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花开了吗》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蔷薇花开了吗》作者:程渊 文案: 1. 柳明修八岁那年,家里来了个小姑娘。模样白嫩,大眼长睫,活脱一只成精的洋娃娃。 什么都好,唯独一脸的冰冷叫他格外不爽。 柳明修站在琴梯上,双手插兜,姿态高傲地命令:“喊哥哥。” 谢蔷面无表情,不屑轻哼,扭头就走。 2. 从小柳明修就知道,谢蔷是家族官方指定的未婚妻,非娶不可。 旁人问:“听说你以后要和谢蔷结婚,是不是真的?” 柳明修冷哼,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放他妈的屁,你看看她那张冰山脸,我要娶她,我就是狗!” 直到某天,有人冲进课室撕心裂肺地喊:“柳明修!不好了,你媳妇跟人跑了!” 那年谢蔷十六岁,和隔壁班班草早恋,手挽着手从柳明修面前经过,柳明修当时就发了狂。 3. 在谢蔷印象里,柳明修是骄傲的,天上地下唯他独尊,从不把谁放在眼里。 当晚柳明修却喝得烂醉,红着眼把她堵在墙角,“我要你立刻马上,和那个奸夫分手!” 谢蔷手抱身前,懒洋洋地抬眸,“那天你说,你要是娶我,你就是什么来着?” “……” 柳明修闭上眼,话语艰涩:“我错了。” “嗯?” 所有的年少轻狂,终于在那一刻溃不成军。 柳明修低头用力吻上她的唇,“老婆,我错了。” -很多很多年以后,谢蔷依然记得,那晚月色真美,小巷里的狗叫声经久不绝。 人渣纨绔VS冰皮美人 1.社会背景半架空,文中涉及人物、学校、企业背景均为虚构。 2.男女主角均已成年。 3.剧情仅为人设服务,主角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小说仅供消遣,请勿上升现实,更不要上升作者本身,相互尊重,理性看文,非常感谢。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相爱相杀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蔷,柳明修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飞机穿过云海,在跑道上短暂滑行后停稳,广播中响起惯例的到达播报声。 空姐走近靠窗的位置,轻轻推了推女生肩膀,温柔地提醒:“谢小姐,航班已经到达,是否需要帮您联系司机接送?” 一直闭目靠在椅背里的女生缓缓睁开眼睛。 阳光穿透机舱,将视野照得一片澄亮。窗外是宽广的机场跑道,往上蓝天万顷,猎风无声。 药物副作用让她足足昏睡了整个机程,从洛杉矶到南城,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此刻她只觉得头痛。 谢蔷用手背遮挡眼睛,阳光太过刺目。她缓了缓精神,从衣兜拿出手机,按下开机键。 画面闪烁几秒后,机身震了震,推送进来一条微信消息。 【外面媒体很多,我在通道口等你。】 是十五分钟前,沈文清发来的。 谢蔷把手机重新揣回衣兜,起身对空姐道:“不用了,有人来接我。” - VIP通道内,谢蔷在前面走,助理在身后推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跟随。 她在女生中算是高挑纤瘦的那一挂,一米七三的个子,一双腿更是长得逆天。矮个子助理被淹没在行李堆里,要不断伸长脖子确认谢蔷的位置,以免眨眼便被抛下。 助理追在后面,满额是汗,气喘吁吁地喊:“谢小姐,你等等我,你等等——” 谢蔷忽地停下脚步。 助理没刹住车,直挺挺地撞在她后背。 谢蔷转过身,对她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她掬了一捧水,扑在脸上。凉意透过皮肤渗进去,压下倦意。 在洛杉矶人迹罕至的别墅庄园里休养了两年,回到国内,难免不习惯这里的人多嘈杂。 她在镜前洗手,外面走进来两个女生,边补妆边闲聊。 正在涂口红的女生说:“今天机场外面好大动静啊,是有什么明星要来吗?” 另一女生在扑粉:“好像是有个大提琴演奏家回国了,背景特别强,十三岁的时候就把国内外音乐大奖拿了个遍,十四岁就开个人巡回演奏会了,我有个朋友还是她的乐迷。” “啊?那她今年几岁?” “十八、九岁吧,和我们差不多大,不过她有两年没消息了,这次回国才会那么受到媒体关注。” 女生洗完手,左右没看见手纸,回头才发现洗手间内除了她们还有别人。 女生对谢蔷说:“不好意思,手纸在你那边,可不可以……” 谢蔷原本背对着她们,安安静静听她们讨论,全然把自己置身事外。听到女生突然开口,她顿了顿,扯下两张手纸,递过去。 女生接过:“谢……” 后面第二个谢字还没说完。 谢蔷不想让旁人看见自己,递纸巾的时候只是稍侧了点身子,从对方角度最多只能看见她的侧脸。 但无济于事。 她长得实在太漂亮了,是那种令人过目难忘的美。肤白唇红,气质清冽,一眼便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女生愣在原地,双唇微张,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人。 曾经无数次在新闻海报中看见的少女与面前的脸孔完美重合。 几秒后,女生震惊地尖叫:“谢谢谢谢谢蔷啊——!!!” - 谢蔷刚走出机场,就被媒体重重包围。 她鼻梁上架着巨大的、足以把她的脸遮掉三分之二的黑色墨镜,眉心紧拧,神色不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谁惹谁死”的气场。 记者在前头相争拥挤,为了抢到第一手新闻使出浑身解数,要不是现场有安保拦着,分分钟能直接把话筒怼到谢蔷脸上。 记者问:“谢小姐,是什么让你决定回国的?” 谢蔷面无表情,毫无诚意地说:“午夜梦回,突然醒悟,感受到祖国对我的呼唤。” 记者:“两年前的慕尼黑国际音乐大赛,你为什么临时决定退赛?” 谢蔷:“承袭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谦虚礼让,把奖项让给有需要的新人,毕竟我想拿的时候随时都能拿。” 她无心应对媒体,敷衍了事地答完几个问题后,稍稍偏头,示意保镖把闲杂人等拦下,绕过记者大步朝外走。 沈文清站在车旁,替她拉开车门。 记者仍然穷追不舍:“谢小姐谢小姐,两年前你突然在音乐界销声匿迹,外界有传你和这位沈先生来往密切,可以回应一下你们的关系吗?” 谢蔷坐进车里,摘下墨镜,没什么情绪地玩着脚架,“你们是什么美食杂志派来的么?” 记者愣了下,没反应过来:“不是,我们是……” “不是吗?”谢蔷美目一弯,对记者笑得格外温柔,“我看你们一个个都挺会添油加醋的。” - 跑车驶出机场大道,将穷追不舍的媒体抛在脑后。沈文清开了敞篷,凉风一下子灌入,混合着南城夏天独有的闷热。 谢蔷坐在副驾驶座里,长发被风吹得飘舞。 她迎风点了根烟,微微眯起眼,深汲一口,烟雾沿着红唇一溜儿滚出,弥漫在她美丽的面容。 沈文清侧眸看她一眼,“有哮喘的人少抽烟。” 谢蔷手肘晾在车门边上,将吹乱的发丝捋至耳后,指间夹烟,懒洋洋地托着脑袋,倦意很浓。 “新药副作用太大了。”她说。 从洛杉矶到南城,十九个小时的机程,她就没一分钟是清醒的。 不靠抽烟打发,这日子压根没法过。 沈文清说:“虽然你已经通过了评估测试,但停药容易产生戒断反应,之后会根据你的情况逐渐减少药量。” 谢蔷耸耸肩,不可置否。 驶入市区,眼前的高楼景象逐渐变得清晰。撞上早高峰时间,高架上车流密集,远远望去,宛如蜿蜒的黑色河流,四通八达地贯穿整座城市。 沈文清忽开口道:“说实话,我有些意外。” 谢蔷侧眸看他,“什么?” “你会主动提出要回来。”沈文清说。 谢蔷汲了口烟,猩红火光在她指间闪动,袖口随着她抬手的动作收上去一截,露出半段纤白手腕。 尽管随着时间流逝,疤痕已经褪得很淡,但仍然不难发现,那上面一道一道深浅交错的伤口。 谢蔷偏头望向车外,风景在她眼中飞退,如光掠影。 她轻声说:“就像你说的,人不能总活在过去,我也不可能一辈子躲在洛杉矶的别墅庄园里,每天放放羊,数数牛,日落西山的时候吹着蒲公英荡秋千,然后等待第二天太阳升起,一日复一日……那样我这辈子就算废了。” 沈文清唇角微弯,欣慰地说:“看来你是真想通了。” 沈文清从裤兜摸出个什么,递过去:“对了,这是你之前在国内用的手机,我托朋友修好了。” 谢蔷接过,低声说了句谢谢。 在洛杉矶那两年,她断了和国内的一切联系,毫无预警地消失在所有人眼中。 身边相熟的朋友都快找她找疯了。 短暂开机画面闪烁后,积压上百条的信息瞬间疯狂涌出。 手机直接被卡爆,一条还没显示完,立刻被另一条刷下去。 提示音足足响了十分钟,谢蔷掌心被机身震得发麻。 界面堆满了各类微信、短信、未接来电提示,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是一个备注为“明修”的名字。 她点开对方的微信头像。 背景是他们的合照,那年她还在读高一,男生背着她走在回家路上,头顶星空夜晚,路灯昏黄,校外的林荫小道树影婆娑。 她抱着男生的脖子,下巴搁在他颈窝里,笑容很温柔。 男生鼻梁高挺,唇薄如锋,深深的双眼皮开成扇,唇角微扬,清冷又骄傲。 从上到下,99+的未读消息,从两年前她突然消失的那一天起。 明修:【谢蔷,你在哪里?】 明修:【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明修:【为什么放弃慕尼黑的比赛?】 明修:【谢蔷,你答应过我你会回来的。】 明修:【我去了伯克利,他们告诉我你根本就不在那里!】 明修:【两个月了,谢蔷,你到底在哪里?】 …… 谢蔷一条条往下翻,屏幕微光在她瞳眸中闪烁。男生从小便不是好脾气的那一挂,甚至说脾气很坏也不为过,自恋、自大、幼稚、自以为是、臭屁还傲娇……所有被宠坏的少爷脾气他应有尽有。 因为柳谢两家是世交,从小他们就定了娃娃亲。她九岁那年柳明修八岁,打从第一次见面,他们就相互看对方不顺眼,每天都致力于该如何把对方弄死的伟大事业上。 后来能牵手成功,实属太阳从西边升起,哈雷彗星撞了地球,母猪爬上树来了一段野狼disco再串烧江南style一样的奇迹。 谢蔷自己也不敢相信,臭屁如柳明修那种人,谈恋爱以前对你爱答不理,谈恋爱以后却时时刻刻守着手机,超过三分钟不回消息铁定能把他气得炸毛。 何况这回她还迟了两年,柳明修不被气得螺旋爆炸才怪。 往下的未读消息,大多是柳明修单方面锲而不舍的每日打卡: 【谢蔷,你他妈不回我消息的第67天。】 【不回我消息的第68天。】 【不回我消息的第69天。】 【不回我消息的第70天。】 …… 打卡计时一直到第640天戛然而止。 第641天的时候,柳明修没有再像个打卡机一样发来每日惯例的计时记录,而是发来了一张截图。 那是三个月以前,谢蔷在沈文清的陪同下,出入洛杉矶某所私人医院,上台阶时她刚好崴了一下脚,沈文清顺手扶了她一把。 通过记者从有心角度拍摄,后期细节模糊处理,两人看起来就像在大庭广众下毫不避嫌地拥抱。 谢蔷当时人在国外,又住在那种与世隔绝的别墅庄园里,对这条新闻在国内引发巨大轰动的事情一概不知。 她点开截图,放大,看见标题上明晃晃地写着: 《天才大提琴少女国外私会神秘男子》 《谢蔷惊现洛杉矶街头,与一男子举止亲昵》 《两人共同出入私家医院,谢蔷疑似怀孕》 谢蔷:“……” 我敲里吗哦。 脚崴了被扶一下就说是拥抱,出入医院就疑似怀孕,看见短袖子就立刻想到白胳膊,想到杂交,想到私生子,全世界可就数这些八卦记者想象最跃进了。 自这张截图后,柳明修没再给她发过消息。 在柳明修的世界里,宁为玉碎,绝不为瓦全。 她要是真红杏出墙,柳明修不买个杀手偷偷把她干掉都算是对她爱得深沉。 谢蔷想了想,点开键盘,尝试敲了一段话: 【明修,我回来了。】 不出所料,消息并没有发送成功。 那串绿色的对话框旁边,多出了一个小小的,红色的,圆形的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 因爱生恨,恨而拉黑,向全世界宣告本宝宝已经生气了,你已经把本宝宝惹毛了,你他妈要是再不来哄哄我,我就跟你掰——非常符合他柳明修一贯的行事作风。 前面十字路口,往左是学校方向,往右回公寓。沈文清手扶在方向盘上,偏头问她:“先送你回去休息?谢叔叔交代过,别让你太累。” 谢蔷刚才还因为药物作用满心只想找个大床栽进去睡到地老天荒,这下被气得头不晕了,脑不胀了,整个人都精神了。 她拨出柳明修的电话,起先几通无人接听,最后一通没响三声却被挂断。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柳明修这个狗东西一直在电话旁边! 他就是故意不接的! 谢蔷现在只想拎起柳明修的衣领凌空旋转360°过肩摔,把他摁在地上反复摩擦摩擦再摩擦。 谢蔷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扔包里,怀揣着想要去哄一哄男朋友的伟大愿望,用“你他妈竟敢不接我电话,今晚就让你知道谁是你祖宗”的冰冷语气说: “有件事要办,送我回学校。” 作者有话要说:谢蔷:办什么事,办我男朋友。 - 写了太多温柔男主,这次想写点儿不一样的。作者放飞自我调剂之作,主体沙雕,不考究。 感谢支持(づ ̄3 ̄)づ - 推荐基友新书《顶流也想谈恋爱》,作者:年深不见 (前期校园,后期娱乐圈追妻火葬场,超好看千万不要错过~) 文案: 丁瓒年少成名,仅靠一张脸混成了娱乐圈顶级流量,女友粉无数。 只有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易南烟知道—— 某人怼天怼地,自恋又腹黑,一堆少爷病。 易南烟偷偷爱了丁瓒许多年,没有结果。幡然醒悟后,决定放过自己,走得果断决绝。 而后,一贯放纵不羁爱自由的丁瓒严重自闭了,一心只想把他的‘小媳妇’哄回来…… - 某日,媒体拍到他与神秘女子幽会,举止亲昵,进入豪宅一夜未出。 各路营销号下场带节奏:#丁瓒新恋情曝光#。 粉丝:“假的!!炒作!!崽崽是我们的!” 丁瓒借着酒劲连发三条微博: 【老子追了三年没追上!】【@易南烟,出来,你欠我一个名分!】【我老婆不要我了怎么办?】 粉丝:“……” “如果我们说爱豆被盗号了,是不是还能抢救一下?” - 易南烟好不容易抢过手机把微博秒删,却被喝得烂醉的丁瓒没羞没臊地把按在沙发里。 他低头靠近,轻声地哄着:“南烟,回来我身边好不好?” 南烟推不动他,面无表情说:“滚。” 丁瓒在她耳边坏笑,“你陪我滚啊。” 第2章 长松中学高三开学,红榜外围被挤得水泄不通。 学生努力踮脚伸长脖子,企图在密密麻麻的年级排行榜上找到自己的名字。 人声熙攘中,不知哪个男生哀声抱怨了句:“第一名怎么又是柳明修啊,这他妈考了734,理综满分,数学满分,还要不要别人活了?” 旁边女生不屑嗤声:“就你还想跟柳明修比?柳明修交一科白卷总分都能比你高!” 在长松,男生们的梦想有三,总分700,名校录取,成为柳明修。 女生们的梦想也有三,总分700,名校录取,成为柳明修的女朋友。 三个梦想的难度级别分为:一般,普通,地狱。 男生恨自己不是柳明修,女生恨柳明修看不上自己。 女生深深叹气:“不知道柳明修什么时候才能看见我……” 另一女生忍不住嘲笑:“得了吧,早就有人传出来,柳明修找的女朋友必须是肤白大眼黑长直,身高不低于一米七,腿长不得少于105公分,七科总成绩要在700分以上,考不上北大清华的选手一律免谈……哦对了,就算你能通过以上条件,有一点你肯定满足不了。” 女生问:“是什么?” “柳明修说了,他喜欢会拉大提琴的女生,你会吗?” “……” 这算什么变态癖好? 大提琴控吗这是。 一群女生还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忽然听见有人喊:“第二名的位置怎么空缺了?” 上学期期末考试,柳明修以734分的总成绩拿下年级第一,毫无悬念。 第三名是隔壁班一个叫慕晚的男生,总成绩731分。 第一名与第三名之间的位置是空缺的。 学生们低议纷纷,觉得今年的成绩排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灵异现象。 有人留意到红榜最下方,用来公示转学生成绩的那一栏—— “一班有新来的转学生!也考了734分,和柳明修并列第一!” - 篮球场上,男生穿过重重防守,轻松跃起,将篮球扣入框中。 大长腿落地,和身旁队友交互击掌,场边一众女生撕心裂肺地嚎着“柳明修柳明修柳明修”,有几个情绪过于激动的,捂着心口差点当场晕过去。 柳明修顺着场边尖叫声望过去,目光短暂扫过,从不会为谁停留。 他柳明修不仅家世煊赫,成绩出众,长得帅绝人寰这件事全世界都知道。 女生们心甘情愿地为他疯,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只不过是件每日都必须上演的寻常小事。 李伊在一众女生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走来,递上水杯,磕磕巴巴地说:“那个,水……” 柳明修垂眸看了眼,接过,不咸不淡地说:“谢了。” 他拧开瓶盖,仰头,颈脖线条拉得修长,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有种张扬的性感。 李伊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整张脸都憋红了。 心跳飞快,仿佛下一秒就会因为窒息晕过去。 喝完水,柳明修随手把空瓶扔进垃圾桶。球场上大多数人已经散去,他捡起篮球,一遍又一遍地瞄准球筐,投篮。 与其说是练习球技,不如说是在发泄。 傻子都能看出来,柳明修这段时间心情不佳。 杨夏倚在球架边上,随口一提:“诶,明修,你听说了吗,谢蔷要回来了。” 咚! 篮球用力砸在篮板上,很大一声震响,几乎要砸碎了。 “别给我提她的名字!”柳明修沉声说。 李伊吓得肩膀一缩,怀里课本差点没抱稳。 舒宁拿胳膊肘捅了捅杨夏,眼神示意,让他少说废话多保命。 三个月前的某一天起,柳明修开始频繁地更换女友。 选拔要求极为苛刻,身高不得低于一米七,腿长不得少于105公分,必须是肤白大眼黑长直,长发及腰,自然卷的不要,风吹起来头发扬起的弧度不好看的也不要。 最重要的是,还必须得会拉大提琴。 这条标准流传出来的那一天,全校女生都疯了,校外门口开班教学大提琴的老板也疯了。 一般女生只知道,成为柳明修的女朋友,是她们人生的终极梦想。 只有杨夏和舒宁这两个从小和柳明修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朋友知道,柳明修最近一系列的反常举动到底是为了谁。 柳明修扯下挂在篮球架上的外套,衣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屏幕上推送进来一条实时娱乐新闻: 《天才大提琴少女谢蔷回国,机场神秘男子现身接送》 《神秘男子疑似在三个月前与谢蔷一同出入洛杉矶私人医院》 《两人姿态亲昵,男子亲自为谢蔷拉开车门》 柳明修盯着那条新闻,点开记者在现场抓拍的照片。 女生鼻梁上架着巨大的黑色墨镜,几乎遮掉了她三分之二的脸,神情冷淡,出了通道便快步朝外走。 男人为她拉开车门,挡掉身后媒体追逐,许是担心她会磕碰到门沿,她弯腰坐进车内时,男人还贴心地用手护住她的头顶。 柳明修将照片放至50倍大。 画面清晰得连她的汗毛都能看见。 她抬头对男人笑了笑。 笑意极淡,唇角上扬的弧度极难察觉,一般人甚至很难分清那到底是唇角自然上扬的弧度还是微笑的弧度。 但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都别想逃过他柳·显微镜男孩·明修的眼睛。 那张脸柳明修曾经在夜里梦过千百遍,那张嘴他也曾经抱着亲过千百遍,谢蔷从头发丝儿到脚趾甲盖,甚至左边屁股上有一颗红色心形的胎记,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谢蔷。 就是对着那个男人笑了! 对着除了他柳明修以外的异性生物笑了! 柳明修脸色一沉,心情非常暴躁。 - 跑车开进学校外围,远远看见高挂在教学楼顶层,瀑布般直泻而下,气势恢宏的几道红色横幅: 《欢迎谢学姐回国》 《欢迎谢学姐回来长松》 《恭喜谢学姐勇夺年级第一》 沈文清忍不住戏道:“走了两年,你在学校还是那么受欢迎。” 谢蔷对着镜子整理长发,神色悠然地道:“还可以吧,小学弟们都太想我了。” 两年前她读高一,现在回校重读高三,相当于留了一级。照理来说,当年的同学均已毕业,她转校回来的事也处理得十分低调,不会引起太多注目。 但长松中学初中部和高中部是相连的,抵不住她以前在学校的名气,是一众男生心里的月光女神。以至于两年后初中部的小学弟们升上高中,一个个仍然对她惦念不忘。 谢蔷走进学校的时候,临近校门旁边的那栋教学楼都沸腾了。 走廊人满为患,小学弟们撒花的撒花,吹口哨的吹口哨,一个个声嘶力竭地嚎着“谢蔷谢蔷”“女神看看我看看我”。 谢蔷沿着尖叫声望过去,目光不经意扫过,几个男生捂着心口怦然倒下,能被女神看上一眼,这辈子死也无憾。 校保安特地为谢蔷铺了一道红毯,从门口一直延伸到教学楼,坚决不让这俗世该死的尘埃玷污女神圣洁的双脚。 教导主任亲自出来迎接,热泪盈眶地抱住她,“小蔷,你可算回来了!” “诶,姑妈。”谢蔷轻声应。 走完红毯,沐浴完男生们爱慕的目光,又和姑妈在教导室里唠嗑了整整半小时,喝完一盏茶和磕了一大包瓜子后,谢蔷才记起今天回校的主要目的。 谢蔷换好校服,站在镜前系衣扣,“对了姑妈,柳明修在哪个班?” “一班,和你一个班。”姑妈也是谢家的人,自然是知道谢蔷和柳明修从小定了娃娃亲的事,也知道谢蔷当年还在读高一,柳明修还在读初三的时候两人就牵手成功了。 但最近学校里的那些风言风语,她还没拿捏好要不要告诉谢蔷。 谢蔷见姑妈欲言又止的,眉梢一挑,“怎么了,是不是柳明修在背后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姑妈知道自己这个侄女冰雪聪明,什么都瞒不住,叹了口气,只好把柳明修最近频繁换女友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姑妈苦口婆心地劝道:“小蔷,你也不要着急,毕竟年轻男孩子么,玩心大点是有的,只要他的心还在你身上……” 谢蔷听着,不徐不缓地把衣扣系好,没有回应。 姑妈用词委婉,生怕她受不住刺激,回校第一天就闹出血案。 外界只知道谢蔷在大提琴上造诣出众,却很少有人知道她十三岁拿下国际大提琴组音乐大奖的那年,还顺带拿了个全国青少年组柔道冠军。 一般女生出街都要提防着点小偷流氓,碰上谢蔷,身边朋友只会胆战心惊地劝阻:你下手轻点,别把人给打死了。 姑妈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谢蔷的脸色,声音开始颤抖:“你们有什么误会坐下来好好沟通,能动口的千万不要动手……” 谢蔷系好衣扣,又去整理领口的蝴蝶结。 动作慢条斯理,优雅无伤,犹如女王高姿态的驾临,从头发丝儿到脚趾甲盖,都进入完美的备战状态。 谢蔷提起沙发上的书包,往单肩一甩。又抄起笔筒里的一把剪刀,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外走,“知道了姑妈,我会和他好好谈的。” 姑·教导主任·妈:“……” - 谢蔷首先回了一班。 在课室里转了一圈,没看见柳明修这个王八羔子。 现在还是上课时间,体育课,学生都去了大操场,班上只剩下几个病号和提前回来发试卷的课代表。 谢蔷随手抓住一个男生,问:“柳明修人呢?” 男生被吓了一跳,立马就认出了谢蔷,“谢、谢学姐啊!” 谢蔷说:“我上来的时候经过操场,柳明修没在那。” 男生挠着后脑勺,懵逼道:“他刚才还在球场打球呢,现在不知道去哪了。” 谢蔷又问:“知不知道他现在的女朋友是谁?” “谁记得清啊,他隔几天就换一个女朋友,换得比衣服还勤快。”男生说。 谢蔷揪着男生的手缓缓松开。 果然,不是流言,不是污蔑,而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实。 (怀疑)她红杏出墙一尺,柳明修这王八羔子就要出墙一丈。 半点儿都不能服输。 谢蔷不由捏紧了兜里的剪刀,在脑海里演绎了一万遍把柳明修碎尸万段的场景。 谢蔷没耐性再慢慢找下去,直接掏出手机,第N次拨出柳明修的电话。 - 楼道拐角,手机铃声交织着女生的哭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不绝。 柳明修垂眸望着屏幕上不断闪烁的来电提示,那串号码烂熟于心,备注名是“老婆婆”。 李伊跪在地上,攥住柳明修的裤脚,哭求道:“求求你,不要和我分手,你要我干什么都可以,我是真的喜欢你……” 柳明修始终连一个正眼都没给她,低声说:“你是什么,凭什么和她比?你也配?” 李伊是柳明修这三个月以来,交往的第三十六任女朋友。 李伊对自己很有自信,她身高一米七,体重四十五公斤,三围完美符合36/24/36的黄金比例数值,肤白大眼黑长直,还会拉大提琴,虽然水平算不上顶尖,但好歹也是从小到大被音乐老师口口称赞的“才女”。 她算是柳明修历任女友里,最符合柳明修条件的一位。 李伊自信满满地以为,柳明修一定会不可自拔地爱上她,为她疯,为她狂,为她哐哐撞大墙。 可她刚才不过是上楼时看见外墙挂着的横幅,得知那位传说中的天才大提琴少女回国的消息,又听见楼上楼下男生集体为她疯狂高喊,心理柠檬精作祟,忍不住咕哝了句: “谢蔷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看她大提琴水平也就那样,我比她好多了。” 李伊发誓,那句话她真是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的。 偏偏,丝毫不差地落入了柳明修的耳朵。 柳明修脸色马上就变了。 当场就要和她分手。 没人知道,他们确认关系这三天,李伊明面上顶着“柳明修女友”的光环,享受着女生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背地里却只能干些帮柳明修抱书包,打水,洗饭盒,送水瓶,等等女仆一样的工作。 别说接吻了,柳明修半根手指头都没碰过她。 甚至,连眼尾一个余光都不会给她。 李伊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柳明修无动于衷。 他的心思始终在那串来电显示上。 目光像是被人用502胶水黏在了上面,半秒都不曾挪移。 李伊不甘心,想握住他的手,“明修,你听我说,我真的——” 没等李伊说完。 柳明修忽然用力甩开了她的手。 柳明修看着被李伊碰过的手背,眉心紧拧,充斥着深深的厌恶。 他对舒宁说:“纸巾。” 舒宁深深叹气,掏出纸巾递过去,好心劝李伊:“你明知道明修有洁癖,干吗非要碰他?” 李伊跪坐在地上,怔然,满脸泪痕。 柳明修一开始是对她的漠视,现在则是彻底的厌恶。 她不是不知道柳明修有洁癖。 可她也分明听说过,柳明修在很早以前,有一个交往了一年多的女朋友。 一年多的时间,情侣间该干的事肯定都干过了,柳明修也是个正常的男生,他不可能从来没有和女朋友牵手接吻拥抱,甚至更深一步的念想。 李伊不相信。 柳明修扔下擦手纸,转身往外走。 李伊脑子忽然像被什么劈中,霍然站起,发疯般冲过去从背后抱住柳明修: “明修,你别走——” - 谢蔷从楼下上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女生满脸挂泪,撕心裂肺,从背后死死地抱住柳明修,做出一副一哭二闹三上吊,你要是敢说不爱我,我就当场死给你看的古早言情剧里小白花女主的作态。 问题是正主在这儿呢,您他妈算哪根葱?古早言情剧亡了几百年了,现在不流行你这种小白花女主了你知道吗。 谢蔷站在楼道拐角,手机屏幕上的光忽明忽暗地闪动,映出她美却清冷的面庞。 眼神寂静,无声看着面前的一出好戏。 握手机的手缓缓垂下,耳旁通话连线的声音和男生口袋里传出的来电铃响不言而喻地契合。 在这寂静的,混合着女生哭声的楼道中,异常清晰刺耳。 柳明修也正望着她。 目光毫不避忌,带着一丝挑衅和讽刺。 他隔着衣料,不碰到李伊半点,无情掰开了环在自己腰上的那双手。 然后一步一步,从台阶走下,走近她。 柳明修盯着她,微微眯起眼,唇角勾起讽笑:“谢蔷,你还记得要回来?” 谢蔷维持着抱手倚在墙边的姿态,冷冷抬眸,“柳明修,今晚跪榴莲还是学狗叫,自己选一个。” 第3章 两人气势汹汹,剑拔弩张,眼神对视之间,已经大战了三百多个回合。 男生很高,谢蔷望向他时必须微微扬起下巴。 久而久之,脖子有点儿酸。 柳明修走下最后一格台阶,来到她面前,颀长身躯将她堵在墙角,眼前光线被遮挡,世界变得暗无天日。 谢蔷眼瞳不由自主地闪了两闪,心里真是哔了个拉布拉多比熊哈士奇萨摩耶杜宾柯基边境牧羊狗了。 按岁数,她比柳明修要大上一岁,在一起那年她读高一,十六岁,柳明修读初三,十五岁。 谢蔷刚上高中那年身高就突破一米七了,这边不比北方,一米七以上的女生少有,即使是搁在男生堆里,一米七几的女生也属于格外显眼的那一拨。 而男孩子的发育时间总比女孩子更晚些。 初三那年柳明修和谢蔷同等身高,但碍于他比她小一岁,初中部和高中部中间间隔的那条马路,就成了两人间难以逾越的鸿沟。 谢蔷至今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从了柳明修。 其实她的性格和柳明修很像,从小家境优越,天赋出众,听着长辈和旁人的赞美声长大,生来刻在骨子里的骄傲,导致性格多少有些傲慢和目中无人。 谢蔷脾气不好,她自己是知道的。 柳明修脾气不好,这点是全世界都知道的。 一个有公主病,一个有少爷病,一个不喜欢年纪比自己小的,一个不喜欢年纪比自己大的,两人因为双方长辈安排而被强行牵扯在一起,效果丝毫不弱于火星撞地球。 小的时候碰见不是吵架就是打架。 为了能把柳明修弄死,谢蔷特地去学了个柔道。 为了能把她弄死,柳明修特地去学了个空手道。 两人没有相爱只有相杀的塑料青梅竹马情在谢蔷刚上高中那年戛然而止。 那年谢蔷十六岁,和隔壁班班草早恋,手挽着手从柳明修面前经过,柳明修上一秒还在美滋滋地吃着自己手里的草莓甜心巧克力冰淇淋,下一秒脸色就跟吃了屎一样的臭。 当晚放学,柳明修把她堵在巷角,谢蔷已经摆出全面备战姿态,在脑海里规划好背摔-腕挫十字固-三角绞等一系列进攻战略,并且盘算着如果柳明修还没有丧失战斗能力,她就再来一记背负空投,非摔断丫的胸骨不可。 但谢蔷完美无缺的作战计划并没有实现。 她闻到了柳明修身上很浓的酒味。 下一秒,柳明修二话不说,就把她摁在了墙上亲。 谢蔷当时心里就敲里ii了,还以为是什么新型作战策略,于是和他吻得格外激情,唇舌交战,你进我退,你攻我守。 就这样一直吻了三百来个回合,直到她把柳明修的舌头都咬破了,满嘴的血腥,这小兔崽子还是没肯松开她,谢蔷开始察觉不对劲了。 之后每天放学回家路上,柳明修都逮着她一顿亲。 谢蔷那时候是真没想过要和柳明修在一起。 第一,他年纪比她小。 第二,他长得还没她高。 何况她从小就喜欢那种温润如玉,能够包容理解她一切小脾气,像大哥哥一样存在的男生。 柳明修的个性脾气,完完全全长在了她理想型的对立面上。 要不是后来柳明修真收敛了少爷脾气,每天风雨无阻地来高中部接她放学,亲手给她做饭,洗饭盒,回家还帮她洗内衣裤,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学狗叫逗她开心,她才不会从了他呢。 那时候谢蔷想,算了算了,反正以后都是要结婚的,虽然这小兔崽子长得比她矮,但模样还行,也愿意为她洗手做羹汤,她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得了。 大不了,以后给他买双增高鞋垫。 老公长得太高太帅了不好,容易没有安全感,她瞧着自己那个一米七刚出头的矮个子男朋友也挺好的。 可谁他妈能想到,她只不过在国外待了两年,柳明修这兔崽子就跟磕了AD钙似的,身高径直从一米七窜到了一米八七。 从前和她平视的,现在得低头俯视她。 眼中还隐隐透出了一点儿翻身农奴把歌唱的优越感。 这下谢蔷心里不平衡了。 两年前柳明修一米七三的时候她一米七三,现在柳明修一米八七,她还是一米七三。 谢蔷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人,微微地,不可察觉地,尽力维持着自己最后一丝尊严地,抻了抻因为长时间仰头而僵掉的脖子。 柳明修忽然一声凉笑。 谢蔷缓缓站直了,神情警惕,咬牙切齿地说:“笑什么?” 柳明修低头靠近她,气息凉丝丝地吹进她的耳蜗,“谢蔷,你怎么越来越矮了?” “柳明修!”谢蔷雷区被踩中,瞬间爆炸。 她抬拳要锤他,两只手腕被他扣住,往上一提,摁在墙上。 谢蔷挣扎了两下,没挣开。 身高差距悬殊,谢蔷被迫踮起脚尖。 柳明修此刻心情十分不错,打量着她脸上每一寸的神情变化。谢蔷气得别开脸,在心里暗骂王八犊子,这两年不仅身高长了,脾气也长了,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哪敢这么对她? “放开我。”谢蔷警告道。 柳明修没动,反而把她的手捏得更紧,目光紧盯着她,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说:“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回来了。” “如果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回来了。”谢蔷想也不想地说。 柳明修眯起眼,神情危险,“我怎么样?你有资格说我吗?” “放开我!”谢蔷生气了,用力挣扎。 柳明修没有放手的打算。 舒宁和杨夏匆匆赶来,劝阻道:“明修,有话好好说,你先把嫂子放开。” 再不放开,你今晚回家得跪碎多少个榴莲啊。 嫂子那红腰带是好惹的吗,从十三岁开始就蝉联三届全国青少年柔道冠军的头衔是盖的吗。 你忘了当初自己因为不小心顶了一句嘴,就被嫂子罚去厕所里跪着榴莲学了一晚上狗叫的惨痛教训了吗。 舒宁和杨夏相视一眼,都觉得完了,柳明修完了,竟敢把谢蔷摁在墙上,明年这个时候他坟头草估计可以长得放牛了。 柳明修松开手,谢蔷黑着脸,调头就往楼上走。 柳明修没犹豫,径直跟了上去。 教导室的门被谢蔷一脚踹开的时候,姑·教导主任·妈正坐在茶几前悠闲地哼着小曲儿,沏功夫茶。 大门砰的一声撞到墙上,姑妈吓得手一抖,小曲儿断了,茶水倒了,心脏病也险些复发了。 姑妈眼睁睁看着谢蔷黑着一张脸走进来,身后还隐约跟着个人影,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完了完了,这两个祖宗又找上门来了,打从他们中学在一起,她教导室的门三天两头就得换一遭。 谢蔷把书包往沙发上一甩,气愤地说:“姑妈,我要转班,我不要跟柳明修一个班!” 姑妈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口又是一声巨响,柳明修夹风走入,“我不同意!” 姑·教导主任·妈:“……” 就知道又是这么个开场。 谢蔷气不打一处出,指着柳明修,“你不许跟着我!” 柳明修冷笑,“你管得着吗?谢蔷。” 谢蔷气到舌头打结,这辈子都不想再跟他说话了。她身子一扭,转向姑妈,开启撒娇模式,“姑妈,你最疼我了,我不要跟柳明修一个班,你帮我调班吧,好不好?” 柳明修没说话,抱手倚在墙边,饶有兴致地看谢蔷揪着姑妈的衣袖摇啊摇,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吵不过他就跑去和大人撒娇告状。 姑妈看看谢蔷,又看看柳明修,觉得手心也是肉,手背也是肉,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苦口婆心地道:“你们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 “谁要和他/她在床上打架!”谢蔷柳明修异口同声,表情相当嫌弃。 姑妈喉咙一噎,觉得自己大概是年纪大了,理解不了他们年轻人的感情世界了,眼见气氛僵持不下,她清了清喉咙,站起身道:“我等下还有课,得先走了,你们两个好好谈。” 说完姑妈就一溜烟跑了,临走前还不忘把门带上,下了反锁。 教导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柳明修维持着倚在墙边的姿势,目光一转不转,就想看看她还能犟多久。 谢蔷始终拿后脑勺对着他,脊背倔强直挺,双手警惕地握成拳,放在自己膝头,打死不肯回头。 过了十分钟,柳明修手机响了。 舒宁给他发的微信:【明修,你赶紧来一下,李伊坐在班门口又哭又闹的,说见不到你就要咬舌自尽。】 柳明修:“……” 这他妈都什么年代了,以为拍武侠片呢还咬舌自尽。 柳明修舌尖顶了顶后槽牙,心情略微有点儿不爽快。他手扶在门把上,尝试往下摁了摁,没拧动。姑妈走前给下了反锁。 他左右环顾了一圈,没发现能开门的东西。他想了想,朝谢蔷的方向走去。 谢蔷见他走近,立刻摆出备战姿势:“你要干吗?” 柳明修翻开她身旁一只沙发垫子,两人咫尺之隔,他眸光幽幽:“找钥匙,门反锁了,从里面打不开。” 经过今天一系列的事情,柳明修在她心里的信用度已经破产,谢蔷根本不相信他的鬼话,精神一直处在高度紧绷的状态。 柳明修把整个教导室都翻了一遍,没找到钥匙。 他忍不住低声道:“我操,逼良为娼啊这是要。” 谢蔷反应灵敏,立刻道:“谁良谁娼?” 柳明修下巴往沙发方向抬了抬,“刚才姑妈说什么来着,让我们床头打架床尾……” 柳明修话没说完。 谢蔷抄起靠垫扔他脸上,“滚!做你的梦!” 柳明修闭着眼,摁住脸上的垫子,拿下来,面无表情地看向她:“我梦的还少吗?” “……”谢蔷内心羞愤,咬牙切齿,“柳明修!” 柳明修发现门口上方有扇窗子,刚才让窗帘遮住了,他们没看见。 他们打了姑妈的电话,不知道姑妈是真在上课还是故意没接,铁了心不准备让他们两个离开教导室,想让他们“床头打架床尾和”。 教导室这层空旷,隔壁是室,鲜少有老师学生经过,也没人能帮他们开门。 现在只有爬窗出去一个办法。 柳明修跳起来把窗口推上去,幸好那扇窗足够大,男生通过也不成问题。 他双手抠住窗台边沿,两臂使力,轻松就把自己拉了上去。 柳明修逃出生天,谢蔷还被困在里面。 窗台非常高,即使是柳明修,也必须伸长手臂才能够到。谢蔷找来椅子踩上去,才勉强能抱住窗台。 但女生力气不敌男生,她可没那个本事单靠臂力把自己拉上去。 柳明修隔着旁边的防盗窗,见谢蔷费力地蹦跶了好几次,还是没能出来,不禁嗤了声。 谢蔷立刻一记眼刀甩过去。 柳明修问:“要不要帮忙?” “不要。”谢蔷拒绝得干脆利落。 柳明修耸耸肩,两手插兜,倚在墙边,没走,看着她在屋里折腾。 又过了十几分钟,谢蔷终于认清无法单凭自己离开教导室的事实,内心悲愤委屈交加,脸都憋红了。 柳明修睨她一眼,唇角弧度愈大:“真的不需要帮忙?” 谢蔷咬着下唇纠结了会儿,开口道:“是你要帮我的忙,不是我求你的。” 柳明修凉笑,从前他惯着她,纵容她的臭脾气,要不是给她自由过了火,能在国外浪了两年不回来,还和别的男人风流快活? 柳明修站直身,作势要离开:“不需要帮忙我就走了,我女朋友还闹着呢,我得赶去哄哄。” 谢蔷:“……” 谢蔷:???? 您他妈要不要脸了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眼看柳明修真要走,谢蔷心里一急,喊道:“等一下!” 柳明修停住脚,稍稍侧身。 谢蔷不情不愿地靠近窗边,满心羞耻,小声说:“柳明修,我想上厕所。” 柳明修挑眉,耳畔贴过去,“说什么,说大声点儿,没听清楚。” 谢蔷羞耻得无以复加。看在他是目前唯一能把自己救出去的人,谢蔷强忍下想打断他胸骨的念头,细声细气地说:“我想上厕所,你抱我出去。” “还要抱?您真以为自己还有以前女朋友的待遇呢?” “柳明修!” 谢蔷气得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柳明修饶有兴致地瞧她半会儿,忽然想到什么,唇角一弯,对她说:“要抱你出去也不是不行。” 谢蔷眼里亮光,觉得有了希望,可转念一想,柳明修哪有那么好的心? 她问:“你想怎么样?” 柳明修在她耳旁吹风,慢悠悠地说:“跟我撒撒娇,说哥哥,我想去上厕所,求求哥哥抱我出去,好不好呀?” 谢蔷:“……” 作者有话要说:谢蔷:柳明修你这个狗东西给我滚!!!!!!!!! 第4章 柳明修没能如愿以偿地看见谢蔷屈服在自己的淫威之下,姑妈赶回来开门了。 姑妈见到谢蔷,惊讶地说:“小蔷,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谢蔷急得都快跳起来了,指着柳明修说:“您去问他!王八蛋!” 姑妈蕙质兰心,目光飞快在教导室内扫射一圈,现场十分混乱,尤其沙发那头,靠垫到处飞,椅子凳子几乎翻了个底朝天。 战事这么激烈? 她是不是回来太早了? 她还以为年轻男孩子四十分钟怎么都该够了,看看现在的情况,她应该再晚一个小时回来的。 姑妈内心自责,清了清喉咙,悄悄问谢蔷:“小蔷,你是不是对明修很不满意啊?” 谢蔷想也不想,“我对他有什么好满意的?他有什么地方值得我说满意的?!” 姑妈:“……” 果然,四十分钟是不够的。 姑妈表情悲怆,走过去沉重地拍了拍柳明修的肩膀,“小伙子,要加把劲儿啊。” 柳明修:“……” 姑妈又对谢蔷说:“你也是的,不要太苛刻了,明修还年轻,四十分钟差不多可以了。平时两个人多锻炼锻炼,时长这种东西,是可以通过努力改善的嘛。” 谢蔷:“……” 柳明修:“……” 两个人终于反应过来姑妈话中所指。 谢蔷脸颊通红,急得跺脚:“姑妈!” 柳明修轻晒,漫不经心地说:“谢蔷,我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你对我不满意啊?” 谢蔷拎起书包朝他砸过去,“你想什么呢!” “想你脑子里想的东西。” “……” 卑鄙! 无耻! 王八蛋! 谢蔷气昏了头,一下子没想出来怎么回嘴,杨夏和舒宁赶来了。 舒宁说:“你怎么在教导室啊,找你好半天了。” 柳明修两手插兜,耸了耸肩。 杨夏看见谢蔷,敛了嬉笑,正儿八经地道:“嫂子好!” “别喊我嫂子,我和他没关系了。”谢蔷拾起地上书包,拍掉灰,甩在肩上,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喂。”柳明修在身后喊她。 谢蔷没理。 柳明修说:“中午陪我吃饭。” 谢蔷脚步停了。 她稍侧身,拿眼尾睨他,“您哪位?” 语气冷漠。 一副摆明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样子。 - 谢蔷去厕所解决完人生大事,手机设置每隔十二小时的闹钟响了。 “你有病啊、你有病啊、你有病啊……” “记得吃药、记得吃药、记得吃药……” “药不能停、药不能停、药不能停……” 谢蔷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拿出来,掐断了这道令人讨厌的机械铃声。 她拉开书包拉链,最里面有层暗格,装着一只小小的,透明的塑料盒。 里面是四五种不同颜色的药丸,一日两次,在断药期间,她服用的药量不定,沈文清会提前帮她准备好。 谢蔷拧开瓶盖,就水把药丸咽下去。 眉心忍不住皱起。 实在太他妈难吃了。 她站起身,正准备开门出去,洗手间外走进来两个女生。 一个在水池前洗手,对身旁的人说:“诶,你上来时候看见了吗?李伊哭得多惨啊,跪在地上求柳明修不要和她分手,柳明修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另外女生道:“看见了,李伊还威胁柳明修呢,说要是和她分手,她就跪在地上不起来了。结果柳明修理都没理,甩下句‘那你就跪着吧’,然后就走了。笑死我了。” 女生不屑:“李伊平时也不多照照镜子,凭什么觉得柳明修能看上她啊?她要是能行,那我也能行。” 另外女生道:“你还真别说,听说柳明修初中时候谈过一个女朋友,是我们学校一学姐,谈了一年多,算是他历任女友里交往时间最长的一个了吧。” 女生颇为惊奇:“那后来呢?” “散了呗,柳明修能和她认真啊?肯定也和李伊一样,玩腻就甩了呗,指不定现在在哪儿跪着哭呢。” 隔间里传出冲水的声音。 两个女生一惊,意识到厕所里有其他人,赶紧相互给对方使了个眼色,匆匆离开。 谢蔷从隔间出来,把书包放在水池边上,拧开水龙头,面无表情地洗手。 她和柳明修交往过的事,除了双方家长,身旁几个亲近的朋友,几乎没人知道。 一来那时她在读高中,柳明修读初中,虽说是同校,但校区不同,平时白天各读各的书,各找各的同学玩,只有晚上才见面,社交圈子有限,知道的人也有限; 二来她那时没想过要和柳明修认真,从小到大,柳明修可没比她少招人,身旁女生一串一串的,这人少爷脾气,摸不到真心,对谁都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她当然不会轻易把自己的心交出去。 她就想吊着柳明修,把他往死里折腾,让他背她回家,给她做饭,帮她洗衣服,能往死里作的绝不给他留半条活路,以此来证明他对她的真心。 谢蔷也从没在外人面前主动提起过柳明修。 谢蔷在镜前束起长发,指尖触碰到腕上的皮筋,脑海里忽地闪过两人以前相处的画面: 那年校运会,高中部这边结束得早,谢蔷没和柳明修打招呼,偷偷溜过去找他,想给他一个惊喜。 结果刚走到校门口,就看见一个女生直挺挺地朝柳明修倒过去。 虽说女生不是故意的,就是遇见柳明修,猝不及防地被他帅晕了头,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举止而已。 柳明修也没让那女生碰到,反应灵敏地闪开了。 但谢蔷就是发了好大的火。 总觉得他一天到晚背着她和那些女生纠缠不清。 那次柳明修又是哄又是求,好久她才肯理他。 当晚放学,柳明修去高中部接她。谢蔷倚在路灯柱子,抱着手,冷冷问:你要是再和别的女生纠缠不清怎么办? 柳明修却说:你有皮筋么?把你皮筋给我。 柳明修摘掉了她头发上的草莓发圈,戴在自己腕上,然后用指尖点了点她的鼻尖,对她说:这个,就是我已经有了小宝贝的意思。 “啪——” 皮筋崩断,白皙手背被弹出一道红痕。 记起往事,谢蔷气得发抖。 放他妈的屁。 那些年他对着月亮发过的誓都是骗人的。 她走这两年,他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小宝贝了! - 中午吃饭,谢蔷没什么胃口,在橱窗随意打了两菜一汤,挑了处靠窗的位置坐下。 屁股刚挨着凳子,听见饭堂里一阵女生的尖叫声,然后眼前光线一暗,柳明修坐在了她对面的位置上。 他刚打完球,热汗未散,沿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黑发略微凌乱。 柳明修看了眼她的餐盘,微微挑眉:“不是让你等我?” 谢蔷纹丝不动,看也不看他,“你哪位?我们认识吗就让我等你?” 谢蔷正要夹碗里的一颗鱼丸,整个餐盘被柳明修抢了过去。 柳明修拿起一根筷子,一颗颗把鱼丸串好,腮帮子里嚼着一个,含糊地说:“味道还行,不过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吃这么油腻的东西。” 谢蔷觉得好笑,啪地把筷子往桌面一拍,“柳明修!” “怎么了,刚才不还说不认识我吗?现在记起我名字了?” 谢蔷说:“要吃你自己不会去打?食堂这么大你非要坐在我面前?” 柳明修逐颗逐颗把鱼丸吃完,又把汤底喝掉,半点渣子都没给她留。 他放下碗,用纸巾擦了擦嘴,气定神闲地说:“自己打的哪有你给我打的好吃?看着你我能多下两碗饭。” 谢蔷冷漠道:“对着你我吃不下饭。” 柳明修笑了下,“那不就正合我意吗?” 谢蔷:“……” 谢蔷气得胃疼。 柳明修把她碗里的菜都挑了一遍,诸如五花肉,烟熏肉之类的,一律被他扔掉。 学校食堂油盐重,以前她很少在食堂吃饭,一般是家里阿姨做好了送过来。后来他们在一起,都是他亲手给她准备的。 柳明修把餐盘推回她面前,“你哮喘,平时别吃得太油腻。” 谢蔷没领情,挥手把盘子扫开。 餐盘摔在地上,哐当一声巨响。 菜汁、汤汁,溅得到处都是。 其他学生纷纷望过来。 谢蔷往椅背一靠,冷脸道:“柳明修,有空不去哄你那些女朋友们,来找我做什么?” 柳明修目光望着她,“怎么,我去找她们,你不高兴?” “你放屁。”谢蔷说。 “既然没有不高兴。”柳明修语气淡然,“我要去哄谁,你管得着吗?” 谢蔷气得唇角抽了抽,“柳明修,你要不要脸?” 柳明修耸耸肩,无所谓地道:“当初不要脸都没能追到你,现在就更不想要了。” “柳明修!”谢蔷愤然站起。 柳明修也慢慢站了起来,直视她,嘲讽地道:“谢蔷,你想跟我撇清关系,你撇得清吗?” 他无视旁人目光,绕过餐桌,走到她身侧,“你想和我分手,然后跟那个男人风流快活。我告诉你谢蔷,你想都不要想。” 作者有话要说:相爱相杀 第5章 谢蔷气得差点没当场把柳明修给揍了,被舒宁和杨夏及时拉住。 舒宁和杨夏一人架着她一边胳膊,劝道:“嫂子,你冷静一点,家暴使不得啊!” 谢蔷两腿又踢又蹬,眼睛都红了,“柳明修你这个王八蛋!我要杀了你——!!” 柳明修嗤声:“这就受不了了?”他故意靠近她耳侧,轻声道,“谢蔷,往后还有你受的。作为你背叛我的代价。” “柳明修——!!!”谢蔷被气疯,叫得更大声了。 “没什么好看的,都散了散了啊。”舒宁冲旁边围观的学生挥手。 杨夏好不容易把谢蔷安抚好,谢蔷坐在椅子里,大口大口地喘气。 杨夏皱眉道:“你干吗呢这是,好不容易把嫂子等回来,你就不能好好跟嫂子解释一下,你和那些女的明明就——” “放你的屁。”柳明修坐回椅子,手肘随意搭在椅背,凉飕飕地说,“我什么时候等她了?” “柳明修……”谢蔷脸色很难看,喘气越来越急促,颤抖地指他,“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咳……” 柳明修脸色一黑,低骂了句:“操,药呢?!” 她刚才情绪太激动,刺激得哮喘发作了。 谢蔷胸腔剧烈起伏着,脸色发白,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喘鸣声。 她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朝前栽倒,柳明修一把搂住她的肩,把她带回怀里。 谢蔷用力挣扎,想推开他。 柳明修将她抱得更紧,着急翻她的书包,“药呢?!” 找到了药,谢蔷死活不肯张嘴,指甲死死抠着他的手,掐出血痕来,似乎在趁机报复他。 柳明修动也不动,任由她掐着,对她说:“张嘴。” 谢蔷瞪着他,喘促着,嘴唇抿成一条线。 柳明修静静地看她:“再不张嘴我就亲上去了,谢蔷。” “……” 最后谢蔷还是张了嘴。 柳明修把气雾剂对准她口中喷了几下,用手轻轻拍抚她的后背。 药物作用很快,她气息渐渐平稳下来。 谢蔷回过神,第一反应就是推开柳明修,“离我远点!别用你那只碰过别的女生的脏手来碰我!” 柳明修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都没嫌弃你让别的男人抱过,你嫌弃我?” 谢蔷气不打一处出,“你放屁!” “我柳明修从来不放这种东西。” “……” 谢蔷气得又开始喘了。 柳明修脸色一沉,没再把话说下去。 谢蔷收拾好东西,把书包甩肩上,起身要走。 有个小盒子从旁边的口袋里滚了出来。 杨夏连忙喊她,“诶,嫂子,你东西掉了。” 她刚才吃完药,顺手把药盒放在边上,拉链没拉好。 谢蔷弯腰拾起地上的药盒,掌心覆盖住标签的那一面,不想让人知道。 柳明修余光看见,微微眯起眼,“那是什么?” “不关你的事。”谢蔷冷淡道。 她转身要走,柳明修扣住她的腕,“你生病了?” 谢蔷没应他,用力把自己的手腕抽出,径直离开饭堂。 - 长廊尽头,谢蔷倚在围栏边上,点了根烟。 这里是教学楼顶层,风很大,吹散她长发飞扬。烟雾随着红唇一溜儿滚出,转眼便消散。 音乐教室里,老师正在教自己的孩子拉大提琴。 “只能坐椅子三分之一的位置,琴颈与肩膀要有一个拳头的距离,琴身左边的高度要比右边高,注意弓与弦始终保持垂直,D弦和G弦不可以相互碰到……” 老师轻轻握住小女孩的手腕,下弓时,大臂与小臂一同出去;上弓时,小臂先回,带动大臂一起回来。 “好,很好,就是这样。”老师温声鼓励道。 谢蔷看着,眸光不由温软下来。 记得小的时候,爸爸也总是在身后这样教导她。 她刚出生没两天,母亲就因为大出血去世,谢正明父兼母职,一边顾着生意,一边劳心劳力地把她带大。 谢蔷对母亲毫无印象,只从媒体口中听说,母亲是位非常有名的大提琴演奏家。 三岁的时候,谢蔷在音乐方面就展现出了惊人的才能。 钢琴她几乎是无师自通的,后来七岁开始学大提琴,顶着逝世母亲的光环,无论是去参加比赛还是演出,她永远无法摆脱大众的目光。 一次比赛失误,她遭到媒体指指点点,说她只不过是顶着母亲的光环,虚有其表。 谢蔷下来就把大提琴砸了。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不肯吃饭,也不愿见人。 谢正明想了个办法,她不肯出来,他就在门外陪她熬着,没日没夜地拉大提琴。 从德沃夏克、埃尔加、舒曼、圣桑、再到柴可夫斯基……拉遍了世界经典大提琴曲目,并且成功拉跑了每一个音调。 第四天傍晚的时候,谢蔷终于忍不住打开门,对谢正明发脾气,说爸爸拉得实在太难听了,柴可夫斯基听了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谢正明对她微笑,温和地说:那怎么办?爸爸实在太笨了,没有小蔷聪明,要不然小蔷来教教爸爸? 那时候谢蔷不知道,谢正明在转型经商以前,其实和母亲一样,也是一名大提琴演奏家。 谢正明只是为了能让她开心,甘愿放低姿态,扮演着小丑的角色。 后来谢蔷每一次比赛、演出,谢正明从未缺席。 谢正明总是对她说:小蔷只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在爸爸心里,小蔷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也不需要去和谁比较。小蔷永远是爸爸的心肝宝贝。 在她成长过程中,谢正明既是父亲,又是母亲,一直给了她双倍的爱。 所以即使一出生便失去了母亲,谢蔷也从未觉得自己比同龄孩子缺少什么。 但现在,她连这唯一的、打从心底疼爱她的人,也都失去了。 许是顶楼风太大,沙子迷了眼睛;又或者是香烟的气息太过浓烈,有那么一瞬,谢蔷竟红了眼睛。 她深汲一口烟,想将心头翻涌的思绪压下,却不留心被呛到,烟草浓烈的味道涌入呼吸,顺延着气管一路冲进肺部,呛得她眼泪直往外冒。 她控制不住,弓着身子开始剧烈咳嗽,仿佛整个肺部都要硬生生撕裂了。 手里的烟忽然被人夺走,扔在地上,踩灭。 柳明修脸色铁青,“谢蔷,想把我气死不用那么大费周章。” 有哮喘的人还抽烟,无异等同于自杀。 谢蔷压抑地低咳了两声,哑着嗓子说:“不用你管。” 柳明修冷笑,“那你在这里演苦情戏给谁看?” 谢蔷没心情和他纠缠,转身要走,手腕被他一把握住。 谢蔷瞪着他,“你放开我!” 柳明修束着她的腕,把她堵在墙角,“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就没什么想跟我交代的?” “比如?” “为什么走了两年毫无音讯,为什么会和那个男人一起出现在报纸新闻上……”柳明修逼近她,咬牙低声地说,“谢蔷,两年前你离开的时候答应过我,你会回来的。” 谢蔷说:“你想知道?” “我不该知道?”柳明修反问,克制着情绪。扣住她手腕的力度加深,指骨在她的皮肤印出一道道红痕。 谢蔷疼得蹙了下眉。 她望着他,冷冷地说:“我不会告诉你的。柳明修,你不配。” - 柳明修回到课室,脸色臭得跟吃了屎一样。 还一脚踹翻了垃圾桶。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谁惹谁死的气息。 他在座位坐下,谢蔷从外面进来。 一进门,全班男生的目光都不由黏在了她身上,各种爱慕的、欣赏的、崇拜的、追求的,让柳明修的脸色又臭了好几度。 谢蔷在黑板写下自己的名字,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台下掌声一片。 有几个胆子大的男生,当场吹起了口哨。 下一秒,后脑勺被人用笔杆扔中,男生愤怒回头:“谁?!谁他妈拿笔扔我?!” 柳明修靠在椅背里,冷冷抬眸,“是你爸爸。” “……” 对方是柳明修,没人敢吭声。 谢蔷在台上嗤了声,不屑。 长松中学作为城内赫赫有名的私立中学,是以明家为首的,城中几大富豪共同投资创办的私立学校。 每年学费数十万起步,选拔要求极为严苛,能够进入长松的,大多是些有钱又有闲的富家子弟。 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一个老师从此在南城失去姓名。 班主任姓王,名福贵,在长松中学摸爬滚打多年,深谙这里的生存法则,谢蔷转学回来之前,教导处谢主任就和他交代过,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两个孩子分开。 王福贵怀揣着明年再升一级的美好愿望,早就做好了安排,对谢蔷说:“那个谢同学啊,你的座位就在柳明修同学的旁边,以后你们就是同桌了,按谢主任说的,你们要相亲相爱……” 谢蔷循声望向正在说话的老师,满脸写着不可思议:我能和这玩意儿相亲相爱吗?我不把他提起来背摔-三角绞-腕挫十字固再加背负空投摔断丫的胸骨就算不错了。 于是在全班同学的注目下,谢蔷缓缓从讲台下来,走向自己的座位。 柳明修始终两手插兜,靠在椅背上里,清冷的五官逆着光影,看不清神情。 谢蔷刚把书包挂好,准备坐下,柳明修却没给她动作的机会。 教室里传出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 柳明修抬脚,把她的椅子踹翻在地。 椅子歪倒在谢蔷脚前。 背包里的书洒得到处都是。 “……” 全班倒吸一口凉气,以他们为中心,两侧同学纷纷拉着课桌后退三尺。 后桌的舒宁和杨夏不约而同地抬手捂脸:“完了完了,今晚全南城的榴莲都要被明修跪碎了。” 谢蔷看了眼地上的座椅,又抬眸寂冷地望向他。 柳明修两手插兜,语气随意:“不好意思啊,我这腿刚好抽筋了,没吓着你吧?” 她要是信他,就是自己脑子进了水。 谢蔷说:“扶起来。” 柳明修冷哼,权当没听见。 谢蔷身侧的手缓缓收紧成拳,眼神越来越沉,隐隐开始凝聚蝉联三届全国青少年柔道冠军的信念与力量。 杨夏和舒宁心里咯噔一声,生怕明年这个时候柳明修的坟头草不仅能长得放牛,还能让他们全班一起去蹦个迪了。 杨夏赶紧道:“嫂子,你冷静——” 杨夏话没说完。 眼前腿风扫过,紧接着,耳旁传来一声巨响。 谢蔷将面前的课桌一脚踹翻。 抽屉里的书本、试卷、笔记、作文纸……漫天飞舞。 水杯摔裂开,打湿了柳明修的裤脚。 谢蔷缓缓把腿收回来,朝他微笑:“不好意思啊,我这腿啊,就是看你的课桌不太顺眼。” 第6章 最后是杨夏赶在谢蔷彻底爆发前,把桌椅给扶好的。 杨夏狗腿地说:“嫂子,你坐,你坐。” 谢蔷一拨长发,高扬着头颅,姿态骄傲地入座。 柳明修坐在旁边,全程脸色紧绷。 他看着杨夏转来转去,又是帮谢蔷擦椅子,又是帮谢蔷收拾地上的课本。 他好笑道:“你他妈今天脑子被驴踢了?你到底是谁兄弟?” 杨夏甩他一记眼神,压低声道:“明修,过分了啊,回头人家真生气了。” 柳明修嗤了声,满不在意。 杨夏收拾完一叠试卷,交到柳明修手里:“你赶紧把东西给嫂子,跟人家道个歉。” “她做梦。” 柳明修把试卷往桌上一摔,脸色清冷。 杨夏皱眉:“要不然怎么办,你还真打算跟嫂子分手?” 涉及分手这样敏感的词眼,柳明修一下子没吭声,余光扫了眼谢蔷那边。 谢蔷始终没看他,仿佛直接把他当成空气一样过滤掉了。 谢蔷对杨夏招招手,“你来。” 杨夏乖头乖脑地走过去,“嫂子,怎么了?” “杨夏,谢谢你。”谢蔷对他温柔一笑。 杨夏愣了下,随之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干吗突然那么客气……” “顺便,你去帮我跟隔壁那位说一声。”谢蔷将一缕长发捋至耳后,神情淡漠,“好马不吃回头草,谁以后要是来求我,谁就是王八。” 柳明修:“……” 柳明修冷哼,对杨夏道:“你去告诉我隔壁那位,我柳明修从来不吃回头草,我以后要是求她,我就是狗!” 夹在中间的传声筒杨夏:“……” 不是,你们今年都几岁了,能不能成熟一点??? 谢蔷脸色渐凉,“柳明修,这可是你亲口说的。” 柳明修两手插兜,漫不经心地望着黑板方向,“谢蔷,你不会以为我还喜欢你吧?两年了,我的品味比以前提高很多了。” 杨夏、舒宁:“……” 没感觉到啊,你找的那些女朋友一个个都肤白大眼黑长直,模板固定,口味专一,不仅要求身高一米七腿长不得少于105公分,还他妈要会拉大提琴。 谢蔷咬牙切齿地道:“柳明修,你这个混蛋!” 柳明修耸耸肩,“那不都是跟你学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 谢蔷气得用力踹了一脚他的椅子,在心里恨恨发誓,要是再搭理这个人,她就率先变成一只王八! 一整个下午,谢蔷趴在桌面闷头大睡,谁来也不理。 柳明修的脸色则是更加难看,嘴瘾过爽了,心里却堵得慌。 最后一节英语课,试卷评讲,老师随机抽学号提问。 “请46号谢蔷同学来回答一下这道理解……” 班上同学纷纷望过来。 谢蔷趴在桌面睡得深沉,纹丝不动。 后桌的舒宁:“卧槽,嫂子睡成这样都能拿年级第一?” 杨夏:“这大概就是天才吧天才。” 英语老师在讲台上张望,“哪位是谢蔷同学?请谢蔷同学站起来回答一下问题。” 柳明修手里飞快转着笔,睨了眼的身旁人,低声:“喂。” 谢蔷没反应。 柳明修说:“起来,老师在喊你。” 谢蔷微微皱眉,仿佛想醒过来,但药物副作用让她整个人昏昏沉沉,眼皮子好不容易挣开一道缝隙,又阖了回去。 她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轻唤:“明修。” 柳明修转笔的动作停下。 谢蔷脑袋一偏,整张脸埋进臂弯,仿佛闹情绪的小孩子,嘟嘟哝哝地喊:“明修……” “……” 柳明修有几秒晃神。 一瞬之间,仿佛回到两年前,他们刚开始谈恋爱的时候。 谢蔷脾气不好,这点柳明修是知道的。 两个同样骄傲的人在一起,注定要比一般情侣过得坎坷。 每天拌嘴、吵架、互不相让,一言不合就动手闹腾……柳明修有时候也会怀疑,明明身边愿意乖乖巧巧地围着他打转,任凭他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女生那么多,他为什么偏偏看上谢蔷这样的。 脾气又臭又硬,像臭水沟里捞起来的石头,一言不合就顶他的肺,要她服个软比登天还难。 可他记得很清楚,有一次谢蔷生病,夜里闹腾不肯睡觉,他就一直抱着她,半夜迷糊梦中,听见她轻轻软软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唤他的名字。 “明修……” 柳明修回过神来。 谢蔷依然蜷在自己的臂弯里,睡得并不安稳,却没有醒。 覆在下眼睑的长睫微微颤动,无意识在呢喃他的名字。 柳明修心头某处忽地就变得柔软。 他靠过去,掌心覆在她的后背,如同安抚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怎么了,嗯?不舒服吗?” “我不想起床……”谢蔷朦胧地应着,鼻音低低的,有点撒娇的意味。 “……” 柳明修神色一暗,磨了磨后牙。 台上英语老师又喊了一遍:“谢蔷同学?谢蔷同学在哪里……” 柳明修想也不想,站起身道:“我替她答吧。” 老师愣了愣,反应过来:“噢,是柳明修同学的同桌啊。” “嗯。”柳明修淡淡地应,心不在焉地翻开试卷,耳边一直回绕着那道娇娇软软的轻唤。 他答完问题,又补充一句:“对了老师,下次喊她的时候小声一点,她在睡觉,不要吵醒她。” 老师:“……” 老师:???? - 一直到下课铃声打响,谢蔷都没醒来。 谢蔷第一天到校,出于她在长松的名气,虽然古典乐圈子很小,绝大多数的人可能连大提琴有几根弦都搞不清楚,但这并不妨碍男生们想跟风一睹女神风采的心态。 放学时间,校园由寂静恢复喧闹,走廊外围满了各年级慕名而来的男生。 他们的位置靠近窗边,柳明修抬头就看见外面乌泱泱拥挤的人头,还有直接拿出手机拍照的。 柳明修绷着脸,“看什么?谁允许你们看了?” 柳明修伸手一扯,把窗帘拉上。 一群男生又涌到班门口。 “谢蔷在这个班?” “哪个是她?” “喏,就趴在桌上睡觉的那个。” “哇,女神连睡觉的样子都好美……” …… 柳明修心头烦躁莫名,索性脱下外套,把谢蔷整个人裹了个严实。 眼看连女神半根头发丝儿和手指甲盖都见不着了,外面的人才渐渐散去。 柳明修拍拍她肩膀,轻声道:“谢蔷,醒醒,放学了。” 谢蔷嘴里咕哝了一声,不悦地拧起眉,脸蛋儿扭过去,显然还不想醒来。 柳明修拿手背探了探她的额温。 没发烧,应该不是生病。 他把外套披在她肩上,想着她睡了一个下午,等下醒来肯定要找水喝,又去书包里翻她的水瓶。 里面是空的。 她从小被家里惯坏,什么事都有保姆阿姨照顾着,离开家去到外面,属于那种连方便面调味包都不会拆,烧个热水能把厨房炸掉,生存能力几乎为零的生物。 柳明修叹了口气,无奈摇摇头,“这么大个人了也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 - 柳明修站在走廊外打水,身后过来一个男生,迎面抛来个什么东西。 “诶,这是你的吗?” 柳明修抬手接住,掌心摊开,里面躺着一枚草莓发圈。 柳明修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小臂的位置,空荡荡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 “是我的。”柳明修说。他把断开的皮筋绳打了个结,重新系扎实了,束在自己小臂上,拿校服袖子遮住。 男生表情丰富:“看不出来啊,你有这种癖好。还小草莓款式的呢。” 柳明修转身把出水口关上,拧好杯盖,没什么情绪地说:“少管闲事。” - 谢蔷醒来时班上空无一人。 傍晚六点半左右,夕阳斜照,除了校门口断断续续几对结伴离开的学生,整座校园寂寥而空旷。 从洛杉矶到南城,连续坐了十九个小时的飞机,外加药物副作用,她整个人还处在精神恍惚中。 谢蔷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想喝水,却发现书包里的水杯没了。 她翻来找去,怎么也找不到水杯的踪影。 谢蔷拧眉。 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带了水杯的。 司机十几分钟前给她发了消息,说是已经在来的路上,但今天路况不好,可能得晚一些到。 谢蔷算算时间,估计差不了多少。 她收拾好书包离开,刚走到课室门口,听见外面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 - 柳明修也没想到李伊那么锲而不舍,在经历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咬舌自尽和长跪不起等威胁毫不奏效之后,还能顽强不屈地守到放学最后一分钟,见不到他死不瞑目。 但很显然,柳明修并不适用于“好男怕女缠”“女追男隔层纱”等等耳熟能闻的俗话套路。 当李伊再次扑通跪在他面前,揪着他的裤脚上演苦情戏,柳明修对这个女生的厌恶已经达到了空前顶峰。 从小到大,围在他身边的女生太多,乖巧听话的,任他指使的,千依百顺的,算起来能围着珠江绕上一整圈。 女孩们千篇一律的漂亮,但他从不稀罕。 李伊以为,只要有恒心,她一定能把自己和柳明修中间隔着的那层纱窗子捅破。 可李伊不知道,柳明修于她而言不是一层薄薄的纱窗,而是一层铁丝网,还是带了十万伏特的那种。 李伊哭求地说:“你喜欢什么样的你告诉我,我照着整还不行吗?” 柳明修从来不喜欢死缠烂打的女生,更不会因此产生丝毫怜悯。 他语气冷淡:“我不喜欢你,你整成林志玲也没用。” 李伊问:“你是不是喜欢上别的女生了?” “与你无关。” 柳明修没耐性和她纠缠下去,转身往课室方向走。 李伊故技重施,一阵飞跑过来,从身后抱住他。 柳明修眉心深拧,只觉得恶心。 “松开。”他警告道。 “我不!”李伊哭叫着,“明修,我是真的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和你结婚,为你生孩子!” “你他妈做梦。” 柳明修还没来及把李伊的手掰开,前面课室里走出来一个人影。 谢蔷单肩挂着书包,倚在门边,冷眼看着面前两人。 她距离得远,没听见李伊那段心肝欲裂的表白和柳明修无情的拒绝,只看见李伊从后面冲上来抱住柳明修的那一幕,并且隐约听见李伊哭嚎着说: ——“我为你生了个孩子!!!!” 谢蔷冷笑:“柳明修,你以前不是有洁癖吗?不是别的女生碰你一下你都觉得恶心吗?怎么我离开两年,你都能进化到和别的女生生孩子的地步了?” “我是不是不该回来,妨碍着你了?” “要不然你不止能生一个孩子,你还能生一支足球队啊?” 谢蔷一步步走近他,咬牙低声地说,眼眶发红。 柳明修一愣,想解释:“等一下,谢蔷……” 谢蔷没给他解释的机会。 她夺过他手里的水杯,拧开,把水泼在他脸上: “柳明修,你这个人渣!” 作者有话要说:柳明修:我他妈……………………………………………… 第7章 柳明修闭着眼,任由水从他脸上滑落。 谢蔷扬起手,对准他的脸一巴掌挥过去—— 啪。 清响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柳明修被打得微微偏过头。 他舌尖顶了顶脸颊内侧,半张脸火辣辣地发麻,五指印霎时浮现。 李伊惊住:“你、你怎么打人啊?!” 李伊想上前给柳明修擦脸,被柳明修甩开。 “滚,我喜不喜欢你心里没点数吗?赖在这里不走,难道要我请八人大轿抬你走吗?!” 李伊愣在原地,目光缓缓移向谢蔷,那张脸太具有辨识度,一眼就认出了她。 李伊忽然记起学校里广为流传的,柳明修找女朋友的硬性标准: 肤白大眼黑长直,身高不得低于一米七,腿长不得少于105公分,成绩要求顶尖优秀……比香港小姐冠军选拔还要严苛。 不仅如此,还必须得会拉大提琴。 李伊从前无法理解,甚至还为自己恰好符合的条件感到沾沾自喜。 她以为只要自己头够硬,就没有撞不破的南墙。 但当她看见谢蔷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自己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 与其说面前女生完美符合那种种严苛的标准,不如说那些严苛的标准,原本就是由她而生的。 其他人不管再怎么相似,也只是东施效颦而已。 李伊站在谢蔷面前,就像一个山寨遇见了原版,丑小鸭遇见了天鹅,相形见绌,甚至连同场较量的资格也没有。 李伊没再多说什么,灰头土脸地走了。 柳明修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压下情绪,耐着性子和她解释:“谢蔷,我和李伊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谢蔷冷眼相对:“那你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 谢蔷没等他解释,替他说了个清楚明白:“事实上你们就是曾经交往过的关系。如果你真的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会一次又一次主动来找你?和你纠缠不清?柳明修,你别忘了你以前答应过我什么。” 柳明修微滞。 半晌,他身侧的手缓缓收紧成拳,“我没忘记。” 谢蔷眼底沉暗下去。 对,他答应过她,他不会和别的女生纠缠不清,他永远只有她一个小宝贝。 谢蔷问:“那她是不是你女朋友,你们是不是交往过?” “我们是交往过三天,但——” “那不就对了?”谢蔷讽刺道,“不管是三天、三个月、三年还是三个小时,你们交往过,这是事实,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 柳明修一时语滞。 谢蔷不想和他继续待下去,转身要走。 身后,柳明修声音很低地传来:“我是和她交往过,但我和她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关系,我也从来没喜欢过她。那段时间我交往的任何一个女朋友,性质都是一样的。” “我和她们在一起,只是因为……” 话到这里便停了。 那句“只是因为你”如鲠在喉,说不出口。 他承认自己那段时间的幼稚,只是为了气她,但她现在毫不在乎的模样让他无所适从。 他有他的傲气,他足足等了她两年,从来没有哪个女生可以让他如此低声下气。 “其实你没有必要向我解释,我对你交往过几个女朋友,和她们发展到哪一步的事情不感兴趣。”谢蔷停下脚步,转身,冷淡地看他,“柳明修,我们已经分手了。” - 柳家的司机早早在校门外等候,柳明修坐进车里,谢蔷还站在路边等她的司机开车过来。 柳明修降下车窗,黑着脸道:“谢蔷,你就像一块臭水沟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没有半点女孩子的可爱,我当初是瞎了眼才喜欢上你。” 谢蔷不以为然地拨着头发:“谁年轻的时候没瞎过几次眼呢?幸好我悬崖勒马,早就不喜欢你了。” 末了,谢蔷又补一刀:“以前就听说年纪小的不靠谱,果然,找个弟弟有什么好的,以后还是要找个哥哥,年纪大点到底也成熟点。” “……” 年龄一直是柳明修的死穴。 他上小学的时候她上初中,他上初中的时候她上高中。 就这么一岁的差距,成了两人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 当初为了追她,每天赶急赶忙要在她下课前去到高中部,中途经过那条马路,翻过那扇高墙,差点没把他的腿摔断。 比她低一个年级,就像比她矮了一个头。 记得那年谢蔷高一,她们班上有个男生碰见柳明修,多嘴说了句—— “谢蔷,这是不是你弟弟啊?” 柳明修气得当场螺旋爆炸,撸起袖子和对方大战了三百个回合。 在柳明修的人生字典里,“年纪小”“弟弟”等词语是绝对雷区。 一踩就连环爆炸的那种。 柳明修脸色阴沉:“你他妈就比我大了一岁零一个月零一天三个小时四十八分二十六秒,你到底哪里来的优越感?” 谢蔷惊讶于他如此精准的记忆力,并且乐此不彼地插刀道:“大你一岁零一个月零一天三个小时四十八分二十六秒怎么了?我就是比你大一秒钟也是大!” “……” 柳明修忍了忍,目光从她的脸滑落她的身前,直勾勾地盯着:“是啊,你也就年纪大,没有哪个地方大了。” “……” 谢蔷恼了,指着他道:“柳明修你滚不滚?!” 柳明修把车窗升上去,冷冷地说:“谢蔷,你以后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 轿车绝尘而去,还喂谢蔷吃了一嘴的车尾气。 谢蔷捂嘴咳了两声,捡起地上一块石子朝他扔过去,“王八蛋你!” - 傍晚出行高峰,马路拥堵如流。 柳明修靠在椅背里,一语不发,心情十分烦躁。 老刘为柳家工作多年,是看着柳明修从小长大的,也清楚柳明修和谢蔷的关系。 老刘斟酌着倒后镜里柳明修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提醒:“我们就这么把谢小姐留在那里合适吗?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一个女孩子到底不安全……” 柳明修冷笑:“她有什么不安全的?哪个歹徒要是碰上她,那真是倒了十八辈子的霉,轻者四肢残废,重者断子绝孙。” 顿了顿,他又道:“再说等会她家司机会来接她的,犯不着我操心。” “……是。”老刘犹豫地应。 柳明修睇他一眼,“还想说什么?” “谢小姐回国的事柳总和夫人已经知道了。”老刘慢吞吞地说,生怕惹毛了这位少爷,“他们都想见一见谢小姐,说是好久没见了,也问起你们的事……” 柳明修沉默下去。 老刘试探问:“我听说……” “我和她分手了。”柳明修望着窗外,低声说。 “……”老刘话语一滞,看柳明修从上车到现在的态度,似乎不出所料。 以前两人也不是没闹过分手,尤其谢蔷和柳明修的性格,从小就不对盘,即使是谈恋爱那阵子,经常大吵小吵,把两家闹得鸡飞狗跳。 老刘劝道:“谢小姐的性格您也不是不清楚,脾气来得也快去得也快,说不定明天就……” “这次是真的,我不会再和她在一起了。”柳明修打断了他的话。 他柳明修骄傲如斯,不会原谅一个背叛过自己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啊呸 第8章 那天晚上柳明修做了一个梦。 那是谢蔷在他面前展露的,少有娇羞而温柔的一面。 他们在高中放学路上的巷角,他忘情地亲吻着她,吻得格外羞涩而炽烈。她羞涩的回应着,双颊通红,眼中浸水般莹润着波光。 情至浓时,他忍不住低头衔住她柔软的耳垂,一遍又一遍地对她说我爱你。 她被他磨得无所适从,才终于肯环住他的脖子,附上他的耳畔,轻声地回应: ——“我也爱你。” 凌晨两点,柳明修从梦中醒来。 窗外夜色静谧,路灯透过纱帘,在卧室洒落一片昏暗。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平息胸腔中紊乱的呼吸。 半分钟后,柳明修掀开身前的被子,下床,去浴室冲洗换裤子。 浴室里水流声淅沥,放在床头的手机频频闪烁震动。 柳明修边擦拭着头发,从里面走出,扫了眼墙上的挂钟。 两点三十分。 三更半夜的,哪个吃饱了撑着的给人打电话? 他随手把浴巾扔开,走过去拿起手机。 看见屏幕上来电显示的一瞬,他眸光微微滞住。 柳明修按下接通键,把听筒放到耳旁,“谢蔷,凌晨两点半我还接你电话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真的很喜欢玩手机——” 他话音刚落。 那头声音虚弱无力地传来:“好疼……” 柳明修话语停顿。 紧接着,眉心蹙起。 “谢蔷?” “我好疼……”谢蔷断断续续地说,几乎要发不出声音,“明修……我肚子疼……” 柳明修扯下架子上的外衣,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走。 “把你家地址告诉我,我现在过去。” - 谢蔷阑尾炎犯了。 由于从小挑食,在国外那两年又得了一段时间的厌食症,后来虽说调养过来,这方面的机能总归是落下了毛病。 刚回来南城,谢蔷一个人住在公寓里,耳旁没了医生饮食上的顾忌,愈发放飞自我起来。 她先是外卖下单了一份酸辣粉、炸鸡块、南瓜饼,觉得有些热气又追加了一盒菊花茶和意大利手工冰淇淋作为甜品; 晚上九点,肚子里的东西消化得差不多了,谢蔷打开冰箱,拿出阿姨提前给她备下的西瓜汁、酱汁鸭脖和香辣大螃蟹。 吃饱喝足,还倒立练了一小时的纤体瑜伽,消耗掉身体里多余的热量,凌晨十二点整,谢蔷准点倒床就寝。 结果没过两个小时,报应来了。 右下腹翻天搅地的疼,像是有人在她肚子里打了结,用力抽紧,再用一把棱角分明的尺子来回翻滚。 谢蔷在床上滚来滚去,又是捶床板又是咬被子,哼哼唧唧地忍了半小时,终于忍不住了,剩下最后一丝力气打电话求救。 她第一通电话是打给沈文清的,但沈文清没接。 谢蔷才想起来,早上在他朋友圈看过,他今晚有台大手术要做,估计得一直到天亮。 ——等天亮她大概已经凉透了。 后来不知怎么地,她抓着手机乱按乱按,想给自己打120,按键的手指一歪,拨出了那通快捷键设置为“1”的号码。 她反应过来想要掐断,对方已经接起。 柳明修没有太多犹豫的时间,问了她住址,没过多久,谢蔷听见电话里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 她住的地方离他家很近,开车不过十分钟路程。 十分钟后,柳明修赶到她家门外,屋里门没开,他按了几回门铃也没人应。 房门是密码锁,柳明修琢磨了一下,输入六位数她的生日。 大门正对客厅,一打开,夜风裹挟着酸辣粉、炸鸡块、南瓜饼、酱汁鸭脖和香辣蟹等等剩菜残羹的味道扑鼻而来。 柳明修往里面走,脚下踢到个什么。 他低头望过去,屋内光线昏暗,隐约看见是菊花茶和冰镇西瓜汁的塑料包装盒。 客厅左边的餐桌上,垃圾食品堆积成山。 “……” 柳明修脸色瞬间黑了好几个度,朝屋内喊:“谢蔷?” 隐约地,卧室里传出虚弱的哼吟声。 谢蔷疼得连人带被子滚到地上,身体蜷缩起来不是,平躺也不是,像条被烫着屁股的小蛇,在地上蠕来蠕去,哼哼唧唧地念着她这儿疼那儿也疼。 柳明修知道她有慢性阑尾炎,以前只要饮食稍不注意,就容易复发。 他心底一抽,大步走过去将她抱起,“谢蔷,这是你他妈自找的。” 谢蔷现在被人碰一下就是钻心的疼。 她夹着哭腔说:“你轻点儿啊!疼!” 柳明修忍了忍,脸色很难看:“先送你去医院。” - 去到医院,柳明修走后门找了自家小舅舅,一系列B超抽血化验检查结果出来,确认是阑尾炎无误。 因为情况严重,医生建议尽快进行手术。 柳明修站在边上和小舅舅商量治疗方案,谢蔷躺在病床上,有气无力地伸手揪住他衣摆,“我不要做手术……” 柳明修无情拍开她的手,“不行。” “会留疤的。”谢蔷垂死病中,仍不忘自己的美貌。 小舅舅叹了口气,对柳明修说:“情况大概是这样,你先跟小蔷商量一下,最快明天早上可以安排手术。” “知道了。”柳明修说。 现在凌晨三点,医院只有急诊科医生值班,小舅舅原本在睡梦中,被柳明修一通电话叫醒,火急火燎地赶来医院,还以为他闹出了什么死人塌楼的大事。 搞了半天,原来是谢蔷阑尾炎发作了。 这里是私家医院,隶属柳家集团旗下的医疗产业,小舅舅位居副院长,早年耶鲁大学博士后毕业,国内外获奖无数,在医学界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平时一号难求,开一刀收费几十万起步。 照说阑尾炎这样的小手术,风险极低,哪个实习医生都能做,让他亲自主刀实属劳师动众。 临走前,小舅舅不忘笑着调侃他一句:“前几天我还听说你们分手了,现在是又复合了?感情看起来挺好。” 半小时以前,柳明修开着他那辆布加迪车速两百码直奔医院门口,急刹车的声音划破天际。 一下车,柳明修抱起谢蔷就往急诊室跑,四处嚎着医生呢,医生在哪?! 撕心裂肺,神色紧张。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老婆羊水破了,要生孩子了。 柳明修赶着出门,身上睡衣都没来得及换,心情非常暴躁,没好气地说:“分了,没复合,感情不好。” - 术前得禁食,谢蔷知道自己身上动刀在即,整个人都变得十分消极对待。 护士进来给她打吊针,谢蔷四肢拼命往被窝里缩,“我不要打针,我不要打针,疼死我算啦!” “……” 护士知道谢蔷身份,站在原地左右为难。 柳明修袖手旁观,幸灾乐祸地道:“谢蔷,你今年多大了,怎么还跟个小屁孩似的?” “我就是不要打针!不喜欢打针!你干吗非逼我打?!” 谢蔷一把掀开被子,眼眶都是红的。 泪珠子在里边滚来滚去。 柳明修默了几秒,声音不由放低:“这是消炎针,不打你得疼一个晚上。” 谢蔷压根不想听。 倒不是觉得打针有多疼,而是她从小就不爱打针吃药,对银晃晃的针头和医院的消毒水味有种天生的恐惧。 她手脚乱踢乱蹬,柳明修摁住她,对护士说:“你轻点,别弄疼她。” 针头推进她皮肤里,谢蔷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 她望着天花板,呜咽地说:“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为什么非得是我啊。” 柳明修看着她,“我的命更苦,我还得伺候你。” 等一系列检查做完,窗外已经微微透出亮色。谢蔷疼得一个晚上没睡好,柳明修也没睡好。 手术安排在上午十点,今天周三,学校还有课,柳明修提前给舒宁和杨夏发了消息,让他们帮忙请个假。 阑尾炎手术,前后至少得住院3到5天。 九点半的时候,护士过来推谢蔷去手术室。 谢蔷躺在病床上,人很慌张,揪住柳明修的衣摆:“等、等一下!” 护士推床的动作停下来。 柳明修好笑道:“干吗?现在知道要撒娇了?” 谢蔷抿抿唇,仍在垂死挣扎:“我觉得……我还能忍忍,不一定非要做手术……” 柳明修敛了嬉色,“不行,医生说你情况严重,早切早了,反正阑尾长在你身上也没多大用处。除了让你作。” 谢蔷仰躺望天,不住滑落两行清泪,“可手术会留疤。” “微创不缝针,伤口在肚脐眼那儿,不仔细看不清楚。” “可那样我的肚脐眼就不美了,看起来就不好看了!” “……”柳明修顿了几秒,说:“我不在意。” 谢蔷想也不想,“但我未来老公会在意啊!” “……” 柳明修终于反应过来。 敢情这人有没有半点儿良心?三更半夜打电话向他求助,在他怀里一副哭唧唧要死不活的样子,折腾得他一个晚上没睡好,到医院又是跑上跑下陪她做检查,又是联系医生商量治疗方案。 他还低声下气求了自家小舅舅,小舅舅是外科专家,在这方面有相当丰富的手术经验,几乎从未失手过。 要知道,从小到大能让他柳明修低声下气的人没有几个。 现在懂得过河拆桥了,他还好好站在这儿没死呢,居然大言不惭地谈论什么未来老公? 柳明修内心刚涌起的半点柔情磨灭得干干净净,调头转向护士:“推她去手术室,立刻,马上!” - 谢蔷在里面做手术的那一个小时,柳明修就站在走廊外的安全通道口,吹着凉风,怀疑人生。 中途谢蔷的手机响了好几次。 来电备注是“沈哥哥”。 柳明修没有接。 他最基本的道德底线还是有的。 他目光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那串号码在屏幕上不断闪烁,暗下又亮起。 对方坚持不懈地打了五通,确认这头无人接听后,改成了发短信。 消息推送进来,柳明修余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 沈哥哥:【小蔷,看到消息回我电话,我很担心你。】 柳明修瞬间就他妈螺旋爆炸了。 第一,他记起三个月前谢蔷在洛杉矶被媒体拍到的照片,当时和她一起闹上国内娱乐头条的男主角,就是姓沈的。 第二,谢蔷给这个人的备注是“哥哥”。 为什么喊他哥哥?凭什么喊他哥哥??? 柳明修觉得不可饶恕。 柳明修觉得接受不了。 从小到大,谢蔷从来没有一次喊过他“哥哥”。 没有人能理解,他柳明修对“哥哥”这个词的执念。 - 谢蔷不是麻醉药失效后自然转醒的。 而是术后回到病房的半小时,活生生被疼醒的。 柳明修抓着她的十根手指头,塞在嘴里啃鸡爪似地啃。 丝毫没留力气,趁机报复似地,把她十根手指头都啃出了一圈儿牙印。 谢蔷疼得倒抽一口凉气,条件反射想坐起来揍人,腹部刚使力,牵扯着伤口一阵剧痛。 谢蔷嗷嗷地倒回床里,颤抖地指着他:“你居然趁我生病咬我的手!” 知道我这双手上了几千万的保险吗??? 演奏家的手你也敢咬??? 我他妈垂死病中也要跟你拼了!!! 柳明修盯着她,凉飕飕地说:“谢蔷,在国外那两年跟你的沈哥哥玩得高兴吗?这次生病怎么不让他来照顾你?三更半夜给我打电话赖在我怀里哭的事你沈哥哥知道吗?” 谢蔷终于知道这人突然发神经是怎么一回事。 谢蔷现在阑尾不痛了,有精神和他折腾了。一撩长发,悠然地说:“我打了呀,可是沈哥哥当时忙,没接到。” 她转转眼珠子,轻描淡写地瞥他一眼:“人家沈哥哥可是大忙人,哪能跟你一样?” 柳明修脸色渐沉:“我看起来很有空?” 谢蔷点头,“一个三个月能交三十六任女朋友的人,我实在想不出来他平时能有什么正经事干。” “……”柳明修被她噎了一道,冷笑,“谢蔷,我提醒你一下,这里是私人医院,隶属我们家集团旗下。” “……” 谢蔷犹疑,没反应过来:“所以呢,你想干吗?” …… 十分钟后,谢蔷从医院的VVIP病房被换到了急诊室外的走廊上。 急诊科人来人往,路过的人几乎都有意无意地望她一眼。 谢蔷还是要脸的,她好说歹说也是半个公众人物,虽然私人医院保密工作完善,但抵不住大众的好奇心。 要万一现场哪个人恰好认出了她,把她现在蓬头垢面,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拍下来宣扬出去,她以后还怎么在圈子里混? 谢蔷揪起被子遮住脸,压低声对柳明修说:“你不要太过分。” 柳明修挑眉:“求我。” 我求你妈个头哦。 谢蔷冲他翻了个白眼,死不认输,干脆整个人钻进被子里,谁也别想看见她半根头发丝儿。 柳明修就这么在她床边站着,看她能犟到什么时候。 憋了十五分钟,谢蔷憋不住了,从被窝里露出一个脑袋,头发蹭得乱糟糟的。 柳明修瞧她一眼,“怎么?” “……我想上厕所。”谢蔷羞耻地说。 柳明修侧开身子,做了个“您请好了”的手势。 谢蔷没动作,看了眼手背上的针头和身上插的各种管子。 王八蛋。 这人就是算准了她没办法自己去厕所。 谢蔷四处张望,“看护呢?我的看护呢?” 柳明修说:“别做梦了,我不点头,谁敢过来给你看护?” 谢蔷:“……” 谢蔷现在身上伤口疼着,躺在人群繁杂的急诊室门口,不仅上个厕所都不能如愿,还要被柳明修这个人渣嘲笑。 手机不在身边,她也没办法叫人。 谢蔷太难过了,觉得自己的命实在太苦了,怎么偏偏就摊上柳明修这么个混账玩意儿。 人在病中,情绪也格外敏感,没一会儿,谢蔷耻辱地红了眼眶。 眼泪啪嗒啪嗒就往下砸。 柳明修啧啧两声,慢悠悠地说:“哭,你哭,你一哭我就想笑。” “柳明修!”谢蔷气得大叫。 柳明修体贴地从病床底下抄出一只尿壶,放在她怀里:“你要是实在忍不住了,就用这个,千万别尿在床上,那得让多少人笑话。” 谢蔷哭得更大声了,气得在床上直蹬腿,抬手把那只尿壶扔开十几米远。 柳明修笑得肚子疼,坐下来,温柔地摸摸她的脑袋:“蔷儿,是不是想尿床啦?要不要哥哥去帮你买个尿不湿啊?” 谢蔷两眼红得像只兔子,边哭边打嗝儿,断断续续地骂他:“柳明修……你……你王八蛋……你要下地狱……给油锅炸……” “嗯,我王八蛋,我要下地狱,给油锅炸,炸成烤串给你吃。”柳明修心情好的时候语气也格外温柔。他长得好看,唇红齿白,笑起来的模样十分具有迷惑性。 柳明修把她拉进怀里,薄唇触着她的耳垂,“说啊蔷儿,说你想去厕所,求求哥哥,让哥哥带你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蔷:气死我了!!!我的命怎么那么苦QAQ 第9章 最后谢蔷还是没能犟下去,大庭广众下尿床实在太丢人了,她真丢不起这个人。 人落在柳明修手里,她只能认命。命太苦。 谢蔷两眼憋得泪汪汪的,挣扎了好半会儿,才细声细气地蹦出一句:“柳明修,求你。” 柳明修装模作样:“啊?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再说一次。” 眼下伤口没好,又住在他们柳家的医院里,谢蔷有脾气也只能忍着,等出院后再找他算账。 谢蔷吸了吸鼻子,格外的委屈可怜,轻轻地说:“求你。” 她一整团羞耻地蜷在被窝里,长发披散肩头,眼睫湿漉漉地低垂。刚动完手术的关系,整个人看上去病蔫蔫的,没什么精神气儿。 宽松的病号服罩在她身上,身段盈盈纤瘦,领口衣扣松开两颗,露在外面的颈脖和锁骨白得晃眼。 柳明修突然就记起了,那一夜一夜,她在他怀中娇娇的哀求。 柳明修嘴唇贴着她的耳畔,低声厮磨:“谢蔷,你说你是不是欠收拾?每次在床上了才肯听话。” 谢蔷现在内心已经麻木了,任他如何戏谑折磨,她自岿然不动。 柳明修把她抱起来,谢蔷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放我下去,我自己能走。” 柳明修自然是没听。 谢蔷坐在马桶上,柳明修帮她举着吊瓶,就这么盯着她上厕所。 谢蔷内心绝望:“你转过去行不行?你就这么看着我我怎么上啊?” 柳明修纹丝不动,“怕眨眼你跑了。” 谢蔷:“……”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她身上还插着那么多管子呢她能往哪儿跑? 谢蔷不想跟柳明修争论了,跟他多说一句话都气得自己伤口疼。 谢蔷顶着柳明修奸视的目光,断断续续地上完了厕所。好在对象是柳明修,她已经彻底放弃了自己的形象。大不了出院后找个机会把他杀人灭口,谁都别想知道她这段可耻的过往。 - 下午柳明修回了趟家里,给她弄了点小米粥和鸡蛋饼带过来,但谢蔷还没排气,不能吃,只能眼睁睁看着柳明修吃。 柳明修嘴里吸溜着面条,谢蔷瞪着他直咽口水。 柳明修睨她一眼,“怎么了,想吃?” 谢蔷翕了翕唇,“想”的音节还没发出来,柳明修打断道:“不行,你还没放屁,不能吃。” 谢蔷:“……” 你看看这个人,什么叫“放屁”?有没有一点点文化素养?有没有一点点专业素质?排气!排气不懂吗?! 谢蔷气得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拿屁股对着他。 柳明修说:“谢蔷,你在我们家医院白吃白住好几天,按理来说,我是不是该找你收回点儿费用?” 谢蔷好笑道:“你放心,一毛钱都不欠你的,出院后就还给你。” 柳明修吸完最后一口面条,放下碗筷,正儿八经地道:“物质上的损失可以弥补,精神上的呢?” “……” 精神上? 什么精神上? 您脑子有病赶忙去挂精神科啊,跟我有什么关系?? “难道你还要收精神损失费吗?又不是我求着让你带我来医院的,不乐意就把我管子拔了,让我转院。”谢蔷铿锵有力地声明,“我告诉你柳明修,休想从我身上多拔一根毛!” 在柳明修认识的女人里,谢蔷的不识好歹算是数一数二。 柳明修俯身靠近她,肩膀投落的阴影将她笼罩其中。 柳明修盯着她软嘟嘟的嘴唇,低声说:“谢蔷,我们好久没接吻了吧?” 谢蔷:“……” 谢蔷两眼瞪得像个铜铃,那句你他妈乌龟王八蛋还没骂出口,嘴就被堵上了。 - 谢蔷悔得肠子都青了。 觉得自己当初就是活生生疼死在家里,也不该给柳明修打那通电话。 如今落在他手里,她就是栅栏里待宰的羊,要不要薅毛,要薅几次毛,随他柳明修的心情而定。 他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晚上柳明修扶着她在病房外走动,方便排气。谢蔷嘴巴是肿的,内心是屈辱的。 柳明修在旁边一脸吃饱喝足,小人得志的模样。 他不缺物质,那点儿住院费从来没打算问谢蔷要,至于他小舅舅那边,被训几句是肯定的,但能让谢蔷手术顺利,他多装几回孙子也行。 精神上得到了满足,柳明修对谢蔷就格外殷勤起来。 柳明修扶着她往台阶上走,温声细语的:“当心,别扯着伤口。” 谢蔷现在不止伤口疼,嘴巴也疼。 她用力挣着胳膊,“滚开,没让你扶。” 柳明修臂顺势环住她的腰,没脸没皮地道:“蔷儿,放屁了跟我说一声,我要去喊医生的。” “……”谢蔷额头青筋在跳,咬牙切齿地说,“我才不放那种东西!” 谢蔷没嘴硬上几分钟。 走了两步,VVIP病房外空旷的过道里,控制不住地响起“噗噗噗噗噗——”的声音。 清澈又嘹亮,还是一串富有节奏感和金属摇滚质感的连环屁。 谢蔷:“……” 谢蔷脸红了,“那不是——” 柳明修喜笑颜开,立马调头往办公室方向走,用整层楼都能听见的音量喊: “医生,她放屁了——!!!!” 谢蔷:“……” 谢蔷两眼一闭,想当场去世。 - 睡前医生巡房,柳明修坐在床边给谢蔷喂粥。 他舀了一勺,放在唇边仔细地吹凉,喂给她:“烫,慢点儿吃。” 小舅舅大概询问了一下谢蔷的情况,在病例上做好记录,看见这一幕,颇为稀奇地道:“你居然会做饭?什么时候有机会让我尝尝?” “没门,一般人吃不到。”柳明修说。 他柳家小少爷从小到大十指不沾阳春水,在家十几个佣人前呼后拥,围着他团团转。 能让他亲自下厨的,唯一是谢蔷,唯二还没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小舅舅问:“你们这回和好了?” 喂完一整碗粥,柳明修放下勺子,去拿纸巾。 他给面前的人擦干净唇角,笑了下,“没听说过吗?温柔刀,刀刀致命。” 谢蔷:“……” 谢蔷差点没给呛死。 - 小舅舅交代完术后注意事项就走了,时针快指向十点,她刚动完手术,要注意休息。 按理说拆线以前不好碰水,伤口又在腹部,基本断绝了一切淋浴的可能。 但对于谢蔷这样爱美如命的人,大夏天的让她不洗澡就睡觉,她怎么也接受不了。 谢蔷问护士要了条毛巾,自己躲在浴室里折腾。 柳明修看了眼时间,她十点半进去的,现在都快半小时了。 他走到门口,敲敲门:“要帮忙么?” 谢蔷隔着门回应:“不用,我快好了——” 话音刚落,里面传出一阵打滑摔东西的声音。 谢蔷低呼了声。 柳明修心头一紧,想她伤口没好,要是不小心摔着碰着哪儿,问题可就麻烦了。 他顾不上思考,径直推门进去,“谢——” 迎面一盆水泼过来。 谢蔷瞪着他,“谁让你进来了?!” 柳明修从头到脚,湿了个彻头彻尾。 谢蔷好端端地站在那儿,刚才她在拧毛巾,动作太大不小心扯到伤口,险些没站稳,滑了一下。 凭她多年练习柔道的功底,摔跤是不可能的,最多劈个叉。 柳明修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心头那点担心荡然无存。 他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谢蔷,你全身上下哪个地方我没见过?包括你那平平无奇、小荷才露尖尖角的36A……” 哗啦—— 又是一盆水迎面泼来。 谢蔷扔下手里的水盆,把长发从左肩拨至右肩,微笑地说:“柳明修,要不是你技术不好,它能不大吗?” “……” 柳明修被气笑了,“我技术不好?36A也是我一手带大的。” - 常言道,长腿与大胸不可兼得,谢蔷拥有了长腿,一马平川的前身就成了她心里最痛。 从初中发育开始,她身高蹭蹭地长,身前倒是毫无动静。 一直到高中,身边的女孩子们都能穿上各种款式大小的罩杯了,谢蔷的尺码仍然停留在一件薄薄的小背心就能遮住的阶段。 按柳明修的说法,他要是练出点儿胸肌,都能比她的大。 妈个蛋。 谢蔷平躺在床上,目光直直盯着天花板,在心里暗骂柳明修一千八百遍。 柳明修洗完澡从浴室出来,随手把毛巾扔沙发上,掀开被子就要往她被窝里钻。 谢蔷差点跳起来,“你干吗?!” 柳明修说:“睡觉啊干吗,都十一点了,昨晚给你折腾的一宿没睡,要不要人活了还?” “不是,”谢蔷脑子没转过来,“你为什么跟我睡一张床?让护士开个别的房间不行?” “还开个别的房间。”柳明修好笑道,“您当这儿是酒店呢?医院床位吃紧,能给你安排进来就不错了,还挑。” 谢蔷不愿让他上来,拿脚蹬他,“不行,你滚开,我不要跟你一起睡!” 柳明修反手扣住她脚踝,警告道:“别乱动啊。” 让他上了这个床还得了?明天她还能有下床的机会吗? 谢蔷奋力挣扎,又踢又踹的,“柳明修——!” 柳明修索性朝前一压,将她摁在床上,双臂撑在她脸颊两侧。 他拨开她脸边一绺发丝,低头靠近她,气息压得很低: “温柔一点,哥哥最近心情不好,不太懂得怜香惜玉。”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开校园文前,我都再三告诉自己,这次一定要写个纯纯的校园文。 后来我发现我错了,我的字典里压根就没有“纯”这个字(。 第10章 第二天早上,谢蔷是在一片窒息中醒来的。 柳明修四肢像只树熊一样挂在她身上,把她抱得死死的,她连动一下胳膊的余地都没有。 以前柳明修就有这个毛病,睡觉总喜欢抱点儿什么,在家抱着抱枕,和她一起睡就抱她。 为此,谢蔷没少嘲笑他奶没断干净。 谢蔷她妈死得早,由谢正明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她拉扯大,谢正明为了把所有的爱都给她,在谢蔷她妈去世后,一直没有再娶别的女人。 到底是个粗枝大叶的男人,平时要顾及生意,回家又要照顾孩子,细节上很难做到事事俱全。 这也就造成了,谢蔷的性格比一般女孩要更加自主和强硬。 她很少求人,也几乎不会对人服软——当然了,以她的家世背景,需要她低声下气和委屈求全的机会微乎其微。 撒娇只会对几个特定的长辈,诸如谢正明,姑妈一类,而不会出现在同龄人的身上。 刚开始谈恋爱那阵子,谢蔷其实是不习惯的。 年龄上她比柳明修虚长一岁,可在感情方面,似乎是柳明修一直在照顾她。 恋人之间应该做什么,该怎么去对另一个人好,该怎么照顾对方,怎么服软,怎么示弱——在这些方面,柳明修比她有天赋得多。 记得那时候她不习惯柳明修的亲近,险些一脚把他踹到床底下去。 幸好柳明修脸皮子够厚,不管她怎么踢怎么踹,他就跟一座大佛似的,赖在她床上死也不走。 四肢牢牢缠着她,把她嵌进怀抱里。 后来渐渐的,谢蔷不再那么排斥,开始习惯每晚让他抱着睡觉。 在洛杉矶那两年,每一个彻夜难眠的夜里,谢蔷不是没有想念过柳明修的怀抱。 她想,如果那两年他在身边,她一定会好过许多。 是这个信念支撑她回来。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还有另一个愿意疼爱她的男人。 可她没想过回来以后是这样的。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谢蔷还沉浸在往事的漩涡里,眼前光线突然一暗,男生独有的气息扑面而来。柳明修身躯覆上来,不偏不倚地找准她的唇,低头吻上。 他叼着她的唇,又含又吮,低低地喊:“老婆……” 谢蔷差点被吻得喘不过气,想抬腿踹他,却被他压住。她才记起今时不同往日,这王八羔子在她离开那两年,身高径直从一米七三窜到了一米八七,体重也相对见长,不再是以前那个清清瘦瘦的小少年了。 他今年十八岁了,骨骼已有成年男子的成熟,宽阔的肩,修长的腿,精实的腰,男性在力量上与生俱来的优势,还真不是她一个女孩子练过几年柔道就能抗衡的。 谢蔷挣扎了几下,没挣开,气愤地推了掌他的肩,“柳明修,你从我身上滚下去!” 柳明修闭着眼,吻得很忘情,仿佛根本没醒,只是遵循梦中本能的行为。 ——一看就是做了什么猥琐的梦。 谢蔷紧紧抿住唇,坚守住最后一线阵地,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想。 柳明修的吻逐渐下移,从她的嘴唇,下颌,再到她的颈脖,“老婆,你好香……” 领口扣子被松开的时候,谢蔷脑袋一炸,一巴掌挥在他脸上:“柳明修,你忘了我们已经分手了是么?你对你每个前女友都这样么?好马不吃回头草听说过没?你这种人下辈子投胎是要去做乌龟王八蛋的!” “……” 柳明修脸上挨了一巴掌,这才真正醒了。 视野缓缓从模糊中聚焦,清醒,直到最后一丝朦胧褪去,谢蔷带着嘲讽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半张脸火辣辣地疼。 柳明修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梦里的谢蔷格外主动,温柔地抱着他,对他撒娇,跟他说要老公亲亲。 柳明修那叫一个心花怒放,赶忙就把自己往上送。 常言道,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柳明修真是飘了,连这种梦也敢做。 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什么母夜叉,抬手就是一巴掌,当初他就该拦着她不让她去学柔道,这大大增加了日后家暴的可能性。 柳明修脸上疼着,没了刚才亲热的劲儿,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毫无诚意地说:“不好意思,刚才做梦。梦错了人,搞错了对象。” 谢蔷气结,连呼吸都喘不匀了,“你恶不恶心,把我当成别人?” 柳明修在镜前脱掉上衣,露出整片男生紧实的脊背和精瘦腰身。 他回头朝她笑:“女朋友太多了,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谢蔷一个枕头摔过去。 这人真是太他妈不要脸了。 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狗眼喜欢上他? 谢蔷巴不得当即穿越回去,狠狠给十六岁的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 谢蔷在浴室里擦身换衣服,后悔之心与日俱增。 如果早知道柳明修是这副德行,她不如不要回来,就让她待在洛杉矶那个鸟不拉屎的别墅庄园里每天放放羊,数数牛,日落西山的时候吹着蒲公英荡秋千,等待第二天太阳继续升起,一日复一日,到老,到死。 总比现在这样好,每天受着内心的谴责,还要受柳明修这个王八犊子的气。 谢蔷脱掉上衣,站在镜前打量自己。 身段纤瘦得过分,甚至有些嶙峋了。一米七三的身高,体重还不到一百。 而这已经是两年以来,她最好的状态。 两年前沈文清刚接手成为她主治医生的时候,她整个人简直可以用骨瘦嶙峋来形容。 脱了衣服身上就只剩下一把骨头,还得了厌食症,每天吃什么吐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来一阵大风就能把她吹起来当风筝放。 后来在沈文清的帮助下,抗抑郁取得了阶段性的成功,她逐渐恢复了食欲。但那段时间身体损伤太大,各方面机能不是一下就能调节好的。 谢蔷抬手把长发挽起,透过镜面,看见自己腕上深浅交错的伤口。 - 吃完早饭,谢蔷不顾医生劝说,执意要出院。 护士拿来的药物和针水无一不被她拒绝。在洛杉矶那两年她几乎天天把药当饭吃,导致她现在看见药丸就觉得反胃。 早上柳明修得回趟学校,谢蔷赶在他回来之前办好离院手续,联系了自家司机,打算走个悄无声息。 刚到医院门口,她正埋头给司机发定位,眼前停下一辆黑色保时捷。 看车牌号,是平时接送柳明修放学的那辆。 后座车窗降下,柳明修一身校服,挑眉看她:“想跑哪儿去?” 谢蔷不乐意见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她把手机扔包里,没好气地应:“回家。” 柳明修说:“你昨天才动完手术,医生让你留院观察三天,没听见?” 谢蔷说:“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你要是清楚能大半夜的把自己作进医院?”柳明修又气又好笑,“你是不知道自己从小肠胃就不好?夏天多吃两口西瓜都能进医院的人,你看看你那天晚上在家吃的都是些什么?酸辣粉、炸鸡块、南瓜饼、酱汁鸭脖和香辣大螃蟹……你要想自杀就早说,别浪费医疗资源。” 谢蔷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道:“那只是个意外,行么?”哪有人吃酸辣粉炸鸡块南瓜饼酱汁鸭脖和香辣大螃蟹自杀的,要自杀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柳明修看她毫无悔改的样子,直直盯了她三秒,“谢蔷,别怪我没提醒你,女人一过了十六岁就得注重保养。你今年都十九了,没几个月就二十了,过了二十就意味着你开始奔三了,你一个即将奔三的中年少女,还真拿自己跟那些十六七岁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比呢?” 谢·中年少女·蔷:“……” 谢蔷万万想不到,自己年芳十九,正值大好青春韶华,居然成了他口中即将奔三的中年少女。 谢蔷冷眼相待:“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意思?表达你对中年少女的关怀,对中年少女余情未了,企图死缠烂打的意思是么?” 柳明修翕了翕唇,还没开口,谢蔷一声凉笑,“柳明修,希望你还记得,当初你亲口说过,吃回头草的人是要变成王八的。” 柳明修:“……” 他可没说要变成王八。 他只说了再理她就是狗。 柳明修扯了扯唇角,不屑道:“你是不是太自恋了?学校里那么多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又听话又乖巧,我柳明修是得多想不开,非要在同一堵墙上撞死两回?” “哦,是吗?”谢蔷面无表情,“那就最好,反正我也不想再和你有什么瓜葛。” 说完,谢蔷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支付宝,找到柳明修的账号,飞快给他转了笔钱过去。 “这是欠你的医药费,只多不少。” 柳明修裤兜里的手机震了震,立马就收到了到账提示。 转完医药费后,谢蔷又转了笔250给他,“还有,赔你的精神损失费,别问我为什么是二百五,因为你就值这个价。” 柳明修:“……” 柳明修喉咙一噎,被气得不轻,“谢蔷,你……” 谢蔷当着他的面,把他的电话号码找出来,“至于上回给你打电话的事,当时我只是手滑拨错了号,想联系的人不是你,希望你不要误会。” 她干脆利落地点了删除,拿着屏幕在他眼前晃了晃,“不过你放心,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柳明修:“……” 离开医院,谢蔷站在马路边上等司机开车过来,没过几分钟,那辆眼熟的保时捷又停在了她跟前。 后座上,柳明修黑着一张脸,“上车。” 谢蔷不知道他为什么偏得揪着她不放。 她没好气地说:“你有完没完?” 柳明修看也不看她,语气阴沉沉的,“上车,别让我说第二次。” 谢蔷才不会怕他,“凭什么,我家又不是没车。” 柳明修缓缓汲了口气,似乎在压情绪。 他抬眸望向她,沉声问:“你说那晚想联系的人不是我,你原来想联系谁?” 作者有话要说:修修:不高兴!!!!!!!!!!!! 第11章 谢蔷懒得理柳明修,不断低头看手机确认司机位置。心想这老王开车也太慢了吧,半天还见不着人影,回头一定要跟姑妈好好说说,年底不给这司机加鸡腿了。 她刚拨出司机电话,手机被柳明修一把夺走。 没等她反应过来,柳明修直接把手机扔出了窗外。 后面货车驶过,咔嚓一声,手机被碾得粉碎。 “……” 谢蔷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不可置信地道:“你有毛病啊?在这里发什么疯?” 柳明修接过司机递来的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是啊,我有毛病,被狗咬了,得了狂犬病。”他抬眸凉凉地瞥她一眼,“还是狂犬病中最狂的那一种。” 谢蔷觉得自己就不该搭理他,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何况柳明修这脸皮,里三层外三层的,保养得可真厚。 谢蔷转身就走,柳明修开门从车里出来,扯住她的腕。 谢蔷走不动了,盯着自己腕上的那只大手,“我警告你,松开。” 柳明修看着她,“你要是真想跟我划清界限,那晚就不该给我打电话。在我怀里哭哭啼啼的,这算什么?” 谢蔷心说她才没想着给他打电话呢,那晚她只是想给自己打个120,谁知道手滑拨错了号,把柳明修给召唤来了。 她当时疼得万念俱灰,一头撞死在墙上的心都有,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柳明修说:“谢蔷,要表达感谢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我帮了你,你一句谢谢都没有,这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谢蔷和柳明修的私人恩怨是一回事,但她还没不识好歹到这个地步。 那晚要是柳明修不来,她估计真得疼死在家里。 谢蔷犹豫了几秒,态度破天荒放软下来,对他说:“谢谢你。” 柳明修挑眉。 “柳明修,谢谢你。”谢蔷话语很轻,显得格外真诚。她抬眸望向他,“这样可以了吗?你可以放我走了吗?” 接她的车来了,停在路边上,司机正冲她招手。 谢蔷趁柳明修不注意,甩开他的手,飞快往轿车方向跑。 才走出两步,她脚下一空,整个人被打横抱起。 谢蔷满脸惊愕,“你干什么?!” 柳明修把她扔进轿车后座,自己也坐了进去,关上车门。 谢蔷想挣扎,柳明修束住她的腕。 他对老刘说:“去告诉谢家的司机,人在我手里,他可以回去了。” 谢蔷:“……” 谢蔷:???? 你他妈是要劫财还是劫色啊??? 柳明修垂眸瞧她一眼,仿佛看穿她心思,“放心,财我有了,我想要的是什么,你心里清楚。” 谢蔷:“……” 承认了! 这个人承认了! 要不要脸了还?! 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 保时捷一路开到小区外面,柳明修先下车,谢蔷赖在后座里,死活不从。 那晚让柳明修知道了她的住址,要上门简直易如反掌。跨过了这道门槛,会发生什么谢蔷心里清清楚楚。 柳明修站在外面,一手扶着车门,“下来。” “柳明修,你放过我不行么?我到底哪儿招你惹你了?”谢蔷身上伤口疼着,心里还委屈,她回国到底是为了什么,非得送羊入虎口,给这王八犊子欺负。 谢蔷越想越难过,眼眶立马红了,目光却避也不避,直直地望着他。 眼中很快盈满泪水,长睫一眨,一串泪珠瞬间滑落。 她长得漂亮,连落泪都自带令人心碎的动容。换了是以前,柳明修哪里舍得她掉眼泪,她眼眶一红他就心疼得不行。 可现在不是以前了。 一想到她手机里备注名为“沈哥哥”的那个人,她背着他去洛杉矶的那两年,她和别的男人举止亲昵地出现在娱乐新闻里,柳明修心里那道坎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 他不仅精神上有重度洁癖,还是个完美主义强迫症患者,当初知道家人给他订下的娃娃亲,他不是没有反抗过,尽管那时年纪还小,还不懂什么叫爱情,但他柳明修不愿意做的事,谁也不能强迫。 然而这一切的想法,都止步于他遇见谢蔷之后。 到现在,柳明修依然清楚记得,他八岁那年第一次遇见谢蔷的情景。 那年世家晚宴,与柳家交好的朋友均受邀出席,谢家自然也在其列。 从小到大,柳明修一直是同龄孩子围绕的中心,男孩子恨自己不如他,女孩子恨他看不上自己。 柳明修就这样骄傲不可一世地生长到八岁,他的人生孤单寂寞,孤独求败,认为天上地下唯他独尊,谁也不配与他相提并论。 直到世家晚宴上,他看见谢蔷独自坐在远离宾客喧嚣的角落里,安静拉着大提琴。 月光从窗外泻入,清冷地洒遍她全身。女孩模样白嫩,大眼长睫,活脱一只成精的洋娃娃。她琴弓下的声音低润温和,肖邦的夜曲如同爱人缠绵的思诉。 她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和那些一天到晚总想着围在他屁股后面转的女孩们都不一样。自他们相视的那一刹那,柳明修看见了她眼中与他同样的孤单寂寞,孤独求败,I am the king of the world,除了他们彼此,谁都不配与他们相提并论。 只一眼,柳明修就认定了终生。 于是柳明修开启了他漫漫的追妻生涯,为了能引起他心爱女孩的关注,他付出了极大的努力——比如趁她坐下时飞快把她的凳子拿走,在她进门时突然出现吓她一大跳,跑步时一把掀起她的裙摆,揪她的小辫子,把满是奶油的生日蛋糕拍在她脸上…… 谢蔷被气得哇哇大哭,柳明修则在一旁哈哈大笑。 那年柳明修八岁,他觉得这就是爱情。 在柳明修的世界里,宁为玉碎,绝不为瓦全。一生很短暂,只够他爱一个人。 他一直觉得他和谢蔷的相遇是幸运的,他们门当户对,势均力敌,一个郎才,一个女貌,他们的结合是两家人的意愿,更是彼此的命中注定。 按照柳明修原本的打算,他大学毕业后就会和谢蔷结婚,让她成为他的合法妻子,再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凑成一对美满的“好”字,然后与她一日复一日,平淡厮守地过完一生。 设想中一切都很美好,很完美,是不是? 可柳明修从来没想过,谢蔷会背弃他们的约定,毫无预警地消失在他的世界里,那两年他几乎发疯一样地找她,苦苦地追寻等待,等来的却是她和别的男人登上娱乐新闻的头条。 柳明修望着眼前谢蔷美丽噙着泪水的脸,心头爱恨交织,巴不得把她连皮带骨吞进肚子里,让她这辈子都待在他身边,哪里都别想去。 谢蔷眼见柳明修的脸色飞速暗沉下去,条件反射地往后座里缩,“柳明修,我警告你啊……” 她话音未落。 柳明修一把扣住她的腕,像拎只鸡崽一样把她从车里拎出来。 谢蔷挣扎着,惊声尖叫:“柳明修你这个变态,放开我!” 柳明修低头逼近她,恨得咬牙切齿:“谢蔷,我这辈子都被你这个女人毁了。” - 三分钟后,柳明修抱着谢蔷上了楼,从一楼大厅到二十三楼她的住所,谢蔷用粤语夹着英语,把柳明修的三生三世集体问候了一遍。 柳明修轻车熟路地输入大门密码,门打开,他抱着她朝客厅方向走,把她扔到沙发上。 谢蔷企图反抗,柳明修更快一步抓住她两只手腕,往她头顶一提。 谢蔷想拿腿瞪他,又被他用膝盖压住。 她反抗不成功,嚎得撕心裂肺的:“柳明修,你这个王八蛋——!!” 柳明修低头衔住她的耳垂,唇齿轻轻地磨着:“谢蔷,温柔点儿,女孩子太横了不招人喜欢。” 柳明修细致地亲吻着她,从她的耳垂,耳际,颈脖,再到锁骨,嗅到她身上清甜的气息,淡淡的,像三月蔷薇花盛放的香气……他不禁闭上了眼睛。 “谢蔷……”柳明修忍不住低唤她的名字。 他还要往下,却听见谢蔷在耳旁呜咽地喊:“疼。” 柳明修动作停住。 他撑起半身,“怎么了?” 谢蔷捂着小腹的位置,脸色很难看,“好像扯到伤口了。” 医生特地提醒过,恢复期间要避免同床,在这个节骨眼上,柳明修也没真打算对她做什么。 他是情不自禁,却不至于禽兽。 柳明修顿时不敢举动了,慢慢把谢蔷扶起来,“我看看。” 她刚才抬腿踢他,扯到伤口,纱布渗了点血迹。 柳明修心脏也忽地像被什么扯了一道。 他低声说:“对不起。” 谢蔷推了掌他的肩,红着眼眶,“都是你的错。” 柳明修从沙发站起身,“你坐着,我去拿医药箱。” 柳明修拿了医药箱回来,就着她的身高,单膝半跪在地面,手上动作很轻,用棉棒沾了碘酒,给她清理伤口。 谢蔷忍不住“嘶——”了声。 柳明修轻轻给她吹着,“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谢蔷看着他,低声应:“嗯。” 阳光从窗外透进来,一点一点地染上男生清俊的面庞,那样暖融融的色泽,仿佛把他眉眼间的清冷都化去了。柔和的眸光,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褪去了年少时青涩的稚气,棱角愈发成熟分明。 谢蔷记起高一那年他们第一次出去约会,柳明修站在街角尽头等她,他身后天蓝云白,日光清澈,冬季的风凛冽呼啸,掀起他衬衫衣角翻飞。 他就这么站在那里,冲她笑着,朝她张开双臂,世界在他的映衬之下,好像忽然都变得黯淡无光。 那瞬间谢蔷真实地心动了,尽管在她心里,这个大男孩依然幼稚、自恋、臭屁、骄傲不可一世,集所有恶劣的少爷病于一身……可那一刻谢蔷就是觉得,即使是舔他的颜值,她好像也能舔上一辈子。 谢蔷望着面前男生,恍惚有种错觉,自己好像回到了他们还没分开的时候。 鬼使神差地,谢蔷伸出手,拨了拨他前额抚落的碎发。 “头发好长了。”她轻声说。 “嗯,没来得及去剪。” 给她换完纱布,柳明修放下手里的东西,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 常年揉按琴弦的关系,她左手指尖有层薄薄的茧子,以前练完琴谢蔷总会抱怨手疼,柳明修便像现在这样牵着她的手,一寸一寸吻过她的指尖。 他亲吻时是习惯闭眼的,专注而沉浸。等到他睁开眼睛,两人反应过来,皆是一怔。 空气仿佛突然安静下来。 思绪从往事中抽离,回到现实。 柳明修没有松开她的手,指腹轻缓地摩挲她每一寸指节,眼睫半垂,似乎在出神思索些什么。 谢蔷最先反应过来,局促地把手收回,从沙发上站起,“……我肚子饿了,去找点儿吃的。” 她逃似地钻进厨房,佯装在冰箱前翻箱倒柜,可没一会儿,被人从身后抱住。 柳明修环着她的腰,把她朝后拢进自己怀里。 他下颌搁在她颈窝里,偏头吻了吻她的脸,“我们蔷儿今晚想吃什么呢。” 第12章 不得不说,柳明修在不处处和她对着干的时候,哄人还是很有一套的。 晚上谢蔷点了清蒸鲈鱼,蒜蓉蒸扇贝,醋溜土豆丝和糖醋小排骨几道菜。柳明修在厨房准备配菜,谢蔷就去冰箱里把扇贝拿出来。 她把扇贝倒进水槽,开水冲洗,指尖碰到贝壳尖锐的地方,不留神被划了一道细口。 “嘶——”谢蔷忍不住抽了一口气。 柳明修立马放下菜刀,朝她走过来,“怎么了?” 谢蔷看着食指不停往外冒血珠的伤口,垂下眼睫,“划到手了。” 柳明修拧眉,“怎么这么不小心?” 柳明修左右看了眼,没找到止血的东西,索性牵起她受伤的手指,放进唇里。 谢蔷微怔,下意识想把手抽回来,“不用……” “别动。”柳明修皱眉,“你就不能听点儿话?” 谢蔷抿了抿唇,把脸别过去,没吭声。 给她消完毒,又拿来创可贴把伤口包好,柳明修低声说:“笨手笨脚的,总是把自己弄伤。” 她回国后,两人一直针锋相对,现在这样亲近的相处,谢蔷竟有些不习惯了。 她想收回手,柳明修却不让,稍一用力,把她牵进怀抱里。 “柳明修……”谢蔷低呼。 “抱一下。”柳明修揽着她,在她耳旁说。 谢蔷挣了两下,没挣开,他抱得实在太紧,她都快喘不过气了。 过了会儿,柳明修松开她,握着她的肩膀朝门外转,“你去客厅等我,晚饭很快就好了。” 谢蔷从小肠胃就不好,还挑食。当初柳明修也不知是听谁说的,抓住一个女人的心,首先得抓住她的胃。 同样身为世家的孩子,柳明修打小也是让家里宠大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和谢蔷在一起前,他足足过了十五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生活。 大概连柳明修自己也没想过,有天他会心甘情愿地系上围裙,站在灶前,为一个女孩洗手做羹汤。 由于术后一段时间要注意饮食清淡,均衡营养,除了谢蔷钦点的几道小菜,柳明修还特地给她炖了竹丝鸡汤和川贝雪梨做饭后甜品。 谢蔷坐在客厅沙发看电视,时不时瞄一眼厨房里忙忙碌碌的那道身影。 柳明修把最后一道糖醋小排端上来,脖子上还挂着围裙。他个高腿长,五官偏清冷,肤色白得足以让一众女生骂爹喊娘,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娇生惯养的少爷气。 一般人很难想象,这样的人竟会亲自下厨做饭。 谢蔷不觉看了他许久,过了一阵,她收回目光,望向桌上那盘略微焦黑的糖醋小排。 她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这个好像烧糊了。” “太久没做了,手生。”自她离开,他再没为谁下过厨。 柳明修摘掉脖子上的围裙,朝沙发这头走来。谢蔷自觉往旁边挪了挪屁股,想给他腾出点儿位置。 柳明修在她身旁坐下,一手环着她腰,一手穿过她腿窝,将她整个人捞进怀里。 然后低头开始亲她。 从她的耳朵,再到颈窝,锁骨……高挺的鼻梁刮蹭过她细嫩的肌肤。 他呼吸渐炽,薄唇衔着她的耳垂轻磨,近乎呢喃地唤:“蔷儿……” 谢蔷皱了皱眉,觉得这人有完没完,刚才在厨房里已经让他抱了,现在还要得寸进尺。 谢蔷面无表情地把排骨咽下去,放下碗筷,轻轻挣开他,“柳明修,你现在脑子里就只剩下这件事了吗?” “……” 柳明修动作滞住。 再抬头时,目光中夹杂着匪夷所思。 谢蔷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冷淡地说:“一顿饭就想换一炮,柳明修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 “……” 柳明修瞬间一盆凉水从头到脚,内心刚涌起的那点儿柔情消灭得干干净净。 他站起来,黑着脸道:“谢蔷,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 谢蔷扔下手纸,不徐不缓地起身,和他对视:“难道不是吗?”今天在医院门口强行把她拖上车,二话不说直奔她家,把她扔到沙发上这样那样……虽说因为她身上有伤,没能让他得手,但他柳明修也不是吃素的。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毕竟年轻男孩子,那方面有正常需求,以前交往时柳明修就没少缠着她。好歹他们这么长时间没接触了,现在又对她百般殷勤,谢蔷怎么想都觉得背后有诈。 柳明修见谢蔷神情冷漠,看他的眼神和看强.奸犯别无二异,柳明修真他妈庆幸自己年轻力壮,不然铁定被她气得一口气提上不来猝死。 柳明修幽幽地盯着她,恨得咬牙切齿:“我至于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我找谁打炮不行,非得要找你谢蔷?你是镶了金还是镶了钻,我柳明修非你不可吗?” “你说得对,你当然不是非我不可。”谢蔷耸耸肩,嘲讽地道,“看你那些前女友的水平,就知道你这人不喜欢镶金镶钻的,就喜欢从垃圾桶里翻垃圾。” “……” 滞了一秒,柳明修凉凉地笑,“是啊,你也是我前女友之一,我要不是喜欢去垃圾桶里翻垃圾,怎么会翻到你呢。” “……” 谢蔷光顾着嘴快怼他,没想到这一层上。怼人不成反被怼,谢蔷顿时心肌梗塞都要犯了。 谢蔷伸手往门口一指,直接下了逐客令:“你给我滚,马上滚。” 话说到这份上大家都没了意思,柳明修要是这口气还能咽下去装作若无其事地伺候她,他就不是柳明修了。 柳明修提起外套就朝门外走,走得风风火火怒气冲天,砰的一声把大门摔上,墙板上挂着的日历都被震掉了下来。 柳明修走后,谢蔷自己一个人吃完了晚饭,她不会做家务,就把盘子和碗抱进厨房,等第二天保洁阿姨过来清理。 洗完澡,谢蔷坐在床上想玩会儿手机,伸手去拿背包,才记起自己的手机已经坏了。 想到那台惨遭碾压的手机,谢蔷又忍不住在心里骂了柳明修一千八百遍。 - 隔天回校,柳明修怒气未消,阴沉着一张脸进课室,隔壁左右的学生都自觉把课桌拉开三米远,没有哪个活着的生物敢贸然靠近他。 舒宁和杨夏刚打完球,有说有笑地从外面进来,看见柳明修一个人坐在桌前,走过去搭话:“诶,你怎么自己回来了?嫂子呢?” 柳明修没好气:“不知道。”想起昨晚的事他就气得肝疼。 舒宁和杨夏对视一眼,凭借相识多年的经验,即使柳明修不说,他们已经把事情经过摸了个大概。 舒宁拉开椅子坐下,“不是,你又是凌晨大半夜的给人送医院,又是留在那儿陪床,还亲手做了爱心晚餐,这都没成事儿啊?”舒宁神情怀疑,“你实话跟我们兄弟说,你是不是哪里有点问题……” 说着,舒宁目光往柳明修裤子方向移。 柳明修抄起课本拍他脸上,冷冷说:“她就跟块臭水沟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天打雷劈都劈不开,你他妈要我怎么成?” 杨夏不出所料:“你是不是又把嫂子惹生气了?” 柳明修哼了声,“我能有那个本事?她不把我气死就算不错了。” 舒宁和杨夏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谢蔷那个脾气他们都是见识过的。漂亮姑娘脾气大,谢蔷这种特别漂亮的脾气就更大。就算是柳明修这样浑身少爷病的人,当初在追谢蔷的时候,还不是一样得捧着哄着,不然谢蔷能答应他吗? 两人相爱相杀多年,只能说是一物降一物,三天一小吵七天一大吵,每月必上演一次分手大戏,舒宁和杨夏这些年也都看习惯了。 早读结束后,英语老师走进课室,让他们拿出昨天布置的试卷,等下评讲。 杨夏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想起什么,拿笔盖戳了戳柳明修的后背,“说起来嫂子都回国好些天了,你就没和她谈谈,她为什么突然走了两年?” “有谈的必要?”柳明修态度冷淡,显然并不愿意提起这件事。 那时候谢蔷跟他说要去参加慕尼黑国际音乐大赛,他知道这是她的梦想,自然不会阻拦。 从预选赛到决赛,总共得去两个多月,柳明修原本打算去陪她,但那时他恰好要代表省市参加全国科奥赛,时间上有冲突,行程便就此作罢。 柳明修还记得谢蔷离开的那一天,他去机场送机,抱了她好久,抱得她都有些不耐烦了。谢蔷打趣地说要早知道他这么粘人,当初就不和他在一起了。 谢蔷有个不好的习惯,谈恋爱时两人有矛盾,她气急起来总要威胁他分手,要不然就把他联系方式拉黑,采取冷暴力的模式,消失得干净彻底。 每次只有他先服软,低声下气地哄她了,她才肯搭理他。 她在他身边还好说,要是不理他,他就去她家门口守着,去她课室门前蹲着,只要脸皮够厚,谢蔷也拿他没辙。 但她去国外就不一样了,山长水远,打电话都还得掐着时差。按他们以往的相处模式,分开两个多月,不闹点儿小矛盾似乎不太可能。 于是柳明修和谢蔷约法三章:去到国外必须每隔三小时向他报到;不能不接电话,不能不回短信;不能背着他和其他异性单独外出。 谢蔷听完只是笑:柳明修你幼不幼稚,以为小孩子呢还约法三章,要不要跟你拉勾勾再盖个章啊? 柳明修揉着她的脸说:谢蔷,你要是敢背着我在国外偷偷跟别的男人好了,看回来我不弄死你。 那是柳明修说的一句玩笑话,却不想一语成谶。 约法三章的内容,谢蔷一条都没遵守。 英语老师在台上念着语法题,声音透过麦克风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柳明修只觉得烦躁。 杨夏问:“你真觉得嫂子那两年没回来,是跟别的男人好了啊?” 柳明修没说话,下颌线无声绷紧,眸光也沉下去。 杨夏说:“你就没想过,万一当年嫂子是出了意外呢?她在国外没法联系你,或者是出于某些原因,她不方便联系你呢?” - 那天晚上谢蔷做了一个噩梦。 两年前慕尼黑国际音乐大赛决赛的那天,恰好是她十七岁生日。 她很早就在比赛现场准备,为琴弦开音,调律。 那天她心情并不是太好,因为在几个小时以前,她才在电话里和谢正明吵了一架。 谢正明原本答应要来德国陪她,为她庆祝生日,不想刚下飞机就碰上特大暴雨,整个机场外围的交通全部瘫痪,车辆堵得一动不动。 从机场到比赛现场还有好几小时的车程,谢蔷比赛在即,他除非长了翅膀才能飞过去。 从小到大,谢正明没有一次缺席过她的比赛,更别说这天还是她的生日。 谢蔷很生气地接了电话,对谢正明说:我不想听,爸爸要是没办法赶来,以后就再也不想理爸爸了。最讨厌爸爸了。 谢蔷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继续去准备她的比赛曲目。 谢蔷自幼是让谢正明宠坏的,只要她提出的要求,谢正明无不满足。 在她心里,谢正明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她的人,是她心目中的英雄。爸爸是无所不能的,怎么会被区区的马路交通难倒呢。 以前也是这样,只要她向谢正明撒娇耍赖,闹闹小脾气,谢正明总会从她。 那天谢蔷单纯地以为,谢正明一定会和以往一样,担心她生气,所以会想尽办法,赶在她比赛开始前来到。 可直到上场前,她也没有等来谢正明的身影。 她看见助理惊慌失措地朝她跑来,举着震响不断的手机,惨白着脸,磕磕颤颤地告诉她,那通是医院打来的电话。 谢蔷没有想过,她十七岁生日那天和谢正明打的那通电话,她在电话说再也不想理爸爸,最讨厌爸爸了的那些话。 竟成了她生命中,和谢正明说的最后一句话。 谢正明为了赶来看她的比赛,把车开到了高架上,雨天轮胎打滑,碰上大货车相撞,两辆车就这么翻下了桥底。 …… 谢蔷醒来已是隔天傍晚。 客厅座机的电话铃响尖锐,如针般一下一下刺痛着心脏。谢蔷坐在床头,把脸埋进掌心,压抑地哭着,脊背遏制不住地颤抖。 眼泪不断从她指缝间滑落。 夕阳斜斜地从窗外透入,卧室角落里,安静置放着一把已经积了灰的大提琴。 从那以后,她便在音乐界销声匿迹。 谢蔷缓了缓情绪,听见外面有人在按门铃。 她用手背胡乱抹了把眼睛,顾不上穿鞋,匆忙跑去开门,“来了来了。” 打开门,男人站在外面,斯文清润,朝她淡淡地笑:“小蔷。” 谢蔷愣住,“沈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柳明修螺旋爆炸预警 第13章 一整天的课柳明修都不在状态。 下午放学,隔壁班男生过来喊他去打球,柳明修坐在座位上,望着桌面空白的英语试卷,耳旁一直回荡着杨夏那句: ——“你就没想过,万一当年嫂子是出了意外呢?她在国外没法联系你,或者是出于某些原因,她不方便联系你呢?” 手上拿着笔,始终一字未动。 舒宁从后桌偷看了眼,“我去,早上第一节英语课,现在都第九节放学了,怎么还在看英语试卷。” 舒宁用手在柳明修眼前晃晃,“回魂了回魂了,你这是打算在学校坐到地老天荒啊?” 隔壁班男生在外面喊:“等会儿还打不打球了?” 柳明修依然没反应,目光从桌面上的试卷移开,望向旁座空荡荡的座椅。 她今天没回学校。 杨夏叹了口气,对外面的人说:“不去了,他没心情。” 三人一起往外走,柳明修心情不好,一路没说话,杨夏和舒宁自然也很识趣地没在这个节骨眼上开玩笑。 离开教学楼,外面晚霞漫天。今天是七夕,又是周末,校园里不少成双成对的小情侣,舒宁校外谈的那个小女朋友也早早在门口等他。 杨夏和舒宁各自上了自家司机的后座,临走前,舒宁降下车窗,对他说:“别怪做兄弟的没提醒你,今天情人节,女孩子都喜欢鲜花巧克力什么的,你去买点儿哄哄谢蔷,事情翻篇了也就算了。就算她那两年在国外给你头上种了草,你不也找了三十几个女朋友,你们半斤八两,谁也不吃亏不是?” “……”柳明修喉咙一噎,“你他妈……” 舒宁赶紧把车窗升上去,先溜保命:“我走了啊,预祝你们第七十八次分手复合成功!” 柳明修:“……” - 医院病房,男人安静躺在床上,像是睡着般失去了对外界所有反应。旁边的心电监测仪发出微弱有序的滴鸣声,显示心率,血压一切正常。 护工进来,准备给谢正明擦身。谢蔷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对她说:“我来吧。” “谢小姐。”护工应着,重新退出去。 余晖透过窗纱,洒落在男人英俊的面容。高挺的鼻子,深深的眼窝,薄薄的嘴唇,虽然已年近五十,依然有着年轻时的俊朗。 亲戚朋友都说他们父女长得很像。确实,谢蔷看过母亲的照片,母亲是很典型的温婉美人,五官柔和毫无攻击性,她的却深邃,立体,大眼睛和高挺的鼻子都随了爸爸。 谢蔷给谢正明擦完面部,又去帮他擦四肢。 沈文清和另外一位医生从外面进来,喊她:“小蔷。” 谢蔷放下手里的东西,“冯医生,沈哥哥。” 冯医生和沈文清是大学同学,当初她决定回国,国内的医院关系是沈文清帮忙打点的。冯医生是神经外科方面的专家,那场车祸谢正明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脑部受伤严重,两年来一直昏迷不醒。 冯医生安慰地说:“别担心,谢叔叔现在的情况很稳定,并没有恶化的趋势。” 谢蔷来医院的次数不多,不是她不乐意来,而是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无法面对。 谢正明出事,谢蔷一直把责任归咎在自己身上。 谢蔷垂下眼睫,“没有恶化,但也没有好转,是么?” 冯医生翕了翕唇,正想说什么,谢蔷低声开口:“临床上昏迷超过数月,醒来的几率就会逐渐降低,过了半年以后,病人越来越难对四周环境产生感知,一般会发生永久性的脑功能障碍,我知道。” 而谢正明已经昏迷超过两年了。 植物人状态持续两年时间,能醒来的几率微乎其微。 冯医生无声叹了口气。 有时候女孩子太聪明了也不好,旁人对她的安慰不管用处,只会更加痛苦。 沈文清走到她身旁,掌心放在她肩头,“我们总要抱有希望。” 每次来这里,谢蔷的心情都不会好,但她却也不再是两年前只懂得逃避的小女孩了。 人总要向前看,谢正明那样疼爱她,不会愿意看到她自暴自弃的样子。 谢蔷望向沈文清,点了点头。 - 离开病房,谢蔷先上车。沈文清让医院里的一个小护士拦住了脚步。 隔着车窗,谢蔷看见小护士正红着脸跟沈文清说话,往他怀里塞了一大盒巧克力,然后转头飞快地跑走了。 谢蔷看了眼日历,才发现今天是七夕。 好看的男人总是招小姑娘们的喜欢。 沈文清身高腿长,斯文英俊,一身白大褂自带禁欲气息,实属现下小姑娘梦中情人的标准款。 沈文清拉开车门坐进来,随手把巧克力放在后座。谢蔷忍不住侃道:“看来沈哥哥又伤了一个少女的心。” 沈文清看她一眼,“别乱说。” 谢蔷耸耸肩,“年轻小姑娘嘛,看见帅哥都迈不动腿。” 沈文清拉上安全带,启动了汽车,问她:“你也是?” “当然了。”谢蔷答得干脆利落。 人可是视觉动物,帅哥美女谁不喜欢?谢蔷不否认自己是条货真价实的颜狗,不然当初怎么会着了柳明修那王八蛋的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柳明修多金归多金,温柔这个词可跟他没什么关系。 “最近在学校过得还好吗?”沈文清换了个话题。 “挺好的。”谢蔷下意识地答。转念,她记起什么,颇为幽怨地说,“就是有个王八蛋天天气我,要不然我能过得更好。” 轿车滑入马路,沈文清问:“是喜欢的男孩子?” “我眼睛能瞎到这种地步?!”谢蔷险些跳起来,两眼瞪得老圆。 沈文清淡笑了下,“很少见你有情绪这么激动的时候。” “还不都是被柳明修那个王八蛋给气的!”谢蔷想也不想地反驳。 要说谢蔷长到十九岁,总共谈过两任男朋友。一个是高一时候和隔壁班班草,只谈了两天,就惨遭柳明修的棒打鸳鸯。 想起这事儿谢蔷还有气,她从小就喜欢那种斯斯文文高高瘦瘦,清秀又温柔的男孩子。 当初纵观全校,能360度全方位无死角符合谢蔷审美标准的,也就只有班草一个人。她好不容易和班草眉来眼去了大半个月,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鸡不鸣狗不叫,晚自习班主任偷偷打了瞌睡的夜晚在课桌底下牵手成功了。 结果小手还没牵上两天呢,柳明修这王八羔子五行缺德,竟然向教导主任举报她早恋。 本来这事儿让老师知道了也不要紧,谢家财大业大,每年给学校的赞助费上百万起步,就是校董事长亲自见了,也得给上三分薄面。 再说了,这都什么年代了,高中生还不能谈个恋爱了? 问题就出在了教导主任的身上。 众所周知,长松中学教导主任姓谢名婉,是实打实的谢家人,是和谢蔷身体里流着同样血脉的亲姑妈。 柳谢两家是世交,谢蔷和柳明修订了娃娃亲的事儿,这可是双方家族都知道的。 就算那班草再帅再有才华,到底是个门外人,柳明修才是将来谢家名正言顺的女婿人选,谢婉可能帮着外人对付自己人吗?不可能。 于是背叛联姻约定的谢蔷成了两方家族的千古罪人,那段时间天天被三姑六婆七大叔八大姨轮番念叨,最后她脆弱的小神经实在绷不住,选择与班草分手告终。 而柳明修那王八羔子一朝得志,开启了天天蹲在她放学路上摁着她亲的新型作战手段。 ——早知有今天,当初她一定把他的舌头咬断。 谢蔷回忆起自己那段无疾而终的初恋,一下子悲从中来,眼里泪光闪烁,只恨当初被柳明修那张脸闪瞎了狗眼,看脸识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谢蔷气哼哼地往椅背一靠,笃定地说:“我这辈子已经瞎过一次了,绝不可能再瞎第二次!” - 柳明修走在去谢蔷家路上的那条商业街,毫无预警地,一连打了七八个喷嚏。 俗话说得好,打一个喷嚏是有人想你,打两个喷嚏是有人骂你,打三个喷嚏是有人问候你祖宗,一连打七八个喷嚏——柳明修觉得这人可真是心肠歹毒,至少把他三生三世都问候了一遍。 今天七夕,满世界商铺门口都结满了粉色的气球和彩带,柳明修逐家逐家看过去,心里认真琢磨着哄谢蔷这个事儿。 玫瑰花是不能送的,她有哮喘,碰上花粉就发作得更厉害。当初他少不更事,自以为是地想给她一个惊喜,往她书包里藏了束玫瑰,谢蔷就这么闻了两闻,当场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从那以后他就对鲜花一类的物品如临大敌,逢年过节,要是学校里哪个男生敢给谢蔷送花,柳明修第一个冲上去把对方掀翻在地。 送巧克力?谢蔷好像对巧克力也不太感冒。 柳明修脚步停在一家蛋糕屋前,望着展示柜里那只一磅大小的心形草莓蛋糕。 ——她倒是挺喜欢吃草莓的。 以往每回和她出去逛街,她看见漂亮的草莓蛋糕就迈不动腿。 谢蔷挑食,难得有样爱吃的东西,柳明修为此还特地在空闲时间去学了烘焙。要不是今天时间不允许,自己DIY大概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店员主动迎出来,“您是想买蛋糕吗?” “嗯。”柳明修指尖隔着冰柜点了点,“要心形的这只。” 买完蛋糕,柳明修看了眼时间,七点十五分,她应该还没吃晚饭,这会儿过去刚好。 他走到路边拦了辆车,对司机道:“去御城公馆。” - 车停在御城公馆外,谢蔷叽叽喳喳向沈文清倒了一路的苦水,把柳明修这段时间对她所做的恶行从头到尾数落了一遍,说到最后嘴皮子都干了。 沈文清泊好车,从旁侧拿了瓶水,拧开,递给她。 谢蔷仰头喝了一大口,长长舒出一口气,盖棺定论道:“总之他这个人就是幼稚、自恋、臭屁又自以为是,集所有让人讨厌的臭毛病于一身,一点儿优点都没有!” 顿了顿,谢蔷非常心不甘情不愿地咕哝了句:“如果长得帅也能算作优点的话。” 沈文清静静地听她说,没有发表意见。 职业性质使然,他更善于聆听。在洛杉矶那两年,沈文清是谢蔷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她一直把他当作哥哥,如亲人一般。 四周安静下来,谢蔷才意识到自己像只小麻雀似地聒噪了一路。 她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试探地开口:“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沈文清朝她淡淡地笑,“很久没有看到小蔷这么有活力的样子了。” “是吗?”谢蔷犹疑,“我不是一直这样吗?” 沈文清失笑,摇了摇头。 他解开安全带,对她说:“走吧,送你到楼下。” “诶。”谢蔷应着,扭头去后座拿包。就着外面透进来的一点灯光,她留意到后座边上放着一只礼盒袋子。 上面印着GuyLian的Logo,同样也是一款巧克力。 小护士送给沈文清的那盒是费列罗,放在另一头。这盒应该是沈文清自己准备的。 沈文清绕过来这边替她开门,谢蔷正想开口询问,又见沈文清去了后座,拉开车门,将那只礼盒袋子一同提了出来。 - 柳明修去到时谢蔷不在家,来开门的是负责照顾谢蔷生活起居的阿姨。 阿姨为谢家打工多年,照顾谢蔷从小长大,不可能不认识柳明修。 阿姨神色意外,“您怎么来了?” 柳明修问:“谢蔷呢?” “谢小姐出去了,还没回来。”阿姨说。侧开身子让柳明修进来。 柳明修把蛋糕放在桌上,目光在屋内打量了一圈。 谢蔷回国后,他总共来过她住所两次,只是两次都风风火火,没停留多长时间。 柳明修才意识到,谢蔷现在是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 谢氏集团百年基业,最早在香港那边做实业起家,后来谢蔷她父亲带着谢家人来到内地发展,进一步扩大商业版图,这些年目标更是瞄准海外。 柳明修拿起谢蔷放在床头的相框。 照片里的谢蔷还是十二三岁的时候,那年谢正明带她去瑞士滑雪,她让谢正明抱着,在白皑天地间,笑得很灿烂。 一般人口中常说的只有“妈宝”,谢蔷却是十足的“爸宝”。 柳明修放下相框,问:“这次谢蔷回国,谢叔叔没一起回来吗?” 阿姨摇头,“这两年谢先生一直在国外,工作实在太忙。” 确实。 连柳家每年固定举办的晚宴,也都是由谢蔷她姑妈或是谢家几个大伯代为出席,算算时间,他也有两年没见过谢正明了。 谢蔷还没回来,柳明修就在她屋里四处转悠着,经过衣帽间,柳明修留意到角落里放着一把大提琴。 没有任何琴盒或者琴包的保护,就这么直接靠放在墙角。 谁都知道大提琴这玩意儿矜贵,越是高级的木料对环境的要求就越高。琴盒里一般会配置有湿度计,尤其南方这边容易潮湿的地区,大提琴的保养尤为需要注意。定期的护理,清洁,缺一不可。 柳明修走过去,伸手在琴身一抚。 当即满手灰尘。 柳明修:“……” 柳明修立马炸了,“谢蔷在国外进修音乐两年,那边的老师就是这么教她对待大提琴的?她脑子是被驴踢了?” 阿姨:“……” 阿姨原本一直战战兢兢地跟在柳明修身后,她是知道这位少爷脾气的,前不久才听说这位少爷和谢小姐又闹分手了。按以往的经验,他们每回分手两家人都如临大敌,必然得惊动三姑六婆七大叔八大姨,轮番劝告才能和好。 谢小姐回国将近一礼拜了,根据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七天必然吵到分手的规律,历史果然又到了要重演的时候。 阿姨翕了翕唇,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柳明修冷哼,下了定论:“也是,她能真是去国外进修?当初在国外和那个野男人浪了两年,指不定连大提琴的基本功都忘了。” “……” 阿姨站在原地左右为难,这位少爷的脾气也是一点就炸,她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让他们的关系闹得更僵。 柳明修原本是抱着想跟谢蔷和好的态度来的,他还特地去买了她最爱吃的蛋糕,做好了被她拳打脚踢,扇巴掌泼冷水,今晚都在这儿赖死不走的打算。 他有那么一瞬真的想过,也许她真的有苦衷,才会一声不响地离开了两年。 他翻遍了伯克利也找不到她,他尚且可以给自己找理由,也许她并不像外界所说是去了伯克利进修,而是去了其他的音乐学院。 也许有关她的负.面消息,都只是媒体的胡编乱造。 也许她和那个男人其实没有关系,只是个误会。 可当柳明修看见这把积满灰尘的大提琴,亲眼所见她把自己曾经热爱的,奉为生命的理想随意丢弃在这里。 他内心忽然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失望和愤怒。 谢蔷骗了他。 这是一个不由辩解的,板上钉钉的事实。 “我今天不该来这里。”柳明修望着那把大提琴,低声说。 他取下衣帽架上的外套,没有丝毫犹豫,转身朝外走。 阿姨着急在后面追,“等一下,您不等谢小姐回来了吗?” 离开公寓,柳明修按了电梯,径直下到一楼。 他今天没有让司机接送,是自己打车过来的。 柳明修给老刘打了电话,让老刘立刻马上过来接他,他一刻也不想再这里多待。谢蔷那个该死的女人欺骗了他的感情,把他当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而他今天竟然想着低声下气,委曲求全地过来讨好想和她重新在一起。 柳明修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耻辱,他甚至产生了一种想和谢蔷同归于尽的冲动。这女人欺骗了他的感情,玷污了他的心灵又夺走了他的肉.体,心狠手辣地把他的心揉得稀巴烂之后又一脚将他踹开。 他失去了他的纯洁与完美,他这辈子绝不会让谢蔷好过。 柳明修站在楼下等车的那几分钟,一辆白色奥迪缓缓从外面驶入,在不远处停下。 熄了火,驾驶座上走下来一个男人。 男人绕过车头,去另一侧为对方拉开车门。 许是担心里面的人会磕碰到门沿,女生从车里出来时,男人还贴心地用手护住她的头顶。 就着楼外的一点灯光,柳明修看见了谢蔷那张就算化成灰他也不会认错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将于下章入V,入V前三章留言均有红包掉落,前10名掉落200红包。 感谢小天使们之前投喂的地雷和营养液,V后会有加更。 - 【接档文《绝对臣服》预收文案】 1. 慕嫣做了陆烬三年的地下情人。 只有慕嫣自己心里清楚,陆烬对她只有游戏,没有爱情。 2. 一夜**后,慕嫣在镜前穿衣,陆烬从身后抱住她,低头暧昧地亲咬她的耳垂。 慕嫣却挣开了他的手。 半晌,慕嫣看着他,对他说:“陆烬,我们断了吧。” 3. 人人都说君域集团陆总矜贵狂傲,生性冷血,身旁女人多如玩物,却从未对谁真正动过情意。 慕嫣是他历任最长的一个女人。 就连陆烬自己也以为,会和慕嫣一直把这样的关系维持下去。 陆烬问她原因。 慕嫣轻笑着说:“年纪大了,要找个豪门嫁了,生两个孩子,继承对方的千亿财产,享受一下普通人的生活。” 陆烬挑眉反问:“我难道不是豪门?” “那怎么一样?” 慕嫣缓步走到他面前,轻薄的纱裙随风飘动,勾勒一双白皙长腿若隐若现。 她的手轻放在他心口,扬眼看他,如娇如媚: “陆总,您是没有心的。” 步步为营布下天罗地网坐等狗男人栽坑里的心机大美人VS腹黑阴暗占有欲超强大BOSS -强强,男渣女渣 -成年人的游戏,认真你就输了:) 第14章 女孩子在这方面的心思总是格外敏感。 下了车,沈文清和她一起往公寓方向走,不约而同的,两人都没有说话。 沈文清向来不是多话的男人,处事沉稳,有条理,为人理性,即使是平常的闲聊玩笑,也不失斯文温润。 这样的人一般很少冲动,说话做事细致周全,和他相处的时候,总能让人感觉到舒适。 也许正是因为那一份舒适,谢蔷一直以来竟毫无察觉,沈文清在感情上对她产生的那一点点细微的变化。 到了楼下,两人停住脚步,面对面站着。 谢蔷低垂着脑袋,用细小如蚊的声音说:“沈哥哥,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沈文清静静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谢蔷用食指抠了抠眉毛,忽然有些不知道自己的手脚该往哪儿放,余光总是忍不住朝他手里的拿着的巧克力上瞄。 以她的个性,难得会有不知所措的时候,可对象是沈文清,她不能随意对待。 他半晌没出声,谢蔷先一步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谢蔷脚步刚转,沈文清开口说:“吓到你了?” “……” 谢蔷顿住了几秒,然后又慢慢把身子挪回来。 沈文清目光是温和的,没有给她任何压力。 谢蔷他对视着,犹豫地开口:“说实话,是有一点……” 她一直以来只是拿他当哥哥,从未想过其他方面的感情。 她以为沈文清对她也是一样。 沈文清说:“那天我在手术室里,很抱歉没有接到你的电话。” 事情已经过去许久,要是他不提,她早就忘了。 沈文清的态度却很认真。 “没、没关系……”谢蔷仿佛觉得自己连话也不会说了,又伸手抠了抠眉毛。 “人在紧张的时候,小动作会变得很多。”沈文清看着她,话里噙了一丝打趣。 谢蔷愣了愣,反应过来,有些羞恼地道:“这算是你们心理医生的职业病吗?总会下意识去观察别人。” 沈文清目的只是想让她放松。 沈文清说:“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谢蔷缓缓点了下头,“有的。” 她努力组织着语言,慢吞吞地开口:“就是觉得很意外……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以前也从来没跟我提过……” “那时候我是医生,你是病人,出于职业道德,我不能对你产生私人感情。”沈文清不徐不缓地向她解释。他这样年龄的男人有一个好处,不像年轻男孩子那般冲动浮躁,在双方相处时,他更善于照顾对方情绪。 但医生也是人,不管读了多少圣贤书,知晓了多少大道理,人心是肉做的,感情方面的事,谁又能真正解释得清楚明白? 谢蔷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下子难以接受这样的转变,无力招架。 她讷讷地问:“所以……你现在是要跟我表白么?” 沈文清似乎被她的反应逗乐了,唇角忍不住弯了弯。 他语气温和:“不一定要现在答复我,你有选择的权利,今晚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哦。”谢蔷缓缓点了下头,依然没太反应过来,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呆呆的。 沈文清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 他说:“先回去吧,早点休息。” “嗯。”谢蔷再次点了点头。她说:“那我回去了。” 谢蔷刚转身,沈文清喊住她:“等一下。” 沈文清朝她走过来,谢蔷只觉得眼前光线一暗,紧接着,额头被两瓣温温软软的东西覆上。 沈文清吻了吻她的额头,对她说:“晚安。” - 谢蔷上楼时脑袋还是懵的。 沈文清的表白她始料未及。在洛杉矶那两年,他是她的心理医生。因为关系特殊,病人对自己的心理医生产生好感的情况并不少见。 不可否认,她并不讨厌沈文清,也乐意把自己的情绪和他分享。谢正明出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曾经自暴自弃过。沈文清是唯一见过她最糟糕样子的人。 沈文清对她来说不止是医生,是朋友,也是哥哥……可,其他的感情呢?谢蔷没有想过,她对沈文清的那一份好感和舒适,有爱情的成分在吗? 电梯上行,在二十三层停下。谢蔷魂游一般走出电梯,整个人都不在线上。 过道里的灯坏了,物业还没来及找人维修,四处都黑漆漆的。 她低头在包里翻手机的功夫,出神地想着,其实作为一个男人来看,沈文清斯文英俊,谈吐温和,事业上年轻有为,几乎完美符合她找男朋友的标准。 感情方面呢?他进退有度,不加勉强,给了她足够的考虑空间。和这样的人相处,永远不用担心会有压力。 这就是成熟男人的分寸所在,经过岁月的磨炼和洗礼,不是那些十七八岁的小男生穿上礼服,开着豪车,故意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就能相比的。 想到这里,谢蔷又记起当年自己和班草交往的时候,柳明修那个王八蛋棒打鸳鸯,强撬墙头,天天把她摁在巷角就是一顿亲的“暴行”。 “幼稚!”谢蔷忍不住愤慨道。 过了一秒,谢蔷忽然反应过来,“不对,我想他干吗?我明明在想沈哥哥的……啊真是好讨厌,气死我了!” 谢蔷打开手机照明,正准备在门锁上输入密码。光线一偏,她余光留意到角落里站了个人影。 “啊——!”谢蔷吓到大叫,险些把手里的东西直接甩出去。 那人缓缓从角落里走出,步伐又慢又沉,他四周仿佛笼罩着一股浓浓的怨气,一点一点地朝她逼近。 紧接着,一双长腿出现在她视野里。往上是男生的窄腰,白色的衬衫校服,款式与她的别无而异。 当柳明修那张充满怨气的脸清清楚楚地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谢蔷心里真是穷尽了毕生所学,用脏话把他来世今生都问候了一遍。 谢蔷捂着差点吓到骤停的心脏,没好气地说:“你有毛病啊?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柳明修幽幽地盯着她,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问:“回来了?” 他目光落在她手里提着的那盒巧克力上,眸色又不由沉了几分。 谢蔷总感觉柳明修今晚情绪不对,具体又说不上来,毕竟他这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总有三百六十天在发神经,她要是回回跟他计较,早晚得把自己气死。 谢蔷说:“你让开,我要摁密码了。” 她伸手想推开他,柳明修一动不动,反手扣住她的腕,把她往身前一带。 谢蔷踉踉跄跄地跌过去,栽进他怀里。 她挣扎了几下,推不开他,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你想干吗?!” 现在夜深人静,四周漆黑,隔壁左右的邻居自然不会闲得在此时出来溜达。无人目睹现下这一幕,柳明修便更加无所顾忌。 黑暗中,他低头逼近她,气息压得很低,“那个男人是谁?” 就着楼外泻进来的一点月光,谢蔷看见柳明修发红的眼眶,目光直直地望着她,里面压抑着情感,愠怒。这样的神情,她许多年前也见过一次。那时候她偷偷和隔壁班班草早恋,让柳明修亲眼撞见,当场他就发了疯。 谢蔷微微皱眉,只觉自己的手腕被他攫得生疼。她不耐地说:“关你什么事啊柳明修?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了吗?我们明明已经——” 谢蔷话还没说完,眼前阴影一沉,随即嘴巴便被他堵上。 柳明修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扬头迎向他,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 “唔……柳明修……!”谢蔷用力挣扎着,想推开他,两只手腕却被他抓住,束在身后。他近乎发狂般地亲咬,撬开她的齿关,将她口腔中每一丝气息都夺走。 柳明修不顾一切地亲吻着她,呼吸愈来愈急促,喉结上下滚动着。 “柳明修……!”谢蔷奋力扭动着身板,想从他的怀里逃出去。柳明修手臂环住她的腰,亲吻之间,他在门锁输入密码,大门推开,他打横将她抱起,径直朝卧室方向走。 “王八蛋,你放开我——!”谢蔷人在半空,拼命踢蹬着腿。 柳明修将她扔到沙发上,不留片刻空隙地吻她。 谢蔷呼吸困难,只觉得自己舌根都被吮得生疼,他的亲吻毫不温柔,更像是一种发泄和报复,胡乱地叼着她的唇瓣啃来啃去。 谢蔷心中气急,对准他的唇用力咬下去! 没留丝毫力气,狠狠把他一块嘴皮撕掉了。 血腥味顿时在两人的口腔中蔓延。 柳明修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减缓的迹象。 柳明修抱着她不肯松手的时候,谢蔷忍不住眼泪都出来了,叫得撕心裂肺,哭嚎地喊:“柳明修你这个杀千刀的,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柳明修在她耳旁沉沉地喘着气,由着她的手胡乱捶打他。他吻着她,哑声说:“那你最好记住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别指望甩开我。” 她落在他手上,柳明修自然是没放过她。谢蔷开始抵抗不过他,还能不带重样地把他骂出花儿来,几乎把自己毕生所学骂人的话都用上了;后来气息渐渐弱下去,喘气都来不及;再后来就只剩下在他怀里呜呜嘤嘤地求。 好不容易等到结束,谢蔷浑身不剩下半点儿力气。她倒在枕头里急促地喘气,脑袋一阵阵地发晕。 她偏头看了眼放在床边那三只装的小盒子,被掏的一干二净。只庆幸阿姨准备生活用品的时候没买12只装超值聚划算套装,不然她今晚能死在这儿。 柳明修拧了条毛巾,走到床边坐下,要给她擦身子。谢蔷人还没缓过劲儿来,对他厌烦透了顶,巴不得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 她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拿后脑勺对着他:“柳明修,你给我滚。” 柳明修从身后抱住她,薄唇衔着她的耳垂,“刚才还没滚够,嗯?” “柳明修!”谢蔷愤怒地瞪他。 柳明修拨开她额前濡湿的发,轻轻地说:“你看你脾气又臭又硬,性格又不招人喜欢,长到十九岁都是中年少女的年纪了吧,还没点儿成熟。以往仗着我喜欢你,随你怎么作都可以。只不过谢蔷,我不喜欢把自己的东西和别人分享,你就是双破鞋,我穿烂了也不给别人穿。” 谢蔷不可思议他居然能眼睛都不眨一下,说出这样毫无道理的言论。 她气急了,反而觉得好笑:“凭什么?我们已经分手了,你有什么权利对我做这种事?” 柳明修语气温柔,像哄着小孩子一般:“你看,你又嘴硬了吧。谢蔷,你还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你放屁!”谢蔷不知道他哪来的脸。 柳明修低头又开始吻她,谢蔷惊异于这人的厚颜无耻,她身上半点儿挣扎的力气也没了,索性像条咸鱼似地瘫着,一动不动,采取消极对抗的态度。 柳明修的吻渐渐下移,从她的下巴,到颈脖,炽热呼吸缠绕着。谢蔷紧紧地抿住唇,把脸别过一侧。 柳明修附在她耳畔,舌尖往她耳蜗里勾,“蔷儿,叫出声来。” - 谢蔷嗓子都哑了。 她不知道成熟男人是不是这样的,反正像柳明修这个年纪,有的是使不完的旺盛精力,丝毫不知道节制,不把她吃干抹净誓不罢休。 谢蔷整个人没有力气地趴在浴缸里,由着柳明修伺候她冲洗。柳明修在不犯病的时候伺候人还是很有一手,知道她哪儿不舒服了,还懂得帮她捏捏背,捶捶腰。 柳明修给她捏着肩膀,问:“这样舒服吗?” “嗯。”谢蔷闭着眼敷衍地应了句。要不是现在实在没力气和他折腾,她才不会搭理他。 他的手往水底下沉,快要碰到她,谢蔷睁开眼,冷冷道:“滚开。” 柳明修没继续下去,见好就收,起身去拿浴巾给她裹起来。 谢蔷吹完头发出来已经快十二点了,她抱手倚在门边,看着厨房里的那道身影,“柳明修,你今晚是打算赖在我家里不走了是么?” 柳明修把汤面盛进碗里,仿佛没有听见她说的,“你还没吃晚饭,大晚上不适合吃重油的,对胃不好。” 柳明修把汤面端上餐桌,拉开椅子坐下,见谢蔷站在远处没动,他下巴朝对面椅子扬了扬,“坐啊。” 谢蔷打量他半会儿,朝餐厅方向走过去。 谢蔷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没有说话,就这么冷冷看着他。 柳明修自顾自地吃着碗里的面条,神色倒是比她自在许多。谢蔷想不明白,他是怎么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么气定神闲地赖在这里吃东西的。 谢蔷下了逐客令:“柳明修,吃完面你就给我滚。” 柳明修不为所动,看了眼她面前原封不动的碗筷。 “怎么了,怕我在面里下毒?” 谢蔷说:“你这种人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柳明修不紧不慢地把面吃干净,放下筷子,抽出纸巾擦了擦嘴。 他望向她,“谢蔷,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不干点儿人渣的事儿是不是就太对不起你对我的评价了?” 谢蔷盯着他,“你还打算干什么?” “最后一次的时候我没戴套。” “……” 谢蔷拿起面前的汤碗,兜头就朝他泼了过去。 柳明修闭着眼,汤汁洒了他整脸整身。面条和番茄挂在他的头发上,身上衣服也是油腻腻的一大片。 谢蔷放下碗,说话都在抖,“放凉了,便宜你了柳明修。” 柳明修仿佛意料之中,不急也不恼。他从盒子里抽了一张纸,慢条斯理地擦着身上衣服,“蔷儿,你别担心,要是怀孕了我会负责的。” “无耻!”谢蔷骂人都挑不出词儿了。 柳明修朝她笑,“嗯,是有点儿无耻,可是怎么办呢,对比起你背着我在国外和野男人厮混的那两年,我觉得我好像还欠点儿而火候。” 谢蔷眼眶都红了,咬牙一字一顿地说:“柳明修,你这个人渣!” “要是怀孕了我们就结婚,家里人那边你不用操心,我会去说服。年龄也不是问题,我可以跟你去丹麦,摩洛哥,奥地利……地点随你挑,那边允许年满十八岁的新人结婚。”柳明修说。 谢蔷现在气得五脏六腑都在疼,要不是杀人犯法,她当场就想把他碎尸万段了。 她眼泪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抖着声说:“凭什么啊?我根本不想和你结婚!” 柳明修静静看着她,“但我想和你结婚。” - 到了楼下,保时捷一直停在路边等候。柳明修出来的时候,脸色是铁青的。 最后谢蔷气得发疯,抬起凳子要把他赶出去。他前脚刚离开她家门,后脚就一个花瓶砸碎在他身侧。 柳明修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要说是报复后的快意,他没有一星半点儿。胸腔只觉得憋闷,烦躁。他如愿以偿地看见谢蔷崩溃发怒的模样,可他同时也觉得这一切没意思透了顶。 柳明修拉开车门坐进去,身上衣服还是湿的,混合着番茄鸡蛋汤面的味道,头发上还挂着几丝没来得及清理的面条和葱花。 说来他从小到大的洁癖,也只有在碰上谢蔷的时候根本来不及发作。 老刘从傍晚接到电话便在楼下等了,知道柳明修这个点数才出来,铁定是又和谢家那位小姐大闹了一场。 以往他们每回吵架闹分手,柳明修的心情都不会好。 老刘从后视镜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柳明修的脸色,询问:“我们这就回去了么?” 柳明修上车后便一直望着车窗外,静静地开口:“再等等。” 车停在距离公馆不远处的马路边上,从这边的角度,有人进出公馆一清二楚。 柳明修的手始终落在衣兜里,五指曲着,无声捏着一只小盒子。 他一直在等,只是为了确认些什么。 夜晚深静,马路上偶有几辆车驶过,马达的声音轰天震响。 柳明修目光一直望着公馆正门的方向。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老刘都几乎以为柳明修是睡着了。公馆外面的门禁打开,走出来一道纤细的身影。 谢蔷穿着一身高领衣服,将四肢和胳膊裹得严严实实,不露半点儿肌肤,连脸蛋都遮掉了大半。 就着楼外一点路灯光线,她两眼红得像只兔子,脸上挂着泪痕,显然刚才被他气得不轻。在家里又大哭了一顿。 她穿过公馆外的竹园鹅卵石小路,径直朝大马路的方向走。 老刘也认出了那道身影,微微错愕,“谢小姐这么晚了还要去哪里?” 柳明修望着她渐渐走远,眸光暗下去,衣兜里捏着盒子的手无声收紧。 马路对面有家24小时营业的大药房,谢蔷是要去那里。 柳明修升起车窗,沉声对老刘说:“跟在她后面。” 第15章 柳明修走后,谢蔷气得把屋子里的东西全都砸了个稀巴烂。她扶着桌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 她没想到柳明修居然能说得这么过分,还说她是双破鞋?她要是破鞋那他是什么?捡破鞋的吗? 而且对她做完了那种事,还大言不惭地说想和她结婚?结什么婚,八成是想困住她,然后每天折磨她,看着她崩溃发疯,满足他这种变态的阴暗心理。 谢蔷越想越气,气得差点连哮喘都犯了。她坐在椅子里缓了好半会儿,才勉强冷静下来,下意识用手摸着自己还隐隐作痛的小腹。 记起柳明修在餐桌上跟她说的那句话。 谢蔷霍地站起身,咬牙切齿,一脚把椅子踹翻在地上。 - 谢蔷回房间换了件长袖高领,把肩膀和脖子上的红痕遮住。她站在药房门口的时候就在想,就算她这辈子不孕不育,子宫生瘤,孤独终老,归隐山林在佛寺剃度敲木鱼,也绝对不给柳明修这个王八蛋生孩子。 谢蔷在架子上拿了两盒毓婷,跟着导购去收银台结账。刚把手机付款码调出来,手腕就让人握住了。 柳明修根本没走,一直让老刘开车跟在她后面,果不其然看着她进了药房。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鸡蛋番茄葱花味儿的衬衫,走路夹风,一进门就活生生把药店吹成了大食堂。 柳明修拽着她的腕,脸色很难看,沉声道:“你跟我出来。” 谢蔷没想到都这么晚了,他还能阴魂不散地跟到这里。 她用力挣着手腕,气极道:“柳明修你有完没完?你是在我身上安了跟踪器吗?你能不能要点儿脸了还——” 柳明修没管她,拽着她直接往药店外面走。 柜台的收银员在身后喊:“诶,小姐等一下!你的药还没付钱呢!” 现在凌晨两点,路上行人寥寥无几,空旷的大马路上偶有几辆车飞驰而过,掀起的风在耳旁呼啸。 药店门外,两人面对面站着。 谢蔷拢了拢身前的风衣外套,没好气地看着他。 柳明修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药,“你打算吃这个?” 药店内的灯光透过玻璃门,映在他清冷的面容上。柳明修脸色紧绷着,眉心深蹙。 谢蔷翕了翕唇,一个字都还没说出口。柳明修咬着牙说:“你知不知道这个吃了会有什么副作用?你他妈脑袋是被马桶板夹了,什么东西都敢往嘴里送?” “……” 谢蔷觉得好笑,不知道柳明修有什么资格跟她讨论吃药伤身的问题。 谢蔷说:“柳明修,就算我这辈子不孕不育,我也不给你生孩子。” 柳明修气得额头青筋都在跳。他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成天那么多喜欢围在他身旁转的小姑娘不要,非得看上谢蔷这种十头驴都拉不回来的牛头梗。 柳明修耐着情绪,一字一顿地把话从牙缝里挤出来:“我戴了套。刚才我是故意那样说的。” 他把一直揣在衣兜里的那只手拿出来,掌心摊开,里面躺着一只被捏得变形的套子盒。 家里那盒只有三个,这是他自己去买的。 谢蔷盯着他手里的东西足足看了半分钟,然后目光才缓缓重新移回他的脸上。 她面无表情地说:“我不信。” 顿了顿,谢蔷又补充道:“柳明修,你在我心里的信用度早就破产了。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 柳明修没想到自己已经把台阶架到这个份上了,连自打嘴巴的事儿也干了,谢蔷还是不肯顺着他的话往下走。 柳明修气得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即立在原地深呼吸了两口。他左右看了眼,没找到能一脚踹飞用来彰显自己的愤怒和王霸之气的垃圾桶。 他一拳打在墙上,急红了眼,咬牙切齿地质问:“谢蔷,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你他妈把我当成什么了?” 经过晚上在家里的一顿发泄,谢蔷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她抱手倚在墙边,不徐不缓地道:“是啊。你在我心里就是这种人,不然你以为呢?” 柳明修折磨她久了,她现在觉得自己好像也开始有点儿心理变态了。看着柳明修气得跳脚,谢蔷居然觉得很痛快。 两人面对面僵持许久,谁也不肯先退让一步。药店的收银员追出来,对谢蔷说:“小姐,你刚才拿的药还没付款。” “哦,不好意思。”谢蔷看着自己手里捏着的那盒紧急避孕药,才记起刚才她还没来得及给钱,就被柳明修强行拖出来了。 眼下在店外,不方便扫码付款,谢蔷低头在包里翻现金。钱刚递过去,被身旁横过来的一只手打掉。 钱包掉在地上,谢蔷愣了几秒,随后心头火蹭蹭地往上烧:“柳明修你有毛病是不是?这里就是药房,你缺什么药我给你买!” 大概是物极必反,现在的柳明修气到了某种程度,面上反而呈现出一种异于平常的冷静。 他说:“你一定要买是吧?行。” 柳明修从衣兜掏出钱包,拿出一张卡递给店员,“把你们药房里所有的避孕药都拿给我,我全都买了。” 店员和谢蔷愣在原地,不知道他突然整这一出是想干吗。又听柳明修不咸不淡地补了句:“再另外给我拿瓶水。” 没过多久,店员抱着一大箱子打包好的避孕药出来,目光不停在他们二人之间打转,那眼神,和看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病人没什么区别。 店员把东西递给柳明修,忐忑地说:“……你要的药。” “谢谢。”柳明修接过来,低声说。非常有礼貌。 他单手拧开水瓶盖子,拆开药盒包装,把那片白色小小的药丸从铝箔里抠出来,没有丝毫犹豫,仰头就往嘴里送。 吃完了一盒,又马上去拆下一盒。 谢蔷眼睁睁看着他一连吃掉五六盒避孕药,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她现在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忽然不是很想骂人了,但忍不住想说一句妈的智障。 “柳明修,你是真的病得不轻。”谢蔷神色复杂地道。 他咽药太急,被呛了一口。柳明修拿指腹擦了擦嘴角,对她说:“谢蔷我告诉你,我柳明修不喜欢欠谁的,你心里不好受,我也不好受。你一定要吃这药是吧?行,来我嘴里抢。” 说完,他跟小孩子赌气似的,一道拆了好几盒药,一口气全咽下去。 谢蔷:“……” 谢蔷几乎要被他活生生气笑了。她以前只知道他幼稚,没想到他能幼稚到这种地步。 老刘在车里看见这一幕,吓得魂都掉了,赶忙跑过来劝阻,“您不能再吃了,这么吃法会把人吃出毛病的……” 柳明修打开老刘的手,对他说:“你现在立刻马上去给我联系人,把全市所有的避孕药都买下来,不管是短期的长期的还是紧急的,总之明天走在大街上,别让我看见药房里有一颗避孕药!” 老刘:“……” 老刘也想不明白这药是招谁惹谁了,要落到全市绝迹的地步。 老刘急得额头直冒汗,眼看拦不住柳明修,只好向谢蔷求助:“谢小姐,您帮着劝劝他啊,你们吵架归吵架,不能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啊……” 谢蔷一直靠在墙边,原本没打算理会这事儿。可眼看柳明修一口气吃了十几盒,还没有任何消停的意思,是真决心要把那堆成一座小山高的药全都消灭干净。 谢蔷动了动嘴皮子,正想趁机冷嘲热讽几句。柳明修以为她要抢药,如临大敌般抱起剩下的药,又飞快将手里的那颗塞进嘴里。 他说:“我告诉你,你休想从我嘴里抢走一颗药!” 谢蔷:“……” 谢蔷这回是真被逗乐了。 她饶有兴致地看他,慢悠悠地说:“你的,全都是你的,记得都吃干净了,千万别剩下来在路上让我捡到。” 柳明修眸光幽暗,咬牙切齿地道:“谢蔷,你真是一个狠心的女人,当初算我瞎了眼。” 这下谢蔷笑得几乎都要跪下来捶地板了。 柳明修不知道这么严肃的时刻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他们是在吵架,是在吵架!他已经这么可怜了,她居然还能当着他的面笑出猪叫?! 柳明修冷冷说:“谢蔷,你不仅是个狠心的女人,你还没有一点点的良心和同情心。” 谢蔷不慌不忙,反唇相讥:“柳明修,做错事的人是你。你活该。” “……” 柳明修无话可说,只恨自己当初眼睛瞎得太彻底,竟然会看上这样一个残忍无情的女人。 他抱着他的药调头就往轿车方向走,气急败坏地把车门拉开又重重摔上,他再也不想看那个无情的女人一眼,他宁可来世变成一只王八,被人做成菜,煮成汤,熬成汁,也不要再跟她扯上任何关系! 他气得在车里蹬了两下腿,对老刘咆哮道:“开车!送我去医院洗胃!” - 第二天回校,谢蔷是踩着上课铃进教室的。这点数除了几个去上厕所的学生,班上的人基本已经到齐了。 谢蔷把书包放座位上,余光顺带瞄了眼旁边的课桌。 空荡荡的,柳明修没在。 ——她才不管他回没回来呢。他以后都不回来就最好,眼不见心不烦。 谢蔷觉得没有柳明修的世界可真是太清新了,连呼吸一口空气都叫人心旷神怡。 谢蔷理了理裙摆,在位置坐下。照着黑板上的课程表在抽屉里翻书,后背让人给戳了一下。 谢蔷回头。 杨夏把脑袋伸过来,问她:“嫂子,你知不知道明修去哪了?” 谢蔷现在不乐意听见柳明修的名字,没好气地说:“不知道,也不关心。” 杨夏和隔壁桌的舒宁相视一眼,相互交换了个眼神。 舒宁道:“昨晚我听明修他小舅舅说,明修磕避孕药把自己磕进医院了,量还不少。怎么回事啊?” 杨夏也是苦口婆心的,“是啊嫂子,你们吵架归吵架,再怎么样也不能把人闹进医院啊,这样就有点过了……” 过? 她脖子上现在还青一块紫一块呢,到底谁才比较过分啊? 谢蔷哼了声,没有丝毫同情地说:“柳明修他自作自受,活该。” 舒宁杨夏还有柳明修三人是发小,打小情谊深厚。虽说谢蔷和他们也认识得早,有多年的情分在,但男孩子么,落到实事上,总归是更偏帮自己兄弟这边的。 舒宁在感情方面比较有经验,忙着说好话道:“不是,你们怎么又闹起来了?昨天放学的时候明修还说要去找你过情人节,看着不是这么个情况啊?” 谢蔷狐疑:“他来找我过情人节?” “对啊,明修昨天亲口说要去找你的。”杨夏一边帮腔一边添油加醋,“他态度可诚恳了,还说见到你一定要好好跟你道歉,说他错了,他这辈子再也不敢了,任你打任你骂,只要你能原谅他,让他干什么都行。” 谢蔷:“……” 谢蔷望着面前舒宁和杨夏两双真诚的大眼睛,不禁回想了一下昨晚柳明修出现在她眼前的样子——神情怨念,两眼发红,咬牙切齿,像地狱里窜出来的幽鬼。 这他妈哪儿是来找她道歉的,分明就是来找她讨债的。 谢蔷就差那么一星半点儿就信了舒宁和杨夏的鬼话。 她捋着头发,冷冷淡淡地说:“哦,是吗?我还以为他就是特地来找我打炮的。” 杨夏:“……” 舒宁:“……” “打炮?”杨夏和舒宁相视一眼,仿佛不小心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不约而同地捂住嘴巴,“我们还小,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谢蔷:“……” - 谢蔷今天一整天就在想,柳明修那个王八蛋一直以来凭什么这么有恃无恐?还不就是因为两方家族关系,他们的联姻约定在。 只要他们婚约存在一天,无论他们形式上分多少次手,家里长辈也只当他们是小打小闹,不会认真。 而柳明修更是吃定了她拿他没辙,不管怎么闹,最后还是免不了要和他结婚,嫁进他们柳家,成为柳太太。 她高一时候和班草早恋被棒打鸳鸯就是很好的例子,要不是家中长辈插手,以她的性格根本就不可能那么容易屈服。 谢蔷一边咬着笔杆子一边出神地琢磨。肩膀被过路的女生碰了一下,原子笔掉在地上。 她和女生同时弯腰去捡,女生留意到她脖子上的红痕,愣了愣,“谢同学,你脖子受伤了?” 谢蔷捡笔的手一顿,迅速把衣领拉高遮住。 她皱眉道:“没什么。” - 谢蔷一想起昨晚的事儿心里就有气。柳明修在床上的时候根本就是拿她的脖子当成鸭脖子在啃,下嘴没留半点儿力气。 要不是现在用衣服遮着,她脖子到锁骨的地方根本不能看。 上完最后一节课,谢蔷背着书包朝校门外走。正值放学时间,校门口的马路边上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 谢家的司机老早在外面等她,见她过来,替她拉开车门。 谢蔷把书包放进后座,正要坐进去,身旁停下一辆黑色的保时捷。 看车牌号,是她熟悉的那一辆。 保时捷后座的车窗降下来,宋阮亲切地喊:“小蔷。” 谢蔷顿了顿,“宋阿姨?” 宋阮说:“有时间吗?我们谈谈。” - 从柳明修闹进医院的那一刻起,谢蔷就猜到宋阮迟早会找上门来。她和柳明修交往那么长时间,每一次吵架闹分手,双方长辈先是采取隔岸观火政策,眼看火势压不住了,就该亲自下场灭火了。 宋阮是柳明修的母亲,也是她的长辈,宋阮亲自到校接人,谢蔷总不可能给一个长辈难堪。 况且,她也觉得是时候该和柳明修把话说清楚了。 谢蔷上了车,宋阮便吩咐司机朝医院方向开。 宋阮温言温语地道:“小蔷,阿姨知道你生气,明修那孩子的脾气呢,有时候是大了一点……” 谢蔷没等宋阮说完,打断道:“阿姨你不明白,这次不一样,你是不知道柳明修有多过分。” 要不是觉得实在尴尬,谢蔷真想把衣领扯下来,让宋阮看看柳明修的“杰作”。 还有他那天晚上对她说的话。 那是人说的话吗??? 谢蔷怎么想也咽不下这口气。 宋阮夹在中间做了和事佬多年,心知肚明谢蔷的脾气也是不好谈的,要真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可自己儿子闹进了医院,宋阮怎么也不忍心。 宋阮知道谢蔷正在气头上,这下说什么都不管用处。她叹了口气,说:“明修现在在医院里,不肯洗胃也不肯打针,我不知道他昨晚到底吃了多少那种药……但医生也说了,怕一直拖下去,小毛病也会拖成大毛病。” 言下之意,还不是希望她去看看,帮忙劝劝。 谢蔷不为所动,冷着脸道:“柳明修他命硬得很,把我克死了他都死不了,您就别操心了。” 宋阮:“……” 宋阮没想到谢蔷态度那么坚决。她今天刚从国外回来,一下飞机就接到老刘的电话,说柳明修嗑避孕药嗑进医院了,起初宋阮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复确认了好几遍。 最后宋阮确认自己耳朵没出问题,又听老刘复述了一遍当时的情况,知道他们昨晚在药房门口大吵了一架。 柳明修是大半夜从人家家里出来的,宋阮是过来人,不可能猜不出发生了什么。 宋阮抽出小手绢擦了擦眼角的老泪,放软了语气对谢蔷说:“就当阿姨求你帮个忙,明修他现在躺在病床上,医生说他要是再不洗胃,他可能就……可能就……嘤……” 谢蔷:“……” 谢蔷眼睁睁看着宋阮说着说着就嘤嘤嘤了起来,哭得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的,真把那种唯恐中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心悲痛展现了个淋漓尽致。 果真是亲生母子,连哄人的功夫都是遗传的。 - 柳明修承包了整个大药房的避孕药,当时人已经在车上了,他还一颗接一颗地把药往嘴里塞,心想着吃吃吃,吃死了算了,反正吃不死也迟早被谢蔷气死。 就连柳明修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多少,总归那一箱子药被他吃了一大半,做胃部CT的时候还能看到大量药丸的残影。 他不肯听从医生安排洗胃,也不肯打消炎针。谢蔷随着宋阮刚到病房门口,听见柳明修的怒吼声从里面传出: “滚,谁都别碰我!” 病房里的医疗仪器,设备,护士手里的药物,针水,通通都被他摔在地上。 满屋子的人束手无措,谁劝也不听。 宋阮站在门外,清了清喉咙,“明修,你看看谁来了。” “谁来都让他滚!”柳明修侧躺在床上,背对着门口,根本没看外面站着的是谁,随手抄起枕头朝那边砸过去。 谢蔷好歹是练过的,反应力要在一般人之上,隔空接东西点儿东西不在话下。 她反手抓住枕头,望着床上的人,皱眉道:“柳明修!” 柳明修忽地像被按下了什么开关,停止了所有动作。 从昨晚到现在,入院不到一天的时间,全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几乎被他赶了个遍,连宋阮亲自劝说也不听。 谢蔷来了,他倒是突然就消停下来。 柳明修缓缓撑着自己坐起来,大概是药效副作用的关系,他现在看起来人不是太舒服,脸色很白。 他望向她,“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以为我想来?”谢蔷没好气。 “……” 柳明修没吭声,神情哀哀怨怨的。 谢蔷把肩上书包顺下来,随手放在沙发上。看了眼护士手里端着的针水,“你站在这儿做什么,给他打啊。” “哦……哦!”护士一直愣在原地,才反应过来。 护士刚朝柳明修靠近一步,柳明修便低吼道:“滚,谁要是敢碰我,明天就不要来医院上班了!” 这是隶属他们柳家集团旗下的医疗产业,柳明修的身份在,说话必然算话。大多数医生护士只是打份工,还真不敢贸然招惹他。 护士不敢动作,为难地看向谢蔷。 谢蔷皱眉,语气不太好:“柳明修,你干吗随随便便冲别人发火?人家又没有做错什么。” 要是能那么容易讲得通道理的,就不是柳明修了。 何况人在病中情绪多,柳明修的少爷病就犯得更加厉害。 柳明修脸扭向旁侧,看也不看她,“谢蔷,你根本就不爱我。” “……” 谢蔷不知道他突然蹦出这一句是想闹哪样,眼下是讨论爱不爱这个问题的时候吗? 她走到他床边,不带情绪地问:“你打不打针?” 柳明修还是不看她,重重复复地说:“这个世界根本没人爱我,我死了算了。” 谢蔷:“……” 谢蔷现在又气又好笑,她好言好语地来劝,他还真来劲儿了。 好歹宋阮和一大波医护人员还在床边看着,谢蔷不好采取什么暴力措施逼柳明修就范,以免毁掉自己在长辈心中多年的形象。 她对护士说:“把针筒给我。” 谢蔷拿着针,有模有样地用指尖在针管外壁弹了弹,把针水推出来一点儿。她不懂医学,但从小看过的医疗剧不少,以她的聪明才智,怎么也能当个理论高手。 肌肉注射没什么难度,外加对象是柳明修,她就更不用心慈手软了。 谢蔷最后问:“你打不打针?” 柳明修终于把头扭回来,和她对视,“你爱不爱我?” 他那么高的个子,模样清清俊俊的大男孩,就这么赖在床上。大概是生病的关系,人没什么精神劲儿,反而显得异常可怜。 谢蔷只觉得他是活该。她才不会同情他。 谢蔷没耐性和柳明修耗下去,索性不想管他,自顾自地去找他待会儿要扎针的地方。 柳明修一把攫住她的腕,目光一转不转,执拗地问:“你爱不爱我?” 谢蔷:“……” 谢蔷真是服了。 她好笑说:“打针,打针我就爱你。” 柳明修眼里一瞬死灰复燃,望着她,缓缓明亮起来,“真的?你再说一次?” “……” 谢蔷现在丝毫不怀疑宋阮说柳明修病重的话了,他是真磕避孕药嗑上了脑,病得不轻,忘了昨晚他们还你一言我一语,杀得不留余地面红耳赤,又是泼面条又是砸花瓶,指着对方说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绝不会让对方好过的情景。 柳明修牵过她的手腕,把她往怀里带,呢喃地说:“蔷儿,我爱你。” “……” 谢蔷内心毫无波澜,只当他病入膏肓满嘴放屁。 她摁住他,毫不留情地把针筒对准他屁股扎下去,相当敷衍地道:“我也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天道好轮回 第16章 柳明修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能吐的基本上都已经吐干净了,胆汁也吐了好几回。 那药他吃了不少,足足灌了两三桶水才洗干净。 刚洗完胃人会有点儿不舒服,柳明修惨白着脸躺在床上,让护士推回病房,经过谢蔷身侧,想去牵她的手,“蔷儿,我难受……” 谢蔷不为所动,啪地把他的手打开,“柳明修,你活该。” 虽说避孕药对男性身体不会造成太大影响,但由于柳明修吃的药量实在太大,为了以防万一,医生还是建议他留院观察一晚。 晚上宋阮不留在医院过夜,离开时,谢蔷想跟着宋阮一起走,柳明修却拽着她的腕,死活不让她走。 谢蔷盯着自己腕上那只大手,“我警告你啊,松开。” 柳明修躺在那儿,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蔷儿,没有你我会死掉的。” 谢蔷:“……” 谢蔷心说你都要咽气了还有那么大的力气拉着别人的手不放?您这怕不是药效副作用太大,刚才不止该做胃CT,还该做个脑CT吧? 宋阮心疼儿子,忙说:“修修啊,要不然妈妈留下来陪你吧?” 柳明修想也不想,“妈妈走开,不要妈妈。” 宋阮:“……” 你看看你看看,养儿子吧,养儿子有什么用?养大的儿子泼出去的水。 宋阮气得转头提起自己的小包包,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就走了。 谢蔷估摸着自己今晚是走不成了,她索性也不走了,把东西往桌上一放,拉开椅子坐下。 “行,柳明修,那我们就趁今晚好好谈谈吧。有些话我早该跟你说清楚了。” 柳明修仿佛知道她想说什么似的,没接她的话。眼睫稍稍一垂,轻声说:“蔷儿,我饿了,想喝粥。” 谢蔷:“……” 你还使唤起人来了。 谢蔷站起来想去喊护工,手腕又被他牵住。 柳明修说:“要你喂。” 谢蔷:“……” 谢蔷觉得好笑,“你还真把自己当大爷了!” 宋阮来的时候让家里厨房做了粥和汤水,拿保温壶装着。谢蔷倒了碗粥,坐在床边一勺勺地喂给他。 谢蔷从来不伺候人,对着柳明修更是没那个耐性。她一勺接一勺地塞他嘴里,跟喂猪似的,“你快点儿,我举得手都酸了。” 柳明修一口还没来得及咽下去,谢蔷下一勺马上又塞过来。 他低声说:“蔷儿,烫。” “烫不死你!”谢蔷没好脸色给他。 那粥刚煮好就倒保温壶里了,左右才过去三个多小时,按保温壶的性能,粥倒进碗里的时候还是滚烫滚烫冒着白烟的。 柳明修嘴皮上破了一块,是昨晚谢蔷咬的。伤口碰到热食,便疼得更加厉害。 他现在闷声不吭,一口接一口地直把热粥往嘴里咽,骂他也不回嘴,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异样的乖巧。 要不是之前他对她干的那些混账事儿,谢蔷差一点儿就信了。 谢蔷舀了勺粥,难得大发慈悲地在喂给他之前吹了两吹,用商量的语气说:“柳明修,我们好聚好散怎么样?反正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也不顺眼,与其这样闹下去,不如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去和家里人说,把联姻解除了。” 一听到解除联姻四个字,柳明修低垂的眼睫忽地弹了两弹。极缓地,抬眸望向她。 他推开她喂粥的手,一字一顿,吐字清晰地道:“谢蔷,你想也不要想。” 谢蔷:“……” 你他妈现在有精神了??刚才不还一副要死不活连喝个粥都没力气的样子??? 谢蔷啪地把粥碗往桌面一放,脾气顿时上来了,“柳明修,你到底想怎么样?” 柳明修恢复了平常的镇定,他从盒子里抽了张纸,慢条斯理地把嘴巴擦干净,并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他往床沿边上挪了挪,腾出点儿位置,手掌拍拍枕头,对她说:“蔷儿,你都折腾一天了,过来睡觉。” 谢蔷冷眼看他,防他跟防贼似的,“柳明修,你别指望再对我做那种事。” “只是单纯睡觉。”柳明修说,“我都躺在病床上了,也不能对你做什么。” 谢蔷说:“那可不一定,你身体不行了,但你脑子还很活跃,一天到晚都装着那些肮脏龌龊的想法,我怎么知道你在心里盘算些什么?” 谢蔷觉得自己再和他纠缠下去也没个结果,原本只是抱着能和他商量的想法,他能同意就同意,不同意也无所谓,反正她决心要解除联姻,谁也拦不住她。 谢蔷提起包包就朝门外走,柳明修在身后喊:“你去哪?” “回家。” 谢蔷手扶在门把上,往下拧不动,才发现这门从外面反锁了。 谢蔷气急,原地跺了一脚,回头冲他叫:“柳明修!你给我把门打开!” 她都到这儿了,柳明修不可能把她放回去。 他说:“今晚留下来,明天一早我让人送你回去。” - 晚上洗完澡,谢蔷抱着被子自己去了沙发那头,刚躺下没几分钟,谢蔷就感觉身侧沙发一沉,被窝里钻了个人进来。 谢蔷立刻把身子转回来,愤怒道:“柳明修,你滚回自己的床上去。” 柳明修动也不动,跟座大佛似地赖在她的被窝里,伸手把她往怀里揽,“蔷儿,我不太舒服,今晚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 谢蔷瞪圆了眼,“不舒服也是你自找的,你怪谁?” 柳明修抱着她,抚摸着她柔软的发,如同安抚一个婴孩。 他说:“蔷儿,对不起。” 谢蔷冷眼,“我不会原谅你的。” “嗯,我也没打算让你原谅我,毕竟先做错事的是你。” “……” 谢蔷气不打一处出,抬手就是一巴掌盖在他脸上。 她是真打下去,没留丝毫力气,巴掌在他脸上呼得啪啪响。 柳明修顶着被打肿的半张脸,死猪似地一动不动,牵着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我们蔷儿打得那么大力,疼不疼?我给你吹吹。” “……” 谢蔷被这人的无耻打败了,冲他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索性想转身不想理他。 她刚动一下,柳明修便扣着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上来。 病房里没开灯,只有一点月光透过窗棂泻进来,流淌在男生清俊的面容。 他闭着眼,吻得很动情,不同于昨天蛮不讲理的疯狂,唇瓣温柔地触碰着她,呼吸间丝丝缕缕地缠绕,与她辗转于唇舌之间。 “唔……柳明修……!”谢蔷想推开他,双拳在他肩上锤了两锤。沙发空间实在太小,他身躯修长,覆上来便将她整个儿堵在了角落里。 柳明修吻着她,一遍一遍地低唤:“蔷儿,我爱你……” - 半夜柳明修发了高烧,直接烧到39.5度。谢蔷起初在睡梦中没察觉,后来迷迷糊糊地听见柳明修不停在呢喃她的名字,她以为柳明修又想对她做什么,直接一脚将他踹下了沙发。 柳明修一大只地滚到地上,哼哼唧唧了好久没爬起来,直到过了半小时,谢蔷尿急忍不住要去厕所,下地时不小心踹到个什么,才发现柳明修瘫在那儿已经快凉了。 虽说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生得高大,平时又有锻炼习惯,身体素质差不到哪儿去。但柳明修自幼娇生惯养,家里有私厨和营养师伺候着,肠胃和他的人一样也有少爷病。 那一大堆药磕下去,起初还没什么反应,大半夜报应就来了。 谢蔷自己一个人搬不动他,只能赶紧喊了护工过来,合力把柳明修抬到床上。紧接着医生和护士兵荒马乱地冲进病房,围在床前又是给柳明修做检查,又是给他扎针吊水。 一阵折腾快到天亮,这烧才渐渐退了下去。 隔天宋阮很早就来了。宋阮走到病房门口时,柳明修刚让护士扎完吊针,正坐在床头让谢蔷喂粥。 谢蔷依然没什么好脸色给他,一勺接一勺地把粥往他嘴里塞,“赶紧吃,吃完我要走了。” 一听说她要走,柳明修硬生生让一勺粥在口中千回百转,细尝慢咽,平均每一粒米平均要咀嚼五十下才肯下肚。 谢蔷面无表情地问:“这粥稀得跟水一样,你嚼什么呢嚼?” 柳明修拿纸巾擦着嘴,有理有据地说:“医生说我胃不好,吃东西要多嚼,有助于消化。” 这人今天凌晨还发着高烧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现在吃了药吊了水,人又恢复了精神劲儿,开始变着法子折腾她。 谢蔷见宋阮过来,放下碗,起身道:“宋阿姨。” 宋阮看见床前这一幕,以为他们和好了,欣慰地说:“你们……” 谢蔷知道宋阮在想什么,打断道:“没和好呢宋阿姨,现在不会和好,以后也不会和好了。” 宋阮:“……” 柳明修:“……” “您既然来了,那我就先走了。”谢蔷也就是看在长辈的面子上,还能耐着点儿性子,不然早把柳明修丢在这里让他自生自灭了。 她刚拿起包,手腕被柳明修握住。 柳明修说:“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谢蔷甩开他的手,“不用,我自己有司机。” - 柳明修不顾医生阻拦,提前办了出院手续。 护士没在,柳明修自行把手背上的针头拔了,追在谢蔷身后出去。 医院外,谢蔷上了轿车后座,司机正要关车门,被一只横过来的手挡住。 柳明修扶着车门,对她说:“谢蔷,我们谈谈。”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谢蔷看着车外的人,反问。 她说:“该说的,不该说的,那天晚上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下个月柳家晚宴,我会让家里长辈出面,去和宋阿姨说联姻解除的事。” “反正家族联姻一开始就是出于利益考量,柳谢两家也不止我们两个孩子。即使我们不在一起,对将来两家商业上的合作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柳明修望着她,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话语。 他扶在车门上的手缓缓垂下去,低声问:“谢蔷,当初你和我在一起,就只是为了联姻?” 谢蔷微微皱眉,“不然呢?” 如果不是因为家族联姻,她根本就不会和柳明修牵扯在一起。她指不定还和隔壁班班草好着呢,哪有柳明修说话的份儿? 柳明修在谢蔷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留恋。 他心里有个地方,像是一点一点地凉下去。 柳明修缓缓攥紧拳,“谢蔷,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纠缠你。” “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说爱我的那些话,是你真心的吗?” 谢蔷已没了和他再谈下去的耐性,将车窗升上去,目光漠然地收回: “小傻瓜,我只是嘴甜,心里没你。” 作者有话要说:仿佛听到心碎的声音。 - PS:明天上夹子不更新,之后的更新时间恢复至早上七点,有大肥章补偿~ — 推荐基友的文《顶流也想谈恋爱》,作者:年深不见,超好看已肥!!! 文案: 丁瓒年少成名,仅靠一张脸混成了娱乐圈顶级流量,女友粉无数。 只有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易南烟知道—— 某人怼天怼地,自恋又腹黑,一堆少爷病。 易南烟偷偷爱了丁瓒许多年,没有结果。幡然醒悟后,决定放过自己,走得果断决绝。 而后,一贯放纵不羁爱自由的丁瓒严重自闭了,一心只想把他的‘小媳妇’哄回来…… - 某日,媒体拍到他与神秘女子幽会,举止亲昵,进入豪宅一夜未出。 各路营销号下场带节奏:#丁瓒新恋情曝光#。 粉丝:“假的!!炒作!!崽崽是我们的!” 丁瓒借着酒劲连发三条微博: 【老子追了三年没追上!】【@易南烟,出来,你欠我一个名分!】【我老婆不要我了怎么办?】 粉丝:“……” “如果我们说爱豆被盗号了,是不是还能抢救一下?” - 易南烟好不容易抢过手机把微博秒删,却被喝得烂醉的丁瓒没羞没臊地把按在沙发里。 他低头靠近,轻声地哄着:“南烟,回来我身边好不好?” 南烟推不动他,面无表情说:“滚。” 丁瓒在她耳边坏笑,“你陪我滚啊。” -前期校园,后期娱乐圈,青梅竹马,追妻火葬场。 第17章 之后柳明修在家休养了一个礼拜。 一个礼拜后,柳明修回校,谢蔷和他的关系依然处在冰点。 柳明修把书包在座位上放下,屁股刚挨着凳子,旁边谢蔷立马像是回避什么病毒般,拉着桌椅朝反方向挪了两挪。 谢蔷面无表情地早读念单词,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 柳明修磨了磨后牙,脸色绷得很难看。 后桌舒宁拿笔帽戳戳他,“明修,你回来啦?” 杨夏也凑过来,关切道:“你磕了那么多避孕药,没事儿吧?” 柳明修刚回头,还没说点儿什么。舒宁道:“我听说紧急避孕药那玩意儿特别伤身体,女孩子一年最多不能吃超过两次,吃一次伤一次,吃多了还会导致不孕不育。” 杨夏说:“是啊,你好歹也吃了大几十颗,不会不孕不育吧?” 说着,舒宁和杨夏目光同时朝柳明修裤子方向移。 柳明修:“……” 柳明修正想说我他妈怎么就交了你们这帮兄弟,一天到晚不是怀疑我哪儿有问题就是怀疑我不孕不育。 隔壁谢蔷忽地一声冷笑,“他要是不孕不育,那不就是在为全校女生造福吗?” 柳明修:“……” 舒宁:“……” 杨夏:“……” 舒宁和杨夏闻到火.药味儿,很识趣地收了声,采取隔岸观火政策。 谁都知道这俩人的脾气一点就炸,分分钟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柳明修看着她,好笑道:“谢蔷,你他妈把我当成什么了,平时看到个女的就想上?我在你眼里就饥渴到了这种程度?” “难道不是吗?”谢蔷手里课本翻过一页,不咸不淡地说,“那三个月交了三十六任女朋友的人是谁?大半夜的把女孩子堵在家门口的又是谁?” 柳明修:“……” 柳明修自知那晚的事儿理亏,他自己干的混账事儿,自己活该受着。 这篇翻不过去了,柳明修索性没再说话,绷着一张脸靠在椅背里,就这么和谢蔷僵了一个上午。 中午吃饭,一个重磅消息在学生圈子里炸开。 长松中学七十周年校庆,邀请了不少往届优秀毕业生返校,其中有位沈姓学长,一直是当年学校里男神级别的人物。 虽说这位学长已经毕业多年,当年的优秀事迹也早已成了传说。但在这个看脸的时代,受邀名单一经公布,有关这位学长的照片和个人资料便在学生之间广泛流传。 “沈文清,今年二十七岁,长松中学毕业后被清大录取,没两年保送出国,耶鲁大学临床医学兼心理学双学位毕业,平时爱好广泛,除了自身职业之外,还考取了律师证,教师证,注册会计师,PADI潜水教练证,私用飞行员驾驶证……” 舒宁照着信息资料一字不落地念完,然后随手合上,沿着桌面推到柳明修的眼前: “明修,就是这个犊子勾引嫂子。” 柳明修垂眸望着资料上沈文清的个人照片,确认无误,就是当初和谢蔷一同登上娱乐新闻头条的沈姓男主角,谢蔷口口声声喊的“沈哥哥”。 那晚他还亲眼在谢蔷家楼底下撞见过,化成灰也不会忘了这张脸。 柳明修攥紧手里的汤勺,神情幽暗,咬牙切齿:“奸夫……” 杨夏嘴里吧唧吧唧地啃着一只猪蹄子,顺口接话道:“要是这个姓沈的真是奸夫,那嫂子不就成了淫……” 杨夏话还没说完。 柳明修用看死人的眼光望向他,“你说谁是淫.妇?” “……”杨夏急中生智,舌头打了个急转弯道,“这事儿肯定不是嫂子的错!肯定是这个姓沈的勾引嫂子,嫂子为人单纯,就是被姓沈的外表给骗了!” 柳明修目光一转不转地盯着桌面那张照片,几乎要把照片上的脸活生生盯穿一个洞来。 这么多年谢蔷身边的狂蜂浪蝶一直没消停过,但能真正让他柳明修视为敌手的,从往至今没有几个。 因为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所以从来不会把其他异性放在眼里。 但沈文清不同,从柳明修看见他的第一眼,就知道跟他当初看见谢蔷挽着的那个隔壁班班草一样,都是属于眉清目秀斯文温润的类型。 也许旁人不清楚,但他柳明修心里就跟明镜似的,谢蔷这人真就好吃这一口。 舒宁叹气道:“俗话说得好,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儿。算算你和嫂子从八岁认识,至今都快十年了吧,人家总说七年之痒,你们都认识那么多年了,新鲜劲儿早过去了。” “竹马不敌天降,那不是大家都知道的道理。” 柳明修:“……” 意思是谢蔷已经对他厌烦了??? 他在谢蔷眼里已经没有魅力了??? 他们才认识将将十年,在一起不到两年,谢蔷就已经开始痒了???? 柳明修觉得不可能,柳明修觉得接受不了,他是天底下最帅气最有魅力的柳明修,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区区清大毕业,耶鲁大学临床医学兼心理学双学位,律师证,教师证,注册会计师证,PADI潜水教练证,私用飞行员驾驶证……这样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人? 柳明修眸色一沉,心情十分暴躁。 杨夏目光在食堂里转了一圈,才想起件事儿,“对了,嫂子今天怎么没来吃饭?” - 下午沈文清要在校庆上演讲,中午便约谢蔷在校外吃了顿饭。 回到学校这边,距离午休结束还有一段时间,谢蔷便和他在操场上随处走走。 现在刚进秋分,气温清爽,正午的阳光温和而不刺眼,洒在校内的林荫小道上,放眼望去满是金灿灿的。 鞋底踩在落叶上,嘎吱嘎吱很轻的脆响。 谢蔷和沈文清并肩走着,忽低声说:“沈哥哥,对不起。” 沈文清仿佛并不意外,回应说:“没关系。” 谢蔷偏头看他,“你都猜到我要说什么了?” “嗯。”沈文清停下脚步,转过来和她面对面站着,“我尊重你的选择。” 谢蔷心里是歉疚的。 在洛杉矶那两年,不管是作为她的主治医生,还是作为一个朋友,沈文清都是无可挑剔的。 这段时间谢蔷不是没有思考过和沈文清在一起的可能。 她问过自己,除了是朋友,哥哥,她对沈文清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其他的感情存在。 答案总是否定的。 “不过……”沈文清开口,“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原因?”谢蔷没太明白。 沈文清朝她温和地笑,“拒绝的原因。想知道自己要是努力一点,还能不能有机会。” - 柳明修回到课室,才知道谢蔷中午没去食堂吃饭,第五节下课铃一响,她就自己一个人朝校门方向走。 据亲眼目睹的同学说,谢蔷出了校门便上了一辆白色奥迪。 驾驶座上的是个很年轻的男人。 柳明修立马就猜出了那人是谁。 他余光留意到谢蔷课桌抽屉里,放着一盒包装完好的巧克力。 上面印着“GuyLian”的Logo。 就是那天沈文清送给她的那一盒。 柳明修皱了皱眉,从裤兜掏出手机,给谢蔷打电话。 电话并没有接通。 连续几下急促的忙音声响后,通话界面便被自动掐断了。 柳明修才记起来,上回谢蔷住院,她当着他的面把他的电话号码拉黑删除一条龙。 直到现在,他还在她通讯录的小黑屋里躺着。 柳明修望着她抽屉里的那盒巧克力,脸色沉下去,心里说不清的烦躁。 他把手机揣回衣兜,调头就朝教室外面走。 - 谢蔷觉得,要是早个几年遇见沈文清,她一定会喜欢上他。 沈文清斯文温润,谦和有礼,处事细致周全,对待任何事物都有一种成熟的包容。 曾经她一直对这样的男生青眼有加,把这样的男生视为自己未来另一半的理想标杆。 直到沈文清向她表白以前,她也还是这样认为的。 可当自己幻想的那些条条框框变成现实,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时候,谢蔷才突然发现,她真正想要的,好像并不是这样。 爱情它是一个意外,是蛮不讲理的,你不知道哪一天它突然会降临在你的身上,让你曾经的原则和标准,统统都变得不值一提。 谢蔷思索许久,缓缓开口道:“你问我具体原因,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一直以为自己会喜欢像沈哥哥这样的,直到我今天才发现……有些事好像并不是和我想的一样。” 沈文清望着她,“小蔷喜欢什么样子的男生?” “什么样子啊……” 谢蔷略微出神,努力在心中寻求着答案。 忽地,脑海里有些画面飞快闪过。 男生骄傲清俊的模样,小时候第一次见面,他两手插在兜里,缓缓从琴梯上走下来,走到她面前,让她喊哥哥; 第一次约会他站在万里无云的晴空底下,衣角被风吹得猎猎飞舞,朝她明朗地笑,将世界都映衬得黯淡无光; 高一晚自习放学后的小巷,他红着眼把她堵在角落里,低头用力吻上她的唇,对她说老婆,我错了; 时隔多年,谢蔷依然清楚记得,那晚月色真美,连小巷里的狗叫声都格外动听。 谢蔷才意识到,自己那天在医院外对他说的,大多只是气话。 如果她当时没有心动,她不会答应和他一起。 谢蔷翕了翕唇,极缓地开口,并不很乐意承认:“他其实就是……” 她还没把话说完,手腕便被一只大手牢牢攫住。 柳明修牵着她,往身后一带,高拔的身躯遮挡在她面前:“她喜欢像我这样,成熟又有魅力的。” 谢蔷:“……” 作者有话要说:谢蔷:?这两个词跟您有关系吗?? - 昨天忘记在作话说今天上夹子不更新,后来有补上作话,但是不知道有没有没看到的小天使今天一直在等,跟等更的小天使说声抱歉~是从明天开始恢复早上7点更。 今天不断更,这章留言还是全送红包哦,大家看文愉快~ 第18章 谢蔷气冲冲地朝教学楼的方向走,柳明修两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上到台阶,谢蔷转过身,气急败坏地指着他说:“柳明修!你最好记得你那天在医院门口跟我说过什么?” 柳明修拿一根小指头掏着耳朵,神情悠闲:“我说过什么?我早忘了。” “你——”谢蔷气结。 他柳明修立过的fg可太多了,哪一回不是转眼就当屁一样给放掉了。 柳明修走上两步,来到和她平级的台阶,牵着她的腕,往怀里一带。 他低头想靠近她,“蔷儿……” 谢蔷两手啪叽一拍,将他的脸夹住,毫不留情地说:“柳明修,你要是敢亲下来,我就把你的舌头咬掉。” - 下午放学,谢蔷站在校门口等司机开车过来,好巧不巧,司机来了通电话,说是路上车胎爆了,在等拖车,估计今天是没办法赶来了。 现在正值下班放学高峰,马路上拥堵如流,的士打不到,约车也约不到。 谢蔷对着手机地图琢磨着要么步行回去,至少得花一个半小时。 面前停下一辆黑色保时捷。 后座车窗降下,柳明修望向她,“怎么,司机没来?” 谢蔷第三次尝试叫车失败后,把手机揣衣兜里,不带情绪地说:“我走回去。” “我送你。” “不用。” “好几公里的路,你是想走到腿瘸?” “我就是瘸了也不坐你的车。” 柳明修莫名觉得好笑,也不知到底是谁幼稚,“你在这种事儿上跟我置气有意思么?” 谢蔷没理他,巴不得这辈子都跟他再不沾半点儿关系,处处和他对着干,把他气死气死气死最好。 谢蔷转身就走,柳明修从车里出来,两三步追上去,没给她反抗的机会,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谢蔷落在他怀里,挣扎不开,拿拳头锤他,“柳明修,你把我放下去!” 柳明修嗤了声,“别费力嚎了,哪一次我放过手?” 谢蔷瞪圆了眼,“你要不要脸你?放开!不然我要叫了!” 柳明修自然不会管她。 他兀自把她抱进车后座,自己也坐进去,将车门关上,吩咐司机开车。 谢蔷扑过去便要开车门。 柳明修一把束住她两只手腕,将她拎回来。谢蔷还要挣扎,柳明修却道:“我以前不会放手,现在不会放手,以后就更不会放手,你死心吧谢蔷。” “……” 要真来硬的,谢蔷肯定干不过他。 谢蔷在他怀里垂死挣扎地扭了两下,知道自己逃不掉,总不能用脑门把车窗强行磕破了跳出去。 谢蔷没好气,索性破罐子破摔了,“不跑了不跑了!你松开我!” 柳明修还没动作。谢蔷挣了两下手腕,皱眉道:“你弄疼我了!” 柳明修这才松了手。 谢蔷坐在后座左侧,柳明修坐在右侧,谢蔷尽己所能地远离他的位置,硬生生将有限的后座空间隔出了一条楚河汉界。 柳明修余光扫了眼她的书包,最外层的拉链半开着,里面放着那盒GuyLian的巧克力礼盒。 他目光收回来,嗤声道:“还舍不得扔呢?天天藏在怀里跟宝贝似的。” 两人原本相安无事地坐着,柳明修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谢蔷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谢蔷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书包,里面放着沈文清送给她的那盒巧克力。 她今天是想带过来还给沈文清的,但中午出去时太急,落在了抽屉里,现在只好又原封不动地带回去。 只不过她爱带谁的巧克力就带谁的巧克力,不管藏怀里还是揣兜里,关他柳明修什么事? 谢蔷捋着头发,神情自在:“柳明修,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我吃醋?”柳明修差点儿跳起来,反应不是一般的大。醋这种东西对他柳明修来说是不存在的,他是天下第一完美的柳明修,没有人可以和他相提并论,吃醋这种事是低级的、无聊的、没有自信的人才会干的事儿,绝对不可能发生在他柳明修的身上。 柳明修抱手往椅背里一靠,冷笑,“谢蔷,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柳明修——” “沈哥哥跟我表白了。” “……” 柳明修瞪圆了眼,目光一转不转地盯着她,几乎要把面前谢蔷那张脸盯出一个洞来。 谢蔷单手托着脸颊,望向车窗外,一副颇为忧愁的样子:“啊,好像觉得有点心动呢,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一颗小心肝儿一直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地跳,一见到沈哥哥都停不下来,都快窒息了啦。” 柳明修:“……” 柳明修磨了磨牙,幽幽冷冷地说:“谢蔷,你以前见到我的时候可没听你说过你那颗小心肝还会一直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地跳。” 谢蔷表情突然凉下来,没什么情绪地道:“我一见到你心脏都巴不得停跳算了,还蹦跶个什么劲儿。” 柳明修:“……” 车停在御城公馆外,谢蔷开门下车,毫无留恋,言简意赅:“我到了,走了。” “你——” 谢蔷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砰的一声把车门关上,甩头潇潇洒洒地走了。 柳明修:“……” 谢蔷进了电梯,刚摁下关闭键,一只手便拦在了电梯门上。 电梯门又缓缓重新打开。 谢蔷看着外面站的人,不耐地道:“柳明修你有完没完?我已经回到家了,不需要你送了,你可以回去了。” 柳明修自顾自地走进电梯,按了楼层,又按下关闭键。 电梯门关上,窄小的金属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柳明修两手随意插兜,望着头顶上显示板不断变化的数字,“谢蔷,利用完了人就踹,好像没有这么个道理。” 谢蔷就知道打从开始就不该上他的贼车,他柳明修又不是吃素的,为她付出点儿什么,总得要在她身上得到些回报。 谢蔷冷眼看他,“柳明修,你别指望再对我干那种事。” 柳明修不慌不忙,“就吃顿饭,你想哪儿去了?” 谢蔷显然是不信。 电梯上到二十三层,谢蔷一直用警惕的神情盯着他。 门口打开,柳明修下巴朝电梯外扬了扬,“不出去?” 谢蔷背靠着电梯墙壁,远离柳明修的方向,几乎是整个人贴在壁面上,就这么碎步挪出去的。 柳明修来过这里三次,路线倒是记得比她还熟悉,哪门哪户,门锁密码是什么,柳明修轻车熟路。 进了屋,柳明修把书包和外套脱下,随手放在沙发上,然后去厨房翻她的冰箱。 一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柳明修皱眉,“你这什么都没有啊。” 谢蔷在镜前挽起自己的长发,并不是很想搭理他,“阿姨请假回老家了,这星期都没人管,你要吃什么自己叫外卖好了,我给钱。” “……”柳明修好笑道,“我缺叫外卖的钱?” “是你自己非要跟上来的,我又没请你。” 谢蔷盘腿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机。她本来对吃的东西兴趣就不大,有得吃就吃,没得吃就不吃,再说了,不吃晚餐还能减肥呢。 柳明修从厨房出来,谢蔷正歪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得不亦乐乎,抱着她那盒巧克力嘎巴嘎巴吃得欢快。 柳明修走过去,拿走她怀里的巧克力,对她说:“起来换身衣服,跟我去超市。” - 谢蔷原本赖在沙发上不愿动弹,是被柳明修硬生生拽起来去超市的。 御城公馆远离生活区,地段幽静,附近并没有配置综合性的大型超市,柳明修便和她去了距离家门口有二十分钟路程的那个超市。 柳明修负责推车,谢蔷便跟在他旁边闲晃。她对生活用品和食物方面没什么研究,基本都是柳明修在拿主意。 她看他一路往购物车里放东西,都是些鱼、肉类和蔬果瓜菜,大多是她爱吃的。分量不少,至少够吃一个礼拜。 谢蔷微微皱眉,“你买那么多干吗?我自己又不会弄。” “我给你做。”柳明修说。 谢蔷没什么表情地捋了捋头发,“那你岂不是天天得来?”她就知道他心里没打什么好算盘。 “嗯。”柳明修这回应得干脆利落,毫不掩饰,“回头我让老刘收拾点我的衣服送过来,今晚先随便买套换着。” 谢蔷瞪他,“谁允许你住我这儿了?” 柳明修态度诚恳:“蔷儿,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谢蔷翻了个白眼。心说最大的不放心因素就是你了吧,你在这儿才叫危险呢。 谢蔷说:“吃完饭你就给我滚回去。” 两人朝前走着,柳明修这个臭不要脸的还自觉牵起她的手,把她的手放他臂弯里,让她挽着他走。 搞得过路的人真以为他们是对相亲相爱的情侣似的。 逛完生鲜区,柳明修又带她转去了生活用品区,给她挑点儿日用夜用的卫生巾。 就这点上谢蔷觉得柳明修相当变态,怎么说他们也分开了两年多的时间,他竟然至今还把她的经期记得清清楚楚。 买完东西,在收银台结完账,柳明修一手提着大包小包,一手牵着她朝外走。谢蔷用力抽了几回,没能把手抽出来。 谢蔷没好气:“柳明修,你不要得寸进尺!” 走到超市门口,感应门自动打开,从外面进来一个年约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 谢蔷还在试图把自己的手从柳明修的魔掌里逃出,没留意到眼前的人。柳明修迎面碰上,喊了声:“谢叔叔?” 谢蔷愣住。 谢正杨也是一愣。 三个人面对面地杵了好半会儿,谢正杨先反应过来,目光落在谢蔷身上,翕了翕唇,正要开口:“小……” 谢蔷看了眼身旁的柳明修,抢先一步打断谢正杨的话,冲他喊:“爸爸!” 谢正杨:“……”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7点还有一更 第19章 谢蔷急得都快跳起来了,指着柳明修说:“您去问他!王八蛋!” 姑妈蕙质兰心,目光飞快在教导室内扫射一圈,现场十分混乱,尤其沙发那头,靠垫到处飞,椅子凳子几乎翻了个底朝天。 战事这么激烈? 她是不是回来太早了? 她还以为年轻男孩子四十分钟怎么都该够了,看看现在的情况,她应该再晚一个小时回来的。 姑妈内心自责,清了清喉咙,悄悄问谢蔷:“小蔷,你是不是对明修很不满意啊?” 谢蔷想也不想,“我对他有什么好满意的?他有什么地方值得我说满意的?!” 姑妈:“……” 果然,四十分钟是不够的。 姑妈表情悲怆,走过去沉重地拍了拍柳明修的肩膀,“小伙子,要加把劲儿啊。” 柳明修:“……” 姑妈又对谢蔷说:“你也是的,不要太苛刻了,明修还年轻,四十分钟差不多可以了。平时两个人多锻炼锻炼,时长这种东西,是可以通过努力改善的嘛。” 谢蔷:“……” 柳明修:“……” 两个人终于反应过来姑妈话中所指。 谢蔷脸颊通红,急得跺脚:“姑妈!” 柳明修轻晒,漫不经心地说:“谢蔷,我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你对我不满意啊?” 谢蔷拎起书包朝他砸过去,“你想什么呢!” “想你脑子里想的东西。” “……” 卑鄙! 无耻! 王八蛋! 谢蔷气昏了头,一下子没想出来怎么回嘴,杨夏和舒宁赶来了。 舒宁说:“你怎么在教导室啊,找你好半天了。” 柳明修两手插兜,耸了耸肩。 杨夏看见谢蔷,敛了嬉笑,正儿八经地道:“嫂子好!” “别喊我嫂子,我和他没关系了。”谢蔷拾起地上书包,拍掉灰,甩在肩上,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喂。”柳明修在身后喊她。 谢蔷没理。 柳明修说:“中午陪我吃饭。” 谢蔷脚步停了。 她稍侧身,拿眼尾睨他,“您哪位?” 语气冷漠。 一副摆明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样子。 - 谢蔷去厕所解决完人生大事,手机设置每隔十二小时的闹钟响了。 “你有病啊、你有病啊、你有病啊……” “记得吃药、记得吃药、记得吃药……” “药不能停、药不能停、药不能停……” 谢蔷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拿出来,掐断了这道令人讨厌的机械铃声。 她拉开书包拉链,最里面有层暗格,装着一只小小的,透明的塑料盒。 里面是四五种不同颜色的药丸,一日两次,在断药期间,她服用的药量不定,沈文清会提前帮她准备好。 谢蔷拧开瓶盖,就水把药丸咽下去。 眉心忍不住皱起。 实在太他妈难吃了。 她站起身,正准备开门出去,洗手间外走进来两个女生。 一个在水池前洗手,对身旁的人说:“诶,你上来时候看见了吗?李伊哭得多惨啊,跪在地上求柳明修不要和她分手,柳明修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另外女生道:“看见了,李伊还威胁柳明修呢,说要是和她分手,她就跪在地上不起来了。结果柳明修理都没理,甩下句‘那你就跪着吧’,然后就走了。笑死我了。” 女生不屑:“李伊平时也不多照照镜子,凭什么觉得柳明修能看上她啊?她要是能行,那我也能行。” 另外女生道:“你还真别说,听说柳明修初中时候谈过一个女朋友,是我们学校一学姐,谈了一年多,算是他历任女友里交往时间最长的一个了吧。” 女生颇为惊奇:“那后来呢?” “散了呗,柳明修能和她认真啊?肯定也和李伊一样,玩腻就甩了呗,指不定现在在哪儿跪着哭呢。” 隔间里传出冲水的声音。 两个女生一惊,意识到厕所里有其他人,赶紧相互给对方使了个眼色,匆匆离开。 谢蔷从隔间出来,把书包放在水池边上,拧开水龙头,面无表情地洗手。 她和柳明修交往过的事,除了双方家长,身旁几个亲近的朋友,几乎没人知道。 一来那时她在读高中,柳明修读初中,虽说是同校,但校区不同,平时白天各读各的书,各找各的同学玩,只有晚上才见面,社交圈子有限,知道的人也有限; 二来她那时没想过要和柳明修认真,从小到大,柳明修可没比她少招人,身旁女生一串一串的,这人少爷脾气,摸不到真心,对谁都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她当然不会轻易把自己的心交出去。 她就想吊着柳明修,把他往死里折腾,让他背她回家,给她做饭,帮她洗衣服,能往死里作的绝不给他留半条活路,以此来证明他对她的真心。 谢蔷也从没在外人面前主动提起过柳明修。 谢蔷在镜前束起长发,指尖触碰到腕上的皮筋,脑海里忽地闪过两人以前相处的画面: 那年校运会,高中部这边结束得早,谢蔷没和柳明修打招呼,偷偷溜过去找他,想给他一个惊喜。 结果刚走到校门口,就看见一个女生直挺挺地朝柳明修倒过去。 虽说女生不是故意的,就是遇见柳明修,猝不及防地被他帅晕了头,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举止而已。 柳明修也没让那女生碰到,反应灵敏地闪开了。 但谢蔷就是发了好大的火。 总觉得他一天到晚背着她和那些女生纠缠不清。 那次柳明修又是哄又是求,好久她才肯理他。 当晚放学,柳明修去高中部接她。谢蔷倚在路灯柱子,抱着手,冷冷问:你要是再和别的女生纠缠不清怎么办? 柳明修却说:你有皮筋么?把你皮筋给我。 柳明修摘掉了她头发上的草莓发圈,戴在自己腕上,然后用指尖点了点她的鼻尖,对她说:这个,就是我已经有了小宝贝的意思。 “啪——” 皮筋崩断,白皙手背被弹出一道红痕。 记起往事,谢蔷气得发抖。 放他妈的屁。 那些年他对着月亮发过的誓都是骗人的。 她走这两年,他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小宝贝了! - 中午吃饭,谢蔷没什么胃口,在橱窗随意打了两菜一汤,挑了处靠窗的位置坐下。 屁股刚挨着凳子,听见饭堂里一阵女生的尖叫声,然后眼前光线一暗,柳明修坐在了她对面的位置上。 他刚打完球,热汗未散,沿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黑发略微凌乱。 柳明修看了眼她的餐盘,微微挑眉:“不是让你等我?” 谢蔷纹丝不动,看也不看他,“你哪位?我们认识吗就让我等你?” 谢蔷正要夹碗里的一颗鱼丸,整个餐盘被柳明修抢了过去。 柳明修拿起一根筷子,一颗颗把鱼丸串好,腮帮子里嚼着一个,含糊地说:“味道还行,不过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吃这么油腻的东西。” 谢蔷觉得好笑,啪地把筷子往桌面一拍,“柳明修!” “怎么了,刚才不还说不认识我吗?现在记起我名字了?” 谢蔷说:“要吃你自己不会去打?食堂这么大你非要坐在我面前?” 柳明修逐颗逐颗把鱼丸吃完,又把汤底喝掉,半点渣子都没给她留。 他放下碗,用纸巾擦了擦嘴,气定神闲地说:“自己打的哪有你给我打的好吃?看着你我能多下两碗饭。” 谢蔷冷漠道:“对着你我吃不下饭。” 柳明修笑了下,“那不就正合我意吗?” 谢蔷:“……” 谢蔷气得胃疼。 柳明修把她碗里的菜都挑了一遍,诸如五花肉,烟熏肉之类的,一律被他扔掉。 学校食堂油盐重,以前她很少在食堂吃饭,一般是家里阿姨做好了送过来。后来他们在一起,都是他亲手给她准备的。 柳明修把餐盘推回她面前,“你哮喘,平时别吃得太油腻。” 谢蔷没领情,挥手把盘子扫开。 餐盘摔在地上,哐当一声巨响。 菜汁、汤汁,溅得到处都是。 其他学生纷纷望过来。 谢蔷往椅背一靠,冷脸道:“柳明修,有空不去哄你那些女朋友们,来找我做什么?” 柳明修目光望着她,“怎么,我去找她们,你不高兴?” “你放屁。”谢蔷说。 “既然没有不高兴。”柳明修语气淡然,“我要去哄谁,你管得着吗?” 作者有话要说:谢蔷:柳明修你这个狗东西给我滚!!!!!!!!!!!! 第20章 为此,谢蔷没少嘲笑他奶没断干净。 谢蔷她妈死得早,由谢正明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她拉扯大,谢正明为了把所有的爱都给她,在谢蔷她妈去世后,一直没有再娶别的女人。 到底是个粗枝大叶的男人,平时要顾及生意,回家又要照顾孩子,细节上很难做到事事俱全。 这也就造成了,谢蔷的性格比一般女孩要更加自主和强硬。 她很少求人,也几乎不会对人服软——当然了,以她的家世背景,需要她低声下气和委屈求全的机会微乎其微。 撒娇只会对几个特定的长辈,诸如谢正明,姑妈一类,而不会出现在同龄人的身上。 刚开始谈恋爱那阵子,谢蔷其实是不习惯的。 年龄上她比柳明修虚长一岁,可在感情方面,似乎是柳明修一直在照顾她。 恋人之间应该做什么,该怎么去对另一个人好,该怎么照顾对方,怎么服软,怎么示弱——在这些方面,柳明修比她有天赋得多。 记得那时候她不习惯柳明修的亲近,险些一脚把他踹到床底下去。 幸好柳明修脸皮子够厚,不管她怎么踢怎么踹,他就跟一座大佛似的,赖在她床上死也不走。 四肢牢牢缠着她,把她嵌进怀抱里。 后来渐渐的,谢蔷不再那么排斥,开始习惯每晚让他抱着睡觉。 在洛杉矶那两年,每一个彻夜难眠的夜里,谢蔷不是没有想念过柳明修的怀抱。 她想,如果那两年他在身边,她一定会好过许多。 是这个信念支撑她回来。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还有另一个愿意疼爱她的男人。 可她没想过回来以后是这样的。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谢蔷还沉浸在往事的漩涡里,眼前光线突然一暗,男生独有的气息扑面而来。柳明修身躯覆上来,不偏不倚地找准她的唇,低头吻上。 他叼着她的唇,又含又吮,低低地喊:“老婆……” 谢蔷差点被吻得喘不过气,想抬腿踹他,却被他压住。她才记起今时不同往日,这王八羔子在她离开那两年,身高径直从一米七三窜到了一米八七,体重也相对见长,不再是以前那个清清瘦瘦的小少年了。 他今年十八岁了,骨骼已有成年男子的成熟,宽阔的肩,修长的腿,精实的腰,男性在力量上与生俱来的优势,还真不是她一个女孩子练过几年柔道就能抗衡的。 谢蔷挣扎了几下,没挣开,气愤地推了掌他的肩,“柳明修,你从我身上滚下去!” 柳明修闭着眼,吻得很忘情,仿佛根本没醒,只是遵循梦中本能的行为。 ——一看就是做了什么猥琐的梦。 谢蔷紧紧抿住唇,坚守住最后一线阵地,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想。 柳明修的吻逐渐下移,从她的嘴唇,下颌,再到她的颈脖,“老婆,你好香……” 领口扣子被松开的时候,谢蔷脑袋一炸,一巴掌挥在他脸上:“柳明修,你忘了我们已经分手了是么?你对你每个前女友都这样么?好马不吃回头草听说过没?你这种人下辈子投胎是要去做乌龟王八蛋的!” “……” 柳明修脸上挨了一巴掌,这才真正醒了。 视野缓缓从模糊中聚焦,清醒,直到最后一丝朦胧褪去,谢蔷带着嘲讽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半张脸火辣辣地疼。 柳明修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梦里的谢蔷格外主动,温柔地抱着他,对他撒娇,跟他说要老公亲亲。 柳明修那叫一个心花怒放,赶忙就把自己往上送。 常言道,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柳明修真是飘了,连这种梦也敢做。 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什么母夜叉,抬手就是一巴掌,当初他就该拦着她不让她去学柔道,这大大增加了日后家暴的可能性。 柳明修脸上疼着,没了刚才亲热的劲儿,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毫无诚意地说:“不好意思,刚才做梦。梦错了人,搞错了对象。” 谢蔷气结,连呼吸都喘不匀了,“你恶不恶心,把我当成别人?” 柳明修在镜前脱掉上衣,露出整片男生紧实的脊背和精瘦腰身。 他回头朝她笑:“女朋友太多了,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谢蔷一个枕头摔过去。 这人真是太他妈不要脸了。 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狗眼喜欢上他? 谢蔷巴不得当即穿越回去,狠狠给十六岁的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 谢蔷在浴室里擦身换衣服,后悔之心与日俱增。 如果早知道柳明修是这副德行,她不如不要回来,就让她待在洛杉矶那个鸟不拉屎的别墅庄园里每天放放羊,数数牛,日落西山的时候吹着蒲公英荡秋千,等待第二天太阳继续升起,一日复一日,到老,到死。 总比现在这样好,每天受着内心的谴责,还要受柳明修这个王八犊子的气。 谢蔷脱掉上衣,站在镜前打量自己。 身段纤瘦得过分,甚至有些嶙峋了。一米七三的身高,体重还不到一百。 而这已经是两年以来,她最好的状态。 两年前沈文清刚接手成为她主治医生的时候,她整个人简直可以用骨瘦嶙峋来形容。 脱了衣服身上就只剩下一把骨头,还得了厌食症,每天吃什么吐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来一阵大风就能把她吹起来当风筝放。 后来在沈文清的帮助下,抗抑郁取得了阶段性的成功,她逐渐恢复了食欲。但那段时间身体损伤太大,各方面机能不是一下就能调节好的。 谢蔷抬手把长发挽起,透过镜面,看见自己腕上深浅交错的伤口。 - 吃完早饭,谢蔷不顾医生劝说,执意要出院。 护士拿来的药物和针水无一不被她拒绝。在洛杉矶那两年她几乎天天把药当饭吃,导致她现在看见药丸就觉得反胃。 早上柳明修得回趟学校,谢蔷赶在他回来之前办好离院手续,联系了自家司机,打算走个悄无声息。 刚到医院门口,她正埋头给司机发定位,眼前停下一辆黑色保时捷。 看车牌号,是平时接送柳明修放学的那辆。 后座车窗降下,柳明修一身校服,挑眉看她:“想跑哪儿去?” 谢蔷不乐意见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她把手机扔包里,没好气地应:“回家。” 柳明修说:“你昨天才动完手术,医生让你留院观察三天,没听见?” 第21章 谢蔷眼瞳不由自主地闪了两闪,心里真是哔了个拉布拉多比熊哈士奇萨摩耶杜宾柯基边境牧羊狗了。 按岁数,她比柳明修要大上一岁,在一起那年她读高一,十六岁,柳明修读初三,十五岁。 谢蔷刚上高中那年身高就突破一米七了,这边不比北方,一米七以上的女生少有,即使是搁在男生堆里,一米七几的女生也属于格外显眼的那一拨。 而男孩子的发育时间总比女孩子更晚些。 初三那年柳明修和谢蔷同等身高,但碍于他比她小一岁,初中部和高中部中间间隔的那条马路,就成了两人间难以逾越的鸿沟。 谢蔷至今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从了柳明修。 其实她的性格和柳明修很像,从小家境优越,天赋出众,听着长辈和旁人的赞美声长大,生来刻在骨子里的骄傲,导致性格多少有些傲慢和目中无人。 谢蔷脾气不好,她自己是知道的。 柳明修脾气不好,这点是全世界都知道的。 一个有公主病,一个有少爷病,一个不喜欢年纪比自己小的,一个不喜欢年纪比自己大的,两人因为双方长辈安排而被强行牵扯在一起,效果丝毫不弱于火星撞地球。 小的时候碰见不是吵架就是打架。 为了能把柳明修弄死,谢蔷特地去学了个柔道。 为了能把她弄死,柳明修特地去学了个空手道。 两人没有相爱只有相杀的塑料青梅竹马情在谢蔷刚上高中那年戛然而止。 那年谢蔷十六岁,和隔壁班班草早恋,手挽着手从柳明修面前经过,柳明修上一秒还在美滋滋地吃着自己手里的草莓甜心巧克力冰淇淋,下一秒脸色就跟吃了屎一样的臭。 当晚放学,柳明修把她堵在巷角,谢蔷已经摆出全面备战姿态,在脑海里规划好背摔-腕挫十字固-三角绞等一系列进攻战略,并且盘算着如果柳明修还没有丧失战斗能力,她就再来一记背负空投,非摔断丫的胸骨不可。 但谢蔷完美无缺的作战计划并没有实现。 她闻到了柳明修身上很浓的酒味。 下一秒,柳明修二话不说,就把她摁在了墙上亲。 谢蔷当时心里就敲里ii了,还以为是什么新型作战策略,于是和他吻得格外激情,唇舌交战,你进我退,你攻我守。 就这样一直吻了三百来个回合,直到她把柳明修的舌头都咬破了,满嘴的血腥,这小兔崽子还是没肯松开她,谢蔷开始察觉不对劲了。 之后每天放学回家路上,柳明修都逮着她一顿亲。 谢蔷那时候是真没想过要和柳明修在一起。 第一,他年纪比她小。 第二,他长得还没她高。 何况她从小就喜欢那种温润如玉,能够包容理解她一切小脾气,像大哥哥一样存在的男生。 柳明修的个性脾气,完完全全长在了她理想型的对立面上。 要不是后来柳明修真收敛了少爷脾气,每天风雨无阻地来高中部接她放学,亲手给她做饭,洗饭盒,回家还帮她洗内衣裤,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学狗叫逗她开心,她才不会从了他呢。 那时候谢蔷想,算了算了,反正以后都是要结婚的,虽然这小兔崽子长得比她矮,但模样还行,也愿意为她洗手做羹汤,她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得了。 大不了,以后给他买双增高鞋垫。 老公长得太高太帅了不好,容易没有安全感,她瞧着自己那个一米七刚出头的矮个子男朋友也挺好的。 可谁他妈能想到,她只不过在国外待了两年,柳明修这兔崽子就跟磕了AD钙似的,身高径直从一米七窜到了一米八七。 从前和她平视的,现在得低头俯视她。 眼中还隐隐透出了一点儿翻身农奴把歌唱的优越感。 这下谢蔷心里不平衡了。 两年前柳明修一米七三的时候她一米七三,现在柳明修一米八七,她还是一米七三。 谢蔷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人,微微地,不可察觉地,尽力维持着自己最后一丝尊严地,抻了抻因为长时间仰头而僵掉的脖子。 柳明修忽然一声凉笑。 谢蔷缓缓站直了,神情警惕,咬牙切齿地说:“笑什么?” 柳明修低头靠近她,气息凉丝丝地吹进她的耳蜗,“谢蔷,你怎么越来越矮了?” “柳明修!”谢蔷雷区被踩中,瞬间爆炸。 她抬拳要锤他,两只手腕被他扣住,往上一提,摁在墙上。 谢蔷挣扎了两下,没挣开。 身高差距悬殊,谢蔷被迫踮起脚尖。 柳明修此刻心情十分不错,打量着她脸上每一寸的神情变化。谢蔷气得别开脸,在心里暗骂王八犊子,这两年不仅身高长了,脾气也长了,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哪敢这么对她? “放开我。”谢蔷警告道。 柳明修没动,反而把她的手捏得更紧,目光紧盯着她,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说:“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回来了。” “如果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回来了。”谢蔷想也不想地说。 柳明修眯起眼,神情危险,“我怎么样?你有资格说我吗?” “放开我!”谢蔷生气了,用力挣扎。 柳明修没有放手的打算。 舒宁和杨夏匆匆赶来,劝阻道:“明修,有话好好说,你先把嫂子放开。” 再不放开,你今晚回家得跪碎多少个榴莲啊。 嫂子那红腰带是好惹的吗,从十三岁开始就蝉联三届全国青少年柔道冠军的头衔是盖的吗。 你忘了当初自己因为不小心顶了一句嘴,就被嫂子罚去厕所里跪着榴莲学了一晚上狗叫的惨痛教训了吗。 舒宁和杨夏相视一眼,都觉得完了,柳明修完了,竟敢把谢蔷摁在墙上,明年这个时候他坟头草估计可以长得放牛了。 柳明修松开手,谢蔷黑着脸,调头就往楼上走。 柳明修没犹豫,径直跟了上去。 教导室的门被谢蔷一脚踹开的时候,姑·教导主任·妈正坐在茶几前悠闲地哼着小曲儿,沏功夫茶。 大门砰的一声撞到墙上,姑妈吓得手一抖,小曲儿断了,茶水倒了,心脏病也险些复发了。 姑妈眼睁睁看着谢蔷黑着一张脸走进来,身后还隐约跟着个人影,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完了完了,这两个祖宗又找上门来了,打从他们中学在一起,她教导室的门三天两头就得换一遭。 谢蔷把书包往沙发上一甩,气愤地说:“姑妈,我要转班,我不要跟柳明修一个班!” 姑妈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口又是一声巨响,柳明修夹风走入,“我不同意!” 姑·教导主任·妈:“……” 就知道又是这么个开场。 谢蔷气不打一处出,指着柳明修,“你不许跟着我!” 柳明修冷笑,“你管得着吗?谢蔷。” 谢蔷气到舌头打结,这辈子都不想再跟他说话了。她身子一扭,转向姑妈,开启撒娇模式,“姑妈,你最疼我了,我不要跟柳明修一个班,你帮我调班吧,好不好?” 柳明修没说话,抱手倚在墙边,饶有兴致地看谢蔷揪着姑妈的衣袖摇啊摇,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吵不过他就跑去和大人撒娇告状。 姑妈看看谢蔷,又看看柳明修,觉得手心也是肉,手背也是肉,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苦口婆心地道:“你们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 “谁要和他/她在床上打架!”谢蔷柳明修异口同声,表情相当嫌弃。 姑妈喉咙一噎,觉得自己大概是年纪大了,理解不了他们年轻人的感情世界了,眼见气氛僵持不下,她清了清喉咙,站起身道:“我等下还有课,得先走了,你们两个好好谈。” 作者有话要说:儿子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 不知道该说啥了,来个人,把他给我拖出去吧。 - 一般有加更都会在晚上7点这个时间,大家随缘来刷~ 第22章 救护车一路嚎着“完辽完辽”的声音开进医院,谢蔷让人从担架上抬下来,柳明修一直跟在她身旁,紧紧牵着她的手。 医生给她做了简单检查,没什么大碍,就是低血糖,人暂时晕了过去。 输了半小时葡萄糖,谢蔷缓缓转醒过来。 一睁开眼,就看见柳明修那张脸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谢蔷脑子里还晕着,刚才她跑着跑着步,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随后便不省人事了。 看着手背上的输液针头,知道自己现在是躺在医院里。 她挣了两下,想把自己的手从柳明修的掌心里抽出,“柳明修,你给我滚。” 柳明修说:“蔷儿,你手上扎着针,别乱动。” 要不是谢蔷现在实在晕得厉害,手脚没什么力气,指不定要抄起枕头锤这人的头。 她晕倒进医院,还不都是被他气的。 刚才谢蔷在输液,柳明修去外面买了点儿粥和肠粉回来,眼下见她醒来,便问:“饿了没?我给你买了吃的。” “我就是饿死也不吃你的东西。”谢蔷说。 柳明修没管她,自顾自地拆开外卖包装。他给她买了艇仔粥,是她最爱吃的。 柳明修把病床摇起来,扶着她坐起,“慢点儿。” 谢蔷靠在床头,柳明修一勺一勺地把粥吹凉,喂给她。 没吃两口,胃里又开始一阵一阵地疼,谢蔷推开他的手,脸色很难看:“不吃了!想吐。” 柳明修立马紧张起来,“怎么了,胃又疼了?我去喊医生。” 谢蔷揪住他的衣摆,“柳明修,你能不能少在我面前晃悠,看不见你我觉得自己还能多活两年。” 柳明修跟没听到似的,把她的手拿下来,放回被窝里。 “我去找护士要个热水袋,给你敷一敷。” 谢蔷在病中没了折腾的劲儿,只能任由柳明修这个王八蛋摆弄。她平躺在床上,柳明修把热水袋敷在她的肚子,起初温度太高,她受不了,柳明修就用热水袋把自己的手捂热了,拿掌心慢慢给她揉着。 柳明修问:“感觉舒服点了吗?” “嗯。”谢蔷闭着眼,情绪相当不耐烦。 柳明修望着她,“蔷儿,说你爱我。” “我爱你大爷。”谢蔷答得毫不犹豫。 柳明修也不恼,手上动作很轻,生怕弄疼她。 他说:“蔷儿,你太瘦了,本来就没个几两肉,现在摸起来手感就更不好了。” 他给她揉着揉着,手就不知道往哪儿去了。 谢蔷睁开眼,一把摁住他,冷冷道:“柳明修,你的手不想要了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柳明修站起来,看了眼她的输液袋,点滴差不多要吊完了。 “我去喊护士过来。” - 出了医院,轿车在路边候着。柳明修扶着谢蔷往外走,“当心,脚下有台阶。” 谢蔷挣扎着,“别碰我!我自己能走!” 谢蔷是在学校里晕倒的,救护车把她拉过来的时候,没顺带把她的背包一起拉过来。眼下她没手机,叫不了自家司机,只能让柳明修架着上了他的贼车。 车往御城公馆的方向开,柳明修一直把她搂在怀里,谢蔷怎么挣也挣不开。 到了住处,柳明修抱她下车,对老刘说:“回头收拾点我的衣服过来,今晚不回去了。” 谢蔷两条腿悬在半空,不停踢蹬着,拿手锤他的肩,“柳明修,滚去找你的女朋友,别赖在我这儿!” 柳明修把车门关上,抱着她大步朝公馆里走,“我女朋友太多了,犯不着你替我操心。” 开门进到屋内,柳明修把她放到沙发上,刚才她一顿挣扎,手背上的输液贴掉了,针孔还没压好,一直往外冒着血珠。 柳明修皱了皱眉,“你坐着,我去拿创可贴。” 谢蔷哪里肯听,站起来揪着他衣服就往外扯,“我的事不用你管,我不想看见你,你现在马上离开我家!” 柳明修忽地被她一扯,脚下没站稳,踉跄了两步,抱着她一起摔到了沙发上。 谢蔷被压在下面,气得眼睛都红了,拼命推他,“柳明修,你滚开!从我身上滚下去!” 她才从医院里出来,是个不折不扣的病号,屋子里没开灯,就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她小脸苍白苍白的,嘴唇抿得死紧,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滚。 还是犟得像头牛,一点儿都不招人喜欢,却让他觉得心疼。 柳明修这下要摁着她,以防止她挣扎,没工夫去柜子那边拿创可贴。他随手从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纸,压住她手背上的伤口。 “听话,你几个小时前才晕倒过。” 谢蔷力气敌不过他,别开脸,眼泪沿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打湿了他的手背。 她喉咙里呜呜咽咽的,强忍着,就是不肯发出半点儿声音。 柳明修想给她擦眼泪,谢蔷抗拒地避开,“别用你那只碰过别的女生的手碰我,我觉得恶心!” 柳明修凝视着她,“谢蔷,你以为我对谁都这么死皮赖脸的吗?我找的哪一个女朋友不比你乖巧听话,招人喜欢?我就非得伺候着你,用热脸往你的冷屁股上贴?” 谢蔷流着泪,脑子里乱得像一团麻花,身体也不舒服,此刻他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只知道他故意找女朋友来气她,大摇大摆地从她面前过去,气得她生病,进医院,巴不得把她当场气死。 谢蔷呜咽地开口,声音打着颤,“那你去找她们啊,干吗非得缠着我?既然她们都比我听话乖巧招人喜欢,你就和她们在一起好了,不要再来找我了!” 柳明修说:“我就是犯贱你知道吗?” 她力气敌不过他,说也说不过他,整个人委屈到了极点,一开始还能抽抽搭搭地憋着,最后索性也不管不顾了,哇得一下嚎啕大哭起来。 她胡乱踢蹬着,拿拳头拼命地捶打他,声嘶力竭地道:“明明做错事的人是你!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柳明修由着她在怀里发泄,没有松手。 谢蔷哭着说:“柳明修,我讨厌你,你从我身上滚开!” 柳明修面对她情绪崩溃的模样,心疼,一时又有些束手无策。 他拨开她脸颊边泪水濡湿的发,低下头,吻了吻她的眼睛,安抚道:“蔷儿,不哭了,是我不好。” 他越是这样说,她的眼泪越是止不住。 谢蔷哭得一抽一抽的,气都快喘不上来了,还不忘断断续续地骂他:“柳、柳明修……别、别用你那张亲过别的女生的臭嘴亲我……” 柳明修说:“我这辈子就亲过你,没亲过别人。” “我讨厌你的嘴!” “那晚我用嘴伺候你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 “……” 谢蔷情绪彻底崩溃了,急得大叫:“柳明修我讨厌你!” “可我喜欢你啊。” 柳明修没由着她继续骂下去,低头便堵住了她的唇。 任由她如何挣扎捶打,他不会将她放开。 这个吻并不温柔,总体是他出舌头她出牙,柳明修辗转地亲吻她,她毫不留情地一嘴将他的唇咬破。 亲吻间掺了淡淡的血的腥气,爱很浓烈,恨也很浓烈。 “柳明修……!你滚开!你不准亲我……!” 谢蔷挣扎着,哭得声音都哑了。柳明修扣着她的两只手,将她紧紧压在沙发里。 他的吻渐渐下移,到她的下颌,颈脖,不知何时已经松懈的衣衫领口。 “要滚就一起滚。” 谢蔷仰头急促地喘着气,被他严丝合缝地抱着,指甲深陷进他的肩肌里。流着泪,“你就是一个王八蛋,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了!” 柳明修在她耳边厮磨,闭上眼睛,哑着嗓子说:“谢蔷,我爱你。” - 结束后,谢蔷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由着他把她抱进放满热水的浴缸,给她冲洗身子。 水流包裹之中,她疲累得像是随时都会晕厥过去。 柳明修从身后抱她,亲吻她的后颈。刚做完那件事,余意未尽,正是寻求温存的时刻,他主动讨好,谢蔷却不曾回应。 她太累了,不管是心里还是身体,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被掏得空空的。 柳明修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靠近想亲吻她,谢蔷避开了脸。 她始终不愿意看他,闭着眼,长睫一颤一颤,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柳明修用指腹抚摩着她的脸颊,低声说:“蔷儿,你别这样。” 他吻着她脸上的泪痕,尝到她眼泪湿湿咸咸的味道。薄唇印在她微颤的眼睫,她的鼻尖,再到她的嘴唇。 “蔷儿……” 谢蔷没有回应他的吻,目光空泛地落在浴室一角,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魂魄般,失去了生气。 她说:“你抱我出去,我有话想跟你说。” - 柳明修拿浴巾将她裹起来,抱她出去浴室。卧室镜前,他给她换好衣服,又帮她吹干头发。 他捧着她的脸,指腹轻缓地摩挲,很深地凝视她,“蔷儿。” 他低头要吻下去,谢蔷轻轻避开。 她右手一直捂在自己的左腕。两年来,她从未将护腕摘下,在那片单薄布料的遮掩之下,是她无法面对的过往。 没有人知道,她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 就在今天,她却要亲手将伤口撕开。 柳明修见她久久伫立在原地,静默着,没有出声。她今天晕倒过,刚才又一阵折腾,他怕她身体受不住,伸手想将她牵进怀里。 “太晚了,有什么明天再说吧。” 谢蔷没有动。 她抬眸望向他,静静地开口:“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两年我离开的原因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想看的剧情来了。大家放心,火葬场会有的,修罗场也会有的→_→ - 这本书写到现在,有人赞美有人骂,很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关于这段时间人物剧情带来的争议,我有几点想向大家说明: 最开始的时候,我在文案上标注了男主的人设,他是一个“人渣纨绔”,在创作的时候,我尊重他们人物自己本身的性格,因为我觉得他们是活生生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纸片人,他们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特点,因此写每一段剧情、对话,我都是根据他们的人设去设计的。如果柳明修的人设是一个三好先生或是一个不近女色清冷的霸道总裁,那么在塑造时就会截然不同。 关于柳明修换女友的事,有小天使认为这是一种很渣的,对待女生极度不负责任的行为,当然,我由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这种行为是好的,他的一些行为做法,是对是错,确实有待商榷。但这里只是一个故事,属于男女主角自己的故事,是爱是恨,由他们自己定夺,我们旁观者权当看戏就好,不必太过较真。 大家的每一条评论我都有认真看,我也很喜欢看到大家在底下讨论剧情,不管是褒是贬,只要合理,我觉得都能接受。只有一点,评论时请不要上升到作者本身,不要对作者进行人身攻击,诸如“能写出这种东西的作者三观有问题吧”“作者道德败坏”“人品有问题”“祝作者以后也怎么怎么样”之类的话。 前面说了,剧情设定仅为人设服务,主角三观并不代表作者三观。仅是针对人物剧情,相互尊重,我们就还是彼此的天使。 - 最后,认真感谢每一位读者的喜欢。 第23章 谢蔷当着他的面,缓缓将手上的护腕扯下来。 就着卧室内一点昏暗的灯光,柳明修看见她左手腕上,一道道深浅交错的伤口。 最深的一道,几乎横过了整条手腕,缝了六针才把血止住。 他心上犹如遭受重击。下意识翕了翕唇,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 谢蔷静静望着他,“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是我自己割的。” 她指尖轻轻点在自己的手腕,到手腕再上几寸的地方。 “从这里,再到这里,一共十三次,那时候我想死,但是没有死成。” “明修,那两年我生病了,去洛杉矶是为了治病,沈哥哥是我的主治医生,我和他除了医生病人,就只是朋友的关系。” “我回国是为了你。因为我答应过你,我一定会回来的。” 柳明修看着她,眼眶突然就红了。 他问:“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她朝他笑笑,眼中却盈起泪雾,“因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那时候要接受药物治疗,整个人不是暴胖就是暴瘦,还会掉头发。不想让你看到我那个样子,怕你会嫌弃我,不喜欢我了。” 从他们相遇之初起,她是天之骄女,和他一样高高在上,自幼受着旁人的赞美和追捧长大。 她和他一样的骄傲,怎么会想让他看到自己最不堪的样子? 柳明修低声说:“所以这两年来,外界没有任何有关于你的消息。你不愿回我短信,也不愿给我电话。” “嗯,我以为你能理解的,等我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柳明修突然心就慌了。 他上前想牵她的手,“蔷儿,对不起……” “没关系了,现在一切都没关系了。”谢蔷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她和他相视着,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我现在将这些告诉你,是因为我们的感情已经走到尽头了。我不再爱你了,柳明修。” - 离开她的家,柳明修久久地伫立在门外,脑海里全是她刚才望着他落泪的模样。 是他伤透了她的心,让她对他失望到了极点。 柳明修在外面拍打着门,“谢蔷,你开门,我有话要跟你说。”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屋内,谢蔷背靠着门沿缓缓滑坐下去,双臂环抱着自己,把脸埋进双膝间。 就这一夜,她的眼泪仿佛都要流干了,“你走吧,再不走我就叫保安了。” 她把大门密码改了,他无法进去。 从她决定将一切对他全盘托出的那一刻起,她便下定决心要与他斩断关系。 隔着门,柳明修低声说:“谢蔷,在你心里,犯了错的人是不是永远都不能有改过的机会,我甚至连为自己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有些错是一次都不能犯的。”谢蔷说,“是你亲手把我们的感情毁掉的,是你亲手把我们推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我和那些女生没有关系!”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了,你不知道吗柳明修?!” 说到最后,谢蔷几乎是在嘶叫,她哭得嗓子都哑了,泪水模糊了视线,什么都看不清楚。 心脏上蔓延开一阵剧烈的痛,痛得她喘不过气来,像是有一只手将她拖进沉沉的海底,四周暗无天日,逐步逐步地淹没头顶,直到她最后一丝意识的丧失。 - 第二天谢蔷没有回校上课。 柳明修把书包放在自己的座位上,望着旁边空荡荡的桌椅,出了很久的神。 舒宁和杨夏从外面进来,看见柳明修像根木桩子似地杵在那儿,风化般一动不动,谁叫都没反应。 两人对视一眼,直觉肯定又出事儿了。 舒宁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望了眼谢蔷空荡荡的桌椅。 “嫂子今天不回来上课啊?” 柳明修身侧的手缓缓攥紧成拳。 他低声说:“她今天不会来了,明天可能也不会来了,她说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这张令人讨厌的脸了。” “……” 舒宁和杨夏又相互看了眼,确认直觉无误,这俩人果然又吵架了。 舒宁安抚道:“害,嫂子从小到大就没喜欢过你的脸,她说不想见你的次数还少吗?” 杨夏也道:“是啊,嫂子哪一次见到你没让你滚,要是天天对你笑嘻嘻和颜悦色的,那还是嫂子吗?” “这次不一样。”难得舒宁和杨夏这样调侃他,他竟连半点儿反应都没有。 从昨晚到现在,脑海里一直回绕着她崩溃哭泣的模样。 “她是真的不想再理我了。”柳明修说。 - 中午吃饭,苏琳坐在他对面,柳明修出神切着盘子里的牛排,许久,却没有一块下肚。 苏琳问:“对了,柳同学当时为什么会想学做菜?” “因为她总是胃不好。”柳明修低声说。 说完,他才意识到对面坐的是另外一个女生。 柳明修愣了愣,望着苏琳脸上迷惑的神情,反应过来他脑海里挂念的,始终只有一个人。 他放下刀叉,很低地说了句:“抱歉。” 苏琳歪了歪脑袋,不太明白,“怎么了?” 学生餐厅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放一条上海医院的新闻专访。 画面中沈文清穿着一身白大褂,斯文温淡,有条不紊地回答着记者的问题。 旁边给他打出的介绍是:副主任医师,副教授,美国耶鲁大学博士后毕业,曾在洛杉矶总院任职,在临床医学及心理学方面均有相当丰富的经验。 他记起昨晚她说的话: ——“明修,那两年我生病了,去洛杉矶是为了治病,沈哥哥是我的主治医生,我和他除了医生病人,就只是朋友的关系。” 她回国的第一天,在学校食堂,从她背包里掉出来的那一小只装着药丸的塑料盒。 她趴在课桌上,一睡就是一整天。 回来后,她的身体比以前更不好了,瘦了许多,精神也不及以前好,食欲变得更差。 ——“那时候我想死,但是没有死成。” ——“我回国是为了你。因为我答应过你,我一定会回来的。” 柳明修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攥紧,低声懊恼地说:“我应该早点发现的才对。” 她是为了他才回来的,可他都对她做了什么? - 飞机在上海虹桥国际机场降落,下了飞机,柳明修便让司机开往医院。 去到时沈文清刚从手术室里出来,手套和口罩还没来及摘除,正向身旁护士交代病患后续的注意事项。 上回在学校匆匆一见,两人对双方都有印象。当然,沈文清对柳明修的印象不止是在学校的那一面,那两年在洛杉矶,他不止一次见过谢蔷打开钱包夹层里的合照。 沈文清见到他并不意外,向护士简单交代几句后,便引他进办公室坐下。 “那两年她生病了,她患的是非典型抑郁症,这种抑郁症大多是由精神创伤引起的。我们都知道,抑郁症的复发几率近乎百分之百,她在洛杉矶已经复发过两次,再有第三次,她就需要终身服药。” “最开始我接触到她的时候,她并不是很配合治疗,而且在那之前,她已经有过很多次轻生的念头。” “非典型抑郁症的患者不同于其他类型,她可以对外界一些愉快的事情作出短暂的快乐回应,但无法持续很长时间。在洛杉矶的时候她精神很差,每天几乎要睡十几个小时,清醒的时候就在暴饮暴食,体重一度达到一百五十斤。” “……”柳明修话语滞了滞,“一百五十斤?” 在他印象里,谢蔷的身材一直很纤瘦,腰肢随手就能握住,胳膊和大腿更不用说,稍用力点儿就怕捏碎了。 沈文清说:“当然,她暴饮暴食的情况在接受药物治疗后有了一定好转,但在那之后她又患上了神经性厌食症,最轻时候的体重还不到七十斤。” 柳明修:“……” 柳明修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她只有七十斤的模样,又想象了一下她一百五十斤的模样……一个骨瘦如柴,一个圆得像球,在他脑海里反复横跳。 柳明修回过神,“她现在已经完全好了吗?” “回国前我给她做过一次心理评估测试,结果显示她现在已经没有自杀倾向了。不过我刚才也说了,抑郁症的复发几率很高,而且每次发作的时间都会比上一次更长,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我建议她身边亲近的人尽量减少对她的刺激。” 顿了顿,沈文清望向他,“你平时没有刺激她吧?” 柳明修:“……” - 谢蔷醒来已经是隔天傍晚。 她昨晚哭着哭着就这么哭晕在了地板上,半夜迷迷糊糊从地上醒来,记起自己还没有吃药,又撑着自己回卧室,把小盒子里的药一口气全倒进肚子里。 她大抵是真被气昏了头,忘了那药是两天的分量,里头还有安眠药的作用,结果就这么一连睡了十几个小时。 现在脑子都还是懵的。 谢蔷到饮水机前给自己倒了热水,慢慢咽下去。喉咙里又干又燥,眼睛也疼。除了谢正明出事的那一天,她这辈子都没为谁这么哭过,差点儿没把自己哭瞎了。 喝完水,谢蔷站在原地缓了好久,脑子里慢慢缓过劲儿来,胃里一阵一阵抽着疼。 她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还空腹吃了那么多药,就是铁打的胃也经不起她这么折腾。 打电话叫完外卖,谢蔷进浴室里洗了把脸,对着镜前,她拉下自己的衣领。 脖子上一片红一片紫。 有句话说得好,分手炮要打得响亮。 好歹曾经谈过一年多的时间,回国后又纠纠缠缠了这些日子,最后收尾时不来响亮的一炮,都对不起自己那些年付出过的真情。 决心和柳明修一啪两散之后,谢蔷心情舒畅了许多。洗完脸刷完牙,她便抱着零食桶在沙发上坐着,边吃边看少儿频道。 不知道演的是什么,可能是葫芦娃还是飞天小女警,总之她看得很开心。 人心情好的时候吃东西就多,直到一口气吃完了两包薯片三包辣条四包紫菜和五包随心装巧克力夹心饼后,谢蔷猛然醒觉,拿手捏了捏自己的肚子。 她目光落在满桌子上的零食包装袋,不可置信自己竟然在半个小时内吃掉了那么多超高卡路里的东西。 谢蔷脑海里第一个反应就是: 她怎么又开始暴饮暴食了??? 她忘了在洛杉矶那两年惨痛的教训了吗??? 她是一个仙女!一个仙女!身上一星半点儿的赘肉都不能有!她是要瘦成一道闪电的女人!走在路上风一吹就能飘出一股仙气的那种! 谢蔷拿手用力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那层皮—— 你看看你看看,小肚子马上就出来了! 谢蔷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扔下手里的薯片,站起来原地打了个转,笔直朝跑步机的方向冲。 - 舒宁和杨夏找到柳明修的时候,他正倒在某家酒吧的包厢里醉生梦死,抱着一只枕头又亲又哄,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 “蔷儿,我错了,你回来我身边好不好?你打我,骂我,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不是个人,我就是一只王八。” 舒宁:“……” 杨夏:“……” 舒宁杨夏相互对视一眼,觉得这回事情是真的大件了,柳明修居然都承认自己是只王八了。 舒宁走过去,看见桌子底下一地的酒瓶,哎哟了声:“你这是喝了多少,人家酒窖都给你喝空了吧?” 杨夏也说:“是啊明修,你把自己灌成这样也没用啊,你要真想嫂子就去找她啊。” 杨夏刚要把柳明修怀里的抱枕拿走,柳明修突然一个打挺翻身坐起,牢牢抱住怀里的枕头,冲他们吼:“谁都别想抢走我的蔷儿!” 舒宁:“……” 杨夏:“……” 醉得不轻。 在他们赶来之前,柳明修至少已经喝了两打,红白混喝,洋酒也喝了几瓶。 他现在两米以外人畜不分,三米以外妈都不认,只知道一直抱着怀里的枕头喊着“蔷儿”“蔷儿”。 杨夏挠了挠后脑勺,问舒宁:“怎么办啊?他都这样了,嫂子和枕头都分不清了。” 舒宁也没辙,说:“给嫂子打电话吧,这情况也就嫂子能治得了他。” 舒宁和杨夏说干就干,掀开他外套,在他衣兜里找手机。 刚解锁手机屏幕呢,界面还停留在和“沈医生”的微信对话上,对方在几小时以前给他发了两张照片。 一张照片里的女孩很瘦,一张照片里的女孩很胖,从五官上看,不难分辨是同一个人。 舒宁惊讶道:“这是嫂子?” 手机被柳明修一把夺了过去。 他醉醺醺的,连坐都坐不稳,抱着手机屏幕,吧唧亲了一口,对他们说:“你看看我们蔷儿一百五十斤的样子,胖嘟嘟的,是不是很可爱?” “还有这个七十斤的,瘦瘦的,是不是很性感?” 舒宁:“……” 杨夏:“……” 看不出哪里可爱和性感,一百五十斤的那个就是一只球,七十斤的那个就是一把柴火。 舒宁和杨夏对视一眼,都觉得完了,柳明修完了,这回他彻彻底底地疯了。 - 谢蔷气喘吁吁地从跑步机上下来,看着上面显示自己消耗掉的卡路里,相当满足地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她拿了睡衣和浴巾,正准备去洗澡,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 她走过去,看见来电显示是柳明修的名字。 谢蔷皱了皱眉,第一反应就是挂断。但随后一想,昨晚他们都把话说到那个份儿上了,也没什么可再藏着掖着了,有什么话,还是说清楚些比较好。 谢蔷按了接听,没好气地道:“干吗?” “嫂子,我是——” 舒宁还没讲上两句,电话便被旁边的人抢走。 那头,柳明修撕心裂肺地说:“蔷儿!你回来吧!我也很想看看你一百五十斤的样子,就算你胖到两百斤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谢蔷:“……” 谢蔷看了眼镜子里浑身是汗的自己,又看了眼跑步机上好不容易消耗掉的卡路里。 下一秒,谢蔷面无表情,毫不犹豫,抬手就掐断了电话。 第24章 大半夜的,谢蔷家的门铃响了。 她睡得迷迷糊糊起床,刚把门打开,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 舒宁和杨夏一人架着柳明修的一边胳膊,喘着气道:“嫂子,我们把人给你送过来了。” 现在凌晨两点,柳明修喝得烂醉,站都站不稳了,嘴巴里一直含糊不清地在念叨着什么。 谢蔷皱眉:“你们把他送过来干什么?” 舒宁和杨夏相互看了眼,知道谢蔷正在气头上,要真来硬的,她指不定会喊保安把他们三个一起轰出去。 舒宁使出苦肉计道:“嫂子,明修他知道错了,你就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我们刚才在酒吧里都教训过他了,他以后再也不敢了。” 杨夏也道:“是啊嫂子,明修他都承认自己是一只王八了,你就给他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吧。” “……”谢蔷狐疑,“他承认自己是一只王八?” 舒宁说:“你那两年生病的事儿我们都知道了,那时候我们在国内,根本没法儿知道你的消息,明修不也是着急,人一急起来,可不就容易犯浑么?” “……” 谢蔷心说他带着他那第三十七任女友从她面前大摇大摆地走过去的时候,脑子可清醒得很,一点儿都不像犯浑的样子。 舒宁和杨夏眼看谢蔷就要动摇了,赶紧相互给对方使了个眼神,抄起书包就往柳明修身上锤,边锤边愤慨地道: “让你欺负嫂子!” “让你交那么多女朋友!” “让你好好的人不做要做一只王八!” “你看看你之前干的是人事儿吗?啊?你对得起嫂子带病回国,对得起嫂子为你减掉的那六十斤肉肉吗?” “你对不起嫂子付出的感情!对不起嫂子吃过的药!你对不起天上地下!对不起月老牵的红绳!” 谢蔷:“……” 古有石碏大义灭亲,今有你们大义灭兄弟。 柳明修喝得烂醉,倒在地上也不知道反抗,那书包一轮轮地砸在他身上,他跟毫无知觉似的,嘴里反反复复呢喃着: “蔷儿,蔷儿,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舒宁一记书包轮下去,不小心砸在柳明修的脑门上,链子把他额角划了一道血口。 舒宁倒吸一口凉气:“完了,太使劲儿了,真锤出血了。” 杨夏心里也咯噔一声,看柳明修现在昏昏沉沉的。他忐忑问:“那怎么办?等明修醒了不会找我们算账吧?” 舒宁脑子转得快,立马说:“害,他要问起就说他自己磕的,他都醉成这样了醒来哪儿还会记得?” “……” 杨夏想想也是,柳明修都喝成这样了,女人和枕头都分不清了,哪儿还记得今晚他和舒宁联手爆锤了一顿他的狗头。 再说了苦肉计这事儿,不逼真点儿怎么能成? 杨夏和舒宁交换了个眼神,觉得此计可行,于是两个人又抄起书包轮番锤了他十几下。 柳明修哼哼唧唧地爬不起来,鼻梁脸颊都挂了伤口,看起来仿佛真像随时都有可能会咽气的样子。 他意识不清,嘴里却还在不停念叨着她的名字。 “蔷儿,蔷儿……” 大半夜的,谢蔷也不好把动静闹得太大,不然让左邻右里听见了,还以为他们搞出了人命。 谢蔷皱眉道:“算了算了,别打了,你们两个先把他扶到沙发上吧,然后通知老刘来接他,我不会照顾人。” 舒宁和杨夏打得腰都酸了,听到谢蔷这么说,立马停了动作,异口同声道:“喳!” 柳明修那么高的个子,舒宁和杨夏费了好大的力气,连拖带拽才把他扯到沙发上。 舒宁捂着差点儿断掉的老腰,对谢蔷说:“那嫂子,明修就交给你了啊,我们两个就先回去了。” 说完,舒宁便扯着杨夏一溜烟儿地跑了。 谢蔷从没照顾过人,何况对象还是柳明修。他们昨晚才吵过架,谢蔷巴不得以后都见不到他,现在要她照顾他,简直是做梦。 谢蔷没管沙发上的人,转身就朝卧室走。 没走出两步,柳明修忽然坐起来,一把抱住她的腰,“蔷儿。” 谢蔷脚下没站稳,整个人跌进沙发里。柳明修抱着她翻了个身,将她压在下面。 他像是毫无意识地,紧紧抱着她不肯松手,拿鼻尖蹭着她的脸颊,呢喃地道:“蔷儿,我错了,你不要离开我,回来我身边吧,好不好?” “……柳明修!”谢蔷被压得都快喘不过气了。他有那么高的个子,就有那么重的分量,在上面压着她,她动也动不了。 她用力推攘他,嫌弃地道:“你臭死了!一身的酒气!别靠近我!” 柳明修说:“蔷儿,我真的不会嫌弃你的,你看看,我都把你的照片设成屏保了,不管你是一百五十斤还是两百斤,我都一样那么爱你。” 刚才舒宁和杨夏把他扶进来的时候,他手机掉在了地上。谢蔷目光望过去,看见他手机屏保换成了她一百五十斤时候的照片。 ——那可是谢蔷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绝对不想让外人知道的黑历史。 谢蔷看着就更来气了,“我那么多好看的照片你不用,非得用这张,你是什么审美?丑死了!” “谁说丑了?!”柳明修仿佛突然被按到什么开关般,从沙发上坐起,抱着手机屏保上的照片亲了一口,“你看,我们蔷儿多可爱啊,圆滚滚的,胖嘟嘟的,就像一只小猪猪一样。” 谢蔷:“……” 谢蔷已经开始怀疑柳明修是不是趁着喝醉偷偷说她像猪了。 谢蔷觉得自己就不该跟一个喝醉的人较真,趁着柳明修抱着她的照片亲来亲去,谢蔷不动声色地从沙发边上溜开。 她前脚刚迈出去,腰间又猝不及防地多了一双手。 柳明修从身后抱着她,脸埋在她颈窝里,“蔷儿,你又想偷偷溜去哪儿?你又想去洛杉矶是不是?这次你别想甩开我,我就是钻进你的行李箱里也要跟你一起走。” 喝醉的柳明修异常粘人,许多年前她就领教过一回。 谢蔷挣扎了两下,没能把他甩开,没好气地道:“柳明修,我数三秒,你再不松手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柳明修此刻哪有意识和辨识力去听她说的话,一切行动全靠本能。 他偏头开始亲吻她,抱得她愈紧,“蔷儿……” 谢蔷脖子一麻,感觉他要往下亲吻。她条件反射地抓起他一只胳膊,后腰使力,当场来了一记过肩摔。 这两年虽说她身体素质不太行了,但当年练柔道的技巧还在。就算柳明修比她高又比她重,他喝醉了没什么防备,就这么被她一下摔在地上。 人自然是好半会儿都没能爬起来。 谢蔷捂着自己的老腰站在原地歇了歇,多年没实战,险些把腰给闪了。 柳明修倒在地上,还不忘哼哼唧唧地拽她的裤腿,“蔷儿……” 谢蔷甩开他,“柳明修,你明天一大早就给我滚。” 谢蔷回到卧室躺下,憋了一肚子的气。才钻进被窝没多久,又听见柳明修在外头念念叨叨: “蔷儿,蔷儿……” 谢蔷掀开被子坐起来,没好气地道:“柳明修,你有完没完?” 柳明修却不是对她说的。 他把身上外套脱下来,披在旁边的一只枕头上,温柔地摸摸那只枕头,轻声说:“蔷儿你冷不冷?我给你盖床被子,当心别着凉了。” 谢蔷本尊:“……” 谢蔷眼睁睁地看着柳明修把那只枕头当作自己,抱在怀里又亲又哄,末了还说:“蔷儿晚安。” 现在入秋了,夜晚气温凉,他原先就穿了一件衬衫和外套。现在外套给枕头盖,他自己只有一件衬衫。 他躺在木地板上,也不知道回去沙发睡。 谢蔷皱了皱眉,试探地喊:“柳明修?” 柳明修没反应。 估计已经睡着了。 谢蔷望了眼客厅大开着的落地窗,夜风把纱帘吹得猎猎鼓动。 犹豫了会儿,谢蔷还是起身下了床,去柜子里抱了一床被子出来。 - 第二天早上谢蔷被闹钟吵醒,柳明修还趴在客厅地上熟睡。她洗漱穿戴好,走过去喊了他两声,又用脚丫踹了两下他的屁股。 “柳明修,你回不回学校?” 大概是昨晚实在喝得太多,他现在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谢蔷懒得管他,去冰箱拿了两只鸡蛋出来,准备自己煎个荷包蛋,吃完就去上学。 这段时间阿姨请假回老家,没人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之前又都是柳明修给她做的饭,煎荷包蛋看着容易,落实到她这种吃方便面都不会拆调料包,生活自理能力几乎为零的人身上,就显得异常艰难。 连续煎糊了两只鸡蛋后,谢蔷撂了锅铲,彻底放弃了自己动手做早餐的念头。 出门前,谢蔷不知道柳明修能不能听见,还是顺带说了声:“我去买早餐,你要是醒了就自己回学校。” - 出了御城公馆,步行十分钟就是生活区,谢蔷站在包子店前,对老板说:“要红豆包和豆浆。” 老板问:“都要一份吗?” 谢蔷顿了顿,脑海里莫名晃过柳明修的脸。 她原本想说只要一份,犹豫了下,开口时又改成了:“都给我两份吧。” 买好早餐,谢蔷抱着东西往回走。刚到楼下,迎面碰见一个女生。 谢蔷在学校很出名,几乎没有人不认识的,对方一眼便认出了她。 苏琳微微愣住,“你是……” 谢蔷起初只是觉得女生眼熟,慢慢才反应过来。 哦,柳明修的第三十七任女友,学校艺术班的学生,平时就在他们对面楼上课。 女人这种生物吧,直觉一向准得可怕。苏琳以前就听说过有关柳明修的种种传闻,譬如他曾经和学校里的一任学姐交往过,对方也是标准的大美人,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分手,柳明修就开始报复性地疯狂换女友。 更有传闻,柳明修找的每一任女朋友,都是按那位学姐的标准来的。 苏琳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谢蔷就这么往她面前一站,实在和柳明修一直以来的审美标准太像了。 肤白大眼黑长直,身高一米七以上,还擅长拉大提琴。 并且谢蔷演奏大提琴的水准,还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苏琳满脸错愕,愣在原地张着嘴,好半天没发出声音。 谢蔷没问苏琳为什么会在这里,这年头通讯发达,想要知道一个人的行迹太容易了。 前女友碰上现女友,虽说两方都没摊到明面儿上,但心里一清二楚。 没等苏琳开口,谢蔷先道:“你找柳明修?” 苏琳还愣着,慢慢地点了点头:“……对。” 谢蔷下巴朝楼上方向扬了扬,“他还在睡觉,你估计得等等。” 苏琳有点没太反应过来,目光落在谢蔷手里的早餐。明显是两人份。而且看她的打扮,身上还穿着居家的衣服。 苏琳犹豫道:“你……刚才从他家里出来的?” “……”谢蔷觉得好笑,“这儿是我家。” 苏琳:“……” 那不就更奇怪了吗? 苏琳模样看着眉清目秀,聪聪明明的一个小姑娘,实际上人比较呆。一碰上正事儿脑子就容易转不太过来。 她见谢蔷站着时不时揉揉自己的腰,结合楼上到现在还没醒过来的柳明修,脑海里顿时上演了一场前男女友复合奋战到天明的大戏。 苏琳迟疑:“你腰疼……?” 谢蔷顿了顿,透过苏琳的眼神就知道她正在脑子里想象什么3D立体爱情动作小电影。 谢蔷解释道:“哦,你别误会,打人打伤的。” 苏琳:“……” 苏琳目光又移向她手里的早餐,“那这是……” 谢蔷举起那两袋包子,“我这人有个癖好,喜欢吃一袋,扔一袋。” 苏琳:“……” 苏琳是真信了谢蔷的邪,眼睁睁看着谢蔷从袋子里拿出一只红豆包,当着她的面儿三两口吃干净了。 然后走到不远处的垃圾桶前,抬手,毫不犹豫地把另外一袋早餐扔了进去。 - 柳明修醒来时客厅空无一人,卧室也没人。 厨房门开着,流理台上摆着一份煎得焦黑的荷包蛋。 他从地上爬起来,喊了声:“蔷儿。” 没人应他。 谢蔷已经走了。 柳明修去浴室洗了把脸,在餐桌前坐下,拿出手机对着那份荷包蛋拍了张照,发到他和舒宁杨夏的三人微信群里。 柳明修:【[图片]】 柳明修:【我觉得蔷儿还是爱我的,交往那么久了,她第一次亲手给我做早餐。】 舒宁和杨夏回得很快。 舒宁:【黑成这样……得多大仇?】 杨夏:【嫂子是想把你毒死一了百了吗?】 柳明修没管舒宁和杨夏的回复,只觉得他们是两只不懂爱情的柠檬精,嫉妒他这个有爱心早餐吃的人。 柳明修取出一副刀叉,慢悠悠地切下荷包蛋的一角,放进嘴里。把一只焦黑的荷包蛋吃出了坐在法国餐厅里吃松露鹅肝的高级感。 他边吃边腾出手回复微信:【@舒宁,早两天听说你和你那女朋友分手了是不是?】 舒宁:【啊?】 舒宁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个情况。 柳明修:【你说说你这个女朋友才谈了多长时间,好像才刚满三个月吧?】 柳明修:【三个月就换一个女朋友,你说你干的这是人事儿吗?】 柳明修:【做人要专一,要专一知道吗?】 柳明修:【就是因为你老换女朋友,所以你没有老婆做的爱心早餐。】 …… 漫长沉默过后。 舒宁回复:【……瞧瞧一个荷包蛋就把你嘚瑟的。】 杨夏紧接在后:【……之前三个月换了三十六任女朋友的也不知道是谁。】 柳明修现在心情好,压根听不进旁人说了什么。 放下刀叉,柳明修给谢蔷打了通电话,那头响了许久,直到自动挂断谢蔷也没接。 柳明修望着屏幕渐渐暗下去,心想也是,以谢蔷的性格,不大可能一上来就对他和颜悦色,那样太不符合她一贯的风格。 但她都愿意亲手给他做早餐了,这是史无前例的,距离他们重新和好的日子还远吗? 柳明修吃完早餐,心情舒畅地深呼吸了一口,望向窗外灿烂的蓝天。 觉得这天晴了,雨停了,他好像又行了。 - 谢蔷站在讲台上擦黑板的时候就在想,她刚才居然有那么一丁点儿动摇,要给柳明修买早餐。 她为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耻辱。 她要是能跟柳明修和好,她下辈子投胎是要去做乌龟王八蛋的。 谢蔷憋着一肚子气擦完黑板,把抹布扔粉笔槽里,转身去外面洗手。 临近校运会,体育委员这几天都在班上组织报名,按江湖规矩,每个项目至少得有两人参与。 短跑之类的不用说,向来是热门项目,而女子800米和1500米的中长跑,年年都有空缺。 大家都是娇生惯养大的,平时走路弱柳扶风,上个楼梯都得喘上三喘,谁乐意顶着个大太阳,在田径场上挥汗如雨,累得跟头牛似的,还毫无形象可言? 体育委员挨个求着,就这么求到了谢蔷的头上。 谢蔷平时有锻炼习惯,加上体育委员过于情真意切,几乎跪下来哭着求她了,她要是再不肯报名,班上就真没女生肯报了。 谢蔷被忽悠着忽悠着,就报了个1500米的长跑。 洗完手,谢蔷正要进课室,忽地被身后一道声音叫住: “小蔷姐姐?你是小蔷姐姐吗?” 作者有话要说:男三出场,让柳明修滚蛋吧。我儿子不要了。 第25章 谢蔷应声回头。 面前站了个清清秀秀的男生。 “你是小蔷姐姐吗?”男生问。 谢蔷并不认识面前的人。 她犹豫道:“你是……?” 男生见她很高兴的样子,朝她灿烂地笑:“我在你隔壁班,我叫慕晚,我是你的乐迷!” “……” 谢蔷还真没想过会在学校里碰上自己的乐迷,古典乐圈子小,加上这两年她又几乎在音乐界销声匿迹,外界有关她的报导都少了许多。 慕晚从背包里拿出纸笔,递过去,“我也是小蔷薇的一员,小蔷姐姐可以帮我签个名吗?” 小蔷薇是她全国后援会乐迷的名称。 既然在这里碰见了,她好像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谢蔷顿了顿,接过道:“可以。” 她在笔记本上签好自己的名字,重新递回去。 慕晚拿出手机,问:“可以再跟你照一张合影吗?” 慕晚是她货真价实的乐迷,不是一般上来就试图和她搭讪的男孩子。签名时谢蔷顺带问了几句有关自己的信息,他最喜欢自己的哪张专辑,她的代表作品,成名作品;包括她没问到的,她十三岁第一次拿下国际音乐大赛金奖,十四岁第一次举办的个人巡回演奏会等等,慕晚都对答如流。 合完影,出于礼貌又相互加了微信,慕晚邀请她晚上放学一起留下来练跑步,谢蔷没拒绝。 - 中午吃饭,谢蔷在橱窗打好饭菜,挑了处边角的位置坐下。 没吃两口,食堂外面传来一阵女生的尖叫声。 紧接着,谢蔷眼前光线一暗,柳明修怀里抱着一大捧玫瑰花,就这么站定在了她面前。 柳明修神情真诚:“蔷儿,这是送给你的,我知道你有哮喘,你放心,这花是丝绒做的,不会引起花粉过敏。一共九十九朵,代表我对你不变的心。” “……” 谢蔷觉得今天这饭又该吃不下去了。 她放下筷子,又气又好笑:“柳明修,你有毛病啊?” 柳明修说:“蔷儿,今年是我们认识的第十年,十年前你只有九岁,虽然那时候的你自恋自大臭屁又狂妄,浑身上下都是让人难以忍受的公主病,可我当看见你第一眼的时候,我还是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你……” 谢蔷:“……” 谢蔷真被他气笑了,“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柳明修把花递给她,毫不顾及现在全食堂学生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蔷儿,想跟你和好,想和你重新开始,想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谢蔷脸上的神情渐渐沉下去。 她不带情绪地捋了捋头发,冷淡道:“柳明修,是那晚我说的不够清楚还是你的理解能力有问题?我们已经不可能了,你不明白吗?” 柳明修说:“蔷儿,我始终相信,上帝在为我们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一定还会再为我们留一扇窗。” “上帝怎么没跟你说它在为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还会把你的手也一起夹掉呢?”谢蔷重新拾起餐勺,舀了一勺汤,不紧不慢地喝下去。 她看也不看他,“况且在你来找我之前,你和你的那些女朋友们的关系处理干净了吗?” 就在今天早上,她还看见苏琳在楼下等他。 虽说她和柳明修已经分手了,但两人的联姻关系还在,要说她是前女友也是,说她是名义上的未婚妻也是,谢蔷原本并不在意这些称呼上的东西,可两人之间的感情牵扯上第三个人,尽管谢蔷对苏琳没有敌意,心里难免会有些不痛快。 就好像原本她才是正牌女友,现在反倒莫名成了局外人。 柳明修说:“我以前和她没有关系,以后也不会有。” 谢蔷放下餐勺,觉得自己是真没胃口吃饭了。 她抬头朝他笑笑,“柳明修,你说的话我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 上楼时,柳明修拦住了她。 他把她堵在角落里,目光直视她,“蔷儿,你是在吃醋吗?早上你看到苏琳等我了是不是?” 谢蔷两手抱在身前,背倚墙壁,“柳明修,请问我能问你要几张脸皮吗?我看你的脸皮里三层外三层的,少几张应该没关系吧?” 柳明修笃定她是在吃醋,眼里噙了一丝笑意,“蔷儿,我觉得很高兴……” “……” 谢蔷觉得柳明修是真听不懂人话。 她用力推开他,转身朝楼上走,“你离我远点,智商太低会传染,我不想跟你靠得太近。” - 这点数班上同学大多在午休,谢蔷进课室坐下后,把桌面收拾出来,也准备趴着小睡会儿。 她眼睛刚闭上,柳明修的手便偷偷伸过来牵她的指尖。 谢蔷闭着眼,冷冷道:“我警告你,松开。” 柳明修说:“蔷儿,晚上我们一起去听演奏会吧。” “没空。”谢蔷回得干脆利落。 柳明修锲而不舍道:“是艾丝特的大提琴演奏会,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她了吗?” “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 “为什么?你以前为了她不还特地跑去英国?她今年难得来南城——” 谢蔷原本应对柳明修就没什么耐性,在大提琴这个话题上,她就显得更加不耐烦。 谢蔷将手从他掌心里抽出,睁开眼,冷冷望向他,“哪有什么为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就好像我以前喜欢你,现在也已经不喜欢你了。” “……”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 有那么一瞬间,谢蔷觉得自己的反应过了,把话说得太重。 但话已出口,没有收回的余地。 缓缓地,柳明修垂下眼睫,“蔷儿,你伤到了我的心。” 谢蔷翕了翕唇,想开口说点儿什么,可又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她的烦躁并不仅仅因为柳明修,还因为那个已经被她放弃了的,再也无力提起的梦想。 连带她以前喜欢的乐曲,喜欢的演奏家,都一同成为了她不敢再涉足的禁区。 最终谢蔷还是什么也没有解释。 她双臂环抱在桌面,把脸埋进自己的臂弯里,低声说:“柳明修,你别来缠着我了,我不会再和你一起了。” - 放学后,慕晚在学校大操场等她,谢蔷把书包放在跑道边上,和慕晚一起并肩慢跑。 慕晚说:“小蔷姐姐,我没想过你真的会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这一声声小蔷姐姐喊的,虽然同为高三,但对方总给她一种年纪很小的错觉。 谢蔷随口问:“你今年几岁了?” 慕晚说:“十六。” “……” 那还真不是错觉。 她今年都十九了,足足比这个男生大了三岁。 慕晚主动解释道:“因为家里穷,读书读得早,中途又跳了一级,所以年纪比较小。” 谢蔷点点头,表示了解。 其实十六岁读高三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是她自己不想再走艺术这条路,回来高中留了一级,不然按她的年纪,今年都该念大二了。 慕晚问:“小蔷姐姐,你不介意的吧?” “嗯?”谢蔷专心跑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介意什么?” “男孩子比你小。” “……” 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了柳明修那张令人讨厌的脸。 说起来,当初她找男朋友的标准可是斯文温润的大哥哥类型,后来找了个与斯文温润四个字毫不沾边,还比自己小的不说,现在又来一个,谢蔷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专门吸引小弟弟的体质。 谢蔷清了清喉咙,决定把这位小朋友危险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介意是不介意,但我今年都十九了,足足比你大了三……” 没等她说完,慕晚赶紧道:“不大不大,女大三,抱金砖!” 谢蔷:“……” 谢蔷决定收回认为年纪小就一定不成熟的念头,你瞧瞧现在小男生嘴甜的,跟某人那张嘴简直天差地别。 校运会慕晚也报了1500米,两人一起绕着大操场跑了五圈,谢蔷实在跑不动了,停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原地歇息。 慕晚帮她把水杯拿过来,顺带把她的手机递给她,“小蔷姐姐,你的手机刚才一直在响,我就一起帮你拿过来了。” “谢谢。” 谢蔷接过,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柳明修”三个字清晰显眼,在她的视网膜上不停跳动着。 谢蔷没管,直接把手机揣进衣兜里。然后拧开水杯,仰头喝了一大口。 慕晚问:“小蔷姐姐,你不接吗?” 喝完水,谢蔷把杯盖拧回,没什么情绪地道:“不接,是个不重要的人打来的电话。” - 下午放学柳明修让班主任喊去商量校运会的事儿,转眼不过五分钟的时间,回来谢蔷的座位就空了。 打她电话也不接。 舒宁在收拾书包,柳明修走过去问:“谢蔷人呢?她回去了?” 舒宁先是“啊”了声,没反应过来。随后才发现谢蔷座位空了。 他左右望了一圈,“刚才还看见嫂子呢。” 杨夏抱着一大摞试卷从外面进来,“我回来时候碰见嫂子了,她说她放学约了人。” “谁?”柳明修和舒宁异口同声。 杨夏放下东西,挠了挠头,“不知道啊,不过我看她朝大操场的方向去了,有个男的在等她。好像是我们隔壁班的。” 隔壁班的? 男的? 柳明修脸色一沉,想起了某些不太愉快的过往。 当初谢蔷高一早恋的对象,不也是隔壁班的班草。 自古前后同桌,隔壁左右两个班,最容易整出幺蛾子。 舒宁问:“隔壁班哪个男的?叫什么名字?” 杨夏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对方的长相,下巴朝黑板旁边的方向扬了扬。 上学期期末考试的年级排名还在上面贴着。 “就那个年级第三,727分,比明修和嫂子少了3分的那个。” 柳明修微微眯起眼,目光锁定在年级第三的名字上。 慕晚。 还叫得那么文艺,跟言情剧里的女主角似的。 舒宁也看见了,“上回明修和嫂子不都考了730分,并列第一。这人727分,就差了3分。” 连年级排位都透着股野心。 不止差了三分,还要年级排行第三,以三分之差的成绩夹在他们中间做了个三儿。 柳明修目光移向杨夏,“你看见谢蔷跟他走了?” 杨夏说:“看见他俩一起跑步了,有说有笑的,嫂子好像还挺开心。” 柳明修:“……” 回国那么久,谢蔷就没对他有说有笑过,哪一次见到他不是指着鼻子让他滚,要么就让他少在她面前晃悠,省得影响她寿命。 怪不得说今晚没空和他一起去听演奏会,原来早就约好了人。 - 谢蔷和慕晚一起朝校门口的方向走,慕晚一直小蔷姐姐小蔷姐姐地喊她,按岁数,喊她姐姐似乎没什么不妥,但他们好歹是同学,在学校里这么称呼就显得有点儿怪异。 出了校门,谢蔷说:“要不你别喊我姐姐了,换个别的?” 慕晚问:“那叫什么呢?” 谢蔷没想出来。 慕晚想了想,认真地问:“我可以喊你蔷蔷吗?” 谢蔷:“……” 谢蔷忽地打了个颤。 好像有点儿肉麻。 慕晚说:“我喊你蔷蔷,你就喊我晚晚好不好?” “……” 谢蔷表情艰难,“晚晚……?” 她用的是提问的语气。 慕晚以为她是在喊他。 慕晚说:“蔷蔷,我要去拿自行车,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刚才慕晚有跟她提过,他家庭条件不是很好,是拿奖学金在长松就读的。在长松这种私立学校,几乎所有学生都坐私家车上学放学,自行车算是稀有产物。 谢蔷在路边等了好几分钟,没看见自家司机人影,才记起看一眼手机。 十分钟前司机给她发了消息,好巧不巧,今天这车胎又爆了,又得在路上等拖车,来不了了。 谢蔷气不打一处出,心想年底不仅不能给这司机加鸡腿,给他吃顿白水煮青菜就算不错了。 谢蔷拧眉,正打算用软件叫车,面前停下一辆黑色保时捷。 看车牌号,依然还是熟悉的那一辆。 后座车窗降下,柳明修毫不意外地望向她,“怎么,司机又没来?” 谢蔷怀疑柳明修在她身上装了定位系统,不然怎么能回回都这么阴魂不散。 谢蔷知道他想干什么,没好气地道:“我自己叫车!别指望我今天会上你的贼车!” 柳明修见她自己一个人站在这儿,问:“那个男的呢,他不送你回去?” “……” 谢蔷顿了顿,更加没好气了,“关你什么事啊柳明修?” 柳明修目光无声看她几秒,翕了翕唇,还没说点儿什么,旁侧横插一道声音进来: “蔷蔷——” 慕晚推着自行车朝这边过来,看见保时捷里的人,好奇问:“这位大哥是……?” 大哥柳明修:“……” 柳明修目光在面前男生身上打量了一圈,神情顿时变得更凉,咬牙望向她,“谢蔷,年纪这么小的你也感兴趣?我以前真是看错你了。” 谢蔷:??? 拜托,不也就差了三岁,只不过慕晚恰好长了一张娃娃脸,看着眉清目秀的,就显得特别的小。 谢蔷不知道他有什么资格问这个问题,好笑道:“你不也比我小,我当初嫌弃你了吗?再说了,人家起码还比我高,初中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还没我高呢。” 柳明修:“……” 谢蔷高一时候比他高的这件事儿,可是他柳明修人生中的奇耻大辱,谁也不能提起,谢蔷也不行。 柳明修脸色一沉,正要发作,听见慕晚关切地问:“蔷蔷,你的司机还没来吗?要不我骑车载你回去吧?” 柳明修:“……” 柳明修目光直直地盯着她,“你别告诉我,你今天要上他的车。” 谢蔷原本只是打算自己叫车回去,没打算要坐慕晚的车。 但柳明修突然出现在这里,她就改变主意了。 谢蔷一撩长发,轻盈地跳上单车后座,对慕晚说:“晚晚,今天就麻烦你送我回家了。” 慕晚立马道:“不麻烦的,不麻烦的!” 柳明修:“……” 你们一个蔷蔷,一个晚晚,还就喊上了。 柳明修沉着一张脸,对她说:“谢蔷,我给你三秒钟,从他单车后座上下来。” 谢蔷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地将一缕碎发别至耳后,“柳明修,你听说过一句话没?” “我宁可坐在他的单车后座上笑,也不坐在你的保时捷里哭。” 作者有话要说:一首《凉凉》送给柳明修 - 大家除夕快乐!!!!今天代表柳大哥给大家发红包!!!预祝大家新春顺利,万事如意~ - 柳明修:?我觉得你们根本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第26章 慕晚一路骑车载她到御城公馆,谢蔷头一回坐自行车后座,不太能笑得出来。 主要是路上颠簸,后座垫子又实在太硬,硌得她屁股疼。 到了公馆,谢蔷从后座下来,对慕晚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慕晚冲她挥手,“那我们后天学校见。” 谢蔷点点头,“后天见。” 两人在公馆外告别,谢蔷转身朝住宅区的方向走。 慕晚长着一张娃娃脸,十六七岁的年纪,笑起来阳光灿烂的,还有两颗小虎牙。 小男生年纪小是年纪小,不过长相眉清目秀的,嘴巴还甜,相处起来叫人心情愉悦。 不像某个人—— 谢蔷刚走出电梯,面前就被一道身影堵住了。 “回来了?”柳明修表情怨念,目光一转不转地盯着她,“坐单车后座开心吗?他那辆市值八百块的凤凰牌单车能比得上一百多万的保时捷和两千多万的布加迪吗?” 上回她急性阑尾炎,他送她去医院开的那辆布加迪威龙,是宋阮送给他十八岁的成人礼,市值两千五百万。 当时倒车撞掉了保险杠,送回原场维修,光是维修的钱就得八百再多好几个零。 谢蔷没想到柳明修还能追到家门口,吓得心脏差点儿跳到了嗓子眼。 谢蔷不可置信:“你怎么上来的?保安没拦着你?” 柳明修两指夹着手机,淡淡道:“我给我伯父打了通电话,他和这边的地产商相熟,直接让物业管理放我进来的。” 说着,柳明修从口袋里拿出门禁卡,“以后我都能自由出入这里。” “……” 柳明修他大伯最早是做珠宝生意起家的,近两年转做房地产,在南城混得风生水起,要帮他拿个通行证根本不在话下。 谢蔷没想到柳明修还有这一招,家门口都给破了,下一步她就该开始琢磨挪地方住了。 谢蔷没好气地推开他,“让开,我要进屋了。” 柳明修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在门锁上摁密码,又跟在她身后进了屋。 谢蔷在玄关处脱鞋,柳明修两手插兜,倚在墙边,目光望着她的动作,“谢蔷,你该不会真喜欢上那个骑自行车的吧?” “你管不着。” 柳明修既然能跟到她家门口,就一定会跟着她进屋,按前几次的教训,她挣扎也是白费力气,谢蔷索性懒得管他,由得他爱干什么干什么。 柳明修留意到鞋架上的男士拖鞋。 是上回他和她一起去超市时买的。 柳明修说:“我的东西你还没扔。” 谢蔷在镜前挽起长发,听他这么说,回头朝他微笑,“我只是比较懒,你别误会。” 柳明修当然没有误会。 谢蔷生活自理能力几乎为零,这事儿他比谁都清楚。平时照顾她的阿姨请假回了老家,她自己一个人住,既不会做饭,又不会倒垃圾,哪儿有空专门去清理他的物品? 柳明修走过去,从身后抱她。 他低头咬她的耳垂,带着一丝报复的意味,牙齿轻轻地磨着,往里吹气,“谢蔷,你以前的口味不是这样的,你明明不喜欢比自己小太多的。” 谢蔷微微皱眉,想偏头避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 谢蔷说:“三岁差很多吗?人家可说了,女大三,抱金砖呢。” 柳明修:“……” 他就知道那个小王八羔子没安好心,还抱金砖,抱什么抱?人在他怀里,一根头发丝儿都别想抢。 柳明修亲吻着她,从她的耳朵,脸侧,再到颈窝,锁骨,指尖拆开她衣领的扣子。 他气息渐重,握着她的双肩将她转过来。 他亲吮她的脖子,哑声说:“蔷儿,说你要我。” 谢蔷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 她望着头顶天花板的方向,淡淡地说:“柳明修,家里没套了,要做你就自己下去买。” “……” 柳明修动作停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谢蔷目光缓缓落回他的脸,轻讽道:“怎么停了?你跟我进屋,不就是为了干这事儿吗?” 谢蔷推开他,朝沙发方向走,边走边解衣扣。 她脱掉外套,又脱掉衬衫,只剩一件内衣,就这么站在他面前。 她说:“要做就快点做,做完你就走。” 屋内静默。 两人面对面站着,她神情冷淡地看他。柳明修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身侧的手缓缓握紧成拳。 他走过去,捡起地上的衣服,“你先穿上。” 谢蔷避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一步,看着他,无声。 凉风从窗外吹进来,她近乎赤身站着,身体微微地发颤。 柳明修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用力地拧紧,一阵一阵抽着疼。 他有一瞬慌乱,束手无策。他用外衣裹住她,将她拉进怀里,用手抚摸着她的发,低声说:“蔷儿,对不起,是我不好,对不起……” 谢蔷没有推开他,双手垂在身侧,无动于衷。 - 晚上柳明修给她做了一桌子好吃的。 蒜蓉鱼露茄子,蒜苗炒猪腰,沙茶牛肉,凉拌海蜇皮。全都是她爱吃的菜。 柳明修给她盛好汤饭,又主动给她夹菜:“蔷儿,你那天打我闪着腰了,多吃点儿猪腰,以形补形。” 谢蔷没什么情绪地把猪腰送进嘴里,嚼了两嚼,淡淡说:“多吃点儿把腰补好,下回再打你的时候能多使些力气是吗?” “……”柳明修垂下眼睫,“如果多打我几次能让蔷儿开心点,那蔷儿就多打我几次好了。” 谢蔷没理他,全程面无表情地吃饭,完美演绎了什么叫“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吃饭中途,谢蔷放在桌子边上的手机震了震。 屏幕亮起,推送进来一条微信消息。 慕晚:【[图片]】 慕晚:【你的书包刚才放在我车筐里忘拿了。】 谢蔷顿了顿,放下筷子。 她拿起手机,点开飞快回复了几句。 柳明修眼快看到了那条消息,这会儿见她一门心思全扑在手机上,佯装漫不经心地问:“谁啊?” 谢蔷专心致志地回复微信,看也不看他,“晚晚。” 柳明修:“……” 还晚晚??? 谁他妈允许你们叫那么亲热了??? 柳明修忍了忍,压着脾气问:“晚晚……又怎么了?” “我书包落他车上了。”手机震了震,慕晚回了消息过来。谢蔷说:“他约我这周末出去拿。” “我不同意!”柳明修霍然站起。 今天刚好是周五,明天周六,约在这个时间点上外出,肯定少不了吃饭再看场电影。 说是还书包,实际上可不就是约会邀请。 谢蔷回完消息,把手机放下,皱眉看他:“你那么大反应干什么?吓到我了。” 柳明修缓缓坐回椅子,目光直直盯着她,“你答应他去拿书包了?” “不然呢?”谢蔷奇怪道,“周末作业那么多,我不把书包拿回来怎么做?” “我不同意!”柳明修又站了起来。 “……” 谢蔷觉得好笑,“柳明修,我爱跟谁出去跟谁出去,你管得着吗?” 柳明修说:“谢蔷,你要报复我你也找个好点儿的,找个骑自行车的又比我小的算什么?刑法你学过吗?祸害未成年你犯罪了知道吗?” 谢蔷:“……” 她都还没干什么呢,怎么就上升到犯罪的地步了。 谢蔷啪地把筷子一放,也站了起来,“当初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不也未成年,你怎么不说我犯罪?” “那不一样!那是我们两厢情愿!”柳明修说。 谢蔷手抱身前,目光凉凉,“谁说我们两厢情愿了?当初我和班草好好的在一起呢,要不是你横插一脚进来,我至于和他分手吗?” 柳明修:“……” 柳明修没想到谢蔷现在还记得他拆散她和班草的事儿。 所以他是现世报了?当初他横插一脚进去,现在又被别人横插一脚进来? 柳明修咬牙切齿:“谢蔷,你现在算是承认了?你当初就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和我在一起,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爱我!” 谢蔷神情冷淡:“你现在知道还不晚。柳明修,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爱跟谁在一起跟谁在一起,你管不着,你也没资格管。” “……” 话说到这份儿上,两人面对面地僵持,柳明修气得眼睛都红了,想发火,一口气却堵在胸口,怎么也发不出来。 他抬手,用力将桌上的餐盘扫落在地。 柳明修说:“谢蔷,你他妈爱跟谁在一起跟谁在一起,跟我没关系!” 说完,他提起外套就走,把门摔得震天响。 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四周忽然就变得安静下来。 谢蔷在原地站了许久,缓缓坐回椅子里,望着满地的狼藉,这场唇枪舌战打赢,她心头并没有多少快感。 晚上谢蔷自己一个人把屋子收拾好,洗完澡,早早躺回床上睡觉。 她做了一个梦。 梦到她高一那年刚和隔壁班班草确认关系,在校门口被柳明修堵了个正着。柳明修红着眼盯着她和班草牵在一起的手,对她说:谢蔷,把你的手松开。 谢蔷好笑反问:凭什么?关你什么事啊柳明修? 就在前几天她生日的时候,柳明修还把整块蛋糕往她脸上拍,弄脏了她新买的裙子,把她气得哇哇大哭,他却在一旁笑得肚子疼。 那时候谢蔷全世界最讨厌的人就是柳明修,没有之一。 她和班草手挽着手从他面前经过,气得他当时就发了狂。 后来每天放学路上,柳明修总是会堵在校门口,不管她和班草做什么,去哪里,他都像个幽魂似地跟在后面。 有回好不容易找了个小树林,谢蔷正想把自己的初吻献出去,就差那么零点几毫米的距离,柳明修的脑袋突然从旁边窜出来,目光幽怨地盯着他们。 吻自然是没有接成。 那天柳明修一路跟在她屁股后面回家,到了巷角,谢蔷特别不耐烦地问:柳明修,你到底想怎么样? 柳明修红着眼说:我要你立刻马上,和那个奸夫分手! 谢蔷没理他。 直到柳明修走近了,她才闻到他身上很浓的酒气。 然后毫无预警地,他就这么低头吻了上来。 时隔多年,谢蔷依然清楚记得,那个吻很生涩,并不温柔,甚至因为她用力咬破了他的嘴唇,亲吻间掺杂着淡淡的血腥。 那是柳明修第一次亲口向她承认。 谢蔷,我喜欢你。 …… 早上,谢蔷从梦中醒来,枕边的手机在震。 慕晚发来的微信消息:【蔷蔷,我在公馆外面等你。】 谢蔷没有马上回复,抱膝坐在床头发了好半会儿的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这个梦,她还记得柳明修第一次向她表白,她心里除了震惊就是震惊。 从小到大,她和他一直是敌对的,见到对方就巴不得把对方弄死,恨得牙痒痒,那时候谢蔷甚至想过,要是将来非得嫁给柳明修,她就上吊自尽算了,做鬼也不放过他。 后来从敌人变成恋人,似乎只是一瞬之间的事情。 洗漱完,谢蔷换了身裙子下楼,慕晚骑在单车上,在不远处的路边等她。 她一路小跑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等很久了?” 慕晚也是刚来。 他把书包给她,“蔷蔷,你的包。” 谢蔷接过,说了谢谢。 今天是周末,时间还早,既然都打扮好出来了,自然是要约个饭再看场电影,干点儿年轻男孩子和女孩子喜欢干的事儿。 慕晚挑了部影院最近新上的爱情片,谢蔷没拒绝。 她跳上单车后座,慕晚扶着车头,“那我们出发啦。” 谢蔷点点头,“好。” 绕过公馆正门,谢蔷一手扶着后座,一手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捋至耳后。 余光间,她看见有个身影始终站在路边。 柳明修穿着单薄的衬衫,就这么站在风里,俊朗的面容被风吹得微微泛白,目光望着她的方向,眼睛发红。 昨晚从她家出来,他便一直站着这里。 从天黑等到天亮,一夜没有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柳大哥今日追妻进度:﹣100% 第27章 谢蔷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那道身影转瞬即逝,自行车转入马路拐角,树荫间交错遮挡,看不真切。 到了影院,时间尚早,慕晚和她在附近的咖啡厅坐着。谢蔷用吸管搅着果茶里面的冰块,有些心不在焉。 到底是凭借优异成绩拿到全长松唯几的奖学金名额的学生,距离电影开场前的半小时,慕晚争分夺秒地刷了一套全真模拟考卷。 他边做题边问:“对了蔷蔷,为什么从两年前开始,你就再也没发过专辑和举办过演奏会了?” 谢蔷手上的动作顿住。 谢蔷犹豫几秒,说:“因为不再喜欢了。” 慕晚抬头望向她,目光很真诚:“那样真的很可惜。” “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谢蔷说。 她三岁开始学钢琴,七岁学大提琴。十三岁第一次登上国际知名音乐大赛的舞台,首战便拿下金奖。 从七岁到十七岁,大提琴几乎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伴随她无数的喜怒哀乐,骄傲与荣光。 自从谢正明出事后,她便在古典乐的圈子里销声匿迹。 电影开场,慕晚和她一起检票进去,影厅比他们想象中小很多,沿着长廊九拐十八弯,直到尽头才找到。 这边并不属于市区后期建设的大型商场,而是早在几十年前一直保留下来的特色商业街。 因为历史悠久,无论是商铺还是楼房,总给人一种沧桑的陈旧感。 两人摸黑在影厅里坐下,谢蔷总觉得角落里有一股说不清的怪味儿。最前方的荧幕很小,座椅也很破烂。 总共不过四十几个座位,两人一座,像间隔出来的包厢。 谢蔷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发现除了他们,就只有躲在最后那排卿卿我我的一对情侣。 谢蔷微微皱眉,“这部不是新上映的片子吗?怎么会排到这种场次?” 慕晚坐在她隔壁的包厢,一下子也搞不清情况。他借着手机屏幕上的光,对照票根上面的电影名字。 慕晚倒吸一口气,“我买错票了,买成了恐怖片。” 谢蔷:“……” 谢蔷觉得自己血都凉了,不可置信地问:“你买了恐怖片?” 慕晚把票根递到她眼前。 很好,不止是恐怖片,还是一部泰国产的,零四年于泰国本土上映,排行泰国十大恐怖片第二名,令人闻风丧胆的《鬼影》。 至于为什么没有第一呢,因为看过排行第一的同学,都已经当场凉透了。 影院为了打造特色情侣影厅,在周末偷偷重映恐怖片,以此为噱头,来挣年轻小情侣的钱。 从小到大,谢蔷丝毫感觉不到恐怖片的刺激与乐趣,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谢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鬼和老鼠。 电影刚开始,谢蔷便吓得坐在包厢里,一动不敢动。 她抖着声,“慕同学,要不我还是先……” 先走好了。 谢蔷话没说完,余光感觉身旁有道阴影沉下,紧接着,两人座的包厢变得拥挤,男生衣衫上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混合着他温暖的体温,顿时充满了鼻腔。 柳明修望着前方荧幕,淡淡地道:“谢蔷,看来你是真喜欢这个骑自行车的,以前我带你去看恐怖片,你差点儿没把我胳膊拧断。” 影厅里的光线忽明忽暗地映在他清冷的面容,柳明修神色很淡,看不清是什么情绪。 他不笑的时候,神情语气显得格外认真。 谢蔷现在确定,她在楼下看到的那个身影不是错觉。 她不敢相信:“你昨天一晚上没走?” 柳明修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她,“你以为我会就这样让你们两个双宿双栖?” 谢蔷翕了翕唇,还没来得及说点儿什么。 柳明修凉笑道:“谢蔷,你做梦。” “……” 谢蔷当即就要跳起来,电影画面里的镜头却突然切换,晃过去一张鬼脸。 “啊——!”谢蔷吓得低叫,把脸别开。 下一秒,眼睛被一只干燥温热的掌心捂住。 柳明修一手环着她的腰,将她带进怀里。 谢蔷是真的怕鬼,登时眼泪花儿都冒出来了,两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摆,整个身躯都在发颤。 柳明修脱了外套蒙在她头上,把她往怀抱深处拢了拢,压低声说:“谢蔷,看你以后还跟别的野男人乱跑。” 视线被遮挡,谢蔷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她脸颊埋在他的颈窝里,大概是赶来很急,他心跳有些加速,在黑暗中,仅是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心脏的跳动在耳畔格外清晰。 谢蔷不忿道:“我们原本是打算看爱情片的!只是买错了票!又不是故意的!” 柳明修轻嗤,不屑地说:“看出来了,哪有人能蠢成这样,情侣厅,还能和女孩子一人买一个包厢。” 他们在包厢里纠纠缠缠,隔壁慕晚专心致志地看着电影,丝毫没有察觉。 谢蔷说:“人家心思单纯,能和你一样?一进影厅就往女孩子旁边拱!” “谢蔷,我也不是哪个女孩子都去拱的。” 头顶上的外套被猝不及防地掀开,光亮一瞬泻入,照亮男生英俊的面容。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目光避也不避地直视着她。 光线映在他深深的眼眸,像夜里幽暗河流中闪烁的星火。 越过他的肩头,荧幕上女鬼的脸被放至无限大。 谢蔷吓得一声低叫,下意识把脸别开。 他的唇却追了上来。 视野再次被掠夺,两人拥挤在小小的包厢里,男生修长的身躯裹覆住她,用外套在头顶撑起一方只属于他们的空间。 柳明修低头亲吻着她,压低声息说:“谢蔷,他比我好吗?他哪一点比我好?” “唔……柳明修……!”谢蔷没想到他会突然吻上来,明明还是在电影院里。 她双拳用力推攘他,“柳明修……!” 柳明修摁住她的两只手,往她头顶一提,压在包厢椅背。唇舌撬开她的齿关,吮着她娇嫩的唇瓣,“谢蔷,我不准你和他在一起。” 她挣扎的动作太大,和他一起撞在椅背里,咚的一声闷响。 隔壁慕晚正看得入神,险些被吓到跳起来,隔着包厢问:“蔷蔷,你没事吧?” “唔……柳明修……!”谢蔷还在挣扎,被柳明修紧紧抱着,没有逃开的余地。 慕晚脑袋刚伸过挡板这边,就被柳明修像摁一只地鼠似地,五指拍在他脸上,强行摁了回去。 “她没事,继续看你的。” 慕晚:“……” 慕晚:??? 什么时候突然多了一个人??? - 一个半小时的电影结束,谢蔷的嘴巴也肿了。 好不容易从他衣服底下钻出来,她脸颊憋得通红,上衣的扣子松开了大半,裙子也松松垮垮的。 柳明修脸颊也红,不过是挨了她一记结实的巴掌印。 影厅灯光亮起,柳明修从座位上站起来,整理被她扯乱的衣服和裤子。 慕晚看见柳明修,惊愕地道:“这位大哥是——” 经过慕晚买错电影票一事,柳明修已经认定这位是款任何人工智能都比不过的天然呆。 柳明修神色自若地从衣兜里掏出钱包,摸出一张卡递过去,“小孩,去帮哥哥和姐姐买点儿吃的,不要辣的和重油的,她胃受不了。” 慕晚还没反应过来,看看衣衫凌乱的柳明修,又看看满脸通红的谢蔷,眼前的画面太过限制级,他年纪还小,理解不了。 柳明修催促道:“去啊,愣着做什么?” “哦……!哦……!”慕晚接过卡,兵荒马乱地跑远了。 一边跑还一边扭回头看他们,仿佛真像是被吓到了。 谢蔷皱眉:“你干吗随便使唤人家?” 柳明修两手插兜,神色悠闲地站着,“谁让他私下约你出来?” 谢蔷觉得好笑,反问:“柳明修,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了吗?你有什么资格立场管我?” 柳明修看着她,脸上神情缓缓敛起。 他说:“谢蔷,你现在就是要为了这个骑自行车的跟我吵架是吗?” 谢蔷翕了翕唇,正要开口。柳明修没给她说话的机会,“高一的时候你和班草在一起,去国外那两年你又有了沈哥哥,现在我们之间的事还没牵扯清楚,你又拉一个毫不相关的人进来。” “你说我之前做的不对,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又和我当初做的有什么区别?” 谢蔷语滞。 她不得不承认,那天她之所以会上慕晚的车,会答应慕晚今天的邀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赌气。 他可以三天两头换一个女朋友,她也可以三天两头换一个男朋友,看谁先把对方气死。 他对她做的事,她就是要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柳明修淡淡地道:“谢蔷,你总说我幼稚,你好像也没有成熟到哪里去。” 谢蔷:“……” 谢蔷仿佛被踩中痛脚,差点儿跳起来,“柳明修!你不要拿我跟你相提并论!” “我们不一样,那你对这个骑自行车的是真心的?”柳明修问。 “……” 谢蔷一下子竟答不上来。 她急得跳脚,他反倒显得异常平静。 柳明修凝视着她,静静开口:“起码我不会和那些女生私下出去约会,不会和她们哥哥妹妹相称,也不会和她们在微信上‘蔷蔷晚晚’喊得那么肉麻。” “我那三十七任女朋友里,甚至没有一任有过私下联系。” “谢蔷,就这一点来看,你比我渣得多。” 第28章 突然变渣的谢蔷此刻只恨自己在国外待了两年,中文都没柳明修说得溜了,书到用时方恨少,想反驳都挑不出词儿来。 谢蔷和他面对面杵着,大眼瞪着小眼,“柳明修,先做错事的人是你,你凭什么指责我?” 柳明修静静看着她,“我说过了,我和那些女生没有关系。”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谢蔷又气又好笑,“就凭你之前对我做的那些事?你带着你那第三十七任女朋友从我面前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全校都知道她是你女朋友,那我是什么?你在做那些事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那件事的确是他考虑不周。 他当时一心只想着报复她那两年的不告而别,报复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连做梦都想得到她的解释。 其实只要她对他说,无论是什么,他都会相信她。 他没想过,他会成为伤害她最深的那个人。 柳明修身侧的手缓缓攥紧成拳,低声说:“蔷儿,对不起,这件事是我……” “我不想听!”谢蔷打断了他的话。 她望着他,眼眶微微泛红,“柳明修,有句话我要还给你。” “从今天开始,我三天两头换一个男朋友,你悠着点儿,当心别把自己气死了。” - 离开影院,谢蔷和柳明修各自站在路边一角,中间隔着楚河汉界,谁也没有搭理谁。 柳明修脸色铁青,谢蔷埋头悠然自在地刷着手机。 慕晚买完东西回来,看见相隔老远的谢蔷和柳明修,犹豫几秒,脚下步子一转,朝谢蔷那边小跑过去: “蔷蔷——” 柳明修一把揪住他卫衣的帽子,像拎只鸡仔似地把他拎过来。 “往哪儿跑?” 慕晚今年十六岁,到底比他们小了两三岁。柳明修一米八七的个子,在同龄男生中算是高拔的,慕晚身高才刚过一七五,单从身材方面说,柳明修相较慕晚十分具有威慑力。 慕晚得仰头看他,身后的帽子又被拎着,整个人像是被提在了半空,相当无助可怜。 慕晚挥舞着双臂,朝谢蔷求助:“蔷蔷——” 这回柳明修没拎他帽子,改拎他耳朵了。 “谁允许你喊她蔷蔷?喊谢同学。” 慕晚委屈地“嘤”了一声,改了口:“谢同学——” 谢蔷皱眉:“柳明修你有毛病啊?欺负小孩干什么?” 柳明修松了手,指尖依然勾着慕晚的衣领,以防止这小王八羔子瞄准机会就朝她那边扑。 柳明修说:“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尽想着干成年人干的事儿。谈恋爱是你该谈的吗?追女孩子是你能追的吗?学校老师有没有教过你,什么样的年纪就该干什么样的事儿,你现在不好好学习,将来别人壁咚的墙就是你砌的。” 谢蔷:“……” 要不是这人十五六岁时候天天在放学路上逮着她亲,每天不是要跟她牵牵小手就是要亲亲小嘴,她差点儿就信了柳明修的邪。 谢蔷翕了翕唇,正要开口。面前慕晚眼睫一垂,受到教育地道:“大哥说得对,妈妈时常教育我,我连年级第一都拿不到,将来要拿什么娶媳妇?” 慕晚望向她,目光认真:“蔷蔷,你等我,我还差三分,还差三分就能拿到年级第一了。” 谢蔷:“……” 话音末,慕晚脑海里蹦出一个问题:“说起来,上回我们学校年级第一是……” 柳明修面无表情地提起他的耳朵,声音更冷了一度:“是我。你有问题吗?” - 慕晚鬼哭狼嚎地被柳明修拎着耳朵揪上了单车,离开前,慕晚依依不舍地回头,泫然欲泣地道: “蔷蔷,你等我,等我成年,等我拿到年级第一——” 柳明修牵着谢蔷的手腕,把她带到自己身后。 谢蔷挣扎着,想把手腕从他掌心里抽出,“柳明修!你松开!” 柳明修没管她,走到慕晚面前,掀起他衣兜的帽子,盖在他脸上。 “小孩,早点儿回家睡觉,梦里什么都有。” - 慕晚走后,柳明修叫了老刘来接他。他坐进轿车后座,降下车窗,望向站在路边的人。 “蔷儿,我送你回去。” 谢蔷在手机上确认司机发来的定位,语气冷淡:“不用了,我的司机还有五分钟就到了。” 柳明修坚持道:“只是一段路而已,这样也不愿意吗?” 谢蔷把手机揣回衣兜,没什么情绪地道:“你明知道我不愿意,何必强人所难?” 柳明修没让老刘把车开走,和她僵持着。 谢蔷往前走一段,他就让老刘开车跟上去一段。 一来一回,谢蔷恼了,瞪着他道:“这么大的马路,你老跟着我做什么?” 柳明修靠在椅背里,不慌不忙:“你也说这么大条马路,又不是你们谢家凿的,你管我的车往哪儿开?” 谢蔷觉得这人简直就蛮不讲理。 她气得跳脚,“柳明修,你不要脸!” 柳明修望向她,忽说:“谢蔷,今天是我外婆生日,你没忘了吧?” “……” 谢蔷话语一滞。 柳明修目光在她脸上溜了一圈,啧啧地道:“瞧瞧你那个没良心的样子,小时候她老人家最喜欢你了,连我这个做外孙的都得靠边站,今年还是她八十岁大寿,你却忘得一干二净。” 谢蔷没忘记。 小时候柳明修的外婆最疼爱她了,每年过年都偷偷往她手里塞好多红包,见到她就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谢家两老去世得早,外公外婆就去得更早。从小谢蔷身边就只有谢正明,姑妈,还有两位伯伯。尽管在父亲这辈受尽疼爱,但老人家的慈爱宽容,到底是有所不同的。 谢蔷记起老人家,心头变得柔软,不由放轻了声音:“外婆这两年身体还好吗?” “不太好,老念叨着你。你也知道,人上了一定岁数,即使身子骨还算硬朗,但记性总归是大不如前了。医生也说了,再过两年,她可能就很难再记得谁了。”柳明修说。 谢蔷愣住,“外婆她——” “嗯,阿尔茨海默症,老人家都难逃这一关。” - 最后谢蔷还是上了柳明修的车。 车停在公馆外,谢蔷下车,柳明修解开安全带,跟在她后面下去。 进屋前,谢蔷满脑子里还是外婆生日的事儿。 她问:“我就这样去?我都没给外婆准备礼物。” 柳明修两手插在兜里,倚在门边看她换鞋,“她老人家什么都不缺,你去就是最好的礼物。” 虽说只是家里给老人家办的生日会,但人活到八十岁高龄,实属一件隆重大事,柳宋两家的亲戚朋友都会出席。 那么多长辈在,谢蔷总不可能穿着今早那套休闲裙装,实在不合礼仪。 她换了套轻纱的小礼服出来,长发流泻腰际。她肤白,薄荷绿的颜色衬得清新温和,平添了几分灵动的少女气息。 柳明修望着她在镜前整理衣裙,有一阵没舍得挪开眼睛。他忽然觉得舒宁有些话说得挺对,他和谢蔷认识十年了,谢蔷估计对他什么新鲜劲儿都过去了,平时见到他连打扮都懒得打扮。 在他面前不是穿校服就是穿睡衣,就连跟他一起洗澡都不脸红了。 今天特地打扮一番,还是为了他外婆。 “总觉得好像少了点儿什么……”谢蔷在镜前照来照去,微微拧眉道。 柳明修从身后抱她,气息在她耳畔:“蔷儿,你好漂亮。” 谢蔷这会儿心头烦着,没空搭理他,自言自语地道:“我的耳环呢?”她扭头问身后的人,“你刚看见我的耳环没?” 柳明修顿了顿,目光落在梳妆台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他下巴冲那头扬了扬,“是这对?” “噢,对对。”谢蔷记起来,她摘下来的时候随手扔在这里了。 谢蔷伸手去拿,柳明修先她一步。 柳明修捏着她柔软的耳垂,将耳钉穿进去,对她说:“蔷儿,外婆还不知道我们分手的事儿。” 谢蔷料到了。 人年纪大了,身体各方面的机能多多少少都会出现问题,柳明修他外婆早些年心脏一直不太好,不能受刺激,他们年轻一辈的纠葛,没必要让她老人家操心。 谢蔷说:“知道了,我会跟你演好这场戏的。” - 车停在酒店外,侍应过来替他们拉开车门。 下车前,柳明修牵起谢蔷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谢蔷挣了两下,没挣开。 她说:“我答应跟你在外婆面前演戏,可没答应要跟你干些什么额外的事儿。” 柳明修牵着她,跟在侍应后面朝里走,“她老人家近年是记性不行了,还不至于痴呆,不演得逼真点儿,你以为能瞒得过去?” 谢蔷说:“那现在也还没进去,你牵我那么紧做什么?” 到了包房门前,柳明修停下脚步。 他望向她,“谢蔷,你现在满脸都写着抗拒,别说我那八十岁的外婆,就连我家三岁的外甥都不相信你和我之间的爱情故事。” 谢蔷:“……” 谢蔷微微启唇,正要反驳,柳明修打断道:“你也知道她老人家心脏一直不好,让她知道我们分手,你是想把今天的寿宴办成丧宴吗?” 谢蔷:“……” 谢蔷霎时不敢吭声了。 柳明修静静看她半会儿,伸出手,替她将脸边一绺碎发别至耳后。 他说:“谢蔷,我知道一直以来你都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跟我在一起,但今天日子特殊,看在老人家的份儿上,就算是演戏,也请你假装多喜欢我一些吧。” 谢蔷怔住,心脏上莫名扯过一丝痛楚。 她抬头望过去,柳明修却已将目光收回。 他的侧脸清冷而英俊,灯光底下,透露出少有的平淡和冷静。 谢蔷忽地觉得,在他们以往交往过的那么长时间里,她好像从未真正用心了解过他。 第29章 酒席七点半开始,他们来时七点,包房里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柳宋两家的亲友。 现场请了乐队演奏,大提琴手是位很年轻的女孩。 等外婆过来的这阵子功夫,柳明修带谢蔷跟家里的亲戚打招呼。总归是些三姑六婆,七大叔八大姨,谢蔷离开那两年,和国内断了一切联系,她突然出现在寿宴上,免不了被亲戚一顿关怀询问。 谢蔷笑得脸都僵了,趁谈话空隙,偷偷伸手去掐柳明修的腰,让他赶紧把自己从亲戚堆里捞出去。 谢蔷在长桌前拿吃的,柳明修两手随意落在兜里,目光望着乐队方向:“我觉得她拉的没你好。” 谢蔷拿蛋糕的手顿了顿。 柳明修淡淡地说:“就这首波珀的《波兰舞曲》,快板不够干净利落,右手换弓痕迹明显,运弓不干净;这首曲子对演奏者在力量上的要求相当高,她做不到那样强弱鲜明的对比。” “除了音准还算准确,演奏技术甚至还不如你九岁的时候。” 谢蔷九岁那年, 第一次在晚宴上和柳明修相遇,演奏的就是这首《波兰舞曲》。 快板一般很能考验演奏者的技术,左手指板上的音准和灵敏,左右手配合,右手换弓与运弓的分配。 那年谢蔷只有九岁,接触大提琴不到两年,虽说一直有练习钢琴的底子,但一个九岁的孩童能将《波兰舞曲》这样具有一定技术难度的曲子毫无瑕疵地呈现,在当时确实惊艳了不少人。 谢蔷没想过柳明修竟还记得。 她将一小只提拉米苏夹进餐盘,没什么情绪地道:“小时候老师很严厉,每天练琴至少八个小时起,每天要把当周回课的内容每一个练习两百遍,练不完不准回家。” “有时候不小心起晚了,并不是将所有时间往后延,而是把休息时间减少一小时,除却上厕所、吃饭、喝水、把琴拿出来给弓子上松香的时间,除非手酸得动不了了,否则绝对不休息。” 从她十三岁在各大国际赛事中崭露头角开始,她一直被外界冠以“天才大提琴少女”的头衔。 但天赋重要,努力也一样重要。 很小的时候老师就对她说过,音乐圈里最不缺的就是天才。 柳明修唇角微扬,“所以我才喜欢你啊,谢蔷。” 谢蔷怔住。 柳明修望向她,“你和那些总喜欢追在我身后转的女孩子不一样。” 她的努力,她的认真,放学课后的音乐教室里,他偷偷趴在窗边,看着她每天完成那两百遍的练习内容,她哭着拉四个八度的音阶,再哭着拉双音四个八度的音阶。 一个九岁的孩子能将《波兰舞曲》演奏到那种地步,背后付出的努力可想而知。 不是那些为了追求他,临急临忙在外面的培训班交了钱,花重金买了一把好琴,每天装模作样地练上几分钟,却连最基本的《小星星》都拉不好的女孩们。 从她九岁那年在晚宴上风云不惊地演奏《波兰舞曲》开始,她流着泪,琴弦打磨十指连心的痛,直到站上国际舞台,闪闪发亮的那一刻开始。 他就觉得,他愿意为这个女孩付出自己一生的感情。 谢蔷对上他的目光,有那么一瞬,她竟想逃避。 她慌忙别开脸,一不留神,手肘撞到身旁的宾客,脚下的三寸高跟鞋趔趄了几步,整个人踉踉跄跄地朝后倒。 柳明修反应过来,迈一大步上前,臂弯环住她的腰。 柳明修微微皱眉,“没事吧?”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惊吓的关系,她还没回过神来,怔怔地望着他,眼睛有些泛红。 过了会儿,谢蔷推开他,朝后几步站稳,匆忙整理自己的裙摆。 “……没事。”她说。 柳明修觉得她今晚反应不太对劲,问:“怎么了?被刚才那人吓着了?” 谢蔷摇摇头,低声说:“没什么。” 包房外传来人声,应该是他父母和外婆到了。 柳明修望了眼,自然而然地去牵谢蔷的手,“走吧,带你过去。” 谢蔷没动作。 她站在原地,缓缓把自己的手从柳明修掌心里抽回来。犹豫许久,她抬眸望向他,“柳明修,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谢蔷抿抿唇,艰涩地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个时候我不小心把《波兰舞曲》拉跑了调,你还会喜欢我么?” 柳明修稍愣。 似乎没想过她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谢蔷举办过无数场大大小小的个人全国巡回演奏会,包括在国际舞台上参加的音乐大赛,从没有过任何一次失误。 这样不自信的设问,不该从她的口中提出。 他朝她笑着,语气轻松:“谢蔷,当初你要是连《波兰舞曲》都拉不好,今天主动提出解除联姻的人就该是我了。” “……” 谢蔷沉默着,嘴唇抿得更紧。 柳明修过来牵她,“走吧,我外婆来了。” - 外婆八十岁大寿,柳铭诚和宋阮是一起到的酒店。 宋阮见到谢蔷,颇为惊喜地道:“小蔷也来啦?” 谢蔷对他们笑了笑,“叔叔阿姨。” 自从上次柳明修闹进了医院,宋阮一直在操心两个孩子的事儿,今天见到谢蔷,她一颗心便安定下来。 柳铭诚说:“很久没见了,听明修说那两年你去了国外。” 谢蔷话语稍滞,下意识偏头看向柳明修。 柳明修没对父母说她生病的事。 柳明修接过话道:“嗯,不是跟您说了,她去学大提琴了。” 柳铭诚点点头,“年轻孩子还是要有自己的追求,大提琴是你从小就喜欢的东西,不要放弃了。” “……” 柳铭诚这样说,谢蔷就越觉得心虚。 仿佛能感觉到她的局促,柳明修无声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对柳铭诚道:“她不会放弃的。” 护工将外婆推过来,旁边的宾客自觉让开一条道。 柳明修蹲低身,来到和轮椅上的人齐平的高度,“外婆。” 谢蔷也蹲下去,目光变得柔和,“外婆,您还记得我吗?” 外婆今年八十岁了,年纪大了,耳朵有点儿背,加上近年记性不太好,总是会认错身边的人。 外婆目光在他们脸上流淌许久,似乎在费力地辨认。 半晌,外婆望着柳明修,开口道:“蔷蔷啊。” 她又望向谢蔷,“修修啊。” 柳明修:“……” 谢蔷:“……” 谢蔷和柳明修默了几秒,不约而同地应:“诶,外婆。” 宋阮走过来他们身边,压低声道:“你外婆最近病情又加重了,在家里连我都不太认识了,你们就多说点儿好听的,哄哄她老人家开心。” 外婆牵着谢蔷的手,轻拍了拍,疼爱地道:“修修啊,怎么你越来越瘦了,个子也变矮了?” 谢蔷:“……” 旁边柳明修没忍住,噗嗤了一声。 外婆转过头,对柳明修道:“蔷蔷,听说你最近又要跟修修分手了是不是?” 柳明修:“……” 外婆叹了口气,“我年纪大了,你们年轻人的事不太懂得了。但是你们吵架归吵架,不要每回都拿分手要挟对方,就是再深的感情,吵着吵着也就淡了。” 外婆虽然老年痴呆,但病情反反复复,时好时坏,总有听说他们的时候。之前柳明修嗑避孕药嗑进了医院,外婆多少有听家里人提过。 外婆一只手牵着柳明修,一只手牵着谢蔷,将他们的手交叠放在自己膝头,“听外婆的话,好好地和好,不要再吵架了。” 掌心底下,柳明修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他偏头望向她,“外婆让我们和好。” 谢蔷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柳明修,你少拿外婆当挡箭牌。” 她只答应他在外婆面前演一场好戏,可没答应真要跟他和好。 谢蔷把手抽出来,“外婆,事情本来就是柳明修做得不对,他背着我找了三十七个女朋友,还说个个都比我温顺乖巧,听话懂事,我要是不回来,他指不定还会找第四十七第五十七个呢。” 外婆愣了几秒,缓缓望向柳明修:“修修,这就是你做的不对了。” 既然外婆都已经知道他们在闹分手,柳明修也没什么好隐瞒了。 柳明修手揣兜里,站起身,没什么情绪地道:“外婆,谢蔷也没比我好哪儿去,她在国外的时候有了沈哥哥,回国以后又有了晚晚,我要是不在她身边,她指不定也能找第四十七第五十七个。” 外婆:“……” 谢蔷蹭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指着他道:“柳明修,你还好意思说?!” 柳明修看也不看她,“是你那天亲口说的,要是当初没有我,你还是会和班草好好的在一起。” 柳明修不是记仇。 但当年班草的事儿,的确是他心里的一个症结。 尤其那天谢蔷当着他的面儿,亲口对他说,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他,她不会和班草分手。 谢蔷气红了眼,颤抖地道:“我就交过那么一个男朋友,你交了三十七——” “这种东西是看数量的吗?”柳明修不慌不忙地打断她,“你就交过那么一个,但也是你唯一上心的一个。” 他反问她:“谢蔷,在你心里我是什么?” “……” 谢蔷红着眼,气得站在原地直喘气。 旁边柳宋两家的亲友一直在围观,谁都没想到,谢蔷都出现在寿宴上了,还能和柳明修吵起来。 眼见势头不对,宋阮赶紧上来劝阻:“好啦好啦,你们都别吵了,修修你也是的——” 柳明修推开了宋阮的手。 他看着谢蔷发红的眼眶,眼泪随时都会掉下来。心头烦躁着,已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心思。 他转身朝外走,对宋阮说:“妈,把班草找回来,我要跟他决一死战。” 宋阮:“……” 这说的什么孩子气话。 柳明修说走就走了,留下谢蔷一个人应对场面。 宋阮安慰她坐下,谢蔷却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服务生过来倒酒,谢蔷拿手背用力抹了一把眼睛,对服务生说:“给我一杯威士忌!” 顿了顿,她又改了口:“两杯!” - 柳明修没走太远。 他提了家里的车,开出去兜了一圈风,原本想自己先回去,可谢蔷那副望着他眼睛通红的模样,总在他脑海里挥之不散。 绕着沿江路兜了一圈,柳明修又把车开回了酒店门口。 侍应要过来帮他泊车,柳明修挥了挥手,拒绝了。他没打算进去,想一个人在外面冷静冷静。 要不是他不好烟草,他现在真想来一根,体验下什么叫借烟浇愁的滋味。 降下车窗,夜风吹进来,柳明修望着不远处的江面出神。 他记起当年谢蔷和隔壁班班草谈恋爱的事儿。 其实柳明修不怪谢蔷记恨他插足她和班草之间的感情,毕竟是初恋,谁乐意被人棒打鸳鸯?尤其是谢蔷那样的性格,她不愿意的,谁都无法强迫。 问题就在于年轻时候单纯,对喜欢的人自带滤镜,对方除了斯斯文文清清秀秀,外表看着人模人样的,内在还真不一定是个人。 当年谢蔷是学校里的女神,多少男生趋之若鹜,人都是有虚荣心的,越是得不到的、难以得到的,就越是想要去得到。 柳明修一直没告诉谢蔷,那时候他亲眼看见班草和校外一群混混聚在一起,说她有多好追,人有多傻,一双手牵起来有多柔软。 那个男生怀里搂着另外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子,跟他的混混朋友打赌,一周之内,一定要把她睡了。 那是柳明修第一次跟人打架。 用了全力。 在那之后班草在医院加护病房躺了一星期,肋骨断了三根。 这事儿没在学校传播出去,主要是宋阮出的手。就像众所周知豪门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宋阮给了班草五百万,堵严了他的嘴,让他离开自己儿子的未婚妻。 出院后班草悄无声息地滚去了加拿大,柳明修也如愿以偿地和谢蔷在一起。 柳明修和谢蔷也曾经有过一段两小无猜、恩爱欢愉的时光。 但不可否认,每当他们吵架,谢蔷总是会记起这笔旧账,记得他是个插足她和初恋感情的混球。 柳明修默默背负了这个罪名三年,以前没跟谢蔷提起过,以后也没打算告诉她。 他不想让她知道,她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初恋,其实是所遇非人。 车窗升上去,柳明修静静在车里坐了会儿,看了眼时间。 将近九点半了。 生日宴应该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柳明修泊好车,从驾驶座出来,绕过车头朝酒店大门的方向走。 远远的,他看见谢蔷从里面走出,步态很不稳,像是喝醉了,走一步总要晃上三晃。 他微微皱眉,加快了脚步,“谢——” 旁侧有人经过,不小心撞了下他的肩。 “不好意思。”对方低声说。 外面有车驶入,车灯光亮在眼前一晃而过。 柳明修看清了刚才那人的脸。 几乎是一瞬间的反应,柳明修揪起那人的衣领,将对方整个人轮到了墙上: “你他妈还敢回来?当年断的那三根肋骨不够疼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活在传说中的隔壁班班草终于出场了(。 第30章 池箫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倒霉。 刚回国第一天出来办点儿事,迎面就撞上了柳明修。 一见到柳明修,池箫左胸腔底下被柳明修打断的那几根肋骨就开始隐隐作痛。 池箫神情不可置信,越过柳明修的肩头,望向他身后,“你在这里?那谢——” 谢蔷从酒店里出来,两大杯的威士忌成功剥夺了她的理智,她现在走路一步三晃,站都站不稳。 听见停车场那头的动静,谢蔷微微眯起眼,微醺地望过去。 柳明修揪着池箫的衣领往树丛里扯,将他推到地上,沉着脸道:“池箫,要是不想当年你断过的那几根肋骨再断一次,你最好马上滚。” 池箫小舅舅是这家酒店的负责人,他今天是来求人办事儿的,没想过会在这里碰上柳明修。 既然碰上了,他只能自认倒霉。 池箫慌慌张张从地上爬起,顾不上整理衣服,“我滚,我马上滚!” 池箫连滚带爬地跑远了,柳明修站在原处,铁青着一张脸。 过了会儿,他余光留意到酒店门口,有个人影踉踉跄跄地从里面出来。 谢蔷隐约感觉停车场那头有人,但她现在脑子不清醒,视线也很模糊,定睛好几次,努力想辨清对方的模样。 脚下高跟鞋一趔趄,险些整个人摔下台阶。 柳明修及时抱住了她。 她跌撞进男生高大坚实的怀抱里,他今天穿了件条纹小马甲,肩宽窄腰,衬衫领口隐隐有松木的淡香,随着夜风丝丝入扣。 谢蔷两条小腿使不上劲儿,高跟鞋左崴一下,右崴一下,本能想挣开身前的束缚,朝后一个趔趄,又险些倒下去。 柳明修收紧环在她腰上的手,将她带回怀里。 柳明修闻到她身上的酒味,皱眉道:“谢蔷,你怎么喝成这样?” 两杯威士忌说多不多,度数却足够烈,谢蔷本来不是擅长饮酒的人,又是空腹下肚,酒精一下便冲上了头。 她抬头望他,喝了酒的关系,她脸颊很红,眼神也很迷离。 定睛许久,她才缓缓认清面前的脸。 “柳明修……!”谢蔷用手推攘他的肩膀,在他怀里挣扎着,含糊不清地骂道,“你这个王八蛋……混蛋……臭鸡蛋……臭鸭蛋……” “……” 柳明修舔了下唇角,竟被她这副模样逗乐了。 “谢蔷,你喝多了。”他说。 “我没喝多!”谢蔷反应很快。就像所有喝醉酒的人一样,谢蔷绝不会承认自己喝多了。她一边推攘他,一边大舌头地道,“明明做错事的人是你……你凭什么凶我?凭、凭什么……?” 她喝醉了反倒没了平日的凶横,更贴近小孩子撒泼打滚的姿态,站都站不稳了,嘴巴里反反复复地念叨着他凶她。 说着说着,眼眶和鼻尖都红了,眼泪花儿直打着转,像是委屈到了极点。 “柳明修,你就是个王八蛋,你老是欺负我!我最讨厌你了!最讨厌你了!”谢蔷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拿拳头不停地砸他。 酒店门口人来人往,不少宾客看见这幕,纷纷回头望他们。 柳明修没见过喝醉酒的谢蔷,今天是头一回。 她现在这个样子,柳明修想发火也发不起来,就连刚才碰上池箫败坏的心情也消了大半。 他臂弯护着她,任她在怀里打闹,试图跟她讲道理:“我哪儿凶你了?谢蔷,你和池箫的事儿都过去三年多了,你嘴里老惦记着他,我们之间可就没意思了。” 谢蔷其实没怎么惦记池箫,就像柳明修说的,事情都过去三年多了,再怎么深的感情也该淡了,她不至于是那么拖泥带水的人。 况且当初她和池箫也就交往了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在那个懵懵懂懂的年纪,能有多深的感情? 归根到底,还不是让他那三十七任女友给气的,在他面前提起池箫,就和那天她当着他的面儿,跳上慕晚单车后座的举动没什么区别。 谢蔷吸着鼻子,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滚,呜呜咽咽地说:“我就说说,你至于那么认真吗?你至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凶我吗?柳明修,明明做错事的人是你,是你!你凭什么凶我……?” 和谢蔷交往这么长时间,柳明修深刻认知到,女人这种生物很多时候是不讲道理的。她说你错了,你就是错了,你不能回嘴,不能讲话稍微大声一点儿,否则你就是在凶她。 你敢在她哭的时候说她一句试试,耳膜都能给你嚎破了。 眼看周围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多,柳明修把她抱在怀里,安抚地哄:“乖啊蔷儿,不哭了,我们不哭了。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服软对她显然相当有效。 谢蔷两眼肿得像只核桃,哭得红红的,揪着他的衣服拼命摇,“你说你错了,你说!” 柳明修现在已经分不清谢蔷到底是真醉了,还是借酒趁机逼他认错。 谢蔷揪着他一顿摇晃,自己脑袋晕得难受,胃里也排江倒海的。 她白着小脸,深深拧眉,像是随时都会吐出来。 她没力气站稳,踉踉跄跄地跌进他怀里,“明修,我难受,我好难受……” 柳明修顾不上太多,将她打横抱起,朝停车场方向走,“乖,我们先回去,回去再说。” - 车停在御城公馆外,路上谢蔷已经吐了好几回,窝在后座沙发里,一直念叨着她这儿难受那儿也难受。 柳明修泊好车,把外套脱了扔副驾驶座上。刚才她在车里呕吐,胃里残余的酒水、蛋糕、饭菜,经过胃酸的发酵,毫无保留地朝他喷来。 他头发身上,无一幸免。 柳明修把她从后座拖出来,一手托着她腰,防止她摔下去,一手把车门关上。 “谢蔷,你现在臭得就跟猪圈里的猪似的。”柳明修说。 她喝醉了没法走路,避免她再吐一次,柳明修也不可能真把她当成屠宰场里的猪一样扛在肩上。 他背着她朝住宅区的方向走,谢蔷趴在他后背上,拿小拳头不停锤他的头。 “坏人!你就是个坏人!我讨厌你!最讨厌你了!” “锤锤锤锤你的狗头!” “坏人!让你交女朋友!让你跟她们牵手!让你跟她们生孩子!” “……” 她那拳头力气说大不大,一轮轮砸下来还是有点儿疼的。 柳明修忍着龇了下牙,架着她的臂弯往上提了提,防止她从后背滑下去。 柳明修说:“你别喝醉了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你说的那些事儿我可一件都没干过啊。” 谢蔷闹了一阵也就没力气闹了,她吐了好几回,人其实不太舒服,眼睛埋在他颈窝里,抽噎了几下,然后又开始断断续续地哭。 眼泪滚烫滚烫,沿着他的颈窝,濡湿了他的衣襟。 “你以为我那两年好过吗?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谢蔷说。 柳明修一愣。 走进电梯,门口缓缓地闭合,狭小的金属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气安静,耳旁女孩子的抽噎声让他心碎。 柳明修低声说:“谢蔷,那两年没有人好过。” - 进到屋内,柳明修帮她脱掉外衣和鞋袜,抱她进卧室。 他头发身上全是她的呕吐物,把她在床上安顿好后,他取了浴巾和换洗的衣服,去浴室冲洗。 从浴室里出来,床上被子是掀开的,谢蔷不在。 柳明修擦头发的手顿了顿,把浴巾扔到一旁,朝客厅方向走,“谢蔷?” 谢蔷蹲在沙发角落里,身体摇摇晃晃的,嘴巴不停在嘀咕着什么。 柳明修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蔷儿,夜晚凉,你不穿鞋就这么往外跑,很容易着凉的。” 谢蔷环抱着双膝,身体摇呀摇,嘀咕地说:“我是一朵小花儿,一朵可爱的小花儿。” 柳明修:“……” 柳明修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是真醉得不轻,吐了好几回都没能清醒过来。 柳明修说:“谢蔷,就你这酒量,学别人喝什么威士忌?” 谢蔷压根没听见他说什么,完全进入忘我模式,执拗地嘀咕:“我是一朵小花儿,全世界最可爱的小花儿。” 临近十一月末的天气,尽管是在南方,夜晚还是有点儿凉的。 落地窗大开着,风呼啦啦地吹进来。 柳明修随手扯过搭在沙发上的外衣,裹在她身上,把她抱起来,“蔷儿,我们先去洗澡好不好?你现在身上很臭,洗完澡你就是全世界最香的小花儿了。” 进了浴室,柳明修把她放在淋浴底下。 他刚洗完澡,身上都是干净的衣物,为了避免等下弄湿,他把衣服脱了,搭在外面的架子上。 柳明修伸手去脱她的外衣,谢蔷立马瞪圆了眼,盯着他道:“呔!哪里来的采花贼!” 柳明修:“……” 柳明修哭笑不得,竟格外有耐心地向她解释:“蔷儿,不脱衣服没办法洗澡的。” 谢蔷望着他,刚刚哭过的关系,她的眼眸呈现出一种近乎水晶般剔透的莹润。 她轻声问:“你是要帮我洗澡么?” 柳明修说:“你现在这样能自己洗吗?” 她眼睫轻轻眨了两眨,似乎也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半晌,谢蔷转过身,“小花儿要自己脱衣服。” 她一件一件脱掉自己的外套,裙衣,内衣和内裤,把自己扒得光光的,然后转回身,目光一转不转地望着他: “小花儿脱完了,你还没有脱。” “……” 她太醉了,醉得仿佛都认不清他是谁了,也把他们之前的爱恨纠缠忘得一干二净。 不由地,柳明修咽下一啖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了一道。 他眸光微深,落在她光洁无掩的身上,嗓音低哑:“蔷儿,你这是在勾引我吗?” 浴室内水雾氤氲,她站在温热水流底下,长发千丝万缕,皮肤白得像是会发光。 她下意识用手臂遮挡身前,垂下眼睫,“小花儿羞羞。” 柳明修牵着她的腕,把她朝自己的方向带近。 “我们蔷儿还会害羞啊,我们蔷儿平时可凶了。” 不知是酒精还是浴室里的温度使然,她脸颊很红,低垂的眼睫轻轻地颤抖。 谢蔷轻声说:“我是小花儿,不是蔷儿。” 柳明修望着她,忽而低笑了声。 他问:“谢蔷,你还能认得出来我是谁吗?” “……” 缓缓地,她抬眸望向他,眸光迷离。 仿佛费尽了思绪,她喃喃地开口:“你是采花贼……是坏人,是王八蛋……” “你是……柳明修。” 柳明修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复,他将她压在墙上,低头靠近她,气息与她咫尺之隔。 “蔷儿,你知道现在我想对你做什么吗?” “做……一个采花贼应该做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谢蔷酒醒了柳明修要完。 第31章 第二天早上醒来,谢蔷头疼得像是要裂开。 她缓缓从床上坐起,阳光透过纱窗,刺得她不禁眯起眼睛。 隐约地,看见客厅里有个人影在晃动。 柳明修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望向她这边,“醒了?过来吃早餐。” 谢蔷:“……” 谢蔷立马就清醒了。 她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吊带睡裙,又看了看同样也是一身睡衣的柳明修。 床上的枕头被子,都有另一个人睡过的折痕。 谢蔷不可置信:“你昨晚在这儿过夜了?” 柳明修放下面碗,摘掉脖子上系挂的围裙,随手搭在椅背。 他说:“就抱着睡了一夜,什么也没干。” 洗漱完,谢蔷在餐桌前坐下,目光一转不转地盯着他。 柳明修神色自若地吃着面条,见她没有动作,抬眸望向她,“怎么不吃?放久了面会糊。” 谢蔷留意到他锁骨与颈脖之间,有一抹淡淡的红痕。 她犹豫问:“昨晚我喝多了?” 柳明修知道她话中意思。 柳明修说:“谢蔷,你知道你喝醉了有多黏人吗?” “……” 顿了顿,谢蔷说:“我不记得了。” 谢蔷以前很少碰酒精一类的制品,唯一一次饮酒的经历还是上初中的时候,误食了同学送的酒心巧克力。 据当时在场同学回忆,两块白兰地夹心的巧克力下肚后,她双颊绯红,连路都走不稳,开始毫无预警地表演徒手到火锅里抓菜,对着镜子划拳,拉着一干人等现场比赛立定跳远。 谢蔷知道自己酒量不是太好,但不知道两杯威士忌就能让她彻底断片儿的地步。 吃完面条,柳明修放下筷子,目光认真:“谢蔷,我没你想的那么无耻。” “……” 谢蔷抿了抿唇,没说话。 介于之前他对她做的事儿,她的确对他说的话抱有怀疑。 柳明修解释道:“昨晚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来,你吐得自己一身都是,我抱你去洗澡,但你拉着我不让我走。” 谢蔷:“……” 谢蔷神情复杂,“我拉着你,不让你走?” 柳明修想她昨晚醉到那个程度,都把自己当成是一朵花儿了,指望她记事儿,不如指望她现在能多听自己几句。 柳明修把衣衫领口扯下来,从脖子到锁骨,再到肩膀往后的地方,全是浅浅淡淡的红印。 他说:“让你给咬的。” 谢蔷:“……” 柳明修望着她,“谢蔷,我是想跟你做,但我不至于在你醉酒的时候趁人之危,那样我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俗话说酒醉三分醒,昨晚谢蔷离开酒店的时候,脑海里还尚存一丝理智。 她隐约记得柳明修起初是在停车场那边,似乎在和谁争吵。她实在晕得厉害,并没有看清对方模样。 后来她踉踉跄跄地跌进他怀里,借着酒意,心里的难过和委屈一下子涌上来,揪着他又哭又闹。 柳明修一直在安抚她,由着她发脾气。 他们好像还提到了池箫。 池箫是柳明修的心结。谢蔷清楚这一点,每当他们吵架,她总会忍不住拿池箫刺激他。 柳明修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脸上,像是在逼问:“昨晚你对我干的那些事儿,你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谢蔷:“……” 谢蔷思绪被拉回来,神情之中透露出一点点的心虚。 她别开脸,低声糯糯地道:“你本来也不是个东西,你不都承认自己是只王八了么?” 柳明修:“……” 柳明修觉得好笑:“谢蔷,这些事儿你倒是记得清楚。” 宿醉头疼,外加胃里还难受着,谢蔷现在没有心思去多考虑其他的事情。 她看了眼墙上的壁钟,记起今天得去医院一趟。 她站起来,“我去换身衣服,晚点还有个地方要去,就不跟你一起回学校了。” - 自从两年前谢正明车祸昏迷,医院每年都要给他进行惯例的体格检查。 无非是检查身体是否有挫伤、裂伤,皮肤色泽是否发生改变,瞳孔大小以及瞳孔对光的反射,肌肉是否有痉挛、强直等等。 从医学角度来说,病患昏迷超过半年时间,能够醒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谢蔷心里清楚这一点。 但就像那时沈文清对她说的,人活在这个世上,总要抱有希望。 医生在里面给谢正明做核磁共振检查,谢蔷站在窗外,轻微地出神。 沈文清朝这边走来,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问:“在想什么?” 谢蔷回过神。 沈文清今天是特地从上海过来的,尽管他不是谢正明的主治医生,这两年有关她的事情,他称得上尽心尽力。 谢蔷摇摇头,“没什么,在想爸爸什么时候能醒来。” - 从医院出来,沈文清请她在外面吃饭。 餐厅在沿江东岸,近窗边的位置,远处高架上车辆川流,桥底江水潺潺。 谢蔷一手拿刀,一手拿叉,缓慢地切着瓷盘里的牛排,整个人都不太在状态。 沈文清说:“你知道吗?听一个人说话,不要听对方说了什么,而是要听对方没说什么。” 谢蔷动作顿住。 沈文清下巴朝她的餐盘扬了扬,“盘子都要给你切穿了。” 谢蔷:“……” 谢蔷悻悻地放下手里的刀叉。 在医院里的时候,她便一直心不在焉。 沈文清问:“怎么,和男朋友吵架了?” “……没有,早就分手了。”谢蔷有些不自在地说。 沈文清笑了下,不徐不缓地道:“从我们心理学的角度上,人为了掩饰自己某种想法和态度,通常会表现出与其完全相反的行为。” “比如说当我们很反感一个人,却要试图阻止这些引起焦虑的念头,于是会产生反向的自我防御机制,从而在见到对方时,表现出一反常态的热情。” “同理,当我们对一个人产生好感,却又掩饰不想让对方知道,就会刻意地假装十分讨厌对方。” 谢蔷:“……” 谢蔷像只被踩着尾巴的猫,险些跳起来,“你说我还喜欢他?!” 沈文清耸耸肩,“我可没说那个‘他’是谁。” 谢蔷:“……” 这下就有点儿不打自招的意味了。 谢蔷肩膀拉耸下来,像是打了一场败仗。 她幽幽地说:“跟你们学心理学的人打交道真没意思,话说不上几句,天就被聊死了。” 沈文清笑起来,“这算是承认了?” 谢蔷望向窗外,目光飘得很远,有些出神地说:“我也不知道。看到他和其他女生在一起,我会觉得不高兴,甚至会很生气。可当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又忍不住想掐死他。” 沈文清说:“他还不知道谢叔叔昏迷的事?” 谢蔷摇摇头,“我还没有告诉他。” 半晌,谢蔷收回目光,问沈文清:“沈哥哥,如果是你的话,你当初也会和我做一样的决定吗?” 沈文清问:“你是指在洛杉矶的时候?” 谢蔷点点头。 沈文清答得认真:“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选择告诉他,和他一起面对,不管这个过程有多困难,多痛苦。” “……”谢蔷垂下眼睫,轻声说,“连你也觉得当初是我做错了吗?” “小蔷,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任何一个人的错。谁也没办法预料那天会下那么大的暴雨,机场外围交通会瘫痪。”沈文清安抚地道。 谁也没办法预料,那天谢正明会为了赶去参加她的比赛,把车开到了高架上,和那辆货车迎面碰上。 谢蔷记起昨晚柳明修对她说,那两年没有人好过。 她深陷自责和痛苦,他在国内一无所知,守着她空口留下的承诺,一点点地从期望,再到失望。 如果她当初选择鼓起勇气,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把事情真相告诉他,整件事的结果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 离开餐厅,沈文清要赶最近一趟航班回上海,和她在门口告别。谢蔷拎着自己的小包包,独自走在回家路上。 晚风吹拂,江面倒映着灯火流光,沿岸高楼一片璀璨。 途径一家音像店,里面正播着由杰奎琳·杜普雷演奏的埃尔加《E小调大提琴协奏曲》。 这位举世无双的英国大提琴演奏家,五岁即展现出过人天赋,十六岁开始职业生涯,从她琴弦上释放的热情与生命,没有哪个大提琴爱好者不会为之折服。 很小的时候,谢蔷就为她的琴声痴迷过一段时间。 谢蔷走到摆放CD的架前,伸手去够最上层那张杜普雷的精选集。 她身高不够,尝试踮脚好几次都没有拿到。 身旁走过来一个人。 对方比她高出许多,轻松便帮她把那张精选集拿下来。 “你是要找这个?” “谢谢。”谢蔷接过CD,抬头望过去。 看清对方的瞬间,她微微愣住,“池箫……?” 作者有话要说:在线呼叫柳大哥。 - 说一声昂,这文应该是不会很长的,当初做大纲的时候就没有打算写很长,算作是自己的一个调剂。 不会BE,目前还没有写过BE的作品,虽然我很喜欢发刀子,但我本质是亲妈(严肃脸 由于昨天请假辽,今天这章给大家发200红包,请大家免费看文~ 第32章 白天柳明修是自己一个人回的学校,谢蔷没跟他说要去哪儿,期间他打了几通电话过去,均提示无人接听。 傍晚放学,柳明修和舒宁杨夏在球场打球,柳明修拾起篮球一轮轮地往球框里投,显然心情不是很好。 舒宁把球传给柳明修,朝站在场边上的慕晚说:“小孩,帮哥哥把水杯拿过来。” 慕晚乖头乖脑地走过去,把杯子递给舒宁。 慕晚年纪较小,站在他们三个一米八几的大男孩当中,不像是同级的学生,倒更像一个初中生。 杨夏好奇问:“这小孩你们从哪儿捡来的?” 舒宁拧开杯子喝了口,拿指腹抹掉唇角水渍,“这小孩想勾引嫂子,让明修给逮着了。” 杨夏啧啧两声,挥了慕晚后脑勺一掌,“小小年纪不学好,嫂子是你能勾引的吗?是你能觊觎的吗?毛长齐了吗就学人勾引嫂子?” 慕晚:“……” 年仅十六岁的慕晚哪里经历过世间险恶,此刻被舒宁和杨夏左右夹攻,对方身高于他而言就像两堵高墙,遮天蔽日。 慕晚耻辱地红了眼眶,替自己辩解道:“我和蔷蔷不是你们想的那种肮脏的关系!我们之间是纯洁的!” 舒宁和杨夏对视一眼,一人一巴掌挥在他脑门上,“还蔷蔷?嫂子的名字是你能喊的吗?给我规规矩矩地喊谢同学!” 慕晚捂着脑袋嗷嗷地哭,古有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今有他慕晚绝不屈服于恶势力之下,他和女神之间的关系是纯洁的,绝不容许任何人污蔑! 柳明修走过来脱下外套,盖在慕晚的脸上,遮掉他聒噪的声音。 柳明修拧眉道:“不打了,她没回我电话,我得去找她。” 今天老刘来得晚,出了校门口,舒宁和杨夏还陪柳明修在外面等了一阵子功夫。 柳明修不断低头查看手机,谢蔷一直没回他消息,也没回他电话。 舒宁看着慕晚蹬着他那辆市值八百块的凤凰牌自行车渐渐行远,随口道:“嫂子身边的狂蜂浪蝶真是太多了,前段时间走了个姓沈的,现在又来了个姓慕的。” 杨夏接话道:“可不是,就嫂子高一时候谈的那个对象,叫什么池……”杨夏一下子没想起来,口吃了好一阵,忽地一拍脑袋: “对,叫池箫的!可难缠了!” “……” 柳明修手上动作滞住。 舒宁察觉柳明修脸色不对,用胳膊肘暗地捅了捅杨夏,压低声说:“你好端端的提池箫做什么?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们三人虽然是发小,但杨夏自幼很听家里安排,算是一群纨绔里面难得的乖宝宝。 当年柳明修怒极把池箫打进医院的事儿,除了他们柳家自己人,就只有舒宁知道。 那时候柳明修以一挑十,力战群混混,顺利把池箫左胸腔底下的三根肋骨打断,赢得这场抱得美人归的历史性关键一战,背后少不了他舒宁帮忙打辅助的功劳。 柳明修从来没把任何情敌放在眼里。 除了池箫。 毕竟那是谢蔷真心喜欢过的人。 舒宁走到柳明修旁边,清了清喉咙,垂眸瞄了眼他手机,试探性地问:“嫂子还没回你电话?” “没。”柳明修熄了屏幕,把手机揣回裤兜,没什么情绪地道,“她说今天有个地方要去,没说是去哪儿。” 有件事儿在舒宁脑子里过了一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柳明修淡淡瞥他一眼,见他欲言又止的,“有话要说?” 舒宁琢磨半会儿,开口道:“池箫回国了。” 柳明修猜到舒宁想说什么。 舒家集团旗下主营的酒店品牌,在全国拥有超过上百家五星级酒店的经营权,外加业内合作的企业,要找个人易如反掌。 这两年他们一直在盯着池箫的行踪。 柳明修说:“那天我带谢蔷去我外婆寿宴,在酒店外碰上他了。” 舒宁倒抽一口凉气,“嫂子见到他了?” “没,她喝多了,那么远的距离,估计没认出来。”柳明修说。 舒宁松了口气,随后反应过来,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舒宁说:“不是,南城那么多家酒店,池箫非得和你们撞在一起?” 柳明修凉笑一声,“是啊,我也觉得太巧了。” 老刘把车开来了,舒家和杨家的司机也紧随其后。 柳明修拉开车门坐进去,舒宁站在外头,猫低腰,隔着车窗对柳明修道:“明修,别说我没提醒你,池箫当年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听我姑丈说,池家这两年混得不太行,原本就是三四流的小企业,现在屁股后头还欠了好几千万的债。” “他这次回国,目的应该没那么简单。” 柳明修静静望着舒宁,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波澜。 半晌,柳明修收回视线,将车窗升起,“他要是敢碰谢蔷,我把他头都给拧下来。” - 毕竟是初恋,当初不得已要分开的时候,谢蔷不是没想过有天能和池箫重遇的情景。 就像陈奕迅在《好久不见》里面唱的:“你会不会突然地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和你坐着聊聊天。” 短短几句歌词,唱出了多少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的心酸。 咖啡厅内,谢蔷和池箫面对面坐着,接过服务生递来的咖啡,谢蔷指尖有点儿颤抖。 她抿了一口,险些被烫到,压抑低咳了几声。 池箫赶紧给她递纸巾。 谢蔷伸手去接,两人指尖微微触碰到,彼此皆是一怔。 谢蔷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轻声说:“谢谢。” 池箫望着她,唇角淡笑:“很久没见了,还担心你会认不出我。” “怎么会,池同学还是和以前一样……”话到一半,“帅气”两个字谢蔷没说出口。 毕竟是当年的班草,学校里多少女生觊觎,谢蔷作为一条货真价实的颜狗,不得不承认池箫这种斯斯文文的长相,全然戳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想想当初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谢蔷心里难免遗憾。 池箫说:“叫池同学太生疏了,还是叫我阿池吧。” 谢蔷点点头,“阿池。”以前读高一的时候,她就是这么喊池箫的。 池箫见谢蔷瘦了许多,担忧地问:“这两年你过得不好吗?” 谢蔷愣了愣,不知道池箫指的是哪一方面。 池箫目光静静落在她的脸上,“柳明修对你不好?” “……” 以前交往不深,谢蔷没想到池箫说话也挺开门见山的。 这两年她的确瘦了,不过和柳明修没多少关系,主要是因为生病。 谢蔷翕了翕唇,“他……” 话音被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桌面手机震动,屏幕上闪烁着柳明修的来电显示。 池箫看见了,问:“晚上你们有约?” “没。”谢蔷把电话划掉了。她没打算让柳明修知道自己和池箫见面,事隔多年,三个人的局面实在尴尬。 她解释说:“我已经和柳明修分手了。” - 出了咖啡厅,池箫是开车过来的,主动提出要送她回去。 车停在御城公馆外,谢蔷解开安全带,对池箫说:“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里面不好停车。” 池箫没坚持,帮她把放在后座的背包拿过来。 下车前,池箫问她:“谢蔷,如果当初我们之间没有柳明修,你会不会还是选择和我在一起?” - 谢蔷没有回答池箫的问题。 很多事情是没有如果的。 就像九岁那年她和柳明修的相遇,他们从小就被双方家族订下的娃娃亲,他们从初中,再到高中,一直以来的纠纠缠缠。 时间久了,会让一个人形成习惯。 谢蔷发现自己竟从来没有想过,如果她的世界没有柳明修,会是什么样子。 谢蔷魂游般走出电梯,在门锁上摁密码。还没按下确认键,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柳明修站在屋内,看着她,“回来了?” 谢蔷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就想骂人。转念记起他既有了这边的门禁,又知道她大门的密码,出现在她家里好像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柳明修稍稍侧开身子,让她进来。 谢蔷在玄关处脱鞋,头也不抬地问:“你好端端的自己家不回,老往我家里跑做什么?” 柳明修脖子上系着围裙,手里还提着一把锅铲,显然刚从厨房出来。 他说:“来给你当厨娘,怕没了我你会饿死。” 谢蔷好笑道:“我是手脚残疾还是怎么了,就不能叫外卖吗?” “你胃能受得了?外头饭馆的东西多重油盐。” 柳明修眼下没工夫管她,刚才厨房里没酱油了,他出来拿,恰巧听见她在门外摁密码。 他转身朝厨房走,谢蔷换好鞋,顺带跟过去瞧一眼。 锅里还在蒸着水蛋,柳明修把锅盖揭开,拿勺子舀了一小勺,放到唇边轻轻吹凉。 他把勺子喂过去,“尝尝,看味道够不够。” 谢蔷就着他的动作,咽下水蛋,小嘴吧唧了几下。 “可以,够味儿了。”她说。 柳明修静静看她半会儿,然后低头吻了吻她的唇。 “嗯,我也觉得够味儿了。” 谢蔷当即送他一记白眼,觉得这人真是半点儿都不能吃亏,给她做个水蛋,非要在她身上讨回点儿甜头。 谢蔷摸了摸平坦的肚皮,问:“还有多久能好?我饿了。” 柳明修看了眼刚冒水蒸气饭锅,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快了,再有十分钟。”他说。 还有十分钟才能好,谢蔷打算先去客厅坐会儿,看看电视。 她才转身,小腿传来一阵抽痛,身体不由朝旁歪倒。 柳明修眼快扶住她,“怎么了这是?” 谢蔷倒抽着气,站都站不稳了,抱怨地说:“今天在外面时间太长了,腿抽筋。” 柳明修直接将她抱起来,朝客厅方向走,“先去沙发上坐着。” 等开饭这十分钟,柳明修去浴室打了盆热水,端到客厅这边。 谢蔷低头给自己揉着腿。柳明修放下水盆,把衣袖挽到小臂上,避免等下弄湿。 他握住她的脚踝,“来,把脚放水里。” 谢蔷顿了顿,看着单膝半跪在地上的柳明修,心里有片刻犹豫。 柳明修抬眸望向她,平静道:“谢蔷,这水里没毒。” 谢蔷:“……” 谢蔷抿了抿唇,局促地别开脸,“我又没这个意思。” 两人平时见面大多是以吵架开头,吵架收尾,难得这样相安无事地共处一室,她反倒觉得无所适从了。 柳明修帮她除掉袜子,把她双脚放进水里,一边给她揉着小腿。 不知道是夜晚软化了人心的防线,还是客厅内的灯光过于柔和,他前额的发丝软软地搭落下来,鼻高唇薄,深深的双眼皮开成扇。 天生一副清冷的长相,此刻却显得异常温柔。 柳明修问:“还疼么?” 谢蔷怔了怔,思绪收拢回来,才意识到自己看了他许久。 她垂下眼睫,轻声说:“不疼了。” 他今晚似乎有心事。 柳明修指腹帮她揉着小腿,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忽开口道:“傍晚时候给你打电话,为什么挂了?” “……” 谢蔷一顿,扶在沙发软垫上的指尖不觉收紧。 柳明修抬眸望向她。 大概是因为吃人嘴软,拿人手软,何况柳明修今晚还亲自帮她洗脚。原先在咖啡厅里挂电话挂得干脆利落,现在竟会觉得心虚。 谢蔷脑袋卡壳,深知柳明修对池箫的芥蒂,今晚那么好的气氛,她并不想吵架。 她支支吾吾地道:“啊……那个……就是……刚好碰上些事儿……” 柳明修直视着她,“谢蔷,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 谢蔷知道自己撒谎技术拙劣,以柳明修的观察能力,肯定能感觉出端倪。他这话一出,她心底便虚得更加厉害。 她忽地抬脚,把盆子里的水撩他脸上,“啊!腿又抽筋了!怎么办?” 被洗脚水迎面泼中的柳明修:“……” 柳明修闭着眼,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谢蔷,你要想我喝你的洗脚水就直说,犯不着这么拐弯抹角的。” 谢蔷装得委屈巴巴的,软着声道:“才没有,是真抽筋了。” 柳明修侧身去拿茶几上的纸巾。谢蔷坐在沙发上,一颗心怦怦跳,生怕他看出些什么。 厨房里传来饭锅跳闸的声音,柳明修看了眼墙上挂钟,还没来得及动作,谢蔷便推着他肩膀,催促道: “饭好了,你快去端,我都快饿死了!” 柳明修:“……” 柳明修被她硬生生推着朝厨房走,没给他任何回话和反应的空间。 柳明修微微皱眉,“谢蔷,你……” 沙发上的手机毫无预警地响起。 有时候吧,女人在这方面的直觉准得可怕。 下车前池箫让她新添了他的手机号码,她想着好歹是老同学,就没拒绝。 平时这个点数,根本没人会找她。 谢蔷心里咯噔一声。 柳明修顺着手机铃声望过去,还没看清屏幕,脖子忽然被一双手臂环住。 “啊,你嘴巴上有东西!” 谢蔷把他拉向自己,踮起脚尖,仰头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洗脚水好甜。 第33章 连柳明修自己都忘了,谢蔷上一回主动亲吻他是在什么时候。 女孩柔软的唇瓣贴上来,彼此间的气息拉至无限近的距离,就着头顶洒落下来的灯光,她的眼睫又长又翘,根根分明。 眸光与他相视,慌乱,又有些心虚。 柳明修闭上了眼睛。 他抱着她,将她压在墙壁,低头辗转地亲吻她,感觉她微微颤抖的呼吸。 “唔……柳明修……”谢蔷一心只想着转移视线,不想他会吻得这样动情,惊愕地睁大了眼。 唇舌交缠间,他抱得她愈紧,低喃地说:“谢蔷,这回是你主动招惹我的。” 沙发上的手机还在不停地震响,此刻却已无人顾及;气息丝丝缕缕地交递着,他比她高出许多,接吻时要稍弯低腰,迎合她的唇。 直到她脸颊憋得通红,快要喘不过气了,他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她。 谢蔷嘴巴都被亲肿了,愤愤地瞪他:“柳明修!” 柳明修眼里染上薄笑,指腹抹了下她的唇,凑上去吻了吻她的眼睛,“我去端菜,你先到餐厅等我。” 趁着柳明修进厨房,谢蔷飞快抄起沙发上的手机,出去阳台。 电话接通,谢蔷一颗心还在怦怦狂跳,不知道是因为刚才接吻的关系,还是潜意识里为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感到心虚。 “池箫?”她轻声问。 “嗯,是我。”电话那头里的人说,“怎么这么久才接?” “嗯……刚才不太方便。”谢蔷回头看了眼厨房方向,柳明修背对着她,没留意这头。她问:“你找我有事儿?” 池箫说:“下车前忘了问,我有个朋友送了我两张柏林爱乐乐团音乐会的门票,你有兴趣一起去听吗?” 谢蔷满门心思都在厨房里的人身上,没留神池箫说了什么。 见她迟迟没回应,池箫问:“谢蔷?” “……” 谢蔷见柳明修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四处在寻她。 谢蔷匆忙回神,对电话里的人说:“不好意思,我这边还有点事儿,先挂了。” 挂断电话,谢蔷从阳台进来,把落地窗合上。 柳明修放下东西,挑眉看她:“偷偷摸摸的在干什么呢?” 他话里没有打探的意思,她心底却虚得厉害。 “哪、哪有!”谢蔷把手机揣衣兜,朝沙发方向走,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开,“有什么菜?好香。” 两人没去餐厅,就在客厅沙发上坐着,边看电视边吃。 柳明修把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夹菜喂她。 期间谢蔷手机又响了好几次,隔着衣料,柳明修感觉她手机在震。 他喂了一勺水蛋给她,提醒道:“你手机响了。” 她怕池箫再打电话过来,特地把手机调了震动。 谢蔷被水蛋呛到,捂着嘴用力咳了几下。 柳明修拧眉,抽纸巾给她擦嘴,“那么急做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谢蔷摆摆手,努力转移话题:“我觉得这个剧挺好看的!” 柳明修望了眼电视。 正在播晚间新闻联播。 “……” 谢蔷神情定定,看得专注投入,全然把衣兜里震响的手机抛在脑后。 柳明修放下筷子,愈发觉得她今晚哪里有些不太对。 他问:“不接电话?我看一直在响,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没,就是普通的骚扰电话。挂了老打过来,挺烦人的。”谢蔷解释说。 - 接电话是不可能接的,绝对不可能当着柳明修的面儿接的。 虽说谢蔷平时总拿池箫刺激他,但这只存在于两人争吵的时候,她又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闲着没事非要找架吵做什么?还是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睡前,谢蔷坐在床边吃药,她仰头把药片咽下去,身后忽地被人抱住。 柳明修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碎发微濡,身上还有沐浴露淡淡的清香。 他偏头亲吻她,谢蔷没避开。 柳明修问:“这是什么?” 他已经知道她那两年生病的事,谢蔷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况且那日和沈文清谈过,她想,她也许应该试着更多地向他敞开心扉。 “这个是抗抑郁的,因为服药时间太长,怕一下子断掉会产生不良反应;这个是助睡眠的,这个是改善食欲的……”谢蔷向他一瓶瓶解释药物作用。 柳明修看着她每晚都要吃那么多的药,不由觉得心疼。 他收紧了环在她腰上的手,将她更多地拢进自己怀里,“这些药要吃到什么时候?” “快了。”谢蔷把最后一片药咽下去,有点儿苦。她微微拧眉,“等月底复查,如果没发现其他问题,就可以完全停药了。” 谢蔷放下水杯,柳明修握着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面向他。 柳明修望着她,“你还没告诉我原因。” 她为什么会生这样严重的病,为什么会放弃大提琴。 他知道那两年她离开是身不由己,可她尚未对他彻底地坦白。 月光从窗外泻进来,镀在他清冷而认真的面容。 谢蔷下意识蜷起指尖,紧紧揪着床单;她神情中有一丝慌乱,退缩,对自己的不确信和犹豫。 她轻声道:“我还没有想好……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 柳明修目光在她脸上流淌片刻,忽问:“谢蔷,你该不会真的背着我在外头有了哪个野男人吧?” “……” 谢蔷一顿,立马炸了毛,“当然不是!” 看她急冲冲的模样,柳明修无形松了口气。 甚至,还觉得有些小开心。 柳明修唇角稍弯,“也是,这个世界还有哪个男人能比得上我柳明修?又帅,又有钱,还懂乐理,我简直太完美了……” 谢蔷:“……” 谢蔷觉得就不能给这人一点点阳光,否则转眼就能给你开出一片花圃来。 谢蔷正准备嘲讽几句,打压打压他的势头。话还没出口呢,柳明修朝她凑近,低头吻住了她。 这回谢蔷没抗拒,甚至连象征性的几下挣扎都没有。大概是他身上的味道太好闻,她一时起了色心,也想和他一起扒光光了在床上滚来滚去。 她娇吟着,任由他将她翻来覆去,召唤山洪暴雨,夜晚静谧,交织着彼此急促的呼吸,连床板摇晃的声音都格外动听。 - 隔日醒来,自然又是腰酸背痛。 清晨的阳光照进卧室,木地板上散落着两人的衣物,套子零零散散地洒了几处,两人相拥着裹在被窝里,她细细的胳膊勾着他的脖子,肤白光洁。 柳明修指尖绕着她颈后打转,故意逗她。 谢蔷拍掉他的手,卷着被子翻了个身,“柳明修,我劝你见好就收。” 柳明修追上去,从身后拥住她,唇瓣贴着她的耳,“蔷儿,我们重新开始吧,好不好?” - 谢蔷没立马答应他。 主要是她这人记仇,他故意找女朋友气她的事儿她还没忘呢,时刻牢记在小本本上,他想趁着床上功夫迷惑她,没那么容易。 还有就是,她比谁都清楚柳明修的脾性,这人心高气傲,从小想要得到什么太过容易,一概不把旁人放在眼里。 太容易从了他,她谢蔷以后还有话语权可言吗? 早上谢蔷在镜前换衣服,由着柳明修对她百般殷勤,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她面上爱理不理,心情却是很不错。 柳明修手从身后绕过来,替她系衣扣,讨好道:“蔷儿,你今天好漂亮。” 谢蔷无动于衷,他帮她系衣扣,她便自己梳头发。 “难道我只有今天漂亮吗?” “你每天都漂亮,今天特别漂亮。” “我和安妮·海瑟薇比谁漂亮?” “……” 顿了一秒,柳明修虔诚地说:“蔷儿漂亮。” 谢蔷回头甩他一个眼神,她心知男人这种狗东西为了追求和讨好什么昧着良心的话都能说得出来。但不可否认,她相当受用。 谢蔷打开他落在身前的手,自己系领口衣扣。 对照镜子,谢蔷望着自己平坦的前身,忽地叹了口气:“可安妮·海瑟薇比我大得多了。” 柳明修:“……” 谢蔷伤心地道:“那时候不还有个人跟我说过,我这叫什么小荷才露尖尖角,他练出点儿胸肌都能比我的大。” 柳明修:“……” 他柳明修都哄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能临阵退缩吗?他不能。 舔狗舔到最后会不会一无所有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不继续舔着他就什么都没有。 柳明修上前一步,深情地拥住她,用感天动地的语气说:“蔷儿,我就喜欢小的,你越小我越喜欢,就算你只是吐鲁番盆地我也喜欢。” 谢蔷:“……” 谢蔷面无表情,一巴掌挥在他脸上。 - 上午谢蔷和柳明修一起回的学校,老刘把车停在路边,谢蔷先从车里出来,柳明修在身后护着她。 舒宁和杨夏刚进校门,余光看见外头两个熟悉的身影。 柳明修牵着谢蔷往里走,丝毫不顾及旁人的眼光,偶尔偏头与她温声几句,脸上鲜红的巴掌印瞬间照亮了天空。 舒宁:“……” 杨夏:“……” 舒宁和杨夏相视一眼,觉得有情况,脚下步子打了个弯,不约而同地朝他们走去。 在家里柳明修提出要跟她和好,可她还没答应他呢,谢蔷对柳明修这种牵着她走在校园里,明目张胆地宣誓主权的行为表示不满和抗议。 她用力挣着手腕,怒瞪他:“柳明修,你给我松开!” 柳明修如若无闻,牢牢牵着她,有理有据地说:“蔷儿,这学校那么大,我不牵着你点儿,担心你走丢了。” 谢蔷:“……” 谢蔷觉得好笑:“我是第一天来上学吗?从校门口到教学楼就一条直线,我还能走丢了?” 舒宁走过来,目光落在他们二人牵在一起的手,“稀奇啊,你们这是和好了?” 杨夏也说:“是啊,你们第七十八次分手终于复合成功了?” 谢蔷趁柳明修不备,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理了理背包肩带道:“你们先聊,我就先回课室了。” - 高三月考,一整个白天的时间都被各科考试占满,上午语文,下午数学,谢蔷和柳明修不在同一个考场,想要碰面有些困难。 中午吃饭,柳明修提前给她发了消息,说是在饭堂等,他又临时被老师叫去,直到午休结束才回来。 那时候谢蔷已经进了考场,准备下午的考试了。 数学是她强项,120分钟的考试时间,谢蔷只花了100分钟便交卷。 从考场出来,教学楼外的长廊安静,大多数学生还在里面对着试卷飞快演算。谢蔷将书包随意甩在肩上,从裤兜摸出手机,按下开机。 屏幕短暂的系统画面过后,推送进来一条微信消息。 看时间,是柳明修进考场前一刻发来的: 【考完试出来等我,晚上一起回去。】 这会儿谢蔷已经到了校门口。 学校保安认得她,提前为她开了校门。 谢蔷在路边停住脚步,垂眸望着屏幕,飞快敲键盘回复: 【好,我在校门口。】 准备按下“发送”时,谢蔷指尖顿住。 ——不对,这样会不会显得她太好说话了? ——早上她还说得考虑考虑呢,这么快就答应跟他一起回去,不就等于变相应了他想和好的要求吗? ——不行,她不能这么快让他得逞,得吊着他,好好折磨他一阵。 谢蔷逐个逐个把刚才敲出来的字删除,重新编辑回复: 【不知道晚上有没有空,晚上再说吧。】 【你也知道我事情好多的,在考场碰到晚晚,他还约我一起去跑步呢。】 【除了晚晚,我还有日日,天天,朝朝和暮暮想约我呢。】 …… 一段话打完了又删,删完了又打,始终没找到合适的。 她折磨他归折磨他,总把毫不相关的人扯进来,只会让他们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 想了想,谢蔷还是把那些话都删除了,高傲冷淡地回了句: 【哦,我看看心情,再决定要不要等你。】 点完发送,谢蔷把手机揣回衣兜。 傍晚时分,马路上车流不息,远处商业街灯光亮起,一盏一盏地延伸至远方,在将暗未暗的暮色中,犹如星火流萤般浮动。 她两手插兜,随意倚在路灯柱子,望向校门口双双对对出来的学生。 偶尔低眸瞧一眼腕表,心里碎碎念着柳明修怎么还不出来,是不是昨晚纵过了,把数学公式全都给纵掉了。 他要是考不了满分,拿不到年级第一,怎么配做她谢蔷的男人? 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考场最后一道铃声打响,高三那边的教学楼由寂静重新恢复骚动。 楼里涌出来一大波学生,谢蔷稍稍站直身,伸长脑袋朝里望。 没见到柳明修。 谢蔷微微拧眉,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她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不是没人接,而是直接提示关机。 谢蔷气不打一处出,好歹她诚心诚意地站在外头等了二十来分钟,他主动约的她,竟然不守时。 谢蔷点开柳明修的微信,正准备长篇敲上几百字小论文,控诉这人毫无诚意的求和,并且盖棺定论,让他以后都离她远点儿,她绝对不会接受他的示好。 她掐着手机键盘噼里啪啦地发泄,不远处车灯晃过视线,随后,跟前停下一辆轿车。 车窗摇下,池箫坐在驾驶座上,朝她淡笑:“这么巧,又在这里碰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巧你个头哦。 第34章 谢蔷也觉得挺巧。 高一那年和池箫分开得仓促,后来只知道他出了国,具体却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两人有三年时间没再联系,池箫应该不知道她回来长松就读的事。 池箫坐在车里问:“既然碰见了,要不要顺道一起吃个晚饭?” 谢蔷顿了顿,下意识回头朝教学楼的方向望。 依然没看见柳明修的身影。 池箫问:“怎么了,晚上有约?” “没。”谢蔷心里赌气,明明是他主动约她的,他却不守时,电话也不接。 她拉开车门坐进去,“去吧,反正我也饿了。” 轿车滑入大马路,池箫见谢蔷一直心不在焉地刷手机,似乎在等谁的消息,心情不是太好。 池箫抹着方向盘打了个弯,朝滨江路的方向驶,准备带她去她以前最喜欢吃的那家泰国菜。 池箫说:“今天刚好来找朋友办事儿,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谢蔷目光直盯着手机,心里碎碎念一百万遍柳明修这个王八蛋怎么还不回她消息,是不是又跟哪个女朋友风流快活去了。气得想从屏幕这头穿过去把他掐死。 池箫侧眸看她一眼,“谢蔷?” “……” 谢蔷才反应过来。 谢蔷报复性地按了关机,决心等下让柳明修找不到她。 她说:“嗯,是挺巧的。” 池箫没在意谢蔷不悦的脸色,自顾自地说:“那两年我去了加拿大,没想过回来还能再碰上你。有时候缘分这事儿,真的挺奇妙的。” 谢蔷略微惊异,“原来你去了加拿大?”她还真不知道。 池箫淡淡笑了下,“离开太仓促,都没能好好跟你说。” 高一两人交往没几天,就遭到柳谢两家棒打鸳鸯,谢蔷还没回过神来呢,池箫便莫名消失了一段时间。 再后来,听说他出了国,去了很远的地方。 毕竟是初恋,年少叛逆心又重,谢蔷不是没想过要去找池箫,只是迫于家族压力,她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 和池箫分手后,她也确实难过了很久。 提及往事,内心难免有些感怀。 谢蔷遥遥望着车窗外,轻声道:“是啊,那时候太突然了,连声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轿车停在餐厅门口。 池箫泊好车,用余光打量谢蔷的侧脸。 看起来,还对他余情未了。 他取出车匙,下了车,绕去副驾驶那头替她开门,“走吧,今晚我们好好聚聚。” - 从学校出来,柳明修没见到谢蔷的身影。 他手机没电了。考试一结束,又被老师叫走,帮着处理明天考试安排,一直拖到现在才放人。 谢蔷离开得早,他去考场也没找到人。 老刘老早在校外等他。 柳明修拉开车门,坐进去,对老刘说:“有充电器么?拿给我用一下。” 老刘把充电器递过去。 柳明修连上数据线,等不及充了几分钟,按下开机。 屏幕短暂闪烁后,机身震动,一连串地弹出来几条微信消息。 最上面是他发给她的:【考完试出来等我,今晚一起回去。】 下午五点十分。 谢蔷回复他:【哦,我看看心情,再决定要不要等你。】 那时候他还在考场里。 五点三十分,考试结束,谢蔷又给他发了一条: 【柳明修,你是不是昨晚纵过了?这么简单的题也要做那么久?你快点儿,我在外面站得累死了。】 五点三十五分。 谢蔷:【柳明修,我再等你五分钟,还不来我就走了。】 五点三十七分。 谢蔷:【你居然关机不接我电话????】 五点三十八分。 谢蔷:【柳明修,你好样的,你真是好样的。】 五点四十分。 谢蔷:【王八蛋,这辈子都不要指望我会跟你和好!!!!】 …… 柳明修一条条读完,隔着屏幕深刻感受到了谢蔷从五点三十分钟开始,到五点四十分这段时间不断叠加的怒气值。 柳明修看了眼腕表。 现在五点四十二分。 “……” 他只是迟来了两分钟,有种错过了一个亿的感觉。 柳明修绷着脸给谢蔷拨电话,没拨通。 那头提示关机。 “……” 也是,能这么轻易原谅他的,就不是她谢蔷了。 柳明修扯了扯衣领,心情烦躁。早上好不容易把人哄得好好的,这会儿又一夜回到解放前。 谢蔷多难哄他不是不知道,看来还是趁着市场没关门,赶忙去买一斤榴莲,今晚跪给她看算了。 老刘从后视镜里小心翼翼地打探柳明修的脸色,他眉心紧拧,显然心情十分不爽快。 能让柳明修那么紧张在意的,除了谢家那位小姐,还能有谁。 老刘询问:“您是要找谢小姐吗?” “嗯,原本今晚约好要跟她一起回去。”柳明修拧眉道。 老刘顿了下,犹疑问:“您和谢小姐约好了?” 柳明修还在心里琢磨着到底是跪榴莲,还是直接把花瓶砸碎了跪瓷片比较有效果。 要不然就再学几声狗叫。 不知道王八会不会叫,不然他也能学。 老刘从前头递来一支手机。 “谢小姐上了这辆车,我看开车的是个很年轻的男生。以为是谢小姐的朋友,就没去阻拦。” 老刘为柳家工作久了,清楚柳明修的脾气。以往别说是异性想靠近谢蔷,就是想和谢蔷多说几句话,柳明修也不见得会乐意。 老刘来得早,见到谢蔷跟车里的人有交流,觉得他们应该是旧识。他不清楚情况,也不好去多说。 但老刘长了个心,把对方的车牌号拍了下来。 柳明修盯着屏幕上的照片,眉心拧得更深。 是辆马路上常见的宝马3系。 谢蔷站在路边,稍俯低身,和车内的人交谈。 傍晚天色昏暗,难以辨清模样,柳明修凭借着照片中半张脸的轮廓,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人。 柳明修低骂了一句。 他摔了手机,抬头对老刘道:“你现在就去查,池箫把她带到哪儿去了?!” - 服务生引他们到近窗边的位置坐下。 这地方临近江岸,夜晚灯火通明,珠江上游轮不息,一波游客上去,又一波游客从上面下来。 配着餐厅内异域风情的音乐小调,浪漫气氛十足,很受现下年轻情侣的青睐。 高一他们第一次约会,来的就是这家餐厅。 池箫按照她以前的口味点了几道菜,又询问她意见。 谢蔷刚坐下,便忍不住打开手机,查看未读消息。 柳明修的来电在屏幕上闪烁。 谢蔷心里哼哼。 这人可总算反应过来了,还说要跟她和好,一点儿诚意都没。又是迟到,又是不接她电话。 池箫在对面喊她:“谢蔷?” 谢蔷顿了顿,把手机屏幕翻过去,扣在桌面,由着它一直震。 她没留心池箫说了什么。 “怎么了?”她问。 池箫看了眼她不断震动的手机,问:“有人找你?” 谢蔷悠然地捋着头发,心情显然好了不少。但她是绝对不会理柳明修的,就是要看他跳脚,把他气死。 “哦,没什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谢蔷微微笑说。 池箫把菜单推到她面前,“你看看,想吃些什么?” 泰国菜口味偏重,大多以咖喱芝士为主,又酸又辣,她年轻时候爱吃。现在大了几岁,好歹是个中年少女了,肠胃受不了。 谢蔷见池箫已点了不少。 她合上菜单,递给服务生,“这样就可以了,谢谢。” 先上的是泰式咖喱虾,谢蔷尝了一只,当即被辣得胃疼。 她悻悻放下筷子,捧起果汁喝了一口。 池箫没察觉她口味变了。 他说:“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约会,就是来的这家餐厅。” 谢蔷被呛了一道。 她咳嗽着,放下杯子。 “是、是吗?” 池箫朝她温淡地笑了笑,“嗯,当时在这家餐厅后面的小树林,我们还……” “……” 谢蔷又被呛了一道,咳得更厉害。 池箫不提还好,一提她就想起来了。 高一她和池箫牵手成功没两天,正值情浓时,学着偶像剧里的小情侣,想找个幽静无人的地方互诉一下衷肠,顺带再把自己的初吻送出去。 就在这家餐厅后头的小树林,她犹记得那夜月明星稀,风清意凉,是个和恋人你侬我侬的好时机。 她眼睛闭上了,脚尖踮起来了,就等着池箫低头吻下。 结果她没等来池箫,等来了柳明修。 她当场被柳明修拽走,一路回到她家楼下的巷角,被柳明修摁着就是一顿亲。 咬破了嘴唇,吮破了舌头,掺杂着粗鲁的血腥味儿。 直到她差点儿被亲到断气,柳明修才松开她。 那就是她的初吻。 一点儿都不浪漫,一点儿都不值得回忆。 谢蔷面无表情地抽出一张纸巾,擦干净唇角,把纸巾拧成细长的一小股,想象成是柳明修的脖子。 嘎吱。 拧成两半。 谢蔷扔下手纸,回以池箫淡笑:“嗯,我还记得,真是印象深刻啊。” 谢蔷一句话就让池箫有了信心。 她果然是对他余情未了的。 池箫说:“那时候如果不是因为柳明修,我们还……” 桌上手机仍在震。 谢蔷在气头上,没打算接柳明修的电话。 她直接掐了来电,看也不看,把手机扔包里。 服务生又上了几道菜,全是酸辣口味,谢蔷随意吃了几筷子,实在受不了,便闷头不断喝果汁。 池箫终于发现她不太喜欢今晚的菜式。 池箫说:“我记得这些都是你以前爱吃的菜。” 谢蔷猛地喝了大半杯果汁,觉得脑袋有些发晕。这里面有酒精的成分。 她放下杯子,“嗯,这两年吃得比较清淡。” 池箫问:“现在都爱吃什么?下回带你去。” “清蒸鲈鱼,蒜蓉粉丝扇贝,糖醋小排,蒜苗炒猪腰……”谢蔷回忆道。脑海里又莫名晃过某个人的脸。 她微微拧眉,“你要带我去的话……” 可能还真带不了。 都是柳明修的拿手名菜。 她以前吃不惯这么清淡的,后来给柳明修养叼了。虽说都是粤菜里常见的菜式,但换一个厨师,就是和他做的味道不一样。 一顿饭吃到末尾,谢蔷已经有些晕头了。那果汁越喝越醉,入口是橙子味儿的,含酒,浓度应该不高。 但她实在不胜酒力。 站起身,谢蔷脚下不稳,整个人朝旁侧歪倒。 池箫眼快扶住她,顺势将她带进怀里,“对不起,忘了你不能喝酒,刚才应该给你点纯果汁的。” 谢蔷脑子里晕晕乎乎,根本分辨不清池箫在说什么,由着他带她朝外走。 已近夜晚八点的光景,江边来往行人不少,池箫半抱着她,她醉倒在他怀里。 在外人眼里,他们就像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侣。 池箫拉开车门,把谢蔷塞进后座,谢蔷意识尚存一丝清醒,本能地挣扎:“你要带我去哪儿?放开我!” 池箫神情幽暗,低声说:“如果当初没有柳明修,我们应该还是会在一起的。这一切都是柳明修的错。” 谢蔷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只听见柳明修的名字。 她挣扎着,推攘池箫的肩膀,“你别碰我……明修……明修……” “谢蔷,明明是我们先在一起的,你是喜欢我的,柳明修他就是个屁!” 池箫伸手想触摸她的脸,快要碰到时,一道刺目车灯迎面打来。 轮胎急刹的声音划破耳膜。 池箫下意识眯起眼睛。 不远处急停了一辆保时捷。 有人从车里下来。 下一秒,池箫只觉眼前拳风扫过,还没来得及看清,鼻梁上便炸开一阵剧烈的痛。 鼻血当即就流了下来。 柳明修提起他的衣领,一拳重重砸在他的脸上,“我他妈警告过你,让你离她远点儿!”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没有啥白莲花女配,白莲草男配倒是有一个(。 第35章 谢蔷原本脑袋还晕着,没想到柳明修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拎着池箫的衣领一拳砸下去,池箫当即痛叫,整个人瘫跪在地上,鼻血流了他一身都是。 柳明修一拳接一拳地朝他脸上砸,没留丝毫余力。 谢蔷吓得立刻酒醒了,匆忙从车里出来,拽住柳明修的手臂,“柳明修!你干吗?!” 池箫连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满脸是血,衣领被柳明修提在半空,急促地喘着气,表情惊恐。 柳明修一拳下去,池箫脑袋被砸得歪去侧面。 “柳明修!”谢蔷不可置信地大叫。 “我他妈警告过你,让你别碰她!”柳明修红了眼,伸手掐住池箫的脖子,声音发颤,“当年的教训还不够是吗?那三根肋骨我可以让你再断一次。” “柳明修……是你插足我们之间的感情……咳……”池箫跪在地上,快要喘不过气,脸色憋得青紫。 柳明修没有放手的意思。 谢蔷急得在旁边拼命拉扯他,“柳明修!你松开!你这样会把人打死的!” 夜晚八点,江边来往行人不少。 他们这头动静太大,没一会儿周边便多了一群人围观。 低声私议,指指点点。 谢蔷从来没见过柳明修这副模样,以往想接近她的男生不少,柳明修最多是去警告几句,没动过真格。 她知道柳明修一直对池箫心有芥蒂,却不想他上来就对人动手。 谢蔷怕再这样下去真会闹出人命,用力推开他,“柳明修!你再这样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她喝了酒,力气有些使不上来,更别说柳明修的身高和力量比她超出许多。她拳头打在他身上,不痛不痒。 柳明修还是松了手。 纯粹是因为她那句“以后再也不理你”的警告。 池箫瞬间瘫下去,跪坐着大口大口地喘气。 谢蔷吓得不轻,大力推了柳明修一把,怒道:“你到底要干吗?!” 柳明修朝后踉跄几步,对上谢蔷发红的眼。 他偏头,沉声对地上的人说:“池箫,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后果自负。” 说完,柳明修攥住谢蔷的腕,拉着她往保时捷的方向走。 他力气很大,谢蔷挣不开。 柳明修将她塞进后座,自己也坐进去,合上车门,对老刘道:“开车,回她住处。” 轿车缓缓驶入马路。 夜晚路灯一晃一晃,划过昏暗车内,柳明修绷着一张脸,怒意未消。 谢蔷也气。 她试图把手腕从他掌心挣出,“柳明修!你松开我!你松开!” 她叫得声音都破了。 柳明修只是攥得更紧,将她往怀里一带,一手束住她手腕,一手握住她的肩,牢牢将她圈在怀里。 “谢蔷,我现在心情不是很好,你最好听我的,乖一点儿。” 要是会乖乖听话的就不是谢蔷了。 谢蔷抬起他的手,朝他手背用力咬下去! 血腥味霎时蔓延开。 柳明修无动于衷。 他望着她,“这一口你是为了池箫咬的?” “你太过分了!”谢蔷红着眼说。 柳明修忽地冷笑。 “我过分?”柳明修目光幽幽地流淌在她的脸,仿佛被惹怒到了极点,面上反而呈现出一种叫人如坠冰窟的幽冷。 他不顾自己流血的手,扣着她的后脑压向自己,“谢蔷,我还能更过分,你不知道吗?” 车停在楼下。 柳明修连让谢蔷下地的机会都没给,抱着她下了车,径直上楼,谢蔷在他怀里挣扎,大叫,双脚拼命踢蹬,柳明修没有松开半分。 进了屋,柳明修将她扔到沙发上。 他身躯覆上去,低头堵住了她的嘴。 那张嘴又软又小,娇柔如玫瑰,让他依依不舍,每回只想百尝千品,不管那里面是蜜是毒,他都心甘情愿; 他撬开她的齿关,不想听到从这张嘴中听见任何骂他的话,她挣扎,他便压得更紧,如同在报复她今夜醉倒在其他男人的怀中; 谢蔷咬破了他的唇,闹到这个份儿上,她早已没了醉意,只知道今晚的柳明修如同被彻底惹毛的狮子,要将她整个儿撕吞入腹。 “柳明修……!”谢蔷连喘气的空隙都没有,想偏头逃开,他很快便追上来。紧紧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更多地迎合他的吻。 谢蔷脑海里竟感到一丝恐惧。 他的吻开始细密地向下游移,从她的嘴唇,下巴,颈脖……校服衣料被撕开,露出她光洁的肩膀。 柳明修没有犹豫,低头用力咬了下去。 “啊——!”谢蔷痛得大叫,眼泪花儿瞬间往外涌。 柳明修唇齿在她肩头磨着,吮着,留下一圈深深的齿印。但是还不够,他恨不得把自己刻在她的骨头里。 柳明修说:“谢蔷,你要是和池箫在一起,我们就彻底完了。” - 柳明修没有碰她。 上次他一时失控,伤害了她,柳明修心里不是没有后悔。今夜情况不同,他和池箫之间的芥蒂不是一日两日,她明明知道,却还私下和他相约。 他不用力咬她一口,让她牢牢记住,他咽不下这口气。 柳明修冲洗完出来,谢蔷还穿着那一身被撕破的校服,抱膝坐在床头,低低啜泣。 他拿了医药箱,走到床边坐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对她说:“过来。” 谢蔷没有理会他。 双臂环抱着双膝,朝他反方向缩了缩身子,一整团蜷在角落里,抗议般哭得更大声。 她两眼红得像只兔子,眼泪吧嗒吧嗒往下砸。 柳明修坐过去,拽着她的手臂,把她拎到怀里来。 谢蔷想挣扎。 柳明修搂紧了她。 “柳明修,你就是个王八蛋!”谢蔷流着泪,哽咽地说。 她肩头的伤口还在流血。 整整齐齐,一圈儿鲜明的牙印。 柳明修拿棉棒沾了碘酒,给她伤口消毒,语气很淡:“谢蔷,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咱俩扯平了。” “嘶——”谢蔷疼得眼泪直往外冒,哭嚎地喊,“轻点儿!我都要疼死了!” 她本来就娇气,平时让护士戳个针都能嗷嗷叫上老半天。 何况还是被他硬生生啃成这样儿。 柳明修没再用碘酒。 他低下头,唇瓣覆在她伤处,温软舌头扫过去。 柳明修觉得他可能是得了种什么病。 和她接吻时觉得她口水是甜的。 现在唇瓣覆在她的伤口,觉得她血液也是甜的。 入心入肺,入神着迷,巴不得把命都交给她。 “我也疼。”柳明修说。 晚上谢蔷没让柳明修到床上睡觉。 她拿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用后背对着他;柳明修躺在床边的地板上,没有枕头,也没有被子。 黑暗中,谢蔷说:“要是留疤了,我以后都不会原谅你。” “伤口那么深,一定会留疤的。”柳明修枕在自己的小臂,望着天花板的方向,“让你长点儿记性。” 下一秒,一只枕头从上空飞过来,不偏不倚地砸中他的脸。 谢蔷咬牙切齿:“柳明修,你给我滚,马上滚。” “谢蔷,我爱你。”柳明修问非所答。 - 第二天早上醒来,卧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柳明修已经不在。 谢蔷抱着被子,缓缓坐起身,看了眼床头的闹钟。 十点三十分。 今天还有英语和理综两科要考,看这时间,她估计是赶不上了。 谢蔷并没有很在意学校考试,在洛杉矶休养那两年,她仍然有跟随老师补习学业。回国读高三,只是把当初学过的知识又重新学一遍。 站在镜前洗漱,谢蔷连端个杯子都觉得肩膀疼。 她把衣领扯下来,看着肩头那一圈深深紫紫的牙印,还凝着半涸的血痂。昨天柳明修是真没留力气,非要在她身上留下点儿有关于他的东西。 让她以后一看见这圈牙印,就避不可免地会想起他。 谢蔷在心里骂了柳明修一千八百回,吐掉嘴里的泡沫,拿毛巾擦了把脸,转身朝外走。 客厅餐桌上放着一份早餐。 小笼包,水晶虾饺,炸云吞,酱萝卜糕,全都是她爱吃的茶点。 用保温盒装着,她手背触上去时,还能感觉到余温。 旁边电视遥控器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记得吃。】 是柳明修的笔迹。 谢蔷面无表情地将那张纸揉作一团,随手抛进垃圾桶里。 “咬得我那么疼,现在一份早餐就想哄我,门儿都没有!”谢蔷愤愤地道。 她回卧室换衣服,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 是市内医院的来电。 那头说:“你好,是谢小姐吗?这里是市医院,请问你认识一位叫池箫的先生吗?” - 谢蔷匆匆赶到医院,才知道昨天他们走后池箫就昏过去了,餐厅经理报了警,让120给拉走的。 池箫父母都在国外,在本市没有熟悉的亲戚,手机置顶联系人存的是她的号码。 谢蔷拉住一名护士,对方说池箫现在刚从手术室出来,麻醉还没过,人在病房里躺着。 是旧伤复发。 护士还告诉她,池箫肋骨曾经断过,因为当时休养得不好,只要受到外力冲突,很容易发生陈旧性骨折。 谢蔷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昨晚她喝了酒,脑袋晕晕乎乎,又被柳明修吓得不轻。她知道柳明修那一拳拳下去用了全力,除了打在池箫脸上,她记不清柳明修有没有和池箫相互推攘过。 进到病房,池箫将将转醒。 看见她,池箫强撑着想坐起身,谢蔷连忙过去阻止。 “别,护士说你刚做完手术,伤口很容易裂开。” 池箫这才又躺下。 他望着她,虚弱地淡笑:“你怎么来了?” 谢蔷说:“护士找不到你家里人的电话,碰巧就打给我了。” 事情到底是因她而起,池箫现在躺在这儿,谢蔷总不能袖手旁观。 她问:“你要喝水么?我去给你倒。” 谢蔷刚转身,被池箫牵住了腕。 大概是麻醉转醒不久,身上又有伤痛,他唇色略微泛白,气息也很弱。 池箫说:“蔷,你坐这儿,我有话想跟你说。” 谢蔷慢慢坐下。 她犹豫问:“……怎么了?” 池箫翕了翕唇,没能发出声音,像是被血气呛到,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 “咳……咳咳……咳……”他面色痛苦,胸腔起伏着,模样十分难受。 谢蔷以为他是扯到伤口了,手慌脚乱地要去按床头的呼叫铃。 “你、你先忍着点儿,我去给你叫护士。”谢蔷慌张道。 池箫阻止了她的动作。 他牵着她的腕,把她带到怀里,“蔷,那时候我不知道我父母收了柳家五百万的事,我很后悔。” “这次回来,我会把钱全都还给柳明修,我们重新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白莲草说他挨的揍还不够多。 第36章 谢蔷愣住,“你是说,那时候宋阿姨她……” 池箫躺在床上,脸色苍白。 他牵住谢蔷的腕,“因为我的软弱,我们才被迫分开了那么长时间,你放心,这次我回来,我们……” 护士在外面敲门,进来给池箫换药。 谢蔷匆匆站起身,池箫牵着她,没有松手的意思。 护士手里拿着药物,对谢蔷说:“不好意思,麻烦您让一下。” 谢蔷把手从池箫掌心中抽出,对他说:“你先换药,我在病房里不太方便。” 从病房出来,谢蔷独自在外面站了会儿,透过玻璃,看见池箫解开衣衫扣子,露出无遮无掩的胸膛。 左胸腔往下的位置,有一道明显的手术疤痕。 看深淡程度,应该已经有好几年了。 谢蔷脑海里忽然闪过件事。 换好药,护士从里面出来,被她拉住: “你说他肋骨曾经断过,是什么时候的事?” - 离开考场,柳明修让过路学生不小心撞了一下。 他手上有伤,被对方书包链子划到,伤口顿时崩开。 柳明修淡淡蹙了下眉。 舒宁揪住对方领子,“你怎么回事儿?没长眼是吗?” 男生吓了一跳,余光看见柳明修手背上的伤口不停往外冒着血珠。一圈儿整整齐齐的牙印,不像是让书包链子划的。 男生不敢惹事,匆忙道歉:“对不起,刚才太急了没注意!” 柳明修心情不好,没心思在这种小事上纠缠。 他说:“算了。” 舒宁松开手,警告了对方几句,让对方下回走路记得带上眼睛。 医务室内,校医给柳明修包扎。那么深的伤口,看着就疼得慌,半瓶碘酒倒上去,柳明修没出声,只是微微蹙了蹙眉。 校医四十多岁的年纪,孩子跟他们一般大,平时为人温和,遇见学生总会忍不住唠叨几句。 校医叹了口气:“看这牙口,一定是让小姑娘给咬的。” 旁边舒宁和杨夏忍不住扑哧了声。 校医问:“小姑娘就负责给你咬成这样儿,没负责给你包扎啊?” 柳明修看着校医给自己手上一圈圈地缠纱布,诚实地说:“我也咬她了。” 谢蔷在车里咬他的那一嘴没留力气。 回到家,他咬在她肩膀上的那一嘴也没留力气。 伤口很深,估计她会疼上好几天,好好长些教训,不是哪个男人的车都可以上,哪个男人的怀抱都可以靠。 包扎好伤口,柳明修站起来,裤兜里的手机在震。 他拿出来,屏幕上显示是老刘的电话。 那头,老刘对他说:“上午谢小姐去医院了,还见了那位叫池箫的先生。” - 从医院回来,谢蔷一路上都有些心神不定。 护士告诉她,池箫是三年前受的伤,还给她看了病例。正巧是高一她和池箫交往的那段时间。 车停在御城公馆外,司机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将将回神。 回到楼上,谢蔷边出神想事情,边在门锁上输入密码。推门进去,余光看见旁边鞋架上摆着一双男士球鞋。 客厅里的灯是开着的。 柳明修从厨房出来,身上穿着柔软的白色毛衣,勾勒肩宽窄腰,颈脖修长。 领口开得挺大,肩膀的线条一览无遗,锁骨尖锐陡峭,如同高山走势。 白色很挑男生的气质,他有那么高的个子,又有那么长的腿,随意往那儿一站,有挺有范儿,像是从时尚杂志封面上剪下来的人物。 柳明修微微挑眉,“回来了?” 自从柳明修走后门拿到了这边的门禁,又把她家大门密码记得烂熟于心,谢蔷对于柳明修毫无预警地出现在她家里,已经见怪不怪。 她弯腰在玄关处换鞋,心思有些不在,淡淡地应:“嗯。” 柳明修倚在门边,无声看着她换鞋的动作。 过了会儿,他走到她跟前,稍一弯腰,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 谢蔷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人已落入他怀中。 她双腿悬在半空,没了挣扎的余地,错愕道:“你干吗?放我下去!” 柳明修抱她在沙发坐下,臂弯搂着她的腰,像抱着一只小娃娃。 “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他低头想亲吻她,被谢蔷避开。 谢蔷目光落在客厅一角,有意不去看他,低声说:“去见了个人,在外面耽搁了。” 柳明修动作停下,“去见谁了?” 他语气很淡,她却听出了逼问的意思。 她肩膀上的伤口还疼着,在外一天的疲累,各种各样的不悦,一下子全涌上来。 谢蔷回头,有些不耐地道:“柳明修,我有必要什么事情都和你交代吗?” 换作是平时,柳明修早就跟她吵起来了。 他今天却显得异常平静。 柳明修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谢蔷,心虚的人才容易急得跳脚。” “……” 谢蔷心一颤,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她记起在医院里池箫对她说的话,那份护士交给她的病例,上面清楚记录着,三年前池箫曾经因为外力致使肋骨受伤。 昨晚在餐厅外,她分明听见柳明修说: ——“当年的教训还不够是吗?那三根肋骨我可以让你再断一次。” 以她目前的立场,为了池箫去质问柳明修,明显不太合适。 可如若她不弄个清楚明白,当年的事情就像是一根刺,梗再她心头,不上不下。 谢蔷现在脑子很乱,还没想好。对上柳明修平静投来的目光,她潜意识只想逃避。 她烦乱地推开他,从沙发下来,“我很累,要去洗澡了,你先回去吧。” - 谢蔷足足在浴室里待了一个小时,又是洗头,又是洗澡,极尽磨蹭之能事。 等她出来,柳明修还没有离开。 他在餐厅那边,饭菜已经做好了,正在桌前给她摆碗筷。 见她出来,柳明修下巴朝对面位置扬了扬,“过来吧,先吃饭。” 谢蔷微微皱了皱眉,不明白他怎么能像个没事人一样,明明昨天才伤了人,今天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谢蔷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柳明修夹了一筷子鱼送进嘴里,吃着饭,随口问:“肩膀上的伤还疼么?” “废话。”谢蔷没好气。刚才洗澡抹沐浴露,疼得她嗷嗷直叫。 柳明修说:“你昨晚也咬我了,就不关心我一下?” 谢蔷心说那是你活该。 谢蔷没理他,自顾自地添饭,夹鱼吃。 一边夹一边在心里骂柳明修,昨晚他啃她肩上的那一口,害得她现在一抬起手就疼。 谢蔷要把鱼翻面儿,眼皮底下却多了一双筷子,不偏不倚地把鱼身摁住。 柳明修拿筷子压着鱼,抬眸看她,“知不知道吃鱼不能翻身?翻鱼身就是翻船的意思。” “……” 谢蔷搞不懂这人怎么突然就迷信起来了。 她好笑道:“柳明修,你成心不想让我好好吃饭是吧?” 柳明修如若无闻,镇定地夹了一口鱼肉送进嘴里,情绪很淡:“也是,有人行船技术高超,一脚踏两船都翻不了,我替她操什么心。” 谢蔷:“……” 这话就很夹枪带棒了。 谢蔷啪地放下筷子,冷眼望他:“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柳明修不紧不慢地吃着碗里的饭,一副岿然不动的样子,仿佛完全没留意对面快要烧到他眉毛的火气。 直到最后一粒米下肚,他放下碗筷,抽出纸巾擦干净嘴。 眼皮子淡淡一撩,和她对视,“谢蔷,你今天去医院了。” “……” 谢蔷一顿,还没反应过来。 柳明修把手纸揉作一团,扔在餐桌旁角,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道:“你去医院见了池箫,还和他待了一整天,直到刚刚才回家。” 谢蔷缓缓皱起眉,“你一直让老刘跟着我?” 柳明修原本没打算监视她行踪。 他只是不放心池箫。 柳明修哼了声,“谢蔷,我生病住院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关心我。” 话既已摊开到这个份儿上,谢蔷也没什么好再遮遮掩掩的。 她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去医院?是因为——” “因为我当年打断了池箫三根肋骨,让他足足在医院躺了一个礼拜。后来又给了他五百万和一张去加拿大的单程机票,让他彻底从你身边消失。”柳明修抱手往椅背一靠,抢在她之前开口,“他回国的事我是知道的,这两年我一直让人盯着他,见他一次,我就想打他一次。” “……” 谢蔷一下子竟无言以对。 柳明修说:“当初我就是这么不折手段地拆散你们,你现在知道真相了,是不是迫不及待地想重新投入池箫的怀抱?” 谢蔷:“……” 谢蔷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更没想到柳明修会这样毫不掩饰地把一切告诉她。他神情轻松,看不出丝毫悔意。 谢蔷神情复杂,不可置信地道:“柳明修,你——” 柳明修缓缓站起身,双手撑在桌沿,身躯稍稍向前倾。 以一种压迫的姿态,直视着她,神情幽幽:“你现在一定想说,柳明修,你这个厚颜无耻,臭不要脸的王八蛋,要不是因为你,我现在还和我最喜欢的人在一起,我们花前月下,双宿双栖,哪儿有你柳明修说话的份儿?” “谢蔷,当初我就是故意拆散你们的,就是不乐意你喜欢池箫。” “怎么样,有本事你来咬我。” 作者有话要说:柳明修:气昏头了已经。 第37章 谢蔷没想到柳明修会来了一招反客为主,没等她开口,就噼里啪啦倒豆子似地把当年的事全招了,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谢蔷坐在椅子里,懵了好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按柳明修的说法,她和池箫才是那对无辜受害、可怜命苦的鸳鸯,可此时柳明修红着一双眼,忍耐着情绪,看上去比她生气得多。 柳明修幽幽地盯着她,神情恨恨,巴不得把她吞进肚子里。 “谢蔷,你说话。” 谢蔷怔在原地,大脑因为突然接收过量信息导致彻底死机,整个人都丧失了反应。 柳明修目光一动不动,微微眯起眼,“你现在心里是不是特别高兴?特别迫不及待地想投进池箫的怀抱?” “……” 半分钟后,谢蔷头脑逐渐恢复清醒。 面前的人仿佛是为了故意激怒她,专挑刺激她的话讲。 谢蔷神情复杂,慢慢地开口:“柳明修,你现在很想我回一个‘是’字吗?” 柳明修:“……” 柳明修没吭声,脸色绷得更加难看。 他坐回椅子里,抱着手,面上佯装毫不在意:“我原本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就待在医院里陪着池箫,听他跟你说些有的没的,把你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 谢蔷看着他别别扭扭冷嘲热讽的样子,忽然搞明白了,这人是在吃醋。 她没好气,“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你至于么?” 柳明修说:“你以后不准再和他见面。” “那不行。”谢蔷答得干脆,皱眉道,“柳明修,伤人的是你,你就把人扔在那儿不管,像话吗?” “……” 柳明修磨了磨后牙,幽幽地盯着她,“谢蔷,我也受伤了,你怎么不管管我?” “……”谢蔷一顿,“你伤哪儿了?” 柳明修把手举起来,右手指骨的地方,“池箫鼻子肯定是做的,假体那么硬,把我手划了。” 谢蔷脑袋伸近了,微微眯起眼,定睛好半会儿,才看清他手上的伤口。 绿豆般的大小,不仔细看不见,稍晚个五分钟去医院,都唯恐会自己愈合的那种。 谢蔷好笑道:“伤人的是你,你还那么理直气壮?” 柳明修目光静静望着她,“谢蔷,你相信池箫的话吗?” 谢蔷觉得柳明修今天是真的反常。 起初是为了激怒她,没等她质问,他便自己招认了所有的事,现在却反过来问她,相不相信池箫。 谢蔷说:“你不是都自己承认了吗?” 柳明修又问了一次,“你相信吗?” 谢蔷挑眉。 她说:“你今晚吃错药了?” 柳明修和她对视着,想从她的神情中判断出什么。 他只在她脸上看到了困惑,质疑,没有他想要的答案。 僵持许久。 柳明修朝后靠进椅背,淡淡道:“算了,反正我不会让池箫靠近你的,绝对不可能。” - 当晚柳明修没有留在她家中过夜。 吃完饭,收拾好碗筷,柳明修背起书包便出了门。 谢蔷抱手倚在墙边,看着他。 “我走了。”柳明修站在门外,硬邦邦地说。 谢蔷是觉得稀奇。 她回国那么久,他哪一次不是死皮赖脸地赖在她家里,她打也打不走,骂也不骂不走。 今儿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竟然自己主动要回去。 谢蔷伸手关门,“慢走,不送。” “……” 柳明修一顿,赶紧把门拦住。 他神情复杂,“你就不挽留一下我?” 谢蔷肩膀疼,没力气跟他在门口打拉锯战。 她打掉他的手,毫不留情地把门关上,“赶紧走,别妨碍我睡觉。” 耳旁没了柳明修的聒噪,屋内剩下她一个人,安静得能听见耳朵里嗡嗡作响的声音。 谢蔷背靠着门,独自静站了会儿。 毫无来由的,她脑海中闪过餐桌上柳明修静静投来的目光: ——“谢蔷,你相信池箫的话吗?” - 第二天早上谢蔷去了趟医院。 走到病房门前,护士正在里面给池箫换药。他半倚在床头,精神看上去已经比昨天好了许多。 他伤得不重,循例留院观察一晚,没有大碍即可办理出院。 看见她,池箫淡笑道:“来了?” 谢蔷顿了顿,有些犹豫地走过去:“嗯。” 她早上刚醒来便收到池箫的消息,说是想见她一面,有些话想跟她说。 池箫下巴朝床边的椅子扬了扬,对她说:“坐吧,站着多累。” 谢蔷把手提包放在一旁,拉开椅子坐下,望向他脸上的伤,“医生说没有大碍吧?” “没什么,出院后多休息就好。”池箫说。 谢蔷点了点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气氛必然是尴尬的。 纵使年少时曾经短暂地在一起过,事隔多年,那种心动的感觉早已消逝,要说回忆,其实她和池箫并没有多少。 护士给池箫换点滴药水,谢蔷站起来,腾出地方。 她今天穿了件棉质的吊带长裙,肩头披一件薄纱外衣,质地很轻,起身时不留心让护士勾到,外套滑落大半。 池箫看见她右肩那一圈深深的伤口,不禁皱眉:“你肩膀怎么了?” 谢蔷微愣,顺着池箫的目光望向自己肩膀的位置。 她反应过来,匆忙把外套扶好。 谢蔷觉得尴尬,支吾地道:“……不小心撞的。”总不好直接说是被柳明修那王八蛋给咬的。 池箫显然不信。 他凝视着她,“是不是柳明修打你了?” “……” 谢蔷更加尴尬了,“不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池箫说:“当初我们在一起没多久,柳明修就经常来骚扰你,没想到那么多年了,他品行还是这么恶劣,竟然还对你使用暴力。” 谢蔷:“……” 谢蔷心想你们一个说对方鼻子是做的,一个说对方品行恶劣,果然情敌眼里看不得对方半点好处,逮着机会就得黑上一把。 池箫见她吞吞吐吐半天都答不上一句话,心中更加笃定她是饱受恶势力迫害太久,有苦难言。 池箫掌心覆上她的手背,深情地说:“蔷,回来我身边吧,今时不同往日了,只要我们两个坚定地在一起,一定可以……” 没等池箫说完,谢蔷把手抽了出来。 她站起身,表情为难:“池箫,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池箫不解地望着她。 谢蔷抿了抿唇,酝酿着该怎么开口。 她并非优柔寡断之人,更不喜欢和别人纠缠不断的这种感觉。她今天之所以会来医院,不是为了听池箫表白,而是为了把话说清楚。 顾念以前的情分,谢蔷还是尽可能把话说得委婉。 “阿池,即使我们曾经在一起过,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些年我身边也已经有了别人。我和他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别人可能不了解,但我了解他。” “虽然他身上毛病很多,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他做得是比较过火,但他不会想着要伤害我。” “三年前的事……我也有错,如果我真的像想象中那么喜欢你,那么我不惜一切也会和你在一起。” “既然选择和你分开,就说明我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你。年少时候不懂事,会对一个人心动的感觉,仅仅只是因为对方长得好看。” “当我遇上另一个长得更加好看的人,我就变心了。” 池箫:“……” 池箫望着面前神情诚恳的谢蔷,内心突然有一句妈卖批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那天他虽然打了你,可他也受伤了,也得到了自己应有的惩罚。”谢蔷说。 池箫:“……” 池箫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心梗。 他表情艰难:“柳明修受伤了?他伤哪儿了?” 谢蔷抬起右手,指着自己指骨的位置,比划了一下伤口大小,“就这儿,挺严重的。” 池箫:“……” 四四方方,左右不超过五毫米,估计就是蹭破了点儿皮,连血都没出。 池箫一口气差点儿提不上来,觉得自己断掉的鼻梁骨更疼了。 谢蔷打开自己的背包,从里面取出一张支票,沿着桌面推到池箫面前,万分歉意地说: “这里是五百万,希望你能收下,就当作是对你的一点补偿。出院后我也会帮你联系整形医生,假体修补一下,应该还能救回来。” 池箫:“……” 作者有话要说:池箫:你们可真他妈是太般配了。 第38章 接到老刘电话的时候,柳明修正站在教室外的走廊吹风,望见校外一辆熟悉的黑色奔驰从远到近,停在门口。 女生从车内下来,保安认得她,提前为她开了校门。 柳明修看着她朝教学楼这边的方向走。 他按下接通键,把手机放到耳旁。 那头,老刘向他汇报道:“上午谢小姐去了医院,给了那位姓池的先生五百万,看起来应该是要和对方划清关系。” “知道了。”柳明修应着。 他掐断电话,将手机重新揣回衣兜,转身,朝楼梯口的方向走。 谢蔷刚踏上台阶,面前就被一道身影堵住。 对方比她高出许多,直直往她跟前一站,所有光线被遮挡,犹如蔽日。 下一秒,对方俯低身,牢牢将她抱进怀里。 谢蔷被吓了一跳,甚至还没来得及抬头,整个人便被他抱住。男生身上淡淡的香味涌入呼吸,衬衫领扣稍稍松开两颗,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 “柳明修……唔……”谢蔷两手抵在他胸膛,想把他推开,他将她抱得更紧,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蔷儿,谢谢你。”柳明修低声说。 他抱着她不放手,谢蔷力气敌不过他,半推半就也就从了。两人躲在楼道拐角偷偷地接吻,吓跑了不少上下楼经过的学生和老师。 按照国际惯例,每回接吻谢蔷都会把他的嘴唇咬破,以示她的不满和抗议。 柳明修和她略微分开,难得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轻点儿,我这嘴今晚还得伺候你,咬坏了吃亏的可是你。” “……”谢蔷顾及这里还是学校,旁边时不时有学生经过。她羞得推了他肩头一掌,“柳明修!” 柳明修现下心情好,别说她连名带姓地喊他,就是喊他声旺财他都能应得欢快。 柳明修低头吻她的唇,“嗯,喊你老公做什么?” - 晚上柳明修提出要带她回家里吃饭,谢蔷起初不答应,可她还没来得及逃跑,他便将她打横抱起,径自塞进了轿车后座。 老刘在前面开车,充分发挥了选择性失聪和失明两项重要技能,对后座谢蔷的奋力挣扎和高声要求停车的声音如若无睹。 柳明修把她抱在怀里,耐心哄着:“蔷儿,你都回国那么久了,还没和我家里人好好吃过饭,你说说,这像话吗?” “之前我们是在吵架,现在我们都和好了,你也该去见见自己的未来婆家了。” “谁答应跟你和好了!柳明修,你能要点儿脸吗?”谢蔷还在挣扎,试图唤醒前方无动于衷的老刘,“停车!我要跟这个人解除婚约!” 柳明修一把将她捞回来,摁在椅背,眸光深深地望她:“蔷儿,你别害羞,丑媳终需见家翁的。” 谢蔷:“……” 谢蔷心说你才丑呢,本仙女是全天下最美的仙女,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宇宙超级无敌,人称霹雳世纪美少女。 在车内闹起来不好看,何况驾驶座上的老刘还在监视着他们。 谢蔷没好气地推开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柳明修,你真是好讨人嫌。” 柳明修不要脸地凑上去,亲吻她的脸,“蔷儿,你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呢。” - 最后谢蔷还是随他去了。 柳明修说的也不无道理,按理说她是晚辈,柳谢两家关系交好,那两年她不辞而别,欠了身边许多人一个交代。 撇开她和柳明修之间的事情不提,以往宋阮和柳铭诚待她也如亲女儿一般。 上回外婆八十大寿,谢蔷本想着借机会好好和柳明修的父母打声招呼,没想到寿宴上又忍不住和柳明修大吵一架,闹得场面并不愉快。 于情于理,这顿饭迟早是少不了的。 车停在柳家别墅院外,老刘过来替他们开门,宋阮知道谢蔷要来,早早就在前厅等他们。 看着柳明修牵着她进来,宋阮感动得热泪盈眶,一边掏出小手绢抹泪,一边朝他们走过去。 宋阮牵起谢蔷的手,温和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坐了那么久的车,一定累了吧?” “还好。”谢蔷说。从学校到柳家别墅不过二十分钟车程,说累有些夸张。 宋阮让阿姨帮谢蔷把书包拿上去,没听谢蔷答应,一定要她今晚留下来过一夜。 晚饭也是宋阮提前吩咐厨房准备的,做的都是她爱吃的菜。 饭桌上,柳明修和她坐一起,宋阮和柳铭诚坐在对面。 柳明修一只一只地给她剥虾,放进她碗里,“蔷儿,你得多吃点儿,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儿了。” 好歹面前坐着长辈,谢蔷不好怼柳明修,便一直规规矩矩地扒着碗里的饭。 柳铭诚皱眉道:“你自己也好好吃饭,饭菜都晾在那里像什么话。” 末了,柳铭诚又补一句:“平时也没见你给爸爸剥虾。” 柳明修不急不缓,“爸爸身强体壮,哪儿用得着我剥虾?我们蔷儿就不一样了,瘦瘦弱弱的,怎么能干剥虾这种苦力活?” 谢蔷:“……” 谢蔷差点被呛到。 这人估计是忘了当初她一记过肩摔把他轮起来摔地上的经历。 柳铭诚猝不及防被噎了一道,觉得老父亲的地位不保,扭头望向宋阮,“你看看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经过上回医院一事,宋阮已经见怪不怪。 宋阮波澜不惊地放下汤碗,“老柳啊,我们就看开一点,反正呢,我早就当自己这个儿子已经嫁出去了。” 谢蔷:“……” 柳明修:“……” 嫁出去的儿子柳明修足足给谢蔷剥了一座小山高的虾仁,直到她碗里都快装不下了,他才罢了手。 这段时间柳明修一直赖在她家里,足足有大半个月没回家,吃完饭,就被柳铭诚叫进书房训斥,谢蔷则是让宋阮带回了屋里。 宋阮打开保险箱,从里面取出一只装首饰的木盒,交到她手里。 谢蔷没明白,“这个是?” 宋阮温声说:“是我们家传的手镯。” 谢蔷:“……” 谢蔷打开,里面安静躺着一只翡翠手镯。质地明净纯透,一看就价值不菲。 宋阮牵起她的手,“我帮你戴上。” “……”谢蔷有点被吓到了,匆忙道,“等一下,宋阿姨……为什么要把这个送给我?” 以两家的财力,想要在市面上买到价值更高的翡翠并不是难事。但这只镯子意义重大,她不能受得不明不白。 宋阮说:“以后你和明修结婚,你就是我们柳家的媳妇,这只镯子早晚都是要给你的。” “……” 谢蔷顿了顿,犹豫问:“您就没想过,万一以后我和柳明修分手了呢?” 宋阮对她温和地笑:“就算分手了你也是我的女儿,这只镯子要交给谁,全听我拿主意,其他人说了不算。” 只是一句话,谢蔷便微微红了眼眶。 她出生便失去了母亲,是别人口中没妈的孩子。 她依赖着唯一的父亲长大,还未等到她成年,谢正明又不幸遭遇车祸,至今昏迷不醒。 家里有大伯,二伯,还有姑姑,亲戚不少,她可以随意选择和谁一起生活。 但他们都是有家庭的人,有自己的妻子、丈夫和孩子,她是外人。 她没有家了。 回国那么久,她一直一个人孤单地住着。 她已经忘了自己多久没有听过,有人对她说“你是我的女儿”“你是我的孩子”,这样全心全意的疼爱。 谢蔷没憋住,哇的一下哭出了声,扑过去抱住宋阮:“宋阿姨,在我心里您就像我的母亲一样。虽然我不知道我母亲是什么样的,但是我想,如果她还在世,她应该也和您一样这么温柔。” 宋阮目光柔软下来,拍抚着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傻孩子,这两年你受苦了。” 她在宋阮怀里大哭了一场,将这两年的压抑的委屈和难过通通发泄出来,她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即使是在洛杉矶狼狈不堪那两年,也从未在谁面前展现过崩溃的一面。 等情绪过去,谢蔷抬手抹泪,感觉腕上沉甸甸的,才反应过来宋阮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已将那只镯子戴到了她的手上。 这下便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宋阮始终牵着她的手,温声对她说:“小蔷,我知道从小你并不喜欢明修,娃娃亲是我和你母亲在你们还没出生就定下的,那时候两家关系好,就想着亲上加亲,本意并不是想要为难你们。” “后来等你们再大一些,我和明修他父亲看你们成天吵架,实在合不来,也私下问过明修,要不联姻的事情就这么算了,要是双方都不愿意,我想谢家几位叔伯和姑姑那边,应该也不会有意见。” “可那时候明修很笃定的告诉我,他不要解除联姻,他喜欢你,就是要和你在一起。” 谢蔷刚刚哭过,眼睛还红红的,抽噎地说:“柳明修他就是想折磨我,一肚子的坏水,小时候我过生日,他总拿蛋糕往我脸上拍,看我出糗,他就高兴。” 宋阮失笑摇头,“他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而已。男孩子长到那么大,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只好选择用最笨的方式,却没想过这样会引起你的反感。” 谢蔷吸了吸鼻子,轻声说:“他要是跟您一样这么温柔就好了。” 宋阮说:“会的,你们彼此扶持,彼此成长。虽然明修那孩子有时候嘴巴上不肯说,但在他心里,你是谁也无法取代的。” 作者有话要说:经朕夜观星象,掐指一算,正文快完了。 有番外。 那啥,在这里想征询一下大家意见,柳大哥初中追妻那段的番外有人想看吗?其实这本我原本是没打算写他们年少时光的,因为前文有部分回忆杀了。但这几天想想总觉得不写他俩之间的感情好像缺了点啥,不太完整的亚子。 第39章 从宋阮房间出来,谢蔷眼睛还红红的。 阿姨没把她的东西拿去客卧,而是直接拿到了柳明修的房间。 推开门,柳明修正坐在三角钢琴前。 琴声在夜里静谧地流淌,要不是他一时兴起,谢蔷险些忘了,柳明修这双手除了用来给她做饭,还会弹琴。 克莱德曼的《梦婚》耳熟能闻,在各种晚宴、休闲场合,基本都能听见它的旋律。谢蔷本身也是擅长钢琴的人,没什么好惊奇的。 只不过眼下在夜晚卧室,二人独处的时光,气氛本就暧昧。此情此景之下,琴音和曲子反倒成了次要。面前的人肩宽腿长,骨节分明的手略一撑开,在黑白琴键上流利错落。 配合头顶柔黄灯光落下,模样愈发显得清俊骄傲,格外地高光。 打扰别人演奏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谢蔷就这么抱手倚在门边,静静听着琴声,舔他的颜值。 还是柳明修先开的口。 “怎么,被我迷住了?” 他没抬头,目光仍然落在琴键上,嗓音噙着一丝戏侃,唇角稍扬。 谢蔷说:“《梦中的婚礼》最多算是4级难度的曲子,G小调,没什么特点,整首曲子中没有特殊音调走向,唯一有难度的也就是后面部分右手有一个八度,我五岁时候就会弹了。” 顿了顿,谢蔷补充道:“其实应该三岁就会,但那时候手太小,还跨不了八度。” “……”柳明修气笑了,指尖咚的一下敲在琴键上,琴音戛然而止。他抬眸望向她,“谢蔷,你就不能夸我一句?煞风景的能力你真是专业的。” 《梦婚》虽然耳熟能闻,技术难度也说不上有多少,但想要弹好,须得融入个人情感,不是生硬地把琴谱背下来就可以。 他弹得并不差,说很好也不为过。 只是谢蔷不太习惯对柳明修说甜言蜜语,以前交往时候就是,总看不惯他嘚瑟的样子,不怼他几句她就浑身不舒服。 安静几秒,谢蔷生硬地把话题转开:“我要去洗澡了,阿姨把我衣服放哪儿了?” 她转身朝浴室方向走,没走出几步,脚下一空,被柳明修打横抱起。 合上琴盖,他把她放在钢琴上面,俯身靠近她。 他额间和她相抵,眸光很深,气息丝丝缕缕地交缠,“蔷儿。” 他唇瓣轻触着她的眼睛,鼻尖,辗转来到嘴唇。这人接吻时会自觉闭上眼睛,很动情。低哑的嗓音缭绕在她耳畔,呢喃不断,像是一种蛊惑。 在一起久了,柳明修一翘起尾巴谢蔷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谢蔷拿脚抵在他胸膛,把他撑开,毫不留情地说:“柳明修,你这是对钢琴和音乐的一种亵渎。” 柳明修解开衣扣,想靠近她,“蔷儿,想你亵渎我,还想你践踏我。” “……” 谢蔷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又是亲又是揉,都快喘不过气了。 她挣开他,“哎呀,臭,我还没洗澡呢!” 她在卧室里和宋阮谈话那阵子工夫,柳明修早就把自己搞得又香又干净,只等着她今晚来宠幸。 谢蔷往衣橱方向走,“我的衣服呢?阿姨没给我准备今晚换洗的衣服吗?” 她在衣橱前翻找老半天,柳明修走过去,拉开另一扇柜门。里面全是她的衣服,整整齐齐摆放着,从冬装到夏装,日常到居家,小礼服到睡衣一样不少。 以前她在柳家小住过,在这里留了不少她的衣物,只是时间过去许久,谢蔷不想他会一直保留。 谢蔷震惊道:“两年前的衣服……你就一直放在这儿?” “嗯,一直给你存着,怕你过来会找不到。”柳明修说。除却他们恋爱的关系,以往过年过节,两家也会串串门子,日积月累,她留下来的东西不少。 柳明修给她挑了件淡粉色的吊带睡裙,记得她以前穿过,衬得她肤白温柔,格外娇羞。 谢蔷手里端着睡裙,心情有点儿复杂:“这么多的东西,都放着挺碍地方的,其实你丢了也行,又不是限量款,想买就能买到。” “那怎么行?”柳明修吻了吻她的额头,温声道,“这上面有蔷儿的味道,想你的时候我就拿出来闻一闻,不然那两年我怎么过?” 谢蔷:“……” 谢蔷觉得她真是低估了柳明修变态的程度。 洗完澡出来,柳明修已经在床上躺着。他半倚在床头,手里还不忘端着一本五三,见缝插针地复习。毕竟全校第一就要有全校第一的样子,就算马上要进行床上运动,也必须争分夺秒地刷一套题。 见她出来,柳明修把手里的五三扔了,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蔷儿,过来我怀里。” 谢蔷拿浴巾擦着头发,朝他走过去。她穿着他挑的粉色吊带睡裙,虽然是三年前的旧款,但她这些年身材变化不大,对比以前还稍微瘦了,腰部位置显得有些宽松。 她骨架子很漂亮,标准的天鹅颈,双臂纤细,皮肤白得像是会发光。 小腿又直又长,在他面前一晃一晃,柳明修就觉得自己心神也一荡一荡的。 走到床边,谢蔷扔开浴巾,手脚并用地爬到床上。 柳明修拿吹风机给她吹头发,谢蔷坐在他怀里,余光瞄了眼地上的五三,“我洗澡洗了半小时,你怎么一题都没写?” “心里想着你,没法儿写题。”柳明修说。 谢蔷轻嗤,“那两年我不在,你是怎么过的?” “化悲愤为动力,天天刷题,以防自己有空想你。” “那我不该回来,你多刷几套题,指不定你就保送清大了呢。” 柳明修觉得她是对自己的学习能力有什么误解。 他说:“清大,闭着眼都能考上。” 头发吹到半干,谢蔷嫌热,不肯吹了。 柳明修起身去柜子里拿套,谢蔷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趴在床上,随手翻开那本五三。 柳明修见她看得认真,戏侃道:“马上就期末了,你要是没把握,那今晚不做了,空出时间给你复习。” 谢蔷单手托着脸,意兴阑珊:“就期末考那种难度,百分之八十都是基础题,剩下百分之二十稍微变化下思路就行,犯得着过脑子吗?” 屋里气氛太好,外加夜已深,谢蔷裹在暖融融的被窝里,直打哈欠。 柳明修在床边坐下,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困了?” 谢蔷原本是有了困意,看见他手里的东西,一下又来了精神。 今晚吃得有点儿多,得消耗消耗,不然又得长胖。 交往久了,撇开两人平日的拌嘴吵架不提,在这方面异常有默契。柳明修低头吻她,她便自觉用手臂勾住他的脖子。 他要更进一步,她便将自己送进他怀里。 情至浓时,她听见他在耳旁低低的声息,在她身前抬头,用牙撕开套子的动作格外野性,她脑子里瞬间如同过电一般。 柳明修抱着她翻了个身,低声在她耳旁说:“蔷儿,趴着。” “唔……”谢蔷两手不禁揪住了床单,随着床头摇晃,唇中轻吟。 - 昨晚消耗太大,快到天亮才停歇。隔日周末,不用早起回校,两人自然是相拥着睡到日上三竿。 十点多的时候谢蔷将将转醒,柳明修又摁着她来了一回。 等到起床,谢蔷身上已不剩半丝力气。 谢蔷站在洗手池前刷牙,柳明修从身后抱她,细吻她的耳垂,到颈脖。 谢蔷现在是浑身没力。 她含着一口泡沫,皱眉道:“柳明修,你给我滚开。” “蔷儿,你知道我现在想对你做什么吗?”柳明修唇瓣贴着她的耳,低声喃道,“就想这样把你绑在床上,没日没夜地和你做。” “……” 虽然两人已经有过亲密关系,可听他这样直白,谢蔷还是会感觉羞耻。 她怒瞪他:“柳明修!昨晚加上今天早上,四次了!” 柳明修抱着她不肯撒手,“要不然我们生个孩子吧?生两个,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哥哥能保护妹妹,两个孩子也有个伴儿。” 谢蔷:“……” 谢蔷气得当即跺了他一脚,“你有毛病啊?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再说你今年几岁,法定了吗?” 柳明修仿佛还在梦里,如若无闻:“我们可以去丹麦、摩洛哥、奥地利……” “……” 谢蔷面无表情,从他怀里挣出来,“柳明修,趁我巴掌还没扇到你脸上之前,你还有住口的机会。” - 从楼上下来,阿姨已经准备好午餐。柳铭诚上午回了公司,只有宋阮陪他们一起吃饭。 宋阮往谢蔷碗里夹鱼,温声细语的,“小蔷,多吃点儿,年轻孩子不多注意些身体怎么行。” 谢蔷:“……” 谢蔷总觉得宋阮这话有深意。 柳明修神色自若地夹菜,“妈,让你晚上少在外面晃悠,尊重**懂不懂?” “哎哟,妈妈昨晚不就下楼吃了个宵夜,也没听见什么,就听见你们床板摇了一晚上。” “噗——” 谢蔷没忍住,嘴里的饭全都呛了出来。 “咳咳咳——!!!”谢蔷用力咳着,脸都憋红了。 “这孩子是怎么了,吃得那么急?”宋阮赶紧唤来阿姨,“快去,倒杯水来。” “是。”阿姨道。 谢蔷足足咳了五分钟没缓过劲儿来,米饭都呛气管里了。 柳明修给她拍着背,淡淡说:“蔷儿害羞了。” “柳明修……!咳……”谢蔷瞪他。 宋阮放下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嘴,语气关切:“小蔷,要是你们等不及大学毕业就结婚,其实我们做长辈的也很开明——” “……” 谢蔷喝了一大杯水,才逐渐缓过来。 她拍开柳明修的手,又在桌子底下用力踩了他一脚,面上对宋阮微笑,礼貌道:“阿姨,我还想多玩两年,不想那么早结婚。” 午饭后宋阮约了一群富太太打麻将,家里除了阿姨司机,就剩他们两个人。 谢蔷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柳明修从身后抱着她。 他四肢全挂在她身上,像树熊抱树一样的姿势,下巴搁在她颈窝里,“蔷儿,你什么时候答应跟我结婚?” “不知道。”谢蔷手里拿着遥控器,没什么情绪地道,“我得看看心情,看看天气,再看看你的表现。” “再说了,现在不还早吗?万一我遇上更合适的,咱俩也不能勉强。” “……” 柳明修顿时如临大敌。 他握着她双肩,把她掰过来,“谢蔷,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你摸着你的良心再说一次?” 谢蔷没工夫理他,她追的剧就快开播了。 谢蔷挣开他的手,拧眉道:“柳明修,你见好就收啊。” 毕竟他们才和好,感情总得循序渐进,有些事儿急不来。谢蔷什么性子,他柳明修最清楚不过。 只要她肯让他亲近,就说明他还有机会。 至于脸是什么,他柳明修早就不要了。 柳明修耐心哄着她,决定走曲线救国路线,从她身边的人下手。 “蔷儿,今年寒假我想抽个空,去见见谢叔叔,认真跟他表达一下我对你的心意。” 第40章 谢蔷一顿,记起柳明修还不知道谢正明至今昏迷不醒的事。 电视剧开播了,谢蔷却没了看的心思。 她这人心一乱的时候,小动作就会特别多。 谢蔷拿手捏了捏耳垂,支吾道:“从小到大不都见过好多回了么?有什么好见的?” “那怎么一样?”柳明修看她一眼,“小时候见面大多是在聚会晚宴,客人那么多,大家都顾着寒暄。最近一次还是上回在超市,太仓促了,都来不及跟谢叔叔好好打声招呼。” 谢蔷没吭声了。 她一下子抿抿唇,一下子又抠抠手指头,目光飘来飘去,满脸干了亏心事的模样。 柳明修握着她双肩,把她转过来面对自己,“蔷儿,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 谢蔷不敢看他,眼神到处飘。 柳明修双手捧住她的脸,让她抬头望向自己。 他神情认真:“蔷儿,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你还想我怎么做?需要我把我的心挖出来给你吗?” “……” 谢蔷心底更虚了。 她低糯糯地说:“好啊,那你挖出来,我看看。” 柳明修:“……” 柳明修两手捏着她的脸,像捏一只面粉团子,发泄似地,“谢蔷,你这个狠心的女人。我要是死了你就成寡妇了。” “哎呀,疼!”谢蔷拍掉他的手,自己揉了揉脸蛋儿,给他扯得脸颊疼。她轻声说:“之前不是跟你说了,我还没想好嘛。” 柳明修挑眉,“所以果然有事情瞒着我?” 谢蔷跳下沙发,往二楼方向走。 柳明修跟在她身后。 进到卧室,合上门,谢蔷站在他面前支吾老半天,才缓缓开口:“你换身衣服,跟我去个地方。” - 去到医院,护工正在给谢正明擦身。一切如常,心跳,血压,呼吸,生命体征十分平稳,如同普通人一般,看起来仿佛只是在沉睡。 两年前在慕尼黑的车祸后,他便一直这样“沉睡”。 谢蔷推门进去,柳明修跟在她身后。病房内安静,仪器的滴鸣声在耳旁微弱有序地回响。呼吸间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两年以来,她一直频繁地出入这里。 谢蔷对护工说:“你先出去吧,我带了一个朋友……” 话到一半,谢蔷犹豫地抿了抿唇,改口道:“嗯……男朋友来。” 护工对谢蔷很熟悉。 她应道:“是。” 护工退出病房,重新把门合上。谢蔷无声站在谢正明床边,柳明修从身后抱住她,将她拢进自己怀里。 柳明修心里不是没有意外。 她毫无预警地消失两年,生了重病,一直在洛杉矶休养。她绝食、自残,甚至想过就此放弃自己的生命。 她一定是遭遇了难以承受的痛苦,否则不会产生那样的念头。 柳明修此刻能感受到的,只有心疼。 他紧紧地拥着她,低声说:“蔷儿,对不起。” “嗯,我也有不好的地方,那个时候……要是我坦白告诉你就好了。”谢蔷握住他环在腰间的手,声音轻轻的,“我准备比赛一结束就回来的,可是那天慕尼黑下了大暴雨,城市交通都瘫痪了。是我非要爸爸赶过来陪我过生日,不然爸爸也不会把车开到高架上去……” 她说着,声音哽咽,眼眶不由地泛红。 眼泪砸落在他的手背上,滚烫,烫得他的心也在疼。 柳明修握着她双肩,将她转向自己。双手捧着她的脸颊,用指腹替她抹泪,“蔷儿,你别哭。你一哭我就心疼。” 谢蔷摇头,眼泪扑簌地往下落。 “你不知道我有多过分,从小爸爸那么疼爱我,可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以后再也不想理爸爸,最讨厌爸爸了。” “我真的好后悔,我当时为什么要那么说,我应该让爸爸晚一些,等雨停了再来,不来也没有关系。我最喜欢的就是爸爸了。” 她哭得像个无助的小孩子,情绪支离破碎,到最后连话也说不清楚了。柳明修抱着她,低头吻着她婆娑的泪眼,轻声安抚:“谢叔叔没想过会发生意外,你也不想的。” 柳明修一直在医院陪谢蔷待到傍晚,谢正明始终沉睡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医护人员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迄今为止,他们仍然在等待奇迹的出现。 上午柳明修是开车过来的,离开医院,时间已近六点,等谢蔷情绪渐渐平复,便觉得腹中饥饿。 柳明修带她去了以前他们常去的那家法国餐厅,谢蔷最喜欢这里松露和鱼子酱的味道。经理还是以前那位,提前为他们预留了位置,引他们入座。 刚坐下,余光便留意门口有道熟悉的身影进来。 谢蔷神情意外,“沈哥哥?” 和沈文清同行的还有一个女人。 女人黑发黑眸,肤色却白皙异常,加上深邃的五官,应该是中欧混血儿。 神态亲昵地挽着沈文清的手臂,看起来与他关系不浅。 是沈文清新交的女朋友。 遇见熟人,沈文清面上也稍有意外。他用英语和女友交谈,让对方先去过去等他。 沈文清跟他们打招呼,“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 他来出差,以前曾经听谢蔷提起过这家餐厅,空闲时间想起,便带女友一起过来。 谢蔷说:“她很漂亮。” 沈文清淡笑:“谢谢。” 相识那么长时间,谢蔷对沈文清也是有了解的。男人长到这个岁数,在感情方面自然不同于情窦初开的小男生,动不动就要死要活,非那一人不可的执着。 沈文清各方面条件优秀,以往也谈过几个女友,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分手。曾经对她示好过,但她实在没那方面的想法,沈文清也不会勉强。 合得则来,不合则散,沈文清很看得开,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 上回在医院柳明修和沈文清见过,两人也熟络了不少。 柳明修和他握手,主动说:“那两年谢谢你照顾蔷儿。” 沈文清温和道:“我应该做的。” 他们男人在寒暄,自然没谢蔷什么事情。她低头玩着手机,忽地轻轻飘来一句:“说起来,上回你们在私下互传我丑照的事儿,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 柳明修:“……” 沈文清:“……” 沈文清手握拳放到唇边,清咳了声,甩锅甩得迅速:“这个嘛……我也是受人拜托,尽力帮助……” 对比沈文清的委婉和礼貌,柳明修就显得相当理直气壮和不要face。 柳明修深情款款地望她,“蔷儿,你怎么样都美。” “……”谢蔷承认自己记仇,至今柳明修都还在用她那张150斤的胖照做手机屏保,她各种威胁用遍了,柳明修就是不肯换。 她翻了个白眼,抓着手机起身,“你们两个蛇鼠一窝,我要去洗手间,不跟你们讲话了。” 这家餐厅位于沿江南岸,庭院式的设计。后院毗邻江岸,夜晚江水流淌,晚风吹拂。 对岸便是商业中心,繁密的高楼耸入夜色,灯火辉煌。 从洗手间出来,谢蔷站在外面吹了会儿风。 从这个角度,恰能望见餐厅里面的位置。柳明修和沈文清面对而坐,交谈甚畅。 “……也不知道在聊什么,有什么好聊的。肯定是在偷偷说我坏话呢。”谢蔷小声嘀咕。 她将吹乱的发丝捋至耳后,正准备回去,身后裙摆忽地被人攥住。 是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恳切地说:“姐姐,我找不到我妈妈了,你可以帮我找找吗?” 谢蔷愣了愣,蹲低身,来到和小男孩齐平的高度。 她见小男孩眼眶红红的,不由放温声问:“你的妈妈呢?” “不知道。”小男孩揉着眼睛,摇摇头,“刚才妈妈说要去买东西,让我等她回来,可我顾着玩,走着走着就走丢了。” “……” 谢蔷微微拧眉,目光环视了一下周围。这附近距离商业区不远,人群繁杂,如果男孩是和妈妈在那里分开的,找起来还真没那么容易。 她问:“你记得你妈妈的电话号码吗?姐姐帮你打电话。” 小男孩还是摇头,“不记得。” 谢蔷琢磨了一下,说:“要不这样吧,姐姐帮你联系这附近的警察叔叔,他们肯定有办法带你回家的。” 谢蔷刚掏出手机,小男孩慌张拉住她,“不要姐姐!妈妈脾气不好,要是知道我自己乱跑出去,她会打死我的!” 谢蔷:“……” 这是什么绝世小可怜。 “可是那怎么办呢?”谢蔷问。 小男孩吸了两下鼻子,牵着谢蔷的手往外走,“姐姐你能陪我去找妈妈吗?我就是在那里和妈妈分开的。” 谢蔷微愣,下意识回头朝餐厅里面望。 柳明修和沈文清还在交谈,没留意她这头。 估计一时半会儿谈不完。 从后门出去,直面便是空旷的大马路。几百米外就是商业中心,远远望去灯火万千。 餐厅附近大多以私人洋房建筑为主,早期业主出国的出国,转售的转售,只留下少数人居住,其他多数作商业用途。 平时出入的车辆、人流有限,在夜晚更显得冷清。 越走,路越深,风拂过林荫,树叶在头顶窸窣作响。 路灯也渐渐昏暗。 拐过路口,道路渐渐变窄,周围的房子愈发显得陈旧。像是要往小街那边的方向走,并不是如男孩刚才所说,和母亲在商业中心分开。 谢蔷难免觉得奇怪,问道:“这不是去商业区的方向,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姐姐,就快到了。”小男孩牵着她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 衣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谢蔷顿了顿,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柳明修的来电。 估计是她出来太久,他们在担心。 “等一下,我接个电话。”谢蔷对小男孩说。 小男孩没有回应她,停下脚步。 “姐姐,就是在这里。妈妈说她会在这里等我的。” 谢蔷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旁边树丛里突然窜出一道身影,趁她没有防备,那人绕到她身后,用手帕紧紧捂住她的脸。 刺鼻的味道呛入呼吸,谢蔷本能挣扎了几下,很快,她动作渐渐瘫软下去,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在线呼叫柳大哥 第41章 “其实我第一次见到小蔷,不是以医生和病人的身份。那时候我在德国一个朋友家里,恰好是八、九月份,对方邀请我一起去听慕尼黑国际音乐大赛大提琴组的比赛,我是在那里见到她的。” 餐厅内,沈文清和柳明修谈起他第一次见到谢蔷的情景:“以前我对古典乐不大感兴趣,也不了解大提琴这种乐器。预选赛将近两百多人,到最后不论是评委还是听众,大家都很疲惫。她在倒数几位出场,照理说并不是很好次序,但她出来的时候,所有人眼前都为之一亮。” “时隔太久,我已经记不清她在预选赛上演奏的是哪首曲目,但我还记得,她当时的那种自信,那样的神采盎然。” 两年前的音乐大赛,她是演奏者,他是听众。谢蔷并不认识沈文清,沈文清却是在那里记住了这个女孩。 她那样的自信、迷人,尽管那年她才十七岁,却毫无疑问地惊艳了全场。 柳明修和沈文清的感受也是一样的。 八岁那年他第一次在晚宴上遇见谢蔷,她独自坐在远离宾客喧嚣的角落里,安静地拉着大提琴; 就好像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她和她的琴声; 她是骄傲的,同时也是孤单的,可天才大多如此,无须在意旁人的眼光。 正因为这样,才显得她独一无二。 沈文清说:“再次和她见面,是在两个月后洛杉矶的医院,那时我几乎快要认不出她。她失去了舞台上的那种光彩,整个人变得灰沉,没有生气。” 谢正明出事后,谢蔷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她一直把谢正明出事的原因归咎在自己身上,拿那天的事情惩罚自己。 柳明修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收紧,“她放弃大提琴,也是因为谢叔叔的事?” “我之前说过,**型抑郁症和其他类型的抑郁症不同,这种抑郁症大多数是由精神创伤引起的。人本身存在的心理防御机制,在遭受到某种难以承受的痛苦时就会启动,对现实进行有意识或无意识的歪曲、否定或者逃避,以此来减轻自己的痛苦。” 沈文清向他解释道:“对于小蔷来说,大提琴会勾起那段她认为痛苦的往事,所以她本能选择了逃避,不去面对。” 柳明修脑海中闪过那把被她放置在卧室角落里,落满灰尘的大提琴。 那是她曾经奉为生命的信仰,她并不想放弃,只是她已经失去了再次奏响的勇气。 每一次拉动琴弦,都是在她血淋淋的伤口上再撕开更深的一道。 柳明修说:“她不能就这样放弃大提琴。” 沈文清微怔。 随后,他唇角扬起浅笑,耸耸肩,语气轻松:“逃避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她会好起来的。”柳明修笃定道。 沈文清忽地记起和谢蔷在洛杉矶的那段时光,她口中的那个男孩子,自恋、自大、狂妄,浑身上下都是坏脾气……可每次谈话最后,她总是会说,其实他偶尔也会有很不赖的样子。 她拼命地想让自己好起来,回国遵守和他的约定。尽管她对他贬的总比褒的多,但谈及自己喜欢的人,眼里散发出来的那种光芒,是如何也藏不住的。 沈文清说:“医生只能治病,治不了她的心。至于其他的事,要看你了。” 两人顾着交谈,没察觉时间流逝。直到侍应端着头盘上来,柳明修才反应过来二十分钟前谢蔷说要去洗手间,现在还没回来。 柳明修低头看了眼腕表,微微皱眉,对沈文清道:“不好意思,我给她打个电话。” 沈文清也该回去了,女朋友还在那边等他。 柳明修走到餐厅外,拨出谢蔷的电话,把听筒放到耳旁。 那头通话连线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回响,却始终无人接听。 - 谢蔷醒来时四周一片昏暗,头脑晕眩。她缓缓撑着自己坐起身,就着车头的灯光,隐约看见周围停放了不少车辆。应该是在某个地下停车场里。 车前座的门是开着的,驾驶座上空无一人。 车尾箱传来开启的声响。 有人在后面翻找什么。 池箫提着两捆麻绳回来,拉开后座车门,发现谢蔷竟已醒了。 他微微眯起眼,神情幽暗,“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醒来了,那药我应该倒多一点才对。” 她吸入了乙.醚,现在思绪还有些不清,加上周围光线昏暗,她费了好大精神才看清对方的脸。 谢蔷怔住:“……池箫?” “没错,就是我。”池箫咬牙切齿地说。每次开口,面部肌肉牵扯着他被打断的鼻梁骨,一阵隐痛。新伤旧怨叠加,更让他内心愤怒。 他说:“谢蔷,你今晚跑不掉了。” 池箫手脚并用地朝她扑来,想用绳子绑住她,谢蔷反应过来,在车里一个翻身,灵活地躲开。 池箫刹不住车,整个人朝前扑倒,脑袋撞在车窗上。 哐当一声。 池箫登时疼得龇了下牙。 紧接着,他衣领被人揪住,往后一拉—— 谢蔷一手将他的胳膊扣在身后,一手摁住他的脑袋,将他面朝下地压进椅背。 池箫想挣扎,谢蔷锁紧了他的肩膀,力道陷进他的关节,骨头发出清脆的咔响。 池箫痛得嗷嗷直叫。 谢蔷冷声道:“别乱动,不然我能给你拧脱臼了。” - 柳明修揪住身旁一名侍应,询问:“你有没有见到和我同行的那个女生?长发长裙,衣服是淡蓝色的,身高大约一米七几,很瘦。” 侍应摇头,表示没见过。 柳明修又问了几个从洗手间里出来的女生,都说里面没有其他人在。 餐厅就这么大的地方,后院一眼即可望尽,往外是沿江大马路,这个点数,路上车辆行人鲜少。 如若她有急事离开,应该会先和他说一声。 柳明修正准备去联系餐厅经理,被露天餐座的一桌客人叫住。 “你要找的那个女生是不是瘦瘦高高的,皮肤很白,背着一只链条包,穿白色高跟鞋?” 柳明修脚步顿住。 对方描述的正是谢蔷的装扮。 客人指了指餐厅后门,“刚才我看见有个小男孩牵着她,往小街方向去了。” - 池箫被面朝下地摁在椅背里,呼吸困难。 谢蔷手上力气没松,牢牢压着他,逼问:“说,你有什么企图?” 池箫脸上新伤未愈,又加旧伤。这样压着,鼻梁骨好像又断了一次。 他恨恨地道:“这是柳明修欠我的!是他欠我的!” 谢蔷搞不明白,高一她和池箫在一起不过一个星期的时间,要说是恋人,也没什么实质性的互动。最多是牵过一次小手,连嘴都没亲过。 后来她和柳明修在一起,都是池箫出国以后的事情了。 至于对她爱得这么深切,三四年还无法忘怀么? 好歹算是她前男友,为她爱到痴狂,谢蔷内心对池箫还是同情的。 她苦口婆心地劝道:“阿池,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我一定会尽力帮你的。” 池箫奋力挣扎,想也不想,“我要你重新和我在一起!” 谢蔷回得干脆:“那不行,我答应和柳明修复合了。” “……” 池箫鼻梁一痛,心脏上好像也被插了一刀。 他捏紧了拳,愤然道:“当初明明是我先和你在一起的,是柳明修用手段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他卑鄙无耻!根本就配不上你!” “可你也的确收下了那五百万,选择了离开我不是吗?”谢蔷反问。 池箫一顿。 谢蔷说:“或许一开始你不知情,可那么长的时间,如果你真心想和我在一起,为什么不联系我?” “虽然远在加拿大,但电话可以打吧?消息总可以发吧?这些年我的联系方式没有变过,却从来没有收到过任何一条有关于你的问候。” 想当初,她好歹还尝试给池箫发了几条消息,全都石沉大海。 要算起来,池箫比她无情得多。 谢蔷淡淡地道:“离开已经三四年了,突然回来出现在我面前,说你忘不了我,想和我在一起,不觉得有些可笑吗?” 池箫一下子竟找不出辩驳的理由。 挣扎的动作缓缓卸下去。 见他不再反抗,谢蔷以为池箫终于被她说服,也逐渐放松了束缚他的力度。 在她彻底松开的那一瞬间,池箫眼里闪过一丝狠戾,他整个人翻身而起,一把将她推开。 谢蔷毫无防备,身体控制不住地朝后倾倒,后脑勺撞上车门,咚地一声闷响。 她两眼一黑,几乎要痛晕过去。 池箫像是发了狂,径直朝她扑来。 砰——! 车尾突然被另一辆车大力撞上! 池箫原本半跪在后座,被猛烈的冲击力撞飞出去,头朝下地栽进前面的驾驶座里。 后座车门被人用力拉开。柳明修揪着他的衣领,像拖一袋垃圾般将他拖出车外,一脚狠狠踹在他的腹腔。 “池箫,我他妈要你的命!” 第42章 最后池箫的肋骨还是没有保住,三年前断过的旧伤,三年后终于又断了一次。 救护车过来把人拉走的时候,池箫毫无反抗能力地倒在地上,连哼哼的气力都没有了。 谢蔷吸入了乙.醚,在车内后脑勺又受到撞击,虽然她再三强调自己并没有感到特别不适,柳明修还是坚持要她去医院检查。 她是让柳明修抱上救护车的。柳明修担心她受了惊,一路上紧紧拥着她,给她安慰。 谢蔷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了,她现在只是头有点儿晕,后脑勺有点儿疼,仅此而已。 路上颠簸,之前在车里和池箫一阵对峙,不知道是不是药物副作用的关系,谢蔷感觉疲累侵袭而来。 没一会儿,她便倚在柳明修怀里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的病房,柳明修不在,宋阮和柳铭诚都赶来了。 柳铭诚在病房外和负责警员交谈,柳家二伯父是警局部长,此次事情发生在自家人身上,必然格外关注。 宋阮吩咐阿姨把汤拿出来,余光见到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动了动,惊喜道:“小蔷,你醒了?” 谢蔷觉得头晕,有点恶心想吐。 她问:“我睡了很久?” 宋阮说:“大概一个多小时。医生说你头部受到撞击,轻微脑震荡导致出现短暂昏迷的情况,需要卧床休息。” 谢蔷点了点头。 她是觉得后脑勺疼,在车里那下撞得不轻。 她目光慢慢在病房内环视一圈,问:“明修呢?” “他在跟警方录口供。明修去找你的时候报了警,现在警方已经将池箫控制。”宋阮看了眼时间,说,“他应该过会儿就回来了。” 谢蔷再次轻轻点了点头,她刚醒来,人还有些疲累。 宋阮是看着他们从小打闹长大的,知道在他们这段关系里,先动心的是自家儿子。高一那年谢蔷和池箫在一起,闹得两家风风雨雨,池箫品行不正,柳明修知道,却赌着一口气不告诉她,由着她误会自己。 宋阮纵容儿子,不想两家关系因此被破坏,当年私下找到池箫父母,提出出资送池箫出国。 柳明修知道以后不是没有和她闹过,可他们这辈人做事哪里会和孩子一般小打小闹,能用钱解决的事绝不拖泥带水。宋阮觉得花点钱能把池箫送走,再好不过。 只是宋阮没想过两个孩子都是硬脾气的,一个非认为对方拆散自己初恋,一个赌着一口气就是不肯向对方坦白真正原因。 后来谢蔷和柳明修虽然走到一起,但因为当年池箫的事,两人没少吵架。 原本两个孩子小打小闹、分分合合,宋阮身为过来人并不打算插手,可事情既已发展到绑架勒索的地步,宋阮就不能再坐视不理。 宋阮让阿姨先出去,把病房空间留出来。 谢蔷躺在床上,见宋阮神色忧忧,问:“宋阿姨,您有话要跟我说?” 宋阮叹了口气。 她牵起谢蔷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温声道:“小蔷,这件事原本由我开口不太合适,毕竟是你们两个孩子之间的事,明修要是知道我私下偷偷跟你说这些,他大概也会不高兴。” “但阿姨实在不想看你们再相互误会下去,让外人有可逞的空间。” 谢蔷没太明白,“是什么事?” 宋阮说:“当年你和池箫分开,事情其实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那时候明修在放学路上碰见池箫,看见他和校外一群坏学生在一起。” “明修回来告诉我,池箫当时是有女朋友的,他和你在一起,只是和那些坏学生下的赌。” 谢蔷怔住。 宋阮顾及谢蔷心情,语气尽量放得缓和:“小蔷,有些人表面上虽然像是不关心你,可实际上他心里比谁都要在意你;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对你温和,背地却不一定对你真心。” “那天明修身上是带着血回来的,不是他的血,是他和那些人打了一架。他自己也受了伤。池箫肋骨被打断也是因为这件事,明修他不想你受到伤害。” 谢蔷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她记起那天她从医院回到家里,柳明修静静的询问,在饭桌上他通红的眼,毫不掩饰地向她承认所有罪行,仿佛是为了要故意激怒她。 可话到最后,他却问: ——“谢蔷,你相信池箫的话吗?” 谢蔷抿了抿唇,觉得心脏有块地方莫名难受起来。 她说:“这些事……柳明修从来没告诉过我。” 宋阮摇摇头,无奈地说:“要是我不说,以那孩子的脾气,可能会一直瞒着你。况且他不希望你知道事情真相以后,会觉得难过。” 一定会难过的吧。 在那样情窦初开的年纪,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以为对方是霁月清风,是云间皎月,承载了少女对初次恋爱所有美好的幻想。 却从来没想过,那只是对方精心营造的骗局。 宋阮走后没多久,谢蔷便再次昏沉沉地睡过去。 梦里,她好像又回到了十六岁的时候,她和柳明修打打闹闹,指着他的鼻子说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最讨厌的就是他了。 男孩子面上吊儿郎当的,处处与她作对,可当她受到伤害,他永远会第一个出现在她面前。 醒来时已经是隔日清晨,这一觉她睡了许久,前所未有的安稳,梦中有人始终紧紧牵着她的手,陪伴在她身旁。 谢蔷缓缓睁开眼睛,清晨的阳光明亮却不刺目,将病房照得一片澄澈。她动了动身侧的手,感觉一直被他牢牢握在掌心中。 她沿着手臂的方向望过去,柳明修就这么在她床头守了一夜。 他还没有醒,长睫覆在下眼睑处,洒落细碎的影;鼻梁高挺,嘴唇很薄,好看归好看,却是一副标准清冷又寡情的长相; 嘴巴里总是吐不出什么好词儿来,和她对着干的时候分分钟能把她气死。 可当她的手就这样被他握在干燥又温暖的掌心里,清晨醒来时知道他一定会在身旁,不管她怎么打他、骂他、踢他、踹他,他都不会离开自己。 谢蔷忽然就觉得,这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加让人安定。 男生覆在下眼睑的长睫颤了颤,逐渐睁开眼。 眸光对上的瞬间,柳明修微微愣住。 谢蔷望着他,眸光安静,一动不动。 柳明修拿手揉了揉僵掉的脖子。他在床边趴了一夜,现在整条颈椎都不太舒服。 “醒了?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我去喊医生。”柳明修说。 他刚站起来,衣摆被她拉住。 谢蔷眼睫眨了两眨,神情茫然:“你是谁啊?” 柳明修:“……” 柳明修的表情就像生吞了一块硬币,卡在了喉咙里。 他听医生谈起过脑震荡的后遗症,可能会伴随部分记忆的遗忘,但谢蔷情况并不严重,他没想过这么狗血的事居然会真的发生。 柳明修牵住她的手,“蔷儿,你别害怕,我这就去喊医生来。” 谢蔷还是没让他走。 她揪着他的衣摆,重复问:“你是谁啊?你再不说我就要叫警察叔叔了。” 柳明修:“……” 柳明修在床边坐下,望着她,神情认真:“我是你的丈夫,我们从小就认识。在你失忆以前,你很爱我……” “噗——” 谢蔷没憋住,喷了他一脸口水,笑得直在床上打滚,“柳明修,你能要点儿脸吗!” 柳明修早猜到了,只不过随兴配合她的演出。 他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神色淡淡:“谢蔷,不要以为这里是医院我就没法儿收拾你。” 柳明修摁住她两只手,往她头顶一提,作势要低头亲她。谢蔷笑着别开脸,“不行,还没刷牙呢!” 早上医生来给谢蔷做了检查,叮嘱她出院后要多注意休息,避免剧烈运动。 老刘提前在医院外等他们,接他们回去。虽然谢蔷再三强调自己没有大碍,但考虑到她自己一个人住,生活上多少不方便,这段时间又需要好好休养,柳明修便提出带她回自己家里住。 其中也有宋阮的意思,宋阮一直视她为亲闺女,眼下事情还没过去,宋阮自然不放心。 饭桌上,宋阮充当温柔慈母的角色,柳铭诚则忍不住大发雷霆。 柳铭诚一拍桌子,严厉训斥:“你们自己看看,像什么话,隔三差五就闹进医院,让父母替你们操心,一点当学生该有的样子都没有!” “想当年我那一辈,都是光着脚进大学的,平日里勤勤恳恳,争分夺秒,一天巴不得有四十八个小时用来学习!” 柳明修神色自若地夹菜吃饭,回嘴道:“光脚上大学的分明是爷爷那一辈,后来爷爷炒股发了家,继而进军地产界,到您这儿都是坐着劳斯莱斯进大学校门的。” “还有啊,别以为我不知道,妈妈都告诉我了,你上大学的时候为了追求她,还偷偷把直升机开到女生宿舍楼顶去,被教务处全校通报,一战成名。” 柳铭诚:“……” 柳明修慢悠悠地说:“妈妈当时都不想和你在一起,走哪儿就被人笑到哪儿,可丢人了。” 柳铭诚:“…………” 柳铭诚啪地把碗筷往桌上一放,地都震了三震。 他扭头望向宋阮,怒气冲冲:“你看看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宋阮给老公抚着心口,打着圆场道:“别动怒别动怒,医生说了你这段时间血压高,要控制情绪。” 顿了顿,宋阮补充道:“再说了,儿子说的也是事实嘛。” 柳铭诚:“……” 柳铭诚更气了。 柳铭诚下了最后通牒:“从明天开始不准开你的跑车,也不准坐家里的车上学,要让你知道什么叫生活艰辛,一直以来家里就是太纵容你了!” 柳明修放下碗筷,神色从容:“哦。” 柳铭诚目光转向谢蔷,微微拧眉:“小蔷,你也是的,明修做事冲动,你也应该拦着他,不能总是由着他胡来。” 谢蔷还是很怕长辈训话的,尤其是柳铭诚这种久居高位,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长辈,谈吐自带压迫感。 她像只乖乖受训的鸡崽,捧着饭碗低下头,在桌子底下扯了扯柳明修的衣摆。 柳明修握住她的手,对柳铭诚道:“您训我就好了,别训我媳妇儿,人是我打的,车子是我撞的,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把池箫打进ICU,谁也拦不住我。” 柳铭诚:“……” 这儿子还能退货吗?他不想要了。 - 吃完饭上楼,医生叮嘱她多休息,还不到九点钟,谢蔷便被柳明修赶到床上躺着。 被窝里,她趴在他心口,隔着薄薄的衣衫料子,听见他心脏安稳有力的跳动。 谢蔷问起昨晚的事,“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没接到你电话,查监控录像好像又来不及。” 两人相拥着,柳明修抚摸着怀里人细软的长发,吻了吻她的额头。 “我沿着小街一路开车过去,看见了那个男孩子。”柳明修说,“他当时手里拿着你的手机,已经摔碎了。毕竟还是个孩子,经不起吓,我问几句就什么都说了。” “幸好发现得早,池箫没来得及把你带走太远。我把车开进停车场,就看见池箫的车停在那里。” 谢蔷从他怀里抬头,生气地道:“我好心帮他找妈妈,那个男孩子竟然骗我!” 柳明修揉揉她的脑袋,谈起当时的事情,他也心有余悸。 “我已经和警方说明了情况,谁也别想跑掉。” 谢蔷点点头,是不能就这样放过他们,不然她后脑勺受的伤怎么算? 谢蔷又问:“对了,池箫现在呢?” “肋骨断了,在ICU里躺着,出院后就等着法院传票吧,少不了判个三五年的。”柳明修说。 谢蔷放下心来。 她气哼哼地道:“他是活该!” 柳明修垂眸,目光静静打量她脸上神情。 忽地喊她:“蔷儿。” 谢蔷抬头望他,“嗯?” 卧室内灯光柔柔,流映在女孩子清澈的眼底,她难得这样温和无所顾忌地望着他,一时竟让他分不清梦和真实。 柳明修说:“以前的事情,我妈都跟你说了?” “嗯。”谢蔷点点头,面颊有些发热。她不禁搂着他的腰,往他怀里钻了钻,轻声道,“你应该早点儿告诉我,害我误会了那么久。” 这次事情闹得太大,惊动了家中长辈。他去录口供那么长时间,宋阮和她独处,肯定是要说些什么的。 “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柳明修抱着她,享受彼此温存的时刻。以往说不出口的话,今夜终于能与她坦诚。 “池箫没我高没我帅没我有钱,学习成绩也没我好,想不明白你当时怎么能眼瞎到那种地步。” “……”谢蔷在他腰间拧了一道,气笑地抬头,“柳明修!” 柳明修说:“幸好你还是回到我身边了。” 以往每当话到唇边,他总是放不下自己的骄傲和自尊。 明明是他先遇到她的,是他先喜欢她的,池箫才是那个卑鄙可耻的第三者,却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他的身上。 他希望她相信他,又不愿意亲口告诉她,两个人都赌着一口气。 彼此试探,猜疑,相互伤害。 到头来,一切本可以如此简单。 谢蔷叹气道:“不过你拿布加迪撞他的宝马三系实在太吃亏了,他那车才几十万,连布加迪的车前盖都换不了。” “还有我们前后给他的一千万,想想就肉疼!” 从前谢蔷总觉得池箫受伤是因为她,心里过意不去。现在知道真相,就开始心疼自己那时无辜被骗的少女情怀。 以两家的财力,一辆超跑和一千万算不得什么,但谢蔷就是觉得便宜了池箫。 昨晚柳明修直接拿车头撞池箫的车尾,布加迪损失惨重,维修的钱近乎可以再买一辆新的。 谢蔷悔得嗷嗷直叫,柳明修本人倒是没怎么在意。 睡前,两人在被窝里相拥接吻,她手臂环着他的脖子,他低头亲吻着她; 彼此唇息交缠,温柔而绵长。 她刚出院,医生叮嘱过不能进行剧烈运动,那方面的事自然也要克制。情至浓时,柳明修揉着她的后背纾解,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他们面对面地躺着,眸光相融,气息很近。 柳明修伸手,将她脸侧一缕发丝别至耳后,低声唤她: “蔷儿。” “嗯?” “你好像还欠我一句话。” 就着窗外落进来的一点月色,他眸光静静,认真地看着她。 谢蔷知道他想听的是什么。 她眨眨眼,故意调皮地道:“是什么?对不起吗?” 柳明修没应她,低下头,报复似地咬了下她的唇。 留下鲜明的齿印。 谢蔷当即痛叫。 她拳头锤他的胸膛,愤愤地说:“小气鬼!开玩笑都不给!” 柳明修牵住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 他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认真地说:“蔷儿,我想听。” 一直以来,她总是逃避不肯对他说。 可今夜,她似乎如何也逃不过去了。 谢蔷抿了抿唇,心跳有些加速,脸颊微微地发烫。 像是少女第一次尝到恋爱的滋味。 她对他说:“那你过来一点儿。” 柳明修拥着她,稍稍低下头。 她贴近他的耳畔,气息轻轻,吹进他的耳朵里: “其实……我也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柳明修:圆满了。 第43章 第N次事实证明,柳明修这人就不能给他一点儿阳光。 谢蔷在柳家住了两个礼拜,前一个礼拜顾及她受伤,柳明修规规矩矩,安分守己,每天放学回来按时按点地陪她吃饭、散步,晚上抱着她睡觉; 等她身体逐渐恢复,可以像往常一样进行锻炼运动,柳明修身后那条狼尾巴就藏不住了。 一天三次算是少的,碰上周末,谢蔷基本下不来床,印证了柳明修对她说的那句话: ——“就想把你绑在床上,没日没夜地和你做。” 早上闹钟还没响,谢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随之嘴巴就被堵上。 柳明修亲吻着她,从她的嘴唇,下巴,再到颈脖……她昨夜已经被他折磨得没了力气,双手本能地在他肩头推了两掌,无济于事。 柳明修抓住她的两只手腕,压在她耳旁,气息渐浓。 “唔——”谢蔷忍不住低吟,眉心不知是痛苦抑或愉悦地微微拧起。只有这种时候柳明修不会闭上眼睛,他在上面细致地看着她脸上每一寸神情的变化,皆因他而起。 阿姨在外面敲门,提醒道:“谢小姐,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太太让我来喊您下去。” 被窝里的温度升高得厉害,床板不停地摇晃,像是要不堪重负地散架。女孩子娇吟的声音逐渐转变为哀求,快要承受不住。 “别——”谢蔷浑身一颤,指尖用力抠进他肩肌里。 柳明修低头衔住她的耳垂,气息轻磨,“回话。” “唔……”她微仰起头,脸颊热得烫手,十根脚趾头不禁朝后蜷成一小团。 “说话。”他在她耳旁低声命令。 “知、知道了!”谢蔷压抑着声音,脑袋里一阵阵地发晕,“我等会儿就下去……” 结束后,谢蔷差点儿没直接滚到床底下去。 她捂着自己的老腰,嗷嗷直叫:“我的腰,我的腰……腰不行了……” 柳明修从身后抱她,意犹未尽,“蔷儿……” “你滚开!”谢蔷打掉他的手,记起刚才的事,心里羞耻。阿姨好歹是熟人,他居然一边对她做那种事,一边要她回应。 “柳明修,我要收回之前说的话。”谢蔷悔恨地道。 那晚她被他磨得不行,鬼使神差地承认了对他的感情。 在那之后,事情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话已经说出口,收不回来了。”柳明修磨着她的耳垂,缠着她不放,“蔷儿,爱不光是靠嘴巴说的,还要靠行动做的。” 谢蔷:“……” 这话不是这么理解的吧??? 谢蔷挣开他,起身往浴室方向走,两腿使不上劲儿,走路一瘸一拐的。 她捂着腰不停哀嚎:“年纪大了年纪大了,不能再跟你这么折腾了。” - 洗漱完下楼,宋阮和柳铭诚已经在餐厅。谢蔷刚拉开椅子坐下,腰便传来一阵抗议。她伸手在后腰揉着,神情戚戚。 柳明修坐在她旁边,唇角忍笑。 谢蔷愤愤瞪了他一眼,拿脚在桌子底下踹他。 两人一来一往的互动,对面的宋阮和柳铭诚全收在眼底。宋阮心情倒是很不错,只要两个孩子感情好,她作为母亲自然开心。 柳铭诚看见柳明修脖子上的红痕,清咳一声,拐着弯儿提醒道:“年轻孩子要懂得克制。” 谢蔷霎时不敢动了,红着脸低下头。 柳明修还是那副神色自若的样子,不停给她碗里夹菜。 吃完饭,谢蔷和柳明修一起出门。 那天柳铭诚在餐桌上训诫,要让他们懂得什么叫生活艰辛,今早上学,柳明修的车匙被没收了,也不准让老刘接送。 在柳明修十九岁生日这天,柳铭诚送了他一辆市值八百块的凤凰牌自行车。 从柳家到学校,平时开车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踩自行车至少得花上大半小时。 晨间林荫葱葱,光影透过枝叶细碎地洒落。谢蔷坐在后座,手臂环住前面男生的腰。柳明修吭哧吭哧地蹬着脚踏,这辈子都没尝过这么人间疾苦的事。 谢蔷吹着微风,倒还挺惬意。 柳明修咬牙切齿:“谢蔷,你现在如愿以偿地坐上了单车后座,有什么获奖感言想发表?” 谢蔷神情悠然:“后座太硬了,硌得我屁股疼。” “之前是谁说宁可坐在单车后座上笑,也不坐在保时捷里哭?” 谢蔷在心里哼哼,觉得这人可真记仇。 今儿她心情好,不想跟他吵架。 谢蔷脑袋歪过去,贴在他后背,“我嘛,当然还是更喜欢保时捷咯。” 柳明修轻嗤一声,唇角不觉上扬。 旁边一辆奔驰开过去,和他们并排而行,降下车窗。 舒宁坐在车内,表情惊异:“我他妈不是眼花吧?你原来还会骑自行车啊?” 杨家的车紧随在后。 杨夏从车窗后面探出头来,朝谢蔷喊:“嫂子早上好!” 谢蔷笑眯眯地招手,“早上好呀。” 舒宁:“……” 杨夏:“……” 嫂子突然变得这么温柔,他们都不习惯了。 舒宁目光在这俩人身上溜了一圈,啧啧道:“看来你们第七十八次分手终于正式复合成功了,正好今天明修过生日,晚上一起好好庆祝下。” 柳明修在路边停了车,把书包从车前筐里提出来,对舒宁说:“捎一道,家里老头子把我卡都停了,连打个车的钱都没。” 舒宁往后座边上挪了挪,空出位置给他们。 舒宁戏侃道:“嫂子家里不是有车吗?让嫂子接济你一下。” 柳明修拉开车门,护着谢蔷坐进去。 他把书包扔舒宁怀里,“我看着像吃软饭的?” 谢蔷请了半个月假在家里休息,和舒宁他们也确实许久没见了。 那天发生的事,舒宁多少听柳明修提过。 舒宁关心道:“嫂子,你现在身体没事儿了吧?” “没什么,就是不小心撞了下,头晕了几天。”谢蔷说。 舒宁点点头,又问柳明修:“那这事儿现在怎么处理?” 柳明修不太想提起池箫,以免闹得她心情不好。 他淡淡道:“池家近年原本就快不行了,池箫无非是想要钱,警方已经在搜集证据准备起诉。我家有一个律师团在等他。” 谢蔷偏头看了他一眼。 柳明修在底下牵着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捏了捏。 舒宁说:“那就好,池箫当年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还对嫂子——” 话到一半,舒宁滞了滞,试探性地望向柳明修。 柳明修面上没什么情绪:“她都知道了。” 舒宁不可思议:“嫂子都知道了?” “我都知道啦。”事情提起来,谢蔷还是会觉得不太好意思。她抱着柳明修的腰,往他怀里蹭了蹭,“不是明修的错,全都是池箫的错。” 柳明修抚摸着她的发,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是我们蔷儿太单纯,才会被他骗了。” 谢蔷脸颊一红,仰头轻碰他的唇。 舒宁:“……” 你们能不能考虑下旁边单身狗的感受。 回到课室,谢蔷和柳明修刚把书包放下,班主任便在外面喊他们。 说是有事,要他们去一趟教导室。 自从谢蔷回来长松,和柳明修日常把学校闹得鸡犬不宁,谢婉见到这两个祖宗就跟见了鬼似的,今天主动来找,实属破天荒头一回。 谢蔷在对面沙发坐下,喊道:“姑妈。” 今天找他们过来,自然是正经事要谈。 谢婉沏着茶,正色道:“喊主任。” 谢蔷:“……” 柳明修:“……” 柳明修顿了顿,询问:“您找我们有事儿?” 前段时间谢蔷住院,谢婉是知道的,也同家里两位大哥提过。当时谢蔷已经被接到了柳家,双方是世交,有柳铭诚和宋阮照顾着,他们没什么可担心的。 谢婉在长松中学任的是闲职,实为谢家上市集团董事会主要董事之一,要正儿八经地谈起事情,长辈的架子端得稳稳当当。 自家侄女的事情等下再说,先把未来侄女婿解决了。 谢婉对柳明修道:“今年清大的保送名额下来了,学校准备推荐前五名的学生过去。面试时间是在三月份,今天喊你来,主要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清大保送生要求极为严苛,每年大部分的名额都被高中阶段获得过奥赛出众成绩的学生占满,谢蔷虽然成绩达标,但那两年她在洛杉矶浪着,没给学校和国家作出光荣贡献,保送的事情自然和她没什么关系。 柳明修高一高二的时候倒是参加了不少这方面的比赛,并且成绩相当优秀。 柳明修耸了耸肩,表示没所谓。 谢婉知道他不在意,以他们目前的成绩,只要高考不填错答题卡,国内重点高校基本随便挑。 谢婉问:“柳董事长有让你出国的打算吗?” “我老爹啊……”柳明修提起自家那个老古董的爹,表情就像便秘了三个月,“他和我妈就是在清大认识的,两人定情的地儿,所以希望我也去,不过……” 柳明修顿了顿,突然望向谢蔷,“我要是去了清大,你怎么办?” 谢蔷:“……” 谢蔷好笑道:“柳明修,上回期末考我跟你同分,你少操心我了。” 大不了她就自己考进去,唯一的区别也就是她比他晚几个月拿到录取通知书。 柳明修挺忧心的,“万一你高考失手了,没考上怎么办?” “……”谢蔷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她面无表情地说,“这个可能性比我将来换男朋友的可能性还低。” 柳明修捂住她的嘴,神情温柔:“乌鸦嘴,我们蔷儿最专情了。” “……” 谢蔷瞪他,抓起他的手咬了一口。 柳明修捏住她的脸颊,把她的嘴巴嘟起来,凑上去吻了吻。 两人打打闹闹,全然忘了这里是教导室,谢婉还坐在他们对面。 谢婉:“……” 年纪大了,狗粮有点儿消化不了。 事情谈完,柳明修起身出去,谢蔷跟着要走。 谢婉喊住她:“小蔷,你单独留一下。” 柳明修看她们一眼,对谢蔷说:“我去外面等你。” 谢蔷点点头。 教导室的门合上,只剩下她们两人。 谢蔷重新在沙发坐下,犹豫问:“姑妈,怎么了?” 谢婉不紧不慢地喝完一口茶,放下杯子。 她拉开旁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只白色信封,沿着桌面推到谢蔷面前。 信封上白底黑字,印有“CURTIS”的英文字样。 谢蔷眸光滞住。 缓缓地,她拆开信封,把里面的录取通知书拿出来。 沿着折痕将纸面摊开。 信件内容是全英文的,由柯蒂斯音乐学院校本部发来的书面通知,大致是恭喜她已经通过面试,被柯蒂斯音乐学院正式录取。 时间是在两年前。 两年前她曾受老师推荐,参加柯蒂斯的现场独奏试演,校方对她相当满意。 没过多久,她便收到了学院的录取通知。 但她并没有正式入学,也没来得及和身边的人说起此事,谢正明便在慕尼黑遭遇车祸意外。她也因为精神状况问题,向学校申请延迟入学。 期限是两年。 今年是最后一年。 沙发对面,谢婉静静地望着她,“男朋友哄回来了,自己的事情是不是也该操心一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柳明修:这个无情的女人,把我哄回来就准备跑路了(。 - 没意外的话大概还有几章正文就完辽。 最近这俩人和好不吵架了,我突然有点儿不太习惯了→_→所以要搞搞事情(bushi 第44章 从教导室出来,谢蔷有些心不在焉。 脑海中回荡着谢婉对她说的话: ——“小蔷,大提琴是你从小的梦想,能去柯蒂斯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两年前你父亲出了意外,家里没有人责怪你。如果三哥他现在能醒过来,他一定也不想见到你因为他放弃自己的理想。” 柯蒂斯留给她的时间不多。 她必须尽快做决定。 谢蔷出神地想着,没留意面前有人,就这么直挺挺地撞了上去。 “啊——”谢蔷忍不住低呼。 她朝后踉跄了两步,腰上忽然多出一道力度。柳明修臂弯环住她的腰,扶住她,“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谢蔷微怔。 她抬头望过去,对上他安静投来的眸光。 心底没来由地一虚。 谢蔷下意识把信封往身后藏,支吾道:“没什么……刚好在走神。” 柳明修问:“刚才姑妈找你谈什么?” “就是……”谢蔷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开口。如果她去柯蒂斯,至少要和他分开两年的时间。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们都经历过,知道天各一方的日子有多难熬。 谢蔷摇摇头,低声说:“就是问我们两个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晚上柳明修生日,在舒宁家的别墅庆祝。邀请的人不多,主要谢蔷不喜欢人杂的场合,柳明修对生日也不太上心,几个相熟朋友之间聚聚即可。 除了他们这对儿,杨夏带着自家的堂妹,堂妹又拖着个小闺蜜;舒宁也喊了个姑娘过来,校外高二的女孩子,舒宁最新的追求对象,事情已经成了七八十,就差明面儿上确定关系。 他们在别墅院外架了张桌子,几个人围在桌前打麻将。谢蔷和柳明修一起,舒宁跟他的准女友,剩下两个位置,则让杨夏和他家堂妹杨萱占据。 舒宁坐庄,砌好牌后,扔了个没用的番子出去,闲聊道:“说起来,你怎么兼职带起孩子了?你大伯呢?” 杨夏一连出了几把铳,再输底儿都没了。他捋着手里的牌,眉心微拧:“大伯一家出去了,阿姨没那么快赶来,我妹跟我们同校,就让我先把她领回家。” 杨夏抓着九筒的手摇摇欲坠,台面上一张都没见过,上把他让人杠爆九筒,一家包三家,输得他对筒子产生了阴影。 柳明修指骨在桌上敲了敲,挑眉:“快点儿啊,都在等你一个人。” 阿姨把烤串和啤酒拿来,谢蔷坐在柳明修旁边,顺手给他喂了一口,用纸巾给他擦唇角。 “杨夏是被杠怕了。”她说。 杨夏眼睁睁地看着这俩人你一口,我一口,明明那么多烤串,非得要吃同一串,啤酒也要喝同一罐。 杨夏怀疑人生:“……嫂子你变了,你以前不会帮着明修怼我们的。” 轮到柳明修出牌,柳明修询问谢蔷意见:“我们打哪个?” 谢蔷抱着他胳膊,目光在桌面溜了一圈儿,摁住柳明修想出六万的手,“台面上一张都没见过,刚才舒宁连打了两张四万,又摸了一张五万打出去,悔得跟什么似的。他要么手里抓着三个,要么就叫三六万。” 舒宁:“……” 舒宁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手牌让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道:“明修你这是犯规啊,还请军师了。” 柳明修在麻将上还是生手,不同谢蔷深得家里姑姑和大伯二伯的真传,记牌功夫了得,一般人都玩不过她。 她给柳明修挑了另一张,“打这个,这个肯定没人要。” 柳明修听谢蔷的,她要他打哪张,他就打哪张。 四个人摸了几轮下来,糊牌的是杨夏的小堂妹。 杨萱把手里的牌一推,单吊二筒。她笑眯眯地冲他们三人抖了抖手心,“几位大哥,给钱吧。” 舒宁:“……” 杨夏:“……” 舒宁和杨夏没想过,输给柳明修这个有军师坐镇的人也就算了,竟然还输给一个初二在读的小朋友。 舒宁吐槽道:“我怀疑我们学校初中部是不是天天教学生打麻将,为什么一个初二的孩子这么会?” 杨夏一晚上没糊过牌,裤兜里的钱都输干净了。 他尴尬道:“萱萱,哥哥能先欠着吗?” 杨萱面无表情:“哥哥,你欠了好几把了,麻将场上无父子,就算我爸在也是要给钱的。” 杨夏:“……”行吧。 经过协商,杨夏决定用微信转账。 柳明修兜里同样也一分钱都没有,谢蔷今晚承包输赢,柳明修赢了归她,输了也归她。 谢蔷低头掏钱包,舒宁看见了,戏侃道:“你早上不还说不吃软饭吗?” 他柳明修说过的话可太多了,哪一次不是转眼就当屁一样给放掉。 柳明修搂着谢蔷,理直气壮地道:“你没媳妇儿,你不懂软饭的香。” 舒宁:“……” 舒宁无力反驳。 谢蔷把钱给妹妹,在桌子底下掐了道他的腰,“我记着账呢,回头你得还给我。” 柳明修凑过去,在她耳旁道:“钱没有,人要吗?” 四圈麻将结束,他们都围去了烤炉那边。 杨夏的小堂妹到一旁陪她的闺蜜去了。舒宁翻着手里的串,看着炭火滋滋地往上冒,顺口一提:“夏夏,你有没有觉得你那小堂妹的闺蜜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杨夏没太反应过来,“好像叫什么明晞的?明家的独女?” 谢蔷和柳明修相视一眼,世家的圈子就这么大,同龄孩子有限,每年总会在各种晚宴上碰见。 明家在南城影响力不小,他们都有印象。 谢蔷插话道:“我记起来了,小的时候明家那位外婆,还想招柳明修做上门女婿来着。” “……”柳明修没想到事情过去那么多年,谢蔷还记得。锅猝不及防地甩到头上来,他得赶紧撇干净,“什么上门女婿?是想联姻,我爸觉得不合适,第一时间就拒绝了。” 谢蔷吃着手里的串,慢悠悠地道:“明家那位可听话乖巧了,正统世家培养出来的女孩子就是不一样。还会跳舞,头发长,皮肤白,眼睛也大。” 她这是在拐着弯子提他以前的旧账呢。 柳明修说:“听话也才初二,年纪不合适。” “你的意思是,她要是大上几年,联姻就没我什么事情了是吗?” “……” 柳明修气笑了,不明白她这张嘴一天到晚叭叭的怎么这么能说。 柳明修两手捧着她的脸,认真地看她:“蔷儿,今晚烤串没放醋,你这醋劲儿也忒大了。” 谢蔷轻哼了声。 没多久,杨夏大伯家的阿姨过来接人,杨萱跟她的小闺蜜一起来向他们道别。 杨萱背着书包,两手插衣兜里,对他们道:“几位大哥,小姐姐,我走啦,今晚谢谢你们,让我的零用钱又多了一些。” 舒宁:“……” 杨夏:“……” 柳明修:“……” 明晞怀里抱着课本,规规矩矩地说:“谢谢几个哥哥和小姐姐,今晚过得很开心。” 在整个南城,经济命脉几乎都掌握在他们几大家族手中,但明家的根基更加深厚,对孩子的管教方式也更为严苛,不是他们这些从小让家里惯大的孩子能想象的。 相对他们,面前这个女孩子显得格外板正。 临走前,明晞朝谢蔷招招手,“小姐姐。” “……” 谢蔷正准备转身,脚步顿住。 她回头,“你喊我?” 明晞点点头。 谢蔷觉得奇怪,她和明家的孩子并没有私交。 就着女孩的身高,她稍稍弯低身,双手撑在膝头,问:“怎么了?” 明晞静静看着她,“刚才你和那个大哥哥是在吵架吗?” 谢蔷一顿,没想到会让她听见。 她下意识望了眼柳明修的方向。这人正和舒宁杨夏他们烧烤,聊得不亦乐乎。 谢蔷心头略微有些尴尬。她刚才是闲得慌,故意找柳明修的茬,没别的意思。 她和柳明修认识得早,两家在他们还没出生就订了娃娃亲,就算别家想插足,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谢蔷食指挠了挠脸颊,“呃……这个……该怎么说呢。” 明晞话语温慢,像是怕她生气,跟她解释道:“联姻的事外婆很早已经和林家决定了,和柳家没有关系的。当初是外婆说,这个大哥哥比较幼稚,跟我们明家不太合适。” 谢蔷:“……” 谢蔷一愣,没忍住,随之噗嗤笑出了声。 - 结束已近晚上十点,他们明天还得回校上课,不好在外面逗留太晚。 谢蔷后半场喝了点儿小啤酒,脸颊微微发烫,人也在兴头上,不想坐车里闷着,便拉着柳明修一路散步回去。 舒家新入手的这套别墅距离柳家不远,隔着两条街的距离,步行不过半个小时。 四周静谧,凉风丝丝地拂在面上。夜空中缀着几颗星子,月光晕染开来,像是打翻的水墨画。 谢蔷拉着他的手在半空摇啊摇,不安分地跳上花坛台阶,沿着瓷砖走“猫步”。 她步子不稳,左晃一下,右晃一下,随时都有跌下来的危险。 柳明修在旁边护着她,生怕她出意外。 柳明修说:“让你别喝啤酒,就你那酒量,一杯就倒。” 谢蔷今晚的心情似乎格外地好。 她专注着脚下步伐,唇角微翘,“人高兴的时候是不会喝醉的。” 柳明修瞧着她,“为什么这么高兴?” “因为……” 谢蔷停了脚步,转过身,和他面对面站着。 她在台阶上,身高几乎和他齐平。 她目光一转不转地望着他,路灯底下,她眼眸清澈得像琥珀。 忽地,谢蔷身体朝前倒,整个人扑进他怀里,手臂勾住他的脖子。 小猫般蹭蹭他的脸颊,在他耳旁说:“和你在一起啊。” 柳明修微怔,下意识将她抱得更紧。 他抚摸着她的长发,神情变得温柔,“嗯,看来是真醉了。” “我没醉!”谢蔷不乐意听见这话,立马从他怀里直起身,拧眉,冲他抗议地高喊。 柳明修唇角弧度更大,“一般喝醉的人都喜欢声称自己没醉。” 上回两杯威士忌就让她彻底丧失理智的事,柳明修还记得清清楚楚。 他生怕她又原地蹲进花坛里,说自己是一朵小花儿。趁她还尚存一丝理智,他赶忙哄道:“蔷儿,我们先回家好不好?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 “不回家!我要和你在一起!” 谢蔷没等他说完,手臂抱着他的脖子,两腿一蹬,整个人盘到了他身上。 像考拉抱着树干的姿势,四肢缠着他不放。 “……” 柳明修被迫托着她,在原地默了一秒,道:“这个姿势不错。” 不管他怎么哄,她就是不肯从他身上下来,他要是来硬的,谢蔷就开始嗷嗷要哭。 她喝醉了是真黏人,柳明修上回已经领教过一次。 他拿她没辙,只好这样抱着她一路走回去。 所幸晚上行人不多,以他们现在的姿势,让旁人看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什么诱拐醉酒少女的变态。 柳明修说:“谢蔷,你以后只能在我面前喝酒,在外头不许跟别的男生喝。” 谢蔷脸颊埋在他的颈窝里,意识已经不太清醒,牢牢抱着他,咕哝地应:“只要哥哥长得好,一杯雪碧我就倒。” 柳明修:“……” 柳明修被逗乐了。 他说:“喊声哥哥听听。就喊明修哥哥。” 在这件事上,谢蔷倒是存在本能反应。 她哼哼两声,没随他的愿。脑袋往他衣领里钻,用嘴巴啃他的锁骨,“没门儿。” “嘶——”柳明修疼得龇了下牙。她喝多了,对他可不懂得留力气。 他拍了掌她的臀,“回家再收拾你。” 到了家门口,柳明修伸手按门铃,让阿姨帮他们开门。 谢蔷意识混沌,快要睡过去,抱在他脖子上的手一松,险些从他怀里滑落。 柳明修托住她的后背,将她整个人向上提,带回怀中。 有东西从她衣服口袋里掉出来。 柳明修垂眸望去,地上躺着一只白色的信封。 他微微皱眉,正准备弯腰去捡,感觉她抱着自己的手紧了紧,低声迷糊地说: “明修,我不想离开你的,两年前我不想,两年后也不想。” 第45章 正文完 柳明修缓缓弯腰将地上的信封拾起,上面白底黑字,印有“CURTIS”的英文字样。 怀里的人无意识地环紧他的脖子,脸颊埋进他颈窝里。 蒙眬迷糊中,听见她低低地喃道: “明修,我不想离开你的,两年前我不想,两年后也不想。” 柳明修动作微滞。 门从里面打开,阿姨看见谢蔷八爪鱼似地挂在他身上,愣住:“谢小姐她……” “喝多了,我照顾她就行,不要惊动我父母。”柳明修说。 阿姨应道:“是。” 柳明修抱着谢蔷上楼,进到卧室,把她放到床上。 他轻轻拍她的脸,“蔷儿?” “唔……”谢蔷闭着眼,快要睡过去,眉心蹙起。 她嘴里不情愿地咕哝了声,卷着被子翻身,拿后背对着他。 柳明修推了推她的肩,试图叫醒她,“蔷儿,醒醒。” “……唔。”谢蔷挪动身子,把被子拉过头顶,将他隔绝在外。 “……” 柳明修叹了口气。 他把她露在外面的手臂放进被窝,替她掖好被角。又从旁边拿来枕头,给她垫放在颈下。 现在已是深秋,夜晚风凉。 柳明修坐在床边,沿着折痕将那只信封拆开。 信件内容是全英文的,由美国柯蒂斯音乐学院发来的通知,经面试官一致考核,她已经通过面试,被学院正式录取。 这份offer是柯蒂斯两年前发给她的,她并没有按照上面规定时间前往,而是向学院申请了延迟入学。 信封底层还夹着另一张提醒她尽快办理入学手续的告知书。 就着卧室内柔黄的灯光,白纸黑字,每一个单词清晰入眼。 忽地,腰间被一双细细的胳膊缠住。 床上的人不安分地翻来覆去,像是在睡梦中本能地寻求安全感,手臂环着他的腰,迷迷糊糊地喊: “明修……” 柳明修动作一顿,将信件折好,重新收回信封。 他知道谢蔷喝醉了有多黏人,像个泼皮无赖的小孩子,须得随着她心意,不讲丝毫道理。 柳明修目光静静落在她的面庞,灯光流映之下,她的五官格外柔和。 一线流光落在她挺立的鼻子,气息轻轻,牵连眼睫的颤动,如同蝴蝶扑起的翅膀。 肤色很白,如若凝脂。 他抚摸着她细软的发,轻声问:“蔷儿,你想去吗?” 半梦半醒间,谢蔷仿佛听到他的声音,迷蒙地睁开一丝眼。 她望向他,眸光迷离,低低地喃道:“明修……” “嗯,我在。”柳明修凝视着她,回应。 她朝他伸出双臂,撒娇一般:“要抱抱。” 柳明修微愣。 心头某个地方,突然柔软地塌陷下去。 得不到他的回应,她似乎着急了,小嘴撅起来,被窝里的长腿踢蹬两下。 她朝他伸长着胳膊,委屈巴巴地说:“要抱抱。” 柳明修俯低身,将她牢牢抱进怀里。 唇边贴着她的耳,嗓音发哑:“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让你离我太远?” 谢蔷被他紧紧抱着,快要喘不过气。 她两只小手抵在他胸膛,挣扎着,想从他怀里钻出,“明修……” 她声音哀求,只会让他更不愿意放开。 柳明修没有给她逃走的机会,下一秒,他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唔……” 谢蔷费力地迎合他的吻,唇瓣和舌根都被吮得生疼。她面颊滚烫,扶在他肩头的指尖陷进去,在他皮肤划出血痕。 交缠间,柳明修越吻越深,不住地呢喃她的名字,身躯随之覆上;唇与舌之间的缠绵,指节穿进她的发丝,将她更多地压近自己。 谢蔷挣不开,逃不掉,只能渐渐地服从于他;微仰起头,让他的唇吻落在自己的颈脖。 忍不住,唇中逸出一丝尖娇的轻吟。 柳明修抱着她,将她按入怀中,仿佛要将她就此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 第二天早上醒来,谢蔷浑身像是散了架。 清晨的阳光落在眼皮上,微微刺目。她被他严丝合缝地抱在怀里,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他修长的颈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喉结凸起一道弧度,锁骨陡峭凌厉,肩膀平直。 两人都光着身子,一夜疯狂。 谢蔷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昨晚她虽然喝了酒,意识有些迷糊,但啤酒度数有限,她只饮了小半杯,尚存几分清醒。 她还记得他一路抱她回来,不管她怎么缠他,对他闹脾气,他始终耐心哄着; 进到卧室,他把她抱到床上,又替她盖好被子。 他颈脖上大片大片的红紫。 是她昨晚留下的“杰作”。 谢蔷动了一下,柳明修随之醒来。 柳明修缓缓睁开眼,面前视野逐渐由模糊变为清晰,与怀里的人对上。 他刚睡醒,嗓音低哑,抱着她往怀里拢了拢,“这么早就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现在六点过一刻。 闹钟还没响。 谢蔷记起他昨夜对她做的事,脸上羞色未褪,愤愤地推了他肩头一掌。 “你这是趁人之危!” 柳明修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哄地说:“没忍住,有些过了。” 何止是有些过了。 起初她在睡梦中不太乐意,他却异常强势,非要她不可;谢蔷让他又亲又弄,半推半就的,也就从了。 没想他丝毫不节制,摁着她一遍又一遍地要,若不是她后来呜呜嘤嘤地快要发不出声音,他才不会轻易放过她。 谢蔷抱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我内衣裤呢?你昨晚扔哪儿了?” 谢蔷又是掀被子又是掀枕头,四处寻找。 柳明修翕了翕唇,还没来得及开口,谢蔷目光留意到床头的信封。 谢蔷一怔。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 随后,柳明修撑着自己从床上坐起,“昨晚你喝多了,从你衣服口袋里掉了出来。” “……” 谢蔷忽然手足无措起来。 她徒劳地启唇,“我……” 柳明修望着她,掌心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过来我这儿。” “……” 谢蔷不知道该怎么做,目光闪缩,讷讷地开口:“我……” 柳明修没给她犹豫的机会,牵住她的腕,把她往自己的方向一带。 谢蔷踉踉跄跄地跌进他怀里。 她想挣扎,他却不让,将她抱得更紧。 “蔷儿,你别害怕。”柳明修抚摸着她的发,像是安抚一个婴孩,“就抱一下,很快就好。” 谢蔷乖乖不乱动了,扶在他腰上的手不由收紧,像是寻求某些安慰。眼睛埋进他的颈窝里。 她低声问:“你都看见了?” “嗯。”柳明修抱着她,吻了吻她的脸颊,“你想去吗?” “我不知道。”谢蔷摇摇头,声音微哑,“我还没想好,我……” “我希望你去。”柳明修比她快一步开口。 “……” 柳明修握着她的双肩,让她从怀里直起身,和他相视。她巴巴地望着他,眼睛通红,像是受尽了委屈的模样。 柳明修用指腹替她擦掉眼角的泪迹,对她说:“等一下,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 只有柳明修知道,在这幢别墅二楼的尽头,那间看似不起眼的儿童房里,有他一直以来珍藏在心底的“秘密。” 柳明修带着谢蔷在门前停下,谢蔷望着面前略显陈旧的门饰,不解道:“这里是……” “是我小时候的房间。后来我搬去了主卧,这间卧房便留空出来。”柳明修说。 他把钥匙放进锁孔,转动门把。房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光亮从外面照了进去。 屋内一尘不染,墙壁上贴着许许多多的海报,架子上摆放着CD,精选集,演奏会现场刻录的纪念专辑; 每一面海报,每一张CD,都是同一个女孩子的模样。 从她七岁到十七岁,手握琴弓站上古典乐舞台的那一刻起,他的世界里只有她。 谢蔷怔住,眼泪忽就忍不住了。 柳明修握着她的双肩,推着她往房间里走,在架前停下。 他的手越过她耳侧,拿起架子上的一张CD。封面上的女孩身姿纤瘦,容貌稚嫩,双颊的婴儿肥还未完全褪去; 穿着黑色丝绒的小礼服,坐在乐团中央,大提琴安静枕在她的颈侧; 金色的演奏殿堂灯光流溢,弦乐琴手在她身后呈弧形排开;台下上万乐迷翘首以盼,她没有丝毫怯色; 那年她十三岁,首次拿下国外音乐大赛金奖,在古典乐界声名鹊起,回国后举办的个人首场演奏会。 “记得你第一次开演奏会,你给我爸妈送了门票,但是没送我的。那时候我年纪小,脸皮还不够厚,放不下面子对你死缠烂打,就让我爸托人在演奏会现场录制的,封面也是让摄影师另外拍的。”柳明修指尖抚过旁边相邻的几张CD,神情温柔,“后来市面上出了正式的纪念专辑,初版,再版,精装版,特辑版,年度精选版,我都买回来了。” 上面整整齐齐,一张挨着一张,全都是有关她的专辑。 谢蔷不敢相信,小时候他们总是一见面就吵架、打架,她无论做什么都躲着他,更不乐意他来听自己的演奏会。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却一直在背后默默地关注她。 忍不住,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落。 谢蔷哽咽地说:“所以那时候我的专辑总是卖断货,就是因为你在背后暗箱操作吗?” “什么暗箱操作,老公给媳妇儿撑腰,天经地义。”柳明修握着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 她流泪,他便觉得心疼。 柳明修亲吻她湿润的眼睛,“你值得我这样做。” 谢蔷抽噎着,肩膀一颤一颤,连话都说不清楚:“哪有人第一次出专辑就大卖了一百多万,还是古典乐,当时我经纪人都吓疯了,以为是对家故意下手黑我。” 柳明修笑了。 他用指腹替她擦拭眼泪,认真地望她:“蔷儿,那时候我们确实是敌人啊。” 从小到大,他们成天对着干,只有相杀没有相爱,巴不得对方天天过不上好日子。 谢蔷没想过后来自己会爱上他,和他在一起。 更没想过他珍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竟会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已喜欢上了她。 卧室里,两人紧紧相拥。 谢蔷流着泪,问:“我要去柯蒂斯两年,你舍得我就这样离开?” “昨天,你还欠我一个生日愿望。”柳明修捧着她的脸,眸光安静而温柔,“我希望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 “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与支持。 原本按照大纲还会有一个校园演奏会的情节,但第一版的思路写出来不太对劲,思考了两天,那段剧情决定直接删掉了,就让正文在这里结束吧。相信两年后的相遇,他们都将会是更好的彼此。 番外顺序如下: 春日时光(少女修年少追妻记) 蔷薇花开(大学+婚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