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痕》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齿痕 作者:冉亦安 文案: 程让肩头有一块刺青,刺青底下藏着个牙印疤,那是十六岁那年江乘给咬的。 后来等程让开窍已经是很多年后的事了,他揣着一肚子窥视江乘的贼心烂肺,自以为历经千难万阻地把人追到手,头一件事就是在他肩头上啃了个同款。 啃完后,他就被江乘办了。 程让:……说好的先追的握方向盘呢! ……………… 问如何跟一个自带屏蔽器的高冷学霸成为朋友并最终将其追到手? 程让:霸占他的窝霸占他的床霸占他的胃,缠他缠他缠到他上头为止! 问如何跟一个狗皮膏药烦人精外加熊孩子十级的弟和平共处并将其扑倒? 江乘:抽就完事了。 程让:??? 外冷内热傲娇攻X又欠又浪二百五受 肩上痕,心头痣,你早已在我心里好多年。 程小白跟江乘长大后的故事,对小屁孩时期感兴趣的请戳《刚好你也喜欢我》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让(程小白),江乘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哥咬人 第1章 让哥 “程让,名儿起得挺谦虚啊。” 民警在记录本的姓名一栏上写“程让”,写完了拿笔头敲了两下,抬脸看着对面的小青年,“真名假名啊?” 对面这位刚被请进派出所的小青年留了一头灰不拉几的卷毛,顶张高中生的嫩脸,穿一件无袖篮球衫,刚好露出肩头的一块刺青——也不知道是刺了个什么玩意儿,弯弯扭扭的说不上是蛇还是蚯蚓还是别的什么虫子,总之不像什么安分守己的虫。 他声称自己是某大学在校生,但身上没有任何证件能证明,跟那些谎称自己是在校大学生的初高中肄业青年很像是一丘之貉,实在没什么可信度。 “民警叔叔您这话说的,我能在咱派出所这么神圣的地方报假名吗?”程让懒懒散散地歪靠在椅子上,愣是把硬邦邦的木头椅子坐出了沙发既视感,“我真是B大雕塑系学生,除了挂科留级人生没有任何污点,您可以随便查,我本名程小白,现用名程让,跟我妈姓……” “到底叫什么!”民警把笔往本子上一拍,“再不老实我们就要严肃处理了!” “别拍别拍……泥塑,怕碎。”程让从“沙发”上弹起来,宝贝地圈着桌上的几只泥娃娃,对着民警叔叔龇牙笑,“都是心血啊叔,这年头创作不易,您得尊重民间工艺。” 民警:“……” 事就是这一堆倒霉泥玩意儿闹的,二十分钟前派出所接到报警电话,报警者称有人在大学校外摆小鬼,疑似传播封建迷信。民警们当即赶到现场,先是看见校门口聚集了一帮学生,乌泱泱围着一辆跑车,差点误以为是谁在这里搞车展。 后来挤进去才发现“别有洞天”,跑车旁边摆了一地不人不鬼的泥娃娃,这位青年就靠在车上,手里捧着一只特别丑的小泥鬼,整体造型摆得活像个车模。 由于民警同志们完全看不出来那一地的小鬼有任何艺术价值,只好先把它们归为“封建迷信”,然后将这位疑似大神儿请回了派出所。 “这都是你捏的?为什么要捏一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娃娃?”民警同志牙疼地看着桌上的小泥鬼,就这一堆玩意,说它是民间工艺鬼都不答应,“还有你肩头的纹身怎么回事?” 要没有他肩头的“虫”,人家还没有十分怀疑,看着特别像是那种崇拜某种邪物的邪教标志。 “叔,我这捏的是人……就艺术夸张您知道么,张成什么样都有可能的。”程让指了指肩头上的小纹身,“您比如说这小黑蛇吧,真设计得像条蛇就恶心了,就得这样要像不像的才有艺术感,您不觉得它很像是个龙飞凤舞的‘江’字吗——小时候我哥在这里咬了个疤,我为了记仇特意设计的。” 民警同志嘴角一抽,横看竖看也没看出来哪里像个字,“……行吧,先说说你跑人家隔壁学校干什么去了?” “追姑娘啊!”程让没好意思说你们要不去捣乱,他这会儿说不定都告白成功了,“这年头去隔壁学校献殷勤的男生几个不是追女孩啊,民警叔叔您理解我们这些单身狗的苦吧?” 作为正常的单身狗,民警同志表示不太能理解,“你追姑娘送个花啊草的我们能理解,送这玩意不怕把人姑娘吓跑么,周围人都让你吓报警了。” “他们害怕那也不赖我啊,再说这有什么好害怕的?”程让拿起一只泥娃娃摆在手心里,“您看它虽然丑,但它也很萌啊,送花又土又没诚意,我这可是亲手做的……啊,怎么说呢,泥塑就等于是我的灵魂,我把自己灵魂都献出去了,姑娘要是不能承受,那就只能对不起了,没缘分。” “……行吧。”每天舌战各路小流氓的民警同志跟不上这位青年的思想境界,聊不下去了,“你家里人能来吗,只要能确认你说的没有问题就可以走了。” 程让摇摇头,“来不了,我妈日理万机,我都半个月没见着她了,我后爸不管我,我另外俩爸爸都不在家,我……” “停!”民警同志脑袋有点大,“你到底几个爸爸?” 程让掰了掰手指头,“俩干爸,一后爸,再加上我那位没见面的生父,一共四个,我还有大舅二舅,都是腕,不能随便来咱派出所,容易上热搜,我哥在国外回不来……哈佛呢叔,学霸~” 民警:“……” 十分钟后,哥们儿史天送来了身份证学生证,及时解救了即将秃头的民警同志。 “给叔叔阿姨们添麻烦了!”临走之前程让分别跟在场的民警同志握手致歉,并送给每人一张券,“这是我个人泥塑作品展的入场券,届时欢迎大家携带家属莅临指导。” 民警们:“……” 广告居然打到派出所了! · “操!”程让抱着装满泥塑的大箱子走出派出所,直说晦气,“要让我知道是谁报了警,我他妈就把他们捏成泥人再敲碎了!” “……让哥你先冷静一下,我觉着这里头有事。”史天问,“你说会不会是人女孩有主了?” 程让前两天看上隔壁大学一女孩,也不了解人家,没头没脑就追,保不齐是哪路情敌故意报复。 “有没有主现在也黄了啊,我好容易拜托几个女同学把人姑娘带出来,操,正看见我被民警带走,形象都毁了还追个屁!” 史天扶额,“……天下遍地是芳草,让哥你节哀。” 最近天气有点反常,都九月底了还特别闷热,走两步汗就顺着脖子淌。程让抱着沉甸甸的“灵魂”走得怪累,便就近找了个阴凉路口把箱子放下,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扔给史天,“我车在隔壁门口,去帮我开过来。” “好嘞让哥,等我十分钟!”史天怪兴奋地跑了。 为了追姑娘,程让特意借了他二舅的跑车,那跑车又骚气又带感,兄弟们有一个是一个,早就垂涎三尺,别说开一圈,能坐上去摸一摸方向盘都感觉没白活。 程让蹲在马路牙子上,掏出电量岌岌可危的手机刷微信,他进趟局子的功夫消息攒了能有百八十条,然而翻了一圈都没有乘哥的——他乘哥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没搭理他了,不知道是不是失踪了。 他打开“江小乘”的对话框翻看最近的消息,他哥最后一条回得是“嗯”,倒数第二条是“行”,倒数第三条是“都行”,跟个系统客服似的,毫无可回味性。昨天他发消息问江乘想不想他,为什么暑假又不回来,今天问他过年回不回来,结果连系统客服的待遇都没有了。 好想去美国找乘哥玩啊,可惜护照被程女皇没收了。 程让叹了口气,从表情包里找了个撒娇耍贱的兔纸准备刷他哥的屏,然而手指刚戳上去手机就黑屏了,彻底罢了他的工。 “操。”他把不争气的手机塞进裤兜里,伸手戳了戳箱子里最丑的一只泥娃娃——这娃一双吊稍绿豆眼,没鼻子歪嘴巴,已经丑出了人类范畴。 这是上月跟江乘吵架后做的,造型的时候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他哥那张臭脸,于是由心而发,造出了这么一个丑玩意儿。 “呦,这不是程大少爷吗,这怎么还到派出所门口摆地摊了呢?”这时候路对面晃过来几个嚣张跋扈的小青年,围在程让身边,为首的那个抬脚踢了踢纸箱子,“几分钱一个啊,块八毛的够包圆吗,来兄弟们都掏掏兜照顾一下生意,别让人家因为无照摆摊进去。” “辉哥,您这可难为兄弟们了,这年头谁带毛票啊,扫码行吗?” “我倒是有五毛钱,不过刚才助人为乐丢给要饭的了,能赊账吧?” “……” 程让抬头看了看包围他的几个小青年。 为首这位是隔壁大学的,叫高辉,是江乘高中结下的梁子,这两人的梁子结得十分狗血,就因为高辉看上的一个女孩儿在学校里公开对江乘表白。 其实人女孩儿根本不搭理他,但高辉就觉得自己头上扣了绿帽,恨江乘恨到要疯,每天召集一帮校外混混找江乘的麻烦,可惜最后被江乘活活打进了医院,高辉还因此休学一年留了一级。 这件事当时闹得挺大的,高辉那王八蛋仗着自己挨了揍反咬一口,江乘差点就受了处分。那段时间江乘受这件事影响,好长时间也没去学校,虽然最后是澄清了,不过他最终再也没回去,后来就干脆去国外读书了。 江乘走了之后这梁子就由程让“继承”了,两人相看两恨,程让恨高辉欺负乘哥,导致他们哥俩“两地分居”,高辉则把挨揍的仇转移到了程让身上,打不着江乘就想揍程让出气,从高中到大学,遇上了就没好。 “警是你报的。”程让胳膊搭在膝盖上,掀起眼皮子看着高辉。 “是啊,我报的。”高辉手插在兜里,歪头歪脑流里流气,尖头皮鞋故意踩在箱沿上,鞋尖冲着程让的脸,“知道你调戏的那姑娘是谁么——我兄弟的女人,你跟江乘不愧是一个盆里吃屎的狗啊,怎么都喜欢搞别人的女……操!” 不能高辉屁放完,程让口袋里罢了工的手机便“横空出世”,卷着十分怒气狠狠砸向了高辉的脸。 高辉实在没料到这小子在派出所门口也敢动手,一点防备都没有,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机已经横切到了鼻梁上,“砰”一声闷响,眼泪当场就下来了,“我操|你……” “还他妈放鸟屁!”不等高辉“操”出什么文章来,程让紧接着又朝他膝侧狠踢了一脚。 高辉那条腿还搭在箱子上,这一下直接斜劈了出去,来了个侧方位单腿大劈叉,他“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劈出去的那只脚直戳在马路牙子上,一时间也说不上是膝盖更疼还是鼻子更疼还是蛋更疼,总之爽得上头。 “你嘴痒还是脚痒,来,就搁马路牙子上磨,哪痒咱磨哪!”程让弯下腰警告他,“你说我可以,说我哥不行,你踢我可以,不能踢我的泥塑,听懂了吗?” 高辉此时仿佛吃了一斤芥末,干上头说不出话,他捂着鼻梁瞪着程让,眼里能喷出火来。 “辉哥!” 狗腿子们只站在旁边动嘴,没人上前,这帮人大概是高辉临时凑的草台班子,可以一起耍威风,但不怎么想一起共患难,似乎是想替高辉出口气,又不敢在派出所门口动手,于是退而求其次,一拥而上把一箱子泥塑摔了个七零八碎。 那些泥娃娃碎在地上的声音如同一簇簇火苗,直接就把程让点炸了。 “操,你们今天一个都别想走!”程让脱了篮球衫,就近圈住一人的脖子勾到跟前,一膝盖顶了对方的肺,这人直接就跪了。 因为当年江乘受欺负,程让一气之下同时报了三个“专业干仗”班,并且家里还有两个“场外指导”,甭管是单挑还是打群架,没有不拿手的。他这会儿又气急了不打算善了,几个狗腿子没一会儿就被他打得哭爹喊娘,专业混混的脸简直丢到了太平洋。 正打得火热之际,街头忽然有人大喊:“警察来了!” 程让听见这声音愣了一下,被打得毫无恋战之心的混混们可算有机会跑了,顷刻鸟兽散,不到半分钟,现场就只留下了辉哥一光杆司令。 “你行程让!”高辉见讨不着便宜也要溜,只是不甘颜面扫地,一边跑一边放狠话,“以后咱走着瞧!” “谁他妈跟你以后瞧!”程让捡起地上碎了屏的手机朝高辉砸过去,可怜的手机摔在马路中间,又被随后来的车滚了一道,彻底成了手机碎。 “让哥别追别追……不好啦!”报假警的正是奉命去开跑车的史天,这倒霉孩子兴奋地狂奔而去,又撒丫子狂奔回来,累得孙子似的。他气喘吁吁地从路口跑过来,大喘着气说:“你车,让人戳……戳了轮胎,瘸了……哦不对,是瘫了,四个轮全戳了。” 程让:“……” 二舅的八尺大刀仿佛已经砍到了面前。 “让哥,我怀疑是高辉找人干的。”史天那焦急的样子比车主还心疼,“大意了,车停在他们学校门口就应该请几个哥们儿看着的。” “不用怀疑,就是他们干的,警也是他报的。”程让蹲在地上捡泥娃娃碎片,“那傻逼干什么不得嘚瑟到全国人民都知道,这是特意等在派出所门口看我笑话呢。” “那现在咋办啊让哥?” “打车回家办呗。”程让衣服搭在肩膀上,抱着一箱子泥人碎在路边打车,“先去趟工作室,我把箱子放下,再去我家把我放下,最后去你家,你下车付钱。” “哦,行。”史天就喜欢被让哥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因为不用动脑。 回家的时候天已经有点黑了,小区没什么人,程让就没把脏衣服往身上穿,光着膀子走到家门口。掏钥匙之前他先在院外侦查了一下,院子里没发现他家女皇的车,顿时一身轻松,不由自主哼起了小黄调,“哼哼唧唧嗯嗯啊啊……呦呦……嗯?” 走到屋门口的时候发现地上有一双不明来路的球鞋,这鞋目测得有46号,程让想了想自己认识的人里个头185左右穿球鞋还敢不请自来的人都有谁,排查了一圈之后一股狂喜直冲脑门,门还没打开就先“嗷呜”一嗓。 “是乘哥吗?卧槽你居然回来了!” ※※※※※※※※※※※※※※※※※※※※ 又开新文啦,感恩再次相遇,这本字数不多,专注谈恋爱,希望大家支持! 程让:我怀疑我哥在文案开了个车,但我没有证据(托下巴) 第2章 我哥 有多久没见到鲜活的乘哥了呢?从门口冲到客厅这段路上,程让大概回想了一下,登时一股心酸涌上心头。 有六年零309天。 约等于七年。 都超过三分之一个王宝钏了,容易吗? 整个青春呢! “哥你回来怎么不告我呢!”程让甩掉篮球衫,光着膀子虎扑向沙发上的江乘,“嘤嘤嘤……想死我了你!” “停。”江乘卷起手里的书抵在程让腿上——按照七年前的手感,这一下应该抵在对方胸口上,他知道这小子长个了,只是一下子没适应。 差之毫米失之千里,抵在腿上的后果就是程让虎扑的姿势没受什么影响,一弯腰就把江乘埋在了沙发里。 江乘:“……” 长个不长德行,还是那副熊样! 江乘的脸被程让扣在胸口,被迫蹭了一嘴的汗灰混合物,也不知道这王八蛋去哪刨坑了,身上的馊味令人窒息。 来之前他做了一番情感建设,想着久别重逢要兄弟和谐,无论这小子怎么找抽也得保持微笑,谁知道这货上来就挑战他的底线! “哥~你不穿衣服臭不要脸,我要告诉妈。”旁边写作业的纪恬恬同情地看着被扑倒的江乘,“还对乘哥哥耍流氓,好污……” 纪恬恬是程让同母异父的妹,小姑娘才八岁,因为从小跟着个不学无术精通歪门邪道的哥混,思想早熟词汇量丰富,说出来的话经常让她哥无地自容。 “放屁,小屁孩写你的作业!我跟乘哥好几年没见了,抱一下怎么了!” ……你说是抱就是抱吧。 程让箍着他哥的头,感觉胸口扎得慌,这才发现江乘剃了个寸头,一时新奇就想上手撸一撸,然而手还没碰上去就被江乘掰着肩膀掀翻了,他四仰八叉仰在沙发上,一脸不可置信,“卧槽,哥你练举重去了吧,这么大劲?” 程让十六岁以前不论身高还是体能上都不占优势,因为个长得晚,两人同岁看着像是差了好几岁的,他哥制他也就是一根手指头的事。 十六岁那年江乘出国上学,彼时人家一米八,程让才一米六,等他好容易追到一米八的时候,人家江乘又长到了一八五。 程让寻思着多五公分就多五公分吧,在体能上超越乘哥也是一样的,于是发奋图强,什么跆拳道泰拳散打,风雨无阻地练,终于从一个乘哥屁股后的小怂蛋练成了可以单挑一群人的让哥。 让哥这几年自觉身手了得,常常会生出些“难逢敌手”的寂寥感,有事没事便会脑补一下跟他哥高手过招的画面,尤其是在吵架后,经常能打得他哥满地板找牙。 谁知现实很欠扁,让哥居然一招就败了。 “不对,我刚才没准备,我们再来一次!”程让不服气地又扑上去,非要跟人江乘分出个大小高低来。 江乘在他扑过来之前起身走向洗手间,拒绝接招,他此刻不想开口,只想去漱口。 “啊,原来是尿急爆发出的潜力啊,我就说嘛。”程让给自己找了个漂亮的台阶,从沙发上跳起来跟去洗手间,“你等等我也一起。” 他在后面肆无忌惮地打量许久未见的江乘,发现他高了也壮了,跟记忆里单薄又倔强的少年模样很不一样。 看着看着就生出了几分失落,乘哥的成熟令他猝不及防,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像是一下子把他俩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隔开了。 兄弟俩不是一个亲爸,也不是家庭重组的兄弟关系,兄弟缘分来得非常奇妙。 程让打小没爸,在外面见着漂亮叔叔就叫人爸,后来在漂亮里找了个最漂亮的认了干爸。干爸跟他二舅是发小,因为关系近,从小就疼他,所以程让一直就把他当亲爸看。 胜似亲爸的干爸后来跟一叔叔在一起了,江乘就是这叔叔的儿子。 程让跟纪恬恬是一个妈生的,按理说这个有血缘关系的家应该更近一些,可他却更爱黏着江乘还有俩干爸,两个干爸都特别疼他,他十几岁到现在,成长最重要的十年里,几乎都是他们陪着的。 最初他总跟江乘闹别扭,因为江乘对他爱答不理。程让在学校里人缘好,虽然他的好人缘经常需要金钱来维持,但那也是名义上的万人宠小可爱,自我感觉一身的魅力可以让所有人爱他,冷不丁来一个不吃他这套的,他非常不服气,于是一天到晚缠着人家。 缠着缠着就成了好兄弟。 以前江乘是个自带屏蔽器的高冷学霸,能跟他说上话的只有程让,一段时间里程让几乎是乘哥代言人。这种“乘哥只跟他好”的感觉常令他沾沾自喜,以至于在江乘出国的那段时间里,他经常感觉空落落的,就像现在,他哥不在他的了解范围之内,他就觉得缺点什么。 “乘哥你回来居然不告诉我一声,你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程让撅着个嘴站在江乘后面佯装生气,不时瞥一眼镜子里他哥的脸,还有他的小板寸。 他一直很羡慕那些剃板寸还不像劳改犯的神仙脸,乘哥几年不见脸部轮廓更加硬挺,不知道是不是被国外的水土养久了,居然有了几分混血的样子。 嫉妒,太让人嫉妒了! “昨天晚上回来挺晚了,就没告诉你。”江乘抬起头瞥了装模作样的家伙,视线在他肩头的小黑蛇上扫了一下,“我一小时前不是给你发消息了。” “那你回来之前怎么不说呢?” 江乘看着他。 “……好吧。”程让撇撇嘴,不想一回来就把他哥问烦了,就当他是想给意外惊喜吧。 几年不见,程小白这家伙还是有很大变化的,长得越发能糊弄人不说,还学会适可而止了,江乘看着他软嘟嘟的嘴,心里叹口气,决定哄一哄这个闹小孩脾气的家伙。 他站到程让身边,跟他比了一下身高,这货虽然比他矮,但知道身高不够头发凑,一头卷毛至少拔高了三公分,居然勉强跟自己一样高了,“你这头发……扣了顶帽子似的不嫌热么?” 让哥在外面打架的时候跟个霸王似的,在他哥面前就是只色厉内荏的小绵羊,别说装生气,真生气也超不过一小时,江乘给个台阶立刻圆溜溜滚下来,没皮没脸地龇牙笑,“不热不热,这叫艺术家范儿,符合我现在的气质,怎么样好看吧,花一万做的呢。” 说完了程让就想抽自己个大嘴巴,上上个月江乘跟他冷战就因为这事,他透支了俩月生活费,充一万打八折,完事成了个空有“存款”没现钱的光光族,每天靠兄弟救济度日。跟他哥显摆的时候一时嘴欠,卖了个惨,说自己好几天没吃饱饿瘦了,他哥二话不说给他转了一万,完了三天没睬他。 至今程让也没明白他哥到底是因为他做头生气还是因为他花钱没谱生气还是因为自己破费一万生气,总之心有余悸,没敢说上两天补色又把卡里剩的“存款”花完了。 程让不怕跟乘哥吵架,就怕乘哥不睬他。 他紧张兮兮地瞄江乘的脸,随时准备扑上去耍贱卖萌,谁知江乘啥也没说,还笑了笑,夸了句挺好,“艺术家也别跟个街头流浪汉似的,去洗澡。” 他哥居然没生气,还笑了!程让脑子里瞬间炸开了一脑袋花,飘得不知道姓甚名谁,一激动从背后勾住江乘的肩膀,猛揉对方的小寸头,“哥你剃小寸头好酷哦!” 江乘:“……” 夸他一句是为了防止他扑上来耍贱卖萌,没想到防不胜防,这货勾他肩膀的时候胳膊磕到了牙,又喂了他一嘴皮肤排泄物。 “你再把你那身没洗的皮往我嘴里塞我就抽你。”兄弟见面不到五分钟,耗时七年培养出来的耐心就磨光了,江乘一脚把程让踹进了洗澡间,“滚去洗澡!” “嘿嘿嘿~那你等我啊哥,我超快的!”飘起来的程让是感觉不到自己招人烦的,当着他哥的面乐呵呵地扒裤子。 江乘扭过头深吸口气,为自己减的寿心疼。 浴室里很快传出水声,混合着某人的自创小调:“哥哥你不要走嘞~” “江乘哥哥你受委屈了。”纪恬恬作业写烦了,正抱着一包薯片刷论坛,见江乘黑着脸出来,感同身受地叹气,“我每天都活在水深火热里,比同龄人承受了太多生命之重。” 江乘惊讶地看了眼纪恬恬,不是很能理解现在八岁小朋友的内心世界,“你知道水深火热这词什么意思么?” 纪恬恬放下薯片掰着小手给江乘举例什么叫水深火热,“我得让着一个基因里带毒的智障哥哥,他每天不定时抽风,跟我抢零食,跟我耍无赖,打游戏欺负我,出门揪我的辫子,帮我写的作业从来不过关,害我被老师同学误以为间歇性智力低下……” 江乘:“……” 基因带毒是当年程小白同学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以此来逃避自己学习不好的现实,毒基因根源就是他那位从没见过面的亲爹。据程小白二舅的口述,那男的是个垃圾凤凰男,靠脸上位,自称是什么名牌大学硕士,其实从高中以后的文凭都是从造假证那买的。后来被程家女皇程潇潇撕破假面,扫地出门,而当时程小白同学还在程潇潇肚子里屁事不知。 “所以你为什么要让他写作业?”江乘心说,那傻球自己的作业还写不明白,以前他都是花钱雇同学写,现在居然有脸坑亲妹? 纪恬恬:“他借我零花钱了,作为等价交换,他得替我写作业。” ……熊玩意真是长了好大的出息。 “江乘哥哥,”纪恬恬舔了舔手指,小大人儿似的问江乘,“你是不是失恋了?” 江乘愣了一下,活这么大头回有人问他这问题,一时还怪新鲜,“你怎么看出我失恋的?” “靠分析。”纪恬恬一脸的高深莫测,“像你这个年纪的男生,除了失恋还能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你又不像我哥似的脑子不好有挂科留级的烦恼。” 江乘心说居然还挺有道理,“那你再分析分析我这么优秀的人为什么会失恋?” 纪恬恬晃了晃小手指头,“乘哥哥你错了,优秀不代表女生——括弧男生,会买账,你得像我哥那样浪荡一点,不要脸一点,最好再渣一丢丢,才刚好。” 江乘:“……” “纪恬恬你又说我坏话了是不是,我只要一打喷嚏肯定就是你。”程让脖子上挂着毛巾,一边揉着鼻子出来,“把我上月给你的手机还给我,我手机出车祸了。” “你要不要脸,给我的东西为什么还要收回去?”纪恬恬如临大敌地抱着她的手机,“这里头有我们女生的秘密,你好意思用嘛?” “嘿,你个小没良心的,咱妈不给你买手机我给你买,还支持你上网聊骚,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信不信我连你爱派一起没收了?”程让抢走了记恬恬的半包薯片,挤在江乘旁边,“你看你出生以来第一次面见乘哥,是不是得给人留下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印象,不然乘哥以后不爱你啊。乖,我就借用半个月,下月哥哥我就有钱了,我买新的再还给你。” “胡说!江乘哥哥是爱我的,你看他给我买礼物了呢!”纪恬恬指着江乘给她买的天文望远镜,“就我一个人有!” 程让:“那也是看我面子上爱你的,没有我他认识你谁?快点的,下月哥给你买比这个更好的。” 江乘往边上靠了靠,不怎么想参与忽悠儿童的勾当。 程让起身从茶几上拿了瓶可乐,坐回来的时候挪了半步,又挤在了江乘腿上。沐浴液洗发水还有薯片可乐的混合气味十分霸道地占据了江乘的鼻腔。 江乘心里数着数,三十秒后这货不起来就把他拍沙发腿上。 纪恬恬抱着手机想了想说:“那你帮我写一星期作业,必须合格那种。” “行,成交。”程让二话不说就同意了,“给你五分钟删除秘密。” 为了保证人家小朋友的作业质量,江乘在线下单了一部手机。 “乘哥你晚上想吃啥,我让阿姨马上做。”程让凑过去想看他哥在手机上干啥,对方闪太快没看着,“对了哥,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研究生学分够了?” 两人本来同年同级,江乘高二没上几天就出国考了大学,现在研究生都快读完了,程让同学还是个大四留级生,并且还有再留一年趋势。 “没,上烦了,休学歇一歇。”江乘数完了三十秒自己站起来,“我回家,晚饭不在这里吃。” “干嘛不吃啊?”因为江乘要走,程让压根儿没在意前半句,“不对,你居然没打算住下吗?你的房间都定期打扫的住下没问题呀,好容易回来了干嘛还一个人住你那小破屋啊!” ※※※※※※※※※※※※※※※※※※※※ 江乘:我太难了QAQ 没看明白人物关系的可以去隔壁《刚好你也喜欢我》补一下,不看也不影响。 第3章 请你吃辣条 江乘一直很独立,上学的时候就一个人住在学校附近的小公寓。跟程让成了兄弟后,有时俩人一起住小公寓,不过更多的时候是一起住在程家别墅,那会儿程潇潇还没给程让找后爸,她自己经常不在家,别墅里也是两兄弟的自由天下。 直到程潇潇再婚,江乘就不怎么来程家住了,说到底是外人,不合适。 “哥,就住一晚呗,你一个人回家我不放心。”程让知道他哥住在这里不自在,但就是想留下他,一看江乘要出门了,立刻缠人精上身,“那我跟你去小公寓!” 江乘在外面换鞋,程让匆忙上楼套了件T恤跑下来,这时候纪恬恬可怜巴巴地瞅着他,“哥你不能不管我。” 忘了还有个拖油瓶…… 现在程家两口子各忙各的,都不在家,家里就程让跟记恬恬,作为一个哥,程让身上还肩负着照顾倒霉孩子的重任。 江乘换好鞋说:“我最近都在家,有事再说,我回去倒时差。” 倒时差是个好借口,程同学是现存于世的万年磨人精,还话痨,要是跟着回去了,能拉着人家聊一晚上。 程让对自己的尿性还是有深刻认知的,为了让他哥好好睡,只能作罢。 “拖油瓶!”江乘一走,程让仿佛从天上跌到了地下,心跌得吧唧吧唧的难受,只能拿纪恬恬出气,“望远镜以后归我了,你小屁孩用不着!” 哼!他哥居然不给他带礼物,太可恶了! “不给你,你敢抢我就跟乘哥告状!”纪恬恬把作业本朝他面前一推,“别挣扎了快给我写作业,要合格哦……哎呀江乘哥哥好酷哦,比视频里酷一万倍。” 程让:“……” 让亲哥写作业嘴里却夸着别的哥哥这女的长大以后得多渣? 纪恬恬没了作业的束缚,高兴地站椅子上跳霹雳舞,“哥,我也想学乘哥哥休学,太酷了!” 休学!程让终于想起江乘说休学的事了,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乘哥的情绪似乎不那么高——所以他为啥休学,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乘哥跟你怎么说的?” 纪恬恬跳完做了个手指指天的结束动作,头发一甩酷酷地说:“他,失,恋,了!” 程让:“……” 乘哥谈恋爱居然不告诉他!!! 江乘打车回了学校附近的小公寓,这套公寓买了有十年了,虽然小却不破,买的时候就没当成是临时住所,所以装修挺考究的。 他只喜欢待在属于自己的地盘上,他可以决定房间的布局跟颜色,可以随心情决定家具跟装饰物的摆放位置,可以只允许他能接纳的人进来。他去程家,不过是因为那里有程小白而已。 江乘在沙发上靠了会儿,他昨晚上压根没睡,数了一宿程小白也没睡着,白天犯困,可天一黑精神又来了。他闭上眼酝酿了半天没酿出半点睡意,寻思着吃饱了没准儿就困了,于是起来去厨房烧水煮面。 他从小生活独立,但饮食方面很凑合,外卖以外的厨艺技能就只有煮方便面就辣条,不过自从他爸找了个医生过日子,他就被动学会了养生,不吃方便面就辣条了,改成清水面就辣条。 清水面更容易,连调料包都不用放,站在那等水烧开再放一把面条完事,等的时候他先拆了包辣条吃着,这时候手机响了一下,是“小白”发的微信。 江乘的手机除去接打电话以外总体而言只有两个功能,一是当报时器,二是被程小白骚扰。以前那货整天在他耳根子旁边得啵得,分开后就发语音轰炸他,在发现他不爱回语音消息后勉为其难改用文字加表情包。 平均一天也就一二百条吧,还是在江乘不怎么搭理他的前提下,但凡江乘热情一点,手机能聊爆炸。 江乘打开微信,程小白只发了个卖萌的表情包——这家伙骚扰人是有套路的,通常只发一个表情没有下文的意思就是让他关注朋友圈。于是江乘点开朋友圈,划拉了好几下愣是没看见第二个人的,尽是他在吐槽小学数学作业。 ——请问这是人类出的题吗?小明从五楼到八楼要走六分钟,问到九楼要几分钟???出题的人有事吗?走电梯啊! ——桌上有12根蜡烛,先被风吹灭三根,又被另一阵风吹灭两根……妈的什么风这么智能,老子一口气都能吹灭了! ——卧槽我已经精分了,谁帮我做完这套题明天请他吃烧烤。 于是底下一帮兄弟开始秀智商下限,江乘刷完了笑得更精神了。煮好了面他端着上桌,嘴里含着根辣条,在一根辣条到底之前编辑完了正确答案给程小白发了过去。正要关手机好好吃面,他在国外的室友发了视频请求。 “有事?”江乘把手机放桌上,摄像头对着天花板。 “没事,就问问你在英国怎么样。”室友是个中国男生,跟江乘处得不错,问过了平安顺道夸了一下天花板,“嗯?我怎么觉得这天花板的风格……你是不是没去英国?” “嗯,没去,临时有点事就回来了。”江乘本来是要直接去英国工作的,只是到机场的时候忽然就想回来看看,尽管他也不确定回来要看什么,但还是买了机票回来了。 “这样,回家待几天也好。”室友没多问。 “是不是他们又去闹了。”江乘说,“抱歉了,不舒服我帮你另外找一家住吧。” “别别,你这就不拿我当朋友了,昨天他们是来过,我说你去英国玩了,短期不会回来,他们就走了没有闹,估计也不会再来了吧,我也住不了太久,等学分够了就回国。” “行。”江乘把自己国内的号码告诉了室友,然后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面条已经糊成了一碗,他没了食欲,喝两口汤倒了。 他又抽了一根辣条嚼着,一边给江野打电话,“爸,你什么时候回来。” 江野:“你回国了?” “嗯,休学了。” 江野“嗯”了一声什么也没问,“我跟你周爸爸下月回去……他说让你少吃辣条。” “哦。”江乘把辣条放下了。 “在家无聊就去找小白玩,他跟我说最近在搞什么个人作品展,非说要给我们现场直播,你酌情阻挡一下……什么酌情,不听话抽他!”电话主导权应该是被周暮占了,“小乘你别惯他,一大四狗不忙着写论文搞毕业作品开什么个人展,他就是瞎闹,告他今年再留级我就把他送去非洲。” 江乘想了想程小白被送去非洲的画面,乐了,“爸,我还挺想看他去非洲的怎么办?” 周暮:“……” 俩倒霉孩子! 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被送去非洲的程让同学起了个大早,完美错过了他的新手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乘哥回来了,他浑身充满了干劲,一醒来先给江乘网购了两箱辣条,为了不打扰他睡觉选择了中午配送——辣条是他哥的精神寄托,就跟别人吸烟一样,心情不好或者紧张有压力的时候就要吃。 买完了又对着昨晚上他哥发的答案美了半天,他费劲打那么多字在朋友圈发牢骚,可不是指望一群渣渣给他出答案,当然是间接骚扰江乘。 初中俩人同桌,程小白同学要同桌答案只有两种方式——一靠卖惨,二靠烦,卖惨有时候不怎么好使,因为他同桌的同情心经常不在线,只有烦人屡试不爽,一烦一个准。 美得差不多了程让翻身坐起来,手指戳了戳对话框,酝酿着怎么套路他哥出来玩。江乘对玩没有什么执念,大概在学霸眼里玩什么都幼稚吧,总之每次都需要程让玩点小套路约他,不然很可能一口拒绝。 程让揪着头发揉搓了五分钟最后退出对话框,决定等乘哥中午吃完辣条心情好的时候再约。 他哼着歌起床,先去衣帽间挑了半小时衣服,再花半小时打理好发型,下楼抢了纪恬恬的汉堡牛奶,破天荒去了趟学校,把专业课老师气了个七窍生烟后滚去了工作室。 工作室名叫“老白”,是程让跟几个要好的同学合伙开的。去年一帮浪荡了三年的大四狗终于有了人生危机感,一顿酒后一夜感慨,决定要创业。计划着先开一家艺术培训班,争取五年后稳步发展成一所艺术学校。 “老白”的主要业务就是教艺考生画画,其实这种大学生组团开的艺考培训班遍地都是,没什么核心竞争力,唯一的优势是地方选得好,在本市目前最热闹的一条商业街上,是有钱难抢的热铺。这周围要么是五花八门的网红店,要么是高端大气的老字号,吃喝玩乐健身装逼,就是没有学习什么事,这让“老白”在整条街上十分的鹤立鸡群。 选址的时候大家都没什么底——因为正常人可能不会送孩子来这么闹腾的地方上课,但让哥用一套完美的经营理论抵消了大家的顾虑。 他说这年头开店讲究个人气,租金为什么贵,因为这里有商业价值。闹腾怕什么,闹中取静才是追求艺术的最高境界,艺术来源于生活,尤其是市井生活,去郊区犄角旮旯苟着那叫修仙,修出来的仙能适应现在浮躁的社会吗,不能! 再说商业街多方便啊,饿了随便吃,画烦了随便放松,满大街俊男美女的还能顺便解决找对象问题,这才叫人性化,青春期谁还没颗浮躁的心呢,这叫顺心而为。 大家想了想,一致觉得让哥的理论挺顺他们自己的心,于是就同意了。 工作室有两层,靠二舅的面子天价租金打了对折,这是程股东对本工作室最大的贡献,第二大贡献是凭借颜值,单枪匹马扛起了招生大旗,所以目前女学生比例占了七成,剩下三成是为了泡女生来的男生。 程让一来就有一小女生抱着画板找他看画,“程老师,我透视老画不好,我怀疑我眼睛有问题。” 这小孩刚上高中,学画才起步,透视原理怎么都搞不明白,画出来的正方体从来都是前窄后宽,怎么纠正都不开窍,她说她看见的就是这样。 学画多少要有点天赋,有的女生空间感天生不好,靠理论纠正没用,还常常能把教的人逼神经。 程让瞅了瞅史天几个,看样子这几个一大早已经疯了一轮,见女孩找上他一个个幸灾乐祸地笑。 “眼睛怎么可能有问题,你那又不是哈哈眼,就是练少了。”程老师今天格外有耐心,亲自拿着铅笔给她纠正,“你想象一下你视线里的东西,是不是远小近大?你看史老师的脑袋,为什么在这里看比邱老师的小,因为他坐得远,这就好比正方体倾斜线的延长线,它们会逐渐相交,最终在主点消失。” 史天有个外号叫史大脑袋,出了名的五头身,还非要学程让留头发烫头,那效果跟一南瓜爆炸差不多,往那一坐能挡住后面三四颗脑袋。 这对比邱大吉挺冤枉的,他感觉至少得再把史天往后挪二十米才能显得比自己的小。 女孩盯着史天的大脑袋看了半天,说:“可是程老师,我还是觉得史老师的脑袋更大,比在我眼前的你大两倍。” 史天:“……” 程让:“……” 另外两个老师想笑又怕伤人孩子自尊,脑袋都憋大了。 程老师今天难得有点为人师表的耐心,非常和蔼可亲地教了女孩几遍,改好了画让她对着正方体看,看是不是他画的这样。 女孩看了一会儿苦恼地说:“程老师我不想画正方体了,我昨天梦见正方体砸我脑袋上了,我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要不是人家教了一年学费,程让挺想劝她去学点别的,估计正方体看见她都有阴影了。 “那你去门口画街道吧,画成什么样都行,把你看见的画出来。”程让就不信她画长街还能画成前窄后宽。 女孩“哦”了一声,抱着画板去门口了。 “让哥今天心情不错啊。”邱大吉扔给程让一份煎饼果子,“是不是隔壁女孩追上手了?” 邱大吉纯粹是以己度人,他昨天刚把画室一小姑娘泡到手,这会儿春风满面地坐在小女朋友旁边,手把手教人家画画。 “哪儿啊,我哥回来了。”程让脸上的小得意藏也藏不住,比考上大学那会儿还美。 “妈呀,乘哥回来了?”史天是这里头唯一认识江乘的,“得六七年没回来了吧,快叫来让兄弟们膜拜膜拜啊——乘哥,江乘,就我跟你们说的超级学霸,打架还特牛,一人能干翻高辉一帮兔崽子。” “哎哎哎,打架的事就别提了。”程让赏了史天一记眼刀,“尽量把我哥往高大上了描述,别跟一帮下三滥摆一块说。” 邱大吉几个闻言面面相觑,心说这是哥这是爹啊,上次他领回来女票也没见这么护短啊。 “那还说啥,快请出来让我们见见啊,咱哥这么厉害那必须得请他跟我闯密室,我有一个主题到现在还不敢去呢。”邱大吉说。 “想得美!我哥那是你随便想请就能请的吗,我请他玩还要撞大运呢。”程让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发消息请示江乘要不要“出宫”面见渣渣们,为了增加点诱惑力,他又加了一条:“我们这旁边有家烤辣条特好吃,我请你吃呀!” ※※※※※※※※※※※※※※※※※※※※ 江乘:跟我数,一个程小白两个程小白三个四个程小白…… 第4章 套路 江乘昨天后半夜成功入睡,得益于非洲程小白的灵感,他数了半宿程小黑,最后就在“黑黑黑”中睡着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中午,是被辣条派送员的电话吵醒的,衣服没来得及换,就穿睡衣跻着人字拖跑下楼,收完辣条后当场拆了一包,还顺手分给派送员一包。 睡半天肚子饿了,江乘便没回家,直接抱着辣条去小区外面吃了碗面,刚吃完“小白”发来了请示“奏折”,分享的位置是条江乘没去过的商业街,他有点不太想去,但是程小白又拿烤辣条套他。 江乘没回复,决定把这种选择题交给辣条解决。他一边往家走一边吃辣条,吃单数根是去,吃双数根是不去,到楼下的时候刚好吃到双数,但袋子里还剩两根。他想了想,叼走其中一根,把剩下的连带包装一起塞进了垃圾桶。 他回家换了身衣服,出门叫了辆车,上车后问师傅附近的那家书店还在不在。 师傅挺热心,看他像是很久没回来了,便给他指点说:“你说那家啊,在啊,不过现在的学生们都爱去另一家,新开的,就在商业街附近,地方大环境好,我儿子放暑假整天泡在里面。” “是吗,那就去那家吧。”江乘说。 “你连商业街也不知道,至少得五六年没回来了吧?”师傅看他挺好说话,随口聊起来,“那你肯定是出国留学了,不是,你出国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不回家啊?” “嗯,课多。”江乘随口回。 “哦,那肯定是个爱学习的,这下学成归来要报效祖国了吧?” 江乘“嗯”了声,不想继续聊了,便转头看向窗外,瞳孔里映着快速略过的城市缩影。 他在这里只生活了四年多,初中才从国外回来上学,那会儿他没什么朋友,也不知道会不会在这里长住,对一切都是得过且过。只有程小白是个意外,那家伙没皮没脸地赖着他,强行在他跟这个城市之间牵了一道扯不断的线。 只是六七年没回来,这里变了好多,以前程小白带他去玩的地方好多都找不见了,这让他有些小失望,他在这个城市的很多记忆都没了,回来一趟值得看的东西又少了。 到了书店,江乘进去选了几本编程方面的书,出来拐个弯进了商业街。这条街是这几年才兴起来的,四处弥漫着一股网红味,他随意逛了一会儿,去一家人最少的奶茶店买了几杯奶茶,拎着找“老白”。 “老白”的牌子非常醒目,白底黑字在一堆五花八门的招牌里显得特别硬,自带一股“横行霸道”的气质。 “那是乘哥吗?”史天正对着小女生画的前后一样宽的街道发愁,一抬头看见一头戴鸭舌帽的帅哥朝这边走,惊了一下,“卧槽,这架势,越来越有大佬范了啊。” 两秒之内门口堆了一排屁股,直接把画画的小女生挤出去了。 “那就是乘哥啊,也太酷了啊。” “确实,看了就想叫哥那种。” “话说……他拎着的奶茶是掺自来水那家不?” “好像是……” “让哥呢?他哥来了怎么反倒淡定了?” 让哥不是淡定,是激动地站不起来了,江乘没回消息,还以为他不来了,正烦呢,史天那一嗓子差点给他激动出心脏病来。 乘哥真是出息了,还学会给意外惊吓了。 程让坐在专属的工作角落玩泥巴,故作镇定地嘲笑门口的渣渣们,“你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都让开点别挡门。” 渣渣们让开是让开了,就是姿态有点怂,跟迎接领导检查似的。 “乘哥,您受累光临小店,来来来我给您拎着奶茶。”史天跟个太监总管似的迎上去,把江乘吓了一跳,盯着史天的卷毛头顶看了半天没想起来这谁。 上初中那会儿史天就坐在江乘跟程让前桌,不过他那时候是小寸头,脑袋也没现在这么大,在江乘的记忆中他脑袋是个蒜头状,没脖子,可以很好地掩护他睡觉打游戏。 长大了脖子倒是跟着长了一截,个头高了也不像小时候那么挫,就是脑袋实在太大了,冷不丁杵在眼前跟坨墩布似的。 “谢谢,不用叫哥,叫我江乘就行。”江乘又端详了史天脑袋一眼,替换了一下记忆里的大蒜头。 “江乘哥,初次见面请多关照!”邱大吉明显比其他几个成熟,很有个社会人的样子,“我是程让大学同学邱大吉,一个寝室的,铁哥们儿。” 邱大吉留了个子弹头,不知道打了几斤蜡,像只油腻腻的刺猬,江乘记住了油炸刺猬。 “这个也是同寝室的,叫李子东,哥们儿话少,正在准备考研。”邱大吉把着李子东的肩膀给江乘介绍,“听说江乘哥研究生都快毕业了,我们小东东膜拜半天了都。” 李子东推了推眼镜,“你好江乘哥。” “你好。”江乘看了他一眼,这哥们儿长得比较平凡,就记住了他那头疑似三天没洗还掺杂着不少白头发的小平头,“不用叫哥,叫江乘就行。” 要搁古代,江乘八成就是那种独行侠,不习惯屁股后面跟着一帮小弟,跟程让完全是两种极端。 “遵命乘哥,都别叫哥听到没有?”史天把奶茶分了,几个渣崽吸着大佬买的自来水奶茶,很没原则地夸好喝。 江乘单肩背着背包,一手插兜走进工作室,屋里画画的学生不由自主地偷看他。 又酷又好看的大男生最能吸引青春期的小孩,画室里四个老师除了程让都属于歪瓜裂枣一类,平常程老师不怎么出来教课,学生们对着另外仨老师基本没什么形象包袱,冷不丁来一个帅的,一个个下意识坐正了,抬头挺胸假装画得很认真。 “该休息了吧,都出去玩去。”程让看了看时间,放学生们出去放松,可喊完了没一个抬屁股的,“嘿你们这些喜新厌旧的家伙啊,有程老师的颜你们还不满足吗?趁早都死心吧啊,这不是老师也不是模特,不常驻,而且他脸盲,记不住你们长啥样。” 所有人:“……” 程老师今天不知道哪里怪怪的。 有些怪怪的程老师故意把一堆泥塑碎片摆在地上,腿上放着一碗腻子粉,假装很忙地搅拌着,等江乘走到面前才从百忙之中抬起头,圆呦呦的眼睛一弯,“哥你怎么来了?” “来买本书。”江乘说。 买书就买书吧,程让比较容易满足,只要他哥来了就行,“行吧,你自己找地方坐会儿,我忙完陪你玩。” 说得好像他真有多忙似的。 江乘蹲地上捡起一片碎片,横看竖看没敢确定这是脸部还是臀部,他描了一眼地上粘好的几只泥人,问:“你这是搞的百鬼夜行系列?” 七月不是都过完了吗? 程让看了他一眼,心里叹气,他哥什么都好,就是没什么艺术细胞,也把他的大作看成了小鬼。而且他故意在这里粘泥塑,就为了显得自己很有匠心,就像故宫里修文物的那些老匠人,多酷。 可惜他哥全没get到。 “不是百鬼夜行,是我最新创作的‘怒’系列,不错吧。” 这一套灵感来源于江乘,都是吵架后做的,程让没敢说这系列其实叫“江小乘”,说了他可能活不到晚上。 江乘“哦”了一声,又捡起一片脸,这之所以能肯定是脸因为上面有一只眼睛,薄眼皮吊梢眼,吊得非常夸张,几乎是竖着长的。他转了个角度再看,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这眼睛莫名眼熟。 江乘自小在国外长大,但他很喜欢中国元素,饮食方面偏爱中餐,也很喜欢一些民间传统小玩意,但说实话不是很能欣赏程大师这些抽象到脱离物种形态的创作。 不过呢,程小白同学的爱好从来只有三分钟热度,唯独泥塑热了好几年还没撂了,江乘寻思着,这八成应该是真爱了,所以没忍心太打击他。 “还行吧,就这驴眼做得稍微差点意思,太凶了。”江乘斟酌着评价了一句,心里想的是:这什么玩意! 程让手一抖,白乳胶差点挤手上。 “噗——哈哈哈!”一边邱大吉没绷住,笑得前仰后合,“可算有人说实话了,我就说像驴眼嘛,人驴眼还一般都双眼皮……” 在让哥的死亡注视下邱大吉闭了嘴,但忍不住笑。 史天想笑不敢笑,憋得浑身发抖,让哥想打人又不敢打的样子实在太搞笑了——哈哈哈! 坐小板凳上专注画画的李子东愣愣地抬起头,看着憋笑的史天,没明白大家在笑啥,“什么情况老史,你脸都憋肿了。” 史天清清嗓子,捏了捏笑歪的脸,朝冰箱走去,“你专心画画老李,今年争取考上研。” 李子东:“……” 史天打开冰箱问:“江乘哥你喝可乐还是……” “我哥喝冰水!”程让没好气,却只敢对着史天撒,“以后记住了我哥不喝垃圾饮料!”转而又换了张脸对江乘说:“哥你沙发上歇会儿去,别把腿蹲麻了。” 众人:“……” 史天开了瓶矿泉水递给江乘,问他:“江乘哥你回来待多久啊?” “看心情。”江乘接下水回。 史天几个一时没能理解看心情放假是个什么概念,是休学还是……干脆不预备上了? 程让这时候却没想那么多,只惦记着江乘失恋的事,他哥因为失恋都没心情上学了,看来是伤得不轻,但他心里又暗搓搓地庆幸那个没眼光的外国妞把他哥甩了,不然他哥都不知道回家。 回头给乘哥介绍个本地姑娘好了,省得他一天天的不想回来。 “江乘哥你胆大吗?”邱大吉因为方才“驴眼所见略同”,对江乘好感度倍增,便想邀请他一起玩,“你玩密室不,恐怖那种。” 这条街上前段时间才开了一家主打恐怖类的密室游戏,邱大吉跟史天两个仿佛中了毒,三天不去找点刺激就活不舒服。 史天:“对对,真的特别刺激特别好玩江乘哥,上次大吉吓得抱头唱国歌,让哥去一次就不敢去……” “放屁!”程让抓住史天,顺便把手上的泥巴抹人家裤子上,“我那是没时间去,也不想想我能跟你们俩似的混吃等死吗,一寸光阴一寸金,浪费时间等于浪费金条知道吗?” 史天:“……”不应该是浪费生命吗? 上次程让确实吓得不轻,可他不认为是自己胆小,谁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被人刻意吓一跳都得害怕。但他也确实不想再去,因为被吓一跳很没面子。 不过,要是江乘去就另当别论了,只要能忽悠他哥一起,吓死也认了。 程让瞄了江乘一眼,他哥脸上明明白白挂着“这么幼稚的游戏有什么好玩”的质疑表情,通常这种情况,他就要祭出乘哥必杀套路了——首先,卖可怜。 “哥,你就赏他俩个面子,他俩在密室把脸都丢尽了,怪可怜的,你意思意思给捡一捡。” 史天:“……” 邱大吉:“……” 也不知道是给谁捡脸的。 搁以前,乘哥必杀套路怎么也得到“烦人”那一计才管用,程让也没指望他哥一下同意,正酝酿着下一计呢,谁知他哥问:“最刺激的是哪一个主题?” “死亡学院!”邱大吉脱口而出,“卧槽上次我进去直接弃权了。” 江乘:“哦,那就去玩这个吧。” 程让:“??” 乘哥现在这么好忽悠? ※※※※※※※※※※※※※※※※※※※※ 程小白:我哥一副口是心灰的亚子(抠鼻) 第5章 站直了 傍晚下课后,几个人一起去了密室。为了多凑几个人,邱大吉也带上了他那个小女朋友,六个人杀进了“死亡学院”。 这家老板特别舍得砸钱,布景做得极其逼真,恐怖气氛营造的特别好,所以人气很高,一般来玩都要排号。不过邱大吉跟人老板熟,提前打了电话预约,他们进来就直接进了主题场景。 因为这次有学霸在,邱大吉跟史天两个显得特别有底气,走路的样子一看就是来一雪前耻的。 进去后先有NPC来讲剧情,江乘意思着听了听,意料中的无聊,他瞥了眼同样没耐心听故事的程小白,这小子抱着胳膊跟个保镖似的跟着他,看着像是来震全场的大佬,其实小表情里明显透着紧张。 “我告你哥,真的超级无聊。”程让第二次来,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吓狠了,一进来就脚底发凉,但在他哥面前他得淡定,想喝瓶雪碧压压惊的想法一点都没表现出来,“说是密室,跟鬼屋一个水平,没智商什么事,就一惊一乍吓唬人。” 兄弟们当着乘哥的面没好意思戳穿他,上次也不知道是谁被关在小屋里半天没出来出来又扶着墙吐半天。 “想上厕所么程小白?”江乘问。 “我刚才上过你忘了?”程让诧异地看着江乘,心说难道他害怕想去厕所不好意思承认?“你是不是想去啊哥?” “没有,我怕你想去。”江乘说。 程让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哥什么意思,“切”了一声,“你小瞧我啊哥,这世上能给我吓尿的东西存在吗?” “哦,你脚下好像有……”江乘忽然盯着程让脚底看。 “操!什么鬼!”程让看也没看先原地起跳,一蹦三尺高,一边想着不至于现在就开始吓唬人了吧一边手脚并用地扑向他哥,“……通知你们NPC不要随意靠近我啊我能一脚给你们踹骨折了!” 他这一叫唤把认真听故事的四个吓了个半死,都以为鬼跑出来了,结果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 “你无实物表演呢让哥……” 程让八爪鱼一样挂在江乘身上,回头看看地上的小黑点……好像是只虫子?顿时无语,“哥!虫子你害什么怕!” ……现在这情况也不知道是谁更害怕。 江乘差点被这位加上头发身高一八三的大怂蛋压断气,还塞他一嘴卷毛!好显才忍住没把他薅下去,“程小白你把你头发挪开。” “不像话!”程让若无其事地从他哥身上跳下来,拽了拽衣角,对工作人员说,“开店怎么能有虫子呢,卫生情况不达标就算了,吓着我哥怎么办!” 工作人员无言以对地看着他。 这个主题邱大吉跟史天来过一次,一进去就被忽然窜出来的群鬼吓回了头,所以这次进去的时候分外小心。 “江乘哥你们小心点,就那堵墙后面会忽然出来鬼,卧槽上来就往人身上扑,妆还特吓人,冷不丁跟他对个眼能吓一跟头。” 邱大吉这么一说程让才想起来他哥不太喜欢别人突然靠近,能不能吓到两说,倒是很有可能被他当场踢飞了。 “哥你跟着我,这里太黑了,容易摔倒受伤。”程让这会儿又有点后悔忽悠他哥来,不论是他受伤还是NPC受伤都不太好。 暗影里程让抓住江乘的手腕,主动承担起了保护他哥的重担。江乘手腕使了使劲没抽出来,不得不承认让哥现在很牛,手劲大的出乎他意料。 然而墙后面并没有鬼忽然窜出来,白紧张了。 “操,这么快就换套路了。”邱大吉心说这也太跌面了,换套路没办法体现开场吓破胆的效果,显得他很怂。 刚说完的,房间里的灯忽然灭了,伸手不见五指,旁边的小女朋友吓得惊叫一声,邱大吉跟着一哆嗦。 史天抱着李子东的胳膊,哆哆嗦嗦地说:“咱,咱说好了尽量别一惊一乍的,自己吓自……啊啊啊——卧槽谁摸我脚!” 看不见的时候对身体碰触格外敏感,趴地上扮鬼的NPC才碰了史天一下,这家伙就跟踩了雷一样,整个人犹如一只点了火的钻天猴,噌得跳上了李子东的后背,还嫌距离地面太近,又爬了两步,腿攀在人家腰上,两只脚正好挤到了人家的蛋蛋。 李子东两腿一夹,弯下了腰,“老……史……” “哎哎哎你弯腰干啥!”史天因为爬太高,李子东弯腰的时候他差点一头栽地上,慌乱之下腿夹得更紧了,还把李子东的眼镜打飞了。 “啊!有东西砸到我脸了,是什么啊吉欧巴?”邱大吉的小女朋友感觉有什么东西迎面飞来戳到了脸,她以为是什么道具,吓得失声尖叫。 “别怕!有哥哥在呢!”邱大吉如临大敌地做出防御姿态,可能是女朋友一直在叫,他总感觉那可怕的不明物还在周围,于是又是直拳又是勾拳自以为很勇猛地扑愣一通,扑愣过程中他抓到了一把头发,便以为是扮鬼的NPC,非常得意地薅了一把,“哈哈让你吓人!” “啊啊啊有鬼拽我头发啊吉欧巴!!!”小女朋友被拽得头皮疼,不顾形象地对着抓他的鬼拳打脚踢,“走开走开!” “我眼镜呢!”李子东一千度的半瞎,掉了眼镜就等于丢了半条命,此时也顾不上鬼了,跪在地上摸眼镜,“老史你快帮我找找啊,万一被谁踩断了我出去就完……” 话没说完的就听见地上“嘎嘣”一声,依照李子东的经验判断,应该是他的半条命没了。 “……蛋了。” 另一边,江乘直接被程保镖保护到了墙上,差点撞出一口老血。 “哥你别怕,有我呢……操操操,怎么还阴魂不散的!”程让背对江乘,踢开拽他脚的鬼,明明吓得要死,还要做出一副老母鸡护小鸡的样子。 他现在不是有点后悔,是毁得肠子都青了,他忘了他哥怕黑,在黑暗的地方江乘会情绪失控。 比乘哥不睬他更可怕的事就是乘哥情绪失控,是他这辈子遇上过最无措的时候。 程让一共见过两次,一次是他俩上初一那年,那时候他还个屁事不懂的小孩,有天放学后他强行拉着江乘一起去公园堆雪人,晚上回家江乘就把自己关在黑漆漆的房间里不出来。 他因为有家里的房门钥匙,所以就偷偷开锁进去了,发现江乘缩在床边发抖,他以为乘哥着凉了,便自以为很热心肠地对人家各种关心,可江乘却并不领情,还让他走开。于是,总是纠结于“他爱别人别人却不爱他”的程同学开始跟人较真儿,最后还自作主张开了灯,结果引发了他哥一场地动山摇般的尖叫。 当时懵逼的程让根本不懂这是什么毛病,只知道江乘的样子很吓人。后来他问了周暮,周暮告诉他江乘害怕雪,从那之后程让就不敢再领着江乘玩雪。 第二次是十六岁那年,也就是在江乘把高辉打进医院当晚,他当时手上有伤,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程让因为担心他,又自作主张地进了他的房间。 因为有第一次的教训,程让什么话也没敢说,当然也不敢开灯,只是想着帮他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就离开。他摸黑抬起江乘流血的手,这才发现他的手在抖,不知道又因为什么引发了恐惧。 据程让这几年来对江乘的了解,已知他哥害怕的东西还挺多的。江乘怕雪、怕去医院、怕黑怕突如其来的强光——最后两样是程让自己猜的,他其实也说不上他哥到底是害怕黑,还是害怕黑暗里忽然开灯,还是别的什么。 程让上网查过类似恐惧症,发现大多人就是因为某样东西或者某个场景受了刺激,才埋下了心理阴影,也就是所谓的心理伤。 说实话他挺好奇的,但平常凡事都喜欢刨根问底的程同学难得糊涂,没有追着江乘问这些,反正在他看来这都不是什么大毛病,而且周爸爸也说过,心理阴影是可以慢慢消除的,周围人多给一些爱就好。 都是因为爱,他哥咬他的时候才生生忍住了。 那天晚上程让默默做好事,帮江乘处理了伤,谁知对方以怨报德,张口就咬住了他的肩膀。 他哥是真咬,像是小兽怕到极致的爆发。 也许是长大的后的程让终于感受到了江乘的无助,也许是江乘当时的样子太叫人心疼,程让疼到要死愣是没吭声。 从来没这样无私奉献过的程同学,事后觉得自己伟大极了,留在肩头的牙印如同某种英雄象征,他为了纪念自己光辉的英雄事迹,跑去纹了身。当然,乘哥咬他的仇还是要记的,所以他设计了一条酷似“江”字的小黑蛇,也是为了时刻提醒江乘要心疼。 “有工作人员没有,请开灯,老子怕黑!”黑暗里程让喊了一嗓,主动认怂,“快点的再不开窒息了!” 江乘:“……” 史天几个直接愣了,来之前没说要砸场子啊。 “让哥,你啥时候进化成怕黑生物了?” “急性的怎么了?”程让搂着江乘的肩膀,没骨头一样歪在人家身上,“操,腿都软了!” 他那头卷毛存在感极强,能从各种角度钻进鼻孔,软软的,带着甜腻腻的香气,江乘歪一下头躲开,他就再贴上来,如此反复几次,江乘放弃了抵抗,半毛脾气也没了。 程小白应该是误会他怕黑了,不过,因为误会而享受到让哥的保护似乎也挺好的。 “哥?” “嗯。” “你怎么不说话?” “鼻子痒。” “你感冒了?” 江乘:“……” “哎操,你不说我还不觉得,冷气开太足了吧,吓唬人靠冻吗?”程让咣咣砸墙,“再不开灯我要拆道具了!” “……让哥你冷静,这里应该是有线索的,你等我找找。” 邱大吉跟小女朋友扯了半天,终于从头发的手感上意识到自己抓错了人,为了掩饰尴尬,他抱着惊吓过度头发掉了好几根的女朋友,假装自己打跑了一个可怕的NPC,并拼命找线索来给自己凹一个智慧担当的人设。 “那你快点的,我站不住了。”程让虚得自己都信了,跟真的一样靠在江乘身上。 “站直了程小白。”江乘把他的脑袋推开。 “站不直了。”程让又把脑袋歪回去,“我腿软呢哥,你有点同情心啊。” “腿软扶墙。”江乘把他的两只胳膊放在墙上,摆了个面壁的姿势。 正要走开的,谁知道这烦人精忽然“嗷”一嗓子,又扑到了他身上,“好凉啊这墙,我一受凉腿更软了。” “……把你卷毛拔光了你信不信!”江乘捏着程让的手腕,一甩手就把他推一边去了。 “靠,你怎么这么无情无义无理取闹啊!”程让被他哥甩到了墙上,半边脸贴着冰冰凉还粗糙的墙,可怜巴巴地嘟囔,“这会儿也就是没有灯,有灯你看见我这样分分钟心疼死。” “谢谢,心疼死的那叫心梗。” 程让:“……” 找线索的几个暂时关上了听觉功能。 “大吉你来摸摸,这墙板是不是可以动?” 大概是哪路大仙想满足让哥的心愿,史天跟邱大吉两个合力打开一面木板假墙,一束光从墙那边照过来,正好照在程让脸上,定格了他脸上还没收起来的偷笑表情。 江乘瞥了他一眼,程让立刻收回笑容撅起嘴,很不高兴地抬起头翻白眼,“哼!我不爱你……哎卧槽!” 墙上挂着个道具脑袋,披头散发地吊在程让头上,他一抬头正好对上,当场吓得卷毛倒竖,噌得扑向了江乘,这回不是装了,腿真软了,“啊啊啊……呜呜呜哥啊吓死我了!” 众人:“……” 程让挂在江乘肩膀上,一头卷毛强行往人脖颈底下拱。 江乘连气都不想叹了。 ※※※※※※※※※※※※※※※※※※※※ 江乘:让哥要点脸吧。 程小白:不要脸就要你! 第6章 讨债 这密室没什么难度,就是根据线索找找钥匙什么的,但是场景布置得非常瘆人,有了光之后还不如没光,看哪里都像要闹鬼。 “让哥你跟着江乘哥就行,线索我跟史大脑袋找。”邱大吉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请这两位来了,他跟史天虽然全程啊啊啊,但还不至于半小时了没挪地方。 “一密室,至于这么逼真吗?”程让拽着江乘的衣角,一步也不敢离开,就怕忽然出来个什么玩意把他拖走。 他其实是不想继续玩了,但又不舍得这么快走,毕竟跟乘哥玩一次没有第二次。 “靠,钥匙在那人脖子上!”邱大吉指着墙边一个笼子,那笼子里有一个人,披头散发的没露脸,从外面看不出来是真人假人。 上次程让就是让一个看着像道具的真人给吓吐了,这会儿心有余悸地盯着那笼子,“非要拿钥匙才行吗?” “那不然呢,挂在那里它也不好看啊。”邱大吉上前比划了一下,有点不大好操作,“我就怕我拿的时候他咬我。” 笼子这么窄,胳膊伸进去想快点抽出来不容易,很容易被抓住。 “能确定他是真人吗?”史天问。 邱大吉:“不怎么能确定,就当个真人看吧,不然也没必要关在笼子里。” 史天跟邱大吉半斤八两,谁的胆子也不怎么大,都犹豫着不敢伸手,小女朋友跟李子东就更不指望了,李子东就是一烂在画室里的画痴,出趟远门还要心理建设半天,刚才眼镜还断了一根腿,得靠一只手扶着。 “我来吧。”江乘走上前,让史天跟邱大吉靠后。 “哥你别直接伸手啊,等我找个棍……我靠!”程让还没来得及找棍他哥就伸手拿钥匙了。 没来过密室的人一般都体会不到身临其境的恐怖,不就一帮真人戴顶假发忽然窜出来吓唬人吗,咬人也不可能真咬,但真被关在这里的时候心态就不一样了,如果恐怖氛围营造的够逼真,真跟进了鬼片现场似的。 邱大吉跟史天紧张兮兮地抱在一块,显然入戏已深,两人张着嘴眼睁睁看着江乘面无表情地探进一只胳膊,一把抓住那不知道是不是道具人脖子上的钥匙。他拽了一下没拽下来,只能绕脖子取,而就在他要绕的时候那人猛地抬起了头。 “卧槽哥们儿敢咬我哥我饶不了你!”程让忽然一嗓,把人NPC吓得一愣。 江乘另一只手摁住NPC的假发,利用这一秒的时间把钥匙摘了。 “……” 这样也行? 邱大吉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江乘的动作非常快,等NPC抬起头伸出胳膊要抓他的时候,他已经跳到了安全距离。 “靠,老史咱俩以前怎么没想起来吓唬人这一招啊?”邱大吉感觉自己get了密室新技能,谁说只有NPC能吓唬人的,反过来不也一样吗,NPC他也是个会害怕的人不是。 史天说:“我吓唬NPC,你能跳那么快么大吉?” 没准儿自己先吓愣了呢。 邱大吉想想也是,江乘哥也太淡定了。 “哥,牛!”程让胳膊肘搭在他哥肩头上拍马屁,“给我长脸了。” 江乘肩膀一错,程让差点歪地上。 “哥你别走嘛,你难道不为咱俩吓唬人的默契鼓个掌吗?” 鼓个屁掌。 熊玩意儿吼那一嗓子的时候江乘差点破口大骂,真鬼都没有他一惊一乍的吓人。 史天用钥匙开了一扇门,门里面一下冲出了几个穿着学生服的NPC,一身血还张牙舞爪,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扑向众人,然后这时候有提醒说会抓人,要大家抱团蹲地。 江乘想了想那个场面,有点无语,于是他站着没动。再回头一看,剩下五个已经集体抱头缩在墙边蹲下了,犹如扫黄打非现场,还有男有女…… 江乘嘴角一抽。 “哥快过来!”程让朝江乘招手,“NPC要抓人啦。” 蹲下?扫黄打非嫌疑人?江乘才不干。 于是几个NPC只能被迫去抓江乘——是被迫,因为他长那样就不想抓。 有两个NPC一左一右抓住了江乘的胳膊,江乘一脸“你们有事吗”的表情,唬得NPC愣是没敢动。 江乘确实不爱玩这种无聊游戏,完全是为了陪程小白才来的,他这会儿其实有点烦,但他在努力调节自己,靠“给让哥留面子”来洗脑。 程让看他哥杵在那一脸不耐烦还不知道该怎么玩的傻敷敷样乐得不行,暗搓搓地偷乐了一会儿,在他哥变脸之前站起来,嚷嚷着不玩了。 “什么破游戏规则不玩了!老子长这么大就没这么窝囊过!”程让上前先把江乘拉到跟前,然后一招手,后面的兄弟们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一起站起来围成一圈,跟要当街抢亲似的围住NPC。 NPC们:“……” 终于要对NPC小可爱们下毒手了吗? 程让抬起胳膊搭在最近的一个男NPC肩膀上,顺手撩了撩人家的假发,“小哥哥别怕,不要你们交出线索,就商量一下后面别抓人了呗。” 江乘噎了一下,没想到密室原来是这样玩的。 “就是!”史天狐假虎威道:“不然关你们两小时,大东你去找找这里有没有棺材!” 江乘:“……”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丢人。 NPC们幸亏跟邱大吉史天两个认识,知道他们是害怕玩不下去,也就不为难他们了,睁只眼闭只眼的放了水。 后面没了NPC吓唬人就容易多了,江乘主动扛起智慧担当大旗,不到半小时就出去了。 程让又觉得这样太快了,出去后跟在他哥后面抗议:“哥你在里面慢点走啊,道具很吓人啊,万一我害怕跌倒了怎么办?” 江乘心说废话,人NPC都不配合演戏了,不快点出来自己跟自己演嘛?“你这不是没万一么。” 程让:“那万一我万一了呢,你肯定会自责没跟紧我啊!” “那你吓尿了我是不是还得自责没让你带尿不湿啊?”江乘瞅他。 “……哥你简直……胡搅蛮缠蛮不讲理不可理喻,我不理你了!” 众人:“……” 谁知道让哥是怎么从打肿脸充胆肥硬要保护人家发展到死皮赖脸装怂的? “这次挺快啊?”柜台后面老板笑呵呵地看着他们,“还有时间,我要不给你们安排个别的主题?” 邱大吉走过去,递给老板一根烟,有点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不玩了,女朋友胆小,吓坏了,嚷嚷着要去看电影。” 刚在里头“欺负”人家NPC的画面老板肯定看见了,所以邱大吉多少得客气两句,不然以后都不好意思来了。不过大家混熟了,都知道没恶意,递根烟面子上也就过去了。 几个人要出去的时候外面刚好进来一拨人,大家面对面眼神一碰,都愣了。 “操!”高辉看见江乘的时候脸马上就绿了,转而对身边的人说,“锋哥,他就是江乘!” 高辉嘴里的锋哥应该是这伙人的老大,穿件紧身背心,肌肉练得挺是那么回事,就是花红柳绿的纹身显得品味有点次,逼装得没有让哥那样赏心悦目。 他身边聚了少说十几个人,一个赛一个的流气,这么一衬托倒显得高辉有了点正常人的样子。 “你操谁呢?”程让上前一步,把他哥挡在身后,“来,站中间灯光底下慢慢操,这里人多,还能顺便收点观赏费。” 高辉摸了摸鼻梁上的创可贴,低声骂了一句,仗着有锋哥壮胆,说话很嚣张,“姓程的咱俩的账待会儿算,你差点打断我鼻梁这事我跟你完不了!” “谁他妈有功夫整天跟你以后待会儿啊,想完了还不容易,来,站过来!”刚才还跟只怂猫似的让哥,这一嗓喊出了镇压全场的效果,“你还有脸跟我算账,你戳破我几百万跑车的四个轮胎这账怎么算?” “你放屁,谁看见我戳轮胎了!”高辉梗着脸死不认账。 程让皮笑肉不笑地“呵”他一脸,“敢做不敢认,就这你这种货色这辈子也就是个跟人屁股后面装腔作势的二流子了,连大流子都混不上。” 高辉:“……” 大厅里人不少,听见动静都纷纷朝这边看,有偷偷拍照的有议论的,秩序有点乱。老板站在柜台里眉头拧成麻花,却不敢上前劝,看样子很忌惮那个锋哥。 锋哥打量一眼江乘,“你就是把我兄弟们打进医院的江乘?” 这话一听就是要讨债了,程让知道这个锋哥,是这一片的黑社会,但没照过面,也不知道当年欺负乘哥的混混是这个锋哥的手下。他侧脸看了眼江乘,正要说话,江乘的手在他肩头搭了一下,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江乘手插在兜里,面无表情地走到锋哥身边,撂了一句:“出去算吧。” 程让骂了句“操”,立刻跟上去,谁知高辉这怂王八抬胳膊拦下他,“哎,程大少爷,锋哥没说要跟你算账,你就别去找抽……哎卧槽!” 程让不等他放完屁,摁着他头直接推出去了。 旁边的兄弟不管友方还是敌方的都没忍住笑。 高辉当年在学校可以说是校内一霸,身边天天围着一群小狗腿子横行霸道,要知道他在校外这么孙子,估计也不能给他一霸的头衔。 史天对此就深有体会,他以前特别害怕高辉,不光他,学校的孩子十有八九都怕,男生上厕所见了这帮人肯定要退出去憋着,等他们走了才敢进去。可自从高辉招惹程让被教训以后,他就感叹小屁孩的目光还是短浅,高辉不过就是个只会在学生窝里横,出了校门就要靠别人撑腰才能横起来的怂货而已。 “大吉,要不要叫人啊?”史天有些担心,毕竟这回撑腰的亲自上阵,还那么多人。 “先别叫。”邱大吉跟着出去,“出去看看再说,听让哥指挥。” ※※※※※※※※※※※※※※※※※※※※ 程小白:我傻敷敷的哥呦。 江乘:你说谁傻敷敷? 程小白:我说史大脑袋哥。 史天:…… 第7章 算账 高辉身为一个兼职混混,上学那会儿找江乘的麻烦全靠校外职业人士的援助,因为学校的狗腿子们就只是狗腿子,屁事不顶。 可谁也没想到江乘一个人能把几个职业的干翻了,这不管对兼职的还是职业的来说都属于职业侮辱,跟刨他们家祖坟一个性质。只是被刨了祖坟之后没本事讨债,就去锋哥那添油加醋地告状。 其实高辉借人出去耀武扬威这事锋哥根本不知道,毕竟高中生小屁孩吓唬同学也不叫个事,高辉请吃顿饭随便叫几个小兄弟出场露个脸也就解决了,不需要上奏。 但露脸成了打脸就是踩锋哥的脸了,道上混的大哥都讲面子工程,信奉打狗要看主人那套真理,手下兄弟吃了亏自然要出个头,不然不足以彰显狗主人的身份。 如果不是江乘几年没回来,这口气早就应该出了。 这会儿天将将有些黑,街上正热闹,各种食物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 江乘一直走到商业街后面的一条小巷子才停,直截了当问:“怎么解决。” “简单,”锋哥一抬腿坐在巷子口一辆小破三轮上,抱着胳膊说,“你当年怎么打我几个兄弟的,让他们怎么还回来就行,看在你挺痛快的份上,利息就不要了。” “操!他还挺大方?”程让过来听见这一句顿时就上了火,要不是史天拉着他这会儿能上去抽那什么鸟哥一嘴巴,“是不是还得谢谢他啊,谢谢他兄弟当年没把我哥打进医院呢!” 史天拉着他小声说:“让哥,咱要不还是报警吧,这么多人咱肯定吃亏。” “报什么警报什么警!”程让在史天脑袋上糊了一巴掌,“傻不傻,等警察叔叔来收尸嘛!” 道上的人解决问题是不讲道理的,锋哥当年丢了面子,不管怎样他都要讨回来,今天这事不解决了以后就没完没了。而且这些职业混混身上都带家伙,这边报了警,里面江乘立刻就有危险。 高辉领着几个小流氓就堵在巷子口,程让几个被挡在外面进不去,报警不好硬闯也不是时候,只能干着急。江乘自己主动进了死胡同,明摆着是不想让程让掺和,程让心里气他哥还把他当小孩,胸口堵着一腔怒气,就想找个人排一排。 “外面程老板是你弟?”锋哥对江乘说,“这条街上久仰大名,等咱们账清了,以后没准儿还能串个门。” 这话就透着威胁了,锋哥在这一片挺牛的,开了好几家店,好像还牵扯了什么势力,不说整条街都是他地盘吧,但他想整哪家店估计也容易。 江乘不让程小白掺合主要也是因为这个,培训班是人好几个兄弟开的,不能因为他这点事影响人家的事业。 “简单点吧,你讨你自己的面子就别扯你兄弟了,一个人来吧,我不怎么喜欢跟狗腿面对面,忍不住脾气。” 正想找人排一排气的让哥一听这话立刻喷了。 “我去,咱乘哥说话这么带劲吗?”邱大吉有点吃惊。 史天说:“那是,乘哥以前在我们学校就这么硬。” “卧槽锋哥!他怎么说话呢?”锋哥身边一小喽啰说。 “你把脏话跟我拆开说,懂不懂语序?”锋哥瞪了他一眼。 “噢,卧槽他怎么说话呢锋哥!”小喽啰重来了一遍。 “……” 让他一打岔锋哥都忘了要说什么了,没好气地吼了一声,“都给我退后!”他站起来,一边掰着手指朝江乘走去。 “你他妈敢动我哥一根手指头你试试!”程让在外面跳脚。 当年江乘被迫出国这事在程让心里是道坎,他经常恨自那会儿是个没长个的菜鸡,如果他能帮乘哥结果肯定不是这样,就算他俩一块受处分那也是一块离开学校,也比乘哥一个人走的好。 这帮鸟王八蛋欺负他哥完了居然还有脸当受害者讨公道? 程让:“要算账咱就一块算,你的人砸我东西戳我跑车轮胎,我他妈是不是也能怎么受得怎么讨回来啊,我戳漏他蛋打爆他脑袋行不行啊!” 高辉:“……” “一码归一码。”江乘看了他一眼,“小屁孩退后。” “我……操?”程让差点让他哥气炸了,“他居然……这也就我哥你们知道吗,换个人他死这了信不信!” “信信信!”史天死活拉着程让的胳膊。 程让:“他就比我大几个月,他居然把我当小屁孩?” “是是是,让哥你刚装怂的时候是挺显小的。”邱大吉死活拉着他另一条胳膊。 程让:“……” 史天跟邱大吉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能一左一右架着他。论武力值他俩比拉拉队强点有限,跟一群职业流氓干仗基本等于自撞南墙,想帮忙还怕自己帮倒忙。 “乘哥应该能……”史天想说应该能挺过去吧,话没说完就被程让打断了。 “应该他大爷!”程让急得不行,摁着史大脑袋的头把他推开,“老子又不是要死了,用得着他替我扛吗,有种让他们来找我的麻烦!” 让哥不经常发火,相对来说他是个比较喜相的哥,只要不遇上高辉他基本没什么气点,但今天这事不一样,因为相当于是当年的事旧事重演。一群孙子当着他的面欺负乘哥,他哥还把他当小屁孩不让他插手,他不把积攒的怨气一块发出来能当场自爆了。 史天邱大吉加上个死宅体质李子东,三个人愣是没拉住他。 程让从高辉身边冲过去的时候高辉拿着棍子挡了他一下,程让的眼睛只盯着江乘,鸟哥这时候靠近江乘不知道干了什么,江乘退了两步,他一着急分了神,棍子抽在他腿上了。 “操|你大爷!”程让抽走高辉手里的棍子,反手折断,握着半截棍狠抽高辉的腿,这一下夹着十二分怒气,差点没把高辉打骨折了。 “程让你个神经病疯子!”高辉捂着腿疼得直抽冷气,“你们家族遗传疯病吧……你哥他就有精神……” “你说什么!”程让本来转身要走了,听见这话立刻回头把高辉拎了起来,“你再说一个字我弄死你。” 最后这句已经听不出任何火气了,平铺直叙到让人骨头缝里冒凉气。史天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这样,他怀疑高辉再多说一个字让哥真能当场把他脑袋砸爆了。 江乘精神有问题这话当年也有人传,说他其实不是因为打架才退学的,是因为精神出了问题,还说他之所以能一人单挑那么多人,就是犯了精神病,传得有鼻子有眼好像谁亲眼见过似的。 后来是当时的班主任辟谣,才把这事压下去。史天记得那段时间程让每天都跟受了刺激一样,从来不踢球的他每天放学都跑去跟校足球队的人踢球,好像就为了发泄似的,一天不给人踢飞几只球不算完。 “程小白你别掺和。”江乘摁了一下腰侧,锋哥刚才应该是使出了独家内功,暗劲使得很到位,他要不是技巧性地躲了一下,这会儿估计已经说不出话了,“再不听话我抽你。” 显然他这句强撑底气的威胁对情绪失控中的让哥不起什么作用,那小子充耳不闻,一脚把高辉踹了出去。这一动手就等于开了闸,堵在巷子口的几个人立刻把程让围住了,史天几个一看这架势也不干了,都豁出了菜鸟的老命,疯了似的一群人打成一团。 “锋哥,”锋哥再一拳打过来的时候江乘抬手架住了对方的手腕,“刚才那一下可是连利息都付了,你那几个兄弟最多挨了我一脚就跑了,比自己跌一下疼不了多少,捡面子不是这么捡的,你把一个不还手的人打趴下了没显得你多有能耐。” 锋哥皱起眉,他面相比较凶,这一皱眉还挺吓人的,两个人举在空中的手暗中较着劲,谁也没赢谁一分,半晌后,锋哥转而笑了,主动抽走了手,顺手理了一下衣角,“硬气,我欣赏你这样的。” “谢抬举,咱们这账就算了了,以后还请您手下的人不要去找我弟的麻烦。”江乘说。 “好说。”峰哥是要面子的人,比高辉那样的说话算话。 江乘随后话锋一转,“咱们的账了了,下面该算我弟的账了,不过没您什么事,我找高辉。” 锋哥眯起眼,高辉算不上是他的人,他没什么必要拦着江乘找他算账,不过大家有时候在一起混,面子多少要给点,“我兄弟,当着我面不太好吧?” 显然江乘没把他这点意意思思的面子当回事,“他打碎了我弟的泥塑,相当于打碎了他的灵魂。” 锋哥嘴角一抽。 “我觉得碎他点什么比较公平。”江乘从地上捡了块石头,行走中砸向了一面墙,随即石头弹了出去,正好打在一个小混混身上,解救了差点被摁在地上打的李子东。 “操,谁!” “我。”江乘一步一步走向高辉,带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团战的混混们此时纷纷停了手,朝江乘看过来,见锋哥没拦着,就知道锋哥不打算插手,正要不着痕迹地避开,江乘忽然大跨步上前,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拳头砸向了高辉的鼻梁,一声闷响,把差点没断的那一点给补上了。 看见的人无不感同身受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像是被这一拳的余威波及了似的。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高辉抱着鼻子蹲在地上,半天没吭声。 江乘就这么站在那,垂着眼看他,这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不知道哪家店的余光斜照过来打在他脸上,将五官的投影拉长。他的五官轮廓本就硬挺,如此愈见锋利,薄而细长的眼线依稀还有些少年的叛逆,再有一头邪气十足的小寸头,看着特别不像个正道人。 程让本来一肚子火呢,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这样子心里立刻美了——乘哥真带感啊! “操。”高辉半天才放了声屁,血糊了一脸,模样别提多惨,“打120啊都他妈死了吗!” 这模样肯定得进医院了,时隔七年,高辉再次被江乘打进了医院。 “这一下是为让哥那一箱子泥塑还有四个轮胎打的。”江乘对高辉说,“不服憋着,憋不住了可以找我,听明白了是单独找我,敢牵扯别人我还让你进医院。” ※※※※※※※※※※※※※※※※※※※※ 程小白:我哥好看!(星星眼) 第8章 交际花 “靠,乘哥简直了。”离开巷子好一会儿了史天还热血沸腾的,虽然脸上挨了一拳到现在还火辣辣的疼,但心里痛快。 “就一个字,服气。”邱大吉说。 李子东单手扶着歪了腿的眼镜纠正:“是俩字。” “你大爷,就你识数。”邱大吉给了他一肘子。 李子东象征性地哎呦了一声,他一哎呦程让才想起他哥在巷子里好像是被鸟哥打了,心一下揪了起来,“哥,鸟人打你哪了快给我看看,他这么容易算了肯定下黑手了。” 说着就要当街掀人衣服,江乘在他爪子上拍了一下,“没事,他没带家伙,就一拳能有什么事。” 那些人里头就数锋哥有点能耐,江乘找他不是自虐,是知道他手下的人身上都有家伙,挨一拳比见血好看点,但更遭罪也是真的,这会儿他腰连着肋骨那一块还疼得厉害,不敢用力喘气。 “真当我小屁孩好糊弄呢?”程让还惦记“小屁孩”的仇,逮着机会就要自证,“我手上不带家伙能一拳把人打得站不起来,那是有没有家伙的事嘛?快让我看看,不然咱就直接去医院,或者我给爸爸打电话,你看着办吧。” 江乘:“……” 他不喜欢进医院,连带着也不喜欢医生,偏偏他爸找了个医生,这医生对他还特好,好着好着他就拿这位医生没办法了,通常给药吃药,让喝温茶绝不喝饮料。 程小白这个惯会狐假虎威的家伙,就知道高举周爸爸大旗耀武扬威,这会儿一个电话打过去,他能忽悠周暮立刻派一个救护车来把江乘当街抬走。 “你说请我吃烧烤还有烤辣条的程小白。”江乘死拽着衣角,坚持不让看。 “少打岔,去医院跟烧烤辣条不冲突。”可算捏着很鸡毛的让哥,站在碾压他哥的制高点没完了,先掏出手机约了辆车,然后给兄弟们一人发一百红包,安排道,“大吉去打包烧烤,顺便给你女朋友带点,大东去买啤酒,大脑袋去烤辣条,买完打车去医院,要快,我哥饿了。” ……拿着烧烤啤酒去医院? “别愣着啊快原地解散。”程让一人赏了一脚,“待会儿都去医院检查检查有没有内伤,有伤让哥给报销医药费。” 刚才动手的时候大家都有点激动过头,打完了又因为乘哥兴奋过头,根本没感觉到疼,这会儿冷不丁一问才察觉到身上哪哪都疼。 “妈呀,我会不会内脏破裂啊,不是经常有那种受了伤当时没事回家睡一宿就嗝屁了的报道吗?”史天的手在肚子上摁了半天,“让哥乘哥大吉大东我怕……” 被点名的四位除了江乘一人赏了他一对白眼儿。 “史大脑袋,你可真是个人才。”邱大吉把着他的大厚肩膀,抚摸着他的后脑勺,“你挨揍的时候抱头撅腚的,最多脸上腚上能挨几下,内脏挨不着,建议你去挂脸科以及肛肠科——主要检查肛。” 众人集体笑成了鹅。 “操,你俩快滚,我哥身上有伤不能笑!”程让扶着江乘的肩膀,自己笑得跟插了电似的,比谁都有毒,本来人家江乘没怎么笑,让他带得绷不住了。 “你死一边笑。”江乘踹了他一脚,“我他妈迟早让你笑死。” 等网约车来了,两人上车后程让还时不时喷笑一声,“快让我看看你的腰啊哥,不然我老想笑。” 江乘瞅他,“你笑跟我腰有什么关系,不是要去医院了吗还看什么?” “看你受伤了我就笑不出来了,快,让我看看心里有数。”程让老想偷袭江乘的衣角,然而手一伸过去就被他哥挡开,连着对抗了好几下都没碰到,顿时不高兴了,“你干嘛啊哥,扭扭捏捏跟个姑娘似的,我就看腰又不扒你裤子你至于吗?” 前面司机听见这话笑起来,“你兄弟俩感情还挺好的,我家两个小子一天平均打三次,跟俩斗牛似的。” “小时候都这样,我跟我哥一天能吵八回。”程让到哪里都不冷场,谁的话也能接,顺口跟人司机聊上了,没两句就忘了他哥的腰。 江乘松了口气,只是一口气还没松到底,程让就杀了个回马枪,一伸手撩起了他的T恤。 “……” “操!”程让看见江乘肿起来的腰,立刻就想杀回去把鸟哥剁了,“你别动,我给你检查一下……这疼吗?” 家里有个当大夫的爸爸,程让没少跟他学护理知识——当然,最初的根本目的不是护理,是想知道打哪个部位比较事半功倍,以及被人打了之后怎么最快自救。不过他那点小心思没逃得了周大夫的火眼金睛,于是周大夫在普及护理知识的同时又找了个打架好手教他。 那好手就是江爸。 俩爸特有意思,一个教要害在哪,一个教怎么技巧性地打别人的要害,一个教怎么自救,一个教怎么打得看不出外伤……虽然程同学学习方面是个渣,但这些乌七八糟的知识学得特别快,总体来说,关键时候能靠得住。 他一手举着手机电筒,一只手在江乘腰侧周围摁,摁半天江乘不吭声,那就证明哪哪都疼。 “先去查肾,我找齐主任插个队。” 江乘有些吃惊地看着他,说实话他从来没听程小白说过什么跟靠谱沾边的话,“查肾”这两个字都透着专业气质了,简直让人刮目相看。 程让的微信里存了各科主任副主任,以及主副主治医师,包括各科护士长值班护士的号,人脉关系比周大夫还广,关键跟谁都能聊,逢年过节从不群发问候,每个人都有定制问候语,叔叔大爷阿姨姐姐小姐姐分得清清楚楚。 “搞定,齐主任说到了就能做,我再找张副主任插个队,骨科他今天值夜。” 江乘:“……” “呦,小兄弟家里开医院的吧,看在有缘的份上,叔能要个联系方式以后沾个光吗?”前面司机说。 “好说,我存你号码了,就它微信号吧?” 江乘:“…………” 实在无法理解交际花的内心世界。 路过医院小超市时,程让进去买了包辣条还有几瓶水,江爸爸说江乘以前抗拒进医院,在周大夫的影响下现在倒是能进,不过多少会紧张,这时候就需要辣条来缓解。 “你买那么多水干什么?”江乘拆了包辣条吃着,古怪地问。 “废话,检查肾,当然得憋尿。”程让拧开一瓶水递给他,“一口气喝下去。” “你欺负我没文化么,我又不检查泌尿系统憋个脑袋的尿。”江乘接过一瓶,只喝了两口。 “我去,哥你别抢我台词,在你面前多数人都没文化。”程让拎着水,揽着他哥的后背往前走,“查都查了就一起查查呗,就当体检了,有那方面的病早预防嘛。” “滚。” “行行行,不憋也行,真拿你没办法。”程让搓搓他哥的手臂,一副宠儿子的口气。 江乘:“……” 有本院最大后门陪同,江乘做检查畅通无阻,等史天三个过来,连药都买好了。 “这么快,没事吧江乘哥?”史天问。 “有。”程让抢答,“肌肉和软组织损伤较重,大夫建议生活起居不要自理。” 众人:“……” 要不是听见了软组织三个字,大家得以为“肌肉”后面跟着的是“萎缩”,至于还生活不能自理吗? “哥,你现在生活不能自理,看来只有我照顾你……”程让话没完就被他哥踹一边去了,他一边揉着腿说:“你们看看,病人有情绪了。” “死一边去。”江乘把程小白踹走,接了烧烤辣条还有啤酒,对史天几个说:“你们去检查上药,我们在对面小公园等你们。” “要不就不查了吧。”史天说,“我跟大吉都没什么事,检查完了烧烤不好吃了。” “那先走吧。”程让抢了江乘手里的东西走在前面,“吃完再检查,我都跟肛肠科打过招呼了。” 史天:“……” 他决定吃完就跑。 在公园小凉亭里吃完了烧烤已经快十点,打了架喝了酒,大家越聊越兴奋,没有要散场的意思。 “让哥,我刚打听了那女孩,我一女同学是他们系的,说她确实有男朋友,还不止一个。”邱大吉说。 程让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密室里吓丢了魂,他一时愣没想起来那女孩长什么样。 “卧槽,因祸得福啊,这女孩哪里配当让嫂啊。”史天扶着圆滚滚的肚子,瞄了程让一眼,确认他没什么痛不欲生的迹象才劝说:“让哥啊,咱以后相女孩换个思路呗,别老看那种我见犹怜型的,看着是挺招人疼了,不好处,你想你以后漫长的人生里,每天忍气吞声地迁就一个娇滴滴的小可爱,你这么任……率性的大可爱能受得了吗,兄弟们看着都替你憋屈啊——您说是吧江乘哥?” 大概是应了那句缺什么稀罕什么,程让因为有个女皇似的亲妈,有个人精似的小霸王亲妹,看上的姑娘必定要避开这两个属性,于是就奔着“娇小、可爱”这两个方向去了。不知道大家是不是天生属性相克,追得多谈得少,哪怕谈了也维持不了几天。 “喜欢就行,真看上了那也没辙。”江乘手里拿着半罐啤酒,玩似的故意捏两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儿,显得他说话声音有点飘。 程让在突兀的噼啪声里砸摸他哥这话,不知道为什么砸摸出了几分看破红尘的味,他觉得乘哥肯定伤得挺厉害,心里琢磨着怎么帮他走出失恋困境,兀自开了一会儿差,完了才反应过来乘哥手里捏得是啤酒罐,立刻皱起眉瞪江乘,“听没听医嘱啊,不是说好了不喝酒吗,你说你怎么就不让我省心呢,快把酒给我。” “咱俩谁不让谁省心呢?”江乘把啤酒换到另一只手,举高了不给他,“你吃鸡屁股的时候我说什么了。” “……我怀疑你在歧视鸡屁股。”程让站起来,转着圈抢他的酒,江乘就不给,哥俩又闹上了。 看他俩闹,史天几个跟着笑。 “还是江乘哥懂,”邱大吉打了个烂韭菜味的酒嗝,熏得旁边李子东差点反刍,“感情贵在潇洒,看上了就追,不喜欢了就散,想那么多做什么。” 江乘闻言手一顿,啤酒罐成功被抢走。程让怕他哥再抢回去,直接把剩下半罐喝光了。 史天笑,“那是,大吉多潇洒啊,我们工作室冲让哥进来的几个女生,最后都让他拱了。” “滚啊你,我那叫人格魅力,得相处才能发掘出来。”邱大吉说。 “那你这意思我们让哥是个花瓶呗?”史天开玩笑说。 “找打吧你!”邱大吉捡起一串烤大蒜朝史天脸上扔,结果史天正正当当接住,开心地一口撸了。 “老史你是不是吃太多了,我看一半烧烤都进你肚子里了,又是大蒜又是韭菜的,不难受吗?”李子东不知道跟谁借了根红绳,勉强把眼镜腿绑住了,歪歪扭扭吊着,样子有点滑稽,“要不起来走走吧,你才二十岁出头就有肚子了。” “不怕,”邱大吉说,“不是联系了肛肠科吗,这回连肠一起查。” 这话又戳了几个人的笑点,一个个笑得不能自理。 “不行,我得回家拉屎。”史天差点忘了自己要跑的事,一听肛肠科立刻站起来溜,“我先走了啊让哥江乘哥,改天见!” 江乘第一回 见人屎遁,惊奇:“他为什么非要回家解决?” “他只有在家才拉的出来。”李子东解释。 江乘:“哦。” 程让靠柱子上笑半天,完了捂着肚子挥挥手,“不行了,再笑我也得进肛肠科,都散了吧,时间不早了。” “那行,我们走了啊。”邱大吉一边收拾了桌上的垃圾站起来说。 “大吉,你女朋友回画室了吧。”李子东问,“那明早上我几点过去合适?” “没有,打架的时候我让她先出去玩了,一会儿碰面,完了再一起去画室,你明天九点以后都行。”邱大吉把着李子东的肩膀一块走,“对不住了啊大东,耽误你画画,回头我就找房子。” 江乘疑惑地看了他俩一眼。 “大吉跟他小女朋友住工作室。”程让看出他的疑惑解释说:“二楼有间小卧室,一开始准备大家中午休息偶尔留宿用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兄弟们的泡妞专用间,谁想解决滚床单问题又没地方去的,都住那,连酒店都省了。” “你们……共用?”江乘不是很能理解。 “对啊,酒店共用的人不是更多,你看老史大东两个一脸注孤生的样,偶尔也是有那么一回两回的,好歹都大学毕业了嘛,我……” “我”后面的解释江乘就不怎么想听了,正好约的车过来停下,他拍掉某人试图开门上车的爪,一个人上了车并且快速关车门,“你回家认真写作业,师傅开车。” 程让:“……” 被汽车尾气“宠幸”一脸的让哥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哥居然没让他上车? ※※※※※※※※※※※※※※※※※※※※ 程小白:我收回昨天的话,我哥是个大猪蹄子! 第9章 嫉妒 “哥,你是不是又让人甩了?拉着个脸跟驴似的。”纪恬恬抬头看看程让那张丧气脸,又低头玩手机,“通知你一声,作业不用你写了,你太丧了,每次给我写作业我都挨骂,老师一看就知道我是找高年级的人写的,罚我站了一上午。” 不写拉倒,程让这会儿还一肚子气,懒得理她。 不是,等等…… 刚要转身上楼的程让转回头,看了眼纪恬恬手里的手机,“你手机哪来的?” “江乘哥给我买的啊!”纪恬恬得意地举着新手机来回晃,“联系方式是咱家座机,收件人写的随便,一定是江乘哥了。” 那倒是,江乘寄礼物从来都写家里座机,国际邮件就会写程让的名,国内的就写随便。 “那你怎么确定是送你的不是送我的呢?”程让从楼梯上跳下来,三两步跑过去,试图以大欺小抢手机,只可惜记恬恬闪太快,连个边也没摸着,“卧槽,还是最新款,那更不可能给你了,你一个小学生用老人机都足够,用这么好的手机有用吗?” 纪恬恬抱着手机跳到椅子上,“谁说没用的!我们小学生也是有社交需求的,今天班上一个同学就拿着这款手机跟我们炫耀,搞得我一个连手机都没有的人很没有面子,你忍心看我丢面子嘛?” 程让:“惯得你还要面子,考第一才叫面子懂吗。” 常年徘徊在倒数后三名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有脸说出这话的。 果然纪恬恬听见这话,掐着腰,很不当回事地“切”了一声,“我期末就考一年级一回来气死你!” 程让:“……” 反了天了这倒霉孩子,仗着学习好就敢上房揭瓦目无兄长! “哼,你就是嫉妒我,乘哥哥就是爱我不爱你。”纪恬恬扭着小屁股做鬼脸,“略略略……就不给你,也不跟你换。” “你行纪恬恬。”程让这一天身心饱受摧残,乘哥不让他上车,恬妹跟他争宠,老二的日子简直没法过,“以后你甭指望我给你买礼物,也别指望我管你了,我明天就不回家了,你自己过吧!” 谁知他这吓唬人的狠话还没落地听个响,纪恬恬立刻蹲在椅子上嚎啕大哭,这精湛的演技比她哥当年有过之无不及,“呜呜呜……我哥不管我了,我要告诉爸爸妈妈乘哥哥……呜呜呜……” 程让简直想把这熊孩子掐死。 纪恬恬长得虽然不如程让小时候讨喜,但人家学习好,成绩就是学生的特权,在所有长辈面前都能挺胸抬头横着走。程让这种挂科留级生跟人家不是一个阶级,在家里的地位天然就短一截,他不怕纪恬恬熊不怕纪恬恬烦人,就怕纪恬恬告状,她一哭诉,他就得受穷,程潇潇会减他的生活费! 人精自有人精磨,当年经常把人逼疯的程同学终于也有了今天。 “行了行了别哭了,哥哥什么时候真不管你了啊,”程让耐着性子把她从椅子上抱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忽然就体会到了乘哥耐着性子给他讲题时的心情——真他妈痛不欲生啊。 谁知小屁孩越哄越来劲,纪恬恬抄着两只小短胳膊勒着他脖子嗷嗷哭,怎么拽也不撒手,这一来程让的心顿时又软了。这倒霉孩子有时候挺黏他,大概因为爸妈没时间陪她,没安全感,想想也挺可怜的。 “你爸多久没回来了啊?”程让抱着个水漫肩头的熊孩子,不知道自己一青春正好的少年为什么要在这里替不着家的爹妈哄娃,只觉得自己“蓝颜命薄”,“哎操,你别往衣服上抹鼻涕啊,我衣服才买……唉好好好,抹吧抹吧。” 纪恬恬没完没了地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嗷嗷了好几分钟,把她哥才买的名牌T折腾得惨不忍睹。 “就你们小女孩吧,真是太让人操心了,“程少年抱着个好几十斤重的家伙在客厅里转得齁累,干脆一屁股坐在楼梯台阶上,“你哥哥我小时候比你还惨呢,天天一个人在大别墅单着我说什么了?” “嘎……你不是有乘哥……哥吗?”纪恬恬咬着手指头抽抽嗒嗒问。 “小时候啊,乘哥还在国外浪呢,我上初中才认识他。”程让一歪头正好看见纪恬恬的口水滴在肩膀上,心顿时一抽,“恬姐,咱能不能控制一下口水啊,你这样我感觉我在照顾一个半身不遂的智障,你当着你们班男生的面也这样?” 纪恬恬抽搭了两下说:“你又不是我班男生,一老男人我有什么可注意的。” “我……”程让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他亲妈的亲闺女,才没动手行凶。 “哥~”纪恬恬终于不哭了,手指在她哥肩头画圈圈,一边委屈巴巴地说,“你以后能不能别说不管我啊?” 原来是这话戳了小孩的心了,程让想了想乘哥不理他时的心情,大概能够感同身受,“行吧,哥哥以后不说这话了,所以能下来了不恬姐?” “哦。”纪恬恬从她哥身上爬下来,搓了搓眼睛,“我回房间睡美容觉了哥,能让阿姨给我煮俩鸡蛋吗,我怕明天眼睛肿。” 程让:“……” 从这一刻起,程让坚定了以后坚决不养孩子的心。 回房间后程让把混合了鼻涕口水眼泪的T恤丢进了垃圾桶,随便洗个了澡,捧着手机坐床上,又开始担心他那个生活不知道能不能自理的哥。 “天生操心命。”程少年苦大仇深地嘟囔了一句,发了条微信勒令江乘必须吃药以及贴膏药。 江乘甩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正好听见手机响,走过去瞥了一眼,决定装死。 那么难吃的药,那么味儿的膏药,他才不要。 然而程小白这家伙是不会这样放过他的,一旦他觉得自己的话占理,而江乘又不理他,就会没完没了地刷屏。 江乘没管他,把手机静音放在客厅,自己去书房开了电脑,刚开机就立刻有一封邮件蹦出来,打开一看,是他投了简历的一家英国公司给了回复。 不过这家公司是“备胎”,不是他最想争取的,而且这家要求的面试时间有点早,他赶不上,便不考虑了。 他一边浏览着当地的租房信息,顺手又投了几家简历,完事正要关电脑,又来了一封邮件,是无孔不入的程小白发的。 小白:哥,早睡有助睡眠。 江乘盯着这几个字发了会儿呆,这才关掉电脑来到客厅,捡起半天没人搭理的手机,屏幕上刷满了程小白的“关爱”。 他一边朝卧室走着一边翻了翻,在絮絮叨叨里有一条是程小白说他惯孩子,问他干嘛要买那么好的手机。 江乘愣了一下,回问:手机还好用? 小白秒回:都爱不释手了,熊孩子才上小学说什么有社交需求,还跟我炫耀半天,说你爱她不爱我,哼! 原来手机被小丫头劫胡了。 小白:哥,我跟你说我嫉妒了,你真给她买的嘛! 输入框里本来是打了个“不”字,没停留两秒江乘又删掉了。他回来只是中途转站,只想“不动声色”地看看人看看景,尤其不想跟程小白太过“热切”,避免离开的时候有不舍。 误会就误会吧,说不定程小白一生气,就不吵着来小公寓了。 江小乘:嗯,买都买了。 他回完程小白就没再回了,这现象不怎么常见,不知道是生气了还是去打孩子抢手机了。 这天晚上江乘的腰有点疼,心有点乱,又没睡着。 乘哥回来的第二天,程让又起了个大早,他一腔热血,雄心勃勃,只想今天杀进他哥的小公寓。 昨晚上江乘说手机是给纪恬恬买的时候,他嫉妒得直冒烟,攒了一肚子牢骚要刷屏,但最后一个字都没发,因为那样只会显得自己无理取闹,好像逼着乘哥再给他买一手机似的。 睡了一觉后他也想开了,乘哥给纪恬恬买买买那也是看在他的面子上,物质上的关爱跟精神上的爱不能相提并论,他不需要物质关爱,因为这通常是给不了爱的补偿。 反正乘哥还是更爱他,没必要跟一小破孩吃干醋。 因为心里揣着对纪恬恬“只能拥有物质补偿”的同情,程让早上没有抢人家的早饭,也没揪人家的辫子,甚至破天荒地关爱了几句,搞得纪恬恬小朋友非常忐忑,怀疑她哥酝酿着什么坏计划。 不过程让的确是有计划,他得想办法把拖油瓶寄送到程家,这样他才能心无旁骛地去乘哥的小公寓。 纪恬恬上下学有司机接送,程让特意跟司机打了招呼,让他下午接了纪恬恬来“老白”找他,然后亲自带纪恬恬上门送货。谁知放学后司机给他打电话,说纪恬恬她爸另外派了人来接,要把她送去爷爷奶奶家住段时间。 这对程让来说简直是老天开眼,摆脱了拖油瓶,他今晚上就能以“关爱生活不能自理人士”为名,顺理成章杀进小公寓。 ※※※※※※※※※※※※※※※※※※※※ 程小白:哥晚上洗干净了等我哈! 江乘:阿嚏! 第10章 上当 老天的眼开了没两分钟,林芝老太后的电话就来了。 程让跟长辈们从来不搞装忙不接电话那套,毕竟搞定各种款的长辈是他的人生技能。 “歪,我优雅美丽富贵逼人的林女士,您可三天没给您的宝贝打电话了,我电话都想您了。” 林芝:“……” 程让在程家是第三代独苗,小时候程潇潇没时间管他,几乎是姥姥姥爷带大的,跟亲孙子没两样。林芝几天不见他就要打电话,通常开口就要问“你浪哪去了连个电话也不打”之类。 这几天因为江乘回来,程让没顾上打电话安抚林老太太,为了应对老太太的质问,他这回先发制人,一句话就把林芝忽悠瘸了。 “你个满嘴跑火车的猴崽子!”林芝嘴上骂他,心里明显是被忽悠美了,“你哪呢,是不是忙着谈女朋友把姥姥忘了?” “哪能啊,什么女朋友也比不上您重要啊,我最近不是忙毕设吗,还有我哥回来了,他受伤了生活不能自理,我得照顾他。”程让顺嘴胡扯,其实一样没干。 “……小乘生活不能自理?”林芝吓了一跳,“他掉飞机了啊?” “姥,您想象力也忒丰富了,没太大事,就是腰扭了,生活不太方便,我晚上帮他做饭去。”程让寻思着找个借口林老太太就放过他了,没想到立刻受到了质疑。 “哦呦你还会做饭呢?别再给你哥吃进医院啊。”林芝对他的生活技能进行了一番贬低,然后说,“别说那么可怜了,你晚上快带你哥回来吧,我让徐姐给小乘炖骨头汤,就这么定了啊我下午茶时间到了拜拜小白宝贝!” “……不是姥姥……歪歪歪!”不等他反抗林芝就挂了电话。 林老太后为了让孙子回家吃饭,也算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程让挂了电话就开始愁,计划赶不上变化,他的攻占小公寓计划看来要改一改,因为他不确定乘哥会不会去程家。 通常如果没有什么必须要去的理由,乘哥就不去,不去的原因只有一个——避“嫌”。 起因是有次过年,大家在程家聚会,不知道怎么就说到青少年最不爱当着长辈面提起的“交友”问题。程潇潇说程小白成天在学校招猫逗狗,长大了十分有可能跟他二舅一个德行,是个花心大萝卜,不出意外遭遇了一众长辈的集体教育,诸如多跟乘哥学学,不要无差别跟人女孩打得火热之类。 结果林芝跟着接了一句“男孩子长大了也不好混在一起”,这话被江乘记在了心里,从此以后他就不怎么去程家了。 林芝这话不是顺嘴一说,她是真的怕程让将来跟一男的在一起。 程让有一个亲舅舅,也就是现在他口里的二舅,是家里的独苗,从奔二十起,林芝就开始念叨儿媳妇。偏偏二舅是个浪到飞起的花花公子,女朋友论车数,就是没有一个靠谱的,浪荡到三十好几,林芝对儿媳妇的要求从最初的门当户对大家闺秀一路降级到是个女的就行,别无他求,只求快结婚。 然而没多久,二舅就给亲妈领回了一男朋友。 二舅以前谈恋爱,能超过俩月的都算稀奇,偏偏就跟这位长情,俨然是要奔着断绝程家香火去的,为此俩老的差点就跟他绝关系。 好在他对象——也就是程让口里的大舅,比较靠谱,经过漫长时间的争取,加上家里人从旁劝导,二老勉强接受了他俩,但是心里一直有疙瘩,而且人年纪越大,疙瘩就越结越拧巴。 家里除了那一对,还有一对,也就是周暮跟江野。周暮是林芝干儿子,可能是老人家轴,她就觉得取向问题有可能会传染,万一再把程家唯一的独苗给染了,那程家就彻底断了根,于是从小就给程让打预防针。 程让记得以前上学,林芝私下里问他最多的问题就是班里有没有女生喜欢他,每次他说跟乘哥如何如何,林芝就面露忧愁。 对程让而言这事有几分无奈,因为他不觉得他跟乘哥之间有什么嫌可避,也不认为取向问题能传染,但老人家的固执有时候没什么道理可讲,解不开也只能尊重。 直到工作室内的自然光线消失,程让还没想好怎么套路他哥一起去程家,索性先走,路上边走边套。 去程家的路上会经过一处废弃工地,这地方荒废挺久了,是街头混混打架斗殴的风水宝地,上个月还发生了一次特别严重的群殴事件,前几天据说晚上有个小伙子路过,居然被拖走XX了。 程让经过这里的时候灵机一动,给江乘发了条消息: ——哥,陪我去姥姥家吃饭呗,我怕怕~ 为了配合信息内容,他特意提前下了地铁去实地表演,又给江乘解释了他为什么怕怕,发完了消息就蹲在废弃工地前的马路牙子上等回复。 江乘在代码的世界里遨游了一天,脑细胞估计是牺牲太多,变得有些迟钝,看程小白的长篇大论看了好几遍愣是没明白中心思想。 所以群殴事件以及小伙被XX事件,跟他去姥姥家吃饭其实根本不需提前下车或者完全可以靠打车来解决这事之间有什么关系? 不懂为什么还要远程求助他这个保镖。 问题是他一个江湖响当当的让哥,还能叫人撸走? 江乘正要回个消息问一下,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这货又在卖惨。 认识程小白这些年,江乘见识过他无数“计谋”,归类一下完全可以编一本“白子兵法以及小白三十六计”,其中一多半是套路他的。 惯常用的当属卖惨跟烦人,尤以烦人最为致命。 卖惨不能总惯着,容易惯上天,所以江乘给他回了一条:打车。 并且给了打车费。 为了迎接接下来的刷屏,江乘特意开了静音,不过静音不静心,他对程小白的刷屏内容中毒已深,眼睛不看脑子里也会逐条刷。 ——我拒收! ——哥你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我跟你嗦我伤心啦!你居然不管我洗活! 脑海里差不多刷了百八十条后,江乘瞥了一眼手机,出乎意料,居然只有两条。 一条是张照片,是一家知名甜品店的礼盒,这家店是林芝最爱,就在那个废弃工地那一站的地铁旁边。 第二条很简单,语气似乎有点委委屈屈的:哦,我几道了。 江乘:“……” 套路升级了? 正巧这时候有条本地推送出现在屏幕上,说某废弃工地昨晚惊现男尸一具,疑被劫财劫命! 江乘嘴角抽搐,也没看是不是那个废弃工地,捡起桌上的手机就出了门。 如果说让哥有什么“弱点”,大概就是形象太惹眼灵魂太得瑟,从头到脚诠释的就是——我有钱!快来打劫! 并且程家的家教十分有毒,小白他姥爷教育程家人凡是遇上抢劫,一定要破财免灾,要钱给钱,要密码给密码,为了防止个别程家人不听,还特意把这条写进了家训。 江乘不知道让哥遇上了怎么样,反正他二舅当年是选择花钱,结果还是被揍了。 程让拎着点心,一手插裤兜,脚尖踢着小石子,磨磨蹭蹭朝程家走。他不能确定升级版的“卖惨”管不管用,只能抱着百分之三十五的希望边走边等,如果半小时后乘哥不来,他就寄几去程家吃饭。 从江乘的小公寓打车过来,最多半小时,这期间程让的眼睛始终挂在过往的每一辆出租车上,一直到进了程家小区门口,他才失望地收回目光。 会不会路上堵车呢,他想,要不……在小区再转两圈? 这时候小区门口停了一辆出租车,江乘从车上下来,正好看见甜品盒子在拐弯的地方一闪而过,他停下脚步,犹豫着要不要打道回府。 “哥?” 不等他犹豫出个三六九来,程让忽然返回来喊了一声,江乘嘴角抽搐,若无其事地提步向前走。 “哥!真是你呀!”程让在转身看见乘哥的那一刻就被狂喜支配了大脑,当场开心成了一个二百五,飞一般地冲了向江乘。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他回了个头。 江乘一看他这副饿虎扑食的样子就头大,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你敢扑我抽你!” “你来抽我呀!”程让恶棍似的把江乘逼到花园边上,用胳膊勾住对方的脖子,勒着人家并肩而行,“抽我也不走。” 江乘:“……” 程让把头歪在江乘肩膀上,对着路灯吹了个响,俨然已经美得找不着北。 每每江乘给他一颗甜枣,就能抵消过去八百回的“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程让此时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激动之情,只想瞪鼻子上个脸。 于是他突发奇想,攻其不备,在江乘的小平头上打了个波,“木——马!” 江乘:“………………” “你是不是找抽呢!”江乘把脖子上的胳膊甩掉,可这家伙没皮没脸,又换了只胳膊继续搂上来,还用卷毛蹭他的脸,江乘无奈了,“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不能不能就不能!” 江乘:“……” 这手劲什么抢劫犯能把他抢了,他就不该上这个当! ※※※※※※※※※※※※※※※※※※※※ 论程小白上位三十六计 第11章 霸占他的窝 程家别墅门前有摄像头,在进入视频范围之前,程让把胳膊从江乘肩膀上撤下来,帮对方扯了扯压皱的T恤,又低头整理了下自己的,稳稳当当走到大门前,秒变正人君子。 江乘:“……” 摁过门铃后徐姨跑出来开门。 “小白少爷跟乘少爷回来了,乘少爷是不是又高了?”徐姨在程家好多年了,自然认得江乘,她笑着打量江乘两眼,“样子没变,就是高了壮了,是个大人的样子了。” “您还好吗徐姨。”江乘问候一句。 “好,好着呢。”徐姨说。 程让把甜品递给她,抱怨道:“呐,徐姨,我哥非要买的,害我走了半天。” “乘少爷有心了。”徐姨说。 江乘非常惭愧,自己光顾着程小白了,忘记买点东西,在这方面他确实没有程小白有心。 “你个小没良心的!”林芝等不及大孙子们进门,自己小跑着出来,斜睨程让,“你走两步还不乐意了,白疼你了!。” 嘴上絮叨着宝贝孙子没良心,脚下却一步不停地迎上去,一左一右揉揉两个大孙子的头,“哎呀我两个大宝贝真可爱。” 江乘:“……” 程家外婆哪哪都挺好的,就是人过于欢脱,一言不合就拥抱揉脑袋还亲脸,也就是现在他跟程小白都长高了,她够不着,不然一脸口水是免不了的。 “林女士您又弄乱我发型!”程让自从长到了要好的年纪,就特别维护自己的发型,林芝因为个头原因,每次都给他抓成个朝天款,特像个智障,“您下次就撸乘哥一个人的脑袋,他发型不怕乱。” “你还能打我啊。”林芝又伸手撸了一把,“你小时候我还给你换尿布呢,还摸屁股。” 程让:“……” “小乘不是受伤了吗,快让姥看看伤哪了。”林芝又去扯江乘的衣角,“小白说你都不能自理了。” “……”江乘如临大敌地捂着衣角,“我,我挺好的,就是腰不小心扭了一下,已经去过医院了。” 心说这祖孙俩的热情真是一脉相承。 “那就好那就好,以后可要注意别再伤了,不然老了要遭罪的。”听说去过医院了,林芝才放心,催促他俩进屋,“你俩快去洗手,饭早做好了。” 林芝让他俩洗手吃饭,自己倒是先开了甜品盒子,挑了块红丝绒当饭前开胃甜品。 程让出来看见了脸一黑,“您又饭前偷吃!” “买了不就是让我今天吃的嘛,明天也不好吃啊。”林芝嗜甜,本身已经是“富态逼人”了,但就是管不住嘴,“我就吃一块,不能辜负小乘的孝心啊,饭前吃了有饱腹感,我待会儿吃饭就少了嘛。” “呐,乘哥你听见了,林女士今晚上要是吃第二块,咱以后就不给她买了。”程让奉周爸爸旨,严格督促姥姥姥爷的饮食,今天要不是为了套路江乘,他根本不会买甜品。 周暮是心内的,特别注重家里几个老人的心脑血管健康,尤其前两年姥爷突发心梗捡回一条命后,更是三令五申让老两口忌口。 “你晚上把剩下的带回去,给恬恬吃。”江乘说。 林芝:“……” “对!还是我哥聪明啊。”程让立刻让徐姨把剩下的打包好,打算晚上带去乘哥小公寓当宵夜。 “我白疼你俩了。”林芝抓紧享受着最后一口红丝绒,眼巴巴看着甜品小心肝离自己而去。 大概是太心痛了,晚饭林芝吃了两碗饭,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外公最近还好吗?”吃完一碗,江乘放下筷子问。 “好着呢,上周我去疗养院看他,跟一群老头打太极呢。”程让说,“还让我偷偷给他买二两红烧肉。” 正在夹肉的林芝:“……” 程家老太上皇程大治是突发心梗,典型的平常没有保健意识,以为自己身体健康就不把老年病当回事的那类群体。程大治发家之前也是过苦日子的,对肉有一种执念,哪怕到老也改不了习惯,老两口的生活习惯是一脉相承,重油重盐嗜甜喝酒,而且都非常“富态”,认为这是有福之像。 结果病来如山倒,这一梗差点就要了命。 后来虽然是捡回了命,但身体大不如前,每年总要去疗养院调养一阵子。不过程大治本人并不想去疗养院,因为他不觉得自己是因为吃肥肉抽烟才心梗,是因为老跟儿子生气。 大概林芝也多少这样认为吧,所以饮食方面不是特别注意,完全要靠别人耳提面命。 林芝筷子上夹了块肉,犹犹豫豫地不想放下,“小白啊,你看你哥好容易回来,我特意让徐姐做的,我这是给你哥夹的……小乘啊,来吃肉。” 江乘筷子都放下了,茫然地看着那块刚伸到自己眼前又转而进了林芝碗里的肉,林老太太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迅速一口吞了,鼓囊着嘴说:“你看,小乘吃不下了。” “……” 程让总算知道自己的套路绝学是遗传谁了,“徐姨,把肉全部端走打包,我要带走,以后我们回来吃饭不吃肉,做全素宴。” “不吃了不吃了!”林老太太放下碗撅着嘴,闹小孩情绪。 “您早就该不吃了,吃得比我俩还多。”程让为了转移她注意力,拉着她到客厅聊姑娘,“姥姥您看我这次的新目标怎么样?” 程让哄老太太的法宝之一就是聊女朋友,每次有了新目标就会先给林芝看一眼,她喜欢他就追。與。夕。糰。懟。 林芝的眼光跟大孙子如出一辙——极有可能也是被程潇潇刺激的,所以很有得聊,“哎呦,这个比上一个好诶,这个长得端正,有旺夫相………哎,小乘你也来看看,这个姑娘是不是好看?” 江乘过去瞥了一眼,也不知道看没看清鼻子眼,认真但敷衍地回:“嗯,还行。” “是吧,你哥也说好,那就赶紧追,争取带回家来给我们看看真人,不然我老觉得你拿照片哄我。” 程让:“……” “……小乘呢?在国外有没有遇上喜欢的?”林芝转而问江乘。 江乘正强行把神经往代码的世界里扯,以求逃避姑娘的话题,冷不丁被点名,一下没反应过来,“嗯……” 为掩饰走神以及组织语言,他低下头搓搓鼻子。 但这表情却被对面两位解读出了两种意思。程让觉得他哥那是不想提及的样子,分明就是没放下前女友! 林芝却觉得他是不好意思提,大概齐是有了对象还没下手。 老太太一下就开心了,“有喜欢的就好,不过要抓紧追啊,男孩子脸皮可不能太嫩,很容易错过的。” 江乘:“……” 程让:“……” 一想到他哥吃回头草追前女友,程让就膈应,比知道自己女朋友劈腿还膈应。 在程家坐俩小时,比上一周课还累,话题基本离不开姑娘学业前程,都是江乘不想聊的。 程家二老思想都很传统,这就导致家庭氛围不那么自由,比如到什么年纪没干什么,或者不该干什么,通通都要拿出来说。 江乘这人天然就有点“独”,长这么大也就接受了一个聒噪的程小白,实在受不了其他人指手画脚指点人生,本能地就想避开,尤其二老不喜欢男孩子太亲密,他就更得避了。 离开程家后,江乘解放一般长舒口气,回头对程让说:“我走了。” “别走啊哥,你帮我拿点。”程让手里大包小包全是吃的,肩膀上还扛了一根金华火腿,临走他把家里存的什么咸鱼香肠火腿全顺走了,跟鬼子扫荡似的,“我这都替你拿的,怕你一个人在家没饭吃,怎么样,我很周到吧?” 江乘嘴角抽搐,“你周到的时候没想过我不会做吗?” “我……”程让差点顺嘴说“我做”,不过在成功打入小公寓之前,他得先兜着点贼心,“火腿直接切片啊,你吃面别老就辣条,香肠煎一煎就好了嘛,很简单的。” 江乘觉得这小子有什么预谋。 果然预感成真,程让以运送食物为名,一路跟到了小公寓。 “你可以回去了,还有钱打车么?”江乘站门口,划开手机要给他打钱。 “不用了哥!”程让趁他哥不注意的时候贴在门上,率先占据了有利地势,“我能在这里住一晚嘛?” 江乘:“……” “你听我解释啊哥,纪恬恬回她爷爷奶奶家了,我一个人在家害怕~”程让嘟着嘴,两只手背在身后,指甲在门上挠啊挠,“我现在可害怕孤独了,一个人在家会做噩梦,还会产生鬼怪妄想症。” 江乘:“……” 长了十岁,蹭窝技能倒是一点没长进,程小白第一次死皮赖脸跟着他回来,就这样贴着门死活不走,说什么家里床太大有鬼压他的床,江乘一时心软,就这么开启了被程小白蹭这蹭那的悲惨人生。 程让抬起眼看江乘,“哥你要是不收留我,我就只能在门口苟一夜了。” “……威胁我呢你。”江乘挑眉。 “不是,是守一夜,离你近点我不是有安全感吗。” “哦,守夜啊,我们楼道灯坏了,鬼怪妄想症发作了不会碰瓷吧?” 程让:“……” 他哥现在反套路技能这么强了? 就在程让琢磨着要不要当场装个病什么的,江乘抬脚踹他小腿,一边掏出了钥匙,“别当门。” 嗯?程让不确定他哥这算不算同意了,贴着门不敢离开,磨磨蹭蹭让开门锁的位置。 ※※※※※※※※※※※※※※※※※※※※ 程小白:等我进去了你给我等着哥! 第12章 滚 外门是朝外开的,因为程小白挡着,江乘开了锁开不了门,无奈了,“你进不进?” “进进!”程让这下可高兴了,不过为了防止他哥有什么后招,打开门后尿急似的蹿了进去,直到站在他哥家的地板上,这才彻底放了心,掐着腰恨不得仰天大笑,“啊哈!我程小白又肥来啦!” 江乘心累得不行,“把火腿扛进去!” “我不出去,你拿进来我再扛厨房。”程让像个进了保护圈的孙猴子,精得要命。 江乘:“……” 说好的来照顾病号呢? “哥?才一天你居然已经吃这么多辣条了!”程让进了他哥的窝,瞬间翻身农奴把歌唱,成了上门视察的领导,东看看西瞧瞧,检查江乘的饮食起居,“冰箱里什么都没有你是怎么过日子的,就吃辣条白水面吗?你这个样子……唉,幸亏我来了,不然你可怎么办啊?” 扛着火腿进厨房的江乘非常后悔两分钟前的决定,请个老妈子来都比他清净。 “你居然没吃药!膏药也没用?”程让从柜子里翻出了昨天亲自买的药,连包装都没拆,立刻拿着药跑去厨房,“你个阳奉阴违的家伙,就嘴上答应是吧,你给我站着,让我看到你伤严重了你就完了。” 江乘刚把火腿放下,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程让摁在桌边,紧接着腰部一凉,泛着青紫的皮肤就这样暴露在了空气中。 “你!”江乘一把抓着他的手,“再没大没小的我……” “抽我是吧,等我抹完药你再抽。”程让挤了一手的药膏,不由分说就抹在了江乘的腰上。 温热的手指裹着微凉的药膏碰触皮肤的那一刻,江乘浑身一激灵,想也没想就把他的爪子打飞了。 “卧槽,你还真抽啊!”程让低头看看自己的爪,“都红了你看,你跟我有仇吗你?” 江乘抽了张纸巾把腰上的药膏擦掉,抬头瞅了他一眼,“你跟我有仇吧,我怀疑我后腰都撞青了。” “嗯……”程让看了看被撞歪的桌子,顿时惭愧,“嘿嘿嘿,我这不是着急了吗,谁让你不抹药的。” “太味了,我不想闻。”江乘直接脱掉T恤,走去洗手间,“我去洗澡了。” “哪有味啊,你什么鼻子这么敏感啊。”程让盯着他哥的后背看了两眼,一边闻闻自己的手指,觉得味道还行,便将残留的药膏抹在了发红手背上,“那你出来把内服药吃了啊!” “知道了。”江乘在浴室里,非常不情愿地答应了。 程让随后进了客房,客房是他的专属窝,这里除了他没人睡过,这点很让他自豪,有种他霸占了他哥全部的优越感。 房间还是老样子,一张不算小的单人床,一套书桌,一个衣柜,中间铺一张圆型的黑白地毯,滚在上面的篮球是他以前带来的。 书柜里有他偷买来不敢带回家的小说,有一打情书,好像还有几本性感杂志,当年从江乘床上抢来的狗头抱枕也还在这里,看着熟悉的一切,好像一下回到了十二岁。 那时候程让把他哥的小公寓当成藏匿“赃物”的集中营,一切家长老师不让沾的“青春毒物”他都买来,并且正大光明地摆在卧室,因为江乘的小公寓不会有人来“捉脏”。他最羡慕江乘有个民主又开放的爸爸,哪怕他来看见了这些东西也不会批评。 不过那会儿他跟乘哥每天都会吵嘴,他经常觉得江乘不可理喻,可现在想起来却又分外怀念。 唯一可惜的是,留在这里的衣服号不对人,程让从衣柜里找出一条卡通花裤衩,对自己以前的品味充满了鄙视。 “哥,我没衣服穿,我要穿你的!” 说着跑去了隔壁房间。 “你翻乱我东西我就把你丢出去!”江乘在浴室发出警告。 “不会的不会的,我这个人很讲究的。” 讲究人进来主要目的不是找衣服,是侦察江乘有没有私藏“违禁”物品。六七年不见,程让对他哥的私生活充满了好奇,比如有没有情书啊,或者女生送的小礼物之类的。 翻了不到两分钟程让就蹲在地上叹气——乘哥真是没劲透了! 江乘房间里的摆设,基本外观就是全部,里面什么都没有,衣柜里的衣服款式还是老一套,连牌子都不肯换,跟高中时候没多大区别,唯一多了几套西装…… 这样没有生活情趣的人,他要是个女的估计也得吹。 算了算了,自己的哥再无趣也得爱着,程让打开淘宝,蹲地上给江乘挑衣服,不时朝客厅瞥一眼他哥洗没洗完澡,洗完出来又干嘛了,只要江乘看他了哪怕是翻白眼也能乐半天。 “哥,甜品不要放冰箱啊我要吃双皮奶!” 江乘:“滚出来吃。” “哦~”程让起来从衣柜拿了一套衣服,顺走两条内裤,屁颠屁颠滚出去了。 “你站着。”江乘看他贼一样裹着一团衣服往客房跑,把他叫下,检查了一下他顺走的“赃物”,“你住一晚上为什么要拿两条内裤?” “哥诶~”程让颠着一条腿,一只胳膊撑在门框上,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死没正经地朝他哥笑,“都是男人装啥纯情呢,这还用说嘛?” 江乘无语了两秒,随后“啪”一巴掌糊他脑门上,言简意赅地表达了他此刻的心情,“滚。” 程让嬉皮笑脸地摸摸被他哥戳痒的脑门,不知道为啥他感觉他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思,像个被美女调戏的高僧,莫名萌,“哥,别走嘛,我们聊聊男生青春期二三事呀!” 江乘:“……” 男生在一起混是不能缺少这种话题的,程让大学宿舍里的那帮人有一个是一个,都是黄段子高手,还以为他哥在国外会更开放,没想到如此单纯! “早知道你这么乖,头两年我应该给你普及一下……”程让跟在他哥屁股后面得啵得,企图把他晚熟的哥拽进成人的“泥潭”,结果还没说到“要点”,就被江乘无情地拍在了门外,“……喂,怎么还关门了呢!” 也太禁欲了吧! 这样想着,程让顿了一下,“禁欲”这个词安在他哥脑门上,莫名就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江乘进浴室冲了个凉水澡,才勉强将脑子里的那团火压下去,他随便擦了擦头,打开笔记本敲了会儿代码,直到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才关灯睡觉。 秋夜温凉,梦里的世界却冲动燥热,凌晨江乘带着一身汗醒来,茫然地打开了空调。 昨晚上不知道是不是中了那句“青春期二三事”的毒,做了一晚上“不三不四”的梦,梦里那条小黑蛇无处不在,以至于他现在想起小黑蛇脑子就会被一些不纯洁的东西支配。 他坐在床上揉了揉眉头,起来去浴室草草打发了自己,随后冲了个凉水澡。 阳台上有昨晚上洗的内裤,已经干差不多了,江乘把那一条取走晾上新的,想了想又把才洗的取走放在空调底下快速烘干——家里住了个事逼侦探,还是不要留下什么把柄的好。 程让这两天精神亢奋,住进他哥家里后反而起不来了,一觉睡到九点半,连个春梦的影子都没沾到。 他最近生活健康作息规律,许久没有过什么“不良”心思,青春期偷偷摸摸换内裤什么的不自控行为早都成了历史,顺走两条内裤只是因为他哥买的这牌子国内没有。 不过,乘哥这么容易就信了,还恼羞成怒的,是不是代表…… 程让从床上一步跨越到门口,先是装模作样地在门后听了听动静,完了打着哈欠装作睡眼惺忪的样子出门,确认江乘不在客厅也不在卧室,闪电一般闪进了隔壁房间。 半分钟后,他没精打采地出来,严重怀疑他哥是因为太纯洁了才导致被甩。 桌上有江乘从楼下买的包子,程让叼了一只在嘴里,含糊不清地问:“哥,今天有安排吗,没事跟我混呗?” 江乘在书房敲键盘,没顾上理他。 程让好奇他哥在干嘛,俏咪咪走到他身后,“噫?哥你专业不是数学吗,怎么敲上代码了?” 江乘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研究生选了计算机系。” “哦,你想当程序猿啊,数学家多有逼格啊。”程让翻了翻桌上的编程书,屁也没看懂,又放下。 在他的概念里,他哥的专业都属于普通人类无法理解的东西,数学跟编程在他眼里相当于天书,不知道这两个专业的伟大之处不止局限于“程序猿”跟“数学家”。 江乘现在没精力跟他讨论问题,“你一老师该上课上课去。” 既然他哥有事忙,程让就不好硬拉着人家混了,“那我走了哥,你记得吃饭。” 程让上课不积极,玩泥巴还是很有动力的,作品展要展出的作品还没完成,他得快点。 今天阴天,工作室的自然光不太好,部分角落打了灯光辅助,有几个学生找不准光线位置,正求助在场老师。 在场的老师就只有李子东,那俩玩意儿不知道浪去哪了。 “程老师,能帮我看下画么?” 喜欢找程老师的基本都是女生,这姑娘今年就要参加考试,所以格外用心。程让作为学生虽然不靠谱,当老师还是很负责的,当即给人家看了画,指出了不足。 他的艺术生涯是从江爸爸那里开启的,江野是服装设计界大牛,有个特别牛逼的手工工作间,他以前经常去玩,最欣赏那些做手工制品的师傅,认为他们工作的时候特别帅。 不过起点虽高级,落点却很随性,他跟一些特别高雅精细的东西总不能擦出火花,唯有泥巴是本命,一上手就喜欢。因此江野建议他选雕塑系,手把手教他画素描速写,在专业方面,他上大学之前就已经优于很多大学生,专业考试对他来说跟玩一样,去省外都是一边旅游一边考的。 “考试需要一些应试窍门。”程让跟那个姑娘讲如何应对考试,周围的学生一听见考试窍门,纷纷探头过来听讲,“比如遇上自然光线不好的时候,你就不能太依靠眼睛,得靠经验,光线感一定要画出来,必要的时候夸张点也没错,但是要挑你平常最擅长的角度。” “程老师,万一考试没有好位置咋办?”旁边有同学问,“那不就等于盲画了么?” “位置不好更要靠经验了,你画一幅全背光形状还残缺的静物,那肯定没有高分,就跟素描画一后脑勺一样道理,没有经验现在就练,把一些该记住的点死记硬背,从今天开始你们所有人都去角落里画两天。” “哦……”学生们拖着长音各自回到位置。 程老师分配完了任务,这才去泥巴窝里捣鼓自己的作品。 “大东,”等李子东有空了他才问,“那俩人怎么回事?” 泥塑工作间跟外面画室只用一排大木头格子隔开,算不上独立区域,李子东看了看周围,进来小声说:“打听代考的事去了。” “……什么玩意?”程让一听就愣了,“卧槽这俩傻逼!” ※※※※※※※※※※※※※※※※※※※※ 程小白:我灰常怀疑我哥四个处…… 第13章 赖上了 每年高考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踩不上文理科那根桥的统统都挤到了艺术类,艺考生里因为理想而奋斗的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多,多数只是为了混一个大学生的名头,很多学生都是临考之前突击专业课,水平十分的堪忧。 于是,这不免就生成了一样黑色产业——代考。 所谓代考,就是考生花钱请一些学生或老师代替考专业课。当然,并没有那样容易操作,并且极为冒险,一旦被发现,那考生当年的考试资格就会被取消。 不过总有人存着侥幸心理,有相当数量的培训班就打着这种幌子招生。 开工作室的时候大家讨论过这个问题,程让的态度很明确,绝对不参与代考,也不希望工作室里的任何人包括学生参与,哥几个纷纷表明了对“代考”黑产业链的鄙视态度,表示绝不赚黑钱,谁知邱大吉跟史天这俩完蛋玩意儿转头就忘。 李子东扶了扶还没适应的新眼镜,说话跟特务接头似的,“是大吉,为了……那谁。” 程让一听就明白了,邱大吉刚找的这位新女朋友今年要高考,敢情这傻子是为爱冒险,可男生替女生考试,这就不是冒险了,这他妈是找死啊,“操,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中午休息的时候邱大吉跟史天回来,看表情像是谈到了什么大生意,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让哥,快上来密谋!”史天这个二傻子,事没他什么份儿,永远最积极,从冰箱里捞了几瓶冰可乐,兴冲冲地跑上二楼。 程让正想喝可乐呢,都被这傻逼拿走了,只好跟着上二楼,不情不愿地参与“密谋”。 “听我说啊让哥,今年C院监考有咱一个学长,就是考上研究生个挺高那位,总监考是大吉他表舅,你说这事神不神?”史天说。 程让喝了一口可乐看着他,“哦。” “……不是,让哥你怎么如此平静?”史天感觉自己嘴太笨了,似乎没能让让哥get到要点,“大吉你倒是快放啊,明明你才是主使,我怎么这么操心呢我?” 邱大吉翻了个大白眼,“你说得我好像要大干一票似的,你闭嘴坐下……让哥是这样的,我那小媳妇有一表弟,今年也高考,画特烂,根本没戏那种你知道吧,求我这了,我实在推不了。不过吧据说今年比往年松,其它培训班都疯了似的捞钱,说什么学校里有人,专业包过不过赔钱,其实也就认识个看大门的,我寻思着大家都这样了,我就侥幸一回,你说呢?” “你都侥幸了我说不行你改注意么?”程让看着他直接问,“给你多钱?” 邱大吉伸出一根手指头,“一万五,事成了再给一万。” “操。”程让站起来,把空瓶丢垃圾桶,直接下楼了。 这傻逼就是个二百五。 怪不得俩人都激动得找不着北了,让两万五砸晕了。 “大吉,让哥这是不管了还是不管了?”史天看程让这样顿时没底了,讲实话他本来是有点小动心的。 当然,大吉这价格是因为他表小舅子有钱,家里愿意花大钱冒险,听说还找了学校一领导,总之十拿九稳的事,钱不赚白不赚。 外面替考托关系一条龙也就一万多,但这个价格也是可以了,史天寻思着要能干一票也够本了,谁让今年地利人和呢? 邱大吉这会儿也有些犹豫,“这样吧,我问问表舅什么形势。” 要不是因为有表舅在C院,心里有底气,这事邱大吉也不可能应,当年他想考C院,从他表舅那打听了一些所谓内部消息,比如学校喜欢什么风格啊,监考严不严啊,但最终因为自己水平太烂,打听得明明白白也没考上。 现在不一样了,他一大学毕业生,高考专业课还是不在话下的,而且他表小舅子拖了关系,只要混进去这事就妥了。 不过邱大吉会考虑程让的意见,毕竟大家一起做培训班,他不能一个人冒险。 程让在工作间搭建骨架,本来是要做一个小毛驴,可脑子里总徘徊着他哥昨晚上“恼羞成怒”的样子,于是中途改了主意,把驴改成了他哥。 可能是江乘的表情太好玩,程让捏着捏着心情就好了,刚才的事倒也想开了。 从朋友角度讲,他很想把那俩二百五打一顿,但从合作对象角度看,这事他又不能太主观,不能自己认为不对就不让别人干。思来想去,他决定先不管这事,因为根据邱大吉换女朋友的频率,这小媳妇不一定能撑到考试。 晚上回家的时候下起了雨,程让冒雨跑了趟商场,买了几套衣服,再去超市买了点吃的回到小公寓,用钥匙开了门——钥匙是早上自取的。 书房里还在噼里啪啦,程让进去看了眼,他哥早上怎么样这会儿还什么样,很有可能一天没挪地方,“卧槽,你不要命了啊?” 江乘:“?” 说好的就住一天呢? 程让立刻去看了眼辣条库存,眼前一黑,“靠,你还真指着辣条续命了啊,我光看见这几个空袋子我都胃疼,你真行江乘,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是非逼着我告状啊!” “你干嘛又来?”江乘关掉电脑出来,抻了个腰,“经我同意了吗你就私闯民宅?” “我……那是正大光明开门进来的。”程让理直气壮,“再说我拿钥匙的时候你也没说不让拿啊?” “哦,那我现在不让你住了,拜拜。”江乘挥挥手,“临走把钥匙留下。” 程让:“……” 在跟他哥讲道理这件事上,程让从来讲不赢,但胡搅蛮缠他在行,于是当场换了一副嘴脸,“哥~外面下雨呢,你忍心看我被风雨欺负吗,我家里没人,雨夜我会做噩梦的……还有还有啊,我给你买了两件衣服,你现在试试啊?” 秋雨一下,天气就冷了,程让同学为了让肩头的小蛇再得瑟两天,依旧穿着无袖衫,胳膊上还有残留的雨点,看着是挺可怜的。 江乘看见小蛇就想起昨晚上的“不三不四梦”,搓了搓鼻子,默认了某人又留宿的事。 “这牌子老贵了,我勒紧裤腰带买的,有没有很酷?”程让拿新买的衣服给江乘看。 江乘的穿戴风格很直男,只要舒服顺眼,同一款的衣服他能买无数件,审美倒是不差,可就是太没劲,白瞎了这么范儿的脸。 程让给他买了条破洞裤,黑T恤,还有件飞行服,特别潮,买的时候程让试了,自己很喜欢,于是给自己买了一套同款不同色的。 两套衣服一展示,江乘脑门就疼,他无法承受破洞裤的刺激! “你的没有破很多啊,就膝盖一条缝,我这条露大腿呢。”程让感觉自己搭配得简直完美,迫不及待想看他哥穿,“试试嘛,也许会惊艳你寄几呢?” “……我怕得风湿。”江乘完全没有试的欲望,转身去厨房。 程让:“……” 这是什么老年人思想? “你喜欢自己穿,别带我。”江乘没好意思说他不想穿兄弟装,显得很二。 “我穿没有你穿酷啊。”程让觉得他哥只是不好意思当面穿,直男嘛,都是暗搓搓自己试的,于是自作主张把衣服挂到江乘衣柜里,并且还了两条内裤。 程让出来的时候正看见江乘在厨房加热他买的食物,顿时心惊肉跳,“哥你放着我来做!”他至今记得江乘当年把鸡腿加热成碳球的画面,依旧是心有余悸,“求你了,你去举哑铃吧,坐了一天我怕你得冠心病。” 要说家里来个烦人精也不尽是坏处,至少吃饭有了保障,江乘自觉跟厨房八字不合,倒也不勉强,去阳台举哑铃了。 程让自己是个不沾阳春水的少爷,生存技能比厨房杀手好点有限,但有“碳烤鸡腿”在前,他这就相当于是大厨水准,至少能片火腿煎香肠,还会煮饭,加上他买回来的菜,居然凑了一桌相当能说得过去的晚饭。 “哥,我是不是很厉害?”程让时刻不忘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吃饭的时候一直问,“我煮的饭是不是很香?” 江乘点头,很给面的装了第二碗,“晚上我去夜跑,一起么?” “去啊!”程让先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完了又想起外面的天,“可是下雨啊?” “你可以不去。” “去去去!” 程让喜欢举铁,但不怎么喜欢跑步,不过跟着江乘跑他就乐意,哪怕下雨。 可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跟跑能力,江乘一个每天夜跑十公里的长期锻炼一族,跟程让这种看心情锻炼的人不能同日而语,才三公里就把他甩了。 “呼……”程让停下来,撑着腿大喘气,“照顾一下非专业人士啊哥?” 江乘回头看了一眼,“你要不原地歇会儿,我马上就回头了。”说完又继续跑了,转眼就没入了雨中。 “我迟早在你身上装一个定位器!”程让不服气,吸了口气又跟上去。 他很少跑长跑,节奏掌握不好,所以很容易累,为了追江乘还拼尽全力爆发了一段,爆发过后能量一下到底,彻底跑不动了。 “操,这种运动确定不是自虐嘛?” 江乘跑了一段后看看时间,按照平常的速度他这会儿已经返程过半了,然而那家伙还是跟不上,只好临时缩短距离,原地回头。 刚回头就吃了好大一惊,只见一个骑着共享单车的家伙在雨雾中正狂蹬而来,还极其得瑟地松开把手,两只胳膊挥舞着喊:“哥!我来啦!” 江乘惊得都不会跑了。 第14章 外套 程同学陪跑技术水了点,不过厨艺还说得过去,晚饭早饭都很丰盛,早上他居然还做出了蛋炒饭,简直让江乘刮目相看,几乎就颠覆了程小白在他心里的二百五形象。 可惜愉悦的心情没持续到中午,江乘就被狂轰乱炸的快递给弄崩溃了。 寄到小公寓的快递留得全是江乘的电话,是程让前天买的衣服鞋子什么的,除此之外,尝到了做饭甜头的程大厨,还在附近超市下单了好多食材以及锅碗瓢盆,全部外送过上门。 家门口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堵得水泄不通,江乘懒得分门别类,通通堆在厨房,这边刚把门口清理干净,电话又来了。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江乘:“……” 他看了眼五分钟前刚送来的外卖,有点愁。 哥俩儿相处这么多年,有默契的时候不多,且通常都很鸡肋,比如,同时点了外卖,并且是同一家同一种口味。 江乘跟两份猪排盖饭套餐对视三秒,一咬牙全吃了。 晚上下课后程让没着急走,坐沙发上查菜谱,这时候史天凑过来说:“让哥,你说我要不要干一票呢,我拿不定主意了。” 史天这人心里没什么大谱,从上学那会儿就习惯让程让帮他拿主意,代考这事他昨晚上回家想了一宿没下定决心,指望着今天让哥说句话,同意不同意就看他一句话了。谁知道程让一个字没提这事,仿佛真不想管了。 程让查到了鱼香茄子的菜谱,正在琢磨可操作性,闻言也没抬头,只问:“你想干?” 史天犹豫着点点头,“有点,一两万呢,我听说好多人接了不止一个,这不得发了啊?” 程让抬眼瞅他,“你混得进去么,十拿九稳那种。” 史天:“嗯……” 程让:“你有表舅在学院么,看大门的也算。” 史天:“没有……” 程让:“你有走了后门的表小舅子么?” 史天:“……” “拜拜,我回家了。”程让站起来,一边穿外套朝外走,“最近家里有人不能自理,我晚班不上了,早上你们可以晚一会儿过来。” 史天:“……” 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史天陷入了迷茫。 程让把做好的“恼羞成怒萌萌哥”带回了家,在楼下刚巧遇上了快递小哥,顺便收了两件大包裹。上楼发现家里门口还堆了好几件,他干脆蹲在门口把包裹全拆了。 拆完了包裹,他先把“萌萌哥”偷偷摆到自己房间,然后抱了一堆新衣服放在沙发上,一件件拿出来摆弄。 “哥,你怎么不拆开看呢,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他一回来,江乘的工作状态就乱了,只好暂停。他来到客厅看了眼,一口气梗在胃里,跟中午吃了两份猪排饭套餐时的感觉一样一样的,“程小白,你把我这弄得跟服装批发市场似的想干嘛?” “当然是自己穿啊,多好看,还便宜,这一堆还没有昨天那一套花得多。”程让仿佛是个热衷逛街买买买的败家娘们,也不看他哥的脸色,只管摆弄衣服,“这些都是T,号肯定对,不试没事,你要没时间收拾我来弄。” 江乘搓搓眉头,买衣服他没意见,就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如此热衷于买“双胞胎”装,每一款都要买两件不一样的颜色,有的干脆同色,说他搞批发一点都不冤枉。 “你买这些……中二色的绳子干嘛?”江乘指着茶几上的一堆五颜六色的绳子,“你别告诉我这是鞋带。” “是鞋带啊,不用怀疑,搭配用的。” 江乘不想聊了,眼不见心为净地举哑铃去也。 程让感觉自己来小公寓才几天,就解锁了老妈子技能,负责买衣服洗衣服整理衣服,负责买菜买锅买盆查菜谱做饭,完了晚上还要蹬共享单车陪他哥跑步,这一天天的太充实了。 小白个人作品展的地点是在本市的一个超大会展中心,预计展出一周,这么烧钱的地方程让肯定是烧不起的,还是靠他大舅二舅支援。 程让的生活费是程潇潇给,当然,并不够生活,程潇潇就怕他长成个只会烧钱的富二代,所以严格把控开销,从考上大学那年,她就把他的护照没收了,防止他有事没事出国浪。好在程让是家里的小团宠,爸爸舅舅姥姥姥爷经常偷偷塞钱给他,但很可惜,依然不够花。 “老白”这边也不大指望,能维持在不赔钱的状态就不错了,而且他的心思也不在赚钱上,只一心玩泥塑。作品展他酝酿了两年,从去年大四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就义无反顾地投入其中。 要问他为什么放着毕业作品不做,要搞一个只花钱不赚钱,目前来看也没什么意义的作品展,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青春期最后的任性吧。他长这么大就专注了这么一件事,不疯狂一下对不起自己。 开展头两天,程让借了他大舅一辆商务车,亲自运送自己的泥宝贝去展厅。上次瘫了的跑车被他二舅拉走了,倒也没生气,只说以后不要再找他借车,所以他这次就找大舅借了,反正他们家的财政大权在大舅手里。 为了回馈他舅的深情厚谊,他给了大舅几十张入场券,当然,本尊是不可能来的,身边的工作人员可以来。 去展厅这天遇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是高中同学温娜——也就是当年跟江乘告白那位女神。 程让看见她的时候表情空白了两秒,不知道是突然遇上了意外还是因为想起她跟乘哥表白过这事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年才上高一,程同学还是个没怎么发育成熟的小豆丁,对女神什么的不怎么感冒,基本没记住人家长什么样,只知道跟着同学们瞎起哄,毕竟一个学校的女神跟男神搞对象这种事永远是爆点,而且是女追男姐弟恋,都够磕好几部校园爱情偶像剧了。 后来江乘出国后,程让跟温娜在学校接触过几次,也算熟了吧,程让还有她的QQ号,只不过毕业后就没怎么联系了。 温娜长得确实还行,高个长发挺有气质那种,几年不见,气质仿佛更好了。 “程同学好久不见啊。”温娜挺开朗一女孩,见了面主动打招呼,可能是因为她高一级吧,对程让说话的语气总像是对一个小孩。 “学姐,我也就比你小一岁,虽然长得挺能骗人吧,但也确实老大不小了。”程让以前仗着自己个矮,经常走卖萌路线,不觉得有什么可耻。现在人高马大的让哥,被一个比自己矮大半截的女孩当小孩对待,不免别扭。 温娜噗嗤笑了,然后清了清嗓子,伸出手说,“抱歉重来……你好程先生,许久不见请多关照。” 程让也乐了,跟她握了握手,“你怎么在这啊学姐?” “我工作的地方就在附近啊。”温娜指了指不远处一写字楼,“就那,我经常路过这里,你呢,现在做什么呢?” “没事瞎混呗,后天我要在这里办个展,有时间欢迎来玩。”程让无差别送展票,给了温娜好几张。 “呦,小白个人泥塑展,都办个人作品展了啊。”温娜说着竖起大拇指,“太牛了啊程同学。” “别,没多牛,免费的。”程让十分谦虚。 温娜笑起来,“那也挺好了,我回去一定给你宣传宣传……那我先走了啊,回见!” “得,谢了啊学姐!” 程让看着温娜走远,忽然觉得她跟乘哥还挺般配的,姑娘人不错,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对象。 十月一这天,程让五点起来敲江乘的房门,“哥,今天赏脸不?” 惊醒的江乘:“……” 敲完了门程让又觉得这么早把人家吵醒了不好,于是不说话了,写了张条贴在江乘房门上。 ——哥,我走了,今天降温,你要穿外套。 他自我感觉这条写得很高级,没有死皮赖脸要求人家赏脸,但又不言而喻,非常到位。 江乘躺床上跟天花板对视一分钟,睡意跑得半毛钱不剩,有些无奈地起来,开门摘了门上的条,看了一眼就笑了。 小白个人作品展他肯定要赏脸的,但是外套…… 回国的时候为了减轻行李,他没带外套,现在家里唯一能穿的大概就是那件飞行服。 江乘打开衣柜,程小白对待穿搭还是很仔细的,把一整套衣服板板正正挂在衣柜里,看着特贴心,他拿下外套试了下,意料中的合适。 他的外套是军绿色,短款显腿长,还挺酷的,程小白的是黑色,不出意外他今天肯定也穿了同款。江乘觉得两个人穿同款太傻了,出门的时候没套身上,但很快就被无情的冷风冻得没了脾气,还是穿了。 一放假街上的人多到要犯密集恐惧症,出租车保持着蜗牛一样的速度来到会展中心,还没能开进展厅广场,因为广场更加人满为患。 “呦,今天展厅这么火爆,是有什么明星来吗?”出租车司机问了一句。 这个江乘答不上来,他只知道有程小白,“大概吧。” 他本来以为这么多人不可能都是因为程小白来的,结果走近一看,几乎每个人手上都有小白的票,还真都是来看小白泥塑展的,江乘顿时傻了——这家伙这么有名? ※※※※※※※※※※※※※※※※※※※※ 程小白:我人气就是这么高,就问你服不服! 第15章 我有哥 让哥不是人气高,只是人缘好,好到自己都傻眼。 “卧槽,我居然请了这么多人?” 展厅还没开门,程让看着外面广场上的人群,感觉钱包要空。 因为展会刚好黄金周,所以程让请了一帮有的没的同学来热场,管吃管住赔钱赚吆喝,只为增加人气。他本来以为最多也就百十来人吧,找个酒店凑几桌也就够了,这放眼望去,哪是一个酒店能解决的事。 旁边史天说:“那是,您连街上烤辣条的大妈都发邀请函了,人能不多么,这也就是印票的钱不用你掏,不然分分钟哭死。” 程让:“……” 邱大吉跟着乐,“哎大脑袋,你以前跟我说让哥人缘好我还没有直观感受,这一下真是开了眼了嘿,我高中初中小学能记得名字的同学加起来也不超过五十个,有联系的就更少了,为了给让哥宣传,我死皮赖脸就拉来十几个,好家伙让哥这一帮同学能有五百了不?” 五百倒没有,但拖家带口就差不多了,让哥这么会做人,每个同学至少发两张。除了同学组的捧场嘉宾外,还有程潇潇公司的员工,江爸爸公司员工,周爸爸医院的护士姐姐女团,俩舅舅身边的工作人员,商业街烧烤天团,小区大爷大妈老年团……等等等。 当然,邀请来的这些只是友情捧场,程让为了扩大知名度,央求他二舅发了条微博打广告,承诺展出期间来的粉丝通通可以领签名海报——所以,广场上乌泱泱人群里,大概一多半都是来领海报的。 “这才哪到哪大吉,我们让哥有年办生日会,请过两千个同学,牛不牛逼吧?而且都是熟的,不是瞎凑来玩排场的。” 邱大吉张了张嘴,“……牛逼。” “你俩别嘚啵了,快干活。”程让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宝贝们摆在展示台。 这些泥塑平常看着不入流,这样一件件摆在高级的地方打上灯光还挺是那么回事的,反正收拾完了之后程让自己还挺满意,自我感觉灵魂都升华了。 展厅开门后,人开始陆续进来,程让特意站门口找江乘。 “让哥,那边那姑娘是不是你上两天看上那个?”史天指着一个女生问。 这姑娘是在“老白”门口遇上的,程让第一眼就觉得对方是他的型,当场就搭了个讪,给了人家一张票。 当然,搭讪这事得有来有往才算成,人家要是拿了票不来,那就是白搭。 “有门。”程让弹了下响指,“不着急说话,等她主动再说。” 史天佩服地看着他,心说让哥泡女孩就是牛。 “我哥呢?”程让找了半天没看见江乘。 “是不是没来啊?”史天说。 程让顿时泄气,撇撇嘴,心里很委屈。 江乘在广场遇上了温娜。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江乘?”温娜见了他挺吃惊的,“真是好久不见了啊……不过还是那么帅,没变样。” 江乘更意外,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话都不知道怎么接。说实话他都不怎么记得温娜长什么样了,对方这么熟稔还挺尴尬的。 “刚回。”江乘后悔走这边了,不过现在想溜也溜不成,根本挤不动。 江乘在学校跟程让属于两个极端,程让狐朋狗友遍全校,江乘也就认识座位周围那几个。温娜是高年级的,别说认识了,表白的时候江乘都不知道世上有这么个人。 后来没多久他就离开学校了,跟温娜说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有一半还是拒绝的话。 不过温学姐人外向大方,当年被拒绝得挺没面子的,现在见了一点不尴尬,主动聊起来:“你在国外学业肯定不错吧,当年学习那么好,什么专业啊?” “数学跟计算机。”江乘回。 “那巧了啊,我也计算机,现在从事AI行业,你学这俩专业估计也是想走这方向吧?” 江乘:“嗯。” “那以后说不定有机会合作啊。”温娜掏了张名片给他,“我们公司还成,等你哪天想跳槽了可以考虑一下。” “行。”江乘接了名片,没了下文。 “你怎么还这么不好聊啊。”温娜看了看前面的人,开玩笑似的说,“队还早呢,不行,我得再挑战一下,我就不信聊不动你。” 江乘不聊只有一种原因,那就是这人不在他的接受范围内,他的世界有一道门,他不会主动开门接纳外面的人,只有外面的人进来被他接纳。 温娜跟程小白有一点挺像,就是都挺“厚脸皮”,属于“ 你不理我我就不同意反正必须要让你理我”那类人,可惜后来者吃亏,他的世界里只有一个“厚脸皮”就够了,实在容纳不下第二个。 “哎,还没问你呢江乘,”温娜歪着头看他,“你谈女朋友了吗?” “没有。”江乘说。 “这样。”温娜背着手看了江乘一眼,轻松地笑了笑,转而问:“你跟程同学是表兄弟么?” “不是。”江乘回。 “嗯?那是……亲的?”问完了温娜反应过来还有一种可能,觉得自己多嘴了,“抱歉,我看你们俩关系挺好的……” “没事,不是亲的。”江乘很平静地笑了笑,“就是兄弟。” 不是表的不是亲的,也不是父母离异凑一块的,他们俩之间的关系性质就是单纯的兄弟。 “哦,”温娜笑着看看周围挤成饼的人群,“你弟还挺牛的,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了之后吓我一跳。” “你不用因此对作品展抱很大希望,”江乘搓搓鼻子,先替程小白谦虚一句,免得人家对他的作品期望太高,“人估计都是租的。” 温娜愣了一下,噗嗤乐了,捂着嘴笑半天,“你们俩这是什么塑料兄弟啊?” 程让的新目标主动找他说话了,但他这会儿却又没了多少兴趣,心里翻来覆去骂他哥“无情无义”,本来一百混的心情,因为江乘没来打击得就剩二十五分了。 “你很厉害啊程让。”女孩叫袁桃,小脸就跟颗水蜜桃似的,圆圆的很水灵,脸颊还有红晕,个不高,说话的时候微微抬着脸,“泥塑都很可爱呢。” 可爱这种形容一听就是客气了,跟夸人不知道怎么夸就说可爱一个意思。 本来就没多少心情,因为一句可爱又去了一半,程让有点后悔跟人搭这个讪——不过,看在姥姥还满意的份上,还是聊两句吧。 “你有哥吗?”程让问。 啊?袁桃不知道话题为什么忽然这么家常,愣了一会儿,“……没有。” “哦,那我有。” 袁桃:“……” 姑娘抬着圆呦呦的眼睛看他,似乎想听听这话题还有什么意义深刻的下文。 “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我有哥。”程让补充了下文。 袁桃的肩膀下意识地向后躲了下,怀疑这张俊脸之下藏着一副不怎么聪明的灵魂。 跟那些奇奇怪怪的泥塑一样。 啊,男人果然不能只看脸。 就在袁桃琢磨着怎么结束尬聊走开的时候,程让忽然大叫了一声:“哥!” 袁桃吓了一跳。 “圆……啊圆姑娘,抱歉啊,我哥来了,你先自己玩会儿。”程让说完就跑了,动作很迅速,表情很愉悦,一点不像脑子有毛病的样子。 袁桃:“……” 程让看见江乘身边的温娜愣了一下,温娜还有说有笑的,仿佛聊得很愉快——必须要承认,他俩站在一起真挺般配的。 走过去的时候他心里一直琢磨,要不撮合他俩在一块也挺好的,温娜那个样子一看就知道还惦记乘哥,坚持这么多年应该不是喜欢着玩玩吧。 想到乘哥的感情终于要有个着落的时候程让心里犹如老母亲般安慰,但似乎又梗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他有哥,但这哥迟早不是他的。 看见程让过来的时候,江乘非常后悔进来之后没脱掉外套,更不明白程小白在室内这么久了为什么也没脱外套。 “程同学你好啊。”温娜看了看他俩的衣服,“呦,你们俩还穿兄弟装啊,好萌啊!” 萌个屁! “还成吧学姐?”程让挨着江乘站,胳膊肘搭在人家肩膀上,展示兄弟装,“我哥老对我的眼光有误解,以你们女性的眼光评判一下,是不是还行?” “太行了啊,一个帅一个酷,你俩往这一站,现成的明星组合,养眼。”温娜看着江乘的裤子说:“你哥要换条裤子就更酷了。” 程让这才发现江乘没穿破洞裤,“我去哥你怎么这么保守,露点肉怎么了?” 江乘抽走了肩膀,不想回答。 “不过也还好啦。”温娜笑着打圆场,“酷的人穿什么都酷。” “听见没有,这就叫……”程让刚想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转念一想这话不合适,并且他似乎也是这样认为的,那就更不合适了,“……叫衣架子,穿麻袋也好看。” 江乘瞅了他一眼。 这时候有人叫程让过去解说,他应了一声,转而对江乘说:“哥,你陪学姐转转聊聊天,我过去一会儿。” 江乘:“……” 好容易进来了为什么还要聊? “那走吧江乘。”温娜走在前面,一边看泥塑一边说,“别说,还有模有样的……诶,你看那个泥娃娃,我怎么看着眼熟?” 江乘跟在后面看了眼,那娃娃是个露着肚皮,脑袋顶一撮毛还傻笑的胖娃娃,嘴巴像盆,嘴唇像香肠,没看出哪里眼熟,只看出来它很傻。 “这一排娃娃是粘起来的么?”温娜站在玻璃柜前仔细看,“这么看着还挺有范儿的,比我想象中好诶。” 这一排应该就是被高辉打碎的那些,江乘看见了那只“驴眼”,拼起来之后倒是还行,细节造型也不错,除了丑点。 “啊,”温娜忽然恍然大悟地看看江乘,再看看那排泥娃娃,说不上为什么她觉得这些泥塑跟江乘似乎有那么点神似,但这话又不好当人面说,听着跟骂人似的,“……你看它们的神韵是不是还不错?乍看可能有点抽象,但仔细看还挺有意思的。” 江乘仔细看了看,依然觉得丑。 温娜看江乘那表情就知道他没get到,笑起来,“你们理工男审美肯定不喜欢这样的吧?” “理工男跟理工女有区别?” “有啊,这不是跨越性别了么,女性比较容易get萌点,说实话我还挺喜欢程同学的创作,他内心肯定很丰富。” 丰富么,江乘想了想,套路是挺丰富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温娜的点评,江乘后面倒是慢慢看出了一些意思,忽然觉得他对程小白的内心似乎是不那么了解的。他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七年前,一个不知道烦人为何物的小屁孩,总觉得他老也长不大,没心没肺的也不会有什么深刻思想。 可一个经历过青春期的二十多岁的老男孩,岁月怎么可能没在他心里留点痕迹呢。长大了的男孩子,哭和笑都有它的意义,就像这些看似夸张的泥娃娃,它们不会是凭空捏出来的,它们既然有了人型,就会承载制造者的喜怒哀乐,就等于有了灵魂。 啊,现在再想程小白以前开玩笑似的说——泥塑是我的灵魂,似乎确实挺有道理的。 江乘跟在温娜后面慢慢看着这些形态各异的泥塑,忽然生出了一种老父亲的心态,就像父母有一天忽然发现自己孩子居然还有另一面,一面讶异一边试图了解。可江乘看着看着,又打消了“了解”的念头,他不是程小白的爹,以后的生活也许会渐行渐远,既然不打算有更深的交集,还是适可而止地停留在十六岁之前的印象里吧。 “你好,你是……程让的哥哥吧?”袁桃刚好碰到江乘跟温娜,有些迟疑的问。 江乘看她一眼,似乎有些眼熟,“我是。” “哦,我猜也是呢,你俩衣服都同款……不过你别介意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你长什么样。” 江乘:“?” “没有,就他刚才非要跟我说他有一个哥,我单纯好奇。”袁桃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江乘:“……” 想起来了,这姑娘好像是那天照片上那个…… 第16章 我担心你啊 “小白大师,您这些泥塑卖吗?”有几个小姑娘围着程让问,“我们挺喜欢你这套民俗系列的。” 这几个姑娘本来是要大舅二舅签名照的,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程大师心里一边美着,故作高深地点点头,“当然可以,不过要等展出之后,如有意向请去服务处咨询。” 姑娘们高兴了,举着大舅二舅签名照问:“那能麻烦小白大师也给我们签个名吗?” 程让跟他大舅二舅的脸对视三秒,非常能屈能伸地接了笔,在二舅的大腿上签了大名。 早知道有人要签名,他也印几张自己的大海报了。 其他粉丝见有人得了小白大师的签名,也纷纷过来求签,程让一口气签了二十几张,过了一下大明星的瘾,还成功预定出了两套泥塑,可以说是非常超出期望值了。 应付完了热情的咨询者,程让在展厅里找江乘,正好看见他跟袁桃站一块说话。刚才江乘没来,他对着袁桃没耐心,这会儿又觉得人家顺眼了。 “哥!”程让跑过去站在江乘旁边,非要拿胳膊肘捣他一下才算是招呼打全了,“今天来了好多同学,你可别走啊,晚上结束了我们一起聚一聚。”他又指着袁桃介绍说,“对了,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叫圆……” “袁桃。”袁桃自己报了名。 “对,圆桃,不好意思忙忘了。” ……您没忙的时候也没叫上来啊。 “程同学怎么这么好玩呢。”温娜在一边笑。 “学姐,你晚上可一定留下啊,好多年不见了,咱得叙个旧。”程让朝他哥挤眼睛,“是吧哥。” 江乘:“……” 是什么是,哪来的旧?跟温娜能叙的旧就只有表白以及拒绝,难不成还想重温一回? 程小白大概是想死。 温娜看了江乘一眼,笑着说:“得,小白大师的面子我得给,托他的福,遇上了几个好久没见的老同学,机会难得,得聚。” “学姐爽快,就这么定了啊晚上一个都不准走,桃姑娘也一起啊,带同学了么一起叫上?”程让约人就是这么不见外,他刚看见袁桃跟一姑娘在一块,顺便一起约了防止人家以有朋友为名拒绝。 袁桃诧异了一下,看样子第一反应是想拒绝来着,毕竟她刚才对程让的第一印象不太美妙,这会儿看他这么会来事,又犹豫了一下。 温娜这时候助了个攻,拉着正犹豫的袁桃说:“那就一起啊小桃,反正玩嘛,人多才热闹,走,咱一块去看看小白的泥塑,我觉得还蛮好玩的。” 袁桃顺水推舟,跟着温娜走了。 “啧,学姐这会来事的嘿。”程让胳膊肘戳戳江乘,一脸暧昧劲,“怎么样哥,我安排得周到吧?人学姐明摆着还对你有意思,你可别装不知道啊,多好一姑娘得抓住啊。” 江乘给了他一个“你快死了”的眼神。 可惜程让没领会到,两根手指作死地捏捏江乘的脸,“别害羞啊哥,找个女朋友还不是迟早的事,就别迷恋国外那些大屁股女孩了,哪有咱本土的姑娘水灵耐看啊,给人家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实在不合适再散呗,别有压力哈。”说完还在他哥脸上弹了一下。 江乘:“……” 插在口袋里的手差一点就没按耐住抽他。 算了,江乘深吸口气,把气憋回肚里,今天小白大师化了妆,打扮得人模人样的,改天再抽。 作品展比预想中火爆,来的大部分虽然是大舅二舅的粉丝,但他们很好地带动了人气,到下午的时候明显要海报之外的人多了起来。 程让跟兄弟团忙得没顾上吃午饭,温娜跟袁桃也临时加入了服务大军,两个姑娘都挺会“带货”,预定出了不少泥塑。 江乘本来打算中途离开的,看他们事业忙得风生水起,只好临时加入后勤部,负责解决生存问题。他出去打包了一些饭菜,几个人轮流来吃。 程让跟史天最后过来吃的,史天嗓子都冒了烟依然兴奋地嚷嚷,“可以啊让哥,没想到还挺有市场啊,你这是不是就要成为储备民间艺术家了啊,经纪人我预定了啊谁也别跟我抢。” 程让拍拍史天的大脑袋,“脑袋啊,还没到那份上,先吃饭。” 史天觉得出乎意料,是他一直没觉得玩泥巴能赚钱,这种老掉牙的玩意登不上大雅之堂,受众太小,不符合当代青年的创业审美。但程让是有客观认知的,玩泥塑不是不赚钱,要看怎么玩,只不过他不是奔着钱去的,所以也没考虑过赚不赚钱的事。 今天的情况多少也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他知道很多人就是看着新鲜或者凑热闹才买的,买着玩不代表真喜欢。 “不过呢,到是给了我一些赚钱的启发,以后我再琢磨吧。”程让饭吃了一半想起给爸爸们直播的事,拿出手机跟江野视频,“哥,快来入个镜。” 江乘看了他一眼,“你把镜头转向我不是一样么?” “我不是还想把外面火爆的样子给他们看么……哎来了来了,爸!木马木马!我可想死你们了!” 江乘嘴角一抽,心说你要知道爸爸们惦记着把你送去非洲大概就没这么想了。 “爸你看到这火爆的现场了没有,外面还有人排队呢,人山人海的,我一上午卖了好几套呢。”程让又把镜头对准江乘,“不信问我哥,哥,哥快来给我做个证,不然他们老以为我胡说八道。” 江乘对着镜头点点头,“出乎意料,确实挺牛。” 程让:“看吧看吧,我哥都承认了……哎爸,我爸爸人呢?” 江野一边笑着给了周暮一个镜头:“在旁边工作呢。” 周暮抬头问:“小乘,他毕作做了么?” 江乘回:“没。” 程让:“……” 好好的说这个干嘛呀! 周暮:“程小白,跟爸爸说你预备什么时候做吧。” “我,我构思着呢,慎重而理性地构思着,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动手了。”程让不假思索地说瞎话,“不信你可以委任我哥监督。” 周暮:“行,我们回去之前程小白要是还没开始做,你俩就一块去非洲吧。” 江乘:“……” “……非洲是什么鬼?爸爸是要送我俩一块出去旅游吗哥,那太好了啊!”程让又跟周暮讨价还价,“不过爸爸,干嘛要去非洲啊,我想去欧洲,我都没怎么出去过呢,你回来帮我跟我妈要护照吧。” 周暮:“小乘你给他解释一下。” 从语气就能听出这位爸爸心有多累。 “去非洲啥意思啊哥?”程让不耻下问。 江乘:“自生自灭。” 程让:“……” 这是什么心思歹毒的爸爸? 江野把镜头切回自己,笑着问程让,“毕作有那么难吗,你给我看看你的作品,我给你指点一下,说不定能给你灵感,你也是,赶紧做完了不就没事了吗。” “嘿嘿嘿,还是爸心疼我。”程让快速吃了几口饭,举着手机去展会现场给江野看他的泥人,“爸你看,这都是我自己创作的。” 江野看了看说:“还不错,具体我回去再教你,爸问你个事,你哥最近辣条吃得多么?” 程让明白了,江爸爸这是故意避开乘哥关心他呢,“有点多,我看他心情不是特好,好像是失恋了。” “失恋?”江野愣了愣,“你哥自己说的?” “嗯,他跟纪恬恬说的。” “哦,那行吧,最近你多陪陪他,照顾一下他吃饭什么的,爸回去给你带礼物。” “行,放心吧啊,我正给他撮合女朋友呢,家里有我,不会让我哥饿着的……那什么爸,你回来给我带点经幡呗?” “行,你还要什么回头发给我。” “谢谢爸!” 程让关了视频琢磨着江野的态度,感觉他不怎么相信乘哥失恋了,好像乘哥还应该有别的事似的。 乘哥还能有啥事,在学校打架了,被劝退了? 不能吧…… 下午展会结束后,程让开着商务车载着兄弟姐妹们杀去酒店。 大家上车的时候,程让故意让温娜坐在中间那一排,目的是想让江乘坐在她旁边那个位置,虽然没明说,不过大家都能看出来温娜对江乘有意思,所以都挺有眼色地把位置空出来。 江乘有些无奈,他知道程小白想撮合,可他对温娜没这个意思,有意思的话也根本不用谁撮合。 依着他以前的脾气,可能头也不回就走了,但这个年纪不好再打着中二的名义犯二,何况得给人女孩面子,于是就坐下了。 不过坐下也就是江乘妥协的极限了,陪聊陪笑就免了吧。 黄金周哪里都热闹,酒店里同时有两家结婚的,还有过寿的聚会的,程让本来定的是个普通厅,因为人多,临时打电话让二舅的经纪人帮忙升级了高级宴会厅,还被二舅臭骂一顿,说他家经纪人都快成小白专用了。 过来友情热场的同学们拖家带口的一个没落下,隆重程度不亚于隔壁结婚的。 程让在学校交友非常广泛,高年级低年级的都能勾搭,也就是说他这次不光组了同班聚会,同级聚会,还有跨级聚会,基本相当于全校大联欢。 “都好吃好喝啊我曾经的战友以及战友家属们!”程让站台上短暂的发了个言,然后大手一挥,开吃! 校友班友凑一块,叙旧的叙旧,交友的交友,起哄的起哄,场面十分热闹。程让下台后就被同学们拽住了,不得已挨桌敬了杯酒才算过去,感觉自己跟自己结了场婚似的。 江乘旁边坐着温娜,也有种似乎是来结婚的错觉,因为桌上的人一个两个全来给他俩敬酒,就差让他俩交个杯了。 敬酒这事是邱大吉先起的头,他特爱干这种“成其美事”的事,之前听史天讲过温娜表白江乘的轰动事迹,特别喜欢温娜这种敢爱敢说的女孩,完了还特替这姑娘可惜,只恨不得穿越到当时的现场替江乘答应了。 刚刚江乘主动坐在温娜旁边,大家都默认这是“八字有了一撇”,毕竟以前江乘拒绝得非常痛快,连交个普通朋友都机会都没给人家,这下态度忽然缓和了,肯定是有了想法,于是都陪着撮合。 “温学姐,江湖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女中豪杰,啥也不说了,祝你快结婚。”邱大吉仰头吹了一瓶啤酒。 史天嘲笑他,“大吉你是怎么说出前半句咬文嚼字后半句仿佛智障一样的敬酒词的?” 邱大吉:“滚,有本事你来个不智障的。” “切,我随便来一句就能碾压你。”史天举着酒瓶敬江乘,“来江乘哥我敬你,我祝你……”说到这里他卡壳了,因为祝词起的头不太好,“祝你”这俩字后面就注定跟不上什么惊艳的词,只好硬着头皮说:“……祝你,早日结婚。” 邱大吉:“呸!你怎么不说早生贵子呢?” 一桌人笑得不行。 温娜笑着看了江乘一眼,见他噼里啪啦地捏着啤酒瓶,以为他不想喝了,“喝不少了吧?要不……” 她话没说完,江乘就把剩下的酒喝光了,对史天说:“你这酒应该敬邱大吉,祝词放他身上合适。” 温娜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不过一闪而过,随即又笑着对大家说:“可不吗,这拨人里我看肯定大吉结婚最早,咱大家敬他一杯吧。” “我去,这是夫唱妇随呢?” 大家除了温娜自己全没听出来江乘在变相拒绝,只当“两口子”统一阵线,跟着瞎起哄,于是敬酒矛头又集体对准了邱大吉。大吉同志喝了一圈,又被史天灌了一通,有点飘飘然,当众搂着旁边的小女朋友亲了好几口,也顾不上成别人的美事了。 江乘松了一口气,喝了几圈“庆婚酒”,仿佛用尽了他几辈子的耐心。他永远也不可能像程小白一样在人情之间游刃有余,要顾及女孩的感受,要配合兄弟们的节奏,大家调侃的时候不能往心里去,起哄的时候还要克制愤然离席的冲动。 可见当个程小白也挺不容易的。 程让回来看见他哥面前摆着的空酒瓶,惊了,“卧槽你们干嘛呢,趁我不在灌我哥?” “让哥你这话说的,我们这叫祝福。”史天暧昧地看了眼江乘跟温娜,“喝得愉快着呢。” 啊,程让一拍脑门,也开了一瓶敬江乘跟温娜,“哥,学姐,我就敬一回,喝完咱就不喝了,就祝你俩以后都开心幸福吧。” 江乘抬头看他,心说我这好容易摆脱了你再把话题绕回来是想死吧? 程让今天也是高兴得上了头,没怎么仔细分析他哥的表情,觉得他应该是不好意思当众被人祝福来祝福去,警告他别让他下不来台。 那怎么能呢,他可是暖场搭桥小能手,当年江乘在班里混得独成一派,只差在头上插一把“拒绝建交”的大旗,如果没有他这个同桌代言,能受到全班同学的爱戴敬仰吗? 程让把酒倒在江乘的玻璃杯里,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举起来说:“今儿咱是聚一块叙旧,不为喝酒,乘兴就好,喝完这杯就改喝饮料,都不准喝醉啊,说的就你大吉,醉了你明天在场外站一天。” 邱大吉刚进嘴里的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是谁说今天不醉不归的! “哥,”程让把着江乘的肩膀,举着杯子碰了一下他面前的杯子,又碰了一下温娜的饮料,然后抬起酒杯扫了一圈,“最后一波都一起吧,咱就敬久别重逢,敬人生美好,我先喝为敬,大家随意。” 不声不响就把这杯酒敬了全桌,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都敬人生了,后面再敬别的就差点意思了,所以接下来都很自觉地喝起了饮料,吃吃喝喝说笑聊天。 唯有江乘还在喝酒,他不喝饮料,也不是很想聊天,程小白说话总会带他一句,他意意思思地给点反应,只想快点结束回家跑步。 他看似融入集体,不过是因为集体里有程小白,集体的意义对他而言,仅限于这里有程小白的痕迹,他可以在闹哄哄的场景里准确地提取出有关程小白的一言一行,将这些片段留在记忆里,以供“随取随用”。 “哥?”程小白出去聊了一圈回来,发现江乘面前的酒瓶已经快数不清了,“你……” “我去趟洗手间。”江乘不想回答“你为什么喝这么多酒”这种问题,也不想听他嘚啵嘚,尿遁了。 程让:“……” 为什么感觉乘哥有点不高兴? 程让兴奋的脑子后知后觉地冷静下来,察觉到了江乘的努力配合,终于发现他哥似乎并不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里,他看了眼温娜,对方回了他一个挺无奈的笑。 又拒绝了?为什么啊? 在喜欢什么样的女孩这个问题上,程让对他哥有些吃不准,因为他似乎没发现江乘喜欢过谁,男孩女孩都没有,包括他这个弟。 想到这里程让忍不住在心里发牢骚:我哥连我这么可爱的弟弟都烦,以后还能喜欢谁? 这岂不是个注孤生的命? 程让有点发愁,温娜这类型的女孩其实挺配乘哥的,模样好学习好大方会来事,人也不矫情。要是温娜这样的他哥还看不上,那就只能去天仙堆里找对象了。 啊,愁。 聚会结束后,程让叫了代驾,给几个姑娘分别打了车,本来他应该送袁桃回去的,又担心江乘喝多了找不着家门,只好先照顾他。 结果江乘说想一个人跑步回去,让他去送袁桃。 程让见江乘一个人跑了,哪还有心照顾什么圆啊方的桃,担心他喝多了不跑直线拐去车道上,吓得赶紧跟上去,车也不要了,代驾也取消了,姑娘也顾不上追了。 但是吃饱喝足以后跑步真不是人干的事,他没跑两分钟就感觉胃发沉,只好故技重施,从路边刷了辆共享单车跟上。 然而今天忙了一天几乎没坐下,腿一蹬车就跟灌了铅似的,那叫一个费劲,好死不死地还顶风,拼了老命也还是追不上江乘。 “哥,你慢点啊,喝那么多酒灌凉风多难受啊?”程让始终在江乘身后大约三个车身的位置,怎么使劲蹬也追不上。 破单车是不是快入土了啊这么慢!程让一气之下丢弃单车,刷了辆电单车,嗖嗖嗖跟上了。 “哥,看我看我快看我一眼。”程让跟气人似的开着辆电单车在跑步的人旁边求关注,“你看我都累一天了,还陪你夜跑,你难道不应该感动一下吗,我不求回报,你看我一眼就行。” 唉……这家伙能不能别在他跑步的时候嘚啵嘚,江乘刚一口气跑岔了地方,凉风灌进胃里,五脏六腑里一通搅合,难受的要命。 “你不跟着车你跟我干什么?”江乘瞥了他一眼,要不是他不想在电单车面前认怂,应该停下来歇口气,这样下去他肯定要岔气。 “废话我担心你啊,我怕你喝多了找不着家门,我就你一个哥,大舅二舅有无数辆车,你说我应该先顾谁?” 江乘:“……” 这话真他妈该死的有道理。 “哥,前面那条路上有家奶茶店你还记得不,我带你去过的,他家才出的海盐热巧特好喝,要不要尝尝?”程让开始打诱惑牌。 “不喝,热量高。”江乘心说怎么才能让他滚蛋?妈的跑岔气了! “你身材这么标准怕什么热量啊?”程让电门开到最高档,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破车越来越慢。 “不怕,但我今晚上就白跑了。”操,破车为什么不扎根钉子爆轮胎! “那干脆别跑了不就行了吗?”操,居然拉开快一个车身了,行不行啊这破电单车,居然跑不过人腿? “我跑都跑了。”江乘调整了一下呼吸,不动声色加快了速度。 “哎哎?卧槽……”电单车逐渐进入了苟延残喘的节奏,程让看着他哥渐行渐远,有种自己在原地踏步的错觉。 “打个车回去吧,我能找着家门。”江乘拉开了距离,背对着他摆摆手,心说终于能消停了。 打车回去?没门! 程让就不信江乘不停下来,他灵机一动,一边“哎呦”一边停下车,用一条腿撑着地,身体跟车凄凄惨惨地朝地上歪,“哥,哥,救命,我肚子疼……” 江乘:“……” ※※※※※※※※※※※※※※※※※※※※ 江乘:mmp 第17章 喜欢 明知道那家伙演技一流,江乘还是放慢速度回头看了一眼。 程让就等着他回头呢,江乘身体刚一动,他立刻翻着白眼全情投入到“我快死了”的状态中,气若游丝地哼哼:“……嘶,我肠子可能是断了,胃可能是被吹炸了,好疼啊哥~” 听着确实是离死不远了。 江乘叹了口气,停下来走回头。他一过来,程让更得寸进尺了,直接把车倒在一边,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完了又感觉这姿势不足以表现他快死了的状态,于是身体一颓,直接坐地上了,“哎呦……” 江乘嘴角一抽,“碰瓷呢你这是?” 不过来他还能多活俩小时,一过来直接垂危了。 “大爷!我跟你碰什么瓷啊,我都这样了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程让两分真疼,七分演技炸裂,剩一分心理暗示,总之疼得问心无愧。 “谁知道呢大侄子。”江乘笑着伸手拉他。 “……”程让一巴掌拍掉他的手,“你怎么不说大孙子呢?” “我可能生不出你这款的孙子。”江乘非常诚恳地说。 程让歪坐在地上斜眼瞅他,“我这款的这么了,来江乘你跟我说说我这款的怎么就配不上你了呢?” “配得上太配得上了你。”江乘怕把人当场气死,没再逗他,再次伸出手,“你到底起不起?” “你手再伸点过来。”程让讨价还价,“你这距离我够不着。” “我干脆抱你起来呗让哥?”江乘失笑,伸出两只手,哄小孩似的,“只要你不怕丢脸。” 程让看看周围的人,虽然他很想让乘哥抱,但也真怕别人当他神经病。他抓着江乘的两只手,为了多碰会儿瓷,慢腾腾地站起来,很不要脸地把身体重量都压在人家身上,起来了还不肯撒手,“哥,你手好暖哦,我有点冷,你给我……” “我不给你暖手,自己揣兜里。”江乘等他站稳了便无情地抽回手,任他自生自灭。山,与,三,夕。 “……靠,你个记仇的小心眼!” 这笔仇是初中那会儿记上的。当时寒冬腊月,也是在这条街上,程让一边走一边玩游戏,手冻得不会打弯了才肯停下,为了能快速恢复战斗力,他央求江乘给他暖手。 “同桌,我手快冻掉了,能借你‘温室’抢救一下吗?”程小白可怜巴巴地望着江乘的衣服口袋,“我可以付租金,一分钟十块,我先预定五分钟的。” 说完从兜里掏了一百块塞江乘书包里,也不管人同不同意交易,强买强卖地把手塞进人家口袋里,“哇,同桌你手好暖哦,这钱花得值,不用找了,待会儿你给咱俩买奶茶吧。” 江乘看在那只手已经冻得不是人手的份上才没把他抽飞了,勉为其难跟他分享“温室”。 两分半后,程小白绕到江乘另一边,把没加热那只手塞进江乘的这边口袋里,“哇,好酥糊~刚才那个口袋已经降温了,还是这边好。” 江乘:“……” 爪子稍一恢复正常,程小白就开始作妖,他偷偷从书包里拿出一只玩具蟑螂捏在手里,等预约的五分钟到了之后,又说:“我再续两分钟吧,那只手又凉了。” 说完又转到江乘另一边,把捏着蟑螂的手塞进人家口袋里,两分钟一到,他把蟑螂的开关打开塞进江乘手里,自己一溜烟儿跑到了前面,“啊哈,我去买奶茶了同桌!” 江乘抓着震动蟑螂,当时第一反应真以为是只活的,吓了好大一跳,想也没想就把蟑螂甩出老远,甩完了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帅哥加学霸的面子摔得稀碎。 “哈哈哈……同桌你胆子好小哦,我同桌怕蟑螂啊哈哈哈!”程小白在前面笑得前仰后合。 那之后江乘三天没搭理他,程小白活活当了三天孙子才重新挽回他同桌的心。 “好大一仇,我干嘛不记,我胆小,怕让你吓死。”江乘两只手揣进裤兜里,不给他蹭兜的机会。 “哥你怎么能这样!”程让捂着冰冰凉的胃,撅嘴生气,“我那会儿不是年幼无知吗,我都跟你道歉了,还帮你干值日,你上课玩游戏我还帮你顶罪了,哼,你就光记我的仇,我伤心了。” 江乘回头看看他,挺想把他的手再揣进兜里,不过还是忍住了。他没光记仇,好也记了,只是这部分不能当面随便拿出来,容易露馅。 “伤心啊,要不我帮你打个120吧。”江乘说,“联系一下心内,顺便再看看内科、肛肠科……” “……操?你这人……你大爷的江乘!”程让被他哥气了个措手不及,彻底不装死了,扑上去打他,“我他妈记住你了,你给我站着!” 不等他追上来江乘就跑,程让拼了老命在后面追:“你等我追上你就完了,我直接给你联系植物人专家!” 江乘:“……” 程让长跑不行,短距离爆发还是非常行的,到奶茶店也就一二百米,他憋着气报仇,居然在要进门之前扑到了江乘身上。他两只胳膊死死圈着江乘的脖子,两条腿跨着对方的腰,来了个全方位虎扑式大碰瓷,“快背大爷进去喝茶!” 个一米八的家伙这么加速跑跳身上来,江乘差点跪下,“你他妈……” “嘿嘿嘿……”程让把两只罪恶的爪伸到江乘衣领里,“爱我你怕了吗哥?” 江乘:“……” 才十月份,这家伙的手就跟冰鸡爪似的,贴上皮肤的一瞬间他全身紧绷,仿佛塞进来的是两颗定时炸|弹,偏偏这炸|弹还意识不到自己的危害,在衣服里“流窜作案”,所经之处一路火花四溅,江乘被迫定在原地,在把程小白打死还是打死程小白之间犹豫。 “给你一秒钟时间,下去!” “我不,谁让你记我仇不给我暖手。”程让无赖一样赖着江乘。 “再闹你把钥匙给我,我家客房收回了。”江乘祭出大招。 程让无所谓地哼了一声,“不给,你还能怎么着,再说我会撬锁,还会拆门,老子只要想去,那就没有去不成的地儿。” 江乘:“……” 行吧,让哥惹不起,江乘不管他了,径自走进奶茶店,关门的时候特意在门口站了一下,弹回来的门正好撞在程让屁股上。 “……靠,你太狠了吧。”程让揉了揉屁股,本来想多赖一会儿,结果一抬头正好看见个新来的美女小店员,出于帅哥装逼的本能,他一秒都没犹豫就从江乘背上跳了下来,“哥,咱去小美女那边点单。” 江乘看了眼那边的大长队,回了一个白眼,“你自己去。” “那也行,你去占位置。”程让抖了抖外套,顺了顺刘海,排队撩店员去了。 江乘叹口气,不知该庆幸还是该不庆幸。 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抬头就能看见程小白站队伍里“搔首弄姿”,隔着好几个人跟小店员眉来眼去。 江乘摇摇头,必须承认,长大后的小白人美心善盘正条顺,优秀得有点出乎他意料。回国之前,他记忆里的程小白就是个烦人精小屁孩,横挑竖挑从中间挑也挑不出几样可取之处,唯一让他动容的就是傻,傻到冒泡那种。 程小白对人好就是真的好,海枯石烂天崩地裂,赶不走打不跑,只要他觉得是为江乘好的事,哪怕被江乘打死了也要做,江乘那天咬他,他居然疼死也不吭声。 那天晚上江乘咬得有几分较真儿,他搞不懂这家伙是怎么想的,明明害怕他爆发还非要跟进来,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手,懂事得简直不像他。他这个样子让江乘更加烦躁,发泄似的咬住了他的肩膀。 江乘不信程小白有多能忍,咬疼了他自然会走开不管他,可这家伙就是能“傻”出新境界来让他刮目相看,让他无计可施,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人说年少时第一次春心萌动最是美好,可江乘的萌动里却灌满了罪恶感,充斥着无所适从。他的春心不知道为什么会对程小白萌动,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独了,活了十六年,唯一的一个朋友、兄弟,都是程小白,别无他选,也可能是程小白太黏人,仿佛一坨人形502,粘上了就甩不掉。 总之他无法妥善安置萌动的春心,只好走得远远的,想着等萌动的年纪过去了,兴许就自愈了。可时至今日,非但没有自愈的迹象,似乎还变本加厉了。 江乘其实有点后悔回来。在机场的时候他怎么也无法抵挡内心深处那一丢丢“回来看看”的念头,可是他不确定要回来看什么,看人随时可以视频,看街道都在记忆里装着。他最终说服自己一定要回来的理由是再看看记忆里的那些东西,最好能增添点新的素材,这样将来回味的时候也许会更满足。 但他忘了,添加新素材有新风险,程小白长成了个浑身散发魅力的套路王,没几天就把他耗时七年埋起来的春心给搅和得动荡不定。 理智告诉他应该尽快离开,他觉得沉溺于一个热衷撩妹的大直男并不明智,何况家里还有搞基纪检委外公外婆,时刻都在防着他这个想啃窝边草的兔子。 可说服自己回来容易,说服自己离开似乎很难,他实在找不出必须马上离开的理由,因为一切理由都可以用“不差这几天”来回绝。 江乘在心里给自己定了个最后期限,就等爸爸们回来,等大家聚一聚再走。 “可惜啊,这么好看的妹子居然有男朋友了。”程让端了两杯海盐热巧过来,给了江乘一杯,“尝尝好喝不。” 江乘笑,“你是不是觉得世上所有没遇上你就找男朋友的女孩都可惜啊。” “那倒不至于自恋成那样,你看学姐那样的我就不招惹,我还是见人下菜的。”程让咬着吸管,抬眼看了江乘一眼,酝酿着问:“哥,你为什么不喜欢学姐啊,是不喜欢她那类型的还是……有喜欢的人了?” 他刻意绕过了前女友,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是很想跟江乘讨论前女友,大概因为前女友不在他的了解范围之内吧。 江乘握着热乎乎的杯子,心里忽然有个声音冒出来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之前他从来没有正视过这个问题,他的春心始终停留在萌动状态,没有恣意生长的空间,也不曾给它定性。“喜欢”这个词就仿佛忽然丢进春池里的催生剂,瞬间在他心里长出来一颗茁壮而不可催的大树,然后他猛然意识到,这种暗搓搓的惦记,其实就叫喜欢。 “她不是我的型。”江乘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后停顿了片刻。 程让咕噜一大口热巧下肚,一路灼烧,他却莫名松了口气。 江乘的视线对着程小白的脸,不知道哪根多管闲事的树杈在心里戳了一下,促使他把心里的那句话说了出来:“并且……我也有了喜欢的人。” “噗……”程让一口热巧直喷向了江乘的脸。 ※※※※※※※※※※※※※※※※※※※※ 这本暧昧期可能长点,宝贝们多给学渣点耐心。 第18章 占有欲 江乘的脸当场就跟热巧顺色了。 如果十天前程小白能这样当面喷他一口热巧,他肯定能下定决心离开。 啊,人生果然不可缺少当头棒喝,醍醐灌顶,迎面一口热巧…… 真好,刚生出来的名叫“喜欢”的大树已经烫死了一半,再来两口,他兴许就能四大皆空了。 “哥?哥,哥……”程让越叫越心虚,他抓了一把纸巾,却不敢擅自动他哥的脸,“……哥,批准我擦你尊贵的帅脸吗?” 江乘沉了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说:“它再不擦就吸收完了。” “哦哦哦!”程让赶紧越过桌子给江乘擦脸,他好像生怕给人擦不干净似的,眼睛怼在对方脸上仿佛个近视,心虚的热气吞吐在皮肤上,撩得绒毛战战兢兢。 江乘一把抽走程让手里的纸巾,把近在咫尺的脸拨到一边,“我自己来。” 妈的,擦脸擦得人上头。 程让因为心亏,这会儿让干嘛就干嘛,老老实实缩在桌子边上,一句话也不敢放。他自己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那么大反应,听到乘哥有喜欢的人之后的第一反应不是“那人是谁他在哪长得是圆是扁”之类的,而是乘哥居然有了喜欢的人! 这件事情本身对他而言就是冲击,因为他从来没见过江乘喜欢一个人,前女友大概是在他知道的时候就是过去式,所以眼不见心不想,权当没有过,可正在进行中的就不一样了。 乘哥现在居然有了喜欢的人。 是谁? 他在哪? 是圆是扁? 不会还是前女友吧? 程让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虑,这种焦虑只能藏着掖着自焦自受,不能找朋友聊,更不敢表现出来,不然别人会以为他占有欲太强。他希望江乘以后幸福快乐,找个能陪伴他的人,可他又不怎么希望他哥找个喜欢的人来跟他争宠,那样他就不能时刻缠着他,更不能赖在他家里,人生会失去一半的乐趣。 不,是一大半。 江乘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才把黏腻腻的热巧洗干净,他出来走到程让面前弹了下响指,“回家了发什么呆?” “哦!” “回家了”三个字犹如一针鸡血,一下冲散了程让心里的焦虑感,那个家是他们俩的家,那里暂时没有第三个人的痕迹。 “嘿,哥,”程让上前搂着江乘的肩膀朝外走,忍不住傻笑,“问你个事。” “嗯。”江乘有些紧张,刚才他情绪到了那个点,说了句不该说的,就怕这惯会刨根问底的家伙问一句“那人是谁”。 “嗯……”程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问什么,反正就是想跟江乘搭个话,“热巧好喝吗?” 江乘松了口气,“还行。” “嘿嘿,那明天我们还来啊。” “……你自己来,我要跑步。” “跑什么步啊,练那么帅给谁看……真跑啊你,等等我啊!” 打死程让也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小公寓里就住进了“第三者”。 “哥你慢点走呗……”纪恬恬背着书包在程让后面小跑。 “你快点!”程让没好气,“跟不上你自己找地方住。” 今天纪恬恬跑去展厅找他,声称自己离家出走无处可去,只能投靠他这个亲哥,可怜巴巴的跟个流浪狗似的,程让实在狠不下心把她卖了,只好硬着头皮领回小公寓。 说实话他每走一步心就滴一滩血——那是他跟乘哥的小公寓,一想到晚上要有第三个人住进去,跟提前知道自己要被人强|奸了那感觉差不多。 “我跟你说啊纪恬恬,那是乘哥的家,收不收留你他说了算,回去你自己跟他说,我帮不了你。” “哦,那还行。”纪恬恬安心了,“乘哥是爱我的,肯定会收留我。” 程让:“……” 他奶奶的,哪里有收妹妹的! 江乘今天没去展会,耳根一片清净,不过这片清净从开门声响起的那一刻起就不存在了。 “哥,我回来了。” “乘哥哥,我回来了。” 江乘:“?” “乘哥哥!”纪恬恬把书包丢在门口,跑到书房,在距离江乘三步远的时候就“噗通”一声跪地上,凭着惯性滑到江乘面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腿,“乘哥哥!我无家可归了你收留我吧,我会洗衣做饭端洗脚水,还会擦地板刷马桶掏下水道……我一个人可以抵十七八个程小白,我可有用了吃的还少,求求你收下我吧,不然我今天晚上就要露宿街头啦!” 江乘:“…………………………” 程让:“………………………………” 妈的……好气。 江乘把纪恬恬拎到椅子上坐着,“说人话。” “哦,我离家出走了。”纪恬恬两只小手摆在腿上,坐得端端正正,仿佛在面试,“事情是这样的,我被我父母遗弃在了我爷爷奶奶家,我爷爷奶奶对我还不错,但他们思想顽固保守无法正常沟通,我住了几天之后出现了抑郁症状,每天心情低落无法集中精力学习,晚上常常失眠,为了避免我身心发育不良,为了不让你们哪天看到我跳楼的热搜,我忍痛做出了离家出走的决定并付诸了行动。” 江乘扶额,“……你怎么行动的?” “我跟爷爷奶奶说我小长假要去同学家住几天,但是我并没有打算再回去。” “你说去哪个同学家啊?”程让站门口问。 纪恬恬:“小林子啊。” 小林子是纪恬恬闺蜜之一,那小胖子馋嘴,通常给两颗糖就能套出许多秘密。 “你是生怕你爸不知道吗,四不四傻!”程让无语。 “没办法啊,都出去玩了,只有她在家。”纪恬恬耷拉着脑袋说,“能瞒几天瞒几天吧,等我爸来逮我了你们就把我交出去,我不会连累你们的,我真的不想回爷爷奶奶家了,他们连动画片课外书都不让我看,还没收了我的爱派,我的生活如一片死水,我以后宁愿跟着我哥吃糠咽菜,也不去他们家山珍海味。” 程让:“你少咒我啊,你才吃糠咽菜。” 纪恬恬:“我吃糠咽菜了不就等于你也吃糠咽菜了吗?” 程让:“你放……” “停!”江乘心累地摆摆手,“住下可以,但不能吵。” “是!”纪恬恬站起来敬了个军礼,“我不会让乘哥哥失望的!” 江乘:“……” 好想把前一句话收回。 “哥,我住在哪里啊快带我去。”一出小书房纪恬恬就原形毕露,掐着腰跟程让嘚瑟,“我就说乘哥哥会收留我吧,哼!” “呸,他那是同情知道吗,同情跟爱有本质区别,多读点书吧你。”程让指着客厅的沙发,“你睡这里吧,童工就是这待遇。” “嗯?”纪恬恬托着下巴看了看房间布局,“哥,你让一个女孩纸住在客厅,你还想要隐私吗,你想想你每天洗了澡要从这里经过,晚上起夜要从这里经过,还有我换衣服的时候你们要回避……” “闭嘴!你睡客房。”程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摊上这么个倒霉妹妹,说好的妹妹都是小棉花糖呢? “嗯,房间倒是勉强干净。”纪恬恬在程让房间里侦查了一圈,忽然发现了书架上的“萌萌哥”,端详了半天,“噫?这小人好眼熟啊,这不是……” “你闭嘴!”程让捂着纪恬恬的嘴,“敢说出去我就把你卖了。” “萌萌哥”没让江乘看到过,因为做的时候程让一不小心就把它做得跟本人八成像,虽然也没啥见不得人的,但就是怪难为情。 程让把“萌萌哥”塞进了兜里,决定带回工作室。 “你这个做贼心虚的样子很可疑啊哥。”纪恬恬邪恶地笑,“把柄哦,从现在开始我就可以对你为所欲为啦……快给我做饭,我饿了!” 程让:“……” 好气,可是又不能发火。 江乘今天没出去举哑铃,因为他感觉书房以外的地盘已经不属于他的了。程小白在厨房叮叮当当,纪恬恬在叮叮当当里叽叽喳喳,领导视察一样指出了多方不足,并勒令他哥尽快改正。 “哥,乘哥哥家里缺绿植啊,你得给他买几盆净化空气,不然他宅在家里不健康。” “哥,乘哥哥家里还缺鲜花,你得每天帮他订啊,有花心情才好嘛。” “哥,乘哥哥家里还缺个活物,你得给他养啊,有动物陪伴的人才有爱嘛。” “哥……” “你能不能闭会儿嘴!”程让烦得要命,炒鱼香肉丝的时候把糖当盐放了,为了遮掩糖味,他又倒了一勺醋,不知道会出来一锅什么玩意,“你闲着没事过来洗碗,说得天花乱坠,屁事也不干,我跟你说我随时有权把你驱逐。” “来了来了,我可是万能小公举!”纪恬恬撸起袖子去水池刷碗。 五秒钟后,一只盘子壮烈牺牲。 十秒钟后,一只碗壮烈牺牲。 三分钟后,万能小公举大叫:“啊啊救命……下水道堵了啊哥!” 江乘拧着眉头,到现在也不知道这是造了什么孽。 这时候手机响了,是室友隋宇,江乘抬脚关上了门,接了电话。 “江,告诉你个好消息,咱俩之前做的那款软件我爸说给咱免费打广告,销量应该很快就上去了,这样你去英国可以过得舒服一些了。” “嗯,替我谢谢叔,你什么时候回,我请你吃饭。” 隋宇:“大约长假结束后吧,你请客我是不会客气的,最好是中餐,我西餐已经吃吐了。” 江乘笑,“行。” 隋宇:“哎,忘了问你,AO那边怎么样,给你回信了么?” “还没,不过我估计差不多。” “靠,这自信劲,太牛了你。”隋宇顿了片刻,“那你是不是快走了,我回去不会赶不上你的饭吧?” “不会,我暂时不走,那边面试好像可以延迟。” 隋宇:“你也太沉得住气了吧,还延迟,换成是我肯定原地飞过去……是不是你家里有事?” “没有,我等我爸回来。” 隋宇:“啊,那行吧,等回去再说。” “嗯。” 江乘挂了电话愣了会儿,等爸爸的借口不知道隋宇信了没信,反正他自己是信了。 为了等爸爸们见一面,他牺牲可太大了,居然允许家里住进了两个大祸祸。 大祸祸们“鸠占鹊巢”,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饭桌上也不消停。 纪恬恬吃了口鱼香肉丝说:“哥你做得糖醋肉丝味道怪怪的,不过还挺好下饭的。” “那是鱼香肉丝好吧,就是糖搁多了点,都赖你。”程让看着江乘问,“味道怎么样哥?” 江乘吃了两口,对他来说太甜了,“还行吧,就实在不能轻易定性为鱼香肉丝。” “就叫小白肉丝吧。”纪恬恬说。 程让:“我还恬恬肉丝呢,反正它是甜的。” 纪恬恬:“你做的叫你。” 程让:“你吃的叫你。” 纪恬恬:“我们都吃了凭什么叫我,叫江白恬肉丝!” 江乘:“……” 俩加起来不超过五岁。 吃过饭俩学龄前儿童在沙发上抢遥控器。 纪恬恬:“程小白你几岁啊还看动画片,我要看偶像剧啦。” 程让拿着遥控器不给她,“今晚谁睡沙发谁有遥控权,你要么睡沙发,不然回房间写作业去。” 家里就两张床,三个人肯定要有一个睡沙发,当然,程让是不会傻啦吧唧睡沙发的,只是拿来跟纪恬恬谈条件,他的目标是攻占乘哥的卧室。 纪恬恬再精也是个单纯的小屁孩,没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只是觉得偶像剧没有大床重要,于是妥协,抱着手机回房间玩去了。 碍事精一走,程让对着江乘的房间坏笑三声,完了装模作样站起来,去小书房请示:“哥,我能去你卧室洗手间洗澡吗?” 江乘没抬头,“随便。” 嘿,程让就真随便了,他先去江乘衣柜里挑了一条内裤,完了在房间里巡视一圈,仿佛一个才占据领地的狼,巡视完了觉得房间似乎有点单调,便去自己包里拿了香水回来喷了两下——尽管他也不知道喷香水干嘛,反正喷完了心满意足。 等洗完澡他又跑去小书房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他靠在门框上,摆了个自以为很nice的造型,问:“哥,你最近晚上睡得好吗?” 江乘抬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他又闹什么幺蛾子。这位骚年腰上松松垮垮地围着条浴巾,恰到好处地露出六块腹肌,另外两块要露不露的,非常引人遐想,好像还喷了香水,一副诱人下嘴的模样。 “你干嘛?” “关心你呗。”程让走到书桌旁,胳膊撑着桌沿低头看江乘,“哥,你一个人晚上有没有感觉到一丝丝寂寞呢?” 江乘:“……” 这程度感觉可以给扫黄打非小组打电话了。 “哥,你要是寂寞睡不着,我可以陪你呀,我会讲故事还会唱睡前童谣,陪你打游戏也行。” “……我还行。”江乘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这香味实在有点顶不住。 “哦这样啊。”程让并不一味追击,这招不行他还有后招,“那你忙吧,我就随便问问。” 说完就走了,留下一阵香风。 江乘嘴角抽搐,这可真不像随便问问的。 没过一会儿,程让又抱着被子在客厅刷存在感,他先朝着纪恬恬房间喊:“纪恬恬你晚上不要在客厅走来走去听到没,也不准跟同学视频聊天到太晚,你哥哥我明天还要忙事业,懂点事知道不?” 纪恬恬:“……” 这话就是说给江乘听的,那意思我这么辛苦了还要睡小沙发,你忍心吗哥? 程让暗示完了一边慢腾腾地铺被子,一边偷瞄小书房,寻思着都说这么明显了,乘哥肯定会分享他的房间吧? 江乘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睡,他不喜欢跟别人同住一个房间,可现在家里特殊情况,按照程让对他哥的了解,应该不忍心让他睡沙发。 程让越想越美,纪恬恬虽然霸占了他的专属窝,但却是间接帮了他一个忙——他垂涎他哥的房间已经很久了。 在程让快要铺好被窝的时候,江乘从小书房出来,如他所愿地说:“你去我房间睡。” “嗯?会不会打扰你?”程让嘴上说着客气话,手已经开始收被子了,“没事的哥,我睡沙发就行,累点是累点,但我还撑得住。” “让你去你就去。”江乘简直服了,表演半天不就等这句话嘛还装。 “哦,那行吧。”程让答应得勉勉强强,却是一秒钟都没犹豫,抓起被子就朝江乘房间跑。 “你拿被子做什么,我床上有。” 嗯?乘哥难道还想睡一个被窝? 不太好吧…… 心里一边念叨这样不好,一边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被子。 ※※※※※※※※※※※※※※※※※※※※ 跟组织报备一下,明天也就是周末就要V啦,会有超级粗长章奉上,希望小可爱们继续支持正版鸭⊙▽⊙ 第19章 为什么要走 江乘抬头看了他一眼, 怀疑他可能是想多了。 程小白这货, 天生爱黏人, 各种意义上的黏——坐在一起要胳膊碰胳膊,走在路上要勾勾搭搭, 吃饭有事没事就拿脚踢他两下, 上厕所要跟着, 天冷要靠着……目前唯一没有得逞的一件事就是睡一张床。 估计盼挺久了, 江乘看他嘚瑟得都快飘了。 “哥,要不要买个枕头啊?”程让在江乘香喷喷的床上打滚, 表情美到飞起。 “买。”江乘说。 程让二话没说跑出去买了只枕头,还顺便从小区超市买了几厅可乐,预备跟他哥夜里“把可乐言欢”, 然而回来却发现江乘在书房打地铺,愣了, “哥你不睡卧室嘛?” “我什么时候说我睡卧室了?”江乘拿走他手里的枕头,拍拍他的头,“我还要敲会儿代码,就在这睡了, 你快去睡吧忙事业的人,明天不要睡过头。” 这巨大的落差简直让人怀疑人生,程让一阵烦躁,“你早说我睡沙发啊, 跟我这玩什么长兄如父啊, 谁他妈用你照顾啊!” 不知道是因为纪恬恬烦的还是糖醋肉丝太腻了, 程让心里堵得慌,刚江乘摸他头的时候他真感觉自己像个被亲爹怜惜照顾的儿子。 大爷的,就大几个月用得着这么感天动地吗! “嗯?这么上赶着跌辈吗?”江乘意识到让哥可能是伤自尊了,不过还是忍不住开了个玩笑,因为刚才摸完了头他也挺尴尬。 “你他……”程让把剩下的“妈”字吞了,一把夺下江乘手里的枕头,“我跟你说江乘,你也就是我哥,操……滚滚滚,小书房是我的了,滚回你自己房间里睡,谁稀得睡你的床,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见不得人的东西没有,见不得光的心思倒是堆满了房间。 江乘的嘴唇张开又阖上,决定不挑战让哥的权威,从善如流地滚了。 程让抬脚踢关了门,想了想又把门从里面锁上了,非常形式化地跟他哥隔离开,抱着枕头坐在地铺上生闷气。 哼,坏江乘臭江乘王八蛋江乘! 程让开了罐可乐,一口气闷了大半瓶,他此刻郑重决定明天不做饭了,就让江乘吃白水面就辣条,也不跟个傻逼似的骑电单车陪他夜跑了,更不可能在忙到要死的时候还抽空提醒他起来运动,猝死拉倒! 不知不觉地上摆了几个空瓶,程让喝得肚子发胀,实在坐不住了干脆躺下,咕噜咕噜地打着糖醋肉丝加可乐味的嗝,一边脑补“乘哥满地找牙”大戏。 这时候桌上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程让一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手机,还在。 他哥没拿手机?这么百无禁忌吗? 现如今手机就是一个人的最大隐私,对程让来说手机不在自己身上就跟没穿裤子一样,实在没想到乘哥居然如此坦荡荡。 他起来取走书桌上的手机,有点想看,不过他还是克制住了点开的冲动,决定把手机拿给他,如果一直放在这里,他晚上很有可能冲动作案。 手机在手里的时候刚巧又震了一下,程让看了一眼,锁屏上显示一条邮件信息,标题是全英文,他英语不及格,一个词也没看懂,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生出了危机感,觉得这邮件可能是催乘哥走的。 自从江乘回来,程让就沉浸在铺天盖地的喜悦里,没想过他还要走的事——乘哥只是暂时回来,他还要上学,毕业之后很有可能留在当地工作,这些本来就存在的事实似乎被他自动屏蔽了,好像只要不想他哥就再也不走了似的。 可乘哥是要走的,程让在这一刻终于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江乘毕业后不能回国,或者以后他可以出国工作?不不不,他英语渣不想出国,那似乎就只能让乘哥回来了,可是怎么让他回来呢? 程让心事重重地敲江乘的房门,“哥,你邮件。” 江乘没睡,因为房间里的香味实在太销魂了,睡不着,他开门看了眼程小白,发现他眼底有黑眼圈,很明显也没睡着。 这家伙皮肤白,又很容易生黑眼圈,稍微一熬夜就会很明显,看起来就像眼皮底下糊了两片黑纸,特别好笑。 “看啥,我没偷看。”程让把手机塞给他。 江乘笑,“要我念给你听么?” “滚啊,少看不起人,我对你的屁事才没兴趣。”程让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江乘划开手机,是AO通知面试的邮件,面试最后期限是月底,他算了下应该能赶得上。 他去英国的事没打算瞒着,程小白知道了也没事,不过既然暂时不知道就暂时不说了,因为程小白一定会问他为什么要跑去英国,然后会无休止地嘚啵嘚,他实在害怕应对他那些直击灵魂的问题,还是等要走的时候再说吧。 不过……程小白嘚啵嘚的时候其实也蛮可爱的。 第三天来展会的人比前两天还要多,来的人从为了要海报变成了慕名而来。小白大师的怪泥娃娃被人发到网上,居然小小火了一把,拥有了一批小众粉丝。泥粉们来见了小白大师本人之后,又很快成了他本人的颜粉,因为谁也没料到大师帅得如此惊喜。 有个小姑娘说:“我以为捏出这么丑的娃娃的人肯定仇帅,本人十有八|九是个猥琐死宅,我太狭隘了。” 还有个小姑娘说:“我以为小白大师是对着镜子自己捏自己,毕竟太生动,现在看来他应该是有个情敌。” 程让:“……” “小白大师,我们能跟你合个影吗?” “合影可以,但不要发到社交网络,毕竟我不靠脸吃饭。”程让说,“想合影的一起来吧,笑多了脸僵。” 一听说合影,一下涌上来好几十个人,拍完了程让愣是没看见自己在哪。 挺好,要得就这效果,不然大家会以为他是靠颜值圈粉。 拍照片的时候进来个电话,程让没顾上接,等拍完了再一看,屏幕上已是“杀气腾腾”,他吓得手一抖,差点误摁了挂断。 “歪歪歪女皇陛下……啊您大点声,我这忙成了一锅粥,听不见……” “你少跟我来这套!”程潇潇中气十足的声音盖过了嘈杂的现场,“程小白你妹呢!” “诶,您别上来就骂人啊。”程让跑出展厅,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说,“我妹好着呢,在乘哥家里当小公举。” “她跑了你就帮着藏匿是吧,她八岁你也八岁?” “哎我说程女皇,我发现您现在越来越像个昏君了啊,您爱妃说什么您就听什么啊,他让人把我妹从学校带走的时候不也没通知我吗……您还别提司机看没看见,反正我没看见,也没收到他任何通知,现在他闺女跑了就找您问我的罪是吧,他要实在想问你让他亲自来问我,少他妈吹枕边风啊。” “我谢谢你啊,老娘枕边已经没有人了。”程潇潇叹口气,“这事你就别置气了,老两口要急出个好歹来女皇也得以死谢罪。我现在国外,最快也要明天赶回去,你给她爷奶去个电话,随便你编什么理由圆过去就行,我他妈要烦死了,公司的事焦头烂额,你身为太子就给我看好家,别惹乱子了啊,尤其别惹纪家,他们要接你妹走你别吱声。” “不是,妈,您身家比你男人高多了好吧,至于在他们家忍七忍八么,纪恬恬为什么跑他们自己没数吗……我就把话撂这了,本太子坚决支持你离婚,纪恬恬必须不能让给他们纪家,什么玩意,不服老子把他打服了信不信!” “信信,求你了啊少爷别给你妈惹事,我没打算离婚……先这么着吧,我挂了啊。” “操。” 提起这事程让就搓火。 程家女皇是二婚,头婚男人看脸,证明了好看的男人不一定靠谱,二婚男人看学历,证明了有学问的男人也不一定靠谱。总结来说程潇潇大概只适合自己过,毕竟太强的女人不那么容易婚姻幸福。 客观讲程让觉得继父比传闻中的亲爹要好一点,是个事业有成的谦谦君子,当年追求程潇潇的时候非常给人好感,以至于当初全家人都觉得程潇潇捡到了宝贝,二话不说就批准了这门亲。 最开始纪铭对程让也没话说,程让一度以为自己从此就有了亲爹,他的名字差点就改成了“程纪”,后来他觉得“成绩”这俩音听起来上头,才改了程让。 不过人跟人之间相处,并不是看一个人是否优秀,得看是否投契,生活在一起之后程让渐渐发现他跟纪铭不是一挂的,脾气秉性还有各种观念都不太合,虽然纪铭对他依然不错,但他还是更喜欢两个干爸。 真正有裂痕大约是从程大治心梗以后,程让发现纪铭原来恐同。 这事是他偶然听程潇潇跟纪铭吵架知道的,纪铭说程大治之所以会心梗完全是因为儿子发展同性给气的。当时他挺震惊的,因为这之前完全看不出来纪铭恐同,毕竟家里有两对同,他如果恐应该早点恐,没必要搭伴过了好几年才恐。 所以程让一度怀疑纪铭娶他亲妈是别有用心,不然为什么开始要装。反正从这之后,他对纪铭的好感度就开始走下坡路。 裂痕一旦有了,就会发现更多的问题,比如纪铭会有意让纪恬恬跟程家人保持距离,跟程潇潇吵架的时候他非常明确地表明过自己的观点,他说不应该让小孩子接触“同”的世界,会影响三观。有时候他甚至不让纪恬恬跟程让还有江乘走太近,好像天下男性多可怕,个个都会有碍他闺女成长似的。 程让觉得两口子过到这份上完全没必要再继续走下去了,当年程潇潇挺着八个月的肚子踹掉男人是何等气魄,现在和平分个手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为这碟小菜程让专门跟程潇潇表明过态度——只要女皇陛下开心,离婚的事他无条件支持,如果纪家人抢纪恬恬,他第一个不答应。 谁知程潇潇就是不肯离婚,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那么雷厉风行眼里不容沙的人,居然在人前演起了夫妻和睦戏码,程让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他俩吵架,大概会以为他俩真是模范夫妻。 后来等程让长到了懂得人情世故的年纪才明白,程潇潇不离婚多半是为了姥姥姥爷。家里有了一个不按套路过日子的儿子,不能再出一个一把年纪带着两个娃还离婚的闺女,况且离婚原因还说不出口。 程家老两口一直对女婿非常满意,恐同的事不可能当着他俩面提,所以在他们眼里女婿毫无缺点,只要是离婚肯定是程潇潇作。大概是年纪到了吧,程潇潇不会像年轻时那样活得毫无顾忌,她得照顾爹妈的心情,尤其是程大治,根本受不起刺激。 但程让憋屈,替他家女皇憋屈,尤其看到纪铭对程家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儿就来气。 他蹲在墙角,给江乘打电话,“歪,哥,叫纪公举接电话。” “怎么了?”江乘问了一句,“是不是她爸打电话了。” “嗯,”程让抓抓头说,“女皇打的,让我找个理由圆过去。” 江乘对程潇潇的事一清二楚,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他停顿两秒说:“你先忙,晚上回来再解决,不差这一会儿。” “行,你看着点纪恬恬,别让她瞎跑,让她爸逮着我可不管。” “嗯。”江乘嗯完就撂了。 程让蹲着没起。 打电话之前他半肚子火半肚子愁,想不出什么心平气和的办法解决,谎话懒得编,低三下气地哄老头老太太那更不可能,让哥那些圆滑的套路在面对纪家人的时候就只剩了简单粗暴的“不服你来找我啊”。 可是理智又不让他简单粗暴,所以他很烦。 但乘哥三言两语就让他踏实了,他说一句乘哥就明白他想什么以及高不高兴,不管事情解没解决,乘哥永远都在背后撑着,安心舒适又透气,犹如一件贴身小马甲。 他决定晚上回去给小马甲做糖醋肉。 程让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一扭头瞥见楼另一侧有两个人影,距离不算近,背对着他交头接耳的,仿佛特务接头。是一男一女,女的一头黑长直,从背后看就只有一片头发,程让端详了半天才认出来这是大吉的小媳妇白迎迎。 一有男朋友的女孩大白天跟一男生靠这么近,这男生有可能是谁? 程让及时将跑去八卦的神经拉回来,没敢多想,装没看见一样走了。 展厅里邱大吉跟史天负责订购咨询,前两天闲成狗,今天忙成狗,老远看着跟名家开签售会似的。 “各位美女小伙儿,上午的订购咨询就到这,我代表‘老白’全体成员对没轮到的朋友致以歉意,下午一点半咱还按顺序来,请各位自觉排队。”邱大吉跟个新闻发言人似的,非常有范儿地站在长桌前,官方致辞张嘴就来,旁边史天听得一愣一愣的。 “靠,大吉,我仿佛在你身上看到了领导人的气质。”史天非常夸张地做了个手捧的动作,“金光闪闪的。” 邱大吉眯着眼摸了摸不存在的胡子,“一般闪吧,这对我来说都不需要打腹稿。” “虽然我觉得你在装逼,但我确实佩服。”史天说,“让我说也就是‘谢谢,下午再来’。” “你俩都很牛了,”程让过来坐在桌上,“在这之前我完全想不到你俩还能一本正经坐在这里咨询,看着还挺是那么回事。” “卧槽让哥!”史天把笔记本给他看,“你看看这一上午预定多少了,这之前打死我也想不到还有这么多傻……不是,小可爱为爱砸钱,我预感你即将成为泥塑界的顶流。” 程让抱着笔记本翻了翻,基本每一个系列预定量都到了上限,其余的全是预定新品的,也有些惊了,“卧槽,压力有点大。” 因为不是机器量产,也没有磨具,做的时候全凭当时的感觉,同样神态的娃娃换个心境做出来可能就不一样了,所以他不能保证每个系列复制太多,就定了每套上限十套。实在没想到越限量越抢手,很多人都想加价买。 “让哥,这可是商机啊。”邱大吉说,“你信不信这么抄下去,淘宝很快就有山寨版了,你不复制自有人帮你复制,我觉得你得尽快申请专利,要么就注册商标。” “靠。”程让压根没想过这些,什么专利顶流啊这些东西忽然间砸头上,有种“我要火了但我还没准备好”的慌张感,“还不至于吧?” 本来他还挺淡定的,觉得自己玩泥巴全凭爱,水平也一般,真要火了他可能还承受不住,但让邱大吉这么一说他忽然觉得也许能作为事业拼一拼呢。 “怎么不至于,只要有热度就有利可图,比如你这个小丑人的形象受人欢迎,不一定还复制泥娃娃啊,可以做陶瓷的,塑料的,甚至可以印在T恤上,印在各种地方,没准儿你哪天地摊儿上买条内裤上面就印着你做的泥娃娃呢?” “噗……”史天喷了,“画面一定很美。” “……我谢谢你啊。”程让卷起一张他二舅的海报砸史天脑袋,“我不去地摊儿买内裤。” “大吉说的你砸我脑袋干啥?”史天捂着头。 “你脑袋比较好看。”程让说,“我每次见了都忍不住摸一摸。” 史天:“……” 邱大吉在旁边笑得趴桌上了。 “哎,大吉,你小媳妇今儿怎么还不来送爱心午餐?”史天看看时间,“不是早说出发了么,我肚子早空好了等着呢。” “估计堵车吧,黄金周。”邱大吉给白迎迎打了电话,对方很快就接了,说是已经到门口了。 程让一愣,白迎迎要这么说那就肯定有问题,不过事情没确认之前他也不会嚼舌根,邱大吉正热恋呢,说一不确定的事等于膈应人。 晚上回家路上,程让买了一堆零食,反正只要有纪恬恬在,零食总是消耗的特别快,不知道是不是抢着吃格外香。 “哥!你肥来啦!”纪恬恬盯着程让手里的零食袋说,“我可想死你啦!” “……你说这话的时候良心不痛啊?”程让戳她脑门,“个有奶就是娘的玩意。” “不,我是不会认你当娘的,差辈。”纪恬恬抢了一袋薯片拆了,嘎嘣嘎嘣嚼着说,“我自由啦哥,我不用回爷爷奶奶家了。” “嗯?”程让朝书房走去,“怎么你爸跟你断绝关系了?” 纪恬恬摆摆手指,“乘哥给我爸打过电话了。” 程让一愣,他哥居然帮他把事解决了,一时又惊喜又感动,差点上去抱着人家脑袋亲两口。 不过有小屁孩在他还是克制住了,只靠在电脑桌上,撕了块牛肉干喂到江乘嘴边献殷勤,“你直接给纪铭打电话了啊哥?” 当着纪恬恬的面,程让没好意思太喜形于色。纪铭这人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教育人,所以程让没事不爱跟他说话。如果他给纪铭打电话,要么是他忍气吞声听纪铭讲大道理,要么是他拒听大道理上来就吵,都烦。 但听到江乘给纪铭打电话后程让心里就爽了,因为乘哥能治“大道理”。 以前在纪铭“恐同”特性还没显露出来的时候,曾经当着程让跟江乘的面,委婉地表示过男孩子大了不可以玩得太疯,会收不住心影响学习。那会儿程让当然听不出来他的画外音,但江乘听出来了,并当场不咸不淡地怼了回去。 江乘说“学习不好跟玩得疯没有太大关系,跟家庭氛围才有关系”。当时程让只觉得这话非常高大上,非常有道理,非常牛逼,对他哥崇拜得不得了,但没听懂啥意思。 后来知道纪铭“恐同”之后程让才琢磨出味来,乘哥居然那么早就看出了纪铭嫌弃同性,甚至委婉提醒他不要因此毁了一个家。 反正不知道是不是江乘的这句话把纪铭给惊着了,那之后他再也没当着江乘的面说过任何“警告”之言。 江乘抬手截了牛肉干自己放嘴里,点头,“跟老头老太太说话不解决事,直接给他打电话一步到位。” “……我能问问你怎么解决的么?”程让特想听听“大道理”是如何被制服的。 “嗯哼!我来给你还原现场。”纪恬恬旁边清了清嗓子,学着江乘的样子说,“纪叔叔,我是江乘,纪恬恬在我这。” 完了又跑去另一边学她爸说:“她为什么在你那?(声音明显惊讶)” 学江乘:“她花钱请我讲题。” 学纪铭:“(声音提高八度)她花钱请你讲题?她在她爷爷奶奶家我一样能请人给她讲题,她为什么不说啊,她是去玩了吧?。” 学江乘:“因为您请不到比我会讲题,还会陪她玩的老师,纪叔叔,恬恬在她爷爷奶奶家既不能玩也不能好好学习,我跟她本人都认为这不利于她学习以及成长,一个小长假可以跟学习水平差不多的孩子拉开好大距离,您如果不想让她往负距离拉,就请尊重她目前的决定。您现在可能对这话充满了怀疑,但我想开学测验的时候会给您的尊重以最大值的回报。” 学纪铭:“……那她要是退步了呢?” 学江乘:“我退钱。” 程让:“哈哈哈哈哈……” 他太能想象他哥说话时的口气以及表情,还有纪铭哑口无言的样子了,他要在家可能会当场笑死。 “哥,你就知道笑,看看乘哥哥的智商。”纪恬恬说,“我都怀疑我爸忘了打电话的目的是想质问咱为什么不告诉他了。” 程让快笑到桌子底下去了。 “问了也没事,你怕他以为你是来玩的所以不敢说呗。”江乘说。 纪恬恬目瞪口呆地看着江乘,“乘哥哥,有女孩纸告诉过你你这个样子很迷人吗?我以后干坏事能请你做我的顾问吗?” 江乘:“……” 程让:“……” “纪同学,你爸说了,你必须得考年级一,不然该回哪还得听他的。”江乘提醒说。 “年级一没问题啊乘哥哥,但我想跟年级二拉开距离,让我爸以后无话可说,这个你得帮我。” “行,”江乘说,“随便你想拉开多少都没问题。” 纪恬恬被学霸前辈的王霸之气震慑,差点抱着江大腿叫爸爸,零食不吃了,也顾不上跟她哥斗嘴了,立刻拿来书包趴在书房认真学习。 “哎,不是,你俩非要在我休息的时候上进吗?”程让感觉自己学渣的灵魂受到了刺激,“哥你是不是有点差别待遇啊,当初你怎么不带我上进呢,我问问题你还老烦我。” “两回事,”江乘看了他一眼说,“带一个今天教明天忘,还经常把我带退步的倒数一往倒数十奔,跟带一个一点就透学什么都不费劲的年级一不是一个概念,另外成就感也不一样。” 纪恬恬:“哈哈哈哈!!!” 程让:“……” 程学渣虽然混不进学霸们的世界,只有任劳任怨去厨房做饭的份儿,但他心里却很舒服,明明纪小屁孩还是一样讨嫌,可因为有乘哥在,莫名其妙就演变成了一部温馨家庭剧。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程让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给女皇陛下发了条微信。 程家女皇隔天才回国,又马不停蹄跑了两个公司开会,一直到傍晚才抽空见了三个娃。 司机把“相依为命”兄妹三人组带到某高档餐厅,一人一只大龙虾啃一半了女皇陛下才驾到。程让跟纪恬恬见了亲妈,顾不上擦手擦嘴,张着油腻腻的爪分别给了亲妈一个久别重逢地拥抱,并附带一个龙虾味的吻。 程让:“女皇陛下您日渐苗条啊,老远走来跟模特似的。” 纪恬恬:“女皇妈妈又漂亮了,老远我根本没认出来。” “……”程潇潇抽了两张纸巾分别擦两边脸上的油,“纪恬恬你别跟你哥学得油嘴滑舌的,你知道他长这么大我忍了多少回才没抽死他么,我好容易生个小公举,不想重温噩梦。” 纪恬恬啃了口龙虾肉淡定地说:“不会重温噩梦的妈,过两天我给您考一年级一回来,甩年级二几条街那种。” 程潇潇二话不说给纪恬恬掏了一千块,“乖,给老娘争气,喜欢什么就买。” 程让:“……”这世界对学渣能不能多点善意。 “小乘倒是没怎么变样,不过越来越酷了,有范了啊。”程潇潇从包里拿出两个小盒子,分别给了俩兄弟,“顺便买的小礼物,别跟潇姨客气。” “谢谢潇姨。”江乘是块vc,一看就是程小白喜欢的款。 “谢谢潇……卧槽!妈,你是不是有点偏心啊,那表我惦记好久了你不给我买?”程让看见他哥的礼物顿时不淡定了,他的礼物是条皮带,虽然也挺好看,但他更想要表。 “你一天到晚玩泥巴要什么表!”程潇潇瞪他,“你江爸爸给你多少表了,你戴过几回?” 程让撅起了委屈的小嘴。 江乘看着他乐,特别想捏一捏那两瓣嘴。 “哼,我以后自己买。”程让非常有骨气地说。 “呦呵,听这口气是要事业有成了?”程潇潇揶揄亲儿子,“你办那泥巴展有人去吗?” “您把那‘吗’字去了。”程让胳膊搭在他哥座位上,表情很嘚瑟,“我的作品现在已经有粉丝了。” 他在兄弟们面前很低调,但当着家里人尤其程潇潇的面通常是能吹就吹,这毛病大概是学渣后遗症,有点成绩就要拿出来求表扬。 “哎呦听见没有小乘,我退休有望了。”程潇潇笑着说,“程小白你可快点赚钱,你老娘现在只想享福。” “这哪叫事啊,等我赚了大钱,你跟我哥一起退休,都归我养了。”程让拍着胸脯脱口而出,愣是没意识到他哥跟他妈不在一个辈分,过早退休可能会闲得慌。 江乘看了他一眼,怀疑这孩子真把兄当爹了,一时竟然生出几分老父亲的欣慰来。 “哎,小乘,”程潇潇随意问道,“你还继续深造吗?” “不了,”江乘撬开螃蟹腿,把白嫩的肉拨到小盘里,“怕头秃。” 程让侧脸看了看他哥的脑袋,想象了一下没有头发的样子,差点没呛死。 程潇潇也乐,“我看也是,那这段时间要不要来我公司赚点零花?” 程女皇开的是时尚公司,虽然也有技术类的职位,但跟江乘的工作方向并不一致。不过,江乘没急着表态,程潇潇肯定还有后话。 “我看你的专业方向,有没有考虑AI方面的工作?”程潇潇说,“我刚好有一些这方面的人脉,只要你想回来,随时可以给你安排。” 程让低头摆弄一根龙虾腿,竖着耳朵听江乘表态,他那天晚上求程潇潇帮江乘安排工作,最好是那种百分百能吸引江乘回国的。他告诉程潇潇乘哥每天敲代码,大概想做软件开发之类的,完全没想过他还能从事AI方面的工作,如果是这样,那乘哥会不会更想在国外发展? “嗯,我是有这方面的打算。”江乘还在慢条斯理地剥肉,“谢谢潇姨替我考虑,我打算去英国,工作已经找了。” 程让一愣,手里的叉子落在盘子上发出突兀的响声,他疑惑地看着江乘,仿佛没听清他刚才说了什么。 纪恬恬嫌弃地说:“哥你是不是帕金森了吓我一跳。” “没吓死你呢,吃你的!”程让捡起叉子,没事人似的继续吃,但吃了什么味道如何完全并不知道,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江乘刚才的话。 “怎么想起去英国的?”程潇潇也挺意外的,“你现在找了工作,学校那边怎么处理的?” “想换个环境吧,那边刚好有家公司我挺想去的。”江乘抽了张纸擦手,擦完了把满满一碟肉推给程让,“我暂时休学了,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先工作一段时间看看再说。” 程让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肉,搁以前,乘哥要是如此贴心地给他剥一碟肉,他能高兴地原地起飞,可现在他完全飞不起来,所有的好情绪在听见江乘要去英国工作之后就跌落在地,摔得面目全非,别说飞了,捡都捡不起来。 他居然早就打算好了,去英国,走得远远的,就像他在美国上学一样,逢年过节也不不回来。为什么一定要换个环境呢,有同学的地方不好么,有他……他们一家人的地方不好么? 年轻人大都想远走高飞,不喜欢“近乡情怯”,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程让很多同学都往国外飞,可不知道为什么搁江乘身上他就非常失落,像是被抛弃一样难过。 “有目标就很好。”程潇潇一听就知道江乘有事,不过她不会问,江乘这孩子不像程小白,他心里有谱,能抗事,也让人放心,他不想说没必要追着问,“在那边有什么不方便的跟我说,我帮你解决。” “行。”江乘说。 “本来还想请你给恬恬当家教呢,她说特别喜欢听你讲课。”程潇潇瞥了程小白一眼,这小子半天没吭声,不知道是不是伤心过度抑郁了,出于同情,她替他稍微挽留了一下他哥,并且给他发了个大红包。 程让的手机立刻叮了一声,他这种手机不离手的人是不会放过任何一条消息的,包括垃圾短信,这会儿居然看都没看。 完了,程潇潇想,这是真抑郁了。 “没事啊妈妈,乘哥哥事业要紧嘛,家教如果没有好看的小哥哥就不用给我找了,反正我也不爱听。”纪恬恬咬着叉子也看向程让,“我怎么感觉我哥更难过呢,别伤心嘛哥,乘哥哥走了还有我陪你呢,距离我出国念书怎么还有好几年,到时候你也该长大了。” “吃饭堵不上你嘴是吧?”程让在下面踢了纪恬恬一脚。 不过,纪恬恬最后那句话却让他心里松了口气,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松一口气,大概……是因为这死丫头终于说了一句“还有我陪你”的人话吧。 江乘笑了笑,这小子不舍得他走,完全就是“小孩儿不舍得妈”那种心态,跟当年一样,总也长不大。 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定要离开的原因,程小白单纯把他当哥,他却不单纯把人当弟,两个人揣着不一样的心思,在一块久了他很有可能英年早逝——要么是他忍不住完了被程小白打死,要么是他自己憋死。 “补课不影响的,”江乘说,“我暂时还在家,不在家视频也一样。” “是吗,那可太好了。”程潇潇马上又给江乘转了一笔钱,“这是我聘用你的年薪,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纪恬恬同学上大学之前的家教。” 江乘:“……” 他看了眼转账金额,差点噎着。 二十万,如果按照一天一小时的辅导费来算,他这比著名老师一对一家教的收费标准还高,实在受之有愧。 并且,收这样多的酬劳,那就不能是随便视频教一教的程度了,怎么也要定期回来上几堂课才像话。 “潇姨……是不是有点多?” “不多不多,纪恬恬要能考上哈佛,我还得给你份大礼呢……”这时候程潇潇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就起来要走,“对不住了宝贝们,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吃,管够啊!” 江乘:“……” “乘哥哥你不要有压力。”纪恬恬一直吃,小嘴鼓囊囊的,“我考哈佛没问题的,考不上我妈也不能把钱收回来,你安心收着,另外我今天晚上就不去打扰你了,我妈晚上回家,我也回家。” “行,那我明天去你家上课吧。”江乘说。 程让一下就被梗在这了,他好像也属于要回家不该打扰乘哥阵营里的…… “哥你快点吃,我还要回家追剧。”纪恬恬催他,“你怎么吃这么慢,一碟肉才吃这么点?” “你先回去。”程让舀了一勺子肉,一股脑塞进嘴里,“我要跟乘哥跑步。” 江乘:“……”你确实是跟跑不是跟骑? “哦,那我走了。”纪恬恬拎着书包跑了。 程让嘴里的肉越嚼越没滋味,感觉这高档酒店还没有路边摊好吃,他把江乘给他的肉吃光了,抽了张纸擦嘴,“没吃饱吧哥,走,请你撸串去。” 江乘不置可否,他确实也没吃饱。 ※※※※※※※※※※※※※※※※※※※※ 程小白:你要邹我就哭给你看! 感恩继续约的宝贝们! 第20章 烦 两人一路走着, 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初中学校旁边的一家串串店,这家他们以前常来, 里面有串串也有烧烤,小店看着不怎么起眼,不过很好吃。 程让有点魂不在体,脑子里一会儿空一会儿乱, 手机上有几条未读消息,有一条好像还是袁桃的, 发来挺长时间了, 他看见了当时没回,过了一会儿又觉得没必要回了,索性就不回了。 等走到店门口了他才意识到跟江乘好像都没怎么说话, 立刻欲盖弥彰地勾着他哥的肩膀,“哥,还记得这里不, 带你来回忆往昔。” 江乘当然记得,这是他俩最常光顾的一家店, 几乎每天放学都要进来买点肉串路上吃。虽然学校附近的这种苍蝇馆的味道都很有欺骗性,吃完满嘴的孜然加辣椒面味, 猪肉羊肉傻傻分不清, 但他依然很喜欢, 因为这味道里有他跟程小白一路成长的痕迹。 “老板娘阿姨, 先来二十串羊肉二十串猪肉二十串脆骨。”程让熟门熟路的开了店里的冰箱, 拿出两瓶山寨版可乐, 捏在手里拿拇指一顶,瓶盖就开了,“你说也怪了啊哥,在这里吃东西还就得喝这口,你要真拿听正版的来还怪不配套的。” 江乘笑着喝了一口,“配方也没变,证明这是家长青企业。” 程让经常能让江乘忽然冒出来的一句算不上是笑话的话逗乐,然后就跟戳了笑穴似的乐半天,不过今天笑完了又有点惆怅,怅得没吃几串就吃不下了。 倒是江乘吃得有滋有味,好像真是饿了,程让只好陪着他吃,等他吃差不多了才问:“哥,你什么时候走?” “月底吧。”江乘回。 程让看着他,忽然有些生气,他从回来到离开早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却不告诉他,如果他不问,他是不是准备临上飞机前才发个消息通知他啊。 “哦,那爸爸们知道么?”程仰头让喝了半瓶山寨可乐,才勉强把那股郁气压下去。 “不知道,面试时间才定,等他们回来再说。” 程让本来因为前半句心理平衡了一下,又因为后半句挑起了更大的火。乘哥回来之所以待这么长时间,只是因为要等爸爸们回来吧,如果不是爸爸们不在家,他是不是回来点个卯就走人了? 他到底有什么非走不可的理由啊! “哥,”程让差点脱口而出“你是不是真的很嫌我烦啊”,一瞬间又觉得自己太矫情,乘哥对他什么样他自己清楚,真讨厌他也不会大晚上陪他一起撸串……唉,算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决定做什么都是自由,没规定非要跟他报备,“……我今晚上就回家睡了,你别太想我。” 江乘有些意外,这小子天生就没长“知好歹”这跟筋,在黏人这方面有上限没下限,能突然这么懂事? 不会是欲擒故纵吧……故意说这么一句,然后等他挽留什么的。 程小白经常会玩些小心机故意刷存在感,江乘一般都晾着他,也不是捉弄他,就是喜欢看他说“你怎么这样啊哥”的样子,特别可爱。 不过,偶尔也会配合一下。江乘撸完了最后一根,擦了擦嘴,稍稍挽留了一下:“不是要陪我跑步么,不跑了?” 程让:“……” 怎么能这样啊这人! 程让好容易说出“回家”这种话,说完还后悔了,多跟他待一分钟就多后悔一分,他居然还变相引诱他! 不跑不跑妈的,跑完了还回个屁的家! “……那就跑呗。”这话私自从嘴里跑出来的那一刻程让差点糊自己个大嘴巴,他欲盖弥彰地加了句后缀,“跑完再回去。” 江乘这回是真意外了,程小白意志如此坚定,闹小情绪了? 其实吃饭的时候江乘就猜到了,程小白希望他毕业回国,估计求他家女皇留他了,不然潇姨也不会这个时候说工作的事。但他之所以不回来,一多半是不想面对他,所以没法解释,解释一些有的没的理由,很明显没什么说服力,程小白不信,解释得深了,他又怕自己脱口而出。 唉,江乘忽然觉得这事比他想象中要烧脑。 刚吃了一肚子串,马上跑步是不行的,两人在街上溜达了一会儿,总共说了没有两句话。 江乘觉得这气氛太诡异了,扭头说:“要不你先回去?我吃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跑。” 暂时分开也好吧,这一晚上程小白都开始走沉默寡言路线了,在一块也别扭。 程小白感觉自己可能是病了,他哥留他的时候他不高兴,不留他的时候更不高兴,总之这口气怎么都顺不过来了。他也意识到今天话有点少,可又不知道说什么,一开口就想质问江乘为什么不告诉他,跟中毒了一样。 “那就别跑了,休息一天能胖是怎么的?”程让主动打破尴尬,上前搂着江乘的肩膀,在路边拦了辆车,不由分说把他塞进车里,然后自己也上了车,“先送你回去,我再回家。” 江乘:“……” 车开到小公寓楼下,江乘下车时程小白拉下车窗叫下他,“哥……” “嗯?”江乘转身。 程让一瞬间老妈子上身,想嘱咐他哥少吃辣条按时吃饭没事起来活动活动,可话到嘴边又忽然生气——人家都要抛弃他远走高飞了,哪里用得着他管,没准儿他手机里有个体贴入微的姑娘管着呢,哼,爱吃不吃! “……没事,我走了。” 车窗以快于打开的速度又关上,江乘一脸懵逼。 这是青少年叛逆晚期加更年期提前吧? 江乘这辈子虽然不会有养娃经历了,可养了一个程小白基本就等于体验了全过程,又爱又恨想弄死他又舍不得的心路历程都有了。 这两天天气又回温,家里有两个壮小伙,有时候还要开空调,不过今天少了一个,火力明显不足,江乘进门后居然感觉怪冷清。 他拆了包辣条靠在沙发上,感觉屁股后面有什么东西硌得慌,伸手一扯,是浴巾塞沙发缝里了,他盯着乐半天,也不知道程小白是在什么状态下把浴巾塞进去的。 看见浴巾江乘就想起让哥的腹肌,练得确实可以,那货一肚子小心机,肌肉只维持在线条漂亮的程度,配他那张怎么也晒不黑的鲜肉帅脸十分的恰到好处,再多一分就要突兀了。 江乘点到即止地在脑海里勾勒了一下胸肌腹肌,没敢继续往下勾,只好又返回肩头,把注意力放在小黑蛇上。 没注意两分钟的,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瞥了一眼,是美国那边的跨洋电话,陌生号。 知道他国内手机号就只有隋宇跟导师,这号码不是那两位的。 江乘已经预感到是谁了,他耐心吃完了一根辣条,摁了接听,然后耐心等对方开口。 也许是因为刚才勾了一下让哥的肌肉,也许是吃了根辣条,他现在心情还行,没在对方沉默了将近一分钟时挂断电话。 “喂……是小意吗?”电话里的女声不太确定地问。 “我是江乘。” “是小意啊太好了。”对方坚持叫他“小意”,差点要喜极而泣,“是妈妈啊小意,你怎么一声不响就回国了呢……” “对不住,我是江乘,您再喊错名字我会考虑结束通话。”江乘的语调像个机器人客服,毫无感情可言。 “小……小乘,我……” “对不住,江乘。” “你一定要这样跟你妈妈说话吗?”电话那头换了个底气十足的男声,还伴随着女人的低声哭泣,“你知道你忽然走了你妈妈接连几天都睡不着吗,你还休学,你……” “你谁?”江乘不咸不淡地甩了两个字,这两字跨越重洋威力不减,成功把对方激怒了。 “你……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没人情味的孩子,我是你父亲!” “你幸亏没说是我大爷,不然我一定买张机票过去抽你。”江乘声音已经冷了,“我有爸,还有事么?” “好好好……”对方忍住了脾气,“你对我这个继父没感情不怪你,你对你亲妈也这样?将近二十年呐,你妈妈找了你将近二十年,你到底有多么深的仇怨才能这样伤她的心?” “没仇,也没怨,可以挂电话了么。”江乘抽了一根辣条咬着,“这是我最后一次接电话,你要想让她后半辈子睡得着觉,就劝她别再纠结这事,权当我十七年前死了,你们一个完完整整的家,多一个外人不嫌膈应么,别给自己以及别人找不痛快,这是做人基本准则。” 不等对方再说什么江乘就挂了电话,然后拉黑了这个号,紧接着又有两个陌生号打过来,他统统挂断拉黑,最后把手机扔桌上的时候劲儿用大发了,手机直接甩到了阳台。 不想捡。 爱谁谁吧。 程让跟他们家女皇的宝座前后脚进门。 “你怎么回来了?”程潇潇车还没停好就划下车窗看着他,仿佛看她儿子大半夜回家是什么新奇事,“新鲜呐,去了你乘哥家还记得家门?” 程让正烦呢,一肚子闷气不知道往哪撒,一股脑儿打包带回了家,还没找着合适的地方藏,实在不适合开口说话,怕漏。 “至于吗小孩儿?”程潇潇笑他,“你哥当年走你就不高兴,一天天的跟吃了叛逆药似的,这么多年了还没过劲儿呢?” 这话正戳了程让的痛处,他不是因为江乘走不高兴,而是因为这件事本身不在他的控制范围内,他不知道江乘为什么走也无法阻止他走,江乘的世界里有他不知道的事,这种没着没落的郁闷无处宣泄。 他到底有什么事呢? 程让不知道是不是气开了窍,忽然福至心灵,想起一事。 “妈,我哥他是……”程让凑到车窗前压着声儿问,“……他是我江爸亲生的么?” 问完了又觉得这问题侮辱了他的乘哥跟江爸,立刻找补:“我的意思是……嗯,江爸是不是太年轻了点?” 依着江野跟江乘的年龄差,生娃年龄还不到二十,虽然也不是不能生,但总归是不那么正常。程让因为整天在周暮屁股后面叫爸爸,理所当然地不觉得江乘叫江野爸爸有什么问题,这一冷不丁回过味来,就越想越觉得有问题。 “你问这干嘛?”程潇潇常年日理万机,恐怕也没琢磨过这事,程小白这一问,她也愣了,“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但也不是没可能吧,我也没听你姥说过不是,你也知道你姥那八卦的段位,但凡真有此事断不能逃过她的法眼,况且你哥跟他爸长多像啊?” 说得也是…… “程小白,”程潇潇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我们全家都没怀疑过的事你要怀疑呢?” “我……”谁他妈知道!程让摆摆手,“我可能吃多了,撑的。” 程潇潇:“……” 这破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多大年纪了还整天琢磨些小屁孩的事! 程让回到自己房间锁了门,抱了只狗头抱枕窝在懒人沙发上,琢磨事。 不对,乘哥那些怕这怕那的阴影哪来的呢?他虽然没有妈妈,可江爸对他那么好,给他爱也给他自由,一般小孩子在这样的环境里会很幸福吧,怎么会缺失温暖呢? 他不由想起刚认识乘哥那会儿,他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是冷冰冰的,好像从未想过融入这个世界,是这些年才渐渐变得暖了,身上有了正常人的味儿。程让一直觉得是他自己功不可没,其实细想想,两个爸爸都在努力让乘哥感受到爱。 为什么要这么小心翼翼呢,很明显乘哥“有问题”。 程让前二十年掉线的智商好像一瞬间回来了,一通百通,他把认识乘哥这些年的一些故事串了串,居然串出了一个逻辑感十足的故事,得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结论。 乘哥很有可能是捡来的! 程让被这个结论吓了一跳,可越想越觉得对——乘哥小时候可能非常不幸,像只小流浪狗似的被江爸捡回了家,最初他大概战战兢兢害怕所有人,却又奶凶奶凶地对全世界漏出獠牙,别扭但又渴望被爱,这德行长大了可不就他那样吗。 啊,一想到江乘小时候的样子,程让顿时母爱泛滥,心软得一塌糊涂。 不行,他得问问乘哥冷不冷饿不饿,有没有熬夜嗑辣条。 然而一个电话打过去,没人接。 再一个打过去,还是没人接。 程让接连打了五六个电话,泛滥到无处寄放的母爱渐渐沤成了一锅冒着幽幽怨气的隔夜稀汤,又酸又馊,在胃里一通搅和,五脏六腑都一起难受起来。 妈的,爱可怜不可怜,老子不管了! 两天后作品展热热闹闹地结束了,程让抽空去了趟学校,又被专业课老师堵在了画室门口。 老师姓王,还不到五十,人到中年没有一点油腻迹象,反倒是着急忙慌地步入了“老年”阵营,身材干瘦头发稀白,一副为教育事业操碎心的老公仆模样。 “呦,老王,您不会天天等在这里逮我吧,那您多辛苦啊,我又没个准儿,您可千万别为了我熬白了头。”程让扶着门框,一只手插兜里,弓着腰还比老王高一脑袋。 “你还知道自己没个准儿呢!”老王身材小,但气量足,不论对方有多高,唾沫星子总能准确无误地喷人一脸,“你毕作呢,是不是准备拖到我退休再做啊!” “那不能够,”程让抬手擦擦脸,“您退休之前一定能看到……” “放屁!”老王跳起来削他,“你再给我看一坨泥蛋子我就把你拉黑,我退休之前你甭想毕业!” 这也太狠了…… 去年程同学一整年忙着玩泥巴,最后关头没作品可交,就团了几坨大泥蛋,命名为“史前”,老王是凭着最后一点理智才没把泥蛋子糊他脸上,今年他要再交泥蛋子,老王估计自己得英年早逝。 “您不能这样生气啊老王,要冷静,我爸说了,老年病正在年轻化,您这个年纪是危险群体……那什么,我真已经开始构思了,今年保证交,您擎好吧啊!”程让拍拍他的肩膀,趁他不注意溜了。 “你提前一个月给我看!”老王在后面跳脚,“不,一个半月!” “得嘞!”程让一边跑,一边回头朝老王飞了个吻,“爱你哦老王!” 老王:“……” 这回程让倒不是哄老王,是真要开始准备毕作,也许是乘哥去英国工作的事给了他刺激,他终于意识到“人生控制权”的重要性。一个没毕业没事业的人,永远都是封在象牙塔里的傻白甜,在他还沉醉在“前途名利是狗屎,不如泥巴高大上”的至高境界中时,人家乘哥已经计划好了人生,在他以为能永远跟乘哥打打闹闹一辈子的时候,人家的人生计划里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 说他闹小孩脾气也好,真受了刺激也罢,总之他不想被乘哥丢下,他必须要快点毕业,然后……出国可能不现实,但他至少要有随时出国的时间与能力,一年里至少要空一段时间去英国找乘哥玩。 这几天程让克制着找江乘的冲动,非常努力地生着气,那天晚上江乘没接电话,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联系他,也没说出什么让人信服的理由,只说刚看见电话,分明就是敷衍! 于是程让生气地先挂了电话,决心在对方主动联系他之前绝对不妥协。 其实到晚上他就忍不住了,可因为是自己先表明了态度,主动联系显得很没有原则,只好拼命用“江乘是个王八蛋”来洗脑。 回到“老白”已经快十二点,工作室里就只有史天一个人。 黄金周那几天工作室照常开,一直是李子东一个人坐镇,虽然不限制学生一定来,人没有平常那么多,但也挺辛苦的,所以今天没让他来。 不过依着程让对大东的了解,不让他来也肯定会来,这会儿不在他还挺意外的。 “大东人呢?”程让一进门就问,“一个常年不缺勤的优秀生突然不来了,是不是有情况啊?” 史天坐在沙发上打游戏,嘴里叼着根鸡腿,说话腾不出嘴,先摇摇头表示否定,等一局死了才说:“得了吧,你指望大东有情况,还不如先盼着我有呢。” “不,”程让很诚恳地说:“我要是个女的,在你俩之间我可能会选大东。” “你是不是傻。”史天在自己还不如大东有市场这问题上表示不服,“大东那书呆子要情趣没情趣,要技术没技术,夏天一星期最多洗两回头,冬天一个月不洗头,脑子里除了考研还是考研,唯一的优点就是老实上进——俗称三脚踹不出个屁,你要他做什么,直接买个‘沉思者’的雕塑摆家里多好,还不味。” “操,”程让笑起来,“事实过于残酷了……不是,你怎么知道人没技术呢?” “废话,他唯一谈那个女孩,在他俩滚完床单后第二天就分了,这还不足以说明情况吗?我都怀疑根本没滚起来。” “……这,就是硬伤了,但我也不是很想选你,”程让说,“我宁愿跟我哥过。” “你可拉倒吧!”史天笑,“乘哥那么有市场,还能陪着你单身么?” 程让愣住,虽然是玩笑话,可他心里却不舒服。 “哎,让哥,你的泥人事业预备怎么着,这小工作间不太够了吧?”史天问。 “嗯,我准备租一个小房子,这几天看看附近有没有合适的。” 程让现在手里有了一点钱,就是前几天卖泥人赚的,不过他还没想好具体要怎么做,是不是要干脆开一家工艺工作室。他本来想跟乘哥商量一下的,哎……也不知道生气应该生到什么时候,毕竟他最高的生气记录没超过一小时。 李子东到第二天中午才过来,蔫蔫的,看着像是有事。 “大东,你这身是什么打扮?”史天端详他问,“这是不是餐厅的工作服啊?” 程让闻言也探头看他,李子东穿了件淡蓝色的暗条纹衬衫,脖子上还系着蝴蝶结,一看就是餐厅服务生的打扮,他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大东,是不是家里催你工作了?” 李子东家在外地,家庭条件很一般,父母就是小买卖人,辛辛苦苦供出一个大学生,是希望他毕业后能尽快找份稳定的工作,完全没预料到儿子如此积极进取,拼了命地想考研。李子东为了让父母安心,跟他们保证毕业后每月给家里交生活费,他会边读研边赚钱。 但是父母的眼界不太宽,他们对艺术生的理解就是毕业后找个学校当美术老师,哪怕是个研究生毕业后也还是当老师最稳当,所以并不能理解他考研的意义在哪,只要有机会就会催他工作。 入伙“老白”的钱有一部分是家里出的,当时李子东说服爹妈的理由是“老白”将来会发展成一所学校,每月赚的钱肯定比学校当老师多,于是爸妈就将信将疑地同意了。谁知现实太骨感,一年多后大家发现“老白”距离一所学校的距离似乎有点远,并且还经常面临入不敷出的局面,每月分到的红还真没有学校老师赚的多。 李子东抠着头发点点头,蹲在地上叹气,“我爸给我托了关系,说可以进我们当地的一所小学,让我尽快回去。” “现在回去?”史天惊讶地问,“马上要考研了啊,那你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吗?” “我……正在努力拖延,”李子东看了程让一眼,欲言又止,“我打算多赚点钱。” 如果换做史天,程让可能会直接说“你端盘子赚那点钱不顶用”,但对大东就不会说,因为怕伤他的自尊。李子东这人挺要强的,这事恐怕早就有了,但他却憋到这时候才说,大概是已经没什么办法了。 “有什么难处就跟兄弟们说,能帮的我们肯定会帮。”程让说,“钱不是问题。” 听程让这么一说,史天才反应过来李子东说的是“努力拖延”,但没说“努力考研”,分明是已经放弃考研了,“大东,你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李子东闷闷地点头,“我爷爷身体不太行……” 他后面没说,但迟钝如史天也猜到了,李子东家里应该是想让他从“老白”撤资。史天看了看程让,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又闭上。 “老白”最初是程让起头张罗的,却是对赚钱最无所谓的,他连毕业证都视如粪土,哪里会给自己工作赚钱的压力。其他几个毕业生就不一样了,出了校园大门就算正式步入社会了,不求养别人,起码要能养自己,所以都把“老白”当正经事业在做。 李子东连考研都放弃了,却在坚持“老白”,一是为自己,二是为兄弟。“老白”是他考研路上最大的后盾,也是他逃离小县城的最后一根稻草,而且,他知道自己撤资离开对老白意味着什么,少了一个人也就等于少了一份希望。 “没事,”程让蹲在李子东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考研急什么,再拼两年还更有把握,工作有编制么,有的话咱也不委屈,边工作边考呗,‘老白’这边有我们仨够了,你每月就等着吃红就行,缺多少钱我先借给你,等你将来慢慢还。” 李子东表情呆滞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爸妈一个月前就逼着他撤资回家了,他想尽了一切办法,省吃俭用还接了个家教的活,但距离攒够当初从家里拿走的投资资金还差得远,不得已又去餐厅端盘子。 然而问题不只有钱,就算他不撤资,也没办法继续留在“老白”打拼,他自己回家当老师,这边不干活干拿钱叫什么事,所以他非常矛盾以及迷茫,更不好意思跟兄弟们说。 没想到程让替他把所有问题都想到了,还帮他扛了,他知道程让手里也没多少钱,能毫不犹豫地借给他,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你就不怕我拿钱跑了吗?”李子东憋了半天就憋出一句这话。 程让乐了,“怕啊怎么不怕,我毕竟也穷。”他话音一转,“但是呢,比起丢这点钱,我更怕丢一个兄弟。” “操,”那边史天先绷不住了,抽了张纸抹眼泪,“让哥你煽情之前给点提示啊,好家伙这一下突如其来的,我这小心脏有点受不住。” “你快滚吧啊,戏真多。”程让团了个纸团丢过去,“你那擦的是泪还是油啊,我怎么看着油渍渍的呢?” “噗……”史天嘴里还没来得及吐的鸡骨头喷了出来,“你真是个情绪杀……我服了让哥。” 李子东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间接经历了一场“人生无常”,到下班的时候程让就不想跟他哥生气了,去超市采购了一大包食材,哼着小调去了小公寓。 然而到家掏钥匙开门的时候他傻眼了——居然加了一道防盗门? 防谁呢!防谁呢!这是防谁呢! ※※※※※※※※※※※※※※※※※※※※ 三点放二更。 第21章 有毒 程让愣在门口足足有五分钟没回过神来, 这道门仿佛是划开楚汉两界的鸿沟, 仿佛是打散鸳鸯的棒子——呸, 这什么破比喻——总之是给了他无比沉重的打击。 他甚至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太他妈丢人了也。 “操, 江乘!给老子开门!”程让最终决定先进去揍他一顿再说。 没一会儿里面传来了开门的悉索声, 程让为了先发制人, 没等门开就开始嚷嚷:“你挺行啊哥, 你怎么不干脆装道石头门呢你……不对,你干脆自己刨个坑住里头算了,我肯定不稀得去!你……” 看见江乘的时候程让后面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他一眼就看出江乘情绪不高, 并且似乎是瘦了。 江乘从玄关柜子上拿了把钥匙扔给他, “你小点声嚷嚷, 邻居大爷神经衰弱。” 程让抓住钥匙,也恨不得把前面嚷嚷的话收回来,他一边换鞋一边端详江乘,寻思着他是不是敲代码敲多了神经了? 好多程序猿就是一副被掏空了的样,跟抽大烟的摆在一起简直不分彼此。 他有点慌,他哥这才敲了几天啊就成这样了,以后再敲几年那还能有人样吗? 也不知道怎么的, 程让感觉生活的压力忽然就压在了自己肩膀上,以后他要赚钱给乘哥减轻压力, 还要照顾他饮食起居, 没有他乘哥可怎么过? 程·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老妈子·让脱掉外套, 捡起围裙挂在脖子上,开始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 “哥,你这两天吃什么了?”程让翻了翻冰箱,他走之前冰箱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又翻了翻柜子,只少了一袋面,以及大半箱辣条! 操,一个每天吃那么多辣条的人为什么智商还那么高,这不科学啊。 “哥!”程让气冲冲跑去书房,二话不说就把电脑关了,抱着胳膊坐在电脑桌上,怒视江乘,“你还打算要命吗?” 江乘:“……” “你看什么看,破代码丢就丢了,多大点屁事。”程让此刻非常生气,看见他哥轮廓分明的脸就更气了——顺便酸一酸江乘发胖不胖脸,要瘦先瘦脸的神奇体质,“你每天照镜子吗,看看你这幅肾虚的样子,我跟你说我今天必须给爸爸打电话!” “……你见过肾虚吗就瞎比喻。”江乘靠在座椅上仰着脸说。 “你管我见没见过!”程让忽然倾身,一只手撑在椅子扶手上,一只手掰他哥的嘴,“让我看看你舌头长没长泡,让我发现你上火你就完了。” 江乘:“……” 程让的脸怼到面前的时候,江乘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他身后是椅背,再后面是书架,退无可退,只能象征性地躲一下。 不过这在程让看来是“因为害怕所以心虚”的表现,所以江乘退他就追,手指用了几分力捏着对方的下巴,强行掰开了人家的嘴。 江乘:“……” 这棒槌二百五也不知道是找水泡还是找微生物,就差把眼珠子戳进他嘴里了,那头该死的卷毛在他鼻子上蹭来蹭去,他好想打喷嚏! “程小白你差不多……”江乘忍无可忍,头朝一边扭了一下,谁知道一根裹着他家洗手液香气的手指毫无预兆地戳进了他嘴里,他浑身一僵,整个人就成了一尊现成的可以摆在后面书架上的人偶。 “你老躲什么我又不吃人!”程让若无其事地拿开手,色厉内荏地训了他哥两句,然后撂下一句“我去做饭了”,滚了。 一直走到厨房,程让才放任自己快要憋爆的心扑通扑通跳,他想——我这是有病吗,不就是不小心戳到乘哥的牙了么,至于还心虚吗?壁咚姑娘的事没少干,心也没跳成这样啊? 一定是乘哥的书房里电脑辐射太强,达到了心脏承受极限。 看来明天要买几盆绿箩回来了。 还不知道书房即将变成绿色海洋的江乘此时靠在椅背上,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没动,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自嘲地笑了笑。 程小白不在的这几天他过得非常糟糕,不止是生活上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他第一次对这个他熟悉的地方也没了安全感,他害怕电话铃声,害怕听到那个女人叫他“小意”,甚至害怕门铃声,他装了一道门,以为会找回些许安全感,可依旧于事无补。 他每天坐在这里,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代码上,累到撑不住了才会睡,这样他就不会想那些害怕的事,可每当白天醒来,世界重新开始循环,他又会陷入进周而复始的慌张中。 而刚才程小白来了之后,他却奇迹般地平复了。 这两天他故意不给程小白台阶,因为他只要一主动,程小白肯定会回来,他的理智在拒绝自己过度接近程小白,可当他出现在面前时,他又饮鸠止渴地想:“再多存储几天记忆好了。” 绿箩几天后才买回家,这几天程让非常忙,李子东走了之后老师不够用,他不得减少做泥塑的时间,但是泥塑订单还要完成,所以只能加班,最近连晚饭都没时间做,每天都是买现成的。 这周末他轮休,上午去工作室试着做了下毕作,不过没整出什么名堂,下午他去商场买了几套衣服,最后才去花卉市场搬了几盆绿箩,雇车送回了小公寓。 他这高高兴兴满载而归,然而江乘却不在家,不知道偷摸去哪浪了。 其实江乘几乎不会自己出去玩,业余爱好乏善可陈,出门大概就是买必需品,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事,但程让还是忍不住想知道,于是发微信问他干嘛去了。 这回江乘倒是回挺快,说见一个朋友,晚上吃过饭再回去。 乘哥什么时候还有朋友了? 也不能说乘哥没有朋友,只是他的朋友程让都知道,这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的,实在让人好奇。 会不会是……女性朋友? 程让抱着盆绿箩进书房,脑子里忍不住七想八想,仿佛是个专注查岗的小媳妇,时刻关注他哥会不会被来路不明的小狐狸勾走。 这要搁以前,其实也就是问一句话的事,他跟江乘从来不见外,想什么说什么,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知好歹”这项技能,遇上跟江乘有关的问题,总要先考虑一下合不合适。 他想知道乘哥跟谁吃饭,但“查岗”明显有点超职责,不合适,就像那天的“手指”意外,搞不好就会闹尴尬。 唉,程让倒腾完了绿箩,拍了几张照片随手发了朋友圈,然后在沙发上瘫着。他本来买了好多食材,打算晚上做一顿大餐,现在剩他一个人也没什么做的必要,一下子就不知道该干嘛了,顿时无聊得要长毛。 让哥还从来没这样无聊过,他狐朋狗友一堆,只要想浪就不愁没人陪,可这会儿翻翻微信通讯录,看谁都没心情。 刚发的绿箩照片一会儿功夫已经有了几十条消息,他顺手翻了翻,基本都在感叹“让哥居然也有了生活情调,拍起了居家照”,还有几个护士小姐姐问在哪里买的,想买几盆摆在护士站。 程让统一回复了卖家的地址以及店名,并附带“让哥特权”,说只要跟店家报他的名就可以打八折。 ——服就完了(抱拳) 史天这个“让哥头号迷弟”依旧是秒评,他一向是马屁领拍者,他跟一句,后面立刻有一排复制马屁,刷了有二十来条了队形还没歪。 程让边刷边乐,有一帮无脑渣渣兄弟的好处就是能随时随地获取笑料,也不知道这帮人怎么能傻逼得如此整齐。 在点赞人里他发现了一个小桃子的头像,他愣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了袁桃姑娘。 这实在有点不科学,程让在人情方面一向周全,除非他不想搭理,不然从来不会怠慢谁,何况这女孩还是他想追的,居然十好几天了没想起来联系人家? 程让对着天花板纳闷,桃子姑娘长啥样来着? 吓得他赶紧去翻人家的朋友圈,找出了一张袁桃的照片看——平心而论这姑娘长得挺讨喜的,要不然他也不可能一眼就注意到她,但奇怪的是退出照片后这人的脸就模糊了,还没有书房绿箩的样子清晰。 有毒,一定是绿箩有毒。 “这是你家书房?”隋宇瞥了眼江乘的手机,“装饰得还不错,绿箩长得也好,没想到你还有耐心养植物。” 绿箩长得的确是好,叶子油汪汪的透绿,还爆了盆,摆在书架上叶藤刚好能耷拉下来,非常漂亮。 只是江乘不怎么明白它为什么一定要摆在座位正上方,是为了能更有效地净化他周围的空气还是为了让他坐在那里的时候能刚好头顶一片绿。 他想了想那个画面,有点一言难尽。 “并没有,我弟弄的,它买回来就长这样。”江乘寻思着这种加了药才长这么美的绿箩,可能不多久就原形毕露了。 “就是那个健身完就要视频炫肌肉的弟弟?”隋宇又看了眼爆盆的绿箩,笑起来,“他可真好玩。” “嗯。”江乘吃了口刚上桌的鱼香肉丝,没吃第二口,心说不光好玩,厨艺还有毒,自从吃了他做得酸甜口鱼香肉丝,再吃别的怎么都奇怪。 “还是咱这地道的小炒好吃,在国外怎么都不是这味。”隋宇把鱼香肉丝拌在米饭里,连吃了好几口,“我昨晚上回来就惦记着出来吃饭,在家里我妈不让我拌饭,特烦。” 隋宇是个超级富三代,父母都是名流做派,家里规矩多,所以各种讲究。不过他本人身上却一点没有富家子弟气,人风趣好相处,从这一点看跟程让倒是很像。 江乘在国外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唯独跟隋宇处得还不错,两人因为合租了一套公寓而成了室友。起初交情很淡,江乘这人没有什么交友的冲动,毕竟他的手机里住着一个超级话痨,二十四小时待机,一个顶十个,如果仅是因为无聊而交一个朋友实属没必要。 不过他大概是什么特殊体质,遇上的净是些超级主动型的人,从程小白到温娜再到隋宇,都是一个德行。 而隋宇之所以没被江乘屏蔽到到“烦人”那一波里,全赖于他很有分寸,虽然是主动,但不讨嫌,为人处事双商在线,相处起来很舒服。 “你去英国之后大概短时间内不回学校了吧?”隋宇随口问,“回来之前导师还让我关心一下你的状况。” 他这么一说,江乘立刻就知道他们肯定是找导师要的手机号。隋宇应该是帮他了解了情况,只是有关这方面他不方便讲太多,因为他知道江乘不爱提,说多了破坏气氛,所以就只是提醒一下,让他心里有个数。 当然,隋宇不说,江乘也能猜个七七八八,那女人一向喜欢用母亲的名义做一些博取同情的事,肯定是跟导师说他遇上了什么不幸的事,她作为一个母亲无比担心什么的。 随便吧,江乘无所谓的很,他的确不想再听到有关他们的一切,也不想提,“不回,到时候可能直接退学吧。” 隋宇看了他一眼,这结果意料之中,虽然多少有些可惜,不过他不会劝。江乘是个能力极强的冒险家,身上有种不顾一切的劲儿,但又很叫人放心,他做任何超出常理的决定都不会让人觉得他摆不平,隋宇很羡慕也很欣赏他身上的这种气质。 程让跟袁桃从一家西餐厅里出来,在大街上默默无言地散着步。 因为他乘哥突然有了私人生活,程让终于重拾他的“追女孩大业”,一段时间不追,业务都不熟练了。 “咱要不看场电影吧?”袁桃个头不高,又是个小圆脸,跟在程让旁边显得特别萌,她抬起圆圆的眼看着程让,“你有什么观影忌口么?” “啊,看吧。”程让手插在兜里,随口答应着。 袁桃继续看着程让,等他回答后一个问题,然而等了半天他也没吭声,只是心不在焉地看着大马路。 ……所以他们俩说话是有时差吗? “你最近应该挺忙吧。”袁桃带路进了一家商场,程让没什么意见地跟着她走,也不怕她把他带沟里,“那么多订单,是不是要做很久啊?” “嗯,还行。”程让看了看时间,也不知道乘哥这会儿是不是还在吃饭,他想问,但又没什么合适的理由。 袁桃又看了他一眼,不晓得这句“嗯,还行”回答的是哪个问题,之前她特意打听过程让,都说他是个特别会聊的人,所以就是这么个会聊法?一句话聊死那种? 买票的时候她没再问,估计该轮到回答“都行”了,便随便挑了个爱情片,小清新电影,虽然不知道他喜不喜欢,但应该不会踩雷。 的确是没踩雷,程让平常约女孩看电影就喜欢选这种片子,比较有恋爱氛围,小女生看完了容易对爱情心生向往,尤其旁边坐着的男生堪比男主角,还会聊,没理由不沦陷。 不过今天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程让有一搭没一搭地看一眼屏幕,看着男主角老套的撩妹手段只想吐槽。 啧,亲脑门,好俗。 噫,深情对望,好出戏。 我去,车咚,好做作。 巴嘎,强吻的姿势好难看。 唔,好像也不能全怪男主角,女主角长得就不好看,呆头呆脑的,什么烂电影! “程让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袁桃实在没忍住小声问。 程让一愣,居然在有跟没有之间犹豫了一下,他之所以想起了袁桃,就是因为无聊,这会儿人家陪他出来解闷了,他反倒又想回去。正常追女孩,这会儿打死都不能说有,但他又想着趁机会找个理由溜。 这是病得不轻不轻的。 “不用不好意思啊,”袁桃说,“你看手机的次数比看荧幕还多,真有事咱别耽误啊。” “我……”程让那张嘴,只要有需要的时候什么话都能说,偏偏这会儿一句假话也吐不出来,仿佛这是什么很严重的原则问题,一旦说了谎话他就背叛了灵魂一样。 “别我了,我看你平常挺痛快一人,别这么磨磨叽叽的,咱俩就一般朋友,你有事我也不会刨根问底,走了我也不会跟你闹脾气,你别有心里压力啊。” 圆姑娘可以说是非常通情达理了,就这么懂事的女孩程让怎么也得领回家给林女士瞧瞧,不过这会儿程让压根儿没想到他姥,只觉得袁桃说得很有道理,给他找借口提供了强有力的心理支撑。 “嗯,那不好意思啊,我先走了,改天再请你吃饭。” 程让第一回 干这种把女生撂下的事,心里负罪感极重,不过出去以后他立刻又轻松了,像个终于躲开女朋友出门鬼混的渣。 可能他对袁桃不来电吧,程让一边这样想着,点开了“江小乘”的对话框。 ——哥,你几点回家,我没带钥匙。 江乘很快回: ——十五分钟。 程让顿时舒坦了,所有的烂情绪一扫而光,他手机也不看了,无情地丢进兜里之后打车回家。 ※※※※※※※※※※※※※※※※※※※※ 小白:绿箩有毒 江乘:糖醋肉丝有毒 第22章 室友 程让的位置离家近, 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小区门口, 他下车之后故意在小区里慢悠悠地走, 还去了一趟小花园。 江乘说十五分一般就十五分钟, 程让掐着时间往家门口走,预计能在单元门口坐个一两分钟,做出他在这里等半天的样子, 等他哥回来看见了一定心疼。 这一招是有出处的,那年好像是初三的冬天,程让干了件特别欠抽的事, 导致江乘好几天没理他。 当时隔壁班有个女生喜欢江乘, 圣诞节的时候买了盒巧克力,请程让转交给江乘。 程同学一向是乐于助人先锋,自然是帮着人女孩转送了巧克力,还媒婆似的说了一车好话,恨不得这俩人原地结婚, 结果却只收到了江乘一个大白眼,外加俩字“不要”。 程让寻思着不能就这么把巧克力退了,也太伤人女孩的心了, 于是就自作主张买了个小礼物送给姑娘,委婉地替他哥发了张好人卡,把人女同学夸得天上有地上没的。他本来想着这事礼尚往来就算是完了, 谁知道他好人卡发过了头, 人女生误会了, 以为是江乘对她有意思但不好意思说, 于是更加主动,又送了件礼物还附带了封情书。 这回程让干脆没交给江乘,扣了情书,回了礼,寻思着女孩要是不嫌烦就继续送吧,反正好人当一回也是当,多当几回也没啥,大不了就陪她送到毕业。 后来这么礼尚往来了四五次,那女生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劲,因为她每次写的信都没有回音,于是有一天,她课间的时候把江乘堵在了楼梯口,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江乘一脸懵逼,自然是不知道什么意思,女生以为他赖账耍人玩,当时就哭了,哭得全年级都知道了江乘是个渣男。 程让现在想起来,觉得他哥当时没把他抽死脾气算不错了。 可那会儿他并没有这么高的觉悟,江乘不理他自己还挺委屈的,也装模作样地跟人冷战,结果不到一天就冷不下去了,放学后跑到小公寓来求和解。谁知那天江乘刚好不在家吃饭,晚上回来挺晚了,程让也不知道怎么委屈劲儿上来了,就蹲在单元门口死等,等江乘回来后,他鼻涕已经流了三尺。 虽然是遭了罪,不过看到他乘哥那心疼又不好意思说只能狂翻白眼的样子还是极为满足的。 可惜这个季节不太利于卖可怜,要是下场雨就好了。 十五分钟到点,江乘没出现,倒是出现了一辆路虎。程让之所以注意到这车,主要是因为车开得挺帅的,还因此对这辆车种了草。 路虎停在他前面不远处,虽然只能看到个大概,但能看出来司机长挺帅。就在程让诧异这单元里什么时候住进了这么一人的时候,江乘从副驾下了车,绕过车头过来的时候程让直接愣了,“哥?” “你为什么不去楼上等?”江乘皱眉看了他一眼,没发现有鼻涕横流的征兆,也没有蹲久了站不起来的征兆,脸色缓了缓。 去楼上怎么卖惨? “废话,楼下可以看风景啊。”程让站起来拍拍屁股,看向后面的帅司机 “这就你弟吗江?”隋宇下车,主动跟程让打了个招呼,“嗨,你好啊小可爱,我是隋宇,江的室友。” ……谁小可爱了!跟你熟吗就小可爱? 本来程让看见江乘坐隋宇的车回来就莫名不高兴,又因为这句小可爱更加不高兴,导致他这位室友的好印象一下就打了八折。 “你好这位室友,我是程让。”在自来熟方面让哥是不会认输的,走过去跟人聊,“呦,室友这么好看吗,哥你以前不跟我说呢?” 江乘嘴角一抽,心说人好看关你屁事。 不过,有一个自来熟的室友跟一个更加自来熟的弟的好处就是不用他做中间人介绍,这俩人毫无障碍地聊到了一起。 听到“好看”的评价,隋宇笑着打量了程让一眼,感觉这位小可爱对他哥的占有欲似乎有点强,“估计是没好看到需要拿出来说的程度吧,不过江乘倒是经常提起你,所以我也算是早就认识你了。” 呦呵,这室友挺会说话啊,听到江乘经常“惦记”他,程让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他也打量隋宇一眼——坦白讲,单从外表来看隋宇确实挺不错,衣品气质方面都不赖,一看就是那种教养很好的富家子弟,长相也挺让人舒服,很容易让人产生交友欲。 但不知道为什么,程让忽然生出了一点危机感,大概是因为乘哥不声不响就交了这么一个优秀的朋友,还要好到了可以带回家的程度吧。意味着在独占小公寓这件事上,他又有了一个强敌。 “我哥这人不大会照顾自己,你当他室友一定挺费心吧?” 隋宇笑了笑,“那倒没有,我生活方面也就顶多能自理的程度,照顾别人还差点事,倒是我受了你哥不少刺激,学习方面自觉了许多。” 这位确实挺会说话的,聊了几句后程让对人家都讨厌不起来了,“是吧,你大晚上的送我哥回来就挺麻烦你了,上楼喝杯咖啡吧。” “没事,顺路的事。”隋宇摆摆手,上了车,“咖啡改天再约吧,我妈勒令我十点钟之前回家,没招。” “那行吧,慢走啊室友。”程让一直目送隋宇掉头走了才转身,发现他哥已经上去了! 靠,这么随意吗? 江乘不爱聊,也不是很有耐心听别人聊,眼看那俩自来熟大有相见恨晚要聊到天亮的架势,权衡之下先回家洗了个澡。 程让回来的时候江乘正擦着头从浴室出来,诧异地看着他,“你是怎么进来的?” 操!操操操……忘记自己“没有”钥匙了! “嗯……我带钥匙了但是以为没带然后又找着了。”程让现编了个理由,“我换外套了。” “……行吧。”江乘回房间找了件T恤穿上,问他,“吃饭了吗?” “嗯,跟小桃子出去吃的。”程让自然而然地说出了一个较为亲密的称呼,还刻意强调了一下他不是一个人,这气赌得连自己都无法忽视了,心说我这是干嘛啊,怎么能这样小心眼呢? 江乘倒是听出了别的味,“怎么,不顺利?” 程让虽然是自以为扳回一局地说了句“小桃子”,但语气差强人意,一听就吃得不愉快。 “还行吧。”程让硬撑颜面,“主要是那家西餐不好吃,没吃饱,我要煮碗面,你吃吗哥?” “行,煮吧。”江乘也没吃饱。 对于程小白追女孩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江乘已经习以为常,三天两头地追,总是开始追得热闹,没听过几回“下文”,分明是个喜新厌旧的渣苗子。 他摇摇头,转去书房欣赏他头上的绿箩。 那之后,程让再也没约过小桃子,因为小桃子很快就有了男朋友,发朋友圈的时候程让还点了个赞。 史天跟邱大吉怕他受刺激,又是请他撸串又是请他K歌,程让当然来请不拒,但他并没有任何心理不适,反倒因此松了口气,像是个终于摆脱世俗的得道高僧,可以心无旁骛地忙他的泥人事业,以及关心隋宇为什么总约他哥出去吃饭。 隋宇通常是约午饭,刚好午饭程让不在家吃,这就让程让非常不爽,但人家无形中替他解决了他哥一个人不好好吃午饭的问题,他又不能说什么,所以更加不爽。 月中程大治过生日,林芝打电话让程让去疗养院接人,中午程让提前离开工作室,去程家开了辆车,然后回家接江乘。 “哥,你在家吗?”程让打电话问。 “我在外面吃饭。”江乘报了个地址,“你吃了么,没吃过来吃一口。” 程让中午没来得及吃,正饿呢,“行,你给我点个鸡翅,我现在想啃鸡翅。” “嗯。” 江乘报的地址是家小餐馆,他特别偏爱这种小馆子,不爱去大餐厅,本来程让挺高兴的,因为他感觉隋宇不像是那种能进小菜馆吃饭的人,结果还没开到门前就发现大路虎杵在路边,特别的鹤立鸡群。 日…… 这室友是不是太入戏了,都不住在一起了还要天天见面! 程让开了辆大SUV,论个头跟路虎不相上下,他故意停在路虎前面,屁股紧贴人家车头,炫了个毫米级的停车技术,感觉气顺了不少。 隋宇在餐馆看见程让停车,笑起来,“小可爱车技不错啊。” 江乘:“是,他打架也挺不错的。” 隋宇笑得更厉害了,“你说得我都想领教一下了。” “你现在对着他叫三声‘小可爱’就能享受此服务。”江乘说。 隋宇差点笑喷了。 程让进来看见这俩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刚才顺过来的气又倒回去了。他抽椅子坐在江乘旁边,胳膊肘搭在他椅子上,笑呵呵跟隋宇说话,“室友您受累,又陪我哥吃饭呢——哥你也真是的,好歹请人室友去个像样的地方吃啊。” “没事,我想念咱这的苍蝇馆,就好这口。”隋宇说,“我每天在家里吃饭吃得够够的,只好打着江乘的幌子出来吃,估计受累的是他。” 一富二代就爱吃地沟油,志趣真高。 ”那正好,我哥一个人就吃白水面,你也算帮我解决留守儿童吃饭问题了。”刚好秘制鸡翅端上来,程让帮江乘夹了一只,完了自己夹了一只啃,“味儿还不错,你吃啊室友。” 隋宇笑着夹了一只,“怎么感觉你才应该是哥啊,怪不得他只中午肯陪我,原来中午你不在家啊。” 这事让他这么一解读,程让立刻又舒服了,他瞥了江乘一眼,心说怎么之前就没想过这一层呢? 一想到乘哥每天晚上都在家吃饭是为了他,程让心里就滋滋冒泡。 唉,室友这么会说话,都不好意思讨厌人家了。 “室友你回来是毕业了么?”程让问隋宇,“要工作还是先玩两年啊?” 隋宇看了眼专心啃鸡翅的江乘,说:“嗯,毕了,玩是不可能的,老大不小了,不像样。” 啊,有钱有颜学霸还上进,这样的室友为什么他没遇上。 程让也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一口气啃了三只鸡翅。 “你们下午有事吧,那我先走了。”隋宇抓了车钥匙站起来,“对了程同学,我听说你玩泥塑,我可以去你工作室欣赏一下吗?” “好啊,随时欢迎。”程让挥挥手,“慢走啊室友。” 隋宇笑着走了。 “人比你大好几岁。”江乘愁他,“也不是你室友。” “那怎么着抢你室友了是吧?”程让也瞪着他,“我总不能叫他哥吧,我在外面好歹也是个哥,再说我就认你一个哥,其他人边儿凉快去。” 江乘抽了张纸巾,一边擦嘴一边笑,“光啃鸡翅够吗?” “一肚子地沟油够我消化好几天的。”程让啃完了鸡翅扒了两口饭,“走吧,一会儿路上买个汉堡,我想吃汉堡了。” 疗养院在郊区,还挺远的,程让买了点吃的预备路上打牙祭,只不过开车比较不方便,便央着江乘喂他,“我要吃薯条哥,四根起,多沾点番茄酱。” 江乘看了他一眼,很无语地抓了四根,不知道是不是抓得手势有问题,薯条劈叉了,跟个小扫把似的,他分别挤了四坨番茄酱,递到司机嘴边,“你确定要这样吃?” “……不是,”程让低头看了看杵在嘴边的四根薯条,乐了,“哥,我突然觉得你智商有时候也欠费,抓中间啊,你就掐着点尾巴可不劈叉吗,你又不是在喂老虎,我还能吃了你手怎么着。” “赶紧吃,手酸。”江乘勉为其难配合了一下,等对方张开嘴,一股脑塞进去了。 “……酱抹我脸上了!投地雷呢你?”程让控诉投喂官不合格,“你也就我哥,这要换成史天他们……” “怎么着?”江乘愁他,“你要不雇个专业的吧。” “……换成史天他们我根本不让喂!”程让求生欲高涨,“专业的也不让。” 江乘并不想喂,因为一喂就会想起那天手指戳牙的事故,上头。 “哥,你怎么不考驾照呢?”程让问。 江乘在国外一直没考,因为没用,“没车没必要。” “你没车我有啊。”程让一副财大气粗的口气,“回头我给你买啊,以后你开车我坐,我可以专心吃东西。” 江乘:“……谢谢,我觉得更没必要考了。” 疗养院坐拥郊区一片天,面积大的像个孤岛,原先这里是没人来的荒郊野岭,摇身一变成了“皇家园林”,能住进来的基本都是后半辈子靠钱喘气的主,不过本质没什么变化,依然人烟稀少,氧气管饱。 “就这闹鬼似的地方,给钱我也不来。”程让开向停车场,“以后我就老死在闹市,吸雾霾吸尾气我也认了,搞不懂这些人赚那么多钱,干嘛提前住进地宫啊。” 江乘笑,这货最怕的死法大概是无聊死。 当然,这话在程大治面前就得这样说:“姥爷,您气色仿佛又好了?哎呀这真是个修身养性颐养天年的好地方啊,我看以后得常来住。” 程大治正跟另一位后半辈子靠钱喘气的老伙计下棋,他们这些人前半辈子只围着钱转,都是面上乐呵呵肚子里呵呵呵的鼻祖,下个棋也下得暗潮汹涌。他今天棋运不佳,本来是差不多要“破产”了,程让来得巧,立刻大手一挥:“不玩了,我大孙子来了。” “哎,老程你这就不地道了啊……” “张爷爷!”程让立刻上前抱着程大治的老棋友,“我可想你了,昨天还梦见您了呢,梦见您给我好吃的,我活活饿醒了。” 江乘:“……” 程大治:“……” “哎哟这宝贝儿嘿!真讨人喜欢!”张爷爷摸摸程让的头,“来来来,爷爷这里有肉干,我孙女上两天偷偷给我买的。” “是吗,您孙女可真孝顺啊。”程让狂拍马屁。 江乘:“……” 程大治:“……” 人家孙女孝顺的牛肉干,最后基本进了兄弟俩的肚子。 “程小白你也知道人家孙女孝顺,你怎么不给姥爷我买两斤肉呢?”回去的路上,程大治分到了一条撕碎的肉条,可怜巴巴地舔味,约舔越馋,“你倒是多给点肉干啊!” “姥爷,张爷爷糖尿病还三高,这肉干里面有糖,那叫孝顺吗?”程让抢了最后一片肉干叼在嘴里,边嚼边说,“我这头给您两斤肉,您回头上称长五斤,血脂再高点,疗养院的小姐姐把电话往我爸那一打,咱俩谁还有好?” 程大治余生跟肥肉绝了缘,不由悲从中来,叹口长气,“哎,老了什么都不中用了。” 对于一个白手起家,奋斗了大半辈子从不信命的人来说,最残忍的就是成了个连吃什么都不能自主的老废物,这就好比把程让丢进无人区,不如让他死了舒坦。 “谁说您不中用了的姥爷?”程让说,“我妈可说了,我现在的智商还不如您呢。” 程家的智商遗传有一可怕的魔咒,传女不传男,迄今为止就只有程潇潇继承了程大治的高智商,这是程大治除不能吃肥肉以外的第二大遗憾。 “你还觉得光荣怎么着?”程大治让这猴孙子气笑了,“你啊也就是我孙子,要是我儿子……”说到倒霉儿子程大治更愁了,直接略过,转而跟智商比较高但可惜不是亲孙子的江乘说话,“哎,小乘啊,你是不是快毕业了,姥爷把公司交给你吧。” 江乘:“……” 我不要我拒绝我死也不当煤老板…… 程大治煤老板发家,后来虽然转型房地产,但不知道为什么煤老板的帽子始终在他头上扣着。他生病以后最大的心病就是自己的事业后辈无人继承,闺女程潇潇看不上,另起了炉灶,折腾的比他这个爹强,女婿倒是个好帮手,不过让他掌大局就差点意思了,儿子靠脸吃饭,孙子眼看着要奔向艺术海洋,都指望不上,唯独江乘有接班人的资质。 不过他也明白江乘留洋眼界宽,不一定看得上,也就是随口一说。 “您可饶了我,”江乘说,“在管理方面我还不如程小白呢。” 这倒是真的,当老的都爱听人夸孙子,程大治顿时又觉得自家孙子也不是那么不可取,这小子八面玲珑会来事,将来培养一下没准儿行。 总之是比倒霉程冬强多了。 正心心念念怨儿子不争气呢,一回家就看见了那兔崽子的车,程大治脸一黑:“小白,送我回疗养院!” 程让:“……” ※※※※※※※※※※※※※※※※※※※※ 今天继续双更 第23章 在意 二舅没说要回来, 所以路上程让没提前做公关,这才有了这厢意外。 程冬二十多岁就浪进了娱乐圈, 为此被程大治扫地出门,这之后父子关系一直挺紧张,尤其在程冬找了个男朋友之后,程大治干脆就当没生过这儿子了。 平常过年过节的, 大舅二舅都会回来,大舅这人比较会做人, 一般有他在, 程大治会给他面子,跟程冬偶尔也能说两句话。不过自从程大治生病,老小孩的脾气就越来越重, 高不高兴都写在脸上,一家人除了哄着也没办法,不能让他受刺激。 “姥爷您溜傻小子呢?”程让笑呵呵地打圆场, 他看了眼院子里的车,暗道不妙——这骚气风格的车只有二舅自己会开, 证明大舅没回来,“我可不跑了啊, 姥姥说今天做了小酥肉, 我得赶紧去吃, 啊对了!据说还有非油炸版本的干煸肉, 特意为您做的。” 程大治:“……” 吃不上肥肉能吃瘦肉也是好的, 毕竟在疗养院, 连瘦肉都限量。 程让刚停好车,程冬就从屋里出来了,手里抱着根高尔夫球竿,程让一下就乐了,心说不愧是他二舅啊,就是会送东西,姥爷这几天正念叨高尔夫呢。 “哎呀,程老二眼光就是好,”程让把程大治从车上搀下来说,“这一准儿是送给我的球竿,姥爷您看多漂亮啊。” 程大治:“……” “呦,小乘多早晚回来的?”程冬先上前抱了抱江乘,“这大高个嘿,比我高这么多了?” 江乘没好意思说毕竟您爹不到一米七,长这么高已经挺不容易了,“刚回来没多久。” “嗯挺好挺好,已经帅过你俩爸爸了。”程冬说完又冲后面的程小白招手,“来来程小白,帮舅舅传个礼物。” “你说啥?”程让侧着耳朵装没听见。 “你大爷的快点走!”程冬恨不得拿根钩把他钩到眼前,等程让嬉皮笑脸地跑过来,他把棒球杆往小子手里一塞,“帮我把礼物送给你姥爷。” “啥?”程让仿佛耳朵瞎了,说话生怕人家听不见,声音提高了八度,“哥你帮我听听我是不是听错了,程老二要送咱姥爷球竿?” 程冬:“……” 程大治:“……” “好像是的,”江乘配合说,“舅舅要送高尔夫球杆给姥爷。” “你们俩倒霉玩意儿!”程冬一人脑门上赏了一巴掌,赏完了装没事人地转身回屋,“赶紧的送,我要去吃小酥肉。” “程老二你也太不会来事了吧!”程让说,“你好歹买三根啊,我跟我哥在您眼里不配有礼物吗?是吧哥,好心酸啊。” “酸。”江乘说。 程大治:“……” 哥俩儿抱着球竿不撒手,程大治想看又不好意思要,十分没趣地自己进了屋,“肉呢,我要吃肉!” 有了一根高尔夫杆,今天的生日宴基本就妥了,等程潇潇接了纪恬恬来,家里气氛就更好了,因为纪恬恬同学考了个年级一,超了年级二五十多分,凭一人之力讨了所有长辈的欢心。 程让端着一盘才出锅的小酥肉,特意背开江乘,跑去院子里找程冬,“我大舅呢,怎么没回来啊?” 程冬坐在院子小石凳上打游戏,没抬头,但能准确无误地伸手抓肉,“忙呢,不在家,我都守了好几天空房了。” “靠,您一把年纪了,矜持点啊,我还未成年呢。”程让心不在焉地嚼着小酥肉,他出来就是想请教前辈有关爱情方面的问题。 “你?”程冬抬头瞅了他一眼,“可拉倒吧,你十二岁就会调戏女孩了,可比你舅舅出息。” “……舅,”程让坐在他舅旁边,不知道从哪开口,“问你个事。” “你干嘛?”程冬关掉游戏,警惕地看着他,“是不是看上什么不该看上的姑娘了?” 程让:“……” 不愧是前浪荡子,这方面就是敏锐。 “哪啊,我看上谁不是直接追啊,就是有个问题挺不解的。”程让一手端小酥肉,一手搂着程老二,“你说一个人老约另一个人吃饭,不管什么原因吧,是不是有点不大正常?” “这不废话吗?”程冬一直抓肉吃,“你又不是没追过人,除了献殷勤什么能给你动力整天约一个人,你会天天想约兄弟朋友吃饭?” 史天?邱大吉?不会。 约姑娘……好像也不会。 那整天想跟乘哥吃饭是什么毛病? 不不不,乘哥是不一样的,他不一样。 究竟怎么个不一样,程让也说不清楚。 “……那如果就是好朋友呢?”程让一想到隋宇整天约乘哥就不舒服,“就,就朋友。” “同性?”程冬歪着头看外甥的眼。 “……嗯。”程让叼了根肉,尽量若无其事地说。 “同性啊,”程冬瞥了眼外面道上过来的车,“那也成立。” 程让:“……” “宝贝儿,”程冬小声说:“是不是有男孩纸看上你了?” “咳咳……”程让没想到问题会拐到自己身上,差点呛着,“你想什么呢,我……” 他想说他不是gay,转念一想程老二就是个gay,这话说了不太好,生转了一句,“……我这体质吸引的同性都是史天那样的,没这可能。” 程冬笑着轻拍他的头,“宝贝儿,同性这事吧不在于你是不是个gay,或者对方是不是个gay,只要看对了眼,那就没道理可讲,懂么?” 程让有点不是很想懂。 因为这意味着隋宇可能看上了乘哥,乘哥又不排斥跟他吃饭,说不定哪天就…… 呸呸呸!不可能,乘哥喜欢姑娘,还有了喜欢的人,可能根本没看出来室友的狼子野心! 不行,他得替乘哥挡住这个追求者。 院子里进来一辆车,是纪铭的,程冬跟程让默契地不说话了,专心吃肉。 纪铭开了辆红色宝马,说是专门为接送纪恬恬买的,其实纪恬恬最不喜欢红色,嫌娘。 他斯斯文文从车上下来,看见院子里的甥舅俩,笑着说:“你俩怎么跑出来吃独食了?” 程让:“我姥让我们出来吃,怕馋着我姥爷。” “爸爸回来了,我去看看他。”纪铭西装笔挺的,上个台阶跟进国务院似的庄重,从程让的角度看,后背笔直。 “小白,你后爸不在家住吧?”等纪铭进去了程冬问。 程让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现在眼光这么毒嘛?” 程老二是程家出了名的二傻子,小时候有他比对着,程让这级别的脑子在程家可以腰板挺直。 “废话,老子白活四十多年吗?”程冬拍拍外甥的小嫩脸,“你家阿姨烫衣服的手艺可没这么专业,哼,你后爸这人,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他配不上你妈我姐,看看这才几年就分居了。” 对于程老二一早就看出纪铭不靠谱这事程让还是挺受打击的,毕竟他一开始真没看出来。 “你后爸恐同吧?”程冬再次语出惊人,程让直接呆了。 “卧槽,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程老二吗?” “宝贝儿,你舅舅对象是个男的,这么多年承受了多少眼光,什么人什么心思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哪怕他再会装。” 程让忽然很想让程二火眼鉴别一下隋宇是不是对乘哥有想法。 “唉,这事我也插不上嘴,我姐是为了程家忍着,我哪怕再看不惯纪铭,也不能怎么着他。”程冬抢走了最后一块肉站起来,“你多关心关心你妈吧,没事别老气她,还有你姥你姥爷,都指望你照顾呢。” 大好的青春年华就这么背负了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乘哥的重任,生活饶过谁。 程家的宴一般不搞奢华那套,有钱归有钱,胃还是劳动人民的胃,更因为要照顾老年人的饮食,一桌菜肉眼可见的清汤寡水。 程让因为提前开了小灶,这会儿带吃不吃的,净给江乘挑鱼刺了。 纪恬恬有样学样,也给江乘夹了块鱼肉,偷偷问:“乘哥哥,我买了套高年级的卷子不会做,晚上能去你家求教嘛?” 程让警惕地看着亲妹,他现在对任何跟乘哥套近乎的人都警惕,“你有病吗,买高年级的卷子自虐?” 按照纪恬恬的尿性,这时候肯定得刺激一下学渣哥哥,但她今天却老老实实的,乖得像个山寨。 满脑子都在提防有人打乘哥注意的程让只觉得这女的有猫腻,没想别的。 “行,”江乘二话不说,“你随时都能去。” 程让:“!!” “不行,”纪铭这时候出口阻止,“怎么好去打扰你乘哥哥。” 就是!程让在心里已经跟继父同一阵线。 纪恬恬一听她爸不让,立刻放下筷子不吃了,“你说过我考年级一就不勉强我的,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恬恬小宝贝这是怎么了?”林芝见外孙女不吃饭,立刻哄,“好好的怎么还生气了,有什么问题跟姥姥说啊。” 纪恬恬撅着嘴不说话,一会儿瞅一眼纪铭,一会儿瞅一眼程潇潇。 “是不是你俩逼着她报什么班了!”林芝转头去教育女儿女婿,“都说了多少次了,别逼着孩子学这学那的,我们恬恬成绩都这么好了还有什么好学的?” “不是,妈,没让她报班。”纪铭解释了一句,“想送她去爷爷奶奶家住两天的。” 程让终于回过味了,纪铭这是又要抢闺女啊!怪不得纪恬恬突然这么乖巧,肯定是让她爸逼得没办法了。 他正要张口说两句,可一看程潇潇没说话,又忍住了。 程潇潇跟纪铭装恩爱,这时候理应统一战线,明知道这话题不能掰开说,及时劝纪恬恬去爷爷奶奶家似乎比较合理,她不说,肯定是不想让纪恬恬去,为什么不想?说不定俩人已经撕破脸了。 “不想去就不去呗。”程冬这时候开了口,“小孩儿都不爱跟老古董在一块玩,去哥哥家能玩还能学习,挺好的。” “你懂什么!”程大治筷子往桌上一拍,不知道是被“老古董”刺激了,还是单纯就想跟儿子杠,“去爷爷奶奶家怎么了,还不想去,哪那么多不想!” “你别跟着生气啊!”林芝哄了小的又来哄老的,“不至于不至于,小孩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你可千万别跟着气。” 纪恬恬本来指望哥哥舅舅姥姥姥爷救命的,一听程大治也同意她去,立刻“哇”一声开哭,“我不去不去就是不去,我不喜欢爷爷奶奶家,你们要逼我我就跳楼!” 众人:“……” “你怎么回事纪恬恬!”程潇潇瞪着闺女,“说话之前想想该不该说。” “你们就会拿我出气,呜呜我不爱你们了……”纪恬恬委屈得什么似的,趴在桌上大哭。 宝贝一哭,老人的脾气就不顺,饭都不想吃了。 “回我那吧。”江乘拍拍纪恬恬的头,声音低沉轻柔,似乎就只是说给纪恬恬一人听的,“不要在饭桌上哭。” 程让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听见乘哥这样温柔地哄人,有点陌生。 纪恬恬一下就有了主心骨,抱着江乘的胳膊不撒手,小模样看着怪可怜的。 这孩子虽然有时候熊,但挺懂事的,也不像一般孩子那样懵懂,她闹归闹,却知道不在程大治跟林芝面前说家里的矛盾,要不是被逼到一定程度,肯定不会当着一家人的面说不去爷爷奶奶家这种话。 程让琢磨着亲妈跟后爸应该是开始抢娃大战了。 大概是因为江乘发了话,纪铭没继续在饭桌上说什么,转而劝着岳父岳母吃饭,总算是没把一顿寿宴闹得太丧。 不过闹了这一出之后程大治就一直闹不舒服,不到八点就上楼休息了,一家人都兴致缺缺的。 自从吃完饭,纪恬恬就一直跟着江乘,待到要走的时候,立刻拉着江乘跑到院子里,生怕被她爸抓进红宝马。 程冬甩着车钥匙出来说:“你们几个小人坐我车吧,舅舅送你们回去。” 纪恬恬毫不犹豫地爬上了程冬的车。 “恬恬你下来。”纪铭站在红宝马前严肃地说,“爸爸要不高兴了。” 嘿!程让一听这话就不干了,当着程家人的面就敢明目张胆抢娃,不想出去了吧这是! “别不高兴啊老纪。”程让走到宝马前,勾着纪铭的肩膀,“姥爷大寿,什么话都好说,走走走,出去点根烟。” 其实两人都不抽烟,出去点根烟相当于出去算个账。 纪铭本能地抵触,但他抗不过程让的力气,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掳”走了。 江乘皱了下眉,让纪恬恬先上车,自己跟了出去。 “小白你走这么远干什么!”纪铭被程让带着出了小区,朝一片黑影里去,他不想走了,挣扎了两下,但是没挣开。 一直走到黑影处程让才松开纪铭,脸上的笑收了,“怎么着,跟我妈过不下去了啊,过不下去就趁早散了吧,在我还能尊重你之前。” “你胡说什么小白。”纪铭到底还是个爹一辈的,在小辈面前得端着架子,“吵了一架而已,没别的事。” “是没别的事还是不想有别的事影响你啊?”程让抱着胳膊靠在棵树上,他饭桌上憋了半天,一看见程潇潇忍气吞声的样子就来气,这会儿把纪铭单独弄出来,就是想把话挑开了说,“不敢得罪我姥爷吧,毕竟公司还是想要的,人设也要维持着。当然,你怎么样我管不着,你跟我妈怎么决定我都没意见,但别影响孩子,小女孩都敏感,你当爹的也不希望她一辈子对家庭有阴影吧。” “小白,平心而论叔叔对你不错吧,你这么说可就伤人了啊。”纪铭松了松领口说,“恬恬是我闺女,我当然要为她考虑,她现在还小不懂事,怎么能由着她的性子来,爷爷奶奶家没得玩就不去了,这叫什么道理?” “你了解你闺女么?”程让反问,“你怎么知道她不懂事啊,她要没感觉出来你送她去爷爷奶奶家是不打算再让她回来了,能这么抵触?” 纪铭立刻反驳,“谁说……” “哎,你先打住。”程让打断他,“都到这了就明说吧,是,你对我还行,但是咱一码归一码,纪恬恬既然不喜欢跟着你,就别勉强了吧,两口子过不下去该离离,但别绑架孩子,她喜欢跟着谁就跟着谁,你想疼她谁也不拦着你,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地各取所需,这不挺好么,非让闺女讨厌你?” “您先别说话,”程让抬手再次制止纪铭开口,“别整那套跟谁姓就是谁家孩子的说法,您孩子生下来就有人权了,尊重懂吗?她愿意跟你我跟我妈都没二话,不愿意你也不用挣扎,我把话撂这,我不怕撕破脸。” “小白,是不是你妈妈让你来的,这有点不像话吧,大人的事为什么要牵扯孩子?”纪铭永远能在吵架的时候找出道德制高点,言外之意就是大人的事小孩别掺和,他说话还不呛,让谁来听都觉得是程让在闹。 “操。”程让小暴脾气就受不了这路子,“有事吗你,我妈在你眼里就这样?搁几年前她根本都用不着忍你!还有不好意思,我成年人,我妈的事就是我的事,别把我当纪恬恬教育。” “小白你这就过分了吧,我怎么说也是你继父,能别拿你那套江湖习气来跟我说话吗?”纪铭的语气有些不高兴,就差说程让一句“没教养了”。 “继父?” 江乘这时候走过来,不知道是不是程让的错觉,他感觉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像是带着嘲讽。 “你尊重人家母亲的时候是继父,都要离了还继什么父。”江乘站到程让跟纪铭中间,可能是他个子高,压迫感特别强。程让站在他身后,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保护欲。 纪铭见了江乘会收敛些,不过依然挺直了腰板不掉架子,“小乘,你怎么也来掺合了?” “两件事,”江乘才不吃纪铭这套,直截了当摆明态度,“第一,跟你女儿讲好的条件你负责,第二,别当着程小白的面摆继父的架子,再让我听见你跟他说些‘饱含深意’的大道理,我抽你。” 纪铭的脸当场就绿了。 第24章 贼心 乘哥牛逼。 太他妈牛逼了。 直到回家, 程让还沉浸在“我哥快把我牛逼死了”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他还是第一次见纪铭黑脸,这一来肯定是彻底得罪了纪铭, 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都抢娃大战了那就意味着要撕破脸,早晚的事,反正这回纪恬恬没被他带走, 算是漂漂亮亮赢了一局。 “乘哥哥,你怎么跟我爸说的, 他是同意不勉强我了吗?”纪恬恬还不放心, 怕她爸再把她带走。 “暂时不会。”江乘说,“看你下次考试考第几了,你再考年级一, 那讲好的条件就有效。” “是吗?”纪恬恬比较相信江乘说的话,心里踏实了不少,“那我们快做卷子吧, 我期末要考市第一。” “行。”江乘领着她去书房奔市第一。 虽然抢娃大战是胜利了,但程让此刻并不怎么开心, 因为纪恬恬一回来就霸占了乘哥以及他的书房。 今天江乘挡在他身前的时候,他震惊之余心里生发出了浓浓的喜悦感, 这喜悦中不光有“乘哥爱我”的沾沾自喜, 也不光因为被保护而产生了安全感, 更多的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那片暗影仿佛是个战场, 己方只有他跟乘哥, 他们两个并肩作战, 好像整个世界里只有他们俩一样。 只有他们俩,乘哥就是他的。 只是他一个人的。 浴室里,程让抹沐浴液的手忽然停住,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他从小没有父亲,程潇潇又不怎么着家,他虽然一直活得没心没肺,但终究是感情缺失,可能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非常渴望一份属于“男性”的安全感。 他小时候缠着周暮,上学每天都活得热热闹闹,身边不围一帮同学就不开心,后来又拼命缠着江乘,只要江乘跟他好他就高兴。可是渐渐的,他好像越来越贪心,占有欲强烈到江乘买条什么样的内裤他都要知道的地步。 大概是江乘这几年不在身边,程让觉得多关心一下他是应该的,并没有觉得哪里有问题,他哥一个人在国外吃什么喝什么,开不开心,他作为弟弟,朋友,亲人,关心一下实在太理所当然了,从未想过这有什么不妥。 但自从江乘回来,又知道他要离开后,程让心里那部分被忽略的渴望就开始“寂寞难耐”,每天都试图跳出来扰乱他的心智。 乘哥跟别人不一样,他能给他安全感,给他归属感,他可以从乘哥那里获得满足感,这是任何人不能给的。他不想让乘哥离开,就是不想,他想每天都看见他,每天跟他吃饭,家里只有他们俩,不要有室友,也不要有妹妹。 这占有欲不可否认是有些变态了。程让爱周爸爸爱江爸爸,爱女皇爱舅舅,爱所有的亲人,却不会想着霸占他们。 可他想霸占乘哥。 花洒里喷出的热水浇在脸上,视线被水朦胧,但思绪前所未有地清晰,清晰到他无法忽略所想。 江乘在书房里给纪恬恬勾学习要点,不时看一眼手机,有些如坐针毡。他憋了泡尿想去厕所,家里一个卫生间被便秘的纪恬恬霸占,一个卫生间被洗澡的程小白霸占——这王八蛋已经洗了快二十分钟,不知道是不是洗晕了。 江乘倒了杯水端去卧室,以送水的名义观察程小白洗澡的进展。这货洗澡一般不会超过十分钟,他不喜欢闷热的水气,不过听声音他这会儿还开着热水,这么长时间不出来,不由让人怀疑他在干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咳……江乘忽然尴尬,怪自己没考虑到这方面,不该进来的。 他端着杯子,正犹豫是该放下再走还是干脆端走装没进来过,水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浴室门就打开了。 江乘:“……” 洗手间门开的时候江乘还站在门口,非常不幸地跟程小白来了个面对面,四目相对,双双在心里道了句“卧槽”。 程让是光着出来的。 他特意用他哥的洗手间洗澡就为了出来不用穿衣服,所以他浴巾跟衣服都没带进去,这下连个遮掩的余地都没有,从头到脚一丝不剩,展示了个彻底。 程让一直遗憾江乘没能看全他的八块腹肌,这下好了,连腹肌下面的物件都一起亮相了。 “哥,你是不是又尿急?”程让的脸皮八尺厚,这会儿虽然是已经破了了七尺,但剩下的一尺还能勉强坚持,脸不红心不跳地跟他哥打招呼。 “……我送水。”江乘这会儿觉得送水这理由实在糟透了,处处透着欲盖弥彰,他转开视线,尽量克制着眼珠子朝某个地方转,“怕你洗秃皮。” “咳……”这话让程让剩下的那一尺脸皮也瞬间破防,他确实是要洗秃皮了。 不光身上的皮要秃了,脸皮也要化了,他刚刚确定了自己对乘哥怀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出来就遇上了正主,没当场晕菜纯粹是功力深厚。 “啊哈!还是乘哥疼我。”程让在脸熟透之前直奔向浴巾,以生平速度最快围上了遮羞布。 江乘:“……” “江乘哥哥你人嘞!” 拉完屎的纪恬恬在外面喊,江乘借台阶溜了,在书房里刷了两套小学数学试题压惊。 程让今天特别安分,没去小书房骚扰,乖乖在沙发上看电视。十一点钟小书房结束教育工作,江乘出来说:“程小白你今天睡卧室。” “不了哥,我睡沙发就行。”程让立刻关掉电视,被子一掀躺下就睡。 江乘:“……” 吃错药了? 他走过去看了眼,这家伙不知道什么已经铺好了床,好像怕谁跟他抢沙发似的。 “你确定不去卧室?”江乘掀开他捂着脸的被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脸部温度有点高,便很自然地伸手试了下温度,谁知道程小白触电一样躲开了,还把他的手打飞了。 江乘:“……” “哥,”程让重新把脸埋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说,“不早了我要睡了,我明天还忙呢。” 江乘皱起眉,程小白在躲他。 捂在被子里的程让根本睡不着,他一想起江乘就浑身发烫,身上似乎还停留着他的眼神。以前他恨不得跟江乘同吃同睡同洗,这一下像是忽然知道了害羞为何物,连他的手都不敢碰。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不能这样……程让拼命给自己洗脑,他一定是因为纪铭的事产生了错觉,他就是把乘哥当兄弟当朋友当亲人,只是乘哥太好了,他才想霸占他。 一定是这样的。 第二天程让一早就起来,赶在江乘起床之前走了,他需要静一静。 出门太早,工作室这会儿没人,程让便找了一家早餐店吃饭,点了一笼蟹黄包,一碗皮蛋粥,坐在门口位置,一边看外面的行人一边吃。 这时候进来一个女孩,短发小圆眼,五官挺精致,程让不由自主地看了两秒。 他喜欢女孩,这点他能确认,从小到大就爱看漂亮姑娘,不爱看漂亮小伙,遇上自己喜欢的类型会毫不犹豫地要人家的联系方式。 虽然程老二说喜欢谁跟本身性向没有关系,但他此刻拒绝这个说法,他现在是揣着一点对乘哥的不良心思,可还是会被喜欢的女孩类型吸引啊,这就充分证明他对乘哥就不是那种想法。 这么一想他心里舒坦了不少。 “帅哥,能坐这么?”刚才进来的短发女孩端着两个笼屉过来问,“没桌子了。” “当然。”程让在绅士方面永远满分,他把自己的早餐移到一边,给女孩让了大半张桌,“你胃口不错啊?” 这女孩一笼屉小笼包,一笼屉蒸饺,店员还帮她端了一碗面加两根油条一杯豆浆。 “当然是吃不完的。”短发女孩性格好像挺开朗,一点也不拘谨,对着程让这个大帅哥说聊就聊,“我每次吃早餐都纠结,哪样都想吃,索性都买点,吃不完就分给大家吃,你喜欢什么就自己吃,别客气啊。” 这女孩挺有意思。 “我能吃你一个蟹黄包么?”女孩问,“刚才我进来看见你吃蟹黄包才没买的,想跟你换来着。” “你自己夹吧。”程让把笼屉推到中间,看她两眼问道,“你是附近上班么?” “对啊,就后面那写字楼,设计公司的。”女孩从包里拿了张名片,“室内设计,以后你有这方面的需求欢迎找我。” 怪不得这么外向,拉客户可是要靠嘴皮子的。 程让拾起名片看了看名字,姑娘叫叶颖,跟人还挺搭,都挺可爱的,上面有微信二维码,他直接拿出手机扫了,加了好友,“行,有需要找你。” “你是不是‘老白’里的?”叶颖把蒸饺推给程让,“你吃吧,我吃不下了。” “看来你侦查过我们工作室的装修啊。”程让笑起来,“你们做室内的是不是大街上看见门店都会进去看看啊?” “嗯,也不全是,有些从外面一看就没有观赏价值,这样的就不进了,你们工作室不错,但我没找到理由进去,就在外面看了看。”叶颖很实诚地说。 “得,下回你直接进去,我们除了画画也有其它的。”程让也顺便推销了一下自己的泥人事业。 “是吧,那太好了。”叶颖吃完了一根油条,看了看时间,“呀我要迟到了,你……小白是吧,这些你看着办吧,我走了!” 说完拎着包就跑了。 程让:“……” 怪不得说早起的鸟有虫吃,认识一不错的姑娘不说,还落了一桌早餐,值。 程让这一天过得极其充实,他在完成订单之外余还创作了几个新形象,自己挺满意,拍了照片发到微博,小粉丝们都说喜欢,要求他抓紧开一个购买渠道。 这事他琢磨过,但他不想走第三方渠道,想自己做一个APP或者网站之类的,不过暂时没什么思路,就先不想了。 到了晚上要回家的时候,充实了一天的心猝不及防地重新被乘哥占据,他忽然有些慌,还带着几分紧张,仿佛要回家面临一个不太好相处的长辈,既不能冷着也不想太靠近,怕自己哪里做错了不合适。 于是路上的时候他专心看美女,企图分散一点注意力,被美女吸引后他心里就舒服点,为“他对乘哥不是那种意思”增添一点强有力的证据。 这时候叶颖发了条微信,是一张她在“老白”的自拍,问他为什么不在,说是下班特意过去欣赏装修的。 程让没料到她真会过去,还挺意外的,寻思着这一旦开始有来有往了,基本就是要建交的节奏了,于是认真赔礼道歉,还趁机约了一顿饭。 啊,这姑娘到还行,比之前追的那几个成熟,难得的是长相符合他审美,还不娇气矫情,跟这样的人相处应该会比较舒服。 女朋友安排上了之后程让心里松快不少,回家的脚步轻快了许多,连纪恬恬的声音听着都悦耳了起来。 “哥,快给我们做饭,我饿了。”记恬恬迎接她哥从来没有温言善语,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程让学的。 平常程让听见这种话必定要跟人家呛几句,现在却如释重负,有事做不尴尬,他乐呵呵地滚去厨房做大餐。 于是这天三兄妹的晚饭前所未有的丰富,六个菜,不算大的饭桌几乎要摆满了。 “哇,哥,你今天是心情很好嘛?”纪恬恬吃着油焖虾,一边往碗里扒拉鱼香茄子,“不知道是不是你做饭有毒,我现在觉得居然比咱家阿姨做得好吃。” 江乘表示非常赞同。 程让做菜很懂得举一反三,比如他学会了鱼香肉丝,就会做各种鱼香,上两天还做了鱼香土豆丝,吃的时候江乘没觉得特别好吃还是不好吃,反正除了食材不同,味都一样。后来他在外面饭馆点了份酸辣土豆丝,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吃味都别扭,吃着酸辣味的,总是想鱼香味的。 “纪恬恬你长这么大第一回 给哥面子,来,哥赏你个红包,你明天想吃什么尽管点。”程让很大方地给纪恬恬发了五十块红包,又翻出叶颖的照片来,“给你们看看我的准女朋友。” 江乘:“……” 又换了? “啧,哥啊,你审美能不能有点变化。”纪恬恬咬着筷子摇摇头,“让我说实话嘛,你喜欢的类型都配不上你,这个吧勉强看着还没那么做作,但跟我理想中的嫂子还差很远。” 程让:“……” 都是因为谁他审美才变这样的? 本来程让心里挺美的,让纪恬恬这么一打击,顿时又心灰意冷,他瞥了眼江乘,想从乘哥那里寻求点支持,然而江乘的眼神扫过来的时候他又仿佛被烫到了,下意识躲开了对方的目光,“还,还不错吧哥?” 江乘心说:你眼睛盯着油焖大虾这是问谁呢? “你问我?”江乘反问,“你不知道我脸盲?” 程让:“……” 对象没法谈了! “算了,我还是问姥姥去吧。”程让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谁知道纪恬恬连最后一根草也不给他留,“哥你居然看不出来姥姥是哄你嘛,咱姥那审美从来都是大家闺秀那一挂的,根本看不上这种小可爱,她是怕太打击你了导致你……咳咳,改变方向。” 江乘:“……” 程让:“……………………” 现在的小破孩都这么懂? 还改变方向! 妈的老子就是不想改变方向才在这里垂死挣扎的! “吃你的饭!”程让一秒撕掉好哥哥外皮,恨不得连五十块也收回来。 “哥你这个老羞成怒的样子很可疑哦。”纪恬恬说,“你是不是……” “闭嘴!”程让朝她嘴里塞了一筷子肉,又心虚地瞥了眼江乘,然后低头扒饭。 江乘充满疑惑地看着程让的头顶,怀疑不是自己想多了就是程小白吃错药了。 晚上程让还继续睡沙发,江乘没再多问,但他肯定这小子是有事,不然不会这样反常。 隋宇来“老白”那天正下雨,外面齁冷,一屋子人缩在空调房间里,连吃饭都不想出去,程让不知道这位富三代什么毛病,专挑这种天出来浪。 “我是不是打扰同学们画画了?”隋宇收起没什么雨水的伞,随手放在门口,看向对他特别好奇的学生们。 来“老白”学习的同学们大部分都是以貌取人那一国的,不然也不能因为程老师的颜值报名,所以看见个好看的进来就忍不住偷看。 这回程让可不会拦着,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最好哪个争气的同学把隋宇的魂儿勾走才好。 “诶?这位是……”邱大吉看看隋宇再看看程让,从让哥的反应里猜出这位可能是不怎么受待见,于是两手一拍,“……不管是哪个朋友吧,来得正好!本来我们今天要来个模特,因为天不好临时取消了,既然遇上了就是缘分,来来来,这边请坐。” 隋宇:“……” 程让在心里给好兄弟鼓了个掌。 隋宇这人没什么架子,闻言也没什么二话,脾气很好地坐在了模特位置上,还很配合地摆着动作。可把一群颜值狗高兴坏了,以观察的名义肆无忌惮地欣赏帅哥。 隋宇虽然是被抓了壮丁,但邱大吉没特别难为他,安排了学生速写,不需要坐太久,差不多一小时后就结束了。 程让这才拿了瓶可乐过去跟人打招呼,“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下雨么,适合欣赏艺术品。”隋宇身上很有一股富家子弟的精致气,举手投足透着讲究,但并不叫人有距离感,平心而论是个非常不错的人。 同样是富二代的程同学就完全是两个路子,属于富二代里的另类品种,“你还挺会玩。” “嗯,穷讲究罢了。”隋宇喝着程让给的可乐,“能去欣赏一下程大师的作品么?” “别,我还没毕业,离大师还远。”程让带他看了看工作的地方,然后领着他上了二楼,楼上有一小间屋专门放他的泥人,“大部分都在这里了,有以前的,水平挺一般,你抱着欣赏艺术品的心态来大概会失望。” “我既然来就不会失望,有相遇就有惊喜。” 程让心里“啧”了声,心说高材富二代就是不一样,出口就是哲学屁。 “唔,”隋宇进来一看,立刻笑了,“你要不说,我得以为这是乘哥衍生周边作品展。” 程让:“……” 这人是什么毒眼光,所有人都看不出来就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别说,还挺生动的。”隋宇特意走到那个“萌萌哥”面前看了一会儿,朝程让笑了笑,“这个尤其生动。” ……忘藏起来了。 ※※※※※※※※※※※※※※※※※※※※ 今天继续双更 第25章 心虚 不知道为什么, “萌萌哥”被隋宇看见了程让格外心虚。 “但也的确丑。”隋宇给他找了个台阶,“这得是怀着报复心理才能把人塑造成这模样吧。” “你要没意见, 我改明儿也给你整一套。”程让破罐子破摔地靠在架子上,跟明白人就没必要装了,他就是捏乘哥怎么了,也没谁说不能捏。 也许是大家在意同一个人, 更能体会到一些别人体会不到的微妙之处,隋宇能一眼看出来这些泥塑是江乘, 就代表他心里同样敏感,对这个人敏感。 如果说之前还将信将疑, 这会儿程让就非常肯定隋宇是喜欢乘哥了。 “好啊, ”隋宇反而还挺高兴的,“我来是想请你做一套的, 我爸过生日,我想送他, 正好也没想好捏什么,你就看着办吧。” 不限制创造者的思维是最大的尊重,隋宇很懂,这点程让很感动。 “行,什么时候要?” “大约两个月吧, 时间应该够吧?” “足够。”程让说。 “那行, 我先给一部分定金。”隋宇挺痛快的, 掏出手机来就要转账。 换成其他朋友, 程让就不能要定金了, 可他一点都不想跟隋宇客气,毕竟他有钱。不过收钱的时候程让忽然发现,他就这么自然地跟隋宇交换了联系方式。 不知道哪里怪怪的。 不过虽然是刚刚达成了交易关系,但程让没忘了自己的立场,他得帮乘哥把这根烂草挡在门外。 只是想归想,他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他没有破坏经验。 “一直想问你的,”程让随手拿了个泥人在手里摆弄,“我哥在学校什么样啊,他老说挺好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好。” “你哥啊,”隋宇笑了笑,回忆着说,“学霸,男神,追他的人排成排。” 程让被这个回答噎了下,不明白为什么要问来自虐,国外的那些女生可不会矜持,他想象了一下他哥被一群大屁股大胸外国姑娘围着的画面,有点想打人。 “要我举例说明一下么?”隋宇笑着看他。 不要不要不要,神精病才想听! “好啊。”程让若无其事地说。 “那我跟你说一个特别的吧。”隋宇随便找了个小板凳坐下说,“有个金发妹子追你哥,小萝莉脸身材特别好那种,追了两三年,还曾经把你哥堵在男厕所里问他答不答应。” 程让:“……” 这是特别刺激吧。 “你哥特绝,人姑娘脸都搭进去了,他直接就一个字——NO。”隋宇想到这事笑了笑,“哦,我当时就在里面,还有其他男生。” 程让:“…………” 为什么他俩要一起上厕所? “我跟你哥住一个公寓,家里经常收到花啊外卖什么的,这都是见怪不怪了,有时候还会收到书,可见你哥全类型通杀。” 是,还杀同性。 “还想问什么?”隋宇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不是,主动权是什么时候跑人家那边去的? 就隋宇这表情,分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卖力配合,程让觉得这事有点玄幻,明明应该是他先套一下隋宇跟乘哥两人具体是个什么程度的朋友,完了再问隋宇是不是看上了乘哥,不管他怎么回答都先教育一通,警告他离乘哥远点才对。 人家这么配合,倒显得程让小心眼了。 “想知道我是不是看上你哥了是吧?”隋宇替他问了,并且主动回答,“是,看上了,但并没有追。” 程让:“?” 糊弄谁呢? 天天约吃饭还说没追? “我要想追,在国外早追了。”隋宇倒是很坦诚。 程让心说:在国外你倒是想追,我哥人有女朋友有你什么事。 不过吐槽归吐槽,他却有那么点感同身受,想追不能追的滋味还是很折磨人的。 呸呸呸!程让觉得自己被隋宇绕进去了,他对乘哥根本不是那意思。 他的微表情小心思隋宇都看在眼里,不过他不打算戳穿,只是好心提点了一下,“因为你哥有了喜欢的人,我才不会自讨没趣。” 废话,还用你说。 程让心里翻了个白眼,“你喜欢我哥我没意见,但你最好别让他知道,更不能给他造成困扰。” 这话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呸呸呸!程让再次唾弃自己总是冒出来的奇怪念头。 “他知道啊。”隋宇说。 什么玩意? 乘哥知道隋宇喜欢他并且还能淡定地每天跟他吃饭? “你找揍呢室友。”程让的拳头已经忍不住了,“谁让你告他的?” “别,我不找,你哥说你打架牛,我不是特别想体验。”隋宇嘴上认怂,但身体非常淡定,依然笑呵呵坐在小板凳上,“一个人喜欢你你会有感觉吧,这根本不用说,当然……也有感觉不出来的,不过你哥那么敏感,没感觉是不可能的。” 毕竟世上被人喜欢了好几年还不知道的傻敷敷小可爱并不多。 本来是想警告室友不要给乘哥造成困扰的,但聊完了程让自己反而更加困扰了,心里一边回想着自己有没有表现得特别明显被他哥看出来,一边否认自己有那种想法,只是否认来否认去,心里那个念头仿佛更明确了。 都怪隋宇这么理所当然地说出他喜欢乘哥的话,搞得程让更不能忽略了,就好比自己以为是见不得人的心思,在别人那里其实很稀松平常,大家摊开来一聊,自己也被洗了脑,开始觉得有些事并不是那么见不得人。 喜欢乘哥有错吗?完全没有啊。 一旦开始接受了这样的设定,心里那些被强行压下去的念头就开始滋长,压都压不住。 “我哥,他知道你那什么……完全不介意吗?”程让问。 隋宇搓搓鼻尖,笑而不语。 他这是什么表情! “小可爱,”隋宇走到他身边,笑着说,“有些感受呢得自己体会,说了就不美了。” 什……什么意思? 程让先是一阵心虚,但心虚完了又仿佛不是很明白他说得什么意思——什么叫自己体会,体会啥,体会乘哥会不会讨厌他吗? 这有什么好美的? 直到人隋宇走了他才反应过来那王八蛋又叫他小可爱! “让哥,这人谁啊?”史天隔着玻璃偷瞄隋宇的路虎,“这人得挺有钱吧。” “有,富可敌国。”程让心不在焉地说。 史天点头,“看出来了,这人举手投足都在诠释他很有钱,” “对,虽然跟让哥挺像的,但完全是两个风格。”邱大吉说,“咱让哥接地气,不说他是富二代都没人知道。” 程让一愣,啥玩意? “对哦!”史天恍然大悟,“我说我怎么觉得他特别面熟呢,还特有亲切感,可不就是跟让哥像嘛。” 程让:“……” “也不是特别像吧。”邱大吉说,“长得也就有点像,是同一个类型的,但更多的是感觉,反正我形容不出来,就觉得挺亲切的。” 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 亲你们妹的切! 都跟着隋宇走吧! 妈的,为什么要跟情敌……呸,抢乘哥的死敌像! 晚上揣着一肚子贼心烂肺回了家,一进门就看见纪恬恬跟乘哥两人在吃泡面,还就辣条。 “哥你肥来啦,要吃泡面吗?”纪恬恬立刻安利她新发现的美食,“我发现泡面就辣条蛮好吃的。” “学点好吧你。”程让看了江乘一眼,“哥你不是戒了泡面了吗?” “下雨天吃一次。”江乘放下筷子,“还一点你吃么?” “你们俩还打算吃饭吗,一个两个的,吃这么没营养的东西。”程让一边嘀咕着一边去把锅里剩下的泡面吃了。 “这叫饭前零食。”纪恬恬说,“你回家太晚了,我跟乘哥饿了填补点。” 程让一阵心虚,他最近回家是有点拖拖拉拉的,主要是为了避免跟乘哥太多接触,可避免是避免了,就是抓心挠肝的难受,他都好几天没靠近过乘哥了,就像吃不着鱼罐头的猫,身上的每一根毛都在叫嚣着扑上去。 “最近忙嘛,要不今天叫外卖吧。”程让打开APP,把手机给纪恬恬,“你跟乘哥看着选吧。” “乘哥刚才已经叫了。”纪恬恬说,“应该很快就送来了。” 程让觉得有些对不住乘哥,人家自己就挺忙了,还帮忙照顾纪恬恬,自己这个亲哥仿佛好多天没管她了。他悄咪咪地看了眼江乘,谁知道看的时候不巧,江乘也刚好看过来,这一对眼让他想起了那天在浴室外的一幕,顿时老脸一红。 为了掩饰尴尬,他假装被泡面呛了,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江乘的眉头拧了起来。 “哥你用鼻孔吃面吗?”纪恬恬实在不能理解程小白这种生物,“为什么还要拧鼻子?” 因为她哥在假装呛的时候真呛了,一根面窜到了呼吸道,生不如死。 这时候外卖到了,江乘出去拿外卖,回来后程让已经把鼻孔里的面弄了出来,只是鼻子被拧得通红,眼眶里还有呛出来的泪痕,看着可怜巴巴的。 “我待会儿出去跑步。”江乘说,“你在家陪恬恬。” “我也去。”程让拧通了鼻子,好像脑子也一下通了,他寻思着不能靠躲着来解决问题,这样太别扭了,比起求而不得,他更怕跟乘哥生分了,“我今天跟着你跑一跑,最近每天长时间坐着,肌肉要萎缩了。” 江乘寻思着今晚可能又不用跑了。 “行吧,那你少吃点。” “你们不在家的时候我可以偷偷玩游戏吗?”纪恬恬问。 江乘说:“可以,做完我给你圈的题就行。” “乘哥哥万岁!” 白天下了雨,晚上冷如初冬,程让刚出门就冻得不想跑了,他看看穿着运动装面不改色的江乘,怀疑他不是人。 这要换成别人,倒给钱他也不陪跑,“哥,你等我一分钟,我上去拿件衣服。” 江乘:“……” 没一会儿,程让裹着羽绒服下来了,因为下面穿得还是单裤,所以是蹦着出来的,“走走,赶紧的哥,冷死了。” 服。 江乘在前面,以生平最慢的速度跑着,后面的羽绒服少年气喘吁吁地跟着,老远看着像是只蚕蛹在蠕动。 江乘一边跑一边寻思,他可能是出门遛狗的。 “前面有家奶茶店,你要不进去充会儿电?”江乘好心建议,毕竟他不想回去的时候背着个累趴的家伙。 “冲,冲什么电?”程让这会儿大脑缺氧,反应慢半拍,光听见他哥说要去奶茶店了,如释重负地停下来,撑着腿大喘气,“哦,你饿了啊哥,那,那走吧,晚上吃太少我也饿了。” 江乘:“……” 这家伙总是能把人带进他的世界,然后强迫别人成为他的同类。 程让喘匀了气站直了,很自然地就上前去勾江乘的肩膀,然而胳膊抬到半路又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继而又想起自己要自然,这才“一波三折”地搭在了他哥肩头。 “走,我请你,我要喝那种加各种材料的。”时隔半星期,程让终于闻到了鱼罐头……不是,乘哥的味,对方因为跑了步,这会儿身上热烘烘的,强烈吸引他靠近。 于是在可控范围之内,他又贴近江乘一分。他就像个瘾君子,总是想着多“吸”一口,可是一旦靠近又想得寸进尺,没有满足上限。 江乘的脸烧得厉害,因为脖子上裹着个“羽绒围脖”,他刚跑了三公里,身体活动开以后本来就热,这下如同把脸搁锅上蒸,简直要闷熟了。 不过他没有立刻把人推开,他察觉到了程小白的小心翼翼,前几天躲着不敢靠近,今天大概是勉强装自然,胳膊虽然像以前一样放在他肩头上了,却收着力气,像是害怕压死他似的。 江乘观察了好几天,没发现他有什么其它困扰,唯一可以怀疑的大概就是那天的浴室事件。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哪里没收敛好被他察觉了,从而引发了程小白的“排他”反应。 一直以来江乘最怕的就是这个,他小心翼翼地藏着自己的那点萌动,只想各自安好,他想过程小白如果知道了可能也不会将他视为毒蛇猛兽,但相处起来必定有隔阂。他很珍惜跟程小白之间自然的相处方式,并不想因此受到任何影响。 看来有必要订张机票了。 “要一杯燕麦香芋奶,把你们所有的附加材料都加上。”程让先给自己点了杯“粥”,然后问江乘,“哥你要喝什么?” “来杯咖啡吧。”江乘实在不爱喝奶茶,“不加糖。” “不加糖很苦哦,可以选择单独放。”店员说。 “行。” “我全糖。”程让补充一句。 店员:“建议您半糖哦帅哥,您加的这些材料大部分都是甜的,估计会特别腻。” “那也全糖。”程让说。 江乘跟店员都看了他一眼。 “我饿,哥,刚才消耗太大了,我身体此时非常渴望糖分。” “行吧,但你饿为什么不干脆点份热狗?”江乘跟着他找了个座位坐下。 “热狗热量高啊。”程让一脸“你这不是废话”的表情。 江乘一噎,“你那杯糖粥热量好像也不低。” “什么糖粥,我那是奶茶。”程让很得意地说,“我喝奶茶不长肉,我锻炼的时候只要不吃碳水化合物就没事。” “……行吧。” 江乘几天没跑,本来想跑个长的,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喝咖啡。 程让喝“粥”的时候收到了叶颖的微信,说明天休息想去“老白”参观。他盛情邀请完了决定明天跟人好好吃顿饭,然后考虑进一步发展的事。 大概是因为补充了足够的糖分,程让此时心情愉悦,想着以后有了女朋友他对乘哥的那点心思应该就淡了,还能跟乘哥像以前一样快快乐乐不尴不尬,人生简直完美。 “哥,回头的时候你带我跑吧。”與。夕。糰。懟。 江乘一口咖啡差点呛了,“……咱想开点行吗,你要不还去刷自行车吧。” “不要,我决定以后要好好跑步,万一你欺负我了我连追着你打的能力都没有,多亏啊。” “你可以开车追着我打。”江乘真诚建议,“没必要折磨自己。” “我不。” 回去的路上,程让死活拽着江乘的衣角逼着人家带跑。江乘带着一个大活人,经常感觉自己跑着跑着会有倒退趋势。 这下不是遛狗了,这是驴拉磨了。 “哥,你慢点呗。”程让穿着羽绒服跑得十分励志,他跟着江乘跑了也就不到三公里,感觉自己仿佛跑了个马拉松,“不过我好像疲倦期过去了,这会儿跑着感觉挺轻松,只是不能太快,跑快了我体能一下就到底了。” “那是,我拉着你你能不轻松吗?”江乘感觉跑马拉松都没这么累,“咱要不直接散步吧,这速度跟散步也差不太多了,还齁累。” 谁知道程让还不乐意了,“哥你怎么能这样懈怠,要有始有终啊,来,后面的换我带着你。” 江乘:“……” 说着程让就跑到了江乘前面,拉着人家的手腕,跑得挺是那么回事,可是跑了没几步他的注意力就飘走了,飘到了江乘骨感分明的手腕上。 他以前跟乘哥没少搂搂抱抱,偶尔也会拉个手腕什么的,但从来没生过异样。此时程让仿佛是牵了一根电棍,只觉有无数丝丝麻麻的小电流从手心顺着胳膊传遍全身,他本能地想松开,可本能并不想配合。 “哥,”程让搓搓鼻子,为自己的心虚找了个支撑点,“你手怎么这么凉,让你要俏穿件单衣,着凉了吧。” 一边说着就把江乘的手塞进了自己口袋里。 江乘:“…………” 他本能地想抽出来,但本能也不太配合,毕竟程小白的口袋确实温暖,他身上的温度正在降低,那一方温暖就像黑夜里的光,对渴求光明的人来说无疑有巨大的吸引力。 ※※※※※※※※※※※※※※※※※※※※ 程小白你再不上,我就要给你哥安排其他CP了(抠鼻) 第26章 跟踪 口袋里程让一直握着江乘的手腕, 不到两分钟,小电棍就转化成了热得快, 将窄小的空间烘成了大火炉。 程让再装糊涂也知道有点变味了,但他的手好像粘住了,心里仅有的那点反抗力不足以将他的手拉开,他就想这样一直牵着乘哥,还想牵他的手, 十指紧扣那种。 他想:我一定是疯了。 江乘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根据手腕上“暖宝宝”的温度上升情况来看,似乎已经超出了合理范围, 现有的理论好像不足以解释这种现象,所以他不免再次多想。 “程小白。” “啊?嗯?什么事?”程让的脑子正在胡思乱想,冷不丁被点名, 像被人看透心思一样慌张。 “到家了。”江乘看了看门锁,动了下手腕。 “啊到家了?”程让像被烫了似的把江乘的手腕从口袋里甩了出去,欲盖弥彰地说, “好快啊, 夜跑好像也不怎么累吗哈哈哈!” 江乘再次诧异地看着他,“你这话是认真的?” 程让现在哪里敢跟江乘对视,当即做贼一样转开视线, 匆匆开了锁,一溜烟跑进去了, “可不认真吗, 还挺舒服的, 明天我们再跑啊!” 江乘:“……” 第二天程让把这话吞了,晚上坐在某餐厅里跟预备女友叶颖吃饭。 “没想到你还挺忙的,我还以为你们画画挺惬意的。”叶颖说,“哎,有空能帮我雕像么,就做一个小的,可以摆在书桌的。” “行吧,那你得抽空去当模特。”程让嘴里嚼着牛排,味同嚼蜡地应了。 他学雕塑玩泥巴最不喜欢的就是给人雕像,觉得刻板没劲还丑,还不如在纸上画张速写有意思。 但一般人接触这些,似乎就是街头给人快速塑像那种,审美大概就限于越像越好的程度,完全不考虑摆在家里会不会很丧。 搞创作的人最怕遇上志不同道不合的对象,因为这预示着将来会有很多审美方面的冲突,从这点来看这位预备女友还不如情敌……呸,隋宇合拍。 他的情敌此时正跟他哥在隔壁一家火锅店吃火锅。 “去南边吧,正好有一大老板向我投了橄榄枝,说可以给我提供最好的机房,你陪我去看看。”隋宇涮了片毛肚,沾着红到吓人的辣椒蘸料吃了,“那边正好有个小古镇,可以去逛逛什么的。” “行。”江乘没什么意见,他对国内不熟。 “怎么忽然想出去玩了?”隋宇吃的功夫抬头看了他一眼,“是遇上了什么困扰?” 困扰是有,江乘最近觉得不是自己有问题就是程小白有问题,总之他俩之间有些变味,分开两天清清脑子很有必要。 “没有,在家里闷得慌。” “是吧,”隋宇笑了笑,不戳穿,“我就说你不能整天在家宅,很快就秃头了。” “嗯。”江乘说,“机票你定吧,毕竟我是陪你去看机房的。” 隋宇差点呛了,“你可真要脸。” 程让想到自己那位没什么艺术细胞的哥,心里开始搞双标——我哥虽然艺术细胞少点,但审美很好啊,他肯定不会让我用泥巴雕像,更不会预约以后给全家人做泥像。 叶颖大概是想跟他聊一些共同话题,就一直在说泥塑,从给她自己做泥像聊到小时候集市上那种泥老虎,完了又聊到给全家人做泥像。 换成平时,程让不会让人女孩找话题,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开头的切入点不好,他一直没什么聊的欲望,有一句没一句的,越聊越干。 刚纪恬恬发消息说程潇潇接她回家了,现在家里只有乘哥,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你有哥么?”程让忽然蹦出这么个问题。 叶颖一愣,奇怪地问:“有啊怎么了?” “我也有。”程让说。 “……哦。”叶颖一头雾水,不过还是把话接了下去,“我看你不像有兄弟姐妹的,还以为你独生呢。” “不是,我还有个妹。”程让说,“你跟你哥感情好么?” “不怎么好,他老欺负我。”叶颖说。 “我哥也老欺负我,”不知道是不是摆脱了尴尬话题,程让明显话多了,“他老不理我。” 叶颖:“……” 女孩难以想象,跟一帅哥第一次吃饭,一半时间聊泥人,剩下的时间全部聊得都是他哥。 从餐厅出来,程让跟人姑娘客气,“我送你回去吧。” “你怎么送啊?”叶颖寻思着他也没车,又不可能走回去,打车那叫什么送。 “我……”程让正要说可以刷两辆单车骑着,余光忽然瞧见一熟悉身影,他转头一看,当场醋成了缸,“哥?” 江乘跟隋宇两个同时看过来,隋宇笑着打招呼:“是小……让哥啊。” 呸,程让在心里淬了一口,心说这个无孔不入的家伙,趁我不在家就勾引乘哥,欠扁! “那就是你哥啊。”叶颖可是好好打量了一下传闻中的哥。 “嗯,”程让盯着隋宇说,“那你先回去吧,咱改天再约。” 叶颖:“……” 要不说那位是哥,她得以为那是对象,这紧张程度跟他刚刚吐槽的完全不一样啊。 最后程让也没转头看看人家姑娘上没上车,直接朝着江乘走去,“你早说啊哥,我请你一块吃得了。” 江乘嘴角一抽,感觉他可能是说得胡话。 隋宇笑起来,“你请人姑娘吃饭,你哥去当灯泡么?” 程让心说就你最灯泡。 “哪有,就普通朋友随便吃个饭。”程让说,“早知道跟你们一起吃火锅了,隔壁牛排太难吃了。” 隋宇看看隔壁那家全市能排前三的高档西餐厅,捏着鼻子笑,“那行吧,下次一起吃,我先走了啊,后天我去接你江。” 江乘:“嗯。” 啥?程让看着江乘,“你们要去干嘛?” 背着我要干嘛! “哦,我后天陪隋宇去南边考察公司。”江乘说,“大约五天。” 程让:“!!!” 什么破公司要看五天,分明是出去玩吧! 情敌……呸,室友太阴险啊,居然找这样的理由忽悠乘哥出去玩,关键乘哥还上当了? 程让张嘴就要跟着去,但话到嘴边忍住了,他不能这么幼稚,他得成熟点,不能小孩要糖似的撒娇,他可以偷偷跟着去! 想到这里程让茅塞顿开,顿时觉得一切情敌都是纸老虎,没有他防范不了的。 “出去玩玩也好,我正好这阵子忙没时间陪你。”程让拉着江乘去旁边商场,“既然出去玩就穿得美美的,我给你买几套衣服。” 出去玩为什么要穿得美美的江乘不怎么理解,但能肯定的是逛商场绝对不只为他买,程小白自己买的比给他买的还多。 也不知道是谁出去玩。 有出去玩的事程让不能独享,他临时决定给工作室放假。 “你去哪儿啊让哥?”史天面对突如其来的假期有点迷茫,“你今天通知明天就走,完全没有目标啊。” “我去H市,你俩随便。”程让说,“就当补了十月一的假期了吧,马上就要专业考试了,估计后面也没有休息时间了。” “我家迎迎最近请假,去她外婆家了,我没人陪,也没什么目标。”邱大吉说。 史天:“那你可以去找她啊,甜蜜期受得了分开这么久?” “不好吧,这才谈几天就去见人家长。”邱大吉嘴上这样说,还是给白迎迎发了微信,问她方不方便过去。 “要不,让哥我跟你一起?”史天说,“让我一个人也不知道玩什么,你方便不?” “我也一起吧,迎迎说外婆病得挺严重的,不方便。”邱大吉跟着说。 “那就一起吧。”程让没什么意见,被发现了正好有借口了,“不过大吉,你女朋友外婆生病为什么要她一学生陪着,不知道她要高考?” “我哪知道,可能家里人都不想照看吧。”邱大吉谈女朋友一向大大咧咧,从不查岗。 “行吧。”程让也没再说什么。 出发那天江乘一早就被隋宇接走了,等他走了程让才开始收拾行李,他们仨下午乘高铁过去,先在市里待一天,之后再去古镇。 江乘要去古镇是程让套话套出来的,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哪天去,不过在古镇守株待兔肯定能碰上。 “让哥,你怎么忽然想起去古镇了?”高铁上史天问,“是不是去找灵感啊?” 程让:“灵感是要找,主要去玩,我哥去玩了不带我,我不平衡。” 史天跟邱大吉面面相觑。 “大吉,我觉得你得多关心关心你女朋友。”史天胳膊肘捅了邱大吉一下,言外之意是人让哥对哥都这么上心,你谈个对象太随便了。 “你这就不懂了吧天儿,”邱大吉说,“谈对象要有空间,兄弟才要亲密无间,学着点。” 史天恍然大悟,“昂。” 这话无端取悦了程让,他立刻心安理得地给江乘发了消息:哥你到了么,中午吃什么了? 江乘估计到了没多一会儿,才吃午饭,为了不报菜名,直接拍了照片发过来。 车上信号不太稳,小菊花转了好长时间才打开,等打开一放大,程让顿时乐了。 江乘拍的照片上有饭店名字。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程让查了下地图,发现那家饭店居然离他们定的酒店没多远,瞧瞧这运气! 到了目的地正好晚饭点,老白三人帮去酒店放下行李便去了那家饭店附近转悠。 “让哥,万一遇上乘哥你怎么说啊?”史天问,“他一个人还是跟朋友啊?” “跟同学。”程让不情愿把隋宇定位成“朋友”,“遇上就遇上呗,我们是出来团建的,又不是当贼。” “对啊,我们这也算团建啊。”邱大吉有点小兴奋,“管他对象兄弟的,咱好吃好喝好玩,纪念老白第一次团建。” 史天:“那咱团建第一顿吃啥?” “这得看你们想怎么吃了。”邱大吉很有经验地提出方案,“要正式点呢,我请你们去高档餐厅,要玩呢,就去当地的小吃街走一圈,边吃边逛,能吃好几家。” “靠,看来这回出门得抱紧大吉粑粑的腿,吃喝玩乐就听你安排了,毕竟让哥主要是来气乘哥的。” “想死吧你。”程让一边看周围的酒店说,“我那叫找平衡。” 史天:“找平衡不就是置气吗?” 程让一噎,“放屁,再哔哔把你打包快递回去。” 淫威驱使之下史天闭了嘴。 程让一边走一边观察周边,没发现这附近没什么特别好的酒店,也就他们住的那家还带星级,他不确定乘哥住不住在这边,毕竟隋宇有钱,估计会进高档酒店。 “你房间床还舒服吧?”隋宇跟江乘从某四星酒店出来,“这附近没什么好酒店,等考察完了公司咱换一家。” “我还行。”江乘对这些没什么特别要求,“后天不是去古镇么,那边没星级酒店你行么?” “那附近有家民宿还行,”隋宇笑了笑,“别说的我好像多娇气似的,我是怕你不习惯。” “除了在家,我去哪都不习惯。”江乘说。 “哎,你家小可爱没说要跟着来么?”隋宇随意说起来,“你出来玩不带他估计不高兴了吧。” “没说。”江乘把手插进飞行服的兜里,脸上有笑意一闪而过的,那笑意有些意味不明。 “我怎么看你还挺乐意的,是不是因为终于摆脱了熊孩子高兴的啊。”隋宇有些揶揄道。 江乘但笑不语。 也不知道这俩是真傻还是拿这层窗户纸当情趣,互相喜欢还能磨蹭到现在,难不成还想糊个十年八年的。 隋宇心说:小可爱再不开窍,我可忍不住向他哥伸出魔爪了啊。 在让哥的强烈安利下,老白三人帮进了江乘去的那家饭店。 这家店主打本地菜系,他们这些吃惯了北方菜系的舌头多少有点忐忑,不过看网友推荐好像还不错的样子,便满怀希望地坐下来点菜。 “让哥,我怎么瞅着这都不像菜啊?”史天翻着菜谱说,“这俩兔子是什么玩意,面点吗?面点就俩也不够吃啊,呐还有小熊,这摆盘很迷啊。” “你看的就是糕点谢谢。”邱大吉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人本来就是饭后尝味的,给你一笼屉你吃得完吗?” “哦,看岔了。”史天翻到菜谱那边,“这烤肉卷饼看着不错啊,五花肉我喜欢,就点这个,其它的你们看着办吧,绿油油的看着就不想吃。” 程让就点了江乘拍的几道菜,点完了就盯着窗外“巡街”,时刻注意他哥的行踪。按照乘哥的习惯,如果这家店口味还行,他晚上肯定会再来。 邱大吉翻了好几遍菜谱也没看着几样想吃的,“我看就少点几样吧,让哥点的也差不多够了,好吃明天再来。” 三个重口味最期待的就是那道烤肉了,结果等菜上来一看,纷纷傻眼,这菜论片数的话,大概只够每人分两片。 “我去,南方同胞们生活就是精细,我还以为图上的就是摆几片拍照呢,原来真就几片。”邱大吉服了,“我这种吃杀猪菜的胃,还不够塞牙缝的。” 程让笑他,“你尝尝就不这么说了,真给你一盆你能吃吐了。” “不可能,”史天立刻卷了一张小饼,“我一人吃一盘红烧肉不会腻,这几片肉合在一起也就够一块红烧肉?” 邱大吉听程让一说就猜到这肉很可能是甜口,没动,等着试菜的那位先吐。 “操?”史天嚼了没两下脸就皱成了包子,“妈的这是拔丝五花肉吗?” 程让跟邱大吉笑得不行,邱大吉说:“不准吐啊,你这一片肉知道多钱吗?” 史天还真就没舍得吐,忍辱负重地咽了下去,吃完了就叫服务员送辣椒酱。 程让也吃了一块,味还行,烤得也挺酥的,就是甜得发腻,吃一口不想吃第二口。他又尝了尝其它几道菜,当场断定乘哥肯定不会来第二次。 一桌菜三个人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吃,也还是剩了一多半,最后怕再吃几口给人吐桌上,心如刀割地走了。 从饭店出来后,史天立刻跑去附近小超市买了几包辣条“洗胃”,“服了,给的辣椒酱也是甜辣的,我差点就跑出来买瓶老干妈我跟你们说。” “团建开局饭踩雷了。”邱大吉说,“后面不能听让哥忽悠了,走,去小吃街杀一轮。” 程让为了跟踪乘哥亏待了兄弟们的胃,只好掏腰包补偿,幸好小吃街的东西还不错,三个人一直吃到再吃就要爆肚皮的程度才回酒店。 “爽!”史天抱着肚子心满意足,“明天晚上再去杀一轮,还有好几样没吃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要不是实在吃饱了,我还想买点啤酒烧烤回来接茬吃。”邱大吉说。 “你俩先上去,”程让没跟着他俩上电梯,“我想起来忘带牙刷了,出去买一个。” “那行吧,你再带几瓶可乐啊让哥。”电梯门关上之前两个吃货抓紧说,“再买点泡面香肠!” 程让一个人去旁边小超市买完了东西,算账的时候冷不丁看见玻璃门外过去俩熟悉的身影,他一愣,条件反射地闪到了后面排队哥们儿的身边躲着。 卧槽!居然是乘哥跟室友? “先生您东西还要不要了?”服务员喊他付钱。 “要要。”程让快速刷了钱,拎着袋子就冲出去找人。 超市距离他住的酒店只有二三十米远,他出去的时候江乘刚刚拐进酒店,确定他哥就住在这里的时候程让激动得不行,当场蹦了两下,比中彩票还兴奋,感觉自己简直就是干侦探的料,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 他暗搓搓地跑到酒店门口躲着,远远看着江乘两人进了电梯才跑过去看楼层数,惊喜地发现乘哥就住在他们楼上! ※※※※※※※※※※※※※※※※※※※※ 程·炫哥狂魔·小白:请叫我福尔摩白 第27章 捉奸 程让站在电梯里的时候, 忽然觉得自己像是来“捉奸”的。 啊,多么狗血的剧情, 他跟踪乘哥来到了某酒店,偷偷摸摸到人门口,侦查他哥跟室友是住一屋还是分开的。 可惜上来太迟,没看到。 程让假装找房间, 在走廊外溜达一圈,每经过一个门, 他就感觉里面会突然出来个人,毕竟没干过这种偷偷摸摸的事, 心非常虚。 为了防止被监控当成偷窥狂, 他走完了一圈就躲进了消防通道。 他在台阶上坐了一会儿,感觉那股心虚劲过去了, 假装若无其事地给江乘发了条消息:哥,你嘛呢? 五分钟后江小乘回:刚洗完澡。 洗澡啊, 没法断定是不是在一个房间。 小白:今天去哪玩了,累吗? 江小乘:还行,就逛了会儿。 居然还逛街!讨厌! 小白:那你是不是要早睡啊,明天是不是要看公司啊? 江小乘:嗯。 程让:“……” 话没套成,又聊死了。 程让捧着腮帮子发了会呆, 决定暂时放弃, 反正明天还有一天, 再来侦查不迟。 第二天老白三人帮出门吃狂了一天, 程让一直心不在焉, 他一面觉得这样很幼稚,很没必要,一面又控制不住这样,很烦。 人家隋宇都说了没追乘哥,他自己也决定跟乘哥关系如初,可身体跟大脑仿佛不隶属于同一个控制系统,就是管不住。 晚上程让以保持体力为名,早早回了酒店,有事没事就去电梯口溜达,一旦看见有电梯停在楼上,他就走楼梯跑上去,大概跑了两三次吧,终于发现了江乘跟隋宇。 两人居然进了同一个房间! 程让躲在消防通道门缝里,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仿佛被雷劈中了,那些躲在大脑里的一些念头被强行炸了出来——他就是吃醋,就是嫉妒,就是不喜欢乘哥跟任何人在一起,他就是喜欢乘哥,非常非常喜欢,去他妈的女朋友,去他妈的室友! 他这会儿只觉得怒火中烧,只想冲过去把隋宇脑袋爆掉,可能是他太激动了,脚无意识地踹了门一下,发出了一声挺大的响动,这时候隋宇还没进去,听见声音朝这边看了一眼,程让脑子一激灵,瞬间清醒,想也没想就顺楼梯跑了。 一口气跑回自己房间,程让靠在门上心有余悸,大概是源于“贼”心的刺激,“捉奸”的大脑这会儿冷静了一些,十分庆幸刚才没真过去丢人。 我是不是有病?他想,我是有病吧,住在一个屋也不等于睡一起,激动个屁啊! 操,程让靠着门蹲下来,两只手伸进头发里使劲抓了好几把,精心打理的卷毛被抓成了鸟窝,他心里仿佛住了一窝猫,快把他心肺挠烂了。 啊啊啊……乘哥为什么不是乘姐呢! 隋宇把从外面买的食物一一打开摆在桌上,见江乘从浴室里出来,招呼他快吃,“咱俩这胃还是跟小馆比较合拍。” “嗯。”江乘坐下来,先夹了鱼香茄子,吃完皱眉,“太甜了。” “是吗,看来南方的小馆也这样不友好。”隋宇吃了一口倒是还好,比昨天那家糖少多了,“我发现你现在口味有点挑啊,你家小可爱的厨艺看来不错啊,不然怎么满足你挑剔的口味。” 江乘笑了笑,“水平要求不一样,跟外面肯定不能比,搁他身上吃不死人都是好的。” 隋宇差点喷了,笑了一会儿他看着江乘问:“讲实话,你猜到他跟来了吧?” 江乘没否认,实在不用猜,程小白没说要跟来这事就证明他肯定会跟来,那家伙吵吵闹闹的是正常,懂事了才不正常。 “我说,你这可有点不厚道啊。”隋宇笑起来,“你是不是拿我当诱饵呢,组织一场跟‘情敌’出来玩的假象,刺激小可爱开窍,我居然还以为你是心情不好,想着陪你出来散心呢。” “你想多了,”江乘说,“你充其量也就是个借口。” “操。”隋宇乐了,“做人不能太渣啊江,我这还不怀好意呢,你居然一棍子就给我打死了。” “嗯,怕你怀着莫须有的希望了度余生。” “你大爷。”隋宇仰在椅子上笑,笑了一会儿他看着江乘,“喂,你想过你家小可爱要是一辈子没那心思,你怎么办么?” 江乘放下筷子说:“虽然这样可能会给你不好的引导,但我确实没想过再找别人。” “行吧。”隋宇说,“我估计我应该不会有你这么伟大,可能顶不住家里压力,最后找个女孩了度余生。” 江乘点头:“真惨。” “我发现你有时候真欠打啊,你倒是看见希望了啊,不能安慰一下一个即将了度余生的人吗?” 江乘笑,“安慰了你还是了度余生。” “操,我还就不信了,明天我就去邂逅一个。” 江乘:“祝福。” 隋宇:“……” 程让一宿没睡着,长这么大第一次失眠。 他对乘哥求而不得的那点不甘心,如果说平常还能控制住,夜深人静还失眠的时候就怎么都控制不住了,只要躺下就会汹涌而至。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彷徨的时候,他喜欢谁就会毫不犹豫地追,想追不能追的滋味生平第一次尝到,难受极了。他昨晚上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要试一试,因为他发现他没办法跟乘哥一辈子当兄弟,哪怕知道结局会很惨,他也想不顾一切地试一次。 可醒来后他又犹豫了,他更怕乘哥一辈子不理他。 “让哥,你昨晚上当贼了吧,眼圈这么黑?”出门的时候史天盯着他的脸,“还憋出了一颗痘,你这是上火了啊。” “滚。”程让没好气。 “天儿你别上赶着找抽。”邱大吉说,“你难道不知道憋着火的男人不能惹吗,咱让哥这是缺女朋友了。” 史天恍然大悟:“昂~” “拖你妹的长音!”程让直接给了史天一脚。 史天捂着屁股躲开了,“走走大吉,今天咱放让哥一个人静静,我目测他可能是生理期。” 程让:“……” 今天一早赶大巴去古镇,程让因为一宿没睡,上车就拿帽子遮上脸睡觉,睡到目的地后,精神总算好了一些。下车前他举着手机看看眼底,熊猫眼却一点都没改善,“大吉,借你CC用一下。” 邱大吉同志因为长得不出众,总想后天弥补一下,所以出门会画点妆,随身带着补妆工具,他拿出一盒气垫,又给了一支遮瑕,“呐,这颜色不怎么白,不知道适不适合你。” “靠,你还用遮瑕呢?”程让吃惊地看着邱大吉的脸,“同学这么多年我到底看没看过你真面目啊?” “废话,我洗了澡还能不洗脸吗?” “你说晚上啊,不好意思,没功夫看你。”程让又盯着他脸看脸半天,“那你遮完了瑕脸上怎么还那么多坑呢,还痘印……” “你滚。”邱大吉恼羞成怒,“就你们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帅哥吧,只能祝福你们以后找一整容女。” 程让跟史天笑得不行。 市里酒店的房间没退,他们只背了一点随身衣物,去提前预订的一家客栈把包放下,然后就开始逛古镇。 邱大吉对古镇没什么兴趣,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这里的酒吧街上,只惦记着晚上去浪。史天就惦记着吃,在手机上研究那家店好吃。 程让本来是有兴趣,因为乘哥闹得没什么兴趣了,有一搭没一搭的看,走着走着在一犄角旮旯里发见一家泥塑店,看门头挺有意思的,于是就拐进去看一下。 没想到一进去他就被吸引了,他以为在景区搞泥塑也就是做点纪念品,真正高水准的也不会来这里,毕竟大多数的观光游客也不是抱着欣赏艺术的心态而来,除非不差钱,在这里为爱发电。 谁知道捡到了宝。 首先这家店布置得就很有意思,从外面看就像是那种旧物淘货店,古老的石头房,门上挂块残缺不全的旧木门匾,也不知道是用哪块下脚料木板做的,看着怪寒碜,不过字迹倒是挺有风骨,“泥人板板”四个大字一派正气凛然。 门口放一张大木椅,上面摆着个旧笸箩,里面零零散散放着一些小泥人,有小和尚小菩萨小罗汉,还有蜘蛛侠灰太狼小猪佩奇,五花八门凑一起相当热闹。 店面不大,但是塞得满满当当,两排旧木架上有各种新奇好玩的泥人造型,还有为不同身份的泥人搭的景,很能吸人人驻足观赏。门口一张八仙桌,上面摆着一些带包装盒的泥人礼品,角落里还有几尊大的门神。 地方太小,老板桌被挤到了最里面的角落,桌上也是热热闹闹,靠墙一排工具架,上面有各种程让熟悉或不熟悉的工具,墙上居然还贴了几张旧上海时代的美女画像。 男老板背对他,头发灰白,在后面随便扎了个小揪,有点不修边幅,体型稍微发福,不过看背影感觉他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高大健壮的类型。 不知道是不是这家店实在太对胃口,程让觉得这男的背影居然还挺帅。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跟哪个娃娃对视超过三秒就是缘分,请毫不犹豫地把带回家吧,它会给你带来乐趣的。”老板也不回头,念经似的念着广告词。 程让一听就乐了,“我都看了两分钟了,是不是得原地结婚啊。” “你要愿意也行啊,我当场就能给你捏全套的拜堂道具。”老板回头,老花镜挂在鼻尖上,看了看这位想原地结婚的年轻人,不知道是不是人太好看,坐着看不过瘾,他摘掉眼镜站起来仔细打量着程让,“我怎么看你挺面熟啊。” 程让看见老板的时候也愣了一下,这老头……不是,这男人居然还挺帅的,看肌肤年龄最多三十四岁,就是胡子拉碴的有点显老,肚子倒是中年发了福,但因为身高模样摆在那,并不觉得油腻,反倒是有那么点中年艺术家的气质。 “哦,我好像想起来了。”老板想了一会儿说,“你是不是那个小白大师啊?” “?”程让彻底惊讶了,“您还知道我?” “嗨,泥塑的圈子说大不大,有点事都知道,再说你在网上还小有名气的,长得又好看,比我年轻时候也不差什么了,印象就比较深。”老板的手在工作围裙上抹了两下,伸出手跟程让握手,“同行相见得握个手。” 老前辈还怪自恋的。 他的手比脸粗糙多了,一看就是常年干工艺的老匠人手,不过程让就喜欢这样的手,他经常梦想着自己到了中年也要有这么一双手,于是毫不犹豫地使劲握上了,“你好前辈,我还没毕业呢,就一学生,不是什么大师,您叫我小白就行。” “小伙儿还挺谦虚,不错不错,我姓徐,叫我老徐就行。”老徐又坐回椅子上,胳膊搭在椅背上跟程让聊,“年轻人愿意搞文化传承是好事,所以我对你们这些小年轻还挺关注的,那个‘喜怒哀乐’系列是你弄的吧?” “嗯,是我做得玩的,”程让说,“水平还差点,最多算为爱发电。” 老徐笑了笑,“搞艺术年龄重要,因为需要阅历才深刻,但灵性也很重要,这是阅历弥补不了的,我看你就挺有灵性,做得东西有想法有趣味,更能迎合一些年轻人的审美。” 自来知己难寻,程让好容易遇上个懂他的同行,一激动就跟人聊了半天,直到史天跟邱大吉找来。 “让哥?你什么时候拐这犄角旮旯里了,害我俩找了半天。”史天进来看了看,“我说呢,遇上同行了,这家店不错啊,让哥你啥时候也整一家这样的店呗。” “老徐,这我朋友。”程让看看时间不早了,准备告辞,“能留您个联系方式吗,我想我肯定会再来的。” “行啊,欢迎再来。” 程让买走了他看了两分钟的那只下棋的小老头泥人,还饶了人家一个棋台,临走拍了几张照片,打算给老徐宣传一下。 “大吉呢,刚不是还在呢?”出去后程让没看见邱大吉。 史天:“他说刚看到个熟人,啥也没说就跟上去了,说电话联系。” “熟人?”程让诧异了下,“这里还能有熟人呢,是不是他以前的老相好啊,我记得他谈过一个南方妹子。” “谁知道呢。”史天说。 “走,跟去看看,他从哪个方向走的?” “就那边,”史天在前带路,“那边有家甜品店据说挺好吃的,我正好想去吃呢。” 那边比“泥人板板”这边热闹多了,游客都集中在那本拍照买吃的,因为人多,程让跟史天找了好一会儿才看见邱大吉,这家伙躲在树后面跟贼似的,盯着对面的甜品店不知道看什么。 “你嘛呢大吉,不会真遇上老情人了吧?”史天在后面拍了拍邱大吉的肩膀。 “吓死我了你。”邱大吉吓了一跳,把史天拉到身后藏着,“你俩先别露脸,待会儿帮我看看那俩人,我感觉我好像产生幻觉了。” “嗯?”程让好奇地看过去,那家店人气很高,进进出出全是人,“看哪俩啊这么多人,你好歹形容一下……卧槽!” 这时候里面出来一男一女,女的手里拿着杯奶茶,胳膊挽着旁边的男生,两个人喝同一杯奶茶,脸不时凑到一起,看着腻腻歪歪的。 那女的就是白迎迎,程让一眼就认出来了,男的没见过,不过很像那天在展馆外看见的那个。如果说那次他俩腻歪的还不那么明显,这次铁定就实锤了。 “卧槽!”史天也看见了,“让哥你给鉴定一下,这应该不是幻觉吧?” 程让看看邱大吉,这货还一脸懵逼的样子,明显还活在幻觉里,“大吉醒醒,你不说话我跟天儿要进去买奶茶了。” “操。”邱大吉仿佛才接受了事实,“我他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还说啥啊,上去堵人问清楚啊,没实锤咱不逼逼,这都当街扣绿帽了,还能忍?”程让说,“当然,决定权在你啊大吉,你算了咱就算,你要想问清楚我这就给你堵人去。” “呸!”邱大吉踹了树一脚,“忍个屁,老子谈那么多妞,还没让个丫头片子玩成这样,妈的,走!”山,与,三,夕。 老白三人帮横成一排,气势汹汹捉奸去。 白迎迎跟男生进了一条胡同,估计是要回客栈,这时间胡同没几个人,这俩人仿佛刚刚牵手成功的嫖客跟小姐,来不及进客栈就腻腻歪歪地亲来亲去。 三人帮分头堵,程让绕到另一边,邱大吉跟史天就跟着白迎迎俩个。邱大吉眼睁睁看着女朋友给他扣绿帽,刺激得不轻,要不是史天拦着,他早就上去打人了。 “白迎迎,你外婆身体还好啊?”邱大吉走到他俩身后了这两位居然还没注意,直到邱大吉叫了白迎迎一声,她才被吓了一跳似的转回头,“吉,吉……” ※※※※※※※※※※※※※※※※※※※※ 白哥即将迎来曙光 第28章 追哥计划 “吉啥啊吉, 这么快就不认识了?”邱大吉下巴指了指“绿帽”,“谁啊这是, 介绍一下认识认识啊。” 这男生邱大吉认识,正是他那位很有钱的表小舅子,叫张扬,白迎迎要找个他不认识的就算了, 这明显是戴了绿帽还侮辱他的智商。 张扬反应倒是快,没事人似的松开搂着白迎迎胸的手, 笑着说:“邱哥,前几天刚见过您忘了?” “刚见过?”邱大吉用陌生的眼神打量他, “搞错了吧, 你谁啊?” 张扬尴尬地笑笑,“我张扬, 迎迎的表弟,这几天她照顾外婆累了……” “哎哎, 你打住。”邱大吉抬手打断他,“表弟?你家表弟可以跟表姐当街亲嘴啊,把我当傻逼呢?” “真不是这样邱哥……” “大吉,还费什么话啊。”程让这时候走过来,站在张扬面前着看他, “这不明摆着用自己女朋友钓个代考吗, 说说吧这位表弟, 怎么想的啊, 你花钱请代考, 不用浪费女朋友也能请,干嘛这么舍己为人的?” “大哥,都什么年代了,表姐表弟亲亲抱抱怎么了,迎迎这几天照顾外婆挺累的,我带她出来散散心,别的什么也没干啊。”张扬死不认账。 “操,真是开了眼了。”史天说,“三观尽毁。” “成吧,”邱大吉仿佛吞了只苍蝇,膈应得不行,“您跟您表姐结婚我都没意见,不是开旅馆了嘛,进去继续吧,定金我马上退给你,就当没这回事吧。” 说完看也没看白迎迎,转头就走了,程让跟史天一左一右跟上去。直到回到刚才那家奶茶店门口,三个人才靠树上骂了个够。 “操!” “操!” “操!” 三个人各自“操”完了面面相觑,又异口同声:“操!” 程让拍拍邱大吉的肩膀,“对不住啊大吉,他们俩不是第一次看见了,不过上次没实锤,就没告你。” “没事,”邱大吉搂着程让的肩膀,“我要不亲眼看见你说了我也不信,我这人比较单纯,又见不得女孩委屈,她要是跟我哭一场说没这事,我大概也就当没这回事了。” “我就是不明白,他俩这到底是为啥啊?”史天说,“谈就谈呗,谁也没不让,代考的事花钱就行,犯得上膈应人么?” “肯定是这之前两人就在一起了呗。”邱大吉说,“现在的小姑娘都挺能装的,你追她的时候她可纯洁了,有男朋友也照样能跟你暧昧,何况专业上还有帮助,我就是那白送上门的傻子,不要白不要。” “别想了大吉,咱这人格魅力再找个比她更好的。”程让勾着他肩膀走,“正好代考的事我也提心吊胆的,这算是因祸得福吧。” “嗯,不代了,我这就把钱退给他。”邱大吉说,“走,请哥们吃饭喝酒去,去他妈的女朋友。” 为了给邱大吉排解郁闷,程让跟史天专心陪着他吃喝玩乐。古镇规模还算可以,连吃带玩逛一圈下来天就快黑了,三人先去吃了顿饭,准备天黑就杀进酒吧浪。 程让一边逛没忘了找江乘,不知道是不是有邱大吉捉奸在前,他总预感会遇上不怎么想见到的事。 江乘跟隋宇从民宿出来觅食,白天他俩进了一趟古镇,也就逛了三分之一吧,毕竟他们要在这里玩好几天,一次性逛完就没劲了。 “吃什么呢?”隋宇为了伺候这位同伴挑剔的胃,查遍了附近所有的饭店,“有家川菜馆还不错的样子,再就几家烧烤,大部分都是江南菜。” “吃烧烤吧。”江乘说。 “行,我也挺想吃的。”隋宇找了家网上点评最好的店,结果一去看里面人满为患,他看了眼江乘,果然这位二话不说就走了。 “去那家人少的吧。”江乘说。 隋宇叹口气,“我有时候吧也不知道你是真讲究还是假讲究,人少的店肯定不好吃啊。” “那家有烤辣条,去试试。” 隋宇只好舍命奉陪,通常来说,人少的烧烤店要么是烧烤技术不过关,要么就是肉不新鲜,哪一样都挺踩雷。 江乘一个常年吃外卖的人,其实没多讲究,用他爸的话说,他舌头早就让辣条腌入味了,一般难吃的东西他吃不出来。而且最近他的舌头遇上了比辣条还霸道的毒,就是程小白的鱼香系列,吃各种东西都不是那味,所以好不好吃也就那样。 “哎,旁边那家酒吧挺有名的,咱待会儿进去喝一杯啊。”隋宇指着不远处一家有名的gay吧。 江乘瞥了一眼,“行。” 两人吃完了肉不怎么新鲜味儿还不好的烧烤,转而进了那家gay吧。这种景区里的吧往往热闹,多数人都是怀着艳遇的心态来的,一旦有长得还行的人进,就会吸引很多目光。 江乘跟隋宇这俩绝对算高配了,一个酷帅一个富帅,只可惜是成双进的,一下就灭了很多人的心思。 酒吧环境比江乘预想的要好,整体风格很文艺,不是那种纸醉金迷的,坐着喝一杯倒也不错。两人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各自点了杯酒喝着。 “江,你家小可爱怎么还没动静呢,我等挨揍可等一天了。”隋宇开玩笑说。 “要不我现在打电话叫他来揍你一顿。” 隋宇笑起来,“你先坐会儿,我去趟洗手间。” “嗯。” 隋宇离开没多一会儿,有个小男生走过来,主动坐在隋宇的位置搭讪,“酷哥,交个朋友啊?” 江乘扫了他一眼,“抱歉,这里有人。” “那是你朋友吧。”男生笑了笑,“开始你俩进来我还以为是一对,但你俩坐下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不是了。” “嗯,你眼力不错。”江乘说。 男生诧异了一下,没明白这位是什么路数,用朋友当借口应该是不想聊,结果又承认了,估计是个走欲擒故纵路线的? 于是他试探着朝江乘身边挪了挪位置。 且说老白三人帮从那家人超多的烧烤店出来,便直奔邱大吉提前踩好点的一家酒吧,可是刚要进门,史天突然扯了扯程让的衣角,指着斜对角的一家酒吧问:“让哥,你看……” 程让顺着视线一看,正瞧见他家乘哥跟倒霉室友进酒吧,当场我勒个槽,直接拽着俩哥们儿杀过去。 快杀到门口的时候被邱大吉拉住了,“让哥让哥先别进!” “干嘛?”程让心说大家都是来捉奸的,怎么就不让我进了? “不是,这家酒吧是gay吧。”邱大吉小声说。 程让:“!!!” 什么玩意?隋宇那王八蛋什么意思,说好的不追乘哥呢?他娘的这不是不追,这是想先把人掰弯了再追吧? 这暴脾气还怎么忍,忍不了! “走!gay吧怎么了,直的还不让进啊!” 程让气呼呼地走到酒吧门口,往里一瞟,清一水的男人,有的人还在一起亲热,瞬间就有点怂,“那什么,大吉去侦查一下这里有没有后门。” 邱大吉:“……” “我去找我去找!”史天自告奋勇地去了,当然,这不是他积极,只是不想站在gay吧门口被人当傻子瞧。 “我也去!”邱大吉也顶不住了,跟着跑了。 程让搓了搓鼻子,也跟着走了。 妈的在gay吧门口站一分钟,就能收获一堆“这帅哥要堕落了”的眼神。 这酒吧还真就有个后门,后门进去是厕所跟厨房,不过后门口的“风光”更辣眼,好几对男生搂在一块亲得难舍难分,还有一对更大胆,就在旁边小夹缝里“暗中销魂”。 直了二十来年的老白三人帮,灵魂受到了灭天灭地的冲击。 “让哥,我有点怕。”史天拽着程让的衣角,“我感觉他们都在看我怎么办?” “呆子,你能不能别跟个贼似的,看你两眼怎么了?”程让自己也被看得浑身发毛,这里的人走过路过都会先用眼睛鉴定一下你是不是个gay,一旦鉴定不是,大概会觉得你是个神经病,“你越心虚他们越看你。” 邱大吉说:“咱要不要装扮一下啊,你看人家警察同志搞暗访,进来就先角色带入。” 史天:“怎,怎么带入?” 邱大吉这时候看了史天一眼,不知道是下定了多么大的决心,慷慨赴死一样搂住了史天的大胖脑袋,“亲爱的,走,进去喝一杯。” 史天:“呕……” 这俩人搂搂抱抱地先进去,之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程让身上。 程让:“……” 为了不被这些目光饥渴的男人拖走,程让尽量保持淡定地走进后门。路过厕所的时候,刚巧有个人从里面出来,冷不丁一碰面,程让立刻愣住了。 “噫,是小可……让哥啊。”隋宇笑呵呵跟他打招呼。 程让心里先骂了句娘,“室友啊,好巧啊。” “是啊,非常巧。”隋宇说。 “……我哥在吗?” “你哥啊,在里面呢,从这里直接进去就行。”隋宇给他指了条路,完了着忽然摁着肚子“哎呦”了一声,“哎呀不好意思,我好像吃坏东西了,还得进去一趟,那什么待会儿出来一起喝一杯啊让哥。” 程让:“……” 妈的,算他有脑子。 程让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跟乘哥照面,既然遇上了也就没必要装了,直接带走乘哥完事。他在酒吧里寻摸了一圈,发现这些人还真是挺开放,一对对的脑袋凑在一块,也分不清谁是谁,想找人恐怕得挨着掰开脸瞧。 视线转到最里面角落,那片灯光尤其暗淡,穿身黑衣服坐那能直接隐身,程让朝那片走了几步,发现有个黄毛长头发的人背对他坐着,好像正在跟里面的人凑近乎。程让第一反应是终于有个女生了,然而下一秒那“女生”转了下身,程让隐约看见了他突出的喉结以及平坦的胸,当场雷了个外焦里嫩。 gay就gay呗干嘛非要打扮得娘们唧唧的? 程让搓了搓鼻子正要走开,忽然反应过来里面坐着那位好像是个……小寸头? 他脑子“轰”一声,脖子僵硬地转回去,刚才还昏暗不清的角落好像一下子有了光,他清楚地勾勒出那个小寸头的形状,圆圆的带着点桀骜,不是他哥又是谁! 操! 程让二话不说就冲过去,掰着那位黄毛的肩膀将他推到一边,完了拉起江乘就朝外走。 “你谁啊你!”黄毛被推了一下差点坐地上,“干嘛这么野蛮啊!” “滚!”程让头也没回,他估计要再看那黄毛一眼能立刻把他打死。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不少目光,明明周围灯光昏暗,程让却感觉像是走在聚光灯下,他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牵着乘哥的手,彷徨多日的“贼心”就这么公之于众,乘哥会骂他么?不知道,会甩开他骂他疯了么,也不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确定了喜欢乘哥这件事。 十二分的确定。 江乘被个冒冒失失力气还特别大的家伙一路拖拽到一条不知名的小巷,有种要被大佬拖到胡同里暴打的即视感。他看着面前气势汹汹的小卷毛,不由笑起来,“喂,让哥,你打算把我卖哪去?” 他哥一开口,程让一激灵,他走这么远不是故意的,只是不知道停下来要说什么,索性就闷头一直走。方才在酒吧里凭着一时冲动才不管不顾地把江乘拉出来,心里的火走到这里也灭差不多了,此时只剩心虚,并不敢回头面对江乘。 然而巷子前面乌漆墨黑,应该是没有路了,只好停下来,回头之前程让一咬牙一跺脚,豁出去了把江乘推在墙上,站人面前,抱着胳膊霸道开口:“哥,我……” 他想豁出去了说“哥我看上你了”,但话到嘴边又吞回去,按照他的恋爱经验来看,这种表白方式太霸道,对一些小女生管用,在他家乘哥这样的人眼里就叫幼稚,不能这么不成熟。况且还不确定他哥是不是喜欢男生,如果不喜欢,他得先制定一个“掰弯”计划才行。 江乘抱着胳膊,靠在墙上等下文。 “……那什么,哥,你跟隋宇……为什么进gay吧啊?” “嗯,你想问什么。“江乘盯着他的眼睛,这家伙还是不敢跟他对视,“想问我是不是喜欢男生?” 程让:“……” 跟高智商的人聊天真是省事。 “是。”江乘自问自答。 程让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他喜欢男生就好办多了。 如果乘哥喜欢的是男生,那他放在心里的那个人应该也是男生吧,之所以没在一起,是不是对方不喜欢男生? 程让一下豁然开朗,本来因为乘哥有了喜欢的人,他犹豫着要不要放弃,如果人家不喜欢乘哥那就另当别论了,这么好的哥就应该有人来爱,别人不爱他来爱,就算他哥不接受,他也必须要把人拿下! 不过现在嘛,他不能太刺激乘哥,这事得慢慢来,对付乘哥这样的,太冲动了只会让他觉得他在闹。 “嗯,喜欢男生挺好的。”程让说。 江乘:“……” 等半天就憋出这么个屁? 江乘心里乐了,不确定让哥是怂了还是没完全接受这件事。 不过他自己这会儿也有些没缓过来,他心里放着这家伙好多年,从来没想过会有回应,在意识到程小白可能对自己有那方面的念头时,他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有些忐忑。 因为按照程小白谈恋爱的尿性,这点念头实在没什么保障,或许是三分钟热血,或许就是对哥哥的占有欲,毕竟他常年占有欲旺盛,很难分辨到底是哪方面的感情。 江乘寻思着,就给他点时间吧,知道自己喜欢一个同性跟知道自己喜欢一个异性是不一样的,要有一个接受过程,哪怕确定自己心里喜欢,可能行动上也还是会有迟疑。等他完全肯定了自己的心,那就不容许他再后退了。 “嗯?这黑灯瞎火的还有人呢?” 巷子口忽然有人过来,程让吓了一跳,居然有种被捉奸的心虚感。 “哦,是俩人啊,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打扰二位好……诶?”那人看着程让愣了一下,“是小白大师啊,你这……” 来人正是老徐,他本来以为是一对小情侣在这花前月下,一看是俩男的,立刻转了话题,“你俩怎么跑这来了,还找得着回去的路吗?” “是老徐啊哈哈哈,吓死我了,我以为这地方还有人打劫呢。”程让见了外人舌头就利索了,立刻跟人一通鬼扯,“可不是迷路了嘛,我跟我哥吵架,一路吵到这里了,完了一看,不知道哪是哪了,你住这边吗老徐?” “没有,我住外面,这里有间小仓库,我来取点东西。”老徐一边说着一边开了一扇门,“你们等会儿吧,我带你们出去。” “行,”程让说,“方便进去参观一下吗老徐?” “行啊,随便进,也没什么好东西,都是泥巴。” 程让一边给江乘介绍老徐,“这是泥塑大师傅,我今天刚认识的。” 江乘点点头,这时候屋里开了灯,他仔细看了眼老徐,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人跟程小白似乎有几分像。 “咱哥俩儿有缘,你喜欢什么就拿。”老徐很慷慨。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程让搓搓手,他确实很喜欢老徐的泥塑,上午的时候有心没心情,这会儿跟乘哥也算是有了进展,他一高兴顺走了老徐好几个小泥人,“不能白拿,回头我请你吃顿饭吧,有来有往,以后大家就是兄弟了。” 江乘嘴角一抽。 人老徐怎么也够当他叔了,怎么好意思拜把子的。 “行啊,”老徐还挺乐意,“小白小兄弟,那是你亲哥吗,喜欢什么也让他拿就行,甭客气。” “不是我亲哥!”不管三七二十一程让先否定了这层关系,“我就客气叫他哥,就比我大几个月。” 江乘瞟了他一眼。 程让心虚地转开头,“不客气老徐,我哥他没艺术细胞,欣赏不来这么朴素的艺术。” “你怎么知道我欣赏不来?”江乘从老徐这里挑了两只小陶罐,还有一个小和尚,拿好了故意搁在程让手上,“帮我拿着。” 程让:“……” 讲实话他现在其实有点害怕靠近乘哥,一闻到他身上的味儿就抑制不住泛滥的贼心,他希望乘哥先不要理他,让他自生自灭。 江乘转过头去笑了笑,他现在非常喜欢看程小白心虚的样子,就想逗他。 “你哥俩还挺好玩。”老徐抱着个箱子过来,“走吧,你俩住哪啊?” 程让看了看江乘,“哥你住哪?” “我住外面的一家民宿。”江乘说。 “那我也住那家民宿。”程让说。 江乘:“……” 老徐:“……” ※※※※※※※※※※※※※※※※※※※※ 小白:窝要霸占我哥的床! 纪恬恬跪:哥窝对不起你,是窝耽误你惹。 存稿君已亡,今天只有一更。 第29章 亲他亲他 程让本来以为乘哥也住古镇里面, 晚上没事还能串个门, 一听见他在外面住, 顿时不能忍,哪怕他现在不敢靠近乘哥, 也不允许他离自己太远。 “那走吧,我带你们过去。”老徐抱着箱子在前面带路。 “是这样的哥,”程让心怀“不轨”, 还硬要跟江乘解释, “我定那家客栈条件太烂,厕所味充斥整间屋子,不想住,去你们那看看有没有房间。” “嗯。”江乘没什么意见,只要程小白不躲, 他很乐易拉近一下距离。 程让心里可美了, 立刻在群里通知被他丢下的兄弟,告诉他们将会丢下他们整晚。 大吉吉:哦。 大脑袋:哦。 小白:嗯? 这俩完蛋玩意这么淡定? 小白:你俩是不是还在gay吧? 大吉吉:嗯。 大脑袋:嗯。 小白:…… 刚出来的时候没顾上这俩傻子, 还以为他们自己会出来,不会让人扣了吧? 小白:你俩在里面干嘛呢? 大吉吉:感同身受一下gay的心境。 大脑袋:对, 感同一下。 小白:…………………… 这俩货肯定是看出他对乘哥有那方面的心思了, 妈的, 还感同。 程让不管他俩了, 回头再说吧。 “哥, 我们其实是来团建的。”走到民宿门口了, 程让才想起来解释他为什么会尾随而来, “这不是快考试了吗,大战前的放松。” “哦。”江乘配合着问,“放松得挺好的?” 程让:“……” 谁来告诉他乘哥是不是哪里不一样了? “还,还行,邱大吉跟史天还在酒吧浪呢。” “是吧,在gay吧浪?” 程让:“………………” 让哥平常舍灿莲花的,第一回 体会到接不上话的尴尬。 “对,俩傻逼说是感……体验一下。” 江乘笑,“那挺好的,活到老体验到老。” 程让怀疑他家那位只会接“嗯和行”的哥可能是变异了,吓得赶紧扑向柜台,“老板有房间吗?” 老板抬头,“嗯?门口没挂客满的牌子吗?” 程让:“……” 江乘挑眉看着他,“住还是不住。” “……哥,你房间有几张床?” “一张。” 程让吞了口口水,心里天人交战——住还是住还是住,“我住!” 江乘一歪头,“那走吧。” “哎哎这位帅哥先等等!”老板叫下他,“要加人先登记。” “哦。”程让回头登好记,然后跟着江乘上了电梯。 自从决定要住,他脑子就是懵的——要跟乘哥睡一张床了,要穿乘哥的衣服了……这样好吗?好吧,毕竟这是他多年夙愿。 然而到了房间门一关他就怂了,单独跟乘哥在待一个空间的时候,感官无限放大,他感觉乘哥无处不在,整间屋子都是乘哥的味道,他不管站在哪都能看见闻到,就像是个进了人家房间惦记偷东西的贼,心分分秒秒都是虚的。 “你先洗我先洗?”江乘拿出两件T两条内裤,递给程让一套。 “你,你先洗。”程让抱着衣服乖乖地站着,简直颠覆形象。 江乘笑了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忽然抬手揉了揉对方的卷毛,“那你坐会儿,冰箱有可乐。” 程让的腿当场就软了,好歹等江乘进了浴室才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半天没缓过神来。 操了,出息啊让哥,你以前这么怂的嘛?追人的时候这么没底气的嘛? 上啊上啊!就这见人就腿软还怎么追啊! 程让魂不在体地瘫在沙发上,寻思着自己应该需要一点刺激,于是掏出手机给邱大吉史天发消息。 小白:你俩谁给我拍几张现场照片,我也想感同一下。 大吉吉:…… 大脑袋:…… 一分钟后大吉吉发来一段gay吧视频,虽然有点晃,不过拍得范围挺广的,看一眼就能想起在里面见到的画面,仿佛身临其境。视频最后定格在一对接吻的情侣身上,程让盯着看了几秒,心砰砰跳。 对,就是这种感觉,谈恋爱嘛,就是怦然心动,喜欢谁就亲啊! 程让想象了一下跟乘哥接吻的画面…… 噗…… 想跪。 “你发什么呆呢?”江乘这时候从浴室走出来问了一句。 程让正跟他哥“难舍难分”呢,”接吻对象“忽然一出声,吓得浑身一激灵,手机“砰”一下砸脸上了。 “哎呦卧槽……”程让捂着脸,酸到怀疑人生,“哥你出来怎么没声儿啊!” 江乘很不厚道地笑了半天,“行吧怪我,下回我买个喇叭吆喝两声再出来。” 程让:“……” 你给我等着江乘,迟早亲晕你! “我洗澡了。”程让抱着衣服也不看他哥,抬头挺胸迈着大步从人身边走了。 江乘一边擦头一边笑,“哦,那你慢点走,浴室有点滑……” “砰”又一声,没等人提醒完程让就摔了,屁股着的地。 江乘:“……” 实在太丢人了,程让没好意思叫唤,龇牙咧嘴地揉了半天屁股,完了才一瘸一拐地去洗澡。 这都是什么倒霉命! 不过很快程让的注意力就不在屁股跟脸上了,一想到可以跟乘哥睡一张床,他就热血上涌,连鼻孔喷出来的气都是热的。 他一边洗脑子里一边排练着跟乘哥睡觉的姿势——如何能做到亲近又不失自然,能占点便宜还不让人看出来,是侧面背对睡好呢还是正面睡好,还是干脆面对面? 要不就假装睡着直接搂上去? 嘿嘿嘿…… 程让心里装着个不怀好意的贼,面上若无其事地走出浴室,正要跟江乘商量睡哪边,发现他乘哥已经抱着被子躺沙发上了。 ??? 什么鬼,玩呢! 说好的睡一张床呢……好像也没说好。 “哥?你怎么睡沙发了啊。”程让走到沙发边上,“你要这样我可回我那小客栈了啊,要睡沙发也是我睡啊。” “都这个点了你还进得去?”江乘要笑不笑地看着他。 确实是进不去了,“……那我睡沙发你去床上。” “先来后到,你抢得过我就你睡。”江乘仿佛个占山为王的土匪。 程让一噎,“得得得,你睡你睡,谁爱跟你抢似的。” 他郁闷地走到床边,赌气似的整个人铺在床上,来回打了好几个滚,心说不睡拉到,床都是老子的! 占据了整张床的让哥却没睡着,一晚上翻来覆去,还起来上了几趟厕所,每次经过小沙发的时候都忍不住看他哥两眼,发现对方睡得挺香,心里非常不平衡。 不知道第几次撒完尿出来,程让看见江乘身上的被子滑到了地上,他走到沙发旁边捡起被子帮忙盖上,盖完了正要起身,此时大脑仿佛忽然被什么支配了,他躬着身体原地僵了一下,完了鬼使神差地慢慢凑到江乘面前。 脑海里不停地挥舞着“亲他亲他”的小皮鞭,距离越近小皮鞭越凶残,可惜行动并不给力,就这点距离他磨蹭了足足两分钟还没能贴上。 不过倒是把乘哥的脸给看了个够,他哥站着帅,躺下更帅,睁眼帅,闭眼更帅,眼睫毛居然还挺长,简直挑不出一点瑕疵。 他的视线滑到江乘嘴角,他的嘴唇略薄,抿起来的时候看着有点桀骜,也有点不耐烦,他平常最怕江乘不耐烦,等到他一个笑能开心好久。可这会儿却只觉得怎么都好看,不耐烦里也透着可爱。 昏暗的室光下,他用视线描摹着江乘的嘴唇,脑海里一直循环播放着那对亲吻男情侣的画面,模模糊糊中,那两个人的样子又替换成了他自己跟乘哥。可是想入非非太久了,也可能是脑袋悬空太久,他整个人飘飘忽忽的,在空中没个着落,而方寸之间的那两片紧抿的唇就像是某处落脚点,无限吸引他靠近。 就偷偷亲一下好了,他这么想着,缓缓低下了头。 然而就在要碰到的时候,一阵热血猛地冲到脑袋,紧接着他鼻腔一热,两滴热情的圆润的红彤彤的血“吧嗒”滴在了他哥的脸上。 “!!!” 程让紧急用手捂着鼻子,可不知道是不是他火太大,鼻血止不住地流,起身的那一会儿又滴了几滴在江乘脸上。他赶紧从桌上抽了几张纸,顾不上擦自己,先一股脑堆在了江乘脸上,因为不敢低头,只能胡擦一通,他现在别无所求,只求他哥不要醒。 就这种搓脸式擦法,死人都让他搓醒了。江乘无奈地抓住他的手,“别擦了,你去洗手间先把自己弄干净,沙发都快成凶案现场了。” 程让:“……” 他来不及多想,只好先去洗手间,待对着镜子一照,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 靠,这是不是要死了流这么多血? 他趴在洗手池边不停地洗啊洗,但是血一直流,好像开了水龙头关不上了似的,血越流他越害怕,寻思着不会就这么英年早逝吧,他还没正经谈场恋爱呢! “你别老低着头。”江乘走过来,捏着他的脖子让他站直了,另只手捏着他的鼻翼。 程让:“!!!” 哥你能不能别靠这么近! 不知道是江乘靠太近还是失血过多晕了,程让现在仿佛喝大了之后踩在棉花上,头晕脸热脚底还飘,简直要升天。 “用嘴呼吸!”江乘捏了半天这家伙居然一口气没进,跟他这显摆肺活量呢? “哦。”程让□□似的吸了两口气,神志终于回来了一些,他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哥,我,我自己来。” 他必须要离乘哥远点,不然这血怕是止不住了。 江乘递给他纸巾盒,“差不多了就塞两团。” “哦。”程让捏着鼻子呆愣愣地站在一边,看江乘洗脸,他犹豫了一下问,“哥,你怎么起来了?” 江乘镜子里瞅了他一眼,“怎么你还想给我收尸啊?” 一个人大半夜在你脸上怼了十分钟还淌你一脸血,不起来的那叫植物人。 “不是,我意思是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捡被子的时候我就醒了。”江乘从程让手里的纸巾盒子里抽了张纸擦脸,完了把纸巾丢在纸篓里,在他脑门上谈了一指,“静一静吧少年,以后别晚上闹鬼,胆小的能让你直接吓死。” 程让:“…………………………” 什么叫捡被子的时候就醒了…… 江乘到小冰箱里拿了两瓶冰水,自己拧开一瓶,小半瓶下肚,心里那股燥热才压下去。程小白凑到眼前的时候他不是故意装睡,只是那时候不适宜打断他,肯定会尴尬,那家伙贼心比贼胆大,要是一直磨蹭,江乘也就只能一直装睡。 谁知道整这么一出。 江乘寻思着尴尬就尴尬吧,没准让哥能因此突破他寄几。 突没突破不知道,让哥现在只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完蛋,乘哥肯定看出他的贼心了,妈呀怎么办啊,出师未捷底先漏,以后还怎么追啊! 直接表白?直接扑倒? NONONO……太刺激了。 乘哥都警告他不要晚上闹鬼了,就等于警告他不要再想入非非了。 啊啊啊…… 程少年捏着鼻子蹲在地上,内心根本无法平静,他内心天啊地啊妈啊的叫嚣了一会儿,不知道哪根筋忽然接通了,猛地抬起头。 对啊,他哥没说不让白天想入非非嘛,言外之意不就是要正大光明调戏嘛? 我真是个人才! 程大人才为自己乍现的灵光鼓掌,美滋滋地走出浴室,“哥,给我拿瓶可乐。” 江乘瞟了他一眼,“你怎么还捏着鼻子?” “啊,忘了。”程让松开手,不料刚一松开鼻血又开始滴,“卧槽,这什么毛病?” “别抬头!”江乘团了两团纸给他塞进鼻孔,“先坐一会儿看看,别躺着也别蹲着,我去隔壁看看有没有药。” 隔壁?隔壁哪儿? “隋宇带了常用药。”江乘说,“不知道门能不能敲开。” “别别别别去!”程让阻止道,“大晚上的别打扰人家了,我就是火太大了,烧烤吃多了可能。” 开什么玩笑,让室友来看热闹,让他哥大晚上敲室友房门,没门! “他降火茶也带了。”江乘说着出了房间。 程让心说这什么老妈子室友? 倒是多亏了这老妈子室友,提供了降火茶消炎药,程让被迫喝了两壶茶,上了八百趟厕所,一直折腾到早上才算彻底好了,不过两宿没睡,他眼底的黑眼圈能直接客串熊猫了。 “噗……让哥,你这个样子……”史天跟邱大吉看见他这副肾亏的样子,严重怀疑他昨晚上一宿没干好事。 “我样子怎么了?”程让没好气,“老子献血了,献了两百C,能不这样嘛?” 史天跟邱大吉面面相觑——没看出来这俩位还热衷于…… “鼻血鼻血!”程让一人赏了一巴掌,“都怪昨天的烧烤辣椒面太多了,你俩出去看看有没有卖红枣粥的。” 邱大吉:“哦。” 史天:“哦” 原来是没得逞憋的啊,啧,好可怜。 出去买粥的时候史天直砸嘴,“这事太玄幻了,好端端的少女杀手怎么一夜间就弯了呢?大吉你昨晚上要不提醒我,我根本没往那上面想。” “那也不能怨你,毕竟没谈过恋爱。”邱大吉无情地给了单身狗一刀。 “拉倒吧,你是谈过了,还不是让人姑娘……” “你闭嘴闭嘴!” “说实话我现在还是挺震惊的,”史天说,“让哥居然跟乘哥……啊,太神奇了。” “也不一定啊,万一让哥追不上呢?” “啊?”史天更震惊了,“让哥还有追不上的人?” 邱大吉笑他,“你是不是让哥滤镜太厚了,他也没追成功过几回啊,好几次我看人女孩还挺有那意思的,愣是让他追跑了。” “是,是这样吗……” 让哥这么菜嘛? 回城的大巴上,菜哥……不是,让哥吸着红枣牛奶,没精打采地歪在座位上,“哥,我头疼。” “有药。”江乘看了他一眼,“要吃?” “不要。”程让瞄他的肩膀,“我想睡一会儿。” 江乘心说睡呗,干嘛还要报备,“怕我到地方不叫你啊?” “不是,就怕你不同意。” 江乘还没想明白他这啥意思,一颗卷毛脑袋就杵在了肩膀上。 “……” 得逞了的某人美滋滋地蹭了蹭,找准了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 他倒是舒服了,枕头本人可遭罪了,得一路忍受脖子上的毛。 江乘无奈摇头,抬头的时候正对上隋宇的笑,那家伙看热闹不嫌事大,还伸手点了个赞。 ※※※※※※※※※※※※※※※※※※※※ 菜哥,你哥已经不是你哥了。 第30章 小混血 “老白”的第一次团建历时三半天就结束了, 因为两位爸爸要提前两天回来, 程让跟江乘得回去接驾。 回程机票由隋富帅友情赞助, 因为这个老白的另外两位成员差点抱着人大腿叫爸爸,毫不犹豫地把让哥抛诸脑后, 飞机上一左一右跟隋宇套近乎。 “隋哥,没想到您也是哈佛高材生啊!”史天露出了颇为夸张的惊讶表情,“我以为富二代都跟让哥似的视名利学位如粪土呢。” 隋宇笑笑说:“还行吧, 主要是家里压力大, 我也羡慕让哥自由的生活。” “听见没有大吉,多会说话。”史天又问,“隋哥您有对象了吗?” “没有啊怎么?” 邱大吉在一边回:“他可能是想问问豪门要不要他这样的。” 隋宇:“……” 史天自从受了让哥的刺激后,就开始琢磨gay这种群体,寻思着要找不着女朋友, 找个男朋友也行。 “说得好像你不想问似的。”史天翻了个白眼。 邱大吉哑口无言, 自从被戴了绿帽,他也在思考是不是找个男朋友比较靠谱。 某个抛弃战友, 率先找到目标的人此时正享受着白天耍流氓的乐趣,他脑袋搁在江乘肩膀上, 胳膊圈着人家的腰, 猫似的黏人, 要不是有安全带勒着, 他还能更不要脸一点。 他乘哥虽然经常会送他一个白眼, 但似乎并不抗拒他, 这给了他得寸进尺的动力, 他就像个不断挑战主人底线的宠物,只要江乘不抗拒,他就能再无耻地进一步。 “你这样坐着不累?”江乘扫了他一眼,怀疑他这个坐姿得腰肌劳损。 “不累,我韧性好着呢。” 韧性很好的这位下了飞机就成了半身不遂,一只手扶着腰,靠在江乘身上直哎呦,“哥,我腰直不起来了,待会儿坐车的时候我坐你另一边看看能不能直回来。” 江乘:“……” 邱大吉跟史天上了另一辆出租车,分别的时候邱大吉说:“让哥我们走了啊,你保重。” 史天说:“让哥你回去多吃点腰子啊!” 程让:“滚蛋。”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程让下车后腰的确是直了,但弯不了了,只能两手撑着腰走。 江乘看他一眼就想笑。 “你笑什么笑,碰你瓷信吗?”程让把包丢给江乘,“快来扶着朕。” “扶谁?” “……我。”程让一秒认怂,不过心里又占了句便宜:你未来男朋友。 江乘笑着背起俩包,正要搭手扶,眼角一下瞥到斜对角小花园里有个人影一闪而过,他眉头一紧,扔下包就追了过去。 “诶?”程让一转头的功夫身边的人就没了,吓了一跳,“哥你干嘛……卧槽是不是有人跟着!” 江乘像支离弦箭一样冲了出去,程让从来没见他哥这样激动,感觉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 小花园里绿植茂密,江乘冲进来时那个人影已经跑没影了,他追着那个方向跑了一阵才停,眼睛里一片阴霾。 “哥,看清人了嘛?”程让身残志坚地跑过来,衣服还被树枝勾破了,“操,是不是那个鸟哥?” 江乘转过身的时候眼睛里什么情绪也没了,他摇摇头,“不是。” “诶?那是谁?”程让心说从机场打车回来,这么长的路也不可能有那不考虑成本的贼跟着啊。 “走吧。”江乘看了他一眼,“包呢?” “……丢,丢路上了。” 江乘翻了个白眼,又跑回去拿包。幸好小区治安不错,这要在大街上分分钟没了。 小区遇上贼这事程让一直惦记着,能引起乘哥这样激烈的反应肯定不是个普通的贼,说不定他还认识,那贼一追就跑,证明并不想跟他们两个男人面对面,是怂还是有什么其它目的? 第二天早上临出门前程让嘱咐江乘没事别出去,晚上等他一起夜跑。江乘答应了一声,等程小白走了,他给隋宇打了个电话。 “呦,还想得起室友呢?”隋宇顺嘴开了句玩笑,“多年夙愿得没得逞啊?” “说个事。”江乘语气严肃,对方就知道有正事,“他们知道我家地址了。” “卧槽,真的?”隋宇骂了一声,“他们是不是找导师了?我记得好像导师知道你家地址,” “大概吧。”江乘搓搓眉头,“行吧,就跟你说一声,没别的事。” “那行,有需要给我打电话啊,你小心点,实在不行咱报警。” “嗯。” 程让早上在楼道外面又看见了昨天那个人,他昨天没看清人什么样,但这个人形迹可疑地躲在树后,跟昨天那贼德行如出一辙,他一下就火了,二话不说拔腿就追。 妈的,居然跟踪到让哥头上,简直不想活了! 让哥爆发力惊人,反应又快,一开始追得很紧,几乎就要追上小贼,不过对方也不素,跑得非常快,就一个小贼而言这速度绝对牛逼了。 因为离得近,程让发现那小贼有点混血的样子,心里更纳闷了,这什么时候还惹上国际友人了? 让哥到底耐力不行,追了一段之后就渐渐追不动了,最后不得不放弃,他气得直冒烟,对着路边指示牌狠踢了一脚,立志从今天开始要练跑步。 他给史天打了个电话,说今天迟一会儿过去,然后叫了辆车去了隔壁学校,把高辉揪了出来。 高辉鼻子上还贴着封条,一看见程让就疼,“你干嘛,这可在学校,你敢动手我报警!” “贼喊捉贼你可拉倒吧。”程让拽着他胳膊一路出了学校,“今天不打你,请你喝奶茶。” 高辉:“……” 黄鼠狼给鸡拜年,安得什么心? 学校附近有家奶茶店,味道不咋地,程让一般不来,不过请高辉就随便了,他随便买了两大杯都给了高辉,“问你个事,你最好老实回答,不老实我可分分钟再把你送进医院。” 高辉抱着两杯奶茶,心里瑟瑟发抖,毕竟这俩兄弟都他妈神经病,打起人来不要命。 “你被我哥揍那次,你给我讲讲过程。” 高辉:“……” 谁挨揍还记过程? “听不懂?我问你你跟他说什么了,他跟你说什么了,这样懂了吧?” 哦,懂了,但是……“记不得了。” “你又想挨揍啊!”程让一拍桌子,“记不得给我想,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放你走。” 高辉简直日了狗,遇上这俩兄弟根本是糟了八辈子血霉,谁他妈知道打个架七年后还得回忆过程啊! 可对上让哥逐渐握起来的拳头,高辉又不自觉怂了,该忆还得忆,“我大概就说让他不要靠近温娜什么的,威胁他几句。” 程让挑眉:“怎么威胁的?” “就,就弄死你之类的……” “不对,再想想还有什么。”程让手指敲着桌子,他哥一定是听到什么话受了刺激,不然不可能犯病的。 高辉简直要疯了,“我他妈记性哪那么好啊!” “快想!”程让眼风一扫,“想不起来今天让你进医院。” “……”高辉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大概还骂了几句难听的,就骂人那几句,具体想不……” “给我想具体!” 高辉心里一哆嗦,“骂人有什么具体啊,不就爹妈祖宗那一套……啊,我好像想起来了。”说到爹妈,他隐约想到了,“我好像说他没娘养,八成是捡回来的狗杂种之类的。” 程让寻思着八成就这句了,这跟他之前的猜测吻合。问到了关键,他也没心情继续看高辉的衰脸,临走之前他警告说:“以后积点口德,就你这倒霉命不定什么时候就叫人打死了,我走了,今天的事不准跟人说。” 高辉:“……” 程让走后,高辉在座位上喝完了一杯奶茶也没明白今天这叫什么事,关键奶茶还不好喝。他骂骂咧咧地把另一杯丢在桌上正要走,这时候打外面进来一个混血,朝他这边走了过来,上来就说:“你好,我给你钱。” 高辉:“……” 今天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程让回工作室时正是午饭时间,学生们都不在,看门的只有史天,他问:“大吉呢?” 史天指了指楼上,“白迎迎来了。” 绿帽姑娘来了。 “学费不是退了?”程让想说都这样了还有啥好说的。 史天捂着嘴小声说:“八成是想求原谅的,上午一早就来了,老老实实跟小媳妇似的。” 程让一噎,“姑娘挺牛。” 史天:“大吉心软啊,你想啊,人姑娘就要考学了,这时候不好太难为人家吧,万一影响人家考试心情,这不是造孽吗,我估计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反正谈不谈两说,人肯定不能赶走的。” 程让想想也是,就还有一个多月考试了,也待不了几天,留下就留下吧。 下午他老心不在焉的,老忍不住想那个混血是干什么的。假设乘哥认识他,为什么自己不知道呢,难不成是他美国认识的? 靠,不会是乘哥喜欢那人吧! 谈恋爱就这点不好,稍有个风吹草动就得担心是不是情敌来了,程让还没把人追到手,心里就更没底了——万一那混血也喜欢乘哥咋办,万一人家是千里追夫来了咋办? 程让一边翻着醋坛子,一边给江乘发消息问他晚上想吃啥,寻思着不管怎么说得先把乘哥的胃霸占了,怎么说也要代替辣条在乘哥精神世界里的位置。 下午因为给学生们画画示范,走得比较晚了,程让怕江乘不等他回家做饭就出去夜跑,完了遇上那混血就完蛋了,于是着急忙慌地朝外走。 这个时间商业街人比较多,他左避右闪地穿梭在人群里,只恨没生出对翅膀来,路过烤辣条摊位的时候大妈还把他叫住了,给他一份烤好的辣条,不得已又跟大妈啰嗦两句。 转身的刹那他感觉人群里似乎有人在盯着他,登时警钟大作,他装没看见一样朝前走,不动声色地在人群里观望,似乎是看见了几个小流氓的身影。 这片的小流氓基本都是锋哥手下,最近一直相安无事的,不知道这又出了什么幺蛾子。程让没管他们,只管朝外走,在快要走出商业街的时候,他视线扫到对街某家店门口,那位疑似情敌的小混血正鬼鬼祟祟地朝这边看。 程让的火蹭就上了头,他拎着烤辣条快速闪开周围的人群,直冲向对街。 然而还没等跑到路口,便被两个小流氓堵住了去路。 “让开。”程让压着火,眼睛盯着对街,“我今天不想打人,有仇有怨改天再算。” 两个小流氓一左一右挡着他,没有要改天算的意思,“对不住了程老师,今天是拿钱办事,过期就不算事了。” “给你们多少钱就上赶着找死啊?”程让盯着对街的人,不耐烦地把人推开,“老子给双倍,说改天就改天,滚蛋!” 他推这一下劲挺大的,那小流氓没防备一下被他推开了,可惜挡人的不止一个,程让刚一抬腿又围过来几个,他烦不胜烦,直接将手里的烤辣条袋子一甩,辣条犹如天女散花,糊了小流氓们一脸。 “操,哥几个上!” 小流氓们被辣椒面辣得眼泪横流,彻底毛了,一哄而上去追程让。 晚高峰的街口,上演了一出世纪大追击,程让边跑边躲避着不断冲出来的小电驴,仿佛在跑障碍跑,后面追的人则是横冲直撞,一路闹得人仰马翻引来一片骂声。 大概是被逼出了潜能,程让跑得前所未有的快,他追着那个混血,将对方一路逼到了一个小路口,那混血可能是迷路了,没头苍蝇似的乱窜,最后跑进了两间房子之间的夹缝里,没路了。 “操,你他妈属兔子的吗跑跑跑!”程让拼了老命追上来,肺都快炸了,他胳膊撑着墙,哼哧哼哧大喘气。 小混血也没好哪去,也是蹲在地上呼哧带喘。这时候后面追的小流氓们零零散散地追过来,刚好把程让夹在了中间。 “好嘛,你这小杂毛心眼挺多啊。”程让总算明白今天这局了,“你这是诱敌深入啊,我他妈招你惹你了弄一帮王八蛋来堵我?” 小混血不知道是不是不懂中文,问他也不说话。程让只好回头问同胞们,“你们替他放个屁,怎么个意思这是?” “你管什么意思,反正你也跑不了。”小流氓们气喘匀了,撸胳膊挽袖子地朝程让围聚过来,看样子是想抓人。 程让搞不懂混血什么目的,但肯定不能让他们抓了,他踢了脚边一块石头砸向最先过来的一个人,然后跳起来一脚踹向了随后上来的那个,俨然是要一人单挑一群人的架势。 小流氓们来了有四五个,从人数上来说刚好,让哥一出手,十个以内都能一锅烩了。那小混血看样子也不是什么能打的,收拾完了小流氓再审他不迟。 不过这回小流氓是收了钱的,跟之前免费出场性质不一样,在金主面前个个求表现,打得十分英勇,见程让不肯束手,只好上刀。 “你们大爷的,还动家伙!”程让赤手空拳怎么也吃亏,没几个来回就被逼得捉襟见肘,“你们有种!” 程让这脾气不能激,一刺激准上头,他脱掉外套盖住一个小流氓的脑袋,胳膊肘朝他后脑勺上狠砸了一下,这位顿时晕得五迷三道,靠在墙角半天没起来。 剩下几个见他发了狠,也都不要命了,手里举着刀开始乱砍。 “NONONO……”小混血急了,中英文混杂着喊:“不要伤人!NONO,只抓人不要伤人!” 然而打得热血上头的人哪里还听他指挥,一个个生怕被程让打死,都拼了命的自保,打斗过程中不知道谁的刀不张眼,一刀捅向了程让的侧腰,那一刀从腰侧划向后腰,白色的T恤瞬间开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 “NONONO——你们不能这样!!” ※※※※※※※※※※※※※※※※※※※※ 年轻人,保护好腰子吧。 第31章 受伤 江乘今天没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他出去好几趟,但是没遇上小混血, 心里总惴惴的,感觉不太好。晚上程让没在许诺的时间回来,打电话也不接,他有些担心, 便给史天打了个电话。 “喂,江乘哥……啊?让哥他早走了啊, 我听他说要去买海鲜什么的,是不是耽误了?” 江乘没再多问, “行, 我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便匆匆出了门,打了辆车去商业街。他分析程小白如果遇上了小混血, 只可能是在商业街附近,因为程小白走出商业街就会打车去小公寓附近的超市买菜, 而江乘今天反复在小公寓附近出现都没遇上小混血,只能证明小混血没在周围,很有可能是跟着程小白去了商业街。 出租车在晚高峰里苟延残喘,江乘的心渐渐开始焦躁,他从来没想过程小白会有不接电话的一天, 那家伙哪怕赌气也会接了电话赌给你看, 他在江乘这里就仿佛是个昼夜待机的智能客服, 随叫随聊, 安心周到, 一旦掉线就会叫人无限恐慌。 江乘一直不停地打电话,像是要把一辈子的恐慌用完一样。程小白不接电话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接不了,为什么接不了,他不敢想。 “你说你谁?”程让反剪着小混血的胳膊,把人怼在墙上,“你舌头捋直了说话。” “我洗吴意的同母异父的滴滴。”小混血的脸怼在墙上,嘴巴压成了O型,说话更不利索了,“我,我要见他!” “吴意他妈哪路神仙啊你找人捅我?”程让用脚抵着小混血,一边撕了身上的T包伤口止血。 这一刀拉得挺狠,他也没看具体多长多深,反正一直流血,估计是挺吓人的,刚那几个小流氓见他受伤就跑了,肯定怕出人命担责任。 “你哪国来的,先把身份交代清楚了!”程让凭着护理经验简单包扎了一下,感觉还行,便没着急去医院,先审这个王八蛋。 小混血中文还凑合,听没问题,就是讲得不太熟练,还义愤填膺的,前因后果连气再磕绊地说了个大概。 这小子是江乘同母异父的弟弟,反正不知道什么原因对哥哥心怀怨恨,提起他来就咬牙切齿的。他自己跑到中国来就是为了把江乘带回美国见他妈,说是他妈妈思念江乘,找了他将近二十年,只盼着他回家。 “不是,”程让觉得这事挺扯淡的,“你们怎么就能确定我哥——记住了那是我哥,你少套近乎——就是你们要找的孩子呢,都二十年了还认得出来?” 小混血急切道:“他头上有道疤,跟我妈妈有三四分像,而且他自己也没否认,他就是!” 乘哥头上有疤?程让还真没注意,大概人矮注意不到吧。 “是又怎么样啊,你们认他就要回去啊,还跑到中国来骚扰威胁,换成我我也不鸟啊!”程让气得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小砸,成年了吗你,知道雇人行凶犯法不?” “我没雇人行凶!”小混血脾气相当暴躁,脸快塞进墙缝里了也不服软,“我,我只是叫他们抓你。” “抓我?抓我那叫绑架,也叫犯罪懂吗法盲,也不打听老子是谁你就抓。跟你说趁早老实点,老子这回打架占理,一个报警电话你就得进去……哎我手机呢?”程让摸了半天没找着手机,想起来手机还在外套口袋里。 “你污蔑!”小混血异国他乡跟个当地小嘴炮据理力争也怪不容易的,“我只是想引吴意出来,没想伤害你,不是恶意的性质!” “你可省点口舌吧,还恶意的性质,威胁我哥对我就是恶意懂吗?”程让抽走小混血的裤腰带,把人绑了,然后牵着他去拿外套,“告你没商量,有我在谁也甭想打我哥主意——哎我操,这么多未接电话?” 程让翻出手机一看就乐了,三十多个未接来电,几乎都是乘哥打的,这数字透着浓浓的焦急,把程让给美够呛,特意截了屏留作纪念,完了才给江乘回电话,“歪,哥……” “你在哪。” 江乘大概是在奔跑,气息不太稳,声音似乎还有点发颤,程让不由自作多情了一下下,想象着乘哥找不着他焦急不安的样子。 “你在哪啊哥,我给你发个定位吧。”程让发完了定位顺便打字卖了个惨:哥我让人捅了。 “你跟吴意什么关系?”小混血问,“我知道你们不是亲的。” 程让哼笑,“小砸听清楚了,亲的也比不上我亲,我是他最亲……” “程小白!” 江乘居然没用两分钟就出现了,程让被他这压抑着焦躁的一嗓吓怂,立刻改口,“……最亲的人之一。” 小混血有点晕,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亲关系。 “哥,我……”程让没来得及装个可怜就被江乘拽进了怀里,登时愣住。 江乘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的心仿佛直到前一秒才开始跳动,因为压抑太久而显得杂乱无章,唯有紧紧贴近另一颗心才能平息。他下巴蹭着程小白的卷毛,凝重慌乱的呼吸渐渐凝成一个轻浅的吻,落在发丝上。 “伤哪了?”他谨慎地圈着他,声音听上去有些远。 “啊,啊?”程让正想入非非呢,他难得见江乘焦急失控,好容易能理直气壮地抱一下他,早把受伤的事忘了,一经提醒立刻想起来自己要装惨的事,“ 啊……好疼啊你别碰我腰,我他妈被十几个流氓围攻,他们个个手上有刀。” 江乘低头,昏黄的路灯下胡乱看了一眼,只是瞥见染红血的T恤一角眼神便骤然变冷,他视线扫向旁边被冷落半天的小混血,对方被他吓得一哆嗦。 小混血慌不择言地解释:“不是的他胡说,没有十几个,我不知道他们有刀,我我……” “你滚回你住的地方等着。”江乘压抑着把这小杂毛捏死的冲动,语气毫无温度。 “啥?哥你就这么放他走了啊,他跑了咋办?”程让不舍得松开手,一直圈着江乘的腰,虚虚弱弱地挂在他身上。 “我才不会跑!”小混血非常有骨气地喊,“我就是来找吴意……” “你再说这两个字我把你嘴撕了。”江乘怒道:“滚!” 程让被他胸腔传来的怒气震住了,他从未见江乘发过这么大火。 “我叫了救护车,应该快来了。”江乘对着程小白语气软了下来,不过能听出来余怒未消,他小心避开腰,把程让打横抱了起来,“疼么,别忍着。” 程让有点懵。 这是干嘛呢,居然被乘哥公主抱了?卧槽卧槽,虽然这姿势稍微有点损威严,但是好星湖,希望救护车来得慢点。 程让一边哎呦一边不忘圈着江乘的脖子占便宜,“疼,特别疼,但是你来了就不疼了。” 江乘:“……” 这时候了还有心思耍嘴皮子呢? “哥,那小混血真是你弟啊?”程让酸溜溜地问,“我本来以为你就我一个弟弟呢,我有危机感了咋办。” 江乘低头,眼神很无奈,“你都把人治成那样了还危机感呢?” “那不一样啊,这是心理上的危机感。”程让说,“有血缘关系的跟临时凑的能一样么?” “谁告你是临时凑的?” “就这意思呗,草台兄弟说散就散,都是过眼烟云。” “你闭嘴吧你。”江乘恨不得堵上他的嘴。 “嘿,但是我不会让他把你带走的,哼,敢跟让哥抢哥,做梦!” 江乘:唉…… 走出小巷子没多一会儿救护车就来了,江乘把程让放到担架上之后双手就开始发抖,刚才他抱着程小白没敢仔细看伤口,这会儿看见他身上大面积的血,差点没晕了,上车的时候腿有点发软,扶了下车门才爬上去。 随行护士紧急处理着伤口,伤口比想象中长,从腰扯到后臀,触目惊心。 亏这王八蛋刚才还打哈哈,江乘看一眼伤口就窒息一分,手止不住地抖,尽管他努力克制着,但脸色还是肉眼可见地白了。 “家属不要靠太近啊,手别抓担架啊,去边上坐好。”护士说完了见家属的手还抓着担架,抬头看了一眼,““诶,这位家属怎么回事,是不是也受伤了?还是有什么急性病啊?” “我没事。”江乘只是下意识地抓着担架,他知道不能抓,可是手好像已经脱离了大脑的控制,只会在边上看他的热闹。 “哥?”程让趴在担架上,艰难地回头,一把抓住江乘正要撤退的手,“你别紧张啊哥,我没事,真没事,就是看着吓人,真有事我还能跟你嬉皮笑脸吗——诶,护士小姐姐,我哥他就是担心我,你就让他抓着吧。” “哦,那尽量别晃啊。”小护士看哥俩感情太好了,没再制止。 程让别扭地侧着身子,用自由的那只手紧紧抓着江乘。江乘的手心在冒汗,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的伤口,眼底充斥着血丝,这眼神令程让心里发慌,跟他第一次看见江乘发作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他那时候虽然傻,不知道江乘有心理恐惧症,但那让人心疼又心慌的眼神却准确地刻在他记忆里,只要想起来就抑制不住地心疼。 “哥?”程让的声音不自觉颤抖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帮他克服,只能死死抓着他的手,从形式上离他近一些,“你待会儿别跟着进医院了,我做完手术你再进去,你……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江乘反握住他的手没说话,程小白的声音忽远忽近,他听见了又像没听见,想回答一声让他别担心,想让他好好躺着别扭着身子,但舌头这会儿也脱离了大脑控制,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上次坐在救护车上还是三四岁那会儿的事了,他讨厌救护车,讨厌去医院,因为每次去都意味着受伤。 他四岁前是跟着生父生母的,两口子感情不和,记忆中几乎每天都在吵架,并且不避讳他。吵到失控的时候就打架摔东西,经常误伤他,他不知道被家里的桌椅板凳、茶杯玻璃杯砸到过多少次。有时候他们打完了就各自甩门而出,等发现他受伤可能是好几个小时以后的事了,然后又焦急地带他去医院,责怪他为什么不说。 别人的幼年记忆里,多少都会有父母的关爱声,而他幼年的记忆,却是被吵架受伤还有去医院填满的。医院里的味道深刻在他记忆深处,消毒水味、血味、绝望还有死亡的味道,这些都成了他未来人生里的恐怖源头。 他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对父母来说意味着什么,离婚的时候父亲不要他,他只能跟了母亲,可从母亲那里他似乎也感觉不到自己有被爱的价值,大概只是个不得不看顾的婚姻失败品吧。 后来他母亲带着他改嫁,嫁给一个美国男人,那男人对母亲还行,就是不怎么喜欢他这个拖油瓶,经常背着母亲辱骂他,而他那位粗心的亲妈却沉浸在终于找到幸福的世界里,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江乘一直觉得她是个挺神奇的人,在前一段婚姻里抱怨憎恨,对他的关爱也是面目可憎,在现任婚姻里幸福美满,于是又成了贤妻良母,每天温言善语判若两人,仿佛所有的不堪都是那段失败的婚姻给她的,而她自己本身没有任何问题。 她大概觉得自己是个尽职尽责的母亲,如果自己的付出没有回应,一定是江乘出了问题。 的确,江乘给她出了很多难题,他叛逆,不配合她的幸福婚姻,跟继父关系剑拔弩张,在弟弟没满月的时候离家出走,按照那个女人的思维,他肯定是个跟她前夫一样只会给她难堪的人。这么多年她心里应该是憎恨他的,毕竟他给她幸福的婚姻蒙上了阴影,却又不得不尽一个母亲的职责找他回家。 江乘觉得很可笑,阴影就是阴影,找回去就不是阴影了么。 “哥?”程让心里慌乱不堪,江乘几乎要把他的手捏断了,他的手冰凉,即便这样紧紧握在一起也仿佛离他很远,“哥你看我一眼啊。” 程让本来趴在担架上,看江乘这样也顾不上伤了,不顾护士阻挠执意爬起来把江乘抱住了。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手握在一起偷偷进行了心电感应,他忽然就想到了乘哥为什么会害怕医院。 “哥,他们是不是打过你?”程让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一定是乘哥本来的父母虐待他,不然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会跑,他有些急切地去扒拉江乘的头,想看看那个疤什么样,却被江乘抓住了手。 “你躺回去,这事以后告诉你。”江乘从程小白身上吸了口傻敷敷的仙气,罢工的感官逐渐恢复上岗,他拍拍对方的头,将心里的慌张勉强压下去,“听话,我没事。” 程让盯着他眼睛看了会儿,确认他的乘哥眼里又有他了才说:“你别哄我,不然我手术不出来了。” “不出来”三个字犹如一剂响雷,以千军万马之势盖过了江乘心里所有的慌乱,“你放什么屁!”他气得差点抽他,什么话也敢顺嘴说的混账玩意! “嘿嘿,这回正常了。”程让拍拍江乘的脸,“请保持这个样子。” 江乘:“……” 手术加上各项检查,折腾完了已经凌晨,普外的刘主任亲自操刀,做完了手术还跟去病房嘱咐了半天。 “没伤到器官,就是口子太长了,拆线之前生活上可能不大方便,把这皮猴子放回家我不放心,还是留在医院吧。”刘主任对江乘说。 “麻烦刘叔叔了,大晚上的累您忙了一宿。”江乘客气说。 “这有什么麻烦的,行了,你去歇一会儿,我找人看着他,明天一早我再过来。” 刘主任走了后江乘看看时间,已经四点半了,这个时间他大概也睡不着,便叫人护士去休息了,自己陪床等着病号醒。 这病房是个VIP单间,设备什么的都很齐全,隔音也不错,勉强可以跟医院的世界隔离开。江乘在沙发上坐着,一直盯着病床上的家伙。他这会儿其实还是紧张,思绪杂乱无章,头隐隐作痛,不过只要看一眼程小白就会好一点,可能这货上辈子真是个傻敷敷大仙,唯一的仙能就是解救他。 江乘看着他不由笑起来,如果他所有的不幸可以换一个程小白,那不幸就是值得的,而且超值。 ※※※※※※※※※※※※※※※※※※※※ 程小白:快扶我起来我要亲我哥!! 第32章 不想活了 早上江乘出门随便吃了点东西, 顺便给爸爸们了电话,通知他们中午下飞机后自己看着办。 回来后伤员刚好醒了, 眼巴巴瞅着门口,狗崽子似的哼哼:“哥哥哥哥哥~” “怎么了,开始疼了吗?”江乘过去摸摸狗头,“疼也没办法, 得忍着。” “不是,”程让趁机抓住江乘的手, 跟动物藏食儿似的掖进被子里,藏完了觉得哪里怪怪的, 又拿出来抱着, “我醒来你不在。” 江乘失笑,“是让哥精神力惊人, 战胜了麻药应有时效,醒早了, 我掐着点呢。” “那怨我,我重新醒一回。”程让把江乘的手垫在枕头上枕着,闭上眼又睁开,“呀,哥你一直守着我呀, 好感动。” “操。”江乘笑得不行, 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让哥了。 麻药劲过了还是挺疼的, 比挨刀子那会儿难受多了, 程让一上午就靠江乘的手缓解注意力, 疼了掐两把,不疼就抱着,困了枕着,饿了还有点想舔,反正江乘一上午除了上厕所就没挪过地方。 “哥,我饿。”程让脸在江乘手上蹭啊蹭,心里想象着舔啊舔。 “要不我申请给你根棒棒糖?”江乘用拇指蹭了下他的鼻尖,“你现在大概只能舔了。” 程让看了看眼前的爪,条件反射地吞口水,妈的本来就想舔,他一说更想了,可又怕江乘抽他,只好强行转移注意,“哥,你跟我说说小混血呗。” “我不认识他。”江乘靠在椅子上,搓搓眉头,“我走的时候他没满月,我一眼都没看过。” 程让的心一下揪起来,简单的两句话,细究起来却有很多信息——家里有弟弟出生,哥哥连面都没见过,为什么,不让他见?乘哥那么小就离家出走了,才几岁的小孩是怎么撑下来的?乘哥在他们家里到底算不算个存在啊? “那他们是怎么找到你的?还有,嗯……你什么时候遇上爸的?”程让看着他的眼睛,又有点后悔问,“你要不就当我没问吧,我其实也不是一定要知道,反正你知道我爱你就行了。” 提起这事江乘就烦闷,却又让他这话逗乐了,顺嘴就接了一句:“你打算怎么爱我啊?” “我……”程让被戳中了心思,差点把心里话说出来,“我,就,比以前更爱你啊,你想要什么爱我都给。” 江乘内心一下就溃不成军,这家伙到现在也没发现自己喜欢他虽然是挺棒槌,但这根棒槌就是有办法戳他心里的软肋。他看着程小白躲躲闪闪的眼睛,默念了十几遍“程小黑”才克制住亲他的冲动。 伤成这样实在不忍心下嘴。 “没事,答应要告诉你的。”江乘挪开眼,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画面抹掉,说起那段他以为再也不会提起的过往,“我还算幸运,跑了没多长时间就被爸捡回家了,不过捡的时候没那么顺利,我当时防备心挺强的,防着任何人,有几个想给我施舍的人都被我吓跑了。爸就很有办法,他也不跟我说话,就一直待在垃圾桶边陪我到天黑,那时候下着雪挺冷的,我自己早就扛不住了,估计他也好不到哪去,其实我心里已经知道他不是坏人,但就是倔,不肯服软说话。后来他照顾我的自尊心,主动给我台阶,说可以提供晚餐给我,问我有什么可以回报他,我说二十年后还他十万美元。” 程让都听傻了,那场景光想想就让人崩溃,下着雪,小不点乘哥在垃圾桶里,这得多惨啊。怪不得他害怕雪,在遇上江爸之前,也不知道他在雪地里挣扎了多久。 这样想着想着他眼泪就掉出来,吧嗒吧嗒滴在江乘的手心里,又怕惹他伤心,吓得赶紧抹掉。 江乘蜷起手指,刮掉他眼角一滴要掉没掉的泪,“难受我就不讲了。” “不难受……不是,我难受,你接着……算了,别讲了。”程让语无伦次的,怀疑自己以后大概也会落下个“小不点乘哥”恐惧症,“跳过这段吧,我知道后来爸很爱你,你有了一个温暖的家,还有了我,我们都爱你。” 江乘笑了笑,手掌贴在他脸上,“嗯,我有了家还有了你,我现在特别好。” 嗯,主要是有了我,程让心说,等我把你追到手,会更爱你。 “我跟他们是偶然遇上的,”江乘继续说,“我跟她有点像,那会儿刚好剃了头,可能还有那么点血缘因素吧,反正她当时就把我认出来了,我认得她,也没否认,就觉得没必要,遇上就遇上了。不过我没给他们什么回应,只是他们一直纠缠,想把我认回去,他们一直以为我是被拐卖的,还想告爸爸。” “靠,有病吧。”程让生气,“他们虐……”说到虐待的事他又闭嘴,他不想再勾起乘哥的伤心事了。 “没虐待我,不过精神上算是虐待了。”江乘把父母继父的事简单跟他交代了下,“那个美国男人有点势利眼,小时候觉得我是个累赘,现在看我好像很有出息,又似乎是遇上了个大金主爸爸,就开始打亲情牌了,想把我认回去,还想从爸爸那里捞点钱。小混血纯粹是个中二,不知道为什么对我那么大仇恨,找人去我住的地方闹了好几次,还去我学校闹,我烦得不行,就休学了。” 这哪是因为烦,程让寻思着他哥肯定是非常难受甚至绝望了。 生父生母俩傻逼二百五,给不了爱只给伤害,继父势利眼精神虐待,亲妈沉浸在幸福里只关心第二个孩子,逼得他一个小孩子几岁就离家出走。 可是小孩终归是小孩,哪怕再绝望,心里对生母恐怕也还抱着一点幻想,一辈子遇不上还能有点幻想空间,遇上了结果又是这样。乘哥连一句母亲都不愿意提,只用”她“代替,可见失望至极,然而那傻逼亲妈始终也不明白自己在用怎样一种方式在伤害孩子,这才是最叫人绝望的。 “哥,咱不理他们,等我拆线了就去把小混血打一顿,打到他们不敢再去找你为止。”程让握着江乘的手,一时动容,嘴唇在他指尖碰了一下,“以后让哥罩你,去他大爷的混血弟弟。” 江乘的手指抽了一下,指尖连着心尖被烫得猝不及防,他情不自禁地弯起手指,想刮一刮那有点起皮的嘴唇,这时候门响了,刘主任进来查房,他收回手,故作平静地划开手机。 “刘叔!”程让立刻抱怨上了,“我能不能明天就拆线啊,可把我躺废了,我半边身体都麻了,以后会不会落下后遗症啊?” 捅他那傻逼是个人才,那一刀从腰测拉到屁股,导致让哥现在只能侧身躺着,累就不说了,主要压着那半边都快长毛了。 刘主任笑得不行,过来检查了一下伤口愈合情况,“你要想拆也行,什么时候长好我就不负责了,没准儿还得遭二重罪。” 让哥立刻就颓了,“可要我老命了,要不您让我睡一礼拜吧,拆完线再把我弄醒。” “你也不怕睡傻了?”刘主任笑,“你爸说你本来就傻,还让我别用麻药止疼药呢。” “操,”程让的心伤得不行不行的,“我这是摊上了个什么爸。” 跟着来的小护士都笑得直打腰。 “知足吧小白,你这算幸运了,再深一点可就不是躺几天的事了,就几天忍忍就过去了,不是还有你哥陪你玩呢。”刘主任说,“恢复的好我可以提前一两天给你拆线。” 程让看看旁边的哥,嘿嘿笑了两声,“你说得对刘叔,我要不受伤我哥都不稀得瞧我。” 江乘瞅了他一眼。 中午两个爸爸回来,没顾上回家就先来了医院,进来后先轮番嘲笑了一下小白同志的卧姿。 周暮先“啧”了声,“这是模仿卧佛呢,别说还挺像,剃个头就更像了。” 江野说:“剃头不行,小白头不圆,江乘那脑袋倒是勉强合格,就是看着不像正经佛。” 俩儿子分别抬头看了看俩爹,程让哭丧着脸跟他哥告状:“哥我不想看见他们俩,他们嘲笑我。” 江乘抬眼:“你俩回家歇歇吧。” “呦,这俩人什么时候结盟了?”周暮笑着戳戳江野,“那咱走吧,看来礼物送不出去了,回头都给纪恬恬吧。” “爸!爸爸!”程让伸着尔康手强烈挽留礼物,“我可想死你们你了,呜呜你们不信问我哥,我想你们想得吃不下睡不着的,说梦话都叫你们呢。” “你是叫我们是叫礼物呢?”周暮到病床前拍了一下儿子的屁股,“肉都松了,一看你最近就没锻炼,整天浪得不知道姓什么了吧。” “哎呦我的天爷,你轻点啊爸爸,我屁股疼啊!”程让捂着屁股嗷嗷叫。 “别虚,离伤口远着呢,这会儿知道疼了,打架的时候疼吗?”周暮抱着胳膊靠在桌边柜上,“说说吧,哪路高手敢捅让哥啊。” “我,”程让看了看江乘,没交代实话,“我这回是正当防卫,我被一群持刀歹徒抢劫了。” 编瞎话的事江乘帮不上忙,他这辈子就没说过假话,只能挑正确那部分附和,“是一群持刀流氓。” 江野跟周暮对视一眼,俩爸对这俩崽子那点心思拿捏得透透的,几乎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江野上前,手指点了点江乘的肩膀,“小白那天电话说你要去英国,哪天飞机?” 听见飞机俩字程让瞬间就僵成了一尊真卧佛,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不会动了,木呆呆地看着江乘那两片嘴,仿佛在等着他宣布死刑。 江乘实话实说:“后天。” 卧佛当场成了冰雕佛,从里到外凉得透透的,来一锤子能当场碎成冰渣。 “行吧,你俩有事打电话,要什么东西我下午给你们带来。”江野看了江乘一眼,“需要收拾行李吗?” “不用。”江乘说。 俩爸爸没再说什么,留下礼物就走了。 病房里安静极了。 程让没再去拉江乘的手,闷闷地把脸贴在枕头上,连呼吸都挺勉强,他不敢开口,害怕一张嘴就是委屈,太丢人。 他的追人大计还没进行一半人家就要走了,想挽留又觉得伤自尊,只能在心里憋闷气。 可能是药物的作用,他闷了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着了。江乘等他睡着了才起来,悄没声息地出了病房。 机票是前几天订的,订的时候毫无犹豫,那个公司不只是他逃避的借口,他其实也挺想去的。昨天之前,他想的还是先过去面个试,不行就回来找个工作,行就干段时间,他可以兼顾工作跟等程小白。 可刚才江野问他的时候他却不想去了。 江乘一向很理智,学成语学到类似“烽火戏诸侯君王不早朝”这种,他通常都不太能理解,事业跟爱情完全可以兼顾,为什么一定要冒傻泡。 然而现在他就挺想冒一冒傻泡,于是把机票退了。 理想什么的就去他妈吧,谁让他遇上了个傻白甜,专会朝他心尖捶。 江乘打车去了商业街,进了一家海底捞,这家店是锋哥开的,这会儿店里人不算多,他直接敲柜台找人,“麻烦请你们锋哥出来一趟。” 店里的服务员还有吃饭的都不约而同看他,他声音不算高,但一听就不是来找人聊天玩的,服务员吃不准他的身份,小心地问:“先生您好,我们老板不在店里,请问您是哪位?” “打电话,说江乘找他。”江乘说。 这口气店员也不敢怠慢,立刻打电话给锋哥,半分钟后回来说:“江先生您请楼上等一会,锋哥十分钟就到。” 估计是锋哥吩咐了,店员领着江乘去楼上一间包房,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还问他午饭吃没吃。 江乘什么也没要,“不用客气,我就等人。” 锋哥时间观念还行,十分钟准时回来,守在门口的服务员看见他纷纷松了口气。 “呦,稀客啊,什么风把江兄弟刮来的。”锋哥进门看见桌上啥也没有,不高兴了,“你们怎么招待客人的,连瓶饮料也不上?” “是我没要。”江乘没起,还翘着腿坐着,“不用客气了锋哥,我来没别的,就是想请你找几个兄弟。” 锋哥一听就知道他来干嘛了,昨天他手下的人动刀见了血,他不可能不知道,那几个人鼻青脸肿地回来,身上却不见血,他当时就觉得要不妙,果然今天人家哥就上门找场子了。 打架这事有时候也讲究个占理,兄弟们虽然是拿钱办事,但人雇主没让动刀,见了血对方还手下留了情,那就更理亏了。锋哥这种道上混的尤其要讲究这些面子里子的事,既然人家找上了门,这事就得有交代。 “江兄弟,咱明人不说暗话,昨天的事我知道,不过呢,兄弟们拿钱办事,也是身不由己,哥几个这会儿还都在医院里,你想要交代我没二话,但是不是等他们出来了再说?” “不好意思,我等不了。”江乘一句废话也不多说,“这事如果是经你的手办的,就麻烦你把参与的兄弟都叫来,不是你牵的头就找牵头的那位,来不了的也没事,我可以去医院跟他们聊。” 锋哥也是打心里不想跟这样的打交道,太他妈邪性了。 事是高辉牵的头,锋哥就觉得这位有点流年不利,不太想跟他牵扯,但兄弟们虽然是兄弟,人家私下有赚钱的买卖锋哥也不可能拦着,所以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到到底还是惹了麻烦,完了还要他来擦屁股,着实郁闷。 所以他该擦的屁股擦完了,不该他擦的绝不浪费纸,二话不说就把高辉找来了。 高辉鼻梁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见了程让疼,见了江乘疼得想哭。 江乘手指敲着桌子,掀着眼皮看他,“最近财运不错是吧。” 是……挺不错的,霉运好像更不错。 “江乘,我最近好像没惹你吧?”高辉打肿脸充胖子,嘴硬,“我赚我的钱有你什么事?” “不好意思,你赚钱我弟进了医院,这就是我的事。” “你弟也不是我捅的,算账别找我啊。”高辉仗着自己没动手,非常有底气,“我只管牵线搭桥,收介绍费,动手的自己下手没数能赖我吗?” 呸,不讲义气的东西,锋哥心说。 “是么,那你把动手的找来吧。”江乘说。 高辉一听没自己事了,骂骂咧咧地打电话找人,没一会儿,进来几个吊着胳膊肿着脸的小流氓。 这几位虽然没见血,但绝对比程让遭罪,让哥打人非常有技巧,哪疼干哪,伤筋动骨连带内伤,可比屁股上拉道口子难挨多了。 “你们昨天收了多少钱?”江乘直接问。 小流氓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打听这干嘛。 高辉这时候倒是积极了,主动替大家报数,“也不多,一个人也就五百快,兄弟们都是要养家糊口的,赚点小零花还要遭罪,都不容易,我寻思着你是不是应该找雇人的金主算账才对啊,我们只认钱跟你们没仇啊。” 江乘笑了笑,“是没仇,但我乐意找你们。”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现金摆在桌上,指了指小流氓中的几个,“一人一千,干他。” 干谁? 高辉指了指自己鼻子,怀疑自己眼睛瘸了,“你他妈有病吧江乘!” ※※※※※※※※※※※※※※※※※※※※ 我对不住你让哥,只亲到了指尖,明天一定满足你。 程小白:所有人都知道我哥退了机票只有我不知道,我精神受到了虐待! 第33章 悸动 一群小流氓真是好久没见过这么欠还欠得挺招人喜欢的牛人了。 “我有病, 怎么了。”江乘没所谓地说, “你说兄弟们养家糊口不容易, 我这上赶着来送钱了你不替兄弟们高兴?” 高辉:“……” 我高你妹的兴! 小流氓们确实高兴了,有钱不赚是傻逼, 打一顿用不了半小时, 一千块, 干嘛不赚。 于是接下来场面就好看了, 几个断胳膊缺腿的小流氓仿佛吃了兴奋剂,摁着高辉一通拳打脚踢。 “江乘你个王八蛋!”高辉抱着脑袋喊。 “都打认真点,”江乘指着一个脸肿成猪头拄着拐还吊着胳膊的小流氓说,“就照着这范本来。” 打人的小流氓们抬头看了看样本, 集体手疼, 但是, 为了让金主满意手疼也豁出去了,那必须百分百临摹,脸几分肿,腿几分瘸…… 高辉:“……” 大概也就十几分钟吧,一个崭新的高仿品完美亮相,旁边看热闹的差点没笑死。 金主对仿制成果很满意,完了又掏了笔钱摆桌上, “刚才没拿钱的几个也一人一千,包括高辉, 你们再把拿了钱的人打一顿。” 所有人:“……” “当然, 是打人还是被打就看你们自己水平了, 蒙混过关可不行,明天我还会来验伤的。”江乘站起来朝锋哥点了点头,“弄脏你店对不住了,损坏的东西我陪,就这样,我先走了。” 锋哥:“……” 牛逼。 江乘出门没走几步包间里就打成了一锅粥,他面无表情地下楼,出商业街打了辆车,去了小混血住的酒店。 这小子倒是比高辉坦荡,说不走就真不走,还主动把地址发给江乘。 出来挺长时间了,江乘着急回医院,所以进门不说废话,直接问:“谁让你来的。” “我自己!”小混血见了江乘就炸毛 ,两手掐着腰,头上再装两条须,活脱脱一只斗蛐蛐,“也是替爸爸妈妈来的,你必须跟我回去!” “你自己为什么来,我招你惹你了说清楚,不然你得挨揍。”江乘靠在门上,耐心有点到底,他发现自己对小屁孩的忍耐力并没那么好,得分人。 “因为你抛弃了父母,抛弃了家庭,他们每天因为你而负情绪爆棚,你知道我是在怎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吗?”小混血指着他,有点歇斯底里,“他们怕我也跟你一样走了,每天看犯人一样看着我,十六岁以前从来不让我单独出门,我每天活在压抑而没有自由的世界里,那是多么崩溃你知道吗?” 江乘笑了笑,倒真像那女人能干出来的事,神经质,还自以为是为了爱。 “你笑什么!我一直活在你的阴影里,每天都希望你能回去给他们一个交代,那样我就可以证明不是谁都跟你一样疯,我就可以自由了,所以你必须跟我回去!” “要证明是吧,简单。”江乘让他去拿手机录音,“我的话你给他们听,听完了你不自由还来找我。” 小混血:“……” 也许是今天程小白帮他分担了那部分记忆,再次面对的时候江乘没有那样抵触,更像是说一段已经放下的不平事。他拿着小混血的手机,开口第一句话是:“你们可以停止精神虐待了……” 他很详细地说明了当年自己为什么会走,以及他现在为什么不想回去,当然,这也就等于送给她母亲一张通往婚姻坟墓的票。 这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跟当事人说这些,有人愿意在欺骗的生活里寻找心理安慰,有人愿意自私势利地活着,都跟他没什么关系,可小混血的成长经历让他意识到他们就不该被纵容。他们不喜欢一个婚姻失败品还有拖油瓶或许有情可原,对一个本应该活在溺爱里的孩子也这样那就是病态了,得治,治不好散了也没什么可惜。 小混血全程表情呆滞地听着,江乘把手机还给他的时候他还在发愣,大概是他发现生活远比他以为的要操蛋,懵逼了。 “你应该成年了吧。”江乘临走之前送给这位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一碗鸡汤,“成年就是自由的开始,很快你就能发现摆脱一些东西其实并不难,可怕的是你一直陷在不自由里失去自我——行了,没事回去吧,哦,你要想在中国找个女朋友也行,有了女朋友你会发现生活大不一样,非常的美妙。” 小混血:“……” 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傍晚,为了不刺激靠营养针活命的病号,江乘在外面吃了饭才回去,并跟跟刘主任申请了一根棒棒糖。 程让早就醒了,醒来没见江乘,已经在心里骂了他俩钟头,越骂越空虚,越空虚越慌张,他发现自己一时半会儿见不到江乘就要疯,简直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于是他下了决心,一定要把江乘留下,装死也要留。 正构思如何装死呢,病房门一开,他吓得一哆嗦,立刻闭上眼进入弥留状态。 江乘:“……” 这小子不知道又憋着什么大戏,一天天的不去当影帝实在屈才。 江乘倒了杯水站到病床边,轻轻捏着伤员的下巴,拿棉签沾了水润唇。程小白的嘴有点肉嘟嘟的,平常保养得当,看起来Q弹水润,这才折腾了一天就干起了一层皮,成了难民嘴,又可怜又好笑。 为了让嘴唇多吸收点水,江乘把棉签在他嘴上多摁了一会儿,有滴水顺着嘴角淌下来,他用手指轻轻擦掉,感觉对方嘴角抽了一下。 江乘不由失笑,心说还装。 程让装死装得不想活了,从江乘站到他面前,手指捏着他下巴开始心里的猫爪就一直挠啊挠,好容易才用为数不多的革命意志遏制住了咬两口解馋的念头,谁知这位哥擦起来没完了,在嘴上蹭来蹭去,蹭得人心痒难耐,这那里是补水,分明是放火! 妈的,这死没法装了! 程让气鼓鼓地睁开眼,抓着江乘的手一口咬下去,心里的委屈失落还有气愤全部付诸于牙,咬了足有一分钟才松口。 咬完了却又羞于见人,放开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索性破罐子破摔,抱着人手不还了。 “香吗?”江乘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早说想啃我提前腌入味多好啊。” 香,还想继续啃。 “哥,”程让枕着江乘的手,闷闷地说:“你能不走吗?” “你说呢?”江乘要笑不笑地看着他,“我工作都安排了,机票也买了,那边房子也定了,你说我为什么不走?” 程让心里暴风哭泣,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要,要是我留你你还走吗?” 江乘胳膊撑在枕头边,附身在他耳边低声说:“那要看你怎么留。” 他说话的时候气息吐在耳朵里,程让本来就半身不遂,这下全身都不遂了,他咽了下口水,心里叫嚣着说:“当然是那种留啊,我喜欢你把你留在身边一辈子不分开那种啊!” 但他怂,不敢说。 啊啊啊啊程让你怎么这样怂呢! “就,就是留嘛,我一个人在家怪无聊的,想让你毕业后回来工作。”程让眼巴巴看着他。 “这样啊。”江乘笑了笑,伸手弹他的鼻尖,“那要看你表现。” 嗯?程让立刻精神了,这意思是说还有希望啊——啊哈哈哈! 作为一个半身不遂的病号,能表现的就只有死皮赖脸,于是他决定这几天要一直霸占江乘,吃饭上厕所都不放过,等飞机起飞了他就走不了。 最好再求爸爸把乘哥的护照藏起来,啊哈哈哈简直完美! “哥,我有点渴。”程让把快要溢出来的狂喜藏好,故作镇定地说,“你再给我沾点水。” “我给你弄点蜂蜜水吧。”江乘说,“晚上应该就可以喝水了,我请示一下刘主任。” “不用不用!”程让拽着江乘的手不让走,“就白开水就行,找刘主任打电话,不用你跑腿。” 江乘:“……” 程让说话就打电话找来刘主任,央求他拔尿管恢复自由,这样他就可以跟着江乘去洗手间,还申请明天进食,这样他就可以让乘哥喂他吃饭,吃喝拉撒都解决了,程让心放了一半。 到了夜里他又喊腰疼,让江乘睡病床上给他靠着。 “哥,你就睡我旁边,省的你睡沙发怪累的。”程让说,“晚上我给你讲故事啊,省的你在医院失眠。” 江乘无奈,自从回来他的手就没得过自由,不睡病床也没其它地方可睡。 “让哥,我能申请上个厕所吗?” “好啊好啊,我正好也想去,你扶我一下。” 江乘:“……” 让哥是身残志坚的典范,他这会儿半边身体都是僵硬的,一动伤口就疼,愣是强忍着下病床陪哥上厕所。 进了洗手间后他问:“哥你先上我先上?” 江乘看看还粘在一起的手,挑眉,“要不咱一起?” “那不能不能。”程让还礼貌上了,“你先来吧,我回头保证不看你。” 江乘:“……” 请问这跟一起上有什么区别? 两人“非礼勿视”地分别放完水,接下来到了洗手环节。 程让一只手摁在洗手液泵头上,“哥,咱俩一人一只手,刚好互相洗,你来接洗手液。” 江乘无语的看着他,心说那一只手是就此成了连体器官不能用了吗?“不,我还是想两只手一起洗。” “你那只手没用干嘛要洗?” “我认为上过厕所后不管用没用的手都应该洗。”江乘说。 “唉,行吧行吧,拿你没办法。”程让用粘在一起的两只手接了洗手液,然后先把江乘用来连体的那只手洗了,洗完继续连着,再合作洗另外一只,“这下行了吧,来来,你那只手快伸过来。” 江乘:“………………” 病床不算大,不过因为病号得侧身躺,所以占不了太大地方,江乘平躺在一侧,程让刚好可以抱着他,把半边身体靠在他身上,能缓解一点疲劳。 如果知道受伤可以跟江乘抱在一起睡,那程让肯定早八百年就让自己半身不遂了。 “哥,我嘴巴有点苦。”他下巴搁在江乘肩头,没话找话说。其实嘴巴早苦一天了也没想起来说,这会儿是有什么毛病都要跟他哥这博取同情。 江乘差点忘了棒棒糖,他从口袋里拿出来举着,“你自己拆吧。” 现在两人拼了一双手,干什么都得通力合作,江乘拿着糖,程让剥糖纸,明明很费力,但他乐此不疲,寻思着以后一直这样也挺好的。 剥开糖纸程让也没自己拿着,就着江乘的手舔了一下,不知道是太久没吃东西还是糖放在江乘手里格外甜,他仿佛吃了一罐蜜,满足得不得了。 两人睡一张床怎么也不太舒服,尤其还要照顾病号的睡姿,江乘一直到快天亮了才迷迷糊糊睡着,倒是病号睡得挺香,人家刚睡着他就自然醒了。 程让睁开眼脸还有点热,因为他昨晚上做了个不大不小的春梦。 可能是跟乘哥靠太近了,抑制不住想入非非,晚上就夜有所梦了,梦倒是也没太春,跟他以前做那种特别可耻的春梦不能比,就是跟江乘激了场吻。但是效果可比春梦牛逼多了,他从梦里延续的悸动一直持续到现在,心跳得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现实。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延续的悸动促使他干点什么,可是又有点迟疑,他觉得太早了,还不是时候,万一他一时失控,吻过了头就尴尬了。 病房里有微弱的灯光,程让下巴靠在江乘的肩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手指忍不住摩挲他一夜长出来的胡茬。 我哥怎么能这样好看呢,他傻兮兮地想。 手指顺着胡茬摩挲到唇角,柔软的触感勾起了梦里的狂热,心又开始怦怦跳,被即将爆表的心跳怂恿着,程让扭了扭身体蹭到江乘嘴边,干裂的嘴轻轻点在他唇上。 本以为亲一下就可以满足,谁知这玩意就像毒,一碰就上瘾,过快的心跳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有了造反的迹象。 要不再来一下好了,程让有些贪心地想。 这回亲之前他非常慎重,考虑到自己嘴里有苦味,便拿起昨晚上只舔过两口的糖舔了几下,然后才重新吻上去。 大概停留了有半分钟吧,程让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正要抬头,便感觉后脑勺上盖了双手,又把他摁了回去。 ※※※※※※※※※※※※※※※※※※※※ 香不让哥? 第34章 看上你了 江乘刚睡着就得了个水果糖味的吻, 活活甜醒了。 虽然他没动, 但多巴胺分泌不比让哥少, 激动得心脏都有点不会跳了。 唯一的毛病就是吻得让人着急,半分钟啥也没干, 就单纯地嘴碰嘴, 江乘差点以为他是睡着了。 让哥平常得得瑟瑟跟谁也主动, 不知道为什么恋爱方面抠抠嗖嗖的。 于是江乘只好以身示教, 示范一下什么叫吻。 教完了程让半天没回魂。 “哥,你掐我一下。”他怀疑自己在做梦,乘哥居然回吻他了? 说完,他哥在他嘴上用牙“掐”了一下。 “操, ”程让有点上头, 滋味堪比喝了一斤二锅头, 他晕头晕脑地看着江乘,嘴里冒傻泡,“哥,你别是安慰我吧?” 江乘扶额。 “是这样吧哥,你肯定看出我对你有想法了,看我半身不遂的还这么拼,一定是同情我了!” 程同学的恋爱智商彻底掉线, 陷在“我哥安慰我”的泥潭里爬不出来了。 江乘不是很想跟他说话了,起来去了卫生间。 程让在床上呆了一分钟, 身边属于江乘的温度渐渐冷下去, 那些叫做“我哥要离开我”的危机感瞬间压过他脑子里的脑残理论, 占据了智商制高点。他噌一下坐起来,顾不上扯得酸爽无比的伤口,下床跻上拖鞋一瘸一拐地跑去洗手间,把刚要出来的江乘又推了进去,抵在洗手池上。 去他妈的安慰,去他奶奶的同情,亲了就是亲了,亲完就得负责!智商掉线的让哥霸道劲儿还在——管他是什么呢,他哥已经是他的了想跑没门。 让哥身为一个追女孩老手,别的不行壁咚技术能打满分,水池咚稍微有点影响发挥,不过他适应力很强,很快就掌握了窍门。他一手扶着旁边的墙,一手捧着江乘的脸,亲得全情投入。 梦里的场景跟现实交织,心速快到让人恍惚。 许久后,程让喘着粗气,认真地看着江乘的眼睛,“哥,我看上你了,我用喜欢留你,你能不走吗?” 程让不是第一次表白,且每次都力求花式创新,原则上还要兼顾帅气霸气以及不狗血,还从来没这样小心翼翼过。水池咚之前他脑子里只有一腔热血,没来得及考虑表白的地方是不是有情调,形象有没有帅气逼人,接吻的姿势会不会太难看,嘴里有没有奇怪的味道…… 然而表白完了之后,这些问题都成了他忐忑的源头——乘哥会不会觉得厕所表白太影响心情啊,会不会觉得他嘴里有味道啊,病号服也太他妈丑了啊啊啊…… 江乘跟他对视着,手小心地扶着他的腰,手掌贴在薄薄的病号服上,炙热的温度雷鸣般的心跳都贴在他手心,就像把他整个人捧在手心里一样。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同他一样充满渴望的眼睛,心里所有阴暗的地方瞬间就铺满了阳光。 轻轻揉捏着肉嘟嘟的耳垂,江乘笑着靠近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正要开口,外面病房门锁忽然“咔嚓”一响,他还没动,程让吓得先原地蹦了一下,推开他慌慌张张地去拧水龙头,假装洗手。 完了嘴里喊着跟洗手没什么关系的内容:“哥,帮我拿纸,我要拉屎!” 江乘:“……” “你现还能拉屎?”周暮开门进来,听见这话乐了,“宝贝儿,爸爸佩服你。” 程让:“……” 忘了屁股不方便。 “爸,晚上加班了?”江乘面不改色地从卫生间出来,走去茶水台给周暮冲咖啡。 “没有,一早有台手术,我来得早。”周暮扫了眼江乘的嘴,“你明天飞机,今天回去收拾一下行李吧,多少带点东西出国,老干妈什么的,饿了省事,小白这里我来看着。” 江乘把咖啡递给他,“我机票退了。” 周暮只是笑,“学霸就是任性啊。” “嗯。”江乘手插在兜里,丝毫不在意嘴上的罪证,坦然之极。 “那行吧,”周暮就这样跟江乘面对对面喝完咖啡,完了把纸杯丢在垃圾桶,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这里空气干,记得开加湿,等小白出院了,爸爸请你们吃大餐。” 程让躲在洗手间门口,听见江乘机票退了差点放声尖叫,也没顾上想人家什么时候退的,一副被幸福冲昏了头脑的德行。可高兴归高兴,心也是真虚,所以一直不敢过去,就怕周暮看出什么来。 虽然爸爸们知道了没什么,不过这才刚刚开始,感情正处在隐秘的小兴奋期,还没有昭告天下的心理准备。 周暮经过卫生间的时候程让抓着头发傻笑,“爸爸手术顺利,爸爸您慢走。” 周暮斜睨他笑,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你姥姥打电话了,我说你最近闭关忙毕作,你身体好一点就回去看看,别说漏嘴。” “哦。” 受伤的事当然不敢告诉姥姥姥爷,要知道大宝贝外孙让人捅了一刀,老两口能减寿十年。 不过一想起林芝跟程大治,程让刚才还炙热的心顿时凉了一半,追哥一时爽,家里处处火葬场,善后是一项大工程。 唉,先这么着吧,他抓抓头发,刚刚搞定了乘哥,这会儿智商跟不上,决定以后再想。 “卧槽,哥?”程让出去看见江乘嘴上的伤顿时懵逼了,刚才啃得太投入,什么时候咬破了他哥的嘴也不知道——所以他刚就这么跟爸爸面对面说了半天? 怪不得周暮特意嘱咐那一句,肯定是看出来了。 操,程让拍拍脑袋,这一早上受了太多刺激,感觉它要罢工。 “操谁呢你一天天的。”江乘揉着他的后颈,“上床躺着去,拆线之前少给我蹦哒。” “我不想躺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拆啊?”程让全身的汗毛都在抗拒病床,他宁愿站着屎也不想躺着遭罪。 “不躺也行,”江乘说,“跟我出去跑步,五公里起。” “……这也太狠了。”刚亲完嘴就没有爱了。 程让不情不愿地躺床上,见江乘转身要走,立刻抓住他的手,“哥你去哪!” “买吃的啊。”江乘想抽手抽不出来,无奈了,“你干脆让刘主任把咱俩缝一块吧。” “不缝,怪疼的,舍不得让你疼。”程让嘿嘿笑,抓着江乘的手十指紧扣,“买吃的不用你跑腿,我这就让护士小姐姐帮忙买。” 江乘:“……” 住院这几天,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没有最黏人只有更黏人,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二十三个半小时是被绑架在病床前的,剩半小时自由活动,还得插着耳机视频通话,甜蜜是挺甜蜜了,要命也是真要命。 出院那天,周暮开车把他俩送回小公寓,江野在家里准备吃的,算是一家四口分别许久后的第一次聚会。 “爸,你手艺是不是又好了,骨头汤好香啊。”程让一进门就嚷嚷,“你待会儿给我记菜谱啊爸,我回头也想试试。” “你现在还会下厨了?”江野站厨房门口笑,“刮目相看啊。” “刮目到不用,就一般相看就行,我下厨总比我哥下厨安全系数要高点,您说是吧。” 江野乐够呛,“那倒是,这方面你哥跟你爸爸是爷俩。” 程让走路还不太自然,不过拦不住他的脚,进门磕绊都没打先溜进厨房叼走几片肉,烫得龇牙咧嘴也不松口,“嗯嗯好吃,我这几天净喝粥了,嘴里都淡出鸟了。” “你先出来把药吃了。”江乘说。 “你洗手了吗程小白!”周暮喊。 程让叹口气,搂着江野的脖子说:“在嫌弃我这方面,他俩也是亲的。” 江野把他沾了油的手拿走,“我也建议你去洗个手。” 程让撇嘴,“……你们仨都亲的,就我是后的,哼!” 他去洗手,江乘进了厨房帮忙,“爸,我有什么能做的。” “你?”江野在厨房扫了一眼,“摘豆角吧,葱剥几根,你离锅远点。” 某学霸把塑料袋里的豆角倒出来,横看竖看也没看出哪个部位应该摘掉,不耻下问:“摘哪?” 江野看了儿子十秒,“你看着办吧,你留它哪咱吃哪。” “哦。”江乘就看着摘了。 “英国那边放弃了可惜吗?”江野拖了只餐椅坐下问。 “可惜,但也就那样。”江乘回忆着吃过的豆角,先把豆角掰断,掰的时候发现有丝,便把丝摘掉了,“AO我挺想去的,不过各地都有顶级AI公司,我寻思着我混哪儿都不难。” 江野看着他摘的豆角笑,点点头,“嗯,我儿子随我,有魄力。” “爸,我大概要退学。”江乘直接跟江野说明自己的想法,“我觉得该在学校学的我都学到了,我需要实践。” 江野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半晌后说:“要听建议么?” “嗯。” “你的想法我认同,学习嘛就那么回事,能力到了求的就是效率,但我建议你读书这件事应该有始有终,‘学无可学’不是你中途放弃的理由,因为你将来会发现,你要面临的这种情况还很多,你的习惯会导致你每次都潇洒转身,然后给自己留无数个尾巴,这样的人生你不觉得会有遗憾吗。”江野倾身,胳膊搭在桌上看着他说,“我觉得我儿子这智商应该明白这道理,所以我想听听你真正的难处。” “您不都猜到了吗。”江乘耐心地摘着豆角,但语气稍微有点情绪化,“我不喜欢那个地方,不想回了。” “那么令你伤脑筋啊。”江野说,“要爸爸替你揍他们一顿吗?” 江乘停下动作,看了他两秒,哼哧笑了,“要,照死里打。” “哦,那行,交给我吧。”江野站起来,走到儿子身边给了个拥抱,“人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自己心里明白,做什么决定爸都支持你。” “嗯。” “还有,要对小白好点,男人嘛就要宠媳妇。” “嗯,我知道,但各家行情不一样,您就别操心了。” 程小白那样的宠坏了能上天,还是老老实实在地上待着吧。 “小白,最近小日子混得怎么样?”周暮在小客房里转悠,从书架上抽走一本AV杂志。 “挺好的,这不刚从医院出来。”程让简单洗了个澡,正在擦头发,“不是说住院的人能撞大运嘛,我肯定能心想事成。” 周暮哼笑,“能毕业吗?” “我能考上还能毕不了吗,肯定能,您瞧着吧。”程让口气很豪。 “白啊,挺大个人了,说出去的话要懂得实现知道么?”周暮卷起杂志敲他脑袋,“我听说你泥人事业发展的不错,是打算当一辈子的事业发展了么,能坚持?” “能。”程让知道周暮想问什么,泥人跟哥都能坚持——他是谁,他是让哥,多大点事。 “那行,爸爸相信你。”周暮让他趴床上,“我看看你伤口。” “爸爸,我都这么大了屁股就别看了吧。”程让捂着裤子怪难为情,也不是害羞,主要是丢人。 “你在我这早没脸了,还怕丢吗?”周暮笑,“你手术过程我都看了,不差这一眼。” 程让:“……” “小白,”周暮一边看伤口一边问,“想过以后要面对的事么。” “热恋呢爸爸,哪有功夫想这些。”程让脸埋在床上,嘟着嘴说,“不过后面会想的。” “那好好想想吧,男人的责任感就是这时候建立的,既然选择了就要负责,不论以后面对什么。” 以后啊,程让有点不敢想,他知道要面对什么,只是底气不太足,他想跟乘哥在一起,也想让自己的世界维持原样,他想所有人都快乐——不知道会不会太贪心了。 在家养了三天程让就受不了,毅然决定带伤工作。 “你等会儿。”早上出门的时候江乘叫下他。 “嗯?哥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啦。”程让靠在门上嘿嘿笑。 舍不得倒是舍不得,但这只停留在担心他身体那方面,其它一概没有。这三天江乘没想别的,只想他伤快点好了滚去老白。 这货仗着自己受伤把江乘当抱枕,从早抱到晚,狗皮膏药似的粘他身上,反正江乘啥也干不成,夜跑也没法继续,肌肉都快萎缩了。 “我跟你一块去吧。”江乘背了个包出来,到门口换鞋。 黏人归黏人,但人是自己的,还得疼着。 “噫?哥你要跟我去老白啊,担心我吗?”程让一高兴,抱着江乘的头啃了一口,“嘿嘿,这样就对了,以后你就跟我混,我们工作允许携带对象。” 江乘无奈,“不嫌扎嘴吗?” “好像是有点啊。”程让坏笑,“那就亲嘴好了。” 江乘没来得及躲开,肉嘟嘟的唇就落在了嘴上,简直造次之极。气得江乘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程小白,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程让装模作样地“哎呦”两声,“哥,你怎么舍得打我呢?” 江乘心说:我就是舍不得才没打死你。 “哥啊,你到底谈过恋爱没有?”程让继续作死,捏着江乘的两瓣脸使劲扯,“情侣在一起可不就是腻歪吗,你这个样子我怀疑你在敷衍我。” 这两天程让每每想干点什么的时候江乘就老躲,最多配合他接个吻,还都是点到即止,他差点因此怀疑他哥性冷淡。 江乘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几秒,完了用脚关上门,推着他怼在门上,无视他因为屁股撞疼了裂开的嘴,捏着他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程让僵成了一根木头,屁股上的疼痛以火箭般的速度转移到了舌尖上,此时此刻他全身器官除了舌头跟心脏还能正常工作外,其它部位全部罢工。 就在他极度懵逼的时候,有一只手挑开了他外套里面的T恤,程让只觉得有电流从头发丝过到脚趾头,仿佛身上插了个电插头,当场糊成了一只炸毛鸡。 江乘抬起头挑眉看他,“还继续腻歪吗?” 程让抓着江乘的手,哭丧脸,“哥,我错了。” ※※※※※※※※※※※※※※※※※※※※ 屁股允许吗你就浪? 第35章 惊喜 今天老白的人发现让哥老安分的有点过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乘哥牵着。 “让哥, 您老人家屁……身体还好?”史天上前扶着程让, 也不知道这位能不能坐下,“要不要上楼趴一会儿?” 说话脑袋上就挨了一巴掌, “趴你个脑袋, 老子屁股好着呢!” 江乘在后面笑。 “乘哥, 您今儿怎么有空大驾光临了?”邱大吉看看程让再看看江乘, 感觉这俩人不知道哪儿不一样了。 “嗯,给病号当保镖的。”江乘等程让慢慢坐在沙发上之后他才坐下。 程让动了动舌尖,脸有点烫。 史天乐了,“让哥你也是, 受伤多养两天呗, 带伤上岗整得我们怪有压力的, 还让乘哥担心。” “再不闭嘴打死你啊。”程让看看他哥,撇撇嘴没说话。 在家是不能待了,有了早上那一出,程让一旦跟江乘共处一室就心痒难耐想干点啥,可现在身体抱恙干不过人家。 不过程同学有点记吃不记打,出门前刚被教训明白了,这会儿又琢磨着等伤好了怎么扳回一局。 “我给老白做个了网站和APP, 给你们试用一下。”江乘拿出笔记本给他们看,“有问题我再修复。” “啥?”史天跟邱大吉一起张大嘴, 二脸懵逼, “卧槽, 乘哥你牛逼啊!” 程让更傻了,乘哥什么时候背着他做了网站还有APP?为什么他不知道! 当然,当着他面做他也不知道。 但是,他好歹透漏一下啊,搞这么大惊喜是想感动死谁! “闲没事顺手做的。”江乘说,“没多麻烦。” 搁专业人士手里这叫顺手,在完全不懂的人眼里这叫高科技。史天跟邱大吉两个仿佛俩土包子,进老白的网站就像进了大观园,明明也不是没见过网站,就感觉自己是生平第一次见这么神奇的玩意。 “哎呦我的妈,这是啥,还能动态展示泥塑啊——看见没有大吉,上下左右三百六十度展示,脚底点颗痦子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江乘:“……” “哎呦卧槽,这界面太漂亮了啊,还有购买渠道。”邱大吉也跟个傻子似的,“让哥呢,你怎么那么淡定啊,快来看看啊。” 让哥转了个脸,差点哭了。 妈的,乘哥干嘛啊讨厌讨厌讨厌! “大吉你这话说的,让哥这么淡定肯定看过了呗。”史天说。 刚要探头去看的程让又退回去,只想把蠢脑袋打死。 这会儿要说没看过是不是有点丢脸? 在丢脸还是丢脸之间,程让毅然选择了丢脸。 他没看过没看过就是没看过怎么了!明明是乘哥给他的惊喜,怎么就不能看了? “你俩给我让开。”程让上前抢走了笔记本,“去给我哥买杯咖啡去,再买份烤辣条。” 史天邱大吉面面相觑,好像明白了什么。 “但是让哥,叫外卖就好了啊没必要亲自出去买。” 于是这俩人分别下完了单又凑到笔记本前,欣赏大观园……不是,网站。 程让:“……” 江乘笑了半天。 “哥,你啥时候做的啊。”晚上回去的车上程让问江乘。 这位说要来工作的病号,一整天就蹲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稀罕他的新网站,到现在还美得不能自已。 江乘没敢说这是原本留给他的礼物,是打算走之前给的,“前段时间空闲了做的。” “所以是打算给我惊喜吗?”程让捉住江乘的手放在腿上按摩,“嘿嘿,辛苦了哥。” 江乘搓搓眉头,觉得人傻一点有时候也挺好的。 “诶?不对啊!”程让忽然反应过来,“你原本要走的,所以给我做了网站APP是用来安慰我吗?” 江乘:“……” “你回来就给纪恬恬买了礼物没给我买,就是打算走之前送份礼物让我别哭别闹是吧?哎我去,亏我还这么傻以为你送惊喜,这他妈分明就是分手费啊!” 江乘:“…………” 程让感觉灵魂受到了背叛,甩开江乘的手,“操,不行,我现在只要想起你原本要离我远远的我就控制不住想打人。” 想打人归想打人,但他知道不能怨乘哥,他可怜的哥受了委屈想一个人抗,他没早点发现是他的错。 于是又把人手重新抓回来,一直到下了车也没松开。 “要不,我把分手费收回来?”江乘在他手心扣了扣,“你脸都快成驴脸了让哥。” 程让也没不高兴,就是有点心有余悸,幸好他及时把人拉住了,不然他跟乘哥就错过了。 “休想。”程让把他的手塞进兜里十指紧扣,“现在那不叫分手费了,叫定情信物,回头我也送你一份。” 江乘笑。 “哥,后天咱去看看姥姥吧,她……”程让话说一半忽然停住,看着单元门口停着的红宝马。 江乘蹙眉,程小白的手在看见纪铭从车里出来的时候缩了一下。 程让不觉得跟乘哥在一起有什么好避讳的,在大街上他可以毫无心理障碍地牵手,可看见纪铭的第一反应却是不想让他知道,也许是不想对牛弹琴,不想跟无法理解的人解释,也许是怕他知道了告诉姥姥姥爷。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会伤江乘的心,便重新抓紧了他。 “小白,小乘,我来接恬恬。”纪铭下车看见江乘的手在程让口袋里的时候愣了一下,“你们……” “你上我这接什么人?”程让没理睬他的问题。 “恬恬不在这?”纪铭皱起眉,有些不相信的样子。 “怎么着不信啊,那走吧,去楼上搜。” 程让说这话当然不是真让纪铭上去,那是乘哥的家,他不喜欢外人去,怎么可能允许纪铭去搜,他就是故意让纪铭不好意思罢了。 果然纪铭踌躇了一下,他一个要脸的人,不屑干这种事,但是今天他犹豫过后还是跟了上去。 走到电梯前的时候程让回头看了他一眼,“哎呦您还真跟着来啊,抱歉啊,这是我哥的家,我说请你搜是客气,但您不能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纪铭的脸沉了下去,“你既然这样说,那我确实要上去看看了,我怀疑你妈妈为了抢夺抚养权,把我女儿藏了起来,为了确保她的安全,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地方。” 程让皱眉,老妈居然把纪恬恬藏起来了? “上去看可以。”江乘抽出手摁了电梯,“但请你说话注意,是你先抢人在先,潇姨为了保证公平竞争才带走了恬恬,不叫藏,更不可能有害她安全,另外你上我这请放尊重,看可以,但把嘴闭上。” 纪铭对着江乘有屁放不出,但也没脾气。 一百来平的小公寓,进去看两眼就知道有没有人,不到一分钟就检查完了。纪铭重新回到门口,俩兄弟一左一右站着,明显是送客仪式。 “您慢走。”程让抱着胳膊说。 纪铭抿着嘴走了。 “他大爷的。”程让关上门就给程潇潇打电话,“歪,纪铭来找纪恬恬了。” “他哪儿都去了,甭理他。”程潇潇说,“你妹被我送出国了。” “啥?那她不上学了啊?” “上啊,这不是暂时的吗,幸好你妹成绩不用愁,再有你哥教她,上不上课也无所谓。” “那行吧,不放心就把她送我哥这里,有我俩纪铭不敢来抢。” 程让说完正要挂电话,程潇潇叫了一声,“你等等,你先别操心我的事,你最近嘛呢整天不见人?” 这问题抛出来的时候程让舌头闪了一下,有点慌。一来受伤的事没告诉程潇潇,不为别的,就是想少一句解释,他跟程潇潇不可能打马虎眼编瞎话,但乘哥不是江爸亲儿子这事又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原因程让私下里问过周暮,周暮说小时候的江乘没安全感,他认定江野是亲爸爸,谁说不是他就跟谁发狠,所以这么多年不管私底下还是明面上,他们都是亲父子,除了江乘特别信任的人,其他人能不知道就不知道。 再者他最近除了受伤,干得都是勾搭他乘哥的事,他害怕自己说秃噜嘴。 程让特别想在别人问起来的时候毫不避讳地说一句“我跟我哥在一起了”,但这事他还没想好怎么跟程潇潇说,他发现自己不能像乘哥那样坦然,他很自责以及懊恼。 “我……最近这不是忙毕设嘛。”程让看了眼厨房烧水的江乘,不知怎么的心越来越慌,他走过去抱着他的腰,贴在他后背上,“好着呢,您忙您的事业啊甭操心我,再说我爸爸们回来了,都看着我呢。” “那行,少给我惹事啊,我最近顾不上你,有空去你姥姥家看看,防止纪铭去胡说八道。”程潇潇匆匆嘱咐几句就挂了电话。 程让把电话丢在厨台上,这样趴在江乘肩头紧紧贴着他,只有真切地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他心里的慌乱感才少一些。 程潇潇不知道他们的事,他没想好怎么开口,外公外婆不知道他们事,他不知道该不该开口,他发现坦然这件事远没有想象中那样潇洒,态度坦然了,心里未必坦然,人之于生活,总有一些无奈。 “哥。” “嗯。”江乘打开水壶开关,一只手插在裤兜里。 “我没有要避讳的意思。”程让这人向来勇于坦白,从不把问题发展成隔夜馊饭,看见纪铭的时候他躲了一下,乘哥肯定感觉到了,刚才他犹豫乘哥肯定也听得出来,他不想让他觉得自己不坚定,“我可能是一时没习惯吧,你给我点时间行吗?” “嗯,给多少?”江乘追问了一句。 鉴于程小白认识问题的态度良好,他本来是没想逼他,偏偏这货他自己非要给自己整个时间限定,他只好顺着话求一个保证。毕竟让哥在恋爱场上潇洒惯了,万一就是哄他呢? 这问题还真把让哥问住了。 他意识到自己刚变成个gay有点业务不熟练,心理上需要个转变过程,但这种事谁也说不准是时间问题还是自身意识的问题,把责任瞎推给时间似乎是显得有点油滑。 说我一个月或者半年就能毫无障碍地把自己当gay,谁面前我也可以坦然承认?这明显是放屁。 说搞定姥姥姥爷以后?那也挺扯淡,程老二小半辈子都没搞定呢,他哪来的自信? 所以让哥终于意识到刚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但坑既然已经挖了,那就得跳,弃坑跟不认都挺没面子。 “嗯……那就在你爱上我的时候吧。”程让耍了个滑头,偷换概念。他想啊,现在虽然是把乘哥追到手了,但乘哥还没说过喜欢他呢,那就顺手给他下个套吧,反正不管怎样他都是爱乘哥的。 江乘直接乐了,“你这有点不讲理啊,你还没习惯呢先让我爱,万一我爱了你跑了我上哪说理去。” “就上我这说理。”让哥紧紧箍着乘哥的腰,像是跟自己赌气似的说,“我不会跑,你跑了我都不会跑,我这辈子就赖着你。” ※※※※※※※※※※※※※※※※※※※※ 中秋安康啊大宝贝们! 感谢不是山谷投雷! 第36章 小醋缸 昨天还信誓旦旦的让哥第二天就怂了, 因为今天要去程家。 程家现在对他而言犹如战场,去之前得做好全副武装, 做什么说什么,跟乘哥保持什么样的距离,都得提前规划好,而且他还失去了对付林芝最有力的武器——聊姑娘, 可以预见应该会非常难熬。 “哥,你确定自己喜欢男生的时候有彷徨过吗, 比如要面对一些未知事情这样。”临出门前程让跟“前辈”取经,想知道是不是只有自己会焦虑。 江乘点头, “有。” 只不过他彷徨的不是喜欢男生这件事, 而是喜欢程小白这件事。 是吧,程让心里好过了一些。 江乘了解他, 知道他的彷徨不单是因为程家人如何,更多的是源于他内心的忐忑, 他觉得比不上自己坚定坦然,不能理直气壮地跟所有人坦白,害怕会因此伤他的心。这小子看着没心没肺的,其实心里装事,目前家里人包括他的想法看法都是横亘在他心里的大石头, 没解决之前这毛病大概不会好。 “没多大点事。”江乘顺着他的头发摸到耳垂上揉搓了一会儿, “观念这事咱不强求, 那么大年纪的人了, 你不能指望他们有多强的接受能力, 不说就不说,不影响什么。” “哥……”本来程让听这话特别感动,可他哥那充满魔力的手指一直在耳朵上走来走去的,简直就是搓火,导致他焦虑得意兴阑珊,“你再这样咱就出不了门了。” 最近出门前两人必要有个接吻仪式,主要因为让哥屁股抱恙,干不了什么大事,所以晚上不敢太腻歪,早上的吻就显得尤为“隆重”。刚已经结束了“仪式”,程让正意犹未尽呢,这哥还来撩他,大爷的,差点就没忍住杀回卧室干点啥。 某个“手指纵火犯”毫无克制性,继续揉着,还低头在他嘴角点了一下,“那就不出了呗。” 程让:“!!!” 这家伙原来这么坏的吗! 妈的,等老子屁股好了收拾你! “走了走了。”程让咬着牙把江乘推开,揣着一肚子“火”出了门。 江乘笑着跟上去。 最近程大治没回疗养院,林芝也减少了出去打牌的频率,家里明显热闹,进门就听见林芝在哈哈笑。 “林女士您干什么了这么高兴啊?”程让走到客厅一看,好嘛,这位贵妇老太太居然在看沙雕视频。 “小白来了,你快来看看这农村结婚视频,太好玩了啊,新郎让猪撞了哈哈哈!” 程让:“……” 新郎撞猪上,他这是撞新郎上了,太背了。 “姥姥,这是我们那才开的一家健康甜品店里买的,低糖低油,您尝尝。”江乘拎着甜品吸引老太太注意力。 “哎呦我的小乘大宝贝!”果然一秒都没用,林芝就不关注结婚视频了,抱着甜品盒子不撒手,“我怎么这么稀罕你呢!” 程让冲他哥竖大拇指。 “姥爷,这您的原味肉干。”江乘也给了程大治一盒。 说来家里俩老的也挺容易哄的,给吃的就好了,跟俩小孩似的。 程大治也高兴了,当场就给俩外孙分别转了笔巨款,“还得是孙子,儿子女儿都靠不住。” “也不能这么说。”江乘说,“我们小孩,闲,他们人到中年总有很多不得已,爱您们的心肯定都是一样的。” 程让看着江乘乐,敢情这位哥哄起人来也不打草稿。 以前来程家都是程让一个人耍宝,江乘不怎么参与,今天他坐那哄老头老太太高兴的时候程让就感动的不行,他哥这是告诉他以后一直这样也无所谓,没有女孩子的照片哄他们不要紧,提起结婚的话题来也不要紧,虽然不能尽善尽美,但总能解决。 唉,这么好的哥怎么就让他摊上了呢,这命真气人。 没一会儿外头门铃响了,徐姨去开门,程让探头瞄了眼,是纪铭,顿时警钟大作,心说他这时候来干啥? “爸妈好。”纪铭进门先问好。 “恬恬他爸啊,你今儿怎么有空的,休息?”林芝问。 “是,这两天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您二老。”纪铭板板正正坐在沙发上,接了茶,慢悠悠喝一口,一点看不出来是有事。他喝完茶抬头看了看程让跟江乘,笑得意味深长,“你哥俩儿也来了,小白最近不是挺忙么?” 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程让感觉他这句“哥俩儿”说得有点暧昧,很像是某种警告,好像是在说“我有把柄,你们待会儿最好不要管闲事”。 “再忙我们也是自由职业,抽点空也是有的。”江乘接了话,没让他家那位小暴脾气开口。 他说话对纪铭来说还是比较有用的,同样的话换程让来说,纪铭肯定有下句等着。 程大治看着纪铭问:“你是有事吧,有事直说。” “哦,没什么大事,”纪铭把茶杯放桌上,“就是最近因为恬恬上学的问题,我跟潇潇有点矛盾,她想送她去国外,我怕我爸妈那边想孙女没同意,她一生气就把恬恬送走了,我也不知道送哪去了,出于担心过来问问,不是大事啊您二老别往心里去,不知道也别问她,我再找她好好谈谈。” 操,程让心里先把纪铭骂了个狗血淋头,瞎话编得真他妈好听啊,本来离婚抢娃都是因为他,这话说得责任全推给老妈了。 “什么?”程大治把手里的杂志拍桌上,“程潇潇她想干嘛,多大年纪了还这么不懂事,谁惯得她这脾气啊!” “哎姥爷您别着急!”程让忙上前拍着程大治后背顺气,嬉皮笑脸地打哈哈,“我妈那脾气还不都您惯的啊,是谁说女儿就要宠的,尤其是漂亮聪明的女儿。上学这事我知道,是纪恬恬自己要求的,她那是没当面跟您这撒娇,不然您能不同意?” 程大治被自己放出去的话噎了一下,气鼓鼓地叹了声气,“那她也不能一声不吭把孩子送走啊,这也就是亲妈,换个人那不跟拐卖一个性质吗?” “不至于不至于,哪能那么说。”林芝也劝着,“其实去国外上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家里有点条件的谁家不是把孩子往国外送,咱恬恬学习那么好,去更好的学校才有价值。”又转而对纪铭说,“你们小两口有矛盾自己窝里解决,可别当着孩子面说,上学这事你听孩子的不就完了吗,你爸爸妈妈那边也好办,想孩子了就去国外住一段时间,都是为了孩子前程不是?” 林芝这话也是在告诉纪铭这种事不要当着程大治说,纪铭点头听着,心里已经有数了,程家二老也不知道纪恬恬在哪。 “这事我不同意。”程大治一家之主的脾气上来了,开始犯轴,“才多大点就送出国,甭看人家送不送,咱家的孩子不成年不准往外送,光想着成才了,长大都跟父母生分了,看你们老了后不后悔!去把程潇潇给我叫回来!” “您干嘛啊姥爷。”程让没大没小的时候连姥爷肩膀也勾,“两口子的事您跟着掺和啥,不知道越掺和越埋汰啊,就他们俩这当爹妈的,我妹留在国内也是跟我亲,还不如出去见见市面呢,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安心养老啊。” 纪铭让程让摆了一道,赶紧认不是,“是,我跟潇潇父母当得都不大称职,还让老的跟着操心,实在不应该,我要不是实在联系不上潇潇,也不能回来给二老添堵……” “你说什么玩意?”程大治一拍大腿,“她还学会玩失踪了?小白你当我面给你妈打电话,我倒要看看她想干什么!” 要不是当着老两口的面,程让能把纪铭牙打掉了,这王八蛋给女人挖坑真是一套一套的,离婚就离婚,非整得跟宫心计似的。 “知道添堵就别说了。”江乘没说太难听的话,适可而止地警告纪铭一句,“媳妇不理你多找找自己的原因,别什么事都跟老的告状。” 告状这俩字就很能让告状的人害臊了,天花乱坠说半天,还不就是来告状的,当别人听不出来么。 纪铭的脸果然不大好看,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遇上这哥俩实在费口舌,他笑眯眯地回了句:“小乘小白关系就是好哈,你看一句接一句等着我呢,说相声似的。” 这语带双关的,程让听完火就窜头顶了,正要回怼,程大治忽然捂着胸口闹不舒服,林芝脸色立刻变了,“小徐快去拿救心丸,小白你撑着点你姥爷!” 这一来大家都忙活程大治去了,吵架告状都暂停,纪铭没了咒唱,推说自己还有事就走了。 程大治这边又是吃药又是打电话给周暮,折腾半天才顺过那口气,程让跟江乘用尽浑身解术地放松了一下气氛,不过没啥效果,走的时候程大治依旧生着闷气,林芝不大顾得上他俩,让徐姨装了点吃的给他们带上。 两人一人拎着一只大布袋出来,程让要打车去揍纪铭,被江乘拽住,“别惹事,跟那种人得玩文的,你越闹潇姨越不占理。” “那也不能这么算了啊,我去他大爷的,以前看他还算懂事,还有个人样,现在他连姥爷身体都不顾了,今天要不是咱俩在,他还不定说什么呢。”程让气归气,有江乘拉着他也不会冲动,发完牢骚就给程潇潇拨了电话,“妈,你赶紧让纪恬恬给姥爷打个电话报平安,撒娇卖萌胡说八道都行,反正哄就对了……对,纪铭已经把你卖了,没说离婚,但姥爷很生气,差点犯病……嗯,我知道,反正你赶紧把这破事了了吧,纪铭他没安什么好心,你自己提防点。” “怎么办哥,我还是想去揍他。”挂了电话程让更气了,“你潇姨说他想要姥爷的公司,这人就他妈狼子野心,最开始他就是一公司破中层,还不是靠着姥爷跟我妈的人脉蹦哒到今天的,脸都让狗吃了。” “公司现在谁主持?”江乘问。 “姥爷的一个心腹,你见过的,来过家里的。”程让说,“倒是不怕纪铭对公司动手脚,就怕他讲条件,万一他拿纪恬恬当条件要公司,你说我妈给不给,万一他掌握离婚主动权,在姥爷这里成了苦主,姥爷就算不给他公司,起码也给他一些补偿,总之不要脸的人总能想方设法给自己捞好处。” “这事咱插不上手,你急也没用。”江乘宽慰说,“潇姨应该不会放任的,姥爷的公司她是没想要,想要也没纪铭什么事,不用太担心。” “嗯。”程让抓紧了江乘的手,有乘哥在,他总能获得力量。 进了十二月份,冷空气一茬接一茬,对老年人的身体是考验,对马上要奔波考试的美术生来说更是考验。 最近老白的股东们格外拼,每天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帮助要参加考试的可怜虫们突击提高专业水平。一个培训班合格与否,看得就是他们能给考生多少帮助,偏门正门的帮助都算,总之合格的学生越多,培训班的名气就越高,对来年招生就越有利。 程老师甚至连泥人事业都暂时放下了,把毕生所知应对考试的方法倾囊相授,每天做示范、改画,晚上回家衣服上总得挂点颜料铅笔灰,因为这个他都丢掉好几件衣服了,有几款还是情侣款,心疼的不得了。 不过折磨老师的日子马上就到头了,后天省内联考开始,工作室里的学生们就要背起小画板去挨个学校历劫,晚上下课,三个老师请考试的学生们吃了顿火锅,算是为考前打气。 吃过饭不到八点,散伙后程让打车回了小公寓。最近他没什么时间做晚饭,而江乘最近也不怎么在家,也在忙他的事业,导致他时不时就会生出一点“我哥的胃就要跟我生分”的焦虑。 其实忙事业倒是没啥,毕竟他把人强行留下,乘哥以后就要扎根在国内,总是要搞事业的,让程让不爽的是他总跟隋宇一起忙,虽说人家两位什么事没有,可程让就是醋,连带着看他们工作室一姓隋的学生都不顺眼。 这天晚上回家,两波忙事业的人就刚好在小区外头遇上了。 江乘跟隋宇最近几乎天天在一起,他俩在学校的时候一起做了款金融软件,前段时间隋宇他爸利用人脉帮忙做了宣传,还参加了一个科技竞赛,并且获了奖,赚了不少钱,因此接到了很多公司投来的橄榄枝。 隋宇的意思是先挑一家性价比高的公司,带着科技成果入住,待遇肯定是老佛爷级别的,干个一两年取取经再走人。但江乘却有别的心思,他筛选了一下国内的AI公司,对他们的理念都不是很认同,便想自己干。 两个才毕业没什么工作经验的人想跟一帮行业老油条分油水是有点冒险,隋宇心里没什么底,不过既然江乘有了想法,他愿意陪着冒一冒险,反正他老子给钱,不怕赔。 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搭档家里有个小醋缸,隋宇每天都有要挨揍的危机感,为此他上几天还买了高额人身保险。 “哎呀,遇上你家小可爱了。”隋宇很识时务地在小区外停车,“我就不送了,我看他看我车那眼神暗藏杀气。” 江乘捏着鼻子笑,“行吧,你回去慢点。” 停车的时候程让已经走到跟前了,心里虽然mmp,不过脸上很客气,冲车里的隋宇笑,“晚上好啊室友,吃饭了吗你们?” 隋宇只好划下车窗,小冷风跟让哥的小眼神一样刮脸,他努力强颜欢笑,“没呢,不过我妈勒令我滚回家吃,就不送你们进去了。”临关车窗的时候求生欲促使他补了一句,“还有你哥没吃饭,说想你的鱼香土豆丝了。” 说完仓皇而逃。 程让余光瞄了江乘一眼,心里一半冒酸泡泡,一半冒粉红泡泡。 “我挺潇洒一室友,现在肉眼可见地怂。”江乘过来主动伸出手,“走吧小醋缸。” “我听你这意思挺心疼你室友啊。”程让不高兴了,“你是想直接打碎醋缸吗?” “难道不是已经碎了吗,空气里都一股陈年老醋的酸气。”江乘收回手,“不牵我自己走了啊。” 程让撇撇嘴,眼睛瞄着路灯,一把抓住了他哥的手,像是从谁兜里偷了件宝贝,以掩耳盗铃之势塞进了自己口袋。 哼,臭室友破室友,烦人! 打碎醋缸的厨师晚上炒了一盘酸辣鱼香土豆丝。 江乘吃了一口差点倒牙,不过厨师在一边殷切地望着,他没好意思打击他,咬牙全吃了。 “好吃吗哥?” “嗯,好吃极了。” 吃完饭江乘偷了一包辣条,去小书房洗胃了。 程让洗过澡在沙发上听着电视玩游戏。每天晚上江乘都要独自在小书房忙一会儿,前段时间程让屁股有恙,加上忙,晚上睡得早,一般没等江乘忙完他就睡了。可今天吃完了解放火锅,一轻松就精神亢奋,那些被屁股遏制的歪心思便开始疯长——比如蹭他哥的床,比如嘿嘿嘿…… 越想越坐不住,平均每隔两分钟就要朝小书房看一眼,小破游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死到第十八回 的时候,他把手机一扔,穿上拖鞋蹑手蹑脚地走向小书房。 江乘在通电话聊工作,程让隔着距离听了听,居然又是跟隋宇聊! 妈的,什么破工作白天聊了晚上还要聊啊?一天说得话比跟他说得还多,一点都不考虑家属的心情。 小醋缸越想越酸,都快把自己淹了。 “哥!”程让躺回沙发上装模作样喊了一声,“我肚子疼,是不是术后肠粘连啊?” 江乘听见他喊便挂了电话跑到客厅,看他捂着肚子蜷缩在沙发上,很难受的样子,信以为真,“那赶紧去医院看看,能起来吗?” 程让哼哼着撒娇:“起不来。” 江乘便走到沙发前预备抱他起来,然而刚一弯腰就遭遇了突袭,程让勾着他的脖子揽着他的腰,在他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干脆利落地将他摔在了沙发上。 紧接着这家伙手脚麻利地翻身跨坐在他身上,扯开他的衣领,张口咬在了他肩膀上。 ※※※※※※※※※※※※※※※※※※※※ 来给让哥鼓个掌。 第37章 酸 程让长了四颗小虎牙, 带尖,咬一口那叫一个销魂。 关键他还咬住不松口, 江乘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古代酷刑里的烙刑,估摸那滋味跟让哥这一口差不多。 “让哥,馋肉了说一声,别啃生的。”江乘忍着疼, 无奈地揉他的头发,“你肚子到底真疼假疼, 真疼先别闹了。” 程让不知道哪股别扭劲上来了,跟他哥肩头上的肉较上了劲, 他本来只想咬一口宣泄一下心里的不满, 可当“尝”到渴望已久的味道时,渴望便成了一种空虚的不满足感。 他有些荒唐地想:我要吞掉他, 让他住在我心里,只听我一个人说话, 只跟我一个人说话,他的世界里只有我。 而江乘一开口又将他拽进现实,什么前男友心里的男友还有隋宇一股脑杵在他面前碍他的眼,他不能将他们赶走,便宣泄于牙, 在他哥肩头上刻印盖章, 先在形式上宣布占有权。 反正他也给他咬了一口, 就当情侣款吧。 咬得时候程让一肚子占有欲, 下嘴没收着劲, 咬完了又开始心疼,于是收起獠牙,轻轻吻了起来。 江乘闭眼抽了口气,疼可以忍,这滋味忍不了,他捏住程让的后脖颈,在他屁股上使劲拍了一巴掌,“让哥,要不咱叫份红烧肉吧。” 正啃得起劲的让哥听见红烧肉后一肚子邪火顿时泄了一半,他有些恼怒地抬起头,居高临下地瞪着江乘,“哥,你是不是后悔跟我在一起了?” “没良心的玩意儿,你说呢?”江乘给气乐了,捏着他的耳垂说,“你整天哪那么大醋劲啊。” 程让怨从中来,撅着嘴哼了一声,“我要不留下你,你现在事业肯定混到飞起了,说不定还能跟前男友……” “不是,你先等等。”江乘听到一个很异常的名词,怀疑自己耳朵瞎了,“你说谁?” “前男友啊,还有心里那位理想男友,怎么这会儿你都装不认识了?” “我前男友?他长什么样啊你跟我说说。”江乘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废话,我哪知道他长什么样!”程让说完这话一愣,“嗯?你不知道你有前男友吗?” “……”江乘跟他对视两秒,还用手背在他脑门上试了试有没有发烧,“谁跟你说我有前男友了?” “……纪恬恬。” 江乘:“……” “操,这小王八蛋。”程让才意思到自己被亲妹耍了,烦燥地抓抓头发,完了又看着江乘,“那你心里那位呢?” 江乘脑袋仰在沙发上,气得直翻白眼,他心里那位王八蛋正跟自己吃醋呢。 他无奈的样子在让哥被醋腌过的脑回路的曲解下就成了不耐烦回答——肯定是提起求而不得的那位理想型烦躁了! 啊啊啊——!!! 程让嫉妒得火烧火燎的,红着眼瞪着江乘,一把掀起了他的T恤,低头就啃。 ……然而动作太激烈,脑袋磕江乘下巴壳上了。 ”操……“让哥当场磕晕了。 江乘:“………………” “对不起哥,我重来。”这种事如果不能一气呵成,再来就衰了,程让懊恼地深吸一口气,一边哀叹自己情路坎坷,一边把罪恶的手伸向他哥的裤腰,企图直接上硬菜。 “……程小白。”江乘抓住他的手,“你告我你伤口还疼吗?” “都他妈一个多月了还疼个屁!”程让心说老子一个月前就想上你了,热恋期间只要不是硬不起来谁他妈能憋住! 江乘笑着捏他腰上的肉,毫不费劲地负重坐起来,然后抱着他进卧室,边走边咬耳朵:“想知道我心里住着谁么?” 程让:“???” 谁?谁?谁? 他成功被这个问题勾走了魂,没注意就到了卧室门口。 不是,先等等……这是什么操作程序? 没等想明白让哥就被他哥直接甩床上了。 江乘将他圈在软和和的被子里,低声说:“明早告诉你。” 第二天,程老师矿工了一上午。 工作室里还有需要继续画画的学生,所以课还得继续上,不过人不多,有邱大吉跟史天俩也够了,不差他一个,所以程让也没着急,慢腾腾地去了老白。 一进门就收获了四道打量的目光,程让脚步一顿,下意识做了个提臀的动作。 邱大吉:“……” 史天:“……” 伤不是早好了吗,怎么感觉又抱恙了? 让哥没抱恙,就是有点受打击。 在动手拼体能这方面,程让就没服过谁,哪怕是江乘他也不服,不服不是自大,是因为两人没正式动过手——他有心跟乘哥比个高低,无奈没机会,总不能无缘无故地找事。 昨晚上,较量结果出来了,让哥输得很懵逼,基本没搞明白自己是怎么输的,只是深深记住了他哥枕头上洗发水的香味。 他中午才起来的,浑身上下没有不疼的地方,他那位神清气爽的哥要他请假,但他不肯,因为他现在不想跟那家伙共处一室,一来因为他那句“知道我心里藏得谁了么”臊得慌,一看见江乘的脸就怀疑自己智障。二来他总想报仇,无奈体能没恢复,他得出来补补。 “天儿,给我叫份红烧肉。”程让歪在沙发上,掏出手机刷他的宝贝APP,一上去就蹦出几个新订单,精神一下就来了。 每次一刷APP,他就感觉自己还能再爱乘哥一万年。 “一说红烧肉,我又想吃酱肘子了。”史天问邱大吉,“你有想吃的吗大吉,今天咱开荤,来一顿全肉宴。” “你俩吃吧,我要马上走了,回来再吃。”邱大吉拿着外套急匆匆出门。 “哎哎你等等!”程让感觉这小子又憋着什么事,“你干嘛去,汇报完了再走。” 明天就要考试了,他这时候着急忙慌地出去一准跟考试有关。 画室里还有几个学生,邱大吉不方便直说,“我发微信吧,跟我表舅约好了。” “他表舅?”史天看看程让,“卧槽他不会还惦记那什么吧?” 程让看看手机,邱大吉发来了消息,说是去看C院考场。 明天考试,今天一般要备考场了,题目要求肯定不会泄漏,但一些静物需要提前准备,如果邱大吉能混进去打听一两样,今晚上就能开小灶先练练,考试就能多几分把握。 开培训班肯定是想尽方法动用资源为自家学生开后门的,如果知道的多点,还能标价出售,反正到了这个时候学生都很好忽悠,抓着根救命稻草就咬钩。 老白肯定不会赚这钱,但可以组织学生提前画一画,上阵前磨刀不快也光。 下午邱大吉才回来,进门一脸激动,一看就知道收获不小。 “走走走,先上二楼开个会!”邱大吉跟捡了钱着急分赃似的招呼楼下俩人,“快啊兄弟们,争分夺秒啊。” 这是取得什么机密文件了吧这么激动? 程让上楼前跟史天使了个眼色,“我说,他待会儿要是有什么歪心思,直接就地正法。” “没问题,我干倒他!”史天搓搓手,看着还挺兴奋。 邱大吉特意跑到休息室里说话,“让哥,天儿,我两场都打听着了!” “这么牛吗大吉?”史天关上门说,“表舅今年这么给面啊。” “哪儿啊,我软磨硬泡他才给了点提示,水粉静物是我自己瞧的。”邱大吉指了指自己的鞋,“老表舅提示的,不知道是速写还是素描,我估摸着应该是默画。” 程让一听这场就不好考,“这种题目知道了也没那么有用,单纯刻画一双鞋就有点考功力了,又没有固定参照物,哪怕今晚上让学生临时抱佛脚,明天能画好的也不多。” 史天点头,“那倒是,画一双鞋不难,画出彩不容易,速写还好一点吧,现场找一双鞋照着画,不过速写的可能性不大,太简单了——这得算是冷题目了吧,平常画得就少。” “就是画得少消息才有价值,反正晚上让考C院的学生画两张练练手,总比不练强。”邱大吉说,“静物倒是常见,不过我估计最后肯定还有一个主体静物,这个就不一定是什么了,每个考场肯定不一样。” 画画考得还是功底,不像考卷知道题目就是十拿九稳,不过聊胜于无,看来晚上还得加班。 “大吉,我记得白迎迎跟张扬都考C院吧?”程让意有所指,“你可别太实在了。” 白迎迎那姑娘确实挺牛逼,给邱大吉戴了绿帽没几天又吉欧巴长吉欧巴短了,恋不恋爱对这个称呼的甜度毫无影响,除了每天晚上不滚床单以外,跟邱大吉的关系还跟以前一样。 程让怀疑白迎迎之所以厚着脸皮回来,是还想说服邱大吉给张扬考试,当然邱大吉是不可能再上当了,但能把考题套出来也不白回来,毕竟邱大吉老舅在C院,给外甥透露点消息太正常了。 就大吉这软耳朵,白迎迎随便卖个萌就能把考题套出来。 “你也太小看我了让哥。”邱大吉不以为意,“我晚上就摆一桌静物,放上双鞋,咱就恰好练习了这不算啥吧,放心吧啊,明天就考试了,我又不跟她单独待着,没事。” 行吧,程让没再说啥,下楼准备静物去了。 晚上熬到十一点才回家,江乘已经跑步回来了,正在书房不知道跟谁通电话。 一听到他哥打电话程让就警钟大作,匆匆脱掉鞋光着脚跑到小书房外听门角——要是还跟那个破室友,他立刻就杀到隋宇家里揍他。 “我爸还没回国吗?”江乘靠在椅背上,手拨弄着头顶上吊着的绿箩,”不是去揍人吗,怎么揍这么久,不会叫人揍了吧?” “挨揍他也乐意啊,你爸去的时候特别高兴你知道么,因为你长这么大,头一次把自己的难题交给他处理,他屁颠屁颠给你出头。”周暮隔着电话笑得不行,“不过人早‘揍’完了,据说‘揍’得他们灰头土脸不敢逼逼,最后拿着补偿费滚蛋了,本来是要回了的,他又突然有点工作上的事,晚两天。” “哦,我爸揍人破费了,我回头还他。”江乘听着门口有动静,不由深笑起来,他从来没这样轻松过,像是卸下了一身重担。 父子俩一向乐衷于“客气”,互相欠债要还,吃个饭有时候还要AA,外人可能不大理解,但这是他们表达爱对方的方式。 “有钱你就还,没钱就赊着。”周暮开玩笑,“还可以拿程小白抵押。” “你们又拿我做什么交易呢!”程让听见是周暮的电话,高高兴兴地走进来,把书桌挪走,坐到江乘的腿上,搂着对方脖子先香了一口,“爸爸,通知你们一声啊,我哥的账都归我还了,他以后就负责在家混吃混喝,我养他。” 江乘擦了擦脑门上的口水,无语。 周暮乐了:“你赚得钱够你自己花吗程小白,还你替人还钱,你上秤论斤卖也卖不了几个钱啊。” “那您甭管,反正我哥以后不出门抛头露面,就在家当花瓶……您问我这什么狗屁心理?那你问我爸去,你要现在辞职在家当花瓶,他保证一百个乐意。” 这货得啵起来没完,江乘干脆跟周暮拜拜挂电话,把人从腿上薅了下去,“一身颜料铅笔灰往哪蹭呢,滚去洗澡。” 程让对江乘的威胁已经有了免疫,又死皮赖脸地坐回去,“反正已经蹭了,你这会儿矫情个屁,来,再让爸爸香一个。” 江乘:“……” 早上出门还蔫得像个烂茄子,出去半天回来就成了饿狼,程让把他哥怼在书架上,啃得活像饿了仨月。 没一会儿,江乘也被他啃饿了,于是两头饿狼你来我往,直接啃进了浴室。 闹腾完了也不知道几点,程让趴在床上哼哼,“哥,你怎么给我洗得头,都给我洗打结了!” 他借头发抗议,主要是想控诉江乘的暴力行为,本来酝酿着要报昨晚的仇,一步步早在心里计划好了,开始展开得也很尽如他意,就是中间不知道哪一步歪了,他又被收拾得“体无完肤”。 浴室一地鸡毛,江乘正在清理战场,闻言说:“那你自己进来再洗一回。” 还洗?再洗就秃毛了好吧。 程让一想起江乘的手指在发间揉搓的滋味就浑身发烫,他那双手可能是通电的,揉哪哪起电,光这么想着就一个激灵接一个激灵,那些非非的画面在眼前一帧接一帧…… “起来。”江乘忽然过来说。 “啊?”程让被迫从不堪入目的画面中撤回心神,下意识拽过被子来遮在屁股上,遮完了才反应过来他现在趴着没什么遮的必要,又欲盖弥彰地把被子掀开,完事觉得这样太心虚,连臊再懊恼,闷出了一头汗,最后干脆装鸵鸟,把脸埋进了枕头。 江乘:“……” 让哥这一套动作,生动而完美地表现出了扫黄打非人员进入现场后,某些人群的临场反应。 “起来把头发吹干了再睡。”江乘掀枕头。 枕头底下传来垂死挣扎试图挽回早已不存在的脸皮的声音,“哥,你就当我睡了吧。” “那行。”江乘把吹风机插在床边插头上,手指在程让肋下轻轻挠了两下,对方马上诈尸一样弹起来,笑得差点撅过去。 “哈哈哈哈哥你住手住手痒死我了!” 江乘嘴角一抽,让哥这种无实物表演的技能也不知道从哪学的。 “我离你八尺远呢让哥。”江乘打开吹风机,勾着顶着小帐篷还笑抽了的某人的腰拽到面前,对着鸟窝一通吹。 程让一下老实了,乘哥的手指就跟插头一样,一碰就过电,他手指抓着床单,脸对着江乘光溜溜的腹肌,以及跟自己同款的小内内,忍不住吞了好几口口水。 “让哥……”吹了一会儿后江乘关上电吹风,有些抱歉地说,“你头发要不剪短点吧,精神。” “……啥?”程让正谋划着待会儿把他哥干倒呢,一时没回过味来,“我干嘛要精神,我要好看!” “不是,”江乘搓搓鼻子,思考怎么告诉他一个悲伤的故事,“你头发打死结了。” 程让:“……” ※※※※※※※※※※※※※※※※※※※※ 纪恬恬同学远隔重洋打了二十八个喷嚏。 第38章 礼物 程让做了一晚上变成秃子的噩梦。第二天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镜子前看头发有没有出现奇迹, 看完后他想把他哥掐死。 “哥!我恨你!”程让对着鸡窝头欲哭无泪, “我一万块的头发就这么死了, 我怎么见人怎么过年啊啊啊啊!” “反正我没嫌弃你头发,你还要形象给谁看?”江乘进来刷牙, 看着他的头发乐, “你现在这个样我都觉得挺好看这是不是真爱了?” “我……”程让因为不知道怎么跟直男审美解释“爱美人士在全世界人民面前都有形象包袱”这事而差点自闭, 蹲在地上搓脸。 江乘翻看他头发打结的那部分, 好几块地方都结得死死的,他头发又卷又长,卷在一堆堪称一团乱毛,这对江乘这种凡事都追求条理分明的人来说简直不能忍, 要不是这家伙宝贝头发, 他昨晚上就给剪了, “剪掉也还行,距离发根还有至少两厘米,你还能留点。” “……”程让抬头看着他哥,“哥,我这种发型短了它就不是这效果了,两厘米卷起来就跟泰迪差不多。” 江乘差点让牙膏沫呛着,他吐掉牙膏沫笑了半天, “那就保持这样吧,反正在我眼里你的头发就是一坨, 不过揉起来挺舒服, 等我哪天给你全揉成结再剪。” 程让克制着打人的冲动, “哥,你知道你是在找抽吗?” 江乘镜子里要笑不笑地看他,“我就是找了,你能怎么抽?” “……”程让在江乘屁股上掐了一把,恶向胆边生地在他耳边说,“干你!” “让哥有志气。”江乘忍着笑,“我为你加油。” 程让:“……” 你晚上给我等着! 上午程让紧急约了他的发型师补救头发,没想到发型师妙手回春,剪了几下打结的部分就没了,整体长度基本没什么变化,就是修一修的程度,简直完美。 恢复发型的人一高兴,决定给他家花瓶准备生日礼物。 江乘的生日在年底,早上程让说发型毁了没法过年,就是说不能在他哥过生日的时候美美的。 往年他也送礼物给江乘,不过都是买现成的,今年意义不一样,尤其知道了他的生日其实是被江爸捡回家的日子后,更要送份贴心大礼。 程让打车去了江野在环亚大楼的工作室,这里有一超大手工制作间,里面汇集了行业内最顶尖的手工师傅,不论是衣服还是首饰还是包,都可以定制。 “老齐!”程让出电梯正碰上齐师傅,二话不说扑上去搂着人家肩膀,“嘿嘿想我了不!” “哎呦,吓我一跳!”齐师傅奔五了,不是什么小年轻,安安静静的地方冷不丁上来一只猴跟闹鬼一样,血压当场飙到180,“……我的祖宗,我还以为打劫的呢。” “打劫的要是劫了您那可亏大了,手机不在身上,兜里一分钱没有,就只有根卷尺,偷了去当裤腰带吗。”程让边走边给老齐顺心口,“您啊有空赶紧去我爸爸做个心电图,心率也忒快了。” “我这哪有空去啊祖宗,马上就是圣诞季了,一天一顿饭最多睡五小时,忙得脚不沾地,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吧。”齐师傅匆匆朝工作间走,“你这会儿来是要定制圣诞礼物吧,送女朋友的?” 程让轻咳两声,“不是,给我哥的生日礼物。” “哦,小乘啊,那好办,我们圣诞季才出了两款新手表,还有男士包,皮带,要什么有什么。” 程让并不想买现成的,想自己设计点什么定制,最好能参与其中一两个力所能及的环节,也算是亲手打造的生日礼物。想做点什么送乘哥的时候,脑子里最先想到的其实是戒指,可让老齐这么一问,他又不好意思提了。 算了,戒指还是麻烦江爸设计吧,反正他肯定也想过给儿子亲手设计戒指,就当满足老父亲的心愿了。 “我哥不缺手表,也不用包。”程让看了眼圣诞款手表,倒是挺喜欢,江爸这里的表虽然不比那些奢侈大牌,却非常有设计感,每个系列都能直击他取向。 “你抱着这思想还送啥礼物啊。”齐师傅笑说,“送礼物是个心意,这年头谁还缺什么吗,关键是你送的,这就是意义是吧。” 倒也是,程让寻思着以后肯定要年年送,就一年换一样吧,逐步把他哥身上的物件都换成自己设计的。 “老齐,我想设计个电脑包。”程让想到了目前最迫切的一样,因为乘哥最近出门都会带电脑,送个多功能电脑包肯定很实用。 “你说啥?”齐师傅怀疑听错了,“电脑包?小白,咱这是时尚品牌,你送点跟时尚沾边的。” 电脑包是土了点哈,程让说完也觉得不太上档次,“那就皮带吧,再订做套西装,我哥马上也是要上班的人了,需要正装。” “那没问题,你想要的设计元素尽快给我,我先帮你弄。”齐师傅说。 “还是老齐疼我,回头我请你吃饭。”程让在老齐的工作台上寻摸好玩的小玩意,翻出了一个很特别的金属锁扣,“诶,这个好看,这是干嘛用的?” “那个啊,那是计划放在一款盒子包上的,我设计的,好看吧,不过暂时没设计出合适的包,就先搁置了,计划明年出。” “好看,忒好看。”程同学连连点头,“既然还没有设计出包,就先给我私用了吧,我想设计个小礼盒。” 齐师傅眼前一黑。 程同学还有个“制作间小土匪”的别号,顾名思义,就是只要他看上了什么就一定要据为己用,甭管是不是“机密设计”。要知道每年的新品拼的就是设计创意,一款包除了款式皮色,金属配件也是很重要的,这祖宗要是拿出去提前问世了,那还拼个屁。 土匪这还不算完,“我要的礼盒可不是一般的礼盒,就借鉴一下咱们今年新包的元素吧,做个同系列款,皮色皮质都要一样的,这样一看就知道是今年送的。” 齐师傅想把他轰出去。 弄个礼盒还要皮制的,知道同系列包卖多少钱吗,关键还把他的创意提前霸占了! “老齐你这什么表情,脸都紫了,我看您得快去做个心电图,肯定心脏有问题了。”程让说话就抽了支笔在纸上画草图,“别这样小气嘛老齐,你看我设计出来的盒子说不定能给你灵感呢,再说我就送给我哥,又不给外人,不会泄漏你创意的。” 心脏有问题也是你气的! 齐师傅摁着心口,感觉得去买点救心丸揣兜里。 程让折磨了齐师傅小半天,画了条皮带还有只小盒子,尤其对小盒子很满意,深感自己才华横溢。 他把设计草稿捧给齐师傅看:“怎么样老齐,这盒子放到你们新品里也不掉价吧?” 齐师傅对着设计稿眼前一亮,前一刻还想把人轰出去,这会儿又想把小祖宗供起来,“小白,你回头去跟你爸要设计费吧,这盒子的创意我预备要了。” “嘿!”程让乐了,“想什么呢老齐,这是我哥专属,你把它卖出去那不成烂大街了吗,我不干,给多少也不干……唔,超过五位数的话也凑合能商量。” 齐师傅:“……” 简直暴殄天物,这小子搁古代肯定是个昏君。 程让设计的盒子其实也不算是个盒子了,稍微改一改就是款不错的盒子包,细节价值完全高于主体本身,简而言之就是它做个盒子有点亏。 更别说还是作为礼品装饰物送人,这让盒子里的皮带情何以堪? “小白祖宗,你不如直接送个包啊,我们如果出新品肯定不会跟你的一模一样,回头我给你设计得更特别一点,你还可以刻字,那就是独一无二的特定款,你哥拿出去也倍有面啊。”齐师傅开始了他的忽悠,“再说还有设计费可以赚,你爸肯定不能亏待你啊对不?” 程让琢磨这样也不亏,赚一笔钱正好帮他哥还一部分债,于是点头,“那行,不过这盒子跟皮带我还要,我还得刻字,你等我想想刻什么啊。” 齐师傅脑壳疼。 在腰带上刻字这事让程让有种隐秘的小兴奋,相当于在私密的地方盖章。之前他想让江乘肩头也刺一个小图案,可他不肯,说太二,他估计他哥肯定不喜欢带图案的东西,写字又有点土——说实话他还挺想写点什么彰显专有权的,比如“我男朋友谁也别碰”这种。 不过为了齐师傅的心脏,他还是隐晦点好了,便在腰带尾巴边上加了几个缩写字母——RGZS,又在盒子一角写了——RGZS。 写完了他自己乐,本来是两组不一样的字,没想到缩写字母是一样的,至于怎么理解就让他哥猜去吧。 齐师傅要做的特定款包也可以在皮子上刻几个字母,出门抛头露面的包就不能写太嚣张的宣言了,程让想刻两个人的名字缩写——JCXB,写完了他觉得这顺序不大顺眼,于是改成了——XB·JC。 这下满意了,他把小半天的成果都交给了快要头秃的齐师傅,乐呵呵地走了。 出门已经快四点了,程让又去了趟老白,本来预备着过来捏几个泥人完了就回家做饭,哪知进门就是事,学生不画画老师不教课,围在一起不知道举行什么仪式,里面有个姑娘哭得呜呜咽咽抽抽泣泣,听着离哭断气不远了。 “哎呦让哥,你可来了。”史天此时一个头四个大,他跑到跟前拉着他,示意他别靠前。 怎么个意思这是?程让朝人群里望,似乎是看见了一头黑长直。 “呜呜,我该怎么办呀……”白迎迎的小嫩手抓着邱大吉的衣角,哭得梨花带雨,本来刚才哭声已经急转直下了,进来个人之后又抬高了音调,生怕进来的人不知道他在哭,“吉欧巴,你说我是不是就这样完了?” 邱大吉在姑娘面前一向维持好哥哥人设,最听不得女孩哭,女孩在他面前掉两滴泪,他能立刻去赴汤蹈火。可饶是他有满腹柔情,这会儿也让白迎迎给耗干了——这姑娘已经拽着他衣角哭仨小时了。 “完不了哪就完了啊,不就是C院这一场考试资格取消了吗,其它院校多得是,后面好好考一点问题也没有。” “可那是C院啊,我的理想啊。”白迎迎抽抽嗒嗒地说。 今天C院的专业课考试可谓“不得安宁”,上午先后逮到了四名替考学生,这四名学生全部取消当年的考试资格,也就是今年没机会再参加高考了,很不幸,白迎迎那位男朋友张扬就在其中。白迎迎专业课还说得过去,她没替考,但是她带了“小抄”进去,运气不好也被抓了,于是被取消了C院的考试资格。 挺丢脸一事,换别人被取消了考试资格恨不得谁也别知道,这位倒好,就差去大街上哭了。 “这么寸?”程让在工作间里小声说,“不是说张扬走了后门吗,这别是得罪谁让人举报了吧?” 张扬后来又另外找了一个老师代考,具体不知道是哪边出了问题,总之他今年是完蛋了,只能等来年再考。 “谁知道呢,她哼哼唧唧的也说不明白,好像是直接在考场外就被抓了,我估计是后门没到位。”史天说。 学校也不是傻子,这几年考试防范措施越来越完善,不像前些年那样容易混进去,一般能进去的都是走了后门的,还得是关系很硬的后门。 “所以她来哭啥?”程让不是很能理解白迎迎为什么跟邱大吉面前哭成这样。 史天看了看外面,偷偷说:“我猜是想让大吉舅舅帮忙恢复考试资格。” 程让没好意思说出“她也忒天真”这种话,这事找校长都不好使。 差不多又哭了半个多小时,白迎迎活活把围观群众都哭走了,没了围观群众的哭诉那叫自虐,于是渐渐也不哭了,被邱大吉哄了两句就回家了。 “哎我去!”邱大吉可算解放了,整个人都被哭崩溃了,到现在脑子还嗡嗡的,“我现在怎么有点女人后遗症啊,让哥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弯的前兆?” 程让送了他一声“呵呵”,“你快算了吧,我刚看你好几回都差点‘把持不住’,是不是差点豁出去了求表舅啊?” “那,那不能,我再糊涂也不能犯蠢,别说一个表舅,十个都救不了她,我就是让她哭得受不了。”邱大吉蹲地上捋了捋头发,庆幸道,“我可不敢再掺合了,幸亏我没去,我要去了这会儿就在派出所了,没准还要吃牢饭。” 邱大吉这话说出去没俩小时,他就被带去了派出所,理由是收买考官窃取考题。 当时天已经黑了,程让正穿衣服打算走人,忽然进来俩民警出示了逮捕证,二话不说就带走了邱大吉,这一下就炸了锅,整条街的人都跑来看热闹。 不得已程让只好提前关门,跟江乘说了一声,便跟史天一起去了派出所。 ※※※※※※※※※※※※※※※※※※※※ 程小白:RGZS!RGZS! 你可完蛋去吧让哥,CP不是你想逆就能逆的。 CP:江小乘XXXXXXX程小白。 第39章 出事 “大吉不会有事吧?我打电话问了那个学长, 说大吉舅舅也被牵扯了, 涉嫌买卖考题。”史天去派出所的路上心一直揪着, 手还老哆嗦,“我这怎么预感那么不好呢。” “快呸。”程让心里也有点惴惴的,说不上来为什么。 “啊呸呸呸!”不管怎么样, 先迷信再说。 邱大吉明显是被人卖了。他知道考题的事没第五个人知道,最多是自己的学生考试的时候发现考题跟昨晚上练习的内容很像,后知后觉地懂了什么, 但正常人不会傻到把帮助自己的老师卖了。 只有哭了一下午还不能再考C院的白迎迎能干出这样的事。 程让想到了这一层, 可邱大吉没想到。 “肯定是有人污蔑啊民警同志。”邱大吉死咬住不松口,“我自己考学都没考上C院呢,您说我老实巴交的舅舅可能把考题告诉我吗?” 民警追问:“谁会污蔑你,为什么, 你有根据吗?” 邱大吉耍了个心眼:“那就谁报的警谁污蔑呗。” 不过民警没让他套出话来,继续反问:“报警的人为什么会污蔑你?你知道什么最好配合说实话,如果我们证实你被污蔑, 那报警的人就要进来谈谈了。” 诶?还有反转啊, 邱大吉开始没仔细想是谁报了警,这会儿仔细一琢磨,觉得这事肯定是张扬干的——张扬替考被抓于是心里不平衡拉他下水泄愤。 “报告民警同志,我首先主动认错, 我之前有收取过一名考生的钱, 答应帮他考试……” 邱大吉为了解释自己没买卖考题, 先主动交代了他收过张扬的钱打算替考的事, 还有绿帽子恩怨,把这事定性为报复,咬死了没交代考题的事。毕竟涉及表舅的工作,再说他们并没有买卖考题,表舅指一下鞋又没人看见,看见了也不能直接证明什么。 而后程让跟史天又帮他作了证,之后民警就把张扬以及他那位代考老师叫来了。 替考这事可大可小,轻一点就是当事考生被取消资格,重一点有可能承担法律责任。这两位被抓以后学校没有报警闹到法律层面,除了张扬被取消考试资格,并没有其它处罚,本来以为躲过去了,打死也没想到会横生枝节。别的不说,进一趟派出所,那个替考老师至少要面临记档处分,如果张扬再涉及诬陷,那就严重了。 不过,报警这事还真不是张扬的主意,是白迎迎自己没了考C院的资格所以报复邱大吉。 张扬知道,但他没参与,所以他认为这事跟他毛关系也没有,被邱大吉拖进来别提多恨了。 为了给自己脱罪,张扬二话不说就把白迎迎卖了,说是白迎迎要报警,他还阻拦过,总之一推三二五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之后白迎迎也被请进了派出所,她一口咬定是邱大吉知道考题并且告诉了她,不然她怎么可能知道要考鞋子,并出示了她的作弊小抄为证。 几个人转着圈的互咬,一直咬到快十二点。 邱大吉因为有程让跟史天还有几个学生作证,所以无罪滚蛋。张扬跟白迎迎麻烦点,但人家家里有人,托关系折腾一通最终也无罪滚蛋。两方人马出派出所时互相瞪了半天,张扬放狠话要邱大吉走着瞧。 “瞧他麻痹!”史天跟邱大吉对着张扬家的车一人呸一口,“谁瞧谁还不知道呢!” 三个人经过了派出所洗礼,出来满身丧气,骂完了张扬尤不能排解心中郁闷,于是拐到派出所后面的街边,并排蹲马路边上挨冻思考人生。 邱大吉点了根烟,他一人抽,程让跟史天闻味。 “我天,我这辈子第一次在派出所待到半夜。”史天一个不抽烟的吸着鼻子使劲闻烟味,此情此景就应该吸点烟才应心情。 “我更没想过,我还差点牢狱灾呢。”邱大吉到现在还后怕,“我是真没想过一小姑娘能这么黑心。” “最毒妇人心啊,大吉你以后可长点心吧,不行就找个男朋友,出了事还能打一顿,女孩子想打都不好意思下手。”史天说。 邱大吉猛吸了好几口烟,吹出了一连串沧桑的烟卷儿,“不用打,她今年肯定是没戏了,自有报应。” “也是,本来不至于,这下正好陪她男朋友复读了——哦不对,跟男朋友也该掰了。”史天蹭了几口烟,也有点想吸,“大吉你给我一支试试。” “你可拉倒吧。”程让站起来拍了史天脑袋一巴掌,“不吸烟还勉强能给形象加点分,再吸烟你更没市场了。” 史天:“……” “走了回家。”程让跟俩傻逼哥们儿大半夜在街上挨了半天冻,除了冷就是吸二手烟,还不如回家让他哥抱抱压惊。 “哥,我需要你的怀抱。”一进家门程让就撒娇求抱。 江乘一直担心有什么事,也没睡,听见他回来就到门口迎接了,并且给了他一个闷头盖脸还一通揉搓的拥抱,“没事了?” “嗯,大吉没事了。”程让窝在江乘肩头,被自己买的奶香沐浴液味蛊惑,用嘴扯开对方的衣领,在肩头咬了一口——上回咬的痕迹已经没了,他有点后悔当时没再使点劲咬出道疤,所以没事就咬一口,希望能日积月累出一道齿痕。 “你啃肉是不是记地方。”江乘记得他早上才咬过相同位置,咬得还挺狠,这会儿重复一口还挺疼,“属狗吧你。” 程让连咬再舔地过完了瘾,吸溜着舌头咂嘴,“我属狗你就属狗,咱俩一样大。” 气得江乘拧他屁股。 “啊我忘了哥,我刚从派出所出来啊,应该洗过澡再跟你抱抱的,多晦气啊。”也不知道程套路王是真才想起来还是装的,煞有其事地说了一通进派出所的人如何如何晦气,要求江乘跟他一起再洗一遍澡,“这个必须信其有,为了节省时间咱俩一块吧,都快一点了。” 江乘斜眼看着他扒衣服,一件件扒到剩条内裤的时候这货过来拉他的手,“愣着干嘛啊哥,怕我吃了你啊?” “你确定是想节省时间才一块洗?”江乘问。 “啊,啊。”程让心虚地答应了。 “那行,进去洗。” 俩人一起洗澡不干点什么那叫有毛病,程让是琢磨着干点啥,比如找个机会把他哥摁墙上那什么什么的,就算没机会,也至少互相摸一摸撸一撸,他还想让乘哥帮他洗头。 然而,现实是他哥真就跟个柳下惠似的洗了个纯洁的澡,不到两分钟就出去了,程让也就刚洗完脸。 ……妈的这是要七年痒了吧! 程让抱着怀疑人生的心情胡乱洗完了澡,出来顾不上擦头发就跳床上搂着江乘一通亲,“哥,你是不是肾虚?” 江乘:“……” “你看吧,上次我就让你查肾你不肯,这才几天你就吃不消了,咱明天还是去挂个号吧,有病早治。” 搁平常,他这废话说不完江乘就得把他掀翻了亲到他闭嘴为止,今天实在太晚了,年轻人肾富裕肝还是怕爆的。 “我肾有没有问题你不知道?”江乘在他屁股上糊了一巴掌,“怎么着你还想夜夜笙箫啊?” “热恋期不夜夜笙箫那也不正常啊,再说平常都你笙箫,我就剩夜夜了,要不今天我笙箫也行,你歇一……哎呦卧槽!” 话没说完程让就被他哥抓着腰甩在了床上,脸埋进被子里半天没抬起来,完了双手还被束在一起绑在了床……不是,等等。 “哥你居然是这种人!” 没想到啊没想到…… “我就这种人。”江乘把他绑在床上完了去洗手间拿来吹风机,开关打开,嗡嗡嗡里继续说:“爱我你怕了吗让哥?” 程让:“……” 这一晚上到底是没笙箫成。 第二天九点,程让被电话吵醒,不知道是不是晚上睡太晚没休息好,一醒来眼皮子跳个没完。 “哥,你帮我看看谁电话。”程让埋在热乎乎的被窝里不想起。 江乘早起没多一会儿,正在洗手间刷牙,他出来看了一眼,“大脑袋。” 那就不着急了,程让想抓紧眯一会儿,谁知道眼皮子要造反,压在枕头上还跳个没完,瞌睡都跳没了。 他骂了大脑袋好几遍,从床边柜上摸起电话接了,“你是不是想死呢大……你说什么?” 程让一下坐起来,没挺两秒就挂了电话跳下床,连卫生间都没进,直接套上衣服出门,“哥,老白让人砸了,我去看看,你,你随便吧。” 他其实不想让江乘去,想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不过估计他哥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不插手。 江乘皱眉,他今天本来是有事,但什么事也得撂下了,老白让人砸了这么大事他不可能让程小白一个人解决。 两人匆忙出了门,怕路上堵车,坐地铁过去的,这会儿商业街没什么人,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围在了老白门口。 这片的门店都是玻璃门,老白在玻璃门里面还装了一层窗帘遮挡,现在玻璃门被砸得稀碎,窗帘上被人用漆喷了几个大字——垃圾班,骗钱坑人! 昨天邱大吉被警察带走周围人都看见了,本来大家对这种事就不会有好的联想,这下就等于做实了人家不好的猜想。不过邻里街坊的,心里想也不会当面说,见程让来了纷纷询问是不是惹了什么麻烦。 密室的老板慷慨,说有事尽管开口,他那里有人,这让程让挺感动的,毕竟上次把人NPC坑了。还有烤辣条大妈也很热心,一直说要帮忙联系换门窗的。 程让一一谢过了才进门,史天在里面收拾残局。 刚才他乍见门头的惨淡,心里只是咯噔一下,就像回家发现房门被人撬了,惊慌失措又怀着一丝侥幸。然而待见到室内犹如海啸过后的场面后,侥幸没了,心里空得发沉,不知道是该先收拾残局还是先把张扬打明白了跪地上道歉叫爸爸。 程让从小到大,从来视金钱为身外物,丢了钱包丢了卡他最多也就心疼少买一块表,可老白是大家的梦,这相当于是梦碎了,碎得令他心疼。 “让哥,乘哥,你们先别进来了,我收拾得能见人了再说。”史天手脚麻利地收拾着被砸碎的石膏像,墙上被撕碎的画,还有地上的颜料,“我刚来的时候还惨呢,外面墙上贴满了白纸,上面写咱老白如何如何,具体我就不说了,幸亏现在时间早,看见的人不多。” 程让蹲下来捡起一张画,是那个透视不好的小姑娘画的街道,前后一样宽,仿佛一根柱子杵在纸上。他记得当时看见这画的时候表情空白了能有半分钟,第一次觉得教学这件事对他而言是心有余力不足,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教会这孩子。 他现在同样被深深的无力感支配,不知道以老白目前的财力还能不能重新振作起来,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在这条街上办下去,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要继续坚持。 “大吉呢,你没通知他?”程让问。 “那怎么能不通知,你俩一块通知的,他说他马上来,是不是路上堵车啊。”史天说。 “他骑小电驴堵车堵得着他吗?”程让站起来的时候头有点晕,下意识扶了江乘一下,才想起来进来半天没顾上他哥,“哥,你找个地方坐……唉算了,没地方坐,你要不去买点吃的吧,早上没吃饭都低血糖了。” 江乘用力握了下他的手,“煎饼果子行吗?” “行,来五个吧,大脑袋得吃俩,还得是双蛋。” “麻烦乘哥跑腿了啊!”江乘出门时史天喊了一声。 程让晃晃低血糖的脑袋,警告自己得积极点,早上出门还想着一人扛不让乘哥担心呢,结果刚才就一副失魂落魄样,乘哥肯定看见了。 人说色令智昏,刚陷入热恋的人按理都是傻啦吧唧的,可让哥异于常人,他反而更加有了使命感,他急于让自己独立强大,不甘于被过于优秀又成熟的乘哥落下,总想证明自己可以保护他,可以撑起他们的未来。 啊,让哥你可是肩负重任啊,老白要靠你,家里的哥要靠你,没了你他们可怎么办啊? 程让强行给自己喂了一碗鸡血,精神抖擞地上楼查看损失。 然而满格的鸡血一上楼就见了底,他站小房间门外,望着铺满地的泥塑碎片,脑子彻底空了。 这是他几年里断断续续捏起来的,虽然不值钱也不精美,却是他的心血,都碎了,碎成了一地捡不起来的残骸。 奇怪的是他没有愤怒,甚至提不起劲去找张扬报仇,因为即便是把张扬打碎了这些碎掉的泥人也很难恢复原样。他只是有些遗憾,就像被火烧掉的历史古迹,再也没有重现的可能。 “让哥!”史天忽然在下面喊,“大吉不接电话,消息也不回,我给他家里打电话,阿姨说他早就出门了,你说他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程让应了一声,收起情绪转身下楼,“不接电话肯定遇上事了,我出去找找他。” “那我也去。”史天丢下手里的活,“反正家里就这样了,有没有人都一样。” “你别去。”程让拦着他,“我自己去就行,你收拾着等我哥。” 史天愣了一下,这意思是不让乘哥插手吗? 让哥忽然变得这么“正经”,史天总感觉要有大事临头。 程让走了十分钟后江乘才拎着几袋煎饼果子回来,“他人呢?” “啊,让哥去找大吉了。”史天没细说。 江乘皱眉,程小白居然自己行动不告诉他,太不正常了,“大吉怎么了?” “呃……”史天本来想故作轻松地说没事,可对着江乘他不由自主就想说实话,“他……” 这时候江乘手机响了,是周暮打的,江乘压下心底的烦躁接了,“爸……什么?” 他把烫手的煎饼果子一股脑丢给史天,飞似的冲了出去。 程大治去世了。 ※※※※※※※※※※※※※※※※※※※※ 抱歉,晚了。 第40章 祸不单行 程让此时正在救护车上, 这是他短时间内第二次坐救护车, 上次趴着的是自己, 这回是邱大吉。 不知道算不算流年不利。 他从老白出来,没多久就找到了趴在小街口的邱大吉,一身血, 昏迷不醒,样子及其吓人,可怕到周围人都不敢管闲事报警的程度。 当时程让脑子是懵的, 心跳是停的, 大概是停得时间久了点,到现在还有点恢复不过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消极怠工,不摸心口都感觉不到它在跳。 “护士姐姐, 他,他还活着吧?”从见到邱大吉开始,程让就一直怀疑这件事, 即便后来摸到了他的心跳, 他还是怀疑,得有个专业人士帮他确定一下才放心。 “你是他朋友吧,我建议你现在尽快通知他父母,腹部挨一刀可大可小, 还不能确定内脏受创情况……” 这位姐姐说了一堆不确定所以听起来更吓人的话, 程让没听完就打断了, “对不起姐姐, 我就想知道他现在还活着吗?” 护士愣了一下,“活着啊,不然……” “哦,活着就行。”程让没让她继续说,他就为了听那俩字,听到了就暂时没那么慌了。 他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给大吉父母打了电话——但凡有一点可能他都不想打这个电话,相信大吉也不想,可现在他不敢做主,手术也不敢签字,更不敢确定大吉进了手术室还……呸呸呸,大吉大利,一定能逢凶化吉。 “喂,阿姨,是我小程……” 程让用了一辈子的小心打完了这通电话,没敢说得太吓人,但大吉妈妈情绪已经崩了,他连句安慰的话都插不进去。 好好一个儿子出门小半天就这样了,换成谁谁也受不了。 到医院这条路,他感觉走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等大吉推进手术室,他直接蹲在了地上,头晕目眩浑身发软,仿佛得了急性小儿麻痹,站不起来了。 电话在手里连响再震动了好一会儿他才感觉到——完了,连感知能力都退化了。 电话是江乘的,程让不想让他担心,平复了一下情绪后若无其事地接了电话。 “哥啊,才一会儿就想我了啊。”他这句若无其事的屁话连自己都没取悦,说完就装不下去了,带着点受了惊吓后的委屈说:“哥,我有点想你。” “嗯,我也想你。”江乘压着自己的情绪问,“大吉出事了是么?” 程让非常轻地应了一声,“腹部一刀,在抢救。” “听我说,只要不是要命的地方,及时送了医院不会有什么事,你别太紧张,也别蹲着,蹲久了起来扶着点墙。” 程让怀疑他哥在他身上装了摄像头,他神经质地摸了摸口袋,又看看四周,没摄像头也没人,他好笑地摇摇头——我哥真他妈了解我啊。 他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腿麻加上眩晕感导致他扶墙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乘哥居然一直耐心地等他,“我没事哥,你给我带点吃的吧,我有点撑不住了。” “好,五分钟我到大厅,你出来。”江乘说完挂了电话。 五分钟?程让愣了一下,这哥是个神算子吧?他连史天都没来得及通知,乘哥是怎么算明白大吉出事还进了爸爸的医院的? 他这会儿脑子不太够用,也没多想,只以为他哥智商高到已经有代沟了。 程让出急诊的时候大吉父母刚巧赶来,他打起精神安慰一番,带着万分愧疚——毕竟大吉是跟他一起创业,出了事他没脸面对人父母。 陪他们待了一会儿程让才从急诊出来,江乘已经在大厅等他了,他拎着一份煎饼,是刚从外面摊上买的。 “先吃了再说。”江乘拉着他去等候区坐着,“你嘴唇都白了。” 程让其实想抱抱他,但大庭广众的,又是在爸爸的医院,不好意思,“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仗着衣袖长,江乘一直握着他的手,这货手都没人味了。 “哦。”程让食之无味地啃着煎饼,他饿过了头,吃东西只觉得恶心,但也得吃,这是哥给买的,“有喝的么,我得压一压,咽不下去。” 江乘递给他一盒甜味奶,“喝点甜的有利于大脑活动。” “这话要搁别人嘴里说,我得以为是骂人。”程让喝了口甜牛奶,刚被堵上的脑子奇迹般地通了,“哎,别说,甜的还就是管用。” 脑子一通,程让慢慢就回过味了,他啃完了最后一口煎饼,侧脸看看江乘,“哥,我怎么觉得你情绪好像不怎么高啊。”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对方有没有心事都能感觉到,这跟智商高低没关系,就是心理感应。 短短一会儿能有什么事让他哥这样? “哥,你是不是……难道他们又来中国找你了?还是你又……” “我没事。”江乘安抚性地摩挲着他的手指,等他咽下最后一口才缓缓说,“小白,是姥爷去了。” “什……”程让感觉刚刚开通的脑路又堵上了,他听见了江乘说的每一个字,却又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江乘把他的头摁在怀里,“听我说,姥爷是在黎明那会儿犯的病,因为,因为没发现,所以……他是在睡梦里去的,没遭太大罪。” 就像程让不敢告诉大吉父母一样,江乘也没提最能刺激他情绪的那一段。周暮没给程让打电话就是因为这话得让江乘说,他知道这时候只有江乘能稳住他,也只有江乘能给他依靠。 程大治当然不是无缘无故犯病,昨晚上纪铭喝了点酒忽然跑去程家“诉苦”,说自己在公司混不下去,程潇潇联合公司几个负责人整他,又说程潇潇霸占闺女不让他见,摆出一副深情老男人被爱伤透了的模样,有的没的诉了一通。说到动情处还掉了几滴泪,表示自己的对程潇潇还有感情,但凡有一点可能也不想离婚。 上次因为纪恬恬的事老两口就怀疑女儿要作,果不其然是在闹离婚,于是立刻给程潇潇打电话,让她滚回家。 程潇潇没想到纪铭出尔反尔跑到程家闹,当即杀到程家,当着爹妈的面甩了纪铭一巴掌,骂他狼子野心不是东西。 事情闹到这份上自然是收不住了,哪怕程潇潇还有尚存的理智告诉她这些事不能当着老两口说,程大治也不可能放过他俩,逼着他们交代清楚。于是两口子以互相告黑状的方式把这些年的矛盾交代了遍,为了彻底扳倒程潇潇,纪铭还把程让跟江乘在一起的事捅了出来,状告程潇潇母亲当得不称职,放任儿子堕落。 当时懵了的不止程家老两口,程潇潇也说不出话了。 实在太突然了,如果林芝事先知道这件事,她肯定会拦着女儿女婿在程家交代什么破离婚的事,如果程潇潇事先知道,她宁愿忍气吞声被纪铭扣屎盆子也不会跟他争论。 别的事都能转圜,唯独这件事是程大治死穴。 有件事程潇潇一直瞒着家里人,当年程大治发病前其实是跟程冬吵了一架。当时程冬跟对象拍了一个关于同性的公益广告,程大治知道以后差点就要把程冬打死。在他的观念里,搞男人这种丢祖宗脸的事自己家里捂着就算了,闹得全世界都知道基本跟刨祖坟一个性质,于是命令程冬想办法阻止广告播放。山,与,三,夕。 程冬当然没那本事,有本事也不会干,父子俩再次因为观念不合吵翻了天。架是上午吵的,下午程大治发病,不管医学上发病跟吵架能不能划等号,一般人情理上大概都会把吵架当一个发泄支点,尤其家里人如果知道,那程冬跟他对象在家里就更没法自处了。 程潇潇为了把吵架的事化解开,拜托周暮这个专业人士帮忙圆场,尽量把发病原因往生活习惯上扯,甚至当着程冬的面也是这样说,只为了让大家心里舒服点。與。夕。糰。懟。 这么多年程潇潇一直防着同样的事再刺激到程大治,没想到防不胜防,居然败在了程小白这小王八蛋手里。她当时甚至都不敢大喘气,生怕一口气重了刺激到程大治。 也许是太突然了吧,程大治出奇的平静,没生气也没说什么,只是冷着脸回了房间。就在大家都心存侥幸的时候,程大治后半夜犯了病,等发现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后来十万火急送到医院,全家人抱着一点微弱的希望等周暮起死回生,其实人推进抢救室就没救了,但周暮还是动用了一切可用的手段救了一遍,只为了让大家绝望的时间再延后一些。 可是延后的绝望并不能减弱分毫,当坏消息传出手术室时,林芝还是倒下了,要不是在医院,估计又是新一轮折磨。 这会儿程家人都在医院,林芝轻微脑出血还在抢救,程冬跟程潇潇在抢救室外焦急等候。程大治安安静静停在病房,似乎是在等他能等到的人来看他最后一眼。 程让也就只见到了程大治这最后一面,挺安详的,脸因为没了生气儿,看着消瘦好多,跟平常眼里的姥爷很不一样。他没跟程大治说任何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江乘告诉他姥爷知道了他们的事后,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什么都来不及说了。 他甚至有些羡慕程冬当年能跟姥爷吵架,至少他为自己伟大的爱情做了点什么。他也想做点什么,他规划着用五年或者十年慢慢消除程大治对这件事的成见,到时候说不定同性都合法了,等社会认可了他们之后,老人家的思想说不定就转变了,那他跟乘哥就可以大大方方地面对家人,甚至能得到他们的祝福。 可是时间不再有了,姥爷最后只给了他一个云淡风轻的表情,好像他已经不在意人世间的这些破事了。以至于好多年后,程让每当想起这段遗憾来,都会用姥爷的这个表情来安慰自己——他老人家已经看开了,他不怪他。 但是这时候他还没那么通透,人生遗憾闪得他措手不及,他不知道该难过还是懊悔还是先拿着刀去把纪铭砍了,没有一个合适的发泄口,导致他整个人只剩下一副呆滞的躯壳,直到林芝醒来,直到程大治进了火葬场,变成一只价值不菲的小盒子出来他都没缓过来。 忙完了程大治的事之后程让再次去了医院看林芝,周暮说她情况还算好,只是情绪不怎么高,程让有些忐忑,不知道林芝是不是还想见他。 病房外面程冬给了他一个沉默的拥抱,这不言而喻,应该是来自难友的安慰,鉴于难友混得也不咋地,程让并不打算从他那寻找慰藉,还得找他的乘哥哥才行。 “哥,我进去看看姥姥,你……在外面等我行嘛?”程让握着江乘的手,心里非常难过,他最不想面临的局面就是眼前这样,他进去见姥姥,但他哥不能。 江乘捧着他僵硬的脸揉了揉,大概是他亲情淡薄吧,他不觉得这时候程小白进去看林芝合适,如果是他,大概会等林芝身体好了,大家情绪稳了之后再见面。 但他知道程小白不可能在林芝病了的时候不去看她,所以他没拦着。 “嗯,有些话能不说就不说了,你不用在意我的处境,我没你想的那么在意,我只在意你,其他人真无所谓。” 程让看了江乘一会儿,点点头,慷慨赴死一样转身走了。 ※※※※※※※※※※※※※※※※※※※※ 这几章调调有点悲伤,不过很快就好了,收尾阶段会甜甜哒! 第41章 释怀 程潇潇一直在病房陪着, 推门进去的时候,程让前所未有的心虚, 因为从出事以来,程潇潇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老妈不会在意他跟乘哥在一起,但会怪他没早交代, 就因为没早交代,才引发了一系列恶果,这事他自己都懊悔,根本没脸求原谅。 至于姥姥……过段日子她可能也会慢慢接受吧, 毕竟疼他,但现在真不好说。 高级VIP病房环境很好, 安静, 温湿度适宜, 冬日的暖阳照在病床上,将林芝圆润的脸映衬得极其柔和。程潇潇在沙发上坐着养神,她连续两晚没睡,这会儿精神不怎么好, 程让进来的时候她只掀了掀眼皮子, 俨然是不想搭理他。 程让搓搓手指, 找了条毯子去程潇潇面前献殷勤, 程潇潇却摆摆手, 示意他别来烦她。程让没别的好处, 就是关键时候能拉下脸, 强行把毯子盖在了他家女皇身上。 “妈, 您要不回去睡一天,我来看着姥姥。”程让跟个小媳妇似的,坐沙发只坐三分之一,两腿乖乖并着,手还夹在腿缝里。 程潇潇摆了摆两根手指,示意他滚蛋。 程让咕噜咽了口唾沫,有点技穷了,他想让程潇潇骂他一顿,打他一顿也行,总之别跟他沉默。从出事到现在,大家情绪都太收着了,除了去殡仪馆程老二哭了一会儿,大家连话都很少说。这明显不正常,不利于情绪健康,不利于家庭和谐。 可这会儿程家人的神经都如惊弓之鸟,不敢再有任何波动,似乎也只能这样。程同学的撒娇卖萌技能已经不适于情势发展,他很无措。 这时候林芝醒了,程潇潇立刻起来上前,问她哪里不舒服,需要什么,林芝只是摇摇头。 其实程潇潇目前的处境跟程让半斤八两,她是想骂儿子一顿,但她自己也不怎么有底气,气死程大治的份儿她至少占了一半,林芝一直不怎么搭理她。 倒是见了程让,林芝还动了动手指头,程让惯会看眼色,立刻凑到病床前握着林芝的手,轻声细语地叫“姥姥”。 “小白,”林芝说话声音很弱,她从来都是笑嘻嘻的,性格跟程让很像,有时候还咋咋唬唬的,从来没这么“温婉”过,都快赶上林妹妹了。林妹妹……不是,林姥姥摸摸程让的狗头,慈祥地笑了笑,“几天不见就怪想你。” 程让听着这开场白不像好话,但他还得强行挤出个笑脸来听着,“姥姥,您好好养身体,甭惦记我,我都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林芝居然没再说什么,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没话说。她精神不济,眼皮子勉强睁开一点,说了没两句话就又阖上,透着倦怠以及拒绝。 程让心沉了沉,把林芝的手放在被子里,起来走出病房。 林芝太爱他了,有气有怨都不会对他发,她对程潇潇的态度才是应有的反应,她应该也不想理他吧,异地而处,程让也不能原谅自己。 江乘靠在吸烟区的墙上,面前烟雾缭绕宛如仙境,大脑已经被熏麻木了,他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一整块熏肉。程冬在旁边点了第三根烟,这货平常不敢抽,衬着这会儿经纪人跟家里那位都不在跟前猛过烟瘾。 “嘿,你俩小人儿倒是有意思,这也算青梅竹马了吧。”程冬看着江乘笑,手掌在胸前比划着,“时间过得真快,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才这么点。” 这话说得好像挺沧桑,其实两年后江乘就跟程老二一样高了,而且从智商方面来讲,江乘从来都把程老二跟程小白归为一类,实在没把他当成过长辈看。 “那会儿我特潇洒,觉得生老病死都很远,跟老头吵架闹翻了也没觉得是个事,我从中二病上身后就跟老头不对付,总认为我还可以跟他斗争一百年,没想到眨眼就到头了。” 程冬的气质比程让还二那么一点,如今人到中年虽然沉稳几分,不过整体还是一副无脑花瓶的样儿。没想到突然这么一玩深沉,居然有种诡异的和谐,仿佛他保养得当的外皮里面已经修炼出了一具老灵魂。 江乘忽然想,盐跟饭果然都不是白吃的,看来以后还得把程老二当成个长辈看。 “我直到看见老头变成一只小盒子后才回过味来——抗争个什么劲儿争取个什么劲儿呢,接不接受都是因为爱,既然是爱,接不接受还不都一样吗,是咱太贪心了。”他夹着烟头拍拍江乘的肩膀,“我脑子不好,不能早一点看透事情本质,不知道你们学霸是不是通透一点。” 老人虽然观念守旧,却比年轻人通透,他们更知道走一条异于常人的路要承受多少,不让你走也是一种爱,只是这种爱过于简单粗暴,年轻人往往将其当成是一种对立。 十几年前林芝跟程大治极力反对程冬,十几年后对程让却是沉默接受,是因为他们在人生路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终于明白,自己选择的路该走还是要走,换条道走未必顺畅,于是他们把爱的方式变成了接受。 接受是因为爱,并不能奢求他们心甘情愿。 程让站在走廊上,觉得自己第一堂人生课居然是听程老二讲的这件事有点匪夷所思,听完了居然还觉得挺有道理,一是动容便走过去给了程老二一个巨大的拥抱。 抱了没两秒,刚才因为人生课堂生出的感动就被烟熏火燎呛跑了,他嫌弃地把程老二推开,拉着江乘退避三舍,“我去,你是要造反吗程老二,我大舅不在跟前你还知道姓什么不?” “你跟我姓你说我姓什么?”程冬掐了烟,抱着胳膊人模人样地感叹说,“小屁孩不懂,人到中年易空虚,烟可以很好的弥补。” 程冬幸灾乐祸地哼哼两声,“有种你当我大舅面说你空虚,打不死你。” 说完摁在手机上的手指一松,一脸坏笑地看着程老二。程冬看见他这小动作登时警钟大作,“卧槽你小兔崽子干了什么!” 半分钟后,干什么有了答案,程冬的手机开始催命似的叫,他一看来电显示,脸当场黑成了狗屎,他痛心疾首地指着大外甥,“你行程小白,我他奶奶的白疼你了,以后你甭想跟我借车——诶亲爱的你这么快就想我了哈!唉,我抽烟我伤心啊,可伤心了,伤心欲绝了都……” 程让活活笑成了鹅,笑着笑着就有点收不住,趴在江乘身上“咯咯”个没完,最后眼泪都咯下来了。 江乘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在安抚个宝宝,他的宝宝压抑好几天了,他心疼。 “哥,”程让把笑出来的眼泪抹在他哥衣服上,“我觉得程老二是出息了,我前两天特别想痛哭一场,可听他得啵完之后又奇迹般地释怀了,你说咱是不是应该请他吃顿饭。” “请,就请他跟大舅来家里吃吧,你亲自下厨比较有诚意。” “……那你呢,你诚意怎么体现啊?”程让掏了张纸巾,擦掉江乘衣服上的眼泪鼻涕。 “我认为我能忍受他得啵得的时候抽了三根烟就算是挺大的诚意了。”江乘说。 程让又开始咯咯咯,“哎呦笑死我了哥,你怎么这么好玩呢。” 程老二鬼扯了一通也没把空虚的事圆过去,不得已只好滚回家亲自安抚。程让跟江乘暂时还不能走,得去看看邱大吉。 进电梯的时候正好遇上来送饭的徐姨,尽管林芝并不能吃,徐姨还是拎了好几个饭盒,“正好,你俩没吃吧,我特意给你们做的排骨。”说着就把几个饭盒塞给程让,“你妈妈没什么胃口,我就给她煲了点汤,这些都是给你们的,你舅舅呢?” “他走了徐姨,你把他的也给我吧,刚好我朋友在楼下住院,我给他们送点。”程让打劫了程老二的饭,临上电梯嘱咐道,“徐姨,麻烦您替我妈一晚上吧,她两晚没睡了,您明天就休息不用做饭了,我们都能自己解决,我姥姥现在也不能吃,您省着点劲儿,以后姥姥还靠您呢。” “哎,我知道了。”徐姨朝他俩摆摆手。 “唉,我突然觉得谁能陪谁一辈子还真不好说。”程让抱着饭盒感慨,“徐姨就是半道来我家的阿姨,谁能想到她现在成了唯一能陪在我姥身边的人了呢。” 江乘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 “不是哥,我肯定能陪你一辈子的!”程让腾出一只手来抓住江乘的手,“我保证,我拿程老二的终身幸福保证!” 江乘无情地甩开了他的爪。 程让欲哭无泪,瞎发什么感慨啊,都怪程老二有毒! 邱大吉昨天醒的,警察来做过了笔录,当时程让也在,他作为现场目击证人,得描述一下发现大吉时看到的现场情况。 不得已,程让当着大吉父母的面描述了现场的惨烈,出了病房大吉妈妈就哭晕了,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叔,就您一个人在吗?”邱爸爸在病房外坐着,程让见了他问,“您没吃午饭吧,这是我家里人刚送来的,您趁热吃一口?” 邱爸爸几天没合眼,整个人憔悴不堪,他抬头看了程让几秒钟,反应迟钝一样扯出一个还不如面无表情的笑,“是小程啊,你吃你吃,叔没什么胃口。” 邱大吉家里是典型的中产家庭,条件还不错,但压力也大,父母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大吉身上,几乎是倾尽全力培养他,孩子一出事,两口子一下子就垮了,属于特别禁不起打击的那一类。 当初投资老白的时候他爸妈并不看好,大吉可谓软磨硬泡,程让还去过人家里一起泡,再三保证他们一定会做出一番成就。而如今非但事业没什么起色,人还出了事,所以程让见人父母不自觉就矮三分。 “别啊叔,您该吃还得吃,您要再累倒了那可怎么行?”程让把邱爸爸带到护士值班室里,亲自把饭盒打开,“您需要什么就来找护士长,我跟她打过招呼了,一定会照顾你们的。” “谢谢小程了,你家里出事,你还跟着忙东忙西的,叔叔非常感激你。”邱爸爸意思着吃了几口,搁下筷子说,“大吉他妈妈也病倒了,我们单位里都不能请长假,我琢磨着想请一个高级护工来照顾大吉……” 邱爸爸说了半天难处,程让在一边点头听着,说到大吉好了以后的时候,邱爸爸顿了顿,抱歉地说:“小程啊,我寻思着托人给大吉找一份安定的工作,我跟他妈妈拿了一辈子工资,虽然是没赚什么大钱,但也稳当……” 后面的话程让没再听进去,他只知道大吉要退出老白了。 ※※※※※※※※※※※※※※※※※※※※ 风雨飘摇的老白 第42章 分别 老白的门窗换好了, 一楼也都收拾好了, 这几天程让没顾上过来, 都是史天一个人忙活的。这会儿他正在给学生改画,一切有条不紊,仿佛那些糟心事儿根本没发生过。 程让跟史天混了十来年, 他在程让的心里一直就没摆脱“胸大无脑混吃等死还没主见”这个圈,这是第一次让他刮目相看,就像今天程老二也让他刮了一回目一样。今天应该是刮目日, 以前他觉得不如自己那俩人家都迎头赶上了, 这令程让莫名有几分危机感。 “让哥,乘哥。”史天看见他俩在门口,把画板跟笔还给学生,从屋里出来, “姥姥跟大吉他们都还好吧?” 十二月底的天,外面不是一般的冷,程让却没进屋, 他觉得有些事适合挨冻的时候揪着心说, 到屋里暖和了心一放开,兴许就不想说了。 “都挺好的,不过今天没跟大吉说上话,还是昨天做笔录的时候说了两句。” “他奶奶的张扬王八蛋!”史天前天去看过大吉, 他没见到大吉一身血不知道活没活的样子, 就只看见他插着管面无血色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省的样儿就差点炸了, 当时就让哥上身, 嚷嚷着要去找张扬报仇,“我发誓这辈子看见他一回揍一回,妈的,简直不是东西!还有那个白金莲!” “别瞎配原型啊,咱大吉才不是武大郎,认真算起来他是第三者。”程让说。 史天张了张嘴,大概是找不出合适的历史人物了,“就那么个意思吧,反正不是什么正经姑娘,让哥,咱要不去打他俩一顿吧,套麻袋那种。” “打是早晚要打的,但不是现在,等着警察叔叔先收拾他。”程让看着史天说,“你不准私下找他听到没,敢去找他我打断你腿。” 史天一噎,“……知道知道,你说口气怎么还跟我爸似的。” “乖儿子,叫爸。” “呸!” 程让笑了笑,蹲在台阶上,看着商业街上来来往往的小年轻,问:“天儿,你有想过以后干啥么?” “以后?以后不还干老白么?”史天这脑子又回到了平常的水准,没一下听出程让的意思,“小打小闹的不至于就缓不过来了,刚还有俩姑娘进来问学费呢,年前这段时间不忙,大吉不来人手也够,实在不行就临时找个学长学弟来代几天课。” 程让手指在地上抠了抠,没接话。 “我去买几杯热奶茶。”江乘看着史天问,“你要什么口味的?” “啊,我跟让哥一样就行。”史天抓抓头发,有点不好意思麻烦江乘,等江乘手插在兜里酷酷地走了之后,史天忽然反应过来,“咱干嘛要在外面挨冻啊?” “冻一冻有助于思考。”程让手撑着脸,眼神跟着江乘进了一家奶茶店。 路上时他跟江乘说不知道还该不该坚持做老白,江乘说不知道该不该坚持的时候就先退出来想想,坚持这事不一定非要连着,要是不退出来,反而就成了强行坚持了。 其实程让知道,他哥是看出他不想坚持才这样说的。 邱爸爸说大吉要退出的时候他的确是不想坚持了,人家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表达得很明确——你们赔钱赚吆喝,浪费大好时光,图啥? 程让无话可驳,赚的钱确实对不起几个人的辛苦折腾,其实大东走的时候大家就该明白了,梦想在现实面前早晚要低头,当初大家坚持得挺励志,只是不想承认这一点罢了。 坚持之所以称为坚持,就是因为过程并不尽如人意,得硬撑着,何况以后就剩他跟史天,四根柱子倒了两根,撑不住了。 “让哥,”史天蹲在他边上,搓了搓冻僵的肉脸,似乎是不太想面对自己问出口的问题,“是不是大吉他……要退出了?” 啊,以前果然是小瞧了大脑袋的智商,居然没用提醒就自己想明白了。 程让对此充满感激,因为他说不出口。 “嗯,他爸说的。” 史天脸冲大街,呆滞了半分钟,然后语出惊人地说:“没事,能理解,换成是我儿子我也不让他干了,退就退吧,让哥你也去忙你的泥人事业,老白我撑着。” 程让:“……” 这话说得实在叫人惭愧,他第一次感觉在人生境界方面被史大脑秒得渣都不剩,这是多么令人敬佩的革命意志! “天儿,”程让握着革命同志的手,感慨万千地拍了好几下,“你是好样的,你太牛逼了,你舍身为兄弟,兄弟们不会忘记你的,但是……” 史天:“别但是了让哥,我知道你想说啥,我想再坚持一下,我跟你们不一样,不干老白干啥都挺费劲,那不如还干老本行,说不定我能行呢。” 程让更过意不去了。 “你俩这是永别呢?”江乘拎着奶茶回来,见这俩傻子大冷天鼻子里喷着热气,完了握着手深情对望,差点就去找根棒槌把他俩手砸开,“赶紧拿奶茶捂手吧都冻成鸡爪了。” 程让甩开史天沾满铅笔灰的胖爪子,接了奶茶捂在手里,“哥,你下回别去他家买奶茶,都自来水兑的。” 史天吸溜了一口,抬眼看着江乘,没敢发表意见。 江乘把自己那杯也赏给史天了,“奶茶粉这种玩意还不如自来水呢,再说你就知道别家不用自来水?” “别家都纯净水啊,都能看见的。”程让说。 江乘笑了笑没继续说,怕史天喝不下去,结果史天自己想通了,“让哥,我觉得乘哥说得很有道理,纯净水桶里也能灌自来水啊,说不定还是地下水,还不如水管里现流出来的新鲜呢。” 程让刚喝了一口,一听这话直接吐了,“我觉得我这辈子可能也不会再喝奶茶了,哥,你成功帮我戒掉了一样垃圾饮品。” 史天倒是百无禁忌,喝完自己的又把江乘的喝了,完了捂着撑得不行的肚子站起来说:“二位哥,咱还是进去吧,外面太冷了,我知道你们因为不能继续做老白愧疚,但人生就这样,有聚就有散,有散才有聚,你们出去发展事业又不是永别了,想回来随时能回来,我在老白等你们回来聚。” 程让搂着史天,用力地抱了抱,“天儿,从今天开始,你在我心里就是个高大上的存在了,以后出钱出力尽管开口,我人虽然不在,但老白还是我儿子,我肯定不能丢下。” 史天:“老白是你儿子,我是啥?” 程让:“你是我儿子他大爷啊。” 史天:“……行吧。” 程让跟大吉虽然退出了老白,不过没有撤资,钱都留给了史天,以后的分红也不要。史天励志要把老白做成学校,还写了张欠条,表示将来老白赚了大钱一定会按比例分给兄弟们。 当然,这都是后话,有没有钱都没所谓,史天一直做,他们就会无偿支持。 二楼的一地残骸还没收拾,程让临走前去楼上,打算把他们都收起来,等以后有机会再把能恢复的粘好,尤其是他的“萌萌哥”。 “这些还能粘起来起来么?”江乘蹲在地上扒拉碎片,这一地碎片他看着都挺心疼的,别说程小白了。 “有的还凑合能粘,不过可能拼不完整,像这些碎成渣的就没用了。”程让就在捡一些还能拼的,尤其是他哥的“五官”。 “你手上那块脸给我看看?”江乘一打眼看见他手上拿着的碎片,感觉跟自己有几分像。 “哥……”程让没想到他哥艺术审美忽然在线,居然认出了“萌萌哥”,“……都碎了有啥好看的,等我拼起来再给你看吧。” “你给不给?”江乘威胁道,“你给还是我抢。” “我……给。”死就死吧,反正跟哥也都没皮没脸过了,不差这一回。 程让把碎片递过来,江乘接了,其实看程小白那反应他就已经确定了,他就是想捧在手里亲眼看看,因为他意识到程小白对他的“思念”好像还挺久远的,“你捏我捏这么丑,打击报复啊?” 瞎说什么大实话……“不是,想你才捏的。”程让非常坚定道。 “哦,想我啊,什么时候想的啊这是?”江乘扒拉着其它碎片,预感以他为范本的丑泥人肯定还不少,“哎呀,这片也是吧,我鼻孔这么大?” 程让:“……” 他哥的艺术审美要么死透透的,要么可怕到泥人碎成渣了还能认出来,他十分怀疑以前他都是装的。 “就是你怎么了?”程让豁出脸皮不要了,光棍道,“是你是你都是你,这一地碎片百分之八十都是你,你把我怎么着吧,” 江乘要笑不笑地看他,“也不能怎么着,最多给你打一脑袋死结。” “……哥,我错了。”也就是一地渣不能跪,不然程让肯定当场跪了认错,他实在是服了他哥的洗发神功了。 “嗯,原谅你了。”江乘倒是好说话,“以后捏好看点就行了。” 程让愣了一下,以后……哥没生气啊。 江乘把只把那片“萌萌哥”的脸拿起来,找了个盒子装里面,“过去的碎就碎了,别一片片捡了,它们存在过就是意义,不都装你心里了吗,它们长什么样你都记着,有没有实物都一样,以后咱再慢慢捏一段长长的回忆就好了,等你七老八十攒够了好几个屋子的泥娃娃时,也就不觉得缺失那一两年可惜了。” 程让看着江乘半天没说话。 看在他哥差点把他说哭的份上,他决定以后都把他捏漂漂亮亮的,以及……迟点再告诉他要去H市的事。 程让决定不做老白的时候就想出去待一段时间,找找灵感快点完成毕设,还有想想以后做什么。当然,也待不了太长时间,就快年底了,他还得给江乘过生日。 至于去哪他想了好多地方,什么西藏大理巴黎东京都想过,不过最终他还是很现实的决定去H市找老徐。那人看着挺有故事的样子,找他聊聊人生没准儿比一个人跑出去收获得多,而且他泥人做得确实不错,取取经也好。 唯一不好的就是要跟江乘分开一段时间,以前程让觉得恋爱前三个月不天天腻在一起那叫有病,等他跟乘哥在一起后他觉得十年八年内不天天腻在一起都叫有病,但现在他的理想战胜了个人情感,他觉得自己是升华了。 可当要跟江乘开口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八成病入膏肓了——狗屁理想啊,升狗屁的华啊,他一分一秒都不想离开乘哥! 某天晚上,程让站书桌前真挚地看着江乘:“哥,我要说我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你有什么想法吗是不是特舍不得你要说你舍不得我就不走了。” 江乘:“……” “不过也没多长时间,年前就回来,去不了几天,最多也就个把月……要不十天半月也行……啊,三五天其实也够了,你感受一下能不能承受,不能承受快留我。” 江乘揉揉太阳穴,“……你要不想想再说?” 想屁啊都想小半个月了,姥姥都出院了还想,再想就更不想走了。 “你就说你舍得舍不得吧?”程让坐在书桌上,抱着胳膊看江乘,一副“你敢不舍得大爷就把你就地正法”的无赖样。 “我也先跟你说个事吧。”江乘靠在椅背上,头上的绿萝已经长到了头顶,靠上去就能直接落在头上当头饰,“我过两天要去美国……” “你说什么玩意儿!”程让跟火烧了屁股似的从书桌上蹦下来,不知道是找绳还是找什么的四处找了半天,最后把浴袍上的腰带抽下来逼近江乘,“我真是太高估你的忠贞程度了江乘,才谈几天你就惦记着回你的破美国泡大屁股妹子啊,去他妈的理想,我就该二十四小时把你绑在身边!” 他抓着江乘的两只手,用腰带缠了好几圈,缠完了又往桌子腿上绑,“去个屁美国,以后你护照我没收了,工作也甭做了,就在家当花瓶。” 江乘乐够呛,没挣扎,就由着他绑,“我这花瓶就插绿箩了,你倒是买几支花回来。” “你只要不惦记着出国浪,我买个花园回来都行。”程让绑完了还嫌不够,琢磨着得去定做个铁栅栏装在书桌前。 江乘看着他敞开的浴袍,让哥的肌肉纹理实在漂亮,最近他健身打卡比较勤快,比前段时间还有质感,尤其这样近距离看,看着看着就移不开眼,“让哥,请保持当下的健身频率。” “操,你往哪看呢哥?”程让发现他眼神的时候只觉得全身皮肤迅速升温,他立刻欲盖弥彰地把浴袍裹起来。 “废话你说我往哪看?你就在我眼前晃呢,八块腹肌给我挡得严严实实的。”江乘笑,“害什么羞又不是没见过。” “……我发现你们这些学问高的人吧,都是假正经,像我们都是表面脸皮厚其实内心很羞涩的。”程让搓了搓滚烫的脸又重新坐回书桌上。 “让哥,”江乘因为两只手绑着,坐着不太舒服,他转了转椅子,靠桌子腿近了点,“我去美国……” “闭嘴,别提这俩字,我过敏。”程让拿着手机准备退票,“我本来要出去的时候还特自我感觉良好呢,寻思着我哥怎么不得扒着门框说想我舍不得我走拜托我不要走啊,好嘛,你比我还着急出去啊。” 江乘笑得不行,“我是去退学的。” “……啥?”程让刚点了确认退票,一听这话愣了,“你退学?” 最近两人小日子过的挺舒坦,他差点就忘了江乘还在上学的事,他张了张嘴,一时也说不上是江乘继续上学这事更残酷还是退学更令他震惊。 “嗯,原本我就这样打算的,那个地方我不太想回去了,是不是继续上学对我来说没什么影响。”江乘平静道。 程让消化了一阵,他是个学渣,上不上学对他影响不大,但也从没想过要退学,毕竟都混到现在了,搞一张毕业证还是很重要的。 “那,那那爸爸他们知道吗?”问了这话程让又觉得是白问,他家哥可比他有自主权,同样是退学,他能被程潇潇打断腿,乘哥根本没人管,哪怕他在家混吃等死爸爸们都不会说他。 “知道,”江乘扭动着手腕说,“他们听说有人要养我,所以没什么意见。” 程让被自己放出去的屁噎住,想起自己现在还是个无业游民不由悲从中来,“咳,哥,那你什么时候走?” “这不是等你决定么。”江乘好笑地说,“你不走我哪舍得走。” 程让老脸一红,必须承认,他的心被这句话熨烫得热乎乎美滋滋还冒着烟。 “那还等啥啊,我明天……不对,再过两天吧,我陪你出去买两件衣服,再好好吃几顿中餐,省得你去国外饿瘦了。”他说话又重新定了票,“我去H市,你还记得老徐吧,我想去他那待一阵,先把毕作给做了。” “也好,老徐那人挺有意思的,等我回来也去看看他。”江乘终于解脱了手,揉着手腕站起来,“要一起洗澡吗当家的?” “嗯?鸳鸯浴!”程让手机一扔,“洗!不过你是怎么脱困的……诶诶江小乘你笑得很嚣张啊,你信不信我去定做铁链!” 三天后,程让迎来人生中第一次刻骨铭心缠绵悱恻不情不愿地分别,他依依不舍地放开江乘的手,一步三回头地进检票厅,差点流下两行热泪,“哥,我走了啊,此去一别山高水长……” “赶紧滚蛋!”江乘牙都要酸倒了,这货从昨晚上开始就拽酸文,肚子里那点古言存货倒来倒去,听多了自己也忍不住念两句,太毒了。 “嘿嘿……木——马!”程让飞了个吻,蹦蹦跳跳进去了。 去H市没提前跟老徐招呼,他打算直接去“泥人板板”骚扰——老徐是个老光棍,一天到晚泡在店里,肯定能找着他。 到古镇已将近天黑,程让从市里买了好些吃的作为贿赂品,大包小包杀进老徐的店,老远就看见他在外面给泥塑上色。那尊泥塑体量不小,一人多高,黄不拉几的颜色老远看着跟进了幼儿园似的。 “哎呦,我说今儿一早眼皮跳呢,有人给我送好吃的啊!”老徐站在凳子上朝程让摆手,“我就不举行欢迎仪式了啊腾不出手。” 程让乐了,“你怎么知道我给你送啊,来景区玩的谁手上不拿吃的。”他拖着行李箱往店门口一摆,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拿出一袋炸鸡来开始吃,“你想多了,我就吃给你看的。” “你这家伙,知道我中午没吃饭故意吧。”老徐从凳子上下来,没洗手,就着衣服搓了搓,从袋子里找出一袋蟹黄包,“小子你可太会投我所好了,我想这口包子想好几个月了,一直没功夫去市里吃。” “还好几袋呢,冰起来够你吃一星期。”程让看了看屋里两个参观的小姑娘,“有人呢你就把人晾着?” “啊,愿者上钩嘛。”老徐一口吞掉一个,一滴汁儿都没浪费了,“我这么帅,跟人姑娘一聊,她们肯定不好意思空手走,咱不干这种出卖颜值的事。” “唉我去。”程让遇上个比他脸皮还厚的,震惊了,“你忽悠我的时候倒是一套套的。” 老徐拎着裤子蹲在他旁边,“见人下菜啊,你一看就是有缘人,喜欢泥塑的人身上有独特气息,我能闻出来。” “我信你那才是脑子让驴踢了。”程让翻了个白眼,看向那尊黄不拉几的玩意,“你这弄得什么玩意这么难看,天线宝宝?” “对,天线宝宝,我说这类型的卡通形象用泥塑做出来效果不一定特别好,但人金主就喜欢这个,还要把红的蓝的绿的全做了。” 程让差点笑呛了,“你这人吧看外表像那种为了艺术宁死不折腰的,没想到也接这种活。” 老徐“切”了一声,又拿了一盒粉蒸肉吃,“干嘛不折腰啊,腰不就是用来折的嘛,折不了的那叫瘫痪。” 满嘴的狗屁理论,比程让有过之无不及。 “那人那些挺直腰板坚韧不屈的怎么解释,都瘫痪啊?” “傻呗,”老徐像个看透世事的神算子,“死要面子活受罪,不如吃饱躺下睡。” 程让笑了半天,“诶,老徐,你以前是不是受过这方面的罪啊听着这么感慨,给晚辈分享一下?” 老徐瞥了他一眼,“你一看就是蜜罐儿里长大的,身无分文的日子没过过吧?” 那确实不可能有,哪怕程潇潇不给钱,家里也一堆人排着队给。想到这里程让有点想家了,临走前他去看过林芝,不过她当时休息,没见上面。他特别失望,以前他只要去程家,林芝不论在哪都会赶回来见他,生病了也要见,仿佛程让就是她后半辈子的寄托。 还有程潇潇,一直没理他,这也令程让挺难受的,他家女皇是个三分钟气性的人,生气从来不过夜,还是第一次这么久没理他。 “我就有过,”老徐一边吃着说,“身无分文无家可归,最多三天没吃过饭,那会儿别说让我折腰了,折脑袋都行。” 就知道老徐有故事,但没想到这么惨,“看你这面相也不像穷苦人家出来的啊,是不是家道中落落魄贵族那种啊?” 老徐笑,“不是中落,一早就落了,我几岁时候就落了,所以白生了一副享福的面相,其实是讨饭的命。看我特像有文化那种吧,就高中勉强毕业,后来娶个漂亮能干的媳妇还离了,人家嫌我没文化。” “你还结过婚呢?”程让没看出来,“我以为你独身主义呢。” “我还有儿子呢,不过也有可能是闺女,但我猜是儿子。”老徐蹲累了直接坐地上,“你以为独身主义都天生的?那都是伤成独身主义的,十几二十岁的大小伙子,生理因素就能促使你结婚,你不知独身解决生理需求多费钱啊?” 程让直接喷了,“不,我还是得因为爱,我可以自己解决自己。” 老徐乐,“我就打个比方,人没有生来就渴望孤独的。” 这时候店里的两个小姑娘喊老徐买单,她们一人挑了一件,让老徐给包装一下说要送人。老徐顺便给她们介绍了老白的app,说那上面的泥塑包装精美直邮到家。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店门前亮起了灯,程让惬意地坐在外面,心想果然来对了地方,老徐这里比想象中还要有意思。 不过没想到的是老徐居然结过婚还有孩子,还不知道是男是女,挺好玩。 ※※※※※※※※※※※※※※※※※※※※ 居然锁了(搓脸) 第43章 想哥 江乘落地是隔天早上,他在学校附近的房子还租着, 所以直接打车去了住处。他没告诉程小白来了美国, 因为那货说他不想听到他来美国的任何话题, 这样可以假装他没来。 但是,他不发消息那家伙居然也不发,上一条还是他刚到H市那天晚上发的, 告诉他老徐多么多么有意思。好嘛,这才两天魂就被老徐彻底勾走了, 竟然连哥也不要了。 人吧就是天生带点贱骨头, 程小白每天烦他的时候他恨不得把他丢出去, 一旦他不烦了还怪失落, 只好主动发消息骚扰。 ——吃饭了么。 小白隔二十分钟才回:没呢, 跟老徐做泥塑,晚会儿去吃烧烤。 紧接着又一条:你按时吃饭啊晚上不准吃辣条,爸爸说以后要控制你吃辣条。 紧接着又又一条:吃饭的时候给你发视频,让你看看大胃王是怎么吃烧烤的。 紧接着又又又一条:我先忙了啊哥,我待会儿再跟你说么么哒爱你! 江乘一边走一边盯着屏幕, 嘴角都快笑到耳根了,几条消息来回看了好几遍, 心里舒坦了。 多么神奇, 他以前根本不能理解走路还盯着手机的人都怎么想的,现在理解了, 就傻。 去住的地方会经过一条安静的小道, 拐弯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他下意识警惕起来,刚才看手机太专注,有点不确定那人什么时候跟在后面的。 快要到住处时身后的脚步声还在,通过走路频率判断,江乘确定这人是跟着他的,他装没听见般一直走。住处是个带院子的二层楼,他打开院门进去又关上,然后躲在墙后面,没多一会儿脚步声走近了。 江乘从墙边随手拿了根晾衣杆,等外面的人站到院门前的时候,他猛地打开门,晾衣杆精准地戳在对方肚子上,那人没有防备,被推了个踉跄,不过反应非常快,脚底还没站稳就踉跄着要遛。 没溜两米远就被江乘抓着衣领拖回去了,他挣扎了两下挣不开,便索性听天由命。 “小子,这技术还尾随别人……你?”江乘把他脸转过来的时候愣住了,这位变态不是旁人,正是他那位同母异父的小混血弟弟。 “是,是我。”小混血跟以前炮仗似的样子判若两人,低头耷拉脑的显得特别丧气。 小炮仗成了小怂蛋,这落差莫名怪萌的,江乘笑了一声,“怎么着守株待我呢,还这么不依不饶啊,你跟我到底多大仇啊?” 小混血别过头去没吭声,看着还委委屈屈的。 “呦,看你这样是……自由了?好像自由的还过了火,成没人管的流浪儿了。”江乘拎着他进了院子,关上门抱着胳膊看他,“说说吧,又找我做什么?” “不干什么。”小混血说话还是那副呛人的口气。 “不干什么跟着我那叫有病。”江乘的手机这时候响了两下,估计是程小白,他对小混血顿时就没了耐心,“不说话你就滚吧,我没功夫陪你浪费时间。” 说着就把他往外面丢,小混血开始还装,等到快要被推出去的时候两手猛地扒住门,一只脚挡在门框里面死活不挪窝,“等等等……我找你有事!” “有事说。”江乘放开他,一边划开手机看消息,程小白说他在烧烤摊点了一百串羊肉一百串牛肉一百串脆骨…… “我,我想跟你去中国!” 五十串鱿鱼五十串韭菜一箱啤酒……嗯?江乘抬头看着小混血,“你说什么?” 程让给江乘发了好几个视频请求都没回应,不知道手机是不是掉茅坑里了,他一口撸掉一串肉,把手机搁桌上,不时瞅两眼。 “可惜,我哥没眼福。”程让对着一口撸四串的老徐乐,“就您这吃相秒杀一众直播秀,不看可惜了。” “等哪天我也开一个,没准儿赚钱。”老徐挑战了一口五串,差点没把嘴缝裂大了,“就上回一起那哥啊?” “嗯,现在已经是哥加对象了。” 老徐鼓囊的嘴顿了一下,又乐呵呵接茬搅拌,“我说呢,看你俩也像那么回事。” “有夫夫相吧。”程让想起江乘就忍不住笑,一脸虐老狗的幸福样,“虽然有点不地道吧,但我还挺想知道你结婚那段故事的。” “没想到你个小青年还挺八卦。”老徐又叫了一打啤酒,开了一瓶继续吹,“没啥不地道的,发生过的事可不就是拿来说的吗——嘿,我那媳妇可漂亮了,我费了老劲才追上手的,你别看我现在这模样,年轻时候那是一表人才,小姑娘们都上赶着跟我套近乎,可我都看不上,就稀罕她那样的,小脾气够劲。” 老徐说起他的前妻一脸小得意,仿佛自己追了个天上来的仙儿,笑出了一脸褶子。不过笑着笑着就笑出了些许怅然,能看出来他挺喜欢他前妻,可能还一直喜欢着。 “那是,小姑娘百分之八十看脸,到了岁数的大姑娘才看人呢。”程让摸了摸自己的俊脸,又看看老徐的,有点担心自己老了也成这模样,琢磨着晚上回去得敷张面膜,“也不是,真爱才看人。” “我人也不差啊。”老徐也摸着下巴,做思考状,“我寻思着她当年也不是光看上我脸了吧。” “听你这意思你俩郎情妾意的,不挺好么,怎么掰了?”程让说完才想起来老徐是个有颜没钱的花瓶,没准儿人家嫌弃他没本事。 “谁知道呢。”老徐笑笑,“大概是觉得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吧——当然,我也不承认自己特别败,我还是很有艺术天赋的,只不过天赋当年没当着她面觉醒,人家可能失望了吧,光皮好看,内里啥都没有。” 这话真挺无奈的,还透着点可怜,程让替老徐心酸,“那她说掰你别同意不完了么,软磨硬泡啊,你脸皮看着也不薄,女人对着会磨人的漂亮男人都没招架力。” 老徐摇摇头,“那多没劲啊,我图她人呢,不想那么勉强,再说那会儿我也是有自尊心的,人家嫌弃我了,我不死赖着不撒手,等什么时候混出个人样来才有底气你说是吧。”他撸串的速度降了下来,大概是吃差不多了,连着打了几个嗝,听着像叹气,“嘿,要么说死要面子活受罪呢,我后半辈子净受罪了。” 程让不知道怎么说了,老徐自己已经看开了,自己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立场还是啥也别说了吧。他默默吃了几根,感觉有点撑,于是叫了打包盒。 “哎,干嘛打包啊,我还没吃饱呢!”老徐跟叫人踩着尾巴似的叫唤一声。 程让吓了一跳,“我不看你吃不动了吗?” “这才哪到哪。”老徐重新恢复了战斗力,抓了一把哼哧哼哧撸,“我饭量好的那会儿这一桌都不用你动嘴。” 程让笑,“你不如去啃全羊得了,肉撕着才过瘾。” “全羊我也爱吃,改天我给你烤。” 程让以为他这是玩笑话,没想到过了几天他还真吃上了老徐亲自烤的全羊。 这天没开店,老徐说带他去秘密基地和泥巴,程让在店里玩了几天正想出去找个地方放风呢,这话正合他意,于是背上包就跟着走了。 等他在一辆小破面包车上癫了将近俩小时还没到地方的时候,迟到的危险意识终于觉醒了,他扒着窗户看看近在咫尺的一道大深沟,吓出一脑门汗,“老徐你不会要把我卖了吧,这什么破基地这么偏远啊——卧槽你这时候还炫车技?慢点啊卧槽!” 老徐一打方向盘,程让直接给甩座位上了,他呵呵笑,“这就是山道开车的乐趣,比在大马路上刺激吧。” “刺激,刺激死了快。”程让抱着前面座椅不撒手,“没想到你看着闷不拉几的,这么野呢?” 老徐笑了笑,“还好吧,这地方我熟,基本不会有别的车,可不撒欢开么,你要让我去赛车我肯定怂。” 车又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地方,程让以为古镇就算是临近乡下了,没想到还有更下的地方,他长这么大没来过这么偏远的地方,毫无现代化痕迹,站在这里有种已经出了地球的穿越感。 “这地方还有人?”程让在杂乱的树影后面依稀看见几间破砖房,“这就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吧,都避世来的?” “有啊,大小也是个村呢,比这更偏远的地方还有人呢,我还在这里住过一阵子你信不?”老徐把车停在一间小土房前,熄了火,“下车,带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民间工艺。” “我信,是你身无分文那会儿来逃难的吧?”程让看了看四周,啥玩意没有,风景也不算好,不过空气是真新鲜,“是不是还遇上了一个身怀绝技的老头,传授你一身玩泥巴技艺什么的?” 老徐回头看着他乐,“还真让你猜着了嘿,这房子就是老头亲手盖的,冬暖夏凉牛逼吧。” 房子有点仿照西北地区的窑洞结构,进去确实不冷,这里面现在是个泥塑制作间,各种工具全有,墙边架子上摆着满满的泥塑,还有制陶的家伙事。这地方别说程让这种感兴趣的人来,不感兴趣的来了应该也觉得挺有意思。 “真不赖啊,这地方宝贝,在城里上哪找这么有范儿的地方。”程让四处看了看,“土也是就近挖的吧,土质真好,比买的有感觉。” “待会儿我领你去挖,让你体验一回。”老徐说。 程让拍了一段视频想发给江乘,谁知道这里信号不行发不出去,顿时又觉得这地方不那么美好了,“我去,没信号啊,这地方让我来待一天就能疯了。” “那你是心恋红尘,你要心无旁骛,在这里待一天你保证不想走。”老徐不知道从哪翻出几根支架,去土房外面忙活去了。 这话有道理,程让想着如果把乘哥弄到这里,他肯定乐意待段时间,有了乘哥还要什么信号啊?不过估计乘哥能疯了,毕竟是个技术宅,这地方既没有技术也没宅。 乘哥在干嘛呢?程让的思绪又飘江乘那了,这几天江乘好像挺忙的,估计是去美国了吧,时间总对不上。 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都几秋了? “小子,出来搭把手!”过了一会儿老徐在外面喊。 程让出去一看,好家伙,老徐消失了一会儿回来居然扛了一整只羊回来,扒了皮的羊用一根棍子串着,他就这么一个人捧着棍子两端,生抬回来的,看着非常生猛。 “你太牛逼了吧老徐?”程让一上手才知道这玩意多沉,“你是不是练举重的?” “咬牙忍着呢,我总不能扔了,早知道让你跟我一块去。”老徐把羊夹在烤架上,喘了好几口大粗气,“哎我去,可累死我了,我今儿要不把它全吃了都对不起这两条胳膊。” 程让一边乐,“……诶不对,你这是没打算让我吃啊!” “车上还有呢,就你那小饭量,一根腿管饱。”老徐开始架火烤,“帮我去车上拿料。” 程让从车上抬了一箱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吃的,“老徐你拿这么多是想住几天啊?” “两三天吧,待久了你也受不了。” 两三天也受不了啊没信号,乘哥不得以为他失踪了啊。 老徐看他一眼就知道这孩子相思病犯了,“想给你哥发消息啊,去村口坡上试试,运气好能有点信号。” 程让二话不说就跑了。 “嘿!你个小没良心的,就等吃啊!”老徐在后面喊。 程让在村子里转了转,发现这里没想象中荒僻,土坡那边还有两三个光屁股小孩在玩泥巴,大冬天的也不知道屁股蛋子冷不冷。 他爬上那个土坡,举着手机找了半天信号,连半格都没有,顿时泄气,差点去抓只鸽子来给乘哥飞鸽传书。 程让蹲下来看几个小孩玩泥巴,这种非常原始的儿童乐趣让他这个城里来的土包子开了眼,挺想下去跟人一块团泥巴,不过这里洗澡换衣服都不方便,他最后忍住了。看了会儿余光瞥见远处开来一辆车,他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这地方居然还有人来? 第44章 苦命鸳鸳 手机忽然诈尸一样有了两格信号, 程让没顾上管来人是谁, 忙哆哆嗦嗦地打了一串字给江乘, 语无伦次地说明了他现在进了山沟沟跟外界联系不上郁闷至极以及暴风想念对方的情况。 小菊花转了八百圈才勉强发出去, 刚发送成功信号又死了,程让郁闷得差点跳坡自尽。 唉,苦命鸳鸳也就这样了吧, 说一句话都费劲。 “你好,请问您知道泥人王老先生在哪么?”刚那辆车开到了土坡跟前,有个女人探出头来问程让。 程让朝车里瞅了一眼,里面有录像设备, 疑似是记者。泥人王不知道是谁, 但据程让观察,这村里做泥人的大概就只有老徐以及他遇上的那位世外高老头,他吃不准这些记者的意图,所以装不知道,“不好意思, 我今天刚来,不熟。” “啊。”疑似女记者有些失望, 她踌躇地看着趴地上玩的光屁股小孩, 大概是想问又不知道问了有没有用。 “您说您刚来?您是来体验生活的?”疑似女记者又跟程让搭话,“我听说这里挺封闭的, 有能落脚的地方么?” 打听事呢, 程让没心思跟他们聊, 便指了指某个方向, “你们可以过去看看。” 这村子就这么点地方,其实他们要找也不难,就老徐烤全羊那架势,没一会儿全村都能闻见味。 疑似记者车道过谢走了。程让又在坡上等了一会儿信号,实在等不到便只好放弃。 回到小土房时,刚那车果然停在那了,老徐正撅着腚给羊肉刷料,俩记者围着他不知道聊什么。 “哎,小程你回来的正好。”老徐一抬头看见他,朝他招手,“有个国际泥塑展,你有兴趣吗?” 国际泥塑展?程让看了看那俩记者,其中那男的问老徐:“徐先生,这位是贵公子吗?” 老徐嘎嘎笑,“我可没这好命,不是儿子,我一小兄弟,也是玩泥塑的。” 程让怀疑这记者眼瘸,他跟老徐哪有那么大年龄差,虽然他也不知道老徐具体多大,但目测他最多也就四十吧,只是外形沧桑显得老而已。 “是么,您也是泥人王传人?”男人名叫刘进,递了张名片给程让,“我们这次举办国际民俗工艺展览会,就是为了向世界宣传我们国家的传统民俗,泥人必须有一席之地,只是很可惜王老先生已经不在了,不过有徐先生这个传人意义也是一样的,” “我不是传人。”程让虽然玩泥塑,但他觉得自己玩这种跟民俗还不一样,算是创新现代派吧,参加这种民俗展不知道合不合适。 “那也没事,年轻人愿意弘扬民间传统文化,代表传承,更要参加了,我们之前就想找您这种年轻人呢。” “去呗,”老徐笑着说,“有活动尽量参加,也算是宣传嘛,而且就在你们那,我正好去蹭吃蹭喝。” 只要合适,当然是要参加的,而且这个国际展规格还挺高的,要不是蹭了老徐的光,估计也轮不上他。程让点头,“那行,要准备什么作品吗?” “作品当然要有,什么样的都行,不过到时候要经过一轮筛选,也要保证整体水准嘛。”刘进说,“今天需要二位配合拍一段宣传视频,不耽误二位工作,你们做什么就继续做,我们会看着拍的。” “烤全羊也拍啊?”程让看摄像机已经对着老徐开始拍了,老徐那架势特别像个屠夫,“放出去不得把人馋哭了?” 刘进笑起来,“这也是生活吗,拍了不一定用,效果好的话就用。” “你小看我烤全羊啊小子,告你这烤架可是老王头亲自做的,技术也是他传的,都是传承。”老徐说,“一般人我都不打算告诉他。” 一听这话摄像机又对着烤架拍了半天。 程让对技术没兴趣,只对肉香味有兴趣,也不知道是羊好还是技术好还是这个地方合适,香得叫人想扑上去直接啃,这香气估计能把方圆几里的人馋哭了。 果不其然,没多一会儿烤架前就聚集了不少村民,刚还在玩泥巴的光屁股小孩都来了,一个个流着哈喇子站旁边直勾勾盯着羊肉。老徐切了一部分外围烤得焦香的肉分给小孩,还给他们家里人带了一些,这才把小孩打发走。 程让对着油滋滋的全羊拍完了照片,然后迫不及待啃了一口腿肉,在这一刻他完全忘记了他家哥,眼里只剩下了老徐以及老徐烤的肉,“我天,老徐我爱死你了,你怎么这么牛!” “这肉烤得太绝了啊。”刘进吃了一块也赞不绝口,“这手艺开店保证火啊。” “老徐,敢情你是个被泥塑耽误了的烤全羊大师。”程让啃得满嘴流油,“要不以后我给你开店吧,还玩什么穷三代的泥塑啊。” 老徐笑着摇头,“你不懂,这玩意就得在这里烤才地道,去城里变味了。” “肉香不怕村子偏嘛,你在这里开店也照样有人来。”刘进俨然已经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要是烤全羊也算民俗,他肯定大力推广。 “你们都别忽悠我,我可是个有觉悟的传承人,不能放弃老本行。”老徐说。 几个人笑起来。 一只羊分着吃还嫌不够,程让没吃过瘾的就没了,吃完了他跟老徐开始挖泥做泥塑,摄像机一直跟拍到晚上。天黑路不好走,刘进他们只能在车里过夜,程让跟老徐则在土房里睡帐篷。 这体验挺奇妙的,晚上在一个如同荒郊野外的破土房里睡,没有暖气没有网络,居然不冷也不寂寞,程让跟老徐一直聊到深夜,居然也没有因为想念乘哥失眠。 第二天一早起来程让就开始做泥,昨晚上他忽然有了灵感,想把这里最原始的生活气息展现出来,虽然还没有很具象的东西,不过他已经有了想表达的,有时候形随意动,出来什么都凭天意。 在这里待得时间比预计长,期间老徐还出去补了一次食物,程让沉迷灵感啥也顾不上,只几天的功夫就有了那么点“疯子”的意思,整个人灰头土脸一身泥,脸也不知道几天没洗了,都干起皮了。 不过成果很丰硕,他做了两套作品,其中一套是很古朴的泥人风,就是将村子里的一些生活场景做成微景观,有人有景,特别有意思。还有一套是抽象风,几个几乎跟人一样高的抽象人物纠缠在一起,像是要挣脱束缚的感觉,这是为毕设准备的。 “哎呦不错啊,造型挺有张力。”老徐在边上看着,“哎,我发现你做出来的东西都特别……我不会形容,说洋气也不叫洋气,但就是既不像传统的也不像洋派的,很有个人味道。” “这算是高评价吗?”程让抬起脸笑着问。 “当然算,艺术贵在特色,甭管技艺如何,特色最难得。”老徐看看他布了一头土的脑袋,咂咂嘴,“不过吧,就是你这形象有点要入魔的意思,刚来还是个洋气小哥呢,这会儿已经跟小土房融为一体了,也不怕你哥嫌弃。” “他才不会嫌弃我。”程让抬起了自信的小下巴,但下一秒他就下意识掏出手机照了一下,自己先嫌弃了半天,“我天,我怎么成这样了,不行不行得快点回去收拾一下,我哥说要来呢。” 老徐乐得哈哈笑,“那咱明天就回,剩下的回去做也行,不过你这作品有点占地方啊,不知道能不能运回去。” 两天后,程大师以及他的大作乘着驴车进了城。 老徐开着车带了一部分先走了,程让坐驴车亲自护送大作,为了纪念第一次坐驴车,他路上各种凹照片,还跟驴屁股合了一张照,等有了信号以后,他第一时间发了朋友圈。 大脑袋照例第一个报道:卧槽让哥,你这都不能说牛逼了吧! 后面大吉评论:嗯,这得叫驴脾。 大脑袋:驴脾是啥?驴屁股? 大吉:你是不是傻,驴脾气啊! 大脑袋:噢~涨姿势了,驴脾气比牛逼大~ 程让笑得差点从车上栽下去。 他打开老白的群,发消息问大吉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刚发出去江乘就发来了视频请求。 “哥!快说你想死我了!”程让好几天没见哥,激动地不行,也没顾上欣赏自己视频里的土样子,先笑出了一口大白牙。 江乘毫不给面地笑喷了,“……对不起,你先让我笑会儿……哈哈哈哈!” 程让:“……” 他忙切换到自己的脸,只见一胡子拉碴挂着黑眼圈脸还起皮不知道刚从哪个坑里刨出来的傻逼正龇着一口大白牙,小北风一吹,挂满土的头发上还落下一根草,正掉在屏幕上。 ……不想活了。 江乘活二十来年都没这么笑过,足足笑了两分钟,“……我的天啊让哥,你要不说我以为你去参加变形计了,你是不是让老徐卖山沟里才逃出来啊?” “哥,我对你非常失望。”程让迎着呼啸的北风,叹了口苍凉的气,“你居然嘲笑我,我决定不回去了,跟老徐过了,拜拜!” “哎别别,别关,让我再笑……不是,再看会儿,我想你呢。”江乘强忍着笑说,“让哥变成啥样都好看,你这样特别有艺术气息了真的,不骗你,像流浪艺术家。” 程让抬着下巴撅起嘴,“你有多想我啊,你可想好了说。” 江乘掩嘴咳嗽两声:“真要我说啊?” “废话,快说!” 江乘便很实在地说了实话:“就想硬……” “行了行了闭嘴别说了我知道了!”程让意识到他哥要说什么的时候脸差点烧熟了,他做贼心虚地看了看赶驴的大爷,一边塞耳机一边瞪着江乘,“你大爷的江乘你怎么那么不要脸!” “你跟我还要脸啊,都没皮没脸多少次了。”江乘又笑了一会儿说,“我可能没时间过去找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要三五天吧,我做了毕设,太大了,还不知道怎么运回去,还有啊哥,我回去要参加一个国际民俗展,人家请老徐捎带请了我。” 程让絮絮叨叨说了一路,直到手机耗空了电才算。在山沟沟里几天没信号,本来已经没那么想了,可当乘哥的脸在屏幕上消失时,那潮水般的想念瞬间又淹没了他,恨不得立刻骑着驴飞回去。 驴要是会飞就好了,驴为什么不会飞呢! “老徐,咱明天就回去吧。”一到店里程让就说,“我今天晚上熬夜把剩下的做完,你快收拾一下咱明天就出发。” “你这是让驴踩踢腚了啊?”老徐正在装箱联系运输车,他就知道这小子肯定一出山沟沟就得联系他哥,一联系哥肯定就坐不住了,所以已经开始准备了。 “驴要能把我一脚踢回去还好呢,哎呀你别问赶紧的就对了。”程让心已经飞了,在原地转了半天不知该干什么。 “你赶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是真的,这模样回去见你哥你明天就该失恋了。”老徐笑着摆摆手,“今天也别熬夜了,剩下的我帮你弄,明天咱一早就跟着货车走,我都联系好了。” “老徐我爱你!” 第二天晚上,程让跟老徐乘货车披星戴月地回了老窝。 程让想让老徐去家里别墅住,可老徐哪好意思,“你可拉倒吧,我住你家算怎么回事,我找个酒店就行了。” “怎么能让你住酒店啊,家里又不是没地方,不拿我当朋友啊。”程让这么热情的人是不可能让老徐住酒店的,死活把人拽别墅去了,“我去找你你也没让我住酒店不是,再说我家现在没人,正好把泥塑先运送到那边,我工作室没这么大地方装。” 一说没人,老徐也就不推辞了,不然任他脸皮多厚也不好意思去人家里,何况这小子又不在家住。 于是大货车直接开到程让家小区外面,他提前打电话叫了几个朋友过来,帮忙把泥塑抬回了别墅。 然而一进家门程让傻眼了,家里有人,院子里停了两辆车,有女皇的宝驾,还有纪铭的红宝马。 第45章 亲爸 “你家这叫没人?”老徐看看灯火通明的大别墅, 怀疑自己对家里没人有什么误解, “你家不会还有几十个佣人吧, 这我可享受不了啊,我还是找酒店吧我。” “别走啊, 来都来了。”程让拉着想跑的老徐朝屋里走, “没事, 我妈跟继父, 俩闹离婚呢,不过夜, 闹完就走了。” 继父?还闹离婚?那就更不合适了,这气氛进去不得尴尬死啊。但老徐已经没了反抗余地,被程让硬拉进去了。 纪铭是来跟程潇潇谈抚养权的, 前段时间程大治去世,纪铭多少还残存点良心, 没在那时候离婚抢娃,甚至还以女婿的身份出席了葬礼。其实若非意外气死了程大治,他还不想太早离婚,好处多争取一点是一点, 不论是程家还是程潇潇,都还能刮下不少油水来。 不过现在已经撕破了脸,程潇潇防他跟防贼一样,并且断了他不少财路, 再耗下去没什么意义, 唯一值得讨论的就是抚养权问题。 桌上摆着离婚协议书还有抚养权协议书, 纪铭翘着二郎腿,坐在他日常坐的位置上,“我认为孩子跟着你生活不足以安稳,你一周平均不上一天来陪孩子,你知道那是什么后果么,后果就是教育出一个满嘴脏话一身江湖气的学渣,孩子得不到应有的陪伴,他的精神世界就有缺失,知道小白为什么喜欢同性么,因为缺乏父爱缺乏安全感。” 程潇潇八风不动地冷笑,“我儿子缺父爱我知道,不然我找你做什么,可是找了你我儿子也没感受到半毛钱父爱,有问题的难道不是你?你对你的继子都没有爱,你指望你女儿将来的继母能给她多少爱?啊,还有,我儿子是学渣,但比你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好了不知道多少,你有自知之明吗纪铭,你一个扒掉外皮内里烂出水的东西有资格说我儿子?” “程潇潇,我今天不是来跟你耍嘴皮子的,我认为不论从哪方面来看,恬恬跟着我都比跟着你强。” “呵呵,你有老娘有钱么?”程潇潇一点面子都不给纪铭,“恕我直言,你的事业前景并不良好,我女儿跟着你虽然温饱不愁,但不会有高质量的生活条件。你能供她出国留学生活么?你能保证她得到国外贵族教育么?等你再娶了女人生了别的孩子,我女儿的生活质量就更没保障了,何况她并不愿意跟你,而我不一样,我今后不会再找别人,也不会再生孩子,我可以给恬恬最好的。” 老徐愣在了门口,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听着客厅里传出的熟悉声音。 “你进来啊老徐?”纪铭的屁话程让听见了,也就是看在老徐来了的份上才没进去打死那王八蛋,“没事,不用尴尬,你就当看狗血生活剧了。” 老徐可能真尴尬得不轻,站门口都迈不动步了,程让此时多少也后悔,早知道先打个电话回来问问,自己嘴上吹了半天,结果进门就打脸,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程小白,你朋友来了啊?”程潇潇在客厅问了句。 这是自从姥爷出事,程潇潇第一次对他开尊口,程让抓紧机会表现,“是啊妈,是我一特别好的朋友,老徐,我还沾人光了,大后天去参加一个国际展览会。” “是么,那快把人请进来啊。”程潇潇懒得跟纪铭再吵,反正女儿在她手里,打官司也不怕,现在着急的是纪铭。她站起来绕过黑脸的纪铭,去门口迎接客人,“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牛的朋友啊,他……” 程潇潇对着门口的人形雕像愣住,她揉了揉发紧的眼眶,视线穿过老徐的胡子还有染上岁月痕迹的脸皮,看了足有两分钟。两分钟时间,她艰难地不愿相信地确认了客人的身份,那一瞬间她眉毛倒竖,指着老徐破口大骂:“徐景天!你个不要脸的又来糊弄我儿子?” 徐……景天? 糊弄谁儿子? “妈?您说啥呢?”程让看看老妈再看看老徐,有点乱。 此时老徐直勾勾盯着程潇潇的脚,程潇潇恶狠狠盯着老徐的脸,两人异口同声: “程小白你先去你哥那。” “潇潇我……” 程潇潇一记眼风扫过去,“别叫我名字!” 老徐碰上了程潇潇的视线,瞬间气短。 程让:“……” 老徐跟老妈之间似乎……不,肯定有故事。 天爷,老徐难道跟老妈有一腿? 不对啊,老徐说这辈子就喜欢一个女人就是他前妻,都结婚了还有孩……卧槽! 结了婚有孩子还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 程让倒吸了一口凉气——大爷的,不会这么巧吧? “哟,原来是前夫来了,久闻大名。”纪铭走过来打量着老徐,笑眯眯说,“我说呢,二位这是预备复合?那我可要重新评估我女儿跟了你之后的幸福指数了。” 程潇潇:“放你的屁!” 程让:“你他妈给老子滚!” 老徐:“……” “啧,”纪铭咂嘴,“听听母子俩这说话风格,我女儿……” 话没说完就被程让攥住了衣领,“再放一声屁老子废了你!” 他刚被一记叫做“我亲爹十有□□是老徐这事简直不能更操蛋”的响雷劈过,这会儿有点想报复社会,要不是还记着乘哥的话,他肯定一拳把纪铭那张脸拍平了。 纪铭被他拎着,脚底都快离地了,却只气定神闲地笑笑。“玩暴力啊,啧,小白现在的行为已经涉及违法了,我将以此作为争夺抚养权的有力筹码。” “程小白!”程潇潇呵斥道,“你别给老娘找事。” “呸!”程让朝纪铭锃光瓦亮的皮鞋上淬了一口,“放心吧妈,我才不脏了手,这种鸟人自有天收。”他狠狠抓着纪铭的衣领,连拖再拽地将他甩出了门。 可巧老徐还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门口,方才鞋换到一半就被定了身,一只脚没脱鞋,就那么直楣楞眼伸着,纪铭摔出去的时候被绊了一脚,踉跄着滚到院子里摔了个狗吃屎。 老徐后知后觉收回脚,“抱,抱歉啊。” 纪铭:“……” 程让捂着肚子笑半天,对着匍匐在地的纪铭说:“纪先生这可是意外啊,你自己不看路摔了脸,别污蔑我打你,当然,污蔑我也不认。” 纪铭有些狼狈地站起来,扶了扶衣领,哼了一声走了。 程让一直笑到红宝马滚出门,这才回头推着程潇潇到肩膀往屋里走,试图打破她跟老徐之间的僵局,“妈您对付敌人一定累了,快上楼歇一会儿,要泡脚吗,我给您端水。” “程小白你少来这套。”程潇潇拿开他的手,冷着脸走向客厅,“你俩都给我进来,说说怎么回事。” 要是程让没理解错,俩指的应该是他跟后面的疑似亲爹,他搓搓鼻子,抬眼看了看还在发愣的老徐,“来吧老徐,您得让我死个痛快不是。” 当了二十来年没爹的娃,冷不丁跟亲爹遇上了还成了好兄弟,这事搁谁身上也不好消化,纵使程让还心存侥幸这可能是场误会,但当往事一字一句从程潇潇嘴里蹦出来之后,他也不得不信了。 有趣还能吃的老徐真是他亲爸,那个在程老二嘴里非常不堪的凤凰男居然就是老徐。 两个结论来回在程让脑子里转,说不上哪个更震惊。 三个人呈三角形在沙发上对坐,程潇潇靠在沙发上抱着胳膊翘着腿,一副女皇审犯人的架势,老徐跟个犯人似的缩坐在沙发一角,问一句答一句,蹦豆似的。程让则低头听着,胳膊撑着腿,不时搓搓僵硬的脸,一句话也插不上。 “我不管你怎么认识我儿子并忽悠了他,从现在开始你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你住哪我给你订机票,你可以走了。”程潇潇审问完了就赶人,俨然是没有一家相认的意思。 “别,别啊妈!”程让拦道,“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老徐这人挺好啊,就是没学历呗,可灵魂有趣啊,再说我跟人还朋友呢,您说赶就赶不合适吧。” “看见没有,又一个吃亏上当的。”程潇潇看程让的眼神分明就是在看年幼无知的自己,别提多痛心了,“他就是个骗子,我是嫌他没学历吗,我嫌他不跟我说实话!” “我真不是……”老徐刚开口又被打断了,只好低下头搓手。 “你不是个屁,不说实话不就是虚荣吗啊!虚荣的人可信么,谁知道你哪句真哪句假,真当老娘是纯情小傻帽啊,就你那张嘴,还不知道骗了多少小姑娘呢!” “这真没有我作证,老徐就骗……啊呸,就看上你一个。”程让替老徐力证。 程潇潇当即一个白眼翻过来,眼神里全是“我怎么生你这么一傻白甜”的无奈,“你才认识他几天啊,你还作证,人家糊弄小姑娘能告诉你?你就说他是不是跟你凹‘有故事’人设了,说他家道早落生活凄苦,半工半读艰难完成学业,还他妈是个硕士,我呸!” 老徐:“……” 程让扶额,心说老徐你怎么给自己挖这么一坑啊?“硕士真没说,人净说自己没学问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全是自我贬低自我反省,再说人家也不知道我是谁啊,我又不是个女的,用得着忽悠我吗?”他伸出大长腿踹了老徐一脚,“你倒是解释啊!” 老徐半边屁股在沙发上,本来就坐不稳,被他一踹直接蹲地上了。 程潇潇:“……” “我,我真不知道小程他是我……你儿子。”老徐扶着沙发坐回去,“我也不是有意骗你的。” “你不知道他是你儿子?你居然认不出来?”程潇潇哼笑,“有良心么你?” “多新鲜啊妈!”程让差不多快疯了,“人家又没见过我怎么认啊?” “你,程小白,”程潇潇指着儿子又指着老徐,“把他胡子剃了再看你跟他几分像,你上半张脸像他下半张脸像我,他要认不出来你那就是良心让狗吃了。” 程让:“……” 小时候他其实像程潇潇多一点,谁见了都这么说,长大了有了男人特征的脸就不那么像了,但要说跟老徐有多像,好像也勉强,大概是他中年发福走样了? 不过刚见到老徐的时候程让是觉得这人有几分似曾相识感,大概是因为有那么点像自己吧。 “真没认出来,”老徐说,“我就算看着像也不敢认啊。” “是呀妈,这谁敢认啊,见都没见过。”程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特别相信老徐,一直替他说话,“您差不多得了啊,我看人老徐挺好的,不就学历造假吗,肯定有苦衷啊是吧老徐,找工作找对象有学历好办事啊,我要考不上大学,还想着买假学历找工作呢。” “你学点好吧你!”程潇潇瞪他。 “看来是我影响儿子智商了。”老徐抓抓头说,“我以前不光穷,学习也真不行,买假证就为了找工作。刚认识你那会儿吧我是有点虚荣心,毕竟你家世好学历高,我怕你看不上我就没说实话,后来……就不敢说了,你发现的时候我又要面子不爱解释——反正就这么回事,你信不信都行,我也不打扰你们了,这就走。” 老徐说完了这一晚上最长的一句话,从沙发上站起来,“小程,展会你替我去吧,就说我有事,我明天就回去了。” “不是,你别走啊。”程让忙起来拉着老徐,劝:“认不认爹咱以后再慢慢说,兄弟革命友谊不能丢啊,你身为传承人不去我去算怎么回事?走走,你先跟我去我哥那,大男人别磨磨唧唧的,不就前妻么,多大点事,她不待见你你还不活了?” 程潇潇:“……” 这是什么吃里扒外的熊孩子! “妈,我们先走了啊,您好好休息,以后没事别来打击我兄弟,多有艺术细胞一人啊,人家现在可是我学习的榜样。”程让朝程潇潇摆摆手,还飞了个吻,“爱你啊妈,我走了么么么!” 程潇潇:“……” 被推走的老徐心里五味杂陈的,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儿子没跟他保持距离并且打算继续做兄弟。 回小公寓的路上程让又确认了一遍,“老徐,您确定您有孩子那前妻真是我妈?” “啊,她跟我走那会儿基本没什么变化,这都能认错我大概应该去治治脑子了。” “行吧。”程让不知道说啥了,他有了爹,还是他当成兄弟的好朋友,他得尽快把这劲爆的消息告诉哥。 回到小公寓已经挺晚了,程让用钥匙开了门,刚进门就看见客厅里有个陌生屁股正对着他拖地,他站门口看了半天,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门。 “江乘你给老子滚出来解释!这男人谁!” ※※※※※※※※※※※※※※※※※※※※ 程小白抠鼻:我爹跟我妈就是俩大傻子,怪不得我这么傻~ 第46章 都会好 客厅里拖地的“腚”登时僵住, 犹犹豫豫地转过身来, 心虚地指着自己, “是,我。” 小混血已经不是以前的小混血了, 自从被江乘“招安”以后,小脾气便再也硬不起来了,尤其对着程让——毕竟上次人家受伤住院还是因为他。 “你?”程让认出小混血后一方面庆幸这不是他哥的野男人, 一方面又旧仇上头, 当场就摁着小混血一通爆揍,“你他妈还敢出现在老子家里,着急投胎呢,是不是着急投胎!” “别别别别打……我错了我向你道歉!”小混血抱着头在客厅里跑来跑去躲拳头,“江乘哥, 你出来救我啊——啊啊你别打了!” “你叫谁哥呢, 叫谁哥呢!”不叫哥还好,一叫更激怒了程让, 对着小混血的屁股抬腿就是一脚,“那是我哥, 谁他妈让你叫了!” 这一脚使了好大的劲, 小混血登时跟个爬墙的壁虎似的张着胳膊原地起飞, 扑棱着朝墙上撞。幸好江乘这时候从书房出来, 一把捞住了险些拍成面饼的小混血。 “程小白别闹了, 我待会跟你说他的事。”江乘看了眼站门口的老徐, “不好意思啊老徐, 让你看笑话了。” 刚才程小白发消息说要把老徐送回别墅,现在又接了回来,江乘这会儿虽然还没确定来龙去脉,不过心里大致也有了猜想,再对着老徐不免多了几分客套。 程让终于想起自己也带了个“拖油瓶”回来,忙去门口拉老徐,“没事啊老徐,你别在意,这是我家才请的保姆。” 小混血:“……” 老徐进门看这小公寓,也就两室,估计没有住的地方,“小程,要不我还是去附近酒店吧。” 程让也愁,他哪知道乘哥也带了个拖油瓶啊,四个大男人是有点不太好安排,可现在都这么晚了,再让人老徐住酒店不太像样。 “不用去酒店,你再提酒店可就不拿我当朋友了。”程让找了双拖鞋给他,“先住一晚再说,明天我给你找地方。” 老徐是挺不拘小节一人,不知道是不是叫程潇潇吓破胆了,这一晚上总是有些拘谨,程让为了缓解他的不自在,便拉着他去沙发坐,打开电视找了个说相声的频道。 老徐爱听相声,果然很快就被吸引了,不时嘎嘎笑两声。 家里没有茶水招待,江乘便从冰箱拿了几瓶果汁给老徐,“你们吃饭了么?” “没呢哥,早饿不行了,有吃的么?”程让心说一晚上跟做梦似的,哪还顾得上吃饭。他起来去厨房冰箱找吃的,就只找出来两袋面包还有面条,“你真行啊哥,我不在家你就不知道屯点吃的?” “大厨不在家,我屯了长毛?”江乘跟去厨房,在程让屁股上捏了一把,低声说:“你好像长肉了,跟着老徐挺滋润呢。” 程让瞅了眼外面,抓紧跟江乘偷了个嘴,“那是,整天大鱼大肉,特别补。” 江乘挑眉,将他圈在冰箱上,咬着对方的嘴唇说:“没吃点腰子什么的补补?” 程让一通电,汗毛立刻炸起来,此时也顾不上外面还有人厨房门没关了,搂着江乘的脖子啃了个够。 许久未见,若非家里有俩电灯泡,两把干柴在刚进门那会儿就该着了,此时偷得一隅,格外有种偷情的紧张刺激感。 正啃得热闹,一只灯泡过来发光发热了。 “江……”小混血着实流年不利,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时候进来烧水。他拿着水壶愣在厨房门口,非常不幸地目睹了“偷情”过程,他欲哭无泪地捂上眼,预感自己可能会活不过今晚。 程让听见声音慌里慌张抬起头,见是小混血,登时就想把这碍事碍眼的杂毛鸡下锅煮了。 “我,我什么也没看见……我我我根本没来厨房……”小混血拿着水壶去了厕所,自欺欺人地补了句,“我去了厕所!” 客厅里一脸懵逼的老徐:“……” “操,你把他弄回来做什么?”程让郁闷极了,在自己家里亲个嘴都能吓一身冷汗,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他没地方去,没钱,来咱家打工赚口粮的。”江乘整理着被程小白揉烂的衣服说。 小混血的故事基本就是一出落魄王子流浪记,上次他拿着江乘的录音回家质问爹妈,开始他们并不承认,他爸还责怪他被“中国的一些坏孩子”教坏了。 不久之后江野找去美国他们家,一来便将几打美金拍在桌上,让他爸交代当年的事情始末,并且让他妈签了一份“不再干预江乘今后的生活并放弃认亲”的协议。 本来因为爸爸坚决否认,小混血心里的天平已经开始朝亲爸倾斜了,他甚至觉得去中国听到的那些话都是一场遥远的梦。可当相同的话从爸爸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三观彻底震碎了,让他不能接受的不光是爸爸真如江乘所言那般恶劣,还有他居然只对钱说实话。 这在少年人心里简直是不可逆转的伤害。 那笔钱很多,非常多,家里条件一般,小混血这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钱,自从有了这笔钱,家里就乱套了,父母每天仇人一样争吵,爸爸甚至还打了妈妈,他觉得这样的生活太可怕了,于是也离家出走了。 不过他并不是一声不吭走的——毕竟有江乘离家出走的前车之鉴,他给家里人留了信,说没办法继续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生活学习,想出去看看世界,顺利的话会在某一个国家工作生活,到时候会给家里寄信。 然而,他太低估了外面世界的残酷,离家出走不到俩月就险些沦为乞丐,可他又不想回家,便想到了找江乘,于是就在他住的地方守株待兔。 “他是不是对你有什么想法?”程让听完了故事只觉得小混血有企图,“去哪活不了啊非要找你?” 江乘本来也烦家里多了个人,见程小白吃醋心里顿时就舒坦了,他捏着他的脸低头吻了一下,“有可能哦,叫声好哥哥我考虑明天把他送走。” “……你是不是有点无耻。”程让无语。 “是啊,你叫不叫吧,反正家里多只灯泡我没什么关系。” 妈的,程让想起刚才吓出的冷汗就想把小混血卖了,吓出一身汗就罢了,以后万一吓出点别的什么毛病来那还得了?他蠕动着嘴,不情不愿地咬着牙哼哼,“好……哥哥。” “嗯?”江乘又亲了一口,“不情愿叫啊,没事,我陪你在这直到情愿为止。” 人老徐已经在外面晾半天了,再晾下去更尴尬了,程让只好忍辱负重地再叫一次。不过让哥也不是吓大的,叫归叫,却不肯正经叫,他凑到江乘耳边,先吹了口热气,然后捏着嗓子叫:“好哥哥~” 江乘:“……” 个小王八蛋,还学会勾引他了! “老徐,家里只有面包跟辣条,你凑合吃点吧。”程让拿着面包辣条出去,“实在对不住,第一天就让你吃这个,明天请你吃大餐。” “没事,我好养活。”老徐拆了面包一口咬了一半,嘴里塞满满当当说,“不是有面条么,我给你们煮碗调味面,当宵夜了。” “要不我煮吧?”江乘不好意思让客人动手。 “你可拉倒吧哥,你也就会煮白水面,还不如我呢。”程让说着就要去厨房煮面。 “你们都别动,我来煮。”老徐把程让摁在沙发上,“一看你们仨小孩就不具备什么厨房技能,让你们尝尝什么叫手艺。” 老徐作为一个家道早落的单身汉,没钱的时候面条能撑起一日三餐,所以会做各种低成本面条。家里四个大男人,他煮了整整两打面,用家里仅有的两根葱一头蒜,一半做了葱油拌面,一半做了阳春面,香味从厨房飘出去的时候,外面仨没见过世面的哈喇子流了有三尺。 “我的天啊老徐,这么神奇的味道是怎么出来的?”程让刚吃了一袋面包,本来吃不吃都行,这会儿闻着味感觉自己仿佛饿了三天,肚子叫嚣着他快去厨房吃面,“这是我家厨房吗,你是不是偷带了什么调料?” 别说他了,连江乘都闻饿了,小混血更出息,直接惊呆了,他长这么大还不知道世界上有这种味道的食物——他那个中国妈基本不会做中餐,所以他是个汉堡牛排的胃。 “哪儿啊,有酱油香油就够了,还要什么调料。”老徐把一大碗拌面递给程让,“穷人饭,你们这些小少爷也就是没吃过,天天吃就吐了。” 天天吃不知道,反正程让此刻只想把脸埋进碗里,端上桌就迫不及待装了一碗,刚吃一口就感动地痛哭流涕,“老徐,你别走了,我雇你在我家当厨子吧,要多少钱都给。” 小混血正吃得香呢,一听这话瞬间有了职业危机感,“我,我也可以!” “你?”程让瞅他一眼,“你歇着吧,拖的地到现在还没干呢。” “……” 等老徐端来阳春面,葱油拌面已经下了一半,“省点肚子嘿,好吃的在后面呢。” 北方孩子基本都没吃过阳春面,吃过也未必正宗,更别说还有俩国外长大的,当他们仨连汤带面嗦了一碗后,瞬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二话不说就开始抢勺子。 “卧槽这什么神仙汤?” “我,我我要喝汤!” “你一个保姆喝什么汤!” “……” 老徐笑得不行,“这还没搁猪油呢,葱也不对,不然还好吃。” 两大碗面,最后吃得汤渣都不剩。 第二天早上一睁眼,程让先在网上超市买了一斤小嫩葱十打面条,还有猪油,他决定未来一星期内就以面为生了。 不过他这个美好愿望不见得能实现,因为老徐并不打算一直住在小公寓,昨晚上他睡了客房,小混血就只能睡沙发,他怪过意不去的,所以第二天就要走。 “我给你俩找了地方住。”江乘说,“我朋友有套空着的公寓,你俩先搬过去,住多久都没事。” 公寓是隋宇的,他买来供朋友聚会用的,没用几次,空着也是空着,江乘一打电,他便开车来接人了。 “这是隋宇,叫哥。”程让跟个保媒拉纤的似的,主动把小混血推给了隋宇,“以后他就是你亲哥记住没,他能供你吃住还能给你找工作,你跟了他……呸,跟着他混没错。” 隋宇:“……” 小可爱这毛病还能不能好了? 小混血跟隋宇是认识的,以前去公寓闹的时候碰过面,还差点动了手,这会儿见了难免不大好意思,拖鞋尖搓着地板,低着头叫了声:“隋宇哥。” “就叫小混血啊,没起个中文名?”隋宇倒是不跟小孩计较,立刻打电话给他联系工作。 “有,我自己起的,叫江华。”小混血说。 “叫啥玩意?”程让在一边不干了,“别瞎认亲,叫隋大华,叫什么江华。” 所有人:“……” “隋大华不好听。”小混血抗议道。 “要不叫有华吧。”老徐说,“姓什么无所谓,反正也不是认祖归宗来了,顺嘴就行。” “那叫徐有华吧。”江乘接了句。 江乘起的名小混血就没什么意见了,某种意义上说江乘现在是他家长,也是唯的一亲人。 说“徐有华”的时候程让抬头看了老徐一眼,他偏着头搓了搓鼻子,然后转身进了厨房,眼里似有动容一闪而过。 乘哥应该是刻意让小混血跟老徐姓的,尽管并不能代表什么,不过也算是一种慰藉跟肯定吧。昨晚上他跟江乘说了老徐跟老妈的故事,江乘只说了一句“造化弄人”,除了可惜大概还有对老徐这个人的肯定。 年轻容易冲动,还会死要面子,在一起的两个人有可能因为一句话一个误会轻易选择分开,然后在漫长的人生里再难找到一个契机回头。 老徐不拘小节的外表中一定裹着别人无法看清的自卑,老妈的否定跟不信任就是他自卑的源头,程让想——他跟乘哥多给一些肯定,老徐应该能释怀一些吧。 “叫——徐有华是吧?”隋宇确认小混血的名字,小混血点了头,他又转而对电话说,“叫徐有华,对,随时能上班,嗯行谢了啊回头请你吃饭。” 挂了电话隋宇说:“先临时给你安排个能糊口的工作,别嫌弃,等以后你在中国混熟了再说,想继续上学更好,将来工作机会就多了。” “室友牛啊。”程让胳膊搭在江乘肩膀上,朝隋宇竖大拇指,“这得是金大腿了吧,小混血你抱上这根大腿可赚了啊。” “怎么这么别扭啊。”隋宇笑起来。 “宇哥,谢谢关照。”小混血用不太标准的国语说。 “听见没,已经成宇哥了。”程让乐,“离叫爸爸不远了。” “小可爱你也就仗着你哥疼你。”隋宇指着这嘴缺德的玩意失笑,“你问你哥外面谁敢这么揶揄宇哥。” 程让得意:“就这一样就吃定你了呗。” 隋宇无奈地看了江乘一眼,“你管管你家小可爱吧,快上天了。” 江乘说:“管不了,以后我归他养。” “……服了。”隋宇转而问小当家,“对了小可爱,我预定的泥塑呢?” 程让正冲江乘乐呢,一听这话笑容瞬间消失,“不好意思,让人砸了。” 隋宇:“……” 程让摊手,“不光你的砸了,我的萌萌哥都砸了,是个叫张扬的人干的,你找他报仇去吧,他家挺有钱,不知道你认识不。” “张扬?”隋宇有些意外,“他爸是叫张庆么?” “不知道。”程让说。 “如果咱俩说的是一个张扬,那仇不用报了,他爸破产了,还吃了官司,据说是为了给他儿子脱罪,托关系走后门,让人查了。” 程让愣了一下,立刻在老白群里发语音报告喜讯。 隋宇:“……” “室友,你可真是个福星!”程让差点抱着人脑袋亲一口,“我朋友说他爸是叫张庆,你今儿要不说,我过两天肯定亲自去揍他一顿。” 江乘这时候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所以这事你又没打算告诉我?” 坏了,刚夸完隋宇是福星立刻就变灾星了,程让立刻变了一副嘴脸,解释道:“不是的哥,我就随口那么一形容,我最近忙呢哪有功夫……有功夫也不去!绝对不背着你干危险的事,我拿室友后半辈子的幸福发誓!” “呵,我谢谢你,他都预备了度余生了。”江乘哼道。 程让:“……” 隋宇:“……”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为了补偿室友,程让决定把那套参展的泥塑送给他,不过要等展览结束以后了。 民俗展在三天后举行,程让的那套“原生”有幸入选,听刘进说还是作为独立的主题展览的,会有一个单独的介绍环节,时长十分钟,待遇可以说很高了。 这大概是程同学有生以来为数不多……不,应该是唯一一次高光时刻,不显摆是不可能的,所以他通知了所有能通知的亲朋好友。朋友圈消息一发,前后收到了几百条留言,基本是“恭喜一定会去”这样的字眼。 “可惜姥姥去不了现场。”程让跟江乘说,“不过到时候会给她看直播,我打电话告诉她的时候她挺高兴的,她好久没这么高兴了,还说‘让小乘来直播’,我妈说会退掉工作去现场,嘿嘿,知道吗哥我特别高兴。” 能看出来他是真高兴,自从程大治去世,他就没笑这么走心过。江乘笑着揉揉他的头,“都会好的。” 是啊,这句话在一个月前听,程让一定会觉得是句空话,可现在他真切感受到了好的转变。 这之前他还发愁如果老妈跟姥姥不愿意来为乘哥庆生该怎么办。江乘生日就在展会的第二天,她们既然愿意参加展会,就代表她们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排斥他俩,等参加完了展览会开幕,程让就把老妈拐去姥姥那,到时候两个爸爸还有舅舅们都会过去,提前为乘哥庆生。 ※※※※※※※※※※※※※※※※※※※※ 应该再有一章就结束正文了⊙▽⊙ 第47章 终章 程让没想到民俗展开幕式居然让他发言, 作为一个从小到大没在正式场合发过言的学渣, 基本就等于上刑场了。 “卧槽, 我啥也没准备这不要命吗?”程让拿着稿子手本能地发抖,“你看换我哥替我行不?” 刘进直接乐了, “就一张半稿,你照着读怕啥啊,你作为咱泥塑青年代表, 形象好技艺高, 这可是露脸的机会,说不定被哪个大佬看中给你投资呢?” 这样啊,程让一琢磨也成嘿,搞宣传吗就要勇于奉献。 “那行,你容我准备准备。” “没事, 轮到你还有半小时呢, 你读几遍熟悉一下就行。”刘进交代过便走了。 江乘拿着手机给林芝直播,特意过来拍了一下稿子, “看见没有姥姥,这是程小白人生第一份演讲稿, 您看咱要不要找个金框裱起来?” 林芝在视频里笑, “哎哟我们小白要出息了, 一会儿他演讲的时候你们多拍几张照片, 还有视频, 我要留作纪念。” “姥姥您瞧好吧, 我待会儿帅给你看, 不过现在我得准备一下,让我哥先陪你玩啊。”程让拿着稿子多少有些紧张,学渣对印在纸上的文字有着别人无法理解的恐惧,哪怕照着读,也怕读错了行。 江乘看出他紧张,挺想抱抱他,但现在他举着手机跟林芝视频,不能有太出格的举动,只能朝他眨眨眼以示鼓励。 老徐的压力比程让还大,他倒是不用发言,但是他会作为传承人被特别介绍,得上台露脸即兴回答问题,还要讲泥塑的一些发展史。 本来正专心准备呢,程潇潇忽然来了,他一紧张,把刚才打好的腹稿给吞了。 “天爷,你妈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老徐跟程让说。 程让一看老徐那样就乐,“我说老徐,咱别这样掉价,咱现在可是泥人王唯一传人,在泥塑届是响当当的人物,别见了前妻跟见了猫似的,咱不比她矮一头。” 老徐挺了挺腰板说:“话是这么说,可你妈那气场一般人真扛不住,以前吧我顶多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但没觉得自己跟她不在一个世界,你懂这感觉吧?” 程让当然懂,年轻时候的老徐大概也是个时尚光鲜的小鲜肉,老妈也没成长为女皇,俊男美女站一起般配。现在老徐成了个蹲大街上啃包子的市井老男人,行为举止已然跟发号施令的大老总隔开了楚河汉界,分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在一个世界就不在呗,你看我,”程让指着自己说,“我要不是她儿子,跟她也归不到一个世界去,那你要说差距,我跟我哥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呢,我哥你知道吧,哈佛高材生,将来是要玩高科技的,我一玩泥巴的能比吗?所以不能这么论,再说咱在自己的世界里努力奋进,活得抬头挺胸,照样有他们比不了的气质,干嘛气短啊,你说是吧?” 老徐看着他一阵感慨,“她把你教得很好。” “哎,打住,这话我不同意。”程让说,“我长成这样全凭自我修养,她忙得陀螺似的根本顾不上我。不过呢,她倒是给了我最珍贵的东西,就是自由跟尊重,当然,还有优质的生活。” 老徐笑起来。 程让上台发言的时候,亲朋好友全聚在一起,个个都举着手机,拍照的拍照拍视频的拍视频,隋宇还搬出了自己的高价单反,咔嚓咔嚓的比记者也不差什么了。 “你家小可爱还挺上镜。”他翻了几张给江乘看,“我有种拍明星的感觉。” 江乘笑,“有颜有才,羡慕吗?” “不是,还能不能处了啊?”隋宇无奈了,“就可我一只狗虐啊,你怎么不虐史天啊?” 旁边史天以及视频里的邱大吉双双躺枪,史天说:“隋哥您这算好了,我们天天跟他俩在一块呢,虐得肝肠寸断了都。” “隋宇你不懂,”江乘补了一刀,“史天这样的不需要刻意虐就挺悲惨了,虐不下去手,你这样的虐起来有成就感。” 隋宇:“……” 史天:“……” 后面中老年人群讨论的话题是“看我家儿子多出息”系列。 周暮举着手机给江野还有程潇潇看,“看看咱儿子多牛,我朋友圈今天被各种夸赞刷屏了,我们院各科主任、医生、护士,还有我们院长副院长,以及院长副院长夫人,都发了朋友圈瞧见没有,更可怕的是还有十几条好友请求,这都是我们院我以前不熟但是跟程小白熟的,主动加好友祝贺,好几个我都叫不上来名。” 程潇潇也举着自己手机说:“我微信消息已经给我刷死机了,我司员工纷纷发消息祝贺,贺词之喜庆我差点以为是我儿子结婚了。” 江野淡定地把手机放在裤兜里,“我根本没敢登陆工作号。” 三个人一通乐,程潇潇说:“说真的就程小白小时候那熊样,我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将来别长成个社会蛀虫,这会儿有种空手套白狼赚翻了的感觉。” 周暮赞同,“我心情跟你差不多。” 江野说:“我比你们可能好点,我空手套了俩。” 周暮斜睨他,“要脸吗,我也是俩啊。” “那我也是啊。”程潇潇跟俩爹一对视,笑得不行,“我是真没想到他俩能在一起,刚开始的时候我其实不太能接受,不过这段时间我也想开了,甭管跟谁在一起,能往好的方向奔就行,小白现在真的像样多了。” 爱情不见得多伟大,却可以改变一个人,对程让来说,是乘哥给了他改变自己动力。 演讲完向台下鞠躬的时候他对上了江乘的视线,嘴角不自觉地展开了微笑。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终于有了跟乘哥比肩的资本,尽管一切才刚刚开始,但他浑身充满了向前奔跑的力量。 下台后他没能如愿找江乘,因为立刻就有人给他递名片下订单,还有个泥塑协会邀请他加入,再等老徐下台,竟然有记者围着他俩采访。 本来程让想着等开幕式结束他就能溜了,谁知道他跟老徐成了大热门,刘进不放他们走,一直到今天展出结束才放人。 “辛苦二位了。”刘进说。“这样看来,后面几天你们可能还要来,组委会决定给你俩发奖励表示感谢。” “给钱才算啊给东西不要。”老徐非常市侩地说。山,与,三,夕。 程让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刘进:“……” 能不能有点民间艺术大师的风范! 最终组委会每人发了五千块奖金,程让一拿到手就花了,分别给了姥姥老妈,俩位爸爸,还有乘哥一千块红包,钱不多但特别满足,油然而生一种“我可以养家了”的自豪感。 老徐五千块都转给了程让,“你哥过生日,我也不知道买什么,你们自己看着买点吧。” 程让挺意外的,老徐要真买点什么倒还能要,给钱就不大好意思收了,“老徐你也忒大方了吧,我哥不缺钱,有我呢,你自己留着呗。” 老徐摆摆手:“这不是缺钱的事,我过来你哥还给找房子住了呢,人家过个生日我送礼物多正常啊,现在就省点事直接给钱呗。” 程让张了张嘴没再拒绝,老徐是把乘哥当小辈了,跟姥姥老妈爸爸们给钱是一个道理,“那行吧,我替我哥收了,晚上你去我姥姥那啊说好了,隋宇跟小混血他们还去呢,人多热闹。” 老徐点点头,“行吧。” 林芝爱热闹,程让特意多叫了些人去家里聚会,他带上老徐是有私心的,他想让老徐跟老妈多接触一下,倒不是一定要达成什么目的,就是想让老妈看见老徐现在的成就,让老徐近距离感知自己距离老妈并没有他以为那样遥远。 尤其有纪铭这根臭标杆在前比着,老徐这样的简直能算光芒万丈了,没准儿老妈哪天就能发现人家的闪光点呢。 程老二请了俩厨子来,在程家别墅摆了一席自助宴,因为程大治刚刚去世,没布置得太花哨,就亲朋好友聚会聊天。 程让一回来先上楼看林芝,因为不能买甜品了,只买了一枝花送给林芝,“姥姥您气色不错啊,玫瑰花都让您比得花容失色了。” 林芝病了一场,身体没以前利索,不能迈着小碎步跑到门口揉大外孙的头,只能坐沙发上揉,好像还更方便了,活活把程让的头发揉成了毛球,“就你一张小嘴会哄人。” 程让跪在地板上任由头发被揉搓,他龇牙嘿嘿笑,“我说得实话。” “你哥呢,不进来看姥姥啊?”林芝看了看外面问。 江乘在外面等着,没敢一起进来,因为他们不确定两个人一起杵在林芝面前她会是什么反应。 “姥姥,我哥他……”程让不知道话要怎么说。 “我跟爸爸申请了一小块布丁。”江乘端着个小碗进来,很巧妙地化解了尴尬,“爸爸说您可以吃一小块。” 程让一下就笑了。 林芝更开心,“果然是小乘懂姥姥的心,可比花言巧语实用。”她笑着戳程让的脑门。 人吃了甜食心情好,林芝吃着布丁拉着他俩说了好笑了一会儿。只是只字未提有关他们在一起的话题,就像以前一样,他俩还是她最喜欢的大外孙。 其实这样的结果程让就很满足了,外婆没有反对,一家人还能跟以前一样开心,这就比什么都好了。 楼下客厅里热热闹闹的,程让跟江乘扶着林芝下楼玩,林芝看见老徐的时候愣了一下,“小白,我不是花眼吧,那是……” “您没花眼,是老徐。”程让说,“今天视频上您没认出来吗?” 视频上她就盯着大外孙了,哪里还看得见别人,何况这么多年没见,哪里还能轻易认出来。 “不敢相信吧外婆,我跟老徐成了好朋友,这次去参加民俗展还沾了人家的光。”程让简单跟她说了与老徐相识的过程,林芝一脸感慨。 对于第一个女婿,林芝已经快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长挺好看一小伙子,会说话但没什么大出息,对程家唯一的贡献大概就是生了一个帅外孙。当年程潇潇跟他离婚是先斩后奏,老两口只是让闺女气得上不来气,也没闹明白两人为什么离,大概觉得就是小年轻们任性,爱来爱去当个玩笑。 后来有了纪铭,这位天上有地上无的绝世好女婿在眼前,老两口更记不得老徐了,谁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遇上,遇上了再细瞧,朴实无华反倒顺眼。 “可见人的缘分都是不好说的,扶我过去说会儿话。”林芝说。 程让便扶着林芝去沙发上坐,老徐正跟江野聊得热闹,林芝一来,三个人很自然地聊在一处。 程让便拉着江乘去了院子,伸了个愉快的懒腰,“我还担心老徐融不进来呢,这样真好,是吧哥?” 江乘笑着说是。 “对了哥,老徐给你五千块,生日礼物。” “给就收着吧。”江乘说,“今天一天赚了六千,当个花瓶也挺好的。” 程让偷着捏他屁股,“以后会更多的,爸爸保证把你养成个绝世大花瓶。” “然后拍卖吗?”江乘笑。 “不卖,砸手里爸爸乐意。”程让说。 “你俩小东西偷摸干嘛呢?”程老二个没眼色的老混蛋故意过来当灯泡,以报上次被告黑状之仇,“一大家子人呢,要不要脸了。” “说得好像你要脸一样。”程让勾着程老二的脖子,“还没审你呢,挺好一老徐,怎么上你嘴里就那么不是东西呢?” “当时他在我眼里就那样啊,跟我以前那帮小炮友差不多少,身上没一块地方是真的,学历假人假,就坑我钱是真心的,要不是你现在长得挺好看,我都怀疑他也整了容。”程老二说。 程让盯着他脑袋看了两秒,“你怎么不去治治脑子呢?” 江乘捏着鼻子笑,“程小白,我看咱俩揍他一顿吧,权当整容了。” “我看也行。”程让看看大舅不在附近,勾着程老二去了小花园,一顿拳打脚踢过后,他跟江乘没事人一样走出来,“啊,今晚月色真美啊。” 程老二:“……” 在程家没闹得太晚,吃过饭就散场了,几个小年轻又接茬去了隋宇的公寓继续浪。隋宇订了只大蛋糕,说要在十二点的时候庆生。 “我这套公寓没别的好处,就是吃喝玩乐一条龙方便,有酒有隔音房,你们闹一宿都没事。” “有钱就是好啊。”史天看着房子感叹,“宇哥你这房子以后不要了卖我吧。” “行啊,全款不按揭,你现在就能拥有。”隋宇笑说。 史天捂脸,“宇哥您看我值这房子钱吗,值的话我把我自个抵押了。” “那对不起,不卖了。” 大家一通乐。 十二点差一分的时候房间关了灯,程让亲自点了蜡烛,隋宇史天,还有小混血老徐,大家一起数秒,整点一到便一起唱起了生日歌,中英文混杂,意料之外的好听。 江乘闭着眼短暂许了个愿,然后一口气吹灭蜡烛,这时候老徐打开灯,史天跟小混血两个开了香槟,因为摇晃过了头,喷出来的香槟泡全飞大家脸上了。 “哈哈哈室友你好惨!”程让自己被喷了一脸,却先取笑隋宇,因为隋宇被喷了一头,“小混血干得好!” 小混血可不觉得好,隋宇可是金大腿!“对不起啊宇哥,我晃过劲了。” 隋宇摆摆手说没事,“我也是用八八年的香槟洗过头的人了。” 小混血震惊地张大了嘴,手比着个八,“八八八八八……” 这得多少钱啊! “怎么还真叫爸爸了啊。”程让差点笑死。 “小可爱你别笑,让我们见识一下你给你哥准备的礼物。”隋宇知道程让偷偷带了一大包神秘礼物来,早惦记看了。 江乘挑眉看着程让。 程让看了眼江乘,故作高深地清清嗓子,“等着,让你们开开眼。” 礼物目标太大,为了不让江乘看见,程让昨天就让老徐带来了,就藏在卧室里。 他去拿礼物的时候隋宇问老徐,“没偷着打开看看啊,会不会是一尊超大泥塑啊,就捏他自己呢,以后摆在他俩卧室,睁眼闭眼都能瞧见。” 江乘:“……” “那多吓人啊跟兵马俑似的。”老徐笑得不行。 “你以为我跟你似的,送礼物就送泥塑啊,我要送就是最贴心的。”程让拎着超大礼包过来,把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推开,郑重其事地摆在桌上,对江乘说:“哥,超感动预警,你可千万别哭。” 江乘端详了下桌上的礼物,有两个大盒子,还有一个小盒子——不太好猜,依着程小白的尿性,送什么都有可能。 程小白每年都送生日礼物,江乘收到过各种奇葩礼物,比如各种空头支票——送表就写某某品牌手表一只,送鞋就写某某限量款鞋一双。当然实物也有,五花八门,什么拖鞋内裤毛绒玩具,他甚至还送过自己小时候玩的变形金刚,说是有收藏意义,将来等他出名了一定有升值空间。 因为有了各种奇葩礼物在前,江乘很镇定得打开了今年的礼物,先开的是一套西装,一看就知道是江野工作室出品,再打开的是一只男士包,刚一亮相史天跟隋宇就发出了嫉妒的尖叫。 史天捂着嘴说:“我的天,这是twilight高定款吧,卧槽太好看了!” 隋宇圣诞节刚抢到了限量款,但是,这款包比限定款好看!“江,我跟你换吧,我拿十个限定款跟你换,我刚买的LV也给你。” 包设计的比较夸张,是那种带压纹的立体款超大手提包,有点像走秀款,江乘这种酷范的人拿着肯定特别出效果,而且小细节感人,不论是包体的小皮带还是五金都非常特别。 并且买一赠一,里面还有一只手包款钱包,钱包一亮相,立刻引起了中老年人代表老徐的关注,“这个不错啊,比较日常,能订做吗,我想要个再大点的。” 隋宇笑说:“老徐,你知道他们家的定做单子排到哪一年了吗,我去年订做的到现在还没到手呢,除非你找小可爱走后门。” 老徐咂嘴,“算了,听你这形容就知道订做不起。” 江乘却只注意到了上面刻的名字,他扫了一眼得意洋洋地某人,笑笑没说话。然后又在万众期待下打开了最后一样礼物,是一只小礼盒,礼盒精美漂亮,锁扣上面刻的字也很漂亮,江乘挑眉看着程让:“RGZS?挺有想法啊。” 程让心说也太不好玩了,乘哥居然一下就猜中了? “这啥意思?”史天拼了半天没拼出来,“肉干?珍视?日光?热狗?” 老徐笑他,“你这啥啊就知道吃。” 小混血这两天正跟着老徐学拼音,倒是最快拼出了有连贯意思的四个字,他一拍手,激动道:“让哥真傻!” 程让:“……” 众人:“哈哈哈哈……” 隋宇笑着笑着忽然灵机一动,猜到了四字缩写的意思,他暧昧地瞥了眼程让,没戳穿,岔开话题说:“快看看盒子里面是什么。” 江乘打开盒子,是一条皮带,这件礼物最贴心了,毕竟每天都系在腰上,以后只要一解裤腰就能想起程小白。 隋宇一看皮带还有上面的字就乐了,捂着嘴笑半天,不知道怎么他想起了以前的奴隶主给奴隶身上拴的链,还刻字那种。 小可爱的占有欲实在登峰造极啊。 礼物拆到皮带的时候,江乘还挺感动的,不看字差点就哭了,因为他知道这都是程小白用心设计的,然而看到刻字之后,他就只想把这家伙摁床上弄哭了。 “小可爱有心了,我们为小可爱鼓个掌。”隋宇总结发言带头鼓掌,“接下来的时间里喝酒的放开喝,唱歌的放开唱,想单独找地方浪的放开了去浪,预祝大家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美好的夜晚!”众人跟着“啪啪啪”鼓掌。 尽管贴心室友给想单独浪的两位递了台阶,不过寿星本人不可能太早走人,跟大家喝酒唱歌一直闹到两点多。 程让跟史天两个喝得难舍难分的,史天抱着程让的胳膊说醉话:“让哥,我高兴,特别高兴,大吉说他能下地了,过年就能出来浪了,大东说他以后每年都可以给我介绍一批学画画的学生,你说我们老白是不是快成为规模巨大的艺术学校了,到时候我给兄弟们分红,分大大的红……” 江乘则跟隋宇喝酒聊事业,隋宇说:“跟你说江,投资终于让我拿下了,猜猜我爸给咱投多少?” 隋宇伸着五根手指头,江乘猜:“五千万?” “宾果,虽然不算多,但前期也够了。” “五千万这么多,宇哥你们要开公司吗?”小混血凑过来问。 “是啊,”隋宇笑说,“你要不来给我们当小前台,你这英语水平肯定秒杀一众小前台啊。” “那是,中文也让人家秒得渣都不剩。”江乘就不怎么给面了,“中文学好之前就端茶倒水吧。” “我正在学啊,我会好好学的。”小混血喝得脸颊通红,看着怪可爱的。 “就是,小孩挺聪明的,我都快教不了他了。”老徐说。 程让听见这话笑喷了,“老徐你也就记得汉语拼音了吧?” “汉语拼音怎么了,中文的根基啊,我这把年纪记得就不错了。” 大家跟着笑。 “聊什么汉语拼音啊,我们来唱歌跳舞!”史天醉醺醺地站起来,拉着小混血跟老徐一起转圈,一边唱着:“找啊找啊找朋友……” 隋宇笑着给他们拍视频。 趁着大家闹,江乘跟程让两个悄悄从隔音房里出来,穿好衣服,顶着零下十度的天出门开浪。 “哥,咱上哪浪啊?”程让一下楼就冻得发抖,抱着江乘不撒手,“说好今天不睡觉啊,咱得玩一天。” “不睡觉啊?”江乘搂着他的腰,靠近耳边说:“让哥不预备实现愿望了?” “什么……”程让喝过酒,俨然把自己的宏愿忘记了,半天才想起来,“啊——对啊!” 让哥的伟大愿望刻在了小盒子上,可以说非常的励志。 “你怎么一下就猜到了的,太没劲了,我还想自己暗搓搓乐呢。” 江乘咬着他的耳朵低声说:“这还用猜么,让哥哪天晚上不想这事,想在上面还不简单,今晚上就让你实现愿望。” “真的?”程让将信将疑,他才不信他哥这么好说话,他每天晚上都试图翻身农奴把歌唱,可没一次能成的。 “真的,看在你这么用心准备礼物的份上我也得让你体验一回。”江乘手指弹他的鼻尖,“毕竟我现在是让哥专属花瓶了。” 腰带上的四字就是“让哥专属”,江乘现在已经是刻字盖章过的让哥专属花瓶了。 程让对花瓶的自觉性很满意,他捏着江乘的腰说:“以后谁敢对你有什么想法,你就拿皮带抽他。” “哦,那我岂不是得先解裤腰?” 程让一愣,“你敢!” 江乘:“那让哥可太不讲理了。” 程让:“你说谁不讲理呢,你是不是找揍!” 江乘挣脱开魔爪跑开说:“我找揍你来揍我啊?” “你有本事别跑江乘,让我抓到你就完了!” 江乘在前面跑着说:“让哥我们来定规矩吧,你跑过我我就让你在上面怎么样?” “这可是你说的,你给我等着!” 五分钟后: “……哎你慢点跑啊!” 十分钟后: “……江乘你欺负人,等等我呀!” 十五分钟后: “不跑了不跑了,我弃权!” 二十分钟后: “不行,我一定要追上你江乘!” ……正文完。 ※※※※※※※※※※※※※※※※※※※※ 让哥跟乘哥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感谢一路追过来的小可爱。 番外随缘更,或者你们想看什么可以告诉我。 接档文——《学长,借个火》预计十月底或者十一月份开,咱继续约!