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你多娇》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似你多娇 作者:清玫 文案: 婚后甜文,五岁年龄差 -温柔腹黑偏执系牙医x天真娇媚数学系美人 * 钟盈不知道,婚姻是陈青安为她布下天罗地网中的一环。 而她早便是他的白月光,池中物。 她还一直以为,和陈青安婚姻生活已经过的不错。 虽然谈爱差了点火候。但不论是做同居室友、做兄长还是做老公,都靠谱。 直到有一天,她无意中获知。 原来她那场失败暧昧的破败,他和她初次“偶遇”的聚会, 都是由她那位温和清朗的丈夫一手策划的。 那晚,钟盈一路飞车回去质问他。 而陈青安静静听完她的控诉,语气一如以往的宠溺包容:“你不喜欢人靠的太近,我们就平淡的过。你不愿意谈爱,那我便不说。” “你喜欢的我都可以做到。” 陈青安摸了摸她跑乱的头发,笑着问:“盈盈,这样不好吗?” 外表温润俊俏,实则心机骚气牙医博士 VS 冷淡娇媚祸水型,内心纯如白纸数学系大美人 ☆阅读指北: 1.女主控,纯甜温暖治愈向,1v1,谢扒。 2.陈青安主业牙医,副业为情所困富二代。暗搓搓哄骗小姑娘十级选手。表面冰雪高洁,实则危险发言很多(此处警告) 3.口腔医学、机器学习行业相关资料,作者都有认真查阅。但如有任何不妥之处,烦请各位不吝赐教指正。 内容标签: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钟盈,陈青安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正文完/温柔腹黑牙医x娇媚美人 第1章 似你多娇 文/清玫 钟盈到现在还能记起,四年前,她二十岁的夏天,回国参加的那次聚会。 那天是师姐组的局。她自己留学一去三年,人脉荒废的差不多了,尽管师姐在旁,一时总还是不大适应。 她只好默默去研究新端上来的一道道菜。面前的脆皮炸鲜奶,看起来不错;斜前方有份铁板牛仔骨刚刚被端上来,正滋滋作响,向上升腾着香浓热气。 鼎沸,热闹。 可慢慢钟盈发现—— 那片烟火热气后面,有个年轻男人安静坐在那,烟雾淡淡弥漫他面容。 唇红齿白,眉清目朗。 干净的就像夏日玻璃瓶里装的波子汽水,冰镇过后一晃,叮咚作响。 后来,师姐告诉她,那个人是陈青安,明城大学医学部附属口腔医院今年新进的医生。 25岁的博士,余沉主任的得意门生。因为业务能力拔尖,科研更是没话说,大文章发了好几篇,才在激烈竞争中脱颖而出,得以留院工作。 钟盈噢了声,也就听过且过。 可再后来,时光斗转。 陈青安……成了她的丈夫。 - 明城。 仁恒大厦,观光电梯间。 又出去路演的同事一见钟盈进电梯,纷纷感叹笑着:“恭喜啊,钟大美人。” “谢啦。” 内网的辞职报告一出,他们都以为她是结完婚,逃离苦海,辞职回家当太太去了。 钟盈弯眼一笑,也没解释。等电梯到地下车库,轻声说了拜拜,便取车去了。 中秋假期,又是晴天午后。阳光穿过枝叶繁茂的梧桐,风一过,摇摇晃晃,整个街景都浮着细碎的金色。 钟盈从仁恒地库驶入主干道,整个人心情都明快起来。 辞职回归自由人的感觉真好。至少,暂时是超好的。 说起来,本科与硕士在英国总共四年,钟盈都扎根在数学系,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数学与统计学。 英伦G5名校,还蛮硬核的专业。 如今的行情就是学数学的,除去小部分纯数大神深造做学者,一部分去高校做教职,剩下的同学几乎都想方设法转去了金融业。 紧跟校友们的节奏,回国后,钟盈也进了券商研究所做量化研究。 晨会调研写报告,还有马不停蹄要学的新东西,这些都还在其次。只是把一个性格冷淡安静的人,强行丢进路演PPT社交的漩涡里,是真的人间惨剧。 钟盈身心俱疲,所以辞了。 还好,在这段失业寻觅新方向的空窗期,不仅她的父母愿意提供她优渥的生活,她自己靠点小副业也能赚到。 除此之外,她还有个很愿意养她的先生。 不提也罢,提起这个人,钟盈松快的心情忍不住打了个对折。 没意思。 她油门一点而过,水泥灰的Rs7便呼啸着窜到了红绿灯路口第一个。 - 对陈青安,坦白说,钟盈还是有喜欢的,不然也犯不着嫁给他啊。 但她也真没有爱他爱到死去活来,非君不嫁的地步。 说起来,陈青安长了她整整五岁。 当年,陈青安就是用胜于钟盈的学术经验社会阅历,如兄如友扶持她,再暗搓搓听小姑娘说一说心事,慢慢堂而皇之,就稳稳占了钟盈身边的位置。 非常的温水煮青蛙。 她也明白得很,陈青安对她的观感大概也差不多。 陈青安自己也说,一晃眼他从医学院出来已经八年了,的确到了被家里催的时候。 他们俩呢,喜欢多少是有的,但主要还是彼此符合对方审美,两家差不多门当户对,做朋友做室友都靠谱愉快。 就……千万别谈爱,还不至于。 大概就是因为两位当事人看得太透彻,这婚结的也格外清新脱俗。 陈家豪富之家,给他们小夫妻的新婚礼自然不菲。光是临湖背山的明茵里一栋宅邸的估值,对明城绝大多数人来说,就是一笔想都不敢想、天方夜谭的数目。 明茵里还是陈父点名说要赠与小儿媳的。 不过嘛,钟盈是没乐意要,仍然把它挂在陈青安名下。 婚前,她就和陈青安谈过一次。 钟盈开门见山说:“不管怎么样,至少做决定要结婚的时候,我们是真心愿意在一起的,不就够了。” “你看,我们之间不存在什么商业联姻的玩意儿,也不是谁要指着谁才能生活。一旦哪天谁觉得没意思,不想过了,大家好说好散,体体面面分开就是了。” “所以,还在试用期,干脆就别制造出那么多财产牵绊,多麻烦。” 陈青安当时听完,望了她几秒。 可最后也只是垂着眼笑了笑,很温和的样子,应了声好。 于是,钟父送给女婿那辆百余万的车,自然而然也就成了钟盈的。 说是结婚,钟盈感觉,这简直就是他们从各自家里敛财的大型现场。 ——所以,只要陈青安不折腾,日子还是可以很滋润的。 但他能不折腾么! 钟盈万万没想到,她和陈青安能为这一点小事闹起来。 ……因为睡觉。 在钟盈的认知里,想和她睡觉的是老公;催她按时睡觉的,那是老爸。 她就不懂了,陈青安是想夺权篡位,取岳父大人的位置而代之么?居然每天都三令五申,收了手机,督促她在晚上十一点半前睡觉。 之前几天,钟盈好脾气地不和他计较,谁还没点对良好作息的向往,半推半就算也就算了。 可就在昨晚。 交稿的死线近在眼前,钟盈就是不眠不休,也要把欠的做出来的时候,陈青安又来督促她睡觉了。 她当然不肯,说自己怕是要熬到两三点,让他自己先去。 陈青安心平气和注视她,没动。 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火星一点点燎动,她和陈青安就争起来了。 钟盈趴在方向盘上想,这哪是几点睡的问题。是她反感陈青安一言不合,就限定自己睡觉时间,收走她手机,想做她的主的做法。 谁让从小到大,她都是自由生长。 不服管的。 ## 此时,明城大学医学部附属口腔医院。 节假日,这所一流的三甲专科医院更是人流如潮。三楼大厅,电子叫号台“请xxx到牙体牙髓科第x诊室第x号椅位”就诊的播报声此起彼伏,响个不停。 因为导师余沉去美帝学术交流,周知行和苏妤这两个同门师弟妹,是跟着师兄陈青安上门诊的。 要说这位陈师兄不仅是科里的年轻主治,科研骨干,更是全院的风云人物。 没办法,周知行想,放开能力不谈,就光以他这位同门师兄的好相貌,丢到任何一个单位去,都能炸开锅。 何况,院里还传的有模有样:有说他家里极其有钱,在医院肯定干不了多久的;有说当年他们科本来没招人名额的,要不是他那位大牛岳父关照,再优秀他也未必进的来。 等等等等。周知行至少听过十个以上版本,别的他不知道,就是陈师兄这人吧。 看上去是温和疏朗,清风徐来的性格。但话不多,人有棱角,不好惹。 ——标准不接地气的男神性格。 人是有距离感,但对他们这群小朋友,也从不吝啬关照,就够了。 不过今天陈师兄真是邪门了——别的不说,光根管钙化的,就有两例。 疏通钙化根管,有难度有风险还费时费力,是个医生都头痛。明大口腔这样的医院,自然要接一些外院处理不了转诊的患者,又难免会遇到。 有显微镜,有影像报告,但疏通最看的还是医生技术。根管结构很复杂,不用力通不了,控制不好力度又怕断针,更怕侧穿。任何一个细微操作都必须慎之又慎。 陈青安屏气凝神将近两小时,坐姿没动过,K锉都快成手的一部分了。等他处理完,秋季的空调间里,也止不住脊背上浮满了细汗。 所幸,两例都通了。 患者感激谢了他许久,陈青安只是摇头,斯文笑了笑。 干的就是这行。再说,能帮人祛除病痛,他自觉心里也敞亮。 忙着忙着,下班时间早就过去了四十分钟。终于喊到最后一位患者时,周知行和苏妤目光灼灼,仿佛看见了胜利的光芒。 “医生。” 咦,周知行和苏妤视线在空中一碰,这患者好面熟,似乎是去年明大元旦晚会的主持人? 陈青安自然不认识,只是抬眉问询她:“哪里不舒服?” “……啊。” 女孩子看的一晃,忽的不好意思起来,期期艾艾说自己是洗牙被医生劝过来的,有颗龋齿。 “没关系,”年轻清隽的医生了然一笑,示意她牙椅的位置:“躺下,我给你看看。” 女孩子面色一寸寸,更是不受控制地泛起红色。 人戴着口罩,是只能看见上半张脸的。 陈青安的眉骨和鼻梁线条都偏锋锐,五官利落分明。偏偏那双桃花眼乌沉沉的透亮,覆着很长的睫毛。 安静时少年气。但不经意笑起来,真的有种被电到的温柔慵懒。 想想操作时那样近距离的话,还能听见他施力时的呼吸,低低的声线提醒“不乱动”,真的是…… 周知行都觉得这位校友同学,脸快要到燃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各位。 特殊时期闷在家里,想给自己也给大家派遣一下心情,所以就有了这篇文。 婚后文里,追妻火葬场写的好的作者已经很多,所以我就不写啦。如文案里写的那样,楠竹外表温和无害少年感满满,内心深沉腹黑的神奇生物。总之!这奇妙的人设我也第一次尝试。不知道大家会不会感觉无趣,希望可以和我多交流,反正可长可短,5W我可以,15W我也可以,当然了25W我……不可以。 基本每章都有红包,看文愉快,请多关照啦。 第2章 还好,陈青安向来利落,很快给女生处理好,收了工。 时针指向了晚七点。口腔医院又在明城中心地段,往窗外一望,华灯初上,积压在红绿灯口的车流已经拖的老长。 苏妤向来文静嘴甜,临走前,还没忘对在场的医生护士老师都说了遍“中秋快乐”,最后和周知行跑到他跟前,也没忘自家师兄。 “谢谢,”陈青安笑笑,点头:“也祝你们快乐。” 简单交代了周知行和苏妤几句,陈青安没心思管这群小朋友在八卦些什么,是不是吐槽他的回复比余沉更老气横秋,只换了衣服,准备取了东西就回家。 这时候,也不知道他家小朋友在做什么。 想起钟盈,事实上陈青安分析了很久才明白,这次她怎么会那样生气。 以前钟盈极少与他置气,就是有什么不满,也都第一时间就会告诉自己。可昨晚她那个样子,就像把对他积压已久的不满,一股脑全倾倒了出来。 深更半夜,说陈青安说心里没有一点火,那是假的。 但他哪见过钟盈词锋锐利,连珠炮似的指控他的样子。听她说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把手里温热的马克杯递给了她。 然后,她也很习以为常地接过来,低头喝了一口。 再抬起脸,准备继续吵的时候……诶诶诶? 钟盈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她、她她怎么能喝陈青安给的水,喝了哪还有气势啊。 “没关系的。” 陈青安摸摸她的头,温和包容,示意她完全可以继续。 结果就这一摸,给摸坏了。 钟盈不可思议望着他,眼圈忽的一红,推开他跑了。 靠,我温柔还不好吗。 他从来都知道妻子是个大美人,还是冷淡娇媚,勾人心魂的那种。 这一眼,唉。 陈青安觉得自己不会好过了。 - 到了这个点,平时热闹的医院长廊也只剩下偶尔路过的零星几个人。 陈青安刷卡一开办公室门,却没想到王路阳还在。这家伙坐在电脑前一脸愁容,见他进来,眼睛唰的亮起来。 “青安,你可算回来了,赶紧的帮我个忙!” “怎么了?” 王路阳把门一关,压着嗓子抱怨:“我妈,还不是因为我妈!她今晚又给我约了相亲,我不愿意去,就说……咳说今晚帮你代夜班去不了。青安,你帮我打个电话给她吧。” “帮我代夜班?”陈青安气笑了,一字一句觑着他:“我前天才上的夜班。王路阳你能盼我点好么?” 口腔之所以被临床各科室的同行羡慕,不就是因为除口腔颌面外科以外,大多数口腔医生夜班很少,薪水也没低么。 他们平时,差不多也就两个月值一次夜班而已。 “行吧。” 王医生对好友是个什么东西实在了解的通透,想了想决定放弃挣扎,咬牙切齿到道:“什、么、条、件,你提。” 什么冰雪高洁,什么温和清朗,全都是扯.淡。 陈青安他就是个妖孽! “也没什么,”陈青安往后靠,指间一支笔飞转,慢条斯理笑着:“……你喊声师兄来听听啊。” “干!” 老好人王路阳瞬间火了,怒发冲冠道:“陈青安你大爷的!” 说起来,王路阳和陈青安都是余沉的学生,博士期间的同门,私交甚好。但关于到底谁是谁师兄这事儿,一直是个争议问题。 当年,陈青安是口腔八年制博士,还没正式选导师的时候早早就被余沉骗去了他的实验室。王路阳则是外校考到明大的,虽然比他入门晚一点,可年纪长。 谁都有理,谁还都想占对方的便宜。 三十秒,四十秒,一分钟过去。 唉,罢了……两害相较取其轻吧,真得罪母上大人他想搭个伙都没地方去。 于是,再三叮嘱陈青安不许录音之后,王路阳痛苦至极,眼一闭骂骂咧咧,真蚊子哼似的喊了声“师兄”。 “诶,听话。” 陈医生稳坐钓鱼台,弯起唇,笑的像只俊俏的狐狸。 当然了,当人师兄,与人消灾,这点素养他还是有的。不消两分钟,王路阳妈妈就被他哄的笑靥如花,浑然不提相亲一事,只连声说要让不成器的儿子多向他学,多温和多有教养呀。 王路阳气炸了,冷眼看陈青安特欠特腹黑那样儿,又仿佛琢磨出点滋味来。 电话一挂,他就凉凉问:“怎么,又情场失意了?” 办公室里静了静。 陈青安这次是真惊诧了,丢了笔,哑然失笑:“……有这么明显?” “这么说吧,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据我分析,你这人平时激素和情绪水平勉强还算挺稳定的——当然,必须除了你情场得意和失意的时候。” “看你今天这模样,”终于轮到王路阳白眼一翻,嘲讽他:“怎么也不像得意。” - 实际上,刚做同门那会儿,王路阳根本没准备和陈青安做朋友:他这种人生赢家连正常人的烦恼都没有,怎么做朋友? 直到有一晚,好像是个夏夜,他练操作练的正心烦气躁,陈青安正好过来,拍着他肩约去喝酒。 那成啊。 研究生部在主城区,一公里内就是明城知名的酒吧街。王路阳本以为自己会是醉后疯狂吐槽,被陈青安静静看着的那个。结果…… 陈青安这厮不仅酒量差,还特么把威士忌喝出了二锅头的风格,沉默地仰头就灌,没有半点富家公子的做派。 “喂,hello?”王路阳拦他:“朋友你还好吗?” “还好啊。” 陈青安低着眉,整个人动作了都放慢了一拍似的,清淡笑了起来。 那笑容的确很漂亮,可在酒吧晦暗不明的光下,压抑热烈,又有一点悲伤。 王路阳吓了一跳:“陈青安你你你中邪了?!” 后来,他包括身边至交都发觉,陈青安是真中邪了,招惹了不好惹的,还越陷越深。 “你唉,”王路阳虽然母胎单身,但架不住懂的恋爱道理比陈青安还多:“你这叫人心不足蛇吞象,慢慢来吧,你这万里长征才哪到哪。” 许久,王路阳终于听见沉默的陈青安,低低嗯了声:“……是我太心急了。” ## 而对钟盈来说,她只是睡了舒服黑甜的一觉。躺下的时候晚上七点,再次睁开眼,已经十一点了。 也没人喊她。 钟盈不禁有点恍惚。 在英国留学那时候,作为重度渴睡人群,有一阵她总要睡个超长午觉,一觉醒来已经将近七点。 伦敦夏季日落晚,晚上七八点还有日光漫进来。她就很喜欢坐在格窗边,看光一点点沉下去,等夜色浮上来。 很孤单,又有种奇妙的心安。 可眼前,灰蓝调的宽敞主卧,柔和明净的窗帘色彩,都在提醒这不是她租住的那间房,也不是爸妈家,而是她和陈青安的新居。 算了。 钟盈拧开灯,起身下床。 同一个屋檐下,不仅躲不了陈青安,还可能渴死自己。 钟盈慢悠悠踩着软拖往客厅走,猝不及防就在这时候,一道极其悲怆又霸道的音色在安静夜里忽的炸开,把她吓的都怔了怔。 …… 响的是被弹幕戏称为“菊次郎的头七”、“菊次郎出事那天”的,唢呐版《菊次郎的夏天》。 ……肯定是陈青安一个人又在默默刷B站。 有的人表面上是温和清润陈医生,背地里刷B站看漫画玩游戏写科普,大学生做的消遣他一样都没落下。 还更疯,更会玩。 钟盈一开始知道的时候,也觉得毁三观,这和她设想的真……不太一致。 “那你以为,我这种人是应该成天和论文数据库在一块,还是应该成天打高尔夫赛马赌球参加拍卖会?” 当时陈青安回视着她,笑意渐深:“真是小朋友说的话。” - 软拖踩在地上很安静,直到钟盈出现在落地窗边的茶台,陈青安才发现。 “醒了?” 陈青安从沙发上起身,手机也丢在那,踱到她身边,壁灯所有暖色的、她最喜欢的光线,都被这个清瘦的影子挡住了。 钟盈纯当没听见,端起养生壶里阿姨煮的花茶,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错了。” 陈青安叹了声气,他毫不怀疑自己再不跌软,依妻子的性格把这壶茶喝完,也不会理他。 他依稀笑了声,说:“真错了。我听说,女生接下来就会问——那你错在哪儿了?别,不用你问,我自己答。” 陈青安还真就把自己到底是哪里惹了她生气,平心静气陈述了一遍。 “知道你干嘛惹我?”钟盈好笑:“你以为我们是高中情侣么陈青安,还故意惹别人生气……” 谁高中的时候,还没有过一点少女时代的小暧昧。 虽然她的那个暧昧最后,结局也太惨淡了一点。 钟盈轻诮地勾了勾唇,权当自嘲,却没想到一抬眼,陈青安正注视着她。 仿佛不想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啧,记得真清楚。 “我不是什么高中生。” 他缓了缓,字正腔圆:“……我是你老公。” 这话一出,两个人都被定格了一瞬。 钟盈原本还是淡淡的冷美人,这下,也止不住脸颊微热,一路红到了耳朵尖。 神经。 她在心里暗暗骂他,明知道她最怕提什么老不老公的,他偏说。 钟盈垂着眼,心跳加速,脸也奇妙地更红了些。 作为一个家庭气氛开明,还喝过洋墨水的人,在她的设想里,自己应该是完全不羞于谈.性.的,直到遇见陈青安—— 那晚,她明明很紧张却还故作镇定,神秘兮兮问他:“诶,你在这方面有什么爱好吗?” “真想知道?” 钟盈自然点头。 陈青安那时一身家居服松松垮垮,新洗的发梢犹自带着水汽。那样清澈的眉眼,仿佛是从哪个篮球场跑来的翩翩少年。 他侧过脸看着她,桃花眼里细碎的光转啊转的,懒散的笑:“……喜欢听你喊老公啊。” 钟盈:“!!”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小陈真的混账,但我还挺喜欢他的(。 下章开始正常讲故事解决问题喔!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慕安 1个; 第3章 气氛越发暧昧起来。 食髓知味这个词,真不是白说的。钟盈心里警铃大作,她再不干预一下,怕是今晚都毁了。 “没人说你不是。” 钟盈佯装淡定,又给自己倒了杯花茶,咕嘟嘟一饮而尽,“但是。” “……但是什么?” “我饿了。” 她眼澄似水,微微红了脸,看着陈青安重复:“我饿了。” 在这点上,钟盈也承认,男人老一点还是有好处的。 就比如陈青安这人,从来就不信什么有情饮水饱的疯话。就是有天大的事儿在眼前,吃饭睡觉也永远是放在第一位。 谁让连古人都说,饱暖才能思那什么。 “饿就饿了。” 陈青安嗓音淡淡,表情也匮乏,抬步转身就走。 …… 到底是谁把她老公掉包了。 钟盈还没想出答案,陈青安又回来了,很不情愿推了一只很小寸的芝士蛋糕给她:“那么晚了,甜的东西少吃一点。” “那你还买?” “我又没让你都吃了。” 冰芝士丝滑又绵密的口感入口即化,作为甜品爱好者的钟盈心情都好了很多,缓缓眨了眨眼:“那你又不要吃,我能怎么办。” 在自律这方面,女明星可能都比不上陈青安。 固定按时健身锻炼,戒糖戒碳酸饮料,连熬夜都很少。 反正在甜食这方面,陈青安一直抱着劝是劝不了,只能任她堕落的想法。 又是一勺芝士。 钟盈手还抬在半空,却没想到被陈青安握住,推到他唇边,一低头含化了。 夜晚灯下,陈青安原本就生的唇红齿白,配上薄情郎般温柔含笑的双眼,还好他到底念了许多年书,气质清正,不然真的…… 钟盈都想问问他,原先修的什么道,住哪座狐狸洞府。 “你你……陈青安!” “我是为你好,”陈青安摸了摸眉梢,笑意无奈:“你看看你,又是蛋糕又是汽水,简直就是高龋齿套餐。补牙要是近髓的话,是会痛的。” 他吓她:“上次我门诊碰到一位中年大哥,雕龙绣凤社会纯爷们儿的那种,补之前我跟他说,深龋会痛,他一脸无所谓。结果去腐的时候,真的……眼泪成诗。” 钟盈关于牙疼的印象,还在拔完阻生智齿之后,脸颊边会肿出一个乒乓球,一跳一跳带着太阳穴的抽痛。 可她听说过,那种痛比上牙髓刺激的极致酸痛,是小巫见大巫。 “……不吃了。” 她把勺子往蛋糕上一戳,起身恨恨道:“你们牙医真是魔鬼!” “你这是职业攻击。” 陈青安还是笑。又不想让她跑,忽然施力环住腰就把人带到身前,看着她说:“盈盈,下周末我们去见一见设计师吧。” 这话一落,暧昧的气氛也戛然而止。 钟盈和陈青安现在住的这间平层,其实是陈青安婚前一个人的居所,也是明城知名的高档小区。 180平米,入户电梯,恒温恒湿恒氧,管家服务等等这些,应有尽有。 他们真正的婚房明茵里,是如今少有盖在寸土寸金市中心的别墅,空置是真可惜,可设计装潢没做好前,谁也住不进去。 从前陈青安邀她去的时候,她总推说工作忙,很累,不想再见生人了。现在随着辞职,这借口自然用不了了。 但现在,她是真的还不想。 不想陈青安由着她的喜好装潢,万一有那天,他会后悔。 现下的趋势就是这样,闪婚流行,闪离也流行。 无疾而终的婚姻太多了。光钟盈认识的,新婚第一年春节回趟老家,回来就散了的,就有两三对。 是草率。但总比为了传统,为了孩子强颜欢笑,离婚不离家互相折磨的好。 她不知道她和陈青安未来会怎么样。 但钟盈始终认定,假如有一天她和陈青安要散,那也一定要是,好聚好散。 - 眼前还是那阵让人坐立难安的静默。 钟盈不敢看他的脸,只想暂时逃避这个问题,她心里怦怦乱跳,心一横,俯身勾住了陈青安的颈项。 她站,陈青安坐着,这个姿势本来就够禁.忌。 柔软长发从她肩上垂落,发梢滑到了他侧脸,痒痒的。 听见他的呼吸从缓慢到急促,慢慢,她闭上眼,偏过去温柔吻着他的唇。 瓷白肤色,精致眉眼,丝绸质地的绿裙子。那样幽静神秘的绿,很少有人能穿的好,偏偏就衬的她朦胧娇媚,灿若玫瑰。 陈青安心里重重一落。 只想到一句古话: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 第二天是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的正日子。新婚如钟盈和陈青安,总是要回长辈家的。 因为陈青安不是明城人,九十月份假期又多,便商量好等国庆再回他家,这次中秋就在岳父岳母家。 中午十点。 钟盈和陈青安登门的时候,表姐姜琬一家也刚刚到,拎来的节礼还堆在玄关那儿。 “小琬景成!” 顾秋容嗔道:“等下这些东西你们怎么带来,就怎么拿回去。我和你姨父做长辈的,难得请你们吃一次饭,还带东西来!” “哎呀小姨。” 姜琬眉开眼笑,一指身后的陈青安:“那妹夫送的节礼,你也不收嘛?” “你小姨不收,我也是要收的。” 钟轼从厨房里出来,手里握着个西红柿,不急不缓道:“他当女婿的孝敬丈人,我有什么担不起的。” 一见他,钟盈和陈青安忙乖乖喊了声“爸”。 钟盈的父母,钟轼和顾秋容在明城医疗圈乃至学界科研圈,都是珠联璧合,一段佳话。 学界,这两位都是明城大学医学部的教授,博士生导师,门下桃李芬芳的人物。 在临床,钟轼是明大一附院的骨科大主任。 国内知名专家,外籍院士名誉教授主委之类的荣誉数不清,简直就是站在金字塔尖的外科医生。 顾秋容则是个“三道杠”,一样的大型三甲,附属明和医院的护理部主任。全院千余护理人员都归她管,身上兼的学术头衔也是不胜枚举。 当初余沉听说,自家学生倾心的是一附院钟主任的千金,也忍不住似笑非笑给他泼凉水:“青安,你们家的条件可能放寻常人眼里那是加分项,可钟轼他们两口子哪是寻常人?” “别的不说,就说医生做到钟轼这地步基本是登顶了。又是挤破头的骨科,钱对他来说,不过就是账上一个数字,虽然富不过你家,可人家清贵。” 这话,商人家庭出身的陈青安,当然明白的透彻。 一座城市里底气最硬的,永远不是最有钱的生意人,而是医生律师金融从业者这些,靠专业技术立身的中产。他们不受地域限制,去哪都能站稳脚跟。 再说,钟轼顾秋容这样的行业专家,背后所代表的人脉和社会资源,懂的人自然懂。 哪有做女婿,不怵岳父岳母的。 何况越是同行,越明白他们能走到这步,个中的艰辛付出。对这两位,陈青安是既敬且佩,一向乖觉的。 “给爸妈送节礼是我天经地义。” 陈青安揽着钟盈的肩,笑容朗朗:“您收我的礼也一样,这没得说。” 钟轼不咸不淡嗯了声,余光瞥见陈青安环在女儿肩上的手,顿时觉得没滋味,嘀嘀咕咕回厨房去了。 我说错话了? 陈青安很少年气地笑了下,用唇语问钟盈。 “你去陪姐姐姐夫坐会儿。” 钟盈挥开他的手,想了想,还是跟着爸妈身后也进了厨房。 她这位老爸,做手术做学问都没得挑,但掌勺做大厨,钟盈是真不敢抱什么希望。 果然。 “钟轼!” 厨房门一拉开,就听见顾秋容唉声叹气:“我就说还是应该出去吃吧。你看看,这样做,一道像样的菜都没有。” “急什么嘛,我看你这个人就是悲观主义逃跑主义!” 钟盈在心里扶额。 实际上,他们一家人里厨艺最好的就是她——留学时练出来的。 “爸,”钟盈凑过去,拨开小学生一样闷头探讨的爸妈:“这做什么菜呢,让我来指导一下。” 这两位就说是想做一道辣菜,就家庭版的水煮鱼好了。 “这还不简单?” 钟盈弯身从橱柜里翻出一袋火锅底料,剪开后放进锅里倒了点油,轻柔带笑说:“用火锅底料做好啦。先炒一下,简单方便味道也好。” 油锅噼里啪啦炸开,牛油底料醇厚香辣的味道,一下子飘散出来。 也有点呛。 钟盈掩着脸往后退了退。钟轼见状,忙把锅铲从她手里抢了过来,开始赶人:“行了行了,你去歇着,爸爸来吧。” “等等爸,你做水煮鱼,你的鱼呢。” 这时,沙发上坐着的几位闻着声音味道也围过来了,和钟盈一起,大眼瞪小眼看着钟轼。 “鱼不在那儿么,”钟轼搓搓手,胸有成竹:“马上我就来料理了它!” 众人:“……” 合着您汤底都煮好了,鱼还没片。 姜琬忍不住噗的笑出声:“姨父您……您会片吗,要不让景成来?” 见王景成撸起袖子,一副立刻就要抢班夺权的样子,钟轼硬生生气笑了:“你们这群小孩儿,到底对我有什么误解啊?我别的不行,刀工还能不行吗?!” 钟轼手心一摊,懒洋洋环视了圈。 众人面面相觑。 见没人理,钟主任最先斜了眼女婿,恨铁不成钢:“青安,连你都不懂。” 陈青安百口莫辩。 岳父要调.戏岳母,他当然得揣着明白装糊涂。 果然,钟轼便笑眯眯看向妻子,长吁短叹:“真手术室进多了,这种时候,总觉得会有人把器械递给我。” 小辈们怔了怔,反应过来后,一齐笑的不怀好意。 “钟主任真的好大派头呀,”顾秋容端丽明艳的脸上,止不住浮起一片红:“连我都想用了。” “那可不。” 钟轼摇头一笑:“平生憾事之一就是,居然没和我家顾主任一起上过台。” “散了散了。” “姨父,早说你是来请我们吃狗粮的,那我们就自己点外卖了。” 一群小辈谁也不想当电灯泡,觉得还是留守客厅好点,纷纷散了。钟盈依旧把招待姐姐姐夫交给陈青安,自己倒了杯水,在厨房边的落地窗旁坐下。 因为大姨姨父去欧洲旅行,难得的把姐姐姐夫丢到她们家过节,身为主家,总不能真一道好菜都做不出。 钟盈想着,爸妈遇到什么难题,她还能帮帮忙。 但看了十来分钟,似乎也没有。 如今教厨艺的软件那么多,他们又是一直保持学习的人,虽然做不出玉盘珍馐,但照本宣科凑一桌,也不成问题。 厨房的玻璃拉门内淡淡的烟腾起,不太真切,又有种缥缈的温暖。 钟盈看了好久,看的眼睛发酸,最后也只能承认:她和爸爸妈妈的关系,或许就像这道门的内外一般。 从小,父母对她来说,都是个模糊的存在。 她不是没挣扎过。 钟盈记的很清,那是她小学三年级,一个夏夜雷雨天的晚上。爸爸妈妈都在医院上夜班,她又一个人被关在家里。 她真的很怕。 怕风摇树影振动窗户的声响,怕被吹的飘飞的窗帘后面会突然钻出来什么东西,怕骤然照亮天际的电闪雷鸣。 可她一直有乖乖的。 因为爸爸妈妈总告诉她,他们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他们要去帮助那些生了病很难受的人。 她听了多为他们骄傲,点点头,听话又稚气地答应:“放心,我不会打电话催你们的,但你们回到家,一定要喊醒我噢。” 外面风雨更凄厉,一个炸雷下来,楼下电动车的报警器也被激出了声音。 因为害怕,她只好打开电视,再铺开作业,用电视剧里的热闹壮胆。 可没想到,那天顾秋容回家格外早,八点多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快要期末考试的女儿边写作业边看电视的画面。 顾秋容自然生气极了,从没动过女儿一个手指的她,甚至在她背后打了一下。 钟盈从小就是外柔内刚的性格,没有哭一声,只是抿着唇,写完作业早早躺下睡觉了。 家长眼里一个小小的误会,在小朋友的世界里,也会比天塌了还难过。 那晚关了灯,她默默躲在被子里流眼泪,还没哭睡着,顾秋容悄悄进来了。 “妈妈左思右想都觉得,是不是误会盈盈了。” 那样温柔,还有属于妈妈身上特有的宁静馨香。 她当时在一团漆黑里,看着妈妈亮如星子的眼睛,只觉得全天下最漂亮的女人加在一起,也比不过她的妈妈好。 顾秋容掀被躺下,把她抱进怀里,柔声哄:“妈妈的宝贝那么乖,对不对。” 心里酸溜溜的东西忍不住冒着泡泡,咕嘟嘟往上泛,那天她扑在妈妈怀里嘶声哭了好久。 “盈盈乖,”顾秋容声音也微哽,“……可事情总要有人做呀,那些生病的哥哥姐姐也需要我和你爸爸。” “可是、可是!” 小姑娘从妈妈怀里抬起脸,被泪水洗过的双眼分外清透无邪,语气也急:“可妈妈,我也需要你。” 她也好想自私一回。 能不能把爸爸妈妈还给她一会儿,就一会儿。 顾秋容抱紧女儿,点点头答应了她。或许顾秋容猜想不到的是,自己随口哄女儿的话,女儿竟会当真。 那晚,钟盈睡的很甜很香。 甚至第二天她提前三十分钟就到了学校,她好开心,从此以后她也不是没人要的小朋友了。 可第三天、第四天……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再后来,她就不再流眼泪,也不再有这种期待了。 初中高中六年寄宿学校,紧接着四年留学生活。整整十年,她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寥寥可数,连他们门下的师兄师姐们都不如。 甚至刚到伦敦那会儿,同住的一个比她还大些的小姐姐,半夜想家想到睡不着的时候,她还可以和声细语安慰她。 你看,没关系的。 我一个人也可以好好的,钟盈总对自己这样说。 - “——干什么呢你?” 陈青安半皱着眉这一问,倒一语惊醒梦中人,把钟盈给喊了回来。 钟盈看着自己的丈夫,此时有种难以言表的温柔心软泛上来,她……她到底怎么就和眼前这个男人纠缠在一起了。 不管他抬在半空的手,钟盈一撑窗沿起身,学他皱眉的样子半娇半嗔:“我又没干什么。” 陈青安偏不让她如愿,就在她撑着力的瞬间,把人拖过来抱了满怀。 “你疯了?!”钟盈睁大了眼,用气声斥他。 姐姐姐夫看见,还不知道要怎么笑她。 陈青安嗓音比她更哑,也很低柔:“跟我走。”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各位,因为修文的原因,把昨天和今天的更新二合一了。晚了点,给大家发红包噢~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亮彎彎之時 2瓶;尘溪 1瓶; 感谢在2020-02-25 23:34:27~2020-02-27 23:07: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亮彎彎之時 2瓶;尘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这样的动静,说姜琬王景成没看见,那也太假。 但更麻烦的是他们的儿子,钟盈的小外甥王深小朋友也溜圆着眼睛,目睹了小姨夫突然抱住小姨的全过程。 “儿子,”王景成扯住他,一脸正经:“所以现在捂住你眼睛还来得及吗?” 小朋友慢吞吞摇头。 “啊哈哈……明显来不及了,”无良妈妈姜琬笑到扶墙:“你儿子怕是已经心碎了一地。” 人类幼崽这种生物,因为天真不知世事,总是可以把颜控这件事进行的光明正大。 比如这位六岁的王深小朋友,向来是把小姨视为心中女神。小学上美术课要画最美丽的人,有同学画张王李赵各位老师,他不管,一直画的都是小姨。 虽然把钟盈画的……嗯,非常野兽派,但小朋友纯纯的喜欢,钟盈也是很感动的。 这下好了。 钟盈脸红透了,忙从陈青安怀里挣开,拉出段距离。 可是……呜真的好羞耻。 这样单独承受小外甥的目光,她更不知道怎么办了。 坦白说,钟盈从不认为自己身上有任何母性光辉,而且内心还很抗拒和熊孩子相处。但这个可爱的小外甥是个例外。 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小手。 猫咪般安静听话,奶声奶气的。 还会把脸凑过去,主动给她捏。 最开始她还不太敢下手,但姜琬手一挥,笑容明媚:“盈盈别怕,你就像撸猫一样撸他就好了。” 诶,小朋友胶原蛋白满满水煮蛋似的脸,揉起来真的超解压。 “小姨。” 千错万错绝不会是女神的错,小朋友想通了跑过来,轻轻一扯钟盈衣角,委屈巴巴:“我想你陪我玩。” “但不要,”深深躲在钟盈身后,偷偷一指陈青安:“不要他陪。” “他是谁啊?” 陈青安顺手揉了下小朋友的脸,手感真不错,他扬了扬眉:“连声姨父都不喊,嗯?” “……哼。” 小朋友被他揉的更赌气了,拉着钟盈就跑。 但是,看到小外甥让她陪玩的项目后,钟盈就有点懵了。 姜琬夫妇从来不溺爱孩子,带儿子出门就没有追着他喂饭、全世界围着他转的时候,一般只是给他带够了玩具。 他爱吃就吃,不吃就自己坐一边儿玩去,不哭不闹影响别人就成。 这次吧,他带了一小箱五颜六色的超轻黏土出来,里面还配了各种小工具,大概是要做手工。 “我算是见到救星了!” 见深深捧出黏土,姜琬激动的音量都高了:“太好了。盈盈,靠你了,他们手工课非要做什么黏土,小朋友做不出来就要家长带着做——” “等下姐姐。” 钟盈唇边笑容也凝固了:“你让我做个贝叶斯参数什么的还行,这个……我我我哪会。” 大概是在这点上,遗传出了点小插曲吧。 她一个外科医生的女儿,从小就很花瓶,心灵手巧这个词和她一点都没关系。 连高中时候,做洋葱鳞片叶表皮临时装片实验,她都是被同学扶贫才完成的。 钟盈默了默,低头翻着箱子里的黏土盒,不知对谁说:“真的要我请你来么。” 钟盈是标准清冷系美人长相。 可惜,她嗓音天生就轻轻软软的,格外缱绻温柔。 特别反差萌。 但是吧,也产生过一些很不良的效果。 曾经不止有一个人产生过错觉:以为她这个冷美人芳心暗许,唯独对自己温声软语的。 遇到过几次,后来在不熟的场合,钟盈干脆就少说话自愿充当布景板。 即使天天听的陈青安,也真的有被这声音酥到,慢了一秒,才记起应她。 - 五分钟后。 顾秋容从厨房出来时,就看见一群小辈带着小朋友,孩子气地团团围坐在茶几旁的地毯上。 ——围观陈青安捏超轻黏土。 钟盈从前就听陈青安含笑调侃过,说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牙医就是手工业者。 当年为了锻炼手部灵活度,用持针器绣十字绣,雕粉笔,捏橡皮泥弯钢丝,他们什么没做过,各个都是手工达人。 顾秋容走近了些,就听见外甥女婿感叹。 “啊,要不咱们换换?妹夫你这手也太好用了吧。” “何止是好用,”手控的姜琬纠正丈夫:“这是又漂亮又好用。” 陈青安这双手的确生的漂亮。白皙如玉,修长有力。 翻飞动作的时候,连原本对他很不感冒的小外甥的心都俘获了。 “喂,”陈青安一拍小外甥的肩,轻松道:“你那箱东西里除了黏土,有没有工具,有就递给我。” “有的!” 深深递给他一包简易的工具,陈青安从中拣了个塑料小刻刀似的东西出来,握着半成品继续。 “这样拿镊子手会稳么?”钟盈坐在身边问他。 陈青安正握着半成品雕刻,听见她问,眉眼柔和弯了下:“你不说我都没察觉,职业习惯了。这叫执笔式,是种医用的持刀方式。” “这样力量在医生的手指而不是腕部,操作更灵活准确,能控制动度。” 好吧,专业操作她没水平效仿。 牙医的手真是绝了。 钟盈继续安静旁观,姜琬夫妇却忍不住化身热情讨论的好奇宝宝。 “这雕的是什么?” “我觉得是章鱼。” “你家章鱼长这样?”姜琬反驳:“这大概是雪人?诶好像也不对,这要问我妹!” 三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顿时盯住了钟盈,然后,又多了个陈青安。 他也执着镊子,侧过脸等她答案。 这这这、明明就不是问题的重点。 而且,和陈青安结婚以后,钟盈自忖脸红的频率也太高了,这不行! 她得改。 “不是章鱼也不是雪人,”钟盈垂下眼,轻轻缓缓的说:“……这是皮卡丘。” “真的假的?!” 除了配色和耳朵,姜琬暂时还发觉不了,这一团有任何能成为皮卡丘的迹象。 陈青安点点头,也认可:“是皮卡丘。” “盈盈,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这玩意儿也能有默契?” “不是啦,”钟盈实在害羞,眼中有潋滟的光流动般,越说声音越轻:“我们,诶……总之就是我当年有一阵超喜欢皮卡丘的。” “你哪是有一阵,”陈青安笑:“你是一直,好不好。” 姜琬一口气差点呛在喉咙里。 “这是什么神仙老公,瞧瞧我家这个,”她看丈夫拧起眉,转眼笑了:“嗯,我家这个也不错,至少我离婚可以找他法律咨询。” 钟盈&王景成:“……” “还有什么嘛,我想听!你以前怎么从来没和我讲过,我还以为你们俩是平淡如水岁月静好那种呢……” 钟盈无辜道:“我们本来就是啊。” 她戳了陈青安的肩一下,“不是么?” 沉默了一瞬,陈青安淡淡笑了笑,说了声“是”。 要是在她看来是,那便是吧。 “——什么叫平淡如水?” 这时,安静的小外甥忽然出声问钟盈:“小姨,是姨父对你冷淡的意思吗?” “小鬼头,瞎想什么呢。” 钟盈一抬眼,瞥见站在沙发边的顾秋容,未及细想就说:“当年你姨父和我谈恋爱的时候——”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虽然爸爸妈妈总聚少离多。但她从来没怀疑过,他们之间是有爱情的。 实际上,医院里诱.惑很多,并不如想象中那么一尘不染。 和钟轼差不多、或者比他逊色些级别的大主任,不少人花边新闻能写满一整篇研报都不止。 但钟轼从没有。 他是个很外科医生性格的人。开朗外向,雷厉风行,果决刚毅,说话做事最忌拖泥带水。 包括对她这个女儿,耐心也同样有限。 钟盈不知曾经为他快人快语,轻飘飘一句话,偷偷伤心过多少次。 麻木了已经。 唯独对顾秋容,这个既是爱人知己,又是同道同僚的人,他有用不完的耐心呵护。 当初,钟轼是不赞同她嫁给陈青安的,理由很简单:“我没看出来你有嫁他的必要。他能给你的,家里都有。盈盈,你真爱他爱到要死要活了吗?” 就当是我偏要勉强吧。 这个决定既然已经做了,她不论如何也要证明她没错。 钟盈一停,王景成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儿子拉到面前,捂住了耳朵,笑的不怀好意:“快讲吧妹妹,祖国的花朵我已经安排好了。” “其实是件很小的事。” 那年她生日,陈青安对她向来还是有些富家公子习气的,送了一整只首饰盒。 里面陈列着各大品牌的耳环,有二十几对。 够她工作日每天换一对了。 其中有一对,在那堆或明艳璀璨或低调优雅的耳饰里,尤其不同。 坠饰是红玉髓和金线做成的心形,系着弯而有致的淡金线垂下来。钟盈一点没看出是哪个品牌的风格,有次戴着和陈青安出去时,没忍住就问了他。 当时,陈青安眼睛亮晶晶的,很少年意气,也漂亮的令人瞠目结舌。 “是我自己做的。” 他看着她笑:“你可能不知道,牙医有一项技能叫弯卡环。 “当年才练的时候,划破过手,还各种弯不出,我总是想……” 陈青安只说到这,便摇头一笑,不肯继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写的时候就很心疼前半段的钟盈。 最不堪的人也可能是个慈祥的父亲,而再高山仰止的人也有可能是不称职的父母。偏偏在别人看来,她什么都有。 她就是个自尊又自卑的小朋友QAQ,从她父亲那里没得到的,拼命想要从另一个男人身上得到,又偏偏不敢抓住。 继续发红包,听说现在陈青安这类温柔楠竹不流行了,可我真的越写越爱他hhhh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安苡 10瓶;愿为旅人 2瓶;尘溪、打翻养乐多的猫、27264011 1瓶; 第5章 当天一直留到晚饭后,两对小夫妻才准备告辞,各回各家。 临走前。 顾秋容把女婿和外甥女婿喊到阳台,非要让他们一家各拿箱樱桃锦词橙子回去,陈青安和王景成推不过,只好领命往门口搬。 钟盈和姜琬还在聊着。 她们姐妹向来感情好。钟盈从包里翻出支口红补完颜色,把膏体旋进去了点,递给姜琬,“姐姐,这就是那天那支。” 之前姜琬对这色号有所心动,也是因为钟盈在微博发的一组妆面搭配。 姜琬托着腮端详了会儿妹妹,笑笑把口红还给她:“不行不行,这颜色还是你来吧,我就不尝试了。” 但是吧,这种清透纯净,又自带一股仙气的冷调奶茶色。 涂出来不仅挑人,更挑气质挑衣服,太难了。 “——什么不行了?” 钟轼被顾秋容差遣去帮忙,间隙听见姜琬说,走过来问了句。 “这是女人之间的事,姨父你不懂的啦。” “什么女人,”钟轼停步,皱着眉笑:“就两个小姑娘。” 实际上,能生出大美人女儿的钟轼,自己就是俊眉修目,老帅哥一枚。 大抵是学识阅历之故,笑起来时眼角些微的纹路,都显出儒雅冷静。 姜琬一向觉得,帅哥就是老了也比年轻路人养眼很多,她姨父就是个很好的例证。 可他过来,真不只是为了打趣两个小姑娘。 “盈盈,”钟轼默了默,感叹似的:“上次我跟你说的话,你再好好考虑下。” 钟盈轻嗯了声,脊背挺的直了些。 又听见他说:“不是我……唉,不是我不想你好好过。总之你仔细想想,爸爸等你答案。” 话音落下,见女婿在玄关处安静等着女儿,催也不敢催,钟轼抬抬手:“去吧,晚上开车注意安全。” “好。” 他的女儿也没任何流连,含笑站起身:“爸妈那我们走了,你们早点休息。” - 电梯下到停车场。 一箱樱桃和橙子分量不轻,等车后备箱缓缓升起,陈青安把它们丢进去时,就听见钟盈在旁说:“我们两个人哪能吃完这么多,你和姐夫真应该拒绝到底的。” “我也说了,但岳母执意要给,我还能反驳么。发什么呆,上车。” 陈青安坐进主驾,发动车挂挡起步一气呵成,唇角带笑慢悠悠说:“做丈夫就是这样,要温顺,贤惠,大度。妻子说话时安静的听,岳父岳母说话时不要回嘴,要尽孝道。” “停停。” 钟盈被他说的眼弯如月,嗔道:“陈青安,你背着我去参加男德班了?” 陈青安耸了耸肩。 就是故意哄她开心的。 可两个人在一块,最怕的就是短暂开怀过后突然没话说的沉默。 让人尴尬到蜷起指尖,恨不得就地消失。 车出了小区,驶入明城夜晚如织的车流中。 灯火辉煌,霓虹闪烁,多热闹。 “钟盈。” 许久,在一个红灯前陈青安停下,问她:“……你心里怨么?” 在岳父家时,他实在忍不住要去抱一抱她,真不是就急.色到那个程度了——他也将近而立之年的人,用秀恩爱证明存在感这种事,没必要。 只是那一瞬,她眼中孤独时的落寞,如一根细小的刺又狠又准,扎进他心里。 “凭良心说,谁也没有亏欠过我。” 钟盈摇摇头,垂坠的长发也跟着在肩上款摆,安静又纤弱。 “你也知道伦敦的生活费多高,留学的时候我一直住在一区,是真寸土寸金销金窟的地方。至于零花钱,他们从来没问过我怎么花的,买包买化妆品去旅游怎么样都可以,这还不够好吗?” 她语速比往常快了许多,仿佛想以此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好就好。” 陈青安搭在方向盘上的指节屈起又舒展,好几回,然后依稀笑了声:“别急。你觉得好,我当然开心。” 她不愿说便不说吧。 红绿灯倒计时的数字鲜明跃动。 3,2,1,车流重新涌动起来。 陈青安以为钟盈准备就此安静下去,没想到,她忽然很缓地出声了。 “其实我小时候有两个愿望。可惜都挺大逆不道的。” “第一个,我总在想要是大姨是我妈妈,姨父是我爸爸就好了,这样我就不是没人要的小朋友了。” “第二个,”她噗的一声笑:“第二个我说出来,怕你会怀疑自己到底娶了个什么样的女人。” 钟盈说这话时,街边的流灯映在她侧脸。 那种温柔又厌世的璀璨,美到让人想把她从天上拖下来。 “这真的是个很阴暗的想法,真的,”钟盈再三强调:“有时候我就在想,哪怕他们是被外面诱.惑勾的不归家,或者是在外面没干好事儿游荡的那种人也好啊。” “至少我可以光明正大地讨厌他们,可惜你看。” 不行诶。 真不是钟盈自苦。 只是她有多崇仰他们的人品学识,崇仰他们健康所系性命相托的坚守,心里就有多矛盾。 这通说完,钟盈心里倒一松。有种把垃圾全倒出去,换了新鲜空气的舒服。 可陈青安,诶,她是不明白陈青安这表情怎么比她还落魄。 “行啦。” 钟盈没心没肺笑起来,有点自嘲的意味:“说说而已的,我这个明城失业人口,现在哪有空伤春悲秋?” 陈青安低低嗯了声,可靠又沉静,继续把车往家开。 多的一句话都没。 其实钟盈很想调侃他,青安你是心疼了么。 可又没敢问出口。 ## 回家后。 钟盈洗漱完,穿着睡衣散着微湿的头发,坐回书房灯下。 关于失业和再就业的问题,她真不是说说而已的。 从金融行业辞出来以后,摆在面前靠谱的有两条路。 其一,就是方才钟轼让她考虑的,回英国继续深造读博。 虽然心里和父亲有隔阂,可钟盈到底不是小朋友了,她也愿意承认父亲给她提的意见,很多时候是有远见的。 实际上,当年钟轼就一心想让女儿念完博士再回国,是钟盈不肯。 原因也很简单,数学这门学科是聪明人的游戏。 她怕自己撑不住。 高中时候,钟盈是A level考试误打误撞发挥超常,才拿到了LSE数学与统计专业的offer。那会儿身边所有人都说,LSE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梦中情校啊,不去才傻。 她自己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专业,就录了。 可是念了之后呢,钟盈发现自己原先的那点小聪明完全不够用。 数学系的华人同胞大神,简直逆天到让她怀疑自己的种族天赋。认真拼命学了四年,拿了个不难看的honor degree之后,钟盈只有一个想法—— 爱谁谁,这书反正她是念够了。 她掐着时间给钟轼打电话,说她不想读博,想工作了。 甚至还搬出陈青安,说自己不想异国恋之类的话了。 “女儿,”钟轼只是叹气,耐心做了她好久工作:“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是觉得爸爸在三甲医院这种人均博士的地方,自然唯学历论。可你没工作过,没参加过招聘,你不知道一个海归名校博士有多少含金量,完全和硕士是一个天一个地。” 她不是没听进去,而是太知道这份含金量的背后,要用多少个不眠不休、不断自我否定到崩溃的夜晚来换。 “爸,”钟盈心里酸酸的,在电话里很没底气地声音渐悄:“可我……我真不是做科研的那块材料。” 钟轼听见,劈头盖脸便反驳她:“你怎么可能不是呢?!我和你妈妈——” 说到这,钟轼大概也意识到不妥,停下了。 电话里空荡荡的,只余电流清晰的回响。 那一瞬,钟盈脸燥的通红。 应该是她那点肤浅的自尊心,被一把烧了的火光吧。 可现在回过头看,尤其是经历过工作的摔打磋磨后回头看,念书时候的愁都是闲愁。 说不定她可以撑住的。 何况这个博士也真的很值钱。 说钟盈此时没有一点心动是假。 还没等她细想Plan B第二种可能,陈青安就过来了。 她和陈青安的工作性质决定,即使是回到家,也免不了要继续学习查资料写论文。 还好,这间敞开式的书房格外大,布置的时候,陈青安还买了个很宽阔舒适的沙发椅,足够并肩坐两个人,各自伏案工作。 可以说这是除了……床.上,钟盈认为和陈青安交流最多、气氛最温馨的地方。 “想什么呢?” 陈青安把新洗的樱桃推过来,温和关切道:“脸都红了。” “啊。” 因为的确想了什么,钟盈想都没想,就用手背去贴脸颊的温度,结果发现陈青安笑意渐深:“盈盈,你到底想什么了。” 想不通,这人怎么洗了个澡,就又从沉默变妖孽了。 钟盈随口道:“我在想,你怎么洗个澡快比我时间还长了。” “怎么,”陈青安慢了慢看着她,嗓音慵懒拖着调,笑容也玩味:“你连我的车也要开了?” 你连我的车也要开了? 不就洗个澡……开什么车了她…… 钟盈先是懵懂,想通的那一瞬,柔白的面色唰的飞红:“陈青安你混蛋!” “话是你自己说的,我怎么就又混蛋了。” 陈青安说:“既然骂都骂了,有的事情我就干脆问清楚了啊。” “你好歹也是个百万粉丝的KOL,我翻了好久,你怎么连个电动牙刷广告都没接到?你说说,你对得起你老公我么。” 钟盈不仅是个美妆KOL,还属于远古神级那批,早就飞升了,不用刻意做数据转赞评,高枕无忧的那种。 她之所以敢裸.辞,绝不是因为老爸或者老公。 是因为虽然全靠做KOL不是长久之计,但就这段空窗期而言,完全可以满足她的生活,作为避险手段就够了。 陈青安说的也没错。 在电动牙刷推广基本已经遍布各领域的情况下,钟盈一点边不沾,是挺神奇的。 钟盈细细拧起眉:“我一直很爱惜羽毛的好不好。” “还有,你这个人真是逻辑怪胎。明明就是因为我老公是牙医,我才不想接,总觉得怪怪的……” ……什么我老公。 给这厮套进去,忘换人称了! 她正恨恨,就见陈青安往后一靠,轻松道:“乖。想接就找个靠谱的,大胆的接。” “巴氏刷牙法每天自己操作太麻烦,我不也用电动的。” 钟盈面无表情:“噢。” 陈青安觉得好笑,忍不住按着肩一抱,让她躺在自己怀里,一起倒在沙发上。 深夜的家里。 他衣领微敞,散漫又温柔:“最别扭的就是你。一个电动牙刷有什么的,你又不是推广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电动小玩具。” 钟盈慢了一秒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陈青安!” 你你你也是个知识分子啊。 陈青安眼带笑意辩解,抱着人贴在耳畔说,是人都有欲.望这有什么好丢人的之类的混账话。 “嘶,你属猫的么怎么又抓我。” “你活该!” 然后四目相对,似是有火光一闪般,温柔至极的吻就落了下来。 今时不同往日。 昏昏沉沉中,钟盈问自己。 去英国,两地分居,你舍得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个人写校园文很少开黄.腔,但这种少年夫妻怎么不开(。 未成年人自己捂好眼睛喔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亮彎彎之時 2瓶;琚年 1瓶; 第6章 ☆、 6 至于另一种可能性。 钟盈的笔记本电脑底下,压着本白色封面的书,底图还画了一堆很可爱的西瓜。 江湖人称“西瓜书”,机器学习行业的入门必读。 这就是她给自己做的Plan B,第二种可能性。 简单地说,机器学习是人工智能的一种手段。 就是用算法解析已有数据,让机器从中学习,最终做出对未来某件事的预测。 说起来也很奇妙。 为拿到券商研究所工作的入场券,钟盈把python、matlab、C之类练的很透,编程也学了不少。后来入了行,又半被督促半自学接触到了机器学习。 因为机器学习是以钟盈的科班数学统计学为基础的,对她而言入门并不困难。但渐渐钟盈居然发觉,机器学习是门有趣又有用的行当。 虽然编程她要补的内容比较多,但机器学习搭模型做预测的成就感,的确让她心中一动。 怎么说呢,钟盈一直认为自己属于好学生里的普通人。 她可以把书念的不错,但比起从来都那些坚定自己方向、并且能做的好的大神,还是差了很远。 随大流,找不到自己喜欢做的东西,让她也迷茫。 所以在请教过同专业师姐,得知以她们的专业背景转行机器学习完全可行之后,钟盈彻底心动了。 假如可以做得好呢。 去英国读博,是她可以看到下限的选择。而转行是她喜欢的选择,但也有可能颗粒无收,所以当然纠结。 在做不了决定之前,钟盈决定暂且先不空想,边做好她的KOL,边打开网课二话不说,先学了再说。 - 九月就不是个适合工作学习的月份。 过完中秋,再糊弄几个工作日过去,很快又是国庆长假。 长假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清晨。 窗帘掩住初上的新阳,只折射出稍许温暖的色泽,让人知道天亮了。 六点半。 因为怕吵醒钟盈,床边柜上的闹铃只响了一声,就被陈青安飞快翻身坐起身,关了。 虽然时间很反人类,但原先钟盈要开晨会,他要上早间门诊,这闹钟也是闹醒他们这对社畜夫妻的。 可现在么,这样也好。 陈青安撑着头,从眉心一路揉到太阳穴,就差掐自己人中了,这才勉强找回些许清醒。 这都是造了什么孽。 他在心里叹了八千次气,最后还是妥协。正准备掀起薄被一角起身,就发现身旁一阵窸窣响动,钟盈也迷迷蒙蒙,坐了起来。 对于起床苦难户来说,坐起身是多大的突破,这可想而知。 “六点半了嘛?” 她揉了揉眼,问他。 “对啊。” 陈青安学她说话的语气应了声,乐了:“以前起床跟要你命似的,现在不用早起了吧,你又醒了。” “生物钟我有什么办法,”钟盈半梦半醒,表达愤恨也透着软糯:“再说了,我明明是被你吵醒的。” 陈青安正色:“真的假的?” “真的,特别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睡眠很玄学,要么失眠要么就睡得很死,完全没有中间地带。” 钟盈说:“所以只有一种解决办法。要不我们分房睡,家里又不只有一个房间。” 陈青安看着她,微皱起眉,似乎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 两人对视着,一秒两秒三秒过去,眼对眼,没忍住都笑了。 “快去吧。” 钟盈难为情,这一笑就仿佛自己刚刚是故意撒娇似的,她低头推他:“燕宁路那边修路,早高峰可能会堵,别迟到了。” “除了学生,七点早高峰的苦命人真不多。” 陈青安摸摸她的头发,“你继续睡,我起床了。” 钟盈果然拥着被子重新倒回去,舒舒服服翻了个身,翻回来时…… 陈青安背对着她,一点不避讳,利落地抬臂脱.了睡衣,慢慢套上件浅灰色衬衣。 这种躺着看帅哥换衣服的配置,大概是网页弹窗“老公不在家才能玩的游戏”里才会出现的吧。 “……陈青安,”钟盈喉咙发干,忍不住清了清嗓子:“你能不能注意点?” “我注意什么?” 衬衣纽扣一丝不苟。 陈青安又反手整理好袖扣,拿起丢在柜边的腕表戴上,这才意味深长看着她一笑:“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啊?” 钟盈丢了个枕头过去,没好气砸他:“你以为我是你吗?成天就没个正经的时候。” 陈青安报以微笑:“还别说,我真挺想,可我得上门诊。” 钟盈:“……” 这天天被调.戏的日子,她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原来谈恋爱的时候,也没这么疯啊。 钟盈用被子闷住脑袋,试图证明自己是因为缺氧才脸红的。 可十分钟过去。 卧室自带的卫生间里,陈青安洗漱的声音都停了,她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好烦。 干脆就起来吧。钟盈或者说每个人辞职变成自由职业者前,都是立下过宏图伟愿的。 由奢入简易的道理哪个成年人不明白呢。 可真正做起来,每天纯靠自律,保证朝九晚五的健康作息,简直难如登天。 而且,钟盈心里藏了事,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其实,婚前她很依仗陈青安,他既不像父亲那样犀利,也不像同龄的很多男生孩子气。 钟盈很愿意把工作上的麻烦事对他说,向他请教。 可不知道为什么,婚后碰到这个,她反倒不敢开口了。 “——钟盈。” 钟盈正犹豫,就听见陈青安连名带姓喊她。 他衣领正着,领带显然是系了一半还松松散散的,无奈道:“还记得我跟你说的,你洗完澡要不自己处理,要不喊我,配合一下好不好?” 陈青安这人是有一点洁癖的。 可钟盈姑且算个迷糊鬼吧,东丢西拉的毛病改不了。 她这种孤高清宁的美人儿,天生就给人一种错觉,她的卧室应该是清新从容,岁月静好的。 然而婚后,陈青安经常在茶台见到妻子失踪的润唇膏,要帮她在各种不同的包里,找她要的口红证件和充电器。 还有,要在她洗完澡后,去浴室的地漏捡她散落的头发。 陈青安看不得一团头发堵在那里。 两个人一起过日子,肯定跟谈恋爱只顾风花雪月不同,一地鸡毛的事儿多呢。 既然做人家先生,他是觉得,做这些也是理所应当。 “知道啦。” 钟盈听完也赧然。明明留学时别说做清洁,就是换灯泡修行李箱赶老鼠她都不在活下,怎么一回国就退化了。 她翻身起来,登登登跑到外面取了只一次性手套,决定自我唤醒下,结果进了浴室就被陈青安夺去了:“行了行了,你钟大小姐这双手哪是干这个的。” 钟盈在旁看他处理完,又主动乖乖替他拧开水龙头洗手,睡红的脸淡淡娇柔,倒让陈青安心里很没原则一软。 却没想到她从上到下扫他一眼:“今天什么日子,你要打扮的这么孔雀。” ……我孔雀? 陈青安啧了声:“我这身还不够正常吗?你这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上次我去接你,呵,好家伙,你司那群男同事那穿搭,那袖扣,可比我浮夸一百倍。” 这大概就是代沟吧,钟盈心想。 陈青安难道不懂,就衬衣领带,配上他这种温和清朗,五官明晰的长相,是最大杀器吗。 试问谁不爱斯文败类呢。 钟盈说:“人家那是要去做路演,总归要光鲜亮丽、衣冠楚楚点吧。” 陈青安抬腕看了眼时间,边往门厅走边轻轻弹了她脑袋一下,皱着眉笑了:“合着我们医生就该破破烂烂?” “我可没说,”钟盈否认:“只是虽然平时你虽然也挺孔雀的,但没空这么精细讲究,又新衬衣又细领带的。” 她眼神特明净清澈,盯着他。 陈青安扶额,咳了声:“我上班要迟到,走了走了……” “快说嘛,快说。” 祖宗。 陈青安也臊得慌,还别说,钟盈真没猜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每个医院都流行起拍宣传片。按理说,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年轻主治医师出镜,可没想到…… 没想到有一天,他也尝到了脸比学历职称都好用的滋味。 余沉上学时是他导师,工作了是科主任,这人软磨硬泡、威逼利诱非让他出镜,陈青安还真拒绝不了。 服装要求:白大褂,内穿正装衬衣系领带(务必穿最好看的),有发型师。 拍摄注意:现场听编导安排 王路阳当时看见,拍着好友的肩,差点笑岔气:“啊哈哈哈卧槽,穿、最、好、看、的,还有tony老师服务。我还是继续掏根管去吧。陈老师您万一红了,苟富贵,勿相忘啊。” 陈青安皮笑肉不笑:“操。” 王路阳这个混蛋笑也就算了,没想到他家冰美人听完也是笑,还暧昧地朝自己眨了眨眼。 “青安,记得自拍一下发给我噢。” 墙上的时钟指向七点。 再不出门,真有迟到的风险。 陈青安把门推开,忽的回首看向钟盈,浮起一个非常斯文和善的笑:“那好。晚上回来我们‘深入交流’下。” ## 当然了,在家再怎么胡来,到医院一“营业”,陈青安就得是那个温温和和,清风徐来的陈医生。 还好,可能天也可怜见他还要去拍什么纪录片,今天陈青安的运气还不错。 除了两个根管治疗复诊的,上午碰到的大多单纯补牙就可以解决——除了一位由妈妈陪着来的,正在念高中的小姑娘。 陈青安刚看完牙片,还没动手,小姑娘就捂着脸软声喃喃:“啊救命……要不是吃巧克力有点酸疼酸疼的,打死我也不会来看牙医。” 这个“要不是……我也不”,倒是钟盈用来表达无可奈何,最爱的句式。 想到这,陈青安话里含着笑:“孩子话,不看牙医你怎么办啊。龋齿是不可逆的,小洞不补,大洞吃苦。” 不看牙医你怎么办啊。 妈妈啊。 小姑娘不知是被年轻医生漆黑眼中温柔细碎的光蛊惑,还是那低低的笑语,一时居然乖乖的,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可惜,再温柔他也是个牙医。 陈青安抬眉,把牙片递给一旁的周知行和苏妤。 深龋近髓,去腐后大概率要做安抚治疗。 他用眼神示意苏妤,让她向小姑娘和妈妈解释下什么是安抚治疗。 做医生,光靠技术可不行,怎么和患者沟通也是道难关。 你既得让患者明白要做什么操作,可能会产生的效果。的确,在如今的大环境下,也要学会保护自己。 在这点上,他一向很放心周知行,这师弟虽然性格跳脱,但天生就点满了沟通天赋,不用愁。反倒是这个很会做科研的师妹。 果不其然。 安抚治疗说通俗点,就是深龋已经蛀到离牙髓很近的地方,去腐之后,封消炎镇痛的药物,看能不能让牙髓恢复正常。 要是能,那就过两周来补上就好了;要不能,就再做根管治疗。 当然有失败的概率。 但苏妤这师妹吧,陈青安听的头疼。 她光和小姑娘妈妈说,啊我们这个操作是用什么消炎药封的,但也有可能失败,失败了可能会产生剧烈疼痛等等……到时候再治疗做根管。 你不说治疗效果,光说可能产生的负面结果,谁不害怕呢。 牙痛的刺激体会过的人都会懂。 母女俩当然听的面色煞白,直言:“那……那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直接做根管好了啊。” 陈青安只好自己站起身,耐心温和去解释:这是尽量在帮助她保牙髓,根管后的死髓牙会带来一系列隐患,牙医治疗肯定是以保住牙髓为目标的。 这对母女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听他说完,也能接受这个治疗方案,很快就处理完了。 …… 上午半天门诊结束后,苏妤低着头,面色也通红,没肯走。 周知行明白过来,一指门外笑吟吟的:“那师兄,我先去吃饭了。” 这个点,忙完的都去吃饭休息了,整层楼看起来都空荡荡的。 “等等。” 陈青安微抬下巴,示意他:“知行,你留下。” 周知行不情愿地动了动。他又不傻,看得出苏妤肯定是为上午的事,有话要跟陈师兄说,可他在这儿,苏妤不是更难为情么。 周知行是不懂,这有什么好说的——他们下实习犯的错,加在一块都能出一本书了。老师们说归说,冷脸归冷脸,但都会帮他们给圆回来的。 何况是自家师兄呢。 陈青安敲敲桌面:“……有什么说吧。” 苏妤飞快抬头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下,眼里似有水光闪烁——在师兄面前露怯,是她最不想的啊。 陈青安这就有些无奈了。 他尊重女性,但不代表他会偏袒师妹——他认为这种偏袒不是关心,反而是种歧视。 师妹做错了不说,只说师弟。 不就等于承认女孩子做的不如男生是正常的么? 太扯了。明明厉害的女医生比比皆是,性别它就不是问题。 “算了,”陈青安叹气,他也管不了了:“你们都去吃饭吧,我也要去了。” “苏师妹。” 陈青安站起身,认真道:“我没有针对你。老师单独找你和冯师妹谈话的时候,也每次都挑工作时间,把办公室门打开。” “这大中午空荡荡的,开门也没什么用。” 他笑了下,说:“我是个已婚人士,不管怎么说,请你理解。” 说完,陈青安自顾自拿了饭卡走了。 揉碎的是一腔不应许的芳心。 她仰慕了好久,芝兰玉树般的师兄。 苏妤难过地蜷着手指心想,师兄的妻子一定很幸福吧。 作者有话要说:  幸福也和你没关系-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安苡 5瓶;打翻养乐多的猫、琚年 1瓶; 第7章 当然了,各人都活在各自的世界里。 对钟盈和陈青安而言,快到下午四点的时候。 才不约而同想起来,他们很早就约好今晚要出去的。 去国金买礼物。 国庆将至,说好和陈青安回他家,总不能空手去吧。 陈父倒是好解决。一则他比谁都有钱,什么都不缺,送礼就是个心意而已;二则,他心里很满意钟盈。 高知家庭出身,父母都是知名专家学者。自己学历高有见识,人更是一等一的美貌,这样的儿媳他是挑不出刺。 ——唉,总之比他自己选妻子时的眼光高多了。 陈青安之前就告诉钟盈:“我爸看重你,你只要给点面子不空手去,他都开心。至于外公外婆两位老人家就更不用说,只要你人去,他们就开心的要命。至于我妈……” 关于陈青安的母亲,钟盈都不知道用什么词去形容。 每次提起她,陈青安都是默默叹气。 就连他那个四平八稳的兄长陈淳安也一样,相顾无言,然后冷场。 所以,陈青安顿了顿,在妻子面前也很坦诚:“你随便挑,反正挑什么她都不会满意的。” 钟盈:“……” 钟盈也不是那种卑微苦情,一心讨好公婆的贤惠小媳妇。陈青安敢这么说,她就敢这么做。 于是,这事儿转眼就被她抛之脑后了。 - 下午四点。 钟盈合上电脑和书本,告诉家政阿姨不用准备晚饭后,慢悠悠坐到了化妆镜前。 拉开妆台抽屉,罗列整齐、琳琅满目的口红眼影颊彩外壳,在午后阳光底下,散发着带着淡淡脂粉香气的精致光彩。 也是令许多年轻女孩子心动的光彩。 实际上,这只是钟盈藏品的一部分。 因为粉状盘易碎,搬家太困难,剩下不少还在她爸妈家里。 也算对起在美妆圈里,不少网友调侃她们是“远古众神”的说法了。 其实一开始,钟盈对这个分类方法是很抗拒的。她才二十四,被这么喊,仿佛生生老了十岁。但后来想想,也释然了。 所谓远古众神,实际上是……为爱发电时间特别长的意思。 钟盈第一次接触美妆是十七岁那年。 她念的师大附中国际部是有毕业舞会的,需要女孩子化妆穿礼服出席。 那时候,国内很多人对化妆还抱有偏见。大众普遍认为,只有明星或者姿容渐老的中年女性才应该化妆,年轻的女孩子素颜就很美。 而且也只能素颜。描眉画眼就是不学好,不安分的指向。 美妆圈在那时候有多小众,可想而知。 而且那年代就是敲破脑袋,也想象不到品牌方会纡尊降贵,和她们合作。 不仅没入账,还多了个如此“氪金”的爱好,背后必然是要有强力经济支撑的。 她们之中,一部分是生活阔绰的太太,一部分是高管白领之流的成功女性,当然还有不少是钟盈这样的。 白富美留学党。 早先气氛是真的好,连钟盈这种话不多的人,都结交了好几个基友兼同好。 因为不谈钱,她们那批出现的美妆博主,就是互转功课也不是为了什么数据流量,的确是抱着分享和圈地自萌的想法,用自己的体验给大家试错降低风险,给见不到实物的人更多参考,因此积累了很牢的粉丝基础。 她先前和陈青安说这段时,陈青安听了半晌,侧过脸反问她: “所以你就真笔耕不辍,为爱发电了三四年?怪不得喜欢皮卡丘,还真是十万伏特啊。” 参不透。 她这执念怎么就不能匀一点到他身上呢。 “那是,”没想到,钟盈听见丝毫不恼,抿着唇笑笑:“纯属自我感动呀。” 在这点上,她从来都很感谢钟轼和顾秋容。不仅给了她经济自由,看她每年成箱的化妆品往回搬,也没说过她一句。 - 钟盈广为网友熟知,从小有名气到彻底火起来,是因为曾经美妆界最剑走偏锋的品牌,Su□□u。 Su□□u美丽的轴系列,以配色既文艺又天马行空,粉质清透温柔著称。 蜜茶,樱桦,香蔷薇,苍星这些美丽的名字,即使已经绝版,至今还在美妆界占有一席之地。因为到现在,仍然很难找到可以替代它风格的眼影。 想当年钟盈的火,也真是持美行凶。 纯论技术,她虽然喜欢钻研,但美院功底的大神自然比不过;论制图,水平差不多中上,性格也不是明艳外向那一挂。 她的长处除了在眼影和唇妆及整个面部的色调配合上很有灵感,能拿捏分寸,把风格控制的刚刚好之外—— Iphone原生相机出图,钟盈更偏爱纯粹的日光,清晨午后傍晚都可以。 没有过分修饰的皮肤状态,也没有被调的偏色的妆容,这种过分真实的美,对人的冲击力更大。 但还有人说她的图假。 得益于后来微博可以发live photo动态照片,一颦一笑的瞬间都可以捕捉。 终于没人说她这个了,但各种新的质疑也接踵而来。 有说她的脸清冷又娇媚,这种长相不是好女孩有的,简直不安于室,克夫的。 钟盈很没心没肺看笑了。 还有人这样费尽心思夸她呢。 总之,做博主时间久了,有苦也有乐,自然会练的百毒不侵。 - 钟盈正对镜描着眉,一旁的手机就开始疯狂振动起来,一连四五条微信进来。 点开看,是她的二次元好基友程云暮,给她发的截图。 “美妆圈爆料:和某知名品牌PR聚餐时谈起,远古众神中那位以颜值高家境好,粉丝说没黑料的留学白富美,最近辞职了,清高人设肯定站不住,怕是会多很多推广,各位等着看吧。” “拜托,这是哪家的PR啊?表面一口一个亲爱的,又寄贺卡又送花的,背后出去爆料,有没有点职业道德。” “不行不行!”姜云暮显然出离了愤怒,一个语音打过来:“你赶紧去澄清下,还能让她占便宜?” 钟盈对着光,细致描好眉尾,满口答应:“好好,我想一想,明天就澄清。让我先把这个妆画好出门,不然就要赶上晚高峰啦。” “其实这消息根本不是从PR那边传出来的,我跟她们说这个干嘛。总之,总之!等我回来再讲,真的赶时间。” 从前没空理的头绪,从今起这段时间,她都会理个明明白白。 姜云暮没好气:“你这是急着去见情郎啊?” “嗯?”她尾音淡淡娇慵地上扬,笑起来:“你还别说,真是我情郎,还是合法的。” “宝贝,我其实一直有个问题。” 女大学生姜云暮语气正经:“你这么娇,你老公的肾透支了吗?我听说医生工作压力本来就大,容易秃还容易——” 钟盈面无表情:“噢,真是劳您牵挂了。” 实际上,咳。 担心陈青安透不透支,还不如担心一下她。 ## 另一边,明大附属口腔医院。 陈青安哪里知道,钟盈的小伙伴还牵挂着自己的功能性问题。 上午半天门诊结束,匆匆吃了点东西,本想休息会儿,想起余沉丢过来的科室招标文件还没做,又是一阵忙活。 忙完了,又被拉去拍宣传片。拍完了,余沉又嚷着开个短会。 总之这一整天马不停蹄,就没歇过。 口腔医院,九楼办公区域。 左转第三间办公室门虚掩着,陈青安轻敲了门推进去时,就见导师余沉握着杯星巴克,笑容跟中了一亿大奖似的。 师弟师妹见他进来,纷纷乖巧喊了声“陈师兄”,忍着笑不敢造次。 王路阳却把身旁椅子一拉,一唱三叹:“呀!这不是咱陈老师杀青了么?赶紧的,这星巴克给您安排上。” 陈青安白大褂一丝不乱,玉树琳琅的英挺。 笔记本往会议桌一拍,笑容如沐春风:“好啊,谢谢王师弟。” 干! 王路阳一口气呛在喉咙里。 余沉看起来是在打圆场,实则笑眯眯煽风点火:“路阳啊,你也真是的,非要惹青安。你说说这么多年,哪次你不吃他的亏,啊?” 可惜了,师徒彼此是什么人,这么多年谁不门儿清。 陈青安决定不让他演下去了,好整以暇地问:“老师,今天什么日子?您居然还有开恩请我们喝星巴克的时候?” “你这叫什么话?为师请你们金拱门下午茶的时候还少了?!” “还别说,真挺少。” 和陈青安是内部矛盾,和导师那是阶.级.斗争,王路阳撇撇嘴:“这咖啡也是小苏师妹得了博士生国奖,人家请的。” 余沉这人学识道德完全没话说,就一个痛处:娶了位强势霸道、管得严的师母。 “这个,”余沉重重咳了声:“小苏得了国奖,这个是很厉害的,整个医学部那么多学生,每年就两个名额,你们老的小的都多向她学习哈。” 苏妤被夸的俏脸一红,胆怯又欣喜。 不知道老师盖章认证的优秀,能不能转变她在师兄心中的印象。 她腼腆一笑:“没有没有,大家都很厉害。” 大家纷纷说了几句祝词,陈青安也随大流,说完顺手拿起咖啡喝了口。 甘醇浓郁的味道,是馥芮白。 陈青安不动声色,一点一点皱起了眉。 上首余沉还在说着,从说他新婚后必须带钟盈参加同门聚餐,到关心几个学生跟他们上门诊这段时间情况怎么样。 临散会的时候,余沉还语重心长:“青安,你回家赶紧把聚会时间落实了,别以为娶个漂亮老婆就真金屋藏娇了,也带出来让大家认认人。” “哇,”周知行很配合地一脸梦幻:“陈师兄老婆很漂亮?” 周知行本以为按正常中国人思路,本人都应谦虚一句“哪里哪里”,却没想这位陈师兄永远能刷新他的认知。 陈青安站起身,往会议室外走的时候眉眼含笑,很意气风发的承认。 “是,是很漂亮。” 王路阳最看不惯别人秀恩爱,当场嗤了声:“德性!” 没想到陈青安没反讽,还轻拍了他肩一下,道:“收一下,我给你微信转了三百。” 王路阳一愣,随即停了步警惕起来:“干什么?” “没什么,你转给苏妤。” 陈青安低头开着办公室门锁,平静道:“你告诉她,我们师门没有学生请客的道理,这咖啡你请了。” “啊?” 王路阳一脸不解:“你要做好人那你干嘛不自己转,就不怕我中间商赚差价?” “你王医生还不至于这么落魄吧。” “不是,我就不明白你这葫芦里卖什么药。” 白大褂一脱,陈青安拎起风衣就往外走,说的风轻云淡:“路阳,我是个已婚男人。” 咖啡之类的饮料他都戒了好多年。 平时想喝东西,也不过是泡点茶。 陈青安是怎么起疑心的呢。 之前,师门破冰聚餐的时候,这群小朋友闹着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或许是他看起来不太好惹,他们一开始也只敢问他,诸如最喜欢的饮料是什么这种问题。 他答的是馥芮白。 钟盈最喜欢,怎么都戒不掉的东西。 结果今天,这杯馥芮白的纸杯上清晰写着他的姓氏。 可转过王路阳的一看,空白一片。 其他人的拿铁。 他们这行,师兄师妹的不轨戏码,闹到全国人民都知道的,也不是没有。 但愿是他自作多情吧。 反正他陈青安一点也不想沾。 ## 那天晚上,钟盈和陈青安一直逛到购物中心打烊,才回家。 战利品的购物袋大包小包十几个,自然是陈青安负责拿,钟盈只要负责替他拿衣服就好。 入户电梯出来,就是自家门前温暖的灯。 陈青安一身浅灰衬衣挽到小臂处,领带在车里时就被他扯松了,明明应该是落拓,可这人就能折腾出一股放.纵的精英气质。 钟盈也止不住,有一刹那的心曳神摇。 一进家,陈青安是要实现早上说的话似的,把她抵.在门边,然后一俯.身,滚烫的吻就落了下来。 陈青安比钟盈高了许多,两个人又都是五官分明的长相,总要不断变换寻找出新的、更暧昧的角度,才能深深.吻到对方。 这样的人,的确是受过良好教育、冷静专业的医生。 但他也是会为你神魂颠倒,闭着眼,贴在你耳边低低温柔说着情话的普通男人。 她想,或许她不应该瞒他的。 真的。 钟盈终于推开他的时候,陈青安眼神都有几秒失焦,然后才仰着脸,放任自己靠在冰凉的墙壁平复。 “……盈盈?” 他嗓音也不如往日的清润,卷着凌乱的气息,微微喑哑,可还是那样温柔好听。 “青安,我——” 他看着她笑,没有一丝恼:“怎么了。” 钟盈垂下眼,轻轻问他: “如果我要去英国读博,你怎么想?” 作者有话要说:  叮! 恭喜盈盈触发了陈医生的黑化按钮。 大概就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吧(。 su□□u美丽的轴系列不是我编的,是真的。老黄历了都,但真的是无可替代的经典QAQ 我最后买的一盘,是2016年的限定炼瓦染,后来就彻底出坑了。 嗯……可以悄咪咪问一下大家,这么肥呢一章看的还满意嘛,评论越来越少我觉得我又写坏了。 第8章 仿佛刚刚的温.存痴缠从没存在过,周围的空气都被冻住,寂静到令人坐立难安。 客厅的落地玻璃窗洒了一地月色进来,远处建筑物尖顶的灯光也星星点点闪烁。 佳节将至,明城哪会缺热闹。 陈青安闭了闭眼,想起许多旧事,又忍不住自嘲。 - 那年陈青安二十三岁,口腔八年制博士,□□到大六。 他原本以为,那天只是个乏味而普通的夏日午后。不过是组会开完,又被余沉派去科教处领资料。 他到医学部时,大厅竖着欢迎指路的水牌,东报告厅门前也搭着签到的长台。 这情景在医学部见怪不怪——肯定又是哪位教授来做报告。 科教处的门半掩着,陈青安轻敲了门推进去时,里面只坐了位值班的学生干部,余沉要他找的那位老师不在。 “李老师刚也去听报告了。” 学生干部告诉他,表情惋惜:“毕竟是钟轼大神的报告,谁不想去蹭蹭仙气,我猜李老师一时半会也不会出来,要不你过会儿再来?” 原来做报告的是骨科的钟轼大神,就连他们这群学口腔的也都久仰这位的姓名,怪不得。 陈青安点头谢过他,也就出去了。 下午三点,不上不下的时间。他还没想好去哪等,只好漫无目的,沿着向阳的走廊往前踱。 往前离报告厅后门越来越近,里面气氛热烈,起伏的掌声和演讲声也隐约飘出来些。 他忍不住凝神听了几句。再抬眼的时候,他忽的发现—— 走廊的尽头正好是东报告厅的后门,那儿有一连排的格窗,夏日午后丰沛的天光柔曼如纱般,纷纷进来。 有个少女满身阳光,站在那。 光束底下有细小的灰尘飞舞。 她穿着淡蓝的裙子,天鹅颈修长,侧脸安静,就像油画里被称颂的少女。 那个瞬间,周遭静的发慌。 陈青安只听见风声洞穿自己的身体。 他很想走到她面前,可又自惭形秽般,不敢有一丝惊扰到她。 最后他竟然只会入了魔似的落荒而逃。 再回到科教处时,值班的学生干部看见他面色薄红,神色也怔忪,到底是学医的,很忍不住关心:“……那个,同学你没事吧?李老师她暂时可能真回不来……” 话音一落,陈青安又丢下声谢,跑了。 “诶诶——你?” 眼前这人在医学部甚至全校都是出了名的高颜值,可没听说他脑袋有问题啊……真脑袋有问题又怎么会出现在这。 学生干部表示费解。 不行。 陈青安被他从未有过,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支配着。 他要找到她。 等他再回到那时,一地的阳光还在,报告厅的门口依然会传来人声。 可少女的身影消失无踪。 仿佛他只是闯入了一场梦般。 那天,他在那道长长的环形走廊徘徊了很久,直到快散场的时候,被魏微拉住了。 魏微是出了名的学霸,临八大神,此时一脸焦急的问:“青青青安!你有没有在报告厅这儿看到一个女孩子,就特漂亮的那种!啊完了完了……” 魏微一拍脑门,哭丧着脸往回走:“那是我老板的千金。我老板在里面作报告,特地让我给她带个话,让女儿等他结束,送她去机场,我给忘了,我居然给忘了!” “……她去哪儿?” “人家回英国上学,今晚的飞机。” 陈青安渐渐明白过来,这个下午就是他这一生所谓在劫难逃的序章。 后来他听说,钟盈是有一个恋人未满,但基本认定彼此的暧昧对象的。 那人在美国,是她的高中同学。家境富裕藤校在读,人也阳光俊俏。 知道的那天,他把王路阳喊出去,喝了一晚上酒,醉倒也不至于,但也失魂落魄。 再后来,当他知道那个人已经被钟盈彻底了断的时候,他承认自己辗转反侧,欣喜若狂了一整晚。 当然了,他也承认。 这其中的的确确有他和他兄长的一点手腕——可他没有违背任何道德和法律,他问心无愧。 再再后来,他费尽心思,终于有资格可以抱她,拥有了她。 陈青安那时候想啊,他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做个好医生,做个好丈夫。 他甚至不奢求钟盈也这样爱他——只需要等他们都垂垂老矣白发苍苍,回首此生的时候,她不后悔嫁给过他,就已经很值得。 事实上,兄长淳安早就提醒过他:依钟盈冷淡随性的性格,锦词你可以让她嫁给你,但千万别幻想一纸婚姻就能绑得住她。 他当然知道。可那晚见到她眼中的落寞后,陈青安说是去洗澡,实际上独自靠在门边想了很久。 她从别人那里没有得到的东西,他要怎么样才能补给她。 一时之间,他找不到答案。 所以就算她总是往后退,他也一再纵容,舍不得她为难。 可等来的却是这样。 不是他不肯成全,但凡钟盈能给他一星半点安全感,他都愿意拱手送她去。 可现在…… 现在他只想牢牢抓住她,不要再像初初见面时那样一去无踪。 哪怕要用一点小小的手腕。 他也想让钟盈尝一尝被吊在空中,若即若离的滋味。 - 于是,他打破了这片沉寂。 陈青安笑了下,问:“想好了吗?” 见钟盈摇头,他握住她单薄纤细的肩,以一种保护性的姿势,语气也温和明朗:“没关系,想好了就去吧。” 想好了就去吧。 钟盈被这句话镇住,怔怔退了步。 她是真的,只是征询地在问。钟盈也明白结婚就是结婚了,和对方的时间表互相配合,也是理所应当。 换位思考,就算是她这么飘忽的人,假如哪天陈青安突然告诉她自己要出国,她也绝对不会立即就能接受。 总要听听理由啊。 钟盈脸上泛起滚烫的温度,手心却冰凉。又听见陈青安说了声“准备材料需要帮忙可以说一声”,转身就进了书房。 没有一点挽留。 ——他根本就不在乎。 ## 第二天,国庆假期的首日。 听说高速已经堵成了大型停车场,可这和钟盈没什么关系,她一觉醒过来,已经将近中午。 双人床,只有她独占一边,身旁的人早就不见踪影。 口腔医院照常开诊,因为后面几天有出行计划,陈青安和王路阳调了班,换作今天上门诊。 不在也好。 睡的迷迷蒙蒙,人脸识别的时候钟盈没拿稳,手机哐当一声砸在她鼻梁上,又酸又痛,她更郁闷了。 要是以为昨晚钟盈和陈青安闹别扭,吵了架,那就错了。 钟盈心想,人家根本不在乎,自己要是酸溜溜的在乎了,别扭了,那岂不是傻透了? 越是如此,她对陈青安越是一如以往的清淡温柔。 切,她才不要输。 钟盈一取消飞行模式,微信振动振的手都麻,十七八条都是群消息。 刷消息的是一个名为“晋西北铁三角”的群。 许逢光:“钟盈!都几点了还不起?赶紧的,出来接驾啊。” 后面附加了个明城国际机场的定位。 姚雪风:“人家是拥有X生活的少妇,你可以尊重一下吗朋友?” 许逢光丢了个表情包:“来打我啊我有医保.jpg” 空手套图滋味美妙。钟盈先暗搓搓存好了图,这才神不知鬼不觉出声:“许逢光你有个鬼的医保?你回国工作过嘛?你为祖国母亲添砖加瓦过嘛?” 许逢光:“……” 再清冷系的美人,在发小基友面前,也不可能保留偶像包袱。 钟盈和姚雪风许逢光之间的友谊,可以追溯到二十年前,他们都还是幼儿园小朋友的时候。 那年代,人和单位、和同事的联系是很密切的。 学校有家属楼,医院有职工楼,过的是同行聚居一个小区的生活。一附院还算关心职工,不少医生护士的孩子幼儿园和小学低年级放学后,实在没人管,可以丢到老楼的工会活动室写作业,等家长忙完,再自己去认领。 他们仨就是这么认识的。 幼儿园小学初高中这么一路升上去,念了多少年书,就做了多少年同学。一起玩过闹过,哭过笑过。 后来,他们又一起去了英国。 钟盈在伦敦,姚雪风卡迪夫,许逢光爱丁堡。 可以说,用多少矫情的词形容这段友谊,钟盈都不觉得过分。 “晚上出来喝一杯吗?” 钟盈平铺直叙地说:“我不开心,想喝。” 许逢光:“?” 姚雪风:“?” “就说约不约吧。” 两人异口同声:“约。” ## 钟盈磨磨蹭蹭化好妆,换好衣服时,已经将近五点。 ——反正陈青安不会那么早下班到家。 没想到她一出门,电梯正向上运行,送来的就是陈青安。 视线在半空相撞,两人各自匆匆别开了脸。 “我走了啊。” 钟盈拎着包包从他肩侧越过,轻飘飘的语气。 “等等,”陈青安握住她手腕,视线从上扫到下,沉默了一瞬:“……你就穿这样去?” “我穿什么样了?” 钟盈勾着唇角,反问他:“不纯嘛?” 微风蓝的裙子都长至膝下了,这V领开的也正好,通勤穿都没问题。 她嫌乏味,还特意配了闪闪的首饰和钻扣高跟鞋,增添点存在感。 陈青安在心底叹气,摁了电梯:“走吧,我送你去。” “不用你送,你歇歇吧——不对,今天怎么这么早?” “假日门诊上半天,”电梯一到,陈青安环着腰把人带进去,不由分说:“不要我送?酒驾可是违法犯罪行为。” “干什么,”钟盈没好气:“我可以打车。” “打车?” 陈青安扬起眉,笑容淡淡:“盈盈,你在和我闹什么别扭吗?” “谁……谁和你闹别扭了?” 钟盈反正抵死不会承认。 宛如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咪,她板起脸:“搞快点,送我到临园路。” ## 从她和陈青安住的地方到临园路,也是从明城最发达的新区往老城的必经之路。平时快速路最多不过二十分钟的车程,假期被热情出游的私家车,堵的水泄不通。 一路龟速爬行,也急不来,好不容易还剩最后一个红绿灯,钟盈拉下车载化妆镜,坐直身慢悠悠开始补涂口红。 她对色调协调向来是有追求的。 这样清冷又纯净的蓝裙子,本来就带一点所谓绿茶气质。假如配合过度明艳的妆容,反倒就没那么带感了。 总是张扬娇媚也没意思,偶尔也想装装纯。 钟盈对镜抿了抿,新涂的唇色匀开来,水润清透,饱满如一颗新鲜多汁的草莓。 她心情正松快,就听见陈青安又用长辈般的语调,试图温和感化她:“晚上冷,带件外套吧。” 晚上冷? 明城的秋老虎一向厉害,十月初穿短裙的女生仍旧一抓一把。 陈青安存了什么心思,她隐约能猜到点,但偏就不想顺着他。 车驶过第一个路口时,钟盈说:“诶就下个路口,打个双跳,把我丢下吧。” 钟盈倾身去开车门时,动作一缓,似乎想起她的丈夫还在等他回答。 “青安。” 她回过头,冲他嫣然一笑,语气丝柔:“那种地方怎么会冷呢。”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可能会修文,打搅大家见谅,这章发20个红包~ 再回头去看第一章 开头,就会发现盈盈天真的发慌。 TAT玻璃渣带糖岂不美哉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琚年、27264011 1瓶; 第9章 晚九点,钟盈他们到酒吧时,还算幸运抢到了最后一个卡座。 可当钟盈看姚雪风面无表情从包里捧出笔记本电脑时,都忘了自己是因为不开心才来喝一杯的,只想笑。 许逢光也一脸迷幻:“不是……姐姐,你来真的啊。” “那不然呢?”姚雪风端起玻璃酒杯一口闷,笑容冷漠:“看见了没,这就是选错专业的代价。” 姚雪风是个建筑设计师。 但是和电视里动不动就才华横溢、天才设计师满把抓不同,现实中许多设计师都和她一样,顶着加班秃头猝死高风险,画点普通商品房而已。 她把电脑一推到钟盈面前:“怎么样,是不是美爆了。” 屏幕上大片密密麻麻各种红绿蓝色块相撞,撞的钟盈跟中了巫.术似的,眼前一花。 按国家建筑标准,以冬至日计算,商品房每户至少要有两小时满窗日照。 姚雪风说她急急忙忙要赶的deadline,就是要把楼间距和日照时间同时调到符合规范。 钟盈和许逢光碰了个杯,听的似懂非懂,但也不觉得冷场。两个人慢悠悠说着近况,姚雪风听见有意思的,便抬起头笑眯眯接一句。 终于,许逢光忍不住说了:“咱们给你找的台阶也够多了吧?钟盈赶紧的,你这婚姻到底遭遇什么危机了?” 一听见这句,日照姚雪风也不跑了,满眼纯真,坐的笔直等钟盈开口。 钟盈:“也没有危机那么夸张,就是,唉。” 夜风轻柔的城市,灯火昏黄,驻唱歌手的歌声也飘飘摇摇,的确是很适合谈痴男怨女这些事儿的。 “……所以就是这样。” 钟盈说完后,对着光晃了晃酒杯,丧气道:“你们说他是不是很无情。” 许逢光和姚雪风对视了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不可置信。 钟盈美而不自知,她……她她老公也不知道么。 就说眼下,她整个人透着淡淡忧郁的样子,有多激起人的保护和占有欲,周围频频回首的目光就已经足够说明。 这不,来了。 钟盈被猝不及防被旁边蹦出来的人影吓了一惊:“……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啊,抱歉吓到你了。” 来者是个穿搭很潮的年轻人,一指身后道:“那个小姐姐,我有个朋友说超想认识你,加个微信可以吗?” 钟盈手抬至半空,无名指上的婚戒闪着光。 “抱歉,我结婚了。”她轻淡笑笑。 “噢好的,那……那打扰了!” 年轻人听见,溜得比兔子还快,然后隐隐约约传来“果然大美人早就被人捷足先登娶回家了”之类的讨论。 姚雪风笑吟吟看完这一出,也陷入了沉思:“说实话,你老公宽和大度包容你,愿意支持你提升自己,这些我都能理解。可他这反应怎么也不是正常人表现啊,他他他……” “他怎么了?”钟盈也想知道。 姚雪风为难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他那方面真没问题吧?” 作为发小,姚雪风是看着钟盈这家伙从小到大,各种招蜂引蝶的。 就连小时候,他们仨在一附院工会活动室写作业,钟盈被各种医护哥哥姐姐偷偷投喂的糖果零食都比她和逢光多。 不瞒你说,姚雪风自己脑补了一出天之骄子年轻有为,近三十载人生顺风顺水,抱得美人归后发现力不从心,又不忍真正放手,于是只能用—— 咳。 这太刺激了。 “停。” 钟盈怎么可能不了解基友是什么生物,默默道:“他没问题。” 想了想,她忍不住悄声抱怨:“连我的老公你都脑补,雪风你是人吗……” “我、的、老公?” 姚雪风啧了声:“许逢光你听听,她说的这是人话吗?” 钟盈反驳:“问题的重点明明不在这。” 呜,她一想到陈青安被人脑补,就感觉怪怪的。 “问题是不在这,在你。” 许逢光叹气:“他这么做错了吗?我看也没什么错。问题在于你在乎了,你比他患得患失了呗。” “我比他……患得患失了?” 钟盈连酒杯都丢下了,死不悔改地呛声:“怎么可能?” 钟盈这个人吧,大多数时候还挺玲珑剔透,小部分时候犟起来,真就是油盐不进。 许逢光说:“那我问你个问题,快问快答,别思考。” “你问。” “你要觉得自己不是患得患失,那你愁的是什么?” 钟盈想都没想就答:“我愁的是他忽然这样琢磨不透,这日子怎么过——” 话说到一半,她自己都怔住了。 连好友的声音都有点飘:“……你以前不是说结婚就是想在一起了就结,看不透造作不动了,就分的嘛。” 这话的确是她说的。 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钟盈垂眼看着杯中澄明的酒液,心里跟被飓风卷过似的,彻底丧气了。 姚雪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下想起什么,眉飞色舞起来:“好啦,你别愁眉苦脸的了!我想到一招——你家牙医哥哥不是酒量超差么,你把他灌醉让他酒后吐真言,不就行了?” 钟盈打心眼里觉得这是个馊主意。不过再没想到别的方法之前,她还是先别反驳的好。 ——不然又要被打脸。 姚雪风把笔记本电脑一合,心生一计,豪情顿生:“放心吧盈盈,等下看我的。” …… 姚雪风说的等下,说的是陈青安来接钟盈的时候。 因为三人都喝了酒,陈青安于情于理,自然都要把他们都送回家去。 夜晚,车里。 一上车,姚雪风就装喝多了,抱着钟盈不放。 只留下被迫坐副驾的许逢光和陈青安聊着。 这姚雪风葫芦里卖什么药啊。 论酒量,她和钟盈都是看起来柔柔弱弱,实则放倒三五个不成问题。 记得当年大一的时候,他们在伦敦过春节。 姚雪风不知道从哪搞来一瓶五粮液,好家伙,他们仨稀里糊涂就喝完了一瓶。他醉的人事不知,醒来后就发现…… 这两位靠在沙发上,有说有笑神采飞扬,正看着春晚。 “好怀念在英国留学的日子啊。” 姚雪风幽幽叹息,听的许逢光心里一嗤:哟,这厮还走上文艺路线了。 她继续说:“那时候去逛花市,去热气球节去伊斯坦布尔。对了,我们是不是还买票去看过脱.衣.舞?”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我们是不是还,买票去看过脱、衣、舞? 许逢光被震的外酥里嫩,姚雪风这葫芦里卖的简直就是虎狼之药。 也不能这么坑发小吧! 他都不敢去看陈青安的脸,更何况钟盈。 这问句在钟盈脑袋里仿佛有了回音,一遍遍回荡,荡的她不知今夕何夕。 手却被好友悄悄握住了,姚雪风眼里闪着慧黠的光,似是在说:看吧,他让你牵肠挂肚纠结了,我们也不让他好过。 钟盈头疼地扶额。 “好看吗?” 陈青安忽然出声问,藏着淡淡笑意,像是个最温和包容的丈夫。 许逢光顿时松了口气,“当然好看。咳不是,陈医生,这这舞不是你想的那样。Dita Von Teese知道伐?这是艺术,真的!” 陈青安唇角微微一翘:“是吗。” 完了。 钟盈暗道。 你们是真不知道,陈青安最擅长的就是,温柔杀。 ## 当晚,钟盈和陈青安到家时,已经十一点多了。 不知道是因为今晚钟盈的确喝了不少,且都是串酒,还是因为有点儿晕车,或者是心情不好。综合种种,到家时,钟盈是真的有点昏昏沉沉。 整个人就像被小火温吞煮着,煨的酥烂。 鲜少体会这种感觉的钟盈一时适应不了,到了家就冲到冰箱边,翻了瓶冰矿泉水喝。 “难受吗?” 沁凉的矿泉水润着喉咙,瓷砖倒影的那个身影慢慢走近,安静的问。 “还好,没事。” 大半夜喝太多冰水她也吃不消,钟盈拧好瓶盖放回冰箱里时,听见陈青安在她身后方寸站定,淡淡说:“酒局上谈合作这毛病他们那群人是戒不了的,明天回清州,免不了我肯定少不了要帮淳安应酬。” “我说了你不能喝酒,到时候你也别出声。” 钟盈点头,应了声好。 ——所以她这么快就有机会,看陈青安酒后吐真言了? 她一边转身,忽的被他从身后环住了。 钟盈下意识推了他的肩一下,没想到他不仅一丝不让,反而碰瓷似的撞在了冰箱上。 那上面凹凸不平,被她贴了不少立体的冰箱贴。 不会舒服的。 可是这样,又变成了他们四目相对。钟盈划开视线,喃喃说了声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如果你只是单纯找乐子出去喝一杯,那没什么,如果是不开心的话——” 他的气息沉沉俯下来,温热又专横地笼住她,叹息似的说:“让妻子因为不开心出去买醉,是我这个做丈夫的错。” 钟盈扯了扯唇角。 心里又酸又软,还夹带着一丝涩味的甜。 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偏硬撑着说:“我没有不开心。” 陈青安笑着,漆黑的眼中尽是细碎的柔光,一如以往地包容宠溺。 仿佛在告诉她:乖,我知道你在闹脾气,低头说出来吧。 钟盈第一次发觉,原来陈青安温柔至极的目光,有时候也会让自己无所遁形。 “我没有不开心。” 她又重复了遍,不惜一切想要终结这个话题。 于是,她闭着眼,拉下陈青安的肩,轻轻吻.住了他。 她踮着脚,迎着光,从他清晰流畅的下颔线吻.到唇角,再是那双眼睛。陈青安当然是有感觉的,很快反手抱住她,把这一切进行的更荒唐。 可当陈青安快要爆.炸了的时候—— 他听见钟盈喊他的名字。 那一刻,有丝发尾沾在她嫣红湿.润的唇上,说不出的妖冶。 “现在是十一点二十五分,我记得,是你约定的十一点半前睡觉。” 她靠在自己怀中,仰着脸,娇慵的问:“……还有五分钟,你做得完吗?” 作者有话要说:  钟盈:人.妻の危险报复 抱歉更晚了。是这样的,大概是手残党硬要写手工能手牙医楠竹遭报应了吧,我今晚拆快递的时候,被自己御用的裁纸刀划了一下- 明天会早更哒,对了可以去微博搜一下Dita Von Teese,真的艺术(小孩子不许搜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期一会asd 3瓶;2726401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直到次日,坐在去清州的高铁上,钟盈还是不太敢去看陈青安的脸。 清州距明城也就不到三百公里。国庆假期,她和陈青安没有挑战高速公路的勇气,而是选择乘高铁去。 遇上高峰期出行,这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有小朋友功放看动画片,有高谈阔论,谈着分分钟几千万上下生意的人,平时人少的商务座也一点都不安静。 钟盈和陈青安不约而同,拿出各自的笔记本电脑开始办公。 钟盈是慢慢明白过来了:所谓的自由时间工作者,就是意味着所有自由的时间,都要工作,你还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 一连看了四十分钟屏幕,钟盈忍不住也去看看景,休息会儿。 干净晴朗的初秋。 窗外飞驰的风景一帧帧闪过,从田野小溪渐次变化,再到高楼桥梁。 不愧是我。 心情也随这景色一松,钟盈悄悄想:为了死不认输,她真是……什么都干得出。 “……做什么呢?” 钟盈听见陈青安问时,怔了下。 不管别人如何,他们俩都不是喜欢在公共场合高谈阔论的人。是以陈青安说这话时,人向后靠在座位,侧过脸凑近了许多。 “啊,也没什么。” 钟盈声音轻,因为不想打扰旁人,只好也变成靠回座位,侧向他的状态。 “就是有个姑娘找到我,让我帮她转发一条微博。” 眼见双十一将至,各大品牌的预热活动铺天盖地的来。美妆圈成神的大KOL筛选着接,参与各种联名活动;小博主们想站稳脚跟,各种抱团转发,转赞评一条龙。 总之,热闹得很。 在这个圈子里,所谓“顶流”钟盈还称不上。对钱丝毫没有心动,从不接推广,十年如一日为爱发电的清流,她也不是。 但每个人的成功都是有原因的。钟盈之所以能在不论同好还是网友之间声誉都很不错,当然有她的厉害之处。 说起这点,陈青安也很佩服她,尤其佩服她冷静理性的思维。 之前钟盈还没辞职的时候,研究所的工作已经是标准的高负荷运转,业余还要花时间学新东西。尽管如此,她每周仍然保持至少更新两条和任何推广没关系、有内容高质量的微博。 从构思、拍照再到编辑,做出有个人风格的东西。 花费的心思比接一条推广要多的多,但钟盈从来没松懈过。或者说,这根本就是她不肯松懈。 那会儿最夸张的时候,陈青安曾见过她连续整整两个礼拜,连六小时都睡不到,心疼的要命,但偏偏说了她也不听。 坦白说现如今,不少和钟盈同期的大V因为粉丝基础够牢固,都已经过上了平时发生活日常,一两个月发次功课合集,其余时间安心写软文发推广的生活了。 他当时忍不住问她:“为什么别人不用这样呢?” “因为我知道,既然我有很多地方比不过别人,那就要在别的地方弥补上啊。” 陈青安记得也很清晰。 当时钟盈说:“你看人家只是简简单单发点日常,别说网友了,连我都喜欢看。可这个,我知道自己是学不会的。” “那换一条路,你就说现在流行的抽奖吧,你觉得靠谱么?被抽中的开心永远只属于极小部分人,你想用这种方式留住大部分人,一时或许可以,长期的话,没可能。” 老实讲,在这之前许多时候,陈青安还是免不了,会把钟盈当小妹妹看。 没办法,她虽然生了一张祸水的脸,可自小就没怎么参加过集体生活,社交圈太单纯,父母又是学者,更把她教的内心纯如白纸一张。 倒不是说她愚钝,相反钟盈很聪明。 只是和她无关的,她不想去了解的人和事,不愿意踏足的圈子,她一点都不肯沾,连丝“合群”的好奇心都不会有。 陈青安非但不觉得她不合群,反而他太爱她通身这股气质了。 孤高清宁,偏偏娇媚起来又能销人魂。 再说了,钟盈要真能事事周全了,还要他来做什么。 陈青安听完,也感叹:“盈盈,你能想通这事儿我不奇怪,我佩服的是你这么能沉得住,真厉害。” 假如她不执意“额外”做这些,把时间花到别的品牌合作上,她大可以赚更多。 “别,我真没你说的这么好,只不过我一直学到的道理都是不要把自己当聪明人,把别人当傻子。” 钟盈冷静道:“谁又喜欢看满页面的广告呢?人家只不过看在从前,你发过的功课内容的的确确曾经提供过帮助,或者说关注久了产生的陪伴感的面子上。一旦这些好感被无休止的推广磨光了,那肯定就垮掉啦,这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我目前所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靠内容。” “如果说真还有点别的话,”说到这,钟盈声音里带了点小女生的娇软:“那就是我这个人,最怕就是……辜负别人的喜欢。” 这长长一段话说完,陈青安都忍不住要为钟盈喝一声彩。 她的确配的上。 所以一直以来,陈青安很少担心钟盈做博主会不会遇到麻烦,有这样的格局,她翻不了船的。 - 如今这么一问,也不过是……想和她说话而已。 钟盈哪知道陈青安是怎么想的,还很认真跟他说了遍事情经过:也很简单。就是有个最近新火起来的,前天才点了互相关注的姑娘,跑来找她要转发。 “这种事啊,”陈青安点点头,有点意味深长:“果然每个圈子都一样,逃不掉。” 钟盈问:“连你们也是?” “那当然。” 陈青安笑容淡淡,钟盈在迎着光极近的地方观察,越发觉得他鼻梁的高度和侧脸线条,漂亮的令人瞠目。 见她有几分怔的样子,陈青安眼中笑容更深,悄悄垂头,碰了她一下。 钟盈:“!!” 顿时炸毛了。 这这……这种头抵着头的剧情,都是在她和陈青安晚上睡觉的时候发生的。 经常还会伴随着她“你压着我的头发了”的嗔怒,他低沉温柔笑着,然后一把将她按进怀里的桀骜冲动。 对她来说,这比任何露.骨的动作还撩拨。 “钟盈,”陈青安还故意一捏她的耳垂,语气温和:“你想什么呢?我在跟你说学术科研,你倒好。” 原本,钟盈想好了许多话去反驳陈青安,可他话里那么温和的语气,似曾相识,又让她想起那晚。 就如同一盆冰水,把她从头淋湿到尾。 “——没关系,想好就去吧。” 他和气大度,心无牵挂。 可她。 “我没想什么呀。” 钟盈勾起唇,笑容平静:“我只是想说,就算每个圈子都免不了这些,但我也不能什么都依着。” 这个忙钟盈不想帮。 说她高冷也好。 这么多年她辛辛苦苦,付出这么多获得的东西,别人轻飘飘一句话就要借用,凭什么。 对啊,凭什么。 钟盈更不明白,凭什么陈青安可以这么洒脱。 “列车前方到站清州站,欢迎您乘坐复兴号动车组列车……” 还没等再说什么,车厢里已经想起了即将到站的播报。因为停车时间短,乘客们纷纷站起身,整理着行李。 钟盈和陈青安也一样,各自默然收纳起笔记本电脑。 …… 出站后,钟盈被陈青安带着,一路去到高铁站地下停车场。 两个人一路上的交流平淡乏味,左不过是“淳安这么懒不可能出来等的”、“等下你不要相信他的鬼话”之类的。 钟盈没说话。 婚前钟盈和陈淳安见面次数寥寥,但对这位泓华集团的大公子,或者说是隐隐是整个清州陈氏家族话事人的陈淳安,她印象是很好的。 说起来,他们兄弟俩相貌有五六分相似。 只不过,陈青安虽然眉宇间蕴着书卷气的温润,但长相是很桀骜的俊俏,让人一看就……很有想法。 陈淳安比之他,五官更温和,没那么张扬。 他和钟盈曾见过的许多所谓的上流人士一样,并不会冷峻寡言,反倒各个平易近人,神华内敛,总是一副很愿意提携后生的前辈样子。 可这印象仅仅维持一秒就碎了—— 陈淳安靠在漆黑轿车边,一抬眼,看见她和陈青安走近,便远远抛了个什么东西到陈青安怀里。 他压根不理自家弟弟,对钟盈和气笑着:“盈盈,一路辛苦了。” “陈青安赶紧的,解锁上车,开走。” 丢到陈青安怀里的是枚车钥匙,陈淳安眉一横,嘀嘀咕咕:“要不是看在我钟盈面子上,老子在路上堵一个半小时来接你?做梦!” 陈青安眼里划过一丝无可奈何的笑,目视着钟盈:看到了吧,这个德性才是陈淳安。 不知是不是因为钟盈对陈淳安印象太好,惹的另一位心里不太是滋味。 陈青安冷哼了声,道:“你的车你自己开,让我开算怎么回事?” 陈淳安一脸我比你有钱,我有理的坦然:“你见过哪个买迈巴赫的自己开?这车就是用来坐的。” 钟盈对丈夫长兄谦谦君子、神华内敛的印象,可谓碎了一地。 直到上了车,她还没反应过来,有点懵。 车一路排队,慢慢驶出环形停车场。 在快出最后一个拐弯道口时,钟盈听见陈淳安说:“盈盈呀,不是我说,你就不该这么早嫁给青安,应该让他再受一受。” 他似是不经意的感慨:“你不知道这家伙原来有多狂!那时候家里各种放话说,婚姻制度就是人类在生产关系落后时代衍生出来的,早就应该淘汰了,谁喊破了天也没用,他宁死不婚——” 正就这时,轿车的距离报警器大作,紧接着就是一把生猛的转弯,回了过来。 “婚”字un的音节还没出,被陈淳安生生换成一句粗话:“操!” “陈青安你这把方向再打的大一点,我们俩一锅端了,那群叔伯兄弟怕是得一边烧纸钱一边笑。” 陈淳安发泄完,赶忙回身去问钟盈:“盈盈,吓到了吗?” 钟盈真吓到了。 却不是因为这个。 而是陈青安和她谈结婚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呢。 陈青安当时万般无奈:“怎么办呢,既然家里锦衣玉食把我捧到大,我不能帮淳安分担也就算了。要是在结婚这件事上,再不能顺一顺长辈的心意,那真是——” 讲到这,钟盈记起陈青安忍不住叹息了声,低柔又沧桑:“……真是枉为人子啊。” 可可可……他为什么要骗她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陈青安听了想骂人 因为听歌很喜欢一句歌词“你脸颊微热,吐气在我的耳朵”,所以换了个文名,今天发20个红包。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嘤嘤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期一会asd 2瓶;琚年 1瓶; 第11章 后面这一路车程,气氛都很微妙。 可到底陈淳安在,人家小陈总为表诚意,连司机都没喊,堵了那么久来来接他们。钟盈再怎么样,也没有这时候作冰美人态的道理。 所以最后居然变成,陈青安沉默,钟盈和他兄长两人越说越投契。 一开始,钟盈还是强行在找话题,后来发现,陈淳安昔年在美国念的是金融数学,和她学的沾着边,回国后也在券商待过,这两人的生活轨迹倒有不少重合。 陈淳安超感慨:“缘分啊,缘分。” “青安,你看看这,我们的话题你就加入不了吧。” “还是不一样的。” 钟盈唇角一弯:“我从券商辞职后,哪有家族企业接手,只能充当失业人口。” “这事儿啊——” 陈淳安也慢悠悠笑起来,语带揶揄:“得怪你老公,谁让他那么桀骜不驯,死犟。” “当初他说不做这个,学商科,没可能。那老爷子就说,反正你成绩也好,学点数学计算机什么的也行啊,他陈青安还不肯,生怕学了之后一交叉能转行。” “然后他就填了个口腔医学的志愿,多清高,还一头栽进去八年,把老爷子气的呀。” 明城大学的分数线本就高的让人望而生畏,口腔医学八年制更是医学部连年的最高录取线,全校的极高分专业。 陈父说的那些专业,陈青安的确都能上。 钟盈从没怀疑过,陈青安的学霸属性。 但说到陈青安把父亲气坏,淳安语气里不仅没抱怨,还满是包容赞许,还是让她忍不住一窘。 这兄弟俩,是真的好。 “……你以为这样他就死心了?” 车速慢慢降下来,驶入别墅区时,陈青安嗤了声:“那年我念大四的时候,有天他突然一个电话打给我。” “问我八年制是不是有末位淘汰制?我说是。淘汰了的就转去五年制,拿不了博士学位,只能拿本科学士。” “然后——” 陈青安偏过脸,问淳安是不是这栋,得了兄长一句是后停了车,又淡淡笑着继续:“然后他就劝我,要不故意挂几门科,排个倒数淘汰算了,趁年轻这书别念下去了。” 淘汰算了。 多轻巧。 “是啊,”陈淳安默了默,笑容很勉强:“这还真……就是他的风格。” 耳边是陈淳安在电话里催妻子出门的声音,钟盈视线有点飘忽,莫名又落在陈青安干净淡漠的侧脸上。 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父母。 这是听说陈家的故事后,钟盈心底唯一的想法。 她自己的父母吧,最多是天生儿女心淡薄,要把临床科研带学生行政所有事过完一遍后,才会想到自己。 可陈青安的父母,真是各自渣的清晰明白。 吐槽君里半编半虚化的豪门秘辛、八卦恩怨也没这么精彩。 - 实际上,在最初的那段时光里,谁不羡慕陈城的好运气。 在那个大学生很稀有珍贵的年代,落后小山村里的少年陈城,硬是凭聪明脑袋和没日没夜的苦读,考入了清大物理系。 可到了清城,一切都不一样起来。 因为囊中羞涩,他总穿着件洗到发白的衬衣,怕会弄脏,连同学喊去打篮球,他都中总不敢。尽管有人笑,可他不在乎。 陈城更在乎的是,为什么自己可以做对那些习题集,却永远学不会和城市里同学一样,流畅的英语口语。 于是,他偷偷在草坪边练,在夜晚宿舍楼下的路灯边练。 ——直到有天晚上,被巡校的一位老师发现。 那位老师姓宋,温文尔雅又极爱才和气。 后来,他时不时请陈城替他做些文献综述,或者跑腿做点小事,然后带他回家吃顿饭或是买一身新衣服。 宋老师的妻子是外国语学院的老师,姓方,生的很美,笑起来颊边会有对柔和的酒窝,会细致耐心教他口语。 那时的陈城心中有多崇仰感激两位老师,自然不言而喻。 在他眼里,老师夫妇就如天神般,而老师的独女宋姿真如天边那一抹月,教他仰之弥高,又不敢接近。 他尊她、敬她,不敢有丝毫违背。 更不敢让她知道自己心中暗生的情愫。 可少年人的眼睛哪会骗人,只不过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不戳破而已。 直到有天傍晚。 宋姿跑到宿舍楼下找他,她容色慌乱而明媚,仰脸看着他问:“师兄,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 陈城怎么会不知道此中蹊跷,宋姿倾慕的那位学长,拿到了公派出国的名额,今夏就要起行。 可他还是屈从,想都没想就道了声好。 后来的情节平淡又温馨,毕业后陈城以优秀的成绩,被分配去电网做工程师,稳定且收入尚可。 他疼爱妻子,孝顺岳父母,是公认的好丈夫,好女婿。 很快,他又升格做了父亲。 陈城欣喜若狂,去请老师为儿子取了名字,唤作淳安。 那时的他只希望,怀中幼子一生平安顺遂,能做个学者最好。娶一位情投意合的妻子,如他和师妹般安度此生。 可他没想到,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痴心。 宋姿从没这么想。 他第一次发现是什么时候呢,是宋姿总固定时间去邮局寄信,邮票的面值提醒他那是个很远的地方。 是后来他发现,自己每月的工资总是无底洞般,少了很多。 再后来,下海创业大潮来了。 陈城骨子里的聪明和不服输,还有对妻子的失望,让他忍不住去冲一冲。 这次他依旧没输。 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成为了最早富起来的那一批人。 可他还是想给妻子机会。 那时的陈城已经身价不菲,他和妻子说想再要一个孩子。很快,他们的确有个第二个儿子。 可料想中的回心转意并没有来。 陈城在一个夏日午后,再亲眼见到妻子在机场等那人归来的笑靥后,他虽然知道妻子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出轨行为,可终于还是彻底死心了。 悬在心尖多年的雪白月光,摔了一地,碎的稀烂。 他告到岳父母面前,看着两位老师流泪自责的样子,他只是笑,说他不想离婚,离了换一个也很麻烦。 只希望二老能替他教养两个儿子,切勿娇惯,别教成师妹那样。 渐渐,陈城自己也过的滋润起来。 以如今他的身份地位,总有年轻漂亮自甘堕落的女孩子愿意跟他,他也不推拒。 只要不动心,宋姿的段位实在比他差了许多。 只会拿年幼的青安生病做借口,陈城不屑的很。 他只在乎这两个儿子,成不成器。 还好淳安敦厚内秀,青安温和桀骜,各有所长。 今时不同往日,陈城心中哪还有一丝儿女情长,他只坚信这世界是强者为尊的:一个男人只要有钱有地位,他永远就不会缺美貌婉转的姑娘。 这不就够了。 所以他想让儿子们更“狼性”点儿,他甚至贬一个捧一个,想煽动两个儿子斗法——只有这两位继承人够厉害,他的版图才能更稳固。 可陈城没想到的是,青安能有多决绝。 这一切他都不要了。 他宁可做个安静普通的医生,把权力拱手让给兄长,也不愿受他摆布。 …… 直到陈淳安的妻子贺冰妍上车时,钟盈还在想这对高踞清州富人榜的陈城宋姿夫妇,互相折磨的唏嘘往事。 到底谁错的更多些呢。 这丢到各大论坛,怕都能引发讨论的爆点。 她正想着,就被贺冰妍含笑一声“盈盈”唤回了魂。 这位年轻的小陈夫人是标准的富家大小姐,明艳端庄,宜喜宜嗔,仿佛天生就有一种调动情绪不冷场的本领。 “不许喊嫂子,难听死了。” 贺冰妍揽着钟盈,明媚爽利道:“叫姐。” 钟盈脸一红,撒娇似的:“冰妍姐姐……” 她立即炫耀似的飞了兄弟俩一眼,眉开眼笑:“诶诶诶!” “那我总能喊嫂子了吧。”陈青安的声音懒懒的,飘过来。 “你也不行!” 贺冰妍笑容僵住:“实际上,咳,每次你喊我嫂子,我都有种淳安是武大郎的错觉。” 武、武大郎? 陈青安&陈淳安:“……” ## 到清州的当晚,陈青安只是拉着钟盈一起给外婆外婆打了个电话报备,就被兄长拉去应酬了。 和钟盈她们,或者说正常人说的喝一杯不同,陈淳安一掷千金,直接把清城最有名的天台酒廊给包场了。 陈家最初是做家居建材和地产起家的,渐渐也延伸到购物中心等行业。 因为时机把握的好,陈家在以清州为中心的城市圈里土地储备非常过硬,商业管理版图也足够惊人。 那么大的场子,陈大公子除了坐稳现有的,自然也想分一杯如今火热的大娱乐、医疗健康行业的羹。 特别是妻子背后的贺家就是做娱乐板块的,他不生出点想法,那才是真的有鬼。 何止是贺家。 陈淳安明里暗里提示过多少次,就差冲着青安耳边喊了:“医疗健康的人脉啊人脉,把你岳父岳母借我用用,我简直事半功倍。” 陈青安眉一横,警告他:“以后怎么样再说,但现在,你想都不要想。” 可想想,这个忙不帮,既然回来了,又不能干看着淳安自己折腾。 陪贺家和周边那群人喝点酒,社交一下,陈青安勉强还是能做到的。 …… 但钟盈再见到陈青安的时候,完全不这么认为。 他真的做不到。 虽然淳安领着他到酒店客房的时候,这个人行动自然,除了急着去浴室洗漱,看起来和平时没差别。 ——除了桃花眼迷离了些,领口松散了点,侧脸泛着淡红以外。 “他这。” 钟盈带上门,走到走廊一角的花厅,忍不住问:“他喝了多少,没事吧?” 陈淳安一脸歉然:“我保证他没事。但还是对不起,盈盈,让青安喝多是我不好。” “哪有。” 钟盈抿唇笑笑,在暖光灯下格外温柔娇俏:“你是他哥哥,他为你卖命不是理所应当。” 陈淳安肯定:“是,我们的确感情非常好。” “有些话婚前青安不许我说,他大概是怕你同情他,但请你原谅我作为一个兄长的心,还是很想拜托你。” 陈淳安道:“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是感受到过家庭温暖的。但青安从没有,很尴尬,他那个时候我们的家就已经彻底畸形了——但他还是成为了一个好人,这点我真的很为他骄傲。” “盈盈,我只希望你可以和他过得久一点。” “你是不知道我那个傻弟弟。” 说到这,陈淳安叹了声气,似是无可奈何,最后又看着她慢慢笑起来:“你跟他多在一起一天,他就多快活一天。” “所以,拜托了。” …… 陈淳安离开后,钟盈坐在小花厅想了好久。 她对陈青安真的有这么大的影响吗? 好像有,好像又没有。 那陈青安对自己呢? 想到这个问题,钟盈听见自己心跳重重落下去,又飞快弹起来。 是有的。 真的有。 她一时不知道是失落,还是什么别的情绪。 拖着步子走回房间,低头闷闷的刷卡进门,却没想到,撞进一个温热带着水汽的胸.口。 喝了酒,陈青安整个人都慢了半拍。他温柔微垂着眼,聚焦了一秒,仿佛确定是她后,唇角彻底弯起来:“……盈盈。” “嗯?” 钟盈刚一应声,却发现陈青安眼里飞快划过丝孩子气的神采,忽的伸手拔掉了取电的房卡。 刹那间,四周灯光全被关掉了。 他就在一片黑暗中低头,细密温.存地吻她。 视觉失灵,嗅觉和听觉分外灵验起来。 她新洗的发香安静弥漫着,间隙,他埋在她肩侧低低的笑,带着丝若有若无,要人命的喘.息,说在家时早就想这样了,可惜操作起来太难。 钟盈问他是哪样。 他用更深更烫的吻做回答。 但那晚后来他们什么都没做,陈青安说他喝了不少酒量又差,没个轻重,怕伤着她。 酒后的他很安静。平躺下来,没来及翻身就已经睡着。 床头一盏昏黄的阅读灯亮着,给他的眉梢眼角镀上了层暖意,深邃又斯文漂亮。 钟盈忍不住悄悄伸手,柔软指腹快触到他眼尾的那一秒,又僵在半空飞快收了回来。 还好陈青安没醒。 啊。 原来这就是喜怒哀乐,都被一个人牵着走的感觉吗。 她有点开心,又有点难过。 钟盈拧灭了灯光,慢慢躺下,蜷起身抱住了自己。 却不知道。 她熟睡的丈夫,在身后悄然睁开了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陈青安真的心太黑了太黑了太黑了! 至于钟盈不怎么开窍,开窍晚,那她为人处世聪明通透,还颜值max,假如恋爱技能再点满了,那真的(。 而且说实话,缺少父亲陪伴的女孩子,一般也不是很会谈恋爱。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琚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再怎么和父母关系冷淡,回清州不去见面也不可能。第二日中午,陈青安带钟盈回陈家时,一家族叔伯兄弟挤挤挨挨,坐了满堂。 每个家族几乎都是这样:最发达的那个人逢年过节期间,家里就越热闹。 似陈城这般凭一己之力,把整个家族从落后小乡村捧到如今成就的人,在陈家的地位更是不言而喻。 钟盈是由衷感觉,做陈青安的妻子也不难。 反正不论她穿什么戴什么,陈青安那群伯母婶母堂妹之类,都会恰到好处奉上夸赞。 当然,这必须除了陈青安的母亲宋姿以外。 明媚大方、八面玲珑如贺冰妍都搞不定这位婆婆,更何况钟盈——她这辈子活到现在,就没学过怎么取悦别人。 午餐后,陈城出去忙了,原本贺冰妍正揽着钟盈,神秘兮兮咬耳朵:“你知道这大过节的,咱婆婆又在闹什么脾气,公开就在桌上冷着脸嘛?” 钟盈眨了眨眼,表示懵懂。 “你这水灵灵的柳叶眼哟。” 贺冰妍向来喜欢美人,被她这么一望,顿时心猿意马起来,捧着钟盈的脸左看右看,还呢喃有词:“……近距离观赏下,这张脸真是我见犹怜啊。” 眼见两人脸都快贴在一起了,被迫陪侄子玩的陈青安眼神淡淡扫过来,清了清嗓子。 整个人都透露着不满。 贺冰妍感叹:“要不是涂了口红,我搞不好真会生出一些危险的想法。” 结果,陈家兄弟发现,被调.戏的钟盈不仅没拒绝,还温柔羞怯垂着脸,弯着眼靠到贺冰妍肩上。 陈淳安&陈青安:“!!” 这画面太美。 “冰妍你可以稍微正经一点么,”陈淳安头疼地扶额,压低声:“儿子还在这儿呢!” 贺冰妍振振有词:“儿子会理解妈妈欣赏美的行为的。” 说完,贺冰妍偏过脸懒得理丈夫,和钟盈继续分享关于公婆最新的八卦。 钟盈是真听的一愣一愣的:大约就是,她们那位公公虽然在外面一向风.流不断,但至少底线是有的,不会光明正大带到外去,让人瞧见。 可陈城近来忽然迷上了个小姑娘,还是越大的大学生,可听说段位超高。 又是接送上下课又是供人家念书的,居然还敢带到金融中心逛街,被宋姿她们圈子里的一位夫人碰了个正着。 自古三儿和正室夫人不两立。 这点钟盈当然明白,可在她的理解内,既然做三了,总要有点羞耻心吧,哪还敢四处张扬。 偏偏这个小姑娘道行颇深,贺冰妍神通广大,居然把她的微博给翻出来了,里面的言论真是令钟盈震惊。 所以陈淳安走近时,就听见妻子和弟妹轻柔又难掩兴奋的赞叹—— “天,这姑娘长得好纯,也不是那种妖妖调调的呀。” “谁告诉你三儿就一定要妖的?嘿嘿……很多男人他就好这一口。” 陈淳安脸色一黑。 “……资本家的原始积累都是罪恶的,我们做这行花他们的钱为什么要受道德谴责?” 这是什么魔幻逻辑。钟盈读到一半实在念不下去了。 贺冰妍继续:“我们又不谈爱情,也没想过嫁给那个人,这就是一场交易而已。” “别人还在上靠家里人念书的时候,我们就能攒到清州一套房的首付钱了,自力更生的,凭什么被看不起?” 贺冰妍和钟盈四目相对,纷纷唇角一抽。真是逻辑自洽,仿佛好有道理的样子。 “本来前几天我就想分享给你的,”贺冰妍懒懒的:“我是怕你刷微博,不小心点到她和她那些小姐妹的赞,沾上这种人,不值得。” 钟盈点点头。 不管别人怎么样,她周围认识的大V博主们,每次刷完微博,必然要点进“我的赞”那栏,反复确认自己没有手滑碰到不该点的,才能安心退出。 钟盈很快抓到了重点,声音更轻:“那这事儿,她丢给你了?” “可不是么?” 贺冰妍冷笑:“我们那位婆婆,平时一天到晚看我们这不顺眼那不OK的,到这时候倒清高起来,怼小三这种事想起来要丢给儿媳妇做,绝了。” 这种事,钟盈可以片叶不沾身,可贺冰妍不能。 她和宋姿的关系,不止是婆媳,更是陈家两位夫人的权力更迭——可以说很多时候,即使贺冰妍再不喜欢宋姿,也必须和她站在同一个阵营,维护她的地位。 陈太太真不好做,钟盈不由替冰妍叹息。 当初钟轼和顾秋容很不赞同她嫁给陈青安,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不喜欢陈家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 但后来,后来陈青安是怎么说服爸妈的,她到现在都不知道。 问陈青安,他不肯说,爸妈也三缄其口。 “——钟盈。” 就在她托腮回想的时候,宋姿坐在陈青安的一群婶母中间,忽然远远开口喊她。 没办法,毕竟是长辈。 钟盈“诶”了声缓缓站起身,唇边的弧度不轻不淡:“妈,怎么了?” 讲实话,钟盈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 反正她每次喊宋姿一声“妈”,心里就感觉对不起顾秋容一次。 这太虚情假意了。 但还别说,她这位婆婆别的再有什么,这张脸真是保养得宜。岁月的痕迹很轻微,医美也做的自然不生硬,风韵犹存。 宋姿笑容和气:“妈就是想跟你说,你看阿临多可爱,你和青安也要加快点呀。” 阿临就是陈淳安和贺冰妍儿子的小名。 噢,原来是催生的节奏。 按照正常剧情,钟盈心想,她这时候应该脸色恰到好处一红,佯装羞涩才是。 但真的做不到啊。 她还没来及出声,陈青安已然慢悠悠踱到她身侧,冷淡道:“这个年纪的小男生,连狗都嫌,哪里可爱了。” 陈青安身形一晃,恰好把小侄子挡在身后,还很恶劣地……默默伸手一捂。 钟盈默了默,有点被陈青安的操作惊到了。 阿临呜哇呜哇地抗议,又用眼神向父母抗议,他才不是狗都嫌呢。然而陈淳安和贺冰妍这对无良父母,只顾低低窃笑,连肩都在颤。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其乐融融。 宋姿的脸上顿时挂不住了,她身边那群七大姑八大姨们依旧沉默,没有如电视剧般围上来帮腔“教育”—— 她们心里敞亮着呢。 淳安青安这两兄弟惹不起,贺冰妍更是个厉害角色,至于这位年轻的陈二夫人么…… 谁让人家有个会心疼人,护短的好丈夫。 “妈也是为了你们好。” 宋姿哪肯甘心,这两个儿媳她没一个钟意的。大的那个飞扬跋扈,小的孤高清宁。 再不立立规矩,这家里哪还有她这个婆婆的立足之地?思来想去,宋姿还是决定捡看起来软的柿子捏,从钟盈入手。 她这次注视着钟盈,笑容更慈祥:“这不是你们有了孩子,才好给你们买学区房吗?听说明城现在好的学区房,都要七八万一平米了,那都还是很老旧的小区了……” 好呀。 这是准备谈钱了。 钟盈眼中漾着笑,安静等她说完,又像是很为难的细细一拧眉。 宋姿心里一喜,却听钟盈温声软语道:“妈,这不行呢。您不会不知道明城房产限购吧?” “婚前我、我父母名下的购房资格就用光了。别说是学区房了,就是送我一块地,盖好房子我也买不了。” 就差直说了。 你陈家的钱,我看不上。 不小心踢到块温柔钢板,宋姿一时被震的说不出话,贺冰妍就差在心底为小姐妹炸烟花喝彩了。 “何必呢。” 陈青安表情匮乏,语气也生硬:“不管您对我怎么样,我从来都想给您面子、替您周全的,可您要一点不考虑我的感受,以后我们这面,还是少见的好。”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宋姿这妈当的,甚至还不如陈城父亲做的好。 拿自己做借口和陈城闹的是她,不闻不问是她,到头来装慈母,想摆婆婆架子的还是是她。 哪有这个道理。 这话丢下,陈青安向在座的长辈道了声别,拉着钟盈,转身就走。 留下众人只看见他轻薄风衣一角,面面相觑。 ——看到了吧,这位陈二夫人是真不能惹。 ## 没多久,陈淳安和贺冰妍也从陈家出来,说是和他们在金融中心商场汇合。 等他们时,钟盈忍不住戳了一下陈青安:“没事吧?” “没事。” 见钟盈问,陈青安表情忽而放松了许多,笑了笑:“跟你说实话,我早就死心了,没想从她那获得什么母爱,所以无所谓。” 他说的越云淡风轻,钟盈听的越是酸酸的,不是滋味。她掀唇正准备说点什么安慰时,又被陈青安飞快抢道:“而且,你没听说过么?” 陈青安唇角翘着,慢条斯理说:“做儿媳妇一定不能退让,不然人家试探到你的底线,是会受欺负的。可做女婿正好相反,你既然抢了人家女儿,岳父怎么摩擦你,都必须生受着。” “所以我爸怎么摩擦你了?” 陈青安牵着她手往前走,更乐了:“你就没发现,直到现在我见到岳父大人,还是心有余悸么?” 钟盈:“……” 这倒是。 …… 很快,陈青安带着她,去到了一家乐高旗舰店。 温暖的橙黄灯光,用积木搭建的小世界,琳琅满目的成品陈列,限定和各个系列让钟盈这个大龄儿童都看花了眼。 陈青安站在货架前,念念有词问她:“盈盈你说,给那小子买个什么好呢?” “虽然也是……实情。但我这个做叔父的,还是应该给他陪个罪。” 原来他是要给小侄子买乐高,道歉的。 身为长辈,他愿意耐心教小朋友做超轻黏土,会为说错的话向他们道歉请求原谅,陈青安这样温柔至极的人,钟盈想不通,陈城和宋姿怎么忍心只把他当一个砝码。 真是铁石心肠么。 看着陈青安俯身,微皱着眉神色认真,在霍格伍兹城堡和长城的乐高之间举棋不定,这一瞬间,钟盈听见自己心里仿佛陷落了一角。 她从来都知道陈青安的好,可拥有了,又总怕自己抓不住,承担不了。 而现在这一秒。 别的都不想管,假如真如淳安所说,陈青安的开心与她有关的话。 她只希望自己真的能做到。 …… 两个积木里,最后陈青安还是选了城堡,从展列台拿了直起身时—— 撞进怀里淡淡的香,是从沾着露水玫瑰叶清新的味道。 大庭广众,人声喧嚣。 钟盈凑到他唇边,小心翼翼吻了下,又飞快抽身,垂着眼轻软道:“……不要闷在心里啦。” “有不开心要跟我讲。” 作者有话要说:  钟盈:(doge)哇我怜惜了一把陈青安我好棒 陈青安:(摸摸头)真是我家傻姑娘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当普琳琳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726401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陈青安心里有如被阳光下温暖的海水漫过。 他站直身,动了动唇,半天居然没说出一个字来。 钟盈只感觉,这可真不像他。 货架上方射灯的光洒下来,落在他脸上,把他的瞳色衬的浅了些,浓郁巧克力般柔和明亮。 她看见他长长的睫毛垂覆着,随着他眨眼的频率一扇一扇。 眨的她心里也微微的痒。 仿若回到他们初见时。 那时候,钟盈惊艳之余,忍不住还有点儿好奇。 这位博士同学怎么能做到如此冻龄的,二十五六了,还有一身料峭春风似的少年气。 呃,所以,她这是吓到陈青安了吗。 不论在家,在和陈青安独处的时候,有多少小女儿情态,公共场合,钟盈的偶像包袱还是一向很在线的。 成天红着脸娇滴滴的,才不是她的风格。 “你不去,是在等我付钱么。” 钟盈微抬下巴,示意他收银台的位置,表情也淡然,一切都很像是那么回事。就除了……除了她还转不回来,依然软着的,毫无威慑力的语调外。 可陈青安试探性的一低手,连她的指尖还没碰到,钟盈就触电似的往回一缩。 仿佛满眼都写着:陈、陈陈青安,你不许乱来啊。 陈青安瞬间被她戳中了萌点,正要说她是只纸老虎,还没出声,手机就开始不依不饶的振动起来。 是陈淳安夫妻在催他们。 淳安这人表面和气儒雅,实则性子最急,陈青安毫不怀疑要是不抓紧,肯定要被他连环催命。 当即陈青安排队结完账,就和钟盈直奔一层购物区。 …… 和不少大型购物中心布局相似,越是名品专柜所处的楼层越低,金融中心也不例外。 一层。 陈列讲究的商铺林立,有风格冷淡利落,有新潮独特的,也有坚信优雅永存的,一间间略过,各有各的风格鲜明。 精致朗阔,纸醉金迷。 美好的设计谁都喜欢,而这些美好,的确更容易出现在高奢品牌。 不论是在伦敦,还是在明州清城,每次逛到这种地方,除了感谢父母为她创造了条件,更坚定了钟盈要好好赚钱的信念。 老公送的,老爸送的是一回事,自己犒劳自己又是另一回事。 在钟盈的世界里,这两种快乐互不干预,都很重要。 眼看贺冰妍约的D家专柜就在一步之遥,钟盈问陈青安:“要不你和你哥出去转一圈?我陪冰妍姐姐逛就好了。” “你以为呢?” 陈青安勾起唇,懒散一笑:“……她是喊我们过去付钱的。” “噢,那也行。” 钟盈点点头,和陈青安朝内走。 贺冰妍显然已经是金融中心这家的Vvip。 她和陈青安一进门,立时就有销售人员温柔周到迎上来,说她是Jessie,很高兴为他们服务,陈先生和夫人在楼上贵宾室等候多时了。 一见钟盈到了,陈淳安仿佛见到了黎明,拉着陈青安就溜,贺冰妍忍不住气恼:“这人真是的,他走就走,还带着青安!” “没事啦冰妍,”钟盈弯起眼笑:“我陪你就是了。” “我不是缺陈淳安陪,有他没他我一样潇洒。我是……唉,这人脑子真缺根弦!” 贺冰妍越想越气,那位销售Jessie小姐姐恰好这时捧了只珠宝盒过来,笑吟吟的:“陈太太,你想要自己打开看看吗?” 钟盈不禁失笑。 贺冰妍这种vvip到店待遇优厚实属正常。可这桌上的花盒,开好的香槟,精巧的品牌Logo巧克力等等,都在说明—— 她今天肯定败了个比较刺激的家。 “你买什么了?”钟盈问她。 贺冰妍含笑对Jessie说:“肯定要自己打开的。但不是我,是这位陈太太。” Jessie忙会意,把珠宝盒轻轻推到钟盈面前。 “……我?” 钟盈环视了圈,发现的确只可能是她来做这个陈太太后,更懵了:“所以我是失忆了吗?” “你没失忆,”贺冰妍挑挑眉,笑容更深:“大概这是你老公送的中秋节节礼礼。” 众所周知,我们中国人一般只给长辈送中秋节礼。 钟盈犹豫:“……这不会是潘多拉魔盒吧?” 贺冰妍:“……” 她沉默了一秒,而后认真道:“这里面是个公狐狸,你打开了他会变成美少年找你报恩,就说开不开——” 贺冰妍最后表疑问的“吧”字还没出口,钟盈十指纤纤,飞快一抬手,开了珠宝盒。 围观的Jessie:“……” 但打开后,她是真的有点,有点……难形容心情。 黑丝绒底面,放着的是一枚玫瑰枝形项链。 缠枝形状满满白钻细细弯出来的,绿色宝石点缀成叶片,最中间就是朵用黄钻拼成的,永不凋谢的娇艳黄玫瑰。 灯光底下,整枚项链当真将繁复华丽,精巧璀璨做到了极致。 事实上婚前,陈青安陪她选配婚纱的项链时,曾经看到过类似的款式。 只可惜是中间那朵玫瑰也是白钻。 钟盈虽然很心水这式样,但总觉得玫瑰也是白色乏味了点,再加上…… 她也不必充大头。 近百万的项链,以她的眼光看,不是买不起,但也的确价值不菲。 选一个不完全满意的,这太暴殄天物了。 当时,陈青安也认可钟盈的说法,没多说什么,只是选了一条别的项链替代。 没想到他真的记了那么久。 而且,还真的给她找来了黄玫瑰的。 女人和龙大概是同分异构体,都对亮晶晶闪闪发光的宝石没什么抵抗力。 即使是见惯高奢珠宝的贺冰妍也挽着钟盈,赞道:“这黄玫瑰的确难见,而且这颜色太娇太媚了,也只有你这样的,才能降服得住。” “你看,”她话里带笑也带揶揄:“平时都是我托青安忙,难得青安找我一次,我当然要尽心。可惜给他那个垃圾哥哥拖走了,礼物都不能当面送。” “当面嘛?” 钟盈声轻:“……当面他大概会怕我不要吧。” “为什么啊?!” 贺冰妍这下彻底来了劲儿,跟Jessie说她们不用服务了,拉着钟盈左顾右问。 每次和钟盈在一块,贺冰妍都觉得,苍天还是有眼的。 给她发了一个神奇婆婆,总要给她发一个神仙妯娌弥补。 但在最初的时候,听说这位弟妹的家庭背景之后,贺冰妍是有点忐忑的。 ——当然不是她瞧不起钟盈,反倒是担心钟盈看不上她。 贺冰妍的父亲是个大名鼎鼎的创一代。 但贺父从不否认的一点是,他高中都没念完,是靠捡破烂起家的。 人越没什么越渴望什么。贺父尤其尊重知识,仰慕知识分子。 从小就对女儿学习抓得很紧,但是吧,贺冰妍的确不是学习的材料。 后来择婿的时候,陈城那样的风.流名声在外,淳安能娶到贺冰妍,除了自己的确年少有为外,真要多亏陈青安。 那年,陈青安鲜衣怒马,摘得了清城一中的理科状元。 这事儿当时在陈城他们那个生意圈里有多轰动,可想而知。 想想陈淳安也是海外名校出身,弟弟还是理科状元——这家子是真有学霸基因。 贺父大腿一拍,得嘞,这女儿能嫁。 这种敬畏知识如同敬畏生命的观念,显然也传给了贺冰妍。 她原来还很担心,自己就是一俗人,而钟盈是餐风饮露,不与世俗同流合污那款的。 结果没想到的是,和钟盈第一次见,二十分钟后,她就没忍住,把人家一把抱进怀里了。 这种和自己性格互补,爱好相同,冷冷淡淡但又会嫣然一笑的小美人,谁能抵挡得住! 所以,贺冰妍只许钟盈喊她姐姐,而不是嫂子。 她和钟盈好,和这兄弟俩不相关。 …… 这会儿,听钟盈讲她和陈青安的事儿,贺冰妍沉吟片刻,也只是说:“讲老实话,你们俩都没问题,但我肯定更偏向你。” “不论是你暂时不想去装潢新房,还是别的那些,这些都是正常的行为,哪个女人不怕婚姻呀。连我和陈淳安这样,一根绳上的蚂蚱,不可能离婚的夫妻,我心里都怕。” 古人说的真的很对。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贺冰妍感慨起来:“我有闺蜜和她的高中同学,恋爱十年结婚一年吵散了。也有包办婚姻,从朋友做到夫妻如胶似漆的。结婚和恋爱不一样,得收了性子慢慢磨合。” “那我问你,你现在有和他过不下去的想法嘛?” 钟盈轻轻啊了声,有点受惊:“……怎么可能?” 实话说,她还蛮想过的。 “哟,”贺冰妍顿时眉开眼笑:“那你愁什么?这不是挺好的吗?结婚就是这样,怎么可能谈恋爱轻松,你要把他当回事,自己就别过了……” 两个女孩子说了会儿话,坐累了,于是决定下楼认真逛一逛。 钟盈也想起要买给顾秋容做生日礼物,贺冰妍替她参谋,Jessie也在一旁帮忙,正是最轻松愉快的时候,可贺冰妍转身一扭脸,仿佛见了鬼似的。 她轻轻一扯钟盈的袖子,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焦急又隐晦地示意身后。 钟盈顺着她的目光划过去,又扫回来。 两人四目相对。 “——褚梦。” 气音,异口同声。 褚梦就是她们公公的那位……小情人。 怪就怪这姑娘生的太有辨识度了,从照片就能认出来,一看就是纯天然美人儿。 钟盈万万没想到,她这人生平淡无奇二十四载,居然还有天能亲眼目睹捉.奸的画面。 ——而且还是自家公公的! 结果一瞥,贺冰妍的激动更不输于她,还带着跃跃欲试的冲动。 “此处应有BGM才对。” 贺冰妍撂下这话,摇曳生姿,走到了褚梦面前,笑容优雅:“你好,褚小姐。” 褚梦一愣,甜甜笑着问:“小姐姐,请问你是?” 这会儿店里服务褚梦的销售,是个年轻俊俏的小哥哥。Jessie休假的时候,他帮忙接待过几次贺冰妍,不免笑着说:“看来清城是很小,褚小姐你还认识陈太太啊。” 听到这个姓氏,褚梦笑容彻底一滞。 钟盈立在一旁,表情虽然冲淡宁静,实际上内心雀跃的不行。 这是什么名场面。 要丢在B站,弹幕能闪花陈青安的眼。 “褚小姐没猜错,就是那个陈。” 贺冰妍笑了笑,意味深长:“我先生是陈淳安,喏,她先生是陈青安,我想你一定听人说起过。这么密切的关系,不坐下聊聊嘛?” …… 五分钟后。 贺冰妍有点烦了,钟盈也是。 想起她微博上那些魔幻理论,人一旦心歪了,脸也不要了,就真天下无敌了。 贺冰妍都已经直说了,别的她不管,只是让她安分点,以后不许到金融中心来,让宋姿她们瞧见。 就这么一点正常诉求。 褚梦先是装单纯:“啊,不是我要来的,是陈先生非要带我来,你们去找他说呀。” 然后又是柔弱卖惨:“你们这种家庭的女生,目中无尘,哪会懂我们的为难,夏虫不可语冰。” 最后撕下伪装,褚梦甚至还笑起来:“我又没有犯罪,怎么着,你们还能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呀?” 反正她是码准了这些夫人们最要面子,绝对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撒泼的,还不是要乖乖让着她。 褚梦一边想,一边看着对坐的钟盈,这个年纪与她相仿,美貌胜过她许多的女孩子。 我要是有这样的美貌,早不知道征服多少男人了。 怎么会像她那样,只能戴海蓝宝的项链。 褚梦是听陈城说过的,陈家二公子是名医生,不经商没有继承企业的。 至于他手上有多少资产,陈城没说,她想来是很少的。 褚梦笑眯眯的,还挑衅般刺钟盈一句:“放心啦,我对你们的丈夫没兴趣,尤其是你,小姐姐。” 钟盈心底的暗火不知道怎么,蹭的一下,就燃了起来。 她凭什么用那样蔑视的语气,说陈青安。 钟盈由衷觉得,她要不做点什么,以后这清城她大可不必来。 人人都想把她当软柿子捏。 钟盈环视一圈,Jessie不知道什么时候没在,是她的小伙伴过来,问她们需要什么。 “没什么,”钟盈唇边缓缓绽出笑,顾盼流波:“你可以借北北我3分钟吗?” 小伙伴被迷的,忍不住跟着她也笑了:“没问题。” 钟盈又说:“那你带耳朵听就好啦。” “嗯嗯,好的!” 小伙伴心道:顾客就是上帝,我做的对。 结果这位大美人一出声,就把她震碎了。 “褚小姐,请你明白,做小三就是做小三。不是你不谈爱只谈钱就是恪守职业道德了,这世上哪有这么低贱的职业?人不人鬼不鬼,是被包.养,是当外室。” ……什、什么? 这么年轻清纯的女学生居然是三儿? 她还没消化完,就听钟盈清清淡淡继续说着,那声调冰雪温柔,像是在念一篇散文诗似的。 “你既然愿意当只能活在阴沟里,人人喊打的东西,那就不应该出现在光天化日下。这么简单的道理,就非要我们说两遍吗?” 她音量不高,但因为好听且内容劲爆,这会儿店里客人又很少,自然吸引了全部店员的悄悄注意。 “至于别的。” 钟盈神色倨傲:“你根本就不配提我丈夫。” 褚梦是真做梦都没想到,钟盈一点不为陈城周全,丝毫不爱惜家族声誉,居然敢—— 这些名品店之间,销售也是互相流动的。以后这金融中心,她可能……真不能来了。 褚梦拎起包,想放句狠话又不知说什么,最后只能快步恨恨离开了。 …… 半晌,贺冰妍皱着眉,指着钟盈笑:“……我的风头全被你给抢了,你陪!” 钟盈拂了拂裙边,缓缓落座,说不出的幽娴安静。 谁也想象不到,这样看上去风一吹就能倒的娇媚美人,居然这么刚。 可是下一秒—— 钟盈就彻底熄火了。 因为有个人搂住她的腰,当然了,是法律允许他这么做的。 啊。 陈青安到底听到了多少? “——你根本不配提我丈夫。” 这酸话怎么会是我说的,钟盈闭眼喃喃。 似是为了回答她。 陈青安眼中尽是温柔笑意,慢条斯理。 “我真想不到,我家盈盈这么维护我,嗯?”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对陈医生说:你老婆真棒.jpg 这章是一整个拆开哒,为了连贯性所以这章长一丢丢,可能看的累,下章可能会短。 悄咪咪安利一下我基友樱桃煎的文《竹坞纸家》,温馨清甜古言文,有兴趣的姑娘可以看看,还没V而且她有!巨多存稿! 这章评论掉落红包~明天见! 对啦,我的wb是@清玫酱,之前忘了说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桔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桔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桔子 7瓶;琚年 2瓶;27264011、糖鬼 1瓶; 么么啾~ 第14章 这一声拖长音的调.笑,飘飘悠悠,彻底把钟盈的脸点炸了。 这时候,除了继续装淡定,又不会有什么好办法。 从金融中心出来坐到车上,仿佛刚刚那个冷艳霸气顶住全场的人原地消失了,什么都没发生过。 谁让钟盈心里有丛无名恼意。 从那晚留学的回答,再到关于结婚截然相反的说法,好多时候,她是越来越猜不透陈青安了。 可陈青安呢。 看着自己热昏了头似的大庭广众主动……吻他,然后还那样和人争高下,他还笑。 他还笑! 见淳安手肘一捣陈青安,眼神揶揄含笑,直向她这扫,似是在提醒他自己生气了,钟盈闷闷的:“我可不管。” “管什么?”陈青安侧过脸。 “你们老爸的小情人,这次肯定被我得罪的死死的了。” 钟盈抿了抿唇,无辜道:“我这人呢,反正是一向管杀不管埋的,后面我可不想管。” “我还以为什么事儿,这也值得你生闷气?后面真有什么,也有我在,哪用你烦什么心。” 陈青安似笑非笑,“这种身份的东西,敢来挑衅你,可不就是嫌日子过的太舒服了么。” “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哪,连我们最能沉得住气的青安都撂狠话了。” 贺冰妍笑了:“那就交给你啦,你哥给我的办案经费,看来是躺着赚了。” 想她贺大小姐怎么可能做亏本生意。 要她摆平公公的小情人可以,但这办案劳务经费,陈淳安必须出。 现在多好,钱已经到账,还有人代劳。 陈青安懒散一抬声:“……冰妍姐。” “既然这样,那我哥的脏钱也带我赚一点儿?” “好说好说。咱们公平起见,一九开好不啦?” 陈淳安&钟盈:“……” - 陈青安和贺冰妍这两位,合伙欺负起陈淳安来,是真的很在行。 清城海棠里,外婆家。 这一片清大老教工的住宅楼。地段好,但难免房屋日久,生活设施和风貌旧了些。 外公外婆的住处,比起陈家公馆的奢华差太多。 可瓶里用水养着的花,炉灶上咕嘟嘟炖着的甜汤,还有蒙着碎花布干净整洁的陈设,全部都散发着温馨的家的气息。 客厅里唯一能称得上贵重的陈设,就是那台雅马哈钢琴了。 此时,外公外婆坐在琴边,正津津有味听贺冰妍说她和陈淳安初识时的往事。 “……您不知道,那会儿有天淳安忽然问我,你是不是有个堂妹也单身,要不要试着介绍给我弟弟?” 外公一瞪眼,急了:“嘿呦,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 钟盈也看向陈青安,挑了挑眉,行情不错啊。 没想到,搭在裙边的手被外婆方老师轻轻拍了拍,方老师笑的温和慈祥:“你看这最好的缘分,怎么也乱不了的,啊。” 方老师老花镜架在鼻梁,目光向上透出来。 不是评头论足的打量,而且柔和细致注视着钟盈。老人家眼里的喜欢和袒护,看的她没由来脸一红。 这下,倒真有几分含羞带怯新媳妇的感觉了。 贺冰妍话里带笑,继续道:“对呀,我也觉得他是乱点鸳鸯谱。当时我就说他,我们贺家女孩儿是没处去了吗?非要各个奔到你陈家来。” “结果啊,那次我在他车上见到了青安。” 两位老人家小孩子似的,眼神亮晶晶的配合:“然后呢?” “然后,”贺冰妍笑靥如花:“我就说,淳安啊,要不这样。反正我们贺家要嫁的是你陈家,你看……我和青安合适吗?” 陈淳安:“……” 这话一出,连钟盈都忍不住笑出声。 贺冰妍这个重度颜控。真是十年如一日从来没有停止过,对陈青安这张脸的赞美。 “冰妍姐,你可不能这么害我啊。” 陈青安举高双手投降,笑容朗朗:“你看淳安都黑了。” 老婆哄好了吗?你就能。 陈淳安没好气瞪他。 陈青安不动声色,去瞄钟盈的神色。 这时候,有股淡淡的糊味从厨房飘出来,方老师嚷了声“坏了”,指挥着外公忙不迭往厨房跑。 小辈们刚准备进去帮忙,砰的一声厨房拉门就合上了。 “还用你们忙?” 外公背着手,念念叨叨:“行了行了,你们玩你们的,我和方老师要专心做饭了,有什么话过会儿再聊。” 于是,贺冰妍笑吟吟缠着陈淳安,非要听他弹钢琴。 钟盈刚被投喂了一个蜜橘,指甲沾到了橙色汁水,站起身说去洗手。 这两人立马急急一个眼风扫过来。 还不快去哄。 陈青安揉了揉眉心,自然起身跟过去。 这哪里是哄就能好的。 钟盈这样玲珑通透的姑娘,糊弄一次,或许她心情好,可以不和你计较。 可两次三次,想都不要想。 一而再再而三,假如没估计错的话,他已经快触到钟盈的底线了。 当然,他是……故意的。 陈青安唇边笑容很淡,白皙指节缓慢松了松领口,微垂着的,一双桃花眼温柔似水。 假如有人看见这时候的他,一定会很感叹。 平时清正高洁的陈医生,居然脸上还会出现这样柔和阴郁与偏执并存的神色。 他在等,等钟盈生气在乎,等她问自己。 等她掉下去。 和他一起掉下去。 这么看,还缺了把火。 - 钟盈摘了戒指,放在镜前的洗手台上,然后才摁了两下洗手液。 这时,客厅里叮叮咚咚的琴声流淌出来。 钟盈忍不住揉着泡沫,侧耳去听。 可惜,以陈淳安这样的工作强度,疏于练习,这曲子弹的反复来回,有点惨淡。 之前钟盈听陈青安说,家里人小时候让他和淳安学钢琴,说是陶冶艺术修养。 结果学到后面,陈淳安发现自己的天赋就没落到过艺术上,还是安安分分,继承家业比较好。 他是发现,自己手部灵活度和力度不错,学习成绩也还行,那不如做牙医了。 不过的确。 陈青安那双手是生的很漂亮,而且是那种容易令人……浮想联翩的漂亮有力。 钟盈的脸很奇妙一热。 而且,就这只手替她拧开了水,“冲吧。” 满手的泡沫都快被她揉没了。 钟盈轻轻“啊”了声,默默低头去冲干净,陈青安又递给她一张纸。 这么殷勤周到。 她没抬头,只看见他那道干净清晰的下颔线条。 钟盈把纸团丢进垃圾桶,直觉这人不对劲:“中邪了你?” “差不多。” 声音清润,很正经。 可说着,他就欺近,一手掐住她腰,一手煽情地扶在后脑,不由分说往后一抵,吻住了她的唇。 身后那面墙上,镜前灯的开关一下子全被打开。 砰的一亮。 钟盈被刺了一下,偏过脸想躲,却被吻的更凶。 手自然而然攀上他肩的那一刻,她在缺氧的昏沉中,忽然明白了。 为什么给她递面纸。 他今天这件深色衬衣,沾上一点水渍都尤为清晰,特别是这种胡乱暧昧的抓扯…… 搞不好就会像被女鬼附身了一样。 原来他早想到了。 他以为她是什么人? 这么多天的事儿,以为吻到腿软就不计较了? “……陈、陈青安!” 钟盈勉力推开他,眼里还泛着未褪的娇媚水光,气息都乱透了,可再急再气,她还记着这是他外婆家,压着嗓音一股脑全倒出来:“你把我当什么人?什么家里催婚什么孝顺,你连当初交往的理由都是假的,两天过去了我不问,就一句解释都没有,你……你!” 钟盈怒气上涌,压根不给陈青安说话的机会,脱口道: “我现在感觉,连我们第一次见面说不定都是假的,是不是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就要正式开启少女养成游戏了。 下章给你们看一个欲到爆炸的陈医生。 V章前三章100%会掉落红包。 假如有兴趣,可以右上角戳进我专栏收藏一下作者(当然也就是我,以后开文有喜欢的早知道,完结文也可以宰。 《呼唤你的姓名》、《绿墙边的少年》两本完结校园文,可供大家换换口味。 最后我也求一个预收,在专栏: 1.现言《一整个夏天的年少》:校园文,温柔怯懦少女x满身阳光少年,文案可以戳进专栏 2.还有个古言《见东宫》: 复仇虐渣+高甜,大概是古代版的《我嫁给前男友的上司怎么办》,喜欢请戳个收藏啦。 前一世,顾西嘉倒在少年君王登基那一年秋。 顾氏一族,江左士族四世三公,皆是文人清流,权臣一个没有。若不是西嘉之父教授东宫音韵训诂,虽无实权,但到底潜邸从龙,她断断也嫁不到权臣梁国公。 当然也不会……无疾而终。 一朝重生,西嘉忙着刷满东宫的好感度,施计离间梁国公,至于这婚嫁么…… 新科探花郎文质彬彬光映照人,西嘉甚是心悦。只可惜父亲榜下捉婿途中,被那清河崔氏截了胡。 未曾想,当日午后,太子殿下竟也来亲自垂询。 立于廊下,刘询安慰道:“天下好男儿何其之多,实不必介怀于此。” 西嘉举袖而笑:“然也。” “想姑娘仙姿佚貌,多智计、性聪敏、好读书,只做个探花夫人着实委屈。” 刘询笑着,缓缓温润道:“……何不入主东宫?” 第15章 钟盈一通发泄完, 便是阵令人屏息的安静。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 闷在心里再久、再难为情的话, 只要眼一闭心一横开口了, 回过头看, 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这会儿实际上,钟盈心里轻飘飘,超爽的。 倒是陈青安—— 陈青安掀起眼皮, 视线缓慢对上她的, 牵强扯出个笑。 钟盈云里雾里。 要是换个人, 在她认真生气的时候还笑,她毫不怀疑自己有锤爆对方的心。 可陈青安这这,唉。 他这一笑,比不笑还惨淡的多, 简直让人想从怀里掏支烟出来。 “——青安, ”就这时,隔着隔断, 陈淳安没走过来, 低着声, 劈头盖脸一顿训:“你凭良心说, 人家钟盈还不够温柔, 还不够维护你的么?在外面什么时候给过你脸色?倒是你,也近三十的人,能不能消停点,又给我作出什么妖?!” “你出去冷静冷静,外婆说家里没有姜了, 你去买。” 陈淳安深深吸气,消了火,语气也温和许多:“盈盈,你要不想和他去,就去和冰妍玩儿,还惯得他了。” 也不用。 钟盈这才痛苦完,把话给撂出去,现在明明轮陈青安麻烦了,她跑什么。 …… 最后,当然是钟盈和陈青安一起去买生姜了。 从海棠里出来,老城区的弄堂巷陌小巧精致。 轿车在这里寸步难行,时不时有自行车和电动车穿梭而过,陈青安怕钟盈不看路,一路半扶半带着她纤细的肩,把人护在里面。 这段长长的小巷,足以让人安静调整过来。 转出小巷,一踏上人行道,钟盈往右挪了挪,默默让开了。 “盈盈,”陈青安低声:“别生气了。” 想去牵她的手,没碰着。 四五点钟,假期上补习班的高中生们也放学了,迎着他们的面走过来。 聊着游戏,谈着学校里谁和谁暧昧的八卦。 还有对远远跟在大部.队后的学生情侣,女孩子悄悄扯了男生书包上的毛绒兔子一下,钟盈还以为能看见你在笑我在闹的纯洁悸动,结果…… 结果,那少年回过身,飞快吻了女孩子的侧脸。 钟盈:“!!” 现在一个个,怎么老的小的都爱这种套路啊。 真是世风日下。 钟盈忍不住扫陈青安一眼,却和他视线在空中撞个正着。 陈青安感慨:“你看,我还不如他。” 切。 你有老婆,他有么。 “原来陈医生对婚姻生活这么不满意。”钟盈呛声。 “那倒没有,也不敢。” 陈青安带着她轻车熟路地左转,走上一座步行桥。桥下是通江的护城河水,在斜阳底下,闪着潋滟的光。 “淳安说得对,”他垂着眼,视线也往下落:“盈盈,以前我是真的没想过这辈子会结婚。” “我就是太知道,一对怨偶可以把生活过得有多糟,所以没想过尝试。” 童年时代那些仓皇的记忆漫上来,比桥下的波光刺目许多,刺的陈青安微眯起眼: “家里催是真,但我不愿意,难道他们还能绑着我去民政局吗?” “……那你后来是被魂穿了?”钟盈问。 她站在桥边,眼看临近傍晚,天边的晚云铺陈,浓浓淡淡铺陈涂抹开来,天光映着水色,漫画一样的温暖明亮。 “我以为我已经表现的很明确了。” “盈盈,”陈青安逆着光望向她,语速慢了稍许,很认真,又很温柔地问:“你真的不知道我很喜欢你吗?” 一点不知道吗。 也不是。 可钟盈一直以为,她和陈青安之间的喜欢,和这座城市许多年轻夫妇,饮食男女相似。 不是飞蛾扑火,也没有轰轰烈烈的。 必须要把彼此的容貌性格、家庭学历等等这些外在条件放在天平上比较过,差不多重量,才可以提起。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在陈青安心中,能当起这个“很”字。 你真的不知道,我很喜欢你吗。 这句话经由陈青安低柔的嗓音,一字一言讲出来,真的…… 真的有点遭不住。 “我、我我。” 钟盈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娇柔的粉色从侧脸延伸到耳朵尖,衬的她领口那段颈项雪白生光,和田玉般润。 “我什么?”陈青安停步,一挑眉问她。 “你别停。” 陈青安那张脸,每次做出这种意味深长的表情,都特别让人有被暗示到了什么,面红耳热的感觉。 钟盈拉着他继续往前,“快点快点,停下我说不出了。” 陈青安侧过脸问她:“你的逻辑一直这么奇妙吗?” 没有啊。 平时她明明很少这样,都很有偶像包袱的好不好。 “到底别停还是什么,每次我都分不清你想怎么样。” “你这人啊,”陈青安又是那样扬起眉,声调沉缓又暧昧:“……不真。” 她什么时候不真了? 多花了一秒想明白后的钟盈:“……” 这样一闹,她倒是没一点包袱了,想都没想反驳道:“你就很真吗?你既然说是……喜欢的,为什么那么无所谓我去哪?” “喜欢的”三个字轻飘飘,给她说的跟朵棉花糖似的。 脸皮这么薄啊。 陈青安听的,忍不住缓缓笑起来。 “哪里无所谓了,我愁的好几个晚上睡不着,但能怎么办。” 陈青安叹息:“你嫁给我,又不是卖给我了,你当然有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利。” “我都想好了,大不了你去英国念书,我先去美帝把访问学者给刷了。再不行,就去参加个两年援疆援藏。再再不行——” “再再不行怎么办?”钟盈皱眉。 “笨蛋。”陈青安轻敲了她脑袋一下,没好气:“你就不能用功点儿,早日毕业吗?” 钟盈猫咪似的“呜”了一声,声音渐悄:“……可我没想好,要不要去。” 陈青安乐了,“还真惦记着你那机器学习呢?” “你怎么知道!”钟盈睁大了一点眼。 怎么知道。 陈青安怎么会不知道。 不论是她压在笔记本下的西瓜书,还是写了一沓,笔记满满的活页草稿纸。或许最重要的还是,她曾经跟他提起时,湿漉漉的明亮眼睛。 “假如你愿意问我的建议的话,”陈青安顿了顿,继续道:“我的回答还是老样子。” 几个月前,钟盈酝酿辞职的时候,实际上就问过他,觉得以后自己做点什么好。 陈青安当时很温和的告诉她:“其实什么都好,我希望你做自己的喜欢的事情。” 所谓的喜欢就是,如果她觉得披星戴月,加班奔忙充实心安,那就去做。如果觉得养只小动物出去旅行,享受生活自由惬意,那样也好。 总之,陈青安从没认为过,“她喜欢”,仅仅只代表轻松愉快在家当太太。 虽然,他是很乐意养她的。 但是像钟盈这样聪明勤奋、受过高等教育的姑娘,要是都一心只想着相夫教子,回归家庭,那才不正常。 何况光看她做KOL的态度就知道,钟盈真不是那样的人。 工作能给她带来的快乐和成就感,他替代不了。 所以陈青安是一直很希望,钟盈能有份真正喜欢,并且愿意为之奋斗的事业。 不过所谓当局者迷,钟盈想起过去陈青安说的,过了遍,还是喃喃道:“……可是喜欢的事,不一定能做的好啊。” “我怕万一没做成,就真的纯属浪费时间了。要是我还年轻,还在念大学也无所谓——” “等等。” 陈青安极罕见打断她,眉眼淡:“钟盈,你才24岁。平时我经常让你除了必要的工作时间外,不要泡在网络上,就是因为我不明白你这么深的焦虑感是从哪来的。” 他说:“在你这个年纪,凭自己能力一年就能赚百来万的人,放眼整个明城都数的过来,你有什么可怕的呢?所以我也反省过,是我,或者我们结婚这件事束缚住你了吗?” 呃这个,还真没有。 钟盈抬眼看看他。 虽然疾言厉色谈不上,但陈青安淡泊清朗,词锋锐利的样子,她感觉陌生,又蛮奇妙的。 很高岭之花,也很帅。 钟盈不知为何,居然听出来他话里的一丝感慨:“盈盈,做过了、就算没成,以后老了回想起来,就算只是感动了自我,也比遗憾强得多。” “退路有,前路也有。喜欢就放手去做,不行不还是有我吗?” 她不敢造次,一板一眼道:“……你说得对,网络是对我有影响。但你知道,我上学的大环境和你真不太一样。” 不是浮躁。 而是经世致用。 她的同学们,赚到第一笔钱的时候都还很小,早就习惯把时间成本计算的精确到位。 这当然包括钟盈自己。当年她反驳钟轼不肯继续念书的理由,其中一条就是,我现在工作和我深造完工作,拿到的工资差距不够大,不够让我心动。 钟轼被她堵的哑口无言。 的确每个圈子都有自己的风尚,谁也别想超脱出去。 眼看步行桥都要到头,生鲜超市都能望见,陈青安等了又等,问:“所以呢?” 果然,教妻子同带教师弟师妹的耐心,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所以我做决定会慢那么一点点点点。” 这也太多点了。 陈青安失笑:“行吧,等你想好。算了不谈这个,先去把生姜解决了……” “一年吧。” 就在这时,陈青安感觉钟盈忽的挽住自己的手臂,轻轻软软地说:“就一年,我……我还是想试试。” 实际上,钟盈心里早就决定好了,只是开不了口而已。 没想到这架一吵,波及到这,陈青安硬是点破了,还很站在她这边,那……反倒没有任何顾忌了。 也不知是在害羞,还是什么别的,钟盈飞快嘟囔:“啊好丢人,要不这一年你就当我gap出去浪了吧。总之总之!这一年,你必须关爱我这个失业辍学人群。” 陈青安眼里划过笑,“要是失业人群都能年入百万,那我也想失业,这得抵我掏多少根管啊?” “你别以为我真就不知道,你卡里有多少钱。”钟盈幽幽的。 那个数目的资产,啧。 要是她,还上什么班,可能就躺家里混吃等收益了。 “那你拿去花啊,光知道有什么劲儿。” 陈青安一副你之所以这么矫情,就是钱花少了,还不够放.纵的表情,皱着眉笑:“听我一句劝,人生一世,钱受罪人就快活,钱快活人就受罪了。” “……那你自己快活好了。” “你就没玩过换装养.成类游戏吗?” 他还是笑,笑她不解风情:“这种快活都是靠装扮别人给自己看获得的,假如养.成的还是自己的老婆,那岂不是双倍的快乐。” 钟盈:“……”您真变态。 …… 年轻夫妻是真没有隔夜的仇。 从生鲜超市往回走的路上,钟盈和陈青安又回到了说说笑笑,一个肯哄一个表面冷淡,实则撒娇十级选手的奇妙组合。 陈青安提溜着一袋生姜,边和她说从前在清州长大上学的事儿,“……你知道男生十六七岁的年纪有多不靠谱吗?我上高一那年下大雪,路和桥都上冻,大型溜冰场似的,学校三令五申说不给骑自行车回家。” “我现在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非要逞强,”他说到这时一停,指着步行桥的凉亭位置,笑着叹气:“……就在那儿把自己摔成了智障。” 陈青安高中时候成绩好,长相也还成。老师偏爱女生追捧,在男生里人缘又不错,是真桀骜不驯,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意气。 后来念了大学,成天泡图书馆实验室,年岁心性渐长,也养出了几分沉静温润,至少、看上去是那么回事了。 但一碰到钟盈后,全摔了个稀碎。 最开始那会儿,他追她追的小心翼翼,矫枉过正了,钟盈真就敢拿他当父兄似的看。 逢年过节,还把她爸门下那群学生给导师发的祝福短信抄来,如数发他一份,算作祝福。 陈青安差点气出内伤来。 钟盈死活就是不开窍,对他乖巧又尊重。后来他实在忍不住,坐十小时航班追到伦敦去过一回。 揪着她,那天也是热血翻滚:“钟盈我告诉你,你千万别把我当师兄。不然等你当真了,我的企图再暴露出来,你更不好受。” 陈青安到现在还记得,钟盈被他说的俏脸一白,不可置信的样子。 能到今天这样,他应该知足了,不能急。 身旁的钟盈浑然不觉,还扯着他的袖子问:“……你们班女生真的没有心碎一地吗?” “没有,”他也翘起唇角,回视着她:“我又不傻,怎么会让别人知道。” “真没有?你这样的,勉强也是李云龙一般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了,不应该情书收一书包,各种暗恋的吗?”钟盈表示疑惑。 她是看过陈青安高中时照片的。 比现在温润少一些,更张扬,散漫痞帅的味道,谁少女时代不喜欢这款? “你这么希望有?” 陈青安觑着她,莫名其妙:“……高中时候我连女生手都没碰到过。” “诶,那你白瞎了这张脸了。” “——你只顾学习和自己浪,这,这肯定不行。” 陈青安凉凉的:“钟、盈。” “好啦,”钟盈见状况不对,忙乖觉停下:“……我不说就是了。” 陈青安说,他很喜欢她。 说她是对的,不是她痴心妄想,就应该大胆放手去试。 啊。 她心里像是有什么剥丝抽茧,悄悄吐露出来。 落日温暖的光从右斜照过来,映的她侧脸弧度更优柔婉媚,她就在这时,偷偷牵住他的手,声轻语软:“那借你碰一下。” 牙医先生的手漂亮归漂亮,可做多了各种操作,难免有薄薄的茧覆着。 先是微微的痒,摩挲在她指腹。 然后温热柔和,那么准地就反握住了她的手,穿过去,十指相扣。 他低低的笑:“……本来就是我的。” 完蛋了。 明明他们什么更过分的事都做过,怎么……怎么就牵个手,她会觉得甜的要命。 阳光都融化了似的,摇摇晃晃。 河边的风,把她发梢吹到了他肩上几缕,钟盈伸手拢了拢,听见陈青安不经意,低低哼着歌。 “……河边的风,在吹着头发飘动。” 他声音原本就是温润清晰那种,这么唱,目色更是同嗓音一道温柔起来。 “牵着你的手,一阵莫名感动。” 陈青安心情也极好,牵着她回家的步伐也轻快许多。 钟盈也不明白一个人的开心,怎么会对另一个人有这么强的感染力。 可这个下午,她就是忍不住弯起唇角。 ## 钟盈和陈青安从清州回明城后,国庆假期的余额只剩下了一天。 偏偏这一天,还要花到社交活动中。 要说结婚后最麻烦的不是别的,而是逢年过节,不断有长辈喊你们小夫妻家里做客。 新婚夫妇,原本哪家就都不好推却。何况这家,还是钟盈的奶奶家。 这天中午,陈青安把钟盈塞进车里时,她起床气还没消掉。 陈青安和她说话,她也就挑几句敷衍“嗯”一声,然后翻出小镜子,继续完善她没化好的妆。 “你这样我哪还敢开,”红灯倒数还剩最后十几秒,陈青安看着她,温和又无奈:“赶紧放下!我真生怕你戳到自己。” 钟盈凑在镜前,脸都不抬:“我勾个眉尾而已,能戳到哪儿?你别管了,我手稳着呢。” “你手稳?” 陈青安想到什么,似笑非笑:“这一切,还要从那条鱼说起。” 那条鱼…… “陈、青、安,”钟盈报以微笑:“我这镜子砸人挺痛的,你信不信?” 故事发生在前一天晚。 被陈淳安和贺冰妍留了又留,他们回到家已经将近晚上十二点。 钟盈洗完澡,准备躺在沙发上玩会儿手机就去睡的,就在这时, 大概是为了抗议她和陈青安这对无良夫妇,国庆假期出门在外连点鱼食都不喂,鱼缸里的锦鲤一甩水花,唰的从鱼缸里蹦了出来。 “喂这又不是龙门,至于吗。” 钟盈忍从沙发上弹起来,忍不住抱怨。 滑溜溜的锦鲤不断翻着肚皮,啪嗒啪嗒在瓷砖上蹦跶。总不能见死不救,钟盈翻出一次性手套,正准备把它挽救回鱼缸。 第一次,被挣脱了。 第二次,手滑。 第三次,鲤鱼打挺,甩了钟盈一脸水珠。 这、这这不是欺负人吗。 她彻底不干了! 钟盈跑去敲浴室门,问陈青安澡洗好了没有,能不能出来帮个忙。 她话还没说完,门就从里面被打开,然后,然后…… 有时候,还是要承认一下,自己的老公人清瘦,身材矫健,肤色白皙这个事实的。 ……我眼光真不错。 “你,”钟盈坚信自己的脸一定是被水蒸汽熏红的,她教育丈夫:“你就不能把衣服穿好再开门吗?” “你喊的火急火燎的,我哪知道怎么了。”陈青安匆匆套了上衣,头发还没擦干,湿着水珠往下滚,就拉上她往外。 结果,看到躺在地上拼命蹦跶的锦鲤时,陈医生揉着眉心,忍不住叹气。 “还真是你,”他单调重复,这次带点笑:“是我老婆。如假包换。” 这条锦鲤肯定是母的! 钟盈愤愤。 怎么陈青安轻松一抓,丢回缸里,她就一点不反抗呢。 “盈盈,”陈青安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嗤笑了声:“你怎么这么娇?” 就怎么说呢。 这明明是揶揄她的一句话,但深夜里,钟盈居然听出了丝缱绻意味。她去重新洗了脸,翻捣着瓶瓶罐罐时说:“我可是海外求生四年的人。” “我原来也以为你十项全能,但现在么。” 钟盈这辈子在生活技能领域最大的盲点就是,她不敢处理活的鱼虾海鲜,那种滑腻挣扎的触感,让她从心底惊恐。 - 陈青安是怎么发现的呢,那天,别人送了他一盒大闸蟹,他知道钟盈挺喜欢这东西,一拿回来就拆开洗刷干净,准备丢进锅里蒸了。 结果,钟盈从始至终就不肯进厨房。 他们俩有一点心照不宣的约定:假如家政阿姨不在,要他们自己做家务的时候,不论谁在做,另一方都不许大爷似的往那一摊,来陪聊天也好。 陈青安旁敲侧击百般套话之下,才发现了这个秘密。 “不是,”陈青安笑的不行:“那你不敢碰,吃没问题吗?” 钟盈瞪他:“吃怎么会有问题。” “可我怎么记得你之前煮过盐水虾?” 钟盈面无表情:“我这个人很虚伪的,等虾死掉,我不就可以煮了。” 陈青安:“……” - 想起这遭,陈青安在她旁边擦着头发,笑容渐深:“可惜你是钟·不敢碰活物·盈。” 看他唇红齿白,裹着一身水汽的笑,钟盈冲上去咬死他的心都有。 她去扯他擦头发的毛巾。 陈青安身形比她高许多,居然幼稚的像个高中生似的举高,不让她碰到。 “你快给我!”钟盈恍然不觉自己在撒娇,仰脸看着他,语气软软的:“给我。” 陈青安无计可施,笑的无奈:“好好好,给你。” “你要这个做什么?” 钟盈板着脸:“……就是不想给你而已。” 只可惜,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完全戳中了丈夫的萌点。 “不给就不给。” 多日没有夫妻生活,这场景太合适了,他又不是柳下惠,坐怀不乱。 陈青安抱着她,声音近乎消失在两人相贴的唇.瓣:“……你给就行。” 钟盈本来是没有什么感觉的。 直到有一刻,她恍惚抬眼时,看见陈青安湿发软趴趴贴着,星眸散乱,低望着她。 这么一低,有一大颗晶莹的水珠从他湿润的发梢滚下来,一路缓缓,从他眉心向高挺的鼻梁滑落。 滚到鼻尖时,那颗水珠跌下来,摔碎了。 ……正巧碎在钟盈白皙精巧的锁.骨处。 她和陈青安的视线在空中相撞,仿佛有了实质性的滚烫温度。 然后……然后他们就一起看那水珠散成细流,蜿蜒起伏滑了下去。 不行。 钟盈喉咙发干,脸蹭的一下红透了。 这真不行。太……太欲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点,评论发红包。 作者体会到了陈医生养成游戏的快乐 所以希望大家也养成我一下(不是。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当普琳琳琳 10瓶;27264011、琚年 1瓶; 第16章 后面的一切, 发生的就格外顺理成章了。 被他抱着坐到洗漱台上时, 钟盈恍惚觉得灯影一晃, 耳膜像是被温水封住, 思维也迟钝起来,周遭的一切都不再清晰。 就只有眼前这个人而已。 她有理由指控,陈青安对她下了美人计—— 不论是他闭着眼, 忽而急促忽而沉缓, 靠在她颈.侧的低.喘, 还是他因难耐绷紧的下颔线条,或者是…… 或是他扯开衣襟,沿着那些水珠蜿蜒的方向,温柔放.纵地吻下去。 最后折腾了好久, 钟盈累到只有一个念想。 她干嘛要发脾气抢他的毛巾! 那些湿着黑发上的水, 最后就……全都弄到了自己身上。 - 回忆起昨晚那一出,钟盈握眉笔的手不受控制抖了抖, 真就把眉尾描的飞出去, 偏了一点点。 “你啊你。” 陈青安在旁轻笑了声, 搭在中控台的手一抬, 抽了张纸给她, “我说你什么好?你现在见我有这么认真打扮吗,当真是老夫老妻了?” “那倒不是。” 钟盈侧过脸,认真纠正他:“我们明明是老夫少妻。” “老?”陈青安笑容一滞,不禁反问她:“……我很老吗?” “当然,你以为呢?” 钟盈用安静无辜的语气说着:“你要以为在医院里人家说你是“小医生”、年轻医生, 你就真的年轻了。你们这行从业年龄普遍太高了,跳出这个圈子看下好不啦?” “你想啊,”钟盈竖起手指,含笑数起来:“你十七岁念的大学,我比你小五岁,那时候我十二,还在初……初一?!” 陈青安面色沉了沉。 其实,他偶尔闲的时候刷B站,看见弹幕上飘“人类的本质是真香”这句话的时候,总感觉脸有点发烫。 当年,在他彻底翻脸,在家表明宁死不婚的志愿前,连陈淳安都半迫半哄,给他介绍过一两个女生。 淳安的理由也很简单,我介绍的,总比咱家那两位介绍的靠谱多了吧。 行。 有次拗不过,陈青安去见了。 结果等回来,他实在忍不住去找淳安理论。 “我都二十二了,她才十八,就是个小姑娘。不管别人怎么样,我最怕哄人,打死我也不碰小的!” 陈青安发了一通邪火,末了临走前,还嘲讽兄长:“陈淳安你是不是少女养成游戏玩多了?!就这么喜欢小妹妹。” 结果,谁也没想到,最后事情会朝这个样子发展。 在往后的许多年里,兄弟俩私底下调侃两句,陈淳安只要说不过弟弟,就把这“少女养成游戏”理论拿出来。 百试不爽。 …… 钟盈是完全不知道陈青安还有这一段。 只不过幻想了下,大学的陈青安和纯属懵懂少女初一时的自己,就…… “陈青安,”她笑容也有点僵,喃喃:“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变.态吗?” “嗯?”陈青安想了想,露出思索的神色:“好像是有点儿。” “但我跟你说啊……” 钟盈疑惑:“说什么?” 他弯起唇,笑的恣意轻狂:“超带感的。” 超、带、感、的。 钟盈深吸一口气,决定不理他这种一天恨不得调戏自己八百次的人。 眉是描好了,钟盈又从哆啦A梦神奇口袋的包里,翻出了支粉色的便携腮红刷,看的陈青安叹为观止。 他趁红灯,看了又看,最后还是忍不住危险发言:“我真觉得你折腾半天,我没看出什么区别。” “谢谢,”钟盈眨眨眼,不以为意:“那恰好说明我技术高超。” 这话的确是实话。 每个女生学化妆几乎都有这么一个最初始阶段,不管什么都敢混搭上脸,还容易往最浓最艳的方向下手。 这种非主流时刻,钟盈当然也有过。 只不过后来渐渐领悟了,不是说妖艳就不对,清纯就好——而是色调协调,风格一致,场合适宜会更好。 这种见长辈的妆容,当然是让人看不出精心化过的,才最厉害。 可陈青安还是觉得不对劲,默默喜欢了这么多年,钟盈是什么行事风格,他还是了解的。 他笑着又问了遍:“为什么这么隆重?” “……就这么明显?”钟盈凝眉。 “就这么明显。” “好吧,算你了解我,”她顿了顿,不急不缓说着:“一个女人妆化的格外用心,一般情况下我们可以做两种分类。” “一种是要见喜欢的人,一种是要见讨厌的人,就这么简单。” “那我显然不喜欢她。” 陈青安当然能听出来,这个“她”,是指钟盈的奶奶。 他缓了缓,先没说什么。 钟盈奶奶家住在明城老城区,小区内只有零星几个业主车位,访客要停只能去周围路边划定的公共车位。 陈青安转了两圈,终于找到最后一个车位,还紧靠着钟轼的车,他转着方向盘侧方位进去,边笑: “我岳丈的X5这是多久没洗了?我都快看不出漆的颜色了。还有啊,你再不说就真到了。” “好啦,我说。” 钟盈垂着脸,把那只腮红刷的盖子推出来,又推进去,孩子气地循环往复,“我这个人很小心眼的,又记仇。相看两相厌的人,哪怕是长辈,我也只希望她看到我比她过得好的样子。” “这有什么小心眼的,这是人之常情。” 陈青安失笑:“只不过人家不会说出口,你说了而已。” 钟盈嘟哝:“……我也就跟你说了而已。” 她抬眼,正想继续说下去,却猝不及防被陈青安倾过身,在侧脸轻轻吻了下。 轻柔滚烫。 多大人了啊你,陈青安。 钟盈心里像被猫尾巴卷了一下,忽然害羞的要命。 却还是佯装淡然问:“你觉得这盒散粉是什么味道的?” 陈青安不答,只是搭着方向盘,看着她舒眉笑了笑。 这一笑,真的太温柔俊俏大哥哥了。 硬生生把钟盈笑的脸颊微热,说话的时候都带着软,“诶……这事儿很难用三言两语说清,简单来讲就是我奶奶这个人,她非常重男轻女。” 钟盈清淡自如,给陈青安说了一个故事。 那是许多年前的事。 非典肆虐的时候了。 那时候,钟盈刚上小学二年级。关于这场恐怖的疾病,她的印象有些模糊。 只记得那时候新闻报道很多,每天上学都要测体温,不知谁说醋对SARS有效,教室里成日飘散着熏醋的味道;后来又成了板蓝根、碘伏,等等一堆东西。 还有,她已经一连许多天没见过妈妈。 那时候顾秋容是附属医院的内科护士长,身先士卒冲在最前。电视台的采访里,人人都穿着隔离服,要不是靠电视画面里的那行字幕,钟盈完全分辨不出谁是妈妈。 非典虽然严重,但明城病例少,学校没有停课。 她们正常上放学,但因为家长放心不下,小学又都是辖区内就近施教,回家都很方便,学校就暂停供应午餐了。 其实,这本来是对钟盈没什么影响的。 她上小学那会儿,学校没有管的那么严,大多数小朋友都是回家吃饭午休的。钟轼和顾秋容成天忙得跟陀螺似的打转,自然没空,这事儿就交托给了钟盈的奶奶,冯慧。 ——而且是花钱的。 钟轼父亲去世后,冯慧一人寡居。小姑娘吧,交给保姆也不放心,钟轼夫妇干脆就给冯慧些钱,让她帮忙做做菜,照顾一下钟盈。 实际上,冯慧的退休金颇高。 顾秋容也知道,这笔钱,婆婆完全是用来贴补她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一家。但再气再闷也没什么别的好办法,他们是真的抽不出空照顾女儿。 变故就发生在有天中午放学。 钟盈回家后,发现钟轼和冯慧相对坐在沙发上。 冯慧一脸愁容,仿佛很有苦衷地絮絮说着什么。而钟轼面色冰冷,听她说完后倏然站起身,气的连手都在颤。 两人大吵了一架。 后来钟盈知道了。 是因为她的堂弟,也就是冯慧的孙子钟原,嫌自己妈妈做饭不好吃,非典期间没营养,硬要奶奶去给她做饭。 冯慧一听,心疼的不行。 想都没想自然就丢下孙女,答应了。 可就从没在意过,她这一走,钟盈彻底就没饭吃,没人管了。 没想过她还拿着钟轼夫妇给的钱。 后来那段时间,钟盈就过上了吃“百家饭”接济的日子。 跟姚雪风回过她奶奶家,爸妈有空的同事、师兄师姐照顾一下,总之,日子也糊过来了。 钟盈说着说着,眼中漾起笑,甚至还和陈青安调侃起来: “你知道这事儿最恶心我的点在哪儿吗?在非典一过去,她老人家又打电话回来,说想来家里照顾我——你也知道的,我们家虽然算不上多富,但中产没问题,再加上我爸妈都是大方敞亮的性格。” “人家又不是想照顾我,是想来赚钱贴补孙子的。” “但我哪愿意呀,”钟盈关上门下车,眼中笑意闪烁:“所以后来我都是宁愿一个人在家,也不肯让她来,我才不让她得逞。” “……那钟原欺负过你吗?”陈青安忽然问。 “诶?” 他们俩并肩往小区走,钟盈被他跳跃的逻辑问的怔住,想了想才嗯了声:“……就怎么说呢,我觉得有一点吧。” 男生小时候尤其调皮淘气,还总喜欢欺负漂亮的女孩子玩,钟原也不例外。 别的钟盈记不得了,就一件,有次钟原故意当着她面,把别人送给冯慧的水晶球摔碎了,然后若无其事地告诉冯慧,是她做的。 她当然镇定地说不是,可不哭也不闹,冯慧就不信。 还伸手打了她一下。 说到这,钟盈无所谓笑笑。 她对这位名义上是她奶奶的老人家,感情太寡淡,现在回想起从前的事,感慨都比难过要多得多。 “虽然有的人可能会觉得,那是小孩子不懂事的时候,可当时谁还不是小朋友啦?” 钟盈眼尾一扬,乖张又娇媚道:“我才不管。我就是因为他委屈到了,我就是不喜欢他。” “你也不许。” 这话一说出口,实际上钟盈心里有些后悔,自己这也太颐指气使不讲道理了。可说出的话又不好收回,只好掩饰着晃了晃他的手臂说完:“你也不许对他们那么温柔那么好,拿出你凶的时候的气场啊……” 没想到,陈青安揽着她的肩,笑意温柔,真就应了声好。 ## 钟盈和陈青安到时,碰巧钟原一家也刚进门。 互相喊过人,钟原的妈妈赵茹便上下打量起钟盈,笑着说:“盈盈真是见一次比一次漂亮,到底人靠衣装。” 说完,眼神在她拎的包上一带,意味分明。 就是说她假清高真拜金,靠名牌堆砌才漂亮呗。 “谢谢婶婶。” 钟盈卷着发尾玩,笑容清冷又妩媚,故意缓缓说着:“我觉得呀,我这张脸一直都生得不错。” 这话赵茹还真没法反驳。 钟盈从小到大,一直顺着美人胚子,美少女,大美人这条路往前推进,就没翻过车。 美的令人刺目。 赵茹心里愤愤的就是,钟轼一家和他们家,明明是至亲兄弟,过的简直就是天差地别的日子。 她这个老公好歹当年也是个大学生,谁曾想这么多年落魄闲散,不思进取,就只混到了个中级职称的普通职教老师。 她每每嫌弃他,还被他反将一军:“我要和我哥一样那么有本事,谁还会找个像你这样,家里有个弟弟要扶的?” 一提到弟弟,赵茹就更来火了。 想当初,她给钟家生了个孙子。冯慧欢天喜地,赌咒发誓地说,小原大伯又没有儿子,以后他们夫妻好了,还能不想着唯一的侄子吗? 还就真没想到。 这么多年,这高知夫妻俩把女儿往国外一送,各人又一头栽进自己的事业里。 好家伙,女儿在国外锦衣玉食,到处旅行。一回国,有好工作等着,还带回来个英俊多金体贴的丈夫。 标准的天之骄女,人生赢家配置。 可他们一家呢。 除了成天沾了个“他大哥是谁、大嫂是谁”的名头,一丝好处都没捞到过。 别的就算了。 赵茹这次和冯慧商量好了,儿子怕辛苦不想考研,咬咬牙也要送他去英国见见世面。 但这一年四五十万的学费生活费…… 这么多年大伯伯母总不能白喊吧。 不消赵茹开口,饭桌一落座,钟盈就发现出不对劲来。 冯慧对她太热情了。 她脸色清淡,钟原还总勾着头过来,想找她说话。 “盈盈”两个字还没喊出口,被陈青安波澜不惊的眼神一扫,忙抖抖索索换成了“姐姐”。 果然,饭至中场,赵茹开始了她的路演。 钟盈仿佛回到了还没辞职那会儿,都是拉客户——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唯一的差别是,冯慧是这么笑着说的:“小轼秋容你们看,我掏了十五万,他们两口子出十五万,英国租房生活费用太高,还不够,剩下的你们能不能先借点儿?反正五万十万对你们来说,也不算什么,等小原回来参加工作了,就还给你们。” ……先借点儿。 有还的吗。 钟盈在心底冷笑,顾秋容面无表情,也放下筷子。 陈青安还站起身,温和斯文地给她们添了点饮料。 这时候,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钟轼一人身上。 便是向来雷厉风行的钟主任,也不禁一个脑袋两个大,皱着眉问道:“小原,你既然……为什么不考研?” 想了想,他还是把“既然家庭条件一般”给咽回去了,这话说了伤感情,可也是事实。 海外背景对就业有没有帮助?当然有。 是不是必需品?不是。 那么多普通家庭的孩子,踏踏实实在国内念研究生,丰富简历参加实习扩充人脉学做科研,不也一样成才吗? 去留学深造,见见外面更广阔的世界。 在钟轼看来,除了少部分情况特殊的专业,这就属于一种“奢侈品”消费。 有经济实力就去,没有就别碰,又不会怎么样。 钟原见伯父问,垂下眼声音低:“……现在已经十月,来不及复习考研了。而且……而且留学中介费用也交了。” “哪儿能这样呢?” 顾秋容忍不住出声了,端庄美丽的脸上满是不赞同:“这都十月份了,除了签了中介,雅思没出分,学费没落实,绩点也没刷上去,等于进度为0,那还不如考虑一下你伯父说的,复习考研。” 顾秋容怎么可能是个简单人物。 全院两千多个护士,摸爬滚打竞争出来一个护理部主任,业务能力不用说,手腕更是厉害。 婆婆和弟妹这点小伎俩,她实在不稀得拆穿。 “秋容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冯慧一听,立刻不满起来:“你们把自己女儿送出去见世面是对,侄子去就是错了?他还是个男孩子,更应该见见呢……” “妈,瞧您这话说的。” 顾秋容笑意流转,不急不缓道:“人家都说自古女婿是半子。您看,我和钟轼挑来拣去,最后不是选了个也没出去留过学的吗?” “青安既不是成绩不够,也不是考不过雅思,更不是没那个经济实力,”顾秋容这话说的很是指桑骂槐,意味深长:“他不就踏踏实实国内读完博士的,这样的孩子,我就很是看得上,不照样把女儿嫁给她。” 钟盈听的低眉掩唇,差点笑出声。 “是,妈说的很是。” 陈青安闻弦歌而知雅意,笑着凑趣:“我资质驽钝,主要还是因为医学部有您和爸这样两袖清风、一身正气、德高——” “行了!”钟轼打断陈青安,不悦道:“我可没教过你。” 唉,他是太知道了。 自己的妈和那个弟妹加在一块,打个括号乘以十,心智手段也抵不上妻子一个。 更何况还有个狐狸似的女婿。 这一顿饭,算是不欢而散,谁也没讨论出个结果。 最后临走前,冯慧拉着钟轼,期期艾艾回忆起从前他父亲生前旧事,说的他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虽然怨过冯慧,怨她对女儿的冷漠,但想起儿时的事,到底很难彻底狠心。 他父亲生前是名部队科研人员,聪明忠诚又志存高远,这一生的心血都洒在祖国的西北边陲。 为了两个儿子的教育发展,冯慧没有随军,而是与丈夫两地分居,留守明城。 可以说他幼年时,过的是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的生活。 那时候,他对妈妈还是有极深的眷恋的,只可惜后来成了家立了业,这才渐行渐远。 说到底,五万十万这点钱,钟轼没放在过心上。 若是能换来冯慧满意,他是意动的,可他又……不能不在乎妻女的果果想法。 他们这道行,这吃相,也的确太难看了些。 …… 只是钟轼没想到的是,女儿会比妻子更在乎这件事。 他向来觉得女孩子清高自矜点,也有好处。 所以钟盈花多少钱买什么,做什么消遣,他一概没管过,典型的富养女儿。 可这这,至于吗。 钟盈一从冯慧家出来,面色就冰山似的冷。到了停车的街边,她没跟陈青安走,反倒上了钟轼的车。 完了。 陈青安暗道不好,也快步跟了上去。 这辆黑色X5越野上,一时很诡秘,满满当当坐了四个人。 “爸,”钟盈开门见山,语气清淡就问:“所以你要给钟原钱吗?” 她用的不是“借”,而是直接的“给”。 还是在新进门的女婿面前,刺的钟轼脸上火辣辣的。 他这个级别的专家大神,是真的已经很多年没遇到这么尴尬、被人诘问到不知说什么的时候了。 钟轼又是个标准外科医生,直来直去性格的人,当即语气就冲起来:“要给也是我出,轮不到你操心。” “……我知道,你的钱你想怎么花都可以。” 钟盈放在膝上的手指绞着,语气也低落下去:“可是爸,我不想你帮这个忙,好不好。” 钟原要真是国内念书没钱,别说她爸了,这钱她都得借。 ——可这明明就是故意宰她们一家的招数。 哪有人知道学费不够,还硬要先把中介钱给交了,要去留学的,这要挟谁呢。 “盈盈,我一直都教育你要知道赚钱的辛苦,但也不能一门心思都扎进钱眼里去,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 钟轼不明白女儿怎么突然计较起这个,失望之余,话也说的重了些:“五万块不就是你一两个包的数目?要真能让钟原去念书,学学好,我看也值得。再说了,他再怎么样都是你的血脉至亲,这是割舍不断的,盈盈你换位思考下,要是哪天逢光雪风他们问你借这个钱,你借不借?” 可有一就有二。下次不就是结婚没钱,生孩子没学区房了? 还要精准扶贫到位,再送一程? 钟盈是不明白她爸这样的聪明人,怎么会绕不过这个弯来,只闷闷说:“逢光和雪风就算借我钱,也肯定会记着还我的。” 一阵难言的寂静。 最了解彼此的人,吵架往往也是朝最痛的地方戳。 真完了。 做女婿和做丈夫都是高危职业,他们父女俩是什么性格,陈青安都很门儿清。 果然。 “盈盈,”钟轼怒气翻涌,嗓音也高起来:“你现在怎么那么自私?我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给又怎么样?我做伯父的,赞助侄子出国读个书不行吗?” “钟轼!” 这话简直就是在拱火,坐副驾的顾秋容不悦道:“女儿和你好声好气讲话,你哪来的那么大脾气,真给捧上天了不知道姓什么了你?” 钟轼正想说什么,就听见在后座的女婿一连“诶”了好几声。 钟盈被爸爸那么一说,没反驳,也没有更激动。 陈青安发现时,她安安静静的,淌了满脸的泪光。 “诶你你,这。”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就像心脏被人揪住般的窒闷,他环住她,还是慌的方寸大乱,:“……怎么啦?” 别说是他,就连钟轼和顾秋容也吓坏了。 这一车三个至亲之人,加在一起见过钟盈流眼泪的次数,都不超过五次。 钟轼更是懵的彻底。 ……他哪见过女儿这样。 钟轼想起女儿十七岁那年,准备动身去英国留学那次。 那时候,妻子在援青支边,没法请假回来,他提前很久就排出了假期,决意要把送女儿去异国他乡,安定好再回来的。 或许因为从小,送她上学的次数少之又少。钟轼到现在还能记起,当时钟盈满眼明媚的光彩。 就在她收拾好两个28寸的大行李箱,准备带去的前一天晚,他接到临时通知,省内一县级市发生一起特大交通事故,需要科室配合,紧急驰援。 他是行政大主任,于情于理,都不可能走掉了。 看着那两个28寸的庞大行李箱,再看看女儿纤细窈窕的身形,和陌生的异国他乡。 钟轼由衷觉得,她是可以哭的。 可她没有。 只是抿了抿唇,笑笑让他不要担心。 可现在…… “……盈盈。”钟轼喉咙发哑。 “爸,”钟盈应了声,嗓音软软的,也很缥缈:“你是真的觉得我自私,还是贪财呢?” “说起钱,我虽然捐的不多,可我赚的也有限,又有哪里不对呢?” 钟盈自从做KOL赚钱后,每年都会拿出二十万,让父母拿去医院捐给生命救助基金。 ——不少医院都有类似基金,专门用来帮助急需进一步治疗,但又因贫困难以继续的。 这是她所知道的,确定能帮助到别人的方式了。 “至于自私,可能我是真的自私吧。” 停了停,钟盈的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带着泣音:“……可我就是不想你养着别人,不想你也给别人钱花。” “他们都说你是天才,我知道,天才就应该摆在他该在的位置。所以你成天忙做手术做科研带学生,从来没时间管过我,这些……这些我都已经接受了。” 钟盈在英国那几年,正好是钟轼最忙的一段时间。 最早那会儿大家都还在用Skype视频,钟轼真的很少有空理她。 甚至最后,连她的毕业典礼都没参加。 她和父亲之间最紧密的联系就是,他赚钱,她花。 那年期末,她一连四天没出过门,第四天是钟轼的电话就来了。 她还挺莫名其妙的。 钟轼更无奈:“我一刷账单,你都四天没花钱了,我能不担心吗?” 所以现在,她连这点特权,都要和钟原分享吗。 她绝不。 “我告诉自己,有的人天生儿女心淡泊,这也没办法,可你现在又说,你要做个好伯父。” 说到这,钟盈终于哽咽起来:“……钟教授,那你把我放在哪儿?” 你明明。 明明连个好父亲都做不到。 一时更沉寂。 车内,仿佛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积压在心里好久好久的压抑邪火,一下子全吐出来后,钟盈没心思去管爸妈怎么想,更不管自己哭的鼻尖微红满脸是泪,推开车门就走。 她真的很长时间没哭过了。 眼睛有点痒,钟盈忍不住去揉,却被一只手挡开了。 那人扑面而来,把她整个人按进了怀里。 有眼泪慢慢渗进陈青安的领口,冰凉的滚烫,激的他心跳轰鸣,偏又束手无措。 原来见到喜欢的女孩子哭,是这种感受。 他再也不想体会了。 卷着阳光,梧桐,初秋风的气息。 他们就这样,在这条繁华的街边拥抱。 钟盈感觉心里一寸寸褶皱、不甘和彷徨,都正在被这个可靠的怀抱,这个人悄然治愈。 “盈盈乖。” 他轻吻过她的长发,温柔低哑地哄:“……老公疼你。” 不会让你再一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周五周六的更新二合一。因为周日要上个榜单,所以周六可能会修文,打扰见谅。 QAQ下次更新在周日晚上23点以后噢。 就如一位读者说的,钟盈不完美,但她很可爱。陈青安也有他的问题,但他们就是天生一对,至少在我看来是。 谢谢喜欢这文的各位,虽然我写的不好,又不小心写了篇冷门文,但你们都是我码字的动力。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不到好名字 10瓶;琚年 2瓶;一期一会asd 1瓶; 第17章 那晚回家后, 和陈青安想象的不同, 钟盈没有再掉过一滴眼泪。 她洗完澡, 涂好护肤品, 卷着被子躺下,就闭上眼了。 安安静静。 有种被抽空了的茫然。 陈青安知道她没睡着,走到她那侧床头, 也只是轻声交代了句:“你手机低电量, 我给你拿去充了。” 没指望钟盈答应, 陈青安把两人的手机充上电,靠着处理完几条消息,也掀开一角被子,沉默躺到她身边。 这一会儿, 钟盈的确还没什么睡意。 所以当听见手机被放在床头柜和衣料窸窣的声音, 感受到陈青安躺过来的时候,她是有点紧张的。 或者说, 还有些局促, 难为情。 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不会希望, 被自己的丈夫看见自己同父亲争吵。 明明别人家的父亲都是和女儿站在一个阵营, 作为保护者的身份, 生怕女婿怠慢欺负了女儿。 就只有她。 钟盈尽量把动作放到最小,一点点蜷起来,悄悄抱住自己。 或许在亲情这块儿,我这辈子运气真不太好吧,她想。 可人生不得意之事十之□□。 她不是理想型的女儿, 又怎么能要求钟轼和顾秋容做理想型的父母,是吧? 钟盈翻来覆去地想。不对,或许应该说,这个问题她已经想了很多年,在今晚终于有了隐约明确的答案。 这么多年,自己难以释怀的到底是什么。 从小到大被放养着成长,假期也是被反锁在家,没人陪没人管。 钟盈其实是个很胆小的姑娘,连晚上睡觉都总要靠着墙,把自己缩成一团才可以睡得着。 还有好多好多。 装再久冷淡,也成真不了。 哪怕只是他们抱着她,软语温言地说,盈盈对不起,这些年是爸爸妈妈冷落你了,让你那么多委屈。 其实就这样,她想要的只是一个道歉,承认是他们错了。 哪怕最简单抱歉的话也好。 越想越闷,喉咙里像是堵了团春日漫街飘飞的柳絮,哽的不舒服。 “不动。” 动作随着话音一起。 陈青安不由分说,把她从床沿捞回来,嗓音带着因施力而不稳的气息:“……再动就睡掉下去了。” 钟盈噢了声,仿佛半梦半醒的样子。 简单来说就是,继续装睡。 至于仍然横亘在她腰间那只手臂,钟盈只好梦游似的,闭着眼摘开。 结果是……被越收越紧了。 这下,陈青安直截了当,从身后把她抱进怀里。心跳怦怦的温热身躯贴上来时,钟盈想过要挣扎的,反被他牢牢钳制住,半分不让。 这一点都不像往日的陈青安。 “……我不做什么,”他贴着她,声音沙沙的:“就抱着你。” 陈青安虽然这么说,动作却在撒谎。 他半撑起身在她枕侧,垂着脸,轻轻密密细细吻着她哭过微红的眼尾,温.存柔和,没有一丝情.欲色彩。 ……真的是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诶。 好几秒,钟盈才记起推搡他,眼尾更红了:“……你骗我。” 她本来就是冷冷淡淡,恨不得散尽千金哄一笑的祸水长相。 这时候她眼中泛起揉碎的光,轻嗔薄责的样子,说不出的柔弱堪怜,只会让人有更阴暗更……的想法。 而且,而且这种想法还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冠冕堂皇的有。 想到这,陈青安是真有些反应了。 他闭上眼,竭力平复再平复,却听她说:“既然你不困,去帮我拿个蒸汽眼罩,我不想明天眼睛肿。” 陈青安自然一百个答应。 在她稀里糊涂,完全不确定东西到底在哪的指引下,他找了好一会儿才拿回来。 钟盈一个人躺在被子里,神思沉沉往下陷,是真的困了起来。 陈青安原来不想喊她,让她睡好了。 可听见他回来,钟盈守住最后一丝清明,迷糊不清嘟哝了声,还是让他把眼罩给自己的意思。 陈青安会意:“知道了,不怕睡吧,我帮你弄。” 没开灯,他摸索了一阵,找到包装的切口。 然后撕开,取出,轻轻蒙在她眼睛上。 再躺下时,钟盈已经猫咪似卷着尾巴,把自己睡成了一团。 陈青安很想抱又怕吵醒她,正犹豫着,那只手又梦游似的过来了…… 不过这次,是准确捕捉到他。 陈青安不由一恍。 安静夜里,听见她软软懵懂,好委屈地喊了声。 “……老公。” 他听的清清楚楚。 可话音落下,她又抿着唇,睡颜宁静,兀自睡去了。 什么是心疼的要命。 今天晚上陈青安算是体会了一遭又一遭,明明白白。 他小心翼翼把钟盈圈进怀里。 黑暗中,她淡淡的发香飘散着,是洗发水清新的柠檬柚子味道。 陈青安弯起眼,忍不住低头轻轻吻了下。 不要怕,盈盈。 他在心底想,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一定会替你办到。 ——哪怕是要违逆你爸爸,我也敢。 ## 第二日,国庆后的首个工作日,省口腔也恢复了全日门诊。 早上没排到陈青安的门诊,他处理完手上一堆事,正做着课件PPT,院办老师的电话就进来了。 态度很和蔼,意思很明确:他之前参与拍的宣传片,后期有一点小瑕疵。没有“一条过”,有几个镜头要抽时间补拍。 几个院领导时间都敲定了,就等他的时间了。 ……这还能推吗。 但他也不是颐指气使的人。一线医生辛苦,行政也有烦难之处,都是工作上班,谁也不比谁尊贵些。 温声和那边敲定好时间,电话一挂,陈青安捏着手机,从昨天到今天,一腔邪火终于忍不了了。 趁办公室没人,他拨了个电话出去。 给当年医学部的好友,临八大神,也是钟轼的学生魏微。 嘟嘟响了七八声,那边终于接通了,语气是迷蒙烦躁的:“……我说大哥!你能不能看看这才几点?” “十点了都。” “干!” 魏微气不打一处来:“你又不上大夜,老子这才下班闭上眼躺尸多久?你们干口腔的真不是东西!” 不说还好,一说这,陈青安立即嘲讽道:“啧,那你们干外科还真就是脾气大气性高了。魏微你说你老板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陈青安!”魏医生迷蒙着眼,把手机凑近看了眼姓名,这没错啊,更魔幻了:“我老板?我老板那是你岳丈,你搞什么东西?” “我说的还就是他。” 魏微还从没见过陈青安这种波澜不惊的人气成过这样: “操!我老婆都说哭了,他还能看的下去,他钟主任钟教授还真是临危不乱,举重若轻。我现在是明白了,为什么念书那会儿你老说做噩梦梦到他,你那肯定不是敬仰他学术,崇拜他技术,你是活在他的阴影里不能自拔……” “青安。” 魏微很有耐心地听完他变着花样嘲讽自己导师,末了只是说:“我听归听,但不能和你一起骂,我没资格更没立场说我导一句不是,没有他就没今天的我。” “但是啊。” 魏微笑的感慨:“我那师妹真是仙女啊?你就陷这么深。” 电话那边的陈青安沉寂了一会儿,理所当然道:“我不一直都陷那么深吗,我好过吗?” 魏微:“……” 后来,陈青安问了不少关于钟轼的消息,魏微也不瞒他,能说的都告诉了他。可讲到最后,魏微忽然反应过来:“等等!那你他妈打电话给我到底干什么?” 他刚下大夜班啊。 “你想想,我哪敢当面嘲他。” 陈青安温和斯文笑着:“就只好蹂.躏一下他学生解解气了。” 魏微:“!!” 不用魏医生细想,脑袋里一群问候陈青安的话就准备好了要脱口而出,可惜就在这时,嘟嘟的忙音传来,这家伙已经飞快掐了电话。 干。 …… 另一边,陈青安往后一靠,转着笔,心情舒爽了不少。 连带着进来的师弟师妹都给了更温和俊俏的神色。 陈青安一问,原来周知行和苏妤过来找他,是为了要个科室绑在他手机号上问卷网站的验证码。 “我那部手机丢家里了,”他站起身,示意他们等等:“我出去打个电话。” “诶诶诶?” 周知行眼神无辜看着他,似是在说,师兄你在这儿打呗,我们又不嫌吵。 陈青安说:“我又不能赶你们走,这不礼貌。” 周知行继续疑惑,苏妤垂着脸不说话。 陈青安懒得管他们,一扬眉,倒笑了:“我给我爱人打电话,总要有点隐私吧。” 说完,他出办公室,往楼栋转角的小花台走。 一早上连着拨电话,手机背板触上去都烫。 陈青安给钟盈打过去时,她正在解一道算法。 听陈青安又是问她眼睛难不难受,又是问有没有好好吃早饭,钟盈丢下笔,难免脸红,还有点不适应,试探道:“……你今天很闲?” 从前工作日,他们各自忙起来的时候,已经习惯了完全没时间谈情说爱。 最多是他门诊结束了和她汇报一声,她报告写好了跟他炫耀下,仅此而已。 “你觉得我闲过吗?” 陈青安无奈笑了笑:“好了,说正事。盈盈,你帮我拿下放在书房充电的工作手机,然后报个验证码给我。” 钟盈当然不会拒绝,很快把一串数字报给他。 挂断后,钟盈一看这部手机电量也已经充满,准备锁了屏,丢到边上,然后就不小心……点回了短信界面。 老实讲,钟盈是从来不屑于做查岗这种事的。 ——何况陈青安这种男人,要是真想动什么心思,也不是能防得住的。 可是,这种对自己丈夫幽怨婉转告白的短信都送到她面前了,这、这也太…… 钟盈忍不住又仔仔细细品读了遍。 “师兄,你对我的帮助和你那天说的话,我这几天经常恍恍惚惚梦见。那天我是自尊心过度了,但……但对不起,我最怕的就是被你看轻。” “不知道为什么,在你面前我总是又自卑又自尊,既仰慕又胆怯……” 也太酸了吧。 师兄师兄师兄! 谁还没七八十个师兄啊,我做小师妹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干什么。 恶心谁呢。 钟盈唇边浮起笑,娇媚又乖张。 还有你,陈青安。 不说清楚你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尽量再更6K字,先别养肥呀各位! 看到大家看上一章好难过,我弱弱说一声对不起QAQ,我没想到会有这效果,真的!说明大家共情能力好强 你们有没有觉得盈盈超级想让人抱进怀里揉一通!!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娘口三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瓶子姝 50瓶;想不到好名字 10瓶;vic、Loveyou嘿 5瓶;我是李憨憨的小媳妇 3瓶;一期一会asd 2瓶;晴、汲水而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和之前闹的矛盾不同, 那会儿钟盈可以藏着掖着就不说, 转脸去找基友喝点酒发泄烦恼。 反正是她和陈青安之间的别扭。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别人谁也管不了。 至于这次。 隐忍婉转、端庄大度那些美德从来就不适合钟盈。要说她气的多狠, 平心而论,那真没有。但心里就跟扎了根细刺似的,总归还是不爽。 钟盈想了想, 还是把这一出丢到基友群里说了。 结果就跟炸开了似的。 许逢光论文不写了, 姚雪风抱定了连夜加班画图的决心, 跃跃欲试地刷屏。 “你们怎么比我还激动?”钟盈无奈。 “那必须。” 姚雪风很坦诚:“我们又没老公,只能八卦一下你老公的桃花债了。” “你啊,就是太生于安乐了。” 许逢光听完,反倒忍不住提醒她:“你就不记得之前全国网友都在吃的, 学术圈同门师兄妹出轨那个瓜了?” 钟盈叹气:“……我就知道你们要说这个。” 许逢光说的这个瓜, 的确是震动全国上下了。 作为科研骨干、年轻有为医生的已婚师兄,为了讨师妹欢心, 送车送房不说, 还送了五篇Sci文章, 这轨出的可谓动心动钱还动脑筋。 可惜最后发现, 他只是师妹劈.腿的“小四”而已。这位“痴情”师兄怒发冲冠爆了料, 然后为爱服药自尽,成了全国人民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种劲爆八卦,钟盈和姚雪风她们当然也谈。而且还能结合身边客观实际,延伸着谈。 他们三个虽然都没学医,可自小就泡在这个圈子里, 朋友圈一刷新从上拉到下,穿白大褂戴燕帽的能占到三分之一。 就不说她听到的了,婚前,顾秋容也曾有意无意,透露过一堆身边的婚恋八卦给她。 有一则,钟盈记忆犹新。 那次她陪顾秋容参加大学同学聚会,席间,有位姓付的阿姨衣饰款款,热情明媚,让人完全瞧不出年纪。 钟盈原先想,这么好的状态,这位付阿姨生活一定很甜蜜惬意。 后来,酒过三巡推杯论盏,话头慢慢放开,钟盈听见别人问她,最近和你家赵主任怎么样,好点了没?何必为这事动气呢,咱们这群人孩子都那么大了,还计较这个。 付阿姨笑容更明艳:“谁管他啊。我都跟他说了,你爱和你的师妹裹在一块就在呗,既然你们俩标榜是爱情不是奸.情,我就一个要求——” “别把病带回来,别把钱带出去,别的我不在意。” 现在钟盈回想起,那天散场后顾秋容对她说的话,似乎品出了点潜藏的深意。 “盈盈,是不是很感慨,你赵距叔叔这么术业精湛、和善温文的人,居然也会做出婚内出轨这事儿?” “实际上人的道德本来就是分很多面的。最可怕的就是你看到了他的很多种好,就不愿意相信他也会有不好的那一面,慢慢被蒙蔽。” 所以,顾秋容的意思是说…… 让她对陈青安也要留有点儿清醒的认知? 在钟盈沉吟的这会儿,姚雪风一连几条消息飞了进来。 “不过,盈盈,你家那位也的确生了一张不安于室的脸。已婚又有什么用?照样让不要脸的人浮想联翩。” “更何况师妹嘛,碰到这种温和俊俏、学术技术上都稳稳压制自己的带教师兄,不就更容易肖想了吗?” “所以呢?”钟盈没好气。 “所以!” 姚雪风发了个揉搓柴犬的表情,笑吟吟的:“我看你也应该确立一下自己的地位和存在感。你要social起来啊,好歹让他身边那群人都知道,他老婆是什么人,以后谁还敢作死,不用你说,明城这圈子就那么大,自然会透到我们耳朵里。” “——就像当年你家博士哥哥对你那样。” 当年陈青安对她…… 就怎么说呢,所有人都以为陈青安是她男朋友,后来就连她自己,慢慢也信了这个邪。 行吧。 她钟盈可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 ## 钟盈有个好处,虽然性格倔强,但身边人说的好话,她还是很能听得进去的。 而且还是个行动派。 快下班的时间,她就把车开去了省口腔医院。 当然不是为了堵那位师妹。 而是陈青安的车今天丢去保养了,下午钟盈若无其事地问他怎么回家,陈青安罕见地见她这么事无巨细关心自己,笑笑说,他顺路和王路阳一起打车。 王路阳就是那种一百块花起来眼都不眨,但花十块钱要思量半天的生物。 蹭陈青安的车不成,便生出了拼车的心思。 钟盈一听就笑了:“那你们原地待着呗,等下班我来带你们一程。反正晚上我们在外面吃,本来就要出门。” 陈青安先是不想让她一路堵过来,不愿意,可后来又实在拗不过她。 总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又说不上来。 …… 于是等到下班,王路阳和他一起等电梯,边问:“青安你车打了吗?这个点晚高峰要排队的。” “没打,”陈青安明显不乐意,面无表情道:“慌什么,肯定有车带你。” 王路阳不解。 但当看到地下停车场,车窗里钟盈安静精致的侧影时,王路阳瞬间浮起笑:“小钟妹妹!” “呃,”钟盈被他喊的怔了怔,然后也礼尚往来,嫣然一笑:“小王哥哥?” 还、哥、哥? 陈青安一横眉,不悦淡道:“……你们俩唱山歌呢?” 王路阳憋着笑,钟盈不答,只是从储物台拈出那部工作手机,轻飘飘丢进他怀里。 然后一气呵成启动挂挡,油门一点,开出了停车位。 有王路阳在的场合,永远不会冷场。 因为国庆节前,余沉就约好了后天的师门聚餐,所以见钟盈在,王路阳还很热心跟她介绍起每个人的情况,生怕这个冷美人怯场。 打死王路阳也想象不到,钟盈原本醉翁之意就不在陈青安,而在于他。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眼见就要见到他那位师妹了,总不能人家什么性格什么长相,圆的扁的都不知道,这不符合钟盈的处事风格。 既然想知道嘛…… 王路阳是钟盈和陈青安婚礼时的伴郎。虽然王医生本人对同窗娶了个小那么多的妻子,私底下颇为鄙夷,但他对钟盈没一点意见。 相反,对这个小了□□岁的小妹妹,王路阳向来是和颜悦色,格外关照的。 所以钟盈含着笑问他,现在门下师弟师妹好不好带,容不容易相处时,王路阳不疑有他,顿时滔滔不绝起来。 与此同时,在手机里发现端倪的陈青安,激出了一身冷汗。 ……这哪是喜欢。 这他妈是和他有血海深仇吧。 陈青安没来由地想起,他爸那堆小情人,人家好歹还知道这不是爱情,只是交易呢。她比她们都不如,喜欢已婚男人居然还喜欢出真情实感来了。 这满腹圣贤书读到哪去了?! 陈青安又听见王路阳说:“……其实最优秀的还是青安的嫡亲师妹,八年制的苏师妹。” “你还别说,现在的小朋友是真会做人,我们读书那会儿多傻啊,你就看那个苏师妹不仅成绩好,还特会做人……” 陈青安:“……” 他气的太阳穴直跳,除了在心里问候王路阳一万次,又不能拦。 真拦着不让说,钟盈那儿,肯定越描越黑。 这车坐的陈青安如坐针毡。 等到王路阳满脸阳光地到家下车,车内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钟盈倒是大致总结圈画出了重点。 文静秀气,会做人会社交,成绩出众科研拔尖。 好嘛。 这聚餐看起来,是不能囫囵吞枣过去了。 钟盈也没有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把车飚的飞快,依然很文明理智,转弯该打方向灯礼让行人的,一丝不乱。 “我就两个问题。” “你呢?”钟盈目视着前方洒了一地的斜阳,安静问:“你对她有想法吗?” “我没有。盈盈,我绝对没有。” 陈青安一连叹气,表情是阴郁压抑的:“天地良心,我……” ……我眼里连别人一截衣角也容不下。 “那就行,别急别急,我信你。” 钟盈弯眼笑了:“那你是故意让我看到的吗?” 比起第一个有把握的答案,她更在意这个。 “你的怀疑很有道理。我也知道的确巧合的很过分,但不是。” 这话一出,陈青安闭了闭眼,神情反而彻底平静了下来。 ——或者说已经生气到了极点。 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让钟盈至少能多信任他,依靠他一些,这下真是…… 功亏一篑。 钟盈没想听更多解释,只是问:“……青安,你知道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吗?” “是我知分寸,生怕给别人添麻烦。” 钟盈自顾自曼声说着:“小时候我有段时间住在大姨姨父家,他们都对我很好,表姐也是。但我还是不会特别黏着我大姨,你知道吗。” “因为我生怕自己抢了别人的东西,让表姐觉得,我霸占了她的妈妈,那样她会不舒服的。” “可是呢。我从不去抢别人的东西,也不代表别人可以抢我的。” 车已经进了小区,还没到车位,钟盈就停在一边落了电子手刹,扯着陈青安的领带,把人带近了点。 “陈青安,我告诉你我生气了。你最好还是把这个女孩子解决好,不然的话——” 她语气柔润,凑在他唇角轻啄了一下:“你休想碰我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晚一点更!大家可以明天睡醒来看。敬请收看盈盈同学怎么疯狂散发魅力,摩擦白莲花(。 有没有组队偷陈医生老婆的在这里集合(1/20)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咚咚锵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陈青安焉敢不从。 他有空揪住余沉单独说这事儿的时候, 正好是师门聚餐那天的下午。 余沉牵头的一个课题在明大医学部开完题, 陈青安陪他和一群同行专家寒暄完, 顺着校园林荫道去取车时, 他平铺直叙地说:“老师,你别把苏妤放我跟前了,我不想带她。” “怎么回事?”余沉停步看着他, 暗道不妙。 陈青安的性格他知道, 是有点棱角, 但人也靠谱,绝不会胡来。 “她给我发了很不恰当的短信。” 陈青安没留一丝余地,心平气和道:“老师,您再把她放我这儿, 我这日子就过不成了。” 带了这么多届学生, 师兄师妹的牵扯,余沉见过太多。他很快从惊诧中恢复过来, 先是对苏妤的恨铁不成钢, 神色又渐渐微妙起来:“……她给你发什么不恰当的了?” 陈青安:“……” 他沉默了一会儿, 终于道:“您就说成不成, 开什么条件才成吧。” “诶这就对了, 为师就喜欢聪明的学生。” 余沉笑眯眯理着账,从科室里边角碎料的活儿,再到今年怎么打国自然怎么发文章,把陈青安压榨的明明白白。 最后还补了句:“你是我学生,我怎么可能不盼着你家庭和睦呢?就是冲当年念书的时候, 你岳丈是我偶像这点我也——诶说曹操曹操就到,斜对面那位你看到没,还不赶紧上去喊人?” 没等陈青安出声,余沉当先乐了:“钟主任,巧了啊这不是!” 钟轼一见是他,也笑着招呼。 但余光扫到陈青安时,翁婿两人很有默契的,各自别开了眼。 “爸。” “嗯。” 国庆节那一吵,伤筋动骨,谁也没恢复好。 之后钟盈虽然绝口不提了,可不提的代价是,连钟轼整个关键词,全都一起屏蔽了。 可女婿总归是女婿,见到余沉,钟轼再怎么样都要说些承您关照教导我女婿之类的漂亮话,余沉应着,自然也很聪明地瞧出来这两人不对劲,没多久就寻了个借口自己先走了。 临了,担心自家学生犯浑,还嘀咕了声:“……好好和你岳丈说话。” 陈青安笑了。 他哪有这胆量。 好久,钟轼都没开口说出点什么。 若换成平时,陈青安立即就能丢出个话题,哄岳父大人舒心。 但这回,陈青安保持着沉默。 顶着这股压力,他要让钟轼知道,作为他女儿丈夫的自己,也对他的行为极其不满。 陈青安闲着也是闲着,掀着眼皮淡淡环顾了圈。 林荫道底下,钟轼停那儿的车,还是没变,灰蒙蒙的都快看不出漆的颜色。 这父女俩,还真是…… 外表个顶个的光鲜亮丽,内里呢,连洗个车都嫌麻烦。 “——青安。” 被钟轼一喊,陈青安忙敛了笑,端端正正应了声。 “咳。” 这种正式,只会把气氛搞的更紧绷。钟轼清了清嗓,问的含含糊糊:“以前,以前……你们吵架了,她都怎么弄的?” 陈青安心里飞快过了一遭,敞亮了:哦,这是问,钟盈生他气的时候会怎么样。 “真没怎么。” 他低着头,眉眼和语气彻底柔和下来,用最体贴丈夫的姿态,不动声色地往岳父心上插刀子:“她什么性格,您也知道的。真的很少和我吵,真生气了,只要我认真赔礼道歉,她也肯听的。”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女儿是最温柔知礼不过的。是他太不是东西,把人给气狠了。 钟轼一口老血都快气出来了。 从前他听人家形容,说什么气闷到一定程度,连晚上睡觉都堵在那,躺不下来,坐立难安。 对于这种说法,原先钟轼是很不以为然的。睡不着那就是不够累,闲的。 碰到时间够长够烦难的术式结束,别说躺下,就是靠墙边坐会儿休息,他都能睡着。 但那晚上回家吧,他是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也合不上眼。 直到看见窗外晨光熹微,天色亮了。 女儿小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也会这样掉眼泪,哭起来那么让人心疼吗?他拼命回忆,却怎么都拼不出一个完整的影子。 人嘛,都是这样。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钟盈小的时候,他正年轻气盛,醉心临床,一心想着要做出点成绩,不能辜负医学院这么多年的培养。 想着以后等女儿再大一些,他也没这么奔忙了,自然可以多陪陪她。 结果,连他自己都没料想到,自己真能在这个领域出彩到这个地步。 最年轻的硕导博导、正高,再到团队领袖、科室主任,各种专家头衔纷纷接踵而至。 当一个人有绝对的能力时,不管你想不想,肩上的担子都是不可能推掉的。 日子就是满满当当的日程连轴转,那么多病人等着他,学生和同行指望他,哪能容得下半点伤春悲秋。 但他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忽视了女儿吗? ——不是的。 几年前,麻醉科一位同事的女儿,为情所困想不开,割腕自杀了。 送到医院来抢救的时候,怎么劝也没用。那位同事腿软到站不稳,什么专业知识都丢到一边去了,只会嚎啕大哭。 后来他们才知道,他女儿留了一封遗书里说,因为从爸爸那里没有得到的陪伴和安全感,她以为这个人会给她,没想到也是假的,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钟轼听的暗暗心惊,当时立即就拨了个电话,给远在海外的女儿。 钟盈有点好笑:“所以爸,有不疼的能解决自己的方法吗?” “怎么可能!”他瞬间就急了:“你想都不要想!” “那不就行了,我那么怕疼的人。”钟盈在电话那边笑语轻快,他当然信了。 或者说,他更信的是自己的女儿一向乖巧漂亮,从来没让他操心过。 这事过后,钟轼当然也想过,要多关心女儿。 可是那时钟盈人已亭亭,对谁都是淡淡的。 他很害怕看见她眼里的疏远戒备,害怕女儿责备他控诉他不配为人父,除了给够充足的生活费用,其余,就只能变本加厉地用繁忙的工作逃避。 可再后来,仿佛眨眼间,女儿就长大了,已经嫁给别人做妻子了。 钟轼想了一整晚,难过和悔意如一波波浪潮,在心底翻上岸又退回来。 他文笔一般,写了删删了又写,最后打出了很长的一篇小作文,准备给女儿发过去。 猝不及防的是,对话框里出现了红色的感叹号。 ……钟盈把他微信给删了。 他被他女儿给删了! 一向信奉人生除死无大事的钟轼,花了十五分钟,终于接受了这个魔幻的现实。 而现在,陈青安还告诉她,女儿并不是那种喜欢使小性子,揪住错不放的人。 就、就等于说。 是他这个老父亲因为伤透了她的心,已经被弃如敝履了? 钟轼面色暗淡下去,凝着冰似的寒。 要不是光天化日,朗朗校园,陈青安毫不怀疑,这位钟教授恨不得提.剑把自己捅个对穿。 “爸?”他好死不死,还含笑试探着说:“您有什么事儿就吩咐,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家了。” “今晚我师门聚餐,盈盈还在家等我。” 这语气,这话说的,简直就是精准降维打击。 “好,去吧。” 钟轼本不欲和他计较,向前走了几步,越想越……忍不住怒火迸发,停了步。 “好啊,”他侧身转回来,拍着陈青安的肩上下打量爸,似笑非笑:“真好。” “我真是挑了个好女婿。” 陈青安点点头,笑如春风:“谢谢爸。” “……滚!” “爸再见。” ## 钟盈哪知道,今天陈青安心情明朗,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气她爸气的。 说实话,她也很气。 不然也不会热昏了头,把钟轼微信都删了。但是删完吧…… 钟盈也承认,她再心如止水,对爸爸还是有期待的。 她放不下。 就不知道钟轼发现了没有。 会不会人家根本就不在乎。 明城大学南门。 师门聚餐总是这样,不在乎环境格调,学校附近美味方便就最好。余沉也不例外,选了明大对面一家口碑很不错的云南菜。 人行道边,学生们三五成群扎着堆在等红灯。可低头看手机的都不多,全都忍不住打量起这对牵着手,容光照人的情侣。 “……这就不是情侣,是夫妻。” “对对对,你看他们都戴了婚戒。” …… “——我都这么说了,还不满意啊?” 钟盈轻轻啊了声,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语焉不详:“……就这样吧。” 牵住她的手,置气似的握更紧了些。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陈青安这人好幼稚,又有点甜。 今天,因为要参加开题报告会,陈青安穿的也比较正式。深灰衬衣袖扣领带一丝不乱,斯文矜贵,在他自己看来平平无奇——可别人真不这样想。 钟盈说他是只开屏的花孔雀。 陈青安都快气笑了:“盈盈,你这倒打一耙的功力,我看谁也比不了。” 钟盈眼尾斜斜飞起,瞪他:“我不折腾下,谁让你有个漂亮又会来事儿的师妹呢。” 陈青安瞬间偃旗息鼓,不敢说了。 他都跟钟盈认认真真,从头到尾说了遍怎么让余沉处理这事,他以后一定片叶不沾身,她还是不置可否。 头疼。 再一看她今天这样,陈青安就更头疼了。 还嫌自己不够祸水吗。 当一个美妆博主,还是公认审美优质的美妆博主格外精心打扮起来,效果必然是拔群的。 钟盈甚至没有化很浓的妆。 就说眼妆,她连眼线都没画,只是铺了干枯玫瑰色的眼影,细细夹卷了睫毛。 明明应该是纯净清透的妆容。可因为她那双柳叶眼生的精致,眼尾修长飞扬,玫瑰色一扫,仿佛融着光,不用矫饰,已经有说不出的娇媚。 老人家总说,要想俏,一身孝。 这身白裙穿的真的是…… 钟盈肤色柔白,又的确是天生很适合穿裙子的身材。 曲线玲珑,肩线也温婉流畅,裙下的小腿笔直修长。 总之,陈青安是已经预见到后果了。 这群八卦的小朋友今天见完钟盈,很快全院都会知道,他陈青安艳福不浅,娶了个仙女回家,以后恨不得次次聚餐,都要他携夫人出席。 他正发愁,忽然听见钟盈冷静客观道:“她既然是你师妹,那肯定脑袋聪明,智商OK。” 嘶,怎么她还在想这事。 “那她漂亮吗,”钟盈仰脸望着他,幽幽道:“比我漂亮吗?” “你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陈青安牵着她一路进了云南菜馆,忽然……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慢条斯理笑了声,半真半假问:“盈盈,你这是……醋了?” 钟盈:“!!” 不不不会吧。 醋是……酸溜溜的? 她明明没有,好吧……呜最多只有一点点。 “怎么可能?” 不管心里怎么想,钟盈微抬着下巴,矢口否认:“……我是生气。” “行行行,”陈青安摇了摇头,漆黑眼里亮晶晶的,尽是温柔笑意:“你是生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钟盈脸更红了。 今天不刷新一下陈青安对她的认知,她以后不做人啦。 …… 陈青安是想象到今天聚会,钟盈是决计不可能甘当安静壁花的。 可哪没想到她这么猛。 按照B站弹幕的说法,钟盈简直就是在无差别攻击,疯狂散发魅力。 就怎么说呢。 钟盈对师兄师弟还是优雅客气,保留恰当距离感的。但那群师姐妹吧,从进门时“来看看我们陈医生的小娇妻”,变成了“陈青安从看到你老婆的那一刻,你这个师兄/师弟我交定了”。 陈青安扶额。 钟盈见他沉默,趁空凑近,温软吐气在他耳朵,轻轻缓缓说:“……不就是社交吗?我虽然不喜欢,但谁不会呀。” “学生再老成也是学生。和我这种社会人,而且还干过金融的社会人,怎么可能比。” 陈青安听完,眼神都变了。 ……她这醋吃的也太凶了吧。 虽然钟盈为他吃醋,是很甜。 但真见到她这样,每个字都在计较,又忍不住心疼。 陈青安一时有些怔忪,钟盈却无暇管他,转脸和师姐妹们继续玩牌去了。 五个女生,苏妤早就推说牌技差,坐在一旁文静看牌。 钟盈当仁不让地上了。 怪不得大家都喜欢她,那张脸天生加分不谈,就拿玩牌来说。 又不赌.钱,打牌不就图个乐子。而打牌最大的快乐不就在于,别人自以为得计有同花顺,结果你有更大的同花顺;别人有更大的同花顺,你有王炸么。 被压牌的人要是老神在在,一点不难过抱怨,那还有什么意思? 钟盈就非常可爱。 会放狠话说自己必赢然后被气鼓鼓戳破,被压了牌会皱着眉吐槽抱怨,打起牌来还一点没有冷美人脾气,特贫。 贫到陈青安都有点没滋没味了。 要是他们“初见”的那个社交场合,钟盈是这样的。至少早一年他就能娶到她。 这牌打的风生水起,连余沉也忍不住凑过去看,“诶真是奇了怪了,不是说小姑娘之间最难处吗?你们倒能玩在一起了。” “——都别动!我要炸!” 冯师姐顾着牌局,甩出了个炸.弹后,才慢悠悠回余沉:“老师,您怎么也有这种腐朽思想呢?” “女孩子嫉妒心哪有那么重?我们明明比男人更能欣赏美好事物,就像小钟妹妹这种美人,我恨不得拖进怀里狠狠揉一把。” 一旁的陈青安脸色黑透了。 “师姐,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钟盈华丽一摊牌,微笑:“最后五张,同花顺。” 冯师姐:“……” 一局打完,余沉夫人还没到,众人只好再开一局。谁也不好意思看苏妤继续坐冷板凳,纷纷想让她。 “苏师妹,你们玩吧。” 钟盈站起身,话里带笑:“反正我赢过了,先下去了,你们继续挣扎。” 钟盈明明和她同岁,这声师妹倒是喊的理直气壮。在场除了苏妤,也没人觉得有问题——她是陈青安的妻子嘛。 苏妤推辞:“不用了不用了,我玩的不好。而且你和大家多打会儿,熟的也快。” “不熟嘛?” 不就是说她是外人。 钟盈缓缓一眨眼,捕梦网耳坠的流苏在灯下摇曳生光,笑的意味深长:“……我觉得苏师妹和我挺熟的。” 熟就熟在,连我的男人都看上了。 苏妤吓的魂飞魄散。 在场还能听出深意的就两个人:陈青安被钟盈这风姿,迷的有点晃神。 余沉感慨:这兴师问罪,真的是…… 他总也要出点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吃醋鬼盈盈酱OvO 迟了,因为想把说好的多写和今天的放在一起,二合一把这段写完。 昨晚又加了会班所以写到现在,抱歉各位qaq,发30个红包吧!明天继续努力一把,应该会多更OK吗!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茉茉 3瓶;一期一会asd、牧野、雾里弥森、琚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余沉虽然平时不太喜欢干涉学生的私事, 但这种影响师门团结, 还被一方直截了当提出来的, 怎么都不能坐视不管。 于是, 饭至一半海里胡天乱侃的时候,余沉忽然笑着提出来:“小郑,你也应该敬小钟盈一杯。” 他说的“小郑”郑烁是陈青安师妹沈濛的男朋友, 也是她医学部的同学。一听这话都没问为什么, 两人端着饮料就站起来。 郑同学超乖巧:“钟师姐, 敬你。” “诶,谢谢。” 钟盈不解,但还是含笑起身,和他们碰了碰杯。 “等等。” 隔着圆桌, 余沉虚着眼也看不太清, 半开玩笑道:“你们两个真行,钟盈喝的红酒, 你们就拿西瓜汁敬她?” “我这是冰可乐, ”钟盈莞尔, 晃了晃玻璃杯:“您看那么多气泡, 哪是红酒啊。” 余沉一听, 愣了:“不是!你们谁要的可乐,这我可不付钱啊。” 在座的忍不住都笑。 稍微看一点科普的人都知道,以可乐为首的碳酸饮料会引起牙齿脱矿,进而引发牙齿酸蚀症,可以说是招致龋坏等一系列问题的元凶。 更何况牙医这种专业人士呢。 余沉更想不通这是谁, 在他眼皮子底下就这么放纵,半点职业精神都没有。 但是,钟盈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碳酸饮料的危害,她就是……戒不掉而已。 冰镇汽水清爽的口感,是任何饮料都代替不了的。 而且留学那会儿也习惯了,各种西餐都喜欢配气泡水,美味又便宜。 王路阳见她不语,神秘兮兮问:“小钟妹妹,和一票牙医吃饭你还吨吨吨冰可乐,你压力大吗?” 钟盈:“我……” “一瓶冰可乐而已,我要的,我付钱呗。” 众人都看着,钟盈还没“我”出来什么,陈青安手搭在她椅背,慢慢笑着说。 众人:“……” 陈师兄你还有一点原则吗。 “青安不是我说你,”余沉最先反应过来,无语道:“你还科普别人呢,连自己家属都管不好。小钟盈哪,余叔叔跟你说——” 自己这学生无能,余沉只好以身作则,替他圆一圆。还没怎么说呢,就听陈青安好脾气地喊了声“老师”:“真不用您说,您以为她不知道吗。那她戒不掉喝着开心,能怎么办?” 能怎么办。 这语气温柔又无计可施,别说钟盈脸倏的红透了,在场其余人也有点懵。 “怎么办?你问我怎么办?” 余沉觉得世界都魔幻了:“最坏的后果就是哪天你上门诊,发现叫号台给你叫到了你老婆!” “那不至于。” 陈青安还是笑:“我老婆很聪明的,又不是天天喝,偶尔的嘛。” “而且只要有条件我都要求她使用吸管,及时漱口。主要喝的也是苏打水,老师您不能抛开剂量谈,我还专门查了论文资料——” “停停停!” 凭点良心,你平时是这么说的么? 不光是余沉,一群同门都听不下去了。 这双标都双的逻辑自洽了,真是行。 余沉反而笑了:“钟盈啊,我是看出来了,你在家肯定是绝对领导权,青安这个混球简直就夫纲不振。” 钟盈不说话,脸红指数默默又高了一度。 冯师姐也感叹:“现在想想,以前我们吃垃圾食品的时候,青安那个宁静致远,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派头,真的是……双标噢。” 要不是有头发遮住点儿,钟盈都感觉,她的脸堪比熟透的番茄色。 这事原本就不赖她。 明明就是陈青安他……他色令智昏! 试想最开始,陈青安怎么可能没有改造钟盈的念想。 为了达到让她戒碳酸饮料的目的,陈青安甚至给她看过牙齿酸蚀症的警示图片,事无巨细地描述过门诊见到的案例,以及治疗过程中可能发生的疼痛。 即便如此,钟盈依然认为自己有良好的刷牙习惯,又定期去医院做牙齿洁治检查,只不过喝点儿气泡饮料,影响不大。 实际上,奶茶咖啡蛋糕那些对牙齿不好的东西,她一样没戒掉。 生活习惯方面钟盈很愿意不断向好,但是让她戒那些美好的食物,健康是健康了,可快乐没了,活着干嘛。 “人生得意须尽欢。” 当时钟盈就给陈青安念了句诗。 反正关于这个,一直都是谁也没说服谁的状态。直到她研究生那年,陈青安飞来伦敦看她。 — 那时候,钟盈和陈青安还是恋人未满的状态。 陈青安把最初温水煮青蛙的策略给扔了,就差上天入地摘星捧月,哄她开心了,唯独这一件事,不肯妥协。 那天,陈青安落地后,钟盈做东,带他去了牛津街一家很有名的龙虾汉堡。 钟盈记得很清楚。 当时他们各自点了份龙虾套餐,服务生是个意大利小帅哥,笑容热情腼腆。问要配什么饮料时,见他们的样子,想都不想就推荐了可以两人分享的气泡水。 钟盈不疑有他,就答应了。 反正陈青安不喝,她一个人配龙虾也可以解决掉。 ……这是英国,她给忘了。 点完餐后,从吧台端上来的是只比她脸还要大的杯子,满满一整杯粉色的,和着碎冰的西柚气泡水。 意大利小哥还很细心给她插.了两根吸管。 这里面具体有多少毫升饮料,钟盈估测不出。但是这喝法,是真的非常……分享。 结果吧,更热昏了头的事发生了。 英国的龙虾的确是好,但烹饪龙虾的功力在钟盈这里一向是不太推崇,不论如何,她还是更偏爱国内粤菜的做法。 低头吸了一口酸甜的西柚气泡水儿,钟盈心思放松,见陈青安斯斯文文咬着他那只龙虾卷,不觉有些好笑。 她问:“……你真不喝点吗?虽然是甜味气泡水,但也总比噎着好吧。” 实际上,这时候陈青安神色已经耐人寻味起来,可惜钟盈忙着刷微博,没注意。 然后,她再次刷着微博,边去吸气泡水的时候,就发现…… 发现陈青安正安静低着头,和她喝着同一杯西柚气泡水。 钟盈目瞪口呆。 餐吧昏黄的灯光底下,陈青安含着吸管,缓缓抬眼冲她一笑,温柔又宠溺。 钟盈:“!!” 从这之后,陈青安再也没有试图扭转她这方面的爱好,只是总提醒她,不许太过。 但钟盈赚到了吗? 她没有。 因为那天晚上,陈青安就在泰晤士河边,不由分说牵住了她的手。 - 想起这段,钟盈的脸非但没降温,还一路飙升上去。 反正都这样了,她索性低头借着倒可乐掩饰一下,没想到听见郑烁弱弱道:“……钟师姐,可不可以分我点,我也想喝冰可乐。” 有一就有二,家属组先沦陷,然后是牙医群体里也出现了一个叛徒。 沈濛委屈巴巴:“我是被郑烁带坏的,老师,我原来不是这样的!” 说着,一边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比郑烁更多的一杯。 余沉彻底放弃这群学生了。 扫到一旁面色惨淡的苏妤,心里又是气她糊涂,又想着不能放任,越放任越是害她。 “刚说的正事儿我都给忘了,”他看向钟盈,笑着问:“你说我为什么让郑烁敬你一杯?你赶紧问问,他导师是谁。” “啊?” 郑烁懵懂:“我导师是骨科的庄凌。怎么了,钟师姐你认识我导?” “庄凌啊,谁不认识。” 冯师姐剥虾的动作一停,“那不是钟大神的初代高徒嘛。” 这下,懵的换成钟盈了。 她忍不住用眼神去问陈青安,陈青安点点头,一脸确切。 庄凌,她……她何止是认识。 钟盈前几年是在知乎还是哪个论坛,看到过一个帖子问:你和你导师之间最励志的关系是什么? 高赞回答有人说:“我是导师带的第一届硕士,后来我和我导一起努力,他上了博导,我又成了他第一届博士。” 钟盈当时就忍不住问庄凌,“师兄,这回答真的不是你写的嘛?” 庄凌看着她,直皱眉:“……我哪有这个闲工夫?” 但庄凌和钟轼的关系,的的确确是这样,这位庄教授连励志的轨迹都和老师如出一辙。 也是才华横溢,业界明星。 还不到四十岁,主任医师教授之类的正高级职称,早早就评上了。 可不论庄凌如今多厉害,在钟盈这里,他还是那个暗搓搓从白大褂口袋,摸出彩虹糖给她的面瘫脸师兄。 在非典那段没人管的时间,给她送饭哄她的师兄。 庄凌拜在钟轼门下的时候,比钟盈大了十六七岁,又由钟轼夫妇牵线,娶了顾秋容的学生。 庄凌看钟盈,当真就是当半个师妹,半个女儿似的。 ——简直就是真正的养成。 当然是很纯洁的养成。就连陈青安见着庄凌,也要规规矩矩喊师兄,不敢造次,更别提吃这个飞醋。 这明城真就这么小么。 钟盈忍俊不禁,感慨道:“郑烁你居然是他的学生,那你还真应该和我喝一杯——” 这一切就跟安排好似的,话还没落完,包厢的门就被敲开了。 进来的正是庄凌。 钟盈&郑烁:“!!” 庄凌这人吧,真没辜负这名字。性格就是庄重刻板又凌然,冷面寡言,仿佛美剧里的精英医生。 庄凌遥遥扫了钟盈一眼,把钟盈扫的往陈青安身后缩了缩。他没管,只是径直到余沉夫妇那儿寒暄了几句,端起酒杯,多话不说一饮而尽。 这气场真的是…… 但这人也不难处,席上每个人他都问候了遍,平淡但又谦和,直到轮到钟盈时,一切都变了—— 庄凌忽的笑起来:“哟,您还用这APP呢,我还以为你删了。” 郑烁太知道自己导师了——他可是个连弯弯嘴角都懒得动的奇妙生物,这样笑起来,准没好事。 钟盈也大感不妙,顺着师兄的目光划过去,自己的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微信界面。 ……微信! 她把钟轼删掉后,当晚庄凌就发了好几个微信给她。她怕是来劝和的,就没敢点开,至今也没回复。 钟盈也笑,很勉强:“师兄,这这这,误会嘛。” “师、师兄?” 郑烁忍不住又看了眼钟盈,舌头都打结:“钟师姐也是学……骨科的?” 如果说某种程度上,牙医干的是手艺活,那骨科医生干的就是体力活。 依钟盈这纤细窈窕的身形,怕是五个都不够用。 钟盈淡淡说:“我是学数学的。” 还好没幻灭,郑烁瞬间松了口气。 “但是吧,你喊我师姐的确不是那么妥,因为……” 钟盈顿了顿,不太想继续。 尤其是在陈青安这群师弟师妹面前。 说实话,钟轼这几年荣誉越积越高,光环耀眼到明城医疗圈,没人不知道他行业大□□号。 这也是钟盈格外低调的原因。 就像刚刚苏妤旁敲侧击问她家里做什么。她再想压制她,给她点颜色看,最后也只是说,我爸爸是医生,妈妈是护士,仅此而已。 她不想让闲言碎语说,陈青安是有位大神岳丈扶植帮衬,才有今日的。 见钟盈沉默,陈青安笑了声:“周知行沈濛你们几个就这么老实?都没听人家传过些关于我的八卦?” 师弟师妹:“?” 诶? 周知行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还被陈青安赞了声“机灵”。 “这辈分的确乱了。” 只听陈青安慢条斯理,还是笑着,对郑烁道:“武侠小说看过没?我岳父是你导师的导师,你怎么着,也不能喊我老婆师姐啊。” 郑烁:“!!” 以周知行为代表的同门就差在心底尖叫了。 原来关于陈师兄的八卦流言,居然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局是陈青安布的,师兄是陈青安请的,就是想让大家知道他是“靠岳父”的,别打他主意。 晚上还有一更。 我觉得正文应该不会长,大概还有最多7-8W字,如果更新快,十几天的进度。 因为是从婚后写起的,所以想问下大家,想不想看最初陈青安追钟盈时候的番外,有我可以写。感谢在2020-03-17 00:16:32~2020-03-18 17:24: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当普琳琳琳 20瓶;盒子精啊~ 8瓶;@所有人 2瓶;一期一会asd、雾里弥森、琚年、无虞、牧野、我是李憨憨的小媳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整个包间都沉寂了一会儿。 有王路阳这样知情的, 也有沈濛她们这群真不知道的, 总之各有各的念想。 反而陈青安这个明晃晃甩了个惊天包袱出来的人, 倒是唇边带笑, 气定神闲。 作为导师,余沉总是叹惋的。 要说从前有没有人知道这事儿,当然有, 还不少。因为陈青安婚结的颇为低调, 知道的大多是医院里中层干部往上, 对他一个年轻医生,犯不着有什么想法。 如今就不一样了。 他自己挑明白了,在年轻人存在竞争关系的圈子里一旦传开,能惹来多少麻烦, 付出多少额外努力才能立身, 余沉都能想象出来。 还真是个痴情种。 这个陈青安,是唯恐别人不知道他倚仗岳父, 敬畏岳父, 所以千万别来打他什么主意。 余沉能想通这环, 钟盈虽然纯了点, 但庄凌来的这么巧, 她猜不到是陈青安动的手脚才怪。 左边是师兄,右边是丈夫,钟盈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去问谁好。似是看出了她的纠结,庄凌点头跟余沉招呼了声,就把师妹给拎出去了。 包间外的走廊。 庄凌横眉冷对:“我就不懂了, 你和他吵架,波及到我干什么?我哪儿得罪你了?” 钟盈垂着脸,含含糊糊说了句什么,庄凌硬是一个字没听清,压着的嗓音也更冷了:“……你说什么?” “——师兄,师兄,这不成。” 谁知道,这时候陈青安也从包间里钻出来,被庄凌那神色吓的眉心一跳,护的厉害:“她还小呢,多少有点小姑娘脾气,您要骂,骂我。” “你!” 庄凌被气的不轻,目光如电,直直盯着陈青安:“你以为我没话问你吗?一个个来,谁也跑不了。” 陈青安心里咯噔一声响。 直觉告诉他,不妙。 两个男人视线在空中一撞,默不作声达成共识。陈青安扶了钟盈的腰一下,告诉她没关系的,然后自己就走远了点,把场地留给他们兄妹俩。 “师兄,你就别无差别攻击了。” 钟盈以为庄凌迁怒到陈青安身上,温吞吞说:“……我是怕你帮着我爸,所以才……才不敢回的。” 庄凌拼命压制住那种疯狂想敲师妹脑袋的冲动,“你从哪看出来的我帮着他的?那我早打电话给你了,你以为真要找你,你不回微信我就找不到了?” “……那你跟他那么好。”钟盈嗫喏。 “糊涂!” 庄凌斥道:“他是我恩师,是你父亲,我们平时尊重他那是理所应当的。这回他不肯说,但顾老师跟你师姐说了个大概,我看就是他的错,我为什么要帮着他?” ……什么? 钟盈眼神唰的一亮,抬起脸:“师兄,你……怎么帮着我呀。” 庄凌看着她,倒被她纯真娇媚的样子给哄笑了:“我平时对你也不差吧。” 钟盈立即狂点头:“超好的。” 讲实话,庄凌对钟盈是真的好。 其实从年轻时起,庄凌就一直想要个软萌可爱的小女儿。 只可惜,新婚第一年,妻子肖敏念初三的侄子忽然因为连续性的手抖拿不稳笔,去脑科医院排查后,确诊了肝豆状核变.性。 这是一种写在家族遗传史里的罕见病,没有任何特效药。 以患者铜代谢障碍为主要表现。说白了,就是患病者吃进去的任何含铜的食物,都不可能通过身体自主排出,而是只能靠终身定期的排铜药物治疗。 虽然病程较为缓慢,但迁延终生,而且会引起肝脏和脑部不可逆的损害。 他和肖敏一个学医,一个学护理。就是因为太明白遗传病的可怕,谁都不敢、更不愿赌一把。 庄凌永远能记得,那天晚上妻子冰着脸,主动向他提出离婚的情形。 他只是沉默着,一把将妻子按进怀里。 听见她抽泣着颤抖,庄凌心中也痛的发抖,强忍着宽慰妻子:敏敏,自古世事难两全。你我念书工作恋爱一路顺风顺水,总不可能哪里都没有坎儿吧。 这道坎,既然注定越不过去,那我们换一道就是。你知道不养小朋友,人生会多出多少时间吗?我们大可以花这时间多陪陪彼此,也做点有用的事。 后来,除了忙工作科研带学生外,庄凌和肖敏所有的关爱几乎都投注在钟盈身上。 之前钟盈还在国外飘着的时候,虽然师兄师姐从不说什么,可每次她放假回国,这两位抽空带着她到处消遣,就是以这种方式告诉她,国内生活多繁华多彩啊,千万别不回来。 说起来,就连第一次见陈青安,也是肖敏带着她去的。 因为知道庄凌和肖敏对她的好,钟盈在他们面前,从来都是乖乖的,哪里有过这种故意不回微信的时候。 庄凌想想也心软了,“盈盈,这件事上要说你唯一有错的地方,就在于你把他给惯坏了。” “你太乖了,也太安静了。老师呢,他就以为你不要他操心,不用他好好履行做父亲的职责,也照样过得好。他又忙的脚不沾地,能省事当然就省着过去了。” “我也发现了。” 钟盈点点头表示赞同,有气无力吐槽:“都说撒娇女人最好命,难道做女儿也逃不开这个藩篱吗?” “这都什么歪理邪说。” 庄凌一听乐了,淡淡瞥着她:“行了,这事儿你别管了。你老公惹你生气怎么哄你,你爸也该怎么哄你,他要找麻烦让他来找我的。” “……真的可以吗?”钟盈眨了眨眼,她老爸还是很有脾气的耶。 “真的可以。” 庄凌一拍她肩,宛如高中时代一个个找犯错学生谈话的严肃班主任:“你结束了,去把你老公给我喊过来。” 钟盈:“……” 也只敢默默从命。 - 庄凌的确是个狠角色。 他上来就问陈青安:“你和我师妹第一次见面,到底是什么时候?” 陈青安笑容温润:“这点多亏师姐,要不是那年暑假,她带——” 话至一半,就被庄凌过分安静清晰的语气截住了: “我上周做了台疑难手术,很成功。患者的丈夫跟我说,他是嘉汇广场的招商经理,青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商业广场是你家的产业吧?” 陈青安唇边那抹气定神闲的笑,终于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庄凌说着,语气愈发阴柔:“我当然不肯要他的谢礼,不过留心多听了一会儿,听他告诉我了一个步步为营、处心积虑的爱情故事。” 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秒。 此时站在不远处的钟盈完全想象不到,这短短五分钟,她的师兄和丈夫究竟说了些什么,或者说关于她的什么。 而且,陈青安居然说服了庄凌,让他就像毫不知情一样,继续缄默。 最后庄凌临走前,特意跑过来,摸了摸师妹的头。 庄凌说:“好好过。有什么想要的想做的想达到的,就跟你老公讲,让他给你办。” “诶?” 钟盈细细拧起眉,抗议:“师兄,一般说这话的人,不都应该把这活儿揽给自己吗?” “我啊?” 庄凌一指自己,笑容似嘲讽又似感慨:“所谓能者多劳,比不了,我可不敢逞他陈医生的强。” 师妹啊师妹,你的段位阶乘出来都未必有你老公高,他还要你护着? 他不去为祸一方我就谢天谢地了。 庄凌走后,钟盈忍不住上下打量起陈青安,犹疑问:“……你和我师兄说什么了?” “一点往事。” “什么往事?” 陈青安云淡风轻:“上学时候的。” 钟盈不明就里,还以为他们在说医学部时代的故事,自然就不多问了。 陈青安扶着她腰,往回包间的方向走。 十月底的天气,那手心滚烫还隐约浮着细汗,钟盈更疑惑了:“……你没事吧?有这么热吗?” “没事。” 他忽的俯身凑近,似吻非吻流连在她脸侧,含笑低低说了句什么。 然后,手心滚烫的变成了两个人。 ## 钟盈原本以为,今晚对她来说,还是比较成功的。 等她和陈青安回去,余沉已经顺水推舟和冯师姐谈好了,以后苏妤归她带,换了另外位师弟给陈青安。 存在感和好感度也刷满了。 但是吧,这个郑烁…… 钟盈一个脑袋恨不得变成两个大。 因为实在不知道喊她什么,在郑烁那儿,钟盈华丽丽从“你”升格成了“您”,开口闭口都是“您怎样”、“您如何”,害的后半场钟盈连自己倒可乐的机会都没有。 - 只可惜南方的暴雨最玄妙之处就在于,一年四季她都可以随机循环播放,突如其来 结束散场时,已经将近十点。整个饭店这一连排,都是民国建筑改造的,有很长的一道连廊屋檐。 钟盈出来时就看见,屋檐下挤挤挨挨,站满了人。 一场秋雨一场寒。 他们也出去,听见人群里讨论不断:“您前面还有一百三十人等待排队打车。” “啊……那要等到猴年马月?” 今晚这雨又急又密,连成线落下来,又把地面上汇成的细流砸的坑坑洼洼。 钟盈看这情况,忍不住说:“要不我们也排队打个车吧,这雨……天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陈青安的车停在对面的明大,现在过去取,肯定淋的透心凉。 还没听到回答,带着体温的风衣就落到钟盈肩上,把她整个人裹住。 “干什么呀,我不用。” “不许推。” 单薄深蓝衬衣显得陈青安分外清瘦英朗,他低头替她束好风纪扣,遮住一片经不住风的柔白颈项。 “穿好。有种冷叫你老公觉得你冷。” “你别闹了,”钟盈脸热:“你老师还有同门都在看着呢。” “也行,那你在这等我。” “……等什么?” “我去取车,”陈青安侧身,就往台阶下走:“你在这等我。真打车我们怕是要等到明天。” 钟盈慌的一把揪住了他:“你疯啦!这么大的雨。” “这才哪到哪?” 陈青安轻笑了声:“以前我们高中那会儿,比这个大多了的雨,照样打篮球。” 钟盈抱着他的手不松,“青安,不行。” “好了,听话。” 这次陈青安真准备抽身,却想不到钟盈真倔强不放,抱着他喃喃:“……老公,我不要。” 不要你为了我淋成那样。 陈青安这个瞬间,心里真跟炸开了一样。 要不是真不能让她吹风淋雨,这时候钟盈说什么,他怕是都没有一丝反抗的能力。 “盈盈,我今年二十九岁了,不是十九岁。” 他拢了拢她的长发,温柔笑着说:“你知道吗,在这个年纪,我不会再觉得和你在屋檐下躲雨很浪漫,我更希望我能为你遮风挡雨。或者说,我一定要能为你遮风挡雨。” ……天哪。 钟盈生生被他这段话说的怔住了。 手一松,陈青安的身影转眼就没入了漫天大雨里。 别说是她,连余沉和没走掉的几个同门都看呆了。 先是谁也没从这个总是温润波澜不惊的陈师兄脸上,看到过这样柔和眷恋的神采,再……再这么大的雨,就为了不让妻子淋雨,他这这。 郑烁说: “以前我总听他们八卦,说大老板的千金是大大大美人,只可惜英年早婚,嫁了个家里很有钱的同行。我天,怪不得能做大老板的东床快婿,你这师兄还真是……” “相信我,他平时绝对不是这样的。”沈濛语气也很迷幻。 - 直到上了车,一一顺路把余沉和同门们带到安全的地方,钟盈还没缓过神来。 很长的120秒的红绿灯。 雨点在陈青安的衬衣上洇开,染成大块更深的蓝色,就连领口也不能幸免,被淋了个透彻。钟盈忍不住倾过身,替他去擦脸上的雨水湿气。 一时之间。 急雨打在挡风玻璃,雨刮器滑动,发动机的轰鸣,尽数作响着,只有他们安静。 见陈青安视线灼灼望过来,钟盈握面纸的手忽然有点抖。 他还偏自己低头凑近了些,就上他的手。 城市霓虹,街道雨夜的流光,还有她不敢看的热烈都映在他漆黑眼中,细碎荡漾着闪烁。 这、这真不行。 钟盈手悬在半空,只想往回缩,却倏然被他一把握住了。 那样近的距离,晦暗不明的雨夜。 她看见陈青安喉结缓缓一滚,然后熟悉温热的气息就覆上来,绞缠着她。 钟盈偏过脸退让:“别……回去再……” 陈青安低低笑着,那肯听,往后反按住她的手,滚烫地吻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半夜系统又抽了!这真不怪我,死活进不了后台更新不了,折腾到两点才ok 最后这一镜,我又把他写的这么欲怎么回事!对陈青安来说,这就真的是热烈执着,带一点悲伤的爱啊QAQ 那、那个,我认为加更的作者值得拥有一些评论,不是吗?(不许说不够看。 下一更周四晚上,尽量早点继续多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李憨憨的小媳妇 2瓶;牧野、雾里弥森 1瓶; 第22章 那晚后来, 钟盈都快被他折腾疯了。 大概因为陈青安说的那句“也一定能为你遮风避雨”, 在她心里回荡了一整个晚上, 感动当然是有的。 当然也的确, 有点被车里那一下,给勾软了。 回家之后,不论陈青安有多放纵, 她都是柔顺的, 甚至还有些……配合。 因为钟盈自以为, 还比较了解她这位丈夫。 陈青安虽然不好惹,但他的温和有教养是浸在骨子里的,从来不会勉强自己做任何事。 包括这种事。 咳,每次他们做, 即使再紧要关头, 陈青安都会温柔低哑询问她,是不是疼, 我可以继续吗。 虽然她从来不答, 可……可人家的态度至少摆出来啦。 钟盈自忖某些时刻, 她都禁不住, 但陈青安吧, 这这。 他定力简直好到爆炸。 但是这些认知,在这个晚上悉数被推翻了。 虽然陈青安很快是有出差计划,这个……小别胜新婚,钟盈也的确冷了他好几天,但真不至于这样。 次日清晨。被闹铃唤醒时, 钟盈有种上火了的感觉,脑袋昏昏沉沉,嗓音里沾着沙哑。 整个人又酸又软。 回想起昨夜的荒唐,钟盈不是气鼓鼓小女生似的撒娇,是真有点气恼。 她不是不许他碰,而是要适度。 明明都告诉他了,今天她一大早就要起来,还是去学校,哪能闹那么久。 这个去学校,不仅不是搪塞他的话,还是陈青安给钟盈的建议。 上次在清州时,钟盈既然下定决心,要去努力尝试学习机器学习相关,那自然也不是说说而已的。 撂一句空话,喊一声口号,知识又不会蹦到她脑袋里来,这点钟盈很清楚。 可到底怎么学。 原本依照钟盈的认知,也简单。现在网络课程资源很发达,许多现实中难以相望的大神,在MOOC里都能翻到视频,学就是了。 但一连闷头学了几天,钟盈渐渐发现,似乎的确有什么缺了点火候。 又说不出具体是什么。 她自然去问陈青安。 陈青安一点不奇怪,倒是笑了:“盈盈,你可能不知道,国内学术圈有个说法叫‘水土不服’。说的就是海归的高层次人才,即便许多在国外已经取得了成就,也适应不了国内的学术氛围。” “我是个从没动过移民念想的人。但有一点我也必须承认,国内的学术科研圈真的不够纯粹,或者说,太不够纯粹了。要想有点成就,你首先要在行业内做出成绩,受瞩目。更要在行业错综复杂的圈子里混的如鱼得水,有人际关系,有大神赏识推荐,课题申请下来,那才算真正立足。” “就是这点,卡住了很多只想安安静静做科研的人。人家要真会社交真有心力去应付人际关系,那不如——” ……不如干金融做码农苦多点钱。 说到这,陈青安自知失言,不由截住话题。 他掀起眼皮去觑妻子的神色,钟盈一丝也不着恼,浮起笑说:“说的有道理啊。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优缺点,要是做科研的不能让人家专心致志,又要应付行政检查又折腾社交,学习年限还长,起步工资又低,谁能愿意?你赶紧继续说。” “所以这事儿吧,本来就是个悖论。” 陈青安忍不住也笑,问钟盈:“那古文怎么背来着?噢对……商人重利轻离别。你要知道我是商人家庭出来的,在不违背我做人原则的前提下,明知道混圈子能让我的声音被更多人听见,发展拥有更多资源,我是不会拒绝的。 “可是你呢,盈盈?” 他说这话时,正在阳台水池边给一瓶郁金香换水。迎着阳光,整个人斯文干净的就像是个不经世事的少年。 偏偏他就不是这样的,真是擅长伪装。 “你先回答我,这和我问的问题有什么关系?”钟盈耸耸肩,反问他。 “怎么没关系,”陈青安手握花剪修着花枝,冲淡道:“假如你和我是一种人,那我建议你去明大蹭蹭课,不是说让你那么功利,而是要认识些人。” “你看,就连有成就人才引进的学者,都会遭遇窘境,何况是你这样想转行的——你只有把自己先放进那个环境里,认识同样致力于做这行的,至少他们会给你分享更多信息和动向,让你知道山有多高天有多广,这就是你在网上完全够不到的。” 钟盈心间微动:“……这么说,好像的确是。” 此时,或者说一直以来,钟盈都不得不承认。 陈青安于她,从来不止是情人,更是师友是兄长。他不会贸然替她做决定,而总是选择用他的年资阅历,给她提供更可靠的办法。 “那,”她忽然不知从哪儿来,生起丝羞怯,故意小声问:“……那我要不是这种人呢?” 你会失望嘛。 钟盈莫名就很忐忑这个答案。 她原来券商的工作也算风生水起,猝然辞职,的确是因为无休止的社交和认识新面孔,让她心力交瘁。 钟盈本质就是个冷淡安静,不够长袖善舞的人。 装一时没问题,可谁也勉强不了一世。 “你是什么人,我觉得我还是了解的,再说了——” 陈青安想到什么似的,温声笑起来:“上次不是说了么,我希望你做自己的事,这话又不是骗你的。” 总之后来,钟盈翻过来倒过去,仔细想了圈陈青安说的话,仍然觉得这是个好建议。 于是,就实施。 如今国内高校的开放包容程度还是很高的。善用搜索,钟盈把明大计算机系官网的课表和培养方案拎出来,列了个表。 她准备去蹭课试听的第一节 课,是乔梦琬副教授的算法课,周三早上1-2节。 工作过的社会人对重归校园扮学生,多少都有憧憬和向往。更何况钟盈这样,还从没体验过国内大学生活的。 实际上因为英国学制短,以她目前的年龄放在国内,还在研究生阶段苦苦挣扎。 所以也是少女心爆棚。 钟盈面对衣橱设想了好一会儿,要穿什么、化什么风格的妆容会更像个学生样子——甚至连要扎个青春靓丽的高马尾都想好了。 - 可哪能想到,最后她要以这种状态进大学校园。 还是她老公念了八年的校园。 钟盈越想越气,理都不理陈青安,径直从他身边越过,洗漱梳妆去了。 陈青安低头揉着眉心,暗叹了声,要命。 昨晚的确是他没控制住,做的过了。 其实之前,兄长淳安也旁敲侧击,很隐晦地问过他:“青安,你这白天谨守做丈夫的分寸,温和关怀装大哥哥,晚上你……咳,你也忍得住?” 陈青安当时冷冷斜了兄长一眼,斜的他从此三缄其口。 可昨晚,她那样总带一丝清冷厌世的冷美人,忽然那么优柔婉媚。 躺在他怀里,面色嫣红轻咬着唇,湿漉漉仰脸望着自己。 能忍住吗? 显然忍不住。 心底压抑许久的邪火,蹭的一下窜上来。 陈青安现在回想起那些画面,也不禁脸上有点燥。钟盈是真的也太……太容易让人有那种犯.罪冲动了。 他坚持认为,自己已经很有定力了。 “——陈青安你!” 可显然钟盈并不这么认为。 钟盈的声音从里间出来,他忙跟过去,温和含笑,完全就是个百依百顺的体贴丈夫:“……怎么了?” 钟盈此时已经换好了衣服,斜肩上衣配水洗蓝牛仔裤,纤腰长腿。她还极少见地束了高马尾,没有头发遮挡,一张标准瓜子脸清纯又娇媚。 一切都仿佛刚刚好。 就只除了…… 除了雪白.精致的后颈连肩处,一团清晰暧昧的红色吻痕。 尤为瞩目。 “陈青安你是不是故意的?” 这还怎么穿衣服,钟盈气极了,口不择言:“别的地方也就……也就算了,你就告诉我,它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陈青安难得被堵到一句话说不出。 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这问题让他怎么答。 怎么答钟盈怕是都要撕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这问题真是明晃晃的撩而不自知啊。 或许大家还记得,前文里提到过,盈盈是陈医生暗度陈仓,半抢回来的,w所以那位苦主快出现了,让小陈再兴一兴吧。 抱歉各位,昨天我生理期,然后很不幸丛集性头痛犯了,这个毛病我希望大家这辈子都不要知道!!真的难受到睁不开眼视线模糊,吃药也不太管用,从昨天傍晚躺到今天下午,埋在被子里真有种恍若重生的感觉。 所以鸽了大家的二更,会尽快补上的。不会断更的,明天起可以恢复比较多的更新量,感谢各位理解,这章所有评论都掉落红包。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谦牧 4瓶;雾里弥森、棃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所以陈青安选择破罐破摔, 干脆一次调.戏个够本。 “事实上, 盈盈。” 他缓缓笑着说, 指腹轻拂过那道张扬红痕, 极其风.流的形貌:“不论它出现在哪里,我认为都是合理的。” 瞧瞧,多么文质彬彬的解释。 这家伙就是个混账! 钟盈当然知道, 这时候她要是含羞带怯嗔他, 反而如他所愿了。 于是, 她一把摘开他的手,捂住自己发烫的耳垂,面无表情丢了句“你滚蛋”,就冲进里间重新换衣服了。 陈青安看着她的背影, 怎么都忍不住, 弯起唇笑了。 - 只是没想到,等陈青安上了整天门诊忙完回来, 钟盈气还没消。 她正弯着身往行李箱里装东西。他问她午饭在哪吃的, 国内校园蹭课如何, 钟盈答是答了, 但明显不想多搭理他的样子。 只是安静问:“你行李收拾好了吗, 就那么悠闲?” “收拾的差不多了,”陈青安笑了声:“这不还有两小时我岳丈才来么,容我再拖延会儿。” 钟盈哼了声。 把自己随行的洗漱包丢进了登机箱。 她是幼托班小朋友吗? 居然陈青安出差,就非要把她托付到爸妈家住十天,哪有这种道理。 最开始, 陈青安跟钟盈商量时,她当然是一百个反对:“拜托你想一想,我要是没有一个人生活的能力,怎么可能长到这么大?我不去,我不管,一个人在家超爽的。” “我不是怕你自己在家不方便不安全吗?” 钟盈好笑:“这种小区要是连安保都做不好,他凭什么卖出这个价格来?” 这话的确。不安全真不至于。 但不方便是有一点。就在前天,陈青安给家政阿姨结清了账单,辞了。 自从钟盈辞职后,留在家里的时间远比陈青安要多,陈青安就格外留心起家政阿姨,到底够不够靠谱。 最后的结论是不太够。 坏人什么的还谈不上,但放任钟盈毫无戒备和她同处一室,陈青安是放心不下。 只要长期用过家政或者月嫂之类阿姨的,多少都会发现,中介吹的再上天也不真,还是熟人之间介绍的最没问题。 从前都有人替他安排妥当,陈青安自己也是第一回 操这个心,折腾了好一阵。 但光是这个账,钟盈不买。 她还没养尊处优到十来天没人帮忙,就过不下去日子了,自然不肯松口。 直到陈青安想笑又不敢笑,叹息似的:“盈盈,你也想一想。你们父女俩吵起来,我夹在中间我能得罪谁,我敢得罪谁?我都快疯了。” 实际上,最无妄之灾的还不是陈青安,是他那个倒霉好友魏微。 被陈青安没由来的欺压吐槽完,这还不算。第二天上班,迎面碰见自家大神导师,魏微刚阳光灿烂问候了声好,钟轼脚步一顿,横眉肃容就是一通教育。 数落他交的都是什么稀奇古怪乱七八糟的朋友,心思缜密,满腹心计。 魏微脑袋里过一两遍,终于骂骂咧咧地反应过来。 好家伙,这翁婿两个还真是天生一家子。连指桑骂槐互怼都要找中间商赚差价,是不是人啊。 - 但陈青安重色轻友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这会儿压根没空惦记魏微,只是劝钟盈: “你难道以后真就不见面不理他了?这次正好我不在,你爸单独和你说话多少更自在点。又不要你低头,他说什么,你能听进去就听,听不进去就算,不就成了。” 见她弯身理着箱子,还是不肯应什么。陈青安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 “好了,”他从身后把她捞进怀里,环着腰抱住,嗓音彻底柔下来:“……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家小朋友这次是委屈狠了。” 像是被这句话安抚到了,钟盈在他怀里渐渐忘记挣扎,彻底乖了下来。 最后就只软软喔了声。 上次吵完至今,陈青安和她之间,彼此都很有默契的揭过这章不提,钟盈还以为他或者忘了,或者明哲保身,不想裹进来。 没想到…… 她听见陈青安继续道:“我没有要你低头的意思。只是既然不想割舍掉,他又主动示好了——哪见过我岳丈这么傲气的人,低声下气来和我说了那么多回,我实在还是应该劝你给他个机会。” “盈盈,”沉稳笃定的心跳熨帖着,陈青安笑了笑,有点感慨:“父母亲情这个东西,如果有希望,还是争取一下比较好。” 我是没希望了。 但我希望你有,别像我。 “行吧行吧。” 钟盈拍了他一下,飞快道:“……松开啦,我又没说不去。” 陈青安被钟盈忽的一拍,视线自然也跟着往上抬。 从这个角度,她耳钉垂坠的珍珠氤氲着微微柔光,衬着雪白肤色,更晃的他心痒。 他不受控制地低头凑近,轻轻吻了下她侧脸。 然后轻柔温热的吻,又纷纷落在她耳朵,颈项,蝴蝶骨。 怎么停下的呢。 是因为不小心碰到昨晚那团红色吻痕,刺刺的酸,把钟盈激了回来。这回是真装不了淡定,她眼含秋水快要漾出来似的,恨恨推开了陈青安。 再这样下去,不就是昨夜…… 不用他回答。 她自己完全回想起来了,这吻痕怎么会在……在那儿。 - 一小时后。 钟轼接到女儿和陈青安的时候,由衷发觉,这两人神色都有点古怪。 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陈青安倒很快调整过来,一点不见外,笑容朗朗:“爸,您这车终于也洗干净了?不会是为了送我吧,那我可受不起。” 要换作以往,钟轼肯定要似笑非笑呛女婿一声。 不过今天么,他从后视镜里瞥了眼女儿,决定……忍气吞声。 “——那我的车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上了车就安静的钟盈忽然出声,倒把钟轼问的一怔。 “那,你们不让我把车开过去,”钟盈板着脸,语气也生硬:“我这一周怎么出门,多不方便。” 钟轼浑然不以为意:“你开我的就是了,我去开那辆旧的。盈盈你开过来是简单,可停车麻烦。” “才不要,”钟盈眼都不抬,就表示不配合,淡淡傲娇道:“你的车我开不惯。” 钟轼被堵的束手无策。 他眉心皱着,只好默默考虑现在陪女儿回去取车,再挪一个车位出来的可能性。 气氛忽的就沉寂下来。 这父女俩谁也说服不了谁。 陈青安扶额,在心底直叹气。 他这岳丈,你说他不聪明吧,这话说出来都怕遭天谴。说他情商不高吧,也没可能,站到他那个位置的人,没一个不是人情练达的。 可他这。 就真一点都看不出女儿这是使小姑娘性子,要他低头哄的样子吗。 就这样,他有的难呢。 见钟轼真有在路口调转回去的派头,陈青安只好以身代之,就当着他的面儿温声细气,把钟盈哄的松口了。 钟轼心头大震,又忽生苍凉。 一时之间,竟连半个字都吐不出。 ## 陈青安的航班是第二天中午出发,飞往美国的。因为国际航班安检严格,所以几乎清晨就要到达机场。 原本钟盈想送他,但因为深秋的明城,机场高速时常报团雾浓雾预警,陈青安执意不肯,准备提前约了车自己去。 结果没想到,给钟轼知道了,主动提出要送他。 陈青安推却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钟轼给皱着眉瞪了回去:“怎么,看不上你岳父的驾驶水平?” 陈青安自然连称不敢,从命了。 更巧的是,不仅岳父罕见的有空,连岳母也说今天明城医科大承办省护理技能大赛,请她去做评委,不用按点去医院,也来送送女婿好了。 一下子凑齐四个人,又满满当当坐在车上。 陈青安不由想到上次,还是有点后怕。 他怕看钟盈哭,真的特怕。 但是还真别说,这感觉也很奇妙,居然一点都不坏。 从他记事起,就没见过父母心平气和并肩坐着说过话,更别说送他去哪儿。从来都是司机安静的送,他沉默的坐,仅此而已。 哪有一家人这样谈天说地,轻松恬淡的时候。 陈青安此去美国,是去参加含金量极高的国际牙科协会年会,并做主会场发言。这场学术会议发言分为主会场发言、分会场发言和壁报发言。 作为一名牙医,能在分会场或者壁报发言都已经非常不易。而被选为主会场发言自然是极大的学术荣誉,在整个国内学界都属少见。 陈青安自认运气不错。 当然毫不讳言地说,他自己也够潜心勤奋,不然也不可能有这结果。 开着车,连钟轼也不吝称赞:“青安这次的确很漂亮。我昨天特地查了下,近十年我们大陆学者能做主会场发言的都很少。真不错,争气!” “不敢不敢,”陈青安抬眉一笑,很坦诚:“而且没点小成绩,咳,还真不敢做您的女婿。” 虽然陈青安不怕别人知道他岳父是谁,也不怕那些闲言碎语,但不代表他一点不在乎。 就比如他申的国自然,千磨万励花了多少时间心思,明明高分上会,最后中了,总还免不了别人说他是因为有个好岳父,所以“上会”评审必过。 既然经国内行业评审的会被议论有水分,那行。既然如此,就换种思路干票大的。 陈青安就是抱着这种想法,把科研越做越出花儿,专治各种不服。 其实,自己的声名倒在其次。 陈青安不明白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在这点上,他很欣赏赞同那位李安导演的话。 他说:“我做了人家的先生,并不代表说,我就可以很自然地得到他们的尊敬,你每天还是要来赚他们的尊敬。” 陈青安对钟盈大抵也如此。 或许是因为年纪长,也不是十七八岁一闪而过的冲动恋爱了。在他看来,既然做人家丈夫想给人家安全感,赌咒发誓那些都是虚的,你要给人家看到希望,看到你作为一个人的闪光点。 又不是结了婚,人家就必须要爱你一辈子。 人与人之间,本来是独立的,要想长长久久在一起,只能靠互相吸引。 没选择继承家业,做医生,那就认真谨慎,做出点成绩。 或许,这也能让她对自己多一点喜欢信任,陈青安想。 - 眼见已经驶入机场环岛,顾秋容关心起女婿护照信用卡之类的有没有带齐,钟轼也问:“你是T2国际出发吧?那我上送站平台了。” 陈青安点点头:“爸,没错,是T2。” 快到了。 钟盈没出声,只是悄悄勾住陈青安的手。 又是小别又是新婚。 钟盈也是才发现,从学成回国后,她还没和陈青安有超过五天不见面的情况。婚后更是日日相对,说心里没有一点酸,那也太假。 但肯定不是要死要活,难分难解的啦。 她正想着,这时坐副驾顾秋容好听的声音传来:“钟轼你看看,这才几点?” 顾秋容抬腕看了眼,然后道:“你右转进停车场吧,让盈盈送青安进去好了。” “确定进停车场吗——” “当然!”顾主任耐心耗尽,清脆打断道:“我让你进你就进,还要问为什么吗?” 钟轼忙不迭:“……好好。” 钟盈&陈青安:“……”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 钟盈从升降梯,一路把陈青安送到T2国际及港澳台出发厅的玻璃门口,停了步。 她还在想,自己也没表现的特别缠.绵悱恻吧,怎么就给顾秋容看出来了,还有…… 不由想起当年。 那时候,她和陈青安还不是恋爱关系。她把他当朋友,当兄长,当一个可以依靠的特殊存在。 那天钟盈动身回英国念书,陈青安非提出送她去机场,怎么推都辞不掉。 她排了近三十分钟的队办好托运,准备进禁.区时,转身回望,他身影还伫立在那,不肯走。眉眼清晰安静,恍然对她一笑。 天哪。 打死当时的她也想不到,会成今天这样。 “你知道吗,盈盈。”陈青安忽然问,感慨的哪只她一个人。 他侧过脸看向钟盈,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垂,有种陷入回忆里面的温柔与怅然,快把钟盈看化了。 “当年也是从这个停车场上来,走到T2这扇玻璃门前面,也是你和我,那时候我……我多想牵你的手一下。” “我又不敢。” 说到这,陈青安低了低头,笑容落寞:“……生怕吓着你,从此就不理我了。” 钟盈被他说的心神摇晃,生生怔住了。 这、这这个人,怎么比告白还温柔,又好心疼。 “那……我都嫁给你了,你还要怎么样。” 钟盈红透了脸,轻如羽毛的喃喃,再肉麻的话她实在说不出了。 已经到底线了。 陈青安直笑:“我没要怎么样。” 机场每天要经历太多悲欢离别,怎么样的拥抱吻别,在这里,都不会有人觉得很奇怪。 陈青安拉近她,在额心浅吻了下。在家乖乖等我回来,他说。 - 直到陈青安去办理托运后好久,钟盈反手按住自己的脸颊,还是滚烫的。 救命。 她忍不住呜咽了声,到底有没有人和她一样。 结个婚比谈恋爱还小鹿乱撞。 钟盈刚要往停车场走,和爸妈汇合,穿过长长的连廊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姚雪风打来的。 “怎么了?” 钟盈语气还没完全平复,甜甜的熟稔道:“这大清早的,姚工就打电话给我。” 姚雪风见她这么快接了,也惊诧:“你怎么也这么早?” “我去机场了呀。” “啊?!” 姚雪风的转音差点划破钟盈的耳膜,“你、你你去机场干嘛?盈盈,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啊!” 钟盈莫名其妙:“我送我老公去美国学术交流,怎么了?” 一听见“我老公”三个字,姚雪风瞬间松了一口气,连道“还好还好”,可钟盈隐隐发觉出不对来。 “到底怎么了,雪风?”她问。 “盈盈,”姚雪风顿了顿,一唱三叹:“你看我们和逢光那个二五仔从幼儿园就混迹在一起,到大学又一块海外漂泊,这是什么样钢铁般的革.命友谊?我不想告诉你,但又生怕你被打的猝不及防——” “停。” 钟盈深吸着气,柔和道:“我又不傻。当你的好朋友开始和你回忆过去的时候,说明出大事了,而且还不是什么好事,对吗?” “……对。” 钟盈学陈青安温和淡泊的笑笑:“那你直接说吧。” “那我真的说了。” “说。” “梁致准备从美国回明城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有不少小伙伴看过我之前的文,那应该会知道,我是从来都只写1V1的。所以这个人的出现只是为了圆满这个故事发展,撕开陈医生的温和面具。我保证不虐,但是青安真的会醋的比较厉害……非常非常厉害……而且你们可能猜不到,钟爸爸反倒是很坚定看重女婿的那位。 我觉得这个婚内恋爱已经甜度超标了,话说我写的有点被青安温柔哭QAQ 我发现我有很多绿江币,从本章起往后每章都会随机掉落,大家可以拿去养成喜欢的大大,希望大家给我点评论反馈~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李憨憨的小媳妇 4瓶;@所有人 2瓶; 第24章 梁致要回国了。 这则消息难免还是在钟盈心里翻起波澜。 从机场回到市区, 钟盈索性没回家, 约了姚雪风去吃火锅。 她们去的那家火锅是明城出名的热门店铺。若非工作日的中午, 到的又早, 平时真不知道要等多久的位。 秋意渐浓的天气里,火锅咕嘟嘟冒着香辣热气,向四周飘散, 把钟盈和姚雪风的脸也蒸的微微泛红。 火热又有生气。 格外适合敞开谈天的环境, 跟钟盈在一起, 姚雪风也不用迂回,捞起一筷酥肉说:“……我是昨天半夜睡不着,纯属无聊,就挂vpn到ins上瞅一眼, 然后就刷到他发了回程航班信息的截图。后来我又急急忙忙跑去问逢光, 他说他影影绰绰在同学群里也听说了,的确是这样, 这次梁致是要彻底回国了。诶对了, 你要看那个截图吗?” “我不看。” 钟盈喝了口豆奶, 表情淡静:“我都结婚了, 他从哪来到哪去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我信, 咳咳咳,”姚雪风被花椒麻了一下,含泪猛点头:“盈盈,说实在话,以你这张脸要是再搭载个稍微绿茶点的性格, 那绝对可以干出一番大事业,你就是太省事儿了。” “不是,” 这到底是褒是贬,钟盈失笑:“别人不知道当年是怎么回事,你还能不知道吗?我又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对呀!” 姚雪风强调:“我就是太了解你了,所以才要早点告诉你,让你心里有个底。他对你可是贼心不死,而且男人嘛,真的挺容易自作多情的……” 说到这,两人很有默契的,没好气朝一边撇了撇嘴。 还真是。 而且还有一群,文艺片看多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们。 - 钟盈和梁致的开始,就是个俗套到不能更俗套的青春校园片。 只可惜最后从象牙塔的高空坠落,摔的粉身碎骨。 高中时代的钟盈,早已经是附中国际部响当当的美人。 国际部这种家境普遍浮夸的地方,学生也是性格张扬的多。 似她这种朦胧娇媚的冰美人,更是尤为引人关注追捧。梁致是其中一个,也是最优秀闪光的那个。 虽然说是两种升学路线,但国际部的中考分数线比本部低一些,也是无可辩驳的。而梁致是领了奖学金,以远高于本部实验班的分数,高分招录进来的。 目的也很明确,非一流常青藤名校商科不念。 国际部的学生活动尤其多,这位成绩拔尖特长广泛,性格里带点张扬桀骜,偏偏人还很俊俏的梁致,自然惹了许多女生芳心暗许。 他一概不理,挑着眉,笑眯眯拒绝了个干净。 直到有天傍晚,梁致见到上完艺术课,抱着书从琴房安静出来的钟盈,就在那个瞬间电光火石般,被震的五迷三道。 钟盈好追吗? 答案当然是不,非常不好追。 一开始,但凡能用来追女生的伎俩,梁致都用了个遍,钟盈最多是对他微微笑,张口闭口也只是“同学”,连若即若离吊着他都不屑。 可越是这样,梁致陷的就越深。 国际部英美澳加各个班都有,钟盈学的是留学英国的A level,梁致学的是去美国的IB课程,只有选修课能选进一个课堂,他当然不肯放过。 整整三年。 举行毕业舞会的夏夜,钟盈终于说选他当舞伴的时候,梁致当真有种得见东方之既白的光明敞亮。 讲实话,对钟盈来说,很多东西时过境迁以后,方能想的明白。 比如梁致,后来她也问过自己,当年是为什么动心的呢。 大概是她喜欢过、欣赏过梁致身上那股永远不服输,永远想做第一名的少年意气,而且他还敢把这种渴望大大方方说出来。 赢就赢得漂亮,输也输得起。笑着乖乖认个怂,约好下次再来过。 当然也因为少年的满腔热情真心,又是一等一的长相条件,钟盈看在眼里,怎么可能全然心如止水。 只是在这方面,她还是太瞻前顾后了。 总觉得缺把火候。 就是在毕业舞会之后,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对了,钟盈还是不愿首肯。 其实现在钟盈想来,或许就是因为那两次触及本质的争吵,她和梁致只能停留在恋人未满的状态。 第一次,就在毕业舞会上。 少年们西装革履,少女裙裾翩翩,迫不及待装扮成大人模样。 那时候想,学校录取了,崭新的人生和环境也在彼岸等着去探索,光阴正好。 梁致更是当中翘楚,家中生意无忧,自己录取了世界顶尖商学院,身边还陪着视若女神的姑娘。 到底是少年人,看着少女淡淡娇色的侧脸,梁致被这股豪情冲昏了头脑,和钟盈并肩坐在花坛边,畅想未来也许愿着说些什么,他会好好念书学知识,回来继承家业赚钱养家,你只要负责貌美如花,开心愉快就好。 这话倒也不都怪梁致,那时候舆论就流行这个,他不过是被影响了,也引用了下,而且说的也是实话。 钟盈的美,本来就是容易激起人征服欲和……破坏欲的那种,梁致是真恨不得金屋藏娇,让她只对自己一个人笑。 所以,钟盈虽然心中不悦,到底没有立即反驳。可梁致后面那句,实打实触到了她的逆鳞。 钟盈家里的情况,梁致多少是知道一点的,他明朗笑着说:“……本来就应该是男人负责赚钱养家啊。你看,你爸爸明明都这么厉害了,要是你妈妈早点急流勇退,回家照顾你,你也不至于这么孤单。” 钟盈当时听的都怔了两秒。 然后神色彻底淡下来,“梁致,你再有空,也不用操心我父母的事。” “难道我爸做个好医生是崇高理想,我妈妈想做个好护士就不是了吗?就因为性别填的是女,不照顾儿女回归家庭就是错了?” 梁致极少见她冷静锋利的样子,顿时被堵的哑口无言。 后来赔礼道歉了好久,才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但在钟盈这儿,她虽不至于记仇,但这篇也没有这么快翻过去。 直觉告诉她,梁致和她之间有太多不同。 再后来,他们各自留各自的学,一个在欧洲,一个在美国,远隔重洋。 争端的确少了许多,钟盈由衷感觉这样的状态不错。可梁致却越发焦急,想把关系确定下来。 就在大一那年圣诞,梁致说有人要来伦敦过圣诞,请她招待下。 结果来的是他妈妈。 钟盈是真无奈了,在处理和长辈关系上,她既没经验也没热情。 更何况,她和梁致连正经恋爱关系都谈不上,有必要见家长吗? 那天约的下午茶,是姚雪风陪钟盈去的。 有这样的儿子,梁致的妈妈相貌自然是不俗的,保养也很好,整个人从上到下都透出贵妇人的端庄精致。 但她对钟盈是亲切热情的。从交流在伦敦购物旅行的观感,到明城初雪什么时候落,最后谈起她嫁给梁父后的境况。 大抵就是生活极尽优越,梁父有多宠夫人,自己能嫁这样的人当真是好运气——当然也是她自己家世清贵,从民国起就是世家。 具体哪个世家她没说,只是端起红茶慢悠悠抿一口,笑着问钟盈,家里祖上是做什么的。 ……这问题就不像是现代人会问的。 那一刻,钟盈在心底隐约更坚定了,她在舞会上的看法。 而且,从送她去国际部念书前,钟轼和顾秋容就提醒过她:“盈盈,爸爸妈妈就是吃技术饭的,能给你提供的条件,只能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在附中国际部那种地方,肯定是不够看的。你那些家境很好的同学呀,想怎么交朋友都是你的自由,但只有一点——” “不要被迷花了眼,也别轻易谈恋爱。他们很难和你是同路人,何必要试错呢。” 面对梁致妈妈这一问,钟盈当时也没软,直言道:“听我爸说,民国那阵子,他的爷爷也就是我的太爷爷坚信教育兴国,放弃生意,跑到农村去办了私塾学校。至于我妈妈的祖父嘛,他老人家就是个普通农民,当然啦,这也没有什么好丢人的——” 说到这,钟盈眼中潋滟生光:“我们中国人,神农氏的后裔,往上数谁还不是农民的孩子?至于近代,我孤陋寡闻,知道的世家不过就江南钱氏那么几个,不好和阿姨谈这个话题。” 这席话撂完,后面说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 就是一场失败至极的会面。 甚至那天结束后,钟盈想起梁致妈妈处处打量、时时暗示的语气,心里火气丛生,恨不得当场就和梁致断了拉倒。 可整整三年青春。 回忆起来,那些纯粹美好的时光里,是有好多他的影子的。 哪会这么容易割舍。 争执,和好,平淡浪漫。 不停循环往复。 大一就这么过完。 钟盈不想再这么下去了。原想等暑假回国,和梁致见到面说开了,不管结局是好是坏,她都可以接受。 没料到的是,梁致不回国。 那段时间临近期末,即便忙的快升仙,钟盈还是渐渐发觉出了梁致情绪不对,她关心了几次,他不肯说,也就罢了。 这次,钟盈又问他他为什么不回国。 梁致说参加了夏校。 钟盈当然不信,但也不想戳穿。回国的生活多姿多彩,有他没他,她都照样过。 一切按部就班。 可再回英国念书,圣诞节前,钟盈忽然接到钟轼一个电话。 他语气很沉也很急促,催她买高价票,也要回趟国。 向来沉稳坚毅的老爸哪有过这种时候,完全猜不到怎么了,钟盈自然吓的第一时间就赶回来。 那天到家后,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了。 客厅灯火通明。 钟轼的风格一如既往,甚至更凶,不容置疑道:“盈盈,你赶紧和那个什么梁致,给我彻底断了,以后不许来往了!那个混账东西……” 钟盈啊了声喃喃,问他为什么。 钟轼告诉她:早在今年五月,梁家的生意就彻底崩了,合伙人卷款逃跑,欠了银行欠了别人很多债,梁父也被法院列入了被执行人名单。 钟盈再怎么样,那时也只是个纯如白纸的小姑娘。 就算原来对梁致有多少失望,可眼见他从天之骄子一朝猝然跌落尘泥,个中痛苦可想而知。 她……她这时候,怎么忍心说分开,也不可能说出口。 所以啊,这还不算完。 钟轼把手机丢给钟盈,屏幕亮起,是一张ins截图。 画面里坐在人群中的少年,是梁致没错。可那眉眼虽依旧,却泛着极不正常,颓唐又热烈的神采。 还是在夜场。 钟盈心底忽的滋生出一种不妙的猜测。 她猛的抬脸看向父亲,钟轼似乎就在等在这一刻,他怒极反笑:“……我的傻女儿啊,你知道桌上那是什么吗!这玩意儿国内现在还很少流出来,认识的人少,可骗不了你爸。这是笑气!你知道笑气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这是医用麻醉剂,吸入它会产生分离效应的。正常人拿来吸,就是麻痹自己醉生梦死,你知道会产生多少后果吗?脑损伤精神涣散,最后慢慢成.瘾,你告诉我,这和吸.毒还有多大区别?!” “我绝不允许!” 钟轼说着当真气急攻心,眼眶都红了,手也开始抖:“……我绝不允许,你和这种瘾.君子搅和在一起。盈盈,你听爸爸的,不要犯傻好不好。” 钟盈哪见过敬若天神的父亲这样,一个外科专家,手抖到抓不稳东西,她也慌的哽咽起来:“爸,我真不知道,我……” 在她眼里,梁致还是就只是那个拼命想赢,阳光恣意的俊俏少年。 ……怎么会,怎么可能。 吸笑气这点,完完全全踩进了钟轼的红线。他是铁了心,就算会让女儿伤心,也要把现实撕开一道口子给她看。 他渐渐平复过来,又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一时之间很难割舍,这我也理解。可是盈盈,爸爸就问你一句:他梁致为什么不敢告诉你,真的是忘了吗?” “两个人能在一起的前提,不就是彼此坦诚吗——他就是怕你知道了,和他断的干干净净!比起堂堂正正喜欢你,他更在意的是能不能得到你。” 钟轼字字雷霆:“他是有不幸,我同情他。可他也是个孬种,放任自己吸笑气逃避现实,用隐瞒欺骗留住人,这种人他不值得你……盈盈!” 钟盈脸烧的滚烫。 她知道,她确信爸爸说的没错。 后来,钟轼生怕她不死心,说,你要是不信你开着免提,现在就打电话去问梁致,看他敢不敢认。 钟盈真打了。 梁致声音笑眯眯的,听不出一丝不对,当然……也一点儿也不透露。 他到底把她当什么。 这么天大的事,都可以欺瞒她,以后还有什么不能的呢。 钟盈忍不住勾唇,对着空气笑了笑。 彻底死心了。 拒绝了钟轼替她了断的念头,她打给梁致,直截了当说了清楚。 当时梁致是在电话里,涕泪纵横,求过她的。 他说,她是他这灰暗人生中最后一抹光彩了。他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负债累累,他也想过,不能把她拖进泥潭一起,可怎么都舍不得放手。 就如溺水之人,即使知道结果是共同沉沦,可谁又舍得松开那最后一根浮木? “我不甘心。” 知道钟盈的态度无可挽回后,梁致笑的凄凉又倔强:“……我永远都不会甘心的,盈盈。” 这是钟盈最后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后来就杳无音讯,再不联系了。 钟盈删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连带着高中时很多照片也删了个干净。看起来她云淡风轻,但实际上身边好友都知道,钟盈消沉了大半年。 那大半年,她在伦敦的出租屋里,经常一个人看着窗外的天和云发呆。 梁致喜欢她吗? 自然是喜欢的。 少年眼里的热烈怎么可能藏得住。 可最终梁致还是骗了她。 钟盈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能狠下心去骗自己喜欢的人呢。 她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自己会遭受孤立和冷嘲热讽。 连梁致也只能说他不甘心。 可昔日那群老同学们中的不少,就要把自己对校园时代爱情的憧憬和怀念,加诸到别人身上。 或许依照一本可歌可泣的小说剧情,这时候的钟盈,更应该原谅梁致的堕落和隐瞒,坚定不移陪在他身边,荆钗布裙,筚路蓝缕,陪他从低谷重回巅峰。 可钟盈偏偏没有。 他们暗地里先是指责钟盈冷血无情,不能共苦,只能同甘。分开以后也不够难过,照样光鲜亮生活。 在知道她嫁了位英俊多金的医生之后,阴阳怪气就更多了。钟盈索性删光那些人,从同学圈里退了出来。 就连姚雪风和许逢光也一连删了很多人。 总之,五六年时间过去,很多细节钟盈都已记不清了。 忽然再次提起梁致这个名字,同情心远远盖过别的念想。 钟盈还是希望他过得不错的。 但这一切都不用与她有关,更不能相关。 因为她的名字,已经被镌刻在她丈夫的婚戒内侧,成为他的信仰了。 钟盈坦坦荡荡,告诉姚雪风:“放心,我不会做任何对不起陈青安的事的。至于别的,我左右不了,只能见招拆招了。” 趁此时,服务员阿姨来给火锅加了点汤,锅里咕嘟嘟冒着的泡泡,瞬间安静下去,正如她们俩。 好半天,姚雪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她:“盈盈,你到底……为什么嫁给他呢?” 他们都以为,她已经不愿意相信了。 “我不是说你家博士哥哥不优秀啦,唉反正……反正你懂我的意思!”姚雪风解释着。 “我懂。” 往辣锅里不要命的丢了一堆绿叶蔬菜,钟盈微抬着下巴,曼声说:“首先,我说过的,除了年龄以外,陈青安几乎可以说是长在我审美上的男人。” “这倒是,盈盈。他和你的理想型重合率太高了,所以当初他煞费苦心能追到你,我和逢光都不奇怪,但我们至今想不明白……” 你不至于要嫁给他吧。 不少蔬菜一烫就熟,钟盈捞了颗茼蒿上来,吹了吹,默默咬下去,却不小心也咬到花椒,麻麻的感觉瞬间在舌尖绽开。 “那……我也没办法。” 她嘶了声,还是低着头,忽然好认真的说: “雪风。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离不开他了。” 我离不开他了。 而婚姻,或许就是留住一个人,留住一段恋情最决绝的方法。 作者有话要说:  陈青安你听到没!!!!QAQ 希望各位也不要讨厌钟盈,这样写我知道可能会有争议,但我认为她没做错。 我向来不喜欢女人在爱情里更容易痴情付出的说法,青春再难忘怀,梁致也绝非可托付的人,干嘛要沉迷呢。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两斤pp 24瓶;想不到好名字 10瓶;一期一会asd、咔吧咘 5瓶;貳 T_T 4瓶;狗rapper 3瓶;@所有人 2瓶;牧野、雾里弥森、无虞、琚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但是, 回来就回来呗。 钟盈不会, 更没必要为与她无关的人整日发愁。 最近钟盈的世界还是挺奇妙的。 她万万没想到, 做了那么久博主, 人气热度也是稳定居高,居然平平淡淡做医生的陈青安,比她当先红了, 还爆红了。 都是因为国庆放假前, 拍的那则医院宣传片。 如今高校医院各行各业, 谁不看重“两微一抖”平台的宣传影响力。人气、话题讨论度和转载量,都是考核衡量指标。 这么看,明大口腔这波投放是彻底成功了,钟盈想到不禁好笑。 陈青安虽然厉害, 但那时候谁也没想到他会闪光到做主会场发言, 年轻医生中单独选他出镜,还不就是一个原因, 他长得帅。 而且, 拍这宣传片的摄影师意图真太明显了吧。 拍别人都是镜头安安分分, 顺着小情节拉过去。轮到陈青安, 各种角度, 远景近景逆光大特写,恨不得拍成单人广告。 效果也的确很惊艳。 或者说是太惊艳了,连钟盈都忍不住仔仔细细,翻来覆去欣赏了好多遍。 更别提网友们,一路把视频顶上热搜, 各种cut满天飞不说,B站的剪刀手也热情高涨,钟盈甚至隐隐还有点小期待,想知道这群大神拉郎配,能给陈青安创造出什么新CP。 磕自己的老公,没负担又很爽。 看完宣传片,姚雪风也有点疯:“我天!盈盈你家那位他……他他也太帅了吧!这张脸,这肩这长腿,再一穿这身白衣,他这静水流深的气质,哪是凛然不可侵犯,这简直是凛然特想侵犯!” 她感叹完,又补了句:“咳,当然我是绝对没想法的,你放心。” 钟盈口是心非:“哪有这么夸张。” “就有,”姚雪风打趣她:“你去刷微博啊,各种角度的图都有人爱了,居然是你最淡定。” 实际上,钟盈不是淡定,是有的东西,她很难告诉姚雪风。 陈青安的确有个角度格外帅,但是吧…… 那是因为身高差,她被他抱着,脸贴在他胸.口时看到的。 每次这种时候,她仰起脸去看,陈青安的下颔角英朗,线条流畅,漂亮的令人瞠目。更别说,高挺鼻梁的侧影和轻轻扇动垂覆着的睫毛。 真的是颜值杀。 而且……而且。 她仰脸,他垂眉,一般这种时候陈青安都会忍不住,闭上眼,侧过脸找到合适的位置,细细密密专心吻她。 安静又热切温柔。 钟盈回忆起那些画面,手心忽的热起来,人也像是失了力气似的,软软的。 她对自己表示鄙视。 但似乎也正常。不论男女,一旦尝过情.事,食髓知味,身体总是和从前有所不同。 对新婚小别的丈夫生出绮念,也不奇怪,不奇怪。 钟盈捂着眼心想,三言两语应付完姚雪风,终于从床上挣扎了起来。 - 已经将近晚十点。 深秋近冬,雾霾泛滥,钟盈很不幸又过敏了,傍晚随便吃了点东西,吞了片氯雷他定片,药劲上来,没多久就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也没人喊她,不知道钟轼和顾秋容回家了没。 钟盈起身开了灯,揉了把头发,眼神迷蒙从卧室出来。往下一望,客厅电视开着,灯火明亮。 她踩着软拖下楼的步伐太轻,钟轼和顾秋容又背对着,完全没听见,仍然兀自讨论着。 “……你说老许他要不要脸!” 钟轼嗤笑了声:“非说我是看脸选女婿,我家盈盈难道不漂亮吗,怎么就不能配个帅的女婿?谁还不是颜控了?再说了,青安又不是只靠脸,人家年轻聪明博士,科研闪光门诊风评又好,我为什么就不能相中他做女婿了?” 顾秋容也笑起来:“别说你了,我今天去病区检查,不管老的小的,只要是姑娘,都悄悄盯着我的脸看,跟没见过似的。我想说女儿肖父,光看我有什么用呀?” 钟盈:“……” 显然,父母他们那群人也都知道陈青安火了。 “当然了,”钟盈听见他继续说:“这小子跟个芝麻汤圆似的,心思太深。有时候我看他都累,但总比、总比……” 陈青安心思深? 钟盈拧起眉,就……还好吧。 她总感觉,陈青安比起她这对父母,还是年轻温和的。 “停。” 顾秋容听丈夫越说越偏,笑吟吟打断:“你这话怎么不当着女儿的面说,你多夸夸她家温柔大哥哥,说不定呀,她还能给你个好脸色。你这种书呆子,真只有我当年收破烂似的收了你。” 什么我家大哥哥,什么捡破烂,这……这都什么呀。 钟盈欲哭无泪。 “我说错了吗?” 顾秋容挑着眉,优雅又明艳:“你平心而论,女儿表面云淡风轻,但她是那种随随便便就敢闪婚的人么?她是真的很喜欢陈青安的,你还不如就多成全些了。” 钟轼&楼梯上悄悄听的钟盈:“!!” 妈妈是怎么看出来她……很喜欢陈青安的。或者说,难道连她都看出来,自己很喜欢陈青安了? 钟盈僵立当场,忽然整个人都不好了。 正想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转身上楼逃回卧室,没想到这时候钟轼恰好站起身,想去添些茶,视线和她撞个正着。 呃。 空气中一阵坐立难安的寂静。 “……你们俩干嘛?” 片刻过去,顾秋容先出声,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还是游刃有余的优雅:“盈盈,你睡醒啦?阿姨煮的竹蔗马蹄水,你赶紧喝点,再来吃点零食,快,愣着干什么。” 钟盈噢了声,狂点头。 顾秋容递给她一袋夏威夷果,钟盈拆开,翻出小铁片状的开果器,乖乖低头安静吃东西。 只可惜,钟盈的动手能力太差劲了。 碰到开果开的好也就算了,那种只有浅浅一道缝的夏威夷果,她施力,不动。再一施力,圆圆的坚果长了翅膀似的,从她指尖滚出去,一路滚到沙发底下。 ……平时都是陈青安替她开的。 那谁让他不在呢。 钟轼&顾秋容:“……” 齐齐转过脸,欲言又止看着她。 “行了行了,”钟轼半皱着眉,直笑:“给我吧,盈盈,你就别折腾了。” 开夏威夷果真是缓解尴尬的一个好手段。 钟轼动作轻巧,一个个接一个的剥,钟盈仓鼠似的默默进食,谁也不说话。顾秋容恨铁不成钢,可也没办法。 唉,这父女俩。 - 在客厅游荡了一小时,洗完澡,钟盈又回卧室躺下了。 陈青安语音打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又有点困意了,而他那边刚刚中果果午。 “那我挂了吧。” 听出钟盈软飘飘的,和以往睡前夜话一样,陈青安柔声哄:“听话,睡醒再说,我又不会跑了。” “你是不会跑。” 想起这个人坐火箭爆红,钟盈不由睡意全消,不咸不淡道:“你现在都成男神啦,人家都问到我爸妈那里去了,看看,这人气这派头。” 她翻身侧卧,就着还在充电的手机,点开微博,然后从明大口腔官方那条破两万评论的微博底下,选热门开始朗读。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美貌绝伦的医生哥哥!” 钟盈直凝眉:“天哪。我点进主页一看,人家是个十五岁的小妹妹,比你小了整整十四岁,按年龄她应该喊你叔叔,这声哥哥太牵强了。” 陈青安:“……” “要是牙医都长这样,我大概就不会怕做根管治疗了呜呜呜。” “——怎么会。” “QAQ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才能预约到这位陈青安医生的号呢?” “——那要等到这位陈医生能上专家门诊以后。” 钟盈点评了好几段,没有任何恶意,但总归酸溜溜的。 她这人有个不为人知的小缺陷:只要别人看上她的东西,就很容易让她不安焦虑。 钟盈继续往下滑,直到翻到条带图评论时,指尖顿住了。 “为了发图特地开了会员。姐妹们开开玩笑就好了,我算是陈医生的同校学妹(不是医学部的不要杠),之前在他那边补过牙,本人的确超帅超温和有修养,技术也好,明大口腔每天那么多患者,别去打扰人家正常工作!最重要的是,人家结婚有太太啦,之前预约挂号有关注明大口腔微信号,看今天的推文(查看图片)。” 咦。 陈医生的太太本人表示万分疑惑,她这是从哪看出来的? 难道真是用显微镜上网的么。 楼中楼评论又是一阵热闹: “妈耶真的,是婚戒!!英年早婚系列。” “这么优质,参加重要场合还记得戴婚戒的男人,TAT果然都是别人的。” ……婚戒? 平时工作性质关系,除了和她一起出去,陈青安很少能戴婚戒,钟盈还以为他早就忘了。 她点开那张图片,是明大口腔医院的微信推文截屏,内容是很板正的喜报: “我院牙体牙髓科主治医师陈青安博士,主会场发言荣登世界舞台。” 配了张图。 会展台下济济一堂。年轻笔挺的男人站在中央,肤色白皙,眉眼温润清晰,气定神闲正做着什么阐述。在明灯之下,他微抬起的右手,指节修长,无名指间银色光芒分外闪耀。 之前的那些酸意和不安,仿佛一瞬间被舒缓的春风拂过,熨帖平息。 陈青安依稀笑了声,问她:“盈盈,还介意吗?在我看来,如果婚戒不能证明,还有什么可以?” 如果婚戒不能证明,还有什么可以? 钟盈被这句话触动,动了动唇,居然说不出半个音调。 安静夜里,语音里能甚至听见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陈青安忽然说:“你知道吗,这次出差我想通了一件事。” “什么?”钟盈问他。 “我果然是个凡夫俗子,平庸,俗不可耐。” 你还平庸? 钟盈一滑,手机恰在这时跌落到枕边。 她听见陈青安笑起来,低低的,又很柔哑好听,环绕在她耳畔: “这才多久,我心里满满都是你,哪有其他。” 作者有话要说:  陈青安温柔杀我QAQ 这时候戴戒指的意思就是,我的荣耀都是为你。 下章就回国啦,咳小别胜新婚大家懂的,甜你们看烦了吗?然后迎接他的就是…… 掉落30个红包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期一会asd、苏清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那晚通完语音后, 钟盈明白也承认, 有什么在她心里悄悄滋长, 不同从前了。 从前, 语音也是她和陈青安的家常便饭,甚至有一段时间,是他们谈恋爱的主要方式。 虽然和发小都在英国, 但毕竟不在同个城市, 不可能整天凑一块, 留学生多的就是一个人风里来雨里去。 那会儿在伦敦,阳光明媚的周日,钟盈总喜欢去诺丁山集市,花市之类的地方放松闲逛, 淘些鲜花古董饰品之类的小玩意儿, 那时候,陈青安总会打语音给她。 她和店主交流, 他就安静听。 听到有趣的对话, 陈青安忍不住笑起来, 温柔低缓的嗓音就从耳机一路钻进她心里。 等她走到拥挤人潮中, 就换成他讲。 陈青安从来不是那种刻板乏味的人, 从不会冷场,只要他认真想哄人,真太难招架住了。 所以钟盈一直感觉,陈青安追她就是温水煮青蛙。 偏她还很吃这一招。 就是这些从不曾间断的呵护陪伴,让她慢慢陷落, 心软心乱如麻。 当年,挂了语音钟盈最多是有些失落。但她怎么说还是沉静的性格,很快就能调整过来,继续做自己的事。 可那晚,钟盈失眠了一整夜。 辗转反侧,想被顾秋容不经意看穿。想婚后这段时间,陈青安对她说过的每句话每个语气词,每次笑,每次拥抱亲吻时的温热悸动,越想越不成眠。 陈青安说的没错。 不止是他,她也一样。就只是最最凡俗,被儿女情长牵肠挂肚的世人。 反正,她是真的想陈青安了。 - 想归想,日子还是照常过。 而且住回爸妈家,总不如和陈青安在一起那么自由。不论修图拍照,还是学新知识,这一堆事,为了避着钟轼和顾秋容,钟盈免不了大清早就起来处理。 还好总共也没几天,陈青安是周五回来,周四顾秋容因为明大附属医院筹建清州分院,要去护理部指导,出差去了,钟轼又排了手术,晚上就只有钟盈在家。 拖了一个晚上,钟盈把东西收好,查了眼陈青安航班的状态,然后就躺下插.上耳机,默默又开始夜猫生活。 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不知第多少次刷完心尖白月光的魔戒电影,钟盈比白天更精神,一丝睡意也没有,只恨不得起来继续工作。 这时,压低了的鬼鬼祟祟脚步声,隐约又确切地传过来。 钟盈心里咯噔了声,忙摘下一只耳机,闭眼又仔细听。结果,更近了。 钟轼的卧室在一楼。 大半夜,他上楼做什么。 那要不是他…… 明城治安很好,不至于吧。 门被小心翼翼推开一条缝的瞬间,钟盈忙心慌试探问:“……爸?” “嗯?你你……” 钟轼掩饰地咳了声,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背着手反问道:“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睡?” “……你不也没睡?” “我要能!我现在早就睡的不省人事了。” “好好,”钟盈失笑:“那你也不能吓我吧,大半夜的,我都准备给110发短信了。” 钟轼不置可否嗯了声。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钟盈不明就里。 但她安静抱膝坐着,连手机屏幕都没点亮。 或许父女天性使然,直觉告诉她,钟轼半夜悄悄潜进她卧室,定然是有什么要给她。 而且,还是原来不想惊动她,让她知道的东西。 平日里,就是有玲珑解语如顾秋容在,也很难把他们父女之间的那段疏离调和好。 没办法,钟盈的性格有时候太像钟轼了,尤其是倔强又偏要逞强,简直如出一辙。 黑暗能隐藏人的怯懦,也能掩饰住情绪。 钟轼背对着她,放了什么到斜角柜上,长长的叹气:“……盈盈。这张卡你拿去,这张是绩效卡,密码你知道,要花还是花爸爸的钱吧。” “知道你辞职了,爸爸虽然不反对,但还是一整晚没睡着。不喜欢不想做,就不做,我看这没错。爸爸妈妈虽然没多大本事,但是干到六七十岁还没问题,即便以后真干不动了,还有退休金呢,养你一辈子也不成问题。” 钟轼的语速极少放的这么慢,他笑了声说:“你是我的女儿,你花我的钱天经地义。盈盈你要记住,花爸爸的钱肯定比花老公的安全。我不是说青安不好——相反,他是我和你妈妈千挑万选后看中的,他很好。但你要知道,人都有劣根性,给谁花钱就想控制谁,谁都希望对方什么都不做,整天围着他转。” “你不做金融,爸爸没意见。但不论你喜欢什么,哪怕是开个咖啡馆奶茶店都好,你要有个事情做。你不能把全部心思都寄托到他身上,不然的话,反而会毁了你们,更会毁了你自己。” 钟盈脸靠在膝上,心中激荡,但没出声应他。 父母从事的都是传统体面的行业,钟盈怕他们心存偏见,怕他们不赞同。没敢说自己做KOL,一直推说她辞职后,给朋友的留学中介帮忙,赚点钱。 至于转行。 骨子里的自卑与自傲作祟,在没有做出点成绩前,钟盈宁愿瞒着他们。 所以,钟轼可能也以为她最近是沉溺新婚燕尔,回家做太太去了。 见她不答,钟轼焦急起来:“爸爸也年轻过的,男人怎么想,还能不知道么!” “我就讲个最简单的道理。假如有天你们吵起来了,我是说假如。按这样发展,就是你在家想破天,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呢?门诊那么多病人等着看完,他根本没可能一心二用,把心思分给你。所以说到底,受折磨的只有你自己,盈盈……你要给自己也找个寄托,不能这么把自己往危险里推。” 这个道理,钟盈其实明白的。 但此时听钟轼苦口婆心、絮絮叨叨重复,她不仅不厌烦,心中还有淡淡的暖。 怎么说,自己都是他唯一的女儿,还是在意的吧。 “……爸,我知道的。”钟盈轻轻说。 “你知道就好,千万别傻,听话。” 钟轼沉寂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嗓音越发喑哑:“……盈盈,你爷爷临终前,握着我手跟我说,孩子啊,你这一生千万不可有负于人。我这半生虽不敢说多了不起,可一直、一直将这句话奉为……” 钟轼咽了咽喉咙,终是忍不住,泪水长流。 他向来冷静坚毅,不是,更不能是感情充沛外露的人。 流泪这种事,上次体会大概也是二三十年前了,钟轼还以为自己的身体忘了这个能力。却没想到,只要真戳中伤心处,眼睛一酸,太容易了。 周遭一片浓稠的黑暗,只有从窗帘缝隙透出点微弱的路灯的光。 他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女儿不会发现,可没想到钟盈默默……听出来了。 钟盈心头狂跳。 听见钟轼继续道:“我将这话奉为圭臬。这么些年,我生怕辜负培养我的医学院,生怕辜负师长、患者、学生,辜负对我有期许的同行同僚。但我居然……” “我居然忘记了一个被我带到这世界上的人,我明明发过誓的。” 他声音苦涩,可又带着微微笑意,仿佛想到这个人就已经很幸福:“那时我说,我说要用我的生命守护她。可到头来发现,因为她够乖够好,反而成了被我辜负最多的人。因为我够混账,还要她躲到丈夫怀里去哭。对不起,盈盈……” 他哽了哽,黯然祈求似的:“你还愿意原谅我吗?” 还愿意依赖我,在我身边小姑娘一样撒娇吗。 好久,钟轼以为她不会回答了,忽听她淡淡说:“……你哄人除了给钱给卡,就没别的了吗?” “啊。” 这下,钟轼彻底不在乎女儿发没发现了,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水光,急急保证道:“爸爸虽然年纪大了,别的不行,可要说学习能力,就是多少年轻人也比不上我的。不就是怎么做父亲吗,你信我,我很快就会追上来的!” 还追上来。 你以为是参加模拟测试吗。 钟盈不理他,掀被子躺进去拉开盖住脸,一气呵成,声音从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别追了,我要困了,都几点啦?我的作息还没你那么逆天,快出去。” 已经将近凌晨四点。 都能听见小区里的送.奶工开始工作,瓶瓶罐罐互相敲打的声音了。 钟轼一听女儿说困了,再不敢多说什么,恋恋不舍关上门,失落地走了。 他走后。 钟盈鬓角冰凉,枕上很快晕开了一块。 藏在心底的自苦,执着那么久的隐痛,一直想要的道歉真来到的时候,其实不是开心,而是仿佛蔽日乌云被吹开的豁然开朗。 别的她都不想管啦。 她在黑夜里,含着泪翘起唇角。 ## 第二天,钟盈睡醒已经是下午。 她洗漱收拾好,约了相熟的柜姐,把东西丢回她和陈青安的居所,就去金融中心买了个包。 显然刷的是钟轼的卡。 听庄凌说,被宰的那位钟教授喜不自胜。 但是钟盈的“跌软”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点说起来,还是要感谢陈青安。虽然说做父亲和做丈夫有所不同,可陈青安还是教会了她,真正想对一个人好,是怎么样的。 至于钟教授能不能学的会,那就是他的事了。 在金融中心提前解决了晚饭,赶在晚高峰之前,钟盈把车开去了明城大学。 自从上周蹭了一次乔梦琬的算法课,钟盈就对这个人念念不忘,仿佛被她迷住了。 当然,是很单纯的迷住。 敬佩她的学识,喜欢她的风格,特别对胃口。 今天晚上,这位小乔老师要给本科生上机器学习课程。 钟盈闲着也是闲着,反正陈青安到家也要很晚,不如来听听看,和网课有什么区别。 钟盈到时距上课还有一阵,阶梯教室稀稀疏疏,完全没有坐满。 讲台边,乔梦琬也已经调好了ppt。她年轻活泼,等上课的时间没事做,索性去和学生们谈天说地。 “诶老师您来这么早干嘛,太敬业了吧。” “那倒不是,”乔梦琬耸了耸肩:“主要是我从市区过来,这会儿不到,怕是就要八点半才能到了。” 学生们都笑,也很喜欢她。 这位乔老师看上去就是个元气满满年轻女生,其实履历很漂亮。英伦名校帝国理工学院博士后,海外科研任教经验,“青千”头衔在手。 然后很快学生们就发现,乔老师已然跑去最后一排,搭讪孤零零来蹭课的大美人了。 在明大这种院校,热门专业蹭课的情况很普遍,大家都习以为常。但是,谁都第一次看到这么惊艳的,往那儿一坐就像会发光似的。 这个年纪的大学生大把好时光可以消磨,好奇心也重。男生虽然不敢跟过去,反倒是女孩子们一脸无辜,悄悄凑过去了。 呃,实际上。 面对乔梦琬热情友善主动招呼问候,钟盈是有点懵的。 难道所有蹭课的同学都会被这样深入了解的嘛。 还好,乔梦琬问的东西完全不会冒犯,最深的不过是问她在哪所学校念书,学什么专业的,连为什么来蹭课都不问。 只是笑吟吟地说,近几次上课总能看到她,有点小骄傲,还赏心悦目。 钟盈抿着唇笑,正不知道怎么回答,乔梦琬身后忽然有个女生钻出来,声音很萌:“小姐姐,我觉得你超好看,但好像又有点眼熟……” 钟盈:“!!” 要说做博主她最怕什么,当然是怕被认出来。 尤其在那天陈青安因为宣传片火了后,那条被钟盈关注到的,发现陈青安戴了婚戒的校友热门评论里,有个回复看的她背后一凉。 是这么说的:“算是认识这位医生本人,我也理智奉劝姐妹们不要肖想这位噢。他不仅结婚了,娶的还是医疗圈内某知名大神的千金,怎么可能有异心。圈子小那位神格太高,不会有任何解码,到此为止,谢谢。” 还真有人附和:“同城同系统,认识这位岳母的人偷偷表示,情况非常属实。青年才俊总会被大神相中拐回家当女婿,这不是常态么~我们普通人就退散了哈。” “吃到过喜糖的表示+1。” 连陈青安都是个网瘾少年,不对……网瘾青年,身边有人上网冲浪这不是肯定的嘛。钟盈虽然明白,但明白是一回事,落到自己身上又是一回事。 当三次元认识的人,忽然在虚拟网络上悄悄八卦到了你,真的会心里有点毛毛的发慌。 但又没任何办法阻止。 当晚,钟盈很鸵鸟地把做好发给品牌PR的图撤了回来,特地精挑细选,重新选张最不像自己角度的发过去。 然后不断自我安慰:出国那么久,见过我的人真不多,而且主要还是那群对此一窍不通的师兄们,没事的没事的。 但眼下吧…… 钟盈强装镇定,微微笑着:“诶,可能是因为我之前来过好多次明大?” “那也有可能。” 女生喃喃念叨:“……但真的就好熟悉啊。” “——哎呀!这都什么年代了,小朋友你这还是什么搭讪套路!” 乔梦琬笑容明快打趣道,也间接替钟盈解了围:“来来来,你看老师的。漂亮妹妹,能给个微信吗?” 钟盈红唇微张,怔怔点了头:“噢噢,当然可以。” 乔梦琬笑容更甚,对空打了个响指,施施然走回讲台准备上课去,那女生自然也回了座位。 ……还好糊弄过去了。 钟盈松了口气。 - 两节晚课结束,已经将近九点。 钟盈沿着人群稀疏的楼梯往下走时,手机就响了。 是陈青安。 陈青安的航班是晚上八点十五分落地,算上边检出关行李提取,钟盈保守估计,他这时应该刚出机场,于是接起来直接就问:“怎么样青安,顺不顺利?” “什么顺不顺利。” 陈青安笑她:“……快下来,我在楼下等好久了。” “不是,你知道我在哪吗?” 钟盈忍不住呛声,但心里还是止不住泛起甜丝丝的期待,加快了脚步下楼。 或许也是她知道,陈青安对她一向是言出必践,不会让她失望的。 “不就是崇理楼么。” 陈青安懒散道,像只在阳光底下晒暖的大猫:“你是从307那边的楼梯下来的,是吧?那好,下来后往左边看,我在正数第三颗银杏树底下。” 正数第三颗银杏树底下…… 这个见面方式好校园言情,钟盈想,可下到一楼天井,银杏树旁除了冲刺考研拿着单词书念念有词的学生,哪有陈青安。 “……你人呢?” 一楼所有自习教室都灯火通明,座无虚席。钟盈不敢打扰,用很轻的气声问他。 想不到的是,她还是低估了陈青安。 被熟悉的手臂环住,被温热的气息笼住的时候,她当然知道是他,可他明明就是从右边出现的。 又故意逗她! “你。” 钟盈睁大眼睛,瞪他。可又不敢真喊出声,除了温软娇媚,陈青安看不出其他。 他看着她笑,忽而低头,轻轻撞了她额角一下。 钟盈这次是真害羞到炸毛了,可视线抬高了些对上,半明半暗的教学楼走廊,他眼里细碎明亮的温柔眷恋,就只容得下她一人,像是有满船繁星摇晃,晃的她失神。 在教学区域,搂搂抱抱到底有辱斯文。可夜晚的大学校园,宿舍楼下,图书馆背面的小路,哪里没有小鸳鸯。 陈青安选择在那道蔷薇小径吻她。 他从前不是没见过校园里熄灯前,在各种地方吻的难解难分的情侣,可心里总是不解的:就有这么急?必要么这。 现在发现,就有。 时至深秋,蔷薇已不会开花。空气中只余清新的草木味道,还有他们绞缠的凌乱气息。 他肯放开她时,两人都面红心热,悄悄烧的滚烫。 钟盈被他吻的晕头转向,眼尾微微泛红,近乎站不稳的样子,漂亮的让他……让他,他当然是有感觉的,而且那股邪火还越来越压不住。 “怎么了。” 陈青安往后退了些,笑了声,嗓音沾上一丝沙哑:“知道想我啦?” 他以为钟盈一定会说,哪有/谁想你了/你又不正经之类的话。没想到,这次她完全无视自己想保留最后清醒理智的念想,柔软手臂环住他腰,慢慢侧脸贴到他胸口,轻轻蹭了蹭。 ……她那件白色毛衣,是真的很软很贴。 陈青安感觉自己的理智值在疯狂下降。 听见她轻轻细细的,承认道:“对呀,我想你了。” 这话一落,钟盈也发觉有点肉麻,又红着脸补了句:“……我我我想一下我老公,这不正常吗?”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 她都这么说了,陈青安不回应也就罢了,居然还沉默着摘开她。 钟盈忍不住控诉:“陈青安,你还是不是男人!” 想她这么有偶像包袱的人,居然也会有校园小径熊抱着人,还被人家嫌弃的一天。 “我,我真是。” 陈青安闭眼深深吸气,还是难平息。只好把她按回怀里,平静警告道:“……你要想上社会新闻,就继续闹。” 诶,社会新闻? 钟盈:“!!” 已婚少.妇装纯是没用的。 这么一贴,她明显知道他是怎么了。但还是不可置信,声音都有点抖:“这、这这是在外面啊,你怎么这样,你也太变.态了吧。” 不得不说,在人品性格学识操守各个方面,原先钟盈对自家陈医生,还是有几分仰慕的,拿他当翩翩君子看。 可是吧。 陈青安似笑非笑:“要是你这样,我都没点感觉,你就该去百度一下我到底怎么了。” “我一百度求医问药,你怕是就没了。”钟盈反驳。 “这可不就是快没了吗?” 欲.求不满这件事,完全能把温润体贴的好丈夫变成躁郁少年。陈青安嗤了声,阴阳怪气道:“这都没感觉,我看就可以去练葵花宝典了,反正也不成……” 钟盈脸唰的红透了:“……陈青安!” 她害羞的要命,实在不想理他,低着头往自以为学校南门的方向走,还没几步就被他拉住:“错了,我的大小姐,那是去西门的。” 陈青安想去牵她的手,被甩开。再牵一次,又被甩开。 兔子似的,又惹炸毛了。 他丝毫不恼,含笑嗓音在安静校园小径分外清晰: “……盈盈,你还真是又可爱又矫情。” “谁矫情了?!” 钟盈被他说的脸更热,步子一停,死不承认:“我就是不懂,你到底想怎么样?下了飞机就奔过来,就是……就是为了……” 就是为了跟她胡来的吗。 陈青安侧过脸看她,轻笑了声,还是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 整个人写满了不是我不想,是我说了你又生气的表情。 “有话快说。”钟盈板着脸。 “这可是你说的啊。” 陈青安无计可施,叹息:“实际上就两件。第一,赶紧上车,跟我走。” “然后呢?” 这件钟盈表示可以有。 他淡淡抬眉,慢条斯理,用最温文尔雅的语气:“然后回家,给我做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用最平淡的语气,说最…… 咳咳,至于我写过的两个非正常人类。陈青安是标准的芝麻汤圆,光风霁月的外表,腹黑黄暴的内心。徐挺是不正经浪荡的脸,纯洁正直好少年的心。 想二合一所以迟了,看在够肥的份上原谅我吧TAT继续掉落30+红包 不是我要拖字数,之前写的剧情不能不走完,我不能把钟爸爸给裁了,毕竟她女鹅心里还是很爱他的。所以再让陈青安快活一章,下章我就真放男配出来了啊,你们到底舍不舍得看老陈吃醋啊w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4161122、牧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那晚, 又是钟盈放纵了他。 其实钟盈明白, 只要她微拧一拧眉说不要, 陈青安就绝对不会造次的。 但她没。 空气就这样, 一点即燃。 她那件毛衣是真的柔软贴身,又没有纽扣,进门后痴缠好久, 陈青安怎么都脱不掉它。 他定力真的太差了。 宁愿推高那些衣料, 低头吻.咬, 做着饮鸩止渴的蠢事,也不肯放过她分毫。 “……陈……陈青安。” 直到听她从细细的喘,猫咪般轻轻扫过人心的呜咽,到嘶声唤他。陈青安的理智终于回笼了片刻, 发现原来是耳坠的流苏绕在了毛衣领, 扯痛了她。 他向来自诩练出来的手部极为稳定灵巧,这时也完全不管用, 解一道卷绕的金线居然试了好久。等到解开时, 陈青安声线彻底喑哑下来:“……抬手。乖, 不怕。” 可惜这理智真就只勉强存在了片刻。 雪肤横陈的那一秒, 他甚至伏在她耳边, 没有忍住低低说了个粗字。 然后,一夜颠倒。 她就如一朵沾着露水的玫瑰,娇艳,永不凋零,绽放在他怀里。 ## 这一年的深秋时光, 就如漫山遍野烧红的枫叶般,是钟盈此生从没经历过的温暖明亮。 就好像所有一切都在向着阳光有希望的方向发展。 下定决心,辞了不适合自己的职业。努力去学新的东西接触新领域,虽然有困难,但也遇到很多肯帮助的人。 尤其是乔梦琬。 和钟盈互换微信后,乔梦琬告诉她,比起自己琢磨到昏天黑地,有什么问题不如直接问她,她很乐意,也可以借此知道学生的困惑在哪。 对她的学历背景,乔梦琬很是欣赏,不止一次说过,LSE,又是数学与统计,转这行真好。 钟盈不解,自然去问陈青安。 陈青安直笑,她还真是司马昭之心,看上了你了呗,大概率想要拐你做她的科研助理(RA)。 钟盈之前依稀听说过,国内RA的工作和待遇模式和国外天差地别,但具体的她没格外了解。反正都还是陈青安的猜测,人家都没提,她自己多想什么。 先好好做就是了。 至于做博主,钟盈依旧恬淡且认真,经营好那一亩三分地,依旧不想用出圈的方式引来更多流量——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永远谦逊,不要去高谈阔论自己不懂或者一知半解的领域。 网络浮沉这么久,钟盈见过太多为了流量,甚至还有纯粹就是被粉丝捧的飘飘然,硬要在自己不熟悉领域发言,最后翻船的博主了。 至于她所熟知的领域,唉。 能拿出来讲的,有意思的东西也太少了,钟盈宁愿安静不说话。 只是钟盈没想到,不说也能是错。 平时除了少量转发些抄袭维权,或者社会事件求助贴,她的确很少转各种私信她帮宣传的、撕起来要站队等等那些,就成了别人眼中的硬拗白富美清淡如兰人设,心高气傲。 这在上次她拒绝那位风光正盛的博主后,仿佛更泛滥了点。 二次元好基友姜云暮愤愤,一连发给她好多,还默默在小本本上记了下来。一开始钟盈还懒得管,也的确,作为虚拟世界的公众人物,被关注的同时就会被议论,这很难避免,直到今天。 有个平时扒皮美妆圈乱象的投稿号,虽没有指名道姓,但明眼人一看就知,说的是她。 不少老博主和粉丝都来私信敲她,让她多少做个回应。 原因很简单,大多数被挂上这个号的都是有网店售假的、代言三无、抄袭他人一系列黑历史的,很不好看。 就像姜云暮说的:“那些人就是相中了你够淡泊,不喜欢与人争锋,才敢欺负你的,不然这算什么黑料啊。” 的确,钟盈看的蹙眉,又想笑:“……我这拿的也太苦情小白花女主剧本了吧。” 爆料略去背景,中心内容是这么说的: “我表姐的高中同学是伦敦Harrods百货的奢侈品柜姐,听说那位最初留学的时候还算白富美,家里生意做的不错。但后来家道中落,因为长得漂亮跟了个富二代,但一直没结婚没名分,这事儿她们华人小圈子里都知道。” 这编的也太全面了吧。 就是看准了谁也不愿意把三次元身份抖落出来,又是陈年旧事,所以明目张胆欺负人。 钟盈没忍住,还拿去给陈青安:“你看看,这里面只有半句话是真的,就是我跟了个富二代。” 陈青安合上笔记本,哑然失笑:“别。我看还是‘长得漂亮’更真。” “所以要我替你解决吗?”陈青安问她。 钟盈神色微怔:“……这,这你也能解决?” “我解决不了,他陈大公子还解决不了吗?” 陈青安轻描淡写的笑:“哪家做生意不认识点新媒体公司,不少有话语权的博主都是挂在底下的。说直白点,他们欺负你是因为钱的事儿,那我自然可以再用钱,让他们通通闭嘴。” 钟盈感觉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还是拒绝了。 当然了,对方既然投稿了,自然也安排了评论,这都是成套运作的。所以微博发出还没一小时,热门评论已经挤满了。 “解码了是谁。有一说一,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也不喜欢那位,说不出理由。虽然我也看她的功课,但感觉她有点假,就永远把自己营造的很完美,实际上还不是会接推广赚钱嘛。还是喜欢沙雕可爱会分享生活的那种博主~” “暗搓搓说一句,同。” 立即就有人引导:“不用暗搓搓的姐妹,大声说!这种女生漂亮有什么用,三观不正,我们好女孩不学她!” 唉。 我怎么就不是好女孩了,钟盈无奈。 但当然,随着时间推移阅读人数增多,替她说话也多了起来: “讲道理,现在美妆博主发的到底是商业推广还是纯内容,我们虽然配合不戳穿,但谁看不出来?被你们黑的这位,基本可以说是更新纯内容干货最足最稳定,张张精心有价值的了。还有那位热评,您也太白莲了吧,这和高中时候你一边抄学霸作业,一边骂人家借你抄的时候态度不够热情主动服务到位,有什么区别?” “我靠哈哈哈,这是什么满分类比!!” “就是就是,热评看的我都迷惑了。那位为爱发电那么多年,人家是接推广,可做内容的态度特别端正,这种博主我们都愿意她赚钱。至于人家私生活嘛,先不说真假存疑,干卿底事!” “我也。讲白了,我享受过人家带来的好处,就没资格踩人家,又不是她有什么致命错误。” 后面好多评论看的钟盈,真有点感动。 真的。互联网的记忆太短,一直以来,她以为是她在自我感动,没想到……原来每一分努力都会被看见,有这么多人会记住她的认真。 心头笼着的阴霾都被驱散了些。 钟盈写写删删,反复编辑了几遍,发了条微博出去。 1、家道中落是假的。因为家里就没做过生意,父母都是专业技术人员。所谓的华人圈,我不知道是哪里的圈。 2、我已婚,先生也和父母一样,知识分子而已。 3、我对以上说过的每个字负责,谢谢。 这微博一出,底下一片沸腾。 因为她很少谈及自己私生活,而且图片里的她清冷娇媚,又有种不知世事的纯净,怎么都很难联系到洗手作羹汤的人.妻形象。 除了老粉丝群里一些小伙伴,鲜少有人知道她结婚了。 都在哀嚎女神到底嫁给谁,谁这么好运气出来决战吧之类的,当然也还有人追过来抬杠:“说相信的都是群小学生吧,伦敦留学四年费用多少你们没数吗?还技术员,能出得起吗?” 没点常识,还偏要做百晓生的人,真的是。 钟盈还没想好怎么回,在这块自留地,她的粉丝哪肯放过她,立即就反驳道:“小学生做错了什么,您要这么埋汰人家?医生护士教师会计建筑师翻译演员等等这些,都属于专业技术人员序列好吗?有这功夫,不如多读书多看看世界。” 有人代出气,钟盈自然乐的轻松,忙默默戳了个赞。除了姜云暮固定替她撑腰,她没去请,美妆圈真正的顶流之一Jiana大神也下场了。 这位J神不仅成名早,人美钱多品味好,更是人中龙凤,高盛投行的业界精英。除了美妆,她还写过篇真实精彩,介绍外资投行女白领生活的推文,也曾经轰动一时。 更重要的,她是比钟盈高一届的校友,三次元她们很早就认识。 所以她也很干脆利落,转发后只是说:“冻柠是我学妹,我想我们应该是同个圈子。所以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完全没有谣言说的那回事。” 冻柠茶是钟盈的微博ID,她当年在茶餐厅喝冻柠茶的时候随手取的,后来就一直没换过。 很快就有人问:“呃,难道冻柠女神也是LSE的学霸?” “没错。”J神还回复了她。 总之最后一来二去,照姜云暮同学的话说,钟盈不仅没被拉下水,反倒重新确立了白富美地位。 钟盈很迷茫:“……可我这意思不就是说,我家从来就没有过那么多钱嘛。” “你真傻,真的,”姜云暮说的有板有眼:“那些树洞吐槽君里人均宾利,家家别墅坐拥企业股份的剧情,大家都看烦了,真的。试问,谁不想搞一搞书香门第学霸美人呢?这就很新颖,懂?” 钟盈沉默摇头,随便吧。 - 反正对她影响也没什么影响。 只是她最近有个新发现。 当年留学的时候闲云野鹤,一放假背上包,就在整个欧洲厮混,知名的不知名的景点差不多都被她逛了个遍。 但真就跟片白云似的,乱飘。谁也不明白她到底每天在做什么,过的怎么样,只有她自己知道。 人生的终极话题的确是孤独。但这么多年,钟盈也太孤单了点。 可就在她以为习惯了的时候,忽而从天而降,闯进来一个陈青安。他悉心陪伴她,更尊重理解她。 对钟盈这样骨子里浸透骄傲的女生来说,把她圈在家里锦衣玉食的宠爱,供着当太太,她用不着。 让她沦陷的,从来都是他铺天盖地的温柔。 是的,沦陷。 钟盈现在也必须承认,她对陈青安的喜欢,或许从来就不是适龄男女放在天平上称量过的那种——你的家世比我多五分,我就要在学历长相上反超回来,从而制造出门当户对的样子,然后举案齐眉地过生活,不是的。 她只是很单纯地陈青安迷住了,她喜欢他呀。 反正,喜欢上自己的丈夫,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就是不知道,陈青安之前说的“很喜欢”,和自己的喜欢,谁多谁少一点。 钟盈想着,偏过脸,轻轻咬了这个人一下。 “……嗯?” 酥酥的痛和痒,陈青安垂着在她发心磨蹭了下,连带着心也软如水:“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冬日总是更贪恋温暖拥抱。 近来他们经常这样,晚饭后把余下的工作忙完收尾,挑部剧或者电影都好,就这样困在沙发上。 她会软软躺在陈青安怀里,圈着他精瘦的腰,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和熟悉的气息时,她就再也想不起什么烦恼惆怅,心中只余一片柔和安宁。 “我睡不着,”钟盈气若游丝重复着:“……我真睡不着,好烦哪。” 电视里在放部俄剧,叶卡捷琳娜二世。钟盈往日爱极了那位女主角的颜,近乎目不转睛地欣赏,这会儿也蔫了,提不起兴趣。 生理期的疼痛靠止痛片的确可以缓解,但那种泛着冷汗的虚软无力,是靠什么都没用的,就只能硬捱,或者睡沉了也会好点。 可偏偏又没什么困意,闭着眼多久都没有,钟盈难免心浮气躁,陈青安想调整位置把她抱紧些的时候,语气就冲了点:“你别碰我!” “好好,我不动。” 陈青安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好脾气的哄。钟盈也发觉自己过了些,低声含糊:“……这种时候,就……每次挪位置都会很危险。” “没关系的,我又没生气。” 陈青安对这种事向来没有任何避讳,还慨叹:“可惜最早,我也要下辈子才能体验到。” “……你下辈子想做女人?”钟盈仰脸看他。 “怎么,”陈青安扬眉,觉得有意思:“你想娶我?” “不是,”连这种问题都能正儿八经讨论,他们是有多闲,钟盈也被逗笑了:“你这辈子都要和我绑定在一起,难道下辈子还不想尝尝鲜,非要吊死在一棵树——” 剩下半句生生被钟盈咽了回去。 这这这,从什么时候起,她怎么就在心里幻想,要和陈青安一辈子绑定了? 越是安静,钟盈就越是尴尬,只恨不得撤回那句没过脑袋的话。 而且,短暂的怔忪过后,陈青安眉梢眼角浮起深深笑意,要人命的丰神俊朗。 最开始,见陈青安垂首凑近,钟盈侧过去脸,是想逃的。可当他呼吸温热响在耳边时,她心下又是说不出的软,长睫轻颤着,乖乖闭上了眼。 就这样,最后还是被他吻的面泛娇色,好半天分不清南北西东,水雾濛濛地望着他。 “你这样,我真是……” 陈青安真被她迷的喉咙发干,仿佛多看一眼,就多一分意乱情迷。 他不敢再贪看,把她往怀里按,声线柔哑的笑:“……盈盈。” 钟盈不肯应,他就自顾自说着:“你知道吗,到现在我还觉得,当初我说的那句话没错。婚姻的确就是落后生产力条件下的产物,它是个落后的制度。” “……你说什么?”钟盈不可置信。这话由一个已婚男人说出来,尤为气人,可陈青安也不像是会这么煞风景的人啊。 果然,她听见陈青安的语气就像疾风中被吹弯臣服的芦苇,谦卑而又愿赌服输: “它不够先进,但很适合我,我感谢这个制度。” 要不是它。 我又怎样才能光明正大地拥有你,把你留在我身边呢。 ## 所以钟盈原以为,她的日子虽然免不了小烦恼,但总是这样恬淡缱绻的过下去。 直到那日。 一个阴冷的降温天,狂风大作的周三下午。 钟盈照例从乔梦琬班上出来,往南门停车场走。身侧图书馆的大广场一片热闹,像是在举办什么活动,她也没心思关注,只想赶紧钻回温暖的车里。 走过广场前的国旗杆时,身后忽而有道不高不低的声音艰难开口,喊住了她:“……钟盈。” 是梁致。 压抑,悸动,苦涩与踟蹰。 钟盈。 他终是见到了这个人。这是他无忧无虑少年时代,悬在窗边的那弯月亮啊。 而如今象牙塔坍塌,他碾落尘泥。 而她……她还是那样冷淡娇媚,纤细窈窕,宛如花树堆雪的美。 仿佛这世间任何苦痛悲伤都不曾侵染到她,她眼中仍是清澈的光流转。 这种光是致命的。它既让人甘愿拼却身家性命去守住。又让人恨不得打碎,让它沾上嗔痴怨恨,只为自己一人萦怀。 可这一切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钟盈虽没说,却用她的行动问出了这句话。 “是你啊,梁致。” 钟盈转身的刹那,就已经分辨出了这个声音,但也只是笑了笑,疏离客气:“我听雪风说过,你要回明城了,祝你一切顺利。” 梁致感受到她淡淡端详的目光,可那之中,已没有一丝爱意闪烁。 他不信,这怎么会……初恋总是难以忘怀,她怎么可能、怎么可以这么轻易释怀。 他梁致虽不复当年阳光骄扬,但遭逢变故,颓唐放纵过后翻然悔悟,浪子回头的隐忍禁.欲,加上一张好长相,这些年主动贴上他的姑娘,依然络绎不绝。 就掀不起她心湖一丝波澜么? 这点真要感谢姚雪风。 钟盈是宁愿先知道先受罪,也绝不肯被打个措手不及的性格。 对梁致,即便当年朋友圈大半同学,都暗暗指责她薄情寡义之时,她也从没说过他一句不是——就连他吸笑气,沉迷夜场,这些消息都不是从她这里透出去的。 钟盈自认,仁至义尽。 至于那些所谓的美好回忆,早就被那些年所承受的孤立暗讽,给磨没了。 虽不能说她对这个人忘的一干二净,连眉眼都记不清,那除非失忆,否则可能性不大。 但这段情,在她心中已经荡然无存。 更何况。 她方寸之心,有了陈青安,怎么可能再容下他人。 梁致不明白她所想,飞快看了眼身后等他的同行,目光祈求望向钟盈,急急道:“我……我想请你喝杯咖啡,就当只是以老同学的身份,这总可以吧。” “你的朋友在等你,我也要回家,不了吧。”钟盈报以微笑,婉拒道。 这时,广场上又是一阵妖风刮过,吹的旗杆都在微微摇晃。 也完全吹乱了钟盈披散的微卷长发。 自然伸手往耳后去拢。就在这动作间,她柔白指间那一枚闪着银光的婚戒拂过乌发,濯濯生光,分外鲜明。 梁致几乎掩饰不住,死死盯住了那枚戒指。 钟盈感知到似的,也沉默温柔地低眉,把婚戒调整到最合适的位置,她叹息:“……我想你不应该不知道,我结婚了吧。那我希望你尊重我,我是个世俗凡人,不够超脱,我不认为我们可以做朋友,形同陌路就最好了。” “梁致,我怎么可能背着我先生,去和你去叙旧呢?我不会做让他难堪的事情。” 钟盈心说,一个两个的,怎么净对已婚人士抛橄榄枝。是她的道德底线太高,还是他们太低了? 她这段话撂完,梁致像是受了什么重创,再加上那边同行催的实在焦急,只好侧身,准备往那边去了。 走之前,梁致忍不住直直看向钟盈,眼中暗火丛生:“……我们会再见的。” 相信我,很快一定会的。 钟盈抿抿唇,不置可否。 她衣袂飘过,身姿婀娜,转身就下了广场台阶。 ## 说心里一点不慌,那是假的。 等到家时,看见陈青安长身玉立,在厨房忙碌的背影,钟盈禁不住心乱如麻。 他今天下午是去明城医科大,给在读的学生作报告,交流上次被顶尖学术会议选中主会场发言的经验。结束后就回了家,所以格外早。 钟盈踩进软拖,慢慢拖着步子,一点点往厨房走。 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诉陈青安。 说了,给他增添烦恼。 不说,万一梁致真不死心,再有下次纠缠她,她肯定还是要告诉陈青安的。到时候追溯起来,他……他对她再呵护容让,应该也会生气的吧。 回家路上,钟盈忍不住还去问了姚雪风许逢光。 这两人一男一女,一个天马行空一个沉稳理性,想了半天都说,假如是自己,第一时间知道虽然会……会恨不得剁了前任,但还是宁愿知道。 许逢光给她分析道:“讲白了,钟盈。现在说,是千错万错都他妈梁致混蛋,居然敢动我老婆心思。以后说,怕是就连带着怨你,怕你旧情难了。” 道理她也懂,但……这这。 “盈盈?” 陈青安嗓音温柔喊了她一声,动作不停,从果盆里挑了个最好看的番茄,放在砧板上,提起刀切瓣,处以极刑:“这番茄锅吧,我看光丢番茄锅底料还不够,怎么都要放两个活生生的番茄进去才够。” 番茄锅也是钟盈冬天火锅瘾又上来,非要吃的。 她心下更酸更软,沉默地贴上去,想从背后抱着他。 “当心!” 钟盈手还在半空,没圈住他精瘦的腰,就被一提又一放:“刀在这儿呢,胡闹!” 训是训了,但陈青安不可能拒绝,让了下后,又抓着她手圈住了自己。 “那你会让它划到我吗?”钟盈侧脸贴在他脊背,轻轻问。 “不会的。” 陈青安低声笑:“傻姑娘。我手中的刀怎么会划到你。” 番茄清甜的香气在空气中绽开,和着陈青安这件烟灰色羊绒薄衫上属于他的,令人心安的温热气息,钟盈闭了闭眼,终于开口: “……青安,我想跟你说件事。” 陈青安语气轻松:“你说。” “今天在明大,有个人从身后忽然叫住了我。” “谁,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 钟盈手下不自觉,捻住了羊绒薄衫一角蜷进手心,顿了顿,心如擂鼓道:“……但你应该,应该听我提起过他。” “谁?” 陈青安侧过一点脸,又问。和妻子之间渐深的默契,让他隐隐嗅到了不同寻常危险。 “等下切,你先把刀放下。” 陈青安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深,可唇角带笑,非说:“我要手这么不稳,那趁早转行,别干了。” “……青安。” 她这一声喊的柔肠百结,也没再劝他丢开,只是从身后,默默抱住了他的臂弯,推着他的手往下。 轻轻“啪嗒”一声,果蔬刀落在砧板上。 冬天的傍晚,窗外暮色四合,天色已然黑透了。 灯光辉煌,洁净朗阔,飘着菜肴香气的厨房,在这时本应该是最温暖的所在。 陈青安听见自己的声音,万般平静:“告诉我是谁。” “……是梁致。”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停在这不道德,但我真写不动了…… 这是3.26-3.27更新,明天更新我尽量在下午发出。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略略略略略、37811978 10瓶;云轻纱、咔吧咘 5瓶;谦牧、@所有人 2瓶;琚年、打翻养乐多的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讲实话, 现代人, 有个未遂前任这件事本身, 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钟盈又不是女德班受众, 完全不会因为这个产生有愧于丈夫的羞耻感,没必要。 只是吧。 最先她和陈青安认识的时候,因为年龄关系, 她很单纯把陈青安当师兄师姐的朋友看, 所以, 差不多也是个朋友兼兄长的角色。 那会儿,钟盈已经慢慢从梁致这件事里走了出来,即便在她和梁致共同的同学圈里被暗暗指责,她还是沉默到仁至义尽, 也懒得辩白。 但你不能指望她在哪里都三缄其口, 只把苦水往心里咽,这道德水准也太高了些。 所以, 庄凌肖敏听过, 陈青安也听过。 他还是最温和耐心的那位。 那个夏夜晚上, 坐在迎面江风吹拂的屋顶酒吧, 钟盈把她的梁致那段从头到尾细细回忆了遍, 就像讲别人故事似的,讲给陈青安听过。 钟盈还记得,当时陈青安含着笑,抬眼问她:“那你有没有想过,高中你们为什么没能在一起?” “……我当然想过。” 她惆怅又轻软的语气, 显然是肯定的:“不过呢,也是后知后觉。” “十六七岁那时候哪懂这些,就感觉身边稀里糊涂一对接一对就成了,就我不行。我这个人吧,一直是理智胜于情感的,偏偏又很怯懦。我太明白有和他不同的、更没法求同存异的地方,所以宁愿就这样,不要更进一步好了。” 陈青安只是摇头笑笑。 说你这不是怯懦,而是想的透彻,趋利避害。 当时钟盈只觉得他悉心的倾听宽怀,淡淡温柔的语调,气质谈吐真如春风拂面般,控制不住的想和他说更多,直到…… 直到后来他们之间越来越暧昧,他告白说喜欢她。 “你到底……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确定关系后,有天钟盈终于推着陈青安肩,问他。之前她跟他说过那么多和另一个人的陈年往事,他不仅一字不落的听了,还很公平公正给她提过意见,安慰过她。 所以,他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有想法的? 钟盈虽然问的含含糊糊,但陈青安当然听懂了,只是不太想吭声。可又禁不住她注视着自己认真又迷茫的目光,没好气的笑:“你以为呢?” “我对你从来就不是什么友情,从第一眼见你的时候,就是这样。” “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和我仔细描述你那些风.流韵事,嗯?”陈青安心中又恨又爱,把人拖进怀里,忍不住去捏她的脸,把她揉的呜呜挣扎:“还真当我没脾气了。” 狠话放归放了,但陈青安的确是个极有雅量,有教养的人。 他给足了钟盈尊重,再没有提过关于梁致的任何,只是说:“过去是你的,任何人都没资格评判对错,我也一样。我只希望,你把现在和将来交给我就好。” 钟盈被他说的很触动。 她自己又不是那种,会故意拿未遂前任气现任的性格,何况,换位思考设想一下,假如是她默默喜欢了谁,那个人还要冲她诉苦倾吐和另一个人的过往曾经,那她差不多会……自闭。 这简直相当于拿小刀片从皮肤上刮过去,太虐心了。 因此一直以来,梁致就成了她和陈青安之间决口不提的话题。只是钟盈没想到,都这么久过去了,还要卷土重来。 - 这次的沉寂比以往每一回,都来的更深更长。 静窒的环境里,陈青安心跳的很快,手臂肌肉也绷紧。这些钟盈都感受得到,可他当先打破沉默时,还笑了笑,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从容:“这和普通剧情写的不一样啊。你怎么就直截了当跑来告诉我了,盈盈?” “我不想玩那些误会来误会去的戏码。虽然我知道,说了你可能会更不好受,可……我也没别的办法呀。”钟盈还是抱着他不松,闷闷道。 “好。我知道了,没关系的。” 陈青安还是笑,握住她环着自己的手:“这怎么能怪你?你很好很乖的。” “既然是别人的问题,那就交给我处理,你不用管。” 陈青安轻描淡写说着。可他连“梁致”那两个字都不想提,显然是气极,偏偏表现的格外平静。 家政阿姨轮休,他煮火锅炖汤做菜洗碗一气呵成,钟盈想帮忙都没找到机会。 可平静的太反常了。 如今钟盈不会再怀疑,陈青安是不是毫不在意。相反,她很确定,陈青安他在意极了。 这只让她想到暴风雨前的宁静。 钟盈惴惴不安,更恼恨梁致这人起来。 他是见不得自己过好日子嘛?原先温柔甜蜜的新婚生活,就这样被他埋下个隐忧。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梁致的回归,让她想起灰败仓惶的当年,又越发想不清一些事情。 抱着这一系列迷思,当晚,钟盈又做梦了。 她原本就是多梦体质,一年三百六十五日至少有两百天睡眠,都伴随着梦境度过。有好有坏,有清晰有模糊。甚至有时候,钟盈会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总感觉当下正在发生的场景,在她梦里曾经无比确切出现过。 而且很不巧,当晚她做了噩梦。 梦里梦见窗外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午后,她和陈青安在家中争吵。和以往的小打小闹不同,这次吵的伤筋动骨。 胸.口是被巨石压住的窒闷,密不透风。 场景很恍惚。她能看见花台瓶中精致优雅的鹅黄郁金香,落地玻璃窗外繁华的城市剪影,却连他们为什么争吵都不知道。 只知道自己气的哭了,力竭声嘶。而陈青安紧抿着唇,神色决绝望着她,死不悔改。 梦境是假。 那些委屈,焦灼,压抑格外真。 钟盈拼了命的想挣脱,可怎么都不能。 直至梦与现实重叠,有温热的身躯覆上来,低而柔和声声唤她,终于勉强把她带出了这片光怪陆离。 汗湿脊背,心头狂跳。 睁开眼时,陈青安正细致柔和,俯身替她拨开睡乱了沾在脸上的发,忧心道:“怎么又做噩梦了?” “……嗯。” 钟盈嗓音干涸的应了声,视线抬高对上他。 唇红齿白,眉眼清澈,总是甘愿让她三分的陈青安,不会有错。 梦里那个,太假太可怕了。钟盈悄悄舒了口气。 “要喝水吗?” 陈青安听她清嗓子,不由问。人已经掀被翻身准备去了,却被她声音小小的,一把抓住了:“……我不喝。” “我还是困。” 钟盈说着,低头安静蜷进他怀里,还没忘调了个位置不压到自己头发。 然后,就此准备继续闭眼睡觉了。 陈青安心中当真如书里写的,有万般柔情涌起。 他柔缓抚着她的肩脊,“梦见什么了,这么怕?” “梦到你欺负我!” “……那你还不如花心思梦点别的。”陈青安笑了声,包容温朗。 怀中人那样轻那样软,流泻的微凉柔顺的长发。海棠春睡,犹带薄红的侧脸。 从前钟盈最喜欢把自己圈成一团睡,她睡眠质量时好时坏,陈青安也不敢碰,最多是从背后虚虚环住,护着她。 她真的太少有主动躲进他怀里睡的时候了。 在钟盈看不见的地方,陈青安眼神渐渐沉下去,像一片宁静幽深湖泊。 盈盈,谁也不能从我手中把你抢走。 ——谁也不能。 ## 那晚短暂的担心过去后,钟盈的生活还是照常继续。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现代社会关系网密布,又是同学,何况还在同一个说小不小,说大也大不到哪去的明城。假如梁致铁了心非要找她,除非她成天自闭在家,否则也没多难。 这个道理钟盈当然明白,可也只能明白,她又改变不了梁致的想法。总不能为这个就一直躲着,不正常生活吧。 所以,钟盈只是告诉了丈夫,也告诉了父母师兄师姐。 钟轼远没有陈青安的心平气和,从听到梁致这个名字起,当即就怒发冲冠:“他还敢纠缠你?不行,不行,他家原先是做建材的对吧,我来找你徐叔叔,他姐夫和他家认识,多少知道这人住哪儿……老子就不信还治不了他!” “怎么,钟教授,你总不能去打人吧?”顾秋容哭笑不得。 “嘿,你还就别说,我正有此意!”钟轼在家负手转悠了两圈,越想越气,冷冷道:“你别看他年轻,我借他半身力气,也干不过我这个骨科医生。” “爸,你你你千万别这样。” 钟盈刚劝了一句,见钟教授脸色瞬间黑了,不禁拧起眉,失笑:“我不是担心他,我是担心你。你别真到派出所落了个案底,你好歹也有点名气,那还做不做人啦?” 钟轼哼了声,仍是不解气。 叮嘱女儿最近要格外小心,不要一个人走夜路,不要去偏僻角落等等等,就差把梁致当犯罪分子了。 钟盈无奈:“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钟轼顾秋容异口同声。 年少时的爱人,在坠入低谷时抓不住的星星。 而今红颜娇妍,风采依旧,却已嫁作他人妇。这种爱而不得的嫉恨足以烧灼人的心智。更何况,在钟轼眼里,梁致原本就是个心智不坚的懦弱者。 不管女儿如何劝他冷静,他还是把打梁致一顿这件事,放进了自己的日程表。 - 钟盈第二次被迫见到梁致,是在两周后,依然是在明城大学校园。 这天,不仅钟盈在,陈青安也在。 他们院医生继续教育课程也在明大,两人就只开了一辆车,同进同出。 所以,当梁致硬要有话和她说的时候,钟盈是烦躁恼怒的——等陈青安见到他,这画面美到她都不敢想。 大家体体面面的有什么不好,就非要撕破脸闹的难看?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说声抱歉x10000次,因为吃体制饭,这种情况下当然是时刻准备着,前段时间因为我做完手术没多久,同事替我分担了好多,现在我好了,当然要做一做啦。 近三天都被抽调去帮助一些防疫工作了,不在纯一线很安全,但各种资料/协调/上传下达之类的活计炸的我脑袋快焦糊了,下午刚放回来,明天我休息,给大家补二更。 这章48H所有评论发红包,下章激.情修罗场,有的人怕是装不了淡定了v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9523133 36瓶;貳 T_T、37811978、( ) 5瓶;西西yeol 2瓶;我是李憨憨的小媳妇、琚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不是说好了, 一位优秀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吗? 而且他还是未遂的。 “你别跟着我, 这是尾随你知道吗?” 眼见校园林荫道就要到尽头, 梁致还是在她三两步不远不近的地方, 钟盈终于停了步,面无表情道:“不论你说什么,都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何必呢。” “……我只是真的有话想问你。” 梁致偏过脸, 受伤小动物般的倔强:“又没有要怎么样, 你懂不懂自己到底在怕什么?!” 他不会真想多了,以为自己是余情未了,所以不敢见他吧。 “梁致,我是挺怕的, 但不是因为你想的那样。” 钟盈表情是疲倦的, 和他沟通太困难了:“你多少也应该听说过,我先生和我父母一样, 都是明大系统的医护。今天过来, 我没开车, 他也在这, 你……” 钟盈言尽于此。梁致怎么说也是聪明人, 应该会懂。 可她没想到,这时候拿陈青安来堵他,非但没用,还无异于烈火浇油。而且梁致也不信,嗤了声:“你当我几岁小孩儿?有这么巧?” 真就有这么巧! 钟盈扶额。 只可惜这是大学校园。 换作在明城任何街巷, 此时说不定都已经有热心阿姨跑来关心怎么了,还有人悄悄打量,随时准备劝或者怎么样。 但校园学生情侣嘛,分分合合,精力充沛。可能昨天看见他们吵的不可开交,今天就又在宿舍楼下难分难解了。所以,只要无伤大雅,压根没人在意。 钟盈也不想引人在意,不发一言,冰着脸钻进了图书馆建筑。 因为不是本校学生,她自然不能刷卡入馆,只是想去一层左角的小咖啡馆等会儿。 钟盈之前去那家买过饮料,记得玻璃房的咖啡馆店面很小,除了喝的外,还出售一些美院绘制的文创帆布包、钥匙扣信纸之类的,生意很不错。 而且也因为空间小,又有来往的学生,钟盈就不信,梁致还能缠着她。 ……再缠陈青安真下课了。 从一开始很抗拒“让陈青安见到梁致”这件事发生,到这会儿钟盈仿佛被冷风迎面灌进衣领的遍体生寒,想法也动摇起来。 不论梁致曾经和她是什么关系,只要她现在不情愿,他还硬要跟着,这就足以让她恐惧厌恶。 - 钟盈很害怕被尾随。 每座繁华城市中心,都会有拆不掉的“老破小”小区,明城也不例外。 高二那年,有个周六晚上,钟盈一如既往上完雅思课,也一如既往要从老旧小区背街穿过,到主路去打出租车。 由弄堂改造的小巷弯弯曲曲,又深又长,只有一盏幽暗的路灯相送。 走到差不多五分之一位置的时候,钟盈反应过来,从出小区起,就有人在尾随她。 看地上身影应该是个成年男性。 就像猫抓老鼠的游戏似的,她步履变快,那人也加快;她慢了点,那人也悠然放慢,甩脱不掉。 恐惧读着秒,疯狂蔓延。 钟盈眼一闭横了心,双手抱起装课本的包,发足狂奔,只管往小巷的尽头跑。 背后那道嚣张又恶劣的笑声在深巷里回荡。 什么也不管不顾了,只知道拼命向外跑,直到飞快穿过街道,回到熙攘欢快的人群中,重新见到如织的车流,钟盈这才找回一丝心安,撑着颗行道树剧烈喘.息咳嗽。 在那之后,钟盈再也没走过弄堂深巷,连夜路都怕,这种恐惧还一直保留到出国后。 留学生独来独往的时刻也很多。即便她住在伦敦治安很好的富人街区,如果晚归,她还是会忍不住四周观望,甚至有时候打开前置镜头装作自拍的样子,确认是否安全。 典型的精神高度敏感。 对此,钟盈也承认自己谨小慎微,很怂。 那没办法,到现在,钟盈还能回忆起做决定要跑的前一秒,她是如何听见自己心脏飞快怦怦乱跳响在耳边,背后爬起层层战栗的感觉。 所以,如果说上次见面只是尴尬。这次,梁致是真的惹烦了她。 推开小咖啡馆门时,钟盈瞥见玻璃上那抹追随过来的身影,不禁冷声斥:“……你真是神经病。” “不是,盈盈!” 梁致急道:“你就不好奇你爸当年知道的那些,是从哪儿来的吗,真的就那么巧吗?我不想你被蒙在鼓里。” “你别这么喊我,”钟盈侧过一点脸,安静道:“而且我也不好奇。” 实际上梁致说的这个,她当初的确不解过。但那时候,钟轼面前完全不能提“梁致”二字,她自己默默把认识的人想了一圈,想不出答案,也就只好作罢了。 再后来,连梁致这个人钟盈都丢开了,这之中细枝末节的隐密,就更不放在她心中了。 钟盈说完,就自顾自进去了,不再理他。 下午五点左右,咖啡馆内左侧点单排了两人,取餐处也有聚成团说笑着在等的女生,生意很不错。 “……喵耶真的好帅。” 诶?谁帅? 梁致么。 钟盈耳尖,没错过那群女孩子低低的喟叹:“要是我们早两年进明大,还能多审美两年,唉。” “就是就是!” 看来说的不是梁致。 店里排除了他,就只剩站在她前面点单的那位了。 看背影,颀长身材,肩宽腿长,的确是帅哥的长法。 ……而且似乎还有点熟悉。 钟盈正思索着,就听店员小姐姐笑眯眯问:“同学,你要喝点什么?” “噢麻烦给我一杯馥芮白,谢谢。” “不客气。” 店员小姐姐还附赠她一个“我懂”的调笑眼神,大概率以为她也是看前面这位出神了。钟盈心下好笑,这位难不成是明城大学公认一景嘛。 她正低头点支付宝,前面那位“移动景观”居然先抬起手机出声,疏淡清晰:“……我付吧。” 钟盈:“!!” 怎么是他。 不对,也的确,在这里碰见他没什么奇怪的。 见钟盈神色微怔,不太认识前面那人的样子,梁致显然会错了意:“不用,我付吧。” 那人理都不理,支付宝“滴”的一声,提示付款完成。 他白皙修长的手抓握着手机,此时竟有种说不出的冷静禁.欲。 “师妹容光焕发。” 那人侧身,淡淡笑说。就在这回首一刹那,钟盈都能听见旁边几个女孩子的低低赞叹。 这是曲有误,周郎顾嘛。 她忍不住也笑:“师兄风采依旧。” 梁致:“?” 钟盈原本是宁愿撞见鬼,也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碰见熟人,但见是他,倒放心许多。 一是关系很不错。 二是这人性格冷淡沉静。就是天大的八卦丢他面前,除了女朋友外,怕是他谁也懒得告诉。 他叫靳骞。 出自明城大学医学部临床八年制,也是钟轼门下最最倚重欣赏的年轻学生。 关于这位靳师兄的传奇经历,钟盈听过一箩筐。从高考状元放弃经管,第一名压进医学部,连年绩点第一。 到他犹如芝兰玉树,生的极好看。人又很内敛深情,除了那位初恋即一生的女朋友,别的姑娘,一概进不去他眼里。 同样的性格安静,见过这位本尊后,钟盈倒很能和靳骞相处的来。 不仅如此,钟盈还把他那位软甜萌的女朋友给骗到手了。 那回有次师门聚餐,学生们都带了夫人女朋友,顾秋容出差去了,钟轼只好领着女儿去凑个数。 只没想到遇上钟盈,高岭之花的靳骞也有挫败的时候。 谁让他女朋友蓝烟看钟盈的眼里,就差飘满小星星了。 “我喜欢的男生和女孩子果然都是同一个款式的,这这这,真是。” 蓝烟微皱着眉,拉着钟盈的手左右端详,最后喃喃道。 靳骞:“……” “宝贝,”钟盈嫣然一笑:“你是说智商同款吗。” 蓝烟很乖的猛点头。 靳骞:“……” 总之,别的师兄还会客客气气喊她一声“师妹”,就靳骞和她年纪相仿,平时一直指名道姓的。有时候气她霸占自己女朋友,还会冷冰冰指名道姓。 今天这声师妹,太反常了。 难不成他背后长眼睛,看出什么了? 钟盈的猜测很快被印证了,靳骞从取餐处取了两杯咖啡,递给她一杯,完全忽视梁致的存在,说:“我也刚从林荫道走过来。” 果然。 钟盈手微微一抖,有点羞耻。 片刻安静。 钟盈和靳骞都不是擅长找话题的人,准备打破沉默的是梁致,他刚动了动唇,话题生生就被靳骞截住了—— “我前些天看见医学部推送了。你先生的确很厉害,也近十年没有大陆学者登上那个台子了。” 靳骞说完,视线不动声色从她脸上划过,不耐也麻烦。 意思很明确:这是我唯一能找到的话题,剩下的,你就自己发挥吧。 “那个呀,没想到还能引起学神瞩目,”钟盈笑容标准,眼珠一转问他:“对了,你怎么也在这?” 靳骞:“我今天也打卡,继续教育。” “……那不应该都差不多五点半结束吗?” “我昨天上的大夜,今天太困出来买杯咖啡,还要回去。” 靳骞仿佛第一次发现钟盈脑袋如此灵光,淡淡扬眉道:“医学部那栋你能找到吗,顺路一起?” 钟盈一口咖啡含在嗓子里,“……我找不到!” 这简直完美。 甩脱梁致,还不用见陈青安,她怎么可能找到。 就这样,梁致被自带冰冷气息的两个人隔离了整场,硬是一句话没插进去。结果,人家还达成共识,要去见她丈夫了…… 他真的很想见一见那个人,但现在底气还不够,还不是时候。 梁致心道,他总会找到证据的。 所以他真的只是想跟着钟盈他们,从后门出去然后离开。 不是本校学生,这路梁致也不熟。 ## 只是谁也想不到,谁也没准备好。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这句歌词此时用在这两个暗暗较劲多年的情敌身上,分外贴切。 他们显然认出了彼此。 对这个横刀夺爱,夺去他心尖明月的男人,梁致恨到眼眶发红。他不明白,当年她连和自己确定关系都犹豫不定,怎么就、怎么会甘愿嫁给另一个人? 他年少时的梦,差点儿就属于他了,最后居然……降落在他人怀中。 当年,钟盈要结婚的消息传来,梁致怎么都不肯信,怎么都不。 可对梁致吧,陈青安已经不想去数,自己到底有多嫉妒了。 初恋总是难以忘怀的,陈青安明白。 所以,他连表现出来都不敢,生怕他的在意,反而引的钟盈重拾起那片记忆。 可这不代表,梁致可以在他学习工作最熟悉的地方,去纠缠他的妻子。 这是挑衅。 明目张胆的。 图书馆后角那一排枯萎的蔷薇架,人烟稀少。 没错,就是上次他们在夜色中拥吻的蔷薇架。 可压根没空给她羞涩。 钟盈喉咙发干,想说什么劝陈青安,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斜坡上,梧桐叶落了一地。 安静到连钟盈鞋尖踩上去脆脆的响声,都清晰可闻。 “陈先生,久仰。” 梁致向来词锋利落,当先不慌不乱,昂着头问候了声。 陈青安恍如未闻,只是清淡平静,弯着唇笑:“好久不见,靳骞,做住院医辛苦吧?” 钟盈心中却警铃大作。 陈青安这个人,越是生气就越是斯文,她是知道的。 “陈师兄关心,是挺刺激的。” 靳骞也一扯唇角,配合道。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件事不好收场,就不知道……会不好到哪个地步。 啧,这个钟盈,还挺会惹桃花债的。 陈青安一来,麻烦自然归他管。 靳骞表情淡漠,心里是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连劝都不劝。 不怪他,也是陈青安在他周围,口碑太两极分化了。 老师做岳父的,欲言又止。 魏微师兄成天唉声叹气。说交上他这种深沉腹黑阴险的朋友,简直是倒八辈子霉。但说归说,又总忍不住去找他玩。 至于这个钟盈么。 她总说,自己嫁了个温和清朗,成熟体贴的丈夫。 凭他再聪明的脑袋,也想象不出这人到底有多奇妙,才能评价两极分化成这样。 陈青安这个样子,穿着质料柔软的深灰大衣,眉宇间笼着温润书卷气,一丝肃杀也没有,活像个与世无争的中文系讲师。 他就真的,对情敌也很温和有涵养:“你叫梁致是吧?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学不好父母师长教的道理呢,其实也没关系。进了社会,自然有人会教育你。” 梁致不明就里:“什……” 他的话连音调都没凑齐,就被狠狠卡在喉咙里。 就在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时候,甚至连过程都看不清—— 陈青安一把提起他的领带,反扯,柔术裸绞不过三秒,梁致就头晕眼花脱了力。 陈青安见机轻飘飘松手,哐当一声闷响,他重重斜摔在地,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 窒息感过去后,梁致仰躺着重见天日,只见陈青安神色倨傲,居高临下怜悯望着自己。 “……看见了吗?” 陈青安拂去指尖尘灰,嗓音冷静优雅:“这就是纠缠别人.妻子的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我第一个打架的楠竹,居然不在校园文,是个29岁芳龄的成熟男性(。 今天说休息,实际上没休息到,还没够6k,明天继续多更。 都过去一年啦,靳骞哥哥qaq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王木木 26瓶;小羊兴兴 10瓶;6114、云轻纱、阿柴喵 5瓶;狗rapper 3瓶;谦牧 2瓶;打翻养乐多的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是谁说嫁了个温和清朗, 成熟体贴的丈夫? 八风不动如靳骞, 也不禁侧目望向钟盈。 钟盈就……还没从心神巨震中缓过来, 犹自懵懂。 相知那么些年, 她自诩,陈青安是什么人还是了解的。他这人性格里是有腹黑桀骜的一面,但待人接物的教养和温柔脾性是浸在骨子里, 改不了的。 要不是亲眼目睹, 打死她也不敢信, 陈青安会做出在校园里动手打架,啊不对,准确来说是单方面殴打别人这种事。 疯了么这是。 但冷美人不是白称的,内心慌的要命, 表面还是要装的云淡风轻, 钟盈反问靳骞:“这双眼看透太多会有什么结果,学神你知道吗?” “知道。” “光天化日, 你总不能灭我的口吧, ”靳骞比她更淡定, 还追加善意提醒:“我要是你, 就先想想怎么收尾。” 对噢! ……梁致还瘫在地上呢。 陈青安那一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 钟盈压根看不清,更不知道杀伤力有多大。 只是梁致挣扎了半晌,也勉强坐在一地梧桐枯叶里,站不起来。 陈青安当然不可能去管他,钟盈不愿意画面发展的更狗血, 不想也不敢管他。 这时候,堪当大任的当然就是靳骞。 但他显然不像是乐于替人收拾烂摊子的人。 冬日天寒,图书馆后角虽然人烟稀少,可过路也有零星学生。 这样下去,迟早要被围观。 “……商量一下。” 钟盈轻咳了声,还没把后面半句说完,靳骞风衣翻滚,已经安静站到了梁致身侧。 靳骞伸臂,梁致听他“陈师兄”的喊,以为他们蛇鼠一窝,沉默挥开。 只是没想到,这个英俊淡漠的年轻人,行事风格更是淡漠到底。 靳骞按在他肩上,不由分说施力一带,彻底把他整个人提溜了起来。 “这时候眩晕脱力是正常现象。” 靳骞眼里隐约划过笑,似是叹息:“……陈师兄下手还是很有分寸的。” 操。 合着我还该谢谢他了。 梁致当真给这两个文质彬彬的败类恶心坏了,无暇再管其他,气恨抹了把脸调头就走。 留下他们三人相对无言。 实际上做出这件事,是完全合乎陈青安逻辑的。 陈青安不敢说世事洞明,但长到这个年岁,家庭背景又没那么纯净,总是比别人明白更多藏在这个社会暗面的道理。 并不是出于歧视,只是就事论事。 假如他就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或者做一份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工作,再或者他不是这种温和的性格,那梁致还敢纠缠他的妻子吗? 他不敢的。 不过就是想准了,以为他们这群人是最遵守规则法纪的,总有几分清高自矜,体体面面就好,轻易不愿意与人争短长。 就是想和钟盈叙叙旧,跟着不放而已,又不触犯法律,即便报警了又能拿他怎么样? 说白了,社会规则在不少时候,的确就是欺负文雅守规矩的人的,那些泼皮无赖通过折腾,往往还不会落到下风。 从小被灌输“吃亏是福”的谬论长大,读书知礼的老实人,反倒总在忍气吞声。 可梁致不知道,从小就没人教他陈青安能忍则忍,吃亏是福。 他被教导的从来都是,自己想要的,要自己抓牢。 黑白中间,总会有灰色地带。 虽然暴力不是个好手段,陈青安知道,可有些情况下,只有它奏效。 - 这一整天都很荒诞。 今天是钟盈姨母五十五岁生日,表姐早早就订好了酒店,说好一家人要开开心心聚个餐。 可去酒店的车上,钟盈和陈青安都执意要带没开车的靳骞一程——这两人这会儿怕是够尴尬,为暂时避免独处什么都能做得出。 靳骞只好任他们厉害。 他又不是真不食人间烟火,一点不懂成人的社交规则。 何况对钟轼这个导师,靳骞和门下其他学生一样,是出自真心的崇仰尊重。 平时他们和同圈的前辈同学交流,没少听吐槽“老板”和老板家人。 说年轻老板,有替他们接孩子、送孩子上补习班,辅导作业的;年长的也没省事儿到哪里去,这个女儿有朋友要挪个床位,那个儿子上司的孩子要看儿科。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心里骂骂咧咧,少不得还要替人家办。 人比人气死人。 换到钟轼这里,师母也是同系统的大神,他们不找她帮忙就不错了。 女儿留学时,一年就出现一两次,总是冰雪安静。不仅不烦师门中人,每年回来还不忘带点糖果纪念品分给他们。 有次,搞的师兄们都不好意思了,忍不住主动问她:“师妹,要不你看看,有什么忙要我们帮就说哈,千万别客气。” “不是我不想,”钟盈想了想,眼里缓缓浮起笑:“术业有专攻。师兄你的数学水平,呃,可能帮我有点儿……困难?” 师兄:“!!” 总之,就连靳骞这种不懂怜香惜玉的人,看见了,也不能不帮钟盈一把。 靳骞如今的主要任务是跨服单线聊天。 太难了,真的。 和钟盈说两句,然后再转去陈青安那边,“柔术裸绞这种技能真不能落到坏人手里,玩真的话,太猛了。” 靳骞真没和梁致玩笑。 还好陈青安也是学医的,知道窒息时长不能乱来。只不过是出手如电,用裸绞动作摔了他而已,完全没有认真。 “的确,裸绞一旦成型之后,徒手基本是无解的,”陈青安赞同:“我也是当年高考结束,没事干,找教练学着玩的,后来么……” 他顿了顿,轻描淡写道:“我想想要不上门诊还是留一技防身,万一呢?不过还好没用过,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钟盈&靳骞:“……” 他是怎么把这么暴力的话,说的四平八稳的。 ## 还好,丢下靳骞后,最多三分钟车程就到了晚上的酒店。 都是成年人了,大姨又是从小帮着照顾钟盈长大的,她的生日酒,说什么也不能把不愉快挂在脸上,有什么也等回家再说。 所以进包间时,钟盈唇角带笑,陈青安春风拂面。 丝毫看不出不对劲。 “……小姨!” 小外甥一见钟盈进门,眼睛唰的就亮了,又是替她拎包,又是问她有没有想自己,忙的像只小松鼠。 小朋友的喜欢单纯可爱,揉了揉小外甥幼滑的脸,手感超治愈的。 钟盈被哄的笑靥如花。 “王景成你看看你儿子,”表姐姜琬直摇头叹气:“……现在看到漂亮姑娘就这样,以后还得了?” “小琬,儿子这点比较像你。” 姜琬瞬间抬高音量:“你说什么?!” 王景成无辜眨眨眼:“你不颜控能嫁给我这种帅到逆天的人么?你不就图我……嘶……别别!” 众人愣了一秒,都笑到不行。 可怜王景成直往后躲,也躲不过妻子的魔爪。钟盈拉了拉姜琬,也笑:“姐夫本来就挺帅的。” “你听听,听听群众的声音!”王景成倔强道。 “我也不要你睁眼看世界了,”姜琬没好气,嗔他:“身边坐着的妹夫,你看不见吗?” “看不见,凡是比我帅的我都看不见。” 姜琬:“……” 她是怎么嫁了个人形萨摩耶老公的。 不过提到陈青安,姜琬想起另一桩事,不由笑:“青安,上次多谢你了,彻底解决我们一件心头大患。” “应该的。”陈青安原先静静看钟盈和小朋友说话,听见这话,低头笑了应声。 顾秋容正拉着姐姐说悄悄话,钟轼闲的没事,只好加入年轻人阵营,顺口就问:“小琬,他帮你什么了?” “妈妈妈!” 还没等姜琬答,小朋友眉眼耷拉下来,有气无力:“……不许说。” 谁还没有点逗小朋友的恶趣味,他越急,钟轼故意越问,把顾秋容笑的花枝乱颤。 钟轼点名问女婿:“青安,你说。” “爸,真没什么。” 陈青安笑容和煦:“我就是给小朋补了个牙。” ……怪不得心有余悸成那样。 有过补牙惨痛经历的钟医生也表示,牙医是真的心狠手辣。 实际上,小朋友补牙是有专门的儿牙门诊,和成年人分开的。 倒不是姜琬夫妇信不过医生技术,而是自家这个小朋友性格太倔,横起来真翻天覆地,影响人家医生工作。 两人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丢给自家妹夫,让他闹,也不至于太难看。 中深龋补牙去腐,是要把龋洞钻开,一点一点磨干净的,那种临近牙髓的极致酸痛可想而知。 小朋友从牙椅上爬下来时,也不过就是流掉了三公升眼泪,呜呜哇哇往老爸怀里扑。 姜琬还跑过来商量:“妹夫,等下你就跟他说,补完牙后一整天都不能吃甜食,不然又要重补。吓吓他,也让这小混蛋长点记性。” “我这是光固化树脂填充。” 陈青安抬眼,慢条斯理道:“补完立即就可以吃东西,不受影响。当然了,这只是从我的角度告知。” 言下之意就是,他是个医生,不干欺骗患者的事儿。 但你们要骗儿子,我才不拦着。 姜琬也是聪明人,笑眯眯会意,追上丈夫和儿子。很快,他就听见诊室外,愈演愈烈的嚎啕大哭。 陈青安叹息,这不是典型的吃力不讨好吗。 - 陈青安在回忆,显然受害者小外甥也回忆起这段惨痛经历,这次不是扑在老爸怀里,是抱着小姨告状:“小姨他好变.态的,真的呜呜呜……老师说这叫惨无人道,你不要嫁给他好不好……” 一滴眼泪没有,纯属撒娇似的干嚎。 钟轼和姜琬夫妇都快笑抽了。 但陈青安,钟盈视线划过去,他抿着唇,神色骄矜,显然是不高兴。 “行啦行啦,”钟盈撸猫似的,揉着小朋友的脑袋,“补完了不就好了,你以后要好好保护牙齿,不就不去了嘛。” “小姨你不知道呜呜……好恐怖,有个电钻一样的东西,在牙齿上钻啊锯的,钻心的酸痛。” 那个时候,小姨父还让师弟按住他,不许他左右扭动逃避。 “乖,不动。” 耳边如建筑工地般的“电钻”伴随着酸痛嗡嗡作响,他还听见陈青安依稀笑了声:“你看看,我同事都知道你是我老婆的外甥,你不听话,是不是给小姨丢人了?” 为了小姨,我不能怂! 抱着这种信念,小朋友紧握着手,默默强忍悲痛。 小姨父简直就是用最温柔嗓音,做最心狠手辣事的恐怖收割机。 他没有心! “……你说那个啊。” 这时,陈青安拖长音调,懒散淡道。 咦,小朋友没听懂,还呆呆问:“哪个?” “就你说的电钻,那不是电钻。” 陈青安斯文微笑道:“那是高速涡轮牙科手机,我们拿他夹持车针,钻牙磨牙用来的。所以你感觉到的痛应该是……” 听完他耐心解释原理,小朋友整个人都不好了,偏还忍不住颤巍巍问:“那……那个会喷水的东西是什么?” 治疗过程中,他就记得有一股冷水喷到患牙处,瞬间毫无征兆的酸凉透心。 别说小朋友,就是成人也忍不住颤栗,而且永生铭记。 连姜琬夫妇这对无良父母都捂脸,快看不下去了。 这妹夫明显是醋劲上头了嘛,理智不在线。这傻儿子,偏还往上凑。 果然,陈青安依旧闲适道:“那是三用枪,超好用的。喷水喷气……” “行了。” 最后看不下去,出声打断他的是钟盈。 “你还没闹够吗?” 她声音轻柔,微恼:“非吓小朋友干什么。” 被钟盈这一声训,陈青安瞬间安静下来,甚至还有点……心定。 看见那么莽撞的自己,他是怕她真生气厌烦了,不肯理他了。 没有就好。 陈青安悄悄去握她靠在衣摆的手。 钟盈挣了下,没挣开,动作更甚的时候,钟轼探究的目光飘过来时,她才肯放弃挣扎,反握住他,缓缓十指相扣。 这一刻,手心里是跳动的,是两颗同样躁动不安的心。 - 那晚散了席,她和钟轼站在街边,等陈青安取车上来。 冬夜,瑟瑟夜风刮过。 刚从酒店出来,钟盈羊绒大衣还微敞着,她身形够纤细娇柔,仿佛人在衣中晃似的。 钟轼一边不满,忙不迭让她躲到自己身后,挡挡风。 一边问,“……你们吵架了?” “没。” 是打架了。 还给你的好学生看见了。 “那是怎么了?” 钟盈沉默不答。 半晌,她问:“爸,当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梁致那堆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还有差不多十章完结啦。 下章大概是又甜又欲又刺激,再下下章就是文案戏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陈陈在呢 10瓶;一期一会asd、貳 T_T 5瓶;琚年 2瓶;2416112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怎么?” 钟轼神色微冷:“他还不死心?” “可能吧。” 钟盈不置可否, 简要把下午在明大那桩破事儿说了一通, 越说越无奈:“……爸!你说说这, 他, 唉。你让我说他什么好呀。” 拜托,她和陈青安岁数加一块也五十多了,哪还能是为了喜欢的人吃醋打架的年纪。 “等下上车, 你必须替我说他。”钟盈红了脸, 半是威胁道。 “我才不说。” 钟轼笑眯眯双手一合, 颇为感慨:“啊呀,说明我还没走眼,女婿挑的还不算错。” 钟盈气急伸手拍他,钟轼也不躲, 只是说: “不是说我提倡暴力, 相反,盈盈你应该知道, 爸爸是很讲规矩的人。但男人总要有些血性, 有时候法律管不了, 又不受道德约束的人, 那能怎么办?就任自己妻子受欺负吗?” “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只要青安能拿捏住分寸, 我也相信他能拿捏住。爸爸就认为,他没错。” “至于你说的梁致。” 钟轼轻嗤了声:“我知道他不甘心,当年他就自以为瞒得很好,那就打错了算盘,谁在明城还没点人脉?” “盈盈, 不怕你知道,当年隐约知道你们在一起搅不清,我和你妈妈就让徐叔叔多替我打听着点——他女婿和梁致他家是同行,一起拍过地。这不,后来就打听到大新闻了么。” “……哪个徐叔叔?”钟盈迷茫。 “影像科的徐叔叔呀,高高大大,皮肤白戴眼镜的。小时候他还抱过你,唉,你肯定又不记得了。” “好像是有这么个叔叔。” 钟盈点点头噢了声。如果说当年老爸有理由瞒着他,到如今,也没必要了。 而且,本身也没什么可隐瞒或是质疑的。 不管老爸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既然不假,钟盈更想不明白为什么梁致要这么在意,紧抓着不放。 直觉告诉她,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古怪。 可又总缺了一环似的,想不通。 ## 回家后。 因为偌大的平层,三百平米,就住他们两个人。开放式客厅连着落地窗,四方江景全包围,夜晚建筑灯光璀璨,更是辉煌。 这么宽裕的空间,钟盈和陈青安完全可以继续沉默,各占一块。 钟盈原本也是这么想的。 就可惜,她现在……还挺需要陈青安帮助的。 佩戴过隐形眼镜的人大概都懂,越柔软轻薄的镜片,戴进去越容易,摘出来反倒越难。 钟盈有两百度近视,又懒得去弄护理液眼镜盒那些,更怕清洗不干净。 加上一直要集中精力工作学习,普通美瞳类的隐形透氧率太低,角膜长期缺氧,既危险也不舒服。所以她平时戴的多是硅水凝胶的透明日抛,虽然价格不菲,但真比美瞳好太多。 从前,在美妆博主还引不起品牌方注意时,那会儿有不少博主靠和美瞳代购合作,赚点小钱。 当然也有人找过她,但钟盈从没参与过。 原因很简单。当年她长途飞机回国,没休息好落地就被姚雪风她们拖去玩。女孩子嘛都爱漂亮,在机场盥洗室钟盈翻出副美瞳戴好,上高速不过闭眼眯了一小时,再睁开时眼里就布满血丝,红的跟兔子似的。 玩是肯定没玩成,还折腾到了急诊,被医生一通谆谆教育。 隐形眼镜实际上是种医疗器械,不能光顾好看,也不能随便戴。 后来,钟盈就乖乖的戴高透氧的硅水镜片,美瞳那些,出去玩或是偶尔配合妆容才用。 钟盈现在就是,右眼的隐形已经摘了。 可左眼里掉了根细长的睫毛进去,取不出来不说,隐形镜片还偏偏牢牢贴合在那儿,怎么都取不出,生涩刺痛,视线也模糊。 找陈青安帮忙? 呜……又有点拉不下脸。 没让她失望的是,陈青安很快踱过来,问:“……怎么了?” 倒也不是她和陈青安,真就心有灵犀到这个地步。 而是感应式水龙头不停被她感应开,水声哗啦啦,算是变相的SOS信号,从外置的洗手间传出来。 钟盈心说,这家再大到底就一层,也寂静。陈青安这人也算耳聪目明,总能听到的吧。 哼,听不到的话,大概她今晚都不会理他了。 听见他的声音,钟盈一团乱麻的心情松了许多,语带抱怨:“我……被隐形彻底卡住了。” 她说这话时,眼里雾蒙蒙的,鼻尖也微微泛红,格外柔弱堪怜。 陈青安低头一看,心里更是溃不成军,他默默洗干净手,刚抬到半空,还没碰到她眼周,钟盈肩就一缩。 “……呜,不行!” 眼睛这种脆弱的地方,不论什么靠近都忍不住想躲,但钟盈又被卡的实在难受,语气已经不自觉近乎撒娇呜咽:“我也没办法,我怕。” “你怕什么?” 陈青安反问她,忍不住笑:“放心好了。多灵巧我不敢说,但摘个隐形我还不会翻车。” “就这角度不对。” 他比她高了不少,除非她乖乖仰着脸不动,不然怎么下手。但经验告诉陈青安,不论是患者还是妻子,一般都不会是乖乖的,于是他温和建议道:“要不去客厅,你躺在沙发上,我帮你摘……” 陈医生表示,那个角度他最熟悉也最擅长。 钟盈唇角一抽,还有点畏惧:“不、不了吧。” 她又弱弱补了句:“……这儿镜前灯多亮,就在这吧,我保证不躲了。” “不是,”这次陈青安是真疑惑了:“你到底怕什么?” 心一横,钟盈飞快道:“拜托,谁不怕牙医啊?你就没被拔过阻生智齿,躺在牙椅上动又不敢动,被小细针刺刺痛痛戳麻药进去,锤子砸又是老虎钳拧的,把这牙拔了,先是脸肿成胖子,然后流血抽痛一整个晚上……” 这怨念深到,陈青安一时都不知道反驳什么了,神色微怔:“你还别说,我真不知道。” “我的智齿就不是阻生的,实习轮转到颔面外科的时候,老师顺手就给我拔了。” 什么运气啊这。 她四个智齿,三个都是阻生,还有缝了针要拆线的。 钟盈默了默,淡道:“有人说,假如医生是白衣天使的话,你们牙医就是白衣恶魔。” “谁说的?”陈青安冷哼。 钟盈清脆道:“我爸。” 陈青安:“……” 除了受着还能怎么办,他失笑,皱起眉道:“我看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不难受了?赶快,就这样仰着,不动了。” “……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陈青安轻声叹。 显然他是对钟盈的自控力彻底不信任了,索性左手捧着她脸,让她视线往上抬,只用右手指尖轻轻一搓隐形的边界,就把那片淡蓝的薄片状物捻了出来。 眼前瞬间清明。 她没忍住,喟叹似的轻轻啊了声。陈青安听见,越发好笑:“呆子。” 那声音过分的包容宠溺,钟盈脸颊热起来:“……你才呆子!” “好好,我是。” 陈青安唇边笑意更是藏不住:“你就把那根睫毛给忘了?快闭眼。” 对噢。 钟盈乖乖合眼。 “转一下,睁开。” 还是不行,“那再闭一下。” 好几次,反反复复。 最后钟盈也笑:“……到底好没好啦!” 有什么羽毛般轻轻刮拂过眼角。 钟盈睁开眼,眨了眨,果然不适涩痛全消。 “好了。”她说。 没人答,下一秒,听见他隐约的笑,然后唇瓣就被俯身吻住了。 热热软软,乌龙奶茶布丁味道的。 他总喜欢这样铺天盖地,温柔的吻她。可这次又和以往不同,细细深深的吮,急切又格外小心翼翼,像是想证明什么,又或是在致歉。 …… 半晌,一吻终了,两相对视着。 钟盈呼吸还是乱的。 这一秒,又仿佛听见自己浑身从上到下,四肢百骸血流滚烫复苏,心跳叫嚣着坠落。 镜前明灯,何及他耀眼。 ……这就是喜欢吗。 即便他做了那么离经叛道的事,即便他还没给自己一个解释,可还是会不受控制,融化在他眼中。 嘴上说讨厌,心里早就悄悄原谅他一百次了。 钟盈不由直了直脊背。似是这样就能在陈青安面前,多几分底气似的。 - 两个人都有情绪。 夜里,他们做的也格外凶。 陈青安向来承认,钟盈是教人甘愿散尽千金哄一笑的长相。 而且他更承认,自己是个凡夫俗子。 让这样冷淡清澈的人沾染上自己的气息,躺在他怀中,从柔润舒展到脱了力的战栗,红唇微张,最后连眼神都失了焦距,彻底被他掌控。 某个时刻,陈青安伏身,低哑问她重不重。钟盈死死咬着唇不肯说,美甲上的小碎钻在他背脊划出一道红痕,终是受不住,闭着眼求饶似的,低低哼了声。 她的低.吟轻柔破碎,她的侧脸娇慵无瑕。 此情此景,谁不愿牡丹花下死。 - 良久,风.流云散。 贤者时间这个词,真不是白来的。 收拾好再躺下,钟盈身心俱疲,内心空茫一片。除了睡意渐浓外,完全无欲无求。 身后温暖熟悉的怀抱更深的覆上来。 “……干嘛。”她嗓音干涸,想用手肘撞开他些,却又被一寸寸圈紧。 “盈盈,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陈青安说着,温热气息洒在她颈侧,痒痒的。钟盈咽了咽喉咙,反问他:“你真的应该和我道歉吗?” “那是公众场合,是高校。你怎么也是医学部的兼职讲师,就不是,因为上次的宣传片,你也是有影响力的人,万一被认出来怎么办?” 钟盈只字没提梁致。 出手伤人是不对,但枉顾别人已婚身份,还尾随人不放,梁致也够欠揍。 这件事可以揭过不提,但钟盈不解的是,陈青安不该是这么控制不了自己情绪的人。 “就为了这点小事,要搞出这么大的风险,我真不懂,”钟盈深深叹息,不懂陈青安怎么会幼稚成这样,无奈的笑:“你这是老夫聊发少年狂么?” 陈青安也跟着她笑,“……我只是很嫉妒。” 我只是很嫉妒。 他轻描淡写,用和她说明天或许会降温的语调说着,却在钟盈心里狠狠戳了一下。 “你,”钟盈被这话震的,好久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你有这个必要吗。” 我、我都嫁给你了啊。 陈青安居然低低嗯了声,应她:“有。” “我说过,你的过去永远是属于你的,不论是好是坏,都没有错。我没有资格去在乎,更不会拿它作筏子,去和你争吵,这点我没骗你。” “只要这个过去不要跑到我面前来,不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我都……都可以接受。但他来了。” 陈青安从身后拥着她,这一刻夜晚的卧室静谧安宁,只有他的嗓音淡淡流淌: “盈盈,对不起,我的确没控制住情绪。” 他语气认真黯然,重复:“……我是真的很嫉妒。” 作者有话要说:  刺激是下章! 想想作为全文最强音的到来,我忍不住再稍稍甜一下,qaq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仙女本仙 5瓶;39523133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陈青安一点一点说着, 安静恳切, 甚至语气中藏不住低落。钟盈认识的他, 从来都是意气风发, 温文尔雅微微笑着的,哪有过这样的时候。 她这才彻底明白过来,原来这些天他表现出的淡然, 都是如鲠在喉, 生生咽下去的。 何必呢。 再温和包容的人, 碰上这种事,也是有资格醋一醋的。 钟盈真的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乖乖靠在他怀里不动,听他说完后嗯了声问:“所以我还是更关心, 你的假期到底有没有批下来?” “……批了。” 陈青安的确有点被她思维的跳跃性镇住, 默了默才说:“之前是因为集中上门诊,又新开了分院要我们轮流去出, 调班麻烦。这段上完了, 婚假说什么也会批的。” “那, 你怎么都不问我想去哪?”钟盈软软问他。 这话就问的非常贼喊捉贼了。 医院里调班请婚假虽然麻烦了点, 但钟盈真想去, 陈青安也不是就完全调不开。关键是他看出来了,对蜜月旅行,钟盈就……不是很有热情。 这的确也不假。 钟盈从来都以为,婚姻这玩意儿,本身就带有赌的性质。区别不过是有人输得起, 有人输不起而已。 她原以为这只是她的个人想法,后来表姐姜琬听说了,直笑:“盈盈,我该说你是迷糊还是太聪明了?要不是眼一闭心一横,昏了头硬要赌,再被家长在背后催着,谁想结婚呀?就保持现状,一直谈恋爱有什么不好?” “……你和姐夫也是这样?” 钟盈当时讷讷。姐姐姐夫青梅竹马,几乎是人人称羡的爱情了。 “那当然,”姜琬毫不讳言:“如果单单说结婚过日子,反倒是两个互相欣赏、彼此需要的人更轻松愉快,感情越好反而越容易互相折腾。” 所谓“彼此需要”,也很好理解。 就比如明城这种城市,地价最低平均也要近三万一平米起步,这对每年许多念完大学留在明城工作生活,家境普通的年轻人而言,无疑是笔遥不可及的巨款。 这时候,婚姻就成为了快速完成原始积累的最好选择。 从前,钟盈身边也有情况类似的同事。一般都是男方家出首付,女方送辆车,然后小夫妻两人共同还贷款,在这座城市就此搭建出个栖身之所。 说白了,婚姻本质上还是合作关系。 像这样心往一处想,有共同目标的小夫妻自然联系更紧密,过的也容易长久。 反倒像钟盈和陈青安,谁也不缺车和房的,既然不图对方的钱,就只能图人了。 这可比图钱危险多了。 所以,和陈青安领证后的第一天清晨,钟盈醒来后心里空落落的。一解锁手机,看见姜琬发来的微信,心情就更复杂了。 姜琬问她:“讲实话,盈盈,心里有没有一丢丢后悔?” “哈哈哈,反正我当初是有的,恨不得倒带到昨天,重新来过。” 讲实话,她真的有。 可能也不止后悔,就……很乱。迷茫不确定、怅然若失、紧张期待等等,好的坏的各种滋味儿都有。 大概就是人们说的婚后综合征。 钟盈的举棋不定,陈青安看在眼里,主动惋惜地提出蜜月旅行可能要延后些。钟盈一听,当然答应了。 她的确还要时间缓一缓。 - 所以,现在钟盈这一问,很显然,是在变相告诉陈青安—— 她缓好啦。 图人就图人,又不是输不起。 怕陈青安没领会,钟盈还补了句:“……你不会就自己决定去哪儿,都不和我商量吧?” 陈青安慢慢弯起唇角,心底温柔的一塌糊涂。 他笑笑说,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哪里都好。 钟盈告诉他,恰好冬天,想去北海道看雪。 之前念书都在欧洲晃悠,虽然一直想去日本看看,都还没去成过呢。 当晚,两人低低婉婉说了好久。 从什么时候去办日本签证,到北海道冬天到底冷不冷,继而到要不要买件御寒能力超强的羽绒服,一堆话,钟盈都没想到自己这么能说。 的确,都不用在路上,就像小学时春游前一晚兴奋到失眠,期待和规划旅行本身就够让人开心了。 要不是明天还有正事要做,他们怕是真能聊个通宵。 ## 次日,乔梦琬笑吟吟热情满满,一路陪钟盈去到明城大学人事处签约。 对国内学术科研圈,陈青安的确所知甚多,他料想乔梦琬是看准了想拐钟盈做科研助理,一点也没错。 “你怎么就能猜这么准?” 钟盈翻来覆去想,怎么都还是不信,陈青安被她缠的没办法,只好低头承认:“你之前不是说看上了人家么,我总要了解这人是什么来历吧。” “……可她是女生啊。”钟盈睁圆了眼。 “女生我也得了解。” 陈青安笑了笑,懒散道:“她这种‘青千’引进人才,网上学术背景资料都很透明。我那天闲来无事翻着翻着,忽然就搜到条,从今天五月起就挂出来的招科研助理,至今有效的帖子。” 陈青安闲吗? 一点都不,相反钟盈是看着他,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工作要带回家处理。 他只是格外把她的事放在心里,这点钟盈当然明白。 又听陈青安说:“你那位乔老师啊,最想要的就是最好有交叉学科数学与统计学背景,英语表达写作能力优秀,发表过文章的。这不明摆着就是来套我老婆的吗?” 明明在说正经话,钟盈都能被他调.戏的脸一红:“……讨厌死了。那你说我该不该被他套?” “该不该看你,也看她。” 这次,陈青安倒没说什么,一切看你喜欢之类虚飘飘的话。 他提醒钟盈,欣赏这个人归欣赏,但有些话,还是应当提前问明白。 国内科研助理这个职业并不太主流,职责也不像国外那么清晰。 各家高校、各个实验室、各个导师都有不同理解。有对学历背景没什么要求的,会做文秘和财务工作,报销单填的好就成,那种去了真没意思; 当然也有名副其实的“科研助理”。有行业内的高平台加持,好好做研究申课题的,也不失为转行曲线救国的好路子。 更吸引人的是,表现优秀的科研助理,可以在本课题组,或者推荐到别的科研单位攻读博士学位。 这的确让钟盈很动心。 实话说,陈青安在学术方面的成绩和阅历,一直是钟盈想企及的,对他的话,也一向听得进去。 因此虽然有些羞涩冒昧,但钟盈还是向乔梦琬开口问了。 乔梦琬完全没有一丝介意,很实诚:“现在就说肯定能推荐你读博,那我是在给你画饼,太假了。但你放心,我要招个纯帮我填发票的,也不敢招你这种学历背景的。就是来了,我也留不住呀,我又不傻。” 乔梦琬诚意十足,甚至把之前她手下的科研助理,现在转去越州工作的姑娘微信丢给她,直截了当:“我是什么风格,我说了不算,你问她比较靠谱。” 总之,花一整天认真思量完,钟盈也很爽快,这票她干了。 二次就业来的如此突然。 突然到签完协议,从人事处出来,钟盈还有点如梦似幻。 生活之中真是处处有商机。 聚个餐,能从天而降个丈夫。蹭个课,能砸个工作机会。 真是绝了。 一旁的乔梦琬也很感慨:“我就知道能把你骗到手,果然呀。” 钟盈问她为什么。 乔梦琬说了诸如工作时间相对自由、在行业内平台很不错一系列理由,最后又说:“你不差钱,已婚而且感情甜蜜,这点也很重要。” 科研助理的薪资,就算加上课题组补贴,但与钟盈的学历背景能做的其他行业比,还是可怜了点。 钟盈开的车乔梦琬见过,能看出她不差钱这点不奇怪。 看出已婚也不奇怪,可这感情甜蜜又是怎么回事? 似是感受到她的不解,乔梦琬凑前了步,掀开她浅驼色大衣领一角,正经道:“你太白了,所以真的……很明显诶。” 钟盈顺着她的视线低望过去,只一眼,脸就烧的通红。 蝴蝶骨右下那寸柔白肌肤,深粉色的吻痕赫然可见。 就昨晚陈青安那个胡闹程度,这种东西,遮住一个,也遮不住另外的。 钟盈轻咳了声,也没法解释,只好双手拢住衣领,快步越过乔梦琬。 “怕什么,合理合法的呀。”不正经乔老师在身后暧昧的笑。 钟盈没好气,取了车,恨恨开走溜了。 这个点,临近晚高峰,到父母家的路已经不太好开。 她爸这个人吧,她从前居然没发现,他是属猫的。 高冷优质的外表,特欠的内心。 她就收了他一只包,一条项链,外加三双鞋而已。 他就以为钟盈是永远需要他的小女儿,软磨硬泡,装可怜装柔弱,非要她每周要回家吃两顿饭,探望老父亲老母亲。 钟盈听了沉默不语。 就怕流氓聪明又有文化,钟轼也不缠女儿,转去命令陈青安:“我把女儿嫁给你,又不是卖给你了,你必须每周把人给我带回来见见,不然鬼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 陈青安:“……” 他百口莫辩,只好耐心去做钟盈的工作。 钟盈最后只好半推半就应了。 真是低估她爸的下限。 钟盈播着音乐开车,注视着前方汹涌的车流,越来越放空。 ——完全就没注意到,被她吐槽的这个人,车就跟在后面。 钟轼比她更纳闷。 他是明大医学部的常客,今天参加完别人的课题立项会,不少同行邀他晚上聚一聚,想到女儿女婿要回来,他一概推了,哼着小曲去教工地库取车。 刚从地库驶出来,钟轼就发现从南门拐弯出去的那辆车,分外熟悉,但在校园里又不敢乱踩油门,一路上了主路,七拐八绕好不容易追了上去。 没想到,还真是。 钟盈开的那辆Rs7,号称车中“西装暴徒”,外形流畅雅致,内里性能暴躁。 加上水泥灰的车漆,酷炫冷感,一点都不街车,瞩目非常。 这车还是他去提回来的,钟轼怎么可能不认得,他想不通的是,女儿去明城大学做什么? 没交集啊这,回家他得问问。 ## 一个满腹疑惑,一个浑然不知。 等到家,听老爸问的时候,钟盈不禁皱起了眉。 是告诉他,还是编个理由糊弄过去? 她下意识眼神飘到陈青安身上,想让他给自己出个主意,却被钟轼凉凉打断:“……盈盈,我是问你,又没问他。” 她闷闷噢了声。 算了,说实话吧。 钟盈心里是很忐忑的,她爸的学术咖位太高山仰止了。门下又不乏像靳骞那样聪明勤奋的人中龙凤,博士博后一堆,小小的科研助理他肯定是看不上。 但还是表情淡静,从想转行说起,把蹭课到认识乔梦琬,被抛出橄榄枝等等一系列简要说了遍。说完,她就垂着脸,安静了。 听老爸嘶了声,钟盈直想往陈青安身边缩,结果被钟轼扯住了:“嘿!盈盈,那你愁眉苦脸的做什么?这是好事,多应该开心啊。” 诶? 钟盈没反应过来。 “爸爸真是替你开心!” 为了印证他所言不假似的,钟轼儒雅眉眼带笑,生生浮出道淡淡的鱼尾纹:“你不要感觉做科研助理起点就低了,平台、资源和个人努力才是最重要的,既然有想法,就好好去做。” “比起应届硕士生,做这个你是有优势的,”钟轼柔和勉励道:“你更懂人情世故,也更灵活,不会在一些小事上钻牛角尖。但盈盈你记住,不要让这成为你的缺点——做科研还是要沉下心,安安静静的,啊。” 钟盈猛点头。 眼睛酸酸的,说不出话。 当晚,钟轼是真的很开心,兴致高涨地提议喝两杯。 喝就喝呗,顾秋容和钟盈表示都行,无所谓。 在他们这个人均八两酒量的家庭,陈青安瞬间就感觉自己有点儿多余。可哪有不喜欢劝女婿酒的岳父,似是看出陈青安所想,钟轼立即给他满上了。 陈青安表情有点破碎。 他不仅酒量不行,还上脸。 很小两杯入腹,钟盈还是冰雪温柔,陈青安已是俊脸薄红,撑着头,神色微怔。 “爸,你别劝他了。” 钟盈看了好笑,晃了晃老爸手臂:“我跟你喝就是,他真没那个酒量。” “你是你,他是他,这怎么能一样。”钟轼皱眉。 “别,盈盈。反正我喝两杯和喝十杯差距也不大,都是醉,我陪爸喝。” 陈青安弯唇:“……就是等会儿真不行了,记得送我去一附院急诊,千万别去其他家。” 钟轼端酒杯的手停在半空,脸瞬间黑透了。 不过都有分寸,当晚钟轼夫妇也没真让陈青安喝多少,就放他们回去了。 - 醉酒不开车。 钟盈和陈青安的住处距父母家也不过车程很近,打了车很快就到。 一路都很担心陈青安难不难受的钟盈,一回家,倒成了要关照的那个。 “……怎么了?” 见她一个劲往自己怀里钻,蹭啊蹭的。 陈青安问了声,收不到任何回答,只好轻抚着她柔软的长发,叹息:“你呀,就是个小朋友。” 对嘛。 她就是个小朋友。 还会渴望被家长表扬的不完美小朋友。 钟盈为报昨晚仇似的,在他锁骨处轻轻咬了口。换来陈青安困着她,低低缓缓的笑,重复道:“……我家的小朋友。” 真的温柔的她快化掉。 看见他笑,钟盈也不自觉的笑,说着:“青安,其实我一直都觉得自己蛮平庸的。大概是因为我父母太优秀了,所以认识的师兄师姐们也好厉害,我嘛,就乏善可陈。” 如果说,梁致的出现有带来什么好影响,那就是,她开始更正视自己的心。 真的只是因为道德,因为婚姻约束,所以完完全全偏向陈青安吗? 不是的。 她是真的很喜欢陈青安。 ——就像他曾告诉她的那样。 只不过如今她也确信,可以用“很喜欢”了。 “有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大树下受荫庇的人,那棵树真的太枝繁叶茂了,我一点也看不到自己的光。” 她是喝了酒多话的人,藏在心底许久的敏感怯懦,也敢拿出来告诉他。 陈青安把她从怀里摘出来,薄醉的侧脸英朗又颓唐,“……怎么会?” 他眼里划过认真沉吟的神采,是真的不胜酒力,整个人都慢了半拍。 “真要比喻的话,你才不是什么在树下的人。” 灯光映在他漆黑眼中,仲夏焰火似的闪耀。 他低望着她,字正腔圆,字字敲在她心上: “你是我的启明星。” 是我的贝亚特丽采。 是我通往天堂的引路人,我的信仰。 ## 生活如果可以继续这样过,温.存柔和就已经很好。 她会开始期待一个人晚归的身影。也会在忙到焦头烂额时,被这个人温柔安抚,有五分钟休息时间,也恨不得要和他靠在一起。 直到那个电话打进来的时候,钟盈还以为是她等的快递,领事馆寄回的护照签证。 没想到,是消停了许久的梁致。 “钟盈,我求求你。” 他语气激烈哀伤,就像被抢了玩具的孩子一样: “……你不要和第三者在一起,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稳住,青安不是第三者。 集中解释一下:梁致这么说是因为他抓到了证据,陈青安早就对盈盈有想法,所以他以为自己被绿了被横刀夺爱了……ummm这么写不是要让男配烦大家,而且这样,盈盈也才会知道啊!!!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期一会asd 5瓶;37811978 3瓶;39523133、我是李憨憨的小媳妇、苏清影、琚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你睡醒了吗梁致?!” 第六感让钟盈隐隐发觉不妙, 可按照她的个性, 反倒强撑道: “当年虽然没有和你确定关系, 但我从来也没多看过别人一眼。就像现在, 我嫁给陈青安了,也不会再多看你一眼,你爱信不信, 我言尽于此。” “可是你心虚了, 钟盈。” 梁致评价道。 “如果你没有, 光是隔着电话线听我这个老同学说几句,又有什么大不了?噢,如果你怕他介意,大可以把这段话录下来给他听呀, 我不介意他知道。” 我还很想让他知道。 电话两端, 是同时沉默的声息。 这或许是重逢以来,他们第一次这么有默契, 梁致原先心里是有怨和恨的, 可这在这一秒也松动了。 他只是平平淡淡, 跟她讲了一个故事。仿佛自己和她从来不在故事里。 梁致告诉她, 你可能不信, 我知道陈青安这个人,比你还要早。 梁家和陈家都做建材房地产生意,重心又在同一个城市圈,理所当然,形成了竞争关系。 但陈家起家更早, 眼光也更犀利,早早就以合适地价,拿下周边主要城市的不少好地,品牌效应也经营出来了。 梁致说,他父亲时常感叹,既生瑜,何生亮。 等陈家渐渐由大公子淳安坐镇,临出国前,梁致曾陪父亲参加过一次应酬,见到过这对陈家兄弟。 长的那位神华内敛,和气的像是个年轻学者。 幼的那位生的更俊,很美少年的长相。温柔清朗,偏眉梢眼角笼着淡淡桀骜。 后来,梁致在许多个辗转反侧的晚上,都忍不住去回忆那次会面,仿佛这样,就能从中找到蛛丝马迹一样。 他记得当时,陈淳安笑容纯善,说着祝贺他录取名校,将来子承父业必定前途无量云云的场面话。父亲自然也摆着手笑起来,说若论成绩好,谁能比得上你家二公子。 “我弟弟是还行,”陈淳安这次的笑容显然真心许多,还有点骄傲:“但他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他横了心要念到博士出来,体体面面做个医生学者就好。” 说完,年轻的兄弟俩对视着,眼里有淡淡温情流淌。 陈青安垂眼时,梁致感觉到他不动声色的目光,从自己身上一带而过。 梁致当时浑不在意,可在之后的日子里,每每回忆起来,总觉得这一眼,意味深长。 但生意场上哪有那么多仁慈。 就是这个春风和煦的陈淳安,锋芒毕露,把原本就年岁渐长,不那么有争强斗狠拼劲的父亲逼的节节败退,最后干脆弃了这块蛋糕,破釜沉舟,转去开辟越州市场。 可房企想在陌生城市立足,又哪有那么容易。 梁父在越州拍下的第一块地,是以超过百分之一百五十的溢价,高价购得的。当时,梁致就感觉心里毛毛的,不太好——商人家庭很少有纯粹的唯物主义者,生活中有些事也的确,没法用科学道理解释,只能归因于命、运势。 更可怕的是,这次真被他料准了。 一切都悄然,像多米诺骨牌般倾塌,从安闲优裕到彻底破溃,只用了六个月的时光。 讲实话,但凡还有任何别的办法,梁致也绝不愿在钟盈面前狼狈成这样。 可他不甘心。 “我做错的我都认,钟盈,可我是真的想知道。” 梁致语气苍凉:“……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当初钟轼是怎么知道他的事的呢? 梁致承认,当初钟轼知道后,第一时间就打电话质问他。他慌透了,的确想过找借口,可钟轼语气冷到底:“你不用狡辩,梁致,蒋风你认识么?那是我同事的女婿,你真以为在美国无法无天,就没人知道了?” 蒋风是明城颇有名气的地产建筑师,和梁家有合作,梁致自己也和他有交际。 当时听是蒋风泄露的,梁致万念俱灰之余,也只好认栽。人家的确没诬陷他,他是心志不坚,做错了事。 后来还有天,妈妈在电话里向他抽抽噎噎:“阿致,都是爸爸妈妈不好,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但我现在想想,都怪他们鸿华陈家,要不是他们硬不肯放过你爸爸,他也不至于要去越州找路子,也不至于……还有那个蒋风!” “妈妈听以前的老朋友说了,那个蒋风他告了你的状,转头出去单干成立设计所,头几笔业务都是陈家给他做的。阿致,这这,他们家是要彻底玩散我们,看不得我们家一点好呀。” “好了!” 梁父在一旁听不下去,叹气道:“做生意怎么可能没有竞争?人家又没使什么下三滥的招数,要说怪,也只能怪我做错了决策信错了人,我愿赌服输。” 虽然心情低落,但妈妈的逻辑把祸水东引到别人身上,而不去反思自己,梁致还是不赞同。 就算是人家赶尽杀绝,也没必要顺手把他的爱情也拆散了吧,有什么必要。 可这一切冷静和客观,都直到听说钟盈准备嫁给那个他曾见过的那位陈家二公子,陈青安为止。 前因后果,连起来细想。 这让他怎么能不阴谋论……何况,以钟盈的家庭环境,认识一个在明大附属做医生的陈青安,也太正常了。 所以,他……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房企之间员工流动密切,鸿华的八卦风闻,只要梁致想,总还是能翻出些旧账的。 原来,妈妈说的没错。 就是为了横刀夺爱,为了让他提前出局,陈青安当真是苦心孤诣,借刀杀人,把这则消息送到钟轼面前,自己纤尘不染,摘了个干干净净。 当他想继续了解下去的时候,当年鸿华在明城的地标性建筑嘉汇广场,招商经理和地产部主管,齐齐悄无声息被调回了清州。 很显然,陈青安他怕了。 梁致说完,电话里良久没有声响,他都不确定钟盈有没有在听时,她忽的出声了,很无奈: “我没有骗你,也是最后一次告诉你,梁致。我们断开是大一,我认识陈青安是大二暑假,我问心无愧,你不要再被害妄想症了,行不行?” “我也希望是我被害妄想症!” 梁致语气焦急:“……可分明就是他对你觊觎已久,是他太会算计了,钟盈,你不要急着反驳。” “我说的那位招商经理,是妻子在明大一附院做置换手术后,突然被调换回的清州。” 梁致平地甩下一道惊雷:“……那位主刀医生叫庄凌,你信不过我,可以去问他。” 钟盈心跳剧烈。 ……师兄。 徐叔叔的女婿。 一秒两秒过去,她手有点抖,在通讯录里搜索好几遍才对,终于拨通了庄凌的电话。 - 明大一附院。 庄凌接到钟盈电话时,正好同她父亲在一起。 医院工作压力大节奏快,科主任时不时请吃点东西犒劳下,就成了个惯例。一群人聚在一块,正开开心心吃着菠萝派,就见庄凌一个接一个,电话不消停。 到这个,钟轼忍不住调侃:“你庄医生行情就这么好,哪家小姊妹打来的啊?” 办公室里一片笑。 “你家的,”庄凌拎着手机起身,摇头笑:“你女儿。” 钟轼:“……” 低头看,他手机半分动静都没。 靠。 庄凌原本还挺愉快,但听清钟盈开口问的是什么,脸色不禁一点一点沉下去。 他不想骗钟盈。 上次师门聚餐,庄凌三言两语问清后,当场就差点戳穿。要不是陈青安近乎低声下气拜托他,保证给他半年,半年内他必定主动告诉师妹。 否则,庄凌是绝不会替他隐瞒的。 这事儿吧,本身就比较擦边球。 怎么想怎么看,全在师妹一个人。 讲是这么讲,或许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还会感觉隐忍又浪漫。可作为当事人…… 钟盈越是格外淡定,丢下句“我要回去问陈青安”,挂了电话,庄凌就越感觉不对劲,快步回办公室,扯着导师去女儿家救火。 ## 冬日,傍晚六点。 暮色四合。 家门是指纹密码锁的,钟盈从外面打开时,偌大客厅只幽幽亮着四周灯带的一点光,更显得冷清寂寞。 钟盈沉默地弯身换鞋,黑暗中有衣料窸窣摩擦的声音响起,高瘦侧影挪到她面前,也是同样的沉默。 看来他已经知道了。 “……陈青安。” 钟盈拼命想让自己冷静克制,可做不到,她声音都在抖:“你……你到底什么时候认识我的,你告诉我。” 自己那场失败暧昧的破灭,“初次”偶遇的聚会,原来都是由陈青安一手策划的。 她难道,一直活在场梦幻泡影里吗? 从车库一路惶急地跑回家,钟盈披散的长发有困在领口,有沾在脸上的,乱透了。 陈青安俯身,替她拢了拢,笑着说:“你不喜欢人靠的太近,我们就平淡的过。你不愿意谈爱,那我便不说。” “只要你喜欢的我都可以做到。” “盈盈,”他语气仍是一如以往的温柔,温柔到令她心慌:“这样不好吗?” 不好。 你别这样,陈青安。 “我要听你说,到底……是什么时候?”钟盈眼神涣散,喃喃。 短暂的安静过后,他开口了。 “我很抱歉,是你大一那年。” 陈青安低头,认命般缓缓的笑:“那年夏天,8月24日,在明大医学部报告厅。” “——我对你从来不是什么友情。从第一眼见你时,就是这样。” 过往的对话,一字不漏重新钻回心里,钟盈手心冰凉,怔怔往后退了步。 我真的怕。 陈青安,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来临,一旦开口,后面就没那么难,陈青安先是很平静:“我知道,说一个谎不仅要用一千个谎来圆,还要自食苦果,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但从头到尾,我对不起的只有你,没有他梁致什么事,我还不至于那么下作。” “他父亲斗法输给淳安,自己急功近利折腾坏了,这错处凭什么由我替他背?至于告诉爸的那件事,你说我阴险奸诈说什么都可以,你怎么折磨我都可以,我不后悔。” “即使……即使当年你最后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陈青安偏过脸,神色怆然又决绝:“我也不能眼看着我的心上人无知无觉,和一个瘾君子在一起。” ……我的心上人。 那年,他有多煎熬,钟盈永远都想象不到。 那年九月临行前,她去明大口腔拔智齿,魏微知道陈青安的心思,悄悄跑来告诉过在医院实习的他。 可他连,连多见一眼都不敢。 他算什么啊,他有什么资格? 他没去,只是默默把心底的翻涌按回去,装作不在意。此后文章照写,操作照练,仿佛那惊鸿一瞥,就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可没想到,淳安窥破他的心思,作为老对家的梁家,消息当然格外快的传到他耳朵里。 就在一个周五晚上,淳安来明城找他,告诉他,梁家年初时,颓败已现,而如今是彻底倒了。 还给他看了张ins截图,身为口腔医学生,陈青安怎么可能认不出用作麻醉的笑气。 陈淳安继续添油加醋:“北美留学圈就这么大,他又是个热心社交的,弯弯绕绕总能认识到。人要堕落最简单不过,别说笑气了,连叶子都飞过。青安,你真就干看着?看着你那一眼万年的白月光心上人,和这种人搅和一辈子?” 他瞳孔剧烈收缩,不答。陈淳安也不管,调头就走。 不过三两步,听陈青安在身后喊,声音嘶哑:“……哥。” “你帮帮我。” 我真的好想要她。 可后来,就连一心帮他的兄长,也被陈青安搞的有点疯。 陈淳安本以为,人家既然彻底断了,你又不差,冲上去追不就行了。 “不行,别吓着她。”陈青安神色恍惚,否定道。 于是,他小心翼翼,吸取梁致没能抓稳她的教训,甚至可以说是机关算尽,连初见的那场聚会都是拜托魏微穿针引线,精心设计的。 往后的时光,他把最温柔的呵护尽数给到她一个人。 就这样一步步,最终引的钟盈坠入他编织的天罗地网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不虐放心啦。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假如不让钟盈知道陈青安有多爱她,那才是真正的难过。 梁致真的只是炮灰,钟盈在乎的是陈青安居然骗了她,还用这北北么腹黑偏执的方式(。 这章抽30个红包,明天更刺激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当普琳琳琳 20瓶;39523133、37811978、琚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当年兄长提醒过他:“青安, 你不能这么来, 这样迟早会反噬的。” 道理陈青安当然懂。 可钟盈向来是冷淡安静的性子, 经历过梁致一事后更是如此, 她抗拒任何迎面热情扑上来的追求。 不这样步步为营,又怎么能拥有她。 但这一切,外人看来或许浪漫。 对钟盈而言, 抱着她安睡, 会陪她看星星, 温润如玉的丈夫,居然用一环扣一环精妙缜密的弥天大谎,骗了她这么久。 是真有些残酷幻灭。 “你疯了,”钟盈抬眼望向这个她从不曾真正了解过, 却又明明朝夕相处的男人, 不住喃喃:“……你真疯了。” 她整个人失魂落魄般。 陈青安紧抿着唇,慌乱的想去抱她。钟盈发觉, 只是往后退, 退到花台旁。她侧目看着, 指节搭在花台瓶旁, 表情也空茫。 鹅黄色的郁金香娇妍绽放, 神色决绝的陈青安,沉默窒息的气氛。 依稀就和那晚噩梦中的一样。 这瓶花显然每天都有人在精心照料,花台上还有把花剪放在那,没来及收掉。见钟盈这个样子,陈青安心里又悔又怕, 生怕利器伤着她,想都没想就要挪走。 可惜,钟盈会错了意。 以为陈青安是要碰她,她瞬间竖起浑身的刺,反手就去推他的手臂。那把花剪是真的很利,陈青安忙回带,就在那一下—— 满瓶花被推落了地。 声响格外清脆,琥珀色花瓶跌成碎片,只余满地凌乱花枝水渍。 一地狼藉,横亘在他们中间。 这一秒,钟盈和陈青安四目相对,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她眼里浮起层氤氲雾气: “梁致不发觉你就不准备告诉我是不是?一直把我蒙在鼓里当傻子骗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有意思是不是?是、不、是?!” 钟盈平日总是冷淡朦胧的,仿佛对周遭发生的都缺了鼓劲儿。 这大概是她生平第一次抬着音量,几乎尖叫的语调质问他人,那个被她质问的人面色惨白,动了动唇,连句为自己辩解的“不是”都说不出。 “你先过来好不好,”陈青安语气近乎祈求了,低声:“那些都是碎玻璃,你过来,别这样……想骂我还能没机会——。” “你别碰我!” 钟盈打断,她已经不清醒了。 纵使梁致舌灿莲花又怎样。 只要你陈青安说不是,皱一下眉,我都信你。 你知不知道,我……我都会信的。 原来她有多沉溺他那抹温柔,这时候,就有多伤心,多不能接受。 “你说你喜欢我,是么?” 钟盈眼中雾气越来越浓,声音都在发抖:“……可陈青安,你这是偏执,这不是正常人的喜欢,我受不起!” 陈青安死死望着她,阴郁又落寞。 他依旧说不出什么自辩的话,因为,错就是错了。 当初用这种手段骗了她,今日就要承受后果。 多难也要受着。 这时,门外响起的人声越来越清晰。 他们这是入户电梯,照理说不该有别家声响,钟盈平复着急促呼吸,却不甚奇怪。 庄凌知道,肯定放心不下,搬不来她爸也会自己上门的。 门铃声响了,陈青安去开的门,来的是钟轼。 他们住的小区访客登记很严,钟轼大约是和物业管家说了女儿女婿家有急事,又是熟面孔,没问,就先由管家带着上电梯进来了。 物业也看出气氛不妙,确认人家的确是一家子后,很快溜了。 门一关。 钟轼径直就去找他女儿,别的一概不管,穿过开放式客厅长廊,见到女儿雪白恍惚的面色,被翻倒花瓶沾湿衣角正滚落的水珠,一地残碎的玻璃…… 任何一个父亲在这时候,都不由得多想。 “陈青安!” 钟轼面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拍着而今空无一物的花台,勃然怒道:“我告诉你!老子还活着一天,就轮不到你在这个家里砸东西,你吓唬谁?你不痛快你有使不完的劲,给我滚出去发泄去!” 钟教授儒雅是真儒雅,可性格更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 这一通疾言厉色下来,女婿不悔愧也就罢了,还垂着眼,淡淡自嘲笑了。 钟轼心头火起,他知道陈青安有身手,不过是给女儿出点气,倏然拎起他的衣领往后一带,不过是想让他踉跄下,狼狈站不稳而已。 没想到他一丝不让,脊背生生磕上移门的金属条。 真的很重,哐当一声。 那一下就跟揪在她心上似的,钟盈猛地抬起脸。 钟轼都愣了:”……你。” 别看他成天对女婿冷嘲热讽的,实际上心里既把他当优秀后辈,又把他当小孩儿看,哪舍得下重手。 “爸动手,我哪敢让。” 陈青安靠在那一时动不了,唇色也有些泛白,淡道。 “你这样我也心软不到哪里去,”钟轼来回扫了两眼,评估着女婿生受住这一遭,到底严不严重,半晌面无表情道:“……你自己在家安静一阵吧,我女儿我带回家。” 似是早就料到这个结果,陈青安也不抵抗。只是在钟轼牵着钟盈,从他身旁擦肩而过时,沉默着,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钟盈不肯转脸看他,不说话。 她想挣扎,可陈青安指间的那枚婚戒,冰凉金属牢牢锁在她的腕骨上,那么有存在感。 一时僵持着。 钟轼到底还是心软,也没出声催。 “……如果你不愿意信我了,就当那不是喜欢吧。” 短暂的静默后,陈青安出声了,嗓音哑的厉害。语气也低落,像是黑暗里迷了途等不到回家的晚灯,跑的跌跌撞撞的孩子一样。 他忽然说:“可我爱你。” ……我爱你。 钟盈听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面子也不管不顾了,只忍不住去看说这话的那个人。 此时,陈青安眼中竟有水光闪烁,她看着它坠落,晶莹冰凉,淌过他的脸。 他还是翘着唇角,孤芳自赏又倨傲,仿佛这就是他最后的骄傲。 低低笃定,陈青安又说了遍: “钟盈,我爱你。” - 带女儿上了车,父女俩安静坐了快五分钟,既没启动车,谁也没说话。 钟盈的平静太超脱常理了,看的钟轼害怕。 平静被一阵手机铃声打破,是钟盈的,陌生来电,是她预约上门换净水器滤芯的工作人员。 “抱歉钟小姐,今天路上真的是太堵了,到您这边可能要七点多了,您还在家的吧?” 钟盈选的这家净水器商家,售后维护态度是真不错。她没理由和人家横眉冷对的,未及细想就答:“我这会儿不在家,我给您一个号码,您联系我先生吧。” 她把号码报过去后,对方笑着问:“钟小姐,您先生贵姓?” 钟盈也不明白,普普通通这一问,怎么忽然就刺进她心里最软的那寸地方。 就像切柠檬片时,新鲜汁水溅到眼睛里,酸和痛疯狂回旋着绽开。 “您先生贵姓?”对方再次问。 “……他姓陈。” 钟盈竭力用最淡定语气说着。 等到电话挂掉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往下滚。 钟轼抽了张纸给她,她胡乱擦了一气,紧紧蜷在手心,揉的满手纸屑。 “你呀。” 钟轼叹息了声,慢慢把女儿揽进怀里。 像是忽然间有了依靠,钟盈从抽泣到颤抖着小朋友似的呜呜哇哇放声大哭,只用了不到一秒。 钟轼轻轻拍着女儿的背,更深的叹息。 即使上次自己把她气的不轻,她也只是安静落泪。从来就见过她哭的那么凶,完全连章法都不讲。 或许是发泄。 她一时之间,应该……很难接受吧。 听庄凌说起时,他自己都太阳穴一跳,有种被阳光眩花了眼的迷幻。 陈青安真是个疯子。 这个外表丰神俊朗,满身精英气息的年轻人,居然疯到拿自己作饵,机关算尽,就为了把他的女儿也拖下神坛。 那女儿呢。 他和妻子其实早就发现…… 她真的,已经掉下去了。 钟轼心疼懊悔都有,恨不得立时把陈青安捅个对穿,但又不能啊,怕女儿伤心。 这时,听女儿在怀里呜咽着什么,他当真是柔肠百结:“盈盈,你说什么?爸爸没听清。” “爸。” 钟盈哽咽:“……我没出息,是我没出息。” 师兄和你都以为,陈青安为了我疯魔了。 可你们不知道吧。 明明疯的是两个。 我爱上了,骗我最真的人。 ## 那晚,跟钟轼回家后,连顾秋容都没问女儿发生了什么,就只倒了满满一大杯温水,切了盘水果给她而已。 极度的精神紧绷过后,带来的是头痛欲裂,喉咙火辣辣的。钟盈喝完水,吃了妈妈切的凤梨,洗漱完就躺下了。 睡着不过两小时。 唇角被蚊子咬似的痒,喉咙也更痛了些,她翻来覆去,最后还是决定起来照个镜子。 她这一出卧室,居然就惊动了她那对资深夜猫父母,顾秋容钟轼忙跑上楼来看。钟盈当然明白为什么,难为情之余,心里又有点堵。 没想到,钟轼猝不及防伸手,摸开了头顶的射灯,钟盈嘟囔起来:“……爸,你要亮瞎我吗?” “不是,你怎么又过敏了?”钟轼无奈。 钟盈:“!!” 冲去卫生间照镜子,果然,不止唇角,连带着肩颈都泛着成团成片的红。 “今天也没有给你碰到什么过敏的东西,难道是凤梨?你以前吃凤梨不过敏的啊。”顾秋容蹙眉。 “我……我就也不是不过敏吧。” 眼见爸妈目光灼灼盯着自己,逃不过去,钟盈更难为情了,小小声:“就以前不会那么严重,大概就吃十次皮肤会红那么一点点一次吧,最多一次!” “胡闹!” 钟轼算是听懂了。 她这是喜欢吃凤梨,因为过敏症状轻微,所以干脆就当做没有,赌一把,糊弄过去拉倒。 不过,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次输的有点惨。 “这不是瞎来吗?你不是爱漂亮的吗,为了喜欢吃的东西,漂亮也不要了?” 钟轼扶额,上下打量着女儿:“啊呀,你看看你这症状还不轻,起了风团了还越来越大……” 钟盈作为长期过敏选手,心里不慌不忙。 她和水吞了过敏药,硬着头皮听爸妈轮番训导。不久,钟盈就开始掩唇哈欠连天,钟轼夫妇见她实在困的快睁不开眼了,也只好放回去睡觉。 沾到枕头的那一秒,钟盈心想,这样也挺好。 不至于失眠做梦睡不着。 - 第二天。 钟盈过敏症状消了些,但仍然起起伏伏,没有好透。 大吵一架很费力气,又碰上生理期。晚上,钟轼忙完到家还不到十点,钟盈已经睡的黑甜了。 恰好这时,顾秋容发微信问她,女儿在做什么。 他说睡着了。 结果—— 不到二十分钟,顾秋容就到了家。 还顺带,把他那位女婿也给领了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你们总说陈青安腹黑,那今天呢……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西yeol、牧野 3瓶;打翻养乐多的猫 2瓶;苏清影、37811978、琚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陈青安跟在顾秋容身后, 低头端端正正喊了声爸。钟轼没好气嗯了声, 转去问妻子:“你带他回来干什么?” “……什么他不他的。” 顾秋容眉一横:“不管怎么样, 自家孩子没吃饭, 我不领回家吗?” 所以是顾秋容这个做岳母的,格外偏袒女婿么? 显然不是。 今晚,顾秋容和女婿同去参加了场婚宴。 新娘妈妈是二附院的护理部主任, 岳母的旧相识, 新郎则是他的同学。 因为新郎爸爸是位公职人员检察官, 儿子婚宴有严格的桌数限制,所以请来的宾客基本都是单边,不带家属。 顾秋容和陈青安各自前往的,散了席, 女婿要送她回家, 她也不推辞。 尽管昨天和女儿闹了那么一出,顾秋容对女婿依然是和颜悦色: “青安, 我和她爸爸, 这一辈子都算不上称职父母。对女儿, 只能说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我们尽量都去满足她, 不阻拦,当年你也是一样。” “说实话,当初她对我们说起你时,我们都很吃惊。虽然之前我就认识你,知道你是个优秀年轻人——但这世上哪会有完美的人呢?我们是真的没从她那里, 听到过半句你的不是。” “我知道,她一直对我很好。” 陈青安默了默,“……是我混账。” “也别这么说。” 顾秋容语气里没有一丝责备,反倒勾起陷入回忆的柔和神色: “只是青安你想想,她既把你当大哥哥看,尊重你信任你,又拿你当丈夫看,喜欢你偏袒你。你这样,让她一时半会儿哪能缓的过来呢?” 陈青安其实知道,他这位岳母昔年从全院近两千位护士里厮杀出来,老的小的一群姑娘家都在她手下服服帖帖,极有魄力有城府,怎么可能是和事佬软和性子。 她这是用最春风拂面的话,警告他指责他,是欺骗女儿的混蛋。 知道归知道,陈青安也是真的仓惶,连他那双总是温柔明亮的桃花眼,都黯然了。 他不敢赌。 更摸不准,钟盈对他的喜欢,到底有多少。 这些喜欢,够不够她原谅自己。 还好,顾秋容暂时对陈青安,还是当自家女婿的。 今天虽是周日,但他们科室正承办着一场学术峰会,从上到下,忙的人仰马翻。陈青安丢下王路阳他们陪余沉应酬,抽身赶来婚宴时,已经将近八点,没心思也没机会吃东西。 反正女儿也睡着了,顾秋容一想,还是把陈青安给领回家了。 钟轼当然不乐意,哼哼唧唧疯狂表示不满,但还是洗手进了厨房。 他最擅长用来糊弄自己的就是面条。 正好家里阿姨不知道女儿过敏了,今晚清炒的虾仁没人动过,就算有人动,那也是女儿偷偷动过的筷子,他陈青安应该也不介意。 钟轼腹诽着,动作倒很利落,一碗热气腾腾的虾仁阳春面很快出了锅。 刚想端碗出去,回头一瞥,陈青安就静静立在身后。 “干什么?”钟轼吓了一跳:“……监工呢你。” “您都气我气成这样了,还给做夜宵,我哪敢坐着等。”陈青安抵着额角,歉然的笑。 他这一笑,唇红齿白,温柔腼腆。在冬日厨房暖色的灯下,简直晃人眼睛。 钟轼忽然就有点明白,女儿怎么会被他蒙的团团转了,他这皮相真的是……太合适了。 钟轼扫一眼台面,越想越气,凉凉道:“那还不自己拿筷子端过去啊,等我动手?” 陈青安乖觉:“谢谢爸。” 数九寒冬,一碗温热香浓的阳春面,当然是解救饥肠辘辘和心底动荡的良方。 岳父嘴硬心软的直男性格,陈青安是彻底感受到了。 明明这样还愿意做夜宵给他吃,他吧,偏坐自己旁边,故意把学习强.国的新闻声调高,捣乱似的。 “昨天那个,碰伤了吗?” 钟轼继续看手机,眼都没移开,念念叨叨:“……你是别人家的孩子,我动手了,你爸妈还不心疼吗?” “没伤。” 陈青安吃相很斯文,听见钟轼问,弯起唇:“他们还没您心疼我呢。” “瞎说。”钟轼直皱眉。 “真的,”见岳父比自己还在意,陈青安也学他皱起眉,笑容更深:“我家什么情况,您不至于不知道啊。” “行行行。” 钟教授一副懒得和女婿多说的样子,“嘭”的一声丢了瓶酸奶在他面前,“吃完喝完,赶紧滚蛋。” 他背着手往前走了两步,想到什么,还是转悠回来,叹息着开口:“青安,我是向来不喜欢把在外面那些圆滑漂亮的辞令,带到家里来的。我坦白跟你说吧。” “你不要以为我看不上梁致,就非要选你,这从来就不是什么非A即B的事儿。现在问题也简单,她愿意原谅你,我就可以。她要不嘛——” 钟轼似笑非笑,“我可没有什么劝和不劝离的陈腐观念,我们钟家也从来没想过你们陈家的资产,干干净净好聚好散,也成。懂了吧?” 陈青安沉默点头,表示懂。 “爸。” 这碗面吃了多久就酝酿了多久,还是牵挂的要命,陈青安抬眼,小心翼翼道:“……我能去看看她吗?” 最后软磨硬泡,钟轼无奈闭眼直摇手,随他去了。 - 钟盈的卧室在二楼。 最靠里的那间,双推门进去,打通了书房和睡觉的地方,很宽敞。 黑暗里,她整个人蜷在被子里,只有那张小巧精致的脸露在外面。 容颜安静,细细的呼吸,兀自睡的香甜。 还好没做噩梦。 过敏也好的差不多了。 她睡的乖乖的,连掖被子都不用他代劳。 站在床边,陈青安手停在半空,想去碰一下她垂覆的睫毛,或是像以往那样,从背后牢牢圈住她,蹭着她冰凉柔软,淌了满怀的长发。 可此刻,什么都不敢做,只能安静贪婪的看。 他连呼吸都放缓了,唯恐惊扰到她。 周遭寂寞宁静。 陈青安听见自己心跳轰鸣。 钟盈你听见了吗。 我这颗心,它是为了你跳的。 ## 心情再差,感情生活再凌乱,也不能影响正常工作,这是钟盈的底线。 课题材料申报截止日期又就在眼前,她状态的确不够兼顾二次元和现实,只好爬到网上挂了则因为换了新工作,近来个人生活也有些没处理好,因此休息一周,不做任何内容更新的通告。 总是兢兢业业的劳模同学,偶尔请个假,粉丝都表示非常理解,甚至还更忧心起她怎么了。 钟盈挑了几个回复,表示自己没事后,就丢开不再管了,一头扎进材料申报里。 直到此时,她才真正明白钟轼说的,女孩子必须要有自己所专的事业是什么意思。 忙的昏天黑地,全心扑在工作里的时候,她的确没空去想陈青安。 整个组朝九晚十,一连奋战了五天。 到周五下午,终于彻底大功告成时,人人脸上都是高烧患者似的憔悴又亢奋的光芒。 今天轮钟盈请饮料,在外卖软件下好单,微信付款跳转回来,她在朋友圈界面停了好几秒。 她忙了五天,也就五天没见过陈青安了。 他每天都会对她说晚安,钟盈一般在忙,又还别扭着,没回过他。 刚刚随手一刷,钟盈发现,年均一条朋友圈的陈青安发状态了。 没有文字,只是图。 花台瓶中,修剪得宜的重瓣郁金香正娇妍绽放。 指腹慢慢蜷回手心。 望着屏幕,酸酸的。 不是陈青安喜欢郁金香这种花,而是陈青安一直以为,她喜欢。 还是源于当年,钟盈在伦敦逛花市时,有三四次和陈青安语音,他问她买了什么花,她都说郁金香。 她真的只是一时偏爱而已,可陈青安却当了真。 钟盈记得,那年她见过陈青安发的第一条朋友圈,也是一瓶他精心修剪过,养在瓶中的郁金香。 即便千里之外,他也明白,怎么让她感知到那份温柔安定。 所以钟盈也不忍辜负他的心意,从来不戳穿。 婚后,她们的家中依然总有郁金香吐芳,他一直会买,仿佛承载了那段温柔,继续往前。 压在肩上的重担一旦卸下,真的……想他了。 “——钟盈!” 乔梦琬几乎是呼喊了:“跟你说话呢,别发呆,王院找我们。” 钟盈瞬间回神,啊了声:“干什么?难道还有新的活儿干?” “我觉得不是。” 乔梦琬缓慢摇头,很凝重:“走吧,应该比这个更惨。” 丢下歪歪倒倒放松的小伙伴们,乔梦琬拉上钟盈,去敲副院长的办公室门。 王院也是爽快人,三言两语就说的清楚。 不过,对乔梦琬来说,的确是比有活儿干还恐怖——让她相亲交友。 “你别找借口,今天材料刚申完,你能有什么事儿啊?……不想去,尴尬?这有什么尴尬的?我不是说了,又不是你们俩,这不拉着小钟盈陪着你,还有整整一桌人呢。” 王院是铁了心要做这个媒,当即半哄半劝道:“啊呀,梦琬你放心虽然是同校,但这么多院系,以后能有多少碰面机会啊?你们能看对眼就是相亲,看不对眼,就当社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不就成了。” 钟盈忍笑不迭。 乔梦琬就是网友说的“口嗨”党,自诩情场老手,风.流潇洒。 在心里至少给自己创造个十来个男朋友了,但实际上,感情生活一片空白。 别人是单身也好,恋爱也罢,钟盈都能悦纳。 也不会因为自己结婚了,就给别人灌输结婚好的思想。 但中年人往往不这么想,这以王院为首,他就纳闷了,梦琬这种好姑娘,怎么还单着呢?这不行。 这就是典型的有难同当。 乔梦琬愁眉苦脸,还拖上一个陪同社交的钟盈。 听王院说,对方和乔梦琬同岁,也是博士。家里明城市区两套房,独子,性格开朗。 “这不挺好的嘛。” 钟盈微微弯眼:“博士配博士,同龄人也好交流。” 乔梦琬虽没见过陈青安,可他的大致情况,比如年龄职业这些,多少听钟盈说过。 “你想多了,”乔梦琬意味深长,当即反驳道:“……你看,我们老的都比较喜欢你这种嫩的,年下才是真绝色。 钟盈当然明白她所指,懊恼侧过脸,不理她了。 ## 可到了约定的酒店,钟盈瞬间懵了。 这这这……世界真就这么小? 博士,32岁,明大系统一抓应该能有一大把。 怎么偏偏是王路阳? 钟盈和王路阳大眼对大眼,对视着,都感觉魔幻透顶。 “呃,小钟妹妹?” 王路阳见是她,仿佛瞬间松了口气,有种侥幸感:“……还好你在。这趟也算没白来,还把他也揪过来,打死我下次也不参加……” 钟盈耳朵尖,把他的念念有词,听的字字分明。 她神色微变:“……你带谁来了?” “啊?没谁,没谁!真的,就一个二五仔。” 钟盈:“……” 好了,这下她更确定是陈青安了。 这和王院的说法也对得上。 为了给两位“新人”制造气氛,在座的各位除了他们,全是已婚。 掀不起一星半点暧昧。 好吧,天涯何处不相逢。 她最近忙到有够憔悴的,再加上陪人参加这种场合,总是要低调点,因此没多打扮,呜怕是……不太好看。 钟盈想着,至少回包里拿对隐形眼镜戴上好了。 她还没转身,就被王路阳身影一斜,拦住了。 “怎么了?” “别别别,”王路阳显然会错了意,堵着她,嬉皮笑脸:“小钟妹妹,消消气哈。别说你觉得他神经,我也觉得他病得不轻,但咱也不能放弃他,对吧对吧……” 钟盈无可奈何:“你想什么呢。我有必要为了躲他,躲到面子都不要了吗?” 那么多人在呢。 “我觉得你有。” 王路阳还是不放人。 实际上,他和钟盈明明很纯洁,一点肢体接触都没有,但正上方那抹灯光太暧昧,从背后看,王路阳风衣敞着,又有身高差距在…… 完全笼住了,就像他要壁咚钟盈似的。 王路阳仍在恳切相劝:“陈青安的确不是个东西,但我们都看在眼里,小钟妹妹他对你,真是迷恋啊——” 话到一半,身后一道凝冰的清晰嗓音响起,一字一句: “王、路、阳!” 冷淡的厉害,也醋的厉害。 不就是那位不是东西的,陈青安。 作者有话要说:  _(:з)∠)_这就是为什么总是郁金香。 明晚更可能也不会太早,这几天在外面。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aydayup 15瓶;琚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王路阳简直莫名其妙。 这语气至于么, 他干什么了啊。 这世上有几个像他这样的, 自己单着, 还兢兢业业为基友的婚姻幸福操心。 于是很窘的, 王路阳再次和钟盈大眼瞪大眼,都迷惑。 钟盈也不明白。 或者说,她这几天负气地想, 或许自己单纯的可怕, 从来就没看透过他吧。 不止是负气, 胆怯,还有闷在心里被骗的焦灼,压抑着没处去。所以这次,钟盈甩手折回包间时, 没人拦她。 彻底没心思收拾自己了, 钟盈就只安静坐在那,随他。 还好有乔梦琬在, 也不会尴尬。 “真是的, ”小乔老师叹气:“要是光靠这种聚会就能脱单了, 那我少说也脱单十次八次了。” 又来了。 钟盈被她说的好笑, 要换作之前, 她肯定会傲娇反驳:怎么没可能,我和我先生就是这样认识的呀。 现在嘛,钟盈嗯了声表示赞同:“我们就当来蹭饭的好了。” 但,就在陈青安进来的那一秒,小乔老师的蹭饭经历, 瞬间亮堂了起来。 钟盈读出她眼中的惊艳,不禁笑。 多相似的场景。当年自己表面淡定,最后还不是被他的好皮相,温柔优雅的举止吸引,见了一面,不能说被迷住,但也的确念念难忘。 所以被这种人蓄意蛊惑了,似乎也……不是很丢人? 钟盈心里忽然钻出来个很阿Q的想法。 “诶嘿钟盈,”乔梦琬又凑近,悄声八卦:“对面那个,你不认识吗?!” 她指的显然是陈青安。 钟盈拧起眉,心道,我不仅认识,认识程度还超乎你想象。 “这不是之前那个上过热搜的医生嘛?woow,这长相这气质,的确可以出道了。” 她居然这么快就把陈青安给认出来了? 听见这话,钟盈是真惊叹了:“乔老师,我是该夸你眼力好,还是夸你上网冲浪特认真呢?” “二者兼而有之,我又不脸盲。” 乔梦琬笑了笑,轻飘飘继续说着,却震碎了钟盈: “是不是呀,冻柠茶女神。” 钟盈:“!!” 居、居然三次元第一个发现戳破她的,是她的顶头上司? 这也太魔幻了吧。 大庭观众之下,钟盈不想表现的过度,只好默默低头对着餐盘目瞪口呆。 “诶诶你也不用慌,”乔梦琬轻咳了声,安慰道:“其实我第一眼见到你,就那次把学生话题引开的那次,就认出来了。但一直不好说,怕你感觉唐突。但现在想想吧,我们俩成天朝夕相处,我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好像更冒犯。” 钟盈:“……” 真的感觉有被冒犯到。 乔梦琬拍拍她肩,讲了一段很短的过往。主题大约是世界是个圆,真的很小。 她认出钟盈纯属巧合。 那还是三年前,乔梦琬忙完从帝国理工图书馆出来,一手握着手机在刷,另一边嘛……余光瞥见街边好多人举起手机,仰头在看天空。 好奇心驱使,她自然也顺着望过去。 伦敦的天空总是很美。自在卷舒的云,或澄澈或瑰丽的辽远天幕。但是今天的,是当真格外美。 急雨过后,天空半是乌云,半是晴。 一道绚烂的彩虹挂在天边,弧光刚刚好跨越过教堂尖顶,宛如神迹。 乔梦琬也忍不住拍了两张图,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要给谁发过去——给父母吧,二老对这个兴趣寡淡得很。 她百无聊赖,随手拖曳着刷新了微博。 结果没想到,首页正好刷出来的第一条,把自己吓了一跳。 这张图简直就像是从她的客户端里发出来的,构图角度画面什么的,都几乎一模一样。 再一看头像,还是她很喜欢的美妆博主。 那位的确是坐标伦敦,以内容优质,文字图片排版干净,出了名的话不多生的美。 乔梦琬顿时来了精神,四处巡视着附近的中国面容。 是她眼尖也是的确巧,钟盈这时候正好迎面步履匆匆过来,美是真的很美,但乔梦琬当时也没打扰她。 一是唐突。 二是她插着耳机,似是在认真听里面什么人讲话,她眉细细弯着,缱绻宁静,很幸福的样子。 任谁也不忍打扰。 真人和照片不同,更鲜活明确。 她这张脸辨识度绝对够高,所以几乎是在教室后排见到钟盈的第一瞬间,乔梦琬就认出了钟盈。 - 乔梦琬用手肘捣了她一下,“所以当时,你是和你先生在语音吗?我记得你笑的很温柔很荡漾。” “没有吧。” 钟盈不信,那时候也挺早的……还不至于吧。 “怎么可能?”乔梦琬不配合的拆台:“你想想,到现在我都还能记得!你就说是不是。” “……是。”钟盈轻轻的应。 她视线依旧低着,掠过餐盘金色的花纹,也掠过对面那个人,随意搭在餐巾旁修长有力的指节。 心里狠狠摇了一下。 - 作为相亲宴,这顿饭无疑是失败的。 直到结束,很流水线式的社交礼仪“加微信”环节,乔梦琬终于和王路阳单独说了第一句话。 “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当代神州大地必备用语。 王院差不多叹了快一公升气,但也没办法,不能真赶鸭子上架吧。 临到结束,钟盈乔梦琬心照不宣,起身一齐去了趟盥洗室。 两位今晚还有二场的人,都想着要补点妆。 “你今晚去哪?”乔梦琬补好唇色,慢悠悠把口红旋回去,边问。 钟盈笑:“还能去哪,迪我是蹦不动的,就喝一杯咯。” 从烦乱工作中脱身后必须要去造作一把,几乎成了社畜共识,钟盈也不例外。可惜的是,她今晚这配置低了些,过于纯良。 钟盈自然不甘心。 她从包底翻出支美艳挂,车厘子深酒红色的唇膏,对镜涂上。 “亲爱的,你这样出街……” 乔梦琬看她仔细涂着,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你老公真不会很有危机感吗?” 前一秒,这人还潜心学术安静淡然,仿佛忽然就……妖里妖调起来了。 钟盈眉眼生的精致,即使没什么妆容,依然衬得起这唇色。而且妙就妙在她那副金细边的眼镜也不取下,这种被压抑的娇娆,带感的可怕。 “那你去问他呀。”她大功告成,冲乔梦琬淡淡的笑,语焉不详。 有几分最难消受美人恩的糊涂,乔老师压根没听清这话,只是拉着她穿过长廊,往酒店大堂走,半路碰到转出来的陈青安都懒得招呼。 可陈青安迎面堵在那:“……要去哪。” 从乔梦琬的角度看,他和钟盈的距离太近了些,这就不应是孤男寡女该有的。而且,而且…… 她分明看见,他的视线落在钟盈饱满娇媚的唇上,至少两秒,方才暗暗偏过去。 这是个暗示性,占有欲很强的动作。 长得帅也不能轻薄啊! 人家是名花有主的,乔梦琬不由微恼,拉着钟盈往后退了步。 可下一秒,小乔老师就差尖叫出声了。 这人手一低,直勾勾牵住了钟盈,低柔叹息:“不管去哪,我送你去。这总可以了吧。” “你看,乔老师都要笑话我们了。” 仿佛见钟盈没有很挣扎,他心思稍定,这才注意到这个空间里还有她这个大活人在,斯文笑了笑:“乔老师,久仰。承蒙你关照钟盈。” “你、你你们?”乔梦琬震惊。 陈青安还是笑,字正腔圆道:“我是钟盈的丈夫。” 钟盈不吭声,但也不反驳。 乔梦琬:“!!” 居然你们俩是一对!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吓人者,人恒吓之。 - 去酒吧的路上,是这一周不见过后,钟盈和陈青安首次独处。 “现在什么都不要和我说,也没要解释,好嘛。” 钟盈目视前方,连偏过去看他一眼都不肯,轻淡的说:“你的话,你即使说,我现在一句也都不信。” 陈青安沉默,再沉默,终是应了声好。 撇下去找车位的陈青安,也没问他要不要来,钟盈进酒吧时,姚雪风和许逢光已经在了。 卡座里还多了个人……梁致。 她有点无奈,眼神飘过去问基友们,结果一个耸肩,一个摇手。 “你别激动,”梁致站起身,似是明白如今自己在钟盈心中的信用等级,他苦着脸,拼命圆:“……我就真和你喝一杯就走,真的!” 钟盈板着脸噢了声:“说理由,不然我不和你喝。” “理由啊,”梁致努了努唇角:“谢谢你。” 那天虽然和陈青安闹的昏天黑地,最后,钟盈还是给梁致发了条短信。 当然不是叙旧情。只是把她知道的真相,告诉了梁致。 这之中的确有不太光风霁月的桥段——但她从没有脚踩过两只船,陈青安更不是什么第三者,他们都没犯过道德的禁.忌。 “不用,小事一桩。” 钟盈低头笑了笑,无所谓:“有这么重要吗?” “有这么重要。”梁致点点头,缓慢认真淡淡自嘲道。 他的人生在十九岁那年彻底割裂成两段,如今灰暗蒙尘的人生里,他所拥有最珍惜的不过是那段关于青春岁月的美好回忆。 只敢在夜里,缩在被子里偷偷怀想。 她告诉他,也是成全了他。 让他不至于歇斯底里,被害妄想症似的忍不住去打扰别人的生活,就为了去证明自己那段回忆的真实性。 曾经是真的,那就够了。 梁致注视着她,这是他决意此生最后一次见她,看到眼睛酸疼,他终于举起酒杯,笑容放大:“来吧,老同学们,敬往日。” 钟盈抢在姚雪风许逢光之前,和他碰了杯,仰头一饮而尽。 整杯微辣冰凉的酒液在舌尖瞬间绽开,数九寒冬里还是挺冲的,他们仨都皱起眉嘶声,只有钟盈一个人冷淡安静。 梁致低眉:“最后说句你不爱听的,我也不得不承认,你那位先生真是绝顶聪明。” 钟盈没好气:“不爱听就别说。梁致,喝完这杯你可以上路了。” ……可以上路了? 姚雪风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 梁致很无语:“钟盈,有件事你有自己没有想过?假如是你,喜欢上一个高冷内敛,飘忽不定性格极其难搞的男神,你怎么追?” “我不会追人,这问题不成立。”钟盈冷淡的一抬下巴。 “我是说假如,假如!算了,我和你说不通,咱俩真不是一个星球的人。” 梁致气道:“我问你答。你会跑上去表白告诉他,你喜欢他吗?” “不会。” “一开始,你会反而假装自己对他没兴趣,就只当一般朋友关系吗?” 这主意不错,钟盈点头:“……也许会。” “OK再假如,你第一次见他并不很美妙,反正他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想创造出一个更好更完美的初见场景?” 良久沉寂。 钟盈紧咬着唇,默然不语。 她会的。 如果那个人是陈青安,她真会的。 别说钟盈,就连姚雪风和许逢光都被梁致劈头盖脸,一通给问懵了。 这些年提起他,总是负面消息。 他们都忘记了,梁致也曾是IB班最聪明傲气的少年。 “我做错了事,当然也收获了教训。” 梁致微笑着,做出结案陈词:“所以钟盈,你看连你自己也是,这世上哪有真正的翩翩君子?是人就有爱恨嗔痴,有违背自己处世原则,拼了命也想得到的东西。” “只要——” 梁致说着重新站起身,对着三人晃了晃手机,继续笑道:“只要能把它限定在道德法律界限内,就已经很好啦。” 说完这句,他连句“再见”之类道别的话都不肯说,笑着抬步,转身就出了酒吧。 钟盈怔住了好久,直到手机屏幕亮了,进来了短信。 “你要过得好。” 明明不是喜欢,也不是留恋。可这时候,钟盈还是忍不住眼眶一热,千百般滋味浮上心头,打出个“好”,回过去。 “我们还是互相拉黑吧。” “好。” “再见,钟盈。” 这次,钟盈没再回过去。 ——再也不见了。 彻底作别过去,斩断的干干净净,没人能不感慨,钟盈又不是入定老僧。何况,她心里还被另一个人搅乱了,就更难。 陈青安停好车过来时,钟盈和姚雪风这两位从不醉的酒中仙,真喝的不少了。 许逢光劝完这个劝那个,焦头烂额,又没办法。 他谁也喝不过。 “别别,”见陈青安要坐下,许逢光忙不迭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不怀好意的笑:“我建议你还是别坐这儿,兆头不好。” “上一位坐这儿的人,已经被钟盈同学用一杯酒给送上路了。” “是梁致么,”陈青安摇了摇头,倒笑了:“这是她的风格。谢谢你,逢光。不过你放心,我没那么介意。” 陈青安很明白,他们的矛盾完全和梁致无关,是钟盈自己很难过去心里那道坎。 就只是她和他之间的问题。 “——别跟我比惨啊,钟盈,不然这朋友做不成了。” 这时,姚雪风忽然开口了,显然已是醉的不轻:“说工作吧,我上次过完整周末还是半年前的事儿了;说爱情吧,人家连我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你看看你,不是永远有他。” 姚雪风一指陈青安,说着。 都记不起从什么时候起,钟盈身旁从天而降,就忽然有陈青安出现。他总含笑看着她,迁就着她,做她的保护者。 钟盈说不出反驳的话,只是沉默的一杯接一杯,陪苦恋未果的基友买醉。 她心里有情绪,和梁致那杯上来又太猛了,到结束时,虽然说不上完全醉,但也有了七八分。 知道许逢光肯定会把雪风安全送回家,钟盈自觉这时候推也没用,陈青安在,也轮不到任何人送她。 只好乖乖跟他走。 喝多了对钟盈来说,是种奇妙体验。 之前那次最多是状态不好有点晕,算不上醉。 而这次,是真的飘飘悠悠,脸红心热,腿软的仿佛踩在棉花上。 她被陈青安牵着下电梯,去到地下停车场,头顶灯光在她眼里,此时也是一大团模糊不明的饼,会发光而已。 这太可怕了吧,钟盈在心底喃喃。 “盈盈,你等下。” 没想到这时候陈青安会忽然松手,钟盈失了依仗,险些没站稳。醉了的人,发脾气都没什么攻击性,娇嗔似的:“……你干嘛呀!” 见她小白鞋的鞋带松了,陈青安生怕她踩到,人刚屈膝跪下去准备替她系了,真没想到会有这情况。 让你成天喜欢喝两杯,终于翻船了吧。 这个醉猫。 陈青安叹息,直起身的瞬间不动不摇,揽着腰打横把她抱了起来。 他还轻轻笑了声,“这样最好,你我都省事。” “别别,不行。” 钟盈用残存的理智想,也知道这不对,反手按着他的胸.口:“熟人看到怎么办!” “我还能管得了那么多么?不怕,我车停的近,很快就到了。” “……诶我忘了拿车钥匙了,右边口袋,你翻一下。” 这种所谓公主抱的姿势真的太亲密,占有欲十足。 钟盈脸颊烫的厉害,低着手摸索了半天,从风衣口袋到裤子口袋,又不很清醒……柔软指腹几乎拂过陈青安右边,她能触碰到的所有地方。 “呜我真摸不到。”钟盈委屈。 “不不不。” 陈青安似笑非笑,“……我感觉你摸到了。” 特别到。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各位,通宵工作后生理期第一天瘫痪在床苟延残喘码字。因为明天还有点事,所以今天更新晚了, 把今明两天的写在一起都更了,二合一。 下次更新周四白天。大概40章正文完结 0.0,争取周日。 感谢在2020-04-06 00:20:57~2020-04-07 22:44: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魔法攻击对我没用 10瓶;37811978 3瓶;狗rapper 2瓶;琚年、苏清影、395231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钟盈就是如今脑袋粘成浆糊, 也能察觉出他话里的暧昧意味, 心跳的厉害。 她垂着眼, 装听不懂, 不吭声。 只是圈住他颈项的纤细双臂,往回缩了缩。 还好,的确很快就到了。 “手机呢?给我。” 陈青安说着, 扶她靠着自己, 利落翻出车钥匙解了锁。他怕她看手机更晕车, 不由分说把她口袋里的手机没收了,弯身把人抱上了副驾。 钟盈木然任他动作,不过分别六七天而已,重新被熟悉的怀抱困住时, 心里酸软连片, 什么恼呀怨呀,仿佛一瞬间都灰飞烟灭。 原来她也有这样一天。 会在一个人面前卸下所有冷淡伪装, 只想撒娇只想任性, 只想被他捧在手心里保护, 开心就笑难过就哭, 别的什么都不想管不想顾。 ——她的冷静理智通透呢? ——她的生怕麻烦别人呢? 全没有了。 陈青安织就了一个梦, 而她深深陷了进去。 彻底想通了的这一秒,钟盈细细凝视着陈青安,她眼中淌着光,潋滟不明。 陈青安不确定她是因为醉了神思迟钝,还是因为他们之间的争吵矛盾。可看她失神落魄, 连那股忠于身体本能,蹿升上来的绮念都败落下去,心里只有一把揪住般的窒闷。 “盈盈,”他替她系好安全带,倾着身,声音也哑了:“……你不要这样。” 钟盈抿了抿唇。 她安安静静的,只是眼中的水光飞快回旋聚集着,越来越多,大颗大颗闪烁着坠下去。 从某种角度上说,钟盈真的是个傻姑娘。 她很少哭,即使偶尔掉眼泪,也只是因为她想这么做,她忍不住,并不是要祈求谁的安慰怀抱。 她甚至倔强到,不愿意让惹了她的那个人知道。 对她爸爸是这样,对丈夫也是这样。 可这次不同。 趁着醉意,神智不那么清醒,她放.纵自己在陈青安面前落一次泪。 她就是要他心疼。 而不是留她独自一人陷落。 梨花一枝春带雨,形容的不就是美人垂泪。 可陈青安哪有这些旁的想法——不,或者说,他承认自己曾经可耻的幻想过。 假如有天,钟盈能为他掉一次眼泪,那他此生怎么样都值了。 人是很奇怪,真等到这一幕的时候,又只会心如刀割了。 “盈盈。” 他心疼的要命,喑哑重复:“……是我混蛋,我不值得你这样。” 陈青安慌忙替她擦着眼泪,有一大颗泪珠砸在他手背,冰凉又滚烫,碎成瓣,刺进他心里。 她显然也看到,微红着鼻尖,眼中雾气弥漫,怔怔抬脸望着他。 车内咫尺相近,两人视线撞在一处时,有种心照不宣的悸动滋生。 “盈盈你看,”他低柔的叹,自嘲般:“我真的是个混蛋。” “一方面,我说我不值得你这样,我只想你每天开开心心的。可另一方面,如果你不为我牵绊,靠在别人怀里笑了,那我可能……可能会疯掉。” 这一刻在钟盈面前,陈青安再不是什么温柔俊俏大哥哥,就只是,爱她爱到无计可施的凡夫俗子。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陈青安默了默,笑的苦涩:“……我对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一直都是这样。” 这话他假如从前讲,钟盈或许会信,可从前的她没认清自己的心,信归信,却懂不了。 而如今,她甚至有些……感同身受。 所以,迷迷蒙蒙,等他的气息沉沉压过来时,钟盈心思一软心乱如麻,湿润的睫毛飞颤着,闭上了眼睛。 副驾车门半开着,没人管。 他站在那,爱怜地俯身倾过去吻她。 吻到她紧绞着手指,却被他反按住,穿过去,十指相扣。 她想往后仰,被他捧着脸,更深更重。 ……真就只有一周,不至于这样啊。 很有辱斯文的,钟盈这时居然想起了老子他老人家那套“至柔至刚”的说法。 要不他的唇.舌,怎么会那么软……又那么有力呢。 ## 说是送她回家,但陈青安怎么可能真就把人送回岳父岳母家,肯定是自己带回去。 不仅如此,趁钟盈在浴室洗澡时,他还打电话给岳父汇报了声。 钟轼气的不行:“要不是你那个酒量,我都怀疑你是故意把我女儿灌醉的!哼,什么玩意儿。” 说起酒量。钟盈的酒量到底有多深? 陈青安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被他牵出来的时候,人都晃晃悠悠的,走不稳路。 可上车后,她闭目蜷起来睡着了。他没忍心喊,任她睡了一小时,再醒来时…… 虽然人肯定还是不如往常娇俏灵动,依然有点晃晃悠悠,可冲进卫生间卸妆洗脸洗澡,一点不含糊。 顺带还给自己煮了壶花茶,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喝着。 真是绝了。 - 陈青安说的四平八稳,钟轼却感觉他在炫耀,勒令他明天一睡醒,就把钟盈送回来。 他答应了。 光靠今晚,怎么可能完全哄好她。 不过没关系,她刚刚心软闭上眼的那一秒,态度分明,他就已经什么都没关系了。 他愿意等,他有的是耐心。 陈青安背靠着门,轻揉着眉心想。晚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钟盈裹着一身氤氲水汽,从浴室里迎面走出来。 四目相对。 他顿了顿,抬手按在眉心,更重的揉了揉。 她那件酒红丝绸睡袍,是真的太好看了。 恒温恒湿恒氧的家里,她睡前穿的一向少。睡袍里面不过就是件丝薄贴身的吊带睡裙,裙摆和领口处还铺满了繁复精致的蕾丝花纹。 咳,他脱过扯开过,当然知道。 柔白肤色和酒红对比强烈,活色生香。 灯底下,她周身仿佛有莹光在流转,晃得人不敢看,偏偏又挪不开眼睛。 方才那股邪火又升了上来。 她柔软的指腹,饱满妩媚的唇。 “快睡吧,盈盈。” 陈青安退了步,波澜不惊道:“对于醉酒我比你有经验,现在不睡,明天起来头——” 他想说头疼来着。 但钟盈没给他机会,她欺近,推的他背脊渐渐抵上墙。 打死陈青安也想不到,钟盈是在……诱.惑他。 在终于彻底明白,自己爱上另一个人的那一秒,谁都不愿意轻松就承认。 恨不得找出千百个借口反驳,钟盈也不例外。 她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都说性.生活是婚姻生活的基础。她阖眼休息时,回忆起过往每次她和陈青安做的场景,从初次到最临近那次,他真的是位……完美情人和伴侣。 是人就有欲.望,食髓知味,无关性别。所以难道……她醉的稀里糊涂的想,自己也有些因为这个,离不开他? 总之,宁可诉诸于性,钟盈也不承认自己是动了心。 “我胖了吗?”她攀着他的肩,娇慵地微眯着眼,仰脸问道。 “呃。” 陈青安控制不住地手圈上去,搂住她玲珑的身体,低道:“没。” “那我瘦了?”她又问。 “……也没有。” 陈青安已经濒临要炸的临界点,下颔线条紧绷,他闭了闭眼,无可奈何的平复: “不闹了,盈盈。” “我也觉得没有。” 钟盈嘟哝了声。 然后她更紧贴上了他,柔软蹭了蹭。 “……不软吗?” 她呓语似的问,声音缥缈。 “你什么时候这么坐怀不乱了,陈青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07 22:44:03~2020-04-10 02:59: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awn 5瓶;芋圆小丸子 2瓶;琚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那晚是真的情热如火。 陈青安先是不确定她的心意, 虽然想到爆.炸, 仍不愿意趁醉如何了她。 可一旦钟盈这样, 他哪还能把持得住。 “灯关掉。” 衣服落了一地, 灯光昏黄,钟盈仰着颈项红唇轻咬,脆弱又娇媚, 她都没发觉此时的自己有多美, 祈求似的:“……你别……别这么疯。” 她不知道陈青安有多少压抑在心中的嫉妒隐忍。 从前他不敢表现出来, 总感觉从暗恋到喜欢,他来路不正,他只敢偷偷蛰伏,而现在……她都知道了。 反正她都知道了。 知道自己那样偏执热烈又无望地喜欢她。 他痴缠了好久, 终于有定力直起身, 去摸床边的开关,却不是摁灭, 而是拧的更亮。 璀璨的水晶灯, 一室辉煌。 碎钻的光影摇摇晃晃, 荡在她柔白雪肤横陈。 他凑在她耳边, 温润的嗓音彻底喑哑下去:“……我要看。” “你是我的。” 他用吻和更温柔放纵的动作回答。直到一次次漂亮的粉色蔓延到她全身, 她失神地折在他怀中。 一夜荒唐。 第二天,钟盈醒来已过午后。 她洗漱完出来时,腿软的不像话,想起昨晚煽情暧昧的画面,她偏还不愿意露怯, 硬撑着神色如常。 阳光明媚落在餐桌上,精致丰盛的午餐不知是阿姨做的,还是陈青安动的手。 “还好吗?” 陈青安在钟盈喝橙汁时问她,说的她一呛,直了直背脊,淡道:“……我有什么不好的?” 陈青安弯唇:“可我早上起来都觉得腿软……” “陈青安!!” 钟盈瞬间红透了脸:“你闭嘴!那是你老了,你不行了!” “好好好,我不行了。” 陈青安给她添了点果汁,笑的风轻云淡:“……反正也是你用,够用就成。” 我……我我用什么了。 钟盈脸色快炸了,一句话不想和他多说。 午餐后,钟盈还是准备回爸妈家,陈青安也不拦,只是从身后圈住她,轻叹了声,语气和动作一并软下去,问:“盈盈,那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钟盈攀上他横在腰间的手,心思也软的不像话,一时居然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 片刻温.存。 “好啦,不逼你。” 陈青安摸了摸她的长发,还是笑:“我在家等你回来。” ## 但是连钟盈都没想到,下一次回去,真是她主动的。 陈青安大约走了背运,整件事种种要素碰在一块,仿佛就和他对着干,存心要他跌落谷底。 钟盈不忍坐视不理。 这事儿发生在寻常的周三中午。 明大附属口腔医院。 正值寒假,又临近年关,口腔医院格外红火。每间诊室外都人满为患,站满了等候治疗的患者。 进到口腔医院,器械运转,切割打磨的恐怖音效不断传来,总有种到了建筑工地的错觉。再加上各种捂着脸眼泪汪汪出来的人群,就更令人背后发凉,坐立难安了。 盼着早点到自己,又害怕轮到自己。 三甲口腔,牙体牙髓科更容易碰上疏通根管之类的疑难操作,医生看一个号的时间自然也就时长时短,难定,上午的门诊拖到中午过后也是家常便饭。 所以,陈青安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习惯了都。 只是谁没想到,今天会碰到这种患者。 人家都说最有热情、心地最好的是年轻医生。 原因无他,医生做到中年做到主任,形形色色的患者见了一箩筐,暗亏也不知道吃了多少,早就掌握了一套明哲保身、聪慧圆滑的处世原则。 治,我当然给你好好治。但想从我这里套到什么话,得到什么保证,没门儿。 一直敏感的医患关系,这道理陈青安当然懂。 他也从来都小心翼翼,拿捏着温和细心与谨言慎行之间的分寸。这世上还是好人多,他不愿意太冷漠。当然了,也不能被人坑。 将近十一点,电子叫号台喊到20号。 接连反复的播报,没人来。 陈青安仰头望天,和周知行说,等一分钟吧。 牙医成天低着头精细操作,很少有颈椎没问题的,陈青安也不例外。 当初就是为这个,为了晚年能过的好看点,别过度用颈椎落下残疾,他从大学起就保持每周至少运动两次的好习惯,但也还是多少有些劳损,酸痛发沉。 “怎么样,”陈青安活动着肩颈,淡倦的笑:“……是不是有点兔死狐悲的意味?” 周知行猛点头。 陈青安觑着他,训道:“以后你再继续不看口镜,再继续非把颈椎扭成九十度去看,那你周医生也不用愁,等着不到三十五用上颈椎牵引,连筷子都拿不稳吧。” 瞧这话说的,在旁协助陈青安的护士沈乐怡听了直笑,周知行苦着脸:“别别,师兄我知道了,我不敢了还不行吗?” “我这书还没念完,连工作都还没有,没工作当然就没女朋友,这就残了还了得?”周知行嘀嘀咕咕。 “知行,工作了也可以继续单身的,医院又不会给你分配女朋友。” 陈青安视线带过对面椅位埋头苦干的王路阳,意味深长:“看你王师兄不就知道了?” 王路阳懵懵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甚至正好处理好一位患者,抬起头时,见陈青安望着自己,还冲他阳光灿烂一笑。 周知行&杨乐怡:“……” 这也太傻白甜了吧。 “行了,干活吧。” 陈青安也被他笑的无语,收了心思转脸道:“20号不来,就喊下一位,总不能等下去。” 周知行也认真起来,应道:“好嘞!” 21号很快进来,这人运气不错。 龋的虽然不浅但是颗智齿,陈青安让他去颔面外科拔了就行。那男生听了,一秒也不想多待,飞快丢了句“谢谢医生”,唰的就从牙椅上弹起来,欢天喜地溜了。 有这么恐怖吗,陈青安直摇头。 直到22号进来,一个深龋的大学生姑娘,他去腐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那位过了号的20号终于来了。 还来者不善。 上来就语气不耐质问他们:什么时候轮到他,还要等多久,明明他在前面的。等一会儿可以,时间长了他还有事儿呢。 杨乐怡刚把材料调好,和和气气道:“先生,不是医生不给您看,是您过号了。顺延的这位姑娘也刚开始补,您要不还是在诊室外等一会儿,结束了我们会喊您。” “你别和我说这个,”年轻男人打断她:“我就想知道几点轮到我,我又不和你们似的工作成天就在这儿,我也有急事。” 他越说声音越高,引的整个诊室医护患者都竖起耳朵:“哦,你们光说过号要顺延,但有本事和人家饭店学,说清楚顺延几位啊。又不说,我哪知道你们是不是关系户加塞进去谁了?” 这就是口腔诊室最不占优势的地方了。 要换作别的门诊,早就有热心候诊群众大爷大妈上来劝,理论了。但他们这会儿,诊室里没有陪客,患者都躺在牙椅上,连围观都围观不了。 王路阳在对面,低低喊自己带的师弟:“许辰,你把手套摘了,我这不用你帮。” “你陈师兄怕是碰到个刺儿头,你聪明点,就拿我手机录个视频存着。别真出了什么事,将来被栽赃的有口难辩。” 之所以这么些年被陈青安成天忽悠,这家伙外表温温润润,人实际上特欠特喜欢欺负人,王路阳还是无怨无悔,就是因为他当年和师兄上门诊时,被陈青安救过一回。 那时候他碰到的那位,够坏也够聪明,他初出茅庐被抓了把柄。原以为留院化为泡影,甚至还要挨处分,连累导师,最后硬是被陈青安给翻了盘。 ——而且当时谁也不知道,他们毕业那年会有几个留院名额,他和陈青安是最旗鼓相当的竞争对手,可陈青安还是不遗余力地帮了他。 他王路阳也是知好歹的人,怎么会忘记。 这回陈青安面临风险,他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许辰向来机灵,听见师兄吩咐,比了个“OK”的手势,心领神会的点头。 这男人看上去,也就不到三十的年纪。看衣着也很潮,身上那件加拿大鹅羽绒服怎么说也要七八千,照理说经济实力不差,怎么人就这么不体面呢。 “怎么可能?”杨乐怡也不懂,皱着眉笑的无奈:“不行您等那位姑娘结束,问问她是几号,不就知道了?” “我不跟你说,你一个小护士懂什么——” 他劈头盖脸指着杨乐怡,轻蔑道:“以为我不知道么,你们不就高考考不出来随便去念个卫校,就从小太妹化身白衣天使啦?什么玩意儿,你叫那个医生和我说。” 这话一落,诊室里所有忙碌工作的护士全愣了愣,杨乐怡眼圈都红了:“……你、你凭什么侮辱人?!” 杨乐怡是科里出了名的好性子,细心认真,不论老的少的都喜欢。 她家里条件不是很好,是明城周边农村家庭出来的。杨乐怡也从不讳言,还总是笑吟吟的:“我爸到现在还下地干活呢,一提起我,他可骄傲了。我小时候村里那群长辈总说,要让他再给我生个弟弟,家里要有男孩子才行,我爸不干,说女儿一样好。” “后来我高考,说实话发挥也没失常,就这个水平嘛。明大医学肯定念不上,护理倒能学,出来也快些,稳稳定定有份体面工作,爸妈和我都觉得好。” 她很坦诚,科室里的老师们不仅没有看不起她,反倒更高看她一眼,格外关照。 杨乐怡原先是不想惹事,想息事宁人的。 可谁不是爸爸妈妈的宝贝女儿呀,谁能受得了这种面对面的蔑视侮辱? 软性子的人就是这样,明明心里打了草稿,想好一串精妙反驳的话,可还没开口,眼泪就忍不住往下落,连句话都说不出。 诊室里的医护们没一个不气到快升天,尤其是几位高年资的护士老师,她们的的确确是那人口中看不上的卫校出身的。 可患者还躺在牙椅上,操作到一半,谁又不好抽身去和他对骂。 她浑身都在抖,此时听见一旁的陈青安和患者低语了句什么后,忽然出声了,清淡冷漠: “你要我说,可以。但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护士?人家堂堂正正,不低你一等,别说杨老师不是卫校毕业的,就算是,又怎么样?” 填补的光固化树脂需要用卤素灯照射,他戴着护目镜操作完,取了蓝色咬合纸准备给患者调和时,陈青安转过脸看着那人,依然冷静从容,偏又淡淡嘲讽: “只要国家认可、医院认可,卫校毕业就可以执业可以做护理。你看不上,算什么东西?” 你算什么东西? 那人气急败坏,脸色涨的通红,甚至上来就要拉陈青安的衣服。诊室门口的安保人员暗暗看了好久,见他一动,立马冲进来按住他。 他是存心不消停,硬是揪住陈青安说的这句“算什么东西”不放,高声嚷着什么医院不仅不给排了号的人看病,医生护士狼狈为奸,还骂人他要举报之类的话。 陈青安表情淡漠,压根不理,他本就是有几分邪性的人。 试了好几遍,替小姑娘细心调和好咬合,确认没问题后,讲了几点注意事项,这才温和笑笑示意她好了,可以安心回家了。 小姑娘当真被陈青安低眉凝视,不经意一笑时,点漆般柔和清亮的桃花眼晃的迷迷瞪瞪,瞬间认出了他。 就是那个上过热搜盖过戳认证的帅医生! 她不敢揭穿,忧心忡忡,往回一扫那个闹事的家伙,居然问周知行借了支笔,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意思很明确,他如果真闹,需要人证可以找我呀。 陈青安看的笑了。 等她走后,他没让周知行喊下一位,或者说整间诊室的医生都停了停,门口也聚满了围观的患者和家属。 “这下轮到你了,”陈青安站起身,静静道:“我以我的职业操守保证,会给你正常治疗,为了你断送我念了这么多年的书可不值得。可你敢吗?” 那人被他直白的问句,彻底给问懵了。 陈青安还是笑,斯文优雅,又问了遍: “……你敢吗?” 那双眼漂亮到刺目,那人终于受不了,推开保安骂骂咧咧高声吼着一堆威胁要搞臭你之类的话,冲出了诊室。 “路阳。” 陈青安重新坐下,耸了耸肩,轻松懒散的喊:“你不会真干看着我被人欺负吧。” “除了你夫人,谁能斗得过你啊。” 王路阳失笑,吩咐师弟喊下一位,边说:“我好几次想帮你骂,但生怕自己控制不了出口成脏,反倒给人留了把柄。放心吧,他就是真有下一招,老子也有下一招!” 护士们围上来给杨乐怡擦眼泪,不知道周知行说了句什么,终于把她逗笑了。护士长见状,默默走到陈青安旁边,感慨万千,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医生护士虽是天然的搭档,但也泾渭分明,各是各。 的确,护士的学历普遍比不上医生,做的工作也更琐碎繁杂,边边角角,更偏向于助手。虽然在这个圈子里,人人都说医护平等,但实际上谁都明白,护士受的委屈要比医生多太多。 曾经有次饭后,岳母顾秋容闲聊时也和陈青安说起过,她年轻时做护士的经历。 她说临床上值夜班,护士是在护士站整夜守着的,医生可以去休息室睡觉休息,这倒也没什么,规章制度职责不同嘛。 可最头痛的是,半夜病人有要找医生的时候,她们年轻护士去喊,遇到脾气不好的医生,很容易就被冷着脸语气烦躁,没来由说一顿。 那种尴尬和手足无措,即使做到护理部主任了,她都还能记得。 所以顾秋容总同女婿说,希望他能有同理心。 既然读了那么多书,就要有个知识分子的样子,尊重身边的人。 陈青安也听进去了。 不是他要逞英雄,而是因为他这里引发的叫号纠纷,杨乐怡被指着鼻子侮辱,他哪能不吭声? 既愧对同行,更羞于做人。 这会儿看着护士长站自己旁边,陈青安忍不住笑,故意说:“您这是?我可受不起您给我配合,到时候让主任知道,还不说我尾巴翘上天了?” 口腔根管之类的操作,一旦上了橡皮障除湿,是要医生护士配合“四手操作”的。 听陈青安把话题引开,纯当没事发生,也不想要她们谢,护士长更是笑意深深,小酒窝在颊边若隐若现:“咱们这个主任,嘴里有过好话吗?你管他呢,来来,今天还就我给你配合了。” 诊室外那么多等着的患者,该看的门诊还要看,这事儿很快就给揭了过去。 可没想到,那个闹腾的家伙还真不是随口瞎扯的。 他也真是闲的发慌。 陈青安他们是上完一整天的门诊,心神俱疲的时候才发现,这人已经把他再次运作红了。 只不过,这次是黑红。 网络上的民意真是蛮容易被裹挟,数月前他还是满屏夸赞的纸片人,而如今说什么的都有。 那个人原来悄悄录了音。 适度剪辑后,他说过的那些话,变的非常微妙。再加上添油加醋暧昧不明的传言和文字,就更把整件事往污名化的路子上走了。 那人把陈青安描绘成一个已婚的医生,却和护士关系暧昧,一怒为红颜,而他自己很可怜,只不过多问了护士几句,说了稍微不恰当的话,就被医生拒绝治疗。 还问他,算什么东西。 威胁他断送这么多年念的书不值得,不给他治疗。 医护关系,婚内出轨,医患关系,网红医生。 这四点哪个不够劲爆惹人遐想?凑在一块,就更像那么回事了。 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 有替他鸣不平,要等子.弹再飞一会儿的;有理中客,说双方都有问题的;当然,也永远不会缺骂的。 还很难听。 更尴尬的在于,陈青安还在上门诊,钟盈那天下午正做着PPT,乔梦琬拍着她的办公桌,就先喊她去看了:你老公这是怎么了…… 甚至还有很多说同情他妻子,也就是她的。 钟盈安静看完,抬起脸望着乔梦琬:“这太假了。” “诶?” 乔梦琬忧色重重:“你,呃这这……我当然希望是假的,可你就没有半点怀疑?” “没有。” 钟盈站起身,傍晚斜阳洒在她侧脸,娇媚又淡淡宁静:“虽然我和他最近闹的厉害,但我还是……信他。” 她知道陈青安正在门诊,别人说的再难听,他也没法自证清白,没法反驳。何况,她自己做博主,对于一些门道还是很清楚的。 这个发帖的人肯定是有一定财力,谙熟互联网操作的。不联系营销号联动,怎么可能忽然激起这么大风浪。 人民币才是令人闻风而动的最好推手。 抬腕一看,也到了应当回家的点,钟盈沉默收拾着东西,直到姜云暮这个二十四小时在线的网瘾少女打微信给她。 “你知道吗,我刚刚吃到了一个很匪夷所思的瓜。” “什么?”钟盈问她。 姜云暮犹疑道:“我刚看一个bot的爆料,就说今天下午那个疑似出轨怎么样的医生,说他……他他他,怎么说呢,我怎么感觉他们爆料的他老婆,这人设这么像你呢?太扯了吧。” “是很扯。” 钟盈默了默,然后非常心平气和地说:“……因为他的确是我老公。” 电话里一阵极致的死寂,姜云暮连怎么表达惊诧都忘了,完全说不出话。 好一会儿,她问:“所以是真是假?” “假。” “你、你你你别冲动啊!”姜云暮还是了解她的,披着冷淡外表,实则护短的要命:“这时候你出头,人家也只会说你是隐忍为丈夫周全的可怜大房,少不了被嘲讽的。” 钟盈笑意温婉:“安心啦,我又不傻。” 姜云暮将信将疑挂了电话。 她真不傻么? 超傻的。 钟盈当然知道现在正确的做法是,等他回家后再说,但看着别人污名化陈青安,她能做到安静缄默吗? 她做不到。 而且换位思考,如果是她被损害被污蔑,陈青安会任她沉沦吗? 他不会的。 钟盈坚信,哪怕有最后一丝力气,陈青安也会把她拖回光明里。 上车回家前,钟盈刷到条很高评论回复的微博,是位知名婚恋博主发的。 “奉劝姑娘们嫁丈夫擦亮眼睛,不要仰头去够那些挂在天边的星星。说难听点,要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谓的长相英俊高学历家境好的那种男人你降服不住,只能任他在外面拈花惹草。人家都说那个医生的妻子可怜,的确可怜,但更可悲,这是个必然的悲剧。” 钟盈都被气笑了。 她很清醒自己在做什么,顶着她大V的号,一字一字敲下回复:“不必费心,我先生没有任何对不起我,我既不可怜也不可悲。” 那博主还关注了她的,很快回复:“小姐姐,你是吃瓜吃傻了吗?” “别人说我可怜我总要回复下吧。” 钟盈翘起唇角,最后回了条就把手机扔回中控台,发动车回家。 她回:“我没傻,我就是你说的那位医生的妻子。” ## 实际上,陈青安也不是什么纯良之辈,他本身是不怕别人污名化的。 但他忧心两个。 第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在公立医院,要综合考虑医院影响声誉、这件事甚至已经闹到了卫健委行风办,要处理的一大堆,晦气。 第二,说他不担心钟盈胡思乱想是假。 任何一个妻子,在网上看到关于自己丈夫铺天盖地的“出轨”消息,大概都会炸的吧。 怀着这种心思,又上完一天门诊又被院里拖去问完话,陈青安按进家门的密码锁时,整个人都是疲乏的。 ——要是钟盈在就好了。 不要留给他一室黑暗凄清。 他会忍不住抱着她,轻轻蹭着她柔软冰凉的发心,心思都会彻底温柔下去,什么烦恼也烟消云散了。 然而她不在。 可门一开,满地温暖明亮透进来。 陈青安怔了怔,视线顺着过去,钟盈站在花台边,恰好偏过来,柔和的光线温柔吻着她的侧脸。 “盈盈,我……” 他出声想解释,可此刻又感觉莫名的多余。 “狼来了的故事,我又不是没听过。” 钟盈微抬下巴,神色淡淡倨傲:“有人骗了我,我的确不应该信他第二次。” “但没办法啊。” 陈青安,我就是那么相信你。 信你对我的忠诚。 作者有话要说:  生理期低烧了三天,非常抱歉,今天双更补偿! 所有评论掉落红包。 QAQ感谢在2020-04-10 02:59:39~2020-04-11 20:4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81197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郁金香的淡淡香味飘散在空气中。 清甜温馨。 她信归信, 陈青安总还是会解释。 可听完后, 钟盈明显一副“你怎么这么倒霉”的表情, 甚至抬高手, 摸了摸陈青安的头,以示安慰。 钟盈又问他,有解决方法吗。 实际上, 网络世界很多被污名化的人, 不是没有证据翻盘, 而是一开始铺天盖地的黑料太猛,即使后来你有了筹码,热度消退没人关注,你的形象也已经固化, 所谓的翻盘也没了意义。 陈青安轻诮一笑:“两步走呗。先撒钱呗, 那能怎么办?虽然恶心,但我清清白白一个人, 凭什么被人泼脏水, 更何况……” 他顿了顿, 没再继续说下去。 抹黑家庭, 扯着钟盈落水, 已经完完全全触到了陈青安的逆鳞,他眼神也冷:“我非要让他留个案底下来,你等着看就好,不要费心。” “好啦。”见陈青安神情阴郁,钟盈心思一软, 主动靠进他怀里,之前那些别扭都不值一提,她现在只想安慰这个男人。 她的男人。 “和这种人生气不值得。我就当你是走了背运,青安,我们就事论事,你要是觉得对不起我,反倒是看不起我。” 钟盈圈住他劲瘦的腰,声调淡淡轻软:“我可不想和一个冷漠到,连自己朝夕相处同事受损害都不吭声的人过一辈子。何况还是个小姑娘被欺负,你是个男人,当然要有担当啦。” “这个醋,就是你求我,我也不吃。” 陈青安嗯了声,笑:“我知道的。” “那你还有什么愁的?” 他低下去,轻轻吻过她的额心,叹道:“我的事迟早会解决,不急。我只是担心,万一波及到你怎么办,毕竟你也是有影响力的博主。” ——果然他还没看见。 钟盈失笑,心想这事儿你根本就不用操心。 他爆不如自爆,我自我成全了。 见陈青安这就想去拿手机,钟盈心跳都快了半拍。也不知为何,站出来的时候心血来潮不管不顾,做完之后,偏偏怕他知道。 她忽然就好害羞。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和我在一起,你还要玩手机吗?”她眼睛湿漉漉的,视线锁在他脸上,仿佛浑然不知自己问的有多天真又暧昧。 “不玩了。” 陈青安静静端详了她一会儿,然后低头勾着笑,斯文缓慢扯开了她的衣襟。 “诶你……你你?” 钟盈懵了:“拜托!你可不可以有点纯洁思想,晚饭还没吃呢。” 陈青安拖长音调噢了声,好整以暇道:“那意思是吃了晚饭,就可以?” 可以个头。 钟盈不理他。 “我哪知道你啊。” 陈青安淡淡的笑,格外温和优雅:“我只是想让你换身居家服,穿着外面的衣服,我总觉得你还要走,不安心。我真不知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我怎么会同情你这种人!” 这次,钟盈侧脸泛起娇色,炸毛了。 她不知道,陈青安一见她微红脸娇纵含羞,颐指气使的样子,心里就像被猫咪尾巴卷过似的,痒痒的。 斜襟大衣敞着,她里面那件淡蓝羊绒裙,不仅勾勒出婀娜身材,更把整个人衬的柔媚婉转,很好欺负的样子。 当现实轰然倾覆,在他的的确确已经骗过一次她之后。 她还说信他。 陈青安对她不知是怜惜多些,还是心痒更多,总之无论是什么…… 他都扶着腰,把钟盈轻轻推倒,含住了她的唇。 没什么情.欲色彩。 就像全身毛孔都浸在温泉里的温热舒缓。 钟盈没有一丝反抗,乖乖任他推倒的。 他闭着眼爱怜地吻着她,仿佛那颗沉浮在半空,居无定所的心都在她的纵容中,同感官一起,被填的满满当当。 - “……诶什么声音?” “应该是手机。” 两人同时侧耳去听,似乎是钟盈随便丢在花台上的手机,一时振动个不停,声音远远透过客厅传过来。 陈青安自然起身去拿,钟盈还是微眯着眼娇慵歪在沙发上,一点不想动弹。 直到晃着手机递到她面前。 一看来电,妈妈。 是顾秋容。 钟盈忙翻身坐起,喂了声:“妈妈?” “盈盈,我在你家小区门口等访客登记呢,你和人家物业管家说一声。” “噢噢好。”钟盈应声。 电话一断,陈青安低低咳了声,视线从她饱满红唇若有似无带过。 钟盈当然感知到了,只慢了一秒,脸色就如烟花般炸开,冲到卧室镜子前面去了。 泛着润泽的光,微肿。 鲜妍的唇色暧昧凌乱,明显是被咬掉了一块。 ……鬼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钟盈看着镜中的自己,忍不住低头弯起唇角,含羞带俏,笑的很甜。 这这、真的是。 只要陈青安在身边,她哪管身后洪水滔天。 听见外间门铃声在响,钟盈终于匆匆回过神,信手从梳妆台上拣了支口红,补涂了点颜色才出去。 这时,顾秋容正低声和陈青安说着什么,两人见她出来动作都很奇妙的一滞。 这个陈青安,算他聪明。 默默用纸巾把沾在自己唇上的口红擦掉了。钟盈和他视线对上,心头一悸,又各自挪了开去。 顾秋容旁观着,显然会错了意。她顺理成章以为是女儿迁怒了女婿,不过任谁遇见这么个晦气的烂摊子,心里都要不痛快。这不就是她忙完就冲来女儿家的原因。 “青安,好啦。妈明白你受委屈了,但也不要太丧气。” 顾秋容拍了拍陈青安的肩,笑容淡淡柔和:“谁这辈子都很难一帆风顺,都会有犯小人的时候。我平生最讨厌弱者有罪、受害者有错那套说辞。千万不要拿来自苦,只要咱们问心无愧,就是没错。” 这话,唉。 陈青安眼神一暖,也跟着笑:“谢谢妈。” 他自己的父亲不知听谁说了网络上的轩然大波,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他。陈父是信奉丛林法则的人,他的世界里只有强弱输赢,哪有关心安慰这种东西。 他只顾斥责陈青安手段稚嫩,一时意气用事,不懂明哲保身便罢,还被这种人摆一道。 陈青安早也就习惯了,不过静静听完挂掉,心里掀不起一丝波澜。 他和他父亲,完全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父子又如何,照样道不同不相为谋。 而此时的顾秋容之于他,不止是岳母,更是位最慈和世事练达的长辈,是在乎他内心是否委屈辛苦的人。 “爸不是还在新加坡出差吗?”陈青安闻弦歌而知雅意,看出她有话对钟盈说,侧身要往厨房的方向:“这个点了,您留下吃完饭再走吧。都是阿姨做好的,我差不多热一下就行。” “行,”顾秋容笑,也不推辞:“回去我也懒得热,那我就留下蹭顿饭了。” - 顾秋容拉着钟盈坐下,语气平淡,把今天下午那桩事说了遍。 虽然视角不同,她这边显然是护士长告诉的,但和陈青安说的没有出入,明显是同个台本。 可见女儿屈膝坐在那,怀里塞了个抱枕,表情缱绻宁静,似乎一点不为所动。 饱经风浪如顾秋容心里都犯嘀咕了:“……盈盈,不是我向着青安说话,你是我女儿,我肯定永远站在你这边,但,但但我们也要讲道理对不对?” “就说那个被欺负的护士吧,不瞒你说,我还教过她妇产科护理学。她是我那门的课代表,特别踏实认真的小姑娘。” “诶,那你有她联系方式么?”钟盈抬起眼,终于问。 顾秋容警惕起来:“不是,盈盈你要干嘛?” “我没想干什么呀。就是路阳跟我说,那位小姐姐超级怕我误会,各种坐立难安,我心想真没必要。妈,你认识她最好不过了。” 钟盈嫣然一笑,“那这事儿就交给我家顾教授啦。” 顾秋容犹疑:“……呃?” 钟盈没想好怎么回答,侧过脸去看落地窗外的日暮江景。 这栋高档平层住宅最妙之处就在于,全景环绕面临江湾,江天一色疏朗开阔。对岸的建筑物夜晚遥遥在望,灯火璀璨。 “妈妈。” 钟盈视线飘的渺远,轻淡的说:“你其实可以不用解释的。我就没有怀疑过陈青安,我很相信他。” “不止是信他对我忠诚,更是信他是个有担当的好人。” “一点不怀疑?”顾秋容追问。 钟盈抿了抿唇,甜蜜的笑泛上来:“一点儿也不。” 顾秋容怔了怔,呦了声意味深长:“盈盈,也就两三个月前,碰到差不多的事的时候,你还说要回去当面问问他。怎么这次就死心塌地了?” “人都是会变的嘛。”钟盈揪着抱枕,小小声。 “好啦,妈妈不笑话你,妈妈替你高兴。” 顾秋容感慨的笑:“看来啊,你婚姻生活过的很好,青安待你很好,是不是?我知道你心里有道坎过不去,但就像我劝青安的,盈盈,我也要劝你。” “过去他瞒着你,对你施了手段是不对,妈妈也理解你生气。就算你说不要和他过了,我和你爸爸都不会阻拦的。可是你明明放不下,你也很喜欢他,又何必自苦呢?你这是在为难自己。” 钟盈沉默,再沉默,最后乖乖点头。 “好多人这辈子都遇不到真正心心相印的人呢。” 顾秋容揽着女儿,语笑温柔:“你看,你喜欢的人是自己的丈夫,这已经很好了。既然如此,他的幸福就要由你来负责,千万别错过呀。” 厨房暖黄的灯光映在客厅瓷砖,有个长身玉立的身影,在忙碌。 我能,我能对陈青安的幸福负责吗? 钟盈悄无声息自问。 这时,又听见顾秋容在身旁含笑连连叹息,递过手机给她。 “诶?” 她不解地低头去看,发现妈妈的朋友圈第一条刷新,是陈青安的状态。 他真的很少很少发朋友圈。 这次,也很清晰简单。 感谢各位师长同行好友的替我悬心,思来想去,还是应该在这里澄清下: 一、感恩路阳救我,完整视频稍后会放出。我没做过任何有悖于职业素养、有悖于社会道德的事。 二、我不后悔今天所做任何事。我的岳母将一生心血都倾注在护理事业,承她教导,我向来对护理同仁们报以极大尊重。 三、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我永永远远,只忠于我的妻子一人。我爱她,她在哪,我的灵魂就在哪。 这种直白热烈的宣誓告白,完全就不像是陈青安这样温润淡泊的人,写出来的。 钟盈低着头,酸意直往鼻腔里冲。 一个字都说不出。 “盈盈,我从前真没发现你老公这么会说情话啊。” 顾秋容啧了声:“怪不得人家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别说,还真有点道理。” 顾秋容素来是明媚的性子,连自己女儿的玩笑都照开不误。此时见女儿垂眉不语,忍不住去揉她的脸,把钟盈揉的呜呜哇哇乱喊。 “……怎么了?” 陈青安居然关了火,快步从厨房里出来,忧心征询地望着女儿。眉眼清澈,温柔的一塌糊涂。 三路眼神在空中撞上。 顾秋容哪能想到这个,脸上也有点挂不住,清了清嗓子直挥手:“你也别干坐着了,女儿,不去折腾两个菜,招待你的老母亲嘛?” “去就去。” 钟盈踩进软拖,很快又顿住脚步,气鼓鼓道:“……晚上不跟你回家了。” 本来就想好今天不走了。 就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和爸妈说。 总感觉有点羞。 可她这点小伎俩,哪躲得过顾主任的慧眼。 顾秋容噗的一声笑不可遏:“盈盈,合着你在这儿等我呢?真是嫁出去的女儿留不住的心哪。” 钟盈装没听见,飞快一拉陈青安,溜进厨房去了。 - “牛柳你想吃黑椒的还是青椒炒的?” 因为顾秋容偏爱清淡鲜美的粤菜口味,厨房里,钟盈多做了一道xo酱炒带子后,决定用牛柳来打发陈青安。 “我随便。” 钟盈蹙眉,“哪有随便这种做法?” “你就怎么简单怎么来好了,别折腾。” 好吧。 炒菜好的快,钟盈把炒带子出锅,准备喊顾秋容准备吃饭时,发现她家这位顾教授又背身过去,开始专心致志和人讲电话。 她总是有接不完的电话。 钟盈无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瞥了瞥陈青安:“……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哄?” “没,我哪敢。”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钟盈数着微波炉的倒计时,嗓音淡淡:“之前口口声声让我原谅你,连一点……表示都没有,别人的老公好歹会割地赔款,你呢。” 陈青安慢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钟盈说的是什么意思。 可又觉得不对,要是钟盈可以用送礼物哄好,那也太简单,也不是她了。 “盈盈,你想要什么?” 陈青安抿着唇,神色微怔:“呃不对,好像不能这么说……那你给我个类别,大致方向就成。” 钟盈很平静:“不动产吧。” 我还真敢说。 她在心底笑,见陈青安眉心深锁,就更好笑了,尾音拖的轻轻柔柔的:“怎么,你舍不得呀?” “不是。” 陈青安若有所思:“我在想哪种会比较好。” “倒也不用,其实我早就看好啦。” “盈盈你说。”陈青安示意她直接提就可以。 “作为土生土长明城人,你那栋明茵里别墅,背山临湖,还在市区。说我没有一点心动那是假的,但我又很怕。” 她曼声笑道:“那可是明城最知名的old money住宅,万一你把它拿去金屋藏娇了呢?超适合的。” 钟盈哪会不知道陈青安的心结。 对于自己连婚房都不愿装潢,生怕散了的时候惹出麻烦。陈青安一直如鲠在喉,偏偏又无计可施,总在温柔迁就她,再不曾说什么。 而她如今的意思,钟盈相信,陈青安懂。 四目相对。 短暂的安静沉默,两人眼一弯,忍不住都笑。 这一刹那,他们都看见啦。 看见他们的身影,就像细碎星光落在彼此眼里。 “净瞎想。” 陈青安握住她手,眼底笑意抑不住,低道:“真要藏,也是藏你。哪有别人什么事。” 钟盈很嫌弃咦了声:“那种囚.禁play我可没兴趣。” 陈青安:“……” 她又提了一堆诸如你要找个室内设计团队,找个合眼的,不许把装潢监工的活儿推给我之类,看似很难搞,实则极其正常的要求。 陈青安耐心听着,越听越笑。 到最后,也管不了岳母还在,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柔声叹:“你啊你。盈盈,我说你什么好。” 明明心那么软,还硬要装。 他把她从怀里摘出来,认真望着她,清亮又俊俏。 就趁她晃神的那一秒,温热的吻雨点般落在她侧脸,眼睛和唇角。 “……喂!”我妈还在呢。 钟盈红透了脸,嘟嘟哝哝反抗,又被他笑的胸.膛微震,牢牢摁回怀中。 陈青安整个人这行为,就冲动又热烈,一点都不像他,完全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但也好甜。 看着他笑,我也好开心。 钟盈任他抱着,听见他温润的嗓音在耳边流淌:“等从北海道回来,我应该还有一天假,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见见淳安推荐的那位设计师,好不好?” 对了,北海道。 拖延了五个月的蜜月旅行。 钟盈心思完全被带偏了,似笑似嗔的问他:“你觉得我们去北海道会吵架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11 20:48:02~2020-04-13 01:32: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咔吧嗝、37811978 5瓶;西西yeol 2瓶;琚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冬季的北海道, 冰天雪国, 亚洲旅游天堂。 钟盈和陈青安怕折腾, 没有选择从东京经转, 而是较早的航班,直飞北海道札幌新千岁空港。 商务舱可以优先登机。 坐下后,钟盈明显睡眼惺忪, 又没到机组提醒关闭通讯设备的时候, 她揉着眼睛低头看手机。 一旁配送迎宾饮料的空乘, 正好服务到他们这一排,钟盈轻轻谢了声,又低下去继续忙。 反鱼骨式的商务客舱,陈青安碰到她也不难。 他把吸管递到她唇边, 她也就着喝了口, “你等等我,很快就忙好。” 陈青安关切问:“真的不用, 嗯?” “不用, 你别烦啦。” 钟盈阳光明媚的笑。 不是她心大, 也不是她不怕被人骂, 而是钟盈知道自己不会倒。 上次那阵轩然大波后, 一开始,钟盈处境真的不太妙。 因为她心血来潮,自证身份,她从前的微博里的蛛丝马迹,都被网友翻了个遍。 尤其是她上一周和陈青安争吵时, 挂的停更通知,她曾澄清过的自己丈夫是个专业技术人员的,都被人拿出来大作文章。 总之,人家非按头说她是失意落魄大度正室,非要同情她,挣扎也没用。 连带着一位替陈青安说话的患者小姑娘,都被人追着问候,责她居然替“出轨男”说话。 钟盈少不得还去私信,安慰了她几句。 不过有意思的是,她凭这个从网络世界揪出了不少三次元熟人,有前同事,也有师兄师姐们,都是看不下去,拔.刀相助的。 最精彩的是她互关了好久的写字博主,居然是顾秋容带的一位师姐,现在就在明医大护理学院任教。 师姐特别虎,居然冲到一片哀嚎同情的营销号底下回复: “我恳请各位既然闲着,就去看看最新的辟谣,好吗?我师妹婚姻幸福,用不着同情。” “不想看,视频太长,字也太多。” “就是,洗地谁不会啊。” 不讲理的有,还有那种语重心长的:“姑娘,有空就多读读书,少上网好吗?书读的少没有正经工作的女生就容易被骗,围着男人团团转。” 师姐也不客气,一路顺着回复怼下去。 “不好意思。我女博士,有正当职业,没男人。我不是陀螺,转不起来。” 钟盈心里暖暖的,但还是劝他们歇一歇,不必费口舌。 现实就是这样,用钱折腾出的关注度,也要用钱才能对抗。否则就连辟谣也惊不起声响。 好在陈青安有个通天彻地的兄长。 他找了团队,从制作视频到文字编辑,简单明了,又肯砸钱,很快又夺回了话语权。 风向突变仿佛就在一瞬间。 她又从隐忍小媳妇成了神仙眷侣,人人艳羡了。 毕竟那视频画质粗糙,镜头还晃动,美颜更是一星半点都没有。 在那画面里,陈青安依旧眉眼清晰,沉稳淡净。尤其是他那一番冷冽质问,真的是……超带感的。 仿佛B站名场面现场版。 再加上,陈青安那条朋友圈也被人截图,发在微博。 不少人都惊呼,果然帅哥不仅英年早婚,还对爱情忠贞。 只有丑男才出轨。 钟盈看的也很无奈。 凭良心说,只要没有涉及人身攻击,她是不怪那些对她表达同情的人的。 他们也是被错误消息带偏了。 她厌恶的是,明明自己说了请等一等澄清,那些人还居高临下的抨击,以此嘲笑,把话说的很难听。 当真相揭开时,那些人会道歉吗? 不可能的。 所以钟盈告诉陈青安,不必介意,也不用帮忙,她想的很透彻。 她从来吃的都不是什么人设,而是内容,她做出了有质量的东西,所以别人爱看,仅此而已。 所以只要她不做违背道德法律的事,这些风浪,都动摇不了她。 但是吧,现在又有一件新的麻烦事。 就是许多陪伴了她五六年的老粉丝,都叫嚣着让她秀恩爱。 钟盈失笑。 姑娘们的逻辑也很缜密:陈青安是钟盈的,而钟盈是她们的,所以四舍五入约等于,这位帅医生也是她们的自己人。 评论里又是一片嚷。 钟盈冒了个泡,老老实实:“可我真不会秀恩爱。我度蜜月去啦,回见各位,你们也要开开心心的喔。” 众人:“……” 您秀的蛮好的,就这样,保持住。 钟盈正要锁手机,就刷到评论区一条新回复。 “啧,女神做不下去,这就开始走好妻子人设了。就昨天营销号联动,各种铺天盖地的辟谣,你敢说不是买的?” 明显是挑事儿的。 钟盈原本就不是任人搓圆揉扁的性格,冷淡回复过去: “是买的呀,我们乐意花钱,不行吗?我先生清清白白一个人,凭什么被人泼脏水,凭什么忍气吞声?” 钟盈回完这条,机组乘务也来提醒关闭通讯设备了,她不管会被如何看,关了机。 向右侧过去,在陈青安肩上蹭了蹭。 引的他柔和低低笑。 - 之前,钟盈问旅行会不会吵,不是没理由的。 她和陈青安都是计划通型人格。 旅行小分队里有一个自然最好不过,可一旦有两个,真太容易有矛盾了。 他们还没出发前。在家里研究机票酒店、旅行路线时,那情景简直宛如做小组讨论作业甚至是辩论。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相处的方式悄悄发生了改变。 不是说陈青安不纵容钟盈了,他对她的娇纵,连顾秋容都快看不下去了,但陈青安不会再小心翼翼,悬着一颗心去揣测她的想法。 就很舒服,也很自然的状态。 钟盈也体验到了一把王路阳和魏微吐槽里的陈青安。 这人认真起来,不骄不躁,静水流深。偏偏语不惊人死不休,讲着是先入手北海道通票还是现场购票,他都能似笑非笑刺一句,非要逗的她气急脸热。 这不,第二日清晨。 北海道旅行第一站,他们去了旭川动物园。 旭川动物园最有名的就是企鹅巡游表演。 不用隔着玻璃,企鹅们会在动物管理员的监督下,沿着固定路线摇摇摆摆,露出雪白肚皮出来遛弯儿,看上去就很萌。 因为第一班企鹅巡游是在十点左右。 起了个大早的钟盈,原以为会在火车上睡死过去。 可等到登上这班雪国列车后,她只顾看着窗外,连眨眼都感觉浪费。 缓缓行驶的JR列车,轨道上覆满了白雪,淡金的阳光透进车窗进来,窗外就是蓝色一望无垠的大海。 海浪漫卷上岸,和满地雪色连成一线。 难以言喻的唯美梦幻。 钟盈原以为自己也走过许多地方,不就是雪嘛,阿尔卑斯山的冰岛的她也看过,应该不会特别惊艳。 这时候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真的太美了。 她粲然笑着,想拉陈青安一起看。 没想到,陈青安握着手机,默默拍下了趴在车窗边贪看的她。 “啊喂,”早班的列车整节只有他们,也不会影响别人,钟盈就去抢他的手机:“你不会为了报复,就故意把我拍的很丑吧。” 陈青安淡淡扬眉:“……原来你知道自己挺过分的啊。” 他举高手机偏不让钟盈够到,钟盈软软哼了声,别过脸继续看雪景去不理他,就不信他能一直举着。 - 话说昨晚。 日本购物真没多便宜,可陈青安还是陪同这位钟盈小姐,一直逛到百货公司打烊。 出来时,路灯昏黄,漫天夜雪纷飞。 让人不舍得就这样回酒店。钟盈又说想吃夜宵,两人就随便找了家居酒屋进去。 结果,餐单是全日文的,没有图片。 店主也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奶奶,讲不了英文。 “等等。” 钟盈玩心顿起,忽然注视着陈青安,眼睛水润润的:“要不我们打个赌?” “什么赌?”陈青安侧过脸看她。 钟盈神秘兮兮:“不要用日语翻译器,我们就盲点,点到什么就吃什么,怎么样?” 陈青安眉眼一弯:“行是行,就是我对你这个挑食鬼啊,不太相信。” 钟盈当然反驳他。 可惜运气没站在她这边,热气腾腾同时端上来两碗,陈青安那份明显香气扑鼻,而她那碗端上来的东西…… 看上去就很黑暗。 钟盈是在腐国摸爬滚打过的人,对于食物暗黑料理的下限,她被不断刷新过三观,不想再尝试了。 于是,她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把陈青安那碗汤咖喱推到自己面前,埋头安安静静吃了起来。 陈青安:“……” 他能反抗吗? 钟盈点的那碗东西,是真的很黑暗。 可陈青安还是默默吃完了。 妻债夫还,天经地义。 - 然而到了今天,陈青安也还是没好到哪去。 看着只留给他一个背影的钟盈,他可耻地又心软了。 然后又是没有原则的认栽。 “好了。” 陈青安按着她肩,柔声哄:“给你给你。我的错……快拿着,是我请你帮我拿的,还不行么。” 钟盈一把夺过来。 还真不是她想的,那是张拍的很好看的照片。 以前就因为拍照时,她笑容总是淡,偏又是极娇媚的五官,还有无聊人士说过她祸水相,苦命克夫。 这张,连钟盈自己都没想到,她会有这样微微笑着,纯净温柔的时候。 “我这张脸真不错。” “我拍照技术真不错。” 两人居然同时开口,居然异口同声的自夸。 钟盈和陈青安听到对方的话都怔了怔,然后视线一碰,都孩子气的笑起来。 钟盈含含糊糊,“昨晚那事儿,你忘了吧。” 真的太丢人了。 空荡荡的列车,四下无人,陈青安也不答。 钟盈大着胆子,凑上去,在他侧脸吻了一下。 然后垂着眼,低声:“……你忘了吧。” 诶诶诶……还不应? 要不再亲一下? 陈青安默不作声。 为了御寒,钟盈穿的羽绒服。连帽周围裹着圈密密实实的风毛,戴上时可以护住脸,暖暖的。放下时耷拉在那儿,越发衬的她瓜子脸精致小巧,巴掌大。 特别惹人怜爱。 火车开进隧道,黑暗沉笼。 陈青安暗暗扯着她的帽子,扣住。 钟盈伸手去摘,还在嘟哝“谁要在室内戴帽子”之类的话,就被他连人带帽子揽进怀里,低头吻落下去,轻柔滚烫。 气息和心跳声绞缠在一块儿,急切又沉缓。 忽而天光大亮,火车开出隧道。 帽子也早就落了下来。 陈青安不禁有些脸热。 窗外蔚蓝的海水拍岸,雪落一地,这么纯净明亮的风景,他这都在想什么。 他往后退,淡金色的阳光正恰好照在她的睫毛,扇动的时候,她眼中似有细碎的光流转。 然后,钟盈触碰了上来。 比他更疯,她要在阳光下吻他。 - 后来,他们玩了北海道好多地方。 去小樽天狗山白色恋人工厂之类的地方拍了很多照片,温泉滑雪,去美瑛看了那颗大名鼎鼎的孤独圣诞树,虽然不过尔尔,还登上了网走破冰船…… 流冰一般只会出现在极圈。 北海道是世界上能看到流冰,最南端的地方。 鄂霍次克海清澈的纯白冰块铺满了海域,伴随着破冰船前进,咯吱咯吱浮冰碎裂的声音。 天空澄明,海鸥展翼,悲凉又瑰丽。 仿佛到了世界尽头。 低温到手机自动关机,再防风的羽绒服也不抵用,钟盈冻的发抖,纯粹开心的像个小孩子。 晚上回去后,她还津津有味,翻着手机关机前拍的照片视频。 陈青安二话不说,收缴了她的手机,把人拎进被子里,打断了她小女生的浪漫情思。 钟盈这次很乖觉,没多久就蜷在他怀里睡着了。 反倒是陈青安一夜也没睡到整觉。 总要醒过来,摸摸钟盈的额头,看有没有起烧发热的症状。 破冰船甲板上太冷。 她吞了颗晕船药,又是被冰风吹到头痛,回程路上脸色就惨白惨白的。大约是怕他担心,还非要装作没事的样子,真够倔的。 还好,她到底年轻。沉沉睡一觉醒来后,整个人又恢复了神采。 比陈青安还有精神些。 钟盈当然不明白,为什么陈青安困住她不放,躺到快中午才起来。 ……而且还什么都没做,单纯的躺。 咳。 按照他们正常的频率,他不应该放过她才对。 “你是不是……不舒服?”钟盈不禁问他。 陈青安失笑:“盈盈,你倒打一耙的功夫真是见长。” 他这才告诉她,昨晚自己半夜起来看了她多少回。 悬着心也没什么睡意,一夜就过来了。 “噢怪不得,我说你怎么……”钟盈喃喃自语。 “我怎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 钟盈自然糊弄,她也以为糊弄过去了。 直到陈青安压过来,年轻劲瘦的身体热的不同寻常,又很熟悉,很突兀的……压迫感。 “就你那身体,就是你想,我也不敢。” “……谁想啦?!”钟盈脸红到耳朵尖,反驳道。 “乖。” 陈青安揉了揉她红红的耳朵,清淡雅致:“反正欠一罚十,慢慢还。” - 两人磨蹭闹腾,直到午后才出门。 这天已经是在北海道的最后一日,计划表上的所有地方都已经去完,剩下半天自由时间,陈青安和钟盈商量好,决定去伏见稻荷神社转一圈。 札幌的神社不如京都出名,位置也偏僻。 下了出租车,钟盈和陈青安感觉周围除了他们,似乎谁也没有。 雪还在安静的落。 落了陈青安一肩。他今天穿了件烟灰色长风衣,越发衬的整个人身量修长,宽肩窄腰。 标准的唇红齿白,翩翩佳公子的长相。 钟盈瞄了一眼又一眼。 只是越走越慢,都快落到他身后去了。 不是她消极怠工。 而是神社周围偏僻少行人,自然没人扫雪。她这双短款雪地靴踩进大片纯白棉花糖似的雪地里,深深陷进去,很快就沾湿了裤腿。 “对这个所谓的蜜月旅行,你有什么感触吗。”钟盈分散注意力,故意问他。 陈青安叹息:“我怕说出来你鄙视我。” “这不至于吧。” “我这几天一直在反省,自己为什么要上班。做个游手好闲富二代不快乐吗?” 陈青安侧过身,抬首看着远处蜿蜒的神社鸟居,弯唇笑的温柔:“……这才是人生啊。” 有你有我,有漫漫雪色。 这不想上班的吐槽太真,钟盈忍不住大笑。 又听他说: “盈盈,等以后我们老了,退休了有大把时间,就去瑞士北海道或者洱海之类的地方买栋房子,一年分季节去住。” 陈青安认真沉吟了一会儿,继续道:“嗯,而且房子千万不能买的大,小小的够住就好。” “为什么?”钟盈笑着问。年轻时候喜欢住大房子,老了倒不愿意了,这是什么逻辑。 “傻姑娘。” 陈青安笑容渐深,气定神闲道:“买大了有空的房间,万一将来儿女来投奔我们怎么办?还是小点好,这样就永远只有我们两个……” 他话至一半,被钟盈没好气抓着丢过去的一捧雪,给打断了。 这种奇妙言论,真是只有陈青安能说的出来。 钟盈脸红,又有点好笑。 她没法想象陈青安给人家当爸是什么样,就像陈青安也觉得她还是小朋友,哪能当妈。 总之,唉。 她心思飞转,却没发觉陈青安往后退,忽然堵在离她很近的地方。 “做什么?”钟盈嗔道。 陈青安眉眼柔和弯着,“上来,我背你。” “啊?不用了不用了。” 钟盈想都没想就拒绝。 她没这么娇气。难道真跟妈妈说的似的,她是一直顶着婚姻之名,行谈恋爱之实? “你让我试一下。” 陈青安拉着她不放,还是笑:“我都三十了,连女孩子都没背过,你不会让我五十岁再尝试吧。” 钟盈拗不过,最后还是安静伏在他背上。 连工作人员都没有的神社祭台,除了雪落,只有她和他。 天地都寂静。 假如有人旁观,也不会问他们的姓名。 只知道这是个年轻俊朗的男人,背负着心爱的妻子,在漫天飞雪中前行。 钟盈吹着落在他肩上的晶莹雪花,声轻语软:“你知道嘛,老公。” “嗯?”陈青安温柔的应。 “那天你师门聚餐,就下很大雨的那天,你冲进雨里,我心里有多感动。” 钟盈想起过去,好多好多过往,视线渐渐起了雾:“当时我在想,我何德何能,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那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陈青安唇角翘起:“要知道你原来吃一招,那我早用了。” “那我也问你,”钟盈纤细手臂圈住他颈项,语气犹豫:“……我有没有特别让你生气的时候?” 陈青安不答。 钟盈又问了遍:“有没有。” “……有。” 陈青安笑容无奈:“你可能都记不得了,我向你求婚那天,你是答应我了,但连条朋友圈都没发。” “结果第二天,”这件事显然闷在陈青安心里很久了,他还不肯释怀:“嗯哼。姚雪风从英国回来,你到机场接她,还发了条朋友圈。” 钟盈默了默,弱弱道:“……我真有这么过分吗?” 第二天那条朋友圈,还不把陈青安气到内伤啊。 “你猜。” 他轻轻笑了声,不想翻旧账,让她内疚。 眼见前面就是鸟居山路台阶,明显有人踩过扫过的,陈青安把她放下来,轻描淡写:“过去都过去了,我重新求一次婚呗。” 钟盈啊了声。 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怪你,上次我说的的确不真。” 陈青安缓缓单膝跪下去,在她面前那片雪地。 他真从风衣口袋里,翻出一枚钻戒,光明璀璨,火彩斑斓,捧到她面前。 “钟盈,我想娶你从来不是因为我们门当户对,彼此合适。而是因为我爱你。” “这辈子,我都只想和你在一起。” 陈青安仰望着她,温柔眼中满是眷恋的细碎光芒,“请你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曾经有人告诉过钟盈,好的婚姻和好的原生家庭一样,都能成为滋养人的沃土。 她运气好,真的遇到了。 眼前这个男人,兄长般扶持她督促她,又愿意做最温和宠溺的丈夫,永远守在她身后。 不止被爱,他更教会了她爱人的力量。 钟盈咽了咽喉咙,拼命忍住泪意:“……以前总是别人问我,今天换我问你好了。” “你觉得我嫁给你是因为钱吗?” “不是。” “那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我颜控?或者我比较渴望婚姻?” 陈青安否认:“我知道都不是。” 白雪皑皑,落了一地。 荒无人烟,连天地都寂静。 一路向上蜿蜒的朱红色神社鸟居,映着白雪纷飞,静谧又神秘。 “那不就行了。我嫁给你,当然是——” 钟盈嫣然一笑,眼含热泪,声音无比清晰。 “陈青安,是因为我爱你。” 我当然要留在你身边。 视线已然模糊。她不知道这座神社供奉的是哪位神仙,但祈祷一下,总不会有错吧。 那她会悄悄许下心愿。 岁岁年年,暮暮朝朝。 “醉笑陪公三万场,不用诉离殇。” (正文完,2020/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