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城》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迷城》作者:icymint 文案: 年下,1v1,短篇,HE,8万字 建筑天才暖心美人受vs地产二代腹黑偏执攻 重要元素:追夫火葬场(字面意思),豪门(十分狗血) 【雷?】 1.文不长但折腾得要命,8w字跨三年各自“鬼门关”一趟 2.有强制情节… 3.文风古早:尤其卷三,狗血*3+俗套*1 4.一代不如一代,全都干不过爸爸 内容标签: 年下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辰,林子溪 ┃ 配角:一堆赵大叔赵公子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反应慢,跟不上你的脚步 第1章 再见 林子溪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离开会议室的时候心脏还在胸口剧烈地跳动,人虽然义无反顾地朝着门外走着,却总觉得有一股不怀好意的目光快要把他的后背灼穿了。 赵辰回来了。 刚才在会议室里,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两米宽的会议桌,赵辰西装笔挺地靠在椅背上,身边带着项目经理,俨然是一副正经商人的做派。 赵辰双手合十,跟老板洽谈费用和工期,脸上总是带着客气的微笑,连余光也没有分给林子溪一道,让他颇有些琢磨不透,这人究竟是个什么意图。 原本从三年前赵辰突然人间蒸发了开始,他就以为两人大概从此一别两宽,再也不会相见了,没想到如今兜兜转转,却还是坐到了一处。 只是两人的身份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变化,赵辰从当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实习生,摇身一变成了手握项目的甲方,亲自上门来委托一个百万级别的会展中心设计。 两人没在一张桌上坐多久。林子溪只是被拉去充个熟人脸面,老板叫他先去忙的时候,他如释重负地退出了会议室,回到工位上去草拟合同。 林子溪魂不守舍地看着电脑屏幕,心里有两个念头在针锋相对,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说:“你有什么好紧张的,又不欠他什么!”而另一个声音又在说:“说到底还是你自己不着调,招惹了人又不负责。” 末了林子溪叹了口气,郁闷地揉搓着太阳穴。 如果说赵辰是对自己余情未了,未免有点自作多情,如果说他是来找茬报复,又未免有点小题大做。不论是爱是恨,他都不觉得自己值得人家惦记三年。自己算个什么呢? 既不腰缠万贯,也不多才多艺,甚至没什么幽默细胞,就一张脸能让人多看一眼,然而也只是多看一眼而已,很快就会被他身上这股子温柔的穷酸劲惹得兴致阑珊。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万众瞩目的人物。 赵辰离开的时候,老板走到会议室门口招呼了一句:“小林,过来送送赵总!”林子溪连忙放下一团乱麻的思绪,忐忑地送赵辰一行下楼。 电梯间里是一阵漫长的沉默,林子溪暗自斟酌了一会,把一张老脸扔到了九霄云外,诚恳地看向赵辰:“赵总,等我拟好合同,就第一时间发到您的邮箱,届时麻烦……” “林子溪,三年没见,你怎么样?” 赵辰低着头整理着风衣下摆,毫无征兆地打断了林子溪的公事公办,这句突如其来的暧昧问候,让林子溪感觉心口猛地一紧。 项目经理许岩还一本正经地杵在旁边,目不斜视地盯着电梯楼层面板看,一副“我什么都没听见,你们聊”的态度。林子溪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他不知道应该怎样接这种老情人见面似的暧昧话茬。 赵辰见林子溪一言不发,感觉莫名其妙,就抬起头来颇为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写满了“最近很少遇到你这种不太机灵的人”的嫌弃。 林子溪被他这一眼看得无地自容,他总觉得当年对赵辰算是很照顾了,再怎么不欢而散,过了这些年他也应该放下了,怎么到如今只剩下了冷漠和挑衅? 林子溪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 电梯门开了,赵辰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留给他一个不留情面的背影。林子溪愣在原地,直到许岩扶着电梯门,冲着他官方地笑了笑,他才赶紧跟了出去。 赵辰没有多做哪怕片刻的停留,带着许岩就径直上了车绝尘而去。林子溪站在冬日的凉风里,孤苦地想着:“这项目大概是不会好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完吧,后边写得挺好的…其他不便多说自行体会,能审出来真的极其不容易,我为诸君尽力了:) 第2章 前缘 林子溪心情沉重地回了办公室,正好遇到要出门的老板,被语重心长了一番,简言之就是当年看他们两人感情要好,所以现下这个项目就由林子溪来跟,价格开的不低,嘱咐他一定要好好干。 林子溪嘴上“哎”了一声,心里却在叫苦不迭:这特么都是什么事。老板当然不知道当年他跟赵辰之间那点事,要是知道了,也得感叹林子溪这钱挣得颇有一点“火中取栗”的意思。 果不其然,这合同从开始拟就不顺利,从初稿到敲定,来来回回折腾了俩礼拜。林子溪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公司毛病多,需要大律师来回审,才能改来改去这么久。占着他一个小弟,每天都要为鸡零狗碎的修改跟他请示一遍,特别烦人。 等到两周后,终于谈拢了,走完院内流程了,林子溪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安排了人去送。他一想到赵辰就头皮发麻,不太愿意在这个签合同的节骨眼上跟他闹不痛快,避而不见是最好的。 然而没多久就接到了电话,小弟说人家公司前台拦着不让进。林子溪叹了口气,感慨于现在刚工作的小年轻一点都不会办事,不懂变通,只好板正道:“你把电话给人家,我来说”。哪知他在电话里反复解释了,人家就是不让进。 林子溪的眉毛瞬间就皱成了一团,心道:又来了,真能搞事情。他烦躁地伸手在头发里胡乱抓了一把,跟小弟交代道:“你在那等我一会,我来想办法”。 林子溪挂了电话就开始翻通讯录,直接划拉到最底下,看着“赵辰”俩字,又陷入了一阵沉思。三年前赵辰说是“人间蒸发”也不为过,留在家里的东西一件也没拿走,在单位也连个招呼都没打。 刚开始那一阵林子溪几乎是天天打这个电话,只是想要确认一下,他为什么走得这么仓促,人去了哪里,是不是妥妥当当,但那会始终是无法接通。后来打的频率就低了,想起来就拨一下,再后来就不再拨了。 分别久了以后,他有时看着通讯录里赵辰的名字,都不敢再打过去这个电话,生怕那边突然接通了,赵辰突然来一句“喂”,他自己却不知道要问点什么,难道要说“你留在我这里的东西,什么时候来取”吗?太蹩脚了,太做作了。 现下有了“正当理由”,他能够坦坦荡荡、义正辞严地联系赵辰了,却才想到,会不会这个号码在赵辰离开的时候就被废弃了,所以才一直联系不上呢? 林子溪沮丧地叹了一口气,用手机敲了敲自己的脑壳,自言自语道:“那天开会留个名片就好了”……末了死马当活马医,他还是决定拨过去试一试。 居然不是空号?等待接听的“嘟——嘟——”声在林子溪空旷的脑袋里回荡,越听越紧张,越听心跳越快。所以在电话猝不及防地接通的瞬间,林子溪手一抖,差点把手机砸地上。 赵辰那分外熟悉的不痛不痒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喂?” 林子溪空白的脑子里一瞬间涌上了无数念头:他真的三年没换号?那最早怎么好几个月都打不通呢?怎么三年都不打电话回来呢?一直留着这个号码,难道是等着自己联系他? 赵辰曾经形容过林子溪的脑子,是一九开,九分是空间解构能力,一分是逻辑推理能力。由于林子溪当时没听懂,赵辰还贴心地解释过:“意思就是你除了会搞建筑,其他方面跟白痴差不多”,然后遭到了林子溪暴戾的一拳。 如今又验证了这一条,他就光是琢磨“赵辰的谜之电话号码”这一件事,就已经从世界的互联网上掉线了。赵辰那边感觉是“嘶”地吸了一口凉气,无语地又问了一遍:“喂,你谁?”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折腾吗,喜欢狗血吗,那看这本就对啦:) 第3章 大度 这句不耐烦的“你谁”把在思绪漂浮在九天云外的林子溪一脚踹到了地面上。他好像能听见自己的一颗玻璃心“哐啷”一声,碎成了渣渣,整个人突然面红耳赤起来,心里默念道:林子溪,你有病,你有病,得治! 末了他有点懊丧地答复赵辰:“啊……那个,赵总……我是经易的林子溪。” 赵辰沉默了几秒,不咸不淡地说:“哦,林工啊,什么事?” “是这样的,咱们单位员工,上你们那送合同,被拦在楼下了,您能不能交代一下,放他上去?”赵辰客气道:“哦,不好意思,我们这楼管得严,不认识的人都不给上,给林工添麻烦了啊……” 随后赵辰又轻飘飘地补了一句:“这样吧,我人没在单位,你让你的人先回去,下班前你自己带合同来一趟,晚上我带你见见其他设计团队,这项目得合作推进。” 赵辰这头电话一挂,坐在沙发上的青年就嬉皮笑脸地开了口:“哥,你无聊不无聊?正经事不干,拿人当猴耍呢?” 赵辰眼皮也不抬,草草地签了几个无关紧要的文件,吐槽道:“关你屁事,你是不是闲得蛋疼,在我这坐一下午了,你有毛病么?” 赵庭立即咋呼了起来:“你别没良心啊,我是听说你回国,特地来看你的,你看我平常来公司么?等着我陪的妹妹们都排到海南岛了……但我让她们都候着!毕竟在我心里,哥哥是第一位的嘛!” 他看赵辰没搭理他,就起身凑到办公桌前面,“哎,哥,看你这架势像是个正经‘赵总’,但是你签的都是些什么玩意?企业冬日拓展活动安排?员工羽毛球场扩建计划?怎么,二伯特意让你回国来,是做工会主席的啊?” 赵辰白了赵庭一眼,点了根烟向阳台走去:“管好你自己吧,天天就知道瞎玩,以后就指着拿点分红养老是吧?”赵庭嬉皮笑脸地凑上去,也点了一根烟,俏皮地冲赵辰吐了个烟圈:“这就是做弟弟的好处,像你们那样多累啊。” “我以后领着分红,搂着小妹,开跑车、泡夜店,多快活啊。你就不同了,爷爷和二伯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身上,我都替你累……不过,你什么时候才能接触核心业务呀?” 赵辰一手夹着烟,整个人挂在栏杆上:“已经在接触了,你就别费心了,快想想零花钱怎么用吧。用不完就是没本事,家里可就不给你打了啊。” 赵庭抬腿就给了赵辰一脚,“那我今晚请你消费?好看的妹妹随便选,怎么样?”赵辰不留情面道:“滚,没听我刚才打电话呢,晚上有正经事。” 赵庭嘚嘚瑟瑟地走了以后,赵辰望着远处的车水马龙,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赵天寅是兆汇的董事长,他是赵天寅的独生子,听起来什么都是他的,但集团不止赵天寅一个股东啊。从几十年前的家族企业做到今天,股东里姓赵的占了大半,勾心斗角的事也不少,他和赵天寅都不能高枕无忧。 赵辰从小就读贵族学校,高中毕业就去美国,本科学的建筑,硕士学的金融,赵天寅给他一条路安排得明明白白,就是摆明了不让他做其他任何一行了。 赵辰笃定赵天寅就是希望他能老老实实在兆汇呆着,跟他一起去争去抢。赵辰甚至怀疑赵天寅在偷偷寄望于自己将来能拿下董事长这个位置,延续他这一脉的风光,向家族里所有人证明,什么叫“虎父无犬子”。 这几年兆汇想多元拓展,交代给赵辰的会展中心就是其中一个板块。赵天寅肯定有私心,会展中心这个项目规格不大,简单,但名气响亮,当初拿地的时候上了地方新闻,如果赵辰能做好,在同辈里是能出一把风头的。 几家设计单位都是由着赵辰亲自挑选的,市政和施工方他正经带着团队研究磋商过,但主建筑群设计方案选定了经易,就有些复杂的心路历程了。能接这个活的单位多了去了,为什么选经易,赵辰也不能完全拿准自己的心意。 他认定是因为自己实习过,有所了解,经易还算是一个比较规范的企业。还因为看中林子溪的技术实力,觉得经易能把这差事办好,实现赵天寅的意图。他想了这么多,单单没有吃准,是不是多少因为自己还对两人的关系有所期待。 办公桌上的大部头经济专著里,还夹着他在广惠寺拍的那张大全景。赵辰有时候翻看到这张照片,看到林子溪站在正殿的台阶上回望殿顶,带着独有的悲天悯人,都能再次感受到三年前那一瞬间的悸动。 刚才接到电话的那张手机卡,号码是当年逃回国临时办的,不是什么“吉祥号”,但他维护了三年,一回国就又用上了,以至于今天看到那人的来电时,他的心控制不住地狠狠揪了一下。 盯着来电显示上清晰的“林子溪”三个字,他迟疑了半分钟才敢接。 然而就是这短短的半分钟,他就豁然开朗地想明白了,他一定是有所期待的。因为这个短暂使用过月余的号码,只有林子溪一个人知道,再不会有其他任何人打进来。 但期待的同时,他又始终心存芥蒂。多年前的那一句“别闹了,怎么可能”还是像一把小刀子,深深地扎在他的心里,让他难以真的放平心境跟林子溪相处,他从来都不是什么豁达大度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文很短、快节奏,坚持一下翻完吧,也许有意外惊喜呢:) 第4章 实习 三年前赵辰来实习的时候,是一个刚下过雪的冬天。林子溪在公司邮箱看到过他的简历,海外的学历,学校还不错,因为工作忙,他只匆匆扫了一眼就关了,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不是夏招的旺季,那天只有赵辰孤零零的一个人过来面试。林子溪去茶水间接了两次水,都看见那人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窝在接待室的单人沙发上打游戏,既不紧张也不着急,悠闲得好像坐在自己家客厅似的。 第三次看见赵辰的时候,林子溪端着热巧克力去前台小姑娘那多嘴问了一句:“玲,人事经理今早没在?感觉那小孩等了很久了。”周玲笑道:“快了……林子溪,你不忙是吧,又多管闲事”。 林子溪同前台小姑娘闲聊了两句,脸上还带着笑意地回过头来,就见打游戏的小孩抬头看向自己,带着跟俊朗相貌不搭的面无表情,还有着跟年龄不符的、老气横秋的心平气和。 林子溪从茶水间接了杯水,到接待室递给赵辰,顺便同他攀谈道:“哎,你是不是叫赵辰?”赵辰接过水放在桌上,点头道:“是,您就是我的面试官吗?” 林子溪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是看你一个人坐这好久,过来关心一下。你不要着急,人事经理有点忙,不是故意的……你饿不饿?前台那有小零食。” “不用,您去忙吧,谢谢”,赵辰言简意赅地回了这一句,便低头继续打游戏去了。林子溪“哦”了一声,出了休息室就俏皮地冲前台小姑娘怂了怂肩,指着休息室,用口型无声道:“酷盖”。 快到中午的时候,赵辰背着书包进了大办公间,简单看了一圈,就在林子溪身边的空位上坐下了,直截了当道:“哥,这位置有人坐么?” 林子溪正专心致志地在电脑上画线稿,被赵辰这突兀的一问,整个人惊了一下,随后迷茫道:“啊,没……你坐吧”,待到看仔细了是刚才来面试的那一位,才笑了:“录用了啊?” 到饭点的时候,林子溪听见同事们在身后七嘴八舌地喊“吃饭”,这才手忙脚乱地找起饭卡来。他一边找一边用余光瞧了一眼赵辰,那人电脑屏幕开着,已经在学习公司服务器上的项目案例了。 林子溪笑道:“新人太认真了,先吃饭吧,下午再学习。”他回过头去冲饭友们喊了句:“你们先下去,我给新人找张饭卡。”饭友们见怪不怪地“嗷”了一声,便推推搡搡地一窝蜂下了楼。 林子溪带着赵辰在楼下食堂吃饭,一边吃一边热情地询问:“面试顺利吧?实习多久啊?让你跟哪个项目?” 赵辰似乎是觉得饭菜不可口,本来就吃得皱紧了眉头,如今听到一连串的问题,更是有些烦闷。 他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回答:“顺利,两个月,就你跟的那个项目”。林子溪不明就里地眨了眨眼,总感觉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被暗戳戳地嫌弃了。 林子溪默默地吃了一会饭,感觉气氛有些僵硬,便又执著地同赵辰攀谈:“我看过你简历,怎么没在国外读个硕士再回国?这样就业的时候竞争力会更强一些。” 赵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林子溪瞬间就尴尬起来,腹诽道:林子溪,你是班主任吗?关你屁事。他这才老老实实地低了头吃饭,心道自己这总想调节气氛、总爱没话找话的毛病,恐怕还是得找个大夫给治治。 赵辰一边吃饭一边胡思乱想。是他拒绝了赵天寅的下一步安排,自己偷偷逃回了国,他这次是下定了决心不会再受人摆布了。在外边就算吃糠咽菜也比在兆汇锦衣玉食痛快,脱离了赵天寅,他还是个有手有脚的人,难道还不能养活自己了? 所以这几天虽然遭到了各种白眼和冷遇,但却让赵辰感觉出乎意料的真实、有劲,他后悔没有早点跑出来。更何况早晨翻了翻这单位的项目,工作看起来会很有趣,身边的同事看起来也很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折腾吗,喜欢狗血吗,那看这本就对啦:) 第5章 合租 赵辰遭遇“压榨新人”这种事的时候几乎有点想笑,他不知道什么叫职场潜规则,也没想过这辈子自己还有机会走上“职场”,现在居然有人在他面前表演。 隔壁组李姝拿着一堆文件来找赵辰的时候,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刚好五点半,下午林子溪说要出去跑一趟业务,到现在还没回,也不知道是不是摊上事了。 李姝笑道:“小赵,你晚上没什么安排吧,帮我做点事”。赵辰心说这老油条还挺会选时间,他伸手接过文件,随便翻了翻,便点了点头:“那你给我说说吧。” 李姝交代完事,就高高兴兴地坐回工位上去化妆。赵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不是不想做,实在是他觉得这女的胆真肥,资金测算这种重要环节,就敢扔给一个连话都没说过的新人。 林子溪的电脑还没关,随身带的背包还放在座位上,赵辰料定他晚上还要回来,于是莫名地宽了心,突然一点儿也不着急了。房子还没租好,他一想到要跟着中介满城跑就头大,还不如就在这加个班,到点了单位边上开个房间完事。 但他也实在不想在工作的第一天,就孤零零地在单位给一个看着不太顺眼的女人收拾烂摊子。眼见李姝化完妆,欢欢喜喜地提着包就要走,赵辰赶紧给人拦住了,“姐,你这个工作技术含量太高,我搞不定,你来帮我看一下吧。” 李姝毕竟要麻烦人办事,尽管觉得刚才明明交代过了,这人怎么还是听不懂,但也不好意思甩脸,只好耐心地坐下来又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 赵辰听完就有点烦躁,果然这女人自己都没整明白,就在这捣浆糊。他偏过头去看李姝的脸,妆画得好,衬得人肤白貌美,不禁有点惋惜地“啧”了一声。 李姝听到了这一声啧,不解道:“怎么了?没听懂?”赵辰就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吹捧道:“不是,就是感慨一下,姐姐长得标致,化了妆更好看。” 李姝脸上一红,赵辰顺势从身后扒拉了一张椅子过来,让李姝坐在他边上,拖着她一句一句看任务书,谈他的不同见解,帮着重新捋了一遍要点。 眼见着就过了个把小时,李姝脸上慢慢地就有点挂不住了,阴阳怪气地吐槽道:“小赵,怎么说你也是美国C大毕业的,怎么做个测算都不会呀?我还有事呢。” 赵辰嗤笑了一声:“怎么说你也长了脑子,怎么看个任务书都不会呀?”李姝脸色一沉,刚想发火,就听赵辰慢条斯理地说:“你心真大,算钱这么重要的事,都敢直接扔给我这种对项目一无所知的新人?” “万一出了篓子,你们客户和老板都不发飙吗?那可都是真金白银。我来实习说白了就瞎捣鼓,你这正式工的身份多不容易!” 李姝一听这句就有点懵,她总觉得这个新人好好说着话就突然变了风格,开始带上了笑里藏刀的威压。她工作这么多年,从来没见有哪个新人说话这么豪横的,总不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吧。 她自己就是个拐了几道弯的关系户,一想到这一层,顿时没了气焰,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赵辰见她有点松动,顺手给她点了外卖,拖住了人陪着他坐到了晚上十点多,才将将把这破报表算完。 末了,赵辰感觉实在是反胃了,才又客气道:“你回去吧,核心内容咱们核算完了,后面我给你做几页汇报材料。这个简单,我一个人就行,你路上小心吧。” 林子溪风尘仆仆地回到单位时,单位已经没人了,就剩个赵辰窝在沙发上打盹。 林子溪推了推赵辰:“哎?你怎么不回家?在单位睡觉干嘛?”赵辰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嘟囔道:“哦,加了个班,刚弄完,没想到睡着了。” 林子溪一愣,追问道:“谁让你加班了?”赵辰伸手在头发里抓了一把,睡眼惺忪道:“哦,隔壁组的李姝,让我给她做个资金测算。” 林子溪当即就气不打一处来:“她自己组里没人用了吗?就这破报表一礼拜了都没算明白,天天找人给她接锅,你怎么就同意了?赵辰,你太年轻了!太单纯了!下次遇到这种事,给我打电话呀。” “你别不当回事,她那个人你不知道,就跟狗皮膏药差不多。回头那项目有啥纰漏她都能往你身上甩锅……这样不行,你给她做了多少就搁这,明天我找她,你赶紧回家。” 赵辰本来想说没关系、没事的、搞定了,结果被林子溪这一大串的连珠炮喷得脑壳都疼,根本插不上话,听到最后他就直接什么都不想说了,闹心。 赵辰歪在座椅靠背上,从低处看着一脸义正词严的林子溪,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哥,我房子还没找,兜里也没钱,能不能跟你合租?” 作者有话要说:  文很短、快节奏,坚持一下翻完吧,也许有意外惊喜呢:) 第6章 嚣张 林子溪后来觉得自己为什么那天能真的带了赵辰回家,也是一种“中了邪”。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生平最见不得仗势欺人,最听不得服软的话,只要嘴甜喊他一声“哥”,再可怜兮兮地拜托他,他立马就能分不清东西南北。 赵辰也不知道是早就看明白了,还是瞎猫碰着死耗子,好死不死地就特别会逢场作戏,关键时刻又特别能屈能伸,所以就特别能拿得住林子溪这个人。 林子溪推着赵辰的行李箱,穿过老破小区阴暗狭长的过道,领着人进了家门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了。他钻进卫生间试了试热水器能不能点着,就催着赵辰赶紧去洗澡。 赵辰也不跟他客气,拿上衣服就进了淋浴间。他在家当惯了少爷,在学校习惯了一个人住,有那么一点点轻微的洁癖,确实是不习惯跟在人后面洗澡。如果一进屋就漫天的水蒸气,一地的湿答答,光是想想就膈应得慌。 待到赵辰痛痛快快地冲了个澡,穿着干净舒适的睡衣走出浴室,就见房子里灯火通明,有用没用的灯都开着,林子溪的房间门也开着,人却没在自己屋里待着。 赵辰一边用干毛巾搓着头发,一边走到自己房门口,只见林子溪跪在床上给他铺床单。赵辰没有说话,歪着身子靠在门框上,把毛巾挂在肩膀上,默默地看着林子溪忙得团团转。 等林子溪气喘吁吁地铺完床单,从床上退下来,又把赵辰的行李箱归置好,这才用余光发现了倚着门的赵辰,他当即站直了身板,冲着赵辰吐槽道:“洗好澡了不来帮忙,你就在那干看着啊?” 林子溪指着屋里的这这那那,安排道:“房租5k一个月,我收你2k,你自己房间自己收拾好,别弄的跟狗窝一样,打扫卫生我一三五七,你二四六,可以吧?” 林子溪也没管赵辰回答不回答,又自顾自地问:“套被子会的吧?那我不给你弄了……我去洗个澡”。说罢他就伸了个懒腰,准备回自己房间。 谁知赵辰倚着门一动不动,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不会。”林子溪“啊?”了一声嫌弃地皱了眉毛:“那你到底会干吗?多大个人了……” 林子溪一边唠唠叨叨地碎嘴子抱怨,一边又从柜子顶扒拉了一床新被子下来,忿忿道:“我教你,过来……” 赵辰高中开始就住校,学校主张精英化管理,用的全是老美的那一套理念,高中毕了业直接就出国了,别说铺个床套个被,他能做的家务,能把林子溪做的不入眼的那一套,甩过几条街,但他此刻就是耍赖了。 这么多年他自在惯了、勤快惯了,比起一堆外人围着他嘘寒问暖的家,他更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学校,他总觉得是自己天性使然,不爱人招他。但现下有人这么笨拙地照顾他、念叨他,却没来由地让他觉得窝心,他不介意不要脸一点。 林子溪絮絮叨叨地给他收拾完就去洗澡了,赵辰关了灯躺在床上看向黑黢黢的天花板。床铺很软,被子也很蓬松,带着阳光晒过的干净的味道。赵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自己的鼻子嘴。 他在被窝里摊开手脚,久违地感觉到奢侈又痛快的自由,好像在这个简陋的出租屋里,他可以享受无限的嚣张、赖皮、不要脸,因为林子溪实在是太好脾气了。 赵辰有些想念一个人,总是和风细雨的母亲。她很早就去世了,留给他的记忆由于时间久远,也渐渐地开始褪色了,脑海中的那张脸甚至都日益模糊起来。 赵辰翻身坐起来,摸黑打开枕边的钱夹,用手机打着光,抚摸那一方小小的证件照。照片上的女子眉目如画,浅笑安然。他猝不及防地感觉鼻子一酸,似乎眼泪就要涌上来,慌忙将钱夹收好,安安分分地躺下。 他想到住校以后,每个周末回家,母亲都会重新给他换上洗好晒好的床单被套,那时候被窝里熟悉的干净清新的触感和味道,就好像此刻一样,让他感到无比的安心。而母亲去世以后,那个家却成为了他再也不想多作停留的地方。 赵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随后不由自主地嗤笑了一声,感慨于自己这一番突如其来的多愁善感。 第7章 迟钝 第二天一大早,林子溪被响个不停的闹钟吵醒了,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就看赵辰穿着睡衣坐在桌边吃早餐。他担心自己是不是幻视,眨了好几遍眼才确信,万年没人使用的餐桌上确实坐了个人,坐的就是昨天自己捡回来的实习生。 赵辰一手捏着三明治,一手端着热牛奶,老气横秋地招呼道:“一起吃,给你做了。”林子溪惊得下巴要掉,连忙洗漱好了凑过来,认真地观察了这一桌的早饭。全是老外的那一套,三明治、煎蛋、烤蘑菇、热牛奶…… 林子溪捏着三明治啃了两口,突然有种老泪纵横的感觉。昨晚他爱心爆发,脑子一热就捡了个人回来,然后就后悔了,躺到床上以后把赵辰吐槽了百八十遍,什么又懒又蠢又碍事、脸臭话少没意思,还占浴室、占茅坑。 但是早饭吃到嘴里以后,林子溪突然觉得自己其实赚了,这人居然会做饭?而且看起来很养眼、其实也很爱干净、还能分担房租,分明哪哪都是优点嘛! 他甚至觉得老天安排他捡个赵辰回来,就是在拯救他没品质的穷酸生活,看这架势他马上就有希望告别外卖和泡面,每天吃上家里做的热乎饭了,真是热泪盈眶。 林子溪把一顿早饭吃出了兄友弟恭的感觉,末了还语重心长地感慨道:“赵辰,我发现你这人其实不错,我正式欢迎你入住!咱们要好好相处,以后还可以经常在家聚个餐,挺温馨的,又节约,对吧?” 林子溪一边叨叨,一边还悄悄瞥了一眼赵辰的脸色。赵辰立马领会到了他的意思,吃着满意了呗,他心下了然,脱口而出地应承道:“没问题,晚上给你做洋芋焖饭……但是哥,我兜里没什么钱,房租你能不能给我算便宜点?” 赵辰不动声色地琢磨着钱夹里那张卡。他虽然经常惹赵天寅生气,但一点也不影响家里给他打钱的热情,余额少说也有六位数,可他就是不想动那张卡。 他好不容易才偷偷摸摸跑回国,脱离了兆汇的控制圈。一取钱不就暴露了坐标,让家里逮个正着么?来经易实习,有那么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口袋里的现金真的快用完了。 林子溪一听他要讨价还价,手上的三明治也不香了,一句“这还不够便宜啊”刚到嘴边,就看赵辰在桌对面满脸诚意地看着他,真真的一副“穷困潦倒”的样子。 林子溪一看他这个表情,心里就是一软,无语地腹诽道:你该不会是你们“全村的希望”吧?末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吧,我合计合计,再给你算便宜点。” 赵辰一听有戏,点头如捣蒜,积极地就把碗给洗了,然后俩人就裹着羽绒服一道出门挤公交去上班。 林子溪到了单位果然找了李姝,话说得客客气气,意思得却明明白白:你做你的事,用你组里的人,手不要伸这么长。李姝昨晚本想早点溜,硬是给软硬兼施地拖到半夜,现下还被林子溪教育了一番,气得脸都变色了。 赵辰坐在工位上慢条斯理地打磨林子溪的建筑模型,一边竖着耳朵听这俩人你来我往的对手戏,一边怡然自得地偷着乐。 这个模型他昨天就开始渲了,放在手里盘了一下午,觉得林子溪真是个好苗子。基本功一点都不含糊,做的东西大气简约,造型不一味追求猎奇,但看起来偏偏一点都不俗气,从结构上评估,这个造价甚至还可以很节约。 想到这里,赵辰又琢磨起来:明明是个大师的苗子,怎么工作了这么多年还混得不上不下?一番观察推理,发现他可能是脑子不太够用,有点“一根筋”,过于关注技术,一旦专注做设计了,隔壁大楼爆炸了他可能都注意不到。 做人似乎也太耿直,又是个烂好人,估计经常高举正义大旗把自己搭进去。想到这里赵辰默默地摇了摇头,心里又给他室友贴了个光彩照人的标签:“缺心眼”。 第8章 介意 下班以后俩人一起回了家,林子溪进门就接到了好基友的电话,给赵辰使了个“我有事、你随意”的眼色,就一头埋进了自己的房间。赵辰把包一放,自己在冰箱里翻箱倒柜,开始做他早上承诺的洋芋焖饭。 他没从冰箱里翻出其他能做个菜的食材,把饭焖上以后,就只能端着手机歪在餐桌边上玩游戏,等着电饭锅跳起,淳朴的美食出锅。他觉得这锅饭吃起来怎么样,可能甚至关系着他究竟需要分担多少房租,因此做得格外用心。 然而游戏的声音也压不住林子溪的大嗓门,“缺心眼”在屋里打电话,聊的是毫无乐趣的家长里短,这都能笑得很开心?赵辰左忍右忍,还是觉得太闹心了,得干涉一下,就从餐桌边站了起来走向林子溪的房门。 手刚放到门把手上,就听房间里的声音神神秘秘地小了下去。赵辰心中无语:一个独居“老年人”,还有什么秘密不成?用得着防着人呢? 无语归无语,但是好奇心作怪,他站在了原地没有动,耳朵不由自主地往门板上贴。然后就听见林子溪鬼鬼祟祟的声音从房里断断续续地小声传出来:“对,我这住了一个小孩……哈哈,人有点傻……” “有点傻?”赵辰听到这评价几乎是愣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这辈子还能听到有人这样评价他。家里叔伯兄弟多,背地里总评价他虎父无犬子,同赵天寅是一脉相承的精明,甚至都揣测他会不会也是一脉相承的狠辣。 林子溪是从哪里看出他“傻”来的? 赵辰哭笑不得,正要转身回去桌边,就听屋里又小声说:“算啦……好像挺困难的……留学?我不知道,靠奖学金吧?也许是个凤凰男?” “凤凰男?”那头电饭锅远远地跳了一声,饭好了,赵辰不耐烦地砸了砸林子溪的房门,“出来吃饭了!”里面传出忙不迭的应承“哦,哦,好,马上来。” 沉默的客厅里,赵辰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吃饭,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他就是有点说不上来的烦闷,林子溪大大咧咧地把人带回了家,却对他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就算了,还不关心。 带个人回来住在一个屋檐下,也不问一下是不是本地人、家在哪里、有没有兄弟姐妹、为什么不回家?什么都不关心,也不怕被个来历不明的人给谋害了?他一向这么心大么? 林子溪就毫无芥蒂,吃得很高兴,一边吃还一边赞不绝口:“我的天,比我妈做的还好吃!你可太牛了!”这句听着还算舒坦,赵辰感觉稍微不是那么不痛快了。谁知林子溪又温柔地补了一句:“真懂事”。 赵辰感觉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这是一种什么奇诡的哄小孩的口吻?他有一股子想把林子溪手上那碗焖饭夺过来扣在他头上的冲动。 又过了一阵,林子溪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了,赵辰,你那个房租不用给了,实习工资不高,你省着自己花吧……你就多给我做几顿饭,就当房租了”,末了还冲赵辰眨了眨眼:“大厨!” 夜里回了房间,赵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前想后,他觉得可能是自己是有什么毛病。林子溪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对工作以外的事很少费神,简单又快乐,心好是真的,不设防也是真的,知情知趣也是真的。 是他自己从第一面开始就闷声、黑脸、不耐烦,人家感觉到了,不多说多问了,他现在却又期望人家对他多点关注、多点好奇。人家一如既往、坦坦荡荡,是他自己反反复复、别别扭扭。 想到这里赵辰深深地叹了口气,拉起被子蒙住了头,他觉得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动机。他就是随便找个什么人家里借住一阵子,省点现金,还是不要折腾些称兄道弟、掏心掏肺的事了,费那个闲心交朋友干什么? 梳理完这一晚上奇诡的不痛快以后,赵辰这才踏踏实实地睡了,毕竟明天不是还要起床做早饭、抵房租么。 第9章 煮夫 俩人相安无事地搭伙过了一阵,一个周末晚上,林子溪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赵辰正窝在客厅沙发里看电视。听到开门声,他头也没回,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回来啦?我做了晚饭”。 说完这句再正常不过的话,赵辰突然觉得气氛十分奇诡。为什么他这腔调活脱脱就好像一个等男人下班的家庭主妇?他即刻尴尬地闭了嘴。 林子溪才没有想这么多,脱线地“啊?”了一声,过了几秒钟似乎是有些惭愧,嘟嘟囔囔道:“啊……不好意思,忘了给你打招呼,我在外面吃过了……” 林子溪这天是一大早就出了门,而赵辰昨晚熬夜玩游戏,到后半夜才睡,直接一觉睡到了中午。他这一天推开房门就没见人,也没收到任何消息,只有冰箱上复古地留了张字条“我有事出去一趟,中午你自己吃吧——林”。 赵辰跟的林子溪的项目,如果是加班肯定会叫上他,既然没通知那肯定是私事。 他下午出去跑了几圈,洗完澡空虚地玩了一阵手机游戏,在脑子里来回琢磨了良久,最终也没问下林子溪,就决定还是做两人份的晚饭。 也不是什么第六感,他就是觉得这么无聊又抠门的人,也没见在这城市有什么亲朋好友,不至于在外面玩一整天。他还默认林子溪这种婆婆妈妈的人,如果不回来吃晚饭,一定会提前跟他打招呼。 赵辰的推测没问题,但林子溪的状态有问题。 他挨不过家里的三令五申,去见了老妈亲自指定的相亲对象。不是他的菜,吃完中午饭他就想撤了,结果接到老妈的连环夺命call,非要他陪着姑娘逛街、购物、聊天、吃晚饭。林子溪甚至觉得,如果晚上直接出去开房,老妈可能更高兴。 听了林子溪的抱歉,赵辰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他的心情有些微妙。 从理智上来说他没有不高兴,是他没有沟通在先,他还不至于自恋到觉得林子溪有义务跟他汇报行程。但他也不是习惯伺候人的人,上赶着给别人做好吃的,自出生以来也是头一回。 虽然有“抵房租”的约定在先,但每个菜却都他是扎扎实实花了心思的。如今为两个人做了饭,却要一个人吃,居让他然产生了一种糟糠之妻苦等负心丈夫的不良感受。 一想到自己在家翻冰箱查菜谱、琢磨晚饭做点什么的时候,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干等的时候,几次拿起手机想要问一问又拉不下脸的时候,林子溪不知道在跟什么人快乐地下馆子,赵辰就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毛。 赵辰一言不发地起身去盛饭,他自做好了饭菜,就一直歪在沙发上看电视,顺便等林子溪回来。现下等到了酒足饭饱的室友,他自己突然就感觉饿得前胸贴后背起来,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赵辰默默地把饭菜摆了一桌子,三菜一汤,看着就挺讲究。林子溪心中有愧,赶紧盛了半碗饭过来,老老实实地坐到赵辰对面,诚恳地说:“我陪你再吃点吧……我今天忙晕了,忘了跟你打招呼,我道歉。” 赵辰面无表情地扫了林子溪一眼:“不嫌撑得慌么?”林子溪赶紧赔笑道:“在外面吃饭都是应付,我也就没办法了糊弄一口,怎么能跟你的手艺相提并论?”说完还并不高明地暗中观察赵辰的表情。 赵辰心里一看他小心谨慎的样子就想笑,心里那点不爽呼啦一下就烟消云散了。 林子溪还没吃两口,嘴就把不住门了:“赵辰,你知道我今天干嘛去了么?我妈给我安排了个相亲,相就相吧,还非要我一条龙伺候着,陪着逛了一下午。” 赵辰一边听他叨叨一边抬起头来,“怎么样?正么?”林子溪喝了一口汤:“长得挺好看,就是不怎么灵光,我说话她好像还不太理解,感觉无法沟通……” 赵辰干笑了一声:“哦,还有你觉得不灵光的人?那可真是不灵光。”林子溪好不容易把赵辰逗笑了,就完全无所谓他的吐槽,笑道:“谁说不是呢。老年人给你找对象,就会看个脸,其他什么也不懂,乱点鸳鸯谱。” 林子溪完全关不上话匣子,似乎要把这一整天的经历都分享一遍,赵辰就这么默不作声地听着。 他感到不可思议。 眼前这人明明活得很无聊,每天除了画楼,就是家长里短,但他却不觉得他无聊。他甚至觉得,林子溪的不灵光都是有趣的。 作者有话要说:  画楼画楼画楼0.0 第10章 教学 一看赵辰没顺着他往下接话,而是怔怔地盯着自己看,林子溪就有点不自在。 他从小就最怕沉默,总觉得是有人不痛快了才会陷入沉默,所以所有大大小小的场合,都是他在竭尽全力地调节气氛,只要有他在,准保不会冷场。 于是他飞快地寻找新的话题,老妈子式问话张口就来:“赵辰,我看你每天除了上下班,就是运动和宅,怎么不出去交交朋友、谈谈恋爱呀?一天天的没个人说说话,你不难受吗?” 赵辰云淡风轻道:“不难受,不是有你从早嗡嗡到晚么?”林子溪被怼笑了:“哈哈,是!”沉默了不超过五秒,他又开了口:“赵辰,你谈过恋爱没有?” 赵辰一看这个三姑六婆的表情就闹心,干脆地摇了摇头:“没有”。 林子溪像是获取了不得了的情报,把碗一放就开始八卦:“为什么呀?现在的小年轻不是初中就有对象么?你长得也不丑,你的青春被狗吃了吗?嗯?” 赵辰一听这个“长得也不丑”,就白了他一眼,心说这人可真会夸人吧,末了无语地应承道:“不知道,可能是人宅话少,不讨人喜欢吧。” 沉默了片刻,赵辰反客为主地问林子溪:“言下之意,你的青春很精彩?” 林子溪似乎久等的就是这一句,当即就换上了一副嘚瑟的表情:“那可不?”他随手划拉了一大圈,“我的前女友,能坐一桌……你有什么恋爱困扰,说出来听听,我给你指点指点。” 赵辰面无表情道:“目前还没有什么具体的疑惑……” 林子溪“哦”了一声,整个人就嘚瑟不起来了,似乎是有点失望。赵辰瞧了他一眼,见他一副蔫吧了的样子,只好勉强提起了三分兴趣,补充了一句:“那要不然,你给我讲讲概论吧。” 林子溪瞬间又来了精神,“行!” 他把手里的汤放下,神叨叨地说:“首先,你得多笑......其次,现在不流行霸道总裁啦,流行小奶狗或者小狼狗……基本概念知道吗?” 赵辰摇了摇头:“不知道”。 林子溪笑得很大声,“赵辰,你太out了,我给你演示演示,你学一学,讨小姐姐喜欢的!”赵辰无奈点头:“好。” 林子溪眉飞色舞道:“你听着啊,小奶狗说话是这种语气”,他清了清嗓子,甜腻地表演了一串:“‘姐姐在工作吗?那我等你呀……姐姐工作完了吗?那我陪姐姐玩……姐姐看看我吧!’” 赵辰:“……” “怎么样,很嗲吧?虽然我也觉得有点儿腻歪,但现在很多女孩子都喜欢这种……” 赵辰无语地抽了抽嘴角,一脸的不敢苟同。林子溪见他不置可否,只好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这不甜么?……那只能说明你喜欢猛的……” “那小狼狗就不一样了,除了会壁咚之外,又欲又A的话也要会说……给你举个例子,约会完你送了女孩回家,夜里她打电话问你到家了没,你怎么回答?” 赵辰不咸不淡道:“实话实说呗,这还能怎么翻花样?” 林子溪伸出一根手指放在眼前摇了摇:“错,你应该深情款款地说:‘没有,没你的地方都不算家’”。 赵辰被自己一口口水呛了个半死,等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就不留情面地吐槽道:“你这是哪里看来的土味情话?神经病才这么说话吧。” 林子溪尴尬地笑了:“哈?被你看穿了,这部分是从网上看的……” 赵辰不想跟他在这浪费时间,起身就要端碗去水池,林子溪一把拉住他,一脸的不服气:“学生留步,我给你演示一条杀招,亲测有效!” 赵辰便只好“留了步”,双手抱在胸前坐定,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也不给个心理准备,“预备开始”之类的提示,林子溪突然起身,惊得赵辰整个人一哆嗦。他俯身把嘴凑到赵辰耳侧,压低了声音说:“我想约你,可以吗?” 温热的呼吸吹到赵辰耳朵里,带得他整个人酥了半边,后颈脖子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的心跳莫名其妙地加速起来,不自在地将头偏了过去。 林子溪见他这个反应,失望地坐了回去,“怎么一点掌声都没有?这还不撩么?”赵辰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个70后?就这你还‘亲测有效’?” 林子溪一脸认真,点头如捣蒜:“当然!老派是老派了点,但很实用啊!” 赵辰绷着一张冷脸:“你把碗洗了吧,我做饭累了”,转身就回了自己房间,剩下林子溪坐在餐桌边上嘟囔:“教了半天,一句谢谢都没有,冰块脸,注孤生......” 赵辰坐在自己床边,过了好久砰砰乱跳的一颗心才终于平静了下来,一身鸡皮疙瘩也下去了,这才后知后觉地腹诽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夜里赵辰久违地有些失眠,林子溪的各种“言传身教”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总让他有点心慌气短。而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方案或许都被林子溪在一众姑娘身上实践过,他又莫名地有些恼火。 第11章 出差 林子溪带赵辰一道出差了,一个滑雪场扩建投标的前期接洽,不大不小的一个简单项目,老板就安排林子溪带个人过去踩点。商务部分谈得顺利,末了甲方安排俩人就地滑个雪,当作接待了。 林子溪从来没有滑过雪,怕冷,也没有兴趣,连连婉拒。最终挨不过甲方的客套,感觉必须得参与点什么项目,他只好指着缆车:“那麻烦张总安排我坐个缆车上去参观一下吧,我就想看看您刚才提到的后山雪道的扩建空间。” 林子溪转过头去问赵辰:“你要跟我一起上去看看吗?还是说你想去体验一下滑雪?”赵辰是资深滑雪爱好者,“白色鸦片”一说在他身上体现得深入骨髓,他毫不犹豫地跟林子溪挥手告了别,换上装备就出了滑雪大厅。 林子溪被赵辰无心工作又毫不仗义的行为惊得目瞪口呆。张总笑道:“林工,我这里还有点别的事,那我就不陪你了,我跟缆车那边打了招呼,你直接跟车上去就行……但是你说怕冷,缆车上也不暖和呀?” 林子溪忙不迭地开口道:“没事没事,谢谢张总,您快去忙吧,不用管我了。” 等到坐上了缆车,林子溪才意识到那句“缆车上也不暖和”的提示有多诚恳。 他本来是寻思着坐个缆车在高处看看连绵的雪山,感动自己一把,顺便考察一下项目地形。结果上去了才发现滑雪场的缆车不是景区的缆车,这玩意是露天的,连个玻璃罩子也没有,垫子冻得梆硬,坐上去感觉屁股都快结冰了。 林子溪哭笑不得地把羽绒服拉链拉到了顶,缩成一团歪在缆车上,然而刚坐了五分钟,他就心道:完蛋了。他没问一个来回要多久,就见四下都是白茫茫一片,这滑雪场生意看来不佳,身前身后视线可及的范围内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连着过了几道风口,林子溪已经快要冻僵了,拿出手机想拍几张调研照片,手却抖得不行,他怕把手机掉下去,只好赶紧塞回口袋,缩着脖子直打哆嗦。 又过了几分钟,林子溪更加绝望地发现开始下雪了,羽绒服的长度盖不住膝盖,他两腿都快没知觉了。他凄风冷雨地想:这缆车一眼望不到头,四下无人,连个救命的都没,我总不至于冻死在这荒郊野岭吧? 林子溪崩溃地挨冻了半个小时,终于看到山顶的风雪中有个玻璃房子,里面似乎隐隐约约地还有人,他连忙调动了浑身的能量,冲那房子疯狂招手,大喊大叫:“有人吗?能放我下来吗?” 过了一阵,房子里的人似乎注意到缆车上有人,走了出来,在操作箱上按了个键,就用扩音器冲林子溪喊:“我减速了,你把保险杠推起来,一会到我这跳下来。” 缆车到了山顶平台,速度最慢的时候,林子溪手忙脚乱地蹦下来,膝盖冻僵了站不稳,跟个扑棱蛾子一样一头跪到了雪地里,管理员赶紧上来扶他:“你这人怎么没穿滑雪服就上来了?赶紧到我屋里坐一会暖和暖和。” 玻璃房子里有暖气,林子溪坐了一会,感觉自己活过来了。暖气估计是焐化了他冰封的嘴,他又开始主动跟管理员攀谈起来:“我不是来滑雪的,是来做项目的,就是想坐个缆车考察考察基地,没想到滑雪场的缆车是露天的。” 话音刚落,管理员就笑道:“这又不是观光缆车,这是高级道的输送缆车,专门把人拉上来,再从这滑下去,要不然滑雪的人难道扛着滑板走上来啊?你这样穿便服上来的,我头一次见。哪个领导给你安排的,不是整你呢吧?” 说话间就看远处过来的缆车上坐了俩人,全副武装的滑雪装备,管理员站起来指着那俩:“你看,都是这样上来的,每来一个我都得给减速,放他们下来。”说完就走出管理房,去给人减速。 在管理房焐了十来分钟,想到一会还要坐半小时缆车下去,林子溪就感觉整个人魂都要飞了。最主要是再来这么一趟,他估计真能把自己冻有病了。但他既没有装备,又不会滑雪,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又煎熬了一阵子,林子溪眼一闭心一横,跟管理员说:“师傅,一会再上来人,我就跟车下去了。”管理员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行吧,下去也是半个小时,你就坚持一下吧。” 果然说完就来了一个人,坐在缆车上全副武装地上来了,林子溪跟管理员一道出去,等缆车减速。穿着滑雪服的人刚从缆车上下来,就冲林子溪说道:“你怎么在这?”林子溪迷茫地“啊?”了一声,那人摘了头盔,是赵辰。 作者有话要说:  文短节奏快,翻完吧,也许有惊喜或者惊吓呢0.0 第12章 雪道 林子溪瞬间就像见到了亲人一样,拉着赵辰感慨万千地把他的悲惨经历复述了一遍。赵辰心道:你太可以了,我就少说一句话,你能把自己折腾死。 赵辰在林子溪脸上打量了几个来回,实在没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活到这么一把年纪的?” 林子溪被怼得一阵尴尬,摸着头笑道:“可能是运气好吧,比如你看这山顶就有个带暖气的房子,比如你看我还遇到你了。” 这个“比如我还遇到你了”是真正的就事论事,但是听在赵辰耳朵里就分外的舒服,因为林子溪把“遇到你”归结为“运气好”,哪怕只针对这一件事,这在赵辰以往的人生中,都是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评价。 他暗戳戳地消化了这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小欢喜,面无表情地冲林子溪抬了抬下巴:“那你怎么下去?” 林子溪哭丧着脸:“还能怎么下去,还坐缆车呗,我也不能滚下去啊……坚持半小时就行,冻不死。”赵辰拿雪仗在地上划拉了几下,低着头沉默了片刻,末了开口道:“别了,我背你下去吧。” 林子溪一听这话,惊得张大了嘴:“啊?这怎么背?”他光是想象了一下赵辰背着他一步一步走在雪地里的这个场景,脸上突然就红了一片,这也太暧昧了。 林子溪连忙摆手:“别别别,我又不是个女的,我自己走下去就行……再说了,你背我下去不得走好几小时啊,太浪费时间了。” 赵辰把头盔和护目镜戴上,无语地偏过头看着林子溪,“你一天天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我疯了么背你走下去?这里是雪道,高级道,不能走人。” 林子溪迷茫地直点头:“哦哦,对对!” 人还没想明白,赵辰就一把拉过他,毫不拖泥带水地背上:“两分钟就到,要命的话就搂紧了”,然后用力一撑滑雪杖,俩人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林子溪整个人还在云里雾里,就莫名其妙地上了雪道。 在滑雪人的角度看着还行的坡度,被背在身上的人看着就很惊悚了,林子溪不受控制地发出了连绵不绝的惊叫声:“啊——,啊——,别别别,啊——” 林子溪嚎满了全程,雪道上的人纷纷侧目,被这炫技的操作和这惊悚的叫声震住了。等到了底,林子溪还死死地搂着赵辰,把他的肋骨勒得生疼。 赵辰动了动肩膀,嫌弃地扒拉开林子溪,把他甩到了雪地上,“到了”。 林子溪一屁股坐在雪上,懵了良久,才开口喊道:“赵辰你疯了吧,我没买保险,在雪道上摔死了谁负责?” 赵辰撑着滑雪杖,弓着身子看向狼狈的林子溪,抬了抬下巴:“你这不好好的么?”林子溪继续嚎道:“那是我运气好!” 赵辰把滑雪杖递到林子溪面前:“我有救生员证,专门在雪道上捞你这种缺心眼……起来吧,你还准备坐多久?” 林子溪一巴掌拍掉了赵辰的雪仗,一骨碌爬了起来就往前走,他有点想不明白,赵辰这人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先前有求于他的时候,左一个“哥”右一个“哥”的挂在嘴边。相处久了却越来越觉得那人只是会逢场作戏,有必要的时候估计让他喊“爸”他都张口就来。 但他本性又实在是不可一世,别人的看法、态度,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入他的眼。他就是这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似乎在他的世界里,根本不存在真心的“尊重”。 林子溪边走边忿忿地吐槽:“一个新人,不尊重前辈、不专注工作、不服从安排、任性妄为、飞扬跋扈,现在的年轻人简直了……” 吐槽完了以后,他侧过头用余光瞥了一眼赵辰,见那人低着头沉默着跟在自己身后不远。 林子溪心里又蓦地一软,觉得赵辰或许骨子里还是一腔热血,只是天生这个别扭的性格,毕竟刚才他好心好意地帮了自己啊。 林子溪正良心不安地酝酿着准备开口说点什么窝心的话,就见赵辰一手抱着雪橇提着头盔,一手拿着手机刷着微博,从他身边云淡风轻地走了过去。 这个人身上毫无情绪,既不欢快、也不生气,跟滑雪场这白茫茫冷冰冰的世界融为一体,仿佛林子溪刚才的一顿咆哮和一堆情绪对他来说,就像空气里飘过的一个屁那样,皱一下眉毛就忘了,不值一提。 林子溪瞬间又恨得牙痒痒:“兔崽子!狗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话痨小娇妻和他的冰块脸小狼狗,手动狗头 第13章 醉酒 晚上张总做东,带着滑雪场的几个管理层,拉着林子溪和赵辰一起吃饭。张总为了尽一尽地主之谊,加上自己心情也不错,就叫了几瓶黄酒,想着小酌怡情。 林子溪自工作以来,还很少独自带队出差,一到这种商务场合,就紧张得不行。 他是资深员工,代表经易,既得把公司的礼仪做到,又得给新人做个表率。所以晚餐过半、酒过三巡,他开始上头了。 所谓酒壮怂人胆,上头的林子溪寒暄客套一点不少、插科打诨样样精通,一面拉着张总絮絮叨叨,一面给一桌的甲方打圈敬酒,一面还要护着赵辰,不能让他喝酒。这一波行云流水的操作看得赵辰目瞪口呆。 等这一场熙熙攘攘的应酬结束,林子溪已经趴在桌上不吭声了。 这一顿晚饭吃得赵辰惊心动魄的,就看林子溪摇摇晃晃去敬酒,张总都不好意思叫他喝了,他还收不住。赵辰几次三番想要代酒,都被那人五迷三道地按回了座位上。 散席以后,张总怕出事,亲自把两人送到宾馆,才开着车走了。 赵辰架着林子溪进房间,一进门就嫌弃地给人撂在床上,无语地开始吐槽:“你是不是缺心眼,又没人灌你,还有人自己找酒喝的?” 林子溪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冲着赵辰一阵傻笑,末了不知所云道:“要的,要的。”赵辰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这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子溪酒量不行,但喝多了以后不讨人厌,既不吐得满地都是,也不大喊大叫,就一个人安安分分地躺着。 赵辰随口问:“你包里有没有醒酒药?”他也没指望林子溪回答,就自顾自在那烧水,谁知林子溪虽然慢半拍,但却老老实实回答了:“没。” 赵辰见他还能回答问题,就逗他:“你是醉了还是醒着?”林子溪哼哼唧唧半天,诚恳道:“醉了。”赵辰止不住地就笑了,人喝得五迷三道,嘴倒还挺诚实。 赵辰打电话跟酒店前台要了蜂蜜,冲了水,勉强扶着人坐起来给灌了进去,又把人放平,然后他就这么鬼使神差地坐在床边没说话。 林子溪一张脸通红,手肘搁在脑门上,皱着眉毛闭目养神。 赵辰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他,性格和身份使然,平常他拉不下来那个脸,多少总要端着。如今他从那人修长的眼尾、微卷的睫毛、泛红的脸颊一路看下来,心中不禁感慨道:好看。 视线落到温润的嘴唇时,赵辰不自觉地心口一紧、喉头一动,意料之外地有些口干舌燥,他迅速地移开视线,端起剩下的蜂蜜水喝了一口。 想到林子溪现在这个有问必答的状况,赵辰不禁有些使坏的心思浮上心头,他靠在床边,直截了当地问:“哎,你到底谈过几个对象?” 这问题一问出口,赵辰自己都有些惊讶。他没有多想,就是随口一问,但为什么随了这么一个三姑六婆的问题,他自己也没想明白,就是脱口而出,就是想知道。 林子溪迷迷糊糊地“唔——”了一阵,闭着眼答:“一个。” 赵辰嗤之以鼻:“你不是说你前女友能坐一桌?”林子溪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嘴唇上,小声道:“嘘——小桌。” 赵辰当即就没忍住笑出了声,他觉得这人喝醉酒以后,跟平常的温柔婆妈不同,有一种奇特的蠢萌感,于是他又问:“为什么分的手?” 林子溪把脑门上的手放下来,整个人摊平了,有一阵子闭着眼撅着嘴不说话,几乎让人以为他睡着了,最后他有些闷闷不乐地嘟囔道:“嫌我不行呗。” 赵辰惊奇不已,脑子里一堆黄色废料呼之欲出,追问道:“哪方面不行?”林子溪长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道:“穷……”随后就翻了个身过去,不再吭声了。 赵辰歪在床边靠了一会,刚才脑子里的一堆黄色废料一时半会还散不掉了,他有一个问题在嘴边起起伏伏,但一直犹豫要不要问出口。 暗自琢磨了一阵,他思忖着不趁着今天问,以后估计也没机会问了,于是他伸手把林子溪扒拉过来,凑到人家耳边,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跟人睡过没?” 林子溪这次晕乎了好久,吃力地把眼睁开一条缝,似乎是有点费解地看向赵辰。赵辰被他看得脸上一烫,这才突然意识到,他不仅趁人之危,还十分不要脸。 然而问都问了,他又不想收回。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就是特别在意,特别想知道。 俩人就这么僵持着看着对方,末了林子溪突然不好意思地“啊——”了一声,捂着脸又翻了回去,把自己弓成了一只大虾,“没有”。 这介于迷离和撒娇之间的状态,让赵辰的心跳猝不及防地加速起来。 他感觉自己心里就像冰封的江面,最近总是一不小心就给凿出一个一个的小口子,累积到如今,沿着冰面哗啦啦地裂了条松动的缝。 他甚至觉得自己此刻看着林子溪的视线都开始灼热不安起来,于是将手边剩下的蜂蜜水一饮而尽,起身就去了卫生间洗漱。 两人在一间屋睡了,赵辰怕他喝多了闹幺蛾子,谁知林子溪睡得安安静静,房间里弥漫着他均匀的呼吸声。赵辰躺在另一张床上,看着天花板,心里有些迷茫。 他觉得自己最近对林子溪的关注、关心、关怀越了界,他已经努力把情绪绷得死紧了,但内里的心思还是在渐渐地失控……怎么,难道自己喜欢一个男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害羞了,黑人问号0.0 第14章 佛前 第二天林子溪睡到自然醒,一看赵辰已经在宾馆的书桌上开始工作了。林子溪满满地伸了个懒腰才睡眼惺忪地坐起来,疑惑道:“大清早的这么用功啊?” 赵辰看了一眼窗外,日晒三竿,不置可否。 林子溪尴尬地挠了挠头:“哎,我昨天是不是喝多了?你扶我回来的?”赵辰又是干巴巴的一个“嗯”,随后他终于抬头看了林子溪一眼:“我买了早饭。” 林子溪一边吃早餐一边看手机,返程的航班在夜里,他闲不下来的一个人,只能找找周边有没有哪能逛逛,打发半天时间。 翻了几页以后,林子溪突然喊道:“哎,赵辰,这边上没什么景点,就有个寺庙,咱们去转转吧?反正下午没事干,闲着也是浪费时间。” 俩人打车出了门,颠簸了半个多小时才到,一下车就发现四下荒凉,着实是规格不大的一个寺庙,香火一点也不旺盛。 进了院子正对眼前就是台阶上气派的正殿,两人顺着几十层台阶而上,站在殿前一看,才发现近远处雪山连绵,处清河环绕,竟是别有一番苍凉的意境。 没有其他游客,僧人领着两人在正殿转了一圈,告知了这个寺庙的历史。原来是清朝初期修建的庙宇,繁华昌盛之时也有七百僧侣,六百经堂僧舍。 可惜后来开罪清廷,被杀僧人、焚经舍,一把大火烧了几天几夜,如今只留得一个正殿,庙里一点香火全都用来维护这正殿,几百年来竟然也保住了这宏大气派。 僧人带两人转了一圈后,就将两人领出殿外,行礼后转身回了殿内。林子溪站在殿前的平台上,心中感慨万千。赵辰见他面色沉重,便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林子溪感慨道:“金黄色单檐歇山顶,故宫的乾清门也就这个规格,可见这寺庙当年地位不低。你看这斗拱、雕花、回廊,都是清代建筑中的精品,我都能想象得到当年这里的繁华景象,没想到毁于大火,太可惜了。” 赵辰调侃道:“哦,我以为你想到什么要紧的事,原来是犯职业病了……刚才那大师没说,当年这庙里的高僧资助了叛军,得罪了清廷,才被一把火烧了。” 林子溪惊诧道:“你怎么知道?”赵辰一脸无奈:“一不小心就是知道了……有人的地方都有斗争,斗争都残酷,站错了队,连累了寺庙,也很正常。” 林子溪连忙做出个“噤声”的手势,虽然学的都是唯物主义,但受他老妈影响,他一向“宁可信其有”,在寺庙里从来不敢乱说话。 赵辰一脸莫名其妙:“干嘛?” 林子溪偏头看了一眼殿内,压低声音跟赵辰说:“说话小心点,这寺里的神佛听着呢!”赵辰白了他一眼,径自往后院逛去了,“我去拍点照片”。 待赵辰拍好风景照回来,林子溪还站在大殿前的台阶上走神。 冬日的下午阳光灿烂,旷野上飒爽的来风一阵接着一阵,大殿上悬挂的绿色经幡被吹得好像波浪翻滚,在风中猎猎作响。 林子溪闻声回望了一眼大殿上翻飞的经幡,恍惚之间觉得自己好像穿越到了那个大火连绵的夜晚,耳畔依然能听见风助火势、燃烧梁柱的噼啪声,能听见响彻云霄的犬吠马嘶,还有僧人连绵不绝的诵经声。 他就这么仰着头、皱着眉毛,风吹动他耳畔的头发上下翻飞,一人、一殿,与清澈的蓝天、蜿蜒的河流、白色的雪山融为一体,成为了映在赵辰心中的惊鸿一瞥。 赵辰杵在原地愣了片刻,默不作声地举起了相机。 这张照片他从没给林子溪看过,后来当了他多年的书签,反复提醒着他:这么多年都没有放下那个人,大抵真的是因为,他是在佛前动了心。 第15章 目光 回经易后林子溪带着赵辰踏踏实实把标书给做了,要求是商务合并技术标,少不了俩人加班加点地赶工,但因为先前就沟通好了,林子溪判断这是十拿九稳的一个标,加班加点的也就心甘情愿。 项目小,老板没给他分配人,林子溪主管技术部分,商务部分就主要交给了赵辰。 林子溪手把手地交代他每一部分怎么做,赵辰意料之外地没有感到不耐烦,经常盯着絮絮叨叨的林子溪的侧脸,都能看出花来。 赵辰感慨于人的善变,先前他时常对林子溪身上的老妈子气息感到烦躁,现在同李姝一比较,却觉得这都是敬业负责的表现。先前他总觉得林子溪不灵光,现在却觉得,这人功底扎实,明明就很聪明,所谓的“不灵光”只是纯粹罢了。 赵辰知道自己这些时日以来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很多,现在每天晚上同林子溪一起加班,听着他啰啰嗦嗦,心里都很享受这种与众不同的“关照”。有时候偷瞄几眼林子溪的毛衣,他甚至会臆想这个怀抱一定很温暖,转瞬就能乱了心跳。 网上交的标,虽然先前反复地校对过,但林子溪还是有点紧张,生怕赵辰在商务部分的什么细节上出了岔子,造成废标,把他们长久以来的努力都白费了。而赵辰却很坦荡,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天才,但质控是绝对的细致。 然而两天后两人在网上查询开标结果,却有些措手不及,经易没有中标。 赵辰看见林子溪的脸色显而易见地惊慌失措起来,这个项目虽然不是公司的龙头大单,但前期投入的差旅费、商务费也并不低,林子溪不知老板听说没有中标时,会作何感想。 围着电脑的两人短暂地沉默了一阵,林子溪焦虑地看向赵辰,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他对赵辰还是有一丝怀疑的。毕竟是实习生,会不会真的像他担心的一样,是因为标书在商务部分出了问题,导致了废标呢? 林子溪给代理公司打电话,得到的答案是,没有废标,只是没中。 林子溪的心突兀地就沉了一下,甲方有合作诚意,商务又没问题,那只能说是因为技术部分不过关?是遇到了更强劲的对手,还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技术实力有点盲目自信了? 林子溪沮丧地靠在椅背上,少见地沉默了很久都没说话,他脑子里一团乱麻,一直在忧心忡忡地琢磨该怎样跟老板交代这件事。难道自己真的这么差劲,十拿九稳的事也会因为看到技术方案而黄了?老板知道了是不是自己就该走人了? 赵辰瞥了一眼愁云惨雾的林子溪,重新打开公示的网页,去看中标人的信息。 去现场踏勘的时候探了口风,连同经易在内只有三家单位报名,怎么公示了四家单位,最后这个中标的ad-com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赵辰突然觉得这个ad-com公司的logo十分熟悉,应该不是他第一次见。他冥思苦想了一阵,又把手机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把玩了良久,最后还是走出了办公室,凭记忆拨了个号码出去。 赵辰回办公室的时候,正好遇到林子溪出门。他一把拦住了人:“你去哪?”林子溪一副苦瓜脸:“投标的事,得跟老板汇报一下”,说完又魂不守舍地往前走。 赵辰直接拉住了林子溪的胳膊肘,把人拽得一个踉跄,“别去了,我刚才路过他办公室,人已经走了……马上就下班了,先回家,明天再汇报,不影响。”说罢就把林子溪调转了个身往工位上推。 林子溪进了家门开了电视,然后就往沙发上一躺,似乎上次感受到这种无力和挫败,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他完全放空了脑袋,听着灶台上锅碗瓢盆哐里哐啷的各种声音,由着赵辰忙里忙外地做了一顿晚饭。 两人相识的这些时日来,林子溪头一次吃饭没说话,赵辰往他碗里扔什么菜,他就吃什么。末了,赵辰用筷子敲了敲林子溪的手,笑道:“林子溪,你要珍惜这顿饭,没准后面吃不着了。” 林子溪这才“啊?”地回过神来,茫然道:“你说什么?” 他随后又反应过来了什么,拿起筷子抽了赵辰的手背,“啪”得一声听着就疼:“你喊谁呢直呼其名?有没有礼貌?” 赵辰疼得“嘶”了一声,也没缩手,就忍俊不禁地笑了。随后他深深地看了林子溪一眼,摇了摇头:“没什么,我让你别想了,没准还有转机。” 林子溪叹了口气:“还转机个屁,都公示了,我明天只有等死的份……从来没有弄过这种幺蛾子了,不知道要不要卷铺盖滚……哎……烦……” 赵辰便换了个说法:“我的意思,你这种脑子,想了也白想,先把碗洗了吧。”林子溪:“……我!”刚举了筷子要发飙,赵辰就麻溜地滚到沙发上去看电视了。 林子溪在水池边麻木地洗着碗,突然想到茶几上是不是还有水果盘要洗,就回头扫了一眼,没想到正对上了赵辰看向自己的目光。 林子溪瞬间感觉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从来没有想象到,赵辰会在身后注视着自己,会用这样的眼神。那是一种深情又伤感的目光,其中既满含了期待与依赖,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赵辰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眼睛却没有看屏幕,而是一直看着林子溪的背影。他似乎没想到那人会突然回头,也吓了一跳,两人瞬间陷入尴尬,视线都是一触即放。 林子溪的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过了片刻他趁着往橱柜里收拾碗筷的档口,用余光瞥了一眼,赵辰已经低头在看手机了。 林子溪的脑子里本来就为投标的事心烦意乱,如今又增加了新的一团乱麻。也不是毫无征兆的突如其来,两人“同居”了一个多月,赵辰对他的态度日益微妙起来,不经意之间总有种牵牵连连、欲说还休的意思。 他平常总是认为自己多心了,条件反射地去忽略掉很多蛛丝马迹。但刚才这种□□裸的目光是怎么回事,他也不是什么懵懂无知的少年,瞎子也能看出来有点不对劲……林子溪觉得,有点愁人。 第16章 质疑 赵辰口中的“转机”没有来得太迟,第二天一大早公示网站就出了公告,宣布流标重投。林子溪被这一波剧情反转惊得目瞪口呆:“这什么情况?还好还没跟老板汇报?这是什么电视剧情?” 赵辰在边上看着混乱的林子溪,平静道:“你冷静点,公告上不是写得很清楚么,有人质疑……你再想想咱们跟滑雪场对接的情况,有很多细节值得怀疑,就是有人串标,抢了我们的活”。 林子溪张着嘴惊讶地看向赵辰,他不是没想过这种情况,但他悲观地被“是我技不如人”打败了,脑子里自动回避了“有人串标”这种可能性,好像光是想一想“会不会有人串标”,就是自己在推卸责任、逃避自己的无能一样。 如今经过赵辰的提醒,他细想了一番,确实并不是无迹可寻。 林子溪嘀咕道:“谁啊……这么勇猛,还去举报?哪家单位这么虎啊?这种事得罪人……我就算知道我都不敢这么干,圈子这么小,万一传出来呢……” 赵辰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坦坦荡荡地看向林子溪的眼睛,看得林子溪脸上滚烫,脑子里一阵嗡嗡乱响,他立马开玩笑道:“赵辰,你这是什么小人得志的表情,总不会是你吧?” 赵辰端起咖啡,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嗯”。这个云淡风轻的“嗯”把林子溪噎傻了,他仔细地看了一阵赵辰的脸,一时哑然。 赵辰见他这个傻了的样,暗自好笑,调侃道:“看够了没?好看吗?” 林子溪这才反应过来,踹了赵辰一脚:“滚”。 林子溪盯着屏幕沉思了一阵,挪了挪椅子,朝赵辰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语重心长道:“赵辰,人家能中,说明人家跟甲方串好了,两情相悦的事……” “咱们最多只能怪自己前头没谈拢,不是报价高了就是技不如人……你这么举报一下,不是损人不利己吗?万一人家死磕,再招一次,还是轮不到咱们中呀……” “再说了,圈子那么小,万一让人曝出来,咱们公司得罪人,你也得罪人。” 赵辰听得连连点头,“你说得对”。 林子溪抬起脸来,无语地看着赵辰,他本以为赵辰要跟他争论一番,没想到人家直接来了个“你说得对”,这就让人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林子溪为了交头接耳靠得近,此刻从低处一脸茫然地看人的样子,更加突显了五官的精致,带着纯粹的美感和温和的渗透力。赵辰感觉自己心口猛得一沉,快要看得心肌梗塞了。 赵辰便也学林子溪,压低声音道:“因为别人串标流了,你就能跟老板解释,说服老板不必再投,责任就不在你。但如果只是没中,你只会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林子溪被他这一番话说得心跳如雷,总感觉这其中充满了嗔怪的情意。 赵辰余光瞥见其他同事都在认真干活,脑子一热,居高临下地盯着林子溪的一双眼睛:“再说了,如果是为了你,损人不利己又怎样?我就是这样的小人。” 林子溪整个人僵了半边,他只是心好,又不是真傻。 “如果是为了你,损人不利己又怎样?”这句话在他脑子里反复循环,这么露骨的一句话,他怎么可能一点也听不懂。 林子溪扯着僵硬的嘴角,打着哈哈退回了自己的工位上,一颗心跳得好像要从嗓子眼里出来了。他一方面惊诧于赵辰是怎样不动声色地对他产生了这种有点“过于亲密”的感情,为什么他没有早一点发现,另一方面却还在心存侥幸。 “如果是为了你”,兄弟之间也可以这样说吧,毕竟我对他还挺好的……但是如果是搭配上那个眼神的话,“嘶——”,我的天,要疯了…… 林子溪匆忙打了报告,如此这般地说明了情况,老板看完以后,气愤地抨击了滑雪场的不厚道,表示以后遇到这家名为“ad-com”的公司一定要万分警惕,这事也就这样翻篇了。 剩下的就是林子溪一下午都在忐忑不安地琢磨,赵辰到底是什么情况。 赵辰要是对他动了心,这对他来说就有点超纲。 老妈隔三差五给他张罗相亲,恨不得明天就抱上孙子,要是跟她说:“妈妈,最近找着对象了,条件都挺好,就是是个男的”,老太太估计听了能发心脏病。 要撇开老太太来说,林子溪想了想,就是他自己,他也有点接受不了。他自己没有这方面的经历,更加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如今他感觉被赵辰的一道目光和一句剖白打开了潘多拉的魔法盒子,脑子里总会出现奇奇怪怪的内容:找不到对象着急吗?没有暖心姐姐,冰山弟弟也可以哦。 林子溪条件反射地哆嗦了一下,赵辰在餐桌对面抬起头来,疑惑地看向他,他这才反应过来,他俩一顿晚饭一句话没说,各顾各地沉默着。 吃完了这顿漫长的晚饭,林子溪洗个碗也是洗得如芒在背,总觉得赵辰又在用那种深情的目光盯着他的后背,但他这次偏偏连头都不敢回。 思绪万千地把碗洗完,林子溪深吸了一口气,刚想要说点什么来暖暖场子,就听赵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子溪,咱们出去走走吧。” 赵辰的声音很暖,但语气不是征求意见来的,就是个不容置疑的要求。 也没想起来跟他计较什么直呼其名的事,林子溪就鬼使神差地在气势上输了一大截,小声地“哎”了一声。 第17章 坦诚 两人在月色下漫无目的地走着,现下天还是冷的,两人一路沉默着,还是能呼出一团团白色的雾气。林子溪一路两手插兜,缩着脖子,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话题。 走了一阵,赵辰突然开了口:“我可能实习不到两个月了。”林子溪愣了一愣,不假思索道:“为什么?”赵辰抿了抿嘴唇:“有重要的事,要提前走。” 林子溪“哦”了一声,没有追问是什么“重要的事”。 按理说他纠结了一整天,要怎么不伤自尊地劝说赵辰不要“误入歧途”,如今赵辰自己开口说要提前走,是正中下怀,自己不用做恶人,就把这事解决了,但他却完全开心不起来。 是什么重要的事,会这么仓促?是家里有事吗?这一走是要去哪里,以后还会不会见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本地人,家在哪里,以后会去哪里工作,还会不会呆在这座城市…… 林子溪这才突然意识到,他对赵辰了解得太少了。 说起来两人在一个屋檐下住了一个多月,但实际上,除了那张发到单位邮箱的公开简历,他对赵辰比其他同事,也并没有更多更深入的了解。 不是他不关心,而是他本能地感觉赵辰脸上就写着“别问”,他就真的一句都没问。 胡思乱想之间,两人走到一株梧桐树下,冬天里叶子落了个精光,就剩招展的枝桠,挺拔地站在冬夜里的月色下。赵辰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林子溪,走之前,我有句话问你。” 林子溪脑子里正是一出大戏,没听见赵辰说话,径自就往前走。赵辰人已经停下了,见林子溪没什么反应,就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将他转过来。 林子溪猝不及防地被这么一拽,整个人没平衡好,赵辰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了他另一条手臂,林子溪瞬间感觉脑子嗡地一声炸了。 无数影视剧桥段争先恐后地涌进他的脑海,当即憋得他脸上滚烫,他伸出手指摸着鼻尖,视线乱飘,最后落在赵辰身后的马路牙子上,心慌气短道:“你干嘛?” 赵辰无语地叹了口气,不留情面地吐槽道:“你脑子里是不是除了项目方案,剩下的全是黄色废料?你觉得我要干嘛?亲你吗?” 林子溪被他臊得脸上通红,赶忙把手拿下来搓着,尴尬地笑道:“不是……” 赵辰放开了他的手臂,把两手插在裤兜里,看着林子溪的一双眼睛:“我就是想问问你,想不想留我?如果你想我留下来,我再想办法。” 林子溪当他是说工作,瞬间松了一口气,“那你得先说说你到底为什么赶着走。” 赵辰沉默了半晌,言简意赅道:“读书。” 林子溪点了点头,“哦……你刚来的时候我就跟你说了,咱们这行还是得有个高学历,才能有更好的发展机会,如果是为了读书,那就很好啊。” 赵辰摇头道:“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想不想我留下来,不是问你建不建议我留下来。” 林子溪一听这句,心跳又加速起来,憋着一口气说不上话。 赵辰见他表情一惊一乍,情绪波澜壮阔的,也不想兜圈子了,直截了当地问出了口:“我喜欢你,所以我就是想问,你是怎么看我的?对我有没有感觉?” 林子溪没想到他这么直白,一张脸瞬间就憋成了猪肝色。 他在这个问题上总是浅尝辄止,不敢多做停留,他既不敢坦荡地面对赵辰灼热的目光,也不敢探究自己每天惊天动地的情绪波动究竟是为什么。 被单刀直入地逼问到这一步,林子溪的脑子里就像一半是水一半是泥,给赵辰搅和了一下,直接变成了一脑袋水泥。但赵辰插着兜笔笔直地站在他面前,执著地等一个答案,林子溪知道自己今天避无可避。 他尴尬地笑了笑,语无伦次道:“啊,这个问题……我先前当你是个小孩,后来当你是个兄弟……你这人虽然脸比较冷,但是心热,其实很暖心……” 赵辰向前一步,近距离直视着林子溪:“别兜圈子,我不是什么好人,配不上好人卡。所以呢,你喜欢我吗?” 林子溪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脚下一个踉跄,跌靠在梧桐树干上。 背后有了倚仗,他瞬间提起了十二分的勇气,急急忙忙就开了口:“赵辰,别闹了,怎么可能……我没往那方面想过,你也别一时兴起。” 赵辰的眼神渐渐地暗淡了下去,皱了眉毛反问道:“你觉得我是一时兴起?” 两人沉默着对视了一阵,赵辰叹了口气,突然伸出手,去抓林子溪的肩膀,吓得他条件反射地一偏头。赵辰迟疑了一瞬,将林子溪从树上拉了起来。 他直接推着林子溪转了个身,在他羽绒服的后背上拍了几下,“衣服弄脏了”,随后便径自向前走去,留了个干脆的背影给他:“走吧,好冷。” 林子溪站定在原地,看着赵辰双手插着兜在这条栽满梧桐的小路上渐渐走远,冬日里皎洁的月光给他的后背笼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后来的几年里,林子溪每次路过这条小路,路过那棵梧桐树,总会有些揪心地想起赵辰的背影,心里总会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赵辰在不久后的某一天,突然就不告而别了,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 林子溪总觉得这是他这一生第一次辜负一个人,第一次践踏一颗真心,所以赵辰也就成了他心底长久都解不开的一个结。 作者有话要说:  亲娘嘞,终于把两个铁憨憨的憨憨时光写完了,以后都做个成熟的大人吧!爱你们,笔芯! 第18章 燃尽 林子溪在下班前坐地铁赶到了兆汇大楼,刚进门就看赵辰正领着其他几个人,风尘仆仆地要出门。林子溪赶紧迎上去:“赵总,合同我带来了……”,赵辰顺势原地推着他转了个身,“先不谈这个,走,先吃饭。” 一个小型的饭局,选在了高档奢华的江景餐厅,一共四个人,分别代表了委托方、建筑方、市政方、景观方,赵辰诚恳道:“三位专家一定要多沟通协作,需要什么资料尽管提……付款进度也请放心,一切按照合同来,不拖不赖。” 合作团队的两位专家听完,互相看了一眼,委婉地会心一笑,少不了给“赵总”敬酒表态。另外一位“专家”林子溪就有些尴尬了,他原本就是个做技术的,不擅长这些商务客套,更不要说他面对的“老总”是赵辰。 眼看着其他两位专家敬了两轮酒,林子溪还在那如坐针毡,既没怎么动筷,也不知道要不要站起来敬酒。 赵辰偷瞄了林子溪一眼,一看他在那坐立不安,心里就乐开了花,他有点幸灾乐祸,强忍着才能不露出笑意。 赵辰没想到自己还有这种挺变态的一面,三年前他喜欢林子溪的暖心,三年后他看林子溪的窘迫,居然觉得更加意犹未尽。于是他突然问了一句:“说到合同……林工,其他两个团队的合同都签好了,你们经易太慢了啊……” 林子溪在桌上被点名,愣了一瞬间,听清楚后就腹诽道:要不是你们公司叽叽歪歪挑刺找茬,前些天就能办完,这不是恶人先告状么……脸上却只能赔笑:“不好意思……哦对了,我把盖好章的合同带过来了,饭后咱们就可以签……” 赵辰装模作样地抿着嘴点头,“嗯”,随后他半开玩笑道:“林工,那你就得表示一下了,咱们都喝了几圈了,你一口酒都没喝……怎么,你正经是来‘吃饭’的吗?” 其他两个团队的负责人一听这话,都有点憋不住笑,林子溪的心里却凉了半截。 当年两人一起出差,赵辰不是不知道他的酒量,现在这么说,那就是故意搞事情,要看他出洋相了,可未签的合同还在他的公文包里躺着,他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 以往他给甲方敬酒,也能说上不少好听的,但是一抬眼看到赵辰的脸,他那些客套话就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这张脸跟以前一模一样,他俩在一桌吃饭好像还是昨天的事那样历历在目,三年的时光仿佛缩地成寸,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但赵辰的表情却不太一样了。 以前这张脸,十有八九是带着叛逆的冰冰凉,孤傲地保护着自己的内心世界,后来相处久了,林子溪才觉得,他的心是火热的。 时隔三年,如今的赵辰常常面带微笑,就像戴着一张不知疲倦的假面,林子溪却觉得,他的心是凉的,好像雪原上一堆燃尽的篝火。 林子溪的心口有点轻微的刺痛,他在想,是不是他曾经有过焐热这个人的机会,让他变成从内到外都阳光通透,不要再那么别扭的一个人呢? 但是在三年前那个寒冷的冬夜里,种满梧桐树的漫长得看不到头的林荫小道上,是他让赵辰一个人孤独地走远了,凉透了。 林子溪有些出神,就这么端着酒杯和分酒器站了好一会,站得一桌人都莫名其妙。 赵辰疑惑地看向林子溪,这才让他突然回过神来。他心里被各种揪心的情绪牵动着,嘴上更是不想说什么虚伪的废话,索性一仰头把分酒器里的酒都一口闷了。 桌上两个合作单位的负责人先是一愣,随后立即鼓掌:“林工真是好酒量啊,真人不露相!”说话间就端起酒瓶给林子溪添酒。 赵辰坐在对面,一脸的笑意瞬间就凝固了,当即皱紧了眉头,就这么隔着桌子冷冷地看着林子溪的脸。 林子溪坐下以后,脸色显而易见地千变万化起来,没过多久就开始头晕目眩五迷三道,一片空白的脑袋嗡嗡作响,再过了一阵索性趴在桌上不动了。 赵辰对这种随着时间流逝、年龄增长,却毫无长进的人,一向是最为无语的。眼前的林子溪就是这种人,但他偏偏没法坐视不理,这让他烦躁得想要掀桌子。 赵辰也不知道林子溪有没有搬家,是不是还住在那个简陋的出租房里。问话也得不到回应,只能听到“嗯……嗯……好……”这种毫无意义的回答,他只能凭着记忆把车开到了当年“合租”的筒子楼底下。 赵辰从林子溪身上摸出钥匙开了门,轻车熟路地把人扶到房间,顺手往床上一撂,随后就去客厅里倒水。 房子还是他熟悉的样子,连摆设都跟三年前没什么变化。 客厅的开水壶他挨个拎了,一口热水也没有,他只能又到厨房去烧水。赵辰无语地摇了摇头,不仅房子熟悉,这状况也是一模一样…… 烧水的档口,赵辰坐在沙发上,视线落到他原先住的那间房的门板上,心里居然有些紧张。情况紧急,他来不及多想,就仓促地送了人回来。但是这三年来断了联系,对林子溪的近况,他其实什么都不了解。 他是不是恋爱了,是不是与人同居?或者是不是与人合住,好像他们当年那样? 赵辰好像瞬间回到了三年前似的,看似随口一提“我能不能跟你合租”,其实心里已经忐忑地在等待着答案了。 赵辰在客厅里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水都烧开了,他才下定决心,决定去他原先住的房间里看一眼。 他转动门把手推开房门,伸手摸到墙上的开关,灯光亮起来的刹那,他只觉得有些晃眼,等看清楚了房间里的状况,他就愣在了原地。 第19章 守候 三年前他离开的时候,仓促到来不及道别,来不及收拾行李,几乎所有的物件都留在了这里。 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只有他的一箱衣服、一台笔记本电脑、几本书,如今却都规规矩矩地放置在原位,就像他不告而别之前的每一天。 赵辰突然觉得有些惊慌失措,一方面是猝不及防的感动,甚至又燃起了他觉得是痴心妄想的期望,另一方面又是那句“别闹了,怎么可能”在他耳畔回响,一时之间感觉要分裂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桌上一尘不染,箱子上、笔记本电脑上、书本上都是清清爽爽,一定是有人经常打扫,赵辰都可以想见林子溪偶尔打开这个房门,坐在他以前经常坐的书桌前,擦拭他书本的样子。 他又看了一眼床铺,床上没有被褥,裸露着光面的床板。这让他想起来这个家的第一晚,林子溪给他铺床,教他套被套,给他下达卫生值日计划的场景。 想象和回忆像雪花片一样涌现在他的脑海,让赵辰有些失神。这房间就像是三年来一直在等他回来,但又好像对此不怀任何期待,就像林子溪这个人。 赵辰端了冲好的蜂蜜水进来,扶着林子溪坐起来,给他喂了,又扶着他躺平。林子溪躺好以后,冲赵辰五迷三道地笑了笑,居然还说了句“谢谢”。 赵辰一时又好气又好笑,坐在床边,打量着这张久违又熟悉的脸。 三年时光没带给他的面貌和神情一点改变,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安然,连喝醉了也依旧是老老实实的,似乎不想麻烦任何人。 赵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似的感慨道:“林子溪,三年了,我那房间的摆设都没变,你这样牵牵连连的性格,容易让人会错意……一会我把我的东西拿走,咱们之间就到此为止,也别再牵扯不清了吧……” 赵辰正说得心酸,谁知林子溪在迷迷糊糊中嘟囔了一句:“不要”。 赵辰闻声扫了他一眼,那人眼都没睁开,呼吸均匀,分明是一副昏睡不醒的样子。三年前林子溪醉酒那次的场景浮现在眼前,赵辰轻笑了一声:“毫无长进”。 想起了那会的有问必答,赵辰心头一动,便俯下身来看着林子溪的脸,一字一句地问他:“是不要拿走,还是不要到此为止?你喜欢我吗?” 赵辰问完这句,整颗心像是被猛地揪在了一起,连大气都不敢喘,他觉得此刻林子溪说出来的答案,可能比三年前的那个冬夜,还要可信,还要发自肺腑。 赵辰紧紧地盯着林子溪的嘴,忐忑地等了良久,等到了一句含含糊糊的“不能……”。赵辰毫不意外地叹了口气,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林子溪的下巴,把他的脸扳正过来,质问道:“为什么不能?” 林子溪大概是感觉有些吃痛,眉头紧紧地皱成了一团,看起来有点想吐。赵辰便松了手,林子溪的一张脸也舒展开来,没有答复这个问题,似乎沉沉地睡过去了。 赵辰无语地调侃道:“这也不要,那也不能,理由又不说,那能让我上吗?” 这句粗俗的玩笑话刚说出口,赵辰就不由自主地有了反应。他脸上一烫,一时之间觉得自己才是喝多了的那个,不仅口干舌燥,还觉得有一股不安分的热血在四肢百骸之间游走。 林子溪躺在床上,神态安然、呼吸轻缓,衬衫的领子扯开着,稍微视线不规矩一点,就能看到好看的锁骨。赵辰从锁骨这里向上瞧,从脖子到下巴,到嘴唇,到鼻尖,到眉目,看得自己越发头晕目眩、脸颊滚烫。 他此刻觉得自己看林子溪的眼神或许与三年前很不相同。 那会他还是稚嫩,少年心性,总想着得到更多的注视和关怀,大概看林子溪的眼神里都是这种对“你也喜欢我”的期盼,就像个单纯又任性的孩子。 那会就算有些感官上的想法,也多半停留在“这人真好看”上,再有其他,他也不敢多想。如今他头一次正视自己的欲望,觉得喜不喜欢的可以再说,现下拥有这个身体对他来说似乎有着更致命的诱惑。 这样想着的瞬间,赵辰已经伸出手去解林子溪衬衫的扣子。 房间里暖气打得太足,他感觉自己大脑都缺氧了,心跳得太快,像是快要从胸口蹦出来一样。整个世界仿佛就只剩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激他的神经。 向下解开两颗扣子以后,赵辰手指都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他小心翼翼地把衬衫领口扯开了些,露出林子溪的胸口,又情不自禁地伸手去触摸他的锁骨。 赵辰的手指冰凉,触碰到林子溪滚烫的皮肤时,两个人都是一惊。 林子溪的身体显而易见地哆嗦了一下,随后他就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蜷起了上半身。而赵辰的手指则像被火撩了一样,条件反射地缩了回来。 就像是被谁猛甩了一耳光,赵辰的脸上还在火烧火燎,脑子却突然就清醒了。 他飞快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在床边来回踱了几圈,且不说趁人之危有点卑劣,他这个项目还需要林子溪,他不该是个精虫上脑的混蛋。 赵辰扶着额头又看了一眼床上衣衫不整的林子溪,手忙脚乱地上前给他把被子拉上,之后就逃跑似的离开了这个家。 第20章 低头 林子溪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还带着宿醉的头疼。 他口干舌燥地撑着坐起来,一掀开被子就感觉身前一阵凉意,不由自主地低头看了一眼,把他自己吓了一跳。衬衫的前襟大开,整个胸膛和小腹都袒露在外面。 林子溪的脑子轰地就炸了,他这是跟谁干什么了? 他开始极力回忆昨晚自己做了什么,勉强记得自己喝多了,是赵辰开车送他回的家,后面就断片了。所以是赵辰给他把衣服脱了个不上不下? 林子溪瞬间感觉头皮一阵发麻,他想象了一下自己神志不清地躺在床上,赵辰俯身给他脱衣服的场景,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又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只有衬衫脱了一半,裤子还穿在身上,一双鞋整整齐齐地放在床边。所以赵辰细致地给自己解开了衬衫扣子散热,然后直接把被子往自己身上一撂,就跑了? 林子溪几乎能够臆想到赵辰的目光在他身上游移的情状,甚至还能勉强想象出赵辰的手指触碰他皮肤时候冰凉的触感,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鸡皮疙瘩。 简直要疯了,林子溪这么想着,翻身起来洗了个澡,就魂不守舍地去了单位。 林子溪坐在工位上,想到昨天白白喝了一顿酒,合同还没签上,就是一阵头疼。脑子里还经常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他脑补的和赵辰之间的暧昧场景,就更加头疼欲裂。一下午就这样,脑子里一阵一阵的闷疼和眩晕,直到老板叫他进去。 老板开门见山地问:“会展中心的合同签了没?”林子溪忐忑道:“还没,不过两边都审过了,我们这边签字盖章都完成了,就等委托方签字盖章。”老板埋怨道:“怎么弄了这么久?我听市政院的负责人说他们早就签好了。” 林子溪沉默了,答不上来。怎么说呢,说他跟赵辰之间有点过节,被人家为难了?他本来就不喜欢把责任往其他人身上推,更不愿意往赵辰身上推,哪怕两人的关系与三年前完全不同,哪怕推给赵辰对两人都没有任何损失,他也不愿意。 老板见他不回答,便催促道:“你尽快办吧”。林子溪迟疑了一阵,还是提起了一口气:“老板,这个项目能不能换个技术负责?”老板当即就皱了眉毛:“为什么?” 林子溪小心翼翼地说:“我最近手上项目比较多,还很赶,我怕精力不够。”老板喝了口茶,抬起头来:“小林,你工作也很多年了,不能只盯着技术,商务方面也要精进一些,后面还希望你独立带团队”。 见林子溪没有反应,老板又补充道:“我是觉得当年你跟赵辰感情好,才让你跟进的,正好练练统筹能力。其他项目你说来听听,我再安排。” 林子溪赶紧把手上在做的项目夸大其词地挨个报了一遍,最后又特地补充了一句:“其实当年赵辰跟大家关系都挺好的,我跟他也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没有什么特别的”。 老板听他说来说去就是不想做这一单,心想愿意跟这单的人多了,要不是觉得他跟赵辰熟悉,也不会直接定了林子溪。于是老板冲他摆了摆手:“行吧,回头我捎带一句。” 林子溪毕恭毕敬地退出了老板的办公室,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他不讨厌赵辰,但现在这种尴尬的关系,这种一不小心就要脱轨的局面,让他本能地想要逃避。 然而林子溪只轻松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脚踏进办公室大门,就看到老板在大开间乱转。林子溪打卡的声音刚落,老板就循声回过头来,一瞧见是他,立即冲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跟着进办公室。 林子溪心里咯噔一下,这是怎么了?今天也没迟到呀,难道是什么项目捅了娄子? 他心里七上八下地进了老板办公室,刚带上门,就听老板开门见山道:“会展中心那个项目我催了委托方,合同随时能签,我给你安排几个人,尽快进场。” 林子溪闻言就愣住了,这是几个意思,昨天跟老板说的话他是没听懂么。 老板看他一脸疑惑,恍然大悟似的补充道:“哦,昨天下午我联系了兆汇的项目经理,说他们这个项目重大,公司特别重视,想给他们换个更有经验的负责人……” “他们项目经理原本是一口答应的,结果今早就变卦了。刚才突然给我来了个电话,说他们小赵总不同意,指定这个项目就要你跟”,老板顿了顿,瞥了林子溪一眼,“还说小赵总也是建筑专业出身,他只信任你,你要不干,这事就不谈了。” 老板说完就笑了:“小林,赵辰这是抬你一手啊!他们还暗示了,这项目要是做得好,后面还有很多合作机会……咱们是服务行业,对委托方的要求能满足就尽量满足。你的技术实力我很放心,商务方面也要精进一些,以后还希望你能带带团队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子溪再不灵光也听懂了,这项目还得他跟,不仅要跟,还要提高“商务能力”,后面如果能多接到几单,就给他配个团队。 林子溪勉强挤出了点微笑,冲老板点了点头,应承到“哎,好”,一转身出了老板办公室,他就有些自嘲地笑了。 在公司多年,项目做了不少,老板就是没考虑过给他正经配个团队,很多事都只能靠临时调人,甚至依靠实习生。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没有关系,拉不来项目,创造不了“商务价值”。 没有固定团队,做事就多有掣肘,在项目里留下了很多遗憾,偶尔想起,都让他难以释怀。如今突然有了这样一个组建自己团队的机会,居然还是拜赵辰所赐。 所谓提高“商务能力”,不就是叫他伺候好“小赵总”,多拉点业务么。 回到工位上,林子溪面无表情地发了一会呆,末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21章 戏耍 项目经理许岩在赵辰的办公室里心惊胆战地挂了电话。这个刚从国外留学回来的、董事长家性情忽冷忽热的公子哥,让他对自己察言观色的能力产生了一些怀疑。 去经易洽谈业务那天,小赵总明明对这个号称“当年感情要好的同事”的林工正眼都没瞧过一眼,所以他也没拿那人当回事,经易老板提出换负责人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以为自己顺着毛捋对了,没想到小赵总一听这事就黑了脸。 许岩忐忑道:“赵总,谈妥了,经易说不换了,这项目就让林工跟到底了。他们老板很客气,说一定服务好……林工这么年轻,能负责我们会展中心这个级别的项目,对他的履历会帮助很大!赵总对前单位和前同事都这么照顾,真是重情义!” 赵辰从电脑屏幕后面歪着头看了许岩一眼,心道:你这见风使舵的马屁精。 腹诽归腹诽,赵辰脸上还是带着客气的微笑。许岩是赵天寅给他配的项目经理,是赵天寅身边的老人,很得赵天寅信任,无论什么情况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赵辰笑着承道:“应该的……对了,许经理,你给林子溪打个电话,叫他明天早上九点来我办公室,一个人来就行。” 许岩惊讶道:“赵总,明天是周末,经易不上班吧。” 赵辰抬起头来:“是啊,我知道。”许岩似乎是愣了一会,迟疑道:“呃……我听秘书说,你明天要去打高尔夫,你是不是忘了?” 赵辰略微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毛,心说:不愧是赵天寅带出来的人,你消息倒是灵通,“没忘,你就说我叫他陪我去打球,见几个老总,让他带着合同来签。” 林子溪接完项目经理的电话,感觉气得肺要炸,一听“高尔夫”这种他这辈子都没接触过的高端项目,他就脑壳疼,更何况是占用了他宝贵的周末。但赵辰叫他带着合同,暗示得清清楚楚:合同还没签,你看着办。 林子溪单手撑着脑门,从指缝间看着办公桌上的一叠合同,像是要用眼神给它们撕了。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这合同就是压在他脑门上的屋檐,让他老老实实变成一个点头哈腰的毫无气节可言的被动方。 他闭了眼叹气,默念了几遍“莫生气”,才把心情平复下来,然后他手机就响了。低头一看,赵辰发了一条微信过来:“明天穿得像样点,查一下,打球穿什么。” 林子溪一个“滚”脱口而出,直接把手机扔到了电脑后面的置物箱,他心烦。 第二天一大早,林子溪准时赶到了兆汇大楼下。 他给早班地铁上的人群挤得都快变了形,出了一身的汗,像刚出炉还冒着热气的包子,然后他一眼就看到了赵辰的车停在楼下。林子溪气喘吁吁地跑过去,司机下车给他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刚坐上车,林子溪就回过头去跟坐在后排的赵辰打招呼,结果就看见那人安安逸逸地翘着二郎腿坐在后排玩手机,与他自己皱皱巴巴的囧样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林子溪一阵心酸,勉强挤了个微笑出来,客套了一句:“赵总早。” 赵辰好像是嫌这句“赵总早”都有点吵似的,把游戏声音开大了一格,用鼻子哼了一句“嗯”。 如果说刚才一直在打游戏是打发时间,现在这就是有点故意不给人好脸了,林子溪脸上挂不住,又不好在司机面前发作,索性回过头去不说话。 林子溪抱着公文包,合同的事他也没心情提,就侧着脑袋看着车窗外的高楼大厦飞快地向后退去。然后他就看出了有哪不对劲,这不是回他家的方向么?他转过脸来问司机:“师傅,咱们去哪?” 司机道:“哦,去云境高尔夫球场,在疏云路上,一个小时就到了,您睡会?” 林子溪瞬间感觉一股热血直往天灵盖上涌,疏云路跟他的住处就隔一条街,赵辰不是不知道他住哪,如果非要他陪同打球,直接让他去目的地不就完事了? 现在好了,昨晚加班到半夜,至今头还稀昏。本来好好的一个大周末,被迫一大早就起床洗漱,按赵辰的要求穿得人模狗样,在地铁上跟人推推搡搡了一个多小时才准时赶到兆汇楼下,结果现在又要坐一个小时车再回到家门口? 赵辰绝对是故意的! 林子溪气得脑袋嗡嗡的,一张脸憋得通红,坐在副驾驶上一言不发。 脑门上顶着经易的大单,怀里揣着老板嘱托的合同,他只能在心里骂了一百个“妈的,狗东西”。心里骂完还不怎么解恨,气不顺,整个人憋得呼哧呼哧直喘气。 手机游戏的声音叮铃哐啷乱响,夹杂着林子溪分外不顺的呼吸声,赵辰屏了半天也没憋住,露出了一点笑意。 他有生以来头一次对赵天寅产生了真诚的感恩,因为赵天寅给了他项目,有项目就能让林子溪听话,不爽了也不能跑,生气了也得忍着。 第22章 担心 林子溪陪赵辰在高尔夫球场玩了一整天。 赵辰大部分时间都自顾自地玩,让林子溪在边上干等着。直到日落时分,许经理电话里说的“老总”一个也没出现,林子溪才恍然大悟似的,感觉到彻头彻尾的窝囊。 阶层、权势、金钱的不对等,让他根本没有合适的身份出现在这种高端的社交场合,去和一堆手握项目、资金、渠道的老总们谈笑风生,赵辰就是在玩他而已。 赵辰请林子溪就近吃了顿晚饭,林子溪窘迫地沉着脸一言不发。 赵辰吃了个七七八八,才偏着头问:“林工,怎么了,玩得不爽?” 林子溪皱着眉毛狠狠地看了赵辰一眼,直截了当道:“赵辰,你是不是玩我呢?” 赵辰饶有兴趣地撑着下巴:“这话怎么说?” 林子溪放下筷子:“谈合同的时候你们就各种刁难,为一点无关紧要的细节改了又改。谈妥了送过去你又故意不放人进大楼,非要我重新送一遍。折腾了我好久,到现在还没签……” 赵辰闻言就笑了,两手一摊:“请你们几家设计单位在江边吃饭的那天,我是想签来着,公章都带好了,是你自己上头,把自己灌趴下了,这不能赖我吧?” 不说那天就算了,一提到那天的事,林子溪感觉又窝囊又火大,脸都憋红了。 他坐正了身子,义愤填膺道:“行,那天是我错……那今天周末,你以工作为由头,骗我来陪你打球,美其名曰见‘几个相关的老总’,天都黑了,老总人呢?” “你明知道我就住这附近,为什么早晨不让我在这等?我昨天加班到半夜,今天一大早就起床,按你的要求配衣服,挤地铁,抱着合同跑到你楼下,结果又跑回来这里。你这遛狗玩呢?我的时间不是时间?” 林子溪机关枪似的一口气把这些天的不爽突突突地都说了,越想越气,气的脑子嗡嗡响。他直直地盯着赵辰,看他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谁知赵辰侧着脸看着林子溪,爽朗地笑了:“遛狗?林工,你对自己的评价还真是很独特呀!” 林子溪见他还在嬉皮笑脸,只觉得肺要气炸了,当即脸一黑,伸手从座位上拿衣服,就要起身。赵辰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笑着问:“你合同呢?现在给你签。” 林子溪一听这话,手上动作就停了,他脑子有点没转过来,怎么是这个展开? 他是个负责人,为公司带来产值是他工作的最高纲领,多年的职业素养一瞬间就指挥他条件反射般地坐了回去,从包里拿出合同递到赵辰眼皮子底下。 合同的内容赵辰一眼都没看,直接翻到签字盖章页,行云流水般地给他全签完了,推回林子溪面前。赵辰一边收签章,一边说:“周一我让财务把第一笔款付了,你跟你们老板汇报一下。” 林子溪惊讶地眼睛都睁圆了,虽然合同上写的第一笔30%在签订合同后五个工作日内付款,但他工作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遇到真的这么快付款的委托方。 那些生意人最会推诿扯皮,不见到方案不会给钱的,有些项目甚至汇报了五六次,都没拿到一分钱,赵辰竟然这样爽快? 这情绪大起大落,让林子溪有些蒙圈,他怔怔地看着赵辰,不知道怎么接着刚才那一顿火,再把话题扭转回太平盛世、合作愉快的轨道上去。 呆滞了一阵,他却鬼使神差地问了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你……合同内容都不看看,就签吗?” 赵辰瞥了林子溪一眼,没脸没皮地笑道:“怎么,林工担心我上当啊?” 林子溪一听他这暧昧的调调,跟公然调戏也没什么区别,立即就后悔了。 这些天以来他一直提醒自己,心里眼里只放着项目,其他什么都别管、别问、别多嘴,但就是熬不住自己嘴比脑子快。 他从来没问过赵辰,家里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三年前突然消失了,怎么又突然回来了,怎么在这么大的集团做到了这个位置,这几年经历了什么,在这个位置上是不是得心应手。 他不问,但不是不担心,他从来不觉得赵辰是个成熟的大人。 但更令他迷惑的是,他一分钟前还对赵辰怒火冲天,一分钟后就能把那些情绪完全忘得一干二净,就算是为了工作,他也从来没有做到过这个份上。 他对眼前这个人,从来都不记仇。 不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他总是在很多不经意的瞬间,把自己的心情抛诸脑后,一颗心毫无挂碍地全都化成对眼前这个人的担心。林子溪的心怦然一跳,他知道自己心好,但此时突然意识到,他对赵辰似乎不只是心好。 趁着林子溪走神的档口,赵辰忽地凑到林子溪耳边,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心口:“你心好,卖不了人,更不会卖我。” 赵辰温热的呼吸带到林子溪脸上,撩得他一瞬间就心跳加速、脸上滚烫,整个人屏住了,大气也不敢喘。末了他向后让了让,离开了赵辰的压迫圈。 赵辰直接笑了,拿起毛巾擦了擦手,优雅地站了起来,“走吧,回了”。 第23章 意冷 经易前脚收到款,老板后脚就催着林子溪带着人进了场。 会展中心的选址在江边的一片空地上,四周一片荒凉,赵辰带着项目经理,亲自陪同,给三家单位做介绍、提要求。 一行人在基地转了一下午,也到了快下班的时间点。赵辰请十来号人一起吃晚餐,席间赵辰没提出要喝酒,只是与各个团队边吃边交流技术要求和工作计划。要不是菜品的档次很高,这还真像一场完完全全的工作餐。 林子溪被赵辰拉着坐他身边,本来还有点紧张,怕他又要作妖,谁知赵辰全程规规矩矩,虽然经常偏头跟他说话,但打头都是“林工”,内容都是工作。 林子溪心想:看来赵辰是真的是很在意这个项目,对他来说应该意义不凡吧。 散席已经接近九点了,几个团队在停车场就地告别。另外两个团队开车来的,先走了,最后就剩兆汇跟经易的一堆人站在停车场面面相觑。 都在本市的项目,坐个地铁就到,林子溪不爱讲究这种排场,老板也乐意节约成本。但看在赵辰眼里,就横看竖看,觉得眼前这人身上还是透着一股子“毫无长进”的穷酸气,看得他不自觉地就皱了眉毛。 林子溪坦然地跟赵辰道别:“那个,赵总,那我们也先走了……”,末了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还是补了一句:“进度的事你不用太担心,下周我给你个初稿。” 司机把车开到了眼前,许岩把车门拉开了,赵辰看了林子溪一眼,“林工,你跟我去趟公司,我还有点材料要给你”。 林子溪扯了扯嘴角,心道大晚上的不知道又要发什么神经,有什么材料他白天不能顺带捎过来?有车有司机有助理的,又不要他抱着公文包挤地铁。 俩小弟一听说还有事,毕恭毕敬地站直了看向林子溪。其中一个机灵点的直接说:“林哥,那我们跟你一起吧。赵总那车坐不下了,咱俩打车去,在兆汇楼下等你。” 林子溪还在腹诽,就“啊”了一声,谁知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赵辰就冲他俩摆了摆手,笑道:“小朋友,你俩先回吧,他这么大个人,不能给我拐卖了。” 赵辰说话间已经坐上了车,似乎并不想跟任何人废话。 林子溪叹了口气,心道:说的也是,又不能给我拐卖了。随即就交代了整理进场记录和注意安全的事,让俩孩子先回去了。 从会展中心到兆汇的半个小时车程,赵辰和林子溪坐在后排,全程没交流。赵辰一反常态地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沉默了一路,林子溪几次偏过头去看他,都只能看到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车里鸦雀无声,司机和项目经理也一言不发。坐在副驾驶的许岩甚至连手机也没在看,一直平视前方,任由沉默无止境地蔓延。林子溪被这车里的低气压逼迫的,感觉自己真像是被这一伙人给绑架了。 直到在兆汇大厦底下下了车,林子溪才感觉脱离了低气压,把气给喘匀了。 林子溪这是第一次来赵辰的办公室,宽敞气派,但又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格局,跟赵辰的年纪有着说不出的违和感。他径自走到玻璃幕墙前面,车水马龙皆在脚下,竟然让人有种繁华之上、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许岩给俩人泡了茶就知情知趣地推门出去了,林子溪这才突然意识到,这宽敞的办公室,虽然是“工作空间”,但此刻就完完全全是赵辰的势力圈,他有点后悔跟过来了。 想象中那天晚上的暧昧场面倏地就浮现在他脑海里,他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余光打量着赵辰的身影,琢磨着这人要是发神经,他该怎么应对。 赵辰也不招呼林子溪坐,就一言不发地径自走向办公桌。 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夹放到桌上,像是冲着空气说话似的,有气无力道:“这我让人整理的素材,你拿回去看看,有一些我的意向和建议。” 林子溪这才有点回过神来,一边答应道“哎”,一边走向赵辰的办公桌,脑子里却疑惑道:还真是拿资料啊……末了他脸上又是一阵发热,伸手拍了拍自己脸:你一天天的脑子里都是些什么玩意…… 他从桌上拿起文件夹,刚要翻看,就听赵辰诚恳地说了句:“抱歉,去现场忘带了,辛苦你跑这一趟……一会我让许岩送你回去,这项目就拜托了。” 林子溪被这一番客套话雷得头皮都发麻了,现在的赵辰私底下跟他会说这种人话吗?还是说今天“专业”了一天,赵总自己都入戏太深刹不住车了? 他抬眼去看赵辰,那人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嘴里叼着一根烟向阳台走去。 “咔”的一声,打火机的声音,随后就是风夹带着刺鼻的烟味扑到林子溪的脸上。 赵辰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林子溪一脸错愕地放下了手里的文件夹,远远地看向阳台。赵辰必然是整个人慵懒地趴在护栏上,才会肩膀都垂了下去,这背影看起来孤独又颓废。 文件交给他了,安排了许岩送他,自己去阳台抽烟了,这基本就是逐客令了。但林子溪想不通,明明白天还意气风发的一个人,怎么到了晚上就丧成这个样子。 林子溪一刻也没有迟疑地向着赵辰走去,推开了通往阳台的落地窗,“你怎么了?” 赵辰嘴里叼着烟,眯着眼回过头来,像是变成了林子溪完全不熟悉的另一个人。 他既不是三年前那个外冷内热的纯真青年,也不是白日里那个精明能干的精英二代,更像是一个心灰意冷的落寞中年。 林子溪不由自主地皱了眉,心口像是被什么重重地戳了一下,产生了一种感同身受的酸楚。 他的心酸来得莫名其妙,嘴上却故作轻松地吐槽道:“你这烟还挺呛人的。” 赵辰没搭理他,又默默地转了回去。 俩人沉默着趴在栏杆上很久,赵辰突然开了口:“六年前的今天,我母亲车祸死了……我今天有点失态,不好意思。” 林子溪脑子一懵,一时说不出话来。他不由自主的偏过头去看赵辰的侧脸,那人依然叼着烟,茫然地看着夜色里的车水马龙。 他想起来了,三年前的赵辰,偶尔也有过这样的表情,但他那时出于各种原因,没有多问,没有关心过。 “节哀顺变”或者是“你别难过”之类的安慰,对那时的赵辰也许有用,但对现在的他来说,或许都是毫无意义的场面话吧。 想到这里,林子溪又是一阵猝不及防的心酸和懊恼,他很想将赵辰拉过来搂在怀里,给他很多的关怀和温暖,但他不敢。 他不敢轻举妄动,不敢再像三年前一样,在赵辰的心口插上一把小刀子了。 他更害怕自己,在理不清自己心意的情况下,一脚踏进这个纠缠不清的漩涡里。 林子溪抬起头来看向远处的车水马龙:“赵辰,你能不能给我说说,你的事?” 第24章 暧昧 赵辰一听这句,灭了烟转过身来,混不吝地倚在护栏上,“怎么了?以前你也没关心过,现在开始查户口了?这是想跟我结婚吗?” 林子溪脸上刷得就红了一片,刚想要开口怼回去,一想到他刚才的沮丧样,又有点不忍心,只好憋住了,看着外面小声吐槽了一句:“我就随口一问……” 冬日里阳台上还是冷的,一阵凉风吹来,撩得林子溪耳畔的头发微动。赵辰伸长了手臂,扶着林子溪的肩膀把他转过来。 林子溪被他毫无预兆的动作吓了一跳,心率瞬间飙升,肩膀绷得死紧,整个人就要向后退。赵辰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自觉地就轻笑了一声。 赵辰故意没有撒手,两手扶着林子溪的肩膀,玩味地歪着头看他。林子溪头也不敢抬,攥紧了拳头,偏着头看向阳台外。 僵持了一阵,赵辰笑道:“林工,怎么样,看到什么了?数清楚高架上过去几辆车了没?” 林子溪脑子里一团乱麻,屏着一句话都没说。 赵辰便松了手,把林子溪羽绒服后面的帽子拉了起来,兜住了他的脑袋,末了两手攥着帽边,向中间拢了拢,云淡风轻地说:“阳台上风大,别把我们大设计师冻感冒了”。 赵辰给他拉好帽子,便撒了手,又点了一根烟看着外面,“我的事多了,我总不能从穿开裆裤那会说起吧……你想听什么,你就问吧。” 林子溪的心跳还飙高着下不来,一颗心蹿得他胸口疼。他靠在护栏上,勉强定了定心神:“我就想问问,你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这几年你去哪儿了?还有……你是兆汇的什么人?” 赵辰一听这一串问题,屏不住地又笑出了声:“你这看似轻描淡写的几句,是要我说一晚上啊?那你跟我回家吧,晚上躺一个被窝里,我给你慢慢说。” 林子溪刚刚平复的一颗心又是一阵狂跳,脸红到了耳朵根。 赵辰再也不是三年前的小文青了,这分明已经是老流氓了。他尴尬地咬着下嘴唇,末了还是怼了回去:“好好说话,别扯淡。” 赵辰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啊……不愿意啊?那没意思,我只能简短点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又冲着外面长长地吐了出去,“先回答你最后一个问题,兆汇的董事长,是我爸。通俗点说,我就是兆汇的……太子爷。” “再回答你第二个问题,这三年,我在国外读书,就没回来过……算不算是听了你的建议?……”随后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你看看我,这样深造了一下以后,在社会上,能混了没?” “最后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当年不告而别,是迫于无奈。我那会跟赵天寅闹翻了,自己从国外偷溜回来,兜里没现金了,才去的经易实习。后来被他的人逮了,所以来不及道别……” “你怎么逻辑还是这么混乱,这么些年没见,最想问我的居然是,‘为什么不告而别’这种,没什么价值的问题……” 说到这,赵辰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快被逮了么?” 林子溪一脸茫然地看向赵辰,就见那人在月色下释然地笑了:“你这人,最可爱的地方是蠢,最伤人的地方也是蠢。如果随便哪个标,我打个匿名电话去举报,就能流了,那还了得么?……是兆汇出的面。” 林子溪刚开始还没理解,迟钝了片刻就恍然大悟了,是啊,他为什么没想到呢…… 他当然想不到,当年在他眼里,赵辰只是一个平凡甚至窘迫的青年,有什么帮助他的能耐呢?但如果他是兆汇的太子爷,只要他想,他当然能做到。 林子溪感觉自己的嗓子一瞬间就哽住了,他的指尖都有些轻微的颤抖。 所以赵辰当年,只是因为怕他被苛责,就耍了手段阴了一家单位,为此动用了关系,所以不得不在一场年轻的叛逆里,这么快就低了头,放弃了他高傲的自尊心吗? 那会赵辰说过的话,一字一句的,又重新清晰地浮现在林子溪的脑海里: “先回家,明天再汇报,不影响。” “没什么,我让你别想了,没准还有转机。” “林子溪,你要珍惜这顿饭,没准后面吃不着了。” “如果是为了你,损人不利己又怎样?” 他还想起了,来自赵辰的,让他脊梁发麻的,深情又伤感的目光。 其中饱含着他当时不能理解的苦涩,大概就是赵辰心知的,即将到来的分离,还有为了他轻而易举放弃的年少轻狂。 当年那个总是冷着脸的叛逆青年,各种倔强的、任性的、无所谓的、调侃的表情,一张张走马灯似的浮现在林子溪的脑海里,又渐渐地远去了,就像在那个冬夜的林荫道上,跟着赵辰的背影走远了似的。 林子溪的心口就像突然被插了一把小刀那样,感到一阵猝不及防的心痛,转瞬眼前就模糊了一片。他飞快地抬手带了一下眼角,偏过头去重新看向阳台外的风景。 现下他的心里满是愧疚和遗憾,是对自己无能无奈的愧疚,也是对自己丝毫没有察觉的遗憾。末了林子溪看着外头小声地说了句:“赵辰,对不起啊……” 赵辰闻言噗嗤一声就笑了:“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虽然我挺烦我爸,但总不能真的不管他吧,他也挺不容易的……反正早晚都得低头认错,没差。” 赵辰把烟灭了,转过身来就准备回办公室,瞧见林子溪还低着头伏在护栏上不起来,便叹气道:“别想了,有钱人都这样。好日子过烦了,就想出来要要饭,鲍鱼海参吃多了,就想试试小白菜,都不算事。” 林子溪一听他这看似漫不经心的口吻,心里就更加难受。 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伤人,就是这种面对一个人时,一层叠一层的亏欠感,在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三年时光上,又再冰封了厚厚的一层。 第25章 推翻 林子溪答应了“下周”,就真的是“下周”。他跟赵辰之间不明不白的事情太多,还来不及关心这项目对赵辰的具体意义,但他就是觉得,必须得用十二分的心力去做,就当是还一个人情。 经易团队主动提出要来兆汇做方案汇报的时候,许岩着实吃了一惊。他在兆汇干了这么多年,从来也没见过主动赶进度要汇报的设计单位。 许岩刚挂了电话,就去找赵辰汇报了,末了还感慨道:“赵总,你这个朋友还真上心,当初选经易果然很明智。董事长要是知道了,一定很高兴,会夸你有眼光。” 赵辰坐在显示器后边,面无表情地听着许岩的奉承。 他何止是有眼光,他还有脑子,因为太了解林子溪这个人。经易交代给林子溪的项目,他都会认真去跟,但如果是赵辰上心的事,他就绝不止是认真了。 赵辰很笃定,林子溪会认定自己欠他的,欠他关心、欠他感情、欠他自由,总之自己的什么不痛快,那人都会愿意背负,愿意用他能做到的一切来补偿,因为他从来都是这样的烂好人。 在兆汇的会议室汇报初稿的时候,赵辰就坐在会议桌对面看着林子溪,目光如炬,盯得他后颈脖子上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他汇报得口干舌燥,结束以后就忐忑地坐那喝水。 许岩在那一个劲的奉承,言下之意就是不错,好,大公司,高水准。林子溪却完全听不进去,他用余光瞥了赵辰几眼,那人脸上毫无表情,完全看不出满不满意。 他自觉技术实力不差,在校专业课就一直拔尖,工作年限长了,做过的项目多了,虽然没拿过什么大奖,但在甲方那边口碑一向不错,所以才会在经易站稳了脚。老板虽然知道他没有背景拉不来活,但还算是信任他。 林子溪其实并没有让赵辰失望。 赵辰也是本行,知道他这个方案,几乎已经是各方要素协调下的最优解,无论是创造性、实用性、经济性、示范性,都能达到标杆水准。 赵辰甚至可以想见,林子溪就带这两个新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事情做到这样极致,一定是费了很多心、吃了很多苦,或许在他那个简朴的工位上,熬了几个通宵也未可知。 但他知道,这还达不到赵天寅想要的效果。 滨江几千亩地都已经拿下了,会展中心只是个引子,是兆汇与政府协议的公益项目。为了撬动市场资本,市里已经在指标上做了补偿,但这一片实在太偏,开发成本还是太大。 要平衡成本,名利双收,兆汇就必须吸引眼球、引爆热搜,抬高地价,把滨江这一片的潜力全部挖出来,溢价全都拿到。但这背后的利益关系,又不足为外人道。 对赵辰来说,更大的压力其实在于,他知道堂哥赵明也在私底下找设计单位出方案,他担心自己这边无法独占鳌头。万一在董事会上被赵明抢了风头,那赵天寅多年运作的苦心就可能付诸东流,他不想担这个风险。 “赵总,赵总?”赵辰闻声回过神来,一抬眼就看桌上七八号人齐刷刷地看着自己。赵辰“啊”了一声,问:“怎么样?大家都发表完意见了?” 许岩忙不迭地点头:“嗯,我个人还比较满意,体现了很多先进的理念。水电暖通结构的合作单位也觉得造价方面可行。再有些细节修正一下,我觉得就能让董事会听一听。你看呢?” 赵辰从座椅靠背直起身来,“啊,我听了,都还可以”,他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但是……恐怕还是得重新做一套。” 这句话一出口,整个会议室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子溪诧异地看向赵辰,等着听他解释。赵辰伸手戳了戳眉心,末了抬起头来对上林子溪的目光:“你这个方案,有点土。” 林子溪工作这么些年,从来没听过哪个委托方评价他的方案“土”,他不自觉地就冷笑了一声,无语道:“哪里土?” 赵辰吸了一口凉气,对众人说:“这样,咱们今天先散会,林工,你留一留,咱们再沟通一下,我觉得你还没有完全理解我们的需求……呃,另外,今天的会议内容、结论,全都保密,还请诸位把好关,从哪个渠道也不能流出去。” 等人都散了个七七八八,会议室里只剩下赵辰、许岩、林子溪和经易的两个新人。 赵辰招呼许岩过来:“你带这俩小朋友到楼下茶餐厅吃个下午茶,我跟林工聊一会,谈好了给你打电话。” 许岩带了人出去,从外面把会议室的门关上了,林子溪绷着脸坐在桌上一言不发。 赵辰笑道:“你消消气……” 林子溪冷笑了一声:“我生什么气,顾客就是上帝,只要你能说出个道道来就行,我不接受莫名其妙的否定。” 赵辰抿着嘴连连点头:“嗯。” 林子溪见他就一个“嗯”就没了下文,不由自主地皱了眉毛,“赵辰,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故意在玩我?是,我曾经对你多有得罪,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受了你的恩惠,但是我也跟你道过歉了……” “说真的,你要是记恨我,在随便什么地方整整我,你痛快了,也就算了。但请你无论如何不要在我的专业上搞我,这方面我真的接受不了。” 第26章 沟通 赵辰无可奈何地笑着摇了摇头:“林子溪,我在你心里,可真是个人渣呀……” “现在想想,还是三年前好。那会你虽然觉得我是个‘凤凰男’,让我不爽了好一阵,但你同时也觉得我是个傻子……傻不就是可爱么?” “现在可好了,我不是个‘凤凰男’了,但同时也成了个居心叵测的小人……你说你这个人,怎么看人的视角,就好像停留在十八岁了?怎么,这世界非黑即白,不是好人就是坏人,是吗?” 林子溪沉默了一阵,叹气道:“我不跟你废话,咱们谈正事……为什么要重做,哪里土,怎么改?你最好能讲明白,否则你换人跟,我能力有限,帮不上忙。” 赵辰一听这个“帮不上忙”就乐了:“林工,我都不知道你们经易是这样说话的,管收人钱财替人做事叫‘帮忙’?听着就像我没给钱似的……” “还是说,你心里从来不认为这是一桩生意,只是单纯地想要帮我?那我就有点受宠若惊了……你说你带着团队起早贪黑的,就为了帮我个忙,是为什么呢?” 林子溪被赵辰这一番话给说得愣住了,是啊,为什么呢?他主动赶的工期,比赵辰要求的还要提前,带着团队加班加点,把其他能放的项目都暂缓了。 回想起这没日没夜的一周,敦促他夙兴夜寐的,从来都不是项目经费和甲方催促,而是他对赵辰三年如一日的担忧。担心他在那个位置上能否得心应手,担心这个项目对他来说有特殊的意义,担心自己不能为他做好这一件事。 他对其他任何一个人,会有这样的上心吗?他只是因为亏欠感吗?说到底,他又究竟欠了赵辰什么呢?欠了一个“对不起”,还是欠了一个“谢谢你”?又或者,只是欠了一个“我也喜欢你”吗? 林子溪一时之间感觉心乱如麻,直到赵辰从桌对面伸手过来,在他手背上点了两下,他才从无边的困扰中醒神过来。 赵辰笑道:“不逗你了,说正事”,他随即坐正了,压低了声音说:“我长话短说,会展中心边上有3000亩空地,我们都拿下来了,只是还没公示。” “会展中心名义上是个转型龙头,其实最终还是落在地产上。这是个3p协议,我们拿十年收益,后续要上交的。你想想,这中心建在这鸟不拉屎的江边,前十年哪里来的收益,我预估净亏至少三五个亿,最后还都得从地产上来。” “这个项目拿地就上的新闻,所以方案出来还得上新闻,才能引爆周边,所以你这个方案还不够耀眼。我知道你理念新,又会为业主精打细算,所以我需要你用最少的预算,给我做最亮眼的设计,这才是最难的……但我只相信你。” 林子溪听他说完,直截了当道:“有这种要求,你为什么不早说?” 赵辰叹了口气:“人多的时候不方便说吧,我不是说了还没公示么,商业机密。再说我不是给了你一本资料集么,那么浮夸的一本,我以为你一看就明白了。” 林子溪无语道:“你当我有读心术么?” 赵辰这句倒是接得飞快:“我以为我们有默契”。林子溪白了他一眼:“以后能不能及时沟通?你知道你这么一折腾,浪费我多少精力么” 赵辰挑了挑眉毛:“可以想象,但你得允许我随时找你沟通才行呀”,说到这里他突然就来了兴致,又伸手戳了戳林子溪的手背:“那我可以么?大设计师?” 林子溪给赵辰撩拨得一个头两个大,直接把手一甩,没搭理他。 他静静地坐定了一会,又看向赵辰:“说实话我觉得有点难,我给你的这个预算你允许我上浮多少?” “百分之十,有可能吗?” 林子溪皱了眉头沉思了一阵,“你放我十五的量,我尽量给你往十里做。造型……容我想想吧,说实话我真不愿意做那些华而不实的设计。” 赵辰往椅背上一靠:“从技术本身来说,我也不喜欢。但什么叫‘实’?从建筑本身看实用,就叫‘实’吗?你这样想,格局就太小。从整个滨江开发来看,能被这个中心带起来,才是真的‘实’,不论对市里,对兆汇,还是对老百姓。” 林子溪承认赵辰说的在理,也说不上对错,立场不同而已。末了他长叹了一口气,“行吧,那没事我就走了,你忙吧”,说罢就拿着外套站了起来。 赵辰脑子里灵光一闪,一把抓住了林子溪的手腕,“你等下,你有没有赴日签证?” 林子溪被他这莫名其妙的问题问蒙圈了,茫然地点了点头:“嗯,干嘛?” “过两天我飞日本,日建组织的企业家考察,带你一起去,开开眼界。” 林子溪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起来,他做梦都想参与日建组织的建筑考察,去实地看一看那些他经年在教材和案例书里看到的伟大设计。 安藤忠雄、黑川纪章、隈研吾、丹下健三,一大堆建筑大师的名字争先恐后地涌进他的脑海,让他连片刻的迟疑都没有:“好!” “可是……我要想想怎么跟老板说。” 赵辰一听这句就笑了,“我给他打电话,就说项目需要,一共也就三天。他那人多鸡贼,我还不知道么,我出钱帮他培训员工,他肯定一口答应。” 第27章 无求 林子溪和赵辰一起飞的日本,三天的考察很顺利,两人跟着日建团队一起参观了东京周边的十数个著名建筑,完成了林子溪的朝圣之旅。这期间赵辰居然丝毫没有作妖,老老实实地早睡早起,一路跟林子溪共同探讨设计思路。 直到在日本的最后一天傍晚,俩人照常在酒店餐厅吃晚饭,赵辰突然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就跟林子溪打招呼:“一会我跟几个朋友去新宿玩玩,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早班飞机。” 林子溪不是不知道新宿是什么地方,最热闹的“歌舞伎町一番街”不就是全世界最著名的红灯区么?赵辰去红灯区干什么,难道只是跟朋友去喝酒聊天?那为什么楼下小酒馆不行? 想到这里,林子溪脱口而出地问:“为什么要去红灯区玩?特地……跑那么远?” 赵辰似乎没想到林子溪会问这种问题,轻微地愣了一下,然后就听他手机又震了。赵辰向酒店外看了一眼,朝着外面挥了挥手,应该是他的“朋友”来接他了。 赵辰拿着外套站了起来,冲着林子溪半开玩笑道:“林工,你在装纯吗?大半夜的去红灯区还能干什么?”末了他收敛了些顽劣的笑意,“还是说……你也想一起去?” 林子溪坐在餐桌边上,冷冷地看了赵辰一眼,他感觉胸口堵得慌,却没理由发火,只能毫无气势地说了句:“算了,我还是休息吧。” 赵辰闻言扬了扬眉毛,也不坚持,转身就潇洒地走了。 林子溪自回到房间就开始焦躁,拿起杂志翻了几页又放下,打开电视看了几眼又关掉。他知道自己因为赵辰不爽,这人变了,跟三年前完全不是一个人了。 他感到窝火、憋屈、愤怒,却找不到合适的立场。他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他是道德委员吗?他算什么东西,又是赵辰的什么人?凭什么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 但这种没有立场的感觉,非但没有宽慰到自己,反而让他更加茫然和愤懑。 直到过了零点,赵辰还没有回来。 林子溪拿起手机,翻到赵辰的号码,犹豫再三,还是给赵辰编辑了一条消息:“早点回来休息”,末了他又加了个“吧”。 这条消息发出去以后,却是石沉大海,再也没有得到回复。林子溪不禁自嘲地笑了:“看来还真是玩得挺好的……林子溪,你膨胀了吧,你以为你是谁?” 是啊,赵辰跟谁去玩了,玩什么项目了,关他什么事?他如今既不是赵辰的兄弟,也算不上赵辰的朋友,只是一个卑微的乙方罢了。 辗转反侧到过了两点,林子溪还睡意全无。突然他的房间门被重重地拍了两下,林子溪腾地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鞋也顾不上穿,就冲过去拉开了房门。 赵辰一身酒气地杵在林子溪的房间门口,举着手还要再拍门。 林子溪左右看了一眼,还好酒店的过道没有人,赵辰再这么闹下去,估计能直接因为扰乱治安给抓起来。 林子溪赶紧伸出手去,将赵辰一把扶住了:“你是有毛病么,为什么要喝成这样?” 扶住了赵辰的一瞬间,林子溪忽然觉得自己坦然了,一整晚七上八下的一颗心终于归了位。 他觉得自己对赵辰真的是太过宽容,无论是怎样的愤怒和失望,一旦看到人齐齐整整地回来了,他就无欲无求了。 就好像赵辰人间蒸发了三年,他默默地守着他的一切物件,人一旦回来了,他也就再没计较过。 林子溪无奈地摇了摇头:赵辰说的对,我就是个没底线、没原则的烂好人。 林子溪刚扶着人进屋,反手关上了门,赵辰转身就将他一把按在了门上,他的后脑勺猛地撞到了门板,撞得他一片眼冒金星。 赵辰一手按着他的后颈脖子,一手搂着他的腰,没轻没重地就亲了上来。 林子溪感觉一股子热血直直地就直奔天灵盖去了,冲得他脑子里骤然就炸开了锅,像放烟花似的砰砰砰一阵乱响,直炸得他头晕眼花,脑子里一片混沌。 赵辰借着酒劲,又是亲又是啃,林子溪很快就感觉嘴唇被咬破了,嘴里弥漫着一股子血腥味。他这才想起来伸手去推赵辰,没成想那人反而发酒疯发得更来劲了,一手死死地掐住了他后颈,一手直接就往他睡衣里伸。 冰凉的一只手在他腰腹上乱摸,冻得林子溪浑身一个激灵,鸡皮疙瘩起了一大片,也瞬间就把他冻清醒了。他抬手就要去抽赵辰的后颈,却突然感觉脸上冰冰凉粘粘乎乎的一大片,赵辰自己放开了林子溪,离开了这没完没了的痴缠。 林子溪强忍着嘴角的疼痛,就着月色看清了赵辰的脸,这人哭得眼睛都红了,眼泪鼻涕呼呼啦啦地糊了自己一脸,也糊了林子溪一脸。林子溪看他这样,感觉自己一颗心瞬间就化成了一滩水,他连一点脾气也聚不起来。 赵辰的神色迷离得要飞到天上去,不聚焦地看着林子溪的眼睛,五迷三道地小声唤他,林子溪凑近了听,那人在说:“子溪……子溪……” 这称呼雷得林子溪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世界上还从来没人用这么肉麻的腔调喊过他,他妈都直接喊他大名。林子溪一把捂住了赵辰的嘴:“你给我闭嘴吧。” 赵辰拉下林子溪的手,握在手心里,又开始念叨别的:“妈妈……我妈,我妈她……只有……她,她……”,林子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赵辰这也不知道是要说什么,他只能扶着人就往床边走。 还没挨到床边,两个人就牵牵连连地互相绊着脚,东倒西歪地倒在了床上。赵辰跟溺水之人抱着浮木一样,一把楼住了林子溪的腰,随后就把脸埋在他的怀里。 林子溪听到赵辰断断续续地反复念叨,左右不过就是两个人,不是子溪,就是妈妈。林子溪无奈道:我真是出息了,还给孩子当上妈了。 过了一阵,他又是满满的心酸,他何德何能,能够跟赵辰的妈妈,出现在同一种期盼里呢? 赵辰嚷嚷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但搂着林子溪的手还是死紧。林子溪绝望地想:我俩是就要这样睡一晚上么? 他从来没见过赵辰喝醉,也从来没想过赵辰发酒疯会是这个鬼德行。 但其实他此刻是没什么尴尬的,反正赵辰八成是断片了,明早也不会记得今晚的胡闹。但他更怕的是,俩人万一要是就这么搂到天亮,醒来的瞬间才是真的尴尬。 林子溪强忍着睡意,熬了十几分钟,又试着推了推赵辰,“赵辰?赵辰?”那人已经毫无回应了,呼吸也渐渐均匀起来,赵辰终于睡着了。林子溪这才将他手臂拉开,小心翼翼地爬下了床,再扶着人躺平了,给他盖上了被子。 林子溪默默地坐在赵辰的床边,看着那人熟睡的脸,心里在想:他刚才到底想说什么呢?子溪怎么了?妈妈又怎么了?这两个称呼,大概是这人清醒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不会喊出口的吧。 林子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其实他到底了解赵辰多少呢? 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了良久,末了拿起手机给许岩发了消息:“许经理,我们这边有点事耽误了,请帮我们把回程机票改签到下午吧,谢谢。” 第28章 协力 林子溪回国后就又开始加班加点地折腾方案,这次他学乖了,天天给赵辰发消息。 “我准备放弃塔楼,用分馆建筑群”,“这个造型能达到你的预期吗?”“最后预算如果还能挤出点余量,我在一号馆给你做个开闭顶,你看下模拟效果……” 赵辰经常这头开着会,那头手机狂震,消息一条一条进来,他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林子溪,再没有谁跟他一样没有眼色,没有白天黑夜,做事不管不顾了。 许岩知道赵辰每天带两部手机,但不知道另一个神秘号码具体是谁在联系,他也不敢多看多问,一天震百八十遍,谁知道是不是小赵总的哪个相好呢,还是别给自己找事了吧。 这天赵辰正在办公室一条一条给林子溪回复,就见许岩匆匆忙忙地进来了。 许岩把门一带,走到赵辰办公桌前,就压低了声音说:“赵总,明早要开董事会,董事长叫我带句话给你,会展中心的事,赵明父子想截胡。” 赵辰脸色一沉,先前就听说赵明想做会展中心,他一直没当回事,那边也没人真的懂行,以为他们嚷嚷一下,瞎折腾折腾也就放弃了,没想到还真的能走到拿出个方案这一步?看起来似乎还对自己很有信心,想抢先上董事会决议? 赵辰抬眼问许岩:“你见过赵明他们方案没?” 许岩摇了摇头,“没有,我也刚知道他们出了方案,估计董事长也没见过。我是去楼上送报告,在洗手间碰到董事长,就十秒钟,他只跟我说了这一句话。” 赵辰向后倒在椅背上,感觉心累。自他这次回国至今,也就见了赵天寅一面,就是前久母亲祭日那天大早,父子两在墓地碰的头,一起扫墓。 手机里只有来自赵天寅的两条消息,一条是“近期我安排个人给你”,收到那条消息后不久,许岩就以项目经理的身份被调配到了他办公室。其实赵辰早就看穿了,项目经理就是赵辰,许岩只是个赵天寅选定的老臣而已。 另一条就是母亲祭日前一晚,那条冷冰冰的“明早扫墓,七点见”。 赵辰迷茫地叹了口气,偌大一个公司,每天的决议十数百项都不止,父子两之间说点什么还要个外人传话,当上了董事长有什么好的?有命挣钱,没时间花。 许岩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赵总?”这才将赵辰的思绪从九霄云外拉了回来,他直接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冲着许岩说道:“走,咱们去经易”。 林子溪接到赵辰电话的时候,还以为他要针对刚才自己发的方案发表什么看法,谁知那人直接来了一句:“你在不在单位,我跟许岩过来,今晚你留几个人,可能要加个班,把成果赶出来,明早上董事会。” 林子溪脑子当时就懵了,支支吾吾了一个:“嗯,在,在单位”,就没了下文。 这才从日本回来几天,他这里刚做了个大概,这是加班能解决的事么?这通宵也做不完吧?他刚准备说“不可能”三个字,那头电话已经挂了。无语。 赵辰在路上就一直盘算,方案他俩这几天一直在沟通,他觉得可行。模型好像也有一个初稿,需要再好好修一下,时间紧迫,渲不渲的也没法计较了,最后无非就是把汇报材料完善好,再出两张效果图。 等他到了经易时,其他人都下班了,就还剩林子溪带着俩新人,在办公室里等着。赵辰一看这冷清的景象,居然还有心情调侃了一句:“怎么,你们公司要倒闭了?连个加班的人都没?” 林子溪白了他一眼:“今天周末啊大哥”。 “哦……”,赵辰这才抬起手来看了一眼手机,兆汇怎么好像就没有什么周末的概念?他感觉赵天寅一年365天都在公司奔忙,搞得他自己都没概念了。 赵辰废话不多说,直截了当道:“明早十点,咱们方案能不能上董事会汇报?” 林子溪无奈地笑了一声:“赵总,现在是晚上七点,你给我留了15小时,还不包括车程,你真是安排得明明白白啊。” 赵辰只好抿着嘴点头:“不好意思,这是个意外,具体什么原因,以后我再给你解释,但今晚这成果必须得出来。你缺多少人手,我给你们老板打电话。” 林子溪叹了口气:“打不通,他在国外度假……” 见赵辰沉默着没有说话,林子溪打开电脑开始盘算:“汇报材料我来出,一晚上我能搞定,这俩孩子可以帮我p图找素材。模型有个轮廓,要细化,这里差一个人。资金测算要有经验,这里还差一个人……所以,今晚只能出个汇报稿。” 赵辰摇了摇头:“不行,模型和测算一定得有,那帮老狐狸平面的看不懂,只会看模型,技术看不懂,钱一算就门清。” 林子溪转过头去,抬头看赵辰的脸,无语地腹诽道:老狐狸? 还没等他琢磨明白兆汇这是哪种豪门恩怨的戏码,就听赵辰风急火燎地说:“给我一台电脑,模型我来渲”。 林子溪闻言一愣,俩新人更是惊得嘴都合不拢。经易的三个人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又出声了,许岩也找了台机器坐下了:“这台能用不?资金测算我擅长,你给我个你们公司的参数。” 林子溪给他们各自安排好了机器,就开始做汇报稿。他余光瞥了一眼身边的赵辰,突然感觉像是穿越回了三年前,那时也是他做汇报材料,赵辰给他渲模型。 最后他不自觉地轻笑出了声,真是活久见,自己花钱自己渲图自己做测算的甲方,大概也就身边这一位了。 第29章 别怂 五个人在经易熬了一整晚,一直做到早上九点多,才弄了个赵辰和林子溪都还算满意的初稿出来。林子溪有气无力地感慨道:“人的潜力真是无穷的,居然还提前了一小时?” 赵辰一边催着林子溪赶紧拷资料,一边让许岩打电话叫司机把车开到正门。他匆匆忙忙穿上外套,就感觉手机一震,拿起来看了一眼,赵天寅发了一条分外简洁的消息过来,“赵明到了”。 赵辰心急如焚,催促道:“快快快,没时间了!” 赵辰和许岩带着经易的三个人赶到兆汇顶层的时候,赵明的团队刚汇报完,赵辰带着林子溪站在后门口,就听赵明装模作样地在那总结。 “我知道小辰也在做会展中心,我不是故意来出风头啊,我是上次偶然接触了这位国际建筑大师,就想让他试一试……他做过的项目都很著名,嗯……网上有很多,一查就有……” 林子溪拎着电脑,抬头看了赵辰一眼,心里咯噔一下。 赵辰脸色阴沉,像是要冲过去杀个人才解恨似的。林子溪从来没见过赵辰这样的表情,心惊胆战地低了头,心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家族啊。 会议室里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传出来:“我心里一切都是以兆汇的利益为先,如果真的做得不错,董事会选了咱们的方案。我相信小辰也一定能理解……爷爷,各位叔伯,我就说这些了,你们看看吧,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让设计师现场解答。” 赵辰听到最后这句,眉毛皱成了一团,“爷爷?” 难怪今天搞得乌烟瘴气、群魔乱舞的,原来是太上皇驾到了。赵辰探身出去,就见老太爷坐着轮椅,端坐在会议室正中,赵天寅和大伯毕恭毕敬地坐在两侧,搞得跟年终大聚似的。 赵辰当机立断地说了句“走”,一把拉住了林子溪的胳膊,两人就并肩站在了门口。老爷子见门口有人,远远地看了一眼,随后开口问:“门口站的是辰儿吗?” 会议圆桌上十来个人,目光齐刷刷地射向门口,林子溪给这么多人看得头皮都发麻了,余光瞧了一眼赵辰。就见那人像变脸似的,先前的阴沉一扫而光,笑得阳光灿烂,就像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想到这里林子溪的心口突然就沉了一瞬,他本来不就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么? “爷爷,您怎么来了?身体还好吗?”赵辰迈步朝会议桌走去,林子溪赶紧跟上。 待赵辰在老太爷身边寒暄客套完了,就又朝杵在过道上的林子溪走回来。 这一步一步像踩在林子溪心口上似的,走得他心跳如雷。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他从来没有体会过,感觉比结婚典礼还要隆重。 “会展中心这个项目一直是我在跟,可能明哥嫌我进度慢了,想帮我出个替补方案以防万一……其实我们早就做好了一稿,但我学的就是建筑,我要先把关的,不可能自己也不好好听听,就拿上来跟董事会汇报吧。” 说话间赵辰已经走到了林子溪身边,“上周我们跟着日建集团实地考察了很多国际知名的会展中心,也就是昨天,刚出了新的一稿。我自己很满意,相信董事会也一定会很满意,这个设计必定能成为热点,引爆滨江……” 赵辰抬手扶在了林子溪的背上,林子溪瞬间就绷直了背:“他叫林子溪,是经易的设计师,虽然目前还不是国际建筑大师,但总有一天会是……请大家先听一听他的汇报,再一起点评”。 赵辰见林子溪绷着一动不动,就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侧脸过来,调侃似的笑道:“别怂,我不是在这呢么”。 林子溪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赵辰的脸,窗外和煦的阳光,给他的笑意晕上了一层柔和薄纱。林子溪在这一瞬间感觉到豁然开朗,洞穿了他这三年来所有莫名其妙的情绪。 不论赵辰有多会逢场作戏,不论三年后的今天,他对自己还剩多少真诚,又添加了多少假意撩拨,其中有多少是为了这个项目,他都不在意了。因为赵辰对他是不同的,跟对他以外的全世界都不同。 那人从三年前开始,就把他所剩无几的真诚,全都给了林子溪,哪怕如今这份真诚也越来越少,但也还是赵辰的全部,而这就够了。 林子溪笑着摇了摇头,拎着电脑走上前去:林子溪,你三年前就掉旋涡里了,都快沉到海底了都还不自知,你果然是个真正的缺心眼…… 林子溪从来没有做过压力这么大的汇报,赵辰和许岩尚且在过来的车上打了个盹,他自己却一秒钟都没有睡着,一直就着车里昏黄的灯光翻看材料。 开口之前他的一颗心一直在狂跳,感觉会议圆桌上所有人都在虎视眈眈地看着他,甚至穿透他的身体,盯着他身后的赵辰。然而等他真的开了口,他的一颗心就真正的平静下来了。 他对建筑的喜爱是天生的,小时候没人教,他就在乡下的院子里,用在田间地头收集的各种材料搭房子。掉在地上的树枝、快要衰败的落叶、田间的秸秆、破碎的瓦片,都能在他手底下翻出各种花样来。 拼尽全力考大学,他不是为了出人头地,就是为了想要看一看,在这个梦寐以求的行业里,大师都在做什么。走上社会以后,才觉得实现梦想不仅需要技术,还需要太多太多其他条件,他只能在俗世之中淡然地修行。 专业是他的矛,也是他的盾,是他在一切威压困境之下撑着自己的脊梁骨,是他守护重要之人的战甲。他把自己想说的话,赵辰想说的话,在这一个小时内,真诚又温和地尽数说了出来。 等他最后说出“谢谢”两个字时,感觉到如释重负,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没有人鼓掌,没有人说话,整个会议室陷入了一片含义不明的沉默。 林子溪的脑子在这一整夜的超负荷使用下,感觉已经到极限了,他没有精力再去分析现在是什么情状,只有一遍一遍跟自己默念:我尽力了。 然后他余光瞧见赵辰在他侧后方站了起来,圆桌上的老太爷说了言简意赅的一个字:“好!”老太爷身边的那位,似乎隔着望不见头的圆桌,面无表情地冲着他微微点了下头,而后林子溪就意识到,这不是冲他,是冲赵辰,那个人是赵天寅。 老太爷说完这句“好”,桌上的人就纷纷举起了手,开始鼓掌。 桌上林子溪不认识的一堆人,七嘴八舌地开始称赞:“好,这个设计很有大师水准嘛”,“我就说小辰从来不会让人失望,什么叫乃父之风”,“这个虎跃龙腾意头就很好”…… 林子溪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成了。 第30章 约谈 汇报完以后赵辰就顺势坐到了林子溪身边。 董事会上七大叔八大爷,例行地从结构到造价到实施,仔仔细细地询问了一遍,不仅林子溪介绍得清清楚楚,赵辰也是对答如流。 林子溪看得出来,大家对赵辰能够了解得这么详细感到很意外,也很满意。他居然产生了一种发自肺腑的自豪感,有一种“我家孩子很优秀吧”的心满意足。 然而他一意识到这是一种什么样嘚嘚瑟瑟的自豪感,又忍不住尴尬地想要抓耳挠腮,连转过头去看赵辰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他心里总是会冒出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来:“谁是你家孩子?关你屁事!”矛盾到脑壳疼。 方案顺利地通过了董事会,不知道大家是怕尴尬,还是想互相留面儿,再也没人提起赵明的方案来,赵明和他的国际大师全程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没发表意见。林子溪看了,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他也不是没有在方案标上失利过,哪个设计更好,哪个更差,有时候是没有定论的,除了过硬的技术,有时候也看甲方的口味。 他觉得自己这次能够取胜,可能赵辰的因素占了更多,因为赵辰才是真正了解兆汇高层口味的人,他不仅推翻了林子溪一稿,还亲力亲为地参与了。 散会后,老爷子招呼了赵辰和林子溪过去,亲切地称呼林子溪为“大设计师”,直接把林子溪臊红了脸,连连摆手:“您别听赵辰瞎说,我就是一普通上班的……” 老爷子俏皮地笑了:“不会的不会的,我们辰儿看中的,绝对不可能普通,我知道他的眼光”,林子溪脸上一热,转头就去看赵辰。 赵辰却只是微笑着冲他挑了挑眉毛,两手插在兜里没说话。 老爷子拉着林子溪,亲自提了要求,让他把这方案再深化细化,随后又转过脸去跟赵天寅说:“等成果出来以后,你约个电视台,把滨江的氛围炒一炒”,赵天寅在一旁听着,点了点头,“好”。 老爷子感慨万千道:“我这次也就是想起来了,顺道来看看你们平常在干点什么,没想到能听到你们年轻人同台竞技,都这么优秀”,随后他像是这才突然想到了什么,招呼角落里的赵明过来。 “明明,我要表扬你,你做得也不错。具体方案上面,谁技高一筹的事,没有必要想太多。大家都姓赵,都是骨肉至亲,为了兆汇好,齐心协力、群策群力,我是最开心的。你是这一代里的老大,以后还要做好表率。” 赵明坐在边上,一言不发,只是点头。 楼上熙熙攘攘的一摊结束,赵天寅只在路过赵辰身边的时候,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不错”,赵辰微笑着点了点头,就目送赵天寅走远了。 林子溪看得目瞪口呆,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父子吗?他看赵辰的脸色毫无异状,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惊讶之余,心里都是无尽的酸楚。 时至今日他终于有些体会到了,三年前赵辰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想要逃离这个家的。 如果他那时候就知道,他应该给赵辰更多关心和温暖,可惜他浑然不知。不仅不知,还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把他更早地送回了这个富贵的牢笼里。 林子溪就这样怔怔地盯着赵辰的侧脸看了良久,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如果他还需要我,我一定会补偿他,用我所有的关心……和爱。 他这样出神地想着,就见赵辰突然回过头来,直直地看进他的一双眼睛。林子溪的心口骤然一紧,本来就因为通宵而不堪重负的脑袋,又轰然地陷入一片混沌。 赵辰混不吝地撇了撇嘴角:“人都走光了,你要亲我就赶紧,别光看。” 林子溪被这句撩拨的,一阵口干舌燥,余光就看见他的两个手下呆若木鸡地杵在门口望着这边,许岩也在不远处看着赵辰,等着听吩咐。 林子溪尴尬得没地呆,一手扒拉开赵辰就往外走。 一群人从兆汇大楼走出来,站在微凉的风里,呼吸了一阵新鲜空气。林子溪憋了好久的劲,才冲赵辰说:“咱们在路上走走吧?” 赵辰似乎是没料到林子溪会有这种主动邀请,回过头去看了看许岩和俩实习生,又疑惑地看向林子溪,言下之意明明白白:谁跟谁?你跟我?那后面这些? 林子溪觉得今天必须得跟赵辰说点什么,于是直接回了头安排道:“你俩自己回去吧,明天不用来单位了,好好休息一天吧”,随后又冲着许岩说:“许经理,你也是……呃……我的意思是……” 许岩“啊?”了一声,有点迷茫地看向赵辰。 赵辰玩味地冲着林子溪笑了一声,随后回头冲许岩说:“对,许经理先回去吧,辛苦你了,明天也休息吧”。 末了赵辰又偏着脑袋看着林子溪,压低了声音说:“大设计师,安排我的人都这么得心应手,这是能当老板娘的才华啊!” 林子溪给他臊得满脸通红,自顾自地就向街上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林这个人我一直觉得是挺二的,人家想当你老公,你却想当人家爸爸~~~ 第31章 表白 赵辰和林子溪俩人漫无目的地在街头走着,过了良久,林子溪也没有酝酿好情绪。 还是赵辰先开了口:“林工,你真是约我‘走路’来的?说真的我挺忙的,你要是没什么话说,我可走了啊……哦,项目的事,还麻烦你多费心。” 说罢赵辰就转身要走,林子溪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强压着一颗砰砰乱跳的心,几次要开口,一看身边有人路过,几次又把话咽了回去。 赵辰看着他这欲言又止的样子就有点想笑,他低头凑到林子溪脸前,“怎么说?” 赵辰的脸凑得太近,两人的鼻尖几乎都要贴到一处了。林子溪退后了一步,小声道:“赵辰,你别这样。” 赵辰这才挺直了背规规矩矩地站好,就等着林子溪发话。 林子溪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伸手扶住了赵辰的臂弯:“赵辰,我想真诚地跟你说句抱歉”。 赵辰一听是这话,就不耐烦地“嘶——”了一声,扬起了眉毛:“林工,你记性不好吧?我不是说过不用抱歉么,我本来就逃不了这个命。今天你不也见了么,这么大个家,就一个掌实权的,就是我爸,多少人虎视眈眈啊。” “我母亲死的早,我爸就我一个儿子,你别看他一副老不死的样子,其实浑身都是病,我总不能真的不管他,让他在这里孤军奋战吧。你看看其他几家,哪个不是父子同心,一心想上位的?” 林子溪摇了摇头:“我不是要说这个,这方面我并不真的愧疚。你为我做了事,但没告诉我,我为什么要愧疚?这不是我的错,或者说我错不在此。” 赵辰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哦”。 林子溪伸手扶住赵辰另一条手臂,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我错在,三年前,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我自己都没有想清楚,就说不可能……” 赵辰这才缓缓地抬起了眼皮,直直地盯着林子溪的嘴,他熬了一整夜,脑子也有点不利索,此刻在检验是不是自己发了什么病,耳朵幻听了。 林子溪见他没有反应,又开了口:“赵辰,我是喜欢你的,三年前就喜欢,到今天也没有变。但是你性格太急,走得太快,我反应慢,跟不上你的脚步……” 赵辰这才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像死了三年又活过来了一样,狂跳不止,像是要把他冰封了的胸口给劈开似的,他甚至自己都觉得心口有点疼。 耳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落在他的耳膜上:“所以你变了吗?你还喜欢我吗?只要你心里还有我,我就到你身边来,守着你。” 四周喧嚣的声音似乎在此刻都暗弱了下去,赵辰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平行时空,万籁俱寂,冰天雪地,荒无人烟,只有一个林子溪,扶着他的手臂,皱着眉毛看着他,眼里只有他。 赵辰知道,林子溪是真的从来没有变过,但他不知道的是,那人是哪一种没有变? 是喜欢他的那种,心疼他的那种,还是爱护他的那种?所以他回国以后,折腾他、利用他、撩拨他,是为了求证吗?求到结果了吗? 三年前的赵辰,如果得到林子溪这样的表白,一定开心到恨不得满地打滚吧。那如今他的沉默又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他变了吗?他不喜欢他了,心里没有他了吗?那这剧烈的心跳又是什么? 赵辰蹙着眉头闭了闭眼,他通宵过后的脑袋有些迟钝,冰封了三年的心有些麻木。对林子溪,他既爱又恨,爱他的温暖和天真,恨他的迟钝和推拒。 恨他在三年前,先给了他温暖和希望,又亲手收回了那些温暖,掐灭了那些希望,让他一颗心都凉透了,像死过一次那样。让他在令人窒息的生活里,没有一点盼头,行尸走肉一样活了三年。 赵辰也觉得自己可能不是常态人,他似乎跟赵天寅一样狠戾。他的爱很持久,他的恨更绵长。所以,这是林子溪一句抱歉就能了结的吗?不折腾到他筋疲力尽,他就能放下这恩怨了吗? 赵辰叹了口气,剧烈的心跳也渐渐地平稳了下来。他将林子溪扶着他臂弯的手拿了下来,避开他焦灼和疑惑的目光,平静地说了句:“你让我想想。” 林子溪的一颗心瞬间就凉了下来,他愣了片刻,勉强冲着赵辰笑了笑,“好”。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凑合看的亲们,欣赏得来作者文风的亲们,收藏作者吧,我超有上进心:) 第32章 车祸 林子溪茫然地走在路边,他似乎在此刻体会到了三年前那个夜晚,赵辰的心情。 怀揣着一颗真挚的心,把平常怎么也说不出口的话,尽数吐露了出来,得到的却是冷漠的回应,是什么样的心情。 林子溪知道,赵辰这个人,杀伐决断,根本不存在“让我想想”的情况,哪怕是在通宵了一晚上,他已经筋疲力尽的时候。 所以他的“让我想想”,就是“我不要”。 赵辰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剧烈的情绪波动了,此刻也是心乱如麻,根本理不出头绪。 林子溪望着他的背影,眼前不知不觉地就模糊了,看对面的红绿灯都有些迷眼。 他跟三年前不一样了,他比三年前更清楚自己的真心,更加急于付出一切,但人家不要了,他的心却收不回来了。 赵辰心烦意乱地低着头,突然就听到路人惊恐的尖叫声,他慢半拍地抬起头来,只见路口一辆小车直直地冲着他疾驰而来,他的脑子瞬间就断片似的一片空白,根本来不及闪躲。 然后他就被身后一个猝不及防的冲力推了出去,直接扑倒在非机动车道上,伴随着身后“嘭”的撞击声,脑子里一个恐怖的念头一闪而过。赵辰惊慌失措地抬起头,看到了人行道上碎了前挡风玻璃的小车。 林子溪?赵辰跪坐在非机动车道上回头张望,远远地看见他熟悉的,林子溪的身影,就这样孤零零的,躺在不远处的花坛边。 赵辰突然感觉一阵昏天黑地,勉强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腿是软的,一点力气都聚不起来,他根本动弹不得。 他这一生最不敢回忆起的场景,猝不及防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感觉自己的胃在剧烈地抽搐,几乎要吐出来。 跪在马路牙子上抱着浑身是血的母亲时,那种没有呼吸的肌体,那种皮肤逐渐变凉的触感,化成了一股铺天盖地的绝望,把赵辰的意志撕成了碎片,在几个转瞬之间,他已经泪流满面了。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撑着胳膊向林子溪的方向爬过去,就见路人纷纷围了上来,有人过来扶他,有人过去查看躺在远处的林子溪。 赵辰冲着人群撕心裂肺地咆哮:“别碰他——别过去——都给我死——” 他很快就把嗓子喊哑了,一个健硕的身影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单手把痴痴呆呆的小车驾驶员从车里拽了下来,扎扎实实地捆在了电线杆子上。 那人飞快地查看了林子溪,又飞奔回赵辰身边,拉开了围观的人群,小声冲赵辰说:“赵总,别喊了,人没死,还有气”。赵辰听了这一句,整个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直接失去了意识。 等赵辰转醒过来的时候,睁眼就是医院明晃晃的天花板,他头疼欲裂,嗓子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刚要撑着坐起来,就被一双手扶住了背。赵辰看了一眼,是他不认识的人,那人说:“赵总,你醒啦?” 赵辰的脑子突然就转过来劲了,忍着喉咙的剧痛,扯着嗓子就问:“林子溪呢?” 那人说:“放心,救过来了,在icu”。赵辰似乎是略微放了些心,转瞬又咋呼起来:“为什么要在icu,是……是醒不了那种吗?” 那人直接笑了:“不是,凭我的经验,问题不是太大,应该很快就能醒。” 赵辰“哦”了一声,又要坐起来,“我去看看”。 那人道:“现在去看也没用,不还没醒呢么?再说,那icu也不能让你进啊”。 赵辰没管他,掀了被子就要下床,“我就看一眼”。 那人心想:看一眼门板么?嘴上只能应承道:“行,我扶你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胖友讲原稿车祸现场对林二狗太残忍了...那我改温和一点好了... 第33章 后觉 Icu不让探视,赵辰就坐在门口不远的长凳上,撑着下巴发呆。 赵辰身上没受什么伤,只是精神率先崩溃了,现下在医院睡了好久,智商也回来了,他抬头看了身前杵着的男人一眼,“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是谁?你认识林子溪?你凭什么经验觉得他问题不大?” 男人蹲在赵辰身侧,小声道:“你叫我阿坤就行。我当然知道你是谁,我是赵老太爷为你雇的私人保镖……你这阵子经常跟林子溪见面,我当然要调查一下他是谁。我凭经验,凭的就是见多了杀人放火的事,这种经验……” 赵辰惊奇不已,他还有保镖?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问:“哪个赵老太爷?你是说我爸还是我爷爷?”阿坤笑道:“赵总,你吓傻了?你爸能称为赵老太爷吗?” 赵辰深吸了一口凉气,又问:“你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我怎么不知道你?” “不能让你知道,是合同要求。跟着你是从六年前,从赵夫人去世……开始”。 赵辰的眼睛蓦地就睁大了,为什么是六年前,为什么是从母亲去世开始?为什么爷爷从母亲去世开始,就在他身边放了这样一个人?所以母亲的去世,真的是有隐情的吗? 他当年坚定地认为母亲是被人谋害的,私下里调查了肇事司机,那人身上干干净净,完全没有案底,完全就是意外的样子。为私下调查的事,他还被赵天寅甩了两个耳光,斥责为“胡闹”,这就是他父子之间多年打不开的心结。 所以爷爷也认为,母亲的去世不是事故,而是人为吗?那今天的事呢,是一场意外吗? 赵辰转头看向阿坤:“今天那个肇事司机呢?”阿坤道:“我第一时间给他摁住了,警察给带走了……但说实话,我直觉,这人恐怕跟当年赵夫人那件事一样,身上清清白白,查不到的。” 赵辰一听阿坤这么说,就攥住了他的手臂:“这么说,你也觉得我母亲当年的案子,不是意外,是人为吗?你是去过现场吗?还是我爷爷叫你调查过吗?” 阿坤爽朗地笑了:“不是,没有,我是从你身上看出来的。赵总,这些年你背后的明枪暗箭也不少,每年总得来个一次两次吧,只是你还不知道,我就处理掉了……所以你三年前自己跑回国,你爷爷差点急疯了。” “但是以往都是些小动作,今天这属于‘大动作’,是我的失误,老太爷要是知道,估计能扒我一层皮……你没事,我谢天谢地,因为我实属看着你长大的人之一,你要是有点什么,我这辈子良心都过不去。” “所以我很感谢林子溪,他用命护着你,比我护得周全。” 赵辰一直不敢去想事故发生的场景,他毕生的噩梦都与车祸有关。如今被阿坤一点醒,他脑海里又回忆起电光火石的瞬间,有人在他身后推了一把,那是林子溪。 赵辰一想到林子溪就感觉头疼欲裂,无数种情绪在他心里翻天覆地。 他自尊心太强,秉性太恶劣,一边要撩拨他、折磨他、报复他,一边又想爱他、想要他,整个人就像个分裂的精神病。 所以就算林子溪看穿了他的顽劣和手段,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愿意为他去死吗?这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烂好人吗?还是说……林子溪,爱他?……爱他吗? 想到这里赵辰低下了头,把脸埋在膝盖间。他在想如果易地而处,今天这车是冲着林子溪去的,他会不会也一样,义无反顾地赴死,用命护着林子溪呢? 他又想到了三年前,为了林子溪经手的一个标,他在手机通讯录里从上到下翻了一遍,当机立断地给赵天寅打了电话,要他用兆汇的名义去质疑ad-com。 赵天寅在电话里说的那番话至今在他脑海里盘旋:“赵辰,你一个月前跟我说,兆汇害死了你母亲,你这辈子都不会回兆汇,我就告诉过你,不要把话说那么绝,离开了兆汇,你总有一天会知道,凭你一己之力,你守护不了任何人,任何东西。” “你是怎么答复我的?你说我放屁,说我害死了你母亲,你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说你这辈子都不会再叫我一声爸。那你今天来找我,是求的谁?你要不要脸?” 赵辰还记得听到这番话时,他在经易的楼梯间一个人气到浑身发抖,恨不得冲到电话那头去,狠狠地给赵天寅一拳,让他滚得越远越好。但他还是死死咬着牙,强忍着眼泪,说出了那句:“爸,我错了,我会回兆汇,求你帮帮我。” 经年累月,赵辰觉得自己已经被磨平了棱角,磨没了脾气,忘了当年心心念念、竭尽全力、抛弃自尊也要护着林子溪的一颗心,但那种屈辱甚于死的悲伤感还是涌上了他的心头,让他在icu前的长凳上,落了一地的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大纲已废,大纲请闭眼。感情线不会废,开车撒粮,破案找人,两手都要抓^_^ 第34章 执手 林子溪稍稍有了些意识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天。他听到身边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但是完全睁不开眼,浑身就像散架了一样。 他想起来了,好像是他和赵辰走在一个十字路口,然后有辆车朝他们冲了过来,他条件反射地就推开了赵辰。 也不为什么,什么都没有来得及想,就是本能而已,他反正也习惯了,本能地护着赵辰,不管是大事小事,还是要命的事。 然后他就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疼得没有知觉了。 对了,他想起来,好像在那之前,他还跟赵辰告白了,然后被委婉地拒绝了。 林子溪突然就笑了,前脚被人拒绝,后脚还心甘情愿为人赴死,他原来是这样的好人,真的应该领一张“好人卡”,纯金的那种,镶在他的墓碑上。 所以他是真的死了?唉……年纪也不大,虽然比赵辰还是老一些。这样想来,他替赵辰死了,还是划算的。要是赵辰死了,那就太年轻,太可惜了,他正是最风华正茂的年纪呀。 那父母怎么办?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好在自己身上有保险,也给他们存了养老钱,希望他们能够理解吧。 那赵辰怎么办?会不会很伤心?可能会伤心吧,但过一阵子也就好了。希望不要有心里阴影,以后还能好好生活。 他又想到在日本的最后一晚,赵辰迷迷糊糊中喊的“妈妈” 和“子溪”,这孩子太可怜了,先没了妈,又没了子溪。 都已经死了,想到这个称呼,他还是肉麻到鸡皮疙瘩要起来了……其实也没有那么肉麻,听习惯了肯定也很好听,但是没有机会听了。 不知道人死了以后,魂魄会去哪里,要这样胡思乱想到什么时候,才能真的灰飞烟灭,没有思想意识呢?确实不太想一直纠缠在这些纷纷扰扰上,死都死了,还是想开点、高兴点吧。 “林子溪,你在笑什么?”猝不及防的一个声音钻进了林子溪的耳朵里,这声音好熟悉,好像是赵辰……难道这是在守灵么?有点想睁开眼,再看他一眼。 “别睁眼,再休息一会。”还是赵辰的声音。真逗,让别睁眼,这要是真的睁了眼,他怕是要吓死吧。还休息什么呀,马上就要长眠了,还在乎这一会? “你一直叨叨咕咕什么呢?把嘴也给我闭上。”还是赵辰的声音……这人怎么还没完没了地胡言乱语呢?不会是伤心过度,失心疯了吧?还是想再看他一眼。 一只温暖的手伸了过来,盖在林子溪的眼睛上,手指尖在他眉毛上轻轻地来回抚摸。林子溪突然就感觉一阵困倦,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再次感觉有意识了的时候,又过去了几天。林子溪想要试着动一动手指,却感觉有个人紧紧地攥着他的手,导致他动也动不了,抽也抽不出来,这种陌生的束缚感,把他自己给急醒了。 他睁开眼的时候感觉外头光线有点刺眼,手还是被人死死地攥紧了。 林子溪侧过头去看了一眼,赵辰趴在他床边,睡着了。 他这是把赵辰也带走了?林子溪心里一惊,吓得神智又清醒了几分,仔细看了看周边的环境,才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林子溪张了张嘴,只能气若游丝地喊出一点儿声音:“赵辰”。那人还趴在那睡得香,一点反应也没。他只好又聚了一点劲,晃了晃赵辰的手,依然没反应。 林子溪索性也不想着弄醒赵辰了,就这么偏了点头靠在枕头上,呆呆地注视着赵辰熟睡的脸。他感慨道:以前怎么没有觉得,这张脸这么俊朗、这么温柔呢? 赵辰迷迷糊糊地醒来时,一睁眼就看林子溪歪着头,深情款款地在看他。他当即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扶着林子溪的脑袋仔细看了好几个来回,才小心翼翼地问:“你醒了?” 林子溪微微地点了点头,“嗯。” 赵辰又问:“我是谁?” 林子溪心里特别想笑,还是一本正经地忍住了,茫然地摇头道:“不认识”。 赵辰直接就傻了眼,先前还期期艾艾的表情就跟裂开了似的,他沮丧地跌坐回了椅子上,伸出双手扶着脸不说话了。 林子溪直接笑出了声,伸手过去拽了拽赵辰的袖子:“赵辰,给我倒杯水。” 赵辰抬起头来,“行”,起身就去拿杯子。他茫然地走到半道上,才突然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地转身回来,假意掐着林子溪的脖子:“逗我玩是吧?活腻了是吧?” 随后他突然又意识到“活腻了”这个词再不能乱说,像是烫嘴似的,冲着外面就呸呸呸了几声。他杵在床边一遍又一遍仔细地看着林子溪的脸,觉得有一股暖流汇聚在胸膛,感慨世间幸福,莫过于失而复得。 赵辰水也忘了去倒,直接俯下身来,轻轻地在林子溪的嘴唇上吻了一下。他双手撑在病床的枕头边,看着林子溪的眼睛:“快点好起来,到我身边来,守着我。” 林子溪释然地微笑着点了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  即将展开第三卷 ,预告秋名山车神,预告狗血豪门犯罪片场:) 第35章 印记 林子溪在医院前前后后住了快半个月,赵辰生怕他恢复得不好,又给他弄到兆汇的疗养院去休养了一阵,‘休养’得他快长毛了,无论如何都坚持要回家。 赵辰抵不过他坚持,亲自送他回去。这是两人重逢后,赵辰第二次来林子溪家,上次还是某人直接端着分酒器干了,被赵辰架着回来的。 林子溪后来觉得,他这趟回家,不是他自己的心心念念,更像是赵辰的蓄谋已久。 刚进了门,赵辰就反手把林子溪按在门板上亲,怎么这人是对门有什么特殊癖好么?林子溪压根没想到会有这一出,加上刚刚元气大伤了一次,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只好由着他胡闹。 他这是第一次跟清醒的赵辰接吻,完全不同于上次在日本那喝醉了酒的撒野发疯,赵辰这次是用足了情绪在温柔地吻他,舌尖挨个舔过他口腔里的每一寸空间,技术好得让林子溪头皮发麻,完全拿不到主动权,一直在被动地配合。 赵辰亲了一阵就开始上头,一双手也不规矩起来,直接都伸进了林子溪的内衣里边,在他的腰上、小腹上、脊椎上煽风点火,来回游走。 林子溪觉得脸烫得要烧起来,一股电流在皮肤表面到处流窜,整个人都快软成一滩水了。他怕是再胡闹下去要收不住场,赶紧把赵辰推开一些,气喘吁吁道:“赵……赵辰,别这样……等等……” 赵辰便离开了一些,盯着林子溪的眼睛,玩味似的笑着问:“别怎样?等什么?不是你说想要补偿我,问我还要不要你,想要给我的?” 林子溪给他问傻了眼,他觉得他刚恢复的脑袋可能还不怎么灵光,所以他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时候说过要补偿他、要给他之类的话,但赵辰这么笃定地说有,那就是有说过吧…… 赵辰见他有点懵,便又混不吝地说:“林子溪,你知道什么叫‘给我’么?那就是从身到心,全上交”,他伸手戳了戳林子溪的心窝:“心是我的,我知道了,那身体,也要给我吧。” 林子溪这才觉得今天是招了狼进屋了,赵辰本来就不再是三年前的那个小青年了,现在完全就是个油嘴滑舌套路又多的老流氓。 林子溪还没来得及答复什么,赵辰就一把拉了他进屋,直接给他推倒在床上,随后赵辰整个人俯身下来,跪在了他腿间,又是一阵疾风骤雨般的痴缠。 赵辰其人,霸道强势,平常已经够明显了,在床上就更加突出。他一手掐着林子溪的脖子吻他,亲得他上气不接下气,脑子都缺氧了。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三下五除二就把林子溪的衣服扒了个七零八落。 林子溪感觉自己手脚都不够用,一边伸手去扒拉赵辰掐着自己脖子的手,一边小声请求:“赵辰……赵辰……你松手,我喘不上气……” 赵辰给他有气无力的一声一声喊得上头,都快忍不住了,手上松了力道,直截了当道:“省点劲,等会再喊。” 林子溪感觉脖子上骤然松了劲,连忙大口喘气,脑子还是懵的,什么叫“等会再喊”?脖子以上还没整明白,身下就是一凉,赵辰把他裤子扒了。 林子溪的脑袋一阵嗡嗡乱响,脸上滚烫,感觉都快喷鼻血了。他从来也没个经验,也不知道要干点什么,只能由着赵辰在那一个劲地胡闹,但到了这一步,他多少觉得有点失控,连忙去捉赵辰的手,想叫他冷静一下。 赵辰已经上了头,直接把林子溪摁倒在床上,一手攥着他手腕,另一只手就向他身下探去。“嘶——”,林子溪皱紧了眉毛:“什么东西?疼。” 赵辰听他这么一问,突然就来了兴致,手上也不使劲了。他明明知道答案,还是盯着林子溪的眼睛问:“林子溪,你跟男人睡过没?”林子溪惊讶于他这种毫无节操的问题,恼火地闭了嘴不说话。 赵辰看他这种表情,就更加疯魔,捏着他下巴非要他回答。林子溪狠狠地看了他一眼,言简意赅道“没有”。赵辰又问:“那你跟女人睡过没?”林子溪抬手就要揍他,被赵辰死死地摁住了。 林子溪从来不会骂人,此刻还是忍无可忍地骂道:“赵辰,你混蛋”。赵辰也不生气,就是坚持问:“行,我混蛋,那你睡过没?”林子溪给他摁得手腕都麻了,也不想多做纠缠,恼火地看着外边:“没”。 赵辰这才满意地撒了手,一双手捧着林子溪的脸,用最深情的表情,说着最狠戾的话:“林子溪,那我就是你的第一次,也是你的全部。你没有过去,也没有别的未来,这辈子都只能跟我睡,知道么?” 话音未落,林子溪就感觉被什么东西顶住了,他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开始手忙脚乱地挣扎,被赵辰把一双手摁扎实了,紧接着就是撕心裂肺的疼。他疼得仰起了脖子,赵辰就顺势啃了上去。 “疼,疼疼……赵辰,停,停一下”,赵辰觉得自己还真是挺变态的,就看着林子溪疼到扭曲的表情,听着一连串的讨饶,他心疼之余,居然还有莫大的快感。 于是他低下头去吻了林子溪的额头,用最熨帖的情人语气说:“不让你疼狠了,你怎么把我刻在心里啊?子溪,我是赵辰啊。” 说罢他就直接用一个霸道的吻封住了林子溪的嘴,身下一送到底,将林子溪惊恐而绵长的痛呼全部堵在嘴里。 直等到身下的人不再痛得浑身颤抖时,赵辰才松了口,情意绵绵地说了句让林子溪羞愤欲死的话:“子溪,你是我的人”。 林子溪的表情既痛苦又狼狈,眼角全是泪,狠狠地剜了赵辰一眼,“赵辰,你变态吗?”赵辰笑着“嗯”了一声,这笑容里似乎还夹杂着匪夷所思的不好意思,他低下头耐心地把林子溪眼角的泪水尽数舔舐干净了。 赵辰至此终于觉得,心理上得到了至高的满足,这是他自己悉知的,面对林子溪时独有的,绝对的征服欲和占有欲。这种心理满足让他痴迷甚至上瘾,贯穿着他跟林子溪相处的始终。至于生理上的,夜还长,他有的是时间。 第36章 疯魔 第二天,林子溪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如果不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他真的不想动。他从来没想到赵辰在床上如此变态,做这档子事,就好像没有明天似的,翻着花样折腾到半夜。他现下浑身一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随便一翻身就感觉腰要断。 林子溪强忍着各种奇诡的不适,扶着墙走到客厅,见赵辰正坐在餐桌边吃早饭。他见林子溪出来了,就随口招呼道:“我做了早饭,过来吃”。末了不知道又是出于哪种变态心理,笑着喊了句:“媳妇儿”。 林子溪一听这个称呼,气得快要七窍生烟了,但他真的没有劲去追着人打,现下他每走一步路都感觉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部位痛到要裂开了。这他妈都是什么事,他要知道是这样个“给你”法,就死也不会说那种蠢话(1)。 赵辰看林子溪一直杵在原地磨磨蹭蹭,再看他这个表情动作,心里就乐开了花。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揽着林子溪的腰就给他轻轻松松地来了一个公主抱,惊得林子溪又惨叫了一声。 赵辰抱着林子溪坐回餐桌边,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往他嘴里塞好吃的,看着他的眼神简直柔得要化出水来。林子溪一时之间简直是无可奈何,这跟昨晚在床上那个赵辰是同一个人吗? 林子溪沉着脸吃了一顿早饭,赵辰这才想起来:“啊,你没洗漱!”林子溪当是什么事,大惊小怪,直接就没搭理他。 谁知赵辰就像玩扮家家酒上瘾一样,非要抱着林子溪去卫生间,搂着人坐在抽水马桶上,细致地给他刷牙,小心谨慎到好像不是在刷牙,是在刷价值连城的古董。 等赵辰给他刷完了牙,又要拿毛巾给他洗脸的时候,林子溪终于忍无可忍了:“赵辰,你是不是有点失心疯?要不要看看心理医生啊?”他偏头示意了一下房间:“在床上,那样?”又指指现下两人的状况,“现在,又这样?” 赵辰冲着林子溪不好意思地笑了,把脑袋直接埋在了他怀里,就像一只大型犬。林子溪摸着赵辰的脸,正色道:“太难受了,以后不做了。” 赵辰连连摇头,“不行!你后来明明也挺爽的”……林子溪一瞬间就面红耳赤,无语道:“你说不行就不行?”赵辰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反正你也打不过我”。这他妈的不是耍流氓么? 就这么搂了一阵,赵辰突然从林子溪怀里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说:“子溪,我跟你说,昨晚我睡在你旁边,觉得特别幸福,就好像回到三年前。那会我睡在隔壁屋,但每天的愿望,都是有一天能搂着你睡在你床上。” 说完这些他还意犹未尽,又享受似的补充道:“但是咱们重新见面以后,就又不同了,我心里想的就是有一天,要在你那张床上跟你做。从来不敢想会有美梦成真的一天,到现在都怕是个梦。” 林子溪给他这些直言不讳的羞耻欲望瘆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赵辰还要开口,“子溪……”,被林子溪一把捂住了嘴,“你给我闭嘴吧”。 赵辰乖巧地“嗯”了一声,又补了一句林子溪感觉是晴天霹雳的话:“子溪,我想跟你一起住。” 作者有话要说:  (1)粗糙的注解:实际上你确实也没说过那种蠢话呀心肝儿:) 第37章 探查 这天一早赵辰刚要出门,就见阿坤坐在门口的楼梯上。听见开门声,阿坤倏地站了起来,警惕地四下扫了一眼,小声道:“赵总,我有事跟你说,要不……” 阿坤冲屋里看了一眼,“咱们进去说?”见赵辰杵在原地没动,阿坤便伸手挠了挠头,一脸尴尬地说:“不方便的话,上我车上说也行。” 赵辰吸了一口凉气,最近他有点创伤后应激障碍似的,一听到“车”就后背发凉。他侧了身冲屋里偏了偏头,压低了声音道:“没什么不方便,进来说吧。” 俩人刚进了门厅,阿坤就把一个油纸袋递给赵辰:“啊,我给你俩买了早饭,趁热吃……”,见赵辰没伸手接,他疑惑地扫了屋里一眼:“哎,林……?呃,林大师没在家?” 赵辰一听这个“林大师”就想笑,“你别大师大师,听着像个高僧”。阿坤“哦”了一声,还没来得及问“那叫啥”,就见“林大师”推开房门出来了。 林子溪光着腿,穿着赵辰大一号的衬衫,眼都没睁开,五迷三道地冲着门口就问:“你不是要去公司么,怎么又回来了?” 阿坤一看这个阵仗,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顿时脸上就黑里透红了起来,抬眼看向天花板,一副“你们当我不存在就可以”的架势。 赵辰不动声色地咳了一声,“阿坤来了,有事找我。” 林子溪这才勉强睁开眼,见门口杵着两个穿戴整齐的大高个,脸上刷得就红了一片,“砰”的一声把门带上了,一个“嗯”都没留下。 阿坤尴尬地摸头:“要不还是到我车上说?”赵辰叹了口气,从鞋柜里拿了两双拖鞋扔在地上,自己蹬上一双就往屋里走,“不用,你先坐吧”。 阿坤低头换着鞋,就见赵辰对着林子溪的房门一顿拍:“林子溪,赶紧换衣服出来”。赵辰听里头没动静,又拍门:“你昨晚点的皮蛋瘦肉粥,我一大早起来给你弄好了,都焐一个小时了,你怎么还躺着?你以前不是挺勤快的么?” 里面还是没声,赵辰就直接开门进去了,紧接着就一顿“我不要”、“你好烦”、“我是病人”……随后赵辰就拖着人出来了,往沙发上一撂,给盛了粥放到茶几上,“喝,皮蛋都给焐化了,你可真行。” 阿坤一米九的个子,窝在沙发的一角看脚趾头,觉得自己带的早饭难怪看都没人看一眼,还是自己吃了吧。再一想自己好像也饱了,不禁有些怀疑人生。 赵辰给自己和阿坤倒了茶,就开门见山道:“阿坤,你是查到什么了?” 阿坤摇了摇头,“不是,我找人把那肇事司机查了个底朝天,一个单身汉,无业游民,家里往上数三代,旁系几十号人,也跟你们赵家扯不上一点儿关系。” 林子溪端着粥,抬起头来看向阿坤:“那意思……这还真是个意外?” 阿坤神色凝重道:“证据上说是这么回事,但越是看上去像,就越可疑。我做这行久了,直觉它就不是意外。人又没喝酒吸毒,车又没故障,怎么这么巧?” 客厅里三个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过了一阵,阿坤又开了口:“赵总,这事我接着查,你俩最近还是得小心点。现在最让我心慌的就是,我看不出来背后这人是为的什么。难道就因为你在董事会上出了点风头?要是为这点事就能动了杀人放火的心思?也太匪夷所思了。” 赵辰没回答,突然看向阿坤:“对了,你最近见到我爷爷没?我前几天想去看看他,被拦了,他不见我,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阿坤摇头道:“我也没见着老爷子,但他托人给我带了话,说他最近还会往你身边放人,叫我多加小心。” 三个人又沉默了片刻,赵辰对阿坤说:“走,你送我去公司吧”。随后他又转过头来对还捧着碗的林子溪说:“中午饭给你弄好了,自己微波炉转一下”,末了他伸手戳了戳林子溪的脑门:“听到阿坤说话没,一步都不准出门!” 林子溪白了他一眼,末了还是心平气和地“哦”了一声,“你自己小心”。 去兆汇的路上,阿坤左思右想还是没忍住,噗嗤地笑出了声。赵辰疑惑地偏头看他:“怎么了?”阿坤笑道:“没,就觉得你变了。”赵辰闻言挑了挑眉毛:“怎么说?” 阿坤扶着方向盘平视前方:“我直说了,你别生气,你从小就眼高于顶,浑身上下都写着‘不近人情’,我现在才知道,你所有的人情味都在林子溪身上。” 赵辰轻笑了一声,坦然道“是”,末了又补了一句:“我不防着你,你也别卖我。我爷、我爸都是狠人,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态度,所以你一点风都不能漏……实话跟你说了,林子溪要是有点什么,你也不用守着我了。” 阿坤听他这一句,轻微地愣了一下,随后郑重地点了点头:“嗯,你信我。”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逻辑有问题请指出,谢谢:) 第38章 坠楼 赵辰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就见赵天寅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赵辰愣了片刻,心道真是活久见,赵天寅会主动找他?心里腹诽着,嘴上还是恭敬道:“爸,你找我?” 赵天寅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把赵辰上下打量了一番,言简意赅道:“会展中心你暂时不用跟了,我转给别人。”赵辰的眉毛瞬间皱了起来,“为什么?我跟了这么久,说放弃就放弃?” 赵天寅面无表情道:“你碍着人眼了,你自己看不出来?”赵辰冷笑了一声:“你也碍人眼好多年了,不好好的么?兆汇需要我回来我就得回来,碍事了我就要滚,我是狗么?” 赵天寅黑着脸,压低了声音问:“你想干什么?”赵辰脸色也不大好看,针锋相对道:“那得看你想让我干什么?先前不是你寻死觅活地把我弄回来的么?我还以为你想叫我当董事长呢!” 赵天寅听了这一句,一言不发,一双鹰眼狠狠地盯着赵辰。 赵辰看他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似乎他再废一句话就能给老头气得发心脏病,便闭了嘴没吭声。 父子俩杵在办公室里,谁也没有再多说一句。就在这两厢沉默的档口,赵辰感觉窗外一道黑影闪过,紧接着就是“砰”的一闷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楼上掉到了他的露台上。 赵天寅和赵辰同时转头去看,远远瞧见外头露台上躺着一个人。赵辰的心里“咯噔”一下,胃里一阵一阵地翻江倒海,他死死地捂住了嘴,站在原地挪不开脚步。 是许岩。 救护车拉走了许岩,警察来拉了警戒线,拍了现场。等四下议论纷纷的杂音都小了下去以后,赵辰才一个人走到兆汇的院子里,抬头向上看。从许岩躺在他露台上的位置,向上看三格,是董事会所在的顶层,会议大厅侧边的洗手间。 许岩去董事会干什么?是失足掉下来么?怎么可能……他为人一向小心谨慎,奉行的都是“宁可无功,不可有过”这条,何况从洗手间那么小的窗失足掉下来,还真是需要一番功夫。那他是被人推下来的? 如果不是赵辰的露台挡了一道,许岩可能是以冰冷的尸体那样的形式,躺在兆汇大院里,摔得血肉模糊、血流一地吧。 赵辰双手插兜在兆汇的院子里转了几圈,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身边危机四伏,却偏偏是敌在暗我在明的状况,他甚至根本猜测不出来是谁在后面拨弄风云。 赵辰百思不得其解,似乎他还没有优秀到对什么人有威胁吧。 但有一条是可以肯定的,许岩一定是听到或者看到了什么。想到这里,赵辰拿出手机给阿坤拨了电话,“许岩出事了,有人要弄死他,你去医院守着他,你在那我才放心。” 赵辰傍晚回到家的时候,发现林子溪正在厨房灶台上捣腾,他撇了撇嘴,把钥匙往柜子上一扔,搞出了一堆嘁哩哐啷的声响。林子溪头也不回:“回来啦?我做晚饭了!” 赵辰“嗯”了一声,没再接话。林子溪便疑惑地回过头来:“不激动吗?我做晚饭了!”赵辰不咸不淡地说:“不激动,不就是泡面么……” 林子溪惊讶道:“你怎么知道?你狗鼻子吗?” 赵辰叹了口气,走到林子溪身后,搂住了他的腰,把下巴架在他肩膀上。林子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含情脉脉搞得不知道怎么应对,只好把灶台上的火关了,反手去摩挲赵辰的脸,“你怎么了?” 赵辰闷声道:“许岩出事了。”林子溪转过身来:“……出什么事了?” 赵辰看他脸色都变了,只好捏了捏他的手心:“从我们大楼顶楼掉下来了,不过被我露台接着了,刚才阿坤从医院给我来电话,说人没有生命危险,但还在昏迷。” 林子溪这才松了一口气,沉默了一阵后,伸手揽着赵辰的腰,把脸埋进了他的脖颈间:“赵辰,我这种脑子不怎么灵光的人,都觉得最近事情发生得太密集了,所以,许岩的事不是意外对吗?” 赵辰“嗯”了一声,“应该是有人搞他……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得跟咱俩被车撞那事有关。可惜没有摄像头拍到,现在警察那也没有结论。” “我现在主要是分析不出来,背后是个什么人,动机是什么,这就让我有点心慌……我总觉得这些事都是冲着我来的,但我主持个项目,就能让人想弄死我了?我有这么能耐么?未免有点夸张吧……” 林子溪沉默了片刻,突然开了口:“赵辰,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找人查了六年前那个案子的肇事司机,就跟这次的肇事司机一样,人正常、车正常,三代以内跟兆汇毫无瓜葛,但都没有家室,都是孑然一身……” 赵辰听了他这句,瞬间感觉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熟悉的反胃感又涌现上来,他松开了林子溪,皱紧了眉毛捂着嘴,倚靠着餐桌坐了下去。 林子溪赶紧扶住他:“你怎么了?” 赵辰摆了摆手,没有说话。林子溪的脑子从来就不是不灵光,他的暗示很明确了,哪里有比“单身汉、无业游民、孑然一身”的人,更适合做一把刀的呢? 赵辰深深地看了林子溪一眼:“子溪,我得去母亲出事的地点看一眼,六年前爷爷突然把阿坤放到我身边……或许这之间有什么关联,但我想不起来……我可能是漏掉了什么细节。” 林子溪扶着赵辰的胳膊,点头道:“好,我陪你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在看吗?没人说句话吗?这本是不是名字一语成谶了,是真的“迷”呀:) 第39章 回溯 两人坐在出租车后排一路无言,赵辰就这么攥着林子溪的手,脸朝着窗外。 他有很多不解,母亲也是大家闺秀,但自结婚以后就安心相夫教子,社会关系再简单不过,他实在想不明白有谁会想要她的命。 赵辰也不知道自己是基于什么判断,多年来就这么笃定那不是一场意外,但每次回想起出事那天,他却又像断了片一样,永远只记得怀中渐渐变凉的身体。 林子溪突然拉了拉他的手:“到了,是这里吗?”赵辰这才回过神来,向外扫视了一眼,茫然地点了点头。 六年来他从来没再敢回来过,这里四周已经变了模样,很多房子翻新了,滨河拓宽了绿化带出来,显得四周更加清新宽敞。赵辰下了车,转身向后方看去,远处兆汇旧楼还在,只是楼上已经换成了软件公司的标识。 两人并肩在人行道上走着,林子溪见他面色沉重,也没有开口。过了一阵,赵辰突然说:“后面不远就是兆汇的旧楼,前面再走一段就是我读书的高中,我记得那天母亲在学校门口等我放学,一起回兆汇。” 林子溪听到这里就笑了,感慨道:“高中了还要接,长不大啊?你母亲一定很爱你!我就不同了,从小学开始就自己上下学了,爸妈做小生意,太忙了。” 赵辰听了林子溪这句,低头轻笑了一声,随后突然就迟疑了一瞬。是啊,那天为什么来学校接他呢?他学校管得严,高中是住校的,只有周末才回家,那天不是周末,他为什么要跟母亲一起回兆汇? 林子溪环顾四周:“赵辰,我为什么总觉得有人在看着我们?”赵辰“哦”了一声,“因为就是有”。林子溪瞬间就感觉一阵头皮发麻,随后听赵辰云淡风轻道:“我爷爷的人,阿坤说过”。 林子溪叹了口气,至今也还没能完全接受自己跟这些狗血的斗争戏码扯到了一起。 他不懂、没想过、不乐意,他还是向往以往那些忙碌而简单的生活。林子溪偏过头去,看着赵辰的侧脸,心里自问道:那叫你现在回头呢? 他却一刻也不迟疑地摇了摇头。 以往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赵辰每天怎么过的,他的一颗心被心疼和担忧填得满满当当,一分钟也舍不得放手,觉得死也要赖在赵辰身边,就守着他,才能好好吃下三顿饭,踏实睡上觉。 赵辰突然停下了脚步,凝视着对面的公交站台。林子溪在他身后低着头走,猝不及防地撞上了赵辰的后背,迷茫道:“怎么了?”赵辰顿了片刻,向前方抬了抬下巴,“就那个站台,就在那出的事”。 林子溪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也是一处公交站台,不禁有些无语:“这个丁字路口为什么要做两个公交站台,这种设计确实很危险”。 赵辰听了这一句,突然感觉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回过头来看向身后这个公交站台的线路板,上面清晰地写着很大的“35路”,碎片的记忆雪花片似的在他脑子里浮现出来。 怀里搂着母亲冰凉的身体时,他满眼都是七嘴八舌的围观人群,还有头顶上血红的这个“35路”。 赵辰的眼前一阵昏天黑地,勉强抬眼去看对面的站台,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34路”这一行字,他不管不顾地迈开腿就往前走,想要看清楚一些,被林子溪一把拉住了臂弯:“赵辰?红灯!” 赵辰被他猝不及防地拽得一个踉跄,腿都是软的,扑棱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他觉得胃部一阵痉挛,不由自主地就想吐,飞快地一把捂住了嘴。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片段电光火石般地串联了起来。 他是怎样恶狠狠地甩开了母亲的手,向马路对面跑去的,在看到冲着他飞奔而来的车时,是怎样的惊恐万状,又是怎样被一把推了出去,回头就看到母亲的身体撞碎了挡风玻璃,在他眼前惨烈地滑落在了地上。 赵辰只一瞬间就泪流满面,跪在地上干呕起来。林子溪惊慌失措地想扶他起来,没能拽动,只能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把将人搂紧了,“赵辰,你别怕,我在呢”。 两个人在人行道上跪了良久,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赵辰一直把脸埋在林子溪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沐浴液的味道,安心到差点睡着。待他彻底缓过劲来,太阳都快落山了。 末了赵辰闷声撒娇道:“子溪,你扶我起来,我想回家”。 林子溪:“……好” 第40章 噩梦 林子溪“休养”在家的这段时间,“厨艺”也是有所长进的,在泡面之外,至少把阳春面和蛋炒饭的技术巩固了。晚上俩人进了屋,赵辰就抱着腿窝在沙发上想心事,林子溪也不打扰他,认真地煮了两碗阳春面。 等把面盛好,碗筷摆放整齐了,他才把赵辰拉到饭桌前坐好。赵辰一边搅和面,一边开了口:“我好像是有点什么毛病,就很多细节都想不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老年痴呆……” 林子溪看了他一眼,没有搭腔。与其说他是老年痴呆,不如说他是pstd,可能对青少年的赵辰来说,亲眼目睹母亲的去世,打击确实太大了。 尽管林子溪也好奇是什么人在背后兴风作浪,但既然知道赵老爷子安排了人守着赵辰,他的人生安全就有保障,那他也无所谓什么真相不真相,他不想让赵辰一个劲地挖空脑袋,去回忆那些潜意识里不想面对的事。 泪流满面的赵辰他见过两次,一次是在日本发酒疯,还有一次就是今天,他是真的再也不想看见了,戳人心窝,光是心疼得气都喘不匀了,却一点也帮不上忙。 可让人心疼的当事人却并不心疼自己,又皱着眉头说:“但我今天想起来很多细节,六年前那天,我们在马路边吵了一架,母亲来拉我,是我甩开她手往马路上跑的……那个车,根本就是冲着我来的……” “再然后……我母亲她是……”,赵辰说话间眼眶又红了,林子溪想开口叫他别说了,赵辰冲他摆了摆手,意思没事,“她是为了救我,替我死的”。 林子溪伸手握住了赵辰的手,放在手心里摩挲了一阵:“赵辰,你说得我都有点怀疑人生了,我是不是在法治社会活着啊?这都什么事啊?一个高中生能得罪谁,犯得着这么下死手?” 赵辰摇头道:“我也一点眉目都没有,像个没头苍蝇,但不把这事捋明白了我心里不踏实。我一定得知道母亲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不明不白地死了。而且我也不能一辈子就靠我爷爷守着,那我爷爷以后走了呢?” 林子溪突然想到了什么,捏了捏赵辰的手:“哎,你说你俩在马路边吵架,吵的什么你知道么?我看过阿姨照片,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我想象不出来她能跟你吵起来。” 赵辰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今天在路边就一直在想,就是想不起来,但我有种感觉,好像是我单方面在冲她发火……不知道那次是不是我也在哪撞到了头,一想到这些就头疼……” 林子溪叹了口气:“那就别想了,先吃饭吧。” 赵辰和母亲走在路边,刚开始还言笑晏晏,后来他突然翻了脸,冲着母亲就吼:“你恶不恶心,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他迈开腿就往马路对面跑,明明看到了红灯,也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母亲伸手要拉他,他直接甩开了她的手。 眼见着那辆车突然加速冲他过来了,赵辰突然就站在了原地,歪着头望了那车一眼,随后转过脸来冲着母亲微笑了一下,问她:“怎样?你要不要救我?你怎么不去死?” 母亲哭着走过来,拉住他的手:“好,辰儿,我去死,你原谅我”,随后便将赵辰推远了。赵辰轻飘飘地落到了马路对面,站在35号站牌底下,看着母亲被车撞飞,随后灰飞烟灭似的消散在了空中,他泪流满面地笑了。 赵辰瞬间被这惊悚的一幕吓醒了过来,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自己最近真是思虑过度了。林子溪见他醒了,就从沙发上坐起来,笑着向他走来,“辰儿,你醒啦?” 赵辰的脸瞬间就僵了,这是他已经快要忘记了的,母亲的声音。 林子溪身后快速地聚集起了一团黑雾,缠绕在他的脖子上,人还在笑着,脸色已经难看了起来。赵辰惊慌失措地喊:“林子溪?”起身就要过去,却发现自己也被一团黑雾扼住了喉咙,气都喘不上来了。 “放开他!”赵辰感觉呼吸不畅,气血直冲天灵盖,一双手在空气中乱抓,随后蓦地睁开了眼睛。他躺在床上大口喘气,一脑门的汗,顺着太阳穴流下来。 林子溪迷迷糊糊地转脸过来:“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赵辰感觉还是喘不匀气,伸手把脖子上搭着的林子溪的胳膊扒拉下来,无语道:“林子溪,你压着我气管了……能不能规矩点睡觉?” 林子溪心道好厚的脸皮,还敢要求别人“规矩点”,嘴上却客客气气地敷衍了一句:“嗯”。他把手收回被窝里,脸凑过来挨着赵辰的胳膊,闭着眼问:“梦到什么了?” 赵辰这才开始回忆这个诡异的梦中梦:“一个梦中梦,你这智商说了你也听不明白”。林子溪直接翻了个身背过去,嘟囔道:“爱说不说……” 赵辰不由自主地笑了,转过身去把人囫囵地揽在怀里:“有点费解,我在梦里骂母亲不要脸……醒了以后又被人掐脖子,最后才正式醒了,发现就是你在掐我脖子……” “所以,幕后黑手是不是你啊林子溪?你是不是想谋杀亲夫?” 林子溪眼都没睁,向后给了他一脚:“滚”。 林子溪过了不多久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赵辰却没再睡着了。 他这些年来脑子里一直绷着一根弦,连做梦都不敢梦到母亲,最近却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怪物源源不断地撞击他记忆的大门,他不知道会导向什么真相,只能随波逐流。 第二天一早,赵辰刚做好早饭,就接到了阿坤的电话:“许岩醒了,要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给我举个爪留个评吗?聊聊火锅麻将也行呀,寂寞使我变形0.0 第41章 疏漏 林子溪睡醒回到客厅那会,赵辰已经没影了,林子溪闻着味追踪到了电饭锅,揭开锅就看见一笼热气腾腾的蒸包子,再往下不用看都知道是煲的海鲜粥。 林子溪瞧了一眼冰箱上的条,赵辰应该是很急,就写了一行字:“出门办事,饭在锅里”,他瞬间感觉心满意足,哼着歌在原地转了个圈。 然后他脸上腾得一热,扑棱扑棱地把自己脸拍了几下,吐槽自己道:“有毛病了,一天天gay里gay气的”,转身就去开电脑。前几天老板打了电话慰问,他很快就要复工了,还是得把手上的项目再捋一捋。 赵辰赶到医院的时候,许岩手脚都还不太能动,就一张嘴能勉勉强强说几句话。一见赵辰来了,他甚至还试图坐起来,被赵辰按住了,“许哥,你别动,就躺着说。” 许岩听到这个“许哥”还愣了半晌,又瞧了边上站着的阿坤一眼,阿坤便知情知趣地退了出去。门一关上,许岩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口:“赵总,有人要害你!” 赵辰坐在病床边,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对不起,连累你了……” 许岩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吃力地说:“隔着几道门,我听不清是谁……但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那人说了句‘死龙能腾么?’……” 赵辰听了这一句,眉毛挑得老高,想起了会展中心那个案子,最后林子溪给方案定了个他自称“土到极致,很配这个土豪方案”的名字,叫“虎跃龙腾”。当时赵辰赶时间,也没细问,现在想起来,为什么叫“虎跃龙腾”呢? 他突然开了窍一样的豁然开朗,赵天寅是虎,赵辰是龙,想到这里他居然不自觉地笑了一声,这就是林子溪的爱,细致得点点滴滴、婆婆妈妈,你知不知道的什么好的都给你。 然后赵辰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不知道这何方神圣,就为了个莫须有的名头,就要弄死他?简直匪夷所思。他回国不足两月,实在难以理解兆汇居然会有这样的精神病。 赵辰低着头沉默了片刻,就凭这没头没脑的一句,他还是没什么头绪。每天在兆汇大楼出没的年轻男人多了去了……会是谁呢? 许岩看他一言不发,又补充道:“那人还提到一句,‘贱女人生贱种’,不知道是什么含义……” 赵辰蓦地睁大了眼,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反胃感,他感觉眼前这病房无限地变形拉长,转瞬之间他就站在了光线昏暗的过道上,墙纸的花纹无比熟悉,这是旧兆汇大楼的过道。 身边的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嬉笑声,他循声走近了两步,好奇地从门缝里看进去,只见一男一女衣衫不整地在办公室里拥吻,女的坐在办公桌上风情万种,是母亲,男的站在她身前搂着她的腰上下其手,是四叔。 赵辰感觉一道天雷从头顶劈到脚底,把他三魂七魄都劈碎了,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撞到了身边的人。赵辰毛骨悚然地转过头去,对上了同样惊恐万状的赵庭的眼睛。 丑陋的回忆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全然展开。兆汇大楼要拆了,员工已经都撤走了,那天赵庭约了赵辰去游戏厅,路过兆汇大楼想起了自己的游戏机忘在了四叔的办公室,两人上楼去取,共同目睹了这一幕。 赵辰拉着赵庭飞快地从楼里逃跑了,第二天他就和母亲一起遭遇了那场车祸。母亲在他怀里凉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带走了所有这些让他咬牙切齿的恶心回忆。 赵辰放在腿上的一双手攥得死紧,觉得或许她还带走了他对母亲所有的爱和恨,让他六年内无论对谁,再也没有提及过“妈妈”这个温柔的爱称。 赵辰没有打车回去,他颓然地自己走了一路,从医院到林子溪家,五六公里的路程,他走了两个小时。 所以六年前,试过弄死他的人是赵庭么?那个游手好闲,整日里嬉皮笑脸的公子哥都是在演吗? 不是的,赵庭的同样惊恐万状不是装的,他那会只是个高一的学生罢了。他大概只是去质问了四叔,燃起了四叔的杀心。 如今四叔身患癌症,在疗养院躺了半年了,所以一听说他回国,就轮到赵庭来替天行道了?就因为他是“贱女人”生的“贱种”?简直莫名其妙,赵庭自己不也是“贱男人”生的“贱种”么,半斤对八两,谁比谁高级了? 赵辰心灰意冷地走到家,推开破落老公房的门,见餐桌上摆放着林子溪的笔记本电脑,包子就没动,粥剩了一半,凉得透透的,他的眉毛瞬间挑得老高:“林子溪,你什么毛病?吃完饭不知道收拾一下桌子?” 屋里一点回应都没有。 赵辰在茫然之中仿佛胸口被踹了一脚,闷闷地疼,一颗心狂跳不止。恐惧的预感笼罩着他的五脏六腑,他的脚黏在地上一步都走不动。 赵庭要搞的人是他,但赵庭不是不知道林子溪。 他身边是有老太爷安插的人,但那些人只认赵辰。他去了医院找许岩,身边即使有百十号人,还会有哪怕一个人留在这破筒子楼守着林子溪么?他的心肝肺命,在别人眼里不过只是如同草芥罢了。 赵辰把客厅扫视了一遍,连一丝像个血印子的玩意都没有。他强压着心跳挨个推开了家里所有的房间门,整整齐齐,全无异状。但林子溪的手机,搁在了卫生间的洗手台上,边上放着刚挤好牙膏的,林子溪的牙刷。 赵辰扶着洗手台缓缓地蹲了下去,末了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操”。 作者有话要说:  甩锅:别怪我俗套,是庭妹狗急跳墙…以及,从逻辑合理性出发,我没找到更优解…有的话请告诉我0.0 icymint:林呆,你想要什么颜色的麻袋? 林呆:五彩斑斓的黑色吧… icymint:好的安排:) 第42章 复仇 赵辰坐在餐桌前,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六神无主的恐惧之中。他把手机攥在手里搓了又搓,一直在斟酌,要不要给赵庭打电话,能不能给赵庭打电话。 他甚至开始盘算如今距离林子溪喝了这半碗粥过了多久,赵庭有没有故意饿着他,有没有故意折腾他,至今不联系自己,是为什么。是要折磨他一阵子,还是在谋划什么大戏?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赵辰的手剧烈地抖了一下,赵庭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开头就是个热情的“哥?”这句“哥”叫得赵辰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难以想象赵庭此刻会是怎样的变态表情。 随后他就感到一股子愤怒的情绪在他的五脏六腑游走,他强忍着怒火“嗯”了一声,赵庭就乐不可支地笑出了声。 赵庭一本正经地感慨道:“哥,你这人真是深藏不露,先前在你办公室,把这姓林的涮着玩,现在好了,直接玩到床上去了,不愧是我哥。我跟你这么多年感情,没想到你好这一口……” 赵辰适时打断了他的废话连篇,直截了当地问:“赵庭,你想要什么?” 赵庭也不拐弯抹角:“我想要你的命,但你金贵,身边总有人护着。所以我只能曲线救国了,赌一把,看你对这个姓林的是不是真心的。我给你戏台子都搭好了,你要不要过来英雄救美一下?” 赵辰问:“行,地址”。赵庭在那头哈哈大笑:“牛!不愧是你。哎赵辰,你这人虽然让人讨厌,但眼光确实不错,选男人也选得是真好看,我都心动了。” 赵辰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在电话这头一言不发。赵庭又笑了:“开不起玩笑啊?算了不逗你了,你过来吧,把你身边那些狗甩一甩,你能办到的。” 赵辰开了一路飞车,才抵达了赵庭发的地址,就在鸟不拉屎的滨江,跟兆汇会展中心的地块隔路相望。 过来的路上赵辰思考了一路,他这一天没有拨出一个电话,没有求助任何人,没有调查任何事,没有作任何部署,像个白痴一样在桌边坐了一天。 守着电话是真的,不敢报警是真的,不能求助是真的,他不敢赌。 对赵庭来说,林子溪唯一的意义就是用来换赵辰。等着赵庭打电话来,是他脑子里唯一的稳妥方案,他不觉得赵庭已经发展到见人就砍的失心疯地步。 赵辰心平气和地走到赵庭面前时,那人正坐在架空层车库的花坛边上,用刀子戳花坛里的土玩。林子溪跪坐在花坛边,手脚绑着绳子,嘴上贴着胶布,身边站着几个面目狰狞的大汉。 见赵辰来了,赵庭还是笑着喊了一声“哥”。赵辰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林子溪:“我来了,他可以走了吧”。赵庭点了点头,“你完事了他就走,我对他不感兴趣”。 赵庭随手把手里的刀往赵辰脚下一扔,发出了嘁哩哐啷的一阵乱响,而后他一言不发地继续扒拉花坛里的泥。 赵辰弯腰把刀捡起来,惊得林子溪睁大了眼睛连连摇头。 赵辰颓然地坐在花坛边,把刀往土里一插:“赵庭,我想了一天,我从来没有哪里对不起你,你就算要我死,也得给我说个明白吧?你让我觉得莫名其妙。” 赵庭瞥了他一眼:“兆汇、老太爷、赵天寅都对不起我爸,你就替他们死一死吧,谁叫你是赵天寅的儿子,又是老太爷心尖上的人。我搞不到他们,但想让他们也试试看生不如死是什么感觉。” 赵辰一头雾水:“能说明白点么?我听不懂。” 赵庭嗤笑了一声,“你妈和我爸有一腿,咱们不是一起看见了么?你以为他们是后来搞到一起的?其实他们老早就是一对,他们是大学同学……” “你妈是大成集团的女儿,那时候兆汇远不如现在这么牛逼,需要这种联姻。结果老太爷为了扶赵天寅上位,从中作梗,最后成功让赵天寅娶了你妈,好不好笑?” “我爸后来也接受了老太爷的安排结婚生子,但后来又跟你妈搞到了一起,把我妈逼成了抑郁症,早早地就死了。你感受感受,我在那样的家庭长大,是个什么感觉?” “哈哈……不过哥,你也好不到哪去,跟我一样的倒霉……” 赵辰沉着脸问:“兆汇怎么对不起四叔了?” 赵庭道:“啊,这一部分你就不知道了。你以为兆汇多干净啊?早年肮脏的活多了,但都是我爸在做,手上拿着一把刀,为兆汇扫除障碍。最后呢,屎盆子都在他身上,光鲜都是你们父子的,他什么也没得到。” “哥,你知道最搞笑的是什么吗?我爸得了癌症快要死了,躺在疗养院的病床上呢,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在他妈的搞‘龙腾虎跃’,难道我爸死了,你们还要张灯结彩、普天同庆吗?你们当他是什么东西?” “太可笑了,赵天寅是虎,赵辰是龙,你们‘龙腾虎跃’……我爸叫赵天弼,什么是‘弼’,辅佐嘛,我叫赵庭,就是个死物,从出生开始就定好了,你们是天潢贵胄,我们是杀手、脚夫,凭什么?” “我爸快不行了,这把刀现在在我手里了,我上次想试试用它送你走,结果偏偏冒出来一个林子溪……我也就跟你说这么多了,你自己动手吧。” 赵辰抬头看了赵庭一眼,“我再问一个问题,六年前你们本来要弄死我,后来误杀了我妈,是谁的安排?”赵庭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爸”。 赵辰吸了一口凉气,“就因为我看到他俩……的事?四叔就要弄死我?” 赵庭似乎是微微地笑了一下,“我当天就质问了我爸,知道了他和你妈的事,也知道了兆汇的刀。所以……对不住了哥,我们不能让你告诉老太爷,告诉赵天寅。” 赵庭拽住林子溪的头发,从手下的手里接过另一把刀,冰凉的的刀刃直接贴在了林子溪脸上,“哥,故事你也听完了,就别再浪费时间了,你再不动手,我只能从他脸上开始划了。” 赵辰把手上明晃晃的刀翻了个面,抬了抬下巴问赵庭:“往哪扎?”赵庭笑着拿刀指了指自己心口:“这儿,这样死法就很有意境。” 赵辰远远地望了一眼,见林子溪仰着脸硬是绷住了一声没吭,无声的眼泪却已经洋洋洒洒地糊了他一脸。 赵辰来的路上就知道今天是有去无回,便索性闭了眼。 他以往发起疯来自己都怕,执念到深处总觉得要是哪天为林子溪死了,也要叫他铭记一生、痛心一生,这辈子都不能再爱别人。现下真到了要为了他去死的时候,却释然了。 母亲去世后他本能地自我保护,忘记了那么多事,如今想起来还是痛苦得撕心裂肺,可见人心是多么的柔软易伤。 他发自肺腑地希望林子溪能忘了此刻,今后想起他来,都是那些欢快的回忆。假如办不到,那把他整个忘了也是好的,他愿意他再遇到更好的人,过快活的日子。 想到这里赵辰便转过身闭了眼,拿着刀对准了自己的心口。刀尖没入皮肤的时候,锐利的疼痛牵动着全身的神经,他听着林子溪在身后闷声的哭叫,释然地在心底默念道:以后好好的吧。 赵庭身后的一个壮汉埋怨了一句“磨磨蹭蹭地像个娘们”,随即一个箭步冲上来,按着赵辰的肩膀将刀刃直直楔进了他的心口。 赵辰痛哼了一声,便扶着壮汉的手臂缓缓地跪了下去,被那人骂骂咧咧地推倒在花坛边。片刻之后,壮汉转过头来冲着赵庭禀报了一句:“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icymint:疯魔它遗传,属于家族病,对吧? 赵庭:...(在精神病院散步中) 赵明:??? icymint:明明你不用回答了,你只是单纯的蠢而已,下一位。 赵天弼:...(咽气了,对不住) 赵天寅:...你且住口!!! 赵太爷:...(微笑脸)不关我的事...我退役了... icymint:(摸下巴)我对主角是否过于狠毒? 赵辰:...(低头点赞) 第43章 死了 赵庭给底下人使了个眼色,一个保镖会意上前,一记手刀打晕了哭叫挣扎的林子溪,底下人毕恭毕敬地站了一圈,赵庭的世界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他颓然地坐在花坛边揉着太阳穴,四周寂静如水,他心里却出乎意料地烦闷,似乎赵辰死了,也并没有让他心里好过一些,他甚至觉得有种茫然的空虚感。 沉默了良久,赵庭把手里把玩的刀狠狠地甩到了远处的柱子上,刀在地上翻滚了几道,在死寂的空气里发出了嘁里哐啷的一阵乱响,赵庭低着头咒骂了一声“操”。 细碎的轮椅声从柱子后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庭儿,你适可而止吧。”赵庭整个人僵了一瞬,一抬眼就见赵天寅推着老太爷从远处走了过来,身边跟着他让他憎恶的,洋洋洒洒的几十号人。 赵天寅一眼瞧见了躺在花坛边的赵辰,匆忙地走上前,蹲在了赵辰身边,拍了拍他的脸:“赵辰?赵辰?” 赵庭心灰意冷道:“别喊了,死了”。 赵庭坐在花坛上一动不动,抬头对上赵天寅的眼睛,嬉皮笑脸道:“赵辰到死也没见过你这么心疼他,你这么多年藏着掖着,跟他一句废话也没有,不就是不想他招人嫉恨么,但你还是什么好的都紧着他……” “回头给我哥上坟的时候,我会捎带一句,‘哥,你爸终于正眼看你了,差点哭了呢’,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赵天寅抬了抬手,上来个人扶他坐到花坛边,他沉着脸看向赵庭:“赵庭,你爸住院以后,你去看过他几次?他今早下病危通知了你知道么?你在这日夜奔忙地为他报仇,却不去见他最后一面?” 赵庭蓦地抬起头,一脸的难以置信。赵庭愣了一瞬,茫然地回过头去看向身后站着的一圈人,今早下了病危通知,为什么没有人传达给他?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赵天寅又开了口:“你总觉得你爸得病,是我们害的。你怎么没想过,六年前,你爸向赵辰下手,却误杀了小珍,这才是他真正痛不欲生的原因?” “你这么聪明,不是想不到这一点,而是偏执地就想找个人撒气吧?你爸快不行了,你拿了兆汇的刀,又来对付赵家人?” 赵庭冷笑了一声:“你不用跟我在这废话,反正赵辰也死了,你们两个老不死的很心痛吧。赵明是个没脑子的东西,晶晶是个小丫头,兆汇完了,兆汇没人了,我特别开心,哈哈哈哈……” 赵天寅深深地叹了口气:“赵庭,你既然知道天弼和小珍的事,你难道就没想过这样一种可能性,赵辰是你亲哥哥?” 赵庭听了这一句,脸色瞬间就白了:“你放屁!” 赵天寅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面无表情道:“你死了儿子是我这个表情?老四不会养儿子,人都快死了,儿子不想着见他一面,还在奔忙着残害手足,叫他彻底绝后。” 赵庭如遭雷击,脸上神色几变,最后不由自主地看向赵辰,年少时他每日里跟着赵辰团团转的日日夜夜,又一幕幕地涌上心头。爱人死后,赵天弼每日里意志消沉,说到底陪伴他最多的,还是这个哥哥。 赵庭看着赵天寅沉静如水的表情,双腿瞬间就软成了一滩烂泥,失魂落魄地跌坐在花坛边。 空旷的滨江萦绕着赵庭泄愤似的鬼哭狼嚎,赵天寅冲着赵庭身后挥了挥手,几个保镖便驾着赵庭走了,其中一个走到赵天寅身边耳语了一句“赵董,东西我拿到了”。 赵天寅微微点了点头,那人转身也投入了漆黑的夜色中。 阿坤从老太爷身后飞快地冲到赵辰身边查看,发现刀尖扎偏了半寸,庆幸地正要开口,就听赵天寅冲他说了句:“别看了,活着呢,赶紧送医院”。阿坤不可思议地看了赵天寅一眼,随后当机立断地招呼人上前帮忙。 场上七七八八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老太爷才慢慢悠悠地开了口:“天寅,杀人诛心,你对庭儿太残忍了……兆汇欠天弼的,东西拿到了就好,你不要把他唯一的儿子逼死了。” 赵天寅抬头看着老太爷,缓缓地点了点头:“爸,我只是权宜之计,断了他的念想,兆汇会好好养着庭儿的,你不用担心。” 老太爷笑着摇了摇头:“天寅,你一辈子没有爱过任何人,心里只有兆汇,你才是兆汇最锋利的一把刀……但赵辰跟你不一样,他像他妈妈,外表再尖利,心也是软的,你留不住他的。” 赵天寅听了这一句,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还缩成一团躺在花坛边的林子溪。 他从来没有认真打量过这个年轻人,如今细看一眼,就明白了赵辰为什么会喜欢他。那人浑身上下满溢着跟小珍一样深入骨髓的温和,一股让他扫兴的温和。 赵天寅叹了口气,不耐烦地冲身后招了招手:“这个也抬走,送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icymint:姜还是老的辣,儿子常规不如老子系列:) 萌萌的天寅:(点头)优秀如我! 萌萌的太爷:(赞)(赞)(笔芯) 第44章 终局 林子溪转醒过来的时候,心口痛到像被一把冰刀直直地戳穿了。赵辰是怎样在他眼前倒下的,怎样被无情地宣判了一句“死了”,在他的脑海和耳畔无尽地盘旋,让他感觉自己跌落悬崖,在剧烈的失重感中天旋地转。 林子溪一刻也没有睁眼,也不关心自己究竟身在何处,只知道赵辰死了,一切都失去意义了。他长这么大也没有哭过,如今直接弓了身子缩成一团,哭到浑身颤抖,快要背过气去。 直到身后传来熟悉的一个声音,混不吝道:“死老公啦?哭这么伤心?” 林子溪猛地转过身来,撑起上半身,一脸的鼻涕眼泪,一双眼睛哭得通红,就这样痴呆似的看着赵辰。泪眼朦胧地看了半晌以后,哑着嗓子问了一句:“你是来接我了吗?” 赵辰莫名其妙地扬起了眉毛,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把手里正在削的一个苹果放在了病床旁的柜子上:“对,我还贴心地给你带了吃的,吃饱了好上路,不然走到奈何桥,还挺远的。” 林子溪猛地坐直了,一刻也没有迟疑,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赵辰便无语地笑了,这叫他应该怎么办,有些人的天赋点,实在都是加在了奇怪的地方。于是他从椅子上起身,一把按住了林子溪的肩膀,凑过去给了他一个温柔而绵长的吻。 末了他低头道:“过奈何桥要喝孟婆汤的,以后咱俩就谁也不认识谁了,我不愿意,所以我又不想死了。你得抱紧了我,别让牛头马面把我拉走了,知道吗?” 病房里很快就响起了林子溪发疯似的嚎啕大哭,还有赵辰幸灾乐祸似的哈哈大笑,听得杵在门口的阿坤和其他人面面相觑。 赵辰离开病房的时候带上了门,一转身就看见了不远处冷着脸的赵天寅。 父子两人站在医院的过道上,赵辰从来没有在赵天寅面前抽过烟,如今也难得地放肆了起来,穿着病号服,披着外套,把整个人挂在栏杆上。 赵辰看着远处,不由自主地笑了:“谢谢你救我一命,上来就捅了我一刀的那位,是你的人吧?我听说了,我躺了以后,场面十分精彩”。 赵天寅面无表情道:“应对赵庭你本应该绰绰有余,不需要我和你爷爷出马的,就为了那样一个不相干的人,你让我略感失望。” 赵辰嗤笑了一声:“那不是不相干的人,他是我的命……赵天寅,你也让我略感失望,你明知道妈妈是怎么死的,你不开口就算了,还不准我查……” “赵天弼手上一定握着兆汇的很多证据吧,所以你六年前就知道是他在背后拨弄风云,害死了妈妈,但你就是按兵不动,唯一办的一件事,就是把我困在国外,六年……” “赵天寅,对那时候的兆汇来说,赵天弼比妈妈重要得多是吗?不仅因为他拿着你的把柄,还因为你还需要用他,所以你直接就舍弃了妈妈?她就是你口中那种‘不相干的人’,对吗?因为她‘没用’……” “是不是甚至她的死在你看来,本来就是活该的?如果不是赵天弼误杀了她,你是不是准备自己动手?” 赵天寅望着远处整理了一下袖口:“那倒不至于,不过她确实对你产生了很多不好的影响,比如天真,还有软弱。” 赵辰闷哼了一声,“你跟赵庭说我是赵天弼的血脉,扯淡的吧?要是真的,你能让我活到现在?也就赵庭那种傻叉才信了你的邪。” 赵天寅点头道:“逗他的……不过就算你是,我也不会动你。赵明没用,赵庭格局太小,赵家这一代人,只有你一个还算有点用。我一直用心栽培你,就是为兆汇选个接班人,无所谓是谁的血脉,姓赵就行。” 赵辰把手里燃到头的烟灭在了烟灰缸里:“你有病吧?我不愿意。我从来也没愿意过……这个家太让人恶心了,我不想呆了,你另选高明吧。”说完这一句,赵辰便冲赵天寅摆了摆手,转身就往回走。 没走出两步,赵天寅沉静如水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赵辰,你爷爷说你跟我不一样,我如今才发现,还真是不一样,你比我好对付多了……你能为那个人死,想必也能为他留下吧?” “就像,三年前……一样。”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赵狗你是真的狗、林呆你是真的呆。 以后你俩要加油,怼死兆汇那帮老狐狸、中狐狸、小狐狸。 以后没有我给你们保驾护航,你俩要互相扶持、万事小心啊,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