水泄不通,而且一个个都满脸狂热。 不知道,还以为她在开拍手会。 沈白轻咳一声,拿着竹板的手往地上一指,明明白白地道:“要想听,得续费,一集一斤盐。” 一斤盐对于家家户户都会制盐的颜姓氏族族人而言,实在不算多。 没一会,手脚利落地便回家拎了一包一斤的盐过来,扔到沈白手指指向的地方。 他们心痒难耐,恨不得挤到沈白面前,可惜最前面的位置被炽火牢牢占据了,他们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 炽火睁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沈白道:“然后呢?刘备把诸葛亮杀了?” 颜焱没忍住,出声议论道:“应该不是,刘备是一个很和善的人,他不会那么对诸葛亮,可能是放弃了。” 沈白没回答,竹板一打,直接开嗓。 说到“孔明火烧博望坡”的时候,她又闭了嘴,伸手。 炽火舔了舔嘴唇,不高兴地道:“你这一集也太短了,才说这么点,就要一斤盐!” 见老大抗议了,底下的人跟着闹事。 “就是就是!太短了!不够!继续说!” “直接说完吧,这么一集一集说要说到什么时候?” “动动嘴皮子而言,哪里值一斤盐?不说就不给盐了!快点!臭女人!” 炽火突然回过头,狠狠地拍了骂人的那家伙一下,没好气地道:“说什么呢?给你脸了?不想听就给我滚蛋!说话多费力气啊!你行你上!” 接着,他扫了一圈蠢蠢欲动的人群,大声道:“再让我听到有人抱怨的,直接叉去制盐!” 沈白看了他一眼:“……” 明明是你第一个抱怨的。 炽火像没看出沈白眼里的控诉一样,讨好地凑到沈白面前道:“口渴不渴啊?要不要喝水啊?” 正好这时,去取盐的人回来了。 十斤盐,一袋接着一袋地被丢到沈白面前。 沈白垂眸瞧了一眼,竹板一拍,重新接上。 十斤十斤复十斤。 沈白从天亮讲到天黑。 月上树梢的时候,沈白住了嘴,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彼时她刚说到“诸葛亮挥泪斩马谡”,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心乱如麻。 乍然没了动静,他们都炸了。 “怎么不继续说了?我们还有盐啊,继续说吧,求求了!” “呜呜呜我们没有骂人,骂人的已经被赶出去了,快告诉我们后面怎么了啊……” “别走啊,你走了我们今晚都没办法睡觉了,诸葛亮到底怎么办啊好心疼他!” 颜焱本来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见状长叹一口气,幽幽地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姑娘是个有大智慧的,定是要去建功立业了。” 沈白看了他一眼,似乎也弄明白了他就是炽火口中的亲弟弟,现任颜姓氏族的族长颜焱。 她拎起盐袋子,如实道:“不是,我是要去方便了。” 颜焱:“……” 沈白摸了摸瘪掉的肚子,叹气道:“顺便找户人家借宿,做点饭吃。” 听到“做点饭”,炽火的那帮手下们都疯掉了。 “来我家呀,我家什么都有,房间随便选!” “得了吧,你家只有肉,姑娘来我家吧,我家好多蔬菜,我知道女人都喜欢吃蔬菜!” “蔬菜算什么,面粉才是王道,姑娘可是一口气就能吃掉一袋面粉的人,你们家有那么多的面粉吗?没有就让开,让姑娘去我家!” 炽火挨个给了一拳头,然后凑到沈白面前,搓搓手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弄来,但你晚上能不能继续说那个诸葛亮……” “不能。”沈白拒绝得十分果断。 她都说一天了,再说就自杀。 “有空院子吗?我还有伙伴,等她们到了好有地方住。”沈白朝颜焱问道。 颜焱思考了片刻,指了一个方向。 他正要说话,炽火抢先开口道:“我带你去吧。” 颜焱顿了顿,转头扫了不知为何变得如此热情的哥哥一眼,没说话。 沈白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拖着疲惫的身体往炽火带领的方向走去。 她太累了,所以没心思在晚饭上多费工夫,随便下了碗面,草草吃下肚。 第二天一早,沈白一醒来,就在院子里看到了正在活动身体的炽火。 冬日的早晨格外冷,可炽火就像没感觉一样,只穿了条兽皮裙,将上半身露在外面。 沈白粗略地扫了一眼就没再看了。 她觉得这个时候追究炽火跑来她的院子的原因是无意义的,因为这里本来就是炽火他们的地盘。 炽火一直用余光盯着沈白,见她偏开头,还以为她是害羞。 以前那些对他示好的女人说过,只要是女人,没有不喜欢他这具身体的。 他上前走到沈白面前,挺起胸膛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故事很快就要讲完了吧?等你讲完这个故事,还能用什么办法来买盐?你现在那点盐,可远远不够你们整个部落吃用!” 见沈白不说话,他背着手,绕着沈白走了一圈,然后道:“不如考虑一下我之前的提议?我不嫌弃你只会做菜和耍嘴皮子!” 沈白撸起袖子,“呵”了一声,去厨房融了一锅糖,削了一大把竹签,然后取了块干净的木板,大步出门。 她今天没去颜焱门前,因为不需要了。 果然,一听说沈白今天换了个地方,聚集在颜焱门前的那些人统统跑了过来。 炽火跟在身后,左看右看都看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他正迷糊着,沈白突然问了句:“你喜欢什么动物?” 炽火一下清醒过来,脱口道:“你。” 沈白:“……” 醒醒,大哥,你的人设是厌女。 炽火说完后也意识到不太妥当,犹豫了一下,改成:“老虎吧。” 沈白用勺子舀了一小勺糖浆。 她左手将竹签放在木板上,右手迅速倾斜,将糖浆绕着竹签勾画了一圈。 炽火刚想说沈白浪费东西,视线内的画面突然就变了。 倾倒在木板上的糖浆,一瞬间便化成了虎。 沈白用勺底压了压那只糖虎,等糖浆固定后,抬起左手,将糖虎递到炽火手里:“第一个,送给你了,后面的,一斤盐一个。” 炽火拿着竹签,浑身都僵硬了。 他不是没见过老虎,但离老虎这么近,还是头一回…… 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他手上这只老虎马上就要扑到他身上撕咬他的血肉。 他喘不过气,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去,这哪来的老虎?老虎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小?” “你刚刚没看清吗?这是沈白做出来的!父神在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法术!” “怎么可能是沈白做出来的?她刚刚不就舀了一勺糖吗?我不信,这一定是她用的障眼法!” 一时间,开口要糖画的人越来越多。 “蝴蝶!我要只蝴蝶!” “让我想想什么最可怕,蟒蛇!我要蟒蛇!” “一定要动物吗?人可不可以?我要个我!” 沈白不说话,专心地舀糖做糖画。 很快,蝴蝶出来了,蟒蛇也出来了,连人都出来了。 那个想要个自己的男人在看到手里糖人时,整个人都懵了。 “这、这真的是我?”他从小到大,看清自己长相的次数,屈指可数。 从其他人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那人突然哭了。 沈白抽空抬起头,对那人笑了笑:“太激动了?” 那人抽抽噎噎的,仰天痛嚎道:“太丑了!” 沈白:“……” 嫌自己丑的只是个例,更多的人觉得新奇。 有些已经画过动物的,见别人人手一个“自己”,也凑过来让沈白也给他们再画一个。 不到一个上午,沈白的糖浆就用得差不多了。 而同时,她脚边的盐袋已经堆成了小山包。 看着最后剩下的那点糖浆,沈白想了想,用勺子全部舀了出来,慢条斯理地在木板上勾勒了起来。 炽火看着木板上隐隐显现的人影,心脏砰砰砰乱跳:“没人买了,你画什么?” 沈白笑着画下最后一笔,温柔地看着木板上的糖人道:“牧云。” 炽火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凉水,心中的热情瞬间熄灭。 “女人果然都是些言而无信的家伙,昨天说了要把故事说完,今天折腾这么久都不说!现在你的盐也够了,你更不可能说了!仗着有点小聪明,把我们玩得团团转,很开心吗?”他愤愤地丢下这句话,狠狠地将手上的糖虎扔在地上,转身离开。 挤在沈白面前,等着听故事的男人们犹豫了一下,跟着走了。 人群散开的一瞬间,沈白看到了白萤。 她看上去有些疲惫,但眼里的光却亮得耀眼。 “总算找到你了,沈白。”她笑着说。 第31章 沈白直视着白萤,面无表情地道:“你确定要赶尽杀绝?” 白萤没有废话,举起手,往下一挥,发号施令道:“就是她,杀!” 持着刀,肌肉夯实的守卫们沉默地冲上前,目标直指手无寸铁的沈白! 沈白将做糖画的木板和锅一掀,掉头就跑。 颜姓氏族的院子都建得矮,沈白长腿一蹬就翻过去了。 守卫们个头大,灵活性没她这么好,越追离她越远。 隐约间,沈白听到路过的人小声嘀咕:“族长的守卫为什么要追沈白?难不成沈白要造反?” 沈白:“……” 兄弟,造反不是这么用的。 不过,“族长的守卫”……是什么意思? 沈白回头瞥了一眼追兵,发现他们看上去的确是一副很熟悉颜姓氏族地形的样子。 她心念一转,快速往颜焱的院子蹿去。 彼时颜焱已经从手下那儿听说沈白在做糖人的消息,正打算领着一醒来就哭成个泪人的白长生过去。 白长生力气大,可心智毕竟还小。 之前为了找沈白,她奔波了足足一天一夜,到了颜姓氏族后,虽然累晕了过去,但其实根本没有睡好,整晚都在做噩梦。 好不容易从噩梦中脱离了出来,她又想起了自己弄丢沈白的事情,心里难受得紧,实在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她的声音有些稚嫩,因此哭起来更让人心疼。 隔了一个屋子的颜焱揪心得很,这才想出领着白长生去见沈白的主意。 于是当沈白翻围墙翻进颜焱院子里时,看到的就是颜焱黑着脸瞪向白长生的画面。 不知道白长生经历了什么,哭得特别大声。 沈白心中一紧,飞起一脚,将颜焱踢开,然后迅速握住白长生的手,沉声道:“跑!” 白长生在梦里都期盼着听到沈白的声音,如今见了她,哭声顿时止住。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跑,但沈白都这样说了,那她就要跑得飞快! 白长生将沈白扛在肩膀上,朝着沈白指向的方向,狂奔而去。 追兵跟着沈白跳进颜焱院子里,见颜焱趴在地上痛苦呻|吟,赶忙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颜焱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发现自己的守卫们朝着沈白和白长生离开的方向跑了。 他伸出手,刚要发声,院门“哐”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踢开了。 进来的是炽火,他瞪着眼睛,一把揪住颜焱的衣领,咆哮道:“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派守卫对沈白不利?难不成你这点都输不起?沈白是靠她自己堂堂正正挣到那些盐的!” 颜焱被他晃得咳嗽了一声:“咳,不是……” 炽火继续咆哮:“不是什么?你知道沈白有多努力吗?你以为她只会耍嘴皮子吗?你从早到晚一直说话给我看看?” 颜焱头晕眼花:“不是……” 炽火咆哮得更大声了:“不是什么你倒是给我说啊!做那劳什子糖人不用费力气?你去做一个给我看看?别说人了,你连太阳都做不出!” 颜焱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不是……” 炽火松开手,突然抓狂:“我知道刚刚是我主动给沈白甩脸子的,但我不理她是我的事,你凭什么派人去打她啊啊啊!” 颜焱往后一瘫,放弃挣扎:“不是我派的人。” 他的声音很小,但炽火奇迹般地听清楚了。 可这并没能消灭炽火的怒火,反倒让他更抓狂了:“不是你派的还能是谁派的?族里有人要造反?这才刚听完刘备的故事,就要造反?!” 恰巧这时,白萤走了进来。 她在看到满地狼藉时愣了愣,旋即愧疚地道:“沈白一贯狡猾,她造成的损失由我来承担。” 按她的设想,颜焱最多也就有些不满罢了,结果肯定还是站在她这边的,没想到颜焱还没说什么,站在他旁边的那个高大男人突然大步朝她走了过来,一拳打在她脸上。 “你才狡猾,你全家都狡猾!”炽火咬着牙道。 他现在满腔都是怒火。 因为他觉得如果不是因为他跟沈白使性子,沈白定然不会遭遇危险。 可他不可能动手打自己,所以只有把努力发泄在别人身上了。 好在他这回终于找对了人。 颜焱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淡然地道:“她的确狡猾,人是她派的,你要杀要剐,冲她去吧。” 白萤愣了愣,完全没弄明白为什么她才出去了一天,颜焱就变了这么多。 她走上前,试图对颜焱解释:“是沈白对我不利在先,所以我才找你要人去抓她的,这些你不是都知道吗?” 颜焱还没说什么,炽火忍不住了,抽出一根绳子来将白萤捆得严严实实的,对颜焱交待了一句“看好她,别让她跑了”后,便抬步朝沈白离开的方向追去。 沈白被白长生扛在肩膀上,头回知道自己不晕车不晕机,但“晕人”。 胃里被颠得翻江倒海的,脑袋也因为下垂而缺氧,实在是难受得紧。 唯一的好消息是,追兵离她们越来越远了。 沈白还没来得及高兴,前方的山上突然跑下来一群恶狼。 这群恶狼看上去像是被赶下来的,但这不妨碍它们在面对弱者时瞬间从被捕者转换为捕猎者。 白长生刹住脚步,将沈白放下,让她站好后,主动扑进了狼群里。 比起跟人搏斗,她更喜欢跟野兽搏斗! 因为在面对野兽时,她不需要留手! 追兵们在看到狼群时没有什么反应。 但他们在看到一拳一头恶狼的白长生时,顿下了脚步。 他们住得离山近,甚至于,以前就是住在山里的,平时没少对上山里的野兽。 可就算如此,他们也只能做到在面对狼群时不崩脸色而已,像白长生这样一拳一头……实在是做不到。 他们犹豫了一下,将视线投向沈白。 沈白心知白长生对付狼群已经够吃力了,要想再分出神来保护她,那是几乎不可能的。 她拔腿就跑,绕开狼群往山上跑去。 追兵们赶紧追上。 上山的路本就艰险,加上沈白对路不熟,很容易便被追兵们追上了。 紧急关头,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大喊了声:“牧云!” 一道破空声响起。 牧云从天而降。 沈白傻眼了。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问问题的好时候,因为牧云已经跟追兵们缠斗在了一起。 跟追兵们比起来,牧云看起来要瘦弱一些,但沈白知道,他身上不是没肉,而是肌肉全部被拉伸开了,显得更为匀称而已。 而且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在打铁,牧云对力量的掌控已经到了一个沈白看了也忍不住啧啧称奇的地步。 他虽然只有一个人,但他不但将追兵们全部拖住了,还能不落于下风。 过了会,白十等人出现。 牧云的压力骤减,战斗的局势瞬间颠倒。 最后,追兵们统统被卸了兵器,用绳子捆成一团。 沈白想起还在山脚下的白长生,赶忙带着牧云等人下山。 白长生毫发无损,只是身上溅了些血点而已。 她在出发前见过牧云,知道牧云是白姓氏族的,因此乍然看到他,十分惊奇:“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也是沈白想问的,所以她转过头,看向牧云。 牧云卖了个关子,摇头道:“回去再告诉你们。” 他拉着沈白的手,将沈白仔细地打量了一遍,确认沈白没什么事后,终于放下心来。 确认完后,他的手却没松开。 沈白低头看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 炽火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 他冲上去将沈白和牧云拉开,挡在沈白面前,充满敌意地道:“你是谁?想干什么?” 牧云愣了愣,在看清炽火的长相后,抿唇道:“我是沈白的男人。” 炽火其实跟他长得很像,只是块头更大,皮肤更黑,看起来更粗犷。 他知道对于女人而言,炽火这种更受欢迎。 可他不会让。 他在垂眸思考的时候,炽火也在走神。 事实上,牧云不用自我介绍,炽火也认出他了。 本来他以为沈白画虎画蝴蝶就已经画得很传神了,没想到沈白最厉害的,是画牧云。 站在他面前的牧云,跟沈白用最后那勺糖浆画出来的牧云,一模一样。 炽火的心里有些泛酸。 好在他很快就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将白萤骗了颜焱的事告诉了沈白。 沈白转头看了一眼被捆在一起的守卫们。 守卫们赶忙将他们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炽火本来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没想到沈白突然道:“交易已经完成了,我们要走了。” 炽火大惊,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还有故事没说完,还有白萤,你不找白萤的麻烦了?” 沈白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那是你们要思考的事,与我无关。” 炽火还没想明白,着急地道:“那你、你以后还来不来?” 牧云上前一步,将沈白挡在身后,平静地道:“我来,跟夫人来,是一样的。” 看着表情和语气如出一辙的沈白和牧云,炽火气得肝疼。 呸!真配! 第32章 沈白自然不是真的要走。 她在等一个态度。 等整个颜姓氏族的态度。 炽火的态度代表不了什么,甚至连颜焱的态度都代表不了什么,整个颜姓氏族的态度才重要。 如沈白设想中的一样,炽火一回去就闹着要将白萤杀了。 可昨天亲眼目睹白萤拿出那些神奇东西的人却不愿意。 整个院子都吵吵闹闹的。 “这是她们的矛盾,关我们什么事?要我说,把白萤放了,让她们自己去解决,挺好。” “就是,沈白会的那些对我们来说又不重要,不听故事不吃糖人又不会怎么样,但没有床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的生活质量会下降啊!” “而且族长也不是故意派人去追杀沈白的,白萤能骗到族长,也是白萤的本事,沈白有本事也可以这么干啊!反正我不赞同为了沈白得罪白萤!” 炽火气得要死。 这些人都是原来跟着他们出生入死的伙伴,他一直以来都很信任他们,没想到关键时刻他们这么会掉链子。 他反驳不了这些人的话,便换个角度道:“你怎么知道沈白不会别的?在她说故事前,你知道她能说故事吗?在她画糖人之前,你知道她会画糖人吗?你现在觉得她只会这两样,也许她还会造床和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她跟白萤一样,不都是出自白姓氏族吗?” 放在以前,颜焱就该出来和稀泥了。 可他这回一点都不想和稀泥。 白萤是很聪明,聪明到能把他玩弄于鼓掌之间,可人难道一定是聪明才好吗? 他想起了白长生的哭声。 白长生说她弄丢了很重要的人,那一定就是沈白吧? 白萤知道自己伤害沈白的同时,还会伤害其他无辜的人吗? 以她的聪明才智,她一定能猜到,可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或者说,不在意。 她眼中只有自己,哪会管被她牵连的人在遭受什么? 颜焱叹了口气,转身进屋。 片刻后,他拿出两张草纸,一张是方形的,一张是圆形的。 “既然你们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就让族人一起选吧,选沈白的在方纸上画一道,选白萤的,在圆纸上画一道。”顿了顿,他抬眸道:“选沈白,我们自行处置白萤,将她带来的东西退还。选白萤,我们以后再不跟沈白来往。” 炽火大步走上前,狠狠地在方纸上画了一道,纸都要被他划破了。 画完之后,他回过身,怒视着跟他唱反调的那些人,咬牙道:“等着吧,等沈白回来,有你们后悔的!” 他可以说沈白没用,可以跟沈白发脾气,但别人要这么干,就是不行! 炽火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在颜姓氏族轰轰烈烈地搞投票的时候,沈白已经跟牧云等人找了个合适的山洞歇下。 山是有主人的,但山洞没有,任何人都可以住进去。 安排好白十他们后,牧云带着沈白走了出来。 他们往远离山脚的地方走了走,在能看到山峰全貌时顿住脚步。 牧云指着山顶道:“我们是从那儿过来的。” 沈白一脸懵逼:“爬山?!” 牧云笑着点了点头,背着手道:“我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夫人跟白萤一起行动,可那时你们已经走远了,我就算想追上去也不知道该怎么追,不过我记得白萤说过大概的方向,于是我领着白十他们一路往上,直接顺着山峰走了过来。” 沈白不知道说什么好。 牧云这个想法是真的大胆。 能将这个想法付诸行动的他,也是真的有魄力。 “你怎么确定路线是对的?”她突然问道。 人一旦进了山里,就很容易迷失方向,尤其是那种人迹罕至的深山。 沈白从一开始就没有产生过这个想法,正是因为她知道山路不好走。 但走山路,时间一定会短。 因为她们从大路上走,相当于是绕着山走了一圈,而爬山,走的是最短的直线距离。 她能想明白这个道理是因为她经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牧云能想明白这个道理,只能归功于天赋异禀。 牧云并没有觉得自己做的事有多厉害,他指着山顶道:“从那里,能眺望到下面。” 沈白愣了愣。 牧云接着道:“我在上面,看到了夫人。” 沈白仰起脖子,看着高不可及的山顶,震撼得说不出话。 牧云这已经不是视力好了,这简直就是鹰眼啊! 说完那话,牧云又不好意思起来,小声道:“我没有看清楚,只是有那个感觉,还好我的感觉是对的……” 沈白闭上嘴,眼神复杂地看着牧云。 牧云低着头,表情沉静。 他没有告诉沈白的是,在出发前,他还有种感觉,那就是——沈白可能会被人夺走。 所以他一刻都无法在荒山上停留,只想快点赶到沈白身边。 刚刚他要是来得晚点,救下沈白的,就成了炽火…… 牧云眸光一闪,突然抬起头道:“那个人,是族长的儿子吗?” 他不知道男族的事,但他知道,性格能那么跋扈的,身份一定不会低。 沈白摇了摇头,将男族的事告诉了牧云。 说着说着,她也不知道想的,将炽火说要买下她然后给牧云一大笔资产,让牧云另外找女人的事说了出来。 说完,她紧盯着牧云的表情,似乎是想从牧云脸上看出什么。 出乎她意料的是,牧云看上去不惊讶也不开心,反而像被遗弃的小狗一样,眼里水汪汪的。 他拉着沈白的衣角,语气悲伤:“夫人不想要我了吗?” 沈白自然没有这个想法。 她只是不知道牧云的想法而已。 若是牧云跟男族的人一样,觉得买女人才是真正的得到了自由,她会毫不犹豫地放牧云走。 可现在……她觉得她大概率是做不到了。 她伸手抹平牧云眉心的褶皱,笑着道:“我告诉炽火,他在做梦。” 牧云感受到眉心处的暖意,心里也暖了起来。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一些极其阴暗的想法。 还好,夫人还是站在他这边的。 气氛正好的时候,炽火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白萤、白萤被人救走了!”他大声嚷嚷道。 沈白皱紧了眉头,想明白后气急反笑:“你们不想处理白萤,将她放了,我可以理解,但编造这么简陋的谎言来骗我,倒是大可不必。” 炽火急得满头是汗。 他怕引起沈白更多的反感,连走都不敢走上前,远远地道:“不是谎言!是真的!我们忙着让族人选人,放松了警惕,结果再回去的时候,白萤就不见了!颜焱还被打晕了!” 沈白依旧不信,脸色淡淡地道:“我的盐,你们还打不打算给我?” 炽火赶忙点头:“那是你凭本事挣的,当然要给你!” 沈白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沉着地道:“你去把盐拿来,我要回去了。” 既然等来的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是百害无一利。 炽火明白沈白的意思,可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沈白相信他。 顿了顿,他突然想起什么,高兴地往前走了几步,在看到沈白紧皱的眉头时赶忙停下,比划了一个手势道:“哨子!白萤吹了个哨子后,一匹马冲了过来,将她带走的!那个哨子现在还留在颜焱的院子里!不信你去看看!” 沈白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你跟白萤联手了?” 炽火懵了,摇头道:“当然不是,为什么这么说?” 沈白叹了口气,不解地道:“那你为什么要把我们骗过去?难道不是为了赶尽杀绝吗?” 炽火语塞,心里堵堵的。 之前沈白告诉他,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对男人不好时,他不信。 现在他费尽力气告诉沈白,他们不是故意放走白萤的,沈白也不信。 真是报应。 两边正僵持着,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白长生突然道:“我刚刚听到了哨子声。” 炽火双眼一亮,赶忙走到白长生面前,激动地道:“是吧?我没说谎吧?” 白长生点了点头,摸着耳朵道:“就一阵,吹完就没了。” 炽火疯狂附和:“是啊是啊,太快了,所以我们也没反应过来。” 也许是炽火卖力的样子太有感染性,也许是白长生的话起了作用,沈白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前往颜姓氏族看一眼。 反正只要她们不进去,就来得及跑掉。 一行人沈白让白十他们在原地等着,带着白长生和牧云往颜姓氏族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到颜姓氏族大门的地方,他们就看到了田里的马蹄印。 炽火指着那片马蹄印道:“它往北去了,那边很广阔,没有人烟,我们追不上它。” 沈白低头看了一眼,确定炽火没有撒谎。 “那可真是奇了怪了,能在听到哨声后这么短的时间内跑过来,说明这匹马一直在附近逗留……”顿了顿,沈白突然想到什么,抬头问炽火:“你们附近,没人养牛吗?” 炽火一脸懵逼,摇头道:“没有啊,我们氏族不养牛,附近的氏族也不养,这点我很肯定。” 沈白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看来白萤之前的经历,相当丰富啊…… 第33章 白萤被救走了,颜姓氏族投票的结果也出来了。 站在沈白这边的人,占大部分。 颜焱将白萤带来的东西拿到沈白面前,惭愧地道:“为了这些东西,延误了处置白萤的时间,实在是抱歉,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处理吧。” 之前感受到婴儿床好处的年轻男人忍不住小声抱怨道:“那都是白萤的东西,白萤都说给我们了,为什么要让她拿回去处理?” 沈白瞥了那人一眼,淡淡地道:“我不打算拿回去,牧云,放火烧了吧。” 年轻男人这下终于忍不住了,蹦出来道:“你跟白萤有仇是你们的事,白萤做的这些东西是无辜的!你不要就还给我们,做什么烧掉?” 牧云点燃柴火,冷冷地看着那人道:“这些是我夫人做的,我夫人想烧就烧,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人懵逼了,结结巴巴地道:“你、你骗人吧?这、这些是她做的?白萤不是说……” 火焰升高后,牧云毫不犹豫地将那堆东西扔进火里,面无表情地道:“白萤要有这本事,之前为什么不向你们展示?难不成她回去一趟就学会了怎么做木工?” 年轻男人哑然失语。 炽火呆呆地看着火堆里的东西,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可沈白越厉害,他越笑不出来。 他对之前站在白萤那边的人破口大骂道:“想明白了吗?一个一个都是些猪脑子!我都说了沈白肯定不止会说故事和画糖人,你们偏不信!现在呢?开心了吗?” 那些人心虚地移开视线,嗫嚅了两句又沉默了。 他们怎么知道沈白会这么厉害? 而且沈白都会做木工了,为什么还要跑去靠说故事换盐? 故事说得再好听,也比不上会做木工那么让人敬仰。 沈白扫了一眼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可她现在懒得搭理他们。 “盐拿来,我们要回去了。”她再次道。 这回连炽火都没脸面拦着沈白,老老实实地将沈白之前挣到的盐递给了她。 炽火没拦,颜焱却拦住了沈白。 他看了一眼神色间满是颓靡的哥哥,开口道:“我们可以……跟你去白姓氏族看看吗?” 白长生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听了这话后十分高兴,拍着巴掌道:“好啊好啊,去我家玩!” 炽火顿了顿,担心地看了沈白一眼。 他是想去,但他并不想胁迫沈白答应。 出乎意料的是,沈白答应得很爽快:“想去就去,白姓氏族欢迎所有人。” 一行人踏上归途。 回去的时候沈白没有走山路,因为他们人多,带的东西也多,走山路一来不方便,二来容易遇到危险。 抵达白姓氏族后,沈白将一路上的过程告诉了白落鹰便回去休息了。 冬去春来,万物新生。 沈白的商业中心重新开业的时候,从白姓氏族通往颜姓氏族的山路也修好了。 这条山路从荒山经过,一路往后蔓延,最后抵达沈白她们遇上狼群的那座小山。 有了这条山路之后,白姓氏族的族人现在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走山路去颜姓氏族溜达。 溜达完,再去沈白的商业中心逛一圈。 沈白又新招了一些商户,她们大都是从隔壁的黄姓氏族跑过来的。 自从黄木匠离开后,黄姓氏族的人就频频往白姓氏族跑。 这跑来跑去,便知道了沈白与白姓氏族那些商户的恩怨。 于是她们大着胆子问了沈白一次,没想到沈白轻易便答应了,当然还是有条件的。 黄姓氏族这些商户不在乎条件,因为她们已经无数次听见去商业中心晃荡的人抱怨怎么没这个店没那个店了。 果然,她们入驻后,生意火爆。 这下白姓氏族的人要想买什么东西,再也不会考虑去商户的家里折腾了,而是一趟去沈白的商业中心弄齐全。 黄姓氏族的人刚开始还不习惯,等发现自己氏族里没有商户后,不得不跟着跑来沈白的商业中心。 颜焱也看中了沈白这个商业中心的潜力,特意租了个商铺开盐店。 见人流量越来越大,沈白开始在商业中心附近建房子。 她建的房子都是有规划的,整整齐齐,制式统一。 等建好后,她找了个日子开盘。 开盘当天,那些嘀咕着房子有什么好买的人,统统跑来从沈白手里买了一套。 白落鹰果断宣布,所有住到荒山上的外族人,统统享受白姓氏族的待遇,但同样的,也要遵守白姓氏族的规则。 有了她这句话后,黄姓氏族的全族差不多都搬过来了。 需要种田的时候回去住,不需要种田的时候住在荒山上,随时都能逛街,美滋滋。 问题来了,沈白赚的粮食太多,花不出去了。 这天,她拿了一堆东西放在白木匠面前,认真地问道:“你觉得哪一样东西放在你手里,你会觉得它值十斤面粉。” 白木匠最近胖了很多。 也心大了很多。 继王大锤那棵老树开花后,她女儿也怀上了二胎。 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觉得沈白简直就是她的福星。 福星发话了,她当然要严肃对待。 她低头看了一圈,沈白带来的那堆东西有蚌壳、草纸、金色的石头等等。 她皱眉思考了片刻,抬头道:“我觉得哪个都不值。” 沈白:“……一定要选呢?” 白木匠犹犹豫豫地拿起草纸,指着上面的文字道:“这个吧,这个上面写了你的名字。” 沈白惊奇地看了她一眼,拍板道:“那就这个了。” 白木匠还没回过神,就看到沈白夺门而出。 自从生意稳定下来后,她就很少看到沈白露出这么急切的样子了。 不知道这次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白木匠摇了摇头,懒洋洋地窝进沈白最近做出来的摇摇椅里。 几天后,“沈白银行”正式开业。 沈白站在门前,左边放着一袋十斤的面粉,右边放着几张大小不一的草纸。 她扬声对围观群众道:“家中有存粮的,可以统一存进我的银行里,每存一个月,就可以获得百分之三的利息,也就是说,你把一百斤面粉拿过来,一个月后再过来取,就能得到一百零三斤面粉!存完面粉后,你们可以得到这个凭证,拿到凭证后,你们可以用这个凭证在商业中心的所有店铺买东西!” 众人哗然。 而后纷纷散开。 以前沈白再怎么捣鼓新东西,他们拿出面粉的同时,也爽了。 但现在沈白要她们白白拿出面粉,这怎么可能? 粮食是人的根,就像树一样,人失了手脚可以活,但没了根,是肯定不能活。 沈白弯腰拿起地上的凭证,表情平静。 她没有气馁。 货币化是迟早要经历的事,这件事由谁来做都不如她来做。 她有足够多的粮食,也有让人信服的信誉。 她转过身,正要进门,突然听到一道微弱的声音从她右后方响起:“没有一百斤面粉……也可以吗?” 沈白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来者竟然是一个小孩子。 她穿得破破烂烂的,手里还拉着另一个更小的孩子。 见沈白看自己,她局促地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小小声道:“我们只有十斤面粉了。” 沈白没立刻回答,蹲下身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问:“你们不是白姓氏族的人吧?” 小孩大惊,旋即脸色爆红,支支吾吾地道:“我、我们没有恶意,就、就是想过来看看游乐场……” 她用的甚至不是“玩”这个词,而是“看”。 沈白叹了口气,伸出手,等她将手掌放上来后,拉着她们进沈白家俬坐下:“你们的父母呢?” 小女孩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道:“父母都死掉了。” 比她更小一点的那个小男孩还要活泼一点,左看看右看看,眼里写满了好奇。 沈白拿了糕点放在她们面前,鼓励道:“免费的,尝尝看。” 小女孩不知道沈白为什么对她这么好,过了会才道:“我们没有田了,田都被族里收回去了。” 沈白失笑,主动拈着糕点放到她嘴边,耐心地道:“没关系,你们先填饱肚子,再跟我谈面粉的事。” 小女孩看了看糕点,又看了看沈白,见沈白眼里并无恶意,终于放下心来,伸手将糕点接过,小口小口地放进嘴里。 见两个孩子吃得开心,沈白慢慢地道:“十斤面粉也可以,而且因为你们是最早放进我们银行的,可以得到利息上的优待。” 小女孩听不懂那些,只抓住了一个关键词,好奇地反问道:“什么优待?” 沈白伸出一根手指,笑眯眯地道:“百分之百利息的优待,也就是说,你们把这十斤面粉存进银行里,下个月再来拿的时候,就有二十斤面粉了。” 小女孩猛地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沈白。 小男孩什么都不懂,高兴地拍着巴掌道:“二十斤面粉!面粉!” 白木匠走过来,附在沈白耳边道:“你疯了吧?要是她们下个月还把面粉存在你这怎么办?” 沈白不慌不忙地道:“那就是四十斤面粉。” 小女孩刚开始还没想到这上面去,听到“四十斤面粉”,这才醒悟过来。 她有些想问,又有些不敢问。 沈白主动替她把心里的疑惑解决了:“这半年内,你都可以把面粉存在我这里,利息都按百分之百算。” 小女孩听说有时间限制,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既然只有半年,那应该就是真的了吧…… 白木匠勾了勾手指,算到半年的时候,整个眼睛都瞪圆了:“真疯了,你是真的疯了,果然富贵使人灭亡这句话是真的……” 第34章 一个月后,小女孩跟小男孩拿着巴掌大小的草纸,紧张地站在沈白银行前。 柜台里坐着的并不是沈白,而是一个长相清秀的男人。 他们有些紧张。 小男孩扯了扯姐姐的袖子,小声道:“姐姐,我怕……” 小女孩鼓励性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然后大步走上前,将手上的草纸递进窗口:“哥哥,我们来取面粉了。” 窗口后的白十抬眸看了小女孩一眼,有条不紊地将草纸接过,回身走进库房,将二十斤面粉取了出来。 小女孩跟小男孩抱着那两袋面粉,满脸都写满了不可置信。 “姐姐,好多啊……” “弟弟,我们不用饿死了……” 有人经过,好奇地看了两人一眼,随口问道:“你们在干什么?这家店没什么用,沈白开着玩的。” 小女孩抱着沉甸甸的面粉,坚决地摇头道:“不是没用,沈白姐姐很好的。我们本来只有十斤面粉,现在有二十斤了。” 那人来了兴趣,蹲下身道:“怎么说?十斤面粉怎么能变成二十斤呢?” 小女孩想了想,将怀里的面粉重新塞回柜台后,伸手道:“哥哥,我还要继续存。” 家里的东西勉强够她和弟弟吃,她想趁着这半年,再多挣点。 白十听到动静,抬手取了两张草纸放进小女孩手里:“一个月后你就有四十斤面粉了。” 这是他们沈白银行唯一的客人,所以他将对方的信息记得特别清楚。 小女孩珍重地接过草纸,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满足地对目瞪口呆的那人道:“看清楚了吗?” 那人结结巴巴地道:“看、看清楚了……” 顿了顿,她突然对着白十破口大骂:“你们连小孩的面粉也骗?那可是足足二十斤面粉,你就给她两张草纸?她拿着草纸有什么用?!” 白十一脸懵逼,从窗口处探出头来,看着小女孩道:“她说得对,你们别太节省,现在拿着钱去粮油店和蔬菜店买东西,都能打折。” 小女孩不知道打折的意思,但她知道沈白是个好人,所以沈白身边的人,应该也是好人。 她乖乖地点了点头,拉着弟弟的手走了。 找茬的那人见正主都走了,她自然也不好再留下,赶忙跟上。 一路上,她苦口婆心地劝阻小女孩。 “那点面粉你们又不是吃不完,放到沈白那儿去干什么?万一被老鼠吃了或者怎么了,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这就是两张草纸而已,能有什么用?别听白十的,白十现在已经变了,他再也不是那个老实人了,他现在骗人都不眨眼!” “唉,怎么就不听我的呢,算了算了,我陪你们一起去吧,一会她们要是不卖给你,我给你作证,回去把你的面粉拿回来!” 小女孩看上去倒是一点都不担心,高兴地左看右看。 以前她带弟弟过来逛街的时候,因为囊中羞涩,只敢远远地扫一眼,现在虽然也不富裕,但起码有了上前近看的勇气。 走到肉铺前时,小女孩跟小男孩都走不动路了。 那人见她们打算买肉,嗤笑一声,抱着双臂,打算看好戏。 要是沈白名下的铺子,她还担心商户会跟沈白银行串通好,当着她的面收下小女孩的草纸,之后又反悔,可要是肉铺这些非沈白名下的铺子,那就没问题了。 沈白的手,还伸不到那么长。 小女孩高高地举起手,拿着一张草纸道:“阿姨,我要买一斤肉!” 卖肉的商户低头看了一眼,先是愣了愣,接着马上反应了过来,伸手接过那张草纸,快速割了一斤肉,然后连同找的零一起递给了小女孩。 怕小女孩不懂,她还特意解释道:“这张代表五斤面粉,这张代表一斤面粉,你收好。” 那人呆呆地看着,过了会,突然反应过来,叉腰骂道:“怎么回事?虽然她们看上去很可怜,但也不能这么偏心,那可是一斤肉,你怎么才要一斤面粉!” 她刚刚可是看得分明,小女孩手里捏着的有一张五斤面粉的草纸,还有四张一斤面粉的草纸! 一斤面粉一斤肉,这个价,上哪儿都拿不到! 听到动静,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好奇地看向肉铺商户。 肉铺商户翻了个白眼,指着旁边的牌子道:“认字吗?看得清楚吗?” 众人低头望去。 牌子上写着:即日起,凡使用纸币来商业中心所有店铺购物的人,都能享受一折优惠(也就是说,一百斤面粉只需付十斤面粉),每人可享受的当日优惠封顶一千斤面粉。 落款是一个月以前。 也就是说,今天就是截止日。 小女孩捏着剩下的草纸,紧张地道:“我、我还要九斤肉!” 说完,她将手里的草纸递了过去。 肉铺商户十分果断,利落地给她割了九斤肉,用绳子穿好,递了过去。 小女孩转头看了一圈,见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心中一紧,赶忙拉着弟弟的手跑了。 她已经想好了,她留八斤肉就够自己跟弟弟美美地吃一个月了,剩下的两斤肉,回族里后还能再换成二十斤面粉。 这么一算,她高兴地奔跑了起来,似乎全身都充满了力气。 在肉铺前围观的人也跑了起来。 她们各回各家,翻出家里的存粮,一股脑地冲向沈白银行。 白十本来打算今天早点关门的,结果刚站起身,就看见大门口跑进来十几个人。 她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说的话都是一样的:“给、给我那种草纸……” 白十顿了顿,重新坐下,按照顺序,一个一个地清点他们带来的面粉,登记好信息后,将草纸递了过去。 拿到草纸后,那些人疯了一般冲向商业中心的各商铺,用草纸买下自己心仪已久却不舍得买的各种东西。 比如说,沈白家俬的床、桌子、柜子等物。 所有商铺都忙疯了。 有人买完之后,边擦汗边问肉铺老板:“你们这样,不就相当于给沈白白做工吗?” 肉铺老板笑眯眯的,看不出一点不悦,不过她也不说具体的,只道:“你什么时候见给沈白做工自己会吃亏的?你们刚刚不是都看到了吗?那个小女孩,就是因为最先进沈白银行,所以才能有那么多面粉!我之前听白木匠说了一嘴,说半年后,小女孩就能有六百多斤面粉了!而且她最开始拿过去的,也就十斤面粉!” “嘶——”周围响起了一片流口水的声音。 见他们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肉铺老板摆了摆手,淡定地道:“现在就没这种好处了,放一百斤,一个月也就三斤面粉,不过也比放在家里落灰好!哎呀,反正下回沈白再搞什么,你们不要犹豫,直接上就对了!” 围观群众含着泪,疯狂点头。 要早知道第一个在沈白那儿存面粉有这种好处,她们当时就上了啊!十斤面粉而已,她们谁出不起啊?! 当晚,沈白家俬几乎被搬空。 白十关了银行的门,回到沈白家俬吃饭的时候,见沈白在数草纸,还是有些不解:“可是这样一来,所有人都占了便宜,只除了我们……” 他有些忧心。 最开始,他以为沈白是想做好事,毕竟他们的物资实在太多了,多到他们闲着没事就去建仓库。 可现在,照这么下去,再多的面粉也会赔完啊。 哪有人闲着没事干上赶着每个月给人送面粉的? 沈白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商户们便抱着一堆草纸过来了。 肉铺老板算是今天收的草纸最多的人,她乐呵呵地将草纸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问沈白:“沈白,之前你说,用十斤草纸换十一斤面粉的事,还算数吗?” 其实她觉得沈白大概率不会骗她们,可到了门前,心里还是有点悬。 沈白看了她一眼,笑着摆了摆手道:“东西都准备好了,数完后你们自己去领。” 肉铺老板抬头看了眼沈白家俬后院堆着的面粉,差点笑出声。 她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乖乖地等待清点结果。 等白十数完,她果断地摆手道:“我不把面粉领回家了,你直接给我存到你们的银行吧!” 办理好存面粉的手续后,她高高兴兴地捏着一大把大额的草纸,指着沈白店内的镇店之宝,龙吟虎啸的姐妹版凤栖梧桐道:“给我来一套这个!今天还有一折活动对吗?” 沈白微微一笑,替她解答道:“有的,只是封顶只能优惠一千斤面粉。” 肉铺老板豪气地一挥手,高兴地道:“没事!能够跟白族长睡一样的床,怎么样都值了!” 见状,剩下的商户在换了面粉后,也纷纷存进了沈白的银行,然后在沈白家俬大肆购物了一通才回去。 在她们看来,如果不是沈白的话,她们今天根本不会有那么多生意,而且那些面粉平时根本买不到她们想买的那些东西,就算她们把面粉存进沈白银行后再也拿不回,那也值了! 看着完全被搬空的沈白家俬,虽然知道仓库还有很多货,但白十的心态还是崩了。 “这这这真的能继续下去吗?!”他发自内心地哀嚎道。 牧云从后面端来玫瑰水,放到沈白面前,抬眸看着白十道:“又不是只进不出,怎么不能继续了?” 第35章 当纸币在沈白的商业中心流行起来的时候,沈白银行又放出了这么一则消息。 凡是白姓氏族族人,皆可以百分之五的利息在沈白银行借面粉。 借面粉是个什么概念。 就是白姓氏族的族人完全可以从沈白银行借了面粉后,在沈白的商业中心买上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然后去外面做生意。 白姓氏族附近的钱全被沈白赚了没关系,她们可以去更远的地方啊! 反正沈白商业中心的东西又便宜又好用,根本不愁卖不出去! 随便来回个一趟,借来的面粉就能翻倍! 不到三天,沈白银行仓库里的面粉就被借了一半出去。 白十越看越绝望,觉得他们恐怕连一个月都撑不下去了。 还好,三天后,来借面粉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几近于无。 每天来沈白银行借面粉和存面粉的,处于一种微妙的动态平衡阶段。 这一天,沈白银行前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他们见了白十,第一句话不是别的,而是:“牧云在哪?让他出来!” 白十狐疑地打量了一遍这群人,谨慎地道:“你们找牧云有什么事?他现在正在忙,你们有什么告诉我就好了,我会转告他。” 那群人闻言愣了愣,接着捧腹大笑。 “我去,牧云果然发达了啊!他还忙?他能忙什么?忙着低头缩脖子装死?” “哈哈哈哈,在忙着生孩子吧!他那么点力气,肯定满足不了他夫人!说不定现在都快被折腾死了!” “那倒不至于,听说他夫人喜欢的其实是女人,所以这么久一直没买别的男人,估计牧云现在还是个雏呢!” 白十忍了忍,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拍桌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要是没有正事,请左转出门!否则我就要找族长的护卫队了!” 正好,白落鹰专门派给商业中心的护卫队巡逻到沈白银行前。 他们听到白十的声音,抬步走了进来,一脸严肃地道:“怎么了?有人找茬?” 那群人见状不妙,赶紧闭上嘴,疯狂摇头。 有一个机灵点的冲着白十大声喊道:“我们是牧云的兄弟,亲的!自家兄弟开玩笑开惯了,你别介意!不信你让牧云出来就知道了!” 听说他们是牧云的亲兄弟,白十迟疑了。 牧云的确说过,他的亲兄弟有很多个,而且个个五大三粗。 眼前这些人倒是符合这些特征…… 白十抿了抿唇,转头对护卫队的人道:“暂时没事,你们先去忙吧,回头有事我再找你们。” 护卫队的人点点头,警告性地瞪了那群人一眼,转身离开。 那群人比划了一下自己的个子,再比划了一下护卫队的个子,惊叹道:“母亲耶,这么高这么壮的男人,竟然不好好待在富人家里享福,跑出来被随便什么人使唤!” 被他们称为“随便什么人”的白十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无奈地道:“你们到底找牧云什么事?如果是正事,我可以帮你们通报,如果你们是来找茬的,我可以告诉你们,别想了,护卫队那些人不是吃素的!” 那群人疯狂点头,赞同地道:“看出来了,他们肯定顿顿都是肉!还得是大肉!” 白十:“……” 兄弟们,你们的重点错了啊! 顿了顿,那群人终于反应过来了,忙不迭地道:“我们找牧云是要告诉他,母亲快不行了,说想在临终前看他一眼。” 白十愣了愣,赶忙回头钻进后院,告诉了牧云这个消息。 牧云本来在算账。 自从沈白的事业越做越大后,他点亮的技能也越来越多。 从认不了几个字到拿着算盘咔咔咔算账,他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 不过他没有可横向对比的人,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 甚至于,学会的东西越多,他越佩服沈白。 那些他要琢磨好久才能琢磨明白的东西,沈白好像生下来就会一样。 正因为他清楚沈白有多厉害,所以才越发有学习的动力。 只要他把沈白会的都学会,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配得上沈白呢? 他是这么想的。 所以当他从白十口中听到家人来找他的消息时,他有一种美梦幻灭的感觉。 那些被他关在盒子里的晦暗记忆,统统涌了出来。 灌满了他的脑海。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那群人面前的。 当他回过神来,他的嘴里已经吐出了“跟我过来”这四个字。 他的兄弟们犹豫了一下,互相看了看,跟了上去。 牧云沉默地往前走着,一直走到没人能看到的地方,才回过身,平静地道:“我不会回去看她的。” 他的母亲,那个将他用一头野猪的价钱抵掉的女人,按沈白的话说,从未有一天爱过他。 他为什么要去见一个不爱他,只想从他身上得到好处的人最后一面? 他的兄弟们都是些直脾气,听了他的话后炸了锅。 “你小子真是翅膀硬了!真以为你夫人能罩你一辈子?等你夫人找到了真正喜欢的人,你就会被你夫人像扔破烂一样扔掉!” “你不会以为你夫人一直没买别的男人就是喜欢你吧?清醒点吧!你长得又不好看,还什么都不会,性子也那么沉闷,谁会喜欢你啊!” “你这么绝情,就不怕你被你夫人丢掉后,我们都不帮你出头?隔壁氏族有个男人就是因为家里的兄弟多,在夫人家一直能挺直腰板说话,就算他夫人买了新的男人,也不会少了他的吃穿!” 牧云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他的脸蒙在阴影下。 空气中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紧紧地扼住了他的喉咙。 言语如刀,将他刺得遍体鳞伤。 他那个一紧张或难过就说不出话的坏习惯……又回来了。 看见他这样,他的兄弟们反而放心下来了,上前搭住他的肩膀,七嘴八舌地安慰道:“血缘才是最靠得住的,我们都是一个娘胎出来的,不可能害你,你听我们的,跟我们回去见母亲一趟,我们兄弟也好好聚聚,要是你夫人喜欢你的话,不会连这点自由都不给你的!” “就是,母亲一直挂记着你,你也知道,她就是在赌博的时候混了点,平时还是很好的,自那天将你送出去后,她就浑浑噩噩的,说是她没用,害了你。” “家里已经变了很多了,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单独的房间吗?我们都给你收拾好了,里面还放了你最喜欢的迎春花。” 牧云死死地盯着地面,眼眶周围像是充了血一样,红得吓人。 他明知道自己不该答应他的兄弟们,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发出一个陌生的音节:“……好。” “这么好的事,不带上我吗?”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牧云猛地抬起头,转身看向来人。 “夫人……”看着沈白那张笑吟吟的脸,他的胸膛一下充满了勇气。 他挣开兄弟们的手,抬步走到沈白身后。 在闻到那股熟悉的皂香味时,他的心,彻底安定了下来。 他抬起头,拉着沈白的衣角道:“夫人,我不去了。” 见他反悔,他的兄弟们都急了。 可碍着沈白就在面前,他们没有上前对牧云动手动脚,只敢小声道:“你夫人都说好了,你怎么敢驳你夫人的意思?” “就是,你这样做,让你夫人怎么看你?谁知道了不得说一声忘恩负义?” “别犟了,母亲还在家里等着,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牧云还想反驳,但沈白已经抢在他面前答应道:“去啊,我跟他一起去,他不敢驳我的意思。” 牧云顿了顿,低下头,不说话了。 他的兄弟们瞬间高兴起来,看上去完全不像家里的老母亲病重了,反倒像老母亲老当益壮又给他们生了个小弟弟了。 沈白正要抬步,突然想起什么,“啊”了一声道:“空着手上门怕是有些不太礼貌,我回去拿点东西吧!” 牧云拉着沈白的衣角,想阻止又不知怎么说。 看着他这副久违的急得快出来的模样,沈白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要不你们一起去吧?大家一起挑,动作会快一点!”沈白眨了眨眼,对牧云那群欣喜若狂的兄弟们道。 牧云的兄弟们嘴上说着“这怎么好意思”,身体已经自动越过沈白,走在了前面。 看着自家兄弟们猴急的模样,牧云越发羞愧,脸红一直蔓延到了脖子根。 沈白主动拉住他的手,轻笑着凑到他耳边道:“要不是看不到,我都怀疑你身体都便红了。” 牧云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脸色更红了。 沈白不再逗他,抬步往山上走去。 牧云的兄弟们在上面等着他们,等沈白带了头才亦步亦趋地跟上。 到了仓库后,沈白将大门拉开,指着里面的东西道:“随便挑,看中就放牛车上,牛车也随便用。” 看着加在一起足足有一亩田大小的仓库,和堆满了仓库的物资,牧云的兄弟们都乐疯了。 他们完全忘记了矜持两个字怎么写,狂奔进仓库,疯狂扫货。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腰太疼了,一坐下就疼,所以更新时间不太固定,抱歉_(:з」∠)_ 另外,祝大家元宵节快乐啊,都吃汤圆了吗? 第36章 出发回牧云母亲家时,沈白的五辆马车全部被装得满满当当的。 牧云的兄弟们恋恋不舍地将视线从沈白的仓库里收回,在看到马车上的东西时,一本满足。 他们围在一起,大肆地夸奖沈白。 “牧云夫人真慷慨,不愧是白姓氏族的新任首富!” “牧云夫人真聪明,听说这些东西都是你做出来的?我从出生以来还没见过这么多东西呢,好多东西我都不知道怎么用,拿回家后我要好好琢磨琢磨!” “又漂亮又大方的夫人现在很少了,牧云夫人简直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夫人人选!” 沈白笑了笑,拉着牧云的手道:“这里面的一半都是牧云的,没有他,也就没有这些东西。” 一提起牧云,他们就变得嫌弃起来。 “夫人你太抬举牧云了,我们从小跟他一起长大,还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说得好听点,他也就比猪聪明点!” “牧云是真的上不得台面,他也就适合种种田养养鸡,别的都干不了!” “夫人不用顾忌牧云,他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的,你想买新男人就买,给他一口饭吃就好了!” 沈白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淡淡地道:“不劳各位费心,各位有这闲工夫不如想想看怎么才能把自己卖出去。” 她这么一说,牧云的兄弟们脸上都露出了尴尬之色。 他们已经过了最水嫩最容易得到女人青睐的年纪了,要是能卖得出去,早就卖出去了,拖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夫人,还不是因为没人要…… 这话要是别人说出来的他们兴许还会反驳几句,但沈白又年轻又漂亮又多金,他们没资格还嘴。 一路无话。 接近牧云母亲家的时候,他们看到了一大帮人。 牧云的母亲从院门口钻出来,在看到浩浩荡荡五辆马车的东西时,喜笑颜开,主动迎上去对沈白道:“来就来吧,这么客气干什么?” 沈白客气地笑了笑,上下打量了牧云母亲一眼,挑眉道:“阿姨看上去倒不像病入膏肓的样子。” 牧云母亲拍了一下巴掌,打着马虎眼道:“这不看到你们回来高兴吗?什么病都好了!快过来吧,这都是跟我们关系好的亲戚,牧云你这么久没回来,给她们一一磕个头吧!” 她指使起牧云来,倒是一副得心应手的样子。 牧云攥着拳头,没说话。 她急了,跺脚道:“你这孩子怎么还这么不懂道理?哪家的儿子回来不给人磕头的?就你脑袋金贵,从小到大都不愿意弯一下?你这样太给你夫人丢脸了!” 牧云的身体颤了下,脚尖不自觉地抬了起来。 沈白抬手将他拦了下来,笑吟吟地对牧云母亲道:“这么巧,我们白姓氏族也有个规矩,男方的亲戚得在头回见面的时候给女方磕头,不如你们先磕吧,磕完我好进去休息。” 牧云母亲的脸色僵住,过了会,她支支吾吾地道:“都、都是一家人,讲什么规矩……” 沈白将手搭在马车上,叹气道:“你们也知道,我现在是白姓氏族的新首富了,要是传出去别人对我没规矩,那我可是很难办的。” 牧云母亲看着她的手,心尖一颤,随便拉了个人上来,催促道:“快磕!” 能跟牧云母亲混在一起的,都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她们本来以为这趟过来能得到一些好处,没想到现在好处还没见着,就要先对着一个年纪不如她们的小辈磕头。 这她们哪里会愿意? 没过一会,拥挤在牧云母亲家门前的那帮人就散开了。 见没人响应她的号召,牧云母亲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拉着沈白的衣袖道:“好了,她们都走了,我们几个还讲什么规矩?没人会把这事说出去的,你放心吧!走了这么久的路,累了吧?” 她以前跟沈白在一起赌博过,可那个时候互相都不认识。 她知道沈白的性格跋扈,没想到这么跋扈。 沈白任她拉着,走进面前这间破烂的小院子里。 这间小院子比沈白落魄时的那间院子还小,房间也没几个,真是难以想象牧云他们一大家子人是怎么挤在这里生活的。 牧云母亲一进门,便顺口吩咐道:“牧云,去打水来给你夫人喝,再弄点吃的。” 沈白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拉着牧云的手道:“这双手我花了这么久才保养成这样,要是端茶倒水的时候伤了磕了,你赔得起吗?” 一群人低下头,仔细地打量牧云的那双手。 皮肤滑嫩,骨节分明,匀称瘦长……跟他们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以前,牧云的手比他们的手都不如,因为家里的活大多是牧云做的。 正是因为牧云离开了,他们才不得不多做活,导致手变成如今这样。 酸泡泡在空气中流淌。 牧云母亲干笑了两声,另指了个人去端水。 牧云捧着水杯,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父亲呢?” 他母亲摸了摸鼻子,敷衍地抬起下巴对柴房点了点:“睡着呢。” 牧云似是猜到了什么,抿着唇,抬步往柴房走去。 柴房内,躺着一个形容枯槁的男人。 男人的眼神已经涣散了,在看到牧云的时候,突然对准了焦,喃喃道:“你没死啊……” 牧云攥紧了拳头,低声道:“没死,夫人对我很好。” 男人的瞳孔重新失焦。 他盯着虚空中的一点,虚弱地点着头道:“很好就好,很好就好……” 话音逐渐变弱,直至于无。 牧云的母亲探着头看了一眼,嫌弃地摆了摆手道:“晦气,早不死晚不死非挑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快快快,把他拉去墓地葬了!” 说完,她讨好地凑到沈白面前道:“听说你建了许多房子,专门卖给外人住?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如你拿几间房子给我们住,我们给你看店!你那儿的店不都是外人看着的吗?他们能知道什么,用着肯定不如自家人顺手!” 沈白还没说什么,牧云伸手将他的父亲抱起来,沙哑着嗓子道:“不必了,你们跟我夫人,算哪门子的自家人?” 见他转身就要出门,连同沈白也跟着走了,牧云母亲急了,追上去道:“怎么就不是自家人了,你这孩子,怎么一点道理都不懂!” 她伸出手,眼看着就要打到牧云身上,沈白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似笑非笑地道:“说话就说话,动手做什么?” 牧云伸手将父亲放在牛车上,回头看着沈白道:“夫人,我们回去吧,我累了。” 顿了顿,他转头面对着他母亲,淡淡地道:“我会顺路带父亲去墓地,以后你们如果不是买东西的话,不要靠近荒山。” 牧云母亲差点气晕过去,指着他的鼻子道:“你、你还真敢!” 牧云无所畏惧地直视着自己母亲,语带寒霜:“我们早已没有任何关系,我敢不敢用不着你来评价。” 接着,他看向自己欲言又止的兄弟们,面无表情地道:“你们好自为之。” 他变化得太快,他的兄弟们全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他们都感觉出来了,如今的牧云,恐怕不再是那个任他们搓圆揉扁的牧云了。 沈白跟着走上前,拍了拍牧云的肩膀,然后回过头对牧云母亲笑了笑:“那我们就走了,对了,这是我带给你们的见面礼。” 说着,她抛了一袋药包过去。 “专治各种不服,一家人都可以喝哦。”她眨了眨眼,驾着牛车,缓缓离去。 牧云的兄弟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费尽心思挑选的东西离自己渐行渐远,心都碎了。 在他们离去后,之前散去的那帮人探头探脑地跑了过来,兴奋地拍着牧云母亲的肩膀道:“你们发达了吧?快点给我们看看,你们得了什么好东西?” “听说那个沈白最会捣鼓各种新奇的东西,上回我隔壁那个人买了张床回来,我去看了一眼,那家伙,啧啧。” “快快快,见者有份,你们吃了肉,可不能连碗肉汤都不给我们喝啊!” 牧云母亲气得快要晕过去,一屁股坐在地上道:“什么肉!那就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其他人依旧不肯信,冲进去将她家里的东西搜刮一空。 牧云母亲无力还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门被人踏破,眼白一翻,当场晕了过去。 回去的时候,沈白跟牧云将牧云的父亲安葬在氏族的墓地里。 牧云看上去无悲无喜,祭拜完毕后,起身对沈白道:“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父亲,虽然他对我也不好,可我知道那不怪他。他离开后,我想明白了,人就活这么一辈子,要是活得憋憋屈屈,只能被人左右,还不如不活。” 沈白看得分明,牧云眼里的阴霾,像是随着这句话的出现而消逝了。 她还没为牧云的改变感到高兴,抵达沈白家俬门口的时候,就看见白十一脸惊慌失措地跑出来道:“白萤回来!她带着马群和好多人回来了!” 第37章 白萤一直在打探沈白的消息,得知沈白开了银行后,终于按捺不住,行动了起来。 之前出来流浪的时候,她被一个充满异域风情的男人所救,跟着去了遥远的西方。 那个男人对她百依百顺,更重要的是,那个男人是他们氏族族长唯一的儿子。 之前她拒绝了这个男人,说要回白姓氏族的时候,这个男人伤心欲绝,带着马匹跟在她身后,一路护送。 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救了她的命。 跟这个男人回去之后,白萤答应只要完成最后一件事,便跟他在一起。 男人同意了。 这就意味着白萤在跟男人大婚后,虽然能顺理成章地接下这个氏族,但也再也不能回白姓氏族。 这趟回来,她是带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思回来的。 回到自己之前买的那两座山上后,白萤将马群散养,放出消息任何人都可以过来买这些马匹。 她回来的时候动静那么大,白姓氏族的族人都注意到了。 得知可以购买那些马匹后,喜欢看热闹不喜欢看热闹的人都涌了上去。 白萤带回来的马匹都十分温顺,被人围观也不动声色,只慢悠悠地在山上嚼着草。 众人看了,啧啧称奇。 “都说马儿性子烈,这得是养了多久才养成这样啊?我们家那批鸡,我都养了好久才让它们不打架!” “之前看白萤骑在上面,好不威风,我们也可以吗?要是也可以就好了,天天走路太费时间了!” “这马能骑多久,我在想买了之后我是不是就可以去外面看看了?” 白萤一一解释了众人的问题,随后将那个部落特有的耗牛肉干展示出来,强调道:“只要在马儿明显跑不动的时候停下来休息,让它自行喝水吃草,按道理你能骑着它到任何地方,然后你们就会发现,外面的天地有多么宽广!比如这种耗牛肉,如果你们不出去,你们一辈子都不会吃到!” 说完,她让人将耗牛肉干分给众人。 全场哗然。 这时候的人对这个世界的想象还十分贫瘠,但这不妨碍她们知道外面的世界十分广阔。 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一个冒险梦,但有条件将这个冒险梦付诸行动的人,少之又少。 如果能够拥有一匹马,她们的冒险梦,就相当于踏出了第一步。 这么一想,众人心头火热,纷纷问起价格来。 “多少钱?接受纸币吗?哦,对了,你很久没回来,估计不知道纸币是什么吧?” “这个耗牛肉干真的很好吃,要是能天天都吃上这样的肉干就好了!” “买马能送耗牛肉干吗?” 白萤为了不让沈白来搞破坏,故意将价格定得很低,而且只接受面粉,但能预定。 十斤面粉就可以买到一匹马,比她之前带回来的黄牛便宜多得多。 不到半天,山上的马匹便被一抢而空。 见识过黄牛的人都知道有交通工具是一件多方便的事,白萤卖的又便宜,许多人咬咬牙就买下来了。 等沈白反应过来的时候,白姓氏族的人几乎人手一匹马。 有了趁手的工具后,白姓氏族的人都开始往外跑。 沈白的商业中心一夜之间就没了生意,连那座永远都热闹的游乐场都没了动静。 出外游玩的人带回来一批一批消息,只有在这个时候,她们才会跑去沈白那儿,喝上一壶茶,交换一路的见闻。 “你们知道吗?我这回去的地方,她们就像以前的我们一样,将男人全部锁住,只用来生孩子!不过她们那儿的酒可真好喝,我随便拿了点肉就跟她们换了好大一壶酒回来,回头你们都上我那儿尝尝去!” “那我跟你正好相反,我这次去的地方,她们那儿竟然也不用面粉做买卖,而是用一种贝壳一样的东西,每个人都串好长一串贝壳在脖子上,光是看着都累得慌,还好沈白给我们用的是纸币,既不会跟那些没处理过的草纸搞混,又轻巧!” “我这次长胖了至少十斤,这还是因为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一些惊险的事情,不然现在的我肯定更胖!没办法,我去的那个地方有太多好吃的东西了,她们的物产十分丰富,我每天都没吃重样过!” 整个白姓氏族都因为白萤的到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几乎人人都成了大冒险家。 商业中心的铺子,一家接一家倒闭,只剩下沈白名下的产业还在苦苦支撑。 白十等人十分不安,甚至已经做好了重新流浪的准备。 而沈白,就像没事人一样,每天都爬上荒山,跟牧云一起砍树。 荒山山脚处的桉树已经砍得差不多了,但山腰和山顶上的树却还有很多。 见沈白和牧云每天都去砍树,白十想了想,留好看店的人手后,领着其他人跟了上去。 有了他们的帮助,砍树的进程快了许多。 在炎炎夏日到来的时候,山顶的最后一棵桉树也落下了。 接着,沈白开始做木盒。 她跟牧云一起,做了不知道多少个木盒。 就在白十怀疑沈白是做木盒做疯了的时候,沈白突然让白十放出消息:所有有马的人都可以过来当她的经销商,将一种叫“珍珠奶茶”的东西远销各方。 她给的利润之大,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冒险家们”蜂拥而至。 看着被沈白摆满了一整个仓库的木盒,她们面面相觑。 卖床她们能理解,甚至于卖木桌木柜她们都能理解,可是这卖木盒…… 沈白没有废话,让白十等人将早就准备好的试喝装分给了众人。 这些珍珠奶茶都是取自山泉水,一口喝下去,沁人心脾,满口香甜。 最绝的是那些一颗一颗的珍珠,嚼起来软软糯糯,十分有趣。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整杯珍珠奶茶便下了肚。 喝完之后,她们恋恋不舍地将空木盒放下,跃跃欲试地看向满仓库的珍珠奶茶。 “这个味道太棒了,如果不是我没有钱,我一定将这些全部买下来自己喝!” “嘿嘿,这些一定很好卖,卖够足够的面粉后,剩下的我都要拿来买酒!” “我等不及了,在卖之前,我一定要先喝饱!” 沈白跟她们签订了认购协议,将一整个仓库的珍珠奶茶发放下去。 紧接着,沈白在沈白家俬面前立了一个摊子,专门卖珍珠奶茶。 不出一个月,珍珠奶茶便风靡了整个白姓氏族。 商户们上来喝奶茶的同时顺便将店铺重新打开,一般的族人上来喝奶茶的同时顺便将自己需要的东西买了回去,商业中心重新运转起来。 一个月不到,商业中心重归辉煌,尤其是沈白家俬,更是每天都被挤得水泄不通。 白萤得知消息,匆忙赶到沈白家俬前。 嘈杂声不绝于耳。 “沈白,珍珠奶茶太好卖了,我这回要多点!争取将一年份的酒都买回来!” “呜呜呜为什么一个人一天只能买一杯珍珠奶茶,我好想连喝十杯!” “我那个势利眼的亲戚专门跑来问我有没有珍珠奶茶喝,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上回她还说让我以后再也不要去找她呢!”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递过去的刀子反被沈白用了,白萤心塞得直接晕了过去。 在她被拖走的时候,沈白派人上来跟她男人谈了一笔合作。 以后白萤男人的部落专门负责给沈白提供马匹,而沈白则以优惠价为他们提供他们需要的各种东西。 白萤一醒来,就看到了其他人欢呼雀跃的样子,她气得眼白一翻,再也不想醒来。 没了桉树的荒山光秃秃的,沈白看不过眼,跟白十他们一起将剩下的空地重新划配,一部分用来规建别墅区,一部分用来建造一排一排的平房。 不过半年,白姓氏族周边几个氏族的人也都搬过来了。 见时机成熟,沈白终于开始向外扩张。 她最先干的,就是从那些外出经商的人口中获取信息,然后找到一处民风最为开放的地方,带着复制版的商业中心搬了过去。 等那里的人接受商业中心后,她继续将剩下的游乐场和商品房等配套设施配置好。 最后,再让白萤男人的部落送来一些马,充当这些人的交通工具。 有了第一次成功,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白十等人都分散开来,每个人都成为了独当一面的“大老板”。 王树也找到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种出的东西产量越来越高,最后将自己总结出来的种植方法普及给世人。 沈爱白暂时单着,但谁都知道他有一个为了让儿子不受欺负疯狂买地买田买山的母亲和一个护短的首富姐姐,追他的人络绎不绝。 白蔻接替云游世界的白落鹰,成为白姓氏族的下一任族长,并果断将所有的家当投给了沈白,每天都坐在家里美滋滋地数钱。 沈白跟牧云一起踏遍了能踏足的所有地方,也将沈白的商业帝国开到了各个角落。 回去的时候,他们的手上牵了个一半长得像沈白一半长得像牧云的小女孩。 小女孩叫牧之。 牧之,慕之。 “两美其必合兮,孰信修而慕之。” 此后世人皆知,世界首富沈白一生只一男人,两人恩爱异常,生则同衾,死则同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